《穿越大明,我要逆天改命》 第一章 崇祯的儿子 大明,崇祯十三年,煤山。 此时的皇太子朱兴明,手里拿着一把斧子和一把锯子,正在奋力的砍着一颗歪脖子树。 这不扯犊子了,皇太子不是叫朱慈烺么。什么时候,改成朱兴明了? 前世作为一名运动员的朱兴明,在训练中为救一个落水儿童不幸溺亡。醒过来之后,他发现自己穿越到大明末代皇太子朱慈烺的身上,自己身上还带着穿越而来的那块胸牌。 胸牌的正面写着‘足球运动员—朱兴明’一行字,背面是朱兴明自己的涂鸦‘留给中国队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当时崇祯皇帝去东宫看望儿子的时候,在朱慈烺的身上发现了这块胸牌。 崇祯皇帝认为这是天意,是上天的指示。于是,便下旨让皇太子朱慈烺改名为朱兴明。 身边的两个小太监胆战心惊,他们是被太子爷挟持着私自出宫的。年仅十二岁的太子殿下不在东宫好好读书,竟然非要上山砍一棵歪脖子树。这事要是被崇祯皇帝知道了,他们免不了要受到责罚。 “小爷,奴婢求您了,咱们还是早些回去吧,被太傅知道了,非打断奴婢的腿不可。” “是啊小爷,奴婢不明白,您为什么非得要砍这棵歪脖子树呢。难不成,还真会有人用这棵树上吊不成。” 朱兴明累的满头大汗,回过头来忍不住骂道:“你们两个狗一样的东西,让本宫一个人干么。赶紧滴,过来搭把手。” 两个太监互相对望一眼,二人发现自从太子爷改了姓名之后,整个人的性格也是大变。 之前的皇太子只是个未经世事的小孩子,为人也算是谦虚谨慎。可眼前的这位太子爷,性格张扬跋扈不说,还总是喜欢做出一些出格的举动。 这里是皇宫大内,规矩森严。即便是你作为一个皇太子,你的一言一行也得小心谨慎。 可如今的朱兴明呢,不是上房揭瓦就是离经叛道。好在崇祯皇帝每日都在为政务烦忧,这才无心理会。否则作为皇太子身边的贴身太监,来福和旺财两个家伙,早就被宫规处死了。 今日皇太子似乎又是发了癫,非得要去煤山。说是太祖成祖皇帝托梦,煤山有棵歪脖子树对社稷不吉,恐有皇室会在这棵歪脖子树下上吊。朱兴明坚定地认为这是不祥之兆,不顾身边人反对,提着斧子和锯子就来到了煤山,非要将这棵歪脖子树给砍了。 两个太监虽然心中惊惧,还是走上前去,硬着头皮接过斧子和锯子。直到日落西山,三人才把那棵歪脖子树给砍倒。 朱兴明满意的拍了拍手:“福伴伴,财伴伴,你俩今日干得不错。回头,本宫重重有赏。” 来福哭丧着脸:“小爷,回头被皇爷知道了,非得打死奴婢不可。” 旺财也是一脸愁容:“奴婢斗胆说一句,小爷,您哪儿来的钱赏赐奴婢。” 朱兴明一怔,这才明白自己虽说身为一个皇太子,其实手里并没有多少的零花钱。毕竟,他只是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居住在东宫钟粹宫。未成年之前,是没有俸禄的。 不过,朱兴明很快就回过神来:“放屁,谁说本宫没钱赏你们。走,先去北镇抚司。” 北镇抚司。那可是锦衣卫的大本营。阉党尚未倒台的时候,锦衣卫完全沦为阉党的附庸品。如今阉党倒台,东林党又是一家独大的局面。兴起的东林党,加倍的打压锦衣卫。 此时的锦衣卫,早已没有了昔日的雄风。就连北镇抚司衙门,也没有了往日的威严。 朱兴明带着身边的两个小太监来到北镇抚司的时候,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慌忙出来迎接。 “臣骆养性,见过太子殿下。” 朱兴明只是微微点了点头:“起来吧,骆养性。瞧瞧你们锦衣卫,一个个蔫头耷脑的,成什么样子!” 骆养性起身叹了口气:“回小爷的话,辽东战事吃紧,西北又有流寇作乱。这各部衙门的日子都不甚好过,北镇抚司也已经半年没有发饷了。” 说完骆养性又有些后悔,自己跟一个未成年的太子说这些干什么。一惊之下慌忙施礼道:“臣绝没有抱怨的意思,臣的意思是...” “本宫明白你的意思,”朱兴明打断他的话:“这次找你来,是想让你给我姥爷送出书信一封。记住,要以你们北镇抚司的名义。” 国丈周奎?骆养性不由得大吃一惊。他虽不知太子爷是什么意思,可周奎这个人,骆养性还是非常了解的。此人可以说是富可敌国,却又吝啬至极。 “小爷,不知您让臣给国丈爷写、写些什么。” “三百万两。” 骆养性一愣:“小爷,甚、甚么?” 朱兴明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们只需写四个字—三百万两即可。” 说罢,朱兴明施施然走了。留下骆养性,一脸懵逼的愣在原地。 走到了北镇抚司衙门口外,朱兴明突然又回过头:“对了,明日你着令两个千户,随我去我姥爷府上一趟。你们锦衣卫欠的那点俸禄,一并都会给你们补齐了。” 这个太子爷实在是让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过骆养性还是按照朱兴明的吩咐。以北镇抚司的名义,给国丈府送去了一封信,信中就按照朱兴明的吩咐,只是写了‘三百万两’四个字。 骆养性本以为这是太子爷顽童习性,想来是和国丈开个什么玩笑而已。当下,也就并没有在意。至于太子爷说锦衣卫的俸禄不久就会发放,骆养性更是以为对方只是随口敷衍而已。 崇祯皇帝自继位之后,接手的是一个烂摊子。弄死魏忠贤之后,崇祯每日都是勤于政事。始终坚持经筵与日讲,“鸡鸣而起,夜分不寐”,几乎是每日都会在文华殿召见臣子,讨论政事。 这可苦了这些朝中重臣们,今日周奎在文华殿听了崇祯皇帝讨论了一天的边关政务,说来说去无非就是‘没钱’两个字。 周奎听得呵欠连连,好不容易散了朝。刚回到自己的国丈府,家丁便将北镇抚司送来的信函递了上去。 周奎一脸疑惑的接过书信,拆开一看登时吓得魂飞魄散。握住书信的手,都微微颤抖起来。 第二章 辽饷危机 原本周奎还在奇怪,北镇抚司无缘无故为什么会给自己送书信。当他打开书信的内容,惊恐的睁大了眼睛,握住信封的手都微微颤抖起来。 身旁的家丁也跟着吓了一跳:“老爷,您、您这是怎么了?” 周奎脸色惨白并没有说话,他的内心,早已被深深的恐惧所包围。 北镇抚司的书信只有短短的四个字‘三百万两’,为何会让周奎如此恐惧呢。 只因为国丈周奎这些年卖爵鬻官,大肆收受贿赂。这些年疯狂敛财,高达三百万两之巨。 这笔巨款,除了周奎自己之外,没有任何人知道。就连自己的妻儿老小,对此都是一无所知。 锦衣卫怎么突然就知道了,锦衣卫是干什么的不必多说。‘掌直驾侍卫、巡查缉捕’。皇亲国戚到了北镇抚司的诏狱,也一样是生不如死。 这只能说明了一件事,锦衣卫已经掌握了自己贪腐的证据。若是被皇帝知道了,崇祯杀起臣子来那是绝不会手软的。 就在周奎心慌意乱之际,府门外又一个家丁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老爷,太、太子殿下来了。殿下的身边,还、还带着两名锦衣卫的千户。” 周奎心头‘咯噔’一下,朱兴明已经走了进来:“姥爷,祸事了,祸事了。” 一看到朱兴明,周奎一个健步抢上去,如救命稻草一般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太子殿下,书房叙话。” 朱兴明回头对身边的两个锦衣卫千户说道:“你们两个,在这等我。” 两个千户点点头,一齐施礼。 周奎火急火燎的拉着朱兴明走进了书房,然后慌慌张张的关上了房门。回过头,周奎这才开口:“我的小太子哎,快跟我说说,发生什么祸事了。” 在周奎的眼里,此时的朱兴明只是个乳臭未干的孩子。童言无忌,孩子不会说谎。 朱兴明也是一脸紧张:“我母后和父皇在宫中吵架,父皇说您大奸似忠,吸百姓的血。您的家产,比国库还多。父皇还说、还说...” 周奎只感觉天旋地转,死死的抓着朱兴明的手,语音发颤:“万岁还说什么?” 朱兴明一脸的天真:“我父皇说,要恢复祖制,将您剥皮萱草。父皇说只有这样,才、才能杀鸡儆猴以儆效尤。父皇还说,您是朝廷表率,虽说他也心痛,可为了江山社稷,为了黎民百姓他只能这么做。还让母后理解,他也是逼不得已。” ‘咕咚’一声,周奎只感觉眼前一黑往后便倒。幸亏朱兴明见机得快,一把将他扶住。 失魂落魄的周奎此时双目无神,只知道喃喃的说着:“完了、完了,全完了!” 剥皮萱草,那可是太祖皇帝朱元璋留下来的专门对付贪官的酷刑。后因太过残忍而被废止,崇祯皇帝一直都以太祖成祖皇帝为榜样,这次要拿自己来杀一儆百,周奎怎能不怕。 眼看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朱兴明使劲晃了晃他:“还没有完,姥爷、我母后命我悄悄出宫来找您,就是想告诉您,我母后想到了一个法子可以救命。” 周奎一怔:“你母后?” 朱兴明点了点头:“我母后说,让您先捐出一百万两给朝廷。这样就能堵住我父皇的嘴,剩下的事我母后来处理。母后说了,不管怎样咱们都是一家人,母后怎会忘了姥爷您的养育之恩呢。” 一说到捐钱,周奎登时犹豫了起来。他属于那种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的性格,不到最后关头,他是舍命不舍财的。 朱兴明也知道这一点,于是趁热打铁:“姥爷啊,这都到了什么时候了。钱没了咱们可以再赚,命没了那可什么都没了。您看到外面的两个千户了么,您只要是答应了捐出一百万两银子解决了辽东将士军饷,剩下的就让外孙我来帮你善后。不然,这俩千户可就是请您去诏狱的。” 周奎吓得一个激灵,思前想后,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嚎啕大哭起来:“哎呀呀呀,我—的—钱—啊!!” 哭声凄惨,如丧考妣。 朱兴明同情的走上前去,轻轻的拍打着他的肩膀:“姥爷,节哀、节哀。” 周奎只感觉生不如死,一百万两银子啊。国库一年的税收也不过区区四百多万两,自己一下子捐出一百万两来,这等于要了自己的性命。 数次,周奎想起身豁出性命。宁可去诏狱受刑而死,也不会捐出这些银子。可当他站起身,看到窗外那两个锦衣卫千户之后,登时就怂了。 眼看计划成功,朱兴明慌忙说道:“姥爷,这事夜长梦多。您得尽快,趁着我父皇大动肝火之前,这一百万两银子,赶紧上交朝廷越快越好。解决了辽东军饷的燃眉之急,我父皇才能消气。” 周奎突然心中一动,他发觉了不对劲:“可、可锦衣卫说的是三百万两,我就算是上交一百万,万岁岂能饶我?” 年纪幼小的朱兴明突然一副老成持重的表情,恨铁不成钢的说道:“姥爷啊,您怎么如此糊涂。母后让我带两个千户来,就是想告诉你。锦衣卫那边有我来打点,就说是查实有误,您只有一百多万两的家产。您捐出一百万两,家底都捐出来,父皇岂能还会生气?” 周奎恍然大悟,猛地拍着脑袋:“甚是、此言甚是,太子啊,你说的太对了。” 朱兴明再次点点头:“是啊是啊姥爷,赶紧取钱。这么一笔巨款那不是小数目,京城各大钱庄都得准备,外孙我已经让锦衣卫们去准备了。” 周奎捂着胸口推开了书房的房门,吆喝着自己的家丁:“六福、六福啊,备车,去钱庄。” 朱兴明离开国丈府的时候并没有急于回宫,而是带着两个千户,又回到了北镇抚司。 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再次看到朱兴明造访,施礼之后只听得朱兴明说道:“骆养性,我姥爷已经答应捐出一百万两白银给朝廷。你们锦衣卫留下二十万两,跟我父皇就说是国丈周奎献出纹银八十万两,以助军资。” 第三章 信任的关系 骆养性惊讶的看着他,直到看到朱兴明身后的两名千户点了点头。骆养性的呼吸,登时急促起来:“殿、殿下,二、二十万、万两?” 一个堂堂的锦衣卫指挥使,此时说话都结巴了起来。二十万两啊,足以把整个锦衣卫打造成当初那支令人闻风丧胆,小儿止啼的皇帝身边的王牌组织。 朱兴明急促的说道:“快、你抓进派人去各大钱庄,敦促我姥爷取钱。迟恐生变,越快越好。” 骆养性登时也慌乱了起来:“可、可举全城钱庄之力,也、也仓促间怕也难以凑齐一百万两现银啊。” 朱兴明想了想:“不管这些,赶紧找一些大车来。不管是金银也好铜钱也罢,哪怕是绢布也行。都给我装上车,先把二十万两拉到咱们北镇抚司,剩下的全都拉去承天门。” 钱啊,这可是白花花的银子。老子为官一任,为的不是钱么。 骆养性激动起来,对那两名千户吼道;“你们还等什么!没听到太子爷的话么,还不快去!” 两名千户也慌忙应了声,急匆匆的领命而去。 此时的骆养性,如同刚刚干了一票的山大王。看到即将到手的银子,慌了手脚:“太子殿下,咱、咱们接下来,该、该怎么办?” 朱兴明颇有些无奈的拽起了他:“你随我入宫,见我父皇。” 紫禁城暖阁,崇祯皇帝紧皱着眉头。国内如同燎原之势的流寇,让他感觉到了深深地无力感。流寇作乱,到处烧杀抢掠,使得百姓们民不聊生。钦天监有人夜观天象,说这是亡国之兆。 崇祯皇帝为此是焦虑难安,他感觉自己虽然尽力了,还是做不好这个皇帝。 如果说流寇作乱尚且还有剿灭的可能,毕竟这些流寇们大多都是一群乌合之众。他们都是流窜作案,朝廷还是有能力剿灭的。 可北方建奴叩关,辽东危矣。建奴的战斗力,那不是一般流寇所能比的。辽东军队战斗力这些年都在不断消耗,此消彼长,再加上那个吹嘘的天花乱坠的袁崇焕,把辽东一把好牌打的稀烂。这家伙没有那金刚钻,非得要揽这个瓷器活,局势对明军越来越不利。 当初自己是那么的信任袁崇焕,要钱给钱要粮给粮,什么五年可平辽,满朝的文武群臣,没有一个能值得信任的。 臣子们都拿自己这个天子当傻子来忽悠,这让崇祯非常的愤怒。可他,又无力改变这样的局面。 文臣们靠不住的时候,崇祯皇帝这才想起宦官的好来。当初,若不是自己急于弄死魏忠贤,今日的局面会不会就不一样了呢。 突然崇祯皇帝攥紧了拳头,他又愤怒了起来。魏忠贤必须死,朕从没有后悔杀他。可是辽东,如今的辽东将士已经被拖了大半年的军饷了。在这样下去,早晚会哗变。 就在崇祯皇帝焦头烂额胡思乱想之际,身边的贴身太监王承恩悄悄的走上前来低声道:“皇爷,太子殿下和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求见。” 崇祯皇帝一怔:“兴明这孩子?他怎会和骆养性混在一起。这些日子,他时常偷偷出宫,到底做了什么!” 宫中之事是瞒不过崇祯的,只是他日夜操劳政务无暇顾及罢了。王承恩听到皇帝有问罪的意思,慌忙说道:“回皇爷的话,太子殿下少年贪玩,一时出宫游玩也是人之常情。” 崇祯皇帝“哼”了一声:“都快舞勺之年了,还当自己是小孩子,让他们进来。” “儿臣见过父皇。” “臣骆养性叩见万岁。” “兴明,你胡闹什么!”一来,崇祯皇帝就开始兴师问罪。 一旁的骆养性悄悄擦了擦汗,国丈捐出一百万两家产,自己尚未亲眼所见。这到底是真是假,全凭太子一句话。到底是不是他顽童胡闹,还是真有此事骆养性吃不准。一时间,骆养性只感觉后背冷汗直冒。 “父皇,儿臣听闻辽东将士缺饷,看到父皇每日为此烦忧,儿臣心中也甚是难过。是以儿臣便斗胆出宫和骆指挥使一道,去求我姥爷帮忙去了。” 骆养性转头愕然看着朱兴明,这锅甩的好不干脆利落。要命的是,自己又不敢辩驳。骆养性只好把头垂的更低,心中更是叫苦不迭。 崇祯皇帝“哼”了一声,一旁的王承恩慌忙小声说道:“皇爷,这太子殿下虽然年纪轻轻,竟能想着为国事分忧。又能体谅皇爷您的难处,小小年纪着实难能可贵啊。” 作为皇帝的贴身太监,王承恩自然是深谙语言的艺术。太子爷将来可是要继承大宝的,这马屁此时不拍更待何时。 果然崇祯皇帝只是‘哼哼’了几声,怒气也消了许多。他烦躁的摆了摆手,示意二人退下。在崇祯看来,这不过是朱兴明的玩闹罢了。 谁知,朱兴明接着说道:“父皇,我姥爷已经答应捐出家中资产,八十万两白银以助辽东将士军饷。” 崇祯皇帝一惊:“什、什么?” 这次朱兴明没有说话,而是看向了一旁的骆养性。 骆养性心中暗暗叫苦,此时的他却已经骑虎难下,只能硬着头皮说道:“回万岁,太子殿下说、说国丈答应捐出八、八十万两白银,捐银助饷。臣、臣已经命令属下去各处钱庄,这个、这个准备银子去了。” 崇祯皇帝猛地站起身,喜形于色的高声说道:“此话当真?” 话已经说道这个份上了,骆养性只能咬咬牙:“国丈甘为百官表率,实为社稷忠臣耳!臣家资虽薄,却也想效仿国丈,愿捐出家资三分之一。” 说完这句话的时候,骆养性恨不能抽自己几个大嘴巴子。崇祯皇帝却喜笑颜开,高声称赞起来:“爱卿如此忠心,朕心甚慰。” 朱兴明突然开口说道:“父皇,既然姥爷愿意捐出八十万两银子。骆指挥使也愿效仿,咱们何不在朝中宣告群臣捐银助饷,众人拾柴火焰高。这样,辽东军饷问题岂不是迎刃而解。” 崇祯皇帝哈哈一笑:“兴明,此言甚是,甚是!朕怎地没想到,当真是天佑我大明。” 第四章 捞钱 崇祯皇帝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这个年纪轻轻的儿子,竟然这么聪明。难道说儿子之前都是大智若愚,突然就开窍了? 还是说,自从改了名字之后,便是上天的旨意安排。 不管怎么样,崇祯很是开心。这些自诩为清流的文官们最注重脸面名声,国丈都捐了八十万两。他们虽不至于捐几十万,每个人捐个几万两应该也在情理之中吧。 骆养性在身后一躬身:“皇爷,此乃天助我大明不假,太子殿下的功劳也是不小的啊。太子殿下小小年纪便有如此真知灼见,便是那些朝中大臣们也是自愧不如啊。” 深谙为官之道的骆养性,知道这个时候越是夸赞太子皇帝越高兴。而太子殿下对自己,也会越发当做自己人。这种拍马屁不花钱的事,自己怎么能错过,就是照着太子殿下往死里吹就对了。 “兴明啊,你这事办的不错。你想要什么赏赐,朕都依了你。” 听到有人夸赞太子,崇祯比夸赞自己还高兴。只是,考虑到儿子年纪尚小,崇祯不能授予他什么官职。待得儿子大一些,就得让他参与政务,历练历练了。 朱兴明却知道,留给大明王朝的时间不多了。事急从权,他干脆直说了:“父皇,儿臣想执掌锦衣卫。” “你说什么!”崇祯震惊的看着儿子,不敢相信这话从朱兴明嘴里说了出来。 一个十二岁的皇太子,去执掌锦衣卫? 要知道,锦衣卫是凌驾于大明律法之上、隶属于皇帝直辖的私人组织。说白了,就是给皇帝擦屁股,背黑锅的。 皇帝无法用大明律无法用国法处理的案子,就交给锦衣卫。大明自太祖皇帝朱元璋开国伊始,锦衣卫就是皇帝的背锅侠。 不知道有多少锦衣卫指挥使,最后落得个兔死狗烹的下场。皇帝杀得官员太多,为平息臣子的怒火,最后只能杀了指挥使祭天。 朱兴明若是做了锦衣卫指挥使,不知会得罪多少官员,这为他将来继承大统可是极为不利的。 崇祯当然不能答应,可朱兴明又抬头道;“父皇,儿臣斗胆问您一句,如今我大明朝烽烟四起内忧外患,咱们最缺的是什么。” 最缺什么,当然是银子。国库空虚,没有白花花的银子支持打仗,只能玩命从百姓身上搜刮。结果就是百姓活不下去,纷纷造反。 崇祯当然知道这是个死循环,他不是没想过征收商税从商人身上打主意。可架不住朝中那些文官们的反对,收取商税就是与民争利,至于收不上来那是你皇帝的事,与我们这些臣子没关系。 “自然是赋税,你问这个作甚。”崇祯脸上似有一丝不悦之色。 “儿臣三个月之内,愿为朝廷献上一千万两银子。” 一千万两! 崇祯皇帝的呼吸都有些急促起来了,他比谁都知道,这一千万两对于大明朝意味着什么。 谁都不敢说崇祯是个昏君,相比之下,崇祯皇帝除了有些多疑刚愎自用外,一切明君身上的潜质他都有。只是扔给他的是一个烂到根子上的破烂王朝,崇祯本事再大也是无力回天。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摆在大明王朝眼前的就俩字—没钱。 如今儿子大口一张,开口就是三个月搞到一千万两银子。崇祯怎么能不激动,怎么能不颤抖。 据记载,崇祯年间明朝一年财政收入仅仅为400万两。就这,能激起这么多民变么?当然不是,国库的收入是四百万两,官员巧立名目中饱私囊的各种税收,那就是一个天文数字了。 一个区区的国丈周奎,都能搞出家产三百万两之巨。凭他的俸禄,一百年也攒不出来。钱哪儿来的,还不正如朱兴明所说,买官卖官、私受贿赂得来的么。要不说朱兴明仅凭一句话,就让周奎肝儿颤了。 崇祯欲待不信,可宫里很快传来了消息,一名小太监迈着小碎步,急匆匆的来到暖阁:“皇爷,国丈周奎献上白银八十万两,说是为辽东将士们捐银助饷的。银子由京城四大钱庄用马车送来的,已经到了午门外了。” 崇祯皇帝的眼睛直了,真弄来了银子。 “快,摆驾!” 打死崇祯都不敢相信,他在宫门口亲眼所见一车车的白银被拉了进来。车上箱子贴着的钱庄封条都没撕,崇祯大急:“打开,统统给朕打开。” 王承恩慌忙吩咐几个小太监:“你们几个还愣着干什么,开开呀!” 小太监们手忙脚乱,将箱子的封条一张张撕下,然后打开了木箱。 白花花的银子映入眼前,八十万两白银,一两不缺。崇祯一个皇帝,居然都被惊得目瞪口呆。他震惊的不止是国丈周奎的大方,而是回头看着自己的儿子朱兴明。 朱兴明倒是满不在乎的耸耸肩,意思是看吧,八十万两银子我可没骗你。你若是相信与我,把锦衣卫给我,三个月内我给朝廷搞来一千万两银子。 有了这一千万两银子,国内便可以有钱剿灭反贼。有了这一千万两银子,对外,可以防御建奴。 “太子听旨!”崇祯现如今倒是干脆利落,此时不由得他不相信了。犹如黑暗中出现了一丝光明,又犹如落水之人真的出现了稻草。连日来笼罩在崇祯头上的阴霾一扫而空,他甚至有些激动的叫着:“着令,晋封皇太子朱兴明为锦衣卫副指挥使,令其掌管刑狱,赋予巡察缉捕之权。” 看着年幼的儿子,崇祯心里毕竟是还有些担心,于是只给了他一个副指挥使的职务,正指挥使还是有骆养性执掌。 不过对于朱兴明来说,这已经不重要了。即便是副指挥使的位置,一样可以让他大展拳脚。当下他慌忙跪地:“儿臣,谢父皇恩典!” 自太祖开朝以来,皇太子执掌锦衣卫的事还是闻所未闻。今日,我朱兴明就让你们见识见识,什么叫先斩后奏,皇权特许。 能让小儿止啼、让文武丧胆的锦衣卫,马上就要在紫禁城掀起一场腥风血雨。你们东林党不是一家独大么,好,那就先拿你们下手。朱兴明决定让世人看看,大明江山依旧、山河依旧! 反正老爹并不知道,他让锦衣卫暗中克扣了周奎进献的二十万两银子。二十万两,对于整个锦衣卫来说,如同甘霖雨露。 第五章 铁血锦衣卫 有了钱,就能打造一支铁血锦衣卫。更重要的,这笔钱是朱兴明弄来的。锦衣卫上上下下,包括他指挥使骆养性在内,哪一个对自己不是感恩戴德。这样,朱兴明就能牢牢地掌控锦衣卫,为己所用。 你们这些狗官们不是口口声声说不让收商税,否则就是与民争利。这话谁说的,你站出来我看看你是谁。别的不说,先让锦衣卫去查查你的家底。要是被我查出点什么来,先扔进诏狱一顿招呼,怕是你偷了棵葱,到时候也得乖乖招供。 朱兴明心中已经有了自己的计划,先看看百官们捐银助饷能捐多少。接下来,就该在京城大刀阔斧的收受商税了。这些商人个个肥头大耳的,不收他们收谁。 崇祯相信儿子么,当然不相信。不然也不会给他个副的指挥使干了,但问题是现在的崇祯已经病急乱投医,至少朱兴明给他弄来了八十万两白银以解燃眉之急。 这个时候,崇祯对儿子不免还有一线希望,万一真的能搞到一千万两巨款呢。 早朝的时候,崇祯宣布了这条诏令。诏令有些奇怪,着令皇太子为锦衣卫副指挥使,协助指挥使骆养性维持好京城治安。 加倍奇怪的是,让一个皇太子当锦衣卫副指挥使,居然在朝中并没有掀起多大的风波。因为在臣子们看来,一个小小年纪的皇太子,崇祯让他做锦衣卫的副指挥使,无非就是想历练历练而已。一个孩子嘛,能掀起多大的风浪。 然而他们很快就会知道自己错了,朱兴明这个锦衣卫副指挥使,很快就会成为众人的噩梦。 今日的早朝有些繁忙,因为崇祯又宣布了第二条诏令。这条诏令让这些臣子们坐不住了,因为诏令上提出来了捐银助饷的事。 捐银助饷,我们这些做臣子的哪有钱。个个勒紧了裤腰带过日子的主儿,我们没钱。万岁爷实在想让臣捐,那臣最多也就拿出个几百两来。毕竟,臣这一大家子还得吃饭过日子不是。 谁知,还没等他们哭穷,金銮殿上崇祯皇帝的身边,宣旨太监王承恩已经开口说话了:“国丈周奎,捐出家产白银共计八十万两,以资助辽东将士军饷!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捐出一年朝奉,以资辽东将士军饷!” 此诏令一出,朝堂瞬间炸了锅。文武百官们齐刷刷的把目光聚焦在国丈周奎和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身上。 坦白说,骆养性不是个什么忠臣。此人亡国之后是降了建奴,这是个软骨头。 朱兴明倒是不希望骆养性骨头太硬,软骨头才好拿捏。骆养性若是个硬骨头,朱兴明这个副指挥使反而会被处处掣肘。 软骨头就好办的多了,朱兴明完全可以喧宾夺主的把锦衣卫控制在自己手里。这一点,怕是连崇祯皇帝都没有想到。 不过这朝堂之上,突然间的国丈周奎捐出了八十万两白银,这就有点让人接受不了了。 谁都知道周奎是个吝啬鬼,属于那种临死之前也得撵掉一根灯芯的家伙。他居然破天荒的捐了八十万两银子,看来还是翁婿情深啊。 问题是,你个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凑什么热闹,居然也捐出一年的俸禄。 你们这么大方,起了个带头作用。剩下的臣子们就不好再捐的少了,捐少了就显得过于小气。 是以,此时的周奎和骆养性成了众矢之的。骆养性反正不在乎,如今他有太子殿下做靠山,锦衣卫干的就是得罪官员的事,怕你个锤子。 周奎就不一样了,他是打掉了牙和血吞,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 自个儿是被锦衣卫给盯上了,他捞了三百万两家产的事老婆孩子都不知道,锦衣卫居然查的一清二楚。 要命的是自己明明捐了一百万两啊,怎么到了御前反而成了八十万两了。剩下的二十万两哪儿去了,用后脑勺想想,也知道是锦衣卫骆养性给私吞了。 而这事,周奎是有苦难言也不敢说出来啊。他若说是捐的是一百万两,那就是和骆养性撕破脸谁都别想活。 崇祯自然不会放过骆养性克扣了二十万两银子的事实,而狗急跳墙的骆养性必然会把藏在镇抚司的账本拿出来。到时候崇祯知道了自己其实捞了三百万两之巨,大家都得一块儿玩完。 只是让周奎不知道的是,克扣下这二十万两银子的不是他骆养性,而是自己的好外孙朱兴明。 外孙不止坑爹,有时候也坑姥爷。 崇祯龙颜大悦,着实褒奖了一番周奎的爱国之功:“国丈如此觉悟,朕心甚慰啊。列为爱卿,如今国难当头,正是朝廷仰仗你们的时候到了。国丈乃群臣表率,一下子捐了八十万两纹银,接下来朕就要看列为爱卿的表现了。” 崇祯也不是个东西,故意把话说的满了,好让臣子们张不开这嘴。人家国丈都捐了八十万,你不说捐的多少,八万总该有的吧。 群臣们鸦雀无声,有人已经开始暗中擦汗了。这周奎太不是东西了,一下子捐出来这么多,还让不让别人活了。 “赋税乃国之血脉,朕不能再往百姓身上索取了。自即日起,由锦衣卫负责京城商税收取。众位爱卿不得劝谏,否则处以极刑!” 崇祯还是有脑子的,收取商税,文武百官肯定会极力反对。他干脆也豁出去了,谁敢再劝,极刑。 文武百官们终于发现,今日的早朝并不一样。早朝似乎成了皇帝的一言堂,自魏忠贤倒台以来,这是从未有过的现象。 于是,最终还是有人站了出来。翰林院修撰魏藻德站了出来:“启奏万岁,臣等俸禄微薄不足以糊口,实家无余财,还请万岁明鉴。” 魏藻德是率先反对崇祯捐银助饷的第一人,他这么站出来一说,立刻引起了群臣的附和。 这个说自己家有八十岁老母,那个说妻儿老小嗷嗷待哺,能捐出来的银子有限。总之,朝堂之上成了哭穷大会。 这一点,早就在崇祯的预料之中,他只是淡淡的说道:“诸位卿家自有自个儿的难处,这一点朕是只晓得。朕会命锦衣卫一一查实,着实家境困难者,自可量力而行。” 让锦衣卫去一一查实,朱兴明的机会来了。看看老子不好好查查你们这群王八蛋们,让你们知道知道什么叫锦衣卫的厉害。 你魏藻德这个狗东西,历史上可是个出名的奸臣。正好拿你试试刀,让你看看老子执掌锦衣卫后,你们这些奸臣是什么下场。 第六章 打人不打脸 百官们终于害怕了,尤其是那些东林党人,有人开始暗中擦汗。他们终于也发现,如今这端坐龙椅的崇祯皇帝,已经没有那么好糊弄了。崇祯皇帝并不傻,只是阅历太少这才容易被拿捏。不知为何,这皇帝突然就开窍了。 锦衣卫去查实各人家产,下面一干文武臣子更是胆战心惊。完犊子了,今日皇爷这是怎么了,怎么朝堂之上突然戾气大重。 有人开始回过味来了,难怪皇帝突然无端端的晋封太子为锦衣卫副指挥使,皇帝这是早就商议好了啊,要对文官们下手啊。 哼哼,也有人觉得东林党集团经营数十年,岂能这么容易被你们撼动么。你个皇太子不过是区区小儿,能有什么本事。说白了,你皇帝想打臣子的主意,还不是雷声大雨点小。我不是针对谁,在座的朝堂百官,哪一个屁股是干净的。你皇帝就怕是想查也查不动,最后也就不了了之罢了。 想到这里,臣子们的脸色缓和了些。谁都知道这个大明王朝已经是破罐破摔了,独善其身的人早就被排挤走了,只有同流合污才能在朝堂立足。只要大伙儿抱成一团,随便你皇帝查去吧。 只是这一毛不拔的周奎不知道抽了什么风,居然一下子捐出来八十万两。你个老东西这是要害死我们啊,你捐了这么多,我们怎么办。 其实周奎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虽然受到了崇祯皇帝的褒奖,可他哭丧着一张脸,如丧考妣一般。这哪里是八十万两,明明自己捐了一百万两的。周奎想哭,这笔钱对他来说比要了他的命还难受。 实际上,周奎确实是擦眼泪了。偏偏,这个动作被朝堂上崇祯旁边的王承恩看见了。王承恩慌忙对着崇祯施了一礼:“皇爷,国丈激动之下,想起边关将士抵御建奴之苦,竟泪洒朝堂。这份感情着实令人钦佩,八十万两白银捐的值啊!” 这,周奎那里是这意思了。他那里是为边关将士激动,分明是疼这一百万两白花花的银子啊。听王承恩这么一说,周奎再也忍耐不住,拂袖嚎啕大哭起来。真真的,周奎想死,他想一头撞死在这朝堂柱子上。 崇祯也有些感动了:“国丈节哀,你为朝廷做的事,朕不会忘记,我大明不会忘记!八十万两,足够支付辽东将士拖欠的军饷了。爱卿们,大明到了危急存亡之秋也,是时候拿出你们的心意来了,反贼尚在猖獗,有钱的捐钱,有力的出力!” 这哪儿是上早朝,分明就是来要饭来了。许多人后悔了。早知道今日就应该称病不来了,散朝后,百官们看向周奎的眼神如欲杀人。许多勋贵干脆将厌恶写在了脸上,你这国丈太他过分了吧。 “国丈还真是财大气粗啊,大口一张八十万两白花花的银子就献上去了。连个招呼也不打一声,这是故意让咱们难堪的么。”散朝的路上,兵科给事中龚鼎孳冷嘲热讽的说道。 这个龚鼎孳是个什么东西呢,此人乃是三姓家奴。先事大明,次投闯王,再降建奴。就这么个奸臣玩意儿,大明王朝比比皆是。 御史曹溶也跟着说道:“可不是么,这么八十万两白银对于国丈来说还不是九牛一毛。对于咱们来讲,就算是八千两也拿不出来啊。唉,大伙儿还是回去砸锅卖铁。我这便把家里的陋宅挂出去卖了,去城南胡同租个寒窑。毕竟这国丈都给了八十万两了,我等拿不起八万两,这几千两银子还是得捐啊。” “我这上有老下有小,家里的仆人还得吃喝吧。就咱这点俸禄,能捐多少。捐的少了挨人骂,捐的多了哥几个都得喝西北风去了。” “走吧走吧,回家筹银子去吧。完喽,这日子没法过喽。” 这些百官对周奎极尽挖苦之能事,偏偏周奎是有苦说不出。其中几个都是和周奎有着肮脏交易的,他们联手买官卖官、吞并田地、收受贿赂。周奎这下子是把所有人都得罪了,往后这还怎么一起捞钱。 眼泪,再次从周奎的眼角滑落。这能怪谁,什么八十万两,还有二十万两掉了黑影里去了。好歹这八十万两还在皇帝面前打了个水花,而这二十万两直接沉了底。 锦衣卫是真的黑啊! 不黑那还能叫锦衣卫么,拿了二十万两白银,升任了锦衣卫副指挥使的朱兴明就准备开始他的计划。 在明末,锦衣卫权力低于东厂,沦为其附庸。魏忠贤时期权倾内外。熹宗初期,刘侨为锦衣卫镇抚司指挥,因为人正直,“不肯献媚,不肯杀人”,遵纪守法,魏忠贤便借势将其削馆免职。 随后,田尔耕投靠魏忠贤,甘愿作其义子。其为人“阴险狡诈”,又因其“缉捕有功”升为锦衣卫都督。 到了崇祯,魏忠贤阉党随即被铲除。崇祯皇帝拨乱反正,但社会矛盾一时并未消除。此期由董琨治理锦衣卫之事,此人急功近利,不久便被罢免。随后由吴孟明掌管锦衣卫,此人虽公正,但优柔寡断。到了崇祯末期,骆养性掌管锦衣卫。 这骆养性现如今是打定了一个主意,锦衣卫的风头一定要让给太子。只要巴结好了太子,将来太子继承了大统,自己那可是从龙有功的大功臣了。 北镇抚司内,朱兴明雷厉风行。他先是召集了锦衣卫百户以上的官员,训话、 “诸位兄弟,本宫知道你们这些年日子过得都不好。先是被东林党欺负,再被阉党摁在地上摩擦。锦衣卫做到你们这份上,也着实够窝囊的了。” 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偏偏朱兴明就是要揭他们的短。被太子这么一骂,众人都羞愧的低下了头。是啊,当年的锦衣卫何等的风光,自从历代皇帝开始宠信阉党以来。锦衣卫的风光不再,成了阉党的附庸品了。 只听朱兴明接着说道:“打今日起,你们不必再低着头做人了!本宫就是你们的后台,你们一个个的都给我打起精神!” 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肚子饿的咕咕叫。你太子怎么了,太子也不能只画大饼吧。下面的锦衣卫们,依旧是垂头丧气。 第七章 弊政 听太子说的好听,你只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娃娃。羽翼未丰的你自顾不暇,你这个太子自保都成问题,外面锦衣卫凭什么能被你罩着。不过,也有人热血沸腾。毕竟在一潭死水的生活中,时不常的热血一把才能证明自己还算活着。 随着锦衣卫的没落,他们这些年过得就跟小脚媳妇一般,处处谨小慎微。早已没了当年的威风,如今太子来了,太子来执掌锦衣卫,我们的好日子终于有了盼头了。 北镇抚司内的百户千户们,有人开始热血澎湃。可澎湃过后他们又发现,日子该过的还得过,家里依旧是揭不开锅。 朱兴明似乎是众人肚子里的蛔虫一般,他只是嘴角微微一笑:“抬上来!” 抬上来?抬上来什么。 众人正在犹豫之间,几个锦衣卫力士,抬着一个大箱子走了进来。看样子,箱子很沉重。 众人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这皇太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刚新官上任,你就莫名其妙的带这个箱子来干什么。难道说,这箱子里是你的玩物不成。毕竟,皇太子年仅十二岁。 箱子被‘砰’的一声放在了地上,抬箱子的几个力士累的满头大汗。朱兴明摆了摆手,几个力士施礼退下。 箱子是被封上的,上面还挂着一把锁。锁是朝着下面的,兴明伸出手,旁边的骆养性识趣的摸出一把锤子,递了过去。 有钥匙的,可兴明偏偏不用。而骆养性也不知道从哪里早早给准备了一把锤子,显然这都是事先准备好的。这个皇太子就是要来个暴力开锁,像极了刚捞了一票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的山匪。 众人终于有些期待了,难道说,这箱子里有什么好东西不成。 骆养性,堂堂锦衣卫指挥使。他把整个舞台都让给了朱兴明来表演,自始至终,骆养性的脸上都带着微笑。久违的笑容,这让锦衣卫们加倍的期待。 朱兴明抡起锤子,‘咣当’一声,铜锁应声而落。然后,他一脚将箱子给踢了开来。 白花花的银子,瞬间亮瞎了众人的狗眼。每个人的眼睛都直了,呼吸也跟着急促了起来。 每个人的心都在砰砰的跳着,好多钱,好多好多的钱!有了这些钱,他们拖欠的俸禄就可以发下来了,有了俸禄,就能养活一家老小... 北镇抚司的大厅内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眼睛都直勾勾的看着这箱子里的银子。他们两眼发直、额头冒汗。直到“咣当!”一声,朱兴明将锤子扔在了地上,将众人的思绪拉了回来。 只见兴明背着手,在箱子前来回的踱着步子:“兄弟们,我大明积弱,至今极矣!上则因循苟且,粉饰虚张。下则蒙昧无知,鲜能远虑。我堂堂大明朝,流寇作乱,民不聊生。建奴寇边,国之将危。凡我有志之士岂能不痛心! 本宫以数万锦衣卫之众,可发奋为雄,肃正于天下。凡纲维败坏,鬻爵卖官,公行贿赂、剥民刮地,暴过虎狼之官员,一经查实,下诏狱严查! 只要本宫在,我将带你们锦衣卫亟拯斯民于水火,切扶大厦之将倾。集天下志士以兴中我大明,聚四海贤豪而共济天下,本宫,在此拜托各位兄弟们了!” 说罢,朱兴明对着大厅内的锦衣卫官员一拱手,下面的人死一般的寂静。 突然,人群爆发出巨大的欢呼,人人无不慷慨激昂。 “太子殿下放心,下官皆以太子马首是瞻。” “对,太子有此雄心壮志,我等也不是吃干饭的。只要殿下您说怎么干,下官都听您的。” “没错,发奋为雄,肃正天下!” “发奋为雄,肃正天下!” 不得不说,朱兴明这一番激情澎湃的演讲效果不错。成功的将锦衣卫们的热血给激发起来了,没有人想一直这么烂下去。大明朝烂了,最终的结局就是大伙儿一起跟着陪葬。 唯有奋发图强,整肃朝纲。可他们没有这个人,没有这个人带着他们一起为国为民出一份力。平日里,大伙儿想的更多的是如何捞钱如何升官。 可现在他们有这么一个人了,太子殿下愿意带着他们走一条正确的路。往大了说,虽然这条路有坎坷有曲折,可他们都愿意义无反顾。死后,他们也有面目去见列祖列宗。 其实最重要的一点,太子是支潜力股,而且还是一支不可估量的潜力股。将来太子殿下登基,这些人都会成为皇帝的亲随。 朱兴明背着手,在堂上来回踱着步子:“兄弟们,本宫在皇上面前立下了军令状!三个月、三个月内筹集一千万两银子。”说完,他环顾着下首。 看着目光冰冷,咄咄逼人的皇太子。下首的锦衣卫们登时轰动了,一千万两啊,国库一年不过税收四百万两银子。太子大口一张,三个月筹集一千万。有些人已经知道,接下来的锦衣卫要有大行动了。 果然,只听朱兴明继续训道:“本宫选了你们锦衣卫,你们便得跟着我共进退!从今日起,我要你们在座的、提起锦衣卫三个字,想到的就是本太子。本宫我、我提到锦衣卫三个字,想到的、就是在座的各位! 你们都是我亲随,锦衣卫已经没了往日的威风,你们曾经是一群狼,现在都是一群夹着尾巴的狗。趴在东林党、趴在阉党的脚下苟延残喘。” 朱慈烺的一番话,说的这些锦衣卫们都羞愧的低下了头。崇祯皇帝不知道么,崇祯皇帝知道。他自断臂膀的废掉了阉党,结果东林党做大。这些文官们,阳奉阴违欺上瞒下。可又能怎么办呢,整个大明朝气数已尽,都已经烂到根上了。 崇祯不是不想改革,可回天乏术有心无力。以至于最后,崇祯皇帝留下了那份遗书:‘朕自登基十七年,逆贼直逼京师。虽朕薄德藐躬,上干天咎,然皆诸臣误朕也。朕死,无面目见祖宗与地下,去朕冠冕,以发覆面,任贼分裂朕尸,勿伤百姓以一人。’ 朕非亡国之君,臣皆亡国之臣。崇祯皇帝信任的文官,一个接着一个,最后都让自己除了失望还是失望。 可现在不一样了,我朱兴明就是让你们知道。日月山河永在,大明江山永在。 第八章 成熟 如今的锦衣卫早已没了往日的戾气,更像是一群夹着尾巴的狗。尤其是在阉党面前,毫无尊严可言。如今又被东林党人打压,所谓的锦衣卫衙门,早已名不副实。他们要恢复的,就是锦衣卫的荣耀。 这需要扇呼,朱兴明的目光冰冷,他看着座下的锦衣卫们,继续说道:“你们跟了本宫,就要拿出你们身上的虎狼之气。在我的人里面,没有孬种、没有废物。你们查的、都是别人查不了的案子,你们管的、都是别人管不了的军务。先斩后奏、皇权特许!” 太热血了,众人只感觉热血上涌,跟着太子有饭吃啊。 当然有饭吃,朱兴明一只脚踩着那个大箱子:“这里,是朝廷拖欠你们的俸禄。自今日起,凡我锦衣卫,朝廷不会再拖欠你们一文钱。官员的俸禄不发,也得先发你们的。仰太祖太宗之余烈,复我锦衣卫巡查缉捕之责!本宫就是你们的后台,你们的皇爷就是你们的后台。跟着本宫,吃穿管够、俸禄管够,立功的、重赏!成仁的、你们的家属会得到安置,你们的子女会继承你们的衣钵。” 疯了,都疯了。锦衣卫的好日子回来了。每个人都热血沸腾热泪盈眶,最先发放的,是这些千户百户们的俸禄。每个人,把拖欠的俸禄一次性补齐。这么多银子,捧在手里,恍如在做梦一般。 二十万两白银,足够支付拖欠京城锦衣卫的俸禄。这些日子,锦衣卫们就像是过年一样兴奋。他们提着肉抱着酒,回家和老婆孩子一起享用。 接下来,就是整顿锦衣卫。大肆扩充兵员,将那些吃空饷的位置补全。接着,朱兴明就准备动手。 先让锦衣卫搜集官员们贪赃枉法的证据,其实不用怎么查,把那些后来投降了建奴和闯贼的官员,挨个抄家灭族。用不了三个月,搜刮出来一千万两银子应该是没问题的。这是朱慈烺的第一步计划,先捞钱。 第二步计划是解决国内流寇问题,这个比较棘手。还是以诏安为主,前提是怎么诏安,招安后的流寇如何安置才使得他们不会再反。这点还没想好。 第三步就是对付建奴了,建奴骑兵优势太强。唯有对抗他们的办法只能是改进火器了,大明朝的火器发展已经相当成熟。只要略微改进一下,足够辽东那些建奴们喝一壶的。 这需要时间,大明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所以朱兴明有些焦急,大明确实已经打了危急存亡之秋了。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紫禁城,崇祯皇帝也很高兴。捐银助饷大有成效,因为有了国丈周奎做表率。这次臣子们募捐的银两共计三十七万零八百两。 这对于崇祯来说,是个天大的好消息了。不仅辽东军饷问题暂时解决了,国内平叛流寇的钱也暂时得到了一定的缓解。 虽然这撑不了几个月,但总比没有强。只是让崇祯不知道的是,这三十七万两银子,对于紫禁城的官员们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就这,许多人还到处嚷嚷着已经家徒四壁吃土喝风了。 崇祯很是感动,将臣子们着实褒奖了一番。不过这些人也就糊弄糊弄崇祯,他们却骗不了朱兴明。因为朱兴明知道,单单是后来闯贼李自成进京,就从他们身上搜刮出来的金银达七千万两之巨。 七千万两是什么概念,足足是崇祯一朝十四年国库的总收入。当然,这么干的后果也是极其严重的,间接导致了李自成得不到大地主阶层的支持,大顺政权很快完蛋了。 朱兴明虽然不会满城风雨的也去搞他几千万两让这些官员当真走投无路,搞个一千万两对他们来说还是承受的起的。 后宫,崇祯帝难得的如此开心,周皇后看到崇祯皇帝难得高兴,心中自也慰藉:“陛下今日遇到什么高兴的事了,是前线打了胜仗么?” 周皇后,和国丈周奎的性格截然相反。周奎是个吝啬鬼,生的女儿周皇后却是位仁心贤德的女子,掌管后宫之后,特别节约,削减了不必要的花费,也不为自己的亲属在皇上那里乞讨恩泽。即使逢年过节,大臣命妇们入朝参贺,她所给的赏赐完全按照礼节规定,从不滥加施予。 而且这个周皇后长得极为漂亮,《崇祯宫词》记载她:“皇后颜如玉,不事涂泽”。《旧京遗事》记载:“烈皇后圣质端凝”,“皇后玉体,从容而定。初无金张四性之心,及进谒至尊之前,神人佑助,国色朝酣,见者识其有凤翥之贵矣”。陈文庄仁锡,尝舍于周皇亲家,后少时出见仁锡,奇其容貌,谓后父曰“君女,天下贵人!” 崇祯皇帝当年还是信王的时候,由于她出身贫寒,又在藩邸信王府生活过一段时间,始终保持平民本色。《石匮书后集》中,这样描述周皇后:在后宫常常身穿布衣,吃素食,与皇帝一起提倡节俭,一切女红纺织之类事务,都亲自动手。 崇祯虽然暴躁,对这个皇后还是颇为敬重:“喜事,自国丈捐了八十万两白银以资助辽东将士军饷,今日朝中的臣子们纷纷效仿。散朝的时候,内帑已经受到了三十七万两的捐银。有了这些钱,辽东将士拖欠的军饷就有了着落了。” 周皇后闻言一怔:“陛下,我父素来吝啬,他、他哪儿来的八十万两纹银?” 崇祯皇帝脸色一沉,八十万两。周奎这些年不知道捞了多少的好处,这些钱若是说不清楚来源,够他喝一壶的了。 崇祯叹了口气:“是兴明去要的,这孩子不知道用的什么法子,国丈一下子居然拿出了这么多银子。不管这钱是怎么来的,国丈能有此心,朕心甚慰,其他的就不必去理会了。” 周皇后一听这话又是一惊,兴明这孩子最近着实不对劲。好几个月了,整日价神神秘秘,性格突然大变。以前的朱兴明老实本分,就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孩子。现在,突然间就变得奇奇怪怪,身上有一种与这个年纪不相符的成熟。 崇祯皇帝可不管这些,他觉得儿子成熟了。虽然朱兴明年纪轻轻,可早已经如同大人一般思考了。这是社稷幸事,祖宗保佑啊。 第九章 主见 崇祯皇帝坚定地认为,朱兴明变得聪明是列祖列宗的保佑。是以他得要祭告天地,还有祭拜列祖列宗。搞不好,就是太祖皇帝朱元璋和成祖皇帝朱棣的保佑。不然,你说一个小小的孩子,怎么能轻易从国丈那里弄来八十万两,还让群臣捐了几十万两呢。 “承恩,兴明这孩子去哪儿了?”崇祯皇帝问道。 旁边的太监王承恩慌忙躬身回道:“回万岁,太子殿下好像、好像在慈宁宫那里种、种菜。” 种菜?这孩子当真是愈发的奇怪了,好端端的怎么又种上菜了呢。一个皇子不务正业去种菜,着实是有些诡异。若说是爱好,朱兴明小小年纪什么爱好不好,拿着锄头去种地。 慈宁宫,那可是懿安皇后的寝宫,这孩子又去那里做什么。 懿安皇后是谁呢,她就是崇祯皇帝的哥哥,天启皇帝朱由校的原配皇后张嫣。 懿安皇后个性严正,很有皇后风范,是位能母仪天下的女性。在明代后期混乱的局势中,张嫣始终清醒,经常对天启皇帝正言匡谏。 当时阉党魏忠贤把持朝政,张嫣皇后极力劝诫病危中的天启皇帝,立信王为帝。 崇祯皇帝之所以能顺利继位,张嫣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 是以,崇祯皇帝登基之后,很是敬重这位皇嫂。特为皇嫂张嫣上尊号曰“懿安皇后。” 而懿安皇后对于朱兴明这个孩子也甚是喜爱,是以朱兴明去她那里倒也并不奇怪。只是,他去种菜这就有点匪夷所思了。 周皇后和崇祯皇帝二人互相对望一眼,这孩子不会是魔怔了吧。 崇祯却知道并不是,能搞来八十万两纹银能让文武百官捐银助饷,这孩子似乎是得到了名师指点。难道说,这人就是懿安皇后? 周皇后虽然也起疑,可朱兴明在懿安皇后那里,她也就不好再派人去叫他。 此时的朱兴明,正在派人将慈宁宫的花园的花草都拔了。 “福伴伴,你们给我干的仔细一点。每一块地都给我整平了,谁若是偷懒,我就打谁的屁股。” 朱兴明身边的贴身小太监来福,正带着一群小太监在花园里忙活。他们先是将花园里的花草拔除掉,然后在把地整平了。因为这位太子殿下,说要种地。 “殿下,这好好的花园都种了地,懿安娘娘不会生气吧。”来福有些心虚。 “让你种你就种,那儿那么多废话!朱兴明冲他扔了个土坷垃,来福只好蹲下身,又把身子拱进了花草丛。” 朱兴明当然不是闲的,自从穿越过来之后,他发现自己背着的背包还在。 背包里,可是他从农科院带回来给村民的一些粮食种子。这些种子,此时正好派上用场。 将来大明王朝的百姓,可全都指望这批种子来解决温饱问题了。 至于朱兴明为什么要选择来慈宁宫,因为他实在想不出别的地方来了。首先这慈宁宫花园够大,足够将他带来的这些种子都种上了。 再者,这里是懿安皇后的寝宫,旁人也不敢来随便打扰。而懿安皇后,对自己那可是宠上了天的。 此时的懿安皇后笑吟吟的带着几个宫女走了过来,她看到朱兴明将花园里的花草都拔了不但没有生气,反而笑着问道:“兴明,你又在胡闹什么了。这些日子我听说你到处惹是生非,小小年纪不知学习课业,净知道贪玩。” 朱兴明一回头,不得不说这懿安皇后是真的漂亮。天启元年,时年十五岁的张嫣,从全国初选的五千名美女中,连过“八关”选出的第一美女,同年四月被册立为皇后。 史载张嫣“颀秀丰整,面如观音,眼似秋波,口若朱樱,鼻如悬胆,皓牙细洁”。为中国古代五大艳后之一。 “大伯母,我要种地。嗯,没错,就是种地。大伯母,侄儿占了你这后花园,你不会怪我吧。” 对于这位给了自己家无上荣耀的懿安皇后,朱兴明对她也是既敬又爱。每当见到她时,朱慈烺总是尊称一声‘大伯母’。 懿安皇后也很喜欢这个称呼,她走到朱兴明跟前,笑着握着他的手:“哦,兴明居然也会种地。那我来看看,你种的都是什么呀?” “大伯母您看,这都是我淘换来的一些种子,这些种子都是从一个海外客商那儿,买来的。” 种子很多,有玉米、马铃薯、还有一些稻种之类。这些,本是前世的朱兴明带给村民的种子,他是家乡小山村唯一出来的大学生。老家交通不便,这些种子可都是他从农科院老师那里弄来的新品种。 虽然这时原产于美洲的一些农作物,比如玉米、花生、番薯、辣椒等等农作物都已经引进到了大明,但并没有得到大范围的推广。 即使是如徐光启等有识之士也没有意识到它的潜在价值。当时,除了云南等个别省份外,玉米的种植范围仅局限于沿海、沿河等交通比较便捷、人们来往较多的地区,且基本上是一些传统农业生产区,这让使得玉米耐旱涝、适于山地沙砾种植的优势很难体现。 “玉膏黍,一名玉膏粱,岭南少以为食”。在一些地区,它甚至仅被用作园艺作物,在“田畔园圃间艺之”,当时玉米种植都没有被当作一种主要作物而得到应有的重视。 还有就是它们的产量并不是很高。像是玉米,一亩地不到现在产量的十分之一。而朱兴明带来的玉米种子,其产量在这个时代足以用逆天来形容。 懿安皇后只是苦笑着摇摇头,她以为朱兴明种植这些东西纯属为了好玩:“这些种子倒是有些奇怪,你既愿意种,那便种上吧。我听说你在国丈府那里淘换来了一百万两银子。呵呵,看不出小小年纪居然有这等本事,能从你姥爷那里抠出银子来,可实属不易啊。” 朱兴明心中一惊,他上报给朝廷的只有八十万两。怎么大伯母居然知道自己捞了一百万两之巨,这让朱兴明对这位懿安皇后自己的大伯母不禁崇敬起来。 看着心虚的朱兴明,懿安皇后再次笑了笑:“放心吧,我不会告诉你父皇和你母后,你拿了二十万两银子给了锦衣卫。” 既然什么都瞒不住,朱慈烺也只好抬起头笑了笑:“什么事都瞒不过大伯母您啊,没错,我是拿了二十万两,不过都给锦衣卫发了俸禄了。” 这个懿安皇后,总是让朱兴明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这种感觉,就连他在父母身上都找不到。因为这个懿安皇后有主见,不像是崇祯夫妇。 第十章 开刀 当初崇祯皇帝能够继位,完全都是懿安皇后的功劳。魏忠贤权势滔天,却对这个懿安皇后充满畏惧,可见这个女人的不一般。这些新型粮食作物种子,种在慈宁宫是最为放心。 而且懿安皇后看得出来,朱兴明这个孩子聪明。不像是历代帝王那么糊涂,是个可造之材。 不得不佩服,这位懿安皇后的高瞻远瞩和包容大度,她只是温柔的摸了摸朱兴明的头,然后叹了口气:“嗯,你做的不错,比你父皇要强。你父皇就是太要强,凡是都太急躁。殊不知欲速则不达,一味地争强好胜,最终只会是什么都得不到。治大国如烹小鲜,急功近利的后果,他想过么。” 懿安皇后的这番话让朱兴明大起知己之感,崇祯皇帝就是严苛急躁。他恨不能一下子解决所有的问题,如果解决不了,就是下面臣子的问题。于是对人就动辄斥责,搞得君臣离心离德。 殊不知积重难返的大明王朝岂能一口吃下个胖子么,凡事要一步步来。眼下最要紧的是先搞到钱,然后处理辽东边防。不求收复辽东,但求让建奴打不进来。 接着就是收拾国内的流寇,收拾完流寇,后院安静了,再回过头来收拾建奴。收复辽东,将建奴赶回长白山吃草。 可崇祯什么都想速战速决,听袁崇焕说五年可平辽,他信以为真。结果呢,被建奴打到了北京城。 朱兴明抬起头看着她:“大伯母,侄儿都知道了。眼下朝廷最需要什么,就先解决什么。病急乱投医,并不能真正的解决问题。眼下朝廷最缺钱,侄儿就整顿好锦衣卫,对那些贪官们捞钱。先把银子搞到手,我跟父皇说了,三个月内筹集一千万两。有了钱,辽东局势就能安定下来。” 懿安皇后浑身一震,震惊的看着朱兴明。她不相信,一个小小的孩童,竟然能说出这番明智的话来,她俯下身,欣慰的笑道:“好、兴明啊,你记住,你是大明的希望。大明天下,将来就指望你了。” 朱兴明郑重的点点头,懿安皇后似乎又想到了一件事,她微微皱起眉头:“锦衣卫,嗯,若是日后遇到什么难事。你父皇不肯帮你,你便来找我,我替你出头。” 朱慈烺大喜,他正担心锦衣卫动静若是闹得太大。不免会引起崇祯皇帝的反对,到时候许多想干的事就干不成了。如今听到懿安皇后这番话,朱兴明着实大喜过望,这么说,自己就有了后台了。只要懿安皇后支持自己,父皇看在懿安皇后的面子上,也就没什么办法了。 “大伯母,我告诉你个好消息,你知道这玉米吗。它一亩地最多能产一千斤,最少也能七八百斤。有了这些粮食做种子,将来咱们大明百姓就不会挨饿了。” 懿安皇后微微皱眉,唉,是不是对这孩子期望太高了。他只是个孩子啊,世上哪有如此高产的作物。兴明毕竟是个小孩子,这些种子还不知道是被什么人骗给他的呢。 亩产一两百斤的粟米已经是高产了,亩产千斤,真要是有亩产千斤的东西,大明朝的百姓还至于造反么。 懿安皇后只是“嗯”了一声,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好了,想来你父皇和母后都等的急了,你去你母后那里看看吧。” 朱兴明“哦”了一声:“侄儿想再看着他们,这些奴婢不看着他们会偷懒的。” 懿安皇后摇头苦笑,将他拉到一边,悄声对他说道:“统御下人不能这样子的,你若是事事都看着他们,你有多少精力能管多少事呢,学着点。” 在朱兴明讶异的目光中,懿安皇后站起身:“来福,你过来。” 作为朱兴明身边的贴身太监,狗腿子来福屁颠的跑了过来,对着懿安皇后跪下行礼:“奴婢叩见懿安娘娘,娘娘有什么吩咐?” “这片花园的地交给你了,你把太子带来的种子都给种上去。你若是不会种,就去城郊找几个农妇,让她们来教你。做的好了将来自有赏赐,若是做不好,拿你是问!” 可怜的狗腿子来福吓得一个哆嗦:“奴婢、奴婢谨遵懿旨。” 懿安皇后冲朱兴明眨眨眼,嘴角似笑非笑:现在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朱兴明明白了,事必躬亲是不适用他这种身份的人的。恩威并施,才能使下面的人乖乖听话,当下他也跟着冷哼一声:“福伴伴,这几块地就交给你了。若是你敢偷懒,我打断你的狗腿。” 来福一边擦着汗,一边惶恐道:“殿下放心,娘娘放心,奴婢会种地的,一定会把这里整的平平实实,一棵杂草都不见,一只虫子不会有的。” 朱兴明和懿安皇后相视一笑,辞别了慈宁宫,朱兴明回到周皇后那里的时候,崇祯皇帝已经走了,说是边关还有一些奏疏没处理。而周皇后询问了朱兴明半天,朱兴明只是随便搪塞了过去。 不得不说,锦衣卫的办案效率还是很不错的。没出三日,他们就把在京城搜罗出来的一些官员贪腐的证据拿来了。 身为锦衣卫指挥使的骆养性现在反而成了朱兴明的下属,他把卷宗材料小心翼翼递上来:“殿下,事出仓促,这几日属下们搜集到的证据暂时只有这么多。假以时日,咱们会找到更多官员贪污受贿的证据。殿下,这不查不要紧,一查属下着实头皮发麻。京城、这个京城大多数官员的屁股都不干净。” 朱兴明看了看卷宗,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不能一棍子打死所有人,打击面太广对咱们不利。这些人都不要动,我挑几个人,改日我带你们去抄他们的家。” 礼部左侍郎陈演、翰林院修撰魏藻德、东厂提督王之心、三人映入了这里眼前。 朱兴明为什么要对这三人动手呢?陈演才质平庸且为人刻薄,为官期间大肆排除异己,公报私仇,欺瞒崇祯。崇祯捐银助饷时,他和魏藻德二人率先表示家里一文钱都没有。结果闯贼李自成攻破京城,陈演立刻交出数万两白银来。 魏藻德加倍无耻了,有才无德,又不能以天下为己任,没有治国之策。想做闯贼的舔狗,结果就连李自成都厌恶他,投敌后惨死狱中,可以说是死有余辜。 而东厂提督王之心,朱兴明动他就多方面原因了。一来锦衣卫必须继续打压东厂,让这些阉党不能死灰复燃。更重要的是这个王之心也是个王八蛋,捐银助饷的时候一文钱不肯出,结果被闯贼逼迫交出三十万两,拿不出来就杀他。 这三个败类都是死有余辜的家伙,不动他们动谁。 先拿这三个狗官开刀,朱兴明就是让世人知道,以后的锦衣卫不是吃干饭的。 第十一章 搪塞 留给大明的时间不多了,留给自己的时间也不多了。朱兴明非常清楚这个道理,虽然前路荆棘重重,既然穿越到了这个时代就不能坐以待毙。该做的自己都要做好,这样才会有希望。 弄死几个官员,朱兴明其实是颇有些担心的。毕竟你只是个太子,太子在皇权中一直处于一个比较尴尬的位置。一方面你是皇储,皇权的接班人。一方面,又是当今皇帝的另一个潜在威胁。 好在崇祯这个时代,这种皇帝与太子只见的党争并不存在。而且自己年纪幼小,根本不会对皇权构成什么威胁一说。 朱兴明担心的是,会有官员给崇祯进献谗言。东林党势大,若是群体性的在崇祯皇帝面前摆弄是非,难保崇祯不会动摇。眼下之际,必须跟自己的老爹崇祯皇帝好好交交心。 想到这里,朱兴明对骆养性说道:“礼部左侍郎陈演、翰林院修撰魏藻德、东厂提督王之心,这三个给我重点关注。至于其他人,暂时先不予追究。记住了,让锦衣卫万不可打草惊蛇,什么时候动手,听我指令。” “是,谨遵太子殿下之令。” 锦衣卫的事就这样了,先对这三个狗官动手。不过动手之前,朱兴明得回宫找老爹谈谈人生。只要能得到崇祯皇帝的支持,才可以放手大干,弄死那帮该死的狗官们。 谁知道他回到紫禁城的时候,还没等去面圣,崇祯皇帝倒是先把他叫到了周皇后的寝殿。一家人难得聚在一起,崇祯皇帝似乎看起来很高兴的样子。 “兴明,你能不能告诉朕,你去煤山砍一颗树干什么?” 虽然自己搞到了八十万两银子,朱兴明这些时日的怪异举动,还是让崇祯皇帝和周皇后有些担心。这太子不会是魔怔了吧,举止怪异,似有阳狂症之嫌。 太子乃是关乎国本的大事,容不得半点差池。大明江山未来的担子会压在他的身上,虽然是自己的儿子,崇祯皇帝也得对得起列祖列宗。万一儿子有个什么阳狂症啥的,这皇储就得另做打算了。 何谓阳狂症,就是精神病的范畴。骂人不避亲疏,越墙上屋,登高而歌,夜间不寐。这几条中,朱兴明几乎是全中。 朱兴明的贴身太监来福,这家伙被周皇后抓去之后什么都撂了。首先,太子殿下这两个月来,太子殿下确实有些不对劲。时而翻墙上屋,时而登高唱歌,唱的还是一些情啊爱啊的听不懂的银词浪曲。至于骂人不避亲疏虽然没有那么不堪。但是从来福嘴里知道,太子无人的时候时不常的喃喃自语,一会儿骂建奴,一会儿骂反贼。语言粗鄙,浑然不似一个皇太子应该有的涵养。 至于夜不能寐,朱兴明活脱的就是个猫头鹰。古人夜生活并不丰富,似乎每个人都习惯了早睡早起,甚至于像是崇祯这样的勤政皇帝。早朝都是摸着黑开始的,入夜即睡,鸡鸣则起。 而朱兴明这种穿越者,凌晨前什么时候早睡过。且不说亥时之前,就算是到子时不睡都正常不过。这俩月朱兴明的所作所为处处透露着诡异,阳狂症的症状不一而足。 周皇后是个慈母,自然关心自己的儿子。他跟崇祯这么一说,崇祯也早觉察儿子的不对劲。于是,儿子一回宫便把他叫过来询问了一下。 至于为何朱想兴明会莫名其妙的带着人去煤山砍一棵歪脖子树,这个确实不好解释。除非神经病能干的事,说起神经病,那不就是阳狂症么。 朱兴明没有回答,只是说道:“父皇,儿臣能不说么。” 崇祯气急:“你、你这个逆子,愈发的不成话!朕问你话,为何不回答。” 这太不像朱兴明的性格了,以前这孩子性格温和,只不过是个无忧无虑听话的孩子。怎地突然之间变得满腹心机,有着与这个年纪格格不入的怪异举动。 还是周皇后心细,毕竟是自己的儿子,她将朱兴明拉到一边,柔声安慰道:“皇儿,你一向听话,如今这是怎么了。怎地性格大变,告诉娘,你如何非要上山去砍一棵树呢。你是太子,一言一行都被人盯着的。若是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不知背后会有多少臣子弹劾与你。皇儿啊,娘知道你是个听话的好孩子。你这么做,一定有你自己的原因是不是。” 这着实有些为难,朱兴明总不能说,大明亡国之后,崇祯就是自个儿吊死在煤山那棵歪脖子树上了吧。 看着愤怒的崇祯,和一脸关切的周皇后,朱兴明抬起头:“母后,孩儿做了一个梦。好、好像是成祖皇帝的。” 崇祯觉得儿子举止不法、行为轻浮,不是一个太子应有的礼仪。大明朝出了多少个奇葩皇帝,自己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儿子将来也堕落成一个玩世不恭的太子吧,这样将来继承了大统,如何治理天下。所以他很愤怒,而周皇后则担心儿子是不是得了什么病。太医说有一种阳狂症,症状极其类似。 是以,皇帝和皇后二人都对朱慈烺颇为担心。但适才朱兴明的一番话,又让崇祯和周皇后浑身一震。 要知道,古人是极其迷信的。朝廷甚至都专门设立一个钦天监的部门,钦天监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除了掌观察天象,推算节气,制定历法。更是除魔驱邪,为皇室排忧解难的学道之人。 比如宋朝时期,那时候叫司天监,许多官员就借着天有异象等等来指出皇帝的犯下的一些错误,说你触怒了上天。这个时候皇帝就很惶恐的,往往都会及时改正自己。就连大宋朝的大喷子包拯,一生弹劾过的官员不计其数,据说高达六十多人,其中不乏皇亲国戚。包拯的弹劾也很直接,借着某地水灾旱灾彰显天有异象,表示朝中出了奸臣,那个谁谁谁就是。对此,宋仁宗皇帝也每每照办,毕竟天怒惹不得。 而朱兴明居然说是自己梦见了明成祖朱棣,朱棣可是继朱元璋之后大明朝最英勇果敢的一个人,创立的永乐盛世至今为世人津津乐道。为什么说不是朱元璋呢,因为朱兴明他们这一脉是明成祖夺了建文帝的帝位得来的天下,若是提起朱元璋不免隔着一层了。 周皇后大惊,她俯身抓着朱慈烺的胳膊:“皇儿,跟娘说说,你梦见什么了。” 虽然说朱元璋是他们的太祖,可泉下有知的朱元璋能不能原谅朱棣都是个未知数。是以,朱兴明提起自己梦见的是成祖皇帝朱棣。 第十二章 担心 毕竟朱兴明有着和这个年纪极不相符的智商,还有就是和这个时代格格不入的思维想法。在这个时代的人看来,许多事都是离经叛道的,这也难怪崇祯皇帝夫妇会大起疑心。他们,还以为自己的儿子犯了病。 这个只能扯了,怎么能消除崇祯皇帝的怒气和周皇后的疑虑,朱兴明是并没有什么好办法的。那就只能随便编造一个理由,崇祯虽然生气,其实脸上还是难掩关切之情。 不得不说,崇祯其实是个不错的皇帝,也是个好父亲。只是、只是扔给他的是一个积重难返的烂摊子。朱兴明看着父亲的两鬓竟然有了白发,不由得心中一动:“父皇,你要保重龙体,不可过于操劳,您的头上都有白头发了。” 崇祯一怔,这也是一个儿子对于父亲的关切。看着儿子的真情流露,崇祯也不禁心软了起来,只是崇祯不太善于表达自己的内心:“皇儿,你是咱大明江山的储君。万不可轻佻浮躁,祖宗两百余年的江山,将来是要落在你的肩膀,你可明白。” 周皇后觉得崇祯过于苛责儿子了,毕竟这还只是个孩子,当下她俯身抱着朱兴明:“皇儿,娘相信你这么做一定有自己的道理。成祖皇帝托梦,可是真的么,还是你怕父皇责罚,故意胡说的。你说实话,娘和你父皇不会责备你。” 毕竟祖宗托梦这种事太过重大,周皇后还真怕儿子为躲避崇祯责罚而故意编造。 朱兴明虽然只有十二岁的身体,却有着穿越者成年人的思维,他郑重点点头:“母后,孩儿确实梦见成祖皇帝了。成祖皇帝就跟、就跟祖庙里的画像上一模一样,威风的很。成祖皇帝跟我说;兴明啊,你父亲就是太过急躁,凡事欲速则不达。治大国如烹小鲜,疑人不用用人不疑。那些文官如无制约,恐为我社稷之祸。煤山后面有棵树,恐将对你父皇不利,对咱大明江山也会不利。你着人去砍了它,则保你父皇无虞。” 这一席话只听得崇祯和周皇后头皮发麻,这话万不像是一个十二岁的孩子说出来的。而且,崇祯的性格急躁多疑,周皇后私下里曾经劝过他几次,熹宗懿安皇后也曾这么说过。这番话从未在外人面前说过,甚至朱兴明都不知晓。 他一个小小的孩童居然说的如此真切,崇祯更是心惊,扳倒阉党之后,东林党一家独大。崇祯不是不后悔,当初弄死魏忠贤应该另外扶持一个阉党的,结果造成现在的文官集团难以撼动。这么说,难道当真是成祖皇帝显灵? 周皇后惊恐的看向崇祯:“陛下,民间常说百年槐树即为鬼。槐字拆开即为木鬼,陛下乃是真龙天子自是不惧鬼怪。虽说这三槐九棘,然这槐树长得歪斜,非正道之树,皇儿去砍来,想来也是一片孝心,是你我误解了皇儿了。” 古时宫廷会种种三槐九棘,公卿大夫坐在树下,面对三槐者为三公,便有了“面三槐,三公位焉”的典故,可见槐树风水地位高,可化煞驱邪招财,有镇宅的作用。 问题是这颗槐树是颗歪脖子树,长得歪斜视为不祥。朱兴明去把它给砍了,足见是对崇祯的一片孝心啊。再加上一个成祖皇帝托蒙的由头,崇祯怎么能不感动。 激动之下的崇祯,也俯身拉着朱兴明的手:“唉,是朕听信谗言,误解了你。皇儿啊,你的一片孝心朕甚是欣慰。今晚朕不去操劳什么公事了,咱们一家人许久没有团聚了。皇后,你吩咐下去,准备一桌酒菜,朕要在此用膳。” 没错,不知有多久,崇祯没有和一家人好好团聚一下了。不止是周皇后很高兴,就连身边的宫人们也都很兴奋。 太监王承恩慌忙吩咐了下去,一家人团圆的温馨局面,朱兴明也很久没有享受这种感觉了。 可是,他知道留给大明的时日无多了。亡国之时,崇祯就是自己吊死在了煤山后面的那颗歪脖子树上的。如今自己把那棵树给砍了,但愿大明的国祚能够继续延续下去。 不过朱兴明知道,不拿出点本事来给众人看看,旁人怕是还会继续小瞧了自己。 看得出,崇祯皇帝虽然尽力的表现出开心的样子,可眉宇间依旧时常夹杂着忧愁。是啊,国内乱成这个样,辽东局势又岌岌可危。国库日渐亏空,早已见底。若不征税,国家如何运转,将士如何打仗。若是征税,百姓本已经水深火热了,再征下去造反的更多。 这是个死循环,崇祯怎能不愁。崇祯八年的时候,反贼张献忠攻占凤阳,焚毁大明皇陵楼殿,当时崇祯皇帝身着孝服跑到太庙放声大哭。就是因为这些百姓活不下去,纷纷跟着反贼造反的缘故。 说实话,这个皇帝着实有些可怜。崇祯每日兢兢业业,不近美色、不事奢靡、事必躬亲,每晚处理政务都是到深夜,一天仅睡两个时辰左右(古人一个时辰是两小时),就这样的一个皇帝,活生生的做了亡国之君。 “父皇,您、您是不是有些不开心。”朱兴明试探着问道。 崇祯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摸了摸朱慈烺的头:“朕很高兴啊,皇儿,你这锦衣卫可还习惯。” 从国丈那里搞到了八十万两银子,崇祯皇帝着实高兴了一阵子。待得听朱兴明说,三个月他能搞定一千万两白银,崇祯加倍的兴奋。可兴奋过后转念一想,这不过是孩子的孩童之言罢了。当初让他执掌锦衣卫做了副指挥使,现如今想起来又有些后悔。 好在他只是个副职,历练一下也好。至于那一千万两白银,总不可能凭空变出来吧。崇祯激动过后,也就不再放心上了。 谁知朱兴明回道:“父皇,锦衣卫最近查出来一些案子。是关于官员贪腐的证据,儿臣、儿臣想动他们。” 崇祯皱了皱眉头:“怎么一回事?” “父皇,百官们贪污行贿者不计其数,单单是咱们京城,不下数百人。更别提各地官员了,他们蒙蔽圣听,官商勾结。父皇你可知他们为何不同意朝廷收取商税么?” 崇祯皇帝自己怎么都不会想到,儿子执掌这个锦衣卫副指挥使,还真干了这么多实事。不过,这也让崇祯大为的担心起来。 第十三章 阴奉阳违 你是一个太子,国之储君。锦衣卫干的都是见不得人的活,你做好了一个锦衣卫,得罪的可是文武百官。这对于你这个储君来说,是极其严重的。 不过仔细想想,百官们确实是人人该死。不杀一批,大明王朝怕是真的没救了。 这个崇祯还真自以为他知道:“商税,这个朕知晓。百姓已然很是困苦了,朝臣们跟朕言道商税乃是与民争利。再收商税,百姓负担业已沉重,大明再也经不起折腾了。是以,朕再困难,也没有向百姓们收取商税一说。” “父皇您错了,错之极矣。”朱兴明回道。 周皇后大惊:“兴明,胡说什么!” 说皇帝错了,换成别的人早就脑袋搬家了。即便是皇帝做错了事,你也不能直截了当的说人家错了,要委婉的说出来,比如说陛下这事恐有不妥,而不是说你错了,错之极矣。 但朱兴明是太子,一家人吃的家常便饭。崇祯并不以为意,摆手示意曹皇后不必大惊小怪:“你倒是说说,朕何错之有。” 朱兴明沉吟了一下:“父皇可还记得一首诗谣么;永丰圩接永宁乡,一亩官田八斗粮。人家种田无厚薄,了得官租身即乐。 前年大水平斗门,圩底禾苗没半分。里胥告灾县官怒,至今迫租如迫魂。 有田迫租未足怪,尽将官田作民卖。富家得田贫纳租,年年旧租结新债。” 《永丰谣》是明代王弼创作的一首诗,诗中反映了百姓困苦。官田官租很高,遇到天灾人祸无法交租只好把官田卖掉。结果田产虽然卖了,税还是交不上,旧租加上新债,只能卖掉家里的牲畜牛羊甚至还得卖儿卖女。 崇祯接着吟道:“旧租了,新租促,更向城中卖黄犊。一犊千文任时估,债家算息不算母。 于乎有犊可卖君莫悲,东邻卖犊兼卖儿。但愿有儿在我边,明年还得种官田。” 朱兴明点点头:“正是如此,父皇再继续征收赋税,则民变继续四起。到最后、这个到最后...” 朱兴明没敢说下去,因为周皇后频频给他使眼色。崇祯并没有愤怒,而是面色悲痛:“朕又何尝不知,可不受税,国家哪儿来的钱打仗。皇儿,朕很难,若是天下太平,朕愿做一个轻徭薄赋的好皇帝。可、可如今盗贼四起,朕又能奈何。” 崇祯觉得不该冲儿子发牢骚的,可一个人憋得久了,总得找个发泄的地方。曹皇后有些不悦,这本是一家人难得和和美美团聚的时刻,朱兴明却打破了这种美好:“皇儿,这些军国大事等你长大了再和你父皇谈论不迟。你父皇每日鞠躬尽瘁的为江山辛劳,你竟还说这些尽是伤你父皇心的话。” 朱兴明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母后,儿臣并没有有伤父皇的意思。而是东林势盛,众正盈朝,这不征收商税,是因为东林党人和商人勾结。” “兴明,你胡说什么!”周皇后大怒,随即又对崇祯说道:“陛下,这孩子糊涂了,是臣妾管教不周,还请陛下息怒。” 因为周皇后发现崇祯的脸色极其难看,朱兴明说完这些话心中也着实惊惧。以崇祯对别人的脾气,说着话的人不是脑袋搬家就是流放发配去了。 谁知崇祯只是冷冷的说了三个字:“说下去。” 既然说到了这里,朱兴明干脆也豁出去了,反正这些话本就是他想对崇祯说的:“父皇,两淮盐商、东南沿海的各路商人还有那些晋商、浙商,徽商这些大商团,甚至于关乎国本的工税,如采矿、造船业、军械、织造、窑冶、烧造、造纸等这些手工业,其背后都有东林臣子的参与。父皇若收取商税,乃是动了这些人的根本利益。是以,这些臣子们跟父皇说商税是什么与民争利,其实不过是怕朝廷与他们自己争利的托词而已。” “砰!”的一声,崇祯愤怒的将桌子给掀翻了。 一家人吃饭的时候,周皇后就让殿内的宫人们都退了下去。皇帝龙颜震怒,吓得那些殿外的宫人们纷纷跪下。他们虽然听不到里面在吵些什么,可皇帝龙颜大怒掀桌子他们却听见了。 崇祯皇帝动怒,这些宫人无不吓得瑟瑟发抖,都不知道这殿内的皇后和太子做了什么事,居然让万岁爷如此怒不可遏。 周皇后也吓得慌忙拉着朱慈烺跪了下来:“万岁息怒,都是臣妾的错,是臣妾管教无妨,请万岁爷恕罪!” 正史极少见明朝称呼皇帝为皇上的,那是满清才有的玩意儿。一般崇祯大家都叫他万岁爷或者皇爷,周皇后喜欢私下称呼他为陛下。看到崇祯动怒,她慌忙又改称万岁。 朱兴明极是倔强,虽然被迫跟着跪下,可并无丝毫悔改之心。 崇祯气的浑身颤抖,怒指着他:“说,这些话你都是从哪儿听来,从哪里听来的!” 朱兴明高傲的抬起头:“父皇,这还用听么。有多少太监、后宫、藩王、官僚、绅士,这些人背后都操控着多少商业。而这些人都没有人对他们收税,大部分税收流失。朝廷只是不断的向百姓和中小商人不断加税:该征的不征,死征百姓和那些糊口的小商小贩,儿臣说三个月,三个月凑够一千万两还是少的。父皇若是相信儿臣,别说是一千万两,三千万两儿臣也给你收的出来!” 崇祯脸色由青转白,周皇后跪在地上心惊肉跳,她毫不怀疑下一秒崇祯会一个巴掌甩在儿子的脸上。或者,一声令下着人将朱兴明夺去太子之位囚禁幽闭起来。 可崇祯并没有这么做,而是颓然坐倒在了椅子上。其实,他并没有生朱兴明的气,他气的是自己。 这么多臣子,每一个都装的道貌岸然、大公无私,竟然没有一个人对自己说出这番话来。没想到居然还是进了锦衣卫的太子跟自己说出了这些逆耳忠言,其实也不能全怪群臣。臣子们还不是因为自己的喜怒无常,无人敢仗义执言罢了。 或者说,有人即便是想说实话。也会被朝臣们群起而攻之,最后成为众矢之的,而崇祯自己又是是非不分,肯定也会治罪与此人。 直到,今日朱慈烺将这番话说给自己,崇祯才恍然大明白起来。原来,收取商税与民争利,不过是朝臣们糊弄自己的理由而已。 自从自己做了这个皇帝,几乎是成了瞎子聋子。一切信息的来源,都是下面臣子的阴奉阳违。 第十四章 非黑即白 崇祯其实是走错了方向,多疑猜忌使得君臣离心离德。皇帝看不惯臣子,认为群臣皆可杀,群臣看不惯皇帝,觉得皇帝愚蠢又可笑。于是大家都互相看着不顺眼,互相的欺上瞒下。 崇祯想当个有为明君,可是内阁控制不了。又害怕大臣结党,又没有一个强力人物帮助他弹压百官,就连东林内部也是纷争不断。这个时候看起来很好,实则危机四伏。 现在的崇祯皇帝,迫切的想寻找这么一个人。自从弄死了魏忠贤,崇祯皇帝就自断臂膀。朝中没有了制衡东林党的势力,着实让他难受。 其实崇祯早就在后悔了,他后悔的不是弄死魏忠贤,而是弄死魏忠贤之后,应该重新扶持一个亲信的。这亲信必须够狠够辣,能让百官们闻风丧胆、畏如蛇蝎。 可崇祯找不到这么一个人,自从阉党倒台之后,东西厂几乎成了个摆设。锦衣卫更是成了东林党的附庸,骆养性身上狼性不足,阴柔有余,是无法镇得住那帮文官的。 周皇后却吓得魂飞魄散:“兴明,还不快给你父皇认个错。万岁,这孩子年幼不懂事,口无遮拦。念在他还是个孩子的份上,撤去他锦衣卫的职便是。想来这些大逆不道之言都是旁人教的,这孩子天生敦厚,怎么可能有这番忤逆之言。万岁开恩,饶了孩子这次吧。” 周皇后怎么能不害怕,朱兴明是自己的亲儿子。又是皇太子,俗话说的好,母凭子贵。若是崇祯一怒之下废了这个皇太子,她这个皇后自然也会受到牵连。若是被崇祯所弃,深宫寂寥,没有了皇帝的宠信那可真是生不如死了。 谁知崇祯只是颓废的摆了摆手:“起来吧,朕不是在怪皇儿。朕是在怪自己,都是自己糊涂。这些逆臣,瞒得朕好狠啊。收取商税,与民争利。好一个与民争利!文官人人皆可杀!” 崇祯想利用文官,却又不相信文官。文官呢,又畏惧这个皇帝,因为他们知道崇祯皇帝多疑的个性。搞得是君臣离心离德,再加上收取商税那就是动了东林党的根本利益啊,他们自然要一起瞒着皇帝。 现如今崇祯皇帝知道了,可就算是知道了又能怎样。他再提出收取商税,文官集团依旧会再次反对。即便是崇祯以皇权之力勉力维持,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这些东林党官商勾结,肯定也会有办法对付。 就怕到时候,他们再把商税摊派到百姓头上,那还是换汤不换药。 周皇后惊魂未定的看了儿子一眼,朱兴明过去扶起母亲:“母后,你快起来吧,地上凉。” 崇祯皇帝只感觉眼前一片灰暗,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大明朝。上上下下都已经糜烂至此,到底那句话是真那句话是假。这些满嘴仁义道德的文官们,又有几人是真正忠心,还是说他们都是一群逆臣。 “朕累了,摆驾乾清宫吧。朕、朕还有一些奏疏需要处理。” 崇祯拖着疲惫的身体,勉强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还正当壮年,给朱兴明的印象却如一个步履蹒跚的老人。 是啊,崇祯确实太累了。不夸张的说,面对这么一个烂到根子上的大明王朝,换成朱兴明自己的话,也未必比崇祯做的更好。 即便是累了,即便是心如死灰。崇祯还是决定回乾清宫,继续批阅各地的奏疏。尤其是各地的灾害,还有处理那些反贼们的奏报。 辽东又来催饷了,虽说是国丈周奎的八十万两纹银已经入了国库。马上就可以送到辽东发放军饷,可是各部官员对这批银子都虎视眈眈,各部衙门的日子都不好过。谁都想给自己的部门捞一份,没钱、摆在崇祯面前最大的问题,还是没钱两个字。 “父皇,”朱兴明叫住他:“你不想听听儿臣有什么看法么。” 崇祯一愣,适才他着实被气糊涂了,儿子这么一说,他再次的坐了下来:“你,你说吧,有什么好的办法朕听着。” 这次,崇祯皇帝没有再把朱兴明当个孩子看待。而是如同听从臣子汇报工作一般,正襟危坐在椅子上想听朱兴明有什么独到见解。 “父皇,儿臣既然执掌了锦衣卫,这事就让儿臣来办吧。您是皇帝,总不好和臣子们翻脸。这黑锅儿臣来背,只要父皇的旨意同意,儿臣已经挑了三个最该死的倒霉鬼,先从他们身上下手,敲山震虎。” 以朱兴明的想法,只要是得到了崇祯的支持,反手他就去弄死陈演、魏藻德和王之心这三个王八蛋。 此时的崇祯皇帝焉得有不同意之理,只见他怒道:“三个怎么够,敲什么山震什么虎。小家子气,朕许你特权,所有贪赃枉法官员,该查的查该杀的杀。这些狗东西,居然处处欺瞒与朕,就算是全都杀了都是活该!诸臣误朕,文臣皆可杀!” 崇祯皇帝义愤填膺,恨不能将满朝文武屠戮殆尽,这些文官,没有一个好东西。全部杀了都不解恨,他们欺上瞒下,将一个好好的大明王朝弄得是千疮百孔。 崇祯壮怀激烈,就连周皇后都听不下去了:“陛下,你……” 是啊,这也太激烈了。朱兴明怕的是崇祯不为所动,更怕他壮怀激烈。 为什么,就因为崇祯皇帝太过急功近利。他以为文臣皆可杀,确实这些臣子们都该死。可是就算你把所有的官员都杀了,问题还摆在那儿。单纯的滥杀并不能解决问题,崇祯一朝,杀过的臣子还少么。 “父皇,这样不行的。就算你把全天下的贪官都杀了了,问题还摆在那里啊。成祖皇帝给儿臣托过梦,凡事提醒父皇不可急躁,万事要求一个‘稳’字。您把这些人都杀了,可问题能解决么。就算你换上别的官员,问题还是没有解决,事情最终还是会变成原来的样子。什么事不能一口吃下一个胖子,要慢慢慢慢来。治大国如烹小鲜,这事万万急不得。儿臣觉得敲打一下,先将陈演、魏藻德、王之心杀了,这三人对于文官们无关紧要。一来敲山震虎,让臣子们知道父皇并不是不知道内情,只是不想事情扩大化。如果谁再敢阻止收取商税,这三人就是他们的榜样,父皇以为如何?” 崇祯的性格换成现在,那妥妥的就是一个暴躁老哥。在他眼里,那是容不得沙子的。世界在崇祯皇帝眼里,非黑即白。 第十五章 长势喜人 崇祯皇帝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是不存在一尘不染的东西的。黑白之间的界限,从来也都只是模糊的。可崇祯似乎是个完美主义者,凡事总想着追求完美。这是他性格的短板,作为一个君王,这几乎是致命的。 朱兴明的这番话,着实把崇祯皇帝惊得目瞪口呆。 就连周皇后的脸上,也是满是惊恐。谁能想到,一个12岁的孩子,居然能把一切看的如此透彻。 周皇后毕竟还是觉得不对劲儿,他再次拽过朱兴明:“皇儿,跟娘说说。你到底遇到了什么样的机遇?你怎么变的如此古怪,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娘好像一点都不认识你了。皇儿啊,你莫要吓唬娘。” 确实,这两个多月来朱兴明的变化太大了,完全就是前后判若两人。 一个人性格的改变或许一时能瞒得的过旁人,可是身边的人、尤其是亲人,他们无论如何你是瞒不过的。 他们很快就会发现,你和以前完全不一样,这也怪不得周皇后和崇祯皇帝一直在怀疑朱兴明是不是得了什么病。 对于这件事,朱兴明只好尽量的糊弄。还是那句话,成祖皇帝托梦。反正把一切他们怀疑的事儿,所有无法解释的事情,全部推给自己的老祖宗就对了。 “回母后,儿臣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自从那次去过太庙,儿臣见了成祖皇帝的画像之后,都会经常的梦见成祖皇帝。成祖皇帝教给了儿臣许多为人处世的大道理。儿臣突然就觉得茅塞顿开,忽然就聪明了起来。大脑里就变得清晰,许多以前不知道也不懂的道理现在全都明白了。” 天呐!难道真的是祖宗在天有灵,保佑我后世子孙吗,这一切都太过匪夷所思了。 崇祯终于重新燃起了希望,或许我大明列祖列宗实在看不下去了,毕竟崇祯皇帝确实够倒霉的了。 有多倒霉呢,自崇祯皇帝上台以来,这天灾人祸就没有断过。 历史上著名的崇祯大旱指发生在崇祯十年到崇祯十六年间的一场特大旱灾。其持续时间之长、受旱范围之大,为近五百年所未见。 整个大明王朝南、北相继遭受严重旱灾。干旱少雨的主要区域在华北,河北、河南、山西、陕西、山东,这些地区都连旱五年以上,旱区中心所在的河南省,连旱7年之久。 其中以崇祯十三年干旱最为猖獗,干旱事件前期呈北旱南涝的格局,且旱区逐年向东、南扩大;崇祯十三年年以后北方降雨增多,转变为北涝南旱。在这期间瘟疫流行、蝗虫灾害猖獗。灾害之重,涉及之广在历史上都是极其罕见。 陕西地方志记载,崇祯元年,全陕天赤如血。五年大饥,六年大水,七年秋蝗、大饥,八年九月西乡旱,略阳水涝,民舍全没。九年旱蝗,十年秋禾全无,十一年夏飞蝗蔽天……十三年大旱,十四年旱。 也就是说,自崇祯继位时天灾出现,一直到崇祯吊死煤山基本没停过。 春无雨,蝗蝻食麦尽,瘟疫大行,人死十之五六,岁大凶。好不容易躲过旱灾,瘟疫又出来了。 有人说明亡于东林,有人说明亡于天灾。还有人说明亡于气数,其实不管是那种解释,综合起来才是大明亡国的原因之一。 就这么个倒霉的时代,被崇祯皇帝给摊上了。这让他怎么能不愤怒,怎么能不绝望。 这简直就是上天在跟自己的开的一个大玩笑,老天爷就是看大明不顺眼啊。 如今列祖列宗终于看不下去了,太欺负人了。于是,成祖皇帝托梦给了朱兴明…… 崇祯信了:“该查谁、该办谁你们尽管去做,朕许锦衣卫先斩后奏职权。谁敢拦着你们,格杀勿论。” 朱兴明的脸上终于出现了笑容,他等的就是崇祯的这句话。先斩后奏,皇权特许。接下来,就活该陈演他们三个倒霉蛋,活该倒霉了! 朱兴明这一番看似扯淡的解释,崇祯皇帝和周皇后却是深信不疑。崇祯甚至决定,该日要去太庙祭祖,感谢祖宗的保佑。 得到了崇祯皇帝的默许,朱兴明终于可以放手大干了。骆养性早已经拿到了陈演、魏藻德还有王之心这三个狗官贪赃枉法的证据。 接下来,只要命令锦衣卫去查抄他们的家。再将这三个狗官贪赃枉法的证据公诸于世,彻底打压一下东林党人的嚣张气焰。 让这些东林臣子们知道,没有了魏忠贤。还有我们锦衣卫。从今而后,我们锦衣卫就是你们的克星。 实际上,骆养性已经把锦衣卫撒出去了。发了俸禄的锦衣卫办事加倍的卖力,为什么,办了案子有奖金啊。 太子殿下不是说了么,盯紧礼部左侍郎陈演、翰林院修撰魏藻德,还有东厂提督王之心。 这三个家伙,凡事与他们来往关系密切的官员,全部拿小本本记下来。 同时,在暗中搜查这三人的贪腐证据以及在京城置办的家产。 不得不佩服锦衣卫的办案效率,只要锦衣卫肯查,就没有查不到的东西。 把腰牌一亮,你招是不招。不招没关系,跟爷走一趟,去诏狱请你喝茶。 诏狱是什么地方,站着进来躺着出去。据说你就是偷了隔壁邻居家的一棵葱,你也得乖乖的招出来。 朱兴明决定尽快对这三人动手,不过动手之前,他还是想去慈宁宫看看那些粮食作物种的怎么样了。 朱兴明叫上身边的狗腿子太监来福,主仆二人往慈宁宫走去。 来福有些孱,因为前一秒他刚被崇祯和周皇后叫去问话,差点吓尿了裤子。 “福伴伴,你快一点,你是乌龟么!你个王八蛋,不会给给我糊弄了吧。”朱兴明怒而回头。 来福慌忙跟了上去:“殿下明鉴,奴婢都是按照您的吩咐,把花儿都拔了,种子都种了上去的。” “那你墨迹个毛线,快点走。” 来福也觉得这太子殿下变了,变得暴躁易怒,变得让人捉摸不定。 到了慈宁宫,没想到这来福还真是一把种地的好手。 慈宁宫花园的临溪亭和咸若馆外,有占地六七亩的土地,都被来福带人整成了耕地。 按照朱兴明的吩咐,也全都种上了各种农作物。看到这片农田的那一刻,朱兴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福伴伴,看不出你还是一把种地的好手。 来福把耕地弄成这个样子,确实是种地的好手。大块的土坷垃全都弄碎,耕地平整庄稼长势喜人。 第十六章 准备动手 物尽其用,是朱兴明的处事方式。人尽其用,是作为一个帝王的基本能力。可惜,崇祯皇帝对这件事,偏偏就做不到。崇祯做不到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或者说崇祯也曾做到过,只是臣子太让他失望而已。 来福种地还真是有两把刷子。地陇弄得特别整齐,就连每一块土坷垃都小心翼翼的弄碎了。土地更是被深耕过,看起来甚是肥沃。 这让朱兴明些压抑,来福有多懒他是知道的。怎地这种起地来,居然如此的上心。其实主要还是害怕,来福卖力的干活,就是怕种不好懿安皇后会找他的麻烦。 看着高兴的太子爷,狗一般的来福瞬间笑眯眯的弯着腰:“殿下,奴婢在老家的时候种过地的,这种地不难,难的能坚持除草浇水还有施肥。” 朱兴明点点头:“没错啊,所以本宫决定交给你一个重要的任务。这几亩地就交给你了,从种植到收割,你都得给我看好了,出了问题本宫拿你是问。” 来福脸上的笑容瞬间凝结。太子殿下。奴婢还要留在你身边伺候你呢。这种种地的差事,殿下还是另找别人吧。 朱兴明摇摇头:“不,没有人比你更合适。本宫不要你来伺候,你老老实实给我种好你的地。本宫身边不是还有个财伴伴么,以后你不用留在我身边了。你就在这儿。好好的看着这几亩地。” 来福哭了,他哭的很伤心。朱兴明知道,来福之所以哭泣。不是因为不能在自己身边伺候了,而是他不想种地。 这五六亩土地,够他一个人忙活的了。再说,这种地那里是他这种懒人干的事:“殿下,奴婢一个人怕忙不过来。你还是让奴婢回去伺候在您身边吧,奴婢离不开殿下您啊。” 朱兴明笑笑:“这个没关系,人不够,你可以从宫里随便找人帮忙,实在不行,从慈宁宫我大伯母娘娘那里要人也行,你就说是我的命令。” 来福想去死,真的。当初家里穷的揭不开锅,他便净身进宫做了太监。谁知道,如今到了这宫中,又做回了种地的老本行。早知道他就不净身了,还不如在老家种地。 来福噗通一声跪下,死死的抱着朱兴明大腿嚎啕大哭:“奴婢不想离开殿下您啊,殿下,奴婢还想在殿下身边伺候您。殿下您若是渴了饿了谁来伺候您吃饭,您若是冷了热了谁来给伺候您穿衣。” 说一千道一万,这厮就是不肯在慈宁宫花园种地。这让朱兴明气不打一处来,一脚将他踢开:“你个狗一样的东西,没有你本宫身边就没别人伺候了么,以后你便吃住在这临溪亭内。把农具也收拾过来,就在这住下!” 可怜的来福,就这样抽抽噎噎的留在了这慈宁宫的花园内,照顾起来朱兴明给他的这几亩地。吃住在这临溪亭,日出而作日入而息。 朱兴明把来福留在这慈宁宫花园,就是担心这些粮食。要知道,他带来的这些粮食那可是大明朝将来的希望。在礼制森严的紫禁城中,慈宁宫花园是唯一能令后妃们寻得心灵慰藉的轻松所在。别被哪个不懂事的嫔妃给祸害了,把来福留下,旁人听说这是太子殿下种的地,也就不敢放肆了。 朱兴明的身边有好几个小太监,把来福安排在这儿。安排好了,他又去和懿安皇后请了个安。 懿安皇后见到朱兴明的时候,显得特别高兴。因为懿安皇后自己没有子嗣,就把朱兴明当成了自己的儿子看待。 “兴明,你最近有在忙什么?要去哪儿调皮啦?你在锦衣卫呆的可还习惯,有没有闯出什么祸事,有没有人为难你?” 一连串的问号,让朱兴明应接不暇,他只好笑了笑:“回大伯母娘娘的话,锦衣卫已经查到了许多官员贪腐的证据。父皇已经答应,要将这些人严惩。” 懿安皇后点了点头:“很好!只是他老你要记住,切记不可打击面太广。这些官员可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么好对付,兴明啊,万事小心。有遇到什么难以解决的事,就来告诉我。” 朱兴明甚是感动,这个懿安皇后对于大明朝的各种弊政似乎什么都知道。可惜她只是一介女流,她也无数次劝诫过崇祯。可惜崇祯皇帝当时并没有放在心上,而懿安皇后自己所处的一个位置,又不好过多的参与朝政。 如今朱兴明执掌锦衣卫,居然要对文官集团动手。这让懿安皇后又惊又喜,惊喜的同时,又担心朱兴明这孩子难以应付朝中的那些人精。毕竟,在懿安皇后眼里,朱兴明终究只是个孩子。 刚刚荣升为礼部左侍郎的陈演极其膨胀,为什么这么说呢。陈演善于勾结内臣,在一次崇祯皇帝考核臣子的时候,陈演收买了崇祯身边一个叫万福友的太监。四月初,这陈演从万福友口中得知次日崇祯要问的问题,并且万福友将崇祯要问的问题都告诉了陈演。 陈演当即大喜过望,回去翻书查资料,第二天面对崇祯询问的时候便对答如流,崇祯大喜,当即升至礼部左侍郎兼东阁大学士,进入内阁.从此飞黄腾达。 不过陈演此人才质平庸且为人刻薄,为官期间大肆排除异己,公报私仇,欺瞒崇祯,作为崇祯的头号宠臣,陈演无所筹划,屡屡犯错,李自成攻入山西时,崇祯即群臣本欲调宁远吴三桂撤守山海关,抵抗李自成.唯独陈演力排众议,导致吴三桂未能成行,之后崇祯帝悔之,急调吴三桂入关,此时大同,宣城已经失陷,作战时机已然失掉了。 陈演也因此事于十七年二月辞职,群臣欲给陈演论罪,陈演对崇祯说,我判断失当,罪当死,崇祯怒曰:“你死有余辜!”轰出大殿,首辅由魏藻德接任。 就这么个玩意儿,此时他的陈府已经被锦衣卫给死死的盯上了。 锦衣卫有多恐怖,他们的信息情报可谓无孔不入。比如,陈演今日在家吃的什么饭,几时吃的,见过什么人。他们都查的一清二楚,很明显,这些都是陈演府邸里的家仆泄露的。 难道锦衣卫就不怕这些家奴告密么,不怕。锦衣卫多付这些人,有一套属于自己的行之有效的手段。 自锦衣卫成立之日起,已经过了两百多年了。虽然被阉党打压,可是锦衣卫内部,都有着相当完备的体系。 第十七章 斯文禽兽 锦衣卫的内部,尤其是北镇抚司。他们在办案效率上面,都是值得称赞的。历代的帝位们,对于锦衣卫的办案效率,都是非常的满意。 锦衣卫的名声,不管是在官场还是民间,都是恐怖的所在。 对于京城这些达官显贵们来说,他们互相勾结,行贿受贿那是家常便饭。他们行事却极为谨慎,极少会让人抓住把柄。因为这毕竟是掉脑袋的事,谁也不想让把柄落在他人手里,成为对方要挟自己的利器。 可是为什么这些贪官们做的如此滴水不漏,却往往逃不过锦衣卫的眼睛呢? 这其实很简单,查案,就要从贪官们的身边人查起。历经百年的锦衣卫内部,早已有着属于自己的一套简单有效的查案方式。且不说锦衣卫那令人闻风丧胆的名声,其内部据说有上千种会让人生不如死的酷刑。 有句话叫日防夜防家贼难防,这些贪官们的身边人,如家仆、小妾、甚至于原配枕边人。时间久了,他们这些人往往都掌握着贪官们的犯罪证据。一般,锦衣卫想彻查某人,就会先从贪官的家人身上下手。 锦衣卫情报机构极其精密复杂,他们一般会趁着官员上朝或者外出的机会。等他们府上的家丁出门的时候,直接一把抓过来审问。 其实无需多言,锦衣卫们只需把自己的腰牌一亮,或者干脆直接穿着公服,对方一见之下立刻就会魂飞天外。 这个时候锦衣卫就会开始询问,他们先是拿出一个小本本,将对方的话一字一句的全部记下来。若是将来查出你有半句假话,那么接下来你赶紧回家准备后事就行了。因为锦衣卫就算追到天涯海角,也不会放过你。抓住你的唯一后果,就是处死,而且是极其残忍的处死。 死不可怕,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才最令人恐惧。 恐惧,一直是锦衣卫们对付他人的武器。曾经有一位锦衣卫的千户说过,锦衣卫最可怕的不是诏狱里面的刑具,而是那种让人寒到骨头里的那种恐惧。 这个时候,一般锦衣卫问什么,家仆就会乖乖的回答什么。只要你肯做你主子的污点证人,哪怕你再怎么罪恶滔天,锦衣卫也会放过你。甚至,他们还会专门保护你的家人。 但是如果你不肯做污点证人,拼死保护你的主子,甚至于出卖锦衣卫,告诉你家主子有危险。那么你就完犊子了,不止是你自己,你的家人也会被锦衣卫屠戮殆尽。 这就是锦衣卫的残酷之处,所以,纵观大明王朝整个历史上,还没有听说过谁肯为了护主而死扛的人。 所以说,一旦锦衣卫调查某个官员的家仆,这家仆回来之后是万万不会跟自己的主子告密的。因为他们再怎么忠心,也得想想自己的家人。一旦告诉了主人锦衣卫在调查你,你的家人就会被锦衣卫杀的鸡犬不留。 而且即便如此,这官员最后一般也是难逃法网。因为锦衣卫有一百种方法,能把你调查的底掉。 就比如这位礼部左侍郎陈演陈大人,此刻的他正在家里悠闲的品着茶。只是让他做梦都没有想到的是,他的两房小妾、官家、还有两个丫鬟一个老妈子,都已经被锦衣卫提出去询问过了。 只要这些人把自己知道的内情全部招供了,即便是将来陈演被诛灭九族,这些人也会因为举报有功而免于处罚的。所以说这种事,他们都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以现在锦衣卫掌握的动向来看,这陈演昨日几时吃的饭,几时起的床,去了哪儿、见了谁说过什么话,锦衣卫的小本本上,都记得清清楚楚。 现在只有陈演自己,是被蒙在鼓里。他加倍不知道的是,在陈府外面,早已被身着便衣的锦衣卫暗中监视住了。 陈演还在家哼着曲儿吃着茶,他感觉自己的人生到达了巅峰,感觉人生到达了高超。因为崇祯皇帝的一次谈话,他提前从太监万福友口中得知了谈话内容。所以面对崇祯询问的时候,他是对答如流滚瓜烂熟。 当下崇祯大喜,连称他为社稷忠臣,朝廷支柱。呵呵,谁能想得到我陈演摇身一变成了万岁爷身边的红人,头号宠臣! 同样,翰林院修撰魏藻德这个畜生,也在家里盯着别人送给他的一幅画美美的欣赏着。这是一幅宋代画家李公麟的《五马图》。此画以白描的手法画了五匹西域进贡给北宋朝廷的骏马,各由一名奚官牵引。每匹马后有宋黄庭坚题字,谓马之年龄、进贡时间、马名、收于何厩等。五匹马各具美名,令人遐想,依次为:凤头骢、锦膊骢、好头赤、照夜白、满川花。而五位奚官则前三人为西域装束,后两人为汉人。 这么一副价值不菲的画作,乃是一名考生所赠。目的很简单,希望这次会考能照顾一下。 翰林院修撰虽然是个清水衙门的职务,实则还是油水大大的有。翰林院的这些翰林们被视为朝廷的“储相”,是高级官员的储备人才。 翰林最好的发财机会就是三年一放的学政和主考,学政是最肥的差,靠着各种潜规则,出去一趟多则数万两银子到手,够吃一辈子了。其次是乡试主考,出发时可以从户部领到几百两银子,但由于沿途都有驿站招待,实际上这钱花不出去;而且考完试地方上还要孝敬一笔价值不菲的“辛苦费”,一次出去最少也可以收获几千两。 至于担任主考官的话,营私舞弊那更是大捞特捞了。 魏藻德是个什么东西呢,北京陷落,崇祯自缢,明朝覆亡。 李自成问他:你为什么不去殉死?结果魏藻德无耻的人回答说:“方求效用,那敢死?”,说完又开始不断咒骂崇祯。 就连李自成身边大将刘宗敏都忍不住怒骂,你从一个书生到一朝首辅,才几年时间,崇祯帝那点对不起你,你却如此诋毁他! 此人后落入刘宗敏之手,然后在酷刑之下捐银助饷,受尽酷刑脑裂死于狱中,他的儿子随即被处死。就这个一个猪狗不如的狗官,朱兴明不弄他弄谁。 魏藻德是朱兴明执掌锦衣卫,涉案人员名单的第一个人。案子不但要办的漂亮,还要让世人无话可说。 第十八章 狗太监 三个官员,都是位高权重。朱兴明一上台,接管了锦衣卫就对这三个重要的官员动手,如何不会引起朝局不稳,这件事还是要做到不能落人把柄。 除了魏藻德,至于王之心,东厂尽出这样的人才。这个狗太监,崇祯四年九月监军中协。后领东厂,缉事冤滥。家最富,但啬于捐输。李自成进犯北京,城中兵备不足,崇祯帝下捐输令:“凡官员捐饷者,加官进爵”。王之心勉强凑了一万。李自成入北京后,要求捐饷,王之心凑不出三十万,被刘宗敏夹死。 这么个狗一般的东西,此人统领东厂提督一职。魏忠贤倒台之后,东林党势起。这个王之心奴性毕显,依附东林起家,如今是家资雄厚,在京城坐拥万贯家财。 一个死太监么,没了后人没了男欢女爱的欲求。于是,钱,成了这些人终生为之奋斗的目标。 太监不能做一个完整的男人,却依旧有男欢女爱的欲望。只是这种欲望得不到发泄,只会让这些太监愈发的变态而已。 权是不行了,有魏公公的前车之鉴。崇祯皇帝又痛恨阉党,而王之心也没有什么权利野心,他最想要的东西,那就是钱财。 不过此人贪财无厌,对他人却吝啬至极。这不,这狗太监自己在京城悄悄地置办了一处大宅子。实则是吏部郎中陈文鱼为了巴结王之心,送给他的这么一座府宅。 此时的王之心正在这座府宅内斗蛐蛐儿,作为一个混吃等死的死太监。阉党覆灭之后,东厂亦是形同虚设。这不能行男女之事了,王之心对玩上,就特别的上瘾。 比如说这斗蛐蛐儿,他能彻夜不眠的斗一夜。东厂的孝子贤孙们也都投其所好,纷纷从各地进献蛐蛐儿给这狗太监玩乐。 蟋蟀著名产地是山东宁阳、宁津和乐陵。山东蟋蟀个大、斗性足。王之心家里的那些个蛐蛐儿,都是从千里之外的山东,一路快马加鞭的送来的。 不过这厮自从魏忠贤被捏死之后就老实了许多,虽然他一再呵责东厂的手下们,不得再大张旗鼓的弄蛐蛐儿,以免被人盯上然后上书弹劾。可给他送礼的人,依旧是络绎不绝。 “王公公,奴婢求求您,能借奴婢二两银子给我爹抓药么。我爹已经病得不行了,求公公开恩,花儿愿做牛做马,一辈子伺候公公身边。” 豆花儿,狗太监王之心府上的丫鬟。下人不值钱,一个丫鬟也就值四两银子。这个豆花儿,就是王之心花了三两七钱买来的。 一看到豆花儿,王之心便笑眯眯的放下了手中的蛐蛐罐子:“豆花啊,你爹把你卖给了咱家。咱家已经付过了三两七钱的银子,如今你这又来借钱。花儿啊,咱家这里可不是慈善堂。” 豆花儿哭泣着跪在地上:“奴婢知道,可我爹实在病得厉害,公公给了那三两七钱的银子给我娘看病早就花完了。如今送走了我娘,我爹又是一病不起,花儿求求王公公,再借给奴婢二两银子吧。” “豆花儿啊,你抬起头来,给咱家看看。”王之心的眼睛里露出了绿光。 豆花儿知道,这个王之心打的什么鬼主意。她躲闪着眼神,低下了头不敢抬起来。 太监虽然没有了生育能力,可依旧架不住对女人的渴望的。虽然无男女之事,本能上他还是喜欢女人的,只是可望而不可得罢了。 不得不说,这个豆花儿虽然年纪幼小,可绝对是个美人胚子。修长的身材只是略显单薄了些,一双灵动的大眼睛,如欲滴出水来。王之心觊觎她不是一天两天了,当初从东街人贩子市场上,王之心一眼就相中了她。于是,破天荒的给了三两七钱的银子。 “花儿啊,你要知道,这二两银子可不是个小数目。今儿要钱给你爹抓药,若你爹治不好你又要钱,我这又不是钱庄。再说了,就算是开的四通钱庄,钱也不是这么个花法。抬起头,让咱家仔细看看你。” 这是在威胁了,不抬头就不借钱。豆花无奈的抬起了头,却已经是满脸泪痕。 “哟哟哟,这怎么了这是。”王之心立刻装作关心的样子,站起身来走到豆花儿身边,俯身给她擦去脸上的泪珠:“啧啧啧,好看,真是好看。” 这个狗一般的死太监,豆花儿只感觉一阵阵的恶心。她拼命的躲闪着,王之心愤怒的甩了她一巴掌:“不识抬举,哼!” 这一巴掌绝不轻,豆花儿被扇到一边,嘴角流血。对于她来说,挨打几已成了家常便饭。可是,想到自己重病的老父亲,豆花儿再次的跪了下来:“奴婢求求王公公了,奴婢会绣花会做鞋子,奴婢可以在闲着的时候做针线赚钱,赚来的钱奴婢会一点点的还给王公公的。” 对于豆花儿的不顺从,这个心理变态的狗太监愤怒的抓过她,狠狠的捏着豆花娇嫩的脸颊:“连你个下贱胚子都是咱家买回来的,你的一切都是咱家给你的。想从咱家这里拿钱,给你那老不死的父亲治病,哼哼,也罢。” 说着,王之心松开了豆花儿,又重新坐回了椅子上。他再次的拿起桌子上的蛐蛐罐子,表现得好整以暇起来。 这突然间的转变让豆花儿有些不太适应,她继续跪在地上,一时不知如何开口起来。去继续哀求呢,还是哀求呢。 怎么办,自己只剩下父亲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了。郎中说了,若有钱,父亲的病或有一线希望。若是没钱抓药,只能等死了。 “奴婢求求王公公,求求王公公了...”豆花知道,无论如何的哀求都是无用功,她能做的,只能是不断的磕头。希望自己的可怜,能够让这位铁石心肠的狗太监动哪怕一丝的恻隐之心。 终于,王之心放下了手中的蛐蛐罐子:“也罢,看你一片孝心的份上。豆花儿,咱家给你指点一条明路。只要是你肯答应,不但是你爹爹病我给你治了,往后你锦罗绸缎锦衣玉食,不必再做下人吃这份苦了,如何?” 王之心说的太过玄幻,过于的天花乱坠。豆花儿微微一怔,她隐约的感觉到自己将要付出沉重的代价。 果然,王之心接着又道:“只要你答应咱家,让咱家娶了你,什么条件咱家都会答应与你。” 豆花“啊!”的惊叫一声站了起来,满脸惨白。 嫁—给—太—监?... 嫁给太监,那是有名无实而已。不过,显然王之心对此很是渴望。身体的缺失,心灵的找补。 第十九章 小冰河时代 可是作为一个女子,嫁给太监那是何等的悲哀。不但要承受世人指指点点的目光,还要遭受太监非人的折磨。得不到满足的太监,就会肆意的折磨对方。这一点,豆花儿很清楚。 豆花儿无论如何是无法接受的。太监娶妻是一种起源于明朝宦官擅权,太监娶妻纳妻的宫廷乱象。 太祖朱元璋驭内官极严,凡椓人(指宦官)娶妻者,有剥皮之刑。然至英宗朝之吴诚、宪宗朝之龙闰辈,已违禁者多矣。今中贵授室者甚众,亦有与唱妇交好,因而娶归者。至于配耦宫人,则无人不然。 在大明开国皇帝朱元璋时期,太监是不敢嚣张的。鉴于历朝的宦官专政,朱元璋严厉打压宦官集团。凡是敢有太监娶妻的,剥皮实草。可惜到了后来,这条祖制逐渐被废弃,甚至于太监娶妻蔚然成风。 而这些被迫嫁给太监的女人下场往往极其悲惨的,不但要守一辈子活寡。很多太监都有变态心理,喜欢折磨这些女人。正是欲求而不可得,只好变态的折磨对方。 豆花儿泪珠盈盈,哀求的摇摇头:“王公公,奴婢不要,奴婢求求您发发善心...” 王之心翘着兰花指,阴阳怪气地:“哼,你别不识抬举。豆花儿,咱家告诉你,你若是不答应,就别想救你的爹爹。你若是肯答应嫁给咱家,往后锦罗绸缎锦衣玉食都是你的,你可想好了!” 豆花儿心中是千难万难,一方面是牺牲自己的后半生去救自己的父亲。一方面,她又不甘心。为什么上天待自己这么不公,要自己嫁给这么一个抠门变态的死太监。 虽然说豆花还小,现在还不知道男女之间的事。可她并不傻,虽然懵懵懂懂,可也知道嫁给一个狗太监是生不如死。 再看看王之心,他却是一脸的鄙夷。在他眼里,这个长得水灵灵的丫鬟虽然美颜不可方物,然不过是自己买来的一件商品而已。就跟自己花了大价钱买到了一件稀有的物品一样。只是,豆花儿并不值钱,他只花了区区三两七钱银子。 “怎么样花儿,你可想好了。你是要嫁给咱家,让咱家出钱给你爹治病呢,还是继续在咱家的府上做你的洗衣丫鬟。告诉你,咱家什么样的女人得不到,娶你那是你的福分。” 想到了自己躺在寒窑中奄奄一息的父亲,豆花儿咬着嘴唇,似乎下定了决心,然后点点头:“好,我答应、答应嫁给公公。” 王之心的嘴角露出一丝笑容,得意的微笑。一个狗太监都能娶妻,这个时代有多么的悲哀。条件很简单,就为了二两银子,为了区区二两银子给自己的父亲抓药。 “花儿啊,虽说这你还年幼。咱家可等不及,这样吧,三日后是个好日子,咱们便广撒喜帖。咱家娶你进门,不过你可要给我安分了。咱家的手段你可知道,跟了咱家,荣华富贵少不了你的。” 王之心几乎是施舍一样,从身上摸出二两银子。他没有递给豆花,而是直接扔在了地上。 身为一个不完整的男人,这个狗太监想用这种方式去羞辱豆花。虽然豆花儿只有十几岁,按理说是不能这么早成亲的。但是王之心是个死太监,即便是成了亲也是有名无实。是以,旁人只会暗地里嘲笑太监娶妻,却不会想到豆花儿的年纪幼小。 豆花儿只好俯身去捡,这是她爹的救命钱。二两银子,搭上了自己一生的幸福,值得么。 就在豆花儿的手,触碰到银子的那一刻。王之心轻蔑的抬起脚,踩在了豆花的手上。他踩得很用力,豆花儿却不敢松手,因为他手里的银子,是她父亲活下去的希望。 “花儿,你可想好了。这钱你一旦拿去,你就是咱家的人了。三日后成亲,咱家会让你风风光光。咱家的家业,够你十辈子都花不完。” 花儿没说话,算是默认了。她不求你这肮脏的家业,不求你的荣华富贵。她只想救自己的父亲,不惜一切。 王之心松开了脚,豆花儿抓起银子就跑。她要去药铺,去药铺抓了药,好熬给自己的父亲吃。 相比于豆花儿的可怜,比这个更悲惨的事在如今的大明朝比比皆是。尤其是陕西、河南那些闹灾的地方,不止是饥荒,再加上四起的流寇反贼。大明朝的百姓在热锅上煎熬着,苦不堪言。 锦衣卫要动这三个人,是太子殿下的主张。如何拿下这三人,抄了他们的家,将此三人的罪行公诸于世。这案子必须办的漂亮,只有办的漂亮了,才能给皇太子留下好印象。 给太子殿下留下了好印象,将来跟着太子那可是前途无量。等太子将来一登基,记起身边有你这么个办事漂亮又能干的人才,那时候封侯拜相都有可能。 是以,从指挥使骆养性以下,所有的锦衣卫们都空前的卖力。他们不止查出了陈演的卖官卖爵,查出了魏藻德的营私舞弊、查出了王之心的贪污受贿,还有这三人名下的田产、铺子、甚至在京城和一些不法商人入股了多少见不得的买卖,锦衣卫都查的一清二楚。 随着网线的慢慢收紧,只等着皇太子一声令下。锦衣卫们就会集体出动,将这三个为祸朝廷的狗官们,全部抄家缉拿。甚至于诏狱,都已经为这三人准备好了审讯用的刑具。 ... 寒窑,四下透风阴冷残破的窑洞,位于京城西郊。这里,是豆花儿父亲赖以栖身的地方。身子好的时候,他在京城给人做工做苦力。做一些零散的活计,什么都肯干。 可是,随着流民的涌入,京城百姓的日子也是一天难过一天。豆花儿的父亲也失去了生计,屋漏偏逢连阴雨,在一次大雨中替商户搬货后,豆花儿父亲就感染了风寒。 在这个缺医少药的时代,一场小小的感冒就有可能夺走他人的生命。风寒恶疾,对于无医无药的穷苦百姓,只是硬抗。扛过去算你命大,抗不过去一命呜呼。 豆花儿来看过父亲好几次,每次听到父亲剧烈的咳嗽声,她的心都会揪心的疼。这次好了,她从药铺拿了药,急匆匆的往寒窑赶去。期待这几副药下去,父亲能够痊愈起来。 大明亡国着实让人唏嘘,除了腐败的朝政体系。还有外敌的入侵,还有小冰河时期的天灾。没错,就是小冰河时代的粮食减产。 第二十章 命如蝼蚁 小冰河时代,所造成的损失是无可估量的。偏偏,大明王朝崇祯时期,就赶上了这么个时代。天灾几乎从未断过,粮食一再的减产大家日子都不好过。日子不好过的满清就想着掠夺,于是边关战事吃紧。 每次,豆花儿偷偷的来看父亲的时候,她总能远远的在寒窑外面听到父亲那剧烈的咳嗽声。阵阵撕心裂肺,好像要把自己的肺给咳出来一般。 这个时候,豆花的心都会揪着痛。父亲为这个家操劳一生,自己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为了能够医治他的病,即便是嫁给王之心那个狗太监,豆花也无怨无悔。 今天豆花去药铺拿了药,这是专门用来治疗寒疾的方子。豆花儿相信,父亲吃下这几幅药,很快就会好起来。不知怎地,豆花的心突然一阵慌乱起来,而今天似乎有些不同,因为豆花儿到了寒窑外面,并没有听到父亲的咳嗽声,这让她的内心有一种隐隐的不详感。 于是豆花儿加快了脚步,这个寒窑甚至于连个门都没有。一个土培的废弃窑洞,豆花儿进来的时候,只感觉天旋地转。手里的草药也‘吧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原来豆花儿的父亲躺在那张残破的木板上,早已咽了气。 “爹!~!...”豆花儿哭的撕心裂肺... 这种事,在天子脚下的京城都经常上演。更别提,在大明王朝那些灾害频发的地区了。大明确实已经烂到根子上了,这个摇摇欲坠的大明朝体制已经崩坏。我们总喜欢讨论明亡的原因,有说是明亡与东林党,有说明亡与小冰河时期的天灾、有的也说明亡与礼崩乐坏、还有人说,气数已尽。 总之,不管是哪种说法。在朱兴明看来,大明朝亡国是多方面原因的。并不是单单指的一条,至少他知道现在摆在大明眼前的不是什么党争、也不是什么女真之患,流寇猖獗,可也还没到无法遏制的地步。真正目前大明朝最迫切的、最急需的东西,是没钱。 首先辽东关宁铁骑战斗力犹在,国内流寇猖獗不假,官兵终究还是占了上风。至于天灾,这个无法避免。即便是想赈灾,也没钱。 有了钱,这一切的问题都可以解决。即便是一时无法全部解决,至少能够缓解。捞钱,不惜一切的捞钱,才是摆在朱兴明面前最大的问题。 至于怎么捞钱,只能靠锦衣卫了。先拿陈演、魏藻德、王之心这三个狗东西开刀。朱兴明开始了他的部署,查抄这三人简单,只需派出锦衣卫冲进去,把人抓了然后扔进诏狱即可。 怎么把这件事闹大,让那些文官集团们对锦衣卫产生畏惧心理。让他们提起锦衣卫三个字。就想到了恐惧,这是朱兴明最想做的。所以,在抓这三人的时候,他必须想出一个足够震动朝野的法子。 豆花儿伤心欲绝,看着父亲枯瘦如柴的身体,像是一根风雨中的枯树枝。身上除了骨头,已经找不出半两肉了。他死的极为惨,看得出,在临死的时候挣扎过。他咳了很多血,身下的床板铺着稻草。身上盖着那件早已残破不堪,看不出本来面目的棉衣。 豆花儿清晰的记得,这件棉衣是娘在过年的时候,亲手给爹爹缝制的。那个时候他们的家贫穷而幸福,虽然日子过得苦,可爹娘一年到头辛苦劳作,拼命种地风雨无阻。到了年关,他们一家人终于有了一身新衣服。 虽然是粗布棉衣,可一家三口都觉得很知足。爹爹还说,来年要和娘一起好哈干活,争取三年后攒点钱去买一头黄牛。有了耕牛,他们就可以种更多的地。 可谁知朝廷开始连年的加租,赋税一年比一年高。交不起租子,官差就会冲进你的家,把你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抢走。你的地会被变卖抵押,可你依旧还不起租子。利滚利,最后终于逼的你这个家活不下去,只好流浪。 他们一家三口,抛家舍业开始了流亡的生活。听说京城繁华,于是他们就想到京城讨生计。其实,是豆花儿的叔叔来信,说他在京城谋了一份差事。一家人去京城,是想投奔叔叔。 结果,到了京城之后,全家人根本找不到叔叔。原来叔叔是个驿站的驿卒,和闯贼李自成一样,朝廷裁撤了驿站,叔叔便失了业。豆花儿一家人到了京城的时候,她的叔叔早已不知去向。 偏偏这个时候,豆花儿的娘又得了瘟疫。在见惯了路边无数的尸体,瘟疫横行的时代,母亲感染了瘟疫就等于被判了死刑。可爹爹不放弃,带着豆花儿在京城乞讨。 生逢乱世,大家都朝不保夕,乞讨何其艰难。那段日子,豆花儿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活下来的。眼看着娘的病越来越重,京城的城门是不准这种得了瘟疫的病人进城的,以免传染。 他们一家人就住在这处寒窑,能在城郊找一处寒窑作为栖身之地,这已经算得上是幸运了。可在城外又活不下去,听说京城南门可以进出。豆花儿和爹爹只好混在难民中,好不容易混进城中,豆花儿和父亲想进城想办法赚钱给母亲抓药。 结果,豆花儿发现了东街的人贩子市场。她劝着爹爹把自己给卖了,然后给娘治病。父亲流着泪坚决反对,豆花儿也是哭的伤心欲绝。 可没办法啊,要想活下去,这是唯一的出路。父女俩已经三天没吃饭了,就这样豆花儿的头上被插着稻草,像是牲畜一样被摆在城东人贩子市场贩卖。 在这里,一条人命的价格甚至还比不上一头牲畜。牲畜可以吃肉可以耕田,而人,是这里最不值钱的。 许多青楼的老鸨子来这里挑选穷人家的姑娘,豆花儿的爹死死的护着女儿。女儿就算是饿死,也不能去那种地方。 好在豆花儿年纪太小,并没有引起老鸨子们的注意。倒是一个阴阳怪气的死太监,拿着手帕捏着鼻子走了过来,这个人,就是王之心。 王之心看上了豆花儿,想让她去府上做丫鬟。就这样,豆花儿被以三两七钱银子的价格,卖给了王之心。 豆花儿很开心,她爹爹也很开心。至少,去做丫鬟不会饿死。至少,去做丫鬟能卖了钱救娘。 三两七钱银子,一条生命就跟了他人。豆花儿比起那些难民,还算是幸运的。大多数难民,他们的性命根本就不值钱。 第二十一章 命运的抗争 天子脚下,京畿之地。单单是京城外面,每日不知道要饿死多少人。京城尚且如此,各个地方可想而知。这也是为什么,流寇不断的原因。官兵不断的围剿,流寇似乎是越来越多。此消彼长,官兵的实力在不断的削弱。 豆花儿父亲拿着那三两七钱银子的救命钱回到寒窑的时候,母亲已经去世。还是这个地方,甚至还是这张床板。只是送走了母亲,如今这张床板上换来的是父亲的瘦骨如柴的尸首。 豆花儿是不幸的,她的父母接连惨死在这个万恶的末世王朝。相比起那些更凄惨的百姓,她似乎多少又有些幸运的。不知有多少无辜的流亡百姓,饿倒在路边做了路倒尸。那些失去了田地的百姓,就这样扶老携幼,活生生的饿死在路边。有大人、有儿童、有婴儿,有老人。 都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这一切是谁的错。是天灾、是人祸,是大明、还是崇祯?这个乱世,必须用猛药才能医治。 豆花儿想到了死,没错,死亡对她来说是最好的解脱了。母亲没了,父亲也走了,在这个冰冷的世界上,还有什么值得她留恋的呢。 一百种死法,豆花却偏偏就是找不到一种。跳井,这里没有井。上吊,寒窑中甚至穷的连一个麻绳都没有。上天都不让你死,似乎让你活着,就是让你受罪。 豆花儿笑了,她要和这个残酷的命运抗争。你不让我死,那我就活给你看!不就是嫁给太监么,我嫁。 豆花儿站起身,转身离开了寒窑。她没有再回头看父亲一眼,她怕自己一眼看去会彻底的崩溃。父亲的尸首还躺在冰冷的寒窑中,而豆花儿则回到了京城,王之心的府宅。 “王公公,我爹爹没了。”豆花儿轻描淡写的说道,她看向王之心的眼神不再畏惧,而是,怎么说呢,冰冷。 对,这不像是活人的眼睛。豆花儿对这个世界已经绝望,她活着,只是在抗争,和无情的命运进行顽强的抵抗。 王之心一惊:“怎、怎么了这是。这岳丈大人好生生的,怎地会没了呢。” 他想尽量表现出一副悲伤的表情,可不知怎的,看到豆花儿眼神的时候,王之心居然有一丝的忐忑。 “我既然答应嫁给你,如今我爹爹没了,你要派人给他厚葬。”豆花儿继续平静的看着他。 王之心一怔,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丫头居然敢这么对自己说话,她竟然不再害怕自己。 “好,咱、咱家这便吩咐下去,定然会好生厚葬岳丈大人。” “还有我母亲,我要你给我爹娘建一座坟冢。就在京城外,那处寒窑旁边。” 王之心居然有些结巴了:“一、一定,咱家一定,定然办的风风光光。” …… 朱兴明再次离宫,来到北镇抚司。此时的骆养性已经在等候多时了,朱兴明坐在案卷旁,骆养性恭恭敬敬的将卷宗送上去。 “殿下,这是属下们这几日查到的这陈演、魏藻德还有王之心三人的活动动向。” 朱兴明点点头,一张张的看着卷宗。卷宗记载的很详细,包括陈演这几日和宫中几个太监见了面,送给了谁什么东西。魏藻德这个狗东西收受了几个考生的贿赂,都记载的清清楚楚。 待得看到王之心卷宗的时候,朱兴明微微一愣:“这是什么。” 骆养性的脸上也有着一丝的尴尬:“回太子殿下的话,这、这是东厂提督王之心的卷宗。此人、此人明日就要成亲。” “成亲...”朱兴明好奇的睁大了眼睛:“太监,也能成亲?” 骆养性对于这个狗太监似乎也很有兴趣:“回殿下的话,此人娶的是自己府上的丫鬟。此女年纪和殿下差不多,刚刚葬了自己的父亲,结果明日就要嫁给王之心。” 朱兴明加倍讶异的转头看着骆养性,这是什么骚操作。这个王之心,他感觉是最该死的一个了。 “殿下,好像是这个丫鬟的父亲得了重病,想找王之心借钱。王之心以此为要挟,抢娶与她。结果这丫鬟的父亲还是病重归西,王之心便厚葬了他。这两日更是在京城广撒喜帖,明日就是此人成亲的大喜之日。” 朱兴明明白了,他“哦”了一声:“此人是最该死的一个,太监娶妻。哼哼,明日咱们便动手,本太子倒要看看,他的婚事是如何的热闹。” 骆养性一惊:“殿下,咱们不是说好了七日后动手的么。” 目前已经基本锁定这三人所有的犯罪证据了,朱兴明原本决定让锦衣卫们七日后动手。查抄三人府邸,在京城引起一轮地震。 可现在他改变主意了,明日是王之心成亲的大喜日子,最适合不过。 抓这三个狗官简单,朱兴明想做的是能够引起朝野的震动。动静弄得越大越好,彻底的震慑住百官最好。而王之心明日成亲,身为东昌提督的他,不知会有多少官员会来贺喜。 这些官员,不是想巴结他就是和王之心有着不可告人的勾当。婚礼上动手,到时候看看这些狗官们的脸色,肯定很好玩,就这么决定了。 朱兴明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明日便动手,你吩咐下去。分成三队人马,让夏德超带人去陈府,让李浩去查抄魏藻德。你,跟本宫去会会这个王之心。” 计划有变,太子下令明日便要动手。于是下面的锦衣卫们瞬间行动了起来,诏狱也在准备。各种刑具都已备好,只等犯人被抓进了,让他们尝尝欲仙欲死的滋味。 有了朱兴明拨过来的二十万两白银,锦衣卫就跟充了气的气球一般,迅速的壮大起来。原先那些为了生计被迫离开的,都被重新召集。十四所千户、副千户,下属的百户,试百户、总旗、小旗, 除此之外还有将军、校尉、力士,校令,他们都已经枕戈待旦。 这个令京城文武百官闻风丧胆,令小儿止啼百姓畏惧的锦衣卫们回来了。第二日,一大早所有锦衣卫集体出动。他们分别在京城各处集结,陈演的陈府,魏藻德的魏藻宅都已被团团围住。 王之心乃是京城的有钱人,婚礼办得甚是隆重。各路官员更是备了厚礼,纷纷前来道喜。一个太监成亲,在京城搞得如此隆重,着实罕见。 虽说自己是个太监,成亲的牌面自然要讲。要足够的隆重,这样才显得有气势,王之心很满意,至少送出去的请帖基本都手下了。看样子,巴结自己的官员还是不在少数。 第二十二章 变天 京城,街道上突然出现了大量的锦衣卫。街道上的百姓们惶恐不安,纷纷躲避。对于百姓们来说,这些锦衣卫都是一群凶神恶煞。就连达官显贵们,也对锦衣卫满心的恐惧。 “锦衣卫办案,闲杂人等速速回避!”这句从洪武年间就让百姓闻风丧胆的话,终于在京城再次的出现。 街道上立刻慌乱了起来,百姓们纷纷避让闪躲。紧接着,马蹄声伴随着阵阵脚步声,一队队绣春刀、飞鱼服的锦衣卫迈着整齐的步伐,打破了紫禁城的宁静。 京城,似乎在一夜之间变天了。 锦衣卫办案就一个字,快。他们来到礼部左侍郎陈演府外的时候,迅速将府邸围了起来。紧接着,一名千户带着人急速的冲了进去。 千户叫夏德超,不知道他名字的人可能很多。但是提到夏德超祖上的第七代锦衣卫指挥使夏明轩的人不知道的并不多,当年夏明轩跟着成祖皇帝,查出了无数的贪官污吏。在历代锦衣卫指挥使中,此人的口碑算得上是最好的之一。 锦衣卫是凌驾于律法之上的,一个隶属于皇帝直辖的队伍。他们有着极高的权利,逮捕审讯无需任何部门同意。而且锦衣卫办案,任何部门都不得阻止。这是皇权特许,且拥有先斩后奏职权。 这样的一支武装组织,其实是一把双刃剑。在明君手里,锦衣卫会成为一支荡尽天下不平事的忠勇组织。但是到了昏君手里,又往往容易造成一些冤假错案甚至于一手遮天。 但锦衣卫的权利再大,也不过是皇帝对付臣子的手段而已。没有了皇帝的支持,锦衣卫也就没了往日的威风。锦衣卫的人生格言里,没有是非对错,只有忠君之事。 效忠君王,是每个锦衣卫的天职。每一任皇帝上台,都会对锦衣卫进行一次大清洗。皇帝会换上自己最信任的人,替他执掌锦衣卫搜集各种情报任务。对此,锦衣卫们也是无怨无悔。他们骨子里效忠的,只有皇权一人而已。 陈演特意起了个大早,他喜好喝茶。来自各地甚至番邦进贡的好茶,有的到不了御前,却能到陈演陈大人的府上。 倒不是说陈演又多高的权势,他不过是一个礼部左侍郎罢了。而是他有着自己的手段,礼部下辖礼部司、祠部、膳部、主客四司,总有人会曲意逢迎的给他送来不少珍贵名茶。 就连起床的漱口水,陈演用的都是上好的西湖龙井。今日他起床后,家丁早就把准备好的漱口龙井端了上来。 陈演来到了院子,他先是伸了个懒腰。然后长长的吐出胸中的一口浊气,这是他从一个老道那里得来的法子。清晨起床,面向东南方,将胸腹中浊气吐出,深吸一口清气,有益寿延年之功效。 能不能益寿延年咱不知道,反正这些年来,已经成了陈演的一种习惯。他面向东南方吐纳了一番,接过下人递过来是漱口茶。含在口里漱了一会儿,然后对着空气喷了出去。 清晨的阳光下,陈演的面前出现一道彩虹。他心满意足的将茶杯放回了家丁手里的托盘中,整了整自己的朝服,抬头看了看天。嗯,今天又是一个好天气。 这样的日子,还真是不错。 可惜,事与愿违。就在陈演想继续活动一下筋骨的时候,宅们被人猛地撞了开来。力度之大,以至于门栓上的铆钉都被生生的撞开。还没等陈演回过神来,一队衣着华丽的锦衣卫便冲了进来。 锦衣卫身上有三大标配,绣春刀、飞鱼服、金令牌,因其掌管刑狱,巡察缉捕之权,令牌一出,谁都不给面子。 千户夏德超像极了歪嘴里面的战神,他轻轻从腰间将令牌拿出来:“陈大人,跟我们走一趟吧。” 很久、已经有很久没有锦衣卫如此大张旗鼓的行动过了。陈演甚至有一种错觉,锦衣卫早已是一群退化了獠牙的宠物。见了他们这些官员只会摇尾乞怜的辣鸡,可今日,他看到的却是一群狼,一群龇着獠牙的饿狼。 下一秒,巨大的恐惧开始在陈演心中蔓延。他终于记起,多日前万岁爷在朝堂上亲自下的圣旨,着令皇太子,执掌锦衣卫副指挥使。 当时所有人都以为,这不过是万岁爷的心血来潮。让年幼的皇太子历练一下而已,所谓的副指挥使,不过是个挂名的虚衔。 现在他明白了,原来这早就是万岁爷布置好的。万岁想对自己动手,想到这里,冷汗从陈演的额头上流了下来:“你、你们干什么。” 他甚至忘了争辩忘了反抗,夏德超一挥手:“拿下!” 身边的几个锦衣卫过去,二话不说将陈演抓住。实际上,他的任何争辩和反抗都是徒劳。到了锦衣卫手里,只有四个字‘生不如死’。 陈演是朝中的老人,他很清楚锦衣卫的那一套程序。所以他并没有过多的狡辩,还有,他已经看到身边的家丁低下了头。 然后,外面的锦衣卫陆续的冲了进来。他们轻车熟路的冲进了陈演的府宅,将整个陈府的人都押了出来。 家眷们有人开始哭泣,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惊恐。除了、除了那些被锦衣卫们另行安排在一旁的那几个人,其中,就包括陈演身边那个低下头的家丁。 陈演终于明白,这些被锦衣卫们单独列出来的一行人,都是出卖自己的人。这些人中有跟随了自己多年的家仆,也有自己的小妾。而他们手里掌握的东西,足够自己死上一百次。 恐惧,在陈演的心里继续蔓延。他开始颤抖,双腿如筛糠,而锦衣卫们则是面无表情,夏德超轻蔑的看着他:“陈大人,太子殿下有令,着陈大人跟我们去诏狱一趟。听说陈大人喜欢喝茶,我们北镇抚司的诏狱里,有上好的茶叶。” 陈演整个人已经不受控制的颤抖,他哪里还迈的动一步。身子绵软如面条的他,只好被锦衣卫们架着出了府宅。然后,整个陈府都被贴上了封条。陈府的家人,全部被押了出去。 礼部左侍郎陈演的家被锦衣卫查抄,这就像是一枚炸弹,在京城瞬间蔓延开来。 似乎一夜之间,整个京城都变了天。恐惧,开始在官员们之间蔓延。 第二十三章 查案 直到锦衣卫查封了陈府,在府门上贴上了封条。府中的所有人等,都被押送到了诏狱之后,百姓们才陆陆续续的走了出来。街道上,人们开始窃窃私议,都在议论着这件事。 身边的家眷们还在啼哭,对于他们来说,这突降的灾祸让每个人都惊慌失措。原本还是富贵无极的一家人,眨眼间便沦为了阶下囚。换做是谁,恐怕都无法接受。 陈演自己也无法接受,他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恍如做梦一般,看着原本风光无限的陈府恍惚间,陈演似乎看到了自己。他看到自己笑着对前来的同僚拱手,看着自己对那些攀附自己的小人露出的不屑。看着自己收受贿赂数钱时的兴奋,看着一大家子人围着自己老爷长老爷短的叫着。 而如今被贴上了封条的陈府,突然就变得寂寥荒凉了起来。 看着还沉浸在往日风光中的陈演,锦衣卫千户夏德超喊了句:“陈大人,该上路了。” 没错,该上路了。陈演从回忆中醒来,夏德超的话大概有两层意思。一层是催促自己赶快上路,诏狱的大门已经为他敞开着。另一层的意思,大概是说,等待陈演的,就是那条黄泉路了。 陈演脚步沉重,一步步的被押上马车。马车缓缓行驶,去往诏狱的路上行进着。 京城今日锦衣卫全体出动,另一队人,同样是锦衣卫千户李浩带人去翰林院修撰魏藻德的宅子。其实李浩是有些不屑一顾的,一个区区的修撰,何必劳师动众的带这么多人去查抄。 魏藻德是今年的状元,殿试之后,状元授翰林院修撰,榜眼、探花授翰林院编修。其余进士经过考试合格者,叫翰林院庶吉士。三年后考试合格者,分别授予翰林院编修、检讨等官,其余分发各部任主事等职,或以知县优先委用,称为散馆。 虽然这是个前途无量的职位,实则刚被封为修撰的魏藻德并没有捞到多少油水。朱兴明想动他,是因为魏藻德此人太过无耻,着实该死。 此人深受崇祯皇帝的宠信,最后一度做到了内阁首辅的位置。从崇祯十三年中状元,到十七年被任命为内阁首辅,魏藻德的人生可谓火箭提拔。就这么一个人,却在李自成面前摇尾乞怜大骂崇祯。李自成都不耻于他的为人,把他交给了刘宗敏。 结果在刘宗敏的酷刑之下,无耻至极的魏藻德竟然说要把自己的亲生女儿献给刘宗敏。结果,被刘宗敏活活绞碎了脑袋。 此时的魏藻德得了一幅宋代画家李公麟的《五马图》,那是爱不释手日夜揣摩。一大早起来,他就美滋滋的看着这幅画出神:“五马何翩翩,潇洒秋风前君王不好武,刍粟饱丰年。朝人间阖门,暮秣十二闲。妙哉妙哉,不愧为‘宋画第一’也。” “别妙哉了,跟我们走一趟吧,魏藻德魏大人。”突然,身后传来一阵冰冷的声音。 魏藻德吓了一跳,一回头,更是浑身一震,手里的《五马图》掉在了地上:“你、你、你们,是、是如何进来的,你们擅闯本官府宅,好大的胆子!” 李浩并没有急着回答,而是笑嘻嘻的弯腰将那副《五马图》拾了起来:“啧啧啧,这么名贵的一幅画,魏大人可不要弄坏了。魏大人啊,你是不是糊涂了。锦衣卫办案,还有我们去不到的地方么。” 和陈演一样,魏藻德立刻尿了,一向能言善辩的他结结巴巴起来:“锦、锦衣卫,我、我我所犯何罪。” “唉,魏大人呐,您是聪明人,就不必我多费口舌了吧。”李浩甚至有些沉痛的拿起那副画,叹息道:“其实吧,你并无大过。只是,你得罪了本不该得罪的人。” 魏藻德浑身一震,他为官之日尚浅,一直谨小慎微,不记得曾得罪过什么人啊:“这、这还请千户大人明示。” 自己居然对一个小小的千户,尊称一声大人,可以说是极尽恭维了。 李浩冷笑一声:“这个魏大人到了诏狱,亲自去问皇太子殿下吧。” 皇太子?魏藻德加倍懵逼了,他和太子爷素无交集。一个年纪轻轻的皇太子,为什么要对自己动手。想到这里,魏藻德愤怒起来:“老夫何罪之有,你们锦衣卫办案,也得凭借证据吧!” “证据?”李浩晃了晃手里的字画:“这还不算是证据么,此画作乃是宋朝李伯时的《五马图》,价值连城。龙眠居士的画作就连皇宫大内都没有几幅,你一个小小的翰林院修撰如何得来。” 魏藻德惊恐的咽了口唾沫:“是、是他人所赠。” “何人所赠!”李浩语气严厉,步步紧逼。 “是、是一个朋友。”魏藻德慌了。 “朋友?”这次李浩轻描淡写的笑了笑:“常文星,浙江嘉兴人,为得仕途入京走动。经他人引荐,得知魏大人将为崇祯十四年嘉兴主考官。于是重金觅得宋人画家李伯时的《五马图》进献给了魏大人。魏大人给这位叫常文星的士子留了几句话:‘好做、好做。’得话之后,魏大人如获至宝,每日都会拿出来鉴赏。怎么样,魏大人你还有什么话要说么。魏大人,这次你的脑袋怕是要被弃市西市喽。” 恐怖的锦衣卫,当真是无孔不入。他们竟然早就把这一切查的清清楚楚,魏藻德直接一下子瘫软在地。崇祯皇帝最恨的就是营私舞弊,这下,自己被拉到西市法场凌迟都不为过。 崇祯皇帝是个什么样的性格,魏藻德是最清楚不过了。就锦衣卫查清楚的这些人捅上去,崇祯二话不说就得砍了自己的脑袋。 自从阉党倒台,朝中的文官们便联合起来糊弄这个皇帝。崇祯似乎也很容易受骗,臣子们说什么他就答应什么。谁曾想千算万算,居然没想到小小年纪的太子,才是个难以对付的角色。 魏藻德整个人,都懵了。这个皇太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第二十四章 大婚 朝廷办案都是讲究证据的,锦衣卫则不一定。有些官员,突然在家中莫名的暴毙,对外宣称都是暴疾而亡。实际上大臣之间都达成同样的默契,多半是皇帝派出的锦衣卫杀人灭口。 既然给魏藻德行贿的书生常文星都被锦衣卫查的一清二楚,那么魏藻德就无需再申辩了。他现在最担心的,是自己如何的死法。 以崇祯的个性,生起气来镇守辽东的一方大员袁崇焕都会被凌迟处死的主儿。对自己寄予厚望的魏藻德,立时吓得魂不附体。 到不是说魏藻德有多重要,他只是个修撰。可魏藻德很清楚崇祯皇帝的为人,崇祯皇帝是开始对你有多器重到最后有多失望的时候,就会让你死的很难看。 当年的大嘴巴袁都督,嘴巴一嘟嘟就没个把门的,高声在崇祯面前嚷嚷着:五年可平辽! 崇祯信以为真,举全国之力支持袁崇焕。就连袁崇焕弄死了大将毛文龙,崇祯都没有治罪与他,反而一如既往的继续信任。 直到,黄台极绕过山海关经蒙古打进了北京城。 那个时候崇祯还是信任袁崇焕的,就在朝中内外借骂袁崇焕是汉奸的时候,崇祯亲自接见了袁崇焕,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袁崇焕身上深加勉励:“朕相信你,你行滴。” 接着这袁崇焕飘了,居然想让辽东铁骑入京休整。崇祯愣了,你想干啥? 袁崇焕:将士疲惫,入城休整。 崇祯:不允。 袁崇焕就是个脑子抽了的家伙,带兵入城,你是想造反么。这样的人五年平辽,崇祯皇帝悔不当初。 可你忘了,这是京城。你带兵入京城休整?你突然反了怎么办,历史上哪个皇帝会在自己身边埋颗雷。 后来,崇祯对袁崇焕愈发的失望。直到,彻底死心的那一天,袁崇焕被下狱。崇祯只下了四个字的圣旨:按律,凌迟。 曾经有多欣赏,如今就有多失望。失望化而为愤怒,千刀万剐。 魏藻德是崇祯十三年的头名状元,崇祯加倍的器重。直接进翰林院做修撰,这里是养才储望之所,成为皇帝近臣。 科举考试均由翰林官主持,形成座师制度,文脉与人脉相互交织,使翰林影响延伸至各个领域。翰林在知识界享有崇高声望,对社会的方方面面发挥着巨大的影响力。 混几年,紧接着入内阁,然后出将入相。崇祯对魏藻德寄予厚望,几年后竟然火箭提拔到内阁首辅的位置上去了。 内阁首辅是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魏藻德此人虽然不是个东西,可崇祯皇帝却对他寄予厚望的。 如今若是崇祯皇帝知道他收受贿赂,科场营私舞弊,其后果可想而知。 魏藻德吓尿了,如果说陈演是被架着走的,魏藻德几乎是抬着了。因为他得四肢似乎已经退化了一般,成了软体动物。 诏狱啊,多少年没有听到过这个名字了。 大明王朝烂成什么样子了呢,太监娶亲,在京城并不是什么新鲜事。但却是无数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人们除了骂骂王之心,更同情的是新娘。 嫁给太监,就等于是一辈子守活寡。这对于一个女人来说,何其悲惨。 豆花儿却并没有觉得有多么悲惨,她只是过度的思念亡父亡母。他们的一生都在困苦中挣扎,记忆中,豆花儿甚至记不起母亲吃没吃过肉。 她记得自己是吃过的,可是父母都把肉留给了自己。她的父母一生淳朴善良,最后落得贫病交加的下场。 而自己,则要嫁给一个够太监。只是豆花不知道的是,她已经比无数的灾民幸运的多了。 王之心这个狗太监没了他标准的兰花指,取而代之的是一身崭新的新郎大红袍。要命的是大概处于自卑或者某种别的目的,王之心居然别出心裁的给自己贴了两撇胡须。 太监是没有胡子的,王之心这么做,只是想尽量挽回一个狗太监的尊严。 来往的宾客络绎不绝,其中不乏朝中高官。东厂的孝子贤孙们自不必说,还有一些富商大贾,还有一些并不认识却来溜须拍马意图攀附的各色人等。 王之心的宅子坐落于京城繁华位置,这个狗太监相当有钱。 成亲的大喜日子,收受的礼品自然也是堆积如山。各路人物粉墨登场,宅子门前几个东厂太监负责接待宾客。这些人,都是王之心的义子们。 要知道太监没有子嗣,于是就喜欢以收义子的名义来维持他们之间的利益关系。 其中,一个执笔的管事在记录来往宾客的名字,还有所带的礼物。一个嗓门洪亮的家伙在高声唱喏,把礼单上的人名高声叫喊着。 这么做的目的一来显示了新郎的交游广阔,二来也显示了宾客的身份地位,尤其是唱喏到谁带的礼物之重,不免引起一阵轰动。 比如:尚书省李大人送上玉如意一对,预祝新郎新娘白头偕老,百年好合。 兵部赵大人送上翡翠明珠一颗,预祝新郎新娘琴瑟永合。 礼部孙大人送上金佛一尊,预祝新郎新娘夫妻和睦。 当初崇祯皇帝让他们捐银助饷一个个哭穷,现在送起礼来一个个都是大手笔。 唯独,这些贺喜的贺词中,都没有预祝早生贵子的。毕竟,一个太监成亲你祝人家早生贵子,这就着实过分了。 管账的继续拿着毛笔一一记录,旁边这个唱喏的家伙继续吆喝着:“城西张记绸缎庄吴掌柜送上金丝手镯一对。茗茶商人朱、朱……” 唱喏的看到礼金单子突然停顿了一下,因为他看到了这礼单上的东西,着实有些难堪。 礼单上写着,茗茶商人朱公子,送上空茶叶罐一个。 你说你是个茶商,送上一罐茗茶也就罢了,居然送个空茶叶罐子是几个意思。 可来者是客,大喜的日子也不好赶人家走,唱喏者只好继续吼着嗓子:“茗茶商人送上空茶叶罐一个。” 来贺喜不乏名人,很快有饱读诗书者听出了此人所表达的意思。此人是个茗茶商,送一个没有茶叶的空罐子。这不是在嘲讽王之心太监娶亲-有名(茗)无实么。 很快,这个送茶叶罐子的茗茶商人,就被王之心的手下盯住了。 王之心府上的官家对身边的家仆低声说道:“你们几个,给我盯紧了这个小子,派人查查,他什么来头。” 自己大婚之日,王之心不想在众目睽睽之下把眼前这人怎么样。先查清楚此人来历,再动手不迟。 第二十五章 锦衣卫办案 一朝天子一朝臣,崇祯皇帝上位以来,扳倒了以魏忠贤为首的阉党之后,朝局并没有太大的改观。反倒是,东林党人欺上瞒下大肆为自己牟私利。而这一切,崇祯皇帝都一直浑浑噩噩被群臣牵着鼻子走。 这个茗茶商人居然是个十几岁的孩子,只是,这孩子身边跟着一个人高马大,目光冷峻的汉子。 这汉子一双眼睛囧囧有神,如鹰一般犀利。似乎,身手不错的样子。 原来是一个有钱人家的孩子,这让王之心家里的管家有一种错觉。是不是自己多心了,想来是这孩子不懂事罢了。 有钱人的孩子,身边雇着一个护卫也属正常。只要这小子不惹事,管家打算看在一个孩子的面上放过他。 宾客越来越多,各行各业都有。王之心笑成了一朵花,不过是一朵被狠狠蹂躏过的残花。 来人太多,只好在前厅大院子里摆上桌子。待的众宾客落座,王之心对着众人一拱手:“承蒙各位抬爱,今日是老夫大喜之日。各位肯赏脸,老夫倍感荣幸,感谢感谢!” 这个狗太监,还真把自己当成了一个完整的男人了。且不说他给自己贴了两撇小胡子,再看他也不称咱家了,直接叫起老夫来了。 “王公公,新娘何在,我们还等着看新娘呢。”一个胆子大的人,高声叫了起来。 此人乃是成国公家里的二公子,京城纨绔子弟,家世显赫,并不畏惧王之心。 王之心只是笑笑,对手下摆摆手。 家仆们便进去请新娘子,突然一名丫鬟惊慌失措的跑到了前厅大院:“不好了不好了,新娘子上吊自尽了。” 众人登时大哗,王之心更是大惊:“快,快去寝室。” 这就尴尬了,大喜的日子,新娘上吊自尽。前来贺喜的宾客们登时嗡嗡议论不绝,难道说这喜事要变丧事么。 突然,只见王之心脾气暴躁的从内厅走了出来。同时,他手里拽着的,竟然是新娘子。 只见王之心拽着新娘子的头发,将他拖到了大院:“你个小贱人,咱家大喜之日你竟敢如此让咱家丢人,今日看咱家不打死你。” 这人正是豆花,王之心光撒喜帖,在京城娶亲的消息迅速扩散开来。可婚礼上,豆花儿的悬梁自尽让他丢尽了脸面。 王之心将她救下来的时候,豆花死志坚决,无论如何相劝都不行。于是,暴怒之下的王之心,将她拖了出来,在大庭广众之下对她殴打。 豆花儿想过,想过和命运进行抗争的。她想给上天看看,自己会坚强的活下去。 什么我命由我不由天,都是瞎扯淡。马上就要嫁给一个死太监的时候,豆花还是崩溃了。 既然不想活,谁也拦不住我去死。于是,死志坚决的豆花彻底惹怒了王之心,这贱女人这不是当着满京城的人羞辱自己么。 既然这样,那我王之心就让你看看,让世人看看背叛我的下场。 在大庭广众之下,众宾客面前殴打新娘。王之心可谓丧心病狂,可依照大明律,丈夫殴打妻子并不犯法。 《大明律》有规定:“其夫欧妻,非折伤,勿论;至折伤以上,减凡人二等(须妻自告乃坐)。 也就是说,丈夫殴打妻子,骨折以下无罪,骨折以上者减罪二等,殴打小妾再减二等。反过来,妻子殴打丈夫,骨折以下,仗一百,骨折以上加罪三等,小妾欧打丈夫再加一等。 这对于女性来说,是极为不公平的。丧心病狂的王之心暴怒着殴打新娘,不但无人出声阻止,反而有人高声笑着鼓掌。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疯狂变态时代,像极了鲁迅笔下那个吃人的社会。直到,有一个人出手了。 一个茶壶,里面装着一壶滚烫的茶水,笔直的冲着王之心飞了过去。 茶壶重重的砸在了王之心头上,紧接着那壶滚烫的茶水溅了王之心一脸。 这狗太监“噢”的一声惨叫了起来:“啊~!谁泼的热水浇我,烫死我了,烫烫!烫!” 尖着嗓子的王之心被烫的吱哇乱叫,人们回过头这才发现,居然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孩子,隔着几张桌子扔过去的。手劲之大,令人惊骇。 就连这孩子身边的那个大汉也是吃了一惊,他没有想到自己保护的这个主子,小小年纪居然如此了得。 没错,这人是朱兴明。前世的他大一保留学籍当过两年兵,虽然穿越到了一个十二岁的孩童身上,可功夫一点没落下。 他身边的人叫孟繁超,乃是崇祯皇帝安排在他身边的一个暗卫组织成员之一,专门用来暗中保护太子爷殿下的。 东厂的疯狗们立刻将朱兴明团团围住,这些东厂幡子虽然在朝政上没了权势,可对付百姓依旧嚣张的很。 朱兴明暗喜,想试试自己这个身体的身手到底如何。谁知,还没等他摆开架势,身边的暗卫孟繁超拿出腰间令牌:“太子爷在此,谁敢放肆!” 太子爷? 被烫的吱哇乱叫的王之心,刚刚静下心来,听这护卫一说。再定睛一看,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来人贺喜的这个孩童摸样的人,不是当今皇太子是谁。 这一下,众人都被惊吓到了。朝中的几个官员看到朱兴明,纷纷跪下行礼。然后,整个院子跪满了一地。 紧接着,脚步声响。一大群锦衣卫,迅速的冲进来,一人高喊:“锦衣卫奉命办案,谁都不许动!” 这句话当然是针对宾客们来说的,锦衣卫最高指挥使骆养性,带着一干手下走到朱兴明跟前,慌忙施礼:“太子殿下,您没事吧。” 朱兴明摆摆手,然后看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王之心。不止是他,还有那些前来贺喜的官员们,他们看到朱兴明的时候无非只是惊讶。再看到锦衣卫也进来的时候,则就是恐惧了。 他们终于记起,眼前的这位皇太子殿下,还是统领着锦衣卫的。 骆养性掏出一份诏令:“奉皇命,缉拿王之心,查抄其宅。所有人等不得擅动,否则格杀勿论!” 抄家,抓人……万岁爷终于动用锦衣卫了哇,人们开始恐惧颤抖。 这可是大名鼎鼎的锦衣卫啊,崇祯上位之后东西厂早已没了权势。你方唱罢我登场,紧接着便来了锦衣卫。 第二十六章 坐以待毙 那些前来贺喜的宾客们,心中更是叫苦不迭。早知道自己就不来了,一个没了权势的死太监,自己犯得着去巴结么。这下好了,太子爷居然带着锦衣卫来了,自己会不会遭受池鱼之殃,谁也不知道。 “锦衣卫办案,所有人都不要动,违者格杀勿论!”伴随着一阵阵的脚步声,锦衣卫们粉墨登场。 不知道是多久了,久到众人已经遗忘,万岁爷身边还有一支叫做锦衣卫的、恐怖的、令人闻风丧胆的组织。 当年阉党横行的时候,京中大小官员是深有体会。魏忠贤号称“九千九百岁”,他专权时排除异己,专断国政,以致人们“只知有忠贤,而不知有皇帝。” 有人说魏忠贤不死,大明不亡。因为魏忠贤为首的阉党打击的就是以江南士大夫为主的东林党人。林党人以江南地主阶级的代表,东林党的成因就是一个东林书院的开办,每年都会举办一次大会,来者都有官员、文人、大富商。因此,崇祯灭了魏忠贤之后,东林党人在朝政之上一家独大,江浙地区的地主阶级开始游说众臣要求皇帝取消工商税。 崇祯皇帝虽是一家之主,可也要有群臣协助才能管理国家,群臣全部上奏要求取消工商税,就是崇祯大权在握,也不敢与群臣对抗,怕是被骂为昏君,另立新帝。所以,崇祯只能取消工商税。产生的后果就非常的明显了,那就是没钱,要从其他地方要,就只能剥削农民了。 而魏忠贤的阉党虽是大权在握,也贪了不少钱,但是他确实为国家增收了,只是剥削了地主阶级,他始终是厂卫的人。厂卫的根本目的就是巩固皇权,魏忠贤知道自己是依附于皇帝的,所以在边境战事上尽量给钱给粮,不逼迫穷农民再交钱了。 乍一看,大有道理,这么说魏公公还真是功臣。实际上凡事都有其两面性,魏忠贤迫害忠良为非作歹也是事实,东林党有害群之马也是没错。但东林党也有好人,不可一概而论。 一个魏忠贤没有这么大能力,挽江山社稷与危难。只能是魏忠贤不死,大明不会亡的这么快而已。大明朝的制度已经烂到根子上,真正的办法只有改革,甚至要有壮士断腕的气魄来下决心改革。 这一点朱兴明很清楚,即便是他扶持起来的锦衣卫杀贪官助国库,也只是一时权宜之计,只不过暂时给这个摇摇欲坠的大明王朝续一口吊命汤而已。真正能让大明王朝屹立不倒,江山代代传的办法,只有改革。触及筋骨的改革,那个时候,才是最难的时候。他可能会顶着巨大的压力,甚至于包括自己老爹崇祯的压力去改革。 至于锦衣卫查几个狗官,这些不过是一些小案子而已。锦衣卫是非常之时的非常手段,真正的治国之策是不能靠锦衣卫的。靠的还是太祖朱元璋留下来的政治制度,只有大明朝真正做到耕者有其田,冤者有处伸、藏富于民,天下大同的时候,那个时候的大明才是真正屹立世界傲视天下的。 不过此时,就是非常之时。这个时候的锦衣卫,是扮演者拯救大明江山的角色。 锦衣卫们将王之心的府宅给围住,最倒霉的是那些前来贺喜的官员们还有富商大贾们了。你们这算是什么,结党、营私?随便一条罪名,把你们请到北镇抚司,都够在座的各位喝一壶的。 太子殿下亲临,所有的人都跪了一地。朱兴明微微一笑,他一只脚踩在凳子上,轻轻的一招手。 身边的一名锦衣卫将原本那个记贺礼的本子递了过来,这省的挨个询问了。因为贺礼的本子上记得清清楚楚,某人是谁,身居何职,送的又是什么礼。 朱兴明随便翻阅着,整个院子里登时鸦雀无声,每个人都瑟瑟发抖。很多人都恨不能狠狠的扇自己几个大嘴巴子,为什么要备这么重的贺礼,这不是找死呢么。 朱兴明一边看,一边摇着头:“啧啧啧,都是大手笔。浙江清吏司郎中索正,工部杂造局文言国、鸿胪寺主簿张同道、户科右给事中范吕、大理寺丞王德章你们几个狗东西,还真是什么礼都敢送啊。这礼单上每个人的贺礼,都超出你们几倍于己的俸禄。这些钱哪儿来的,有没有人出来说清楚。” 其实想说清楚可以随便编造一百个理由,比如家中亲朋赠送,夫人娘家经商云云。可没有一个人敢,为什么。 因为他们知道,被锦衣卫盯上的后果就是,即便是你编造出一万个理由,锦衣卫都能查到背后的真相。真相就是,这几个狗官,屁股没有一个干净的。若是查,他们一个都跑不了。 朱兴明把贺礼名单扔在了桌子上,指着众人骂道:“本宫不是针对谁,我是说在座的各位,你们都是辣鸡!” 没错,他们不止是辣鸡,更是一群蛀虫、大明朝的蛀虫。就是有这些蛀虫在,才把国家慢慢的一点点掏空了。 朝廷发起捐银助饷的时候,个个都在哭穷。结果送礼的时候,一个比一个大方。不知道崇祯皇帝看到这份礼单,心中会作何感想。 前来贺喜的官员们都想去死,好端端的这个狗太监娶什么妻,害得他们跟着遭受这池鱼之殃。还是那些跟着来巴结的富商大贾更是懊悔不迭,在他们看来定然是太监娶妻闹得太大,结果惊动了锦衣卫吧。 可怜亦复可恨,骆养性低声在朱兴明耳边耳语了几句,朱兴明点点头。在得到这位太子爷的默许后,骆养性一挥手:“全部带走!” 悲悲切切、哭哭啼啼,闹剧再次上演,和陈演以及魏藻德府上的人一样,这些人无不瑟瑟发抖的被锦衣卫押走了。 锦衣卫好久没有这么热闹了,一下子抓来这么多人。审,也得需要时日。比起锦衣卫的审案来说,陈、魏、王三人的府宅被锦衣卫查抄的消息,就像是一枚重磅炸弹,在京城瞬间炸了开来。 文官们震惊之余,笼罩在他们头上的,是巨大无比的恐惧的阴霾。他们以为搬到了阉党,这些文官们着实逍遥了一阵子。可是现在的万岁爷彻底的变了,变得无比可怕。 这可怎么办,必须反击。是时候臣子们团结起来,皇帝想反腐,岂有那么容易。我们,也不能坐以待毙。 第二十七章 深信不疑 诏狱,这个臭名昭著让人闻风丧胆的地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么热闹了。太祖皇帝朱元璋时期,诏狱倒是热闹的很。毕竟,朱元璋一生杀过的贪官,那是不计其数。 令人恐怖的惨叫,再次在诏狱响起,这里阴气重重,似乎有无数的恶鬼冤魂。当刑具们摆上的时候,陈演吓得两眼翻白,魏藻德直接尿了裤子。至于王之心,被冷水泼醒了三次。 过程无需过多言表,诏狱,或是“锦衣狱”,由北镇抚司署理,可直接拷掠刑讯,取旨行事,刑部、大理寺、都察院等三法司均无权过问,狱中“水火不入,疫疠之气充斥囹圄”。 诏狱的刑法极其残酷,刑具有拶指、上夹棍、剥皮、舌、断脊、堕指、刺心、琵琶等十八种,史称:“刑法有创之自明,不衷古制者,廷杖、东西厂、锦衣卫、镇抚司狱是已。是数者,杀人至惨,而不丽于法。” 自锦衣镇抚之官专理诏狱,而法司几成虚设。 朱兴明将抓来的陈演、魏藻德还有王之心的罪状递了上去,崇祯一看,登时怒火中烧。 看完,崇祯只说了一个字:“杀。” 崇祯手段是很雷厉风行的,而且绝不手软。至于陈演和王之心也就罢了,这两个狗东西死有余辜。而号称清流的魏藻德,崇祯皇帝做梦都没有想到,这个狗东西居然要在科场舞弊。 “父皇,这次查抄的三位官员,共计白银六十七万两。此外的田产、铺子等等都不计其数,只是,此三人的案子牵连甚广。若要彻查下去,恐不下千人。儿臣以为,此案应到此为止。毕竟,辽东的局势甚于京城,儿臣听闻,军饷迟迟未拨过去,那边的将士已经很不满了。” 崇祯皇帝一惊,他无比好奇的看着朱兴明:“皇儿,跟朕说实话,这些话是不是有人教给你的?” 朱兴明很为难,一方面大明已经危在旦夕。留给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自己能做的,就是尽快解决掉朝廷目前缺钱的困境。一方面,他又怕自己过于出色,引起崇祯的皇帝的怀疑。 毕竟自己只是个十二岁的孩子,而且还是崇祯的儿子。老子对于儿子的性格那是了如指掌,突然有一天你发现自己原本乖巧老实的儿子,突然间变得无比成熟稳重,甚至于冷酷。这个与他这个年龄格格不入的阅历,直让崇祯皇帝寒毛直竖。 这是自己的儿子么,崇祯皇帝不止一次的扪心自问。虽然这次他办的案子漂亮至极,可以说是完美无缺。六十七万两白银,仅仅三个狗官就查出这么多。依朱兴明的意思,三个月凑足一千万两似乎不是难事。 虽然崇祯皇帝内心狂喜,他终于可以长长的松一口气。国库也终于暂时不用再为银两发愁,至少今年朝廷能够喘一口气。可看着眼前这个陌生又熟悉的儿子,崇祯心里总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这不像是自己的儿子,更像是一个披着儿子外衣的人精。或者换个说法,是个逆子。 没错,逆子似乎更贴切。因为朱兴明一直在做一些叛逆甚至于忤逆的事,这些自己都不能解决的,甚至于无法解决的事,到了儿子手里似乎轻描淡写一般。 面对崇祯皇帝的质问,朱兴明还能怎么回答呢,他跪在地上抬起头:“父皇,您想听实话么?” 崇祯皇帝看着他,点点头:“当然。” “儿臣,儿臣斗胆跟父皇一人说之,还望父皇能够答应儿臣,能够保守这个秘密。甚至,连母后都不能说。” 听儿子说的严重,崇祯想了想,还是说道:“好,朕答应你。” 朱慈烺开始扯了:“父皇,儿臣其实是不睡觉的。” “什、什么?”崇祯皇帝有些莫名其妙,他一时还无法习惯儿子的交流方式。 “儿臣只要是一闭上眼,就能看到梦里的另外一个世界。那里有太祖皇帝、成祖皇帝、宣宗皇帝、孝宗皇帝等等列祖列宗都在,他们教会了儿臣很多很多的东西。” “胡说八道!”崇祯皇帝厉声呵斥,不由得脊背发凉,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生怕祖上某个先祖突然献身,那可吓死人。 “真的,儿臣还看到太祖皇帝在骂成祖皇帝,成祖皇帝吓得一句话都不敢说,不过,后来成祖皇帝又会和太祖皇帝吵起来。成祖皇帝说,自己对咱大明的功劳一点也不比他少。” 当年朱元璋驾崩,将皇位传给了皇孙建文帝朱允炆。燕王朱棣造反,攻破南京城自己当了皇帝,庙号成祖。朱慈烺说梦里看到朱元璋和朱棣吵架,说的有模有样。 崇祯不由得起疑,心中竟然自信了几分:“然、然后呢?” 既然已经开始胡说八道了,那就干脆继续扯下去:“儿臣这时都会去劝,结果太祖皇帝的脾气更大了。骂的都是他的孝子贤孙们,说世宗皇帝只知道修仙,害得民不聊生。骂英宗皇帝丢尽了大明的脸,还、还骂神宗皇帝是个懒蛋,骂、骂先帝是个木匠。” 朱兴明越说越小声,因为他发现崇祯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其实,崇祯是吓得。太祖皇帝朱元璋啊,提起来都肝儿颤的人物,半响,崇祯才干涩的问道:“有、有没有说朕?” 看崇祯的样子,似乎好像相信了一般,朱兴明打蛇随棍上,继续掰扯着:“好、好像骂了一点点。” 崇祯一惊,冷汗都从额头上冒出来了。太祖皇帝骂自己,证明是自己做的不够好啊。也是,皇陵都被流寇给掘了,太祖皇帝不生气有鬼了。 谁知,朱兴明只是说道:“太祖皇帝跟儿臣说,你、你父亲什么都好,有些地方也很像太祖他老人家。只是父皇您的性子过于急躁了些,不要整天疑神疑鬼。你要相信身边的人,尤其是自己的亲人。还有,太祖皇帝说您很勤政,这一点他很喜欢。别、别的就没说什么了,大概是太祖皇帝看着儿臣的面,不好多说您什么吧。” 崇祯皇帝信了,他真的相信了。因为朱元璋把每个人的弱点都说的很透彻,甚至是崇祯他自己。 一个十几岁的孩子,绝不可能说出这番话的。就算是有人教也未必这么一针见血,崇祯皇帝对此,深信不疑。 第二十八章 亡国之祸 听起来天方夜谭,换到这个时代,不会有任何人相信朱兴明的这些鬼话。可在大明王朝这个时代则不太一样,病急乱投医的崇祯皇帝,对此的深信不疑。崇祯坚定地认为,就是祖上保佑。 “皇儿啊,先祖可还有什么遗训么。”崇祯急忙问道,他想知道的是,先祖还有什么治国之策,这是目前崇祯急需知道的。 朱兴明一惊,他却知道这种谎言实则漏洞百出。只不过崇祯皇帝现在是病急乱投医,既然这谎言已经骗过了自己的老爹,凡事还是适可而止的好。 “这个,先祖们倒是没说,先祖们只是教诲给儿臣一些为人处世的道理。至于怎么治国,父皇,这个还是需要您自己来决断。父皇,国库的前粮,为何迟迟拨不到辽东去呢,那里可是咱们抵御建奴的屏障啊,万不可让将士们寒了心。” 崇祯皇帝又何尝不知道呢,他叹了口气道:“连年的天灾,加上还需要弹压各地流民也需要钱。各部衙门的日子也不好过啊,许多官员有的已经拖欠了近两年多俸禄了。现在所有人都盯着这点钱,辽东、辽东还是暂缓吧。” ?? 朱慈烺只感觉头顶上一万头羊驼在奔腾呼啸,说好了这是给辽东将士军饷的。这些钱,这些狗官们也想觊觎。要命的是崇祯不知道怎么想的,居然也答应了? 殊不知,朱兴明不知道的是,崇祯确实也有着自己的难处。如今的大明王朝风雨飘摇,早就糜烂不堪了。国库早已见底,镇压反贼需要钱、赈灾需要钱、官员俸禄也得需要钱、军队需要钱、京城守卫也得需要钱,总之就是处处需要钱。 好不容易从国丈周奎那里鼓捣来了八十万两,再加上百官们捐银助饷弄来的这一些三十七万零八百两。还有查抄三个狗官得来的六十七万两白银,这些都不够么。 “父皇,不是还有查抄陈演他们三个官员的六十七万两么,这些钱总还是有的吧。” 崇祯摇摇头:“山西大旱,山东蝗灾,这些都需要钱啊皇儿。朕知道你这些日子做的不错,可事情总有个轻重缓急。辽东将士的军饷暂缓一下也是可以的,先把河南和山东的灾情解决了。” 分歧,朱兴明第一次喝崇祯皇帝有了分歧。这让他们父子之间的关系,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不成,父皇答应了八十万两白银是给辽东将士军饷的,怎可食言而肥。您可是天子,若是辽东将士们知道此事,会有什么后果您想过么。” “皇儿!”崇祯大怒的看着他,这也就是朱兴明敢跟崇祯这么说话,看着自己的儿子,崇祯有些心虚:“朕、朕也难啊,你得体谅一下朕的苦衷。” 也许会有人觉得崇祯智障,有些本末倒置了。其实站在崇祯的角度上来看,他这么做其实并没有错。辽东局势确实紧张,可建奴短时间内不会有大的动作。反观国内局势,则是不容乐观。 首先灾害依旧是不断,张献忠部和李自成部的反贼猖獗至极。先是张献忠部入川,再就是李自成兵入河南,明军败于观音岩。蒲州府大饥,草木皆被吃光,官府于城门外掘坑以埋饿死者,埋且满,饥甚无食的人争到坑内割食其肉,至有父子夫妇相食者。 山东沂州蝗灾,崇祯十三年,蝗遍野盈尺,百树无叶,赤地千里,斗麦二千。民掘草根剥树皮,父子相食,骸骨纵横,婴儿捐弃满道,人多自竖草标求售,辗转沟壑者无算。次年春疫疠继起,死亡过半。 眼下对于崇祯皇帝来说,最重要的是如何对付国内局势。还有就是各部拖欠的俸禄,大明朝官场确实黑暗,可不能一棍子打死所有人。至少有少部分官员还算的上是两袖清风的,朝廷迟迟不发俸禄,他们一家老小吃什么喝什么。 甚至于在京城出现朝廷六品官员借钱度日,妻女老小给人做工的凄惨景象。再不发放俸禄,怎么也说不过去了。 朱兴明却知道,东北局势看似波澜不惊,实则暗流汹涌,北方的建奴马上就会发起著名的松锦之战。 在辽西一线的松锦之战开始于清军围困锦州,结束于松山城被清兵攻陷,明军主帅洪承畴被俘止。战争共经历了两年,以明军惨败告终,明朝倾尽国力打造的九边精锐损失殆尽,只剩三万残兵跟随吴三桂退守宁远,之后明朝在关外的城池悉数陷落,关外铁骑被歼灭殆尽,仅剩孤城宁远。 松锦之战是明、清在松锦战场的最后一仗,可以说是皇台极一生军事生涯中最精彩之作,也是中国军事史上围城打援的范例。以后明朝再也没有能力组织起对清军的有效反击。 尊重对手,才能赢得对手。这一点,皇台极的军事素养确实很厉害。可惜,远在北京城的崇祯,此时并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朱兴明却很清楚,所以,辽东和辽西走廊的战线绝不能出现任何问题。 “不行,父皇既然已经答应过儿臣,这八十万两银子的军饷必须优先给辽东和辽西的将士们。父皇三思,建奴亡我大明之心不死,北方局势不可缓啊!” 崇祯怒极,但看着自己的儿子,终究是没有发作出来。只是冷冷的一甩袖子,然后说道:“朕心意已决,皇儿不必再说了。” 完了,数月来的心血。朱兴明好不容易为大明朝捞回来这么多银子,却被崇祯的一句话给否定了。 锦衣卫查了三个官员,暂时也无法进行大的行动。如果再接着查抄,很可能会引起群臣的连锁反应,到时候弄得一发而不可收拾更是麻烦。再说,现在再不去辽东和辽西一线发放军饷,那里非出大事不可。 “那、那父皇再给儿臣二十万两,儿臣只要二十万两这总可以吧。儿臣愿意带着这二十万两白银,去辽东慰问将士。” “什、什么,你说什么?”崇祯有些吃惊。 “儿臣愿去辽东,慰问九边精锐,宁锦防线补课伤啊父皇!一旦建奴对松锦方向发动进攻,那里的将士没有军饷,将士们则无力与战。父皇,儿臣求您了!” 朱兴明真的是无奈了,一个王朝的衰落并不单纯的归咎于一个问题。而是问题连着问题,各种问题的连锁反应最终导致亡国之祸。 第二十九章 轻重缓急 这一刻的朱兴明,深深地感觉到了无力感。眼前的老爹油盐不进,崇祯却觉得自己做的是对的。浑然不知,辽东局势已经到了迫在眉睫的地步。一旦将士们哗变,后果不堪设想。 八十万两白银的边关将士军饷,被生生压缩成了二十万两。就这,崇祯还在犹豫。 哪里都是十万火急,不止是你一个北方边关的事。国内反贼的局势不急么,赈灾不急么,官员的俸禄...嗯,似乎官员的俸禄可以暂缓一下。 大概是朱慈烺的诚意打动了崇祯,又或者是崇祯有着自己的想法,他也觉得边关再不给军饷,怕是要引起将士哗变了。 想到这里,崇祯俯身扶起儿子:“好吧,皇儿啊,朕念在你一片诚心的份上,就答应给边关将士二十万两军饷。不过,你不必亲自去辽东啊。那里凶险,万一你有个三长两短,朕该怎么办。” 朱兴明昂然道:“不,儿臣要去的。父皇,儿臣去了,才能鼓舞将士们的士气。” 崇祯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现在还小,要去也是朕亲自去,御驾亲征。” 朱兴明摇了摇头:“不、父皇,多事之秋,朝中这么多事,您怎么可能分心。还是让孩儿去吧,边关有松锦防线,那里被守得固若金汤。关宁铁骑又是极能打的,儿臣去了不过是慰问一下将士们,这样也彰显的咱们没有忘了他们。” 崇祯心中一动,没错。这倒是个法子,让太子去边关慰问将士,顺便带去军饷。这样就显得朝廷并没有忘记他们,彰显出皇恩浩荡来。 只是,崇祯还是略有些担心:“唉,皇儿啊,就怕是你母后不肯答应。” 这也倒是真的,朱兴明的母亲周皇后肯定不会答应。让这么小的一个孩子去边关,还是去慰问前线的将士,出了事怎么办。 “父皇,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社稷为重,只要咱们大明江山永固,何计个人安危。儿臣虽为皇太子,也愿效仿先祖,还请父皇应允,准儿臣去边关慰问将士。” 看着儿子的慷慨激昂,崇祯自己也不禁有些热血起来:“没错,皇儿你说得对。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朕命你为蓟辽监军,即日出发。” 崇祯皇帝的意思是,既然让皇太子去了辽东。那就该许给他一个非常大的官职,这样才能显得隆重。反正朱张梦只是个孩子,就算身居要职也不会插手军务。 比如这个监军,明朝建立后武将地位得到了提高,为防止地方武将做大,也恢复文臣监军的传统。每支军队调动出战,都由朝廷都察院之类的监察机构来派出监军。视军队规模,有的是以监察御史监军,也有的是以按察使、副使、佥事官职出任监军。可以随时向朝廷报告军情,也可以弹劾将领。 成祖皇帝时期,开始大多有宦官监军。后来又经常让中央的监察官员巡察地方军情,来稳固中央政权,在这个背景下,御史监军制度就形成了。 明朝的巡按御史拥有很大的权利,他们可以在核查军队的军饷情况,在地方上招抚难民,当然最重要的就是对于地方将领的监察,以此来加强中央对地方的控制。 朱兴明本身就是皇太子,再给他一个监军的职务。虽然在崇祯皇帝眼里这不过是为了彰显皇恩浩荡而已,实则给了朱兴明巨大的职权。 而朱兴明又是个不安分的家伙,一旦他领了监军的职务。到了辽东那可真就是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了。 没有了崇祯皇帝的约束,朱兴明甚至可以在辽东重新部署兵力,与皇台极决一死战。松锦战役的惨败历史,绝不能在他手里重演。 只是,朱兴明这一去,三个月内筹集一千万两白银的计划就要落空了。不过这没关系,反正这些狗官们也跑不了,先让他们贪着,等回来的时候,挨个收拾他们。 至于朱兴明为什么只向崇祯要二十万两白银,一来再多崇祯也不会给。二来,朱兴明这厮要忤逆犯上了。 别忘了,锦衣卫还查抄了陈演、魏藻德还有王之心的六十七万两白银并没有上缴国库,而是还留在北镇抚司。 这些钱是崇祯想用来镇压流寇还有给官员发放俸禄的,朱兴明想挪用。如今的锦衣卫还掌握在他手里,等崇祯皇帝监军的任命一下来,朱兴明带着这二十万两白银北上的时候,也把锦衣卫这六十七万两银子一起带上。 这是忤逆犯上的死罪,估计崇祯能气背过气去。不过朱兴明不在乎了,他就是干了。至于后果,爱咋咋地吧。 你拿着这六十七万两银子去边关发放军饷,就不怕崇祯半路拦截么。 不怕,朱兴明有自己的办法。虽然朝廷到时候会拨二十万两银子的军饷,朱兴明会先人一步派出驿卒去辽东报信,就说朝廷给你们带了八十万两银子的军饷。而且,还是以朝廷的名义。 到时候生米煮成熟饭,辽东知道的是八十万两白银。崇祯想反悔也来不及了,只能对朱兴明恨得咬牙切齿罢了。而此时的朱兴明又已经是蓟辽监军了。即便是想把儿子捏死,也得等他回到京城之后的事了。毕竟,前线的将士们都等着这位皇太子殿下呢。 这很冒险,自己在老爹心中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美好形象,怕会立时崩塌了。甚至,崇祯废了自己的心都有。 但是为了边关,为了打败建奴,朱兴明决定冒这个险。 从崇祯手里抠唆的拿钱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还好,这次崇祯还算痛快。当场在朝堂上宣布,皇太子领蓟辽监军一职,奔赴辽东慰问前线将士。 和上次一样,百官们既没有赞成也没有反对。因为上次朱兴明这个锦衣卫副指挥使,一下子查处了三名贪官,锦衣卫的雷厉风行着实把这些百官们吓到了。 如今皇太子肯去辽东,离开京城这些百官高兴还来不及。是以事情进展的还算顺利,不顺利的是周皇后那里,她是坚决反对让儿子朱兴明去边关的。 这就需要朱兴明的三寸不烂之舌了,天底下做母亲的都希望自己的孩子平平安安。朱兴明费了好大的劲,这才说服了周皇后。 第三十章 昏官 朱兴明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告诉母亲自己只是慰问军队,又不是去打仗。即便如此,周皇后还是担心。她愈发看不懂眼前的这个儿子了,他太过有主见。万一去了辽东,干出什么事来。 可怜天下父母心,别说是一个皇太子了。就算是普通百姓家的孩子,谁愿意让他去危险的前线去。哪怕你是去慰问,你的母亲也会认为,随时都会有一万支冷箭对准了你。 这一点,朱兴明确实没有什么好办法宽慰:“母后放心,孩儿惜命的紧,儿臣会躲在一个谁都打不到的地方。再说了,边关还有数十万将士枕戈待旦,不会有事的。” “皇后无需担心,朕已经派昌平总兵李守鑅护送皇儿北上。这次去蓟辽也不过是慰问一下前线的官兵,不会有事的。”崇祯皇帝,突然来到乾宁宫,听到了周皇后和朱兴明的对话。 崇祯知道妻子不会答应,是以忙完了政务就来到了乾宁宫想劝慰周皇后,正巧碰到朱兴明。 昌平总兵李守鑅虽无甚建树,然对朝廷还是极为忠心的一个人。闯贼兵临北京城的时候,昌平总兵李守鑅眼见贼兵势大并未投降,而是自刎于阵前。 毕竟护送二十万饷银不是一件小事,崇祯不放心,就让昌平总兵李守鑅护送朱兴明一起北上。周皇后也知道,自己就算是不想让儿子去也没办法。这事既然是崇祯的意思,况且朝议的时候已经定下来了。她唯有依袖遮面而泣,崇祯和朱兴明劝慰了一番也只好勉强答应了。 朱兴明大喜,对崇祯说道:“父皇,儿臣这次去想从锦衣卫带几个人。这些人与儿臣都比较熟悉,用起来也方便。” 这个崇祯不疑有他:“嗯,这个随你。你到了辽东,只需对守城的将士们说些宽勉的话,告诉将士们,眼下朝廷有些困难。但他们的军饷朕一定会发的,只要将士们肯出力,守住咱们大明的江山,朕不会忘了他们。” 朱兴明点点头:“儿臣理会的。” 其实,骨子里朱兴明是嗤之以鼻的。这些冠冕堂皇的话有什么用,将士们怕早就听得腻了。对朝廷尽忠,朝廷是怎么对他们的呢。无饷既无战斗力,不发军饷将士们怎肯卖力。 只有给钱才最实惠,拿钱办事。有了军饷将士们才会拼命,崇祯只给人家画个大饼有什么用。还好他是带了二十万两银子去的,不然怕是前线将士们要骂娘了。 二十万两,这批银子可是辽东将士的军饷,容不得半点差池。流寇猖獗,这些银子由昌平总兵李守鑅带兵护送就安全的多了。 本来吧,这事崇祯皇帝的圣旨已经下了。但户部这群狗官僚还想拖。时不我与,朱兴明是不想等的。他点了几个锦衣卫,由千户夏德超和李浩带领,去了户部要钱。 户部尚书李待问为官清廉,崇祯给辽东将士拨款二十万两,李侍问是签了字的。但到了户部右侍郎吴履中这里,被卡了脖子。 这国库好不容易弄来这点银子,还没捂热乎就被散出去了。吴履中很愤怒,于是他就想拖。虽然明知道有圣旨,这钱必须得出,可吴履中就是想拖。 朝廷的办事效率那叫一个慢,这种事其实屡见不鲜。这个世界上除了贪官清官,还有一种叫做昏官的家伙。 贪官可恨,至少拿钱能给你办事。清官受百姓拥戴,自不必说。最可恨的就是这种昏官,他们或许不会大肆贪赃敛财。却喜欢把给他人添堵,作为自己的毕生事业。 比如这个吴履中,户部掌管天下土地、户籍、赋税、财政收支等。按照程序,崇祯下了圣旨,户部各部官员还得签字盖章,然后才能提取国库的银两。 吴履中则是不疾不徐,今日不是没带公章就是还有其他工作。总之,就是拖着不给你签字盖章。 朱兴明催了几次,此人依旧是我行我素。这就不能忍了,于是朱兴明带了锦衣卫,直闯进了户部衙门。 锦衣卫办案,是无人敢出来阻止的。户部的官员有点孱,因为锦衣卫出现的时候,就会有人要倒大霉。 结果,朱兴明带着锦衣卫就到了吴履中面前。众人齐声起身行了礼,吴履中还不知道是专门找他的:“太子殿下前来,不知有何贵干,还请殿下明示。” “吴履中,我问你,圣旨给辽东将士拨款二十万两军饷,你为何压着不发!”朱兴明在他办公的桌子前怒指着他,直呼其名。 吴履中也不是个好相与的,他自认为两袖清风,并无贪污行贿、结党营私之嫌。所以见了朱兴明来质问他也不害怕,而是淡淡的说道:“下官每日政务繁忙,各地递上来的账簿不计其数。就算是有圣旨,下官也得按事出缓急来办吧。若是人人都如殿下您一样,什么事都先由着自己,那别人挤压的案子怎么办。” 反正我也老了,等你太子爷登基那天我也告老还乡了。别人敬你,我吴履中按章办事,偏就不理你。 朱兴明大怒:“你、你现在就给我把字签了,把章盖了!” 吴履中就是不买账:“就算是太子殿下,下官也得按照先后顺序。江浙和两广还有许多公务尚未处理,这辽东军饷还得缓几日。” 敬酒不吃吃罚酒,朱兴明忍住怒气:“明白了,跟你这种狗东西,本宫不该多费口舌的,给我打。” 打,是指身后的锦衣卫们了。锦衣卫打人,向来都是下狠手的。况且这又是太子殿下的谕令。 于是,朱兴明身后的千户夏德超和李浩,带着两个小旗抓着吴履中就是一顿胖揍。 这一下可算是炸了锅了,堂堂皇太子,居然带着锦衣卫闯进户部,将户部右侍郎吴履中给揍了个半死。若不是看在这厮年迈,夏德超他们下手还会更黑。 “别、别打了,下官、下官签、签字还不成么。”身后,传来了吴履中的哀嚎。 从正统开始,明廷便需按年补助边镇守军的粮饷,称为“年例”,由京运支付。这次户部拨了二十万两军饷的“年例”,朱兴明终于拿到手了。 不过闯的祸也着实不小,必须趁着崇祯尚未反应过来之前,今早的离京。离开了京城,一切都好办了。 第三十一章 导火索 事急从权先斩后奏,必须趁着朝廷尚未反应过来之前。必须趁着崇祯皇帝不知道真实情况之前,朱兴明要把军饷送去辽东。只有军饷离开了京城,才算是安全。这件事,动作要快。 昌平总兵李守鑅,带着三千铁骑,护送这二十万两白银入辽东。 二十万两,真金白银的其实也就不到八万两,其余的,是会票。 我们看以明朝为历史背景的古装剧,常常可以看到,剧中人动辄就掏出一叠一叠的银票。但我们不得不遗憾地说,这是编剧的虚构,其实明朝人是没有银票用的。 倒是在明初时流通过一种宝钞,但宝钞非常快就贬值,以致同如废纸,没有人肯用。民间交易,主要使用铜钱与白银,但在晚明海外白银流入之前,明王朝的白银存量是有限的,朝廷又禁止开采银矿,所以市场中流通的白银并不充实。 明中后期大量白银从海外流入,这才使得民间白银交易充实了起来。 如果运送的全是白银,首先,一百万两白银是整整十万斤。这么多银子不但运输不便,而且还容易路上招贼。 还好,明末钱庄已成为一种独立经营的金融组织,不仅经营兑换,还办放款,供给签发帖子取款的便利,原来在两地联号汇兑的会票,也成为钱庄发行有钞票性质的信用流通工具。 所以,朱兴明他们这次带着的二十万两白银入辽东。实则大部分都是钱庄的会票,这些会票两地通用,兑换也是非常方便的。 但有一个问题,朱兴明的计划是给辽东八十万两白银的军饷。而崇祯只给了二十万两,也就是说,还有六十万两的缺口。 这个时候,朱兴明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足以能把他老爹气晕过去的,忤逆不道的决定。 那就是,把锦衣卫查抄了陈演、王宗道还有王之心等人的家产,共计六十七万两银子的钱,全部发到辽东去。 为此,朱兴明去了北镇抚司,找到了骆养性。 “骆养性,查抄这三个狗东西的银两何在?” “回太子殿下的话,都在库房用封条存着呢。下官本想过几日在和朝廷交接,把银子送上去的。可户部迟迟下不来批文,下官也就一直这么拖着了。” 锦衣卫当然不可能白忙活,按照惯例,查抄了三名官员的家产足有六十七万两白银之巨。锦衣卫交上去的时候,朝廷至少也得返回来个几万两银子给锦衣卫的开支所用。比如立功的奖赏,加班补助之类。 这也得感谢朝廷蜗牛一般的办事效率了,这批银子还压在锦衣卫,并没有上报上去。朝廷呢,也一直没派人来交接。因为崇祯觉得,放在锦衣卫反而比国库安全。 锦衣卫至少是崇祯自己说了算,到了国库,那可是一百双眼睛都盯着。 偏偏,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自以为万无一失的崇祯皇帝怎么能想到,这笔钱被朱兴明给惦记上了。 骆养性是不知情的,于是朱兴明就跟他撂了底:“把这六十七万两银子全部运出来,发往辽东。” 骆养性只感觉脊背发麻,吓得他后背冷汗直冒,他知道私自挪用这笔钱的后果:“太子殿下,您、您三思啊,这可是万岁爷钦点,用来给官员发放俸禄和赈灾用的。” “我知道,出了事本太子一人承担。骆养性,你只管做好你自己的事就行了。夏德超、李浩,你们带人去通知李守鑅,让他火速带人来北镇抚司。就说是给他们、嗯,六十万两,六十万两银子一同发到辽东。” 锦衣卫,实际上骆养性这个指挥使已经被架空了。跟着朱兴明的两个千户夏德超和李浩,是朱兴明从十四所千户的十四人中挑选出来的。 这二人是朱兴明的死忠,几欲退出历史舞台的锦衣卫被朱兴明给扶持起来了。现在跟着太子爷殿下有饭吃有钱赚,这二人那里还管抗不抗旨。二话不说,带着人就去找昌平总兵李守鑅去了。 骆养性却是千难万难,他可是效忠于崇祯而不是朱兴明的。你做出这么忤逆不道的事来,你是皇太子倒是可以拍拍屁股去了辽东躲着了,我骆养性岂不是留在京城替你背了黑锅。这崇祯到时候一查下来,雷霆震怒之下,骆养性的脑袋怕是保不住了。 看着满头冷汗的骆养性,朱兴明笑了起来:“好了,骆指挥使本宫就不吓你了。这事与你无关,是本宫一人所为。如果你怕我父皇怪罪下来,你进宫告密去吧。” 告密?骆养性确实这么想过。可朱兴明当着他的面说了出来,这让骆养性登时尴尬了起来:“太子殿,这...” “我让你去你就去,不过要等我们出了城门口。你假装发现了我盗了这北镇抚司的库房,然后你火速回宫告知我父皇。这样,我父皇就不会降罪与你了。” 骆养性一惊:“那、那太子殿下您岂不是...” 朱兴明微微一笑:“没事,照我的话去做便是。” 把北镇抚司库房收缴上来的赃银拉去辽东,朱兴明就不怕崇祯半路截获么。 不怕,因为朱兴明早就想到了这一点,他早就留了两手。 第一,朱兴明早就去通政司,通政司的人印刷了上万份邸报,散步言论说朝廷要给辽东将士拨饷八十万两白银。再然后,朱兴明又去了会同馆,私自派出驿卒去辽东,告诉辽东将士,朝廷要给你们八十万两的军饷,已经在路上了。 生米煮成熟饭,崇祯即便是想反悔也来不及了。不过这事得等他们出了京门口的时候在办,不然崇祯皇帝一怒之下把朱兴明抓回来,那就惨了。 邸报,类似于官方的报纸。明代设立专门出《邸报》的通政司,专门管理《邸报》的出版发行。到了明末崇祯年间,《邸报》从手抄或木刻印刷改为活字印刷,规模也就更大了。 会同馆,北京的全国驿站的总枢纽。明朝的法律大典《明会典》记载说:“自京师达于四方设有驿传,在京曰会同馆,在外曰水马驿并递运所。”这条记载说明,明朝的“会同馆”,是当时设在首都北京的全国驿站的总枢纽。 也许有人会奇怪,崇祯不是裁撤了驿站么,这才引得陕西那位快递小哥李自成活不下去了然后反了。 崇祯裁撤了大部分的驿站,不是说把全国的驿站都裁撤了。如果都裁撤了,情报谁来传送。 从崇祯二年起,全国关闭的驿站占总数的三分之一,这样,一年可节省10万两的国库支出。 这一削减,使驿传服务的负荷超过了原已十分紧张的能力,从而使明朝的行政陷入恶性循环之中。因为朝廷管理交通的人员严重不足,以致不可能承担任务,地方官员只能依靠地方团练来控制驿站和道路。而被遣退的驿卒如李自成之流,就造反了。 其实所谓的裁撤驿站不过是大明亡国的一个导火索,就算是没有李自成,还会出一个张自成孙自成。大明亡国,非一人之力。 第三十二章 废太子 崇祯的性格反复无常,下面的臣子阴奉阳违。这个皇帝阴晴不定,让许多官员如坐针毡。官员和君王之间没有了默契,许多政令的执行就会出问题。而臣子们怕担责任,欺上瞒下的事更是屡见不鲜。 崇祯皇帝是经常生气的,龙颜大怒的时候百官寒颤。而这次,他岂止是龙颜大怒,而是直接踢了凳子:“逆子,逆子!这个不孝逆子!气死朕了,气死朕了!” 乾清宫内的宫人们吓得跪了一地,就连崇祯皇帝身边的太监王承恩,也是吓得颤颤巍巍:“万岁爷,龙体要紧。息怒,息怒啊,太子殿下他还年幼,他...” 可怜的王承恩,他想找个好一点的理由替朱兴明推脱。结果,想了半天,愣是没有想出一点像样的理由来。 朱兴明这次干的不叫惹事,而是几欲动摇国本的弥天大祸。 为什么这么说,留在北镇抚司的六十七万两白银,被这厮悄悄地运走了。而且,打着朝廷的名义。 这件事,居然瞒过了崇祯。直到朱兴明一行人出了北城门,骆养性才跪在乾清宫瑟瑟发抖的告诉了崇祯:“是臣死罪,臣也是刚回北镇抚司,知道了殿下将、将赃银运出去的事。” 崇祯怒不可遏,指着骆养性恨到:“你不在北镇抚司待着,你干什么去了!” 骆养性吓得浑身一颤:“回万岁爷,是、是太子殿下让臣去通政司,印、印几份邸报,说是发放给京城各部的。臣不疑有他,就去印了一些。” 骆养性越说越小声,崇祯明白了,儿子这是先把骆养性支开。偷偷带人去把北镇抚司的银子顺走了,要知道这可是六十多万两白花花的银子啊。 崇祯是想用这笔钱发放朝廷各部官员的俸禄,还有用来赈济山西以及山东灾情的。没想到,居然被这个满嘴冠冕堂皇的逆子给私自截留了。看来,自始至终朱兴明就想给辽东八十万两军饷,他知道自己不同意,就来个先斩后奏。 崇祯气炸了肺,但他也知道这事不怨骆养性。是朱兴明早把他支开了,于是疲惫的摆摆手:“哼,这逆子想带着这些钱去辽东,他以为自己出了城门朕就追不回来了么。骆养性,你们印的邸报呢,给朕一份看看。” 崇祯是不知道邸报内容的,他觉得就算是朱兴明把六十多万两银子弄走了就万事大吉了?大不了自己再下一道圣旨,半路上再把这批银子截住,重新运回京城。反正你们刚离开北京城,走的并不远。 可这次,骆养性明显更惊恐了,他战战兢兢从怀里拿出一份邸报。几乎是浑身颤抖着,将邸报双手举在头顶,自己跪在地上浑身如筛糠。 王承恩过去将邸报取过,然后迈着小碎步上前献给了崇祯。崇祯有些奇怪,这骆养性为何吓成这幅样子。 但当他看到邸报上的内容的时候,崇祯这次不踢凳子了,直接把御桌给掀了:“畜生!这个畜生!他这是跟谁学的,跟谁学的忤逆不道,这个逆子啊!天呐,朕怎么会生了这么个逆子,列祖列宗在上,朕愧对于先祖啊~!” 这次崇祯干脆痛哭流涕了,逆子朱兴明。早就料到崇祯会在半路上截胡这笔银子,于是,在邸报上印的清清楚楚。因古文大多晦涩难懂,就不上原文了。反正大抵意思就是:辽东将士戍边有功,朝廷不会让将士们拼了命还没钱过日子。朝廷就算是勒紧裤腰带不吃不喝,也得把军饷给你们凑出来。奉上谕,朝廷欲拨八十万两白银的军饷,慰藉前线的将士。望你们奋勇杀敌,保家卫国云云。 崇祯看完当场差点背过气去,奉你个无耻之尤的逆子上谕,崇祯皇帝什么时候下过这道上谕了。眼下怎么办,北京城各部都已经发满了这种邸报。几乎是各部官员都看了,八十万两白银的军饷就是崇祯的意思。 现在你还能派人去把这些钱给追回来么,你崇祯皇帝若是朝令夕改,岂不是成了京城一大笑柄。邸报都发出去了,你只能哑巴吃黄连,打掉牙和血吞吧。 这也难怪崇祯皇帝暴跳如雷,就连旁边的王承恩都吓得脸色煞白。太子殿下,这是疯了么。 朱兴明没疯,崇祯疯了,王承恩手忙脚乱的把凳子重新扶起,崇祯一屁股坐在那儿呼呼喘着大气:“逆子、这个逆子,朕、朕要...” “陛下!”周皇后来了。 崇祯在乾清宫龙颜大怒,这事立刻在宫中引起了不小的地震,有宫人得到消息,悄悄地去乾宁宫通知了周皇后。 看到周皇后来了,崇祯终于找到了发泄的对象。人总是这样,总喜欢把最深的伤害留给身边最亲近的人,崇祯是皇帝也未能免俗。 “皇后,朕要废了...”大概是过于气愤,气急攻心之下崇祯一个不稳,居然连人带凳子摔了下去。 周皇后只听得宫人说万岁爷在乾清宫炸毛了,好像是与太子殿下有关。当下周皇后顾不得手里的针线活,慌忙急匆匆的奔了过来。 怎么这一来,就听崇祯说自己废了?周皇后有些莫名其妙,你这是怎么个废了。 王承恩吓得魂飞魄散,再次过去把崇祯扶了起来,崇祯暴跳如雷。一把抓起那凳子狠狠的摔在了地上,可惜,事与愿违,没碎。 若是凳子一下子被摔得稀巴烂还情有可原,问题是崇祯低估了这御凳的质量。要知道给皇帝坐的凳子谁敢偷工减料,不怕诛九族么。 当年朱元璋修城墙,为防止民工偷工减料,命令在每一块砖上刻上工匠的名字。出了事唯工匠是问,结果南京城墙屹立六百年不倒。皇帝的御凳,那更是做工精美质量上乘。 崇祯加倍暴跳,抓起凳子连摔了三次,最后怒火更炽,指着周皇后怒道:“朕要废了这个逆子!” 周皇后这才明白过来,不由得脸色大变:“陛下,您、皇儿又做了什么忤逆不孝的事了,竟惹得陛下如此动怒。” 崇祯出离了愤怒:“说说,承恩你跟皇后说说。” 王承恩紧着嗓子,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跟周皇后一说。周皇后听罢叹了口气:“陛下,此事皇儿确实有错,只是太子乃是关乎国本,还请陛下三思。” 废掉太子,朱兴明想到过一万种可能性,唯独没想到老爹真的想要废掉自己这个太子。不过,这次自己做的事动静着实太大。 第三十三章 出卖 朱兴明几乎是全盘打乱了崇祯皇帝的计划,攘外必先安内。崇祯觉得辽东虽然危机,国内却尤甚。尤其是灾民还有各部官员俸禄,这些都拖不得。军饷不是不给,给一部分就行了。谁知,朱兴明非得全额发放。 大明朝的吊命汤啊,你拿去全都给了辽东发军饷。你这孩子说你傻吧,你做的滴水不漏让崇祯皇帝想反悔都来不及。说你聪明吧,你怎么本末倒置起来,为什么重要的事不去做,军饷发一半就好了,将士们也不会说什么。你非得先尊着辽东呢,国内怎么办。 周皇后也没想到事情会闹这么大,毕竟是自己的儿子,她看着崇祯:“陛下,皇儿年幼无知,事情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我这个做母亲的也有责任。要惩罚,还请陛下连同臣妾一起惩罚吧。” 说着,周皇后跪了下来。她这一跪,旁边的王承恩两腿一软,也跟着跪下了。 周皇后温淑贤惠,公众内外人尽皆知。发完火,崇祯也知道,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了,他只能硬着头皮同意这八十万两银子给辽东了。 只是,原本稍微消了一点气的崇祯,马上因为一个人的进宫,怒火再次的被点燃了。 京师驿站会同馆,全国驿站的总枢纽。那边传来消息,说是太子殿下以朝廷的名义,派出驿卒去了辽东,告知那里的蓟辽总督洪承畴,朝廷已经拨付八十万两银子的军饷在路上了。 “这个逆子,还真是心细如发啊。他知道朕会半路截留这六十万两银子,是以先派人去辽东告知那里的将士。哈哈,朕养的好儿子,还真是长大了啊,朕还真是小看了这逆子!” 大概实在没东西摔了,御桌被崇祯掀了,凳子也被踢了。于是,他又拿起旁边案子上的一个花瓶,‘咣当’了。 周皇后的心沉了下去,他也不明白,一向乖巧听话的朱兴明这是怎么了。难道说,又是先祖显灵,故意让他这么做的么。 周皇后抬起头,看了眼正在暴怒中的崇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毕竟,朱兴明嘴里说的那些什么成祖皇帝显灵云云,太过虚无缥缈。 跪在地上的骆养性暗暗感激,太子殿下为了撇清自己,崇祯并没有找骆养性的麻烦。于是,骆养性大着胆子跪在地上说道:“万岁爷,太子殿下还给北镇抚司留了七万两。臣不敢擅转,这七万两银子臣会上缴国库。” 七万两,那是留给锦衣卫的,崇祯叹了口气:“你们锦衣卫留着吧,朕还没昏庸到什么钱都抢。你们锦衣卫上上下下忙了这么久,总该赏的赏。各部衙门的钱,朕再想其他的办法,皇后,你身为六宫之主。咱们这后宫省一省,还能凑出多少钱来?” 后宫,那里还有钱了。谁能想到,说出来都不会有人相信,崇祯皇帝的内衣,居然还打着补丁。而这些补丁,都是周皇后亲手缝制。 一个皇帝啊,当朝天子,真就这么穷么? 真就这么穷,满清有个皇帝叫道光的,也穿着打补丁的衣服。不过他和崇祯比起来一个是真穷,一个就是作秀了。因为道光皇帝一个补丁就得五十两银子,而崇祯是一文钱没花,都是周皇后给修补的。 而周皇后自己在后宫也是常常身穿布衣,吃素食,与皇帝一起提倡节俭,一切女红纺织之类事务,都亲自动手。史书记载皇后周氏在后宫设置二十四具纺车,教宫女纺纱一事,可以得到印证。 尽管后宫开支已经缩减的不能再缩减了,周皇后还是说道:“回陛下,臣妾还能挤出两万两吧。” 周皇后身边的一个侍女想开口,可是看了眼崇祯,吓得把话生生的咽了回去。两万两,怎么可能,怕是两千两也挤不出来了。周皇后这么说,看来是想变卖自己的一些首饰嫁妆了。 一个国母皇后,一个穷的叮当响的皇帝,大明朝确实有些悲哀。 办法,似乎总是有的。骆养性又从怀里摸出一封信,然后献上:“万岁爷,这是太子殿下留在北镇抚司的一封信。万岁爷息怒,太子殿下说此信只有万岁爷您可亲启。” 崇祯一愣,恨恨的道:“这逆子这是想要活生生气死朕么,他闯出这么大祸,还有脸给朕留信,朕不看!” 你老爹被气个半死,这个时候你留这么一封信,他肯定不想看。若是你在跟前,估计崇祯大嘴巴子都扇你了。 还是周皇后心软,对骆养性说道:“拿来我看看。” 周皇后身边的侍女过去从骆养性手里接过书信,然后拿给了她。书信用火漆封印,想来骆养性也没胆子打开看。 周皇后撕开书信,看了几眼之后,不由得脸色大变。 看着周皇后的脸色有些不对劲,崇祯皇帝不由得也来了兴趣,他走到周皇后身边:“这个逆子,他又玩什么花样了。” 周皇后似乎有些犹豫,但还是把信给了崇祯,崇祯一看,只见信上是朱兴明的亲笔: ‘父皇,儿臣往南叩首。 父皇收到此信的时候,儿臣已经北上了。儿臣知道,父皇您生气了,而且是很生气。然边关建奴亡我大明之心不死,万不可寒了将士的心。儿臣斗胆运了八十万两银子的军饷,则朝中百官俸禄、赈灾剿匪难以为继。 父皇权且安心,儿臣的姥爷国丈周奎,那里还有五十万两银子。父皇可着人前去一借,姥爷吝啬,断会哭穷。 儿臣在北镇抚司案桌下左首第三个书洞,有姥爷买官卖官,私受贿赂的账簿。父皇可着令骆养性拿此账簿去国丈府问罪,若姥爷肯交出五十万两罚银则免罪,如若不肯,抄其家产便是。 别说是五十万两,一百万两儿臣姥爷也拿得出。有了这些钱,则官俸、赈灾、剿匪可为缓也...’ 国丈周奎?这个倒霉催的怎么又是他。 没错,朱兴明接手锦衣卫的时候,就开始准备坑这个姥爷了。没办法,谁让周奎和自己走的太近呢。国丈周奎,不榨干他最后一滴血,那怎么合适。 第三十四章 深入骨髓 说真的,周奎有个这样的外孙,确实是挺倒霉的。不过话说回来,这一切都是周奎自作孽不可活。若不是他贪腐成性,朱兴明也不会盯上他。好处就是,他贪了这么多,可以解朝廷的燃眉之急。 难怪周皇后的脸色不对劲,也难怪朱兴明留了这封信不让别人开启。书信的意思很明显,国丈周奎贪赃枉法不是个东西,从他身上捞钱就对了。 问题是,这事你不能让人知道。周奎犯得是死罪,崇祯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把他的钱弄来,就别治罪了。毕竟,那是周皇后的父亲。 这事不能闹大,只能以捐银助饷的名义,再次逼迫周奎交钱。而且还得是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主动上交。 估计周奎知道这事,得当场找块石头撞死。这个坑爹的外孙,坑起姥爷来也毫不含糊。 怒火万丈的崇祯皇帝,把桌子掀了凳子踢了,如果朱兴明在眼前恨不能掐死这个逆子。结果,人家一封信就让崇祯皇帝转怒为喜了:“这,这皇后啊,朕得谢谢你,谢谢国丈。五十万两,哈哈哈、五十万两!有了这五十万两,朕便可以缓一口气了。” 瑟瑟发抖的宫人们,还有跪在地上的骆养性是莫名其妙。皇爷这不会是气急攻心傻了吧,前一刻还暴跳如雷,怎么转眼间就笑容满面了。 只有周皇后内心是五味杂陈,一方面自己的父亲能献出五十万两银子的话,着实是为朝廷解了难处。另一方面,自己的父亲居然贪了这么多,作为他的女儿周皇后内心是受伤的。 周皇后出身贫寒,始终保持平民本色,与崇祯皇帝也是情深谊笃,“上重周后贤,伉俪恩甚备”。 同时周皇后也是高傲的,他经常斥责自己的几个兄弟,不可让他们仗着皇亲国戚的威风到处招摇。对自己的娘家人,周皇后向来也是严苛。 可谁想到,自己的父亲居然背着自己捞了这么多。上次捐给朝廷的八十万两,周皇后也以为父亲是良心发现,倒也没有过分斥责。谁知道,他居然还私藏了这么多钱。 若不是朱兴明在锦衣卫给查了出来,父亲照此继续贪赃下去,早晚断送了自己。 “陛下,臣妾有罪,臣妾...” 崇祯知道周皇后要说什么,只是笑着过去将她扶起来:“你无过,是朕心急了些。国丈是贪心了些,若能及时悬崖勒马,也不失为明智之选。骆养性。” 正跪在地上一脸懵逼的骆养性一个哆嗦,伏地道:“臣在。” 崇祯刚要开口,看着乾清宫内的众人又犹豫了一下,然后将手里的书信扔给他:“照信去做,退下吧。” 锦衣卫作为皇帝的亲信,说白了就是大明律法不能做的事他们去做。不能摆在明面上的事他们去干,说白了,就是给皇帝擦屁股的。 崇祯没说什么事,只是把太子爷的书信丢给了他。这个时候,骆养性深谙为人臣子的道理,信是不能当真崇祯皇帝的面看的。当下恭恭敬敬的将书信揣在怀里,对着崇祯磕了个头:“臣告退。” 信上的内容之绝密,就连崇祯身边的贴身太监王承恩都不知道。宫人们只知道的是,皇帝不再生气了。或者说,似乎没有那么生气了。 “皇后,你先回乾宁宫吧,待会儿朕忙完了政务自去找你。” 周皇后知道,崇祯有很多工作,她真是一个贤惠的皇后。能不给崇祯添麻烦的,她绝不会多说,当下点点头:“陛下保重龙体,承恩,不可让陛下过于操劳,臣妾也告退了。臣妾煮了陛下最爱吃的酸梅汤,稍后着人给陛下送过来。” 崇祯点点头,突然心情大好起来。想起那个逆子,不禁是摇头哭笑不得。 出了乾清宫大殿的周皇后忍不住回过头,看到崇祯哭笑不得的样子心中松了一口气。看来陛下是不生皇儿的气了,只是自己的父亲,唉,父亲... 国丈周奎觉得自己的日子没法过了,作为一个京城第一抠,一文钱恨不能掰成两半花的他,活生生被坑骗去了一百万两银子。 痛啊,每当想起这事,躺在炕上的周奎就心绞痛:“快、快,我的汤婆子,快把我的汤婆子递给我。” 周奎口中的汤婆子不是个人,是一种特殊的保暖用具,叫做“汤婆子”,又称“锡夫人”、“汤媪”、“脚婆”,类似于热水袋。一般是由锡或者铜制成椭球状或南瓜状的瓶子,上方开口带有帽子,从这个口子里灌进去热水,临睡前放在被子里。这汤婆子不容易损坏,大多数百姓家都会有,婚嫁时还会作为送礼的物件,甚至有些汤婆子还会传给几代人。 家仆慌忙将这个铜制的热水壶递过去,周奎放在了自己的胸口:“唉哟、唉哟,我的一百万两银子啊,一百万两啊,呜呜呜~!” “国丈莫要伤心了,钱没了再赚,着身子要是垮了,这个家的顶梁柱可就塌了。”家仆在一旁劝着。 周奎一脸的生无可恋:“六福啊,我这心啊,拔凉拔凉的哇。一百万两白花花的银子哟,说没就没了哇。我不活啦,这日子没发过啦!” 这已经记不清是第几次的哭嚎了,家仆六福叹了口气。这几乎成了周奎每日念经一般的台词了,每日这一百万两银子,周奎念叨不下一千遍。 “国丈,该吃饭了,您这别累坏了身子。厨房说是要给您煮燕窝粥,是大夫人吩咐的,说是要给您补补身子。小人过去看看。”六福摇摇头说了声。 “啥?”周奎一骨碌从炕上站了起来:“这个败家老娘们,老夫这一百万两白花花的银子都被搜刮去了,她还敢给我煮什么燕窝粥。这燕窝有多贵,有多贵!咱家这是什么条件,吃的起啊。快快快,退了退了!” 尽管坐拥万贯家财,周奎还是一毛不拔。一碗燕窝粥至少也得十好几钱银子,这吝啬鬼周奎怎么舍得。 “那,国丈你想吃甚,奴婢吩咐厨子去做。”六福回头问道。 “粥,少放粟米多放水。再来一碟咸菜,咸菜要使劲咸一点,咸点还能多吃几顿。” 周奎真的有这么抠么?还真有,这家伙就算是临死都得撵掉一根灯芯的家伙。即便是钱多的几辈子花不完,可抠门已经深入骨髓了。 第三十五章 五十万两 大概周奎自己也不知道,要这么多钱干什么。他就如同那霍比特人里的恶龙,守着富可敌国的金币。生活中抠抠搜搜,一文钱恨不能掰成两半花。可是自己贪污的银两,却是一个天文数字。 六福嗤之以鼻,抠门也没见过这么抠的。家里腌制咸菜,周奎就会让人多放一倍的盐。不为别的,齁咸可以省菜。 那盐不要钱么,古代白盐不是价值不菲吗。要啊,盐当然比菜贵,问题是周奎家里的盐,不是他花钱买的,有人送的。 江浙巡盐御史宋兴昌,每年都会给国丈周奎家送来一车上好的官盐,足够一家人食用。 六福无奈,他是知道自己的主子是个什么德行。不是有个吝啬的家伙临死一直瞪着油灯不肯闭眼,妻子意领神会的挑掉了一根灯芯,他才点头嘎嘣的么。 煮碗粥,都得少放粟米多放水的家伙。六福无奈的摇摇头,转身去了。可是,还没走到厨房,迎面遇到了一群人。 什么人大胆,敢擅闯国丈府。放眼北京城,大概也只有锦衣卫了。这次来的,还居然是锦衣卫指挥使。 六福吓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他跌跌撞撞的奔回了周奎的寝室。周奎捂着胸口大怒:“慌慌张张的作甚,我还没死呢!粥呢,煮了没有,少放粟米多放水,我让你多放水你听到了没有!” “呵呵,这是谁惹了国丈大人如此生气啊。”骆养性笑呵呵的带着几个锦衣卫走了进来。 周奎一惊,待得看清来人后,更是嚎开了:“唉哟、唉哟,我这日子是没法过啦。一百万两银子捐出去了,我是家徒四壁,吃糠咽菜,我是债台高筑、倾家荡产,我是贫无立锥、一无所有,名一钱、室如悬磬,我是翁牖绳枢、环堵萧然、空空如也...呜呜呜~!老夫我不活啦,活不下去啦...” 周奎在那儿穷尽其词的哀嚎,这搞得骆养性还真没辙。他挠了挠头,吸了一口气:“国丈大人节哀,下官是奉皇命,这个,有事找国丈商榷。” 奉皇命? 一句话使得周奎立刻不号丧了,他起身对着六福摆了摆手,六福知趣的退了下去。然后,突然间精神焕发的周奎扔下自己的‘汤婆子’,下炕坐了下来,然后对骆养性做了个请的手势。 骆养性也不客气,就顺势坐在了周奎旁边的太师椅上:“国丈啊,这个下官实不知如何说起。有人,这个有人在朝中弹劾与你。皇爷让臣来找国丈,就是不想过于声张。” 周奎心中一惊,面色明显不对劲了:“不知万岁有何圣御?” 骆养性神神秘秘,从怀里摸出一沓子文书:“国丈请看,这些都是皇爷从乾清宫的御案上拿来的,说是让国丈您仔细看看。” 如果说此时的周奎还有些忐忑的话,他接过骆养性手中的文书,只看了一眼便浑身一震,紧接着豆大的汗水从额头上流了下来。 奏疏上记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某年某月某日,国丈周奎收受某地方官多少多少银两。比如,崇祯六年,广西军械铁炮制造厂,献国丈府白银一万三千六百两。国丈言曰:吾辈当勤勉之,后军械铸炮监使升任广西布政使。 再比如,崇祯八年六月初八,晴,河南巡抚元默剿匪不力,被捕入狱。后用金银三万两行贿国丈周奎,得释。 后面,更是详细列举了周奎行贿受贿买官卖官的各种卑劣行径。有的甚至把当日的时间、地点、天气、甚至于双方对话全都记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污、污蔑,绝、绝对是污蔑,老夫一生清廉,何曾与这些人打过交道。污蔑,都是污蔑!”周奎喉头打颤,拿着弹劾文书的手都微微颤抖起来。 骆养性的嘴角带着一丝微笑:“国丈啊,是不是污蔑锦衣卫一查便知。这一桩桩一件件记录在案的案子当事人可都还在世。许多案子的目击者又绝非一人,这真要查下来,国丈您担待得起么。” 崇祯的手段周奎是再清楚不过了,况且这些都是在崇祯案桌上拿下来的。完了,这次死定了,凌迟抄家籍没家产。 周奎噗通一声跪下,登时瘫软在地,磕头如捣蒜:“罪臣该死,罪臣该死...” 骆养性慌忙将他扶起:“哎,国丈快快请起。若是皇爷当真想办您,下官还会对您这么客气么。” 周奎一怔,对啊。若真是崇祯要来查自己,锦衣卫们凶神恶煞的,管你是不是皇亲国戚,早就一声令下抄家拿人了。锦衣卫抓的,就是皇亲国戚。 “那、那骆指挥使的意思是?”周奎有些懵圈。 骆养性笑着将他扶回了椅子上:“老规矩,只要这次国丈再来一次捐银助饷,皇爷此事就既往不咎。皇爷说了,毕竟是一家人嘛。总得看在皇后和太子的面子上,只要国丈肯出钱,朕此事既往不咎。” 又—拿—钱!! 骆养性清清楚楚的看到,两行清泪从周奎的眼角流了下来。没有这么欺负人的,老子前脚刚捐了一百万两,这次又来。 “国丈,国丈?”骆养性轻声呼唤着他。 再捐钱—吾宁死呼! 生无可恋的周奎缓缓转过头,机械般的回道:“老夫依然家徒四壁,一文钱都没有了。你们要抓,便抓吧,把老夫给杀了便是。” 再要钱,周奎干脆就死猪不怕开水烫了。上次的一百万两已经让他了无生趣了,这次再来捞钱,还不如死了算了。 敬酒不吃吃罚酒,锦衣卫这种事自然是见的多了,骆养性冷笑道:“既然国丈这么说,那下官只有不客气了。不过国丈啊,下官还是劝您一句,皇爷的脾气您也是知道的。别到时候家财守不住,这人也进了诏狱。诏狱是什么地方,国丈大人比下官清楚吧。” 周奎浑身一震,惊恐的看着他:“多、多少钱?” 骆养性没回答,只伸出了五根手指。 “五、五万两么?”周奎战战兢兢试探着问道。 这次骆养性摇摇头:“不,五十万两。” ‘咕咚’一声,国丈周奎闻言,往后便倒... 周奎,一个从来分不清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家伙。他是宁死也不会再捐的,明知道不捐人财两空,可五十万两啊!自己真的会去上吊的。 第三十六章 天降甘露 在五十万两和抄家灭族的选择上,周奎宁可选择后者。谁说钱没了可以再赚,周奎是那种宁可抱着钱箱子沉入水底也不肯获救的家伙。上一次一百万两,已经让他抽筋剥皮了。 国丈,国丈!这怎么好端端的,突然就这么晕倒了呢,快、快把人扶起来。”骆养性喊道。 身边的几名锦衣卫过去,将周奎扶起来,连掐带揉的,终于周奎悠悠醒转。 醒过来的周奎眼神空洞,两行清泪再次从眼角滑落。五十万两,五十万两啊! 国丈周奎吝啬之名骆养性也是素有知闻,上次弄走了他一百万两已经让他丢掉了半条命。这次再从他身上弄走五十万两,估计他得上吊了。 对于这种事,骆养性也没有什么好劝的,只是一拱手:“国丈大人节哀。” 他不说还好,这么一说,周奎立刻颤抖起来。他摊倒在椅子上,左手捂着胸口,右手颤抖着指着炕头。 几个锦衣卫们面面相觑,无人知道国丈这是什么意思。骆养性也是一脸懵逼,无奈之下只好吩咐:“去把家仆叫来。” 手下出去,把家仆六福再次叫了进来。六福一进门,就看到瘫软在太师椅上的周奎,不由得大惊失色:“国丈老爷!” 要不说怎么还是身边的人最了解呢,六福一看周奎指着的方向,立刻就明白了。他抢到炕头,将被子底下的那个汤婆子铜壶抱了出来。 心细如发的六福用手一摸:“还是热的,国丈老爷,快捂上。” 这个‘汤婆子’似乎成了周奎的救命稻草一般,他慌忙一把抢过放在了胸口。 要说这热水壶还是真是有着神奇的效用,周奎似乎回过了一些神:“唉哟、唉哟,五十万两、五十万两银子啊,老夫、去死了算啦~呜呜呜~!我,我去死。” 骆养性:“国丈节哀,锦衣卫的诏狱,上个月刚刚审死了一个犯人。惨不忍睹啊,浑身上下没有一个囫囵的地方。” 这算是警告了。 嚎归嚎,最终周奎还是在生无可恋的绝望眼神中,吩咐下人又去钱庄兑了五十万两银子的会票。这次,对于周奎来说真的是伤筋动骨了。 锦衣卫走了,骆养性得到了他想要的。只是让周奎做梦都没有想到的是,这一切都是自己的好外孙,太子朱兴明干的好事。 “国丈老爷,粥熬好了。按照您的吩咐,少加粟米多放水。这是您要的咸菜,小人腌制的时候,加了双倍的盐。”家仆六福将周奎的晚饭端了上来。 此时的周奎那里还有心情吃粥,他颤抖着嘴唇,颤颤巍巍的接过粥碗。大颗的眼泪落了下来,一边吃一边嚎。吃一口是嚎一嗓子,再吃一口,再嚎一嗓子... 六福有些看不下去了,把咸菜端过去:“国丈老爷,不能光喝粥,吃点咸菜吧。” 周奎委屈的看着他:“六福啊,这往后咸菜也吃不起了。五十万两银子啊,呜呜呜~!” 第二日,皇极门早朝,文武百官们陆续而来。唯独国丈周奎没来,就在众人窃窃私语之际。只见一个佝偻着腰的老头,被一个太监扶着颤颤巍巍的走来了。 “咦,这人是谁,有些面善啊。” “我x(靠),这不是国丈周大人么,怎么、几日不见老了这么多。” “周大人你这是?” 待得走近,百官们围了上来,你一言我一语的看着周奎。众人有一种错觉,周奎怎么这幅德行了,似乎是被人抽了筋的老狗。 周奎没说话,只是不住地流泪。众人加倍惊奇了,正议论纷纷中,早朝太监宣召上朝了。 百官们鱼贯而入大殿,崇祯今日看起来似乎气色不错。百官们山呼完万岁,崇祯轻轻一摆手:“众位爱卿平身吧。” 看皇帝的样子,今日这是有喜事了。 户部尚书方岳贡大着胆子站了出来,施了一礼问道:“臣观万岁今日龙颜大悦。莫不是边关打了胜仗么,还是流寇已被清缴,或是后宫有甚喜事呢。” 崇祯确实很高兴,他哈哈一笑:“都不是,朕今日要告知诸位爱卿一个好消息。朝廷难啊,这些年连年打仗加上灾害不断,国库早已见了底,这个难为你们户部了。” 崇祯终于说了句真心话,感动的户部尚书方岳贡伸袖擦了擦眼泪。方岳贡是个好官,忠臣。掌管户部钱粮的他,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崇祯终于理解了他们的难处,方岳贡忍不住老泪纵横。 崇祯心情也很激动,他忍不住站了起来:“朕知道,这些年不止是朕,你们也都过的不容易。据朕所知,各部衙门许多官员家里也是无米下锅了吧。这些都怪朕,是朕辜负了你们。” “陛下!”群臣齐刷刷的跪在了地上,有人悄悄擦起了眼泪。 是啊,这些年国内没有一天太平日子。朝中更是诸事繁杂,天灾人祸加上连年战乱,搞得崇祯皇帝和百官之间闹得很僵。君臣离心离德,互不信任。 今日崇祯皇帝突然和众人交起心来,这让朝中的一些清流之柱们,登时感激涕零起来。 崇祯元年,皇台吉亲自率领十万大军绕过关宁锦防线直扑北京城。明清双方在北京城外足足打了半个多月,但最后皇台吉还是在北京城下铩羽而归。 可为什么到了闯贼李自成仅用了两天就攻破了皇太极半个月都没攻破的北京城。 这其中自然有多方面的原因,但有一点,就是崇祯与臣子之间离心离德互不信任。当时崇祯不是没有想过迁都南京,毕竟南京城是大明另一个政治枢纽。在南京依旧保留了三省六部,也就是说,只要崇祯到了南京,大明王朝所有的政府部门都可以继续运转。 当崇祯提出这个建议的时候,没有一个臣子附和。崇祯虽然不是昏君,但极端自负,根本听不进意见,在17年内,他就换了19个内阁首辅,这种急功近利的做法,自然弄得众叛亲离,最终也让李自成的农民军愈演愈烈,兵临城下。 如今这皇帝居然还群臣交起心来了,崇祯知道这些做臣子的不易。百官们也了解了皇帝的难处,于是,大家冰释前嫌,崇祯也忍不住落下泪来。 “朕亏欠你们的,许多官员有的甚至是一两年的俸禄都没有发下来。朕今日便在这里表个态,凡我京城官员,欠的俸禄每人发放至少六个月的。家境困难者,可向朝廷书面申请,朝廷酌情补清你们的俸禄。” 这,简直就是天降甘露啊!百官嗡嗡声大作,并不是所有的官员都是贪污行贿。总还是有那么些,两袖清风的家伙存在的。 第三十七章 当务之急 朝廷要发放俸禄了,这是真的假的。贪官们还好说,他们日子过得滋润,俸禄对他们来说无关紧要。对于那些所谓的清流支柱来说那就不一样了,听说都有官员的家眷在家里种菜织布换取生活费。若是发放俸禄,就能解燃眉之急。 朝廷是个什么德行大家心知肚明,哪儿来的钱? 就连户部尚书方岳贡也是莫名其妙,户部掌管天下财政,国库估计老鼠进去都得哭着出来。发朝奉,皇帝莫不是想钱想的糊涂了吧。 是国库里还有几十万两银子,可这些钱一来是给山东和山西赈灾的,二来还需要用这些钱征缴各地作乱的流寇的。再说了,就国库那几十万两银子你都给了朝官发俸禄,赈灾怎么办,剿匪的钱怎么办。 “万岁爷,臣有话要说。”想到这里,方岳贡也不管怕不怕得罪百官也不管崇祯会不会生气,直接站出来有事起奏。 崇祯却笑着摆了摆手:“你先别说话,朕知道你的意思,方卿家是想说户部没钱,国库没钱。这些钱,是用来赈灾,是用来平流寇的。” 方岳贡施了一礼:“臣就是这个意思。” 群臣已经记不起了,崇祯皇帝有多久没有这么高兴过了。他甚至与有些高兴过了头,国内的形势如此严峻,皇帝居然还有心情在朝堂上废话连篇。 崇祯不废话了,他在人群中寻找着:“国丈何在。” 国丈?群臣这才一起转头,齐齐的看向了周奎。 周奎脸色苍白,病恹恹的,一幅如丧考妣的表情。崇祯皱了皱眉头,他也知道自己这个抠门老丈人不是个东西,于是又叫了一声:“国丈~!” 皇帝宣召,你还不快点答应,你是想作死么。就在群臣的讶异声中,周奎哭丧着脸站了出来:“臣在。” “你跟诸位卿家说说吧。”看到周奎死了爹一样的表情,崇祯已经有些不悦了。 可周奎着实没法高兴起来,他耷拉着脑袋,半死不活的转头对同僚们说道:“建奴寇关、流民造反、加之天灾不断,臣身为国丈当为同僚表率。臣愿为朝廷再献上白银五十万两,以解各位同僚俸禄之困,望各位同僚齐心协力效忠我大明,效忠我主万岁爷。” 机械一班的周奎像是念书一样面无表情的说完这段话,实际上,这番话也不是他想说的,而是周奎的长子看到老爹魂不守舍的样子,怕在朝堂上惹出祸端。于是,手抄了这份讲稿,让周奎一路背诵下来。等被万岁爷宣召的时候,念出来即可。 于是就有了这么一幕,却把下面的群臣吓了一大跳。 五十万两,都知道这个京城第一抠有钱,他还真有钱啊。上次不是给朝廷捐了八十万两么,这次有捐了五十万。 知道的人都在想,即便是国丈家里再有钱。这么个捐法,这次怕也是倾家荡产了。 也有人在想,是不是万岁爷要对臣子们有什么大动作。先是封了太子爷为锦衣卫副指挥使,然后查了陈演和魏藻德王之心等人,把百官们吓得半死。 还好,后来这皇太子去了边关监军去了,群臣才算是稍微松了一口气。而这次突然国丈又捐了五十万两,这是什么信号呢? 以周奎的个性,这么个抠门吝啬的家伙突然散尽了家产,是不是就是怕将来被清算。而自己贪了这么多,将来万岁爷会不会拿自己开刀呢。 这么想的官员不在少数,有人更是心惊肉跳的连连擦汗。 但更多的官员是感激,尤其是那些自诩为清流支柱的官员们。这些清官有的是为了名声确实两袖清风,朝廷拖欠了这么久的俸禄,有的家人确实日子过不下去了。 而这次国丈居然捐出来五十万两白银,京城官员的俸禄终于有了着落了。虽说不能全额发放,至少发放几个月的也好啊。 “嗯,国丈如此忠心,朕心甚慰。诸位爱卿,这些钱朕以天子之名起誓,朕不会动一文,全部用来发放拖欠各部的俸禄。” “皇爷万岁,万岁!万万岁!”群臣们再次感动的伏地跪拜。 只有周奎,继续耷拉着脑袋,生无可恋的看着这个对他来说是灰色的世界。内心在想,这一百五十万两白银就这么白白的送出去了,这要自己省多少碗粥才能攒出来。大概,得等到人类毁灭吧... 朱兴明的队伍已经离开京城八十多里了,八十万两白银的军饷,在昌平总兵李守鑅的护送下,一路浩浩荡荡往辽东方向而去。 朱兴明身边,带着暗卫孟樊超,还有两个锦衣卫千户夏德超和李浩随行。同时,京城会同馆派出去的驿卒,已经到达了辽东。 锦州松山,蓟辽总督洪承畴现在是一筹莫展。且不说从关外细作得到的消息,建奴黄台吉最近动作频繁,大有来犯之势。 就算是部下,最近也是闹事者不断,部下的将领们就一个要求,发饷。 朝廷拖欠的军饷迟迟不发,还有以前打仗立过战功将士的奖赏,甚至于阵亡将士的抚恤金都没有发放下来。 虽然朝廷是给予了奖励,可都是画饼充饥,将士们并没有得到实物。 没军饷,士兵们发牢骚者有之,闹事者有之。 更让洪承畴担心的是,再这样下去,别说是士气涣散,将士甚至会有哗变的可能。 如果此时黄台吉再派兵来犯,将士们如何抵御。虽说是辽东一线有着十几万大明精锐,可如今士气低落,一旦开战后果不堪设想。 自从袁崇焕被崇祯皇帝凌迟处死之后,到现在崇祯十三年洪承畴担任了蓟辽总督一职洪承畴是个什么人呢,历史上他是个降清的降将,但此人是否为汉奸,颇有争论。撇开洪承畴汉奸的名声不谈,此人可以称得上文武双全,是难得的人才。 松锦之战中,皇台吉发大兵围困锦州,势在必克。洪承畴主张徐徐逼近锦州,步步立营,且战且守,勿轻浪战。 且不说洪承畴的功与过,至少在没有被俘之前,此人是效忠于大明的。 辽东将士中,是有许多猛人的。如何利用好这些猛人是眼前当务之急,能不能抵御建奴的关键就是这些猛人。 第三十八章 战斗力 有一件事朱兴明不得不承认,黄台吉是个极难对付的对手。满清骑兵的战斗力,在领兵器时代着实也可畏可怖。并不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明军的战斗力在这方面确实技不如人。 现在是崇祯十三年,洪承畴是蓟辽总督,吴三桂是边关大将。历史的车轮没有滚滚上前之前,他们都是效忠于大明的猛将。 只要你能打,能为朝廷立功,朱兴明就会继续重用他们。 受限于运输技术的限制,靠着人力牛马去往边关运输军饷,行进速度是很慢的。 崇祯十三年,黄台吉率大军扣边,松锦之战正式拉开序幕。 好在,朱兴明知道时间还来得及。按照这个行进速度,是可以赶在建奴之前到达锦州前线的。 崇祯十三年六月,黄台吉指挥清兵兵临锦州,开始了围城的持久战。现在是二月份,大概三月初朱兴明他们就能抵达锦州防线。 昌平总兵李守鑅,担心皇太子朱兴明年幼,受不了长途跋涉。到了丰宁县,李守鑅下马走到朱兴明马车前,一拱手:“太子殿下,咱们走了十余日了,不如在丰宁县休整几日再出发吧。” 朱兴明掀开马车车帘,看着前面的行军队伍摇了摇头:“不,继续赶路。辽东建奴不日来犯,咱们耽搁不得。” 李守鑅莫名其妙,太子殿下是不是糊涂了。你是怎么知道建奴要来犯边,可太子爷执意行进,他也不好说什么,只是一拱手:“末将遵命。” 此时的昌平总兵李守鑅带着三千明军将士北上,护送辽东军饷。看似三千铁甲威风凛凛保护周全,实则这一路上也有很大的凶险。 此时国内流寇做乱,若是被人得知明军有八十万两军饷北上,不免会被他人觊觎。虽说是他们不敢硬碰明军,但保不齐会用什么阴招。 八十万两白银当然吃不下,毕竟明军三千将士不是一群流寇所能惹得起的。若是半路拦截,抢它个十几万两也不是不可能。 是以,一路上李守鑅丝毫不敢怠慢。护卫军饷的将士侧卫两翼,护送着这些运输征调来的百姓赶着马车一路北上。 此时,驿站的裁撤弊端开始显现出来。 没了沿途驿站,交通信息不通。官道常年疏于打理,许多道路崎岖难行。 朱兴明乘坐的马车,绝没有后世车子那么舒服。这种木制车轮的马车,若是在城内平缓的道路上行驶,行进速度慢一些的话还能接受。 如果是崎岖不平的山路,坐在里面简直就是活受罪。这种感觉怎么说呢,就像是朱慈烺骑着一辆被扎破了车胎的自行车。 颠簸、旋转、跳跃,朱慈烺就像是骰蛊里的骰子一样,在车厢内一路跳跃。他感觉自己的身子,都被颠簸的要散了架一般。 无聊的时候,朱兴明就会高歌。伴随着被颠簸不堪的马车,朱兴明从喉咙里发出的声音是有节奏的断断续续:“啊、啊、啊……咦、咦、咦……呜、呜、呜……” 朱兴明现在并不太过担心,有了军饷的明军战斗力还是不错的。 锦州松山,蓟辽总督洪承畴眉头紧锁。作为一个镇守边关的老兵油子,洪承畴很确定,从建奴最近频繁的动向来看,他们这是想要进攻。 将士们不以为然,依旧是我行我素。有一个不得不承认的事实,平原决战,即便是十倍于建奴的明军,也很难击溃对方。 建奴的骑兵战斗力在冷兵器时代可以说是巅峰,而明军的火器有着很大的局限性。 固城死守,是明军最大的优势。 固守城池,占尽地利之便,可阻挡防御建奴的进攻。所以将士们觉得,即便是建奴来犯,只要死守城池就好了。 洪承畴却知道,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黄台吉不是个容易对付的角色。此人能征善战,诡计多端。善用奇兵突袭,令人防不胜防。 约束部下,稳扎稳打,才是克敌之法。 问题是,此时的部下们已经怨声载道了,无粮无饷,将士们哪里还有力气战斗。 即便是辽东的精锐关宁铁骑,他们之所以能打,是因为关宁铁骑将士们的家在这里。 这里有他们的家,他们的亲人他们的土地。建奴来犯的时候,关宁铁骑为了保护自己的家人和土地则会拼死决战。 现在问题是,没钱啊。朝廷的军饷一拖再拖,大半年的军饷都没有着落,将士们也得养家糊口啊。 大明朝廷对自己如此,让将士们心寒,谁还愿意为你拼命。据说建奴对待投降的俘虏待遇不错,若不是不愿意顶着汉奸的罪名,早就投降到建奴那边去了。 “洪大人,朝廷的军饷什么时候发下来?”左都督曹变蛟前来问道。 曹变蛟是谁,山西大同人,明朝名将。名将曹文诏之侄。身怀勇力,少年时即随曹文诏在军中效力。多次镇压反贼,很受天子器重。先后被任命为参将、副总兵、都督佥事、左都督、总兵官。时称曹文诏和曹变蛟为大明朝的大小曹将军。 曹文诏死后,他便跟着洪承畴镇守边境。 这个曹变蛟有多猛呢,曾经打的反贼和建奴满地找牙。甚至一度差点冲进清军大营活砍了黄台吉,历史差点因为他改写。 当时的西北非常乱,像什么扫地王、李老柴一类的,扯张虎皮就敢“替天行道”,动辄数万人呼啸而过,很难对付。 曹文诏当时手下三千明军,看起来似乎有些寒酸。其实兵贵精而不贵多,更何况还有一个曹变蛟。 反贼都是一群乌合之众,一到任上,曹变蛟就显示出来超常的天赋,率领手下千把个人,对着反贼一顿穷追猛打。可以说是战必胜,攻必克,仅仅用了几个月时间基本肃清了陕西流贼。 反贼着实被他打怕了,于是一路跑,而曹变蛟就跟着一路追。 当时在潼关南塬,曹变蛟作为主攻,打的李自成老婆都扔了,仅带七名手下狼狈而逃。 松锦之战,黄台吉围困松山,明军逃的逃散的散。唯独他曹变蛟反冲锋,一度冲进了黄台吉大营,黄台吉身边一干猛将居然抵挡不住,差点就让曹变蛟万军从中取上将首级。 黄台吉被吓了个半死,可惜最后敌众我寡,曹变蛟身中数箭被俘后壮烈殉国。 这么一个猛人,也是朱兴明最想结识的。这次北上监军,朱兴明就是想见识一下这个曹变蛟。 第三十九章 无米之炊 明末是一个波澜壮阔的时代,在这个时代即便是英雄辈出却也无力回天。大明王朝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从上到下已经民心尽失。崇祯性格激烈,如此下去只会加剧灭亡的速度。 时穷节乃现,国难显忠臣。 大明朝不乏名将、也不乏忠臣,像是曹变蛟是个直性子,他的部下日子过得尤其困难。曾跟随他南征北战,征缴反贼立下汗马功劳,尤其是抵御建奴更是悍不畏死。 结果,部下的日子过得实在是一言难尽。许多人家里已经无米下锅,他们为大明付出了这么多,将士收到这样不公正的待遇着实令人心寒。 曹变蛟的部队是唯一一支没有跟着闹事的,倒不是这些人没有牢骚和怒火。而是,他们都效忠自己的将军曹变蛟,不想让将军为难。 而部下们越是什么都不说,曹变蛟却更难受。终于他忍不住来找洪承畴,却不知洪承畴自己也是有苦难言。 “这个,变蛟啊,朝廷也有朝廷的难处,这个……” “哼,朝廷有难处,那兄弟们呢。兄弟们吃什么,家里头的日子都过不下去了,咱们难不成要活活饿死不成!” 洪承畴大怒,一拍桌子:“变蛟,休得放肆。” “干啥,朝廷拖了半年的饷银不发,还不让人说啦!就算是到了天子面前,末将也敢这么说!” 曹变蛟怒火万丈,洪承畴并没有继续责怪他,只是叹了口气:“我会继续向朝廷写奏疏,告知边关将士之事,你回去安抚好将士,我来想办法。” 话虽如此,洪承畴又能有什么办法。他虽为蓟辽总督,可为辽饷一事,无数次上书朝廷,结果都石沉大海。 这次,洪承畴无奈,只好再次摊开纸笔,这次他没有再客气,而是直接上书崇祯: 臣启圣上,辽东边关局势危矣,建奴近日动作频繁,大有兴兵来犯之势。 然边关将士多疲惫,军饷无着,将士无以为继,士多怨訾。臣往南叩首,辽饷万不可减駮拖欠。辽边将士戍国卫边,保我大明江山万万年。臣死罪,乞圣上速解辽饷之困,臣等边塞将士当誓死杀敌,以效忠全。 正写着,有人来报:“报,报洪总督大人,京城急报!” 就在这时,军中几个部将也闯了进来。帐外的守卫想阻拦,被几个将领推开。 “闪开,别挡着老子,老子要见洪总督!” “朝廷的军饷还不发下来,兄弟们要喝西北风啦。” “这打的什么鸟仗,老子的兵都要哗变了。朝廷再不给钱,谁还愿意出来卖命。” “对,今日朝廷不给个说法,我们就不走了。” 手下将领们怒火万丈,这也怪不得他们,这日子确实是没法过了。没有军饷,怎么领兵怎么打仗。 身为蓟辽总督的洪承畴看到部下冒冒失失的闯了进来,不由得大怒而起:“干什么,你们想造反么!” 对于这位总督,部下们还是相当敬重的。看到洪承畴动怒,将领们登时没了脾气。他们不敢再发火,只好开始哀求。 “洪总督啊,不是弟兄们发牢骚,您说这军饷都拖欠了多久了。” “是啊总督,哥几个倒是还好说,可几个手下都难办啊。他们的日子确实没法过了,今儿老子在军营点卯,你们猜怎么着,来了不到一半的人。剩下的,要么去给人做短工要么去做苦力去了。这一大家子人都需要养活啊,洪总督啊,兄弟们实在撑不下去了。” “你这还好,老子手下几个守锦州时战死的兄弟,他们的家人抚恤金至今还没着落。留下的孤儿寡母怎么活,有的大冷天在冰河里给人洗衣,朝廷不能让战死的兄弟们在天之灵寒心那!” “洪总督,兄弟们求求你了。哪怕先给一个月的军饷,让兄弟们先活下去啊!” 洪承畴千难万难,确实他也知道将士们的难处。这出来当兵打仗无非就是混口饭吃,这样的部队,若是建奴来犯能打胜仗就有鬼了。 想到这里,洪承畴再给崇祯皇帝的奏疏上又添了几笔:臣冒死启奏圣上,若不解决辽东将士军饷之困,臣将卸甲归田,臣实难堪此大任。 这是洪承畴用最后的底线来要挟朝廷了,你们不知道辽东有多难么。再不给钱,老子这个蓟辽总督也不干了。 这是极为冒险的一份奏疏,因为洪承畴知道崇祯皇帝的脾气,他最受不了的是别人的威胁。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崇祯,被闯贼李自成围困京城的时候,李自成是没想过要攻下北京城的,他甚至想和崇祯谈判。只要崇祯愿意封他为西北王,李自成不但撤兵回山西,还会帮助朝廷剿灭其他反贼。 可崇祯并没有答应,甘愿玉石俱焚也宁死不从。 洪承畴这封奏疏若是送到御前,不知道崇祯会不会以为他骄兵自傲,而对洪承畴恨之入骨。 但没办法,为了解决辽东将士军饷,洪承畴豁出去了。 洪承畴旁边的大将曹变蛟对进来的传令兵说道:“不是京城来急报么,会不会是给咱们送军饷来了,快快快,让他进来。” 有部下一听,立刻嗤之以鼻:“朝廷送军饷,做梦吧。他们岂能有这么痛快,八成又是敦促咱们固防应战的吧。” “对,要么就是说几句劝勉的屁话。老子们早就听的够了,老子不要什么劳什子勉励,老子要钱,要军饷!” “没错,京里的这些狗官只知道说这些没用的屁话。那送急报的孙子呢,进来看老子不打死他。” “对,打死他!” 部下们怒火万丈,朝廷屡次拖欠军饷,实在躲不过了朝廷就会派人来说几句劝勉的话。什么朝廷现如今也困难,将士们且等缓几日,不日朝廷自会拨款云云。 听的久了,部下们见到这些来送信的驿卒就忍不住怒火万丈。 “够了,都闭嘴。”洪承畴怒喝一声。 这时候,京城来的驿卒走了进来,将士们虽然没有动手,可个个眼神都能杀死人。 这驿卒吓得不轻,慌忙单膝跪地送上京城急报:“报,朝廷下拨的军饷已在半路,不日抵达辽东。” 军-饷!! 将士们面面相觑,无不心头怦怦直跳,真的,是军饷来了么? 众人面面相觑,军饷。朝廷怎地突然如此大方了,不过到底发多少军饷,并没有说清楚啊。 第四十章 君恩似海 朝廷终于是大方了一次,辽东战事紧急。辽饷一直都是朝廷最为头疼的问题,同样作为主帅的洪承畴也是一样。无粮无饷,还怎么打仗。有人说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 我呸!那是明军不满饷,满饷也不可敌。 就连洪承畴都忍不住猛地站了起来,激动的问道:“多、多少军饷,快说!” 看着如同要吃人的将领,驿卒当下不敢怠慢,毕恭毕敬的单膝跪地拱手道:“回总督大人的话,八十万两。” 八...十...万...两!... 营帐内的诸将无不倒吸一口凉气,八十万两啊。这意味着,不但所有蓟辽各处的将士军饷能够得到全额发放,那些阵亡将士的抚恤金也都会一文不少的发下来。 这对于饥渴中的边关将士来说,无异于久旱逢甘霖。 八十万两啊,等等,朝廷哪儿来的这么多钱? 要知道,此时的大明王朝国库早已枯竭见底。百姓更是苦不堪言,朝廷一方面不断的征税,百姓负担不断的加重,于是反贼四起。朝廷继续征税继续平叛,如此无限死循环,直到把自己玩完儿。 能打的人脾气往往火爆,曹变蛟就是个霹雳火爆脾气,他冲过去伸出蒲扇般的手掌一把将这驿卒如提小鸡般的抓了起来:“说!八十万两白银是你亲眼所见,还是传闻。朝廷护送军饷的人是谁,什么时候到辽东?” 这些武将都是火爆脾气。这驿卒被提小鸡一样提在半空,直疼的是龇牙咧嘴:“是、是昌平总兵李守鑅亲自押送,皇太子为蓟辽监军,亲至边关慰问将士。此时他们怕是已到丰宁了,不日便抵达边关。” 朝廷居然派了昌平总兵来护送军饷,而且来的居然还是大明储君皇太子殿下。诸将再次的面面相觑,这么说,是真的了。 所有将领们都惊了,曹变蛟终于放下了这驿卒,然后对他一拱手:“对不住了兄弟,适才多有得罪之处还请多多海涵。” 还好这驿卒也是见过世面的人,他冲曹变蛟点点头以示并不在乎。然后,从怀里摸出一封书信:“总督大人,这是太子殿下的亲笔书信。” 书信是朱兴明的,直接给洪承畴的。洪承畴急不可耐的一把接过书信打开,诸将一起围了上去。 书信确实是朱兴明亲笔:蓟辽总督洪承畴听宣,本太子不日北上。朝廷知诸将士贫窭,此乃国失。今自京城调拨军饷八十万金,以慰我蓟辽将士。望诸将奋勇杀敌,卫我大明,以全诸将士之忠心也! 洪承畴握住书信的手都微微颤抖起来,八十万,真的是八十万两啊。 下面的将领们登时欢呼雀跃起来,这么大一笔巨款。有了这些钱,不但将士们的日子可以美滋滋的过下去了,还可以加固边防,购置军械。 朝廷如此器重我边关将士,大家再不拼命,那还对得起朝廷么。 洪承畴激动的将原本桌子上想上书崇祯皇帝的奏疏拿起来,撕的粉碎。然后,他把撕碎了的奏疏塞进了嘴巴里,呜咽着道:“朝廷没有忘了咱们,万岁爷没有忘了咱们啊!” 洪承畴有些激动过头了,前一秒他还怒火万丈的想上书崇祯发泄心中不满和牢骚,现在看来,是自己小人之心了。 朝廷如今这么难,天灾人祸不断,万岁爷竟然还力排众议从牙缝里挤出来这八十万两银子,先紧着边关将士。洪承畴怎能不感动,他激动之下,把自己的奏疏撕了吃了。 “洪总督!”将士们大惊。 洪承畴摆摆手,流着泪呜咽着。然后,他从帅帐内的案桌旁走下来。对着帐外的南方,噗通一声跪了下来:“万岁爷!” 诸将也都是心中感动,人心都是肉长的。万岁爷竟然如此大手笔,不但一次性把过去所有拖欠的军饷都带来了,居然还让年幼的皇太子来边关慰问将士。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了万岁爷信任边关的将士,大明边关的安危,朕就交给你们了。 洪承畴这一跪,身后的诸将们跟着一起跪了下来。洪承畴拍着胸脯,涕泪横流:“万岁爷在上,君恩似海,臣节如山。臣洪承畴,定当誓死效忠大明!” 这其实是极其讽刺的一席话,洪承畴曾经写诗:君恩深似海,臣节重如山!结果松锦之战被俘降清后,为满清定鼎中原立下了汗马功劳。 这些对于朱兴明来说不重要,至少目前不重要。他能做的是,带着这八十万两白银北上,阻止松锦之战的败局。 好在,时间按理来说还来得及。 大概是对于洪承畴这一番过于激动的澎湃有些难以理解,曹变蛟更多的是一匹沉默的野狼。作为大明王朝的一个猛人,曹变蛟人狠话不多,这次他提出了自己的看法:“洪总督,此刻你我与此不忙感恩朝廷。丰宁一带匪患猖獗,虽说由李守鑅护送军饷,然末将以为还是派兵去迎接一下为好。” 洪承畴这才醒悟:“对对对,本督居然忘了这一层。变蛟啊,你带三千铁骑,去丰宁迎接一下太子千岁爷一行人,以策万全。” 曹变蛟微微一笑:“区区丰宁流贼,还用的着这么多人么,末将仅带八百人足矣。” 对于曹变蛟这种猛人,曾经三千部下追着十几万反贼四处跑的家伙。若不是看在太子千岁爷的面子,还有这八十万两银子的份上,八百人,对他来说都是多的。 丰宁县,此处因大明与建奴在辽东的连年征战,辽东与京师缓冲地带的丰宁,此地人迹逐渐稀少起来。 此地虽然说没有山西那么乱,可据说也有不少流寇作乱。而且这些流寇,经年以来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过了丰宁县,总兵李守鑅明显的紧张起来。毕竟他手里护送的,可是整整八十万两白银的军饷。这批军饷之重,一旦出现问题,自己可是万死莫赎了。 是以,这一路上凡是险地荒野,李守鑅都不敢多耽搁。手下三千将士,护送着这批军饷缓缓北上。 可运输军饷的民夫却有些吃不住了,长途劳累之下得不到足够的休息,有些人开始抱怨起来。而且要命的是,那些骡马也承受不住。 于是,在离了丰宁县一百三十余里外的一片荒野,运输大军不得不暂时停下休整。 这一休整,就容易出问题。八十万两白银,这不是一笔小数目。就连朱兴明自己,也非常紧张。 第四十一章 苦难的百姓 这不是太平盛世,而是步步危机。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一路上朱兴明见识到了什么叫做赤地千里哀鸿遍野了。他自己都不敢相信,这还是那个强盛的大明王朝么。 这一路上,朱兴明感觉自己的骨头都被颠簸的快散架了,好不容易车队停下了休息,他彻底放松的伸伸懒腰,从马车里钻了出来。 昌平总兵李守鑅带着几名属下走了过来,对于这位年幼的太子爷,他们都是极为尊敬的。 “太子殿下,民夫们都很疲累,今夜咱们只能露宿荒野了。殿下还是多穿点衣服,以防着凉。”李守鑅一拱手。 朱兴明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自己的身子骨还不至于如此的脆弱。此时天色渐渐的黑了下来,李守鑅将部下设置到了外围警戒。民夫和马车,被围在核心。 按理说,三千明军铁甲的护卫,在丰宁地界上是无人敢来动这笔巨额军饷的。不过对于穷疯了的流寇来说,也不能掉以轻心,他们可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 民夫们燃起篝火,初春的夜晚依旧寒冷入骨。外围的那些站岗的明军将士们,都在不停地跺着脚呵着气,篝火为众人带来了一丝丝的温暖。 随着一堆堆的篝火燃起,民夫们数人一堆的聚在一起。很遗憾,这些被征集来的民夫没有工钱的。说白了,他们都是一群杂泛差役。 杂泛差役是什么呢,这里的杂泛指的是临时性征调的夫役与银、钞、车、马等钱物。凡筑城、修路、治水利、造官衙、送粮草无不随时派役。 这种杂役没有固定的时日,常不计报酬。偶有计酬的,也为数甚微,不敷旅途之资。 杂泛差役种类繁多,又加以不时征发,往往占用大量民力,致使“贫弱不能胜者,多至破产失业”。为此,百姓往往采取各种方法逃避杂泛差役。富户权势之家,买通官府以诡避,或冒充站户而得免;贫者或投充诸王贵戚的家人,或充当豪富、寺观的佃户以逃避,由此造成户口大量的流失。 这些运输军饷的民夫,不但没有钱。而且,还得自备干粮。 没错,朝廷不管你吃住。你是免费为朝廷义务劳动,这些民夫可以用凄惨来形容。 守着一车车白花花的银子,他们衣衫单薄,大多数百姓甚至穿着的是草鞋。而他们几乎是每个人都背着一个布袋,布袋里,是他们的干粮。里面,除了一些糟糠粟米,就是一些粗粮杂饭。 就这些东西,他们也都往往舍不得吃。初春的大地上已经有了些许的生机,这些民夫沿途赶着马车,一路上遇到的野菜野果都被摘下来放在自己的布袋里。 到了入夜,他们就会三五成伙的聚在一起。把白天采摘来的野菜甚至于树叶,混在那些发黑的杂粮糙米中,浓浓的熬上一大锅,那是他们的晚饭。 甚至,大多数时候,这些民夫一天只有一顿饭。因为他们必须节省粮食,他们身上随身携带的那点粮食,根本不够来回路途的。 一路之上,朱兴明烺和这些民夫打交道是时日并不多。这些事,他都是并不知情的。 这次在这荒郊野外留宿,闲来无事的朱兴明烺从马车里钻了出来,他才注意到了这群民夫。 一锅锅的野菜粥被熬好了,空气中散发着野菜的味道。 朱兴明使劲吸了吸鼻子,这味道并不很好闻。身边的暗卫孟樊超陪在身侧,锦衣卫千户夏德超还有李浩跟在后面。前面,是李守鑅在引路。 “太子殿下小心脚下。”李守鑅一边引着路,一边叮嘱道。 朱兴明是有着自己专门的小灶的,一路之上都有人贴心的伺候着。而这次,朱兴明并没有去吃自己的小灶,而是向着那群民夫走了过去。 这让李守鑅等人大惊,这些贱民,太子爷怎么能和他们在一起呢,这不是降低了自己的身份么。 可这一路之上众人多多少少也都了解了这位太子爷的脾气,当下竟然也无人敢出声阻止。众人只好小心翼翼的陪着,跟在了朱兴明身后。 民夫们开饭的时间到了,煮好的菜粥被分食起来。显然这些民夫不是第一次做这种徭役了,他们知道,除非你自己带有足够的干粮,否则只有彼此搭伙才能活下去。 民夫们的饮食工具也五花八门,他们用不起昂贵的铁质或者铜制的炊具,一般都是同行的十几人凑一口铁锅。铁锅用来煮粥,他们手里拿着粗碗或者水瓢。 粗碗沉重且易碎,是以大多数人都带着一个瓢,一路上用来吃饭。 他们就像吃猪食一般,将头拱进手里的水瓢里稀里哗啦。野菜绝对无法供应他们沿途奔波需要的营养,每个人都面黄肌瘦。 “太子殿下到!”前面的锦衣卫千户李浩喊了一声。 民夫们立刻慌乱了起来,他们纷纷放下手中的炊具,一起伏地跪拜。 朱兴明恨恨的瞪了前面的李浩一眼,很显然他并不想如此的招摇。他只是想来看看这群民夫,并不是来耍太子爷威风的。 自觉马屁拍到了马脚上的李浩一惊,慌忙知趣的退到了一边低下了头。 朱兴明摆摆手:“都起来吧,本太子只是想来看看你们,你吃的是什么。” 朱兴明注意到身边的一个民夫,他手里的水瓢内,还有半瓢的野菜粥。 这民夫瞪着一双惊恐又茫然的眼睛,愣在原地不知所措。朱兴明附下身,端起民夫手里的水瓢,然后他愣了:“你们,就吃这个?” 朱兴明无法相信,这些喂猪都不吃的野菜糊糊,会是这群民夫赖以生存的食物来源。 其实更让他难受的他还不知道,开春的杂泛差役还是幸运的,至少还有野菜可以吃。若是赶上隆冬腊月的差役,那可是会死人的。 朱兴明回头看看身边的人,夏德超和李浩等人都羞愧的低下了头,总兵李守鑅也是一脸的尴尬:“太子殿下,末将、末将手下的将士,有时候也会以此寥以果腹。” 没错,大家的日子其实都不好过。李守鑅手下的明军将士,有时候在粮草不济的情况下,也会用野菜充饥。 朱兴明浑身一震,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大明朝。难道说,这样的大明真的还有救么? 朱兴明开始自我怀疑起来,他从那名民夫手里接过筷子,也不嫌脏的用筷子夹起水瓢里的野菜就吃了起来。 小冰河时期粮食减产,难道说百姓们真的就没食物吃了么。 有,实际上还有很多。只不过,那些堆积如山的粮仓,都在大地主还有官商手里。 第四十二章 野菜 王朝的腐败,是从上到下烂到根子上的。从一个地方州府郡县,再到中央朝廷。官员们,可以说是没有几个好东西的。 恶人当道,这些人为了各自利益,哪里会有人顾忌百姓死活。 野菜很难吃,是巨难吃。朱兴明的味蕾被一阵阵苦味所占据,这哪里是人吃的饭,猪都不吃。 “呸!呸呸!...”朱兴明终于忍不住,将嘴里的菜粥都吐了出来,然后,他把瓢里的菜粥都倒在了地上:“李总兵!” 李守鑅硬着头皮上前一拱手:“太子殿下。” “这也太不成话了吧!”朱兴明大怒,他把这一切归咎于李守鑅的失职。毕竟,他负责这次军饷护送征调任务。这些民夫,也是属于他负责的。 而李守鑅其实是有苦难言,征调民夫这是惯例。无粮无饷都是民夫的免费义务劳动,如果拒绝就会被官府治罪,或者征收巨额的赋税。 按大明律,以民户丁粮多寡﹑事产厚薄的基准﹐分别编签人丁从事不定期的各种力役。 赋役黄册定民户为三等九级﹐凡遇徭役﹐发册验其轻重﹐按照所分上中下三等人户当差。此类杂泛差役﹐名目繁多﹐按服役对象﹐可分为京役﹑府役﹑县役及王府役﹔、定期编审﹐在赋役黄册外另编均徭册﹐以税粮人丁多寡为基准均摊杂役。按丁地编派﹐随秋粮带征。 然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杂泛差役本来是百姓都得有义务参加的。可那些地主富户,就会想尽一切办法避免徭役,比如行贿官府、修改田籍等等。最后,只能从那些底层贫民中挑选。 朱兴明并不知晓其中内情,他以为李守鑅从中中饱私囊了。李守鑅叹了口气,只能实言以告:“太子殿下,杂泛徭役一贯如此。百姓自行筹集干粮,朝廷并无义务发放。再者,末将、末将手下们吃的,也是这个。” 朱兴明大怒:“饷银呢,这些民夫不会连饷银都没有吧?” 李守鑅再次的摇摇头,这彻底震惊了朱兴明。大明烂成这个样子,真是活该亡国了。他转头看着这些面带菜色,瘦骨嶙峋的民夫们。每个人都眼巴巴的看着他,他们的表情麻木而呆滞。 那个被朱兴明抢了晚饭的家伙,眼巴巴的看着被扔在了地上的菜粥发呆。太子殿下的这一番雷霆之怒他不懂,他在乎的,是被泼在了地上自己的晚饭。 这个民夫在犹豫,他犹豫着该不该把这些地上的野菜捡起来吃掉。不吃,就会挨饿。最终,他不顾一切的趴在朱兴明的脚边,捡起地上的野菜就往嘴里塞。混合着泥土和沙子的野菜,他吃的狼吞虎咽。 朱兴明嘴唇动了动,他扶起那个呆滞的民夫,自己的眼眶有些湿润:“把、把本宫的晚饭端过来。” 民夫们吃的是猪食,朱兴明吃的则是山珍海味了。大米是来自江南的贡米,即便是行军的路上,朱兴明的伙食依旧可以用奢华来形容。花卷、蒸糕、海清卷子、蝴蝶卷子;大蒸饼、椒盐饼、夹糖饼、芝麻烧饼、奶皮烧饼、薄脆饼、灵芝饼;;鸡蛋面、白切面、水晶饭。白煮肉、清蒸肉、猪屑骨、荔枝猪肉、猪肉龙松汤、玛瑙糕子汤、锦丝糕子汤、木樨糕子汤... 可以说,朱兴明随身携带了一个移动的厨房。很快,就有厨子把他的晚膳端了过来。 看着热气腾腾,香喷喷的饭菜,民夫们睁大了眼睛。好白的白面馍馍,好香的叫不上名字的各色珍肴。 朱兴明取过两个馒头,递给适才那个民夫:“吃吧。” 民夫加倍的惊恐,他有些畏惧的缩了缩脖子,可食物的美味在诱惑着他。不知道有多久了,久到自己也记不清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白面馍馍了。 终于,他不由自主的伸出了手,结果热腾腾的馒头的时候,他的眼神明显的亮了一下。这让朱兴明有些欣慰,这样的眼神,才是充满希望的。 那民夫接过两个馒头,下一秒又震惊了朱兴明。他几乎是以囫囵吞枣的速度,把其中一个馒头一口吃了下去。 是的,拳头大的馒头,他是一口咽下去的。 朱兴明震惊的看着他,若非亲眼所见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于是,他又递给这民夫一个馒头。 这次他看清了,只见民夫接过馒头迅速的塞进嘴巴,急切的吞了下去。 狼吞虎咽至少还有撕咬的动作,而这人几乎是一口吞下,还是这么大一个馒头。就因为两个字-饿的。 民夫手里还有一个,他却没有吃,而是揣在了怀里。不知道是不是留在下一顿,或者是,更让朱兴明心碎的是,他想留给自己家里的孩子。 朱兴明没有问,他不敢问。他怕自己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大明治下的子民,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水深火热。 若非亲眼所见,在紫禁城里的朱兴明,是一辈子都不知道民间百姓疾苦的。这还是京师周边,那些灾区呢……朱兴明不敢再想象下去。 “把这些吃的都分下去,字即日起,本宫与这些民夫一起同食。” “太子殿下!”李守鑅夏德超等人大惊,这皇太子若是要和这些民夫吃一样的东西,以朱兴明年幼的身子,加上长途跋涉怎么受得了。 李守鑅一拱手:“太子殿下,末将们与他们同食便是,殿下还是算啦吧。” “不,把本宫的伙食加上去,以后大家有饭一起吃,有路一起闯。”朱兴明语气坚决。 这次,李守鑅和夏德超他们没有反对,而是看向朱兴明的目光中,更多的是敬佩。 是啊,这是个好太子。大明有朱兴明这样的太子,让他们觉得至少还有希望。 接下来的日子,朱兴明真的和这些民夫们同食。饮食上他不再享有太子的待遇,而是,吃的和民夫们一样,掺杂着野菜的糙米粥。 一线天,很多地方的地名都叫一线天。就是两壁夹持,中间仅有一条山道的路。这种地方,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如果有匪贼在此埋伏抢劫,很容易得手。 而这是通往辽东官道最近的一条路,如果绕行,至少要多走半个多月。 一来这时间紧迫,再者随军携带的粮食本就不多,最终众人决定,从一线天穿过。 这种地方也是最危险的,一旦遇到山匪的劫掠,后果不堪设想。虽然,朱兴明一路有官兵的护送还是不敢大意。 第四十三章 被盯上 像是一线天这种地方,可以说是给土匪送上门的天险之地。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虽然三千铁甲,怕也未必能挡。朱兴明虽说是没有什么见识,却也知道此地凶险。 李守鑅毕竟是见多识广,看着这种易守难攻的地方,不由得暗暗担心。三千铁甲护卫,虽说是看起来万无一失的样子。可毕竟是八十万两白银的军饷,相信这种消息,传播速度比瘟疫还要快。 这些流寇都是被官府压迫活不下去的,但凡正常人谁愿意背负一世恶名啸聚山林。不止是他自己的名声手累,子女还只能跟着东躲西藏。 若是知道官兵运输八十万两军饷,他们就会不计一切代价的捞一把。一旦成功,这一辈子衣食无忧了。 当然,硬碰硬是不可能的。就算是人数再多,流寇毕竟是一群乌合之众。面对训练有素的官兵,他们绝不是对手的。 除非,等待时机,瞅准对方的软肋。这一线天,就是明军的软肋。 此地有七股流寇,号称七嘤雄。明末的流寇从天启七年开始,各农民起义数不胜数,不过大多集中在陕西、山西、甘肃等地。那些叫的上正经名字的咱不去多说,有好多的起义军首领的外号很是奇葩,其中有动物的,有鬼怪的、有无厘头的等等等等。 动物以虎狼居多,什么截山虎、上山虎、一只虎、各种虎。马红狼、青背狼、小红狼、灰大狼。 还有什么金翅鹏、一条龙、活阎罗、混天猴。马上飞、我会飞、隔沟飞、草上飞、可天飞等等反正是各种飞,谁飞都没我会飞,可天飞随便飞。 这些流民们外号就一个字,要霸气!可惜,其中大多目不识丁,于是就多了一些奇葩外号。 《明史》:陈奇瑜加按察使职,五年,擢右佥都御史,巡抚延绥。时大盗神一魁、不沾泥等已歼,而余党尤重。陈奇瑜派副将卢文善讨斩截山虎、金翅鹏等。派都司贺思贤斩王登槐,派游击常怀德斩薛仁贵;派参政戴君恩斩一条龙...马上飞,人中虎;派巡检罗圣楚斩马红狼、满天飞。 参政张伯鲸擒隔沟飞、斩满鹅;把总白士祥斩扫地虎;守备郭金城斩扒地虎、括天飞;游击罗世勋斩逼上天...小红旗;守备郭太斩小黄莺...就地滚...诸渠魁略尽。 总之,这些流民外号没有最雷,只有更雷。 啸聚一线天附近的七股流寇外号分别是:钻天雕、堂前燕、翻家雀、俏八哥、欢喜鹊、雌斑鸠、黑乌鸦。合起来,美其名曰七嘤雄。 嘤,这里指的是一种鸟叫声。形容鸟叫,喻寻求志趣相投的朋友,取自成语‘嘤鸣相召’的意思,并不是我们后世传闻的那种嘤嘤怪。 明末起义军那些奇葩外号是天王多如狗,龙虎满地走,随便一个人都会扯起虎皮做大旗。 而这七股流寇原本是各自为战,都有着自己的地盘的。明军运送的这批军饷,使得他们聚集在了一起。 这七股流寇人数众多,七人首领有四男三女。其中,以钻天雕势力最大人数最多,这次在一线天设伏,就是他的主意。 堂前燕、俏八哥还有雌斑鸠都是女人,堂前燕原本是个大户人家的女儿,因受当地官府诬陷,家道中落。于是,她带着家丁上山为匪。此人识文断字,智计无双。 俏八哥也是个女的,不过喜欢女扮男装,性子刚烈。雌斑鸠是个寡妇,男人死于官府苛政,无奈之下落草为寇。 而钻山雕则是此地惯匪,自天启年间便盘踞于此。至于翻家雀和黑乌鸦是心狠手辣之辈,欢喜鹊是个笑面虎。 “诸位当家的,我的人已经打听清楚了,这次朝廷运送的是辽饷。咱们若是劫了它,往后半辈子都衣食无忧了。一线天,此地绝佳,咱们就选这里动手。”钻山雕召集了其余六位首领,在自己的老巢跟他们商议道。 俏八哥站了出来,短靴踩在一块木桩上,在手里把玩着一柄短刀:“钻山雕,你打听出官兵有多少人了么。” 钻山雕有些尴尬:“有、大概有三千官兵,好像、好像是京城昌平那边的。” 俏八哥仰天哈哈一笑:“三千官兵,咱们这群乌合之众打得过人家么。银两虽好,咱们也得有命花才是。” 其余的几个头领面面相觑,他们都有些退缩。三千铁甲官兵,绝不是他们这些乌合之众对付的了的。搞不好银子得不到,脑袋先自搬了家。 翻家雀和黑乌鸦二人臭味相投,俩人都不说话等他人表态。雌斑鸠无甚主见,欢喜鹊笑眯眯的站了出来:“诸位兄弟,这可都是些白花花的银子,打咱们地盘上这么过了,兄弟们就不想着沾点好处么。堂前燕,我说你有没有什么好主意?” 堂前燕自持清高,是不大瞧得起其他几位首领的。她是众人中唯一饱读诗书的女子,众人都知道她比较聪明,于是一起看向了她。 就连钻山雕,也伸长了脖子等着堂前燕的表态。 堂前燕沉吟了一下,并没有急着回答,而是反问道:“一线天,咱们怎么动手?” 其他几人又是互相看了一眼,钻山雕一拍山椅:“这还用说,咱们在一线天山顶埋伏,等官兵进了口袋两头一堵,用石头从上面砸就是。” “那官兵若是依次过境呢?”堂前燕又问。 这,钻山雕立刻哑巴了。一线天不过是个两壁夹持的险关,若是朱兴明他们将队伍拉开战线,一批批的从一线天穿过。使得首尾呼应,就便是上面有埋伏,他们也能对付。 俏八哥继续冷嘲热讽:“散了吧,大家伙儿绑在一块儿也不是这帮官兵的对手。朝廷能运输这么多的军饷,自然是防守严密,咱们上去拦截,那是自寻死路。” 俏八哥知道堂前燕有了办法,故意这么说就想用话激她。 堂前燕岂能不知,但她还是冷笑道:“要想拦下这批军饷,也不是没有办法。一块大饼咱们吃不下,咬上一口总无碍吧。” 这七伙人中,堂前燕虽说是一介女流,却是他们当中最为厉害的角色。八十万两军饷一旦出问题,那后果严重了。 第四十四章 伏兵 明朝末年,当真是遍地流寇四起。朱兴明时不常的在想,别骂老爹崇祯了。崇祯好歹还让大明王朝在自己手里苟延残喘了十七年,换成自己怕是三五年就亡国了。看看吧,这京城外面是一个什么样的世道就知道了。 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沧桑巨变,原本有着一个幸福家庭的堂前燕,如今被迫落草为寇。 而她毕竟是识文断字的,比起其他几个嘤匪,是要聪明许多。 众人听堂前燕这么一说,登时来了兴趣。钻山雕忍不住首先问道:“堂前燕,你可有什么好法子?” 堂前燕微微一笑:“我才官兵绝不会直奔一线天,他们会拉开长阵分次而过。前面的军饷咱们是别想了,咱们抢的,就是他们过一线天的最后一批。如果可以,这些钱也足够咱们逍遥的。” 欢喜鹊笑眯眯的打着哈哈:“哈哈哈哈,堂前燕可是咱们的女诸葛,你说吧,只要你说怎么干,兄弟们都听你的。” 一线天真的有些难,对于怎么过这个关隘,朱兴明也是没有什么好办法的。 而昌平总兵李守鑅更是心惊肉跳,此地天险可以说是打伏击的绝佳之处。当年皇台极进攻北京城,都愣是没敢过这个天险,而是绕道走的。 皇台极的骑兵机动性强,而朱兴明他们运输的是军饷,他们无法绕行,这会耽误行程。 “李总兵,你可有什么好法子么?”看着峭壁陡立的一线天,朱兴明沉思着问道。 “太子殿下,眼下之际唯有让众人散开。分批次进入一线天,若是咱们一拥而上,被伏击者堵在里面那可真就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朱兴明点点头,然后看着身边的夏德超和李浩等人:“你们觉得呢。” 身为锦衣卫的千户,夏德超和李浩让他们抓个人可以。这种情况,他二人就想不出什么好主意了。于是,二人异口同声道:“下官以为李总兵言之成理。” 其实。朱兴明自己也并没有什么好办法的。既然都这么觉得,他便点点头:“一切小心。” 你无法判定此地有没有埋伏,只能祈祷,说不定是自己多虑了。这里,并没有伏兵。 “太子殿下,下官愿意在后面断后。”夏德超站出来一拱手。 在后面断后,是最危险的。因为谁都知道,如果此地有埋伏的话,他们是无法一口吃掉这八十万两银子的。他们会在一线天断开朱兴明的队伍,使得他们首尾不能相接,然后堵住后面的车队,抢上一把。 知道这是个危险的任务,夏德超还是主动站了出来,这让朱兴明很是感动:“夏千户,如有不测,不可力战。一切要伺机而行,明知不可为而为之那不叫勇敢,叫愚蠢。” 夏德超点点头,又是一拱手道:“下官谨遵殿下之令!” 李守鑅让手下一名千户做了第一梯队,八辆马车由二百多明军护送,经一线天缓缓而行。眼看着众人进了一线天,四周山高林密,鸟鸣猿啼,看起来一切正常。 众人稍微松了一口气,看来是自己想多了。此地,并没有什么埋伏。只要过了一线天,后面的路就好走多了。用不了几日,他们就能到达辽东方向。 第一批安全的过了一线天,至少,他们并没有听到前面有什么异常动静。然后,就是第二批。 一般来说,第二批是比较安全的,朱兴明想让李守鑅带人过第二批。而李守鑅则想让朱兴明第二批,理由很简单,你是太子。 “殿下,您的万金之体末将可容不得您有半点损伤的,殿下您带人过第二批吧,末将跟在您后面。” 李守鑅的坚持,让朱兴明无言以对。如果是军饷被劫还好说,若是皇太子遇到危险,李守鑅那可真是万死莫赎了。 朱兴明当下也就不再推辞,他点点头带了十余辆马车,李守鑅将手下精锐都调了过来。跟着朱兴明作为第二批,为什么不能一拥而上一起过。 因为一旦进入一线天腹地,山顶上若有伏兵。不说多,就算是几百人从上面扔巨石,也足以致命。 一切都很顺利,朱兴明的第二批次轻轻松松的过了一线天。进入腹地的时候,朱兴明忍不住抬头看天,只见天空被两道石壁夹成了一道缝隙。你不得不佩服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此时山顶若是留有伏兵,他们从上面扔下巨石来,后果不堪设想。 前面就是出口,出口的位置稍微宽敞了一些。一线天里面是仅容的下一辆马车单行而过,出口则可以两车并行了。 跟随朱兴明身边的,是暗卫孟樊超和千户李浩。相比于朱兴明自己的轻松,李浩和孟樊超则是满手的冷汗。这可是皇太子,容不得半点闪失的。 一旦皇太子出事,这里所有的人都得跟着陪葬。这可是国之储君,大明王朝的未来。 过了关隘,所有人都长长的松了一口气。朱兴明回过头,看着一线天的山顶,山顶一切正常,看来众人是有些风声鹤唳了。 毕竟,李守鑅的三千铁甲不是吃素的。一般的山匪不敢碰,流寇也不是对手。没人敢老虎嘴里拔牙,朱慈烺过来的时候,后面李守鑅带着第三梯队,车轮滚滚的也跟着走了过来。 最后剩下的,就是夏德超带领的最后一批了。夏德超他们的车队并不多,仅有不到十辆马车。而马车上,却是足足十余万两的白银。 朱兴明基本可以确定,一线天的山顶上,不像是有伏兵的样子了。众人也都做此想,赶过来的李守鑅长长的松了一口气:“殿下,接下来咱们的行程就轻松多了。” 话音未落,突然一线天山顶隆隆之声不绝。众人大惊,一齐抬头看时,只见无数巨石从山顶滚落。山顶上,有着无数的人头。他们将一块块巨石,推拉撬拽,一起推到了谷底。 “不好,有埋伏!”李守鑅大叫一声。 此时的夏德超一行人并未进入一线天,而山上的伏兵就急着把一线天的道路用石块堵死了。 朱兴明倒吸一口凉气,好毒的计谋。 敌人没有等夏德超等人进入一线天腹地动手,而是现在就把谷底堵死了。为的,就是阻止已经冲出来的朱兴明等人回去救援。 而他们之所以没有用巨石把夏德超的马队堵在一线天腹地里面,是怕巨石滚落的时候砸死了马匹。 这帮山匪,其实都很聪明的。朱兴明恨不能扇自己几个大嘴巴子,愚蠢糊涂。这种地方,怎么可能没有伏兵。 第四十五章 翻山越岭 看看沿途的百姓们过得什么日子就知道了,百姓们到处都是流离失所。朱门狗肉臭,路有冻死骨。官道两边,随处可见的皑皑白骨。这些,都是大明造的孽。百姓们日子过不下去,不造反就有鬼了。换成朱兴明自己,也早就举起义旗了。 砸死了马匹,他们抢来的这些银子就无法运输。要知道,十万两白银啊,没有马匹的运输,他们无论如何也是搬不走的。 而有了马匹,他们就可以堂而皇之的逃走。他们把一线天的路用巨石堵住了,朱兴明他们无法回援。仅剩下夏德超身边的二百多官兵的护卫,对方并不放在眼里。 这说明了一件事,山顶上的土匪人数众多,他们敢和夏德超带领的明军硬扛。打仗这些流寇虽然不是官兵的对手,但若是人数众多,多到足以与官兵抗衡的时候,他们就开始行动了。 朱兴明毕竟年轻,他暗自懊悔应该让夏德超多带些人留下的。不过,就怕是留下了多人,这些流寇们也不怕。 毕竟,宝物动人心。这么多军饷,抢上这十几车,足够这帮流寇们衣食无忧的了。 山顶上的土匪们见到堂前燕的计谋得手,无不兴奋莫名。他们嗷嗷叫着,从一线天南侧的山顶呼啸而下。 这些果然都是一群流寇,他们手里的武器也是五花八门。有大刀、有短枪、有长矛、甚至还夹杂着更多的是锄头、铁锹甚至于木棍之类。 夏德超带着的这二百多明军虽慌不乱,他们迅速的摆开防御阵型。可等他们看到,从一线天和四周黑压压一片扑上来的人头的时候,明军终于露出了惊恐的神色。 他们开始收缩防御圈,向着马车靠近。就连那些拉车的马儿,都被从四面八方冲上来的流寇吓得人立而起,发出阵阵嘶鸣。 太多了,流寇太多了。数也数不清,夏德超心头怦怦乱跳。看这架势,对方怕是不下万人。 其实惊恐之下的夏德超有些过于紧张了,这一线天附近的七股流寇,充其量不过是五六千人。 这么多人一下子扑上来,夏德超自知无幸,他想起朱兴明的叮嘱:“大家不可轻举妄动,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动手!” 此时动手,就是送死。面对这么多流寇,反抗的下场只有一死。 围上来的钻山雕他们七个首领上前站了出来,他们看向夏德超的眼神,犹如野兽看见了自己的猎物。 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微笑,没想到一切都如此的简单。欢喜鹊笑眯眯的一拱手:“哈哈哈,诸位官兵兄弟们辛苦了。大老远的劳烦你们带来这么多好东西,在下多谢了。” 急脾气的俏八哥,过去拽过一辆马车然后跳了上去。她拔出短刀撬开马车内的一个箱子,然后一脚踢开。 白花花的银子亮瞎了众人的眼睛,每个人的眼睛都直了。这些流寇,有些人终其一生,都没有赚到过一块银元宝。何况,这么多马车上,一车车的都是白银。 发财了,这些人发了。有了这些钱,还做什么山匪啊。回家置办几亩地,做个混吃等死的地主老财。 每个人都在憧憬着自己的未来,夏德超叹了口气,他不想做无谓的挣扎。于是,扔掉了手里的绣春刀。几个流寇过去将他从马上拽了下来,取过绳索将让他五花大绑起来。 夏德超的投降,使得那些明军们纷纷扔掉了武器。因为反抗,换来的只有死亡。 这些明军也是一样被绑起来,倒是那些吓得魂不守舍瑟瑟发抖的民夫,流寇们并没有为难他们。因为他们还需要赶车,依旧做着自己的老本行。 怎么分赃,钻山雕他们一时还没有想好。于是,大伙儿一致决定,先把银子运到钻山雕的老巢再说。 倒不是说这些人有多信任钻山雕,而是因为钻山雕的老巢就在附近,而且易守难攻。先把这十几车银子运过去再说,至于怎么分,七股流寇慢慢商榷的事了。 看着被巨石挡住的来路,李守鑅他们面如土色。八十万两白银,白白的就这么丢了十多万两。这些可都是辽东将士们的卖命钱,将来怎么和朝廷交代。 似乎,唯一的交代就是李守鑅得自杀谢罪了。以崇祯的脾气,李守鑅觉得自己死定了。 “太子殿下,咱们还是赶紧去辽东吧。这里还有不到七十万两,先把这些钱运到边关,以解将士们的燃眉之急。”暗卫孟樊超在一旁劝道。 朱兴明沉吟了一下,然后对李守鑅说:“李总兵,走,跟我走。” 正在生无可恋的李守鑅一愣:“太子殿下,去哪儿?” “翻过去,追上那些流寇。”朱兴明指着身后的一线天。 李守鑅一时没有明白过来:“可、可前面巨石挡路,咱们如何翻过。” 朱兴明没有回答,而是对身边的李浩说道:“李浩,你留下来,带着将士们将这里的石块清理干净。李总兵,你与我二人翻过这一线天,咱们追上那些流寇。” 翻过去? 如果从巨石上翻过去,大部队是不可能的。再说这里还有近七十万两的白银需要看管,朱兴明想和李守鑅两个人返回去去追击那批流寇,这不是找死呢么。 “不行,太子殿下,这太危险了。”李守鑅坚决反对。 若是追上那些流寇,他们两个也是白白送死:“这是本宫的命令,李浩、孟樊超,你二人在此留守。李总兵,你跟我来。” 朱兴明凭借年幼的优势,居然从一线天内的乱石中钻了过去。而李守鑅,则手持长矛反转腾挪,从一块块巨石上跳了过去。 二人花了将近一个时辰的功夫,才从一线天的石碓中钻了出来。而此时的流寇们,早已逃得无影无踪了。 李守鑅看了看茫茫四野:“太子殿下,咱们还是回去吧。此地危险重重,殿下身子要紧。” 朱兴明却俯身弯下腰,他在寻找着地上的车轮印记:“就是这里了,他们向东去了。快走,咱们追!” 朱兴明想追上流寇,然后诏安? 李守鑅狐疑的看着太子爷,流寇们对朝廷早已恨之入骨。想诏安,怎么可能。 第四十六章 拜山 朱兴明惦记着这十万两银子,更惦记着这帮流寇。这帮流寇有勇有谋,胆识过人。若是能为己所用,倒是一支劲旅。朱兴明甘愿冒险,他想去会会这帮流寇。 朱兴明非得要追上去,这对于总兵李守鑅来说是颇为纠结。丢了这十万两银子,作为护送的李守鑅难辞其咎。多半,崇祯即便是不弄死自己,也得革职查办。 跟着这位年幼无知的太子追上去,追上那群流寇,多半会被流寇们乱刀分尸。横竖都是个死,看来只有硬着头皮上了。 “太子殿下,咱们追上这些匪贼之后该当如何?” “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晓大义,招其安。” 招安? 你这个皇太子莫不是水浒传看多了,这些流寇痛恨官府,岂能投降于你么。 崇祯七年,陈奇瑜对高迎祥、李自成领导的流寇展开围剿。李自成等人被困车厢峡。濒临绝境的起义军想到了诈降。结果呢,诈降后的李自成脱困后,反手就继续造反了。 而这一线天的山匪,他们一来没有被朝廷围困,二来他们得了十万两白银。这个时候招安,这些流寇若是肯答应就有鬼了。 “太子殿下,末将以为,咱们还是赶紧回去,把那七十万两银子运到辽东再说吧。万一这些军饷再有个三长两短,末将那可真是罪该万死了。” 朱兴明轻蔑的看了他一眼:“你现在已经是罪该万死了。” 李守鑅一怔,随即惭愧的低下了头。这事,他的责任没错。不管这么说,护送军饷的人是你李守鑅。 朱兴明叹了口气:“我父皇的脾气我知道,咱们若是就这样去辽东,你性命定然不保。” “可,可殿下若此时去追那些流寇,岂非更是凶险。末将一人之死无关紧要,若殿下有个三长两短,末将就算是死了也愧对朝廷。” “行了行了,这不是你表忠心的时候。本宫福大命大,岂能容易就死。循着车印,他们应该走不远的。” 听起来,这个皇太子似乎胸有成竹的样子。李守鑅心中更是感动,太子殿下这次若真能招安成功,那就是我李守鑅的救命恩人。我李守鑅的这条命,以后就是太子殿下的了。 十万两白银的马车,循着车轮足迹其实是很容易找的。看得出,这群流寇蜜汁自信,他们居然没有想到擦去沿途痕迹。 实际上,堂前燕想过。可她觉得,明军已经被关在了一线天外。他们插翅也返不回来,就算是来几个人,那也是送死。 谁知道朱兴明还真就来了,他带着总比李守鑅,找到了钻山雕的老巢。 钻山雕在此地经营数十年,偌大个山头弄得像模像样。朝廷腐败,对这些流寇也是有心无力。夏德超他们,被关在了一个山洞。洞口,是一群流寇在看守。 整个钻山雕的山头占满了人头,众人都在等着分赃。十万两白银啊,足够这些流寇们逍遥的了。 “报!报首领,山下抓获了两名官兵,他们说是上山要见几位首领。”一个流寇小卒来报。 几个首领面面相觑,这个时候居然还有官兵上山?来找死的么。 钻山雕当即怒道:“什么人敢擅闯老子的山寨,把这二人给杀了。” “慢着,”堂前燕叫住他,然后对着那个小卒问道:“他们没说自己什么来历么。” “说了,一个人说是昌平总兵。他身边的那个人是个孩子,年纪好像也就十几岁。” 钻山雕等人又是面面相觑,难道说,来的人竟然是昌平总兵么。要知道总兵可是这帮子明军的头儿,此人好大的魄力,竟然敢单枪匹马来到山上。 堂前燕已经猜出他们的目的,当下冷笑一声:“若我猜的不错,这位总兵将军,怕是来招安的吧。” “招他奶奶的安,官府无道,老子平生最恨的就是官兵。他们还敢找上门来,干脆一刀杀了!” “对,杀了!管他什么总兵不总兵,这银子到了咱们手里,那就是咱们的。” 流寇们义愤填膺,他们大多都是被官府逼迫的。所以,对明军没有任何的好感。 “昌平总兵李守鑅么,此人据说有几分能耐的。他一个人拜山,身边还带这个孩子做什么。”俏八哥喜欢玩弄手里的短刀,她抚摸着刀刃,不解的问道:“那是个什么样的孩子?” 那小卒回道:“穿的很华贵,好像很厉害的样子。那个总兵对他毕恭毕敬的,小的们想把他二人绑了送上来的,那个总兵当时就急眼了。” 俏八哥手里的短刀飞出,插在了那名小卒的脚下:“到了咱们是山头还敢猖狂,把他二人都绑了,押上来。姑奶奶倒要看看,这是个什么人物。” 能让一个总兵如此恭敬的人,到底是谁呢。而且此人还是个孩子,这让众人不由得好奇起来。 钻山雕派人下山打听过,好不容易得到这是一批运输军饷的官兵。为首的好像是昌平总兵,带着好几千明军铁骑。至于朱兴明的身份,他们并没有打听出来。 小卒领命,飞奔下山。此时的朱兴明,和李守鑅正被山下的几个流寇团团围住。这些流寇们一脸戒备,手里明晃晃的大刀对准了二人。 那个飞奔下山的小卒终于回来了:“堂前燕首领有令,将这二人给我捆了,押上山寨去。” 李守鑅大惊,摆开阵势想反抗。朱兴明却主动伸手双手:“李总兵,稍安勿躁。” 李守鑅歪过头,低声说道:“,对方来者不善啊。这还没上山,他们便给咱们来了个下马威,要绑了咱们。” 朱兴明微微一笑:“咱们才是来者,说不定这就是他们的待客之道呢,走吧。” “少废话,过来!”小卒们毫不客气,他们取过绳索,将李守鑅和朱兴明捆了个结实。李守鑅手里的长矛,也被对方收了去。 二人就像是一对犯人,被捆的结结实实,一路押送着上了山寨。此时的山寨内外都站满了流寇,他们手里拿着武器,鄙夷的看着这二人。 李守鑅感觉受到了羞辱,自己好歹是一个堂堂总兵。朱兴明倒是还好,他是个太子,都没有觉得有什么。只是好奇的东张西望,看着这山寨四周;“不错啊,此地易守难攻,还真是落草为寇的好地方。” 流寇们怎么都不会想到,山寨上来的是一个孩子。而且这个总兵的胆子,也当真够大。 第四十七章 自报名号 朱兴明上山,其实是非常冒险的。要知道,这些流寇对官兵那是恨之入骨。谁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都是因为被官府逼迫,大多数人都是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的。所以见了官兵,那是不会手软的。 他们被押到山顶的一个平台,然后钻山雕他们七个人出现了。 对方居高临下,轻蔑的看着被五花大绑的李守鑅和朱兴明。一来,就先给你个下马威。 李守鑅挣扎了几下,他想挽回面子的说几句场面话。可看到对轻蔑的表情,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们一开口,反而更会被对方羞辱。 朱兴明倒是先开口了:“怎么,这就是贵山上英雄们的待客之道么。” 流寇们一时语塞,没想到被这个小子抢占了先机。倒是显得他们没有礼数了,堂前燕微微一笑:“若是客人来了,我们自当好酒好茶的伺候着。阁下不请自来,我们只好就不客气了。” 朱兴明抬头一看,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女子站在一块石头上。这女子气质不凡,虽是流寇,可身上有一种与他人不一样的气质。 此人就是堂前燕,她原本就是大户人家的女儿。要命的是,朱兴明侧过头的时候发现,李守鑅的一双眼睛也死死地盯着她。 朱兴明低声跟李守鑅说道:“李总兵,你成亲了没有?” 李守鑅一愣,不明白为什么这个时候太子殿下会问这种问题,当下回道:“末将尚未婚配。” 朱慈烺点点头:“你看这女子怎么样,我给你讨来当老婆。” ?? 如果李守鑅认识羊驼这种生物的话,估计此刻头顶早有一万只奔腾而过了。这么紧急的时刻,你还有心思说这个。 “殿下,您...” 唉,还真是孩子脾气。还是怎么想想如何脱困吧,摆明了这些人是不想给你好看的了。 谁知,接下来朱兴明高声叫道:“姐姐你长得真好看,我们李总兵看上你了。说是这辈子非你不娶,要杀要剐也娶你。” 整个山上登时发出一阵哄笑声,李守鑅惊讶的看着他。堂前燕气的满脸通红,钻山雕几个首领乐不可支。 这些流寇本就不是一心,这次不过是合伙买卖。能看这一向高冷的堂前燕出丑,几个首领都是幸灾乐祸。 从众人的表情看出来,朱兴明基本断定他们之间是互相利用的关系了。 “来人,把这油嘴滑舌的小鬼舌头给我割下来!”堂前燕俏脸通红。 “慢着,”朱兴明喝住就要过来动手的,两个堂前燕的手下:“那个小姐姐,你知道我是谁么,你就敢割我的舌头。” “你个该死的小鬼,我管你是谁。” 朱兴明艰难的伸出脚踩了一下身边的李守鑅:“李总兵,告诉他本宫是谁。” 被五花大绑的李守鑅,扯着脖子高声叫道:“此乃当朝太子殿下,你们还不快快松绑!” 太子,皇太子?!! 流寇们有些发蒙,就连钻山雕他们几个也被彻底的镇住了。这孩子是谁,大明王朝的皇太子么。 流寇们议论纷纷,钻山雕等人一脸的震惊。谁能想到,大明王朝的皇太子,此刻竟然在这山上。 难怪小卒说这个李总兵对这孩子毕恭毕敬,只是,这太子上山来,是想送死的么。 流寇们只为劫财,没人去想敢杀一个太子。要知道,现如今的天下还是大明的。若这孩子真是太子爷,你杀了他。我想朝廷会不惜一切代价,踏平整个一线天方圆百里。 即便是有人恨官府,恨这个朝廷。可没有人敢去针对一个皇太子,此地的流寇毕竟不是李自成那样的反贼。 这些人啸聚一线天,不过是想混口饭吃。他们没有更大的野心,也没有更大的目标。 就连那个堂前燕也有些害怕了,她不敢再这么放肆:“你,你真的是紫禁城的那个皇太子?” 朱兴明没有回答,而是跳了跳:“这位漂亮姐姐,还不快把本宫给放开。” 冒充太子是死罪,而且,即便是你是太子,这些人也不可能把到手的银子吐出来。 钻山雕对着身边的人努了努嘴,几个人这才过去,将李守鑅和朱兴明松了绑。 不过,这些流寇们对朱兴明他们不敢再轻蔑,钻山雕一拱手:“老子不管你是不是真的太子,你们是官我们是匪。官匪不两立,我们劫了你们的官银,休息从老子这儿拿回去。你们两个快快下山去吧,官府若想来征缴,兄弟们也不是吃干饭的!” “敢问,这位大当家的是?” 钻山雕他们也不害怕,反正他们的身份官府早晚查的出来。于是,自钻山雕开始,各人都各自通报了名号。 “我们便是官府缉拿的七帮流匪,小太子,你知道了我们是谁,有本事回去调兵来抓我们吧。”俏八哥抱着短刀拱手说道。 朱兴明皱了皱眉头:“你们既然自称七英雄,想来各位都是好汉了。只是本宫有一事不明,各位为何不投靠官府,为朝廷效力呢?” 此言一出,众人又是哈哈大笑。只是,这笑声中尽是苦涩。 雌斑鸠手持双刀怒气冲冲的站了出来:“我当家的都是惨死在狗官的手里,老娘与官府势不两立。小太子,冤有头债有主,老娘不想为难你个小孩子。若是你爹朱由检这个昏君在此,老娘必在他身上捅几个窟窿!” 欢喜鹊是个胖子,他笑眯眯的摸着自己的肚子:“哈哈哈,小太子,你在那紫禁城中什么都不知道。你爹可是个糊涂皇帝,任用狗官祸害百姓,我们就是被逼的活不下去,这才落草为寇抢了你们的钱,哈哈哈哈。小太子是想来要钱的吧,这抢到手的银子,我们可不会吐出来的。” 朱兴明点点头:“欢喜鹊,你说的没错,狗官祸害百姓。你们是被官府逼迫,本宫也相信,你们大多数人都是被官府逼的没了活路。可我要告诉你们的是,我父皇他不是个昏君,更不是个糊涂皇帝。大明天下这么大,昏官狗官所在多有,你们都是深受其害。可你们拍着胸脯想一想,这天底下就没有一个好官了么,事情就这么绝对么。” 流寇们沉默下来,有人又开始窃窃私语:“我听说云县的县令是个清官,此人就很爱护百姓。” “对,天底下好官是有,可狗官更多。” “你说这些关我们什么事,老娘看在你是个孩子的份上不想杀了你,还不快快下山去!”雌斑鸠挥舞着双刀怒道。 没杀朱兴明,是因为这些人不想惹麻烦。劫走十万两银子的事好说,杀了皇太子官兵势必会把这里夷为平地。 第四十八章 敌意 这些流寇大多都是寻常百姓,原本想过着太平日子。官府横征暴敛,再加上建奴入关四处烧杀抢掠。使得这些人妻离子散家破人亡,这才无奈之下落草为寇。 就比如说这个雌斑鸠的丈夫,就是被官府逼死的,所以她是恨极了朝廷。朱兴明看她咬牙切齿的表情,已经猜到了几分:“这位老夫人,你当家的是被谁害死的,可否告知本宫我。” 朱兴明是个孩子,若不是看他年幼,雌斑鸠说不定真就乱刀将他砍死了。官府无道,都是你们老朱家这些昏君的原因。 雌斑鸠咬牙切齿:“就是你们京城那个吏部主事,柴德祐。崇祯三年,此人当初在滦平县为县令。鱼肉百姓,贪赃枉法。我当家的就因为欠了八十钱的租子,被衙门的人抓去活活打死。你们这些当官的岂有好东西了!老娘可不管你是不是什么太子,趁早滚下山去!” “对,滚下山去,老子与官府势不两立。” “官府无道,没有一个好东西。” “下山、下山、下山!...” 这些流民都一样,基本都是差不多的处境。这一点,朱兴明其实也知道,从哪些运输军饷的民夫就能看的出来。 “杀了这太子,咱们干脆扯起替天行道的大旗,反了算了!”人群中,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 这一声喊,立刻引来了无数人的附和:“对,皇帝昏庸,咱们杀了太子祭天。今日倒不如咱们拿了这些金银,反了他朱家的天下。” “俗话说,皇帝轮流做明年到我家,干了!” 怒火一旦被点燃,很容易失控。毕竟,这些人都是深受官府其害。加上天灾人祸,官员们变着法儿的盘剥。对于这个朝廷,这山上的流寇都没有什么好印象。 流寇们并没有为难那些运输军饷的民夫,大概是他们也觉得这些民夫都是穷苦人。同病相怜中,流寇们对民夫都还不错。 就在流寇们群情激昂的时候,一个民夫大着胆子站了出来。然后,整个山峰的人都安静了下来。 这民夫朱兴明认得,就是朱兴明给他馒头,他一口吞下的那个人。 “几位大王,且听小人一句劝。”这位民夫,对着几个首领一抱拳。 无论是朱兴明说什么,这些流寇们都有一种抵触的心理。官府的人说话,都是冠冕堂皇说的比唱的还好听。 倒是这个民夫,他一开口就让整个山头的人安静了下来。 这民夫继续说道:“这位太子爷是好人呐,小人不敢有谎。一路之上,太子爷殿下看我们这些民夫吃的是野菜糊糊。当即太子爷把自己的伙食都让给了大伙儿,这些日子,太子爷都是与小人一样吃的的野菜,喝的是稀粥。这个朝廷有多昏庸小人不知道,可太子爷不是坏人,你们放过他,让太子爷下山去吧。” “对,我们可以作证,太子爷知道我们这些被征集来的民夫日子过得难,太子爷还说,这些军饷都是送到辽东,让将士们去打建奴的。可看到大伙儿的日子不好过,太子爷还说,等到了辽东,我们每个人都能得到二两银子的赏赐。二两银子啊,老汉我好几年都被官府征调服劳役,从未听说还会发银子的。就是太子爷知道大伙儿日子过得难,这些可都是辽东将士们拿命换的军饷啊。” 建奴...... 一提起建奴,山上的人登时大哗了起来。相比于无道的官府,那些建奴要残暴十倍。当年黄台极绕过山海关,深入大明腹地烧杀抢掠,那更是残暴百倍。 从崇祯二年开始到崇祯十五年,这之间13年时间,建奴四次入关劫掠,攻克88城,掠走数以万计的金银财宝、绫罗绸缎、各种物资,掳走几十万人口,为后后来的发展创造了有利的条件。 而那些被劫掠过得百姓,更是惨不堪言。在这山上的七股流寇中,虽然不乏痛恨官府之人,但更多的,还是更恨建奴。 尤其是崇祯十一年,也就是两年前。皇台极派多尔衮、豪格、阿巴泰、杜度等人率大军大举进攻关内。此次兵分两路,左路从青山关关口以西破坏城墙进入,右路从古北口、黑峪关、墙子岭、将军石分四路进入。左右两路清军在通州会合,然后一分为八,四处攻击。 西至与山西交界,南至山东济南,方圆千里内俱遭建奴蹂躏。此次建奴入侵,给大明王朝带来巨大灾难。卢象升率军两万勤王,全军覆没。京畿附近以及山东等地七十城沦陷,总督及守备以上官员被杀的有一百多人。被罢官归家的孙承宗在高阳老家赋闲,被攻至此处的建奴杀死。建奴掳走近五十万人口以及四千多两黄金和近百万两白银。 听得他们抢掠而来的,竟然是辽东边关将士的军饷。许多人,已经羞愧的低下了头。或许他们觉得,这些钱不该抢。 待得众人嗡嗡声稍熄,朱兴明高声叫道:“本宫知道,知道这个昏聩的朝廷!可北方的建奴不除,何以换的关内百姓的安康!还有,这位;老夫人。如果你说的所言属实,京城那个吏部什么主事柴德祐,本宫一定会彻查此案。 请你们相信我,皇帝不是个昏君,只因这些做臣子的,忘了自己的本分。你们的冤情,本宫都会替你们主持公道。 你们恨官府,恨这个朝廷。没错,我也恨,本宫也恨极了这个狗官昏官。可是,你们想过没有,如果没有大明的将士在辽东抵御建奴。建奴打过来的时候,你们面对的是什么!” 众人再次沉默,对啊,官府虽然可恨。可是相比起来,建奴更可恨。包括钻山雕等几个首领,也都是深受建奴所害。 而那个雌斑鸠闻言更是浑身大震,她颤抖着看着朱兴明:“小太子,你、你当真愿意替我当家的伸冤,杀了柴德祐那个狗官么?” “雌斑鸠,你可要小心一些。这些朝廷人说话都如同放屁一般,小太子岂肯为了你去查这件陈年旧案么。”俏八哥在一旁冷嘲热讽的说道。 朱兴明伸出手指,对天起誓道:“本宫以列祖列宗的名义起誓:若老夫人丈夫当真被这柴德祐害死,本太子必将这狗官斩与你面前,还你老夫人一个公道!” 所有人面面相觑,有些人已经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可是如钻山雕之流,他们对朱兴明还是怀有极大的敌意。 第四十九章 冤屈 流寇们大多目不识丁,可他们也懂得做人的道理。虽然大多数人都同情朱兴明,但同情换不了饭吃。即便你这个太子爷是个好人,那又怎样呢。我们的日子还得过下去,银子是不能给你们的。 不过作为一个太子,敢拿自己的列祖列宗发誓。列祖列宗是谁,是大明王朝历代皇帝。从朱重八一直到木匠皇帝朱由校,朱慈烺竟然敢拿他们发誓。那么就是说,他真的会为雌斑鸠伸冤昭雪了。 当啷一声,雌斑鸠的双刀扔在了地上。然后,她捂着着脸跪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雌斑鸠原本就是个农妇,丈夫被官府的人迫害致死,她怒而上山落草。谁能想到,她一个农妇,靠着不怕死的狠劲,一步步坐上了老大的位置。跟随雌斑鸠的,大多数都是一些年长的流寇。其中,寡妇最多。别小瞧了这些寡妇,发起狠来,就连钻山雕这帮人都畏惧。 “首领,快起来,别哭了。”雌斑鸠的手下,慌忙过去将她扶了起来。 雌斑鸠发了狠,从地上捡起双刀:“小太子,若是你能替我丈夫报仇,杀了柴德祐这个畜生。老娘把我应得的那份银子送给你,老娘说到做到!” 雌斑鸠没有死,她活着的目的就是想报仇。杀了吏部主事柴德祐,是她唯一活着的目的。 可是,那可是北京城。别说是杀人,就怕是她连见柴德祐一眼的机会都没有。从此,活着的雌斑鸠变得更加凶狠,无数次睡梦中,她都将柴德祐碎尸万段... 今日没想到遇到了太子爷,而且,朱兴明竟然敢以自己的列祖列宗发誓。雌斑鸠豁出去了,只要能为丈夫报仇,她不计一切。 七股流寇,雌斑鸠的投降使得其余六人面面相觑,他们隐隐觉得有些不妙。像是钻山雕还有翻家雀以及黑乌鸦等人,他们是坚决不会把银子交出去的。这些人自天启皇帝年间,就已经啸聚山林了。 倒是堂前燕和俏八哥有些心动,甚至于笑眯眯的欢喜鹊突然也沉默了下来。 不知道为什么,朱兴明就喜欢针对堂前燕。或许,鬼精的他已经看出来了,堂前燕是这群人的智囊。 没错,除了堂前燕,剩下的人不说满脑子浆糊吧,至少没有精明人。只有这个堂前燕,她不与其他几个首领为伍,似乎显得自己清傲一些。而且,其余几位首领往往都很听她的话。 察言观色,朱兴明基本断定。一线天用巨石将他们拦开,使得明军首尾不能相接,而不是一味地堵在一线天腹地的计策,肯定是堂前燕想出来的。 “这位堂前燕姐姐,你不像是个山匪,倒像是个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本宫虽然不知道你经历过什么,可你应该知道什么是民族大义吧。多余的废话我就不说了,无军饷则辽东难守。到时候中原生灵涂炭,姐姐忍心么。” 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被说中了心事的堂前燕脸色一红,随即冷冷的说道:“这与本姑娘我有何干,天底下不幸的人多了去了。要怪,也只能怪你们老朱家,是你们历代皇帝昏聩无能。你说你父亲不是昏君,在我眼里,他就是天底下最大的昏君!” 堂前燕大骂崇祯,流寇们倒是没有多大反应。或许皇帝藏在紫禁城,下面的许多事确实不知道也说不定。 朱兴明也没有生气:“你骂我父皇是昏君也罢,本宫不与你计较。若是你有什么冤情,或者和这位夫人一样,本宫保证,一样会替你伸冤。” 堂前燕昂然的看着他:“当官的个个都该死,你去把天底下的官员都杀了吧。你把所有的官都杀了,我就把银子还给你。” 朱兴明摇摇头:“姐姐你在说气话,你到底因何痛恨官府,何不实言以告。” “我没有说气话,让你把天下的官员都杀了,想来是为难你这个小太子了。那好吧,你把京畿周边,挑出八个县的县令都杀了,这不算为难你吧。” 堂前燕就是在故意刁难,想起他全家遭受的屈辱,她内心的怒火再次被点燃。 谁曾想朱兴明居然点点头:“好啊,那就先把云县的县令石文定给杀了吧。” 此言一出,整个山上的流寇们再次的哄乱了起来。人们再次的窃窃私语,很显然,堂前燕也被惊到了。 石文定,糜烂的大明王朝中,难得的一个清官。他在云县为官期间,带领百姓开垦土地,引渠灌溉。在连年的灾荒中,云县难得的是没有受到波及的城镇。 而朝廷每年摊派到地方上的赋税,若是超出当地百姓的承受能力。石文定就会对朝廷的征收不闻不问,甚至,他还斗胆敢私开官仓赈济灾民。天启五年,因得罪阉党,差点被朝廷砍了脑袋。 这样的一个官员,无疑是一股清流。石文定家贫如洗,俸禄都每每拿出来赈济灾民。这样的一个好官,在百姓中的名声自然也是极佳的。 是以,朱兴明这么一说,众人登时轰动了起来。甚至于堂前燕,也咬着嘴唇不再吱声。 “看,姐姐还不承认你说的都是气话么。本宫来上山,就是想要回这些钱。不为别的,就是为了边关的安宁。有了军饷,建奴则不敢犯边。你们还想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亲人被屠戮,看着自己的家园被破坏么。相比于这个昏官当道的朝廷,是谁更可恨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堂前燕轻咬着嘴唇:“好,你不是想知道么。我叫袁晓晓,我爹袁化文是武定州的巡检司巡检。我叔叔是泾阳知县、泰昌元年御史袁化中,你还有什么想问的。” 巡检司,地方州县上的治安机构。明洪武二年置,后于各州县关隘要冲处增置,京城不置。设巡检、副巡检以掌缉捕盘诘,维持地方治安。 堂前燕的父亲原来是个巡检官。巡检司尽管品秩不高,在地方事务中却占有重要地位。只是,这个袁化文是谁朱兴明并不知道,但是大名鼎鼎的御史袁化中那是如雷贯耳。 袁化中,万历三十五年进士,历任内黄、泾阳知县,多有善政。耿直、清廉,勇于扶正压邪,后被阉党魏忠贤迫。 又是阉党,崇祯皇帝每每思及,有时候觉得扳倒魏忠贤是个错误。朱兴明对此,却不敢苟同。 第五十章 土崩瓦解 阉党祸国,这一点也不为过。魏忠贤在世的时候,大明王朝其实已经在苟延残喘罢了。即便是魏忠贤不死,大明亡国也只是迟早的事。或许魏忠贤可以打压东林党。然阉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东林讲学之际,正值明末社会矛盾日趋激化之时。东林人士讽议朝政、评论官吏,他们要求廉正奉公,振兴吏治,开放言路,革除朝野积弊,反对权贵贪纵枉法。这些针砭时政的主张得到当时社会的广泛同情与支持,同时也遭到宦官及其依附势力的激烈反对。 开始,东林党还是不错的。只是随着阉党的倒台,一家独大之后就出了各种问题。 袁化中与杨涟等上书弹劾魏忠贤,揭发崔呈秀贪污行径,魏党大恨,诬其受熊廷弼贿万金,下镇抚狱,受尽酷刑,冤死狱中,与同遭冤杀的杨涟、左光斗、魏大中、周朝瑞、顾大章并称为“东林六君子”。 这个袁晓晓,就是袁化中的亲侄女。袁化中被阉党迫害,她家也跟着遭了秧。她袁家原本是武定州大户,还是巡检司巡检。就因为袁化中的案子,全家跟着遭受牵连。 袁晓晓父母别逼致死,她带着家丁上山落草为寇。从小饱读诗书的她,来到一线天就显示出了自己的与众不同。首先,她带来的袁家家丁对她极为忠心。再者,袁晓晓聪明伶俐,很快在一线天有了自己的一席之地。 “我父母都是惨死在你们朝廷鹰犬手中,你们朱家祸国殃民,想让我投降招安,那是痴心妄想!”堂前燕冷冷的说道。 听她自报来历,朱兴明已经明白了,他点点头:“没错,朝廷欠你袁家的,大明欠你袁家的。可我父皇登基,已经替你们袁家平反昭雪,你父母泉下有知也该瞑目了。” “哼,瞑目?你说的倒是轻巧,你有父母,有你的母后宠着、有你的父皇疼着。我爹娘呢,就算是你们替他们沉冤昭雪又如何,他们能活过来么。” 袁晓晓确实身世悲惨,父母与叔叔都是忠臣良将。可被阉党迫害,受尽酷刑而死。 朱兴明听着却暗暗有气,你不能什么事都往我头上算账吧,当下他也高声叫道:“这位小姐姐,那你想怎么样啊!迫害你家的阉党已经伏诛,就算是朝廷有错也替你家平反了。就算是我们老朱家对不起你,可那也是先帝爷的事。先帝爷早已驾崩,你还想怎么样!” 对啊,还能怎么样呢。逝者已矣生者如斯。你又能如何呢,害她家破人亡的阉党早已被诛灭,就算是木匠皇帝朱由校不是个东西,可他也早已嘎嘣了。 你还能找谁算账,朱兴明不过是先帝的侄子,和他没啥关系。再说了,这个小太子并不像是个昏君。相反,朱兴明的身上,有着明君的潜质。若是这样的人将来当了皇帝,会不会是天下百姓的福音呢。 堂前燕一时犹豫未决,朱兴明旁边的李守鑅站出来一拱手:“这位姑娘,末将一路随太子爷北上。深知太子殿下虽是年幼,却爱护百姓,心怀天下。姑娘何不弃暗投明,效忠我朝廷。末将人微言轻,可姑娘若是肯投靠太子殿下,末将保证,这个保证...” 李守鑅想保证点什么,可又想起来自己确实是人微言轻,似乎保证不了什么。于是,转过头求助的看着朱兴明。 朱慈烺叫道:“小姐姐,本宫保证既往不咎。还有,你们袁家的案子,朝廷不会冤屈了你们。小姐姐知书达理,应该知道这批军饷对于辽东将士有多重要。若是被建奴打进来,你们面对的就不是这些昏庸的官府,而是敌人的屠刀!” 这句话如同一记重拳,击打在每个人的胸口。官府无道是真,若建奴打进来,那就是一场场屠杀了。到时候面对敌人举起的屠刀,无辜的百姓只能如待宰的羔羊。 堂前燕袁晓晓自然知道这个道理,其实她本就是个深明大义的人。只是眼看着父母被迫害,原本幸福的家庭登时灰飞烟灭,愤怒之下才恨极了官府。 她目不转睛的看着朱兴明,这个小太子年纪轻轻,竟然有如此胆子独闯山寨。而且此人言语清晰,从哪些民夫的嘴里,更是听到这个太子爱护百姓。 不知道有多久,大明王朝没有出现过这样的皇帝了。若是这小太子将来当了皇帝,说不定百姓的日子真的就迎来了盼头。 “好,太子殿下。我堂前燕姑且相信与你,不过,将来若是你敢做出祸国殃民的行径,我必杀你!” 朱兴明冲她微微一笑,暗中松了一口气,堂前燕和雌斑鸠看来是打算招安了。那么剩下的五人,他们又是作何感想的呢。 谁知道,堂前燕话音刚落。旁边那个一直在玩弄一把飞刀的俏八哥下巴微抬,她一只脚踩在旁边一块石头上:“喂,小太子,我看你人还不错。你们不是想招安吗,算我一个。” 朱兴明和众人都是一愣,他们都没有想到这个俏八哥居然如此的爽快。她竟然一口答应,就这么被招安了? 其实,私下里,俏八哥和堂前燕早已结盟。二人之所以不让人看出来,就是怕其他首领们有别的想法。毕竟一线天七股流寇虽说是各自为战,偶尔也会摩擦不断。若是有人暗地里结盟,对付其他人就不妙了。 于是,私下里俏八哥早就和堂前燕暗中结为联盟。看着好姐妹被招安,俏八哥二话不说,就也跟着答应了下来。 最震惊的莫过于朱兴明身边的李守鑅,他现在对眼前的这个小太子是佩服的五体投地。这些桀骜不驯的流寇,居然有三个人就这么归顺了朝廷。厉害,佩服之至! 而钻山雕还有欢喜鹊以及翻家雀、黑乌鸦四人则暗叫不妙。他们七嘤雄中,居然有三个都投降了这个油嘴滑舌的小太子。 七股流寇的三个女首领都投降了,钻山雕他们却并不想投降。他们觉得,做一个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的山匪,可比什么被招安要快活多了。 当下,钻山雕冷冷的说道:“小太子,你在这妖言惑众,休怪我不客气了。” 这个时候,就不能再容得下这个小太子了。否则,他们七个人的联盟顷刻间就会土崩瓦解了。 第五十一章 不堪一击 李守鑅很高兴,至少流寇们内讧起来了。流寇内讧了,他们才有机会。太子爷年纪轻轻,没想到居然还有这等智慧。只不过这个钻山雕,李守鑅也觉得此人才是最大的阻碍。 眼看钻山雕等人就要动手,堂前燕和俏八哥尚在犹豫,雌斑鸠却站出来,双刀护在胸前:“老娘我既然已投降了太子,太子便是老娘我誓死保护的人,谁敢动他!” 霸气! 雌斑鸠之所以活着,就是因为大仇未报。她手下的寡妇队虽然都是女流居多,可个个不怕死。雌斑鸠的人,很快围在了朱兴明身边,保护这位小太子。 无他,就是因为雌斑鸠相信,朱兴明会杀了那个吏部主事柴德祐。 钻山雕眼见不妙,欢喜鹊还有翻家雀以及黑乌鸦等人都准备对这个小太子下手。 雌斑鸠此时挡在了朱兴明身边,俏八哥和堂前燕也纷纷拔出武器。一线天境内的七股流寇,登时分成了两派。 一派是不想被诏安,毕竟得了这么多金银,此后半生皆可衣食无忧的钻山雕一派。 一派是堂前燕几个女流,她们决定诏安。原因不是因为这个无能的朝廷,而是她们相信了朱兴明这个小太子。 还有就是,像是堂前燕这种有识之士知道。一旦辽东受不住,建奴打进来之后那才是真正的地狱。 李守鑅赤手空拳拦在朱兴明身前:“太子殿下小心。” 眼看双方剑拔弩张,一旦打起来就是两败俱伤。 欢喜鹊笑眯眯的站了出来:“哈哈哈哈,诸位且听我一言。你们原因归顺朝廷的,这便下山去,我们不阻拦。我们呢,不愿意的,你们也不能勉强,如何?” 这是避免冲突的最好的办法,众人一齐看向朱兴明,都想听听这位太子爷的意思。 李守鑅也觉得,这算是不错的提议了。至少,有三股流寇被诏安。这十万两银子,至少也能要回来四成了。 “殿下,此处龙蛇混杂。既然钻山雕这帮人不肯归顺,咱们还是先撤吧。” 雌斑鸠也回头低声道:“这位将军说的没错,小太子,咱们最好不要硬拼。” 虽然堂前燕和俏八哥都归顺了过来,但是一线天的流寇中,钻山雕他们依旧是占尽了优势。尤其是钻山雕自己,他手下的人数众多,而且这山头又是钻山雕的地盘。 朱兴明在沉思,要想全部诏安是不可能了。看来,只有能归顺几个是几个吧。 “好,本宫可以答应这位欢喜鹊首领提出来的建议。不过,本宫还是想知道,你们几个为何不肯归顺朝廷?” 钻山雕和其他几个面面相觑,然后对着朱兴明一拱手:“人各有志,小太子不瞒你说,我钻山雕几代首领从万历年间就反朝廷。我若是投降了朝廷做了鹰爪,未免对不起山寨的列祖列宗。” 欢喜鹊哈哈一笑:“我欢喜鹊做惯了闲云野鹤,不习惯官场上的阿谀奉承。小太子,我是不同意的。” 翻家雀和黑乌鸦是两个心狠手辣之辈,翻家雀一拱手:“我们干的就是打家劫舍的买卖,老子杀过了官差不计其数。想让我们诏安,那是休想!” 黑乌鸦冷冷的道:“在山上大碗喝酒大口吃肉,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老子干的就是杀人放火的勾当,与官府势不两立。” 朱兴明点点头,他知道这个翻家雀和黑乌鸦是绝不可能投降的。只有这个欢喜鹊,或可一试。 “欢喜鹊首领,你想过没有。你做一辈子的山匪,也让手下兄弟们跟着做一辈子山匪么。何不报效朝廷,混个好名声。将来建功立业,恩及子孙有何不可。边关需要的就是你们这样的将士,上阵杀敌,封王拜候,不比你们做一个山匪,背负一世骂名要强么!” 做山匪,实则被逼无奈。当真是从军建功立业,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欢喜鹊有些迟疑,钻山雕吓了一跳:“欢喜鹊,休得听他们妖言惑众。官府多黑你又不是不知道,你斗得过那些官僚么。” “欢喜鹊,不想当官就从军!战场杀敌,累功而迁。本宫做你的后盾,谁也不敢奈何与你!” 欢喜鹊心动了,这些流寇很多人是拖家带口的。谁也不想做一辈子的土匪,就算是想,也不愿意自己的子孙后代继续为匪。 万一那一天被官府大力清剿,还会落得个死无全尸的下场。 “欢喜鹊,咱们兄弟拿了这钱,后半生衣食无忧,岂不快活。”钻山雕看他犹豫,生怕这厮也跟着投降。 然而,欢喜鹊对着钻山雕一拱手:“老雕,对不住了。我觉得这小太子说的对,老子带着兄弟们去当兵,博一下说不定混个一官半职,总得为后人想想吧。” 欢喜鹊降了,这让钻山雕心惊肉跳。翻家雀和黑乌鸦等人,纷纷向着钻山雕靠拢。剩下的这三股流寇,断然不会投降的。 堂前燕上前道:“钻山雕大哥,我们只要自己的那份,你把四万两银子带走,剩下的留下,我们便不为难你。” 钻山雕也知道今日的局面是占不了便宜了,他和翻家雀等人商议了一下,然后说道:“好,咱们山高水长。小太子,你好生厉害,居然分化了我们兄弟几个。我们兄弟不能白忙一趟,四万两银子我们带走,剩下的你们拉回去。” 尽管朱兴明心中一万个不愿意,可此情此景能收编四股流寇依然是万幸了。就在他刚要开口答应的时候,突然马蹄声响,一大队人马从山下疾驰而来。 这是一队明军,从他们身姿来看,这是一直满身征尘的铁骑。怎么说呢,这些轻骑兵,和李守鑅的部下不可同日而语。 这些人一看,就是久经沙场的老将。他们轻骑上山,在崎岖的山路上,依旧是弯弓搭箭百发百中。 沿途,不断有流寇中箭倒下。这些轻骑兵动作干净利索,待的战马冲不上去的地方,他们立刻翻身下马,拔出马背上的武器就冲了上来。 面对这样的一支铁骑,这些乌合之众的流寇,根本就没有反抗的余地。 “你们一两银子都别想带走,给我拿下!” 这支训练有素的铁骑,正是蓟辽边关的明军将士,曹变蛟的部队来了。 大明第一猛人来了,这些乌合之众们,登时就一溃如沙。流寇,在训练有素的明军面前,终究是不堪一击。 第五十二章 手到擒来 明末大明王朝虽然糜烂不堪,却也是有着很多猛将的。只是,这些猛将都是生不逢时而已。但这些人的战斗力犹在,就连建奴都被打的心惊胆战。对付一些不入流的流寇,还不是手到擒来。 曹变蛟是这些反贼的噩梦。当年,那可是率领三千铁骑,追着山西十余万流寇四处逃的精锐。 作为明末十大猛将之一,曹文诏死后,曹变蛟侄承叔业,跟随洪承畴镇守蓟辽。 这些乌合之众的流寇,怎么可能是曹变蛟的对手。 明军铁骑冲上山来,立刻将对方围了起来。 钻山雕的老巢易守难攻,可面对曹变蛟的部队,竟然毫无招架之功。 流寇人数也是数倍与明军,可面对如神将军从天而降的明军,只有挨宰的份儿。 曹变蛟的部下,箭法超群,冷箭对准了这些流寇的时候,没有一个人敢轻举妄动。 除了,悍不畏死的翻家雀。他和黑乌鸦二人对望一眼,拔出武器迎着明军冲了过来。 明军的弓箭手密如连珠,翻家雀和黑乌鸦手下的流寇还没等近前,一个个都被射死。 这让流寇们登时慌了起来,然这俩流寇毕竟都是心狠手辣之人,二人迎着箭雨继续冲锋。 眼看着这两股流寇冲上,明军并不慌乱。他们将弓箭背在身后,举刀迎了上去。 双方一厮杀,流寇们劣势立显。明军配合默契,攻守之间互相照应。翻家雀砍翻一名明军,继续冲上。突然,明军阵型中杀出一员猛将,只见他长枪一挑,只一个回合便将翻家雀刺死在枪下。 曹变蛟,如同杀小鸡一般。翻家雀在他面前,竟然没撑过一个回合。 旁边的黑乌鸦大惊,持刀杀来。不愧是猛将,曹变蛟只是嘴角微微一笑,手中长枪挡住黑乌鸦砍下来的一刀,随即跳开。 黑乌鸦继续举刀砍去,曹变蛟头都没回,反手一枪。 整个山头瞬间安静了,只见曹变蛟手里的长枪枪头,早已刺中了黑乌鸦的胸口。 翻家雀和黑乌鸦一死,手下流寇登时举手跪地,束手就擒。 钻山雕惊的直接扔掉了手里的刀,这是一支什么样的军队。明军战斗力原来强悍如斯,太可怕了。 “都不许动,抱头跪下,否则格杀勿论!”明军们纷纷呵斥着。 山上的流寇数倍与这些明军,可没有一个人敢再反抗。就连堂前燕和雌斑鸠这些投降过来的人,也是扔掉了武器,纷纷双手抱头跪在了地上。 钻山雕的山寨易守难攻,可他们并没有做出任何的防御。不为别的,就是因为他们觉得不会有明军追上来。更重要的,他们得到了这么多白花花的银子。 每个人兴奋的失去了判断力,都在眼巴巴的指望着这批银子,没人去想山下会有明军打上来。 更重要的是,打上山来的人还是流寇的噩梦,曹变蛟。 只是一交手,翻家雀和黑乌鸦便命丧山巅,而明军手里的弓箭,箭头闪着寒光,齐刷刷的对准了这些流寇。只要有人稍有异动,立刻被射成筛子。 来这里不是偶然,李浩他们带着李守鑅的手下,正在搬运一线天滚落下来的巨石。然后,曹变蛟的援军就赶了过来。 当曹变蛟听说,太子殿下和总兵李守鑅单枪匹马去了流寇窝。当下慌忙命令将士,和李浩等人一起开路。待得一线天下的巨石被一块块移动,能使战马穿过去的时候,曹变蛟带领部下急追而来。 以前的这些流寇,遇到的不过是当地的一些地方官兵,这些毫无战斗力的官兵,自然和曹变蛟的部下不可同日而语。 差点吓掉了魂儿的钻山雕吓得一动不敢动,他高举着双手跪在那儿。手下的流寇们,也都跟着跪了下来。 而堂前燕、雌斑鸠还有欢喜鹊以及俏八哥等人则更是暗暗心惊,幸亏他们早就接手了太子爷的招安。不然,怕这个倒在地上的翻家雀和黑乌鸦,就是他们的下场。 曹变蛟收起长枪,走到朱兴明跟前跪地行礼:“末将曹变蛟,救驾来迟,还请太子殿下恕罪!” 早该想到的,这些流寇们早就应该想得到。这可是大明王朝的皇太子,他怎么可能仅带一个随从上山。早知道,早就应该跑路或者投降的了。 开始的时候堂前燕他们并不服气,直到真真切切的见到了曹变蛟部下的战斗力,流寇们彻底惊慌了。这才是真正的明军,以前他们遇到的官兵,都是渣渣。 而昌平总兵李守鑅更是羞愧,同样是领兵之人,自己部下和这些蓟辽勇士一比,那简直是不堪一击。 “曹变蛟,本宫听说过你的大名。快快请起,若不是你及时赶到,本宫还真不知道怎么办了。”朱兴明亲自走过去,将曹变蛟扶了起来。 这小太子平易近人,没有半点架子。这让曹变蛟心中一暖:“殿下,这些流寇如何处置?” “曹将军以为该当如何处置呢。”朱兴明反问道。 曹变蛟想了想:“只除首恶,部下尽数释之。” 常年的和反贼流寇们作战,曹变蛟吃过他们的亏。招安是有巨大风险的,比如那个闯贼李自成,被招安之后迅速的又反了。 慈不掌兵,若不是看在流寇们人数众多。曹变蛟原本的意思是斩草除根,一个不留全部格杀的。只有这样,才不会使得这些反贼们死灰复燃。 这很残酷,可是站在大明的角度上来看并没有错。只是,朱兴明做不到。或许是自己优柔寡断吧,这些流寇都是大明的子民,如果真这样,他是下不去手的。 “曹将军,这些人都已经投降朝廷。你没来之前,这七股流民中,已有四人表示愿意招安。既然他们肯为朝廷出力,本太子不但不会治罪与他们,还会重用。好了,大伙儿都起来吧。” 流寇们无不惊喜莫名,皇太子果然言而有信。这么说,他们真是跟对人了。雌斑鸠更是心头怦怦直跳,当家的,你的大仇终于有盼头了。 而更惊讶的是曹变蛟,他是用武力使得这些流寇们投降的。自己做梦都没有想想到,这个太子殿下居然凭借一人之力,让这些流寇们心甘情愿的归降了朝廷。这比起武力镇压,不知道要高明多少倍了。只是,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太子,他是如何做到的呢。 虽然是刚刚谋面,朱兴明和曹变蛟却有了惺惺相惜之感。若是大明将士皆如此,建奴何惧。 第五十三章 无分男女 流寇们着实害怕了,辽东的明军果然不是吃素的。官兵的战斗力如此可怕,若是建奴打过来,正如皇太子说的,那将会是一场屠杀。建奴入关,那是烧杀掳掠绝不会手下留情的。 曹变蛟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有多厉害,身带八百铁骑迎接皇太子。对付这数千流民不过是手到擒来,这都打不过还带什么兵。 他佩服的是朱兴明,这个小太子年纪轻轻,竟然兵不血刃的招安了四股流寇。更重要的是,这个小太子根本就不知道自己会来。他竟然天大的胆子,只带着李守鑅一个人上山。 这份胆识,这份气魄,让曹变蛟对朱兴明是五体投地。 “李总兵,去把夏德超他们都放出来吧。”朱兴明转头对身边的李守鑅说道。 李守鑅拱手领命,他求助的看着这些归降的流寇们。夏德超等人被关在了什么地方,他并不知情。 雌斑鸠自告奋勇:“老身带将军去。” “老夫人,您先等等。”朱兴明叫住她。 雌斑鸠愕然回头,朱兴明笑了笑,然后看向堂前燕:“袁姐姐,你陪着李将军一起去吧。” 朱兴明上山的时候,曾经高声叫嚷过,这个李总兵看上了你。说是这辈子非你不娶,要杀要剐也娶你。 这偏偏在这个时候,朱兴明让她去和李守鑅一起释放夏德超等人。堂前燕脸色一红,竟然有些扭捏起来。 李守鑅确实看上了这个与众不同的女子,自从看了她第一眼,自己就喜欢上了对方。听朱兴明这一说,李守鑅心中一喜,面上却故作沉静:“袁姑娘,劳烦你了。” 堂前燕袁晓晓没说话,脸色一红低着头走了。身后,李守鑅慌忙跟了上去。 嗯,画风有些不大对。这么严肃的时刻,居然有些男欢女爱的味道。 俏八哥看出来了,她想取笑一下。可一想到朱兴明是个太子身份,话到嘴边慌忙又咽了回去。 形势逆转,现在的话语权在朱兴明这边。转眼间,这些流寇们又成了阶下囚。煮熟的鸭子,飞了。这么多白花花的银子,都被官府追了回去。 随着钻山雕的跪地求饶,翻家雀和黑乌鸦的死,对方那些不肯归顺的流寇登时成了无头苍蝇。 朱兴明站出来,对着四方众人一抱拳:“诸位英雄好汉,你们既然已决心归顺朝廷,本宫也决不食言。本宫带你们北上,誓死捍卫是大明疆土。打仗者有军饷,立功者,论功行赏!能战者,封王拜将!” 流寇们登时欢呼了起来,这么说,摇身一变他们成了官兵了么。以后不必再东躲西藏,不必再吃了上顿儿没下顿儿。不必再躲避官兵追杀,不必再被百姓背后骂为山匪。 自己的子孙后代,也可以堂堂正正的做人,不再背着个土匪的名声了。 尤其是这个小太子还这么够义气,跟着太子有饭吃。这可是太子爷,跟着他混绝对没有错。 “千岁!千岁!千岁!...”人群中,爆发出阵阵喊声。 曹变蛟暗暗钦佩,这样的太子,若是早生几十年,大明王朝断然不会如此内忧外患。 此时的大明王朝已经垂垂老矣,好不容易能打的几个猛人也都战死的战死、殉国的殉国。国之将危,大明需要一个力挽狂澜的人物横空出世。 待得人群中喊声渐熄,朱兴明对着众人又喊道:“若有不愿意归顺朝廷的,本宫亦不勉强。你们不归顺朝廷可以,但不能继续为匪,由朝廷每人发放路费回乡。如有想回乡的,来这领一份证明,还有回乡的路费。本宫亲笔手御,地方官府也不会再为难你们。可是我要想说的是,男儿汉生于天地间,当有所作为!想建功立业的,跟随本宫北上,保家卫国!” 人各有志,想回家的流寇不在少数。他们原本都是被官府逼迫,无奈背井离乡落草为寇。如果你想回家,朱兴明给他们发放回乡的路费。还有,就是亲笔手书的太子手御,赦免其罪,地方官府不得再判。 这样,很多人选择回乡。毕竟,回家种地,和家人团聚,才是他们的愿望。 但大多数人,还是决定跟着朱兴明北上。参军抵御建奴,理由也很简单。参军有军饷,有了军饷可以养活一家人。若是作战勇猛,还会有一笔价值不菲的奖赏。比如,斩杀一名清兵赏银三两。如果是杀的一个军官或者贝勒,赏赐更多。 更重要的,若是在军中作战勇敢得到升迁。当了官那就更威风了,恩荫子嗣的。从朱元璋洪武三年起,文武官员的子孙的承袭、品秩、俸禄、入仕等各个方面,都实行恩荫。 明初,自一品至七品,皆得荫一子以世其禄。比起文官,武官荫子更是直接可以承袭官职,故所荫品秩更高。 当然,你立的战功得足够大。即便是不能恩荫,你凭借战场杀敌也会得到不少的赏赐。 除了钻山雕,像是堂前燕、俏八哥、欢喜鹊还有雌斑鸠他们,依旧属于自己的建制。也就是说,这几人依旧是自己手下的首领。朱兴明将他们编入东宫卫,堂前燕、俏八哥、雌斑鸠、欢喜鹊分别封为千总。原钻山雕手下将领,由朱兴明身边的暗卫孟樊超统领。 堂前燕,本名袁晓晓。父亲袁化文是武定州的巡检司巡检,东林六君子之一的御史袁化中。 俏八哥,本名严忆霜,保定人士。年幼丧母,后杀掉当地恶霸投奔一线天落草。 雌斑鸠,本名韩三娘,滦平县人。丈夫王大春,被吏部主事柴德祐迫害致死。 欢喜鹊,本名项柳,河间府人士。原是一名算命先生,妻儿死于一场瘟疫,后流落一线天成匪。 钻山雕,本名胡大愣。一线天此地惯匪,本土人士。父母不详,被上任土匪首领在路边捡到收养为义子,老首领死后,他成了继任首领。 这些人,除了钻山雕其他人全部被编入东宫卫队。每人都被封为千总,统御部下五百人。 朱兴明带着这两千五百名流寇,在曹变蛟的护送下,一路奔赴辽东。而此地一线天,此后再无流寇作乱。 事急从权,虽然堂前燕她们都是一介女流,朱兴明依旧是给她们封了官职。这事并未上报朝廷,估计百官们知道了,会炸毛。 不过大明也有女将,老爹崇祯皇帝不还专门为一个女将写诗赞颂过么。只要能打仗,无分男女。 第五十四章 对手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在朱兴明这里得到了完美的体现。事急从权,眼下的大明王朝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刻。许多祖上定制的规矩礼仪,该变通的时候需要变通一下的。 按理说,大明朝太子是不能拥有自己的私人武装的。往严重了说,这是谋逆的嫌疑。 大唐时期倒是有个太子东宫六卫率,属于太子的私人武装。不过,一般情况下东宫六率是保护储君的武装部队,他真正的控制权在皇帝的手上,少数时在储君手上,有时还在权臣的手上。 后来太子就没有直接的私人武装卫队了,这主要是太子是个尴尬的位置,一方面皇帝需要你继承大统传递帝王香火。一方面,皇帝又怕太子势大难制,容易搞个宫变啥的。 如果朱兴明成年,他是不敢将这股流寇编入东宫卫的。好在他年纪幼小,十几岁的孩子,对皇权是构不成任何威胁的。 再说了,事急从权,即便是这事违规。崇祯皇帝知道了,顶多是大骂自己一顿,骂上几句逆子罢了。 朱兴明却知道,马上在不久的将来,松锦之战就会拉开序幕。那时候,正是边关需要人手的时候。有了这两千多人的私人卫队,他就可以在边关放手大干了。 总兵李守鑅,这个朝廷大将,跟着堂前燕袁晓晓去释放被抓起来的夏德超等人的时候,却显得像个小姑娘一般谨小慎微。 眼前的这个水一样的女子,彻底的吸引了他。他想上前搭话,却又不敢。 袁晓晓也是一样,当朱兴明当着众人的面喊出,李总兵非你不娶的那一刻,她就已经慌乱了。 这个时候二人同行,则显得更是尴尬。 在不知道偷偷掐了自己多少次大腿之后,李守鑅终于大着胆子说了句:“袁姑娘,我与太子殿下也是初识。不过这一路走来,我知道太子殿下定会是我大明将来的希望。” 袁晓晓只是低着头“嗯”了一声,并没有说什么。她不是不想搭话,而是,作为一个女子的矜持使得她面对一个陌生男子的时候,略显害羞。 曾以为,自己落草为寇的那一天,以前的那个大家闺秀袁晓晓就已经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山匪。 谁知道,李守鑅的突然出现,使得她原本沉寂的内心,又开始跳动了起来。袁晓晓终于知道,自己还有能活回去的那一天。 到了山洞外,袁晓晓命人打开牢门。夏德超等人出来的时候,李守鑅将山寨发生的事都跟他说了:“夏千户,这位是袁姑娘,她已经跟随咱们太子了。” 夏德超是佩服的五体投地,小太子当真是智勇双全。竟然兵不血刃的,将一众山匪收入麾下。 他对袁晓晓点点头,袁晓晓一抱拳,给了他一个微笑的歉意,适才的恩怨一笔勾销。 除了想回家的流寇们,朱兴明很快对他们进行了整编。众人只有一个目的,尽快赶到辽东。毕竟,黄台吉马上就要动手了。 好在曹变蛟的及时赶到,接下来的路都很安全。众人再次过了一线天,车辚辚,马萧萧,众人一路向北。 崇祯十三年的初春乍暖还寒,其实一直很寒冷。只有中午温暖的阳光,才给人些许的暖意。这大概,源自于小冰河时期的天气吧。 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大明王朝腐烂不堪内忧外患。满清的日子也好不到那里去,黄台吉大营,手下亲王贝勒齐聚营帐内。麾下大将如云,黄台吉在一张地图上,看着辽东的局势。 这些来自于白山黑水的女真人,人口的膨胀加上食物的短缺,他们的日子也过得紧巴巴。不过,他们有一样东西,那就是抢。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没钱没粮没奴隶就抢。大明王朝就是个捧着金袋子垂垂老矣的老人,不抢他的抢谁的。 打劫,也是个技术活。毕竟,关宁铁骑也不是吃干饭的。蓟辽防线内,还有十余万明军的精锐。 怎么吃掉这些精锐,黄台极在看着地图出神。此时的黄台吉早已正式称帝,国号“大清”,迫使朝鲜臣服。 只是,眼前的满清有些穷困潦倒。就连黄台吉手里的辽东局势图,也是从明军手里抢来的。 有一点不得不承认的事实就是,黄台吉是个极具战略眼光的军事家。可以说,他是个短兵相接的天才。 在看着被守得铁桶也似的明军边塞,黄台吉的目光聚焦了一个地方,锦州与广宁直接的大凌河畔。 “济尔哈朗、多铎,二人听令!” 郑亲王济尔哈朗、多罗贝勒多铎都是皇台极麾下的猛将,二人听得皇帝宣召,慌忙站出来拱手:“皇上有何吩咐。” “这里,在此筑城屯田。记住,此地一定要把城墙修的坚固结实,咱们进可攻退可守,此地便是义州城,你们二人过来看看。” 明末,猛将无数。可惜到了崇祯十三年的时候,已经死的差不多了。而满清这边,也是名将如云,这个郑亲王济尔哈朗、多罗贝勒多铎也是极能打的角色。二人深谙军事技能,皇台极指着地图上的目标,二人一看之下无不大为惊喜。 “皇上,此地甚佳!广宁与锦州之间的大凌河畔,地势开阔、土地肥沃,在此筑城屯田,实际上是建立了攻锦的前哨阵地,妙哉!皇上当真是慧眼独具。”济尔哈朗喜道。 多铎也跟着点点头:“没错,一旦咱们进攻锦州,此地又是一个绝佳的后勤补给基地,臣愿与济尔哈朗一同领兵前往。” 黄台吉嘴角带着一丝冷笑:“一旦义州城修建完毕,咱们便采取蚕食的战略,使得锦州成为一座孤城。让将士们将锦州城外的庄稼收割完毕,扫荡清除明军在锦州外围的据点,彻底切断锦州明军与外部的联系。然后,在锦州城外筑起座营垒,环城相列,在营垒外深挖壕沟,树起栅木,而各营间又有深壕相连,到时候,这锦州成就连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这就是历史上著名的松锦之战拉开的序幕,黄台吉最先采用的围困锦州的办法。后来成为其军事生涯中,光彩的战例。 这是一个强劲的对手,朱兴明抵达辽东之后所面对的形势,也将会是异常严峻。 第五十五章 盼星星 时机非常重要,黄台吉及时把握住了。辽东的明军,岌岌可危。打过三年以上仗的老兵都已经嗅出味道来了,建奴要有大动向。可是缺粮缺饷的明军,对此又是如此的无能为力。他们以为,坚守城池才是最好的抵御办法。 对于战术理论,黄台吉确实是不世出的人才,他敏锐的嗅到若想南下侵明,必先破关宁锦防线,占领辽西走廊,夺取山海关。而他选择的突破口,就是锦州。 锦州正当东北与华北的咽喉要道,战略位置极为重要,实乃兵家必争之地。夺取锦州是皇太极入关的第一步。 只是,令黄台吉没有想到的是,朱兴明在北上辽东的路上,也把目光聚焦在了锦州。 一路之上,行军歇息的间隙,朱兴明会把曹变蛟和李守鑅等人叫到身边,研究辽东战略局势。 听闻太子殿下说黄台吉最近会有大行动,曹变蛟又惊又喜:“太子殿下,您也是这么认为的么?” 朱兴明点点头:“黄台吉若想取锦州,你们认为他会采取什么样的战术?” 对于这个,曹变蛟和李守鑅面面相觑。曹变蛟打仗勇猛,可对于战术上,尤其是黄台吉的用兵之道,他就不太清楚了。至于李守鑅,则更加不明白。 曹变蛟一直都有一种感觉,黄台吉最近会有大动作。他曾找过洪承畴商议过此事,洪承畴并不是没有放在心上。而是,蓟辽军饷问题正被弄得他焦头烂额,一时无法顾及此事罢了。 看着二人一起摇摇头,朱兴明在地上用两个土堆和几块石头摆出一个沙盘:“你们来看,在广宁与锦州之间的大凌河畔,此为义州城。若是黄台吉在此驻兵修城,进可攻退可守。锦州外围,则完全暴露在建奴的铁骑之下了。” 曹变蛟和李守鑅闻言不由得寒毛直竖,曹变蛟对于锦州地形最为熟悉,他清楚的知道朱兴明这话什么意思:“殿下,若真如此,则锦州危矣。” 朱兴明点点头:“曹将军,到了松锦之后,本太子命你带一万铁骑,夜袭义州城。记住,此事为绝密。就连洪总督,也不可告知。我们有多少事败于泄密,切记切记。” 此言一出,曹变蛟更是震惊。要知道,总督可是洪承畴。人家才是有指挥权,你一个监军的小太子,是无权指挥辽东将士的。 不过曹变蛟并没有说出来,他本就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家伙。当初,被清军包围之后,他不但没逃,反而对黄台吉发起了反冲锋,差点冲进黄台吉营帐万军中取上将首级。这么一个胆大包天的家伙,只要皇太子敢干,他就敢抗命。 一路上,朱兴明把自己知道的,关于松锦之战黄台吉会如何排兵布阵的方法,都一一告知了曹变蛟和李守鑅。 但愿,时间应该还来得及。一旦到了辽东,发放完军饷。朱兴明就来个反客为主,带着蓟辽将士排兵布阵,迎接黄台吉的到来。 辽东,运输军饷的大军渐渐往北,此地的军事气氛愈发的浓厚。厉兵秣马的大明王朝,在辽东边境还是下了很大力气的。 崇祯曾举国之力,就为保边关。毕竟在崇祯眼里,流寇不过也是大明的百姓。剿灭了流寇,山河依旧在。但是一旦被建奴打进来,那可真就是江山易主了。 只是,冷兵器时代,骑兵确实是巅峰了。从宋朝就有女真满万不可敌的神话,这些满清骑兵打起仗来,确实只能用恐怖来形容。 大明城外作战,与建奴战损比常常是一比数十,甚至数百。这不是夸张,我们要勇于承认自己的弱点,这样才能知耻而后勇。 当然,也不能就此说明军就是弱鸡。明军之所以作战不力,乃是对于财政上的崩溃。自万历后期起,国库已经空虚,军队欠饷也成常态。 而到了崇祯一朝,外有后金势力日益坐大,内有灾荒而引起的大规模流寇反贼。常年的战事而使得国力得不到任何恢复,不但军饷不得不长期拖欠,就能后勤粮草也得不到保障。如耿仲明、尚可喜、孔有德等毛文龙旧部降清,其直接原因就是由军队给养不足而引起的。 明军是按月发放饷银,再依战场表现的斩敌数量给予不等的赏赐。然则,随着财政的崩溃,而使得这一套“奖励”体系出现了问题。 拖饷欠饷严重,自然将士们的作战意愿不强。而建奴是“劫掠”式的战争,所有的应得都要靠去战场上的拼杀。每攻下的一座城池就可以任其劫掠,名义上该城也为其所管,这自然就激发了这些军人心中的禽兽之欲,而增强了军队的士气。 所以朱兴明要做,就要做个恶人。他来辽东,就是想给建奴一个噩梦!松锦之战的耻辱,绝不能重演。 其实,这八十万两银子也只能解决一时之需。不过,至少能让大明王朝喘一口气。先打哭建奴,使其不敢南来侵犯再说。 蓟辽十余万守军,最近都在伸长了脖子等待着。蓟辽总督洪承畴麾下将领王朴、杨国柱、唐通、白广恩、马科、王廷臣、吴三桂七总兵,步骑十三万。所有的将士都在伸长了脖子等待,听说,朝廷的军饷来了。 总兵曹变蛟,已经带了八百铁骑去迎接护送军饷的队伍了。还听说,皇太子殿下亲临前线监军。这次不但拖欠的军饷都会发放下来,而且是全额发放一文不缺。 每个人每天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到处打听军饷来了没有。 “来了、来了、来了!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太子殿下护送的军饷已经抵达辽东,发饷,咱们马上就要发饷银了。先从山海关驻兵开始,一直到中前所、前屯卫、中后所、中右所,再到宁远卫。然后连山、塔山、高桥、大兴堡、杏山、松山再到咱们锦州,所有的将士军饷都会发放下来。” 消息像瘟疫一样传播的速度,瞬间将关宁锦防线传播开来。原来这一切都是真的,真的有军饷,真的! 尽管先前早有消息传出,朝廷带着八十万两军饷来辽东。可还是有许多人将信将疑,有人认为是洪承畴是为防止士兵哗变,故意编造出来安抚将士的说辞。 直到曹变蛟带着八百铁骑去迎接,还有人觉得不太可信。现在军饷终于到了山海关,将士们终于相信了。军饷,真的来了! 盼星星盼月亮啊,这军饷真的来了。明军的将士们无比激动,有的人甚至泪流满面。日子都过不下去了,终于来饷了。 第五十六章 家徒四壁 若是军饷能够顺利发下来,许多将士们已经决定誓死效忠了。辽东铁骑,乃是大明王朝最强的战斗力之一,是建奴最为惧怕的存在。辽东将士们在,京城则无虞矣。 军饷来了,一众将士们哭了。盼了多少个日月呐,家里无米下锅了。妻儿老小再不发饷,日子真就没法过了。 洪承畴也哭了,整个关宁锦防线,明军有十三万步骑精锐。那是说出来唬人的,对黄台吉这么说,对崇祯也是这么说。至今,满朝文武还是都以为蓟辽地区有十三万大明精锐。 而朝廷发放俸禄,也是按照十三万将士的人头发放的。实际上呢,有多少人数只有洪承畴知道。 其实,往死了说。关宁锦防线,满打满算不足八万人。 剩下的人那儿去了?被吃空饷了么。可以这么说,也可以不这么说。 此时的大明朝已经烂到什么地步呢,满清狗汉奸秘书院副理事官张文衡曾跟黄台吉说道:彼文武大小官员,俱是钱买的。文的无谋,武的无勇。管军马者,克军钱;造器械者,减官钱。军士日不聊生,器械不堪实用,兵何心用命?每出征时,反趁勤王,一味抢掠。俗语常云:“鞑子、流贼是梳子,自家兵马胜如篦子。”兵马如此,虽多何益!况太监专权,好财喜谀,赏罚失人心。在事的好官,也作不的事;未任事的好人,又不肯出头。上下里外,通同扯谎,事事俱坏极了。 难道说,洪承畴也在吃空饷么。不,并没有。 朝廷每年都是按照关宁锦防线将士的人头发放军饷的,可养一支打仗的军队,仅仅靠这点军饷就够了么。首先,军械的保养、物资的更换、还有军中杂七杂八的开支,这些朝廷一概不管。 怎么办,朝廷不管只能自己想办法。想什么办法,自袁崇焕起,只能采取谎报人头的法子。此时的洪承畴麾下确实有十三万将士,可在编的,只有八万不到。剩下的五万人,都被赶回家自谋生路了。 就拿关宁铁骑来说吧,关宁铁骑为什么能打。并不是他们有多效忠朝廷,而是关宁铁骑的将士大多都是从整个辽东辽西地区征调上来的。一旦建奴打进来,这些将士的妻儿老小都跟着遭殃。 也就是说,将士们打仗并不是为了大明,而是为了自己的家。因为他们的家人都在这儿,所以打起仗来就勇猛的多。 此时的洪承畴麾下八万不到,剩下的五万人虽然在编,可他们都在此地自谋生路。因为,边关养不起他们。 宣府总兵杨国柱。此时的他,带领部下驻扎关宁锦防线的乳峰山。杨国柱,大明忠臣,誓死不降黄台极,被乱箭射死。 杨国柱部麾下兵马两万三千。实际上,在编不过一万五千人。剩下的八千将士,都被遣散在此地,自谋生路。 此时的他,正率领部下,将这些散兵重新征调回来。因为,朱兴明带来的军饷已经到了。 桃园村,位于松山北。不大的村子里,稀稀落落的坐落着几户人家。有一个中年汉子,背挎着弓箭,手里提着一只斑鸠。 虽是初春,然北方的天气依旧寒冷。甚至于,到了二月底竟然还飘起了雪花。异常的天气,使得庄稼连年歉收。 就连山上的野物似乎也躲藏了起来,大汉寻了一天,连一只该死的野兔都没寻到。 其实,附近山上的野物都被猎杀的差不多了,那里还有东西可打。大伙儿的日子都不太好过,大汉叫乌明志,他原本便隶属于蓟辽守军杨国柱麾下的将士。 军中裁员,养不起他这些人,于是他们就被下放自谋生路。乌明志是个光棍儿,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此时的他,手里提着这只还没有巴掌大的斑鸠,去了村子里的另一户人家。 这人叫胡经义,乃是乌明志的至交好友。胡经义有两个女儿,还有个卧病在床的妻子。他也是杨国柱麾下的将士,二人一齐来到这桃园村安了家。 下放下来的将士,都是自愿。因为在军中无饷,胡经义养不起家,只能自愿报名下放。乌明志和他是好兄弟,也跟着一起来了。 茅屋、柴房,显得这个破旧的家庭格外的萧瑟。泥巴砌成的茅草屋很小,一家人就挤在这里面。 病床上的妻子,不断传来的咳嗽声,使得胡经义的心如一团乱麻。两个孩子,大的十四五岁,再过几年就可以寻个人家嫁了。小的,只有五六岁。大女儿叫大妮,小女儿叫小妮。 大女儿乖巧懂事,家里的家务活都是她包揽了。此时的两个孩子,眼巴巴的看着她们的父亲,小女儿肚子,不时的传来一阵咕咕叫声。 家里已经无米下锅了,胡经义叹了口气,走到墙角前,掀开米缸,里面空空如也。 “爹,我饿。”小女儿眼巴巴的抬头看着他,胡经义的心中一痛。 他半月前上山追赶野猪,野猪没抓住还摔伤了腿。此时的旧伤未愈,走路还有些一瘸一拐。 “乖女儿,爹爹这就上山给你抓兔子。”胡经义还想出门。他伸手去摸挂在墙上的那支弓箭,那是他的武器。原本是用来打建奴的,此时却成了狩猎的用途。 “爹,天这么黑了,您的脚还没好利索,不要出去了。”大女儿懂事的劝道。 妻子也在一阵阵的咳嗽声中劝着:“咳咳,她爹,天这么晚了,你上那儿去。小妮这么不懂事,都怪我这身子,拖累了一家人,咳咳,我还不如死了算了,免得连累你们...” 胡经义叹了口气:“孩她娘,你怎么能说这种话。有你这才是个家,那个娃儿能没有娘。好了,我这脚也好的差不多了,明日待我和乌兄弟上山碰碰运气。说不定打上两只大野猪,卖些钱就能给你抓药了。大夫说了,你这是寒邪入体,加上操劳。只要安心调养,就会好起来的。” “胡大哥,我回来了。”正说着,外面响起乌明志的声音。 胡经义过去打开门,乌明志拍了拍肩膀上的雪花:“这鸟天气,都开春了还下这么大雪,还让不让人活了。” “乌兄弟,快请坐。”胡经义热情的招呼着他。大女儿乖巧的提了壶热水,给他倒上。 屋子里可以说是用寒酸来形容,家徒四壁,这才是真正的家徒四壁。比起京城那些狗官们奢华的生活,形成鲜明的对比。 第五十七章 战前 难兄难弟,自从兄弟二人回来,他们的日子一直都是过得紧紧巴巴。好不容易种点粮食,又赶上这遭瘟的天气,初春使节还是冰冷彻骨。粮食减产,猎物的踪迹也少了许多。 着实有些可怜,胡经义家里已经拿不出一粒米了。自己的兄弟来,连壶粗茶都没有。唯一能招待的,大概也只有这碗不要钱的热水了。 但尴尬的不是他,而是乌明志,他手里提着那只死斑鸠:“唉,山里的野物也没了。寻了半天,只射死这么一只玩意儿。” 说着,乌明志将那只巴掌大的斑鸠给了大妮。大妮并没有接:“乌叔叔,我、我们不能要。” “闺女,干啥呢。你叔叔吃了这只斑鸠就不饿啦,这还不够塞牙缝的,你拿去剥皮煮了,给小妮和你娘补补身子。小妮身子弱,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胡经义点点头:“拿着吧,你乌叔又不是外人。” 大妮这才接过,一只斑鸠,并不能果腹。至少,能让小妮和她娘见点肉。 胡经义叹了口气:“兄弟,你本在军中至少还能混口饭吃,是我连累你了。” “胡大哥你这又是说的什么话,明日我再进山转转。说不定能寻个大的,总不能看着俩孩子和嫂夫人饿着吧。深山里面,总还是有点野物的。” “好,明日我和你一道儿去。”胡经义说道。 乌明志一愣:“怎么,大哥你的脚好了?” “不那么利索,走路应该还可以。” 村里的狗子发出阵阵激烈的犬吠,这让乌明志警觉地站了起来。常年的军事生涯,使得他们的感官格外敏锐。 桃园村村子并不大,院外的狗子都认识村子里的熟人。即便是偶尔几声犬吠,也不会叫的如此激烈。这证明一件事,村子里来外人了。 “胡大哥,小心,我出去看看。”乌明志摘下弓箭,准备出门。 边关并不太平,像是这样的小村子,如果建奴打过来,也难免遭受池鱼之殃。乌明志出了茅屋,手里拿着弓箭对准了不远处的来人。 待得看清楚之后,他缓缓放下了弓箭。前面是桃园村的村长,村长身后带着几个人,正往胡经义家的方向走来。 “胡大哥,营里来人了。”乌明志在外面喊着。因为他看到了,村长后面跟着的,是几个军营里的官兵。 这些被下放的将士,虽然不受军饷却还有编制。每个村子里都有他们的记录,这个时候营里官兵找上门来,不会是好事。 胡经义也看见了,他推开屋门跟着走了出去。大妮畏惧的跟在身后,将妹妹搂在怀里。 “八成,前线要打仗了,调咱们回去呢。”胡经义说道。 这让乌明志有些恼火:“打仗想起咱们了,无粮无饷打个屁,老子不去。” “休得胡言,总兵大人待咱恩重如山,他也是没办法。若不下放与咱,我如何养得起一家老小。” 其实,这些边关将士被下放实则无奈之举。在军中无军饷,像是胡经义这样的,一家老小怎么办。只能将他们从军中下放到民间自谋生路,至少还能养得活家人。一旦有战事,再把他们征调上来。 胡经义这么一说,乌明志立刻不说话了。怪只能怪这个扯淡的朝廷,总兵杨国柱对待部下还算是仁至义尽的。 “等等,怎么,怎么那人像是咱们的总兵大人?”乌明志睁大了眼睛。 胡经义也看出来了,他惊恐的上前一步:“好像是,快快、快出去迎接!” 这两个无名小卒,怎么都没有想到,竟然是堂堂的总兵大人亲自前来。二人登时受宠若惊,胡经义一瘸一拐的过去打开院子里的柴门,此时的杨国柱已经在村长的带领下走了过来。 “小人胡经义、乌明志,拜见总兵大人!”二人一齐跪地。 杨国柱过去将二人扶起,他看着这个四处漏风残破不堪的破家,心中不禁感慨:“胡经义,本官记得你。宁远一战,你可是射杀了七名鞑子,好样的!” “大人过奖了。” 杨国柱又转头看着乌明志:“你是乌明志?” 此时的乌明志那里还有半点脾气,诚惶诚恐的道:“回大人的话,小人正是。” 杨国柱满意的点点头:“嗯,有情有义。你知胡经义一人下放,照顾一家老小艰难,是以跟着一起来着桃园村,不错。” “回大人的话,胡大哥在战场上数次救过小人的命。”乌明志拱手道。 “好,有恩必报,当为男儿汉。”杨国柱拍拍他的肩膀,然后看着他们身后的破家:“怎么,都到了家门了,不请本官进去坐坐么。” 胡经义脸色有些发烧,慌忙道:“大人请,只是小人陋室脏污,有失大人的身份。” 杨国柱背着手走进了院子,他四下张望着:“本官幼时家贫,连你这儿都不如。”说着,他自顾自进了屋。 大妮搂着妹妹,畏怯的缩在一旁,害怕的看着杨国柱等人。 进了屋,杨国柱才看到这家里的残破。屋子里的夫人咳嗽声又起,胡经义和乌明志对望一眼,二人一起走了进去。 胡经义一拱手:“回大人,贱内抱病在身,还请大人恕无礼之罪。” 杨国柱摆摆手,他径直走向墙角那个米缸。掀开缸盖,里面空空如也。 这让胡经义甚是羞愧,杨国柱愕然回头看着他:“你们、竟困顿至此...” 胡经义和乌明志低下了头,这次,内心有愧的是他杨国柱:“本官对不起你们这些将士们啊。” 唬的胡经义二人一起跪地:“总兵大人待小人们恩重如山,大人万万不可自责。” “好了好了,都起来吧。”杨国柱说着,手下送过来一袋米。 杨国柱接过米袋:“这是朝廷发给你们的粮食,想来能够你们一家人吃上些日子。” 米啊,大米。有了粮食,他们终于不再挨饿。窗外的大妮喜笑颜开,这么大袋子米,若是再去山上挖些野菜,掺在米粥里,足够一家人吃上一两个月的了。 胡经义和乌明志二人还待再谢,杨国柱跟着又开口道:“还有个好消息,大喜事。当今皇太子亲临蓟辽前线,慰问各营将士。此外,朝廷还带了军饷。你们所有人,历年朝廷拖欠的军饷,都会一次性发放给你们。这也算是朝廷无上恩典了,望你们日后战场奋勇杀敌,已报效朝廷。” 军饷? 胡经义和乌明志几乎都忘记军饷是什么样子的了,他们自己都不记得,上次发军饷是什么时候了。眼下,朝廷居然还能发饷。 第五十八章 军饷 朝廷不但要发军饷,还是让皇太子亲临。对于那些多年在战场厮杀的老兵来说,他们已经嗅到了战争的味道,朝廷如此大张旗鼓,战争已经到了家门口。不过对于这些军士们来说,能发下军饷就是万幸了。 幻觉,绝对是幻觉。要知道,光是胡经义一年的军饷就足足有十八两银子,他一个人拖欠的军饷,加上他杀敌立功的奖励,就足以使得他全家人过上小康生活。 别的不说,家里绝不会再为吃的发愁。两个孩子不会再挨饿,重要的,更重要的,他妻子的病会得到医治。 “总兵大人,这、这是真的不。”乌明志犹自不相信的问道。 而对于乌明志这个光棍来说,他的军饷虽然没有胡经义多。可加起来,也足够他娶上一房媳妇的了。 边塞军是可以带家眷在驻地的,像是乌明志这样的光棍比比皆是。为什么百姓不愿意嫁给这些大头兵,并不是单单因为这些当兵的随时都有战死沙场的可能。而是,当兵的都是一群穷鬼。 从关宁锦防线那些携带家眷的将士们就知道,他们的家人在此地都是食不果腹衣不蔽体就能看得出来。拖饷欠饷已经成为此地常态,逼的这些将士不得不另寻出路。将士们在边关做的许多事,足以让他们军法处置。可没办法,他们得活下去。 杨国柱一招手,随从将一个账簿拿了出来。上面,是胡经义和乌明志的军饷明细:“你二人在此画个押,这些军饷,朝廷一次性补发给你们。” 然后,另一名随从,是军中管账的军需,从袋子里拿出几锭银子,分别交给了二人。 胡经义的眼睛亮了,这是属于他的钱。原本就是他应得的,可他却有一种做贼的感觉,似乎这钱是抢来的一般如此不真实。这,真的是给他的么。 而乌明志则呼吸急促,心中砰砰直跳。不是的,这一定是弄错了。真的,真的是给自己的么? 银子,都是用剪刀剪碎了的碎银。并不是我们影视剧中常见的,‘啪’的一下,拿出来一个银元宝。 银两的大规模流通,始于明朝。一直到晚清,白银都是硬通货。但在民间,主流的钱币还是铜钱。白银,是仅次于黄金的大额货币。 古代人一般用铜钱。如果消费很高的话,会使用银子,而一大块银锭带在身上肯定不方便,那么这个时候会怎么做呢?当然是带些碎银子。那么又有一个问题了,碎银子怎么来的? 有很多人会直接将整银子掐碎,或者在整块银子上掐掉这个小角。古人交易的话,如果去了需要用到银子的地方,一般都是档次比较高的比如茶楼、酒楼、青楼之类,店家都有秤。但是市面上流通的碎银子成色并不完全一致,所以商家还要换算成色之后再计。也有一些厉害的商家,凭经验手感就能说出你的碎银子是几斤几两。 像是这个军中的军需官,一辈子和银钱打交道的家伙,其实根本不用秤。上手一掂量,分毫不差。可为了公平起见,他还是拿出一个小秤,将二人的军饷仔细称好。 杨国柱拿着账簿,这是军中发放军饷的记录簿:“在此处画押,摁个手印也可。” 古代对于指纹没有电脑比对,契约上按手印有什么用呢。其实,在古代秦朝时期,就已经开始出现了,到了唐朝已经发展的非常成熟了。宋代《洗冤录》,上面完整的记载了通过指纹来断案的记录。 考虑到军中的将士大多目不识丁,要么画个圈圈,然后摁手印。 就这样,胡经义和乌明志二人,在迷迷糊糊中,在账簿上摁下了二人的手印。 然后,杨国柱合上账簿:“胡经义,本官看你走路怎么一回事?” “哦,回总兵大人的话,小小外伤,已然快痊愈了。” 杨国柱点点头:“好,三日后,你二人安顿好家人,速回大营。” 回营,这些老兵敏锐的嗅觉中,知道恐怕要打大仗了。二人一起点点头,然后拱手领命。 就这样,关宁锦防线,八个总兵、及其麾下将士,都被陆续召集回营。重要的,每个将士都发放了足额的军饷。 现在,整个军中的士气焕然一新。不夸张的说,如果此时黄台吉打过来,这些明军会把他们一口撕碎。 松山,洪承畴将手下八个总兵集结与此,静听皇太子殿下训话。 对于他这个蓟辽总督来说,皇太子此行前来,无非就是宣扬一下朝廷的恩典。再说了,一个监军而已,并无实权。 加上皇太子年纪幼小,是以,洪承畴并未多想。 谁知,朱兴明在召集将领训话的时候,说着说着,洪承畴就感觉不对劲了。 八个总兵,王朴、杨国柱、唐通、白广恩、曹变蛟、马科、王廷臣、吴三桂。这些历史人物,朱兴明不做过多的评价。至少,此时的他们,都是才堪大用的。 “诸位将士,本宫奉圣上之命,前来慰问各位将士们。本宫知道,你们在这蛮荒的边关受苦了。朝廷愧对于你们,这些年来,欠饷拖饷,使得你们这些辽东的将士,并没有得到应有的待遇。可本宫要说的是,自即日起,朝廷不会拖欠你们辽饷一文钱。 打仗,立功者重赏!冲锋在前者、赏!杀敌者、赏!阵前抗命者,斩。临阵溃逃者,斩。投敌者,投敌者...”朱兴明环顾将士,目光冰冷。 沉默,短暂的沉默。投敌就是做汉奸,为世人所不齿。可是,明军从来不乏叛徒,黄台吉的军中,有着许多的汉人降将。 接着朱兴明继续说道:“胆敢投敌者,你们的家人为永世为奴。你们的名字,会刻在历史的耻辱柱上,在你们的子孙后代中,将永生永世背负着骂名。如果不想做汉奸,不想自己的子孙后代永世为奴,跟着本宫,杀!” 洪承畴一惊,你不是来监军的么。逛一圈就回京的,怎么说着说着,竟然要领兵打仗的意思。而且,更让洪承畴寒毛直竖的是,那些将士们个个热血澎湃,他们举着武器:“太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明军从来不乏热血的将士,只是他们被这个昏暗的朝廷磨平了棱角。这个时候朝廷派来了皇太子,足见朝廷对辽东将士的重视。 第五十九章 守城 当兵者,无不想着建功立业荫及子孙。若是杀敌立功,可升迁。这也是这些大头兵们,唯一的上升通道。既然来辽东干了刀头舔血的生计,敢与和建奴拼命,你才有出人头地的一天。 辽东的将士们不是不想打,既然来当兵,没有人不想立功,没有人不想把建奴们赶回长白山吃草。 可他们没有这个能力,防守,已经是他们最大的极限了。朱兴明的这一番演讲,调动了他们的血性。不止是这些总兵,下至副将、参将、游击的各级军官,闻之无不热血澎湃。 打仗,有钱发啊。皇太子亲口答应的,辽东的军饷不会再拖欠。既能立功有赏,何不杀敌报国。 一支军队能不能打,除了主将的统御能力之外,看的是中下层将士,这些将士们个个嗷嗷叫,只是,难道说皇太子要留在辽东么。 洪承畴直听得是心惊肉跳,他收到的朝廷公文是,皇太子监军蓟辽。携八十万军饷以慰边塞将士,半月后,皇太子得京而还。 怎么到了这里,听皇太子这番慷慨激昂的演讲下,意思是想留在这辽东,要和建奴干架。 年轻人,不讲武德啊。说好了半个月后返京的,可在这种情况下,当着这么多将士的面,洪承畴又不好当面说朱兴明。 唉,年轻人做事单凭一腔热血。这里是边塞,战场那是你死我活的地狱,这皇太子定然是读书读傻了。回头,怎生给朝廷写封急报,将这位千岁爷赶紧送走。 且不说朱兴明是不是纸上谈兵,在边关万一出点事,那可是要命的。 谁知,朱兴明越说越起劲:“据本宫所知,建奴近日会有大的动向。义州城,会有建奴大军在此修筑城墙。他们妄图想占据此城,进可攻退可守,哼哼,是否将我大明将士不放在眼里!诸位将士们,有谁愿意发兵义州,抢在建奴之前占据此城啊?” 黄台吉要去占领义州?此言一出,不止是洪承畴一脸懵逼,就连王朴、杨国柱、唐通几个总兵,也是莫名其妙。谁说建奴要占义州,他们怎么没听说。 朱兴明问谁愿意领兵去义州,几个总兵面面相觑,他们一齐把目光看向洪承畴。毕竟,蓟辽总督是洪承畴,你个皇太子并无职权指挥他们。 洪承畴只好站出来,拱手道:“太子殿下,各营将士自有防地,且不可或缺。义州虽为要地,然下官以为,此事还需从长计议。毕竟,建奴的动向来看,下官并未得到黄台吉南下的消息。” 你这个小太子,不知道从哪里道听途说而来的消息。他洪承畴这个总督都不知道黄台吉会有南下的动作,你个小太子蜗居京城,又是从何得知的呢。 朱兴明知道无人会去去,他不过是故意抛砖引玉:“好,没人去,本宫去。” “殿下,万万不可!”此言一出,诸将皆为震惊不已。 皇太子去锦州外围,还是个无防无城的义州,你去送死么。若是黄台吉知道,把你圈起来当击杀。 胡闹,果真是胡闹。洪承畴感觉有些头大了,朝廷怎么想的,怎么会把这个年幼的小太子弄来胡闹。 “太子殿下,下官身为蓟辽总督,身系边塞安危。下官不会让殿下胡闹的,义州城周无防,万一建奴来攻,岂不危险。” 朱兴明微微一笑:“洪总督,你不让本宫去,本宫偏偏就要去。还有,本宫自己带着兵,不会用你的一兵一卒。你也知道凶险对吧,如果不想本宫死,那就等建奴围城的时候,你拼命来救吧。” 朱兴明当然有底气,你洪承畴的十三万边塞将士我调拨不动,那我就不调。别忘了,我手下还有从一线天收编上来的两千多流寇,加上昌平总兵李守鑅手下的三千铁甲,去守义州足够了。 因为,在接下来的时间,很快黄台吉的兵力会抵达义州。一旦义州被黄台吉占领,锦州就危险了。 如果明着劝洪承畴,他多半不会派兵去义州驻防的。倒不如自己将带来的人拉过去,不过,这一点朱兴明确实也有点冒险了。但为了松锦之战的悲剧不再重演,他决定冒险一试。 自己带兵去义州驻城,一旦黄台吉的兵打过来,到时候洪承畴就会不惜一切来救援。义州、广宁、锦州互为犄角,到时候就可以阻挡住建奴的攻势。 当然事情并没有想象的这么简单,朱兴明也知道,留给他的时间并不多了。如何将义州城修缮的固若金汤,那就需要自己学过的科技知识了。 朱兴明执意要去,唬的洪承畴和三军将士慌忙跪下:“太子殿下,万万不可啊!前线危险,若是殿下有个三长两短,臣有何面目面对万岁爷,臣可是万死莫赎啊!” 洪承畴怎么能不惊恐,这可是皇太子啊,你这锦州已经是凶险万分了。居然还要不要命的去锦州外围的义州,义州那什么破地方,怕是黄台吉只需一炷香就能攻下来。 这事如果北京城的崇祯皇帝知道了,还不得分分钟弄死自己的啊。想起那个被凌迟处死的前任总督袁崇焕,洪承畴内心惊惧起来。 朱兴明并不理会,而是微微笑道:“既然洪总督不想本宫死,那就给本宫部下补充所需的军械,弓箭越多越好、火铳就不要了。如有重炮,送上几门。” 重炮,那是守城神器。只不过,此时的大炮威力依旧有限,炮弹基本都是实心的,虽然据说明末已经有了开花弹,因其威力有限还有容易发生事故,攻城用的都是实心弹。 朱兴明只需做个小小的改进,足以够建奴喝一壶的。 “殿下,下官求您了!”洪承畴几乎是哀求了,就连那些将士们也纷纷哀求:“殿下三思,万万去不得啊!” 朱兴明浑然不在乎:“本宫去定了,此事无需再议。明日本宫便率军前往义州城,洪总督,你看着办吧。” 太子疯了,绝对是疯了。既然拦不住他,洪承畴干脆怒气冲冲的站起来,指着李守鑅:“李总兵!” 李守鑅一惊,没想到洪承畴会突然叫自己,于是慌忙施礼:“总督大人。” “你,你为何不拦着殿下。”洪承畴怒指着他。 洪承畴官职比李守鑅大得多,蓟辽总督,全称总督蓟辽保定等处军务,兼理粮饷。节制顺天、保定、辽东三抚,蓟州、昌平、辽东、保定四镇。 也就是说,李守鑅这个昌平总兵是被其节制的,洪承畴是他的顶头上司。 可此时的李守鑅早已对朱兴明五体投地:“洪总督,属下恕难从命,属下只听太子殿下一人之令。” 洪承畴气的浑身发抖:“你敢抗本督之命,来人,把他给我抓起来!” 这些官场上的老狐狸,自然深谙处世之道。我们是不能拿你太子怎样,可是你太子没了左膀右臂,看你能如何。 第六十章 胡作非为 朱兴明终究还是太年轻,这些官场上的老油条,随便拎出来一个都比自己聪明的多。锦州此时危在旦夕,众人还在昏昏欲睡。他们搞不清黄台吉的真正目的,朱兴明却一清二楚。 身为蓟辽总督的洪承畴,是有权处决昌平总兵李守鑅的。毕竟,这是自己的部下。他不敢对付朱慈烺,拿太子没什么办法,可他能对李守鑅下手。 洪承畴如意算盘打得响,拿下李守鑅。你这个小太子就没有兵去镇守义州了,就你路上整编来的那些毫无战斗力可言的流寇,去了那是送死。 只要扣住李守鑅,你朱兴明就去不了义州。 几名军士,登时站出来就要将李守鑅拿下。毕竟,朱兴明适才还说过,阵前抗命者斩的。而你李守鑅竟然违抗总督大人的命令,那是自己找死。 谁知,洪承畴实在是小看了他朱兴明的无耻。朱兴明并没有出声阻止,只是微微一笑:“好啊,洪总督若是把李总兵给抓起来。那本宫就带着东宫卫的人去,反正东宫卫的人更少,到时候本宫去了义州,被建奴给抓走了,都是你洪总督给害的。” 我...... 吃了瘪的洪承畴怎么能想到,这个皇太子竟然如此的泼皮无赖。一众将士也是面面相觑,皇太子?这怎么与传闻中的不一样啊。 传闻中的皇太子朱兴明,听说京城的皇太子宽厚善良的,很温文尔雅。有人私底下都说,皇太子大有建文帝遗风。 建文帝是谁,朱元璋的孙子朱允炆,虽然孝顺宽厚,却被燕王朱棣篡了皇位。 可谁知道,这闻名不如见面。眼前的朱兴明,满腹心机,精灵古怪。把一个蓟辽总督洪承畴,怼的是哑口无言无计可施。 “诸位将士们可都看到了,是洪总督不让李总兵随本宫去义州的。洪总督这是想害死本宫,若是将来本宫在义州有个三长两短,还请诸位将士将此事原原本本的告诉我父皇。” 我...洪承畴想去死... 朱兴明的意思很明白,若是我在义州不幸被黄台吉抓住。那不是我自作主张的原因,而是本来我想带着昌平总兵去护驾的。结果呢,这位洪总督愣是不同意。不但不同意,还要把李守鑅抓起来军法处置。 没有这么欺负人的,若是让李守鑅跟着去义州,则陷皇太子与危险而不顾。若是不让李守鑅跟着去义州,那害死皇太子的罪魁祸首,就是他洪承畴。 摆在洪承畴面前的,是一道选择题。只有两个选项,并且这两个选项都不是正确答案,每个答案的结果,都会让洪承畴吃不了兜着走。 毕竟是蓟辽总督,洪承畴还是不那么容易对付的,只见他一拱手:“既然太子殿下执意要去,那本总督便跟随殿下,一同前往义州护驾。不然,太子殿下若是在义州有个意外,下官都是难辞其咎。” 此言一出,辽东将士们又是大吃一惊:“总督大人,万万不可!” 你是辽东十三万将士的主帅,你竟然也跟着去义州前线。哪有主帅去前线的,这不是无形中故意吸引敌人主力么。黄台吉若是知道洪承畴在义州,怕是会不惜一切代价将义州拿下来。 再说了,洪承畴去了义州,关宁锦防线这十三万将士谁来指挥。这不是扯淡,扯犊子么。 比这更扯犊子的还是朱兴明,看洪承畴这么说,他依旧是云淡风轻:“好一个伶牙利嘴的洪总督,你想去义州。等建奴打进来,若是三军战败,你洪总督就想脱了干系。哼哼,朝廷将蓟辽总督之要职授予你,没想到你居然是个有勇无谋的莽夫。洪承畴,你可让本宫太失望了。” 突然,洪承畴心中一动:“太子殿下,恕下官直言。太子殿下既然说到有勇无谋,那殿下本人,为何还要到义州送死。下官听殿下言谈之间并非鲁莽之人,为何却执意要去义州,还请殿下明示。” 洪承畴开始以为朱兴明只是个小孩子过家家,把打仗看的太也轻松了。可从谈话中,他又发现这个太子条理分明,思维严谨。绝非是无脑之人,可他为什么非得要去义州前线送死呢,难道说,另有隐情么。 可惜,朱兴明并没有告诉他原因:“这事洪总督你就不要管了,既然你知道本宫不是个傻子。那就答应本宫,让李守鑅跟着本宫去义州。此外,军械要优先与我们。” 没错,两道选择题都是错的。可朱兴明给出的,是最接近正确答案的一道。这小太子铁了心是要去义州了,那倒不如成全与他。让昌平总兵李守鑅跟着去,至少还有个照应。 想到这里,洪承畴终于下定决心:“昌平总兵李守鑅,本督命你保护太子。若是太子殿下有什么意外,本督定会将你碎尸万段!” 李守鑅一拱手:“末将领命。” 李守鑅的三千精兵,加上朱兴明的东宫卫,大概勉勉强强六千人。六千守兵去镇守义州,还不够黄台吉塞牙缝的。洪承畴终究还是不放心,可关宁锦防线的八个总兵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谁都无法分身抽调多余的兵力。于是,他想到了曹变蛟。 “曹变蛟听令!”洪承畴又喊了一声。 曹变蛟站出来,一拱手:“总督大人有何吩咐。” “你,跟着太子殿下。” 洪承畴这么做,不是没有他的道理的。曹变蛟是个疯子,打起仗来不要命。如果义州真的被黄台吉围困。若是想突围,也唯有曹变蛟这个疯子,或许有一线希望能带着朱兴明冲出来。 谁知,朱兴明一听果断拒绝:“不可,曹将军另有重用。区区义州,有李总兵陪着本宫去就好了。” 谁知洪承畴就是不答应,他一甩战袍,然后跪了下来:“太子殿下若是不肯答应,下官就跪在此地,绝不起来。” 好吧,洪承畴这么做也没错。毕竟义州无城防太过凶险,简直就是送死。必须让曹变蛟跟着一起去,还有就是,幸亏此时的黄台吉还没打过来。趁此机会,赶紧十万火急一封奏疏送到北京城,向崇祯皇帝求援。将这位胡作非为的皇太子,在辽东的荒唐事都告诉崇祯皇帝。 自己管不了你这个皇太子,皇帝可以拿捏你。崇祯若是知道了朱兴明的胡作非为,绝不会饶过他的。 第六十一章 残破的城墙 义州城无城无防,几乎是一马平川。面对黄台吉建奴的大军来袭,这里去就是送死。洪承畴之所以答应朱兴明,是因为他在朱兴明身上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这个皇太子年纪轻轻却不是傻子,思维清晰逻辑分明。现在最盼望的,就是希望黄台吉不会攻打义州城了。 洪承畴执意让曹变蛟护送,朱兴明无奈,多一支军队倒是多一份保险:“好吧,本宫便答应下来。洪总督,事不宜迟。三月份,黄台吉必然派兵来打义州。所以留给咱们的时间不多了,军械粮草即刻兵发义州,越快越好。” 这个皇太子是最难以让人琢磨的一个人了,说他聪明吧,他立刻做出巨大的傻事,堂堂太子之尊居然要去前线送死。而且,还信誓旦旦的说三月份黄台吉会进攻义州。 你说他傻吧,可朱兴明的逻辑严密,条理分明。看起来,一切似乎都能胸有成竹的样子,这让洪承畴有些凌乱。不止是他,就连麾下的将士们也都有些懵逼。 除了昌平总兵李守鑅,只有他对朱兴明是佩服的五体投地,李守鑅已经成了死忠,这位太子殿下在他眼里不是人,是神。 洪承畴最终被迫无奈答应了朱兴明的一切要求,三千张铁胎硬弓、二十余万枝箭。此外,还有八门红夷大炮。 可惜,时不我与。若是给朱兴明足够的时间,这些笨重落后的红夷大炮早就被他一脚踢了。但眼下已经来不及研制更先进的大炮,只能临时抱佛脚将锦州成的八门大炮,一起运抵义州。 相对于朱兴明的胡作非为,洪承畴这边也没闲着。他八百里加急,将一封锦州前线的急报,交给了驿卒:“记住,以最快的速度抵达京城。若是延误时日,军法从事!” 驿卒结果文书一看,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总督大人给他的,竟然是奏报中级别最高的急报—八百里加急。 明朝的文件传输靠得是驿站,一般每隔二十里里有一个驿站,一旦需要传递的公文上注明“马上飞递”的字样,就必须按规定以每天三百里的速度传递。如果遇到紧急情况,传送的速度可达到每天四百里、六百里、最快达到八百里。 崇祯裁撤掉大部分驿站,辽东直达京城的驿站却保留了下来。传递紧急文件时,每个驿站都用快马,这样,虽然不是千里马,但每匹马都拼命跑,也可以一日千里,“八百里加急”专用来表示紧急情况下的信息传递。 当下驿卒不敢怠慢,拿着急报,飞也似的快马加鞭就去了。 官道中,一名驿卒怀揣着蓟辽总督洪承畴的八百里加急文件,正火急火燎的赶往京城。然而,这驿卒飞驰之后不久,身后另一名驿卒,也跟着快马加鞭的往京城驶去。看来,各地的急报都不少。官道,很久没有这么热闹了。 朱兴明讹了洪承畴一大批的军械,浩浩荡荡的带着近万人入驻义州。到了义州城,朱兴明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难怪洪承畴说,义州无城亦无防。看着残破的城墙,边关连年的战乱,使得这座城池早已几成废墟。 要想在这座废墟上,重新起一座固若金汤的城池,似乎是痴人说梦。本来朱兴明是想抢在黄台吉之前,抢占义州,在此地修筑城墙,和锦州广宁互为犄角。 可是到了这里一看,朱兴明不由得寒毛直竖:“唉,这不就是一座废墟呢么。” 义州卫城,始建于明洪武二十二年,都指挥何浩在旧城址筑义州卫土城。明宣德元年,都指挥楚勇改为土石砖城,后又多次修葺。古城呈正方形,周围九里十步,城墙高3丈,底宽一丈八,顶宽一丈二。墙顶上外有垛口,内有栏墙,中间为马道。城墙四周有炮台十六座,垛口八百余。 设有四门:东曰熙春,南曰永清,西曰庆丰门,北曰安泰,城门上皆建有重楼。 本来,这确实是一座固若金汤的城池。可惜,随着边塞连年的战争,此城早已荒废。城门残破、城墙坍塌,城内更是一片荒败的景象,当真是兔从狗窦入,雉从梁上飞。 留给朱兴明的时间,不过是一个多月。要在一个多月内,将义州城重新修建起来,无异于天方夜谭。 东宫卫整编来的流寇们倒没觉得什么,不就是做破城么。咱们这么多人,打不过就逃呗。流寇作战,不都一向如此的么。 随行而来的李守鑅和曹变蛟面面相觑,二人却是心惊肉跳。就这义州城,建奴一旦打过来,甚至于无需半日,就能轻松攻破。 原本是对朱兴明深信不疑的李守鑅都有些怀疑起来,而曹变蛟干脆找到了正在扎营的朱兴明:“太子殿下,末将有急事。” 正在看着将士们安营扎寨的朱兴明愕然回头:“曹将军,甚事?” 曹变蛟想了一下,还是拱手说道:“殿下,恕末将直言。此地万不可驻守,咱们、咱们还是撤吧。” 就连勇猛著称的曹变蛟都打了退堂鼓了,看见这义州城有多凶险。朱兴明却依旧胸有成竹的淡淡一笑:“曹将军是怕,怕建奴打过来,咱们防不住对吧。” 曹变蛟点点头:“是的殿下,此城残破。若要修缮尚需时日,若是建奴此时进攻,仓促之际咱们如何抵挡。” “一个月,咱们不是还有一个月呢么。再说了,洪总督那里得到的消息,建奴近日都没有大的动向。咱们怕什么,只要在一个月之内修完城墙,区区建奴何足道哉。”朱兴明淡淡的回道。 曹变蛟还以为自己幻听了,他看了眼四周倒塌过半的城墙,再看看残破的城内:“殿下的意思是,一个月?” 朱兴明点点头:“对啊,一个月,怎么也能完成了。” 曹变蛟有些后悔了,他应该听洪承畴的,极力阻止太子爷才对。一个月,一两年你也修不好这些城墙。 昌平总兵李守鑅也跟着走了过来,他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殿下,实不相瞒。此城若要修缮完毕,短则一年,长则两三年。建奴随时来犯,一旦发现咱们在这里,必会围之。殿下三思,若无城墙坚利,咱们绝不是建奴骑兵的对手。” “不必担心,一个月之内修不好城墙,本宫把脑袋拧下来给二位将军当球踢。” 这是在立下军令状了,二人面面相觑。眼前的这个皇太子,着实是让人看不懂。没有人知道,太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第六十二章 士气 这义州城,就算是你派十万大军来,一个月也未必会把城墙修建好。朱兴明大口一张,就这么轻易地点了头。任谁,都不会相信。除非你会移山填海,你会三头六臂。不然,在义州城就是在等死。 所有人都对朱兴明的话表示怀疑,这怎么可能。 可朱兴明说的信誓旦旦,你是太子你有理,大家虽然心存疑虑却不敢再有异议。 当下三军开始在城内扎营,众人开始准备,所有人都一脸懵逼。要知道,修缮城墙不是说你用泥巴随便垒起来就行了,那是百姓们的民居盖房。若是用来垒城墙,被建奴的大炮一炮干过来就轰碎了。 要想将城墙垒砌起来,非得用巨石不可。如果是不急于赶工的话,倒是可以用三合土。 何谓三合土,是一种建筑材料。它由石灰、黏土或碎砖、碎石和细砂所组成,其实际配比视泥土的含沙量而定。经分层夯实,具有一定强度和耐水性,多用于建筑物的基础或路面垫层。 也有黄土、石灰和河沙混合而成。将三者材料混合后,用木棍不断搅动,过一段时间后使其自然融合,然后再炼打、翻动。用三合土夯打墙基非常坚实,不仅可以承载巨大的压力,还可以防水浸泡,甚至可以说是坚不可摧。 大明王朝用三合土修建的城墙,往往屹立六百年不倒,至今依旧是坚如磐石。 问题是,三合土需要时间自然融合。一个月的时间,绝对来不及。那时候的三合土尚未凝固,就被建奴轻易给攻破了。 好在众人都在麻木的,他们在欺骗着自己,建奴不会来,建奴不会来。至少,短时间内不会打过来。 可朱兴明知道,一个多月后,黄台吉的兵力就会抵达义州。留给他的时间,已经很紧促了。 “传本宫令,一个月内无法完工,军法处置!” 至于怎么个军法处置,众人都不甚了然。朱兴明只是给众人营造一个紧张的气氛,必须调动起他们的积极性。这样,才有可能提前完工。 营帐内,朱兴明将手下各路将领集合起来,准备吩咐命令。 “夏德超,你去将军中所有的铁匠集合起来。把义州城内的铁匠铺全部征用过来,用于军事。这是本宫画出来的手稿,照着手稿给我炼铁。有什么不懂的,随时来问我。” 夏德超做锦衣卫之前是个铁匠,可他接过朱兴明的手稿之后,还是一脸懵逼:“太子殿下,这个铁片是?” “城墙我量过,厚度约为顶宽一丈二,你便照着手稿上的宽度,锻造出长一丈、宽七寸、厚度约为两寸的铁片,再将这些铁片锻造为铁笼。李总兵,你带袁姑娘一起去城外,将义州城外所有的石头给我运进来,无论大小。” 李守鑅还是有些不太明白:“殿下,城墙需用巨石方能抵挡住火炮的轰击。这、这小石块如何砌城?” 夏德超却听明白了,他不由得大喜过望:“李总兵,用铁笼啊。将石块掺和三合土,用铁笼装起来。这不就是一块巨石么,铁笼坚固,大炮是轰不动的。” 对啊,用大铁笼子,内装石块用来砌墙。这时候的大炮都是实心弹,以炮弹的威力是很难轰碎它的。此言一出,众人的脸上都不禁露出了喜色。这么多人,怎么就没有一个想到用这种办法的呢。 铁器在大明朝并不或缺,明朝拥有的是十七世纪世界上最先进的钢铁冶炼,这个流程的钢铁产量与质量,均为此时代的世界之最。 明代遵化铁厂遗址的出土,仅仅是这座铁厂就足以证明了明代冶铁的强大,据估计,在鼎盛时期,铁厂的工匠在2000人以上。而年产铁量也在70万吨以上。强大的数据再次证明了中国悠久的历史文化。 民间炼铁已使用活塞式鼓风机,结构功能与近代鼓风设备一致。 而且明代锻制工具和兵器的锋刃时,居然采用了生铁淋口的方法,使锋刃具有钢铁组织的表面层。这样的刀具,可谓吹毛断发。 有了铁笼,再用它内装石块,就可以用来修缮城墙了。这个方法,使得众人登时兴奋起来。 只是,还有一个问题就比较棘手。曹变蛟久在边塞,修城墙如家常便饭,他拱手说道:“殿下,此法虽是甚好。然需要把石块和铁笼运到城墙上并非易事,单靠人力,咱们一个月内还是无法完工。最快,怕是也得三个多月。” 朱兴明微微一笑:“所以,这事就得交给曹将军你了。你带人去城外伐木,凡是能用的巨木都给我砍回来。还有,李总兵,你们去城外运石的时候,若木车不够用。可用盾牌垫在地上,用绳子推拉,可省半力。” 朱兴明的行为,再次的刷新了所有人的认知,人们之前对于这位小太子的所有疑虑顿消。有些开始对朱兴明产生了敬畏之心,太子就是太子,怕是自有真龙保佑。不然,为什么他懂得这么多。这些匪夷所思的技术,没人能想的到。 军中能工巧匠所在多有,朱兴明带来的足有万人。虽说是能打的不过五六千,剩下的人打仗不行,干活却拿手。 一车车的石块,被用马车拉或者人力推。又或者,如朱兴明所言,将重的石块放在盾牌上,由前面十几个人一起用绳子拉着后面的人推着往前行。 而城内的铁匠铺则叮叮当当打铁的声音不绝于耳,这些将士们赤着上身,汗如雨下。一块块铁片,在不断地锻造捶打中,逐渐成型。 义州城的守军干的热火朝天,他们都在按照太子爷的吩咐修筑城墙。洪承畴这边也没有闲着,正在组织兵力筑防。大战在即,辽东将士们如今有了军饷粮草,整个士气都焕然一新。 洪承畴走路都直蹦高,多年的领军打仗经验告诉他。这次就算是建奴真的打过来,他们也攻不下明军坚守的坚固城墙,还有高涨的士气。 第六十三章 修筑城墙 按照朱兴明的吩咐,义州城的将士们都在各司其职。有人去城外搬运石块,有人在周边砍伐树木。也有人,在叮叮当当的打铁冶炼。城中守军的积极性被彻底调动起来,让朱兴明欣慰的是,这个时代的人个个力大如牛,浑身如使不完的力气。 一块块的铁片,被锻造出来。然后,再将铁片不断的捶打,继续锻打在一起。 一个个铁笼,长宽各一丈左右,就这么被做了出来。这些铁笼坚固耐用,修建城墙的时候,铁笼内装满石块,就可以用来砌墙了。 问题是,怎么把这些铁笼往城墙上运,这是最大的问题。因为每只铁笼都据沉无比,为的是能防住大炮的轰击。 朱兴明让曹变蛟带人去城外伐木,从碗口粗的大树,到两人和围的巨木,被一颗颗的运到了城内。相比于搬运石块,运抵巨木则轻松的多了。 巨木被运到城内,朱兴明有吩咐众人将木头肢解。他要做一个巨大的绞盘,利用杠杆原理,做一个塔吊。 十几个木匠,在讨论着朱兴明画出来的图纸。看不懂得地方,他们就会找朱兴明来询问。 而朱兴明则耐心的,一点点的教授他们。很快,等木匠们明白了塔吊的原理之后,无不惊恐的睁大了眼睛,啧啧称奇。 《天工开物》由明朝科学家宋应星初刊于崇祯十年丁丑,共三卷十八篇,全书收录了农业、手工业,诸如机械、砖瓦、陶瓷、硫磺、烛、纸、兵器、火药、纺织、染色、制盐、采煤、榨油等生产技术。 《天工开物》是世界上第一部关于农业和手工业生产的综合性著作,是中国古代一部综合性的科学技术著作,有人也称它是一部百科全书式的著作。 许多木匠将天工开物奉为至宝,可比起皇太子手绘这份吊车图纸,那就差得远了。 朱兴明制作的这种塔吊,利用绞盘的原理,只需要七八个人用力转动绞盘,再利用杠杆配重原理,就可以轻松的将铁笼连同石块,一起运抵到城墙上。只需要用巨木搭建起一个木制的塔吊,就可以轻松的解决掉这一切。 不止是朱兴明收编的那些流寇,就连李守鑅和曹变蛟手下的明军将士,现在都对他们的这个皇太子是五体投地。 朱兴明,在义州城俨然成了神一般的存在。 巨大的绞盘式塔吊,在木匠们的手中一点点的完工。而这些木匠工艺之精巧,也让朱兴明为之赞叹。 就说这地盘吧,木制的地盘采用的是支架结构。木匠们没用一根铁钉,他们用那些环环相扣的榫卯结构做出来的支架,堪称一件杰出的艺术品。 重要的是,这木制的支架结实耐用,塔吊在一点点的升高。朱兴明带来的近万人,日夜开工。大概七八天之后,塔吊终于做成了。 这是可以移动式的塔吊,但移动它最少需要上百人的齐心协力。坍塌的城墙重新被清理出来,一个个坚固耐用的铁笼被众人抬了出来。 朱兴明有意为之,他故意让李守鑅和袁晓晓在一起运抵石料。义州城外,方圆数里的石块都被运到了城内。 将士们将大小石块或抬或抗,一起放进了铁笼之中。长宽各一丈的铁笼,四个角被栓上了麻绳。在朱兴明的指挥下,木制塔吊的滑轮轻轻滚动,儿臂粗的绳索缓缓垂下。工匠们将绳索与铁笼固定,塔吊下的人转动绞盘。 每个人都屏住了呼吸,在人们的期待和震惊中。随着绞盘的不断转动,数吨重的铁笼被缓缓吊起。 人群中发出阵阵欢呼,真的成了! 这方法真的有用,巨大的绞盘,根本不用费多少力气,就将这个铁笼吊起。吊起的铁笼缓缓上升,然后,下面的人一起转动塔吊,铁笼稳稳的落在了城墙上。再由城墙上的人,将绳索解开。 人群中再次爆发出一阵欢呼:“太子殿下千岁!殿下千岁!千千岁!” 用这种方法,只需半日时间,就能将南城的城墙修复。身经百战的曹变蛟和李守鑅二人互相对望一眼,各自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天呐,做梦都不敢相信,一两年的工程量,被这个小小的皇太子,在一个月时间内就能彻底的完工。 随着铁笼一个个的被摞在城墙上,整个那城墙一点点的被修复完毕。然后,城墙上的将士们用绳索绑在腰间,他们腰间挎着一个木桶。 木桶内,掺杂了稻糠的泥巴。这些将士就像是城墙上的蜘蛛人一样,将木桶内的泥巴,抹在铁笼外壁上。这样,在外人看起来,铁笼就会和城墙融为一体了。 而且,泥巴包裹的铁笼,还可以防止铁笼被腐蚀。这项声势浩大的工程,在朱兴明的手里变得简单而有效。 二月初八,晴。义州城的南城被彻底的修复完毕,这铁笼城墙里面全是石块,就算是用红夷大炮轰,你也绝轰不开。 终究是不放心,身为蓟辽总督的洪承畴这几日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是坐立不安。义州地处最前锋,一旦建奴来攻,那里又没有城防,皇太子就是个死。 若是皇太子被杀或者被俘,自己这个总督也做到头了。要命的是,从建奴那边的动作来看,黄台吉似乎在为南下开始准备了。 这让洪承畴加倍的心慌,他决定,亲自赴义州看看。能劝,尽量的把皇太子劝回来。实在劝不了的,就算是打闷棍,绑、也得把皇太子绑回来。 洪承畴亲点了二百兵马,一路出了松山,往义州方向奔去。 北京城,崇祯皇帝也是有些坐卧不安,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一阵莫名其妙的心慌:“承恩呐,跟朕拿副毛巾来。” 王承恩躬身领旨去了,不多时,有宫女端着热水盆走了进来。王承恩将毛巾在热水里浸湿了,然后拧干递给了崇祯。 崇祯皇帝将热毛巾敷在右眼皮上:“左眼跳财右眼跳灾,朕这几日右眼老是跳个不停,别是又有什么祸事才好。” “万岁爷龙体圣安,自会有上天庇佑我大明的。”王承恩说了句连自己都不相信的安慰之言。 这些年,大明王朝遭遇的祸事不胜枚举。可以说,没有一日是安宁的。 崇祯有些疲惫,他真的累了。他躺在养心殿内的软塌上,脸上敷着热毛巾,就此缓缓地睡去。 王承恩示意殿内的宫人们,小声的退下去,以免惊扰了圣上休息。崇祯太累了,他需要好好的睡一觉。 偏偏,这时候该死不死的辽东急报,来了。 当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崇祯皇帝最担心的就是辽东的局势。除了虎视眈眈的建奴,就是自己那个逆子朱兴明了。他害怕朱兴明会在边关,搞出什么祸事来。 第六十四章 逆子 朱兴明去辽东,崇祯皇帝是没有一日不后悔。这个儿子自从走了之后便杳无音信,虽然不回信未必是坏事。但朱兴明这家伙静悄悄的时候,不是拆家就是在作妖。果然,这不就出事了。 边关急报,这个是万万耽误不得的。虽然劳累过度的崇祯皇帝好容不容易躺在软塌上睡着了,王承恩还是大着胆子,想过去把他轻轻摇醒。 当他走到崇祯跟前的时候,只见睡梦中的崇祯皇帝依旧是眉头紧皱。他的两只手,依旧是握紧了拳头。 如果有谁说这个皇帝是个昏聩无道的昏君,王承恩一定会跟他拼命。大明一朝奇葩的皇帝很多,可是如崇祯这么勤政的,寥寥无几。 万岁爷的额头,又出现了几根白发。王承恩一阵心痛,就连在睡梦中的崇祯皇帝,都无时无刻的在焦虑。 崇祯无错,面对这样的一个大明。他只是太过于焦虑,大明朝能走到今天这幅局面,并不是崇祯的错。倒霉的是,他做了天启皇帝的接盘侠而已。 毛巾从脸上滑落,睡梦中的崇祯,一张脸堪称破碎。王承恩刚要轻轻推他,殿外响起一个宫人的唱喏声:“皇后娘娘到!” 周皇后,她身边带着两个宫女,其中一个宫女手里端着一个托盘,托盘内是一碗莲子粥。 周皇后衣着朴素,她身边的两个宫女,穿的也很简朴。皇帝与皇后都不事奢靡,在宫中做了很好的榜样。可单单后宫节省下来的这些开支,对于处处用钱的大明朝来说,九牛一毛。 虽然衣着质朴,可不愧为母仪天下的皇后,周皇后身上的这种气质,足以镇住一切。 崇祯大概是太累了,就连周皇后的到来,都没有吵醒他。周皇后看着一脸疲惫的崇祯,对着王承恩摇了摇头:“不要惊扰了万岁,让万岁多睡一忽儿。” 王承恩手里拿着那封边关急报,心下登时为难起来。这是军报,万万耽误不得的。 周皇后看出来他的为难:“急报?” 王承恩点点头:“回娘娘的话,边关八百里加急。” “呈上来。”崇祯猛地醒了。 一提到边关八百里加急,睡梦中的崇祯皇帝猛地惊醒了过来。周皇后和王承恩同时一惊,和平日的熟睡不一样。一旦提到急报,崇祯直接从熟睡中睁开眼,一下子坐了下来。省却了正常人睡醒之后的睡眼朦胧,这给人一种他似乎适才并未睡着的错觉。 这样的一个皇帝,你能说他不勤政么。这样的一个皇帝,面对的却是一个亡国的命运,你能不心痛么。 王承恩心情沉重的将急报递上去,作为皇后,后宫是不得干政的。周皇后施了一礼,刚要将莲子粥送上去然后退下,突然见崇祯拿着急报的手微微颤抖,一双眼睛满是惊怒:“逆子,这个逆子!他不想活了,找死吗!” 急报是蓟辽总督洪承畴送来的,信中将朱兴明在辽东边关的种种行为全部告知了崇祯。当崇祯看到,朱兴明在路上收编了几千流寇,编入了东宫卫,又执意带着昌平总兵李守鑅要去守义州的时候,心头是惊怒交集。 这是找死啊,义州处于辽东最前线。要命的是,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城镇,没有丝毫的防线。不然,明军早就再次设防了。 洪承畴的信中写的明明白白,义州无城防,去则危矣。臣身系蓟辽边关安危,实难劝太子殿下。往万岁爷拟旨,力劝太子殿下回京。边关凶险,岂不闻土木堡之厄呼。 土木堡,正统十四年,瓦剌太师也先入侵明朝边境,明英宗和王振亲率二十万大军出征,计划从大同北上,与瓦剌在明朝边境决战。 明军刚到达大同就接获太监郭敬的密报,得知瓦剌已做好准备,明军立即从大同班师东返,计划从居庸关回京。途中遭遇瓦剌多次袭击,先有吴克忠部后拒被歼灭,后朱勇率领大军约四、五万人,在鹞儿岭惨败全军覆没。余下部队移师于土木堡被瓦剌袭击,明军战败,伤亡过半。 兵部尚书邝埜、户部尚书王佐等大臣战死。明英宗朱祁镇被俘,堂堂的大明皇帝被俘虏额,二十多万明军精锐损失殆尽,可谓奇耻大辱。 如今,皇太子年纪轻轻,居然不要命的去义州驻防。洪承畴在信中捶胸顿足,奈何劝之不住。 崇祯皇帝只感觉眼前一黑,差点晕倒。 “万岁爷!”王承恩和周皇后同时抢上扶住,而当周皇后瞥了一眼桌子上的急报时,登时浑身大震。 她不顾后宫不得干政的祖训,一把抢过那封急报,越看越是心惊。母子连心,想到朱兴明在前线边关遇到的凶险,周皇后手一颤,登时晕倒在地。 这一下养心殿之内登时慌乱了起来,皇帝心神大震,皇后晕倒。这可是发生了天大的大事,太医院的太医们鱼贯而入,宫中上下,登时乱作一团。 崇祯守在周皇后的卧榻床边,太医很快给出了结果。 “万岁爷,皇后娘娘只是情急攻心,身体并无大碍,只需将养几日即可。只是,娘娘万万再受不得刺激,臣已经给开了安神的方子。” 崇祯皇帝心乱如麻,他心中那个懊悔啊。早知道就不应该让这个逆子去什么辽东,小小年纪的朱兴明突然间变得干啥啥不行,闯祸第一名。 义州啊,现在唯一能祈祷的,就是黄台吉千万别再兴兵南下了。否则,朱兴明是凶险万分。 安顿好周皇后,崇祯更是急不可耐的吩咐下去:“承恩,快,纸笔!” 王承恩慌乱的带着宫人,将御桌上放上纸笔。崇祯拿起桌子上的毛笔,正要拟一道圣旨,让朱兴明火速回京。并着令昌平总兵李守鑅护送,违者对李守鑅处极刑。 极刑,就是砍脑袋。崇祯旨意的意思就是,李守鑅绑也得把朱兴明绑回来,否则便弄死你。 崇祯皇帝拿着毛笔,正要在圣旨上写着,突然又有宫人来报。依旧是辽东急报,十万火急。 辽东前脚刚来的急报,突然又跟着一封。难道说,皇儿遇到了危险么。崇祯手一颤,毛笔掉在了桌子上。巨大的恐惧,笼罩着他的内心。 若是朱兴明有个三长两短,大明怎么办,他这个做父母的怎么办。 当年战神朱祁镇把祖上留下来的家底都霍霍干净了,自己怎么又生了这么个儿子。这是,嫌弃大明亡的不够快啊。 第六十五章 火器 八百里加急是洪承畴送来的,崇祯皇帝看完之后怒火万丈,感觉天都塌了。逆子啊,逆子! 这第二封信却是儿子朱兴明送来的,看到这封信之后,崇祯皇帝沉默了。之前的怒火,登时消弭无形。更多的,是叹息。大明,已经成为这个样子了么。 王承恩知道崇祯皇帝内心的焦急,当下也不等崇祯吩咐,自己将急报接过来,慌忙乘了上去。 崇祯接过急报的手都有些微微颤抖,等他看到信封上的署名后,不由得一呆,朱兴明? 没错,这份急报是朱兴明送来的。洪承畴前脚将八百里加急送到京城,朱兴明后脚就把自己的书信也送了过来。 崇祯皇帝急忙撕开信封,将书信拿了出来。信中,确实是朱兴明的亲笔: 父皇,儿臣已抵辽东。据线报,黄台吉欲于三月发兵义州,建奴妄图以义州为翘板,围困我锦州明军,义州城为此战必争之地。 然辽东诸路将士皆有各自防线,轻易调动则易出纰漏。儿臣身为太子,当身先士卒,今儿臣带一万将士镇守义州,欲阻建奴与城门外。 义州城残,儿臣自有办法修固城墙,父皇勿念。 仰太祖八次北伐,成祖五次北征,拒蛮夷与边塞之外。使蛮夷不敢窥伺我大明,太祖成祖何等英雄,蛮夷为之丧胆。儿臣不孝,愿以二祖为榜样。 列祖列宗在上,必会保佑儿臣得胜凯旋。儿臣,朱兴明往南叩首。 崇祯皇帝看着看着,突然嚎啕大哭起来。看着这封豪气决绝的书信,崇祯又怎能愤怒的起来。 朱兴明还是个孩子啊,一个孩子居然有如此的气魄。你能说他有错么,你能责备他么。 朱兴明小小年纪,不顾个人安危。力主要御敌于城门之外,我大明,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建奴若想南下入侵,先从我朱兴明的尸体上踏过去。大明,誓死不屈服! 儿子尚且有此雄心,崇祯又怎舍得再去责备。他现在心中想的,只是乞求列祖列宗保佑,保佑皇儿能平安归来。 ... 义州城修缮的速度,可以用日新月异来形容。原本四处坍塌的城墙,被一点点的修葺了起来。木制的塔吊,发挥了巨大的作用。铁笼做成的城墙,坚不可摧。 东宫卫的将士们,几乎将义州城外所有的石块都运了进来。南城墙早已完工,东城墙已接近尾声。接下来。就是西城和北城了。 朱兴明阴损的很,他对身边的锦衣卫千户李浩说道:“李浩,你去将城内的大锅都搜集起来。铁锅越大越好,将这些铁锅全部弄到城墙上去。此外,还有在城门重内放满木柴。” 李浩茫然不知所以:“殿下,咱们要铁锅干什么。” 朱兴明微微一笑:“建奴来犯之时,他们攻不上城墙,必会对四城城门动手。东城熙春门,南城永清门,西城庆丰门,北城安泰门。四个城门上给我按上几口大铁锅,锅内烧满热水。若是建奴来攻之时,你们便将这些滚开的热水倒下去,烫死这群王八蛋。” “这...”李浩有些发呆,这种损招,你都想得出来? “怎么,不行么。”朱兴明看着他。 李浩喜笑颜开,兴奋的说道:“不不不,下官是觉得此计大妙,妙不可言!哈哈哈,下官这便去准备,若是城内没有大锅,便重新开炉锻造也来得及。殿下,下官想到在广胜寺和奉国寺内有两个大铜鼎。将铜鼎运到城墙上,用来煮水甚是适用。” 朱兴明点点头:“好,你去准备吧。孟樊超呢,你去把他叫来。” 流寇钻山雕麾下五百人,调拨给了孟樊超统帅。闻听皇太子召见,他慌忙带着部下找到了朱兴明:“殿下,有何吩咐。” “孟樊超,你去将城内老房子墙角弄一些地霜来,记住,越多越好。还有,城内所有铺子里的硫磺全部收缴,给本太子弄来,本太子有大用。” 地霜,便是硭硝。此时的大明朝火药技术虽然得到了一定的发展,然黑火药的黄金比例并不成熟。朱兴明要做的,是改进黑火药的配方。让这些黑火药,变成威力巨大的炸药。 明清的兵书等记载中硝、硫磺、木炭是8:1:1的比例,一旦比例不对,威力就会大打折扣。 硫磺占1x%左右,木炭占1x%左右,硝石占7x%左右,才是黑火药最佳配方。 而那些老房子,尤其是厕所之类的墙角白色结晶物是硭硝,古代做火药用的,原理是水泥或是涂料中的硝酸钾被水溶解后溶出,之后水分蒸发,结晶。 谁知,朱兴明还是大大低估了这个时代的制造能力。他这么一说,孟樊超立刻明白了:“殿下,您是想找一些做火药的硝石么,咱们军中就有啊。” “军中,何在?”朱兴明略微好奇的问道。 “殿下忘了,咱们从锦州带来的八门大炮。洪总督送了十几桶的火药,说是让咱们固防所用。” 洪承畴担心朱慈烺的安全,除去给足了将士们的军械之外,还有八门大炮。有炮,自然就有火药。只是,这些木桶的火药杂质太多,需要提纯。 第一次鸦片战争中和清军打仗的英国军官bingham在其著作《英军在华作战记》中提到,中英大角、沙角之战,中国“火药库里面存放着几千磅粗火药,装在木桶和泥罐中,我们全部投之于海,因为虽然中国火药的成分几乎和我们的相同,却是一种粗劣的东西”。 由于火药质量不佳,甚至还混有泥沙,导火炮的射程和威力受到很大的影响,炮弹“有时仅滚下炮口和翻一些筋头”。 《火器略说》中提到,“中国官药,所用硝、磺、炭,其数多寡与英国官药同,所不可知者,质欠精纯,匠役偷减,局疏查验,草率从事,遂致物料虽同而功效相去悬殊”。 火药的改进并不是一蹴而就的东西,以目前的形势根本来不及。不过,朱兴明有办法,只要黄台吉敢来,他就有办法对付。 第六十六章 准备 火药大规模的提炼是不可能了,但是用来对付黄台吉已经够了。朱兴明甚至于有些期待,他想看看这些传说中的建奴什么满万不可敌,他要的就是打破这样的神话。让建奴看看,明军不满饷,满饷一样不可敌。 洪承畴确实派人送了十几桶火药,令人兴奋的是,仓促之下,其中六桶是尚未提纯的硝石粉。此外,还有两桶硫磺。 大炮是来不及锻造了,至少,能做几包黑火药。如果按照黄金配比,其威力足以惊天动地。 等黄台吉派出的郑亲王济尔哈朗、多罗贝勒多铎这两员猛将,到了义州够他们喝一壶的了。 事急从权,朱兴明只能另辟蹊径。研制出威力巨大的火药,先把建奴给打怕再说。 “开花弹”,就是利用弹丸爆炸后产生的破片和冲击波来杀伤或爆破的弹药,也就是我们现在常说的榴弹、榴散弹。用先进引信技术的榴弹、榴散弹。打得远、安全性好、爆开的时机也准确,专门对付步兵。 其实,在大明朝早已经有了开花弹。威力巨大的开花弹比实心弹不知道厉害多少倍,实心弹声音巨大,不过是利用弹丸的冲击力伤敌,其实有着很大的弊端。 那为何大明有开花弹却并未普及呢,究其原因,就是明朝时期的所谓“开花弹”根本就是两回事,早期的开花弹非常难操作而且危险。 根本没有这么先进的引信,用来引爆的引信是通常为一根中空的芦管内置药捻,装填前根据所要射击目标的距离裁剪相应长度,开炮前先从炮口点燃炮弹上引信,再速燃火门上引信发射。 这样的发射方法是非常危险的,因为点燃发射药产生的火焰从炮弹跟炮管的间隙窜到炮弹前方,极容易引燃暴露出来的药捻,导致提前爆炸甚至炸膛。 朱兴明做的,就是这种开花弹。 他利用的是木质锥形信管和木质弹托技术,炮弹尾部加装上软质木托除了可以有效密封气体外泄外,还可以在发射时对空心榴弹起到一个缓冲作用,而且发射出去的榴弹由于轻质木托的原因会造成头重尾轻的“羽毛球原理”自稳结构,使得弹道更精确。 时间引信的结构大体上是一段中空,两端开口的木管,内装一种燃烧速度很稳定的慢燃火药。木管上标有刻度,使用时炮手先估算一下发射距离,从火炮手册里查出距离和炮弹种类对应的飞行时间,再按引信上的旋钮调整引爆时间,同时在引信的相应位置打个孔,最后塞进炮弹的引信孔。 这种这时,引信的一端露在弹体外,另一端与炮弹内的炸药接触。最后把炮弹塞进炮膛,引信的位置朝前。由于滑膛前装火炮的内膛直径略大于炮弹的直径,发射药爆炸时一部分火焰从炮弹和炮膛间的空隙渗透到炮弹的前方,直接点燃了引信露在炮弹外的部分,炮弹在空中飞行特定的时间后,引信按先前调整好的时间燃烧到炮弹内炸药的位置,点燃炸药,炮弹爆炸。 看起来技术并不难,既然朱兴明知道其原理,再做的时候,就简单多了。 可惜,时间仓促。估计,再有半个多月的时间,建奴的铁骑就会兵临城下了。 不管了,能做几个是几个吧。就算是只做出来一枚,至少也让这些建奴们尝尝厉害。 【因内容过于繁琐,在这里这些火药配方提纯技术就不一一描述了。】总之,黑火药的提纯并不困难,难的是古人都不知道黑火药最佳配比方法。 关于硝石、木炭和硫磺的最佳配比,稍微有些差异威力就会大打折扣。幸亏,朱兴明对此是了然于胸的。 夏德超带着部下,在铁器铺里叮叮当当干的好不热乎。一个个巨大的铁笼子都被锻造了出来。此时,这些铁笼足够西城使用的了。剩下的,再有三日的功夫,就能把北城所需的铁笼做出来。到时候再用木制的塔吊,将铁笼吊到城墙之上,一切就会完工。 那时候的义州城,那就是一座铁桶。建奴想攻打,那是痴人说梦。 将士们都知道,城墙的坚固与否,那是关乎着每个人性命的大事。是以,每个人都在拼尽全力。去城外捡石头的将士,他们用尽一切办法,把能运进来的石头,全部搬到了城内。 铁匠铺的将士们,叮叮当当烧炉的烧炉,拉风箱的拉风箱,锻打的锻打、浇铁汁的浇铁汁。 棚子里,甚至于各种叮叮当当的声音。淹没了众人的说话声,一名小卒找到夏德超的时候,夏德超正挥舞着手里的锤子,满身大汗的对付着手里的铁片片。 “夏千户,太子殿下有请!”小卒捂着耳朵,奋力的大声喊道。 夏德超转过头,手里的铁锤并没有停下:“什么?” “太子殿下,有请夏千户您过去。”小卒连比带划,夏德超终于听懂了。 他将手里的铁锤交给身边一个赤膊的将士,取过旁边水缸的水瓢,胡乱舀了一瓢水,牛饮一般的一饮而尽。然后摸摸嘴唇,大声叫道:“太子殿下么,走。” 大家如今都同仇敌忾,无分身份地位。就算是那些将领,也一样和士兵同甘共苦。毕竟,太子爷都在和将士同甘共苦了。 小卒点点头,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出草棚,引着夏德超找到了朱兴明。 此时的朱兴明也是异常忙碌,毕竟他们的时间不多。自从来到义州城,众人都是在昼夜开工。累了,有的直接躺在城墙边上就睡着了。城墙修的越是坚固,他们生还的几率就越大。 看到浑身脏污,一张脸被熏得漆黑的夏德超,朱慈烺冲他点点头:“夏千户,辛苦了。” 夏德超习惯性的一摸嘴唇,他知道现下不是客气的时候:“殿下有何吩咐。” 没有坚固的城防,就没有和建奴对抗的资本。毕竟建奴骑兵的战斗力是不容小觑的,满清打仗,骑射技术是明军远远不及的。 第六十七章 凭空而起 真理,存在于大炮的射程之内。弱国无外交,朱兴明非常清楚这个道理。比如说此时的朝鲜,朝鲜是忠于大明的。奈何满清入关之后,他们被迫选择了归顺满清。 大明必须崛起,才能赢回自己的尊严。 大炮的真正用途是威慑力,杀伤力倒在其次,比如当年袁崇焕守宁远,一炮崩死努尔哈赤这事儿,据说其实根本没打到努尔哈赤,实际上是大炮的发炮声吓到努尔哈赤的马了,于是马蹦起来把努尔哈赤甩地上导致努尔哈赤受伤,连惊带吓,努尔哈赤就这么死了。 骑兵的马是最怕巨大声响的,如果骑兵的马不塞耳的话,只要大炮一响,不管哪家的马,保准都是炸群。 问题是,这实心弹制作容易,空心弹就难了。空心弹,一般都是用模具浇筑的。而如何将实心的炮弹做成中空,朱兴明并没有什么好的办法。 如果将两半的圆铁球浇筑在一起,则威力大减。搞不好在爆炸的时候,炸成两半,那伤敌威力就有限了。 “夏德超,本宫想做个圆形的炮弹,你想想有什么办法,能使得这炮弹内有中空的结构呢。” 夏德超是个铁匠,他应该知道办法的。 “这个,太子殿下,您为何要将红夷大炮的炮弹做成空心。如此一来,岂不是毫无威力可言了?”夏德超茫然不解。 朱兴明微微一笑:“谁说的,本宫做成之后,保准吓你一跳。你就告诉我,如何将其做成内有中空即可。” 夏德超摇摇头:“这个殿下可就难了,若是做成中空,唯有两瓣分而浇筑,然后淬火之前锻浇在一起。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不成,必须要一体成型。若是分而铸之,则无威力。” 夏德超挠挠头:“这个,殿下,确实没有办法。除非蛋口开个小孔,不然是绝对没有办法一体成型而内有中空的。” 朱兴明大喜:“就是开口留个小孔,小孔有手指粗细,这个能做么?” 听朱兴明这么一说,夏德超长松了一口气:“这有何难,只需做一个圆形凹模,再用耐火培土一个内径小些的实心模,实心模具留有一圆柱。将实心模具放入凹模,再将铁水浇筑即可。” 这确实是个好办法,说白了就是一个带把的实心圆形模具放入一个空心模具内,从而形成中空。再将铁水浇筑进中空内,则就做成一个里面包裹着实心模具的圆形炮弹了。 只是,这工艺要求很严,要做到铁球内壁厚薄均匀。其实这种方法在青铜时代就有了,并不困难。 可朱兴明还是有些不明白:“那、那浇筑成型的炮弹,它里面的实心培土怎么弄出来?” “这个也简单,只需将炮弹放入水中浸泡,然后再放入火种煅烧。如此反复,铁球内的培土则化而为粉,就可以倾倒出来了。或者,找一极细铁条,从弹孔内搅拌一下。培土松散就能倒出来。” 原来,这一切都这么简单? 朱兴明还以为是很困难的一件事,他太也低估古人的智慧了。太好了!有了这空心弹,里面在灌上火药,外面留有引信。到时候在城墙之上,一炮轰过去,还不一死一大片啊。 “好,夏德超,你现在停下手中一切工作。给本宫做这种空心炮弹,现在就做,快!” 朱兴明兴奋莫名,他双手一拍,不由得喜形于色。 夏德超却还是一脸懵逼,不明白太子殿下要这些空心的炮弹做什么:“可、可是殿下,城北的城墙尚未修缮,下官还是先等把城墙修好再说吧。” 城墙修不好,一旦建奴打过来那就功亏一篑了。眼看着东西城墙都修的差不多了,就剩下最后北城墙了。夏德超恨不能一天当成两天用,他带着将士们每日只睡两三个时辰,没日没夜叮叮当当的打铁,为的就是加快进度,争取早日完工。 朱兴明知道,以历史的走向来看,三月份黄台吉麾下的大军才能抵达义州。眼下,时间还算充裕的。可夏德超他们不知道啊,他们觉得,建奴随时有可能来攻。若是北城门修不好,这一切可就功亏一篑了。 朱兴明看出他的担心,当下干脆跟他实话实说:“放过爆竹吧。” 夏德超一愣:“殿下,您说什么?” “爆竹中空,内有火药,燃之则爆。若是炮弹中空,内有火药,上留引信。你想想,这一炮若是扔到建奴阵前,会有和威力。” 夏德超一呆,他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为什么爆竹和炮弹要联系在一起,只是,这样能行么。 行不行,这都是皇太子的命令。尽管心存疑虑,夏德超只能拱手领命:“下官试试吧。” 夏德超被调走了,研究他的开花弹去了。铁匠铺的工作并未因此而耽误,毕竟大家都知道时间就是生命的道理。不赶在建奴之前修好城墙,等待他们的只有厮杀的宿命。 “有敌情!有敌情!”南城墙的上正在修城的士兵,远远的看到一队骑兵疾驰而来,不由得惊慌失措起来。 城墙上的将士一阵慌乱,南城墙上执勤的是东宫卫的俏八哥,本名严忆霜。还好,这个女子行事干练泼辣。她听说有敌人来袭,当下并不慌乱,而是带着几个人登登登的就上了城墙。 城墙上的将士们还在慌乱奔走,严忆霜大怒,顺手抓过一名惊慌失措的士兵:“慌什么,谁敢乱跑者,杀无赦!都给我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固防!” 她的命令很有效,很快,城墙上的将士们冷静了下来。他们寻找着各自的位置,躲在垛口眺望着城外的滚滚铁骑。 有人眼尖,终于看出来了:“是明军,咱们的人!” 没错,洪承畴来了。 终究是不放心,义州那个兔子不拉屎的地方。皇太子简直就是去送命的地方,身为蓟辽总督的洪承畴知道,若不将皇太子劝回去,他难辞其咎。当下,他不顾危险,亲自挑了二百铁骑,从松山大本营,一路疾驰来到了义州。 到了城外,远远的看到一座修缮完好,被守得密不透风的城池。洪承畴愕然勒住马匹,他不解的看着眼前这不可思议的一切:这里,什么时候多了一座城池? 之前,宁远之战的时候,洪承畴带兵路过此地。那时候的义州城到处都是一片残垣断壁,这里无端端的多出一座城池,这让他有一种错觉。这里,真的是义州城么。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洪承畴使劲的揉了揉眼睛,不会是自己眼花了吧。眼前的这座城池,似乎是凭空而起。 第六十八章 见识 洪承畴只感觉大白天的活见了鬼,平白无辜的,突然多出来一座城池。幻觉,绝对的幻觉。 身边的将士们,也都张大了嘴巴合不拢。有的人四顾张望,还以为自己迷了路。 这,这是义州城么?”洪承畴指着眼前这座看起来似乎是光怪陆离的城池,一脸的不可置信。 手下也很蒙圈,虽然他们走的路线并没有错。地标显示,这里确确实实就是义州城,除此之外别的地方也没有城池。可被洪承畴这么一问,手下甚至也有些不敢确定:“是、应该、应该是吧。” 当然就是,城墙上那义州城四个大字,清清楚楚的映入众人的眼帘。义州城下的城门,正是南城门永清门。 洪承畴看到了,他被彻底的惊呆了。难道说,皇太子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把义州城给修葺起来了? 不可能,绝对的不可能。幻觉,一定是幻觉。 洪承畴心头砰砰直跳,他双腿一夹,恨不能立刻飞进城内,一看究竟。 不用看,不用进城。洪承畴已经十分确定了,就是太子殿下干的。因为他看到光秃秃城外立刻就明白了,这义州城外方圆数里,再也找不到一块拳头以上的石头。 所有的石头,都被运到城内修城墙去了。 震撼,太不可思议了。就算是这些人不吃不喝不睡觉,这么短的时间之内,也绝不可能做到的。 城墙上的东宫卫们,已经看到了前面来的这队骑兵是自己人。等洪承畴他们走进一看,更有人发现,来的居然是蓟辽总督。 于是。城门口的将士们急忙将城门打开。洪承畴一行人,疾驰进城。 城内的士兵飞速去禀告朱兴明,而洪承畴一进城,更是被眼前的景象彻底的惊呆了。 岂止是南城墙,整个西城墙和东城墙都被修葺的完好无损。巨大的城墙坚如磐石,城墙上的泥巴甚至有的都未干燥。这怎么可能,他们用什么方法修起来的。 难道说,是有巨人国的巨人们来帮忙,还是说有神仙来施展了魔法。一夜之间让这个残破义州城,突然就这么旧貌换新颜。 会魔法的神仙没看到,巨人国的巨人也没有出现。洪承畴却看到了一个巨大的大家伙,这个大家伙比城墙还要高的多。这是一座用木制支架搭成的塔吊,利用的是杠杆原理。 塔吊底部,是各式各样的绞盘和滑轮,还有一些类似于西洋钟表一样的齿轮。各种稀奇古怪的组合,构成了这个巨大的塔吊。 我们总觉得,明代对于近现代科技似乎很遥远。 其实,早在明朝中叶,随着欧洲传教士入华及广州贸易的开放,西洋钟表作为礼品和商品开始进入中国。 甚至是最早在万历九年,意大利传教士罗明坚将水钟和三棱镜等引入中国,作为打开中国官府大门的敲门砖。万里二十九年,又一个意大利传教士来到中国,这个人读者很熟悉,他叫利玛窦,他将两件自鸣钟送给万历皇帝。从此,自鸣钟步入宫廷。 也就是说,此时的自鸣钟,在大明达官显贵之间已经普及了。 洪承畴自然是见过这东西的,所以,他才会觉得这个巨大的木制塔吊,和自鸣钟有异曲同工之处。 更让洪承畴吃惊的是,此时的木制塔吊还在工作。他眼睁睁的看着,塔吊上放下来的麻绳,将一个巨大的装满石块的铁笼,缓缓的吊了起来。 这让第一次见到这种怪物的洪承畴,只感觉寒毛直竖。如此巨大的铁笼,这东西到底是怎么吊上去的。 而且,看起来吊这么大的铁笼子,似乎是轻而易举之事。 果然,那铁笼缓缓移动。城墙上的工匠们,调整好了方向之后,铁笼安安稳稳的落在了城墙上。 正愣神之间,几骑快马一路绝尘,从北城方向奔了过来。马上的人到了洪承畴跟前,急忙勒住马匹,然后干净利落的翻身下马,对着洪承畴一拱手:“洪总督,太子殿下听说您来了,特命末将前来迎接。” 昌平总兵李守鑅,身边带着袁晓晓等人,也纷纷下马对洪承畴施礼。 洪承畴还在恍如梦中,他指着那个巨大的塔吊,震惊的问道:“李总兵,这个...” 李守鑅微微一笑:“正是太子殿下的杰作,太子殿下画出此神物的图纸,让曹将军带着木匠们赶制出来的。” 洪承畴看着四周坚固的城墙,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千岁爷高瞻远瞩,自有神灵庇佑,非我等俗人所能理解。” 李守鑅没有告诉他,区区的木制塔吊何足道哉。等会儿,等你见了太子殿下。保证你会吓得屁滚尿流,因为朱慈烺,研制出来了一种更大的大杀器。 “总督大人,太子殿下在城北等您,您这便随下官过去参见吧。” 洪承畴点点头,然后李守鑅等人一起翻身上马,引着洪承畴等人,又往城北奔去。 洪承畴以为朱慈烺在城北修城墙,属殊不知,到了之后,只看到朱慈烺正在城墙之上,带着一帮子人正研究着什么东西。 因为太子殿下身边围住了一大群人,城下的洪承畴并没有看到什么。此时的李守鑅已经下马,洪承畴一呆,也跟着翻身下马,一同上城墙参见朱兴明去了。 洪承畴怎么也不敢相信,眼前的义州城厉兵秣马。随行的将士也都如同刘姥姥逛大观园一般,众人哪里见过这等景象了。 坚固的城池,比之大明修建的辽东防线还要结实。城内的士兵,许多都是流寇被诏安的。 这些诏安的流寇战斗力低下,洪承畴压根就不放在眼里。这些人,都是一群乌合之众罢了。 谁知这些流寇到了朱兴明手里,摇身一变一个个的都身姿挺拔军纪严明。队伍令行禁止,比之辽东的明军不遑多让。 再看看城中到处忙碌的身影,各人都是各司其职。就连皇太子朱兴明自己,也是异常忙碌。也就是说,义州城没有吃闲饭的。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工作。 第六十九章 信心满满 此时的朱兴明正在研究自己的大炮。身边围满了义州城的几个将领。这些人无不好奇,太子爷做出来的大炮,终究是和他们寻常见过的,并不一样。 好在众人都已经习惯了,太子爷做出来的东西,绝对厉害。 朱兴明的身边围着一大群人,夏德超的屁股撅的老高。他将脑袋埋进了炮管,一脸的好奇:“太子殿下,这么装填应该行吧。” “引信朝下,和助推火药一起,放进炮膛即可。” 朱兴明做的引信,是利用中空的木管内装填压制的很密的硬质黑火药柱,压制的密度大的黑火药燃烧很稳定,这就是炮弹的信管。 信管在发射前需要截断一截或者在引信的管体外的刻度上打孔来标定燃烧时间,所以他得实验。 试验一下,引信的管体外的刻度和发射距离爆炸的时间差。时间过短,炮弹容易炸膛或者在半空爆开。时间太长,落入敌阵之后不会立刻爆炸,这就容易给敌人造成躲避的时间。 毕竟,这种引信炮弹还是有很大缺点的。火药就那一圈,所以最长定时5秒多一点,发射前在对应的刻度上切一个切口,不切割就是最长定时。受与技术限制,朱慈烺靠金属凸起顶住前端砧体,撞击目标的时候黄铜变形,砧体后移撞击凸起发火。 炮弹内,装的是烈性黑火药,此外还有一些铅弹。一旦炮弹炸开,弹片和里面的铅弹就会四散飞开。爆速飞行,炮弹周边的建奴,遇上之后一死一大片。 这可是大杀器,真正的大杀器。可惜,炮弹有限,仅仅只有三枚。 这是朱兴明仓促之际,最快速度做出来的三枚炮弹了。虽然只有三枚,可他还是得做个试验,不然你无法知道炮弹确切的爆炸时间。他故意把引信时间延长,宁可长一些,也不能让它在半空爆炸或者直接炸膛。 半空爆炸还好一些,若是当场炸膛。在城楼上的这些人,那可就倒了霉了。 “殿下,太子殿下,洪总督来了。” 就在这时,李守鑅急匆匆的走了过来,身后跟着的,是洪承畴一行人。 对于洪承畴的到来,朱兴明似乎并没有感到意外。毕竟自己在这种送死的对方,换成谁,都得着急忙慌的跟着来看看的。 “太子殿下,下官前来是想告知殿下,据线报,黄台吉最近会有大动作。前线危险,下官还是请殿下以社稷为重,离开义州城。”洪承畴一拱手说道。 朱兴明没说什么,只是冲他一招手:“洪总督啊,你来的正好。来来来,你看看这个铁家伙。” 不就是个红夷大炮么,有什么稀奇的。这东西有什么好看的,洪承畴急的脑门冒汗:“殿下...” “本宫知道,你不就是给我父皇写了封信么。你看看这义州城墙,本宫修的铁桶也似,即便是他黄台吉来了,又能奈我何。” 洪承畴看了看四周,城墙确实修的很坚固。可是,仅仅是坚固的城墙有什么用。若是黄台吉知道大明朝的皇太子在义州,他即便是攻不下这城池,也会采取围困之术。 你义州被围能坚持几个月,就算是你坚持半年或者一年。一年之后呢,城中粮食殆尽,你们这一万多将士吃什么。还有,若是辽东将士来救,黄台吉再来个围点打援。 防守,洪承畴并不畏惧。但是平地作战,十三万明军将士,怕依旧不是建奴的对手。 “殿下,若建奴围而不攻,殿下该如何应对?”洪承畴问。 朱兴明微微一笑:“那就看你们的了,你是蓟辽总督,调集各驻地明军,支援义州便是。” 洪承畴内心暗自叹息:“太子殿下,实不相瞒,即便是三军前来支援,怕依旧不是建奴的对手。” “洪总督,你怎地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一旦义州被围,你速调辽东三军来支援与我,到时候本宫会大开城门。咱们来个里应外合,他黄台吉腹背受敌。建奴骑兵再强,能挡得住你我联手么。” 洪承畴想说挡的过,你太低估黄台吉建奴军的战斗力了。万一到时候不是建奴的对手,不但辽东十三万明军危矣,你皇太子怕也是成了人家砧板上的鱼肉。 洪承畴尚未回答,朱兴明又道:“本宫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是说怕就算是咱们两面夹击,黄台吉依旧不会畏惧。” 洪承畴一拱手:“殿下明鉴,下官与建奴打了几十年,深知他们骑兵的厉害。我三军将士若是仓促迎战,怕、怕是获胜希望依旧渺茫。若真如此,非但这蓟辽十三万将士凶多吉少,殿下在这义州城恐也危矣。下官恳求殿下,即刻回京,义州城防接由曹变蛟驻守。” 洪承畴这次豁出去了,他带着二百铁骑一路护卫。除了确保路上安全,还是想来把朱兴明弄走的。明劝也好,强绑也罢,总之就是把朱兴明带走。 这个小太子若是执意不肯,那就直接将他绑了。然后送到京城,他相信崇祯皇帝不但不会责怪,还会对自己大加褒奖。 可来到这里一看,洪承畴就有些吃惊。他没想到朱兴明身边居然有这么多人,北城防东宫卫不下五百人。他这些人,想吧朱兴明抢走,几乎是不可能的。 既然明抢不行,只能苦劝了。 朱兴明却不慌不忙:“洪总督啊,你怕本宫守不住这义州。那若是本宫有这个呢,本宫亲手改制的红夷大炮。” 就这几门炮?还改进,洪承畴内心嗤之以鼻。这大炮浑身上下丝毫没有看出有任何改进的地方,这种大炮除了声音能唬人之外,威力实则有限。 指望八门大炮守义州,这不是瞎扯淡么。 此时的大炮已经装填完毕,朱兴明指着城外不远处的一个土屋。那是为了试验大炮,东宫卫的将士们连夜修建的。 “看到那个茅屋了没,本太子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大杀器。” 虽然信心满满,可朱兴明毕竟是惜命的。他怕这玩意儿随时炸膛,是以,将点燃的火把交给了夏德超,自己则躲得远远的,捂住了耳朵。 校准好的大炮瞄准了目标,夏德超二话不说举火点燃了引信。速度之快,让众人都尚未反应过来。 “轰!”的一声,炮弹出膛,校准好的炮弹准确的击中目标。 只是,炮弹将那土屋击穿后并没有即刻爆炸。那是故意延长了引线,他伸出手指念着:“一、二、三...” 洪承畴有些莫名其妙,待得朱兴明数到第五秒的时候,“轰!”的一声炸开,那个土屋瞬间被夷为平地。 惊恐,是每个人脸上最直观的表情。怎么可能,红夷大炮的威力他们见识过。这、这个皇太子研制的,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第七十章 知己知彼 元朝时期,火药在军事上大规模应用起来。太祖皇帝朱元璋,当年也是利用火器在军事上。到了成祖皇帝朱棣时期,火药更是军事的重中之重。 可是,没有一种火器,如眼前这般威力巨大。 洪承畴的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对于他这个大明朝的人来说。眼睁睁的看着城墙上的一台红夷大炮,一炮轰过去之后。城墙下的那个土屋被击穿,然后,紧接着‘轰!’的一声,那个土屋瞬间灰飞烟灭,这是一种多么恐怖的景象么。 洪承畴身经百战,什么样的事情没经历过。无数次与死神擦肩而过,战场上的惨烈,尸体伴随着血肉模糊。可是像眼前这么恐怖的景象,他还是第一次见。 开花弹洪承畴听说过,不过那玩意儿极易炸膛。再说了,就算是发射出去,开花弹爆炸之后威力也是相当有限。 而眼前的这发炮弹,居然将开花弹的威力放大了十倍。这要是一炮炸进敌营,岂不是摧枯拉朽。 朱兴明微微一笑,转头看着他:“洪总督,这大炮,比起建奴的如何呀。” 洪承畴嘴唇哆嗦了一下,指着城下的土屋,犹自惊魂未定:“这、这、这是什么炮?” “就是红夷大炮,不过本宫只是做出了一些小小的改变而已。可惜啊,时间有限。若是再给本宫几个月的时间,建奴就得回他们的长白山吃草了。” 洪承畴使劲的晃了晃脑袋,他看看城外,再看看城内。一切似乎都那么的不真实,这更像是一场光怪陆离的梦。怎么可能,皇太子怎么可能在短短的二十几天修好了一座城。又是怎么可能,将红夷大炮的威力,提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地步。 “殿下,此炮可否置于我辽东将士各城中?”洪承畴一脸期待的问道。 朱兴明点点头:“可以,不过嘛,得等着把建奴打败再说。走,回营,本宫找你有事要谈。” 这个皇太子太诡异了,所有人都与他产生了巨大的好奇心。朱兴明为什么懂得这么多,为什么知道的这么多。他口口声声说建奴三月份会来进攻义州,当时所有人都在怀疑。 洪承畴为此也是不屑一顾,细作带来的消息上来看,黄台吉极根本没有任何动作。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不好的消息终于传来。 据线报,黄台吉开始在盛京有了大动作,他开始在为南侵做准备。洪承畴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着实吓了一大跳。没想到太子烺一语成谶,他说三月份建奴来犯,看样子果真如此。 于是,他离开松山驻地,一路快马加鞭的来到义州,就是想把朱兴明劝回去。如此凶险的义州城,就算是绑,也得把朱慈烺兴明绑了送回北京。 谁知道,万万没想到,一来这义州城简直就是换了一个世界一般。不但城池固若金汤,而且在城北见识了这大炮的威力,这种巨大的震撼力—直击心灵。 “夏德超,记住这个射击距离。依照距离的长短,在剩下的两枚炮弹中,使用的时候引线再缩短一点。” 洪承畴听得一脸懵逼,夏德超却一拱手:“下官领命。” 朱兴明烺说的是引信的长短,实在的引信就过长了些。若是在缩短一格,击中城下土屋的那一炮就不会延时,而是中者立爆。 朱兴明的行营,就在义州城内。这个小小的皇太子,虽说是年纪幼小,居然统御这这一万人的部下甚是轻松。不止是因为他是个皇太子的身份,而是这些部下对他都很敬畏。 怎么说呢,洪承畴是蓟辽总督,关宁锦防线最大的官儿。他能清晰的感觉到,这些将士们对朱兴明的敬意。 甚至,让洪承畴加倍吃惊的是,曹变蛟这样的猛将,居然对太子也是五体投地。 尊敬和服从,从来都是两回事。 朱兴明的大营内,中间有一个巨大的沙盘。沙盘上是整个辽东的局势,这沙盘做的极其精美,确切的说应该是精细。 十三山、大凌河、小凌河、右屯卫、锦州、松山中屯所、杏山、大兴堡、高桥、孙家洼、笔架山等等,都做的甚是精细。甚至于,山道小路都能清晰可见。 而每个地方,都插着一个小旗。上面标注了地名,还有防线。 再往北,就是建奴的地盘了。可惜,自盛京附近,沙盘就比较模糊了。这里,是大明情报渗透不进去的地方,获取敌人的山川地名很是困难。 朱兴明和洪承畴都没有建奴详细的地图,但是黄台吉却有大明各处关隘的布防图。这一点,不得不佩服建奴的可怕之处。 不过这对于朱兴明来说并不重要了,眼下最要紧的是去的松锦之战的主动权,获取这次战役的胜利。至于打进建奴腹地,朱兴明是没有想过的。 以目前内忧外患的大明朝来说,自保尚且不暇,至于以后如何灭掉黄台吉以除后患,那还不知道是多少年之后的事了。 “洪总督,你来看。”朱兴明指着沙盘上的标识,继续说道:“这里是义州,黄台吉是个极为难对付的家伙,他曾经在宁远和锦州受挫过。此人定会吸取教训,制定长围久困、迫其出降的作战计划。义州处于广宁与锦州之间的大凌河畔,地势开阔、土地肥沃,在此筑城屯田,实际上是建立了攻锦的前哨阵地,同时一旦攻锦,此地又是一个绝佳的后勤补给基地。” 洪承畴看着沙盘上的地图,认真的听着朱兴明的意见。只听朱兴明继续说道:“黄台吉会将围城清兵分为两班以个月为一期轮番更换,同时会让清兵将锦州城外的庄稼收割完毕,并扫荡清除明军在锦州外围的据点,彻底切断驻锦咱们明军与外部的联系。之后,他还会进一步采取措施,在锦州城外筑起座营垒,环城相列,在营垒外深挖壕沟,树起栅木,而各营间又有深壕相连,将锦州围得水泄不通。” 朱兴明将历史上的松锦战役在沙盘上重新推演,这一切只看得洪承畴是目瞪口呆。待得看到朱兴明说的那些排兵战术,更是让洪承畴心惊肉跳。 巨大的恐惧开始笼罩着洪承畴,因为朱兴明用的这些战法阴损且有效。更加致命的是,这是黄台吉的打法。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自己在辽东这些年,竟然还不如一个小小年纪的皇太子看的透彻。洪承畴心中,不自禁的有些羞愧。 第七十一章 风雨飘摇 更多的,是洪承畴对于朱兴明的敬佩之情。现在他明白了。为什么朱兴明的部下,一个个都对小小年纪的皇太子充满了敬意。 同时,洪承畴大为的欣慰。大明有此储君,国之大幸! 深度的了解敌人,才有机会战胜敌人。虽然洪承畴最后投降了满清,可他在投降之前,是个不世出的将才。松锦之战失败的真正原因其实也不是洪承畴,而是过于急功近利的崇祯皇帝和兵部尚书陈新甲逼迫下仓促应战所致。 其实也不能怪崇祯,当时国力疲惫。崇祯没有足够的军饷继续支持辽东将士打仗,只能速战速决。这正中黄台吉下怀,结果松锦之战明军一败涂地。最终,大片军事重地为满清所占。明朝经此一役,元气大伤,志着明朝在辽东防御体系的完全崩溃,明军在辽东的最后防线仅剩下山海关的吴三桂部。 紧接着,朱兴明又分析出,黄台吉围攻锦州之后,锦州外围防线更是危险。 “洪总督,锦州是先锋大将军祖大寿的部队,然其所率军队中有相当一部分是蒙古人,若城既被围,随时会起叛心,尤其是锦州东关守将吴巴什,一旦建奴攻占锦州外城。至此就能完成对锦州城的包围,填补护城河,毁坏城墙,断绝咱们的外援给养。” 洪承畴越听越心惊,额头上已经开始冒汗:“殿下用兵之神,下官着实佩服的五体投地。如此一来,若建奴当真如此进攻,则我辽东危矣。” 朱兴明将沙盘上锦州外城的明军旗帜拔了下来,换上了清兵旗帜,继续说道:“不是本宫用兵如神,用兵如神的是他黄台吉。洪总督,怎么样,咱们便在这沙盘之上推演一番。现在我就是黄台吉,面对这样的局面,你该如何应对?” 不愧是蓟辽总督,洪承畴略一沉思:“下官会这样,先命祖大寿难退入内城坚守。速令各镇总兵刻期出关,速会兵于宁远,解锦州之围。然贼兵势大,我军将士疲惫。欲解围锦州,需暂时休整。半月之内,再次下令决战,来缓解锦州之急。” 朱兴明摇摇头:“未必,到时候怕就算你想休整,朝廷那帮子官员也不会答应。若是我父皇急令你出兵,你该如何?” 洪承畴想了想,把目光聚集在了乳峰山:“此地,乳峰山要地,不适合建奴骑兵攻击。大军了在此地牵制住他们,则贼军骑兵的优势就发挥不出来了。” 朱兴明点点头,继续指着沙盘,一边用木棍在沙盘上划出几道线:“很好,可你忘了,锦州城北的戚家堡。若是我再带兵,昼夜兼行到达城北的戚家堡。你重兵集结在前,但是后队的疏漏太大,首尾不相顾。我若是掘壕围困断你粮道,壕深八尺,上广一丈二尺,下极狭窄,仅可容趾,使马不能渡,人不能登,有掉落的,没有容纳脚的地方,不能再次出来。从锦州西面往南,穿越松山、杏山之间的通道,一直到海口,连掘三道大壕,切断了你其与后方的一切联系和粮饷供应。” 洪承畴的额头汗水涔涔而下,自己的战术不可谓不严谨。可面对对方的攻势,则是处处都落在下风。朱兴明的战术诡计新奇,然洪承畴毫不怀疑,因为这正是黄台吉的打法。 只见朱兴明得势不饶人,继续步步紧逼:“此时我手里还有精兵数万,先派一部突袭塔山,趁潮落时夺取你屯积在笔架山的粮草十二堆。而你率兵匆匆赶来,此时仅有三天军粮,眼看粮道断绝,将士必然大为恐慌,军饷溃散,洪承畴,你又有什么办法能扭转乾坤!” 字字诛心,朱兴明的每一句话都如一记重拳击打在洪承畴的胸口。按照这个打法,明军十三万精锐怕是就此要断送在这辽东关外了。 而朱兴明,只不过是把历史上的松锦之战在沙盘上重新推演了一遍。但在双方二人的眼里,这沙盘就是明清的战场。双方杀得天昏地暗,血流成河。无数的大明将士倒在这片土地上,满清的军队步步紧逼,先用轰毁杏山城垣,再一鼓作气势如虎,松山、锦州、杏山三城尽没... 此役,洪承畴手下明军精锐损失殆尽。戎马半生,一生征战沙场从未遇如此惨败的洪承畴脸色惨白。豆大的汗水自额头滚落,他身体一晃,再也支持不住,一跤坐倒。 “总督大人!”身边的人大惊,慌忙去搀扶。 朱兴明也吓了一跳:“洪总督,你没事吧?” 洪承畴摇摇晃晃的被众人扶起,他两只手奋力的抓着沙盘一角。手指惨白,没有半点血色:“下官一生纵横疆场,不曾想这锦州一战,是一败涂地。万岁爷,臣、洪承畴愧对万岁,愧对大明啊!” 说着,洪承畴噗通一声,对着南面北京城的方向跪下,嚎啕大哭。 行营内的诸将都沉默的低下了头,众人都知道,这虽然是沙盘推演。若是当真黄台吉打过来,他若用皇太子这样的战术,在这辽东的十三万明军将士,怕真的就会尸骨无还了。 此战若是战败,则大明再也无力再战。建奴就会南下中原,到时候整个中原大地就会生灵涂炭。 洪承畴跪在地上痛哭流涕,朱兴明知道,他并非是对朝廷的忠心,也不是对崇祯的愧疚。而是内心的不甘,他不甘为之经营的辽东,就这样轻易地断送在自己手里。 朱兴明过去默默扶起他,沉声说道:“洪总督也不必过于自责,黄台吉此人狡诈奸猾,你本就不是他的对手。再者,这也未必都是你的错,若是朝廷粮草充足,断不至此。本宫带你来,是想让你找出克敌制胜的办法,知耻而后勇。现在,还来得及。” 洪承畴愕然抬起头,对啊,还来得及。这里,毕竟是沙盘啊。 适才激动之下,洪承畴心神大乱。差点以为自己真的战败了,这仅仅是沙盘推演。也就是说,还有机会。 “殿下,还有机会。”洪承畴浑浊的眼神瞬间清澈起来,他的斗志再次被点燃。 朱兴明点点头:“还有机会,你看,这里是义州。本宫就守在这里,建奴若是打进来的时候,咱们可以用这一招试试。” 朱兴明这次确实是在冒险,把自己置与危险境地。山河破碎,风雨飘摇。自己身为一个皇太子,又岂能置身事外。 第七十二章 备战 身处于这样的一个时代,是无法独善其身的。况且,还是个储君。大明的将来,就在自己的手里。 朱兴明片刻也耽误不得,不把建奴击溃,不把流寇剿灭,大明王朝随时都有亡国的可能。 还是这个沙盘,还是明清双方。只不过,沙盘是可以重新推演的。 这次,双方调换了位置。洪承畴代表黄台吉,朱兴明代表大明防守的一方。双方,再次的在沙盘上进行了推演。 本着对黄台吉战法的了解,洪承畴依照黄台吉的打法,重新派出两拨骑兵,预先抢占义州城。 可这次作为守方的朱兴明有备而来,洪水终于撞上了堤坝。他开始部署义州的兵力,阻挡住了建奴的第一波攻击,粉碎了黄台吉的阴谋... 双方再次进入白热化,杀的是血流成河,整个沙盘打成了一锅粥。双方在每一寸土地,每一座城池都展开了持久的拉锯战。这次的战况,较之之前更为惨烈。 只是,作为攻方代表建奴的洪承畴,开始节节败退。而作为明军辽东主力的朱兴明,则是一路高歌。 鉴于辽东战事的危机,朱兴明也知道,这八十万辽饷仅能解决一时之需。 建奴马上就要来犯边,而且黄台吉这次是倾巢而出有备而来。 打仗,消耗的就是国力。强大的后勤保障,才是胜利的基础。 问题是,现在大明朝后勤保障并不强大啊。好在为了抵御建奴,粮草尚且还能勉强凑合。 但是军饷,补发了拖欠将士们的军饷之后,八十万两军饷很快捉襟见肘。尤其是大战一触即发之际,没有赏银的犒赏,很难让将士们为之拼命。 朱兴明和洪承畴的沙盘推演之后,送走了洪承畴。而这次,洪承畴居然没有再强劝朱兴明离开义州城,而是带着部下,回去布防去了。 辽东依旧缺钱,若是建奴来犯,双方继续血战的话。初步预计,军费大概在30—50万两之间。事急从权,没办法,朱兴明只好再次给京城写了一封信。 只是,这次不同的是,写信的署名上,是朱兴明和蓟辽总督洪承畴二人的名字。也就是说,这次是二人联名上书。 黄台吉蓄谋已久的计划终于开始实施了,数次的南下,清军尝尽了甜头。这羸弱不堪的大明,简直就是送上门口的一块肥肉—不吃白不吃。 谁都知道中原物华天宝,金银财宝、美女绝色不计其数,南下抢上一把,可以把大量的百姓充当奴隶,无数的牛羊据为己有。数不尽的金银财宝收入囊中,倾城绝色涌入怀中。 八旗子弟们也很兴奋,每次南侵他们都会大兴而归。这些明朝人,个个都是待宰的羔羊。 郑亲王济尔哈朗和多罗贝勒多铎,这俩黄台吉麾下的精锐,作为此次出兵的先锋。他们俩的目标就是义州城,反正义州城又没有明军。先占据了义州,在此修筑起城墙,则锦州近在咫尺。 爱新觉罗·济尔哈朗,满洲正蓝旗人。清朝宗室大臣,和硕庄亲王爱新觉罗·舒尔哈齐第六子,母为五娶福晋乌喇纳喇氏,清太祖努尔哈赤之侄。 此时的郑亲王济尔哈朗,正带着他的正蓝旗人,一路马不停蹄的向着义州城方向移动。这些正蓝旗的骑兵,腰插弯刀,背挂弓箭,脚踏战马,每一名将士身上,都挂满了武器。 有一点不得不承认,这些满清骑兵的战斗力确实强悍。这些人都是久经沙场,眸子里闪烁着凶狠的目光。面对这样一支豺狼也似的部队,相比之下的明军,则逊色了许多。 济尔哈朗战功赫赫,出兵援助被蒙古察哈尔部林丹汗围攻的科尔沁部,立下战功。又领兵攻打喀尔喀蒙古巴林部、扎噜特部,均立下了战功。 后征伐朝鲜,一路长驱直入,杀至平壤城下。朝鲜国王李倧无奈中只能派遣使者向满洲军队请求议和,每年应该向满洲进贡的物品,和议达成之后,清军才撤围而回。 塔山击退了满桂的军队。讨伐固特塔布囊,大败其军,将其斩杀,收降了他的部众。 攻打明朝的锦州和宁远,烧毁了明军囤积在那的所有物资粮食,而且还抓获了许多的明军士兵,为黄台吉大举攻明创造了条件。 连战五次,五战皆捷,迫降了马兰营、马兰口、大安口三营的明军。之后,济尔哈朗又引军攻打石门寨,烧毁了明军的船只,攻克了张家湾。 前往塔山东沿海截隘,俘虏了数百人。收降了察哈尔部一千余人。济尔哈朗因军功累积,晋封为和硕郑亲王。 锦州、松山,与明军大战九次,九战皆捷,俘获明兵三千余人。 此人累功封和硕郑亲王,是四大亲王之一,八大铁帽子王中唯一非帝王直系子孙,也是成为清朝历史上除多尔衮外惟一一位受“叔王”封号的人。就是这样一个骁勇善战的家伙,可见有多恐怖。 至于多罗贝勒多铎,此人可谓恶贯满盈。后来杀南明督师史可法,并制造“****”的罪魁祸首就是此人。 不过此时的多铎,和济尔哈朗一样都是战功赫赫。他统领的正白旗,和济尔哈朗一道,共同往义州城方向奔去。 蹄声如雷,关外黄沙遍野,马蹄翻起的尘土烟尘滚滚。这些凶狠的建奴骑兵,如同一只只饥饿的野兽,在窥伺着周围的猎物。 他们奉黄台吉之命,要将义州城建成清军前线的大本营。他们料定明军不敢野战的弱点,依托义州城防,开始对锦州外围进行清扫。 计划是好的,济尔哈朗和多铎对于黄台吉的战术五体投地。如此一来,这锦州城还不是如同探囊取物一般。大清有这样高瞻远瞩的皇上,将来入主中原也绝不是不可能。 其实,此时的黄台吉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能入主中原的想法。他觉得中原汉人太多,抢一把可以,统制他们就凭八旗兵这些人是远远不够的。 只是,后来机缘巧合,最终还是被他们夺去了天下而已。一开始,黄台吉的目的其实很简单,那就是抢,抢钱抢粮抢女人。 只是,殊不知,此时的义州城等待他们的,将是一个令所有清兵胆寒的皇太子。朱兴明,很快就会成为众人的噩梦。 满清占据中原,闭关锁国的政策使得我们华夏五千年文明开始倒退。这才有了后来的列强入侵,朱兴明决不容许这种事再次发生。 第七十三章 挂念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防御辽东是个烧钱的窟窿。大明几乎是倾尽全力对付建奴,为的就是不想当年的土木堡重演。 至于国内四起的流寇,是剿之不尽春风吹又生。 朱兴明没钱怎么办,只能派人去京城跟自己的皇帝老爹要啊。 可是,崇祯自己都穷的揭不开锅了,差点就去当铺当掉自己的龙袍了—如果当铺敢收的话。 没钱没关系,家里不是还有一个财神么。 朱兴明的亲姥爷,国丈周奎这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他手里,嗯?多少还能抠一点的。 从周奎的身上,朱兴明已经搜过到一百五十万两银子了,这等于是要了周奎的半条命。他躺在床上,愣是一个多月没缓过神来。 “六福啊,六福,拿我的汤婆子来。” 这些时日,主仆二人几乎已经形成了一种默契。家仆六福熟练的将烫好的汤婆子,用毛巾小心的包好,然后敞开周奎的衣襟,将汤婆子塞了进去。 胸口被焐热的周奎,终于稍微舒缓的松了口气。当真是汤婆子在手,烦恼全赶走。他满意的哼哼了几声,抱着汤婆子又躺下了。 “老爷,您这每日捂着汤婆子治病也不是个办法。小人去给您找个郎中瞧瞧吧,开上几服药,您就会慢慢好起来的。”六福过去,小心翼翼的给他盖好被子。 谁知一听这话,周奎猛地坐了起来,眼睛瞪的巨大:“找郎中,你个败家玩意儿,找郎中不花钱啊!一百五十万两啊,我得找多少郎中,才能花的完啊,呜呜呜~!” 说罢,周奎又开始嚎哭起来。他抱着汤婆子,气急败坏的钻进了被窝,呜呜的又开始垂泣。 这样的场面,六福已经见怪不怪了。他只能无奈的叹口气,依照六福对他的了解,周奎之所以用汤婆子来慰藉自己受伤的心灵,是因为汤婆子不用花钱。 只需将烧开的热水倒进汤婆子里,裹上毛巾即可。反复使用,且物美价廉。 “要不,让皇后娘娘从宫里请个太医吧。国丈老爷,您老是躺在这炕上别躺出个什么毛病来。”六福有些心疼的说道。 “你就算是把大罗金仙请来,也治不好老夫的病。除非,除非你让朝廷把那一百五十万两银子还给我。一百五十万两啊,这日子没发过啦!” 在周家,不能提银子,不能提一百五十万。一提,周奎必嚎哭。 ... 周皇后的病情已经好了起来,只是,对儿子的担心,却与日俱增。每日,她都会派宫女去会同馆打听,有没有辽东太子的消息。 实际上,根本就不用她去打听。一有消息,会同馆的人自然会来禀报,只是母子连心,周皇后每日都在佛前祈祷,祈祷佛祖能够保佑朱兴明平平安安。 “娘娘,娘娘,辽东来信了,太子殿下、太子殿下的书信!” 正在乾宁宫殿拜佛的周皇后双手合十,跪在地上祈祷的时候。一名宫女,急匆匆的奔了进来。 宫女俏脸通红,额头上布满密密的汗珠,显然是一路小跑回来的。 周皇后大喜,猛地起身站了起来:“小桃,是皇儿来的信么,在那儿?” 那个叫小桃的宫女忙不迭的点头:“正是正是,会同馆的人收到太子殿下的来信,已经送到乾清宫去了。他们派人来说了一声,奴婢就赶紧过来告诉娘娘。” “好,快,快去乾清宫!”周皇后大喜过望。 儿子终于来信了,证明朱兴明在边关暂时平安。于是,她急匆匆的往乾清宫里赶。朱兴明的来信,是给崇祯的。 “父皇,辽东局势危急。建奴近日欲有南侵之势,边关线报,黄台吉着郑亲王济尔哈朗和多罗贝勒多铎奔赴义州。欲夺义州以窥伺锦州。一旦锦州失陷,则我辽东十三万将士着于被动。父皇安心,儿臣已修筑义州城防。城墙坚利,建奴必无功而返。只是,建奴如倾巢而出,则大战一触即发。然辽东将士依旧为军饷所困,无赏则无勇。儿臣恳请父皇,速调拨五十万两军饷,再次以解辽东之困。此事儿臣已有所着,可令骆养性再至姥爷府邸,暂借纹银五十万两。北镇抚司所掌线报,姥爷家产五十万金亦能所出,然此事父皇不必与外人道也。” 又是借钱?就连崇祯这次也是大为震惊。这国丈周奎家里到底有多少钱,被朝廷搜刮了一百三十万两了,怎么还有五十万两之巨。 震惊之余,崇祯又有些愤怒。一个国丈尚且如此贪心,百官自更是糜烂。只是,这薅羊毛只从一只身上薅,不知这国丈能不能受得了。 朱兴明不让崇祯宣扬,大概又是为了保护周奎。毕竟这次在大张旗鼓的话,会引起群臣巨大反应。 看完儿子的信,崇祯皇帝又担心起朱兴明的安全来。既然建奴已经有南侵动作,他还在义州前线送死,出事怎么办。 然后他他又看到下面第二封信,这封信是洪承畴来的。和上次不同,这次洪承畴的书信居然和朱兴明出奇的一致。而且,洪承畴不再为朱兴明的安危而担心。而是信誓旦旦的保证,臣与殿下定能击溃建奴,使其不敢再犯边。 这封信让崇祯更是震惊,洪承畴素来谨慎。上次还火急火燎非得把朱兴明劝走,这次居然和朱兴明穿起了一条裤子不说,信中对朱兴明尽是赞美之言。 崇祯知道洪承畴的为人,洪承畴断不会为了奉承自己而故意夸大。如此说来,难道说皇儿当真是在辽东有了一番作为? 本来,崇祯皇帝下了三道圣旨,急令朱兴明火速回京的。可他看到洪承畴这封信的时候,又开始犹豫了起来。 “万岁,皇儿来信么,是皇儿来信么!” 一向温婉的周皇后,这次居然不顾宫中礼仪,也不行礼,径直闯了进来。 等她看到崇祯手里拿着的书信的时候,更是一脸期盼。可她,终究是没能过去抢过来。 崇祯叹了口气,心中五味杂陈,不知道该不该把书信给皇后看。可想了想,最终还是把两封信给了周皇后。 周皇后这才急忙抢过,她将书信中的内容看了一遍又一遍,一脸惊恐的说道:“什么,建奴要来犯边。那、那我们的皇儿在边关怎么办,这可是义州啊,辽东最前线。万岁,快劝劝皇儿,让他回来啊。” 和崇祯不同,周皇后时时刻刻都在担心,即便得知儿子平安的消息,她还是无比的担心。只有朱兴明回京,她才会觉得安心。 第七十四章 出动 周皇后无时无刻的不在担心,担心朱兴明在辽东,背后会有建奴一百只冷箭对准了他。这就是一个做母亲的牵挂,时时刻刻都在牵挂着儿子的安危。 崇祯皇帝则冷静的多,他也是第一次重新审视起朱兴明来。 “朕相信皇儿。”崇祯说。 “什么,万岁您说什么?”周皇后一脸惊恐的看着他,不解的问道。 崇祯叹了口气:“朕说,朕相信兴明。这孩子甚是有主见,朕相信他去辽东,去义州城都有自己的道理。放心吧皇后,孩子不会有事的。” 放心就有鬼了,身为一个母亲,周皇后每日无不提心吊胆。 “万岁,他可是咱们的皇儿啊!”周皇后痛哭流涕道,她没有说你怎么这么狠心,那可是边关,是战场。这次还是建奴来犯,到了前线,这不明摆着的是送死么。 作为一个父亲,崇祯皇帝其实又何尝不担心,他不想让皇后跟着同样提心吊胆:“皇后你好好想想,这孩子这几个月来是何等的变化。先是为朝廷解决了军饷,再就是知道辽东会有战事。你我要相信,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兴明不也说了么,是太祖成祖皇帝显灵,说不定是祖上先人教会了孩子领兵打仗,这才使我大明江山永固的呢。” 尽管有崇祯皇帝的宽慰,周皇后内心还是无比的担心。这孩子,当初就不应该答应让他去边关,更不应该让他做什么监军。 大概是出于内疚,崇祯指着信上的内容:“皇后,这,国丈之事……” 周奎罪该万死,他贪污受贿买官卖官,按理说死有余辜。 可人家已经捐了一百多万两银子了,可以说是把家底都掏空了。 最重要的是这么一大笔银子,着实解决了朝廷缺钱危机。 这个时候再去找他捞钱,薅羊毛也不至于这么过分的。 既然如此,崇祯皇帝为什么不对其他人下手呢。眼下内忧外患,国内一大摊子烂事,边关又有建奴来犯。当此用人之际,崇祯实在不能大刀阔斧的对付那些贪官。 况且现在就把那些贪官抓起来,不免会有漏网之鱼。倒不如放长线,钓大鱼,群臣先不动,先拿国丈周奎下手。 这也是朱兴明的意思,所以他信中又提及了此事。好歹是自己的老丈人,周皇后的父亲。 崇祯也觉得过意不去,正巧周皇后也在,便询问一下她的一件。 没想到周皇后对自己父亲贪污这事很是气氛,当下怒道:“万岁爷想如何做便如何,就算是按我大明律处置臣妾也毫无怨言。作为臣子,不知为国效忠,私下里大肆敛财。父亲如此,实愧对我大明,臣妾有罪,愿一同受罚。”说着,便跪了下去。 崇祯慌忙将她扶起来:“兴明的意思便是朕的意思,国丈有过,然亦有功。无他相助,则辽饷难解。” 朱兴明的意思就是,此事低调处理。最好不要惊动别人,还是私下里让周奎心甘情愿拿出来。 这么做,那是在保护周奎了,不然贪了这么多,早就该脑袋搬家了。 毕竟是自己的父亲,听崇祯这么说,周皇后感激的说道:“臣妾谢万岁隆恩,唉,但愿父亲能改过自新。若是再敢贪污受贿,必受惩处。” 崇祯点点头:“朕不会让他再去做,朕会警告与他的。” “万岁,皇儿在边关真的不会有事么?”周皇后无比担心的问道。 心里并没有底的崇祯点点头,难得温情的将周皇后拥入怀中:“不会的,绝不会有事的。” 乾清宫殿内的宫人们吓得纷纷低下头,旁边的王承恩也尴尬的转过头去。皇帝和皇后虽说相敬如宾,二人如此亲密的举动,还是极少有的。 此刻的二人却不管不顾,自己的儿子在前线最危险的地方。他们都知道,儿子这是为了大明,为了天下。 一个小小的孩子都有如此的气魄,这个做父母的还畏惧什么呢。周皇后趴在崇祯怀里,靠着他宽厚的肩膀,心中终于安静了下来。但觉得有崇祯在,天塌下来他也会顶着。而且,他还是个坐拥天下的皇帝。朱兴明,一定不会有事的。 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被宣召进宫,不知为何,他隐隐觉得要有大事发生。 果然,到了暖阁内,崇祯皇帝单独接见了他。 单独接见的时候,骆养性就知道,皇帝是有擦屁股的事需要锦衣卫处理了。作为皇帝的私人武装,锦衣卫干的就是见不得光的事。 “骆养性,朕给你一项任务。记住,这次还是要保密,不得与外人知晓。” 骆养性听崇祯说的严重,慌忙单膝跪地:“臣遵旨!” 崇祯点点头:“你起来吧,你去国丈府,找国丈再借五十万两银子。” 起身的骆养性一脸愕然,五十万两,周奎? 就连骆养性都是这么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崇祯也有些觉得是不是太过分了。可前线要钱,也就顾不得这么多了:“你跟朕说实话,国丈能不能拿得出这笔钱。” 锦衣卫真的是无孔不入的,关于周奎的家底,其实早就被查的一清二楚。听崇祯这么一问,骆养性老老实实的回答:“回皇爷,拿得出。只是国丈家这次真的见底了。若是一下子拿出这么多钱,国丈怕会寻短见的。” 没错,周奎真的见底了。再拿五十万,之后他是一文钱也拿不出来了。剩下的,都是固定资产了。 这个富可敌国却一文钱恨不能掰成两半花的国丈周奎,若是朝廷再把这五十万两银子‘借’去,寻短见那是轻的。 其实崇祯又何尝不知老丈人的吝啬,这次怕真的会要了他的老命。他想了想,然后说道:“你们盯着点便是,去吧。” 这是皇帝的旨意了,得到皇帝的命令,骆养性恭恭敬敬的施礼退了下去。同时,他的内心也有着自己的无奈,国丈真是倒了大霉了。 朝中贪官污吏多了去了,倒霉的,为什么偏偏是他周奎呢。怪只怪,皇太子把你的底细查的太清楚了吧。 皇帝的旨意不敢怠慢,回到北镇抚司,骆养性就开始清点人马,准备往周府走去。这次,正如崇祯皇帝所言,怕是真得好好看着他,以免寻了短见。 薅羊毛,也不带这么薅的。 此时的周奎早就一副生无可恋了,他在府上寻死觅活的。却全然不知,此时锦衣卫的北镇抚司,已经开始出动了。 第七十五章 倒霉的国丈 国丈府,低调的周奎府上冷冷清清。其实说是低调似乎并不准确,应该是吝啬。 吝啬至极的周奎,府中并没有灯火辉煌的热闹。而是,看起来似乎有那么点死气沉沉。 “国丈老爷,该吃饭了。”六福这次端来一盆热气腾腾的汤,汤里,居然是一只鸡。 天天喝粥,神仙也顶不住啊。最终,家人给周奎定下了一条铁律。你吃粥也好,不吃咸菜也罢。总之,一个月必须吃一次肉。 一个月的时日到了,家人给周奎煮了一只鸡,让六福给端了过来。 闻到肉香的周奎眼睛发出了绿光,他终于爬起身,将他的保命神器汤婆子从怀里取了出来放在了炕头:“六福啊,什么时辰了。” “老爷,都快辰时了。”作为一个尽心的家仆,六福还算是合格的。他用汤勺给周奎盛了一碗鸡汤,放在桌子上:“国丈老爷,自从咱家落了难,那些平日来上门巴结的都没了。往日这鱼肉何曾或缺,唉,现在连个登门拜访的都没有。” 周奎得势之时,家里来人是络绎不绝。 送钱送地的自不必说,柴米油盐酱醋茶,都有人来拼命巴结。甚至于,各地入宫的贡品,都是有人先送到周府来先尝尝鲜。 自从‘捐’出去一百多万两银子,所有人都知道,这个高高在上得势的国丈失势了。以国丈的吝啬脾气,杀他的头也不会舍得拿出这么多钱。八成,是被逼的。 周奎对此倒是看得开:“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他们不肯来,倒也是人之常情。今儿这鸡汤煮的不错,加了多少水?” “按照您的吩咐,半锅水,锅里还有。” “嗯,这过日子就得精打细算。多加点水就能多吃几顿,六福啊,给我两个馍馍。” 也许有人奇怪,堂堂国丈,就算是再落魄也不至于这样吧。这过得还不如百姓的日子,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周奎有的是钱。即便是现在,在京城也是首屈一指的大户。可有钱和吝啬是两码事,周奎不舍得吃肉并不是吃不起,就是单纯的吝啬。 一个至死都肯拿出钱的家伙,受尽了酷刑才勉勉强强拿出三百万两给了反贼的家伙。如今的他被诓骗去一百多万两,能有此举动实属正常。 六福怕他再说下去,又提起那一百五十万两银子的事,当下接口道:“国丈老爷,今儿天气不错,待会儿吃罢了饭,小人扶您到院子里走走。” 周奎“嗯”了一声,嘴里塞着鸡腿含混不清的说道:“我吃剩下的鸡骨头留着,熬汤。” 正端着盆准备出屋的六福‘咣当’一声,手里的汤盆掉在了地上,汤底的鸡汤撒了一地。 周奎大怒:“你个不成器的狗东西,你个败家玩意儿!” 突然,周奎发觉不对劲。六福如同石化了一般,站在门口呆呆的发愣,连自己的怒骂都无动于衷。 然后,周奎嘴巴里的鸡腿也掉了。因为,他看着院子里来了一群人。 一群,让自己做梦都会惊醒的人—锦衣卫。 飞鱼服,绣春刀。 又来了,他们又来了。这群人,又来了。周奎的眼神立刻生无可恋起来,他的目光从院子里移开,转而死死的盯着炕头上的汤婆子。 大概是主仆之间心有灵犀,六福的眼神也从锦衣卫们身上挪开,回头看了一眼周奎。然后飞也似的抢到床前,一把将还在热乎的‘汤婆子’抱起来,放在了周奎的胸口。 终于缓过魂儿来的周奎,死死的抱着手里的汤婆子叫唤开了:“唉哟、唉哟...” “国丈大人真是好兴致啊,鸡汤,不错。鸡汤大补,国丈可得多喝些才是。”一进门,骆养性就闻到了鸡汤的味道,然后笑着跟周奎一抱拳。 周奎却像是见鬼一样看着他:“老夫不想看到你们,你走,快走!” “这个,国丈咱就对不住了。下官可是奉旨行事,还请国丈配合一下。” 奉旨,周奎狐疑的打量着他:“万岁爷什么旨意,臣可是家徒四壁了。” 没错,周奎让人把自己房间里所有的东西都搬出去,该变卖的变卖了。 为的,就是给人造成一种他周奎家如今已经落寞了的现象。捐出去一百多万两银子,我们老周家已经家徒四壁了。 锦衣卫是干什么吃的,没有点手段,他们岂能轻易到访。骆养性笑了笑:“这个无妨,皇爷说了,国丈周奎高风亮节,乃为百官表率。国丈散尽家财,捐出百万两之巨,乃我大明功臣是也。” 对方阴阳怪气,周奎狐疑的看着他:“万岁到底有何旨意,还请骆指挥使明言。” “奉旨借钱,皇爷有旨,既然国丈周奎如此慷慨。如今辽东边关有建奴来犯,朝廷希望国丈再捐出五十万两白银来。” 这次,周奎没有流泪、没有反抗、甚至没有嚎哭。他只是默默地站起身,将怀里的汤婆子拿出来缓缓的放在了桌子上,然后静静地看着骆养性。 “骆指挥使,老夫说了,如今家里依然是家徒四壁一贫如洗。既然万岁爷还想要钱,臣要钱没有,唯有以死明志。你们,把老夫带走吧。” 周奎伸出双手束手就擒,来吧,杀了我、杀了我吧。反正我一文钱也拿不出来了,随便你们处置吧。 什么诏狱、什么酷刑、什么生不如死,都在我周奎身上招呼吧,赶紧的。 累了,真的,没有这么欺负人的。让我死吧,毁灭吧、大明朝。 大概也是觉得过分,骆养性无奈的咳嗽了一声:“国丈,三思啊。” 周奎豁出去了:“不思了,赶紧把老夫带去诏狱招呼吧。什么械、镣、棍、拶、夹棍的,来吧。” 诏狱之酷刑,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做不到。所谓不恐怖,是因为你没有想象力。可见周奎对这些都是了解的,死猪不怕开水烫,随便你们吧。 一面是崇祯皇帝的圣旨,一面是豁出去的周奎。这让骆养性有些无奈,既然如此,他只好无奈的一拱手:“国丈大人,那就对不住了,带走!” 锦衣卫从不怕威胁,皇命在身,就算是国丈也一样抓走。 家仆六福一看急了,慌忙上前劝道:“诸位军爷消消气,国丈老爷您也消消火。都是皇命在身,咱们再商量商量。” 骆养性冷冷的看着他,吓得六福一个哆嗦。这可是令人闻风丧胆的锦衣卫啊,自己面前站着的,还是堂堂的锦衣卫指挥使。 第七十六章 谨慎 国丈要倒霉了,周奎是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为什么,倒霉的总是自己。 他当然不知道,因为自己生了个好外孙。太子朱兴明,早就盯上他了。谁让周奎平日里,一毛不拔呢, 周奎:把我带走吧,毁灭吧,去诏狱吧,随便招呼吧。 骆养性:满足他,带走。 六福:好说好商量,指挥使大人息怒。国丈老爷,消消火。 周奎:毁灭吧,赶紧的。几百种酷刑随便招呼,累了。 骆养性:满足他,带走。 六福噗通一声跪下:“我求求您了,国丈老爷,这个家不能没有您啊!钱没了,咱们可以再赚,这个家您要是没了,就全完了啊!” 全完了,六福说的没错,周奎说的也是气话。人活着比什么都重要,死了什么都没了。 好歹自己是个堂堂的国丈,虎死不倒架子。大不了一切从头来过,失去的,我再一点点夺回来。 六福知道周奎的个性,他慌忙去将那个汤婆子捡起来,胡乱的塞进了周奎的胸口,然后对着骆养性说道:“指挥使大人,既然是万岁爷的旨意,小人拿这条贱命作保。三日,能否容我们三日,让国丈老爷凑凑,或可凑够五十万两。” 对于周奎,其实骆养性是有一点点同情的。这只羊已经被薅成秃瓢了,这次再找他借五十万两,着实有点过分了。 可这是圣上的圣御,既然有旨意,那就得办。一下子再让周奎拿出五十万两来,骆养性也知道会有难处,当下一拱手:“国丈大人,下官便宽限您三日。皇命在身,三日之后,凑不够五十万两,休怪下关无情了,告辞。” 锦衣卫们办事向来干脆利落,说走就走。骆养性一挥手,身后的锦衣卫将士们,掉头离开了周府。 周奎应该感激六福,抠唆了一辈子的他,居然还有个忠心的奴仆,这甚是难得。 看着寂静寥落的屋子,周奎以一种呆滞的目光打量着四周,他魂不守舍的四处张望着。 六福叹了口气,俯身去收拾地上的一片狼藉。一抬头,他看到周奎空洞的眼神正在瞧着自己。 府上这么多人,竟找不到一个能说贴心话的。儿子儿媳们,都眼巴巴的盯着自己的家产,恨不能自己赶紧见阎王,好分家产。想不到他周奎吝啬一世,居然身边只有一个家仆可以说几句知心话。 “国丈老爷...”六福心疼的叫了一声。 周奎早已没了往日的威风,他像个孩子一般,指着自己的胸口:“六福啊,这里、痛...” 看着房梁,周奎心中升起来一种轻声的念头。只是,用白绫还是麻绳,这是个问题。 白绫,太贵啊。 ... 统领着正蓝旗和正白旗的郑亲王济尔哈朗和多罗贝勒多铎,带着清兵一路向南,他们很快抵达了义州城。 城外三十里,冲在最前的正蓝旗停了下来,这让身后多铎的正白旗有些奇怪。于是,多铎带着几名部下,拍马到了前面。 “郑亲王,何故停下?”多铎骑在马上,不解的问济尔哈朗。 济尔哈朗下巴抬了抬:“看,义州城。” 多铎转过头,然后他才大吃一惊。 义州城,城墙上遍插大明旗帜。无数的明军立在城头,要命的是,他们是如何把城墙修起来的? 郑亲王济尔哈朗和多罗贝勒多铎二人前来义州城的目的,就是修建城墙。没想到居然被明军捷足先登,而且在他们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就这么悄悄地修好了。 多铎的脸上出现了恐惧:“明军什么时候占的这里,为什么我们不知道。城墙,他们怎么修起来的。” 济尔哈朗又哪里知道了,不过他冷哼一声说道:“明军修了城墙也好,这是给咱们修的。省的本王再带人修葺,命令三军备战,攻下义州城!” 多铎却摇了摇头:“郑亲王,不对,这不对啊。一个月前这里还没有明军,探子回报义州城墙残破。当时皇上听闻之后,这才想到让你我带兵占领此地。皇上高瞻远瞩,看出这义州城的战略要地。只是,不曾想这明军又是如何得知的。” 听多铎这么一说,济尔哈朗才跟着震惊起来:“你的意思是说,明军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修好了这座城?” 多铎点点头:“正是,消息是半月前传到盛京的。也就是说,一个月之前,此地还是座荒城。” “绝无可能,是不是消息有误,探子得到的是假情报。” 没错,怎么可能,济尔哈朗上次就是从义州城撤的兵。这里他再是熟悉不过了,他们走的时候这里到处都是残垣断壁,而此时立在众人眼前的,是一座崭新的城池,固若金汤。 多铎又摇了摇头:“不会,派出去的探子有两拨。一波是我的人,一波是皇上派到边界打探明军动向的。两拨探子绝无可能都出错,唯一的可能性就是,明军真的在一月之内修好了城墙。” 可一个月之内修好义州城,这又怎么可能。他们就算是不吃不喝不睡觉也修不起来,除非,除非明军将整个辽东十几万明军都调过来,但那更不可能的事。 这里处处透露着诡异,郑亲王济尔哈朗和多罗贝勒多铎都是身经百战的猛将。二人已经感觉出来,义州城绝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多铎,你看。”不愧是久经沙场的老将,济尔哈朗也看出诡异来了,他指着自己脚下的土地,还有义州城周边的景色。 多铎一看,便也看出了端倪:“石头,义州城外所有的石头都被他们搬进了城内。城内的明军到底是什么人,守将是谁?” 一向以消息灵通的清军,这次失算了。他们不但不知道这突兀出现的明军,更无从得知城内的守将。 黄台吉之所以横行辽东,除了能打的八旗子弟,加上他天赋异禀的指挥能力。还有重要的一点就是,细作的功劳。 明军糜烂至此,不知有多少满清的内鬼。就连着关宁锦防线的明军军队中,都有不少满清的细作。他们为黄台极提供了大量的情报,这才使得满清屡战屡胜。 我们有多少失败败于泄密,古往今来不胜枚举。 这二人都不是鲁莽之辈,反而都用兵谨慎。二人互相对望一眼,脑海中都有一个共同的念头,这个时候,千万不可轻举妄动。 义州城,处处透着诡异的气息。对于这些常年烧杀抢掠的多铎等人,他们还是非常谨慎的。 第七十七章 奇才 若不是亲眼所见,清兵都以为自己大白天的活见了鬼。莫不是,海市蜃楼不成。或者说。明国那边出了个妖怪,眨眼间在这蛮荒之地,建立起来了一座固若金汤的城池。 “驾!驾!驾!...”一阵局促的马蹄声,自远而近由身后奔了过来。 郑亲王济尔哈朗和多罗贝勒多铎二人一起回头,只见是一名清军传令兵。这些满人当真是弓马娴熟,一路急促的奔驰,传令兵奔到近期时,急忙勒住马匹。 那战马长嘶一声,人立起来。传令兵轻轻拽住缰绳,然后轻轻巧巧的翻身下马。 下马之后,传令兵单膝跪地:“郑亲王、多罗贝勒,皇上有令,命你部与义州城外五十里驻扎,不可轻举妄动。” 黄台吉果然是一只老狐狸,朱兴明烺在义州城的举动,立刻被黄台吉极及时获知。当他知道大明朝的皇太子亲临义州前线时是大喜过望,这简直就是送到嘴边的肉啊。 抓住皇太子,以此为要挟,大明还不得要地给地要钱给钱啊。可当黄台吉又听说,朱兴明带人在不到一个月时间之内修好了义州城,又是一惊。 不到一个月,这怎么可能。探子继续说道,明人的皇太子用巨木做了一个精巧的机括。利用机括将城墙修的坚固无比,这才引起黄台吉的警觉。 明王朝的皇太子为什么要到义州前线这个位置,这摆明了是来送死啊。明军有那么傻么,没有。 答案就是,除非有诈。 一向用兵谨慎的皇台吉感觉不妙,慌忙急令传令兵,去通知济尔哈朗还有多铎。让他们不可轻举妄动,暂时在义州城外安营观望。 郑亲王济尔哈朗和多罗贝勒多铎二人听说是皇台吉的旨意,慌忙下马跪地领旨。传令兵接着说道:“郑亲王,多罗贝勒,皇上说在义州城驻防的是明国皇太子。皇上命你二人万不可轻举妄动,皇上已经带大军在赶来的路上了。你等二人率部在义州城外五十里驻扎,皇上有旨,命你二人万不可妄动。” “臣等遵旨!”郑亲王济尔哈朗和多罗贝勒多铎二人一起行礼。 黄台吉亲临,看来是义州城的朱兴明这块肥肉吸引了他。没错,这可是明朝的国储啊,抓到一个太子,可比拿下几座城池划算多了。 朱兴明知道,建奴在城内肯定安插了内线。这事是瞒不住的,修葺城墙的事就算是让建奴知道也无妨。但在城北试炮的事,则是万万不能泄露出去的。 所以,他在研究开花弹的时候,让夏德超带来的,都是一些信得过靠得住的人。还好,开花弹的事,知道的人并不多。 “殿下,太子殿下!建奴,西北方向发现建奴骑兵!”一名明军将领,一脸惊慌的奔到大营,满脸的惊恐。 此刻的朱兴明,正坐在营帐内和李守鑅还有曹变蛟等人吃茶。出现建奴骑兵,营帐内的诸将无不大惊。 只有朱兴明,依旧坐在那儿镇定自若:“慌什么,区区建奴何足道哉,多少人知道么?” 看着恍若无事的皇太子,那些站起身的将领们脸上不由得一阵阵发烧。一听建奴来了无不惊慌失措,反而人家这个小小年纪的皇太子云淡风轻。于是,原本几个站起身的人,陆陆续续又坐了下来。 “不,不知道,他们在五十里城外扎下大营,并未有前进的动向。” 朱兴明心中一喜,大鱼上钩了,当下脸上依旧不动声色:“他们在等人,本宫所料不错,黄台吉不日便会赶来了。” 曹变蛟一听再也忍耐不住,猛地站起身拱手道:“殿下,入夜让末将带一支骑兵,去偷袭敌营。定将他的军营,搅的天翻地覆!” 曹变蛟不愧是猛将,建奴打过来的时候,诸将想的都是如何自保。如何将城墙守得严密,没想到人家曹变蛟直接来了个反攻为守,居然要夜袭敌营。 朱兴明笑着摆摆手:“坐下坐下曹将军,你想夜袭敌营,建奴一定有所防范。跟着本宫打仗,赔本的买卖咱们不干。不急,等吧,等黄台吉来了,本宫还要跟他好好叙叙旧呢。” 郑亲王济尔哈朗和多罗贝勒多铎二人不敢抗旨,他们依照黄台吉的命令,在义州城外西北五十里扎营。 他们派出几个探子,骑马来到义州城墙下。但见城墙上旌旗招展,明军将士站在城墙枕戈待旦。好一座坚固的义州城,探子不敢久搁,纵马急回大营。 黄台吉得知义州的情报之后,慌忙钦点了睿亲王多尔衮为左翼武英郡王阿济格为右翼,昼夜兼行,意图将义州城围住,活捉明朝太子朱兴明。 纵观松锦之战明军惨败的原因,除了兵多饷急,京城官僚集团拼命催促洪承畴仓促迎战的原因之外。还有多方面原因,明军当时的野战能力极差,一打起来就有人逃跑。 再就是大军聚集起来协同能力差,仓促应战不懂得把握战机,盲目出战的结果往往就是一场惨败。 至少,现在将士们的军饷被解决了,逃兵者除阵前处死外,全家为奴,且永不翻身。这条军令极是奏效,还有就是三军诸将的协调能力。这些朱兴明都认真叮嘱洪承畴了,凡遇阵前抗命的将士,一概格杀勿论。 星夜兼程,骑兵的机动性在此时发挥了他们的优势。就在郑亲王济尔哈朗和多罗贝勒多铎二人在义州城外扎营几日后,黄台吉的主力,终于也抵达了前线。 此时的清军势力迅速壮大,义州城的明军也开始忙乱起来。朱兴明亲自登上城墙,只见城外车辚辚马萧萧,无数建奴的骑兵远远望去如蚁群一般。 黄台吉令三军将义州城和围,八旗骑兵向着义州城缓缓靠拢。清兵的面部轮廓清晰可见。 因知道明朝太子在城内,黄台吉嚣张的将龙纛皇旗前移,他很想见识一下这个不知死活的小皇太子。若是能劝降最好,劝降不过,则大兵屠城。让这个皇太子看看我满清的厉害,吓破他的胆子。 朱兴明也没闲着:“夏德超,把咱们准备的铁家伙搬出来。” 朱兴明说的铁家伙,是个圆形的铁皮大喇叭。夏德超命人将大喇叭置与城墙垛口之上,面对着的,正是城下密密麻麻的建奴大军。 朱兴明早就想见识一下,这个传说中的黄台吉了。据说此人能力出众,打仗又是个奇才。老子,打的就是奇才。 第七十八章 叫阵 孙星云等的就是这一刻,虽然黄台吉麾下猛将不少。朱兴明以身犯险,为的就是钓大鱼。 黄台吉,是朱兴明的目标。就如同当初的努尔哈赤,被明军一炮干翻一样。 黄台吉兵临城下,九龙大纛前移。可惜,令朱兴明失望的是,黄台吉的皇营大帐在大炮的射程之外。不然,他一炮轰过去,当场就结果了他。 建奴骑兵将义州城团团围住,北门安泰门下,明军弓箭手在城头弯弓搭箭。城下,建奴铁骑枕戈待旦。 迎风招展的八旗旗帜,在彰显着建奴骑兵的威风。这些弓马娴熟的骑兵,他们看着高高在上的城墙,内心想的,是城破之后的劫掠。 黄台吉麾下大将武英郡王阿济格,骑马从中走出。听说大明太子朱兴明烺在义州城,黄台吉决定来个先礼后兵。他最先派出阿济格和明军谈判,一探城中明军虚实。 “城墙上的,可是你们明国太子殿下?”阿济格抬起头,看着城墙。 没有回答,明军没有人鸟他。 这很不给面子,不像是在谈判啊。阿济格只好勒马转了一个圈,然后又抬头喊道:“义州城内的,可是明国太子殿下?我们大清皇上,有话要和太子殿下说。” “喂、喂!你是哪个王八蛋?” 突然,一个巨大的声音,大到城下的建奴骑兵们吓了一大跳。甚至于他们胯下的战马,都有些躁动不安起来。 朱兴明做的铁皮大喇叭,声音巨大,在义州城墙上喊起来,更是声传数里。 这个是他和夏德超研究的结果,朱兴明用的,是动圈式扬声器的简易原理。说白了,就是用几块磁铁,还有几根铜丝,利用手摇的原理。 有人,甚至觉得这个皇太子乃是有神暗中相助。有的人,开始产生惧意。 动圈式扬声器是利用电流在磁场中受到磁场力作用的原理制成的。 通电导体在磁场中受力,变化的电流通过线圈,产生变化的磁场,从而让扬声器的膜片振动,产生声音。 绕在纸盆上的导线构成的线圈处于同心圆盘形磁铁的磁场中,放大器送出的音频电流通过线圈,纸盆在磁铁的磁场驱动下就振动起来,纸盘上的鼓膜产生音频的振动,从而使鼓膜周围的空气振动起来而产生声音。 这大喇叭杂音大,容易失真。朱兴明做的极其简易,可巨大的铁皮包裹之下,声传数里,足以使得城墙下不明真相的清军大吃一惊。 就连九龙大纛下的斜躺在椅子上的黄台吉都惊得坐了起来,他看着远处的义州城墙,转头问身边的多尔衮:“怎么回事,这是明军的什么古怪玩意儿?” 多尔衮那里知道这是什么了,只好回道:“回皇上,多半是明人做的一些奇技银巧的东西,不足为惧。” 黄台吉“嗯”了一声,心中却不大为然。这义州城处处透着古怪,一切还是谨慎些为妙。 武英郡王阿济格登时大怒:“本王乃是我大清武英郡王阿济格,本王好言询问,你们竟然出口羞辱!哼哼,你们大明就这么待客之道的么。” 朱兴明学着京剧里的张飞,先是仰天哈哈一笑,然后也跟着怒道:“哇呀呀呀,你个野猪皮建奴,在我大明太子面前,还敢妄称大清,本宫看你是不想活了。至于你说的待客之道,你们这些狼子野心的野猪皮,也配称客?告诉你,本宫就是我大明太子,你一个小小的武英郡王不配和本太子说话,让你们黄台吉过来。” 黄台吉早已称帝,建立大清。是满清的皇帝,朱兴明张口闭口直呼其名,城墙下的清军登时大怒。 “放肆,小小太子,竟敢直呼我大清皇上名讳,还不快开城门,速速投降!” “你们明国怎会有如此厚颜无耻的太子,什么天朝上国礼仪之邦,朱由检呢,让他来与我们皇上说话。” 朱由检,崇祯皇帝的名讳。下面的满清骑兵这么一喊,城墙上的明军则不干了。昌平总兵李守鑅手下的明军,纷纷指着城下破口大骂。 “黄台吉,野猪皮!” 城下的清兵也不甘示弱:“朱由检,不要脸!” “黄台吉,野猪皮!狗屁皇帝披狗皮。” “朱由检、不要脸,丢完辽东丢山海关。” 山海关,大明最后的屏障。而辽东,黄台吉一直是想势在必得。他们这么一喊,城上的将士更是恼怒,纷纷对着黄台吉破口大骂,极尽污言秽语。 大概是隔得远了,黄台吉似乎并没有听清楚,但他也看到,城上城下骂做一团,这些明军肯定没什么好话往自己身上招呼。 于是,大怒之下的皇台吉大手一挥,攻城。 行军仓促,急行军的皇台吉并没有携带红衣大炮。而城墙上的朱兴明,也没用北城门仅有的两门大炮招呼。毕竟开花弹有限,不到最后一刻他是不会使用的。 双方由骂战,转而进行攻守战。 清军吹起攻击号令,呜呜声的犀牛号角响起,清军开始了第一轮的攻城行动。 这对于固若金汤的义州城来说,无异于挠痒痒。实际上,黄台吉也仅仅是佯攻,他不过是在试探,试探义州城防的虚实。 第一轮攻城很快偃旗息鼓,在城下丢下几具尸体之后,黄台吉下令鸣金收兵。 清兵后退三十里继续扎营,黄台吉并不着急。和朱兴明预想中的一样,黄台吉是想采取围城的战术,活活困死义州城的明军。 你能坚持三个月两个月,可你能坚持到半年么,能坚持到一年吗。到时候城中粮食殆尽,你们吃什么。 无粮则困死你们,到时候城墙不攻自破。在这之前,明军肯定会来支援。 堂堂的大明王朝皇太子被围,洪承畴必会带兵来支援。这个时候,黄台吉就会采用围点打援的战术,似乎,松锦之战再次上演了。 然而,历史的重演绝不会再导致悲剧的发生。朱兴明将东宫卫的部下和李守鑅的部将分驻四城,每面城墙上安置两门大炮。 曹变蛟,则作为城内的机动性部队。一旦建奴攻城,随时做出部署支援。 义州城被围的消息,很快传到了松山。洪承畴得知消息之后,是满脸的震惊。他惊的不止是黄台吉的来犯,而是朱兴明烺的未卜先知。 这个皇太子好生厉害,一切似乎都在他的意料之中。建奴的动向,朱兴明似乎都是一清二楚。 第七十九章 诓骗 朱兴明的计策成功了,他就是要以自己为诱饵,引得黄台吉前来。这下好了,黄台吉大军兵临城下。 局势也万分危险,这些建奴的战斗力是非常可怕的。 好在朱兴明心理素质过硬,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黄台吉大兵来犯,甚至于不惜亲临义州城下。可见,他是想活捉朱兴明了。 大明皇太子,这个巨大的肥肉,在诱惑着黄台吉。 同时,洪承畴心中也是暗喜。朱兴明的计策果真是奏效了,黄台吉中计了。 北京城则是没有这么平静了,国储千岁爷被围困在了边关,崇祯是心急如焚:“骆养性呢,叫骆养性来!” 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最近很忙,繁忙的原因,在于国丈周奎凑上来的五十万两银子。如果说。之前那一百多万两银子周奎打了水漂,至少还听见了个水花响。 而这五十万两,是悄无声息捐出来的。京中大小官员,无人知道此事。 据说捐出这五十万两银子的周奎,在家直接秀逗了。每日靠家仆六福喂饭喝水,如同行尸走肉。 骆养性还以为是为了这五十万两银子的事,喜滋滋的进了宫:“皇爷,臣已按照您的吩咐,将饷银一事办妥。国丈大人变卖了家产,已凑足五十万两白银,悉数上缴了北镇抚司。” 崇祯皱了皱眉头,他找骆养性来不是为这事:“辽东之事,任何人都不得告知皇后,违者杀无赦。你去告诉会同馆那帮大嘴巴的家伙。谁敢再给皇后的人提起辽东之事,就请他们几个去诏狱坐坐。还有,皇后问起,就说辽东一切安好。” 周皇后再也受不了这个刺激了,她若是知道儿子在前线被建奴围困,怕更是承受不住。这事崇祯必须瞒着她,他虽然是皇帝,却和周皇后伉俪情深,感情深厚。 骆养性跪地领旨:“臣遵旨。” 周皇后总是担心朱兴明的安危,她身边的侍女小桃,也经常出入会同馆。 这个原本不起眼的小小官职,如今却成了宫里皇后眼里的香饽饽。会同馆大使毛姜,正九品。在北京城随便一抓一大把的官阶中,一个九品的会同馆大使,平日是没人放在眼里的。 此刻的毛姜,却翘着二郎腿,在桌子旁悠闲地哼着小曲儿。会同馆是个清水衙门,平日也没什么好处。这些日子,他却得了个肥差。 那就是宫里皇后身边的侍女小桃子,每日都会来打听辽东的消息。小桃子来,都会时不常赏几两银子,说是皇后的恩赏。 这让毛姜发现了一个规律,只要自己把辽东局势说的异常紧张,这小桃子就会花容失色,然后重赏自己几两银子。反而,如果是辽东平安无事,小桃子则会施礼道谢,飘然而去。 久了,每次小桃子再来的时候,毛姜就会故意信口开河:哎呀,辽东那边怕是不太平啊。虽说是没有什么急报,可听从那里来的驿卒们说,建奴随时都有的大动向。听说那个黄台吉凶狠残暴,食人肉喝脑浆。但愿千岁爷神灵庇佑,让那建奴不敢靠近。 每每这时,小桃子就吓得花容失色。一边掏出几两银子,一边叮嘱毛姜继续打听着辽东的信息。 诓人诓到皇后头上来了,这个毛姜还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这日,这厮在会同馆哼着小曲喝着茶。他躺在椅子上美滋滋的闭上眼,哼着京剧小腔闭着眼睛满脸享受。 突然,肩膀一阵剧痛,一睁眼,只见一个蒲扇般的手掌按压在肩头上。 毛姜一惊,待得抬头看时,更是吓得差点昏死过去。他惊恐的看着对方,牙齿打颤,话都哆哆嗦嗦的说不出来了:“大、大、大人、人...” 因为毛姜看出来对方的锦衣卫身份,阉党的倒台锦衣卫的崛起。别说是骆养性亲临,就算是锦衣卫一个小小的百户,都足以将他这个九品会同馆大使吓得尿裤子。 骆养性捏着他的肩膀,阴阳怪气的道:“毛大人,听说你近些日子和宫里走的很近啊。该说不该说的话,本官听说你都说了不少。你这张嘴也不用留着了,来我们诏狱,我们诏狱有上好的裁缝,让他把你的嘴巴给缝起来,如何呀。” 对付这么一个芝麻官,居然还要一个锦衣卫指挥使亲临。毛姜立刻吓得尿了裤子,他浑身瘫软牙齿打颤:“指、指挥使大人,下、下官、知、知罪了。” 对方已经吓得魂不附体,骆养性倒也不必继续为难他了,他只是俯身,低声在毛姜耳畔说道:“记住了,皇后宫里的人再来问辽东的事,你便这么说...” 小桃子回到乾宁宫的时候,满脸欣喜:“皇后娘娘,大喜,大喜事。” 正在织布的周皇后愕然停住了手中的活计,看着满脸开心的小桃子:“怎么,又有什么喜事了?” “奴婢去会同馆的人说,说太子殿下不在义州城了。洪总督亲自去义州城劝的太子,太子爷答应了。” “真的!”皇后一听,也是惊喜的站了起来:“皇儿没说什么时候回来么。” 小桃子摇摇头:“没有,不过娘娘放心,会同馆的人说,太子殿下已经到了山海关。说是不会在去关外,山海关远离前线,则是安全的多了。” 此时的辽东松锦防线还在大明手里,山海关是最后一道防线。若是朱兴明留在了山海关,而不是最前线的义州城,那就意味着安全的多了。 周皇后一听,慌忙抚摸着胸口:“谢天谢地,佛祖保佑,列祖列宗保佑。” 而乾清宫内,则是一片紧张的气氛。崇祯紧握着拳头,满脸的紧张。乾清宫内的几个臣子们,也是一脸的惊慌。 “建奴终究还是围住了义州城,怎么办,谁给朕出出主意,太子怎么办!” 崇祯急眼了,自己的儿子被建奴给围住了,他怎能不担心。 只是,让他失望的是,下面的臣子们如同死猪一般,个个低头默不作声。 这让崇祯更是愤怒,臣子不说话,他只好钦点了一个:“兵部尚书陈新甲。” 陈新甲一个哆嗦,兵部尚书并不是个什么好差事。自弘治初年贾俊以后,举人没有做过尚书的。军事危急,大臣们都不愿当兵部尚书,所以陈新甲这个举人当上了。 面对辽东的局势,陈新甲其实没有什么好主意的。可此人奸猾,深知崇祯的想法,于是说道:“臣以为,速战速决,分四道夹攻,营救皇太子!” 崇祯皇帝心中一动,他本就是个急功近利的性子:“哦,继续说下去。” 第八十章 昏官 辽东的局势不是从崇祯皇帝开始的,从万历年间,辽东的女真人就蠢蠢欲动。只不过,那个时候的大明尚未病入膏肓而已。 崇祯皇帝心动了,陈新甲刚要信口开河,他的提议,却让群臣的激烈反对。 户部尚书方岳贡站出来说道:“万岁爷,万万不可。辽东之所以为我北边屏障,乃是将士们据险而守。若是仓促之际,调拨大军迎战。则建奴骑兵凶残,这万万使不得啊。” 兵部右侍郎兼侍读学士倪元璐也跟着说道:“臣以为方尚书所言极是,虽太子殿下为建奴所困。然从洪承畴奏疏来看,义州城防坚固,只需闭门不出,建奴亦无奈何也。倒不如静待时机,切忌不可操之过急。” 崇祯脸色隐隐有些不悦,你们不急,感情不是你们的儿子被围。这义州城是不是固若金汤谁也没见过,只是从奏疏里听说朱兴明不到一个月时间修了城池。 这可是自己的儿子,不惜一切代价也得让洪承畴支援。 陈新甲大怒:“那可是皇太子,咱们大明的储君。万岁爷的龙种,救、即刻便救!臣还请万岁即刻下一道出兵圣旨,让洪承畴即刻调拨辽东十三万铁骑,驰援义州城,刻不容缓、刻不容缓啊!” 方岳贡和倪元璐面面相觑,这个陈新甲只知道一味的拍马屁。这样做,简直是置辽东将士性命与不顾。 二人互相对望一眼,一起对着崇祯跪了下来:“万岁爷,万万不可仓促出兵啊。” 崇祯有些犹豫,到底该不该出兵。义州城,能守得住么。 “万岁,若不出兵,军饷耗费甚巨,且枉顾太子与危难。臣请求万岁即刻拟旨,命洪承畴火速出兵以解义州水火,万岁爷!”陈新甲激动莫名。 完了,崇祯被说动了。他用拳头拍着桌子,终于下定决心:“着令洪承畴即刻掉八部总兵,救援义州,不得延误!诸位爱卿不得再劝,朕意已决。” 方岳贡和倪元璐暗自摇头叹息,这个陈新甲一味的迎合上意。让辽东将士放弃天险,仓促出兵支援义州,可是兵家大忌。 别忘了,建奴是最擅长野战的。辽东铁骑,在野战面前根本不是建奴的对手。 崇祯皇帝,一道圣旨,八百里加急送到了辽东松山,洪承畴总督大营。而此时洪承畴的桌子上,除了崇祯的一道圣旨,还有义州城朱兴明的一封信。 圣旨的意思很直接,调拨整个辽东八个总兵十三万将士,不惜一切代价即刻支援义州。不准找理由拖延,即刻出兵。 而朱兴明的信中则是:甭管京城有什么动向,别说是皇帝圣旨,即便是十二道金牌你也不能出兵。将在外军令有所不授,一旦出兵则给了建奴机会。 记住咱们之前约定好的战法,依照沙盘推演,黄台吉必败无疑。若是仓促出兵,则为建奴提供机会。本宫也给你一条手御,将来有何后果本宫一人承担。若是你洪承畴胆敢擅自出兵,则是辽东十三万将士的罪人。 其实洪承畴很清楚,此刻急于出兵支援义州的话,无异于是送死。黄台吉巴不得你去支援,他等的就是围点打援战术。 可架不住朝廷催命一般的催促,不出兵就是怯战。朝中那些狗娘养的言官别的本事没有,往他人身上泼脏水那是一流。 还好,如今有了朱兴明的手信,洪承畴终于放下了心。不管朝廷如何催命一般的催促自己出兵,洪承畴就是置若罔闻,并没有任何动静。 陈新甲这个狗东西为官不能持廉,才亦不可大用,终屡误国事,贻后世以骂名。听说洪承畴拒绝出兵支援义州,他竟然比崇祯还激动,于是他去找到了兵部职方司郎中张若麒这个狗东西。 一进门,陈新甲就痛哭流涕:“张大人啊,义州城危急存亡之秋,太子殿下生死未卜。这洪承畴拒不出兵,他是何居心那!”说罢,以袖拭泪。 张若麟也是个投机倒把的家伙,陈新甲一来他就知道对方什么意思了:“陈大人的意思是,让下官去蓟辽,催促洪承畴出兵?” 陈新甲立刻止住了哭声,点点头:“正是,我上书万岁爷。万岁爷加封你为锦州监军,奔赴辽东催促洪承畴迎战,你可愿往。” 这是自己飞黄腾达的机会,张若麟岂有不肯之理:“万岁爷的意思呢?” “万岁爷的意思,便是老夫的意思。” 张若麟一心想在崇祯面前得到邀功的机会,如今这等好事他自然是大喜过望:“陈大人放心,我这便收拾行囊,即刻奔赴辽东去。” “张大人一切小心,定要让那洪承畴出兵,否则义州城危矣,太子殿下危矣!” 大明就是毁于这些自以为是的官僚手里,陈新甲和张若麟一拍即合。就这样,张若麟急匆匆的带着圣旨又去了辽东。 到了松山,张若麟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见了洪承畴态度傲慢:“洪总督,你好大的胆子!万岁爷有旨,命你即刻出兵支援义州,你为何按兵不动。你置太子殿下危险与不顾,是何居心!” 对于这些京官,洪承畴是得罪不得的。因为你不知道回京之后,这些东西会在皇帝面前怎么编排你。 随便给你扣上顶帽子,让崇祯猜忌起你来,那都是大祸临头。 洪承畴比对方的官职大好几级,可对于这个锦州监军,洪承畴还是客客气气的回道:“张大人呐,非是本督不肯出兵。此乃建奴诡计,围困义州意图歼灭我大明援兵。义州城池固若金汤,且黄台吉一无后方支撑,二来粮草有限。大敌在前,战事十分凶险,想要急于解围义州,兵马形势实在难以平缓。半月之内,请再次下令决战,来缓解义州之急。” “半个月?半个月义州城还在么,洪总督,别怪下官没提醒你。万岁爷在京城依然是龙颜大怒了,你畏敌怯战,不用说的如此冠冕堂皇。此事下官会一一禀明万岁,洪总督,下官劝你还是即刻出兵,解了义州之围。否则,将来被朝廷清算与你,那可是你咎由自取。” 洪承畴本还在强自忍耐,一听此言再也忍耐不住:“前线的战事没有人比本督更了解,本督说不出兵,就是不出兵!” 张若麟也是没想到对方竟然丝毫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当下大怒:“洪承畴,你想造反么!” 第八十一章 进攻 洪承畴冷冷的看着他:“张若鳞,你在教本督做事么。辽东的事,还轮不到你一个小官来指手画脚。” 张若鳞怒怼:“本官,可是奉了万岁爷的旨意。” 洪承畴只有一句话:“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洪承畴还是拒绝出兵,这让张若鳞恼怒异常:“好好好,你洪总督厉害,下官劝不了你。行,那就等下官回京,定会一五一十将此事面呈万岁。” 以崇祯猜忌的性格,张若鳞若是给洪承畴扣上顶见死不救或者临阵畏怯的帽子,难保崇祯不会做出什么事来。袁崇焕,可就是被崇祯凌迟处死的。 张若鳞有恃无恐,就是觉得自己有皇帝做后台。你洪承畴不是牛气哄哄么,别看你现在闹得欢,当心将来拉、清单。 张若鳞的嚣张跋扈,使得洪承畴身边的将士都愤怒不已。就是京城来的这些狗官,不懂兵法瞎指挥。 洪承畴身边的一个大汉,参将龚良弼怒道:“老子在前线打仗,身后总有些小人瞎咧咧。总有些瘪犊子净给洪总督按一些王八蛋的罪名,老子就觉呼着,这满天下欠整死的货,是越来越多了。” 龚良弼指桑骂槐,谁都听得出是针对张若鳞的。这让张若鳞大怒,他指着龚良弼:“你、你、粗鄙,好啊,洪总督,连你的手下也来羞辱本官,你们给我等着!” 这些赖皮狗官,洪承畴还真是得罪不起,当下他只好呵斥:“良弼,住口。” 这龚良弼惹了一肚子火,那里忍耐的住。这些军中粗犷汉子哪里受得了这种气,当龚良弼的眼睛瞪得溜圆:“干啥!就是有些瘪犊子玩意儿都是欠整死的货,有本事让他跟着老子一起上前线,谁怂谁就是王八蛋!” 张若鳞咬牙切齿;“洪承畴,你、你真是无法无天。连万岁爷的圣旨都敢违抗,圣旨命你火速调拨辽东八部总兵,即刻驰援义州,你去还是不去!” 这些当兵的,哪个不是火爆脾气。这张若鳞咄咄逼人,洪承畴本欲忍着算了。可对方既然话说到这份上了,洪承畴也就不客气了,他也跟着猛地一拍桌子:“蓟辽军务本督说了算,你敢插手本督的军务。来人,给我拿下!” 这些将士早就怒火万丈了,听洪承畴下令。谁还管你是不是京城来的监军,谁还挂你是不是带着圣旨。 几个将士过去,将张若鳞双手反绑,连同他的几个亲随一起抓了起来。 张若鳞大惊:“洪承畴,你敢造反,你敢抗旨...” 洪承畴冷笑一声,从桌子上拿出一份文书:“看好了,这是义州城皇太子殿下的亲笔手御。” 张若鳞挣扎了几下,立刻老实了。皇太子,他又有什么手御了? 然后,洪承畴打开手御的时候,张若鳞惊呆了。 这朱兴明简直就是个未卜先知的妖怪,这手御还是数天之前的。也就是说,张若鳞尚未抵达辽东的时候,朱兴明就给了洪承畴这封信。 信中,朱兴明准确的遇见到朝廷会派个监军来催促洪承畴出战。这还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朱兴明的信中,清清楚楚的写着,来辽东监军的不是别人,一定是张若鳞这个狗、娘养的的。 ‘狗、娘养的’被朱兴明用朱笔圈了起来,说是这四个字将来考状元要考的。总之,甭管他张若鳞带着圣旨也好,什么狗屁锦州监军也罢。他若是罗里吧嗦,即刻将此人拿下。这是本太子的命令,一切后果,由我一人承担。 张若鳞看了这份手御,惊得下巴都快掉了下来。皇太子,他是魔鬼么。 洪承畴嘴角带着一丝冷笑:“张大人,对不住了。太子殿下的手御,将你即刻拿下关进大牢。本督也是奉太子之命办事,委屈你张大人了,带走!”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本官是带着圣旨来的,本官是锦州监军。你们放开我,我要见太子,我要见太子殿下!...” 张若鳞怎么能想到,他是来锦州做监军的。带着崇祯皇帝的圣旨来的,他是来催促洪承畴出兵的。 结果呢,圣旨都不好使。一来就被关进了暗无天日的大牢,这个皇太子疯了呀。让他加倍恐惧的是,自己被派到辽东皇太子是绝不可能知道的。为什么他给洪承畴的书信里,居然未卜先知... 太多的谜团等着张若鳞去思考,好在有的是时间。在这个蟑螂老鼠遍地走,臭虫虱子多如狗的地牢,有的是时间让张若鳞去思考这些问题。 ... 黄台吉有些郁闷,关宁锦防线上的明军这是怎么了。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的皇太子被围困,居然袖手旁观不肯来支援么? 为什么,这是什么原因。他们就不怕皇太子被自己抓去做人质么,还是说,有人想假手与自己,弄死这个皇太子。 同样,太多的谜团在皇台吉脑海中浮现。还是说,明军知道自己拿不下义州城,是以有恃无恐。 这就不能忍了,不给他们点颜色瞧瞧,这些明军还不知道我皇台吉的厉害。 义州城墙的大喇叭一天的到晚的在聒噪,没事城墙上的明军就上去喊两嗓子:“你过来呀!你们这群胆小如鼠的建奴,野猪皮。来啊,来打我呀。” 极其嚣张! 这次坐在喇叭旁边的,正是朱兴明本人:“黄台吉,老黄啊,本宫说你不地道,你不地道知道不。有本事你过来,咱们痛痛快快打一架。你说你围住了本宫,怎么就不来攻城呢。老黄,本宫在叫你呢,老黄这名字好,本宫在宫里养的那条狗,也叫老黄...” “呜呜呜~!...” 急促的号角声响起,久在边关的明军都知道,这是建奴进攻的信号。 于是,城墙上的明军迅速的集结,组成防御队形。城墙下的清兵,也在快速的集结。他们架上攻城云梯,手持盾牌,嘴里喊着乌拉乌拉的口号,开始攻城。 清兵的盾牌五花八门,以藤牌为主。大致分六种,分别为藤牌、绿营盾、绿营虎头牌、绿营燕尾牌、绿营挨牌、绿营圆木牌。 藤牌用藤编成,直径二尺六寸,高八寸,中心缀有红缨,背部有两个环。作战时,士兵用左臂穿过其中的一个环,然后手抓另外一个环。藤牌的表面通常绘有虎头造型的花纹。八旗汉军和绿营都有藤牌兵,八旗每个旗有一百汉军藤牌兵,绿营则没有定数。 除了藤牌之外,其余的几种盾牌都是绿营的装备,因为除藤牌外的这几种盾牌的实用性并不好。 兵器也是五花八门,满清,其实很穷。可战斗力,也确实强悍。 朱兴明意在激怒对方,他等的就是这一刻。不是怕建奴进攻,怕的是他们不来进攻。 第八十二章 千古罪人 未免胜之不武,不过朱兴明喜欢。若不是穿越者身份,他自己知道不是对手。可既然来了,来到了这个世界,那就不好意思了。 不打的你建奴满地找牙,那就不是我朱兴明。 黄台吉等不及了,这次他决定带领八旗子弟攻城。 朱兴明也是第一次见到真正冷兵器的战场厮杀,无数的清兵,如同蚂蚁一般拼命往城墙攻去。他们手里的盾牌抵挡着城墙上明军的弓箭,一步步抵到了城下。 对于双方来说,这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战争。明军知道,一旦城破意味着什么。于是,拼死抵抗。 清军攻势确实猛烈至极,他们不顾一切的往城墙上冲,架起云梯,还有利用盾牌组成防护网,盾牌下面是抱着巨木的士兵。他们拼命的往城门口涌,意图用巨木撞开城门。 这个时候,从城外搬回来的石头,发挥了巨大的作用。城墙上的明军,用巨石不断的往下砸。对于清兵来说,这是最致命的。 有的刚架上云梯,就被巨石砸中脑袋,登时脑浆迸裂而死。有的被城墙上的明军乱箭射死,攻城战,占尽便宜的永远都是守城的一方。 一万多守将的明军,确实把个义州城守得固若金汤。黄台吉发动的攻击再猛烈,还是攻不上去。 至于城门口,城楼上的明军更是阴损。按照朱兴明的吩咐,他们在城门口架设起大锅,一锅锅滚开的开水,不断的浇下去。将城门口的清兵,烫的吱哇乱叫。 城下的黄台吉暗暗心惊,他对身边的左右说道:“这个明国的皇太子好生厉害,明国有此人物,实乃凶险。此人战术如此诡异。既有大开大阔的守城之术,又有上不得台面偷鸡摸狗的打法。命令三军,鸣金收兵!” 浇开水,正如黄台吉所言,这种打法,也就他朱兴明干得出来。猥琐且无耻,但效率甚高,搞得那些清兵,愣是不敢再进城门口一步。 毕竟,谁也不想被当成死猪,开水烫的滋味并不好受。 清兵吹起退兵的号角,城下扔下了几百具尸体。这一对于明军来说,斩获几百人的战役,算得上一场大战了。将来,是可以向朝廷邀功的。 昌平总兵李守鑅和曹变蛟二人是大喜过望,建奴铩羽而归,义州城短时间内黄台吉是拿不下来的。 黄台吉也知道这个道理,所以他下令收兵。郑亲王济尔哈朗和多罗贝勒多铎,垂头丧气的回来了。睿亲王多尔衮武英郡王阿济格也是灰头土脸,黄台吉倒是显得很轻松:“诸位爱卿无需丧气,朕知道这义州城本就攻不下来。此次进攻,不过是试探一下城中虚实。范章京何时来?” 章京,满清官名。清代早期为武官的称呼,后不限于称武官。如军机处之军机章京,总理各国事务衙门之总办章京、帮办章京、章京、额外章京,均为协助堂官处理文书等事的文职官员。此外,清政府派驻新疆各地的参赞大臣、帮办大臣、办事大臣下属有印房章京,蒙古各旗札萨克下属有管旗章京、副章京等。 黄台吉所说的范章京,乃是大明朝头号汉奸,范文程。记住这句话,对于大明朝来说,范文程是头号大汉奸。 现代对于范文程的评价,只说他是清代第一文臣范文程,与刘伯温齐名。但对于大明朝的人来说,此人是赤果果的大汉奸。 为什么这么说呢,范文程于万历四十三年在沈阳县学考取了秀才,时年18岁。万历四十六年,后金八旗军攻下抚顺,范文程与兄范文寀主动求见努尔哈赤,成为清朝开国元勋之一。黄台吉时期,他深受倚赖,凡讨伐明朝的策略、策反明朝官员、进攻朝鲜、抚定蒙古、国家制度的建设等等,他都参与决策。 就这么一个人,你能指望大明朝的百姓,会对他如何评价。 据说,范文程还是大宋名臣范仲淹的后代。不知道范仲淹若知道后世子孙有这么一个投敌叛国的人物,会不会从棺材里爬出来捏死这个不肖子孙。 军国大事拿不定主意,黄台吉都会说:“何不与范章京议之。” 每逢王公贝勒向黄台极报告军政大事时,黄台吉第一句话就是“范章京知道吗”,他不直接称范文程,而尊称为范章京。 臣子的议论奏折有了不当之处时,黄台吉也总是说:“为什么不和范章京商议呢?” 奏事大臣回答说:“范章京已经同意了。”黄台吉就不再询问,同意执行,甚至范文程生病,有一些事情还要等到他好了之后裁断。 由此可见,黄台吉对于范文程是多么的信任。而范文程也不负厚望,为满清实在是做到了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甚至他自己的老婆,被多铎抢走都一声不吭,佩服佩服。 还有一件事请你们记住,满清之所以入关直取中原,也是范文程的建议。清顺治元年,范文程敏锐地看到天下大乱,时机千载难逢,及时上书摄政王多尔衮,提出直接进入山海关的重大决策。 范文程的建议,对清夺取中原的基本方针、政策的制定,对促使清军出发,起了巨大的作用。 此时的黄台吉不敢再贸然行动,这一切和自己预想中的不一样。手下这义州城的皇太子甚是镇静,对于自己的大军围城毫不在意,没有显出一丝的慌乱。 再就是,锦州一带的明军也是毫无动静。那个蓟辽总督洪承畴,明知皇太子被围的情况下,居然拒不发兵来救,这就奇怪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这里处处透露着邪门,黄台吉近些时日老是流鼻血,像是不祥之兆。他在等范文程前来,想听听他的意见。 左右之人回道:“回皇上,范文程已到了广宁附近,不出两日就到了。” 黄台吉点点头:“传令三军,与五十里外扎营,时刻注意明军的动向。” 一名幕僚点点头,然后又施礼问道:“皇上,要不要将红衣大炮调过来。” 不止是明军有大炮,满清的大炮更是犀利。只是,黄台吉为了避讳蛮夷,将红夷大炮改成了红衣大炮。 这也要归于汉奸孔有德了,孔有德本来是毛文龙的部将,崇祯二年六月,袁崇焕借阅兵为名,用尚方宝剑杀了毛文龙,毛文龙死后,孔有德感到不安,于是,在于崇祯四年发动吴桥兵变,随后投降了后金。 孔有德投降后金,除了带去了自己的军队,还带去了红衣大炮和一些工匠。 红夷大炮,这是大明的称呼。满清,则称之为红衣大炮。黄台吉指望着,用大炮轰开城门。 第八十三章 招降 对于汉奸走狗卖国贼,朱兴明是恨之入骨。这没有什么好说的,哪怕你施政治国有方这是另外一回事,出卖国家出卖汉人。你就罪该万死。 汉奸,必须死! 红衣大炮,用来对付义州城,黄台吉并不着急。这红衣大炮过于笨拙,移动缓慢。万一明军一下子盖过来,别偷鸡不成蚀把米。 再者,义州城是次要的。黄台吉的主要目标是,假托围城的幌子,逼迫洪承畴出兵,然后采用围点打援的办法,歼灭明军在辽东的有生力量。 黄台吉摆摆手:“不急,等范章京来了再说。” 洪承畴虽然得到了朱兴明的书信,说不必来义州支援。可毕竟内心是焦急的,前方探子不断来报,黄台吉竟然亲临义州城下,眼看着清兵越聚越多,不知道这朱兴明能不能顶得住。 两天之后,范文程终于抵达了义州城下。他一来,黄台吉居然亲自起身去迎接。 “范章京,远来辛苦。闲话少叙,朕急招你来,就是想让你判断一下,如今的形势如何。” 二人都不是啰嗦之人,范文程一拱手:“皇上,臣在路上已经研究了半日。臣以为,此事还需谨慎。这明军此次着实奇怪,臣恐有诈。” 黄台吉一惊,就连范文程也这么想。可城墙上站着的,明明就是大明朝的皇太子,若就此撤兵,黄台吉绝不甘心。若继续围城,又不知等到何年何月。 “范章京,你的意思是朕继续围困,等到城中弹尽粮绝之日,明军必来支援,对么。” 范文程叹了口气:“回皇上,臣一向料事很准,但这次,臣着实困惑。如此大事,洪承畴居然沉得住气。紫禁城那边也没有动静么,明国的皇帝,就不担心太子的安危?” 以洪承畴对大明的了解,此时的崇祯皇帝怕早就急令洪承畴出兵了。可奇怪的是,松锦防线的明军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黄台吉越想越怒:“朕即刻调拨红衣大炮,干脆把动静闹得再大一些,朕就不相信,他洪承畴继续无动于衷。” 范文程心中一动:“皇上,此事倒也无需着急。倒不如先让臣与明军商谈一下,一探虚实。” 黄台吉也想过和朱兴明谈话,可这个毫无道德底线可言的无耻之徒朱兴明,说不上三句话就对黄台吉破口大骂。即便是想谈,也谈不起来。 听范文程这么说,黄台吉只好点点头:“好吧。” “皇上,臣兄向来能言善辩,倒不如让其去阵前,和明军谈判一番。如今松锦防线的明军迟迟不肯来援,若是那小太子肯主动开城投降,那是再好不过。” 黄台吉也是这么想的,或许明军不来营救还有另一方面的原因。那就是涉及到了宫斗,有人故意想弄死朱兴明。 这才汉人的历史上,是屡见不鲜的一件事。有人故意把小太子骗到义州城,然后想假手自己弄死他,不然为什么明军不来支援,这不合乎常理。 范文程还有个哥哥的,二人曾一起求见努尔哈赤,成为清朝开国元勋之一。范文程的哥哥叫范文寀,此人倒无甚建树。但范文程为了提携一下兄弟,就把他推了出来。 黄台吉其实也知道范文程的意思,同样他为了拉拢臣子,又是点点头:“如此,甚好。” 甚好的范文寀,此时就做了说客,一个人来到了北门安泰门下,对着城墙上的明军一拱手:“在下范文寀,奉我皇之命,前来与皇太子议事。” 对方是来找皇太子和谈的,城墙上的明军只好说了句:“等着!” 朱兴明居然还有闲心在和夏德超下象棋,此时的朱兴明,将前锋的一个炮拉到中间:“双炮无垫子,将军,你输了。” 夏德超已经连输七盘了,当下垂头丧气的一推棋盘:“不来了,下官不是殿下的对手。” 正巧此时手下来报:“太子殿下,城下有建奴官员前来议事,说是、说是指名道姓要见太子殿下您。” 朱兴明微微一笑,拍拍衣服站起身:“终于来了,走,出去看看。” 城墙上,朱兴明双手叉腰,看着城下一个中年书生模样的家伙,大大咧咧的问道:“哪个王八蛋想见本太子。” 对方一来就给了自己一个下马威,这个小太子如此的无耻。难怪被人抛弃在了这个孤悬的义州城,范文寀抬头道:“在下范文寀,奉我皇之命,和太子殿下有些话要说。” “范文寀?哦~”朱兴明一幅恍然大悟的表情,然后说道:“不认识。” 范文寀一怔,不认识你装出这幅表情干什么,当真是个吊儿郎当不学无术的小子,当下他强忍住怒气:“太子殿下,实不相瞒。如今你们孤悬在这义州城内,松锦的明军又没来支援你们。只要我皇长困围城,此城必破。” 朱兴明点点头:“对呀,本宫好怕怕哟。那个范什么范文寀,那你们还不快快撤兵,本宫好赶紧回京。” 范文寀笑了笑:“殿下恐有所不知,我们皇上是来保护殿下的。因你们朝中有人要谋害殿下,我们皇上得知消息,这才来到这里来的。” 朱兴明怒:“胡说,本宫乃是当朝太子,谁敢害本宫。” “那不然,为什么太子殿下被困在这义州城,松锦防线的洪承畴并未来救援呢。” 朱兴明登时噎住,他紧张的说道:“你的意思是说,当真有人要害本宫?” 范文寀点点头:“我们皇上得到的消息,正是。” “那该如何是好,那该如何是好啊。”朱兴明在城墙上急的团团转。 旁边的夏德超说道:“殿下,当心有诈,建奴狼子野心,是骗咱的。” “啪!”的一声,朱兴明狠狠的扇了夏德超一个大嘴巴:“放屁,那你说洪承畴为何不来救本宫!” “我...”夏德超捂着嘴巴,登时不敢吱声。 朱兴明看起来很是害怕,转头对城下的范文寀说道:“那个范大人啊,本宫是被人骗到这义州城的。你们、你们当真是来救本宫的么,你可不能诓我。” “太子殿下放心,我们皇上一言九鼎,决不食言。” 朱兴明对着城下喊道:“那好,明日你叫黄台吉亲自前来,我与他当面锣对面鼓再这儿谈谈。若是正如你所说,本宫定会打开城门迎接你们。” “这个...”范文寀在城下有些犹豫。 而朱兴明则悄声对身边的夏德超说:“你去把红夷大炮调过来,若是黄台吉当真来和谈,听我命令,一炮轰死他个王八蛋的。” 夏德超大喜过望,原来,太子爷早就想好了。 第八十四章 起疑 朱兴明在胡扯,他知道对方也是在言不由衷。黄台吉亲临的可能性并不大,如果他敢来,那就是他的死期。 建奴不除,大明难安。二人言谈之下,又开始了商业互吹。 朱兴明说着鬼都不相信的话,范文寀相信么。不,他当然不相信。 一个能把义州城修的固若金汤,一个让黄台吉至今束手无策的家伙。范文寀说黄台吉是来救他的,这话连自己都不相信,朱兴明岂能就这么信了。 除非,这个小太子真的是被人陷害。因为宫斗,有人想借着黄台吉的手,弄死朱兴明以除后患。 那么这个人是谁呢,定王朱慈炯,和朱兴明是一母同胞,生母同为周皇后,应该不会是他。 那只有永王朱慈炤的生母田贵妃了,难道说,是田贵妃想弄死这个皇太子么。难怪这个小太子急着要和清皇上见面。看来,这个皇太子也想借着清皇上之手,除去自己的政敌。这样更好,可以让清皇上利用一下这个小太子。 想到这里,范文寀微微一笑,拱手回道:“好,那在下这边回去禀告皇上。明日巳时,咱们此地再见。” 朱兴明点点头:“好好好,就这么定了,一定要黄台吉本人亲自前来。只有他来了本宫才放心,若是旁人来了,本宫可不买这个账。” “殿下放心,在下这便回去禀告我主圣上。” 圣你个狗汉奸的王八蛋螺旋腿,朱兴明心里暗暗骂着,脸上却露出一丝笑容:“好滴好滴,如此有劳先生了。” 能被皇太子尊称一声先生,可见朱兴明是很感激自己的,范文寀心中暗喜,拜别了朱兴明,自回了清军大营。 黄台吉听说这小太子要找自己谈判,不由得还是吃了一惊:“范章京,你意下如何?” 范文程是个人精,他能看穿很多人,唯独对朱兴明的思维,范文程怎么想也想不明白。 “回皇上,臣也不知道。既然此人想见面,明日臣便陪着皇上去城下,看看这个小太子到底在玩什么花样。不过此人诡计多端,咱们还是不得不防。” 范文程素来谨慎,黄台吉点点头:“如此甚好,明日朕便去会会这个小子。” 黄台吉既然想谈判,这当真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正好朱兴明的开花弹还有两颗,到时候偷偷的在城头瞄准他,一炮轰过去,那就有热闹可看了。 “曹将军,火速派人去锦州,告诉洪承畴,田贵妃欲害本宫。你若识时务,便即刻来营救本宫,否则本宫决意与建奴联手。” 曹变蛟躬身领命:“殿下放心,末将这便派人去。” “等等,”朱兴明叫住他,然后又道:“派出三波人,入夜时分,再悄悄派出一波。记住,入夜去通知洪承畴的,一定要万事小心。白天派出的这三波人,一定要大张旗鼓。” 曹变蛟微微一愣,随即明白了朱兴明什么意思,当下笑笑:“殿下放心,末将这就去办。” 这是朱慈烺和洪承畴之间的暗号,田妃害我,即是发兵的信号。只要朱兴明将这信息传到洪承畴那里,洪承畴即刻带兵出征。 ... 黄台吉大营,范文程越想越不对劲,他将兄长叫了过来:“大哥,你把今日与那小太子的对话,再一五一十的跟我说一遍,一句话都不能漏。” 范文寀有些不耐烦:“二弟,你是不是太谨慎了些。在皇上大帐内,我已经都说了,你还想知道什么。依我看,是朝中有人要害这个小太子,这才假手与咱。不然,好好的一个皇太子,到义州城送死来做什么。” 范文程摇摇头:“不对,我这心里总感觉哪里不对劲。明人能害小太子的,只有宫里那个田贵妃。可即便是弄死太子,田贵妃的儿子也做不了东宫之主。别忘了,京城还有一个定王。” “大哥,这你就不懂了。定王虽为皇后所出,然太子一死,鹿死谁手尚未可知。再者说了,若是这定王再有个三长两短,这东宫太子之位,还不是田贵妃的儿子,永王殿下的么。要我看,让皇太子来义州城的,八成就是那田贵妃从中作梗。” “不行,我还是得找皇上商量商量。”范文程当真是忠心过了火,他居然又去黄台吉大帐,想找黄台吉商议此事去了。 这让他的兄弟范文寀很是不爽:“我说二弟,你至于么,咱们对皇上如此尽忠,还是有人瞧不起咱,你这是何必呢。” 范文程回头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还是去了。 没错,黄台吉麾下不少大将,对范文程甚是不服。凭啥皇上对一个汉人如此宠信,那些跟着皇上打天下的反而受到冷落。于是,攻击范文程的人,从未停止。 其中,最瞧不起范文程的,就是多铎。多铎处处刁难他,范文程见到多铎往往都躲着走。 偏偏冤家路窄,到了黄台吉营帐外,范文程与多铎迎面撞了个正着。范文程没说话,转身欲走,惹不起还躲不起么。 有时候你还真躲不起,你想躲,对方却放你不过。多铎早已看到了他,于是招呼道:“范文程,你走什么。” 既然避不过,范文程只好硬着头皮上前施礼道:“贝勒爷吉祥。” “哼,范文程,老子知道你嫉恨与我。可我多铎做的事干了就干了,即便是你嫉恨与我,我多铎也不怕你。不妨告诉你,我多铎想要的东西,还没有得不到的。” 多铎故意在激怒与他,可范文程依旧没说话,只是低着头立在一旁。 就在这时,黄台吉大帐内有太监传唤:“皇上有旨,宣范章京觐见!” 黄台吉宣召,多铎才不满的冷“哼”一声,耀武扬威的走了。而自始至终,范文程都毕恭毕敬。 二人有什么过节呢,《清实录》记载:“豫郡王多铎谋夺大学士范文程妻,事发,下诸王、贝勒、大臣鞠讯,得状。多铎罚银一千两,并夺十五牛录。肃亲王豪格坐知不发,罚银三千两。” 也就是说,多铎强过范文程的老婆。这是真实发生,记录在清实录中的记载。 在汉人看来,这太不可思议。杀父之仇,夺妻之恨。可在满清这里,因为当时身为郡王的多铎是一旗旗主,掌管八旗的其中一旗,而范文程刚好是他旗下臣子。 按照满清旧制,旗主夺臣下的妻子并不违法。不过一般来说,旗主都不会干这样的事情。更何况,当时范文程在朝中地位并不低,清朝许多重要决策他都参与其中。所以尽管多铎行事并不违法,但却是像有意侮辱范文程一般。 而范文程这个缩头乌龟,竟然一直都在隐忍。这种人着实奇葩,黄台吉却很聪明,他知道范文程的能力。 第八十五章 书信 黄台吉知道利用汉人,才能使得自己发展壮大。满清战斗力虽然强悍,毕竟不懂得治国之道。从这些汉人身上学习他们的优点,可以为己所用。 不过多铎着实让黄台吉头疼。 多铎被称为荒唐王爷,有很多风流韵事。崇德四年五月,清室王公大臣聚崇政殿,共议多铎之罪,夺多铎正白旗牛录的三分之一。降为多罗贝勒,只命他管摄兵部,但重大的部事无权决断,也不得过问日常政务的审理。 范文程的事就是个引子,范文程的深受黄台吉宠信,地位尊崇,即便合法也是一般人做不出的很失体统的事。颜面尽失的范文程忍无可忍告到黄台吉那里,黄台吉也觉得太过分,重罚了多铎白银一万两,夺去多铎所属的牛录三分之一。 黄台吉听闻外面争吵之声,就知道是多铎在为难范文程。当下他召了一个太监,去把范文程叫了进来。 大概也觉得有些对之不住,黄台吉多嘴问了句:“范章京,多铎这混蛋没为难与你吧。” 其实这比较尴尬了,多铎是努尔哈赤第十五子,与阿济格、多尔衮同母兄弟。毕竟人家是一家人,黄台吉没有继续严厉处置多铎,已经对不住范文程了。再这么一问,更显尴尬。 谁知,人家范文程似乎并没有放在心上,而是回道:“多铎贝勒并没有为难臣,皇上,臣思来想去,义州城那个明皇子臣还是不太放心。” 黄台吉皱了皱眉:“此话怎讲?” “皇上,应该时刻注意义州城动向。这个明皇子,实在太过古怪。” 黄台吉笑了笑:“范章京,是你太多虑了。朕已经派人盯着了,一个小小顽童,能掀起什么巨浪来。” 话音刚落,一名清兵来报:“报,皇上,奴才抓到一名义州城的探子,此人是去锦州传递情报的。” “哦,快进来!”黄台吉大喜,不自禁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不多时,两名清兵押着一个从义州城出来的探子。其中一名清兵从探子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了黄台吉。 黄台极接过书信展开一看,书信中的内容正是写给洪承畴的:洪总督,本宫中了田贵妃之计,被困与义州城。此时建奴大军围城,本宫实无力突围。你速调兵营救本宫,否则本宫则降与建奴也。 黄台吉看完,将书信递给了范文程。范文程看了一遍又一遍,然后问道:“这信谁给你的?” 那探子不敢隐瞒:“是太子,太子殿下每日在城中哭哭啼啼,这信是去锦州求援的。接连好几天了,每天都送出去。可锦州那边,迟迟没有回信。” 范文程看了眼黄台吉,黄台吉点点头:“看来是有人要害这个小太子,朕一直都不明白这个太子为何要来边关送死,原来如此。” 范文程摇摇头:“不对,这太子既然如此窝囊,为何在不到一月时间,将义州城修的铁桶也似。” 那探子又回道:“回大人的话,那些不是太子修的。” 范文程一愣:“不是明太子?” 探子点点头:“正是,这是太子殿下在来辽东的路上,收编了一帮流寇。流寇中有些奇技银巧之士,有些去过南洋之人,造出一种塔吊。皇太子为了显示自己能耐,对外人称是自己做出来的。” 建造塔吊的图纸,反正谁也没见过。做出来说是自己做的,那就是自己做的。 黄台吉哑然失笑:“朕还把这小子当成妖孽了,小小孩童岂有这等本事。原来是南洋之人做出来的,难怪,难怪。” 范文程看完这封书信,当下也没再说什么。难道说,自己确实是多疑了,把那个小太子想的神乎其神么。 没错,除非朱兴明是神仙,不然他小小年纪怎么可能做出这种塔吊来。还有就是,如果他真是神仙,也就不会被困在这义州城了。 想到这里,范文程自己也不禁摇头苦笑起来,他把书信再次还给黄台吉。这事,还是由黄台吉自己定夺吧。 黄台极并没有为难那个探子,反而是又把那封书信重新装起来,然后放进探子的怀中:“去把这封信送给洪承畴,你就这么说,你们再不来救援,太子殿下就投降我们大清了。” 探子一惊,显然没想到黄台吉会放过他:“你、你们肯放我走?” 黄台吉点点头:“记住,不要说你被俘之事。我想你们洪总督若是知道你被朕俘虏,不会放过你的,去吧。” 探子不敢相信,这黄台吉居然如此轻易地放过了自己。当下他连道谢都忘了,转身就走。生怕这些建奴反悔,随时将自己碎尸万段。 看着魂飞魄散,急奔而逃的细作,黄台吉的嘴角不禁露出了一丝冷笑:“明太子,区区小儿也。” 让黄台吉怎么都没有想到的是,就这个在他眼里乳臭未干的小儿,最终成了满清的噩梦。 洪承畴受到探子的来信,不由得大喜过望:“这是,太子殿下亲笔手谕么。” 探子回道:“正是,洪总督,这正是殿下的回信。” 洪承畴当然知道这是朱兴明亲笔,只是激动之下,还有些不敢相信罢了。 事情的发展,和朱兴明预想中的一模一样,这怎能不让洪承畴惊喜。 “传本督军令,三军将士即刻出征!” 朱兴明也已经准备好了,明日黄台吉回到城下谈判。他们所处的位置,正是红衣大炮的射程之内。若是实心弹的大炮,肯定伤不了他。但换成开花弹,那就不一样了。 只是,这红衣大炮必须隐藏起来。不然被建奴发现了,就不容易上当了。 城墙垛口,夏德超将一门红衣大炮用石块伪装起来。只把黑洞洞的炮口对准了下面。若不仔细观察,很难发现。 城下的清兵隔的远了,根本看不清是什么。 朱兴明亲临城墙,指挥着他们:“夏德超,这炮弹引信准备好了么?” “太子殿下,按照您的吩咐,截了一截引信。这个距离,应该正好。唉,可惜咱们只剩下两发炮弹了。” 开花弹制作不易,尤其是这种纯手工打造。仓促之际,能造出这两枚已经不错了。 朱兴明笑了笑:“够了,一枚就足矣。” 到时候一炮轰过去,开花弹爆开,黄台吉不死也得重伤。 只要黄台吉敢来,那明年的今日,就是他的祭日。 第八十六章 有意为之 就连范文程,此时也不再把朱兴明放在眼里了。毕竟一个孩子而已,他又不是妖孽。 就算是崇祯皇帝自己来了,面对这样的情况,那也是束手无策。 若说之前黄台吉的老爹努尔哈赤还藏着掖着不敢称帝,只是建国称汗,国号为金。 到了黄台吉这一代,他发现这明军愈发的羸弱。尤其是几次进入关内大肆搜掠一番之后,野心加倍的膨胀。 终于,在崇祯九年正式称帝,国号“大清”,迫使朝鲜臣服。称帝后的黄台吉更是变本加厉,意图收复辽东全境。 黄台吉,只是音译过来的名称,也有翻译为黄台极的。直到后世,才有建奴的舔狗给改成了皇太极。黄皇同声,意思是天命所归。 此时的黄台吉,在范文寀的引领下,来到了义州城北门安泰门下。 范文程不愧是个死忠,他陪在黄台吉身边。考虑到多铎和他不对付,陪同黄台吉的,还有睿亲王多尔衮和武英郡王阿济格二人。 黄台吉的御撵华盖缓缓前移,在一个不失礼数又相对安全的地方停了下来。 这个距离,和城墙上朱兴明的对话都能听得清楚。而对方的弓箭手,即便是射过来也是强弩之末。 即便如此,多尔衮和阿济格二人还是派了几个侍卫,手持盾牌护在黄台吉的华盖御撵之前。 他们和朱兴明约定巳时相见,巳时,也就是九点—十一点。 可到了时间,朱兴明迟迟不在城头露面,这让黄台吉很是不爽。他随手招了招身边的范文程,范文程慌忙上前躬身:“皇上。” 御撵上的皇台吉一脸的不耐烦:“这小子不会戏耍与朕吧。” “这个,微臣不知。” 黄台吉烦躁的摆了摆手,范文程只好退到了一侧。 “哎呀,你们几个王八蛋倒是快点,本宫都迟到了。” 正说着,城墙上一阵嘈杂的声音响起,紧接着朱兴明和身边一帮子人,呜呜渣渣的上了城墙。 他身边的夏德超,还有千户李浩,以及东宫卫的几个人。李守鑅和曹变蛟他们却不在其中,想来是把守其他城门去了。 上的城墙,朱兴明遮眉眺望:“哪位是黄台吉?那个谁,范文寀,你家黄台吉来了没有?” 这是明知故问了,黄台吉的御撵华盖明明就在城下。身后是满清枕戈待旦的骑兵,黄台吉的身边,同样也簇拥着这么多人。 更令黄台吉恼怒的是,自己好歹是大清的皇帝。对方口口声声的直呼其名,心中暗道,朕破此城之后,不给你个小王八蛋点苦头尝尝,朕誓不为人。 朱兴明这么一叫,城下的范文程也不甘示弱,当下笑了笑:“想必城墙之上的,就是大明皇帝朱由检的长子,朱兴明殿下了。” 看到范文程的模样,虽然隔得远了。但朱兴明依稀从轮廓上看得出,这是昨日来和谈的那个范文寀的兄弟了。因为二人长相都差不多,一看就是同胞兄弟。 朱兴明似乎并没有生气,反而笑嘻嘻的点头:“没错没错,本宫就是朱兴明。黄台吉呢,让他出来跟我说话。” “不知礼义廉耻的无知小辈,”黄台吉低声骂了句,还是坐在御撵上,懒洋洋的喊道:“朕便是我们大清皇帝,小太子,朕得知你们紫禁城有人要加害于你。朕便率大军前来营救,小太子,还请你打开城门,朕想好好和你谈谈。” “别,本宫可与你没什么好谈的。你们这些建奴狼子野心,本宫可不中你的计。黄台吉啊,听说你这人阴险毒辣,连自己的亲姐姐都被你活剐了三千多刀。做人做到你个份上,简直禽兽不如,你说你还是个人么。” 爱新觉罗·莽古济,名号:哈达公主,努尔哈赤继妃富察氏所生的第三个女儿。 黄台吉对待这位姐姐,并不那么友好,当年努尔哈赤为了哈达部落,不惜将女儿莽古济远嫁出去,那时候她只有十一岁。 等黄台吉他又继位后,这位公主的日子更是凄惨,她像东墙的砖头一样被拿去填补缺陷的西墙,这西墙就是是琐诺木杜凌,这位公主又被迫嫁给了琐诺木杜凌。 后来,黄台吉又动了清除莽古济一派亲戚的想法,而首当其冲的就是哈达公主一母同胞的兄长莽古尔泰。哈达公主害怕了,先下手为强,她开始密谋造反,结果遇到个猪队友,被丈夫告密了。 黄台吉并没有对这位姐姐心慈手软,而是下令凌迟处死,被割3357刀,最后一刀才断气,这一招极是阴毒,吓坏当时的皇亲国戚,起到了杀鸡儆猴的作用。 这段清宫秘闻,此时被朱兴明给揭露出来,黄台吉只气的目憎欲裂。这个小畜生,不将这个小太子碎尸万段,难消心头之恨。 这可吓坏了范文程兄弟俩,尤其是范文寀,他是约黄台吉来劝降的。不曾想这小太子昨日答应的好好的,转眼今日就翻了脸。 这次见面是范文寀撮合的,若是黄台吉一怒之下回去迁怒于自己,那可就遭了。 想到这里,范文寀怒指着城墙上的朱兴明:“犹那无耻小太子,在这信口雌黄胡说八道!你们不想活了么,等我大清破了此城,定将你们杀个鸡犬不留!” “啧啧啧,范文寀,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这些事不是昨日你告诉本宫的么,你还说努尔哈赤大汗临死的时候,黄台吉闯入后宫,手持所谓遗命要求阿巴亥殉葬。阿巴亥最终被迫自缢而死。啧啧啧,可怜的阿巴亥年纪轻轻37岁就死了。阿济格、多铎和多尔衮来了没有,告诉你啊多尔衮,你母亲就是被黄台吉逼死的。” 后金当初保留殉葬制度,努尔哈赤死的时候,黄台吉传召命阿巴亥殉葬。等到三个儿子急匆匆赶到之时,为时已晚。阿巴亥死后,黄台吉在众人的拥戴之下,成为大汗。数年后,又自称皇帝。 这也是为什么多铎处处和黄台吉作对的原因,当初多铎强娶范文程的老婆,其实就是做给黄台吉看的。他忘不了自己的生母,被黄台吉逼死殉葬的仇。 此时护卫在皇台吉身边的,正是多尔衮和阿济格。他二人脸上青一阵白一阵,阿济格指着朱兴明怒骂:“大妃追随先帝而去乃是天命所归,你休得在此挑拨离间!” 骂街,这是朱兴明的拿手好戏。他本就意图激怒对方,朱兴明他就是故意的。 第八十七章 火炮的威力 为什么说满清害我华夏,他们的文明野蛮落后。这样的一群人入主中原,给中原百姓带来的灾难可想而知。什么嘉靖三屠****,都是他们这些丧心病狂之人的手笔。 清初的殉葬制确实是合法的,努尔哈赤的大妃阿巴亥殉葬众人都没有异议。他们深信人死轮回,大妃阿巴亥殉葬后会继续侍奉先帝爷。 只有被降为贝勒的多铎,他忍受不了失去母亲的痛苦。或明或暗的经常违抗黄台吉的命令,黄台吉命令他的事,他时常反其道而行之。 直到康熙年间,对这种丑陋残忍陪葬制度非常厌恶,于是下令:永远废除妃子陪葬的制度。 旁边的明军告诉朱兴明,这人就是阿济格。朱兴明却不管这个,他是怎么恶心黄台吉就怎么来:“啧啧啧,这人是谁,阿济格吧。你心中恨透了黄台吉,表面上却替他说话视为不忠。黄台吉逼死了你娘,你还替黄台吉卖命视为不孝。你这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狗东西,本宫说话,什么时候轮得着你插嘴!” 阿济格气的浑身发颤,黄台吉更是恼怒异常,他怒而起身,准备发动攻击。 身边的范文程慌忙道:“皇上,万不可中此贼之计。此人意在激怒皇上,皇上万不可中计啊。” 黄台吉一惊,这才明白过来。若是恼怒之下下令攻城,势必又会在城墙下扔下几百具尸体。想到这里,黄台吉死死的握着拳头:“朕恨不能生嗜此子之肉!” 他们是来城下劝降的,此时若是黄台吉拂袖而去不免落在了下风。可若是就此再听下去,这个小太子不知还会说出什么骇人听闻的宫秘来。 重要的是,朱兴明似乎知道很多宫廷秘闻。让黄台吉暗暗吃惊的是,这小子是从哪里道听途说的这些消息。 只听朱兴明继续笑着道:“黄台吉啊,你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本宫听说你还想娶个什么寡妇?你说你干点什么不好,怎么还有这种嗜好。你以为你是多铎啊,抢了人家范文程的老婆。啧啧啧,范文程你还是这能忍啊你个老乌龟。以本宫来看,你应该让黄台吉把蒙古草原送给你,这才算得上是德才配位。” 多铎抢夺范文程老婆的事,生平引为奇耻大辱。此刻的朱兴明,却当着三军的面揭自己的伤疤。饶是范文程能言善辩,此刻也是一脸阴沉。 范文程的哥哥范文寀怒指着朱兴明:“你、你黄口小儿,鼓唇弄舌,满嘴污蔑之词,你们大明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这家伙居然还有脸说丢脸?朱慈烺兴明叉着腰,怒道:“范文寀,你是汉人还是满人。” 范文寀一怔,登时说不出话来,半响才道:“在下自当是汉人,然在下辅佐的是英明之主。我大清皇上才是真龙天子,臣甘愿...” “甘你母亲的汉奸腿,你祖上知道汉人出了你这么个狗汉奸,还不从棺材里爬出来扇死你个狗东西。你既为汉人,却恬不知耻投靠建奴,不是汉奸又是什么。本宫说话你别打岔,本宫说到那里来着...” 欺人太甚,范文寀这些人论辩才,分分钟完虐朱兴明。可朱兴明这小子不按套路出牌范文寀这些人都自持身份,让他们引居经典指桑骂槐,尖酸刻薄的掉书袋可以。 如朱兴明这般满口市井粗语,粗鄙不堪的风言风语,这些人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的。 谁能想得到,这个毫无教养的小太子,一上来就毫无礼仪规矩可言。黄台吉甚至于有些明白了,为什么他会被弄到这义州城。八成,崇祯皇帝也是觉得此子行为无端,想废太子吧。 “哦,本宫想起来了,黄台吉啊,你还想娶个寡妇来着的吧。不对,你不止是娶了俩寡妇,还把你的妃子送给了别人。我说黄台吉啊,本宫在这义州城的将士很多尚未娶亲,不如你把后宫的嫔妃们赏赐本宫几个,本宫或可考虑一下,大开城门如何?” 当年皇台吉率军攻打林丹汗所部察哈尔军,林丹汗所部大败后病逝,林丹汗八大福晋之一的窦土门福晋苏泰,在部下的护送下归顺后金。众人都知道窦土门福晋归顺后金是想嫁给黄台吉,只是自己无法启齿。 黄台吉见窦土门福晋容貌美丽、楚楚动人亦很满意,只是担心外界会说他们发动战争是为了夺他人之妻。林丹汗留下的家业,包括他的八大福晋也成了黄台吉接管的财产。苏泰迫于形式,也带着大量财产与林丹汗的传国玉玺投降。 苏泰出身高贵的叶赫家族,又是叶赫部公认的美女,虽然她已经嫁给了林丹汗,但现在成了寡妇,风韵不减当年,更多了几分成熟女性的妩媚与温柔,又是林丹汗八大福晋中最有权势最富有最漂亮的老婆。于是,后金的贝勒们都十分想娶这个叶赫美人为妻,扩充实力。 但黄台吉多方面考虑,最后忍痛割爱把苏泰嫁给了叔伯弟弟济尔哈朗。 本来黄台吉也想娶苏泰为妻,但林丹汗的另外两个福晋娜木钟与巴特玛没人肯娶,原因是又老又穷,没办法黄台吉就娶了,所以就不能再娶苏泰,免得大家说闲话。 除了娶寡妇外,令人匪夷所思的是,黄台吉竟然还命令自己的后妃改嫁他人。东宫妃博尔济吉特氏初嫁黄台吉时,二人关系是十分和睦的。谁知生了两个女儿的博尔济吉特氏“因不合汗的心意,给了叶赫的德尔格尔台吉的儿子南褚”,具体原因至今不得而知。 皇太吉作为一代帝王,不仅连娶两名寡妇,还令自己的后妃改嫁,这在帝王中是极其罕见的。 朱兴明的龌龊羞辱,使得黄台吉再也忍耐不住,他离座而起,跳下了御撵。多尔衮等人眼见不妙,慌忙持盾护在黄台吉跟前。 时机稍纵即逝,朱兴明转头看着身边的夏德超:“夏德超,你还没弄好么!” 夏德超举着火把:“太子殿下,准备好了。” “点火!”朱兴明一声令下。 同样护在黄台吉身边的范文程看着城墙上突然冒起一阵白烟,他知道只是大炮引信燃烧的原因,当下大叫一声:“不好,保护皇上!” 话音刚落,“砰!”的一声,城墙上的红夷大炮对准了黄台吉一行人,猛轰了过去... 这一炮若是炸死了黄台吉,那么清军必乱。这可是朱兴明费尽心血,研制出来的开花弹。 第八十八章 时不我与 如果成功,那么历史将会在这里改写。朱兴明很期待,这一炮轰死黄台吉。那么至少辽东,短时间内不会出太大问题。 这样的话,朝廷就能腾出手来,对付那些四处造反的流寇们了。 木锥管引信的坏处就是,容易熄火。朱兴明只造出三枚开花弹,第一枚实验尚且还算成功。 剩下这两枚,其中一枚就招呼在了黄台吉身上。 红夷大炮破膛而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笔直的撞上城下的黄台吉。护送在侧的睿亲王多尔衮和武英郡王阿济格等人的护盾将黄台吉护的密不透风。 这让城墙上的朱兴明大吃一惊,这一炮下去,可别让这个黄台吉逃了。毕竟,这种开花弹的威力是有限的。 炮弹撞击着盾牌,将前面两个持盾的清兵撞得筋碎骨折血肉模糊。朱兴明大喜,握紧了拳头大叫一声:“耶!” 黄台吉在大炮射程之外,这炮弹到跟前其实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可惜,接下来的一幕让朱兴明目瞪口呆。这开花弹,居然—没炸! 玩阴的,黄台吉这边早就想到了这一点,所以他的御撵华盖离着城墙有着一定的距离。即便是红衣大炮轰过来,威力也有限。 果然,在牺牲了两名清兵之后,炮弹落地,黄台吉毫发无伤。 这让朱兴明倒吸一口凉气,天不助我啊!这开花弹居然没有爆开,他转头愤怒的看着夏德超。 夏德超有些孱:“殿下,下官按照您的吩咐,是、是切了一段引信的。” 不是他的错,是火药引信的问题。这种木制椎管引信,本就有它的缺点。两发炮弹,能炸一发就不错了。 这让黄台吉恼怒不已,他指着城墙上的朱兴明,大概意思就是:小儿,仗可不是乱打的啊,红衣大炮、呵呵,训练有素,朕素闻你够无耻,啊,看来是有备而来!年轻人不讲武德,来骗,来偷袭,朕乃大清之主,这好吗?这不好,我劝这位年轻人耗子尾、汁,好好反思,以后不要再犯这样的聪明,小聪明,啊,两国要以和为贵,要讲武德,不要搞这种偷袭的小伎俩,耗子尾、汁! 耗子尾、汁的皇台吉,对于朱兴明这种无耻的小伎俩嗤之以鼻。用红衣大炮搞偷袭,朕是傻子么,岂能中计。 站在最前面的范文寀差点吓得尿了裤子,待得看到那枚地上的炮弹。他想嘲笑一下城墙上的朱兴明,于是走过去抱起那枚炮弹:“哈哈,小太子,你是在玩过家家么。区区炮弹就想伤我皇上,咦,皇上您看,这还冒着烟呢。” 范文寀倍感奇怪,一枚炮弹居然还冒烟。冒烟也就罢了,他还抱着它转过身给黄台吉看看。 要不说这好奇害死猫呢,黄台吉极分开身边的护卫,站起身上下打量着这颗奇怪的炮弹。 突然,“轰!”的一声,开花弹终于爆开... 巨大的热浪伴随着冲击波将众人轰倒在地,范文寀整个人直接被炸成了碎片,尸骨无存。 黄台吉身边因为有护卫的护盾挡着,他身体并没有受伤。走了狗屎运的头部,也没有被爆速飞行的弹片击伤。 但强大的冲击波,席卷着巨大的热浪将黄台吉和众人掀翻在地。黄台吉只感觉耳畔一阵轰鸣,嗡嗡声不绝。他大脑一阵眩晕,晕过去之前喊了一句:“大意了,朕没有闪。” 范文程因为靠后躲过一劫,多尔衮在皇台极右侧也未受伤。可护在黄台极身前的清兵护卫就没那么幸运了,他们横七竖八倒在地上,死伤狼藉。 武英郡王阿济格右臂被弹片划伤,血流如注。黄台吉晕了过去,生死不明。 这一切,使得城上的明军和城下的清兵彻底惊的呆了。 时不我与,朱兴明大喜过望,虽然不知道炸没炸死黄台吉,可这一炮足以使得城下清兵魂飞胆丧了。谁见过威力如此巨大的开花弹了,这东西简直就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更让清兵们恐惧的是,他们的皇上,死了么? 死没死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要做成黄台吉已经死了的表象。于是,朱兴明对着夏德超等人命令道:“你们,跟着本宫一起喊,黄台吉死了,杀!” 城墙上的明军立刻会意,纷纷跟着一起,扯开嗓子大喊:“黄台吉死了,建奴败了!黄台吉死了,建奴败了!” 这对于正在惶恐不安,如无头苍蝇一般的清兵来说,无异于巨大的恐惧。他们的皇帝,居然命丧义州城下? 突然安泰门城门大开,一队明军铁骑从城内杀出。 曹变蛟! 猛将如虎曹变蛟,长枪在手,天下我有。 犹如三国里面的常山赵子龙,曹变蛟手提长枪,带着身后的明军铁骑,从安泰门下疾冲而出,对着前面的清军发起猛攻。 紧接着,昌平总兵李守鑅,带着他的部下也从后面冲出。他与曹变蛟分左右两翼,杀进了清军阵中。 此时的清兵,那里还有战斗力。他们听闻皇帝已死,纷纷调转马头,准备仓皇逃窜。 不愧为大明猛将,曹变蛟杀入敌阵一阵砍杀,清兵开始节节败退。相比之下,李守鑅的昌平军就逊色的多了。可他为了给朱兴明做个表率,不想让太子瞧不起,也是在奋力杀敌。 清兵势大,若不是传出他们的皇帝战死,士兵毫无斗志,不然曹变蛟他们不可能杀的他们措手不及。 郑亲王济尔哈朗和多罗贝勒多铎突见前方阵型大乱,就连皇台吉的近卫军都开始撤退,二人不由得大惊。 济尔哈朗拦住一名清兵,忙问:“前方何事。” “回郑亲王,皇上死了,被明军一炮给炸死了。” 黄台吉死了?济尔哈朗和多铎互相对望一眼,二人只感觉脊背发麻。怎么会,这双方尚未开战,难道说,适才的炮声就是... 二人不敢多想,多铎纵马拦住这些溃兵:“临阵溃逃者,杀!”说完,他砍翻了一名清兵。 这些都是久经战阵的老将,济尔哈朗慌忙纷纷手下:“拦住退路,胆敢后退者杀无赦!” 清兵战斗力凶悍,有着极为严苛的军纪。在济尔哈朗和多铎的指挥下,原本溃逃的清兵终于被遏制住。只是,皇帝的战死,使得将士们士气顿挫。 济尔哈朗和多铎二人拍马冲入前阵,直奔黄台吉的九龙大纛。而此时的曹变蛟和李守鑅带着明军正在交战,杀声震天。 “多铎,你带人去阻击明军,我去看看皇上!”济尔哈朗喊道。 清兵阵型大乱,原本胜券在握的他们,怎么也不会想到会是这样的一个结果。 第八十九章 败局已定 有一点朱兴明不得不承认,这些清兵的战斗力确实厉害。若是单论领兵器,满清骑兵是吊打明军的。 这是没办法的事,骑兵本就占据得天独厚的优势。领兵器时代,骑兵为王。 事关紧急,黄台吉生死未卜,前方战事吃紧。多铎点点头,带着手下去了。 济尔哈朗急奔黄台吉大营,营帐内一片忙碌。军医进进出出,在门口,济尔哈朗遇见了多尔衮。 “多尔衮,皇上如何了?”济尔哈朗问道。 “被炮炸伤了,太医在里面。” 济尔哈朗不再问,一头拱了进去。此时的黄台吉躺在床上,几个随军的太医在给诊脉。然后,太医们站起身,窃窃私语在讨论着黄台吉的病情。 “怎样,皇上龙体如何!”济尔哈朗急道。 旁边的武英郡王阿济格右臂已经被包扎好了,他抓过一名太医怒道:“皇上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本王让你们全部殉葬!” “回、回武英王殿下,皇、皇上只是被大炮震晕过去,五脏六腑有些受伤,需、需将养时日。” 这么说,黄台吉应该死不了了。正慌乱间,外面又有清兵飞奔来报:“报!明军势大,多、多罗贝勒已经顶不住了。” 多铎在前线撞上了曹变蛟,刚猛无铸的曹变蛟越战越勇,只杀的清兵鬼哭狼嚎。清兵得知皇帝驾崩,早已无心恋战。多铎独臂难支,况且这曹变蛟身边还跟着一个李守鑅。 济尔哈朗暗叫不妙:“阿济格,你在此保护皇上,我去相助多铎。” 城墙上的朱兴明看着城下大战,说实话,他自己手里能打的王牌都派出去了。曹变蛟和李守鑅手下的明军将清兵杀的步步倒退,义州城剩下的,都是东宫卫的人。 像是堂前燕袁晓晓。俏八哥严忆霜,雌斑鸠韩三娘,欢喜鹊项柳等人,这些不过是流寇收编过来的。但他们这些人看着城下的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的时候,无不暗暗心惊。 这些东宫卫的人并没有受到过像样的训练,攻伐之间根本不懂配合。若是贸然冲出去,一旦被清兵合围后果不堪设想。 而曹变蛟和李守鑅的部下,他们在二人的指挥下专挑清兵的薄弱点攻击。一旦清兵合围反扑,二人立刻做出调整,由令旗手指挥后退。 本来多铎部下被打的节节败退,突然横地里郑亲王济尔哈朗杀到。这一下局势逆转,曹变蛟和李守鑅渐渐感到不支。 城墙上的东宫卫们看的心惊肉跳,尤其是袁晓晓,她一颗芳心早已许在了李守鑅身上,眼看城外的明军不利,急忙上前抱拳:“太子殿下,快开城门,让我带人杀出去!” 朱兴明抬头看看天,然后摇摇头:“不行。” 不行? 袁晓晓急了:“为什么!城外可都是咱们的人。” 朱兴明没说话,而是继续观望着城外的战局。他很清楚,明军不过一时打了个对方措手不及。一旦清兵反应过来,自己的这点兵力根本不是对手。把东宫卫的人填进去,只会成为拖累。 俏八哥严忆霜和袁晓晓交好,她也不明白为什么太子不让出城,当下怒道:“见死不救,你算是什么太子!” 这是极为严重的一句话了,敢当满斥责太子。旁边的暗卫孟樊超吓了一跳,这些流寇野性不改,关键时刻并不怎么听从号令。 朱兴明转头冷冷的看着她,不知为何,严忆霜心中居然有些发虚,她目光躲避着朱兴明。 “你们懂打仗么,你们这样无头苍蝇一般盲目的冲出去,只会成为他们的累赘。到时候这些人还得来营救你们,没有本宫的命令,谁都不许出城!” 其实袁晓晓也知道,城外的明军都是布成阵型发动攻击的。而他们这些人,出去只会各自为战成为一盘散沙。除非清军自己已成乱势,那时候可以冲出去放手大杀。 可此时的清军正在缓慢集结,朱兴明暗暗心惊,济尔哈朗和多铎果真不是盖的。这些建奴极为能打,入主中原看来也绝非偶然。 “殿下,开城门让将士们撤回来吧。”看着逐渐要反败为胜的清兵。朱兴明身边的孟樊超急道。 朱兴明也在焦急,他等的人为什么还不来。若是等不来,那可真就功亏一篑了。 “太子殿下,大炮准备好了。”城墙上的夏德超将炮弹重新填好。 开花弹只剩下这最后一枚了,朱兴明摆摆手:“不急,等曹变蛟他们撤回来的时候,听我命令。” 可哪有那么容易撤,双方已经咬成胶着状态。明军此时要撤回来,必然会付出重大伤亡。 “他洪承畴,我x你、大爷!”朱兴明忍不住爆出粗口。 没错,他在等待洪承畴的援兵。黄台吉围城之后,他总共送出去四批传令兵,无论如何洪承畴也应该得到消息了。 可千万、千万千万这个洪承畴别放自己鸽子。否则,这次打败清兵真的就功亏一篑了,搞不好自己还得吃大亏。 正想着,西南方向尘烟滚滚。蹄声如雷,大队的明军,自松锦方向急奔而来。 为首的一人,正是蓟辽总督洪承畴,这次关宁锦防线的明军倾巢而出。冲在最前的是祖大寿,此外,还有王朴、杨国柱、唐通、白广恩、马科、王廷臣、吴三桂等人,明军援兵终于来了。 “太子殿下,援兵!”城墙上的夏德超声都变了。 朱兴明早就看见了,他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内心大喜:“传本宫军令,大开城门,随我杀出去,冲啊!” 排山倒海,气势如虹。东宫卫除了孟樊超部,全体出动。本来朱兴明也想冲上去的,结果被孟樊超死死的抱住大腿:“殿下,殿下万万不可!皇爷知道了,会扒了小人的皮不可。殿下,小人求求您了!” 没办法,虽然热血沸腾,可谁让自己是太子呢,朱兴明只能眼巴巴的站在城墙上,眼睁睁的看着东宫卫的人从城门涌出,嗷嗷叫着扑了上去。 明军都恨极了这些建奴,一听援兵来了,登时士气大振。他们举着武器,嗷嗷叫着往外猛冲:“杀!” 喊声震天,原本差点逆转局势的清兵也发现了不远处明军的援兵,于是,溃逃再次开始。 这次,就算是济尔哈朗和多铎,也约束不住部下了。清兵,注定会迎来一场惨败。 你满清军队再怎么厉害,可面对辽东明军主力,此时也万万不是对手。清兵,败局已定。 第九十章 大获全胜 北方的游牧游猎民族,几千年来一直都是中原的心腹大患。双方有过和平相处,也有个兵戎相见。 历朝历代,都在为抵御北方异族入侵做着努力。比如说宋朝,就是亡与他们。 自明朝建国伊始,北边就没有太平过。在雄主手里,如朱元璋和朱棣之辈,这些蛮夷只有挨打的份。若是遇到软弱可欺的,他们就会屡屡挑衅,大肆劫掠。 明朝末年,国力衰微。这个时候崛起的建奴更是变本加厉,辽东的明军早就被欺辱的狠了。 这次,义州城下,报酬的机会—来了。 洪承畴所带的明军,展现出了他们的势力。尤其是可以和清兵一较高下的关宁铁骑,这些久在边塞的明军,知道清兵的弱点。 黄台吉的生死不明,再加上被杀了个措手不及。清兵再能打,此时也是一溃如沙。 病榻上的黄台吉,被抬上了担架,由身边的侍卫拼死护送。洪承畴的到来,使得曹变蛟愈发的勇猛。此时的曹变蛟,看到黄台吉的九龙大纛,拍马直冲:“前面就是黄台吉的营帐,兄弟们,杀过去,冲啊!” 管你黄台吉是死是活,即便是死的,抢到你的尸首也是大功一件。曹变蛟手下的明军都是猛将,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反过来,将猛也是猛一窝,在曹变蛟的带领下,手下直奔黄台吉大营,猛冲猛打。 这可把多铎和济尔哈朗吓得魂飞魄散,若是皇帝黄台极落入清军之手,大清就完了。 二人拼死冲上前去:“保护皇上!” 清兵奋勇上前,双方再次疯狂厮杀,这一场战斗,当真是杀的尸横遍野血流成河。不止是清兵,明军伤亡亦是不小。 义州城外,到处都是清兵和明军的尸首,当真是人间地狱。 一个不顾一切的猛冲,一个豁出性命的抵挡。直到,洪承畴的援兵冲过来,彻底将双方的阵型冲散。 这个时候的明军占尽了上风,清兵被杀的丢盔弃甲,亡命而逃。 不得不佩服清兵的战斗力,即便是被打的个措手不及,明军也是付出了巨大的伤亡。阵地上,许多躺着许多战死的明军将领。 此时的清兵已经撤退,明军后续部队在穷追不舍。堂前燕带着手下,在战场上拼命的寻找,因为她发现,李守鑅不见了。 昌平兵战斗力毕竟有限,他们比不上辽东铁骑。在适才的恶战中,昌平兵被彻底的冲散,李守鑅生死不明。 这可把袁晓晓吓得魂飞魄散,她提着长剑,在满是鲜血和尸体的阵地上寻找着:“李守鑅,你给我出来!你不要死,不要死...” 自从家中遭遇变故,袁晓晓以为自己变得已经足够坚强。可当自己心爱的人生死未卜的时候,她再次的崩溃了起来。 在这个世界上,只剩下李守鑅这个真心对待自己的人。她不想失去也不能再失去他,袁晓晓失魂落魄,在满地的尸体中,寻找着李守鑅。 洪承畴的部队,接防了追击清兵的任务。残阳下,血色的战场上,曹变蛟的部队开始集结。散乱在各处的昌平兵也在集结,陆陆续续的明军队伍聚在一起,可四周并没有李守鑅的任何影子。 “你们的总兵呢,谁看到他了!”和堂前燕交好的俏八哥严忆霜,在散乱的昌平兵中询问道。 这些浑身是血,伤痕累累的昌平士兵们低下了头。有几个李守鑅的死忠更是羞愧的说道:“建奴冲上来的时候,小人们被围住了,是、是李总兵,李总兵将我们救了出来,紧接着我们就被冲散了。” “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一个冰冷的声音响起。 朱兴明,打扫战场的时候,朱兴明终于可以出城了。但他的身边,依旧是围满了将士。 太子爷的安危容不得半点闪失,夏德超带人将朱兴明的四周都围住了。生怕某个装死的清兵,突然跳起来给太子一致命一击。 太子爷都这么说了,袁晓晓心中一片冰凉,十有八九,李守鑅已经战死在这片尸山血海中了。 她失魂落魄,挨个的翻着每具趴下的尸体。东宫卫的将士们也跟着一起寻找,他们翻出濒死的伤员,轻伤的全部抬进了城内。 可是足足找了半个时辰,偌大的战场,丝毫没有李守鑅的半点影子。袁晓晓的一颗心也跟着沉了下去,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可现在,连尸首的影子都没有。 俏八哥严忆霜走过去扶着她,劝慰道:“晓晓,你也别难过了。或许,或许李总兵跟着洪总督的军队,去追击建奴了呢。” 谁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追击敌人固然重要,保护义州城同样重要。再者说了,李守鑅是昌平军的主将,一个主将怎么可能丢下自己的士兵,去追击敌人。 “不,我知道他就在这里,我能感受到,他还活着,一定还活着!”袁晓晓哭喊着,她从没有想过,自己会对一个人如此的上心。 别再抛下我,我已经没了家人,求求你,不要再离开我。她的内心在呼喊着,祈祷着。 这是一个土坑,方圆数丈的小土坑。这里也是战场最惨烈的地方,土坑内的尸首横七竖八,有清兵的,也有明军的。 说也奇怪,袁晓晓有一种强烈的感觉,李守鑅就在这附近,她拼命的翻着一具具的尸首,尽管这里已经被搜过好几遍了。 终于,她精疲力竭,无力的跪在地上。现实,总是如此的残酷,李守鑅,大概真的死了。 她跪在这坑边,就这样呆呆的跪着,时间仿佛静止。没有人再去忍心打扰她,众人终于都记起,这里的每一具尸体,无论是汉人还是满人,其背后都是一个家庭。 他们是谁的父亲、谁的儿子、谁的丈夫、谁的兄弟... 突然,袁晓晓感觉身后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她缓缓地转过头,只见在尸堆中,缓缓地抬起一只手。 然后,一个人奋起平生之力,将身上压着的一名清兵尸首推开。他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他身上的战袍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肩膀、后背、手臂、大腿、胸口,每一处的刀口都触目惊心。 很奇怪,这人受了如此重的伤,居然还能摇摇晃晃的站起来。 周围的明军都惊呆了,这个简直就是从尸山血海里钻出来的。不过,朱兴明的脸上,却露出了笑容。 第九十一章 打扫战场 这是朱兴明第一次近距离接触战争的残酷,领兵器时代的战争,当真是尸山血海。 这一切,到底是谁的错? 大明的子弟兵们,用自己的生命,捍卫着大明的尊严。 李守鑅,只见他满脸血污,原本还算是英俊的一张脸已经看不出本来面目了。只有一双眼睛,依旧闪着亮光。 他看起来随时都要摔倒的样子,可看到袁晓晓的那一刻,他的脸上终于展现出了笑容。 这份笑容,是袁晓晓见过的最暖心最令人心动的微笑。她大喜着扑了过去,任由眼泪被风吹散。 李守鑅还活着,他还活着。这对于袁晓晓来说,是世界上最好最好的消息了。这是上天的恩赐,李守鑅还活着! 她扑倒在李守鑅的怀里,嚎啕大哭。 是啊,她以为他死了。甚至于,袁晓晓想过,如果李守鑅死了,自己就会追随他而去。这个世界,留给她的苦难太多太多了。 这些血与火的战场,儿女情长本不存在的。可在这一刻,所有的将士们都被这对苦命鸳鸯深深地感动了。世间,原来还有如此美好。 朱兴明没有说什么,对于他这个年纪的孩子来说,男女之情太过遥远。自己身为一个太子,那应该是做大事的人。 “打扫战场,收拾残敌,快!” 朱兴明命令着,所谓的打扫战场,就是寻找伤者。而对于敌人,则是挨个用刺刀再刺一遍。 残忍么,战场就是如此的残忍。慈不掌兵,对于你死我活的双方来说,对敌人小小的仁慈,换来的就有可能是对自己同胞巨大的伤害。 朱兴明能做的,就是不去伤害无辜的百姓。但只要是一个兵,他拿起武器的那一刻,就是你死我活的敌人。只有彻底的消灭敌人,自己才能安心。 伤员被陆续的抬进了城内,东宫卫的人打仗不行,做这些事倒是轻车熟路。他们寻找着哪怕还有一线生机的伤员,将他们抬上担架,陆续的往城内运去。 “我以为你死了,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你活着,太好了,这真是太好了!”袁晓晓死死的抱着他,满心的喜悦。 这一刻,所有的委屈所有的绝望都化作乌有。只要李守鑅能活着,让自己做任何事她都愿意。 从一线天一路走来,二人早已互生情愫。朱兴明每每故意制造二人在一起的机会,包括修筑义州城,二人可以说是形影不离。他们早已无分彼此,而经过这一次的生死考验,二人的感情又自深厚了一些。 李守鑅轻轻的摸了摸她的头,突然袁晓晓感觉脖子一热,她大吃一惊,松开手一看,只见李守鑅将头软软的垂在自己的肩膀,他失血过多晕过去了。 “李守鑅!”袁晓晓大叫一声。 朱兴明被惊动了,他推开众人走了过去。眼前的景象触目惊心,李守鑅的身上,几乎没有一块囫囵地方。军医数了数,大大小小的伤口,足足有十八处之多。 “快,送进城内!”朱兴明也急了。 昌平总兵李守鑅,是自己把他调来的。在战场上,李守鑅确实也算得上勇敢。他受了这么重的伤,能不能挺过来,实在是个未知数。 这是自己的大将,朱兴明绝不能让他就这么死了。众人七手八脚,将李守鑅抬上担架,几个昌平兵抬起来就跑。 剩下的将士,轮番抬着担架一路小跑。城内,最好的药铺被空置了出来。几个军医进进出出,古人对付伤兵唯一的办法,只能是消毒、包扎伤口,然后听天由命。 没办法,受与医学的限制,这个时候的人们还不知道什么叫输血。再说,就算是要输血,你也不知道对方是什么血型。 朱兴明等人等在门外,半响,军医们陆陆续续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袁晓晓的心头一沉,从他们的表情上来看,就感觉大事不妙。 “怎么样了,李总兵有事没有?”还没等袁晓晓开口,朱兴明就先急着开口问道。 一名年长的军医摇摇头:“回太子殿下,李总兵失血过多,恕属下直言,恐、恐怕是挨不过今晚了。” 袁晓晓一听,登时晕了过去。俏八哥严忆霜慌忙扶住她,对她又揉又拍,半响袁晓晓才悠悠醒转。 不过,醒过来的袁晓晓目光呆滞,似乎如行尸走肉一般。 先前的惊喜再次破灭,她又开始自怨自艾起来。是啊,自己哪有怎么幸运,上天怎么会如此的眷顾自己。李守鑅终究还是难逃一死,大量的失血,能活过来的几率,百里无一。 朱兴明闻言皱了皱眉:“失血过多,那就想想办法啊!” 军医无奈的道:“太子殿下恕罪,属下已经尽力了。” 军医判了死刑的人,那就实锤死翘翘了。袁晓晓不死心,对着军医跪了下来:“求求你,求求你一定要救活他,你是郎中,你一定有办法的。” 袁晓晓他们几个都成了东宫卫的千总,在军医眼里是个巨大的官了。这个时代尊卑有别,哪有官员给小卒下跪的,吓得这军医也噗通一声跪下:“千总大人饶命,小人可承受不起啊,大人饶命,饶命啊!” 朱兴明给身边的夏德超使了个眼色,夏德超过去和严忆霜一起把袁晓晓扶了起来,袁晓晓心如死灰,真是人生大起大落,惊喜又变成了悲剧。 “我来想办法。”朱兴明突然说了一句。 众人一惊,不解的看着这位小太子。你能有什么办法,莫不是你个小小的太子殿下,还真是神仙不成。连专业的军医都束手无策了,你又有什么办法。 朱兴明当然有办法,不就是输血么。只要给李守鑅输上血,他就死不了。 问题是,不知道血型啊。身边又没有合适的血清,怎么去测血型。这要是血型不对,输错了血照样完蛋。 “军医,如李总兵一般,受伤失血的人有多少?”朱兴明突然问道。 “回殿下的话,三百多人。” 朱兴明又是一惊,这么多。一场战役下来,居然有三百重伤员。这么说,若没有血浆,这些人多半都得死翘翘了。 没错,古代战场伤兵的死亡率一直都是居高不下,医疗条件的落后加上消毒不到位,甚至于一个小小的伤口都有可能要人命。 无论如何,朱慈烺也得想办法做出判断血型的血清来,不然这三百多将士,一多半都会救不过来。 可是,这谈何容易。在这一刻,朱兴明又感觉到了深深地无力感。自己,穿越到了一个什么样的时代。 第九十二章 阴损的皇太子 满清这边,情况也好不到那里去。玩了一辈子鹰,最后被鹰啄瞎了眼睛的黄台吉,这次在朱兴明手里,算是吃了大亏。 谁能想到,这么一个黄口小儿,竟然如此的阴损。 “皇上怎么样了,皇上、皇上呢!”郑亲王济尔哈朗,一路快马加鞭的追上了护送黄台吉的阿济格。 一路的溃逃,使得清军遭遇了从未有过的大败。明军一直追出八十余里,洪承畴这才搬师回营。 这一战,清兵死伤无数,沿途扔下无数的马匹和尸首。清军阵亡一名老牌都统,一名护军统领,一名高品文官大学士,五名参领,七名佐领,战后共追赠轻车都尉七个,男爵两个,伯爵一个。六个将军,两个贝子战死,二品以上大员就被击毙七人,差点被放干血。 黄台吉被手下拥着,好不容易逃脱了明军的追击。 阿济格旧伤复发,勉强从马上跳下来:“皇、皇上在车上。” 一辆马车,车里面是躺着的依旧生死未卜的皇台吉。他的身边,还有一个太医。 济尔哈朗也不好过,后背还插着一支箭。幸亏距离尚远,这支箭只是一些皮外伤而已。他走到马车前,掀开车帘,只见皇台极的身上盖着一床薄被,太医不时的给他把着脉。 “皇上龙体怎样?”济尔哈朗再次的问了一句。 太医叹了口气:“回郑亲王的话,皇上伤情凶险。此炮依然震伤了皇上内脏,加上咱们一路颠簸,更增凶险。至于能不能挺过来,就看、就看皇上的造化了。” “皇上有什么不测,本王必让你们殉葬!” 其实不用济尔哈朗说,黄台吉若有意外,这些随军太医一个都别想活。这年头,做太医是个凶险活儿。 这太医又是何尝不知,可事已至此,那也只能听天由命。脏腑受伤的皇台吉,再加上这一路的颠簸,着实凶险至极。 多罗贝勒多铎和睿亲王从前线退了回来,二人奋尽平生之力,带残部终于抵挡住了追击而来的明军。穷寇莫追,知道洪承畴达到了自己的战略目的,带着明军撤退之后,这二人摇摇晃晃的回来了。 多铎的铠甲帽子都丢了,我们都被影视剧给骗了,清初满人并不是留着一半后脑勺的头发,而是仅仅在后脑勺留一小撮,模样巨难看。只是后来,到了晚清慢慢发展,才出现前额剃光,留下一半的后脑勺。 此时的多铎满脸血污,后脑勺的小辫子也散乱了开来。他身上也是伤情惨重,有箭伤也有刀伤。多尔衮比他好不了多少,二人都是满身疲惫,但还是强撑着自己。看到黄台极的马车平安,二人才算稍微松了一口气。 多尔衮摇摇晃晃的走进马车,他和济尔哈朗一样,掀开马车车帘后,看到了躺在车内的黄台吉。 黄台吉依旧在昏迷,只不过,多尔衮清晰的看到,黄台吉的眼角流下了痛苦的泪水。 自努尔哈赤起兵以来,他们从未遇过如此的大败。短时间内,清兵已经无力再战。 而明军一战成名,整个辽东登时沸腾了起来。坦白说,这次几个总兵表现得尤其勇敢。最出彩的,当属祖大寿和吴三桂。 抛开历史人物的功与过,至少现在的吴三桂对大明还是有用的。而且吴三桂的战斗力也相当的勇猛,除此之外还有祖大寿。 虽然后来的洪承畴、祖大寿、吴三桂都投降了满清,可在崇祯十三年这个历史节点上,他们都是大明的猛将。 只要对我大明有利,朱兴明并不会去追究他们的孰是孰非。至少,此时的他们是忠于大明的。 终于打了一场漂亮的大胜仗,这场胜仗,是以义州城的大明皇太子朱兴明为诱饵。开花弹的威力,炸的黄台吉本人七荤八素。洪承畴援兵的及时赶到,使得黄台吉围点打援的计划彻底破产不说,反被明军吊打。 辽东的将士们沸腾了,别的不敢说,两三年之内,建奴是不敢再犯边境了。经此一役,明军大获全胜,一路斩敌无数。 为什么明军将士如此的拼命,杀敌有赏银的。斩获一名清兵的首级,朝廷就会按照清兵官职大小赏赐,最少给二两银子。你要是杀了个贝勒或者亲王啥的,除了丰厚的赏赐之外,还可以加官进爵的。 尤其是面对兵败如山倒的清兵,明军发挥出了他们疯狂的战斗力。 总兵杨国柱麾下的两个明军小卒,胡经义和乌明志,二人在班师的途中大为兴奋。因为,单单是胡经义一人的杀敌记录,足以使得他全家过上富足的生活。 “胡大哥,你杀了几个?”乌明志激动的问道。 胡经义想了想:“有二三十个吧,还有一个贝子。” “哈哈哈,胡大哥,你发财了。贝子,一个贝子值百两呢。” 清初爵位规定亲王的一个儿子封为亲王,其余儿子封为郡王。郡王的一个儿子封为郡王,其余儿子子封为贝勒。贝勒之子封为贝子,贝子之子封镇国公,镇国公之子封辅国公,辅国公之子授三等镇国将军。 胡经义弄死一个贝勒的儿子,确实是大功一件。那些毙敌的将士个个都很兴奋,这对于他们来说不止是打了一场大胜仗这么简单,朝廷还有着丰厚的奖赏。 幸亏朱兴明修书一封,告知大战在即,朝廷应速准备五十万两赏银。松锦之战为什么失败,说白了其实就是没钱闹得。 崇祯一开始不是不同意洪承畴的办法,他也希望洪承畴稳扎稳打步步为营。奈何朝廷没钱啊,当时国库空虚,在兵部尚书陈新甲这个王八蛋的簇拥下,崇祯被逼无奈令洪承畴仓促出兵,结果一败涂地。 现如今呢,多亏了国丈周奎这个吝啬鬼。抽干了周奎的血,这才救了大明。反正据说这位国丈大人,每日在家都是寻死觅活,不是跳河就是上吊。 就在周奎正研究人类的一百种死法的时候,义州城的朱兴明,却正在为伤兵们发愁。 冷兵器的伤害,除了最怕感染就是失血过多。命硬的或许能挺过来,如李守鑅这种重伤的,如果不输血那可真就回天乏术了。 此时的朱兴明,把自己关进了屋子里,他在研究,如何用简陋的技术分出血型来。 如果能够输血救命,那么这些重伤的将士们,就多了一份生还的希望。 第九十三章 医术治人 以现在朱兴明身边的设备,想研究出来血型,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然而,这些为大明奋不顾身的将士们,他们真的就得等死么。 战争从来都是残酷的,朱兴明也只有在辽东战场前沿,才能有着切身的体会。 “孟樊超呢,把他给本宫叫过来。”朱兴明对身边的夏德超说道。 夏德超带着手下看着小太子在桌子上弄得这些瓶瓶罐罐感到颇为好奇,没有人知道朱兴明要做什么。 袁晓晓来了八次,她从李守鑅的病房到朱兴明的房间来来回回,期盼着能有什么奇迹出现。 此时的李守鑅身体已经逐渐在失温,这是因为失血过多的缘故,他的整儿人都显得泛青苍白。尤其是一张脸,更是苍白的可怕。 袁晓晓不顾男女之别,趴在李守鑅身上,希望用自己的体温来温暖一下对方。 孟樊超很快被叫了过来,作为朱兴明贴身暗卫,他被分到东宫卫,负责率领钻山雕残部,成了一名千总。 “太子殿下,您找小人有何吩咐?”孟樊超一拱手。 “本宫让你带来的那个背包呢,拿过来。” 背包,那是朱兴明穿越过来的时候,所背在身上的背包。当时里面除了带给村民的一些农作物种子,还有一个急救包。 还好,农作物种子还在,急救包也还在。所有的农作物种子,已经交给来福这个狗太监在宫里种上了。也不知道这个狗东西种的怎么样,有没有偷懒。 这个急救包,在朱兴明去辽东的路上,他吩咐暗卫孟樊超给自己带上。毕竟边关凶险,谁也保不齐会不会受伤。有这么个急救包在身上,就多一份救命的保险。 没曾想,这急救包自己没用上,倒是在这个关键时刻帮上了大忙。 孟樊超自然也是不知道这个背包里有什么东西的,只是一路上小太子让自己好生看管,说关键时刻能救命。 至于怎么个救命法,孟樊超就不甚了然了。 听朱兴明吩咐,他慌忙去将背包取了过来,朱兴明从里面将急救包拿出来,还好,救援设备一应俱全。 只是,这急救包内有急救毯、卡扣式止血带、安全别针、三角巾、医用弹性绷带、医用脱脂纱布、碘伏棉棒、创可贴、医用胶带、手电筒、一次性使用橡胶检查手套、清洁湿巾、密封袋、急救手册都有,甚至还有几个抗蛇毒的血清,两只针管一根输液管,唯独没有测血型的血清。 这又不是打仗,又不是流血牺牲的时候需要紧急输血,谁人没事吃饱了撑的在急救包内放置几个血型检测血清呢。 如果盲目的给李守鑅输血,朱兴明知道这等于是在玩俄罗斯轮盘游戏,一旦输错血型,必死无疑。 “怎么办,怎么办...”朱兴明拼命的捂着脑袋,脑海中闪现过自己学过的理论知识,突然,他想到了自己曾经看过的一本百科全书。 上面清晰的记载着,人类血型的发现史。先是一个叫布伦德尔的妇产科医生,他写了一篇‘输血也许能治疗产后出血’的论文,随后,经过大量动物实验,发现了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则,输血管中不能有空气;最后,1825年,他终于对人“动手”了。 当时情况非常危急:一位孕妇因为产后出血,眼瞅着就不行了。布伦德尔叫来她的丈夫,让其伸出手臂站在妻子身旁。紧接着,他在丈夫的手臂上扎一个口子,用漏斗接住血液,而漏斗又连着一根软管,血液经过管子输送到了患者体内。 可是这种输血方法会存在巨大的潜在的不明风险。有人能治愈,有人则会死亡。 很快,人们发现有些输血后会出现发热、头痛、面部震颤、尿液变为酱油色,甚至是死亡。于是问题来了,输血到底导致了哪些改变,为什么患者会出现如此多元的症状? 一直到七十多年后,终于有一位医生找到了答案。 卡尔·兰德施泰纳也是个医生,他的研究室里一共有六个人。他设法说服其他同事,从每个人身上取了一点血液,接着,像小孩玩积木一样,把这些血样两两混合在一起。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在混合之后,有些血样里的红细胞开始凝聚成团。 兰德施泰纳据此猜测,人类的血细胞上也含有抗原,而血清内存在着抗体。同一个人的血细胞和血清当然彼此为敌。但如果血细胞上含有a抗原,那么,血清里自然不会有a抗体。 根据这一推测,兰德施泰纳将六分血样分别过滤,将血细胞和血清分离,接着再次进行两两混合,把实验结果绘制成表。 最终,人类终于分离出来了a、b、ab、还有o型血四种血型。 朱兴明知道自己的血型,那么他如果再去找几个人实验,就能更快的检测出对方的血型了。 说干就干,想到这里,朱兴明用牙齿咬住压脉带,将急救包里的针管刺进自己的左臂,抽出了半管的鲜血。 古人避讳的是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抽人鲜血等于是要人性命的。看着朱兴明自己居然抽取自己的血液,众人吓得魂飞魄散,纷纷抢上:“太子殿下!” “干什么!”朱兴明喝住他们,他将针头从血管中拔出,然后用棉签蘸取碘伏摁在伤口上:“干什么,老子在救人性命,夏德超,去烧水去,烧一锅滚开的开水。” 只有两个针管,一旦血型能够检测成功的话,针头只能用热水消毒了。 夏德超吓得呆了:“殿下、您、您是千金之躯,这、这是皇、皇家血脉,万万、万万损伤不得啊!” 朱兴明大怒:“都什么时候了,你们想李总兵去死么!” 他的怒声惊动了隔壁房间的袁晓晓,她飞也似的跑了过来,看到眼前的景象也先是一呆,然后伸出胳膊:“抽我的血。” 朱兴明吐出一口气:“不止是你,我还要更多人的血。” 众人面面相觑,听说过治病,还没听说谁治病还得需要抽血的。不过袁晓晓不在乎,只要能救她的心上人,抽干了自己她也愿意。 第九十四章 巫术 士兵们很拼命,大概很久很久,他们都没有这么酣畅淋漓过。以前,他们都是被建奴吊打。如今,局势逆转。 这给了明军极大的鼓舞,原来,什么不可战胜的满清骑兵,也不过如此。 输血的事情真实情况永远比想象困难的多,朱兴明想自己研究血清。他需要他人的鲜血,这让这些将士们颇为畏惧。 在他们的认知里,抽血,会死人的。 袁晓晓不害怕,为了救李守鑅她豁出去了。而俏八哥严忆霜和袁晓晓交好,她也主动来献血。 反观剩下的人,则是一脸的恐惧。虽然他们眼睁睁的看着太子殿下抽了自己的血,孟樊超则是魂飞天外。若是回京之后,有人知道了太子殿下抽了龙血,自己这个暗卫保护不周会不会受到惩处还是个未知数。 “你们这些自诩为英雄的家伙,连两个女子都不如么。怎么,是不是都想让本宫瞧不起你们。本宫自己也抽了,你们平日被刀割或是受外伤的时候流的血就少么。” 对啊,这事众人怎么没有想到呢。然后夏德超几个就有点蒙,从小到大这磕磕碰碰的谁人没有过。好像也没听说是谁流血而死的,再说了,战场上受轻伤血流不止的更是比比皆是。 太子殿下抽的这点血,好像没什么大碍。 夏德超想表现一下自己的勇敢,于是他上前一步:“殿下,抽我的。” 有了他这个表率,旁人也不好再退缩。再者说了,给皇太子留下个好印象总没有错,于是众人终于释怀,坐等朱兴明给他们抽血。 好在人手众多,什么事不需要朱兴明亲自吩咐,自有人去替他办的妥妥的。 “孟樊超,你让人去弄些木炭。记住,普通的木炭不可以,必须是窑炉闷出来的上等木炭。弄来之后,碾碎用纱布包起来。记住,一定要干净,容不得半点污垢。夏德超,弄些上好的精盐来。” 虽然旁人不知道小太子殿下要做什么,但看起来似乎很高大上的样子,个人领命去了。 朱兴明用的是生理盐水分析法测血型,没有生理盐水,只能用食盐代替。然而食盐杂质太多,又必须用活性炭过滤。 那么问题来了,活性炭不同于一般的木炭。普通的木炭过滤杂质效果有限,活性炭是一种经特殊处理的炭,将有机原料如果壳、煤、木材等在隔绝空气的条件下加热,以减少非碳成分,此过程称为炭化,然后与气体反应,表面被侵蚀,产生微孔发达的结构,此过程称为活化。 只有专业的卖炭翁,他们用窑炉法制作的木炭最接近于活性炭。很快,各人把各自准备的东西都弄回来了。朱兴明用伙房蒸锅的蒸馏水,通过竹筒接了几碗,然后用食盐化开。再用纱布包裹的活性炭过滤了三遍,直到得到的生理盐水纯净透明不掺杂一点杂质。 生理盐水的浓度是0.9%,朱兴明只能凭感觉做出接近值。至于这盐水也没有接近生理盐水的浓度,自己心里也没有底。只能司马当做活马医,反正李守鑅也是将死之人了。 然后就是对比血型,根据红细胞上有或无a抗原或/和b抗原,将血型分为a型、b型、ab型及o型四种。 a型红细胞膜上含有a抗原,b型红细胞膜上含有b抗原,ab型红细胞膜上含有a、b抗原,抗a、抗b试剂是分别针对a抗原和b抗原的特异性抗体。 朱兴明利用的正是红细胞凝集试验,通过正、反定型准确鉴定abo血型。所谓正定型,是用已知的抗a、抗b试剂与受检者的红细胞混合时,与抗a试剂发生凝集者即为a型,与抗b分型试剂发生凝集者即为b型,与抗a、抗b试剂均发生凝集者即为ab型,与抗a、抗b试剂均不凝集者即为o型。所谓反定型,是用已知a细胞和b细胞来测定血清中有无相应的抗-a或/和抗-b. 因为朱兴明知道自己的血型是b型血,所以在凝集试验中很快就能得出谁是b型血。难的是a型和ab还有o型血的界定。 a、b及o型红细胞盐水悬液,朱兴明用的配制方法:分别采取已知a、b、o三种血型的红细胞,经盐水洗涤3次,以压积红细胞配成不同浓度的红细胞悬液。 这是一个说简单很简单,说复杂又有些复杂的过程。没有在玻片,朱兴明用白瓷板代替,先用肥皂水刷洗后晾干,用笔刀划出小格,并注明a、b字样。将抗a试剂、抗b试剂各一滴分别滴于瓷盘上a、b处。分别取等体积待检血样,大概是5%—10%红细胞悬液或全血于抗a试剂和抗b试剂。 另外再用白瓷板,用笔刀划成方格,标明a细胞、b细胞和o细胞,用滴管各加受检者血清1滴,再分别用滴管滴加a、b和o型试剂红细胞悬液1滴。 众人看的是目瞪口呆,这是什么骚气操作。朱兴明俨然化身成一名医学实验室专家,只见他用不同的竹签将分型试剂与待检血样调匀,同时不停的摇动瓷盘,并观察血型凝集反应。 从最初的一脸凝重,到最后朱兴明脸上展现出来的笑容,众人更是面面相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哈哈,成了!”朱兴明大喜,他没想到,真的做成功了。 “太子殿下,这、这成了什么?”旁边夏德超一脸懵逼。 朱兴明指着他还有袁晓晓:“你、还有袁姑娘,还有你们几个,都跟我来。” 没有人知道朱兴明要做什么,众人只是莫名其妙的跟着一起走到了李守鑅所在的房间。 此时的李守鑅已经气息微弱,朱兴明伸手搭他脉搏,还好,脉搏虽然微弱但还跳动平稳。他拿着针头,对袁晓晓说道:“袁姑娘,这人血分四种。不同血型输入他人身体会致命,而相同血型的人,只要给对方输上自己的血,则能救命。很高兴,你和李总兵的血是一样的,本宫现在就要用你的血,去救李总兵。” 众人又是吓了一大跳,换血? 这只在戏曲或者神话故事的书中才有的东西,这活生生的大活人怎么能换血。再说了,换了血,那岂不是救活了李守鑅又害死了袁晓晓么。 有人开始畏惧,源自于对这个太子爷的畏惧。似乎,朱兴明的身上,有着恐怖的巫术。 第九十五章 相处日久 大换血,这只有在鬼怪传说中才会出现的情况。现实中,这怎么可能。 袁晓晓不在乎,只要能救她的心上人,让她做任何事她都会义无反顾。 若不是朱兴明这个皇太子的身份,大多数人都会对他退避三舍的。 众人从未想过还有这种操作,袁晓晓却毫不犹豫,她拔出短靴里的匕首,抵在做决定脖颈上:“说吧,怎么放。” 众人的理解是,跟杀鸡一样你得找到鸡脖子上的动脉,然后一刀下去...把其中一只母鸡的血放干,注入另一只濒死大公鸡的身上。 袁晓晓也是这么想的,这又把朱兴明吓了一大跳:“袁姑娘,你干什么!” 袁晓晓一愣:“你、你不是说换血么,杀了我,用我的血给他。” 她说这话的时候,旁边的夏德超吓得瑟瑟发抖。因为太子殿下说过,自己的血也个李总兵的一样。会不会杀掉袁晓晓之后,下一个会是自己。 朱兴明挠了挠头:“袁姑娘,换血也不用杀了你啊。你们好几个人都和李总兵的血是一样的,你们每个人抽一点,足够他用了。”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听朱兴明一说,众人无不惊喜起来,严忆霜拉着袁晓晓的手,跳着笑道:“晓晓,你不用死了,原来还可以这样换血的。” 袁晓晓喜极而泣,此时的她对朱兴明的感激无以复加。这位皇太子对自己恩重如山,我袁晓晓以后这条命都是太子的,水里水里来,火里火里去,绝不皱一下眉头。 实际上,早已在无形之中所有的人都对这个年纪轻轻的小太子肃然起敬了。朱兴明身上有着太多的未解之谜,现在所有人都把他当成了救世主。冥冥之中,似乎只要是在太子身边,他们就会感觉到莫名的心安。 “夏德超,去把外面几个庸医给本宫叫进来。本宫要教授他们如何救人,快去!” 这些军医,在被皇太子再次宣召的时候,纷纷跟着走了进来。先是请了个安,然后,几个军医吓得瑟瑟发抖缩成一团。 “这、这、这是什么...” 对于这些军医来说,输血,尤其是输大活人的血,是被视为洪水猛兽的。从医数十年,听都没有听说过的东西,却见这个皇太子拿着个鬼知道是什么玩意儿的大针管子从活人身上取血。 幸亏急救包里有个输血管,用竹筒或者羊肠代替也可。只是不如输液管干净而已,至少目前,这些所有和李守鑅同样血型的人,都被朱抽了兴明一碗血。 把碗置在高出,用输液管将新鲜的血液输进了李守鑅的体内。因为采取的血液时间久了就会凝固,只能是活人现取现输。袁晓晓干脆在手腕上割开一道伤口,可见她对李守鑅用情至深。 “好了,袁姑娘你不能再输了。军医,过来给她包扎一下伤口。”朱兴明吩咐。 袁晓晓依旧咬着牙在坚持:“没事,殿下尽管取,我的血多着呢。” 忙成狗的朱兴明没工夫跟她多做解释,只好把怒气发泄在几个军医身上:“快点,本宫的话你们听不见么。再磨磨唧唧,拖出去军棍伺候!” 军棍,对于这些扶风弱柳的军医来说那可是要命的。于是尽管每个人吓得不轻,还是战战兢兢的过来,抢着给袁晓晓包扎伤口。 终究还是有胆子大的,有人转过头,震惊的看着皇太子殿下将夏德超体内的血液抽出来,然后泊泊流出的鲜血流进了碗内。再将这些新鲜的血液,缓慢的输入李守鑅的体内。 因为输入过袁晓晓的血液,此时的李守鑅身体已经有了明显的变化。脸色虽然依旧苍白,然脸颊已经有了些许的血色。 一个军医忍不住过去搭住了李守鑅的脉搏,这一搭之下不要紧,登时惊得他目瞪口呆。 “老陈,怎样?”另外一名军医也看出他的讶异,于是好奇的问道。 这名姓陈的军医没有回答,而是站起身,示意你自己来试试。于是另一个军医过去一搭脉搏,他的脸上,和陈姓军医一样的表情。 朱兴明倒是忍不住了:“你们几个狗一样的东西,李总兵伤势如何了?” 尽管被骂了狗一样的东西,两个军医还是难掩喜色,二人一起站起身,恭恭敬敬的对着朱兴明施了一礼。 “太子殿下,小人从未见过如此神奇之事,这、这李总兵虽说孱弱,可性命当无大碍。” “小人也是这个意思,这太神奇了。按理说李总兵无论如何是挺不过今夜的,然此时来看,脉搏跳动渐渐有力,再观其脸色,当真是妙手回春。太子殿下,您可真当得起起死人而肉白骨。” 这不是拍马屁,而是由衷的赞叹。朱兴明也不禁洋洋得意,他也没有想到,死马当做活马医的情况下,居然误打误撞的当真研究出了血型分离术。 “你们几个废物,待会儿本宫教授你们如何给伤兵输血之术。你们都给我听好了,将来全靠此术,则能医我万千大明将士。” 几个军医喜得是抓耳挠腮,要知道,战场上伤兵的死亡率是个极其恐怖的数字。大多数伤兵都是死于感染或者失血过多,尤其是重伤兵,如果人人都能得到输血治疗,则生还率会大大提高。 袁晓晓怔怔的看着朱兴明,突然双膝一屈,对着朱兴明跪了下来,她眼含热泪:“殿下,谢谢您,谢谢。” 万语千言,此刻都难以表达袁晓晓的心情,此时就算是她为这个小太子死上一百次,眼睛眨都不会眨一下。这份大恩大德,足以以命相抵。 身为一个太子,朱兴明并不缺死忠,但他还是有些感动,他过去扶起袁晓晓:“袁姑娘,李总兵乃我大明英雄。本宫救他不止是为你,也是为我大明换回一名良将!” 旁边严忆霜大着胆子笑着说了一句:“太子殿下,你若是年纪大一些,我一定要嫁给你。” 相处日久,人们终于发现这个小太子其实并没有什么架子。朱兴明一向很亲民,这也使得手下们也敢大着胆子偶尔和他开开玩笑。 谁知,严忆霜这么一说,朱兴明反而脸红起来,他顾左右而言他:“你们几个军医跟我来,本宫先教会你们如何分辨血型。” 自己还是个孩子啊,你们这些半老徐娘,拿本宫开什么玩笑。朱兴明,他是知道害羞的。 第九十六章 活转 这些从军的军医,当真是蠢笨如猪。不过这也怪不得他们,毕竟他们都没见过这样的操作。 没办法,还有大量的伤兵需要救治,朱兴明只好耐着性子,一点点的教授这些军医如何分辨血型,如何输血。 经过几顿臭骂还有手把手的教授,这些军医终于掌握了血型分离技术。 当然对于其原理,他们还是一脑袋浆糊。不过这不重要了,只要他们懂得这四种血型就好。 一名军医别出心裁:“太子殿下,您说的这个什么a和b,小人着实糊涂。何不用四象青龙、白虎、朱雀、玄武代替,或是用春夏秋冬四季也可。” 英文字母的含义,对于这些军医来说却是有些难度,他们压根就不知道abcd是个什么玩意儿。 可是若如他们所言,把a型血叫成青龙血或者春血,对朱兴明来说更是不伦不类莫名其妙。 “不行,本宫让你们记你们便给本宫老老实实的记着。a、b、ab还有o,这四种血型,你们每个人给我背一百遍,背不过不许吃饭。” 几个军医面面相觑,太子殿下有令,他们也不敢不从。好在众人虽是不解,却也并非太过奇怪。 因为在大明,造字实属平常。 为什么这么说呢,大明皇室子孙起名有规定,规定过于奇葩,逼的后世子孙只能造字。 大明太祖皇帝朱元璋是个育儿达人,朱元璋一共生了二十六个孩子。除了最小的孩子夭折外,有二十四个分封了藩王。 导致在洪武后期,明皇室后代就有几百人之众了,朱元璋就在发现自己的子孙太多了后,为了防止随意起名造成了混乱不堪,于是给自己的子孙制定了一个奇葩的起名规定。 五行之中,有“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金生水、水生木”的理论。 于是朱元璋为了怕后世子孙麻烦,他为他的二十四个藩王儿子后代都已经起好这个带有五行的字,到后面只需按照规定一个个的起名就好了。 儿子都这么多了,孙子也就更多了,到明朝中期皇室子弟噌的一下就涨到了一万人之多,到了明朝后期万历年间,明朝子孙后代竟有足足八万人之多,从二十四个藩王加一个皇帝,经过上百年竟然能衍生出八万人之多,不得不佩服老朱家的生育能力。 祖上有规定,你不能重名还必须带五行。那这么多皇室子弟,人比字多啊。起名不够用怎么办,那就只好自己造字。 历史上真真切切的化学元素周期表,就是根据明王朝王室子弟名字音译过来的。 清代科学家徐寿作为中国近代化学的启蒙者,突出贡献就是把门捷列夫的元素 造字的风行,使得朱兴明造出这四个字母组合的血型关系来也不足为奇。是以这几个军医想想,也就不再过问。 不过朱兴明自己却是个例外,按照祖制,他起名叫朱慈烺,火字旁的名字。 朱兴明改名之后,却直接取了中兴大明之意。一开始,还是有许多人反对的,是崇祯皇帝一人之力,力排众议同意朱兴明改名字的。 要知道朱兴明,将来做了皇帝的话,他的名字是需要避讳的。可朱兴明的名字,和大明已经联系在了一起,这些以后都是旁枝末节了。 让崇祯皇帝欣慰的是,改了名字的朱兴明,当真给大明带来了好运气。 掌握了输血的原理,光是义州城内的三百余名伤兵,需要输血的,都给他们输了血。 输液管没有,只能用细竹筒或者芦苇代替。就是把一个活人个胳膊上插上芦苇管,然后输入伤者体内。看起来极其诡异,却活人无数。 三百余伤兵,被救活的足有一百七十余人。另外伤者死亡的原因,大多死于感染。 要知道这一多半的生还率,这已经算是奇迹了。平日这三百余人的重伤员,能活几十个就不错了。 被输了血的李守鑅依旧是昏迷不醒,可他的脉搏跳动越来越有力,脸上的血色也渐渐复原。 袁晓晓昼夜守在他的病榻前,时不常用毛巾给他擦拭额头,时不常摸一下他的脉搏。但见李守鑅的呼吸也渐渐平稳,不由得惊喜交集。 天亮后,熬不住的袁晓晓终于趴在床前沉沉睡去。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进了屋子,李守鑅缓缓地睁开了眼,先是眼前的一片白色,再到看到了朦朦胧胧的房间。 一歪头,只见一个貌美女子趴在自己的床沿正沉沉睡去。长长的睫毛下,一张俏丽的脸蛋。李守鑅心中大动,她真的好美。尤其是睡着的样子,更是美艳不可方物。 袁晓晓睡的很沉,李守鑅奋力的举起手臂,轻轻的抚摸着她的秀发。一低头间,只见袁晓晓的手臂被包扎了纱布。刹那间,李守鑅似乎明白了什么一样。难道说,她把自己的血给了我么。 正胡思乱想着,李守鑅的抬手惊醒了袁晓晓。她睁开眼睛的那一刻,就看到了气色复原,已经能冲她微笑活动的李守鑅。 袁晓晓大叫一声,扑倒在他的怀里,放声大哭起来。 李守鑅爱怜的轻轻拍打着她:“没事了没事了,我死不了。袁姑娘,你一定担心坏了吧。” 袁晓晓哭的加倍响了... 门吱呀一声打开,俏八哥严忆霜端着一碗热粥走了进来。看到二人的这幅画面,她有些尴尬的想退出去。 袁晓晓也是一惊,慌忙从李守鑅身上爬起来,擦了擦眼泪欣喜的道:“忆霜,守鑅他醒了!” 当真是神医,这个皇太子无所不能。朱兴明,这个给满清军队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惨败,这个给辽东将士带来了大获全胜的福星。一时间,皇太子的大名,在整个辽东如雷贯耳。 就连满清黄台吉的大营,那些清兵提起明国的皇太子来,无不是人人畏惧。 尤其是义州城下的那一惊天动地的一炮,至今让他们的皇帝黄台吉生死未知。满清高层,更是心中惶惶,如此下去,他们怎能是明军的对手。 第九十七章 药神 炮火连天血肉横飞的战场上,上演着一段生死爱情。这样的感情,是坚不可摧的。因为他们共同经历过生死,经历过生死的人,更懂得如何去珍惜。 珍惜你的眼前人。 李守鑅醒了,严忆霜当然看见了,她还不忘嘲笑道:“我看到了,啧啧啧,这李总兵都不叫了,都叫起守鑅了。” 袁晓晓登时大窘:“我、我哪有,我叫他李哥哥好了。” 严忆霜假装打了个冷战:“肉麻死了,李哥哥。这是给你的李哥哥熬得粥,你喂他喝了吧,我可受不了了。” 说完,严忆霜扔下粥碗,逃也似的离开了房间。 袁晓晓轻咬着嘴唇,更是窘迫。李守鑅却心中甜蜜无比,冲她笑笑:“袁姑娘,谢谢你。” “李哥哥,你、你还是叫我晓晓吧。” 古代女子都以含蓄为美,袁晓晓这么说已经是鼓起极大的勇气了。叫她袁姑娘略显生分,而叫她晓晓,这等于是以身相许了。 若是之前,杀了她袁晓晓这些话也说不出口。可二人经历过一场生死轮回,但觉所有的世俗观念都是狗屁。能活下来依然是上天眷顾,喜欢,就要大声说出来。 不对,不是上天眷顾。是皇太子,皇太子妙手回春才是。 “晓晓,谢谢你。”李守鑅温情脉脉的看着她。 袁晓晓展颜一笑,过去端起那碗热粥:“李哥哥,我来喂你。” ... 朱兴明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却高兴不起来,他看着身边的夏德超:“怎么回事,三百多名将士,为何只救活这么点人。这些庸医是干什么吃的,该拉出去打军棍!” 夏德超其实是知道原因的:“太子殿下,能救活一百七十余人已经是奇迹了。现如今军中都在流传,说太子殿下您是龙子转世,自有神灵保佑。这才用道法,救活了这么多将士的性命。这些将士们对殿下无不感激涕零,均表愿誓死效忠。” 这倒是有些大出朱兴明意料之外:“这也算奇迹?这么多将士,本宫记得他们的伤输血后应该能治愈的,为何都没挺过来。” 夏德超叹了口气:“这个,下官还是让军医过来,让他们跟殿下您详细说说吧。” 朱兴明点点头,半响,夏德超引着几个军医走了进来。几个军医见过了礼,其中那个姓陈的军医躬身道:“太子殿下,伤者大多死于感染。此外还有许多轻伤员,他们也是因伤口扩散而医之无效。军中伤者十难活一,殿下能救活这么多人,依然是华佗在世扁鹊复生了。” “伤口感染?那是细菌感染了,看起来,本宫得做一些青霉素了。嗯,盘尼西林。有了这些药,咱们的将士就能得救。” 朱兴明在那喃喃自语,几个军医又有些发蒙了。细菌,细菌是什么? 中医博大精深,不乏一些名医。只是各有所长,西医治不好的病症中医往往有奇效。反之,中医束手无策的,西医往往能治愈。 有个年长的军医,站出来拱手道:“太子殿下,您说的那个青什么素,是能医治将士们的伤毒之症么?” 古人并不知道什么是细菌,可他们能清楚的了解寒毒、热毒或者伤口感染需要如何对症下药。朱兴明说的这个什么青霉素盘尼西林的,他们虽然听不懂,但也隐约猜的到是专门用来治疗伤口感染的。 朱兴明大为欣喜,他点头道:“正是,你是哪位军医?” 那老者再次施礼:“小人是曹将军军中的郎中,小人叫赛天问。” 旁边的陈军医接口道:“太子殿下,赛郎中医术如神,在辽东人称赛华佗。就连洪总督的病,都是他治好的。” 能被称呼一声华佗的,定然是名医了。赛华佗,他能听懂自己表达的意思,可见是有两把刷子的。 赛华佗不但医术高超,还很谦虚:“在太子爷面前休得再提华佗二字,小人实是羞愧无地。” 朱兴明能救活这么多将士,赛华佗确实感到很羞愧。这时候再提起自己的外号,那是啪啪打脸了。 朱兴明却哈哈一笑:“赛神医不可过于自谦,本宫哪里懂得什么医术了。只不过略知一些西洋皮毛而已,论起医术,本宫可是一窍不通了。” 赛华佗一愣:“西洋?” 自知说漏了嘴的朱兴明一怔,随即岔开话题:“哦,本宫之前得到过一西洋传教士的指点,知道有一种药可医治伤员的伤毒。” 战争时期什么最珍贵,不同的人会有不同的见解,有人说黄金最珍贵,因为它是硬通货。 有人会说粮食,这个时候能吃饱比什么都重要,也有人认为武器是最重要的,毕竟打仗时有强大的武器,这是赢得战争的重要法宝。 实际上还有一样东西,便是药品。在二战时期,抗生素盘尼西林的横空出世,挽救了无数的生命,神至于扭转了二战盟军的战局。 这个药便是大家熟知的盘尼西林,也就是青霉素。这个药相信大家在各种影视剧中都看到过,为了盘尼西林无数人拼了命去夺,尤其是对于军队而言,盘尼西林更加的珍贵。 战争期间,盘尼西林曾比黄金贵。这种神奇的抗生素,可以挽救战场上无数伤兵的生命。若是大明有此神药,则如虎添翼。 这种药有多神奇呢,从制药公司批量生产青霉素,美国率先签订了青霉素的生产合同,得到这种药品之后,迅速扭转了盟国战局,拯救无数士兵生命,战争结束后青霉素得到了更加广泛地使用。 盘尼西林最贵的时候,一剂盘尼西林相当于二百克黄金的价格,即使到了盘尼西林已经普及到大众的时候,进入中国也高达十四块大洋。 它强大的杀菌能力,让受伤的士兵免于死亡,以前士兵受了伤死亡率非常高,有了盘尼西林则不一样了,抗生素可使95%以上由细菌感染而引起的疾病得到控制,它是当之无愧的神药。 只是,如何制作出这种神药来,朱兴明也是摸着石头过河。理论上,似乎制作这种抗生素很简单,然而实际操作起来,就会发现这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一件事。 制作出青霉素容易,若是大批量生产,能用于军事甚至于民间用途,则是任重而道远。 以大明王朝目前所拥有的技术,还有国力,这真的很难。几乎是,不可完成的任务。 第九十八章 成本 古人寿命普遍的低下,就是因为这些天灾人祸的原因。疾病,是最主要的原因。 若是来一场瘟疫,那真的就是十室九空。 打仗,义州城的许多将士,往往因为一个小小的伤口致命的,并不在少数。因为疾患肆虐而医疗水平落后的战乱时期,如果不幸被细菌侵染,大概率也就意味着死亡,哪怕最初只是不小心划伤了个小伤口。 有人说:二战中的三大发明—青霉素、蘑菇弹、雷达。 青霉素是抗菌素的一种,是指分子中含有青霉烷、能破坏细菌的细胞壁并在细菌细胞的繁殖期起杀菌作用的一类抗生素,是由青霉菌中提炼出的抗生素。蘑菇蛋威力巨大,日本战败依赖于此。雷达更不必说,用无线电的方法发现目标并测定它们的空间位置。 人们在发霉的甜瓜上发现高效菌种,并利用玉米浆发酵等技术,大幅提高了青霉素的产量,作为商品药出售的青霉素得以问世。 可朱兴明又是如何能造出这些东西来呢,这个时代甜瓜倒是比比皆是,可玉米尚未普及。 没有玉米,就用其它东西代替。因为抗生素太重要了,在古代这个生存率低下的时代,抗生素不但可以改变战场格局,甚至能救万千百姓生命。 赛华佗很上手,许多理论知识虽然他不太明白,可朱兴明一说其原理,他就懂了。 而陈郎中和其他几个军医则是一群榆木脑袋,朽木不可雕也了。尽管朱兴明跟他们解释了无数遍,抗生素与细菌感染的原理,他们还是一脸懵逼。认定了是邪毒,伤毒。 不管了,只要他们知道抗生素拿你能杀死这些伤口感染的细菌就行了。如何造出青霉素,这个也是需要实验。 青霉素的生产分为菌种发酵和提取精制两个步骤,如何使得菌种发酵这并不困难。因为青霉菌广泛分布于大自然。 朱兴明用的是山芋和米汤作为培养基,将产黄青霉菌接种到固体培养基上,在大概是二十五度左右的房间内下培养七到十天天,这个时候即可得到大量的青霉菌孢子培养物。 再用蒸馏水将孢子制成悬浮液继续培养,通过搅拌,在同时稍微提高点室内温度,然后将青霉菌培养液继续添加适量的培养基。 难的是青霉素的提取精制,必须将青霉素发酵液冷却,过滤。 首先加上菜籽油并搅拌,搅拌之后将精制培养液抽取出来。将大部分的不容性物质和脂容性物质去除。 然后,再将木炭磨成粉末,加入精制培养液,让炭吸收青霉素。将吸收了青霉素的炭放在分离管柱之类的容器内,以蒸馏水及酸性水洗净,然后用碱性水冲洗。那么分划出来的青霉素便会被分划在某个部分,浓缩再溶解出来,这就是分离管柱色层分离法。 看似简单,实则极其困难。首先成功率很低,十瓶溶液中,只能提取出一两瓶青霉素。 用蒸馏水清洗,然后注入用醋做成的酸性水,和用草灰煮成的碱性水注入,这时候在下方出口处加上过滤棉以减小流速。 按照这种方法,朱兴明做出来了。不过糟蹋的粮食也着实不少,可惜,感染的伤病员大多都没挺过来。 朱兴明有些懊恼,若是提前早就做出一些青霉素来,将士们的伤亡绝不会这么大。 “夏德超,怎么样了?” “回太子殿下,下官在城内找到两个伤毒感染的百姓,殿下或可在他们身上一试。” 朱兴明在让人寻找细菌感染者,城中有两个倒霉蛋。一个是杀猪的,只因手指被杀猪刀割破了一道小小的伤口,引起继发感染眼看不行了。 还有一个,也是被铁器划伤,二人都是细菌继发感染。郎中用过许多中药,皆无济于事。 朱兴明带着两瓶青霉素去的时候,这俩病人已经被判了死刑了。甚至于他们的家人,都已经为他们准备起后事来了。 几个军医被朱兴明抓了壮丁,这位神奇的小太子,给他们开辟了一个前所未见闻所未闻的医学新天地。尤其是赛华佗,对朱兴明简直是奉若神明。 两瓶青霉素,说实话朱兴明并不知道有没有效。很少,一瓶仅有拇指大小的剂量。 这东西需要做皮试的,朱兴明并没有做。反正死马当作活马医了,这俩人没有这药也是个死,所以做皮试的步骤直接被忽略掉。 打针,这些军医们也是大开眼界。其实朱兴明也是摸着石头过河,照着俩伤员的屁股就是一针。 “太子殿下,这,这就成了么?”赛华佗吃惊的问道。 朱兴明心里也没底,他插着腰,看着两个半死不活的病人:“应、应该成了吧。” 什么叫应该成了,这两个半死不活的家伙,你给他们屁股上打了这么两针,这能治好么。 从来只听说汤药调理,外敷治伤,还从没听说过要什么给人打针打屁股。 这俩邪毒入体的病人,这些军医自是束手无策的。说不定这小太子又会出人意料,将他们治愈也说不定。 “什,什么时候能有效果,殿下,这,这人。”陈郎中也是一脸好奇的问道。 “明日,若病情有起色,明日就能看得出来。”朱兴明依旧没什么底气的回道。 第二日,不幸的消息传来。朱慈烺给扎了两针的两个病人,其中一个当晚就死翘了。家人将尸首拉了回去,一路哭爹喊娘的回去安葬了。 幸运的消息传来,另外一个杀猪匠,他竟然奇迹般的好转了起来。按理说,他的病情比另一个要严重,可他活转了过来。 这个消息,让朱兴明大为兴奋。也就是说,两瓶青霉素中,有其中的一瓶是有效的。 赛华佗连请安都忘记了,大不敬的撞进了朱兴明房间,这才想起自己的失礼:“小人该死,小人无礼。太子殿下,活了,其中的一个病人活转了。” 为了等这俩病人消息,朱兴明也是一夜没睡好,听赛华佗来叫,慌忙起身道:“走,快带本宫去看看。” 朱兴明见到那个病人的时候,陈郎中他们几个军医正在给病人把脉。从众人的脸上的喜色来看,这人大概是死不了了。 可让朱兴明担忧的是,制作青霉素的成本,实在是太高太高了。这样的成本,根本不可能普及。 第九十九章 何去何从 就算是把整个京城的粮食都集中起来,做出来的青霉素也是剂量有限。如何改进提取方法,让这种神药变得廉价。目前朱兴明还没有什么好办法。 其实朱兴明研制的青霉素剂量很小,浓度也不高。可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足够了。 刚开始的时候,抗生素小小的剂量就可以起死回生。那时候的人对抗生素还没有免疫,小剂量就能获得意想不到的效果。 只是随着抗生素的滥用,细菌的耐药性也越来越强,最开始的小剂量到现代人剂量往往数倍才能达到效果。 朱兴明给这病人使用的,虽然浓度不高,却有着奇效。 “太子殿下,此人病情大为好转,体内邪毒也在减退,想来是此药有作用了。”陈郎中喜滋滋的说道。 “细菌,细菌,本宫跟你说了这是细菌感染,不是什么邪毒。”朱兴明矫正他。 陈郎中才不管你是不是细菌还是邪毒,对他来说能救活这个病人,就说明这神药有用。 赛华佗却是有些担心的问道:“太子殿下,此药需用针管注入体内。然刺针如此之细,居然还是内有中空,如此奇技银敲之物甚是难寻,怕是咱大明找不出这样的东西来代替。” 赛华佗说的是针管,不夸张的说,别说是整个大明,就算是整个全世界,也只有朱兴明急救包里的两根针管。 若想要把药物注入人体,没有针头和针管,那也是望洋兴叹。 “这个嘛,可以用细竹枝消尖,用防火水龙的原理,这个还用本宫教么。你们几个庸医,榆木脑袋。” 这几日,包括赛华佗在内,都习惯了挨这位皇太子的骂。 开始他们个个义愤填膺,觉得你一个小小的孩童能知道个什么,只是碍于你是太子的面子不敢辩驳而已。 现在,他们却是心甘情愿的挨骂,他们觉着这个小太子确实是厉害。 针筒制作并不难,只不过竹签式的针头令人望而生畏罢了。这么粗的针头,给猪打针可以。但人若是到了危机时刻,只要能救命,谁还在乎这些。 朱兴明对于青霉素的应用还是不满意,通过这种土办法,制作出来的青霉素药效极其不稳定。有可能成功,也有可能失败。 究根结底,还是因为在提纯方面出了问题,因为达不到提纯的浓度,实验往往以失败而告终。 如何使得青霉素能达到标准,那就是再次的提纯。把提纯的过程再进行一遍,这个时候的青霉素浓度已经达到要求了。不过这是个繁琐的过程,朱兴明废了几百斤的粮食,才提纯出来一些浓度达标的青霉素试剂来。 不过这一切对于救人命来说,都是值得的。至少赛华佗他们几个军医,已经掌握了输血还有青霉素提纯技术。 这些技术,将来都是大明的希望。辽东事宜基本结束了,满清被打的大败亏输,黄台吉生死未卜。清兵伤亡惨重,短时间内清兵无力再战。辽东,暂时安全了。 而国内的矛盾更加尖锐,农民军更是此起彼伏。朝纲败坏、贪腐横行,这些,都需要朱兴明来处理。 所以,朱兴明准备回京。等崇祯皇帝给辽东将士的赏银一到,朱兴明吩咐好洪承畴做好边关防御,他就可以班师回京了。 将养了半个多月,黄台吉终于醒过来了。只是,醒过来的黄台吉目光呆滞,时不常的望着南方发呆。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败。黄台吉加倍想不明白的是,明军是怎么做到让炮弹爆炸的。 这简直是让大炮实现了质的飞跃,将来明军用这种大炮对付清兵,谁能抵挡。这种开山裂石的威力,一死一大片的。 再厚的甲胄,再坚固的盾牌,在这种开花弹面前都是纸糊的一样脆弱。想着想着,黄台吉大口的吐着鲜血。 “太医,快去请太医!”陪同在黄台吉身边的庄妃大喊道。 庄妃何人,就是康熙的皇祖母,后来的孝庄太后。传说中大玉儿的原型,这女人很不简单。将来,她是朱兴明的劲敌。 太医们火急火燎,他们比谁都激动。黄台吉没死,他们不必再殉葬。 只是,醒过来的黄台吉无论如何也想不通。积郁成疾的他口鼻直喷鲜血,却迟迟找不出病根。 太医们手忙脚乱,上来就要给黄台吉搭脉。黄台吉大怒,一把将太医甩开:“滚出去,朕没病!” 太医们吓得噤若寒蝉,庄妃跪了下来:“皇上,皇上龙体要紧,您是我们大清的希望。皇上的龙体容不得半点闪失,还是让太医跟您瞧瞧吧。” 黄台吉失魂落魄,这次他没有拒绝。只是,豆大的泪水从眼角滑过,他又哭了。 当年黄台吉的先父努尔哈赤以七大恨”祭告天地,宣布不承认与明朝的附属关系,起兵反明。 起兵反明以来,满清逐渐壮大,在与明军的历次战斗中,他们从未遭受过如此的溃败。 这一战,清军精锐损失殆尽。许多随军的文臣武将被杀,短时间内,黄台吉无力再战。 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英雄一世,最后却败在了一个无知小儿的明太子手里。 洪承畴大军凯旋,松锦防线的明军一片欢腾。来自于北边建奴的威胁终于消除了,边关暂时太平了。 八百里加急书信,就连这驿卒也显得格外兴奋。此时的一名来自松山的驿卒,正一路快马加鞭往紫禁城急奔。 崇祯皇帝是急得抓心挠肝,他担心的不止是辽东的局势,还有自己儿子的安危。 建奴扣边,义州城被围,可见崇祯内心是多么的煎熬。为什么,为什么倒霉的事总让朕遇上。 在义州城的,那可是朕的皇儿啊。为了不让周皇后担心,崇祯皇帝只好命人欺骗着周皇后,说朱兴明在边境安全得很。 可这种事有这么能瞒得住,能瞒得了一时,岂能永远瞒下去么。 周皇后也隐隐感觉出来了,朱兴明绝没有他们口中说的那样平安。这些会同馆的官员越是说的天花乱坠,证明越有问题。 所以周皇后决定亲自到乾清宫,找崇祯问明真相。到底儿子在边关怎么样了,是不是有什么危险。 乾清宫外,周皇后故意没让太监宣召。她来到乾清宫殿外,却听的此时得崇祯正在发怒。 “太子在义州被建奴围困,他洪承畴为什么不去营救!” 此时的崇祯皇帝焦虑万分,无论如何,也不能拿太子的性命去做诱饵。太子有个三长两短,大明将何去何从。 第一百章 绝色倾城 崇祯是激烈的,他说文臣皆可杀。这句话未免过激了些,实际上很多臣子,着实也是该死。 朝中吏政昏暗,多趋炎附势之徒。像是刚直不阿的清流支柱,已经是越来越少了。 虽然武将有些还算不错,但也无济于事。大明朝的文官,把喷子的技术发挥到了极致。皇帝暴怒,总有几个马屁精善于且乐此不疲的火上浇油。 兵部尚书陈新甲,沮丧着脸站了出来:“万岁爷,张若麟去辽东监军,这洪总督居然胆大包天,就张若麟下了大狱。” 崇祯一惊:“为何洪承畴为何拒不发兵,他不知道义州围城么。” “万岁啊,就是因为洪总督知道建奴围困义州,就是知道皇太子凶险,可他就是不肯发兵,洪承畴其心可诛!”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 陈新甲正嚷嚷着,外面响起宫人的叫喊声,原来是周皇后,趴在殿门外听到了乾清宫内的谈话。 崇祯也是一惊,慌忙带人走了出去。然后他便看到晕倒在地的周皇后,崇祯大怒,对殿外的侍卫吼道:“该死的东西,为何不通报!” 侍卫吓得慌忙跪地:“回万岁的话,皇后娘娘、娘娘懿旨不让、不让惊扰万岁。” 崇祯猛地明白了,在他们适才在乾清宫内谈话的时候,周皇后在乾清宫殿外都听的清清楚楚。也就是说,她已经知道了朱兴明遇到了危险。 母子连心,之前在得知朱兴明遇险的时候,周皇后大病了一场。这次情况更是危机,宫人们扶起渐渐清醒的周皇后。 周皇后挣扎着走了过去,满脸焦急的拽着崇祯的衣角:“万岁,救救皇儿,救救皇儿!” 崇祯更增恼怒:“洪承畴,给朕下诏书,速调辽东八部总兵,火速支援义州。胆敢抗旨者,极刑!” 崇祯急了,毕竟是自己的亲儿子。还是国之储君,就算是不惜一切代价,也得把义州城的朱兴明救出来。 虽然崇祯知道,这明明是个陷阱。建奴围城,就是想困住朱兴明,以图歼灭辽东明军的力量。 可明军和建奴早晚都得有一场大仗,与其坐以待毙,倒不如直接拼了,说不定还能一鼓作气击溃建奴,救回朱兴明。 “报!辽东急报,辽东急报!” 会同馆的驿卒,飞一般的在皇宫急奔。对于边关急报,可以在紫禁城一路畅行无阻,甚至可以直达御前。 看到驿卒奔至乾清宫门前,崇祯皇帝心中咯噔一下。 因为他发现,驿卒手里举着的,是红旗。 边关战事,一般会同馆的规矩是举红旗的时候代表大捷,黑旗代表的是败仗。 崇祯浑身一震,红旗代表着-胜仗!这怎么会,难道说是会同馆弄错了么。 但接下来,驿卒嘹亮的喊声在紫禁城内回荡:“大捷,大捷!边关大捷!……” 整个皇宫大震! 所有人,上到九五之尊的崇祯皇帝,下到宫内的一个低级太监。他们都知道建奴猛如虎,明军仅限于自保。 为什么辽东军饷一直居高不下,为什么崇祯举国之力还是让辽东的明军处处受制于人。因为能打败建奴,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可如今,真真切切的出现了。 辽东大捷,建奴溃败。重要的,最重要的,黄台吉生死不明。 乾清宫内,崇祯看着边关洪承畴的奏报,他的眼睛越睁越大呼吸越来越快。到最后,他惊喜的一拍桌子仰天大笑:“哈哈哈……” 周皇后更是惊魂未定,她凑到崇祯御桌跟前,看着来自于辽东的这份战报。 战报内容急尽详细,那是来自于洪承畴的亲笔。 洪承畴是个极其聪明的人,能做到蓟辽总督的他除了有着极高的军事素质,在官场上也是左右逢源。 义州大捷,洪承畴把所有的功劳全部推给了朱兴明身上。 包括修建义州城,包括朱兴明各种妙计。甚至于,包括洪承畴从开始的不解甚至处处针对皇太子,都如实的告诉了崇祯。 奏报中,洪承畴把自己贬低的一无是处。所有的功劳,所有的一切胜利,都是皇太子殿下的。 因为洪承畴知道,义州大捷。这种事吹捧皇太子比自己邀功要好的多。 把所有的功劳都推给皇太子,可谓是一举多得。在崇祯眼里你居功自谦,在皇太子眼里你识时务。将来太子登基,必然会感激你洪承畴会办事。 果然,崇祯一见之下是又惊又喜。这孩子,居然有如此妙计。 嗯?崇祯皇帝眼里,朱兴明终于不再是逆子,而是成了这孩子了。 没错,击溃建奴,朱兴明可谓建了不世之功。没有了边关建奴之忧,崇祯皇帝便可以专心对付国内的反贼势力了。 一直以来,辽东局势都如一把悬挂在大明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因为你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落下来。 崇祯必须拿出大明大半的国力来对付辽东局势,对国内局势就有些有心无力了,这才终于闹得反贼愈发猖獗。 如今好了,黄台吉被打的生死未卜,至少两三年之内满清再也无力南下。 这个时候的崇祯,就可以专心致志的对付国内的反抗实力。凭这一点,朱兴明可谓居功至伟。 “皇后,这次朕可是没有骗你。你看看清楚了,这是洪承畴给真的边关捷报。上面可还写着,皇儿已经在回京的路上了。从这捷报的时日来看,皇儿最多半个月就能回京了。” 笑容终于也出现在周皇后的脸上:“谢天谢地,皇儿平安无事就好。” 作为一个母亲,周皇后并不在乎边关战报如何,而是儿子的安危才是第一位的。 然而,人有旦夕祸福,月有阴晴圆缺。人生不如意事常有八九,不是你觉得没事,就真的没事了。 朱兴明是平安德胜归来了,但周皇后的女儿,却出大事了。 朱兴明一母同胞的亲妹妹,周皇后的女儿坤兴公主突然病了。 坤兴公主是谁,她就是大名鼎鼎的长平公主,影视小说中的独臂神尼。 坤兴公主朱媺娖,比朱兴明小一岁。这位年纪轻轻的公主肤色白皙,一双漆黑的大眼睛如星光般晶亮,年纪虽幼,却是秀丽绝伦,气质高雅至极。 所有京城的人都知道这位小公主的美貌,见过坤兴公主的人都说,这是一位集美貌与气质与一身的仙子。 崇祯皇帝和周皇后夫妻二人都是面相英俊美貌,朱兴明长得也是玉树临风,这个妹妹更是倾国倾城。 第一百零一章 苍白 朱兴明也是来到这个世界后才知道,很多事情都错了。大明王朝是不称呼皇上的,皇上是满清的称呼。 还有自己这个妹妹,大明王朝册封的是坤兴公主。 长平公主是后来满清给她的谥号,实际上在大明朝朱媺娖的封号是坤兴公主。 媺娖,当初崇祯给她起这个名字意为美好,修整的意思。 此时的坤兴公主朱媺娖却脸色苍白,不住地咳嗽。虽说是太医用过了药,然丝毫没有任何起色。 就在崇祯皇帝和周皇后为自己的儿子平安归来而高兴的时候,当头一盆冷水再次浇了上来。 一宫人匆匆忙忙的奔了过来:“皇爷,娘娘,公主殿下、公主殿下的病情更严重了。适才,适才殿下竟开始咳血,皇爷、娘娘,您快去看看吧。” 崇祯和周皇后同时大惊,二人急奔出乾清宫,路上周皇后脚步匆匆:“请过太医没有。” 跟在身后的那个宫女几乎是小跑着跟了上去:“回娘娘的话,奴婢已经去请过太医了。” 崇祯冷“哼”一声:“这些庸医,连个小小的风寒都治不好,朕要他们有何用!” 古人寿命极短,这个时代的人平均寿命只有三十多岁。 这里的三十多岁不是说基本上人活到三十多就死翘翘了,这里指的是平均寿命。或到七八十岁的老人大有所在,但是幼年夭折的更是比比皆是。 像是一个小小的伤风感冒,一个小小的炎症,到最后都会越拖越严重,以至于伤重不治。 而朱媺娖就是因为受到风寒入体,体质强的人能扛过去,或者说是用几副中药就能治愈。 但有的人,则会愈发严重。其实,说白了坤兴公主朱媺娖开始只是普通的细菌性感冒,因为体质差或者别的原因,进而引发成为细菌性肺炎感染。 一旦转为肺炎,能不能治愈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偏偏这坤兴公主太医用尽办法,可病情还是一天天的加重。 剧烈的咳嗽,加上持续的高烧不退。使得坤兴公主愈发的憔悴,适才她因为剧烈的咳嗽,居然咳出了血,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女儿,女儿,你怎么样了?”坤兴公主寝宫内,周皇后急匆匆的奔进屋子,坐在床头上紧紧抓着女儿的手。 “母后,”朱媺娖缓缓的睁开眼,有气无力的指了指胸口:“咳咳,母后,咳咳、我,我好难受。” 此时的太医们抱着药箱急匆匆的赶了过来,看到一脸阴沉的崇祯皇帝,太医们不禁自的打了个寒颤。 终究是做母亲的心细,周皇后摸了摸女儿的额头,触手滚烫:“你们这些太医干什么吃的,公主烧成这个样子,为何还不开药!” “回娘娘的话,臣等开了药方,奈何公主喝不下去啊。每次公主吃完药都会呕吐出来,公主咳症太过严重,非汤药所能及也。” 确实如此,此时的朱媺娖咳得厉害。连呼吸都有气无力,苍白的脸色因为剧烈的咳嗽还有持续不退的高烧,导致她的双颊呈现出一种病态的嫣红。 这让太医们心惊肉跳,这不是什么好兆头。照这个情况发展下去,公主殿下怕是挨不了几天了。 可没有一个太医敢说这话,公主是崇祯皇帝和周皇后的心尖肉。如是此时跟他们说公主恐伤重难治,鬼知道暴怒之下的崇祯,会对这些太医干出什么事来。 “公主若是治不好,朕决不饶你。张贴皇榜,若有能医治公主寒症者,封万户侯,赏金万两。” 既然宫中的庸医治不好,只能寻求民间郎中了。毕竟能人异士所在多有,说不定就有人能治好公主的病呢。 皇榜很快张贴出去,可没有一个人敢去揭皇榜。 因为皇榜上,早已将公主的病情、医药情况写的清清楚楚。但凡略懂医药知识的人都知道,这公主怕是时日无多了。 给皇家公主治病,这是个杀头风险的活儿。治好了还好说,医治不好那可会脑袋搬家的。 是以,皇榜张贴出去三日了,京城竟无一人敢去揭榜。 而坤兴公主朱媺娖的病症,几已经到了油尽灯枯之际。 看着病榻上奄奄一息的坤兴公主,周皇后在一旁泣不成声。崇祯冷着脸,下面的几个太医跪在地上,吓得瑟瑟发抖。 可崇祯毕竟算不上是个暴君,虽然坤兴公主病危,他却并没有真的去怪罪几个太医,崇祯只是恼怒的摆摆手:“都滚下去吧!” 几个太医如临大赦,正准备屁滚尿流的退下。这个时候,宫人来报:“报,万岁爷,有人揭榜了,揭榜了!” 崇祯大喜:“哦,是何人,快请到宫里来。” 然而接下来,宫人的话又让崇祯脸上的笑容登时僵住。 “回万岁爷的话,是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回京了,看到皇榜就给揭下来了。” 朱兴明? 此时的崇祯皇帝和周皇后二人互相对视一眼,均是喜忧参半。 喜的是朱兴明终于平安回来了,还立了这么大的一个泼天大功。忧的是坤兴公主的病情,而朱兴明想来是过于担心妹妹,激动之下撕了皇榜吧。 果然,大概不到半个时辰,朱兴明风风火火的回宫了。 “妹妹,我妹妹呢,她怎么样了!” 一听说自己的妹妹重病,朱兴明疯了一样从城内奔了回来。 等他看到病榻上奄奄一息的朱媺娖,还有一旁伤心欲绝的崇祯和周皇后。朱兴明不由得大惊,他急奔到床前握着妹妹的手:“妹妹,妹妹,我是哥哥。” 朱媺娖的病情危急,崇祯居然没有机会细问儿子辽东事宜。只见朱兴明紧紧抓着妹妹的手,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坤兴公主朱媺娖,那可是全家人的掌上明珠。崇祯皇帝疼着,周皇后爱着,朱兴明宠着。这位美貌无双的公主,自一出生就受尽万般宠爱于一身。 原本之前高烧不退的朱媺娖,此时却变得手脚冰凉。她已经咳的没有了力气,听到朱兴明的声音,幽幽的睁开眼轻轻的叫了一声:“哥哥,你回来了。” 这一出声,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然后,她的额头再次的滚烫起来。 几个宫女急得慌忙又拿湿毛巾放在她额头上降温,朱兴明已经看到皇榜上关于妹妹病情的介绍。 “孟繁超,拿本宫背包来!” 关键时刻,还是得自己来救命。幸亏自己赶来的及时,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第一百零二章 希望 辽东之行击败了建奴,医治好了大量的伤员。同时,因祸得福的朱兴明,研制出来了青霉素。 这种保命的神药,那是得必须随时携带的。三灾六祸的,谁也不知道哪天会不会用的上。这次朱兴明回京,当真是机缘巧合。 身为朱兴明身边暗卫的孟樊超,急忙把朱兴明的背包送上。青霉素,朱兴明此时的手里还有两瓶。这两瓶青霉素是经过两次的提炼,纯度已经完全达到了药效。 急救包里还有两只针管,关键时刻,这些药真的能救命。朱兴明信心满满,他对乾宁宫殿内的众人说道:“你们都退下。” 打针,坤兴公主毕竟是个女孩子,需要避讳的。宫里的那些宫人们纷纷施礼退下,崇祯却还是心有疑虑:“皇儿,你做什么。”、 暗卫孟樊超大着胆子回了一句:“回皇爷的话,太子殿下在辽东救活了无数伤员的性命。即便是华佗在世,扁鹊复生也难望其项背。皇爷放心,殿下一定能治好公主的。” 崇祯一脸的莫名其妙,而孟樊超早已识趣的退了下去。乾宁宫内,只有朱兴明一家人。 烛光摇曳之下,坤兴公主的脸色更增苍白。朱兴明心疼的摸了摸妹妹的额头,他苦笑了一声:“妹妹别怕,哥哥会治好你的。” 按照历史的走向来说,朱媺娖应该不会有事。还是难道说这个平行世界因为自己的到来而改变了走向,不管怎么说,朱兴明不敢冒这个险,眼睁睁的看着妹妹受苦。 但青霉素也是有风险的,果然皮试过敏者,会死人的。 “妹妹,伸出胳膊来,哥哥要给你刺针。别害怕,不会很痛的。” 说完,朱兴明打开瓷瓶。用另一支没有开启过的针管,从瓷瓶里抽取了些许的青霉素溶液。他挽起妹妹的胳膊,往朱媺娖如莲藕般白皙的手腕刺了下去。 这下连周皇后都吓了一跳:“住手!”说完她扑到女儿的跟前,惊疑的看着朱兴明:“皇儿,你从那里学到的这些妖蛊之术。旁门邪道,你想害死你妹妹么!” “母后,你要相信孩儿,孩儿真的能治好妹妹。” 若非眼前站着的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周皇后大怒之下早就着人拉出去乱棍打死了。针灸之术尚且情有可原,把这些鬼知道什么玩意儿的东西注入人体,这不是要杀人么。 朱兴明这孩子年幼无知,怕不是被关外某个庸医害了。相信这些旁门左道的害人之术吧,宫中太医都束手无策,他竟然敢用这杀人的手法去给自己的亲妹妹治病。 崇祯虽然也惊魂未定,可他还是选择相信朱兴明:“皇后且稍待,皇儿,你有把握么。” 朱兴明郑重的点点头:“父皇放心,辽东边关将士的病,就是孩儿治的。” 崇祯相信了,奏报中洪承畴说的清清楚楚。不由得他崇祯不相信,。 不可一世,屡战屡胜的建奴,数十年来一直为大明边关之患的建奴,居然折在了朱兴明手里。所以,尽管崇祯皇帝一脸的疑虑,可他还是选择相信儿子。 周皇后却不相信,她不是不相信儿子,而是怕儿子被妖人蛊惑而不自知,她不禁无助的看着崇祯:“万岁。” 崇祯轻轻的摇摇头:“算了,让皇儿治吧。” 其实崇祯皇帝更知道,太医都已经束手无策了。与其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女儿受罪,倒还不如冒险一试。 “父皇,母后,你、咳咳、你们别争了,咳咳、我、我相信、相信哥哥...”病榻上,脸色苍白的朱媺娖,用尽力气说道。 朱兴明欣慰的冲她微微一笑,示意她不必担心。朱媺娖也回之一笑,当真如娇花绽放,美艳无铸。 这是史上最美丽最温柔的一个公主,可惜生不逢时。崇祯皇帝怕国破之后女儿遭遇反贼凌辱,含泪挥剑斩断了女儿一只手臂。她便是历史上那个长相美艳,却一生凄苦的长平公主... 但如今朱兴明穿越到了这里,这一切就绝不会再重演! 朱兴明握着针管的手微微颤抖,万一妹妹青霉素过敏,那可真就是回天乏术了。他小心翼翼的,将针头刺进妹妹的手腕,将一点点的药物注入了进去。 朱媺娖只是微微的皱了皱眉头,并没有喊出声。旁边的周皇后却看得心惊肉跳,她死死的抓着崇祯的手,指甲都嵌入了崇祯手背的肉里。 崇祯只好轻拍着周皇后的后背,柔声安慰道:“列祖列宗庇佑,上天眷顾。咱们一家人平平安安,不会有事的。” 如果说之前是周皇后和崇祯紧张,现在却换成了朱兴明心惊肉跳。可千万千万,妹妹不要青霉素过敏。 素来不信鬼神的朱慈烺,此时的心中也不禁在暗暗祈祷:神灵保佑,保佑我妹妹一定要平安无事... 为什么朱兴明如此惊恐,青霉素过敏的根源在于药物品质不纯,其中所含青霉烯酸、青霉噻唑等是主要的致敏原,高品质青霉素是可以不作皮试的。 而他只是用土办法制作出来的青霉素溶液,能保持浓度就不错了,品质肯定达不到精纯。 再者说,这皮试溶液到底能不能有用朱兴明其实也是没底的。皮试溶液需要青霉素加入一定比例的生理盐水,这个比例仅靠主观判断是很难做出来的。这个皮试,朱兴明不过是寻求的心理安慰罢了。 还好,朱媺娖的手臂并没有出现过敏反应。可没有过敏反应不代表真的不过敏,朱兴明还是有些提心吊胆。他一咬牙,紧张的从瓷瓶中抽取了半管的溶液。 “妹妹,这次我要加大药量了,你忍着点。你趴下身子,别怕痛。母后,您来帮帮忙。” 母子二人都是心惊胆战,朱兴明苦口婆心才劝住周皇后同意打了这一针。 至于最终的效果如何,那只能和辽东那些伤员一样,听天由命了。 不过朱兴明有这个自信,药物的药效问题不大。那么,妹子的病情就有希望。 第一百零三章 事在人为 事在人为,朱兴明始终都相信人间有正道。他能来到这个世界,就要完成属于自己的那份使命。 如今有了青霉素,朱兴明对于妹子的担心就少了些。 在从未出现过抗生素的时代,青霉素的药效真的堪称奇迹。第二日,朱媺娖的病情神奇的减轻了。 虽然依旧是咳嗽,烧退了大半,而且精神了许多。更重要的是,她脸上的血色,终于渐渐地恢复了起来。 崇祯皇帝和周皇后夫妻二人几乎是小跑着过来的,二人早就听宫人传报,公主殿下的病情大有起色。 “女儿,我的好女儿!”一进门,周皇后就激动的扑过去,将朱媺娖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此时的朱媺娖已经能够坐起身,她轻轻的咳嗽着,偎依在母亲的怀里温柔的叫了一声:“母后。” 崇祯皇帝的脸上,终于也露出了欣喜的笑容。他心中一块石头,重重的落了地:“兴明呢?” 就连旁边宫女的脸上,都露出了欣喜的笑容:“回皇爷,太子殿下在东厢房配置药物呢。” 青霉素显奇效,这是朱兴明最兴奋的。自己的妹妹被从鬼门关拉了回来,证明这药愈发的神奇了。将来,这可是活人无数的。 他在研究,如何使得青霉素的提炼更加高效。崇祯皇帝没让人通报,而是不请自来的去了东厢房。 屋子里摆满了瓶瓶罐罐,朱兴明显得很忙碌,桌子上画满了草纸。崇祯拿起一张草纸来,上面全是一些鬼画符的符号,他一个字都看不懂。 正在调配药剂的朱兴明愕然回头,发现了崇祯:“父皇,儿臣在给妹妹配置一瓶枇杷糖浆。喝了之后,妹妹的咳嗽就会轻好多的。” 虽然自己是富有四海的皇帝,崇祯却有了一种刘姥姥逛大观园的感觉:“皇儿,这些东西,你、你是怎么做出来的?” 唉,这又需要解释。朱兴明最烦的,就是没完没了的这些解释。解释的多了,他干脆避而不谈,顾左右而言他。 “父皇,糖浆配置好了,我去喂给妹妹喝去。” 整个皇宫上下,都把这位小公主宠上了天去。朱媺娖不喜欢苦苦的汤药,朱兴明就亲手给她熬制川贝枇杷糖浆。 他先是把干枇杷花、干枇杷叶洗净,冷水入锅后煮沸。转小火,煮上三个时辰,然后过滤出枇杷水。 枇杷取肉后,用石臼砸成果泥。混合果泥和枇杷水。煮沸后转中火,下老冰糖融化。再转小火,下川贝粉搅匀。 朱兴明将这碗浓稠的川贝枇杷糖浆端过去的时候,汤药不再有浓浓的药味,取而代之的,是带着些许焦糖的甘甜味道。 “妹妹,你不爱吃苦药。尝尝哥哥给你熬制的糖浆,这个一点儿也不苦。你喝了,咳嗽很快就好了。”朱兴明欣喜的将糖浆端到了妹妹床前。 此时的周皇后满脸惊喜,她疼爱的摸着女儿的头发,更是惊喜的看着儿子:“你救了妹妹的命。” “我不要,哥哥你又骗我,就算是加了饴糖肯定也是苦的,我不喝。”朱媺娖撒娇的躲在母亲的怀里。 此时的崇祯皇帝也跟着走了过去,看着一家人的其乐融融,崇祯皇帝的内心,终于也有了丝丝的甜蜜。 “哥哥什么时候骗过你,你尝尝,先喝一小口看看哥哥有没有骗你。”朱兴明小心翼翼的用调羹送到了妹妹的嘴边。 朱媺娖犹豫了一下,张开小口轻轻的尝了一点。周皇后有些担心起来,这个宝贝女儿若是觉得苦,肯定是不会喝的。 谁知接下来的朱媺娖笑颜如花:“哇,真的甜甜的,母亲,这药一点儿都不苦。” 周皇后欣喜的接过朱兴明手里的汤碗:“既然不苦,那就把它都喝了。” 朱兴明洋洋得意:“那是,你哥哥我做出来的神药,自然是一点儿都不苦的。” 不管怎么说,坤兴公主的性命算是从死神手里夺回来了。看着日渐好转的女儿,崇祯皇帝脸上也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周皇后在小心翼翼的伺候着女儿吃药,此时的崇祯突然转过头:“皇儿,你随朕来。” 二人有政务要谈,正好朱兴明也有事要找父亲,于是点点头。父子二人,一前一后往乾清宫而去。 在去往乾清宫的回廊里,崇祯皇帝说道:“皇儿,你把辽东事宜,原原本本的跟朕再说一遍。” 虽然洪承畴的奏疏里已经将事件经过说的明白了,可那份奏疏里把朱兴明过于夸大。似乎整个辽东大战,全靠朱兴明指挥有方。如有神助的朱兴明,如那万军阵中摇着羽毛扇的诸葛亮。 崇祯想知道的,是真实战况的内情。 朱兴明只好实言以告:“父皇,此次得胜实属侥幸。是儿臣打了黄台吉一个措手不及,用大炮炸伤了黄台吉,这才让洪承畴带援兵将他们打至溃败。” 崇祯点点头:“这个朕知道,朕想问的是,建奴战斗力如何?” 朱兴明想了想,沉声说道:“可怕。” 可怕,崇祯暗暗心惊。能用‘可怕’来形容对方的战斗力,可见这建奴有多难对付:“你说说,怎样的可怕。” “父皇,即便是黄台吉被大炮轰击生死未卜的情况下,建奴的军队建制依旧不见慌乱。义州城中的曹变蛟和李守鑅连冲数次,建奴只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可很快他们就阻止起防御队形,甚至于开始反扑。若非洪承畴及时赶到,儿臣绝无战胜可言。而且建奴的单兵战斗力惊人,咱们明军往往十个围攻一个,还屡屡被他们逃脱。更重要的是,那些女真人的骑射技术更为恐怖,他们能在一边溃逃一边弯弓回箭,射杀追击他们的将士。此次若非黄台吉重伤,即便是洪承畴来援,胜负依旧是尚未可知。” 崇祯皇帝倒吸一口凉气,这建奴战斗力恐怖如斯。大明朝将士的战斗力,真的如此羸弱不堪么。三两年之内,建奴是无力南下了。可是,三两年之后呢,若是给了建奴喘息时间呢? 还好,只听朱兴明继续说道:“父皇,建奴战斗力恐怖,也是咱们明军将士散乱。整顿军队,使之成为一支常胜之师迫在眉睫。儿臣以为,兵贵精不贵多。咱们现如今最该做的,是如何平定国内反贼,然后训练士族,提升将士的士气。” 崇祯皇帝点点头:“朕明白了。” “父皇,儿臣想查一个人。” “谁?” “吏部主事柴德祐。” 一个吏部主事,崇祯皇帝是不怎么放在心上的。不过既然儿子这么问了,他只是看了朱兴明一眼。 第一百零四章 查案 既然回到京城了,那么查处贪官这件事,就得再次提上日程了。杀贪官,必须用重典。然后,就是对付那些流寇。流寇之乱,才最是让人头疼的。 朱兴明只是个太子,虽然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可要贸然动一个朝臣,还是得皇帝点头。 崇祯一愣:“吏部主事柴德祐,他所犯何事?” 朱兴明冷冷的说道:“此人在滦平任县令期间,大肆敛财、搜刮民脂民膏、冤杀百姓,儿臣在去往辽东的路上,遇一流寇。她的丈夫,就是被柴德祐活活逼死,这才无奈在山上落了草。儿臣已将此人收编至东宫卫,儿臣答应过她,回京之后,定为她主持公道。” 崇祯皱了皱眉:“柴德祐,此人任职期间倒无大过,此事可当真?” “儿臣会查清楚的。” 崇祯点点头,没有再问。 朱兴明却继续问道:“父皇,若是查实此人,该当如何处置。” 对于这种事,崇祯也是毫不手软:“剥皮萱草,以儆效尤!” 吏部主事,柴德祐。于崇祯三年任滦平县县令。雌斑鸠韩三娘,丈夫王大春仅仅就因为欠了八十钱的租子,被衙门的人抓去活活打死。而罪魁祸首,正是这柴德祐。 崇祯又问了朱兴明一些辽东事宜,朱兴明一一作答。让崇祯皇帝震惊的是,原来洪承畴的奏疏中并未夸大,这么说义州大捷,完全就是儿子一手主导的啊。 “皇儿,你是如何得知黄台吉会去义州的,你又是如何做出这红夷大炮开花弹的呢。面对建奴,你又怎知定能胜他。若是战败,岂非凶险。” 一连串的问号,使得朱兴明实不知该如何作答。他先是愣了一下,并未回答崇祯的所有问题,只是淡淡的道:“儿臣是大明的太子,咱们大明没有后退的太子。儿臣没有把握能胜黄台吉,然辽东之事不平,则京城难安。” 崇祯甚是感动,大明的皇帝或许奇葩的不少。可向来都极有骨气,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什么求和、称臣、割地、和亲、赔款的,那都是绝无可能的事。 朱兴明小小年纪,居然有这份硬气,崇祯皇帝甚是欣慰:“朕知道了。” “父皇,下旨减赋吧。”朱兴明突然说道。 崇祯一愣:“什、什么?” “减赋啊,唯有减赋方可与民生息。唯有减赋,才能使得这些反贼难成气候。百姓有地种有饭吃,是没有人会造反的。” 这似乎是个三岁小儿的问题,崇祯当然知道这其中利弊。可一旦减赋,国家这个庞大的机器如何运转。 国库空虚,早已见底了。现在捞的这点银子,不过是将死之人最后的吊命汤。贪官总有杀完的一天,再说了,查的贪官太多,容易引起朝局动荡。 朱兴明只动了魏藻德等三个人,没有敢对其他狗官动手,也是怕牵一发而动全身。最后无奈,只好把国丈周奎推出来,隔这一只羊身上薅羊毛,薅的周奎是欲仙欲死。 崇祯皇帝叹了口气,他摸了摸朱兴明的头:“朕有朕的难处,等你长大了,你坐上朕的位置,你再给百姓减赋吧。这恶人朕做了,将来你一定要做一个仁德贤君。” 朱兴明想说什么,可看着一脸憔悴的崇祯,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他本来想说搞钱的事交给我,但现在八字还没一撇,此时让父皇减赋,确实是言之过早了些。 崇祯正直壮年,可两鬓已经出现丝丝白发了。朱兴明心中一痛,慌忙岔开话题:“父皇,咱们多做一些开花弹,建奴就更不敢窥伺辽东了。” 崇祯思绪似乎不在这里,他甚至忘了问朱兴明开花弹是怎么做出来的。他只是摸了摸朱兴明的头,一脸疼爱的说道:“朕还有些政务需要处理,你回你母后那里去吧。这次娖儿的病,可多亏与你了。” 朱兴明并没有回乾宁宫,而是去了北镇抚司。千户夏德超和李浩在辽东立了大功,为锦衣卫也争了光。 骆养性的脸上也有面子,看到朱兴明前来,不由得欣喜交集:“太子殿下,下官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将城中大小官员都摸了个遍。这不查不要紧,一查当真是触目惊心啊。整个北京城,屁股干净的官员可以说是寥寥无几。真要抓他们,一个都跑不了。” 去辽东的时候,朱兴明就已经吩咐骆养性,盯住京城的官员。搜集他们贪赃枉法的证据,但不可打草惊蛇。待得本宫回来,一切再做决断。 不得不说,锦衣卫的办事效率确实高效。为了在太子爷面前好好表现表现自己,骆养性可以说是费劲了力气。还好,事情总算办的不错。这一查之下,把他自己都吓了一大跳。 单单是京城这些朝官们贪污所得,足以顶的上国库十几年的收入。这可是一个极其恐怖的数字,朱兴明听了骆养性的汇报,适度表示了他的满意。 “很好,骆养性,你给本宫查一查,吏部主事柴德祐可有什么把柄在咱们手里?” 骆养性一愣,怎么太子殿下一回来,不查那些巨贪。只是对一个小小的吏部主事上心,他有些后悔自己的功课做得不够足:“这个,下官需要查一下记录。” 朱兴明点点头:“尽快。” 于是,北镇抚司很快行动起来。他们从搜集来的情报中,很快找出了这个关于柴德祐的卷宗。 一个百户将卷宗找出来,骆养性火急火燎的拿到了朱兴明面前:“太子殿下您请看,这便是柴德祐的卷宗。” 明代将主事的官阶从从七品提升为从六品,与郎中、员外正式并列为六部司官。主事在明代非但列为司员,而且往往在部司中握有实权,而外官的知县还以内升主事为荣。 而这个柴德祐,正是从滦平县县令升任上来的。不过一个小小的从六品官员,朱兴明从他的卷宗上倒是并没有发现什么大肆贪污的证据。 骆养性也暗暗奇怪,一个小小的主事,锦衣卫也懒得上心去查。卷宗上,无非就是一些鸡毛蒜皮的记录,不知道太子殿下为何唯独对此人耿耿于怀。 “骆养性,你去着人,将此人给本宫带来,本宫有话要问他。” 不管是查什么人,哪怕是皇亲国戚。只要是太子爷吩咐了,北镇抚司哪里敢怠慢。 第一百零五章 分外眼红 锦衣卫查的都是巨贪,北镇抚司的账簿上,都是三公九卿皇亲国戚之类的人物。倒是这个吏部主事的案子,其实并没有太大的贪腐问题。只是说,比起那些巨贪来说。 去抓一个小小的吏部主事,骆养性并未放在心上。着令个百户,带人去便是。 朱兴明却并不答应:“你亲自带人去,记住,告诉柴德祐,有个叫韩三娘的人,在北镇抚司等他。” 身为一个锦衣卫,骆养性知道不该问的东西千万不能问。当下,他只是一拱手:“下官遵命。” 东宫卫的堂前燕袁晓晓,还有俏八哥严忆霜以及欢喜鹊项柳几人,也都被叫到了北镇抚司。雌斑鸠韩三娘,此时正站在朱兴明的堂下。 “韩三娘,本宫说过,要替你做主。今日本宫就把这个柴德祐给抓来,任你处置。” 此时的韩三娘早已成为朱兴明的死忠,当她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浑身一颤,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流泪道:“殿下,殿下肯为老身做主,老身粉身难报!” 朱兴明叹了口气:“大明朝出了这样的狗官,也是朝廷的失职。锦衣卫指挥使已经去叫他了,你在此等候便是。” 除翰林外,分部候选主事也算较好的出路,经一定年限后,必能补缺,递升员外、郎中。尤其这个吏部主事,别看官职不大,实则是个实权人物。 此时的柴德祐很膨胀,他感觉自己的小日子过得蛮有奔头。官职太小,油水太少,在这个皇亲国戚遍地走,达官显贵多如狗的京城,随便拎出来一个都是官。 可这官与官又不一样,正所谓高处不胜寒。官职爬的太高,摔得也更狠。如今的万岁爷喜怒无常,弄死的高官不计其数。几十多位大学士,十余个刑部尚书、兵部尚书,总督巡抚都杀了好几个。 就是他这种中层官员,活的最为滋润。大事不用你背锅,小事无需你插手。你只需要做好自己的分内事,平日捞钱的油水自也不少。 这日,刚从吏部衙门走出来的柴德祐,哼着小曲儿,美滋滋的在想这忙完了公务,该去哪个青楼快活快活。 听说金满楼新来了不少的姑娘,怎么也得去看看。 这乱世人命如草芥,许多青楼都是从难民区买来的黄花大闺女。被这些造孽的老鸨子逼着去接客,这在北京城比比皆是。 柴德祐腆着肚子,哼着从青楼里学来的银词浪曲,大摇大摆的走在街上。他身着便装,也没敢带下人。那是因为大明律规定,官员不得嫖宿青楼。 朱元璋时期,当时的京城是南京城。这些朝官们每天下朝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到秦淮河畔的青楼妓院去风流潇洒,逍遥快活,还美其名曰,放松放松。 有豪商巨贾纷至沓来,又有文武百官的纷纷加入,一时秦淮河上流光溢彩,游船画舫来往穿梭、桨声灯影昼夜不息,出现了百花争艳、百官争嫖的蔚为壮观的景象。 结果各级官吏的“公款消费”的贪污腐败又掏了国库。更为严重的是,官吏们每天点卯必谈嫖论妓,哪还有心思放在公务上。 朱元璋看到这一局面,自然是大为震怒,于是下了一道圣旨:“凡官吏宿娼者,杖六十,媒合之人减一等,若官员子孙宿娼者罪亦如之。”但各级百官却抵不住青楼的美女香艳的诱惑,顶风作案的还是大有人在。 眼看着快到了金满楼,一队锦衣卫朝这边走了过来。柴德祐并不畏惧,锦衣卫不会和自己这个芝麻绿豆大的官儿有什么交集的。凡是锦衣卫查的案子,哪一件不是惊天动地的大案。 于是,柴德祐知趣的闪到了一旁,想给锦衣卫们让开个道儿。 可他很快就不那么淡定了,因为柴德祐认出来,来的人竟然是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 反正自己还没去青楼,只是在外面打了个照面。柴德祐刚想露出笑容拍个马屁,谁知道骆养性自先自己面前停了下来。 然后,骆养性身边的两个百户,将柴德祐架死狗一般的架了起来。 柴德祐大惊:“骆指挥使,这、这是作何?” 骆养性微微一笑:“吏部主事柴德祐、柴大人,跟我们走一趟吧。” “这定然是误会,下官并无枉法乱纪,为何要捉我。骆指挥使,误会,定是误会了!” 跟锦衣卫走一趟,那就是去鬼门关。尽管内心茫然,他却也知道被锦衣卫弄走会是什么下场。问题是,自己不过是个小小的主事,锦衣卫找自己做什么。 很快骆养性给出了答案:“不是误会,有人在北镇抚司,想请柴大人吃茶。” “下官不认识。定是认错人了。下官要面见万岁,下官并无枉法之事!”柴德祐拼命挣扎。 骆养性早已司空见惯了官员们的这幅嘴脸,于是也就不再客气,他脸色一变:“奉太子爷口谕,着令吏部主事柴德祐去北镇抚司。有个叫韩三娘的,在北镇抚司等着柴大人您问话。” 韩三娘,这名字有些耳熟。可此人又是谁呢,柴德祐苦苦思索,偏偏就是想不起来。 即便是到了北镇抚司,见到朱兴明的那一刻,柴德祐还在保留着一丝幻想:“太子殿下,不知,不知是何人找下官。想来这个,这定是个误会。” 朱兴明微微一笑:“是不是误会,柴大人一见便知。” 话音刚落,韩三娘从内屋走出。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自己日思夜想,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将柴德祐这个狗官碎尸万段。 如今仇人就在眼前,韩三娘两眼血红,咬牙切齿:“老贼,你可还记得与我!” 见到韩三娘的那一刻,柴德祐心头‘咯噔’一下。他怎么能忘记,滦平县的一幕幕往事在眼前浮现。 当年这悍妇的丈夫王大春,就是被自己活活打死的。柴德祐脑袋嗡嗡作响,他猛地记起来了,这个韩三娘就是王大春的妻子。 再看看坐在堂上的朱兴明,柴德祐什么都明白了。他回过头,只见袁晓晓他们几个,站在柴德祐的身后,都是一脸的愤怒。 两腿就这么一软,柴德祐噗通一声,如一滩烂泥一般跪在了地上... 周奎的国丈府倍感凄凉,自捐银助饷之后,周府是病床上的老太太,一天不如一天。 原本宾客盈门的大门紧闭,院子里空空荡荡。周奎坐在前厅里,看着被一一变卖的家当,泪水再次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周奎很是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得罪了哪方真神。难不成,自己需要请些道法高深的道人做做法事?可是,这要花很多钱啊。 第一百零六章 调查到底 朱兴明不知道这天底下还有多少像是柴德祐这样的贪官,大明王朝的官场有时候自己也颇感无奈。 总不能都杀了吧,全都杀了,朝政体系不就崩塌了么。 难道说,就没有一个清官了么? 这还真不好说,至少朱兴明遇到的清流没有几个。 柴德祐很惨,因为韩三娘用的是一把剔骨刀:“无耻老贼,你害我丈夫,老身便以杀猪为生。今日你落在我手,让你尝尝这剔骨刀的滋味。” 柴德祐大骇:“太子殿下救命,救我,下官知罪了,殿下救命啊!” 雌斑鸠韩三娘想活剐了他,看着吓破胆的柴德祐,朱兴明只好摆摆手:“韩三娘,杀他不忙在这一时。柴德祐,你在滦平县为官之时,可还曾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么。” 这种事,傻子才会承认。柴德祐双手直摇,双膝跪地一步步不住后退:“没有,绝没有。这位妇人的丈夫,也实属误会。下官是、是想为朝廷征收赋税,只是这、这过于心急了些,这才闹出了人命。太子殿下明鉴,下官对朝廷那是一片赤诚啊。殿下救命,殿下救命...” 柴德祐吓破了胆子,他不住的后退中,撞上了身后的袁晓晓等人。严忆霜和项柳推了他一把:“狗一样的东西,还不快上前受死!” 朱兴明冷冷道:“本宫记得不错的话,韩三娘丈夫王大春是死于崇祯七年吧。” 韩三娘在一旁躬身道:“正是,那一年这老贼在任上大肆搜刮民脂民膏,我家丈夫仅仅是欠了八十钱的租子。这老贼便吩咐手下衙役,对着我那老实丈夫一顿暴打,足足打了三天三夜。我丈夫抵受不过,苦苦哀求。结果这老贼,用一根烧红的铁棍,活活捅死了我的丈夫。” 柴德祐有多狠,弄死王大春的时候。他用尽酷刑,将一根烧的通红的铁棍,插进了王大春的肚子。在丝丝白烟和阵阵焦臭中,王大春就这么被活活折腾而死。 要不说韩三娘对他恨之入骨,无数个日夜,她都恨不能生啖其肉,饱喝其血。说到这里,韩三娘咬牙切齿,握刀的手因为愤怒而微微发抖。 朱兴明大怒,他拿出另一份卷宗:“你这狗官,本宫查阅过户部档案,崇祯七年朝廷并未对滦平县征税,你又如何征收的赋税,你收了多少!” 崇祯六年,滦平大旱。百姓无以为继,崇祯皇帝下旨,免除滦平免税两年,禁止官府以任何名义征收赋税。而这个柴德祐,不禁违抗圣旨,而且还变本加厉的继续搜刮敛财。甚至于,他将那些想上京吿御状的百姓,派人半路截杀。 可事情最终还是捅到了京城,只是不知为何,最后这案子并没有到达崇祯御前,想是被什么人给压下来了。 柴德祐吓得浑身一个哆嗦,完了,眼下是人赃并获了。单单凭着抗旨,搜刮敛财这一条,凌迟都不为过。 此时的柴德祐不想在求朱兴明救命了,他反而寄希望于韩三娘。指望韩三娘来给自己个痛快的,因为锦衣卫的诏狱,里面的种种酷刑,那才是生不如死。 “你不肯说,骆养性,诏狱有几道刑罚。” 旁边的骆养性慌忙拱手道:“回殿下的话,诏狱有大小刑罚上千道。其中有二百余道是诏狱独有,下官以为,柴大人至少能承受七八十道吧。” 七八十道,每一道都会让柴德祐后悔活在这个世上。而骆养性说的却如此的平常至极,一阵腥臭味传来,柴德祐居然吓得尿了裤子。 身后的袁晓晓等人皱了皱眉头,纷纷退了几步。朱兴明捏着鼻子,怒道:“送进诏狱,由韩三娘执行。记住,挖出他的幕后之人,一经查实严惩不贷。” “不不不,下官不去诏狱,不去诏狱。求求你,杀了我,杀了我!...” 吏部主事柴德祐,最终还是被丢进了诏狱。诏狱内,锦衣卫亲自教授韩三娘如何使用各种刑具,这些令人头皮发麻的刑具着实恐怖至极。 镇抚司诏狱审理完犯人之后,直接提交给皇帝,三法司不能干涉。 诏狱到底有多恐怖呢,以至于文武百官听到后自然而然心中就会感觉到阵阵寒意。 和一般建立在地面上的监狱不一样,诏狱是看不见阳光的地方,这是一个半地下式的监狱,阴暗潮湿,透着一股凉意。从开在地面上的门一直往下走,走过很长的台阶,才看到真正诏狱的样子。 诏狱四面没有窗户,墙壁很厚,隔绝了一切外界声音和光线之后,这里只剩下了些微烛光以及不断传出的惨叫声,每一声都穿过了你的骨头,你感到恐怖,可是外面的人一点声音也听不见。 拷打和折磨是诏狱的主题,这里最著名的其实十八套刑具,很少有人能扛过五套刑具的惩罚。 在诏狱中被迫害致死的人,尸体腐烂无法辨认时才从监狱后门拖出去,扔在墙外,整条街上都弥漫着臭味。 明朝历代皇帝为之所做的这一切,都不过是为了加强皇权的统制。让这些百官为此望而生畏,闻之色变。 柴德祐死了,他的心脏被韩三娘挖了出来,祭奠给了她的亡夫。死前,柴德祐把一切都招了。 骆养性将柴德祐招供的供词承给了崇祯皇帝,朱兴明没有再插手。因为他知道,自己的父皇会处理好这一切的。 崇祯果然龙颜大怒,因为柴德祐招供的名单上,赫然写着吏部尚书薛国观的名字。 薛国观是谁,大明首辅。万历四十七年进士,授莱州府推官。天启四年,擢户部给事中,数有建白。崇祯即位后,薛国观奉命巡视北疆,严查将吏克扣兵饷事。后因先前曾附魏忠贤,被南京御史袁耀然弹劾,罢职归里。 崇祯九年,任礼部左侍郎兼东阁大学士,入阁辅政;后升任礼部尚书,加太子太保、户部尚书,进文渊阁;再加少保、吏部尚书,进武英殿。崇祯十三年六月因受贿被弹劾免职,最后赐死。 进入内阁辅政的大臣首辅薛国观,竟然与柴德祐的案子有牵连。这让崇祯皇帝是怒火万丈,因为柴德祐的供词中,有给薛国观行贿的证据。 崇祯十年秋,柴德祐送给了薛国观三千两银子,于是从一个滦平县的县令,被提拔到了吏部主事。 朱兴明对此已经见怪不怪了,崇祯皇帝却是异常的暴怒。誓要把这个案子,给调查到底。 第一百零七章 憋死自己 因为朱兴明交给崇祯的,都是让崇祯三观震碎的东西。崇祯皇帝以为朝中的几个清流支柱,结果细查之后,没有一个好东西。 皇帝如此信任的官员,背地里竟然是干的这等勾当。可想而知,崇祯皇帝心中的愤怒。 国难当头,崇祯皇帝最恨的就是贪官。这个薛国观崇祯是寄予厚望的,结果这厮居然也是个贪官污吏。 “给朕继续查,凡牵连其众者,皆依律严惩!此案不必经三法司会审,由你锦衣卫全权处置。” 骆养性心中一惊,崇祯这是要用重典了。这次查的,居然是个首辅。而且,还不能由三法司插手。 大明以刑部、都察院、大理寺为三法司,遇有重大案件,由三法司会审,也称"三司会审。" 崇祯竟然全权交给了锦衣卫,看来他对三法司也不再信任。连一个首辅都成了巨贪,下面的官员又能有几个好东西了。万一三法司有人和薛国观有牵连,此案查起来又是困难重重。 倒不如干脆交给锦衣卫,你们群臣不是与朕对着干么。朕倒要看看,你们这些狗官能猖狂到几时。 骆养性领了命,就开始着手调查薛国观。不同于调查一般的官员,查一个内阁首辅,还是有些困难的。不过再大的困难,也难不住锦衣卫。 内阁首辅,即内阁中位列第一的辅臣。在明代,“首辅”是对内阁大学士,少数以翰林学士入直内阁中位居第一者的尊称,与内阁次辅、群辅相对。 有首辅,就有次辅和群辅。于是,就有了竞争。有竞争,锦衣卫就有办法对付他们。 因为扳倒了首辅,则次辅上位。所以,想扳倒首辅,最直接的办法就是,从次辅那里下手。 朱兴明没有再参与锦衣卫调查薛国观的案子,因为他知道骆养性能做好。若是连这点事都做不好,他这个锦衣卫指挥使也就做到头了。 做太子就这点好处,许多事不用自己亲自处理。因为你的头顶上,还有一个皇帝老爹。崇祯皇帝绝不会容许朝臣中有贪官的存在,而且还是一个位高权重的首辅。不弄死薛国观,崇祯是不会罢休的。 其实回京后,朱兴明还有一屁股烂摊子事需要处理。首先妹妹的病情好转,这个是最让自己欣慰的。还有就是,应该去看看慈宁宫懿安皇后。 懿安皇后待自己不薄,这次回来也没有去看看她。更重要的是,不知道慈宁宫内的花园中,朱兴明的贴身小太监来福种植的农作物怎么样了。 还有就是,捞钱。国库依旧空空如也,接下来用钱的地方多了去了。国内反贼未平,那些流民百姓也没有安置。 流民安置不好,拿起武器他们就是反贼。而这一切的根源,都在一个字—钱。 国丈周奎是被自己扒的差不多了,毕竟是自己的亲姥爷,朱兴明多少还是有些内疚的。于是,他打算决定去周府,找姥爷谈谈人生。 “旺伴伴,叫上孟樊超,咱们去国丈府瞅瞅。”东宫内,朱慈烺吩咐身边的小太监旺财。 伴伴的称呼是从明代开始的,伴伴的意思就是皇上身边的伴,常伴在皇上左右。除了称呼“伴伴”,明代有的皇帝把太监叫老伴或者老公,这个就有些辣眼睛了。 国丈府真的有些凄凉,朱兴明来的时候还以为走错了地方。大门紧闭的周府,门口两个大狮子都不知道被什么人搬走了。或许,是被周奎变卖抵账了吧。 旺财过去扣了扣门关,半响,一个小厮才探出头来,这是周奎身边的家仆—六福。 六福一看居然是太子爷微服私访,吓得慌忙开门,朱兴明带着旺财和孟樊超进了大门。六福又慌忙把大门关上,这才敢对朱兴明行礼:“小人见过千岁爷。” 朱兴明微微点点头:“我姥爷呢?” 不得不说六福当真是个忠心的家仆,他伸出袖子拭了拭眼角的泪水:“千岁爷,国丈老爷他、唉,您还是自己去看看吧。” 看来这周奎被折腾的不轻,朱兴明更是有些内疚了。搁谁身上只薅一只羊的羊毛,谁也受不了。况且又是周奎这么吝啬的家伙,他没寻短见已经是奇迹了。 实际上,周奎已经寻过几十次短见了。家产都被搜刮没了,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整日在家的周奎,在研究着人类的一百种死法。若不是下人看的紧,怕还真就驾鹤西去了。 是有点寒酸,这是朱兴明看到光秃秃的院落后内心的真实感受。到了前厅,果然又出事了。 周家人都知道周奎是个什么德行,家人怕他随时寻了短见,派了几个家仆十二个时辰守护在周奎身边。怕的,就是周奎寻死。 既然这么多人都看着自己,周奎的一百种人类死法用不上了。他就别出心裁的想到了一招,那就是憋气。 没错,依靠自己强大的意志力,憋气活活把自己憋死。 家财都散尽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你们不是阻止我去死么,什么上吊、跳井、毒酒、白绫啥的你们都不让。那好,我不喘气把自己给憋死,这个你们可管不着吧。 周奎坐在府厅内的太师椅上,一张脸由白变红,再到青紫色。 开始,家仆们并没有察觉什么不对劲。因为这些时日周奎一直在对着某件事物发呆,他能对着一个花瓶盯上一个上午。所以坐在太师椅上的周奎,也并没有引起家仆的主意。 直到,有人发现太师椅微微晃动的时候。一转头,发现周奎两只手正死死的抓着椅子扶手,一张脸憋得青筋暴出。 家仆心中起疑,小心翼翼的过去伸出手指一探周奎的鼻息,这才大惊道:“不好啦,国丈老爷要憋气把自己憋死啦!” 你还别说,这一招还真管用。只见周奎身子一歪,从太师椅上滑落了下去,他活生生把自己给憋晕了过去。 可惜,憋气是憋不死人的。 一个人及时拥有极强的耐受力和无比强大的意志力,可以一直憋气,那么最终他的身体会进入到低氧状态,此时他会昏迷。 昏迷之后,脑干会接管指挥呼吸过程,于是我们的呼吸会在脑干的指挥下恢复正常,接下来我们便会恢复意识,所以想要自己憋死自己是无法做到的,除非有外力辅助。 当然,虽然理论上我们无法将自己憋死,但也不要去尝试,因为外部环境是我们所无法控制的。而且憋气虽然不会致命,但会对身体有一定的伤害。即使我们躺在床上将自己憋晕过去,你能保证你家的吊灯不会掉下来吗。 憋死自己,也就周奎这样的货色,会干出这种奇葩的事来。 第一百零八章 天伦 必要的关心还是应该有的,虽然周奎其实死不足惜。可毕竟,这厮是自己的亲姥爷。朱兴明于心不忍,决定来国丈府上瞧瞧。 结果,就遇到了这么奇葩的一幕。憋气,把自己给憋死。 不得不说,国丈周奎还真是个人才,他居然想到了憋气要把自己活活憋死的招数。 可惜,事与愿违。憋晕过去的周奎,最终还是幽幽的醒转了过来。 这一下,府上的家仆们慌了神。端茶水的端茶水,递汤婆子的递汤婆子。 自从又被朝廷薅去了几十万两,原本那个暖心的汤婆子已经失去了效用。再热的汤婆子,也温暖不了周奎那颗早已冰冷的心。 是以,那个原本被捂在胸口的汤婆子,安安静静的躺在了府厅的角落里。憋晕过去的周奎,使得家仆们手忙脚乱,有人把汤婆子灌满热水给周奎递了过来。 大概是体验了一把劫后余生的感觉,周奎这次竟然没有拒绝。他不但把汤婆子抱在了怀里,捂着自己那颗拔凉拔凉的心,还接过了另一名家仆递上来的茶。 在众人的搀扶下,周奎重新坐回了太师椅上。他接过热茶,轻轻的喝了一口,然后一脸生无可恋的看着那名家仆,嘴里蹦出来这么一句话:“下次别放茶叶了,贵。” 好在家仆已经习惯了,熬碗粥都得多放开水少放大米的周奎。喝口茶不让放茶叶也就不足为奇,只是,这不放茶叶的茶水,还能叫茶么? 六福引着朱兴明等人进了前厅,当他看到其他几个家仆一脸惊慌的围在周奎身边的时候,六福吓了一大跳:“国丈老爷,您这是怎么了啊!” 家仆也是分等级的,像是六福这样的,作为周奎身边的人,比这些人地位就要高一些。于是,有人慌忙跟着道:“国丈老爷要憋气寻死,小人一时不察,竟、竟让国丈老爷憋晕了过去。” 话音刚落,迈步走进府厅的朱兴明是惊得目瞪口呆。适才那名家仆的话他听得清清楚楚,自己的亲姥爷,居然憋气,把自己憋晕过去了?? 天雷滚滚,朱兴明满脸震惊:“姥爷,自重啊,您可要保重身子啊。” 家仆们一看是皇太子亲临,唬得众人纷纷下跪行礼,朱兴明摆摆手,示意他们下去。这些家仆们又慌忙磕了个头,这才恭恭敬敬的一齐退下。 一看到朱兴明,周奎是脸色大变。这只老狐狸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他早就看出来,自己家产被薅光了,都是拜这个坑爹的外孙所赐。 “不活啦,我不活啦!老夫不想活了,人家都说是含饴弄孙,尽高堂之乐。腰金拖紫,居百城之长。老夫可怜呐,家财散尽是一贫如洗啊!如今这家徒四壁、临老凄惨,老夫我还是死了吧...” 这个老东西,知道朱兴明的太子身份,他又不敢明着指桑骂槐。只好含沙射影,拿自己的凄苦悲惨说事,哭的,那是一个天愁地惨。 就连怀里的汤婆子,都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六福慌忙捡起来,又塞进了周奎的怀里:“国丈老爷,捂着、捂着心头就暖和些了。” 委屈终于爆发了,周奎抓起汤婆子,‘咣当’一声又扔在了地上:“捂什么捂,老夫家都散了,活着还有什么意味,万岁啊,赐臣一条白绫吧!” 朱兴明有些挠头,他甚至有些后悔来这里了:“那个、姥爷,节哀、节哀哈。” 他不说话还好,这一开口周奎确实是不嚎了,他立刻止住了声音,看了朱兴明一眼,然后像个受尽了委屈的孩子,开始嚎啕大哭:“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周奎的哭声也很有个性,弄得朱慈烺身后的孟樊超和旺财互相对望了一眼,咋地这国丈大人哭起来居然都是带着节奏的。 “行了,别哭了姥爷。你贪了这么多,没被锦衣卫抓去诏狱就算是万幸了。千金散尽还复来嘛,没钱可以再赚的。”看着哭泣不止的周奎,朱兴明干脆不管他了,自己找了把椅子自顾自的坐了下来。 “二、二、二,”周奎颤抖着伸出两根手指头,结结巴巴的:“二、二...” 二? 朱兴明有些莫名其妙的左右转头看了看,什么二不二的,他有些莫名其妙:“姥爷,二什么?” “二、二百万两纹银啊,赚,我赚个屁啊我赚。呜呜呜~!太子啊,我就是不吃不喝,再赚一千年、一万年,我也赚不回来这二百万两银子呐。我滴个天啊!先帝啊,把我带走吧...” 鬼知道他怎么想到先帝爷朱由校哪里去了,人家朱由校也不认识他啊。细看明朝历史,明代皇帝的皇后大部分都选自民间。 朱元璋曾经出过一本书叫《女训》,其中在后妃的遴选上,为防前朝与后宫勾结,他特意规定:“凡天子、亲王之后、妃、宫嫔,慎选良家女为之,进者弗受,故妃、后多采之民间”。 历朝历代,后宫干政外戚专权的例子比比皆是。远的不说,比如元朝,那皇后权力大的可以只手遮天。再比如唐代,女皇武则天直接把皇帝干掉自己来当。 明朝皇后出身地位并不高,大多来自于民间。这么做,也是为了防止了前朝后宫勾结干政。 比如懿安皇后张嫣,就是出自于平民家庭。而国丈周奎自己,早年也是仅仅依靠行医、占卜算卦为生。先是女儿嫁给了朱由检做了信王妃,后来朱由检登基,女儿贵为国母之后,自己才开始大肆敛财聚集了万贯家产。 “好了姥爷,别嚎了,我这次来,找你有事。” 周奎心里‘咯噔’一下,这个亲外孙来找自己有事?有什么事,上次来找自己有事,捞走了自己一百万两银子。后来朝廷又两次找自己有事,又捞走了一百万两银子... 周奎抬起头,左右看了看空荡荡的府厅:“太子还想要什么,尽管拿去便是。我这府上,值钱的物件是什么都没了。要不,把我这座下的太师椅拉去东市,总还能换几两银子的。” 被讥讽了一顿的朱兴明并没有生气,一来人家好歹是自己的姥爷,二来周奎也确实惨了点。 “姥爷啊,我这次来不是找你要钱。本宫来呢,是想问问你,姥爷,你想不想发财?” 发财,这两个字,周奎觉得似乎离着自己已经很遥远了。而太子,为什么要说这个呢。 第一百零九章 赚钱 好不容易贪污的这些银子,都被朝廷给搜刮干净了。周奎觉得,自己的灵魂也随着这二百万两银子随风飘散了。 直到朱兴明跟他说,有发财的机会,周奎的眼睛登时就亮了。这个外孙怎么,突然对自己好起来了。 发财这两个字似乎有着无形的魔力一般,周奎的眼睛瞪得溜圆,脸色也红润了起来:“太子殿下,发、发什么财。” “本宫呢,发现了一个巨大的商机。若是做的好了,一年赚它个百八十万两的,根本不成问题。”朱兴明淡淡的说道。 ‘噌!’的一声,周奎如同打了鸡血一样,猛地站了起来。他涨红了脸色,呼吸都有些急促起来:“好太子,快跟我说说,什么发财的妙招。” 一提起这个,周奎就两眼冒光。发财,谁人不想啊。 “琉璃厂,造玻璃。这个制作成本低廉,利润高昂。只要咱们建一座大型的琉璃厂,造出来的玻璃可以广泛应用起来。比如说这个纸糊的窗户、还有望远镜、老花镜甚至于近视镜等等,都可以使用。一旦普及开来,咱们便可以富可敌国了。”朱兴明也跟着兴奋起来。 这是,这一番话,却着实把周奎听得一头雾水。琉璃他知道,这东西无非就是个工艺品而已。至于朱兴明说的玻璃,周奎就一脸的懵逼了。 “太子殿下,这个您说的玻璃,又是何物?” 朱兴明一愣,这才发现自己是对牛弹琴。关于玻璃的起源,最初由火山喷出的酸性岩凝固而得.约公元前3700年前,古埃及人已制出玻璃装饰品和简单玻璃器皿,当时只有有色玻璃。 约公元前1000年前,中国制造出无色玻璃.只是,那时候并未普及。受与技术的限制,也仅仅是做一些简单的工艺品而已。公元十二世纪,虽然出现了商品玻璃,可也无法大规模普及。 而此时的大明,玻璃仅仅处于起步阶段。也就是说,更多的是一些舶来品的小物件而已。 “姥爷,这玻璃就是透明的琉璃。您看您这府上的窗户,若是将这纸糊的窗户换成透明如水晶一般的玻璃,您觉得这会不会是一条发财之道呢?” 原本还在怀有一线希望的周奎,听朱兴明这么一说,登时没了兴趣:“太子殿下,你姥爷我都落魄至此了,就别拿我开涮了。你要造什么玻璃,回宫找皇后说去吧。我这里家徒四壁,早已无米下锅,就不留太子您用膳了。” 太子来家里吃一顿饭,那可是一笔不小的开支。这点钱,周奎并不想出。 其实在周奎自己的认知里,他也不知道自己赚这么多钱,到底是为了什么。出身不一样,一个曾经在天桥底下卖大力丸的,如今摇身一变成了国丈。对金钱的渴望,只会更加浓烈。 “姥爷,您确定不做?” 周奎摇摇头:“没钱,家徒四壁无以为继。” 朱兴明有些懊恼,他实在是想不出他人来投资了。俗话说,肥水不流外人田,好歹也是自己的姥爷。若是周奎能投资上这么一笔,在城郊建个玻璃厂,那可真是财源滚滚来的。 可无论朱兴明怎么说,周奎就是不肯答应。就是俩字,没钱。二百万两都丢出去了,杀我的头也没钱了。 朱兴明知道,无法在说服这个吝啬鬼。只好无奈的带着孙旺财和孟樊超离开了周奎的府邸,刚出大门口,就听到里面传出周奎的嚎啕大哭声。 “千岁爷,这个什么、什么玻璃,真的如此神奇么?” 问这话的是小太监旺财,朱兴明的话所有人都不相信。这简直是天方夜谭,什么和窗户纸一样大的透明玻璃。世上哪有这种东西,就算是这么大的水晶,那可是价值连城。 旺财相信了,这主要是源自于旺财不识字,想得少的人就不会去怀疑,他对朱兴明的话深信不疑。 朱兴明也有些无奈,只好点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旺伴伴,本宫这次还真是遇到点难处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没人投资建厂,这可如何是好。” “这个,千岁爷,您说的这个玻璃既然如此神奇。为何不用野炉做出一些,让国丈大人见识了之后,他定会同意的。” 朱兴明一愣,随即哈哈大笑:“哈哈哈,可以啊旺伴伴,本宫怎么没想到这一点呢。你说得对,孟樊超,附近可有什么铁匠铺?” 铁器,是封建时代人类发展的重要推动剂,铁匠铺大明朝比比皆是。在北京城到处都是叮叮当当的打铁铺子,孟樊超点点头:“殿下,小人的兄长就在前门街有个铁器铺。” “那太好了,你弄些石英砂、碱粉、还有石灰石这些东西,本宫要用。现在就去弄,弄回来告诉本宫,咱们一起去铁匠铺。” 孟樊超有些莫名其妙,这些寻常的东西比比皆是,太子殿下要这些东西做什么。不过既然太子吩咐,他只好领命而去。 石英砂比比皆是,在盐湖沉积地带和干旱地成盐霜状出现天然碱粉获取也不难,至于石灰石,那更是到处都是。 获取这些原料极其简单,孟樊超很快弄了一些原料。朱兴明备了车,一路去了前门街,找到了孟家铁匠铺。 孟家铁匠铺的老板叫孟富贵,是孟樊超的兄长。自从孟樊超进宫做了侍卫,孟富贵也算是朝中有人了。在京城,开起了这么一间小小的铁匠铺,聊以糊口。 朱兴明抬起头看着这个略显寒酸的铺子,一块脏兮兮的破布上,写着孟家铁匠铺五个字。和所有的铁匠铺一样,远远的,便听到里面叮叮当当铁器碰撞的声音。 朱兴明等人走进一看,一个赤膊大汉,左手捏着钳子,右手论起大锤,对着一块烧红的铁片叮叮当当锻打不停。 铁匠在这个时代,虽然也只是个糊口的营生。其实比起那些种地的百姓们,还算是好的了。只是遇到打仗的时候,有可能会被征兵去军营。 第一百一十章 实验阶段 铁匠铺在京城所在多有,孟樊超为了照顾自己兄长的生意,这才带着朱兴明前来此处。 铁匠是个凭力气吃饭的职业,一个手艺精湛的铁匠,也是要经验的。 朱兴明走进这家铁匠铺,铁匠铺的孟掌柜看到了兄弟带着一个衣衫华贵的人走了进来,慌忙停住了手中的铁锤:“兄弟,我这里脏乱的很,你来此作甚?” 孟樊超慌忙上前引荐:“大哥,这位是朱公子,想到你这铁匠铺里做件东西。你先将手里的活计停下吧,这是朱公子赏你的。” 这是微服出行,朱兴明不想表明自己的身份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可这孟掌柜也隐约的猜到了,这小小年纪的公子哥姓朱,又是自己兄弟带来的。对方自然是身份显赫,不是某个王爷就是某个皇亲。 若是王爷则了不得了,皇亲就一般般了。自朱元璋立国,老朱家开枝散叶。万历时期,宗谱记载宗室成员为十五余万,末年时最低应为二十余万。 这么多皇亲,就不值钱了。但自己的兄弟在宫中当值,对这个小年轻人又恭恭敬敬。那么孟掌柜便推断出,朱兴明的地位绝不会很低。最少,得是个亲王啥的吧。 而孟樊超出手阔绰,给了自己的兄长二两银子。这更显得朱兴明的身份尊贵,孟掌柜慌忙恭恭敬敬的道:“公子但有吩咐,小人自当尽力而为。” 银子,硬通货中的硬通货。大明王朝到了崇祯年间,一年国库收入也不过区区四百万两。动不动一言不合几十上百两,更夸张的几百万上千万两的赏赐,就有些夸大其词了。 除了大宋,宋朝是最富有的朝代,一年的赋税达上亿。可惜后来被蒙元灭了国,到了大明朝,明中期赋税收入还不错,尤其是崇祯年间的国库就开始大幅度缩水了。 朱兴明点点头:“孟掌柜,本、我带了一些东西来,你把它们放进熔炉里,给我烧化了。跟你冶铁一般,化为铁水即可。” 其实玻璃制造的技术相对于比较简单,只是做成大块的玻璃需要一定的技术含量罢了。单纯的做些小物件,只需将原料融化掉。出来冷却之后,就是玻璃了。 孟樊超将弄来的石英砂还有纯碱以及石灰石交给了他哥哥,孟掌柜看着布袋里的东西,他打开后一愣:“这、这是何物?” “大哥,你就甭管是什么东西了。放入炉子里,大力煅烧便是。”孟樊超将布袋递给他,其实他自己心里也没底。这东西,能做出什么类似于透明水晶之类的玻璃么。 其实朱兴明心里也没底,但万事开头难,总得试一试。理论上来说,做个简易的玻璃并不是什么难事,毕竟,这东西随便烧烧就能结晶。 坩埚,在大明朝早已普及。铁匠铺用坩埚放入炭炉内不断的煅烧,坩埚内的铁水就会融化。再用钳子将铁水倒出,然后叮叮当当的反复锻打即可成为上好的铁器。 把玻璃混合物放入耐热坩埚,这种容器应能承受窑炉里极其高的温度。玻璃的熔点相对较低,坩埚容器也应能轻易被金属钩及杆控制。 孟樊超找了把椅子,用袖子擦了擦小心翼翼的搬到朱兴明跟前。朱兴明毫不客气的坐了下来,按照朱兴明的吩咐,众人很快开始了煅烧工艺。这对于孟掌柜来说轻车熟路,他将原料倒入坩埚内,放入炭炉之中。 通红的火炭将炉内烧的灼热,家童用力地拉着风箱,很快炉内的温度就上来了。朱兴明本想上前看看,可一股扑面而来的热浪让自己望而却步的退了回来。 奇怪的是,这孟掌柜似乎不怕热一般。他赤膊着上身,一身古铜色的肌肤在炭火的映照下更是光亮。似乎被包浆一般。这些都是纯体力活,大概是拿了巨赏,孟掌柜一把将家童拽起,自己亲自过去拉扯起风箱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这些被混合的原料连同那个坩埚都被烧的通红。看样子,应该是成了。 朱兴明心里没底的站起身:“好了,把坩埚内的东西倒出来吧。孟掌柜,找个铁板,倒入铁板之中。” 孟掌柜放下风箱,起身看了眼炉子里的坩埚:“朱公子,怕是不行,让小人在烧一会儿。” 煅烧的工艺,对于温度火候的掌握,孟掌柜自然是比朱兴明懂得多了。他说不行,那就一定不行。朱兴明没说什么,又做回了自己的位子。 又过了半响,孟掌柜起身看了几次之后。终于拿起铁钳,将炉内的坩埚夹了起来。通红的坩埚内,就是锻造好的玻璃溶液了。 家童找来一块带有凹槽的光滑的铁板,孟掌柜有些犹豫的问道:“朱公子,直接这样倒进去么,需不需要锻打?” 朱兴明有些没底的说道:“倒进去,这是琉璃,无需锻打。” 玻璃汁水被倒入铁板内,朱兴明再次的站起身,孟樊超等人也都忍不住凑上前来。只见这坩埚内的原料都已经化成了汁水,倒入铁板之后,终于开始慢慢冷却。 冷却在铁板上的汁水,终于呈现出了琉璃的本色。死太监旺财忍不住大叫:“成了,千岁、千锤百炼,朱公子,终于成了!” 这句话不伦不类,他本想叫千岁爷。幸亏反应及时,慌忙改口。不然朱兴明的身份怕就暴露了,铁板内的玻璃冷却之后,终于成了晶体。 不过,朱兴明一见之下,却是大为失望。这和自己想象中的,并不一样。 首先是颜色不对,这玻璃虽说也是透明,可本身这玻璃的颜色有些发绿。这是因为石英砂粒的铁杂质是制造出来的玻璃呈绿色。不过偏绿的颜色倒是并无大碍,下次只需要将石英砂内的铁质用吸铁石祛除一下,就会使绿色变淡甚至透明。 这个并无什么大的影响,让朱兴明难以接受的是,这玻璃内全是气泡,根本谈不上什么透明。充其量,不过是一块丑不拉几的琉璃疙瘩而已。 这有自己想象中,一块光滑洁净,透明的玻璃完全是两回事。这种东西,用来做一些小的工艺品可以,用来镶嵌窗户,怕是巨丑无比。 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么,朱兴明记得看过这方面的资料来着,制作玻璃好像并没有多么复杂啊。 理论和实验,从来都是两回事。一件看似简单的东西,等你真正实现起来的时候就会发现,完全就不是那个样子。 第一百一十一章 技术成功 就连朱兴明自己,也搞不清楚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这种丑不拉几的东西,比起那些制作精美的瓷器,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唯一还算是让人欣慰的是,原料总算是能够融化。 为什么人家那些穿越人士,动不动就金手指就系统开挂啥的。有的据说哒哒哒冒蓝火的加特林都做出来了,更有甚者开着飞机航母的对着敌国一通狂轰滥炸。 为什么到了自己这里,一切都这么难呢。且不说自己做个木制塔吊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做来了的几个开花弹有两个哑了火。好不容易扔到黄台吉身边的那一个,还是延迟爆炸的。 若不是范文寀那个智障没见过世面,非得抱起来让黄台吉看看,那黄台吉也不会被炸伤。 如今回了京城,好不容易找到了一条发财之道。想弄个玻璃厂大发其财,结果呢,做出来的东西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巨丑无比不说,除了做一些小玩意儿,根本没什么大用处。 这与自己想象中,光滑平整甚至于放大镜、望远镜、甚至于老花镜近视镜之类的光学玻璃差得远了。唉,难怪自己的姥爷不肯投资,朱兴明感觉自己确实有些草率了。 但在旁人看来,朱兴明弄得这些东西,却让他们目瞪口呆。尤其是孟樊超和旺财,他二人简直是见到了人类奇迹一般。怎么这些沙子加上一些碱粉和石灰,烧制出来之后居然就成了这种琉璃呢。 “朱公子,这些东西这样做出来您看还成么?”孟掌柜不知道其配方是什么,还并未觉得有多奇怪。他以为,这个朱公子要的就是这样的东西。 “成成成,这东西当真神奇至极。千、朱公子您说是不是,咱们成了,做成了。”旺财喜出望外。 朱兴明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吓得旺财慌忙收起了笑容。似乎,好像不大对劲。 果然,朱兴明叹了口气:“失之毫厘谬以千里,虽说是有些模样了,可与我想的还是差了一大截。” 此言一出,孟掌柜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想来是小人火候掌握的不对,还好这些东西还剩下许多。不如,小人重新再做一次,或许能和公子的心意了。” 朱兴明一愣,随即想到,或许是孟掌柜火候不对吧。再试试说不定就好了,当下他点点头:“嗯,孟樊超,你去找块磁铁来了。将沙子里的铁粉吸出来,这些东西着色太重。” 石英砂里面的铁质会使得玻璃颜色发绿,提取出来铁质后,颜色则好看的多了。磁铁在大明朝并不是什么稀奇的物事,磁石是一种矿物质,也是一种中药材,在古代天然磁石被作为一种药石。 磁铁,铁匠铺的孟掌柜就有:“朱公子稍待,我这里有些磁铁,不必让我兄弟去找了。” 孟掌柜去了内屋翻箱倒柜,不多时拿过来一块磁石。众人小心翼翼的将玻璃原料里的石英砂,用磁石将里面的铁杂质除去。然后,再把原料粉末重新倒入坩埚。 这次,炉火再次重新被点燃。还是按照之前的步骤,不过这次孟掌柜将温度和火候时间稍稍延长了些。 再次造出来的玻璃重新被倒入铁板之中,这次随着温度的逐渐冷却。果然,和原先呈绿色的玻璃不同。此时的玻璃呈现出透明的颜色,似乎和冬日水缸里的冰块一般。 以至于旺财竟然想伸手去摸一摸,想放在嘴里尝一尝会不会和冰块一样冰冰凉嘎嘣脆。 然而,同样的情况再次出现,里面还是有气泡,而且很多的气泡。这些气泡影响玻璃的美观不说,对于做望远镜放大镜之类的东西,肯定不合适了。 玻璃熔制过程中气泡的消除是一个大问题,搅拌,玻璃熔制过程中采用机械搅拌,帮助排除气泡。熔制时加入澄清剂,如三氧化二锑。原料颗粒过细的难熔粉料易产生大量微小气泡,但颗粒度太大会造成熔制困难,比如三氧化二铝颗粒如果太大,如果未熔解完,就会产生结石。 像是加入三氧化二锑之类的澄清剂还是算了,朱兴明也不会做。他看着这些气泡,有些气馁的问道:“孟掌柜,这琉璃里面的气泡,该如何才能消除掉呢。” 孟掌柜一愣,他也看出这些奇怪的透明琉璃,唯一的不足之处就是里面有这些难以消融的气泡,不过,这事他似乎还真知道:“朱公子,第一遍熔炼不免有些杂质。这与炼铁是一个道理,难道说,这些琉璃朱公子不想再回炉一遍么。” 朱兴明一愣:“你意思是说,再把这些玻璃重新入炉?” “小人还以为朱公子知道,这琉璃小人不懂,可铁器再次熔炉的时候,质量就会提高很多。” 朱兴明大喜:“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定然是了,重新入炉,对,孟掌柜,再烧一遍可以么。” 孟掌柜没说话,拿起锤子咣当一声将玻璃砸碎,然后重新将碎玻璃放入坩埚。这次,又是一次重新回炉。 只是,第二次煅烧出来的玻璃,倒入铁板后的那一刻,已经不再有气泡出现了。直到变凉成型,一块四四方方干干净净的透明玻璃,安安静静的躺在了铁板的模具内。 这些,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朱兴明小心翼翼,将还残留着温热的玻璃从铁板内取出。如此,这块巴掌大小,四四方方的玻璃制品被成功的制作了出来。 众人无不讶异的睁大了眼睛,好神奇的东西。这东西如此的透明,若是用它来镶嵌在窗户上。那可真是冬日里屋子里依旧是温暖如春,窗外的世界也干净明亮了。 这一块小小的玻璃,朱兴明眼里,却是一堆堆白花花的银子。他知道这些玻璃一旦用于商业,将意味着什么。 这将意味着一种垄断的、暴利行业的诞生。整个大明朝,无人能懂这种制作工艺。而且玻璃原料极易获取,成本低廉。 朱兴明拿着这块玻璃,欣喜展现在自己的脸上:“哈哈哈,成了,孟侍卫、旺财,咱们做成了!哈哈哈,好东西,当真是好东西。” 孟樊超也忙不迭的点头:“这下国丈大人见了,定会欣喜的。” 旺财想说万岁爷见了也会欣喜,皇后娘娘见了也会欣喜、公主见了也会欣喜...只是他看了看身边的孟掌柜,这话活生生的咽了回去。 大明王朝没有钱么,为什么到处都在哭穷。百姓没钱,朝廷没钱皇帝也没钱。 实际上,大明王朝富得流油,只是这些财富都集中在贪官污吏,地主奸商们的手里而已。 第一百一十二章 省钱攻略 朱兴明的辽东之行,当真是触目惊心。地方的官员,当真也是一手遮天。 哪能怎么办,总不能把所有官员都杀了吧。朱兴明是太子,大明王朝的皇太子,总不能自己造反自己吧。 所以说,朱兴明自己是同情流寇的。因为换成自己,他也会造反。 玻璃,终于做出来了。和自己预想中的一样,光滑平整,透明干净的玻璃片没有一丝的气泡。 其实细看之下,玻璃的表面并不十分平整,还是有一些失真的现象。不过瑕不掩瑜,这不过是在铁板内成型的,以后量产的时候,肯定能解决这些问题。 让朱兴明大为欣喜的是,这些玻璃终于终于可以商用了。成本低廉,利润巨大的玻璃产业,将来可为国库带来源源不断的巨额收入的。 明末的社会矛盾尖锐,穷者愈穷富者恒富。国库没钱不代表民间这些大地主阶级没有钱,相反他们都肥的流油。 玻璃这种奢侈品,定然会引起这些人的疯抢。一旦销路打开,不但可以在国内大量生产,还可以海运贸易,赚取大量的白银流入。 朱兴明越想越兴奋:“旺伴伴,孟樊超,走、去周府。” 再去周府,找这个吝啬鬼周奎。如果周奎见到这个玻璃被真实的造了出来,肯定会咸鱼翻身。 “六福,六福啊,饿了。” 国丈周奎饿了,这对于周府的人来说,是个好消息。 往常,生不如死的周奎都吃什么都没胃口的。就连喝上一碗多放热水少放米的粥,他都是吃猫食一般,吃不了几口就嚎啕大哭。 哭的多了,眼泪流干了之后就干嚎。光打雷不下雨那种,可也是真伤心。 一听国丈饿了,六福着急忙慌得跑了进来:“国丈老爷,您想吃点啥,小人这就吩咐厨子给您做。” “粥,多放大米少放水,熬的稠些,越稠越好。” 国丈转了性了?六福一脸不可置信的揉了揉眼睛,幻觉,一定是幻觉。 “国丈老爷,再稠就是米饭了。” “那就蒸米饭,给我来上三碗。” 六福大喜:“好咧,国丈老爷,要咸菜不?” “要。” 很快,三大碗米饭被端了上来。香气扑鼻的米饭,使得周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六福喜笑颜开的将筷子递过去,笑眯眯的道:“上好的江南大米,国丈老爷,您尝尝。” 周奎“嗯”了一声,端起饭碗就开始扒拉。胃口大开的周奎,一口气干掉了三碗大米饭,一碟茴香豆。 吃饱喝足的周奎拍拍肚皮:“好吃茴香豆,嚼嚼韧纠纠,要用谦豫、同兴好酱油。” 六福抢着过来笑眯眯的收拾着桌子:“国丈老爷真是好胃口,晚上吃点啥,小人再去给您准备。” “晚上,什么晚上?”周奎愕然问道。 六福一愣:“就是晚饭啊,老爷总得吃晚饭的吧。” “哦,不吃了。老夫我一口气吃了三大碗米饭,这可是一天的饭量。往后一天给我送一顿,告诉后厨,不必开火了。”周奎拍了拍自己的肚皮。 六福大惊:“国丈老爷,这是为何呀。” 周奎转头看着他,居然有了一丝的得意洋洋:“老夫我一日三顿能吃四碗米饭,换成一顿我只能吃三碗。这不就省下来一碗么,再说这咸菜,一日三餐我吃掉三盘咸菜。若是换做只吃一顿,则省下两盘咸菜。如此算下来,一日可节省白米饭一碗,咸菜两碟。一月便是三十碗白米饭,六十碟咸菜,还不加上早粥......” 六福的下巴都快被惊下来了,国丈—不会被钱想的,疯了吧。 还真是,对于周奎这种吝啬鬼来说,没疯也差不多了。至少,他现在的精神状态,已经在魔怔的边缘了。 攒了一辈子的万贯家财,临了大梦一场空。整整二百万两,白花花的银子啊。周奎不敢想,一想他就想去死。 在他研究了人类的一百种死法,而不可得的时候。寻死的念头总算放弃了,取而代之的,是省钱攻略。 周奎要用自己的往后余生,将失去的这两百万两银子,从牙缝里给省出来。不过照着目前这个速度来换算的话,大概需要几万年的样子吧。 “国丈老爷,太子殿下又来了。”就在这时,一名家仆来报。 坑爹的玩意儿,这个逆子。周奎命中的煞星,皇太子朱兴明,他怎么又来了。 惊恐和不安写在了周奎的脸上,这次,他不会又来要钱投资的吧。 那个什么狗屁琉璃也不知道玻璃的,八字没一撇的东西。他大口一张就让自己拿钱投资,看看这家徒四壁一贫如洗的国丈府,他周奎那儿还有钱了。 朱兴明依旧是不请自来,家仆刚来禀告完,后脚朱兴明就来了。 “姥爷,姥爷!” 我不是你姥爷,王八蛋才是你姥爷。这话周奎很想说,可终究是没敢说出口。 就连在收拾桌子的六福,都对这位太子爷并不怎么待见。可人家是太子,即便是心中有怨气,见了你还得恭恭敬敬的迎接,规规矩矩的行礼。 “姥爷,大喜事,你看,玻璃我做出来了。”一进门,朱兴明二话不说,就将这件喜事告诉了周奎。 终于吃饱了饭的周奎,气色终于精神了许多,他皱了皱眉头:“什么玻璃,做出来什么。” “旺伴伴,拿过来。”朱兴明满脸欣喜。 旺财慌忙取下背上的包袱,他将包袱放在了府厅的桌子上,然后小心翼翼的打开。将包袱内的那块玻璃取了出来,递给了朱兴明。 朱兴明拿着这块巴掌大小透明的玻璃:“姥爷你看,这就是我用沙子做出来的玻璃。你说将来把你这府厅上的纸窗户全部换上这种透明的东西,这府厅是不是就亮堂了起来呢。在冬日的时候,既能阻风又能保暖,还能欣赏窗外美景,岂不美哉。” 朱兴明将玻璃塞进了周奎手里的时候,周奎还是一脸懵逼。 看着这块透明如水晶的玻璃片片,周奎一脸的狐疑:“太子啊,你的意思是说,这东西是沙子做出来的?” 朱兴明点点头:“正是,就是沙子烧制出来的。姥爷,咱们发财了。” 发你妹的财,周奎不耐烦的将玻璃还给了他:“太子殿下,你从哪儿弄来这么一块价值连城的水晶来糊弄与我,你还是趁早收回去吧。” 朱兴明身后的孟樊超和旺财互相对望一眼,二人均自惊喜不已,就连国丈都说这东西价值连城了。其实,还真就是沙子做出来的。 “国丈大人,此物当真是细沙所熔炼,奴婢是亲眼所见的。”旺财喜滋滋的说道。 周奎看傻子一样看着他们,似乎是在说,你们觉得老夫这么蠢么。这种哄小孩的理由,骗鬼去吧。 第一百一十三章 分账 朱兴明说这东西是沙子做出来的,谁信呢。他身边的这些人,自然是唯朱兴明马首是瞻。 旁人又没有亲眼所见,你大口一张就想来讹钱,门都没有。 亲眼所见,这块价值不菲的水晶是沙子做出来的? 我看是这不是沙子做出来的,是傻子做出来的吧。 周奎狐疑的看着旺财,你个狗太监自然是和太子穿一条裤子,想糊弄我周奎,你们还嫩了点。 而孟樊超则是一拱手,恭恭敬敬的道:“国丈大人,此事小人也是亲眼所见。就在小人兄长的铁匠铺内,太子殿下让小人弄来一些细沙之类的东西。如做瓷器一般,如炉内煅烧之后,便成了此物。” 周奎一呆,这才仔细端量起这块玻璃来。他从朱兴明手里将这块玻璃拿了过来,走到府厅门口的日光下仔细一看。 这不是水晶,水晶是结晶体,而玻璃是熔融状态混合物。周奎虽说不是鉴宝行家,可这些年大捞特捞,对于一些价值不菲的宝贝,还是有一定的鉴赏能力的。 日光下,如果此物是水晶,便能看到淡淡的均匀细小的横纹或柳絮状物质。而此物是没有均匀的条纹和柳絮状物质的。 周奎用中指轻轻弹击,此物又发出闷闷的“啪啪”声,与水晶自带有金属感的“当当”的声音又颇为不同。 周奎可以断定,他手里的这块透明物体绝不是水晶,至少不是自己见过的那种水晶。 “此物,当真是砂石熔炼而成?”周奎几乎有些相信了。 他不相信朱兴明,也不相信旺财。但周奎认识孟樊超,这个崇祯身边得力的暗卫,因为表现出众,崇祯派他到了朱兴明身边,保护太子的安危。 孟樊超此人稳重,这事上是不会撒谎的,尤其是他说,此物在他兄长的铁匠铺做出来的。 瓷器不也是一样么,由不起眼比比皆是的泥胚,经过窑炉的煅烧,最终成为一件件精美绝伦的瓷器。这个被称之为玻璃的透明物体,难道说真的是寻常沙子熔炼出来的么。 百闻不如一见,朱兴明也不跟他废话,他拉着周奎的手:“走,姥爷,我亲眼让你见识见识,此物是如何做出来的。” 几个月吧,大概是有几个月没出过门的周奎,被朱兴明死拉硬拽的拽上了自己的马车。马车继续在城内行走,往孟家铁匠铺方向驶去。 铁匠铺内,朱兴明亲自示范,将石英砂、纯碱还有石灰石几种寻常至极的原料混合之后,倒入了坩埚内。当着周奎的面,再次让孟掌柜将玻璃熔炼了出来。 而周奎,也是眼睁睁的看着,坩埚内的沙子经过高温煅烧之后成型为玻璃。再经过二次煅烧之后,周奎惊奇的睁大了眼睛。 铁板内的玻璃,再次的成型。和朱兴明给他的那一块,一模一样的大小。 这下,轮到朱兴明洋洋得意,他收起家伙:“走,回宫了。” 走? 哪有那么容易,此时的周奎满脸通红,大口的呼气,上去一把就将朱兴明抓住了:“太子殿下,借一步说话。” 接下来二人的谈话就毫无悬念了,两个想发财的奸商。一个出技术,一个出投资。于是,二人狼狈为奸一拍即合。 只是,在分赃的问题上,二人依旧争执不休。 朱兴明伸出一根手指:“一成。” 周奎揣着明白装糊涂:“太子殿下说笑了,怎么能分您一成呢。我来出钱,咱们建作坊,广招工匠。好歹也得四六,殿下您拿四成。别跟姥爷我抢啊,姥爷我可跟殿下您急。” 朱兴明却不上当,亲情这时候根本就不好使了:“姥爷,我是说分您一成。这可是笔大买卖,您知道将来此物一旦普及,利润有多高吧。往轻了说,富可敌国都不为过。” 富可敌国,还是往轻了说... 周奎咽了口唾沫:“这个,太子殿下啊,好歹是我出资不是。建大作坊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咱们再商量商量,要不五五分账,对半分。” “一成。”朱兴明坚持。 周奎有些坐不住了:“四六,您拿六。” 朱兴明伸出一根手指。 周奎的额头见汗了:“总不能三七吧,太子殿下啊,我这一大家子人,又被朝廷搂走了二百万两。哎呀,我这心啊。” 一说起二百万两,周奎条件反射一般的捂住了胸口。 “姥爷,咱是一家人。我就是看您亏了这么多钱这才想帮帮您,一成的利,您要是不答应我就去找别人。在京城,本宫只要大袖一挥,想找本宫来出资的人,能从这里排到山海关您信不信。” “信信信,”周奎忙不迭的点着头:“只是,好说好商量嘛...” 最终,国丈周奎被迫答应了这个屈辱的条件,利润一九开。朱兴明拿九,他只拿一成。而且,还是周奎全权出资的情况下。 不过周奎依旧是喜上了眉梢,他清楚的知道,这玻璃在未来的前景有多广阔。不夸张的说,这可以说是大明朝的一场玻璃革命。富可敌国,也绝不是夸张。 “六福啊,六福!上大菜,大菜!”回府之后的周奎,完全就是变了一个人。变得怎么说呢,阔绰、豪爽、一掷千金。 六福还以为国丈这是真疯了,这人要是被刺激太过,疯癫实属正常。跟着太子殿下出去一趟的国丈老爷,回来突然就这么红光满面,热情如火起来。 六福慌忙迎了上去:“国丈老爷,您不是说,晚饭不用准备,一天只吃一顿饭的么。” “老爷我今日高兴,要大摆宴席。记住了,三荤三素。我呸!吃什么素,全给我上荤菜。烧鸡、烤鸭、焖鹿腿儿、烤羊肉、还有这个红烧狮子头,再加一个爆肚儿。快去,再给我整一壶小酒儿。” 六福惊得说不出话来了,这还是自己认识的那个吝啬成性,一文钱恨不能掰成两半儿花的国丈老爷么。 “看什么看,还不快去给老爷我准备!那个啥,烧鸡烤鸭的,能上半分就上半分,我一个人也吃不了这许多。焖鹿腿儿和烤羊肉也少些,狮子头四个一盘,上俩就够了。爆肚儿且不忙上,等我吃吃再说。酒要好,去吧。” 嗯,这是自己的国丈老爷,没错儿。六福施了礼,去后厨吩咐准备去了。 至少,周奎这幅德行让六福觉得,国丈的思维并没有出现太大的问题。 第一百一十四章 争抢 国丈周奎,抠门是出了名的。之前那些去巴结行贿过的官员,都非常清楚。他们大把的给周奎送钱,可周奎在家里,依旧是抠的要死。 如今这北京城轰动了,轰动的原因,是国丈周奎。 茶馆酒肆,此刻都在讨论的,都是国丈周奎要变卖家产的事。 “听说过没有,当朝国丈疯了。不对,是傻了。” “什么意思,什么疯了又傻了的。我看你才是疯了,人家是国丈,指头缝里掉一点就够你一辈子花的。你操这个闲心,吃饱了撑的么。” “还真不是这么回事儿,这国丈给朝廷先后捐了一百八十万两银子。国难当头的,到处都在打仗。若没有国丈捐的这些钱,建奴说不定都打进咱们北京城,你我都成亡国奴了。” “这事我知道,怎么,你的意思是,国丈又要捐?” “捐个屁啊,国丈怕是早已家产见底了。再怎么有钱,再咱们家财万贯,也经不起这么折腾啊。这不,国丈府挂出牌子来了,要变卖他家的田产和地铺。” 茶馆内,一胖一瘦二人,在小声的谈论着。胖子一脸神秘,在他们这些草民眼里,那些所谓的‘大人物’话题成了他们最理想的谈资。似乎,周奎的境遇越是倒霉,这胖子越骄傲。 瘦子一双三角眼贼忒嘻嘻,京城不比别的地方,人多嘴杂。他小心翼翼的左右环顾了一下,然后低声问道:“变卖田产,这不是败家子行径么。还要连铺子都卖了,啧啧啧,看来这国丈还真是一心为国啊。难不成,变卖了家财还想捐给朝廷。” 胖子摇摇头:“这个咱就不知道了,唉,老子我就是没钱。不然这国丈在城郊那几块上好的肥田,那还真是可惜了了。” 瘦子深以为然的点点头:“可不是,南大街国丈名下的那几处铺子可都是黄金地段。每年吃租子也花不完,这都变卖了,不知这国丈心里咋个想的。” 古人以地为生,变卖田地除了家逢大难,那就是败家子行径了。无论家境如何落魄,是轻易不能卖地的。卖地,是会被人瞧不起的。 可堂堂国丈就干了,他不但把名下所有的田地都挂牌售卖,就连京城几处上好的商铺也都在寻找着买家。 北京城这个大都市,皇亲国戚遍地走,富商显贵多如狗的地方。周奎的田产和宅子都是上好的肥田和绝佳的地段,是以,他挂出牌子变卖的那一刻,周府立时就热闹了起来。 自从他老周家失了势,周府门前往日热闹的场面早已不在,变成了门可罗雀。如今周家要变卖家产,京城富商显贵们闻风而至,纷纷前来想出高价买下这些产业。 京城从来不乏有钱人,谁都知道这些田产也好商铺也罢,都是稳赚不赔的。国丈挂牌变卖,看来是急着用钱了。 就连几个勋爵也被惊动了,英国公张之极、成国公朱纯臣都亲自来到了府上。 御史曹溶和兵科给事中龚鼎孳也闻风而动,他们都想从周奎这里捞点好处。这些年周奎积攒下来的田产,那可都是好东西。且不说城郊的几百倾土地,可都是靠水的肥地。再旱也旱不着他的地,涝也涝不到。土地肥沃,旱涝保收。 若是买上他几倾,想来不几年就回本了。重要的是,这些肥田可以留给子孙。守着肥田,子子孙孙无穷尽焉。 “我说,国丈人呢,老夫都来了半天了,怎么连他个影子都没看见。”成国公朱纯臣大着嗓子喊道。 这个朱纯臣是个什么玩意儿呢,他不是个玩意儿。 确切的说,成国公朱纯臣,在朱兴明的死亡黑名单上。将来,此人是要被抄家灭族的。只是眼下朝中动荡,人心不稳,辽东抵御建奴一战,使得朱兴明本想三个月凑齐一千万两白银的计划暂时搁浅。 暂时朱兴明抽不出手来对付这些京城巨贪,等自己把其他事宜准备好了之后,他就带着锦衣卫大刀阔斧的先对这些狗官们动手。 朱纯臣,大明朝最后一位成国公。他的祖上就是明成祖朱棣的靖难功臣朱能,朱能早年任燕山中护卫副千户,随燕王征漠北,骁勇善战。他在靖难之役期间夺取北平九门,先后击败耿炳文、李景隆,在灵璧俘虏平安等南军名将,收降十万南军,累功至左军都督府左都督,封成国公,加太子太傅。 朱能死后,成国公爵位一直由他的后代世袭,成国公共世袭九世、十二位,朱纯臣正是最后的那一位,可惜,朱纯臣这个狗官人生中最后结局和他的名字纯臣相差甚远。 万历三十九年,朱纯臣袭爵成国公,崇祯三年十一月加太傅。崇祯九年五月,崇祯帝命朱纯臣总督京营兵马,从这一点可以看出,崇祯帝对于朱纯臣是非常信任的。 后来闯贼直逼京师,崇祯临死之前下遗诏命成国公朱纯臣统领诸军和辅助太子,以图后举,挽救社稷于危亡。 结果,这个狗东西在闯贼攻破北京城,崇祯皇帝手执三眼枪与数十名太监骑马出东华门,被乱箭所阻,再跑到齐化门,成国公朱纯臣闭门不纳,此时的朱纯臣已经决定另投新主了,他知道明王朝的倾覆只在眼前,自己虽然累世深受皇恩,但抛不下荣华富贵的他绝对不愿意陪着这个亡国之君一起送死。 所以,无论崇祯帝如何呼喊请求,朱纯臣依旧闭门不出,充耳不闻。李自成军一到,这位成国公就立刻献出了齐化门。最终,崇祯帝与太监王承恩登上煤山自缢身亡。 也就是说,当初崇祯皇帝不是不想遁走。就是因为朱纯臣这个畜生,拒不开城门。逼的崇祯皇帝无奈,去了煤山自缢身亡。 这么一个狗东西,朱兴明岂能容他活到来日。只是成国公毕竟位高权重,若无实据暂时不便动他而已。 相比之下,英国公张之极就好多了,看着有些落井下石的朱纯臣,张之极忍不住咳嗽了一声:“我说成国公,咱们还是稍安勿躁些。想来这国丈是遇到了甚事难处,咱们帮不上什么忙,他若是缺钱,先从我这拿些便是,何苦要变卖家产呢。” 朱纯臣轻蔑的看了他一眼,自己和英国公一直都不对付。眼前为了这些好处,自己只是暂时不与对方计较而已。 第一百一十五章 牙行 放眼整个京城,当真就是贪官多如狗,昏官遍地走。这样的一个王朝,不亡国那就有鬼了。 朱兴明很愤怒,比他更愤怒的是崇祯皇帝。崇祯一直搞不清楚,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朱纯臣心中不悦,你个张之极冲什么大尾巴狼,你不想买人家的田产,就别来搅局。你有钱借给国丈,老子可没这闲钱。 大概是不想撕破脸,朱纯臣不屑的看了张之极一眼,当下不再言语。 这时,府厅内走出一名家仆。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家仆六福。 六福对着张之极等人恭恭敬敬的一拱手:“诸位大人,我家国丈老爷身子偶感不适,就不出来面见各位了。各位若是想买我老爷家田产铺子,且移步东厢房。那里有管事的账房先生,与各位交接。” 此言一出,院子里的人登时又大哗起来。这国丈周奎居然不肯露面,这又是闹得哪一出,既然你想变卖家产,好歹出来言语一声,跟大家伙儿说几句客套话也好啊。 也有人如朱纯臣之流的人在想,周奎这是自觉无脸见人了。毕竟变卖田产这种事,并不是一件光彩的事。周家如今失了势,往日嚣张猖狂的国丈自觉无颜见人,这倒也情有可原。 只有英国公张之极上前一步,拱手问道:“这国丈可是遇上什么难处?你去通报一声,若有难处跟老夫我知会一声。多了没有,万儿八千两的老夫还是拿得出来的。权且先借给国丈救救急,也犯不着变卖田产吧。” 谁知道六福恭恭敬敬的回了一礼:“英国公高义,我家国丈老爷说了,感谢诸位同僚的美意。诸位大人的心意我家老爷心领了,这借钱一事就不必了。英国公若是真想帮我家老爷,就烦请买下几处田产便是了。” “你这...”张之极大为奇怪,这个周奎莫不是真成了败家子了吧。这把田产都变卖了,他子孙后代如何过活。 但人家周奎就是铁了心要变卖家产,于是众人乌乌泱泱的又往东厢房赶。生怕错过了大便宜,到了东厢房,几个账房先生坐在那儿。 桌子上,摆放着的,正是国丈周奎的地契和房契。这厮倒是着实捞了不少,厚厚的一沓子地契和房契。看的众人着实眼馋,心想等会儿定要将这些契约买下。 周奎变卖家产是不假,可他又不是傻子。各处的田产铺子,是由牙行的人,以拍卖的形式出售。 牙人由来已久,西周时期称之为“质人”,汉代称之为“驵侩”,在唐代,随着外国客商的不断涌入,买卖双方的交流沟通不便成为了约束商业贸易发展的大问题。 为了解决这一矛盾,在中外客商云集的“互市”上,出现了“互市牙郎”这一角色,专门负责中外客商之间的交流沟通,并演化出了“牙子”、“牙保”等俗称,至今,在甘肃一带仍然保留着这样的称呼。 明代初期开始,随着商品贸易规模的不断扩大,牙行开始分化为得到政府批准而设立的“官牙”和私人秘密经营的“私牙”两类。这些牙行遍布社会的各行各业,并得到了买卖双方的普遍认可。 说白了,牙行就类似于现在的经纪人或者中介。国丈府上的所有变卖的田产地契,都由牙行代为交易。 这就热闹了,因为周奎这厮名下的产业都是值钱且保值的。在此起彼伏的拍卖声中,一路是水涨船高。 不仅仅限于他家的几百倾土地,还有遍布京城几处繁华街道的铺子,一共是拍卖了一百零八万两。 这在北京城,也绝对是一个轰动性的大新闻了。一百零八万两,说白了周奎其实是赚了的。但赚了又怎样,此时的周家,除了这处周府的宅子之外,再也没有任何的固定资产了。 买到手的人喜出望外,没买到的垂头丧气。最得意的,当属成国公朱纯臣了。光是他自己,就出了三十七万两银子,买下了周奎的六处沿街,七十多倾土地。 张之极摇头叹息,这一百多万两银子,周奎若是再守不住,后世子孙可真就是家道中落,一贫如洗了。 家仆六福,在跟躺在太师椅上闭目养神的周奎小心翼翼的回报着:“国丈老爷,这次牙行的人共计将田产和房契卖了一百零八万三千七百二十六两。除去牙行扣除的行费,咱们剩下的,也就一百零五万两整。” 周奎眯着的眼睛猛地睁了开来:“这些奸商牙子,扣了老夫这么多钱!” 牙行的牙侩们挣的是跑腿钱,吃的是嘴皮子饭,说成一桩生意提成大概是百分之二左右。他们从周奎这里抽取的费用,基本上还在个市价上。可周奎这个吝啬鬼,听到后还是心疼的牙痒痒。 六福知道国丈老爷是个什么脾气,只好加倍小心翼翼:“回国丈老爷的话,若是咱们这里变卖,是卖不上这么高价的。牙行的伙计还算卖力,给咱卖了个高价的。” 这倒也是实话,若没有牙行的参与,他们府上的人不会将家产卖到这么高的价格。听六福这么一说,周奎的心情多少放松了些:“罢了,告诉那些买家。三日内必须凑齐银两,否则老夫就找下家去了。” 这么多银子不是一笔小数目,许多人需要去凑钱的。周奎给他们的是三日期限,不过,捡了这么大便宜的买家们,用不了三日,第二日上便早早的都把欠款凑齐送到了周府。 紫禁城,皇宫。 乾宁宫内,坤兴公主朱媺娖的病情基本痊愈了。虽说是偶尔有些咳嗽,可她的高烧早已退却。此时的她,已经能下床和母亲周皇后在刺绣了。 朱兴明也没有给她打针,此时只需要用太医给开的方子继续用中药固本一下,基本无碍了。 周皇后却还是担心女儿:“女儿,你病刚好,就别再劳累了,休息一忽儿吧。” 朱媺娖抬起头,给了母亲一个甜甜的微笑,长长的睫毛下,一双漆黑的眼睛甚是动人:“母后,我不累。” “妹妹,我妹呢!”外面,朱兴明风一般的闯了进来,风风火火。 周皇后有些嗔怒的看了他一眼:“皇儿,你还有没有点太子的样子。什么事干嘛这么着急,就不能好好走路么。当心被你父皇看见了,又会训斥与你。” 朱兴明伸了伸舌头,看到母亲身边的妹妹,喜道:“妹妹,看我给你带来什么好东西了。” 朱兴明是当真心疼这个妹妹。若是没有亡国之祸,妹妹的一生都会是无忧无虑。 第一百一十六章 经商 坤兴公主美艳无双,完美的遗传了父母的优秀基因。再加上如花似玉的年纪,又是金枝玉叶的公主之身,当真是要什么有什么。 朱兴明只希望妹妹这一生,都能平平安安快快乐乐。 全家人对这个妹妹都是爱极,就连一向严苛的崇祯,对女儿都是无限的宠爱。而坤兴公主朱媺娖也乖巧听话,可以说,她就是一个养在深闺之中的人间仙子。 看着风风火火闯进来的朱兴明,周皇后对儿子就比较严厉了:“一天到晚不在宫中温习功课,就知道到处胡闹。等你父皇回来,把你关在东宫,不得再让你出宫。” 朱兴明一惊:“母后,那可不行。儿臣可是在锦衣卫领职的。再者说了,儿臣出宫都是有大事要做的。” 他还真怕母亲跟老爹说了,依崇祯的个性,不让自己出宫也不是没可能。太子年幼,该做的是学习治国之略,在外面抛头露面胡作非为的事,闯出祸来怎么办。 虽然你在辽东立了功,虽然你治好了妹妹的病。可你毕竟年幼,该学的东西还很多。那些尔虞我诈的朝臣,一个不慎被他们利用了尚自不知。 一提起锦衣卫这个职务,周皇后更是反对:“这锦衣卫就是得罪百官的。你现如今领了个副指挥使的位置,将来不知要得罪多少朝臣。你是太子,还是辞去这个职务,安心读书吧。” 锦衣卫是把双刃剑,在明君手里能惩奸除恶。在昏君手里,则是祸国殃民。但不管在明君或者昏君手里,锦衣卫都是个不受人待见的职位。 若不是自身权利太大,不知会受到多少官员的嫉恨。而且,历史上锦衣卫指挥使得善终的,并不多。 第一任指挥使在历史上没有明文记载,不过有锦衣卫指挥使名分的第一人是毛骧,毛骧制造了胡惟庸死后的牵连大案,最后自己也被朱元璋为了平息众怒而杀头。 第二任是蒋瓛,历史上蓝玉谋反的罪证就是他秘密禀告朱元璋的,蓝玉案之后也被朱元璋赐死。 第三任是明成祖时的纪纲,永乐十三年,他将《永乐大典》总裁官解缙置于雪地冻死。永乐十四年因为支持汉王夺嫡被杀。 明英宗时,王振上位后,提拔亲信马顺作了锦衣卫指挥使,明英宗被俘后,作为王党“余孽”被活生生的打死在朝堂上。 明景泰时,卢忠当了指挥使,指挥了一把景泰朝的“金刀案”,扑朔迷离之后,卢忠甚至装疯,一把刀引发的血案被内阁和司礼监联手压了下去。 “夺门之变”后的指挥使是逯杲,公然索贿,胡乱按罪,被准备谋反的曹吉祥的侄子曹钦发现了无间身份后砍了,为事业献身。接任的是门达,也不是好人。明宪宗继位后流放广西。 正德朝时,锦衣卫指挥使石文义与张采攀附刘谨,刘瑾倒台后也被处死。接任指挥使的是钱宁,钱宁从小被太监义父“嬖之”。做御前侍卫时更是跟武宗同睡一张床,后来被武宗皇帝亲近江彬扳倒。江彬继任锦衣卫指挥使和武宗皇帝也是“出入豹房,同卧起”,且同时兼管东厂。武宗死后,江彬也被杀。 一朝天子一朝臣,每个皇帝上台锦衣卫都得大清洗一遍。而且锦衣卫做的就是给皇帝擦屁股的事,专门以得罪官员为生存。 朱兴明这个副指挥使,原本崇祯的意思是只是让他历练一下而已。可朱慈烺执掌之后,上来就扳倒了狗官陈演、魏藻德还有太监王之心,这无形中已经得罪了不少官员了。 你是个太子,将来登基是需要群臣辅佐的。若是得罪人太多,不知会有多少明枪暗箭的想害你。毕竟太子其实是个尴尬的位置,看似皇位唾手可得,实则充满了变数。 历史上,真正太子顺利继承皇位的并不多。大多数,要么被逼谋反要么被废甚至于被杀。 周皇后怎么能不担心,她很想让儿子辞去这个锦衣卫副指挥使的位置,以免将来惹下祸端。 看到他们母子起了争执,坤兴公主朱媺娖皱了皱眉头:“母亲,哥哥一回来你们就吵架,哥哥也是想为父皇分忧啊,朝堂之事就由他们去决断吧。母后,父皇不会让哥哥受委屈的。” 朱媺娖这么一说,周皇后不再说什么了。女儿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就眼下大明这个状态,崇祯皇帝处处焦头烂额。放眼整个朝堂,能信任的臣子又有几个。 关键时刻,还是自家人靠谱。周皇后叹了口气:“皇儿,我只是担心你,人心险恶,不要相信任何人,你明白了么。” 朱兴明点点头:“母后,孩儿理会的。对臣子要恩威并施,治人个治国其实都是一个道理。” “皇爷驾到!” 正说着,崇祯从乾清宫过来了。 女儿重病,崇祯皇帝一直都在担心。如今在朱兴明的神药作用之下,女儿居然奇迹般的痊愈了。这几日,忙完了政务崇祯都会道乾宁宫坐上一会儿。 来的时候,看到儿子朱兴明也在,崇祯先是一怔,随即问道:“娖儿,身子感觉怎么样了?” 朱媺娖放下了手中的针线,站起身笑颜如花的扑到崇祯怀里:“好多了,父皇我都快好了。对了,哥哥你不是说给我带了礼物么,是什么好东西了?” 朱兴明一拍额头:“忘了忘了,旺伴伴,旺伴伴!” 旺财进来对众人跪地见过了礼,将怀里的布包拿了出来。布包内,正是那块玻璃。 朱兴明笑着说道:“妹妹,送给你,你看好不好玩。” 一块不值钱的玻璃而已,朱媺娖却如获至宝:“哇,好大的水晶,好漂亮!” 看到朱兴明,崇祯却把脸色一沉:“皇儿,朕正好找你有事。国丈在京城变卖起了田产,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事瞒不过皇帝,怕骆养性早就将此事告诉了崇祯。崇祯还以为这个逆子又要对国丈动手,再从周奎身上薅羊毛就有点过分了。听说周奎将所有的家当都变卖了,难不成又是儿子去逼他,将家产全部上缴了? 以周奎的个性,绝对会立刻寻死的,立刻。 而且这事在京城会有更不好的影响,旁人会说天子穷疯了,为了国库活活逼死了自己的老丈人。 谁知朱兴明回道:“父皇,儿臣要和姥爷开琉璃作坊。” 士农工商,商业在古代是最被人瞧不起的职业。堂堂一个太子,居然要经商。 第一百一十七章 乾清宫 有国才有家,同样一个强大的国家,也是一个个的小家汇聚而成的。大明王朝走到了今天这个样子,没有一个人是无辜的。 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 崇祯满脸奇怪:“什么琉璃作坊?” 朱兴明指着妹妹手里的那块玻璃:“父皇,这是儿臣用沙子做出来的琉璃,其实这东西叫玻璃。此物透明如水晶,透光挡风,若是用来做窗户,是不是特别好用。” 此言一出,乾宁宫的人都震惊了。所有人都以为朱兴明送给妹妹的是一块水晶,这么大一块水晶,四四方方的极是少见。这也难怪朱媺娖一见之下特别喜欢,众人都把这块玻璃当成了稀世珍宝。 “玻璃,你是说,这是沙子做出来的?”崇祯加倍的莫名其妙,对着女儿一招手,朱媺娖努着嘴,将手里的玻璃递了过去。 当下,朱兴明将玻璃的用处,还有冶炼方法都跟众人说了。这不说不要紧,一说之下,众人更是惊得呆了。从来没有人听说过,沙子居然还能炼成这种透明的东西来。 就连周皇后,都在有些怀疑的看着儿子。心中在想,这儿子会不会又在欺骗众人。 直到,他就是旺财,跪在地上,战战兢兢的将自己的所见所闻说了出来。众人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这东西就跟冶铁和做瓷器一般,煅烧之后做出来的。 只是令人惊奇的是,为什么做出来的玻璃居然是透明的。 崇祯都忍不住举起这块玻璃,对着窗外看了看:“造物之奇,一至于斯。如水晶之难得,居然可以熔炉冶炼出来。” 朱媺娖努了努嘴:“原来是块不值钱的沙子做的,哥哥尽然诓骗我。” 朱兴明笑了笑:“这可不是不值钱的沙子,将来所有亭台楼阁、宫庙殿宇,乃至于黎民百姓之家,他们的窗户全部换上这种玻璃,则屋内净明,冻可御寒,亦可挡风了。” 崇祯皇帝猛地明白了:“所以,你去撺掇国丈变卖了家产,就是想与你合伙,做个玻璃作坊?” 朱兴明点点头:“正是,父皇,若是推广得当,每年可是财源滚滚入啊。” 崇祯“嗯”了一声,然后说道:“朕不同意。” 不同意? 这些轮到朱兴明大吃一惊了,这么好的事,大赚特赚的行业,崇祯居然不同意:“父皇,这又是为何。” 崇祯背负双手,将自己的心机写在了脸上:“太祖有云:若有不务耕种,专事末作者,是为游民,则逮捕之。盐铁自来便由朝廷专营,你等私开矿藏,乃是有为国制。且此物如此稀缺,朕岂能开这个先例。” 朱兴明明白了,崇祯皇帝酸了。 没错,傻子都知道,这个玻璃可以说是用暴利来形容。一些寻常至极的东西,沙子、石灰还有纯碱,扔进炉子里一炼,出来就是价值不菲的玻璃。 这东西可以说是比盐铁利润还高,盐铁需要提炼,各种复杂的工艺。玻璃虽然也需要一定的工艺技术,可相对来说就简单的多了。 更重要的是,玻璃是纯垄断行业。放眼大明朝,怕也就只有这个逆子掌握着这项神奇的技术。如此巨大的利润,崇祯怎能不眼红。 什么太祖有云:若有不务耕种,专事末作者,是为游民,则逮捕之。这些不过是崇祯皇帝的借口,建国之初朱元璋确实为了打压商业说过这话,可后来发现商业为国家带来更多的利润,此事也就作罢。 什么盐铁专营,盐铁专营是不假,可没听说瓷器不允许民间开采的。说白了,这玻璃是类似于瓷器的性质,和盐铁根本不沾边。 崇祯这么说,无非就是想从中分一杯羹而已。 就连周皇后的脸上,都不禁带了一丝笑意:“万岁,皇儿赚的钱还不都是一家人的么。你又何必分的这么清楚,臣妾看这事朝廷应该大力支持才对。” 朱媺娖冲着哥哥做了个鬼脸:“父皇和哥哥都是财迷。” 财迷朱兴明挠了挠头:“父皇,儿臣想过了。姥爷出钱建作坊。利润给他一成。儿臣嘛,儿臣留三成好了。剩下的六成,全部上缴国库如何?” 大概也觉得和儿子抢饭吃是一件很没品的事,这次崇祯依旧背负着双手,轻咳一声,眼神有些闪躲的看着窗外:“你一个娃娃家,要这些许钱作甚。既然你姥爷都拿一成,朕给你留一成便是,其余八成收入,全部上缴国库。” 这,也太黑了吧! 朱兴明还想狠狠捞一笔钱,继续做自己的研究呢。比如,开个肥皂厂、再比如改进一下火药? 不过一成的利润,其实也是一笔天文数字了。生怕老爹反悔的朱兴明,忙不迭的点头:“儿臣知道了,只是这建厂,还需朝廷支持那么一下下的...” 这个崇祯早就想好了:“西山一直闲置,此处盛产矿砂,往北则有石灰矿藏,在此地建作坊最是合适不过。此事朕会给你们办妥的,朕还有事,承恩,江南的奏疏不是刚送过来么,随朕去乾清宫看看。” 其实崇祯是有些尴尬的,他找了个借口,背负着双手,摆出一副老子的姿态,头也不回的走了。后面太监王承恩,屁颠屁颠的跟着去了。 朱媺娖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母后,父皇好虚伪。” 普天之下,敢说崇祯皇帝虚伪的,怕也就这个女儿了。这话朱兴明自己都不敢说,周皇后却叹了口气,突然心中有些悲凉:“你父皇也实属无奈,唉,这国库连年空虚,宫中裁度一再缩减,然还是难以为继。慈烺若是能帮帮你父皇,自是再好不过。” 崇祯走的时候,朱兴明清晰的看到,崇祯皇帝外面长袍下的内衣里面,打着几个补丁。一个皇帝,衣着如此寒酸,任谁都无不动容的。 朱媺娖不再笑了,她和朱兴明一样,表情沉重起来。是啊,这个大明朝,到底什么时候才能不再为钱发愁呢。 就在这时,慈宁宫居然来人了。 慈宁宫,崇祯皇帝的嫂子,懿安皇后张嫣的寝宫。慈宁宫的宫女,来的乾宁宫,对着周皇后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礼:“皇后娘娘,懿安皇后有请太子殿下过去一趟。” 懿安皇后?她来找自己,定然是有大事,朱兴明当下也不敢再耽搁。 第一百一十八章 一把好手 朱兴明很荣幸在这样的一个时代,会有懿安皇后张嫣这样的人物。虽说是一介女流,可作为懿安皇后的张嫣,却比任何人都要清醒。 当初崇祯皇帝顺利继位,此人功不可没。 懿安皇后张嫣,她找朱兴明做什么。崇祯和周皇后不由得互相对视一眼,二人对这个皇嫂向来敬重。 听慈宁宫的宫人来宣召,崇祯慌忙说道:“皇儿,既然是你大伯母宣召,你便快去吧。” 周皇后也不忘叮嘱:“记住了,见了你大伯母不可失了礼数。” 朱兴明点点头:“孩儿知道了。” 为什么崇祯夫妇对自己的这个皇嫂如此敬重呢,懿安皇后张嫣,那可是一手将崇祯扶上皇位的恩人。 当年懿安皇后的丈夫,木匠皇帝朱由校病重之后。朝中是风起云涌,不知有多少人窥伺着皇位,阉党魏忠贤一度想弄个假怀孕的宫女冒充皇帝的子嗣。 当时的紫禁城,可谓处处暗藏杀机大明朝风雨飘摇岌岌可危。就是张皇后力挽狂澜,劝谏朱由校立信王为继位之君。 当初若没有张嫣,根本不可能有崇祯皇帝的今天。是懿安皇后,亲手将崇祯皇帝推上皇位的。 全家对于这个大恩人,自然是极为敬重。崇祯一登基,就给张嫣上了尊号:懿安皇后。 坦白说,朱兴明和自己的大伯母懿安皇后相处的很不错。懿安皇后不喜欢崇祯的急功近利和多疑狭隘,可她喜欢朱兴明的不拘一格甚至于有些离经叛道。 大概,张嫣在内心深处也觉得。大明朝如今到了眼前的这个样子,循规蹈矩是无法力挽大厦与将倾的。 朱兴明到了慈宁宫的时候,懿安皇后显得很高兴:“皇儿,你来了。” 慈宁宫内,朱兴明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礼:“孩儿见过大伯母,大伯母身子可好?” 懿安皇后笑了笑:“好好,过来,让伯母好好看看你。” 此时的懿安皇后不过三十有五,其实正当年华。而且,张嫣又是出了名的美女,被称为历史上五大艳后之一。当初,她可是从几千名美女之中挑选出来的绝色佳人。 朱兴明小小年纪,等他靠近张嫣身边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有一种异样的感觉。懿安皇后却丝毫没有察觉,她只不过是把朱兴明当成一个十几岁的娃娃罢了。 当下,她轻轻的将朱兴明搂在怀里,疼爱的摸着他的头:“我可听说了,皇儿你在辽东可是威风得紧呐。就连那建奴皇台极都不是你的对手,咱们大明有了你,那才是真的有了希望。” 朱兴明被张嫣紧紧地搂在怀里,鼻中闻到她身上那种似麝非麝似兰非兰的幽香,又感觉到她温软的身体,不由得脸色发烧。他想挣脱,可又不敢。 还好,懿安皇后轻轻放开了他:“告诉伯母,你是怎么在辽东打败建奴的。我可还听说了,你这路上收编了一股流寇。小小年纪,你到了土匪的山上,你就不害怕么。” 一连串的问号,让朱兴明有些无所适从。当下他只好轻描淡写的说道:“大伯母,这些都是孩儿运气好罢了。那些流寇只是被官府逼的没了活路,其实他们本性不坏。在义州城的时候,这些人打仗可勇敢着呢。” 懿安皇后是个聪明人,这小子身上有着太多的谜团了。可无论怎么问,朱兴明都是轻描淡写。似乎,他修建义州城也好、击溃建奴也罢,都是运气成分多一些而已。 至于,如何做出木制塔吊,如何做出神药救活了妹妹,朱兴明都是答非所问,似乎怎么做到的他自己也不太明白。 问了半天,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张嫣突然心中一动,难道说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是列祖列宗借着太子之手,想救我大明? 和崇祯他们一样,这大概是唯一的解释了。不然为什么怎么看都是小小年纪的朱兴明,会弄出这许多稀奇古怪的东西来。 张嫣在想,皇儿只是个孩子,他又能知道些什么了。想来正如他所言,都是机缘巧合吧。当下她笑了笑,将这些疑窦都抛诸脑后:“皇儿啊,伯母再告诉你个好消息,你带来的那些新奇作物长得都很好。走,伯母带你去看看。” 朱兴明正为这事而来,他想这次大伯母召见,正好去看看来福这厮将自己带来的那些作物种的怎么样了。这狗东西可千万别将这些粮食给糟蹋了,这些作物种子,那可是将来大明百姓的温饱。 “好,孩儿也正想去看看呢,来福没有偷懒吧。” 张嫣笑了笑,拉起朱兴明的手:“走吧,你去看看便知道了。” 慈宁宫花园,占地甚广的花园,此刻已经成了种植基地。来到花园的那一刻,朱兴明着实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不得不说,这个死太监来福还真是一把种地的好手。这些地块被他整的平整干净,没有一丝杂草也没有一个大土块。 来福开始接下这个苦差事的时候,也是一肚子的苦水。他进宫做太监本就是为了生计,结果又打回了圆形,成了个种地的农民了。 谁知种着种着,来福就喜欢上了这份工作。眼看着自己辛勤劳作下种出来的植物,在一天天的长大。来福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许多作物都是他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 可他严格按照太子爷的吩咐,种出来甚至将如何种植这些作物画了份草图给他。没事,来福就研究太子爷留给他的这幅草图。 比如,玉米种植的深度,植株之间的宽度。花生地陇之间的排水、以及各种植物的灌溉等等,种地其实并不是什么难事,只是种好与种不好而已。这些作物在来福的精心培育之下,长得出奇的旺盛。 张嫣拉着朱兴明的手,来到花园的时候,来福正扛着锄头在除草。他小心翼翼的将玉米地里的杂草,一棵棵的小心剔除。施肥的时候,为了防止烧根,都是在玉米根部周围施上一些沤好的肥料。 “懿安皇后到,太子爷到!”随着太监的一声吆喝,来福回过头来,发现了他们。 来福慌忙扔掉了锄头,从田地里跑了过来,难掩脸上的兴奋,先是跪地道:“奴婢见过懿安娘娘,见过太子爷。” “福伴伴,可以啊,没想到你种的这些东西居然长得这么好。”朱兴明也颇为意外的笑着说道。 来福种地确实是一把好手。这些庄稼都是长势喜人。朱兴明知道,这些粮食是多重要。 第一百一十九章 功劳 这些粮食,那可都是大明是未来。没有这些新型农作物粮食,朱兴明也不知道未来的路在那里。 粮食产量上不去的话,势必制约着社会的发展。 被太子爷夸奖,来福感觉自己这些时日的辛劳都值了。更重要的是,他觉得这些植物,就像是自己的孩子一样,是被自己一手带大的。 这种巨大的成就感,才是来福最想要的,他得意洋洋的说道:“太子殿下,奴婢发现这个什么土豆,土豆长得最快的。再过些日子就能收获了,还有这个红薯,也是长得最疯狂的。奴婢按照您的吩咐,将一些红薯嫩叶摘了熬粥,味道还真是不错。奴婢斗胆,还给懿安娘娘送了一些。” 这个红薯,也就是地瓜可谓全身是宝。只要是,作为一种经济作物,红薯耐寒耐旱耐盐碱,广泛分布与热带、亚热带地区。可以说,大明朝从南到北几乎都可以种植。 重要的是,这东西有着极高的产量。而且,红薯的根茎叶都可以食用。尤其是嫩叶,用来煮粥味道也不错,而且采摘下来的嫩叶不会影响红薯的生长。 其实,在大明万历八年的时候,红薯就已经引进过来了。到现在,引进的时间已经整整六十年了。可如此高产的作物,为什么依旧没有普及开来呢。 这源自于这个时代信息的闭塞,还有官府的不重视。 万历年间,多年在吕宋即菲律宾做生意的福建长乐人陈振龙同其子陈经纶,见当地种植一种叫“甘薯”的块根作物,块根“大如拳,皮色朱红,心脆多汁,生熟皆可食,产量又高,广种耐瘠”。 想到家乡福建山多田少,土地贫瘠,粮食不足,陈振龙决心把甘薯引进中国。1593年菲律宾处于西班牙殖民统治之下,视甘薯为奇货禁不令出境。陈振龙经过精心谋划,“取薯藤绞入汲水绳中”,并在绳面涂抹污泥,于1593年初夏,巧妙躲过殖民者关卡的检查,“始得渡海”。航行七天,于农历五月下旬回到福建厦门。甘薯因来自域外,闽地人因之称为“番薯”。 本来番薯传入中国后,即显示出其适应力强,无地不宜的优良特性,产量之高,“一亩数十石,胜种谷二十倍”。加之“润泽可食,或煮或磨成粉,生食如葛,熟食如蜜,味似荸荠”,故能很快向内地传播。 然而,直到康熙年间番薯才引种道浙江,直到乾隆时期这些番薯才在官方的推广下全国种植。有人说,满清人丁大爆炸源自于番薯,其实不无道理。 而朱兴明带来的这种红薯,则是后世经过培育的新品种。这种,比陈振龙引进的品种产量要高出一倍多。 不管历史的真相如何,朱兴明从来不肯承认所谓的康乾盛世。那不过是航海将美洲高产作物传入中国,才有了满清人口大爆炸增长。至于那位什么康熙乾隆的,朱兴明向来是嗤之以鼻的。 懿安皇后张嫣笑了笑:“来福给本宫送来的时候,本宫还颇有些犹豫。不曾想,此物嫩叶居然可食,如若能广而种植,倒是为百姓做了件好事。” 朱兴明笑笑:“大伯母,等这些红薯收割之时,收获更多。保守估计,这一亩地,能比几十亩稻米的产量还要高的。” 张嫣一惊:“这么多?” 朱兴明点点头:“是的,而且这红薯味道还不错。” 只有来福哭丧着脸:“若不是懿安娘娘,奴婢辛苦种下来的这些东西未必能保得住的。” 朱兴明大吃一惊:“怎么回事。” 此时的懿安皇后张嫣的脸色已经沉了下来,来福低着头,看了懿安皇后一眼,还是大着胆子说道:“是、是田妃娘娘,田妃娘娘恼怒奴婢将此好好的花园改成了耕地。非要让宫人将这些作物都除了,说是要种上一些好看的花儿这才养眼。田妃娘娘说、说宫里又不是山野市井,种、种什么地。” 朱兴明大怒:“放、放她、娘的...” “皇儿!”眼看朱兴明要口不择言的骂人,懿安皇后张嫣冷着脸,急忙打断了他的话。 田妃是谁,田秀英,崇祯元年封礼妃,后进皇贵妃。田氏为皇帝生了永王朱慈炤、悼灵王朱慈焕、悼怀王及皇七子。 田贵妃是江南人,此人精于妆扮,穿戴的是江南的服饰,把江南美女那妩媚秀丽的气质表现得淋漓尽致。同时田贵妃还多才多艺,她的绘画和书法均深得崇祯皇帝的喜爱。又善弹琵琶,吹奏笛子,被崇祯皇帝称赞有“裂石穿云”之效。她的琴声被崇祯皇帝赞为“声遏行云,绕梁三日”。 只是,这个田贵妃和周皇后素来不和。 这就尴尬了,虽说崇祯一朝,后宫争斗并未出现什么勾心斗角的事来。可这田贵妃就是和朱兴明的母亲周皇后不对付,为此二人经常闹矛盾。 田贵妃仗着崇祯皇帝的宠爱,听说这慈宁宫的花园被种上了粮食,自是恼怒不已。她吩咐身边的宫人,要将这些粮食作物拔了。 来福自然是魂飞天外,告诉田贵妃这是皇太子种植的。谁敢动这些东西,皇太子誓不罢休的。 一听这话,田贵妃更是火上浇油。好啊,你们如今是母子二人联起手来欺负我来了。本来周皇后就处处针对我,如今他儿子竟然也敢放肆。 太子又怎么了,我非要把这些作物给拔了。 还好,情急智生的来福怒喝一声:谁敢上前,太子爷回来必将你们碎尸万段。 那几个宫人畏惧朱兴明,一时不知该不该上前动手。来福一边稳住众人,一边飞报懿安皇后。 懿安皇后赶到的时候,田贵妃已经带了宫人,亲自下地去拔除了几颗长势正旺的玉米了。幸亏懿安皇后及时赶到,呵斥住了田贵妃。 还好,拔出来的那几颗玉米幼苗,被来福重新栽种回去的时候吗,居然又活了。 崇祯知道了此事,将田贵妃狠狠的呵斥了一顿。自此之后,后宫无人再敢动这块土地了。崇祯其实并不清楚慈宁宫种粮食的事的,他以为是懿安皇后闲来无聊种的,这才不狠狠训斥了田贵妃一顿。 自知理亏的田贵妃,自然知道这个懿安皇后是不敢招惹的。 招惹了懿安皇后,被打入冷宫的可能性都有。毕竟,崇祯皇帝有今天,都是懿安皇后的功劳。 第一百二十章 应者云集 崇祯皇帝虽然没有三宫六院七十二妃,但是作为一个皇帝,后宫的嫔妃们还是不少的。 嫔妃多了,争风吃醋就在所难免。 好在这些事,都不是朱兴明所操心的。 这个田妃其实并无大恶,只是与朱兴明的母亲不合。还好这慈宁宫后花园的几块田地算是保住了,懿安皇后开口了,整个紫禁城就没有人敢再动这里。 再说,眼看着这些庄稼不久就成熟了,旁人也没这个胆子这时候再来破坏。 想到这里,朱兴明便也坦然了:“大伯母,我要钱。” 懿安皇后张嫣一愣:“什、什么?” “侄儿想建个琉璃厂,就在京城。这事我父皇已经应允了,侄儿在想,大伯母您这里有钱么,不妨投上那么一点儿。将来琉璃厂若是盈了利,我也好分一些。” “琉璃厂,什么琉璃厂。”张嫣皱了皱眉头。 当下,朱兴明将玻璃的事一五一十的跟张嫣说了:“大伯母,其实该叫玻璃厂才对。我父皇答应给我利润的一成,可这我姥爷投了钱,我父皇给批了地。侄儿只是大口一张一文钱都没投,这也说不过去。大伯母您有钱么,借我一些。” 懿安皇后张嫣听说了,国丈周奎在京城大肆变卖家产。开始,张嫣还颇有些奇怪,这个京城第一抠的国丈,这葫芦里埋得什么药。再听朱兴明一说,她立刻恍然大悟起来。 “嗯,原来如此。只是大伯母这里也没有什么钱,这样吧,我这里还有些首饰,你拿出宫外变卖了,想来还能换个几千两。就当是大伯母资助与你,免得被你父皇和姥爷笑话。” 朱兴明大喜:“还是大伯母对我好,将来赚了钱,侄儿和大伯母对半分。” 张嫣摇头苦笑,她根本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不过难得这孩子开口,自己便将一些首饰着人拿了出来送给了朱兴明:“这些你拿着,听说宫里的物件都很值钱。这些都是先帝给我的,我一个人要来也没什么用,你便拿去吧。” 大明崇祯一朝,后宫开支真的很寒酸。难道说大明没有钱么,不,有钱,而且很多。 只是,这些钱都是藏民与富。这里的民,自然是与平头老百姓无关。有钱的,是那些大地主阶层,是那些以大地主利益为幕后的东林党们。这些大财阀,他们才掌握着大明朝的经济命脉。 至于你朝廷没钱,你国库空虚那是你的事,和我们无关。我们东林党人,只管自己捞钱。 东林党恶么,这话其实也要分开说。东林党并不都是坏人,只是,没有了节制的东林党,一家独大之后,不免自私自利起来。 江南富庶,崇祯之前阉党横行的时候,江南财阀集团都牢牢地掌握在魏忠贤手里。当时东林党被阉党打压,国家的财政还勉为其难的运转正常。 阉党倒台之后,东林党没了压制。登时就变了样,他们掌控着大地主利益。崇祯想捞钱,只能从百姓身上搜刮,这些财团他也无能为力。 而百姓们穷的叮当响,日子本就过的举步维艰。现在朝廷还要从他们身上搜刮,官逼民反,于是各地流寇起义如星火燎原。 朱兴明为什么找张嫣要钱,他是怕将来崇祯皇帝反水。 崇祯现在已经穷疯了,只要能给国库捞钱让他干什么都行。若是将来玻璃厂盈了利,说好的给自己的那一成利润崇祯皇帝未必能兑现。在崇祯眼里,朱兴明一个小小的孩子要那么多钱做什么。 所以朱兴明得找个靠山,这个靠山就是懿安皇后张嫣。以懿安皇后的名义,出资五千两。钱多钱少无所谓,将来盈了利,这一成的利润若是崇祯不想给。朱兴明就可以搬出懿安皇后来要挟,这是懿安皇后投资的,大伯母要的也不多,不过是一成的利润,你给是不给吧。你不给,我就告诉大伯母去。 而崇祯皇帝对这个皇嫂懿安皇后向来敬重,他是万万不会再去克扣这点钱的。 而其实呢,懿安皇后压根就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只是朱兴明好不容易向自己开口,她虽然没有多少私产,却很大方的将一些首饰给了他。 朱兴明找到上次给周奎变卖家产的牙行,将懿安皇后给的一些首饰,拿去变卖了。 和自己预想中的差不多,这些首饰卖了大概有五千两银子。这点钱对于西山建厂来说虽然不多,可也不是一笔小数目。 接下来,就是招工了。 正为钱焦头烂额恨不得明抢的崇祯皇帝,这次倒也干脆利索。很快就把西山建厂的批文给批下来了,皇帝亲自下诏,建厂的速度自然很快了。 整座西山,此时都属于玻璃厂的地盘。此地多石英矿,正如崇祯皇帝所言,此地建厂可谓得天独厚。 除了纯碱要从他处贩运过来之外,石英矿和石灰石都产量充足。接下来,就是招聘工匠,建窑冶炼了。 明朝初期,由于官营铁冶所管理不善,生产下降,朝廷被迫罢官营而充许民营,只收税课。从此,民营铁冶在民间发展起来。 有了冶铁自然离不开煤炭。我华夏大地煤炭资源贮藏丰富,土法开采的历史在北宋时期便已有文字记录。到了大明朝,采煤业更是蓬勃发展。 《天工开物》中记载了明代煤矿中用一根中间打通的长竹竿从地面插到矿井深处,竹竿上端有烟火状,旁注“毒烟气”,用以导出煤窑中的毒烟气,也即今天称为瓦斯的东西,保持井下的连续作业。 煤炭,在大明朝并不稀缺。 而招工则更是简单了,朱兴明让锦衣卫在京城四门贴出告示。大量招聘民夫去西山琉璃矿场做工,流民优先。 在如今这个风雨飘摇的大明朝最不缺的是什么,最不缺的当然是流民。这些或天灾或人祸的流民,每到一个郡县,都成为此地安置的一个大问题。 像是京城这种地方,更是严禁流民入城的。一来怕流民闹事,二来怕带来瘟疫。 可即便如此,涌入北京城的流民还是不计其数。 是以,此告示一出,前来应聘者登时挤破了头。 这种灾荒的年头,能够吃饱饭就是奢侈。能够给这么高的薪水,那更是不可想象。招工的人,挤破了头。 第一百二十一章 赚钱 整个京城,最不缺的就是无业游民。加上天灾人祸,许多人更是沦为乞丐。 就连那些百姓们都已经麻木,见到路边的乞丐,也是熟视无睹。 乞丐多了,就成了京城的不安定因素。为此,顺天府也是颇为的头疼。 且不论工钱不工钱的了,只要是管吃管住四个字,就足以使得整个北京城的流民们趋之若鹜。仅仅三日,西山玻璃厂就已经招满了工匠。 这些流民们衣衫破烂,拖家带口。等他们来到荒凉的西山的时候,周奎是心疼的滴血。 这哪里是建厂,分明是安置流民嘛。周奎一度有些怀疑了,是不是自己的这个亲外孙又把自己给诓骗了。打着建厂的幌子,捞自己的钱来安置这些流民。 这很像朱兴明干的事,越想越是紧张的周奎,心中慌乱了起来。若真是这样,他就一头撞死在这西山上,让太子背负上一个害死姥爷的罪名,他周奎说到做到。 可是,自己当初明明亲眼所见,是他们将沙子填进火炉里,融化之后就成了玻璃的。 终究是不放心,周奎低声对身边的家仆六福说道:“六福,你去把那个孟掌柜给我叫过来。” 暗卫孟樊超的亲兄弟,铁匠铺的孟掌柜被朱兴明招聘到了西山。孟掌柜大名叫孟樊平,听闻国丈叫自己,慌忙小跑着走了过来,然后施礼道:“国丈大人,您找小人何事?” 不远处的朱兴明,正吩咐着手下在安置那些流民。周奎有些尴尬,他不好明问心中的疑虑,只好加倍小声的:“孟掌柜啊,这什么时候才能开始生产玻璃啊。” “这个...”孟掌柜回头看了看身后,恭恭敬敬的回道:“这个恐尚需些时日,西山什么都没有。眼下安置这些工匠为第一要事,再接着就是建窑,这个倒是简单。砂石获取也不难,只是这煤炭需要骡马调运,可能得等些日子。至于什么时候能生产,这个小人便不知了,大人还是问一下太子殿下吧。” 孟掌柜不明白,这事你直接去问太子就好了,干嘛跟做贼一样小声的来问我。 没问出个所以然来的周奎心有不甘的摆摆手,突然他还是终究不放心的问了句:“孟掌柜,这玻璃是真的吧?” 显然孟掌柜还是没有明白这国丈到底什么意思,他又是一愣。 周奎干脆直说了:“老夫总是担心这玻璃万一做不出来,岂不是前功尽弃。” “这个国丈大人放心,小人后来又做了几次试工。每次都做出来了,看来这法子绝无问题的。要不,小人过去把太子叫过来,国丈大人您亲自问问吧。” “不不不,不、不用了,孟掌柜都这么说,老夫就放心了,行、你忙去吧。”孟掌柜的这番话,让周奎的心中稍安。不过,接下来朱兴明的所作所为,又让周奎开始怀疑起了人生。 因为如今的西山是一穷二白,一切都是从零开始的。西山附近也无村落,流民们一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盖房。 盖房这种事,百姓们都是轻车熟路的。他们采集了泥巴,混合着破碎的干草。用石块很快就砌起来一座座茅屋,基本大家都是就地取材。寒碜的茅屋,总算是让百姓们有了遮风挡雨的地方。 眼下的条件是艰苦了些,将来玻璃厂建成。等赚了钱的时候,朱兴明下定决心,一定要让这些西山的百姓,全部住上玻璃窗、砖瓦房。 周奎心疼的是吃的,因为招聘来的工匠都是包吃包住。住的还好说,这些工匠自己就地取材就解决了,难得是吃的问题。 玻璃厂的不断招工,从最初的几百人到如今的几千人。每日的吃喝拉撒可是一笔巨款,从各地运抵来的粮食,那可都是一车车的银子啊。 银子换算成的粮食,再用大锅煮了,分给这些工匠。这景象,很像是官府在设粥棚施舍流民。 实际上,朱兴明确实是让手下们在粥棚熬粥,分给西山的工匠们。流民越聚越多,朱兴明又不好将他们都驱赶。 没办法,粮食确实紧张。西山的工匠一天之能吃两顿饭,工匠是中午两个馒头一碗粥,工匠的家人是一个馒头一碗粥。晚上稍微有一两个菜,但这一切对于这些流浪的流民来说,简直就是天堂。 周奎坐不住了,他再次找到朱兴明:“太主殿下,这不成啊。你看咱们不大的西山,一下子招来这么多流民。这厂子还没建起了,先把咱们吃垮了。” 周奎说的没错,这是在建厂,并不是做慈善。虽然这次凑了一百多万两银子,可是面对这么大的开支,依旧是捉襟见肘。 朱兴明又何尝不知,理想总是很丰满,现实从来都是很残酷。可他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些无家可归的流民不管么,不能。 “姥爷,这事我知道了。此事我会上书朝廷,会找到解决办法的。” 还真有办法,大概是西山流民的大量安置,使得北京城压力陡然减轻。又或者崇祯皇帝不忍心儿子为了这些事过于操劳,毕竟他还是个孩子。 于是,朝廷破天荒的为西山送来了上万石粮食,以解决流民们的粮食问题。这些粮食,真的是朝廷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不过对于崇祯来说,这一切很值得。因为北京城的流民安置,一直都是朝廷颇为头疼的一个问题。如今西山接手了此事,不但安置了流民,还为他们找到了生计,可谓一举多得。 周奎的脸上终于见到了笑容,朱兴明却开心不起来。这么多流民,远远超出了当初自己建厂的最初设想。并不是人多不好,也不是开支巨大。而是,煤炭的稀缺。 照这个规模算下来,除非能在附近找到一些大型煤矿。不然,没有煤炭则产量远远就跟不上去的。 在建窑厂的同时,寻找煤炭成为了迫在眉睫之事。此事,朱兴明去过工部。工部官员倒也积极,派出了一些勘探队,在京城周边寻找煤矿。 煤矿不止是他西山的玻璃厂使用,京城的各处铁矿也都需要煤炭。虽说是煤炭储量丰富,但受制于运输条件的限制,只能在京畿周边寻找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利好的消息很快传来,就在朱兴明他们西山玻璃厂附近,居然发现了一座超大型煤矿。要命的是,这还是座露天煤矿。 露天煤矿,那产量足以用逆天来形容。这玩意儿,开采是极其简单的。 第一百二十二章 流寇 因为并没有工业时代那般需要大量的煤,这个时代的煤炭其实是供大于求的。一座露天的煤矿,足以让整个京城,百八十年都不会缺煤烧。 开采成本降低,最大的成本其实还是运输成本。 大台山煤矿,自辽代起就是重要的煤炭供应地。这里的煤田,具有低硫、低磷、低氮、低灰,高热量的特点,这里的煤矿,供应着北京城冶铁还有民居取暖所用。此外还有大安山煤矿等,都为京畿地区提供着源源不断的煤炭工供应。 而在朱兴明所建的西山玻璃厂北面,长沟峪煤矿、木城涧煤矿、都被相继挖掘,彻底的解决了玻璃厂用煤问题。 尤其是这个木城涧煤矿,就紧靠着西山,储存量极为丰富。简直就是为玻璃厂量身定做的一般。居然还有这么巧合的事,简直就是天助我大明! 朱兴明开心的不止是这个,玻璃厂饱和了的流民,完全可以安置到北面的木城涧煤矿上。 坦白说,玻璃厂给予这些流民的工钱并不高,仅够他们一家人生活开支。可目前来看,这些流民是管吃管住的,这对于流民们来说,是莫大的恩赐。 重要的是,他们知道这是太子爷建的厂。太子爷是谁,真龙天子的皇储啊。 百姓们终其一生,都没有几个人见过皇帝。皇帝在民间百姓的眼里,和灶台边的灶王爷一般,是神圣不可侵犯的。 而太子爷殿下,那可是皇帝的儿子。将来,就是和灶王爷一般的天子。 是以,最让朱兴明受不了的是,他每到一处,流民们都跪了一地。尽管他下令,不得多礼。可众人一听说是太子爷来了,还是不由自主的跪下迎接。 “行了行了,本宫不需要你们跪,大伙儿都起来吧。下面,本宫给你们分派一下。强壮劳动力,去木城涧煤矿,那里赚得多,可养活你们一家老小。有手艺的,尤其是会做瓷器或者打铁的,留在西山,袁姑娘,你带人给他们登记一下。” 东宫卫的人都被叫来帮忙了,袁晓晓他们做起了流民的安置工作。在一个土坡上,朱兴明站在最高处。 下面,是一群衣衫破烂,呜呜渣渣的流民。长期的营养不良,使得他们瘦骨嶙峋,有的孩童肚子出奇的大,那是源自于水肿。 人群安静了下来,静听着太子爷的训话。 煽动人群,朱兴明自认为还是很拿手的:“本宫知道,你们都是一群没了家、没了土地的百姓。本宫也相信,你们的田地都是被地主、被恶霸给抢占去的。这些事本宫现如今不能替你们做主,将来,本宫一定会替你们讨还回公道,替我大明万兆子民逃回公道!” 朱兴明身边的暗卫孟樊超听得是心惊肉跳,因为太子爷这番讲话,足足将文武百官得罪了个死死的。若是传到京城朝臣耳朵里,他们还不知道怎么嫉恨或者说畏惧这个太子。 因为朱兴明在向这个黑暗的时代开炮,他愤怒的,是大明朝这个腐败的官僚体系。 不夸张的说,在西山这些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流民,他们的家乡或遭旱灾或遭水灾,但归根结底,还是人祸引起的。官府的盘剥,使得他们变卖土地,生活无以为继。 打不起租子还不起账,一年到头辛苦劳作下来,不但一粒粮食存不到,还倒欠地主的钱。再加上天灾,活不下去的百姓,只好举家流浪。 涌入北京城的流民还只是冰山一角,大多数流民,都是家里的地被地主和官府吞并。太子爷说,将来一定会替他们做主,一定会讨还公道。 像谁讨还公道,自然是向官府。朱兴明的意思很明白,将来本宫会把那些抢了你们土地的人,全部治罪。这就是得罪天下的官员,一个太子敢得罪天下的官员,那这个太子还能当多久。 是以孟樊超害怕了,他期待这些流民中千万别有朝廷的细作。不然,今日太子爷在西山的这番讲话,得罪人无数。 那些朝官会千方百计的想办法阻止太子爷,因为万一将来太子爷登基,对付的可就是他们了。 流民们显然被感动了,有人悄悄擦起了眼泪。然而,更激动的还在后面。 朱兴明接着又道:“到了西山,你们就是本宫的人。在这里,没有人再敢欺压你们,没有人敢再逼迫你们。整个西山周边,开垦出来的土地都是你们的。男丁,在西山做工,女眷,但凡还有力气的、能干活的女眷,你们可以开垦土地,咱们自给自足。西山玻璃厂,开始肯定会让你们受委屈,因为本宫没有那么多钱给你们,但将来,等咱们玻璃厂赚了钱,本宫一定不会亏待你们!” 这不是盛世,朱兴明没有那么多钱去安置所有的流民。也没有那么多钱,去发放工匠们的工钱。他唯一能做的,只是让他们吃饱干活。等将来,厂子盈利的时候,才会给他们相应的报酬。 可对于百姓们来说,这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他们哭了,一个人哭带着十个人哭。十个人起了一群人,他们嚎啕大哭,哭的呜咽声四起。 接下来,就是纷纷跪下,山呼千岁! 这一声千岁,是他们发自肺腑的呐喊。太子爷,给了他们重生的机会。 做流民的下场无非有几种,一种是被朝廷遣返,重新安置。目前来看,这种可能性是微乎其微,自崇祯元年开始,天灾不断,朝廷根本无力安置这些流民。不然,也不会让他们滞留京城成为社会不安因素了。 另一种比较凄惨,也是大多数流民的宿命。那就是,一家人继续逃难,最后活活饿死。路倒尸比比皆是,饿死,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任凭野狗撕碎一家人的尸首,饿死病死竟不得还乡。对于讲求落叶归根的百姓们来说,这是何等的凄惨。 还有一种,就是跟着造反。史书中大多把流民造反归咎于朝廷的黑暗,实际上呢,这些流民的残忍程度,丝毫不亚于残暴的官府。 反贼以什么为生存条件,又以什么为壮大自己的队伍。像是李自成、张献忠这样的流寇,他们也是靠抢。 虽然他们抢的大多都是官府和大地主,有时候自不免也让一些无辜百姓遭受池鱼之殃。 比如唐朝的黄巢就是是超级杀人狂、吃人恶魔。起义军进入长安城后,为解决军粮问题,竟然把无辜老百姓当作军中口粮,“贼俘人而食,日杀数千。贼有舂磨砦,为巨碓数百,生纳人于碎之,合骨而食,其流毒若是。 当然,这段记载不免使人怀疑是否有人恶意贬低流寇而美化朝廷,但不可否认的是,李自成占据北京城之后,说好的秋毫无犯,最后却将北京城变成了地狱。 大明王朝末期的流寇,是不需要美化的。不管是烧杀抢掠的李自成,还是杀人狂魔张献忠,他们的格局都太小,注定成不了大业。 第一百二十三章 世外桃源 乱世之中,京城的西山成了一处难得的世外桃源。这里,没有灾荒没有饥饿。 然而,这不过是疆域辽阔的大明王朝,一个微小的再也不能小的缩影而已。除了西山,各地的百姓,日子都过得异常艰难。 西山,只要你肯努力,男丁可以在矿上做工,赚取工钱。女眷,可以开垦土地,开荒的地归个人所有。这在无形中,瞬间调拨起了流民们的积极性。 开垦土地,由朝廷出钱送给流民们粮食种子,待得秋收之后,再按几倍归还朝廷。这样做,是怕有的百姓拿了种子直接吃了。 但若是遇上天灾,比如说蝗灾或者旱灾涝灾,庄稼没了收成,还不上租子,就会出现社会矛盾。 官府分发出去的粮食种子收不回来,衙门就没有钱运转。而百姓还不起租子,就只好沦为流民或者造反。 西山不一样,朱兴明明文规定,若是遇到天灾人祸,庄稼欠收的话,春耕种子可以免租。 只是流民们实在太穷,他们可以说是身无分文一贫如洗的连个家当都没有。这个也只能朱兴明来想办法,锄头、铁锹、还有一些农具都可以借给流民们使用。 前提条件是,拿你们家里男丁的工钱来抵账。 这也好理解,男人在矿上做工,女人去开荒种地。垦荒就需要农具,玻璃厂赊欠给你们农具,农具的钱从你们家里男丁工钱里扣除。这样,每个月可以为玻璃厂节约一部分开支,还能为百姓提供一些农具。 其实,不管你干什么,只要把百姓们的积极性调动起来,那就是一个个的奇迹。 朱兴明在西山,创造出了属于他的西山奇迹。 三个月,仅仅用了三个月的时间。西山的玻璃厂一座座窑炉被建成了,而木城涧的煤炭,也被一车车的运抵了下来。 有了煤炭,有了窑炉、有了石英矿又有了纯碱和石灰,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接下来,就是入窑熔炼了。 大批量的生产,不再是小作坊的锤锤打打。这是需要流水线作业的,虽然都是纯手工。可朱兴明还是带着工匠们,建成了一个个玻璃厂的小小奇迹。 别的不说,玻璃最简单的是吹塑和吹筒等原始手工方法,用人工纯手工制作,虽然做出来的玻璃有瑕疵,但是对于这个时代来说完全够用了。 但朱兴明还是选择了浇铸法:那就是将熔制好的玻璃液注入模具中,经退火冷却,加工得到制品的方法。这种工艺特点设备要求低,产品限制小,适合制大型制品,但制品准确率较差。 准确率差点没关系,做门窗的玻璃又不是光学玻璃那么多讲究。只要做出来的玻璃透明,多少有些瑕疵倒是无关紧要了。 朱兴明命工匠,把硅石粉、石灰、碱粉、硼砂、硼酸等杂料经过纯手工破碎扔进了窑炉,开烧! 玻璃大多是钠钙玻璃,制作方法相对简单。而且熔点只有一千四五百度,和炼铁的温度差不多。朱兴明从京城聘请了一些制作琉璃、瓷器之类的技术性人才。 孟樊平孟掌柜成了玻璃厂的技术指导,第一批玻璃的出炉成功与否,关系着未来玻璃厂的发展方向。若是就此失败了,那真就是给朱兴明的当头一棒了。 今日是开炉的日子,周奎起了个大早,早早就来到了西山,想观望一下今日玻璃出炉的奇迹。 让人始料未及的是,崇祯皇帝,他居然也来了。 不过,崇祯是微服私访。天子出京不是小事,他只能乔装打扮瞒过了众人,崇祯是跟着周奎着便服来的。 西山的百姓甚至于朱兴明身边的东宫卫们,都不知道崇祯的来历。只是看到国丈周奎跟个哈巴狗一般,围在崇祯身边,一口一个朱五爷朱五爷的叫着。 崇祯帝朱由检,母孝纯皇太后刘氏,明光宗第五子,是以他便以朱五爷的身份,微服私访。 朱兴明就比较尴尬了,总不能当着众人的面叫一声父皇或者老爹吧。干脆,他也跟着叫起来:“朱五爷,本宫的第一批窑炉玻璃今日就要出炉了,待会儿一定给你看个好戏。” 旁人虽然不知道这位朱五爷的来历,但肯定是个皇亲无疑。不然太子和国丈对此人也不会如此客气,崇祯身边,还跟着一个俊美的少年。 这个少年,比太子年纪略小一两岁。长得,却是俊美异常。 朱兴明长得就够英俊了,毕竟遗传了父母的基因。崇祯长得不丑,周皇后更是个美女。史书记载的朱兴明—太子为人白皙而美,善应对,其足骭骨皆双,上甚爱之。 而眼前的这位少年,竟然比朱兴明还要俊美。只见他皮肤白皙异常,腻滑光嫩,一双流眸如流星般闪亮,一颦一笑动人心魄。一个男子竟美出了天际,若是女子更是不得了。 就连不远处的堂前燕袁晓晓都不禁赞叹:“好俊美的少年郎,此人若生为女子,还有天下女子的活路么。” 旁边的俏八哥严忆霜颇有些奇怪:“袁姐姐,你发现没有,这个小少年似乎和太子爷有些相像。” 没错,崇祯身边的这个少年,确实长得和朱兴明有些相像,只是更白皙更俊美些。美的不像是人间之物,西山百姓中的那些小姑娘都不敢抬头看他。 袁晓晓“嗯”了一声:“此人定是皇亲,不知是哪位亲王家的公子哥儿,和殿下相像也不足为奇。” 倒也是,反正是他老朱家的皇亲,和朱兴明长得像也就不奇怪了。只是,这少年郎实在是俊美的过分,让人忍不住多瞧上几眼。 这哪里是什么少年郎了,她就是崇祯皇帝的女儿,朱兴明的亲妹妹坤兴公主朱媺娖。后世,被满清册封为长平公主。 坤兴公主朱媺娖,看似乖巧懂事,实则也有俏皮的一面。她听说崇祯要去西山看哥哥的玻璃厂,朱媺娖就拽着崇祯的衣袖,哀求着非要一起去。 她是一个公主,未出阁的公主怎么能轻易抛头露面。可崇祯极为宠爱这个女儿,无奈之下只好答应让她女扮男装跟着一起。 只是这坤兴公主朱媺娖实在过于俊美,即便是打扮成了男孩子,依旧是惊艳四座。一到西山,她就成为了众人目光中的焦点。 崇祯瞥了朱兴明一眼,问道:“何时开炉?朕、我都等不及了。” 朱兴明一怔,他也看到了父皇身后的妹妹。而身后的朱媺娖,则是调皮的冲着朱兴明伸了伸舌头,做了个鬼脸。 满清的长平公主,也就是如今的坤兴公主。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她,朱兴明不会让自己这个妹妹,受半点的委屈。 第一百二十四章 思想准备 坤兴公主之美貌,确实是世所罕见。自古红颜多薄命,若是生在寻常百姓之家,这样的女子,大多人生坎坷。 可是生在帝王之家,那就不一样了。 这个国丈周奎,崇祯就是被他忽悠来的。没想到妹妹朱媺娖也跟着来了,朱兴明一脸关切的将她悄悄拉到了一边:“你身子刚好,干嘛又出来,受了风寒怎么办。” 朱媺娖嫣然一笑:“才没有,我的病早就好啦。哥哥,我要你给我做只小马驹,就用这个玻璃。”说完,她伸手指着那个刚要开窑的窑炉。 朱兴明无奈,这是自己跟妹妹吹出去的牛皮。说等西山玻璃厂建起来,就给她做个水晶马驹。因为朱媺娖是属马的,她比朱兴明小了一岁。朱兴明生于崇祯二年,属蛇。 “好,你等着,待会儿哥哥让人给你做。” 用玻璃溶液做一些手工艺品,这并不是什么难事。西山的能工巧匠多得是,手工艺品完全可以用吹塑法来制作。 崇祯却甚是着急,他又问了一遍:“何时开炉?” 周奎哪里知道了,他只好无助的看着朱兴明,然后小心翼翼的回道:“朱五爷稍安勿躁,想来时辰快到了。” “咣!”的一声,随着一声鸣锣声起,一个工匠站在窑炉前,就跟个打鸣的公鸡一般,高喊了一声:“开~窑~!” 这一声喊,回味悠长如绕梁三日一般,想来这工匠是常听京剧。这一嗓子,像极了戏台上包拯那一声‘开铡...’ 窑炉是用耐火土做成的一道溪槽,朱兴明心里也没有底,到底能不能成,反正他只是按照炼铁步骤来融化这些原料的。 工匠们一拥而上,将窑炉的炉门打开。没有任何的反应,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众人面面相觑,崇祯眉头微皱,这逆子闹得什么鬼,不会是什么都没做出来,诓骗众人的吧。 若真如此,那笑话可闹得大了。且不说大张旗鼓的在西山又是建厂又是盖房的,如此兴师动众,还耗费了朝廷上万石粮食。若是做不出玻璃来,看看朕怎么收拾你个逆子。 更害怕还是周奎,这一百万两银子可就这么投进去了。若是造不出玻璃,真就是倾家荡产了。不夸张的说,他的周府都抵押出去了。难不成,让他堂堂一个国丈睡大街吧。 西山的工匠们也都屏住了呼吸,怎么回事难道说出了什么问题么。 就连朱兴明自己也是大吃一惊:不会这么倒霉,没造出来吧。 这阵势闹得这么大,搞到崇祯皇帝都亲自前来了。关键时刻玻璃却造不出来,那可真就是糗大了。 不过没道理啊,温度火候都对,原料也没有问题。怎么可能,这窑炉内的原料没有融化呢。煤炭依旧在燃烧,炉内更是灼热异常。 崇祯的脸色已经愈发难看起来,朱兴明心里加倍的打鼓,他只好询问起此地的‘技术顾问’:“孟掌柜,怎么一回事!” 作为太子殿下聘用的技术顾问,孟樊平可是大明朝唯一一个做出玻璃的人。 听到太子殿下开口询问,孟樊平心中‘咯噔’一下,这个时候可千万别出什么纰漏。 “太子殿下,小人过去看看。”说着,孟掌柜奔向了那个窑炉。 刚到炉门口,孟掌柜就看到一股通红的岩浆熔液一般的液体,顺着炉槽内缓缓流出。 孟掌柜大喜,拍着手高喊起来:“出来了出来了!铁水出来了!” 大概是平日冶铁习惯了,这是融化后的玻璃熔液,称之为铁水是不合适的。 可没有人去纠正孟掌柜的语病,因为众人眼睁睁的看着,窑炉内的汁水顺着炉槽缓缓流出。就像是冶炼厂的铁水一般,似乎孟掌柜说的并没有错。 ‘铁水’缓缓流淌,炉槽下是一排排的用耐火土做好的模具。熔液流入模具内,再用人工用事先做好的模具压实。 玻璃液体并不像是铁水那样,确切的说,它更像是一块稍硬的面团,需要用模具挤压成型。此时的玻璃已经有了最初的雏形,但还需要二次煅烧增加去强度。 不管怎么说,熔液的流出,就证明了玻璃的成功。这一下,整个西山欢呼起来!那些工匠们,挥舞着手臂,嗷嗷的叫着。谁都知道玻璃的成功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这些工匠们以后可以赖此为生。这也就意味着,玻璃真的可以改变他们的生活。 东宫卫的人,比如袁晓晓他们,对眼前的这位太子爷愈发的尊敬了。果真是能者无所不能,这位太子爷好生厉害,这种东西都能化腐朽为神奇的造出来。 一些随处可见的砂石,到了太子爷手里,居然就这么神奇的变成了透明一般的玻璃。 周奎要乐疯了,他更知道这玻璃的成功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投进去的钱,都会几倍的返回来,而且还是大赚特赚那种。 崇祯皇帝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他当然也知道玻璃的成功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可以给国库带来一笔不菲的收入,甚至于,能改变大明朝整个国运。 改变国运或许有些夸张,至少能让国库的压力小一些。随着玻璃的冷却,朱兴明看到成品的那一刻,所有人的欢呼声中,唯有他皱了皱眉头。 这玻璃不是说不行,只是太过于粗糙了些。他没想到大规模冶炼的时候,成品后的玻璃光洁度就差了很多。受制于模具的原因,成型的玻璃更像是毛玻璃,表面的平整度还是差强人意。 发现问题就及时解决,只要找到问题的根源,改进工艺并不困难。 “孟掌柜,你过来!”朱兴明对着孟樊平招招手。 孟樊平一脸兴奋的跑了过来:“太子殿下,成了,咱们做成了!” 朱兴明点点头:“没错,是做出来了。可是这玻璃的光洁度,比在你铁匠铺做出来的差远了。想办法,找出原因来,本宫要的是完全透明的,不像是这几块,表面坑坑洼洼。若是镶嵌在窗户上,怎能看清外面的风景。” 孟樊平也发现了这个问题,他知道应该是模具的问题,改进一下就可以,当下拱手道:“太子殿下放心,小人在想想办法,定然解决这个问题。” 不管做什么事情,都不可能永远都是一帆风顺。朱兴明在这之前,就已经做好了思想准备。 第一百二十五章 容忍 玻璃能够经过这几次的实验,这么快就做了出来,这还是大出朱兴明的意料之外的。他以为,至少要实验无数次,最终才能成功。 好消息就是,玻璃制作简单,很快就能量产。 相比于这些成型后略显粗糙的玻璃,那些工匠们用吹塑法做出来的玻璃就堪称完美了。在这些能工巧匠的手里,这些如焦糖一般的玻璃熔液,在他们手里精彩纷呈的呈现出一件件精美的艺术品。 有飞鸟、有走兽,有花瓶、有碗杯,他们的共同点就是,全部都是清澈透明,不含有一丝杂质。 按照太子爷的吩咐,京城面人张这个手艺界的鼻祖,根据马驹的形态,用他的一双巧手,夹着铁钳很快做出来一个栩栩如生的水晶马驹。 小马驹憨态可掬,待得稍微冷却难以粘黏的时候,再把马驹用铁钳夹住放入熔炉内继续加热。在不断地休整过程中,这个透明的小马驹终于被做了出来。 坤兴公主早已耐不住性子,伸手就要摸。吓得朱兴明一把抓住:“等下,烫!” 待得小马驹成型放凉后,朱兴明欣喜的拿起它递给了妹妹:“怎么样,哥哥没骗你吧。” 朱媺娖大喜过望,拿着这个小马驹嫣然一笑:“谢谢哥哥。” 众人面面相觑,此俊美少年郎居然叫太子殿下为哥哥,想来果真是个皇子了。难怪,除了皇子又有谁能如此俊俏呢。 玻璃的成型,还需要裁剪的。切割玻璃只能用金刚石,不然这些一旦成型后就无法切割。 好在,金刚石在大明朝获取并不困难,在一些瓷器作坊早就有人使用金刚石来切割瓷器了。金刚石是由印度传入我国的,它的名称来源于印度佛教的"经书"。 其实最早在公元260年的晋朝时期,我国从印度传进来一种非常坚硬的石头,这种石头甚至能够切开玉石,当时被人们称之为居于万物之首的硬物。但是,应该给它起个什么名字最合适呢?印度佛教的创始人释迦牟尼的弟子,用梵语写下了许多供信徒们背诵的《经书》,《经书》中把最坚硬的兵器,最坚硬有力的人称为"博曰罗。"后来翻译成汉语即为"金刚石",意思是金子中最刚硬的。 玻璃不够平整的原因很快找到了,孟樊平阴沉着脸,过来对朱兴明一拱手:“殿下,您过来看看。” 朱兴明一愣,看孟樊平的表情,似乎有什么事要发生。他只好跟着孟樊平走了过去,原来玻璃不平整的原因果真是出在了模具上。 一般的玻璃成型方法有吹制,压制,离心旋转,辅助作用的二次烧制。 因为需要大批量生产,朱兴明采用的玻璃模具是生铁铸件。而模具质量的好坏也会影响产品品质,因为有的铁质有砂子,则出来的产品就粗糙,有凸粒,在高温下,易脱铁屑而沾在产品上。 模具必须预热后方可使用,否则刚产出的产品易破裂。而这些模具并不是朱兴明他们自己铸造的,而是周奎花了重金,从成国公朱纯臣那里购得的。 更让人恼火的是,这些玻璃上居然还有许多锈斑。因为产品出模后需要用钳夹出来,若钳生锈,则可能使产品上沾有锈班无法清除,所以必须保证钳的干净无锈,一般采用无锈材质的钳。 而这些铁钳,也是周奎从朱纯臣手中购得。 “姥爷,你过来!”朱兴明怒喝一声。 正在一旁乐不可支的周奎一愣,他和崇祯二人对望一眼,然后走到了模具前,刚要询问发生何事了。 朱兴明怒指着这些模具:“姥爷,我不是跟你说了么,这模具的生铁要多次锻造的精铁。你给我运来的这都是些什么玩意儿!还有这钳子,这样的钳子怎堪能用!” 说罢,朱兴明气呼呼的将铁钳扔在了地上。 周奎过去捡起一看,这些铁钳和模具都是些粗制滥造的粗铁制成的。难怪做出来的玻璃凹凸不平,完全和孟掌柜铁匠铺做出来的样品不一样。 “他母亲的朱纯臣,你个狗东西敢蒙骗老夫!”周奎大怒,竟然当着崇祯皇帝的面,破口大骂起来。 从《明实录》来看,明初政策是国家库存铁量少,急需用铁则在指定的铁矿区开炉冶铁,库存铁量多足够使用则停罢官营铁冶,听任百姓在这些矿区自行采炼,国家按照十五分之一的比例征收铁课。 大明王朝是允许民间私人冶铁的。在明代,冶铁炼钢的生产发展到了很高的水平,规模之大,产量之多,技术之高,超过我国历史上的任何朝代,并位居世界各国的前列。 在这个过程中,民间私营铁冶不断发展壮大,冶炼技术也是当时世界最领先水平。 民间炼铁已使用活塞式鼓风机,结构功能与近代鼓风设备一致。欧洲在这方面的技术远远落后于明代,比较简陋的三角形木风箱16世纪才发明,长方形木风箱还要延后,至于用活塞推动和压缩空气的鼓风器,“这已是18世纪后期的事了”。 明代的炼钢技术在当时世界处于遥遥领先的地位。欧洲直至18世纪才发明把熟铁和生铁放在坩埚中炼钢的方法。 而成国公朱纯臣,他家就有京城两处最大的冶铁厂。周奎当初找他买模具,也是因为朱纯臣是京城冶铁业的龙头老大。甚至于朝廷的兵器作坊,许多精铁都是朱纯臣家提供的。 也就是说,这模具出现问题并不是技术问题。而是朱纯臣故意以次充好,将一些粗制滥造的粗铁卖给了周奎,他把周奎当成冤大头了。 这也难怪周奎看到模具后暴走了,当初他是亲自找到的朱纯臣,千叮万嘱的告诉他一定要用上好的精铁,价钱不是问题。 朱纯臣满口答应,收了周奎这个冤大头的重金,没想到送来的,却是这么一些没用的垃圾。这些粗铁含有杂质太多,都是一些淘汰品,朱纯臣却以次充好,来糊弄周奎。 为什么他一个成国公敢如此大的胆子,还不是因为京城的官员都以为国丈凉了。接连被逼迫捐了近二百万两银子,这事早就传遍了京城,谁都知道这是崇祯皇帝想整国丈的。要不是看在皇后的面子上,没有将周奎抄家灭族已经很给面子了。 这么一个失势的国丈,他堂堂一个成国公对你何惧,不坑你周奎坑谁。 朱兴明同样愤怒且无助的看着崇祯,崇祯却颇感为难,这是他们臣子之间的纠纷,他一个皇帝还真不好偏袒谁。 利益至上,周奎是气得不轻。作为一个堂堂的国丈,他岂能容忍。 第一百二十六章 坑骗 从来只有我周奎坑别人的份,什么时候,轮得到别人来坑自己。周奎很愤怒,于是他就想报复。 自己的家产都被霍霍光了,此时的周奎,那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这一点上,成国公朱纯臣确实够孙子的,他居然给西山弄来的是一些粗制滥造的模具。要命的是这还是周奎花了高价钱,因为急着使用,周奎足足花了比市面上高出一倍的价格买回来的。 这也难怪周奎立刻炸毛了,当着崇祯的面都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这事崇祯却不好表态,周奎是自己的老丈人,他若开口,不免被人觉得是偏向自己人的嫌疑。 再者说了,这是他们臣子间的经济纠纷,皇帝是不好插手的,崇祯只是冷这个脸:“既如此,你们换几家,重新进些模具便是。” 朱兴明也跟着道:“是啊姥爷,京城那么多铁器铺子,干嘛非用成国公家里的。回头换几家,要上好的精铁做的模具。表面必须抛光,这样做出来的玻璃才会光洁。” 周奎犹自心有不甘:“十三万两的银子,就这么被这个老匹夫给诓骗了!欺人太甚!” 欺人太甚不欺人太甚那是你周奎的事了,既然玻璃真的能做出来了,崇祯自是大为高兴。做出来也是很开心,接下来就是上马量产,大规模制作便可了。 崇祯本来还打算去煤矿看看的,然宫中事物繁多,他叮嘱了几句,带着王承恩也就回宫了。 崇祯前脚刚走,周奎就开始破口大骂:“朱纯臣,你个卑鄙小人!老子与你不共戴天,老子与你势不两立!” “姥爷,别骂了。不是跟你说了么,换家铁器作坊,重新订一批便是。” 周奎欲哭无泪:“十几万两啊太子殿下,咱们现在哪里还有钱了。” 朱兴明一愣:“不是,这、这么多钱都花了?” 按照朱兴明的计划,这周奎这里应该还剩下三十多万两银子才对。怎么他说没钱了,朱兴明不由得狐疑起来,不会自己的姥爷做假账,要糊弄自己的吧。 谁知周奎却是有苦难言:“我的殿下啊,你看看这西山,那那儿不要花钱啊。光是骡马就用去了二十多万两之巨,这些矿石都得用骡马驼运吧。还有这煤炭,虽说是煤场离得近,还不是得靠这些畜生。除此之外,煤场开采,工匠们的工钱、还有吃喝,还有矿上各处都得花钱。太子你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咱们这玻璃再不出炉,这玻璃厂就该关门大吉了。” 自己还真不是块作生意的料,朱兴明有些吃惊。纸上谈兵害死人啊,计划中这一百多万两银子建个玻璃厂完全够用。实际上操作起来呢,着实是捉襟见肘。 周奎确实是鸟蛋精光了,从他身上是再也薅不出一文钱来了。然而这模具必须得用,没有模具这玻璃做出来就不成个样子。 还能找谁投资,后宫没有钱。崇祯更是没有钱,即便是有,国库的钱也是用来剿匪和军费开支朝廷运转的。 “他朱纯臣,这个狗东西该死!”朱兴明也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眼看着这玻璃就要量产了,没想到又出了这档子事。 一个太子,不该如此口无遮拦的。尤其你还是这么骂一个臣子,但在周奎听起来,自己的这个外孙骂的一点儿也米错:“就是,狗娘养的朱纯臣。没错,狗娘养的” 朱纯臣,朱兴明突然心中一动:“姥爷,这成国公你一共给了他具体多少两银子?” “十三万七千三百两啊。” 朱兴明点点头:“好,本宫知道了,回头就找这王八蛋算账。” 在去辽东的时候,这一去就是好几个月。京城锦衣卫的大小事务,朱兴明都交代给了骆养性给处理。他让骆养性盯住了北京城的大小官员,由锦衣卫暗中搜集他们贪赃的证据。 乱世当用重典,朱兴明的计划是哪怕和这帮子官员撕破脸,使得大明朝这个国家机器停摆,也得把这些狗官一网打尽,然后搜刮出他们的家产充实国库。 后来在辽东明军大败建奴,黄台极更是身负重伤。此时的大明朝终于可以稍微喘口气,牵一发动全身,不到万不得已朱兴明不敢对着百官们大开杀戒的。不然,这很容易引起反弹。到时候弄得君臣离心离德,当次国家用人之际,除非形势所逼,不然万不可寒了天下士子的心。 锦衣卫查了这么多官员,朱兴明就不相信他们查不到朱纯臣贪赃枉法的把柄。想到这里,他想去北镇抚司,查查朱纯臣的档案,那里肯定有锦衣卫搜集来的证据。 可令人失望的是,朱兴明来到北镇抚司的时候,骆养性命人翻了半天,终于找出成国公朱纯臣的档案:“太子殿下,下官派人查过此人。这成国公并无收受贿赂的案子,在外人看来,此人倒算是清廉。” 朱兴明一惊:“没有?怎么可能,这厮不和其他官员走动么?” 朱纯臣祖上是著名的大将朱能,随燕王朱棣征战南北,是当时一员猛将。朱能早年任燕山中护卫副千户,随燕王征漠北,骁勇善战。他在靖难之役期间夺取北平九门,先后击败耿炳文、李景隆,在灵璧俘虏平安等南军名将,收降十万南军,累功至左军都督府左都督,封成国公,加太子太傅。 朱能死后,成国公爵位一直由他的后代世袭,成国公共世袭九世、十二位,朱纯臣正是最后的那一位。 一个如此家世显赫的人物,似乎确实是犯不着与其他官员一起狼狈为奸的搜刮民脂民膏。本来朱兴明还想,这狗官一定会有把柄在锦衣卫手里。谁知道这一查之下,这朱纯臣居然还干净的很。 要不要给他弄个莫须有的罪名,把朱纯臣先弄到诏狱给他上上刑呢。 朱兴明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那可是成国公,靖难功臣之后。若是以莫须有的罪名把他弄进诏狱,且不说骆养性有没有这个胆子,崇祯知道了也会龙颜大怒。 难道说,就没有对付这厮的办法了么。朱兴明背负双手,在北镇抚司衙门内来回走动着,这个朱纯臣还真有些棘手。此人没有什么犯罪的证据,爵位显赫,又深受崇祯信任。动他,确实有些难度。 不过只要有机会,总是能找到对方的把柄的。假以时日,朱兴明并不着急。 第一百二十七章 为官之道 盐铁专营,在崇祯时期似乎都成了摆设。难怪国库没钱,这么多蛀虫,在各个部门各个角落。 大明,真的是烂到根子上了。 重要的,这厮似乎是不缺钱的样子。毕竟北京城周边的几处铁矿厂,足够朱纯臣这厮京城土豪的。 铁矿厂?对啊,自己怎么没想到这点。 朱兴明眼珠一转,计上心来:“骆养性,这个成国公在京畿周边有几处铁矿厂。” 这个北京城的人几乎都知道,骆养性恭恭敬敬的拱手道:“回太子殿下的话,成国公在京城周边有两处铁厂,一处是燕郊铁厂,一处在城北酸枣岭。” “都给他们查封了,去吧。” 骆养性一惊:“太子殿下,这个、无凭无据咱们封了成国公两处铁厂,恐是说不过去吧。若是成国公捅到皇爷面前,下官的脑袋就保不住了。” 朱兴明“哼”了一声:“怕什么,就说是本宫让你去的。一应事物,皆有本宫一人承担。” 这皇太子是怎么了,抓人是讲求证据的。即便是锦衣卫,也得有皇命才敢对一个国公动手。你个小太子,莫名其妙就要查封人家铁厂,骆养性又不敢细问,只好躬身道:“殿下,咱们以什么名目去查封?” “偷税漏税。” 骆养性一怔,随即大喜:“下官明白了。” 偷税漏税,这条罪名用在朱纯臣身上,应该没有什么毛病。大明朝确实是允许民办冶铁业的,但是你炼铁可以,必须给朝廷交税。 这交税的学问就大了,大明朝冶铁是按照十五分之一的比例征收铁课。也就是说十五两银子你得给朝廷上缴一两的赋税,但像是成国公都这样的人,根本不可能交这么多。 阉党专政时期,江南赋税都牢牢控制在魏忠贤手里。是以那时候的大明,还算是苟延残喘。魏忠贤一倒,以商业代言人为幕后黑手的东林党们则串通一气,没了江南财富的支撑,大明国库立刻捉襟见肘起来。 偷税漏税的办法有一百种,朱纯臣能把两个铁厂办的如此红火,成为北京城最大的两处私人冶铁厂。他若不偷税漏税,根本不可能做这么大。 这种事查起来也很简单,朱纯臣的铁厂还供应着朝廷兵器作坊的铁器。单单是兵器作坊每年需要的铁器产量,赋税就是一笔天文数字。而朱纯臣是绝不可能全部交齐这笔钱的,这就给了锦衣卫把柄。 只是,如今这世道所有的商户都在偷税漏税,你朱兴明偏偏针对他朱纯臣,这就耐人寻味了。 当朱纯臣得知自己的两处铁厂被锦衣卫贴了封条的时候,开始差点吓尿了裤子:“什、什么,你说说锦衣卫封了老夫的两处铁厂。这、这是万岁爷的旨意么。” 感动自己铁厂的,还是锦衣卫亲自出动。朱纯臣当然差点吓尿,下诏令的肯定是崇祯皇帝,难道说,是崇祯皇帝想动自己?没道理啊,自己一向谨小慎微,又无什么劣迹,皇帝为什么要动自己呢。 谁知那家丁回道:“国公爷,是、好像是太子的命令,说是让锦衣卫封了铁厂。现如今那两拨锦衣卫就在铁厂,两处铁厂都给贴了封条。” 朱纯臣一想便明白了,原来是太子爷,太子爷这是想给他姥爷国丈周奎报仇来了。太子朱纯臣是不惧怕的,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儿,八成是受了周奎蛊惑而已。 想到这里,朱纯臣不由得勃然大怒:“他锦衣卫好大的胆子,就算是太子也不能没来由吧。老夫要进宫,面见万岁!” 朱纯臣敢这么嚣张,是因为周奎得势的时候,曾经侵吞了他八十多倾的田产。当时的朱纯臣敢怒不敢言,是以当周奎失势后又拿钱来找自己买模具的时候。朱纯臣毫不客气的,将他的十三万两银子拿到手,然后弄来一些粗制滥造的粗铁糊弄他。 你一个失势的国丈,我朱纯臣怕你个球。 谁知那家丁接着说道:“国公爷,那、那锦衣卫查封的原因说、说是咱们铁厂他来说了,依太祖遗训,咱们的铁厂的赋税有巨额漏税。这事国公爷怕就算捅到万岁爷那里,也、这个也不太好交差的吧。” 朱纯臣又是一惊,偷税漏税。这案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真要是查起来,自己肯定是偷税漏税没跑。到时候就算是到了崇祯那里也说不过去,加上崇祯皇帝暴躁。若是皇帝震怒了,自己怕是没好果子吃。 可京城所有的铁器铺都在偷税漏税,你偏偏针对于我。这可怎么办,朱纯臣着急的来回踱步。 还是这家丁看的透彻:“国公爷,为今之计还是去北镇抚司,找骆养性问问详细情况。若是见到太子更好,便可以跟太子解释一下。” 一句话如醍醐灌顶,朱纯臣忙不迭点头:“很是很是,快,快备车!” 很明显这是太子给自己下的套,就是因为自己侵吞了周奎的十三万两银子。当到了北镇抚司的时候,很巧朱兴明还在。 这让朱纯臣长长的松了一口气,他先是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礼:“太子殿下,下官正巧有事,想求殿下帮忙。” 双方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朱兴明假装一愣:“哎呀,成国公啊,本宫也正好有事找你。这个有人举报,说你的两个铁厂偷税漏税。这事闹的实在太大,本宫也压不下去了。只好派人去先将你的铁厂给查封了,不过你放心,此事并未上报我父皇。我说成国公啊,你说你怎么能偷税漏税呢。” 朱纯臣擦了擦汗:“殿下,此事想来有些误会。下官找您的却是另外一件事。” “哦,又有何事,本宫能办的,一定给你办了。”朱兴明拍着胸脯,假装大方的回道。 “这个,前些日子国丈到下官这里进了一些模具。结果下官铁厂的两个狗东西吃里扒外。将一些粗制滥造的废铁给了国丈,这事实属误会。下官将那两个狗东西狠狠的打了一顿,这次来是想找殿下传个话,下官要给国丈大人赔罪来了。” “哎呀,这事成国公自己去找我姥爷便是了,找本宫岂不是多此一举么。” 朱纯臣又是施了一礼:“想来此时误会已深,此时国丈大人还不知道怎么骂下官呢。下官只好来劳烦殿下,代为解释一下。下官回头即刻就把模具给国丈大人送去,就有劳殿下您了。” 官场,都是欺上瞒下。同僚之间,其实也都是阴奉阳违。大家,在面子上互相过得去就可以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 生机 官场上,同僚之间得罪了不怕。下面的官员,更是无所谓。得罪了上司,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至于得罪了太子爷,那是嫌自己命长。将来太子爷上位之后,第一个不会放过你。 朱纯臣认怂了,人家是太子啊,真想撕破脸整你的话有一百种方法。不过,这一下朱兴明也把朱纯臣给得罪了。 得罪一个国公,对一个太子来说不是什么好事。但朱兴明不在乎,别说是得罪你,等之后他还会大开杀戒,将你们这群狗官们挨个的收拾。 不关心朱兴明没有这么多工夫,他不能舍本逐末。目前最要紧的是西山玻璃厂的开工,朱纯臣这么说,他随即打了个哈哈:“哎呀,成国公既然有如此说了,本宫这事就替你办了。你权且放心,这只要成国公把模具及时的送到西山,这事就有缓和。” 朱纯臣大喜,对着朱兴明慌忙施了一礼:“如此,就多谢太子殿下了。只是,这下官的两个铁厂,您看...” “哦,这个嘛简单。那个谁,骆养性,成国公的铁厂乃是兵器作坊在重要供货商,本宫是不相信成国公会有什么偷税漏税之行径的。” 骆养性慌忙施了一礼:“下官这就去将人撤回来,想来也是有人嫉妒,胡乱举报。是下官失察,实在对不住成国公了。” 锦衣卫朱纯臣是不敢得罪的,当下也跟着回礼:“这个都是误会,有劳骆指挥使了。” 这事终于这么过去了,朱兴明没有继续再追究。接下来,成国公朱纯臣倒是很痛苦。没过多久,他就着人将重新做好的模具送到了西山。 这些模具雇了上百个民夫,一路从朱纯臣的铁器厂运到了西山。这次的模具果然都是精铁铸造,不会再出现和上次一样的情况了。 “出来了出来了,哈哈哈!太子殿下快看,这次的玻璃和咱们做出来的一样的,一样的,发财了,发财了!”西山窑炉旁的周奎乐不可支,这次终于真正的成功了。 朱兴明并没有表现出过多的兴奋,这和自己预想中的一样,若这还造不出来,那就奇了怪了。 玻璃终于做出来了,接下来就是拉到北京城,众人一见之下,还不得将这么神奇的物件全部给抢了去啊。 然而,朱兴明他们实在高估这些对新鲜事物接受能力的百姓们了。 一车车的玻璃,用稻草垫底,用马车小心翼翼的运抵到了京城。 围观的百姓确实很多,人们惊奇的看着,世界上居然还有这种神奇透明的玻璃? 其中,不乏达官显贵,富商大贾。可是围观的多,真正掏钱买的,一个都没有。 “这东西叫什么,玻璃?啧啧啧,老汉我活了大半辈子,还没见过这古怪的物件。你说这天一热,会不会晒化了。” “难说,这东西就好比那三九天河里的冰,好比那街市上贩卖的糖人儿。看则透明,天热难保不化。” “那你说,这玻璃能吃不?” “吃什么吃,听说这是用来糊窗户的。我看不成,窗户乃是隐私之物。若是换成了透明的,岂不是将自家日子大白于他人了。不好,这价还如此之高,不好用。” 朱兴明着人在那叫卖,叫卖的是东宫卫的项柳,还有韩三娘等人。 欢喜鹊相柳笑脸相迎,尽管一再解释玻璃的好处。可终究还是围观者多,花钱一个都没有。 倒是有些富商大贾看了看,付了几两银子让人裁小了几块拿回家去。那也仅仅是限于把玩,无人真的想将此物镶嵌到窗户上。 皇宫,国丈周奎哭丧着脸,来将这事告诉朱兴明的时候,着实让朱兴明吃了一惊。 “姥爷你说什么,没有人肯买咱家的玻璃?这,这怎么可能!” 这让朱兴明大为震惊,如此神器,居然还有人不去买,这些人是智障么。他们看不出这玻璃的好处么,当真是岂有此理。 细细一想,朱兴明便明白了。不是这些人不想买,而是,他们对于新鲜事物的接受能力有限。对于未知的东西,人们总是怀有着恐惧的心理。虽然几块玻璃实属普通寻常,但在这些大明子民的眼里,着实太过于奇怪了。 只有想办法让他们接受了这种新鲜事物,他们才会趋之若鹜的争先购买。 想到这里,朱兴明心中有了计较:“行了,姥爷我知道了。回头,你把你家的门窗都给拆了。” 拆了?周奎欲哭无泪的看着他,我这倾家荡产鸟蛋精光了,你还不想放过么,太子殿下你是否过分了。 “殿下啊,我可啥都没了,要不我撞死在这东宫算了。”周奎有些生气了,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逼我。 “姥爷你想什么呢,跟你说了,你把自个儿家的门窗都拆了,全部换上玻璃。既然是想打开京城的市场么,就先拿自己试试。” 周奎又惊又喜:“殿下的意思是...” 朱兴明点点头:“没错,先把你家的都换上。咱们再找个机会,姥爷你这六十大寿马上就要快了吧。到时候把京城能请的文武百官,还有那些个达官显贵的都请来。那些人到你家一看,这窗明几净的,还不得抢着买啊。” “很是很是很是,殿下此计甚妙。我这就回去,这就回去找人丈量尺寸。”周奎风风火火,着急忙慌的就要滚出皇宫。 朱兴明“嗯”了一声:“玻璃的钱,从你红利里扣啊。” 本来跑出殿外的周奎大惊回头:“啊?!” 这一定是自己的亲外孙没错了,抠门抠到家了。回到家,周奎水都来不及喝一口:“六福,六福啊,六福!” 家仆六福就像是一条看家狗那么忠心,一听说国丈的叫唤,立刻从家里的某个角落里窜了出来:“国丈老爷,甚事?” “拆家,你去把苟二哈叫来,把咱府上的门窗全给拆了。” 六福吓了一大跳:“国丈老爷,这好端端的拆家作甚。那二哈是个木匠,拆家最是拿手了,三思啊老爷。” “你知道个甚,让你去你便去。让苟二哈把府上的门窗都拆了,让他丈量好了全部换成玻璃。老夫在西山投了这么多钱,造出来玻璃不自个儿先用用,岂能轮得到他人。” 周奎,这个自从被朝廷弄走了二百万两银子的家伙,一直颓废再颓废。这个时候,他才算是有了一丝的生机。 第一百二十九章 有钱人 能赚钱,跟着外孙赚大钱。周奎很快就对朱兴明刮目相看,他感觉自己有一个如此能干的外孙,无比的骄傲。 朱兴明是个太子周奎不觉得什么,可他能赚钱,这就不得了了。 啥也不说了,这么好的事,六福屁颠的就去了。 周府的临街,有个木匠叫苟二哈。此人善于做木门木窗,还有家具的翻新技术。许多富商大贾,都闻其手艺,将家里的旧门窗交给他。 苟二哈也不负众望,拆家出名的二哈,能成功的将你家的破旧门窗,跟翻新成新的一样。 六福跟他说的时候,苟二哈却是一脸警惕的:“国丈家?说好啊,工钱概不拖欠,日结。” 谁不知道这个国丈是个吝啬鬼,京城第一抠周奎,给他家干活,工钱得讲好。不然这国丈虽说是家大业大,很容易拖欠工钱。 苟二哈吃过这个亏,崇祯三年,周府翻新东厢房。欠了苟二哈五两银子,到去年才还清。整整拖了九年,每到逢年过节二哈都得去要工钱。 六福这次倒也爽快,一咬牙:“好,这事我替我家老爷做主了,工钱日结,不过有事得叮嘱与你。” 苟二哈立刻警觉起来:“又是甚事,必须管吃,不然不干。吃的没讲究,吃饱就成。” 六福一把拉住他:“不是吃的,管吃管住。你先去国丈老爷家瞅瞅,这整个府上所有的门窗都给我拆了。不过你不能换窗纸,咱们这次镶嵌玻璃。” “玻璃,什么是玻璃?” “这你就甭管了,到了府上你便知道了。” 六福连拖带拽,将苟二哈拉到了周府。此时的周府大院里,已经堆满了一排排的玻璃。 玻璃不能横放,很容易碎掉。一排排的玻璃都是用麻绳捆好,竖放在了周府的院子里。 周府苟二哈来过好几次的,可这些玻璃还是第一次见。在他诧异的眼神中,周奎抱着个茶壶,大摇大摆的从府厅走了出来。 一个工匠,自然用不着周奎去理会。堂堂国丈,没得失了身份。周奎只是抱着茶壶吸了一口,慢条斯理的道:“六福啊,招呼好,照着老夫我说的去做。做的好了,有赏。” 说完,周奎又吸溜了一口茶,腆着肚子大摇大摆的回了屋。看背影,很像个街溜子。 苟二哈却有些发呆,这、这还是他认识的之前的那个国丈么,什么时候国丈变得如此大方了,居然给周府做事,还有赏? 六福兴奋的拿胳膊捅了捅他:“听到没有,好生做事,国丈老爷可说了。做的好了,有赏。” 苟二哈立刻打了鸡血一般兴奋了起来,充分的发挥了他拆家的本事。作为一个国丈,家大业大的周府占地甚广。东厢房、西厢房、前厅、后堂、东院、西苑,各处院子的窗户和木门,很快被苟二哈给拆了个干净。 西山来的几个工匠,还有府上的几个家丁,配合着给苟二哈做了下手。丈量好门窗的尺寸,众人开始拿着木尺,用瓷器作坊使用的那种金刚石,小心翼翼的在玻璃上一划。然后几人一起,轻轻一掰,玻璃应手而断。 没有铁钉,好像这个时代的木匠极少有人使用铁钉,木匠们使用最多的是榫卯结构。虽然这个时代早有铁钉,是铁匠打出来的铁钉。不是圆的,而是一种立方体,而且个头很大。 苟二哈在给周府的门窗上按装的玻璃,都是用木条和胶水固定的。 没错,木工们早就有了胶水。只是这种胶水不同于一般意义上的胶,古人木匠用的是一种叫做鱼鳔胶的东西。 制作鱼鳔胶其实也很复杂,选料要讲究,他们一般用米鱼鳔来制胶,这种鱼鳔粘度特别大。首先将干鱼鳔放入温水中浸泡两天至柔软,泡软之后切成细小的碎片。 然后,再将鱼鳔加适量的水放入锅内蒸两炷香的时间。待鱼鳔变的软烂后趁热放在砧板上捶打,砸胶的过程中鱼鳔温度免不了降低,此时需要再放入锅中加热后拿出来继续砸。反复多次后,等鱼鳔已成为黏稠的胶状时,砸胶也就差不多完成了。此时需要将鱼鳔放在滤网上一边加热,一边挤压取胶,此时滤出的胶已可以当场使用了。 这种纯天然绿色无污染的鱼鳔胶,不仅顾及到构件与胶水之间的粘性牢固,而且由于鱼鳔胶还具备良好的物理伸缩特性,使得凝固后的鱼鳔胶水能够伴随榫卯结构、迎合春夏秋冬的木质膨胀收缩而同步伸缩变动,形成一种弹性铰接,不会因为单纯的硬性铰接撕裂伤害到家具木材榫卯结构。 明清古典家具的榫卯结构在这种弹性结合状态下可以按照构件组合安全地拆卸和组装,不影响红木家具的整体结构和单件材质膨胀与收缩变化状态的稳定性。 而且这种胶水的神奇之处在于,鱼鳔胶作为榫卯结构的辅助,就可以拆卸,可以修补。不像后世的化学胶,粘上后打开难,甚至打开时出现家具破裂现象。 这是因为鱼鳔胶用冷水无法泼开,需经过热水泡才会化开,而乳胶遇冷水即开。用鱼鳔胶制作的古典家具寿命长,比单纯的榫卯结构更加牢固、耐用。 因为鱼鳔碾碎成浆后粘性很大,在砸鱼鳔的后阶段所需的力气就非常的大,所以自古传下一句好话:“好汉一天砸不了三两鳔儿”。 古人的智慧,不容小觑。尤其是那些工匠利用的榫卯结构,他们盖一座奢华的,木制宫殿,甚至找不到一根铁钉。这一点从紫禁城皇宫的建筑就可以看得出来,而且,坚固异常。 随着一扇扇的门窗被做好,苟二哈给这些略显破旧的门窗重现刷了漆。等他带着下人们将周府的门窗都安装好了之后,整个周府简直就是换了一座府邸一般,焕然一新。 原本有些昏暗的府厅,登时明亮了起来。尤其是大晴天,屋子里更是光照充足。阳光顺着门窗撒进屋子里的时候,整个房间都明亮了起来。 就在国丈周奎在家‘偷梁换柱’的时候,紫禁城皇宫这几日也没闲着。所有的朝臣不再去皇极殿上朝,而是改成了别的宫殿。 有朝臣问明原因,宫人只说皇极殿正在修葺,择日开朝。 极殿本名奉天殿,明成祖皇帝永乐十八年仿南京故宫奉天殿建成,时称奉天殿。明嘉靖四十一年改称皇极殿,俗称“金銮殿”。 上朝,周奎是高兴的。毕竟,自己很快就会成为京城的有钱人了,再也不用捂着汤婆子过日子了。 第一百三十章 熟悉的感觉 群臣们都莫名其妙,为什么早朝要去别的大殿。崇祯皇帝,历来都是勤俭节约的,这不符合皇帝的气质啊。 臣子们窃窃私议,都不知道皇帝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什么要修葺金銮殿,这大殿明明好好的,去年刚做过保养。 万岁爷不是一向勤俭的么,怎么突然花钱修大殿了呢。别忘了,各地的灾害还不断发生,那些反贼更是剿不胜剿的。 花钱的地方多了去了,这个时候修什么大殿。 然而让内承运库感到奇怪的是,名义上宫中传闻是在修皇极殿,可并没有动用内库的一文钱。 有些宫中消息灵通的官员,却从太监口中得知,皇极殿确实是在大修。 这下文武百官加倍奇怪了,既然皇极殿在大修,万岁爷又没有动用内库的钱。 那修皇极殿的钱,哪儿来的? 难道说是后宫嫔妃们凑的么,管他呢,只要是没有动用国库的钱。那些言官们也就懒得理会,若是动用了国库的钱,他们定会闻风而动纷纷上书。 大明朝的言官个个都是不怕死的主儿,他们怼天怼地怼空气,怼官怼商怼皇帝。 总之,天底下就没有这帮子文官不敢骂不敢怼的人。 在嘉靖年间,嘉靖皇帝在执政后期开始了很多帝王的长生不老梦,痴迷炼丹永生,把朝政大事置于一边,言官杨爵直言进谏,被嘉靖皇帝抓进诏狱折磨,数次昏死仍坚持己见。 还有嘉靖年间的清官海瑞更是可见一斑,海瑞那封著名的治安疏,把嘉靖皇帝骂的是狗血淋头。 这还不解气,海瑞竟然胆大包天的说了句:嘉靖嘉靖,家家皆净。 瞅瞅,古往今来敢如此作死的臣子,头一个。 但即便是这样,嘉靖皇帝也没杀海瑞。为啥呢,就是怕杀了海瑞嘉靖背上个昏君的千古骂名。 海瑞被下狱数月,狱外文臣争相声援,冒死进言继续指出皇帝溺道一事,最终嘉靖皇帝妥协迫于压力妥协放人。 除此以外,还有万历皇帝执政后期不管朝政,沉迷后宫,整天歌舞升平,但是一见到巡城御史便暂停歌舞,多开御史,直言:朕畏御史。 正所谓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言官的职责就是直言劝谏,所以言官一般不害怕会挨板子。 如果挨板子了,嘿,那就更好了,自己名声很快就会传遍大江南北成为士子百姓们争相传颂的好官。 如果皇帝听了自己的建议,自己就会变成一个好官。不听自己的建议,我还是会变成一个勇于直谏的好官。 反正不管怎样只要喷就对了,只要做个大喷子便坐实了好官的名声,我为啥不有事没事吼两嗓子呢。 而历朝历代的皇帝鲜有敢杀言官的,杀了言官只会让言官名垂千古,却让自己背负骂名。 所以大部分朝代的帝王一般都不杀言官。哪怕是再昏庸的皇帝,在言官这里也是非常谨慎的。 这次人家崇祯皇帝没有动用内库,这让这些言官们喷无可喷。即便是想站出来吼两嗓子,可找不到发泄的理由啊,朕又没花国库一文钱,你叨叨个球球。 那修葺皇极殿哪儿来的钱呢,实际上还是和周奎的府邸一样。 修葺皇极殿,不过是将皇极殿的门窗换成了玻璃而已。 玻璃不花钱,西山有的是。无非就是找几个工匠,把皇极殿的门窗卸下来换上玻璃再按上去而已,根本就花不了几个钱。 早朝被移步到了乾清门,崇祯皇帝端坐朝堂,一干文武列两旁。 今日早朝难得的没有什么坏消息,这些年来崇祯皇帝已经习惯了。不是流民造反就是天灾人祸,要么就是朝政问题,总之每日都有一大堆糟心的事。 “列为爱卿,朕听说过日乃是国丈六十大寿,这定要好生庆贺庆贺。这些年来朝朕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不敢有丝毫奢靡。国之将危,想来都是朕的失德。国丈六十大寿,怎么也得庆贺一番,免得有人说朕不知体恤臣子。” 这... 朝臣们登时窃窃私语起来,国丈不是凉了么。怎么,这万岁爷突然又对国丈亲近起来了? 账面上,周奎先后给朝廷募捐了一百八十万两纹银。实际上是二百万,其中二十万被朱兴明私吞给了锦衣卫。 开始捐款的时候,百官们着实被气的够呛。他们觉得国丈这是失心疯,一下子捐出去这么多,这不是打同僚的脸么。 后来他们就发现不对劲了,好像压根就不是周奎自愿的。了解他的人都知道,周奎这种吝啬鬼怎么可能做出这么大方的事。 果然,接下来似乎就有些失控了。这周奎是捐了一次又一次,每次都是一笔巨款。什么样的家底,也经不起这样的折腾。 很快,周家就破败了。门客也没有了,是百官也如避瘟疫一般的躲开了。周奎也请了病假,据说每日在家都寻死觅活。 京城的官员们消息灵通,他们很快得知,这是万岁爷想把国丈往死里整的节奏。据说周奎每日在家都是寻死觅活,看来周家是凉了。 谁知,今日在这朝堂之上,万岁爷突然要说给国丈庆贺大寿。 这又在释放一个信号,万岁爷这是要对国丈重新宠信啊。毕竟人家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 国丈的六十大寿,万岁爷还让大操大办。许多人开始在犹豫,要不要去随个份子。 答案就是,必须得去。 这是个互相结交的好机会,宴会上可以认识更多的同僚。在官场混,靠的就是同僚的帮衬。还有就是,几杯酒下来,许多结过梁子的有可以一笑泯恩仇。 本来官员聚会容易有结党之嫌,然这是万岁爷金口玉言,说是要好生庆贺庆贺的。去,必须去。 你不去,反而让人觉得你要么是故意装清高,要么就是不合群。 是以,散朝之后,周奎立刻成了众星捧月了。他的身边围着一群官员,那是叫一个马匹声悠扬动听。 而周奎,已经很久没有享受这种感觉了。他感觉整个人都轻飘飘的,自从自己倒了台,谁还敢和自己亲近。如今这些官员又开始拼命巴结,之前那个猥琐无耻,一幅狗官嘴脸的周奎又回来了。 狗官的本色不改,周奎一下子感觉自己又行了。官员们也是互相客套着,这让周奎又有了熟悉的感觉。 第一百三十一章 抠门 周奎觉得,做贪官的感觉是真的好。不过自从和朱兴明合伙之后,他便发现贪官就没有那么香了。 做一个本本分分,捞钱的奸商,比做贪官的风险小多了、 周大人深受万岁爷恩典,当真是可喜可贺啊。” “周大人是老当益壮,老夫在这里先恭喜了。” “六十大寿,我等怎么也得去,我看这周大人不止是老当益壮,简直就是枯木开花。倒不如再娶上他几房小妾,我看还能生几个胖小子。” 众人哄堂大笑,周奎也是洋洋得意:“我说老张,你个老东西自个儿怕是春心荡漾了吧。老夫我不过是过个生辰,承蒙万岁爷眷顾。这一大把年纪了,再去祸害人家黄花大闺女,岂不罪过。” “这怎么能是罪过,上个月翰林院李大人七十有三,听说还刚纳了自己是丫鬟做小妾。这自古风口多狂士,有些风花雪月也算小雅。大伙儿说,我这话对不对啊?” “对对对,张大人说得对。” “我看国丈大人亦是春心萌动了吧,改日下官给你寻个美人儿,你娶了得了。” 周奎从来都不是什么好鸟,说实话他比这些狗官们有过之而无不及。如今的他风光再起,和这帮官员立刻勾搭成奸、沆瀣一气起来。 而这些官员们平日聚在一起,谈论最多的,好像只有女人。 至于国事,只有那些榆木脑袋不识变通的书呆子,自诩为清流之士的家伙们讨论的。我们当官的目的,就是钱权财色。钱权财是不能摆在明面上的,需要暗地里操作。女人,成了这些个狗官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众人七嘴八舌的嬉笑了一番,纷纷对着周奎抱拳散去。 而周奎加倍得意了,他现在就如一只刚从洞里爬出来,举着大钳子耀武扬威横着走的螃蟹。满脸的喜悦写在脸上,极其嘚瑟。 周府登时热闹了起来,这些时日,府上众人都在为国丈老爷的六十大寿做着准备。苟二哈做好了门窗,小心翼翼的找到六福:“这个六兄弟,您看这府上的活计都做完了,咱们的工钱该结了吧。” 周奎吝啬,府上的人也齁不是东西。说好的工钱日结,做到一半的时候,六福就开始给人拖欠了。 “哦,这事啊,你看啊二哈兄弟,这国丈老爷正为六十大寿准备。这府上有钱的地方多了去了,吃的喝的都得招待不是。你这工钱得缓两日,再缓两日。” 当真是欠钱的是大爷,要钱的是孙子。苟二哈加倍的恭顺了:“这个六福兄弟啊,你看我这上有老下有小的。一家人还等着这吃饭呢,工钱必须结清。” 六福叉着腰,愤怒的看着他:“哟呵,你知道这是那儿么,国丈府!你一个小小的木匠,敢跟我这么说话。还必须结清,老子就是不给你结清,你能奈我何。你去顺天府告我去啊,看看顺天府为了几两散碎银子管还是不管,这里是国丈府,他顺天府尹见了我家老爷都得乖乖行礼。” 这狗东西六福在狗仗人势了,不管人家苟二哈凭手艺吃饭。你不给钱,人家也不惧你。当下他背起箱子,也跟着怒道:“你们国丈府仗势欺人,这几两银子我不要便是,不过日后国丈府再找小人,那就恕不奉陪了。” 苟二哈是个名家,拆家的名家。这些木制的门窗,对于这些大户人家来说都是需要保养的。而苟二哈在京城又是出名的好手艺,经过他保养的门窗,简直和新的一模一样。 这国丈府得罪了他,之后府上在找他来做保养,他定然是不肯的了。 这一下六福慌了神,慌忙上前拦住他:“我说二哈兄弟啊,你这人怎地这么不经逗呢。适才我不过是跟你说笑,我们国丈府家大业大,岂能缺了你这点工钱。国丈老爷早就吩咐了,不但把工钱给你结了,还有赏的。” 苟二哈的眼睛立刻亮了:“赏,赏钱自是好说,只要把工钱结了,小人就感激不尽了。” 这次六福很痛快的将工钱给苟二哈结清了,包括鱼胶的费用,一共是一十七两八钱银子。苟二哈拿了银子,欢天喜地的揣进了怀里。 他刚要对六福施礼谢去,突然想到,这不对啊。不是说好了有赏钱的么,这给的只是工钱啊。 看着愣在当地的二哈,六福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哦,二哈兄弟啊,忘了国丈还有赏钱的。” 说着,六福也从袖子里摸出两个铜板,塞进了苟二哈手里。 狗二哈一愣,看着手心里的两枚大钱出了神,两个铜板,这也叫赏钱? 一斤大米还得十文钱呢,这人打发叫花子都得给一个铜板。你个堂堂国丈府,居然赏了两个铜板,这是侮辱人吧。 看着苟二哈愤怒的表情,六福加倍尴尬:“有点少哈,我再、再给你三文。” 一共五文钱的赏钱,六福却心疼的龇牙咧嘴。看来吝啬是会传染的,周奎如此之抠,家仆自然而然就跟着吝啬起来。 苟二哈看着手里的五文钱,抓起六福的手掌,‘啪’的一声,把钱还给了他:“多谢国丈爷的赏赐,小人无福消受,告辞!” 说罢,苟二哈背着工具箱,头也不回的就走了。国丈之抠,当真是惊天地泣鬼神了。 六福不以为恼反而窃喜,看着苟二哈远去的背影,还不忘嚎一嗓子:“二哈,常来常往啊!” 捏着手里的五个铜板,六福笑眯眯的走到了院子。此时周府的下人们一片忙碌,周奎的六十大寿马上就要到了。京中会来不少的达官显贵,宴会可是万岁爷钦点的,一定要大操大办。 吝啬和面子是两回事,好歹自己是个堂堂国丈,吃的喝的不能怠慢了。否则,会被同僚耻笑。 当次国难之际,不宜大操大办,但肉鱼还是不能少。府上大概准备了近百桌的宴会,一般这种宴会十八道菜。 但周奎打着节俭的幌子,削减到了十二道。鸡、鱼、火肉、鹿腿、狮子头、烤鸭等等都是一些寻常的菜,像是鱼翅螃蟹羹、海带猪肚丝羹、鲍鱼烩珍珠菜、淡菜虾子汤、烩熊掌、米糟猩唇、猪脑、假豹胎、蒸驼峰等等这些名贵菜品,周奎并没有上。 上的都是一些寻常中产家庭宴会的普通菜品,一来国难当头确实不宜奢靡。二来最重要的就是省钱。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周奎有钱了,还是一样的抠门,出奇的抠门。 第一百三十二章 身份 钱是赚的,该省省该花的也不花,这是周奎人生逻辑。其实,周奎怕是自己也不知道,他要这么多钱干什么。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几辈子都花不完。 然而这个周奎,正在吩咐那些家丁如何上菜。就连这些普通的菜系,周奎还想从这上面做下文章。 看到六福过来,周奎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六福,死哪儿去了!滚过来,快点。” 六福得了五个铜板,屁颠的跑到了周奎跟前,笑眯眯的叫了声:“国丈老爷。” 周奎很没品德的将他一把抓到身边,他是一个国丈,对待一个下人如此亲近,实在是有失体统的一件事。 不过周奎顾不得这许多了,他拽着六福的衣襟,躲到一个没人的角落睁大了眼睛低声说道:“谁让你雇来这么多厨子的,这得多少钱。” 六福有些懵逼:“国丈老爷啊,这、这一百多桌客人呢,若是没有这么多厨子,若何做得出来。这个是您的大寿,到时候上不去菜,您就是砍了小人脑袋,也无济于事啊。” “谁让你!”周奎愤怒的声音提高了八度,他看了看院子里忙碌的众人,好在没有人关注自己,当下他松开了六福,压低了声音恨恨的道:“谁让你去鹤鸣楼、醉仙楼、鼓腹楼、来宾居、重泽院这些酒楼的厨子了,你去寻一些小酒楼饭馆的厨子岂不是一样。老夫的寿辰厉行节俭,上的又不是什么名贵菜品,找这么贵的厨子作甚!” 厨子,像是大明北京城“鹤鸣”、“醉仙”、“讴歌”、“鼓腹”、“来宾”、“重泽”等酒楼的名字都起的很有大气富有想象力,而且这些都是名厨。 周府请这些厨子来,确实花了不少银子。周奎正为这事心疼,六福却倍觉委屈:“国丈老爷,这些菜着实稀松平常,咱再不请点高明的厨子,做出来的菜不好吃,岂不被人耻笑。说咱国丈府小气,国丈老爷您六十大寿却拿一些贱菜糊弄人,没得辱了您的身份。” 六福的这句话,大概是击中了周奎的软肋。想来有不少人说过他小气吝啬。 周奎沉吟了一下:“嗯,好罢。不过这菜咱不能这么上,酒也不能这么上。” 六福一愣:“国丈老爷,那该怎么上?” “先上茶,让客人喝个够。反正开水不要钱,茶喝的多了酒就少了。菜先上素菜,素菜吃的多了,肉就吃的少了。像是烤鸭用不着一桌一只,两只烤鸭片成片儿分三盘。像是这清蒸鲤鱼,完全可以把鲤鱼一劈两半,分作两盘。手撕鹿腿儿,盘子底下多垫些葱丝。这些达官显贵的都脑大肠肥的,吃的不会太多。像是那些钱庄布庄铁器行的,三教九流的桌子就多上些素菜,免得不够吃让人说老夫小气。去吧,就按我说的做。” 六福满脸敬佩,伸出大拇指:“国丈老爷威武。” “爷爷,你这也太抠了。我爹说你是个吝啬鬼儿,这鲤鱼一条怎能分两桌。两只烤鸭分三盘儿,只有两只鸭头如何分?” 周奎大惊回头,只见身后站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子。那正是周奎的亲孙子,大儿子生的周成谷。 周奎大怒:“谷儿,休得胡说!” 童言无忌,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子那里知道这许多了。周成谷手里拿着一根糖葫芦儿,高声叫着:“孙儿没有胡说,我听见了,爷爷就是你说的手撕鹿腿儿,盘子底下多垫些葱丝儿,两只烤鸭片成片儿分三盘。鲤鱼一劈两半作盘,就是你说的,爷爷你是个小气鬼。” 这,这一下是糗大了。整个院子里的下人们,都听得清清楚楚。 周奎大怒,抓过孙子照着他的屁股啪啪两下:“让你胡说,让你胡说。” 周成谷哇哇大哭,拿着糖葫芦儿挣脱了周奎的怀抱,一边哭一边叫:“我没有胡说,我没有胡说,你就是吝啬鬼,爷爷坏,怀爷爷!” 这真是让人尴尬,周奎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那些下人们都不敢笑,只好拼命低着头。 六福画蛇添足的来了句:“小孩子胡说八道的,咱们国丈老爷是什么样的人大伙儿都知道。这么做也是为了勤俭节约嘛,太子殿下说的,国难当头,一切从简来着。” “六福你个狗东西,又在背后说本宫坏话。这下可被本宫抓住了吧,姥爷,打死他。” 偏偏就是这么巧,六福想拿朱兴明出来挡箭牌。结果,偏巧不巧的这个时候朱兴明带着暗卫孟樊超和小太监孙旺财来了。 完了,自己怎么这么倒霉,说曹操曹操就到。六福吓得一个哆嗦,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殿下饶命,小人该死小人该死。” “行了,滚起来吧。国难当头一切从简就是本宫说的,你做的没错,起来吧。”朱兴明当然不是真的想找他麻烦,他来,是想看看周府准备的怎么样了。 整个周府简直就是焕然一新,明亮的玻璃,在这个相对落后的时代显得如此的清新脱俗。府上挂满了红灯笼,门上也贴了喜联。一切,只为明日这个老寿星国丈周奎的生辰。 朱兴明很满意:“不错啊姥爷,主要是京城的客人一来,见了这一尘不染窗明几净的玻璃,本宫就不信他们不心动。” 周奎捋起胡须洋洋得意:“那是自然,太子啊,我倒是想了一个主意。等明日老夫大寿客人来贺之时,咱们拉他几车玻璃,就摆在这院子里。谁要想买,便可当场成交。” 朱兴明一愣:“这,好么?” “好,当然好,太子尽管放心,这事老夫来做了。” 噼里啪啦,鞭炮声响。大明朝火药早已应用于烟火了,周府门前一片喜气洋洋。 北京城大小官员,或是骑马或是坐轿。纷纷都携带礼物,前往周府。国丈的大寿,早已在京城遍撒请帖。 反正是有头有脸的,只要你在京城有些势力,甚至于一些和周奎没有什么交集的富商大贾都收到了请帖。 那些人自然是喜出望外,能和国丈攀上交情,那可是几世修来的福分。可等众人到了周府一看才知道,原来国丈请的陌生人不止是自己。许多富商大贾也都闻风而动,都赶着来给国丈贺寿。 周奎的寿宴,办的也算是相当的风光了。毕竟作为当朝国舅爷,还是要自持身份的。 第一百三十三章 钱的问题 周奎的寿宴,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之前的自己已经不行了,都知道这个国丈已经是家道中落了。 谁曾想,这人家和皇帝终究是一家人。摇身一变,又成了富可敌国的状态。 更重要的,是那些看起来惹人嫉妒是透明玻璃。 等到众人进了周府,登时都被惊得呆了。大院四周,各处厢房都被换了玻璃。透明的大玻璃窗,映照着屋内的金碧辉煌。 所有人都啧啧称奇,没有人再去关注周奎的大寿。人们称奇的是,这府上的门窗真的可以用玻璃镶嵌。 “这、这玻璃竟如此神奇,站在院子,竟透过大门窥探府厅,实则奇之怪矣。” “原来这东西当真有此妙用,回头,我这府上定要也装上如此神奇的宝物。” “我的天哪,国丈府居然全镶嵌上了透明琉璃,当真如水晶奇幻之境。” “那不叫琉璃,好像叫什么玻璃。那个谁,小厮你过来,这玻璃何时按上的?” 一名家仆走了过来,恭恭敬敬的施礼道:“回这位大人的话,国丈老爷前些日子找人给镶上的。诸位大人,且到府厅一聚,便知这玻璃一物更为神奇了。” 这时,周奎一身新袍,从府厅走了出来,热情洋溢的对着众人一拱手:“哎呀,诸位同僚能为来福贱寿亲自前来,实在是蓬荜生辉啊。张大人、赵大人,李大人,快快快,快屋里请。” 其实不用等周奎招呼,这些官员早已情不自禁的想进府厅一探究竟了。 其实在外面看玻璃还看不出什么,无非就是光洁明亮。隐隐约约看得到屋子里有人罢了,明暗光线的对比如是晚上则能看到屋子里。白天,其实在屋子里看外面更为神奇。 众人进了府厅,竟然都忘记了与周奎打招呼。众人的眼神,都被府厅内的门窗给彻底的吸引了。 “赵大人请看,这、这不就跟无窗透明一般么。啧啧啧,好生神奇。” 有个官员忍不住上前摸了一把,似乎不太相信眼前这透明的存在:“咦,外面微风拂面,这屋子里风无半点风浪。这物事,当真能挡得住风寒啊。” “岂止是风寒,寒冬腊月,更是能保暖。在屋子里一壶热茶,坐赏雪景,更增雅致啊。” “只是,这不知在厢房可否镶嵌。如若在厢房,则屋内岂非一目了然?” 家仆六福笑吟吟的走了过来,他走到府厅的右侧窗前:“这位大人请看,在窗前悬一窗帘。若如厢房隐秘之地,可将窗帘拉上,外则不可窥内也。” 周奎府厅的窗户上,由一根圆形细木横挂,上穿窗帘。如现代窗帘一般,一拉之下,登时将窗子遮挡了起来。 旁边周奎更是得意洋洋:“诸位同僚,但觉室内光线刺眼,可拉起窗帘。如若观景,则可坐与窗前。此物火烧之不化,冰冻之不损。无论严寒酷署,皆可独当一面。只是此物清脆,若不小心打碎,只需令换一张,镶嵌上即可。” “周大人,你这整座府邸,花费银两几何啊?”终于,有人忍不住问道。 看来这些人开始动心了,多少钱,如今西山玻璃厂的产量根本供应不上北京城的大量需求。自然是要狮子大开口,水涨船高一些。 周奎伸出两根手指:“我这府邸大了些,也不多,区区两千两而已。” 两千两,众人倒吸一口凉气,大呼太贵。这价格,顶上一处宅子的价钱了。就算是周奎家大业大,若是普通官员家里,房子全部换成玻璃的话,也得少则几百两多则上千两纹银了。 最变态的是大宋朝的房价,倒是北上国库财政收入过亿,房价动辄数万两倒也不足为奇。 而大明则不然了,崇祯朝的国库一年也不过几百万两收入,大明朝房子价格相对就比较低了。 当然房子都有好坏之差别,不同地段、不同质量的房子价格差距非常大。明朝最好的房子是王公贵族的住宅,他们的房子不仅高大明亮,而且宽敞豪华,大多是雕栏玉砌,满园都是亭台楼阁,名贵花草都数不过来。当然这样的房子价格也非常昂贵,普通人家买不起。 万历时期,京城的一个老公公把自己的住宅卖了,得到了一千三百两银子。民居则就便宜些了,徽州休宁县居民出售正房三间,厢房三间,门面三间,共计五十两纹银。 比如,就在周奎家不远的正阳门大街上的一座民居小四合院出售,两间南房,两间北房,一间厢房,卖家只要33两银子。 像是达官显贵王公贵族的府邸,一般的也就是几千两。贵的上万两的,那就是真正的豪宅了。 花个几百上千两银子去给自己家里镶嵌个玻璃,许多人都觉得太贵,贵的离谱。 贵,自然有贵的道理。别看众人嘴上嚷嚷着太贵镶不起,可私底下都做好了打算,不管怎么说,高低得给自己家里按上玻璃门窗。 贫穷限制了许多人的想象力,大明朝有钱的显贵比比皆是。等周府寿宴开始,从西山拉了几车玻璃到了周府大院的时候,当场就有人下订单了。 没想到最先下订单的,是几个钱庄。首先是京城日升钱庄的掌柜,日升钱庄北京城著名的钱庄。由一些浙商晋商投资所建,资金雄厚。当初,周奎家里的二百多万两银子,大部分就存在这日升钱庄。 钱庄是明朝中期后出现的一种信用机构,也相当于现代银行的雏形。业务包括银钱兑换,办理存放款项和汇兑。据规模大小也叫银号、钱店。 日升开口就下了八千两纹银的订单,不为别的。就是想把自己在北京城各处钱庄票号的门面,全部换成玻璃,用来招揽顾客。 你这日升做了出头鸟,蔚泰厚、天成亨、宝丰隆、三晋源、大德玉、宏晋银号、晋恒银号、正通银号这些京城有名的钱庄机构岂能罢休。 谁的铺面大,证明谁的势力大。百姓们才敢到你这里存储,在古代,存储钱庄的钱不但没有利息,还会收百分之二到三不等的手续费。 即便这样,那些有钱的富商大贾还是喜欢将钱存在信誉良好的钱庄之中。 钱庄们纷纷下订单,那些达官显贵们坐不住了。众人都知道物以稀为贵的道理,此时不下手,怕又会涨价。于是,只要是有实力的,便开始纷纷下单。 周奎的嘴角都咧开了花,朱兴明这个好外孙,当真是没有白疼他啊。 第一百三十四章 可塑之才 太子爷在京郊建立起来的玻璃作坊,让京城的达官显贵们无不趋之若鹜。 透明玻璃,俨然成了身份财富的象征。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家里的门窗换成玻璃,是京城人炫富的象征。有的人,为了显示自己的优越感,故意把自己的大门四下敞开,让人看看自己院子里的门窗,那是玻璃的。 茶余饭后,人们谈论更多的,也是关于玻璃的话题。 “你知道不,二狗子在外贩枣子赚了些钱,将家里的房子全换成了玻璃。啧啧啧,有钱人。” “嗯哼,张二炮这厮好像在山西也发了财,回来后就把大门给拆了。这厮居然将大门上也按了两扇玻璃,真她母亲的豪横。” “我那小儿子在福建据说出息了,回头让他给我东屋也整上两页玻璃。” 这就好比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谁有一台大哥大,那可是极其威风的所在。时不常的,有事没事掏出来:“喂,老王啊,今儿去那儿吃饭?喂,老王,我咋听到我媳妇的声音,卧、槽,你大、爷!...” 玻璃,俨然就成了北京城的大哥大。谁家有了玻璃,恨不能让满天下人皆知。这家换上玻璃了,有钱人。 什么事就怕跟风带节奏,在家家门窗上有块玻璃为傲的北京城,西山玻璃厂昼夜开工,依旧是供不应求。至于利润,那自然是财源滚滚了。 甚至于皇宫,就在早朝的皇极殿,也都全部被换成了干净明亮的玻璃窗。再大冬天上朝的时候,不必为了透光而将殿门敞开了。 后宫的嫔妃们,也开始缠着崇祯皇帝,要求万岁爷能不能把寝宫也换上玻璃。一向抠唆的崇祯难得的大方一回,换,整个皇宫全部换上。 反正西山玻璃有的是,其实也花不了几个钱。 钟粹宫,这是什么地方呢,钟粹宫是朱兴明的狗窝。钟粹宫东六宫之一,初名咸阳宫,嘉靖十四年咸阳宫改名钟粹宫,咸阳门改称钟粹门。隆庆五年又更名,前殿为与龙宫,后殿为圣哲殿。前期此宫为嫔妃们的居所,明隆庆年间钟粹宫为太子所居。 有件事被记载于史册,那就是朱兴明生母周皇后派宫女送茶点果饼给钟粹宫的朱兴明,而宫女们从当时田贵妃所居的承乾宫宫门前经过,推着石狮子嬉笑着玩闹,将正在午睡的田贵妃惊醒,几乎引起争端。 此时的朱兴明,带着身边的小太监孙旺财从钟粹宫里出来,他想去乾宁宫看看妹妹。 在经过太和门的时候,几个官员好像在议论着什么,这引起了朱兴明的主意。 “汤大人,太子殿下还真是厉害啊,在西山建了这么大一座玻璃厂。下官觉得,这玻璃似曾相识,好像在汤大人这里见过的。” 另一个官员也跟着点头:“好像是,千岁爷做的这些个玻璃,汤大人其实也会的对吧。” 然后,一个蹩脚的声音说道:“我不会,我做的玻璃,没有这么精美,太子殿下,比我厉害。我带来的,都是小玩意,太子殿下的玻璃,可以做门窗,殿下厉害,厉害。” 这人显然不太熟悉汉语,似乎是个外国人。他的声音蹩脚且卡顿,不过想来是在大明待久了的原因,倒也能准确的表达出自己的意思。 奇怪的是,此人居然还是个官员。这人是谁,朱兴明一时有些想不起来。 既然撞见了,朱兴明跟前的孙旺财就喊了一声:“太子殿下到!” 这几个官员闻言,慌忙一齐转身行礼:“下官拜见太子殿下。” 朱兴明一愣,这个身着官袍的人,果然是个外国人:“大胡子?” 这外国官员留着一把大胡子,见到朱兴明莫名其妙的这么问,只好又施了一礼:“下官钦天监汤若望,见过千岁爷。” 朱兴明闻言大喜:“你就是汤若望,哈哈哈,太好了!老汤,走,喝两盅?” 这位小太子有些特立独行,朱兴明的酒量甚浅。与人结交的时候,却喜欢和人家喝酒谈心联络感情。 比如,当初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就是被朱兴明拽去吃酒,从而二人结识。到现在,骆养性已经成了朱兴明麾下的得力助手。 突然朱兴明见到了钦天监的朱兴明,就要拉着他去吃酒? 旺财有些欲言又止:“殿下,公主她...” 朱媺娖在乾宁宫还等着朱兴明呢,因为朱兴明说是改日带她出宫去见识见识北京城的繁华。这事妹妹求了自己很久,朱兴明这才答应,找机会偷偷把她带出去。 此刻遇到了汤若望,自然是正事要紧了。不过汤若望却有些犹豫,他来到大明已经十八个年头了,对于大明朝的礼仪制度知之甚详。眼前这人可是太子,和小太子吃酒似乎不合规矩。 可面对太子的邀请,不去又不合适。得罪了这位东宫太子,那可是要命的。 朱兴明瞪了一眼旺财,然后对汤若望笑了笑:“本宫听说汤大人对于天文历法甚是有研究。矿冶机械也是甚有所长。这些东西本宫也是略知一二,不如咱们坐下来,找个无人的地方详谈一番,如何?” 汤若望心中一动,他早就听说这位皇太子的厉害。据说太子曾在辽东造出一种落地可爆的炮弹,从而炸伤了建奴的皇帝黄台极。 这事汤若望是持有怀疑态度的,怎么可能有这么威力巨大的开花弹。八成是有人想赞颂太子的功绩,故意夸大其词也说不定。 但朱兴明在西山做出玻璃之后,汤若望有些相信了。若是太子殿下当真能造出一种落地爆炸的炮弹,那可是史诗级的火器变革。 汤若望本身就是个西方传教士,信奉天主教。大明朝赖以御敌的神器红夷大炮,就是汤若望受崇祯帝之命,协助造出来的。 此外,汤若望还完成了《火攻挈要》一书。该书传播了欧洲16世纪的火炮制造知识,是明末有关西洋大炮的最权威的著作,一直到清朝中叶都很有影响。 汤若望还翻译了德国矿冶学家阿格里科拉的《矿冶全书》,定名为《坤舆格致》。全书共分12卷,涉及矿业和相关冶金工序的每个阶段。该书未及刊行,可惜后来在战火中遗失了。 这个一个全能型人才,对朱兴明来说可是有大用! 原本朱兴明还颇为的担心,自己懂得理论知识虽然很多,却没有人能懂。这个汤若望,是个可塑之才。 第一百三十五章 军器局 朱兴明对汤若望是寄予厚望的,这个人若是用的得当,对大明王朝的文明进程,会有着不可磨灭的功劳。 至少,这家伙能和自己聊得起来。许多理论知识,对方能够听得懂。 “不知殿下要与下官何处相聚?”汤若望对着朱兴明施了一礼。 朱兴明想了想:“宫中规矩太多,不如,咱们在醉仙楼走起,本宫在那里定个雅间。酉时相见,如何?” “殿下如此抬爱,下官恭敬不如从命。” 这很像是两个奸夫银妇的偷偷相聚,一个是当朝太子,一个是钦天监官员。二人在宫中畅谈,自有许多不便。出宫,去酒楼吃酒结交,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 大明,洪武元年,一个庞大而富强的王朝应运而生。郑和下西洋,修好俺答汗,修建明长城,浇筑了这个王朝的身形。 《永乐大典》《农政全书》《本草纲目》《天工开物》凝聚了这个王朝的心智。而滋润这个王朝的身心灵的,依旧是明澈浓郁的一杯酒。 北京城的这些大酒楼富丽堂皇。门外挂有名人题字的匾额,多以朱红书写。顽劣天子明武宗正德年间就曾亲自开了一家皇家酒馆。店门左右设匾,有皇帝手书“天下第一酒馆”,“四时应饥食店”。门口酒旗高悬,亦是皇帝亲笔“本店出卖四时荷花高酒”。虽是皇帝一时玩性,却也全是模仿京城酒楼而来。 醉仙楼,朱兴明是这里的常客。不过,这里没有人知道自己的身份,酒楼的掌柜,只知道这是个出手阔绰的富家公子朱公子。 在这个时代,商人们早就学会了一套销售学的理论知识。但凡京城这些有名气的酒楼,门口一定设有一个能说会道马屁十足的店小二笑脸迎送,他们头戴方头巾,身穿紫色衫,脚下丝鞋净袜,两手恭敬交叉,看客人经过便道:“请坐!” 酒楼内美酒品种众多,这里有各地民间所酿,如京师黄米酒,沧州之沧酒,济南之秋白露酒,绍兴之荳酒,高邮之五加皮酒、扬州之雪酒,成都之郫筒酒等。 如果客人是风雅之人,也可能会喝到南京附近士大夫的自酿之酒,它们酿造工艺更精细,口感也更清淡,如著名文人王世贞的凤州酒,南京士大夫王虚窗之真一酒,徐启东的凤泉酒,齐伯修的芙蓉露酒。 而这些,一般都是民间士大夫、书生秀才以及商贾之类的普通人所饮用的。像是朱兴明这种身份的人,还有那些达官显贵甚至能在酒楼品尝到大内酒。也就是宫廷御用,大明朝商业其实相当繁荣。这些宫廷御用美酒,并没有禁止民间流通。 其中,朱兴明最爱喝的,就是一种叫满殿香的美酒。这种酒酒如其名,从坛子外观你判断不出此酒的好坏。 但是一开启坛封,整个屋子立刻就是酒香扑鼻。倒入碗中,酒泡四溢,满屋飘香。 宫中的美酒,如金茎露,太禧白、荷花蕊,芙蓉液,金盘露,君子汤等,只要你肯花钱,在这里都能品尝的到。还有一种“大官内法酒”,即光禄寺按照宫廷大内之方酿造的酒,作为替代。 朱兴明带着旺财,身边由暗卫孟樊超随从,来到醉仙楼的时候,居然已经客满。城外百姓水深火热,天灾频繁。京城之内,却一片歌舞升平,醉生梦死。 麻木的人们,继续着自己的狂欢。似乎,各地的天灾,与四起的流寇均自与他们无关。 “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一个落魄的书生,喝的,酩酊大醉,在大堂的一个角落的桌子上,抱着酒坛发出一阵阵唏嘘。 一个文化精英往往等同于社会精英的时代里,来酒楼消费的人多属文人墨客,就算是官场要人或市井小民也常有饮酒题诗的雅兴,酒楼于是还特别准备了诗牌供客人书写抒怀。如果你的诗兴太大,或者自信书法、文才都算了得,也可于白色墙壁上挥斥方遒。写得好,名垂千古。旁人会说一声:好诗、好诗,精品、精品大佬。写不好,再涂一层白垩即可。 这种诗兴大发的书生,在酒楼之中不足为奇。朱兴明也就没有在意,客满了没关系。没有雅间,是因为你兜里的银子不够。如果银子不好使,拳头或者权势,总有一样能屡试不爽。 而朱兴明,这三样他都占了。西山玻璃厂的兴起,他手里有花不完的银子,可谓手中阔绰至极。至于拳头,身边的暗卫孟樊超,不夸张的说,以一敌十不成问题。至于权势,呵呵... 这一切都无需朱兴明操心,身边的旺财早就去交涉去了。不多时,旺财从二楼走了下来,对着朱兴明施礼道:“公子,楼上最好的雅间已经给您腾出来了。” 朱兴明略微点点头,他缓步走上楼梯,临走瞥了一眼那个落魄书生,谁知那书生吟着吟着,趴在桌子上嚎啕大哭起来。 这一切都与朱兴明无关,他现在要做的,是与汤若望交流一下火器制造还有冶金方面的问题。每个穿越者,都一言不合改枪造炮的。 实际上操作起来哪有那么容易,除非你是专业出身,否则实际操作起来的时候,你会发现困难重重。 比如,在辽东义州城的时候,朱兴明做出来的开花弹要么哑火要么延时爆炸。若不是机缘巧合之下,那个好奇害死猫的范文寀抱着炮弹展示给黄台极看,当时的黄台极断不会被自己给炸伤的。 这其中许多的机械知识原理,朱兴明还要跟汤若望讨教。红夷大炮在宁远之战中发挥极大威力,据史料记载,后金的攻城行动在明军猛烈炮火的攻击下,八旗官兵血肉横飞,尸积如山,是努尔哈赤成军以来的首次挫败。在宁锦之战中,红夷大炮再次发挥巨大威力,明军大胜。 朱兴明来到雅间坐下不久,汤若望就跟着来了。 见到太子,汤若望还要行礼,朱兴明摆摆手:“本宫是微服出行,这些俗礼就免了。汤若望,本宫找你来,是想问你,你可愿去军器局供职?” 洪武朝廷设置军器局,制造鞍辔和各种兵器。明廷令鞍辔独立成局,军器局专造各种火器与冷兵器。后明廷令各地都司卫所设置军器局制造各种兵器。 没想到汤若望摇了摇头:“回太子殿下的话,下官只想留在钦天监。” 军器监,这个汤若望并没有兴趣。他想了解华夏的历史,钦天监无疑是个不错的选择。 第一百三十六章 可遇不可求 军器局,这家伙不想去,就算是不想去那也得非去不可。朱兴明知道,想要做出质量上乘威力巨大的火器,非汤若望莫属。 自己是太子,去不去由不得他了。 汤若望不想去军器局,这似乎在朱兴明的意料之中:“汤大人,本宫知道,你是不想做出更多的杀人武器,以免生灵涂炭对不对?” 汤若望点点头:“殿下,下官是天主信徒。万能的上帝不允信徒杀人。我教十戒第五条戒杀人。这红夷大炮下官制出之后依然心有罪孽。下官日夜祷告,红夷大炮杀伤人命。虽非我之手,然终因我而起。” “这个汤大人你就错了,错之极矣。红夷大炮是为了抵御外辱,你想我大明若是没有此利器。建奴打进中原,多少生灵涂炭。本宫不知你们信的教义是什么,但细细想来,救万民于水火总是没错的。本宫想调你去军器局,就是想让你做出神兵利器,以御外辱,保我大明子民平安。” 汤若望一愣,红夷大炮确实威力巨大。为大明抵御外辱做出了重要贡献,可是非功过汤若望总有些愧疚。他是信教之人,不免心中疑惑。听朱兴明这么一说,他登时有一种释怀之感。 任何一种正派教徒,都是以济世救人为宗旨。这么说,自己做出红夷大炮他信奉的上帝不但不会觉得他是罪过,反而是一种升华的善事了。 看汤若望心动,朱兴明继续说道:“只要你入军器局,本宫允你在我大明传教,只要你们的教义是劝民向善,朝廷便会允准,如何。” 天主教传入我国的过程曲折多变。元代,天主教一度传入我国,元亡而中断。大明之后,天主教再度传入中国,耶稣会、方济各会和多明我会的传教士相继来中国传教,其中以葡萄牙派遣的耶稣会势力最大。耶稣会会士利玛窦以传播科学知识为媒介,以天主教教义与儒家伦理观念相融合为传教方针,积极活动于中国知识分子阶层,为天主教在中国的广泛传播奠定了基础。 朱兴明这是给汤若望表明一个态度,只要你协助我大明制造兵器,我就允许你传教布道。 这对于汤若望这个信徒来说,朱兴明的这番话可是莫大的喜事。这是太子啊,将来若是登基就是皇帝。皇帝能支持自己传教的话,那自己的使命就完成了。 当下汤若望大喜,再也顾不得其他了:“好,下官愿意去军器局,协助朝廷研制兵器。” 朱兴明微微一笑:“这就对了嘛,只要你安心做好你的事,本宫自然亏待不了你。” 这个汤若望所学的知识颇为丰富,他将十六世纪西方的科技文化研究的相当深厚。言谈之中,朱兴明发现这个汤若望果真帮了自己不少的忙。比如,对于红衣大炮的制作上。 朱兴明虽然知道更先进的加农炮、榴弹炮,可这些无烟火药的大炮以他自己目前掌握的技术肯定造不出来。就算是红夷大炮,朱兴明也仅仅是知其原理。具体大炮如何制作,他其实也是一头雾水的。 而汤若望对此知之甚详,包括炮膛的锻造、铁器的挑选,繁杂的制作流程,汤若望都一一告知了朱兴明。 然后朱兴明就发现,制造红夷大炮终究还是铸铁技术还不过关,首先铸铁使用的是锻打技术。先把钢条烧红,然后缠绕在原木上,原木的直径就是火炮口径,反复的的加钢条往上缠绕,逐渐制作成钢桶装,大炮的原型就出来了,随后继续加钢条缠绕,使得膛壁足够厚实后截止,然后通体淬火,回火。最后制作望山,照门,相当于先在的瞄准具,然后试炮。 火炮整体从炮尾部向着炮口是逐渐变细,这样做的好处是符合火药燃烧的时候火炮膛压从高到低的原理。繁琐的退火和淬火处理工艺处理火炮不同的部位,这样铸造火炮工艺耗费甚巨,费时费力。 听完汤若望的话,朱兴明点点头:“这个红夷大炮制作的工艺还不错,只是这铅制的弹丸尚待改进。本宫在义州之时,无意中做出一种开花弹,汤大人可一窥究竟。” 当下,朱兴明简单的将开花弹的原理跟汤若望解释了一下,直把汤若望听得是目瞪口呆惊为天人。 这太子爷太厉害了! 他是怎么想到,居然能把实心的炮弹,改进成为落地既爆的开花弹的呢。此时的汤若望,对朱兴明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此时的西方科技已经有了长足的进步,一些简单的物理化学理论知识,汤若望已经很懂了。朱兴明只需把制作工艺跟他一说,汤若望便有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之前朱兴明很郁闷,郁闷至极。他虽然知道开花弹的制作方法,甚至手把手的教了夏德超。可是若让夏德超自己单独制作,杀了他的头他也做不出来。 虽然满肚子的理论知识,可朱兴明找不到一个可以交流倾诉的人。每每跟人谈论起这些机械知识的时候,对方往往都是一脸懵逼,如听天书一般。 只有这个汤若望,他能听懂朱兴明的意思。虽然,有时候这位小太子殿下说的话确实也晦涩难懂。朱兴明的某句话也会触及汤若望的知识盲区,但只要朱兴明多解释即便,汤若望基本也就懂了。 二人相谈甚欢,竟然不知不觉到了深夜。孙旺财催促了几遍,朱兴明都置若罔闻,最后愤怒之下,一脚踢了出去:“滚出去,没有本宫的命令不得进来,去外面给本宫守着!还有你孟樊超,你也出去。” 这么晚了,还不回宫会出事的。可朱兴明聊上了瘾,而汤若望更是感觉自己遇到了知音。听到兴奋之处,汤若望忍不住满脸通红的摘掉了帽子,摸着自己的头发,打了鸡血一般的兴奋。 原来这其中的科技还有如此广阔的天地,太子殿下跟自己说的东西,有的简直就是开创了一个新的科学领域。 这就好比一个普普通通的科学家,遇到了仰慕已久的爱因斯坦一般。越听越激动的汤若望,忍不住起身对着朱兴明跪了下来:“殿下学问浩瀚如海,下官今日如开天眼。你们中原人有句话,叫朝闻道,夕死可矣。殿下,请受下官一拜!”说罢,汤若望对着朱兴明重重的磕了一个头。 在汤若望的眼里,此时的太子爷朱兴明,已经接近神灵。这样的一个导师,可遇而不可求。 第一百三十七章 随和 如今朝廷最缺的是什么,钱粮?当然缺。除此之外呢,那就是人才了。 朱兴明选拔的人才,不是只会摇头晃脑的八股文。而是,具有真才实学的人。 朱兴明心安理得的接受了汤若望的跪拜,他淡淡的点点头:“起来吧,汤大人,本宫不日会调你去军器局。专研火药器械,准你钟粹宫行走,有不懂之事随时来问本宫。” 调去军器局,说实话朱兴明没有这个权利的。这事得需要请示崇祯。不过他相信,老爹没有理由拒绝这个提议。毕竟,当初红夷大炮就是在此人的协助下造出来的。 当年,红夷大炮可是击败建奴的神兵利器。若是将汤若望调到军器局,专心钻研武器,让大明将士拥有神兵利器,那建奴何惧,反贼何足道哉。 钟粹宫行走,这就是莫大的恩惠了。也就是说,汤若望可以不经请示,直接进钟粹宫面见朱兴明。这对于一个臣子来说,除非莫大的信任不会获此殊荣的。 汤若望心中感激:“下官,多谢太子殿下赏识。” 这件事,朱兴明本以为会很简单。没想到,就为朝廷重用汤若望一事,还掀起了一阵巨大的风波。 ... “什么!太子昨日一夜未回宫,派人找了没有!”乾宁宫内,周皇后一脸震惊的问。 “这个,回皇后娘娘的话,好像、好像尚未归来。”一个东宫的小太监,小心翼翼的回道。 一大早,周皇后惦记儿子,命人去将一些点心送到钟粹宫。谁知道,宫女去了一看,钟粹宫人慌慌张张,一问之下才知道太子爷一夜未归,宫女大惊,慌忙来报。 周皇后大怒:“为何不早报!” 那小太监吓得两腿一软,跪倒在地,一边咚咚的磕着头:“皇后娘娘饶命,皇后娘娘饶命。” 这年头在宫里当差实不是个好差事,大明一朝奇葩皇帝又多。当年嘉靖皇帝的壬寅宫变。一群宫女差点把嘉靖帝给杀了,就因为嘉靖摧残宫女,对宫人动辄打骂。 为求长命,苦炼不老神丹,大量征召十几岁的宫女,采补她们的处子经血,炼制丹药。为保持宫女们的洁净,她们经期时不得进食,只能吃桑叶、喝点露水。嘉靖帝多疑暴戾喜怒无常,鞭打宫女是家常便饭。宫女们终于忍无可忍,在嘉靖二十一年,发动了“壬寅宫变”。 那场宫变,差点要了嘉靖皇帝的老命。 更别提什么红丸案,移宫案、梃击案。为此受到牵连的,被处死的宫人不计其数。皇太子一夜未归这么大事,若是捅出去一旦宫中查将起来,东宫的宫人们没有一个会有好下场。 比如这位小太监三喜,他就在东宫任职。皇太子只是带着孙旺财出宫,并未交代去往何处何时归来。人家是太子,犯不着跟你个小太监报告行踪吧。 再者说了,又有哪个宫人吃了熊心豹子胆的去问一句:殿下何往啊? 怕当时就被朱兴明着人叉将出去一顿乱棍了。 可太子私自出宫,迟迟不归的时候。东宫的宫人们是心惊肉跳魂飞天外。他们虽然知道太子彻夜未归,可无人敢去报告。 为什么,就怕你去报告了,还会落得一个失职的罪名。你是东宫的人,为什么不看好太子。来啊,拖出去,乱棍打死。 跟皇家,是没有道理可讲的。是以朱兴明整夜未归,竟无一人敢来乾宁宫禀告周皇后。他们唯一期盼着的,是皇太子能赶在被众人发觉之前回宫,这样一件大事才会消弭与无形。 可是众人胆战心惊的一直等到了天亮,这位小太子爷竟然还没有回宫。东宫的宫人们慌了,恰巧乾宁宫的宫女去送糕点,略一询问东宫的宫人们彻底慌了神,只好实言以告。 这是一件极为严重的事,太子失踪。往严重了说,东宫的宫人都被处死都不为过。 当然,除了一个人。在慈宁宫种地的来福,他倒是因祸得福的脱了干系。至于别的人,那就没有这么幸运了。 是以这个三喜吓得浑身发抖,身后跪着的几个东宫的宫人们,也都浑身筛糠。这是大明,大明朝有着严苛的宫规,处罚极为严厉。 坤兴公主朱媺娖,偎依在周皇后身边,只有她一脸不忍的轻轻拽了拽周皇后的衣袖,叫了声:“母后。” 毕竟周皇后也是个面慈心善的人,她叹了口气,即便是她想饶恕这些宫人。可太子失踪的事传到前朝,崇祯皇帝定然不会饶恕,这些宫人还是免不了被处死的命运。 这么大的事肯定也瞒不住,而且,周皇后还无比担心朱兴明的安全。这孩子向来老实听话,不过是这几个月时间变得狂躁了些而已。 但依朱兴明的性子,断然不会一夜未归的道理。即便是有什么重要的事,他也不可能一晚上都不回宫。除非...周皇后心中一颤,不敢再往下想。 大明王朝宫中发生的奇葩案子实在太多了,从嘉靖皇帝差点被宫女勒死,到万历四十三年五月初四疯汉张差闯入太子宫,持棍乱打太子朱常洛,惊动朝廷。太子之争,举棋不定酿祸端,是报复,还是栽赃,扑朔迷离。最终以张差之死而告终,梃击疑案糊涂了结。 万历四十八年七月,朱常洛即位,郑贵妃为保全自己,取悦新帝,从侍女中挑选了8名能弹会唱的美姬进献给泰昌帝。贪婪酒色的泰昌帝纳8姬后,本已虚弱的身体,决计服用红丸。初服一丸,四肢和暖,思进饮食,再进一丸,于次日凌晨即亡。此药为红色,称“红丸”。 一个皇帝,吃了个红丸就嘎嘣去世了,细思极恐。 还有朱常洛登基后宠妃李选侍照顾皇长子朱由校迁入乾清宫。不到一个月后,朱常洛死于红丸案。李氏与太监魏忠贤密谋,欲居乾清宫,企图挟皇长子自重;都给事中杨涟、御史左光斗等,为防其干预朝事,逼迫李选侍移到仁寿宫哕鸾宫。李选侍万般无奈,怀抱所生八公主,仓促离开乾清宫,移居仁寿宫内的哕鸾宫。 移宫案的李选侍是有垂帘听政的野心的,后人还推测,她之所以赖在乾清宫不走,就是要同郑贵妃“邀封太后及太皇太后,同处分政事”。如果她的目的实现了,也许明朝就要先出一个“慈禧太后”了。 这大明朝历史上著名的三大疑案,都差点断送了大明江山。如今,太子莫名其妙的失踪,周皇后怎么能不急。 朱兴明半点也不像是一个太子,他身上也没有一个做太子的本分。举止言谈之间,太过随和。 第一百三十八章 暴躁 这让周皇后勃然大怒,一个国之储君,举止轻佻行为浮躁。这样的人,怎能继承大统。看看丈夫崇祯,这个儿子怎么就不能跟着学一点呢。 周皇后从来不去想,朱兴明学了崇祯的性格,那才离着亡国不远了。 瞒不住的,这种事即便是周皇后仁慈,想救东宫的这些宫人们,也是不可能的事。搞不好,连她自己都会卷进去。 后宫争斗,历来都是残酷且壕无人性的。况且这事为了自己的儿子性命安危,周皇后压根也没想瞒着。 “阿秋,你去乾清宫,将万岁爷叫过来。” 阿秋,乾宁宫周皇后身边的侍女。太子殿下失踪这么大的事,周皇后不敢擅专,必须请崇祯来主持公道。 而东宫三喜几个宫人闻言魂飞魄散,万岁爷来了,他们这些人定然死定了。 阿秋施礼应了声,刚要抬脚,周皇后细细思量一番又喊住她:“慢着,你、你去乾清宫的时候,不可跟万岁明说什么事,就说这里有要事。” 坤兴公主朱媺娖抢着道:“你就跟我父皇说我病情复转,让父皇赶紧过来看看我。” 阿秋一怔,随即明白了周皇后和公主什么意思,当下点头去了。周皇后是不想让前朝的官员们也知道这事,太子失踪不免会引起朝堂震动。当次多事之秋,万万不可将此事闹得满城皆知。 若是朱兴明落入贼人之手,更是不能张扬出去,否则对朱兴明的人身安全更是巨大威胁。 周皇后心头砰砰直跳,但愿慈烺这孩子平安无事才好。而东宫的宫人们,早已吓得瘫软在地,失魂落魄。 周皇后冷冷的对三喜等人说道:“你们几个狗奴,对太子出宫一事隐瞒不报,可知死罪!” 三喜几人痛哭流涕,跪在地上咚咚磕头:“奴婢该死,奴婢知罪,皇后娘娘饶命,饶命啊。” “娘娘饶命,娘娘饶命...” 说实话,东宫的这些宫人其实挺无辜挺可怜的。可这就是后宫,太子失踪这些人隐瞒不报,确实也是该死。 可周皇后总是心软的,她又叹了口气:“等会儿万岁爷来了,你们便说昨夜已经将太子未归之事告知了本宫。至于万岁爷肯不肯饶你们,那就看你们的造化了。” 这... 周皇后确实够仁慈的了,自己的儿子下落未知。她终究还是不忍这些东宫的宫人受到牵连,最终还是决定替他们遮掩。因为崇祯若是知道这些人昨夜未报,二话不说就会将这些人处死的。 三喜等人感激涕零,对着周皇后哭泣道:“奴婢谢娘娘天恩,谢皇后娘娘!” 原本一脸紧张的坤兴公主朱媺娖嘴角带着一丝微笑,她和母亲一样,都是面次心软。虽然哥哥下落不明,但也不想牵连无辜。 阿秋来的乾清宫,崇祯正在与几个臣子议事。一个是,工部侍郎刘宗周,一个礼部右侍郎张四知。这个刘宗周算的上是忠心,只不过志大才疏了些。此人清高,是个比较特立独行的家伙。 而礼部右侍郎张四知就不是个什么好东西了,这是个狗官,就不多赘述,后面会有此人介绍。 “万岁,皇后娘娘派乾宁宫宫女阿秋,有急事求见。”王承恩从殿外进来,对着崇祯施了一礼。 崇祯皱了皱眉头,周皇后从来不在自己忙于公务的时候过来打扰。这个时候过来叫自己,莫不是有什么事。 当着朝臣的面,崇祯又不好细说,只是问了句:“何事?” “好像,好像公主殿下的病情,似有反复。” 这就是后宫的事了,公主殿下生病,刘宗周和张四知识趣的起身施礼:“臣等告退。” 崇祯更是吃惊,女儿可是自己的掌中宝心头肉。不是朱媺娖的病情早就痊愈了么,怎么突然之间又有了反复:“快,摆驾乾宁宫!” 到了乾宁宫的时候,崇祯已经发现了不对劲。因为在这里,他看到了朱媺娖好端端的坐在周皇后身边,看起来面色如常并没有生病的迹象。 而东宫的几个宫人,则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怎么回事。”崇祯冷冷的问,他已经隐隐感觉到了不妙。不会是这个逆子,有出去闯祸了吧。 看到崇祯皇帝,周皇后的坚强荡然无存,她含着泪说道:“万岁,慈烺、慈烺昨夜一夜未归,到、到今日还未回来,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 崇祯大惊:“什么!” 当下周皇后哭哭啼啼,将事情来龙去脉说了。崇祯登时愤怒起来,他背负双手来回的走着,突然看到跪在地上的东宫的宫女太监们,心中更是恼怒:“你们几个狗东西,为何不看管好太子!” 整个皇宫的人,不管是嫔妃还是宫人,都畏惧崇祯。不止是因为他是皇帝,而是崇祯的脾气暴躁,经常的动怒。 其实这也怪不得崇祯,国家这么个烂摊子交在手上。每日看到的收到的都是一些负面的东西,可以说,带给朝中的好消息并没有多少。今儿不是这里闹灾,就是明日那里出现了流寇。要么,就是建奴蠢蠢欲动,蒙古铁骑屡屡挑衅。 久了,谁都受不了。朝中更是乱套,崇祯最恨的就是结党营私。可偏偏这些东林党们干的就是结党的营生。崇祯帝信任东林党,而东林党大多是道貌岸然的小人,李自成大军攻入北京,北京官员纷纷找到李自成部下并宣誓效忠,清军入关,亦是如此。 可以这么说,这些文武百官干啥啥不行,甩锅第一名。官员们办不了的事,就甩锅给皇帝。 比如他们纷纷上书说需要赈灾钱粮,说的声泪俱下十万火急。百姓水深火热,咱们不能见死不救。万岁爷即刻拨付赈灾粮草,以解万民之苦。 可当崇祯问他们有什么筹粮的好办法的时候,这些官员又集体噤声。怎么筹借钱粮那是你皇帝的事,关我们啥事。 换谁谁不急,崇祯自不免脾气暴躁了些。而这些宫人们,见到皇帝自更是畏惧。 要不说,还是周皇后心善,她接口道:“臣妾死罪,昨夜东宫的人来告知臣妾了慈烺并未回宫。臣妾心想或是这孩子贪玩回来的迟了些,万岁昨日操劳,臣妾又不忍打扰。谁知、谁知这今日都过了卯时了,这孩子竟还未回来。” 崇祯就是个暴躁老哥,皇宫内人人畏惧。除了他是皇帝的身份之外,崇祯性格暴躁才是众人所畏惧的原因。 第一百三十九章 校准 朱兴明很忙,似乎自从回到了京城,他总有着忙不完的工作。各种发明创造离不开自己,锦衣卫也离不开自己。 朱兴明为什么没回来,这是因为他在醉仙楼和汤若望着实是相谈甚欢。 上大学的时候,朱兴明躲在宿舍的被窝里玩手机的时候,没可耻的少问下铺的兄弟借一步说话。自从被五步蛇咬了一口,他还没有借一步说话就来到了这个平行世界的大明王朝。 在这里,山河依旧、大明依旧,然一切都已经物是人非。山川还是那座山川,河流还是那条河流。 可这里,再也找不到一丝现代文明的痕迹。朱兴明着实的适应了一段没有wifi,没有手机、没有电脑没有游戏的枯燥日子。 差点被憋疯了的朱兴明,开启了他的胡闹之旅。先是带着东宫的小太监们,去把煤山上的一棵歪脖子树砍了,然后就去找自己的姥爷借钱... 还好,眼下的大明王朝虽然依旧是摇摇欲坠,至少被自己给续了一口吊命汤。短时间内,还能喘口气的。 只是,无敌是多么、多么寂寞,无敌是多么、多么空虚,独子在顶峰中,冷风不断的吹过,我的寂寞,我的寂寞谁能明白我... 汤若望能明白,至少,在一些简单的理论化学知识上,二人是相逢恨晚。 朱兴明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倾诉的对象,终于找到了一个知己。至少,自己满脑子用得上用不上的学问,他能找个人探讨。 而汤若望也是一样,在大明朝这个风雨飘摇的时代里。虽然志同道合的朋友不少,比如大名鼎鼎的徐光启。 汤若望曾经协助徐光启完成了卷帙浩繁的《崇祯历书》,共计46种137卷。《崇祯历书》的编撰完成,标志着中国天文学从此汇入世界天文学发展的潮流。 可惜,此时的徐光启早已作古。汤若望便再也没了朋友,虽然崇祯皇帝依旧信任他。可是在钦天监,作为西方学术代表的汤若望,时常受到哪些迂腐保守官员的排挤。 没想到眼前的这位太子,居然能和自己相谈甚欢。这让汤若望是大喜过望,作为来到中国的传教士,汤若望自认为自己天文地理无所不知。 可是在与朱兴明的言谈之下,突然汤若望就知道了什么叫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这个太子殿下的学问简直就是浩瀚如海。 尤其是对于天文、历法、物理、化学之类的研究,简直可称之为神人。朱兴明随随便便的一句话,就足以够他汤若望研究半生的。 厉害、厉害啊,大明朝竟然还有如此高人,汤若望怎能不惊喜。只是,让自己略微失望的是,这位太子殿下似乎只对火器有兴趣。每当二人聊到别的话题,朱兴明总是轻描淡写的解释几句,然后又聊起了火器。 “旺财、旺财,跟我滚进了!”醉仙楼的雅间里,响起了朱兴明的声音。 狗腿子旺财,立刻推开门,狗一般的拱了进去:“殿下有什么吩咐?” “笔、纸,快点送过来。” 原本摆满菜肴的桌子上,被清理一空。此刻的桌子上摆着的,是几个茶壶还有茶杯。 旺财应了声,慌忙登登登的下楼去了。剩下门口的暗卫孟樊超实在撑不住了,就坐了下来,不住地点头打瞌睡。 旺财下去找掌柜的借纸笔,这掌柜的也早已撑不住了。这都什么时辰了,人家早就该打烊了。此时的醉仙楼早已关门,外面打更的在提示,现在是寅时三刻,也就是说凌晨三点多了。 除了楼上得罪不起的这位爷,楼下的大厅内,还有一个人。那就是那个落魄书生,他的桌子前还摆着一坛酒,书生似乎并无睡意,依旧在那儿自酌自饮。他应该感谢朱兴明,若不是楼上朱兴明这桌,他早就被掌柜的赶出去了。 人家是做生意的,还让不让人睡了。就算是生产队的驴子,也得有歇息时间吧。再说了,明日还得营业呢。 是以旺财下来借纸笔的时候,掌柜找出纸笔,委婉的陪着笑:“客官对不住了,店里的伙计都去睡了。小店多有怠慢,多有怠慢。” 生意人分得清人,从朱兴明一行人的出手阔绰来看,定然是个皇亲国戚。且不说还有一个人模狗样儿的大胡子外国人,即便是在北京城,外国传教士也是不多见的。 这类人,在北京城你是招惹不起的。你打个喷嚏都有可能喷到一个皇亲脸上的北京城,掌柜的即便是心有不满,也不敢在脸面上表露出来。 再者说了,这种出手阔绰的达官显贵是自己的衣食父母。他一个开酒楼的,自然是更不敢怠慢了。 嘴上说怠慢了客官,实际上就是委婉的表示,他们早该打烊了。您看这都快天亮了,能不能快点走。 旺财倒也有些愧疚:“对不住啊掌柜的,我家主子有事相商,倒是耽误了您休息。这个不成敬意,算我家主子赏你的。” 旺财甩给他一锭银子,掌柜的立刻惊喜起来:“哎呀,这可使不得使不得,太多、太多了。” 我才有些不耐烦起来:“给你就拿着,哪有那么多废话。我家主子可能待会儿还会要吃要喝,还得劳烦你了。” 拿了赏银的掌柜,立刻打了鸡血一般生龙活虎起来:“客官放心,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旺财点点头,瞥了一眼角落里那个书生。当下不急多想,抱着纸笔又上了楼。 楼上雅间内,朱兴明在桌子上展开纸笔:“孙伴伴,去把门上门栓给我拿过来。” 有了纸笔,可惜没有制图工具,比如圆规、直尺三角尺之类的东西。那只好就地取材,朱兴明利用门栓做直尺,摸了个粗碗画圈圈:“汤若望,你来看。这是本宫设置的铳规、铳尺做出的矩度,用这个方法,可以给红夷大炮做瞄准,提高大炮的命中率。” 红夷大炮的命中率极低,除非是一个出色的炮手,否则很容易打偏。大炮这东西的瞄准,那可真是差之毫厘失之千里。瞄准尺上的一个小小的误差,就会使得射击精度大大降低。 尤其是距离越远,误差越是大的离谱。可以说,应用在战场上,几乎全靠蒙了。 这个就需要校准了,只有校准后的红夷大炮,才有准头。实际上操作起来,并不容易。 第一百四十章 读书人 不管是燧发枪还是红夷大炮,一个优秀的炮手还有一个优秀的神枪手,那都是用子弹和炮弹喂出来的。 最初的红夷大炮,瞄准唯一的协助就是炮手的准尺。就是一根类似于戒尺的东西,上面一道道的刻着尺度,根据距离的远近,调整大炮的幅度。 要想精确瞄准,除非是身经百战的老炮手,不然毫无精度可言。即便是老炮手,十次能命中一次也是不错的了。 在义州城,朱兴明的开花弹能够命中目标,实属侥幸成分了。 射击时,炮手的准尺最底下的刻度对准炮口环,然后瞄准目标一直开炮。在开炮的过程中,寻找射程从而击中目标。 也就是说,击中固定目标的时候,在不断地尝试中才能命中。若是击中移动目标,那就纯属靠瞎蒙了。距离近还好说,距离越远,精度越是差的离奇。 后来有了铳规和铳尺,才使得精度大为增加。而铳规的使用,也分你用的是铅弹还是铁弹。材质的不同,射击的瞄准也不一样。 而朱兴明在铳规的基础上,跟汤若望解释了三角高程测量的原理,使得大炮测距的精度,大为提升。 在测距仪落后的时代,许多经验丰富的老炮手,干脆扔掉了测距尺。直接用跳眼法简易测距,首先是将手臂向前伸直,竖直拇指闭一只左眼,然后使右眼视线沿拇指一侧对准目标左侧,头和手保持不动,再闭右眼,使左眼视线通过拇指的同一侧,并记住视线对准实地某一点,然后目测目标左侧至该点的宽度,将此宽度的十倍左右,即为站立者至目标的距离。 跳眼法的原理是人两眼瞳孔的间隔约为自己臂长的十分之一,将测得实地物体的宽度的十倍距离,就得出了站立点至目标的距离。 而朱兴明告诉汤若望的三角高程测量原理,完全可以使得一个新手也能够熟练的操纵大炮。 二人从火枪、大炮、瞄准器具,再到火药的最佳比例配方,都认真的一一讨论研究。越谈之下,汤若望越是心惊,这位神奇的太子殿下,是怎么知道这么多理论知识的。 而且其知识丰富程度,让汤若望在他面前,就跟个小学生一般。 旺财从雅间里出来,踢了一脚坐在地上昏昏欲睡的孟樊超:“老孟,醒醒。” 孟樊超猛地打了个激灵,一骨碌爬了起来。最先想到的第一反应是,去摸腰间的武器。待得清醒之后,看到是旺财,于是又昏昏沉沉的问:“何事?” 旺财努了努嘴:“下面那个书生,我看着有些古怪,你注意一下。” 孟樊超这才抬起头,看到楼下一个落魄书生,坐在那里自酌自饮。身边的就是身系大明未来社稷的太子爷,楼下突兀的出现这么一个书生,孟樊超不得不戒备起来:“让我下去,将此人赶走。” 旺财拦住他:“不必,殿下是微服出行,咱们不能打草惊蛇。说不定,就只是个落第秀才而已,无需理会。” 鸡鸣报晓,天光大亮的时候,朱兴明和汤若望二人才同时大吃一惊,二人一起暗叫:大事不妙。 一夜未归,朱兴明知道回去意味着什么。他必须尽快回宫,赶在被父母发现之前,否则会出大事的。 汤若望也是,二人一夜的高谈阔论,早已忘却了时辰。没想到,这还没聊够,天色已经亮了。太子未归,这可是不得了的大事。 当下汤若望紧张起来:“殿下,您还是早些回宫,择日下官去宫内拜见与您。” 朱兴明点点头:“旺财,进来把东西收拾了,回家!” 朱兴明带着众人下楼的时候,正巧遇上楼下那个喝的醉醺醺的书生。书生也站起身,看来要准备结账起身了。 孟樊超一脸戒备的站在朱兴明跟前,生怕这个书生突然爆起发难。被朱兴明一脚踢到了一边去,这厮是不是戏文小说看多了,哪有那么多刺客。 大明朝时期的文化发展已经相当繁荣,戏曲小说都有着空前的发展,四大名著中,三部出自于大明一朝。戏曲小说中,已经有了不少飞檐走壁、万军从中取人首级的故事了。 被太子一脚踢到了一边,孟樊超还是不敢怠慢,时刻紧绷着神经,防止这位书生。 掌柜的倒是毫无察觉,他拿着算盘走过去:“这位相公,一共是二十三文钱。” 二十三文,钱不多。书生喝的都是一些劣质水酒,他也没点什么菜。可就是这二十三文,难倒了他。 书生窘迫的从怀里摸了摸:“实在对不住,今儿没带够银两,能否先赊欠一下。” “没钱,没钱你来吃什么酒。小店本小利薄,改不赊欠。”掌柜的立刻变了脸。 这个时候,一般都是朱兴明出面:他的酒钱我给了。然后和书生结交,谱写一段脍炙人口的故事... 嗯,那也是小说看多了。朱兴明并没有这么大方,他并不想掺和这种事。只是,他有些好奇,看看接下来这书生没钱,他会是怎样一副窘境。 “这个,实在对不住,在下确实没带够钱。”书生脸色通红,显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还是要脸的。 大概是看出对方是个读书人,掌柜的叹了口气:“看你也是识字之人,何不考个功名?” 书生更是窘迫,对着掌柜的施了一礼:“实不相瞒,在下这次进京赶考,无颜回家面对江东父老。本想在你这宿醉之后,去城外护城河跳河了此残生。在下实在没脸苟活人士,惭愧惭愧。” 掌柜的又是一惊:“你、你这,每年落地的秀才比比皆是,照你这么说,都如你寻了短见,哪还京城外的护城河还不被填满了。” 大概是将死之人了,这书生也顾不得什么脸面不脸面的了:“在下和他人不同,若是名落孙山也就罢了。只因在下、只因在下并未参加这次科举。” 这下倒是引起了朱兴明的兴趣,他对着那人一拱手:“这位兄台,不知为何你又没去参加科举,是主考官恶意刁难么?” 那书生摇了摇头:“非也,在下实为一女子所累。” 女人?朱兴明差点笑出猪叫,还真是个书呆子:“不知是何样的女子,竟然迷得兄台科举大事都不顾了。” 那书生不但不觉羞愧,反而一脸的神往:“此女与她人不相同,美不似人间,唯倾城绝色难形容。” 什么样的女人如此的嚣张,朱兴明忍不住鄙夷起来:“她叫啥?” “陈圆圆。” 朱兴明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整个人都呆住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 美人陈圆圆 陈圆圆啊,那可是历史上出名的美人儿。朱兴明只闻其名,哪里见过本人了。虽然自己年纪幼小,可他还是非常的好奇。他倒要看看,这个名震京城的陈圆圆,到底长得什么样子。 “谁?!” 朱兴明着实被震惊到了,陈圆圆... 秦淮八艳之一,后来的吴三桂冲冠一怒为红颜,说的就是她吧。一个女人,左右了历史的走向,这是谁都没有想到的。 只不过,这事其实是存疑的。这些文人,总喜欢把亡国之罪归咎于女人身上。比如说马嵬坡下的杨玉环,再到这个苦命的陈圆圆。 陈圆圆一生坎坷,出身于货郎之家,母亲早亡,育于姨夫家,从姨父的姓“陈”。居苏州桃花坞。隶籍梨园,为吴中名优,戏曲家尤西堂少时“犹及见之”。 陈圆圆色艺双绝,名动江左。她自幼冰雪聪明,艳惊乡里。时逢江南年谷不登,重利轻义的姨夫将圆圆卖给苏州梨园,善演弋阳腔戏剧。 初登歌台,圆圆扮演《西厢记》中的红娘,人丽如花,似云出岫,莺声呖呖,六马仰秣,台下看客皆凝神屏气,入迷着魔。陈圆圆“容辞闲雅,额秀颐丰”,有名士大家风度,每一登场演出,明艳出众,独冠当时,“观者为之魂断”。 观者为之魂断,仅仅六个字,就把陈圆圆的倾城之色还有她的艺伎传神跃然纸上。 而眼前这个落魄书生,居然为了陈圆圆,而放弃了京城科举。可见此女当真妖媚无铸,连一个书生都为之倾倒。 “敢问兄台,高姓大名?”朱兴明拱手问道。 那落魄书生回礼:“在下尤侗,敢问阁下是...” “这位是我家朱公子。”旁边孟樊超发现这书生似乎并没有什么恶意,也就放松了警惕,给介绍起来。 这个叫尤侗的书生,跟朱兴明见过了礼。朱兴明略微点头,突然他大吃一惊:“你、你就是尤侗,尤西堂?” 这书生一愣:“这个,在下确实叫尤侗,西堂乃是何人。” 朱兴明一拍脑门,忘了忘了。此时的尤侗字展成,一字同人,早年自号三中子,又号悔庵,到了晚年才改晚号艮斋、西堂老人、鹤栖老人、梅花道人等。 这个家伙,就是明末著名的戏曲家,他确实是见过陈圆圆的,没想到这尤侗一见之下竟自割舍不忘。看来这陈圆圆确实有些魔力,朱兴明皱了皱眉头:“只是,我说尤兄弟,你沉迷于女色而不事功名,儿女情长英雄气短,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男儿汉大丈夫立于天地间,当顶天立地,文可定国、武可安邦,这才当为男儿也!” 被朱兴明一顿抢白,尤侗面色通红,羞愧无地,他对着朱兴明深深一揖:“小兄弟言之有理,然我今日已醒,却悔之晚矣。” 朱兴明摆摆手:“浪子回头犹未晚矣,只要你能不为女色所困,是为奋发图强,下次定会高中。” 一席话听得尤侗连连点头,大概是这醉仙楼的掌柜也觉得这书生似有些文采,于是对尤侗说道:“这位兄台,来我们小店吃霸王餐可行不得。不过,小店也有个规矩,若是兄台能在我这文墙上留下你的墨迹。书法也好,诗词也罢。只要能名动京城,小店一律免单。” 尤侗看着身后的一面白墙,上面写满了文人名流的诗词歌赋。或狂傲、或委婉、或大气、或磅礴,或忧愤、或落魄,有些诗词,和自己的的意境差不多,都是一些愤世嫉俗的词作比较多。 当下,尤侗沉吟片刻,取过掌柜的给的墨笔,在文墙上挥毫泼墨的写下了一首诗词,诗曰: 吾兄征辽东,战死边塞城。 今我赴京师,情失功与名。 方今天下饥,路粮无些小。 此去三千里,此身安可保! 寒谷枕黄沙,幽魂泣烟草。 悲损门内妻,望断吾家老。 安得义男儿,焚此无主尸。 引其孤魂回,负其白骨归。 这是一首充满了悲悯的诗词,大抵意思就是:我的兄长去辽东抵御建奴,已经在边关战死。 我今日去赴京师赶考,为了儿女私情失去了功与名。 现如今普天下正闹饥荒,一路上已没有多少粮米。 望前方还有长长的路程,如何能平安地返回故里? 荒沙中的寒骨令人哀叹,幽魂野鬼在荒草中悲泣。 家中的妻子在日夜哀伤,高堂二老不见儿的影子。 怎能遇到一位侠义之人,怜悯这不知姓名的尸体。 引领这个孤魂返回故乡,背负这白骨回到家中去。(注,其实这是隋朝一首佚名诗,在此仅供参考。) 朱兴明沉默,那名掌柜的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他只是默默的接过尤侗手里的笔:“好诗,好诗,先生文采出众,小店可为免单。” 小说《俞仲举题诗遇上皇》中,成都府秀才俞良赴京城赶考,不幸名落中山。而此时身上空无一文,每天与人蹭饭,好不羞愧,本打算在京城大酒楼丰乐楼吃一顿霸王酒,题一首无题愤懑词,然后上吊自绝,没想到词章才华打动了微服私访的太上皇,封他做了个成都府大守,并加赐白金千两,衣锦还乡。 今日这个尤侗遇到的不是上皇,却遇到了当今太子。朱兴明对尤侗拱手道:“兄台当真好文采,不曾想也是一位忧国忧民之士。这样吧,你且在这酒楼住下,他日自有朝廷重用与你。” 尤侗愕然,尚不知朱兴明这话什么意思。旺财从怀里摸出一锭银元宝,丢给掌柜的:“自今日起,这位兄台在店里的一应吃喝都由我们家公子包了。” 旺财说这话的时候,朱兴明已经和孟樊超走出了酒楼外。旺财丢给了掌柜的银子,对着尤侗一拱手,也就跟着去了。 剩下,醉仙楼内的掌柜的和尤侗面面相觑,这位朱公子,到底是何来历? 朱兴明什么来历他们不知道,但一定和朝廷有关,搞不好,还是一位亲王皇亲之类的大人物,不然不会这么大气势。 朱兴明出酒楼的时候,东方早已日晒三竿。天光大亮,街道上早已行人匆匆。 朱兴明暗叫不妙:“快走,回宫,莫不要被父皇和母后知晓。” 而此时的紫禁城皇宫,却早已乱作一团。崇祯皇帝冷这个脸,宫人已经去叫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了。 太子都找不到了,这还了得。若是朱兴明有个三长两短,那该如何是好。 第一百四十二章 森严皇宫 文人雅士,似乎总是喜欢青楼酒肆。在这些衣冠楚楚的读书人眼里,在烟花之地有些风花雪月也算小雅。 斯文禽兽,完完整整的写在了脸上。 本来这么一个小小的落魄书生,是不会引起朱兴明注意的。但此人一来认识大名鼎鼎的陈圆圆,二来他竟然是戏曲名家尤侗。 尤侗是个戏曲大家,其戏曲融史识、议论于一炉。为汉文化的传播,起到了重要的作用。 重要的一点,此人似乎还算是个清官。此人虽然做的是清朝的官,可他是在明亡之后从的政。 侗并不会主动巴结高官,为官耿直,杖责骄横旗丁。得罪了不少人,最后被愤然辞官,返回故里。 这并不是个什么风云人物,朱兴明之所以看中他,一来是在醉仙楼巧合。二来,大明朝也需要他这样的官员。 紫禁城,骆养性火急火燎的赶到皇宫的时候,崇祯已经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了。 “臣骆养性,叩见皇爷,皇爷万岁。” 崇祯懒得跟他废话:“骆养性,太子昨夜出宫一夜未归,你可知晓。” 跪在地上的骆养性吓得一个哆嗦,太子不见了? 这对他这个锦衣卫指挥使可是要命的事,太子可是锦衣卫的副使。骆养性战战兢兢的回道:“回皇爷的话,臣不知。” 崇祯心中一寒,他本觉得,若是骆养性知道太子的下落还好。有锦衣卫保护着,总不会出什么大问题。可没想到,这骆养性竟然不知道朱兴明的下落。 “查,就算是给朕把北京城翻个底朝天,也要把太子给朕找出来!” 骆养性更是惊慌,天子脚下的北京城,太子居然彻夜未归。这要没事还好,出了事大家一块儿脑袋搬家。若是悬案查不出,锦衣卫更是倒了霉。 自己好不容易攀上太子爷这棵大树,这太子可千万别有事啊。 “臣遵旨,臣这就着人去查。”骆养性起身擦了擦汗,就要退下。 “慢着,”崇祯叫住他,思付半响:“记住,万不可让外人得知太子失踪一事。” 骆养性一怔,随即明白,点点头道:“臣知道了。” 这真是个棘手的案子,一方面不能让人知道太子失踪的消息。另一方面,还得大张旗鼓的在城内寻找。这不是要了老命么。锦衣卫去巡查的时候怎么说,人家问你找谁,你又不能说找谁。 可你不说要找谁,这案子又从何查起。 骆养性退下之后,崇祯目光冰冷,背负着双手看着身边的王承恩:“承恩呐,传朕旨意,东宫的宫人们,一个不留,全部格杀!” 一股寒意从王承恩的脚底升腾,在乾宁宫崇祯答应了皇后和坤兴公主,不去治罪东宫的宫人们。可转手他就命令王承恩,将东宫的宫人全部处死。 一个皇帝,在后宫之中绝不能有慈悲之心。太子失踪这么大的事,当初若是东宫的宫人冒死阻拦的话,朱兴明未必能出的了宫。不杀一儆百,下次这些宫人还不敢阻拦。 为了大明的江山,许多自己并不想做的事,往往也得非做不可。崇祯明知道这些东宫的宫人们是无辜的,可还是命令王承恩格杀勿论。 “奴婢遵旨,这就去办。”王承恩领了旨。 崇祯点点头,并没有继续叮嘱。王承恩跟随自己身边多年,知道该怎么做。这些宫人们要秘密处决,不能让周皇后和坤兴公主知道。这点不需要自己再去嘱咐,王承恩自会懂得。 骆养性感觉自己倒霉透顶了,好好的太子殿下您这是干嘛。您彻夜未归,就算是有事也得着人回宫通报一声啊,这您要真有个三长两短,这往后锦衣卫的日子可怎么过。 崇祯对锦衣卫的依赖并不多,锦衣卫最大的靠山是这个皇太子。若是朱兴明有个好歹,他们锦衣卫怕又回到之前娘不亲爹不爱的苦逼日子上去了。 谁知道,就在骆养性一脸惊慌的走到南宫门口的时候,居然和正在回宫在朱兴明打了个照面。 这...骆养性是又惊又喜,朱兴明却暗叫不妙。 “太子殿下,哈哈哈,太好了,您、您回来了!”骆养性面带喜色,长长的松了一口大气。 “骆养性,怎么回事,你怎么进宫了?”朱兴明已经隐隐感觉到了不妙。 果然,骆养性又一脸惊慌的低声说道:“太子爷,祸事了。皇爷、皇爷得知您失踪了,已经在宫中翻了天了。您快点回去吧,这次怕是大事不妙啊。” 朱兴明心头咯噔一下,完了,老爹崇祯皇帝的脾气他是知道的。怕之后的日子,自己再想逍遥出宫是不可能了。 太子本就不能随随便便的出宫,自从从辽东回来,宫中对于朱兴明的管束愈发的松散。崇祯和周皇后总觉得,孩子长大了,懂事了,知道权衡利弊了。许多事不需要管的过分严苛,谁知道,反手朱兴明就给闯出这么大祸。 “完了完了完了,快快快,快去乾清宫!” 朱兴明觉得自己完犊子了,殊不知,跟着他身边的旺财和暗卫孟樊超才是暗暗叫苦。太子私自出宫,自己算是什么,这是从犯啊。 你是太子,最多被万岁爷囚禁,进出宫门不再那么自由而已。而我们呢,这吃饭的脑袋能不能保得住,都是个未知数。 东宫的宫人们陆陆续续回到钟粹宫,他们以为皇后娘娘的求情之下,至少算是安全了。万岁爷也说过,这次就饶了你们这群狗奴。 可紧接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宫中的一队侍卫,持长枪大刀的冲进了钟粹宫,将这些宫人团团围住了。 那些原本在忙碌的宫人登时大惊,抱着个托盘的三喜‘咣当’一声,托盘摔在了地上。然后,他们几个被侍卫们押着,列队走了出来。 然后,他们看见了侍卫们中间站着的王承恩。 此时的王承恩面无表情,平日和他有些交情的三喜,忍不住小声的叫了声:“王公公,救命。” 神仙也救不了你们了,谁让你们倒霉,王承恩依旧是面无表情:“带走!” 侍卫们押着这些宫人,往后宫西六宫以北有五座院落,合称为“乾西五所”,这里曾经被作为冷宫使用。 此地人迹罕至,殿舍荒芜。天启皇帝朱由校的妃子张氏,原本是位宫女,后来因得到皇帝临幸怀孕,被册封为裕妃。后得罪魏忠贤和客室,被打入乾西的冷宫之中,活活饿死了。除了张裕妃外,天启帝的李成妃也因受魏忠贤和客氏迫害被打入冷宫。 这里,就是处决这些东宫宫人们的刑场。 不给吃食,把一个大活人给活活饿死,这就是宫中的残酷。皇宫制度的森严,非常人所能想象。 第一百四十三章 面子 从朱兴明来到这个时代,他去了北镇抚司一趟之后。骆养性便知道,自己已经上了太子爷的贼船了。 不过骆养性不后悔,他后悔的是上不了太子爷的贼船。 “骆养性,本宫交代你几件事,快。”朱兴明已经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这次老爹还不知道怎么整自己。八成,之后想出宫都难了。 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骆养性将来还得指望跟着太子爷飞黄腾达呢,当下慌忙上前施礼道:“殿下有何吩咐?” “你,派人去澳门,你过来我细细跟你说。”朱兴明拽过骆养性的耳朵,在他耳畔低语了几句。 骆养性大惊,先是转头震惊的看着朱兴明:“殿下,这、这不合适吧。” “有什么不合适的,当此国难之际,那还顾得这许多。本宫不管你明抢也好,暗夺也罢,总之必须把铸铜炮之法给本宫弄到手。” 红夷大炮制作繁琐,就算是大明举国之力也未必造得出几百上千门大炮。明朝装备的红夷大炮,有一部分是英国的舰载炮。当时,英国东印度公司“独角兽”号战舰,突遇台风,在广东阳江附近海域沉没。 五年后,有渔民捕鱼时,捞到了炮弹。时任广州府推官的邓士亮正在阳江巡视海防,获知消息后,立即组织打捞船,装备绞车和滑轮,雇佣精通水性的民夫,在附近海域打捞出18磅舰炮三十六门,其中的二十二门包邮北京。抵京后,有十一门炮又奔赴宁远,击退了后金的围攻,胜利背后有邓士亮的默默奉献。 虽然在汤若望的协助下造出了大炮,像是朝廷的铸炮厂,年产量根本就跟不上军队的需要。而登州叛将孔有德、耿仲明渡海降清,他们给黄台吉带去了西洋造的红衣大炮,以及葡萄牙炮师培训的炮匠,从此之后,清军的“山寨”红衣大炮质量有了飞跃,数量上也越来越多。 反观大明,此时的大明朝铸炮技术则远远跟不上了。朱兴明能对火器进行简单的改进。能使得火药的威力倍增,可是如何铸炮,他还真是一头雾水。 在澳门,有一家葡萄牙人经营的卜加劳铸炮厂,最早与嘉靖三十六年,葡萄牙铸炮专家伯多禄·卜加劳在西望洋山麓竹仔室村尾选择地点开设铸炮厂,由卜加劳亲任经理。 明朝政府获悉后,曾多次派人到澳门购买大炮。天启四年购买4门,崇祯二年购买10门,崇祯皇帝还给安置在北京城门上的澳门大炮赐名为“神威大将军”。 购买大炮需要花钱的,而且这些葡萄牙人不免狮子大开口。既然买炮花钱,何不将这些铸炮的工艺或者干脆将铸炮的工匠掳来,自己造炮,岂不美哉! 受与炼钢水平限制,因炉温不高,造成锻造生铁太脆、熟铁太软,也不好掌握熔点,气泡较多,结构简陋,强度也差。大明自己造出来的红夷大炮有着很多的缺点,相比之下,卜加劳铸炮厂就先进的多。 要想得到他们的铸炮工艺他们肯定不会给,那就不好意思了,明抢不给就暗夺。 这一点,锦衣卫最是拿手。为避免与葡萄牙人的关系恶化,朱兴明又叮嘱他:“此事要做的细密,万不可引起与葡萄牙人的纷争。从锦衣卫派出一些办事沉稳之人,一定要把他们的铸炮之法给我弄来。” 本来大明在辽东占尽优势的,可惜,明将孔有德和耿仲明投降满清,以数万甲兵、百余轻舟、全部火炮归降后金,并合力进攻明军。黄台吉接书后即从优招降二部,并于七月命其为先锋攻取旅顺,使辽东尽为后金军所控制。 这还不算,镇守广鹿岛的副将尚可喜,也于当年十月率部归降后金。从此以后,后金军不但可以利用辽东工匠和明军降匠所仿制的红衣炮,而且又从孔、耿、尚三部降军中获得30多门红衣炮。这30多门红衣炮,有相当一部分是直接购自葡萄牙人的优质火炮。同时,在这三支部队中,还有直接受过葡人训练的匠师和炮手,他们制造和使用火炮的技术,远出于后金军之上。 所以黄台吉在天聪八年五月,编元帅孔有德部为天佑兵,总兵尚可喜部为天助兵。此后黄台吉便利用这支拥有数量较多质量较优的汉军,为其攻城掠地。 所以到了崇祯十三年,除了如今洪承畴率部镇守的几道边关,整个辽东尽归敌手。 此时的大明,实已经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了。坦白说,到底大明能不能逆袭翻盘,朱兴明心里并没有底。 虽然暂时挫败了黄台吉的满清锋锐,可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死灰复燃。大明武备,才是抵御外辱的神兵利器。 所以,无论如何,也得让骆养性将葡萄牙人的铸炮之法弄到手。 朱兴明拍了拍他的肩膀:“骆养性,这是本宫交给你的最艰巨的一项任务。去吧,别让本宫失望,从锦衣卫中挑出最能干的精锐,去澳门。” 骆养性应了声,施礼道:“殿下放心,下官一定办好此事。”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大事不好了!”到了钟粹宫外,慈宁宫的来福,一脸慌张的跑了过来。 朱兴明大吃一惊:“怎么了,是不是有人把慈宁宫的粮食糟蹋了?” 这是朱兴明最害怕的一件事,千万千万,千千万万的这慈宁宫花园种植的那些粮食别被人祸害了,那可是大明朝的未来啊。 这些粮食,将来会在大明朝掀起一阵粮食革命的。一旦这些高产的作物普及开,大明盛世就不再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 还好,来福摇摇头,气喘吁吁的道:“不,不是。小人从慈宁宫回来,想取一些农具。谁知道到了钟粹宫一看,所有的宫人都不见了。小人一打听,才知道殿下您一夜未归,皇爷、皇爷下旨,让王公公带人将钟粹宫的宫人押赴去了乾西五所去了。八成、这八成是要砍他们的脑袋啊。” 朱兴明身后的旺财吓得往后便倒,旁边的孟樊超慌忙将他扶住。二人也是自觉大祸临头,宫人都被处决了,他这俩从犯还不得凌迟啊。 朱兴明也是吓了一跳:“你这是要去哪儿?” 来福急着一跺脚:“小人想去慈宁宫,请懿安娘娘去救命啊!” 没错,慈宁宫的懿安皇后张嫣。崇祯皇帝再大的怒气,也得给懿安皇后个面子。 第一百四十四章 救人 崇祯这一生,杀过的官员不计其数。其实大多数,都是死有余辜之徒。 这就让宫中上上下下,对这个皇帝都是充满了畏惧。尤其是那些宫女太监,见了崇祯皇帝无不瑟瑟发抖。 慈宁宫离着这里并不近,朱兴明忙道:“来不及了,走、快去救人!” 真是倒霉透了,东宫的太监和宫女们都知道,接下来他们面对的将是什么。从这些面无表情的侍卫身上来看,八成他们是死定了。 于是,那些宫女开始哭哭啼啼。太监则是两腿发抖,战战兢兢。 陪同侍卫们来行刑的却不再是王承恩,说实话,王承恩是拒绝行刑的,他实在不忍心看到这种惨剧。 可皇命难违,王承恩不敢去看这些宫人们的哭喊。陪同侍卫们来行刑的,是宫中的另一个太监,尚宝监掌司杜之秩。 这个杜之秩却没有那么客气了,他似乎很兴奋的样子。看到这些宫人们被处死,他的脸上居然带着一丝笑容。只见他对着侍卫们挥了挥手,他能想象的到,这侍卫的快刀之下,一个个无辜的生命就这样倒下。 这就是后宫,一个外人拼了命想进来。进来的人拼命想出去的地方,后宫的争斗,数千年来从未停止。 富丽堂皇的皇宫之下,不知埋下了多少的冤魂。紫禁城内有不少水井,可是从未有人从水井中取水饮用。 究其原因,就是这某一口水井之中,不知有多少人溺死与此。他们有的是自杀,有的是被迫、有的是被谋害。宫中之所以有这么多水井,不过是救火之用罢了。 侍卫们表情麻木,他们熟练地绑住了那些宫人的手脚。将他们摁在地上,而这些宫人们,似乎也默认了自己的宿命。 三喜、旺财和来福,都是朱兴明身边的小太监。来福被发配到了慈宁宫种地,旺财跟在了朱兴明身边,留在家里倒霉的三喜,成了待宰的羔羊。 跪在地上的三喜,在临死的那一刹那居然不那么害怕了。他轻轻的闭上眼睛,在等待着自己的宿命。模糊之中,他似乎隐约看到了眼前出现了一片白光。白光的尽头,他似乎看到了小时候的母亲,母亲笑得很灿烂,在微笑着冲他招手。 三喜的嘴角,露出一丝笑容。这让行刑的侍卫大为奇怪,他还没见过哪个濒死之人,居然还能笑得出来。 宫人们认命的低下头,他们都知道,反抗的下场只会更惨。倒不如顺从的伸出脖颈,一刀来的痛快。 侍卫们不约而同的拔出佩刀,处决几个宫人就跟捏死几只蚂蚁一样。没有人会在乎他们的生死,本来这些人的命运就如同草芥。 “住手!都、都住手!” 终于,在最后关键的一刻,朱兴明终于来了。 不过喊这话的不是他,孟樊超跑得快,他第一个冲到乾西五所这五个院落内,看到了正要行刑的侍卫。 然后朱兴明他们跟着就过来了,宫人们愕然回头,他们的脸上,露出了劫后余生的表情。有人哭泣,有人大喜。 殿下,是他们的太子殿下。殿下回来了,这代表着,他们不会死了。 三喜哭了,因为手脚被绑,他只好像一只树叶上的虫子一样,蠕动着往朱兴明身边拱去,一边涕泪横飞:“太子爷,救命啊,您可终于回来了。小人,吓死小人了,呜呜呜呜~!” 然后就是一片哭声,旺财过去将众人身上绑着的绳索解开。原本还想看一出杀人热闹的杜之秩一愣,随即脸上欣喜的表情凝固了。 朱兴明却没有给他好脸色:“孟樊超,谁敢动本宫的人!” 虽然说这杀东宫的人是皇帝的旨意,可行刑的却是他杜之秩。杜之秩吓得一个哆嗦,他知道这事处理不好,被太子记恨住自己就完了。 当下杜之秩双膝一屈,跪倒在地哭道:“太子殿下明鉴,是万岁爷旨意。因找不到太子殿下,殿下迟迟未回宫,万岁爷担心殿下安危。而东宫之人又隐瞒未报,万岁爷这才一怒之下要杀了这些狗奴。圣命难违,奴婢其实不想杀、这个杀他们的。” 朱兴明本没有打算追究杜之秩的责任的,毕竟正如他所说,他也是奉命行事。 只是,当听到对方名字的时候,朱兴明不由得又怒从心头起。 这个杜之秩是谁,崇祯末年的时候,这厮至居庸关担任监军太监,督导守将唐通,二月底李自成攻至居庸关,唐通领军出关战农民兵,杜于关内竟于三月六日开居庸关向李投降,导致唐通腹背受敌不得不降。三月十五日杜之秩至北京城外,入城说降,有人趁夜秘密垂吊篮筐接杜进北京谈开城事宜。 这么一个卖主求荣的狗东西,朱兴明自然不会放过他:“敢动本宫的人,你个狗东西活的不耐烦了!孙伴伴,过来!” 旺财不知道什么意思,只好走过来:“殿下。” 朱兴明冷冷的看着跪在地上的杜之秩:“这个狗奴,眼看着本宫的人被处死,居然还在那儿笑得出来。他不是喜欢笑么,掌嘴,把他的嘴给本宫呼烂了。” 敢看我们东宫的笑话。有了太子殿下的口谕,旺财岂能管你这么多,这尚宝监的人平日就和钟粹宫不对付。 这下找到报仇的机会,旺财毫不客气的对着杜之秩一个大嘴巴接着一个大嘴巴的扇了起来。 直到扇到旺财的手都发麻了,杜之秩被扇成了猪头。朱兴明依旧没有喊停手的意思,旺财只好抡圆了胳膊狠狠的继续抽打着。 杜之秩已经说不出话来了:“殿下、饶命、饶命!...” “万岁爷驾到!”就在这个时候,乾西五所外,响起太监宣召的声音,崇祯皇帝来了。 自己的儿子丢了,崇祯心急火燎,哪有心情在处理政务。恰巧,朱兴明回宫后,立刻有人飞奔去告知崇祯。 崇祯听罢是又惊又喜,惊喜过后又是暴怒不已:这个逆子,朕不打断你的狗腿。 和所有做父母的人一样,得知孩子危险的时候心惊肉跳。可等孩子回家了,怒火就上来了。 听说这厮去了乾西五所,想来是去营救自己的宫人了。盛怒之下的崇祯,就闻风跟着来到了这里。到了一看,杜之秩早已被扇成了猪头。旺财吓得躲得远远的,似乎刚才的罪魁祸首不是他一般。 这下有好戏看了,崇祯皇帝如何对付太子朱兴明,谁的心里都没有底。包括,朱兴明自己。 第一百四十五章 盛怒 朱兴明其实是惧怕老爹崇祯皇帝的,崇祯性格激烈。一言不合就暴躁,满朝文武无不畏惧。 崇祯皇帝,单单是他往众人眼前这么一站,就足以在气势上压死任何人,包括朱兴明。 不单单是因为他是皇帝、他是朱兴明的父亲,而是,崇祯皇帝个人确实很有威严。他对一个人好的时候,会让你如沐春风。他恨一个人的时候,会让你感觉凉气自脚底升腾。 崇祯的到来,使得这个原本冷宫所在地的所有人,噤若寒蝉。 朱兴明,也跟着双膝跪地,他闯下的祸患着实不小。 “太子,昨夜干什么去了。”崇祯皇帝的语气冰冷。 他没叫皇儿,也没叫兴明。而是,叫自己太子。 朱兴明心中一颤,这是要公事公办的节奏啊。自己的老爹,他是最清楚的。彻夜未归,差点搞得宫中大乱,差点弄得京城大乱。差点,让皇家脸面丢尽。 一个皇太子,且不说你杳无音信的丢了,让后宫乱作一团。单单你彻夜未归这件事,就足以让坊间的百姓想入非非。 谣言止于智者,可这个世界上的大多数人都不是智者。谣言,往往能够轻易地毁掉一个人,即便你是皇太子。 为什么皇太子彻夜未归,京中那些说书人、那些街头巷尾喝茶的闲散乡绅,那些喜欢嚼舌根的大爷大娘,那些茶楼酒肆喜欢八卦的百姓,他们能给朱兴明编排出一百个彻夜未归的理由。 其中最多的应该是艳遇,虽说你是个十二岁的孩子。但古人,十几岁娶亲的比比皆是。满清那个康熙,不就是十二岁成亲的么。 再就是,被绑票。皇太子被山匪绑票、被帮派绑票、或者,被反贼绑票等等。 每一条谣言,都足以使得皇家颜面扫尽。这甚至有可能,毁了朱兴明的太子前程。 大明朝,不同于唐宋的开放,宫廷有着严苛的制度。皇帝其实不得自由的,一个皇帝,甚至于不能大哭大笑,就连你走路,都必须时刻保持帝王的仪式感。 你的吃喝拉撒睡,身边都有太监跟着,都有太监记录着你的一言一行。甚至于,就连洞房花烛夜,都有太监在门口给你守着。 比如,皇帝临幸某个妃子的时候。若是留宿时间过长,太监就会在外面嚎一嗓子:“万岁爷主意龙体,时辰快到了!” 唉,想想,这皇帝其实是个挺苦逼的职业... 老爹问自己干什么去了,一个回答不慎,以后再想自由的出宫,怕是难事了。 心念电转,朱兴明眼珠一转:“回父皇的话,儿臣出宫寻找治国之策去了。” 不愧是皇太子,关键时刻,朱兴明还是想到了应对之策。我出去寻找治国方法去了,咋了,这也错了么。 然而,崇祯皇帝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他“哦”了一声,又问:“哦,皇儿你寻到了什么。” 他叫皇儿,朱兴明心中一动,这证明崇祯皇帝心中的气消了大半。不过,若是自己的回答不能令他满意的话,自己怕是会更倒霉。 跟自己的老爹都在斗智斗勇,唉,我朱兴明穿越到了这么一个时代,我容易嘛我。 “回父皇的话,儿臣发现,改进火器。大炮、火枪,使之能成为我大明御敌利器。则反贼可剿,建奴可平。” 这话在崇祯皇帝听来,似乎有些说大话:“这就是你的治国之策?” 朱慈烺跪在地上,垂下头:“这就是儿臣的治国之策。” “什么样的火器,还得非使你彻夜未归,你去见的何人。” 朱兴明垂着头,没有回答,他选择了沉默。 崇祯居然也没有再问:“好,你惜字如金沉默不言,朕便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朕只问你,你所说的火器,成功了没有。” 朱兴明的额头见汗了,他太低估自己的老爹了。跟崇祯皇帝玩心计,自己终究还是太嫩了些:“回父皇的话,尚未。” 崇祯没有骂他,也没有再责备他,只是淡淡的道:“好,既然你尚未研制出改进的火器,那就留在这宫中好好研究。朕给你时间,你有的是时间在钟粹宫研究你的火器。传朕旨意,太子体恤为国,即日起幽闭钟粹宫。无朕旨意,不得擅离。” 完了,完犊子了,最终还是没能免除被幽禁在宫里的命运。朱兴明大惊,这次他抬起了头,叫了声:“父皇。” 不能自由出入宫禁,那自己需做作的那些大事怎么办。不能自由出入宫禁,这等于要了朱兴明的命。 眼下留给大明王朝的时日依然不多了,不久闯贼就会打进北京城,亡国迫在眉睫了。还有三年多的时间,朱兴明必须造出火枪、必须改进大炮,必须,练就一支能打的威武之师。这些,都需要时间的! 其实,太子从来都不能自由出入皇宫的。除非皇帝御批,朱兴明年幼,崇祯对他的管束还不算严苛。可眼下,自己闯下的这祸,崇祯终于下了旨意。 如果说之前,朱兴明还能时不常的溜出皇宫。那现在有了崇祯这道圣旨,再想自由出入宫城就难了。 崇祯背负着手,并没有再看他:“你不是改火枪,造大炮么,什么时候你做出来了,朕再让你自由出入宫门。” 钟粹宫,朱兴明的狗窝所在。唉,罢了,看来是不能随便出宫浪了。也罢,只能把自己闷在宫里,研究一下火器的改进了。 旺财和孟樊超心头砰砰直跳,直到崇祯皇帝走了,二人才算是松了一口大气。万岁爷竟然没有治他们几个的罪,当真是格外开恩了。 而那个被揍成了猪头的杜之秩,也没敢跟崇祯皇帝搭话。毕竟,太子爷是皇帝的亲儿子,自己挨了嘴巴那是活该。万岁爷明明都已经看见了,却偏偏装作没看见。 若是自己不知死活的再去告状,哪怕是嫌自己命长了。杜之秩捂着被揍肿的脸,一下下的扇着自己的嘴巴:“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朱兴明也没理他,带着东宫的人,在侍卫的押送下回了钟粹宫。本来还想装一下负荆请罪的杜之秩依旧跪在那里,似乎被众人遗忘了一般。 直到所有人都散去,他才战战兢兢的站起身,捂着被揍肿的脸颊,一瘸一拐的去了。 得罪太子是可怕的,万一皇帝驾崩,太子上位你下场如何谁也不知道。 第一百四十六章 钟粹宫 这就跟坐牢一样,被囚禁的滋味是不好受。朱兴明有些后悔了,当初自己不该这么作死的。 朱兴明在钟粹宫里,当真是度日如年。崇祯的圣旨绝不是儿戏,钟粹宫外面,由宫中侍卫把守。 要命的是,每日都有老师给朱兴明来授课。毕竟太子年幼,功课可不能落下。 胡守恒中进士后授湖州府推官,在崇祯七年全国推选廉吏中,他被推选为廉吏第一名,改授翰林院编修。崇祯八年,崇祯皇帝的太子朱兴明年已八岁,崇祯帝开始为太子东宫选择侍班讲读官,胡守恒以其满腹经轮和忠孝人品被选为东宫校书。 此时,胡守恒抱着一部唐代史学家吴兢著的一部政论性史书《贞观治要》,他在教授朱兴明。 可讲了没几句,朱兴明就站起来道:“胡先生你说的这些是否有些本末倒置之嫌,可眼下大明正是内忧外患之时。咱们该学的,不是治国之略,而是御敌之策。” 胡守恒一怔,没想到小小的太子竟然向自己发问,他对着太子施了一礼:“不知太子殿下,对于御敌之策,又有何见解?” “很简单,你下来。”说着,朱兴明居然自己上了讲堂,让胡守恒下去听课。 这一下,不知道是谁在本末倒置了。可太子吩咐,胡守恒又不敢不应声,当下乖乖的坐在了课桌前。 朱兴明也不客气,直接将讲桌上的书收了起来:“本宫不看书,因为本宫讲的是御敌之策。大明王朝,经二百余年的洗礼,军备松弛,将士战斗力不足。加上天灾频繁,国库空虚。对付关外的建奴,当以守为主。攘外必先安内,建奴尚在其次,国内的反贼才是首要。至于如何对付反贼,本宫认为有以下几点...” 朱兴明侃侃而谈,直接把胡守恒听得一愣一愣的。从政治、经济、到武备、士卒的训练、将领的选拔、再到流民的安置、再到水利、灌溉、税改... 许多话胡守恒听得一头雾水,有些话却听得心惊肉跳。这哪里是一个小小的太子说的话,简直就是一个圣主转世,在这小小的讲台上指点江山,只把胡守恒说的汗颜无地。 汗颜无地的原因,在于胡守恒觉得,自己教授不了太子了。因为,太子比自己懂得多得多。 如芒在背如鲠在喉的胡守恒,听完了朱兴明讲授的这节课,只听得汗流浃背。朱兴明还怕他不懂,尽量说的浅显一些:“...总之,赋税乃是兵员之本,然赋税亦是反贼之源。只有从根本上解决百姓赋税难题,唯有从商税入手。然商税必会引起朝局反对,这就需要执政者,也就是我父皇的能力了。胡先生,本宫说的如何,不知你听明白了没有?时间,也就是说,留给大明最重要的就是时间问题。” 胡守恒掏出手帕擦了擦汗,然后起身对着朱兴明施了一礼,过去抱起讲桌上的书本,逃也似的走了。 朱兴明一惊:“哎,我说胡先生。” 然后,接下来教授朱兴明课业的,是真定府司理、翰林院编修、东宫讲读官、侍讲、礼部会试副主考刘正宗。 这个刘正宗还真算是够正宗,他给朱兴明将的是经史子集中的文集诗词汇编。 “太子殿下,今儿御厨给殿下准备的是糖醋鲤鱼。老朽路过尚膳监的时候,早就问道鱼香味而了。今儿老朽不讲别的,就给殿下讲一下以鱼为题的诗词如何?” 朱兴明点点头:“好,有劳刘先生了。” 在刘正宗眼里,朱兴明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娃娃而已,当下,他给朱兴明吟了一首唐代柳宗元的《江雪》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这首诗讲的是...” “行了行了,”朱兴明伸手打断他:“好诗好诗,先生不必再讲了,这首诗本宫早就背的滚瓜烂熟了。” 刘正宗好吃,今日来给太子授课,闻到了尚膳监做的糖醋鱼,不由得食指大动。听朱兴明这么说,当下他捋了把胡须:“好,那老朽再给你换一首:蓬头稚子学垂纶,侧坐莓苔草映身。路人借问遥招手,怕得鱼惊不应人。” 朱兴明听得头都大了,老子满肚子的现代科技知识,当次国难之际,哪有闲工夫在这听你吟诗作对。 “好了,别吟了。刘先生,既然你说到鱼,这些前朝遗留下来的名作虽好,总是他人做作,你吟来又有何意味。这样吧,本宫给你即兴吟上几首,你且听听如何?” 太子爷要自己作诗,刘正宗随即大喜:“老朽洗耳恭听,太子殿下的诗词,定然是极好的。” 好你妹,本宫会个屁的作诗了。不过,本宫不会写诗,却会背诗,等我想想后世有几首什么拿得出手的诗词,待会儿背将出来,反正你也不知道。 朱兴明清了清嗓子,随便想到了一首清代的诗词:“一蓑一笠一扁舟,一丈丝纶一寸钩。一曲高歌一樽酒,一人独钓一江秋。” 这首诗作者是王士祯,此时的王士祯不过是个六岁幼儿。这首诗要在几十年之后才作的出来,老子先借来一用,糊弄住这个老酸儒再说。 果然,朱兴明一吟之下,刘正宗脸色大变:“好、好、,好诗也!” 哈哈,果然把这个老酸儒给唬住了,朱兴明洋洋得意:“这作诗有什么新鲜,李杜诗篇万口传,至今已觉不新鲜。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嘛。” 朱兴明这随口一吟,竟然都是出口成章的名作。只听得刘正宗也是一愣一愣的,这太子,神人啊! 几日后,乾清宫暖阁内,崇祯的御桌上摆放着两份辞呈。一份是东宫侍班讲读官胡守恒的,一份是东宫讲读官刘正宗的。 此刻的二人,就垂手站在下面。 崇祯看到这两份辞呈,不由得又惊又怒:“怎么回事,是这个逆子又行什么大逆不道之事了么,竟惹得两位先生先后递了辞呈!来人,把这个逆子给朕叫过来!” 崇祯觉得,定然又是朱兴明闯祸了。不会是给先生砚台上尿尿、在讲桌上动手脚之类的吧。这逆子反正是越来越不成话了,看来还是收拾的不够狠。 谁知道,胡守恒和刘正宗一听,二人一齐跪下,胡守恒满脸惭愧的说道:“万岁爷,实在是臣等才疏学浅,教授不了殿下了。” 刘正宗也跟着说道:“正是,殿下的学问早已胜过我二人,臣等二人再教授下去,只会耽误了太子殿下的前程。还请万岁爷恩准,准臣等二人辞去东宫讲学之位。” “你们说什么!”崇祯一惊而起。这个逆子,到底又在搞什么鬼。 第一百四十七章 出题 朱兴明只是个孩子,怎么可能。就算是儿子再聪明,那也只是小聪明。读书识字,并不是你聪明就行的,这个逆子,居然在学问上突然有了这等造诣? 崇祯皇帝有些难以置信,要知道,能入主东宫讲学的,可都是饱学大儒,从国内千挑万选出来的,德才兼备的人才。这些人都教不了太子了,其中肯定有诈。 崇祯暴怒了起来:“两位爱卿,你们跟朕说实话。是不是这个逆子,这个逆子给你们出了难题,故意为难二位。告诉朕,朕来收拾他!” 胡守恒和刘正宗面面相觑,二人有些不太明白。大明朝出来这么个不世出的神童,还是个太子,你这做皇帝的该高兴才对。怎么看起来,在你这个皇帝眼里,太子殿下就这么的不堪么。 胡守恒伏地道:“回万岁爷的话,绝无此事。臣等确实是德不配位,太子殿下才智已远超微臣,微臣实不敢再耽误了殿下。” 刘正宗也跪在地上点着头:“是的万岁,臣教授了太子几首古诗。谁知,太子殿下闻言,随即即兴做了几首,在臣闻来,简直就是李白复生,杜甫在世啊。” 这就有点夸张了,崇祯皇帝不由得好奇起来:“什么,皇儿做的何诗?” 当下刘正宗将朱兴明‘即兴发挥’随意做出来的两首诗背了出来,乾清宫内,胡守恒他们可都是饱学大儒,一听之下不由得大为震惊。 崇祯也是吓了一跳,骆宾王七岁咏鹅,曹子建七步成诗。这逆子,被自己关在了钟粹宫七日,难道说突然心灵开窍了? 刘正宗接着说道:“陛下,太子殿下实乃神童也。殿下才华不一般,不是诗人就是仙,若非臣等误了他,恐怕早已成诗仙。” 这,你刘正宗有点马屁拍的过分了,自己也做起打油诗来了。不过,这孩子愈发让人看不懂了。 “好了,两位爱卿,辞呈之事容后再议。你们先退下吧,二位爱卿都当不起讲师了,普天之下还有谁做的了东宫讲师。” 最终,崇祯皇帝并没有同意二人的辞呈,而是,他想亲自去钟粹宫看看。看看这个逆子,到底在玩什么花样。 钟粹宫,崇祯皇帝终究还是来了。而当他看到朱兴明的那一刻,一股无明业火三千丈在心头起。 来的时候,崇祯还抱着一丝希望。没错,正如这两位东宫讲师说的,说不定儿子当真是灵魂开窍,突然就福至心灵起来呢。 朱兴明虽然聪明,虽然误打误撞的击败了黄台吉。可不代表学问就长进了。 再厉害的神童,也得有人教授才行。学问不是别的,需要从小一点点积累的。儿子最近飘的不行,所以崇祯才决定把他关进东宫,不让他出宫。 杀杀他的锐气,让儿子知道,什么叫学海无涯苦作舟。 谁知道教了没几天,两个老师居然被他忽悠的自认技不如人要递辞呈。崇祯还真以为儿子出息了,可来到东宫一看,差点气炸了肺。 朱兴明躺在一张摇椅上,嘴里还磕着甜瓜子。 旁边,是两个小太监旺财和三喜,二人给他捶着腿。身后,两名宫女拿着扇子给朱兴明扇风。 这幅德行,活脱就是一个不肖子。不学无术吊儿郎当的混混,你一个太子如此的无状,崇祯怎么能不生气。 崇祯自己,日夜勤劳。丝毫不敢有一丝的懈怠,即便是生病,他都得拖着病重的身子处理政务。每时每刻,崇祯都感觉自己被压的喘不过气来。 而这个逆子呢,居然在东宫优哉游哉。贪污享受,骄奢淫逸。这样的太子,怎堪大任。 要命的是,朱兴明看到了崇祯,并没有表现出惊慌的样子。宫人们吓得跪了一地,朱兴明却只是慢条斯理的从摇椅上站了起来,将手上的甜瓜子放回托盘,然后行礼叫了声:“父皇。” 崇祯目光冰冷:“朕听说皇儿你学问好的紧呐,两位老师都被你气的给朕递了辞呈。” 朱兴明一惊,这事他是不知道的:“辞呈,什么辞呈,儿臣全然不知。” 崇祯“哼”了一声:“他们说你文韬武略、天文地理,经史子集无一不精无一不晓,朕有些不相信,今日亲自来看看。” 这真是人在家中做,锅从天上来:“父皇,儿臣没有说什么啊,父皇何故生这么大气。” “朕怎敢生你的气,来吧,你跟朕说说,你的什么治国之略,竟然连你的老师胡守恒都汗颜无地。” 说罢,崇祯自己过去坐在了朱兴明的那张摇椅之上。还别说,这张摇椅是真的舒服。崇祯甚至于有些舍不得离开了,他满意的闭上了眼睛:“朕不知有多久没有这么舒舒服服的躺过了,说罢,把你的治国之略说出来。” 朱兴明怎么能想到,自己跟胡守恒的随口一说竟然惹出这么大麻烦,当下硬着头皮说道:“回父皇的话,儿臣之前、之前跟你说过的啊。” 崇祯睁开了眼睛:“就你的那些所谓御敌之策。什么军备松弛,将士战力不足。以守为主。攘外必先安内,轻徭薄赋,增加商税?” 朱兴明点点头:“是啊,就是这些。” 崇祯略有些失望:“纸上谈兵,你真是朕的赵括。若治理天下都如你说的这般简单,有哪儿来的王朝更迭,哪儿来的天下大乱。罢了,还是说说你的诗词歌赋吧。朕听说你做了两首诗,这诗是不错,不会真是你做的吧,朕有些怀疑。” 所谓的治国之策,朱兴明其实心里并没有底。大明朝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并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亡国的原因也是多方面的,真的如自己所提的那几条国策,其实未必能改变的了大明什么。或许父皇说得对,自己只是个纸上谈兵的赵括。 既然聊到诗词,这一点朱兴明不必担心,小时候自己被爷爷逼着背古诗,像是后世的一些诗词,自己大多都还记得住的。 “父皇想听什么诗,儿臣即兴给您作上一首。” 崇祯再次的眯起了眼睛:“你不是去过辽东么,岳武穆有一首满江红做的甚是激烈。朕不求你壮怀激烈,便以此出塞为题,即兴做一首吧。” 吟诗作词,朱兴明并不喜欢。国家都成这个样子了,风花雪月有什么用。 第一百四十八章 刮目相看 什么狗屁吟诗作对,治国修身平天下用的不是这些。老爹是在本末倒置,这里不是歌舞升平的太平盛世。朱兴明要让老爹对自己刮目相看,必须来点‘真才实学’。 朱兴明微微一笑:“儿臣那就献丑了:军歌应唱大刀环,誓灭胡奴出玉关。只解沙场为国死,何须马革裹尸还。” 对于朱兴明会作诗这件事,崇祯皇帝是心声怀疑的。多半是某个士子为了巴结太子,暗中教授与他。好让朱兴明在老师面前做出来,让刘正宗误以为是朱兴明所作。 所以崇祯想亲自来看看,自己随意出题。儿子想作弊也不可得了,谁知,朱兴明果真是出口成章,着实把崇祯吓了一跳。 他猛地从摇椅上坐了起来,大概是不想让儿子看到自己的吃惊之色。随即又躺回了椅子上,慢吞吞的道:“还算不错,激烈有了,气势差点。” “那儿臣再献丑一题,浩荡离愁白日斜,吟鞭东指即天涯。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这次崇祯皇帝没有再说什么,他已经看出来了,这个逆子确实是文采出众。若不是个太子,将来做个状元都没问题。 其实朱兴明那里会做什么狗屁诗词了,这些不过都是后世的文学大家的诗词,他照搬过来的而已。 “诗做的尚可,椅子也不错。身为太子,最该学的还是治国之略,诗词歌赋有此造诣还算可以了。你、还有你,过来。”崇祯说的是跪在一旁的旺财和三喜。 这俩小太监,早已吓得三魂六魄丢了俩。听到崇祯慢条斯理的口谕,二人挪着膝盖,跪着挪了过去。 崇祯只是指了指自己的腿,然后轻轻的闭上了眼睛。 要命的是旺财和三喜这两个智障,压根就没明白崇祯皇帝是什么意思。二人只好一脸惊恐的,转头求助的看向朱兴明。 朱兴明恨不能掐死这两个废物,他对二人使了个眼色。总算开了窍的旺财,这才战战兢兢的将他的毛手捏向了崇祯的小腿。 原来,崇祯皇帝也想享受一下按摩的感觉。对于这个勤政的皇帝来说,朱兴明躺在摇椅上磕着甜瓜子混吃等死的德行,着实令人气愤。 可现在,崇祯自己躺在了这张摇椅上,他用一个最舒服的姿势躺着。旺财和三喜,二人汗流浃背,紧张的给他按着腿。 还好,万岁爷似乎并没有觉出不舒服的样子,因为他二人已经听到了崇祯细微的鼾声。 崇祯是个勤政的皇帝,也是个倒霉的皇帝。他是个踌躇满志的皇帝,也是个被命运捉弄的悲催皇帝。 就连躺下这么美美的舒舒服服睡一觉,对崇祯来说都是奢望。钟粹宫的宫人们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惊扰了皇帝的美梦。那可是死罪,据说,万岁爷的起床气尤为严重。 只有朱兴明走过去,解下自己的披风,轻轻的盖在了崇祯皇帝的身上。 钟粹宫一行,崇祯其实挺欣赏这个儿子的所作所为。朱兴明没有让自己失望,他确实诗词歌赋也好,治国之略也罢,都让崇祯很满意。 可这个父亲极是高傲,高傲到即便是在自己的儿子面前,也不肯表露出一丝欣赏的表情来。朱兴明终于有些了解父亲了,为什么后来北京城破了,崇祯宁死也不去南京。他真正做到了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崇祯,太傲! 不知道睡了多久,很久崇祯皇帝没有这么舒舒服服的睡一个舒服觉了。等他醒过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渐暗了下来。 崇祯猛地起身,看了看四周,半响才缓过神来。再看着身上盖着的披风,心中闪过一丝的温暖:“皇儿呢?” 早已手脚酸麻的旺财和三喜当真是如临大赦,万岁爷终于醒了哇。若是再不醒过来,他二人得按摩到什么时候。 旁边王承恩低头回道:“回万岁,殿下去了书房。” 崇祯皇帝起身,舒服的伸了个懒腰。他想走的,可一转头,只见钟粹宫的书房内隐隐透出烛光。而朱兴明自己,正坐在书桌前,不知道画着些什么东西。 好奇心驱使下,崇祯缓步走了进去。某一方面,看来儿子和自己一样的专注。只是,朱兴明在桌子上鬼画符一般的东西,让崇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皇儿,你画的甚么。”崇祯忍不住拿起一张图纸看了看,他终于认出来了:“火枪?” 朱兴明点点头:“父皇可是说过的,孩儿能改枪造炮,就放孩儿自由出入宫门。” “朕一言九鼎,决不食言。只是,你这鬼画符一般的,是什么东西。” “儿臣在想,咱们神机营将士手中的鸟铳虽说威力不凡,然射击麻烦。咱们的鸟铳射击分为多个步骤,先是倒药,装药,压火,装弹,然后用仗将弹丸压入火药中,装门药,装火绳,这时即以准备完毕,射手处于听命待发状态。射击时,需打开火门盖,点燃火绳,以蹲跪姿或立姿瞄准扣动扳机发射。紧急时也可直接向火门点火不瞄准发射。父皇,您觉得,如此繁琐复杂的过程,面对强敌的时候,能实用么?” 鸟铳确实缺陷太多,崇祯又何尝不知,他只是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 朱兴明接着又道:“鸟铳还存在点火时易受风、雨影响以及点燃火绳时要保留火种和燃着的火绳不能维持较长时间等缺点。萨尔浒与建奴作战之时,咱们大明就是吃尽了鸟铳的大亏。儿臣在想,若是研制一种比鸟铳更先进的,无需点火的火枪,省却了繁琐的步骤。这样射击起来,便简易的多了。” 萨尔浒之战时,明军西路军在萨尔浒山上见努尔哈赤的八旗军来攻,即令各队结营列队以待。当后金军进至山下时,即刻下令开炮轰击。 战幕方拉开,雨雪忽止,天降大雾,弥漫山谷,视线不清,咫尺之外,难分敌我。明军个个恐惧,人人心慌,便点燃松枝当火炬。这恰好把自己完全暴露在金军面前。金军利用其火光,使用弓箭,箭无虚发,每发必中。 明军虽有火光易于点燃鸟铳,但因在明处,难寻目标,非但未能伤敌,自己反吃大亏。加之黑色火药惧潮湿,雨雪中使用不便。萨尔浒之战正好在雨后初晴,湿度最大时,不用火烤干,便无法射击。所以八旗军愈战愈勇,步步逼近,攻入明营,一举夺取了萨尔浒山营寨。萨尔浒之战中,鸟铳的缺陷暴露无遗。 “然后呢,皇儿你还有更好的办法不成。” “有啊,”朱兴明指着自己的图纸:“父皇您看,若是以燧石击发,代替火绳,不但大大简化了射击过程,还提高了发火率和射击精度,使用方便,而且成本较低。” 一说起成本低,崇祯的眼睛亮了。 最好是事半功倍的事,才是崇祯皇帝最喜欢的。抠门有时候实属无奈,国库没钱啊。 第一百四十九章 道高一丈 大明,苟延残喘的大明王朝,终于得到了一丝喘息。而一向高歌猛进的满清这边,则倒了霉了。 原本,满清是雄心壮志的。中原人,那就是送到嘴边的一块肥肉。 辽东,黄台吉终于从死神边上捡回了一条命。 大概,大概是他的老爹努尔哈赤泉下保佑,又或者是他确实命硬。或者说,连上天都看不下去了,不忍心那些太医跟着殉葬。 太医们用尽各种办法,不花钱的参汤,各种的大补的药材,一股脑儿的灌下去。居然,把黄台吉给灌醒了。 黄台吉终于能起床了,只不过,他的眼神时不常的有些空洞。有些发呆,有些不知所谓。 至今,黄台吉还是不明白。为什么好端端的一颗炮弹,会落地的时候突然爆开了呢。而且,开山裂石,威力巨大。 这不,好端端的范文寀,捡起那颗落在脚边的炮弹:“皇上,您看...” 接下来,就是一片血雾,然后是一阵热浪伴随着巨大的冲击波,将黄台吉掀翻在地。紧接着,他就人事不知了。 昏迷的时候,范文寀抱着那个开花弹跟自己炫耀的画面,在黄台吉的脑海中无数次的重演。他至今也闹不明白,为何大炮还能这样。 不止是因为明军有了可怕的开花弹,而是,这开花弹的威力超乎了自己的想象。 那是,朱兴明用的是改进型的火药配方比例。黑火药的黄金比例,威力自然是大得多。而满清的黑火药,配比总是有那么些差强人意的。 太可怕了,想到自己的老爹努尔哈赤。在宁远城外一战,被袁崇焕的大炮一炮轰死,回去不久就驾崩了。 为了粉饰自己,后来给满清洗地的那些软骨头,拼命给努尔哈赤脸上贴金。说什么努尔哈赤身患毒疽,七月还曾经前往清河汤泉疗养,八月初,病势转危,后来不治身亡,享年六十八岁。 实际上,知道真相的黄台吉很清楚,老爹就是在宁远城外,被明军大炮炸伤,不治身亡的。 没想到啊没想到,风水轮流转。这噩梦再次轮回到了自己身上,义州城外,大明朝的皇太子一炮轰过来,又差点要了自己的命。 还好,我黄台吉命硬,活转过来了。 活过来的黄台吉,很快召集了满清的各部大臣,召开了御前会议。 黄台吉拖着重伤初愈的身体,看着下面的一干文武,表情有些落寞:“督造官何在?” 下面一个官员站出:“臣在。” 这人叫佟普汉,乃是佟养性之子,黄台吉命督造官佟养性为昂邦章京,统理炮队之事。佟养性是辽东人,其先世为满族,由于他熟悉汉人情况和懂得火器使用之法,所以早在后金发迹之时,就被努尔哈赤所赏识,招为女婿即额附,由副将升到总兵官。 佟养性本为抚顺的商人,其家族与建州女真酋长努尔哈赤过从甚密,族中有一女嫁努尔哈赤为妻。早在努尔哈赤尚未立国之时,佟养性便图谋投靠他。[ 努尔哈赤建立后金,并于天命三年起兵攻明,占领抚顺。此时佟养性不对努尔哈赤忠心耿耿,引导其堂兄佟养真和全族归顺后金。努尔哈赤将孙女嫁给佟养性,称号“施吾理额驸”,授三等男;而明朝则将他与李永芳相提并论为两个头等叛徒。 此时的佟养性早就死了,他的儿子佟普汉递袭,任督造官一职。 “佟普汉,朕来问你,明军有一种落地即爆的大炮,你可能仿制的出?” 其实,黄台吉晕厥的这段时日。郑亲王济尔哈朗还有武英郡王阿济格等人,早已将他们在义州城下的事跟佟普汉说了。对于明军研制出来的那种开花弹,其威力也都跟他说了。 而自认为对红衣大炮了如指掌的佟普汉,一听之下是一头的雾水。开花弹,听都未听说过的东西。没听过、又没见过,如何仿制。 这都几个月过去了,他们督造处还是没有半点头绪。此时听黄台吉一问,佟普汉擦了擦汗:“回皇上的话,臣等愚昧,并未造出。这种开花弹着实诡异,臣等闻所未闻。” 这似乎在黄台吉的预料之中,他叹了口气:“罢了,派出细作,仔细打听打听。这种神器,明军是如何造出的。朕乏了,别的事改日再议吧。” 这会议许多事还没谈呢,黄台吉突然就要散朝。群臣们登时议论纷纷,考虑到皇上龙体初愈,倒也不能急于上报政事。 睿亲王多尔衮却不管这个,他站出来施礼道:“皇上,咱们八旗各部储存的粮食都已不多了,若再不想些办法,今年的冬日怕是有些难熬。” 多尔衮的意思很明了,咱们满清没粮了。平时,没了粮食就去打仗啊。打仗就能俘获战利品,现如今咱们也该是时候出去抢一把了。 黄台吉为人沉稳,经过义州城一战之后,他变得谨慎的多了,他怕大明朝会有更多的开花弹落在自己的头上。现在出兵,并不是个好时机。得先探听一下明军的虚实,做到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黄台吉并没有回答多尔衮的话,而是有些步履蹒跚的从龙椅上站起来:“传朕旨意,着令督造处尽快仿制出明军大炮。凡此各部官员,皆需协助督造处造炮。非仅藐普汉,是轻国体而玩法令也,必罹祸遣。” 黄台吉深谙火器的威力,在和明军的历次交战中,清军仰仗着火器打了不少大胜仗。若不是义州城外自己轻敌,中了明皇太子的诡计,义州城一战,清军万不会有此溃败。 皇太极为了提高佟普汉的威望,加重其威势,特意向臣下声明:若有人不从佟普汉之命者,必然会遭到严厉惩处。 一方面,黄台吉派出细作,打探明军在辽东还有多少门这样的大炮,是不是每一门大炮都是这种开花弹。另一方面,黄台吉也想仿造开花弹。毕竟,红衣大炮就是从大明那边学来的的。 魔高一尺道高一丈,辽东的黄台吉正在研究着开花弹大炮。北京城的朱兴明也没闲着,他在改进鸟铳,在火绳枪的基础上,进一步改进,想做成更灵活的燧发枪。 谁知,当他跟崇祯皇帝提出燧发枪的理念的时候,没想到崇祯居然知道这个,这让朱兴明大为震惊。 其实大明王朝的火器并没有太过落后,三眼火铳在这个时代就已经存在。 第一百五十章 效力 大明王朝在民间,多有能人异士。火器的发展虽然受限,可是许多理论知识也都有着丰富的经验。 在明代,火器其实是非常受重视的。只有到了满清,火器才逐渐没落。 朱兴明跟崇祯皇帝提起燧发枪的原理的时候,崇祯脸上似有一阵不悦之色。不过,最终崇祯皇帝还是说道:“朕知一人,或可帮你。” 朱兴明一惊:“父皇,咱们大明朝,居然也有人想到用燧石改进鸟铳的人么?” 崇祯眼望着窗外,幽幽的叹了口气:“岂止是有,此人已经用燧石改造出过火枪。只是,朕并没有同意让军器监督造。” 这跟让朱兴明吃惊了,大明朝居然还有这等人才。奇怪的是,为什么崇祯不答应量产。 “父皇,此等神兵利器,为何不让军中督造?” 崇祯有些无奈的转头看着他:“皇儿,军器监耗费甚巨,国库早已支撑不住如此巨大的开支。朕算过,光是改进火器这一项,就得耗费上百万两白银。再者,朝中反对声日甚,朕、朕也很难做啊。” 又是因为钱!! 钱、钱、钱,说到底,摆在大明朝面前的,就是一个钱。如果,如果早一点穿越过来。哪怕是早个三五年,朱兴明也不会如此的着急。 他完全可以按部就班,先解决国库收入的问题,再接着研究武器的改进。可现在是崇祯十三年,崇祯十七年三月十九的时候,李自成就打进北京城了。 也就是说,留给朱兴明的时间。其实也就三年多,他只能急功近利的一边改进火器,一边拼命捞钱充斥国库。 “父皇,此人是谁?”朱兴明急问。 崇祯想了想,跟他说道:“已解甲归田的户部右侍郎,毕懋康。” 猛地,几乎是在那么电光火石间,朱兴明想起来了。他曾经在明史上看过,关于对这个毕懋康的记载。 此人简直就是个开了挂的神人,此人撰写了一本《军器图说》。此书不分卷。有附图。书前有门人张继孟序,侄登辅小引、侄登翰跋与作者自序,自序署曰:“崇祯八年七月二十日原兵部右侍郎今致仕臣毕懋康谨对”。本书:“罗列各种火器、毒弩,图文并举,叙说军器之制造,使用与威力。书中云:“夷虏所最畏于中国者,火器也”。 书中首次介绍了自生火铳,也就是燧发枪的原理。将鸟枪用火绳点火的装置改进为用燧石作发火装置,从而克服了火绳点火怕风雨的弱点。 燧发枪在发火装置上安置燧石发射时,由射手扣动扳机,安置于扳机上的龙头下击同燧石摩擦生火,火星落入装药室中,使火药燃烧,产生气体推力,将弹丸射出。这种枪只要连续扣动枪机,摩击燧石,便可发射,因而简化了发射手续,提高了射速。燧发枪的制成是单兵枪的一大改进,它的改造与完成大致与欧洲属同一时期,然而在中国并未得到及时的推广,只是在清初康熙年间将它作为皇帝的御用猎枪。 朱兴明真的有些恼怒了,这个足以逆转大明国运,甚至于有可能逆袭翻盘的发明,愣是被崇祯给拒了。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一个‘钱’字。 “父皇,此人、把此人调回京城,越快越好!儿臣需要他,如此神兵利器,怎可弃之不用。” 崇祯还有些犹豫,毕懋康辞官回乡,其实自己有一部分责任。当初,他和毕懋康闹得有些不愉快。 早在崇祯八年,毕懋康就发明出来了燧发枪。他将此事上奏崇祯,这种火器的改进,可以在雨雪天不受天气的影响而能继续发射。可因为毕懋康这人性子耿直,因忤权珰,得罪了不少权贵。又不肯与官宦同流合污,在朝中为官期间,处处遭受排挤。 而毕懋康的弟弟毕懋良为工部左侍郎,和他哥哥也是一般的性子。朝中官员讥笑毕懋康,为官者却沉迷一些奇技淫巧的旁门左道,忘了当官的责任。 而当时的崇祯脑子抽抽了,也说了他几句。毕懋康兄弟二人都是直性子,愤而提出辞呈。 懋康雅负器局,扬历中外,与族兄懋良并有清誉,称“二毕”。 大概崇祯皇帝也有些置气的成分,当此国家用人之际,你们却以辞呈为要挟。于是崇祯怒而同意了二人的辞呈。 如今旧事重提,崇祯皇帝不免有些内疚。或许,当初就不应该放毕懋康归田的。 “父皇,必须找到此人。燧发枪,可立国!”朱兴明斩钉截铁的说道。 崇祯皇帝浑身一震,可立国?这玩笑开大了吧。一把火枪而已,哪有这么神奇。 可看着儿子坚定地眼神,不知怎地,崇祯竟然相信了:“容朕再想想。” 朱兴明急了:“不能再想了父皇,将有此神器,何惧与外辱。儿臣保证,造此火枪,无需国库一文钱。” 不需要国库一文钱,崇祯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好,朕答应你。你说的,无需国库一文钱,只要你做出此火器,朕允你自由出入宫门。前提是,不可夜不归宿。” 朱兴明一呆,他有一种自己中计的了感觉。再看崇祯皇帝嘴角的笑容,朱兴明加倍的坚信,自己就是中计了。 崇祯早就在这儿等着了,就是等着自己这句话:无需国库一文钱。 至于怎么捞钱,是你朱兴明自己的事,你不是掌管锦衣卫么,捞钱的事别问朕。你想研制燧发枪可以,要人给人,要钱没有。 你能扳倒魏藻德几个官员,又能从国丈那里诓骗了几百万两银子。还能忽悠着周奎在西山投资建了玻璃厂,你个逆子捞钱的本事比朕强多了。所以,怎么研制燧发枪,怎么量产是你的事,反正国库一文钱都没有。 认栽了的朱兴明有些垂头丧气:“好吧父皇,儿臣还有一件事求你。” “讲,只要不是要钱,朕都可以帮你。”崇祯倒是难得的大方起来。 “儿臣想,将汤若望调到军器监。最好下放到兵仗局,这才是物尽其用。” 崇祯一愣,随即点点头:“准奏。” 明朝军械制造总共有三套系统。工部系统,内府系统和地方布政司和都司卫所军器局。工部下辖的武器制造部门包括宝源局,军器局等。内府下辖的则是造火药的内官局和造火器的兵仗局,是当时的重要武器研发中心。 兵仗局掌管制造兵器、盔甲、弓箭等,另有火药司,制作火药,也归此处管理,宁远战斗中所用火器就有出自这里的。 除此之外,这里也制作其他小器物,如御前用的铁锁、锤钳、针剪之类,宫中做法事用的钟鼓、铙钹等响器之作也隶属于此,因此也被称为“小御用监。” 人才,尤其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朱兴明是绝不会放过的。三顾茅庐,也得把他们弄来为朝廷效力。 第一百五十一章 激将法 从来到这个世界,朱兴明一直紧绷着自己的神经。直到这一刻,他才彻底的放松了下来。或者说,稍微的放松了下来。 放松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搞科技。 崇祯很办事,很快就派人去毕懋康老家,去请他出山。 京城来的太监,八百里加急去了安徽歙县。有打听,才在歙县上路一个不知名的村落,打听到了毕大人的家。 陶渊明为彭泽县令,八十多天便弃职而去,从此归隐田园。因不喜权贵,回归田园的陶渊明,留下了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诗作。 太监叫葛洪筹,他带着两名官差,找到毕懋康的家的时候,着实被吓了一跳。 都说十年请知府,十万雪花银。这堂堂的毕懋康毕大人,乃是授中书舍人,后累迁广西道监察御史、右佥都御史、陕西巡按、山东巡盐御史。因功升南京户部右侍郎,总督粮厘的三品大员。 没想到告老还乡的他,住处竟然如此的寒酸。 一间茅舍,门口几只母鸡在悠闲的捉食。一个瘦骨嶙峋的干巴老头,带着一顶斗笠,在屋前的禾田中拔草。 落架的凤凰不如鸡,没了权势的毕懋康,早已没人把他放在眼里。好在人家也不在乎,功名利禄在他眼中早已如过眼云烟。 可这次葛洪筹这次是奉旨而来,他很清楚,眼前的这位干巴老头。很快就会进入北京城的权利阶层,摇身一变成为炙手可热的风云人物。 “毕大人!”葛洪筹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礼,叫了一声。 很难想象,这么一个瘦巴巴的干巴老头,竟然是万岁爷亲自召见的重要人物。看起来有些呆滞的毕懋康,老眼昏花的缓缓转过头:“谁啊?” 然后,他看清楚了,是官府的人。 于是,毕懋康以一种缓慢的速度,类似于蜗牛前行,葛洪筹和身后的两个官差,眼睁睁的看着他。亦步亦趋的从稻田里以龟速走出来,然后,换上草鞋。 再以一种缓慢的,不可思议的慢速度,走到众人跟前。毕懋康老眼昏花的总算是看清了来人,他仔细的端详着葛洪筹;“宫里来的公公?不知万岁爷召见草民何事啊。” 洪承畴一惊,好厉害的老头子。自己来还没说什么,他已经知道是万岁爷宣召了。这让葛洪筹不由得对这个干巴老头肃然起敬,语气也加倍恭敬了:“回毕大人的话,万岁爷有旨,召毕大人即刻回京复职。” 其实这并没有什么难猜的,在朝中为官这许多年,毕懋康早就看出崇祯皇帝的性子了。崇祯皇帝这个人怎么说呢,其实缺点还是蛮多的。 性格的缺陷,最终也是亡国的原因之一。虽然崇祯是个勤政的皇帝,可不该用人存疑。崇祯后期的疑心病很重,他极不信任文官。其实倒也情有可原,他着实被文官给坑怕了。 而该听的不听,不该听的却往往信以为真。就连在李自成打进北京城的时候,京城内外都知道反贼打进来了。唯独崇祯被蒙在鼓里,那些狗官欺上瞒下。直到最后兵临城下了,崇祯才得知真实情况。 再就是吏治不清,贪腐成风。想独善其身往往很难,你会受到各种排挤。比如这个毕懋康和毕懋良兄弟二人,就是因为为官清廉,遭受处处挤兑。 还有就是,崇祯的性格摇摆不定。一会儿这样,一会儿那样。朝令夕改,这是为官也好为君也罢的大忌。 比如说,就连对待自己的亲儿子朱兴明。朱兴明明明为朝廷立下了大功吧,明明从周奎那里捞了几百万两银子,明明搬到了魏藻德几个狗官。还有,在辽东一炮差点干掉黄台极。 按理说,对这个皇太子早该刮目相看了。加上西山玻璃厂的竣工,这一切都预示着朱兴明年纪虽小,可才堪大用。 崇祯偏偏就不,就因为儿子一次的彻夜未归。他惊下旨,禁止朱兴明肆意出宫。倒是从一个父亲的角度来想也情有可原,毕竟当爹的哪有不担心儿子的安危的。再说你是太子,将来的社稷重任要你来继承的。 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大明朝该怎么办。就因为对崇祯的了解,和对官场的失望,毕懋康这才决定归隐田园,做一个闲云野鹤的隐士。 “哦,不知这位公公尊姓大名啊。老朽一生做蠕虫,久矣不在官场,实在是孤陋寡闻了。” “咱家葛洪筹,奉万岁爷圣旨,特来请毕大人回京担任要职的。”葛洪筹恭恭敬敬的回道。 自从阉党被诛,这些太监都已失势,混没了往日的威风。若是魏忠贤在世,这些官员在太监的眼里,连一条狗都不如。 “复职?”毕懋康摆摆手:“罢了罢了,烦请这位公公,回去告诉万岁爷。就说草民年老德迈,已经不能舟车远行了。加之草民身子抱恙,实不能再为朝廷出力。” 葛洪筹大吃一惊,令他震惊的不是毕懋康的拒绝。而是,在他来京的路上,曾经有人找过他。 东宫的侍卫孟樊超,他在葛洪筹离京的时候,曾经找到他,转告了太子爷的几句话。当时,孟樊超就说过,这个毕懋康必然不肯接旨。多半会以各种理由搪塞,说他年老德衰,要么一身重病的。 如果他不肯来,你就这么跟他说... 于是,葛洪筹按照孟樊超的吩咐,对毕懋康说道:“既然毕大人身体抱恙,看来是请不动毕大人了。不过,在咱家来之前,太子殿下也有几句话,让咱家转告毕大人。” 毕懋康一愣:“太子?草民与太子殿下并无交集,不知太子殿下又有何话对草民说呢。” “太子殿下说,毕大人一声沽名钓誉,不过尔尔。什么解甲归田,分明就是对朝廷不满。既然对朝廷不满,又不敢仗义执言。自以为是出污泥而不染,实则无胆鼠辈。为臣子者,当不畏强权、勇于谏言,即便是头可断血可流,忠言纳谏不可丢!毕大人归隐田园以求自保,算得上什么为人臣子的。” 朱兴明这番话,不可谓不恶毒。要命的是,还直击毕懋康的软肋。当下,就把毕懋康气的七窍生烟。他指着葛洪筹,想骂又不敢骂:“你、你...” 这种事,就得用激将法。只有这样,毕懋康才会跟朝廷效力。 第一百五十二章 国将不国 国将不国,当此生死存亡之际,我辈岂能坐视。朱兴明有些气愤,这厮明明一身本事,却想着在逃避。 确实,有时候人在官场身不由己。可是,您空有一身本事,却郁郁而终何尝又不是一种遗憾。 葛洪筹嗤之以鼻,既然是太子殿下吩咐的,那就别怪老子不客气了。你个区区无权无势的草民了,怕你个球。 当下,葛洪筹继续冷笑道:“怎么,咱家说中了毕大人的心事了么。你想学陶渊明,却做不了太平民。当此国难之际,覆巢之下无完卵。大明若是亡了,你岂能独善其身!朝廷需要的是魏徵这样的官员,你毕大人就是个屁。这是太子爷的原话,咱们一字不落的都传到了。” 大明若是亡了,这句话没人敢说的。即便是说,也得说的隐晦一点,不然就是诅咒朝廷。不过,普天之下旁人不敢说,他朱兴明敢说,毕竟,这大明就是他老朱家的。 毕懋康大怒,再也忍耐不住:“太子殿下是辱骂草民也好,是激怒草民也罢。官场黑暗,草民决不回京。至于后世之人对草民如何评价,草民一生光明磊落,行事但求无愧于心。旁人之言,草民也不会理会。” 葛洪筹倒也不急,只是继续轻蔑的道:“是么,太子殿下还说,毕大人做的《军器图说》,实乃小儿科,宛如小儿过家家,此等小儿玩耍之物,还想刊印发放。太子爷说了,回头就让人将这些图谱一把火烧了,免得流毒世人。” 军器图说,是毕懋康一生心血在所系。对于书中的各种火器、毒弩,图文并举,叙说军器之制造,使用与威力,都做了很多的改进。 没想到太子这个黄口小儿,竟然大口一张要一把火给烧了,毕懋康怎能不暴怒:“臣要上京,到万岁爷面前理论去!” 此时的葛洪筹,却突然嘴角一笑:“毕大人英明,那咱现在就走吧...” 毕懋康一愣,似乎觉得哪里不对劲。半响,他才明白过来。这、这不会是小太子对自己的激将之法吧? 果然,葛洪筹对身后的两名官差说道:“适才毕大人是不是亲口说了,他要上京找万岁爷理论的。” 两名官差自然狗一般的点着头:“是是是,正是,小人都听到了,毕大人要进京。” 被言语堵住的毕懋康登时哑口无言,他这种有身份的人,说过的话都是一口唾沫一个钉的。既然答应进京了,他只能无奈的叹道:“那、那也得容我去换件衣服吧。” ... 是那个王八蛋说燧发枪很简单的,朱兴明保证不掐死他。穿越之前,他也是个网文爱好者,看过的小说不说几百本,几十本总还是有的。 人家的书里,那些穿越者一言不合就改枪造炮。有的回到古代,飞机大炮冒着蓝火的加特林哒哒哒的都造出来了。 为什么自己这么悲催,造个开花弹都哑火,造个玻璃都几次试验不成功。唯独能让自己骄傲的是木制的塔吊,结果后来他才发现,当初自己做的那个塔吊也是辣鸡。其实他完全可以研制出另外一种更省力的塔吊,幸亏当时人多,不然义州城还真不那么容易建造。 现如今,他被闷在这钟粹宫。确实也有的是时间研究火器,崇祯皇帝也说过,只要你做出所谓的燧发枪,你就可以自由出入宫门。 燧发枪而已嘛,不就是在击锤的钳口上夹一块燧石,传火孔边设有一击砧,射击时,扣引扳机,在弹簧的作用下,将燧石重重地打在火门边上,冒出火星,引燃火药击发而已么。 然而理论很简单,制作起来就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了。首先,燧发枪的配件主弹簧、机心、阻铁、阻铁簧,这些东西,就足够让朱兴明头大的。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虽然大明朝的冶铁业发达,钢铁的产量猛增。可是有产量并不代表着有质量,北方用来冶铁的矿石含硫高,造出来的粗铁质量极差。 比如说广泛装备与神机营的鸟铳,一支鸟铳的制作相当的复杂。宋应星的《天工开物》中说:“凡锤鸟铳,先以铁挺一条大如箸者为冷骨,裹红铁锤成。先为三接,接口炽红,竭力撞合。合以后以四棱钢锥如箸大者,透转其中,使极光净,则发药无阻滞。” 说白了,就是制造鸟铳时先要卷好双层鸟筒,磋去筒上的“粗黑皮”,放到钻架上将筒钻通钻直,尾部“磋成一火门”,做好螺栓,安好火墙、大门盖,安准照门、照星,备好合口铅弹、装火药的药鳖,尔后安在木理正直的铳床,即枪托上。要求每一种配件,每一道工序都必须一丝不苟,方能制成合用的鸟铳。 做火枪最最难的,还是枪管。枪管必须一体成型,不然会炸膛的。要用钢钻钻之,一日钻寸许,至底为止,一月钻光为上。 也就是说,一个熟练的工匠,一天之能将钢管钻进一寸左右。往往需要一个月的时间,才能做出一支钢管。这需要巨大的人力物力,难怪崇祯皇帝因为没钱,放弃了毕懋康燧发枪的研制。 火枪用的精铁获取也很难,武备志记载,三四十斤熟铁,只能炼出七八斤精铁。这些,朱兴明一个人无法完成。 只有等到毕懋康来,让他来指点一下,结合朱兴明的理论知识,二人才能合力造出来。 毕懋康来了,刚来京城,还没等他到万岁爷面前理论理论,就被朱兴明派人抓进了钟粹宫。 到了钟粹宫,毕懋康并没有给朱兴明好脸色,毕竟被骂了个狗血淋头,谁都高兴不起来的。 朱兴明却非常高兴,如获至宝的他,对着毕懋康一拱手:“毕大人,久仰久仰,本宫在这紫禁城,对你可是日思夜想的紧呐。” “太子殿下这番话,可折煞草民了。草民是个无胆鼠辈,怎敢劳殿下的挂念。” 朱兴明哈哈大笑:“怎么,想不到毕大人还是个小心眼,如此的记仇。本宫若不是这么骂你一顿,你肯来京城么。” 毕懋康一怔:“这么说,还真是殿下的激将之计了。” “哼,你的《军器图说》本宫看了,你研制的用燧石击发的自生火铳虽说是技艺大有改进。然却也是弊端重重,首先这射击距离仅有六七十步,连弓箭尚且不如,如何伤敌?” 毕懋康浑身一震,听太子爷的意思是,他对着自生火铳很有兴趣啊,当即喜道:“太子殿下,只要给下官假以时日,下官定会造出真正威力无穷的自生火铳来!” 这一点孙星云相信,古人的智慧文化源远流长,不比现代人差。 第一百五十三章 严谨 世界是多元的,正是这一个个多元的世界,组成了这个五彩斑斓的世界。 性格的不同,也使得芸芸众生,都是一个个独立的个体。 人无完人,再完美的人都会有自己的性格缺点。这不是什么坏事,正是这样的缺点,才使得我们每个个体都不相同,这个世界才会丰富多彩。 放在盛世,崇祯皇帝的缺点都不是缺点。可在积贫积弱的末代王朝,崇祯皇帝这样的性格缺点,只会加速大明亡国的命运。 急功近利,想什么恨不得立刻就要实现。这样会害死人的,下面的官员疲于奔命,上面的官员催的亡命。到最后,朝廷发布的政令,原本是一些惠民的政策,结果变成了害民。矛盾,进一步激化。 其实毕懋康研制的燧发枪还有着一定的缺陷的,比如说射击精度还有射击距离都有些差强人意。不过这难不倒朱兴明,他和毕懋康日夜钻研讨论。 朱兴明在毕懋康的帮助下,终于搞清楚了燧发枪的制作方法。只是,虽然能造出来,在这个工业落后的时代,一支燧发枪,一个熟练的工匠也得一个月才能造出一支。 好歹这是一种巨大的进步,至少钟粹宫中,经过反复论证和实验,第一支燧发枪就这么造出来了。 钢管经过多道工序淬火处理,实心的钢管都是工匠用手工一点点钻出来的。这样是为了保证使用的时候不至于炸膛,燧石击发的圆形铅弹,毕懋康将铅弹推进枪膛,用木榔头打送弹棍推枪弹进膛。 这样很耗费时间的,朱兴明皱了皱眉头:“毕大人,你说咱们若是用鹿皮片包着弹丸再装入膛口,岂非简单的多?” 毕懋康一愣,随即忙不迭的点头:“正是正是,太子殿下,若是再用黄油浸泡则更增威力。殿下当真聪明之至,下官竟然没有想到这一点。” 有一种燧发式来复枪,叫肯塔基步枪,有膛线的步枪被认为只有专业人士才能使用,因为前装弹的方式非常困难。肯塔基长步枪采用一种特殊地装填法,使用浸蘸油脂的亚麻布或鹿皮片包着弹丸,装入膛口,减少了摩擦,不仅加快了装填速度,而且起到了闭气作用,精度随之提高,射程也增加了。 正是这一“聪明”装填法,使得肯塔基步枪的使用变得普及起来,只要熟手就能使用,也正因此帮助美国赢得了几场关键战役的胜利。 按照朱兴明的方法,毕懋康很快将装好铅弹的燧发枪交给他,其实朱兴明不太想摸枪的。他喜欢做摇着羽毛扇的诸葛亮,打打杀杀这种事怎么能由他这个太子爷亲自动手。 “毕大人,这一枪还是你来吧。”朱兴明说道。 看着不远处的目标,那是一排酒坛。酒坛内,可都是上好的贡酒。此刻,钟粹宫这些贡酒却成了练枪的靶子。这个距离并不远,五十步的样子,瞎子也能打得中。 毕懋康回道:“太子殿下,自三皇五帝以来,这是咱们做出来的第一支自生火铳。殿下可是古往今来开此枪的第一人,难道殿下不想试试么。” 朱兴明多多少少是有一些强迫症的,他怕这玩意儿炸膛。虽说是这大明朝第一支燧发枪的问世,锻造的工艺都很精纯,朱兴明还是一些担心怕炸了膛。 可毕懋康的这番话又使得他无法拒绝,朱兴明叹了口气,接过燧发枪:“知道本宫为什么不喜欢你们这些文官么,你们总能找出一百种理由,让人去做一些明不喜欢却不好拒绝的事。” 毕懋康只是笑笑:“这可是名垂史册的好事,将来或许会有史官记上这么一笔。自生火铳,由大明东宫研制。太子殿下为开此枪第一人,百步穿杨,每发必中。” 朱兴明转头看了看他,一边纠正他:“又来,毕懋康,这不叫自生火铳,叫燧发枪。” 不管你是不是自生火铳,亦或是燧发枪。毕懋康没有再去争辩,而朱兴明终于也举枪。 准星都被调校过,三点一线,燧发枪枪口对准了五十步外的一个酒坛。朱兴明深吸一口气,稳住枪身扣动扳机… “砰!”的一声,一阵白烟升腾。众人面前的那个酒坛,应声破碎。这一枪,让朱兴明这个门外汉都能轻易上手燧发枪果真威力不凡。 “好!太好了,殿下,咱们成功了!”钟粹宫的宫人们登时欢呼起来,万岁爷说过,若是能做出火枪,太子殿下便可以自由出入宫门,谁都管不着。 东宫太子,是决不可以随便出宫的。而且朱兴明年幼,没有崇祯的旨意,只能闷在这钟粹宫中。 现如今好了,万岁爷可是金口玉言。殿下之后可以随便出宫浪了,旺财和暗卫孟樊超则是暗暗松了口气,他二人再也不用担心,因为太子的随意出宫,而跟着遭受池鱼之殃了。 东宫的那些宫人们也开心起来,他们也不用担心,找不到太子的时候,拿他们顶罪。差点被拉到冷宫那里,集体就地处决了。 最高兴的,莫过于官复原职的毕懋康了。毕懋康的毕生心血,都在研究武器上。尤其是自己研制的自生火铳,没有在大明朝普及起来,生平引为一大恨事。 如今,在太子爷的帮助下,这燧发枪不但研制成功了。而且,比自己原有的理论上,这火器更精准威力更大。 甚至,这种燧发枪,隐隐然可以在辽东战场上,对付建奴的铁骑了。 面对来势汹汹的建奴铁骑,辽东边关的明军一直都是不敢直面其锋锐。明军一直都是龟缩在城内的,主动反击的例子很少。 若是有了这种燧发枪的神器,在战场上那建奴的弓箭手就是辣鸡。 “殿下,您再重新上弹试试。”毕懋康惊喜的说道。 朱兴明却把枪扔给了他:“毕大人为燧发枪的研制更是鞠躬尽瘁,这第二枪还是你来吧。” 毕懋康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接过了火枪。就在他装填完铅弹,重新瞄准射击的时候。 突然朱兴明一摆手:“等等。” 众人愕然,毕懋康也放下了手中的燧发枪。 “旺伴伴,你去尚膳监,拿半爿猪来。孟樊超,去找一套侍卫穿的铠甲。”朱兴明吩咐道。 武器的实验是个严谨的事,容不得半点马虎。一个个的数据采集,都极其重要。 第一百五十四章 辅佐 朱兴明想起一个笑话,自相矛盾的故事。到底是长矛无坚不摧呢,还是盾牌刀枪不入。 这是个问题,有问题,那就得解决。 众人明白了,朱兴明是想实验一下燧发枪的穿透力。将死猪罩上铠甲,看看这燧发枪能不能穿透。 旺财屁颠的去了尚膳监,那里是专供皇帝御膳的。尚膳监,明宦官官署名,十二监之一,有掌印及提督光禄太监、总理,下设管理、佥书、掌司、写字、监工及各牛羊房等厂监工等员,掌皇帝及宫廷膳食及筵宴等事。 大明朝是没有御膳房的,明宫廷御膳管理,分为内外两套衙门。外廷的管理机构有光禄寺、太常寺。内廷属于宦官衙门的有尚膳局,属于女官衙门的有尚食局。 五花八门的机构,都有负责御膳的权利。旺财去尚膳监的时候,得知尚膳监居然没有猪。 这让旺财气不打一处来:“猪呢?堂堂的尚膳监,竟连半爿猪都没有,你们怎么搞得。” 尚膳监的人知道这是东宫的太监,他们是得罪不起的,一名掌司恭恭敬敬的回道:“回公公的话,皇后娘娘懿旨,宫中一切用度从简。这整只的猪是没有的,公公可以去光禄寺看,那里会有。” 光禄、太常二寺属下均有很多厨役,以备御膳、朝廷各种宴会以及祭祀食品的烹调之需。从分工上说,隶属于光禄寺的厨役,其职责是“以给膳馐”,即负责皇宫内的饮食以及各种朝廷宴会;隶属于太常寺的厨役,则职责是“以供祭祀”,即所有祭祀食品的烹调,均由太常寺厨役负责。 不过,光禄寺的饭菜是真的难吃。不只是皇帝,就连大臣也不喜欢光禄寺的饭菜。嘉庆年间的首辅夏言,虽然朝廷提供每天的饭食,但他每次都是从自己家里带饭。不过,光禄寺虽然做饭难吃,却一直被保留下来。即便明朝灭亡,它依然稳坐泰山,继续被保留下来,负责宫廷饮食。 旺财还真在光禄寺搞到了半爿猪,他找了几个宫人,用绳子绑了,挂着扁担上。两个小宫人一前一后的,抬到了钟粹宫。路上遇到的宫人无不引以为奇,东宫突然要半爿猪做什么。 孟樊超早已把一套装甲给弄来了,旺财却还磨磨唧唧,这让众人等的心焦,朱兴明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 “旺旺伴伴的个王八蛋,让他找头猪他费这么大劲,这头蠢猪。”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太子殿下骂的是旺财还是猪。不过,有人也在暗暗摇头,这太子殿下怎么了,一向温文有礼的太子爷,这大半年时间愈发的不正常了,完全就是变了一个性格。 皇家的名讳不可侵犯,于是就有了避讳一说。在大明朝,猪和朱同音,朱元璋给猪赐名为“肥肥”,猪又称为豚、豕、彘。明朝时百姓叫“杀猪”为杀红。 于是有人想出了一个点子,不在称呼猪为猪了,称为豚或者是彘。有位诗人写的这样的诗句“鸡豚狗彘之畜,无失其时”又或者是“鹅湖山下稻粱肥,豚栅鸡栖半掩扉”。 玩性最大的皇帝朱厚照,甚至曾下令禁止全国范围内杀猪,这下可坑苦了杀猪这个行业。不过,这条禁令很快取消。 到了崇祯时代,已经不再避讳这些了。猪就是猪,杀猪和老朱家没有半毛钱的干系。 旺财回来的时候,被朱兴明好一顿臭骂。一个太子如此无状,就不怕被那些吃饱了撑的言官们弹劾么。挨了臭骂的旺财,哭丧着脸过去把半爿猪吊了起来。 三喜过去,将一套盔甲套在了死猪身上。然后,毕懋康再次的举起了他的枪。 “砰!”的一声,硝烟散去。朱兴明等人慌忙走到靶前,众人的脸上有的错愕,有的惊喜。 很成功,非常非常之成功。铅弹的威力,在五十步内竟然将铠甲洞穿。 要命的是,在铅弹的出口,竟然活生生的撕开了一个洞。这威力,把朱兴明都给镇住了。 球形弹丸命中目标所造成的伤道比较平直,能量传递比较快,弹丸对人体的侵彻深度远远不及米涅弹头或被甲弹头。这种圆形弹丸初速度很高,动能也就更大,当然相比较现代枪的杀伤力肯定还是有限的。 但甭管它是燧发枪还是现代的半自动手枪,都不是人体所能承受的。若是近距离击碎骨头造成贯穿伤,还是有可能会撕裂肌肉的。 “快、快快快,快去请我父皇!” 啥也别说了,什么都比不上自由来的激动。若为自由故,万事皆可抛。 燧发枪,我做出来了。是时候兑现你的诺言了吧,自由出入宫门。这可是你崇祯自己说的,你是皇帝,金口玉言的。 听说燧石击发的火枪,在轻易间就能击穿盔甲。听闻此事的崇祯帝,当下也顾不得朝议,匆匆散了朝来到了钟粹宫。 钟粹宫所有的人,在见到崇祯皇帝的时候,脸上惊喜的表情瞬间凝固。这个皇帝,总让你有一种噤若寒蝉的感觉。 “皇儿,你的火枪做出来了。”崇祯淡淡的问道。 朱兴明恭恭敬敬的回道:“回父皇的话,多亏了毕大人的帮忙,做出来了。” 毕懋康怎敢居功,于是慌忙站出来施礼道:“回万岁,此乃太子殿下一人之功,微臣不过是给殿下打打下手罢了。” 崇祯却不吃这一套:“打打下手,毕卿未来京城之时,太子不过是纸上谈兵。面对一堆的草稿却束手无策,卿家一来,火器便大功告成。这是谁人之功,朕岂有不知。” 朱兴明慌忙笑着道:“自然是毕大人的功劳,儿臣只是提出些许的建议而已。” 崇祯“嗯”了一声,对儿子的谦卑表示了适度的满意:“传旨,擢升毕懋康为工部左侍郎,进文渊阁大学士,加封太子宾客。” 为一支小小的燧发枪,这可以说是莫大的恩赐了。工部下设军器局,所谓的太子宾客,那是和汤若望一样的待遇了。崇祯不是除了急功近利些外,并不是傻子。他明白,像是毕懋康、汤若望这样的人才,将来都会是东宫太子左膀右臂。 将来,是为朱兴明有重用的。这些人,是将来辅佐太子的人才,该赏的还是要赏。 太子身边的人才越多,将来他继位之后,对他越是有利。这一点,崇祯皇帝还是很清楚的。 第一百五十五章 严谨 崇祯不再幽禁自己,这是朱兴明最开心的一件事了。自由的感觉真好,他终于又可以大展身手了。 做自己喜欢的的事,很多事情是刻不容缓的。 他能自由出入宫门的第一件事,就是想去兵仗局看看。 被下放了的汤若望,就被调拨到了兵仗局。 可是,自己还没出宫门,就迎面撞上了进宫的汤若望。 和毕懋康一样,被加封为太子宾客的汤若望,是可以不经宣召,直达钟粹宫的。 别小看这点不起眼的权利,实际上这是一种巨大的恩赐。 皇宫是个戒备森严的地方,没有皇帝的宣召,就算你是一品大员都不可能随便进入宫门。 你需要上报,然后坐等什么时候皇帝能同意。皇帝不愿意接见你,你也没辙。 如果是群臣,冒死闯宫的话,那也是冒着极大风险的。侍卫可以毫不留情的将你斩与宫门外,没有规矩如何成方圆。 皇权集中的君王时代,皇帝才是一手掌握日月乾坤的人。 虽然大明王朝内忧外患,可皇权依旧坚如磐石。不然,为什么搬到一个权势滔天的魏忠贤,会如此的容易。 只要崇祯遇事能果断一些,大明朝应该还有救,这是朱兴明的看法。 汤若望的到来,着实让朱兴明吃了一惊:“汤大人,本宫正要去兵仗局找你呢。你来找本宫,是有什么事么?” 汤若望的脸色并不好看,他对着朱兴明施了一礼:“太子殿下,兵仗局的官员不听调动,下官无能为力。红夷大炮,怕是做不了了。” 朱兴明一愣:“为何。” 汤若望的脸色有些难堪,朱兴明一惊,这才明白宫门口不是说话的地方:“走,回钟粹宫。” 到了钟粹宫,汤若望被赐了坐,坐在朱兴明下首。朱兴明才明白。原来,汤若望奉旨被调到了兵仗局,负责研制红衣大炮的弹药改进。可是,兵仗局的人,压根不把这个新来的管理放在眼里。 听完汤若望的诉言,朱兴明点点头:“如此说来,兵仗局的掌印、佥书、掌司、监工,他们联合起来做假账,军器以次充好、瞒报谎报器械,中饱私囊、假公济私,能干的人事不干一点,雁过拔毛的事轻车熟路,对吧。” 汤若望起身:“回太子殿下的话,正是如此。属下查过兵仗局的账簿,京中戍卫部队三大营的军器,每年更换淘汰者,共计刀五千七百柄、长枪十三万四千、剑一千六百余八、此外还有戟、鞭、斧、盔、甲、弓、矢等等,这些都是官面上的数字。实际上,每年京城给京城卫队的武器更迭,不足十分之一。剩下的,都是瞒报谎报的。” 大明朝,还真是烂到骨子里去了。三大营,分别为五军营﹑三千营﹑神机营。朱棣迁都北京之后,曾经设立了三大营,马步军数十万拱卫京师,更有十万神机营,长枪大炮防备严密,京师的守备力量足有五十万。 三大营是天下精锐的代名词,而崇祯时代的三大营,早已经变成了老弱残兵,如同清朝末年的八旗军队一样,成为不堪一击的腐朽部队。 此时的京师的三大营部队有二十万,担任常备的警卫,但这二十万大军真正能打的怕是不足十万。 朱兴明也想过去查军营,可这不是他的职权范围所在。而且,一查之下牵连甚众。吃空饷早已不是什么秘密,明面上京师还有二十万军队,实际各军营到底是什么情况,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每年这三大营都会淘汰下来一批军器,再由兵仗局负责回收更新。这其中,就有着巨大的暴利。 比如,账簿上如汤若望所言,今年三大营的弟兄,换下来五千七百柄大刀、十三万四千杆长枪、一千六百零八柄剑,实际上这里面大有水分。真实情况,怕还没有个零头。 朱兴明皱了皱眉:“可、这与你做红夷大炮又有何干?不是有圣旨,由你全权督造红夷大炮么。” 一说到这个,汤若望更是苦恼:“回殿下的话,兵仗局的铸炮工艺实在一言难尽。如此铸炮之法,恐会误了大事的。” 朱兴明一惊,忙问:“怎么?” “铸炮之铁,以粗铁铸成炮身,不知道做炮膛,且铸成炮身全无分寸,所以施放不能有准头,大约不能为害人物。” 铁模铸炮,因为是温度不高的生铁水铸造,加上铁模冷却过快,所以全都是白口铁炮,同样口径需要更厚的管壁才能保证能承受膛压,说白了是一种牺牲性能加速制造的办法,这种铸造方式出来的火炮是伪劣产品。 而且,红夷大炮面临着一直都无法解决的问题-炸膛。其实不止是明军的大炮、建奴的大炮也炸膛,甚至于葡萄牙西班牙人制作的大炮也会炸膛。只不过,大明朝的大炮,炸膛几率更大。 这只能归咎于武备的松弛,官员互相勾结贪腐的原因。即便是你掌握了铸造方法,可架不住下面官员的贪腐糊弄。明末如此,晚清亦是。 晚清的洋务运动,一批批近代的军工企业诞生如江南制造总局,金陵制造局,福州船政局,天津机器局......这些军工企业成为了中国近代军事工业的开端,甚至于仿制出了当时世界上很多先进的武器如克虏伯大炮,阿姆斯特朗大炮,马克沁机枪等。 看起来够嚣张吧,马克沁都能造。但是在量产时由于清朝上下早已腐朽到了极点,导致使用先进技术制造的武器仍然质量低劣。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从甲午海战一败涂地,就可以看出晚清有多腐朽。 走十步笑百步,大明王朝的兵仗局其实也是一个德行。要不然,怎么会气的汤若望亲自来找朱兴明诉苦。 尽管来到大明已整二十年,但对于博大精深的汉语,汤若望虽然已经谙熟,可发音依旧蹩脚:“尊敬的太子爷殿下,下官以为,兵仗局制作出来的大炮,您真该找一支不怕死的敢死队来试炮。不然,小心炸膛将他们炸上天。” “这个简单,敢死队的人选本宫早有了。”朱兴明冷笑道。 汤若望一怔,不太明白太子殿下这话什么意思。朱兴明倒是站起身:“走,随本宫去兵仗局看看。” 制作火器是个严谨的活,稍有差池,那就容易前功尽弃。严重的,一旦大炮炸膛,后果严重。 第一百五十六章 敲打 火器的发展史,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朱兴明也不想一口吃掉一个胖子,他也只是希望能够一步步的来,尽快使得大明军队,装备上先进的火器。 火器越是先进,将士们的伤亡就会越小。 朱兴明很清楚,兵仗局这帮狗东西之所以敢如此嚣张,就是因为他们的背后有着错综复杂的利益链条。 这些,不是他这个太子能动得了的。就连崇祯皇帝,要想把他们连根拔起,都得先掂量掂量。 这帮狗东西不是粗制滥造,以次充好么。朱兴明就要去兵仗局看看,看他们是如何的黑。 汤若望这个下派下来的的督造管理。兵仗局的人根本鸟都不鸟他,处处受排挤的汤若望,造炮的工作根本无法开展。 朱兴明恼怒异常,他要去兵仗局,会会那群王八蛋们。 “孟樊超,你去把骆养性带上,再带几个锦衣卫。就说本宫要去兵仗局视察,看看被我大明视为国之利器的兵仗局,是如何为朝廷造枪造炮的。” 去兵仗局视察,居然还带着锦衣卫。不知是为了恐吓呢恐吓呢,还是恐吓呢。 兵仗局的掌印太监叫贾川,听说太子爷要来视察。心下却并不慌乱,据说这位太子爷小小年纪有些手段,可你再有手段,到了这兵仗局一样吃瘪。 倒是他的手下一名佥书叫秦高阳的,也是个死太监,他就有些慌乱:“贾公公,听说这太子爷要来咱们兵仗局视察,儿子这心里啊,总有些心慌。” 太监没有子嗣,倒是喜欢在宫里拉帮结派。一般有权势的太监,都会收养一大波干儿子。所谓的干儿子,都不过是自己的一群走狗而已。 而这位佥书秦高阳,为了攀附自己的主子,也就是兵仗局的一把手掌印太监贾川,就做了贾川的干儿子。 贾川慢条斯理的呷了一口茶:“慌什么,太子爷来了又怎样。这里是兵仗局,那个被万岁爷下派来的汤大人怎么样,还不处处都得听咱家的。咱家让他做的,他才能去做。咱家让他做不了的,他就得给咱家老老实实的候着。” 贾川的这番话,让秦高阳心头一喜,当下垂手笑道:“干爹说的是,在咱们兵仗局,是龙他得盘着,是虎他得卧着。就算是太子爷来了,咱们兵仗局一心为圣上办事,又怕他何惧。” “嗯,高阳啊,为父在教你一句:太子乃国之储君,咱们是万万不敢得罪的。太子爷来了,咱们就得让他满意。太子爷想要什么,咱们就得给他什么。太子爷想看到什么,咱们就让他看什么,你可明白了?” 秦高阳狗一般的点着头:“儿子明白,还是干爹看得高远。” 在兵仗局十多年的贾川,他的权力早已根深蒂固。兵仗局上上下下,都是他的人。当下他从鼻孔里“哼”了一声:“下去吧,把干爹交代你的事做好了,干爹少不了你的好处。若是办砸了,干爹的手段你可是领教过的。” 想起当年被贾川排挤的那些人的下场,秦高阳不由得又打了个寒颤:“是是是,儿子一定办好。只是,成国公那里,是不是要通知一下?” 贾川的脸上略过一丝捉摸不定的笑意,他冲着秦高阳招招手:“乖儿子,过来、干爹再教你一个乖。” 看着干爹人畜无害笑吟吟的表情,秦高阳大喜的跪着挪了过去。自己适才的这番话,定会受到干爹赞许。 谁知道,“啪!”的一声,贾川一个大嘴巴子扇了过去。 这一巴掌不可谓不狠,只扇的秦高阳眼前金星乱冒。他知道自己祸从口出,吓得跪伏在地上瑟瑟发抖:“儿子知错了,儿子知错...” 贾川阴阳怪气,冷冷的道:“狗一样的东西,成国公的事还用你来教咱么。干儿子,做好你自己的分内事。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还要我教你么!你干爹我还没死,你就想着往上爬。上个月成国公来,我听说你瞒着咱家,在成国公面前马屁拍的紧呐。” 秦高阳冷汗直冒,跪在地上不住磕头:“儿子糊涂,干爹恕罪。儿子绝无敢上位之心,儿子只是、只是想替干爹分忧,儿子糊涂。” “罢了,你干爹我在兵仗局经营十余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等干爹老了,干不动了,你再想着往上爬吧。” “是是是,儿子不敢,儿子绝无此意,干爹明鉴。”秦高阳浑身发抖。 兵仗局掌器械,只要是器械,无论是刀枪剑戟,或者是大炮火枪,都离不开钢铁。而成国公朱纯臣,就是兵仗局最大的供应商。 朱纯臣能力巨大,就连国丈周奎都畏惧三分。朱兴明一个太子,是动不了他的。所以,上次西山玻璃厂模具的事,双方不过是各让一步,互相给个面子而已。 就在这时,兵仗局的掌司,也就是相当于二把手的杜承走了进来,对着贾川一拱手:“贾公公,属下听说,这太子殿下还带着锦衣卫的人来了。” 阉党,自封建王朝以来从未断绝。虽然魏忠贤伏诛,阉党终于不能祸乱天下了。可毕竟只要王朝存在,他们就有可能东山再起。 此时的太监们虽然没了往日的势力,然整个皇宫都是他们在负责。四司八局十二监都是他们的人。皇太子要来巡查,并且要带着锦衣卫一起来,这事他们都打听的清清楚楚。 锦衣卫的到来,也并没有让贾川表现出过多的紧张,他只是淡淡的道:“太子爷这是想给咱们来个下马威啊,即便是锦衣卫来了又如何。咱们该怎么招待就怎么招待,就按照咱家吩咐你们的去做吧。” 兵仗局可是个极其重要的部门,他们不畏惧朱兴明也在情理之中。这个时候太子来视察兵仗局,似乎预示着不是一件什么好事。 朱兴明带着骆养性,还有夏德超他们几个千户。旁边是暗卫孟樊超,以及贴身太监孙旺财。 汤若望跟着朱兴明左侧,来的兵仗局的时候,朱兴明满脸笑意,贾川也是一脸热情。可看到汤若望的那一刻,贾川终于明白了太子爷驾临的目的。 原来是为了这个汤若望,这么说,下派到兵仗局的汤若望,并不是万岁爷的意思,而是这位东宫太子了。 “奴婢贾川,叩见太子殿下!”贾川带着兵仗局的一干人员,对着朱兴明行礼。 这帮子尸位素餐的狗官,不敲打敲打,他们的尾巴怕是要翘上天。 第一百五十七章 骂街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有时候你还得配合一下这些狗官们的表演。官场的虚伪实在是让朱兴明厌烦,却又无可奈何。 “哎呀,贾公公,本宫可是久仰大名啊。本宫这次来呢,也没有什么事,就是想来兵仗局随便看看。在辽东的时候啊,咱们明军将士与建奴打仗,靠的可就是兵仗局提供的武器,贾公公可是功劳不小啊。” 这个太子殿下倒是很热情,贾川有些吃不准。这太子是来替汤若望做主是一定的了,至于是不是有其他目的,这就不得而知了。 “殿下过奖了,能为朝廷效力,乃是奴婢们的分内之事。不知太子殿下,咱们先去军器库呢,还是先去火药司?”贾川恭恭敬敬的施礼问道。 “嗯,先去军器库吧。本宫先去看看兵器,贾公公啊,你去把你们历年军器库给三大营的供需账簿给本宫拿过来本宫要细细看看。” 查账,这个小太子不简单啊。一来就想查账,贾川内心冷笑一声:想查我们,你个小小的太子,怕还嫩了点。 面是,贾川却还恭恭敬敬的回道:“奴婢这就去办,高阳,还不快去把账簿拿来。” 佥书秦高阳,慌忙躬身退了下去。朱兴明也知道,单单从账簿上,你是看不出什么来的。这些王八蛋能在此经营数十年,账本自然做的滴水不漏。 表面上,朱兴明也笑嘻嘻的对贾川说道:“贾公公为朝廷兢兢业业,父皇时不常的夸你。骆养性,你说是不是啊?” 这个时候,朱兴明突然问起骆养性,骆养性也不好回答不是,当下只好拱手道:“万岁爷日理万机,没忘了兵仗局,当真是皇恩浩荡。” 贾川心头一喜:“奴婢何德何能,能得万岁爷赏识,着实惶恐。” 众人说着,一起来到了军器库。这里的兵器倒是琳琅满目的不少,刀枪剑戟的摆放了一大堆。其中,还有一些生锈了的,淘汰下来的兵器。这些,都是京城三大营每年替换下来的残次品。 这时,那个秦高阳抱着一摞厚厚的账簿,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太子殿下,这、这些都是去年三大营置换下来的兵器账簿。还、还请殿下过目。” 其实根本不用看,这些账簿肯定做得天衣无缝。摆在明面上的账簿再有问题,除非是智障了。 不过,朱兴明还是装模作样的随手抽出几本,随便翻了翻:“啧啧啧,三千营换下来这么多老旧装备啊。” 贾三施礼道:“回殿下的话,三大营二十多万军队,每年替换的兵器自然是多了些。” 朱兴明等的就是他这句话,你说的,三大营有二十多万军队。这账簿上,你记的也应该这么多,将来老子要是查出有多少吃空饷的。三大营和你兵仗局的王八蛋,一个都跑不了。 朱兴明满意的点点头:“好好好,那个谁,骆养性啊。回头把账簿都拿到北镇抚司,重新腾录一份。录完了,再把账簿还给贾公公。” 众人都不知朱兴明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这种明面上的账目有什么好看的。即便是你去三大营对峙,他们肯定也做的天衣无缝不过人家是太子,太子爷吩咐了,说又敢不听。 当下骆养性恭恭敬敬的一拱手:“属下遵命,李浩,把账簿拿了。” 千户李浩,走过去将这一摞厚厚的账簿抱在了手里。 朱兴明只是简单的在军器库看了看,然后满意的点点头:“嗯,不错。看起来,这些兵器保养的着实不错。孙伴伴,你把那把剑给本宫取过来。” 朱兴明指的是军器库里最前面放着的一柄长剑,这柄剑倒是看起来装饰华贵,想来是某位武将随身佩戴而用。在京城三大营的军队中,长剑使用的并不多。 长剑只是指挥官用,或者用作身份的一种象征。毕竟这种武器并不适合战斗,锦衣卫们用的是绣春刀,三大营都是长枪、弓矢、矛、戟之类的长兵器。 贾三笑眯眯的道:“殿下若是看中了哪把剑,奴婢送给殿下您。” 朱兴明转过头:“哦,贾公公对本宫忠心的紧呐。” 贾三慌忙跪地:“奴婢对太子殿下忠心耿耿,其心天日可鉴!” 旺财过去取下那柄剑,朱兴明伸手接过,拔出长剑一看:“说得好,贾公公,你真是好贱!呔,贾公公,吃我一剑!” 说着,朱兴明竟然一剑刺向了身边的贾川。这可把贾川吓得魂飞天外,他一个哆嗦往后一倒,慌忙躲了开来。 朱兴明哈哈一笑,剑锋一转,又刺向身边的暗卫孟樊超。 不愧是训练有素的暗卫组织,崇祯皇帝千挑万选选择了让孟樊超做朱兴明的暗卫,看中的就是他不错的身手,和对皇家的忠心。 朱兴明刺出这一剑的时候,孟樊超竟然不闪不避,笔直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若非经过严酷的训练,是绝不能做到这一点的。 暗卫平日的训练就是保护皇帝,对皇帝是无条件服从无条件信任。当面临生死关头的时候,他们会毫不犹豫的选择牺牲自己保护主子。 这并不是说他们多忠心,忠心是一方面。其实最重要的是他们训练的目的就是保护主子,这种思想已经根深蒂固的刻在他们的脑子里了。 就像是朱兴明刺出这一剑,本能他应该闪躲。可从小他们受到的训练就是保护主子,当主子刺向自己的时候,压根就没想去闪避。 如果去想,他可能会犹豫。比如说有人刺杀朱兴明,眼看着一支冷箭飞过来。一个合格的暗卫不会去有思考的时间,他们会直接扑到朱兴明身前做肉盾。 因为一旦思考他们就会犹豫,暗卫也是人,他们当然也怕死。如果提前有人说,我数三声砍你朱兴明的脑袋,那孟樊超就会犹豫,犹豫要不要替朱兴明挡下这一刀。 也就是说,暗卫们的忠心,更多是训练出来的。 朱兴明一剑刺出,孟樊超不闪不避,甚至于眼睛都不眨一下。 剑刺到孟樊超咽喉停住,间不过寸许。朱兴明又是哈哈一笑,将长剑回鞘,然后丢给了身边的旺财:“贾公公,你可不如孟侍卫对本宫忠心啊。” 贾川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你这一剑刺过来,咱家不躲是傻子么。忠心,忠你个小畜生的心。 可面前之人是个太子,不是你能得罪起的。你也只能,跟着皮笑肉不笑虽然心里在骂街。 第一百五十八章 信誓旦旦 你恨极了太子,恨不能这个狗太子立刻去死。但这个时候,你也只能委曲求全。 百官们畏惧的,不是朱兴明太子的身份,太子基本无实权。他们怕的,而是将来做了皇帝的太子才可怕。 屁滚流的贾三,慌忙从地上爬起来,伸出袖子擦了擦汗:“奴婢虽说忠心,可这狗命还得留着给殿下效力,奴婢怎敢就死。” 这狗东西,千穿万穿马屁不穿。石小凡随即岔开话题,脸色一变:“贾川,本宫问你。汤大人是我父皇亲自下派到兵仗局,督造红夷大炮用以巩固边防,荡平流寇的。你们是如何阳奉阴违,拒不配合的!” 在这里等着我呢,贾川心头冷笑,表面却恭顺的哭诉道:“回禀太子殿下的话,这可冤枉奴婢了。这红夷大炮本就制作繁琐,汤大人不是对铸铁不满意就是对工艺不满意。奴婢们都是按照祖宗们留下来的工艺,用心铸造的。汤大人这简直就是鸡蛋里挑骨头,如此铸炮,实在为难奴婢啊。” 马德,这戏演的跟真的似的,朱兴明看着一旁的汤若望:“汤大人,你有何话说。” 汤若望大怒,用一口蹩脚的京腔回道:“你胡说八道,你们的铸炮用铁根本就是不合格。你们造出来的大炮都是残次品,都是不能用的,会炸膛。这是害我将士性命,这样会死人的。你们耽误军情,该当何罪。” 朱兴明成了个判官,他没有急着发表自己的意见,而是问贾川道:“贾公公,此话当真?” 王八蛋才承认,贾川头摇的像个拨浪鼓:“绝无此事,太子殿下放心,兵仗局做出的大炮绝无炸膛之理。这些铸铁都是成国公铁厂所出,都是精铁,绝无炸膛之事。” “你撒谎,你们的大炮,就是有问题。太子殿下,这大炮有问题。”汤若望急着辩道。 朱兴明佯装为难起来,他以手支颊:“这个,你们一个说容易炸膛,一个说不会炸膛,那本宫该听谁的呢。” 贾川跪地道:“回太子殿下的话,奴婢都是严格按照祖制制作的。大炮炸膛在所难免,但绝对是可控范围之内。” “你说谎,你的大炮太危险,根本用不了几次。甚至可能一用就炸,太子殿下,万不可相信贾公公的话。”汤若望继续说道。他是洋人,没有中华文化博大精深的那些诡辩的言辞,只是说你这大炮有问题。 而贾川坚持大炮没有问题,朱兴明佯装灵机一动:“有了,本宫倒是有个法子,可以证明这大炮到底是不是有问题。” 原本在争吵的贾川和汤若望立刻闭了嘴,众人一齐看向朱兴明。只听朱兴明接着说道:“这样吧,咱们把大炮拉出去,点上几炮试试,不就知道有没有问题了。” 这确实是个方法,你贾川坚持不会炸膛,你汤若望偏说你们造的炮有问题。你们的原料,铸铁就有问题。而铸铁,是从成国公朱纯臣的铁厂买来的。 事已至此,贾川也只能硬着头皮答应:“既如此,汤大人坚持说炮有问题,那咱家只能依太子只见,放上几炮试试了。” 汤若望的胡子翘的老高满脸愤怒:“试炮并不公平,我说的是,你们的铸炮方法有问题。这些都是残次品,虽然有一定的几率不炸膛,可还是很有危险。太子殿下,万一试炮的时候没有炸,他们就会理直气壮,不改进铸铁原料,这等于是自杀。太子殿下,这些大炮都应该回炉重造,这些铸铁都不合格,都不合格。” 朱兴明并没有听汤若望的话,他摆摆手:“汤大人,这大炮是不是有问题,咱们不忙下结论。这样吧,还是先让贾公公把大炮拉出来,试上几炮再说。” 朱兴明坚持要试炮,汤若望也很无奈。兵仗局用的这些铸铁,碎铁渣滓过多,膛内高低不平,更有孔眼。其中有一孔洞,能贮水四碗。这样的大炮做出来,简直就是用来自爆的。 而且这些炮身凹凸不平甚至有的有很多凹坑。成国公朱纯臣的两处钢铁厂,炼成的钢铁杂质较多,延展性较差,脆性较高,造出的大炮极为容易炸膛。 但是没办法,太子殿下坚持要试炮,根本不听自己的劝。无奈,只能等明日,将这些红夷大炮拉到城郊试炮了。 为什么今日不能试炮,没有朝廷的报备,你是不能在火药司随便试炮的。毕竟大炮的威力巨大,其声闻数里,不报备朝廷,贸然的试炮容易引起恐慌。 朱兴明将火药司试炮的事告知了崇祯,崇祯倒也痛快,很快就同意了。 第二日,东城城郊。贾川等人,将七门红夷大炮拉了出来。汤若望一脸阴沉,贾川洋洋得意。 朱兴明凑到几门大炮前,仔细的端详着这几门大炮。只见这些炮身当真如汤若望所言,竟然凹凸不平的有很多凹坑。这要是一炮下去,炸膛的几率还真是不小。 只是,这些凹坑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因为,贾川他们已经连夜给大炮刷了新漆。他们用厚厚的油漆,企图掩盖住炮身的凹坑。 朱兴明其实早就看出来了,他装作不知,只是满意的点点头:“不错不错,这七门大炮当真是威武神俊。贾公公啊,待会儿试炮,定会开门红!” 贾川大喜:“太子殿下言之有理,这汤大人初到兵仗局,根本不懂咱们中原铸炮之法。这些洋人的玩意儿虽说是有他们的独到之处,然还是该入乡随俗才是。奴婢保证,这七门大炮绝没有问题。” “真的没有问题。”朱兴明转头看着他。 贾川一愣:“没问题啊。” “确定不会炸膛?”朱兴明又问了一遍。 不知怎的,贾川竟然有些心虚,但还是硬着头皮说道:“殿下放心,这些大炮都是经过千锤百炼锻造而成,绝无问题。” “那好,既然贾公公如此自信,来啊!今日这七门大炮,就由贾公公来点火试炮。汤若望,你过来!” 贾川的脸色登时大变,说话也结巴了起来:“太太太、太子殿下,您、您说是,让,让奴婢试炮?” 朱兴明点点头:“是啊,不是你说的么,这几门炮绝无问题。” 这个时候,汤若望极不情愿的走了过来。 朱兴明冲他笑笑:“汤大人啊,这贾公公信誓旦旦的说他们造的炮绝无炸膛之理,你非说有问题。这就没办法了,本宫就让这贾公公亲自来试炮来证明一下,汤大人你觉得怎么样。” 既然你说没问题,那就由你来实验。你不是信誓旦旦么,那就让你来试试。 第一百五十九章 推诿 这无疑是要了贾川的命,这厮怎么能想到,眼前的小太子是如此的阴损毒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贾川,欲哭无泪。 你不是说大炮绝不会炸膛么,那好办,就让你贾川个王八蛋自己来试炮。你自己说的,大炮绝无炸膛之理,那就由你来试炮。 汤若望大喜,这才明白太子爷的意思。这下贾三怕是有的苦头吃了,当下拱手道:“殿下所言甚是,下官也以为可。既然贾公公说着大炮绝无炸膛之理,那就由贾公公为下官亲自做个示范吧。” 贾三很清楚,这七门大炮都是纸糊的灯笼。单单是铸炮的粗铁,都是成国公的铁厂偷工减料的废铁。这些粗铁杂质极多,铸出来的大炮里面全是铁渣滓,炮膛内也是高低不平,多有孔眼。 这样的大炮,不炸膛倒有鬼了。本来,贾川是想找旁人试炮的,七门大炮,就算是炸了两门,那也是情理之中。毕竟这个时代的红夷大炮,都有一定的炸膛几率。 大不了,到时候就说巧合而已。再说,炸膛炸死的也不是自己,只要少填装些火药就是了。 谁知,这位小太子居然要让自己亲自来试炮,吓得贾川一个哆嗦,跪地道:“回太子殿下的话,奴婢对大炮不甚了然,还是让炮手来试吧。” “不行,本宫就是要你来试。来啊,你们兵仗局的几个,都过来。你、你,还有你,你们几个,过去。” 朱兴明指着的,正是佥书秦高阳,还有另外几个掌司、监工等等,这些人,都是一丘之貉。 这可是太子的命令,谁敢不听。而且,适才的贾川实在把话说的满了,他说这大炮绝不会炸膛的。此刻就算是想拒绝,那也是不可能的了。 几个人战战兢兢,着实吓得要命。这些粗制滥造的红夷大炮,一门不炸膛已经实属侥幸,七门都不炸的几率很小。 一旦炸膛,那可是非死即伤。 秦高阳战战兢兢,和贾川带着几个太监在鼓捣第一门炮。他们不敢装填太多的火药,那是嫌自己命长。可装的少了,炮弹射不出去或者威力不够,怕一样会被治罪。 朱兴明幸灾乐祸,让你们这些狗东西以次充好。现如今,你们这是自作自受。 “贾公公,你干嘛呢,快点!本宫还要看看这大炮的威力呢,此事已在宫中报备。本宫还要回去给父皇报告,你快点!” 完了,死了死了。贾川吓得腿都软了,秦高阳过去装填完火药,然后将重达十几斤的炮弹放入炮膛。 正常情况下,圆形的炮弹会在膛内均匀的缓缓落入炮膛内。 可因为他们的粗制滥造,炮膛内凹凸不平,是的炮弹竟然在炮管半路卡住了。 没办法,贾川又带人用木杵将炮弹捣进去。众人是冷汗直冒,这一炮不炸就有鬼了。 好不容易将大炮装填完毕,留在炮底的引信,用火把点燃即可。 可是,谁来点火又是个问题。贾川看了眼身边的秦高阳:“干儿子,为干爹效忠的时候到了,你来点火。” 然而,这次秦高阳拒绝,他很清楚点火意味着什么,慌忙摇摇头:“干爹,不是儿子不想代劳,实在是太子爷有令,让您亲自点火的。” 贾川大怒,恨恨的看着他:“好,很好,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咱家是白养你这么多年了,你就是这么对你干爹的么。” 生死关头,秦高阳可不想为了拍马屁把自己的性命搭上。即便是被贾川记恨,即便是以后自己没有好日子过,他还是坚定的摇摇头:“还是干爹您亲自来吧。” 二人磨磨唧唧,贾川举着手里的火把,迟迟不肯动手点火。 不远处的朱兴明怒喊起来:“贾川,你干什么!为何还不快点,你要是实在不成,换人点火,本宫还等着呢!” 城东郊外,朱兴明躲在一个相对安全的位置上,这是一块巨石。他也很清楚这几门大炮有炸膛的危险,所以还是安全第一。 朱兴明的旁边,是骆养性汤若望等人。大家,看样子都是来看兵仗局笑话的。 其实,让汤若望来主持督造红夷大炮,依大明朝的技术,完完全全的可以造出性能绝佳,威力无穷的红夷大炮的。因为,在这个时期的大明朝冶铁技术得到了空前发展。甚至于,已经领先于欧洲水平了。 只是,中饱私囊、以次充好、粗制滥造似乎已经成了官场默认的操作,不这样怎么捞钱。只有用最少的钱,造出来,他们才能从中榨取利润。 而利益面前,什么都不重要了。就连护国神器的红夷大炮,他们都敢打主意。这要是上战场,明军不败才怪。 此时大明冶铁炼钢技术遥遥领先欧洲,并且由于长时间工业技术经验的累积,使得工业发达、金属冶炼技术先进,钢铁产量达到我国历史的最高水平。 洪武初年,全国官营铁年产量1847万余斤,是唐代8.9倍,北宋初年的2.8倍,南宋初年的8.1倍,元代初年的3.1倍,清代初年的1.9倍。而嘉靖初年,全国民营铁产量高达45000吨,位居当时世界第一。 明朝虽然并没有西式高炉,但是使用焦炭的炼铁竖炉,因为身腹腰均拥有不同倾角变化而并没有明显劣势,明朝方以智的《物理小识》记载明代已经出现大规模炼焦用于冶金。 一些西方先进的火炮款式也在中国成熟工业的改进下得到了很大的改进和发展,比如明朝开创性地发明了复合金属铸炮法,由此铸成的铜铁复合大炮在许多方面都优于当时技术水平下的纯铁或纯青铜大炮,它们更轻、更坚固、更便宜,能够承受更大的爆炸压力。 中国的工匠们还试验了其他的变体,比如钢与生铁或熟铁与铸铁复合铸造的火炮,虽然威力和耐久度不如铜铁复合火炮,但它们比当时标准的生铁炮更便宜,也更耐用。 可是,这一切在利益面前都成了空谈。就兵仗局做出来的这七门大炮,简直就等同于自杀。 听朱兴明这么一说可以让旁人点火,贾三心中一喜,将火把递给了秦高阳:“你来点火。” 秦高阳心头一万只羊驼奔腾而过,官大一级压死人,他只有无奈的接过火把。 而贾川则恬不知耻的对朱兴明高声叫道:“太子殿下,奴婢实在不行,就让旁人来吧。” 该认怂的时候只能认怂,这玩意儿一旦炸膛,那就是尸骨无存。性命要紧,这个时候就顾不得许多了。 第一百六十章 迁怒 阴奉阳违欺上瞒下,这些都是大明官员们的标配。自上到下的腐败,这也难怪崇祯皇帝暴怒。 只要是一个芝麻绿豆大的官员,就敢大捞特捞。 秦高阳不知在心里将贾川骂了多少遍,问候了贾川的十八辈祖宗。可他不去想,自己认了贾川做干爹。贾川的十八辈祖宗,也是他的十九辈祖宗。 硬着头皮的的秦高阳,哆哆嗦嗦的将火把引燃了炮台引线。而此时的贾川,早就如临大赦一般的逃远了。 “轰!”的一声,声音巨大到让朱兴明等人都伏低了身子。然后,巨大的砂石从空中落下。 没错,炸膛了! 烟雾散去,秦高阳被炸出数米远,他的一条腿离开身体飞了出去,挂在了树杈上。而秦高阳自己,早已被炸的五脏六腑都已经血肉模糊,黑色的鲜血从他嘴角溢出。 秦高阳一时未死,口中不断的涌出血沫,剩下的一条腿在惯性的抽搐着,然后头一歪,就此死去。 此时的朱兴明,不再有好脸色。他冷着脸,带着人走到了贾川身边。 适才的爆炸声,还是将贾川掀翻在了地上。 朱兴明冷冷的道:“贾公公,这就是你说的不会炸膛么。” 贾川早已吓得瑟瑟发抖,他跪在地上哆哆嗦嗦的道:“殿、殿下,红夷大炮自、自有炸膛风险,想、想来是巧合、巧合而已。” “你还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那好,来人!再把这六门炮全部装上火药,贾川,本宫还是让你来试。” 此时的贾川哪里还有胆子,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他不住磕头:“殿下饶命,殿下饶命,这、这大炮确实有问题。是奴婢该死,奴婢悔不该听汤大人的劝,奴婢定会忠心辅佐汤大人,这次一定会把红夷大炮做好,还请太子殿下放心。” 朱兴明冷笑一声:“来不及了,骆养性,将此人带回诏狱,严刑拷问!” 诏狱,那是让人生不如死的地方。贾川更慌了,两个锦衣卫毫不客气,过来将他抓了起来。 “殿下饶命,太子殿下饶命啊!” 朱兴明没有权利抓贾川的,一个兵仗局的掌印太监,没有崇祯皇帝的旨意是动不了他的。 可他粗制滥造红夷大炮,以至造出的大炮炸膛,这朱兴明就有权利抓他了。 贾川的这种行为等同于喝兵血,拿着士兵的性命,拿着一场战役胜负的关键中饱私囊。就贾川犯下的罪行来说,凌迟都不为过。 “殿下,这些大炮怎么办?”骆养性看着剩下的六门炮问道。 “回炉,重造!” 乾清宫,朱兴明和骆养性等人跪在了地上,崇祯当时就气的扔了御笔:“兵仗局,给朕查,严查!凡是涉案的人,一概处死,处死!” 崇祯知道,兵仗局的粗制滥造,对于大明朝的一场战役会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一场胜局已定的战局,很可能会转瞬溃败。意味着原本能坚守的城池,会被敌人轻易地攻破。意味着两军炮群的对垒,等于是给对方送人头。这会让明军觉得,谁再开炮等同于通敌。 这是一件极其严重的案子,不杀不足与肃清朝纲。 然而,接下来朱兴明的话,更让崇祯心寒至极。 朱兴明缓缓抬起头:“父皇,儿臣在兵仗局所见所闻,还只是冰山一角。” 崇祯皇帝一惊:“什、什么,你说什么?” “父皇可知京城三大营,共有多少在编将士么。”朱兴明直视着他。 这个崇祯还是知道的,毕竟京师防卫重点,当年建奴皇台极兵临城下。北京城差点易主,崇祯看过奏疏,当下说道:“朕没有记错的话,大概是二十一万七千余人吧。” “然父皇可知,这二十一万七千三百零六人,有十三万两千五百人在吃空饷。剩下的,京师真正能调拨的卫队,仅有八万四千八百零六人。正是这八万余人,要守卫京城四边城门内外。一旦建奴或者流寇逼近京师,父皇可知对咱意味着什么么。” 崇祯冷冷的看着朱兴明,满眼的愤怒:“胡说八道,谁告诉你的,你告诉朕,这些无稽之谈都是谁告诉你的!” 朱兴明甚至于有些心痛的看着自己的老爹,崇祯啊崇祯,你什么时候才能真正的明白过来。建奴可怕么,流寇可怕么。 不,这些人在朱兴明眼里都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自己的老爹,崇祯皇帝。 建奴铁骑是厉害,可只要辽东将士固城坚守,建奴依旧是无计可施。流寇的部队其实严格来讲不能叫部队,他们更像饥荒年代的逃荒大军,走哪吃哪,吃完再走。吃空一地,这里的人又变成了流民,再加入这个流民队伍,就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若要灭掉流寇,其实也非难事。 难的是,你这个皇帝。你有没有决心改革,触及筋骨的改革。乱世用重典,甚至于不惜造成朝局动荡,不惜国本不稳,也必须得有壮士断腕的勇气。只有这样,大明才会有一丝希望。 朱兴明爆出京城防卫吃空饷严重,崇祯第一时间想的不是去如何调查如何整顿。而是怀疑,怀疑朱兴明是危言耸听。怀疑朱兴明是受人蛊惑,怀疑朱兴明是造谣惑众。 崇祯太过刻薄,疑心太重,这伤了多少将领的心。卢象升被杨嗣昌和高起潜合伙坑死,不是杨嗣昌死了被捅出来,崇祯还被蒙在鼓里。 孙传庭对于朝廷何等忠心,但是因为崇祯想与后金媾和,等于将孙传庭送给建奴去杀,甚至更荒唐的是还认为孙传庭是诈死潜逃,连荫赠都没有;。崇焕不管有没有骗崇祯,但是杀了他彻底寒了辽边将士的心,祖大寿吓得不管建奴还没离开北京,带着关宁铁骑一路狂奔回辽东了。几乎忠心大明的人,没有一个有好的结局。 父皇啊,你什么时候才能真正敞开自己的心扉。什么时候你才能坦诚以待,你这样会害死大明的。 朱兴明沉痛的叹了口气:“父皇,您就不去想,这是真的么。” 崇祯气的一甩袖子:“绝不可能,谁敢如此大胆,敢瞒于朕!” 朱兴明摇了摇头,转头看着身边的骆养性。跪在地上的骆养性战战兢兢,他现在和朱兴明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回皇爷的话,京师、京师三大营的卫队,确实、确实有问题。” 崇祯这才真正惊慌起来,他不相信自己的亲儿子朱兴明,至少还相信骆养性,因为锦衣卫都是无条件服从皇帝的。 下面的官员敢欺瞒崇祯,只是因为这些人不敢把实情告诉崇祯。就怕皇帝一怒之下,迁怒与自己。 第一百六十一章 晕厥 后来闯贼李自成都打到京城了,崇祯皇帝居然还一无所知。下面的官员,都不敢把实际情况告诉他。 不是官员胆子多大,而是他们不敢说。 “骆养性,你说三大营有问题,什么问题。”崇祯冷冷的问道。 以崇祯的个性,骆养性真怕他承受不住,京师的固防早已糜烂不堪。崇祯闷在皇宫什么都不知道,真实情况崇祯怕是会掀桌子。 骆养性擦了擦汗:“回皇爷的话,这事太子殿下说的没错。京师的防卫,确实、确实出了问题,殿下说的,都、都是真的。” 崇祯身子一晃,只感觉后背汗毛都出来了。他紧张的咽了口唾沫,呼吸急促起来:“你、你说,你说...” 然后,崇祯身子软软垂下,急气攻心之下,他竟然气晕了过去。 “父皇!”朱兴明大惊,慌忙抢上前去。 “皇爷,来人,快叫御医!”骆养性也急了。他知道崇祯的脾气秉性,也难怪崇祯不信任官员,这些狗官们也着实过分。 崇祯信任谁,谁就做出让他伤心欲绝的事。从崇祯九年五月,崇祯帝就命朱纯臣总督京营兵马,从这一点可以看出,崇祯帝对于朱纯臣是非常信任的。 一个如此信任的臣子,祖上历代都是忠臣的成国公朱纯臣,把个京师防卫搞得外紧内松。表面上弄得京城固若金汤,一度搞得崇祯皇帝对朱纯臣信任有加。 结果呢,吃空饷居然到了如此丧心病狂的地步。崇祯的晕厥,使得乾清宫慌乱了起来。 几个太监惊慌失措,有人就要去请太医。 “站住!”朱兴明叫住他们,眼下到了这种情况,若是消息被传出去,可能会引起朝中轩然大波。崇祯的晕厥,必须保密,而且是绝密:“陛下晕厥之事,万不可透露出去。你们几个,都留下。” 骆养性一惊,这才醒悟过来:“对对对,你们几个,把殿门闭上,谁敢擅自活动,格杀勿论!” 几个宫人吓得瑟瑟发抖,有个小太监过去将乾清宫暖阁的殿门轻轻闭上。朱兴明环顾屋子里的众人,除了自己和骆养性,这里面还有四个太监两个宫女。 朱兴明看着这六个宫人,他挑了一个看起来面相老实的太监,指着他道:“你去太医院,就说万岁偶感不适,让太医过来瞧瞧。记住,太医若是问起,你不必说万岁晕厥,只说万岁偶感劳累,别的不可多一句嘴。我父皇晕厥这事,谁敢泄露出去一个字,全部处斩!” 朱兴明去调查兵仗局,实际上是捅了一个大篓子。小小的兵仗局到还不怎么样,兵仗局背后的利益关系,才是重中之重。 而从兵仗局牵扯出来的,更是关乎京城防卫的三大营。这三大营已经糜烂至此,这二十一万七千三百零六人的京城驻防,竟然有十三万两千五百人在吃空饷。剩下的,京师真正能调拨的卫队,仅有八万四千八百零六人。 也就是说,原本只能用二十多万人才能守住的京城。此时能打的仅有八万四千多人,这要是一旦建奴或者流寇打过来,北京城拿什么来守。 其实,朱兴明这还是高估了京师的防备力量。此时的京城,虽然有着八万多人的队伍,实际上大多数都是些老弱病残。真正能拉到战场上的人数,怕朱兴明自己都接受不了。 大明朝糜烂至此,到现在还没亡国,已经实属奇迹了。 一直这样拖着也不是个事,朱兴明决定铤而走险,先给大明下一剂猛药。那就是,整顿京师防卫! 可这是个冒险的差事,他先从兵仗局入手,本想着能得到崇祯皇帝的支持。可偏偏不凑巧,此时的崇祯竟然急怒攻心,晕了过去。 这事万万不能让朝中的百官们知道,否则会出大乱子。首先,朱兴明已经打草惊蛇,查了兵仗局抓了贾川。 而贾川是朱纯臣的人,要知道,此时京师的三大防卫职权可是在朱纯臣手里。这朱纯臣又不是傻子,他得知贾川被抓,崇祯再晕厥过去的消息。用后脑勺想想,也知道怕是皇帝要对自己动手。 所以,这个时候万万不能将崇祯皇帝晕厥的消息传出去。而宫中的太监们,没有一个是你能信任的。因为你不知道是那个太监,悄悄在背后收了大臣的银子。 还好,此时乾清宫只有六个宫人,朱兴明给他们的严令就是,谁敢泄露出皇帝晕厥的消息。不管是谁泄露出去的,你们六个人一齐处死。 久在宫中的这些宫人们自然知道厉害,这个时候他们是万万不敢说出去的。当下六人一齐跪地,战战兢兢的回道:“奴婢不敢。” 几个宫人不敢去想太子殿下为什么要捂着皇帝晕倒的消息秘而不宣,说不定是为了皇位。这年头,为了皇位父子反目兄弟相残的事,在后宫中实属正常。 骆养性自然也知道朱兴明的意思,他现在就吃准了这位太子。一朝天子一朝臣,每个皇帝上台都会对锦衣卫进行一次大换血。而此时不保住这位太子爷的大腿,更待何时。而且,抓贾川这事,骆养性和朱兴明可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朱兴明指着一位年幼的宫女:“你,去坤宁宫,告诉皇后,就说本宫和父皇要找皇后要事相商。” 这小宫女年纪尚幼,听朱兴明这一说,吓得瑟瑟发抖,声音都发颤:“是。”言毕起身,走路都禁不住打颤。 “慌什么!”朱兴明起身,昂然道:“天塌不下来,就算是天塌下来,由本宫顶着。去吧,大胆的迈开你的步伐,去坤宁宫,告诉我母后。” 说也奇怪,朱兴明慷慨激昂的这番话,使得这名宫女登时就不抖了。她整了整衣摆,走出了六亲不认的步伐,小心翼翼的打开乾清宫的殿门,然后去了坤宁宫。 就连骆养性自己,听了朱兴明的这番话都莫名的心安起来。他对眼前这位虽慌不乱的太子,内心更加敬重了几分。 “你们几个,过来将万岁扶到床上去。”朱兴明吩咐剩下的宫人。 几个宫人,伙同骆养性,七手八脚的将崇祯抬到了龙床上。而崇祯皇帝双目紧闭,依旧未醒过来。 表面上朱兴明强装镇定,实际上内心早已是慌得一批。坤宁宫离着较近,不多时,周皇后就跟着过来了。 而跟着出去叫周皇后的那名小宫女,在听闻了朱兴明的话之后,居然变得异常镇定。她就跟在周皇后身边,一直垂手低着头。 就连周皇后都没看出来这小宫女的慌乱,她还以为崇祯找她有什么别的事, 骆养性的心里却是在想:皇爷若是就这么嘎嘣了,太子爷就是继承大统之人了。 第一百六十二章 制衡 骆养性是放心的,同时也在庆幸。他庆幸自己,早就成了太子党的人。跟着太子有饭吃,一旦太子继承大统,自己可是从龙有功的重臣了。 等周皇后一来,朱兴明这才慌忙迎了上去:“母后,大事不好,父皇、父皇晕过去了。” 周皇后脑袋‘嗡’的一声,登时脸色大变。待得看到御床旁边站着的宫人们,她急忙奔了过去:“万岁,万岁!怎么回事,发生何事了!万岁,万岁你醒醒!” 骆养性在一旁恭恭敬敬的道:“皇后娘娘,皇爷操劳政务。有些怒火攻心,殿下已经着人去叫太医了。” “不可叫太医!”周皇后大叫道。 朱兴明回道:“母后放心,孩儿已经吩咐宫人们了,谁敢泄露出去半个字,格杀勿论。” 周皇后这才松了一口气,她有些欣慰的看了朱兴明一眼,这孩子临危不乱,果真是没让自己失望。然后,不经意间,周皇后又看了眼那名去给自己传话的小宫女。 而那个小宫女一直垂手低着头,周皇后坐在崇祯皇帝身边,看到这宫女正脸的时候,不由得一怔。 一个年纪幼小的宫女,居然也不害怕。去坤宁宫回话的时候,也显得镇定自若,礼数周到。是以,周皇后在来乾清宫之前,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当然,这事容不得自己多想。就在这时,太医到了。 两个太医听说皇帝龙体抱恙,开始也没放在心上。崇祯皇帝日夜操劳国事,偶尔有些头疼脑热的事实属正常不过。他们也以为,这次是小毛病。 谁知,两个太医一来,立刻吓得魂飞魄散。 周皇后认得,其中一名太医姓孙:“孙太医,快来给万岁诊治一下,快!” 孙太医容不得多想,慌忙放下药箱过来就给崇祯皇帝把脉。这些太医院的太医们可都是中医的精粹,孙太医一搭脉搏,立刻就得出了结论。只见他起身,对着周皇后施礼道:“回皇后娘娘,陛下乃是受了刺激,惊吓之下一直晕厥。臣给开一些固本复元神的方子,不日即可痊愈。只是,这几日万岁爷不可再受更大的刺激,以防病情反复,那个时候怕就凶险了。” 另一个太医也过来诊脉,得出的和孙太医几乎是一样的结论。紧接着,孙太医取出药箱中的银针,在崇祯皇帝身上施了几针。 半响,崇祯皇帝终于幽幽的醒转。他先是剧烈地咳嗽了几声,孙太医将崇祯皇帝轻轻扶起,另一个太医在捶打着崇祯的后背。 两个太医面色沉重,直到崇祯吐出一口带着黑血的浓痰,呼吸也变得顺畅起来的时候,两个太医互相对望一眼,脸上的神色放松了下来。 孙太医躬身道:“皇后娘娘,万岁爷身子依然无碍,只是这几日需小心调养。臣开了药,先行告退。” 周皇后点点头:“孙太医,此时不可让外人知晓,太医院也不必做记录。你们两个回去只说万岁偶感风寒,身子依然无碍便是。” 孙太医是老狐狸,自然也知道周皇后的意思,当下躬身道:“臣领旨。” 皇帝的衣食住行,都有人随时记录的。包括皇帝在什么时候见了什么人,吃了什么饭,在哪儿吃的。吃的是什么,都有人一一记录。 同样,太医院也有皇帝和后宫嫔妃们的问诊记录。比如说,何年何月,何时,皇帝得了什么病,病症如何,这都得一一详细记录。 因为,以后需要查诊病例的时候,才能做到心中有数。而周皇后不想让二人记录,自然是想瞒着世人。好在皇帝晕厥这事只是气急攻心,并无大碍。 周皇后过去轻轻扶着崇祯:“万岁,您可把臣妾给吓死了。快,快先躺下休息休息吧,什么政务也不能如此着急啊。伤了龙体,岂不更是划不来的。” 崇祯却轻轻的摆了摆手,他冷冷的看着一旁的朱兴明。周皇后这才一惊,她似乎明白过来,怕是这小子又闯祸了吧。 崇祯的目光竟然柔和了起来,他崇祯朱兴明招招手:“兴明,你过来。” 朱兴明其实是有些畏惧的,他有一种错觉,过去会不会挨上老爹的一个大嘴巴子。还好,朱兴明凑过去的时候,崇祯叹了口气,只说了三个字:“朕糊涂。” 朱兴明摇摇头:“父皇您不糊涂,是那些狗官该死。” 没错,确实是狗官该死,崇祯并无大错。只是朝中上下沆瀣一气,只有他这个皇帝,自始至终都被蒙在鼓里罢了。 “兴明,自己以后,你便是朕的眼线。京中大小事务,朝中大小事务,京城外个州府郡县,都、咳咳,都有你来。你来给朕提供情报,骆养性,你辅佐太子,你们二人,要做朕的眼睛、朕的臂膀。朕被这些臣子蒙住了眼,朕希望、朕希望,你们能让朕看得清楚,看得清楚咱们大明,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世界。” 朱兴明很欣慰,他几乎要哭出来了。崇祯皇帝终于改变了,哪怕是一丝丝的改变,至少他知道会去改。可是,我的父皇,您真想知道如今的大明是怎样的一个世界么。您做好了接受这个残酷世界的准备了么,那么孩儿就告诉你,如今大明,就是一个吃人的世界。 骆养性拜伏在地:“臣定以太子殿下马首是瞻,为皇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这些冠冕堂皇的上表忠心之言,崇祯已经听得腻了,他要的是真相:“好吧,现在你们和朕说说,京师三大营的事,你们如何得知的?” 骆养性浑身一震,他有些发虚。这些事可都是锦衣卫没有经过崇祯允许,私自调查的。皇帝没让你查的事,你私自去调查,这是在找死。 还好,朱兴明回道:“回父皇的话,是儿臣。儿臣让汤若望进驻兵仗局,就想造出能打的红夷大炮。可汤若望回来告诉儿臣,兵仗局粗制滥造以次充好,用一些废铜烂铁造出来的大炮根本不能用。儿臣就觉得有问题,于是就、就慢着父皇您,让锦衣卫私自去调查了三大营。” 朱兴明声音越说越小,因为他发现崇祯的脸色已经变得越来越难看了。只见崇祯沉声道:“如此大事,为何不告诉朕。你们要知道,锦衣卫私自调查三大营,一旦被三大营将士们知道了,你们会是什么后果!” 什么后果,护卫京师的三大营,若是知道锦衣卫调查他们,轻则会让锦衣卫退出历史舞台,重则哗变。没了阉党,崇祯成了瞎子,没了锦衣卫,崇祯可真就成了聋子。到时候又聋又哑的崇祯,还不任由百官们摆布。 一个合格的皇帝,是左右朝中的势力。虽然皇权至上,可是下面的官员也需要互相制衡。只有这样,才会对皇权有利。 第一百六十三章 严查 京师三大营,那可是大明的根本。皇城的守卫,靠的就是三大营的兵力。此外,大明最后的精锐也完全仰仗于此,成祖时期三大营更是精锐所在。 “父皇,儿臣若是告诉您,您能同意么?”朱兴明问。 崇祯哑然,是啊,若是儿子跟自己说,他要调查三大营。崇祯怕立时就会暴走,搞不好还会把朱兴明再次幽禁在宫中不得自由。 “你们、你们还查出了什么。”崇祯已经有些意兴阑珊起来,京城的防卫都出了这么大事,可见大明朝其他地方了。 “父皇,主要是吃空饷严重。这京师的护卫石块大肥肉,染指的官员不计其数。父皇您知道,闯贼李自成是如何谋反的么?”朱兴明问。 崇祯一愣,一提起李自成,他就忍不住咬牙切齿:“闯贼,他还能如何谋反,自是妄图成就王图霸业,依仗天灾蛊惑百姓,煽动愚民造反。早晚有一天,朕会杀了此人!” 朱兴明摇摇头:“父皇,您错了。闯贼李自成之所以造反,是因为咱们朝廷昏聩。崇祯二年,在建奴大举南下,朝廷急调四方军队赴京师防守的时候。甘肃边兵李自成所在部队随参将王国向京师进发,途经金县,兵士们要求发饷,参将王国却克扣不发。于是,在榆中参将王国和当地县令被杀,兵民发动了兵变。父皇,李自成是走投无路了,这才谋反的。他一开始投靠的是王左挂,但是不久之后王左挂就投降了。李自成经过九死一生,投奔了他的舅舅高迎祥,接下来,就是一江春水的事了。” 崇祯目光冰冷,他死死的握着拳头。这可怕周皇后吓了一跳,太医说皇帝不能激动,当下周皇后怒喝:“兴明!胡说些什么,有什么事改日再说不成么!” 朱兴明一惊,慌忙跪地道:“父皇,此事容后儿臣再和您禀报不迟。眼下您的身子要紧,还请父皇将养好身体,他日再以图后事。” 崇祯深吸一口气,尽量平复自己的心情,他怎么能想到。之前奏报上都说,李自成张献忠他们都是天生反骨,在山西灾荒之际,煽动民意兵变造反。 在各地的奏报中,甚至于朝臣的奏疏中。李自成就是个十恶不赦的魔头,造反的原因就是煽动无知百姓实现他的野心。 而到了朱兴明这里,竟然又是这样一番说辞。崇祯怎么能不愤怒,自他登基以来,大明是日益衰落。崇祯怎么也想不明白,明明自己很努力了,为什么换来的却是这种结果。 直到,直到他从儿子这里得到了不一样的答案。京师的三大营护卫,居然吃空饷到如此严重的程度。而闯贼,自己恨得咬牙切齿,恨不能将其碎尸万段的李自成。造反的原因,居然也是被逼的? 一时无法接受的崇祯身子晃了晃,一张脸霎时间变得惨白。吓得周皇后一边轻拍着他的后背,一边嗔怒的看着朱兴明。 崇祯对她摆摆手:“罢了,这事不怪兴明。是朕、是朕的失职,没事,你继续说下去。” 看崇祯这样子,朱兴明心里也着实没底,别再说多了,真把老爹气出个好歹来,当下拱手道:“父皇,还是等您身子好些了再说吧。” 旁边的周皇后也跟着说道:“是啊万岁,还是等您身子好了,再慢慢处理这些事不迟。太医适才说过,万不可再让您动气。” “朕没有生气,朕只想知道真相。” 没错,崇祯并没有多么生气,取而代之的,只是比生气更让人难以接受的难过和绝望。他为之奋斗的一切,为之鞠躬尽瘁的大明朝,怎么居然会是这样。 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了,朱兴明干脆豁出去了:“好吧,父皇明鉴。别的不说,咱就说这京师三大营。您知道他们吃空饷已经丧心病狂到何等地步了么,京城各衙的衙役多半“窜籍”三大营,两边冒名领取粮银。” 眼看着崇祯的脸色越来越差,和朱兴明一条船上的骆养性也跟着道:“皇爷,这还算是轻的。据沉的手下得报,三大营将士吃空饷的名单上,有的竟然能追溯到嘉靖年间。这、这实在是不成话。” 嗯,确实过分的很了。简直拿崇祯当猴子耍,在三大营提供的兵员名单中。有的人居然还是嘉靖年间的,也就是说嘉靖年间的人,来冒充崇祯的军饷,你说气不气人。 看来,这段时间朱兴明一直都没闲着。让崇祯欣慰的是,自己被这群诸臣误我的狗官们蒙在鼓里。儿子却一直在暗中搜集证据,调查官员。 崇祯长长的叹了口气:“朕知道,你想说的肯定还不止这些。说吧,还有什么朕不知道的,干脆一并都说出来吧。” 朱兴明看了一眼身边的难兄难弟骆养性,骆养性跪在地上拱手道:“皇爷,臣等确实还有话要说。自太祖起,设立言官,言官以勇谏著称。原本是为“以小制大”,小言官监督一二品高官。然,然如今这些言官,早已沦为内阁臣子们的附属。” 一说起这个,朱兴明更是跟着点头:“是的父皇,如今这些满嘴仁义道德的言官们,却是谁权大往谁家奔。往往父皇您刚任命了阁臣,言官们就立刻往人家家里奔,以至于阁臣家里人满为患,来晚了的言官们,只能在人家家门口台阶上喝茶干等。他们从吃相如此难看,着实该死。” “着实该死!”崇祯重复了一句,紧握着拳头,重重的拍在床头上。 既然说开了,干脆豁出去得了,骆养性的胆子也大了起来:“皇爷,就比如户科给事中杨枝起,身为户科言官,却成天混迹在吏部,只要有人想买官,就为之来回牵线,手里正义凛然的奏折,也是明码标价卖,既吃介绍费又收言疏钱,忙的不亦乐乎。” “查,将杨起之下诏狱,严刑烤问。三大营,三大营...”崇祯沉吟了一下,贸然的动三大营。即便是他崇祯皇帝,也得先权衡一下利弊。 三大营可是京城防卫要职,这些都是兵。一旦搞不好,把他们逼急了就会真的造反。 还好,这一点朱兴明早就想到了:“父皇,三大营切勿操之过急,擒贼擒王,咱们便先拿成国公下手。不可将事闹大,先把神机营的各部将领调换,五军营先调出京城,三千营不足为患。只要一步步来,切勿操之过急,事情当可完美解决。” 崇祯再次讶然,他没想眼前的这个儿子,竟然看待事物如此透彻。崇祯的意思是,朱兴明是站在一个帝王的角度上去看的。 第一百六十四章 层出不穷 儿子之前跟自己说的那些话,好在崇祯是听进去了。至少,听进去了一部分。 崇祯再也不敢把朱兴明当成一个孩子来看待,而是对他刮目相看。 凡事不可操之过急,崇祯皇帝最大的弱点就是急功近利。听朱兴明这么一说,他心情稍微平复了些:“好吧,你二人认为朕该如何做,直说便是。” 崇祯很难得,很难得的这次居然能听从朱兴明的建议。这让朱兴明和骆养性大为兴奋,二人终于有了大展拳脚的机会。 也不管你崇祯皇帝不能受太多刺激了,朱兴明回道:“父皇,三大营关系京城固防要务。儿臣也知道牵一发而动全身的道理,咱们目前的要务,先暂不去调查三大营吃空饷的事。只查兵仗局,先从贾川入手。兵仗局的铁器供应,可是来自成国公的两处铁厂。这事朱纯臣脱不了干系,只有理由兵仗局的案子,定了成国公的罪名。父皇便可以削夺他京师防卫职权,这样旁人也不会说什么。到那个时候,父皇再将京师防卫找个信得过之人,先把五军营调出京城,主要是神机营最为重要。父皇只要牢牢控制住了神机营,则京城无恙矣。” 没错,现在一下子就去查三大营,查他们吃空饷的事,这根本就不可能。就算是崇祯皇帝自己,怕也是查不动。 只有分化瓦解他们,京师的防卫只有五军营、三千营还有神机营。而神机营掌管火器,神机营的将士清一色的火器装备。 控制住了神机营,其他五军营和三千营就不敢轻举妄动。 在大明,朱家的余威仍在。整个天下,嚣张朱家的文臣武将不在少数,没有人谁敢大着胆子谋反。 毕竟,大明的百万勤王师,也不是吃素的。 朱兴明的分析都很透彻,崇祯忽然明白过来,原来儿子早就在计划着这一切。 难怪他要执掌锦衣卫,原来一开始儿子就准备好了。 崇祯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喜的是儿子这个太子比自己强多了。凡事,朱兴明都能看的清清楚楚。而自己,一直稀里糊涂的被百官们蒙在鼓里。 大明有这样的太子,实乃国之幸事。但愿,将来儿子能中兴大明。 忧的是,朱兴明小小年纪居然懂这么多,这诡异的让人寒毛直竖的感觉。年纪这么小依然精明如厮,长大了那还了得。 “准奏,一切以太子之意去办。骆养性,你协助太子调查兵仗局一案,朕命锦衣卫亲自督办,去吧。” 朱兴明和骆养性互相对望一眼,二人均自大喜过望:“儿臣(臣)遵旨!” 太好了,如果说之前朱兴明办事,都得藏着掖着偷偷摸摸。生怕闯了大祸惹下一地烂摊子,而崇祯皇帝又不理解自己。 现如今好了,这可是崇祯亲自下的旨意,严查兵仗局。这也就意味着,锦衣卫可以堂而皇之的调查。不必避讳任何部门,不必偷偷摸摸。 崇祯有多勤政呢,他这病躯,他依然在主持着朝会。这次,朝会上,崇祯终于对百官发难了。 “兵仗局试炮之事,大家想必都听说了吧。七门大炮,粗制滥造以次充好!朕让太子去兵仗局视察,没想到这兵仗局就这么做事的么!一个佥书当场炸死。那么朕来问问你们,若那日试炮的不是这个佥书,而是太子,怎么办。” 下面的群臣噤若寒蝉,想想确实后怕。没错,若是在兵仗局试炮的是太子殿下呢。小孩子玩性甚重,若太子执意要去点那门大炮。那么,被炸死的就不是那个佥书了。如果太子罹难,那可是天塌地陷的大事了。 和兵仗局有关联的几个部门的官员,已经在暗中擦汗了。 其中,最心惊胆战的,当属成国公朱纯臣了。朱纯臣很清楚,这兵仗局做出的大炮都是些什么玩意儿。他本想着,将来即便是上了战场,这几门大炮真出问题。那也是炮手慌乱之下装填火药装多了,以至炸膛的。 谁知,偏偏这个时候太子去视察什么兵仗局。贾川这个蠢货,早让他收敛一点,他就是不听。 果然,崇祯皇帝冷冷的说道:“成国公。” 朱纯臣吓得一个哆嗦,从人群中站出:“万岁。” “兵仗局所供钢铁,朕听说是你家两处铁厂所出,你可有什么话说?” 朱纯臣声儿都变了:“回、回万岁的话,臣供给兵仗局的都是精铁,绝无粗铁可言。” “正是,万岁,成国公的铁厂供给兵仗局的都是精铁。这些年兵仗局所用的铁器甚杂,有的并不是成国公铁厂所处。”佥都御史王鳌永站出来,替朱纯臣辩解道。 朱纯臣一惊回头,待得听完王鳌永的辩解,随即大喜:“回万岁爷,正是。臣的两处铁厂确实与兵仗局有生意往来,然近些年兵仗局也从别处进了一些铁器。至于这门炸膛的大炮,绝非臣的铁厂所处精铁所至。” 这些人都是一丘之貉,替朱纯臣说话的官员并不在少数。既然锦衣卫尚未查清此案之前,崇祯就已经打草惊蛇了,崇祯倒很是沉得住气。 “好,朕相信你成国公。时期没有查清楚之前,然自有天下人非议。这样吧,传朕旨意,暂夺成国公总督京营戎政一职,待兵仗局一案调查清楚,再做处置。” 总督京营戎政,掌有关京营操练事务。三大营中各营设副将、参将、游击将军、佐击将军、坐营、号头、中军、千总、把总等官,由提督总管官统领,旋改提督为总督,称总督京营戎政。又设兵部侍郎一人为协助理京营戎政,不给关防。 这也就是说,朱纯臣的京师统领三大营职权,被崇祯就这样给轻易地剥夺了。 名义上,朱纯臣只要不涉及兵仗局的案子,这官职就会官复原职。实际上,他已经没了京师三大营的统领权,因为崇祯并没有对三大营发难,朝中臣子们皆在想,这次是朱纯臣倒霉而已。谁让他撞上了兵仗局的案子,这怨不得别人。 而此时的朱兴明,已经带着锦衣卫,将兵仗局给围了起来。虽然兵仗局是个极其重要的部门,可这次锦衣卫的行动,可是受到崇祯皇帝的亲自命令。 兵仗局的大小官员,都被锦衣卫的人给押了出来。他们所有的历年账簿,各军器械的交易流水,都被锦衣卫给封存了。 接下来,就是请这些涉案的人员,去诏狱喝茶了。在诏狱等待他们的,绝对会是这些人一辈子的噩梦。 诏狱最不缺的就是手段,二百多年来,诏狱都是在不断的完善再完善。刑讯逼供的手段,层出不穷。 第一百六十五章 步步为营 步步为营,一步出了差错后果都是不堪设想。这不是查抄贪腐那么简单,而是针对的京城三大营。崇祯可以说是慎之又慎,朱兴明也是一样。 今日早朝散的早,成国公朱纯臣的总督京营戎政一职,就这么被撸下来了。朱纯臣倒是没觉得什么,查呗,就算是万岁爷下诏彻查兵仗局,也差不到自己的头上。 他早就想到会有这么一天了,老奸巨猾的朱纯臣早就我自己铺好了后路。自家的两处铁厂,虽然都是兵仗局的主要供货商。可兵仗局毕竟也从别的地方进过铁器,每年兵仗局铁器需求量这么大,给兵仗局供货的人多了去了。 现在红夷大炮出了问题,朱纯臣完全有办法,颠倒黑白混淆是非。查吧,就算是你们查了兵仗局,我朱纯臣也能全身而退。 只要不留下把柄被崇祯知道,这个总督京营戎政,早晚不还是自己的。况且崇祯皇帝说了,自己不过是为了避嫌,被皇帝暂夺总督之职罢了。 朱纯臣这么想,百官们也大多这么想。除了,佥都御史王鳌永,他已经嗅到了一丝不安。 散朝后,百官们陆续的出了宫门。和往常一样,交好的几个官员往往都同行,众人窃窃私语的议论着京城的新鲜事。没有一个人,把今日早朝夺了成国公朱纯臣总督的事放在心上。 众人倒是在谈论兵仗局的不少,不过兵仗局身为大明宦官八局,对于百官们影响并不大。再者说了,除了那些与兵仗局有瓜葛的既得利益者,旁人巴不得兵仗局出事。 “哼哼,兵仗局这帮太监平日不知收敛,现在撞到了太子殿下的枪口上,那是他们自己找死。” “就是,自阉党伏诛,剩下的太监们都夹着尾巴做人。兵仗局仗着督造军器之利,耀武扬威的事干了不少,这是他们咎由自取。” “行了,少说点吧。这年头那都是混口饭吃,红夷大炮炸了膛死了一名佥书,那是他们倒霉。走吧走吧,大伙儿都散了吧。” 只有佥都御史王鳌永,悄悄凑到朱纯臣身边,低声道:“成国公,你没发现今日万岁爷有什么不对劲么。” 朱纯臣一愣:“什么,什么不对劲?”" 王鳌永欲言又止,沉吟了一下,还是说道:“成国公,下官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万岁爷咱夺了你的总督京营一职,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朱纯臣心头一颤:“此话怎样。” 王鳌永一脸神秘,低声说道:“以下官之见,万岁爷这不过是声东击西。什么彻查兵仗局,一个小小的兵仗局犯得着如此兴师动众大张旗鼓么。万岁爷啊,怕是要借着查兵仗局的幌子,夺了成国公的军权才是真啊。下官看,万岁爷这是要对三大营动手。其目的,是想整顿三大营。” “一派胡言!”朱纯臣大怒的一挥袖子。 朝中其实就是个浓缩的小社会,什么样的人都有,有的官员看似巴结你,实则是把你当垫脚石在踩着你的肩膀往上爬。有的官员会跟你大放厥词,把没影的事说的头头是道,让你深信不疑从而对他感恩戴德。 在朱纯臣眼里,这个王鳌永就是这样的货色。他过度解读崇祯的意思,就是想给自己制造恐慌,然后再来出谋划策巴结自己。 朝堂也是个浓缩的江湖,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的事如家常便饭。只是,不同于普通的江湖,朝堂是个人精的社会。 这里没有傻子,傻子也做不到出入朝堂。像是这些人精,为达目的可都是不择手段的。王鳌永先是在朝堂之上冒险替自己说话,然后散了朝又在给自己分析崇祯的意思。摆明了,这厮就是想来巴结自己。 只是,在朱纯臣眼里,这个王鳌永太过危言耸听了些。什么查兵仗局是为了引出自己,真正目的是调查三大营。 三大营的状况,自天启年间就这样了。要查崇祯皇帝登基的时候就调查了,要查建奴皇台极兵临城下的时候他就该查了。可崇祯为什么没查,就是因为他也知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三大营一旦查起来,搞不好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崇祯皇帝想查三大营,哪有那么容易的事,他查的动么。 这个世界从来不乏人精,跟这些朝臣们玩心计,朱兴明怕不是他们的对手。这些老狐狸,浑身上下都是心眼。 这个王鳌永,就透过表面看本质,清楚的洞悉了崇祯的本意。 可他看到朱纯臣根本不相信自己,不由得叹了口气。王鳌永突然有一种扁鹊见蔡桓公的感觉,而自己,就是那个扁鹊。 朱纯臣,就是那个蔡桓公,他觉得自己是医之好治不病以为功。 户科给事中杨枝起,他最近过得比较滋润。一个掌稽核财赋,注销户部文卷之事的从七品小官员,却成天混迹在吏部。骆养性说他只要有人想买官,就为之来回牵线,手里正义凛然的奏折,也是明码标价卖,既吃介绍费又收言疏钱,忙的不亦乐乎。 这种在朝中两头通吃的家伙,给那些买官卖官的官员互相串通牵线。别看官职不大,在朝中和朝臣的关系却不错。毕竟,这种人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用得上。 而杨枝起交游广阔,散朝后,不少人与他打招呼。甚至,有二三品的大员。 这让杨枝起很是膨胀,什么社稷重臣,清流支柱。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官员们,老子还不知道你们,就老子掌握的证据来看,你们这些人有几个好东西了。 “杨大人。” “哎呀,杨大人你好啊。” “杨大人,早啊。” 每个路过杨枝起身边的人,基本都和他拱手见礼。而杨枝起也抱拳回礼,笑眯眯的和对方打着招呼。 群臣们懒懒散散的出了宫门,就在这时,脚步声响。一队侍卫,迈着整齐的步伐小跑了过来。 众人正诧异间,这才发现,来的不是什么侍卫。而是身着飞鱼服,腰跨绣春刀的锦衣卫。 锦衣卫堂而皇之的突然出现在散朝的宫门口,这着实有些突兀。在百官们惊讶的眼神中,一名百户带着手下十几人,来到了杨枝起跟前。 杨枝起有些心慌,他还没等开口,那名百户突然从怀里掏出一份手御:“奉圣上手御,即刻缉拿户科给事中杨枝起。来啊,给我拿下!” 这就尴尬了,杨枝起总觉得这几天右眼皮老是跳个不停,心里总感觉有事情要发生。当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第一百六十六章 诏狱 百官们异常惊恐,他们很久很久已经没有感觉到来自于锦衣卫的压迫了。 阉党横行之时,这些人要么同流合污要么明哲保身。阉党倒台之后,文官们便彻底放飞了自我。 锦衣卫在散朝的宫门外拿人,当着下朝文武百官的面,这是极其罕见的一件事。 虽然,他们抓的是一个小小的户科给事中杨枝起,可依旧引起了小小的骚乱。 一看是锦衣卫,而且还是奉上谕来抓自己的。正在一脸懵逼的杨枝起,登时惊恐的大叫起来:“臣无罪,臣犯了何事了,万岁爷为何要抓臣!” 喊得声音虽大,然理不直气不壮。这名锦衣卫百户冷笑一声:“杨大人,你有没有罪到了诏狱就知道了。怎么,万岁爷下诏抓你,还得问个理由么。杨大人,你可真是猖狂的紧呐。给我锁了,带走!” 杀鸡儆猴!没过如是。 锦衣卫的这番骚气操作,着实是把百官们吓得屁滚尿流失了魂。当真是说抓就抓,没有半点征兆啊。 而且,同样让百官们懵逼的是,杨枝起干啥了? 锦衣卫们二话不说,手里儿臂粗的铁链往杨枝起头上一套,摘掉他的官帽,扒去他的朝服,铁链套在脖子上,用铁锁‘咔嚓’一锁,被锦衣卫带着就走。 这一套流程下来,干脆利落,一气呵成。只把宫门口的那群官员们,吓得是目瞪口呆。 看样子,锦衣卫们平日没少干这种事。抓人,我们是认真的。实际上,这也确实是朱兴明故意的,他就是要在散朝的时候,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让锦衣卫去缉拿杨枝起。 就这样,杨枝起当着所有人的面,被这群锦衣卫们抓去了诏狱。 一想到诏狱两个字,百官们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更让他们惊恐的是,他们感觉到了锦衣卫的可怕。 以前,阉党在的时候。这些百官们在太监面前连条狗都不如,那时候的魏忠贤当真是一手遮天。这些官员,要么都是些趋炎附势之徒,要么就装糊涂明哲保身。 但凡几个敢仗义执言的官员,要么被魏忠贤罢官,要么直接弄死。 阉党倒台之后,这些百官们彻底放飞了自我。而崇祯又是个比较容易糊弄的皇帝,要想升官快,牛皮吹得要响。 你看当年的袁崇焕,袁都督就凭借一张大嘴巴,把崇祯忽悠的一愣一愣的。什么五年可平辽,一言不合怒斩毛文龙。然后呢,人家就这样一路高升。 可惜,袁都督的牛皮吹得有些过分了些,最后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崇祯再也受不了了,这才把他弄死的。 不管怎么说,百官们依旧是自觉放飞了自我。他们觉得没有管束了,可以为所欲为了。 直到此刻,他们亲眼看着锦衣卫来抓人是时候,所有人都恐惧了。恐惧在人群中蔓延,他们终于发现,什么叫撵走一只狼,请来一只虎。 看着惨叫声不绝于耳的杨枝起就这样消失在众人的眼前,所有人都慌了。 当然,最慌乱的,还是成国公朱纯臣。他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于是,朱纯臣紧张加哆嗦的走到佥都御史王鳌永面前,对他深深一揖:“王大人,还请王大人到老夫寒舍一叙,老夫有些事要请教王大人。” 这个时候,朱纯臣才发现这王鳌永说的八成是真的了。万岁爷着手调查兵仗局,怕是真正目的醉翁之意不在酒,万岁爷想整顿的,是三大营。 王鳌永倒也不客气,当下拱手回礼道:“好说,成国公,咱们现在便走吧。” 朱纯臣大喜着“哎”了一声,慌忙吩咐宫门外等候多时的家丁:“快,快备车,请王大人和我一道坐车,回府!” 朱纯臣急眼了,他已经感觉出来了。三大营,崇祯极有可能要对三大营动手了。 如果真是那样,他的未雨绸缪。别的不说,单单是三大营吃空饷这事,一旦朝廷查下来,自己就得吃不了兜着走。 上了马车,在马车内没有外人,朱纯臣一路上不住地擦汗,然后对王鳌永一揖到地:“王大人,救命啊!” 王鳌永吓了一跳,慌忙扶起他:“成国公这事何为,您可折煞了下官了。下官万万当不得,您快快请起。” 朱纯臣继续擦着汗:“王大人,实不相瞒,这京师防卫空虚。兵员将士十不存一,若是万岁爷一旦查下来,老夫可是万死莫赎啊!” “成国公莫急,事情还没有您想象的那么严重。” 朱纯臣一愣:“怎么,王大人的意思是?” 王鳌永并不急着回答,而是微微一笑道;“咱们还是先到贵府再说吧,此地可不是说话的地方。” 朱纯臣恍然大悟的一拍额头:“对对对,老夫糊涂老夫糊涂。车夫,行的快些!” 杨枝起怎么能想到,好端端的自己突然就被锦衣卫给盯上了。好端端的,还是万岁爷亲自下诏。好端端的,去的还是诏狱。 诏狱,说白了叫地狱更合适。那里,进去了那才叫什么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 一路上,还没等怎么样,杨枝起就尿了。他双腿绵软,无论如何是走不动一步了。 那名百户回头看了一眼如面条般瘫软在地的杨枝起,冷笑一声道:“怎么,杨大人,这还没到呢,您就软了?” 杨枝起牙齿打颤,摊在地上无论身边的锦衣卫怎么拉,就是起不来身。即便是强行把他扶起,一松手,杨枝起又软到在地。 这种事,对于锦衣卫来说似乎是司空见惯的,百户一挥手:“架起来!” 于是,几个锦衣卫就跟抬尸体一样,几个人过去将杨枝起抬起来。就这样,一路把他抬到了诏狱。 刚到诏狱,杨枝起就听到里面杀猪一样的惨叫。那是来自于兵仗局的几个太监们,其中,就要掌印太监贾川。 “别打了,我招、我全招,求求你了,杀了我、杀了我吧!” “不是我,不是我干的,是成国公。成国公每年给奴婢三万两,这些钱都在、都在奴婢家的地窖里。” “饶命,饶命啊~啊啊啊~!” 一阵阵惨叫,不似人声。每一声传到杨枝起耳朵里,都惊的他浑身肌肉颤动,似乎受刑的是他自己一般。 接下来,这些酷刑怕是就会施加到自己身上了。于是,还没等锦衣卫开始审问,杨枝起就大喊:“我招,我全招,别打我,求求你别打我。” 没有用的,即便是你招供了。后面的酷刑,还是会一样不落,这就是诏狱的可怕之处。 第一百六十七章 待宰的羔羊 刚来诏狱的狱卒们,还是满脸的不忍。甚至于,有的人还会当场崩溃。可是在里面待得久了,每个人都会彻底的麻木。 行刑,对于狱卒们来说,跟杀鸡没区别。 诏狱的行刑过程其实无需赘述,除了东林六君子,诏狱的狱卒们,还没服过谁。 尤其是这些贪赃枉法的官员,进来之后几乎不用用什么酷刑,就能轻易地得到他们想知道的东西。 贪官,岂有不怕死的? 可仅仅是这样,那你就太小瞧了诏狱。 负责诏狱酷刑的,是锦衣卫指挥佥事邓北明。此人是个王八蛋,一个‘狠’字贯穿了整个人生,不够狠,也进不了诏狱当职。 手下将兵仗局贾川的供词拿了过来:“邓大人,贾川依然全招了。兵仗局进来的精铁,共有七家。其中两家是成国公朱纯臣的铁厂所供,可这兵仗局的账目极乱。即便是贾川嘴里得到供词,七门红夷大炮皆出自成国公铁厂,然并无实质证据。单单是口供,恐对成国公造不成什么威胁。” 王八蛋邓北明“哼”了一声:“成国公的案子到此为止,咱们得到的命令是调查兵仗局,至于成国公不再咱们调查范围之内。我问你,贾川的供词都可靠么?” 这种逼供的事,对于诏狱来说是轻车熟路,那手下点点头:“可靠,贾川刚来,尚未上刑就全招了。我们又连着对他施加了三次酷刑,每次的口供都前后一致,不会出错的。” 这就是锦衣卫诏狱的可怕,进来不管是你招供没招供,该受的酷刑一样不少。即便是你招了,后面还会继续对你用刑,直到榨干你,彻底摧残掉你的心智。 只有这样,才能最大限度的获得自己想要的信息。 邓北明冷笑一声:“这算什么,再给贾川上三次刑,继续审。若发现一处的口供不一致,直到审死为止。” 可怜的兵仗局掌印太监贾川,怕是从三五岁有记忆以来,做过的所有的坏事,只要是能想起来的他都会乖乖招供。那怕,你曾经偷过隔壁邻居家的一棵葱,你也得乖乖的说出来。 手下又道:“是,属下这就去办。只是,这贾川好像身子不大行了,要不,先给他上一道刑,剩下的两道等他身子恢复些了,再施加不迟。” 邓北明“嗯”了一声:“你看着办吧,那个杨枝起来了没有。” “来了,据百户丁山说,杨大人来的路上就已经瘫了。还是几个弟兄将他抬进来的,刚进诏狱,这个杨枝起就疯了。好像是听着贾川等人的惨叫,吓疯的。” “哼,疯了?我倒要看看这个杨枝起,是真疯还是假疯。等我亲自去会会他,将杨枝起带到刑房。” 杨枝起疯了,确切的说,他是吓得傻了。他倒是真想疯掉,至少疯子不会这么恐惧。 阴暗潮湿,阴森恐怖的诏狱,对于杨枝起这个文官来说,简直就像是恶魔地狱一般的可怕。 他龟缩在牢房内瑟瑟发抖,直至今日,他还没明白,崇祯皇帝下诏抓他的理由是什么。难道说,是因为买官卖官他从中牵线的原因么? 可为什么崇祯不抓买官卖官的当事人,却先从自己身上动手呢。如果不是,那崇祯皇帝抓自己的目的何在。 正胡思乱想中,脚步声响,几个锦衣卫向着杨枝起的牢房走了过来。为首的,正是邓北明。 铁链声响,狱卒将牢门打开。牢内臭气熏天,根本不是人待的地方。一名锦衣卫打开门,冷冷道:“这位是锦衣卫指挥佥事邓大人。” 邓北明看着如死猪一般的杨枝起,冷笑道:“杨大人,我可听说你平日可是嚣张跋扈的紧呐。怎么,竟然都惊动到了万岁爷的头上。走吧,把他带到刑房,本官要跟他好好聊聊。” “不不不不,不要,邓大人,求您跟万岁爷说说,下官没有做对不住朝廷之事啊。邓大人,邓大人您行行好!”此刻的杨枝起,那里还有半点平日威风的影子,此时的他,连一条夹着尾巴的狗子都不如。 就连邓北明都忍不住摇摇头,叹息道:“杨大人呐,你若是还有些骨气,哪怕是稍微硬气一些本官还能敬你是条汉子。毕竟,来诏狱的犯人,本官可是很久没遇到像条汉子的喽。只有硬气的汉子,动起刑罚来那才有趣,带走。” 挣扎、哀求、哭喊,在诏狱都是没有用的。哪怕你沉默不语,一样的没有用,这里比地狱还要可怕的多。 刑房,杨枝起进来的时候,真恨不能立刻就此死去。光是挂在墙上的刑具,不下数百种之多。 刑房很热,无论严寒酷署里面都是热气扑面。那是因为,刑房内到处都是燃烧着的炭火炉。 当然,诏狱的人绝不会如此好心,给你点个炉子让你取暖。炭火炉内,是烧的通红的铁条。 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这铁条也是有讲究,铁条的一头焊接的各种形状大小的铁板。小的如鸡蛋般大,大着似巴掌。这是因为,施加酷刑的时候,针对的是人体的不同部位。 通红的铁板放在人体上的滋味,那绝不是人受的。曾经,有被一块巨大的铁板捂在胸口,活活烫死的先例。 通红炙热的铁板,会将心脏活生生烫熟。会将心脏内的血液,一点点的凝固。据诏狱的人说,就跟煮熟的猪血似的。 这些,都是邓北明告诉杨枝起的,他随手又拿起一把铁刷子:“那个杨大人,这里的物事你都不认识吧。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个呢叫梳子。” 杨枝起惊恐的睁大了眼睛,我知道这叫梳子,看模样看不出来么。只是,这梳子为何是铁铸的。 邓北明嘴角微微上扬,似乎在欣赏着一件艺术品一般:“杨大人一定很奇怪,这把梳子为何是铁的呢。那么,本官就告诉你。因为这梳子啊,不是用来梳头的,而是用来梳你的肉。” 两个锦衣卫过来,跟杀猪的屠夫一般,面无表情的将杨枝起的四肢绑在了柱子上。 而邓北明,则拿着手里的铁梳,走到杨枝起身边,用梳子在他身上来回的比划着:“这梳子啊,你看到没有,这里都是一排排的倒刺。梳理你的皮肤的时候,会把你的皮肉,一条条的全给你撕下来。你说说杨大人,这滋味比起你吃的京酱肉丝又如何呢。” 其实杨枝起早已精神崩溃,可是这又有什么用呢。既然来到了这里,就由不得你了。 第一百六十八章 供词 如果人生能够重来一次的话,杨枝起宁可去做一个叫花子,也不想涉足官场。更不会,去贪腐昏庸的。 这一刻的他,心中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只求速死。 诏狱的可怕之处,除了各种惨无人道的酷刑,还有更怕的是心理战术。首先,诏狱有着自己一套行之有效的摧毁他人心智的方法。 用我们现代话来说,就是心理战术。 邓北明从来都喜欢最先使用酷刑,对他来说那不过是最后的开胃菜。酷刑施加人身不过是旁枝末节,最开始的心理战术才是最有意思最精彩的部分。 邓北明撕开杨枝起的衣衫,啧啧称奇:“啧啧啧,比起那些杀人越货、奸淫掳掠的江洋大盗,我还是喜欢你们这些细皮细肉的贪官。啧啧啧,你看看杨大人你的皮肤,保养的真好啊。你说我这铁梳轻轻的这么梳下去,你这白白嫩嫩的皮肤可就破了相了。” 杨枝起浑身颤抖,邓北明的梳子在他身上不断比划的时候,他的肌肉便开始随着梳子的移动不断的跳动,嘴里喊着不似人声的哀求:“不要,不要!...” 还好,很快邓北明就收起了他的梳子。然后,拿起一根挂在墙上的鞭子。 鞭笞之刑,自古有之。恐怕是自有人类文明以来,这种鞭笞之刑就已经存在。不过,这诏狱内的鞭子,似乎又有些不太一样。 邓北明先是‘啪啪’的在空中甩了几鞭子:“杨大人,这鞭子想来你是再熟悉不过了吧。本官听说你曾任湘阴县令,一定没少用鞭子鞭笞那些不守法度的百姓黎民。不过我们这诏狱的鞭子啊,可有些与众不同。这里面掺杂了钢丝、牛筋,若是把铁鞭浸入盐水中,施加到人身你可知有多可怕么。这么说吧,就在去年冬天,有个杀了人家一十三口盗匪,被朝廷捕获。万岁爷下诏将此盗匪下了诏狱,哦,这事杨大人也应该知道。” 杨枝起当然知道,崇祯十二年冬,悍匪张强,入京郊王员外家盗窃。被屋主发觉,张强一怒之下,屠了王员外一家十三口。连三岁幼儿自不放过,且将王员外的小女,先奸后杀。 此案后被破获,张强被缉拿归案。这种案子,尤其是罪大恶极的死囚犯案子,经三司会审之后,还有上报皇帝批准的。 崇祯得知此事,雷霆震怒。当即下诏,将罪犯破格押到诏狱受审,据说,那位叫张强的悍匪,被诏狱折磨了七七四十九日方才气绝。 只听邓北明接着说道:“这盗匪张强,就曾在这诏狱享受过这铁鞭的厉害。这鞭子的厉害之处在于,他能将你身上的肉给一点点的甩下来。你相信么杨大人,本官是亲眼所见,那张强胸前一块蚕豆大小的肉块就落在了我的脚下。那块肉落在我脚边的时候,还在一动一动的震颤着。杨大人啊,千万别着急,等会儿本官也亲自给你试试。” 最后一句,杨枝起已经听不见了。因为,这次他是真的被吓晕过去了。 几个锦衣卫的狱卒也是面面相觑,邓北明摇摇头:“无趣,此人竟然如此懦弱,收钱的时候倒是狮子大开口利索的紧,泼醒他。” 两名狱卒,提过两桶冷水,当头浇在杨枝起的头上,杨枝起又醒了。 他多想就这样晕死过去,他不想醒,真的。醒过来的杨枝起,又是涕泪横流,干嚎惨叫。 对于诏狱来说,这种惨叫就跟家常便饭一样稀松平常。邓北明倒也没有表现出过多的反感,手下给他搬过来一把椅子。 邓北明就此坐下,他的身后,是几个负责记录口供的刀笔小吏。 邓北明倒也不着急,他似乎很享受杨枝起的这种抓狂的惨叫,直到杨枝起发泄完,声音渐渐小了下来的时候,邓北明才慢慢的问道:“杨大人,咱们言归正传吧。本官不喜欢拐弯抹角,有人呢,在万岁爷面前弹劾你。说你户科给事中杨枝起,身为户科言官,却成天混迹在吏部,只要有人想买官,就为之来回牵线,手里正义凛然的奏折,也是明码标价卖,既吃介绍费又收言疏钱,忙的不亦乐乎。” 杨枝起心中一寒,这才明白崇祯皇帝为什么会龙颜大怒,将自己下了诏狱的原因了。 这一切都是自己在作死,他总仗着自己为朝中官员牵线搭桥,从中谋利。在吏部飞扬跋扈目中无人,旁人畏惧自己的关系网,往往敢怒不敢言。 殊不知,这无形中早已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 他想开口狡辩,说绝无此事。可细细想来,若没有真凭实据锦衣卫怎会跟自己说这些。想来,他们已经得到了证据。 当下,豆大的汗珠从杨枝起额头上落了下来。这次,自己真的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杨枝起这个人,身为一个言官却毫无羞耻之心,曲意逢迎,擅拍马屁。他虽然曾经上疏请召用名臣黄道周、褒奖抗清名将卢象升、罢黜权臣杨嗣昌,可这一切不过是为了迎合上意罢了。 暗地里,他给人家买官卖官的事牵线搭桥,很快就在朝中圈子里有了不小的名声。 邓北明的表情充满了恶意,他笑眯眯的道:“说吧,杨大人你若是早些招了,或许还能少受些苦楚。” “说,我说我说。”杨枝起颤抖着声音,将他所知道的所有事情,全部说了出来:“翰林院编修、左中允杨昌祚收了浙江知府七千两银子说是给其侄子在顺天府某个差事,我从中牵线,扣了两千两。大理寺右寺丞谢启光想入刑部,给了成国公朱纯臣纹银五千两,我扣了八百两...” 紫禁城早朝,不得不说锦衣卫的办事效率实在是高。很快,杨枝起的供词,就被放在了崇祯皇帝面前的桌子上。 早朝拿着杨枝起的供词,看着下面瑟瑟发抖的官员们:“知道这是什么么,杨枝起的供词。不看不知道啊,一看朕的心都凉了。你们这些清流支柱,你们这些所谓的社稷重臣。你们、背着朕做了多少肮脏事!” 完了,朝堂震动啊。皇帝,真的对朝臣们动手了。百官们的屁股有几个是干净的呢,崇祯龙颜大怒,吓得他们纷纷跪地,痛哭流涕:“臣等万死。” 单单是崇祯手里,杨枝起的供词中,涉案的官员就打二十七人之多。难怪崇祯会如此的震怒,一个小小的户科给事中,就能牵连出二十七名官员来。 这要是继续查呢,牵出萝卜带出泥,会查出多少? 这是一场风暴,来自于整个朝堂的风暴。因为这个案子,几乎是人人自危。 第一百六十九章 贪污 举起的屠刀就不可能放下,朱兴明很清楚这些官员们是些什么东西。可以说,锦衣卫查抄的官员,个个都是死不足惜。 说件不搭边的事,满清的嘉庆皇帝,弄死和珅的时候办的是相当漂亮。 正如某位大佬说的,什么狗屁康乾盛世,乾隆在位六十年,没干过什么好事,他就是个王八蛋皇帝。这一点,朱兴明非常之赞同。 什么康乾盛世,那不过是外来的美洲作物在满清普及,造成了人口大爆炸,行成表面的虚假繁荣罢了。看看康熙的闭关锁国,再看看乾隆后期的国库以及官场的糜烂,那也叫盛世? 如果强行叫盛世,我觉得叫红薯时代才对。是高产作物红薯的普及,造就了表面的虚假盛世。 何谓盛世,我威武大秦四海归一,车同轨,书同文,统一度量衡,促进社会发展,方便百姓生活这叫盛世。我强勇大汉文景之治,贯朽粟陈、穿钱的绳子都断了,谷子都陈了这叫盛世。我盛世大唐满目繁华、政治开明、人才济济,万国来朝这叫盛世。我富华大宋华夏民族之文化,历数千载之演进,造极于赵宋之世,这叫盛世。我硬气大明铮铮铁骨,国祚二百七十六年,创下洪武之治、永乐盛世、仁宣之治、成化新风、弘治中兴、嘉靖中兴、隆庆新政、万历中兴八大盛世这才叫盛世!你个扎着根尾巴辫子,闭关锁国大兴蚊子狱的满清,也配叫盛世? 我呸!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但有一点咱不能否认,满清嘉庆皇帝弄死和珅这件事,确实办的漂亮。 乾隆后期官场已经烂透了,官官相护贪腐成风。比起朱兴明这个时代的大明朝,有过之而无不及。不同的是,嘉庆有个老爹扔给他的红薯时代,而崇祯则是倒霉的尽然遇到了小冰河时期。 如果扳倒和珅之后继续查下去,那么,满朝文武一多半都与和珅有牵连。到时候你总不能把,满朝文武都杀了吧,这会造成朝局动荡,皇权不稳。 嘉庆的聪明之处在于,弄死了和珅就没有再查下去。因为他也知道牵一发而动全身,拔出萝卜带出泥的道理。 除非遇到洪武朱元璋这样的硬核皇帝,杀他个几万贪官依旧稳坐江山钓鱼台。不然,只能只诛首恶,弄死和珅与他人无关。 不使案件继续扩大化,嘉庆这一招玩的遛啊。 崇祯也是如此,他受到了锦衣卫查处杨枝起的案子。光是杨枝起案件中,受牵连的官员买官卖官就达二十七人之多。 这二十七名官员一查,他们的背后各种错综复杂的关系会牵扯出二百七,再查这二百七十人,又会查处两千七。这样,整个朝局就会出现动荡。而在崇祯原本就是个风雨飘摇的时代,崇祯皇帝根本不可能将满朝文武都弄死。 虽然,崇祯知道,这皇极殿上站着的文武百官,没有几个好东西。朕不是针对谁,朕是说在座的各位都是辣鸡。 但你不能查,至少眼前的情况来看,你不能查。 崇祯很聪明,他也懂得这个道理。看着下面瑟瑟发抖,噤若寒蝉的百官,崇祯冷笑一声:“诸位卿家,你们想知道杨枝起供出的这二十七人是谁么?” 王八蛋才想知道,下面的百官们齐刷刷的跪在地上,连称该死。有人,在不断地暗中擦汗。最害怕的,莫过于成国公朱纯臣了。这事,他也有参与。 “好啊,很好。朕总算没有看错你们。这就是朕信任的股肱之臣,你们背着朕还真是做了不少好事啊。这朝堂之上,你们还做出多少让朕失望,让天下百姓心寒的事!”说完,崇祯皇帝将那份杨枝起的供词给扔了下去。 “臣等罪该万死!”百官们集体寒颤。 朱纯臣战战兢兢的第一个爬出,痛哭流涕的磕着头:“万岁,老臣该死,老臣糊涂啊。万岁爷,臣等愧对朝廷,愧对万岁,老臣该死啊!...” 崇祯愤怒的闭上眼睛,做皇帝,真的、真的很累。发泄完怒火的崇祯,还不能对这群该死的百官们动手,他只能缓缓地睁开眼:“王承恩。” 王承恩施了一礼,慌忙下去将崇祯皇帝扔下去的供词又给捡了回来。崇祯拿起那份供词,然后取过身后宫女给点燃的一根蜡烛,将供词放在了烛火上。 下面群臣大惊:“万岁!” 火焰点燃了供词,崇祯冷冷的道:“这件事,朕会烂在心里。杨枝起已经被处斩,世上再无人知杨枝起为官员买官卖官牵线之事。朕此事也绝不再提,只是,朕对你们还有一个要求。” “万岁啊,万岁爷宽容大度,臣等汗颜无地、无地自容啊。” “微臣覆餗之衅,惶惧战灼,寄颜无所啊...” ,这群狗官,除了号把丧、就是把丧号,成国公朱纯臣突然觉得自己像是一只动物。 没错,朱纯臣觉得自己像是一头驴,而且是蠢到无可救药的蠢驴。 为什么这么说呢,人家皇帝还没指名道姓的点出和杨枝起案子有关的人。自己就这么着急忙慌的爬出来干嘛,这不是显得自己此地无银三百两么。 早知道皇帝会把这供词给烧了,打死朱纯臣也不会出来请罪啊。这不是明摆着告诉百官们,自己和杨枝起的案子有关么。 而那些没有跟着爬出来请罪的人,则是暗暗庆幸。因为朱纯臣的官比他们大,成国公能爬出来,他们可没这个胆子。还好,适才没爬出来,旁人就不知道自己与杨枝起的案子有关。 整个朝堂,所有人都把怀疑的目光看向朱纯臣。真正无地自容的,怕也就是朱纯臣自己了。 还好,崇祯皇帝总算是替他挽回了些颜面:“行了,诸位爱卿都起来吧。成国公,你也起来,此案朕并未说与你有牵连。只是,经此一案朕希望你们记住。再有杨枝起买官卖官的案子,朕必会严惩不贷!谁敢再有买官卖官之行,你会被处死,你的家人会被冲为奴婢,永世不得翻身。自即日起,锦衣卫会盯着你们,盯着你们每一个人。还有,兵仗局的案子,朕会一查到底,退朝!” 官员们害怕了,因为他们不知道自己的身边还埋着多少雷。想活命,就不要再想着贪污了。 第一百七十章 畏惧 崇祯皇帝让百官们畏惧,这个皇太子朱兴明,也让众人是刮目相看。不过朝中为数不多的清流们,对朱兴明却是赞赏有加。他们觉得,皇太子聪明睿智,这是大明的希望。 但不管怎么掩饰,旁人也都知道,杨枝起的案子和朱纯臣脱不了干系。看来,成国公这个总督京营戎政的位子,是别想着官复原职了。 此时的朱纯臣那里还有心思官复原职,能保住自己的富贵已经是谢天谢地了。没听那皇帝说么,杨枝起的案子就这么算了,兵仗局的案子皇帝会一查到底。 而这两件案子,要命的是都和朱纯臣有关。 崇祯这是给百官们给个甜枣再打一杆子,先把杨枝起的案子给结了,让百官们感恩戴德。但兵仗局的案子,绝无宽恕。 无他,只因为杨枝起的案子是官场腐败。而兵仗局,则是关乎军队。关乎军队的案子,崇祯皇帝是绝不会善罢甘休。无军,则无防。 兵无奋战之心,将无守土之责。王朝灭亡,不过是迟早之事。 散了朝的朱纯臣,又找上了佥都御史王鳌永:“王大人啊,还请到舍下一聚,舍下一聚啊。” 王鳌永做出一个‘请’的手势,二人匆匆离宫,一前一后去了朱纯臣府邸。 宫门口的百官们就像是看了奇景,看着二人急匆匆的背影,御史曹溶踮起脚尖:“这成国公和王大人这是干什么,什么事神神秘秘的,奇怪。” 旁人都摇摇头,兵科给事中龚鼎孳拍了拍他的肩膀:“曹大人,莫要管他人闲事。走吧,这成国公怕是要大祸临头喽。” 听龚鼎孳的意思是,似乎有些幸灾乐祸的样子。曹溶挠挠头,心有不解。 成国公府,朱纯臣早已把王鳌永奉为座上宾:“哎呀王大人啊,今日可是吓死老夫了。” 王鳌永冷笑一声,对朱纯臣的表现极为不满:“成国公,你今日在朝堂之上临阵失惊,着实不该啊。” 朱纯臣一愣,随即叹了口气:“这、这不是你说的么,这些时日让我在万岁面前夹着尾巴做人。尽量低调,表现得自己忏悔自责的样子,将来万岁爷即便是查起了三大营,至少还能为自己开脱一些。” “你、”王鳌永气的一摆袖子:“成国公啊,我让你低调,不是让你认罪啊。今日朝堂,当着那么多文武百官的面,没有一个站出来认罪。你倒好,眼巴巴的第一个爬出来,你这不是让所有人都知道,你与那杨枝起的案子有关么。” 朱纯臣一听急了:“那、那我该怎么办,王大人啊,你得给我出个主意啊。” 王鳌永叹了口气,想了想又道:“还好,今日你虽行了一个险着。可从万岁爷的行为来看,似乎万岁爷还是偏袒着你的。” 朱纯臣一听又是一喜:“哦,何以见得?” 王鳌永跟他分析着:“你看啊,今日你爬出来认罪...” 爬...朱纯臣确实是从跪在一旁爬出来的,真身颜面尽失。听王鳌永这么一说,他立刻不乐意了,急的甩着袖子急于纠正他;“爬、爬,多难听你说的这,挪、老夫我是挪出来的。” 这厮到这功夫了还在乎这个,王鳌永只好忍住气:“好好好,挪、成国公你挪出身子来认罪。” “不是认罪!”朱纯臣再次急于纠正。 “好,不是认罪。”王鳌永也被他折腾的没脾气了:“成国公你挪出身子来忏悔,万岁爷说什么你记得不。万岁爷并没有说杨枝起的案子与你有关。这证明什么,这证明万岁爷并没有动你的意思。你是成国公啊,十一代先祖都是对大明耿耿忠心的。万岁爷想动你,哪有如此这般的容易。” 这么一说,朱纯臣还觉得王鳌永说的蛮有道理,当下大喜的点着头:“是是是,那接下来老夫该如何做,还请王大人指点迷津。” 王鳌永冲他招招手,然后趴在朱纯臣耳朵旁嘀咕了一阵... 锦衣卫北镇抚司,骆养性将拿上来的供状给了朱兴明:“太子殿下,这是兵仗局几个官员的供词。下官之见,咱们得到的只是贾川等人的口供。红夷大炮的铸铁来自于成国公朱纯臣的铁厂,然这账簿上,却查不出一丝的痕迹。太子殿下,这案子怕是有些棘手,想查成国公有些难度。” 朱兴明“嗯”了一声,似乎这一切早就在他的意料之中:“查不动就不查了,把兵仗局的几个涉案官员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至于成国公嘛,本宫有的是时间,以后和他慢慢玩。这样,你着人去请成国公,就说本宫想见他。” 朱兴明一愣:“太子殿下,您、您是想在宫中召见,还是、还是在北镇抚司?” 朱兴明想了想:“诏狱吧,不、若说诏狱这厮肯定不敢来。你就说,本宫在北镇抚司召见他,让他即刻前来。” 骆养性点点头:“下官明白,这事下官亲自去一趟。” 成国公是一等公爵,世袭罔替,由成祖皇帝朱棣始封,全称"大明奉天靖难推诚宣力武臣成国公",想去请朱纯臣,非得骆养性亲自出马不可。 当下,骆养性点了两名百户随从。跟着一起去了成国公府,当成国公府上的管家打开门看到锦衣卫的那一刻,直接吓得屁滚尿流连滚带爬的跑了。 骆养性有些奇怪,他转头看了身边的两个百户。俩百户也是莫名其妙,这什么鬼。 那管家慌不择路,脸色煞白的冲到了府厅:“国公大人、不、不、不好了,出、出大事了,外、外、外面来、来人了....” 刚送走王鳌永的朱纯臣心里有了些底气,看管家吓成这样,不由得大怒的给了他一个大嘴巴子:“混账!慌什么,有什么事慢点说,外面谁来了?” “锦、锦、锦、锦衣卫!”管家捂着腮帮子,结结巴巴的道。 “什么!”朱纯臣一个哆嗦,比管家加倍慌乱起来:“来、来、来了,多、多少、人、人人?抄、抄、这是抄、家、家么。” 这二人好像是进行结巴比赛,管家实在是结巴的说不出来了,只好伸出三根手指:“三、三、三个、个、个人。” “啪!”朱纯臣又给了他一个大嘴巴子:“三、三、三个人,你慌什么。” 一听来了锦衣卫,朱纯臣还以为来抄家拿人的。一听说三个人,总算是心安了些,结巴也神奇的痊愈了。 只要不是来抄家灭族的,其他什么都好说,如果能用钱摆平,和国丈周奎那样就好了。 第一百七十一章 后路 世袭罔替,祖上都是给太祖成祖皇帝打天下的功臣。功勋之后,这些国公侯爵的,都是和大明国祚一脉相承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事。 朝廷,对这些功勋之后的待遇,也着实不错。 不是抄家就好,朱纯臣想起了王鳌永说的话,自己是成国公,一等勋爵。万岁爷不会轻易动自己的,今日朝堂上万岁爷不还替自己说话了么。 只是朱纯臣他忘了,成国公算个屁。袁崇焕还手握重兵呢,蓟辽总督,还不照样被凌迟。 不动你,前提是你得听话。来了三个锦衣卫,朱纯臣心中稍安,毕竟自己是一等勋爵,他不想在锦衣卫面前失了面子。 当下,他整了整衣衫,出了府厅去迎接。刚出府厅,就看到骆养性带着两个百户走了过来。 还没等朱纯臣开口,骆养性便最先拱手:“成国公,下官不请自来,没有打扰到您吧。” 对于锦衣卫,朱纯臣这种身份是没必要去巴结的。因为皇帝不想动你的时候,你不必把锦衣卫放在眼里。皇帝想动你了,你给锦衣卫磕头也不好使。 说白了,锦衣卫不过是崇祯皇帝身边的一群唯命是从的疯狗。没有主人的命令,他们是不敢咬人的。所以,没必要怕他们。朱纯臣该怕是,是崇祯皇帝。 朱纯臣了“哼”了一声,不想让对方看出自己内心的慌乱:“好说,骆大人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既无拜帖事先又未通报,说吧,找老夫有何事。” 骆养性笑笑:“成国公当真是爽快人,奉太子口谕,请成国公到北镇抚司一叙。” 朱纯臣一惊,他没有想到太子爷居然要见自己。而且,居然还不是在钟粹宫,而是北镇抚司。 一个并未临朝听政的太子,这个时候召见自己目的何在。八成是为了兵仗局的事吧,自己见还是不见,朱纯臣有些犹豫。 他是并不会畏惧一个乳臭未干的东宫太子的,即便是朱兴明口谕宣他去北镇抚司见面,他朱纯臣完全可以拒绝。 可这是未来的皇帝啊,国家的储君啊。现在的朱兴明虽然不成气候,将来呢? 未雨绸缪,高瞻远瞩才能在官场混的久。鼠目寸光,只求眼前利益,在官场是不会长久的。 朱纯臣世代世袭成国公,按理说历代皇帝对他家都是不错的。不去见太子,万一朱兴明是个小心眼,将来登基做了皇帝,会不会记恨自己呢。要是夺了朱纯臣的成国公封号,那可世代的富贵就戛然而止了。 毕竟,你的功名利禄,都是和皇帝挂钩的。 骆养性并不急于寻求答案,他相信朱纯臣一定会去的。不为别的,就为太子爷这三个字。 果然,想了半天的朱纯臣,只好回道:“骆大人,不知太子殿下找老夫,所谓何事?” 骆养性笑笑:“这个下官不知,太子殿下只是说,想找成国公来叙叙旧。毕竟太子这个锦衣卫副指挥使,将来还要多仰仗成国公的帮忙。” 朱纯臣吓了一跳,慌忙施礼道:“太子殿下可折煞老臣了,老臣何德何能,太子殿下但有所命,老臣自当竭尽全力。” “那、成国公的意思是?” 朱纯臣慌忙跟着客气的笑笑:“这个,骆大人稍等,老夫这就备车。” 北镇抚司,这种衙门朱纯臣是不怎么喜欢来的。总感觉这里处处透露着一种阴森恐怖的气息。 衙门里,朱兴明正在翻阅账目。看到朱纯臣来的时候,朱兴明合上账簿,笑嘻嘻的站起来走了过去:“哎呀,成国公你可总算来了,本宫可等你等的花儿都谢了。” 朱兴明狠起来,会让那些贪官们噤若寒蝉,从骨子里感到阵阵凉意。他会让敌人提起来,就感觉胆寒。 在满清,至今黄台极的人提起大明朝那位皇太子,还是心有余悸。 但朱兴明热情起来,会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他笑得是那样的天真,那样的不设防。似乎,吧朱纯臣当成了多年的好朋友一般。嗯,虽然他才十二岁。 这让朱纯臣有一种错觉,皇太子殿下这是来和自己结交的。他甚至有些感动了,诚惶诚恐的回礼道:“太子殿下可让老臣诚惶诚恐了,不知殿下找老臣,所谓何事啊。” 朱兴明大拇指一翘:“不愧是领兵打仗的,成国公就是爽快。不像是那些文官,说起话来文绉绉,拐弯抹角罗里吧嗦的,本宫看着就来气。成国公啊,本宫想见你呢,是想带你参观参观我这北镇抚司。” 参观-北镇抚司? 这位太子没毛病吧,北镇抚司有什么好参观的。朱纯臣一脸的莫名其妙,大家都这么忙,你个乳臭未干的小太子,一天到晚就不能干点正事么。 朱兴明看出他的反感,当下笑笑:“本宫呢是新官上任,被父皇封了个锦衣卫副指挥使。临时的,都是临时的。这本宫以后仰仗成国公的地方还多着呢,今日无事,本宫就把成国公叫来了。走,咱们一起看看这北镇抚司衙门。” 此时的朱纯臣,已经难掩一脸的厌烦之色了,不过畏惧与对方太子的身份才不好发作而已,他对朱兴明施了一礼:“太子殿下若有什么吩咐,就无需客气了,老臣定在所不辞。只是这参观北镇抚司,老臣来过几次这里,就不劳烦太子大驾了。” “哦,原来是这样啊,那咱就不参观了。不过,” 朱兴明佯装诧异,然后话锋一转:“本宫就实话跟成国公你说吧,本宫去兵仗局视察红夷大炮,差点要了本宫的命,这一点成国公知道吧。” 一个小小年纪的太子,说变脸就变脸,而且还让朱纯臣感觉心底阵阵寒意。不知怎地,朱纯臣竟然有一种面对崇祯皇帝的感觉,他有些诚惶诚恐起来:“这个老臣知道,殿下,兵仗局的案子,与老臣并无干连。” 哼,你个小东西,原来是想试探老夫来着。你想把兵仗局的案子,查到老夫头上,那是做梦。 之前朱纯臣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天,他早已暗中让人把兵仗局的账簿弄乱了。八家给兵仗局供货的铁厂,进了兵仗局的大门,你就分不清是那家供的钢铁。只要他朱纯臣咬死了不承认,就算是你有人证也白搭。没有物证,老子就说你锦衣卫是屈打成招。他是成国公,办他是需要证据的。 做事之前,最好就是要给自己留下后路。否则,一旦出了事那就是谁也救不了你的。 第一百七十二章 都没了 我朱纯臣也不是吓大的,既然事情走到了这一步,那就是鱼死网破的局面。这个小太子当真是嚣张啊,这还没做皇帝呢,太子离着皇帝虽说只有一步之遥。可就是这一步之遥,多少人最后饮恨。 朱纯臣突然明白了,太子殿下为什么要在这个北镇抚司见自己,而不是在紫禁城的钟粹宫。这个小太子,妄想着用锦衣卫来吓唬自己。 天真!我朱纯臣堂堂的成国公,岂能怕你个小小的锦衣卫。无凭无据,就想让我认了兵仗局的罪名,那是休想。 朱兴明倒也不急,他有的是办法对付朱纯臣,当下冷笑一声:“成国公,兵仗局的几个宦官可都在诏狱里待着呢。他们众口一词,都说是红夷大炮的原料出自于成国公您的铁厂。” 那又怎样,你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子,还想逼供不成。当下朱纯臣也不客气,直接跟朱兴明道:“太子殿下,诏狱屈打成招也是在所难免。或是有人往臣身上泼脏水也说不定,或者是兵仗局的宦官们挨不住刑罚,胡乱污蔑与老臣,这些都是有的。” “说的好!”突然朱兴明拍了拍手:“说的太好了,本宫也知道,这兵仗局红夷大炮的案子,根本就与成国公没有半毛钱的干系,你说是不是啊骆养性。” 骆养性没想到他们二人谈话,突然会问到自己,当下慌忙“哦”了一声:“太子殿下威武,殿下说得对。” 甭管是说什么,只要是太子说的话都是对的。现在朱兴明就算是放个屁,骆养性也会跟在后面猛吸,然后嘴里还得嘚吧着:跟骆驼牌香烟似的,就是香。更别说是朱兴明问他什么话了,骆养性自然是一口应承。 小孩子终究是小孩子,看到朱兴明认怂了,朱纯臣内心暗喜:“老臣对朝廷的忠心天日可鉴,红夷大炮此等国防机要,老臣怎敢在钢铁上做手脚。” “说的好!”朱兴明再次的拍起了巴掌,然后用胳膊推了推身边的骆养性。 骆养性是没见过这种阵仗的,太电殿下拍手了,他自己也只好跟着一起拍起手。这让朱纯臣更是有些莫名其妙,不明白这小太子是抽什么风。 幸亏,自己这一切都得过高人的指点。那个王鳌永,给朱纯臣支了不少高招。 突然,朱兴明又是话锋一转:“不过,成国公啊。本宫虽然相信你,可这百官未必相信,这天下的士子们未必相信啊。我父皇可是说了,成国公与社稷有功,然为堵住悠悠众口,只好先撤了成国公总督京营戎政的职。” 朱纯臣立刻恭敬起来:“这都是万岁天恩浩荡,臣是有罪的。” 朱兴明似笑非笑的斜眼看着他:“你有没有罪本宫不知道,不过兵仗局贾川的供词已经送到了乾清宫,供词上的有些内容,成国公恐怕还不知道吧。” 朱纯臣摇摇头:“老臣不知。” “嗯,这贾川的供状中还提及,京师三大营将领克扣军饷,各营官兵吃空饷的事。这个,这事就算与成国公你无关,然成国公你总督京城,也难辞其咎吧。” 朱纯臣心头‘咯噔’一下,暗叫不妙。 其实京城早已防备空虚,三大营到了崇祯时代真正迎来了至暗时刻。首先在兵源上根本就无兵可用——“皆诡寄靡饷,无一人可用,盖甲鬻于乙,乙鬻于丙,更易不知凡几”相互顶替托名,根本无人实际参战。 有的士兵竟然可以追溯到嘉靖隆庆时代,简直明代版冥府神兵!而从军的实际人员呢?“非市井游手,即势宦苍头,从无纪律”。军队成分非常差,根本无法维持正常军事训练活动。 有人说,明英宗的土木堡之变是大明由盛转衰的开始,这不无道理。 三大营的定位是野战军,而非城防,在创建之初,经常对外作战,比如成祖皇帝六次北伐蒙古、进兵甘肃青海,都有三大营的身影。朱棣时期的大明,那真是兵锋所指,所向披靡! 可惜,在土木堡之战后,京师三大营遭到了毁灭性打击,从此军事世家执掌京营的格局被改变,兵部文官和宦官开始作为军事主官掌管京营。 纳入文官体系之下的京营贪腐严重。三大营的指挥权在多方势力的角逐中,勋贵武臣、提督宦官、监军文官,经常克扣各种名目的军费军饷,以至于“支粮则有,调遣则无”。也就是说,军饷会按照规定发放,但是实际却没有这个人,军饷落入将领私囊。更有甚者,嘉靖年间名将郭英之后郭勋竟然将骑兵战马草场租借出去以获利润,使得部队战马无从补给。 三大营的将士常领不到军饷,因为“口食不给”、“以相保寝食而已”,士兵素质极为低下,往往面有菜色、不能穿戴甲胄,骑兵也“上马亦不能挥鞭而驽马”。 曾经驰骋天下,纵横塞北江南的三大营,在成祖朱棣手里的时候是何等的勇猛。结果,到了崇祯时代,别说是打仗,守城都守不了。 而不管你是什么原因,你朱纯臣既然是总督京营戎政,这事就与你脱不了干系。是以,朱兴明提出这事来,朱纯臣怎能不慌。 其实,朱兴明找他从来都不是为了红夷大炮的事。而是,朱兴明另有目的。 “成国公,本宫就直说了吧。三大营,必须整顿!父皇撤掉你总督京营的职务,也并不是为了让你避嫌兵仗局的案子。其实,我父皇就是为了整顿三大营,将那些吃空饷、贪污克扣军饷的官员,必会受到严查!而接下来,为什么锦衣卫可有的忙了。” 言下之意,是查三大营还得靠他们锦衣卫。 朱兴明很清楚,朝堂上的这些文武百官都是些人精。想瞒着他们是不可能的,跟这些狗官们玩心计,朱兴明怕不是他们的对手。 崇祯撤去朱纯臣总督京营职务的时候,很快就有人猜出这是崇祯皇帝要对三大营动手了。这些朝堂上的老狐狸,皇帝的一举一动都瞒不过他们的眼睛。 既然瞒不过,朱兴明也就干脆不隐瞒了。直接对朱纯臣实言以告,我们就是要查三大营,而且是彻查!凡是那些克扣军饷的官员,那些吃空饷的官员,一个都跑不了。 而我们就不相信,你朱纯臣这事上还能推脱的干净。 朱纯臣擦汗了,他岂止是脱不了干系,那些克扣军饷还有吃空饷喝兵血的事,朱纯臣干的比谁都不亦乐乎。 这要是查出来,自己世袭罔替的爵位没了不说,脑袋八成也会没了。 第一百七十三章 清楚 杀鸡儆猴,一不小心自己就被抓了典型。这个太子阴狠啊,皇帝怕也是一样的想法。谁让自己倒霉呢,一时间朱纯臣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成国公,你说得对,这北镇抚司有什么好看的。走,本宫带你去诏狱转转。” 如果说,之前的朱纯臣还抱有幻想,他觉得没有人能动的了他。现在的他,可是如坐针毡如芒在背。 别的不说,单单是三大营吃空饷的案子,就够他喝一壶的。要命的是,这个小太子压根就不是要自己来参观北镇抚司的,去诏狱才是目的。 诏狱,这种恐怖的所在,似乎离着朱纯臣特别遥远。可如今,他那个总督京营戎政的职务,还真真是彻底的害死了他。 “太子殿下,老臣见不得诏狱的酷刑。殿下还是饶了老臣吧,老臣就不去诏狱了。” 朱纯臣拒绝,实际上他也有这个权利。如果朱纯臣就是不去,你朱兴明能奈我何。 可朱兴明这个卑鄙的家伙,他有的是办法:“不成,本宫就跟你说实话吧。让你去诏狱不是为了什么参观,而是兵仗局的几个狗太监们都在咬你。说红夷大炮的铸铁,就是成国公你家的。这事你必须跟本宫去一趟诏狱,跟那几个王八蛋当面对质,以洗清自己的冤屈。本宫是决不相信,成国公不会提供粗铁给兵仗局的。” 看似为朱纯臣着想,实则步步为营,朱兴明下着套让朱纯臣往里钻。身为一个老臣,朱纯臣岂能不明白朱兴明的心理。今日就算是豁出去得罪你个太子爷,那也说不得了。 当下朱纯臣冷冷的道:“太子殿下,老臣身有不适,就不陪殿下去什么诏狱了。至于兵仗局对老臣的污蔑之言,清者自清,老臣向来无所畏惧。即便是到了万岁爷那里,老臣也敢说,兵仗局的粗铁绝与老臣无干。” 这厮要翻脸,即便是你翻脸你就想不去?天真!到了北镇抚司,这里是我们锦衣卫的地盘,那一切都由不得你了。 朱纯臣有些愤怒,他要离座而起,离开北镇抚司。 可谁知,他刚起身。北镇抚司衙门的大门,就突然被几个侍卫给关上了。 然后,院子里一群锦衣卫。手持绣春刀,枕戈待旦的看着衙门内的朱纯臣。 朱纯臣大吃一惊,回头看着朱兴明:“怎么,太子殿下难道要强留老臣不成!就算是锦衣卫想抓老臣,那也得有万岁爷的圣旨吧。”’ 朱兴明没说话,只是嘴角带着一丝轻蔑的冷笑。他旁边的骆养性,替他开口:“成国公,对不住了。锦衣卫查案,三司皆无权过问。成国公若是对下官有意见,可到万岁爷那里尽管去告。” 朱纯臣大怒:“好啊,老臣倒要问问万岁,是万岁让锦衣卫要查的老臣不成!” 为什么朱纯臣敢这么愤怒,有一点他可以确定,绝不是崇祯要查自己。若是崇祯的圣旨,锦衣卫早就大张旗鼓的拿出圣旨,去自己家里抄家拿人了。 那么说只有一个可能,这个小太子想私自扣住自己。哼哼,乳臭未干的黄口小儿,你怕是还不知道自己闯下了多大的祸。 谁知,骆养性竟然毫不客气:“下官不敢查成国公,万岁爷也没有圣旨要查成国公。然万岁爷圣旨,严查兵仗局。而兵仗局的几个宦官都在供出成国公,那说不得,下官只好请成国公去诏狱一趟对峙了。成国公是自己去呢,还是下官来硬的。” “你!”朱纯臣明白了,他来北镇抚司的那一刻,就已经掉进了对方的圈套。 这个太子太卑鄙了,居然用这种下三滥的伎俩。而骆养性则是拿着鸡毛当令箭了,崇祯查的是兵仗局,可兵仗局的人供出朱纯臣。理论上说,锦衣卫查朱纯臣也没错。 可圣旨并不是这个意思,朱纯臣只能是哑巴吃黄连了。他知道锦衣卫这帮畜生,什么事都干得出来。自己可不想被他们逼着去诏狱,反抗的下场只会使得自己颜面扫尽。 朱纯臣愤怒的一甩袖子:“好!老臣到要去诏狱看看,对峙就对峙!回头,老臣就进宫,将今日此事,原原本本的告知万岁爷。” 朱纯臣错了,他不知道人家是父子情深啊。即便是朱兴明回头挨了崇祯的大骂,可人家是太子,皇帝的亲儿子,终究还是一家人。 就这样,朱纯臣被逼着去了诏狱。朱兴明陪同着他,骆养性带着几个百户,跟在了身后。 到了诏狱,朱兴明并没有真的让贾川出来和朱纯臣对峙。这没有什么意义,即便是贾川口供属实,朱纯臣完全可以一口否认,反正你们没有物证。 朱兴明直接带朱纯臣去了刑房,之前审问杨枝起的那个百户邓北明,热情洋溢的给众人介绍着各种的刑具的使用方法和各种用途。 太子殿下亲临啊,这对于诏狱可是莫大的荣耀。在太子殿下面前露脸的机会可不多,当下,邓北明是唾沫横飞,眉飞色舞。 “殿下,这刑具叫拶指,用拶子夹住手指。用绳子穿五根小木棍,套着手指,用力收紧,受刑者十指连心,痛不欲生。这个,不过是诏狱的开胃菜而已。” 朱兴明“哦”了一声:“开胃菜?成国公,你以为如何啊。” 朱纯臣冷这个脸:“殿下说好就好。” 傻子都看得出,朱纯臣脸色不悦。这让原本热情洋溢的邓北明有些害怕,朱兴明看着他:“百户,继续说,本宫都想听听。” 至于这位太子爷和成国公之间有什么过节,这不是邓北明所关心的,他一个小小的百户也与他无关。当下,他又跟着介绍起来。什么上夹棍、剥皮、舌、断脊、堕指、刺心、琵琶等等,不一而足。 每介绍一种刑具,朱兴明都有一种恍然大明白的感觉,然后问朱纯臣:成国公以为如何啊。 朱纯臣心里恨得牙痒痒。若不是畏惧对方太子的身份,早就破口大骂甚至拳脚相加了。可人家就是太子,就是压得你没脾气。朱纯臣只好忍住气,恨恨的道:很好,很好。 听说很好,朱兴明立刻就满意了,然后缠着邓北明,继续介绍下一种刑具。 身后的骆养性忍住笑,跟在二人后面。他清晰的看到,朱纯臣气的发抖的衣摆。 不知道是气的,还是被吓得。这一点,只有朱纯臣自己清楚。 第一百七十四章 退路 诏狱也只是听得多,朱纯臣还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毕竟自己是功勋世家,谁造反也不会轮得到他们这种世袭罔替的家族造反。朱纯臣一开始,对锦衣卫并不怎么放在心上。 其实开始的时候,朱纯臣并没有觉得怎么样。不就是些刑具么,大明朝的酷刑多了去了。诏狱这些玩意儿,也就是这么回事。 不过是一些摧残他人意志,让犯人肉体和心灵都受到极度摧残的一些酷刑罢了。自己好歹是成国公,这些酷刑离着自己应该很遥远。 可是,看着看着,朱纯臣就紧张了起来。尤其是百户邓北明介绍的,那些匪夷所思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酷刑的时候,朱纯臣的脸色开始一点点的变了。 朱兴明看火候差不多了,就在一旁添油加醋:“唉,残忍呐,当真是残忍。成国公啊,你说我父皇要是查起三大营,对着那些克扣军饷,贪污成性的官员会如何处置?” 朱纯臣有些战战兢兢:“老、老臣不知。” “嗯,我父皇说了。要实行太祖皇帝的剥皮萱草。凡动我军防的官员,一概绝不容情。管你是皇亲国戚、还是达官显贵,一经查实必不容情!实不相瞒,本宫找你来,其实是想救成国公你一命啊。” 朝法律《大诰》中的一种酷刑。把人皮完整剥下来,做成袋状,在里面填充稻草后悬挂示众。 朱元璋在对待官员贪腐的问题上常常法外用刑,其中的典型就是剥皮实草,但是,此刑罚在《大明律》中并无规定,朱元璋创设以法律《大诰》的形式,此刑罚的适用范围是贪腐官员,将剥下的人皮制成鼓或者填入稻草制成人皮稻草人立于衙门门口或者当地土地庙的门口,用以警告继任官员,切勿贪赃枉法。 后世,对这种酷刑逐渐废除。可到了这位小太子嘴里,崇祯皇帝居然要重新实行这种刑罚。 这是极有可能的,崇祯对待官员们其实是极狠的。当此乱世,崇祯能这么做也不足为奇。重要的,三大营可是关乎京城防务的。 真要是朝廷查下来,三大营有多糜烂朱纯臣是一清二楚。若是崇祯暴怒之下,拿自己这个总督京营祭天,也不是不可能。 当下朱纯臣吓得浑身一哆嗦:“太子殿下,还请实言以告。这、这万岁爷,当真要查三大营,么。” 朱兴明叹了口气:“你们都出去,骆养性留下。” 诏狱的刑房内密不透风,所有的人都退了出去。刑房内,只剩下朱兴明坐在刑具面前的一把椅子上,旁边站着骆养性。而朱纯臣,垂在下首,一边不停的掏出手帕擦着汗。不知是刑房内太热,还是内心过于恐惧。 朱兴明是深谙心理战术的,这个时候,借他人之口比自己说出来更具有杀伤力:“骆养性,你也在乾清宫,将我父皇说的话,原原本本的都告诉成国公吧。” 朱兴明坐在椅子上,慢条斯理优哉游哉。这幅样子,很像是在施舍。 没错,朱纯臣看来,这就是太子爷在施舍,施舍自己一条命。 只听骆养性接着道:“成国公,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兵仗局的案子你也知道,万岁爷动了雷霆震怒。而贾川他们有死死咬住,说红夷大炮出自你成国公铁厂。你可知后来为何此事不了了之,万岁不肯查下去了么?” “老、老臣不知。” “是太子爷,太子殿下在万岁爷面前替你说了几句好话遮挡了过去。不然,一万岁爷的性子,岂能不查个水落石出?” 朱纯臣再次的汗如雨下,骆养性继续说道:“兵仗局的案子远不止如此,在兵仗局的账目上,每年有三大营替换下来的兵器。兵器的账簿上,都清清楚楚的记载着各营人数、兵器数量。兵仗局的账簿上,可是清清楚楚的记着咱京城有二十一万将士的。可实际多少,成国公应该心知肚明,整个三大营加起来,怕也就八万余人。剩下的人哪儿去了?万岁爷已有旨意,不日就对清点三大营的人员名单。这案子,也交到了我们锦衣卫手上。太子爷为了保你,就把你叫来了。太子爷可真是煞费苦心啊,成国公可不要狗咬吕洞宾。” 完了,崇祯真的要对三大营动手啊。要命的是,锦衣卫早就查了个底儿掉。 其实这事没有什么可隐瞒的,自天启年间,三大营吃空饷就应经成惯例。此时的朱纯臣那里还有胆子,他噗通一声跪下:“太子殿下,实在是老臣无能啊。三大营吃空饷由来已久,臣也是有心无力啊!” 朱兴明叹了口气:“唉,就是因为本宫知道,本宫知道你成国公也是替他人背了锅。可三大营的案子一旦查下来,朝廷必会找个人顶罪。父皇的意思就是杀鸡儆猴,成国公,你身为总督京营戎政,怕是凶多吉少了。再者,加上个兵仗局红夷大炮的由头,唉。”说着连连摇头。 朱纯臣浑身一瘫,骆养性慌忙接过话头:“成国公,一旦万岁爷调查三大营,必会拿你成国公顶罪。可太子殿下知道,这三大营弊端由来已久,并非是你成国公的错。所以太子殿下今日叫你来。实则是有心救你。” “殿下!殿下救命,救老臣一命啊!”朱纯臣跪在地上,痛哭流涕。 朱兴明佯装为难的转头看着骆养性:“骆养性,这事本宫能保的下成国公么?” 骆养性也假装为难的摇摇头:“难呐,万岁爷想杀鸡儆猴,必会拿成国公开刀。三大营的事不解决,京城的防卫就形同虚设。万岁爷怎么可能放得过成国公,昨日万岁爷在乾清宫秘宣与我,隐约透出的意思就是,成国公怕是、唉!....” 骆养性故意不说,其实比说出来更吓人。此时的朱纯臣早已吓破了胆子,再看看诏狱的各种刑具,更是魂飞天外,只知道不住地给朱兴明磕头。 朱兴明假装心软:“不行,本宫必须要救成国公,一定要救。骆养性,想想办法,你一定有办法的。” 朱纯臣如同落水之人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对对对,骆大人一定有办法,你一定要救救我。就要救了老臣,老臣必对太子殿下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看样子,似乎是有回旋的余地。这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朱纯臣已经没有别的退路了。 第一百七十五章 把柄 对付朱纯臣这样的老油条,朱兴明或许还嫩了点。可是对于锦衣卫的骆养性来说,那就是手到擒来了。锦衣卫,什么样的人没见过。 是时候表演真正的技术了,朱兴明逼得紧,而骆养性又是一脸为难:“太子殿下,成国公,若说要让万岁爷放过成国公,也不是没有办法。” 犹如黑暗中出现了一丝丝光明,又有如落水之人真的出现了稻草。朱纯臣别提有多激动了,骆大人好人啊! 崇祯皇帝要查三大营,必然会杀了朱纯臣祭天。这一点,不但从朱兴明这里得到了实锤的信息,实际上早朝的时候崇祯早就透露出这方面的意思了。王鳌永就看的非常清楚,兵仗局的案子不过是个引子,真正的目的是三大营。 一听骆养性说,自己还有救,还有办法!朱纯臣感激涕零,对着朱兴明是又磕头又跪拜:“若能救得老臣,老臣这条命都是殿下的!殿下大恩大德,老臣粉身难报。” “行了行了,别大恩大德了。”朱兴明摆摆手,然后对骆养性道:“骆养性,什么办法,快说。” “捐钱。”骆养性嘴里蹦出两个字。 捐钱? 朱纯臣一呆,这能行么。钱他有的是,问题是,捐了钱崇祯皇帝能放过自己?怎么可能,以崇祯的个性,非扒了自己的皮不可,剥皮萱草。 朱兴明也是一愣:“你这什么馊主意,捐钱我父皇只会让成国公死的更快一些。早干嘛去了,现在想起捐款了,晚了。” 朱纯臣忙不迭的点着头:“是是是,太子殿下说得对啊。骆大人,这主意不行啊。” 骆养性冷笑一声:“谁说不行,不行是因为捐的不够多。” 不-够-多。 朱兴明看着朱纯臣,眼神有些复杂。这三字朱兴明真想给他圈起来,考试要考的。 朱纯臣又不是傻子:“骆、骆大人,多少、多少是个多。” 骆养性想了想,伸出两根手指。朱纯臣肉疼的咧了咧嘴:“二、二十万两?是、是否多了些...这、太子殿下,老臣拿不出这么多啊。” 朱兴明的脸色有些不悦,而骆养性直接摇了摇头:“二百万两,若是二十万两。下官敢保证,成国公前脚把二十万两送上去。后脚您就会被抓进诏狱来。而且,那个时候,咱们就不是这么好说话的了。” 二百万两! 朱纯臣差点从地上跳起来,这不是要了他的老命么。二百万两,他哪儿来捞这么多钱。 就连朱兴明,大概也觉得说不过去了:“这个、骆养性,二百万两,是不是多了些?” 朱纯臣差点就哭了,他多么希望骆养性能跟着说,嗯哼,确实不少。 谁知,骆养性又是摇了摇头:“就这下官还说的少了,殿下您想。三大营,二十多万将士的空饷啊。二百万两银子,也做不了什么。只有把这钱交上去,这时候还得麻烦太子殿下您了。” “我?”朱兴明指了指自己,一脸的莫名其妙。 骆养性点点头:“正是,这事非殿下您亲自出马不可。只有您,能在万岁爷面前替成国公说上话。也只有您,能够救得了成国公。否则,成国公怕是神仙难救。” 朱兴明和骆养性一唱一和,二人就跟说相声一般配合的天衣无缝。突然,朱纯臣心中一动,他狐疑的抬起头。 猛然间,朱纯臣突然就明白了。这怕是太子爷和骆养性给自己下的套吧,二百万两白银,他们还真开的了这口。 不过,即便是崇祯皇帝要动三大营,怕也不会如他们说的如此简单吧。让自己拿个几十万两还好说,一下子拿二百万两,朱纯臣满脸的狐疑。 ...... 三日后,有人来到成国公府,此人是五军营的一个将士。他是深夜来的,从后门进了成国公府。 朱纯臣秘密在书房接见了他,此人一袭黑衣,显然是不想被人认出。到了书房,他这才敢把脸上的面罩揭下来。 朱纯臣一见到他,慌忙将书房门关上,然后急切的问道:“我让你们准备的事如何了?” 黑衣人摇摇头:“成国公,不成啊。吃空饷的人太多了,根本、这根本就凑不齐啊。一旦上头查下来,谁都跑不了。” 朱纯臣急的团团转:“这该如何时好,这该如何是好!三大营、三大营弊政由来已久,这一下让老夫从哪里凑足这么多兵员。” 那黑衣人脸色更是落寞:“成国公,还、还有一件事,怕更是大事不妙。” 朱纯臣更增惊惧:“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能有什么事更糟的不成!告诉你们啊,吃空饷的事你们谁都有份。若是万岁爷查下来,大家谁都跑不了。” 黑衣人低下头:“那个、刚、刚接到调令,五、五军营已与昨日换防,全部调出京城。京城内剩下的,只有神枢营和神机营的人了。” “什么!”朱纯臣惊恐的睁大了眼睛,一屁股坐了下来。 神枢营就是三千营。 京城三大营,五军营和三千营还有神机营。五军营乃是明军三大王牌军之最,由大明各行省选调出来的精锐骑兵、步兵组成的野战军。 这个时候崇祯皇帝突然把五军营换防,调出了京城,摆明了这是要对三大营动手了。崇祯也怕一下子查起来,三大营会哗变。先是把主力五军营调走,接下来就是对付三千营。 黑衣人继续叹道:“成国公,咱们这次怕真是在劫难逃了,神枢营下的战兵营、车兵营、守兵营全部被分散四城各处。并且得到军令,各营之间不得有任何联系,只能在大营内,等候军令。将士们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个个的都很害怕。” 好厉害的崇祯,朱纯臣原本是想,三大营在京城,就算是皇帝想查一时怕也无从查起。谁知,人家崇祯悄无声息的,先是把自己的总督京营戎政给撤了。然后又把五军营调出了京城外,剩下的三千营又被打散了。 而拥有火器的神机营吃空饷的情况最轻,显然神机营已经被崇祯牢牢握在手里了。接下来若是彻查,只需派驻锦衣卫,进驻三千营下的各营中,将吃空饷克扣军饷的人,挨个揪出来就行了。 好厉害的计策,冷汗从朱纯臣的额头流了下来。看来,自己若不答应太子爷的建议,真的会死无葬身之地了。 自己的把柄被对方拿捏得死死的,这个时候你根本没有别的路可以选择。 第一百七十六章 搞钱 当初太祖皇帝朱元璋建立锦衣卫,虽然锦衣卫饱受诟病。但是对于帝王们来说,用起来还真是得心应手。朱兴明也觉得,锦衣卫是真香。北镇抚司,朱兴明难得悠闲的坐在衙门里喝茶。 只见他懒洋洋的瘫坐在太师椅上,一幅混吃等死的败家子形象。手里抱着茶碗,不时的掀开茶杯盖儿吹去上面的浮沫,然后像模像样的呷了一口:“好茶!” 旁边的站着的骆养性暗暗摇头,好歹你是个当朝天子。站没站样坐没个做样,这成何体统。 就是因为不成体统,朱兴明才闪身到了北镇抚司藏着的。在钟粹宫别提有多难受了,在皇宫里,一个太子要时刻保持着自己的形象。喜怒不能形与颜色,走路站立坐下,都得有一套自己的规矩。 若是失仪,就会有太监上前罗里吧嗦的劝诫。要么,再不改就去告诉崇祯。然后,换来的,就是崇祯的一顿斥责。 鉴于历代皇帝的放飞自我,大明各种奇葩皇帝层出不穷。有喜欢修仙的,有三十年不临朝的、还有喜欢斗蛐蛐的,有喜欢女人的、还有大字不识喜欢做木匠的... 历代皇帝着实奇葩,到了崇祯这里,鉴于列祖列宗的所作所为。崇祯对太子朱兴明是极为严厉,站、坐、行、走,都有专人看着。这让朱兴明苦不堪言,只有出了宫才彻底放飞了自我。 在北镇抚司,这里是自己的地盘。朱兴明想站就站,想躺就躺,想瘫就瘫,谁也管不着自己了。 半响,骆养性才小心翼翼的开口问道:“太子殿下,您说这成国公会捐钱么?” 朱兴明又呷了一口茶,淡淡的道:“他愿意也得愿意,不愿意也得愿意,这事由不得他了。” “报!报太子殿下、骆大人,门外成国公求见。”一名锦衣卫,进来拱手说道。 朱兴明这才放下茶杯,这才正坐危襟起来:“看,说曹操曹操这不就来了么。” 骆养性大喜:“快,快快有请!” 锦衣卫转身刚要去,朱兴明叫住他:“慢着。” 二人一齐愕然,朱兴明这才慢条斯理的站起身:“告诉他,在外面候着。就说本宫有事,正在沐浴更衣。” 说罢,朱兴明背负双手,优哉游哉的去了衙门后院。骆养性这才明白过来,慌忙对手下挥了挥手:“对对对,你下去就说太子殿下还有事,让他稍待。” 看来朱纯臣是没招了,这是要来送钱了。不过,对方越是着急,你就越得沉得住气。故意晾着他,他才会加倍着急。对方越是着急,你给他解决掉问题的时候,他才越是感激涕零。 果然,朱纯臣就跟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在北镇抚司的门口来回的乱走。那名锦衣卫走了出来,对着他施了一礼:“成国公,太子殿下正在沐浴,您且稍等。” 朱纯臣有些不解的抬头看了看天,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大清早的沐浴?转瞬间,他又明白了,这是太子殿下不想见自己啊。 可人家是太子啊,你又不能明闯。当下,朱纯臣就跟那被绳子拴住的知了一样,在衙门外面窜走的加倍急了。 大概等了足足一个时辰,用现代的话说,也就是整整两个小时。就在朱纯臣即将要崩溃的时候,终于从里面走出一个锦衣卫:“成国公,太子殿下有请。” 朱纯臣大喜,急匆匆的就往衙门里面迈。到了衙门内,直接朱兴明和骆养性正在那里喝茶议事。 朱纯臣擦了擦汗:“老臣见过太子殿下。” 朱兴明一回头“哦”了一声:“成国公啊,你来所谓何事啊?” 上次,朱兴明和骆养性约他来的时候,朱纯臣并没有直接答应下来捐二百万两银子。而这次,崇祯下旨将五军营调走了,朱纯臣这才急眼了。 “太子殿下,救命啊,老臣这次准备了二百万两白银,愿就此献给朝廷,以整顿三大营之需。” 朱兴明和骆养性二人脸色不悦,骆养性冷冷的道:“成国公,晚了。上次二百万两能搞定,这次怕是不行喽。” 朱纯臣大骇:“什、什么不行了。” 朱兴明略带生气的道:“我说成国公你怎么一回事,上次让你捐了你痛痛快快应承了岂有今日之事。人家骆大人忙前忙后的,就白忙活啦?这锦衣卫上上下下,老老少少的不得吃饭啊。” 话无需点透,这些都是老狐狸。朱兴明一说,朱纯臣立刻恍然大悟的一拍额头:“对对对,老臣糊涂,事成之后,老臣给锦衣卫捐、捐纹银五万两,不、十万两,以兹公用。” 朱兴明冲骆养性一歪头:“看到没有,人家骆大人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走吧,你随本我进宫去吧。” 乾清宫,崇祯皇帝正在拿着御笔批阅奏疏。朱兴明进来的时候,他气的差点把手里的御笔甩在朱兴明脸上:“你、你个逆子!” 吓得身边的骆养性噗通一声跪下,朱兴明倒是无所谓,但也只能跟着无奈的跪了下来。 怎么说都是自己的儿子,崇祯还是无奈的将御笔狠狠的拍在了桌子上,然后站起转身背负起双手。大概是在平复这自己的怒气。 又大概是越想越气,崇祯怒而转身指着朱兴明:“你、你说说你为何要朕将五军营调出京城,你不是说会给朕搞来银子么,银子呢!五军营调拨,需要耗费多少银两,你想过没有!” 难怪崇祯生气,朱兴明什么都跟他说了。崇祯也按照朱兴明的要求做了,可是说好的,成国公会乖乖献上二百万两银子的事,却迟迟没有着落了。 朱兴明抬起头,笑笑:“父皇真是个急性子,您大可不比如此着急的。” “你!”崇祯指着他的手放了下来,瞬间又没了脾气的坐回了御桌前:“说吧,又给朕带来什么坏消息了。” 朱兴明和骆养性互相对望一眼,二人脸上均显喜色,朱兴明笑道:“父皇大喜,成国公已经答应,要献出二百万两白银,以整顿三大营之用。” 崇祯就跟那契科夫笔下的变色龙一般,立刻变了脸色,惊喜的道:“此话当真?” 朱兴明和骆养性郑重的点点头:“千真万确!” 崇祯心情是高兴的,高兴的是儿子又弄来钱了。崇祯又是愤怒的,愤怒的是官员们竟然这么有钱。 第一百七十七章 尊敬 官员们一个个富得流油,朝廷却穷的叮当响。民间的百姓们,也是生活困苦。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意思就很明显了。 朱兴明跟崇祯分析过,你现在弄死朱纯臣于事无补。首先他是成国公,位高权重。还有就是他代表了大明老朱家对臣子的恩宠,历代成国公深受皇恩,这个时候你找个由头弄死朱纯臣,不免让那些勋贵们寒心。 大明朝的勋贵们,还是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的。让这些人对崇祯有个畏惧,使得君臣失和,并不是什么好事。 而且朱纯臣和三大营的各方势力盘根错节,稍有不慎就引起多米诺骨牌效应。倒不如,先不动朱纯臣。就跟朱兴明逼周奎一样,先从他身上捞钱。 先把五军营调出京城,然后下下朱纯臣,让人觉得崇祯要对他动手。 计划是不错,崇祯也答应了。可将五军营调出京城,这一调动也是得花钱啊。没钱怎么办,崇祯怕的是二百万两银子没弄到,国库还得倒贴钱让五军营出城。 听朱兴明这么一说,朱纯臣已经答应献出二百万两银子了,崇祯自然是大喜过望。 “二百万两,太好了!有了这些钱,朕就不愁了。缓一缓,朕总算能缓一缓。” 崇祯喜的在乾清宫来回走动,不断的拍着手。朱兴明却心惊肉跳,他太了解老爹了。 “父皇,您得答应儿臣一件事。” 崇祯这才发现跪在地上的儿子和骆养性,感觉有些内疚起来:“好好,你二人快些起来再说。” 这可是立了一件大功劳,骆养性想起身。他挪了挪膝盖,可当他看到跪在地上的朱兴明一动不动的时候,骆养性心中惊惧,终究还是没敢站起身。 “父皇不答应,儿臣就不起来。”朱兴明镇定的说道。 崇祯一愣,这才发觉事情不对劲,脸上的喜色再次消失:“说吧,什么事。” 朱兴明抬起头:“父皇,您必须答应儿臣。这二百万两银子必须用于整顿三大营,绝不能私自挪作他用。” 崇祯一惊,儿子是怎么看出来的。没错,自己之所以如此高兴,并不是真的要整顿三大营那么简单。而是,崇祯用钱的地方还多了去了。他想,想着先从二百万两白银里面挪用出一部分,用来干别的。比如,修缮宫城、平寇,发俸禄... 朱兴明却清晰的认识到,眼前什么事都不如三大营的事最急。 首先,现在是崇祯十三年过了大半,留给大明的时间已经不多了。闯贼李自成,随时都能逼近京师。若不是整顿三大营,拿什么来抵抗。 到时候,等着闯贼攻破北京城,继续重演明亡的覆辙么。不,绝不能让这种事再发生。 今日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必须先整顿三大营! 而崇祯,却另有别的想法:“皇儿你先起来,这事朕自由安排。” 很明显,崇祯有些敷衍了事了。朱兴明毕竟是个孩子,孩子懂得了什么了。百官们的俸禄得发吧,各地流寇必须的剿吧,还有紫禁城早就需要修葺了。还有,一直没有举行祭祀太庙的活动...这些,都是需要钱的。 三大营要那么多钱做什么,给个几十万两也就罢了。京城城墙固若金汤的,用得着再怎么整顿了么。 朱兴明坚决的摇摇头:“不,父皇不答应,儿臣就不起来。” 朱兴明是个倔性子,殊不知崇祯更是个暴脾气。看着儿子居然跪地威胁自己。崇祯又恼怒了起来:“那你就跪着,你一个小孩子家,懂得什么国事了。朕用钱的地方多了去了,都给了三大营,朝廷怎么办。” “皇帝,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就在这时,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 关键时刻,大救星来了! 朱兴明就知道崇祯会反水,崇祯皇帝是有“明君”潜质的。他刚登基不久,就能不动声色轻而易地除掉把持朝政多年的魏忠贤;他崇尚节俭、勤于政务,是当时百官的“楷模”;他敢于革新人才选拔制度,不拘一格任用人才等等,都向世人昭示着他的与众不同,他要干一番千秋大业。 可怎奈,理想很丰满,现实却很骨感。面对着已经千疮百孔的大明王朝,面对着一堆烂摊子,崇祯那是有心杀敌,可已经无力回天。伴随着激情被时间一点点地偷走,崇祯身上的缺点慢慢地显现,失误频出,让本已经飘摇不定的大明王朝最终走向了灭亡。 急于求成,心急没能吃上热豆腐。有人评论崇:先帝焦于求治,刻于理财,渴于用人,骤行于法,以致十七年之天下,三翻四覆,夕改朝更。耳目之前,尚有一翻变革,向后思之,讫无一用,不亦枉此十七年之精励载! 朝令夕改,还喜欢杀朝臣。朱兴明为什么没有急于弄死朱纯臣,就是不想再重蹈覆辙。朝臣该杀,但不是你说杀就杀。 杀了,问题依旧在那儿。你必须发现问题,改正了问题。那个时候,再杀不迟。 开始,朱兴明也是想直接把群臣们聚集在一起。照着史书上的狗官名单,挨个捏死。可这根本不现实,真要那样做了,只能加速大明亡国的速度。 朱兴明知道崇祯会动这二百万两银子,所以,他和骆养性回宫的时候,就悄悄的让狗腿子旺财,去慈宁宫请懿安皇后去了。 懿安皇后张嫣,这个女人当真厉害。她就看出朱兴明的不一般来,而且,张嫣深信朱兴明能够挽救大明。她曾亲口对朱兴明说过,遇到解决不了的事就来找她。如果你父皇或者你母后不答应你的事,你就来找我,我替你做主。 于是,朱兴明就想到了张嫣。懿安皇后来的时候,故意没让人通报。适才崇祯说的话,都被张嫣听得一清二楚。 给一个小孩子耍无赖,崇祯脸上不由得发烧。他对这个皇嫂甚是敬重,当下诚惶诚恐的施了一礼,叫了声:“皇嫂。” 张嫣轻蔑的看了崇祯一眼,毫不客气的反客为主的过去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你还知道叫我皇嫂,皇帝啊,你说说你,慈烺立下了如此泼天大功,你不知赏赐,还让他跪在地上。你安得什么心,你又做的是什么皇帝!” 懿安皇后张嫣的话,崇祯都得乖乖的听着。对于这个皇嫂,崇祯皇帝也是异常尊敬。 第一百七十八章 根源 吃水不忘挖井人,懿安皇后张嫣可以说是对得起崇祯皇帝的。也对得起,大明王朝的列祖列宗。这个女子,朝中上下也是颇为的尊敬。 崇祯这个皇帝的位置,还是张嫣给他的。没有张嫣,他现在还只是个信王。 崇祯对这个皇嫂甚是尊重,后宫的开支一再缩减,唯独慈宁宫的用度有增无减。即便是在困难,也不能苦了皇嫂。 懿安皇后是崇祯给上的尊号,所以他不是皇太后或者长太后之类的称呼,懿安皇后本身,就是个尊称。 而张嫣骂崇祯,看起来很难听。实则是向着崇祯,为什么呢,因为张嫣骂的是崇祯皇帝,向着的是朱兴明。 说白了,骂来骂去还不就是一家人么。比如,有人对你破口大骂,你可能怀恨在心。即便是你的恩人,这样让你下不来台你也会反感。 如果是对方骂你欺负你自己的儿子,说你对你的儿子不公平。说你不配做父亲,你就是个王八蛋。 这个时候,你多半不会生气,反而会感激。因为对方是为你好,让你清醒的意识到你的家人比什么都重要。 是以,张嫣当着骆养性的面骂崇祯,崇祯不但不会生气,只会暗暗感激皇嫂。皇嫂也是为了朱家,自己对朱兴明确实不公平。 可崇祯也有自己的苦恼,他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皇嫂,非是朕不肯听兴明的话,实在是...” “那我不管,”张嫣打断他:“本宫只知道你是皇帝,皇帝说出去的话就要算数。咱们祖上留下来的规矩,女人不能干政。可这事,本宫还是向着兴明。既然这些钱是三大营的,就该用来整顿三大营。皇帝,你可不能食言而肥,言而无信。” 张嫣的目光逼人,人家说的并没有错。崇祯实在是无奈,只好千不甘万不愿的回道:“是,朕、朕答应了便是。” 张嫣有些满意的点点头,这是个极聪明的女人,她看着跪在地上的朱兴明:“兴明啊,你父皇都这么说了,你也起来吧。哼哼,你个臭小子也是,明明知道你父皇也是有苦衷的,还跪在这地上死乞白赖的要挟,你要多体谅一下你父皇,知道么。” 在崇祯恨恨的眼神中,朱兴明喜滋滋的站起身:“是,大伯母,孩儿一定听父皇的话。父皇,儿臣是不是很听话的。” 崇祯恨得牙痒痒,你个逆子。二百万两银子,就这么白白给了三大营。面上,还得不置可否的“哼”了一声。 张嫣完成了自己任务,能帮到朱兴明这个大忙她似乎也显得很高兴:“兴明啊,本宫乏了,你扶本宫回去吧。” 这种事,朱兴明巴不得快走,不然等会懿安皇后回去了,崇祯指不定还会找上门由头骂自己一顿。 于是,朱兴明屁颠的走过去,扶着懿安皇后:“大伯母,孩儿还想去看看刘伴伴种的庄稼怎么样了。” 张嫣轻咳了一声,示意他不可多嘴。不然崇祯知道了,这臭小子不务正业的在皇宫种地,怕将来又免不了一顿骂。 朱兴明会意,慌忙扶着张嫣。路过崇祯身边的时候,崇祯恭恭敬敬的施礼:“恭送皇嫂。” 懿安皇后停下脚步,顿了顿:“皇帝,整顿三大营,你可有人选?” 崇祯一愣:“这个,尚无。” 张嫣“嗯”了一声:“选谁,选什么人,本宫无权干涉。这个是你皇帝说了算,不过,兴明这孩子,也该多历练历练了。” 话是不必点透的,张嫣这句话已经再明显不过了。崇祯又不是傻子,当下试探着问道:“皇嫂的意思是,让兴明...” 张嫣紧紧搂着朱兴明:“兴明还是个孩子,怎能担此重任。不过,你可以让兴明从中协助,协助整顿三大营要务。这三大营关乎京师防务要任,若是兴明和三大营的将士们关系搞得好了,对太子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你说呢皇帝。” 崇祯心头一喜:“多谢皇嫂指点迷津,朕知道该如何去做了。” 整顿三大营,说实话朱兴明怕还真没有这个能力。首先他的年纪太小,资历不够。三大营的将士,搞不好会阳奉阴违。整顿三大营,必须找个能镇得住的。 而朱兴明,可以做个副手,从中协助。就像是,就像是他这个锦衣卫副指挥使。其实是协助骆养性的,可谁知鬼使神差的就喧宾夺主了。 乾清宫是个是非之地,朱兴明得赶紧逃离。不然,崇祯随便捏造个由头说他不肯用功读书,或者又失仪之类的罪名,随时可是惩罚自己跪书板,或者罚抄某篇文章一百遍。 朱兴明扶着懿安皇后去了慈宁宫,这可苦了跪在地上的骆养性。他是锦衣卫指挥使,崇祯皇帝心腹,心腹中的心腹。 可从种种迹象表明,这个心腹骆养性和朱兴明穿上了一条裤子。崇祯冷冷的看着他,只看得骆养性后背发毛,跪在地上如坐针毡。 崇祯不是没有怀疑,他怀疑骆养性和朱兴明早已狼狈为奸。可苦于拿不出证据,我怀疑你们有一腿,可是没有证据。 没证据的崇祯,看了眼骆养性,气的挥了挥手:“退下!” 骆养性如临大赦,慌忙施了一礼:“微臣告退。” 崇祯其实很难,他想动这二百万两银子,也实属无奈。桌子上,摆放着一份奏疏,山东来的。 山东巡抚王国宝的奏疏,奏疏上曰:经历年建奴洗掠,山东困顿。又逢天灾、值大饥,农民拟借机闹事,臣斗胆发粟给赈,活民百万计。山东多丘陵,土地贫瘠、却可抗涝。虽山东礼仪之邦、百姓苦劳,然作物产量仍不及江南万一。若有高产之物,必会为鱼米之乡,则建奴必不敢再越雷池半步。 崇祯看了这份奏疏无奈的叹了口气,山东多地。可是丘陵的产量却低的很,那里的百姓心勤劳作了一年,所收货的粮食却不到江南地区的十分之一。 若是能有一种适合山东地区推广的作物,则广大的山东百姓都勤恳朴实,吃苦耐劳,定会使得山东成为第二个鱼米之乡。 这份奏疏充满理想主义色彩,崇祯又何尝不知,可世界上哪有这种高产作物的种子。 有,当然有! 只是让崇祯不知道的是,就在慈宁宫的后花园,来福种植的农作物早已茁壮成长起来了。 这些新型的农作物,那才是大明的希望。解决了百姓的温饱问题,才能从根源上解决流寇的问题。 第一百七十九章 底气 堂堂的大明王朝的皇宫,谁能想到,在懿安皇后的慈宁宫,竟然成了庄稼地。在这里,庄稼涨势旺盛,宫中人无不啧啧称奇。 来福现在已经彻底沦为一个农民了,在慈宁宫后花园开辟的这几亩地里。来福扛着锄头,在田里挥汗如雨。 只见这厮肩膀上搭着个白毛巾,不时的用来擦着汗。被抓了壮丁的钟粹宫一干小太监,跟着他在后面除草。 来福热火朝天,众人却苦不堪言。抱怨声四起,这个时候的来福是很卖力的,他扛着锄头回过头:“你们都给咱听好了,太子殿下的口谕。让咱看着这片地,若是你们谁敢偷懒,谁干活糊弄,等我告诉太子殿下,打你们的板子!” 被抓来做壮丁的,居然有一个是尚衣监的掌司,官职比寂寂无名的来福大上好几级。而且,此人在尚衣监掌管崇祯皇帝的冠冕、袍服及履舄、靴袜。平日被崇祯皇帝夸赞过几次,很是嚣张。 可你在嚣张,到了我这慈宁宫后花园。是龙你得盘着,是虎你得卧着。太子殿下说了,只要是来慈宁宫种地,紫禁城的太监任你拆迁。谁敢不听,直接收拾他。 这个尚衣监的掌司叫什么万琛,就算你是掌司,有太子殿下撑腰,他来福还怕你个鸟。 其实,一个尚衣监的掌司,来福是没这个胆子把他叫来的。让他来,来福其实也是存了私心的。 之前,来福在司设监打杂的时候,那时候的来福刚进宫。而司设监专责管理卤簿、仪仗、雨具、大伞等,设掌印太监一员。司设监事繁且杂,又无实权。是大明十二监最差的一个部门。 当时,这个万琛在宫里已经大吃四方了。那个时候的万琛高高在上,没少给来福气受。背地里,那些刚进宫的小太监,都骂万琛是万扒皮。 万琛之所以如此嚣张,是因为他背后有王相尧给撑腰。万琛这厮刚一进宫,就拜了王相尧为干爹。 王相尧是谁,狗太监是也!崇祯十七年三月李自成陷北京,十九日,为宣武门守门,领内丁千人,开门迎李自成部队。 也就是说,北京城宣武门就是王相尧打开,迎接闯贼入城的。不过此人在紫禁城权力巨大,深受崇祯信任。就连朱兴明,都畏惧他三分。 一个太子,是无法轻易撼动崇祯身边宠信的太监的。除非,将来朱兴明登基,那时候他可以重新对太监进行新一轮的大清洗。 当时万琛仗着王相尧的势,每次进宫的新人都被他霸凌。罚跪、不准吃饭、打手心、打板子,都是家常便饭。凡是有敢跟万琛作对的,都没有好果子吃。 来福刚进宫的时候什么都不懂,第一次做事就得罪了万琛。被万琛先是扇了两个大嘴巴子,然后大雪天在殿外跪着差点冻死。若不是一个从浣衣局退下来的老太监求情,来福怕是早就被活活冻死了。 如今,报仇的机会来了! 来福这厮,拿了朱兴明的尚方宝剑。太子爷说了,凡是紫禁城的太监,你可以随意指使。谁敢不听,大嘴巴子扇过去。再不听,告诉懿安皇后或者告诉本宫。 是以,来福去抓来的这几个太监,因为是太子爷的吩咐,他们不敢不干活。 可烈日炎炎,在旺毒的太阳底下除草,这可真是要了他们的老命了。 汗如雨下的万琛,只感觉呼出的空气都是热的。他实在受不了了,就想停下来歇歇。 来福怎能错过这个好机会,他猛地一回头,瞪大了眼睛:“万公公,你干甚呢!” 正扛着锄头歇脚的万琛下了一跳:“你干什么来福,你有完没完了。这是人干的活么,告诉你,咱家不干了,你谁爱干谁干去!” 说着,万琛大怒着扔掉了手里的锄头。他身后的一干太监们早就怨声载道了,纷纷跟着扔下锄头,怨声四起。 “就是,这哪里是人干的活儿。让咱们来锄草,凭什么。” “就是,你来福拿着鸡毛当令箭,这活儿你爱找谁找谁去,爷几个还不伺候了。” “就是,走走走,大伙儿都走!” 身后的这几个,都是万琛的马屁精,被万琛一扇呼,登时鼓噪起来。他们扔掉了锄头,有的人,甚至还踢倒了一颗玉米。 来福大急,猛地扑了过去:“你干什么!这可是太子殿下吩咐种下的玉米。你知道这一棵玉米有多重要么你,你要干什么!” 那个小太监叫金宝,鬼机灵的他是万琛的得力助手。当下他叉着腰,漫不经意的抬头看天:“哟,这我可不是故意的,不就是一棵奇怪的草叶子么,有什么了不起的。” “你,我抽你我!”来福大怒,冲上去抓着金宝的衣襟,举起他的右手就要扇过去。 然后,猛地一股大力把来福拽开。是万琛,他怒指着来福:“来福,别给脸不要脸,你算是什么东西,你还想打人是怎么着。” 金宝立刻就哭出来了:“万公公,您可得替小人做主啊。您看看,就是来福给我抓的,这给我打的。” 恶人先告状,来福急了,他不顾万琛的身份比自己高几级了:“告诉你们,谁都不许走。太子殿下说了,让我找人锄草,谁敢抗命,我、我就抽他!” 几个太监登时哄笑起来,万琛指着来福笑得前仰后合:“你?哈哈哈,就凭你。来来来,小爷我正痒痒的,你打,你照这儿打。你不是要扇我么,我看看你一个无品无阶的钟粹宫小太监,还反了你了不成!你打一个我看看。” 万琛趾高气昂,你个来福算个屁。别说是你,就算是太子爷殿下,对王相尧都得礼敬三分。我万琛可是王公公的人,而且,我还是个掌司。 你个无品阶的杂役小太监,仗着东宫的势还真以为这紫禁城是你的天下了。 说实话,来福举起他的右手,可着实有点孱。虽然太子殿下说过,谁敢不听就扇他。可眼前这个人比自己官职要大得多,这可是以下犯上。 就在来福举起的手掌慢慢放下,他想认怂的时候,身后响起一个冰冷入骨髓的声音。 “来福,人家让你打你为什么不打。咱们钟粹宫的小太监就是这么豪横,别说是你一个小小的掌司,就算是司礼监的人来了,也给我照打不误!” 来福一听这声音,登时喜从天降。他感觉自己,登时也有了底气。 第一百八十章 作威作福 完了完了,这声音冰冷彻骨、众人的心头无不‘突’的一跳。而来福,则是洋洋得意。你们以为,我来福是那么好欺负的么。 众人一齐回头,这一下只惊得魂飞魄散。朱兴明,太子殿下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到了慈宁宫后花园。 要命的是,我们这位太子爷的手,还握着旁边一位高贵典雅的娘娘。而这位娘娘,乃是我大明朝地位最尊崇的懿安皇后。先帝爷的皇后,张嫣。 张嫣生平最恨的就是作威作福的太监,当年魏忠贤权倾朝野。他和客氏独霸前朝与后宫,二人狼狈为奸,将大明祸乱的腥风血雨。 而魏忠贤生平最怕之人,就是这位懿安皇后张嫣。当时的张嫣是天启皇帝的皇后,她时不常的就把魏忠贤提过去一顿臭骂。 吓得魏忠贤战战兢兢,不敢发一言。 怎奈木匠皇帝朱由校太过宠信魏忠贤,张嫣虽有心除掉这个魏忠贤,可终究是有心无力。其实张嫣当时的处境已经很危险了,她得罪了魏忠贤,魏忠贤又何尝不想除掉她。可张嫣还是毅然决然的与魏忠贤作对,在魏忠贤独霸朝纲的时代,大概皇后张嫣也是唯一的一股清流了。 张皇后经常劝谏天启皇帝,期望天启能“远小人而近贤人”。从张嫣那边看,魏忠贤就像是秦代的赵高,是一个阴险的阉宦。有一次,天启帝去见张嫣,见桌上一本书,便问:“什么书呢?” 张嫣不卑不亢的回道:“《赵高传》。” 明代内宫后妃,所必读之书是明太祖朱元璋命儒臣编定的《女诫》,其要义即禁止后宫干政,《赵高传》之类的史书并不是宫中后妃所必读或应当读的。张嫣此举自然大有深义,即想以赵高来譬喻魏忠贤来提醒天启。怎奈熹宗当时的反映是“嘿然”,不吭声。 天启三年,张皇后怀有身孕,突然腰痛,要找一个会按摩的宫女来按摩。客氏害怕皇后产下皇子,出了个主意,让魏忠贤安排自己的人冒充,在为皇后捻腰的时候故意重手捶打。致使张皇后生下死胎,即怀冲太子朱慈燃。张皇后自此再未生育。这一事,后来成为杨涟弹劾魏忠贤的第十条罪状。 所以,张嫣生平比谁都痛恨这些吃里扒外,耀武扬威的狗太监。今日不凑巧,撞倒自己手里,算他们倒霉。 要命的是,万琛适才还在大放厥词。口口声声的贬低钟粹宫,一个东宫太子,岂能容你一个狗太监如此嚣张。 看到怒容满面的太子爷,和一脸冰冷的懿安皇后。几个太监立刻吓得跪地,来福也吓得跟着一起跪下:“奴婢叩见懿安娘娘,叩见千岁爷!” 这二人却并不领他们的情,朱兴明依旧冷冷的说道:“刘伴伴,本宫跟你说话呢。人家都欺负到门上来了,说你是钟粹宫的小太监。怎么,言下之意是咱们钟粹宫的人就不配在宫中指使别人了?” 万琛吓得一个哆嗦:“奴婢该死,奴婢绝无此意。千岁爷饶命,奴婢知错了。” 朱兴明声色俱厉:“人家让你打就给我打,不敢下手的人就别在我钟粹宫混!” 有太子爷撑腰了,来福那里还跟这群王八蛋客气了。他站起身,走到了万琛跟前,论起了手掌。 “啪!”的一声,万琛只感觉眼前金星乱冒,这一巴掌打的好不阴狠。 就连来福自己,都感觉手掌发麻。可他想起自己曾受过的屈辱,对着万琛的脸‘啪啪啪’的就扇上了。 朱兴明和张嫣无动于衷,他们冷冷的看着,并没有喊停手的意思。直到,来福自己扇的气喘吁吁,朱兴明才冷冷的说道:“怎么,我们钟粹宫的小太监,敢不敢打人呢。”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几个太监纷纷噤若寒蝉的磕着头。 突然,朱兴明看到那棵被踩倒的玉米。 这棵玉米马上就要成熟了,一个玉米就有四五百粒种子。而每一粒种子,第二年都是一颗完整的玉米。再到第三年、第四年,就跟指数爆炸一样,很快就能普及开来的。 这就好比一张a4纸对折42次就是地球到月亮的距离,而且这种指数爆炸越往后越恐怖。甚至于有人说折叠一百多次,整个宇宙都放不下。 虽然玉米种子没有这么夸张,可被金宝踩倒的这棵即将要成熟的玉米,第二年就能长出五百颗玉米,第三年就是二十多万棵,足够种植六十多亩地。第四年上,足以耕种三万亩。 第五年,这颗小小的玉米,足够一个省内的普及种植。当然,这仅仅限于理论上而已。实际上,一颗玉米的普及速度是不可能这么快的。除非,朝廷出面。 朱兴明走到那棵被踩倒的玉米面前,怒喝道:“这是谁踩的!” 金宝吓得从人群中爬出来:“奴婢该死,是奴婢不下心踩倒的,千岁爷饶命,千岁爷饶命!” “刘伴伴,是这样么?”朱兴明的眼神如欲杀人。 “不、不是的,是他故意的。”来福怯怯的回道。 金宝暗叫不妙:“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奴婢知错了,千岁爷饶命,饶命啊...” 万琛也知道自己身边人闯了祸,也跪在地上慌忙求着情:“千岁爷您就饶了金宝吧,不、不就是一棵草么,千岁爷息怒,息怒啊。” 朱兴明气的浑身发抖:“你知不知道,这一棵小小的玉米,将来就能活万民与无数。你这个狗东西,来人,给我拖出去,重打二十大板!” 懿安皇后张嫣身边的几个宫人,立刻过去架起金宝。 谁知张嫣冷冷的说道:“如此一个居心不良的狗东西,区区二十大板又能如何。太子你也太心软了些,将金宝拖出去杖毙,其他人等,去净事房各自领四十大板!” 伴随着金宝的惨叫声,其他几个太监吓得魂飞魄散。他们终于知道,谁是不好惹的了。这个慈宁宫种地的来福,无品无阶,可不是谁都敢招惹的。别说是你一个小小的太监,就算是那些后宫嫔妃,都不敢轻易来招惹。 而懿安皇后张嫣,也给朱兴明上了一课:心不能软,作为一个太子,不立威则难以服众。 张嫣转头看着他:“兴明,你将来若是想做一个好皇帝,就必须心狠。这一点,你父皇比你要强的多。” 朱兴明点点头:“多谢大伯母,孩儿知道了。其实孩儿是想将他们都杀了的,只是这里是慈宁宫,孩儿不想让大伯母看到太多血腥。” 懿安皇后一惊,随即摸了摸朱兴明的头:“好吧,但你也不可戾气太重。为君者,要恩威并施。” 朱兴明自己,对这个懿安皇后张嫣,也是非常尊敬的。他生平崇拜的人并不多,这个懿安皇后就是其中之一。 第一百八十一章 御厨 可以说,没有懿安皇后张嫣,大明怕是也到不了崇祯手里。崇祯皇帝一家对其感恩,那也是情理之中。 朱兴明却非单单如此,他敬重的,是张嫣的人品。 坦白说,如果在盛世,朱兴明愿意做一个仁君。他或许对这几个太监连打板子都不会,顶多呵斥他们几句。 而生逢乱世,人命如草芥。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事,妇人之仁只会害人害己。在在此时,仁慈是拯救不了大明的。 懿安皇后正是看到了这一点,她希望朱兴明做一个善良的孩子,却又不希望他做一个宽仁的太子。这时常使张嫣感到非常矛盾,从亲情上来看,朱兴明只是个孩子,他应该有孩子的天真有孩子的善良。 可从大明的角度来看,朱兴明必须要狠!一定要狠!只有够狠,才能去对抗这个崩坏的世道。 可太狠就是暴戾,很容易成为一个暴君。但只要保持初心,向朱元璋这样的‘暴君’不妨给大明多来几个。 其实懿安皇后张嫣自己,也很久没来这后花园了。当她看着郁郁葱葱,长势喜人的农作物的时候,着实被吃了一惊。 要知道,张嫣原本是出自普通百姓人家的。她多少知道一些民间疾苦,不过像是这么高产的粮食作物,她还是第一次见。 “兴明,这些东西、怎地结了这许多果子。你说,真的能吃么?” 玉米即将进入成熟期,朱兴明看着那个被金宝踩踏的玉米,他俯身过去将玉米捡起来:“大伯母,这个可是好宝贝。” 被外衣包裹的玉米,修长而饱满,张嫣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作物:“嗯,看起来很不错的样子。你看,都结了这么多的果子。兴明,此物如何食用?” “现在尚未成熟,可直接水煮或者烘烤啃食。若是再过七八日,便可将此物掰下来,剥开外衣在太阳下晒干。然后如小麦一般的,磨面做窝头或者熬粥了。” 张嫣闻言大吃一惊,要知道小麦的产量是和这东西没法比的。若是玉米能有小麦一般的作用,可做窝头可蒸煮可熬粥,如此巨大的产量当真是能救万民与水火了。 这远远还不止如此,朱兴明指着另一片规划出来的一小块土地:“福伴伴,你跟我大伯母说说。” 大仇得报的来福很是高兴,他恭恭敬敬的对张嫣施了一礼:“懿安娘娘,这块地是奴婢按照太子爷的吩咐,少浇水或者不浇水。可娘娘您看,这块地的产量依旧很高。这也就是说,再遇到天灾的时候,这种作物还可以抗旱。” 朱兴明带回来的这些玉米种子,其实是比这个时代的同类农作物要耐寒耐涝的多。他让来福做的实验,按照去年山东地区的降雨量,对一块试验田浇水。结果,虽然这块仅有不到一分地的玉米,虽然产量低了些,可并没有出现庄稼旱死的情况。 只是,这些陌生的作物太过神奇,懿安皇后张嫣一时有些不敢相信。朱兴明将玉米剥开,里面金灿灿的玉米粒,着实惊呆了众人。 懿安皇后身边的小宫女们窃窃私语,有人低声道:“哇,好好看,你看,就像是黄金一样。” “我看像是珍珠,黄色的珍珠。只是,这个东西能吃么?” “福伴伴,你拿去吩咐尚膳监给煮了,约莫蒸煮一刻钟即刻。”朱兴明将玉米递给来福,他想让懿安皇后尝尝。 来福捧着玉米,飞也似的去了。说实话,忙碌了这么久,来福是没日没夜的泡在这片地里。晒得跟非洲鸡似的,来福没日没夜的干活,一天天的看着这些粮食作物日新月异,茁壮成长。他也想知道,这东西到底能不能吃。 尚膳监的人也是第一次见,他们拿去后厨,找来御厨亲自掌勺蒸煮。 御厨们都见了奇景,没人见过玉米是为何物。几个厨子围了上来,窃窃私语的看着。 殊不知,总有识货的。一个南方的厨子,广西的御厨,他一眼就看出来:“这个,咦,这不是玉蜀黍么。此物只在南方有,怎地在这宫里居然也出现了。咦,怎么,这玉米这么大?” 尽管玉米经西南陆路和西北陆路传入中国的时间很早,但玉米在传入云南和甘肃等西部地区后,在明朝时并未向中国内地大规模传播,玉米在中国的爆发,首先源于福建等东南海路的传播。 而这个广西的厨子,他是见过玉米的。只是,他从未想到,这个玉米长得这么大。 朱兴明带来的是新培育的品种,在大明这个时代的玉米,个头其实只有现代玉米的一半不到。是以,这厨子见了登觉新鲜。 “怎么,肖福贵,你见过这东西?”一旁的御膳总管问道。 原来这广西来的御厨叫肖福贵,只见他点点头:“回总管大人的话,小人在老家见过此物,只是,没见过如此之大的。” 御膳总管点点头:“好吧,就由你来做这道菜。这可是送给慈宁宫的,一定要给做好了。否则上头怪罪下来,咱们可都吃罪不起。” 其实,大明朝中后期已经引进来了玉米。这种作物,只靠民间推广。朝廷官员对此不闻不问,很难在全国范围内推广开。 而且,那个时代的人们眼光的局限性,使得大多数人都以为,玉米只适合南方种植的作物。甚至,在嘉靖年间,早就由云南土司进贡的玉米在送入北京的记载。只是,那个时候的玉米一直被当做贡品稀罕物。 可嘉靖皇帝并没有吃过玉米,这是为什么,这就怪当时的尚膳监官员们了。皇帝并不是什么都能吃得到的,尤其是那些难以获取的、并不是时令季节的东西,御厨一般不会送到皇帝的御膳前。 究其原因,就是怕皇帝吃上瘾了,吃过一次觉得好吃下次还要。而许多贡品的稀有性,注定不可能一年四季都有。 这个时候,一般没有厨子愿意冒着风险给皇帝送上去。而且,有时候御厨做的菜其实并不好吃。好在皇帝大多数也没吃过外面的菜,他以为满天下的饭菜都是这种味道也说不定。 当时在宫中上班中午不能回去的那些官员,有些人甚至都从自家带饭来。原因就是,宫里的饭菜着实难吃。 御厨们确实有着自己的拿手菜系,可架不住皇帝嘴刁。许多时令蔬菜,是不敢给皇帝吃的。 第一百八十二章 情势所逼 就怕皇帝喜欢吃黄瓜,到了冬天还想吃,这就麻烦了。这个时代,那可是没有什么反季节蔬菜的。就算是有,那也只是一些韭黄之类的,皇帝可不管这些。 肖富贵按照自己家乡的传统做法,将鲜嫩的玉米棒子,放入蒸笼内。就跟蒸馒头一样,蒸了大概一刻钟,将蒸熟的玉米拿出来,登时一阵清香扑鼻而来。 御厨们纷纷凑近了看,只见肖富贵用菜刀将玉米切成一段段,放入御盘中,然后盖上盖子保温。 紧接着,尚膳监的太监们着急忙慌的推着木车,往慈宁宫走去。其实这些尚膳监的人并不轻松,要保证整个后宫的嫔妃们随时吃上热乎饭,还是有些难度的。 像是慈宁宫、坤宁宫这样的对方,都是有先供给的。像是一些不得宠的嫔妃,则要延迟一些。 而慈宁宫的懿安皇后的寝宫,懿安皇后钦点的食物,必须第一时间送到。 慈宁宫内,尚膳监将切好的玉米送过来的时候,张嫣也着实有些奇怪。随着盘子上的盖子掀开,一阵玉米的清香扑鼻而来。 “这个,怎么吃?”张嫣询问的看着朱兴明。 朱兴明拿起一片切好的玉米段:“直接吃即可,玉米芯不能吃。” 说着,朱兴明自我演示的吃了起来。还别说,久违的一种玉米的香甜味道,朱兴明笑了笑:“大伯母,您尝尝味道如何。” 张嫣于是拿起一块,放在嘴里尝了尝:“嗯,味道很是清甜。” 狗腿子来福垂在下首,眼巴巴的看着盘子里的玉米。作为耕种者,他还没有权利品尝这样的美食。 不过吗,朱兴明并没有忘记他,他从盘子里拿出一块:“来福,你种地辛苦,这是本宫赏赐你的,也算是你辛勤劳作应得的奖励。” 来福立刻眉花眼笑,慌忙跪地:“奴婢谢太子爷恩典!” 作为最应该得到赏赐的来福,他吃一块自己亲手种植的玉米并不为过。确实如朱兴明所说,这是他应得的。 其实赏赐不重要,物以稀为贵也不重要。来福只是想亲口尝尝,他亲自种下的东西到底是个什么味道。尝过了,来福才觉得味道是不错,可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样如龙肝凤髓一般的味道。 倒是带着些许的清香,黏黏的、甜甜的,很好吃的样子。 张嫣只是吃了一小块,对她来说,什么样的稀罕物没吃过。她只是不忍拂了朱兴明的一番心意罢了,只不过,如此高产的作物,口味却如此好吃,若是能在民间普及开,倒是一件喜事。 “兴明,拿去给你父皇些,让你父皇尝尝去。”张嫣说道。 朱兴明却有些发怵,他有一天:“孩儿可不敢见父皇,我父皇现在还巴不得要吃了我呢。” 懿安皇后张嫣忍不住摇了摇头:“你还不明白么,你想普及这种作物,没有你父皇的命令怎么能行。若是你父皇肯重视此物,以朝廷的命令在全国普及,则正如你所言,大明再也没有饿死的子民了。” 朱兴明一听,随即大喜:“对哈,孩儿这就去给父皇送过去。” 乾清宫,崇祯招了几个臣子议事,其中就有成国公朱纯臣。 看着桌子上山东巡抚的奏疏,崇祯一脸忧愁:“诸位爱卿,朕今日找你们来没别的意思。就是咱们君臣之间好好想想,有没有一种法子,使得各地不再有灾荒。” 群臣面面相觑,万岁爷这是怎么了。不让各地有灾荒,这怎么可能。万岁爷是不是近些日子被这些公事给弄得糊涂了。 “这个,万岁爷,天灾人祸实为定数,非人力所能为之啊。” “是啊万岁,这、这灾荒自然是谁都不想有。然朝廷最该做的,是如何的赈灾救灾。” 崇祯叹了口气,他的脸上布满沧桑:“唉,朕又何尝不知。可自朕登基以来。天灾人祸便从未间断。朕时常在想,是不是朕当上了这个皇帝,惹得天怒人怨。上天降罪与我大明,这才搞得民怨四起。可上天有什么罪过惩罚朕一人便是,何苦为难我大明万兆子民呢。” 崇祯真的很自责,唬的这帮臣子慌忙下跪:“万岁爷莫要自责,天灾与万岁实我干系。倒是万岁爷为了江山日夜操劳,该死的是臣等啊。” 朱纯臣也跟着跪了下来,他没说话,只要是因为心虚。似乎,崇祯的这次谈话在处处针对这自己。 只有心里有鬼的人才会这么想,朱纯臣总督京营的时候,没少大捞特捞。光是每年三大营吃空饷的银子,就早已让他的腰包鼓起。更别提,自己还有两处给兵仗局供货的钢铁厂。 而万岁爷今日似乎有些奇怪,老是说一些不搭边的话。莫非,说的就是我朱纯臣? 想到这里,冷汗从朱纯臣额头上冒了出来。突然,福至心灵的朱纯臣爬出来:“万岁爷,臣有一事,想奏请万岁。” 崇祯一怔,他只是想找几个臣子来谈心,并没有别的意思。作为一个皇帝,实在太孤寂了。他想广开言路,或许能从臣子这里得到一些什么有用的信息呢。 谁知,这个时候朱纯臣爬出来干什么,崇祯微微皱了皱眉头:“有什么事,明日朝议的时候再说不迟。” 朱纯臣认定了崇祯这次小议会,就是针对的自己。要么定是太子爷跟他打过招呼了,当下不管不顾地:“启禀万岁,臣有罪。” 几个臣子更是惊讶,就连崇祯也是吓了一跳:“成国公,你何罪之有?” “臣、臣...”何罪之有,朱纯臣一时半会还真不好说什么,干脆实话实说得了,他擦了擦汗:“臣昔日愧领总督京营戎政一职,殊不知臣辞了职务这才知道,三大营早已弊端频出,将士散漫懈怠,军备松弛。臣有一事,甘愿献上纹银二百万两,以整顿三大营,这也是罪臣万死莫赎的一点心意了。” 朱纯臣你个王八蛋,你这是要学国丈周奎啊。 跟着一起来的几个其他臣子是叫苦不迭,说了半天,你朱纯臣是来捐银的。又捐,你这是拿着我们这些人当钱庄了。 你倒是在万岁爷面前充作了好人,一下子大口一张二百万两。你不想想,这二百万两银子你哪儿来的,这要是查起来够杀你头的。 你现在当着众人的面捐款,这不是又逼着我们跟你一起募捐么。剩下的几个臣子,恨恨的看着朱纯臣的背影,恨不能捏死他算了。 殊不知朱纯臣自己是心里有苦说不出,就如同当时的国舅周奎一样。王八蛋才想着捐款,自己是情势所逼啊。 第一百八十三章 满意 钱不是那么好赚的,都是提着脑袋战战兢兢的贪污克扣这点银子。一下子捐出来,谁能不心疼。可这个太子实在是可怕,你不听他的就是一个死。 崇祯也没想到,朱纯臣会在这个时候跟自己说捐银的事。不过仔细想想,这倒是一件好事,朱纯臣这一开口,剩下的几个臣子们怎么也得表示一下吧。 “嗯,成国公居然有此心意,朕心甚慰。二百万两银子,当能解三大营之急,诸位爱卿,你们说是不是。” 兵部龚鼎孳、礼部张至发、周延儒,吏部吴昌时等人,闻言无不大怒,这个朱纯臣当真是害死人啊。可当着崇祯皇帝的面,崇祯这么一问吗,他们也只能硬着头皮回道:“万岁爷所言极是。” 这时候的崇祯也变聪明了,崇祯干脆把不怀好意写在了脸上:“诸位爱卿,朕真是没有想到哇,成国公居然在如此重要的时刻送来了二百万两银子以解朕的燃眉之急。朕本就想着,重新整顿三大营。没想到成国公主动帮了朕一个大忙,诸位卿家还不知道吧。言官们弹劾三大营的奏疏,早已堆满了朕的桌子了,王承恩。” 这个时候,崇祯突然叫道身边的太监王承恩。 宫内宫外的人都知道,王承恩是个好人。这位王公公平日没有什么脾气,也不会和别的宦官一样爱财。这是崇祯身边为数不多的,忠心耿耿的一个老太监。 而王承恩自然是和崇祯穿一条裤子的,等崇祯叫自己,他慌忙施礼躬身道:“皇爷,奴婢作证,弹劾三大营的奏疏从来都没有断过。不止如此,还有一些弹劾在座各位大人们的奏疏,自也不少。” 这,王承恩这番轻描淡写的话,却把几个臣子吓得魂飞魄散。弹劾自己的奏疏也不少?这么说,万岁爷今日叫自己来,怕不单单是议事那么简单。 “臣等万死,万岁爷,臣等定然是被人污蔑的。” “是啊万岁,臣一直规矩本分,从未有过枉法之事,还请万岁爷明察。” “老臣为官数十载,自先帝爷起就两袖清风,从未有过贪腐之行。就这还有人弹劾老臣,还请万岁爷做主啊!” 崇祯微微一笑:“诸位爱卿,都请起,都起来!” 太吓人了,原来还有这么多人在背后弹劾自己。难道说,万岁爷今日叫自己来的这些人,都是有人在背后弹劾的了? “诸位爱卿也无需紧张,朕若是相信了这些弹劾的奏疏,今日也不会叫诸位爱卿来了。比如说咱们的成国公吧,这些年来,不断有人弹劾成国公说他克扣、冒领军饷、中饱私囊,说什么三大营许多将士都并无军饷,说什么都被上头当官的吃了空饷。这些事,朕相信一直都是存在的。” 朱纯臣吓得一个哆嗦:“万岁!...” 好在崇祯摆摆手,继续说道:“但朕也相信,三大营吃空饷一事,绝对和成国公没有什么干系的。即便是有吃空饷,也是先帝爷时期留下来的弊政。这一点,朕心里还是有数的。今日成国公又表了态,说捐上二百万两银子,朕更加相信,成国公绝对是清白的。” 群臣面面相觑,大家福至心灵。 这几个臣子这才算是开了窍了,崇祯皇帝这是在演戏啊。什么成国公是清白的,说白了还不是因为捐了这二百万两银子吗。 崇祯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你捐了钱,你就是清白的。若你不肯捐钱,哼哼、不好意思,朕会让锦衣卫好好和你谈谈的。 说完,崇祯将桌子上的一摞奏疏拿出来:“成国公,你自己看看吧。” 崇祯说的言官们弹劾的奏疏大概就是这些了,果然,王承恩接过奏疏,然后送到了堂下朱纯臣的面前。 奏疏很厚,上面的署名都被用裱糊掩盖了。显然,崇祯是不想让让朱纯臣知道,是谁弹劾的他。 朱纯臣有些紧张,本着身歪自怕影子斜的心里,他战战兢兢的打开了奏疏。这不看不要紧,一看之下差点吓掉了裤子。 奏疏上写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自己每年收受三大营的贿赂有多少钱,每年吃空饷的回扣有多少钱。甚至,某某某将领,跟着自己捞了多少好处。 看一本,朱纯臣就心惊一本。只看得他冷汗直冒、瑟瑟发抖,然后对崇祯皇帝道:“万岁爷,老臣、老臣绝无此贪腐之行,都、都是污蔑!” 虽然朱纯臣说的义正辞严,可傻子都看得出来,朱纯臣吓得要命。 崇祯依旧是微微一笑,云淡风轻:“朕知道,朕知道这些都是污蔑成国公之词。不然今日也不会叫成国公前来了,还有,若成国公当真有贪腐之行,怎会如此大方的捐出二百万两银子呢。这不是等于冒着杀头的风险,替朕保管着这笔本就不属于自己的银子么。” 朱纯臣一边擦着汗,一边紧张的道:“万岁爷圣明,都是、都是污蔑,这二百万两银子,都是臣的历代先祖兢兢业业积攒下来的。都是臣的两处铁厂,昼夜不停的赚来的。臣的大半家产都在与此,绝、绝不是臣贪污的银子。” 崇祯甚至于有些感动了:“看到没有,诸位爱卿你们看到没有。这就是朕的忠臣,成国公就是朕的大功臣!朕相信成国公的这二百万两银子都是干净的,都是成国公辛苦积攒下来的家业。哼,这些言官,整日价没事,净是上这些捕风捉影的奏疏。还有这些,承恩呐,都分下去给诸位爱卿们看看。” 崇祯皇帝桌子上的奏疏还真不少,足足厚厚的几大摞。王承恩挨个找出来,给了下面几个瑟瑟发抖的臣子们。 像是兵部龚鼎孳、礼部张至发、周延儒,吏部吴昌时这些人,他们各自看着弹劾自己的奏疏,无不吓得脸色惨白,连呼冤枉。 其实,他们嘴上叫得响,心里却着实惊惧不已。这些并不是崇祯嘴里说的,什么捕风捉影的奏疏,而是真真切切都是自己贪腐的证据。 让这些臣子们加倍惊惧的是,这些上书之人,是如何清楚的知道自己底细的。难道说,是被自己人出卖了么。 其实,这哪里是什么言官们弹劾的奏疏了。这些,不过是锦衣卫们暗中搜集来的证据而已。 自从被朱兴明扶持起来了锦衣卫,这些锦衣卫的办事能力那是绝对没的说。这一点,朱兴明也甚是满意。 第一百八十四章 恨之入骨 崇祯皇帝自继位以来,面临最大的难题就是缺钱。他其实也知道朝政黑暗,但是一个国家机器没钱,一样的寸步难行。许多事情,就是因为没钱造成的。 朱兴明拿了这二百万两银子去整顿三大营,这成国公朱纯臣被逼捐上来的二百万两银子,对于金钱如饥似渴的崇祯来说,真可谓雪中送炭。 可朱兴明把后路给堵死了,他搬出懿安皇后张嫣来,使得崇祯对这二百万两银子彻底的死了心。这让崇祯怒火万丈,却又无可奈何。 而朱兴明知道,崇祯其实是真的有自己的难处的。什么是国事,大大小小、事无巨细,大到国家政务、小到后宫开支。大明王朝其实就是一个集团公司,连年的亏损,财务早已捉襟见肘。好不容易追回来一笔欠款,却不能动。 崇祯能不着急么,每天醒过来一睁眼,第一件事就是钱!然后就是因为没钱引发的一系列连锁反应。首先是建奴扣关,好在朱兴明的这次辽东之行,使得建奴暂时无力侵扰。 可是国内频发的天灾呢,如星火燎原之势的反贼们呢。闯贼和张献忠部愈发的壮大了,想剿灭流寇、这些都需要钱,想赈济灾民、这些也需要钱,还有官员们的俸禄,各部衙门的开支,这些林林总总,都是需要钱。 更不必说,需要修缮的后宫,还有京城护城河、内城墙、外城墙,每年的祭祀先祖的活动,甚至还有一些外国来的使节招待... 没钱,没钱你怎么运行。一个集团公司没钱的结果,是倒闭破产。而一个国家没钱的后果,就是群雄并起,四分五裂,最后以至亡国。 于是,朱兴明就给崇祯想了一个办法。 自朱兴明去辽东的时候,锦衣卫一直就没闲着。拿着从国丈周奎手里捞来的二十万两银子,骆养性大胆的对锦衣卫进行了整顿。首先,拖欠的俸禄全部发齐。再就是整顿内部,使得锦衣卫成为太子殿下得力的助手。 让锦衣卫全体成员都知道,跟着太子爷有饭吃。既然太子爷吩咐的命令,那就责无旁贷。 查,把京城大大小小的官员挨个的查。查的他们底朝天,查的他们无所遁形。虽然锦衣卫不是万能的,可依旧查出了许多重要的线索。 比如,成国公朱纯臣、兵部龚鼎孳、礼部张至发、周延儒,吏部吴昌时这些人,屁股没有一个是干净的。而这些人为代表的的官员,他们几个又是捞的最多的。 而这些官员又是杀不得的,至少暂时杀不得。虽然崇祯怒火万丈,分分钟都想把他们这些人抄家灭族,可被朱兴明劝住了。 朱兴明最终让崇祯以议事的幌子,将这些官员召集到乾清宫。然后,将锦衣卫搜集来的证据,以言官奏疏的形势写成几份。当着他们的面,崇祯把这些奏疏给他们看看。 这一看之下,众人自然是魂飞魄散。因为奏疏上的内容,绝不是他们嘴里说的都是污蔑之词。反而桩桩件件都是证据十足,实锤发生过的事。奏疏上甚至许多机密证据都被罗列了出来,这也难怪这些人会以为自己内部出了内鬼。 比如这个礼部张至发,他就坚定地认为,是和自己穿一条裤子的那些手下,有人出卖了自己。就是他们上书弹劾的,不然这奏疏上为什么记载的如此清楚。 崇祯故意让人把奏疏的署名给遮住了,实际上根本就没有署名。但这些官员们不知道,他们以为是有人弹劾自己。 而朱纯臣自从捐了二百万两之后,居然成了崇祯嘴里的忠臣。崇祯皇帝口口声声说,成国公乃是我大明的忠臣,大忠臣。 再不明白皇帝的意思就是傻子了,就别在这朝堂上混了,坐等着被抄家灭族吧。 整个乾清宫突然安静下来,静的出奇,静的可怕。 每个人都各怀鬼胎,崇祯、朱纯臣、龚鼎孳、张至发、周延儒,吴昌时... 他们的目的都不在这几摞弹劾的奏疏上,一个在揣摩崇祯的圣意,一个在观察臣子们的表情。 总有开窍的,最先开窍的是张至发,他站出来躬身道:“陛下,成国公如此高风亮节。臣等虽说没有成国公那么家资殷实,可也愿为朝廷出一份力。臣愿捐出所有家产的一半,愿为朝廷献上纹银八万两。” 其他几个臣子尚且在犹豫,他们犹豫的不是捐不捐的问题,而是捐多少的问题。因为他们不知道,崇祯皇帝手里,还有他们多少的把柄。 崇祯没有说话,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让人捉摸不定。乾清宫内,依旧是安静的出奇。 这让张至发如鲠在喉如芒在背,他有些紧张的又道:“不、臣愿捐出一十八万两,以兹国库至用。” 张至发说八万两的时候,崇祯没有任何表态,他没说一个字。脸上的表情,也是让人捉摸不定。 但张至发又说是十八万两的时候,崇祯皇帝的脸上,才有了一丝的悦色。而且他还点点头,适度的表示了自己的满意:“嗯,张爱卿辛苦,朕会记住你的。” 崇祯很聪明,朕会记住你的。这六个字又让其他臣子们捉摸不透了,不只是万岁爷满意的还是不满意呢。满意的意思就是,朕记住了你,你没事了,你平安了,朕不会找你麻烦了。至于你曾经贪污的事,暂时一笔勾销了。 不满意的意思是,朕记住你了。你个王八蛋,捞了这么多却只捐了区区十八万两银子。咱们的账往后慢慢算,你这是把朕当叫花子来打发是吧。 崇祯的这句话让张至发也着实心惊肉跳,他不太确定崇祯是不是真的满意。可十八万两,确实是自己的能力极限了。 张至发开窍了,旁边的周延儒也不甘落后:“回禀万岁,臣愿献上白银二十二万两。还请万岁容臣些许时日,臣家里现钱不多,需、需暂凑一些。” 龚鼎孳、吴昌时等人,也纷纷表示继续捐钱。不同于国丈周奎发起的那次募捐,这次这几个官员捐出来的银子都不是一笔小数目。 崇祯面无表情,内心却早已翻江倒海。这群狗官,捞了这么多钱啊!好多好多钱,足够解决朝廷之需的了。哈哈哈,太好了! 终于,最后崇祯满意的“嗯”了一声:“既然诸位爱卿如此忠心,朕也不能被人说贪得无度。这样吧,在你们每个人报上的数字上,再减免五万两。” 这算是皇恩浩荡了,皇帝没有一杆子打死算是不错的了。官员们对朱兴明恨之入骨,这不是什么好事。 第一百八十五章 畅快淋漓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皇帝的决策大多来自于太子。这件事是瞒不住的,群臣到时候会怎么看朱兴明也是可想而知。不过,朱兴明已经顾不得了。 崇祯很是高兴,原本还在怒火万丈的他,突然感觉这个逆子给自己出的这个馊主意还不赖。别的不说,至少能从这几个狗官手里,捞回来几十万两银子解燃眉之急。 其实朱兴明和崇祯都知道,这样做的后果不过是在饮鸩止渴。不彻底解决大明朝面对的各种弊端,等整个朝廷体系不堪重负的那一天到来,依旧会免不了亡国之祸。 可这是没办法的事,病急乱投医的饮鸩止渴,也是实属无奈之举。追赃了贪官,他们只会变本加厉的把失去的东西再捞回来。 最终,受苦的还是百姓。这一切恶果,还是最后由朝廷买单。 唯一的办法,就是捞完钱之后尽快稳定朝局。稳定了朝局,再把这群狗官挨个儿捏死,剥皮萱草。 而崇祯给他们每个人免了五万两,就是怕这些臣子们之后会继续变本加厉的鱼肉百姓。一听说是可以少缴五万两,几个臣子立刻又感激涕零,连呼:万岁隆恩! “诸位爱卿,既然你们几个朕的心腹都来了,朕还有一件事要和你们商榷商榷。” 果然,这拿人钱财就是不一样。几个狗官,都成了崇祯嘴里的心腹了。 于是,以朱纯臣为首的几个,慌忙施礼:“万岁爷但有所命,臣等万死不辞。” 崇祯笑着摆了摆手:“没有那么严重,就是朕前几日受到了山东巡抚王国宝的奏疏,奏疏上说山东多丘陵,土地贫瘠、却可抗涝。虽山东礼仪之邦、百姓苦劳,然作物产量仍不及江南万一。若有高产之物,必会为鱼米之乡。朕这几日时常在想,可否有一种粮食,哪怕是不怎么好吃至少能果腹。无论旱灾水灾,能使得百姓种下的粮食有个收成。百姓有了粮,自不会再闹事。” 几个臣子面面相觑,万岁爷莫不是糊涂了吧。世上还有这种作物,老百姓早就抢着种了。 看着不食人间烟火的崇祯皇帝,几个臣子有些无语,朱纯臣轻咳一声:“万岁,这个天下粮种,当以南方稻米、北方粟米为主。南方水泽天国,自是稻米高产之地。然北方粟米较能抗旱,别的高产之物,臣等并未见闻。” 崇祯“哦”了一声,有些失落。 就在这个时候,有太监进来传报:“陛下,太子殿下求见。” 这个时候,这个逆子又来做什么。崇祯皱了皱眉,面色有些不悦:“没看到朕正忙着么,有什么事稍后再说。” 崇祯忙于公务的时候,是最讨厌他人打扰的。甚至于周皇后哪怕是坤兴公主,她们都不敢在崇祯忙于政务的时候,轻易过来打扰。 就属这个越大约不成话的逆子,当真是七岁八岁人见嫌,十一十二要上天。 太监有些畏惧:“回禀万岁爷,太子殿下说,他知道万岁操劳。特意让尚膳监准备了一些食材,请万岁品尝。” “太子殿下当真是孝心志诚,万岁爷与太子父慈子孝,臣等羡煞是也。” “正是,太子殿下小小年纪如此体贴,将来必为仁义之君,万岁爷好生福气。” “念在殿下一片孝心,万岁爷还是不要拂逆其意了吧。” 这个时候,几个臣子一片马屁声起。反正这种马屁拍起来不要钱,尽管往死里恭维就是了。而且太子爷这个时候来送吃的,确实也是孝心满满。 重要的,最重要的。太子爷快来,好让我们几个赶紧撤走。这个皇帝越发的让人难以捉摸了,之前崇祯有什么心思,满朝文武都能猜出个八九不离十。那时候的崇祯,处处被群臣掣肘。 而如今的崇祯,被百官们骗的多了,竟然突然变得英明起来了。这个皇帝是越来越不好糊弄了,适才还差点让他们几个抄家灭族。 朱纯臣、张至发等人,对崇祯是越来越畏惧。什么时候皇帝让人捉摸不透了,这才是最可怕的。 崇祯也是心中一动,这个时候让兴明在群臣面前树立个榜样。将来传将出去,都说这太子爷宅心仁厚,对自己忠孝关心,倒也是一件美谈。 “好吧,既然都来了,朕总不能将他赶走,让他进来。” 朱兴明进来的时候,朱纯臣他们几个一同起身行礼,朱兴明和几个臣子见过了礼,心中却道:你们几个王八蛋哭丧着脸,定然是被父皇逼着捐出了银子。哼哼,如今权且先饶了你们,日后咱们好好算算账。 “父皇,儿臣为您准备了一些点心。您且尝尝,味道如何?”说着,朱兴明将托盘里的玉米端了上去。 看着黄灿灿的玉米,崇祯先是一愣:“此为何物?” “玉米啊,也叫玉蜀黍、番麦、玉麦、包谷、捧子、珍珠米。”朱兴明一口气说了七八个名字。 不止是崇祯,下面的官员更是惊讶。但有识物的,户部主事丁怀甲便认得,他躬身回道:“启禀万岁,此物确实如太子殿下所言,在南方两广、福建、江西等地偶有栽培,只是星星寥寥并无多大规模。百姓家种之,此物倒是粗糙,山岭薄地、荒摊旱地都能种植,只是产量略有差别。” “哦,还有这等事!”崇祯一听,立刻来了兴趣:“不知产量几何,能否解饥?” “这个...”丁怀甲摇了摇头:“万岁恕罪,这个臣就不知了。想来此物并无多大用处,不然各地官府为何并未上报此事。臣也是前些年下派福建的时候见过此物,至于口感若何,臣便不知了,臣是从不吃这种贱民果腹之物的。” “你放你...!”朱兴明大怒。 丁怀甲浑身一震,这才发觉自己说错了话,吓得慌忙跪地,战战兢兢的扇着自己的嘴巴:“罪臣万死,罪臣口无遮拦,还请万岁爷恕罪。” “够了!”崇祯脸色一沉:“何谓贱民果腹之物,丁怀甲,朕曾派你到福建巡查,你就是这么给朕办事的。贱民果腹之物,你眼里的贱民,是不是也包括朕。” “罪臣该死,罪臣该死!”丁怀甲继续扇着自己的大嘴巴。 朱纯臣等人暗自摇头,活该你个丁怀甲。你说话不经脑子的么,你能活到现在,倒是一件奇迹。 这家伙,不知道皇帝是什么样的个性么。崇祯皇帝杀个臣子,就跟杀鸡一样畅快淋漓。 第一百八十六章 美味 总有一些官员,马屁是拍在了马脚上的。并不是所有人都是聪明人,有时候聪明过头那就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这个混蛋丁怀甲,脑子是被驴踢了么。 你丁怀甲口无遮拦不带脑子,这就是你自己找死了。太子殿下好不容易来给万岁爷献美食,还是玉米。 你倒是好,大嘴巴嘟嘟的说这玉米是贱民果腹之物。你既得罪了崇祯,等于是在变相的骂崇祯是贱民。又得罪了太子。你的意思是,太子爷拿贱民吃的食物给皇帝了? 你难道忘了,那位口口声声五年可平辽的袁都督是怎么死的了么。丁怀甲啊丁怀甲,别以为你进了户部,掌管天下钱粮的户部就自以为自己懂得多了。 你认识玉米又怎样,做臣子的要处处谨小慎微。伴君如伴虎的道理,你不懂么。 丁怀甲当然懂,只是他适才确实大脑走神了。在这紫禁城的皇宫里,突然见到这种稀罕的玉米,他忘了自己是谁了。 一言闯下大祸,崇祯铁青着脸:“来人,将丁怀甲拖将出去,重打二十大板!抄家,发配充军!” 丁怀甲一听,当即晕了过去。 就为一句话,抄家充军? 当然不单单是,崇祯又何尝不想拿这几个狗官祭天。可他最终听从了朱兴明的劝,暂时不要动这些官员。现在动了,可能会牵涉到根基。 如果非要动,至少也得等先把三大营整顿好了再说。使得京师成为铁桶江山,那个时候不怕流寇来攻,不怕建奴来犯的时候。在慢慢收拾这些官员也不迟,现在不行。 既然不行,就逼着他们捐款。而本来其实崇祯是窝着一肚子火的,正好这丁怀甲又自己作死的撞倒枪口上来,不拿你祭天拿谁去。 丁怀甲被拖出去的时候,几个臣子没有一个人敢发一言。大概他们也知道,不作不死,丁怀甲这是自己找死,怨不得别人。 更恼怒的是朱兴明,他本想给崇祯个惊喜。结果变成了噩梦,都怪丁怀甲这个王八蛋。 “父皇,莫要被这奸逆小人扰了兴致。这可不是什么贱民果腹之物,我大伯母吃过,赞不绝口。” 崇祯一愣,这才拿起一小块放在嘴里嚼了嚼,然后不知可否的“嗯”了一声。说不上多好吃,也说不上不好吃。对他来说,这不过是南方进宫来的一件稀罕物而已。 “父皇可知,此物从何而来?” 崇祯摇了摇头:“不会是福建送来的贡品吧。” “不是,就是慈宁宫后花园,儿臣着人种出来的。” 崇祯大吃一惊,种出来在慈宁宫搞了块地,他是略有耳闻的。本来,他还想把这个逆子提到跟前臭骂一顿。 可仔细想想,慈宁宫是懿安皇后的寝宫。这事八成和皇嫂有关,想到这里,崇祯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一直以为,朱兴明不过小孩子心性的玩闹罢了。在紫禁城种粮食,似乎也算不得什么违禁。而且,历朝历代后宫都以在宫中桑蚕为美谈。只是崇祯怕耽误了朱兴明的课业,后来得知他不过是派了一个小太监管理种植,当下也没有再过问。至于种的什么,崇祯更是没有兴趣了。 此时崇祯却是被吓了一跳,玉米可是南方植物。怎么在北方的北京城,居然也能种植成功。 病急乱投医的崇祯,忍不住脱口而出:“产量如何,可否耐旱?” 说完,崇祯就有些后悔了。他不该如此急躁的,这怎么可能。即便是能在北京城种植,也不过是昙花一现罢了。 朱纯臣等几个臣子也是暗暗摇头,万岁爷想高产作物,想的都要发疯了。 朱兴明没有回答,只是说道:“父皇,不如无事,咱们一同到慈宁宫后花园去看看便是。” 一听这个,臣子登时没了兴趣:“罢了,朕还有事。你送的点心很好,有心了。记得多温习功课,跪安吧。” “父皇...” 崇祯摆了摆手,突然又意兴阑珊起来。所有人,就没有一个省心的。事事都要自己来操心,所有的麻烦所有的压力都自己一个人在抗。崇祯都快被压的喘不过气来了,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看着一旁的朱兴明,崇祯甚至于有些心疼起来。将来,大明这幅重担还是要你来抗的。做皇帝,真的未必是一件好事。 崇祯是听不进去自己的劝了,还好,大概是救了朱纯臣这个狗官一命的原因。这时候朱纯臣站出来,施礼道:“万岁爷,太子殿下能在这北京城种出这种玉米。想来北方或可能种亦未可知,不如万岁移驾慈宁宫,前往一观也无妨,这可是太子殿下的一番心意。” 没错啊,这可是你儿子,种了这几亩地就是为了让你看看呢。你不去,怎么也说不过去吧。 看着朱兴明期盼的眼神,崇祯皇帝心中一动,他不忍在拂逆儿子的一片心意,点点头:“既如此,诸位爱卿,随朕一同前往吧。” 后宫,臣子们是不能随便前往的。即便是太医,也得有自己的规矩。还要宫人陪伴,方可入内。而且还是得在众目睽睽之下,给嫔妃们瞧病。 所以那些嫔妃和太医有染,和侍卫有一腿的现象,几乎是不可能的。当然,除非这嫔妃足够恩宠,权利足够大又另说。 既然有崇祯的旨意,后宫的嫔妃宫女们必须得暂避。然后,崇祯带着乾清宫的几个臣子,陪着朱兴明一起前往慈宁宫花园。 慈宁宫后花园并不大,约莫五六亩地吧。因为整个后花园也不过十余亩地,大部分都被开垦成了土地。 崇祯引着百官来的时候,着实被眼前的景象给惊呆了。 崇祯并不是一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人,在做信王的时候,多多少少他还是对农作物有一些粗浅的了解的。但是眼前的这几亩地,种植的作物他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且不说高高的玉米杆,还有趴在地上的红薯、还有哪些一片片叶子锦簇在一起的花生,这些,都不是北京城周边种植的作物。 更重要的,这些作物长势之茂盛,令人匪夷所思。花生和红薯的产量不知道,因为都埋在土里。但这一片硕果累累的玉米,可是真真切切的展现在众人眼前的。 修长的玉米棒子,斜长在玉米杆上,似乎在炫耀着自己的产量,粗略估计,这一亩地的产量,足足顶上十亩的粟米。 对于这个时代来说,这样的逆天产量,是闻所未闻的。而且玉米的口感,更为的美味。 第一百八十七章 好手 如今大明的一切,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至少,在表面上是这个样子的。就连崇祯皇帝自己都觉得,儿子在身边是无比的心安。 “兴明、兴明,快过来!”崇祯皇帝的语气都有些发颤,他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震惊的看着这一片郁郁葱葱的庄稼地。 朱兴明只好走过去:“父皇。” “快说,快告诉父皇,这玉、玉米产量几何,可否推而广之。” 病急乱投医的崇祯皇帝,现在如饥似渴。他就像是落水之人发现了一根稻草,指望这根稻草能救自己的命。 要命的是,这根稻草下面是一块浮木,它真的能够拯救崇祯。 朱兴明告诉他:“父皇,在这紫禁城的产量稍微高一些,也就一千四五百斤的样子吧。若是推广到京郊,普通的田地怎么也能产个千儿八百斤的。若是荒岭山地的话,这个就不好说了。” 群臣大惊,崇祯更是倒吸一口凉气,千儿八百斤。在朱兴明嘴里居然如此轻描淡写,要知道,在这个时代亩产千斤的农作物还是闻所未闻的。 粟米,也就是小米依旧是民间的主食。而且这个是的的小米,绝不会和我们现在吃的小米一样的味道。 这种粟米闻起来味道很香,浓郁的小米香气。可是吃起来...只能用难以下咽来形容。 粗糙的粟米,入喉的时候就跟一把毛刷在刷你的嗓子一样难受。可因为这种粟米比较耐旱,许多山地的百姓都以此为生。 像是小麦、稻米这样的农作物,则是靠天吃饭了。除非是肥沃靠水的土地,不然是不好种植的。粟米,成了劳苦大众唯一的选择。 而且粟米还有一个优点,益储存。甚至于军粮,都是大多数依靠粟米粥来维持。粟米的亩产,大概在二百斤左右的样子,好一些的年景能产三百斤。不好的荒年,也就一百多斤甚至于更少。 而朱兴明说,这东西居然能产一千五百多斤。要命的是,荒岭山地也能有个八九百斤的样子。不止是崇祯,跟着来的官员们,也都一个个惊呆了嘴巴。 玉米的味道崇祯吃过的,虽然比不上稻米可也绝对不差。只是还有件事让他担心,于是急问;“这玉米只能蒸煮了吃么,可否做主食果腹。” 朱兴明点点头:“可以的,可以做窝窝头,可以磨成玉米面粉煮粥。还可以做成爆米花之类的零食,以慰顽童。总之,玉米的好处多多。更重要的是,父皇,这东西一般的土地都能生长。除非是盐碱地,别的都能种植。” 崇祯有些不太相信,长得如此高大的玉米,居然不怕干旱么。群臣们,如朱纯臣之流也是不相信。看着柔弱娇滴的玉米杆,不像是能在旱地生长的植物啊。 崇祯走过去,捏了捏其中的一棵苞米,但感觉里面果肉坚实、果真是高产神物。 “父皇您看,这里有一片是我们从未浇过水。即便是下雨,儿臣也会命人将这些玉米遮挡起来,目的就是想模仿一下旱地的收成。” 崇祯更惊:“模仿旱地,你是说这一块么。” 崇祯指着的,是旁边一块仅有一分地的玉米。看起来,这块玉米地果真是矮小了许多,只是,植株虽然矮小,可产量并没有少多少。也就是说,这块旱地植株足足矮了三分之一,可苞谷虽然略小,可依旧饱满。 为了防止水分渗透,来福甚至故意把这一分地垫高。这样就能防止下雨的时候,雨水渗进土地,影响最终结果。 朱兴明走到那块旱地:“父皇您看,这块地,是儿臣查阅了去年山东登州府降水量种植的。去年山东大旱,粮食欠收。可父皇您看看,这种玉米反而并未受到多少影响。也就是说,即便是干旱之地,除非是赤地千里土地龟裂,不然它都能生长的。” “你、你的意思是说,你是按照去年山东降雨量,来种植这块玉米地的?”崇祯的心头砰砰直跳起来。 随行的官员,更是满脸的震惊。这,怎么可能。 去年山东旱情尤为严重,粮食欠收,百姓无以为继。甚至于以草根树皮充饥,甚至于产粮大县都不及丰年十分之一。这也造成山东许多地区饿殍遍野,民不聊生。而登州,更是灾情最严重的地区之一。 当时,山东各州府的官员,都有专人记录各月份的降水量。朱兴明居然模仿去年登州府的降水量,成功的将玉米给种植出来了。 就连耐旱的粟米一亩地产量都不足七十斤,这块干旱的玉米地,少说也得六七百斤。足足,十余倍之多。 十倍,也就是说,只要能普及这种玉米。山东那点干旱根本就不叫事,崇祯紧紧地握着拳头,似乎根本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一切:“你、兴明,你跟朕说实话,此事非同小可。你所言语,可都当真?” 朱兴明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对不远处缩在一角跪地的来福喊道:“刘福伴伴,你过来。” 面对着崇祯皇帝,还有几个文武百官,来福像是个刚过门的小媳妇,胆战心惊谨小慎微的走到前面跪下:“回、回万岁爷的话,是太子殿下命奴婢种植的这片地。奴婢正是按照太子爷的吩咐,将、将这块地严格控制浇水。这、这份是奴婢每日的浇水记录。” 来福有些发抖,他颤抖着从怀里摸出一个皱巴巴的账簿。那里面,他歪歪扭扭的记载着,这块地每日的浇水量。 许多地方不识字,就用圆圈或者打叉做笔记。明初,太监是不允许识字的。鉴于历朝历代宦官专政的局面层出不穷,太祖朱元璋对宦官的危害非常警惕,他曾说“此曹善者于百中不一二,恶者常千百”,因此严格限制宦官的权力范围和人数。 洪武十七年,朱元璋立铁牌在宫内,上铸有‘内臣不得干预政事,预者斩’的文字。此外,还有禁令不准内官识字、不准与外官通信、不准兼有外臣官衔、不准穿戴外臣官服、官阶不得高于四品等。 《明史·宦官传》载“有内侍以久事内廷,泛言及朝政,即日斥还乡,终身不齿”。可见,明初宦官不但没有可能进入政治舞台,连受教育的权力都没有,这种局面一直持续到朱元璋离世。 到了成祖朱棣时期,宦官又开始被重用,但这个时候的太监依旧职权有限。直到明宣宗朱瞻基登基以后,彻底违背了其曾祖父朱元璋关于太监不准识字的谕令,自宣德元年起,在宫内设立内书堂,令学官教授小太监识字。 朱瞻基这样做的目的也很简单,从中选择秉笔太监,代他用朱笔批文,以便他任意荒怠政务。由此,太监读书识字成为定制,这一举措为明中后期太监走上政治舞台,甚至执掌国事开启了方便之门。 崇祯弄死魏忠贤之后,阉党余孽基本被肃清。大明再无宦官专政局面,取而代之的是东林党的纵容放肆。 来福识字不多,是以,他的记录颇有些令人费解。 不过对于种地,来福还真是一把好手。就连朱兴明都没想到,把种地这个任务交给他,会完成的这么好。 第一百八十八章 产量 不识字,不懂得地方就画圈。不认识的字,那就自己创造,反正只要自己能看懂就行。实在不行,就画画做标记。 崇祯摆摆手,王承恩过去将来福那份皱皱巴巴,上面占满了污泥的账簿递了上去。崇祯看了几眼,登时就看不懂了。 他只好询问王承恩,王承恩再去传话来福。来福战战兢兢,将账簿内容一一解释。 如果说崇祯还担心朱兴明是说大话,那么眼前这个吓傻了的小太监,给他一百个胆子也是不敢说谎的。而且来福说的没错,他账簿上记载的浇水记录,正是去年山东大旱时期的降水量。 而身后的几个臣子早就炸开了锅,朱纯臣和几个同僚一直都在窃窃私语。这些臣子名下都有土地的,若是这些高产玉米普及开来的话,他们也一定要把自家的土地全部耕种上。 因为这玉米的产量,实在太过匪夷所思了。重要的是,它的抗旱能力出奇。山东如此大旱,都没能使得这种玉米减产多少。 崇祯更是越看越惊,祖宗保佑,上天给我大明降下了如此神奇的作物:“兴明,此物从何而来?” 这些种子哪里来的,懿安皇后张嫣也这么问过自己。 朱兴明早已对说谎习以为常:“去年,儿臣斗胆私自出宫。这个,在醉仙楼与他人对饮的时候,认识了一个南洋商人,是、是那个商人送给儿臣的。” “哦,居然还有这等高人,此人姓甚名谁,朕要好好查查。” “这个...”朱兴明摇摇头:“这个儿臣便不知道了,只知道此人姓袁,是个慈眉善目的老爷爷。” 崇祯略微有些失望:“可惜,若能见得此人,定让他多运几船玉米来。至少,先在京畿种植一下看看吧。” 朱纯臣上前施礼笑道:“启禀万岁,太子殿下机缘巧合得此神物,实乃我大明饥民之幸。没想到这南方的玉米,居然在北京城依旧如此茂盛,将来一定要将此物大力普及,让民间百姓耕种起来。” “正是,臣附议。” “成国公所言极是,臣也附议。” “此物当为我灾民救命粮,臣有一议。请万岁爷下旨,将南方各地玉米种子,运抵京城以做试种。”朱纯臣突然又说道。 这个朱纯臣不是个什么好东西,可这句话却打动了朱兴明,朱兴明也跟着点点头:“是啊父皇,玉米在南方所在多有。不如,咱们运抵一些过来试种一下,说不定可以解决饥民粮食问题。有了粮食,那些流寇也就不足为惧了。” 闯贼李自成、张献忠这些人为什么能够迅速壮大,说白了就是饿的。走到哪儿吃到那儿,吃穷了一个地方,这个地方也就沦为了饥民。然后他们就加入闯贼的部队,继续去祸害下一个地方。雪球越滚越大,最后难以收拾。 若是有了粮食,百姓们能吃饱。傻子才会跟着这群流寇作乱,这道理浅显易懂,可大明就是无钱无粮,那又能有什么办法。 朝中“嗯”了一声,有些不置可否。他不是不心动,可是从南方运抵粮食,也是需要花钱的。而且,花的还不是一笔小钱。 从南方运抵过来,一路之上得耗费多少钱粮,如今朝廷处处捉襟见肘,那里还有这个能力。 崇祯岔开话题,看着另一片花生地:“这又是何物。” 花生的价值相对于其它作物来说,就略小一些了,朱兴明又跟他介绍:“父皇,此物为花生,虽可食用,然更多用来榨油。花生可油炸做菜,亦可做点心辅料,最大的用途还是榨油。” “产量若何?”现在种什么不重要,崇祯最关心的产量怎么样。 “这个,不多不多,六七百斤的样子总还是有的。” 这小太子还真是狮子大开口,六七百斤还叫不多?就算是江南的稻米,一亩地最多也就这个数。 明朝时时期,小麦和水稻产量相比于现代并不很高。北方种小麦,产量大约亩产200-300斤,一年一季;南方种水稻,一年两季,亩产差不多500-600斤。 朱兴明这轻描淡写的六七百斤,足以使得众人惊掉下巴。可适才朱兴明说,这花生并不能作为主食,可用来榨油岂不是更值钱。 “这个,太子殿下,不知这花、花生用来榨油,出油率如何?”张至发大着胆子问道。 朱兴明想了想:“这个你可难住我了,不过好像是能有一半的产油量吧。可这榨油下来的豆饼,也是可以食用的。” 花生榨油下来的豆饼,现在都是用来饲喂家禽牲畜。可这种豆饼高热量高脂肪,是可以直接食用而且营养价值颇高的。 这...没有最雷,只有更雷,这位太子爷殿下是语不惊人死不休。这哪里是粮食作物,简直就是救世粮仓。 只要假以时日,单单是凭借玉米和花生这两种作物,就足以逆转整个大明的国运。 然而,他们仅仅是这样认为,那就太天真了。朱兴明还有一件杀手锏,他指着另一片绿油油的类似于菜地的庄稼道:“父皇,你们为何不问问此物如何。” 崇祯他们一来就看到了,这些看起来不怎么样、类似于蔬菜的植物又能有什么用了。 崇祯忍不住有些嗤之以鼻:“不就是一些蔬菜么,有何稀奇。” 朱兴明微微一笑:“父皇,这些东西可不是蔬菜这么简单。此物名曰红薯,又叫地瓜、甜薯、番薯,浑身上下都是宝。块茎可食,叶子在灾年也可充饥,可谓浑身上下莫不能食。” 崇祯“哦”了一声:“原来如此,朕倒是第一次所见,此物倒是不错,产量又如何呢?” “这个,红薯与玉米一样,南方久已种之。只是,父皇有所不知,此物产量可用逆天来形容。就这一亩地,大概有,儿臣想想、大概是有万斤吧。” 一万斤!!! 崇祯惊得浑身一震,朱纯臣几个官员竟不由自主的退了一步。一万斤,红薯亩产一万斤! 这是朱兴明穿越前带的新品种,本来这种红薯技术就是高产所用,只是因为太过高产,口感略差了些而已。但是在大明朝,足以拯救万民了。 要知道,平常红薯亩产也就在四五千斤的样子。红薯亩产最高纪录是绵阳市,实地实收亩产达5015.84千克,突破万斤大关。如果想要提高红薯产量,必须是短藤蔓的品种和高水肥地块,结合矮壮素等控制地上部分生长。 朱兴明带来的这个新品种,确实能达万斤之巨。不过,这在崇祯皇帝等人听起来,简直就是一座粮山搬到了你眼前。 崇祯皇帝虽然不知道种地,却也对这些农作物的产量知道不少。寻常百姓种植作物,一亩地产两三百斤都是逆天了。甚至于,几十斤都是家常便饭。 第一百八十九章 争风吃醋 当官的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在这个时代卖红薯,绝对能成为大明首富。几乎是什么土地都能生长,给点水就能活。浑身是宝,全都能吃。 一亩地的地瓜,产量一万斤。别说是在大明朝,即便是放到现在,也是一个恐怖的数字。 可朱兴明这一亩地,就是如此的高产。这是他穿越之前,背包里面最重要的科研作物之一,济薯九号。 这种红薯没有别的优点,就是一个字,大! 其产量之大,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它能将土壤中的大部分水分提取,供应自己的生长。 甚至在干旱的山岭地,济薯九号依旧能够发挥自己的优势。可以这么说,有土壤的地方,就有济薯九号的生长条件。 当然这句话是有些夸张了些,可这也从侧面反映了,这种济薯九号的高产量、耐盐碱耐旱的品性。 本来,穿越前的朱兴明,是想将自己的导师在农科院实验田培育出的这种济薯九号在老家试种一下的。 谁知道机缘巧合之下,来到了这个平行世界的大明王朝。 别的不说,就说这背包里的地瓜种子居然没有遗失。朱兴明让来福在慈宁宫后花园试种,产量直接爆炸。 虽然没有彻底成熟,来福曾经粗略的估计了一下,他刨开几颗地瓜查看它们的长势发时候,从地下块茎的产量来看,破万斤似乎不成问题。 一万斤,着实把崇祯差点吓晕了过去。 如果是种植粟米,按照一亩地三百斤的高产来算。三十亩地的粟米产量,居然比不上一亩地的济薯九号。 崇祯皇帝一脸惊恐:“兴明,你可知道,一万斤是什么意思。就算是江南的稻米,二十亩地的产量啊。” 这太过匪夷所思了,世界上哪有这种事情。真如朱兴明所言,那大明朝又岂会有流寇之说。 朱兴明也是一怔,随机笑笑:“父皇误会了,儿臣说的亩产万斤,是因为这种地瓜乃是块茎作物。除去水分,晒干的话产量是没有这么恐怖的。一亩地的地瓜干,大概,怎么也得有三四千斤的样子。” 这还靠谱一点,一亩地三四千斤干地瓜干,崇祯总算是点点头,这还差不多。 不过,转念一想,崇祯又细思极恐。三四千斤的地瓜干一样也恐怖啊,这可是块茎植物晒干后的重量。 “地瓜干,可做主食么?”崇祯问。 这次朱兴明认真的点点头:“父皇,据儿臣所知,可以的。” 真的可以,红薯是可以作为主食的。 本来红薯这种高产作物,其实是有它的局限性的。首先烤红薯可以提供热量,当主食吃多了会胃胀。 晒成红薯干煮粥,吃多了会反酸。也就是说,红薯做主食其实是不太可行的。 然而,劳动人民的智慧是无穷的。这种令人腹胀或者反酸的食物,伟大的劳动人民却发明了另外一种吃法。 那就是,摊成煎饼!红薯中的纤维素的含量太高了,消化不那么容易,尤其是胃口不好的,吃一餐就吃不下别的饭了。 可是,摊成煎饼之后,所有的问题都可以迎刃而解。 首先,摊成煎饼的红薯保质期一年都没有问题。吃的时候,撒上水使得煎饼软化,直接作为主食即可。 这种吃法,是之前山东很多地区百姓,尤其是沂蒙山老区百姓的日常主食。 朱兴明非常确定,红薯是可以做成主食的。此外,红薯浑身上下都是宝贝。 在粮食青黄不接的时候,未曾成熟的红薯,你可以采摘其叶子,用新鲜的红薯叶子煮上一锅杂粮粥,也是不错的选择。 更重要的,实在遇上百年不遇的天灾。即便是晒干了的红薯秧子,本来是用来饲养牲畜的干红薯秧子。你可以拿来,和杂粮粥煮在一起。这叫红薯秧子杂粮饭,不好吃,可是能果腹,能提供人体必须的能量。 红薯,可以说是灾年百姓的大救星。 啥也不说了,慈宁宫一行,崇祯整个人都被彻底的镇住了。就这几种作物的产量,若是再给大明二十年时间,则大明定会起死回生,建成一个强大繁盛的帝国。 可惜,大明早已时日无多了。这些农作物最后到底能不能救得了大明,那要看崇祯以后改怎么做了。 此时的北京城接二连三发生着一件件震惊朝堂的事,先是以朱纯臣为首的几个贪官昏官,居然捐了几百万两银子整顿三大营。 再就是锦衣卫派出的几个探子,已经抵达澳门。其目的,是想获取到葡萄牙人的造炮之术。 而辽北,身子渐愈的黄台极又开始蠢蠢欲动。倒不是说黄台极多厉害,而是,他被逼的。 首先,满清立国之初,靠的就是劫掠。抢谁的,自然是谁有钱谁富裕就抢谁。 垂垂老矣的大明,眼前这块到嘴边的肥肉,不抢他抢谁。 可是,万万没想到啊。义州城外一战,黄台极被打的满地找牙,小命都差点丢掉了。 就连身边的几个亲王贝勒,也被洪承畴捅了屁股,被揍得嗷嗷叫。 清军的士气低落,眼看着就要入秋了。再不出去抢上一把,怕是今冬的日子不好过。 而紫禁城皇宫也不安静,首先是坤宁宫的周皇后,崇祯皇帝日夜操劳,作为一国之母的周皇后终究是心疼丈夫。 于是,周皇后亲自熬了一碗莲子粥,去乾清宫想送给崇祯。到了乾清宫,却发现崇祯不在。 原来,崇祯去了袁贵妃处。作为一个后宫的女人,哪怕你是皇后也得认命。虽然崇祯皇帝不近女色,可不代表他没有其她嫔妃。 周皇后也是女人,是女人就会吃醋:“万岁呢?” 一名小宫女怯怯的施了一礼,低头道:“回皇后娘娘的话,皇爷去了袁妃那儿。” 周皇后“哼”了一声,气呼呼的将莲子粥重重放在了桌子上:“本宫一片心意,人家却风花雪月。” 周皇后从来都不是争风吃醋的女人,可这次,她明显觉得自己委屈了。 而乾清宫这个年纪幼小的小宫女,居然极是乖巧懂事:“皇后娘娘息怒,皇爷为朝政日夜操劳,娘娘一番心意皇爷自也是知道的。只是可惜了这碗莲子粥,奴婢听说,钟粹宫的太子殿下时常不吃早饭,这碗、这碗莲子粥,不如娘娘送到钟粹宫那边去吧。” 皇后是担心儿子朱兴明的,毕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只是崇祯皇帝去了袁妃那边,周皇后极为的不爽。 第一百九十章 温情 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古往今来的帝王们,极少有从一而终的。除了,明孝宗朱佑樘几个,大多数帝王们都是嫔妃众多的。 相比之下,崇祯皇帝算是好的了。 周皇后原本是有些生气,自己辛辛苦苦熬了一个时辰的粥,结果人家崇祯皇帝压根没在乾清宫,去了袁贵妃那里逍遥快活去了。 可听闻这个小宫女说,朱兴明这臭小子不爱吃早饭,不由得又担心起来,只是周皇后还是有些奇怪。 “你怎知太子不吃早饭?”周皇后问。 那宫女的胆子壮了一些,慌忙福了一福:“回皇后娘娘的话,奴婢斗胆听几个钟粹宫的小太监说的。他们都说太子殿下聪明的紧,是咱们大明未来的希望。可太子殿下也有一样坏脾气,就是不爱吃早饭。殿下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不吃早饭怎么行。是以奴婢看到皇后娘娘端来的这碗莲子粥,倒是不如送去钟粹宫给了殿下吧。” 周皇后有些满意的点点头:“你倒是有心了,宫里上上下下这么多人,居然还不如你一个小宫女关心我的皇儿。” 突然,周皇后觉得眼前这个小宫女有些眼熟。她仔细一想,不由得又有些吃惊。 周皇后想起来了,眼前的这个小宫女,正是前些日子崇祯在乾清宫被气的晕厥,众人一片慌乱的时候。正是这个小宫女,去坤宁宫通知的自己。 当时乾清宫的宫人们面对如此混乱的局面,这个小宫女居然表现得异常镇定。当时,她就给周皇后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宫女和太监也是分人的,能入乾清宫做事的都是比较聪明伶俐的。蠢的一些只能在宫里做一些粗话,聪明的则往往被选拔伺候帝王嫔妃们。 这个宫女如此小小的年纪居然能到乾清宫当差,要么她在宫里有什么后台,要么就是她办事聪明。 周皇后相信她是后者,因为上次的事件,周皇后看出她的不同寻常:“你叫什么名字,何时进宫的,本宫怎么没有见过你。” 周皇后觉得这个小宫女是个人才,这样的人才不用实在可惜了。 这小宫女也老老实实回答:“回禀皇后娘娘的话,奴婢叫豆花儿,刚进宫不过三月有余。是、是尚仪局的女官凌姑姑,她举荐的奴婢。” 尚仪局的凌菲,乃是宫中的老人了。周皇后知道这个女官,凌菲刚正不阿,当初得罪了客氏差点被害死。 当初魏忠贤想对张嫣下毒手,凌菲为保护懿安皇后张嫣,亲自跪在天启皇帝面前冒死为张嫣求情,后来为客氏记恨。 这个老宫女举荐的人,人品自然差不到哪里去。 当下,周皇后的脸色也缓和了起来:“豆花儿,你进宫仅三个月就能得人举荐来乾清宫,足见你还是很聪明的。你又是凌菲举荐之人,这样吧,本宫调你去钟粹宫,服侍太子,你可愿意?” 豆花儿一惊,显然没想到自己会受到周皇后的赏识,她有些震惊。 “怎么,你不愿意?” 豆花儿慌得慌忙跪下:“不不不,奴婢受宠若惊。能得皇后娘娘赏识,是奴婢三生修来的福气,奴婢愿意。” 周皇后微微一笑:“好,即日起你便去钟粹宫当值。由你负责太子的饮食起居。不过咱们丑话说在前头,若是你去了钟粹宫,太子还是不肯吃早饭,本宫拿你是问。” 豆花儿犹豫了一下,然后跪地磕头:“奴婢谨遵皇后娘娘懿旨。” 这个豆花儿是谁,她正是东厂提督太监王之心,当初要强娶豆花儿做妻的。 王之心被朱兴明抄家杀头之后,作为无辜受害者的豆花儿重获自由。 可是,在举目无亲的北京城,一个弱身孤女又该何去何从。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恰巧遇到皇宫挑选秀女。豆花儿就去报了名,一路过五关斩六将,成功得到了尚仪局女官凌菲的注意。 一个合格的宫女,要学会揣摩迎合主子的上意。同时,还要有一颗正直善良的强大的内心。 你要忠于自己的主子,还要学会在残酷的后宫之中生存。 凌菲力排众议,极力举荐旁人在宫中数十年都不能踏进乾清宫半步的机会,让给了豆花儿。 因为女官凌菲在宫中深受懿安皇后赏识,她的意见坚持,旁人也无可奈何。最终,豆花儿如愿以偿进了乾清宫。 而崇祯皇帝眼里只有政务,对于身边宫人根本没有放在心上。直到,上次崇祯皇帝被气晕,在朱兴明的带领下,豆花儿镇定自若的去坤宁宫禀告周皇后,这让周皇后记住了当时那个年纪幼小却沉着冷静的豆花儿。 而这次,豆花儿又主动劝周皇后放宽心。又把自己担心太子爷不肯吃早饭的事告诉了周皇后,周皇后非常满意。 这么一个聪明伶俐的小宫女,把她送往钟粹宫伺候朱兴明,那是再合适不过。 十二生肖里没有朱兴明的属性,他是属猫头鹰的。深夜子时睡觉都算是早的,不到凌晨不睡觉的朱兴明,总会给自己找来属于自己的很多乐趣。 无事要么在钟粹宫中画草纸,要么研究各种神器。或者,找几本书脑补学习一下知识。 总之,早睡是不可能早睡的,这辈子都不可能早睡的。只有夜深人静的时候在钟粹宫鼓捣这个鼓捣那个,才能勉强维持得了生活这样子。 早睡早起是不适用朱兴明的,晚睡的人都有一个毛病,那就是晚起赖床。 加倍喜欢赖床的朱兴明,自然也会把早餐时间给省下来。吃早饭?没那爱好。老子忙得很,哪有闲功夫吃早饭。 这样付出的代价也是巨大的,朱兴明的脾胃出现了问题。可他依旧是我行我素,谁劝都不管用。 直到-豆花儿被分派到了钟粹宫。 钟粹宫的几个宫人们,刘来福忙着慈宁宫后花园的地,孙旺财狗一般的天天跟在朱兴明屁股后面鞍前马后。 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钟粹宫,成了三喜的天下。 几个宫女将豆花儿送来的时候,三喜觉得自己的地位受到了威胁,于是还想抗衡一下。 可当他得知豆花儿是皇后娘娘钦点,送过来伺候太子爷的时候,三喜立刻变成了一只舔狗。 “豆花儿小妹妹,你饿不饿啊?” “豆花儿,你渴不渴啊。” “豆花儿,有什么事您尽管吩咐,我三喜定会为你办的妥妥帖帖。” 钟粹宫似乎是和别处不太一样的,在宫规森严的皇宫大内,这个地方是有温情的。 第一百九十一章 中兴大明 对,温情。和别处不太一样,朱兴明的钟粹宫是有温情的地方。这也是,皇宫大内宫女太监们,最为向往的地方。每个人,都希望去钟粹宫伺候太子爷。 豆花儿成功入驻钟粹宫,成了钟粹宫里的一个小侍女。当然这一个小小的侍女,不会引起朱兴明的过多注意。 但是,因为她是皇后娘娘的懿旨,钟粹宫的宫人们,如三喜之流,就成了豆花儿的舔狗。 一口一个豆花儿姑娘,豆花儿姑娘的。马屁悠扬,为豆花儿鞍前马后。 豆花儿是经历过生离死别、世态炎凉的人,十余岁的年纪,有着与她年龄不相仿的丰富经历。豆花儿一来,便把钟粹宫整顿的井井有条。 之前的钟粹宫散漫慵懒,而朱兴明又是个神经大条的人,对于身边的宫人们他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比如三喜那帮家伙,收拾屋子也好、打扫庭院也罢,能糊弄就糊弄。 整个紫禁城都打扫的一尘不染,唯独这钟粹宫落叶遍地,宫殿内也略显凌乱。而朱兴明对这一切似乎都习以为常,懒就懒点吧,反正钟粹宫平日也鲜有外人来。 在北镇抚司忙了一天,回到钟粹宫的朱兴明有些疲惫。突然,他有一种进错了门的错觉。甚至于,朱兴明不得不后退了几步,重新审视打量起来钟粹宫的样貌。 就连朱兴明身边的太监旺财,也情不自禁的挠挠头:“太子殿下,好像、哪里不对劲。怎么咱这宫里,如此的干净。” 朱兴明也深有同感,钟粹宫里里外外的焕然一新。整个院落里被打扫的干干净净,一片落叶也无。地砖都被用清水冲洗,然后仔仔细细的打扫过。宫殿内的门窗,更是被擦的一尘不染。 朱兴明的脚踩在地上,都有一种会把地砖踩脏了的感觉。 这种类似于洁癖的干净,让朱兴明浑身不舒服。他是个小事不拘小节,大大咧咧之人:“孙伴伴,这是谁人干的?” 旺财哪里知道了,他也不解的摇摇头:“回太子殿下的话,奴婢也不知。” 慈宁宫的后花园,此刻已经不属于朱兴明了。崇祯皇帝如获至宝,将慈宁宫后花园的农作物都给保护了起来。这些可都是大明未来的希望啊,自即日起,由朝廷掌管紫禁城后花园农作物的种植养护。 同时,京郊外的皇庄土地,明年决定全部种上这些农作物。如果不出意外,皇庄土地能高产,将使得这些农作物会被朝廷举国之力来推广。 用不了三五年,即便是不用朝廷去征讨,怕那些流寇也会不战自溃了。毕竟,有了吃的百姓,谁还去做朝不保夕的流民呢。 皇庄,明朝皇室直接经营的庄田。一说始于永乐年间﹐另说始于天顺八年。武宗时急剧发展﹐他即位后一月之间﹐就增皇庄七处﹐后又增至三十多处。 明代皇庄除皇帝庄田外﹐还有皇太后及皇太子庄田。皇帝的庄田是由皇帝委派太监经营的“自行管业”的土地。收入的皇庄子粒或皇庄子粒银﹐都由管庄太监直接掌管﹐由宫廷自行支配。皇太后的庄田又名宫庄,在明代史籍中大多称为仁寿﹑清宁﹑未央三宫庄田。每年所收子粒银称三宫子粒银。所占土地数量亦相当多。 皇太子庄田即东宫庄田。天顺三年﹐英宗将昌平县汤山庄﹑三河县白塔庄﹑朝阳门外四号厂官庄赐给东宫。宪宗时也赐太子东宫庄田﹐计五庄。 也就是说,朱兴明其实也有自己的皇庄,只是他不善经营,从未去过而已。而皇庄的收支,每年都归了周皇后,朱兴明小小年纪,也无权过问。 弘治二年﹐畿内之地﹐皇庄有五﹐共地一万二千八百余顷。正德九年所设皇庄,占地达三万七千五百余顷。皇庄内部的管理人员大多由宫廷直接委派管庄太监管理﹐另有官校﹑庄头、家人等数十人。 嘉靖以后﹐明世宗派夏言查勘皇庄后﹐将一部分皇庄改称官地﹐同时还撤回自行管业的皇庄管庄人员,由户部派州县官取代﹐即“有司代管”。但实际上由太监征收皇庄子粒或皇庄子粒银的办法﹐一直维持至明末﹐未见改变。 崇祯皇帝决定,将京畿所有皇庄,明年全部换上朱兴明引进的新作物种子。至于能不能在北方普及,明年就看皇庄的收成如何了。 毕竟慈宁宫的几亩地只是试验田,真正到底这些农作物能不能在北方种植普及,只有实验才能出真理。 刚回到钟粹宫的朱兴明和旺财,东瞅瞅细看看的如同去的不是自己的家。 就在这时,殿门吱呀一声打开,三喜带着钟粹宫的几个宫人,出来对朱兴明施礼:“奴婢恭迎太子殿下。” 朱兴明四下张望着,背负着双手:“行啊三喜,士别一日刮目相看啊。早上本宫刚走,回来你便把这里打扫的如此干净。不错,继续保持。” 这个时候的三喜,一般是比较膨胀的,可他知道,这功劳不属于他,他也不敢抢功。因为那位豆花儿小姑娘,可是皇后娘娘指派来的人。 豆花儿,一个小宫女而已,没什么了不起。可人家的后台厉害啊,那可是皇后娘娘,本来皇后娘娘对东宫的宫人们就颇有微词,说这群狗奴婢没有伺候好太子。 现在豆花儿来了,功劳都应该是她的,这个三喜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 于是,三喜狗一般的凑上前去,喜笑颜开:“太子殿下误会了,奴婢是个什么东西了,岂能有这等本事。是豆花儿姑娘,豆花儿姑娘带领奴婢们,将钟粹宫里里外外打扫了一整天。” 朱兴明皱了皱眉头,这才发现,人群中有一个怯怯的小宫女并不是钟粹宫的人:“你是,乾清宫做事的吧。” 朱兴明的记性出奇的好,他记得这个小宫女。虽然她一直都低着头,可是柔弱的身姿和她身上独有的一种说不起道不明的气质,使得朱兴明记起了她。 “奴婢豆花儿,拜见太子殿下。殿下,奴婢奉皇后娘娘的懿旨,以后专门伺候殿下的饮食起居,还请殿下不要嫌弃奴婢粗手笨脚。” 朱兴明哈哈一笑:“你这也叫粗手笨脚,你可比本宫手里的这些人强得多了。行了,你起来吧。你亦不必紧张,本宫很好伺候的。” 朱兴明,这个名字就担负着中兴大明的责任。崇祯皇帝也跟庆幸上天的指示,给儿子改了这么一个名字。 第一百九十二章 轻松 豆花儿是体贴入微的,钟粹宫的宫人们,也都感觉到了太子的温情。大家都知道,太子爷是没有什么脾气的,对待下人都很客气。 这让豆花儿,也倍感轻松。 豆花儿盈盈起身,这才敢略微抬起头,悄悄的看了朱兴明一眼,然后脸色一红,慌忙低下了头。 四目相对的那一刹那,朱兴明心中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一般。这个小宫女,似乎有些不太一样。至于哪里不一样,朱兴明却又说不上来。 大概,是她长得好看? 豆花儿确实很漂亮,身为贫家女儿的她,要不然也不会被东厂狗太监王之心相中。就连一个死太监都能为之心动,豆花儿确实美貌不凡。 只是,那时候的豆花儿素面朝天的还不怎样。进宫之后,她由一个黄毛丫头,逐渐变得丰盈起来。好在她和朱兴明都还年纪幼小,二人心中都没有男女之情。有的,只是互相的好奇而已。 都说宫女的日子很悲惨,尤其是大明皇宫的宫女,即便是生病都不能请郎中。而从钟粹宫的宫人们懒散的态度来看,这似乎是个没有什么脾气,很容易伺候的主子。这让原本有些忐忑的豆花,略微放下了心。 等见到朱兴明,这位太子长相俊俏,可性子大大咧咧,似乎很是平易近人。而且东宫的宫人们,也很大胆放肆,想来这位太子殿下平日很亲民,不然这些宫人不会这样。 而朱兴明又道:“到了这里这钟粹宫就是你的家,你叫豆花儿对吧。你放心,进了咱们钟粹宫的门,你就是本宫的人了。若是在这紫禁城,有谁敢欺负你。你告诉本宫,本宫定会好好收拾他,替你做主的。” 这位东宫太子果然与别的主子不太一样,豆花儿大喜,慌忙对着朱兴明福了一福:“奴婢谢太子殿下恩典。” 朱兴明“嗯”了一声,打了个哈欠:“行了,本宫有些乏了,你们都退下吧。” 朱兴明是不喜别人在身边伺候的,比如洗漱服侍、更衣沐浴,三喜几个大喜,他们就喜欢太子爷的洒脱。不用别人伺候,这些宫人们就可以偷懒了。 谁知,豆花儿回道:“回太子殿下的话,皇后娘娘让奴婢尽心伺候殿下。若是伺候不周,娘娘会怪罪奴婢的。” 朱兴明一愣;“本宫没有说你不周啊,行了行了,你和他们都退下吧。本宫晚上要看书,用不着别人伺候。” 朱兴明突然感觉有些不耐烦了,他隐隐感觉不妙。这个豆花儿,怕是母亲派来检视自己的吧。 还好,豆花儿七窍玲珑,她看出朱兴明的不乐意。话到嘴边最终还是咽了回去,然后和众人一齐施礼,退了下去。 朱兴明回家的时候,是不喜欢用手推门的。他一般对着钟粹宫的殿门都是一脚踢,那几扇可怜的殿门,都被朱兴明踢得凹凸不平起来。 可这次,朱兴明伸出去的左脚半途中硬生生的收了回来。因为,他看到豆花儿的一双目光正直直的看着自己。朱兴明有些挺郁闷的伸出手推开门,然后走了进去。 紧接着,‘咣当’一声,朱兴明一脚把门关上。 三喜他们,包括跟着朱兴明一起来的孙旺财似乎大为高兴,几个人窃窃私语的笑着:“走走走,咱们去玩簸钱去。” 簸钱,又称打钱、掷钱、摊钱。参与者先持钱在手中颠簸,然后掷在台阶或地上,依次摊平,以钱正反面的多寡决定胜负。 后宫寂寞,庭院深深。在富丽堂皇的皇宫里,宫廷游戏是宫女、太监、大臣甚至于皇帝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项内容,既打算时间,又有着无穷的乐趣。 簸钱,就是其中的一向宫廷流行游戏。经常有几个小太监和宫女,私下里玩这种游戏。若是被发现,是会受到一定惩处的。 不过,在钟粹宫则自由散漫的多。因为朱兴明一直在默许宫人们自由玩乐,本来围在自己身边的,都是一群身残志坚的太监,他们的人生已经够凄惨的了。这个时候再剥夺了他们游戏的乐趣,那日子还怎么过。 深更半夜,朱兴明读的是宋应星的《天工开物》。作为一个穿越者,朱兴明虽然拥有一肚子的理论知识。可是理论和实践从来都是两回事,他想发明研究一件事,是谈何容易。 自己是太子,不是什么科学家。他没有更多的精力,把时间用在科学研究上。于是,他只能在忙碌了一天,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再去钻研一些古人的理论知识。 其实,朱兴明的勤政程度,一点儿也不亚于崇祯。只是在外人眼里,他显得有些不务正业吊儿郎当而已。 天工开物一书收录了农业、手工业,诸如机械、砖瓦、陶瓷、硫磺、烛、纸、兵器、火药、纺织、染色、制盐、采煤、榨油等生产技术。 朱兴明一一品读,但觉古人智慧当真是无穷。他的桌子上,同时还放着一本宋代的《梦溪笔谈》。 看了一会儿书,朱兴明以手支颊,他在思考一个问题。那就是火药,开花弹。 在义州城,朱兴明做出的那几枚开花弹实属侥幸。可惜威力还是有所欠缺,本来那个时候,即便是延迟爆炸了。黄台极离着炮弹如此的近距离,应该被炸的七零八落才对。 可黄台极只是被炸晕了过去,八成还活的好好的。这就证明,自己研制的开花弹,还是有着巨大的缺陷。 范文寀当时喜滋滋的抱着炮弹想让黄台极看个奇景,如此的近距离,黑火药的威力足以将黄台极整个人都炸碎才对。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朱兴明想破了头也想不出。他已经按照黄金比例配置了黑火药,按理说这是黑火药最大的爆炸威力了,为什么黄台极当场没有炸死呢? 想着想着,突然有人敲门,叫了声:“太子殿下,时辰不早了,您该休息了。” 朱兴明一惊,慌忙合上书籍:“进来。” 只见豆花儿,端着一个铜盆,里面是洗脚的热水,还有一块毛巾:“太子殿下,奴婢服侍您休息吧。时辰不早了,明日殿下还要早起呢。” 换成别人,不请自来的敲门,朱兴明早就破口大骂了。可是豆花儿是第一次来钟粹宫,吓着人家就不好了。 朱兴明只好无奈的道:“放哪儿,本宫自己来吧。” 朱兴明不习惯别人伺候的太过体贴入微,比如说洗脸洗手还好。自己就如同没手没脚的废物一样,出恭拉屎都得旁人擦屁股,这就不能忍了。 第一百九十三章 死忠 你得习惯处处被人伺候,谁让自己是太子之尊呢,这是没办法的事,就连出恭都得用绢布擦屁股。这样,才能彰显皇家身份。 钟粹宫的人虽然散漫,可是没有人敢忤逆朱兴明的命令。因为,朱兴明虽然不拘一格,可打起屁股来也毫不手软。 所以,没有朱兴明的吩咐,是没有人敢擅闯他的寝殿的。还有就是,东宫的宫人们个顶个的懒,他们巴不得不去伺候这位小太子。 而豆花不但没走,她直接放下水盆,过去要脱朱兴明的靴子。 朱兴明大惊:“你做什么,本宫说了不用你,你且出去吧。” 谁知,豆花儿一听,居然噗通一声跪下,眼泪扑簌簌的落了下来。 朱兴明吓了一大跳:“你这是做什么,快、快起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本宫欺负你呢。” “殿下是不是嫌弃奴婢伺候的不好,奴婢不能尽心的伺候主子,都是奴婢的错。奴婢深受皇后娘娘的嘱托,一定要伺候好殿下。若是殿下执意不肯让奴婢伺候,就、就把奴婢赶出去吧。”说着,豆花儿低声哭泣了起来。 朱兴明真是无语至极,绿茶,这妥妥是一只绿茶心机表啊。这女孩年纪不大,居然如此功于心计。拿皇后来威胁自己,而且还装的特无辜。 朱兴明心底有些厌烦起来,可他并不想揭穿对方的心机。她是为了上位也好,为了取得周皇后信任也罢。这也算是人之常情吧,毕竟,想在后宫中生存,小白鼠是不可能活下来的。 “行了行了,别哭了,本宫答应你,答应你还不行么。”朱兴明妥协了。 豆花儿立刻破涕为笑,她细心的脱下朱兴明的靴子,然后给他洗脚... 其实,朱兴明有些误会她了。豆花儿是很聪明,可并不是朱兴明认为的什么心机表。她既然答应了周皇后,就一定要做好自己的分内事。至于是不是将来能够在后宫宫女中平步青云,并不能继续受到周皇后器重,她并没有想这么多。 当初,她能深受尚仪局的凌菲器重,最重要的就是豆花儿的人品过关。刚进宫的宫女是需要考核培训的,而凌菲给了豆花儿很多极难的考验。别的同伴在出事的时候恨不能将自己推脱干净,唯独豆花儿肯为几个同伴背锅。而且,豆花儿的求生欲很强,她还会耍一些小聪明。 这让凌菲很是满意,只有这样的人能在宫中活的久一些。太善良的,要么被欺负要么被陷害。太心机的,要么恶毒要么自私。 而豆花儿虽然也会耍心机,可她本性是善良的。这一点最重要,不然一个小小的宫女,进宫仅仅三个月,怎么可能进的了乾清宫做事。 豆花儿服侍的极为细心,这倒是让朱兴明有些不自在。虽然他是太子,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可朱兴明依旧是有些不习惯,实际上是很不习惯。 在皇宫,作为一个皇帝。比如说崇祯,沐浴更衣,吃饭出恭,都有专门的人伺候。 出恭的时候,也就是我们说的上厕所。坐在马桶上的崇祯,身边都是站着小太监细心伺候的。这就是皇帝,你接受也得接受,不接受也得接受。 实际上,皇帝是最没有隐私可言的一类人。只不过,皇帝的隐私没有人敢宣扬罢了,除非不怕夷平九族。 豆花儿给朱兴明洗了脚,又用柔软的毛巾给他擦拭干净:“太子殿下,时辰不早了,您该歇息了。” 朱兴明略显尴尬的“嗯”了一声:“以后,我书房的东西你不要乱动。” 这间书房,是朱兴明的研究所。虽然,目前为止他还没有研究出什么像样的东西来。书房更像是一个实验室,到处都是瓶瓶罐罐各种不知名的液体固体一大堆。书房凌乱而忙碌,地板都扔满了纸屑。 宫人们来打扫的时候,也仅仅是扫扫地。而豆花儿一来,将书房所有的东西都摆放的整整齐齐。桌子书架,都擦的一尘不染。 豆花儿有些委屈的噘着嘴,看样子又要哭。朱兴明着实无奈,只好使劲拍了拍额头:“得得得,我是说,我桌子上的这些东西你不要动。你也不懂,这些瓶瓶罐罐很危险的。你愿意打扫,就把地好好扫一下就行了。别的,本宫是要用的。” 豆花儿这才展颜一笑:“是奴婢无知,奴婢知罪了,下次奴婢只打扫地上的东西。” 说完,豆花儿抿嘴笑着翩然出殿。朱兴明有些发怔,母后啊母后,你怎么派来这么个小丫头。堂堂的东宫太子,居然被一个小宫女给收拾的服服帖帖,朱兴明有些苦笑着摇摇头。 第二日,朱兴明还在呼呼大睡。被子早就被他一脚踢到脚底,朱兴明的睡姿也绝算不上文雅。他四仰八叉,枕头早已偏离原来的位置。 朱兴明斜趴在床上,还正做着美梦。今日无甚功课,倒是可以睡个大懒觉。 这个时候,是没有宫人敢过来打扰的。太子爷可是有起床气的,搞不好会狠狠收拾你一顿。 唯有豆花儿不怕死,她已经来过七次了。每次,都是被三喜和旺财几个小太监,惊恐的劝了回去。 “我的姑奶奶,可不敢。” “算了算了,豆花儿姑娘,你刚来钟粹宫不懂。太子殿下这个时辰是不能起床的,再等等,再等等。” 豆花儿急的一跺脚:“再不起床就日晒三竿了,你们怎么能这样纵容太子。” 东宫几个小太监面面相觑,谁敢去叫太子,不想活了? 豆花儿不想活了,还没等众人阻止,她就推门而入:“太子殿下,该起床了。” 三喜他们吓得不禁往后缩了缩,趴在寝宫门口,露出一个个小脑袋。他们都感觉头皮发麻,不知道殿下醒了之后豆花儿接下来会面临什么样的惩罚。 朱兴明的起床气尤为严重,作为一个乱世中的太子,睡觉睡到自然醒大概是唯一一件能令自己欣慰的事了。连这点权利都被剥夺的话,哼哼... 果然,朱兴明愤怒的睁开眼睛,门口的太监们吓得禁不住一个哆嗦。 可看到是豆花儿的时候,做出来的愤怒的目光逐渐变得柔和起来:“什么时辰了?” 豆花儿没好气地:“太子殿下,都卯时已过,快辰时了。” 宫人们都知道,眼前的太子极为的好相处。在下人面前,丝毫没有太子爷的架子。只有贪官害怕他,这也使得朱兴明有了一批死忠。 第一百九十四章 落袋为安 只是这个时代的人起得比鸡早,这让朱兴明无法接受。早上不就是用来睡觉的么,这么早起来干嘛呢。 起不来,根本起不来。 辰时,这对于朱兴明这种懒人来说是不可思议的事。 本宫像是那种辰时就能早起的人么,要知道卯时已过快到辰时。也就是说卯时不过是五点到七点,而辰时则是七点到九点这个时间。 朱兴明什么时候是卯时能起的人了,别说是卯时,就算是辰时朱兴明也没有这么早起过啊。 东宫的宫人们,如旺财三喜之流,已经感觉出大事不妙来了。从太子爷脸上的表情就知道,朱兴明满脸的震惊。 “你的意思是说,现在刚刚、卯时?”朱兴明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豆花儿认真的点点头:“对的呀,卯时已经快过去了,现在辰时快到了。太子殿下,您起的太晚了。” 太-晚-了? 宫人们已经想躲了,如旺财这家伙,他已经觉出大事不妙。太子爷生气的时候,最容易跟着遭受池鱼之殃。 旺财想溜,同样,在寝宫门口的三喜等小太监也想溜。 谁知,他们的太子爷这次居然破天荒的没有生气,而是淡淡的“哦”了一声。 豆花儿把这当成是默认:“奴婢服侍殿下更衣吧。” 朱兴明又是“哦”了一声,懒洋洋的起身打了个哈欠,任由豆花儿服侍着穿上了衣服。 这一切,直把钟粹宫其他的宫人们看的目瞪口呆。在他们眼里,太子殿下没有动怒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换成别人,比如三喜旺财之流。挨骂是轻的,即刻被拖将出去打板子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就算是别的宫女,也得受罚。比如,在院里罚跪。 而偏偏面对豆花儿的时候,朱兴明便没了脾气。 朱兴明在豆花儿的服侍下起床,似乎看起来太子爷的脾气不错。旺财和三喜胆子也大了起来,这个时候,豆花儿俨然成了钟粹宫的主管。 “小醉、小桃,你们两个还不去给殿下端热水来洗漱。旺财,你去尚膳肩去看看,早膳准备好没有,赶紧给殿下送过来。记住,早膳要清淡一些,殿下喜欢喝莲子粥,要温一些,别太凉了。” 旺财听闻喜滋滋的去了,小醉和小桃两个小宫女蠢呼呼的,平日伺候朱兴明的时候也不怎么上心。 这次,听到豆花儿有条不紊的吩咐,无不一一领命而去。 这让朱兴明对豆花儿重新刮目相看起来:“可以啊豆花儿,你怎知本宫喜欢喝莲子粥的?” 豆花儿慌忙施了一礼:“回禀太子殿下的话,奴婢既然来了钟粹宫做事,自然要把对太子殿下的喜好打听清楚了。奴婢不止知道殿下喜欢喝莲子粥,奴婢还知道殿下很多事呢。” 这定然是旺财三喜这些人的告密了,朱兴明哼哼了一声:“呵呵,你还知道本宫什么。” 豆花儿抿嘴一笑:“奴婢还知道,太子殿下您脾气不好,喜欢踢太监的屁股,还喜欢让宫女罚她们去殿外站着。还有,殿下喜欢赖床。不到午时,是不喜欢起床的。即便是起床了,也爱骂人。” 朱兴明一怔,登时有一种哑口无言的感觉:“这么说来,本宫在你眼里倒像是一个昏君一般的了。” “嗯哼,殿下也不必妄自菲薄。奴婢还知道,太子殿下您是刀子嘴豆腐心的。您对待咱们下人,其实是很好很好的。旺财和三喜他们嘴上不说,心里其实喜欢殿下的紧呢。” 被人看穿的感觉并不好,朱兴明感觉就很不爽:“豆花儿,你是妖怪么,本宫肚子里的蛔虫。本宫告诉你啊,既然知道我脾气不好,以后早上不需叫我。” 朱兴明的警告,对于豆花儿来说基本上无效的:“那不成,奴婢答应了皇后娘娘,说要好好照顾殿下的。殿下以后不止要早起,还要吃早膳的。” 苦也!朱兴明有些很恨的看了豆花儿一眼,不明白母后从哪里找来这么一个克星。这个宫女不但胆大包天的不害怕自己,竟然还要凌驾于自己之上,监视并且照顾朱兴明的饮食起居。 朱兴明破天荒的起了个大早,破天荒的用过了早膳。破天荒的早早出了宫门,就连宫门口的侍卫,也着实吃了一惊。太子殿下居然起大早,这不合乎常理啊。 朱兴明有很多要做的事,且不说锦衣卫。马上就要整顿三大营了,成国公朱纯臣的二百万两银子,到现在还没着落呢。 这笔钱,朱纯臣已经早早捐给了朝廷。这是救命钱,不是三大营的救命钱,而是朱纯臣自己的救命钱。 朱纯臣现在清晰的知道,自己若是不捐出这二百万两银子,他的富贵荣华就没了。成国公历代享受的恩宠,到他这一代而绝了。 捐出这二百万两,朱纯臣的富贵至少暂时的能保住。他也很明白,崇祯皇帝暂时不会动他。 而至于那个小太子殿下,更是让朱纯臣寒毛直竖。这个太子太可怕了,朱纯臣明白谁都可以得罪,唯独这位东宫太子得罪不得。 既然这二百万两银子终究都不是自己的,崇祯又是个急性子,这钱捐的越快越好。 二百万两,朱纯臣就和当初的国丈周奎一般,如丧考妣的脸上生无可恋。一车车白花花的银子,还打着京城各处钱庄封条的银子,被源源不绝的运抵到了户部下辖的国库。 如此大手笔,搞得京城各处钱庄甚至出现了短暂的钱荒。二百万两银子运抵国库,问题就出在这儿。 本来这笔钱就是不能动的,因为懿安皇后张嫣的出面,崇祯眼巴巴的看着这笔钱进了国库却不能动。这笔钱是用来整顿三大营的,只有朱兴明能动。 问题是,朱兴明也深谙生米煮成熟饭的道理。二百万两银子放在国库他终究还是不放心,毕竟崇祯很可能会找个别的由头,生出什么幺蛾子。 唯有把这笔钱,从国库再运出来,将银子运到北镇抚司。 只要到了北镇抚司,钱包落入自己口袋的时候,朱兴明才能心安。 于是,起了个打仗的朱兴明,准备去户部交涉,将成国公朱纯臣捐出的这二百万两银子,先弄到北镇抚司再说。 钱只有到了自己手里才心安,落袋为安的道理朱兴明非常清楚。不然被挪用了,那就麻烦了。 第一百九十五章 欠债还钱 必须尽快去交涉,这玩意儿得不得。时间不等人,钱在户部总是心里不安。弄到自己手里,才是真本事。 朝廷的烂账坏账见的多了,就这个腐败的朝廷能运转到现在,实属奇迹。 户部尚书李待问,此人还算是个忠臣。可有的时候,忠臣并不代表他就能为你办事。李待问为官,不攀权贵,为民请命免杂饷,修堤堰,救灾民以及整顿漕运。特别是,一生关心乡事,热心慈善公益事业有口皆碑。 可人家是个忠臣,效忠的却不是你朱兴明,而是崇祯皇帝。 当李待问听说太子殿下来了户部,吓得慌忙离坐而起,对着身边的同僚一拱手:“诸位同僚,太子殿下这是要钱来了。你们就说老夫我称病不在,我且找个地方躲躲。” 紫禁城宫门,东为长安左门,西为长安右门。广场南端亦有一门为大明门,沿中心御道两侧建有连檐通脊长700步的千步廊,东接长安左门,西接长安右门,东西朝房各110间,又折而北向各34间。千步廊之外环筑高达6米多的朱红色宫墙。墙外两侧集中了当时的中央衙门。 东宫墙外边是礼部、吏部、户部、工部、宗人府、钦天监等官署,西宫墙外为五军都督府、刑部、都察院、大理寺等武职衙门。千步廊东西左、右两侧就是各部衙门。 为什么要躲避朱兴明,因为李待问和崇祯想的一样。作为掌管天下钱粮的户部衙门,李待问非常之清楚,这二百万两白银意味着什么。 朝廷如今用钱的地方多了去了,太子殿下这完全就是在本末倒置。二百万两银子啊,这可是整整二百万两!用在什么地方不好,偏偏用在京畿防卫上。 京城内外城墙固若金汤,三大营的将士整顿也不忙在这一时吧。眼下用钱的地方太多,何不匀出一些用作它用。 崇祯碍于懿安皇后张嫣的面子,不好动这笔钱。可李待问不管这些,钱就该用在最先该用的地方。本官我就是冒着丢了乌纱帽的风险,也得把这二百万两想方设法的扣一些再说。 朱兴明最担心的就是这个,他必须把这二百万两银子弄到北镇抚司。只要钱到了北镇抚司,天王老子来了也没辙了。 最可气的还是朱纯臣这个王八蛋,朱兴明有些后悔,早就应该通知他捐银的时候,应该把钱送到北镇抚司的,而不是户部衙门。 唉,大意了。本宫没有想到这些,本宫还是奉劝成国公,耗子尾-汁! 而李待问躲避的地方,居然是户部衙门,存放各地钱粮档案的一个柜子里。这让户部其他几个官员面面相觑,这个李大人还真是标新立异。 所以,朱兴明来到户部的时候,并没有发现李待问的踪迹。 “李尚书何在?”一进衙门,朱兴明便毫不客气的问道。 户部侍郎吴履中有些纠结,他看了眼李待问适才做过的椅子,又不经意间瞥了一下档案柜。朱兴明大怒,指着吴履中问道:“本宫问你话呢,李待问呢!” 谁都看得出,太子殿下这是来兴师问罪来了。吴履中有些孱,可李尚书实在很没品德的做起了缩头乌龟,让他这个户部侍郎有些结巴:“告、告假,回禀太子殿下,李大人告假未来。” 朱兴明狐疑的看了他一眼,这个吴履中大概实在不是个说谎的料。因为朱兴明洞察秋毫,他已经发现了端倪。 李待问无他,唯好茶而已。作为户部尚书,他为官倒也还算清廉。平生最大的爱好就是喝茶,此时他的座位虽然空空如也,可桌子上的茶杯,却还在冒着热气。 这无形中出卖了他,朱兴明微微一笑,他知道,李待问并没有告假,而是就在衙门里。 当下朱兴明也不点破,他故意大大咧咧的过去坐在了李待问的座位上:“告假?我看是想躲着本宫吧。吴大人,本宫再给你一次重新组织语言的机会,李待问这个王八蛋去哪儿了!” 众人面面相觑,这、这个太子太也无礼了吧! 当着户部官员的面,当众谩骂户部侍郎是个王八蛋。这要是传到崇祯耳朵里,朱兴明免不了又挨一顿臭骂。传到言官耳朵里,免不了又是一顿猛如虎的弹劾。说什么太子无状,丢东宫的脸面云云。 朱兴明也是被气坏了,他现在没想这么多,只想把李待问这个王八蛋给揪出来,拿回属于自己的银子。 “殿下误会了,李大人确实,确实这个是告假了。”旁边,一名户科给事中说道。 “放屁!”朱兴明加倍没品德的大骂了一句,敲打着桌子怒道:“这年头,还真是欠钱的都是大爷,本宫告诉你们啊,今日本宫若是见不到李待问这个王八蛋,本宫就赖在你们户部不走了。有本事,你们告诉我父皇,有本事你们让言官来弹劾试试。你做初一我做十五,谁让本宫不好过,他们也别想好过。” 朱兴明现在像个泼妇,要账的泼妇。他不顾自己的形象,不顾即将要承担的后果,就俩字,要钱! 户部的官员们面面相觑,这个是东宫太子么,简直就是个泼皮无赖么。有人在暗自摇头,这样的人都能做太子,将来大明朝要是交到这样的人手里,唉,国之不幸啊。 朱兴明一边骂,一边仔细观察着众人的表情。这是个微妙的变化,朱兴明清晰的发现,吴履中他们几个,在眼神触碰到档案柜子的时候,立刻迅速闪开。 旁人看不出来,心细如发的朱兴明一切都看在眼里。他现在,已经有八成的把握,李待问就藏在右首旁的档案柜下面的柜格里。 这个柜格很狭小,人躲在里面肯定憋屈难受。朱兴明故意假装不知道,好啊,咱们今日就来看看,到底是谁坚持到最后。 本宫要不好生折腾折腾你这个李待问,本宫这口气难消。 朱兴明坐在李待问的座位上,翘着二郎腿:“旺伴伴,本宫今日就在这户部衙门不走了。告诉尚膳监,中午把午饭,给本宫送过来。” 随行的东宫太监们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他们只知道民间要账,赖在人家里不走。没想到堂堂的东宫太子,去户部要账也来这一套。 朱兴明觉得,对付欠债不还的无赖,只有用无赖的法子。这一招,屡试不爽。 不给钱那就赖着不走,你去哪儿我去哪儿。你干什么,我就干什么。你吃我吃,你睡我睡。 第一百九十六章 十万火急 想要钱,那就得脸皮厚。户部衙门的钱并不好要,即便你是个太子,在四处用钱的档口也不好说。 朱兴明很着急,是非常的着急。 因为李待问是个好人。而且,他有病。 李待问得的是痿病,系指外感或内伤,使精血受损,肌肉筋脉失养以致肢体弛缓、软弱无力,甚至日久不用,引起肌肉萎缩或瘫痪的一种病证。痿者萎也,枯萎之义,即指肢体痿弱,肌肉萎缩。凡手足或其他部位的肌肉痿弱无力,弛缓不收者均属痿病范畴。因多发生在下肢,故又有“痿痹”之称。 说白了,就是行动不便,腿脚不能动弹。这个时候李待问把自己关在柜子里,那是自己找罪受。 偏偏朱兴明其实是知道的,他故意装作不知道,就是想使劲折腾折腾你。谁让你,不肯借钱来着的。 崇祯对李待问十分敬重,召见时让他坐着回答,给他的诏令,呼他为谋臣。待问为崇祯筹划军粮,尽心尽力。 日夜操劳,李待问心血枯竭,得了痿病不能行走。他告病辞职28次,才得到崇祯批准。回家途中,他还亲手写奏疏请求免除与辽饷、剿饷并称为三饷的练饷。 奏疏写道:“现朝廷需要饷银甚紧,而我胆敢请求免除,确实是练饷一项对于老百姓来说是额外负担,对国家实在没有好处,在外肥了贪官的私囊,在内贪财的宦官视为生财之道。”崇祯读了,流出眼泪,但未采纳。 为什么,崇祯又何尝不知。可没办法啊,朝廷没钱,进入了死循环的崇祯逼着只能征收。 “哎呀,日午了吧,本宫还真是有些饿了。”言毕,朱兴明终于起身伸了个懒腰。 户部的几个官员暗自松了口气,他们的小太子,终于还是绷不住要撤了。 谁知,朱兴明人家压根就没有要走的意思。他起身在衙门内随便走动了几圈,然后在档案柜子面前停了下来。 这让户部一干官员吓得面如土色,吴履中慌忙闪身上前,挡在朱兴明跟前,皮笑肉不笑的:“那个,太子殿下想来也累了,不如过去坐下歇息歇息。说不定,李大人稍后就回来了。” 朱兴明一把将他推到一边,饶有兴致的看着柜子上的那些卷宗,似乎这些枯燥乏味的卷宗比什么都让他有兴致:“本宫坐着等了半天了,你是想让我屁股生疮么。” 吴履中大惊,可又不敢再说,生怕引起朱兴明的怀疑。这个小太子简直就是个小流氓,户部怎么招惹了这么个东西来。 朱兴明背负着手,突然又暴怒起来,他狠狠的踢了那个柜门一脚:“什么破柜子,为什么会用这种颜色的漆。本宫最恨的,就是这种枣红色。” 户部的官员大惊,一名给事中上前迈了一步,然后又无奈的缩了回去。吴履中给众人使了个眼色,示意不可轻举妄动,说不定太子爷只是机缘巧合。 谁知,大概是上辈子这个柜子和朱兴明有仇,他不但没有放弃,反而继续一脚一脚的狠踢着柜门。 本来在柜子里就憋屈难忍的李待问,在里面的情况可想而知。可朱兴明似乎并没有放弃,终于,‘咣当’一声,柜门应声而开。 然后,所有人都惊住了。只见这李待问蜷缩在柜子里,早已人事不省。随着朱兴明踢开的柜门,李待问应声从里面滑落了出来。 “李大人!”户部的官员们一下子扑了上去,众人七手八脚。有的人,对朱兴明投来愤怒的目光。 只是,畏惧于你是太子,这些官员敢怒而不敢言而已。 而朱兴明自己也呆住了,他没有想到这个李待问如此能忍。而自己,一种强烈的内疚感袭来,朱兴明突然觉得,自己罪恶滔天! 没错,这是个忠臣。无论他的出发点如何,朱兴明都不应该这样对待他。可现在,后悔已经没有用了。 朱兴明大喊:“快去请太医!” 朱兴明错了,真的错了。他感觉自己就是个混蛋,而此时的李待问终于幽幽的醒转,他努力的伸出手,指着桌子上的几份奏疏。 朱兴明回过头,身边一名户部官员拿起那几份奏疏,沉默的递给朱兴明。 朱兴明打开一看,上面全是山西和河南各地州府的奏疏。奏疏上写的东西都差不多,我县灾民,赤地千里,民不聊生。每天,那里都会饿死人,成百上千... 悠悠醒转的李待问,看着身边的朱兴明,第一句话就是:“殿下,老臣有罪。只是,这二百万两银子,殿下能否匀给山西、河南的灾、灾民?” 山西旱灾、河南蝗灾,赤地千里,哀鸿遍野... 你朱兴明做的或许没错,守住京城才能使得大明屹立不倒。可是,灾民呢? 谁来关心这些灾民们的生死,你朱兴明是做大事的人,你想保住你的大明。我李待问没有你那么高尚的品德,我李待问没有你太子爷的高瞻远瞩,我李待问没有你太子爷的统筹全局。 我只是个小小的户部尚书,我能做的,只是想单纯的救活这些灾民。这些瘦骨嶙峋、衣不蔽体,以草根树皮为生,甚至于出现了人食人的惨剧。我李待问要救他们,你为了你的大明,我为了我的灾民。 哪怕是我躲在这阴暗的柜子里,哪怕是我被你一脚脚的在外面踢着,哪怕我颜面扫地丢人现眼。我只想救那些无辜的灾民,那些无辜的百姓。 因为,那些都是大明的子民! 朱兴明目光中隐含着泪水,这是他这辈子,做过的最、最、最最不可饶恕的事。他感觉自己是个罪人,看着疲惫不堪的李待问,朱兴明终于承认了自己的过错:“李大人,本宫错了,是本宫对你不住。你放心,这些钱谁都动不了,救灾民!这二百万两银子,全都发往灾区。” 李待问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欣喜的笑容:“多、多谢太子殿下,老臣、替、替山西、河、河南两地的灾民,多谢太子爷救、救命之恩。”言毕,李待问再次的晕厥过去。 “太医!”朱兴明再次声嘶力竭。 你朱兴明聪明么,你太自以为是,你嚣张膨胀、你何不食肉糜! 在户部,直到遇到了李待问,朱兴明被上了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一课。这也使得朱兴明真正明白,你想拯救的大明王朝,不是那么简单的一件事。 大明处处用钱的地方多了去了,你以为你的事情十万火急。实际上,谁的事不急。 第一百九十七章 好官 户部的事哪一件不是十万火急,能到御前的事,哪一件不是关乎于社稷关乎于黎民百姓。 朱兴明的事着急,着急的事多了去了。有的,比你的事还要重要的多。 想拯救大明,岂能是如此简单的一件事。朱兴明过于理想主义了,而今国危如累卵,羽檄争驰无少停。你想拯救大明,可许多事,还是事与愿违的。 即便大明到了危急存亡之秋,然百姓依旧是第一位的。我老朱家的人,一身傲骨,宁折不弯。大明亡国,也不能牵连无辜的百姓。 就连崇祯临死之时都说过:任贼分裂朕尸,勿伤百姓一人。 崇祯或许没有做成一个好皇帝,可他对百姓还是怀有悲悯之心的。那些流寇作乱,下手之狠则令人发指的地步了。 张献忠在四川等地多施暴政,屠城无数,几乎将川人杀绝。而所谓纪律严明的李自成,在武关屠城其所过之处,“凡有身家,莫不破碎;衣冠之族,骚然不得安生,甚则具五刑而死者比比皆是”他在攻破偃师后的屠城,受害者就大都是普通老百姓。 这些流寇每到一地,首先捕杀皇族,从崇祯十四年至十七年,就有福王、唐王、崇王、岷王、代王、蜀王、楚王等数十个显贵王爷被农民军整家杀掉。至于郡王及将军之下,被杀的更是不计其数。 就这样数以百万计的明朝宗室皇族遭到惨无人道的灭绝性屠杀。比如山西,农民军在平阳杀了西河王一族三百余人,在太原先杀了晋王一族中高级皇族四百余人,后又捕杀了中底层宗人千余,而在大同则杀了代王一系四千多名宗室。 据统计,仅在山西一地,李自成就杀了朱元璋一万多名后代,山西一地仅是缩影。李自成兵锋过处,那些明朝皇族几乎没有活下来的。在攻克洛阳时,福王朱常洵被活剐与鹿血掺在酒中,名“福禄酒”,开怀畅饮。 在襄阳,张献忠俘获襄王朱翊铭,尽管朱翊铭跪地乞生,而张献忠并没有放过他的家族。张献忠克武昌,俘获楚王朱华奎,将其活沉西湖,楚王宫殿楼阁近千间也被付之一炬。张献忠攻占常德,荣王宗室均被杀。攻克重庆,将蜀王朱常浩及其家人尽杀……。 对于这些流寇,朱兴明不会心软。 在我们中华上下几千年的历史中,没有一个亡国之君,能像崇祯一样勤奋,也没有任何一个亡国之君,能像崇祯一样爱民如子。这个勤奋的皇帝,每天六点就要起床上早朝,经常通宵处理政务,有时候甚至能熬到半夜三点,平均每天睡眠时间只有四个小时。而历史上像这样勤奋的皇帝,一般都是明君,能缔造出一个盛世王朝,但大明王朝还是亡在崇祯手里。 这也就是说,明亡与天启,而非亡与崇祯不是没有道理的。崇祯接在手里的,不过是一个积重难返的烂摊子。他能继续延续十七年国祚,已经实属不易了。 朱兴明现在很清楚,自己在步老爹的后尘。他现在做的这一切只是延续了大明亡国的时间,而并没有扶大厦之将倾。 等到整顿三军、驱除鞑掳、平定内乱,与民生息、国库充盈的那一天,那个时候大明朝才算是真的被自己给救回来。 这五条,到现在一样都没有实现。二百万两银子,也仅仅是个开端,山西与河南的灾情,早已刻不容缓。 户部尚书李待问,几乎搭上了一条老命。终于说服了朱兴明,他决定放弃这二百万两银子,先拿来赈灾。 太医院的太医们,很快就来了。他们给李待问施了针,李待问这才面色稍缓了一些。 朱兴明将一名太医,悄悄拉到一边,低声问:“孙太医,李大人病症如何了?” 那太医姓孙,医术还是相当精湛的,朱兴明一问,他颇有些无奈的摇摇头:“唉,太子殿下,实不相瞒。这个,李大人怕是时日无多了。” 朱兴明一惊:“怎么回事!” “殿下,李大人肺热津伤、肝肾亏损,体内淤血阻滞,此症已深及脏腑,怕是无多少时日可活了。” “就、就不能开些药么。李大人,他还有多少时日?” 孙太医又叹了口气:“药物也仅是改善症状,即便是再如何控制,怕也就两三年。” 朱兴明和孙太医窃窃私语,坐在身后的李待问沉声道:“殿下无须晦避老臣了,老、老臣自知时日无多,老臣求、求殿下一事。” 朱兴明慌忙转头,走过去笑着对李待问道:“李大人无需担心,本宫定会遍寻天下名医,终能治好李大人之症的。” “殿下高义,老臣诚惶诚恐。老臣自知剩下的日子没多少时间了,还请殿下待老臣向万岁进言,老臣愿去山西、河南去赈灾。” 朱兴明更是震惊,他搀扶着李待问:“李大人身子不便,怎可再劳神费力去灾区赈灾。这事我父皇自会委派他人,李大人还是留在京城安心养病。” 李待问摇摇头:“殿下有所不知,这朝廷赈灾钱粮,到了地方怕是十不存一。各层官员贪腐克扣,老臣实不放心。老臣愿去灾区,实在是不想这赈灾钱粮,咳咳,实在、咳咳...实在不想这赈灾钱粮再落入那些贪官之手,还请、还请殿下、咳咳...” 一边说着,李待问一边剧烈地咳嗽,朱兴明轻拍着他的后背:“李大人放心,朝廷会委派个清官去的。您还是留在京城安心养病,别的事就不要操心了。本宫保证,这二百万两银子皆送往灾区赈灾所用。” 李待问缓缓抬起手摇了摇头:“殿下、殿下不必再劝了,老臣知晓这三大营关乎京畿防卫。然灾民、咳咳,灾民不可不救,老臣再请求殿下一件事,请求殿下在万岁面前,请、请万岁赐、咳咳、赏赐老臣。” 说罢,李待问又是一阵剧咳。朱兴明点点头:“李大人放心,李大人为朝廷尽心尽力,就算是要什么赏赐都是应该的。只要李大人开口,包在本宫身上。” 朱兴明再次的误会了对方,待得情绪稍缓,李待问咳的不那么剧烈的时候,他沉重的喘着气:“老臣请求陛下赏赐尚方宝剑一把,只有、只有手持御赐尚方剑,老臣才能、咳咳,才能挡住地方贪官那帮宵小,只有赈灾钱粮真正到达百姓之手,则、则灾害可除。” 这是个好官,大明王朝现在最缺的,就是李待问这样的好官。 第一百九十八章 重典 若是大明王朝多一些李待问这样的忠臣,何至于如此。看看满朝文武,如亮之所言:庙堂之上,朽木为官!殿陛之间,禽兽食禄!狼心狗行之辈,滚滚当朝;奴颜婢膝之徒,纷纷秉政。 面对大厦将倾的危险局势,和强大凶悍的李自成、黄台吉,崇祯没有畏缩退让,而是选择了挺身迎敌,决一死战。即便是玉石俱焚,也绝不向贼寇低头。 内有流寇作乱,外有满清屡屡寇边,连年征战,造成的频繁用兵。崇祯皇帝为了加强对明军的控制力,尚方剑几乎成为大帅出征的必备赏赐之物。凡是曾经独当一面带兵出战的将帅,如洪承畴、杨嗣昌、袁崇焕、卢象升等将领,都曾持有尚方剑,卢象升甚至前后被赐予3次。 尚方宝剑的泛滥,也使得其威信力大降。你有尚方剑,我也有尚方剑。来啊,互相伤害啊! 不过,一般情况下,尚方宝剑虽然授予持有人便宜行事、临机专断之权,大部分持有者都是小心翼翼,不敢轻易动用。 即使偶尔宝剑出鞘,也是拿一些小鱼小虾开开刀,做个样子。万历年间尚方宝剑确实斩杀过一批武将,如经略杨镐在萨尔浒之战前,用尚方剑斩过几个副将,熊廷弼主持辽东时,也曾动用过它斩杀逃将,原则上尚方剑的斩杀对象,被限制在总兵以下。 但是大嘴巴嘟嘟的袁都督袁崇焕,就曾拿着尚方宝剑和皮岛的毛文龙对砍过。 辽东左都督、平辽总兵官毛文龙,是个彻头彻尾的军阀,拥兵自重,肆行不法,且不听号令,可他有一样好处,就是和满清对着干。时不常的在背后捅黄台吉的刀子,为此黄台吉颇为头疼。 其实吧,毛文龙虽然是个军阀,可也有自己的无奈。朝廷军饷发不下来,他只能做一些偷鸡摸狗的生意维持生计。 可袁崇焕眼里揉不得沙子,于是他胆大包天的把毛文龙给砍了。问题是,你袁崇焕有尚方宝剑在身,人家毛文龙也有尚方宝剑。 还好,尚方宝剑虽然在武将中泛滥,在文官中却相对的慎重。 李待问深知大明官僚体系的糜烂,即便是皇太子把这二百万两银子忍痛割爱,可这二百万两银子送到山西河南赈灾的话,到了灾民手里怕是十分之一都不到。 剩下的,自然是被贪官们中饱私囊了。这种事,在大明朝似乎早已成了惯例。 唯有自己拿着至高无上的尚方宝剑,震慑住那些宵小。确保每一两银子,都能发放到灾民手里。只有这样,这二百万两白银,才算是没有白花。 朱兴明感动了,这才是忠臣,大明朝的忠臣:“李大人,大明的臣子若是都如你这般,何愁天下不兴。” 李待问欣慰的一笑:“殿下宅心仁厚,以万千子民为重,您才是咱们大明的希望。” 这样的忠臣,大明是极其稀缺的。李待问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他这种痿病不能过多操劳,只有慢慢调养才能稳定。 可他还是毅然决然的奔赴灾区,很可能,这是一场有去无回之行。可他毅然决然,义无反顾。在这一刻,还求朱兴明在崇祯皇帝面前求情,赏赐他尚方宝剑。 李待问要尚方宝剑当然不是为了炫耀,河南、山西灾情已经到了水深火热的地步。他这一去,很可能是就不能活着回来了。 深受触动的朱兴明,去了乾清宫。 很显然,今日在户部发生的事崇祯都知道了。朱兴明进来的时候,迎面撞上的,是崇祯冰冷的目光。 唉,知道就知道吧。反正自己在老爹崇祯的眼里,早就是个逆子了。 作为逆子的朱兴明倒也乖觉,走进乾清宫门的那一刻,他就自动寻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崇祯左首旁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那里放着一个蒲团。 大概,这个蒲团就是为朱兴明准备的。于是,朱兴明顺势一跪,跪在了崇祯皇帝面前。 “你去户部了。”崇祯明知故问,语气不善。 “儿臣去户部了。”朱兴明只好硬着头皮回答。 “朕听说李待问被你逼的钻了柜子,哼哼,你可真是朕的好儿子。” 朱兴明悄悄抬起头,崇祯的脸色阴晴不定,他有些捉摸不透,只好小心翼翼的回道:“父皇,您都知道了。” 崇祯又“哼”了一声:“若不是朕得知你把二百万两银子都给了山西和河南赈灾,你岂能如此轻松的跪在这里?” 似乎,崇祯不像是很生气的样子。 这让朱兴明放下了一大半的心,他厚着脸皮笑笑:“既然父皇什么都知道了,都是一些养家糊口的营生。儿臣也是为了京畿防卫嘛,这李大人可是说了,让儿臣求父皇一件事...” “朕知道了,李待问是个忠臣。”崇祯打断他的话,似也有所触动:“尚方宝剑朕已经赐到李待问府上了,皇儿,朕问你一件事。” 朱兴明一怔:“父皇,您说罢。” 崇祯甚至于是有些沉痛地:“你告诉朕,底下的地方官员,当真如此不堪么。” 朱兴明沉默,他真的不想打击崇祯。可是大明朝地方上的那些官员,实在是一言难尽。想要清官么,不是没有,可很少。 为什么,阉党横行的时候,朝中上下尽然都是一些趋炎附势之徒。清流之士,要么被排挤,要么被贬官。要么,直接被杀头弃市了。 虽然阉党倒台了,可官场的黑暗依旧被延续了下来。此时的大明,可以说是无官不贪,清官已如凤毛麟角了。 当然,也不乏有些有识之士。可问题是,官场上的盘根错节,即便是有些清流想独善其身都难。 看着儿子的沉默,崇祯知道了答案,他背负着手,仰天长叹:“难道说,就没有解决的法子了么。” “有!”跪在地上的朱兴明,突然抬起头。 崇祯一惊,转头看着他:“如何解决?” 朱兴明活动了下跪的发麻的双腿,他想站起来。可迎着崇祯的目光,无奈的他只好又跪了下去:“这个,父皇,咱们是时候了。是时候该杀一批贪官,以肃正朝纲了!儿臣建议,恢复太祖皇帝剥皮萱草之制,狠杀一批贪官。将他们抄家灭族,家产充公!” 朱兴明急眼了,没错。好不容易捞到的二百万两银子,就这么送给了李待问去赈济灾民。 可是,京畿的防卫也刻不容缓啊。只有兵行险着,对贪官下手,下狠手,下死手! 剥皮萱草必须执行,重典才能治国。这样的乱世。必须用重典。妇人之仁,才是对百姓们的残忍。 第一百九十九章 上位 如今大明遇到的难题是,非重典不能治国。孙星云知道已经刻不容缓,上行下效官员昏聩无能。大明王朝的清官,一只脚丫子都数得过来。剩下的,都是混蛋王八蛋。 崇祯奇怪的看着他,他没想到儿子小小年纪居然如此的阴狠:“皇儿,你如此暴虐,长大了还了得。为君之道,当以宽厚仁慈,方可天下大治。” 崇祯这是走十步笑百步,他自己杀的臣子,难道还少了。 朱兴明当即反驳道:“父皇,若大明盛世,咱们当学宋朝仁宗皇帝,或者汉文景之治。然国难当头,国内流寇猖獗,边关建奴虎视眈眈,父皇还以为,这天下需要以仁来治国么。” 一句话点醒梦中人,崇祯更是一惊:“你、皇儿,你的意思是,朕要大开杀戒?” 朱兴明点点头:“大明积弱,至今极矣!朝堂百官因循苟且,粉饰虚张。地方官员蒙昧无知,鲜能远虑。流寇作乱,民不聊生。建奴寇边,国之将危。儿臣岂能不痛心! 今儿臣愿领东宫卫及数万锦衣卫之众,发奋为雄,肃正于天下。凡纲维败坏,鬻爵卖官,公行贿赂、剥民刮地,暴过虎狼之官员,一经查实,下诏狱严查!乱世当用重典,千古骂名还是让儿臣来背吧。儿臣请求父皇,准许儿臣统帅东宫卫,协锦衣卫以肃正我大明朝纲!父皇,儿臣愿代千古骂名,您就答应儿臣,让儿臣带着锦衣卫,放手大干一场吧。” 大明朝的皇太子是不能领兵的,朱兴明收编的那些东宫卫们,从辽东回来之后,虽然袁晓晓他们依旧在东宫卫当差,却不属于朱兴明统辖之下了。 如今,朱兴明想请求崇祯皇帝,让他执掌东宫卫调兵职权。同时,和锦衣卫一起协助,在北京城展开一场轰轰烈烈的改革行动! 朱兴明的这一番慷慨激昂的话曾在北镇抚司跟锦衣卫说过,如今被崇祯听来亦是热血沸腾。只是热血过后,崇祯又不得不考虑另一个现实。 崇祯有些犹豫,他不知道该不该答应。可眼下的大明已经到了无药可医的地步了。不说别的,五军营被调出京防如何安置都是个问题。据说,军营那边已经开始闹事了。 难道真如儿子所说,要大开杀戒大干一场么。那样做,天下士子将会把所有矛头都指向朱兴明。 看着幼小的儿子,崇祯又怎忍心让儿子代过,当下他昂然道:“骂名就让朕来担着,皇儿,你放心大胆的去干吧!朕,相信你。” 听闻崇祯皇帝这番话,朱兴明脸上露出了笑容:“父皇,您是皇帝。若是所有矛头都指向您,与朝局不利。不知有多少人,想看父皇您的笑话。这骂名若是由孩儿来担着,则要好得多。” 朱兴明说的没错,大开杀戒,对京城达官显贵、皇亲国戚动手,必然会成为千夫所指。 若是崇祯这么做,必然会引起百官暗地里的反抗。到时候,怕很多事都未必能顺利进行。毕竟,锦衣卫虽然厉害,可也不是无所不能的。 首先三千营和神机营尚在京城,这两大营的将领和百官都是千丝万缕的关系。崇祯来做,风险要大的多。 若是朱兴明来做恶人就不一样了,到时候众人所有的矛头都会指向太子,反而人人都会认为崇祯是个好皇帝了。 只是,所有的压力都有朱兴明来抗了,这对于他这个东宫太子来说,百害而无一利。 崇祯不无担心:“皇儿,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会成为众矢之的。甚至于,会撼动你太子之位。你想过没有,你替朕背了黑锅,最后会落得什么下场。” 落得什么下场,朱兴明自然想过。被天下士子谩骂,被满朝文武弹劾。最后,甚至于崇祯皇帝都保不住自己的太子之位。 朱兴明苦笑道:“父皇,为了大明,儿臣个人得失又算得了什么。” 崇祯登时感动起来,陡然间他的豪气陡升:“好,朕便与你共进退。皇儿,朕会彻底放手与你,这北京城的天,任你来踩!这京城的地,任你来踏!” 崇祯说到做到,第二日早朝。皇太子朱兴明,鲜见的跟随崇祯皇帝上朝。 太子临朝听政,这代表着太子长大了。他需要接受百官的朝贺,朱兴明就站在崇祯御桌左首。 这是毫无征兆的,百官们面面相觑。他们没想到,太子临朝听政居然会这么早。而且,万岁爷怎么提前都没有打个招呼。 只是,今日崇祯的脸色阴沉,似乎预示着不大妙。 实际上,崇祯皇帝十次朝会,九次黑脸。这没办法,因为朝中的消息,从来就没有过几次事,要么是天灾,要么是人祸。换成谁,怕也心情好不起来。 “臣等叩见万岁爷,万岁、万万岁!太子殿下,千岁、千千岁!” 崇祯摆摆手:“都平身。” 百官们起身,还没等有人站出奏事,崇祯便抢先开口:“今日朝会,不议朝政。” 此言一出,登时群臣大哗。朝会不议论朝政,那议论什么?万岁爷今日这是怎么了,成国公朱纯臣等人缩在一角,都在沉默不语。只有少数几个官员知道,成国公捐出的那二百万两银子,给了李待问赈灾去了。 这也就是意味着,整顿京畿三大营的钱没了着落。这让朱纯臣、张至发等几个人如坐针毡,很明显,今日万岁爷怕又想捞钱了。 哼哼,反正我朱纯臣都被你们搜刮的差不多了。万岁爷就算是想捞钱,也捞不到我朱纯臣头上了。至于其他人,是死是活管我鸟事。 谁知,崇祯今日并没有提到一个钱字,而是直接宣读了一道圣御:“今日朝会,朕只有一件事。朕要宣读一道圣旨,百官听者!” 宣读圣旨?什么样的圣旨,搞得如此惊天动地的。百官们莫名其妙,但只能跪下接旨。 这次崇祯没有让身边的王承恩宣旨,而是直接自己站起身:“即日起,皇太子朱兴明,统领京畿三大营防卫。升为总督京营戎政、统领东宫卫队、留任锦衣卫副指挥使,京畿三大营、东宫卫队、锦衣卫,皆听从太子号令。如有抗命者,斩!此诏不得有异议,若有百官上书反对者,处极刑!” 这、皇帝确实无人可用了。居然让太子统领三大营,这会出事啊。若是皇太子有异心,急于上位呢。 第二百章 闹事 其实崇祯皇帝也想好了,自己这个皇帝当的着实勉为其难。儿子能力出众,朱兴明真有这个想法,自己便退位让贤。 反正都是一家人,犯不着为了这个皇位妻离子散。这个皇帝的位置,坐着硌屁股。 疯了疯了疯了,万岁爷疯了,彻底的疯了! 百官们几乎要炸了堂了,京畿三大营防卫调动权、东宫卫队的指挥权、锦衣卫的指挥权,全部调拨给了朱兴明统辖。 也就是说,理论上,此刻的朱兴明,已经是京师权力最大的一个人了。甚至于,比崇祯皇帝都大。 京城防卫部队,锦衣卫的指挥权,甚至于三大营的总督京营戎政的职务都给了朱兴明。整个北京城,如今都是朱兴明说了算了。 甚至,有可能的话,朱兴明要篡位谋逆,都不是不可能的事。 好在他年纪尚幼,旁人不会往篡位谋逆方面去想。可是,如此重要的军防,交给一个十几岁的孩子,百官们一时之间竟然没有反应过来。 等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登时朝野震动。皇帝疯了哇,怎么将京城所有的京防指挥权都交给了一个乳臭未干的皇太子。这,会出大事的。 有官员想站出来反对,可刚迈出一步就缩了回去。因为适才崇祯的诏书上说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敢有官员上书反对者,处以极刑! 什么叫处极刑,就是直接弄死。 但总有一些不识趣的,他们觉得皇帝这不过是吓唬人。你将京师防卫权交给太子,简直就是如同儿戏。 于是,兵部郎中田红章第一个站了出来,他抱着象牙笏板:“启禀万岁,臣有一言。此不合祖制,亦不合规矩。” 崇祯冷冷的看着他:“朕说过,敢有反对者,处极刑。” 田红章一个哆嗦,可既然站出来了,他不相信崇祯真的会处自己极刑。大不了到时候被贬官,反而自己落得个勇于直谏的好名声。到时候在士子们中间振臂一呼,名誉和光环都来了。总比自己在朝中战战兢兢做一个五品郎中要好得多,而且他这个年纪,怕也是上升无望了。 再者说了,升上去也未必会是好事。多少重臣最后干不了几天就被罢免的,在崇祯皇帝这里,换内阁成员走马灯一般,比换衣服都勤。 于是他大着胆子,继续道:“罪臣冒死进言,这不合规矩。自古无太子掌京畿兵权之理,还请万岁爷三思。” 崇祯本来就忙得很,他不想三思了。于是,不想三思的崇祯皇帝,也是干脆利落:“来人!” 殿外立刻走进来几名皇宫侍卫,侍卫们手持佩刀,对着崇祯皇帝一拱手。 崇祯也不废话:“拖出去,杖毙!” 此言一出,群臣更是一片大哗。众人惊恐的面面相觑,一时间整个朝堂乱作一团。而田红章吓得肝胆欲裂,他是万万没想到啊,皇帝要来真的。想求情,可嘴巴哆嗦了几句,还没等开口,就被侍卫架着拖了出去。 这个时候,田红章才想起救命,于是杀猪一样的鬼叫:“万岁爷饶命,饶命啊!老臣只是实话实说,求万岁爷开恩,饶命啊!” 崇祯不发一言,外面很快响起噼里啪啦的板子声,伴随着田红章的阵阵惨叫。只听得朝堂上的百官们心惊肉跳,噤若寒蝉。 半响,随着惨叫声渐止,一名侍卫走进来一拱手:“回禀万岁,犯人依然杖毙。” 崇祯环顾群臣:“还有谁反对的,不妨一起站出来。” 这个时候,傻子才会站出来反对。万岁爷来真的了,虽然依旧是有人反对,可没人不怕死啊。这个田红章站出来的时候,本来还想有几个官员要步后尘的。 可谁知很快这田红章就被活活打死在了朝堂外面,适才还在这疯狂跳踉的田红章,转眼就没了性命。这个时候谁还敢站出来,岂不是找死呢么。 崇祯皇帝目光如炬,环视着下面的文武百官。没有一个臣子再敢言语一句,皇权的至高无上,在此刻发挥的淋漓尽致。皇帝,真要下定决心做某件事了,是没人拦得住的。 崇祯皇帝就像是站在山巅的雄鹰,俯瞰着大地上的猎物。朱纯臣这个时候,不合时宜的挪了挪脚。 这很快被崇祯皇帝发觉:“怎么,成国公你还是有话要说么。” 同样,即便是位高权重的成国公朱纯臣,此刻也是吓得一个哆嗦,他慌忙站出来,施礼道:“老臣、老臣坚决同意万岁爷旨意,太子殿下年轻有为,由殿下执掌京畿防卫,自是再、再好不过。” 朱纯臣这只可耻的舔狗,有几个臣子不免鄙夷起来。可是,崇祯似乎对这个回答很满意,他的目光终于从朱纯臣身上移开:“诸位爱卿,你们无人在反对,此事便这么定了。还有谁有意见,不妨站出来。” 崇祯皇帝连问了三遍,没有一个人敢回答。无论结果如何,无论你能不能接受,现在的皇太子,已经拥有统领京城防卫的职权了。 “既然无人反对,王承恩。” 王承恩慌忙上前迈出一步,抱着手里的拂尘:“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散朝的时候,文武百官不再像是往常一样边聊边走。这次,众人都像是一个个灰孙子,灰溜溜的从宫门口走出来。没有一个人说话,没有一个人交谈。 因为,在他们迈出大殿的那一刻,趴在凳子上,被打的皮开肉绽,一双眼睛死不瞑目的田红章,就死在早朝大殿门前。 退朝的百官,每个人都看在眼里。这是皇权的宣示,崇祯就是让你们这群百官们知道,反对圣旨的下场。 这次,崇祯很痛快。真的把兵权下放给了朱兴明,朱兴明接手的时候,也很顺利。 而此时,调出京城外,在通州武清县驻扎的五军营已经怨声载道。本来在京城的日子已经难熬了,可现在说调就被调到了离着京城百余里的武清县。而且,说好了给的军饷也没了下文。 五军营各处兵营中,士兵闹事者,时有发生。就连那些底层的将领,也是怨声载道。他们觉得,又被朝廷欺骗了。 “兄弟们,这日子没法过了。咱们在京城待得好好的,突然毫无征兆的就被调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朝廷这是想抛弃咱们啊。” “哼哼,老子自打进了军营,还没见过军饷什么样。早知道这样,老子还不如去跟了反贼的起义军。” “听说营中粮草也不多了,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不如兄弟们咱们散伙得了。谁愿意跟老子走,咱们南下吃香的喝辣的去!” 京城的军营尚且如此,地方的官兵可想而知。一群无组织无纪律的流寇,官兵都剿灭不了。 第二百零一章 闯营 无粮无饷,这种事辽东的洪承畴最有发言权,他曾经经历过。如今这天子脚下,京畿的京城官兵都如此。 幸亏是朱兴明接手了这个烂摊子,这也难怪闯贼打进京城如入无人之境。这样的军队,何来战斗力可言。 五军营的将士怨声载道,眼看着哗变是迟早的事。已经有不少的将士觉得前途渺茫,与其在军营混吃等死,倒不如参加反贼搏一把。据说,参加闯贼的人中,已经有人做了大官发了财的。 这种不满情绪在军中迅速蔓延,尤其以左掖军最为明显。 五军营是明朝的主力部队,分为中军、左掖军、右掖军、左哨军、右哨军,“五军营”之名便源自于此,不过还有一种说法认为“五军”之名源自五军都督府。 左掖军因参加过京城保卫战出力最多,却得到的赏赐和待遇最差。几年前,建奴皇台极南下,兵临北京城下。 己巳之变,也就是建奴攻明京畿之战。大战开始,皇台极带着手下的猛将精兵狂攻北京城。 明军与后金军在广渠门和德胜门先后爆发了大战,后金军都被打退了回去。 而当时,负责广渠门和德胜门的,正是三大营的左掖军。当时,左掖军确实也拼尽了全力,会同袁崇焕的辽东军,给予了皇台极沉重的打击。 北京城守住了,左掖军也立下了一份功劳。可事后论功行赏的时候,左掖军得到了并不怎么公正的待遇。 比如说犒赏,虽然没法和中军比。但没怎么出力的左哨军、右哨军比他们功劳大,就连右掖军的将士都得到了犒赏,他们左掖军只是给了个口头嘉奖。 就问你,谁能不气。也就是说,左掖军毛都没有一个。口头嘉奖又不能当饭吃,于是左掖军的将士们开始闹事。大概后来此事捅到了御前,崇祯皇帝自觉也说不过去。据说,后来朝廷拨付了两千两银子给左掖军。 可是,这笔银子的去向成谜。左掖军的将士,依旧连根毛都没看到。于是,再次的闹事。 但这次,左掖军的提督清远侯王何福,私自斩杀了几名带头闹事者。后来,此事便被生生压了下来。 在左掖军中,流传着最广的一句话就是:“爹不疼、娘不爱,左掖军,真是后娘养的!” “不行,不过了!老子当兵就是想混口饭吃,现在倒好,把咱们打发到了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老子不干了!”左掖军中,有人开始煽动闹事。 这种事,大头兵是不行的,煽动闹事的大头兵最终的结果要么就是挨军棍,甚至于砍头枭首示众。 煽动闹事的是个把总,把总是明代陆军基层军官名,在明代属京营、边军系统,秩比正七品,次于军中统率千名战兵之千总,麾下约有战兵四百四十人。 把总属于基层军官,好处捞不到,气没少受。下面将士的怒气都发泄在他身上,而他又没有能力捞油水。油水,都被上面的官员捞走了。 这个把总叫苗柘,他这一扇呼,下面早就怨声载道的将士们,登时应者云集。 “就是,苗大人都说不干了,兄弟们咱们还在这喝西北风干嘛!大家伙儿走啊,找提督大人说理去!” 他们说的提督,就是左掖军的指挥官,清远侯王何福。 可当这名大头兵提出要到提督大人那里闹事的时候,其他的将士明显沉默了。 为什么,当初因为待遇不公,也是有人闹事,这个王何福一言不合就杀了几个带头的。可不去讨个说法,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在京城防卫也就罢了,日子难熬,总还能过得去。 可皇帝一道圣旨,一纸调令将五军营调出京城。左掖军去了武清县这个兔子不拉屎的地方,原本一天两顿饭被缩减到了一顿。吃的还是稀的,更别提别的待遇了。有的将士实在过不下去,甚至于将自己的军装都拿出去当了。若不是畏惧于军中严规,不得私当武器,否则鞭笞至死。许多将士,早就把手里的武器也拿出去变卖了。 一提起左掖军的指挥官王何福,将士们登时气馁起来。许多将士唉声叹气,但觉只能听天由命罢了。 而把总苗柘坐在军营瞭望台的木梯上也是一言不发,突然,他狠狠的拍了一下木梯:“这,这日子过不下去,老子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大家不怕死的,跟老子去提督大人的营帐,要个说法去!” 大头兵们怒火万丈,甚至有人想半夜悄悄溜走做逃兵的打算。虽然出去军营日子依旧难过,到处都是流民,可也比留在军营受这窝囊气强。 他们不敢闹事,是因为没有领头羊。而这个把总苗柘做了领头羊,下面的将士们登时振臂高呼起来:“走!讨要说法去!” 苗柘气势汹汹,带着手下不到百人,直闯左掖军提督王何福的营帐。为什么不到百人人,按理说,一个把总麾下应该有四到五百人的编制,这就源自于三大军营吃空饷的弊端了。 苗柘账目编制下有四百七十九人,实际上连他在内仅有九十八人。剩下的,都被上面的官员吃了空饷。就这,基层将士的军饷,也是时常被克扣。 这在左掖军中迅速引起了骚动,王何福听说麾下将士有人闹事,于是迅速带领亲兵,出了营帐。苗柘等人来的时候,迅速被王何福手下围了起来。 王何福的手下,手持长矛弓箭,纷纷将苗柘等人当成了敌人围起来。这让苗柘极其手下大惊,他们只是来讨要说法的,手里并没有携带武器。 若是带着武器闯营,那就是哗变谋反了。可没想到,就算他们赤手空拳而来,还是被王何福的手下用强弓长矛给团团围住。 苗柘手下的将士害怕了,苗柘本人也吓得不禁退了一步。 王何福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冷着脸问道:“苗柘,你想造反么!” 苗柘吓了一跳,慌忙拱手:“提督大人,小人万万不敢。小人只是想代手下弟兄,想找提督大人问问,我们的军饷一年多没发下来了。这几日军营的将士一天只有一碗稀粥,实在饿的过不下去了。许多弟兄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这几十个大活人挤在一个营帐,提督大人,小人只是想来问问,军饷什么时候发下来,将士们的军粮如何解决。” 军饷军粮,这个摆在军队最大的难题,你让一个提督,又能如何。朝廷不给钱,谁也没办法啊。 第二百零二章 风水轮流转 最怕的就是军中闹事,必须严惩,枪打出头鸟。 ‘啪!’的一声,王何福一个大嘴巴子扇了过去,几乎将苗柘扇的原地转了一个圈。 苗柘手下登时躁动了起来,而这时,王何福手下的弓箭手,箭拉满了弓,对准了这群闹事的同袍。 王何福怒道:“你个小小的把总,带头闹事,是不想活了么。” 苗柘一怔,他捂着被扇肿的脸颊,看来也是豁出去了,当下昂首道:“小人听说,朝廷下拨了两千两银子,奖赏曾在京城抵御建奴的将士。可这两千两银子小人们都没有见到,小人还听说,是被提督大人中饱私囊了!” ‘呛!’的一声,王何福拔出腰间佩剑,指着苗柘的咽喉:“你造谣闹事、祸乱军心,来人,将此贼拖出去,就地处决!手下一干人等,各领二十军棍。再有煽动闹事者,杀无赦!” 还有比这个更令人气愤的么,苗柘似乎早就预料到是这个结局。他并没有反抗,而是任由王何福的手下,将其双手反绑。 苗柘手下的将士大惊,纷纷大喊:“苗大人,苗大人!” 他们有些后悔,当初就应该拿起武器直接哗变的。直闯提督营帐,将王何福碎尸万段。然后,左掖军直接造反,反正是也活不下去了。 可现在,他们只是待宰的羔羊。这九十多个人,手里并没有拿武器,他们被王何福手下亲兵们,登时挨个的抓了起来。 就在这时,营帐外面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起,紧接着,一名手持令旗的将士纵马奔来:“太子殿下驾到,左掖军将士列队迎接!” 朱兴明来了... 在紫禁城,朱兴明被崇祯皇帝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直接提拔为三大营总督。同时执掌东宫卫与锦衣卫的时候,朱兴明就知道,调出京城的五军营早晚得出事。 本来,从成国公朱纯臣身上搜刮来的二百万两银子,可以解三大营燃眉之急的。可是,这两百万两银子给了李待问去山西河南赈灾去了,整顿三大营的钱粮又没了着落。 而三千营和神机营还好,至少他们还留在京城驻防。作为主力的五军营就不那么乐观了,五军营被直接调拨出了京城,而朝廷又没有能力安置他们了。这个时候,不哗变就有鬼了。 当务之急,朱兴明必须尽快赶到五军营,先稳住五军营的将士。至于将来如何安置,再慢慢想办法不迟。 还好,幸亏朱兴明怕夜长梦多,不顾手下劝阻先来了五军营,正赶上苗柘他们闹事。 不然,王何福这个草包,若真砍了苗柘,那祸就闯大了。 本来五军营的基层将士就已经怨声载道、憋了一肚子火了。若是王何福这个时候再砍了苗柘,势必引起更大的叛乱。甚至于,整个五军营集体哗变! 王何福大吃一惊,这个时候,太子殿下怎么来了。虽然他们早已得到诏谕,知道这位太子爷成了三大营的总督。可问题是,这个时候太子爷来左掖军干什么,还来的这么快。 当下,王何福不敢怠慢,慌忙命弓箭手撤去。让手下列队两行,静待太子爷的到来。 谁知道,来的不止是太子爷的亲兵卫队。而是,朱兴明带了整个东宫卫,上千号人。 女将领兵,即便是在大明朝也是稀罕事。而东宫卫的将领,堂前燕袁晓晓、俏八哥严忆霜还有雌斑鸠韩三娘,可都是女流之辈。 女子从军,在大明崇祯时期并不是什么新鲜事,被称为明朝花木兰的秦良玉就是其中之一。 秦良玉丈夫马千乘是汉伏波将军马援后人,世袭石柱宣慰使,马千乘被害后,因其子马祥麟年幼,秦良玉于是代领夫职。秦良玉率领兄弟秦邦屏、秦民屏先后参加抗击清军、奢崇明之乱、张献忠之乱等战役,战功显赫,被封为二品诰命夫人。崇祯皇帝曾作诗四首赞颂秦良玉。 长久以来,在民间流传着许多古代巾帼英雄的故事,如花木兰,平阳公主,樊梨花,杨门女将,梁红玉等.但这些人要么是民歌或演义中的人物,要么就是其身份并非正式的将军.数千年的中国历史上,正式列入国家编制的女将军,实际上只有被明朝崇祯皇帝诗赞"鸳鸯袖时握兵符"的女将军秦良玉.她是古代唯一进入正史的女将军。 朱兴明怕三大营有人借机闹事,再者说了,这次他来的目的是杀人立威。为防止这些拥兵将领反抗,他让东宫卫的将士倾巢而出,东宫卫的人一来,瞬间将王何福的手下反包围了起来。 王何福暗叫不妙,若是太子来视察的,为什么要让他的人把自己给围起来。可是,这个时候自己已经成了瓮中之鳖,在不清楚对方目的之前,贸然反抗可是造反。人家是太子,想捏死你是很简单的一件事。 其实,朱兴明来五军营的左掖军目的,确实就是想来捏死王何福的。 五军营的情况他早就了解了,其中,以左掖军的提督,清远侯王何福最为该死。他不但克扣军饷粮草,还将朝廷犒赏将士的赏银私吞。这些,早在很久之前,朱兴明就已经让骆养性给查清楚了。 锦衣卫为什么这么厉害,什么东西一查一个准。这其中,除了锦衣卫令人闻风丧胆的名声之外,像是王何福的罪行基本不用怎么详查。 只需混进左掖军,在底层将士之间一打听就知道。左掖军军中早就在盛传,朝廷赏了两千两银子被他们的提督大人给私吞了,尤其左掖军,吃空饷是五军营中最严重的。 朱兴明来巡查五军营,最先拿的,就是王何福这个王八蛋开刀。谁知正凑巧,遇到了苗柘等人闹事,顺手,朱兴明救了他们。 本来没有苗柘等人闹事,朱兴明来左掖军,就是想弄死王何福。现在好了,既然遇上了那更好了。 东宫皇太子,擅骑白马。骑着白马的朱兴明,缓缓走进左掖军提督营帐外。东宫卫的将士,早已将王何福手下围了起来。 王何福只好硬着头皮,跪地行礼:“末将王何福,拜见太子殿下!” 骑在马上的朱兴明居高临下,轻蔑的看着对方:“王提督,你好大的官威啊。你一个小小的左掖军提督,擅自杀我营中将士,你不想活了么。” 适才,王何福问苗柘:你个小小的把总,带头闹事,是不想活了么。报应不爽,很快这句话又落到了自己头上。 这让他很是心慌,风水轮流转。 第二百零三章 如何是好 太吓人了,祸水东引啊。这事为什么要自己碰上了,真是倒霉透顶。 王何福暗叫不妙,今日太子爷来者不善啊,当下他硬着头皮:“太子殿下,末将也是依军法从事。此人聚众闹事,煽动手下将士图谋不轨扰乱军心,末将身为左掖军的提督,有权以正军纪。” 袁晓晓过去牵过朱兴明的白马,扶着朱兴明下了马。无形之中,朱兴明身上那份凛然不可辱的气势,登时将王何福压了下去。 不知怎地,王何福觉得自己的辩解都显得那么的苍白无力。 人群分开,朱兴明走到他跟前,冷笑道:“好一个以正军纪,那么本宫来问你。这个把总说的有什么错,他们说军饷一年多没发。将士一天只有一碗稀粥,还有人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那么,本宫倒是想问问王提督,这些事又该如何解决。” 王何福突然有些激动起来,朱兴明这么一问,他倒是怨气冲天起来:“太子殿下明鉴,军饷乃是朝廷没有下发,末将又能奈何。至于吃住问题,五军营初调京外,粮草一时半会儿难以接济上来也是在所难免。殿下这么问,倒是显得末将克扣了一般。” 朱兴明微微一笑:“难道你没有么,那么本宫再来问你,这军饷确实没有发放。只是这军粮,本宫记得五军营的军粮还是有保障的吧。怎么,中军、右掖军、左哨军、右哨军他们的军粮都能供应上来,将士们一天两顿,一干一稀。怎么到了你左掖军,竟然连军粮都吃不上了?” 王何福有些尴尬起来:“这个,想来是末将属下办事不利,这个末将回头定然查清楚。若有人中饱私囊,克扣军粮,末将定然严惩不贷。” “哦,原来是这样,这么说,崇祯四年,朝廷拨付给左掖军的两千两赏银,也与你王提督无关了?” 当年,满清黄台极打到了北京城下,左掖军奋勇抗敌,确实立下了不小的功劳。而朝廷国库空虚,财政捉襟见肘。但崇祯皇帝还是从牙缝里攒出两千两银子,赏给了左掖军出力作战的将士。 钱虽然不多,但蚊子再少也是肉。谁知这钱到了左掖军突然不翼而飞没了下文,户部口口声声说已经下拨,左掖军的将士却连个铜板都没见到。 实际上,这笔钱确实是被王何福中饱私囊了。王何福的吃相极其难看,他把这两千两银子揣进自己的腰包,手下知道内情的将士自然心生不满,这事很快在左掖军中流传开来。 可王何福是左掖军的提督,即便是将士心生不满,心中也是无可奈何。顶多,在背后骂骂王何福的八辈祖宗而已。 王何福似乎很委屈:“污蔑,这绝对是污蔑,末将从未见过这笔银子。即便是有,末将也会把他用在军中。末将为官素来两袖清风,岂有贪腐之理。” 尽管心里恨得牙痒痒,朱兴明还是表面上装出一副和蔼可亲的笑容:“王提督,既然本宫来了,何不让本宫进帐内一叙?” 看样子,这个小太子被自己给糊弄住了。王何福心头窃喜:哼哼,你个小小年纪的太子,就想查老子。仅凭你空口白牙的几句话,就想逼老子就范,怕你还嫩了点。 朱兴明确实是嫩了点,他知道王何福中饱私囊,知道他克扣军饷。可是没有证据,不止是他,锦衣卫也没有证据。 锦衣卫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三大营中搜集到了一些将领贪腐的证据。可大多数,并没有实际的物证。 比如说这个王何福,他为人极其谨慎。所有贪污克扣的证据,都被他烧了。他没有私藏账本的嗜好,虽然有个账本能清晰的记录自己收入开支情况。可王何福也很清楚,账簿即便是藏的在私密,一旦泄露出去就是自己的催命符。 他自己的家产到底有多少,每年支出有多大,这些王何福自己并不清楚。用他的话来说,这叫难得糊涂。只要自己大捞特捞,大贪特贪,即便有人怀疑可你也没有证据。 就比如,这个所谓的朝廷拨付给左掖军的两千两银子。确实是被王何福中饱私囊了,可他很快就聪明的让军需在左掖军的账目上记上。军中修缮马厩开支、军粮耗费开支、医治士卒、伤马等等开支,总之这两千两银子都有去处。即便是你查,你也查不到自己头上。 因为你没有证据,就算是我贪污的,你又能奈我何。 朱兴明确实不能奈他何,可朱兴明比他更卑鄙,更无耻。对待王何福这样的无耻之徒,你只有比他加倍无耻。 大明王朝皇太子,诡计多端很无耻! 朱兴明要进帐内密谈,这让王何福大喜过望。这代表着太子爷要来和自己同流合污,也就是说太子孱了,他知道查不动三大营,就来拉拢自己了。 当下王何福笑眯眯的掀开自己的营帐:“太子殿下请!” 朱兴明背负双手,大摇大摆的走进了营帐。在他的身后,跟着暗卫孟樊超,还有东宫卫的袁晓晓、严忆霜等人。 而王何福身边的几个亲随想一起进帐内,突然被营帐门口的欢喜鹊项柳给拦了下来:“你们几个,在外面等着。” 几个亲随一怔,他们虽然觉得有些不妥。可这些是太子爷的人,他们又不敢不从。 就这样,朱兴明带着身边的几个亲随,和王何福进了营帐内。而王何福走进营帐心头一慌,因为他发现身边的亲随并没有走进来。 王何福暗叫不妙,他想溜走。结果,被孟樊超伸出蒲扇般的手掌,一把抓了回来:“怎么,太子殿下问话,你王提督想那里去!” 被孟樊超铁钳般的手掌一抓,王何福登时没了脾气,他只好佯装笑道:“末将叫人进来,给太子爷斟茶伺候。” 孟樊超冷冷说道:“不必了,王提督坐下便好。” 孟樊超伸手一按,便将王何福按在凳子上不敢动弹。而外面的人,都不知道帐内发生了什么。 原本,要被拖出去砍头的苗柘等人,看到太子爷来了还以为来了救星。谁知这太子爷很快就和这王提督同流合污穿了一条裤子,这让苗柘等人登时又大失所望。 人家,都是一伙的。自己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第二百零四章 着落 太子来了,那就是救星来了。以后,太子爷就是自己的大恩人,唯太子马首是瞻。 原本要被拖出去砍头的苗柘,看到太子爷带着一干人闯进左掖军,二话不说将王何福的手下围了起来。 苗柘等人心头大喜,还以为太子爷是来主持公道的。而且朱兴明一来,就给了王何福一个下马威。 谁知道,万万没想到的是,很快这太子爷就和王提督同流合污。二人悄咪咪的进了营帐,谈起了不可告人的秘密。 既然是进营帐密谈,自然是有不可告人的事。不然,为什么他们不在大庭广众之下将事情来龙去脉说个清楚。 很明显,这太子爷不行了,他都不过王提督就准备拉拢了。 原本,对大明还抱有一线希望,抱着最后幻想的苗柘等人。他们看到这幅情景,无不心灰意冷。大明,真的没救了。早知道他们还不如直接反了离开军营,去南方投奔李闯的流寇大军。 太子爷似乎有很多话要和王提督说,他们在营帐内半天没有动静。只是后来似乎传出了一阵惨叫声,这叫声似乎是王提督的,似乎又不像。 紧接着,一物从营帐内飞出,直挺挺的落在营帐外的空地上。众人定睛一看,飞出来的竟然是一颗人头。 而这颗人头,赫然竟是王何福! 此刻左掖军大哗,他们的主帅居然被人砍了头,而且直接从营帐内扔了出来。王何福身边的几个亲随大惊,他们正要蠢蠢欲动,此刻却早已被东宫卫的将士围住:“别动!” 东宫卫的人,手里的家伙都指着王何福的那些亲随。只要谁敢有异动,立刻就会血溅当场。这一下变起顷刻,众人无不大惊失色。 紧接着,营帐的帆布被掀开,朱兴明背负双手,在袁晓晓等人的护卫下从营帐内走了出来。 而身后的孟樊超手持佩刀,身上溅着斑斑血迹。很明显,适才是他将王何福的脑袋给砍了下来。 朱兴明的胆子够大,简直大的没边。这是哪里,这是左掖军军营啊。即便你是太子,你竟然敢直闯左掖军军营,将左掖军最高指挥官的脑袋给切下来当球踢。你就不怕左掖军即刻哗变,将你太子碎尸万段然后举起大旗直接造反么。 朱兴明又不是神仙,他当然害怕。可是乱世当用重典,整肃三军需要敢冒奇险。不杀人立威,怎么能震慑住蠢蠢欲动的五军营。 孟樊超双手鲜血,举着佩刀:“大家安静,听太子爷训话!” 朱兴明个头矮小,身边的韩三娘搬过来一个高凳子,朱兴明踩在凳子上,看着惊慌失措的左掖军将士。 不知为何,看到凛然直立的太子爷,原本喧哗的众人竟然不自禁的安静下来。朱兴明依旧是背负双手,环顾着下面的众人:“左掖军提督、清远侯王何福,贪赃枉法、克扣军饷、又意图杀我无辜将士,本宫今日将此贼就地正法!此事与他人无关,本宫只诛王何福一人。左掖军全体将士,放下你们的武器,接受东宫卫的指挥。本宫保证,既然王何福已经伏诛,左掖军贪腐一案就此终结,此后永不再提。” 朱兴明的这番话,使得左掖军将士登时吃了一颗定心丸。他们不怕别的,就怕受到株连。尤其是王何福的那些亲随们,兔死狐悲,他们怕眼前的这个小太子,弄死王何福之后反手又来对付自己。 现在听到朱兴明这番话,众人登时放下了心。就连那些王何福的亲随们,纷纷丢掉了武器,接受东宫卫的招降。 而此时,为了继续煽动众人,孟樊超拿出一张纸高举过顶:“大家看好了,这是王何福王提督适才在营帐内的供状。这供状上清清楚楚的写着,是他克扣了崇祯四年朝廷拨付给左掖军的赏钱。是他私自贪污了将士的军粮,也是他,吃空饷克扣你们的军饷!” 这就有些掩耳盗铃了,王何福都死翘了,这份状词是真是假也就只有你们知道了。谁知道是不是你们提前写好了状词,然后一刀砍下了王何福的脑袋,再拿着他的尸首在状词上按下了手印呢。 实际上众人猜的没错,是的。朱兴明只是简短的宣读了王何福的罪状,然后说本宫今日代表朝廷处决你。 既没有审判,也没有记录,孟樊超拔出佩刀,一刀结果了他。然后,拿出事先准备好的供词,抓起王何福的手指在上面摁了手印。 死人的手印,在此刻却依旧使得许多人深信不疑。或者说,左掖军的将士明知是假的,偏偏就希望是真的。 这个时候,是需要有人站出来表态的。机不可失,太子殿下为左掖军除掉此大害,苗柘大喜过望,第一个跪了下来,扇呼:“太子威武,千岁!千千岁!” 这是个信号,不管你愿不愿意,众人都表示了自己的效忠。表示了左掖军的将士,接受了王何福的死。 “太子威武,千岁!千千岁!”紧接着,是左掖军全体将士,跟着一齐跪下。 直到此刻,一直紧绷着神经的朱兴明,这才慢慢放松下来。自己做了一件极其冒险的大事,身入军营,将营中将领的脑袋给砍了下来。而这一切,左掖军居然没有引起哗变,这使得朱兴明终于松了一口气。 然后,下面是安定军心的时刻了,朱兴明背负着手,如鹰一般的眼睛环顾四周:“左掖军的将士们!本宫知道,知道你们日子过得艰难。朝廷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发放给你们军饷了。可本宫今日在此跟你们说,你们给本宫记住!十日,十日内本宫还会再来!” 下面的诸将面面相觑,十日,十日后你太子爷还来作甚,难道说... 没错,朱兴明接着慷慨激昂的道:“十日之后,本宫给你们带来你们左掖军的军饷!” 沉默、沉默源自于震惊,短暂的沉默之后,左掖军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 将士们跳着、叫着,疯狂的欢呼着,哭着、喊着...军饷,拖了一年多的军饷,有的从参军进来,就没有见过军饷什么样子。而太子爷适才说,十日之后给你们带来军饷。 这,是真的么?我们的太子殿下,我们大明的皇太子殿下。若是您能带来军饷,我们的这条命,就是您的! 有了太子爷的支持,军饷终于有着落了。 第二百零五章 没钱 有人说,满清满万不可敌。呵呵,骑兵过万确实是在领兵器时代属于无敌的存在。可那要看是对谁,明军为什么战斗力不足,没钱啊。也有人说过,明军不满饷,满饷不可敌。 十日后,给左掖军的将士带来军饷。这是朱兴明亲口说的,可是,哪有钱? 国库早已见底,家里穷的叮当响。朱兴明大口一张,就是十日后领军饷,左掖军的将士可不管这些,你太子发话了,我们可都是认真的。 十日,朱兴明确实面对着巨大的压力。可是他既然答应了,就一定要做到。 待得左掖军将士的欢呼声渐止,朱兴明这才高声叫道:“诸位将士不要误会,且听本宫说完。” 不要误会?众人不由得狐疑起来。果真是嘴上没毛办事不牢,你个小小年纪的太子不会突然反水,说过的话再咽回去吧。 众人激动过后,突然听朱兴明这么一说,心里又没底起来。 只听朱兴明接着又道:“本宫的意思是,朝廷欠了你们一年多的俸禄这不假。要让本宫十日后把俸禄给你们补齐,这是强人所难了。不止是本宫做不到,朝廷如今多事之秋,也是无能为力。” 你这说了不等于没说么,娘的,你这什么狗屁太子。许多左掖军的将士,已经愤怒起来。人群中,再次出现躁动。甚至于有的人在想,如果你个小太子说话如同放屁,今日就算是豁出去大逆不道,也不能就让你如此轻易的离开了左掖军。 “不知殿下什么意思,难道说,朝廷又打算不给我们军饷了么!”终于,左掖军的一名将士忍不住了,他冷冷的叫了出来。 而朱兴明似乎并没有生气,而是摇摇头:“本宫在此保证,属于你们的军饷,朝廷会一文不少的发放下来。本宫的意思是,十日之后,本宫带来你们左掖军三个月的军饷!这是本宫最大的努力了,先发放三个月的,剩下的军饷朝廷后续都会慢慢补发的。只要本宫在一天,京畿三大营的军饷,就不会少了一文钱!” 此言一出,左掖军的全体将士登时面面相觑起来。如果说之前朱兴明的话还让许多人心存疑虑,那么现在,他们有八成相信,太子爷的话是真的了。 三个月,别说是发放三个月的,就算是发放一个月的军饷,对于左掖军的将士来说,也是天大的喜事了。 当下,左掖军再次的欢呼起来。这次,他们是真心实意的拥护着皇太子,至于那个谁,被砍了脑袋的提督王何福,谁还记得他啊。 朱兴明保证,十日后带来军饷。不止是左掖军,右掖军、中军、左哨、右哨军中,都是十日后发放三个月军饷。也就是说,调离京城到了通州武清县的五军营,十日后都会拨付三个月的军饷。 好处就是,朱兴明的左掖军之行,迅速安定了五军营的军心。这些五军营的将士,日盼夜盼,就等着十日后的军饷了。 而坏处就是,如何捞这笔钱,朱兴明暂时没有想到什么好办法。 回京后的朱兴明一脸愁容,他没有回宫,而是直接去了北镇抚司。朱兴明召集了骆养性、夏德超、李浩等几个锦衣卫将士,此外东宫卫的袁晓晓、严忆霜、韩三娘、项柳等人也都在。 这事东宫卫的将士似乎帮不上什么忙,唯有指望骆养性了。 “骆养性,有什么捞钱快的法子?”朱兴明问。 这可一下子把骆养性给难住了,有什么捞钱快的法子还用你太子爷说么。真有这种好事,我骆养性早就第一个冲上去了。 但太子爷开口,你又不得不回答:“这个,太子殿下,属下、属下以为暂时没有什么合适的办法。” “还有哪个官员可查,抄了他们的家么?”朱兴明又问。 骆养性摇摇头:“回殿下的话,暂时、暂时咱们锦衣卫还没有搜集到更多的情报。仓促之际,咱们若是没有真凭实据贸然查处了某个臣子的家,怕是会引起朝堂震动的。此事,属下以为万万不可操之过急。待得锦衣卫慢慢搜集证据,将来再做打算不迟。” 骆养性没敢再说什么,你个小太子想一出是一出。想什么是什么,你太天真了。真以为三大营的事就那么好解决啊,你还真以为皇爷把京畿防卫交给你,是对你完全的信任么。 在骆养性看来,崇祯皇帝心血来潮的吧京畿防卫全权交给了朱兴明,未必就是真的对这个小太子完全的信任。而是,崇祯自己也没办法了。 没错,崇祯自己也收拾不了三大营这个烂摊子了。与其砸在自己手里弄得焦头烂额,还不如交给朱兴明,让他霍霍去吧。 反正三大营已经烂成这样了,再坏还能坏到哪里去。没钱,是神仙也没辙的事。 朱兴明现在就为钱犯愁,他没有再说话。他知道再问骆养性也是枉然,一味的查抄贪官也不是办法,差到最后的副作用也是巨大的。再查下去,甚至于朝廷的整个体系都会崩塌。 可不查贪官,怎么捞钱。朱兴明想到了自己的姥爷,国丈周奎。 说实话,周奎早就被榨干了。他家现在用家徒四壁来形容,还真不为过。不过周奎不担心,反而每日哼着小曲儿,极为高兴的样子。 甚至于,自己吃饭的时候,都能炒俩菜,甚至于来上一壶酒了。 为什么,因为自己手里拿着一张王牌,西山的玻璃厂啊!西山玻璃厂可是个聚宝盆,自己是入了股的,将来等赚了钱,自己投的这点都是小钱。 正做着美梦的周奎,还没等到自己发财,倒是先等来了太子殿下的造访。 这让周奎大为兴奋,亲自到了院内迎接自己这位好外孙:“哎呀,太子今日怎么有空到我这里啊。来来来,快屋里坐。来人,六福啊,上茶。上好茶,我最爱喝的铁观音!” 周奎觉得,自己把最爱喝的铁观音都送上来了,可见我对你这个好外孙是多心疼了。六福下去,吩咐两个丫鬟进来,给朱兴明斟了茶。 周奎难掩一脸的兴奋:“太子啊,这西山正昼夜开工,大张旗鼓热火朝天的干着。前些日子我刚从那边回来,咱们的矿还得扩大、扩大规模...” 周奎洋洋得意,说的唾沫横飞,突然朱兴明来了一句:“姥爷,你有钱么:” 有钱,我周奎怎么可能有钱。没有,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第二百零六章 多如牛毛 我周奎是那种临死都得抽掉一根灯芯的人,太子爷问我有没有钱。这不是,秃子头上没毛,明摆着的么。 一说起这借钱,周奎的脸色立刻变了。他变得陌生又古怪,似乎不认识朱兴明了一般:“殿下可莫要说笑,老夫哪儿来的钱。” “姥爷,我没跟你说笑,我就是老找你借钱的。三十万两,不多吧。” 周奎的一口茶水差点没喷出来,他震惊的看着朱兴明:“太子殿下三思啊,我是你姥爷,不是你的摇钱树。你若是还觉得我这府上有什么值钱的,随便都拿去吧。” 这也难怪周奎有些生气,过分啦外孙,年轻人越来越不讲武德。我周奎的裤子都快当上了,你还来借钱。 且不说被你们搜刮去那二百万两银子,就说这西山,周奎把全部家当都投了进去。而西山玻璃厂是个无底洞,需要巨大的资金支持。 虽然这是个暴利行业,可没有巨大的投资,短时间哪有那么快回本。现在朱兴明还来借钱,周奎是真的拿不出来了。 朱兴明大概也知道,周奎确实是山穷水尽了。这只羊已经被自己薅成了秃头了,他没有喝茶,而是起身一拱手:“姥爷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了。” 周奎愣是没敢开口询问你借钱做什么,他可不想引火烧身:“殿下既然有事要走,老夫就不送了。” 离开了周府,朱兴明漫无目的的走在大街上。身边跟着暗卫孟樊超和太监孙旺财,三个人一路无话,都沉默不语。 朱兴明有些后悔,后悔将二百万两银子一下子全给了李待问去赈灾。眼下三大营的事不解决,十日后会出大乱子的。 可看着街道上那些衣着寒酸,来来往往的过路百姓,他们这些劳苦百姓哪儿来的钱。就算是他想搜刮,如今大明的百姓都穷的揭不开锅了,要是有钱过活,也就没有那么多反贼流寇了。 倒是那些茶楼酒肆、青楼瓦舍、布庄钱庄、生药铺、胭脂铺,依旧是生意兴隆,财源广进。 朱兴明心中一动,一个大胆的想法在他心中酝酿。突然,朱兴明转身就走:“走,回北镇抚司!” 太子爷突然显得很兴奋,这让身后的孟樊超和孙旺财大吃一惊。难道说,太子爷想到了什么捞钱的好办法? 没错,朱兴明还真就想到了一个大捞特捞,又不会伤及百姓的好办法。其实很简单,就是-收取商税。 东林党一直是反对收取商税的,理由是多么的堂而皇之:万岁爷您这是与民争利。 大明朝是农耕社会,即便是资本主义萌芽即便是商业繁荣,依旧是农耕社会。人口最多的还是广大老实巴交,种地耕田的农民。 东林党这帮子文官们有多无耻,瞅瞅,收取农民的赋税那叫天经地义。收取商业税,那就成了与民争利。 皇帝是什么都不懂的,他被一群文官牵着鼻子走。崇祯不想背负让天下士子唾骂的骂名,只好取缔了商税,这就造成了商人利益进一步扩大,社会矛盾加剧。 为什么东林党不允许收取商税,真的是与民争利么? 当然不是,就拿京城来说吧。京城遍地的各种商铺,钱庄、酒楼、丝绸、棉布、瓷器、铁器铺、果子铺、药铺、茶楼、医馆、金银铺子、铁匠铺、成衣铺、木匠铺、石匠铺、皮匠铺、米铺、典当行、杂货铺、货栈、古玩店、香烛铺、客栈、赌坊、青楼、戏台、乐坊、学馆、书局、镖局、寺院、车马行、驿站、码头、画舫、船坞等等。 这些,只要是赚钱的行业,幕后都有东林党人的插手。什么皇亲国戚,什么达官显贵,名下或明或暗的,都有各自的产业。 是以,当崇祯皇帝想收取商税的时候,这些东林党人自然集体跳出来反对。但不收取商税,单单从哪些平头百姓身上搜刮,这些百姓本就穷的揭不开锅了,不造反就有鬼了。 朱兴明火急火燎的回道北镇抚司,他已经想到捞钱的办法了。你们这些东林败类,不是说不让收取商税么。本宫偏偏大收特收,专挑哪些王公贵族名下产业来收。不给,这个好办,咱们诏狱见。 说干就干,毕竟留给朱兴明的时日无多。他召集了骆养性,一干锦衣卫:“骆养性,告诉锦衣卫全体将士,即日起非要事任何人不得告假。十二个时辰随时待命,现在就去办!” 骆养性有些吃惊:“太子殿下,咱们要做什么?” “收税,让锦衣卫带着人,挨家挨户的将京城大大小小的商铺,不管是谁的产业。不管你是皇亲还是贵胄,不管你是重臣还是王侯,每家每户都按比例收取。即日起,按照每家商户的毛利,抽取一成、不,两成的利润。若有敢不交者,押到诏狱大刑伺候。不拿赎金,不许放人!” 这......骆养性震惊的看着朱兴明,他脸上的表情,由震惊到错愕,再到惊喜交集。 太好了,这种捞钱的好事,锦衣卫们怎么能错过。收的钱越多,油水越多好处越多。 朱兴明真的要让京城地震了,他做了一件崇祯皇帝一直想做,却没有做成的一件事。收取商税,而且是两成的毛利,可以说,这些京城的商户这次真要叫苦连天了。 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谁让这么多年你们这些奸商们都无人管制呢。这次,你们遇到了皇太子。诡计多端、卑鄙无耻的大明皇太子,在朱兴明治下的刁民,你们还想有好日子过么。 锦衣卫集体出动,甚至于,朱兴明也亲自跟着锦衣卫,一起在京城大肆搜刮起来。一时间,整个北京城的各处街道,到处都见倒锦衣卫搜刮打人的局面。 许多商户,有的苦苦哀求,有的耀武扬威的威胁。哀求的商户,一般锦衣卫会先翻阅一下你柜台上的账簿,看看你到底是真穷还是假装哭穷。 而那些敢威胁的,直接被大嘴巴子伺候。或者,干脆用铁链拿了,往诏狱一扔。现在害怕了,想出去了?可以,让家里人拿钱来捞人。 醉仙楼,北京城一座有名的酒楼。朱兴明带着一干锦衣卫,来到了这里。 京城繁华之地,大明又是藏富于民那种。京城的土豪,还是多如牛毛的。 第二百零七章 长久之计 穷苦百姓是不能动了,无商不奸。商人,无疑是个最好的选择。惩治贪官污吏,总不是长久之计。从奸商身上薅羊毛,才是最好的选择。 非常之时,当用非常之计。朱兴明想了想去,先对京城的商户动手。收取商税,利国利民。 那些穷苦百姓有什么好搜刮的,再搜刮也搜不出来几两银子。而且,他们早已鸟蛋精光了,再逼下去,只会让这些百姓沦为流民,进而开始造反。 倒是这些商户,第一、他们有钱,而且是很有钱。尤其是京城的这些大商户,背后都有自己的利益集团。从他们身上捞钱,是最直接有效的办法。 第二、开了京城收取商税的先例,地方上就可以普及实行。虽然这会困难重重,可那一次历史上的变法不是头破血流。 朱兴明这么做,是顶着巨大的压力的。他相信,此刻的早朝怕早已炸了锅。他甚至能想象的出,所有文武百官跪在崇祯面前,哭诉他朱兴明罪状的情形。 无所谓了,背黑锅我来,送死你去。大明朝朝政改革,所有的黑锅都由我朱兴明一人来背好了。哪怕本宫忍受着千古骂名,也要力挽狂澜,扶大厦之将倾。 现在的锦衣卫,满大街的晃悠,他们就是一群土匪、一群强盗。甚至于,锦衣卫的将士们,人人手里都拿着一个袋子。 袋子是用来装钱的,没错,去了一家商铺,二话不说绝不会客气。就俩字,拿钱! 朱兴明乔装打扮,带着夏德超他们走进了醉仙楼。 醉仙楼是京城著名的酒楼,掌柜的正在拿着算盘噼里啪啦的算着账。店小二几个正在收拾着桌椅,对于锦衣卫的到来,显然他们还是吃了一惊。 不过,很快这掌柜的就镇定下来,甚至于,几个店里打杂的杂役,也自顾自的忙活了起来。 显然这大出朱兴明意料之外,锦衣卫所到之处,无不噤若寒蝉。要他们缴纳商税,大家也都乖乖的交了。而这个醉仙楼的掌柜,似乎并不太怕自己的样子。 开店做生意,本着来者是客的道理,这掌柜的一边打着算盘,一边头也不抬:“几位军爷,打尖还是住店?” 打尖是打发舌尖的意思,酒楼客栈除了南来北往的行人住宿之外还是过路人歇脚吃饭的地方,打发舌尖便是吃饭了。因为过往行人走的都比较急,所以不求吃好,稍微一吃打发打发自己的舌头和胃就好了。 住店则是既吃又住,很明显这掌柜的是故意睁眼说瞎话。他早就看出锦衣卫的来头,故意这么说的。 果然,一名锦衣卫拔出绣春刀怒道:“瞎了你的狗眼,没看到我们锦衣卫来了么!凡京城各处商户,皆需缴纳两成毛利的税银,每个月。如有抗缴者,诏狱伺候!” 一听诏狱二字,掌柜的总算是有了些反应,他慌忙扔下纸笔算盘,走出柜台笑脸施礼:“诸位军爷莫要生气,非是小店不肯给。只是小店本小利薄,这没有薛大人的意思,小人实在做不了这主啊。” “薛大人,哪个薛大人?”朱兴明冷笑着问道。 那掌柜的立刻趾高气昂了起来,双手在左侧一抱拳:“就是当朝首辅,薛国观薛大人。这小店薛大人可是入了股的,你们锦衣卫想收取保护费,还请去给薛大人打个招呼。否则,小人可做不了这个主的。” 朱兴明哈哈一笑:“当朝首辅,你是说,薛国观那个老王八蛋?好啊,你把这老孙子叫来,看他是给还不给!” 掌柜的大吃一惊,身后的几个杂役吓得不由自主的退了一步。他们这才发现,这人的来历不小,竟然敢辱骂当朝首辅。 “你、你是什么人?”掌柜的不由狐疑的打量着朱兴明。 锦衣卫可不是吃素的,一名小旗,过去抓着掌柜的衣襟‘啪啪!’给了两个大嘴巴子:“我们公子爷也是你个狗东西配打听的么,不想找死赶紧交钱!要么,老子把你抓了,让你们的薛大人,自己去诏狱提人。” 掌柜的一脸为难:“这、这位公子爷莫要为难小人,小人也是混口饭吃。这事、这事还真得我家首辅大人点头才行,不然小人做不了这主啊。” 对于这种脑残,朱兴明是懒得废话的,他只留下了四个字:“抓人,封店。”然后,带着众人出了醉仙楼。 紧接着,几个锦衣卫二话不说,儿臂粗的铁链往掌柜的脖子上一套,铁链一锁。跟抓一头猪一样,拽着就走。 掌柜的大惊,张口欲叫,结果被一名锦衣卫狠狠的一刀柄捅在心窝。掌柜的弯下腰成了虾米,立刻老实了。 然后,锦衣卫们毫不客气的将店内的杂役赶了出来。将醉仙楼的大门一闭,手下拿来浆糊、毛刷,这名锦衣卫从怀里摸出封条,用毛刷蘸取浆糊在封条上一刷,‘啪啪!’两声,醉仙楼即刻被查封。 然后,两名锦衣卫持刀站在门口。好奇的围观百姓想上前看个究竟,两名锦衣卫拔刀恐吓:“锦衣卫办案,闲杂人等回避,否则格杀勿论!” 围观百姓大惊,登时做了鸟兽散。 紧接着,朱兴明带着众人来到下一家。这家掌柜的倒是识相,乖乖的将账簿交上:“诸位军爷,这是小店一个月的流水。几位军爷开恩,小店早已备好了赋税银两。” 说着,一名杂役端着托盘过来,里面是一些散碎银子,还有一些铜板。 朱兴明只是看了一眼,旁边一个锦衣卫张开口袋,将银子一股脑儿的倒了进去。然后,朱兴明对那掌柜的一拱手:“很好,掌柜的,即日起,锦衣卫每个月都要来收取商税。国难当头,谁都得出钱出力。” 这掌柜的弯腰陪着笑:“是是是,小店一定谨遵朝廷命令。” 一名锦衣卫又从怀里摸出一张纸,不过这次不是封条,而是上面写了几行字。然后,这锦衣卫又将纸张蘸取了浆糊,贴在了这家店铺柜台最显眼的一个位置。 朱兴明指着那张信条:“这是我们锦衣卫收取商税的凭证,掌柜的你可收好了。有了这凭证,你的店就不会再有人来为难。若是有三教九流,泼皮无赖进店敢不给钱的、喝醉酒闹事的,你都可以去找我们。既然收了你们的钱,我们锦衣卫就有保护你们店家的责任。” 往后,你们都是有靠山的人。只要你们守法纳税,别的都好说。 第二百零八章 规则 收税,那可是国之根本。不过也有些悲哀,大明王朝居然烂到靠锦衣卫来收税的地步了。不得不说,是一种巨大的悲哀。 锦衣卫收取的商税绝不低,实际上很高。这也是为什么,整个北京城鸡飞狗跳,一片哀嚎的原因了。 毛利润的两成,可以说对于每个商铺都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可生逢乱世,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朱兴明不怕被天下人唾骂,他只想捞钱。 但对于有些店铺来说,他们却心甘情愿。而且,有的还欣喜若狂。这倒是大出朱兴明的意料之外,比如说这家刘记酒楼。 刘记酒楼的掌柜诚惶诚恐的把税钱给交了,朱兴明就命人在他店铺的柜台上张贴了这张锦衣卫的收到条。 而且,朱兴明跟他说,我们锦衣卫收了你的钱,就会罩着你。凡是再有敢来吃霸王餐的,或者有人喝醉酒闹事的,你都可以找我们锦衣卫来解决。 这对于刘记酒楼这种在京城没有什么大靠山的掌柜来说,无异于是天大的好消息。 他们是外来人,到哪里都少不了被本地人欺负。尤其是京城那些泼皮无赖,时不常的来骚扰不说,吃饭不给钱,收取保护费的事更是如家常便饭。 刘记酒楼不堪其扰,掌柜的甚至于有段时间想关门歇业,因为实在经不起这些无赖的折腾了。 可现在好了,由官方来收取商税。收的虽然多了些,但也不至于是狮子大开口。而且,这位小爷可是说了,收了你的钱,就会罩着你。 自己柜台上贴着的,锦衣卫的贴条就是证明。这张纸,足以让京城的那些泼皮无赖望而却步。 “这位公子爷,实不相瞒,若是小店能得军爷庇佑,小人是烧了高香。您是不知道,之前有多少市井之徒来打秋风,小店是差点经营不下去了,唉!”说着,这位掌柜的长长叹了口气。 朱兴明微微一笑,拍着他的肩膀:“从今以后不会了,再有人敢来滋扰闹事,就去找锦衣卫的人来解决。自今日起,京城各处街道,每条巷子都由执勤的锦衣卫将士。有什么事,过去打个招呼。” 刘掌柜千恩万谢,对着朱兴明连连作揖;“如此真是太好了,多谢诸位军爷,多谢!” 此时日已正午,朱兴明带着锦衣卫们挨家挨户。遇到哪些实在经营不善,濒临倒闭的店铺,毛利月不足三两银子的商户,可以免除商税。这大概,是京城商户们最大的慰藉了。 这条街被彻底的清扫了一遍,能交的都交了。反抗的,如醉仙楼掌柜之流,已经被押去诏狱喝茶了。 诏狱,这个平时只能关押达官显贵的地方,如今却塞满了京城三教九流的商铺老板们。而里面,来的人都是肝胆欲裂,也是一片哀嚎声不绝。 “殿下,时日不早了,咱该找个地方用膳了吧。”朱兴明身边的暗卫孟樊超低声道。 朱兴明“嗯”了一声,点点头:“正好,适才那个刘记酒楼就不错,咱们去那儿吃罢。你们记住了,收税归收税,吃饭还得给钱。若是本宫知道那个锦衣卫中饱私囊,决不轻饶!” 身边的几个锦衣卫心中一颤,慌忙点头称是。 人都是有欲望的,锦衣卫也不免有一些害群之马。这一点,朱兴明早就想到了。收取商税纠纷,归东宫卫管辖。 理论上,东宫卫对锦衣卫有督查监督职权。这么做,也为了防止锦衣卫一家独大,难免做出一些中饱私囊鱼肉百姓之举。 事情偏偏就是这么凑巧,朱兴明他们来到刘记酒楼外面的时候,正巧遇到有人来闹事。 京城的泼皮所在多有,他们仗势欺人横行不法。有的,是和一些皇亲国戚沾亲带故,于是加倍的嚣张。 比如说,这个泼皮是某位国公爷家里官家的儿子,那个无赖是某位侯爷家里小妾的表弟等等。总之,这些泼皮无赖,自觉和这些达官显贵沾亲带故,欺辱那些无辜百姓的时候,就加倍有恃无恐。 而顺天府就是个辣鸡,顺天府尹是个垃圾中的垃圾。除了大案命案,这种事衙门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为一个小小的草民,顺天府尹并不想去得罪那些王侯将相。 “刘掌柜,生意兴隆啊!”六个泼皮,在为首的一个油面小生的带领下,走进了刘记酒楼。 显然这个刘掌柜认得他们,当下有些尴尬的笑了笑:“这个,柳公子您来了。” 原来这小子姓柳,这个油面小生拿着个柴火棒一边剔着牙,一边哼哼道:“给兄弟们准备几个菜,来一壶酒。” 往常,这几个东西来吃饭的时候,尽管心中千不甘万不愿,刘掌柜还只能无奈的招待。 不过,这次不一样了,刘掌柜没动,只是依旧笑笑:“这个,柳公子,实不相瞒。小店本小利薄,还请先把账给结了。” 这几个泼皮显然是一愣,那个姓柳的小子还以为自己听岔了,他不由得上下打量着刘掌柜:“我说刘掌柜,你是不是皮痒痒了,你的店不想开了吧。老子吃你店是瞧得起你,别不识抬举,给自己找不痛快。” 尽管刘掌柜心里依旧忐忑,但还是大着胆子指着柜台上的贴条:“柳公子,往日你在小店白吃白喝,我就不收你的钱了。打今日起,凡是来小店用餐,必须付钱。还有,每个月孝敬您的银子,小店也不会再给了。” “哎呀我去!”姓柳的这小子挽起了袖子,当场就要暴走。他不明白,一个从来如鹌鹑一般软弱可欺的刘掌柜,今日这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胆子壮起来了,敢跟自己叫板了。 直到,身边的另一名泼皮拽了拽他,几个泼皮这才仔细看着那张贴条。 “大哥,这个、这个好像是锦衣卫的贴条。” 一听锦衣卫三个字,几个泼皮吓得一个哆嗦,这三个字如同有魔力一般,足以震慑群小。 泼皮们有些慌了,这个姓柳的大概自觉失了面子:“那、那个锦衣卫又怎样,我、我们不吃了便是,是不是兄弟们,咱们不吃了。” 身边的几个泼皮忙不迭点头:“就是就是,不吃了,咱们换家吃去。” “等等,”姓柳的身边一个瘦猴说道:“大哥,好像每家店铺都有锦衣卫的这种封条。我看,这东西都是唬人的。锦衣卫怎么可能每家都顾得上,咱们不用怕他。” 总有人想挑战规则,尤其是在利益面前,不管不顾。 第二百零九章 刘记酒楼 锦衣卫不怕你挑战规则,怕的是你不来挑战规则。杀鸡儆猴,无疑是个好现象。 你不是不怕死么,那就试试。 泼皮向来都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的,锦衣卫三个字确实唬住了他们。可是,京城大大小小所有的商铺,都有锦衣卫的贴条。 或许,这就让泼皮们觉得,这张贴条或许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可怕。又或者,没吃过亏他们就不怎么畏惧了。 那姓柳的小子看了看:“嗯,锦衣卫,哼哼,锦衣卫管天管地,还管你个小小的酒楼不成。刘掌柜,识相的,赶紧给老子好酒好菜的伺候着。否则,老子砸了你的店你信不信!” 刘掌柜有些孱,他也不太确定这张贴条到底有没有用。这几个泼皮咄咄逼人,刘掌柜有些怕了,只好陪着笑:“这个、还请柳公子见谅,小店实在经不起各位折腾了。您就行行好,您再这么隔三差五的吃下去,小店非得关门不可。” 泼皮无赖都是欺善怕恶,欺软怕硬的主儿。看刘掌柜怂了,姓柳的这小子撸起袖子:“你个老东西,我看不给你点颜色瞧瞧,你是不知道老子的厉害,给我砸!” 话音刚落,身后传来一阵阵“唉哟!唉哟!”的惨叫声。 姓柳的泼皮一愣,这自己还没动手,这些人就叫唤啥。一回头,却发现原来是自己的几个伙伴,被几个锦衣卫三下五除二打倒在地。 朱兴明,带着身边的锦衣卫们走了进来。锦衣卫目光冰冷,身着飞鱼服,腰跨绣春刀,单单看这身打扮,就足以让人脚底冒凉气。 姓柳这小子举起的右臂缓缓放下,死皮赖脸的陪着笑:“诸位军爷好,小人多有打扰。您大人大量,把小人当个屁放了吧。” 这个泼皮真够蠢,他求饶的时候,对着是朱兴明身边的孟樊超说的。他觉得孟樊超这个人高大威猛,似乎是这帮人的头头。只是让他怎么能想到的是,这人身边的这个孩童模样的小公子,才是这帮人的老大。 朱兴明目光冰冷:“既然见了我们锦衣卫的贴条,为何还来闹事,你是不把我们锦衣卫放在眼里么。” 泼皮们吓得瑟瑟发抖,姓柳这小子这才发现,原来这个小孩子才是正角,于是慌忙拱手作揖:“小公子莫怪,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小人眼睛花没看清,若是知道锦衣卫的赫赫威名,给小人一百个胆子小人也不敢闹事啊。” “既然你眼睛花了,那要这双招子还做什么。孟樊超,将此人的眼睛挖出来。” 太子爷吩咐,孟樊超拔出腰间佩刀。这姓柳的小子一看不妙,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小公子饶命,饶命啊。小人再也不敢了,小人有眼无珠,小人猪狗不如、小人就是一坨屎,没得再次污了公子的眼睛。还请公子大发慈悲,让小人滚了吧。” 这些无赖是没有什么底线的,朱兴明是真懒得和他们打交道:“孟樊超,将这几人拖出店外,打断他们的狗腿。自今之后,若是再有横行不法,就地处决。” 朱兴明没挖掉他们的眼睛,而是吩咐下去打断这几个泼皮的狗腿,也算是以儆效尤了。 可一听说是打断腿,几个泼皮登时惨叫告饶起来。姓柳的跪在朱兴明跟前:“小公子饶命,小人不敢,再也不敢了!” 朱兴明没理他,而是看着刘记酒楼的掌柜:“刘掌柜,这几个狗东西来你们店骚扰多久了。” “回公子爷的话,从小店开店第一天,他们就来把小店给砸了。后来小人给了他些银子,这才摆平了此事。谁知这几人狮子大开口,不但时不常来白吃白喝,每个月还要小店一半的毛利以作孝敬。” 朱兴明大怒:“我们朝廷征税,才敢收取两成毛利,这已经让京城的商户为难了。然国难当头,这是每个商人应尽的职责。而你个狗一样的担心,居然收人家一半的毛利,着实该死!” 毛利,是没有除去开支的收入。比如说,一个酒楼一个月有一百两银子的流水。毛利大概在四十两左右,锦衣卫要收取八两的赋税。 剩下的三十二两毛利,还要除去店铺、人工、装修等等各项开支,所以说两成毛利的赋税,对于许多商户来说确实压力不小。 可为了整顿三大营,朱兴明只能出此下策。因为一旦城门被敌人攻破,等待这些百姓的将不再是赋税那么简单,而是迎来的将是一场惨绝人寰的屠杀。 而这几个泼皮不但平日白吃白喝,还要抽取刘掌柜一半的毛利。这生意搞不好是要赔钱的,难怪刘掌柜经营不下去了。 孟樊超一摆手,几个锦衣卫二话不说,上去抓着几个泼皮,如同捉小鸡仔一样的往外拖去。泼皮们肝胆欲裂,不住地哀嚎惨叫,这要是被打断腿,以后可就成瘸子了。 姓柳的小子更是惊恐的大叫,情急之下喊道:“你不能打我,你们不能打我,我爹是忠勇侯府的管家,放开我,放开我!” 听闻此言,朱兴明一回头:“等等。” 两个锦衣卫停了手,拖到了门口的姓柳的泼皮一看似乎搬出老爹这个大救星有效,于是慌忙跪地作揖:“我爹是忠勇侯府的管家,忠勇侯向来喜欢小人。这位小公子爷求您高抬贵手,小人感激不尽,求您放了小人吧。” “你爹叫什么?”朱兴明问。 姓柳的小子大喜,慌忙抱拳道:“小人叫柳介,我爹叫柳明达,是忠勇侯府的管家。” 朱兴明“哦”了一声,指着其中两名锦衣卫:“你们两个,去忠勇侯府。把那个叫什么柳明达的王八蛋抓来,一并打折了腿。顺便告诉忠勇侯,若是他再敢收留姓柳的这爷俩,老子连他忠勇侯的腿一起打折。” 安静,短暂的安静。刘记酒楼所有的人都被惊住了,那可是忠勇侯府啊。 这个小公子,二话不说,竟然吩咐手下的锦衣卫直接去忠勇侯府抓人。而且,还放下话来,你忠勇侯要是多管闲事,连你的腿一起打断。 敢打一个侯爷的腿,这公子是谁?莫不是天子么,不对啊,天子已经是而立之年。怎么可能是如此小小年纪,难道说,这小公子是... 京城,皇亲国戚多如狗,土豪劣绅遍地走。一不小心走路,都能踩到某个皇亲国戚的脚后跟。 第二百一十章 离经叛道 好在众人都不认识太子爷,有的仗着自己家世显赫不把别人放在眼里。有的觉得自己有钱,就可以高高在上。 没有人知道朱兴明的身份,也没有人敢猜测朱兴明的身份。人们只知道的是,这个小公子的身份绝不简单,至于什么来历。没人敢猜也没人猜得出来。 人们只知道的是,这个小公子后台很硬,居然不把堂堂的侯爷放在眼里。 而那个叫柳介的泼皮,此刻已经是魂飞魄散。万万没想到啊,他本以为搬出老爹来,至少对方能给几分薄面的。 不曾想,别说是你爹,你算是你爹的主子忠勇侯,在人家眼里都狗屁不是。 泼皮柳介惊恐大叫:“你、你到底什么人,你是什么人!” 一名锦衣卫,一拳砸在柳介的肋下,只痛的他冷汗直冒,半响说不出话来。而这名锦衣卫提着柳介,如同提小鸡一般提到了店外:“你个狗一样的东西,也配知道我们小公子爷的大名。” 拖出店外的几个泼皮,被锦衣卫们干净利落的用独门手法,将他们的腿一一打折。店外不断的传出阵阵痛苦的哀嚎,那来自于断腿的痛楚。 太子爷没说从轻发落,那意思就是怎么狠怎么来。锦衣卫们都有自己独创的一套手法,经过锦衣卫打断的腿,在有名的神医也接不上。也就是说,这几个泼皮,下半生将靠拄拐来走路了。 最倒霉的应该是忠勇侯,忠勇侯陈大年得祖上蒙荫,世袭了这么个爵位。对他来说,自己的日子过得还算逍遥的了。 比起那些高高在上的开国公,他不必承受朝廷上的各种压力。比起下面那些低等的爵位,又不必在人前卑躬屈膝。 侯爵,既不用在朝堂上当出头鸟,出了事皇帝一般也不会找到你的头上。在下面,众人对自己又毕恭毕敬。 陈大年觉得,什么公、侯、伯爵,就属侯爵最吃香。大事有那些公爵顶缸,小事又不用劳烦自己。而侯爵,在朝堂上说话,也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所以,陈大年觉得自己很满足。忠勇侯府的管家柳明达也是个精明人,将侯府上下打理的井井有条。这让陈大年很是满意,没事的时候,他就坐在自己的摇椅上,品茶养花、混吃等死。 “侯爷,今儿听说闻香楼出了一种桂花糕,味道很是不错。小人想,等过了午后,去找人买些回来。夫人爱吃甜食,定然欢喜。”陈大年的身旁,管家柳明达给他捶着腿。 陈大年自觉人生圆满,唯独美中不足的是,家里娶了只母老虎。他的夫人是前任左副都御史封政的女儿封不花。 这个女人,一让陈大年想起来就肝儿颤。封不花样貌丑陋,胳膊似大腿粗。足足有二百多斤重,一顿能吃三大碗饭,尤爱甜食。 陈大年畏惧其妻,下人也投其所好,管家柳明达给出了个主意:“小人就说,是侯爷亲自为夫人准备的,料想这些时日夫人的气也该消了。” 如果说平日里陈大年就怕老婆,而这次他娶回了一个青楼唱伎,则对老婆更是畏如蛇蝎。 倒不是因为他老婆嫌他娶妾,夫妻二人成婚多年,封不花一直没能给他生下个一儿半女。这让这个母老虎也自觉内疚,答应允许陈大年纳妾。前提是,生了孩子必须让她这个正房来养。 陈大年自然是喜出望外一口答应,只是让封不花难以接受的是,陈大年居然娶了个妖娆的青楼女子,这让封不花气不打一处来。这几日,对陈大年是非打即骂。 官家柳明达深知主子的心思,陈大年满意的点点头:“明达啊,这府上多亏了有你来管事,我可省心不少。” 柳明达大喜:“都是侯爷提拔有恩,小人自是为侯爷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陈大年满意的哼哼了一声:“嗯,明达啊,只要你在府上好好做事,我自不会亏待与你。在我忠勇侯府,放眼整个北京城,都没有人敢欺负你。” 要不说这什么事都不能吹牛皮,牛皮吹得大了,很容易被打脸。这不,话音刚落,两个锦衣卫百户,不请自来了。 侯府的家丁一看是锦衣卫,无人敢阻拦。而这俩锦衣卫,也是不经通报,径直的闯到了后院。 看着不请自来的锦衣卫,而且还是两个官职不低的百户,吓得陈大年一屁股从摇椅上蹦了起来:“你们是谁,锦衣卫?你们来我府上所谓何事。” 毕竟是堂堂的侯爷,两个小小的百户,还不至于让陈大年在面子上畏惧,虽然他内心其实吓得要死。 其中一名百户一拱手:“奉皇太子之命,前来忠勇侯府缉拿管事柳明达。陈侯,还请把柳明达交出来吧。” 此言一出,陈大年和身后的柳明达大惊,尤其是柳明达,吓得躲在陈大年身后瑟瑟发抖起来。 一听说是皇太子,陈大年不由得大怒,他和朱兴明并无什么交集:“怎么,我府上的管事所犯何罪,竟要太子殿下亲命来拿人。即便是抓人,总也得有个理由吧。柳管家在我府上尽心尽力,更是不曾招惹与外,他到底所犯何罪。” 锦衣卫们一幅公事公办,另一名百户说道:“忠勇侯府管家柳明达,纵容其子在街上横行不法。被我们太子殿下抓获,太子殿下亲令,将柳明达拖将出去,打断他的狗腿。忠勇侯若是敢再庇护家仆,一并处罚。侯爷,莫要使我们为难。” 太子,太子怎么了,太子就能无缘无故来我府上抓人了。而且,听这百户的意思,这嚣张猖狂的皇太子,意思是连自己也要处罚。 “怎么,皇太子的意思,是连老夫我一并要打了?”陈大年冷冷的怒道。 他本以为皇太子说的只是随便说说,谁知那名百户点头道:“回侯爷的话,下官不想让您面子上过不去。既然侯爷问起,那下官便把太子殿下的原话说与您听罢。柳介聚众闹事,被太子爷在街上打断了腿。太子殿下的原话是:把那个叫什么柳明达的王八蛋抓来,一并打折了腿。顺便告诉忠勇侯,若是他再敢收留姓柳的这爷俩,老子连他忠勇侯的腿一起打折。” 敢把忠勇侯的腿打折,你以为朱兴明干不出来。离经叛道的事,他可没有少做。 第二百一十一章 闹着玩 皇太子当真是够嚣张,你还不是皇帝呢。如今,就到处得罪人,你就不怕将来对你继位不利么。别忘了,崇祯可不止是只有你一个儿子。 陈大年是大吃一惊,这个小太子太也无法无天了。无端羞辱当朝重臣,这事换谁能受得了。 “你、你,你们...”陈大年捂着胸口,气的上气不接下气。 管家柳明达大惊,慌忙过去搀扶着:“侯爷、侯爷,您没事吧!” 人家是皇太子,别说是打断你的腿,就算是骂你八辈祖宗,你也得忍着。除非,你去崇祯皇帝那里告状。 可是,一想到告状,陈大年心头又是一惊。 崇祯从来不是那种是非不分黑白不明的昏君,相反,崇祯皇帝最恨的就是那种欺压良善、横行霸道之人。 管家柳明达的儿子在外胡作非为,陈大年早已有所耳闻。只是他觉得柳明达这厮对自己还算忠心,将个侯府上上下下打理的还算不错。平日,对于这个管家儿子的不齿行径,陈大年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此刻,这小兔崽子自己作死,撞到了皇太子手上,这又怨得了谁。 陈大年将管家一把推开,指着他恨道:“平日我让你管好你儿子你就是不听,整日在外给我闹事。如今闯下这大祸,老夫我是保你不住了。” 陈大年怂了,哪怕是传将出去,自己脸面有损。他也不敢再包庇管家柳明达了,毕竟比起皇太子来,一个小小的管家,根本就是无足轻重的。 失去了侯爷庇佑的柳明达魂飞魄散,他知道要遭:“侯爷、侯爷,救我、救我侯爷!” 陈大年自身都难保,哪里还顾得上你。此时的两个百户,二话不说过去架起柳明达,然后一人对陈大年说道:“侯爷,对不住了。下官奉命行事,告辞。” 说着,两个百户架着杀猪一样鬼叫的柳明达,大摇大摆的走出了忠勇侯府。而陈大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而且皇太子还留下话了,不得再收留这父子二人,否则,连你忠勇侯的腿一起打断。 这是一种巨大的侮辱,一个堂堂的侯爷,别说你个皇太子,就算是崇祯皇帝,也不会这么羞辱臣子的。 几个府门口的家丁,心有余悸战战兢兢的走了进来,一名家丁小心翼翼问道:“侯爷,咱们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这个时候唯有识时务者为俊杰了。陈大年叹了口气,生无可恋的摆摆手:“关上府门,谢绝见客。” “那、那柳管家父子...他们若是再回来,小、小人该怎么办?” “轰将出去,自即日起,柳管家不再是我侯府的人。他敢再来,轰出去便是。” 那家丁慌忙施礼:“是,小人明白了。” 陈大年很愤怒,同时又很伤心。而家丁们则面色如常,甚至有人内心窃喜。柳管家被赶出侯府,这管家的位置就是空缺,其他家丁就有机会晋升了... 柳明达被拖到朱兴明跟前的时候,已经昏死过去了。因为他的双腿,早已半路上就被两个锦衣卫百户给撅折了。 “太子殿下,此人便是那柳介的父亲,忠勇侯府管家柳明达。”一名百户指着地上的那个半死之人说道。 尽管内心有些不忍,朱兴明还是冷冷的道:“扔到外面去,让这人和他那不成器的儿子一道,扔到大街上。” 百户一拱手:“是。” 几个锦衣卫将柳明达直接从刘记酒楼扔了出去,紧接着听到外面柳介的惨叫:“爹、爹,你怎么了爹,唉哟,我的腿,我的腿也断了,爹啊...” 朱兴明一再告诫自己,莫要一时妇人之仁。为了天下,为了大明。你必须狠,一定要狠! 只有够狠,才能让人畏惧。只有够狠,才能使人听令与己。如果是盛世,他顶多将这几个泼皮训斥一顿,然后送到顺天府法办。 可现在不行,他必须杀一儆百。打断这几个泼皮的腿,以儆效尤。 实际上,这是极为有效的。东街几个泼皮吃霸王餐,被锦衣卫抓住打断了腿的事,迅速在京城蔓延。 茶楼酒肆、市井小巷,现在都在传锦衣卫的赫赫威名。还有,听说是那皇太子亲自带人打断的。而且,那泼皮背后还有些势力,其中一个泼皮的爹居然是忠勇侯府的管家。 一个忠勇侯,在北京城百姓们的眼里,就足以是个巨大的官了。而这个忠勇侯府的管家,竟然被锦衣卫们直接闯进了侯府,将管家抓出来一并打断了腿。 这锦衣卫厉害啊,自从阉党伏诛,北京城的百姓们,很久没有感受这种恐怖的氛围了。 而这几日,整个北京城大大小小的街巷中,到处都是三三两两。身着飞鱼服,手持绣春刀的锦衣卫们。 这些人来回巡逻,百姓们纷纷避而远之。而那些各处商铺,都是乖乖的缴纳的商税。 原本,在京城四处横行的那些泼皮无赖。似乎一夜之间消失无踪,这又让北京城的市井为之一清。许多百姓也拍手称快,有人欢喜有人愁。有人害怕锦衣卫横行跋扈,也有人感激锦衣卫秉公执法。 至少,在如今的市面上,百姓们出行,不会再受人欺负了。 北镇抚司衙门,朱兴明坐在衙门公堂上,衙门外面熙熙攘攘,挤满了人头。 大概,从锦衣卫建立伊始,就没有这么热闹过。衙门外面,人声鼎沸,挤满了前来赎人的家属。 这些,都是不肯缴纳商税的商户们,被锦衣卫二话不说带进了诏狱吃茶。什么时候拿钱来赎人,什么时候放人回去。 而且,三天之后,若是再不来领人,赎金翻倍。 是以,一大早北镇抚司衙门外面。就挤满了前来赎人的家属们,家属们激动万分。有人哀求,有人哭嚎。 谁都知道诏狱是个什么地方,进去的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多在里面待上一天,就多一天活受罪。 实际上,被诏狱关押的商户老板们并没有受什么酷刑。有的时候,心理上的刑罚,和酷刑本身有着同等的效果。 锦衣卫们,只是带着这些商铺的老板参观了一下刑讯室。然后,从刑讯室出来的人,个个都吓掉了魂儿。 现在,如果让他们说出此生最后悔第一件事是什么,他们会毫不犹豫的回答:当初就不应该不交钱。 太吓人人,存在于两百多年的锦衣卫,果然不是闹着玩的。 第二百一十二章 滋润 之前都只是在口口相传,说这诏狱进去了那是生不如死。直到今日,他们才真正见识了诏狱的各种酷刑,那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太子殿下,外面的家属都在问,什么时候锦衣卫才放人。此事,还请殿下示下。”骆养性,在朱兴明下首问道。 朱兴明漫不经心的回道:“现在他们着急了,告诉他们,去左院,先把钱交了。咱们北镇抚司的规矩就是,不见兔子不撒鹰,不见银两不放人!” 骆养性心中暗喜,这位小太子如今越来越有锦衣卫的作风了,当下他慌忙施了一礼:“下官这就去办。” 这北镇抚司原本是骆养性的指挥使,而朱兴明只是协助的副手。谁知,朱兴明一来就反客为主。如今的锦衣卫上上下下,都把朱兴明奉为老大,骆养性反而成了副手一般。 除了朱兴明的皇太子身份,历史上锦衣卫这种本末倒置的情况也曾出现过。 锦衣卫中谁的权力最大,不是看谁的军阶最高,而是看谁掌管北镇抚司。 例如英宗皇帝被俘时“不离不弃”的锦衣卫校尉袁彬,在英宗复辟之后,被任命为都指挥佥事、理锦衣卫事。一般来说,卫的最高长官是指挥使,都指挥佥事与指挥使同为正三品,但因为袁彬本人“畏满好避”,不想揽事,所以大权先是掌握在兼理镇抚司的逯杲手上,逯杲被杀后又落到了兼治镇抚司的门达手上。 “太子殿下,内阁首辅薛大人求见。”一名锦衣卫进来禀报。 朱兴明今日来北镇抚司,似乎就是等待此人。他当下微微一笑:“这厮终于来了,让他等着。告诉他,本宫正忙着呢。这么多人都在拿钱赎人,他看不见啊,等本宫忙完了再说。” 这名锦衣卫施礼退下,朱兴明故意晾着薛国观,就是杀杀他的威风。 当朝内阁首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内阁首辅有多嚣张呢,作为内阁中位列第一的辅臣。在明代,“首辅”是对内阁大学士或者少数以翰林学士入直内阁中位居第一者的尊称,内阁首辅并无明文规定,而是政治实践的产物。 嘉靖、隆庆与万历初年,首辅、次辅界限严格,首辅之权最重,主持内阁大政,尤其是掌握票拟权,次辅不敢与之抗衡。在内阁之外,内阁首辅也已成为文臣之首,并能有力地影响六部。 张居正之后,内阁首辅的职权才有所衰落。但即便如此,首辅依旧是举足轻重的人物。 甚至于,内阁首辅振臂一呼,带领群臣劝谏,甚至有可能逼迫崇祯皇帝废掉朱兴明的可能。 对于这么一个对手,要么拉拢要么打压。而朱兴明选择了后者,因为这个薛国观并不是什么好东西。 醉仙楼的掌柜也是因为不肯交税,被北镇抚司的人抓到了诏狱。而醉仙楼也被锦衣卫给查封了,这醉仙楼可是薛国观的摇钱树。 他一听此事登时就急了,于是一大早也来到了北镇抚司,想求见朱兴明,让他网开一面放了掌柜,允许醉仙楼继续营业。 薛国观本以为,自己是内阁首辅。这个皇太子总也得给自己几分面子,毕竟,自己在朝中可是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这个小太子,也是畏惧自己几分的。 谁知,锦衣卫出来传话,人家皇太子根本就不鸟自己。 说什么太子殿下公务繁忙,让自己稍待片刻。 薛国观暗自有气,皇太子好大的谱儿。哼哼,山不转水转,咱们走着瞧。 他本想就此拂袖而去,可仔细一想,似乎犯不着。跟谁过不去也不能跟钱过不去,今日这事老夫忍了。好你个皇太子,咱们山高水长走着瞧。 从日出等到了日午,就连北镇抚司衙门外的那些其他犯人家属都已经陆续交了钱散去。 终于,足足等了两个时辰,薛国观居然也沉得住气。这个时候,北镇抚司一名锦衣卫走出,对着薛国观恭恭敬敬施了一礼:“薛大人,太子殿下有请。” 当朝首辅就是和旁人不一样,薛国观居然没有表现出一丝生气的意思,反而对着那名锦衣卫一摆手:“请。” 到了北镇抚司府衙内,朱兴明正在看着属下递上来的一些卷宗。似乎,朱兴明给人营造出一种极为忙碌的假象。 薛国观进来的时候,朱兴明才抬起头。只见他一拍额头:“哎呀,该死该死,你们这些狗东西,薛大人来了为什么不早些通报。哎呀,也是本宫太忙,太忙了。居然忘了薛大人也来了,恕罪恕罪。来人,快上茶!薛大人,请坐请坐。” 朱兴明表现得热情如火,薛国观依旧是不卑不亢。既看不出高兴,也看不出愤怒。只是给人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客套,他对着朱兴明一拱手:“太子殿下公务繁忙,倒是老臣多有打扰了。” “哎呀,再忙也不能让薛大人在外面等了半天啊。只是,不知薛大人来我北镇抚司有何贵干呐。” 朱兴明明知故问,他在激怒薛国观。只有激怒一个人,才能了解他的脾气秉性。接下来,自己才能想办法对付他。 谁知,久在官场的薛国观就是一只老狐狸。朱兴明和他比起来实在太嫩,人家一点儿也没有生气,只是淡淡的道:“太子殿下恕罪,老臣不请自来,倒是老臣的罪过了。说起来,是老臣名下的一处醉仙酒楼,这掌柜的不识规矩,居然没有缴纳商税。这不,被锦衣卫的人抓到了诏狱。唉,老夫一来是拿钱来赎人,二来是向太子殿下道谢的。” 朱兴明一愣:“道谢?不知本宫有何事让薛大人道谢。” “这醉仙楼掌柜冒犯锦衣卫,罪无可赦。锦衣卫一心为朝廷收取商税,实乃利国大事。可这厮居然不通事理,若非太子殿下把他捉到了诏狱,老臣非打断他的狗腿不可。” 朱兴明嘻嘻一笑:“薛大人误会了,早知道这醉仙楼是薛大人的,本宫说什么都不会收钱的。” 薛国观脸色一变,正色道:“殿下此言差矣,老臣乃内阁辅臣,当有表率作用。这事别说是锦衣卫来收,就算锦衣卫不来,老臣也该主动上交商税才对。” 朱兴明佯装感动:“哦,原来薛大人如此明事理,倒是本宫的不是了。薛大人放心,本宫一定在父皇面前,将今日之事原原本本的告知父皇,若天下臣子都如薛大人一般,天下何愁不兴。” “太子殿下过誉了,老臣只是行份内之事罢了。” 薛国观是个老狐狸,这是给朱兴明的第一印象。此人喜怒不形于色,城府极深。看样子,是个极难对方的角色。 这种人都是官场老狐狸,宦海沉浮不管是处于什么样的时代,都能活的很滋润。 第二百一十三章 治理 这种人,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谁做皇帝对他来说不重要,反正走到哪里,这类人都会混的风生水起。 他们,更谈不上什么忠心。 薛国观刷新了朱兴明对于朝臣的认知,这真是一只老狐狸。他处处滴水不漏,从他身上看不出丝毫的喜怒形色。 即便是自己查封了他的酒楼,他依旧是不卑不亢。对自己,既不愤怒亦不巴结。 这种人是最难对付的,他很聪明,想扳倒这种人是非常困难的一件事。不过,朱兴明并不担心,他有自己的办法。 虽然锦衣卫没有抓住这厮的什么把柄,但是历史上的薛国观,马上就要从首辅的位置上滚蛋下台,落得个赐死的下场。 站得越高摔得越狠,不知有多少人想爬上首辅这个位置。高处不胜寒,虽然薛国观位高权重,可暗中依然有无数强敌环伺。 朱兴明微微一笑:“好吧,既如此,咱们就公事公办。既然薛大人都大义灭亲了,骆养性,看看醉仙楼该罚多少钱,把账单给薛大人罗列出来。” 既然你想公事公办,那本宫就成全你。薛国观这是故意想和自己划清界限,朱兴明也不勉强。 在薛国观看来,这个皇太子如此的作死,早晚有一天会完蛋。身为一个太子,虽然和皇位触手可及,可未来的变故太多。 朱兴明年纪幼小,崇祯皇帝又正值壮年。历史上,这种例子的太子,几乎没有几个有好下场的。这个时候若是和太子爷走的太近,并不是一件什么好事。 有些觉得皇太子是国家的储君,未来的皇帝。拼命巴结还来不及,见了太子比亲爹还亲。比如骆养性之流,他们觉得跟着皇太子有饭吃。将来太子登基,自己更是会深受重用。 而如薛国观这种老狐狸,则看的更远想的更多。在事件并没有明朗之前,他们不会轻易的下赌注。如果现在崇祯皇帝不行了,眼看就要挂了。这个时候,薛国观会不惜一切的巴结朱兴明。 而现在,他只是在观望。因为这个皇太子太过作死,远的不说,三大营这么难啃的一块骨头他都敢去动。听说竟然直接去军营,把左掖军提督的脑袋给砍了。 真是少年人,无知者无畏。你动了三大营某些将领的奶酪,他们巴不得将你这个皇太子除之而后快。 更别提你在满京城的收取商税,如今朝中文武更是早已视你为眼中钉肉中刺。你现在没有把柄,一旦有什么把柄落在百官手里,你这个皇太子能不能做得下去,都是个未知数。 我堂堂首辅,现在凭什么去巴结你。和你划清界限,才是最好的选择。现在巴结皇太子的人,都是嫌自己死的慢的。 不得不说,薛国观当真是人精中的人精。这种老狐狸,斗智斗勇朱兴明是处于下风的。 还好,自己怎么也是开了挂的人。你想与老子划清界限,老子巴不得与你一刀两断。用不了多久,你个王八蛋就会因受贿被吴昌时弹劾免职,最后赐死。 本宫若是和你走的太近,将来怕免不了受牵连。 于是,这太子与首辅二人,一幅公事公办的姿态。薛国观替醉仙楼掌柜交了罚金,锦衣卫将收到条的贴条给了掌柜。 薛国观对掌柜的说道:“孙掌柜,既然在京城做事,就要遵循我大明律法。别想着仰仗本官就想横行不法,本官可不会罩着你。” 原来这厮姓孙,孙掌柜拿着锦衣卫的贴条孙子一样点着头:“大人权且放心,小人定然秉公守法。” 朱兴明更是对身边的骆养性道:“骆养性,吩咐下去,将醉仙楼的人撤了,封条撕了以备营业。改日,本宫还要亲自去醉仙楼尝尝那里的手艺。” 骆养性施礼答应,旁边的孙掌柜大喜,慌忙拱手想拍几句马屁。可当他看着薛国观阴沉的脸色,吓得话到嘴边,又生生咽了回去。 薛国观似乎急于想撇清和朱兴明的关系,慌忙一拱手:“殿下,恕老臣公务在身,就此告辞。” 朱兴明回礼:“薛大人慢走,本宫就不相送了。” 看着对方离去的背影,骆养性也感觉出来不对劲:“殿下,这位首辅大人似乎对殿下心怀不满。此人还需小心提防,虽然咱们查封了他的店,可此人显然不想与咱们结交。” 朱兴明微微一笑:“不想结交更好,这老王八蛋,没有几日蹦跶了。” 骆养性一惊,不明白太子殿下这话什么意思。如今的薛国观风头日盛,殿下怎么能说他没有几天好蹦跶了。不过骆养性对朱兴明向来敬畏,皇太子这么说,怕是自有他的道理。 “骆养性,查一下,这几日咱们收缴上来多少赋税银两了。” 闹出这么大动静,朱兴明最想知道的还是搞到了多少钱。到底能不能整顿好五军营,就看这次商税的收缴情况了。 还好,这一切并没有让朱兴明失望,骆养性回道:“具体多少钱尚未统计出来,但粗略的计算,已经二十万两盈余了。” 朱兴明大喜:“这么多?” “尚在统计中,估计还会更多,下官这只是保守一点的统计数据。具体多少,还得两日后。” 朱兴明点点头:“好,尽快,有数据后跟朕说一声。” “殿下,还有一件事,兵仗局的汤若望,一直在说有事要见殿下,说是好像找到了什么好东西。” 朱兴明一愣:“找我?好吧,本宫正好有事想要见见他呢。北镇抚司这里你先盯着,本宫去一趟兵仗局。” 骆养性点头:“殿下,要不要派几个锦衣卫陪着您去。” 因为忙于收取商税,朱兴明恨不能一天当成两天来过。恨不能像八爪鱼一样伸出八只触角,因为各种繁琐的事物实在是太多了。 而东宫卫的袁晓晓他们,都被派驻各处督查去了。虽说是收取商税,但也不能真的大肆搜刮民脂民膏。朱兴明很清楚锦衣卫都是一群什么货色,这帮子锦衣卫,若是没有监督他们还真容易胡来。 东宫卫的职责,就是对锦衣卫行督查职责。一旦有害群之马的锦衣卫为非作歹,东宫卫就会毫不客气的将其缉拿。 而朱兴明身边,除了暗卫孟樊超和太监旺财,并无其他人了。 只有做到权利的互相监督,才能物尽其用,发挥他们的最大作用。治理一个国家很难,有的时候其实也很简单。 第二百一十四章 护卫 朱兴明出行,那是重中之重。国之储君一旦出了问题,直接影响到大明国祚的。 皇帝和臣子,那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太子的安危,最为首要。 骆养性也是好意,这可是皇太子,身边没有护卫怎么行。单单是凭借一个暗卫孟樊超,他实在是不放心。 朱兴明微微一笑:“不用,北镇抚司到兵仗局也没有多远。再者说了,本宫是微服出行,只要本宫去惹事。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的,难道还有人打劫不成。” 而北镇抚司也确实够忙的,因为要对这些商户统一记录核查。锦衣卫们也是忙得团团转,既然朱兴明这么说,骆养性也就不好再说什么:“那行,殿下一路小心。” 朱兴明有些苦笑,这骆养性未免也太小心谨慎了。天子脚下,谁还敢横行不法么。再者说了,身边的暗卫孟樊超可不是吃素的。寻常的混混,一个对付十个八个的不成问题。 当下,朱兴明带着孟樊超和孙旺财,离开了北镇抚司去往兵仗局。朱兴明很是高兴,这次总算是缓解了五军营军饷困局。接下来,只要是继续每个月都收取着商税,三大营不愁整顿不好。 三人离开北镇抚司,走了约莫一盏茶时分。突然,孟樊超停住了脚步。 朱兴明一怔:“老孟,你作甚。” 孟樊超突然脸色一变:“殿下小心,从即刻起,你要寸步不离跟在是身边,万万不可轻举妄动。” 朱兴明一惊,他愕然回头。这时他才发现,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尾随了十余个人。这十余人一看到朱兴明回头,立刻闪身到了巷子两侧的胡同。 朱兴明倒吸一口凉气,有人跟踪自己。 这些人腰间鼓起,有的包着头巾有的带着斗笠,很显然都是带着家伙的。难道说,他们是要来刺杀。 没错,这些人定然是要刺杀自己了。这可是皇城,这到底是一群什么人。 第一次,朱兴明感觉到深深地恐惧,他感觉死亡是离自己如此之近。即便是自己招降袁晓晓他们的时候,即便是在辽东,即便是义州城被建奴围困,那个时候的朱兴明都没有觉的有什么。 而现在,朱兴明只感觉后背上的每一根汗毛都竖了起来。因为从这些人的身形来看,这些都是训练有素的刺客。 而刺客是拿钱买命的,他们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要杀死自己。只要被他们盯上,你根本就没有反抗的余地。他们不会跟你有任何多余的废话,一旦近身,直接一击致命。 “别回头!”孟樊超低声喝道。 不愧是个千挑万选出来的暗卫,面对这种事,孟樊超临危不乱,他叮嘱朱兴明万不可回头。因为这个时候,你回头就是打草惊蛇。一旦他们发现你有所防备,就会即刻动手。 “要不,咱们再回北镇抚司吧。”旁边的孙旺财,吓得声儿都变了。 孟樊超低声道:“来不及了,后路已经被他们切断。殿下,你跟在我身边,不可离我三尺之外。” 说不紧张不害怕是假的,朱兴明深吸一口气,使自己尽量放松下来:“好。” 孟樊超不动声色,从怀里摸出一个类似于皮套的物事。趁人不注意的时候,悄悄地绑在了右臂。原来,这是一把袖箭。 袖箭朱兴明见过,至少小说中的袖箭百步穿杨百发百中。可实物却是第一次见,朱兴明不由得好奇起来:“袖箭,这东西能杀死敌人么?” 谁知,接下来孟樊超的话让朱兴明有些失望:“近战的时候或可扰敌,要想杀敌,还是有些难度的。” 袖箭有单发袖箭、双筒袖箭、三才袖箭、四象袖箭、梅花袖箭、七煞袖箭等。 单发袖箭,每次只能发射一支箭。箭简长8寸,周径8分,筒顶有盖,连于筒身,盖的中央留一孔,以此装箭。离筒盖一至两寸处有活动的蝴蝶片,专司开闭。镀底装设弹簧,簧上有一块圆铁板,装箭后,弹簧压下,用蝴蝶板将箭关在筒中。袖箭一般是缚于小臂上内侧,发射时拨动蝴蝶片,引发机括,弹簧弹起,筒中的箭就能弹射出去。箭长7寸,镞长1寸,每简装箭12支。 梅花袖箭,每次装箭6支,可连续发射。箭简径约为1·2一-1·5寸,较单发袖箭略粗。筒内有6个小管。中间1支,周围5支,状如梅花瓣。每个筒上各有一蝴蝶片控制开关,匣盖之后有铁圈,发射一箭之后,须将筒壁旋转一定角度,使之连续射出。梅花袖箭的箭只与单筒袖箭一样,但无法缚在手臂上,而是要与手臂隔开一点距离。 几种袖箭各有利弊,比如单发的袖箭,射程远威力足。缺点就是只能单发,装填麻烦。 梅花袖箭则要好的多了,可以连续发射六发。缺点就是射程相对较近,威力差点。若是敌人有防备的情况下,很容易用兵器隔开。 而孟樊超右臂上绑着的,赫然就是可连发的梅花袖箭。 作为一个暗卫,随时都要面临突发的危险情况。想刺杀太子的人,一般都不会单独行动。这个时候,多发袖箭比单发袖箭的用处就好的多了。 孟樊超带着二人继续往前走着,佯装不知道身后有人跟踪。孙旺财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因为孟侍卫说不让回头,他很害怕后面的人会不会已经跟踪到了身后。 然而让朱兴明害怕的却不是身后的尾巴,而是,在他们的前面,也出现了七八个人。 这七八个人干脆不做掩饰,他们直接持刀拦在了路中间。而孟樊超只是略一顿步,然后突然疾步快走了起来:“殿下,跟上!” 孟樊超走的急快,朱兴明和孙旺财慌忙跟上。此时的前后都有敌人,孟樊超带着二人疾走十余步,然后闪身进了一个小胡同。 到了胡同的时候,孟樊超又急忙道:“跑,用最快的速度跑!” 朱兴明虽然没有经过训练,可他也明白孟樊超用的是什么战术。自从他发现了身后的尾巴,就佯装没有看到,伺机寻找生路。 这个时候你千万不能表现出慌乱的样子,否则他们会立刻围上来和你拼个你死我活。这个时候你要强装镇定,敌人就不敢轻举妄动。 可等到前面也出现敌人的时候,这就大事不妙了。孟樊超加快脚步,但还是没敢跑,因为你跑,敌人也会跟着跑。 而到了胡同转身,离开敌人视线的时候,你就必须快跑来躲避了。 可惜,敌人既然在这条路上设伏,自然也就计算好了朱兴明等人可能逃跑的路线。他们转到胡同的时候,身后的敌人也不顾不得许多,拼命的追了上来。 这是改变历史进程的大事,杀了皇太子,大明就不足为惧。 第二百一十五章 义无反顾 皇宫高手如云,能够做到大内侍卫的,身手都有两下子。 朱兴明最为放心的,就是身边的护卫们,这些人都是万里挑一的高手。 孟樊超不愧是天下第一暗卫。他带着朱兴明和旺财,在京城的各处小巷子左拐右拐,终于将那些刺客给甩了开来。 刺客们暗叫不妙,于是改变策略。他们两拨人分成四拨,对着朱兴明等人逐条巷子的围追堵截。 这个时候,刺客是越追越近,眼看着就要被包围。朱兴明心中一动:“孟侍卫,咱们找户人家躲起来。” 没错,与其在各处巷子乱逃乱窜,倒不如找户人家躲起来。这样刺客便失去了目标,总归也是天子脚下,这些刺客寻人不着,自会退去。 谁知,孟樊超叹了口气:“来不及了。” 没错,已经来不及了。有七八个刺客,已经围上来了。 孟樊超反应极快,他护着朱兴明二人急速的后退,在退到一处民居的时候,孟樊超叮嘱道:“旺财,你护住殿下。” 此时那八名刺客已经冲了过来,孟樊超也不废话,对着这八名刺客就迎了上去。 没想到,这八人身手矫捷,为首一个肥胖汉子,举刀对着孟樊超就砍了下去。 接下来,朱兴明见识了一场什么叫做真正的打斗。其精彩程度,简直比看武侠片还过瘾。朱兴明仔细观察着孟樊超的招数,敌人一刀砍过来的时候,他一般都是不闪不避。等敌人刀锋近前的时候,才会在间不容发的间隙躲开。 找找凶险,孟樊超却都一一躲过。而他更是轻易不出手,也就是说,没有必杀的把握,孟樊超一般都是以躲避为主。 后世有人在侮辱中华传统武术,那是因为被一些坑蒙拐骗的骗子给败坏了功夫的名声。而且,满清入关之后,曾下达“禁武令”。 《清世祖实录》顺治六年三月甲申:“谕兵部:曩因民间有火炮甲胄、弓箭刀枪、马匹,虑为贼资,戕害小民,故行禁止。近闻民无兵器,不能御侮,贼反得利,良民受其荼毒。今思炮与甲胄两者原非民间宜有,仍照旧严禁。 中国历史上多个朝代允许民间习武,如汉唐宋三代甚至鼓励民间习武,唐宋时期出现了大量的武术家和民间习武组织。如公孙大娘,大诗人李白等。两宋时期民间产生大量武术结社组织,它构成该时期武术发展的一大特点。 唯独满清,不鼓励练拳。虽然后来满清也逐渐放开禁令,可中华武术依然出现了断层。 在这里,朱兴明看到孟樊超出手,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中华武术。孟樊超的技法,不是擂台上那种花拳绣腿的招式。而是,战场搏杀的致命杀招。 怎么说呢,就跟军队中习练的近身格斗差不多。孟樊超一招一式,其目的都是要了敌人的性命。 这蒙面汉子一刀砍下,在间不容发之际,孟樊超一个斜步闪开。同时右手微抬,手中袖箭发出。 敌人在这个时候,万万没有预料到对方居然会携带袖箭这种暗器。这蒙面汉子一个不查,袖箭直接刺进咽喉。 那汉子扔掉长刀,双手捂住咽喉,一脸的不可置信。他勉强立住退了几步,然后瞳孔放大,登时扑地倒毙而亡。 剩下的七人见势不妙,纷纷持刀,将孟樊超团团围住。 而孟樊超在适才那汉子倒下的同时,脚尖一挑,那汉子扔在地上的长刀飞起。孟樊超伸手接过,一转身,将身后一名刺客劈倒在地。 这一段辟出,不但众刺客毫无防备,朱兴明也是大出意料之外。好一个出其不意,厉害! “孙伴伴,注意孟侍卫的手法,你看出什么了没有。”朱兴明目不转睛的看着几人的缠斗,对旺财说道。 旺财早就吓破了胆子,战战兢兢的道:“殿、殿下,这群凶人要、要杀咱们。” 朱兴明愕然一回头,只见旺财缩在屋檐底下,脸色惨白牙齿打颤。他已经吓破了胆子,这么多刺客源源不绝,看来今日三人得命丧于此了。 朱兴明鄙夷的看了他一眼:“没出息,你个狗东西至于吓成这样么。” 这个时候的孟樊超,又接连杀了二人。他长刀在手的时候,已经不只采取被动防守了,而是持刀主动进攻。 和朱兴明见过的所有招数不一样,孟樊超一般不会直对敌人。而是正面佯攻,冷不丁的反手转身,将身后那人一刀杀死。 敌人人手众多,面前的敌人不可怕,你可以顺着对方的招数来势化解。最可怕的是身后的对手,他们随时会偷袭。 而孟樊超几乎是砍出一刀的同时就会迅速转身,给予身后之人致命一击。 眨眼间,对方已经有四人命丧刀下。剩下的四名刺客见势不妙,他们知道这个暗卫是个极其厉害的高手。 于是,四人改变战略。将包围圈扩大,让孟樊超短时间内无暇顾及。 有三人与孟樊超缠斗,剩下的一个蒙面瘦子,持刀冲着朱兴明奔来。 刺客的目标本来就是朱兴明,而孟樊超被其余三人缠住了,眼看着这人凶神恶煞的冲了过来,朱兴明大吃一惊:“孙伴伴,护驾!” 尽管旺财吓得牙齿打颤屁滚尿流,他竟然一闭眼,还是扑到了朱兴明跟前,伸出双臂拦在了朱兴明跟前。 这让朱兴明大为意外,其实适才那句话他不过是随口而出。看着吓成呆狗的旺财,朱兴明以为他压根不会来替自己挡刀。 谁知,他还是低估了这个时代的人。虽然不乏汉奸,但忠君思想已经根深蒂固,忠臣还是有很多的。 甲申国难,崇祯皇帝吊死煤山歪脖子树的时候,北京城有无数臣子百姓跟着一起上吊自缢。大学士兼工部尚书范景文、户部尚书兼侍读学士倪元璐、左都御史李邦华、左副都御史施邦、大理寺卿凌义渠、协理京营兵部右侍郎王家彦、刑部右侍郎孟兆祥...等等,还有无数被记载于史册的臣子。 而这些人,都被朱兴明铭记在心。将来,这些都是大明可用之才。至于其他臣子,则没有几个好东西了。 皇太子是自己的主子,主子有难,下人自当舍命相救。旺财是吓得要死,可关键时刻,他还是闭着眼睛跳了出来。 护主心切,虽然自己怕死怕的要命。关键时刻,还是义无反顾。 第二百一十六章 刺杀 这些人对朱兴明都是忠心耿耿,这一点让朱兴明非常感动。生死攸关,只有在这种时刻,才能真正检验一个人的忠心与否。 怕死的旺财,跳到朱兴明跟前的时候是闭着眼睛的。他怕自己睁开眼就没有这么大的勇气了,张开双臂拦在朱兴明跟前的旺财大叫一声:“殿下快跑!” 朱兴明哪里肯独子逃生,他只是万万没想到旺财真的能挡在自己跟前而已。这让朱兴明大为感动,他将旺财往一边一拉:“不要命了你,闪开。” 孟樊超看出危险,他被其他三名刺客缠住,无法分身来救。右臂伸出,又是一支袖箭飞出。 ‘嗖!’的一声,袖箭飞出,正中那名刺客后心。 而同时,围住孟樊超的三名刺客中,一人一刀砍出,正中孟樊超右臂。孟樊超反手一刀,将对方半边脑袋削掉。 袖箭威力终究是有限,扑在朱兴明面前那名刺客后背中箭却并不致命。这个时候,朱兴明拽开旺财,然后着地一滚。 再站起身的时候,朱兴明手里就抓了一把白灰。 这是一把生石灰,他们躲在这处民居屋檐下的时候,朱兴明就看到了旁边那堆用草席盖着的白石灰粉了。这是一处新建的民居,里面大概尚未住人。石灰,是用来建房抹墙所用。 而那名刺客后背中箭,正痛的哇哇大叫。这个时候,朱兴明瞅准时机。一把生石灰撒了过去。 “啊呀我的眼睛!当心这小太子使诈,大家小心。我、什么都看不见啦,啊,我的眼睛!...” 捂着眼睛四处乱撞的这名刺客,转了两个圈之后,突然叫声立止。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咽喉也中了一职袖箭。想来,是孟樊超适才所发。 转瞬之间,八名刺客仅剩下二人。而孟樊超自己,右臂也受了伤。 剩下的两个刺客要逃,他们知道这暗卫的厉害,再斗下去小命就得丢在这里。遁走,去找救兵。 刺客分成了四拨,剩下的三波人,还有二十多人。只要把救兵搬过来,朱兴明他们本事再大也得非死不可。 朱兴明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于是大叫一声:“别让他们逃了!” 话音刚落,孟樊超手中袖箭飞出。这次他是一上一下,对着二人射去。不求杀敌,但求伤到敌人使得他们不能逃跑。 其中一个连中两只袖箭,另一个躲过了上半身的袖箭,右腿一痛,原来小腿中了一箭。 这个时候,孟樊超使出了平生绝技,他将刀交在左手。左手连环刀,眼花缭乱中,连中两支袖箭那人登时毙命与刀下。 剩下那名刺客拖着瘸腿,一步一跳的想逃。孟樊超一个箭步追上,长刀刀柄拍翻那人,然后刀尖指着地上那人咽喉:“说,你们是什么人派来的。” 没想到这人极是硬气,他一把抓住孟樊超的刀刃,将脖子往前一送,自己了断在了刀刃之下。 俘虏下场是极其悲惨的,可谓生不如死。尤其是被抓到诏狱,肯定会招出幕后黑手。这些人训练有素,朱兴明不由得寒毛直竖。 看来,这些人要针对自己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了。他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一定要杀死自己。无数个疑问,在自己脑海闪现... “在这里了,那边有打斗声,别让他们逃了,追!” 若不是孟樊超反应快,将刺客甩开,此时的他们三人早就成了人家的刀下鬼了。可即便如此,剩下的三拨人,还是寻声围了上来。 孟樊超暗暗叫苦:我命休矣!别说是自己胳膊受伤,就算是没受伤激战之下他也不再是剩下那帮人的对手。自己死了不要紧,皇太子的性命是不保了。 眼下摇摇欲坠的大明王朝,好不容易出了皇太子这样的天纵英才。难道说,今日真的要毙命与此么。 刺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眼看着要无幸了。情急智生,朱兴明弯腰捡起一把敌人扔掉的长刀,然后隔开胸前的衣服。将一名死尸身上的鲜血,往自己胸口抹去。 旺财还没明白过来:“殿下,您、您这是干什么?” 此时孟樊超也捂着伤口走了过来,看到朱兴明的做法,他心中一喜:“好计谋,殿下,你快躺下!” 孟樊超左手持刀,走到墙角将长刀插入砖缝。然后用力一掰,天生神力的孟樊超竟然生生将长刀掰做两端。 孟樊超一呆,他原本是抱着试试看的想法,想把刀刃插进砖缝。他也没想到这佩刀居然如此的脆弱,竟然将刀掰折了。 他把短刀的刀尖隔墙扔进了民居院子里,然后把半截刀刃插在朱兴明胸口。同时,将右臂流下的鲜血滴在朱兴明胸口。 同时,他把朱兴明手里的那把刀提在了手里,又踢了旺财一脚:“哭。” 总是慢人一拍,略显智障的旺财一愣:“什、什么。” 朱兴明一睁眼:“就当本宫死了,快哭!” 说完,朱兴明头一歪眼睛一闭,旺财俯身过去扶着朱兴明胸口那把断刀,干嚎了起来。 “殿下、殿下你醒醒,殿下你死得好惨呐,殿下啊,您醒醒啊...” 就在这个时候,那帮刺客剩下的人终于转过了巷子,看到了满地的尸体,还有惨死的朱兴明。 旺财哭几声,看刺客几眼。然后再干嚎几嗓子,可惜干打雷不下雨。 朱兴明气的心中怒骂不已,偏偏又不能开口。孟樊超狠狠的踩了旺财的脚板,旺财“嗷!”的一声,这才大哭起来:“殿下,殿下您死的好惨呐,让奴婢如何和皇爷交代啊,殿下啊,您把奴婢一起带走吧,殿下。此刻,孟侍卫,就是这帮刺客,你快去杀了他们,替殿下报仇!” 一众刺客一呆,他们没有想到眼前会是这幅景象。八名兄弟,就这么撂在这里了。再看那太子,长刀半截入了心脏,那名小太监正抱着刀柄大哭不止。看起来,这皇太子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一众蒙面刺客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就此遁走还是斩草除根,将剩下这二人一并解决了。 但看着满地的尸首,显然这个侍卫武功不弱。即便是将他杀了,怕也得伤自己几个兄弟。而且,此时的孟樊超横刀而立,两眼血红:“你们杀了太子,反正老子也活不成了,今日老子跟你们拼了!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 太子死了?这让刺客们心中暗喜。他们的目的,终于达到了、 第二百一十七章 不寒而栗 刺客们害怕了,眼前面对的这个人就是个疯子。反正目的已经达到了,没必要和一个疯子去拼命。于是,大家想溜。 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 此时的暗卫孟樊超就豁出性命了,反正皇太子已经死了,他也活不成。与其这样,不如拼个你死我活,杀一个算一个。 刺客们自然不会做这个赔本的买卖,他们的目的已经达到,犯不着跟这个疯子计较。既然皇太子已死,他们没必要再和这个疯子拼命。 一名刺客吹气口哨,哨声短促兴奋,看来是得手的暗号。紧接着,巷子各处陆续传来一阵阵口哨。 这让孟樊超寒毛直竖,幸亏皇太子聪明,躺下装死。原来各处巷子还有刺客,这些人什么来历,居然有如此大的势力,一下子调动这么多不要命的刺客。 刺客中也有谨慎之人,有几个还犹豫着想上前刺探一下朱兴明的死活。这时,东北角响起一阵阵呐喊声,负责京城治安的官差来了。 “有刺客,追!来人啊,这边有刺客!” 这些是顺天府的官差们,他们负责着京城巡逻治安。这些官差都是弱鸡,远远的看到一群持刀刺客,只敢举刀大叫,却不敢近前。 但这帮官差这一闹,就会引来京城官兵,刺客们吹起口哨,这次哨声急促,紧接着,他们纷纷开始撤退。 半响,刺客们逃得无影无踪。朱兴明想起身,孟樊超沉声道:“别动!” 朱兴明一惊,自己终究是经验太浅。若此时这帮刺客们没有走远,而是趴在暗处观察的话,那就露馅了。 孟樊超是老江湖,经他这一提醒,当下朱兴明继续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而孙旺财还在那儿干嚎,就在这个时候,官差喊声渐近。孟樊超这才松了一口气,他突然间支撑不住,单刀撑地单膝跪了下来。 适才他的右臂受伤不轻,加上与敌人鏖战正酣,根本没有机会包扎伤口。体力消耗加上失血过多,他依然支撑不住。 朱兴明一惊而起,过去扶着他:“孟侍卫,你没事吧。” 孟樊超摇摇头:“小人没事,殿下、这些刺客、刺客来历不凡,咱们务须小心,还是尽快回宫,不要去兵仗局了。” 朱兴明点点头,和孙旺财一左一右扶起孟樊超,这个时候,顺天府的几个官差持刀奔了过来。 几个官差一看地上满是尸体,不由得脸色大变,登时又将朱兴明等人围了起来:“什么人!光天化日之下胆敢行凶,放下武器,速速投降。别过来,你们别过来啊。告诉你们,爷手里的刀可不长眼睛。” 话虽如此,几个官差握刀的手却还在微微发抖。 就连孙旺财都瞧不起这几个废物,他从怀里掏出一块木牌扔了过去。 一名官差慌忙接过,一看之下不由得大惊,整个人立刻就成了断了脊梁骨的哈巴狗,眉花眼笑的收起刀:“原来是宫里的孙公公,小人失敬。只是,这些人...” “这位是当今皇太子,快去把附近巡逻护卫叫来,快!” 几名官差大惊,他们怎么能想到,眼前这位浑身是血的小公子,竟然是当今大明皇太子。吓得几个官差慌忙伏地便拜,大为惊惧起来。 朱兴明大怒:“还不快去。” 一名官差飞奔而去,过不多时,一队京城巡逻的护卫持矛列队奔了过来。为首的一人,带着手下便拜:“小人腾骧右卫马顺,护驾来迟,还请殿下恕罪。” 就这样,朱兴明他们三人,被巡逻的腾骧右卫,一路护送进了皇宫。 此案,在京城掀起轩然大波。 崇祯皇帝将御桌都掀了:“查!一定要给朕查出来,五马分尸、满门抄斩!查!杀光,将所有涉案之人,全家老幼一个不留,全部给朕杀光!” 崇祯出离的愤怒了,就算是流寇打进老朱家“龙兴之地”的凤阳城,撅了崇祯皇帝祖坟的时候,崇祯都没有如此的愤怒过。 这是要让自己断子绝孙啊,这是要断我大明后路啊,这是要让朕成为孤家寡人啊。 你敢杀我崇祯皇帝的儿子,我就让你全家鸡犬不留。 问题是,下面的顺天府尹、锦衣卫的骆养性、刑部、都察院、大理寺各部官员,都吓得瑟瑟发抖如芒在背。崇祯要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查出这次刺杀皇太子的幕后黑手。若是查不到,在座的这些官员们,就倒了大霉了。 “骆养性!”崇祯怒喝一声。 吓得跪在地上的骆养性,是爬着过去的:“皇爷。” “破案,给朕把这个案子破喽。不惜一切代价,朕就算是搭上所有一切,也要把这个案子给朕破了。破不了案,你就自裁吧。你、你、还有你,还有你们所有人。”崇祯怒指着的,还有跪在大殿上的其他各部官员。 倒了血霉了,这案子要是破不了,就会牵连甚众的。崇祯最最器重的,自己的儿子,居然差点死在刺客的刀下。 这可是大明将来的希望,尽管嘴上不承认。内心,崇祯皇帝还是认可了朱兴明的能力。大明历代皇帝,除了太祖成祖,恐怕无人望其项背。 这短短不到半年时光,朱兴明为大明解决了多少问题,立下了多少功劳。辽东一战,打的建奴现在还喘不过气来。更别提,解决国库赋税的各种难题了。 这样的一个好孩子,这样一个大明的希望,天下百姓未来的希望,你们居然敢杀他。重要的,他是朕的儿子,杀朕的儿子,朕把你们挫骨扬灰碎尸万段! 骆养性战战兢兢,伏地道:“臣、臣一定竭尽所能,这、这就去查。” 这案子真要查,也不可能一点眉目都没有。首先,刺客能准确的知道朱兴明的动向。而且,能选在一个最佳时机行刺。单凭这一点,没有几个人能做得到。 为什么这么说,因为在京城收取商税,锦衣卫是倾巢出动。在皇城内,街面上的锦衣卫寥寥无几。大多数人,都在北镇抚司忙着整理赋税的事了。 京城治安防备空虚,刺客又选在巡逻护卫的间隙对朱兴明发动的突袭。而且,堂堂皇城内,他们竟然还能全身而退。这一切的一切,都预示着敌人不同寻常的一面。 没有相当的势力,不会在背后对朱兴明动手。这些人什么来历,想想都是不寒而栗。 第二百一十八章 交流 说不害怕那是假的,这可是关乎于身家性命的大事。差一点,脑袋就没了。 刺客们,是非要弄死自己不达目的不罢休的。 朱兴明着实被惊着了,这次死里逃生当真是人生一大梦。在钟粹宫的他,这几日不必操劳政务,也不必学习功课。 而侍女豆花儿,则加倍温柔恭顺的伺候着他。豆花儿对朱兴明体贴入微,事无巨细。 从穿越过来的第一天,朱兴明一睁眼就没闲着。他就跟个陀螺一样的不停的转啊转,因为这个风雨飘摇的大明王朝,实在是需要自己能做的事情太多了。 现在,他终于可以喘口气,稍稍休息一下了。 适才周皇后抹着眼泪来看过他,周皇后和妹妹坤兴公主一起来的。朱兴明尽量表现得轻松一些,将那日发生的事也是说的轻描淡写。 女人天生敏感,朱兴明不想母亲和妹妹为了这件事而担心。好不容易劝走了母亲和妹妹,朱兴明在钟粹宫的书房里,躺在摇椅上闭目养神。 豆花儿,乖巧的跪在他身边,给他轻柔的揉着腿。 孙旺财很是膨胀,他现在是有功之臣,护驾有功!只见他右臂缠着绷带,这钟粹宫耀武扬威颐指气使:“那个谁,三喜,你去给我倒杯茶去。二毛,我屋里换下来的那身褂子你拿去给我洗了,回头我要穿的。” 大概是旺财立了功,又或者是因为他的‘伤势’,钟粹宫的宫人们对他言听计从,甚至隐隐然有膜拜的趋势。 至于所谓的‘伤势’,那就纯属邀功了。据旺财自己说,他奋不顾身站出来挡在太子殿下跟前的时候,左臂是受了点伤的。 至于这伤势是扭伤还是擦伤,这就不得而知了。总之,当崇祯皇帝扔掉了批阅奏疏的御笔,急匆匆的赶到钟粹宫的时候,旺财左臂是绑着绷带的。 这让崇祯皇帝很是感动,当场下旨褒奖。旺财升了,荣升为正八品带班太监,赏银二百两。 至于孟樊超,直接被官升三级、正四品御前带刀护卫,赏银三千两。 一个暗卫,一辈子能爬到正四品的官员上去,纵观整个大明朝,也是凤毛麟角。 当然这都是虚衔,孟樊超还是朱兴明身边的暗卫,工作还是原来的工作,只是待遇提高了而已。 “殿下,您想吃点什么。奴婢吩咐下去,让尚膳监的人去准备。”豆花儿一边给朱兴明揉着腿,一边柔声问道。 朱兴明迷迷糊糊的“嗯”了一声,然后沉沉睡去。 豆花儿不敢再打扰他,朱兴明睡的很沉。不得不说,眼前的这位皇太子长得实在是俊俏。朱兴明完美的遗传了父母的优秀基因,崇祯皇帝长得不差,周皇后都是千挑万选的美人儿。 明史记载中的朱兴明,也是英俊不凡。甚至,有寻常百姓见了,以为是神仙。世间非寻常公子所能及。 太子为人白皙而美,善应对,其足骭骨皆双,上甚爱之。——《明清遗书》 太子年可十七八,履云冠,绿绨袍,白纤缟袜,风姿龙采,纤好白皙,截发类头陀,手爪似春葱,语言若震洞箫,见者疑为神仙,自非寻常佳公子所及也。——《纤言》 看着沉沉睡去的朱兴明,豆花儿一时间有些痴了。半响,旁边烛光发出爆豆声响,这才晃过神来。 然后,豆花儿转身回偏房,拿来一件西域进贡的薄毯,轻轻的盖在了朱兴明的身上。 “小太子这么好看,长大了不知道要迷倒多少小姑娘呢。”豆花儿跪在地上,双手捧着脸颊。就像是欣赏一件精美的艺术品一般,目不转睛的看着朱兴明。 然而,睡梦中的朱兴明,时而眉头紧皱时而微带怒色。这让豆花儿又心疼起来,太子殿下和皇爷一样,为朝廷实在是操碎了心。 外面的人都在盛传,大明的皇帝没有一个好东西,弄得民不聊生。豆花儿也是深受其害,她的父母双双贫病而亡。曾经,对于这个世界豆花儿也曾失望过。 进宫的时候,她也是生活所迫实属无奈。可后来她见识的多了,这才发现,这一切并不都如外面盛传的一样。 恰恰相反,这是个极其勤奋的皇帝。在乾清宫的时候,豆花儿对于长长加班到深夜的崇祯皇帝已经习以为常。每当看到某地有了灾害的奏疏,皇爷看到后往往都会流泪。 你能说这是个坏皇帝么,不是的。只是这皇帝被许多狗官给蒙蔽了而已,身在紫禁城的皇帝,不可能把天下所有的事情都管的面面俱到。 而皇太子也是一样,从早到晚,太子爷呆在钟粹宫的时间根本就没有多少。有时候,他一天都和豆花儿说不上几句话。 豆花儿多么希望太子殿下每天能跟自己多说一会儿,哪怕都是些家长里短鸡毛蒜皮的悄悄话儿也好。 殿下太累了,他是该好好休息一下了。可是,就连休息都成了奢望。因为在这个时候,又有人求见了。 兵仗局的汤若望,因为上次没有等到朱兴明。朱兴明去去往兵仗局的路上,遭遇了刺客的伏击。 因为汤若望有要事要找朱兴明,左右等待不下,只好亲自进宫来了。好在汤若望有自由出入钟粹宫的权利,倒也省去了繁琐的通报。 “你们为什么拦着我,我要见太子殿下,有十分重要的事,你们给我让开。”钟粹宫外,汤若望用一口蹩脚的中文,跟几个宫人争辩道。 几个宫人很是为难,三喜上前道:“汤大人,太子殿下受了惊吓,刚刚休息,你能不能改日再来。” “不行,万岁说过,我有钟粹宫行走职权。你们若是再拦着我,我就告诉太子,打你们的屁股。” 宫人们面面相觑,正敢为难的时候,豆花儿走了出来。她对着汤若望盈盈下拜,轻声道:“汤大人海涵,太子殿下确实刚刚睡着。不如您先到正厅稍后,等殿下醒来,再做召见。” 尽管有些不满,汤若望还是答应下来:“那好,我就在这里等着。” “汤大人,你来的正是时候,屋里说话吧。”不知什么时候,朱兴明已经站在了众人身后。 原来,适才的争吵声已经将朱兴明惊醒了。醒过来的朱兴明,立刻生龙活虎起来。 一见到朱兴明,汤若望大喜:“太子殿下,好消息!我们兵仗局火器研制有了重大突破。” 朱兴明一听,登时也就兴奋了起来。汤若望,是为数不多让自己能够和他正常交流的人之一。 第二百一十九章 身份 汤若望说的重大突破,那一定就是个好消息了。这也就意味着,火器能够大规模装备军队,更为进了一步。 有了火器,大明王朝的军队,还怕建奴个锤子。 好消息,这确实是个好消息。朱兴明登时精神起来,热情招呼到:“快,快到正厅详谈。” ‘啪!’的一声,汤若望直接把一把短火铳放在可桌子上。这是一把燧发式滑膛手枪,其制作精美程度可以媲美现代手枪。只不过,这是纯手工打造。 朱兴明拿在手里掂了掂,入手沉重:“不错,汤大人,这手枪威力如何?” “很好,太子殿下。下官听说您在宫外遭遇到了刺客,还好没什么大事。这把燧发手枪正好用来防身,太子殿下以后出宫,便不会怕那些歹人了。” 朱兴明大喜,燧发手枪,确实是把神器。甚至于,枪柄还有螺丝嵌入。可惜,这螺丝是手工匠人纯手工打造,费时费力。 “这把枪,做了多久。”朱兴明又问。 这才是自己最关心的,若是能够量产。将来先把火器营装备全部换上燧发枪,到时候一枪在手天下我有。 可惜,汤若望的话还是让朱兴明有些失望:“这把枪,六个工匠反复修正了两个月。下官知道殿下的意思,若是全营都装备上燧发枪,还尚需时日的。” 朱兴明点点头:“倒是本宫心急了,好吧,这确实是个好东西,本宫收下了。” 燧发枪大规模普及,确实不是一朝一夕的事。而且造枪费时费力,真正让明军全部装备的话,短时间内是绝对不可能的。 首先精铁问题就得解决,再者还需要大批熟练的能工巧匠。更重要的,还是一个字,钱。 造枪造炮是个烧钱的买卖,不过汤若望能造出这支样品来,这已经是个巨大进步了。 之后出门必须燧发枪在手,否则在遇到刺客的时候,那可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若是燧发枪在手,关键时刻对着敌人来上这么一枪,对方非死即伤。 兵仗局的火器研制确实遇到许多瓶颈,汤若望此次前来除了献枪,更多的是许多问题向朱兴明请叫。 其实对于火器,朱兴明许多地方也是不懂。只能摸索着来,反正他把自己知道的那些理论知识,尽量都跟汤若望说了。 汤若望是自己唯一能够交流起来方便的一个人,因为自己的许多理论知识他都能听懂。即便是听不懂,跟他一解释他也明白个大概。 太子刺杀案,成了轰动京城的大案要案。刑部、大理寺、都察院、顺天府、锦衣卫,甚至于已经落寞了的东西厂,联合办案。 只要是京城能调动的部门,全部出动调查此案。这是关乎于大明生死存亡,关乎于国祚延续、关乎于天子子嗣的大案。 各部都顶着巨大的压力。首先是封城。从中太子爷遇刺案始发,四门城门的守卫来报,并未发现大规模出城的人群。 也就是说,刺客很可能还在城内。于是,能出动的京城护卫、锦衣卫、东西厂的幡子、顺天府的差役、东宫卫的人,全部挨家挨户的搜查。 可奇怪的是,搜了两轮下来。几乎是将京城翻了个底朝天,愣是没有半点线索。 那二十多名刺客,似乎人间蒸发了一般,杳无音信。没有人知道他们的下落,更别提这是什么人干的了。 可毕竟是朝廷也不是吃素的,即便是没有抓到活人,可他们依旧是发现了许多蛛丝马迹。 首先,孟樊超杀死的八名刺客中。有的人手指异于常人,怎么说呢,他们手上老茧的位置和普通农民或者工匠不同。除了握刀握枪之人,他们手上的老茧位置不会如此特异。 也就是说,他们是兵。而且是一群训练有素,甚至于曾经在沙场搏命过的老兵。有了这个线索,案件调查就逐渐明朗了。 还有,更重要的一点。当初孟樊超将一名刺客的佩刀插进砖墙后生生掰断了,这才造成朱兴明假死,从而躲过了一劫。 而这柄刀虽然平平无奇,在民间和军营都有人使用。但是,这还得感谢朱纯臣。 朱纯臣把一些粗制滥造的粗铁,通过行贿的手段送到兵仗局的时候。兵仗局除了用这些粗铁铸造出炸了膛的红夷大炮外,还铸造了一些兵器。 而这名刺客手里的佩刀,就是掺杂了这种粗铁所至。这种佩刀脆且钝,使用起来很不顺手。即便是怎么打磨,其锋利性和韧性都大打折扣。 这也难怪,一把厚厚的佩刀,会被孟樊超神力掰断的原因了。 而兵仗局的这些兵器,都是流入了各军营中的。因为民间百姓,是绝不会用这种粗铁打造兵器的,太垃圾的兵器,没有人愿意用。 乾清宫暖阁,崇祯看着骆养性等人递上来的卷宗:“还查到了什么。” 骆养性伏地道:“回皇爷的话,臣等正在调查。可有一点基本可以断定,是军营将士所为。种种迹象都表明,这些刺客与军营将士脱不了干系。” “查!不管是什么人,给朕一查到底!”崇祯重重的拍着桌子。 军营将士有人要刺杀朱兴明,这个案子还真是大了去了。是不是下一步,他们就要宫变直接打进紫禁城来了... 出了乾清宫的骆养性越想越后怕,他决定去钟粹宫,找皇太子商量商量。 钟粹宫,一见面骆养性就将近些时日各部查出来的线索告诉了朱兴明。这种事,或许这位特立独行的皇太子会有更好的看法。 “太子殿下,这就是下官等人查出来的线索。是军营将士铁定无疑,只是下一步该怎么走,下官还没有什么头绪。” 朱兴明“嗯”了一声:“难怪,难怪东宫卫的人来报,你们满京城挨家挨户的搜了两次都没有发现刺客行踪。这么说,就是军营将士干的。他们行凶之后返回了军营,自然是查无头绪。” “殿下,三大营中的五军营已经调出京城,想来不是他们干的。剩下的,只有神机营和神枢营了。” 朱兴明已经隐约猜出,是神枢营干的了。 神枢营,即三千营。嘉靖二十九年恢复三大营时,将三千营改称神枢营,并将原隶三千营的红盔将军两千五百人、明甲将军五百人编入该营。 这等同于造反,这些人还真是不怕死。想到这里,朱兴明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第二百二十章 软体动物 三大营的人都要造反,想想都是细思极恐的事。 这种事,一旦处理不好亡国的命运。而且,你还不能打击面太广。否则,那将会是一发而不可收拾。 朱兴明沉吟了一下,问道:“骆养性,神枢营何在?” 骆养性也是一惊:“难道殿下也是在怀疑...” 朱兴明点点头:“没错,这刺客定然是神枢营干的,而且,如此官职不低。” 为什么怀疑的是神枢营而不是神机营,神机营是大明军队中专门掌管火器的特殊部队,开启了世界上火器部队的先河。 若是神机营干的,朱兴明他们三人此刻早已死翘翘了。神机营绝不可能使用佩刀,他们会缩在暗处,直接用火枪排射,朱兴明他们毫无防备之下,早就成了筛子。 幸亏当初早把五军营调出了京城外,这样就缩小了嫌疑范围。而神枢营营制也是几经变更,至嘉靖末年废除中军、左右哨、左右掖名称,设战兵营、车兵营、守兵营各三,执事营一。设左右副将各一,练勇参将、参将、游击将军、佐击将军各二,分领十个营,总兵力包括备兵约七万人。其上则总于京营总督。 虽然编制上是七万人,然实际人数怕不足三万。剩下的,自然也是被吃了空饷。 不过,从这三万人中,找出那二十多名刺客,无异于也是大海捞针。再者说了,除了孟樊超杀死的那八人,其余的刺客都没有与他们正面交手,你根本无法判断是谁参与了此案。 这就需要调查了,而且,还必须是用计引出他们来。 有一点可以确定的是,这人是神枢营举足轻重的人物。因为只有这种人,才能一下子调动这么多刺客。既然此人位高权重,此时刺杀失败的他,定然诚惶诚恐。 说不定,他已经在谋划造反了。想到这里,朱兴明心头又是一惊:“不好,骆养性,随我去乾清宫。” 没错,如果这个时候神枢营的刺杀自己之人绷不住,一下子反了,那就麻烦了。 朱兴明急匆匆的到了乾清宫,和骆养性将自己分析的事跟崇祯一说。没想到崇祯皇帝只是淡淡的道:“朕知道了,在北京城,没有人能反的了朕。” 崇祯说的是如此轻描淡写,自然有他的道理。崇祯没能守住大明江山,被流寇李自成攻破。可是,这并不代表他能力不行。 大明亡国是多方面的原因造成的,但若是说有人想在北京城造反,这种成功的几率几乎为零。当年阉党魏忠贤独霸朝纲一手遮天,最终还不是被崇祯皇帝轻易的扳倒。 京城三大营,五军营、神机营、神枢营,其中神机营人数最少,但是战斗力最为强悍。清一色的火器,在京城这种近距离巷战,神机营可以秒杀其他两大营。 只要牢牢地控制住神机营,没有人能反的起来。 虽然三大营吃空饷严重,克扣军饷在军中已成惯例。可是,在神机营的情况要好得多。神机营可以欠饷拖饷,但绝不会扣饷。 崇祯要想统制,自然要有自己的王牌。眼下神机营还牢牢控制在崇祯皇帝手里,就算是神枢营刺客能力再大,想造反也是不可能的。 还有就是,眼下的大明虽然摇摇欲坠,可是人心还是承认老朱家这个皇权正统的。这个时候谁真的敢造反,无异于成为天下人的死敌。 看着崇祯皇帝的胸有成竹,朱兴明和骆养性暗自松了口气,看来,他们低估了刺客,也低估了崇祯。 “骆养性,召集锦衣卫,去神枢营。就说是朕的旨意,凡神枢营把总以上将领,皆暂解兵权,听候发落。” 就是这么霸气,大明积弱,可皇权依旧牢牢控制在皇帝手里。就算是锦衣卫直达神枢军营,宣读崇祯圣旨,也没有人敢当场造反。 骆养性领了旨意,带着锦衣卫倾巢而出。 来到战兵营、车兵营、守兵营、执事营个兵营,宣读皇帝圣旨,凡军营把总以上将领,全部被就地关押以待审问。 此时的神枢营群龙无首,虽然难免人心浮动。可各营还是在底层官兵的约束下,暂时安稳了下来。 缩小调查圈子,以锦衣卫的能力,查出幕后黑手,只是时间的问题了。 “报!报指挥使大人,车兵营有三名将士服毒而亡,还有两个被人捉拿。”一名锦衣卫校尉来报。 骆养性一惊,看来有人顶不住压力,服毒自杀了。还有两个正要服毒,被人当场揪了出来。服毒未果,被锦衣卫的人抓了起来。 骆养性大喜:“带上来!” 这两个兵卒一高一矮,二人是车兵营的无名小卒,显然他们只是凶手的棋子。二人被带到骆养性的营帐跟前的时候,满脸惊恐。 看来他们知道锦衣卫的手段,被俘的下场就是生不如死。 骆养性也不跟他们废话:“说罢,本官相信你们都是聪明人。本官也喜欢和聪明人说话,只要你们乖乖回答,本官保证会让你们少受点苦楚。” 高个子“呸!”了一声,倒也还算硬气:“有种冲爷爷招呼,此事与他人无关,是老子干的!” 骆养性几乎要笑出猪叫,锦衣卫的办事效率极高,很快属下将二人档案送了上来。 骆养性打开,抬头看了高个子一眼:“张明,平凉府人士。就你,你一个小小的什长,你也配?” 高个子显然有些孱,依旧强词夺理:“老子知道你们锦衣卫的厉害,有什么招数尽管放马过来。” 骆养性哈哈一笑:“你个蝼蚁不如的东西,既然你如此迫切,本官就成全与你。把此人带回诏狱,好好招待。” 带回诏狱,好好招待。无需再多语言,仅仅这八个字就足以让人肝胆欲裂。那个矮个子,软了。 柿子当然要挑软的捏,骆养性很快对那个高个子失去了兴趣。他现在叫的再硬气,去诏狱用不了半日,屁大的事都得乖乖招供。 倒是这个吓尿了的矮个子,似乎更让骆养性有兴趣:“哨官邱大力,京城人士。你的一家老小都在京城吧,本官可得好好招待招待你。” 这个叫邱大力的哨官,立刻尿了裤子:“大、大人饶命,小人都是被逼的。” 骆养性微微一笑:“知道万岁爷的旨意么,你们好大的胆子,连太子爷都敢动。万岁爷可说了,已经查处,夷平九族。无论男女老幼,你全家都得凌迟而死。就算是三岁婴儿,也得尝尝这凌迟之苦。” “饶命,大人饶命,饶命!”邱大力直接崩溃。 这种软骨头骆养性很喜欢:“好,只要你乖乖招供,将你知道的一切都告诉本官。本官保证,会在万岁爷面前替你求情。你是肯定活不成的了,你的家人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为了家人,这个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一五一十的招供。这种软体动物,是骆养性最喜欢的。 第二百二十一章 一人之下 杀无赦的罪名,其实这帮人在干这个之前就已经做好准备了。 只是他们没想到,回这么快暴露。这件事,皇帝都是雷霆震怒了。 骆养性说的没错,犯下这么大的重罪,想保住性命是不可能的了。或许,唯一的希望就是你的家人不受牵连。或者说,你的家人性命或许可以留住。 矮个子哨官邱大力,京城人士。既然是京城的,那么他的一家老小自然也住在京城。若是他不肯招供,正如骆养性所言。你的家人会被抓到诏狱,而且崇祯皇帝的口谕是,五马分尸、满门抄斩!查!杀光,将所有涉案之人,全家老幼一个不留,全部给朕杀光!” 皇帝这是出离了愤怒,历史上诛九族的大刑之中,女人和孩子往往是不杀的,只是对于成年男丁进行诛戮,由于农耕时代人口增殖困难的原因,大量杀女人会造成生育率大大降低,因此,诛九族时女人在豁免的行列里,她们一般会被送到官方青楼接客,这种下场极其悲惨,或婚配给平民百姓家,而对于未成年的男子,则会被阉割后成为王公贵族的家奴。 而这次,崇祯竟然破天荒的说,全家老幼一个不留。他是宁肯背负一个暴君的杀戮名声,也要将犯人杀的鸡犬不留。 毕竟,自己的儿子你都敢动,我崇祯就会不顾一切,让你付出代价。 听锦衣卫指挥使这么说,矮个子邱大力虽然依旧是吓得魂不附体。可想到自己的家人或许能够保全,立刻就崩溃了:“大人,我说,小人把知道的,全都告诉您。” 接下来,这案子就进入常态程序化了。经三堂衙门会审,这件刺王杀驾案,逐渐趋向与明朗。 事情还是从三大营的整顿开始,鉴于三大营着实烂的没边。吃空饷已经成了惯例,克扣军饷殴打谩骂下属官员,更是在军中成风。 在三大营,军中能扣钱的地方,都是变本加厉。三大营中,出问题最多最严重的,就是神枢营。而神枢营中的车兵营,更是其中重灾区。 车兵营已经丧心病狂到什么地步了呢,凡是军营中能卖的东西全都变卖了。甚至于,他们会私下出售武器。而这些武器,竟然流向了辽东。 让人细思极恐的是,兵器的流向不是辽东明军,竟然是满清建奴。 别的都可以忍,哪怕是你克扣军饷吃空饷。本着法不责众的道理,多半朝廷最后此事会不了了之。即便是整顿三大营的时候,只要你配合朝廷的改革,多半也能平安落地。 或者说,因为你克扣军饷被撤职,一般也不会面临杀头的危险。毕竟整个三大营的将士,从上到下都杀的话,京城防卫就没了。别的不敢说,武将至少会十不存一。要想在军营活下去,你只能吃空饷。 有些武将,或者说还有点良心的武将,他们也吃空饷。当然吃空饷的目的不是为了鼓自己的腰包,而是用吃空饷的钱,使自己的军营能够正常运转。毕竟,朝廷从万历年间就已经默许了军营这种存在。 允许你吃空饷,但该下拨的钱朝廷不会再拨给你。 但是,你私售军械。而且还是给大明的敌人,满清。这个谁也救不了你,车兵营干的就是这种事。 车兵营指挥使李广权,与副将祝绥沆瀣一气,二人从车兵营大肆走私武器。不限于刀枪铁器,甚至于弓箭铠甲。 这也是辽东将士一直在反馈,为什么建奴军中多明军器的原因。 这种人是要下地狱的,拿着朝廷的俸禄,将武器变卖给敌人。让敌人拿着大明的武器,去杀戮大明的子民。 李广权与祝绥有多无耻,死一百次也难消心头之恨。汉奸,是要下地狱的。 明朝建国初期越过长城,大军追击过蒙古几次,一直打到俄罗斯贝加尔湖那一带,蒙古人跑起来贼快,差点跑北极圈去了,明朝没啥好的办法,打得过可惜追不上,只好开始对蒙古实施封锁,蒙古被经济制裁到只能用兽牙做箭头了。 尤其是在太祖朱元璋、成祖皇帝朱棣手里,北方的游牧民族直接被吊打。 但是把这些游牧民族彻底逼死显然也不现实,饿疯了也会对明朝要塞发起绝命一击,所以明朝一直是如果游牧民族听话,就少量供应物资,如果捣乱,就封锁,逼迫游牧民族听话。 北方边塞是驻扎着大量明军军队的,有余军队驻扎,各种补给困难,于是就让商人们自由发挥往北方运粮食,谁给运过去,就给谁发一道许可证,类似配额,但是配额不多,有了这玩意就可以去跟蒙古人换点牛马羊群,搞点高利润额的盐铁生意等。 就这样,经过百余年的经营。商人大多是没有什么底线可言的,尤其是在暴利面前,他们可以践踏一切律法。随着商人的慢慢渗透,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女真人崛起,从努尔哈赤到黄台极。 建奴一直都是军需物资匮乏,女真人需要物资,比如生铁,没铁就没法打造兵器,再勇猛的女真人也只能用棍子去跟明朝边军比划了。而且关外人口越来越多,吃不上盐怎么解决?之前后金需要的这些东西都是明朝给供应,一旦打起来去哪找?这个问题难不倒女真人,他们去找了找蒙古人的老朋友,也就是山西那些一直在跟蒙古人做买卖的人,蒙古人牵线,山西商人们给后金供应物资。 清朝建国初年,有个“八大皇商”,其实就是当时的晋商集团,现在被称为八大家的。 这“八大家”操纵张家口的贸易活动,并以商为名,暗中为清军输送军需物资和情报。他们在清军最困难的时候给清军提供粮食,兵器,火炮。明军有需要的物资被他们勾结官吏输送给满清,明军的兵力,布防图等情报出卖给清军。 而车兵营李广权,正是通过晋商的八大家牵线,经过这几家商人的倒腾,把军械卖给了辽东的建奴。 这种事,一旦朝廷开始整顿三大营。李广权和祝绥他们干的这些龌龊事,注定是纸包不住火的。 只是令他们没有想到的是,负责整顿三大营的,竟然是皇太子。 没错,还是我朱兴明。虽然我只是个太子,那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第二百二十二章 展现 朱兴明身处一个最坏的时代,你妹子的,没几年的混头就要亡国了。 同时,他又处于一个不错的时代。至少,自己这个太子爷的位置是安全的。 所以,他才可以放手大干。 一开始,李广权他们还很高兴。让一个乳臭未干的皇太子去整顿三大营,小太子能整顿出个屁来。 可随着朱兴明的雷厉风行,李广权他们害怕了。尤其是朱兴明不动声色的去五军营,将左掖军指挥使的脑袋砍了下来。又带着锦衣卫,还有东宫卫的将士们在京城大肆收取商税。 这一些的操作下来,车兵营李广权和祝绥他们发现,原来这个世上最恐怖的人就是这位年幼的皇太子。 以皇太子的能力,上来就给朝臣们上了一课。这么雷厉风行,整顿三大营只是时间的问题。而一旦查到神枢营的时候,他们买卖军械的事定然会泄露。到时候上头一旦追查下来,自己可真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与其坐以待毙,倒不如铤而走险。派出刺客,刺杀皇太子! 李广权和祝绥当然知道,知道这是个疯狂且极其冒险的行动。但如果一旦得手,皇太子遇害,京城大乱。到时候崇祯皇帝就再也没有精力去整顿三大营了,而自己就能保全了。 李广权和祝绥狗急跳墙铤而走险,他们派出去的刺客,都是车兵营自己的属下。高个子什长张明,还有矮个子哨官邱大力,都是自己一根绳上的人。 什长,掌管十个人的低阶军职,五人为一伍长,十人为什长。哨官,军中管领一哨的长官。《纪效新书·治水兵》:“哨官见领兵官一跪一揖。”《二十年目睹之怪现状》第十回:“一天,不知为了甚么事,得罪了一个哨官。” 什长和哨官,都是些小兵小虾的小喽啰。但他们都是李广权走私犯罪集团的重要骨干,就是他们几十人,利用车兵营掩护,大肆走私军械。 而被处决的兵仗局掌印太监叫贾川,其实就是他们的一份子。只是不知为何,贾川居然在锦衣卫受刑的时候,没有将这件事招出来。 其实贾川是招了的,他说神枢营军械更替的最勤,旧装备换下来都被神枢营私自处理了。 当时负责审问的锦衣卫,因为处理的贾川红夷大炮粗制滥造的案子,并没有注意这些细节。 谁知让李广权他们万万没想到的是,朱兴明竟然诈死。当他们知道皇太子没死,就知道事情要遭,主犯车兵营指挥使李广权已经和副将祝绥,连夜逃离军营出城,逃了。 这让崇祯雷霆震怒,下旨处决了西城门守城门的六名门卒,因为皇太子的遇刺案。京城城门关闭,闲杂人等不得自由出入城门。 而感觉事情不妙的李广权和祝绥,竟然买通了西城门的门卒,偷偷逃出城门,一路北逃了。 因为西城门就属于车兵营轮值,大概,当时守城门的门卒觉得,一个堂堂车兵营的指挥使位高权重,不可能和皇太子案有关联。而且,这是自己军队中的老大。 虽然皇命严禁私开城门,违者杀无赦!哪怕对方是自己的顶头上司,没有圣旨也不能私开城门。可是收了祝绥三十两银子,万万没想到就是因为这三十两银子,六个门卒惊动了皇帝,直接被砍了头。 西门守正北撤职,车兵营所有把总以上将领官员全部革职查办。 乾清宫,崇祯皇帝余怒未消:“二人有何消息,抓回来没有!” 旁边跪着的一干京城官员,无不瑟瑟发抖。骆养性擦了擦汗,抬头道:“回皇爷的话,各营已经出兵堵截了。锦衣卫能出的也都出动追击,从目前得到的消息来看,李广权和祝绥这两个狗东西,似乎目的是、是辽东建奴。” 其实不用想,也知道他们唯一的生路就是投靠建奴。大明有无数官员,都投降了满清。甚至,其中不乏一些优秀将领。 崇祯怒不可遏:“追,务必把他二人给朕追回来,杀,朕要亲手杀死他们!” 下面的官员无不惊得面面相觑,亲手杀死他们是崇祯的气话。从这一点也能看得出,崇祯是有多恨这两个狗东西。 不止是因为他们想到了刺杀皇太子这么大逆不道的行径,居然还有私通建奴,给建奴出售军械。也就是说,建奴骑兵拿着大明制造的武器,在边关屠杀我大明将士。 这怎么不令人激动,怎能不令人愤慨。 不管怎么说,刺杀皇太子的案子,终究还是破获了。这对于眼下的大明来说,是一件不可多得的喜事。此次各司衙门配合默契,调查缜密。虽然主犯二人逃了,从犯除自杀者外,其余皆尽伏诛。 只是,让崇祯无法接受的是。朱兴明居然上书,请求豁免那些刺客的家人。朱兴明知道自己人微言轻,劝不住崇祯。老爹是铁了心将这些刺客全家老幼一个不留,全部五马分尸的。 于是,朱兴明搬出了大伯母懿安皇后张嫣,还有自己的母亲周皇后。二人在崇祯皇帝劝谏,皇帝不可多造杀业。既然罪犯已经伏诛,上天有好生之德,就饶过他们家人性命。 崇祯的意思是杀一儆百,可架不住懿安皇后的劝言。最终,崇祯皇帝做出让步。这些刺客家人可免死,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他们的家属全部发配充军边关修缮城墙,且终生为奴永不翻身。 辽东边关,在辽东,关宁铁骑一直是明军关防的一直精锐。然而,还有一支不足三百人的军队,因为人数太少,注定没有被载入史册。这就是,作战勇猛、悍不畏死的戚家军后代-浙兵。 戚继光的侄子戚金在戚继光去世后统帅戚家军余部与努尔哈赤的后金军在浑河战役中血战大凌河,以数千火枪兵击毙满清两白旗两黄旗精锐上万人,后满清以重金收买被俘的明军炮手,发炮轰击明军阵地,戚家军余部在汉奸炮队轰击之下苦撑数日,最终弹尽粮绝,全军覆没。 戚金“练兵颇有(伯)父风”,从年少时就作为亲兵跟随戚继光戎马倥偬,他耳濡目染了伯父训练指挥,后来戚金跟随伯父又去了蓟北戍边击蒙古,并长期担任浙军的作训主官,以后又随浙军入朝与日军作战,收复平壤时,戚金身先士卒第一个攻上城墙,因战功做到了副总兵。回大明后,做了一段时间江南吴淞总兵,因病辞职回乡。但是他没有回登州。而是去了先祖居住的安徽定远,他的这一脉被称为戚家定远派。 而戚金辞官后,解甲归田隐居乡里,当辽东边事甫起,戚金便向朝廷主动请缨,重新用伯父的整训方法组织起一支新的戚家军-浙兵。 这支军队,也是朱兴明最为期盼的。他期盼着戚家军的荣光,再次在战场上展现。 第二百二十三章 反攻 当年太祖皇帝朱元璋麾下猛将如云,哪一个放到现在不是碾压式的存在。成祖朱棣也是,麾下都是猛将。 到后来,土木堡一战精锐损失殆尽,以后慢慢就不行了。 此时的崇祯朝,戚家军在与后金的战役中已经损失殆尽。 殊不知,在辽东还有一支不足三百人的浙兵部队。正是戚家军最后的骨血,他们的领兵将领叫戚元正。 此时的戚元正,正带着他的不到三百人余部,奔赴一个叫海棠山的地方。 戚元正所带的这支浙兵,是当初戚继光的侄子戚金遗留下的残部组成。 天启元年三月,奇骏率浙兵与努尔哈赤的后金军在浑河战役。戚金所率的浙兵血战大凌河,浙兵主力在南岸结阵驻扎。 努尔哈赤并没有轻敌,立刻派出了凶悍的后金兵迎战。 浑河南岸,浙兵构筑完成布阵与后金展开决战,车阵是戚继光、俞大猷在北方防御蒙古鞑靼时期,摸索出的一套用步兵尤其是火器步兵对付骑兵的行之有效的战法。 战车在行军时可以装载粮草、兵械、军火,驻扎时可围起做营寨,防御时车围成环形防御阵地,将火炮架在车上,同时士兵以车为掩体,释放火铳火炮,在与蒙古和日本作战时,车阵都发挥过重大作用。此时,明军摆开车阵,沉着应战。 首先后金军渡过浑河,从四面围了上来。并很快先以四旗的兵力从左翼发起进攻, 正当浙兵有条不紊的与敌周旋之时,后援的明军在朱万良、李秉诚等几位总兵的率领下开进到离沈阳十几里的白塔铺一带,而且其前锋成功的击退了后金的二百名斥候骑兵,这样浙兵军团忽现一线生机。 但是这支明军却停下来观望战局,努尔哈赤抓住明军怯战的战机,派出黄台吉向明后续援军发起主动攻击,黄台吉军仅有数千人,却将三万明军打退数十里,这样后金军便一心一意全力准备歼灭这支失去后援和退路的明军浙兵。 努尔哈赤下了死命令让八旗轮番饱和攻击,后金军队的这种死攻在弃尸累累之后,收到了效果,明军弹尽矢绝,车阵终于被打破。 后金军突入车阵之后,浙兵立刻以哨为单位组成鸳鸯阵,与敌展开惨烈的肉搏,每个队形中狼筅手、藤牌手、刀手相互掩护配合与敌鏖战,特别是浙兵使用由凶猛的日本刀改进而来的戚家刀,挥舞之处后金兵无不血肉横飞,但终因寡不敌众和连续两天的急行军以及激烈战斗造成体力不支,浙兵不断的倒下,总兵陈策斩杀了十几个敌人后,也倒在了血泊里。 此时总兵童仲揆想趁乱撤离战场,戚金一把拉住他的马说:“大丈夫报国就在今日”,童仲揆立刻和戚金一起又翻身杀入战场,战至傍晚,仅存的几十名浙兵战士将戚金、童仲揆围在当中,他们的鸳鸯阵式依然不乱。 血色残阳中,最后的余晖将天地与浑河映成一片血色。后金兵四面围定,但善于近战的他们已经失去了与这仅存的明军做最后肉搏的勇气,万箭齐发……戚金等全部壮烈殉国。 无论是明朝的实录还是清朝修的明史中,无一不对浑河血战中川浙军团的勇敢大加赞誉,称此一战为“凛凛有生气”“时咸壮之”、“辽左用兵以来第一血战”。 只有很少数先期突围和辽阳留守的浙兵幸存,明廷派员来抚慰劳军,问这些浙兵有什么需要和封赏,这些浙兵竟然流着泪说道:我们不要赏赐,只求把我们编入其他军队,他们要给戚金等主将报仇。 诚然,戚家军威武至此,就连这些京官都不得不佩服,浙兵有国士之风。 精于研究戚继光战法的登莱总兵张可大,后来虽有心重建浙兵,但他和他刚成立的数百人浙兵部队最终覆没于孔有德之叛中。 后来,浙兵的主要征召地--义乌、宁波的县令上书,说国家连年征战,因浙兵善战,不断地被征召和伤亡,此地的男丁已经十去七八,崇祯皇帝终于开恩,不再从这些地区招兵。自此,浙兵、戚家军、以及与他们有关的鸳鸯阵、狼筅等等一切,全都湮没在历史的长河之中。 而此时的辽东,浙兵最后的一滴骨血,在戚元正的带领下,奔赴海棠山驻扎。 海棠山,位于锦州防线东北。海棠山有个山寨,名曰梨花寨。 此地易守难攻,是明军进攻满清的一处战略要地。 洪承畴执掌辽东军防,自义州城一战黄台吉被打的现在还没有缓过劲来。 对于明军来说,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从袁崇焕的五年可平辽,到如今的边关岌岌可危。辽东局势,一直都是大明王朝最大的威胁所在。 坦白说,抛开历史功与过不谈,降清之前的洪承畴是个难以多得的将才。而且洪承畴降清,其实更多的是无奈。 此时的洪承畴清晰的认识到,建奴黄台吉被皇太子一战打的萎靡不振。短时间之内,建奴难以恢复元气。 趁着这个大好机会,一直被动防御的明军,何不主动进攻一下,打掉建奴的嚣张气焰呢。 其实洪承畴在试探,锦州东北的海棠山梨花寨,是处易守难攻之地。若是明军占据此要地,可对来犯的建奴大军造成很大威胁。 于是,他派出戚元正这支不足三百人的奇兵,想占据海棠山。这就像是一把利剑,插进了来犯敌人的心脏。 若是有朝一日黄台吉卷土重来,再想攻打锦州的时候,海棠山的明军,就会对他们造成极大的滋扰。 深入敌人腹地,人数不能太多,否则后勤补给也跟不上。梨花寨北靠绵延不绝的海棠山,即便是被清兵切断了补给,短时间内也能自给自足。 这么好的地方,不占是傻子。 于是,戚元正带领这支戚家军仅存的余部,一路前往梨花寨驻扎。 这在黄台吉那里,引起了巨大的震动。 明军一直都是弱鸡,他们除了依仗坚固的城墙被动防守。从来明军都是被满清逐步蚕食的,而且平原战斗,明军一般都是挨打的份儿。 而这次,明军居然吃了熊心豹子胆,来了个反入侵。他们竟然把触角伸向了海棠山,是可忍孰不可忍。 黄台吉皇宫大殿,满清群臣登时炸了锅。 明军,不是一直都被自己给吊打的么。现在好了,人家开始反攻了。 第二百二十四章 身不由己 如今辽东的局势,今时不同往日了。昔日羸弱的明军再也看不到了,现在的辽东明军是一群虎狼之师。 反观满清这边,则要逊色的多了。尤其是士气,空前低落。 就连洪承畴自己,都万万没有想到,插进海棠山的一支不足三百人的军队,会引起黄台吉如此大的反应。 对于满清来说,明军的反击是不能容忍的。一直被吊打的明军,在义州城也不过是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而已。当初,是黄台吉过于轻敌所致。 现在的辽东明军居然胆子肥了,敢反击他们满清了。 虽然海棠山一直都是大明的国土,可自从被满清占据之后,他们就堂而皇之的觉得这里是满清的土地。 这支明军小队的到来,是的满清皇宫大殿上的文武百官登时一片哗然。 满清盛京,大政殿内。黄台吉端坐龙椅,下面站着一干文武群臣。 “皇上,明军竟然在咱们的眼皮子底下占据了海棠山,是可忍孰不可忍。臣多尔衮,愿领兵出战,拔掉海棠山的这颗钉子。” “多尔衮,区区几百人的明军还犯不上咱们劳师动众。我看,不如让犬子带五百精兵,三日之内,必全歼这支明朝孤军。” 说这话的,是爱新觉罗·阿达礼,阿达礼,满洲正红旗人。清朝宗室大臣,礼烈亲王代善之孙,颖毅亲王萨哈璘长子。 阿达礼的儿子苏哈仑,骁勇善战打起仗来不要命。阿达礼之所以举荐儿子,就是想让儿子在黄台吉面前露个脸。将来,好平步青云。 如果派重臣多尔衮去灭掉这支不足三百人明军小队,有些杀鸡用牛刀的意思,即便是打赢了也没有什么值得炫耀。 而若是让苏哈仑去,灭掉这支明军部队,则对明军是一种轻视。毕竟,苏哈仑虽然很能打,毕竟没有什么值得炫耀的战功。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苏哈仑去打败这支明军,还可以提升士气。 黄台吉思付再三:“诸位爱卿,你们意下如何?” 阿济格站出来道:“皇上,臣以为苏哈仑去合适。若是全歼这支明军,则鼓舞了咱们八旗子弟的士气。挫掉明军锐气,臣举荐苏哈仑。” 多铎也跟着道:“臣也举荐苏哈仑。” “范章京,你以为呢?” 不得不说,黄台吉对于范文程真是重用。事无巨细,都先问问他的意见。 范文程想了想,跟着说道:“臣附议。” “好,阿达礼,朕便拨给你儿子两千精兵,拿下海棠山。” 阿达礼先是一愣,随即有些不乐意起来:“皇上,何须两千人之多。明军仅有区区不到三百人,臣以为五百精兵足矣。” 黄台吉冷笑道:“朕就是吃了轻敌的亏,明军既然敢占据海棠山,他们不会这么容易对付。两千人,此事无需再议。” 阿达礼无奈,只好施礼:“臣遵旨。” 散了会,臣子们纷纷前来道贺。 “恭喜恭喜,阿达礼,这次令郎定能凯旋荣归,皇上必会重用。” “就是就是,令郎有勇有谋智勇双全,我早就说过他日必成大器。如今机会来了,老夫倒要提前恭喜了。” “皇上拒绝了多尔衮,让令郎出战,足见皇上心中对你的期许。阿达礼王爷,这次令郎出头之日终于到了。” 面对众人的恭维,阿达礼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带两千人去打区区不到三百人的明军,即便打赢了有什么了不起。 旁人会说,我们满人都是以一敌十以一当百。你儿子两千人去打三百人,这都打不赢还配称我们满人么。 回到家,阿达礼将出兵的事告诉了儿子苏哈仑。 苏哈仑开始也极为高兴,可当他听说黄台吉给了他两千精兵,苏哈仑立刻跳了起来:“两千人,这仗打起来有什么意味。我不干,谁爱去谁去。” 别人领兵打仗都是多多益善,唯独阿达礼父子,他们觉得这是一种羞辱。让一只大象去踩蚂蚁,欺负人也没有这么欺负人的吧。 这也难怪这些满人膨胀,自努尔哈赤起兵,他们真的是以一敌十以一敌百的和明军决战。 而几乎是每次,这些满人都是以少胜多。满人占据人数优势,以多胜少的例子几乎是凤毛麟角。 除了他们满人战斗力强悍的原因之外,最重要的原因是他们人口稀少。若凭借人数优势就能打赢的话,明军一人一口唾沫也淹死了他们。 如今皇上居然让自己带着六七倍于敌的精兵,去打一个不足三百人的明军小队,苏哈仑觉得这是一种耻辱。 阿达礼怒道:“你嚷嚷什么,这是皇上圣旨,今日朝会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亲自决定的。以多胜少怎么了,只要这仗打的漂亮,一样能在朝中立威。” 经阿达礼的一番劝导,苏哈仑终于接受了这个任命:“阿玛,你说真的。” 阿达礼拍了拍儿子的肩膀:“你是我阿达礼的儿子,打仗要一往无前,莫要让阿玛失望。” 就这样,苏哈仑带着满清两千精兵,奔赴到了海棠山。三日内,灭掉这支不知天高地厚的明军。 殊不知,明军的这支部队人数虽少,却也是一支能征善战的精锐之师。 戚元正带着手下将士,驻扎在梨花寨之后,就做好了与建奴一决高下的准备。 他召集部下训话:“兄弟们,场面话我就不多说了。咱们来到了梨花寨,占据了海棠山,必然会引起建奴反击。我只告诉你们一句话:你们脚下的土地,是大明的国土!” 这些浙兵都是戚家军最后的骨血,他们的爱国情怀是渗入骨髓中的:“誓与梨花寨共存亡,不灭建奴,誓不还朝!” 戚元正很满意,他的属下傲骨犹在:“好,老子既然来到了这里,就没有想过能活着回去。这一次,我们要让建奴这帮人看看,大明铁骨犹在,明军犹在。” 这是大明最后的脊梁,这使得他们身后的万千明军依然相信,我们这个民族在抵御外辱,依旧可以奋不顾身,依旧可以不惜牺牲。 我们愿意,愿意把自己的鲜血和生命撒在这片热土。男儿要当死于边野,以马革裹尸还葬耳! 大明,就是有这样傲骨,就是有这样的脊梁。依旧会使很多人相信,大明不会亡!汉人,永不为异族之奴! 大明从来不乏有骨气的勇士,只是生逢乱世很多时候都是身不由己罢了。 第二百二十五章 军备松弛 大明的铁血傲骨,在辽东这片土地上,誓死捍卫着自己的家园。 面对外敌入侵,面对强寇的劫掠,他们并没有束手待毙。而是,奋起反击。 不愧为戚家军的后代,当年血战大凌河,一战下来浙兵损失殆尽。剩下的,只有二十一人。 戚元正就是其中之一,他本不姓戚,他是个大明将士遗孤。 当年戚金带兵之时在路上遇到饿晕过去的他,戚金救了年仅十三岁的戚元正。 从此,戚元正开启了他的从军生涯,跟着戚金南征北战。戚金给他起名叫元正,意思是让他做一个正直的人。 大凌河,戚金的浙兵几乎全军覆没。当时年仅十五岁的戚元正,被戚家军拼死保护了出来。 作为戚家军最小的成员,将士们不忍让他就此战死。一路上,他们拼死护送。以至于后金兵开始以为,戚元正是某个重要将领。 殊不知,这些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的戚家军,他们只是想让大明留下最后的戚家军骨血。 就这样,戚元正在九死一生中活了下来。他一闭眼,就是大凌河一战中,那些拼死保护自己的同袍。 这也是的戚元正对建奴恨之入骨,他继续留在了辽东,重新组织起来这支不到三百人的戚家军。 此时戚元正手里的这支戚家军,已经和传统意义上的浙兵没有多大关系了。 这支戚家军,都是一群敢死之士。戚元正说动洪承畴,自辽东各营中选拔不怕死的猛士。 其中,许多人都是战争遗孤。他们对建奴恨之入骨,是建奴的入侵使得他们家破人亡。 于是,这帮身负国恨家仇的猛士,加入了戚元正的队伍。 整个辽东都知道,怕死的人不配进戚家军。从整个辽东数万将士选出来的不足三百人,他们一头扎进了海棠山。 洪承畴看到的,就是海棠山这里的战略意义。若是有一支明军驻扎海棠山,清兵再攻打锦州的时候就会如鲠在喉。 海棠山的明军可以不断滋扰清兵的后勤辎重,尤其是关乎大军的粮草。一旦粮草被劫或被烧,围困锦州计划就会泡汤。 临行之前,洪承畴就找过戚元正谈话:“此次海棠山之行凶险万分,你们确定还要去么?” 戚元正目光坚毅:“末将只要一闭眼,眼前全是尸山血海,还有昔日同袍的音容笑貌。还有,就是血海深仇!总督大人,末将手下的将士,他们的家人皆死于建奴之手。我们这一去,就没打算活着回来。我们只是想让建奴知道,大明,铁骨犹在,山河犹在。” 洪承畴也不禁感动,亲自为这群敢死之士践行。 梨花寨,这里曾经是一处山寨。后来被遗弃,此时戚元正带着部下驻扎在了这里。 将士们加固着寨门防御,实际上也没有什么好加固的。这里只能依仗地势优势。至于这个寨子,敌人攻上来的时候,防御功能并不大。 ”大丈夫,全忠孝,君父之雠急当报; 永芳叛,建酋暴,辽阳岂肯真降盗, 何不乘机裏头闹,生当封侯死立庙。 大丈夫,辩华夷,建酋左袵言侏漓……” 军中,有人开始在唱起辽东民谣。说的是大明百姓抵御建奴,不肯做亡国奴的心态。 又有人跟着唱起“男儿汉,保家园,不剃头发不留辫…… 头可断、血可流,汉儿不做亡国奴……” “报,报戚将军,建奴来了。西北方向,人数大约两千人!” 很快,就有手下哨兵来报。梨花寨西北方向,发现清军骑兵。 戚元正冷笑一声:“终于来了,备战!” 二百七十八人,迅速组成防御阵型,他们守住各处要塞,净待敌人来功。 戚家军麾下将士岳中全和韩英,二人在第一道防线。他们,迎头撞上的正是建奴先锋。 “好家伙,大手笔,来这么多人,看来这次建奴是急眼了。”看着滚滚烟尘中的满清骑兵,岳中全他们躲在第一道防线的石林中,不由得欢喜道。 旁边韩英“哼”了一声:“来的正好,这帮杂碎,今日要他们有来无回。” 岳中全点点头:“不可轻敌,告诉兄弟们,听我号令行事。” 轻弓,机动灵活,射程虽然近,可适合打伏击。 苏哈仑是满清猛士,以作战勇猛著称。他一直都是跟随八旗兵作战,这次,自己小试牛刀的带着两千骑兵,去海棠山灭掉这股明军,对他来说根本就是小菜一碟。 所以,这次苏哈仑压根就没有当回事。一支二三百人的明军,连个斥候都算不上。打他们,这也太欺负人了。 什么战术战略,压根用不上。直接带人一下子盖过去就行了,速战速决,即刻解决战斗。 前面是一片石林,前方的满清骑兵暂时放缓了速度。他们已经隐约看出,此地有些不妙。 石林山巅,非常适合打伏击。这个时候若是明军在此设伏,倒是颇为棘手。 “咱们回事,为何不前进!”苏哈仑纵马上前,忍不住骂道。 “苏哈将军,您看。”一名清兵,挥鞭指着四周的山峦。意思是,这里有埋伏怎么办。咱们这么贸然一头扎进去,怕是有些凶险吧。 苏哈仑从来都不是有勇无谋之辈,他看了下四周的情形,立即指挥部下:“上滕盾!” 清兵之所以能够纵横辽东,不是没有一定道理的。除了明军的战斗力低下,军备松弛之外。这些清兵的战斗力,确实是强悍无比。 他们真正做到了令行禁止,随着苏哈仑的一声令下,手下清兵将士纷纷将马背上的滕盾跨在左手,右手提着马缰,做出防御阵型。 这需要平日严苛的训练,论单兵战斗力,这些清兵真的吊打明军。这一点,是不得不承认的一个事实。 明军,在太祖朱元璋或者成祖朱棣手里,是一支战无不胜、所向披靡的军队,那个时候北方的游牧民族,是被明军吊打的。 可是,一旦过上了安逸的生活,军备都会立刻松弛下来。历朝历代,莫不如是。尤其大明朝,经过二百余年的洗礼,大家都习惯了安逸。 在大明也是一样,甚至于包括朱兴明。或者说,这是人类共有的通病。 什么时候你不再贪图安逸,什么时候你未雨绸缪事无巨细,这个民族就还有救。 一个王朝的没落,异族入侵才是最为悲哀的。最苦难的,还是千千万万的无辜百姓。 第二百二十六章 战绩 厮杀从未停止,战斗从未停止。这就是行伍之人的命运,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战场上的厮杀,有的是为了入主中原烧杀抢掠,有的是为了保家卫国护卫家园。 眼前的这支明军例外,这支明军已经做好了准备。时时刻刻,这支戚家军的余脉对清兵都是同仇敌忾。 可是,面对现在这样的一个大明。即便是戚继光复生,怕都是是很难吊满清的。首先,崇祯年间,大明已是积重难返,各种天灾人祸层出不穷,农民起义到处皆是,朝廷上下已是捉襟见肘,很难全力对付满人。 而戚继光无门无派,很难获得朝中势力的支持,大厦将倾则独木难支。眼下戚元正带领的这支残部,终究也不过是昙花一现而已。 “老岳,建奴用滕盾了。”埋伏在石林中的戚家军,前锋守卫韩英对身边的搭档岳中全说道。 岳中全自然早已看到,不过他依旧不慌不忙:“建奴打起仗还是很可怕的,听我命令,大家稍安勿躁。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许轻举妄动,放他们进来!” 消息传下去,这八十七人在岳中全的号令下,全部埋伏起来并未现身。就这样,他们眼睁睁的看着,苏哈仑带领满清骑兵,越过了石林阵,直奔梨花寨方向。 梨花寨方向的戚元正,远远的站在寨门前,看到了石林方向的动静。手下白启文上前道:“戚将军,石林那边好像没动静。岳中全他们,并未发动攻击。” 戚元正点点头;“我看到了。想来是建奴早有所备。或者,他们来人太多。告诉兄弟们,擦亮你们的武器,杀敌报仇,为国尽忠的时候到了。” 国恨、家仇,此刻都一起报了。戚家军的热血无需激荡,这些将士,都是对建奴恨之入骨,他们当中几乎每个人的家人,都曾遭到建奴的屠戮。 清军苏哈仑冲进来的时候,戚元正并没有按照常理出牌,依仗寨门固守。这寨子并不坚固,守是守不住的。 与其守不住,倒不如带领不想迎面痛击敌人。 只是,一百多人去迎战这两千女真骑兵,看起来,似乎是戚元正疯了。 以卵击石,螳臂当车。夜郎自大的戚元正,似乎在自己送死。就连前锋清军看到,这一小股明军从山寨冲出来的时候,嘴角都不禁带着一丝冷笑。 这一百多人的斥候,用得着两千精兵绝尘而来么。为首的清兵先锋,甚至于收起了手中的弓箭,拔出马刀,准备将这群不知死活的明军,砍瓜切菜的乱刀砍死。 借着战马的冲击力,前锋的清兵猛冲了过来... 然而,他们很快就发现自己错了。梨花寨确实防御薄弱,可是,这条通往寨门的道路并不宽敞。 这也就意味着,清兵虽然有两千人。可是不代表他们能把这两千人聚拢在一起,这条路最多并排七八匹马。 如此狭窄的道路,马踏也能将戚元正等人踩死。明军人数稀少,可清兵也犯下了一个致命的错误。他们这等于是逐次投入兵力,乃是兵家大忌。 戚元正当然不会白白等死,就在满清骑兵离着他们不足三十步的时候。突然道路两侧,一对对的草人站了起来。他们手里拿着的,是一根根麻绳。 绊马索! 这些和大自然伪装融为一体的戚家军,身上披满了树枝。清军骑兵冲上来的时候,他们拽起绊马索,数丈长的绳索拦在路中间。 清兵马匹冲上来的时候,直接撞了上去。 然后,就是人仰马翻。战马悲鸣一声摔倒在地,清兵纷纷被摔下马来。在狭长的道路两侧是两人高的陡坡,战马无论如何是冲不过去的。 也就是说,狭长的道路上,挤满了清军骑兵。而道路中,却不断的出现绊马索,将骑兵一个个摔下来。或者是,将他们前后分开。 接下来,就是毫无投机取巧可言的肉搏战了。 戚元正身先士卒,举着长刀迎着清兵冲了上去:“兄弟们,报仇的时候到了,杀!” 明军从来不缺乏勇气,可是他们缺乏怒火。他们也勇敢,可同样的羸弱。面对汹涌澎湃的女真骑兵,明军往往不战自溃,进而一溃如沙。 可像这只几百人小队的戚家军,清军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一支部队。 怎么说呢,这些冲上来的戚家军似乎不是人类该有的样子。他们,更像是来自于地狱的索命鬼。 戚家军将士面目狰狞,龇牙咧嘴发出不似人声的嚎叫。似乎,他们有着冲天的愤怒。他们露出早已退化了的獠牙,疯狂的喊着叫着,咬死你! 这是一群疯子,清兵对于这支明军最初的印象就是,这是一群疯子。 戚家军冲上来的时候,犹如一头头的蛮牛。他们是奋起平生之力,将手里的大刀长矛,硬生生砸进清兵身体里的。 从来没有一支军队,会有这么恐怖的战斗力。他们似乎不知疲劳不怕疼痛,甚至丝毫不畏惧死亡。 苏哈仑亲眼看到,一个没了武器、肚子都被刨开,肠子流了一地的明军,眼珠突出的冲上来,死死掐着一名清兵的脖子。然后,他犹如一只野兽一般,一口咬向对方的咽喉。 而那名清兵直接吓破了胆,就这样活生生被咬断了咽喉,虽然其他的清兵纷纷出手,将这名明军乱刀砍死。 可是每个握刀清兵的手,都在微微发抖。 这是一支什么样的部队,太可怕了!如果明军皆如此,他们满清怕撑不过一个月就得亡国。 要命的是,身后继续扑上来的明军,和那名不要命的同袍一样。他们咬着牙瞪着眼,似乎爆发出了体内所有的恶毒,就位杀死你们,杀死你们这群清兵。 两千人的清兵,竟然被一百多人冲乱了前阵。 前阵溃退下来的清兵,似乎见到了这辈子最恐惧的东西。甚至于有的人,扔掉了武器和马匹,亡命的溃逃。 就连马背上的苏哈仑,都被惊得脸色大变。突然,身后的队尾这个时候又传来了一阵骚乱。 岳中全和韩英在石林设伏的明军,捅了苏哈仑的屁股。岳中全他们手里拿着的,是清一色的轻弓。 这种羽箭短而疾,箭羽的破空声夹着劲风,不断的将队尾的清兵从马背上射下来。 一支装备精良、骁勇善战的两千清兵,竟然被不足三百人的戚家军活生生的冲乱了阵脚,这在他们满清历史上,都是闻所未闻的战绩。 疯子,他们遇到了一群疯子。这让这群清兵,肝胆欲裂。 第二百二十七章 海棠山 这是哪里来的一支军队,像是地狱的索命鬼。这些人悍不畏死,若是明军皆如此,满清早就完蛋了。 殊不知。太祖成祖时期的明军,个个如狼似虎。又岂能是,这些井底之蛙的满清所能理解的。 溃败,前所未有的溃败。苏哈仑带着残部,亡命的后退,他们被吓破了胆子。 这个时候,明军一般都会停止追击。穷寇莫追,况且苏哈仑手下的清兵依旧占据人数优势。如是他们逼急了反扑,极大概率会反败为胜。 偏偏他们遇到的是一支不一样的明军,戚元正这支戚家军余脉,似乎疯了一般。一旦咬住敌人,便死不松口。 苏哈仑魂飞魄散,从军以来他从未遇到过如此可怕的对手,如此令人胆寒的敌人。 当你遇到一群豁出性命,根本不怕死的军队发起猛烈冲锋的时候,没有人能够抵挡得住这种疯狂。这支明军似乎对清兵充满了无尽的怒火,他们的士气已经到达了巅峰。 每个人都在嘶吼着,嗷嗷叫着不顾一切的要扑上来,我要咬死你! 太可怕了,这根本就不是一群人,他们是来自于地狱的魔鬼。戚家军缠住了敌人,哪怕你想逃,他们也要追到天涯海角。 苏哈仑虽然作战勇猛,可毕竟是年轻。当遇到这样一支虎狼之师的时候,他被吓破了胆子。 两千清兵,三去其二。谁能想到,一支不到三百人的明军,梨花寨一战,砍杀了一千多名清军精锐。这对于清兵来说,是根本无法接受的事实。 对于明军来说,这也是上古的战绩了。或许,只要太祖成祖时期,大明才有如此强悍的战斗力吧。 溃逃的苏哈仑残部,在退到海棠山石林阵的时候,一人一骑,拦在了路中间。 这不是三国,也不是水浒。一人一骑,手持弯月刀拦住一群溃逃的清兵。这无异于送死,可这人一人一骑,就这么拦在了路中间。 溃逃的清兵,纷纷举起手里的弓箭。 苏哈仑毕竟是有军人之里的,他没有贸然让手下发箭,而是摆了摆手,示意手下不可轻举妄动。 这名明军大刀斜指:“犹那建酋,你们何人是主帅。” 苏哈仑纵马而出:“我乃正红旗苏哈仑,阁下何人。” “大明边关守军,锦州千总,岳中全是也。苏哈仑,你可敢与我一战!” 话音刚落,岳中全的身后,突然冒出数十人的明军。他们在韩英的带领下,原来在此阻击溃逃的清兵。 这让清兵阵脚大乱,这支疯子明军,怎么在此地还有埋伏。明军从哪儿选出来的这么一支疯子部队,这一战清兵被打的落花流水颜面扫尽。 曾经驰骋辽东的满洲骑兵,梨花寨成了他们的耻辱之战。 这是挑衅,双方已经不是单纯的为个人名声而战了。而是上升的明清双方的荣誉,苏哈仑提着马刀:“一个小小的千总,好大的口气。今日就让你死在我苏哈仑的刀下,看刀!” 清兵善战,这些马背上的民族从小为了生存就开始战天斗地。苏哈仑更是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这次他父亲爱新觉罗阿达礼是想让儿子历练一下。好在黄台吉面前露露脸。将来,好平步青云。 不得不说,苏哈仑的刀法还是很厉害的。他是借着战马的冲击,刀尖斜挑,直刺岳中全的咽喉。死在他这一招下的明军将士不计其数,刀尖恍恍惚惚,斜斜上挑,很容易让对手眼花缭乱,无法判断这一招的走向。这一招更是攻中带守,端的是厉害无比。 而偏偏,岳中全手里的弯月刀也是斜斜上挑,迎着对方冲了上去。 双方招数异曲同工,可惜,苏哈仑忘了一寸长一寸强,招大力沉的道理。双方只一个回合,仅仅是一个回合,只见双方的刀影一闪。 然后,二人的战马同时停住。二人如同石化了一般,一动不动。没有人看清,适才双方这一招是如何碰面的。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二人的战马便分了开来。 然后,只听到岳中全冷冷的说道:“这里,是我大明的土地。犯我大明者,必诛之。” 话音刚落,苏哈仑喉头一甜,一股鲜血自脖颈涌出。他的咽喉动脉,被岳中全一刀刺破。 苏哈仑晃了一下,然后捂着脖子倒撞下马来。脖子上的鲜血不断涌出,苏哈仑抽搐挣扎了几下,就此不动。 完了,清兵的主帅,他们的主帅被杀了。而且只用了一招,仅仅是一招。 清兵的军纪极其严苛,有时候一旦主帅阵亡,往往手下全体官兵都会被处斩。这种军法叫跋队斩,乃是唐末朱全忠在藩镇时所用的一种军法。意思就是将校中有战死者,其所部之士兵均需全部问斩,此称之为“跋队斩”。 当然这种方法过于严苛,经常迫使亡将所部之士兵纷纷逃逸。清兵也曾有过这样的军纪,是以苏哈仑的战死,使得他的残部大为惊恐。他们不知道,即便是侥幸逃回去,将要面临的是一种什么样的惩罚。 岳中全一击得手,明军将士士气大振。韩英第一个跳出,手持大刀:“兄弟们,杀!” 再次的排山倒海,原本就溃不成军的明军,在主帅战死之后,更是一溃如沙。他们能做的,唯一能做的就是逃命,不顾一切的逃命... 黄台吉病了,在义州城,被朱兴明一炮红晕了之后,突然就得了一种病。只要一着急上火,他就鼻血长流。流鼻血是常见的一种疾病,而黄台吉不一样,一流就没完没了。 《太宗实录》记载,崇德五年,清军准备大举入侵中原,黄台吉派遣大军围困锦州城。崇德六年八月,明朝以防派遣大将洪承畴解锦州之围,洪承畴携13万大军,出关力挫清军。清军前线告急,黄台吉闻讯立刻调集其他八旗精锐,定于八月十一出京亲征。但“因鼻衄,故缓三日,鼻衄尚未止。”四天后,鼻衄状况仍未好转,但因前线吃紧,黄台吉不得不坚持出征。“上行急,鼻衄不止,承以碗,行三日,衄方止。” 这次,海棠山清兵战败,两千铁骑仅百余人逃出,主帅苏哈仑战死。消息传到盛京,黄台吉当场就鼻血长流,止都止不住。 如果按照现代的医学来看,黄太吉好像得的是糖尿病之类的慢性疾病。若是不加控制,怕是命不久矣了。 第二百二十八章 怒火 偏偏黄台吉又是身子肥硕,肥头大耳的特别能吃。每日大鱼大肉,无疑是给自己的疾病雪上加霜。 被战败的消息一刺激,黄台吉就绷不住了,直接晕了过去。 “皇上,皇上晕过去了。快叫太医,快!”盛京,大政殿内一片慌乱。 再壮的身子,也架不住这么流血。黄台吉不是流一次,而一连流血好几日。这几乎差点要了他的命,流血造成的黄台吉失血过多,身子疲弱不堪。 更惨的是郡王阿达礼,长子战死不说,这让他在八旗子弟中登时抬不起头来。儿子如此窝囊,三千人被明军几百人歼灭,奇耻大辱,丢尽了满人的脸。 阿达礼在家里哭的天愁地惨:“儿啊,你死得好惨呐,阿玛一定要为你报仇,报仇!...” 辽东梨花寨一战,在京城也掀起了一阵轩然大波。捷报传来,崇祯大喜过望。亲自到祖庙上香磕头,感谢祖宗保佑。 崇祯八年,派到各镇的宦官全部撤回,只有高起潜仍然照旧监视。崇祯十三年秋,高起潜回京。 高起潜回京,是朱兴明的主意。为什么要把这个监军太监召回京城,因为朱兴明想弄死他。 为什么要弄死他,这就要从明末一代名将卢象升的死说起。后人评价卢象升之死时,常以“天下为之震动”来概括。 也有人说,象升不死,大明不亡。也有人说,明之亡,始于孙高阳之退休,成于卢忠烈之死败。 这个明末十大猛人之一的卢象升,曾经战功卓著,却被自己人给坑死。 卢象升一手创立的天雄军,是明末最强的军队之一,由于都是老乡、朋友、兄弟、家人等等,往往一个人战死,就可以激发大部分人的愤怒,所以战斗精神极强,一旦遇上敌人,就紧紧咬住打到底。不脱层皮没法跑。 这种军队体系也有自己的弱点,那就是如果只要有一个人逃跑,就会有很多人逃跑,导致战斗溃败,如后期的曾国藩部队。 但在卢象升的军队中,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卢象升每次打仗都身先士卒,与士兵同甘共苦。有次军队缺粮,士兵三天没吃饭,卢象升同样三天没吃饭,甚至连水都不喝:“军中尝绝三日饷,象升亦水浆不入口,以是得将士心,战辄有功。 崇祯二年,黄台吉借道蒙古进入关内,京城危在旦夕之间,许多人要么避战要么逃命,而卢象升却招募了一万多人进京勤王。不多久,京城之危解除,这是崇祯皇帝第一次知道有一个叫卢象升的书生悍将。 崇祯时期明军糜烂到什么地步呢,战场逃命的将士比比皆是,更有甚者杀百姓以冒军功。当此大明朝内忧外患之际,卢象升横空出世。 卢象升仿戚继光的戚家军成立一支令敌人闻风丧胆的军队,操练兵勇,这就是被世人称之为“天雄军”的部队。这支军队军纪严明,是卢象升以仿照戚家军建立的军队。 此后,卢象升带领着天雄军转战各地与流寇作战,打的农民军苦不堪言。卢象升的战绩,也让崇祯看到了剿灭农民起义军的希望,这也让他越来越倚重这位江南的文人。到了崇祯八年,卢象升就被任命为五省总理,显赫一时。 当时崇祯又多宠信他呢,卢象升的朋友户部尚书因事获罪,刑部尚书郑三俊为其求情,甚至被盛怒之下的崇祯皇帝给问罪下狱。朝中有心想救这两人的大臣,面对崇祯的怒火也都不敢多言。卢象升听说此事后,随即上书向皇帝求情,崇祯看到卢象升的奏疏后,立刻下令将二人释放。 后来,满清又故技重施般绕道蒙古包围京城,卢象升闻讯后迅速引兵回援,他率先击溃了立足在保定的清军,以阻断京城之外清军的接应路线。驻扎在保定的清军被卢象升的突袭打的猝不及防,死伤过半。卢象升又乘胜追击决意将这股清军赶尽杀绝,可此时他却发现,与他接应的监军太监高起潜居然丢下他跑了!就这样孤军深入的卢象升被队友给卖了,成了清军的瓮中捉鳖,被坑惨的卢象升只好率军突围,这一战卢象升也损失惨重。 没错,就是这个王八蛋高起潜。虽然此时卢象升已死,可朱兴明却不打算放过这个狗太监。 因为当年卢象升没有贿赂高起潜,保定一战,兵部尚书杨嗣昌和监军太监高起潜趁机大做文章,弹劾卢象升擅自出战,才导致如今的大败。 恬不知耻的高起潜,把所有的罪责都推到卢象升身上。崇祯皇帝不明就里,开始疏远卢象升,在进兵巨鹿时,太监高起潜从中作梗,导致崇祯皇帝下令瓜分了卢象升的兵马。这位总督天下兵马的大将,手里能拿出的兵马只剩一万人,准确的说是五千人。 没了手里的精锐,卢象升就如同没了牙的老虎。清军一看,这高起潜这是给自己送人头啊。于是,清军举兵疯狂攻打。卢象升以一万士兵仍旧抵挡住了清军一个月来的攻击。 正在清军束手无策之际,兵部尚书给杨嗣昌又给清兵送去了温暖,卢象升的兵马又被杨嗣昌调走了五千人。这个战无不胜的战神,就这样手里无兵又无援的情况下,卢象升带着部下苦战数日。 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卢象升本事再大,手里没有兵也是无力回天。可卢象升坚守的城池依旧难以撼动,这个时候清军用了一招最为无耻的办法,说是破城之后将城内男女老幼一个不留全部屠杀。 为了不使无辜百姓受到牵连,卢象升下令部队出城迎战。卢象升以五千人迎战清军八万,战斗进行到了深夜,卢象升五千精锐损失殆尽,他身边剩下了不到二十余人。 卢象升望着血色残阳下的尸山血海,这个大明朝最硬气的骨头,依旧傲立。这一次他又下令发起了最后一次冲锋,带领着二十余人冲入敌阵,卢象升按剑大呼“将军死绥,有进无却!”率亲兵跃马冲阵,身中四矢三刃,壮烈殉国。 而此时,在不远处就站着太监高起潜的数万人马。 朱兴明恨不能早点穿越过来,那样或许他还能救得了卢象升。每每想到这里,朱兴明总是满腔怒火。像是高起潜这种猪狗不如的东西,让他死的痛快了,就不是我朱兴明。 高起潜这种垃圾中的辣鸡,败类中的败类,死的痛快了实在对不起他这种人。 第二百二十九章 花钱 许多官员着实该死,高起潜也并非是个例。这样的人,在大明官员还有很多。 怎么弄死高起潜,朱兴明想了几十种方法,可都觉不解恨。 要不,弄到诏狱给他上几十道酷刑?很显然这不现实。首先现在的高起潜依旧深受崇祯皇帝的重用,甚至于卢象升的死,他都推得一干二净。 借刀杀人,这是个不错的计策。阴损的朱兴明决定这么干,假借他人之手,弄死高起潜。 随着京畿商税的收取,整顿三大营也提上了日程。其中神机营情况最轻,吃空饷的现象也最少。 神枢营在京城,经过车兵营指挥使李广权与副将祝绥刺杀案之后,神枢营相对于也比较好控制。 最怨声载道的,还属三大营的主力,五军营。 五军营的将士被调到了京外,军饷粮草无一不缺。这个时候,他们都在期盼着皇太子说过的话,十日后,带来军饷。 如果过了十日,说好的军饷变了卦。那五军营八成会哗变,甚至会把传话那人当场弄死。于是,朱兴明决定让高起潜背这个黑锅。假借五军营将士之手,弄死高起潜。 因为崇祯皇帝把京畿防卫大权交给了朱兴明,他也希望儿子能够整顿好军营。说白了,更重要的是崇祯也想甩锅。 三大营弊政由来已久,崇祯皇帝是无力改革的。既然儿子信誓旦旦的想接过这个烂摊子,崇祯倒是乐的送个顺水人情。虽说一个皇太子一旦掌握了京畿防卫大权,实际上是很可怕的一件事。 比如,若是太子此时觊觎皇位... 不过崇祯还是很放心的,首先朱兴明太年幼,他还镇不住朝中文武百官。再者,他们父子之间毕竟还是父慈子孝,儿子不会大逆不道的篡位。至少,不会在他这个年纪篡位。即便是他控制了京畿的防卫权,可是京城之外,大明各地的勤王师,朱兴明无论如何也是调不动的。若他真有反心想谋逆,各地勤王师会以清君侧的名义造反的。 既然不担心儿子会篡位,干脆就把京畿防卫权交给儿子。这小子诡计多端,或许还真有办法整顿一下三大营。 这是个繁重的任务,朱兴明就找他老爹崇祯皇帝诉苦,人手不够啊父皇。除非您给调拨个得力干将,辅助儿臣。 崇祯当场拍板,满朝文武任你挑任你选,你想要谁协助你,朕就让谁协助你。 朱兴明说:千好万好不如高起潜好,寻遍京城回头找,还是高起潜最好。高公公办事利落,还忠于朝廷,我放心。 崇祯“嗯”了一声,对高起潜也是赞赏有加。于是,在外地监军的高起潜,即刻被调到了京城,协助朱兴明整顿三大营。 高起潜一听,自然是喜出望外,如此傍大腿的好机会,他又怎能错过。回京后的高起潜,第一时间拜访了朱兴明。 “高公公,本宫早就听说你在外监军的能力。这些年,大明可多亏了你。” 高起潜大喜,慌忙施礼:“这都是奴婢应该做的,奴婢只知效忠朝廷,万岁爷信得过奴婢,那是奴婢的造化。如今能够服侍太子爷,更是奴婢的福气。” 朱兴明感动的点点头:“唉,自辽东野猪皮作乱以来,大明朝的将士,都如高公公一般,何愁天下不兴。” 其实心里朱兴明早已将这厮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你这个狗东西。大明朝再给你折腾下去,即刻就会亡国了。你还在这恬不知耻的邀功,看看老子怎么弄死你先。 高起潜跪在地上:“奴婢以后就是太子爷的人了,水里水里来,火里火里去。只要太子殿下一句话,奴婢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朱兴明慌忙将他扶起:“高公公,有你这句话,本宫就放心了。快快请起,你如此忠心与本宫,本宫自然也不能忘了你。唉,眼下本宫还真是遇到了点难事。” 朱兴明口中的野猪皮一般指爱新觉罗·努尔哈赤的别称。野猪皮本意在以通古斯为族体的民族中有着至高的褒奖含义,意为“勇猛”、“勇敢”之意,游牧和渔猎等少数民族也习惯将勇敢的汉子引申为“野猪”等勇猛动物的化身。 而根据清朝统治者皇家族谱《玉牒》记载的情况来看,努尔哈赤的拉丁文转述为nurgaci或burhaci,满文中“野猪皮”的拉丁文字转写为nuheci,由于满文中的“野猪皮”与努尔哈赤的拉丁文转写高度近似,满清入关汲取汉文明后,发现以“野猪皮”来指代努尔哈赤是对祖先的蔑视,于是在《无圈点老档》、《老满文原档》、《满文老档》、《满洲实录》等满文史料中有意避讳。 就如建奴,原指建州女真。是明代对于满人的称呼,其中略含贬义。如倭寇、胡掳、蛮夷之类的称呼。 还有,为什么太监不自称奴才。奴才是满清的称呼,大明朝太监和宫女对上都是自称奴婢。奴婢原指丧失自由、受人奴役的男女,后泛指男女仆人。后多用于太监对皇帝、后妃等的自称。 还有不要被辫子戏误导,明朝对于皇帝的称呼多种多样,从朱元璋时期的上位、后来万岁爷、皇爷、陛下、圣上之类偶有记载,海瑞在治安疏中就称皇帝为“陛下”,唯独与皇上鲜有记载。好像《清史稿》有记载皇上的称呼。也就是说,皇上源自于满清的叫法较为可靠。 一听这话,高起潜忙问:“不知殿下所遇何事,奴婢愿为陛下效犬马之劳。” “哦,是这样的。五军营的左掖军,本宫答应他们十日后给他们三个月军饷。唉,这眼看着就到日子了。本宫想想,若是把军饷都给了他们岂不可惜。” 高起潜一听大吃一惊:“太子殿下,您的意思是,给那些大头兵军饷?” 朱兴明点点头:“是啊,这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想想本宫就肉痛。你也知道,我父皇给的零花钱有限,本宫每个月都是捉襟见肘。若是把这笔银子省下来,那就好了。” 无论是后宫嫔妃,还是皇太子甚至于皇帝本人,其实都是有私房钱的。只是皇帝的钱隶属于自己的私人小金库,叫做内帑。只不过,有时候国库和内帑容易混淆,反正都是皇帝的财产。 像是嫔妃和皇太子,其实也有所谓的‘工资’的。 而且工资还算是不错的,只是这些嫔妃也好皇子也罢,其实平日里是花不到什么钱的。 第二百三十章 卖命 除了打赏下人,嫔妃的工资基本上花不上。当然相比于寻常百姓来说,这点钱算是不错的了。 可是对于有钱人,在大明,嫔妃的‘工资’其实并不高,她们需要打点下人还有给自己的亲戚家人。因为只有赏给那些太监,在皇帝临幸的时候,自己得宠的机会就大一些。 同样,皇太子其实也是有零花钱的。只不过,这钱并不会太多。所以面对朱兴明的抱怨,高起潜是心知肚明。 朱兴明叹了口气:“唉,这些兵勇的军饷本宫是答应了的,可现在,早知道就不该给他们这么多。” 高起潜一听,登时急了:“太子殿下,这钱怎么能给那些大头兵呢。给了他们,就等于打了水漂啊!” 朱兴明一愣:“什么打了水漂,这些都是军饷啊,本宫又怎能不给他们。” “太子殿下,一共,一共有多少银两?”高起潜试探着问。 朱兴明捏着手指粗算了一下:“嗯,光是五军营的左掖军,本宫算算,也得有个几万两吧。加上五军营,几十万两应该还是有的。” 高起潜的眼睛立刻瞪得溜圆:“这么多钱,太子殿下,万万不可啊!” “哦,不知高公公有何高见,难道说,这笔钱咱们可以中饱私囊?呸呸呸,本宫的意思是说,这笔钱,咱们可以不给么。” 高起潜没有去解释不给和中饱私囊似乎是一个意思,只是点点头:“不给,万万不能给那些大头。那些猪狗一样的东西,他们配拿军饷么。” 从皇太子的言谈之中,高起潜已经知道朱兴明不想出这笔军饷。这个好办啊,中饱私囊克扣军饷的事,他高起潜是轻车熟路。 朱兴明还是有些担心:“可是,不给他们军饷,本宫担心将士们哗变啊。” 高起潜嗤之以鼻:“太子殿下,这您就不懂了吧。奴婢问问您,这兵多还是将多。” 朱兴明有些莫名其妙:“自然是兵多将寡,这还用问么。” “那奴婢再斗胆问殿下一句,为何兵虽多却受将节制。” 朱兴明一愣,随即“哦”了一声:“你这么一说,本宫就了然了。你的意思是,让本宫只给那些将领发放俸禄,大头兵则就不必了。” 高起潜微微一笑:“殿下英明,只要将领有了俸禄,则就能管住手下士兵。至于士兵没有军饷,顶多闹闹脾气,没有人敢哗变的。” 朱兴明翘起大拇指:“高公公果真高见,依你的意思,本宫还能省下几十万两银子。啧啧啧,这个主意好,这个主意棒,这个主意顶呱呱。” 军俸,只发放将领,哪怕低阶的武官都有俸禄。这样那些大头兵群龙无首,就不敢造反不敢惹事。高起潜自以为很聪明,被朱兴明一夸,不由得洋洋得意起来。 突然朱兴明脸色一变:“高公公,你在对方监军的时候,是不是经常也这么干。难怪,你们这群废物是屡战屡败。” 高起潜大惊,慌忙伏地道:“太子殿下,奴婢冤枉啊。将士打仗的时候还是肯卖命的,这、只是、这个...” 谁曾想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马屁拍到了马脚上,这番话若是被崇祯皇帝知道了,高起潜十颗脑袋都不够砍的。 想到这里,高起潜不禁冷汗直冒。自己着实糊涂该死,只知道一味地迎合太子,殊不知却把实话说出来了。这要是捅到御前,那还了得。 还好,朱兴明只是淡淡的道:“你慌什么,本宫又没有怪你。将士们打仗怎样本宫没兴趣,本宫有兴趣的是,如何省下这笔银子。” 高起潜闻言暗自松了口气,小太子终究是年幼,还是很好糊弄的。看来,这个太子也是个昏君,倒是同道中人。这种愚蠢的主子,是最容易玩弄于自己的股掌之间的。 想到这里,高起潜的嘴角不禁泛起一丝微笑:“太子殿下,这有何难。不就是发放军饷么,如果太子殿下信得过奴婢,这事就交给奴婢来处理。” 朱兴明大为感动,慌忙又扶起他:“如此,难为高公公了。记住了,千万莫要让五军营的将士们寒了心,这军饷嘛,该发的一定要给发下去。此事,交给你本宫放心。孙伴伴,你说是不是?” 旺财忙不迭点头:“太子殿下说的是,军饷一定要发到将士们手里。” 高起潜心中暗骂:太子爷这是想让他唱红脸,让自己唱黑脸啊。好人你来做,黑锅我来背。 你适才还说想省下这笔钱,现在又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你还不怕将来出了事担责任。也罢,谁让我们做奴婢的就是替主子分忧的呢。 这件事办的好了,就能在太子殿下面前露露脸。当下,高起潜拍着胸脯打着包票:“太子殿下放心,此事奴婢一定会办的妥妥帖帖。” 高起潜去五军营左掖军发放军饷去了,据说是代表皇太子殿下来履行承诺的。朱兴明给报的价是单单一个左掖军,需要纹银七万六千两。而高起潜给朱兴明省了钱,说只需要两万六千两足矣。 高起潜是一大早就走的,朱兴明听闻此消息,不由得露出一丝冷笑。他甚至已经看到高起潜的结局了,被左掖军的将士,当场乱刀分尸。 “太子殿下,高公公去了左掖军,咱们接下来怎么办?”身边的旺财问道。 朱兴明沉吟了一下:“你去北镇抚司,让骆养性将夏德超和李浩给本宫调过来。再去通知东宫卫的人,等候本宫命令。” 高起潜耀武扬威,带着皇太子口谕,来到了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皇太子承诺盼来的五军营左掖军军营。 左掖军代指挥使沈全,当即大张旗鼓的亲自到营门口迎接,见到高起潜沈全慌忙拱手笑脸相迎:“哎呀高公公,我们盼星星盼月亮,日盼夜盼,终于把您老人家给盼来了。” 高起潜鼻孔朝天,背负双手从鼻孔里哼出了一句:“沈将军等的怕是咱家的银子吧。” 沈全一怔,随即尴尬的笑笑:“高公公说笑了,来快快里面请。下官已经在帐内备好了清茶,咱们边喝边聊。” 左掖军的全体将士,听说太子殿下派来的监军到了,无不欢呼雀跃。看来,他们的军饷有着落了。 当兵的盼着点什么,不就是盼着那点军饷么。不然,谁会去卖命。 第二百三十一章 惊慌 监军,就是监督军队指挥官怎么打仗的。甚至于,将领还得听从监军的指挥。这也就造成了,许多军队战斗力直线下降的主要原因。 高起潜习惯了高高在上,在军中做监军的日子,颐指气使刻薄阴损,搞得那些将领对他都是诚惶诚恐。而收起钱来却毫不手软,大肆敛财。 左掖军代指挥使沈全,自然也知道这是个什么东西,当下引着高起潜进了军营,营帐落座之后,高起潜坐在营帐主位上,而沈全只能垂手站立在下方。 沈全一拱手:“高公公,不知殿下答应的,十日之后将士们的军饷,可曾解决?” 这几日,左掖军的将士们就跟即将出嫁的新媳妇,既紧张又兴奋。有的当兵以来,就没有见过军饷长什么样。 虽说是欠了一年多的军饷,先发三个月的。可即便如此,对于这些大头兵来说,也是一笔巨款。 面对一脸期盼的沈全,还有左掖军的几个将领,高起潜打起了官腔:“沈将军,军饷会发滴,你们要相信朝廷相信圣上。太子殿下说给你发饷,咱家这不就来了么。” 而这话在沈全等人听来,还以为军饷就在眼前,个个不由得大喜过望,众人一齐拱手:“多谢太子殿下,有劳高公公。” 高起潜冷笑一声:“不忙劳烦,太子殿下口谕,参将以上将领,三个月军饷足额发放。参将以下把总以上将领,领两个月军饷。把总之下,领一个月军饷。” 此言一出,诸将无不大惊失色,整个营帐内登时鸦雀无声。 半响,沈全才试探着小心翼翼问道:“高、高公公,您,您莫不是说笑吧。” “谁跟你说笑,咱家说的是正事。你们几个将领能发下来三个月军饷,已经是烧高香了。你们几个还是能发饷的,这就是咱家来告诉你们的事。” 诸将面面相觑,他们感觉自己像是一种动物,驴子。 没错,被皇太子耍了的蠢驴。只是将领发放俸禄,兵卒毛都没有。 而且,将领还分等级,只有参将以上的才有资格领取三个月俸禄。 也就是说,发完这三个月军饷,之后的军饷那怕是猴年马月的事了。 “当初太子殿下怎么说的,不是说左掖军全体将士,十日后领取三个月军饷么!太子爷言而无信,我等不服!”有人开始闹事。 这极具煽动力的,很快就有人附和:“我等不服,我等不服!太子殿下,言而无信。” 高起潜大怒:“嚷什么,嚷什么!朝廷是你们家的,是你们左掖军的!各兵营那么多用钱的地方,偏偏紧着你们左掖军啊。谁再敢口出大逆不道狂言,以大不敬罪论处!” 安静了,短暂的安静之后,是诸将的愤愤不平。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混蛋朝廷,这样的大明,有什么值得我们去拥护的。还不如流寇快打进来,我们反了。 作为左掖军暂代主将,沈全倍感压力,他能做的只有哀求:“高公公,若是将领有饷,士兵无饷。将来打仗,又有谁会听从号令。还有,士兵一旦闹事,我等、我等又有何威信可言。还请高公公三思,能否、能否跟太子殿下说说,哪怕先发一个月军饷也好啊。” “对对对,有劳高公公,跟殿下说说,跟将士们哪怕先发一个月的军饷也好。” “高公公,求求您了,再不发饷,将士们会哗变的。” “是啊高公公,太子殿下答应我们的,十日之后发三个月军饷。您,您可不能言而无信啊。将士们日夜期盼着,就为等这点军饷过日子啊。” 高起潜大怒而起:“你们干什么,想造反不成!咱家说了,朝廷有困难,给你们左掖军的,只有一千二百两银子。再多,一个铜板都没有。” 怒火被点燃,没有这么欺负人的。可是,左掖军的将士也知道,他们没有办法,只能认命。 在这个时代,朝廷糜烂的时代,他们早就该想到了。一再的失望,他们不应该抱有如此大的希望的。 皇太子成功的忽悠了他们,他们自己怎么就蠢到相信了呢。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朝廷什么时候这么好心,能发将士们三个月军饷了。据说,只有辽东的将士的辽饷,一直被足额发放的。 京畿的将士不是人么,我们也需要生存,也需要养家糊口。 “这样活着窝囊,还不如死了算了!”不知是谁,愤怒的抱怨了一句。 是啊,朝廷这是逼人活不下去的节奏。将领发了饷银,只会让手下士兵更憎恨自己。这些万千的将士,会认为自己的将领出卖了他们。甚至,有人会怀疑是将领克扣了他们的军饷。 背后打闷棍,甚至于谋杀将领的例子不是没有。兵与将离心离德,这样的一支部队,你指望他能为朝廷打仗么。 怕是敌人一旦来袭,还不等开战,那些将士就自动投奔到敌营那边去了。 这一切高起潜都看在眼里,可他并不为之所动。士兵的性命,在他高起潜的眼里,连一只蝼蚁尚且不如。 左掖军提督指挥使、清远侯王何福,虐待手下将士,克扣军饷,朱兴明带人闯营,砍了他的脑袋。 为防止左掖军生变,朝廷任命在左掖军威信较高的沈全为暂代指挥使一职。说实话,这个沈全打仗能力一般,可至少他不会克扣士兵的军饷。 在军中,原本沈全只是一个默默无闻处处受气的副将,如今他暂代指挥使的位置,左掖军倒也安定了下来。 众人盼星星盼月亮的等着十日之后的军饷,若是左掖军发不下来军饷,一旦引起连锁反应,怕整个五军营都会哗变。 沈全虽然能力一般,可此人心善,是向着自己的部下的。当下,他对着几个手下微微使了个眼色。 然后,两个将领站出来,拦在了高起潜面前。这二人,赫然就是曾经差点被王何福杀了的把总苗柘,另外一个,是守备方俊良。 这二人持械拦在了高起潜面前,看样子,是要扣住这狗太监了。 高起潜大惊,他从未见过一支如此胆大包天的军队:“你、你们想干什么。” 苗柘冷笑一声:“对不住了高公公,你得留在我们左掖军,今日你是走不了了。” 军中这是要哗变,难道说上位要对付自己么。这让高起潜,开始惊慌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