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叶漓猛喝药,大佬头衔甩不掉》 第1章 地府来个女仙尊 墙上,红色火光忽明忽灭。 名簿杂乱堆叠于桌案上,着墨青色长袍的鬼王,浓睫微垂,笔下红字白纸,添一划便决定此凡人的命运走向。 “殿下殿下!南瑶仙尊又来……啦。” “呲啦。” 笔一抖,纸上“大子”字样变为“太子”。 东彦的双眸顿时映出对面窜起的红光,“噗通”一下,跪倒在地,低头抱拳。 “殿下,东彦有罪,只是那女仙尊年年穿嫁衣到地府,已经吓走好多魂魄了,不能不管啊!虽说赶走的都是些本就今日应投胎的还赖在地府几十年不走的。” “东彦,我们来打个赌吧。”鬼王扯起嘴角,和衣搁笔时砚台滋滋作响。 “殿下,我……” “你若能让她离开轮回道,我便让你当鬼王十天,如何?” “殿下,我只是一介下属,怎敢以下犯上。” “哦?那这么说来,你不是不敢,而是不能?” “东彦……领命。” 出了地府阎殿,东彦便看见轮回道上一袭红衣在来来往往的魂魄队伍中穿梭,好几具透明的身影化为白烟跑去投胎,他不忍地闭上双眼,而后健步如飞向前冲去。 嗯?那女仙尊怎么不见了?难不成找腻了回仙界歇息了?东彦快把头挠秃了,才转过身来。 突然! 一个红盖头贴脸而现。 “啊!吓死我了!你你你,你到底要干什么!” “东彦,我寻了好久,好久,今日又是无果,你可有看到他?” 盖头掀起,卷翘的长睫扑闪着,圆溜溜的眼眶内光亮随眸悠转,鼻尖一颗近看而现的淡褐色的痣使这张小巧的脸竟有一分媚意。 可东彦只觉血哽咽喉,太阳穴涨痛不已。 但看到她找人的眼神,如剜了心头肉的伤口被细盐慢慢渗透一般的刺痛时,不免想起这位女仙尊还有个过往。 她原本是凡间一介体弱多病的女子叶漓,而被下凡监察的仙君发现其身世后接回了仙界。 她的亲生父母既是羡煞众仙的仙侣,也是刀光舔血为仙界而战的仙将,屡屡挫败妖界妖军下战绩与日俱增,是仙帝的左膀右臂。 他们虽战陨于仙妖大战,但未曾在众仙心中消弭。 因为他们最后一次为仙界撑起残躯,血光漫溅中而战,换回了三界千百万年风调雨顺。 谁能料想,功勋至高的仙将后代,南瑶仙尊灵力低微其血脉却得以使之发挥强大的力量。 竟得知那爱恋多年的戊瑀仙尊是妖王之子,昔日灵根已开却灵力微薄不得提升之谜终揭晓。 她恨意陡升夺回血脉,妖王之子灰飞烟灭,魂魄不知所踪。 但,也不能这样糟蹋生灵啊! 他才不会忘记,这个女仙尊曾偷跑去轮回道里认人,把人家本该去往富家子弟的方向给当场吓得投胎成猪! 他慌乱无措急得额头冒汗,她却坐在桥上晃着脚丫,手指一挥轻轻一点便恢复常态。 闯祸在行认错更在行,他就从没见过如此棘手之人! “没有没有没有!这话你问了我一百三十年,有完没完,你有本事就把这里的魂魄都送去轮回,好让下一批的魂魄让你寻。” 往生桥上的魂魄附耳一听,倒吸一口气,恶狠狠盯着背立他们的东彦。 “这……不太好吧。” 南瑶的话让此时僵住的魂魄队伍整齐有序进行,只有孟婆面无表情地舀汤熬汤不为所动。 无他,只因眼前的拌嘴并不关乎自己的未来,她只是一个负责熬汤舀汤的,时辰一到就回殿休憩。 东彦暗喜激将法对她有效,继而劝道:“所以嘛,扰乱生灵这事就别做,你就回仙界好好做你的仙尊……” 谁知,南瑶猛地抬起头来,伸出食指。 “但也能试试!” “所有亡魂,听我命令,入身轮回,聚!” 只见她红唇轻启,白烟如线,亡魂被向内束缚成一个大圆圈。 剩余几具有的抱住孟婆,有的没命地敲击结界求救鬼王,有的与之对视捂住了自己的眼…… 南瑶嘴角上扯,眉一挑,将那几具不太听话的魂魄拉进圆圈内,手背对手背紧紧贴在了一块。 嘿嘿!还想在我眼皮底下逃走? “应!” 东彦觉得背后一凉,但他并不想回头,木木地摘下任职衣徽,用走完此生的步伐迈向阎殿。 他每走一步,送入轮回道里的魂魄哭声加剧一分。 不是我不帮,只是命运如此不得干涉! “把人……把魂招回来吧,他早就不在了,你又何必执迷不悟呢。”低沉而沙哑的声音响起,那高挑的黑色身影由上而下出现。 南瑶在鬼王面前总归收敛不少,念了口诀,地府瞬间恢复原样,不少亡魂还沉浸在扒拉他人的动作,哀怨、愤怒霎时写在脸上。 孟婆敲了敲碗,队伍再次井然有序。 “他在的,他一直都在的!” 鬼王看着垂头拨弄自己手指的身影,抬手指向往生桥上的魂魄,嗓音隐忍带有怒意不似刚才的平静,直直盯着南瑶,视线不离她半分。 “你给我看清楚,你能扭转所有人的命运,唯独不能让他起死回生!你究竟在骗别人还是在骗你自己!” “我是受万人敬仰的仙尊,如果连心爱之人都不能救,那你告诉我,这是不是一场笑话!” “了结他生命的是你,现如今仇已报,你还要他回来,是不是也是一场笑话!” 是啊,她到底怎么了? 明明……明明亲眼看见他与那人交颈耳卧,还在万花谷……这个他们初次见面的地方。 明明他为强取自己的血脉,那双投射过来的眼睛从未有过的腥红如此决绝。 而她不死心,只想问个明白。 你爱过我吗? 爱过,正因为爱过,所以讨厌自己…… 是啊,他本就生性淡薄不近人情,而她让他的心暖化半分岂不是等同于遮辱他! 不!她要把爱夺回,永生永世,让他忏悔! “我要他生生世世记住我的模样。” “让他轻易死去岂不是太可惜!” 鬼王的视线从踽踽独行的红色背影中抽离出来,往衣袖里缓缓取出名簿。 红光扫过,上面生成‘乞丐’两字,他叹了口气,“哎,是折磨他,还是折磨你自己呢?” “殿下,呜呜呜呜……” 东彦哭嚎声骤然撞进耳道里,鬼王负手而立的姿势微微颤抖一秒,正了正肩膀,掌心的红光喷涌而出。 “太惨了!南瑶仙尊太惨了!冤冤相报何时了啊……呜呜呜……” “东彦,你可还记得我们的打赌?” 东彦终于回过神来,拭去两行热泪,咽了咽口水,道:“殿下,你只说办得到如何,可没说办不到如,如何……” “诶,现在就有了,该罚的还是得罚。” 往生桥上的魂魄已陆续投胎不少,孟婆清了清耳道刺耳的喊叫,而后盖上汤,步履蹒跚跟随鬼王一同回阎殿。 “南!瑶!” “我要杀了……你……!” 轮回道里一只猪的嚎叫声愈来愈远…… 第2章 头衔你们要?拿去! “啊嚏!” 南瑶驾云回宫途中,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她只觉心口有些发闷。 怕是地府里的亡魂得咒骂她个一年半载不成。 哎!每次碰上东彦就没好事,要不是他老给自己出馊主意…… 不过也怪自己,这些年来仙力的增长都快赶不上脾气了。 她吸了吸发痒的鼻子,持云的指尖更加用劲。 周身的星星向后流去,薄薄的云雾接连撞脸而来又消散。 不知为何,这遮住半个天的月亮就是没凡间碗大的讨喜。 可能,无关月吧…… 她来这‘一贫如洗’的天上才知道,凡间的景与物是神仙所造,所以凡间有多热闹,就表示天上的神仙有多枯燥了。 他们尚且如此,更别提过惯人间烟火的她有多觉得无趣。 算了算了,天大地大,自己给的快活最大! 地府以后少去便是,得赶紧回去净净晦气。 天上与地下的距离可真够远的,南瑶飞行一趟僵久的脖子都开始酸胀了。 若能闪现直达,她定不会选择如此费时辰之事,自从有法力以来更是用得习惯不少。 能闪走的就不用飞,能飞的就不跑。 才不是仙界那些个看见上仙面不改色扛下雷劫能提升法力好是威风的小仙,偷偷学人家练泡冰泉、焚火浴这些明面上的功夫。 这不,云层下,几个身影夜晚还在练剑,惹得仙女们脚后跟晃跳不停,笑吟吟地挥袖遮脸。 还自称是勤能补拙,是越补越拙吧! 事实上呐,人家上仙是经过细细钻研发现里头的玄机悟出个根源来。 况且,今儿练这个明儿练那可都是根据自身状况来的。 也难怪练个三五十年的,照样只能得个逗逗‘姑娘们’的三脚猫功夫。 所以她在偷懒这块,算是对仗着自己仙术不精还指责他人不勤快的他们表示深深鄙夷。 才见云宫的大致轮廓,南瑶便闪入阁内。 褪去繁杂而沉重的外衣,只觉像拆了线的木偶,疲惫早已将她身心榨得一滴不剩,这便是强行运力的后果。 用一次血脉之力,可够她昏睡好几日。 按理来说,血脉重归且百年已过本该不至如此。 只是当年之事过于耗损心神,致使她原就需要千年的仙力来稳固脉力本就玄之又玄,现在只怕要等到猴年马月了! 当然了,血脉得以发挥强大力量的那一刻,便是她选定日子告老还乡之时。 赶紧和妖族打完仗回家,回她自个的叶宅里浇浇花能清静清静的平凡生活。 而不是此刻,满屋子的虎视眈眈…… 南瑶伸了个懒腰,双手一边漫不经心地甩来甩去,一边眼珠子转溜个不停生怕错过危机四伏的缝隙。 哟!今日他们倒是聪明些了,胳膊腿的都能藏好了。 很好,她早就不想要这能力了,若能在这群旁门左道的法子下逃脱身份,便再也不用见刀见血的了,虽然常以失败告终。 “哎呀,累了一天了,泡个…澡…吧。” …… 该死!她也就客气客气。 还不动手?真想当面看她洗澡不是? 真是离开凡间久了,忘记他们这等货色也是仙界恶臭有名的地痞流氓了! 算了,他们喜欢耗,那就耗吧。 南瑶敛了敛衣裳,席坐妆台,用匣盒里珍藏的琉光巾把脖子的大动脉处擦个粉嫩。 余光瞥见镜子里两条口水垂弹又被抹在窗檐,顿时眼底一黑,两鬓的青筋暴起,匣子“啪”地被她合上。 大哥,你们是来杀人的好吗?不办正事? 不行,再这样下去她可就只能…… “要杀就来杀,杀完我好入睡。” 脚步声徐徐传来,卧榻处、阁顶、窗外,都向妆台前挺腰开口的女仙尊汇聚而来。 南瑶笑眼弯弯转了个身,被离半米远的一大黄门牙差点闪瞎。 “咦!快离我远点!换一个换一个。” 实在是有辱慧眼呐,她踮起脚身子绕过挺着胸膛的高个。 这伸到下巴的大门牙是怎么敢出现在众人眼前的! “大伙听我安排,都排队,排队啊。” “来,毒药的内服的,左边,割喉的得见血的,右边。” 阁内高的胖的矮的瘦的一箩筐,不约而同出现在她这个小巧玲珑的个子前面。 看着她拍掌叫喊维持秩序,个个后槽牙咬个响彻云宫。 嗯……确实是侮辱了点。 惭愧,惭愧。 南瑶站着有些累,干脆就着离卧榻只隔一步的台阶上坐下,双手摊开有气无力地比划着。 “大伙啊,没办法,我杀又杀不死,毒又毒不倒,哦,能倒,就是顶多睡多几日,你们说气不气啊,哎!” 那大门牙的仙君唾沫喷个不停说道:“少废话!你的法术不就是动动嘴皮子,你这下等凡胎,用在你身上简直浪费,倒不如给本君使唤,你也好回去做你的娇娘子,是吧,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众人相视而笑一阵,随后只见女仙尊按膝起身,又条件反射地后退几步。 唯有大门牙义愤填膺地留在原地,只身昂首面对。 无知往往给人以无边无际的自信。 可能是她逆来顺受太久给他们练练手了,让这些个小喽啰们忘记自己有多自不量力。 “哼!怎么,等这一天等急了?巧了,本尊也是,来取,本尊,就在这里。” “当我们是傻子啊,你嘴一动,我们不知就飞去哪了,还怎么得这法术?” 南瑶指尖不断地缠绕头发,俯视阶下有些实诚的大门牙。 再看看其他快要挤倒她专门打造的盆景,两眼一黑,捏了捏发胀的太阳穴。 得亏她这地方宽敞才容他们这样糟蹋,也得亏她心有一记正靠他们逃离此处。 “行,你们绑吧,最好也把我嘴给堵上,我的仙术就是嘴皮子动起,至少我转移的那一刻,让我反悔不了吧。” 见过教他人杀别人的,没见过教他人杀自己的! 大门牙见她双手合住奉上,惊笑间示意其他两个小仙施缚金锁。 一小仙颤颤巍巍地上前,不敢看向这有强大血脉的女仙尊,一个劲地乱套她身上。 “我真服了你们,要来杀我也得找几个有用的吧,是套手啊,不是脖子!” 她抽掉脖子上的狗链般的大锁,算是这辈子在天上把白眼给翻遍了,“我自己来,塞嘴的呢?” “仙君,忘,忘带了……” 那小仙回头眼巴巴回望大门牙,南瑶难得与大门牙齐声: “蠢货!滚开!” 大门牙驱使众人的刀剑腾空,无数把利刃像雨点般朝主座方向而去。 刀柄穿过她的温热,鲜血瞬间滴落,雪白的玉砖地面一片深红。 被派蹲守在门外的小英攥紧拳头欲起身,小莲按住她的肩膀泪流满面地摇头。 南瑶扫视身上密密麻麻的孔洞,拭去嘴角的血迹。 她伸出食指,嘴角扯笑发出声来,“今日,就且试试你们说的转脉吧,时辰,恰好!” 众人知晓熟悉的杀意袭来,阁里一大片小仙念诀而逃。 “还剩一半,不错!你们可别后悔!” “以我血脉,分与众仙,云宫南瑶落印无悔,启!” 红光从她细白的手腕跑出,乍开成丝钻进众仙的喉处。 “有了,我有血脉了,你也有,太好了,太好了。” “她果然没骗我们!” “仙君,仙君,我也有了……” 门外扎着两个丸子头一样梳妆的小茵和小莲,依偎着看月亮,担忧与心疼在她们脸上早已褪尽。 “小茵,帮仙尊打包的东西准备好了吗?” “好了,只是这些……真能带去吗?” 第3章 雷中逢君 “快点跳,后边还有人!” 柏仙崖上,南瑶眯起眼睛伸出脖子往下探去。 这树林密布云烟缭绕的凡间清晰可见,没想到,下凡的第一关就卡在跳崖。 她拔了衣上一颗有重量的玉珠扔下去,见崖下迟迟不传声来,双脚往后缩去。 明知就是这样的结果她也不死心,好似越是害怕越要确认一番一样。 “大爷,这地方真的很高好吗?你又没跳过。” “呵!堂堂仙尊还怕高,传出去岂不让人笑话?” 谁告诉你仙尊不怕的,更何况她还曾是个蹦跳十七年的凡人。 而且,而且现在处境不同了,原先可是能造云成船的,现在,哎…… 守崖的老仙拿着柱杖戳了戳她后背,显然很不耐烦,“快点!” 士可杀不可辱! “别拿这玩意动我,我好歹也是仙尊,不要面子的吗?” 她一边说着一边用指尖捏开那上了年份的兵器。 守崖的老仙震了震柱杖,满脸鄙夷。 “面子?南瑶仙尊这就忘记了?您可是被仙帝罚下凡历劫的,您的云宫现在可是个出了名的地方,昨夜的爆破声可是响彻整个仙界的!” “那是他们活该,我都说了无数次了,日日找上门来,还想了个我自个就试过上百上万次的法子,要是能那么轻易甩掉这血脉,我也不至于待在这里连仙帝鱼池里的鱼见我都躲之不及。” 还是不要浪费口舌了,先想想该怎么跳下去伤损最小吧。 起码,这张脸要留着等看俊哥呢。 “仙尊!仙尊!” 南瑶刚蹲下考究跳崖的姿势时,头上梳成两个丸子状头发的婢女便匆匆跑来。 好在是迎面扑来,幸亏怕高的本能让她身手敏捷。 要是传出个女仙尊竟是被自家爱婢一头推下凡,那她脸面可丢大了! “小茵,小莲,你们怎么来了?” 小茵抓着小莲的手上前,眼睛四面八方转个不停。 守崖老仙看着三人围在一起鬼鬼祟祟的模样,头疼不已。 “仙尊,这些都是你喜爱的,芋头糕,拨鼓,琉光巾……还有,还有这个小竹屋,这藏宝袋里整座山都能装下,只是凡间什么都有,你就且带这些去吧,够你用百年了。” “小茵……” 小莲看着自家仙尊站直了身子,摩挲着下巴低头打量,连忙拉了拉埋头解释的小茵。 小茵迎上炙热的眼神,“怎么了仙尊?难道我还骗你不成?不是这山装不下,总不能真抢一座山带下去吧,没必要没必要……” “你老实说,你是不是特别想仙尊我走?” “当然了,谁让我们碰上您这样的主子。”小茵摸了摸鼻头小声嘀咕着,而南瑶听进耳朵里的只是蚊子般‘嗡嗡’的声音。 “你说什么?” “我是说,当然盼你走了,这不正合你心意回你说的老宅子嘛。” 很明显,作为她们朝夕相伴的主子,她并不买账。 尤其是,‘关心’这种披着伪装的情账! “还跳不跳了,前面的快点啊!” 后面等着入凡的仙子忍耐度已达极限,就差上前亲自推她了。 “小莲!我不在的时候你定要和小茵好好照看我的云宫。” “记住了记住了,快跳吧。”小茵催促道。 南瑶屏住呼吸作势起跳,可刚迈出去的脚又抽了回来。 到底怎样才能比较不容易破相呢? 反正头朝下是最不稳妥了,要不脚朝下?还是侧翻让小莲给自己推下去? 只有最后一种了,南瑶小声惊呼道:“难道滚下去比较好?” “啊!” “小茵,你,你做什么?” “仙尊不是都试了没用吗?她,她说的滚下去的,难道不是要我踹她下去的意思吗?” 小莲做梦也没想到,仙尊就这么下了凡,急得眼圈发红,“你!你就等着仙尊历劫回来找你算账吧!” “仙尊还得感激我呢!快快快,又有一位俊仙飞升上仙了,晚了就看不到了。” “看人遭雷劈有什么好的……” “走走走。” …… “嘶,我的脸……完了,不成样了!” 南瑶四脚朝地挂在两米高的树上时,还没来得及将嘴里还叼着叶子和沙沫吐掉,就往脸上摸去。 这一摸,不用照镜子也知道,两边的脸肯定被枝末划出细细的长痕。 久违的刺疼感果然来得想象中更痛。 真是讽刺,这暂封法力的身子竟然在受伤之后更加遭到反噬。 “该死的小茵,啊,回去我定要将你烤来吃了!” 要不要这么倒霉啊,被踹下来就算了,还悬在破院子里的半空中。 等等,这院子……怎么这么熟悉…… 咦,这不是我家吗! 南瑶使劲揉了揉眼,让视线再次凝聚。 果然,那快要翘向天去的木栓却总能关牢木门,还有一口儿时就已经被大石块盖住的枯井。 岁月给这座宅子染上新泥,却带不走熟悉的陈旧。 幸是睁眼就到做梦都想回的地方,不幸的是,她此刻……怎么下去啊? 喊人吧,这大半夜的不知道会不会吓死人,不喊人吧,可能得像晒肉干一样挂到明日。 对了!有藏宝袋啊! 看这月色估计离天亮还要许久,不管怎样先把要紧事办了,毕竟南瑶仙尊的名号可不是白来的。 她摸摸腰上的藏宝袋庆幸还完好无损,立马抽下打开,捻了一块芋头糕塞进嘴里。 嗯,甜! 这法器不错嘛,不用法术就能打开,东西填进去也没使它膨胀起来,关键是吃食的还能热乎着。 “汪!” “我的芋头糕……” 她好不容易要将最后一口芋头糕扔进嘴里,被一声犬吠吓得一激灵。 一抖,粮食孤零零地滚落在地,被只钻入狗洞进来的大黑狗给叼走了。 它,它竟然还吐掉了? 吃她的零嘴可以,但嫌弃她的吃食…… 不行,今日就是摔断腿了,也得爬起来揍它服气。 “老王,别乱跑。” 就在她缓缓蹬腿挪动之时,一个身穿青色布衣的男子带着低沉的嗓音推门而入。 南瑶寻着声响望去,只能大致分辨他额前随风而起的两缕碎发与身形的轮廓。 她想,就算瞧不见脸单靠骨架也让人猜测这人有张俊俏的皮囊。 “不乖,又偷吃了。” 男子蹲下顺顺他口中‘老王’颈部的毛发,动作娴熟让她出了神。 月下一人一狗的画面,不正是她攒足银子就这么过完余生的愿望吗? “轰隆隆!” 沉闷的滚雷声缓缓入耳迫使她抬头,夜空中的电流如树枝分叉般蜿蜒爬行。 不会吧,这雷声来得也太……不及时了吧。 她气不过,对着电闪雷鸣喊道:“有本事,把姑奶奶给劈了好应了这破天荒的倒霉劲。” 有时候,‘祸从口出’让南瑶相信,有朝一日雷劈从自己身上应验过。 没有发毒誓,也没有大逆不道。 就是单纯的,作死。 树底门前,一人一狗就这么看着院里的苍天大树,被一道从天上垂落下来的雷劈成左右两半。 一个黑影直奔地面,伴随的落叶覆盖在她身上。 墙壁架住裂开的两边枝干,呈倒八字形状只剩枝叶还在摇晃。 院里隐隐约约传来女子闷哼声与咒骂声,狗主人与狗还沉浸在目瞪口呆中。 “帮帮我,我的腿……卡住了。” 只见一只满是泥土的手臂竖起,让诡异的场面更加诡异。 大黑狗的双耳猛地向后夹去,四条腿各走各的边吠边逃,留下男子一人只身面对。 男子垂身的拳头缓缓松开,掌心的指印因白皙的皮肤衬得更红。 就在他低头的瞬间,满是划痕的脸与猩红的眼恰好撞进他的视线。 南瑶失笑,越发觉得下意识的反应道尽无声的讽刺。 这张她入睡前都想过以各种阴毒的手法对付的脸,却在再次相遇的这一刻,却是念想的思绪率先涌上心头。 这一次,她绝不会任由自己心软半分! 第4章 他,不是戊瑀? 南瑶手脚并用撑起却又扑向地面,眼睛始终紧紧盯住眼前的人。 男子深吸一口气,将那微僵的腿脚快步迈出,担忧过甚让人看不出表情下的隐忍。 “姑娘,你还好吗?” 男子欲上前伸手搀扶,却被她狠狠一把拍开,力气大得让他的身姿有些不稳。 “托仙尊的福,我过的……很,好。” 因为这副柔弱示好的模样,让她一次次栽在满是剧毒的甜言蜜语中。 她闭紧的双眼再次睁开时,剩下的仅有快刀斩乱麻的思绪。 “今日,我要将你这惺惺作态的头颅取下祭天!” 趴在地上的女子双掌托起,双眼化为利刃向对面的人投射过去。 “剑来!” …… 一阵微风掠过她的指尖,安静的夜晚下只有两三声蛙叫。 男子眨眨眼睛,一脸无害的模样望着不断在地上扑腾与胡言乱语的她,挠了挠后颈。 南瑶不甘心地托掌发力,愣是摁着空气许久也未有反应。 该死!她忘记自己用不了法力。 她真的很很很后悔没有抄家伙下来,现在好了,连耍威风砍渣男的机会都没有了。 “姑娘,你是怎么跑到树上去的?” “天上掉下来的。” “哦,然后被雷劈下来的?” 她才觉一口鲜血卡在喉咙又有一股怒气在心底翻滚,没想到暂封法力也把自己的脑子给丢在仙界了。 什么跟什么啊!真的是一个敢问一个也敢答。 行,装是吧,那她就陪同到底。 就不信把大街小巷都给忽悠得自掏腰包的她,还能栽在一个男的身上两次不是? 况且,自封法力才不过几个时辰就如此虚弱无比,怕只怕仇未报就一命呜呼了。 脑子里立即捕捉那些个夜晚回云宫的路上,献媚的仙女矫揉造作发出刺耳的声线。 活到老学到老。 她讨厌这些伪装不过是讨厌成为这样的自己,所以当活命在前,厌恶只能放之一边。 “这位公子,可否扶我一把。” 可她到底还是高估了自个儿的学习能力。 不能说没有想象中的妩媚动人,只能说恶心得要把她吃进的芋头糕快唤出胃来…… 一男一女,顿时都陷入尴尬。 男子率先打破寂静的窘迫,绕到她被压着的右后脚跟处,仔细端详后挽起碍事的袖口便开始动手。 后背是枝叶划地参杂着木条碰撞的声响,南瑶被交搭的枝干困住看不见那人在做什么。 未知带来条件反射的警惕,使她手指渐渐蜷缩起来。 突然,脚踝处传来一阵温热。 显然,那是掌心贴合布条的触感。 男子忙活一阵又跑到前头,将她快速拖出,没想到因力气过大而对方腿脚发软顺势抱住了她。 两具身躯紧紧相拥,男子面容失色极力地压制起伏不停的胸膛,只因怀里的女子不安分的双手乱摸索个不停。 居然身上什么都没有? 气不过之下,她干脆将脸贴近他的脖颈,试图从他后腰上找寻个揍人的东西。 嗯?这是什么味道? 只觉一阵香味散发而来飘进鼻腔,使她再次凑近一闻。 “姑娘,男女授受不亲。” 男子骤然大步退出拥抱,南瑶被来个措手不及扑空了一下,还好她腰间发力稳住了身子。 这就忍不了了? 她还不乐意呢!要不是法力暂封无法使出,谁愿意和一个夺走过自己血脉的人这般试探,直接刀架脖子便是。 仅仅一秒,她硬是挤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来。 “抱歉,刚才是将公子错认他人了,实不相瞒,我那前夫啊跟个贱人跑了,他是个杀猪的呆头愣脑的我还看不上呢,只不过说接近我是为了偷我金银珠宝,这才想揭发他们都浸猪笼去,公子可觉得我说的对?” 这话一出,她看男子头低得更甚,暗喜心里盘算的妙计算是能如愿以偿。 挖苦别人可是她南瑶仙尊拿手的绝活。 男子摸了摸下巴,神情严肃地开口道:“姑娘,不对。” 听此,她眯起眼睛瞬间冷意袭满眼眶,可接下来的一番话让她攥紧的双拳突然一松。 “浸猪笼太便宜他们了,就该剥皮抽筋,将他们的骨头与肉剁碎了熬成汤再去喂猪,这头啊就留下,等挂城墙上曝晒些时日以示众,教天下之人闻风丧胆再也不敢干这等错事。” 这……还是他认识的人吗? 是她离开凡间太久的缘故?现在的世道让人狠起心来都朝自己下刀了? 难道,这人真不是那面瘫? 她突然意识到,什么时候自己这么笃定他就是那面瘫戊瑀了? 他除了这张脸长的一模一样以外,并没有半分相像之处,下手的手法反倒是有她几分风范。 南瑶此时陷入了困惑的思绪,理智逐渐占领她的头脑。 若这人只是长得像他的凡人…… 且不说遭受天谴所承受的痛苦,可没有历劫时还能躲过那道天雷的侥幸,枉灭凡胎之事她南瑶也绝不会做。 虽说时常喜爱将折磨人的狠话挂嘴边,地府也被她闹个遍过,可用那强大的法术伤及无辜性命她可从没做过。 她不过是让仙界那些招惹她的人损了半生修为,便被赶下凡间。 仙帝好言相劝说归位之时法力也能上升一层,她知道这不过是那些上仙的说辞罢了。 真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自愿与被迫,终归不一样。 她不想辛辛苦苦得来下界的机会却毁在一个男子手中,至少,若他露出马脚的那一刻再想法子泄恨也不迟。 不管怎样,在她还没查清这人是否就是戊瑀之前,她终归是要谨慎对待的。 男子见人若有所思不接话的样子,眼睛时不时地瞄她正血流不止的脚踝。 “姑娘家住何处?黑灯瞎火的我送你回去吧,莫为伤你心之人又折损了身子,不值得。” 难不成这就开始支走她了? 她回过神来,看他眉头稍蹙眼眸饱含担忧,像是真为一个良家妇女的遭遇哀伤叹气。 既然如此,便将计就计把他留下再说,“哦,我外出多年未回,不瞒公子,这座宅院就是我家,公子若不嫌弃,那便住上……嘶!” 该死,竟然有人抓她伤口! 她低头一看,月光下衣裙的颜色无法辨识。 只见一背着裹了几层布条的包袱的少女整个身子像抱树一样挂在她的腿上。 少女见腿的主人倒吸一口气,友善地扯开长靴上别着一把浮雕的匕首。 “唔!” 这人是有多有求于她,居然束紧得让上面的浮雕扎进了她的伤口。 世上还有良心可言吗? 如果还能回到过去,她只想刚刚被雷劈死算了。 场面又多了一份尴尬,男子注视前方没有注意到的两人,索性找了块较光滑的石块坐下。 “小姐,是叶漓小姐吗?” “你,认得我?” “怎么不认得,屋里日日将你画像供奉着就怕你不回来。” 画像? 好啊,到这里了还有人咒她死。 少女哭声渐起,哀喊道:“那崔二娘要将这宅给卖了,可我们这些下人哪有地方去呐,还好你回来,呜呜呜……” “崔二娘?你先给我起来。” 她以这辈子最大的力气甩开腿上的人,却只能溅起脚边的几片落叶。 “死丫头,你给我过来,想嫁的是你悔婚的也是你,半夜还想跑路等着我给你擦屁股,我就是拼了这把老骨头,也得把你绑进轿子。” 一个老妇人一手扯着外衣领子,一手拿着灯提脚跨过侧门的门槛。 步伐迟缓,嗓音却清晰洪亮。 “别打我别打我,娘,娘,你看,小姐她回来了。” 少女抢过老妇人手中的明灯,往她脸上直晃过去。 顾不及气愤,一个‘扑通’声响起。 “小姐……”老妇人瞧清了脸庞,双腿一曲跪伏在地上。 “你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将你娘扶起来。” 南瑶怕极了长者的叩拜,腿上一个,对面一个,只觉脑袋发胀寿命有损。 “我,哦,我是原先这座宅子第六百八十八代管家元妈,一切都已准备稳妥,就等着小姐你回来。” “元妈不是已经,唔……噗……” “小姐,你怎么了?血,我去找郎中……” “娘,她可不能死啊。” “闭嘴!” 男子不知何时已出现在她身侧,南瑶无力地软倒在他怀里。 她的嘴里含糊着鲜血,努力撑起快要闭上的双眼。 指尖紧紧揪住老妇人的袖口,眼睛却是盯着男子说道:“今夜之事不要声张,个中缘由等我养好病你再向我细细道来,他,唔,他不能,不能离开……” “小姐,小姐……” 第5章 男仆? “喜欢吗?” “喜欢,你瞧,化了,要是多洒点就更好了。” 女子盯着漫飞的雪花晕开在指掌,递向迎面而来的瘦削面孔。 只见那人轻抿嘴唇,腹前的手腕一转。 凝雪而化成的蝴蝶扇动飞起,错落有致地停在女子身上,远远望去,像一件发闪的衣裳。 她手肘一提,像个小孩一样笑着转圈晃动,这闪动竟然没有一丝移开的痕迹。 突然,少女笑容一滞。 那些雪蝶密密麻麻地埋进肉里,心脏传来的钻痛随着她呼吸更加剧烈。 “我,唔……你……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空气里只有冰冷的声音回应道:“交出血脉,助我继位。” 女子无力地摇头,泪水接连不断,混合着热血滴落,深深地埋葬在雪中。 “不要,不要……” “交出来!” “不,不……” “交出来!交出来!” 线条清晰的脸庞霎时被黑气遮挡,充血的眸子越靠越近,越靠越近…… “啊……” 梦中逼近的脸庞消失在南瑶惊醒的一刻,她不断地扫视屋子里的布局,以此来提醒自己刚才不过是记忆。 昨夜在她倒地的一瞬,现在零零星星拼凑起来算是想起了‘元妈’这个人。 元妈是她离开凡间时父亲那一代的管家,听昨夜的一番亮身份,她也反应了过来这才相信这老妇人的安排。 每一代管家都以元妈称呼,想必为的就是让她有朝一日回到凡间能快速找到彼此,也给她个安身的地方。 而至于这一代的管家为何认得她,她也不想继续猜。 反正,她相信元妈,不止那个元妈,而是一代又一代的元妈。 这么一对比,她突然想起那只落荒而逃的狗了,‘老王’这个名字起的挺合衬它的。 这狗,是真的狗。 “小姐,你醒了。” 小姐?这宅里除了女眷就是老妇,怎会有粗旷得像是男人的声音? 她惊恐未定转头看去,昨夜后院里的男子正跪在地上,半打哈欠睡眼惺忪地揉着眼。 刚才的梦劲还未褪尽,恐惧让她背部一秒直贴床榻的内侧。 府里的人竟敢让她俩待在屋里共处一夜? 他们怕是不知这张温润的面孔曾让剑过敌身不见血,一击毙命的剑法在弹指间血洗整个叶宅还绰绰有余。 跪在地上的男子缓缓起身,眼底升起一丝狠厉目不转睛地看向女子,拾起桌上的壶盖朝她走去。 光天化日下要拿这个拍死她?真是越来越看不懂此人的作为了。 若她干脆大声喊叫来人把他抓到官府去,把事情闹大了惹上麻烦只会扰乱她过安稳清静的日子。 看来,眼下只能迎难而上了! “小姐,药好了快喝……”那自称元妈的管家手捧药碗拨弄着调羹颤颤巍巍走进来。 撅起嘴吹凉的动作定格在眼前的一幕,男子双掌合盖半撑着身子,女子咬住他的胳膊不放。 “元妈,你来得正好,这人想要谋杀我被我逮住了。” 元妈错愕中有些头疼,自家主子说完又瞪大双眼继续把牙齿放回胳膊咬上。 男子委屈巴巴地打开一点壶盖,“这是我的蛐蛐,把它抓走就不会脏了小姐的床。” 啊……还真是一只死气沉沉的长须怪。 她特意用手指戳了戳它的头,两根长须配合地颤了一下又摆回原位。 完了,这下可怎么解释…… 此时如果有一面镜子在手,她必能瞧见自己的老脸有多涨红了。 对了!她还没下令治罪怎么让一个陌生男子进她闺房呢! 是了是了,无论如何先发脾气再说。 “元妈,你怎可不分青红皂白将他领至我屋,一男一女共处一室成何体统?你可知他,他……” 他有可能是害过我的人…… 南瑶自然没把这句心里话说出来,元妈到底是个管事的能人,当即领会她的用意。 将那碗未溢出半滴的汤药放到桌上,二话不说便到床沿把人给拉下来。 “阿庸,不得无礼,快去把小姐的旧衣裳拿去洗了,以后小姐的事就是你的事,其他的我已经吩咐别的下人去做了。” “是,元妈,小姐,我先下去了。” 直到眼前的男子行礼关上了门,她紧绷的背脊终于卸了重量。 “元妈,他是宅里的下人?” “是的小姐。” “你怎么不早说!” 你也没问呐…… 见元妈有些语塞,她放缓了语气,“我是想说,他这身打扮看起来就不像是个下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小姐,昨儿个是我让阿庸帮忙堵住我那不懂事的小女环儿逃出城,恰好他没几件像样的衣裳,便把我大儿子在世穿的给了他。” “本是白日里已经把那死丫头抓回来了,没想到夜里又折腾人,只得摇醒还在沉睡的他起来寻人。” 这么一解释,她算是明白了几分。 元妈识人的本事至少比她强上百倍万倍,能被安排的人算是能信得过的。 可也不能信任到两人能待在一块的地步啊! 元妈牵过她微微出汗的手,看她眉头紧锁似乎还在疑惑刚才的事,进一步解释道:“小姐,至于阿庸为何出现在这……昨夜你发了高烧一直唤着让他不能离开,而且,而且我懂。” 说到这里,挨在她耳边的声音更是低细半分。 “我们管事这代人都明白小姐喜爱看那俊俏男子,阿庸他本性不坏却是长相出众,能入小姐你的眼也是他三生有幸,小姐把他留在身边使唤也是省了不少事的。” 一段孱弱的话语霎时映入脑海,南瑶猛地地拍了自己的脑门。 她昨夜怎么不说把他囚禁起来,这会儿元妈怕是误以为她看上这个男仆了吧。 造孽,造孽啊! 难道昨夜她是有流口水让人看出来不成? 她有些懊恼,但又不得不承认,戊瑀那张脸和那身架还真能把件破布穿出个翩翩公子来。 尤其是昨夜那套素色布衣,更衬得他清雅,花里胡哨的反而是画蛇添足。 不管阿庸是不是戊瑀,只要在身边一切都好办,她总有时日与法子来试探他。 元妈看着自家小姐又是擦口水又是拍脸的,把她擅于猜忌的头脑难得罕见地没了头绪。 察觉到身旁的人呆滞无措,她收起了沉思。 两人就这么共处了一会,彼此心照不宣都把‘环儿’给略过。 反正元妈不提就不是大事,大事也轮不到她来。 见屋里渐渐亮堂起来,她赶紧把元妈唤走。 日盼夜盼却没料到会出现在后院,还是被挂在树上的,还是被雷劈下来的…… 若不是此刻的房梁与冒烟的汤药提醒着,恐怕连她自己也不能相信高高在上的仙尊竟如此狼狈吧。 陈旧的闺房里,南瑶灌完一碗药,倒头,盖被,闭眼,呼呼大睡起来。 第6章 她是叶漓 “阿庸,这盆放那边。” “阿庸,那块撤掉。” “阿庸……” 后院凉亭,石桌上。 几日的阳光沐浴下,南瑶得以休养的脸色终于恢复些许红润。 小环小心翼翼地给她递茶,而后一旁静立候着,听她差遣阿庸进进出出地忙活。 自从后院住进了个主子,送茶的提零嘴的下人蜂拥而至。 借着献殷勤顺道瞧一眼这个失踪多年的宅主人的爱女,是否斜眼歪嘴下巴有一指甲盖大的黑痣的模样。 可一看才知晓,个子虽不高但中规中矩,脸蛋小巧却有一双扑闪着浓密长睫的大眼。 举手投足间俏皮又不失优雅,是个让人一眼就能记住的长相。 根本就不是传闻中的奇丑无比! 一个下人用娶媳妇的老本打上保票后,一传十十传百,手头有活的没活的纷纷偷跑到后院。 南瑶瞥见门缝堆叠的窥视,认真地剥了一堆瓜子肉,又撑着个脸一把塞进嘴里,恶狠狠地盯着一旁惴惴不安的人。 小环自知理亏,只能把比哭还难看的笑脸挤上。 元妈原本想将她的画像挂出,放出消息通知宅中上下曾在外漂流多年的主子回来要好生伺候。 谁知小环把准备好的画师截胡了,贪几个银子也就算了,竟找了个不靠谱的画工,一顿操作猛如虎把她画成个粗汉。 也正因如此,她才得知,早在她去往仙界的元妈心思缜密到有些渗人。 当年塞了银两给元妈,可那些碎银只能勉强支撑几十年。 没想到,父亲在世时的旧业得以维持,养活叶宅直至如今几百代人。 但,美貌毁于一地的事教她如何容忍? 阴谋算计到她头上教她如何不气? 要不是受不了元妈的跪拜求情,早就想把这丫头的屁股抽上几十鞭子好长长记性。 而提起元妈,她又得掐摁人中了。 不是她不想住上那主院,而是她也就客气问问没来凡间这些年都有哪些趣事发生。 哪知元妈讲到嘴边都起沫,还在掰数指头宅里有过多少只忠犬的子孙后代,就差把每一任管家的骨头给挖出来解释个遍。 睁眼讲,睡着也讲,生怕错漏哪些消息给她。 如此尽心尽职的老妇人她实在于心不忍,足足忍听七日七夜的苦口婆心。 思及此,她决定不理琐碎坐稳废材之名几日。 不是拥有至高无上的血脉的南瑶仙尊,而是那个原本体弱多病的凡间女子,叶漓。 “走开,别挡我们看小姐。” “你干什么!” “浇花。” “你!” 后院不大,因而侧门的吵闹声句句清晰入耳。 她捻着瓜子的动作放慢不少,眼睛有意无意地偏向挪动盆景的人。 看着阿庸气走几个肉已挤出门缝的老色鬼,小环捂嘴偷笑心里头拍手叫好。 微微转头望向主子有何表情,得来的只有不悲不喜的神情。 仿佛世间一切若与她不相干,多看一眼依旧经不起任何波澜。 有那么一瞬间,让小环心生错觉,眼前的小姐像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 而在下一秒,小环彻底打消了荒谬的念头。 自家小姐提着白色的衣裙,就这么躺在泥地了? 真好,尘土就是这个味儿。 看着小环扶着桌子还在目瞪口呆,阿庸把着移土的铲子僵在空中。 她双手撑在耳后,心想,得眨个眼示意两人这是小场面。 毕竟,被闷坏的散漫引发突如其来的举动,总归难以让人理解。 然而,也不知两人是心有灵犀还是故意为之。 烈日当头,三人齐躺泥地,各自手捧腹前,画面安详而宁静。 哎!看来,乱眨眼的习惯她得改了。 可转念一想,比起那个只有白日黑夜更替的仙界,她想要的不正是有风声雨声吵闹声的凡间吗? 于是,元妈踏进后院之时,正好撞见三个身板直腰坐起又躺下的画面。 那一日,南瑶真切地感受到,她是叶漓,仅此而已。 转眼间,十日已过去。 轻风拂过竹椅,鸟鸣此起彼伏的午后。 无所事事的叶漓决定找些小玩意来捣鼓捣鼓,也好试探试探某人。 早已把云宫修炼之事抛之脑后的她,却在藏宝袋里掷出字迹斑驳的书给险些气出病来。 小茵不知从哪翻掘出来的《九九八十一日仙术速成手册》和《历劫之初次修炼》,这可是记录剑法口诀等法术她极度厌恶的书! 她是两腿一伸就回仙界的,不是换个地方来背仙诀的! 俗话说,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她打算……等到十五再说吧…… 眼不见为净麻溜地将书踢进床底,拍拍脚上的灰到凉亭去。 叶漓下颌抵在桌上半响,旮旯着脑袋戳弹叶茎,觉得好生没趣。 一只毛毛虫冒出来头来,被她一戳缩成一团。 似乎是想到些什么,她竖起食指得意地点头。 远处搬动石块挥洒汗水的人,不知此时已身处像被猛兽笼罩的黑影中。 “阿庸,过来。” 沾满泥土的鞋子映入视野,她循着青筋环绕的手臂看去。 背对日光的轮廓模糊不清,昔日熟悉的身影隐隐重合。 恍惚间她立即拉回思绪,语气更加坚定,“把它抓了。” “我不喜欢虫子,不抓。” 阿庸淡淡的语气回应着,没有一丝表情下的话语却听不出冒犯的声调。 叶漓环抱双臂仰头轻笑,“是不喜欢,还是……你怕了?” 平日里‘耐心’两个字很难出现在她身上,但此刻却是乐意万分。 巴不得放慢速度,只需对方有一分蛛丝马迹能被捕捉到。 “那若是主子的话,你不喜欢,也不听吗?” 她三指兜转着茶杯,嘴角的弧度扯得更甚。 茶水一晃一晃的,站立的人手指颤动一秒,索性挥起拭去鬓角的汗珠。 “抓不抓?” 逼迫将冷凝的气氛再次压低几分,一人品茶抬头观望,一人在日光里流淌汗水浸湿了衣衫,让人猜不出是紧张还是太阳毒辣。 就这么僵持一番,直到叶漓将手中的茶水饮尽,阿庸才开口道明。 “小姐,我叫阿庸,不是你的前夫,不要再将小的错认成他。” 深重的嗓音不仅没打破场面的凝结,反而让她乘胜追击。 “你若不是他,那便证实给我看。” 小环离开后院的时候就有些担忧,此刻更是加快脚步,生怕下一秒着了火化成灰才能赶到。 没错,推入侧门时,弩张剑拔下两张谁也不让谁的面孔,刺疼了小环的眼眸。 “小姐,千错万错都是阿庸的错,有话好好说,好好说。” 小环顾着上前赔上缓解气氛的尬笑,倒茶,放壶,动作流畅,还未注意到绕到壶下的虫子已成扁状,爆汁四溅。 元妈塞个别的不好,偏偏将人领来屋里伺候说是当作赔罪,这分明是来折磨她的! “壶!” 见自家小姐气势汹汹,怕场面再次失控继而摆手劝道:“拿壶打?不行不行,他要照顾小姐的日常起居,怕是不妥,不妥啊。” 她无奈这丫头心里打着的算盘,为了能让阿庸多帮清洗几件衣裳,即使有些顶撞也只想调和试试。 “壶拿开,你压着我的虫了!” 看着自家主子指来的地方,小环心里咯噔一下,脸色发白起来。 “对不起啊小姐,我不是有意的,我,我马上给你再抓一条来。” 蹦到泥地里的小环欲哭无泪,边挖边留只眼探索两人的对视。 好在一条大虫子够义气,赶紧捧起四脚朝天的蠕动物跑向自家主子去。 “小姐,刚才那条太瘦小了,我的这个肥,给。” 快碰到鼻腔的手被叶漓扣住,推到站立不动的人面前,却是对着小环说。 “给他。” 第7章 灭口? “我还是那句话,不喜欢便不抓。” 小环气绝,坐着的主子不甘示弱,手里又一个主子爬上爬下的。 而拼命用眼神示意阿庸‘还不快点’,而换来的只有安静如初的空气回答。 “哎呀,小姐让你拿就拿磨叽什么,蛐蛐你都抓还怕毛毛虫不成!” 阿庸接住小环塞来的冰凉软物,快到手心的四指不敢落住。 倏然的呼吸急促纵使克制住,脖子上的青筋却逃不过她的法眼。 她暗喜心中的揣测更近一分,看来,得给这丫头添个鸡腿吃。 “瞧我糊涂了,怎可强人所难,若你真的是怕了……那告诉我便是,何必,死活不承认呢?” 将虫子晃悠悠地拎起后,她拍了拍脸色有些苍白的阿庸,转身提起衣摆大步跨进屋里。 小环不知今日的阿庸到底怎么了,也听不清小姐在他耳旁念叨什么。 跟着走了几步又退了回来,“看吧,小姐是个开明的主,她的吩咐你只管听就是了,你这倔性子真得改改了,自讨苦吃啊可笨得很!” 阿庸肩膀传来的重量消失进门框,他缓缓张开触过冰冷的指腹,湿红的眼眶里转着泪水。 风卷过地里的野草,撞响了屋檐的风铃,遮住唇边的一声低唤:阿瑶…… 酷暑来临,街巷的地面热气蒸腾,行人寥寥无几。 自那日以后,后院的主子与下人有了明的暗的争斗。 元妈在小环夸大其多不容易的处境下,百般忙活中抽身推就懒懒散散的身板到主院走走。 当看到墙边爬满的青苔,叶漓故而更加坚信当初自己的选择是对的。 又湿又冷,不敢想象,那盖被如铁皮透入骨里有多渗冷。 梯上修木桩敲敲打打,推布俯着腰擦地,布条一上一下水滴密集地垂落桶边。 里里外外的下人们忙活的画面,使她找了前厅的一把高椅落座。 倚靠在摆一大盘糕点的桌沿挑了块芋头糕,困意袭来正念想茶水,恰好递上清香飘逸的杯盏。 “小姐,请用茶。” “给大家也煮一些吧,糕点也分了。” 她用揭开盖的手指着桌上,小环愣神中反应过来,照着吩咐快速点头离开。 反正奇奇怪怪的人很多,也不差这丫头一个。 即使微蹙眉头也不耽误她大喝一口茶,可未咽入喉咙之时便吐回杯里。 这茶,是放了多少把盐? 不行,不管这丫头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心事,她的一锅好茶可不能给糟蹋了! 大热天的把人给咸死不说,还以为这很少管闲事的主子原来是故意膈应下人的。 好在她住惯了这宅子,屋子不多就是弯弯绕绕了些,隔两三间就有岔路可通。 要不是有墙面竖起,不知道的还以为后院是别处人家的。 一个挂满陈旧壁画,一个泥地花草飘曳的。后者,显然格格不入。 衣袖不知何时翻起一角,她放缓脚步边看路边捋顺。 走过一间屋子时,参差的呢喃响起,声音不大却能清晰入耳道。 偷听,好像不太好吧…… 叶漓对着留有一道缝隙的门,犹豫不决。 屋里的声音再次传来,比刚才提高不少。 “小环,我对你是认真的。” “你当我白痴吗?你们俩串通一气想借机利用我拿下这座宅,等房契到手,怕是我的尸首都被你们拿去喂鱼吧!” “你走吧,我是不会嫁给你的。” “小环……” 呀!小环怎么煮茶煮着和一男子拉拉扯扯去? 串通?嫁人? 她忽然想起,掉下树的那一夜,这丫头抱着她的大腿哭喊什么崔二娘宅院快没了的话。 这一回想,她猜测此时说的崔二娘应是小环口中‘串通一气’的俩人之一,男的就是元妈拼了老骨头也要绑女儿嫁了的人吧。 只不过当时没有人再提起,她也便不过问了。 而且,敢在眼皮底下抢东西的,觊觎血脉的下仙光整个叶宅都塞不下,更别提其他妖啊魔的,为非作歹的凡人她就更不屑了。 只是,他们到底哪来的勇气想吞了她这座宅?这傻丫头该不会把房契给这男的了吧! 因为事关落脚的稳妥,她索性眯起一只眼开大了门往里瞄。 果然是张小白脸,难怪小环被迷得神魂颠倒的,不愿的表情明显还在半推半就对方的纠缠。 “好,是不是我要这样做,才能证明你在我心中的份量?” “你干什么!” 只见小环转回头,那男的拿出匕首刺向自己的手腕,鲜血一秒涌出。 啧啧啧!佩服,实在是佩服! 她比划双掌作势要拍起来,意识到此刻是在暗处窥视,转为轻轻地合上。 不止赞赏这人骗取姑娘的好手段,对自己狠下心来的她记得前些日子就有一个,或许真是同一个人的话…… “你是爱我的对不对?” “是,我是爱着你,可你要伤害我娘,叫我如何相信你的爱意?你快走吧,不然,我喊人了!” “你叫啊,正好让大家看看我未过门的妾……是怎么真真正正的被我,拥,有。” “你……畜生!” 那白帕上的一抹红,明晃晃将一个女子的初夜暴露在空中。 她咬住嘴唇侧脸贴着另一扇门,抵住门的指尖愈发收紧。 小环还不上手?等着过年吗? 想到这男的还想吞下她的宅子,恨不得使出法力吓他个屁滚尿流的。 “你说,畜生和什么相配呢?嗯?哈哈哈” “我,我杀了你!” 两具身影扭动了起来,使里头的动静大了起来。 因为下人大都去了前厅,此处又是僻静角落的杂屋,除了地上一堆柴火与零碎破布等,就剩两个孤零零的大窗。 是以,几个丫鬟不明所以张望着,她便明目张胆地招人走。 肩上传来一阵戳感,这个视角又因两人的拉扯更加看不清楚。 原本不想搭理可戳动愈来愈频繁,使她压低眉头索性大力地抖掉扰乱。 “小姐……” “你……” 四目相对,投来狭长而深邃的眼眸夹杂柔情。 阿庸眉毛微蹙地看向她身后,视线明显是瞄准门缝里的两人。 似乎是察觉外面有动静,屋里的争执瞬息静止。 她立即抬手捂紧他的嘴巴,示意其不要出声。 脚尖对脚尖的后退与前进,迫使高大的身影后退至杂屋安全的一侧。 她想松开情急之下覆上的指温,可右侧便是这间屋子的另一扇窗。 黑影逐渐褪尽,屋里只有男人的声音开始起伏。 阿庸见她贴向侧窗的墙壁,越开躲在一边,若仔细看,他的双耳已有浅浅的红晕升起。 而他此刻的窘迫,娇小玲珑的身段却附耳专注接下来的威胁。 “我可没耐心跟你浪费口舌,明日酉时把你家小姐请到一品醉来。” “记住,只她一人,否则……” “你的落红,还有我们的婚约,可就,难以消除咯。” 嗯?邀她做什么? 难道……不会是要杀她灭口吧? 叶漓甩甩可怕的猜想,回身时只见衣角在墙边消失。 追出去时却突然止住脚步,转向后院的方向离开。 角落里,阿庸从出胸前抽出用纸包住的皱巴巴东西,拆开来一块芋头糕呈现,嘴角扬起了弧度。 第8章 不然,我就和他私奔 入夜。 檐角汇集的雨滴飞溅地面,淅淅沥沥下不停。 闪电在窗纸上忽亮忽暗,叶漓掀开被角顺搭了个薄薄的外衣。 推开门来便是凉亭,石桌与石凳竟是出奇的没有被雨水掠夺过。 抬起头看,原来雨线的垂直是没有风的功劳。 石桌上,她双掌交叠支棱着个脑袋,思绪飘到今日的对谈。 不知从何时起,她也竟会为一个不相干的丫头担忧起来。 历劫一过回到云宫,她都是一个人来便一个人回。不问世事无常,只因她认为不曾拥有过便不怕失去。 本来,他人的婚约她并不想掺和进去,可那男的满口谎言算计层层,碰上一个她巴不得手刃除之。 这样一想,她突然发现自己把元妈给遗漏了。 是了,元妈定是不知小环逃跑的缘由,否则不会将心尖上的宝贝被如此糟蹋。 就冲画像那事,元妈拉下脸为自家女儿求情的性子整个叶宅的人都看在眼里。 虽说怕得罪她是其一,可谈及惩罚心疼的眼神与戴罪立功的选择一并奉上,才是大半的原因。 加上小环也不是个被爱冲昏头脑的人,宁愿选择逃跑也不愿意被当作杀亲的工具。 要是连这份母女情谊都葬送在假意的爱里,她才不屑于如此纠结是否应约了。 也罢,糊里糊涂的过才是真实的她,答案,或许就留给梦里决定吧…… 次日清晨,雨水冲刷过的后院,泛起浓重的草腥味,地面都是湿哒哒的。 叶漓不喜这味道,吩咐小环等日出了再叫她起,然而日上三竿了还缩在被窝里。 后院只有小环和阿庸,阿庸在元妈眼里是不一般的‘男仆’,所以俩人便留在这里住上,方便伺候和使唤。 “环儿,小姐起了吗?” 元妈从长廊走来,见自家女儿拉上门环迎面而来,开口问道。 “还未,不过应该快了。” 自家小姐已来有些时日,起居习性都大致摸清了。 断断续续睡不踏实时手臂总会伸出来,这会怕是清醒了还在强眯眼迫使自己入睡,整个人都盖得快看不见了。 小环侯门须臾,嘟囔着嘴一下两下转绕手指,低头欲言却被看在眼里的元妈打断。 “对了,你这几日把东西收拾好,不许再淘气闹着逃走了,娘知道你舍不得我,但希望你能嫁个好人家。” “娘……” 想起昨日被那般对待,濒临极点的委屈此时迸裂而出。 小环眼圈发红满是期待地抚上皱皮松塌的双手,“娘,我们逃走吧!去哪都好,不要待在这重山镇。” “你又在说什么胡话!” “难道你要守着这个破宅一辈子吗?爹的棺材你都未曾看过一眼,我恨死这座宅,恨不得一把火给烧了!” “住嘴!” 巴掌‘啪’的一声,清脆响亮。 叶漓双臂掀折被子,露出刀人的眼神加上暗沉的眼苔。 一个起腰,头埋腿间指尖烦躁地搓揉头发。 昨夜总是睡不沉好不容易盍上眼,门口唧唧歪歪的好久也就算了,居然还动起手来! 不能忍! 顶着一鸡窝头的她冲出门,小环捂着左脸两眼瞪得老圆,只有抽噎带动她静止的全身,“小姐,你睡醒了?” 不是睡醒,是被吵醒的! 她揉了揉太阳穴,对着眼前两张尴尬而愁眉苦眼的脸,伸着懒腰假装打个哈欠: “元妈,我饿了,准备早……午膳吧。” “是,小姐。” 见元妈眼里还留有愧疚,她便伸手把拦住人,将母女两人的手牵来搭在一块,劝道: “母女拌嘴说通就好,男婚女嫁讲的是个情投意合,小环,有什么苦衷也应与你娘讲讲,莫要生嫌隙了。” 谁知元妈在气头上并不理解她的用意,一个劲地埋怨:“她能有什么苦衷,要也是她不要也是她,好几家亲事都谈过了,分分合合都没个正经过。” “你就是这样!对,我就是不懂事不听话,什么都做不成。” “你,你嫁不嫁!” “不嫁!” 完了,她预感到自己的煞费苦心可能要灰飞烟灭了,顿时挽住争持的两人,企图阻止更加混乱的场面。 “你若让我嫁给他,还不如我就……我就和阿庸私奔!” “不行!” “不行!” 元妈和叶漓异口喝止道。 一直默默在她们三人身后不远处的阿庸,打井取到半空的水狠狠摔了下去,井里的水一时撞起了涟漪。 他诧异的模样像丢失了魂,原是今日特意换了大些的水桶却没料想会被拽了下去。 于是在她的视野里,一个两脚朝天的身影在井口处扑腾,而后万幸收了回来。 身前,远处。 看着这样的三人,她感到心脏有些抽疼。 她突然怀念当初在仙界被捅成筛子的日子了,也许是血腥了些,无趣了些,但也没这么麻烦过…… 人总会向往未来的美好,可此刻的美好却不曾珍惜。 这午膳,算是没胃口了。 她决定!空出肚子给一顿鸿门宴。 是以,直至元妈前前后后给自家小姐梳妆打扮。 见她清水过手捯饬一番,糊里糊涂的送到门口时还在掐脸颊提醒眼前的一切是真的。 毕竟,闷在屋子快发霉的人主动提起到街巷逛逛的事儿,小环是和阿庸打赌过除非太阳从西边升起的。 小环输了,但输得不服气,明明他也没有自己这般亲近小姐,怎么每次总能猜到小姐的心思。 莫非是猜了狗屎运不成? 马车停在门口时,阿庸一行人站立两侧等候。 人群中的他清隽的脸庞,惹得路过的姑娘忍不住多看几眼。 其中一个下人看懂眼色,朝他眨眨眼示意好歹也回应人家。 阿庸轻笑,正正衣裳视线落回门处,在那下人看来,就是只懂干活不晓男女之事的憨厚模样,摇头叹气显示自己多嘴了。 “小环,今日只是走走逛逛,我不喜多人。” 甜糯的声音娓娓道来,但比往日多了些主子的风范。 阿庸见惯妆饰素淡的她,今日却一身鲜红,头上只别一支垂有细珠的玉钗做为点缀。 一阵微风撩起她耳畔的碎发,也撩起了某处含羞的弧度。 同他一行等候的其他下人,装作扫视马车有何不妥,个个不安分起来。 阿庸像没注意到他人一样,肩膀不客气地撞过一个眼睛扫视最勤的下人,径直走去跃上驱马的位置。 那人比出揍人的姿势不得不掩在衣侧,不仅畏惧在小姐面前动手,更因阿庸的拳头确实过硬。 加上如今有小姐的男仆的身份撑腰,恃宠而骄的韵味越来越浓。 小环下了台阶,差遣人后只留下坐在马车前的阿庸。 叶漓提起碍事的裙摆搭上小环的搀扶,余光瞥了一眼自觉坐在马车前的人,微微挑眉钻进了马车。 第9章 这个太丑,但我要了 雨水冲刷过的重山镇,原以为增添一丝凉爽,反而更加热气灼灼了。 不过,无论如何都阻挡不了街上行人的热闹。 只因今夜是一年一度的花灯节,大家早早就来占位,占的便是灵验出了名的千水池。 小环与阿庸坐在前头,小环面无表情,任由高的矮的各式各样的花灯经过眼眸,阿庸倒是目光不放过任何一处,却能使马车稳稳而行。 “我去买几盏,你们待在原处别动。” 阿庸撑臂而下,面朝小环一手指向对面一处的不起眼的货摊,一手示意其自己一个人去就好。 “哦……好。”小环鬼使神差地点头,反应过来时,那人已在老板欣喜若狂的介绍下细细挑选中。 这阿庸现在是越来越不顾及他人了,刚才的口吻居然不是商量,而是命令! 也许是赶马的速度一直不紧不慢,所以在停下的时候也没多少颠簸。 好一会儿,车里的人意识到停歇,探出帘外才知道原来是阿庸买花灯去了。 街巷从来都是如此,再多挨肩擦背的尽头总有几个萧条的歇脚处。 所以他们停的时候,并没有后边的奢华的马车如此让人招恨。 叶漓看着一个哄着背上孩童的妇人,正在伏腰称米称豆,一旁许是这人的丈夫,只顾着前头的欢乐催促其快些。 她不免感慨,持家的辛勤让妇人眼里只有精打细算。 若有朝一日,她能做回一介平凡女子,不嫁人他人作妇,一个人游山玩水见人见事。 就这样,在竹椅上摇着一把老扇慢慢老去,好多。 趴在车窗边混杂的思绪乱飞过脑的她,似乎又觉得这样的人间烟火忽远又忽近。 “这个太丑了,我不要。” 阿庸抱了一堆花灯走来,小环推掉他递来的一盏,翻遍剩下的却是奇形怪状的,只好挑了个正常的莲花状。 “小姐喜欢。”阿庸再次伸出那个又大又丑的蚂蚱状花灯,淡淡地道。 “怎么可能?” 自家小姐也不至于喜欢这些个玩意,小环只能以为阿庸是一时兴起买多找的借口,一脸不置信地斜睨着他。 然而阿庸却在掌心展开几个碎银两,气得小环叉腰拔高嗓音: “打赌?我才不要!每次你都赢,我都快没钱跑路了……” 马车里的主子仍旧无精打采,小环还是捧了那个不想‘打赌’的灯。 但愿阿庸的猜测不被怪罪,好让不信邪的他长长乱花钱的记性。 “小姐,阿庸买的花灯也太俗气了些,我让换了吧。” 倚靠在日光透进的车窗边,她余光中是一个丫头身前一堆灰不溜秋的玩意,便随性地点了点头。 小环突然有些后悔刚刚没收下的银子,不过心里也痛快了些。 毕竟,好不容易才猜中了一次。 “也是,就像这只又大又丑的,你才不会要呢。” 见小环掉落一只掩在其他花灯里的‘大蚂蚱’,她本也觉得哪有花灯让小环嫌弃得想抬脚踢走了。 不免抬眼看去,一看便连忙勾了勾手指制止。 “等等,拿来。” 小环虽知晓自家主子的指向,只是还不愿相信地捻起它的腿,看了它,又看向纤细的手指。 “对,就是这只。” 拿到手后,她便把整个编织的‘大蚂蚱’把玩个遍。 “小姐,这只这么丑肯定是店家为了赚银两特意编的又大又丑,骗小孩买的!” “这么有趣的东西哪里丑了,丑的只是人心,可不能白白糟蹋了它。” 显然,小环的念叨在批评自家小姐喜爱的玩物中终止。 车里的她并不知道,此时车前的男子静静听着两人的交谈,朝对面那个商贩与搂着的小孩互相点头道谢意,只是边说边用食指一直戳动这只‘丑物’垂下的大腿。 小环撇了撇嘴,眼前笑眼弯弯的小姐,难得将那许久未见的灵动笑颜撑开。 但下一秒,脑海里瞬间划过一抹荒唐的想法。 随后又给自己暗示:不会的,阿庸只是单纯地想过好日子,这些只是讨好主子的法子罢了…… “这里离一品醉多远?” 不知道这小脑袋瓜在想些什么,她索性直接进入了主题,却没想到开口把人震惊不已。 “啊?哦……前面那条街再右转就是。” “小姐,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要去那里吃饭呀。” 小环一时抿嘴不语,看着漫不经心地把玩手上花灯的小姐,眼底的忧伤让人一览无余。 她早就意料到这丫头会如此反应,于是故意问了出来,想试探看看这丫头的良心。 其实一早出来的时候她心里就有答案了。 为什么她们会多绕了几条街?为什么差遣阿庸买花灯买到日暮?而又为什么一路上只字不提引诱之事? 这林林总总,不就是还在犹豫? 昨夜个她总算明白这其中的林林总总了,能让元妈留在身边的人,不就还是可以调教调教的嘛。 “怎么?那里不能吃?” 小环迟疑好一会儿,才道:“那里是酒楼,醉鬼,醉鬼居多……” 听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小,她放下花灯揉揉疲惫的眉心。看来,这一品醉算是高端一点的‘青楼’了。 想起那副嘴脸,也是,不约家里的没有猫腻作妖,难不成还去那种地方真谈生意不成? “那能吃吗?” 见自家小姐都快被人带到断头台了,还只关心吃不吃的一脸天真模样,小环急得快哭了出来,“可以是可以,但,小姐,其实我……” “能管饭就行。” “你们都回去吧,我自个去一品醉开开眼界。” 她也不曾想这丫头竟不经逗弄,便提着摇晃的丑物‘大腿’朝后头的车门走了。 小环红着眼眶目送红衣背影,呆在原地…… 出门前有好几块糕点垫肚子到这会也消化得差不多了,果然还是得美人配美酒啊! 饱眼,也能饱腹。 哎,可惜了不能目睹‘大蚂蚱’在河里游泳了,今日这顿不知还得待多久了。 所以,她至今还在后悔,当初怎么就那么沉不住气没好好睁大眼睛看看,废谁法力不好,竟废掌管仙露的垣老的宝贝儿子。 民以食为天,仙又何尝不是! 摸着肚子东瞧西瞧的叶漓,一路瞎想地走着。 不知走了多久,她没有看到所谓的‘一品醉’,倒是‘二品醉’、‘三品醉’的一大堆。 不得不感慨,现在的人很会做生意啊,蹭人名头还真的客人接踵而来! 就在她靠墙角捶腿之际,一个黑影在对上目光时躲了起来。 第10章 此山你开?此树你栽? “呀呼!” 一个四五岁大的小孩蹑手蹑脚跟来,和抱着双臂的她撞了个正面。 还以为是那对‘串通一气’的人儿等不及了要在动起手来,毕竟,这条街着实荒僻些。 不曾想招来个约莫还在吃奶的家伙,撸起的袖子都准备干架了。 真是无趣至极! 小孩眼睛转溜个不停,叶漓点点脚尖上下打量假装看不见她的小屁孩。 “说吧,跟着我做什么。” “我没有……我娘找我回家吃饭了。” 还嘴硬! 她三下五除二就把人抱坐在拳头宽的窗沿,小孩四下张望哪里有可跳走的缝隙,丝毫不害怕面前的人。 窗离地面不高,若这小屁孩没被她禁锢住,估计早就溜开了。 “此山你开的吗?” “不是。” “此树你栽的吗?” 她疑惑地摇摇头,实在不清楚他问这些做什么。 “那我从这里过,怎么就不行了。” 好像……也是有几分道理的,说不定就只是喜爱吓唬人的淘气小孩罢了。 确实没道理堵人家,或许是她太敏感了? 胖乎乎的小身影趁她不注意滑了下来,轻手轻脚想要离开,半路又跑了回来偷拽花灯。 叶漓察觉到手上细绳子的抽动,一下子就抓住了小家伙的衣领。 “好哇,我居然被你这伶牙利嘴给绕晕头了,原来你是看上我的花灯了!” “坏大婶,你抢走拿我的花灯,还不让我走呜呜呜……” 大婶!她有那么老吗! “这怎么就是你的了?”她语气加重了些,比刚才更加不客气地喊道:“这可是用银两换来的,小屁孩。” 小孩依旧不依不饶地扭转身子,她这次打算教训教训一番。 “你和大叔一样,都是坏人!” “爹爹也是,全都是坏人,明明是我喜爱的花灯……大叔抢来给你,爹爹还笑嘻嘻地收下银子!” 嗯?大叔? “你这孩子,都跟你说了卖给人家了,还跑来做什么!” 一个带胡子的男人跑来,双手连摆指责被捉住的孩子,看小屁孩应认出那人一般地挣扎着她便松开了手。 “我不管,我就要那只蚂蚱。” “给,这不是吗?”男人以哄着的口吻亮出一个雕琢细致的蚂蚱样竹吊坠,小孩欣喜抢了过去,故而极为嫌弃自己之前看上的那只。 “哇,爹爹哪买的?那只好丑我不要了,给你吧。” 男人向她投来柔和的眼眉,缓缓解释道:“姑娘,对不住啊,这孩子呀就喜欢蚂蚱硬是缠着守着我不要卖掉它。” 叶漓大致了解了情况,原来是买下了他人喜爱之物了。 这么一想,她暗自决心要给阿庸做做思想工作,凡事也得讲个先来后到不是,更何况同个小孩争抢算什么? “是我不知情,既是孩子喜欢,那便拿去吧。” 男人赶忙伸手推脱将孩子搂得紧紧的,“姑娘,这花灯是那小伙说自家小姐喜爱些个新奇玩意儿,给的一袋银子都已够付所有花灯了怎可厚脸皮再收下,我琢磨着小孩就是这样过几天了就忘了,没想到小伙子怕他闹腾,还特意买了个吊坠送给他。” “我这货摊啊还得多亏你们今日光顾才能早早收摊回去照拂我那老母亲,谢谢你们了,像你们心善的人一定会有好报的!” 说完,似是怕自己不能报答,唯有按着孩子的头边走边鞠躬来表达谢意。 对行礼过意不去的她,也一直回应着。 直到一高一矮的身影消失,她又坐回原处不仅捶起了脚,还捶起了腰…… 这一捶,好像捶通了任督二脉。 阿庸的作为让她感到有一丝温暖的颤动,可随后又打消这个难以控制的想法。 不得不怀疑,他做这些究竟有何目的? 若真是惺惺作态……她立即捕捉到脑海里可怕的画面,那人,也是这般打个巴掌前先给颗甜枣…… 哎呀!一品醉……在哪呢! “这位贵客,里边请!里边请!” 叶漓在路人的指路下这会儿连走带跑赶到的,扶着大腿正猛喘气。 眼尖的老板娘立马给身旁的小儿使了眼色,摇弄身姿地朝她迎来,搀扶带路直把人引上二楼。 快到雅间之时,她伸手按住了已开一条缝的门,拔下头上的玉钗,头发散落披肩而开的那一刻,同层的雅间门外几对缠绵的人,纷纷回望。 男的惊得甩开雀跃的手指,女的嫉妒气愤写满一脸。 “我正愁这玉钗该落何人之发,瞧,今日,总算找到它的主人了。” 老板娘两眼放光有些受宠若惊,一手摸到这只别说是重山镇就是全京城也找不到第二只的上好材质。 生怕被人抢走的宝贝,好一会儿都不敢放下手,一边抽出胸前的铜镜瞧照起来,一边笑吟吟地说道: “姑娘出手阔绰我本不能手,但姑娘既然这么说了,便是我等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的。” 果然到哪还是财物好使,就是个榆木脑袋也能用铜板砸出个精明来。 她敛了敛碎发,凑近至少抹了三斤呛人的香粉,不自然地侧了侧头,但还是用衣袖掩住鼻尖装作小声说话遮挡不少气味。 “老板娘不愧是这一品醉的掌事,一点就通,也无其他,就是你这酒楼可有……醉得不醒人事的烈酒?” 镜里,啵出个爱怜的大吻的老板娘,终于支棱耳朵起来,抛了个管够的眨眼,道: “有有有,姑娘是贵客且我们这酒楼,若无好酒也怎能称的‘一品醉’三个大字不是,不然老早就得关门打蚊子去了。” 爽快!终于有个不用她费尽口舌的人了。 她一喜,把食指封上老板娘的唇畔,“待我要时,再送进来。” “好勒姑娘,且休息休息,坐等……好酒。” 老板娘难得有如此大的小费,瓜果饭菜差人陆陆续续送进好久。 关上门的她,在吃饱喝足后吩咐其不要再叨扰,便拿着茶杯坐在窗边静静地待着。 这一品醉果真如小环说的那样,醉鬼,不是一般的居多。 也是来一趟她才明了,就冲外面太阳灿黄还未完全没入山,里面却是昏暗如夜来说,不正是,谈情说爱灌酒入喉的好去处嘛! 这不,落日的余辉还未欣赏片刻,窸窸窣窣的声音就传来了。 “姑娘,抱歉,萧某走错了雅间,望姑娘,见谅。” 哼!走错?这年头了也就你还用如此俗套的搭讪方式。 她心里暗自嘲讽着,又换上了淡笑转过身来,只用眼尾的目光漫不经心地看了对方一眼。 “无碍,来者皆为客,公子何不喝上一杯再走?” 男子还在原地弯腰拱礼,可眼珠子却是乱瞟个不停,听闻,似乎有些激动两三步便跪坐下。 这一切都收在眼底的她,忽而轻笑出来。 男子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的迫不及待,窘迫地挠挠后颈。 和她直直对上目光没有丝毫尴尬,叫人如何相信脸色的红润不是酒劲的作为。 难怪小环被耍的团团转,想到此,她摸摸鼻尖有些不自在,自己又何尝不是吃过这一套…… 见她推来一盘糕点,男子欲要开口却被抢先一步。 “来人,你去知会老板娘一声,说是好酒……该端上来了。” 第11章 字里带‘渣\’的男人 等酒之际,两人饮茶吃瓜果顺道介绍了彼此。 “叶姑娘,今夜是赏灯会友的佳节,为何只你一人倒像是借茶消愁啊。” 一来二往的谈笑,已经让她困顿不已,而手掌托着下巴却在对方眼里当成是忧愁。 是无趣好嘛!你看我我看你的,要不是酒还没上一直拿着眼球盯住人家,谁不厌烦。 其实熟悉她的人会知道,闲来无事的她就像一朵蔫了的花,身上无一处可提起之劲。 “萧公子……” “沐昰,我也唤姑娘漓儿,可好?” 呕…… 当然不好了!她叶漓的主场何时轮到小喽啰还是个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男子,比划一二。 她淡淡一笑,不回应是否唤他名或同意对方,自顾自的捻起一颗瓜子往嘴边送。 “漓儿,是这两个字,你要记住了。” 没想到,这人有动手动脚的毛病,握住她手的爪子依着在桌上点了茶水横竖点画起来。 放在桌上的左手已在袖里握成拳头,条件反射差一点就挥出去,好在她咬住后槽牙控制住自己,还是以笑脸配合着。 “沐昰”的字迹渐渐模糊。 “取得好,很符合你的气质。” 字里带“渣”,怕再找不到其他如此贴合了的吧! “只是我忘性大可记不了了,况且……你心里,怕是住着不少姑娘吧,比如,我那有着婚约的婢女,小环。” 萧沐昰倒茶的动作一顿,抬眼望向她时眸光冷了几分,而后不再是端坐的姿态。 提起壶嘴饮出个喝酒的感觉,往她身旁坐下,一根一根地把数着她玉白的手指。 “今日是萧某之幸,赐予我这么一个美若天仙的姑娘,怎能提起那缠得我头晕的死丫头?” 意思就是我是爱着你的,小环是自个儿送上门的,不能说我渣呗! 呸!就算如此,脑袋被驴踢了也不会心悦于你。 白眼在心里翻尽,作呕声哽噎在喉不敢发出声来,她快速地抽走手指起身。 在背对着萧沐昰的地方,搓手指搓得衣袖快破出个口来。 “当断不断,纵是不爱,也难……获取她人之心意啊。” “我……” “酒来了酒来了,姑娘……呀,萧公子也在啊,酒烈,两位贵客可要少喝,少喝。” 老板娘身上带着多加了几斤的香粉,晃着粗大的腰肢进来,故意提高嗓音以示巧遇。 可她怎能不知,巧合一旦多了,就不叫巧合了。 接过盛着酒盏的盘子的她,不似刚才的落寞,眉宇间的欢悦掩盖不住地流露出来。 对此,一旁的老板娘懂事地合上门,萧沐昰看了一眼正在烫杯洗净的人,殷勤地抢过酒杯。 “看来漓儿喜爱饮酒,想必你是第一次来,烈酒不适合你,我去我的雅间取些适合女子的佳酿来。” 说完,不忘点了点叶漓的鼻尖合门而去。 屈辱! 真想回仙界把封印给解了,化个长刀出来,把这字里带‘渣’的人深深扎在重山镇的高山顶! 怒火烧到心口,她终于呢喃背出仙法口诀,该死,法术用时方恨少,现在是绰绰有余了…… 罢了,先倒上一杯把人灌晕再说。 “笃笃笃!” 这么快就来了? 这次可不能前功尽弃了,于是她绞尽脑汁,摆了个自认为很是妩媚一点的卧姿。 偷偷的……整理了衣领…… “进。” “姑娘……” 老板娘张罗着好几个俊生手托餐盘并排进来,被眼前曼妙的身姿惊得摇起手巾示意都不许看。 而自己……张开指尖瞳孔放大不少地瞅着。 恢复优雅的坐姿只需一眨眼的功夫,她却忙着正酒杯脚。 反正她知道,此时很忙但不知道在忙什么的样子一定被老板娘看穿了。 越是慌乱,乱越从天而来…… 她的确打算放开手脚些,可并不代表苦心计谋要给众人看个遍吧。 堂堂仙尊沦落陪笑已是闻所未闻,若仙界那些要毒死她的小仙看见了,那她宁愿在王母的瑶池里呛死…… “老……咳咳!” 开口的卡痰失声,让她还是不得已硬着头皮问完。 “老板娘有何要事?” “抱歉抱歉,我寻思着上等贵客光顾小店,收了人家的礼却只管些瓜果酒茶的没端上些像样的饭菜,回头要是让人知道了岂不得笑话我们一品醉招待不周呐!” 哟,敢情是变相命令她不能反悔收回送出去的玉钗了。 看老板娘巴不得把全身金银珠宝挂在身上的样子,估计现在重山镇都传开她头上的闪耀了。 不收吧,表面工夫都做足了还真说不过去。 收吧,若她反悔了,明日叶家就等着沦为别人口中小气之辈的笑柄了。 反正收与不收老板娘都不亏,好比得了整只羊放点羊血给人喝喝又算得了什么呢? “还是老板娘贴心,正好,饿了。” 不是借口,她本想大快朵颐一顿的,是真的不巧遇上人了。 大盘小盘颜色各异,两排俊生轮流摆完又回到门口对视立侯。 “也不知合不合姑娘的口味,有人……哦,近日店里有客人就好这一口,新奇得很!” 既然是送上门来的,不吃白不吃。 哦,不对,明明就是花自己的钱啊…… 她也不客气地接过碗筷,正要下筷时却在一道绿绿的糕点前停住了,“老板娘,真的有人会喜欢这糕点?” 老板娘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绿绿的细长条糕点成虫状,照着轮廓可以一眼看出,可是说不上来的丑样不免会让人嫌弃。 “若姑娘不喜欢,我便让人撤走?” 她只是觉得这道菜与那只‘大蚂蚱’莫名相配,所以先是震惊,满意微迟了些。 等她用两个指头捏起来咬了一口后,老板娘才面露喜色,在她不注意的时候瞄了一眼门外。 刚咽下时一股甜味迅速在嘴里化开,可她竟觉得糕点在样式可爱下反而不觉腻。 可能是夸张的东西,贵也有人甘愿买下的道理吧,她是这么想的。 一桌的饭菜还剩了些,她习惯性地想留下,想起刚才鼻尖的油腻,毫不犹豫让人撤走。 还命人擦拭得干干净净,要不是她打了个饱嗝,仿佛桌面没人吃过饭的痕迹。 茶水漱口之余,她有意无意地说着: “我很喜欢,以后啊,我还在凡间的话,你就做给我吃吧。” “姑娘说笑了,姑娘如花似玉正值芳年的,怎会……一品醉可稀罕像姑娘这样的贵客了!” 看着老板娘摇着手巾说客套话,她不免苦笑,定是误会她说的离开凡间的意思了。 没想到,凡间还有人惦记,也挺好的…… “姑娘吃饱喝足,我就先走一步了,还有几桌客人等着我招呼招呼。” 挪动腰肢的身影消失在门外,换了衣裳的人才来。 难道现在的搭讪方式是拿个酒也要泡个澡? 那双眼睛还真是不放过任何人,俊生和老板娘也能注视个流连忘返的韵味来…… 第12章 这杯酒到底能不能喝? “萧公子想换衣裳就直说,何必借由美酒脱身?” 意思就是,能不换个别的颜色么,金袍的快闪瞎眼了…… 她暗自腹诽,脸上的懊恼与嫌弃却不是演的,下颏微抬眼眸向下地理顺衣袖,一点儿正眼也没给对面的人。 萧沐昰左右扫视臂膀,和衣席坐,眉头稍蹙连带语气有一丝不耐烦:“适才有个不长眼的泼脏了衣裳因此耽搁了,害漓儿久等了,该罚,该罚。” 拇指霎时挡住了壶嘴,雅间里,只有两双漆黑明亮的眸光在对峙。 “诶,要罚,也得我来。” 甜糯的语调娓娓道来,萧沐昰转笑应允,却是挽上她纤细的手臂,“那我们,就当作……喝交杯酒了。” 呵,交杯酒?还提防着她呢。 要喝,奉陪到底! 烛光映在两杯酒水的浮面,和夜空的繁星一样烁光流转。 她突然眷恋起月光正好的夜景了,喝下这杯也好早些放花灯…… “小姐不能喝!” 突然,一阵叫喊破门而入。 沾唇的酒被骤然而来的力道拍飞,她还未来得及反应,杯盏‘咚’的一声砸在地上。 萧沐昰放下烈酒惊慌地站起身,小环喘着气一动不动地狠狠盯紧他。 门口的客人对里面的气氛饶有兴趣,好几个脑袋趴在大大敞开的门框,但被攥紧拳头坐着的女子警告的眼神消失得无影无踪。 有个识相的退了回来,友好地帮这三人关上了门…… 又浪费两杯……她的酒有那么难喝吗! 怪自己,今日出门不看黄历,对,怪自己…… 小环见自家小姐怜惜地上的狼藉,也不管自己的举动有多无礼,只想不能一错再错害小姐毁在他手上,跪在地上急红了眼眶。 “小姐!他花言巧语骗过无数娘子,今日就是他让我引诱你来的,你可不能上了他的当啊!” 听闻,属实觉得元妈是塞了个祸患给她,只得无奈地扶起了额头。 行吧,都暴露吧,猛烈一点。 “住口!” 有必要这么大声吗?唬人不能控制一下吗?就差把她魂给叫走了…… 看着逼近小环的金色长袍与声响,她眼珠一转,质问道: “萧公子,果真如此?” “漓儿,你可不能听信她人谗言,我和你已经没有关系了,你,你跟踪我不就是嫉妒我和你家小姐碰面了,所以才借机陷害我,对,一定是这样,漓儿,我……” 小环不敢相信曾经共赏山与月的呵护,如今任人宰割的真心就像那杯倒地的酒水,狼狈不堪。 “小姐,不是这样的!你要相信我!” 不行,再这样下去,她的脑袋要被小环晃傻了。 既然如此何不将计就计,小环的和离书和……他怕是有随身携带着……想要这些还不简单,地契只能通过她得到,就是知道她在威胁他了也无妨。 权衡之下,她甩开小环抓住的衣诀,对着他们郑重其词:“那今日,你们就此断了念想,证明给我看!” “哼!” 似是觉得生气的样子不够生动,还踩了他一脚,快速侧过身,捂着脸像抽泣一样开始颤抖肩膀。 萧沐昰自知理亏,想要发怒却只能揉脚,拉拉她的衣角:“那你要如何相信我对你的情意?” 叶漓仰着脖子摆看指甲,听此邪魅一笑,但还是淡定道:“如何心甘情愿引诱我而来?你怎么处理这事……还用我教?” “你放心,且容我与她说几句,定让你满意。” 小环脸上挂着两行干涸的泪水,呆呆地接受耳畔传来的低沉:“拿上你的帕子,给我滚!” 不是,只给帕子就打发走了? 见失魂落魄的身影捡起帕子欲离开,她只想敲坏这丫头的脑袋。 “等等,婚约呢?若将来……和我的贴身丫鬟平起平坐,传出去岂不是笑话?”视线只落在小环的她,声音响彻整个雅间。 她看了萧沐昰一眼,显然对方还在犹豫把机会全押她身上,于是进一步追击,“还怎叫我如何相信你的情意?” “漓儿冰雪聪明自然说的在理,我这就还人自由,好为我们在婚书上腾出成双成对的名字。” 和离书扔在地上的一刻,她悬着的心也落回原处。 赶忙向小环使了眼色,小环有些困惑但还是抱着东西撒腿而逃。 “好啦,交杯酒还没喝呢。” 萧沐昰牵起她的手入座,将她还不放心小环走远的身影尽收眼底。 他重拿酒杯,双臂互挽下两个人恭敬地喝下了。 “漓儿,我的酒如何?” “是否初饮醇香润甜,细细品尝时仿似云绵飘逸的温柔乡,感觉渐渐……” 哦,听他描述这会应该是要晕了吧。 这也有点太快了吧! 打算拿几个瓜子嗑嗑的手已触碰到果盒,只能放在太阳穴,“萧公子,我怎么觉得头有些晕呢?” “你别动……呵呵,你怎么变成两个人了?” 切!本尊才不管真晕假晕,逮住机会了就要教训教训你。 脸上传来拽疼,萧沐昰黑着眼任由面前傻笑的女人搓圆捏扁。 由于某人演得太过,所以,直至对方脸上红印遍布才想起该松手了才晕倒。 “美人,爷先办了你,家里那只母老虎一点都不怜香惜玉,只有乖乖交出地契的人才是心甘情愿。” 此刻躺在坐席上,脖颈一阵又一阵的触感传来。 指甲掐进肉里的她,不是害怕,不是隐忍,而是克制。要不是没了法力,这人早就被她暴揍一顿。 哎!怪只怪自己灵力太弱了,封印的血脉比她想象中的还要柔弱无力。 要不是在仙界常有五颜六色的毒药送到家门口,练造个百毒不侵的身子,人还能摆你面前一动不动不成? “蠢货,还烈酒?想灌倒我的人都得排到天上去!” 哎哟!说得你去过天上似的。 萧沐昰轻声细语的嘲讽,惹得她垂放腿边藏在衣袖里的手青筋暴起。 一,二,三…… 忽然,男人的身躯倒在她的耳畔。 “你,你怎么没……” 躺得太久困意会一下子就来的,她一指推开摇摇欲坠的额头。 地上的人不可置信地望着毫发无伤的女子,挣扎起身数次却扑倒在地。 “咦,不是应该数到十才倒的吗?所以,这叫做自作孽不可活。” 叶漓一脸得意地竖起食指,而后负手身后缓缓走近哆嗦的金袍…… 第13章 摔下去太大声,不好解释 “放开我!” 三个结打完,萧沐昰的双手紧紧被反圈在卧塌的木腿,绑住的双脚也只能无力地蹬着地板。 她拍了拍手上沾有木腿的灰,心想,老板娘的心思全都放在柜里去了,要不然没打开也不会知道,鞭子、绳子、还有……反正应有尽有。 这雇佣的人也是收钱不尽事的,桌腿榻底什么的若无双脚踏过的地方,便不会擦拭干净。 所以她看到洁白与灰尘明显的分界线时,不得不感慨一番: 这钱啊,越是会偷懒的人越能赚到。 “写吧。” 她换上豪迈的坐姿,抓握鞭子挑起对方的下巴只想速战速决。 “写什么?”萧沐昰甩开鞭子,语气生冷听起来不似询问。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小环那份和离书是假的,就你这副连小妾都怕的德行这事没准还真干得出来。” 她抱着手臂无悲无喜地吐字,却让对方受到无比的挑衅,萧沐昰胸有成竹的蔑笑随即传来。 “假的?呵,如今有你这美人相陪,爷我留着那贱人有何用?有舍……才有得,我要的是整座叶宅!” “原来如此,那些东西是真的就行。” “你!你竟敢耍我!” 看着萧沐昰两眼猩红泛起贪婪转瞬为耻辱,嘴角的抖动要将她吞噬一般,她犹为高兴地竖起食指:“我猜对啦!” 本来呢,想把他绑了暴打一顿,写个和离书她既往不咎这事也就过去了。 可没想到小环来了,那帕子可是女子一生的清白不能让他拿着招摇过市她至少得先要到手。 至于和离书……她也在赌他有没有,只是小环连看都不细看都没能有机会检视一番。 而刚才耳边的一番话更是点醒了她,发话的怕是这个小妾,他充其量是合谋的幌子。 一个被自己小妾压威严的男人,用激将法对付他,能不好使吗? 这样一来省了她动手挥鞭的力气,虽然用力量让坏人直接说出真相是她向来的习惯。 但……今时不同往日嘛,咳咳…… “二娘不会坐视不管,我若还没拿到地契,她就会找人来寻,到时候叶宅还得乖乖交到我手上!” 萧沐昰又是摇头又是点头的,声音从不确定渐渐变为肯定像是说给自己听。 她把手掌挡住惊得圆起的嘴巴,“哎呀,好怕怕呀!” 被束缚住的人微微一愣,接下来的一番话让他额头的汗珠密密麻麻渗出。 “不过……她真找到这里来,你,确定遭殃的是我?叫崔什么娘来着,她还不知道你是想毁我清白以做要挟的吧?” “咱们呐,现在就坐等你的小妾吧,但在那之前,嘿嘿!” 半响,一阵痛苦的闷哼声混杂在一品醉的二楼,随琴弦碰撞的奏乐与来往的谈笑起起伏伏…… “阿庸?你怎么在这里?小姐……快!快随我进去把小姐带出来!” 小环垂着头,不知不觉地走到一楼后院空地,一双熟悉的鞋子出现在面前,猛地抬头拉起人便要跑。 “不能。” 阿庸定住身子致使挽住的小环弹了回来,稍有揪住的手被拂去的力道与冷声拒绝。 小环忍不住哽咽,大喊道:“是,小姐经常欺负你,又是拿虫吓你又是罚跪的,可她从来没有害过你,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虫子是你塞进我手里的。” 阿庸的话让小环猝不及防,跺了跺脚更急了,“我,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记仇!” “如果不是你,她不会出现在这里。” 鲜少用教训的口吻回应小环的阿庸,却在此刻,将心疼表现的淋漓尽致。 可转着手指快把头埋进胸膛的人并无细想,唯有歉意盖过整个面庞。 “小姐,小姐是不是早就知道萧沐昰会来?” 见阿庸不应,知晓便是回答,只能把真相暂放一边,于是问道:“那,那现在怎么办?” 两人站立片刻,阿庸不急不缓朝二楼方向去,“跟我来。” 小环打快双腿跟上。 “我,想走了……” “你不是要救人吗?” “可是,可是你确定这里能救人吗?……” 小环此刻扶着屋顶的一角双腿打颤着,手心冒汗下不得不双手都抱紧。 瓦片一溜烟滑了下去,被蹲着的阿庸接住。 本来想着他可以抱着自己上去的,可这个倔驴竟然让自己爬梯子上去…… 而她以为上屋顶是想到什么解救小姐的法子,没想到,就只是挪开瓦片监视里面的一举一动。 一只眼睛凑近揭开一角瓦片的方口,雅间里,纤细的手指在替人理整衣裳的一幕清晰可见。 月光很亮,小环清清楚楚地看到阿庸骤变的冷目,于是有些担忧,“阿庸,小姐怎么样了?” “暂时无碍。” 虽然得到的回答能松口气,但小环还是打算亲眼目睹一番,“我看看。” “会摔。” 阿庸眼疾手快地按住了滑落的瓦片,盖回原处,小环满眼感激再次收紧安全的屋角。 “也是,谢谢你担心我。” 看了一眼蜷缩一团的女子,阿庸毫无波澜的嗓音直出: “摔下去太大声,不好解释。” “……” 雅间内,叶漓把衣裳盖回萧沐昰血条交错的背部,抽出他嘴里的布条系回他的腰处。 躺着的人眼角渗出泪水,嘴唇微微颤抖,若细听,有低吟的哭泣囔囔着两声‘娘’。 她叹了口气,“再哭,我把你嘴堵上。” 萧沐昰看向指着腰上布条的人,努力克制变为呜咽。 心里嘀咕道:这是什么女人啊?比家里那位还要凶悍就罢了,酒里他明明放了三倍的迷药,怎么她更生龙活虎了呢? 难怪那人说得那么肯定…… “唔……” 容不得萧沐昰多思索半分,她拎起酒壶又灌了进去,见他面色潮红彻底晕厥过去才停下。 体力活真不适合她,可想起小环被这人玩弄于股掌之中的可怜模样,莫名的就想出口恶气。 安静下来的雅间,她才能注意起外面烟花窜天四散的起落。 信手拈来的口诀确实能让想要的东西变得持久,可仙界待久了才知昙花一瞬的美丽。 不管身世如何她始终都是人,始终都会眷恋对未知时的期待,要是哪天没有了这份期待,那……将会是怎样的光景? 想到这里,口干舌燥的她不免嘲笑自己,怎么来凡间反倒矫情了? 把着茶壶嘴欲摒弃纷乱的思绪,一股酒味刺入鼻腔,她意识到是地上的人的气味,拍了拍胸脯压下不适感。 “您不能乱闯啊,萧公子的雅间在这边……” 来了?还挺快的! 第14章 ‘霉\’不单行 “我有问他吗?”崔二娘眸光一凛,轻笑道。 老板娘尴尬地打了自己的嘴巴,这不是自报家门生怕别人不知道萧公子‘到此一游’吗? 于是收回脚移到一旁让路,对冲进去的背影担忧道:“好好说话哈,最贵的就只有一间了,要是砸个稀巴烂你要赔的!” “呀!吓死老娘了!你们是谁?守在姑娘的屋外做什么?” 黝黑的壮汉分两列排在门外,老板娘关紧门来叉着腰面向四人。 欲要赶走莫坏了生意的恶煞,却意识到应是刚才那趾高气昂的婆娘带来的,只好提腰翘臀不跟人计较,一扭一扭地下了楼。 门外的动静已知晓,躺在萧沐昰怀中的她偷偷睁开了右眼,一张黄色蜡黄的脸映入眼帘。 来了来了,待会要以优雅的姿态演完这场戏…… 是要衣衫不整地支坐起,还是打圈他的胸膛尽显妩媚无限的光芒? 然而,她做梦也没想到,会是一阵湿冷浸入鼻腔…… “啊!你干什么?” 崔二娘竟然用酒泼她! 一天天的,‘霉’不单行啊! 瞪了一眼身旁睡得死沉的人,她只想清理花了的妆容,可刚抽出衣袖的帕子…… “滴答滴答”…… 如果没记错的话,小环出门跟她说过这件衣裳的面料是防水的…… “叶姑娘真是狐媚功夫学到家不知廉耻,勾引她人之夫还能如此坦荡?”崔二娘扯开嘴角笑着,眼里却是愤怒。 她荡了荡衣袖用未泼到酒的地方拭了脸,扬起下唇往上吹气,心里把对方家里的牌位问候个遍。 “多谢夸赞,只是您不打算保养保养皮肤吗?”定神一看,她又微微颔首道:“未老色衰,不好,您若一直顶个蜡黄的脸待他,何愁没有年轻女子往他身上凑?” “你!少废话,交出地契,我保你不死。” “来人。” 话音刚落,四个壮汉抱拳走进来,并排站好等待崔二娘的命令。 老板娘和几个俊生搁门边暗中观察几秒,悄悄带上了门。 叶漓只觉此刻的威胁不及她在仙界经历的万分之一,但确实有一处地方不明,“一品醉或许经营些不正当的买卖,可若我在此闹出了人命,官府的人来了你们都难逃其责,且叶宅好歹也是生意遍布各地赫赫有名,所以你们不敢轻举妄动是其一,这其二,便是笃定我会交出地契的阴谋诡计。” “还真是聪明,不错,既然如此那便敞开天窗说亮话。” “你,不是这里的人吧?” 崔二娘的话像细针一样按进耳道,她顿时身子一僵头皮发麻。 “那夜掉下树的人,是你吧?” 她还未来得及细思,肯定的质问再次跟随。 难道崔二娘知道她的身份? 可那夜明明后院就只有他们四人和……一条狗,一条普通又胆小的狗,开口说话是不可能的这不用想。 元妈的忠心她也是知晓的,小环也不会傻到告诉两个陷害自己的人,连被劈的树木都是阿庸搬走的,还能有谁? 风经过窗吹得大蚂蚱的大腿飘动起来,她突然想起今日花灯一事,暗暗揣测,难道是阿庸? 对于阿庸的疑虑,她一直保留。这些天以来,无数次试探可也只是猜对一半。 也正因她的试探,阿庸反而变得愈来愈讨好……莫非,他是要开始动手了?所以才…… 可真是这样,那这么多天有杀她的机会又为何不用? 虽是这么想,叶漓还是选择静观其变,“你有何证据?” “就凭你那个下贱婢女!要不是我撞见她与沐昰谈及的画像之事,到现在只怕整个叶宅都被蒙在鼓里!” 坐在屋顶瑟瑟发抖的小环,对阿庸投来凝聚的眸光更是惊得打了个嗝。 完了,之前沉醉在萧沐昰的温柔乡,把自己什么心啊肺啊都吐露给他,若他见过自家小姐,必能记起自己跟他提起过府上有这么一位失踪的主子。 而且重点是,在他百般纠缠下……看过只有母亲和自己的画像…… 反正……这件事一过,小环打算削发为尼。 不是认错,就是单纯的想逃过一劫。 “凭什么一个管家就能占据整座宅子?凭什么你一来就空有小姐位置等着你?” “说,你是不是易容伪装成叶家小姐好和那管家一起分了叶宅?” 已经退至窗边的她,听闻,所有绷紧在一块的血肉像无罪释放一样,得到宽慰。 切!你以为我是你俩啊,黄脸金袍的跟蛇怪一样,天天吞这吞那吞犄角旮旯的! 在此之前,她还以为两人是什么妖啊魔的,没了法术也探测不了对方的来路。 没想到,竟敢怀疑本尊的脸,这世上仅有一张如假包换的好不好! “我要是整的脸,你就是改脸失败的,黄脸婆!” “你!你们还不把她给我绑了?” 四个壮汉有的抱臂蔑笑,有的抽出飞镖擦拭了放回,有的撸起衣袖看都不看一眼,剩两个面无表情一动不动的。 他们得到崔二娘的指示,却只有撸起衣袖手里拿着麻绳的走向小巧的身躯。 高大的黑影笼罩四周,横向的绳条拉长而来,她脚步缓缓移退直至背部贴到冷冷的墙壁。 就在套绳的速度加快时,叶漓左手抽出刚刚被酒浸湿的帕子一挥,水珠霎时跑入那人脸上。 同时,未放下的手快速伸向右侧,手背的推动下灯盏在空中滑行,恰好砸中对方面庞,火焰碰上酒水,刹那间粗大的眉毛迸裂出一团火光。 “啊!我的眉毛,我的脸……” 接着,屋里除了躺着的人,所有人都惊呆了。 只因那人在胡乱挥舞中,把火带到了大腿边…… 一想到这人如果不能传宗接代,她竟然感到有一丝抱歉…… 不过,一品醉的酒水还挺给力的。 “没用的东西,都给我上!”崔二娘嘴里喊着,却已退开打斗的人群。 其余三个壮汉像看白痴一样看着蹿跳灭火的人,转头纷纷拥簇上前,还是带有不屑的表情,但多了一分警戒。 眼前的肚皮白赘肉正跳动而来,她喉咙有些干涩,皱着眉头咽了咽口水,试图凝神应对。 这次,握起飞刀的人前于两个面无表情的呈三角状逼近。 许是刚才的轻看与丢脸,三人都做足了准备,她断定,前面的人是要分散她的注意力,好让后头的两人一人一边擒住。 “咻!” 锐利的三点同时飞来,她目光一聚,褪下红色外衣单手旋住飞镖,结果却因无力的手臂踉跄了几步。 三人看准时机,张开手爪就要擒住她的双臂。 然而,她却看到,一双长腿将离她最近的面庞踹开,由于动作过快那人猝不及防‘砰’的一声倒下了。 第15章 老板的招财屋 “阿庸……” 她轻声低唤着,但另外两双猎捕的眼睛容不得愣神许久,缩到墙边时双肩已被捉住,动弹不得。 “唔……” 还未感到手腕的紧致与喉咙的勒感瞬间袭来,阿庸此时双臂置于作防卫力气只能对抗身前的人。 叶漓发紫的脸深深映入,他狭长而深邃的阴狠眸光柔化了半分,眉尾染上了歉疚与不安。 若阿瑶有何三长两短,他该如何原谅自己? 然而,那人趁他失神手肘用力一劈,狠狠朝他腹部一击,撞到地时鲜血溢出他的嘴角。 “放开她!” 挣扎的呐喊反而让绳子的束缚更甚,她鬓角的青筋已然膨胀起来。 阿庸半撑上身跌撞起来,冲向瘦小的身影,却直接被那人拎起腾空,胸前的衣裳被揪作一团将他禁锢住。 那人只觉身上传来手臂的捶无关痛痒,掌控的成就感使阿庸整个人被转了几圈。 突然,一只飞镖扎住了欣喜若狂。 他感觉身下的动作瞬间止住,随他一同摔下地。 顺着那人吼间的喷涌望去,衣裳落回原地的同时两片飞镖散落一地,她绷紧的脚尖僵持几秒,虽已挣脱的指尖却在下拉脖颈处。 崔二娘手负身后紧紧抵住门,双腿微微发颤。 对她来说,抓夫偷吃可从来没有遇过杀人的场面,今日只是想一时吓唬那女人罢了,却不曾想惹出如此祸患。 更没想到,自己带来的四人也是力气不容小觑的,那女人却身手敏捷还找来同样不可低估的帮手。 “你,你去啊。” “哦……” 那个扑灭了火却看不见的人委屈的起身,听见主子发话有些不情愿,但还是摸索着前进。 “喂!那边!气死我了,没用的东西!” 崔二娘正默默观察眼前从窗而来的男子,已将擒住叶漓的两个脖颈掐住,却被红印圈住眼眶的大个碰着,气得扇其一巴掌。 而抚摸脸庞的大个却走向了萧沐昰的方向…… 阿庸阻挡不了两人,但这次他拖住了两人的拳脚相向。 故而刚吸入新鲜空气的她,在他逼开一人的身影时,叶漓滑跪了出来,顺手捡起一块飞镖。 发丝零乱飘落她鼻尖之时,崔二娘的颈部传来刺痛。 “想活命,让他们住手!” 崔二娘双掌竖起不敢吱声,微张着嘴呼吸却极重。 可她并没有耐心让人停留惊恐之中,攥紧的飞镖用力刺进,血珠立即冒了出来。 “快点!” “住,住手,停下快停下!” 阿庸匍匐在地后颈的力量缓缓消失,两个壮汉不甘地放开拳脚,换为揪起他脖子的要挟。 而那个闭着眼晕头转向的人却踩了一脚萧沐昰,在闷哼中醒来的人,让雅间里其余人面面相觑。 然而,众人却被屋顶的声响迫使抬头。 几条裂缝划开坍塌成一个大口,瓦片砸落随后一个少女从天而降般坠入。 闷哼声再次传来…… 她看了一眼此时臀部盖住在萧沐昰的整个头的丫头,不禁激发出刚才的头痛感,心脏也有些难受。 萧沐昰刚醒,也刚晕…… 本来这是好事,可不知为何连阿庸无语地闭紧了眼,两人同步的表情让整个屋子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尴尬与寂静。 “臭阿庸,都怪你非要爬去屋顶,撕……嗯?”小环嘟囔个嘴挪开软软的肉垫,一看,撇嘴道:“哼,活该!” “小姐,我来救你了!” 小环一开口,站在阿庸身侧的壮汉立即扑来。 该死!到底是来救我,还是来添乱的! 她咬了咬牙,左手拽住崔二娘的肩膀使之退离门边。 绕到崔二娘后背顺势掐住其下颏,右手的飞镖直击那人头部,鲜血喷射而出,溅了进一些小环张大的嘴巴。 “呕……咳咳……好恶心……” 阿庸少了一人的羁绊,纠缠一会儿,便将错愕的那人打晕。 小环轻手轻脚绕开晕头转向的人,跑到阿庸身旁,还用力地踩了地上的人几脚,一脸不知所措地看向自家小姐。 见丫头似乎是在询问接下来怎么做的表情,意识到好在今夜的酒楼与外头烟花声的喧闹掩盖住房里的动静,或许有这嘈杂也是……司空见惯了吧…… 想到这里,她煞白的脸蛋微微一红,但现在不是脸红的时候,眼下必须要有一人能让她们逃离此处。 “绳子打结,我们要跳窗。” 而欲开口时,阿庸的声音替她吩咐了脑里的决定。 “跳,跳窗?不走门吗?”小环不解地看着找绳的阿庸,而崔二娘的喝止也是他所想,恰好省了白费口舌。 “蠢货!你想让整个重山镇都看见这里发生的一切吗?” “你也给我记住你说的。”她的指尖收紧半分,厌烦了手下传来的声带震感。 阿庸抓住一头系在窗边的绳头,小环望了萧沐昰一眼,褪掉他的衣裳盖住支棱耳朵识别方向的壮汉。 而后满意地招手,“小姐,快走吧。” 叶漓得知安排妥当,手中的飞镖没有放下,眼不离人地后退至窗边。 小环就着一条绳也只能硬着头皮哆嗦而下,也许对比下经历过刚才的高度也不算什么了,阿庸犹豫了一会,也紧跟其后。 “你们给我等着!” 崔二娘扯嘴大笑满眼笃定,竟让她觉得可怖…… 随即回头,闭眼,握住绳索纵身一跃滑了下去。 “天呐!我的上好雅间!你们……” 老板娘才从楼下招揽贵客回来,笑意盈盈地行至雅间,和叶漓的想法一致,断定再大的罪过也不至于掀翻了屋子不成。 敲了敲门,这次门却平静打开,更是证实了猜想。 然而,横七竖八躺了一地人,还有个挥舞金袍却不知被自己的腿给压住衣裳的。 可欲哭无泪的,是那些从屋顶裂开的大口掉来的碎瓦片…… “老板娘,玉钗够赔你了,不谢!” 窗处传来姑娘的安慰,老板娘认得这贵客的声音,也,从此记住了…… “你们赔得起吗呜呜呜……这是我的心血啊!自打开一品醉以来,就是造了这屋才得风生水起的,破了财的屋子还哪能用啊呜呜呜……” 第16章 ‘小环\’变‘小方\’ 三人回宅已是子时,大门的守卫正持灯笼挂高,一个比一个站的挺拔。 阿庸不怕责罚,淡定自如地迈向了正门,而刚站岗的家丁精神抖擞的最是尽心尽职,人还未上石阶便跑下去察看。 见到那张瘦削的脸与宽大的身板,立马通行,像是他才是宅里的主子。 叶漓弯着腰隐蔽在大门稍远处的石墩,看到来去自如的一幕,心里又气又恼。 在仙界,回云宫也就一个仙诀再不济也是驾云耽搁些时辰,何时要如此偷偷摸摸了? 要不是想到元妈定是在门口堵着,若从正门进必定少不了动静,免不了要唠叨许久耳根无法清净,早早入睡就更别想了。 小环见自家小姐眉头紧锁,脸上更多的是不甘委屈,也自知没有及时告知母亲害的差点连累小姐被杀,于是不敢吭声只听吩咐。 两人一路绕到后院时,她本以借月光压住怒气,却没想到,卡在锁钥这一环…… 原本后院她就怕他人扰乱,特意不让元妈派几个下人守着,门的锁头自然做的严密些,现在好了,防贼防扰防到自己去了。 小环里衣里裤全都翻个遍,甚还倒立掷了掷身子,就是一个钥匙影都没见着,而后弱弱地说:“小姐可有……带?” 士可忍,她叶漓不能忍! “啪!” 她终是忍无可忍,狠狠将小环的脑门重重拍打。 “无碍,今夜就在外头喂蚊子吧。” 气不过也觉疲惫,她索性坐在了门槛,一来是真没力气,二来是想逗逗这丫头。 “不行,小姐你这身子金贵汤药都得往贵了买,若有什么三长两短的,别说无法跟我娘交代,就是小姐这么护我,我怎么能心安理得让你整夜待在此处?”小环说着头越来越低,“所以,所以我决定了,小姐不能待在这外头,要堂堂正正走进去!” 还算有点良心,有这份愧疚她也觉得值了。 这外头的蚊子确实喜欢往她腿上撞,都有些担忧蚊子把她咬出个失血过多来了。 “那你说吧,怎么办?” “小姐就从大门进吧,我自己在外面喂蚊子就好了,不用管我。” “……” 如是,叶漓最后宁愿选择把事实全都告诉了元妈,宁愿受其唠叨也大摇大摆地进了门。 可能仙界待久了,都忘了高级的叛徒往往让她不知不觉地一味纵容。 所以,小环最后因为逃避自家母亲一时的责罚而在门口喂了一夜的蚊子…… 然而小环不知,后院屋里的人只是虽有席枕,仅此而已。 元妈靠坐榻边披头散发地摇扇子,凉意的舒适让叶漓盍上双眼。 而每每轻声细语消失又起,她都要被微亮的烛光下,一张半阴半暗有了岁月痕迹的脸给惊醒。 醒了之后,又机械地竖起三根手指应付元妈,“好啦元妈,我下次一定如实奉告,嗯我发誓。” “小姐,你是神仙,发誓的话雷是不会劈你的。” 一直以来,元妈也只是知道这位从天而降的小姐有着非同寻常的身世,所以在其印象里一概猜测为神仙也不怪。 既是神仙了,自然无所不知无所不能,区区打雷算得了什么,这不止元妈,算是凡间话本流传的上天与神仙,都是如此。 不过也是,她仙尊的身份雷君也得给几分薄面。 不对!说到雷…… 叶漓迷迷糊糊中想起上次那棵被劈得分叉的树,她气得捶床坐了起来,五官更是皱成一团,扶额道:“也是有可能的,哎!” …… 自那夜回宅后,小环一如既往地服侍自家小姐,前前后后上心了不少。 没有和阿庸打赌主子的喜好,没有和自家母亲再生拌嘴,更没有之前的口无遮拦小心翼翼了许多。 小环做比说多的改变她看在眼里,应欣慰才是。 对因天真直率给自己带麻烦的人恨铁不成钢,却又希望这份本真不被世俗污染。 罢了罢了,凡间几年的光阴还是好好享受吧。 凉亭的石桌上,她收回了托下巴的手掌,小环端来的糕点也让她适时收回了思绪。 “小姐快尝尝,这是我特意给你准备的糕点!” 果然,看到虫啊鸟的反正一切稀奇古怪的东西,自家小姐的眼里总能和星辰一样闪亮,惊喜万分。 “真的有那么喜爱‘蚂蚱’吗?别家小姐都喜爱珠簪胭脂水粉的。”小环嘟囔道。 打从一品醉回来,一直听着自家小姐梦里念叨,发呆也在念叨,连上茅房也念叨。 但不解归不解,为了感激自家小姐赎回颜面,小环特意准备了厚厚的大礼。 想象到小姐惊喜地抱住那些东西爱不释手的模样时,就高兴得再上一次一品醉的屋顶也是值得的。 “这是什么馅呀?精致到感觉像真的一样。” 筷子一下,她嘴上心里都把这丫头夸了一遍,甚至咬了一大口。 “这就是真的,小姐。”小环露出天真灿烂的笑容。 “嗯。” 反应过来小环所说,拿着筷子的手一僵,转而伸向嗓子眼。 小环听着呜咽的声音传来,羞道:“小姐,你不用这般感动,这是我应该做的。” 后来,当有仙友问起历劫凡间让人欲罢不能的奇事时,南瑶对此事只字不提。 更是对虫子一类有了阴影,尤其是绿绿的菜虫…… “呕……不是,你想要什么财宝跟我说便是,何必拿虫浆……呕……” “拿虫沫……呕……” “何必拿这东西膈应我!” 小环摸不着头脑,边帮叶漓拍背还边说,“小姐难道不是喜欢这些东西吗?” “我是喜欢虫子类各种奇奇怪怪的糕点,可我重的是趣味,没这么重口味啊!” 一旁修剪盆景的阿庸拭干了汗水,抿了抿嘴,放下剪子径直走向屋里。 “小姐,我再拿些茶来。” 小环正说着转头一看,已见阿庸提着茶壶出来,像看到救星一样看着他,“完了完了,阿庸这可怎么办,我又搞砸了!” 别开欲接过茶水的手指,阿庸眸里的不悦诠释得淋漓尽致,小环只好耷拉着个脑袋跟上。 漱完茶壶的又接过阿庸打的井水,叶漓的嘴都抹破了皮才停歇,“小环,你干脆改叫小方得了。” “小芳?还挺好听的,只是……”小环歪着头转了转眼珠,问道:“小姐,这是什么意思啊?” “脑子拐不过弯,笨。” 阿庸正视前方面无表情地抢了话,说完以叶漓注意不到的视线微微闪躲至她身后。 “你!臭阿庸,我打死你!” 第17章 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萧宅。 “嘶……二娘,轻点!” “活该!” 崔二娘看着布满血条的背部疼得抽搐,上药的指尖放缓了些。 萧沐昰微微侧过头,抓起了为他担忧的人的指尖,“二娘,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你要相信我。” “为了我?你都要跟她……哼!骗子!” 好在当时进雅间的时候,这女人只看到晕醉得不省人事的他。 想到这里,他觉得整个头与脸特别的酸疼,就好像被什么碾压过一样,特别是他高高的鼻梁。 他只记得睁开眼就出现在自己的屋里,原以为不知如何应付塌边的女人,看到新换上的衣裳与汤药,就大致知道了眼前的情况。 于是将指尖抓得更紧带近在胸膛,“二娘,那个女人不过是有些狐媚的底子,能抓住我的心的,从始至终都只有你一个。” “那你怎么解释你与她瞒着我在雅间?你别告诉我,只是在那里吃吃饭喝喝酒你就睡过去了?” 萧沐昰的额前顿时黑线密布,“说到这个我就来气!” “你吓死老……”娘。 眼前的人突然放声大喊,惊得崔二娘差点上手掌掴,觉得动作不优雅便又缓缓抽回了手,“吓死我了。” 转为笑脸相迎的萧沐昰,索性将人固在怀里,耐心解释道:“二娘,女子应当怜香惜玉,我总不能把人家绑住了让你去做恶事,想着把她灌晕让她误以为与我有了肌肤之亲……”见怀里的人眉眼的气愤稍缓,再道:“你也看到了,我背上的伤可是拜他所赐!” “只是现如今,东西都落入她手中,恐怕这次打草惊蛇已无法再将她引出了。” 崔二娘静静地听着,忽而嘴角上扬抚上他的臂膀,“无法让她落入圈套,那便亲自上门。” “哦?二娘这是有计策了?” “我都说了,让她等着……这次你就好好养伤不要出面了。” 萧沐昰见崔二娘胸有成竹的扯笑,眼里也染上了欣喜。 他的仇终是要报上! “快些转过去,还没抹好药呢。” “这些药再好,也比不过……夫人你。” “死鬼!你可别乱扣帽子给我,害我这个小妾落得个教唆枕边人的坏名声。” 崔二娘细细抹药,萧沐昰疼得闭紧了眼,再次睁开时,阴厉涌上了眉心令人惊悚。 叶漓坐在凉亭时,本是抬头日光照得她大眼眯成缝的天,竟打了个冷颤。 “小环,芋头糕厨子可做好了?给我端上来。” 放下了手中的瓜子,视线却对着远处拔掉坏死的杂草的阿庸喊道。 这些天来,她觉得这人出现的次数频繁了些,好几个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要到凉亭里坐上一会时,却看到他拳着手抵额而瞌睡。 她猜不透这人的心思,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更是使人懊恼。 惊慌虫子的模样是他,可没了先前到哪都带帕子擦拭得干净的也是他。 再次相逢,原以为自己能下得了狠手,可那夜醒来后才意识到终究不过是骗自己的谎言。 看着小环迷糊的脑袋,她不禁摇了摇头,如今怕是自己还不如那丫头了。 小环再怎么爱萧沐昰,却夜里在后院哭着鼻子画圈诅咒,白日忘得一干二净般该吃吃该喝喝的偷吃她零嘴。 呵! 只怕屡次混进地府,他人便知南瑶仙尊再多爱恨分明,不过只是想要个解释罢了。 “来了来了。” 小环打快着小短腿而来,端着盘子卸下了食物与茶水。 见自家小姐掰开了糕点查看一番,才安心地送至嘴里享受,便眨巴着眼睛露出无害的笑脸,“小姐放心,这次没放虫子了。” 这次她学精了,这丫头若口头上夸奖整个人就不知飘到哪座高山去,然后就会办砸事情。 比如……前几日的虫子…… 所以,她现在不得不防这丫头越来越高兴的嘴脸,除了像会踩中雷区的渗人之外,还有闹出什么烂摊子而自己无奈之下得替之收拾。 而转头一想,已经暗自发誓小环之事绝不再掺和,又气恨自己越来越多想了。 哎!小环怕是她来凡间要历的劫了…… 送了一块又一块的芋头糕到嘴里,有些饱腹的她摸着圆滚滚的肚子起身散步。 后院其实不大,面向门的地方只有一块泥地和水井,井口也就比一个西瓜大些,与凉亭紧挨的屋子拢共就四间,小环住的是后边的屋子。 阿庸因元妈口中的‘特殊’仆人而自然住在主子的屋子右侧,但每次遇上难以启齿的事只敢敲敲后边的房子使唤这丫头。 其实,确实还挺心疼半夜摸黑的丫头…… 她走着走着,不知被什么凹凸不平的东西绊了一下,想要查看是什么却发现身子不稳向前倾去,腰间随之覆上一只宽大的手掌。 下意识地抓住手掌的她借力转身,狭长而深邃的瞳孔映入眼帘。 两张嘴唇紧紧地贴合一起。 阿庸不曾想,叶漓这一吻,所有熟悉的记忆开始在脑里接踵而来。 柔软的触感只一瞬,全身袭来酥麻而瘫软无力,心脏撞跳不停生怕对方感受不到一样。 呼吸如何凌乱他已顾不上,甚至是否有呼吸他也好像感受不到了。 离开柔软时,一双清亮的眼眸带着长睫扑簌不停,瞳孔因不断半盍半开而震颤,过于靠近,他甚至可以从中看到自己的身影。 叶漓感觉自己全身像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抓住自己动弹不得,默默在心里念叨:是魔气,对……魔气…… “唔……” “剑……咳咳!” 叶漓循着阿庸身后望去,黑影渐渐褪去消失殆尽,顿时惊慌失措喊道,却被口水呛着。 退开来的阿庸听闻有些委屈,低头道:“小姐,阿庸该死,可……不至于被说贱,这都是误会!” “你,我,跟你没关系,快走开……” 轻抚刚才的触感,阿庸只觉对方似是嫌弃因而赶走自己的意思,直言道:“小姐若气不过,可以还回来……” “啊?” 怎么……还有人如此坦然的不要脸,可更不要脸的居然是听进心里的她…… 阿庸猛然抬头,眼前女子的脸‘唰’的一下红得像熟透了的虾。 “不是,我的意思,我……” “不要说了,从此刻开始你都给我闭嘴!” 抬手制止对方还在撩拨的发丝,而后转身拼命捂住心口的跳动。 不对,她原本就是出了名的大胆,为何刚刚害羞了?都是把他人撩红了脸的,怎么…… 那唇瓣吐来的气息又再次闯入思绪,她对着起伏的心口,指了指:“拜托,别再跳了!” 可心脏像不要命一样撞得更甚…… 算了,反正本仙尊天不怕地不怕,只要我不在乎,他……也不会在乎! “你不用放在心上,这种事情我见多了,都是意外,意外呵呵!” “嗯?人呢?” 第18章 神秘黑影 叶漓自言自语说服自己的时候,她不不知道,背后的阿庸同样也在慌乱不已中。 耳根烫红但飘逸的两缕碎发且能遮挡一二,本是他人看到也瞧不出个所以然来。 可心跳的撞响已经让他觉得对方能听到一般,失了判断。 因为他知道,多年来那个叫戊瑀的人自认的定力永远在一个女子身上一点即破,无论是仙界的南瑶还是落入凡间的叶漓。 而这个女子只需摇头,笑笑,靠近而来,便无法控制地想要将她裹进怀里。 去试探她脸颊的温度,去告诉她自己不再是孤独的一个人。 可是……他还能这样做吗? 阿庸捂着失落狼狈地消失在了后院,叶漓转身时,已不见踪影,就好像刚刚的他不曾来过一样。 有那么一刻,她觉得阿庸真的会彻彻底底地消失在后院…… 该死! 怎么每次他一来,她都能像只无头苍蝇,乱得一塌糊涂就算了,走路也走不稳了。 她不禁并膝蹲下,朝大致确认的方位拨开了杂草,连同双手与脚都把周围都搜索了遍,也不见任何足以使她摔倒的东西。 会是杂草吗?……不对啊! 如果说那个一闪而过的黑影是幻觉而生,那刚刚明明有个明显凹凸不平的东西,像硌脚的石子硬邦邦的一样感觉,怎么能一眨眼就不见了? 她想了想,自己还不至于自己眼花还顺带也脚花吧…… 可如今被封血脉如同凡胎一具的她,若真是妖魔找上门来恐怕连对方的气息都察觉不到,更别提人家的真容现身了。 难道是…… “站住!” 就在拍拍手上的灰尘苦思冥想之际,一个身影偷偷摸摸窜过。 显然,那黑影的身材要比这丫头高大,这等判断不是小环的能力她还是有的,于是淡定自若地喊住了小环。 “呵呵,小姐你怎么来这里了?” 小环面对愈来愈靠近的炽热目光,头低得只能看见纤细的腿脚,包裹更是往追随身后的方向别着。 “怎么,是不能来还是来的不是时候啊?” 她环抱双臂静静地盯着待宰羔羊的小环,下一秒,丫头的话险些让她站立不稳。 “当然都不是了!整个叶宅都是小姐的,你和阿庸在哪里我们都不敢有异议。” “你,你看到我和阿庸了?” 小环突然意识到,两人不止唇畔相贴,自家小姐鲜有的害羞与阿庸奇迹般的大胆,那些话本里能看到的还有自己经历过的,都一览无余直击眼球。 真不是故意为之都是巧合的理由,此时就算向自家小姐解释也已是无用,所以…… “小姐,我还有些衣裳没洗,先走了。” “咳,你敢走试试!” 不想再理会适才的画面可能让小环抽丝剥茧了去,还是避免这丫头鬼鬼祟祟的又要做什么惊天动地的事。 她勾勾手指头,下巴翘指示小环背着鼓鼓的包裹的肩膀,示意其递过来。 小环这会儿只担忧自己是否被挨揍,没注意到自家小姐的脸部动作,双脚推着自己走向对方。 “别打我!” 不知小环心里的小九九,她的手刚一出,小环便伸着手臂举过头防护。 “我何时打你了?” “脑门打过,可重了!” 小环拼命指着自己的额头,好似那被拍过的地方过了很久还有余痛,一个劲地揉搓,她扶额无奈道:“那是你……算了,不想浪费口舌了,把东西给我,快点。” 横竖这包裹是逃不过搜查一番了,小环只好认命。 可她并不想放手,紧紧抓住挣扎着抱着说不定小姐破天荒改了主意的侥幸,但侥幸就是侥幸…… “要我自己动手吗?” 拂去攥紧的指掌,接过来时却发现布条的精致做工好像在哪里见过,继而多重疑惑让她打开的动作粗暴了些。 “小姐,你轻些,里面的东西可珍贵了!” “闭嘴!” 抽回埋在拆裹的脸,她瞪了一眼捧住包裹有些摇晃的小环,示意其拿稳些。 里里外外竟叠了六层布条,终是隐隐约约能看见东西的轮廓时,一把快速揭开。 白里透光的珠玉,堆叠的头钗,吊坠迎面而来,金光折射盖满其他明晃晃的颜色。 显然,金钗居多,她右手抓起一捆,左手指着,蹙着眉头问小环:“你哪来的这么多首饰?” “我,我娘之前给的嫁妆。” 不是不相信元妈拿不出这等阔绰,只是小环贼眉鼠眼的让人难以信服,自然,更谈不过她的法眼。 “行,不说实话是吧,那既然婚约作废自是得把这些暂时交由你母亲保管的,既然如此,我便亲自代劳拿给元妈吧。” “萧沐昰,是萧沐昰给的。”小环听闻,连忙拉紧她的衣袖,老老实实说了出来。 瞄着眼看自家小姐,却只见她微微敛紧了目光,更是心虚地低了头。 “所以你是打算把这些还回去?” “我还爱他,可他心里都是算计根本没有我的位置,而且,而且小姐如此护我我定是要与他断个一干二净的。” 她知道这丫头不过是还想见那人一面,只是迫于恩情因此借理由骗自己罢了。 但断不清的线只能由自己这把剪子亲自剪断,才算真正地断了念想。 纵然再如何心疼小环,她也宁愿小环吃尽苦头早日摆脱没有结局的纠缠。 “这些东西他何时给你的?” “萧沐昰知道我撞破他们的阴谋硬塞了给我作为补偿的,也是不久之后我发现小姐的那夜。” 她忽然想起,这包裹与那夜她落入凡间小环背着的一模一样。 难怪黑灯瞎火的能认出她,原来小环是算准即使有人找上门来这座宅子的主人看在元妈的份上也得出面应对。 这丫头一点也不傻怕是精过头了! “所以那夜你抱紧我大腿的时候,就庆幸自己可以把这东西独吞了?胆子挺大的嘛,算计到我头上来了!” “小姐,我哪,哪敢啊。”说完,小环眼睛朝右看,闪开要把自己看透了的大眼,偷偷退开半步后不敢再吱声。 “他怎么那么好心搜罗珠玉来给小环?” 她望了一眼这来路不明的东西,倏而不免心生疑惑地问了起来。 “他说我看到的不是真实的情况,都是他做做样子只有这样才能让崔二娘真心祝福我们在一起,也好将来一家子和和气气的。”小环嘀嘀咕咕答道。 “所以这等鬼话你相信了,也收下了?” “我自然不相信的,只是给的实在太多了,所以……” 叶漓顿时眼底一沉,包紧住布条接过手,打断了小环的话: “这东西,我来保管。” 第19章 小姐没去,我不去 “砰!砰!砰!” “小姐,小姐快醒醒!” 叶漓快要瞧清梦中细腰宽背的男子的脸时,却在小环夺命的敲门声中戛然而止。 奈何她整个人都缩在被子里捂得严实了,也无法隔绝声音的震感。 昨夜饶是精神得闭目想要赶紧入睡,结果眼睛因闭紧太久迷瞪得像揉不散的雾。 而这种看清又看不清的感觉很是难受,所以后半夜好不容易揉清了眼睛,又陷入睡不着的循环了…… 硬是隔着帘子把‘嗡嗡’响的蚊子都握死了才听到鸡鸣报晓。 这会儿睡得正熟的她,纵是天塌下来了也不想去撑! 于是小环以为里头有了起身的动静,焦急的手便停下。 然而,过了有一会儿,屋里传来搬动的声音,尚能推动的门已经紧致了许多。 “小姐!你怎么把门堵上了?” “这样确实不太好。” 小环的耳朵已经贴在门上,以为听到自家小姐是睡迷糊了才如此行为,直起身子后,里头又传来一句: “得再多加一些!” 叶漓站在门内挠了挠后脑勺,眯着能大致看到脚下的路的眼,打着哈欠摸向屋里平日惯用的圆桌。 这桌子不大不小,一人搬动也不用使太大的力气,本着‘天大地大睡觉最大’的态度,把圆桌圆凳歪七八扭的堆叠完,她才善罢甘休。 拖着双腿一下就钻进被窝里,完全不理会小环在屋外有多抓耳挠腮的。 反正窗也关紧的,自是不用顾着这丫头跳进来摇醒她了。 按理来说,正是蝉鸣的炎夏夜里多少会有些闷热,加上紧闭门窗的屋子理应会被汗热醒的。 而屋里的她,自从血脉重回到身子后,除非再次自封否则冷热的变化是会让这副身子骨难以维持下去的。 血脉的涌动一旦被阻止便会遭到反噬,用则更强不用则更弱的能力,开弓没有回头箭就是这个道理。 所以此刻,她还能呼呼大睡,除了确实身寒体弱怕冷些,她猜测大部分的原因是这座宅子有着不同寻常的阴冷,至于为什么无非就是地理位置和建造罢了,从小住惯了的她便没有多想。 而且,反正凡间走来一趟,过好安安稳稳的日子对于叶漓来说比什么都重要,虽然同个屋檐下,一个捉摸不透的人和一个她狠不下心丢弃而不管不顾的丫头…… 小环快把门敲破了也叫醒不了雷打不动的主子,便火急火燎的找上了泥地里忙活的人。 “阿庸!你怎么还有闲情浇花!崔二娘她带人来了,好像是有备而来,你快随我去看看!” 花草相间的泥地穿梭着骨节分明的宽掌,舀水的动作温柔得让人以为是在给土地喂水,而不是浇灌。 而指尖洒水的力量带来的不是柔弱,而是顾及那些尝不到水分的细条嫩枝,遮挡的绿叶。 “小姐去了吗?” 阿庸的不紧不慢,小环只觉屋里屋外的都是不能惹上的主子。 本是‘倔驴’的他如今在小姐来了之后更是叫不动,除了涉及小姐的事他才搭理回应几句,都快赶上隔壁棚里一头比驴还倔的牛了! “你帮我叫醒叫醒小姐可好?” 小环蹲下身子,殷勤地把一桶井水稀里哗啦地全浇完了,而后眨巴着圆溜溜的眼睛等着。 阿庸也不气恼,只是拂了拂不均匀的水块,慢悠悠地走向井口,小环两步便到他身前,伸手阻挡他的去路。 “好不好嘛阿庸~” “小姐没去,我不去。” “怎么就我一个着急,那日我们……”想到闹出了人命,小环瞧了瞧四周,压低了声道:“我们可是惹怒了她们,所以她们找上门来报仇了!” 凑近来的脑袋喋喋不休,阿庸聚拢着眉头把提上的水桶狠狠竖放在两人之间。 突然隔开他们两人之间的水沾湿了衣角,小环咬牙切齿的又奈何不了对方,叉起腰杆大口喘气。 过了半晌,扯起嘴角用力地跺了跺脚:“哼!你不帮我我就自己找小姐,把门窗都掀了顶多挨顿打,崔二娘来找茬却没提醒小姐的罪过才大呢!” “我去了?” “我真去了!” 阿庸提着井水回泥地,看都不看气急败坏的身影如何拳揍撞击纹丝不动的门,静静地浇花浇草。 骤然间,胸口传来一阵抽痛,一只手握着的水瓢撒乱一地,脸色苍白的他只是换上另一只手继续刚才的动作。 “这就是她叶家的待客之道吗?你们干什么吃的!通报几趟连个影子都没见着,你们存心的吧!” 崔二娘在前厅已将好几盏茶下肚,见不到叶家的主人不耐烦地喊道。 扇得手酸的丫鬟一个不留神掉了扇子,吓得立马又捡起却迎来一个巴掌。 “贱婢,连个扇子都拿不稳!” 元妈从灶房而来,示意身旁扶着的丫鬟退下,迎上客气的笑脸,“让萧娘子等候许久了,这是京城新进的糕点,作为赔罪您且尝尝。” “哼!叶宅之大,竟把连乞丐见了都烦的糟食端上来应付我!” 服侍在元妈身边的丫鬟嘀咕着,“那不就是在说自己了?” 元妈拍了拍丫鬟的脑袋,“不得无礼!” 细小的声音却被崔二娘捕捉到,她拍桌而起,“既然她不见我,我便亲自会会!” 说完,崔二娘掀翻了糕点,晃着头钗的坠珠带人往后院的方向而去。 “元妈,我这就让人拦住她。” “找几个人看着,切忌,小姐不得伤着!”元妈不疾不徐地吩咐道。 “是!” 丫鬟招呼一些下人,一齐赶往后院。 此时的叶漓抵不过小环的叨扰,正塌着腰任由小环梳妆打扮。 她托脸的手被掰开一只,上完了脂粉又重放回去,小环不敢怠慢便问道:“小姐,怎么办呀?” “小环,你是觉着她们是来报复我们的?” “是啊小姐,崔二娘昂头大摇大摆地闯入一定是有备而来,没准,没准有人撞见了雅间里发生的一切。” 说到这里,叶漓清醒了一些,倒不是担忧这事,只是想起那夜小环似是见惯了这些场面一般,连阿庸都不免手部有些发颤这丫头却还能像无事人一样上手。 “那夜鲜血淋漓,你一个姑娘家家的为何不怕?” 小环低着个头抿紧了嘴唇,明显是不知如何回答自家小姐。 叶漓扶正了玉簪,岔开了话:“你可觉得我是杀人如麻的主子?” 想了一会才听懂了话意的小环,直言道:“他们不死,死的就是我们,个头和力气那么大,崔二娘也没有叫停的意思,若没有小姐的飞镖,我和阿庸现在都不知道在哪个坟头待着呢!” 听此,她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当时的情形,原本几个壮汉的确只是块大彼此之间并不协调,可足以把她们三人捏成肉泥。 若不是她防御尚还灵敏,不然放任那些见血就起兴致的一双双红眼继续下去,后果将会不堪设想。 看着气鼓鼓的脸颊,她暗自一笑,没想到这丫头会是这样回答,而随即又不免觉得,鲜少的后怕竟然会出现在她的脸庞。 原来,离开仙界的南瑶只是叶漓罢了! 第20章 包裹藏何处? “贱人,给我出来!” “啊!痛死我了!这什么乱七八糟的?” 崔二娘见门斜开了半扇,里头昏暗无比看起来不像白日光线充足下的屋子,以为她在里边睡大觉故意晾着自己,踹开门时一个错力撞到了大脚趾。 跌跌撞撞进来的崔二娘,循声望去,正面的妆台只有一丝光线斜射着。 妆台前的女子长发披肩,坐姿端正,头垂得很低让进来的崔二娘以为只有脖子和身子。 “小环,沏茶吧。” 原本平平无奇的睡醒的声音,却在昏暗的空间里显得瘆人,所以当小环挪动了身子时,把那抱着一只脚喊痛的人又撞到了另一只大脚指头。 “装神弄鬼的,你们叶家就是这么欺负人的?” “小环!别闹了,把帘子拉开,东西找人收拾好吧。” 化妆之际,叶漓只觉眼皮打架困意又涨,糊里糊涂又睡了过去,刚才的一声惨叫把她唤得太阳穴发紧。 看了一眼周围的昏暗还有一旁躲在暗处捂嘴偷笑的丫头,心知肚明地继续垂下头,直到听到满意的惊吓才缓缓起身转过来。 屋子顿时敞亮许多,跌倒在地上的崔二娘有些窘迫地站起。 叶漓的一身白色素衣也跟着柔和起来,仔细一看,不是刚才晦暗的白而是发光的那种白。 “叶小姐狐媚功夫了得,一身破白衣就把男人耍得团团转,难怪光天化日之下还要把门堵上,是想拦住自己这颗放荡的心啊!” 桌凳已似往常地摆放整齐,见自家主子并没有选择到外头的凉亭请人坐坐的意思。 下人们也都止步在门外,也就崔二娘不懂闯入小姐的闺房是无礼的道理。 哦,不是不懂,而是不想懂。 所以就这么干坐着的小姐,倒像把崔二娘当作牢里的人审问一样,只不过对方没有上镣铐一直拿着趾高气昂的眼神看着。 反观自家小姐云淡风轻的样子,小环沏上的茶被她端了过去,原来她说的沏茶是给自己喝的啊! “你说笑了,哦!”叶漓理了理衣袖,端起茶才至唇边,瞥了一眼对面那张明显是打了几斤脂粉也遮盖不住脸色的人,道:“瞧这萧娘子面色萎黄应是上了年纪得称呼一声‘您’才合理吧?” “你!”被说中痛处的崔二娘立即低下头,撅着下巴哑口无言摸着脸。 门外叶宅与萧宅的下人们分成两排各自站好位置,恰好都将这遮羞的一幕一览无余。 一边拿鼻孔对人把玩着手上的木棍,一边规规矩矩但眼睛直直盯住对方,看起来并不好惹。再加上此时听到主子的不甘示弱,暗笑对方的主子找个视线极佳的位置也就算了,还偏偏找上的是自家小姐。 “说吧,今日来又要干什么?” 叶漓只觉醒来便要挖苦人很是头疼,索性开门见山。 “我也不跟你浪费口舌了,你这个贱婢偷了我家的东西,就是你这主子教唆她的!” 原来还真是为了那包裹来的,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亘古不变呐! 看来,非要冲她来了,哦……冲的是她这座宅子。 翘起腿双手交搭着的她,不仅没有惊慌失措,仿佛更加笃定站着的人的来意。 “原来你知道我今日为何来?” “是啊,那夜雅间里的人躺的躺伤的伤死的死,能不让你逮着个理由前来出出气?” “呵!少废话!赶紧把东西交出来,否则你们叶家再大也得走衙门一趟!” “哎!这玉簪属实比那夜给老板娘的差了些,衬得我面色有些暗了。” “不会不会,小姐底子好!好看哒!” 说完,小环对自家小姐的询问隔空传去一个飞吻,崔二娘的威风霎时灭在对面两人的交谈,咬着牙道:“你们有没有听我在说!” “听着呢听着呢。” 竟把人当空气还如此理直气壮! “那照您说的,这东西真在我宅里的话,是要将我府上都搜寻一番了?”见崔二娘欲言又止,她正过身子继续发话,“走吧,搜东西既得我应允,那就得讲究个有始有终,始于正门,我这后院的就留到最后吧。” “叶小姐这么急着把我支离后院,怕是东西就藏在此处吧!” 崔二娘得意的笑容止住了还未跨出门槛的她,以为是露出马脚迫不及待把自己到前厅好能转移包裹。 “这后院萧娘子也看到了,不是主院的地方甚是荒凉,桌子一张,凳子几把,泥地花草的,能藏什么东西?唔……难不成你那些东西只有指甲盖那么大?” 竖起大拇指端详时,叶漓觉得明显不妥,又换成了小指出示。 崔二娘有些不耐烦,“真笨!难道就不能埋地里去?” “您真聪明!” “哼!当然了!” “您见过?” “当然……” 小环见自家小姐干脆装作像被识破诡计的样子就把人圈住套上了话,便从袖口里抽出个厚厚的小本,翻到空白处默默给记上了。 要是以后小姐离开这里了,便抄个几本拿到街上售卖定能换不少银子! “那便只好让您搜搜这后院了,前面这地就行,后头啊没收拾地上崎岖不平的您别摔了!” 崔二娘见她走出外头用手划分了范围,明显是掩人耳目的举动,又看她一点也不慌张像是知道自己的心思一样,但还是半信半疑出了门。 “搜吧,你们别弄乱就行。” 萧家的下人都只是听说叶家回来个小姐,不曾想传闻中粗眉小眼的大汉竟是这般小巧玲珑,可按身子的比例来看却感觉并不矮小,甜糯而有力的声音让人忍不住听此吩咐。 见这些人困惑的眼神,她双手环抱于胸前,歪了歪嘴,带有一丝愤怒地看向小环。 小环眨眨眼躲开了视线,以为画像这事应该能就此过去,没想到又被人提起…… 下人们殷勤的样子再加上她一副看热闹的样子,崔二娘更气了。 明明是上门来兴师问罪的,怎么变成让这贱人使唤自己的人了! “你们听我的还是听她的!白养你们这些下贱的人了!都给我搜后头的地,挖不出东西来你们也别想活了!” “是!” 正从侧门进后院的阿庸,见队伍都跑到后院去了,却有一人贼眉鼠眼的欲向泥地走去,他两三步便跨至那人身前。 “哪来的下人,走开!” “这里,不能碰。”阿庸又向右移了身子,眸光的厌烦添了几分冷意。 “你这里也很可疑,我要挖来看看!” “他们都去了,只有你一人来此,你,更可疑。” 那人因被直视的深邃双眼和高出自己一个头的强壮,不得不溜开跟上了往后面的地去的队伍。 第21章 首饰不翼而飞 “小环,搬个凳子来,瓜果茶水也要。” “是,小姐。” 日光渐大,照得人皮肤发烫,叶宅的主子坐在竹椅上摇着扇子。 后院不大,特别是小环屋子前边的地,只有一小块阴影处可纳凉,恰好也只容纳他们这边的人待着。 小环站在一旁吃上自家小姐递来的果盘,偷偷地捻上一小块糕点送进嘴里,快速嚼完。 崔二娘看着对面如此悠闲的人,宁愿汗流浃背拿着扇子遮阳,也不愿和她们挤在一块地方。 忙碌的人头总是粗鲁得令人伤脑筋,挖个地就挖个地吧,还顺带踩踏拨坏了一些药草,真是糟蹋东西,浪费至极! 叶漓心想,再这样下去,东西没找着后院怕是得要命人重修了。 同为急眼的崔二娘,脂粉混合汗水流淌的脸,更是蜡黄得与她身上的衣裳快融为一体了,拨开了人群,看见拿个小树杈磨蹭半天的两个人,狠狠踹了一脚。 “挖到没有!包裹是长脚了?这么多人竟要挖这么久,废物,都是废物!” “让开,往这里,给我挖!” 叶漓咪紧了双眼,不仅仅是崔二娘指明的地方正是精准的位置,更是悄悄滑至眼尾的视线投过来的不是她,而是小环身旁的一个丫鬟。 那交流的眼神让人不易察觉,但这一幕恰巧被她撞上。 丫鬟对上带有审视的大眼,吓得拼命低头,放于身前的手指不断捏紧住发抖。 “主子,找到了!找到了!” “叶小姐,这下我看你要如何解释?” 崔二娘嚣张地走过来,脚步力度有劲,像拿战利品一样将包裹悬在她的眼前。 不顾蜡黄的脸带着尊称的抓包声响传来,她再次瞄了一眼疑惑的方位,果然,雀跃的合谋之味在空中弥漫开来。 “怎么?叶小姐这是怕了?” 崔二娘见人四处张望摇摆不定的样子,料想她定是在如何找借口圆谎。 的确,这脑袋比沐昰的在外惹的其他人女人的要难缠一些,所以,也怕她真的想出个什么好法子来,赶忙里里外外几层拆了出来。 “贱货!收起你的反抗心思,反正东西一在,铁证如山,你便是逃,也逃不掉!” 小环的脸色早已变得苍白,只因这个包裹昨日已被自家小姐保管了,没想到竟藏在此处。 本以为崔二娘来的时候,就知道一定是有预谋的找茬,可也没有想到竟是直奔包裹而来,更没想到的是崔二娘一眼就看出包裹的位置,而小姐这么聪明竟也把它埋在地里? 一时慌乱便抓紧了翻开包裹的手,欲阻止栽赃小姐的坏人,“你乱翻我们的东西干什么!” “东西得看了才知道是不是你们叶宅的,你这么紧张,难不成真的是做贼心虚?” “这是我的布条,你这样是在盗取他人之物,理应,理应抓去官……” 一旁的叶漓刚找了个合适的惊讶表情把戏演上,却被小环抢了先。 看着两只圆溜溜的眼睛,没有底气的样子,她表示,嗯……真情实感确实要来得稳妥些。 回想自己刚才要瞪大双眼,把嘴拱得老圆的夸张,毫不犹豫学起了小环。 所谓活到老学到老,才是生存的老本! “小环,退下。” “小姐……” 小环被突如其来的撞击,疑惑地揉了揉发疼的臀部,退开时自家小姐的眼神仿佛在说‘你方唱罢我登场’。 “萧娘子,我这丫头是管家元妈的爱女,包裹上的布条正是她亲手缝制,这样的手法在整个重山镇是找不出第二个的,您还是就此罢手吧。” 崔二娘拂开手指的触碰,忽而大笑,“想不到叶小姐也会怕了,一品醉的时候可不见你如此慌张呢,可偷盗就是偷盗,容不得你们怠慢!” “萧娘子,您若拆了看,万一东西不在里边岂不是让下人们看笑话了?” 再次凑近那张黄脸时,凹坑的明显映入眼眸,她准备游说的表情换成了五官皱成一团的模样,而在崔二娘的眼里,她是生怕被发现秘密的畏惧。 “哼!别再耍花枪了,假与不假于我何干!” “诶,此言差矣,既然东西在这也逃不掉,那在一探究竟之前,我就问问萧娘子一句。” 崔二娘警惕地看着对方,但还是缓缓放下包裹,抱着双臂开口道:“也是,东西在这里谅你也逃不了,有话快说!” “我想问问您,若一颗棋子损坏了,还能继续用它吗?”叶漓说着,眼睛却朝着一旁看去。 “废话,棋子坏了还叫棋子吗?没用的东西自然要丢掉!” “哦?原来是这样啊……” “你问这做什么?疯言疯语的。” “我没有问题了,萧娘子,请吧!” 崔二娘撕开最后一条布条时,里头原应是明晃晃的珠玉,变成了一块又一块的石子。 小环身旁的丫鬟伸长了脖子,更是不相信地跑过来,把包裹里的石头都掷了一地,“主子,这是刚才挖来的泥地里的石块,她们掉包了,是她们掉包了,主子,我明明亲眼看到的,主子,您不能丢下我不管啊……啊!” “滚开,哪来的贱货,满口胡言,来人!给我拉走!” 丫鬟见崔二娘似是要动手,连忙跪伏在叶漓身前,抱着她的腿乞求,“小姐,饶了我饶了我吧,是崔二娘拿我父母逼迫我监视小姐的,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刚才的情形她虽是觉得这人举止可疑,但也恍了神,毕竟昨夜里埋东西时对于暗中窥视她后知后觉。 若不是睡不着时又跑到这里来,抓紧了过于频繁的人影,她才得以侥幸把东西换走,算是有惊无险了。 “带下去,把人给我看住了。” 叶漓抽走了被拽紧的衣摆与腿上的重量,小环也回过神来,摆手示意几人照着主子的吩咐。 看着被拖走已视死如归的身影,小环神情复杂地深吸了一口气。 回想起下人们都在看自己和萧沐昰的笑话时,这人挺身而出竟是为了利用自己而做出如此勾当,亏自己还把人引荐到母亲身边去,没想到还差点害了小姐。 于是暗自发誓,一定不能再拖后腿了,这包裹要尽快销毁!只是……小姐会藏在哪呢? “萧娘子,人证物证俱在,这下,该你想想,如何解释了吧?” 第22章 阿庸的木桶 “你们,你们叶家欺负人,连丫鬟也能来诬陷我,自然,自然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没准就是你这个主子指使的!” 崔二娘百口莫辩却强词夺理的嘴脸,首先是震惊了叶漓,其次是萧家的下人。 “主子……她都承认了,人家把她拖走了……”一个下人默默靠近暗黄而粗糙的脸的主子,忍不住把不利的形势分析了一下。 “是啊,她还怪好的勒!”另一个也讪笑道。 “闭嘴!你们这些废物!” 两人退回队伍,面面相觑,摇摇头表示‘我们只能帮到这了’。 “萧娘子,您狡辩之能真是一等一的绝,小女子甘拜下风!只是……偷窥她人之举我真做不来,唯有您这鼠辈之流才可当之无愧。” “小环,送客吧。” 环视了一眼站着看热闹的众人,叶漓觉此事该告一段落了,不想再继续纠缠个没完没了的,便朝小环使了个眼色。 下人们也欲相继离开,毕竟,手头上的活不会因为耽误时辰而减免。 然而,崔二娘并不打算就此放过,指着前屋的方向叫喊:“一定是你把它藏在屋里了,对,屋里还没搜,都给我搜……啊!” 移往主院的队伍被空气中响起的一声清脆响亮的耳光,惊得目瞪口呆。 自从小姐住上了后院,他们从未见过如此动怒得上手的人。那狰狞的面目如此可怖却丝毫不影响身上散发的优雅,对比崔二娘张牙舞爪的愤怒,自家主子带来的是压制的威严。 他们突然觉得,原来一直以来都没有去注意小巧的身板无需咆哮如雷,只要一个眼神便足以撑起气场。 但仅仅迟疑几秒,他们便纷纷护起了自家主子,没给对方一个乘虚而入的机会。 “你竟敢打我!” “我不止敢打你,我还敢继续打你。” “啪!” 又是一声清脆响起,崔二娘微红的眼眶夹杂着难以置信,“你们都愣着做什么,还不给我打死这个贱人!” 看着挥舞双臂与双脚,已经彻底成为了疯婆子的人,叶漓眼底的客气已被冰霜吞噬,抬起下巴示意下人按住乱蹦乱跳欲直冲前屋的人。 “我本不想把事闹大给足了你脸面,既然你步步紧逼,就别怪我手下不留情!” “你不,不能打我,传,传出去就是你们叶宅仗势欺人!” 崔二娘双手被架在身后,紧紧盯住掐住自己下巴的女子,在他人看来,不知是畏惧还是因被迫抬起的动作眼睛无法全闭的缘由,眼睫颤动个不停。 “闯我宅院,挖我泥地,派人监视我还未定你罪你反倒有理了?今日就算我仗势欺人了也无人敢阻拦,况且……你是人吗?” 叶漓甩开手上的余粉,嫌弃地在那人身上擦拭一番,摆着双手漫不经心地检视指盖,而后抿了抿嘴,坐回了原处,轻声说道:“打吧!别打死了就行。” “啊!” “啊!” “别打……别打我脸……啊!” 被阻拦上前解救自家主子的下人只好皱起不知所措的眉头一旁观望,只因主院添来的人手不得不放弃挣扎就此作罢。 这是元妈派来的,他们是这么下意识的以为的。 一下人一拳下去,崔二娘脸上的凹坑浮起的油脂立即黏在上面,吓得跑到阿庸的木桶里洗净。 而阿庸看见水里漂浮的脂层,一整日蹙紧了眉头…… “别打了……别打了……我错了……呜呜呜” 崔二娘的鼻脸已支撑不住持续的痛打,叶漓见好就收似的举掌示停,朝着对面毫发无伤的人说:“把你们家主子抬走吧。” 小环本想上前踢个几脚,但觉得还是不要再给自家小姐添麻烦,也被哭嚎的声音刺得脑袋发疼,能把人抬远送走也是合适的选择。 “等等!” 脸上不堪入目脑袋昏沉的人一下提起了戒备,肿得隆起的嘴唇哆嗦着,“你还想干什么?还嫌打我不够!呜呜呜……” “别怕,就是得道歉个吧。” “凭什么?我何错之有,分明,分明是你们逼我认错的!” “嗯?” 叶漓微微扬起眉头,做出了‘你最好照做’的表情。 一只青紫的眼肿得老高的崔二娘,下意识地咬起了下嘴唇,却咬到了渗出血迹的位置,委屈地抽泣起来。 小环见自家小姐已然没了耐心,将清清耳道刺耳的杂音的食指,放在膝盖急促地敲击,开口道:“看来还是得再揍一顿了。” 几个下人被拖开在一旁,有的挣脱开来又被压在地上,有的已受几拳动弹不得。 崔二娘没了身旁的护卫,只得跪伏在地,挡脸求饶:“我认错!我认错!” 小环得到主子的示意,抬手制止了场面的一哄而上,低着头不敢直视一旁的小姐。 “今日是我的错,不明事况冲撞府上,冒犯,冒犯了叶小姐,请小姐,恕罪。”崔二娘带着哭腔跪在地上,握手弯腰行礼,尽管丢了尊严也有几分不甘。 可叶漓看在眼里,脾性上来便没了往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迁就。 “哦,你还差了一句,改日定当奉上……奉上你们萧宅好吃的糕点作为赔礼。” 竖起食指时露出的佞笑更让地上的人耻辱不已。 “你!” 叶漓再次显现恍然大悟的神情,不依不饶道:“还有,你也得向我们这些下人也赔个礼,毕竟也骂了我不少人。” “凭什么!凭什么我要给这些贱奴贱婢赔礼道歉!你们这般待我,沐昰一定不会放你们的!” 崔二娘的声音愈来愈低,只见女子满面挂笑转瞬即逝,换上了无生趣的叹气:“那也行,只不过,我叶漓最不怕的便是威胁了。” “啊!你们也,也太欺负人吧……呜呜呜我崔氏对不起你们,对不起你们全家行了吧呜呜呜呜……” 突然的大哭,来得甚是突然。 连下人们也没想到,嚣张跋扈的人竟使撒泼打滚到底这一招。 如此虔诚的跪拜竟有些于心不忍,再看看自家小姐,早已闭紧双眼让小环掐紧人中,挥挥手仿佛大伙自己看着办,径直走向前屋。 此时的阿庸听哭声一晃一晃地传入耳朵,侧头看了一眼,把一只新的木桶推进一旁隐蔽的枝叶,又自顾自地摘起了花捆扎成一束。 第23章 遇险 屋里,小环倒上一杯茶递给了自家小姐。 今日是祭拜先祖的重大日子,鲜少穿得如此素白清雅的小姐,平日里世间之事对她来说犹如过眼云烟,在此刻,眼底不免泛着的淡淡哀伤。 这在小环看来,或许只有亲人的牵挂才能让小姐如此,像刺猬一样袒露肚皮袒露真正的自己吧。 “小姐,祠堂已经安置妥当了,等会便可过去上香。” 叶漓点了点头表示回应,漫天的思绪开始在脑海里翻来覆去。 她本想在凡间躲个清净,可如今萧家算是惹上了,日后不免会有繁琐之事找上门来。 看来,安稳的日子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微乎其微。 就这么下定决心珍惜美好的流逝时,茶水已见杯底,饮茶的动作一顿。 望向小脑袋瓜有‘大大疑惑’却欲言又止的丫头,便用手背推着杯子,扣桌提醒添上,“有什么话便直说。” “小姐,那人……要如何处置?” “把她关着,不许她自杀,也不许……”叶漓想到元妈或许已经安排妥当,咽下一口茶水后还是把话说完,“不许让任何人进去。” 小环转了转眼珠,低着头说道:“也是,那人险些陷害了小姐,就该抓起来严加看管才是……我这就去告知下人。” 看着有些落寞的小环,估摸这丫头不知晓自己的用意,苦笑着起身,留下一句渐行渐远的嘱咐: “不必了,莫让他人扰我进祠堂便可。” …… “爹,娘,女儿不孝,时隔多年才来看你们。” 祠堂牌位前,门一关,叶漓像卸下身上所有的坚韧一样,双膝一弯跪于蒲团,泪水盈满整个眼眶。 “仙界那帮家伙只会说些以大局为重的话,可在我心目中,只有你们才是生我养我的亲爹娘。” 自重回凡间,摸到这里的一砖一瓦,这种陌生又熟悉之感,她比任何都不想沾染,又比任何人都想触及。 可她知晓,若明知没有结果的事情,能把想念远远地记挂在心里,便不会更加想念。这是避免仙界的人连最后一丝关系,都得让她断的一干二净的不二选择。 “我不是南瑶,我是叶漓,女儿向他们解释过……我只是一介平凡之人,在凡间,有爱我的爹和娘,”叶漓头垂胸前,像个认错的小孩挤出喉头的哽咽,“但他们都说,我身上的血脉是玄胡与申冉的错不了。” “女儿的命是两位仙将给的,我认!可仙界的人竟要剥夺我对你们的爱,我不认!” “他们给了我生命,可他们没有缝过一件衣裳,我的手……我的手没有感受过他们的温度,要叫我如何承认这同脉相连?” 元妈行至门外的脚步,被一声声的脆弱拦阻在外。 自家小姐不愿到主院的缘由是湿寒的地方住不得,这样的话也就骗骗自己的丫头,瞒不过好歹历经世事无常闭眼睁眼都是生离死别的自己这副老骨头。 要不是把人推进里头上个香,可能连自己都不相信,人的心还真能像块石子一样硬不是? 渐渐地,里头的声响只有隐隐约约的哭声,元妈欲上前的抚摸娇小的面庞,想起小环托来的吩咐,也好给难得一家团聚的人惺惺相惜,纵是有些担忧也离开了。 思念在叶漓的脸庞冲刷,鼻尖,眼角,下颌都因她蜷缩躺着而掠过湿热的泪水。 燃香的气味充斥她的鼻腔,提醒着逝去的人终剩一抔黄土,回忆才是唯一能留下的人所能带走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是不是地上渗骨的冷让她不得已起身,不免嘲笑自己一番,没有强大血脉维持的身子骨,哪能再是仙界的南瑶那般任性妄为? 呆滞的目光随她一前一后的步伐来到桌前香炉,正要接火的香才刚过手便软折了。 没有一丝犹豫便以为是宅里的潮湿加上鲜少有人进出的地,她再次点上了香。 “宅里的人怎这般偷懒,这些香如此软塌是忘记换了吧。” 意识到元妈不会犯此错误,这会回过神来,皱着眉头缓缓逝去泪水,将香上至香炉中后走到一旁的祭拜搁置香火的案桌。 果然,桌上的香火看起来的凌乱只是偶有几支交错搭在一起,虽不确定与来时上香一模一样的布局,但也大差不差。 然而却可以肯定的是这分明是急促中整理过的,因为被挪移过的地方,香燃完的灰的痕迹显而易见。 突然! 窗外的光开始暗淡起来,香火也渐渐熄灭几只,烛光像被风吹赶往一致的方向,可只有‘呼呼’的风声,却没有风经过的触感,她感觉到四下紧闭的屋子骤然间空气稀薄了起来。 “糟了!” 指尖正要碰到门环时,她的后半身就被一股力量拖去,下巴便重重砸在坚硬的地板。 还未来得及顾上疼痛,看不见背后情形的她,只得压住指尖上的摩擦试图停止被带向吞噬的地方。 可那股力量过大,抵抗的结果只有不断渗出的血迹与折断的指甲。 “唔……” “砰!” “阿庸,你今日发什么呆!都溅我一脸了!” 小环本想帮这个‘倔驴’浇浇花草减轻减轻重担,却没想到,这人盯着泥地里枯萎的几朵白花,像丢了魂似的扔下水瓢就要跑。 “你别急啊,小姐是不会怪你的,花草就跟人一样,有生有死,谁能保证埋下的种子就一定能发芽呢?” “放手!” 阿庸提起的脚被小环抓住,不祥的预感让他胸口惊慌地起伏,冷声的呵斥吓得地上的少女手指一颤。 小环见来往的几个下人抬眼过来,若此刻压不住他的威风那还怎么让别人看待自己。 “不放,你就是跑了也得把活干完了!” 说完,更是借力从地上起来拉住对方的手臂,凸起青筋暴露无疑,这种隐忍不是以往的不近女色的嫌弃,而是仿佛下一秒就会将自己的头拧断的可怖。 “再说一次,放手!” 狭长的红眼逼得少女后退几步,收拾搬动后院的下人们也放下手头的东西赶来。 “这个阿庸仗着自己深得主子的喜爱,竟然吓唬一个女子,没事吧,小环。” “没事……” 看着飞跑的身影险些撞上了门,小环挠了挠头,这还是自己认识的阿庸吗? 他……这是怎么了? 第24章 杀你,还需理由? 进入主院的祠堂,除了踏进便能看见牌位的木门,还有外头一扇又大又重的铁门,两扇门一前一后地竖立着,守卫叶宅的列祖列宗。 两个下人只得在外头连接铁门的长廊里巡察,即使是元妈也只能在里边的门外驻足。 是以,火急火燎的人便被两人手中的木棍阻挡。 “小姐吩咐了,不得让任何人扰她祭拜,阿庸,你别以为小姐把你留在后院近身伺候,你就可以蹬鼻子上脸,为所欲为了!”一下人把横着的棍子转为指向阿庸的胸前。 “就是,赶紧滚回后院洗衣裳去!” 阿庸并不想理另一人的附和,阴冷的眸光抬射过去,低沉而愤怒的嗓音响起:“让开!小姐若有闪失,我便将你们挫骨扬灰。” 两个下人对视一会,只觉发怒的人简直愚不可及,笑出声来道尽无语。 “小姐在祠堂里能出什么事?难道遇上鬼不成?你这么紧张主子,我看你才是最大的危险!” “诶,话不能这样讲,我们阿庸啊,成日跟在小姐后头,不是危险之人,而是……” “而是个吃软饭的!” “啊哈哈哈哈……” 一唱一和的嘲笑,引领阿庸的愤怒达到极点,狭长的眼睛始终未看一眼对面的人,只想从半掩的铁门看到里侧的动静,只想知道里面的人是否安然无恙,而不再受到一丝的伤害。 “啊!” 一下人见阿庸失魂落魄地转身,像是狼狈而逃的样子,得意的嘴脸还未挂久,一个拳头突然推到脸庞。 身子没有防备便被趴向护栏,稳稳落坐在长廊的长椅上,像自家小姐平日里观赏鱼池时的姿态一样。 另一下人见此,棍子立即奉上,阿庸适才用力一挥拳已然侧跌了几步,此时右手护着胸口的疼痛,左手只一只手根本挡不住那人见缝插针地迎来一脚。 喉头涌上一股腥甜,他倒在地上的同时鲜血溢出了嘴角,可眼里流转的担忧未减半分,摇摇欲坠的身子又爬了起来,时间一点点地在流逝,他迈向铁门的脚步只觉沉重万分。 “小姐一定是遇险了,你们让我进去,若有任何怪罪,我一人承担!” 阿庸带有乞求的意味的口吻,让两个下人竟一时错愕,待在原地失神地望向眼里流转着泪光的人。 但仅仅迟疑瞬间,再次伸出手臂的阻拦,明显不似刚才的咄咄逼人。 “你走吧,我们不想动手,不止你一人尽心尽职,我们俩个在这里守着根本没有看见或听到你说的危险。” “都给我住手!小姐一向喜静,你们这般造次成何体统?是嫌笑话不够看还是嫌叶宅的管家惩治力度不够!” 元妈步履蹒跚从远处赶来,铿锵有力的声调响起回荡整个长廊,狠狠扫视打斗过的三人。 “元妈,都是阿庸非说什么小姐遇险的胡话,这不是在变相怀疑我们害了主子吗?所以我们才说了几句。” 尽管捂脸的下人铮铮有词,但元妈还是留了个心眼,说道:“阿庸行事稳妥的为人,我自是信他,如若不是真发生什么,他断然不会如此,你们都应好好说话才是,而不是在这里丢人现眼。” “是,阿庸的话元妈就相信呗。” “就是!” 两人小声地嘀咕着,揣着衣袖退至一旁。 自知明显偏向阿庸的元妈,也不理一旁的两人如何对自己嗤之以鼻,凑近阿庸询问:“你说说,可是发现了什么才如此担忧?” 阿庸进退为难不知如何说清,但腿一弯直直跪了下来:“元妈,你让我进去,小姐若怪罪我阿庸一人承担。” “你!” 元妈对着阿庸坚定的背影有些发怵,立即命着丫鬟搀扶,紧跟了进去。 叶漓费劲地回旋身子时,腿上的黑色力量骤然消失,从像发丝一样攀住了桌腿的地方抽回,抬眼望去,源头正是远处墙上的黑影。 她环视一圈,四周的墙上蔓延着浮动的黑,整个屋子已经面目全非,香炉自案桌滚下散乱一地,牌位更是七零八落。 按照里头的震怒声撞击声,外面应早就冲进人来才是,可此刻的祠堂,她想,怕是像被隔绝在另一空间的地方,里面发生什么,外边无法察觉,反之亦然。 然而,她也意识到,那团在后院消失不见的黑影,和藏身在此处将她赶尽杀绝的迥然不同,因为那团黑影有人的身形,但却毫无敌意。 难不成又是一个看上血脉来杀自己的? 这么一想,她突然觉得所有的威胁好像不能成为威胁了。 她记得,上次这样抢她血脉的下仙,爆体而亡的下场都觉得有些心疼了。 再看看这团黑不溜秋的东西,她忍不住在心里吐槽:爆魂而亡不会喷的是墨汁吧…… 默默抬起双手挡住怕被遭殃的脸,喊道:“你,你是何物,为何要杀我?” 这话若从一般女子嘴里念出,应是充满惊慌的哭腔,再加上抽抽嗒嗒的语调。 可她只是机械地念出,实属技巧,毫无感情。 总归被杀之前,该问还是得问的,叶漓是这么想的。 “唔!” 这……后悔多嘴了…… 这团黑影没有给它任何回应,只有愈来愈强烈的咆哮声响刺她的耳膜,黑丝再次缠绕住她的腿,连同手上、脖颈任何能动弹的地方都固定住了。 随之而来的收紧,青紫色淹没白皙的面庞,呼吸的急促紧胀的脖子致使眼睛模糊起来。 她垂着眼眸看到掉落的牌位,聚拢着眉头却扯起苦涩的嘴角。 呵!这种感觉还真是不好受呢。 爹,娘,你们别看,我其实没有这么软弱,只是暂封法力而已! 原来,在仙界毅然转身入凡时,那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露出的佞笑,是算准她不管是南瑶还是叶漓,都逃不过天涯海角的追杀。 他们不需要动手,只需静静俯视,俯视她这块任案板上的鱼肉, 然后即使不能坐等渔翁之利,也能看一出好戏。 是啊,原来是自己太过天真了,他人要杀自己,何必讲理由? 不管是仙界的神仙,还是凡间的人,从来都不容自己询问一番,就算有天大的理由,也从来没有人会听进自己的解释。 解释,向来只留给愿意相信自己,放过自己的人。 第25章 无论你在哪,我都能找到你 “不可能,我们亲眼看着小姐进去的,这里就只有这一个入口,怎么会不见了,这窗也关得老紧了,难不成真有贼抓走了?” 两个下人不情不愿地跟了进来,见阿庸踹开门来,脸色比刚才还要苍白,没瞧见素白的身影的他们,立马举起双手表示不应该被怀疑。 “是崔二娘!一定是她!刚来闹事不久我们小姐就不见踪影,一定和她脱不了干系,对!” “她在宅里,一定还在。”阿庸似是在说给自己听,嘴里一直呢喃着。 元妈这会终是完完全全地相信他的话了,但也顾不上他怪异的举止,张罗着大伙一块出去找人,就是赶往萧宅不交出人,也不得放过一丝线索。 他缓缓闭上双眼,静下心来敛神寻索。 一定会有办法的……一定会有的……血脉相连过的感应,怎么可能不见人…… 血脉! 深邃的眼睛骤然睁开,他猛地扑向案桌拔起香炉里燃着的香,便往右手腕处摁划,脖颈的青筋随着左手的移动渐渐腾起,可他却没有一声不吭。 手腕的血迹破开而来,嘴角也涌出不少鲜血,疼痛爬上喉咙,剧烈的咳嗽再次敲击他的胸膛,红色染上了蒲团。 他眼里的眸光只凝聚在右手上,攥紧了拳头加速鲜红往下滴。 “嗒!” “嗒!” “嗒!” 三滴成团的鲜血晕开在地上的同时,原封不动的空间随即换上,和叶漓四目相对之时,阿庸已然来到奄奄一息的人面前。 “阿……小姐!” “别,过来……唔……” 阿庸猜测,既然血脉能找到对方,或许移脉的地方也能残存威力。 仅仅只有五步的距离,他欲奋力跑向前叶漓时,却被黑影束缚住了双手,没有丝毫犹豫,立即喊道:“血,它怕手腕的血!” 阿庸急着向她摆出血的作用,不顾翻转手腕的用劲而使骨头过度地扭转,发出‘咔咔’的声响。 废话!这么大个人进来,还带了一滩红色液体,能不注意到嘛! 只是……关键是…… 不是来救我的吗?怎么自己也被绑上了…… 不对啊!她什么时候需要依赖一个男人来救自己了? 她很清楚,阿庸的闯入绝不是偶然,但没过多深想。 求生的本能在他进来时便察觉到地上的血迹变成了烙印在侵蚀地板,同时,她感受到身上的力量正在削弱。 那黑影带来的束缚感随之又缓缓增强,仅靠几滴血迹只能阻挡一时,血迹的轮廓正在一点一点地向内收缩。 这边的力量逐渐削弱,就代表那团黑影朝带来解救之法的阿庸而去。 她咬牙抬起双臂,努力使两掌相对靠近,抖动与摇晃诠释着刚才的抵抗已经失去大半的力气。 “小姐!” 阿庸看着脸皱成一团的女子,心脏的抽痛增添万分。 他很后悔,不管是这一世,还是上一世,阿瑶还是叶漓,他都没有好好保护过她,甚至亲手葬送本应逍遥自在的女子,却多少个夜里一人看风看雨。 他以为,再次相遇,见到躺在泥地的女子敞开的纯真嘴角,是亲眼看到的无忧。 他以为,血脉重回她的身体之时,至少还能让她保护住自己,可他没有想到,不但于事无补,仙界同样遭到的追杀凡间比之更甚。 他错了,她来凡间之前一人抵挡的时候,如若不是那些早就看不惯她的老仙从中作梗,又怎会如此狼狈坠入凡间? 阿瑶,对不起……对不起…… 看着双手弹回原地的叶漓,阿庸攥紧了手腕,血迹又不断冒了出来,染满了侧身的青白衣裳,苍白已爬上他的脸庞,继而又爬上唇畔,耳边的几根发丝也开始染上雪白。 叶漓将他痛苦的表情尽收眼底,感受到身上的力量再次放开些许,看到源源不断输送而来的黑影正在消散。 她见准时机,一个用力,双掌叠交相向,四指向下蜷紧,断裂的指甲化为像锋利的匕首,血管可见的皮肉因划开而将血液暴露在空中。 在这一瞬,一段彩光骤然炸开,血脉的色彩闪亮晕开,在她周身荡起圆圆的弧光,本是凡人肉眼不可见,阿庸却极力掩住惊讶的眸光。 是以,叶漓抬眼看向他时,只有双目得以获救的眼神朝向自己,那已冲向天际、冲向案桌后的墙壁的弧光方向,他一眼也无跟随。 放下戒备的她,视线转到退回的黑影,她知道,被封住的血脉只能防卫不能进攻,因而只得逼退一时的危险。 被升起的身子突然没了支撑,猛地摔在地上,下意识撑地的动作,血肉模糊的指尖戳到坚硬的地板。 “嘶!” 十指连心的钻痛,让她不禁地倒吸一口气。 该死!就不能怜香惜玉嘛!就不能控制一下力度让人家慢些下来,叶漓揉了揉撞到的尾椎骨,指尖被衣裳网住的刺痛又再次传来,不免低声咒骂了一顿。 但看着缩在墙上的黑影,随即又想了想,也是,一个鬼魂……若真的会怜香惜玉……那岂不是……很恐怖吗? “小姐,你说什么?” 阿庸的脸庞突然凑近,她下意识地结巴起来,“没,没什么。” 看着满眼只有心疼的人,轻轻地将她的身子靠拢墙壁,对着这张瘦削的面孔微微愣了神。 她在端详这张面孔,准确来说,是这张面孔下的人,不是因为对方亲昵而慌张的举止,而是因为这人的靠近,护住自己的弧光光圈正在扩大并且形成了光罩,将他们护在里面。 若真是他……那为何他的手腕上只有鲜血,没有一丝彩光? 注意力放在对方身上的她,没有察觉到被托起的指掌闪入微弱的红光。 “还疼吗?” 呼出的气息如棉花碾过的柔感,她蹙紧了眉头,错愕的双眼地盯住凉意的来源。 阿庸感觉到纤细的手指颤动一下,而后稍稍抽离,下意识地放大了瞳孔,像被抓包的小孩缓缓抬起下巴,眼睛左右来回扫动,最终停留在敛紧的目光。 “小姐……怎么了?” “你……难道还要继续这样吗?” “难道就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第26章 圣水是撒,不是泼…… “你……都知道了吗?” “你不知道?” “对不起……” “你知道对不起还不快拿开你的膝盖!” “什,什么?” “压我腿了!唔……” 叶漓做梦也没想到,上次这么无语还是在那个月黑风高的夜晚,现在的场景和小环当时抱紧自己大腿带来的伤害如出一辙。 为什么?她就安安静静地来拜自个爹娘说了会真心话,眼泪都还没拭干就被举到墙边上。 不过也确实不能埋怨他,适才她被摔到一旁之时,因挣扎着缠绕上的大腿不幸扎到了香炉碎片,昏暗的屋子能识清人头已是视力极佳,加上衣裙的凌乱使之得以覆盖。 所以,她,不能怪他…… 可是!也够倒霉的吧,怎么越是看不清,越能往准里压? 叶漓弯起双腿吊着手指,一时不知该先吹哪处,只觉狼狈至极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这会儿回过神来的阿庸,借着彩光隐隐约约看到了伤口,连忙撑地后退一步。 光圈因他的后退反而缩小黯淡,顺着视线的叶漓显然看清眼前的细节,但这只是她的猜测,或许因此能证实阿庸是误打误撞闯进,消除她心里想的那个理由。 看他笨拙摸不着北的神情,显然是根本不知血迹靠近那团黑影并不能扩大光圈,更别提是否能看到作为抵御出现他们两个人腕上的血光。 这时,黑影果然如她所想,幻化出像长长的藤条一样从阿庸背后螺旋袭来。 阿庸只见对面的女子眯起双眼,手一揽,他的脖颈处便被带着前倾,为了防止再次碰到她的伤口,他的双掌顺势撑住了墙避免了压到瘦小的身躯。 “别走远了!我们不能离开,明白吗?” 叶漓并不知道,此时一脸严肃的自己,在与她只有一个拳头距离的阿庸眸中,倒放出一个欢跳畅快的少女,也同现在这般主动…… “明白。”阿庸笑着回应。 黑影的缠绕因刚才拉开的距离,变得更加浓重不断翻滚在光圈外头,压得原本从屋顶透射出去的光渐渐缩短,进而光圈也向下塌去。 眼看就要爆破开来,想不出对策只能干着急的她,耳边却是这样回答的笑声。 行!眼不见为净倒也挺好的,不知者无畏嘛…… 可她又不甘心,真不是她不怕死,只是这样离开凡间,也太省事了吧! 棺材直接抬进来,衣裳……身上的白衣就够,也不用换了,牌位一放,也就完事了…… 虽是在心里呲牙咧嘴的了结一生,但叶漓还是眼球不离危机,在下压更近一分之时,她绕颈的手臂再次一拉,将阿庸带近到耳畔。 果然,光圈缓缓扩大起来,上升了些许高度,顽强的支撑让她忍不住有些雀跃,“我们要靠近一些,才没有危险。” 阿庸知道这里充斥着杀戮,可奈何凡胎的他却看不见周遭的一切,想着或许黑暗境况下,两人的靠近能庇护未知的恐惧,然后……他稳住了身子,一只手放在了娇小的肩上。 “小姐别怕,我在,我在。” 轻声的安抚犹如哄婴孩般的节奏,一下,两下,合着肩上起落的宽掌,很是和谐。 可不知为何,她只觉得汗毛竖起,鸡皮疙瘩掉一地…… 不止她觉得此刻的安详静谧有些过分的可怖,而是墙上的对手似是感到折辱,案桌摇晃不停,唯有一盏的烛光尽数灭去,仿佛这里的东西下一秒会震碎一般。 她想抬手捏捏胀痛的太阳穴,却被自己模糊的指尖吓到,只得默默叹气。 这人……唱的又是哪一出? 是以,当小环跟随日光破门而入之时,看见地板上依偎的两人,与戛然而止的怪异的眼光哄声,急忙问了出来,“小姐,你们没事吧?” 两双眼睛同时朝向一个溜着圆眼的少女望去,叶漓是先错愕黑影骤退浮现出魂魄的一个,而阿庸讶异的是小环的闯入。 “真是……见鬼了?”叶漓质疑的声调有些上扬过甚。 “见鬼?” “见鬼?好!你们等着!” 跑了?不应该先把我们带出去吗? 叶漓暗自腹诽着,只觉待在她身边的人一个比一个匪夷所思,好在刚才的黑影现出的原形与常人无异,若隐若现的光让人一看便知是魂魄,只是这男人身上的光较为黑暗。 窗外的光使屋子亮堂起来,祠堂也变为了原样,只是增添了狼藉不堪。 “小姐!我来了,快!” “啪!” “咳咳咳咳……!” 正搀扶彼此起身的两人,是站着想、坐着想、蹲着想、倒立想都不会想到,小环端来一盆水泼到她们……脸上! 是以,阿庸来不及阻挡,圣水已然冲进她的鼻腔与眼眶,冷眼蓦然抬去的同时带着怒腔,“你干什么!” 小环本着好意,也顾不上对方的横眉冷指,说道:“圣水一到,晦气除掉,小姐,阿庸,你们快呸呸呸!” “呸!” “呸!” “不对咯不对咯,你们要连呸三声才管用!” 叶漓摇着头不停地摆手,阿庸以为她又宠着时常挂在嘴边念叨的‘丫头’,放过还自认为‘撒圣水’一事干得漂亮的人,哪只她抹干了脸蛋,“没救了没救了……” “小环,在我跟你轻声细语说话之前,我想问你一句,是谁教你这么去晦气的?” 尽管面对自家小姐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小环还是慎重地想了一遍,“我娘说了,若惹上不干不净的就要撒……撒上圣水。” “是撒!你傻不傻!” 叶漓一恼火,劈头盖脸地边走近小环边指责这个榆木脑袋。 眼见着日光从窗边的缝隙透入,可那具魂魄还缩在黑暗的角落,显然是不肯离去,略带哀伤的表情朝她们望来,准确来说,是看向端着盆的丫头。 叶漓放下揍人的爪子,微微张开了嘴巴,对着那具魂魄问着身旁的人:“小环,你是怎么进来的?” “手一推,门一开,啪!这样进来的。” 阿庸一脸茫然地看着点了点头的人,显然不是被少女的废话震惊,而是前者好似还相信了。 他不知,此时的叶漓其实是对小环能见魂魄的后知后觉。 她记得当年离开凡间时的元妈,能看见魂魄,这也是为何如此信任自己并安排她若来凡间的一切,因为只有亲身经历才能百分相信,所以,想必小环也是随了元妈的缘故能看到眼前的一切吧。 至于闯进来,看着那具无害的身影,或许,这是一个父亲离开之前想见一面自己的孩子的缘故吧! 小环演示完动作,却对上了刚才没有注意到的躬腰的身躯上那张沧桑的脸。 “砰!” 硕大的空间响起水盆滑落至地上的撞击声。 第27章 你和他们有何区别? 宽敞的祠堂里,先是自家小姐被举至门的墙边上挣扎的模样,而后小环奔向对面的墙壁。 即使阿庸不明所以她们看到的,但也和叶漓一样猜到,这个威胁的存在与小环密不可分。 “爹爹!” 那具魂魄收起了伤人的羽翼,好似刚刚的强大烟消云散了般,剥去阴狠的躯壳,只剩下柔和的目光,他极力掩饰胸前的一把剑不愿眼前的少女看到自己离世时的模样。 在仙界,仙的陨落是光彩四溢,而在凡间,人的逝世只有无尽地裸露生前的丑陋后才能前往地府投胎。 可这一刻,叶漓觉得,这具魂魄散发的光芒不亚于仙陨落时的光彩夺目。 小环的两行眼泪‘唰’地一下冲出眼眶,嘴角的颤抖混合着咸咸的泪水,可尝到的却是苦味,奔至半路的脚步变为了挪移。 “不能过去!” 叶漓知道这丫头突然的中止,是知晓亲人早已离去的后知后觉,也知道对方不会伤害小环,但刚才的情形让她还是有些担忧地喊了出来,而阿庸的手却拦住了她欲上前的步伐。 “爹爹,环儿和娘一切都好,您别担心,就此收手吧。” 那具魂魄甩着头发出呜咽的声音,手上拼命比划的动作,让叶漓瞬间红了眼眶。 原来,在她绝望的时刻,她不是无人回应,而是对方无法说出任何一句要挟的话语只能通过东西的摇晃来震慑自己。 表达自己的怒号唯靠声音,而那具魂魄的喉咙发不出一星半点的声响。 “爹爹!” “小环,你爹为何这般模样?” 叶漓皱着眉头急切问着,小环抿紧嘴唇看了看她,迟疑片刻,终是开了口: “我爹,我爹为保护我和我娘被人追杀,死在……死在我娘手上!” “为什么是这样?” 阿庸攥紧了拳头,似是意识到什么微微张了口,嘴里却蹦不出一句想要制止小环的话。 “那些人都想要我娘交出这座宅的地契,可我娘誓死不屈,姐姐拼命捂住我的嘴巴,我们在草丛里答应爹娘不能出去……” 叶漓听见‘地契’二字,只觉异常刺耳,身子有些不稳,阿庸察觉异样顺势接住了她的臂膀,而她呆呆地低着个头仔细听着小环口中的一字一句。 “他们眼见这样逼迫无果,硬将剑塞进我娘的手,借用我娘,亲手……亲手了结爹爹,爹爹被绳索捆住不能动弹,也说不出任何一句话……” 小环不断哽咽着说出心里的苦闷,像得到释放的流水倾泻般而出,倒出了多年来的无奈。 “后来姐姐为救我和我娘,拿了假地契引走他们,就只剩下我和我娘了……” 叶漓终是哭了出来,回想起元妈与小环在她门口争吵的模样,回想起自己招呼不打奋然前行便去会萧沐昰,回想起几个深夜元妈叨念着今后如若自己不在祈愿她安安稳稳过完一辈子,回想起小环不肯说出在一品醉不怕血腥场面,原来是早已见惯…… 原来自己不知道的一切,都有人在默默为自己承受着,这一世的元妈为能有有朝一日遇上她,苦苦守着这座宅,苦苦守着忠诚,守着未知的使命。 她不敢想象,若她没有回到凡间,那么这座宅还会一直染上冤屈的血腥,不管是人还是宅,她都是那个牵一发而动全身的诱因,从现在知道真相起,她原来连累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完整的家、一座宅的生亡。 在此之前,原以为此生躲不过的血脉注定的命运是成为因此丧命的缘由,没想到,只要站在自己身旁的人都会受到牵连。 “是我错了……是我错了……” 叶漓鲜少低头的模样,深深映在阿庸的眼里,他的手微微一颤,轻轻地抚上了她的肩膀像刚才那样的哄拍。 掌心含有的心疼一应拍入她的身体,只愿能够化为安慰缝合她四分五裂的心,而手下的人却目光呆滞,垂着手腕的血不断滑落出她的指尖。 她深吸一口气,拂去肩上的重量,拭去模糊视野的泪水,一副赴死如归的模样走向那具魂魄,站在了小环身旁。 “小姐……” 叶漓不顾身旁与身后的劝阻,依然抬起头来正视前方,语气坚定,正如她一如既往的目光:“若杀我能解恨,希望您能将我了结,只是我还是想说,我错在这一切都因我而起,可我不承认我是真心要害你们,若这样能弥补我也死而无憾。” “小姐!不要!爹爹!小姐护我周全您一定看到了,您不能怪罪小姐!” 那具魂魄因她的靠近而再次昏暗整个屋子,门瞬间被关上,激怒出的黑影比刚才更加浓厚,无数条黑色藤条从墙壁爬行蔓延至叶漓的脚边。 小环欲上前营救却被黑藤围起挡在一旁,阿庸也不例外,只是这次的手腕已动弹不得,他从未有过的慌了神:“不!阿漓!不!” “爹爹!不要啊……您要是杀了小姐,我和娘还如何能安心活着!这难道就是您想要的吗!” “不会结束的!无法结束的!爹爹!” 黑影没有任何犹豫地冲向叶漓,并没有因为小环的劝阻而减缓速度,始终如一的无情直冲眼前的罪人。 胸膛传来一阵刺痛,叶漓竟笑了出来,不同往日的追杀,这一刻的赴死是她甘愿受罚,没有一丝挣扎。 她,笑得称心,笑得心安理得。 甚至伸手捂住手腕的作为,也一并成为铸就对方杀害自己的机会。 四周昏暗起来,或许没有日光的环境也是这般死寂沉沉,耳畔的呼喊声应是很大但她只觉渐渐变小了,那张瘦削熟悉的面庞出现在她的眼眸,带着冷眼与嘲笑。 凡间的话本都是骗人的,她想去地府好好找几个书生理论理论。 谁说死前会把一生的不幸与美好都过一遍,她明明看到的,都是刀剑相对,亲人离别,鲜血染满衣裳的画面…… 还有……不愿与他再次相遇的亲密无间…… 阿庸捂住眼前不断失血的伤口,胸前的衣裳被怀里的人紧紧拽住: “戊瑀,为什么当年……连你杀我……给的理由都和他们一样?” 第28章 好喝吗? “唔……” “你醒了?” 阿庸艰难地扯着眼皮醒来,小环眨巴着圆溜溜的眼睛俯身的身影就出现在他的视野,盍了盍眼虚弱地吐着气息。 手腕上的疼痛提醒着他,怀里还残留纤弱的余温,他只记得一路飞奔将人抱至榻上……大夫把脉时一阵天旋地转…… 对了!阿瑶……阿瑶她…… 他霎时放大了瞳孔,撑起双臂却被昏沉的脑袋打回床板,掌心抵住太阳穴的撕扯,发出沙哑的声音:“小姐怎么样了?” “呜呜呜呜……阿庸……” 小环瞬间眼睛皱成一团,张大着嘴巴加大了哭声,眼泪不断从眼角冒出。 不会的……一定不会的…… “她怎么了?你说啊!” “小姐她呜呜呜呜呜……阿庸,小姐她,她死了……” 说完小环抽抽嗒嗒地转过身,阿庸半撑在床榻,听闻,仿佛被抽干了力气跌回原处,而后眼里的猩红又让他发疯般起身摔在了地上。 小环听到骨头碰地的声响,连忙跑去扶起失魂落魄的阿庸,耳朵却传来揪痛。 “死丫头!你又说什么胡话!” “哎疼疼疼!娘我错了我错了!快放开我……” “我没想到阿庸突然变笨了嘛,平日里可没这么好骗过,呵呵!” 小环没脸没皮地同自家母亲扶起了地上的阿庸,一双白眼喝止的眼睛投过来,立即躲开过去,又碰上一双喜恨交加的狭长眼眸,一时觉得眼睛不太好放置,只好讪笑着低下了头。 “阿庸,你醒了?有没有哪里不适?” “你都睡了两天两夜了,小姐都比你先醒了。”小环站在一旁嘟囔道。 元妈替他掩紧了被角,拍拍他的手解释道:“小姐的伤虽重但好在没有伤及心脉,已经醒了有一日了,听环儿说这次若不是你及时发现,恐怕……恐怕我那老头子也不能走得安心。” 阿庸皱着眉头缓缓转向小环,捏着衣角的小环呲起牙露出友善而僵硬的笑容。 “环儿都告诉我了,你这孩子啊,什么都不说,却一个人默默替他人做事……”元妈顿了顿,道:“你是如何找到小姐的?又如何知晓送走魂魄的法子?” 阿庸想起自己千叮万嘱不得让当时的场景告知元妈,好不容易向小环圆下这个谎,如今又要再解释一番,顿时忧愁染上了眉梢。 “哎呀,娘~人家阿庸好不容易醒来,一口水都没喝到,你这么多问题让他怎么回答嘛。” “是吧,阿庸!” 小环见自己的解围得不到对方的配合,朝床榻上的人做出以拳掩嘴快把肺给咳出来的动作。 “咳咳咳……” 不错,这人还是可造之材的。 小环竖起了大拇指称赞,可却不知此时的阿庸并不想采用计策,只是干涩的喉腔因欲开口说话而呛到罢了…… “好了娘,阿庸皮糙肉厚的,我们去看小姐吧。” “也好,你醒了便好,休养几日再去后院服侍小姐吧,小姐喜静也不愿多人叨扰她。” “是啊是啊,有我一个就够闹腾了!” 说完,小环突然意识到自己原来还挺惹烦小姐的,于是有些尴尬地推走了元妈。 走了几步又折回来,见阿庸果然悄咪咪地在提起鞋子,双手叉起腰一副命令的模样:“你,在这里休养……嗯……全身血腥味太重了,小姐一定不喜欢,听话啊。” 在说出后三个字时,想要拍拍对方的肩膀表示其仗义的风范,却被他嫌弃地躲开。 “哼!忘恩负义的家伙!救小姐的时候也不见你这么不近女色,只有讨好主子的事你才会如此上心,这次你就别想抢我的功劳了!哼!” 阿庸不顾气急败坏跑来的小环,刚落稳的心却又悬了起来。 他的脑海里一直浮现‘喜静’这两个字,只因出现在的是阿瑶身上,而不是其他人。 伤口的愈合需要时间,可心底的伤……长年累月的更迭……该如何是好? “小姐,大夫说了,你的身子虽弱了些,但恢复的速度还是蛮快的呀,大夫把脉了好久,我在一旁观望都差点以为他在吃你豆腐呢,拳头都快使出去了,不过……我娘说过小姐不是个一般的人,就不理会了。” 小环才端来的东西放下,就见叶漓背靠在床塌隔着衣裳捂住胸口上的伤,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看着她指尖渗血的纱布和失血过多的唇色,只觉身上也跟着疼了起来似的,即使因病而脸色苍白的小姐,也掩盖不住姣丽的容颜,可眼里如跌入深渊的无神小环还是第一次见到。 还以为自家小姐闷了一天性子,转过头来要回应自己,然而投来的一个比哭难看的强颜欢笑。 想了想,便索性装作视而不见,舀着汤递到她嘴边,“这个呀,是我偷偷给你煮的大肉汤,很好喝的!还有一大盘芋头糕,我娘说小姐现在还不能吃这些,可我觉着,只要开心了,伤口就不痛了,小姐喜欢这些食物,那自然就开心,你开心,小环也开心。” 浓稠的鱼汤泛着热气,香味正扑鼻而来,叶漓看着丫头示意自己品尝的期待,她轻轻地张开嘴唇去触碰勺口,像是企图用汤水来汲取温暖。 “好喝吗?” 她抬起了头,眼眶的泪水瞬间盈满。 ‘好喝吗’这三个字,在仙界的那段日子里,只有那些下仙端来试毒的药会用来揶揄自己,而此刻,却只是简简单单的对食物的询问。 “好喝,这是我喝过最好喝的汤。”叶漓夹着泪水道。 “小姐,你怎么哭了?可是伤口疼了?哦还有这个芋头糕,小姐吃了保准糕到病除!” “好吃吗?” “好吃。” “真的吗?这可是我自己亲手做的。” 见小姐像是吃出感动了的幸福模样,小环两眼发光,捻起一块就往嘴里送。 果然…… “唔……呸!好咸啊!小姐,你别吃了,我还是让厨子重做一份吧……” “喝上一口汤,就好很多,你尝尝看?” 叶漓破涕为笑的表情止住了慌张的人,小环反应过来有些气愤,但看在大病初愈的人份上,也就勉强认命自己被耍了。 然而吃上一口这样的吃食搭配时,才觉自家小姐还真没骗自己。 “好像是哦,小姐,我再喝一碗不过分吧?” “喝吧,都是你的。” 第29章 一碗齁咸的鱼汤 一碗鱼汤,将叶漓的脸色提起来不少,小环也见到那个喜爱打趣自己的小姐终于回来了,便要将人扶着躺下休息。 毕竟,刚醒来时的人,平静得让人觉得可怖,好在呀,此刻小姐的神情让自己松了口气。 整理完被角后,躺着的人也盍上了眼眸,正要离开的小环,一只手握住了她。 手的主人缓缓睁开了眼睛,却正视着前方发出孱弱的语调: “小环,谢谢你。” 谢谢你,那声愿意为救下自己的呐喊。 她知道,床榻间她听着大夫讶异造成伤口的人必定稳狠却偏侧心脏几分。 她更知道,魂魄能看到常人身上脆弱而力的跳动。 这一刻屋里的气温,伴随着剩下的鱼汤的热气骤升。 可对摸不着头脑的小环来说,竟是这样的画面…… 这在上次小姐如此夸赞的时候,还是因为自己又偷偷做了虫子糕奉上,打算蒙混过关却被发现时也是这般说话。 而且,现在面无表情的模样觉得无比瘆人。 所以,当小环不由自主地想到那盆‘圣水’之时,膝盖便乖乖地贴到榻侧台阶。 “小姐,我以后再也不敢泼水了,你别,别这样,我有点不习惯。” 榻上的人听闻一顿,苦笑道:“怎么?你还想着有下次?” “不敢不敢,我是想说……” “小环,你是怨我的,对吗?” “嗯?” 突如其来的直接,小环愣了愣神,那是直抵内心深处的敲击,正如阿庸告诉过自己小姐去一品醉的缘由,也想要知道对方为何也是这般护着自己。 “当然怨你了!” 叶漓心中的答案已然奏效,垂下的长睫戴上坦然面对的微笑。 这是真的发自肺腑的坦白,她暗喜可又……不免觉得似是心底空落落的。 “我知道,我娘为了守护这座宅子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小姐回来时能有个安身立命的地方,而我爹觉得我娘一辈子就为叶家而活便注定迟早会因此命丧黄泉,他只想我们一家人过着安稳的日子,远离纷争。” “要是没有这座宅我们便能平平安安,一家子其乐融融的过完这辈子。” “所以我怨恨我娘,我也怨恨你。” 抓着小环的手紧了半分,她点头如捣蒜,快埋到胸前的头让人看不到任何表情,却也能知晓定是犯了错的愧疚。 “你们怨恨我,应该的。” “可是小姐,小环知道自己愚笨了些,但也明白小姐是个善良又美丽的人。”小环咽了咽唾沫,道:“在一品醉的雅间里,小姐怕我被萧沐昰毁了名声,选择故意和他周旋。” “可是,他们也是因为地契,才找上你和元妈的。” 小环眼看自个的游说就要偏斜而去,点了点自家小姐的额头,“小姐我看你是睡糊涂了!” 叶漓摸着额头,嘴角微微抽搐地看着丫头,错愕中还是装作若无其事。 点完的手指有些颤抖地收了回来,小环也告诉自己刚才是事出有因,继而道: “我要是不爱上他,他又哪能害上我嘛!这宅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进来的,还不是……还不是他确实长得,长得俊俏些嘛。” “不过……比阿庸还是差了些。” 叶漓的脑海里闪过阿庸那张脸进而破天荒地跟着点起了头,一旁的小环抓住失神的人凑近来了脸,“是吧,要不然小姐怎么将阿庸留在身边?” “嗯,嗯?” “哪有?你别乱说!他是……你说到哪了,不要,不要扯远了。” 下意识的慌乱竟让她磕巴起来,本是愧疚万分却没想到被这丫头给转移了话题。 脸颊传来阵阵的发烫,她心想,一定是鱼汤的滋补起了效或是伤口愈合的迹象,绝对……绝对不是因为…… 对!就是这样的…… “哎呀!这不是小姐说到那里去了嘛,总之,我想告诉小姐的是,杀害我爹爹的人,是那些坏人而不是小姐你,而且小姐不是说了吗,若是因你而起你也偿还了,若不是因你而起的罪,你便不认。” “小环承认自己怨恨小姐,但也不耽误小环喜欢现在护着自己的小姐,不是吗?” 是啊,若这丫头真的完完整整的原谅自己,那她也无法放过自己,将二者混为一谈的自私怎叫她心安理得? 世上本就没有真正的原谅,只不过有愿意不去揭开伤疤的人,因为伤疤一直都在。 原来,小环一直都是那个清醒的人,而自己还真是睡糊涂了愚笨得很。 “你这小脑袋瓜还真不笨嘛!” “这是阿……”话到嘴边又溜了回去,小环想起阿庸警告的狭长而深邃的眼睛,转而道:“这是我自己琢磨出来的,小姐,我也是很聪明的好吧!” 叶漓听闻,嘴角挂牢了淡淡的笑意。 然而在小环的眼里,释怀而扬起的嘴角让人忍不住心旷神怡,好似适才被禁锢的不是眼前小巧的身躯,而是连同后院甚至是广阔的天地,算是她偷看自家小姐的话本里说的,惊动万物生长的美人吧! 于是,往日的过分让小环蹬鼻子上脸在此刻全然用尽,一下子钻进了叶漓的被窝: “对了小姐,趁着你心情好些了,你可不可以以后别让阿庸叫我小方呀?已经被其他下人知道是你给我取的了,他们胆子是更大了,有的已经叫顺口了!” 扯到伤口的叶漓竟也不恼怒,歪头思索片刻,一本正经地开口道:“嗯……也不是不可以,就是得添点东西。” “添什么呀?” 见小环巴巴地望着自己,她更是像给对方宝物一般地再次迟疑。 “你快说说嘛小姐!” 然而,小环等来的是一个受伤的食指竖了起来:“叫……方小环呀!” “方小环……小姐你!” 小环还在认真思索着这耳熟的名字究竟谁,反应过来时一旁的人已经退到塌上的里侧去,还得意地昂起头:“好听吧?” “别别别,我怕痒。” “小姐求饶吧,我看你下次还敢不敢!” “不敢……才怪!” “哈哈哈哈哈哈我错了我错了……” 入夜的门外,听见屋里玩闹的身影,提起艰难的腿脚悄悄离开了。 月光静静地撒在后院的凉亭,泥地里几朵不起眼的含苞待放的花朵,由内而外渐渐变黑,终为像烟雾一般消失在土壤里。 第30章 这名字是绕不过去了 三日后。 在小环的逗乐与照料下,叶漓身子已恢复了七成,指尖与手腕处的绷带已拆下,筋骨得以活动自如,只是胸口上的伤还是经常渗出血来。 除了较为严重是一部分缘由,更多的是因为小环。 这丫头像是抓准了她不好拒绝起夜无人照顾的不便,故而赖在她的床榻不走。 不习惯身旁有人的她常常一夜未眠翻来覆去压到伤口,可这也就罢了。 没想到小环睡觉竟如此难看,半夜捶人给她造成惊慌的同时,差点给她砸到地府去! 几日的静养立即回到原点,气愤之下,小环隔日便在后院的草丛里醒来,才知道几个夜晚睡梦中听见的咒骂的由来。 “阿庸,你说我怎么老闯祸呀,哎。” 此时正在后院提着井水的小环,烦闷的很。 “凑巧。” 凑巧?往日可是回答‘太笨’的人,居然也会帮自己说话了? “是吧!自从那日你帮忙送走了爹爹以来,连小姐也对我改观了许多,尤其是你。” 阿庸浇水的动作一顿,指尖微微收紧了勺柄,若仔细看,耳根上泛起了一丝通红,可小环却被闪躲的眼睛吸引而去。 “阿庸,你说……这是,为什么呢?” “嗯?” 小环俯身走近,用看破一切的目光打量错把花束当野草拔掉的人。 阿庸觉得阴影的笼罩不亚于前几日祠堂里的森冷,只是泥土的味道和日光晒背的暖和提醒着他身处安全之地,但还是清清嗓子干咳了几声,“什么?” “你和小姐……是不是……因为……” “因为圣水管用所以我是大功臣!是吧?” “……” 提到心眼的胆溘然垂落,阿庸长出一口气,继续专注地拔掉枯花枯草,加快了速度只想草草结束手头上的活。 “小姐给你起的名字,果然很合适。” “名字……” 小环抱着双臂闭起眼,还沉浸在等着夸赞的享受,阿庸的一句话将人嘴角括起的弧度陡然拉下,“你!好哇,你们都这么对待救命恩人的,看我不打死你!” 眼尾瞥见呲牙咧嘴直扑上来的人影,阿庸淡然转身,少女两只圆圆的眼睛一齐埋进泥土里。 洁净的衣裳沾上泥块,小环气急败坏起身狂拍,可双手也不幸被祸害从而使裙摆愈拍愈脏。 “哼!我不理你了,小姐要沐浴的水你就自个烧了自个提去吧!” 沐浴? 阿庸放下怡然自得的表情,两腿一直便起身,连鬓角的碎发也慌乱了起来。 “小环!我……” 循着声音一个回头,小环直直推出手掌,抿嘴道:“不用道歉了,说什么我都不会原谅你的!” “不是,小姐沐浴,我,我不方便。” 所以…… 他其实,并没有要道歉的意思…… “哼!今日你便伺候定了,气死我了!” “臭阿庸!” 说完,小环趁人不注意冲上前头对准阿庸的脚便蹬出去。 蹬是蹬了,就是……阿庸挪开了。 “抱歉,你的反应不足以踩到我。” ‘砰!’ 后院的门被牢牢锁上了…… 多年以后,小环跟自家小姐提起这件事的时候,叶漓乐呵个半天,在心里回应道: 这确实是实话,戊瑀仙尊的脚恐怕只有一个人能踩到。 宅里本都是女眷,自从宅子的主人来了之后,元妈便添进不少家丁以护自家小姐周全,尤其是继小环婚约之事后,祠堂也险些让主子丧命,陆陆续续新增的家丁如今已超过一半,与丫鬟的人数相当。 阿庸想到这些,加上自己又是男仆的身份,近身的合理一度让他不知所措,而屋里的人正等着备水。 不管了,只要烧完水添好便可,小环只是一时赌气,一定会回来伺候主子的,元妈再不济也不会坐视不管。 就这么笃定希望渺茫的他,终是抄起双腿提着桶离开泥地。 屋里,叶漓靠在榻上把玩着布偶,翻过背面,却被‘笑口常开’几个大字给逗乐。 这丫头就是常惹事了些,其实还是挺讨喜的。 隔着屏风来来回回的身影,她扫视了一眼,只觉今日备水的人高大的身躯脚步却轻盈许多。 她摇了摇头不免叹气,这丫头估摸着又偷懒了,又不知收买了哪个倒霉的,被差遣来干苦力活了。 只是,这人明显手脚慢了些,磨磨蹭蹭好久她都快等得睡着了。 “小环叫你来的吧。” 哎!早知道就不问了…… 阿庸一听,倒完水的手如触电般一收,木桶砸到了地面,发出可耸入云霄的声响。 此时,屏风后的身影跪伏在地。 叶漓欲起身的动作一顿,又坐回了原处,扶着额眉头皱得粘连一块。 得!都怪她多嘴了,没事拆穿人家做什么,安安心心沐个浴不好吗? “不怪罪你,东西收拾好便让那丫头过来伺候吧。” 一溜烟的功夫,那人就像夹着尾巴逃跑了一样消失不见。 这,这好歹也扶一下吧? 不知是伤口愈合的迹象还是给这人气到,她解开衣裳的指尖竟有些发颤,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就在她担忧行至浴桶之时,难受的抽痛竟一下子消失了。 不过叶漓并没有因此疑惑,早在落入凡间那夜,这种情况就一直存在着,她没有细想,或许这就是被封血脉身子不堪承受所带来的吧。 就像那日在祠堂,单单一具魂魄,只是怨念深重,若不是小环赶来让魂魄得以变为原身,她都无法辨识那团黑影的真面目。 只是这些日子以来,她发现,只要身上出现血迹,这种痛感便会消失。 朝伤口处一看,未褪尽的里衣果不其然渗出了血,她只是继续手头的动作,擦干血迹便迈进桶里。 所幸这次早有预谋,吩咐的浴桶里的水不至于前几次能浸到伤口的水量,因为不知何时发生便防御着。 温水淋过白皙的肌肤,在叶漓看不见的后背,闪过一阵微弱的红光。 抬头向上望去,借着水热她将手臂搭在浴桶边放空了自己,精神得以喂养的松弛,她却开始担忧起来。 如今崔二娘与萧沐昰暂时没来挑事端,但却不知,这究竟是福还是祸。 想到这,她又头疼起小环的那袋包裹该如何处理了。 算了,这些琐事还是交给元妈吧,来凡间一趟不易,安安稳稳活着等时日一到就得卷铺盖走人了。 第31章 不一样的药浴 不管是血脉也好,还是他人觊觎叶宅欲争夺也罢,只要她一日在凡间活着,便要守护好一直守护自己的身边的人。 叶漓明白,血脉重归之时便是仙界与妖界开战之日,如今已勾结妖族的魔人日益壮大,卺绛渊正是妖魔欲毁三界炼化而成之地,只有强大的血脉才得以将其毁之。 到时候,她是生是死无以得知,仙界那帮人只会视其血脉之命理应如此,又怎会在意南瑶或者叶漓的存在呢? 在他们眼里,看到的从来都只是两条能使三界生灵得以繁衍的血脉,至于身子躯壳里的人谁又想理会? 而如今,她才不稀罕以后的事,因为不惜借他人之手甩掉既定的命运无数次的南瑶,已经懂得那些不甘的后果便是徒劳。 既然如此,还不如趁着月色好好享受一番,比如……那日一品醉光顾着小环的事,美人都没能好好瞧上一眼。 想来还是觉得可惜的叶漓听见来人,不免顺势道:“小环,那日一品醉的老板娘带的几个小伙长得还挺俊俏的,过几日伤好了我便带你去饱饱眼福。” 阿庸眸光微敛,递上浴布有些急促,蹭到了浴桶里热气蒸腾的脸。 今日的小环竟如此粗鲁,定是还在记仇辰时醒来泥草迎面之事,她都还没怪罪夜梦拳打脚踢的被挨到了伤口,这丫头反倒生起气来。 算了,等拿了几块糕点哄哄,也好少些麻烦。 她歪着头转了转脖颈,没有接过停在半空的浴布,“快来给我捏捏肩,别又想着偷懒,这几日总在榻上都快把骨头给睡僵了。” 不敢正眼望去背对着自己沐浴的女子,阿庸已是压制心跳进的屏风,听闻,耳根与脸庞一热,滚动不停的喉结也跟着泛红了起来。 “快点,磨蹭什么呢?”叶漓不耐烦地催促道。 再等下去,身上的皮都快浸皱了,难得元妈命人调制的药浴能放松筋骨,她才不想坐在里边耽误太久,留着时辰吃好吃的看好看的那才是正事! 就在她侧头转身之时,肩上便搭来柔软的触感。 可是这触感……居然隔着布? 看来,这丫头算是彻底记仇记到心眼去了,连平日里叽叽喳喳的声音也没有了。行吧,不碰就不碰,反正加个鸡腿自然就能看到一双圆滚滚的眼睛结巴自己呢! 阿庸双膝跪地,宽大的指掌隔着叠层的浴布也能感觉到女子纤弱的肩膀,力道一点一点地试探着,他像抚摸着花束一样避免花瓣因此掉落。 而视线落及肩胛上一道道井然有序的竖着的伤疤,狭长而深邃的眼睛骤然柔软似水。 他认得,这是下仙为夺取血脉将她当成练手的器皿特意锻造的法器,而不死之身本是很快愈合,竟然赶不上破裂的速度? 这也意味着,再次相遇之前的日日夜夜,小巧的身躯都要经受利刃一次次地穿过的入骨之痛。 肩上的揉捏突然一停,传来似是安抚的摩挲,叶漓轻笑出声:“小环,我背上的伤你怎么每次都要看好久,真的有那么吓人吗?” “还疼吗?” “早就不……” 低沉而细腻的嗓音传来,阿庸不经意的开口不仅吓到了浴桶里的人,更吓到了自己。 两人呼吸一滞,偌大的空间没了声响。 静得出奇的屋子若此时地上掉落一根针,怕是能震耳欲聋,至少叶漓是这么想的。 平日里大胆的人脸颊已染上大片红晕,但她立马咬定那是药物的运化…… 抽掉肩上的浴布作为遮挡,即便她感觉到身后的人已退出屏风外。 “你怎么在此处?小环呢?” “阿庸是小姐的男,男仆,小环让我来伺候。” 阿庸支支吾吾已不知自己在说些什么,身旁的人倒是把他的意思给抓住了重点。 哟!小环说什么你就听,那我这还当什么主子?威严何在! 叶漓又想了想,在元妈理解而来的‘男仆’确实近身伺候不为过,可是,伺候便伺候了藏着掖着的若她没发现,难道真要……真要看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不成? “那你为何不出声?” “小姐没问。” “我……” 得!所以不问还是自己错了是吧…… 不想再继续这么呕血下去,她便起身穿好衣裳,系扣子的动作明显比往日暴躁许多,越急越气,越气越急。 她两步当一步跨至阿庸身前,大喊道:“好,小环让你干什么你便干什么,那我命你进去沐浴,你是不是还得问问她?” “自是听小姐的。” “什,么?” 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这是为证实听自己的话……不会吧! 叶漓在有生之年,能见到两张真诚的面孔,实属不易。 一张在眼前有着高大威猛的身躯,另一张在抱过自己大腿泼过圣水的少女。 见过奇葩,没见过如此奇葩的。 或许天道对她不公,不止血脉带来的杀戮,还有道不尽说不明的无语的人…… “喂!你别……啊!” 为拦住迈向桶边的阿庸,她慌急的脚步不幸地遇到了地上的木桶。 阿庸只觉后背压来重量,已经站定脚步的他还是不免踉跄几步。 脚底打滑,两人双双跌进浴桶。 药水因扑腾的手臂拍起水花,搅得有些沉底的药渣都浮了起来,溅满了一地,拍击声、溢出浴桶的水声和闷水的挣扎声交杂一起,格外的协调让人觉得格外的迷离。 此时,木桶撞击到的屏风在空中摇曳,仿佛下一秒,就要向两人的头砸去。 不过好在,阿庸友好地伸出手抵住了,这在叶漓看来,并没有一丝一毫的减气效用。 “嘶……” 叶漓抬手往嘴唇摸去,几滴暗红的液体染进了指甲缝。 血? 她的嘴皮……裂开了…… 造孽啊! 这人到底吃的什么!后脑勺为什么这么硬! “小姐,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小环悠哉悠哉的推开门时,见到的自家小姐与阿庸一同待在浴桶里的画面。 起身踹开屏风的叶漓,头上还挂满药渣,下颌处还在汇集水滴,阿庸默默起身抓起一旁的干布给人披了上去,然后……和善地帮人拧干了湿哒哒的衣袖。 叶漓扶额:“今日,我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第32章 阿庸三十鞭,我十鞭 于是,当小环脚尖轻点着准备溜开之时,阿庸在叶漓的眼神示意下,相当麻利地揪住少女的衣领。 事情的原委便开始在两个跪着的身影逐一展开。 此时下人进进出出端进个盘子没完没了,丫鬟们已有所闻,个个摆下饭菜时都要瞄一眼桌前地上的两人。 但从来都是跪着的少女使出‘救救我’的眼色,一旁的人则云淡风轻但垂看地板的模样充满了愧疚。 这么一对比,显然后者是诚心的愧疚,前者…… 看了小环对着烧鹅咽了咽口水的丫鬟们,顿时总结出来:是担忧挨罚的愧疚。 也不止眼前的场景,当她们被差遣来收拾药味充斥整个屋子之时,大伙都对后院的主子莫名同情起来。 而小环的小嘴还嘀咕个不停,言辞更是拒谏饰非,“明明是阿庸笨,连伺候主子沐浴都能摔桶里去,话本里可不是这样的。” “那是如何?” 小环想到收拾自家小姐屋子时,那袋小小的包裹里却装进一本比大书册,更想起刚才的画面实在拙劣,顿时手舞足蹈起来: “那自然是两人相对,然后脚底都打滑,掉在水里面来个香吻,画面简直太美了……啊!” “跪回去!” 叶漓看着小环比划的手脚越来越有兴致,连地上的阿庸也被勾了魂津津有味似的,气得手指一扣重重地砸了脑子一塌糊涂的丫头。 “偷看话本不学无术,明日你不用吃饭了。” 小环怏怏不平地跪回原地,两只无辜的圆眼溜个不停,“小姐不也看嘛!” “那是小……那是他人送的!” “不也是有看嘛。” “你!” 叶漓只觉一股怒气冲到发根,气得将手上握住的筷子往桌上一拍。 小环的心脏也跟着余震的勺碗颤了起来,对视一眼也要把自己吞了似的阿庸,再看看扯到伤口的主子掩面隐忍,吓得不敢再出声。 完了完了,丢脸丢大发了,枕边放着的那话本忘记藏起来了,要是让这丫头看后两页…… 小茵这丫头也真是,不塞些别的给她,净拿这种祸害,难怪在仙界修炼法术时她总是心里乱糟糟的法力进展如此缓慢。 不对,反正无人看到那自己还害怕什么?怎么离开仙界的南瑶胆子变小了? 意识到自己何曾如此心虚过,她便拍了拍胸脯挺起了腰杆,欲开口时,微弱而有力的声音传来。 “你这死丫头,还不住嘴!” 三人循着声音望向门外,一个躬着腰以木杖为支撑点,迈着颤巍巍的腿脚走了进来,不过几日,白色已然染到了鬓角,整个人看起来苍老消瘦许多。 叶漓连忙走近,替了平日这位老妇身旁的丫鬟搀扶的位置。 元妈拍了拍她的手,一脸祥和:“小姐,是我疏于管教了,今日定要好好重罚他们才是。” “来人,家法伺候,各重打四十鞭!” “娘!阿庸四十,我十五。” “孽障!” “你竟敢讨价还价,再加二十!” 眼见因咬着后槽牙而发胀着脸的小姐,元妈手中的木杖震得作响,其他丫鬟不免低下了头。 叶漓脑袋突然涨疼起来,无论这两人罚与不罚,都给自己带来不少麻烦。 虽是宅里不缺伺候的下人,只是习惯了小环端茶倒水和阿庸能把衣裳洗的发白,缺了一人配合,元妈定是往她这里送人的,更别提两人都被‘一锅端’了。 所以深思熟虑下,她决定还是忍气吞声以相安无事为重,“算了元妈,让他们都退下吧,我这伤口气得有些发疼,您帮我换药吧。” “还不快下去!把小姐今夜要用的汤药熬了端来。” “是!阿庸快走快走。” 小环听闻眉尾都雀跃了拉着身旁的人要走,阿庸却避开了触碰带着冷冷的目光便离开。 叶漓扶着元妈坐在一旁,握紧满是风霜的双手,缓缓道:“元妈,小环其实是个好孩子,论顽皮,她可比不上当年的我。” “这丫头总给你惹事,要不是小姐那夜能安然无恙,我就是豁出这把老骨头也定要萧家好看!” “嗯……带上你手上这把吗?” 元妈端详她投来的指尖,两人顿时相视而笑。 “我知道,小环婚约之事您是后来才得知的,要不然崔二娘来后院闹事时您把给人拦住,想必就是故意为之也猜到我会替这丫头出口恶气了,您爱小环啊可逃不过我的法眼。” “小姐你都看出来了。” 元妈微垂着眼眸,适才的严厉渐渐消退,叶漓只觉得眼前的人,仿佛是个被抓包的小孩。 “何止如此,我还知道,小环的爹爹逝世时您借由打理叶宅不看他一眼,定是觉得愧疚不愿面对而装作毫不在意,其实比任何人都要难受和痛苦吧。” 元妈按捺不住的情绪如大雨倾盆般涌流:“我对不住她爹,更对不住环儿!” “我本想将这丫头送得远远的,只要不是跟我在身边,平平安安无忧无虑地长大我此生也无憾了。 “可有一日她察觉到我的心思,拉着我的手喊着,我会乖乖听娘的话,她,她当时就这么高。” 元妈说着不忘横着掌高低比划,叶漓的眼眶早已湿润,但更多的是内疚,安静乖巧地听着这位老妇的过往。 “那时我才觉得自己有多自私,天底下哪有将身上这块掉下的肉送走的娘亲,得有多恨的心呐!可我也是没办法啊,总不能让这丫头跟着我受苦。” “所以小环不怕血腥的胆力,其实是您为留她在身边的良苦用心,为的是她能有朝一日保护自己吧?” 叶漓攥紧的双手不忍放开,只是淡淡地应道,瞥了一眼映在门上的黑影,提高了嗓音:“您啊,就是不愿说出这些,可您不说这丫头又如何能得知呢?” “进来吧。” 哭成泪人的小环冲了进来,扑进自个娘亲的怀里。 “娘!” “这些年您日日让我亲手杀鸡宰猪甚至是摸着它们跳动的心脏,原来是为了能让我变得坚韧保护自己,我却以为您是想逼迫我离开……” “其实……其实爹爹离去您在门外守了一夜我知道,只是,我想亲口听您说出来,您没有抛弃我和爹爹,是我的错,是我的错!” 元妈捧起柔软的面庞,掏出手巾轻轻印去嘴角的泪水,“不,是娘错了……是娘的错……环儿……是娘的心太狠,太狠了!” 第33章 有些事,是想不明白的 被冲开的门先是‘咣当’开来,随即叶漓又听到弹回去的声响。 显然,自从崔二娘踹开过的门,门框的缝隙是更大了…… 啧……就不能……温柔一点…… 两指捏了捏鼻梁骨的她,走到屋外吩咐下人明日把门修一修,而后转过身来机械地将歪斜了点的门提上才能关紧。 然而刚把门闭合,敲门声便如不懂事般地响起。 “小姐,伤药。” 阿庸端着布条与一堆药罐出现,叶漓望了望里头哭得死去活来的丫头,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身上还有伤口等着处理。 像是被抢去似的端走东西,阿庸的双手还僵在空中,回应的只有迎面而来的门雕。 伤口还疼吗? 心里有无数次想问这句话,可他又有何资格呢?是他亲手化蝶为刃将那个眼里对万事万物都惊奇的女子葬送在冰冷的雪地里。 无论是高兴,还是难过,所有发自内心的情绪始终被她眼底的淡漠镌刻着。 原以为在凡间的叶漓,能为接近她想要的生活而感到幸福,可不管是叶漓还是南瑶,都逃不过血脉带来的伤害,她没有错,可她得承担因她而生的错误。 然后,他只能定定地站着,就像现在这样,永远隔着一道门,隔着不能捅破的隔阂…… 祠堂里他亲眼看到那穿透心脏的一次,还有单薄的后背上无数道伤疤,他不敢深思细想,因为夜里闭眼都是她痛苦却没有一丝挣扎面庞。 他什么都做不了,又有何资格去磨平长在她心尖上的棱角呢? “能再次见到你,戊瑀,此生便足矣。” 阿庸扶着门,嘴里发出的声音越来越小,小到他自己都听不清。 也不知过了多久,双腿才有了力气离开。 …… 叶漓吃力地将埋在元妈怀里的小环掰开赶去洗把脸,没想到这丫头又把她抱住了许久。 情绪一来不忍心拒绝的她,对把自己的衣裳当泪水的好去处时,此刻是真的感觉不到屋里该有一丝煽情的气氛…… 连元妈也看不下去不得不训斥人走,是以,母女才刚理解对方的下一秒,又是‘骂骂咧咧’地分别了。 叶漓看着元妈为自己换药心疼的表情,不免觉得伤口似乎也疼了几分,于是怕对方担心,也为转移注意力,便不知不觉问了起来,“元妈,我有一事不解,想问问您。” “小姐请讲。” “为何当年命定元妈之位,您不推辞呢?我想,上任元妈必定有多个人选,至少我认识的元妈,也是善解人意之人,必定不会强人所难。” 见元妈迟疑一瞬,继续不疾不徐地专注手头上的动作,叶漓发觉许是自己的询问过于唐突便要开口,却被打断。 “小姐有所不知,元妈之位,是我心甘情愿。” 猜到这个答案的叶漓,还是不明所以,“为什么呢?一辈子的青春都献给这座宅,更何况,若我没有回到凡间,那您将会一直守护到老,也心甘情愿吗?” 元妈没有在意浑圆的双眼里藏了多少疑问,稳稳放下药罐后,边替她系好衣裳,边语重心长地说道: “上一任的元妈也这般问我,可我给的理由,便是没有理由。” 没有理由…… 叶漓抓耳挠腮终是不解,在此之前她想过,忠诚或是被迫毫无疑问都只能成为命定之人的理由,可如今,听到却是这样的答案, 元妈看她聚拢的眉头一时半会是拉不开了,伸手揉了揉这发愁的脑袋,耐心解释着,“自打我记事以来,便对这察言观色伺候他人之事学的像模像样,我愿干这活无关他人,只因做着做着便觉得顺手,而顺手之后又能继续下去。” “可是,一开始便被命定的命运,难道您愿意接受如此安排吗?” “孩子,等你到了我这年纪啊,便会明白,人这一辈子,既来之则安之,已是无所谓缘由了。” 无所谓缘由? 叶漓只觉平日点子多的自己,这一刻突然觉得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像一团找不到源头缠绕着的丝线,越理越乱。 就差把小环与阿庸也拉过来一起想想对策了,只不过抿嘴时唇上的隆肿…… 算了,还是靠自己吧…… “有些事啊,你再聪明也想不明白,只能去做,然后用心去感受。” 叶漓继续云里雾里,抓起桌上的芋头糕端详起来,骤然觉得她喜爱的不喜爱的如此明确,难道这还能用心去感受? 难道这些东西也需要像练法术一样仙帝所教诲的达到无我状态? 那无我状态……又是什么? 于是在她百般不得其解之下,芋头糕被一口吞进了肚子,含糊道: “叶漓有时挺羡慕您的,命定之人恰是命定。而我,若能和您一样,就不会如此纠结了。” 元妈眸光温润起来,擦了擦她的嘴角,一脸苦笑。 “元妈,我想或许我会明白的,对吧?” “我相信小姐,小姐早些休息吧。” 直到元妈离开,灯盏里的烛身燃缩到底丫鬟进来更换之时,叶漓还在托着个下巴叹气,主子一叹气,丫鬟的手就颤抖一下。 本是自家小姐一举一动让人心悬一处,然而在重重地起身叹气之后,吓得跪伏在地,想到小环告诉过自己,后院的主子不好伺候没有吩咐最好不要自作聪明,不然下场就跟崔二娘那般。 因此,心里一直琢磨着莫不是烛火更换太迟主子要怪罪自己,身子颤了起来。 叶漓因过于沉思被猝然的声响吓得差点把血脉吓丢了,回过神来才知道,自己竟然胡思乱想一番,连人进来也没有察觉。 随即又想到,自己又不是洪水猛兽,何必如此怕自己,好像她常常一言不动将她们吊起来打似的。 她只不过吩咐那丫头不要让后院有太多人走动,能清静清静些,怎么个个都是见鬼似的眼神往她身上打量。 难道……是那丫头传错了话? 不对,一定是那家伙夸大其词了…… 叶漓突然觉得事事不顺没了胃口,便没好气道:“把饭菜都撤走吧,留小环与阿庸在后院伺候便可。” 丫鬟听闻,一下子就把桌上的碗碟堆进食盒,连同主子手中的筷子也抢了过去收走,茶水也不放过,一溜烟的功夫就不见人影。 “……” 方小环……实在令人头疼。 第34章 打赌 翌日,当小环进屋看到榻上的女子,脸上被一本裹了厚厚一层书皮的话本盖住呼呼大睡时,便放下了洗漱的净水,带着精彩的表情退出了屋外。 “哼!被我说中了吧,小姐也在看。” “看什么?” “看你不能看的。” “啊!” 小环意识到身后传来的低沉嗓音,刚转回头来,狭长的眼睛映入视野。 条件反射地贴紧了身后的门,才确认这张飘着两缕碎发的瘦削面孔,若是魂魄她不至于这副胆子,只不过……这人不知为何比往日要可怕得多! “阿庸你是鬼吗?走路不出声的!” “鬼,走路会出声吗?” “你!” 自从自家小姐出现在后院以来,阿庸的话是日甚一日的能噎死人。 小环还特意想过具体是从何时起,不过回想了半天无果也只好作罢,但可以肯定的是,自己一给小姐惹麻烦,他的眼神就会像现在这般化为刀刃要刀了自个。 “你你你衣裳可备好了?小姐还等着穿呢。” 说完,小环欲叉着腰长气势,眼前的人端举手中的东西像看白痴一样投来目光,也就明白了自己有多昏头。 接过端盘来,小环见衣裳一旁摆放着两个白色的小瓷罐,不免疑惑地都打开了看。 只见全是晶莹剔透的块状物堆砌在里头,只不过一罐模样丑陋让人想起那只‘大蚂蚱’,一罐是磨成球粒状明显形状规则的看起来舒适些。 “你拿糖……” “宅里新进不少东西,顺手拿的。” 阿庸似是准备好了说辞难得嘴角扯起淡淡的笑意,小环话还未说完就被抢了回应着,如是,到了圆溜溜的两只眼睛里便成了殷勤至极行迹可疑。 呀! 又想用这张小白脸讨好小姐,看来,不能让小姐被美色耽误了,这关系到的是自己在后院的地位,这次可绝对不能再让他得逞了! 于是,小环非常自信自家主子一定喜欢的是奇形怪状的,便打定主意把另外一罐归于阿庸。 想到此,按捺不住内心激动的人一脸得意,露出狡黠的笑容。 “阿庸,我们来打个赌吧。” …… 日光照拂过的后院,连花草也被晒得暖洋洋的。 阿庸蹙着眉头收拾一处蔫了的花草,小环远远看着,感慨泥地里的人的无趣始终如一。 收回视线后转身进了屋子,却见榻上的人还是睡姿未变,四下环顾一番,胆大包天地把手里捻着的狗尾巴草伸向鼻孔…… 刚开始还只是来回挠挠,后来发现这人竟能睡梦中优雅地摇起指尖撵走了‘罪魁祸首’的东西,气得小环没控制力道…… 戳进了人家的鼻孔…… 直冲天灵盖的酸痒窜的瞬间袭来,叶漓狂打几个喷嚏震得话本快要掉落。 完了完了,又闯祸了! 别又邀功不成,得来个一身责罚。 眼看女子发出轻叹已经醒来,小环‘唰’的一下站了起来,还不忘捡起喷出的那根草而后扔出了窗,双手负后一旁候着。 然而等了半响,榻上的人嘴里只是嘟囔着,“小环,你怎么把烛灭了……” “……” 您把如此之厚的话本挡住了眼睛,还能愁不像夜一样黑吗? 小环暗自腹诽,但还是贴心地给人拿了下来,“小姐,该洗漱了,你都睡了好久了!” 叶漓用力撑开一只眼,四周的亮堂的确让她无法死皮赖脸地继续入睡,不情不愿便还是坐了起来。 话本随即映入眼眸,她算是彻底地清醒了。 “死丫头,你又翻我东西了?” “我是笨,可这么明显地翻我是打算自投罗网让小姐抓个着吗?” 走至桌前拧干了净布的小环,觉得甚是有被侮辱到,继而又道:“小姐嘴上说不,身体却是诚实的很!” 叶漓瞪了一眼头头是道的丫头,却转念一想觉得说的还挺在理的,只是昨夜自个明明是睡着了,还能把这玩意搜刮出来? 难不成真的如这丫头所说的,如此垂涎欲滴了? 不不不不可能…… 她拼命甩掉脑海里不该有的思绪,接过小环手中的净布盖住了还未完全清醒的脸庞。 用完早膳,准确来说是用完午膳的叶漓,这会已神清气爽许多。 小环见自家小姐脸色恢复光泽,那个淡眉薄脂衬得清丽,浓妆增添妩媚的女子终又回来,一时欣喜万分,服侍的动作麻溜利索的。 “小姐,给,束腰的。” “小姐,这个你伤不方便我来系上。” “小姐,穿衣裳累了吧,喝杯茶吧。” …… “停!我自己来,手脚还灵活着呢。” 见这丫头今日像块狗皮膏药似的寸步不离,她实在觉着伤口隐隐作疼。 原本会法术换个衣裳梳个妆也就一眨眼的事,如今有这般够换几百件的耐心也实属不易。 何况自己究是不惯如此伺候不免这丫头帮了个倒忙。 “今日我沐浴你可别又打什么歪主意。” 说完,她不得不佩服自己卑微得越发沉住气,哪有主子对丫鬟这般小心翼翼…… 但总归得防着,昨儿个的屏风年久未修她原本打算凑合着用,如今好了,省是省不了,还得命人添置新物时再加上修个需要亲手提起才能合上的门…… 小环见一切准备就绪,便推出两个招眼的瓷罐到她叶漓面前。 “小姐,这几日的药苦了些,我给你拿了糖块吃。” 饮茶间隙,叶漓莫名想起上次出自同一双手的虫子糕,喉里的不适感再次‘汹涌澎湃’,不由自主地挪远了些。 “你自己打开吧。” 见人抚着胸脯的模样,难怪刚才明晃晃的东西却被刻意避开了,小环撅起嘴巴委屈道:“小姐,你是不是又误以为我上次做的虫子糕去了?” “小姐上次都吐成那样了,我再不懂事也不能再祸害你嘛。” “谁知道呢……” “啊?” 小环歪着脑袋,对自家小姐因嘴唇不动而发出含糊的声音不知所云。 叶漓摸了摸额头的冷汗,讪笑道:“没什么,你继续说,继续说。” “所以,我这次呀,便要将功补过!” 盖子一揭开,小环见皱着眉头的人缓缓凑了过来,脸上虽是无动于衷,但眸子里显露出的光芒却一览了然。 第35章 搬不出去的小环 “小姐!” 小环始终不肯相信,将两个瓷罐的功劳归为自己所有,结果眼前的女子拿着圆滚滚的焦黄糖块又是摸又是眼又吃往嘴里扔的。 “怎,怎么了?这难不成真是虫子做的?” 一个糖块刚贴唇时,小环的话让她汗毛直竖了起来,见这丫头本是圆溜溜的眼睛瞪得快冲出眼眶,捻着糖块的指尖收了回来。 “小姐,好,吃吗?” 看着快哭出来的小环,她抓破了头也想不明白,只能姑且认为是她有些吝啬了,没给面前颤抖着下唇的人。 “好吃,很好吃,你拿的都很好吃,要不要也来一个?” 小环见把嘴塞得鼓鼓的主子,往自己嘴里也扔了一块,并贴心地合上不敢哭出声来张大的嘴巴。 但是现在…… “我的银子……啊呜呜呜呜” 才刚祈盼猜对的叶漓,被倏然而来的号啕大哭惊吓得肉一颤,一慌乱,就又噎到了。 然后…… 屋外欲上前修门的下人,见到的便是小环边抹眼泪边倒茶水,主子掐着脖子‘呜呜’声不断的场景。 于是……趁着两人没注意撒腿而逃了。 就着茶水直到喉咙里的糖块滑下去,叶漓财才觉得活了过来。 她想,该不会这糖块也有问题吧? 她甚至总想,小环才是她在凡间要渡的劫吧…… “你这丫头是想噎死我啊!” 回想起阿庸有些沾沾自喜的眉眼,还有白花花的银两,小环咬了咬只觉难以甘心,“你不是喜欢丑不拉几这些有趣的东西吗?” “是……吧?” “虫子,还有那只‘大蚂蚱’,你看见它们两眼发光都能当烛火用了!” 叶漓还在茫然失措,却听此极具画面感的说法,不免思绪都专注到这里去了。 两眼发光,夜里照明…… 想到自己在屋子里一闭一睁,一亮一暗,如此可怕的画面出现在脑海,突然觉得即使在大白天也瘆得慌。 虽说去仙界之前未开灵力又被夺血脉,所以能看见魂魄对她来说是司空见惯了。 只是,万一半夜自个不经意看了镜子……自己把自己给吓死…… 反正历劫中这样的离奇她倒听过,但要是这样离奇的仙尊那简直闻所未闻。 若真是这样,那她宁愿跪拜在俊生的石榴裙下,宁愿一辈子吃着小环做的虫子糕,也不愿意沦为三界的笑柄。 “这说法太夸张了,换一个换一个。”叶漓连连摆手道。 “小姐!这是重点吗!为什么我猜不透你喜欢的阿庸却可以,银子又飞了。” 小环胸中怒火急剧,手上的瓷罐盖子快被捏出裂痕来,全然不知身旁的人火气更旺。 阿庸? 好哇,这丫头又跟人打赌了,准确来说,是拿自己打的赌…… 而且,居然还不争气地输给人家了! 不行,再这样下去,她南瑶仙尊的威严何在? 这会察觉到释放给屋子阴冷的寒气,夹杂着迸发的火热从身旁而来,小环面露微笑,腿也配合着,“呵呵呵……小姐,我有衣裳要去洗” “站住。” 少女一只脚正要跨出门槛,被捶桌的主子发怒,一时收了回来,转身的一脸无害可谓‘雪上加霜’。 …… “你又做了什么?” 本在泥地里忙活的阿庸,衣裳搓洗一半,从天而降的惩罚就到他身上。 但他可以猜到的是,小环一定是屈打成招连带供出自己。 小环蹲着马步,双手举着木盆有些吃力,老实说道:“把你,和我打赌的事一字不落交代完了。” 见人居然比自己还端得不稳,便要挪移过去想要给点力气帮忙撑住,却被他眦裂发指的眼神警告。 “不过你放心,我还是有良心的,把责任都推自己身上了,所以我要蹲久一点,虽然小姐还是气不过,但小姐还是很和善的,她差点被糖块噎死了,还只是罚了我们蹲马步而已……” “你到底又做什么了?你还嫌她不够受伤吗!” 两个木盆有因怒气有因胆裂魂飞,皆双双撞击地面挥洒出水,一圈又一圈地滚着,直至滴水不剩。 阿庸猩红的眼眸直逼少女的脸庞,小环身后贴紧的墙壁阐明此时毫无退路,整个身子颤栗起来一个劲地摇头,仿佛下一秒就要被五马分尸一样。 “我,我也不知道小姐怎么就噎到了……阿庸,你……你走开,你好可怕……” 叶漓盯着瓷罐里的糖块发愣,门外响起熟悉的沉闷碰撞声,立即起身向门走去。 ‘砰!’ 不为别的,只为想关紧门。 只是……这门怎么还没人来修啊? 就在她用尽全身力气提起也关不上之际,视线对上了两个本应举桶下蹲的两具身影,竟然相距近到快抱到一起! “你们是来受罚,还是来谈情说爱的!” 叶漓的声音骤然出现在阿庸背后,打破了小环目之所及的狞恶。 那青筋暴起的臂腕和嘴角微微抽搐的阴厉,看起来像沉睡的狮子朝自己扑面而来的凶残,弹指间竟烟消云散。 仿佛刚才的他,是一个附在身上的恶煞。 阿庸回过神来,抬眼望去的少女正瑟瑟发抖,一时的失控让他此刻无法面对自己,转头时,低头眨眼不休的闪躲却触及到一双浓密长睫下有看透人的掩饰的眼睛。 “我去装水。” 尽管阿庸径直走向水井的表情无能一望而知,可看着快缩进墙里去的丫头,霎时顾不上数落,觉得又是怪异又是在理。 不用想也知道,定是这丫头不知分寸挑了人家的底线,只不过,阿庸究竟是怎样的可怖把人吓得跪在地上了。 “小环,你是如何做到受罚也能惹人注意的?” 叶漓头疼得无奈,问出了佩服的感觉,但若仔细听,还有淡淡的愠怒。 地上的人憋了半响,慢腾腾地抬起晃着泪水的眼睛,让人觉得相当的于心不忍,而俯视的主子只是心疼一秒。 “小姐,我想搬去主院住呜呜呜呜” 叶漓摇头。 “我再也不惹事了,让我去主院好不好?” 叶漓再次摇头。 “我要和我娘一起呜呜呜……太欺负人了呜呜呜呜” “也不是不可以,只是现在我知道了有人能治你,错过机会的话……不太好。” “……” 第36章 左卫紫樱 一道彩色弧光如流沙般直冲天际,发出耀眼的光芒。 层层仙阶由云雾聚成的长玄梯之上,南?门的守门仙将察觉异象。 “这是……这是南瑶仙尊……”一个守门仙将难以置信地指着远处。 另一个仙将也认了出来,闪现近前观望确认,弧光渐渐变弱而后震散四方。 “不好,快去禀告陛下!” 苍庭殿内,仙帝着一身金色长袍,单手负后立于龙凌宝座前,闭眼静听众仙俯首奏报。 黑玉扳指在指尖拨动,仿佛三界皆在他的掌握之中,众仙不敢吭声纷纷等候宝座之主发号施令。 面面相觑的压抑气氛,传报者不免放缓了脚步,但火急上前叩拜,道:“陛下,驻守南?门的仙将报,南瑶仙尊的血脉骤现天际。” 众仙闻言霎时窃窃私语起来,连几个昏昏沉沉的也彻底清醒。 毕竟,关乎三界安宁,关乎仙妖之战,更关乎自身性命与渡劫飞升,不得不慎重对待。 仙帝抬手示意传报者退下,众仙见这仙界至尊显然是料到此事,虽是并无诧异但面色凝重了几分。 一年轻仙君率先出列,开口道:“陛下,仙尊之躯不死不灭,可一旦渡劫便是一魄下界,虽伤及的不是真身只需时日尚可恢复,可如今妖界勾结魔族日益狂妄,仙妖大战之日已不能再般推迟,臣以为,南瑶仙尊自封血脉,不久之后,妖魔便会赶往凡间屠杀碍其渡劫,恳请陛下派仙将前去护救。” 众仙神色和缓,俱觉此言公正有理,是眼下稳妥之策。 垣老仙尊巡视一眼,见众仙同意此对策敛紧了眼眸,顺了顺白胡子而后上前:“陛下,臣以为不妥。南瑶仙尊本是受罚下界历劫,历劫之人理应自渡劫难,而不是坐享仙尊之位等着他人为其前仆后继!如今战事将近,怎可为那灵力低微又不学无术的女娃浪费一兵一卒?” “就几个上仙又不是一堆!难不成老君的意思就是我们仙界穷困潦倒咯?那这么说来,你就是在埋怨我们仙界吝啬无比呗!” “你!你休要强词夺理!” 年轻仙君忿忿不平,众仙见老人家顺胡子的动作一顿,仙帝也抬眼凝视而来。 这人到底是年轻,话一出便得罪了两位,一位是掌管仙露关乎肚子,一位能让自己灰飞烟灭关乎生死,不免都远离了他。 而年轻仙君像是跟自个的肚子杠上了般,越说越激奋。站在他身旁的一位仙君快把其衣裳扯破也无能阻止。 “再说了,你怎知那便是劫?南瑶仙尊自封血脉,灵力也无法使用,如今与凡人无异,就算血脉强大无比但也不能一言不合便用鲜血抵挡啊,她可是要随时会为三界赴死的功臣啊,能不能有点良心!” “既然如此何不潜心修炼剑法,只会哪里有俊仙便往哪里扎堆,愚蠢至极。” “大爷!人家只是有两条强大的血脉,连剑都难以持平的凡胎肉身,将心比心,当初若无仙帝助你灵力三日三夜免遭走火入魔,你以为你还能表情端正的站立于此?” 众仙见白胡子之上鼻尖绕转的怒意,便立即施法蒸干身上的冷汗,却有几个替此年轻人的英勇偷偷竖起了大拇指。 “你不过有受恩于那女娃,便如此替她说话,若不是别有居心还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看,是红颜祸水!” “垣老,你别欺人太甚!” 仙帝停下转动指上的扳指,双手扶椅的动作不急不缓,“诸位稍安勿躁,诸位皆是仙界的能臣,为仙界及三界之安危烦忧,赤诚之心吾甚感欣慰。” 沉稳而中肯的发话囊括大殿,众仙之心才像是得以安抚,刚才的担忧简直风流云散般。 垣老与年轻仙君掐架之势收敛起来,入列之时还不忘互瞪一眼。 “两位言之有理,只是血脉之事的确不容小觑,既如此,吾便派遣紫樱前往护救。” 众仙本以为仙帝一向就此折中派几个下仙便作罢,没想到,竟然把两人的话语直接推至顶端,无昔日‘意下如何’的商议,只有势在必行的言定。 不止垣老仙尊受惊,连那年轻仙君也蹙眉不悦,终是纷纷站了出来。 “陛下不可!这是您的左卫,若妖魔因此趁虚而入,稍有差池不但陛下金体受损,三界亦危矣。恳请陛下三思!”一仙君俯首道。 “陛下三思啊!” “陛下三思啊!” …… 仙帝似是不在乎众仙的劝谏,只是缓缓开口,却可察觉出责怪的语气。 “那依诸位看,如今还有何对策门既能避免渡劫失败又可除三界之危?这般不可那般不行,那这位置交给你们来坐如何?” 众仙闻之立即跪伏:“臣等惶恐!” 被龙凌椅上的尊贵之躯吓得汗流浃背,这次施法去汗也不管用了。 其实个个心中早已了然,与其说是金体不得有任何差池,倒不如说是另有其由。 左右暗卫人数众多,派谁都好,却派紫樱前往护救,而三界皆知左卫首领紫樱斩杀妖魔万千,敢与昔日妖王对抗,虽已断臂仍能单手持剑不眠不休与之搏杀骁勇无比。 是以,用在一个对仙尊之位无心仅有强大血脉配得如此相待的女娃身上,还真觉未免也大材小用了些伤,虽然言之凿凿却还是难以真心服。 然而,众仙一时哑口无言,以大局为重的道理不得不暗自腹诽,却再也无人相劝。 “尔等若无异议,便请各司其职,莫要将心思放于他处。” 说完,仙帝朝底下的垣老仙尊与年轻仙君抬眼警示,而后拂袖闪离。 殿内其他下臣也陆续离开,徒留咬牙切齿的二人。 “老头啊老头,原来你也能失算了啊?托你的福,仙帝如今有南瑶仙尊这尊贵的血脉可不会再任你摆布了,不但没有中了你的计策,反而你我之间演的一出好戏还便宜了她,这叫什么呢?……哦!自讨苦吃!” 年轻仙君话一出,连垣老也觉得其适才的正义厌恶至极,但却忽而笑出声来:“我再如何自讨苦吃,也比你这墙头草好!” “你!哼,我已协助了你,你也应兑现你的承诺了。” 垣老走远几步却转身拍了拍待在原地气得发抖的人,“承诺?呵,别忘了,她若知道你的所作所为,就是誓死拼回仙界也给你算上一算。” 年轻仙君一惊,揪住了对方的衣领,“你知道了什么?” “你最好祈祷,此事只我一人得知。” 垣老抽开身子扯笑离去,年轻仙君瘫软在地,脸上的得意只剩下骇惧。 第37章 有贼? 数日后的晌午,叶漓神清气爽地伸着懒腰,倚着终于结实的门看着外面的风景。 泥地里挑水浇花的背影总让人望而却步,她抬起了手腕上结痂的伤口,深深叹了口气。 不知为何,自从祠堂那件事发生之后,她似乎不想面对事实的真相何如。 就像远处的那张脸下,是否藏着一个认识的灵魂,是否当年自己为之咧嘴而笑,为之心急如焚,为之情不自禁的人。 原来凡间一遭,她竟然愿意为身不由己的苦衷的理由动容,而不是化蝶为刃的亲眼所见即为真相。 他真的是他吗? 可若真是他,为何当年要以那样残忍的方式骗自己?或者,真的处心积虑和其他觊觎自己血脉的人一样,为夺自身血脉早早埋伏在人间? 可是,在该能动手的时候却三番五次地救了自己? 难道还要再像上次那样将故事重演,精心设局为的是让她自投罗网? …… 混乱的思绪在她脑海里已纷乱如麻,但此刻,她却告诉自己,不该被这些想法所牵引。 她该担忧的,是那次划向天际的像信号弹一样的血脉之光吧…… 可下一秒,她便苦笑出声,“怕什么?反正仙帝自有定夺,只是等看自己千疮百孔的眼睛实在是数不胜数啊!” “小姐,阿庸最近越来越偷懒了,种的花都没好几朵像样的,而且不但不像样,还莫名其妙少了很多,难怪跑去主院忙活是怕被责罚吧。” 小环拨弄着阿庸束紧一半的花走来,向自家小姐递去。 发黑的花蕊和软皱的花瓣映入眼眸,叶漓明白了这丫头话里的‘不像样’。 原来,前几日没了精气神的主子连花也被沾染。 只是,听小环这么一说,那便是种的花已经凋谢不少了。 如此无缘无故的情形让人不免觉得蹊跷,叶漓下意识拢紧双指在花蕊上空绕圈施法。 …… “小姐……你在,干什么呀?” 小环看着一本正经的指尖对着花束划拉一圈,而后被面前的人一问话,立即僵在原处,和手里的东西也一起无动于衷。 叶漓反应过来才知道,她的法术连通血脉早在仙界跳崖的时候就已自封的严严实实。 此时的尴尬随着空气的骤冷,愈发强烈…… 越是尴尬的时候,越是要屏气凝神,想尽一切可缓解的办法。 这么一想,她便接着比划,只是手势改成了拂动四指,“浅闻花香。” “哦……” “可是,小姐直接凑上去闻不就好了?” 小环眨着圆溜溜的双眼,一脸无辜地看着自家小姐,说着还尝试对比演示了一遍,朝面前的人出示‘是这样没错’的表情。 叶漓猝不及防,尴尬的空气已弥漫四周,快将她给淹没了。 是啊……平日里她何尝不是这般省事?哪愿如此弯弯绕绕。 如是,为了一时的面子竟要圆上一个又一个的谎进而浪费时辰,想想真是有些亏了。 所以,以后…… 得多看些话本学学人家如何天衣无缝地瞒天过海,省时既省力! 她收回那只不太能上台面的手,掩嘴咳嗽了几声,“你不知道,不知道主子试闻香味得优雅吗?” “没见过。” “……” 话锋瞬时转了一大圈,少女的未经世事让人不得不怀疑当初的不怕杀戮,是否就是另一种新异的伪装。 难道凡间的变化如此之大,大到整日去地府找殷罗的她其实才是真正孤陋寡闻的那个人? “呀!” 少女突然的呼喊把叶漓走神的思绪给踢得远远的,差点也带走了魂。 “小姐这该不会有毒吧!” 叶漓想都不用想,声音如此洪亮的小环哪一处都没有中毒的迹象,指了指不太灵光的脑袋。 “笨丫头,有毒的话你这手早不能要了。” 小环甚觉道理满当,摸了摸后脑勺忽然瞪大了双眼。“呀!” “又干什么!一惊一乍的。” “小姐,后院不会进贼了吧?” “我看你才像贼!” “可是……” “好了,去泥地里看看吧。” 叶漓站在门槛里,能看到的地方是后院勉强还能用的枯井,一块不规则的泥地,还有几间装饰还过得去的屋子。 不得不感慨,要偷的话……估计盗贼也心知肚明,主院才是一下手才能满载而归的地方。 她顿时觉得,这丫头抓破脑袋的忧愁有些多余,羞涩地摸了摸鼻尖径直踏出屋外。 小环闻言,跟了上去,开始捣鼓心里的小九九。 小姐怎么重视起花束了,难道是‘改头换面’喜欢上花花草草了? 这样的话,那岂不是胭脂水粉的可以买上一堆了? 虫子类的纯天然之物一抓就是一大把哪能赚个差价,想到这里,小环逐渐发愁了起来。 这段时日实在是闲得发慌前几日还输给了阿庸不少银两,存钱的包裹都瘪得不像样了,翻翻找找的生怕是掉落何处而就是不肯面对财物匮乏的事实。 说到银两,也不知那包裹被藏去了哪,就是翻箱倒柜的连布条的影子都没看到。 这泼天的富贵要么死活不来,要么一来就机会多的凌乱双眼。 不过……小环是不会担忧太多的,毕竟能一揽而之的还做什么选择呐! 因为,这世上还是有人愿相信皇天不负有心人的! “小姐,你看我说的吧,还真有贼留下的印记。”跟过来的小环惊喜地指着泥地道。 叶漓半蹲着巡查腐叶及泥地上斑驳的线条,仔细一看,像是锋利的爪子抓过的痕迹。 可以百分确定的是这不是猛兽,但越是摸不着边际的东西就越要谨慎,她还是得留个心眼提防着。 “小姐,会不会是崔二娘她们干的,要是这样的话,她们是不是还惦记那袋包裹?” 该死! 叶漓还在为痕迹发愁时,小环的话让她敲了敲迷糊的脑袋。 怎么来凡间一趟,总是把脑子给丢了,她竟然忘记吩咐元妈把这袋东西给处理掉! “把两个门都关紧了。” 小环见自家小姐神秘兮兮,但聚紧眉头的面庞严肃起来,不似刚才即使毫无头绪也只是淡然应对,刻不容缓地起身照做。 “快挖!” 小环跟着自家小姐来到那日崔二娘只搜寻到布条泥地。 见自家小姐慌张地捡起树杈,挖着明显被覆盖过新土深浅不一样的泥地。 挖了一会,隐隐约约已能看到翘起布条的一角,小环双手捂着嘴小声说道: “小姐,你该不会把包裹藏在这里吧?” 第38章 原来包裹藏在这 还好,还在! 看着提上来的包裹里头东西数目分毫不差,叶漓松了口气。 不是怕这东西流落崔二娘她们之手,而是被抓去官府的话麻烦事就多了,到时候牵涉处自己的身世,便是有口也说不清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道理她还是懂的,这毕竟不比有法术时还能蒙混过关,凡间要比仙界更束缚得多,准确来说,是被下令历劫的仙不得泄露天机。 担忧消散,疑惑随之而来。 为何东西完完整整,布条却破损? 她看了看一旁的石子,上面一角挂住了碎布,也就明白原来包裹是因拽扯出洞被石子给割破了,而湿泥便是来不及掩盖。 这些偷盗‘未遂’留下的痕迹,不免让叶漓疑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机灵品种。 “原来是这样啊小姐,包裹竟然还是藏在原处!” 小环盯着洞里的‘杰作’,抬头向面前的女子望去时眼里可见的崇拜与痛快淋漓,让叶漓开始提心吊胆起来。 然而,凡间就像是她的倒霉去处,终是劝阻不了少女的欣喜若狂。 “小姐!这也太爽了吧!她们挖了,却没挖透,要是崔二娘知道挖深一些,也不至于被打得鼻青脸肿竖着进来横着出去了哈哈哈哈!” “小姐真厉害!” 双手环抱住如此招人爱的自家主子,小环此刻意识不到自己的猖狂。 “不至于……” 叶漓别扭的嗓音在喉间艰难地发出,身上将自己挂住的丫头却还沉浸在钦慕当中。 “哎呀,什么不至于这样夸你,我还有好多新学的词要说与你听呢!” “唔,不是……是不至于勒住我……” 小环看见手臂下脖颈的隐忍,立马放开垂搭在肩上相握的双掌。 “抱歉啊小姐,我太激动了。” 叶漓得以喘了口气,揉了揉勒过的皮肉,一脸无奈不知轻重的丫头。 这丫头到底吃什么长大的,怎么瞧不出圆润的人身子却结实的很! “赶紧把东西收好进屋,你若再嚷嚷说不定崔二娘她们就在外头的哪棵树看着我们!” “哪棵树?”小环连忙抱住包裹,警惕地盯着后院外面的高处。 叶漓手推泥土盖住了洞,还不忘踩紧两脚,却见这丫头呢喃着还真只专注这些大树,便一把揪住憨态可掬的少女进了屋。 “小姐,所以这个要藏在哪里呀?” “床底下。” “啊?可是这么明显万一被看见了怎么办?” “那你藏回去?” “哦好,我会小心些的。” “回来!” 叶漓净手的动作一顿,没想到这丫头竟然真听了进去,欲饮茶的兴致也骤然消逝。 要不是叫住了已经冲到门前的人,又要白白浪费适才挖泥的劲了。 “笨丫头!这东西我要是真想藏,还取它出来做什么?” “那小姐不藏的话,为什么要拿出来呀?” “自然是那个地方不好抓贼了。” 小环小小的脑袋有着大大的疑惑,却看着屋里的人依旧淡定自若,收回门槛的脚奔至桌前,凑近问道:“贼?小姐这是猜到谁了?” 叶漓迟疑一会,缓缓开口:“还不能确定,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东西未到这贼定会再来,这个‘踩花’兼‘偷宝’的盗贼或许今夜可见分晓。” “今夜你们就同往日一样照常入睡,若有动静,我会告知你们的,到时候便能里应外合一并抓住。” “不行,小姐,这么危险怎能让你一个人在屋里头?万一是个高大威猛的呢?像上次、上次那般受伤该怎么办?” 叶漓心中已有猜测,虽是这东西威胁力不大但也不能让他人冒险,还是自个亲自抓放心些。 再者,自己尚且还有几分笃定的底气,可这丫头搞砸事情的本领可是一等一的,对比自己儿时的调皮捣蛋还真有所甘拜下风! “若留你一人,我也不放心。” “不是啊小姐,我,我是想阿庸在这守着,咱俩去他屋里头躲躲,也就在隔壁嘛。” 小环越说越小声,倒不是意识到良心发现的不对劲,只是一旁的人脸色似乎不太和善起来,那露齿而笑的表情着实瘆人! 原来,是自己自作多情了,这丫头并不是舍身救她…… 叶漓怎么也想不明白,这糨糊的脑袋用在别处就是没有用在自己身上精明。 不过,更加令自己无语的是,她竟然对这双单纯的圆溜溜眼睛往好处想去:至少这丫头打的算盘还能与自己分一杯羹,阿庸……实属惨了一些,这么一对比还算庆幸许多。 没有往深处想的叶漓,不知道此时小环心里的‘两全其美’: 若是自家母亲怪罪下来,小姐如此聪慧必能助她俩一起逃脱,至于阿庸嘛皮糙肉厚的,就只能牺牲牺牲造福他人了。 是以,两人各自静静揣度起来,一时的明朗与暗喜不约而同重合一块。 小环安置好包裹照自家小姐的吩咐,便一步当两步跑至前院,打算将不知情又乖乖听从安排的人给带回来。 叶漓盛情难却,腿也不听使唤似的走到阿庸的屋子。 望了望主院唯一通往后院的侧门,她的手便握住了门环。 欲推门而进时,突然心虚起来,自己好像挺没分寸的,即使下人的屋子也得尊重人家不是,这般偷偷摸摸的……不太好吧? 于是,叶漓放下了右手。 ‘砰!’ 双掌大力一推,女子光明正大地破门而入。 反正这也不算先斩后奏,小环把人请来了她俩也得进来,先来晚来都一样,况且,什么时候她变得如此顾虑重重了?都变得不快认不出自己了。 这么冒然勇闯之后,发现这间屋子和自己的差别还是蛮大的。 倒不是地位上的悬殊,而是只有一床榻一案桌的空间,显得格外寂寥与宽敞。 东西摆放很是整齐,清冷简洁得她都以为这屋像刚建好却没人住过似的,也是在这时,她才觉得其实自己的住处也并没有元妈口中的简陋嘛。 绫罗绸缎的确能让人心情愉悦,可她来凡间是带罚历劫又不是游山玩水,根本没必要铺张浪费。 很快,她溜达的视线便停留在床榻上隆起的被子。 这人啊,一旦有了理由破例,那便是更加为所欲为,叶漓心里已有如此觉悟,可觉悟归觉悟,她毕竟能够厚着脸皮翻开了被角。 然而,歪歪扭扭的纸腿映入眼帘,她错愕地皱起了眉头。 第39章 老王 入夜,烛火摇曳的桌前,两个装有糖块的瓷罐紧紧挨在一起。 阿庸此时手放膝盖坐着,腰杆要比以往挺直,准确来说是僵直。 屋子里泛着属于女子的淡淡熏香,他的整个身子犹如灌了铅般呆在原地。 当小环告知他今夜之事需要换屋睡时,他差点从修补屋檐的梯子上摔下来。而后赶至这里时,只见冰冷的眼眸让他不得已硬着头皮照听吩咐。 收拾好屋里不该出现的东西之后,打算到主院取来新的被枕,却见小环已经抱着两捆进了屋,说着‘小姐说没那么讲究’的话,他的嘴唇都快被自己给抿破了。 看着对面的床榻上永远翻起一角的被子,他攥紧了指尖。 “这床也不小,挤挤还是能容两个人睡的,我怎么那么笨!” 小环打好地铺,嘟着嘴巴一边拍实被子一边自言自语,还时不时给自己脑袋来几下。 真是后悔自己客套了,明知伺候的主子就是个不会客气的人,居然还把床让了出去。 而且,更可恨的是,小姐也没有和自己躺一块的打算,好似就算自己不开口她也会提一样…… 小环没好气地躺下,被不平的地面硌得脸上更加委屈巴巴的。 “在嘀咕些什么呢?” 叶漓半倚身子靠在床榻,双手环抱于胸前的动作直到地上的少女留着气呼呼的背影给她,才就此放下,连同眸里的惆怅也转瞬即逝。 “没有,我就是在想,阿庸会不会睡过头让贼跑了。” “他不姓方。” “方?……小姐!”小环反应过来,气得一个直腰坐了起来,两眼瞪得浑圆。 “睡吧,有我在,这贼跑不了。” “呀!” 叶漓以为自己的话能安定对方,谁知一声惊呼让她戒备的身子已然来到少女的跟前。 “怎么了?” “哦……没事,有,有个虫子而已,我睡了睡了。” 在对上面前的人无语的视线时,小环圆圆的眼睛更加无处安放,匆匆搪塞一句便盖被盍目。 屋里又恢复了静谧。 叶漓捏了捏太阳穴心里告诉自己,她早就该习惯这个一天到晚神神叨叨的丫头了。 可她不知道,有时候没有在乎求证一个人的异常,那便错过地上的人的战战兢兢,也错过了此时另一个屋子里伸向枕头已在翻页的指尖。 完了完了,小姐要是知道自己忘记收拾放在枕下的话本,那岂不得…… 不会的不会的,阿庸不像自己爱翻箱倒柜的。 小环闭紧了双眼,祈祷外头的月亮换上太阳之前,阿庸没有好奇到去对枕头动手脚。 窸窸窣窣的身影窜进了屋子…… “唔。” 阿庸手撑着头打瞌睡,被一阵划挠的声响吵醒,下意识地清醒过来随即又装作若无其事,双目留着一条缝搜寻集中在床底下的身影。 只见黑乎乎的一团带有喘息似乎在撕咬紧致的布条。 这是……老王? 四目相对时,阿庸只撑开眼皮而姿态未变,而那只咧开嘴牙齿还停留在咬住包裹的举动。 双双在空气中愣住几秒,同时,也双双将眼珠转向敞开的大门。 …… “汪!汪!汪!” “老王,是我,经常给喂你吃肉的,你忘了吗?” 阿庸双手负后抵住了门,而被唤名‘老王’的黑犬丝毫不为所动,四脚前进的动作不减犬吠声也不中断。 看着凶狠的獠牙中酝酿着低沉如闷雷的声音,四肢压低而正蓄势待发的躯干,他知道面前的怒视是因唯一一个出口被阻断,继而,身后修长的指尖靠着感知摸索,将横木一推,便锁上了。 “汪!” 锋利的大爪随之扑面而来…… 听到隔壁屋子传来的动静,小环‘唰’的一下起身,跳上床榻摇醒比自己睡得还死沉的主子,甚至掐起了脖子来。 “小姐你快醒醒!抓贼了!抓贼了!” 叶漓是在呼吸不畅中醒来,发觉她才是自己口中‘姓方’的人,顾不上此时的尴尬无措便只身破门而出,小环看着自己适才掐束过的双手,心脏后知后觉的咯噔一下,随即紧跟其后。 屋子里在脚步声消失后留下了几句念叨:“事出紧急,怨不得我怨不得我……” “小姐我来!” “等……” “砰!” 叶漓站在仅开一边的门已然了解屋里似是的打斗,然而小环却眼也不睁右脚满当当的气势,向修过没几日的另一边门踢腾而去。 地上被绳子捆住而呜咽的黑犬,还有蹲在一旁检查包裹数目的阿庸,将这一幕收进眼底的小环,难以想象静心等待的盗贼居然是‘狗贼’! 回头看着主子扶额叹气的模样,也更加确认提心吊胆费尽心思守夜却换来这么一只大黑犬,还是曾一直回来蹭肉吃的不要脸家伙。 “小姐不用失落,我们还是很有收获的,这只狗经常来宅里蹭吃蹭喝,是阿庸的旧相识。” 拍了拍自家主子的肩膀,见她痛苦而隐忍霎时切换亲切又不那么和蔼的表情,小环虽有困惑却还是觉得自己的安慰很有必要。 叶漓不急不缓的语气,阿庸听来有些咬牙切齿,再抬头看向底下窗纸随风而舞木条塌折的门,不免摇起了头,惋惜与心疼的眼眸转向了抓开肩膀上的重量的女子。 “今夜过后,我有件事要吩咐你去做,现在不急。”叶漓微笑道。 “什么事呀小姐?” “反正是好事,非你不可那种。”叶漓再次微笑道。 小环看了看地上仿佛正等待自己都收入囊中的包裹,顿时便有了干劲,心里暗自决定要使出浑身解数的本事。 “呜汪!” 才刚靠近,却被突然的吼叫吓得跳回自家小姐身旁。 然而,小环却大胆了起来,但这个大胆呢,把在场的两人一狗,给整得你看我我看你的。 只见少女指着黑不溜秋的家伙,道:“说,你这狗为何偷盗首饰?” “呜呼呜呼……” “哎呀!小姐,它是不是在骂我,你看,它还瞪我!” ??? “丫头,你难得聪明一回,竟听出来了?” 阿庸听出叶漓调侃的语气,嘴角忍不住上扬。 小环自然是听不出话意,摇摇头直言道:“听不懂,所以问问神通广大的小姐。” “……” ‘至于内容……你今夜睡前自个想想吧’这后半句话叶漓是被打断所以没能说出来,不过,听到这里,她也觉得甚是没有必要了,因为这丫头的脑袋实在太过奇葩。 该死! 对着一只狗问话,亏这丫头想的出来! 还真把自己当无所不能了?她要是有法术也不至于三人抓一只狗,也绝不会是现在连狗都嫌弃陪着她们犯傻。 第40章 心照不宣 亮堂的屋子里,三人盯着一条黑犬,各有所思。 小环也难得用那双充满智慧的圆眼多揣摩几秒,但……俱集中在喋喋不休的嘴巴…… “小姐,这狗自从你来后院之后就再也不见它的踪影,难道是崔二娘她们指使的要来偷包裹?” “不是。” “不是。” 只见身旁齐出的声响,让小环觉得原本‘明里暗里的你来我往’的两人,怎么就不约而同有了默契? “这狗发现这袋包裹里的东西已有两日,这个时间已经够它回去复命一点苗头就能闯宅找茬的崔二娘。” 叶漓悠悠说着,搬来一把凳子坐到地上扑腾而起不来身的老王跟前,摸着下巴来来回回扫视个遍。 阿庸看着因凑近摆动的脑袋,老王嘴里的低吟正在递升的险兆,以半身为挡护侧进蹲下。 叶漓不悦的眉头向内靠拢,只因不管身旁站着还是下蹲的人,都把原本就黑溜溜一身的活物聚得观察的视线更暗。 ……实在是太过昏黑,她只得直起腰来,不再俯视细细端详。 所以,最后弹了弹薄大竖立的犬耳…… 小环见适才抓了狗就迫不及待想要凑近邀功的阿庸,也不甘落后,“那,那也有可能她怕小姐的拳头,这次学聪明了更小心呢?” 两日? 叶漓心想,上次崔二娘才知东西埋在何处第二日便找上门来,这次终于逮到机会能新仇旧恨一起算,巴不得赶紧往她头上安个罪名,哪还能再等上两日? 被打时确实害怕,可伤疤再痛哪比得上这座宅子,和碾碎别人的尊严看人笑话来得爽快?这说的就是崔二娘这种人。 “恐怕它的主人是另有其人。”阿庸缓缓起身,视线对上叶漓道。 “狗主人?你们怎么确定这狗有人养的?”小环绕到两人中间,左看右看快挠破了后脑勺。 叶漓正视前方,点了点头,“嗯,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因此也可以怀疑这人与崔二娘和萧沐昰也脱不了干系。” “什么,什么意思呀?” 自家小姐明显与阿庸一唱一和,小环怒气冲冲而后又委屈万分,自己居然被踢出她们的对话,更可恨的是,只能怪自己一头雾水呗! “只是……要怎么让它心甘情愿带我们去见这狗主人呢?” 叶漓扶着手臂不经意地陷入了沉思,不免纠结起来。 若不理吧,敌在暗处不能一刀两断斩了没完没了的麻烦很是不痛快。 若真去贪财的源头,如今已然惊动四方的血脉,没准遇上哪些妖魔出没要么碾成碎渣,要么又被拿去试炼喝些比小环做的虫子糕还要恶心万倍的汤药。 放血是不能再放了,毕竟现在的这副身子实在是难登大堂之雅,自己都嫌弃不已。 但嫌弃终归比不上近在咫尺的血脉,万一真的有万一呢?谁能抵挡不要白不要的诱惑? 所以,她倒不怕凡间这一魄灰飞烟灭,只是白白送死也太便宜他们了! 再三思索,叶漓便十分笃定,反正只要这个‘罪魁祸首’不见了就行。 至于……狗主人到底为什么要贪这钱财,她就不要细挖好了,还是乖乖渡好劫,受过罚,顺顺利利享受剩下的凡间的逍遥日子吧。 “小姐,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呀?我听不懂!能不能告诉我嘛!” 感到小环拉扯自己的衣摆,叶漓才回过神来,便带着好似有些哄人的语气说道:“小环,在我解释给你听之前,把这包裹交给你娘妥善处理吧。” 叶漓捡起了破口的包裹,再三确认里面的东西后才递给了还在蒙圈的丫头。 “此事只能我们几人知道,可记住了?” “放心吧小姐,我娘你不用担心。” “我担心的是你。” 这些首饰不管是流通出去还是销毁掉都不能被崔二娘她们发现,这一点她倒不用担心元妈是否办妥,只是这丫头对金银实在是两眼发光不逊于老王。 小环一脸尴尬,转而指向地上的老王:“嗯……小姐,那这狗怎么办呀?” 叶漓眼睛一转,掌心贴在这丫头的双肩,露出和善而优雅的笑容:“还记得我说过的要你办的好事吗?” “记得记得,小姐,我今夜可是第一时间就摇醒你了没有睡过头,你能不能,多些奖赏给我?” 小环疯狂点头很是期待,故而贪得无厌抓起面前的女子一个劲地摇晃,还不忘向挑眉挑下巴宣示自己的地位。 然而,刚一回头往自家小姐投去甜美的笑容,就被一只宽大的手掌给抓开了。 没反应过来已经站到一旁的少女,还得自个稳住了身子才不会摔倒。 “小姐的伤还未完全痊愈,你不要再犯蠢。” 小环两眼瞪得快掉出眼眶,只听有些沉重而带侮辱的声音传来,顿时觉得怒气直直升窜胸膛冒出双耳。 “你!小姐的伤都好了,你关心小姐未免也太过头了吧!人家哪里是娇滴滴的女子了,一品醉里最后不还得是小姐一人顶四灭了他们,你别以为你是贴身男仆,就想飞上屋顶当凤凰!” “是枝头……”一旁的叶漓较为好心地戳了戳炸毛的肩膀。 “哦……枝头,不是!小姐你别管,今日我要教训教训阿庸这个猖狂的家伙!”小环左右交替撸起了衣袖,怒火已经烧到天灵盖去。 他……好像没你猖狂吧…… 这句话若是往日,叶漓早已不假思索溜出嘴边,只是,不知为何这丫头看起来莫名的帅气十足,便罕见的快速咽了回去。 眼前像被训斥的他虽还有傲气却没了刚才的强势,她心里竟然觉得从未有过的舒畅一口气顺到胃里去! 因为这形象嘛,可能经由这丫头不间断的夸赞的滋养,再加上恼羞成怒无可避免地高大起来了。 夸大其词有时候也不是什么坏事嘛! 也就在这时,她突然觉得,屋里的门其实也是因上了年份力道大点便会承受不住。 这一切都情有可原,情有可原嘛! “好了,已经不早了都歇息吧,这狗就交给阿庸看管了,今日之事今日毕,明日之事……再说吧!” 叶漓摸了摸甚是讨喜的脑袋,拉起了小环就往隔壁屋的方向而去,徒留阿庸一人,满心自责之余不知所措地低下了头,和眼皮打架似乎也发困的老王。 “小姐,你不回来睡吗?” “嗯。” “啊?为什么?不是抓到贼了吗?” “懒得。” “我来搬呀!” “懒得叫你搬。” …… 小环打快了双腿,边走边回头张望屋里的人,与昂头向前云淡风轻的主子双双拐进了隔壁的屋子。 第41章 我要剁了你! 一觉到天亮的叶漓,伸着懒腰盘腿坐起。 不止她疑惑听过的‘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这句话是否可信,连地上的少女也顶着个迷糊的脑袋,“小姐,阿庸是不是偷偷熏了安眠香啊,我怎么越睡越困?可是也没有闻到什么味道啊。” “可能你太累了,加上地板比较湿冷,所以犯困睡得沉。” “哦……原来是这样啊。” 叶漓望着睡眼惺忪重重点头的丫头,揭被而起,走过时敲了敲懒懒散散的脑袋,“还不快给我备早膳。” “昨夜这么晚才睡,真是剥削下人的万恶主子!哼!” 小环用指尖撑开总要盖上的眼睛,对着门口的人一番嘀咕,直至身影带着神清气爽的笑意一齐消失,她才提高了嗓音埋怨。 鸡鸣破晓的天还有些暗,周围的劳作声响已然此起彼伏,衬得这后院愈加寂静无声。 清风拂面,鸟压枝末,叶漓负手身后立于屋前,闭着眼感受凡间空气的香甜,试图记住这样的味道。 安详,悠闲,闲云野鹤的生活甚是快哉! 远处的炊烟冉冉上升,她仿佛……能感受到包子的面皮裹住肉泥的鲜香扑鼻而来。 “咕噜~” “小姐,你肚子叫得整个后院都听到了,快进屋里来尝尝新菜吧!” 叶漓无语的眼神瞄准了举端吃食的人,只见回应的脸庞没有一丝愧疚。 她歪着嘴角叹了口气,要不是这丫头信誓旦旦将好吃的端给自个,磨磨蹭蹭许久,至于拿糖垫肚子站在此处等吃的吗? 有时候她真觉得自己是不是脾气收敛太多了,难不成封了血脉也把性子给封住了? 两手抓过包子就咬了起来,边吃边走不想理会破坏气氛的丫头。 小环后脚刚进屋,门外不远处的泥地里,花草便如前几日那般又枯萎了几朵。 桌前,叶漓舀着碗里的白粥有意无意地往嘴里送,循着‘呜呜’的低唤,目光停在了笼子的锁头处,双眼微微敛缩了目光。 小环捻着狗尾巴草正在划拉它的尾巴,已经松绑的老王时不时地露出牙齿,锋利的齿尖和厚厚的牙床好似下一秒便将少女的头颅给夹爆。 “小环,过来拿点吃的给它。” 为了能够让这丫头免受其害,她这颗操碎了的心已经破例了好几次,难怪元妈巴不得不管后院之事,甚至回想起来还能记住的窃喜表情。 之前误以为是自己的命令实在难以违抗,现在看来,原来小环的惹事生非不止惹‘他人’,还惹‘自己’。 叶漓低着头捏了捏鼻梁骨,想想这些日子发生在这丫头身上的种种,都已经能覆盖住使她忘记以前有多调皮捣蛋的‘英雄事迹’了! “小姐,阿庸说喂过了,它就是比较喜欢蹭吃蹭喝,尤其是新菜,感觉这嘴啊比你还挑……” 小环戳戳点点的动作突然一顿,连忙举起双手,“呃……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你嘴没它挑!” “哎呀,不是,我,” “停停停,到此为止,到此为止!” 明明把芋头糕咽落喉头,叶漓还是觉得喇喉,想想也只有让这丫头停止解释才能制止的办法了。 于是一手顺脖子,一手伸手断阻,忙中有序就差若有需要比划双腿也能帮忙。 “行了,食不言寝不语,你是个例外,什么情况都最好少说话。”“这狗待会就放了吧。” “哦……” “嗯?为什么要放走它啊小姐?” “准确来说,是请走它吧。” 小环茫然不解,看向自家小姐认真的模样,再看看支棱起耳朵蓦然放下又装睡的老王,脑海里的问题不断蹦出。 欲开口时,老王搁在前肢的脑袋转了过来,机械地踢开刚才这丫头没锁好的笼门,而后又蜷成一团闭目养神,鼻孔一出气似乎还诠释着刚才的操作很费时间。 想起刚才自己忘记锁住的铁门,小环张大了嘴巴脸上是又惊又喜,心情难以言述地看向自家小姐。 而叶漓手里攥着筷子耸了耸肩回应,看起来也只是比那双圆溜溜的眼睛少了一分无知,不知原委的神情也差不到哪里去。 “包裹交给元妈了吗?” “一切妥当了,小姐,只是……它怎么办呀?若真要赖上我们了,白吃白喝的难道要养它一辈子吗?” 叶漓不知小环悄然无声地移动到身旁,惊得一抖便抬头一看,只见人畏着身子攥紧她的衣裳视线不离笼子里随着呼吸上下起伏的活物。 这丫头总算知道怕了,心这么大早点发现不就好了? 人家适才躺着的时候,你就随意逗弄,人家现在也躺着,你这会怎么就不敢了? 她心想,这老王和自己还真同‘命’相怜。 仙界那些嘲讽她仙尊之位的人,在知道惹毛自己也无动于衷的情况下,想尽一切办法百般刁难,而当自己不过念了点口诀便哭着喊着叫爹叫娘。 这样看来,不管是‘不知者无畏’还是‘知者也有畏’的人,都在作死的路上越走越远。 “养呗!只能大鱼大肉奉上了,没准啊就带我们去见它的主人了。” 一听到屋里多了个难缠的家伙,小环瞬间接话,眼神的坚定提起了腰杆,“不行!” “不干活却能白吃白喝,为了不让别人知道笼子还是我自己掏钱买的,要是以后它臭得熏死人了还得帮忙洗澡,这一算下来……” 想到这,‘亏损’两字划过小环的脑袋,霎时将掰数的指头一握,“不但倒贴银子还要出力!我还不如直接去外头买只回来养,好过伺候这个连肉都要挑一挑的祖宗!” 说完,小环拍着笼框而起,“我要把你卖了!” 谁知老王真走了出来,叶漓见黑乎乎的长条正向自己挪来,有些愣住了。 她咬住包子的嘴巴就这么张着,随即默默端着碗默默站到门边。 若要问她怕不怕,她还是怕的。 只是……地上挪动的活物用那高傲的两前腿往凳子上一搭,叼了块芋头糕嚼进肚子,又悠哉悠哉地回自个笼子睡大觉,这般耍模样赖像是赖在宅里不走似的。 所以,比起老王,她怕的是事发突然,怕的是叉着腰正在窝火的少女…… “我不止要卖了你,我还要剁了你!” “啪!” “别……” 叶漓不知,凡间的岁月竟能如此新奇。 在少女木棍的挥劈下,四处乱窜的狗终是在她的阻拦下冲出了门。 一碗,一人,纷飞的狗毛,便安静地留在了屋里…… 第42章 别担心,有我罩着你! 阿庸蹲在花草前荡掉杂草的泥土,只听身后一阵追赶与逃命的脚步声贯穿而过。 回头一看,尘土飞扬,一人一狗消失在后院。 他连忙甩下手头上的活跑进了屋,可刚进门来,空气中摇曳的狗毛便让人觉得好生疑惑。 用手扇走挡视线的毛时,他便注意到自家小姐端个碗站在门边,白粥浮在上面的狗毛异常的长而密,以至于风吹过时,粘湿过半只剩表面一层的茸毛在轻轻晃动。 “走吧,找狗……不,找人去。” “小姐等等!” 叶漓见阿庸情急之下拉住自己的手臂,竟一瞬间石化在原地。 宽大的手掌环住臂膀而绰绰有余的熟悉触感传来,她竟也侧过身子配合,目光所及的人影的眸里,柔和的视线像微亮的日光聚集在自己的……嘴边? 轻风的微微凉意掠过一男一女,脚尖朝对下,单薄的衣裳挑起又落下的翻动两两相撞。 叶漓的眸光不知怎的,只剩锁定在靠近的修长指尖,和那红润得像抹过姑娘家口脂的嘴唇…… “唔……” 阿庸在对如何摘下女子嘴角的狗毛无从下手时,眼前的面庞骤然凑近而又干净利落地后退。 “小姐……” 叶漓看着错愕好似失去贞洁的表情,只觉很是无语。 真是的!想亲她还要磨磨蹭蹭的研究一番,举着手营造气氛半天。 就像吃不到葡萄就一把抓过放嘴里就完完事了,能有多费劲? 难不成自己还不够魅力? 也是,对方这张脸好像比她魅力,总不能是自己不够矜持的原因…… 然而,在她一波三折的脑回路下,阿庸却举着指尖的狗毛摆在眼前,用怕对方尴尬的音调说道:“我只是想,帮小姐把脏东西拿掉。” 完了。 话本里描述的美色误人,这下出现在自己身上,有种难以言述的尴尬……算是尴尬大发了…… “你怎,怎么不早说,害我以为……” “小姐也没问。” “……” 我不问你就不说是吧? 而且,重点是问不问,回不回吗? 叶漓方才的尴尬已经变成恼羞成怒,气得转身对着空气挥出了拳头。 阿庸抿了抿唇,低下头时嘴角泛起一丝笑意,垂在身子两侧的指尖搓揉起皱巴巴的衣角。 再三确认眼前的女子已被封住仙术之后,心底得以释放克制的喜悦的声音回旋萦绕不止。 算了算了,当务之急还是把那丫头找回来,不然崔二娘这个麻烦还没断又惹出其他事来。 这样下去,劫未到她人先没了,岂不是白白浪费来凡间一趟? 叶漓揩了揩发烫的脸颊,只觉今日的自己异常的没出息,故而不想继续刚才的话题:“咳咳,小环把狗赶跑了,她不懂分寸要是,要是正好落入主人的圈套就麻烦了,我们得赶紧追,追回来。” 说完,身影已奔向泥地,脚步的急促让人看起来并不是担心倒像是终于撇下险恶之地落荒而逃的速度。 阿庸看着奋不顾身的背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神色凝重起来。 …… 叶漓追出来之后便有些后悔了,只因地上错落参差的印子,实在让人分不清到底该选分岔路的哪个方向而去。 她惭愧地捂住眼睛,这便是忘记自己暂时没了就印探查人之踪迹的本事的代价…… 平时让这丫头办事能磨蹭半天,现在竟然对追狗有了兴致似的,完全没有返回的迹象! “你选哪个?左边还是右边?” “听小姐的。” “若你能说别的,该多好……” 不得不感慨,有时候唯命是从反倒适得其反,所以叶漓一路上听到的回应皆为‘听小姐的’,‘小姐说的是’,‘小姐说的对’…… 她分明暗示好几回了,好歹有只马车也行,结果人家好像脑袋比木头还柴偏偏来一句:阿庸不娇气,能走。 是以,有车不坐却要走路这件事便成了不娇气的证明。 所以,为了证明‘娇气’这两个字不出现在自己的字典里,叶漓走到像个老妇一样捶起了后腰和膝盖。 其实,也真不是她太过要面子,实在两人选择的路恐怕雇不了马车,准确来说,是一看就能感觉到连个车轱辘都会没有的偏僻地。 要是小环这般脑袋不灵光的,还能理解理解人家确实难以察觉他人的话意,可阿庸…… 难道这人是故意的?可不但双腿得走着还搭上另外两条的受苦受累此刻,又能图些什么呢? 她总算知道了,原来后院又多了一个姓方的…… “怎么停下来了?”阿庸脚步骤然一停,叶漓显然还没享受够双腿的晃悠,语气有些懊恼。 “小姐,这好像是小环的。” 一路上也有仔细搜寻的叶漓,不得不佩服他的观察力。 远处被斜坡的矮草遮挡的灰绿色东西,需要阿庸的走近才能辨别这是个荷包。 此时,气愤不免让她抱怨一番,这极佳的眼力怎么就也不能对她拐个弯呢? “还真是,快放我下来。” 叶漓扶着腰蹲下,从枝杈上取下荷包,在手里转看个遍,表面只是沾了点土并无任何破损,银两也都还在。 她正疑惑着想要拨开脚下都是野草遮挡的泥土,一只指骨分明的手率先四面八方地查探起来。 仅是愣了一秒,叶漓也不客气地拍了拍手,将荷包揣进了胸前的衣兜,手一撑膝盖就直起身子让出了地方,满意地看着高大的身躯忙活。 只有她自己清楚,迟疑的一秒并不是在感动他的举止,而是自己放着身旁的人不用也未免太亲力亲为了。 于是,用指尖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暗自发誓以后一定要长长记性,莫要勤快才是! 阿庸已将周围的泥土都观察了一遍,若顺着足迹而走,那便是要沿着斜坡上山。 叶漓此时已看出了泥土上的情形,显然其他划痕没有上山的那段足迹清晰可见,可见他却视而不见似的往另一边拨草查寻。 “为何看见了不上去瞧瞧?” “我怕有危险。”阿庸抿了抿嘴,没有停下手头的动作,持久才缓缓开口。 “怕什么?都找到这来了,怕也只能迎难而上了,再说了,没准这丫头就在前面咱们也就能早些回去了。” 正因如此,我才害怕。 阿庸看着一如既往护人却口是心非的女子蹙紧了眉头,有时候,他真希望,洒脱与果敢能少些出现她的身上,可他又害怕,若没有这些,她又如何能抵挡个个虎视眈眈欲夺之血脉的人? “别担心,有我罩着你呢!” 第43章 话本与现实不一,可小鹿乱撞异曲同工 又是一缕清风恰是正好,吹到阿庸的心房撩起了无数的颤动。 扑通,扑通。 他听见了心跳加速的声音,他也看见了眼前的人用拇指朝向自己的霸气外露。 顷刻之间,他感受到心脏的柔软也在回荡着笑意。 然而,不同于此的画风却是…… 天知道! 叶漓说出这句话时,把自己也给帅气到了,这般感动姑娘的话学起来是真的得劲儿! 那日在一品醉的雅间外学来的果然没有白白浪费,反正都是人,情话这种东西不管对方是男是女只要适用就行。 她想,若是稍稍变换一下思路,能达到不同凡响的效果呢!结果,还真的不失所望,把人也迷得连挖土的动作也柔顺了许多。 “多谢小姐抬爱。” “不谢不谢,还挺管用的。”叶漓摸着下巴用说给自己听似的嗓音回应对方。 “小姐说什么?” “呃……没什么,赶紧走吧,晚了这丫头要怨我了。” 阿庸此刻还沉浸在暖意当中,扔掉手中满是污泥的树杈便跟了上去。 他不知道,叶漓心里的盘算其实敲得有多响过。 其一,若是半途而废那丫头没准还真能被一只狗给带进贼窝把自个弄丢了,如此,派些人手来打草惊蛇不说,‘引蛇出洞’可没必要,毕竟不想干的人在哪凉快便在哪待着。 其二,真要找人可不能踽踽独行,需要两人齐心,必要的时候还得身旁的人冲锋陷阵。 所以以‘为了顾全大局’的名义,像情话这种信手拈来之事,叶漓简直觉得不用白不用。 就这样,阿庸毫无察觉地入了自以为‘甜蜜’的仗义实际是‘再三衡量下’的情局…… “呜呜呜呜小姐,阿庸,你什么时候能来救救我啊?” 小环双手抱住膝盖,不管身后挨到的是不是墙,至少等待风一样的女子如天使般降落之前,只想有个东西能靠着等待便能安心些。 可一想到,适才明知那死狗两腿一蹬就地上了坡,犹如到了自个领地拿它没办法的嚣张模样,自己就不该大动肝火也跑去追。 谁知道那两脚刚一踩上的地方,竟滑了下来,掉在这么个破地方,乌漆墨黑的洞穴口,地上又是湿答答的一片。 不止周围的昏暗与压抑让她动都不敢动,加上脚踝的肿痛所以就此作罢。 “苍天保佑!小姐这么聪明伶俐,希望她是发现这个洞口之后前来救援的,保佑!保佑!” 小环合着双掌又念叨又抖拜的,只得团缩在墙边按住老是叫唤的肚子,想到才吃两碗粥和三个包子,芋头糕却没吃一块,顿时觉得自己可怜兮兮的,下压着嘴角快哭出声来了。 “咣当!” 突然,洞穴里由上至下传来砸向地面的声音。 眼泪被吓得生生憋了回去,小环反手扶着身后,双脚也退后贴到墙边去,咽下口水紧紧盯着两团似有人的轮廓的黑影,已经屏住了呼吸。 “唔!小姐我……” “嘶……你别动!别动……” 叶漓后背是湿哒哒的石地,身前被厚重的骨肉压住让她觉得今日又是破天荒的一天。 原因是什么呢?就是她与阿庸是因某个不小心而抱在一起滚落下来的。 经过弯弯曲曲的狭窄洞口时,两人卡在了某个拐弯处,最后还得阿庸用力向上提劲才能顺势下滑。 然而也因蹬劲的力气过大,双双直砸地面让原本来不及反应的阿庸也不免将全身的重量压住了她。 该死!这怎么和话本里写的很不一样,每次发生在她身上的暧昧桥段不是完全反着来,就是意想不到的反反反着来…… 也在这一瞬间,她竟想到该怀疑仙界的月老又收了哪个上岗没几日的徒弟了! 她无奈地扯起嘴角,苦笑之余又转为泪水盈眶。 只因一大早梳得美美的妆容也就搭配着门前的美景享受那么一小会,如今凌乱不堪是已经不能面对了。 没想到身前的人不来点小摩擦誓不罢休一样,他鬓角的两绺细发被她垂至肩上的耳坠给勾住了…… 是以,叶漓不得不稳住乱动的人,然后抬眼问候一下苍天的近况,包括设计将她赶至凡间的那些个歪瓜裂枣。 “对不起小姐,我,我这就解开。” “这里面可能有其他活物,你不要是不想我们再次丧命,最好不要乱动也不要说话。” 阿庸真的把嘴闭上整个人平稳之后,叶漓长气一出终得放缓呼吸。 好在他克制自己的重量往她身上压,不然脸皮厚得像抹了三斤面粉的她,此时恐怕得红得非钻进地里去不可。 究其原因,是连她自己也不知道的用力狂奔的心跳。 反正她坚持不渝地认为是男子的靠近,一下接一下喷出的气息的缘故,才不是什么小鹿乱撞、心花怒放、热血沸腾…… 对,没错!是这样的…… 叶漓在说服自己难得脸皮薄的本能之后,直接扯下耳坠,一把将人推翻到一旁。 直腰坐起的动作丝毫不拖沓,理都不理四脚朝天还在蒙圈的人,只朝挂在他头发上的耳坠望去,便一手按住他的头发,一手拽出耳坠。 她起身时,已经把这上面因刚才的拉扯而带走的几根头发给薅干净了,两手往耳垂一伸便稳稳戴上了。 谁知道,表面云淡风轻的人,在阿庸看不清的某个转身下,呲牙咧嘴拍着胸脯缓解尴尬的模样,其实已经入了那被唤作‘活物’的法眼。 阿庸的眼神虽是在洞穴里头瞧不清,可叶漓也猜测到他的反应,便一本正经地解释道:“你是觉得我刚刚说不要轻举妄动现在却食言了很奇怪是吧?其实呢,很多事情别说沧海桑田,就是一盏茶的功夫也能错过很多,所以……” 听着不紧不慢的感慨声音传来,他眸里的疑惑却换上了黯淡的伤悲。 他不得不承认,戊瑀和叶漓,此生已错过的一次便是他亲手造成。 是他错了,这一切都是他错了! 阿庸眼底转着泪水,想伸出双手去触碰单薄而孤独的背影,想将其搂入怀中,告诉她其实自己就是阿瑀,那个不管在哪里,永远都能找到她的阿瑀,想荡秋千而他永远会在她身后的阿瑀,想看看夏天下雪会是怎样的场景的奇异理由,他永远会默默支持的阿瑀…… 可是,戊瑀还活着吗?还能活着吗? 他是阿庸,他只能是她认识的阿庸。 因为,戊瑀仙尊从得知自己是妖王之子的那一刻,已经埋葬在刺向南瑶心窝的雪地里。 第44章 活物 “所以错的就是时间!刚才的事情已经成为过去,现在是现在,因此不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奇怪的举动都属在理,你说是也不是?” 听此,阿庸收回了眼泪,只觉……适才的感伤好似过于草率了,好像他们总结的意思,有点……不一样。 叶漓揉了揉心口,刚才佝偻着的背已恢复直挺。 这该死的心脏,早不疼晚不疼,偏偏尴尬的时候疼! 所以,当她气愤不能较为潇洒地说话而回头时,眼前瘦削的人骤然靠拢出现,她错愕的一瞬也没放过脸上挂着的两行热泪。 顾不及惊吓,脑海里升起种种困惑,但她还是挑了这样的的想法: 难道自己刚才说的话太过哲理,把他给感动到了? “你怎么了?我找的理由……咳,我说的不对吗?” “沙子迷了眼睛。” 叶漓扶额笑出声来,这人不仅是个爱哭鬼,还是个不会撒谎的老实人。 她抱起双臂,颇为无语地说道:“阿庸,你怎么也学人家说这么老套的话?好歹也换个理由,这里又没风。” “我若说,我心疼小姐,这个理由,可以吗?” 叶漓点着的指尖一滞,骤然不自信地贴回手臂,然后,缓慢而偷偷地缩向又开始起伏不听话的胸膛。 该死! 一定没有人告诉过他,这双软化过的狭长眼眸再带上含有哭腔的话语,有多动人心弦吧!好像他的心疼会传染似的,让她也想对自己拥抱起来,心疼起来。 “不可以!” 小环突然出声喊道,洞中升起的气温‘啪’的一下,降落的一塌糊涂,两个含情脉脉的人也回过神来,望向那个隐隐约约可视的‘活物’。 “小环,你怎么在这?”叶漓挠了挠后颈,语气满是尴尬却不见一丝担忧。 这还是自己认识的小姐吗? 坐在地上的人听此一脸不置信地扶着墙起身,“你怎么在这……小姐!你怎么是这样问的?” “我要是不在这里,照你和阿庸两人遇险了还得谈情说爱的情况,我还能等到什么时候?是不是我不喊你们,你们真就丢下我不管了!” 小环委屈巴巴地看着两人,视线落到阿庸的时,只见他脚丫和眼珠子偏向一旁选择视而不见,而自家小姐在环视周围的布局之后,竟说道:“呵呵这里乌漆墨黑的也不是不可能嘛。” 小环顿时怒气冒出双耳,大声叫道:“小姐,你居然是这样的小姐!” 叶漓见状,这丫头的表情怕是不能再逗下去了,立即上前,双臂环住了激愤的身躯:“好了好了别气了,快让我抱抱,我抱抱你你就能缓缓了。 “我也,能缓缓了……”叶漓深深吸气,低声说道。 小环感受着背部有节奏的拍击安抚,这会的害怕也渐渐消退。 抱也抱完了,空气里的气氛开始以一种错综复杂的尴尬再次出现。 有时候,她挺想让自己习惯观察别人的眼力改掉,嗯……的确不是个好习惯。 叶漓摇晃着双手,感觉平时待在一起能掀翻天来的三人属实有点安静。 “我们,现在……找出口,对!找出口。” 见阿庸面无表情地低着个头,小环也扶着墙壁还在受惊与懊恼中来回切换的神情,两人似乎都没有要找出洞口的心思,她便只好独自循着微弱的光芒摸索起来。 然而,一只宽大的手掌握紧了她的指尖,“小姐,这里可能有活物,我来。” 说完,便像告知对方一般地松开了。 指尖被握住过的主人,不免扯起嘴角暗自嘲笑。 这人还挺记仇! 没想到她骗骗人家的话其实早已被识破,现在听来,这分明就是在用她自己的话反过来挖苦她! 所以说,撒谎这种事一旦被拆穿那便是咎由自取。 因此,她很坦然地承认自己错了……错在没有把撒谎学精了! 看来,以后能骗骗小环的话可能无法对阿庸蒙混过关了。 “小姐,对不起,你为了找我掉下这来受罪了。” “没事,呵没事,应该的。” 小环眨着圆溜溜的眼睛看向自家小姐难为情的表情,觉得很是不对劲。 平日里对这种夸赞极为不在意的人,居然不好意思起来? 想了想自己操碎了心小姐为自己破例太多次的小环,更加愧疚万分地埋下了头。 叶漓也不知究竟是哪句话说错了,刚才还好好的人居然又哀愁起来。 不过,她还是有些心虚而小心翼翼,毕竟,此刻三人的生命可是绑在一条船上,哪个都不能出错。 因为她死死守住心里的一个秘密:在掉下洞穴之前,她是因为不敢上前试探路径而偷偷使坏推了阿庸一把,然而却推不动而一时脚滑使两人双双坠入此地。 所以,阿庸是要讨好的,因为他不知情除非日由西升,而小环也断然是不能够知晓缘由的一个。 “小环,打起精神来,我们先逃出这里再说好吗?” “好!” “咕噜~” 握着拳头为自己打气的小环,连忙捂住不听话的肚子试图掩饰着像没发生什么一样,然而叶漓友善地伸出了手,覆盖在她的腹部,“我帮你让它闭嘴。” “……” 阿庸对着墙来来回回地敲打,叶漓看得出来这是一无所获的表现,便转头问起了小环,“你是一个人进来的吗?” 小环呆呆地摇了摇头,说道:“老王先跑进来的,我本来想多追几步吓唬吓唬它,一不小心就掉进来了。” “那这里面就一定有出口,你可有找过?” 看着还是摇头不知的人,叶漓意识到这丫头是真的吓坏了,定是等着她和阿庸来解救自己出去而不敢动弹了。 “小姐,这面墙还没找过。” 叶漓蹙着眉头还在心里腹诽‘不应该没有出口’的时候,阿庸迟缓的嗓音响起,指尖朝着的是小环的方向。 不是吧? 这出口不会是就在这丫头的背后?真的就窝在那里也不找一下吗? 小环移开了身子,脚下的一个能容一人进入的洞口逐渐明朗起来。 叶漓颤抖嘴角:“……” 阿庸冷眸若冰霜:“……” “丫头,回去之后,你不能再偷吃我的芋头糕了。”叶漓揪起她脸上的肉道。 小环看了看自己圆润的双腿较为严实地挡住了洞口,也不免讪笑以缓解气氛,而后又自言自语,“那就吃少一点……” 三人最终一个接一个地爬出了极小的洞口。 第45章 山林有个醋坛子 叶漓在阿庸的扶持下出了洞口,小环伸手半天却得来一个不太情愿的衣角,气得推开了变脸比翻书还快的人,打算自己就是怎么狼狈挣扎着出来也不愿他人的假意施舍。 然而,人家巴不得不用帮忙,还真的就麻利走开了…… 踹掉洞口的正面堆叠包起的石头爬出来时,叶漓才知道,原来有些亮光并不是那些有缝隙的石子,而是本来就不用直面破开的洞穴,尽头是一个侧右开的口。 老王显然是熟悉这里的布局,所以它溜出去没有多大的动静加上实在里头过于昏暗,以至于小环察觉不到声音的去向。 只是,这丫头也有她出了名的倒霉运,摔下来刚好堵住了洞口,也是不得不让人钦佩。 “小姐,这又是哪里啊?我们不是已经找到出口了吗?” 小环搭紧自家小姐的手臂,咽了咽口水润润干涸的喉咙。 四周都是枝叶密布交错的树林,顺势往上看去,便是露出尖端高耸入云的石壁。 若没有三两只飞鸟和湍急的泉水在制造声音,恐怕这里的风景将会静谧得出奇,连叶漓也不免呼吸放缓了起来。 此时应是午时,她看到地面上因日光强烈照射的映着的影子,压扁在她们脚下的中央。 叶漓瞧着身旁畏畏缩缩的少女,眼里闪过一抹狡黠,语气变得严重且无措:“我们应是进入山林了,也就是说,我们可能出不去了。” “那怎么办啊小姐?我们的早饭还没吃完呢,热一热还能吃的,要是隔了夜就搜了,特别是芋头糕……哎呀!小姐你打我干什么!” 一时半会也出不去了,叶漓便想着捉弄捉弄这丫头,却不曾想主意乐趣样样捞不着,竟快把肺都给气出来,实在忍不下去,两指一扣往满是吃食的脑袋大力敲去。 “什么时候了还想着吃,都还不知道能不能出得去!” “有小姐和阿庸在,一定能出去的嘛。” 小环撅着下嘴唇还在不怕死地喋喋不休,叶漓这次直接举起手臂便挥了过去,把人吓得躲到阿庸身旁。 然而,少女窃喜脸蛋没有遭殃,却被宽大的指骨捉住衣领,像提线的木偶一样移动到浓密长睫下炯炯有神的大眼睛面前。 “小姐,教训完之后,我们便动身找可落脚的地方。” “死臭阿庸!竟然出卖朋友,你也太不仗义了!” “我只有男仆的身份。”阿庸说着,郑重其事地向自家小姐微微颔首。 小环见状危于地位不保,手脚并用就上前抱住了人家的腰部。 也在这一瞬间,叶漓捕捉到了瘦削的面孔上有鲜少未见的不自然,是那种街边老店里存放多年的陈醋酸味的不自然。 “你!小姐,你不是说过一直都会保护我的吗?” 叶漓收回视线,没有一丝犹豫说出了口,“有吗?” “……我不管,反正有你在,一定会没事的!” “也不一定,毕竟有一次我在仙……在一个地方竖着进横着出去过。” “……” 见自家小姐眼里飘过坚韧,是真的很严肃地在思考这个问题,小环嗓音的音调已然虚了不少,“可小姐现在不也好好的嘛。” “也是,还能活着,也算凑合。” 玲珑小巧身躯的女子若无其事地回应着,小环向其投去怜惜的目光,阿庸则垂下了眼眸,指骨上掐出了凹进的横印。 场面倏然安静下来,叶漓见两人的表情变得怪异,先是茫然,而后反应过来自己说的话,便觉似乎有些过意不去。 因为,她想起的往事,是当年年轻不懂事的自己,为了怕同伴瞧上一眼就要抢走她看中的俊生,可是生生卸了人家的胳膊。 虽然仙界的人能抗造没个几日就能长回来,但好歹人家是月老捧在手心上的宝贝。 毕竟,牵红线的人的女儿,竟还没开始姻缘就渡了情劫的糗事,有多丢人!而这个劫又是三界畏惧仙帝庇护的南瑶仙尊,于是憋屈加持万分,是以,这趟来凡间,一向胆大包天的她不得不毛骨悚然起来。 如今……便是没了朋友,自然也多了一个敌人。 不过,想想当年那个男子,只有朦胧的背影便就把她迷得住团团转,还真觉得自己实在是太没出息了。 所以她承认,若美色当头,恐怕身旁的人即使共同经历多少坎坷,也将会是被出卖的极佳人选。 于是叶漓羞愧地吸了一下鼻子,配合在场的两人熟稔地变换上淡漠的神情。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难道要回原先的洞口里喊人吗?”小环难得懂事,率先开口转移话题。 “荒无人烟的地,就算叫破喉咙也没不会有人来救我们的。”叶漓摇了摇头,显然这个办法她有考虑过。 “那总不能是来这里游山玩水,找个地再打只野物吃起来吧。” 对啊!野物,她怎么没想到! 此处是山林抓只野物应该不难,这老王不就喜欢吃东西,而且专爱吃些不一样的,还真和小环说的那般……和嘴挑的自己不分上下啊…… “小环,你可真聪明!我们先找落脚的地方,再烤吃野物吃,看来,这里确实只能是它给我们指路了。” “小姐,我们走吧。” 小环没想到自家小姐竟是这样的回答,可刚才的自己不也说过吃食的话,为何同样都是为食而忧,因为时辰的不同而结果大相径庭呢? 看着阿庸明显是明白了个中缘由,又只剩下自个一人迷瞪,便跑到两面张着双臂拦住了去处,“小姐,阿庸,你们又在说些什么?能不能也告诉我,这样很不仗义的!” 叶漓与阿庸对视一眼,而后朝着圆溜溜的双眼,笑道:“自己想!” “真香!小姐,唔,要是来点茶水就好了。” 修长的五指将火焰一档,阿庸压唇吹熄了火折子,而后在火苗上翻过另一面还没焦焦的鱼。 此时,那个赌着气说不吃的嘴硬少女,终是在自家小姐亲手烤熟的野物之下,大快朵颐起来。 “阿庸,等下这个也给我,你再抓一些来,蛮好吃的!” 阿庸斜睨一眼吃着嘴里看着他手里的人,向自家小姐递去了掰好在叶子上的鱼肉。 叶漓撑着下巴用树枝扒拉下高起的火苗,接过来时抬眼注视了对方一秒,而后转头看向吃得满嘴都是的丫头,“丫头,慢点吃,我这还有。” 阿庸微蹙眉头,起身道:“小姐,我去多抓些鱼来。” “哎!外面天要黑了,你可别走远了,我还等着鱼吃呢!”小环喊道。 叶漓压低脑袋瞧了瞧外面的天,故而也道:“小心些。” 第46章 阿瑶,你没事吧? 眉头舒缓的阿庸,还没来得及扯起嘴角,差点没被自家小姐缓缓道来的话给噎死在这山林。 “不然我和小环若被猛兽抓了去,可就没人救我们了。” “……” 站定片刻的阿庸当即拂袖而去,走得异常的干脆。 收回无辜的神情,叶漓将托着脸的掌心往鼻尖一滑恰好捂住了嘴,偷笑了许久。 切!这人还真以为自己有那么好心担忧他人安危? 不对! 突然意识到怎么把捉弄小环的心思放在阿庸身上的她,赶紧拍了拍热乎的脸蛋表示自己神智是清醒的。 一旁的小环目睹过眼前这两人近距离的接触,卖力吃鱼时不禁打了个冷颤,不为别的,只因自家小姐若与他强强联手欺负自己,那可能……随时吃的一顿,都会是最后一顿…… 于是,连鱼头鱼刺都不放过嚼进了肚子。 叶漓看着呲牙咧嘴仿佛这辈子没吃过烤鱼的少女,顿时骇异道:“这真的有那么好吃吗?” “没有下顿饭的食物当然得好吃了!” 下顿? 这丫头什么十八弯脑回路,说得好似她们要送其上路一样。 “唔……小姐!你刚刚不是说还有吗?” 小环刚打开叶子上的鱼肉欲捻起往嘴里塞,一只纤细煞白的手便抢了过去。 “刚才是刚才,现在是现在。” “你堂,堂堂叶家小姐言而无信!” 说着,小环猛地扑向前去,却只抓破了叶子,脸蛋还险些埋进火苗。 然而,似是好心的自家小姐用脚帮忙稳住了自己的身子,后又恢复了平静慢悠悠地拿起一片新的树叶垫好鱼肉,像对待珍宝一样优雅地品尝起来,“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你家小姐了,言而有信,那才不正常!” 因此,小环以‘食不果腹’的态度,抱着双腿等待阿庸带回已开膛破肚好的新鲜鱼儿,而等着等着,困意来袭靠着石头睡了过去。 外面的天空染上金灿的日光,既是硕大的山洞口也能感觉到日落西山的昏黄。 若是往常,叶漓便会在后院坐看云来云往日光暗淡。 可是这些日子以来,她就像一只扑着翅膀的飞鸟,闲不下心来待在一处,总想到外头去俯瞰山与海,去感受觅寻衔来的食物。 难道,这就是元妈所说的,或许有时候,时间才是一切问题的答案? 双腿决定了行动,就这么迷惘地思索着,她漫无目的地走出落脚的洞外已有一段距离,而对上远处波光粼粼的水面,一个水蔓延至身前的人影正在上下扑腾。 一贯不用躲在暗处的叶漓,此时不得不意识到存在还不知对方是敌是友的危机,收回了散漫的晃悠,藏身在河边的一块大石头后面。 “怎么有人大白天的在泡澡……” 心生疑惑的话还未说完,叶漓想到受伤过的自己,随即也追溯到那个砸到头的屏风还有浴桶,便继而尴尬地自言自语,“呃……还真有。” 不一会儿那绿色的身影直直下沉,水面上的涟漪在不断收缩,直至拍起的水花不再腾起,而是飞溅着星星点点的水珠。 “这衣裳怎么这么熟悉?怎么感觉是阿……” 瘦削的轮廓若隐若现,她定睛一看时也反应了过来,心跳骇然一停后紊乱不堪。 不好!是阿庸! 眼见情况不对,她拔腿而跑的加速开始加大,喊道:“阿庸……阿庸!” 可当瞧见眼前浸入水面的人时,她慌急地止住了脚步,如今没了法力加上不习水性,该如何是好? “你,你等我,我马上就来救你……我,我救……” 叶漓急得来回踱步,而后学着他人捏紧了鼻子双腿一蹦跳了进去。 水里的清澈透明,让阿庸得以平静地巡视哪条鱼更加肥硕,他一直记着,鲜嫩焦香的口感是阿瑶的喜爱。 ‘等待’这两个字,早在出世凡间之时,他便学会用之,度过了漫长的春夏秋冬。 此时手掌一伸握住的鱼,让他明白今生的等待总不会让人白费。 “唔……鱼!” 摆动的鱼尾溜出手心的同时,阿庸的后背突然被不知何物的力量踹压,整个身子也沉下一分。 他手腕一翻转身而去,错愕的表情更加错愕十分,那个他想要倾尽世间至味于她的女子,正在痛苦挣扎地着呼吸。 再没有一丝犹豫,一手环住对方的腰一手划着往上游去。 “噗咳咳咳,咳咳咳咳……” “阿瑶!你没事吧?” 阿庸将叶漓抱出了水面,几乎是把人放稳在石子上时的脱口而出,担忧过甚并未察觉已不自知地露出破绽。 “咳咳咳……” “可有受伤?我看看……” “你,你叫我什么?” 叶漓缓缓捉住落在肩上宽大的手掌,举到对方眼前。 讶异自己下意识唤出来的名字,阿庸猛然抬头对视,果不其然,那双带有质疑的冷眸没有丝毫温度可言,甚至,暗含涌动的杀意徐徐晕染开来。 “回答我!” 眼前狭长的双眼里蕴满躲闪与惊谔,叶漓想到那张可怕的面孔即将要在脑海里重合,她急得红了眼眶,掐住了对方的脖子却竟不知为何放缓了力道。 水滴滑至下颏,一滴,两滴,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浸透脚下的碎石子上。 “啊……药我有。” “嗯?” “小姐,我说的是,啊药我有。你的手受伤了我,我刚好身上有药想给你。” 叶漓没来得及思索这个回答,便循着阿庸指尖朝向的伤口望去。 不知何时划到的细小血痕,出现在她的手腕处。 思及刚才的声音过于混乱,叶漓也只得半信半疑。 阿庸知晓接下来会是不依不饶的追问,便对松开了手指的叶漓没有放松警惕。 “那,那你在里边扑腾什么?还,还整个人都沉进去了像要泡死了一样。”叶漓擦拭着脸庞道。 阿庸没想到此前的话题竟终止了,顿了顿,又不敢把心里的想法说出去。 因为,若说自己急着快些回去,想出通过不动身子给鱼来个措手不及的办法,一定会是说服力不够的理由。 于是胡乱编了个谎言打算糊弄过去,“我抓鱼抓累了,想休息一下。” “不是,哪有人抓累了搁水里休息的?” 不是!有毛病吧! 这句话她是默默在心里咬文嚼字的。 毕竟对方的话一出,确实是正常的人都会这么想,这并不意外,但凡事得保留些许奇葩的可能,比如,有个叫方小环的家伙,干过不少这种事。 第47章 你,你帮不了! 叶漓当场的咬牙切齿,那甜美又低沉的嗓音与适得其反的笑容,像藏了三把刀一样穿进了他的眼眸。 炽热的目光在阿庸身上来回打量,感受到压迫的气氛的他,不知是害怕还是湿了身的原因,伸进胸膛前的衣兜找药时,哆嗦半会以至于……掉进……里衣,然后顺着里衣滑进…… 好像……刚才的解释确实有点牵强。 当药罐滑进身子里时,阿庸是这么想的。 但好在,那瓶打算要扔掉的药粉还在这件衣裳里头。 此时,叶漓看着眼前胡乱摸起自身来的人,眯起了大大的眼睛,视线的凝聚让对方紧张加剧站起身子转了过去。 “怎么?难道是丢了,还是……根本就没有所以找不到?” 叶漓将充水而垂坠的衣角一拧,滴石的水声带有杀气一样从后背传来,阿庸摸索的动作更加勤快,而在她看来这种勤快明显是慌乱。 “要不要……我亲自帮你?” “不用了小姐,你帮,帮不了。”阿庸颤着说话的声音已经有些破音了。 听此,更加笃定对方圆不了谎,她接着以不急不缓的速度拧干头发,眼睛却不移开背影半分。 而叶漓不知,这是一个男子想象到荒谬的协助而腼腆与窘迫。 看着磨磨蹭蹭的背影,她直接上前将人掰过身来,“你到底在隐瞒什……” 有时候,大胆与冲动的融合,会让一个人适逢其会地失去理智的判断,聪颖一旦过头便成愚蠢。 叶漓也在这一掰中,明了,亦悔矣。 肌肉的线条合着心跳的牵动而有节奏地起伏,那只不过是敞开的外上衣,与湿而透的里衣贴着皮肤勾勒的上半身。 闯入她的视线却散发出无数个小小倒刺的金钩子,发出分散的光芒。 抬眼看到的黄昏降临接替的夜幕,她想,她一定是疯了,才会将人看出个耀眼夺目。 不能再看了!再看,要把自己看出个好歹来了…… 咽了咽口水的叶漓,终是将捂在脸上的双手……以不太会被发现的视察缝隙,岔开了手指头。 说着,整理衣裳的阿庸,一眼瞥见眼前女子的小心思,只是,这一直以来大胆的阿瑶,为何双耳竟也透红起来。 顾不及那么多疑惑,他赶紧将女子的手抓过带到石子上坐下,咬开了盖住药罐口的厚布往一旁一吐,欲直接往上撒去时,却看到伤口下的一道伤疤。 抿了抿嘴,转而用食指勾起薄薄一层药粉,轻轻地点涂在上面。 叶漓皱了皱眉头,有些不自然地抽动手腕,却被更大的力道止住了。 “是疼吧,我尽量轻些。” 阿庸满眼心疼,对着伤口呼出安抚的气息。 别轻!别吹! 一阵酥麻感游窜而来遍布全身,她只求对方快些结束上药。 因为……这氤氲过水珠的唇畔……太诱……她在干什么! 真是大白天见鬼了!什么时候自己如此荒唐了,难道是刚才下水把脑子也给浸到了? 思及此,叶漓二话不说侧头拍耳。 “小姐,刚刚是药进衣裳了,所以找不到。”阿庸缓缓开口。 “这要怪你,你不早说。” 看着对面无辜的双眼,她抹着耳边湿哒哒的头发的手一顿,讪笑起来,“哦……这次好像是我问的急,你没时间说,不过这都不要紧了,不要紧了。” 话一出,她在心里给自己来上几个巴掌。 该死!为何要解释?为何要感到抱歉?何时她需如此小心翼翼了? 然而,她知道,这一切的反应是在看到清风吹拂过的衣裳下,熟悉的肌肉线条盘旋在脑海里作出的让步罢了。 “好了,这都是小伤不用再敷药了。” 叶漓只觉得手上还是维持着握着的动作,便挑着眉示意其放手,但没想到的是,他狭长的眼睛像捕捉到什么一般也向她投来示意。 低头一看,自己的爪子不知何时反手扣住在人家的手腕。 于是,她选择尴尬而优雅地抽了回来,并对自己下意识地露出本色,奉上真诚和善的笑容。 “咳咳,我们回去吧,衣裳要烤干,不然,容易染风寒了。” “是,小姐。” “我说的是我,不是你。” “……是,小姐。” 两个一前一后拖着湿衣裳的背影,在石子上随着河水流向远处渐渐变淡。 所以,多年以后,不管是阿庸还是叶漓,想起山林间这滑稽的一幕,都不免掩口而笑。 “小姐小姐!你看这是什么?” 两人刚进山洞时,小环端着装在叶子里的鱼头就凑到叶漓的鼻尖,那明亮而睿智的眼睛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宝物。 “这是鱼头。” “你再看看!” 左看右看也看不出任何端倪的叶漓,整得有些不自信起来,使劲揉着眼睛,再次聚焦了视野。 “哦……这鱼头看起来有点烤焦了。” 小环惊喜的眼神陡然黯淡,“哎呀,不是!我刚刚特意留下吃剩的鱼头,吃的我可记得清清楚楚,我睡之前它还是完整的,现在居然被咬了一半!” “所以呢?” 把圆溜溜的瞳孔放大到极限,小环的语气显然已经不耐烦了,“小姐怎么变笨了!所以老王没有跑远,就在这附近,而且它一定还会再来!” 这不是……早在爬出洞口时,便已得出的结论吗?也是她们三人,没有办法的办法吗? 叶漓眨巴着眼睛,缓缓看向已在远处添木生火的瘦削面孔。 阿庸得到祈求的眼神,配合着机械地蹦出一个又一个夸赞的字,“小环,你真聪明。” “是啊是啊!我家丫头怎么这么聪明,想到我没有想到的呢!是吧?阿庸。” 许是她擅长变脸,因而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让邀功求赏的人不易察觉。 加上,远处围着火团捣鼓树枝的人,也竖起一个与面无表情的脸相当不符,却不伤大雅的大拇指,这样双重的称赞下,约莫着算是可以不损尊严了。 毕竟,安定一个不知会惹出何祸患的人,如此,再合适不过了。 叶漓点了点头,为自己的处心积虑给予了肯定。 “小姐,我这么为我们着想和努力,那你们……” 小环用两个指尖捡起了自家小姐还在滴水的衣角,在眼前晃了晃。 “你们没带鱼回来,难道是背着我去嬉水了吗?” 叶漓的笑脸瞬间僵在原地。 阿庸也难为情地折了一根又一根的树枝。 完了,敢问上苍,这该如何解释河边发生的场景? 第48章 叶漓的艰难处境 “小环,这事已经不重要了,容我日后若有想起解释解释也不迟,我们得先办正事,你刚刚不是发现老王会再来吗?眼见天色已暗,我好歹把衣裳晾干了不是,总不能鱼没吃成人先倒了吧!” “你倒了有阿庸在。” 蚊子般的细小声音异常清晰,叶漓有些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阿嚏!” 小环觉得此刻的喷嚏像是救命稻草一般来得及时,赶紧将自家小姐推进里头去,“嗯……阿庸,阿庸搭好架子了,小姐我们去暖暖火吧。” 叶漓的衣裳在那双宽大而修长的指掌精心照料下,烤的干透理的齐顺,连小环都嘟着个嫉妒的嘴也不免拐个弯地喃喃称赞。 她觉得,同个屋檐下相处以来的日子,阿庸这人有时心细如发耐性非比寻常,连糖块也能雕出个花样来,有时却漫不经心,明明看见衣裳上沾土,也能就这么和衣而卧。 仿似粗心大意与谨小慎微能一齐出现在他身上,却没有给人分裂的感觉,可以说是毫无违和感。 但她发现,奇异的背后或许隐藏着更大的秘密。 于是,喜爱猜想的叶漓推出这么个道理来: 她想,那日换屋子睡时,床榻上鼓起的东西竟是那个落下的‘大蚂蚱’花灯,连自己都忘记有这么个有趣的东西,他却记得而且还拿了回来。 只是为何藏了起来便想不明白了,但结合之前的摊贩和一贫如洗的屋子,她便觉得或许是这个原因: 这人许是因当时买下老板一日的花灯而日子拮据起来,所以不忍用白花花的银子买来的东西就这么给浪费了。 毕竟,的确是软磨硬泡从那小孩手中买过来的,花的钱财对她来说不多,但对一个下人来说却是不少。 所以,他三番五次援救自己,不过是下人对主子的讨好的上心,在她看来,这在红尘之中是再正常不过的生存之道了。 小环看着到哪都会端正着身板一副气质不俗的姿态的阿庸,再看看自家小姐虽托着个脸树杈在她手上不停挑挑划划,眼睛却要将人盯出窟窿来,竟不管不顾火堆里夹杂星点的火苗与灰烬正四处喷飞。 气得往两人隔着半个人身的距离的地方一挤,于是三人并排而坐的背影远远看着像是一条别扭的曲线。 然而,叶漓刚反应过来身旁挤进的少女,阿庸便如弹走一般越到一旁的石块上,而她这才意识到,那连一人都容纳不下的石子与自己身下的这块相比,实在是太磕碜了。 也就是说,她刚刚觉得宽敞的地方,竟是他的退至石边的卑微。 果然,不管是仙界还是凡间,都有一个不变的酸楚:工钱不好赚啊! 小环以为自己这么一塞进人群,能让自家小姐回过神来,至少得先谋划谋划办正事,总不能让老王白白嚼了鱼头。 谁知女子放下那只心不在焉之下的手,连同另一只也一齐捧起脸庞,这样一来,本是拢成‘八字’的眉头的表情便加倍到快刻进骨里去了! “小姐!你再看口水都要掉了。” 小环见火堆被划拉得不成样,较为无奈地拿过自家小姐手中的树杈。 “别胡说!我是这样的人吗?” 叶漓没好气斜睨了一眼,难道自己真有那么肤浅吗?光天化日之下的又不至于一副馋于…… 她停下了内心的坚持,用手擦了擦嘴角。 “我娘说你就是。” 这丫头说完,仿佛周围的一切陷入静止,身旁与斜对面的四只眼睛都停了下来瞅她,以‘这是大伙皆认同的事实’将她眼睛要盯穿了。 若仔细看,阿庸的眼睛里好似还有一分不悦,小环的话,当然更多的是直截了当的不屑。 “……” “咳,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难道你们不是?” 听此,小环眼眸渐暗低下了头,“是啊,我就是因为喜爱那张不可能爱我的皮囊,所以才会让他如此对我了。” 叶漓看着一秒就快蔫了的少女,暗自给自己嘴上来几巴掌,“对不起呀小环,我不是故意要让你想起伤心事的。” “小姐,不是你的错,是我自己傻,内心不够坚定,呜呜……” 完了完了,她哪壶不开提哪壶,可是谁让这丫头提起什么皮囊和灵魂的,顺势想去也是自然而然的事了。 “那怎么能是你的错呢?你只是爱错了人,而不是自己的爱有错。” 瞧着乖乖聆听的脑袋,叶漓只觉小环这段时日的清醒也不过是在极力地说服自个,压久了的情绪与理智终将会喷涌而出。 “你想想啊,这其实两个相爱的人啊就是讲究缘分,对,缘分!你和萧……你和那个人今生能够相遇却无法在一起,那说明是他没有眼光,咱们呀得向前看,不能总停留在一个地方嘛!” “那今生要是找不到呢?” 小环消极的情绪已然难以掩盖,她欲开口阻断,就听见阿庸悠悠来这么一句。 “还有来世。” “啊呜呜呜呜呜。” 啧……! 哪有人这么安慰别人的,叶漓从错愕中稳住了身子,向能噎死人的话主投去警示其闭嘴的眼神。 可她不知,阿庸是觉得委屈与懊恼的,他也想帮着安慰人,只是自家主子似乎格外关心她身旁的人,两只眼睛都快长到对方身上去了。 阿庸憋下一股气直接胳膊一撑,递过溢出叶子的水在低声呜咽的人眼前。 “我不要呜呜呜……” “这是给……” “这就是给你的,快拿着吧!”叶漓伸出的手立即收回并打断了阿庸的好意。 小环难以拒绝叶漓的盛情难却,咕噜一下就喝完了,像借酒消愁那般豪迈饮入胃,试图一同咽下心中的伤苦。 叶漓此刻又何尝不苦? 一个火上浇油劲添乱,一个有着不能轻易触碰的底线的机关。 她只求当前的三人能保存体力友好相处,待大敌当前能够齐心协力共同对抗。 南瑶若不是封了血脉暂时没有法力,而且还有三界为之血脉追赶而来妖魔鬼怪,她何需这般苦口婆心劝说? 这要是在仙界,眼前的两人哪能这么多废话,早就被绑住手脚封上嘴巴等她灭了敌人再来搭理一下,不对!早就被踢得远远的,用得着费这个劲么? “哎呀!丫头,你不是说要问我一件事吗?” 第49章 心结 “嗯……小姐,我突然想不起来了。” 小环努力回想在阿庸去抓鱼的路上,睡之前要向自家小姐说件很重要的事,却始终捕捉不到一点细枝末节。 “无碍,你再想想,再想想,最好把刚才的琐碎抛弃掉,把全身心都放在这件事情上想。” 愿意相信转移注意力是个很实用的办法,尤其是当办法得到验证时,她便有十足的把握将哭哭啼啼的人给拿下。 小环铆足了劲,小脑袋瓜飞速旋转,胸腔也沉够了气地协助,然而,腹部传来了一阵叫嚣:“咕噜咕噜~” …… “没事没事呵呵,你太用力想了,咱们还是放松放松,舒适了才有利于记忆嘛。” 叶漓讪笑地说着,见一向面无表情的阿庸竟在压着上扬的嘴角,一个刀人的眼神立即递过去,才把人给狠狠震住了。 “小姐,我实在想不出来了,不过,我倒是想起你们刚才两人湿答答的样子很让人不解。” “……” “……” 人嘛,再怎么百分百铁定万事的可能,都有会出错的那一刻嘛。 叶漓抿着嘴暗自腹诽,指尖已捏向发胀的太阳穴。 可是再怎么出错,她都无法相信,怎么能……又绕回了原点! 于是,她便把从小环疑惑的目光转移给了另一个当事人,总不能有福同享,有难却不同当吧? 阿庸捋了捋鬓角的碎发,掰折添了一把枝桠,继而两耳不闻仿似装蒜的高手,又烤起已经干透的衣裳。 主动一个闲中生忙,无中生有的举动。 …………叶漓气绝。 等不到答案的小环又把眼眸转向僵住笑容的自家小姐,穷追不舍的问题从脑袋里没完没了地蹦出来。 “你们为什么抓鱼抓着抓着去嬉水了?” “可为什么小姐不习水性也要下水?” “又为什么我一说到这里你们就不敢回答了?唔……” “丫头丫头!咱不想了,不想了,突然太多的问题我实在头疼得厉害。” 叶漓猛地捂紧了喋喋不休的嘴巴,小环却将她的手指一根又一根地拨开:“难道是小姐遇到危险了?” 确实挺危险的。 她差点……就命休河水里……还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本色……扑向…… “好了好了,天色已晚,大家都早点休息吧,养足了精神才能随时做好老王带路的准备。” “小姐,哪里晚了,外面的天是黑了些,可估摸着最多也不过是戌时……” “废话真多!” “都说了歇息歇息,还听不懂,真是劈得我手疼,没法术还真是不方便!” 实在是忍受不了叨叨叨叨个不停的人,叶漓以掌当棍劈向小环的后颈,撂下衣袖恢复往常,如同刚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 只是打破沙锅问到底的人,在后方传来一击时闭起眼垂着头坐着,仿佛像是睡了过去,比正常情况下快了那么一炷香而已。 阿庸一瞬间提了提眼框,见并拢的指掌还未收得彻底,喉头不自觉地咽了下口水,呼吸也沉缓下来。 安静总在喧闹消逝时极为突出,叶漓荡了荡沾上灰烬的衣摆,环抱手臂靠着后方的石壁调整坐姿,准备入睡时忽而睁开了双眼。 其实,早在小环一直问个不停之前,阿庸便看到那只在少女后背的手掌,好几次有意无意地衡量如何劈下更加稳准狠。 所以一向不爱管闲事的他,不免也挤眉弄眼朝向少女无知的嘴脸,奈何……不管用。 然而此刻,对面眼皮一撑的雪亮大眼,滑至眼尾的瞳孔里传出饱含漏掉猎物般的视线。 他撞上视线的同时,不同于身旁的小环,是端正优雅而手心冒汗地闭目养神的坐姿。 即使睡意全无,但他知道,若再不入睡,就可能应该大概再也欣赏不了明日的夕阳有多绚丽动人。 那沉睡的狮子般的睡眼满意地盍上目。 …… 入夜。 叶漓与阿庸在一阵低喘而撕咬的声音中醒来,两人极为默契的先用耳朵识别了熟悉的声响后,才偷偷眯着眼将黑色一团映入帘。 “唔……嘶……” 小环手搭在后脖子上左右转着头,一副挣扎要醒来的迹象。 嚼鱼头的声音突然静止,伴随着警惕的身躯有渐渐远离的趋势,装睡的两人已经屏住了呼吸,叶漓更是攥紧了膝盖上的衣裳。 她的视野模糊,不确定这丫头是否睁开了眼睛,只得隐隐约约通过快要歪倒的身子来判断是再次陷入了昏睡。 浑圆的脸蛋要朝自己砸来,阿庸开始手足无措快憋不住脸上一贯恪守的镇静。 于是,在老王又再次听不到动静而窸窸窣窣欲快些叼走鱼头时,三人的画面吓得它四腿贴低趴了下来。 男子全身端正唯独曲出一只脚来,抵住了歪斜着身子的少女的脸庞,而支起的右手却被女子的左手给拽住。 不止阿庸,叶漓也错愕两人的默契程度竟能如此同时,看来,为这闯祸的丫头可是操碎了心。 反正睡着了也能试图惊呆众人的,可能也只有小环能干得出来这事了。 可她根本顾不上往这方面感慨更多,因她知道悬腿于半空的人维持不了多久,抖动的感觉已经传到她的手臂,连同整个身躯也罹祸。 不行…… “拦住它!” 叶漓对视上狭长的眼睛,冲着他大喊而出,左手顺势一拉,抽走少女偏过头来的发髻上一根银簪作势要飞去,而阿庸已拾起带火的木枝朝夹耳狂奔的脑袋挥去。 老王重重摔晕在地上,因前一秒跨越两前肢而滑出一段距离。 阿庸看着右手因抵抗左手的失控狠刺的女子,眼里闪过一抹杀人如麻的猩红,而后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将双手负在身后。 他喘着气只觉胸膛的起伏过甚,没想到,仙界的遭遇已让对面的女子惯以一命击中敌方的要害。 原来,当日在一品醉里,他看到那个见血封喉的女子,明明飞出的每一镖能干净利落却像是在有意克制着自己,原来,狠辣与愧疚集于一脸的神情,是因为…… “小姐……” “我没事!我没事,我只是被吓到了,待会就会好的,会好的……” 第50章 狗狗这么可爱,怎么可以这么对它? “嘶……小姐,我怎么说着说着睡地上去了?” 小环醒来时是枕着手臂侧身躺着的,感觉全身上下都要散架了,尤其是后脖子像是被重重拍打过一样。 然而,叶漓不给地上的人迷惑的机会,脸不红心不跳地喘气道:“你是太累睡过去了。” 小环摸着糊里糊涂的脑袋听冰冷的声音在头顶上传来,抬眼看到的是自家小姐负手的姿态,随即又见阿庸兜着害怕的眼神手里攥紧了粗枝。 这是趁自己睡着了两人干起架来? “阿庸!你就不能让让小姐!她有时候是蛮不讲理了些,可下人要对主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你怎么能回手呢?快放下手里的东西!” “……” 该死!怎么越忙越添乱! 早知道会有这样的误会,就该让这丫头自生自灭得了,真是该死!就是暴露了身份让崔二娘把自己关进牢里,也好过如今在般受苦受罪! 什么时候她非得来这里寻人不可了?真想刚才阿庸的那一棍打在自己身上! 叶漓气绝,两人收拾完那曾在宅里撵也撵不走的盗贼的场面,竟被自己挡住了视线的少女,误解为好似一言不合她便喜爱干架的模样。 “老王在那,看清楚了?” 小环松开了抱住叶漓双脚的手,这也是为何主子想将之扔去喂野兽的冲动,实在是虽对持棍的人有责怪的意味,但事实上拦住以为让场面剑拔弩张的女子才是根本。 “那小姐你们不能怪我不帮忙嘛,谁知道我说着说着就睡着了,这是我能控制的嘛。” “……” 小环见场面似乎散发出不可对付的寒气,急中生智下倒是问出了眼前的重中之重,“那,那它晕过去了咋为我们带路呀?” “你把它绑了架在烤鱼的地方,等它醒来,在其下方生些火。” “是,小姐。” 阿庸接收到自家小姐的命令,也明白了其中的用意,便又恢复为从容自若的神态。 随即果断撕下那薄得不能再薄的衣裳了,合紧锋利牙齿的速度快之又快,束紧的力道更是生怕其咬断她人肉骨般的加大。 小环再怎么笨拙也能想到,刚才咽进肚子里被火烤得冒油挂着的地方有多令人骨颤肉惊,‘蹭’地一下便站了起来。 难得懂事地殷勤抽出胸前衣兜里藏着的一块长手帕。 阿庸接过手的动作僵在半空,看了看自己撕得不成样的衣裳,虽不在意这些细节却突然有那么一秒心疼起来,而余光瞥见坐在对面的女子正翻开鲜红的手掌,随即抢了过来,“多谢。” “不用客……气?” 小环以为这人怎么突然见外起来,竟也接受自己出一份力,可没想到的是,帕子不用在地上的老王,而落到了自家小姐手上。 走过去塞进煞白的手心,回来又继续埋头绑狗,小环张大嘴巴惊叹来去皆是异常的阿庸,下一秒便又怒气灌耳。 这人居然拿着自己的东西献殷勤? 叶漓呆呆地接过手帕,见人又自顾自地忙着手中的东西,但也顾不及掌心泛红的一点血珠,思绪已然烦扰起来。 如今三人待在山林,若有冲着自己来的妖魔出现,怕是又得掀起一番腥风血雨,血脉虽能作防御,可也只能抵挡一时,更何况以此招来更多的宿敌也绝不会是她的最佳选择。 以架绑来威胁一只为主偷银的忠犬,只不过是她心存侥幸无奈之举,漫山遍野地找终归不切实际。 对比,叶漓深深叹了一口气,若是以往,只需指尖点上‘一眼千里’的法术,这山林里有多少只虫子都能一毫不差地给细数出来,何况一只黑不溜秋的家畜。 真是活久见!竟然有一天,她会意识到那求之不得地甩掉像狗皮膏药一样的血脉,即使真正意义上摆脱了也并没有想象中的容易能断一干二净。 叶漓疲惫地捏了捏鼻梁骨,为今之计,只能期盼那份侥幸成为八成的可能了。 毕竟,狗主人可以拖一天是一天,而她们三人多待在山林一刻,只会陷入更大的危险境地。 在阿庸绑好四腿挂在一根粗木的下时,三人骤然面色凝重起来,坐着定定注视火堆上的老王。 各有各的担忧,但终究皆有逃离此处的目的。 …… “小姐,它又装睡了。” 小环缓缓将身子挪移到老王面前,拿着树杈戳了戳倒挂着的抽搐鼻孔,没好气道。 “阿庸,生火。” “小姐……你不会真的打算把它烤了吧?” 小环见阿庸拿起火折子一吹,手一伸真的要靠近了燃烧过半的枯叶堆,抬手制止将它护在身后,老王睁开了双眼的同时支棱起耳朵,发出低声的呜叫。 叶漓见此歪起了嘴角,故而提高嗓音道:“是啊,四腿分我与阿庸,剩下的都分你,你觉得,怎么样?” 小环回头抚摸了毛茸茸的脑袋,眼泪快掉了出来,“怎么可以吃狗狗呢?” “那便要看它表现了,若是听不懂人话,我们也不至于出此下策胁迫这家伙带我们出去了,可不这么做,我们只能继续被困在这里。” “哎!小环你就再也吃不了我的芋头糕了,啧啧啧,可惜啊可惜!” 小环看着自家小姐蹙紧眉头无措地摆弄手指,又再次摸了摸柔顺的毛发,“老王,阿庸平日里待你可好了,小姐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好吃的都会叫我喂给你,你说你怎么忍心让我们待在这天为被地为席的地方呢?” 老王再次响起呜咽声。 “既然你也认定忠诚为主的命运,那我们便只好尊重你的决定了。” “小姐,把它放了吧。” “放了?”叶漓见小环抿着嘴非常笃定地点头,继而道:“小环,我们……” 小环抬掌示意不要劝阻,“我意已决,小姐莫要再多说,还得劳烦阿庸待会将它抬出去。” “抬……出去?”阿庸与叶漓疑惑地齐声道。 “是啊,这毛太碍嘴吃不了肉,烤完了正好可以拔毛,就跟在宅里烫鸡鸭鹅一样一个道理,哦……这样的话那还得煮水,那得辛苦阿庸了。” 叶漓:“……” 阿庸:“……” 老王:“……………………???” 完了,这戏演过了,罪过,罪过。 叶漓默默掐起了自己的人中。 第51章 仙界,先北漠人的先? “呜呼呜呼!……” 老王的绝望,全都藏在这一刻的叫唤。 一边是少女夺走阿庸手中的火折子,似是隐忍却又快速地靠近火堆。 一边是扑腾却无法逃亡的倒挂骨架。 还有一边…… 是两双映着不可置信,已经忘记截断把事情闹大的呆愣眼睛。 “你放心去吧,我们也会找到出口的光明,谢谢你最后尽忠的时刻还能为我们着想,成为我们的晚饭。” 空气中,少女站着的有声祈祷在结束的末尾,火焰旋转几圈向下垂落。 “阿庸,你做什么?”小环眨着双眼看向瘦削惊愕的面孔。 修长的手指恰好握住并吹灭了点火的源头,叶漓拍了拍胸脯,还好接得及时险些酿成大祸。 “小姐,你们怕什么呀?这点火只能吓唬吓唬老王。” “吓唬?” 阿庸与叶漓相视,显然是一副对这丫头的闯祸担忧过头的表情。 “是啊,小姐不是这样……”小环说着,朝自家小姐合了合左眼,“给我使眼色了嘛,我就是笨也好歹有颗爱护小动物的心呀!” 原来,这丫头是在演绎她做过的暗示。 叶漓明白过来后,松缓笑道:“呵,呵呵,可也没让你动真格,把我们,都,都骗了啊。” 小环眯起了眼,责怪地看着对面面露窘迫的两个人,尤其是盯住了一直讪笑的自家小姐。 “那我怎么知道你们竟然看不出来嘛,更看不出,我善良的幼小心灵!” “行了,现在屈打成招与威逼利诱统统都不管用了,这个地方总归不能待太久了。” 叶漓其实心里有数,若绑住这只老狗以作要挟它的主人或许会来寻找,可她并不想等,不知对方是敌是友实在并不想再冒这个险。 然而不管她们如何选择,结果都只会是一个,那便是老王跑回自个窝巢,出口的地方就别指望了。 毕竟,能干得出等银两的同时又能蹭吃蹭喝,读懂她们没有杀心的机灵劲,当然也能跑回老窝求助主人了。 所以,一向不喜被动的她,干脆就打算暴露个彻底,反正祠堂那一次,划向天际的血脉之光已经够‘绚丽夺目’了,也不差这一次了。 叶漓深思熟虑下,捡起了折枝的尖端,刺入了手腕,“所以,只有这个办法了。” “不可以!” “不行!” “你们快放手,我只是流一点血而已,你们紧张什么?”叶漓蹙紧眉头欲挣脱搭在手上的两只手。 “不是……小姐,你要这血做什么?”小环对自家小姐突如其来的欲划破手腕的行为,感到无比困惑,甚至想要探一探这个女子的额头,是不是劳累奔波染上风寒了。 阿庸气势汹汹的眼眸暗含深忧,他断然不能让眼前的女子再次陷入险境。 他明白,血脉拥有追寻的能力,可正因如此,血脉便有被人发现的弊端,只恨他如今也没有法术,凡胎一具根本做不了什么。 他暗自嘲笑自己,无论是仙界坐上仙尊之位的戊瑀,还是高高在上的妖王之子,或同为肉体凡胎的阿庸,他都没有一个身份能够护她一辈子。 可眼前的女子,不管是还南瑶还是叶漓,永远不会将软弱的一面展现在他面前,她一直如此,仿佛只有护住他人才能成为自己的依靠,才能确认,自己是安全的。 “那你们还有更好的办法吗?” 叶漓感觉到手上沉重的力量,实在是懊恼不已。 真是碍事! 但凡有更好选择,她又何必开血脉之光让自己深陷诱敌的处境? 就应如同往日那般速战速决逃离此处,方可抢先机占上风,抢俊生也是这个道理。 若日后上了战场,她是冲锋陷阵的人,必定会先杀开一方天地出来,叫那帮扰人清净的妖魔知难而退,而不是任人宰割充当什么正人君子。 战场上,无数双眼睛里只有她手腕上的血脉,就算她不喜爱打打杀杀,可总不能遇到棘手的难题便只有以退为进的办法,叫她坐以待毙不成? “元妈没有告诉你,我的真实身份吗?” 威慑的声音坚如磐石,小环听来是冷冷的质问,对上那双初来后院时睥睨天下的眸子,不免指尖哆嗦一下,但还是附上另一只手。 “我娘说了,小姐是从很远的地方来的,那地方不比凡间,至高无上的人拥有至高无上的能力,可俯瞰人的生与死……” 小环边说着边看向身旁的人,似乎在得到确认,而阿庸微微挑眉却点头如蒜,明显是不太情愿地配合。 看来,元妈并没有完全将她的事情交代清楚,要不然,两人的反应本应是平静如水才是,而不是像现在一副一知半解的表情,尤其是那张瘦削的面孔。 算了,反正元妈以后也会将她的身份告知小环,如今也没有隐瞒的必要了。 叶漓目视前方,缓缓开口道:“事到如今,便不想瞒你了,你且听好了,我是仙……” “小姐也是先北漠人!我都知道了,娘的意思如此思来想去也就只有这个可能了。” 小环一鼓作气的样子,惊到了眼前的一男一女。 显然,这胡说八道的本领,叶漓早该有意识到的,只是,没意识到这么偏颇…… “我娘之前住的地方就是先北漠,那里的人各式各样,奇特无比,会易容,还能飞,小姐那夜掉下树我就是吃着糕点蹲在墙角看到的。” 叶漓拨开聚拢的眉头,好似自从来凡间之后皱纹属实多了不少,而后看了一眼阿庸,发现他好像在强迫自己不要信以为真。 “可娘还说了,不管小姐是什么人,绝对不能让她受伤了!” 论伤……这丫头,倒是令她受伤的次数不少啊。 比如她手腕上被摁出的血珠…… 叶漓扭了扭手臂,“你别握太紧……” “我不会放手的小姐!你休想甩开我,我娘说了,不能让小姐再受伤了!” “放开!” 阿庸大声呵斥的声音在洞里回旋,把眼前的两人吓得一激灵,火堆上的老王也不免竖起了双耳。 “阿庸!怎么连你也跟着小姐胡闹了?快跟我一起劝劝小姐啊!”小环手上的力道更加握紧了三分。 “你抓到她的伤口了!” 第52章 寻路 小环被宽大的指掌生生掰开,而看到指甲盖上浸满的血迹,再不济也得深深自责自己一番才是。 突然有那么一刻觉得,好像自家小姐每次遇到什么大险小难,自己总是火上浇油的那个。 “小姐,我不是故意的……可能,是你刚才太,太吓人了,总不能每次的麻烦都是我惹来的嘛,呵呵!” “你就是。”阿庸甩开小环的手,语气生冷。 “你!” “够了!什么先北漠后北漠的,就是仙帝来了我们也得赶紧离开这里!”叶漓大声遏止道。 老王鼻孔长气一出,算是也看不下去。 叶漓终是对自己下了狠手,尽管碎木屑扎进里头,混入皮肉绽开的鲜血,也仅仅只是刺痛得她闷哼声不断,脸上的烦忧却盖过了隐忍。 彩光在刺入划开的动作下,对着天际向上方迸裂,发出耀眼的光芒。 小环未见过这神奇的一面,不免张大了嘴巴注视着鲜血不断的伤口,又抬头与自家小姐一齐看向源源不断升起的光柱。 阿庸的视野只有本就无血色而更加苍白的嘴唇,还有那鲜红的液体,蔓延整只遍布又细又沉的青紫色血管煞白的手。 心疼的目光一直锁定在女子身上,而叶漓的注意力却全在洞口里露天的位置,仰望着掐准了时间,随即点了点头,“可以了。” 她将染满血迹的断枝的尖端对准了老王,缓缓蹲向火堆旁,正准备刺入其前肢时,那宽大的手掌握住了她的手臂。 “我来。”阿庸不疾不徐道。 “三……” 三滴便可。 叶漓话还未说完整,阿庸已在老王身上取好血液,不多不少,三滴恰好。 他是怎么知道她要取的只需三滴便够?难道这只是巧合? 不过,她并没有对血滴取之流畅且精准的阿庸有过多怀疑,赶紧接过盛有血滴的叶子,放在深长的伤口上方一段距离,承载血滴的叶子当即稳稳悬住。 在这呼吸静得出奇的场面,洞口里响起小环的惊叹一声,“哇!这光是可以悬浮东西啊! 然而,毕竟在重要的时刻下有面色凝重的两人注视着,笑容也不会持续太久。 叶漓在有生之年只能佩服两种见她开血脉之光的人,一种是仙帝那般从容不迫令她心生敬畏之意,而另外一种也可以说是仅有的一个,能对之惊叹的非这丫头莫属了。 不过,令她困惑不已的,是这丫头有时胆量过人正如此刻,有时却默默躲在角落甚至能将人推出去抵挡的草包怂样。 而思来想去,只有一个原因能诠释意想不到的大胆:不知者无畏下的冲劲。 很快,血滴肉眼可见地凝结成团,最终聚拢为网住一丝彩光的圆滚滚的血珠子待在叶子中央,叶子往下沉了一分。 叶漓隔着彩光轻抬眼眸,望向脸色平静如水却攥紧拳头的人。 满眼都是惊奇的小环,勤快地伸出手欲将血珠子拿下,“小姐,我来取!” 然而,在将要触碰到时小环的指尖霎时变为透明透过了血珠子。 “嗯?怎么……”小环以为是自己眼花,再次挥了出去,终是双掌都出面了,也还是同样的结果,“怎么拿不到啊?” 叶漓拂开乱挥半天的手,取下叶子上的血珠子之后,一只手递给小环,另一只手隔着衣服放在心脏的位置。 “包住伤口。” 包住? 难道小姐还要再弄什么奇奇怪怪的施法不成? 小环见识过刚才的稀奇画面,难得多思考了一下,以‘这我会’的口吻直言道:“明白!小姐。” 然后,叶漓做梦都没有想到,这丫头竟然用手……将伤口捂住了。 要不是两手都忙着,她早就捂住了气得发疼的伤口,要不是没了法术,她早就变幻出刀剑,将这丫头的脑袋劈开来看看里面到底是有多惊人的构造! “拿布!” “小,小姐,帕子在你那里。” “……” “小姐,凝神。” 阿庸用温软的语调靠近,叶漓升至心口的愤怒霎时降了下来,再加上手腕上传来冰凉的布条触感,她便安心地闭上双眼。 血珠子里泛涌的彩光隔着衣裳透进白皙的皮肤,追逐路径的画面开始浮现在脑海。 此刻以低矮的视野来看世间,她感受到老王的四肢带动下奔跑的颠簸。 “魔尊!血脉之光又现天际,求魔尊即刻下令,命属下去将她的头颅给带回来!” 一个脸带面具也只能遮挡上半部分狰狞的伤疤的身影,身着紫黑长袍位于上首背对而立,手里转着两颗黑圆石,仰头闭眼静静地听着下属的愤恨。 “头颅?你的右腿可长出来了?” 迟缓而如剜人心肉的一语中的,使位于下首的男人带着屈辱的目光,看向自己本应属于右腿站放的地面。 “魔尊!属下即使没有完整的躯干,也要为重振魔界倾尽全力哪怕是死也在所不惜!” “哼!枉送性命,愚蠢至极!” 粗犷的怒声从胸腔内激烈迸发,震荡整个南荒的地底,使暗无天日的地方更加阴森可怖。 “你杀了她,不过只是等同于破毁一个渡劫之仙放放血罢了,真身不毁我要这人头有何用!” “魔尊英明,是属下愚昧,属下该死!”下首的男人当即踉跄跪拜。 “不准跪下!只剩一条腿竟还要如此丑陋不堪!当我们魔界是无能之辈吗!” 面具下的人说着闪现至男子身前,指掌褪去裹住的黑纱露出指盖艳红的纤细手指,挑起了低垂的下颏。 男子抚上流连在下颏处的细嫩的手掌,嗓音夹杂着欢悦道:“谢魔尊!” “你以为,仙帝在这节骨眼上能毫无防备地放任这血脉流落凡间?恐怕他的暗卫早已出动,不急……要杀她的人那可是整个三界,就算我们魔界不杀,也自有他人收拾。” “如今我们魔族屈辱此残破之地,知你受她伤害之大,我何尝不感同身受心如刀割?” 男人沉浸在悲愤中,忽而口中被隔空渡入的黑色魔力,立即察觉到喂养的是对方心头血的元气,欲抬手阻止。 “魔尊!不可!” 释放魔力的纤细手指缓缓收回,转而覆上哀怜的脸庞。 “魔尊,属下不值得!” “魔族,和我,一直都需要你。去吧,对于阻挡我们的人,你知道该怎么做。” 男人对上期许的目光,握拳俯首听命:“属下,定不负所望!” …… 第53章 吃醋 “小姐,小姐……” 见自家小姐不断左右撑伏的眼皮,握上触及到的肌肤更是冰冷得还散发着寒气,少女忍不住推了推,却只有皱得更紧的眉头在做回应。 担忧站着的人一直持续这样的反应,小环侧头偏向身旁的人,“阿庸,小姐不会有事……” 然而,只见一只同方向的手腕也鲜血淋漓。 “你,你在干什么?” 小环只觉眼前的阿庸怕是脑子进水,比自己还蠢,竟然也学自家小姐耍起威风来。 小姐什么人,他又是什么人,几斤几两的难道心里没点数吗? 有自己一人闯祸就够了,还得添上一个,怎么他也被自己捣乱的本事给传染了? “你倒是想想办法把人解救出来才是,若你现在也胡来倒下了,那我们三个人真的一块在这躺石板死翘翘了!我可不想和这只黑狗一起待在这里过日子。” 说完,小环看都不看一眼地上的老王死鱼眼般的眼神。 “它或许也是这么想。”阿庸鄙视的话语很是严正,一点也不似玩笑,入了小环的耳道,就像是一本正经地在挖苦。 “你!” 这个臭阿庸,怎么近来对自己的嘲讽是越来越多了? 不过,这怼人的作风倒是觉得挺熟悉的,好像…… “拿开。” 没来得及细想的脑袋瓜,被阿庸逼退到了一旁,扶住伤口的指尖也不得不抽了回去。 当两道伤口互相贴合时,小环清清楚楚地看见,下方的伤口居然在汲取新鲜的血液,而那新鲜的血液便是阿庸刚划破的宽大腕口! 原来,这个不爱多说的人却一直在默默无闻地照顾小姐,他总是能够先人一步想到问题的解决方式,更让人敬畏的是,没有过多思索便毫不犹豫地尝试眼前的法子。 与其说是胆量过人,还不如说是爱慕之深。 小环算是彻头彻尾地笃信之前的错觉,阿庸对小姐的不一般的眼神与举止,已经超过了正常的主仆关系了。 然而,少女的算盘终是打往了地位不保的方向,因为无论如何,都不能给人占尽风头抢走宠爱于自己一身的小姐。 要不然,以后的芋头糕没得分一半不说,月钱恐怕都得压了再压,毕竟这段日子闯的祸不少,实在是不能再低了! 于是,小环没有丝毫犹豫,挽起了袖口,“用我的血吧,我也可以为小姐的!” 阿庸看了一眼慷慨激昂的少女,温润的眸光转而流转在护在掌心的指尖。 阿瑶,你可有听到? 三界之大,你舍命护住的人,也同样不假思索地回应你。 他知道,只有流淌过她血脉的身躯,才能不会相克而无法相融血液,才能为眼前以棱角为坚韧的女子,尽最大的能力去愈合不断绽开的伤口。 “你不行。”阿庸并不解释缘由,但语气缓和不少。 “为什么?总不能每次都是你帮忙,我也愿意为小姐做任何事的。” “别再添乱。” 小环已然习惯他惜字如金的,仿佛成竹在胸,说道:“你不说我也知道为什么,在祠堂送走我爹……不对,更早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不对劲了!” 察觉到正细心擦拭掌下的伤口的人听闻迟疑片刻,小环一鼓作气,“而且我还知道,若我将真相告知小姐,哼!你一定会吃不了兜着走,别想在后院待着咯。” 阿庸回想起这段时日发生的种种,想来,也只有在祠堂里千叮咛万嘱咐这人,不要将他超度亡灵告诉自家小姐这件事,能够暴露自己的身份。 替之包扎完伤口,他将悬在半空的手垂下安置在她的身侧,漫不经心地试探,“那便不说。” “你!”“我告诉你,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喜欢上小姐了!” 小环焦灼,一气之下把话倾囊而出,而阿庸只觉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但好在,担忧会整出什么幺蛾子的人,并没有想象中的闹腾。 只是,听到‘喜欢’出现在自己身上时,他的内心便在与‘资格’做打仗。 然而,他看着叶漓许久,忍不住开口,“你都知道了,她,会知道吗?” 小环对这细小又似乎是哀求的声音反感至极,有那么一瞬间,阿庸就像是欠了自家小姐很多钱债似的,很多时候他抬头望着主子的眼神全是弥补过错的小心翼翼。 然而,更令人恼怒的是,他居然没有被自己的说辞吓到? 不行!打定是阿庸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小环张大手臂护在叶漓身前。 “小姐已经有喜欢的人了,若她知道你喜欢她,看你这倔脾气肯定会将你撵出后院,别以为你长得俊俏些就能肆无忌惮地夺走她的心,我们家小姐只是欣赏你的容貌罢了,她可不是这么肤,肤浅的人!” 小环不知为何只觉此刻的舌头有点捋不直,而对上了眼前持续递来寒意的眸子,她应该……明白了。 但还是保持着扬起下巴不甘示弱的模样,“我了解小姐,她是认定一件事一个人便不会改变的!” “小姐,小姐好几个夜晚睡梦中喊着的可不是你的名字!” 小环说着,有些踉跄地挪移着胖嘟嘟的脚丫,心想,若对方真的有想打死自己的心思,凭借自家小姐的威严还可以阻挡一二,也正好,能让这人看看自己有多不死心,醋意有多明显! “不管是谁,只要小姐……幸福便好。” 阿庸微敛拳头,像个没有糖吃的小孩垂着眸看向地面。 他暗自嘲讽,恐怕不止小环也不相信,连他说出这话时抽疼的心脏都在提醒着自己,有多违心…… 小环才不信邪,阿庸这副差把心思写脸上的落寞,若小姐此刻醒来一定比自己还能看出个所以然来,于是,干脆挑衅道:“我可是特意凑近耳朵仔仔细细一字不落地听,再三确认就是这个名字!” “与我无关。” 与你无关?哼!这比老王还倔的脾气可真是不谋而合!看你还能忍多久! “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别老想着如何讨好小姐,我娘说了,小姐时日一到是要离开叶宅去找她的心上人的,你……” 话未说完,阿庸推开了念叨不停的人,扶住了虚弱醒来摇摇欲坠的女子。 叶漓刚一感受身上传来的温度,喉里的腥甜便涌了出来。 “唔……噗……” “啊!小姐!小姐!你怎么吐血了?” 第54章 失手揪胡子 “我看到出口了,我们……快,快走吧!” 叶漓抬手欲将嘴角的血渍擦拭掉,却注意到手腕上不知何时换上的布条,那手法对比小环平日里的歪七扭八,顺眼不少。 只是……这单个结的手法…… “唔……” “小姐,我来!” 阿庸眼疾手快,摁紧了怀里的人的伤口,看着露出的彩光升至半空又断掉,而后荡然无存。 叶漓大大的双眼有了大大的疑惑,此时因小环的举止她喉咙里的腥甜感又再次涌上。 只因少女瞥了一眼她身后的人,将嫉妒转为殷勤,拆下了腕口的布条替她擦拭了血迹,还特地,寻了布条上没脏的地方…… 不过,她还是庆幸的,毕竟,还好老王腿上的布条是完完整整的。 伤口感染她非比常人的身子倒不怕,只是,她就是纯粹地觉得,有些脏了。 叶漓其实很是好奇,刚才在她苦苦追寻路径之时,两人到底是为了什么而争吵? 到底说了些什么让这丫头白眼来回扫荡身后的人,而他竟无动于衷像是吃了哑巴亏一样。 算了,眼下不该纠结于此,既然找到了出口就不要再浪费时间了,总不能白白浪费这血光还有遭到反噬而吐的血,看来,回去得让元妈炖只老母鸡好好补一补了。 “小姐,你可是身子还不适?” 叶漓想着已在阿庸的搀扶下向洞口走去,小环却见自家小姐迟疑地停下脚步,苍白的脸蛋多了几分顾虑。 “呃……嗯,我缓缓。” 该死!刚才光顾着压下要气炸的肺,竟然有些忘记出口的方向…… 叶漓撩了撩耳旁的碎发,在其身后的阿庸将眼前的一幕一览无余,故而放开了怀里的人,抽出袖子里藏着的干净布条塞在她的手上,径直向火堆上渴求的两只眼睛走去,“小姐,这狗可要放了?” 还用问么? 这分明就是先斩后奏,等同于通知她的语气。 不过,不得不说这恰好将老王给忘记的事倒是恰好让自己的尴尬缓和不少。 叶漓随即挥了挥手,“快放了吧。” “小环,过来帮忙。” 怵在身旁的小环不可置信地听到对自己的叫唤,“我?宅里的家丁找你打架个个都败在你手下,现在区区一条黑狗哪里需要我帮忙了!” 摊开的手愣是环抱胸前,表示双手正忙一点儿也不给对方偷懒的机会。 然而,阿庸并不打算辩驳,只是默默地拆开一个又一个的结,完全不理会鼻孔朝天的少女。 小环只觉似是被玩弄一般,又看到自家小姐紧闭双眼养神的模样,终是不情不愿地朝老王走去。 在无心拆嘴上布条之下,也不知是一顿操作猛如虎,还是洞穴里过于黑暗再加上黑不溜秋的毛发,挑结的时候生生把老王的胡秋也给拽下。 细硬的胡子出现在少女两指尖的同时,一声哀嚎瞬间响彻整个洞穴。 阿庸解结的手险些被惊慌而四处乱飞的犬牙咬到,抽回手时已顾不上老王缚住一半的后肢。 脑袋得到放松已做好上路的准备的叶漓,似乎见惯会发生的小场面。 睁开眼来,便是黑溜溜的一团,一边委屈巴巴‘呜呜’仰天叫唤,一边夹起尾巴拖着后肢仓皇而逃。 叶漓一边缠着布条,一边看着消失的背影,心里陡然觉得莫名揪心,“我们走吧,待久了,怕是危险更多。” 一路上总是听到小姐说这危险那危险的,可这里山清水秀的倒是除了麻烦不断的自个惹人注目,都没发现有什么不妥之处。 被勾起了好奇心的小环,忍不住问了出来,“小姐,你刚刚是看到了出口的地方有很多坏人吗?” “还行吧,只是现在,多了一个。” 说着,叶漓拖着疲惫的身躯行走得缓慢,阿庸在左小环居右,三人一同前行。 阿庸则双手时不时地护在她的身后,以便女子在倒下之时能有个支撑点,倒是小环从洞里到出了洞口,一直追问个不停,叶漓竟也有耐心地回应。 “现在?就在我们周围吗?” “已经走了。” “走了?那就好那就好,我们赶紧去吧小姐!” “虽然走了,但能回来,丫头,路上多捡几根木棍吧。” “看来,这些坏人很难缠啊小姐。” “……” 三人前行了一段路,小环心惊,外面的天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的风有些大,足以让一手挡住的火折子吹灭好几次。 要不是自家小姐发话时间耽误越久就会越有危险,阿庸又一股脑只会听令没有反驳,不然在洞里待上一宿隔日再赶路才是妥当的选择。 但好在自家小姐手中的血珠子有些亮光, 虽无法看清前方的路途,但至少能够让她们看清脚下的路。 本来火折子是不能用了,可主子却将血珠子藏着掖着似的隔着衣裳来照路,不让它发挥真正的实力,原本黑蒙蒙的视野又暗淡几分。 一路上自己都被好几块石子给绊了脚,可瞧了瞧身旁神安气定的两人,都怀疑是不是自家主子偏了心,都偷藏着什么指明的宝物在脚下。 可当低头注意到光亮似乎是侧朝自己脚下的路时,小环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乖巧了不少,一路上嘀嘀咕咕的声音也消停了。 其实叶漓知道,能让这丫头闭上嘴巴的,不止是能占了便宜才安静下来,更多的,还是因为此刻连她都觉得偏静得出奇的周围。 或许在小环看起来,她的胆大是心如止水的淡定。 然而此刻,耳畔的风声像低泣的女人,三人持一点红光指引前方,身着的衣裳色泽又偏亮,远远看着仿佛黑暗中一大团白色在徐徐前移,这样格格不入的画面到底有多诡异可怖,骨子里是凡魂的她算是心知肚明地畏惧。 但比起这样的想象,她倒是不那么害怕出现的画面令人骇惧,而是骤然出现而带来的惊吓,把心脏抽一下的心悸感实在令人好生厌烦。 可比起洞穴里可能会遭遇的不测,她还是宁愿战胜心底的恐惧,尤其是,必要时还得承担身旁一惊一乍的少女的双重恐惧…… “啊!鬼啊!” 第55章 爬行的人 三人要进入拐角的石壁时,灯笼下一张皱巴巴的面孔直直映入眼帘。 阿庸瞬间警惕地抓起右边的手掌,将其护在身后,欲开口询问眼前突然闯入的人时,却被自家小姐甩开了手掌。 明明感觉到身旁的人的确是被惊吓得僵住在原地,却竟然甩开了自己的保护。 此刻,小环的话渐渐在脑海里浮现,他落寞地收起残留余温的指尖,垂下了眼眸。 难道,她的心里是真的住下了另外一个人,是真的不再需要他下意识的保护吗? 然而,阿庸暗自腹诽一番却不知叶漓甩手的真实情况。 “小姐,我们该不会还没走出这里就要死了吧?那这样的话,宅里的糕点就都吃不了呜呜呜呜……”小环紧闭着眼只想整个人都贴在自家小姐身上,试图双臂环得凑紧才能笃信身旁有人的安全。 是以,叶漓好像有那么一刻开始心疼自己了。 她的左手伤口上还绑着布条却被握紧,整个躯干又被挂住而不得动弹,尤其是脖子上环绕的重量还有下压的趋势。 所以,再不甩开容易甩开的手掌,她估计这一世可能活得就有点不太容易了。 “行了!一惊一乍地做什么?一品醉和祠堂里的场面也没见你这么怕的,是吃烤鱼的时候胆子被带走了吗?” “那,那不一样,总不能连我我阿爹也怕吧!” “……” “唔……快给我放手!我要被你勒死了!” 阿庸闻言,才意识到误以为的甩手原来是小环的毛毛躁躁,落寞之下又陷入了自责,什么时候自己竟如此愚蠢与小气。 但随即,忍不住伸出了长腿,从后方绕到让他气愤的少女,往人本就哆嗦着的双腿一使劲,像无事人一样缓缓抽回了脚丫,心情舒畅了些许。 叶漓感觉到身上的重量霎时垂落,还传来了一阵闷哼声,但声音却戛然而止。 少女安静得出奇让她忍不住反思了一下自己,难道真的是自己的语气过重把人唬住了? 于是,反思并不反省的她便觉心安理得了,毕竟,这丫头若能静一静无论法子有多异样能管用就行。 突然,少女的哭声如滂沱大雨般奔涌。 “小,小姐……它,它在爬……呜呜娘!我要找我娘!” 脚上被冰冷裹住的同时,叶漓正好将注意力集中在若隐若现的匍匐身影,燃烧的灯笼被带着前行。 所以,加上少女的哭叫她下意识地以为,若这凉意是荒郊野岭的软软的冰冰凉凉的……蛇…… 黑暗中,一个腾空,一只脚踹了出去。 然而,奈何地上的少女拽得发紧,她本就虚弱的身子便失稳欲朝地而摔去。 圆滚滚的血珠子里从指尖抛出,固定于里头的彩光在空中划过一条弧线。 阿庸的视线还在疑惑地追随着,衣裳便被一股力量跟着带向地面。 “嘶……” 一个侧翻,叶漓滚落开来,听见被她为了稳住身子而顺手拉扯下来的人,发出骨头与骨头碰撞的清脆声,立即抓起不远处的血珠子找寻声响的来源。 但…… 当看见阿庸扶着似乎有血迹的额头,而地上躺着小环口中的‘它’,有明显受撞击与他是成一对的血口时…… 叶漓,深深自责。 对上无缘无故祸从天降的狭长眼睛,已垂弯下来并直勾勾地看向自己…… 叶漓,再次深深深深深深自责。 但她小小地想要解释一下,出于对自身安全的本能,此举,还是希望可以弥补这样的过错的。 跪坐着的小环,在自家小姐的照亮下明白了‘它’其实只是个平平无奇的老汉。 女子与少女两人挠头相视而笑,各有各的尴尬,各有各的自责。 而看着地上晕了过去的老汉,三人都安静地待在原地。 毕竟,谁也不愿明面上承认是自己的参与而导致伤害他人。 但,若阿庸知晓其中像珠子一样串起来的因果循环,相比其他两人,对自己的举止愿意包揽全责,也是情理之中的。 因为,单单从刚才的情形来看,要不是阿庸按捺不住绊倒嘴巴‘叭叭’个不停的小环,小环也不会阴差阳错惊吓到自家主子,叶漓更不会因此紧急之下拽下阿庸,又为躲避而使懵圈的阿庸撞向了倒霉的老汉。 所以,无论何时,整坏的小心思还是别有,不然,万一碰巧了又碰巧,从哪里开始便由哪里结束的恶果,还得自个儿细嚼慢咽! 叶漓看了看遇上她们三人算是倒了大霉的老汉,捏了捏太阳穴。 这真是棘手! 本来此时就该在遇上危险之前赶紧逃走,趁着隐患变大之前。 可为了一探究竟石地上的人,亮光照到了一旁了拐柱,当即便反应过来刚刚的‘爬行’不过是为了逃生,明面上的让人垂怜显而易见。 她随手捡起了灯笼,抿着嘴端详一圈,不得不说,这纸罩倒真是结实砸到石子竟然还能亮着。 就在叶漓赞许用料的材质时,瞥见了里头有一个内壁被烧糊的竹筒。 她这才知道,原来,不是纸壁耐烧所以不起火,而是悬浮的竹筒恰好能做到透气,又能在无论如何放倒外纸罩也不会使烛火翻转而灭了。 不仅如此,这竹筒上的镂空还挺精致的! 难怪这深山野林的,腿脚不便的人还能在这晃悠,想必也是与她们一样意外失足,困于此了,只是,可能比她们来到这里的时日还要久了,对这山林的布局应是再熟悉不过了。 是以,她打从心底里对这老汉再次感到愧疚万分,人家确实是真的倒霉。 这里她想的倒霉不止无缘无故被砸,还遇上了她们…… 但也正因如此,叶漓觉得这人更加不得不防,以不知从何而来的纸灯来说,不管是亲手做的还是从外面得来的,都诠释着这人并不简单。 于是,阿庸与小环在自家主子的吩咐下,好心地将人拖到了就近的洞口。 叶漓想着,就是这老汉对这里再如何熟悉,也总归无法避免躺在此处一夜也不会招来狼兽的撕咬生吞的可能。 所以,若真被吞了,她们三人便是罪人了,良心实在是过意不去。 反正离出口也不远了,出了外头便就此诀别,只得以‘先把人安顿了再说’为目的,等人醒来了。 第56章 试试 “小姐,这老伯伯怎么还没醒啊?” 小环看着阿庸燃起了火堆,虽是为了防止声音不大却连续不断的‘嗷呜’叫唤的狼群出没,但还是有些不悦。 在这比刚才还要闷小的洞穴里,口干舌燥的竟还要目睹越看越渴的火焰。 叶漓听少女似乎是过于夸大担忧,而见其炯炯有神的圆眼和滚动的喉咙,也就明白为何视线移不开落在那人腰上的水袋。 “丫头,不明来历的水,别喝。” 小环原以为背对着身后的主子,还特地将动作放轻,连自己都听不到声响地把手伸向水袋,却被悠悠传来的叮嘱,即使不舍也收了回去。 “小姐,我渴……” “少说点话,就不会了。” “噢。”小环有气无力地回应着。 叶漓实在头疼,这丫头就这么蹲着不语定定地盯着半躺的人,手里还转着自己给的血珠子。 要是这老汉醒来又直面撞见一张脸庞,再次晕了过去,那岂不是罪加一等?见过无厘头的话本,就没见过这么无厘头的! 与其怀疑狗血的桥段是否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还不如直接早点断了可能的可能。 因为,这丫头不经意的举措,会让人猝不及防…… “不能保证他的水没有问题,那便离人远些,等回宅……你喂他水做什么?” 话还未道尽,只见少女捏开昏睡的老汉的下巴,倾斜着水袋毫不犹豫地将水灌进嘴里。 “小姐,你的意思……难道不是要我试试吗?” 对!没错! 错的是她,就是脑子进水了才讲出意思全在后头的话。 吸气,呼气。 叶漓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肺还能安然无恙,脸上便恢复为克制下的微笑从容。 行吧,有些好心就该泛滥,总归阻挡不了人家迟早要喝上孟婆的汤,爱咋咋地! “喝吧,都喝吧,阿庸若渴了也可以尝尝。” 火光跳动下的笑容,泛着忽明忽暗的和蔼可亲,但阿庸没有感到亲近暖意,反而觉得洞口的狂风好似凶猛,闯入在他周身,吹得浮起了袖口。 不冷,但瘆人。 ‘尝尝’两字,实在不能听信,这咬着后槽牙的话有多蕴含告诫的意味,他晓得。 只要小环不接这‘烫手的山芋’,他便不用…… “阿庸!一路上你也累了,快喝快喝,我给你留了几口!” 小环的点名,像是死亡召唤一般着了自家小姐的道,他从未听过应允得如此爽快的好意。 世间,总是,事与愿违…… “我不渴,你喝完快放回去。” 少女恐怖的步伐还没踏近,阿庸便抬手堵住。 在小环还不知对面烧得正旺的火堆的情况下,阿庸谢绝了因靠近而带来的拳头‘咔咔’作响的杀意。 毕竟,除了叶宅,他并不想去任何地方,或者,可能也无法活着离开叶宅。 “怎么会不渴,我都看见你咽口水了!” 废话! 叶漓有意无意地揉搓沾有污秽的袖口,这丫头真是一点眼力见儿也没有。 “嘶……哎哟!好痛……” 僵持的画面被打破,小环收回了水袋连忙跑到人跟前去,逼迫远去让阿庸如释重负,对上手里的树杈已折断好几根的自家主子…… 此时无声,胜有声。 “老伯伯,您醒了?刚才是我们对不住您了,您额头还疼吗?我帮你吹吹!” 老汉迷迷糊糊中挣扎醒来,一点彩光奔来时,眼里抖进一张微微发白的脸,嘴皮的干涸更让他吓得手脚乱七八糟挥动起来。 “别杀我!别杀我!” “老伯伯,老伯伯,我们是好人,这是我家小姐,担心您一个人在山洞外不安全给狼吃了,偷偷告诉你,还是阿庸费了很大劲才把您拖进来的。” 小环揪了揪自己又圆又弹的脸颊,按住了哆嗦的双肩,皱眉道:“不应该啊……老伯伯,你可要看清楚了,我这么可爱的丫头,怎会要杀你呢?” 火堆旁的两人:“……” 叶漓捏了捏太阳穴,这丫头,真是亘古不变的一语惊人。 老汉依旧背靠石壁蜷起身来,等待时机欲逃离此地,脚上的不便却让他更加焦急。 而远处的火堆又有像两尊大佛一样堵住了洞口,实在难以相信眼前这张天真的面庞下嘴里蹦出的‘好人’。 “你们,你们真不是萧沐昰派来的?” 又是萧沐昰? 叶漓一听那个字里带‘渣‘的男子敛紧了眸光,一时与阿庸对上同为警惕的眼色。 这老汉乍眼一看确实一副老实无害的模样,皱皮堆满脸庞几近可用瘦弱病残来形容。 可是,再如何心慈面善,且遭受过杀害的人,怎能轻易将刀架于自己脖子上的仇家,告诉三个三更半夜在山林里溜达还撞晕自己的人呢? 虽然这个撞击真不是她们有意为之,但这也是她们知道的事实,万一真有追杀的可疑呢? 这么一致地思索心底里一连串的问题下来,两人全身不得不绷紧神经。 然而,火堆前霎时的肃静仅仅维持一秒,只因少女宣泄气愤的不平。 “又是他!老伯伯,是不是他将你赶到山林里来的?祸害我一人不够,还要惹事生非!”小环气得大腿一拍,就差一把大刀握在手里加大声势。 “呜呜呜呜……” “老伯伯,您怎么突然哭起来了?萧沐昰到底怎么伤害您的?” 阿庸的视线落在老汉看向自己大腿的错愕表情,欲开口时,自家小姐已抢先一步,“你拍他大腿上了,能不哭吗?” “抱,抱歉啊。”小环讪笑地抬起了指尖。 “老人家,既然您人已醒,那我有几个问题请教您,问完我们三人也好上路。” 叶漓用枝杈挑弄火焰,不等老汉是否同意,便开门见山道。 “您与萧沐昰有何仇怨?” 老汉坐直了身子,小环欲上前扶着却还是被投来善意的目光给委婉地拒绝了。 “老人家请放心,萧沐昰与崔二娘一看便知是贪得无厌之人,想必不止是您,方圆百里的人恐怕个个闻而远之,我们也是遭遇他们的毒手掉落此处。” 小环眨了眨眼睛,嘴巴紧紧闭上了。 若无此刻朝自己像是飞出刀递来的四只眼睛盯着,还真险些一股脑儿把自家小姐掩盖的事实给说了出去。 不过,小姐也真厉害,一本正经地骗人居然还能顾及旁人。 第57章 善解人意的主子 “老伯伯,您快与我们细细说来,不用担心,我们会救您出去的!我们家小姐很是善解人意的!” 老汉嘴角有些抽搐,这般逼问只许回答不给商量的语气,真的是善解……人意? 善解人意? 叶漓已经准备用脚灭了火堆,小环的话让她尴尬地放平了脚底。 这丫头真是把她抬高又不懂得找个台阶下了,要是不救,那便是她不善解人意了,要是救了,还不知道会惹出什么祸患。 如今,向来不爱管闲事的她已是杂七杂八的都帮了个遍。 好似来到凡间,她总是在受伤的路上愈走愈远了,这丫头还不知道开一次血脉之光身子要承受多少疼痛不说,引来的妖魔可是足以踏平整个叶宅,若是叶宅…… 不行!绝对不行! 她若此刻帮了这老人家,那岂不是可能将身旁的人置于危险之地?更何况,她拉扯阿庸的本能谈何……是个善解人意之人…… 想到这里,叶漓看了一眼坐在对面,正默默擦拭额头伤口的阿庸,一语不发神情似乎是还在回忆刚才的离谱,她顿时愧疚感上升……眼睛移向了别处。 眼不见为净,有时候也是个不赖的抉择。 叶漓原本打算不再多言一走了之,然而小环就差把她住于哪座府邸一一言明,所以,这不得在出洞口之前探一探老汉的底细好能扳回一城。 若能有个把柄要挟也算是心里有底,毕竟,如今她是凡人之躯的叶漓,而不是在天上众仙可畏的南瑶仙尊,做事可随心所欲些。 她只是希望,离开这里时最好是彼此能够守口如瓶,甚至是不留痕迹一般地消失了。 眼见哆哆嗦嗦的老汉犹豫不决,于是,她便干脆一别两宽好让各自清静上路,谁知这人的殷切倒先发制人了。 “你们真的能救我出去吗?” 老汉哽咽着渴求,黑暗中挣扎的泪光盈满眼眶极易入眼。 小环联想到老伯伯这些过的有多让人年于心不忍,也跟着感慨万分起来,而后握紧瘦弱的手掌信誓旦旦说道:“那当然了!老伯伯,我们一定会救您出去的!” 阿庸也将不知究竟是同情自己还是同情对方的柔和的目光,放在他刚才被碰撞而隆起的额头。 连叶漓紧绷的神态也不得不松弛开来,不过,相比于其他两人的心思,她的心疼也只是建立在眼前的不易,随即露出和谐的笑容,开口道: “老人家,您是可以出去的吧?” 话一出,三人齐看火光前率直的女子。 叶漓对炙热的目光有些难以为情,毕竟,此时温情的气氛似乎不太合乎揭发他人的冷意,就像慢火熬煮下突然泼来的一盆冷水,对周遭来说气氛骤降得厉害,而对人来说,衍生出一丝的怨恨来。 所以,气氛竟降到此处……那便…… “哦……我这话说的可能有些过于不合时宜了。”叶漓撇撇嘴表示对自己的不满意。 众人闻之,皆沉下心。 然而,老汉差点挂不住的表情被接下来的坦率瞬间陷入了石化。 “我的意思就是,您是能出去的,但非得拉我们一起,居心何在呐?” 这话本是配上生冷的语调,便能直接冷凝周遭,可她骤然觉得搞得彼此过于尴尬,伤害到老汉的颜面,就会让心存善意的小环和阿庸,不太愿意与她团结一心。 于是,特意结尾添了个‘呐’字,整句话便在微笑着的情况下一口气说完。 但是,效果却没有想象中的好,反而温度足以让旺盛的火堆灭得死透。 三人反应过来,原来,干脆将气氛降到底处的女子,是嫌弃说的太委婉,而不是太直白…… “姑娘,小姐,你们可否为我做主?” 老汉‘扑通’一下跪倒在地,两腿因一条的不便故而转坐为跪的动作极为不同步,眼前的艰难让小环想起了同为腿脚不便的自家母亲,“小姐,快帮帮可怜的老伯伯吧!” 阿庸起初以为这只是试探腿脚是否真的不便的老汉,现在见自家主子已再重复一遍,而此时老汉的话意明显反客为主。 他才反应过来,适才她拿着做工精致的灯笼端详许久,还有在深山野林中值得怀疑的水袋,若不是带进来那便只有出去买的可能, 意识到竟被一时的怜悯之心给带偏而放松警惕,他以添枝桠为缘由,让人不易察觉地将身子倾斜靠近了女子几分。 好啊,这是比她还直接,开始变相地谈条件了? 叶漓咪紧了双眼。 此人虽面相和善却倒也不傻,若不是这丫头答应得爽快,她怕是撬不开他的嘴了,此刻机会抓得如此之快,便是‘你们想知道什么也得先答应为自己办事’的意思,道出底细来换帮他个忙,倒是不亏嘛! 思及此,她气得扔下手中的树杈,火堆霎时窜起了火苗,阿庸清了清干涩的嗓子,瞬间端正坐直了些,添火的手不敢停下。 “若姑娘,姑娘能帮我报仇,我也死而无憾了!” 老汉对着火堆前能做得了主的人再次祈求,声音明显是哭腔带来的哽咽。 然而叶漓对几近伏跪的老人家很是头疼,便使唤小环,“丫头,把人扶起来。” 小环好不容易将人劝说起来,一溜烟的功夫,人又‘扑通’一下,这次直接是趴地上了。 只因呛人的话语又再次惊艳众人。 “老人家,您其实可精明了!您怕是早已笃定了我们惹上萧沐昰这人便是再难挣脱,所以,无论我们答不答应帮忙,这都只是顺手牵羊之事,对你百利而无一害啊!” “再者,死了还怎么知道有憾无憾,您既然醒了便就此别过吧,小环,阿庸,我们走。” “叶,叶小姐请留步!” “老伯伯你怎么知道……” 叶漓欲起身的动作一颤,但又按着腿缓缓坐下,而阿庸听此僵在原地,随即握紧了她的手臂。 小环闻言更是吓得跑回到自家小姐身旁,与阿庸一般护在她身前。 此时左右夹攻而来两人,叶漓欣慰之余,聚拢了眉头。 有人护住自个是好事,就是…… 护得有些紧致了,她侧着身子都快看不见趴在地上的人了,这画风明显有些灭她威风了。 第58章 老王与犬子 “你是如何得知我的身份?” 叶漓问着,却迟迟未见回应的声响。 小环见对面的老汉支棱着耳朵,便侧脸对身旁的主子说道:“小姐,你说大点声,我也有些听不清楚。” “……” 阿庸看出了端倪,友好地用指尖推开了挡住空间的少女,自己也乖乖地退至一旁,手掌欲将抓握起身旁的手臂时,才发现自己的动作已成下意识的习惯,便转为理理衣袖。 余光瞥了一眼将注意力全放在对面的老汉身上的女子,才就此作罢。 老汉抬起头来,指了指小环身上的袖口,“这衣裳上袖口的针绣只有叶家才有。” 针绣? …… 顺指尖望去,明晃晃的针绣格外刺眼,叶漓霎时也拉起了阿庸的袖口。 两人将袖口在被发现之下极力地掩饰到后背,可也意识到不过是枉费工夫罢了。 叶漓没想到,千防万防却败在这破玩意儿上。 原先嫌弃这又黑又歪扭的针绣丑得显眼,后来习惯宅里的人这么一排排的衣裳晃悠在她眼前,便也勉为其难地被迫接受了。 果然,不曾理会的不悦,碰上黑灯瞎火的,也就只能怪她这会没有留心让人钻空子了。 看来,回宅之后得让元妈撤换下人的衣裳了,至少这针绣不能留! 也不知到底是哪个女娘也敢将如此丑陋的东西绣上去,若是绣成花灯倒是有趣些。 她实在想不明白,为何同样图案放于不同的地方,看起来竟有天壤之别的意味,一个丑得讨喜,一个却丑得真丑! “叶小姐,实不相瞒,我叫阿福原本是萧家的下人,一个前月,萧沐昰见叶家归属的商铺每日宾客盈门鲜少间断,心生妒忌却又不敢对外造谣,所以也就只敢骗我们这些下人,说叶宅日进斗金的生意兴隆其实是得益于叶宅这块风水宝地。” 小环顶着迷糊的脑袋不知其中的真伪,而看向身旁的两人,尤其是自家小姐像是真的相信了般点着头。 “你说的可是句句属实?” 骗人一次就有两次三次,小环自觉再怎么笨,也不会再被眼前的人夺去一次好心,问起话来便也不客气了,自然顾不及礼数。 “倒是属实,这话符合常理。” 小环张大了双眼,只因抢答的这话正是自家小姐。 “元妈能够操持整个叶家及这庞大的生意,自然是不仅有钱还得有势,因而想想也能知道,萧家声势再大也抵不过叶家,萧沐昰自然斗不过元妈。” 叶漓直言不讳,抬抬下巴望向对面的老汉,示意这话是他替老汉回答的。 老汉颔首表示理解准确无误,故而继续道:“但没想到,萧沐昰竟蛊惑到她人偷盗地契去,起初专……” 说到这里,他停下来看了一眼小环,声音弱了不少,“专爱挑叶宅里如花似玉的丫鬟,让她们帮自己探清地契的去向,后来发现小,小环姑娘单纯可爱便后悔没早些对,对其下手……” 老汉盯着攥得发抖,尤其是那拍过自己大腿的拳头的少女,坦白的嗓音渐渐消声。 叶漓眼见形势不对,立即包住了下一秒便会连手带脚发怒的拳头,转而道:“老人家,那您是因识破萧沐昰的阴谋,被其发现而惨遭杀害赶至这山林的?” “是啊,说来当时还是我倒霉,正好撞见小环姑娘与萧沐昰的谈,谈话……唔……”老汉惊呼一声,揣着衣兜低下了头。 叶漓感觉到双手快包不住颤抖不已的拳头,无误地想扶上发涨额头,却发现无手可扶,顿时更加无语了,于是便索性放开了。 只能朝不知死活的老汉,投去‘我是想帮的奈何你不配合’的目光。 “老伯伯!” 小环大声喊着,眼眸似是冒着又红又锐利的火团,与火堆上的火焰相得益彰。 叶漓与阿庸在四目相对之下,俱默契地选择当个思绪万分,很是繁忙的人。 具体忙什么,以小环的步伐为标准,其越靠近老汉越能忙个不停…… 老汉那腿虽是不利索,却能快速地摸向拐杖又快速地起身,所以这般极快的动作明显是不用怀疑,是如假包换的那种真受过伤。 “小环姑娘,你可能需要清,清醒一些……那是萧沐昰伤害你的,无,无关我……事!” “我一定会帮你报仇的!” 老汉的双肩被重重拍上,少女的正义也让他承受不了无比大的重量,故而‘唰’地一下的站起,又‘唰’地一下跪下了…… “好了小环,眼下便让老人家说完,我们也好赶路了。”叶漓抚摸着伤口,催促道。 “我撞破了萧沐昰与崔二娘两人的阴谋,于是他便以犬子为要挟,让其时时刻刻去探查叶宅的情况。” “老伯伯,您还有儿子?那他现在人何处?”小环疑惑地问道。 然而,老汉并没有开口,只是面露喜悦地用指尖指向洞口的黑乎乎影子。 一双小眼睛在黑暗中眨了一下。 “这……这不是老王吗?” 小环对不知何起便偷听她们讲话的老王,诧异不已地又指又叫。 而视线落在自家小姐脸上,却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显然,是重合过这山林里的狗主人与眼前的老汉的可能。 然而让人疑惑的是,阿庸一脸尴尬的表情。 老王? 老汉很是疑惑突然冒出的称呼,难道是叶家也有一只养着与他的狗相似的?因而解释道:“哦……我无依无靠视它如亲生儿子,故而取名犬子。” 叶漓听此解释,便感慨幸亏老汉对这黑狗的取名叫犬子,难听是难听了些,但也比阿庸取的合理些。 毕竟,这‘老王’与‘阿福’,谁是主人,谁是犬,可真是有些颠倒了! “过来。” 黑乎乎的一团在老汉的招呼下,直奔而进,洞口极为狭窄正对着火堆,但它穿过来时却能精准地跨越过火光而不撞到两旁的人。 只是……阿庸脚下的衣摆…… 被不知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喷到了一点火苗…… 而且,这还是坐着的叶漓率先闻到的一丝烧焦味,然后较为友好地拍打了一番。 阿庸轻扯嘴角,心里想道:好歹是喂过肉给他的,竟然白白喂了只养不熟的白眼狼。 第59章 清醒不过两秒的丫头 “后来,萧沐昰得知叶小姐重回叶宅的消息……” 老汉说着,又顿了顿,道:“随即转移了目标,也怕我将事情的真相告知他人就赶尽杀绝,我便无意中误入了这山林,还好上天待我不薄,多亏了它寻着气味找到了我。” “那,那怎么只对你赶尽杀绝?”小环弱弱问道,似是在确认心中的答案而不是询问。 阿庸不语,只是静静待在一旁,表情难以言述。 叶漓其实也早已明了,若这丫头没有一丝真情留着,也给不了萧沐昰能再次下手的机会。 这种情况下,她是真不知,明知那人不爱自己却偏执爱那人,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但她,还是宁愿愿意相信,是元妈在其背后默默安排好了一切,而不是萧沐昰还想赌上一丝真情的可能。 “或许……或许小环姑娘待,待在叶小姐身边还尚有用处,或许还能利用利用……” 老汉到底是没把叶漓脑海里更有可能的设想说出来,但小环也不傻,这其中的一二还是能猜得到的,只是死心塌地总得他人再次确认才能真正地死心。 小环垂下了双手,没有愤怒只有一潭死水的眸光。 良久,少女向自家小姐投去崭新的目光:“小姐,在这之前,我或许还爱着他但以后我不会再爱了,如果连人的善意都不曾有,又如何对得起这份感情?” 叶漓淡笑,拂上令人欣慰的面庞。 不爱,可以是清醒的克制,也可以是爱错他人,还可以,是不值得一爱。 众人看向少女的目光是充满同情而又赞赏的,喜爱若能永恒那便一辈子也不觉长,若不能持久一瞬都会拖泥带水,好生厌恶。 叶漓只觉此刻的小环能就此解开心结,便再好不过了,而想到这里,她自己…… 罢了,只有逃出这里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 老汉在叶漓的眼神示意下,转而道:“我本打算大难不死就这么在山林里活下去吧,饿了有鱼,有野果子吃,它也会趁夜晚去外头捡些灯啊什么的,可它终究有老的一天,无法总是来回奔波。” “虽然它很乖巧懂事,但它毕竟不是人呐,只能偷些银子又将其换成药物给我叼回来的,这……哎!” “原来,原来它偷我们的银子是为了给您治病用的!老……犬子真是一条好狗!” “它竟敢跑到府上偷银子了?” …… 叶漓非常坚定地甩开了懂事不过两秒的圆润脸蛋。 这丫头到底什么时候能长长记性?包裹之事哪能直言不讳? 要不然,她又何必半夜不睡在后院埋一堆只能看又不能用的‘银两’?难不成是闲得发慌故意折腾不成? 还好当时是料到了有人已迫不及待,紧急之下只有埋藏才能让崔二娘死心,争取些时间让元妈销毁。 所以,小环得到和善的目光也不过两秒,只得埋怨自己活该接受转变之快的眼色。 “偷倒偷不成,虽然只是些碎银两,可我宅里怎容丢失银两?” 叶漓眸光凛冽,说的话不但没得让老汉得知一丝包裹的下落,还能立立叶宅的威严,更使他的追问不攻自破。 老汉擦了擦脸上的热汗,不知是紧张了还是被吓到。 “甚好!甚好!没有酿成大祸,给小姐添麻烦了!”欲弯腰表示歉意的老汉,被叶漓抬手制止了。 “好几次,它回来的时候嘴里的血直流不停它却还咬住药材不放,还好这次,只是腿上受了点皮外伤。” 老汉摸了摸眯眼享受的老王,对摇着尾巴的忠诚怜惜至极。 三人见老王‘嘤嘤’叫唤,抬去似乎是‘要主人为自己做主’的哀怜模样,皆开始眼睛忙碌起来,像是初来这洞穴需要熟悉一番似的。 但有一处相同的点,那便是都对洞口的除了黑只有黑的上方好生好奇。 “老人家,既然这一切皆因萧沐昰为夺我宅之地契而起,不管究其深因是他心生贪婪而惹起的祸患,叶家自然不会坐以待毙,我能答应崔二娘与萧沐昰不会对您赶尽杀绝,但同时,无法答应您的个人恩怨。” “因为您也明白,您可是参与了他的阴谋,对我叶宅的窥探就是一条狗或是一只鸟也逃其责,但看在您是在威胁之下且无酿成大祸的,叶家一向恩怨分明,我会与管家细说此处情形便既往不咎。 “虽然叶家一旦管上这事了可能结果正合您意,但一码归一码,无论如何我都要把话挑明,这是我,也是我叶家该有的态度。” 一连串的话语如棒槌砸向老汉的脑壳。 只听闻叶家小姐爱恨分明,没想到,今日见了果真如传言那样是个不一般的人物! 那不一般不止其貌不扬宛若天仙,更不一般的,是身上散发的威严能震慑四方,对事情看得如此通透,比接触过的叶宅管家元妈,还要从容不迫。 而明明身躯单薄娇小,其声音却是刚劲有力。 “叶小姐所言极是,我愧疚万分自是不敢奢望小姐能答应自己,而小姐还心善能原谅我,我已经感激不尽了!” 老汉再次弯腰表示感激,这次叶漓却来不及抬手制止。 而一旁的阿庸也颔首微笑,“小姐,一直都是心善之人。” 小环见阿庸骤然的‘谄媚奉承’,也不放过机会,“那当然了,我们小姐可是很善解人意的!” 叶漓的手僵在空中,一时不知如何面对突如其来的称赞。 她很是窘迫,不止因为自打出生以来一向只有受到如小环那般不断闯祸的惩罚,去了仙界也未曾有改变过‘惹祸精’的称号。 还因…… 她不过是想找个好理由,来杜绝不必要的麻烦,而若她们都知道,自己其实已经惹上不少麻烦是那种面临死亡还连累他人的,不知还是否能称赞出来,面色和缓啊! “谬赞,谬赞!” 叶漓讪笑着,双手连忙示意在场的人收起赞许的姿态,“老人家,想必您待此处相对外面也安全些,我们便就此告别,不得再耽误了!小环,阿庸,我们快走。” 说完,三人便动身朝洞口而去。 “叶小姐!你们可是知道了出口在何处?”老汉朝三人的背影大喊一声。 “那当然了,我们小姐神通广……” “汪!汪!汪!” 第60章 美人儿呐~ “小姐,咱们现在要往哪里走呀?” 叶漓看着小环手里的血珠子黯淡下去,原本行踪得以不再被暴露应是高兴才是,可她终是笑不出来。 风依旧凉爽宜人低声呼啸,眼前的荒寂让她已经无法判断是否离重山镇是越走越远了。 而身旁的人也是一脸懵圈的状态,便也能得知,这一定是出了地方其实不大的重山镇。 不过……眼前又是熟悉的分岔路口。 该死! 又要做选择! 她向来不会拘泥于任何选择,只要遵从内心并且对得起良心,便能坦然地走下去,可现在…… 叶漓将目视渺茫的前方转向左侧,阿庸背着汗珠冒额已经开始念念叨叨说起胡话的老汉,还有地上‘嘤嘤’担忧主人的老王,深深叹了一口气。 见过俊生上演苦肉计的,没见过一把年纪也来这计谋。 不是装晕,竟是真晕的手段,还真高明啊! 难怪适才在洞中,就是一个劲儿地下跪,一个劲儿地匍匐。 原来竟是把本是虚弱的自个折腾出病来!真是好计策!好绿的计策! 她突然有了个大胆的想法,要不直接丢下身旁的人,让妖魔来杀自个吧! 渡劫失败然后再重来凡间历劫一次,是不是就不会遇上同一批人,是不是就能如此逃避仙界与妖界的打打杀杀,平平安安地度过晚年了? “哪条都行吧,都是出口,呵呵,都是出口!” “是啊,小姐这么聪明,当然是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地把出口的路径看得透彻了!不可能还在犹豫该走哪边了,你只是想歇息一会,是吧小姐!” 小环难得聪明一回,居然用于否定自个了,叶漓只觉惋惜不已。 阿庸双肩微微一颤,表情却很是严肃,在黑暗中让人看不出那是憋笑的隐忍。 至少,他见过常常迷路的女子乘云驾雾飞出了仙界的结界,编造了游历山川之秀美的谎言,但事实却是在外头待了三天三夜只为等来人找寻。 如此,怕是出口很多,她却选到一条最长且最远的路。 “是,吧,是了,太累了……” 恐怕比将与妖界一战还要心累…… 自家小姐有气无力地说着,小环决定首当其冲,替之碰碰运气选择一条合适的路径。 “小姐,我有个好主意!” 小环眨着圆溜溜的眼睛,众人默默挪移了脚步,连老王也被阿庸用脚带向一边。 老王也异常地听命行事,并且后腿放坐在女子的一旁,似乎是看懂谁能做主遏制住这双藏了太多能惹祸患的鬼点子。 毕竟,这坐着站着,不管是人还是狗,俱遭受眼前纯真的发光的眼神霍霍过。 掐摁过的手腕,险些被火烤的皮毛,还有……很多很多……的伤害,不计其数呀! “小姐……你们为何如此紧张嘛,好像我又会做什么惊天动地之事一样……” 叶漓:“你会!” 阿庸:“说不准。” 老王:“汪!” 阿福:“唔……听叶小姐的!咳咳咳……” …… 小环气绝。 叶漓看看左边的路口,尽头是山林依旧,风起,竹叶摇曳碰撞,‘簌簌’作响。 再看看右边,比之更伸手不见五指。 正常的人应该会选择一看便是运气好的左边吧。 叶漓转了转眼珠子,深思熟虑下果断定下这个选择。 “右边这条吧。” 她认为,自己向来运气不好。 “小姐,你确定吗?这条路好黑啊!一看就很危险,说不定有危险的坑等着我们跳呢!” 小环双手护在心意已决不像是说玩笑话的主子身前,却被淡定地绕了过去。 “你可能才是那个危险的坑。” 老王摇着尾巴悠哉悠哉地跟上了女子。 小环的好心拦不住坚挺的步伐,又挡在了眼里似乎被爱冲昏头脑的人,“阿庸,你该不会也跟着小姐选那条路走吧?” “主子去哪,仆人便去哪。” 又一个老王…… “你真是忠心耿耿!老王也是,哼!我就偏不和你们一样!” 小环气得跺脚,叉腰赌气侧头而去。 走自个的独木桥去! “芋头糕~烧鹅~美酒~哟喂!” “三,二,一!” 叶漓歪起嘴角,数到‘一’时竖着的食指被有些肉嘟嘟的手抓握住。 “小姐!我好像……想起来那件要跟你说的事了!” “正好,我也有事与你说,我们先能在一家客栈住下再说吧。” …… “砰!” 一个小二还没来得及弯下腰捡碎盘子,额头就被带有艳红的指甲盖的指尖,戳得往后直弹。 “都给我擦干净了!来这里干多少年了,手还给我抖?这活你要干不了就早些卷铺盖走人!” 小二一脸委屈地挠头,提起折了一半的桌子腿,示意其各种缘由,“老板娘,这桌子抖我也没办法呀!” “不会找个东西固定吗!什么都得我教,还要我这个老板娘干什么?” 头发侧重在一边的老板娘,一手叉腰一手数落,尖细的嗓音使忙活的人加快收拾。 待她抖着肥硕的肉身掀起帘子往后厨里去之后,抱怨声四起。 “切!年年拖欠工钱鬼才愿意机灵!” “就是就是!” “不用租金的地还抠抠搜搜的,连个桌子也不换。” “小二,一间上好客房。” “来人了来人了,快走走走……” 甜糯而有力的嗓音传来,脚踩椅聚头抱怨的人瞬间一哄而散。 其中一个放风的小二将身着高贵布料的衣裳的女子上下一打量,仿若眼里映入了金子般,俯下身子凑前引路。 “客官快快这边请,老板娘!老板娘!” 小二一边伸长了脖子叫喊,一边点头哈腰将一行人带至柜台前。 “别嚷嚷了!叫得我脑壳一抽一抽的。” 老板娘翘着指尖扶着一侧重饰的头妆,本是快翻到天上去的白眼,瞬间拽了下来抛到眼前的人。 “哎呀呀!原来是美人儿呐~” 叶漓用手掌拂了拂柔顺鬓发,对自己的美色还是有保留有几分低调,走上前道:“老板娘过奖了。” “这位姑娘,柜台处可付银,别挡我看身后的小哥。” 老板娘对她冷眼摆着个笑脸,手掌请示的动作直截了当。 尴了个尬…… 得知说的‘美人’不是自己的叶漓,让出了地。 只是刚收一半的脚,便反应过来,她何曾是尴尬得像缩头乌龟藏起来的人了? “我要的可是上好的房,得你亲自介绍!” 第61章 水月客栈 老板娘将眼珠不耐烦地转到眼尾,停留一会嚣张的女子,便直接上手抓了人家的纤纤玉指,领到柜台前,对收银子的伙计说道:“来,今日你老五是老板娘,好生伺候着姑娘,莫要打搅我的好事。” 打搅?好事? 这不会是说给自己听的吧? 叶漓看着拉自己到一旁而不坏自己好事的老板娘,对自己是一张臭脸,却在‘美人儿’面前瞬间没了彪悍。 低着个能夹出三层肉的下巴,也学着情窦初开的姑娘家伸成鸡爪状的羞涩模样。 呕……呸! 而再看看柜台前的老五好似习惯自家老板娘这般日常操作,只是抬头看了一眼面前的女子,继续面无表情地打着算盘,“客官,几人?” “你看着办。” 老五见扭成麻团的老板娘在年轻男子面前自言自语,而男子却侧着头视线落在小巧玲珑的女子身上,便点数人头,而后勾着唇拿笔记下。 “客官,三间房。” 伙计用手指扣响桌面,示意女子将左边的账单付清,而后领走右边的房牌。 “剩下的不用找了,多上几盘糕点便可。” 叶漓抱着双臂抵在柜台前,拔下头上的簪子扔得可谓随意且夹杂着浓浓的火药味。 不知此时的伙计欣喜自己选的三间房有多合适! 然而,从进入这里时就一直待在老王身旁靠它护佑的小环,掰着手指头思来想去只觉怪异无比。 于是,将自家小姐拉至一旁,小声说道:“小姐,为何不是两间房?我与你一间,阿庸与老伯伯也一间,都能两间双人的,他是不是搞错了?总不能让一条狗单独住一间吧?” 对啊! 自己到底是在想什么?怎么如此不妥当的安排就这么糊里糊涂地付了钱了? 该死!一定是饿过头脑子转不起来了! “伙计,我就要两间,两间均为双人便可,多了浪费。” “今日房已满,客官若不满本店的安排,请出门右拐,找寻其他客栈入住便是。” 叶漓不信邪地抓过记房的本子,上面所有房都被打上预定的字样。 “小姐,这水月客栈的门还得我们往下走才能进,如此怪异的门面我从未见过,这里的老板娘又看上了阿庸,哪哪都不对劲……我们可能遇上黑店了!小姐,要不还是去别的客栈吧?……小姐?” “竟然问到这去了!”叶漓咬牙切齿道。 小环说着,只见自家小姐老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尤其是此时直盯与老板娘磨蹭的阿庸的时候,更是眸子里的怒火烧得快要吞了对面的两人似的。 阿庸也真是的!没见到自家小姐就是担忧老伯伯得赶紧请个大夫来瞧瞧,还待在原地一动不动跟块木头似的耽误时间。 再加上自己的男仆又被她人惦记着,小姐能不生气吗? 于是,小环气不过正准备上前替自家小姐出口恶气,老板娘像是抓准这边看不下去的时机,直奔主题。 “小哥,可有成婚?” 阿庸莫名被点名,谄媚的眼神一个接一个地抛了过来,抬手擦了擦大热的天还冒出冷汗的额头。 “一看就是没有!小哥这脸嫩得呀像掐尖的豆苗,嘿嘿嘿~你觉得我如何?” 老板娘每一眨眼,阿庸的额头便冒出一颗又一颗的汗珠,后背渗出的汗水隔着衣裳浸透到背上的老汉。 得到柜前老五‘已安排妥当’的眼神示意,老板娘又发出令人作呕的嗓音,“小哥~你莫要紧张嘛,上好的客房呐只有我住的这间,所以今夜,你便随我一同……” “老板娘,房已有,我们就不劳烦……您,亲自接待了!” 叶漓与小环身子一摆,便隔断那亮红刺眼跳跃不停的指甲盖。 阿庸不敢妄动脚步,此时也乖乖地退至到女子身后,仿佛一只不知所措而终得庇护的小鸟,神情松缓的同时眸子里没了不似刚才将人拒之千里的眼神。 她故意说‘您’字以提醒对方就别在实在过老的年纪上也逞强装嫩,小环捂着嘴偷笑,隐晦的毒舌还得自家小姐来。 “年,年纪怎么了?男女之事,只要互通心意便可,难不成你能一直如此年轻?” “我的年纪说出来吓死你!”叶漓带着嘲笑的语气说道。 可她忘了,这是在凡间,超出见识的范畴,老板娘自然破口大笑: “哎哟哟~不就有个漂亮的脸蛋蛊惑男人,还能吓到我魂飞魄散不成?” 的确可以。 阿庸想到眼前的女子可是仙界的南瑶仙尊,便不得不暗自笃定老板娘的无知。 “姑娘啊,凭我这双花丛中过的慧眼呐,你与这位公子啊,啧啧啧,不配。” 老板娘摇了摇头砸吧着嘴,点明了眼前明显是醋坛子打翻的女子,故而刺激的话用得舒畅。 小环似是觉得有理,点了点头,阿庸见状以站不稳为缘由撞了下少女的后脑勺。 少女揉着头恼火地看向后方的人,却见阿庸示意着背上的人,小环也就明白了是因背着老汉快坚持不住不小心了磕碰到的,便无言语。 叶漓还未意识到自己的异常反应,怒气上头便挖苦道:“哼!我不配?难道你配?你要不要拿镜子照照自个?” “你!老娘这身材怎么了?你这瘦巴巴的能有多好看?” “我可没说你的身材。” “你!” 老板娘也不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人,哪能会被轻易怼得哑口无言。 “哼!伶牙利嘴,男女之情遇上我你可得输得一塌糊涂!我问你,你和他什么关系?” 叶漓一时想到男仆的身份,竟舌头打结起来,“他,我……” “那他可有妻儿?” “没有。” 阿庸冷冷答道,只想让对面的人不要再继续问下去,否则今夜这房就住不了了…… 老板娘双掌一拍,直言道:“那就对了!你与他道不清关系,他又无成婚又一看就是正值谈情说爱的年纪,所以,我用我一颗炽热的心去追求长得如此俊俏温润风雅的小哥,与你何干?” “换句话说,就是你着急,紧张,慌乱什么?” 紧张?哼!慌乱?哼! 笑话! 她何曾如此乱了阵脚?南瑶仙尊的名号岂是白来的?仙界的人何曾见过她害怕的时候了? 叶漓急眼起来,“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是,我是这般爱管闲事?” “老娘我两只都看到了,而且看得透透的。” “……” 第62章 郎才女貌 “老板娘,这老人家好似病得厉害,姑娘也把房牌拿了,深更半夜的您也疲乏了,便让我领她们安置了吧!”一旁的小二会来事地给了双方台阶下。 毕竟,女人一旦僵持起来恐怕要比打打杀杀的战场恐怖! 若这客栈血肉横飞,那么遭殃的便是他们这些伙计,工钱没给之前还得再打扫一番,毕竟,总轮不到老板娘来干这些活吧! 小二其实这话也算中肯,这老汉孱弱的身影摇摇欲坠,一看就不得容缓片刻。 若是耽误了人家治病而且还是在水月客栈里,摆明就得怪罪这客栈的当家的拦住不说,闹出人命影响生意的事还真不能轻视。 老板娘考虑了一下,暂时把盈满美色的心放下,提起宽大的裙摆径直上楼,“行了,好生招待吧,看在小哥的份上,就不与她人计较了。” 走着,余光瞥见一团黑乎乎的东西挪跳上来,便用身子实实挡住了其去路,“等等!这狗,不能上来。” 敦实的肉身骤然定住,身后叶漓不知是一时晃神还是其他原因,鞋子一滑便欲往后倒去。 阿庸眼疾手快,一手抓住老汉的双手,一手揽住了纤细的腰身。 待她稳住了身子的同时,瘦削的面孔便映入眼帘,只有喘气的气息迎面而来的距离。 但她感受到的温热,却分不清是担忧的急促还是敏捷的动作下的急促…… “小姐没事吧?” 阿庸缓缓放下手掌,过于担忧的眼神却不减半分。 能有啥事…… 叶漓回过神来,转念一想,若不是今日失血过多太疲惫些,要不然,怎会让自己这般绵软无力,也不至于让人误会她是故意来招苦肉计。 比如,此刻倚着身子无语地静静地看着她们两个人的老板娘。 “无碍,是这地着实不稳了些。” 小环摸了摸鼻头,小声嘀咕道:“小姐撒起谎也不嫌尴尬!” “行了!姑娘,真不是我故意为之,这狗,确实不能上楼,半夜乱叫打扰了我的客人不说,若是咬伤了人我可赔不起!所以……” 然而,叶漓摸了摸有些发烫的脸颊,并不打算回应,灵机一动便蹲到老王面前,打断了老板娘的话。 “老王,你不想离开你的主人是吧。” “嘤嘤嘤~” “那你便要配合我。” 叶漓不容商量,起身俯视它,双手负在身后,严厉道:“蹲下。” “坐,趴下,打滚,转圈,生气,高兴……” 一顿命令的使唤下,老王的机灵配合快已让叶漓不忍停下喊口令。 老板娘却是看不下去了,又跳跃着红色指甲盖,“停停停!我知道姑娘的意思,它就算再聪明听话,也不能扰了我这贵客不是。” 叶漓却没有直接的对拒感到无措,拍了拍乖乖的脑袋,面露自信,“不,我的意思是,你拿把绳子来让我拴住它,老板娘也看到了,它只听我的,若乱咬到人了我就不能向你保证了!” 说完,她还做了个要咬人的狰狞表情,老王也抽搐着嘴角露出闪过一道亮光的牙床。 这话一出,老板娘便感受到了威胁。 这话的意思就是,不与你讨论这狗能不能楼的道理,只与你讨论她愿不愿意让这客栈的生意好好做下去的问题。 总归赌不起试试这狗狠不狠的危险,老板娘见识到主人猛犬都不是善茬的料,便招呼伙计带上家伙,“给我拿最粗的麻绳,给这位姑娘!” 一小二麻溜地递上绳子,叶漓接过手时却没了刚才的强势,语气颇为疲惫:“劳烦你找个大夫。” “好勒!姑娘这边请。” 她心想,这老王算是不能离开它的主人了,深更半夜的在楼下晃悠给其他人客人添麻烦不说,也实在不安全。 但愿它能真的配合,夜里不要叫唤而被人赶出去,她也只能帮到这儿了,而且,帮它也是在帮自己,能省下不少的麻烦。 一行人总算陆陆续续上了楼,老板娘也回了自个屋里打算提前入睡养养颜。 柜台前的老五目送她们身影的离开后,端出了一盘房牌,又拿出与之对应的房牌号账本,上面全是‘未住’的字样。 “年轻人啊,到底是年轻啊,对爱躲躲藏藏的,太矜持了!”伙计摇头感慨道。 …… 小环实在口渴不已等不及了,而拿到伙计分好的房牌恰好是一眼望去最里侧的一间,“小姐,我先去收拾收拾床铺,开开窗透气。” “哎……” 叶漓的手还僵在半空,少女的身影便跑了过去。 这丫头真是一点也没忘记伺候人的习惯,都有人收拾了…… “三位客官的房在三楼,请随我来。” 三位?怎么不是两位? 这小二怕是忙糊涂了!背上这么大个人竟看不到?难不成真如小环说的,多开一间的黑店? 伙计笑意盈盈地领路,叶漓见阿庸汗水早已湿透了脸颊,走路的动作已是缓慢得就差拖地而行了,虽是疑惑重重便也不再怠慢地向前走去。 叶漓坐在桌前,看阿庸将老汉安置在床榻,老王卧坐在地上关切着主人,对门口领路的伙计勾了勾手指,“去端着吃食来。”而后抬手掩嘴,在其耳旁小声说道:“大夫来瞧病时,告知我一声,还有,这间房里的人劳烦你多留意些。” “好勒客官,小的这就去拿些吃食还有换洗的衣裳!” 伙计的手心被塞进熟悉的块状物,眼尾霎时笑得多出一道褶子,越发殷勤得体贴周到,已经想到如何花上这刚得来的银子。 叶漓对房里环视一周,却蹙着眉头叫住了人,“等等!这间房为何只有一个床榻?这让他们如何一起住?” “哦!两位客官的房在隔壁间,而这位老人家的正是自个住这间房,客官不用担心照顾的不便,我们这里有人可帮忙照看,只需要多加些钱便可。” “我们?” 叶漓看得清楚也听得明白,但还是指了指阿庸与自己,似是宁愿自己理解错了而再确认一番。 而看看阿庸,也不知他是疲乏还是怎么了,竟无动于衷地想听着伙计解释。 “是的,您没有听错,两位郎才女貌的很是般配,适才柜台前的老五是我们客栈里的资历最老的伙计,什么都逃不过他的法眼,我们老板娘呀说的都是反话,她是看上了这位小哥才故意要拆散你们俩的。” 第63章 共处一室 “老五撮合的姻缘,那可是一看一个准,堪称月老!” 小二的双眼在‘郎才女貌’的两人之间游荡许久,笑着点头的表情甚是意味深长,仿佛很是欣赏老五的眼光。 “春宵一刻值千金!两位客官快快回房歇息吧,小的又得准备吃食又得请大夫的,很是繁忙,就此告辞!”说完,点头哈腰地走了出去,还不忘给眼前的‘小哥’投去‘我看好你’的眼神,转头带上了门。 机会是商量出来的,所以小二,懂事地留下了空间且是狭窄的空间,给予二人。 屋里自小二友好地为她们关门离去之后,安静得只剩躺着的老汉传来虚弱的呼吸声。 阿庸正要找个位置坐下,看着女子聚拢着眉头,一个劲地摇头似是在深思不甘被如此算计的对策,食指不停地点扣桌子,让静谧的空间因声响而更加静谧。 见此,他生怕自己的呼吸过重,引来加剧女子的怒气,于是将臀部悄悄地挪移到距离人影较远的地方。 完了,原来三间房是这么个三间法了! 叶漓此刻才完完全全地明白。 她原先想着,这钱吧,若真如小环说的那般不过是黑店的日常操作,她们也就暂时歇个脚,钱亏了也是自个亏了,她认。 可如今,都算计到自己头上了,这…… 她倒不是担忧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尴尬,她怕的是,阿庸这老实模样…… 叶漓思绪泛滥,她的脑海里不知怎的就很自然地浮现出…… 线条……八块……古铜色……流淌的汗水…… 若真自己一时把持不住,扑倒人家怎么办? 不对!男仆的身份不就是贴身伺候的吗? 可是她好歹也是个大家闺秀的小姐,怎能如此不矜持传出去不得辱了名声不成? 不对!她何时在乎脸皮薄,又何时在乎过名声了…… 难办,甚是难办! 禁锢住自己对美色向往的赤诚之心,实在太过棘手了! 罢了,只得委屈一下…… 阿庸了…… 不过,在此之前,大胆归大胆,总得找找理由不是? 于是,叶漓正要虚张声势,却见人不知何时窝着身子坐到了妆镜前的椅子上,一副好似她会吃了他的娇弱模样。 她检查一下自己的嘴边并没有哈喇子掉一地,难道是自己饥渴的表情全都写在脸上了? 叶漓轻咳一声,装作恼怒地往桌子上一拍,“好啊!有房却骗没房,难怪楼上楼下的没见人影,什么预定的,我看八成也是骗人的,我这就去找那老五换,你在这里等着!” “小姐,他就是有,也不会再换了,夜深了,小姐一路奔波赶紧先歇息吧,我待会便去。” 那这意思是……想挽留她一起……? 原本她便笃定柜台前的老五看起来就不是个轻易改变主意的人,所以白跑一趟才是她的真正目的,可如今,阿庸的直接让她顿时不知所措了。 她是该答应呢……还是答应呢…… “也是……这老人家有小二照料,你也赶紧……过来歇息。” “是。” 叶漓不知自己此时用脚爪打磨地板的动作,其实与老板娘扭麻团的样子不相上下。 她无意中抚摸到自己的嘴角,霎时下压了上扬的弧度,但发现有些困难,便任其自由发展,爽朗地跨出了门外,朝右而去。 而背着她顾及替老汉擦拭汗珠的阿庸,没有听到‘过来’,只听到‘歇息’两字,还不知情离开时欢跳的步伐究因其何。 阿庸敛紧了眸光,疑惑地抿着嘴,总觉得似乎是误会了些什么。 仅仅只是几步路的距离,叶漓竟是扭走了半天,到了门外又是摩挲着门环许久。 那小二瞧出了端倪,调侃道:“客官这是高兴了?” “高……” 叶漓沉浸在‘矫揉造作’当中,发出声音的堆满褶子的脸骤然映入眼眸,惊吓得她险些挥出拳头。 “进,进来吧。” 小二拎着沉甸甸的食盒放在了桌上,意识到目光停留在自己最后摆出的几盘吃食,便解释道: “客官,这是老板娘送来的瓜果,老板娘说了,若是今夜与小哥住的不惯,就让小哥到她屋里来,要什么美酒就有什么美酒,只要小哥敢点,她便敢送。” 呵! 这老板娘可真会‘流连忘返’!抖着肥肉入睡还不忘勾搭一番,美酒配美人,还挺懂! 叶漓抓了把花生往便嘴里扔去,没一会儿便嚼碎了,就着茶水生生咽了下去。 小二见其嚼咬东西有些用力与狰狞,放回了食盒,“客官莫要在意,若不喜欢这些,小的这就断走。” 不一会功夫已收拾完毕,两三步便跑到了门口。 “等等!” 叶漓扶着下巴,语气带有运筹帷幄的嘲讽,“告诉你家老板娘,本姑娘今日有美人在怀,无空品尝瓜果美酒,让她自个享受去吧!” 小二点头回应,抹着汗离去。 生活不易,看人眼色的活,终归是在谨慎的道路上愈走愈远。 吃饱喝足的叶漓正打算沐个浴,想起了收拾屋子的小环定是在尽心尽责地开开窗透气,一顿忙活,因而便对自己留下几盘给讨喜的丫头的作为感到贴心与满意。 …… “小姑娘,你的主子待你不错吧?” 柜台前的老五闲来无事,把这房牌的一来二去告知了下楼溜达的少女,这会怕自己撮合而来的姻缘被扰散,正给面前愤愤不平的人做着思想工作。 “那当然了,我家小姐对我自是一等一的好!” 小环鼓起腮帮只想冲到楼上把自家小姐拉到自个房去。 老五继续劝道:“那主子高兴,下人是不是也高兴呢?” “那是自然,老五伯伯怎么老是说这些大家都懂的道理!” 那伺候着她们一行人的小二,刚从从楼上便听见少女响亮的言语,友好地端出仅剩的一小盘瓜子仁递了过去。 “那若你家小姐和那俊生在一起,是不是会更加高兴呢?” 确实如此,阿庸的手段可是那种不动声色就把小姐逗得乐呵的人。 小环想了想,和阿庸在一起,小姐那掩盖不住的笑容怕是只有她自己不知道罢了。 不过……小姐也真是色心未改,怎么就被那美色迷得神魂颠倒的,又是捉弄人家,又是口是心非的,都快分不清谁才是情场高手了! 第64章 受伤 可是,他和小姐关系越好,自己就越没有地位,那不能成啊! 小环越想越感到自己的糕点在不翼而飞飞,“不行不行还是不行!” 老五按住了似是想到什么吃亏的事的少女,打算再努力一下,“小姑娘,你莫要心急嘛,且看那俊生,鬓前两绺细发随风飘起,行走不急不缓,这翩翩公子温润如玉的模样骨子里却藏着生人勿近的不凡,这人……啧,不简单啊!” 小环想起阿庸的模样,却也不得不认同接受老五伯伯的说辞,只是,这番夸赞不是更让自己地位不保吗? 继而看着摸着下巴揣摩的老五伯伯,话锋一转,信誓旦旦地说道: “不过,我阅人无数,这人唯独在你家小姐面前,傲骨全无,唯命是从,好生有娇夫之感,所以小姑娘啊,莫要担忧,且尽情地让两人升温升温,若他在你家小姐面前替你多说几句好话,你的地位也只能跟着‘蹭蹭蹭’上涨,又何愁你家小姐不更对你好?” “老五伯伯说的真对!这阿庸确实总是看我不耐烦,但想了想……还真是每次我不小心伤害到小姐的时候,他才会发火,对!就是上次……” 小环环看四周,再瞧瞧楼上无人来往的廊道,压低了声音,“我不小心压到小姐的伤口时,他可恐怖了,把我逼到墙角,那样子……就是这样……像要把我吃了一样,瘆人得很!” “是,是挺瘆人的……” 老五被小环凑近的瞪眼吓得后退了几步,赶紧拿上笔记起账本来压压惊。 “还有好几次,老五伯伯你是不知道,他……” 小环激动得搬来了凳子,嗑起瓜子来吐槽半天。 月色高挂,水月客栈地势偏僻,得知大夫一时半会赶路不来,阿庸得到自家小姐勉强的允许,请求老板娘帮忙。 老板娘自是高兴小哥的主动,毫不吝啬地拿出了压箱底的药丹,让其快快给老汉服下。 好巧不巧,一把老骨头的人竟也奇迹般坐了起来,也能多多少少喝些粥水了。 然而此时,叶漓在将挑衅的狠话嘱托小二带给老板娘之后,她就快把眼前的玉酒壶给盯穿了。 “老板娘说这酒就算小哥不要她也会送的!她也说了,她不怕什么‘明月照沟渠’之类的话,她存下的银两足够把沟渠给填满了。”这是小二送酒来时,转达的话。 该死!碰到对手了! 奈何这般无赖的强势她却厌烦不来,遇到喜爱的人,本就该主动出手,何必留下遗憾畏畏缩缩…… 不对不对,她何时想到男女之情去了? 天呐! 想到刚刚从隔壁屋里一路娇羞地摸着墙壁过来的叶漓,此时‘唰’地一下站了起来。 完了完了…… 然而,走到一半,她停下了脚步。 不对啊……这若反悔了岂不是也太没面子,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 况且……人家都主动了,自个答应了却这般纠结那岂不是不太负责了! 于是,她找了个比较合理的缘由,不断说服自己……嗯,对……她只是看不惯自己的男仆受了委屈,就好比那老汉不忍老王被欺负那般护短,能不窝火气得跳脚么? 所以,共处一室也只是为了气气老板娘,别无他因。 叶漓手托下巴想着,已是剪了好几回烛心,眼皮却无打架之意,不知为何,若是在宅里此刻早已在梦中见过好几回俊生了。 好似离开了叶宅便精神不少,这究竟是为何,她想不出也无暇顾及,无情无绪地用指尖抠着垂坠的蜡块。 这时,窗外极为应景地响起了一女子的怅然若失,“独守空房~酒不醉人~人,自,醉!” “啪!” 叶漓猛地把窗关上。 隔壁的老汉真是会折腾人,不知怎的便把阿庸给收买了,忙里忙外地照顾一番。 阿庸也真是,说好的‘待会’,还真是会待好久! 于是叶漓起身往外走去,而刚踏出房,便听到楼下‘叽里咕噜’个不停。 这声音是…… 她扶着栏杆往下看去,楼下的圆圆脑袋正摇摆不停,下一秒便手舞足蹈的似是有讲不完的故事。 这丫头,何时与这客栈里的伙计打成一片了? 不是说的黑店不能入住,不是说的人家算计满满要赶紧跑路的吗? 怎么这会有这闲情,都不担忧她这个主子有过进退两难的纠结,按理来说,平日里早就冲上来把碍事的阿庸推走了,怎么还跟人聊得热火朝天的? 哼!一个两个,良心都喂给老王去了! 隔壁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叶漓反应过来时,她的身影已麻溜地进了屋。 良心……还可以补回来嘛。 “笃笃笃!” “进来吧。” 叶漓双掌搭在被子上,面露八颗白齿,以鲜少的端庄静静候着。 “小姐还没睡?” “已经睡了一会了。”叶漓佯装打着哈欠道。 阿庸对上热情的目光,喉结不自主地上下滚动,耳朵霎时通红起来,随即移开的视线却在女子的脚上停留片刻。 在俊生面前,叶漓自认为自己尤其魅力无限,然而顺着他的目光,她看到脚上未脱下沾有泥土的鞋子时…… “哦……等你等得睡着了,忘记了,呵呵!” 该死!她何必解释!她何曾在意过他人的眼光了! “我,我自己来。” 叶漓的勇猛总是在阿庸的温柔面前,展现得毫无招架力。 然而,脚踝传来指尖缓缓的揉搓下,带有的微微闷痛感却让她忍不住低哼一声。 原来,那差点在阶口摔下,竟然崴到了? 不会吧,这在凡间的身子骨也太脆弱了吧! 她是觉得有些酸麻,不过也没有在意,毕竟,这种伤在仙界早就习惯了根本不值一提。 不过……这阿庸还挺细心的嘛! “小姐,你可知道自己受了伤?”阿庸的口吻不似之前那般柔和,更有一丝怪罪的低沉。 还真不知…… 其实自从开了血脉以后,她的痛感便下降不少,只要不去使劲碰伤口,便会跟个没事人一样。 只是,这样的话反而让伤口不能快速愈合了,因为她总是忘记小伤小痛的存在。 叶漓却摸了摸鼻尖,毫不在意地说道:“我皮糙肉厚,不瞒你说,在仙……我曾在一个地方待过三天三夜,全身不能动弹便睁着眼从白日看到黑夜,着实无聊了些……” 第65章 我们成婚吧 “不过,我可是亲眼见过时间在一点一点地流逝,本是慌慌张张的性子竟也能慢了下来,嗯……还不赖。” 眼前的女子歪着头得意洋洋地看向自己,阿庸瞬间低下了头,指尖勾起一点伤膏,点按的动作在中间隆起的红胀放缓了力道。 这些年不在她的身边,她到底,过的什么样的日子? 而又为什么无论受伤还是不受伤的时候,他总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可明明她有至高无上的血脉,拥有世间最能保护自己的能力,可每次,他看到都是她狼狈的一面。 南瑶,你是不是,身上不见血便誓不罢休? “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空荡的屋子突然响起男子的声音,叶漓看不见阿庸低着头言语的表情,只是双手的指尖被倏然裹紧,错愕不已。 嗯?从未提过要求的人,一开口便是酥脆的嗓音,这也太……让人家不好拒绝了吧…… 就是……怎么听起来像是命令? 这也太不礼貌了些,她可是主子,称呼,称呼呢? 不过,要是可能是让她觉得中听的话…… 叶漓点头如捣蒜:“嗯嗯嗯。” “答应我,以后不要再受伤。” 憋了半天原来是这句啊! 她倒真不是不懂应景,她连来凡间能清静清静躲避那些追杀的人,也都是用受伤换来的,如此,这真是一件难以办到的事情啊! “不受伤还真难,不过,要是以后受伤,我会先告诉唔……” 下唇传来指尖的温度,叶漓像是被封在原地,一时被攥紧的被角皱成了一团。 今夜,这房里是怎么回事?闷热得很! 难道是老板娘送的酒有问题?可不应该啊,她嫌弃得一口都没喝上。 那若都不是,为何,为何心脏,蹦得如此……强烈? “对不起,我应该收回刚才的话。” 阿庸此时并无察觉叶漓僵化的表情,只是意识到,他不该让对方来保证,而应成为她的羽翼,去庇护去阻挡,而不是无能为力地躲避。 叶漓调整了呼吸,但声音还是发颤,“那,那说什么?” “阿庸不能保证以后,但只要阿庸能做到,便不会让小姐受伤。” 他保证不了,但只要他能,便护她周全。 这人……为何能如此诚恳? 他真的不知道,自己在说些话的时候,不能用这种眼神望向她吗? 然而,看着眼前跪着的人,一个想法划过叶漓的脑海,使她环抱双臂皱起了眉头。 “那你说的,可是仆人对主子的保护?还是……” “是我。” “是阿庸。”阿庸用细如蚊声的嗓音淡淡回应着,对面的人却偏着头无动于衷,生怕她听不见又再次重复。 叶漓捂着嘴偷笑了好一会,转而正视认真得可爱的人,“咳,我就是随便问问,你也不必太在意。” 她说,不在意…… 叶漓见旮旯着脑袋的人,像是没了活力,眼眸瞬间空洞,只有委屈巴巴萦绕整个面庞,愈发猖狂地笑出声来,“我命令你,眼神再凶狠一点。” 阿庸察觉到女子的戏弄,本是不情不愿,但还是照旧命令。 于是挤眉弄眼而来的表情,是阴狠与委屈的不悦,杂糅之下的怪异。 “好了好了,收回去吧,本小姐……心意已经领了。” 阿庸的眼眸映入女子爽朗的笑容,嘴角也不自觉地上扬起来。 在他眼里,她不笑的时候往人群中穿梭,也能惊异众人让人忍不住回眸,而她只要撩起长睫弯弯眉眼,那淡淡的笑容便能让这世间一切的浑浊都化为透亮,只氤氲着美好的气息。 “你这药是什么药材制成的?” 自家小姐转而问道的话,让他回过神来,对着小小的药罐里的药膏检查许久。 “就是普通活血化淤的药材,外加些的祛伤疤的药粉,小姐可是闻不习惯?” 阿庸说着,已揭开叶漓的袖口,手腕上向里收缩愈合,只剩一道细痕的伤口,他指尖的动作仍然放轻。 叶漓咂吧着嘴道:“是啊……太不习惯了。” “那我便去换了。” “不换,不换。” 阿庸欲起身却被拉扯住衣袖,骤而上身不稳地前倾凑近了女子的脸庞,感受着女子的视线在他双眼与嘴唇来回地扫荡。 “就是这股味道……有些迷人。”叶漓悠悠吐气,指尖爬向了男子的瘦削的颧骨。 “迷,迷人?” “好像有点,让人神魂颠倒啊……” “小姐这是……” “阿庸,我们成婚吧。” 成婚…… 眼前的女子是南瑶,是叶漓,是他心爱的女子,可他忘记了,他是阿庸,也是戊瑀,是那个亲手化蝶为刃将她埋葬在雪地的背信弃义之人。 这一世从何而来,又将如何结束,他怎能管不住自己的心让女子又再次亲眼目睹连他不也不知何时的离别? 好像……是有点太快了。 阿庸眼里的排斥就差直接写在脸上了,叶漓不得不反省了一下自己,怕是老板娘的酒过于显眼,刺得她眼红一时乱了心智冲动行事了。 “开个玩笑,别当真嘛!我经常跟小环开这样的玩笑,瞧把你给紧张得都不敢说话了。”叶漓讪笑道。 话一出,阿庸的慌张未减半分反而染上落寞。 她说的又不对了? 成也不是不成也不是,左右倒是她自个急得跳脚了? 然而,等了许久,阿庸却蹦出这么一句话来:“小姐可是身子不适?”说着便要用手背试探她额头的温度。 叶漓白眼一翻,打掉他的手掌,“你才是烧糊涂了!” “小姐的脸,很红。” “……” 早就拂上脸颊的叶漓,已经感受到烫得发热的温度。 她当然知道了!她笃定这么直白的话应能得心应手才是,却被有意无意地回避着,没有任何答案的回应很没面子的好吗! 能不感到丢人而脸红吗?所以能不能不要乱抓重点! “屋子,屋子闷的!” 叶漓撅着嘴巴,侧头不视眼前人,起伏的胸膛诠释着不作理会的气愤。 “窗,有开着。” “……” “门!门关了行吧!” “砰!” 只见此时老王用脚挠划房门半天,而后大门敞开发出重重的声响。 轻风拂面而来,凉爽至极,不像某人说的那般闷热无比。 第66章 误会 老王前肢迈在椅子上,叼走了桌上的一口捆绷带,看样子应是嫌弃拿药的主人过于磨叽,便亲自过来要带回给自己的主人。 然而,叶漓也不知这狗是气愤还是怎的,咬走东西之前还把蜡烛给……打翻了…… “咣当……砰!” 脱离的烛台重落在地上,烛身翻滚直至撞击阿庸身下的床脚才停住。 两人四目,双双愣住,愣住的同时也不忘视线追随黑乎乎的一团接下来会有如何惊人的作为。 狗爪探不到更高的烛台,便钻进那团束好一个圈的粗大的麻绳,悠哉悠哉地出门去。 不仅如此,礼貌也被它诠释得淋漓尽致,只见老王咬住门框上的横梁,把门紧紧关上了…… 有的狗是好狗,有的人,却一点眼力见也没有…… 叶漓心想,今夜留下的这只狗,若能带回仙界,也不枉待在凡间浪费了才能! 霎时暗了几分的屋里,近距离的四目相对使气氛凝聚一股浓浓的暧昧,多了一颗急剧跳动的心脏。 不知如何面对那双对视上便会放缓呼吸的大眼,阿庸瞥见地上满是一片狼藉的流烛,便立即起身收拾。 然而,刚把烛身握起,屋外便响起了又尖又细的嗓音: “小哥~你可入睡了?我有一盘棋不知如何解,可恼火火啦!你快来帮我看看嘛,嗯?” 门外的黑影生生把双开的门纸映得满当,庞大的身躯找遍整个客栈也就只有当家的能称得上这份重量。 叶漓斜睨了一眼阿庸,拉开被角巧妙地躲过流烛,将人拽住衣领逼往了床榻的里侧,捂住了欲开口的嘴唇,“你要是不想那女的把你拉走,你就给我乖乖闭嘴躺着!” 随即迈向门的步伐像是女主人要干架的风范,阿庸两手僵在空中,被推倒的身子瘫在榻上,一直听着犷悍的声音越至屋外。 “没看到本姑娘要休息了吗!嚷嚷着做什么?是嫌弃客栈的生意还不够萧条吗!” 老板娘见对比自己小小的个子,却声音洪亮气势浩大,眼睛瞄到地上的流烛,顺势望去烛身被握在发愣的俊生手里,再看看眼前衣赏领口微颤开着。 小哥竟然是好这般口味? 老板娘摆弄着指甲盖,用眼尾看着她,“姑娘原来也不是个矜持的人呐,哼!装啥装,若你们真是一对,早些承认我又何苦棒打鸳鸯横刀夺爱的!” “我何时告知过你,我是矜持之人?倒是老板娘满脑子都是胡乱的臆测,胡乱的勾搭,才是不要脸吧?” “你!” “怎么?,我说的不对?”叶漓不客气地扬起下巴,继而又道:“老板娘都这么晚了还不走,怕不是想继续查我们的岗吧?若真是这样,那便……” 她顿了顿,眸光一转直接敞开大门:“进来观赏?” 老板娘撸起了衣袖,放在结实得看不出是腰的腰处,“哼!你自个逍遥快活去吧!你们这些忘恩负义的家伙!前脚才把药丹喂了人,后脚就把老娘给踹开……” 这阿庸也真是,整个客栈里的人谁不找,就偏偏找这看上他一口一个‘小哥’唤得她肝疼的女人。 叶漓气笑道:“此言差矣,老板娘,这里偏僻荒凉找不到大夫,你开张的客栈那自然是你不能袖手旁观,药丹确实救人一命所以我们感激在心,但若你强抢民男,怎得让你得逞?一码归一码的事,莫要再胡言乱语了,不送,请走吧!” 老板娘欲再上前理论,却被迎面而来的门框撞到鼻子,“你!伶牙利嘴的,气死老娘气死老娘了!” “老板娘,买养颜膏不?只需敷上入睡隔日起来洗静便可,保证您能貌美如花年轻十岁!” 一房客晃了晃手中的瓷罐,笑脸盈盈地站在门口。 老板娘捂着鼻头,火气‘蹭蹭蹭’地往头上直冒,“滚!你才老!你全家都老!自个用去吧!半夜不睡瞎溜达,差的房钱付了吗你?” “切!好心当成驴肝肺,难怪人家俊生看不上,有那美人作伴何须看得上你?”房客对着肥硕的背影喃喃自语道。 叶漓眯着眼在门缝看人离去,而后刚一转身,便见阿庸端着伤药似是要离开。 “你下来做什么?” “回,回房睡。”阿庸一脸无辜。 “你还想回哪里?难不成你是真看上老板娘要回她的房吗?”叶漓环抱双臂,对着瘦削的面孔凑近几步。 “自然不能,小,小姐用完伤药我便要端回老人家房里,不能打扰小姐歇息了。” 这,这人不是明明答应自己那般暗示了吗?怎么这会又扭扭捏捏的,反悔了? “那,那你怎么答应与我,与我……啧……” 阿庸看着支支吾吾的女子,后脑勺的头发都快被他挠破了也想不出什么缘由,“与小姐什么?” 叶漓闭了闭眼,过了半晌,指着床榻大喊道:“与我一起共处一室啊!” 共处一室…… 循着指尖的方向看去,阿庸突然想起了刚才那个困惑的‘误会’,莫不是当时他的回应让她会错了意? “小姐恐怕误会了,我只是想给小姐上完药便离开,怎可,与小姐‘共处一室’?” 好啊! 原来这一切都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叶漓气得咬牙道:“你没这心思,为何胡乱答应,让,让人也胡思乱想了!” “小姐对不起,应是我……没听仔细。” 耳朵有毛病了!!! 看来,在山林的河里灌到水了,病得不轻…… 叶漓绕开了像块木头一样的人,走到一旁又险些被桌子腿撞上,气得她脚一发力蹬了出去,却发现自己没有穿鞋抱起大脚趾一阵上下窜跳。 阿庸回头时察觉到,立即将人抱到床榻“痛吗?” “与你无关!” 叶漓还面带痛苦,却揭开了被子睡在了里侧,拿背影对着身后无语之人,拳头的气愤全出在了床板。 “那……那小姐我坐在此处睡可好?” 坐着睡?要当摆设吗?还真拿自己是花瓶了? 叶漓扔在冷冷的话语:“随意!” 阿庸深吸了口气,放下了伤药,替少女将翻起的被角翻平过来,却被人甩回了原状。 第67章 你敢下去试试 叶漓就这么看着墙发呆许久,与其说是发呆,不如说是为了要守住自己的面子。 她真想把这双眼睛摆到后脑勺去,看看这人是不是有在忏悔自己的过错。 然而,当她听到空气中只有均匀的呼吸声传来时,气得一个翻身,从床榻上挺腰而起。 只见眼前的阿庸撑着太阳穴闭目而睡,坐姿如此端正好似下一秒有人会对他图谋不轨似的。 气死!气死! 谁会愿意看他的睡颜了,别自以为是了! …… 床榻上空无一人,原是叶漓双掌盛住脑袋已坐在桌前,细细研究某人的脸庞的轮廓。 不仅不如她所说的不愿多看一眼,还毫不客气地动起手来。 “这家伙怎么睡着了还能魅力无限呢?” “哎……就是这张脸太像……若不像的话,本小姐早就把你收归囊中了,膈应的东西永远是膈应,还真难以克服!” 叶漓的指尖滑过他睡时爱蹙紧的眉心,描绘了闭上也能感觉到睁开来有多蛊惑她人的眼睛、高挺的鼻梁、人中、唇峰…… 哎!真是不公平,五官已经如此精致了怎么还能凑在一起更美了呢? 更让人气恨的是,这张脸到底是怎么做到发怒时增添阴狠,温润时也并不违和的? 真是一张能藏很多秘密的脸! 凡间也没白来一趟嘛,虽然辛苦了点,血腥了点,哪都不敢跑去的地,总算也能看一看勉强还能养眼的俊生。 而且还是在自家后院就能欣赏到的,不用花银子,也不用总是在沉睡时被目睹过打打杀杀的恶心面孔给吓醒,如今就算惊醒而来,也能拿线条……嘿嘿……洗洗眼睛了。 哎呀,怎么越想越…… 不知摸了几轮一直偷笑后的叶漓,一手枕在脸庞,一手的指尖就没有打算收回过。 因为这女子从来都是一个大胆却不懂收敛的人,害羞这事不是不会有,而是常常忘了结束前一直对自己嘱咐过的‘差不多得了’。 所以,她的指尖摇着摇着便直直戳在了对面的人的唇畔。 “唔……” 阿庸顿时清醒过来,立即抓住因他退开而失去支撑的手掌。 温度,低得甚于过往。 “混蛋!竟敢……唔……不答应……我”叶漓将对方摸个遍的爪子被放回了原处,却拍起桌子来。 直到瞪大的瞳孔渐渐暗淡被眼皮盖住,阿庸才把屏住的呼吸试探性地放缓开来。 只因手被捉住,只因知晓口中的‘混蛋’是谁…… “阿瑶,我愿意,但我,不能愿意。” 地上的烛台骤然一晃,阿庸余光瞥见的一点摇曳,却在再次正视时悄无声息。 莫不是过于疲惫看走了眼? 于是阿庸一边观察挣扎着眼皮的女子,一边轻轻地抽开指尖。 顺手将东西捡起之后,屋里一瞬的晃动早已恢复如初好似从未发生过,可他并没有多想,思绪被那双未穿鞋子的脚所牵引,故而抱起睡着的女子,往床榻走去。 头刚贴紧睡枕时,叶漓迷迷糊糊的饥渴之心便暴露无遗…… “腹肌唔……八块……有一块……小了……” 偏偏这胆大包天的咬字如此清晰,是以,传入阿庸的耳朵里时,掠过的耳轮便像被蚊子咬住了那般透红得快滴出血来,阿庸下意识地贴着下巴往下瞄去。 叶漓只觉身旁似乎有黑影笼罩着,一睁开便见深更半夜对自己的腹部比划半天的人。 果然!哪有什么美而不自知的人,真是自恋,不过……她喜欢。 于是在她的手脚并用下,将人带向自己的身旁。 阿庸的腰被搭上细嫩的温软时,心口处的衣裳也被揪住。 原来是女子睡时还不忘威胁道:“着凉了又得花我的银子,没有我的命令你敢下去试试,我非给你打上十块腹肌不可!” “难道,在这你身旁睡,就不会吗?” …… 辰时,一高一矮的两双鞋子,摆放整齐,紧挨一块。 一手搭住眼帘的人,狭长的双眼下黑晕一片。 “嗯~睡得真舒适!” 叶漓刚才甜美的睡梦中醒来,脸蛋磨蹭着被子好一会儿,才伸展开慵懒的身子。 还未意识到身旁是有人的她,因而展开的弧度过大,垂落时砸到了人家的……喉结。 阿庸从剧烈的顶噎中咳嗽醒来,不止他惊讶无比,双双都弹坐了起来,入眼皆是懵圈的状态。 谁也没有道歉,谁也没有询问。 冷冷的空气僵持了几秒,女子在心里过了好几遍开口的语句来打破清晨的静谧。 “早,呵呵!” “早,小姐。” 最终,她觉得得再多穿一件衣裳,还有,如果可以的话,脸也想埋进土里,可惜,这客栈里的地板是木制的。 可能,还得砸开了埋,呜呜呜…… 不想待在一处一同尴尬着,她便穿上鞋子坐到桌前,即使不渴也得倒上一杯水喝着。 饮水之际,只见床榻上的人叠好了被枕便端正坐着,似乎不愿下来,一副待令的戒备状态。 “你不用等我吃早膳了,这是在客栈不是宅里,可以不必讲究。” “小姐昨夜说了,若无小姐的命令,阿庸会被打上十块腹肌……” “噗!咳咳咳咳咳!” 完了完了! 昨夜她到底吐啥真言了!把人拐到床榻来也就算了,若被知道仅仅只是一眼便将人家几块的线条也记上了,那不得把她冰清玉洁的形象给,给毁灭了嘛! 叶漓想到这里,似乎也对自己的评价犹豫了起来…… 不管了!好歹也要敢作敢当! “这,这这个,你应是太累了所以幻听,快下来去洗漱洗漱吧!” 实在难以坦荡…… 叶漓睁眼说瞎话时几乎是落荒而逃。 阿庸看着险些绊倒在门槛的女子,松了一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 原来,学着人调侃回去的话,如此不惯,但若是这一世能再有时间学学,或许,还真能学会吧? 欲起身离开的他,忽而被地板上显眼的流烛吸引而去。 指尖触及周围的地板,他霎时想起了昨夜仅持一秒的摇晃,还是不相信那是自己的错觉。 于是尝试性地对之敲了敲,却只有空旷的声音诠释着异常透薄的地板。 第68章 何事要到房里说? 阿庸想起小二抱怨过工钱的拖欠,也便放下了疑惑。 这客栈,确实是把钱花到装饰上去了,自然材质做工粗鄙简陋了些。 他们刚一进这里,花香满阵随即扑鼻而来,数量多到不用找寻摆放在何处便能知晓不止眼前的目不暇接,怕是整个客栈能有摆放的角落都不会放过。 因而,他却不得不怀疑到甜味的花香已充斥到口腔里的异常,尽管确实并无其他异常。 能吃能睡,能听能视的,这才让他觉得古怪。 阿庸的好奇让他忍不住翻翻找找了四周,甚至移动了花盆,床榻等皆可旋转的摆物,终无结果。 然而,就在准备弃之而下楼时,转身便停留在屋里仅有一扇且开着的窗。 他这会才注意到,明明估摸着此时已是不晚的时辰,已燃尽了烛火的白天却并不亮堂。 原来,顺着窗面的叉竿支撑出的范围向外看去,映入视野的只有与身处多的房前有着一模一样的过道,这便是得益于其他地方撑起亮光的地方。 显然,窗外整条过道都有房,不止他们住的这一排,而昨夜……许是过于疲惫加上着实漆黑一片而并无细心察觉…… 咳咳…… 就算地域或许日光的时辰有所差别,可他们毕竟是徒步而来,就算很远,也不会跨过山海太远,加上客栈里的人明显不是没有歧视外乡人的热情友善,倒像是也与他们不是这里的人一般眼里透出一股陌生。 “公子,姑娘唤你下去吃早膳。” 小二骤然出现在窗前,微笑着露出洁白的牙齿。 阿庸只是双眼敛紧,波澜不惊道:“我这便下去。” “咕噜咕噜……” 叶漓自晨间醒来,便隐隐约约地听到一丝像冒泡的水声,这会正一个劲地拍打着双耳。 难不成在山林间进的水能一直在?这可不行啊!若哪一日听不到赶来的妖魔把自己祖宗十八代问个遍,那怕是连吓唬人家的机会都没有了! 而且,若也听不到被自己魅力无限而心痒难耐直抒心意,那岂不是追悔莫及? 怎么偏偏昨日不会,睡上一晚就会了? 难道是阿庸……因她摔倒时较为故意地拉了一下让他撞到了老汉……所以怀恨在心趁她入睡对她的耳朵……动了手脚? “小姐!你快别拍了,再拍要听不见了!” 小环放下手中的筷子,拉过自家小姐的双掌,迫使其端上米粥。 叶漓大喝一口,气道:“真是奇怪,在山林里进了水,昨日无事,今日却听起水声来!” 小环鼓圆腮帮子,对无法做到知无不言 言无不尽的自家小姐,感到失望。 叶漓却并未反应过来,只是点头确信,“连你也觉得奇怪是吧!” 然而,少女却眨巴着眼睛看向自己,似是不满意自己的言语。 “怎么了?我说的不对?” “啧啧啧。”小环摇头。 “脸上没有东西?” 小环再次摇头,并翻了个白眼。 “到底怎么了!”叶漓嗓音拔高道。 小环一口饮尽碗里剩余的粥,“所以,你们到底在河里发生什么?为何一个两个的都不肯与我说?” 本是大眼瞪得浑圆的女子,闻言,如小环见过轻碰过叶子就会合拢的草物那般,瞬间以躲避做阻挡,没了气势的人只能往嘴里塞食物。 阿庸从楼上走下来,一眼望去,除了自家小姐靠近柜台的一桌在左边,其余的各个位置皆零零散散地坐了几桌。 这些人,大多男女一桌,看上去极少是有带妻儿的,大家都有说有笑在的,气氛很和谐,确实符合偏远之说,并无任何可疑的贼眉鼠眼。 一心只有疑点重重的阿庸,眉头从未松开过地坐到两人面前,径直吃起了包子。 叶漓把希望的眼神放在只求身旁的人,祈求他要好好回答接下来誓不罢休的追问。 被忽略看向自己的小环,果断端走了他的白粥。 然而,阿庸一如既往地不理没有让小环生气,而是甚至是心不在焉只动包子连调羹也递了过去的条件反射,引得隔壁桌对他投来了哀怜的目光。 小环默默地移回了粥。 阿庸顺手接过粥,像是味同嚼蜡般又吃了几口包子,缓缓开口道: “小姐,我有一事要与你细说。” “唤我阿漓,有人盯着呢。”叶漓比出‘噤声’的动作,拿着筷子往自身背对着的柜台指了指。 果然,算盘快被打烂账本却不翻页的老五,还有倚在帘外的门框,权衡着能否抛来媚眼的老板娘。 “你不是有事要说吗?”叶漓严严实实地挡住了不该注视太久的视线。 “小环姑娘,你要的汤!” 老五扣了扣桌,在其指尖的示意下,小环只想给自家小姐喝上别的地方喝不到的汤,便跑向了正迎面而来的小二。 “阿,阿漓,这里人多眼杂我们回房里说吧。” 叶漓听闻,只觉今日的日光为何竟如此灿烂无比,暖洋洋的仿佛晒进了心脏,莫名地让人觉得有欲罢不能的悸动。 “唔……” 阿庸的手掌突然被拽走,咬了一半的包子弹落在桌上。 “小姐,这汤可鲜了,你要……” 小姐呢?阿庸呢? 巡视整个楼下一周却不见人影的小环,气得放下了汤,“老五伯伯,你可知这两人跑哪去了?” 说着,正要回头往上看去,却被老五掰正了头。 直至两具身影消失在拐角的阶口,女子对自己眨了一眼,才绞尽脑汁地找了个理由,“哦,光顾着提醒你,也光顾着算账了,还真不知道一溜烟的功夫两人跑去何处了。这客栈也不小,或许她们是吃完了去消消食了。” 小环迟疑地点了点头,随即又问道:“可是,哪有人在客栈里消食的?” 老五一口痰呛了喉咙,感觉编话的活不好做,故而转言道:“咳咳,丫头,你来帮我看看,账本这里好似有一处我算不太明白。” 谁知少女属实不配合,“老五伯伯,都有你算不明白的账本,我这笨脑袋怎么可能懂?” “呵呵,确实是不太聪明的样子……” …… 姑娘,怕是只能帮你到这了。 第69章 换个地方 “说吧说吧,有什么心意要赶紧说出来,瞒着人不好,要尽可能地把你心底里有想对我说的话全都坦白。” 叶漓眨眨闪过光芒的眼睛,满脸期待。 “小姐,真的要此刻说吗?” “那当然了!不说留着过年吗?” “在这里?” “那当然了!你怎么那么多废话?” “床,榻上?” “那当然了!” 阿庸不敢直视眼前的女子,只因此时的曼妙身姿被展现在离他只有拳头的距离。 撑在耳后的掌心一离,因侧躺滑落而碍事的头发被她一甩,或许是力气小的原因只抛了一半到肩后,以阿庸躺在里侧看不见的视角正披散开来垂落床沿。 另一半的长发及腰便被留在了身前,随本是瘦尖的脸庞,塌陷的细腰,高隆的胯骨,为这娇小的身架一路勾勒出诱人的曲线。 那双媚人的大眼一压细了悠转,简直可以把人迷得失了方向,失了分寸。 她一向如此,魅惑起人来会要了人命。 阿庸如是想着,拳头已被他攥紧,包住了在指腹上的掐痕,不知是不敢对视的隐忍,还是想起女子在一品醉时也是这般磨人的模样。 但最后,他变幻的情绪,停留在泛着泪光的湿润眼眶,明明纤细得可轻易被折断的腕口,隔着衣服也能看到的千疮百孔,女子即使从不透露一分,也丝毫不觉伤的是自己。 是一直习惯挺直腰杆吗? 阿庸在心里对她一问,然而也明白,是自己这双手曾经亲自赋予了她依靠,又亲自将之从高高的地方推了下去。 有过依靠,却亲眼见证依靠的消失,这种感觉自然教会了她习惯坚韧。 他,怎得配再一次被靠近? 叶漓看着有些退却的身子,再看看被自己关紧的门窗,才明白自己竟一股气将人拉上了楼按在床榻。 她便好好地反省了一下,如此冲动的作为也太不稳重了! “好像是有些过了,是得换个地方,让你有脸面才是。” “小姐你……” 阿庸的耳朵已红得像煮熟的虾,无他,只因叶漓身子一翻转,已越至床榻的更里侧。 得,这便是她所说的‘反省’与‘换个地方’…… 所以,总结一下,这反省要么是一秒之久,要么……方向错的让人猝不及防。 鼻尖点到鼻尖的触感,阿庸索性站了起来,踉跄几步稳稳落在桌前的凳子上。 他的惊慌失措,似乎表明了打心底里认为,这并不是什么‘换个地方’的万全之策,也可以说,这根本就是‘雪上加霜’! 但对于这个举止,叶漓是觉得她有天大的理由的。 毕竟,她是真的很单纯的想要圆这个场,躺在里侧让人护起来有安全之感,这便是她的想法,只是耳朵里又响起莫名的水声,才致使她失了神,出了意外的。 罢了罢了,若太霸王硬上弓,把到手的兔子逼急了,可得咬人不是? 若真咬人也巴不得,但这庞大的兔子只怕会逃之夭夭。 真是棘手! 显露本心吧,又会让人心生厌烦,排斥得她们两人之间的距离就像隔了好几条河般遥远;装柔弱吧,作呕不说,人家也不吃这一套。 叶漓百思不得其解,这追个俊生怎么就不能想像打仗一样,生擒活捉直接完事了呢? “这下可以说了吧?”叶漓正经起来,翘着二郎腿,语气可意会出不悦。 阿庸霎时也换上凝重的面容,顿了顿,道:“小姐,我怀疑,这客栈似乎不太对劲。” 话一出,叶漓抱起双臂,淡漠的表情明显是已有察觉。 随即她缓缓开口道:“你说的不错,这一路走来四面八方皆是山,若我们在这拐弯处的客栈停下,往下也是有路可走,只是那路口一眼望去只有满是泥土的地,甚至连我们经过的竹林都没有,所以说这附近只有这家客栈,并不可疑。” “但是,今日我却发现,这楼上的采光要比楼下还要差上几分……” 说到这里,叶漓用食指点点下巴,陷入了沉思,许久之后,对视上阿庸端正了的身板与俊俏的脸蛋时,她便挖苦了一下,“看来,这老板娘是把钱花在美酒上了,连窗都不舍得多凿开几个。” 阿庸对空气里弥漫的浓浓的要剥皮肉的恼怒,倒是不似那般往常畏惧闪躲,而是以淡淡的微笑回应着,并不打算迎上这明面上是酸味的恼怒。 “小姐,既然窗也有问题,想必摆满的花也是动了手脚,而这客栈里的伙计们似乎不怕被揭露异常,种种可疑之下,我们却能相安无事。” 一连串的分析有条不紊,叶漓心知肚明,听得她痴痴地扶起了下巴,看着头头是道的人,皱起了眉头,“啧啧啧,真是个棘手的事情。” 你这个聪慧的俊生。 “小姐不必担忧,既然我们已知危险,只要尽快逃离此处便可,元妈找寻小姐一时半会赶不过来便会加大人手,若我们离开与之碰面的机会可能反而更大。” 不必担忧…… 果然,不愧是她看中的男子,聪慧还不忘贴心。 见自家小姐的思绪似乎已飘离不知何去向,阿庸挥了挥手示意其回神,只觉此事不容小觑。 血脉之光一旦开向天际,如今又入虎穴,他自知凡胎一具无法护她周全已是怨恨自疚,若连承诺也无法兑现那便不会原谅自己。 “小姐心善,那老人家会感激小姐的救命之恩的。” 哼!心善? 还真是抬举她了,这仙界的人倘若听见了岂不是会笑掉大牙? 叶漓负手在背,来回踱步,嘴角扯起不屑的弧度,“我何时救了?药丹是老板娘给的,人是你背的,他晕倒之时也是小环发现的,我什么都没有帮到,何来感激之意?更何况,我本就无意救他。” “若这一切,小姐不答应,也是无法继续的。”阿庸一语中的。 叶漓脚步一滞,像被戳穿谎言一样,表情开始变得不自然,“那,那是你撞了人家,难道不用赔罪吗?” 阿庸极为罕见地不肯让步,“老人家昨夜已无大碍,我们此时离开,并不影响。” “你!” 第70章 只是暂时不行 什么?她竟然也有争吵败阵的一天! “呃……” 叶漓眼珠一转,绝不让对方有占理的机会,“郎中……对,郎中还没来给看他病呢,要是病情反复又赖到我们头上,怎能救人不成又讨个臭名离开?” “人是我撞晕也是我背来的,若要怪罪,阿庸一人担这臭名。” 就你机灵!就你喜欢扛事! 好啊!这话倒也回得妙啊! 用她说出的话原封不动还回来不说,还得了个护主的功名! 如此,若她再不答应,怕是得辜负人家的一片心意了! “走就走!我本就是薄情寡义之人,自然早就想走了还要你指手画脚的,本小姐那是看在你忠心护主的份上,如今你愿意,那你便是死也要护我到底了!” “阿庸定誓死不渝!” “……” 她算是明白了,这个人的脑袋一旦与他人辩驳,只要他想她都得甘拜下风,是那种说出的话如往人嘴里强塞木炭,活生生噎死对方的巧舌如簧。 而面对她俩之间的事,支支吾吾的倒成一块榆木了。 真是令人火冒三丈! “行了,还有何事便说吧,说完我们好上路了。” 叶漓在阿庸身旁找了个位置坐下,跷着二郎腿有意无意地摆弄指甲,始终用余光观察他的一举一动。 机会想必给了也是没有的,但问还是得问的。 叶漓看着憋了半天,也没见他嘴里要蹦出一个字的意思,便知晓这是再无兴致的可能了,轻蔑一笑已然走至窗前。 阿庸抿了抿嘴,微敛拳头,像是鼓起勇气般呼吸,而后开口道:“小姐,我自知自己的身份低微,而如今能陪在小姐的身旁细心伺候,已是上苍恩惠,所以……” 支起叉竿的手一顿,叶漓直接抽了出来,窗‘啪’的一声重重往墙上砸去,空气中还响起紧闭时震荡的余声。 “怎么不继续说了?说啊,我认真听着呢。” 叶漓说这话的时候,像是白骨堆里爬出来的死人令人可怖,加上她一向有着酝酿暴怒的本领,这会的笑容更显阴森诡异。 手里的棍子不算太长也不算过重,但一下两下地被拍在掌心,阿庸却可以感觉到拍击的主人似乎是下了死手,一道道垂落的声音没有丝毫减轻,反倒更加闷重。 “所,所以,我们先离开这里,等回宅里阿庸再,再认真思索昨夜小姐说的话。” “嗯,我也没有逼你,凡事确实都得留有几分余商量商量不是?” 汗水湿透背脊,许是有风的缘故还甚觉发凉,阿庸定定回应,生怕怠慢一分,身上的肉会以饼状出现在食桌。 “小姐说的是。” 叉竿被女子稳稳撑回了原地。 “笃笃笃!” 夺命似的敲门声要把叶漓的脑壳给敲出来,她正转身欲阻止烦人的声响时,阿庸已先人一步来到门口。 只是……拉了半天的门……异常的紧闭。 糟了!这是被锁上了,莫不是那老汉……还是萧沐昰已经追上来了? “小……” 不等多想,眯着双眼意识到危险靠近的他,绷紧的身子立即转身望向窗边的女子,却只见一处衣角消失在框边的缝隙。 没有丝毫犹豫他便越窗而出,然而,正当他喘着息来到门前时,三具研究门锁的身影让他皱紧了眉头。 “吱呀~” 门开,那越窗的女子率先负手身后仰首而进,那神情可以说是故作镇定地表现若无其事。 小环踌躇一会而后跟进去之时,阿庸从对视的眸里,看出来少女的迷糊与自己不相上下。 而那拿着门锁的小二往屋里巡视一番不够,又往他身子上下打量最后停留在一处地方,摇头叹气道:“兄弟,人家姑娘如此主动,机会难得你却身子有所限制……哎,如此美丽的姑娘真是可惜了!” 肩上得到安抚的重量,阿庸嘴角抽搐之余,脑海里闪过一阵有些不可思议的想法。 但是,他很快又打消了这种想法。 刚才径直被拖拽上了楼,叫自己无论如何都无法相信,何时能有闲隙去命这小二上了锁…… 叶漓见人杵在门口,又是猪肝色又是惊魂未定一声不吭地进了屋,顿时觉得嗓子有些发痒,不知为何,她很少明目张胆地坦然之下,心虚竟爬到嗓子眼去了。 其实,令她讶异的是,这老五比想象中的还要懂眼色,就是……可能也许大概……太懂看眼色了。 不过…… 此时,窗外的清风拂过某个女子的脸颊,暗自窃喜的心声陡然扶摇直上。 然而此时,站立一旁的小环还在疑惑刚才明明听见里面有自家小姐的声音,却只见人影仿似绕屋后方而来过道。 本来唤来守在梯口的小二开锁已经让人摸不着头脑,阿庸又怕自家主子丢了似的跑过来,这让少女不得不佩服起老五伯伯来,果然站在柜前的位置,真能看出不少东西来。 只是没想到小姐与阿庸两人竟然还有这癖好? 大白天的居然在楼道里玩起捉迷藏来了?是你追我赶玩腻了才想起正门要走的吗? 这两人才共处了一夜,亲密得真是超乎了人的想象。 小环思来想去,只有一个可能:该不会,昨夜这房里燃了什么迷香不成? 要不然,实在是想不出这两人为何能有如此失智的作为。 “何事要如此慌张?”叶漓用手背擦了擦湿漉漉的颈间。 “哦……小姐!老伯伯他不见了!” 小环激动的嗓音可传到楼道,阿庸走进来时听得一清二楚,然而脸上没有一丝错愕表明了早已知情,再看看自家小姐,也是神情毫无波澜,比之更加淡定。 “小姐,你们如今暗度陈仓所以都不打算告诉我了是吧?” 叶漓伸手往鼓着腮帮的脑袋上方一敲,“是谁教你这么用词的!而且,我,我们刚刚哪有时间提前得知的。唔……再说了,我如今又没有法术哪还能感应他人。” 后面的吐字细如蚊声,但还是被小环给逮住了,“那小姐是什么时候不行的?” “……” “我行!只是暂时不行!” 呸!什么行不行的,这丫头,确实是挺不会抓重点的…… 第71章 逃离 元妈曾告诉过小环叶家这位小姐不是一般的人,但,究竟是何方神圣的不一般,小环只见识到这人动不动就点火的脾性,还有总是涌出不为人知的聪慧过人的点子。 因此,江山难改本性难移,本性无法轻易改之不说,火爆的脾性叶宅里有自家主子一人就够了…… 而聪慧的话,那就更不可能靠自己这个脑袋能学来的。 是以,少女自见过只需一划便能升天的血光,只需眼睛一闭便能认路的技能很是羡慕,若能习得那可真是既省力又方便!于是才这么无厘头地问了起来。 但却被自家小姐这么一吼,就知道,教会徒弟饿死师傅的道理,自己还是能懂得的。 “不肯教咯……”小环没好气地嘟囔道。 若叶漓此时知道小环心里的小九九,也许白眼会翻到仙界去,不是她吝啬不教,而是这玩意连她自己也不知如何外传。 但另一方面,她又得把白眼拿下来,或许尝试将这刻在骨里的血脉甩掉也是值得一试的! 叶漓循着无精打采的哀叹声望去,这丫头怎么一副像是看上她身上宝贝却未果的表情? 突然,小环猛拍额头,喊了起来,“不对!小姐,你们怎么知道了都不着急啊,那老伯伯要是被萧沐昰他们绑走了怎么办?小姐不是向老伯伯保证了不会被萧沐昰他们伤害的吗?” 谁伤害谁还不一定呢! 若老汉是吃了药丹便跑路的人,道谢她倒不在意只是连句道别的话也没有,那原先他说的与萧沐昰是否为仇人这事,便是值得留有怀疑的余地。 这丫头怎么都不愿动动脑筋,里里外外任何一处可是皆值多想一下的。 叶漓斜睨了她一眼,“我是答应了,可这是老人家自己要走的,我能怎么办?难不成还要我亲自再找回来不是?” “那小环当然不能让小姐冒这个险了!” 这丫头算是有点良心,还好懂得想回来了,还不至于听不出这句玩笑话背后的深意来。 “所以……” 然而,就在叶漓欲夸赞少女难得的懂事之时,便被接下来意外而来的‘协作’震惊,只觉心口被怼上一把刀刃。 “定要与阿庸一同去寻,由我们来保护小姐!是吧,阿庸。” 其实,叶漓已然忘却,她对这丫头从来就得直白话意在先,一番剖析放后……但……算了,剖析就作罢吧。 阿庸亲眼目睹女子的大眼染上了寒气可直逼心脏的冰霜,随即撇清,“小姐,这是小环的意思,与阿庸和小姐无关,我们此刻收拾东西便动身回宅吧。” 尽管自己无法改变想要拒绝自家小姐爱意的想法,而会对其造成伤害,但也决不让小环对气头上的她更加火上添油。 一个两个,让主子殚思极虑的下人,实在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叶漓的脑袋胀痛起来直冲天灵盖,扶着膝盖像八旬老太,顿时迈起沧桑而踉跄的步伐。 她知道,阿庸此时的贴心已实属不易,若再对少女解释下去,怕耽搁的是真会要命的光阴,“也好,也好,我正是此意,小环,快去收拾,我在楼下等你们。” “你这,你们,小姐……” 小环并不明白,叶漓走出这扇门的速度,是以一种怎样逃命的向阳而生的心态。 无人愿意回答,无人愿意理会,徒留少女一人,像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撞。 看着两人的背影,小环满腹抱怨,“哎……不是,怎么就走了?昨夜好不容易讨来了芋头糕,今日便要走了,这也太可惜了吧!而且,哪有什么包裹可收拾的,明明来的时候两手空空,就只有我们四个人头外加一个狗头而已……” 三人离去,窗外,一具孱弱的身影在阴隐的角落里悄悄离去。 嗯?客栈里的人呢? 叶漓提裙下楼之时,原本习惯听到的人群聚集的喧闹嘈杂声此时全无。 安静下来的客栈,空旷之地只有她踏着木阶下移的声响。 如此怪异的场景,她已然放缓脚步挺正腰杆,眼睛不敢怠慢万分,巡视着周围的一举一动。 按她以往的习惯,若有法术便会飞驰到楼的中央将敌人唤出绝不给藏于暗处的机会。 然而此时,她知晓自身情况,因而下楼时尽量远离阶口的拐弯处贴壁而行,只得图个护己为先。 桌面干净整洁,并无脏乱破坏的碗筷,这是她在过道往下走时已察觉的。 此时已快接近隔层最高的一楼,视清一排排的桌凳之后,叶漓便率先排除住在这水月客栈的贵客是被劫持而离开。 越往下走,柜台前的地方便渐入视野,账本整齐摆放桌上一切照常并无异样,就像是站岗的老五只是一时不见离开而已。 “阿嚏!” 不对,花香…… 怎么花香越来越浓郁了? 只是一时想到门窗的紧闭,叶漓便跑向门边,原以为担心会被锁上,然而,还未搭上门环,一阵狂风迎面而来,吹得她一拉开时眼睛便被狠狠地摁进沙土。 门被破开而来,摆到墙壁又弹了回去,揉完眼睛里的异物感,她敛紧瞳孔用衣袖遮挡风沙从一边开着的门走了出去。 可脚刚踏出了门,她便呆呆定在了原地。 她才意识到,那原先被小环怀疑是黑店的石阶,竟然凭空消失了! 而且,与之衔接的地方是一望无际的荒地,远远望去,堆满的沙土上只有毛茸茸般的青灰杂草随风摇曳。 然而,可怕的不是眼前的风沙席卷之地,而是她踏出去而转身回望时,入眼,却是一艘刚好楼有三层的大船。 叶漓面对着这不可思议的大船往后退开好几十步,才得以确认船身的周围是一片蓝色的海。 原来,这水月客栈居然是在一艘船上! 原来,一进门时需要往下走的石阶口,不过是开凿了的石壁洞口,那看不见楼高的外表是被搭起的竹架遮掩得严实,而不易察觉。 那她听见的水声……自认为站不稳的晃动是错觉……还有,还有…… 糟了!阿庸和小环还在里面…… 叶漓不敢细想,看着高楼与船身又冲了进去。 第72章 屎黄色的衣袍 “阿庸!小环!” 叶漓仰望楼层大声呼喊,若仔细听,可以听出嘶哑中还夹杂着一分胆怯的失声,但试探的脚步已换上不畏的急促。 此时身处一楼中央,无人回应的空旷之地,将她置于明处像被观赏的猎物一般,这种敌在暗处,让人感觉身上有无数双眼睛正在窥视自己的作为,实在感到心中不适恼火至极。 叶漓向来不喜畏畏缩缩,索性抱起双臂,对着整座客栈大喊道:“萧沐昰!我知是你,是个男人就给我出来,当个缩头乌龟躲躲藏藏的,你不嫌磕碜,狗都嫌弃。” 话音未落,只见一声极为恶心的秋装蔑笑印入耳道。 “呵呵!” 后方传来声音,叶漓被惊得反手收掌转身劈去,空荡的回音还未消失,宽大的手掌已擒住她的指尖,而停住的指尖却抵在人的喉结。 “啪!啪!啪!” 含有戏弄的拍掌声一个接一个,眼前与她僵持的男子看向她身后的人,一秒得令之快便放开了手掌绕到那人右后方抱拳迎之,而后候立。 叶漓抽手转身之际,萧沐昰已是带有八人从后方的帘子走了出来,一身金黄衣袍又闪入了她的双眼。 又是这身熟悉而又恶心的打扮!还嫌被她揍得不够吗? 果然,字里带‘渣’的男人对衣物的审美不愧是别有一番韵味。 萧沐昰见人似是后怕的用手掩在额头,依旧用那得意的狂笑调侃,“漓儿,我的叶美人儿,别来无恙啊!我们,又见面了!” 此时已能全然感知船上的摇晃,叶漓却自顾自地又是拍耳又是揉眼的,并未打算用过正眼看他一眼。 身后的人也察觉到面前的人嚣张,萧沐昰被娇小的身躯无视脸面也有些挂不住,但戏谑的口吻丝毫不减,“美人儿不会是被我的美色给吓到了吧?所以才不敢直视我,不怕,小爷我……不会吃了你的。” 萧沐昰说着,视线还未在她身上游离之时,叶漓就扣着指甲来上这么一句: “哦……这与你自认为的美色倒是无关,我不想正视你,只是因为你这脸……勉勉强强还能看得下去,就是衣品太差了,我怕被你这屎黄色一般的衣裳给晃瞎了眼。” 话一出,萧沐昰身旁的人霎时都眯起了双眼,打量着眼前这个直言不讳的女子。 而叶漓向她们投去的只有更加不屑的眼神,只是目光在那刚刚与她僵持过的人身上停留几秒,只因那人不同他人,正以警惕地观察着自己。 其中一人不忍自家主子被侮辱,站了出来,“放屁!我家公子姿色出众,好多女子都能被我家公子骗得团团转,而且这身衣裳可是价值连城你想买都买不来!” “噗嗤!呵呵……” 叶漓忍不住捧腹嘲笑出来,只因这人身边的帮手可真是会说话,一句话不止把两人给得罪了,连人品也给添上了。 “你也承认你家主子是个霍霍姑娘的人了?哦!人还不配,应该得说是东西,哎呀!东西是不是也太侮辱了些……怎么办?人家竟然不会说话了,真是好气气哦!” 叶漓跺了跺脚,努力回想在仙界学来的那些仙女快能把隔夜饭给扭出胃来的扭腰摆动,便不放过身子任何一处能动起来的筋骨,那是依葫芦画瓢的勤奋可谓连自己都钦佩不已。 “你怎么说话的!” “闭嘴!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萧沐昰如咬紧后槽牙般破口而出,眼神一抬将人呵斥。 很好。 见一人扭曲的五官不止对自己,也对那件异常亮屎黄色的衣袍也多瞧了几眼,叶漓只觉门外吹进来的风叫人从头到脚地凉爽一番。 “呵!真不愧是叶宅里走出来的一猜便知是我,元妈身边教导出来的人就是不一样……可惜她再如何厉害,她女儿这个愚蠢的贱人不过照样还是被我骗了,而你,也只能被我困在这艘船上。” 萧沐昰手掌一抬,楼上的两人便被在押上过道的栏杆上。 “小姐,你快逃走吧!不用管我和阿庸了!” 叶漓闻言讪笑一番,不是她不愿逃,只是外面的地要是这丫头去看看便会知道,能让她只身逃到何处? 押着他们的人,将布袋从往之头上一抽,一双圆眼睛挣扎出来,头饰已经被毁乱得不成模样,对比一旁嘴角的鲜血蔓延至脖颈的阿庸,小环显然是无法过多反抗了。 叶漓对视上那鲜红的血迹,只觉异常地刺眼,便用下巴抬看萧沐昰示意其望向楼上的两人,“你,打我的人了?” “不听话的人自然要打了,你要是选择乖乖就范,给小爷我乐呵乐呵,就不会像他们一样受罪了……” “啪!” 未等萧沐昰欲伸出不怀好意的手去怜惜女子滑嫩的脸庞,清脆声便刮过他的耳旁甩到了颧骨上。 “你!你竟然敢打我?” 力量倒也不大,但用的都是巧劲,是以,萧沐昰从未被如此猝不及防地对待过,有些站立不稳软倒在下人们的身上。 双掌叠搭在一侧脸上,看起来有些委屈巴巴,像是捧在手心的孩子突然被来这么一巴掌,迷糊与不甘全写脸上。 还差另一边,有点不够对称啊。 叶漓左看右看,觉得别扭至极,对着掌心一哈气,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她便将人拎起又刮了一巴掌。 “啪!” 萧沐昰被扇得趴落在地,这会那站在右后方的人,脸上终于有了一丝不可置信的表情变化。 “嘶,真硌手!少骗点女人多吃点肉啊!你不怕你夫人嫌弃你吗?” 叶漓甩了甩扯到伤口的手腕,却又抿着嘴纠结了一下,明显有些后悔自己的说辞。 不对,崔二娘的脸又那般蜡黄暗沉…… 啧,恐怕两人是得互相嫌弃了! 算了,说出去的话也不想再纠正了。 众人纷纷惊得呆在原地,自家主子怕是将这辈子得来的威风自得全在这女子身上耗尽了。 原本之前一品醉之事,他们便不信有这么一个女子能如此对待他们的主子,现在看来,算是能信,也都全信了。 “贱人!谁给你的胆子让你再动手的!” 萧沐昰双手都扶不过来痛热的脸庞,一个起身就面目狰狞地俯视着吹呼掌心的女子。 第73章 窘迫 然而,叶漓哪能就此被高大的身影给唬住,自是对着空气打了个响指,“不听话的人,自然要打……哦!你不是人,忘了,抱歉啊!” 萧沐昰脸上的黑线宛若瀑布直流,抽搐嘴角已难以掩饰内心也被狠狠抽上的愤怒,“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把她给我绑了?我倒要看看是你嘴硬还是我的绳子硬!” 当粗绳不知何时从一人手中出现时,叶漓立即侧过身来伸掌阻止,“慢!” 一种故作镇定的骁勇让人看不出丝毫闪躲,反而是仿若深谋远计般的淡定。 众人面面相觑,萧沐昰也不敢轻举妄动,抬手发令下人不得上前。 毕竟,在他眼里,迷药都不能将她迷晕的女子可不容小视。 许久之后,众人顺着女子的视线看到自家主子的脑袋一直被她来回踱步地打量。 奇异的举动让人提高了防备,连楼上的人也开始环视周围,生怕设置的陷阱就在某个暗处。 然而,他们并不知道,这个具有杀伤力的女子眼睛却是萧沐昰脑后的门帘处张望,竟是这样的想法: 叶漓心想,这么大一艘船不可能整个客栈的人都不见了吧?被收买了好歹也得有几人出来装腔作势不是么? 平日里见了男人便会扭成麻团的老板娘呢?还有柜台前的老五呢?怎可忍心放任来之不易的撮合付之东流呢? 虽说当然是危险在先,可也不至于没人给她们报个信。 难道……或许不是被收买而是全被萧沐昰给抓起来了?可若真如此,他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只为逼她交出地契? 叶漓发愁得每深叹一口气,萧沐昰与身旁的手下眼底便暗沉几分。 罢了,如今的情形等救兵是没指望了,只能怪自己一时嘴快一时爽了,也只好这般对策了…… “萧沐昰,你绑我可以,但你……哎,估摸着是拿不到地契咯!” 叶漓将手腕相对奉上,一副任人宰割眼里却是无人拿她如何的模样。 萧沐昰迟疑片刻,倏而大笑道:“哼!我劝你就别想耍什么花招了,这么重要的东西你怎么可能带在身上,据我所知你们是误入了山林,如此狼狈的处境,随身包裹都没有又谈何带地契?” “这么明显的道理,你能想到我难道就不能吗?你知道的我又何尝不知?要不是知道你知道的,怎会还这般淡定?” 叶漓干脆找了一旁凳子坐了下来,不仅仅是为了营造一种让人觉得她会谈赢的错觉,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 就是自打她在仙界习惯了腾云驾雾以来,一旦走到何处便需走路这事,只在凡间历劫中出现过。 萧沐昰见这女子果然与之前在一品醉见到时一样,眼眸睥睨的神情有老者相当的稳当。 因此,拿到地契是重中之重的事,他也只好退让,何况此处都是自己的人,就算这女子有耍花招也无法逃出他的手掌心。 “那你想要如何?” “自是听我的。” “主子,夫人说了,不能被这女的骗了,万一地契不在她手上……”站在萧沐昰身旁的一人压低了声道。 叶漓支愣着总算恢复耳感的耳朵,虽然水声不断但也能逮住对她不怀好意的话。 抓住了这人的软肋,更是当即大声喊了出来:“怎么?萧沐昰,你什么时候是个乖乖听娘子话的人了?哈哈哈哈” 众人听闻,摸鼻的摸鼻,窃语的窃语,一时小声地嘀咕起来。 那站在萧沐昰右后方的人,却对女子的言语厌恶至极,彰显忠心护主的风范。 侮辱一个男人,莫过于侮辱他躲在女人背后的尊严。 生生吞下难以下咽的屈辱,萧沐昰转气为笑,难得耐心道:“叶姑娘!饭可乱吃,有些话可不能乱讲,如今,你只有交出地契才能保他们周全,所以,你说的听你的话,这可不对了!” 然而,下一秒,萧沐昰指尖一挥,楼上因被痛打的闷哼声便清晰传入叶漓的耳道。 刚才的两掌已将人的脸面踩在脚下,现在又被狠狠刺激到,早便碎于一地的尊严,哪能任由她人继续肆无忌惮下去。 看着嘴被布条撑满的阿庸与小环,至死不屈的模样,叶漓不得不再次退让,“地契需要我们三人共同寻找,你就是想关住我,也得让他们与我关在一起。” “美人儿,你最好别食言,否则,我可保证不了对女人的怜香惜玉了。” “请吧。” 说完,萧沐昰摆出请示的动作,叶漓也并不扭捏便要往楼上的方向走去,两人各自嘴角的笑意在上楼的阶口处,转瞬化为让人不寒而栗的阴森。 然而,就在这时,手下们见自家主子竟欲与这女子同行上楼,其中两人便迫不及待地冲了上去将绳子套在她的脖颈。 叶漓还未扯松勒脖的绳索,那两人便巴不得把她勒吐了般,一通束绑之下,就差直接蒙住眼堵上嘴了。 “不是,我这么小的一个人,你们个个都人高马大的,还用得着把绑我了吗?是不是得让自己的大脑活动一下啊!” “唔……唔……!” 叶漓的嘴里被塞进了有酸臭味的布条…… 堂堂南瑶仙尊,何时被如此对待过?就是为战身陨,死于虎穴,也好过被这么些个小喽啰玩弄! 丢人!丢人至极! 若历完劫回到仙界,她便要到观仙台将这些毁坏自己名声的事迹一一去除。 是以,灭人威风与尊严的作为,叶漓怕是今日清清楚楚地习得了教训。 直至被推上了二楼的过道,叶漓对视上仍然对自己一脸担忧的两人,难得如此窘迫的模样只觉脸颊发烫。 该死!若有把镜子照看,她一定是惨不忍睹! 而看着对面加上自己的三个长舌怪,她更是想把脸埋在宅里的后院泥地里,打算永生永世不得见人。 或许此时,唯有曾同为仙界之人的阿庸,才能理解女子心底里无声的咆哮。 但,是否真正完全地理解,可能从阿庸见自家主子尤其低着头不敢看自己的眼睛里,能找到答案。 阿庸暗自笑了,眉宇间尽显温柔。 第74章 遗忘的玉簪 “小姐,我们被绑在这里的话,那个老伯伯是不是早就被杀了呀?” 三楼房里,此时,三人各自被绑在床脚,叶漓绑在身上的绳索最紧致,连腿脚也不放过。 三人嘴上的布条是好说歹说,威胁萧沐昰说这副样子并不能商量取地契的法子,才得以换来的。 然而,叶漓很是懊悔,至少就不该摘下这念念叨叨的丫头嘴里的布条。 都什么时候了?自己的处境有多艰难难道心里没点数吗?命都快没了还去担心一个才刚认识还不知道底细的老汉? 就不能想点好的?或许那老汉早就逃之夭夭,说不定此刻就带着老王在哪家铺子正吃得欢畅呢! “那真这样的话……呜呜呜呜……老伯伯也太可怜了,要是我也遇到危险了,我娘一定会来救我的,她一定不会眼睁睁看着我死的……也不知道老王有没有救老伯伯……早知道,我们就多拿些银子给老伯伯了……” 叶漓正忙着如何挣脱绳索上严实的绑结,屋里却满是少女一个人的鬼哭狼嚎,吵得她只觉耳道里的水声莫名更响了。 “别吵了!我给了!” 小环抽噎的声音戛然而止,叶漓看着那乱甩的脑袋瓜子终于安静了些,阿庸紧锁的眉头松缓不少,自己的思绪便也渐渐回归到绳索上。 论记仇,还真比不上萧沐昰,上次在一品醉里将人反绑着,这次就被原原本本地还回来了,这种滋味还真是挺不好受的。 小环收起抽噎的哭声,一脸高兴,“我就知道小姐是人美心善的主子,嘴上说着不理会他人的事,其实啊,刀子嘴豆腐心……” “给我闭嘴!你这会有夸人的力气,还不如一起想想到底怎么解这破绳!” 叶漓说这话时,明显可以听得出来是怒吼的语气。 在踏出客栈之外的荒地时,见到的一片茫茫无际波涌着的蓝色,她其实才明白原先仗着血脉的强大已经快忘记,心脏畏惧时跳动得有多激烈,毛骨悚然的后怕到底有多瘆人了。 她很庆幸,船开到此处虽不知晓,可只要不是待在原地等着妖魔找上门来,倒是还能拖一拖时间,至少她们此刻还是安的。 是以,眼下才得以放下心来跟萧沐昰这个渣子过过招了,至少不比那些能飞天遁地的敌对能将自己一招毙命。 这丫头,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小环闻言,只好乖乖地闭上了嘴巴,溜起了圆圆的眼睛,试图唤起了有自知之明的脑袋,连在心里的嘟囔声也小了不少: 也不知道小姐是怎么想的,竟然也让自己帮忙想办法了,难道不会越添越乱吗? 但很快,位于叶漓右侧的小环,还真捡了狗屎运,“小姐!你头上的玉簪!玉簪!” 叶漓正侧着头扭动身子,试图找到一处绳索可用牙齿咬开的地方,被突如其来的嚎叫吓得差点闪到脖子,“你能不能在喊叫的时候先吱个声!差点出人命你知道吗?” 被带偏的小环转了转眼珠子,囔囔道:“喊叫之前还能先告诉人吗……” “停!打住打住!快说说簪子怎么了?叶漓连忙阻止道。 明显不能让这丫头再这么发挥思索下去,要不然,一整天都能见她在这房里认真琢磨听不出话意的字面意思。 那等待着她们的不是耗死在这里,就是惨遭萧沐昰的毒手留下三具白骨的下场,而自己,将会是那具最难看的。 “小姐,你难道忘记了吗?我娘给的簪子,其实是一把小……刀。” 小环话一出,眼睛已经先于脑子开始反省地往地面看去了,只因右侧的女子递来能冷却本是凉爽的木板地面的眼神,在这样的一双大眼下一想便知有多怵目惊心。 竟然……不早说! 叶漓眼底的火光就差一恢复法力便能把对方燃成灰烬,她盯出了少女满脸歉疚背后的缘由。 她再忘性大,也不可能将这么生死攸关的大事给忘记! 所以,定是这丫头直接把元妈的叮嘱给抛之脑后了! 一想到,自己有时候不卸下头饰便随意往床榻上一躺,一觉到天亮却能安然无恙的画面,真是得以上苍的眷顾! 万一在入睡中,一不小心乱翻身子给压出刃口来,直直戳进天灵盖……爆血浆…… 死相难看就算了,要是这么睡上一觉便历劫飞升至仙界,就能在观仙台上看到自己是因头上扎着一把小刀刃而归来的…… 回归真身法力确实骤增,可脸面也随之降到深不见底的地府去了。 这样丢人的历劫,她南瑶,她叶漓,绝对不认! 罢了,等回宅里再收拾这丫头也不迟。 “知道了还不快帮我取出来?” 小环闻言,拼命地扑腾了一下小短腿,离自家主子的身子还尚有一段距离,簪子取不到,倒是把人家的衣裳撩脏了…… 叶漓无奈地闭上了双眼,若不是反剪在身后的手没被束得过紧,她早就能自个动手了。 “你快点!” “小,小姐,这不是,不是快不快的问题……”小环好不容易够到自家小姐藏于后脑勺头发里的短玉簪,却力劲用到了底,一阵酸软直直塌下了双脚。 “哎呀……我没力气了,小姐,你让阿庸来吧,他与你的距离比我还近……” “阿庸你快点,在这边,只要把我头上的咬下来就可以了。” 小环才刚把自己的对策献了出去,便见自家主子早已跟她右侧的身影嘀嘀咕咕起来,自知一无是处的自己被抛弃,心底还是有些空落落的。 随即以自家小姐听不到的声响,抱怨起来,“早知道阿庸能够到,小姐怎么还需要我白费力气?” 阿庸看着自家小姐无所顾忌的模样,抿紧了嘴唇,耳骨的红热即使被散乱的碎发遮住,也能清晰可见。 按理来说,以他的身高够到女子的发丝再取下隐藏其中的玉簪,不管多棘手,也是轻而易举之事的,只是时间的问题罢了。 但是…… 绑紧的双手完全没有一处支撑点,只能以…… 阿庸隔着炎热的天气下该有的透薄衣物,看见了随着心跳起伏的白皙细肩,头部立即撤向一侧。 第75章 出事 阿庸到底在磨蹭些什么?不就拿把玉簪吗?又不是见阎王见魂魄的,至于表情憋闷得像是要过鬼门关一样? 一会失魂落魄一会畏畏缩缩,脸上的红晕直接蔓延到脖子去了,整个耳后也不被放过。 看着就只觉若再靠近些,便会灼伤似的,也看得叶漓浑身发热了起来。 然而,下一秒,她焦急的身躯却像被点了穴一样僵在原地。 她侧头背对的肩膀上传来温热的重量,随即一呼一吸的喘息声,愈发强烈地攀缘至耳廓,那随慌急而嚅动的嘴唇抬起又压贴,仿若隔着皮肤要透进血液里,如针扎感般的酥感一瞬游走她的全身。 叶漓难以掩饰的嗓音微颤着,“你别再动了……会,会出事的。” 铺盖睡榻的帷幔遮住了床腿,可遮挡不了男人身形的轮廓。 小环对着屋顶无聊至极,余光瞥见一个倒塌的身影,回头,只见自家小姐横放于的双腿,脚尖正绷紧下压。 瞳孔的放大而发亮那是受惊的模样,而映在帷幔上的黑影模糊不清但能看得出,是在笨拙地致力起身。 小环当即放狠话,“阿庸!你小心一点!那玉簪要是乱碰触到机关,会戳穿小姐的脑子的!” ‘你是懂宽慰人的。’ 叶漓心想道。 这丫头能不能说点好的,至少安慰人的话难为她,但总不能重要关头还将畏惧放大了吧?这是要盼她到孟婆那里讨碗汤喝吗? 果不其然,叶漓的猜想证实了,但只证实了一半,那个被赶往地府的人不是她,而是那护主心切的俊生。 误领会了‘出事’之意的阿庸,一股脑全在自家主子的身上担忧。 在听信了小环口中的危险之后,他顾不及此时埋在女子颈窝的姿态有多尴尬,奋力将脖子一伸。 “叮啷!” 玉簪落地,仅仅摔损一角。 直到叶漓捡起地上的利刃解开了绳索,阿庸才放缓了呼吸。 只因在此之前,刃口弹出的那一刻被他迅速咬住,够快的速度竟也快不过已下落一段距离的重量。 但好在,刃尖停留在只是割破手腕最上面一圈的粗绳,没有划在女子白皙的皮肤上,阿庸这才压弯了腰板,牙齿一张稳稳放开了利器。 手腕上的酸麻得以释放,叶漓立即抬起肩上的重量,刃过绳落,她将玉簪为柄刃尖为身二者一旋合,随即短簪便穿回发缝。 “还疼吗?” 阿庸松着手腕,对视上长睫下含怒的疼惜眸眼,连他自己都已忘却的嘴角的血迹,经由指腹擦拭带来的厚重感,才得以提醒他那是血迹的干涸。 “不疼,只是……小姐的衣裳,脏了。” 叶漓闻言,如弹灰般扫了扫衣裳不在意印在上面的污秽,反而露出欣慰的轻笑,那笑意爽朗,如沐春风沁入心脾。 她心中愉悦,只因阿庸这次没有像以往那般躲避自己的爱意。 触碰在唇边的摩挲,在静静地消灭血迹,女子细致的眼神入木三分,直至擦拭到滚动的喉结侧边,也不知男子嘴角的弧度正随柔化为水的眉眼缓慢上扬。 初为试探地瞥视后是罕见的大胆凝望,女子,依旧毫无察觉。 “小姐!你们这绳子到底要解到什么时候?” …… 屋子里缓慢冉升的暖流,被少女不太应景但很有道理的质问,打碎一地。 “小姐,剩下的绳索,我自己来吧。”阿庸应声道,尽管语气轻缓却能听出一丝愠恼。 小环在两人腻歪磨蹭的功劳下,获得了从未见过等待而不是被绳索绑久了的腿麻。 “我只不过下个楼的功夫,萧沐昰便将你们绑了,整个客栈也不见人影,看来,怕是早在昨夜他便潜入了这客栈。” 叶漓已将船只之事告诉彼此,此时分析她眼前的情形之时,三人已同坐一桌,并凑近了身子小声谈论着。 小环恍然大悟,“一定是这样了!而且没有看见崔二娘,他一定是又想独吞叶宅的地契了!小姐,这次你一定小心,不能落了他的圈套,我看他死心未改,美人儿美人儿地叫,恶心死了!呸!” “咳咳咳!” 阿庸端起了茶壶倒了满满一杯茶水,向叶漓轻轻推去时,也不顾溢出了杯口,甚至面上有些赌气,始终不看对方一眼。 叶漓竟难得小心翼翼了起来,到底是放下抚在杯口的指尖,不止因轻咳并不是口渴引发,且是这杯是带着怨气的茶水若直咽下肚,定能有‘火上浇油’的功效了。 不过…… 她顿时想起并无回应的成婚,转而乐呵起来,“是啊,是得留意留意了,阿庸可得把主子的手抓紧了,莫要给他人趁人之危的机会啊!” 阿庸脸上的几分愤怒已转瞬即逝,对上两人一致地点头,便只好硬着头皮回应,“是,小姐。” “那小姐,老伯伯他……到底有没有事呢?” 叶漓见小环似是反应过来老汉消失的巧合,并不打算安慰这个落寞的少女,而是直接道明自己的猜想。 “小环,我怀疑,是那老人家通风报信给萧沐昰的,这楼里的花香是用来迷惑我们的听感的,昨夜我因受伤失血影响辨别,如今辨声的听觉已恢复如初,所以摇晃与水声便能察觉,如此种种,皆得以证实我的想法。” 阿庸敛起瞳孔,随即也想到了昨夜地板上的狼藉,“小姐说的不错,昨夜掉落的烛台有一瞬摇晃,我误以为是错觉,现在听小姐如此说来,我们确实是在充斥迷惑的花香的船上。” “而且……” “而且,他们很有可能都还在船上。”叶漓打了个响指,接上了阿庸的意思。 小环好不容易听懂前面的解释,现在 又跟不上了,鼓起腮帮试图让脑子转动起来,但还是问了出口,“可是为什么呀小姐?你不是说那老伯伯有可能是昨夜告诉了萧沐昰吗?那要是我的话我就昨夜逃走了。” 阿庸摇了摇头,道:“昨夜他的确没有装病,我在身旁照顾,直至早晨醒来他也一直在房里,而迷惑我们的花香只能迷惑我们的听觉,但迷惑不了我们的视觉。” 第76章 九个银子 “所以船只在昨夜就已经离开了,她们只能趁我们沉睡之时开船,但也只能保证老人家还在客栈,保证不了其他人也在。” 叶漓看了看俩人,表明眼前很有可能是个死局。 小环双臂交叠在桌,却嘟嘴着道:“真希望,与我们无关的房客会被老板娘带走吧。” 这丫头,真是一点都不担心自己的处境。 叶漓叩指敲了敲多虑的脑袋,只想往里头抽出阻人思索的石子出来,“现在还是替你家小姐多想想办法吧,你担心他们,可他们若是知道我们被绑了,现在你也看到了,整个客栈也不见得有人会帮我们,巴不得跑得远远的,不过,这是人之常情嘛,要是我,与我无关的人,也会是这般选择。” “谁说的,那个老五伯伯昨夜可是还给了我一把银子。” 不服气的小环直接从袖兜里揣出一袋银子,‘啪’的一下将之狠狠地拍在桌上。 一把换来的饭都不够塞牙缝的银子。 叶漓与阿庸是这么想的。 银子能有何用?想必可以用来买最后一顿的饭钱了,可惜,这里除了吃土吃草,什么都买不了。 叶漓与阿庸垂眸视桌,明显思绪不放于此。 小环见无人回应,也觉得这东西实在毫无用处,眼睛更加黯淡了几分,深深叹了一口气,“哎,老五伯伯说是他特意从老板娘的房间里偷来的,只有她那里有这样的银子,哎!给我这些有何用,还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出去,到外面花了呢!” 不行,再这样坐以待毙下去,无论她交不交出地契,萧沐昰都不会放过她们的,他再愚蠢,也只能相信她一时的说辞,也可以说,不管信与不信她们并不能在海上逃脱。 所以,就算地契不在她身上,他总会有时间与耗上一耗,不仅逼的是她还有赶来营救她的元妈。 思及此,叶漓并不理会小环的哀叹,故而起身对着房里的布局构造探索起来。 一直无动于衷的阿庸,对昨夜烛身滚落的地板皱紧了眉头。 银子……老板娘的房屋…… 眸里闪过一抹亮光,阿庸立马抢过小环好不容易收起的钱袋,把里头的银子全部掷了出来。 “一,二,三……” 小环看着一个劲地用两指滑移银子的阿庸,急得快跳了起来,但声音却不敢提高半分,“阿庸!你可不能独吞了,这是老五伯伯给我!” 又一个为钱发疯? 叶漓转过身子,看了一眼争执的俩人,只觉身心疲惫,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人怕是被那丫头给带得眼里只有闪闪发光的钱财了。 于是,手头上的动作未曾停歇,然而,案桌后的墙壁上有一幅画使她停住了脚步。 房里的布局是极具符合琴瑟相调的双人房,飘渺的红色帷幔,连茶壶都是鸳鸯戏水的图案。 一切夸张的鲜艳色彩搭配下,叶漓这才发现,唯有眼前这幅清新素雅的墨竹图让人觉得与周遭格格不入。 一旦发现异样,必定会掀翻开来一探究竟,更何况,在此之前,她原本不喜靠近可阅书的案桌之地因而让自己错过了新奇的东西,更是甚觉可惜。 如今,疾步冲上前去,对她来说已是最大的稳重。 “果然这里有密道!” 叶漓指尖捻住一揭,那隐藏在墨竹画后的墙壁上,显现出一块不规则的方形凹槽。 而那凹槽里的形状…… 叶漓的视线转移到了桌上被捡数的银两,敛紧了眼眸的她很快便意识到它的用处。 与此同时,阿庸抓起了银两,来到案桌前,“小姐,这钱袋里有九个银子……辰时我发现地板上有一块地方是空的,原本不做多想并不打算理会,但现在看来……” “我知道了!阿庸你是想说,你发现了这房里有密道,而且这个密道很有可能还是小姐找到的开关。” 小环难得听懂一回二人的分析,合掌而道,满脸都是‘快夸夸我’的欣喜。 叶漓拿起其中一块银子,对着孔槽的形状比划了一下,证实了自己的猜想,“不错,而且这银子还是开启密室开关的钥匙。” “原来,老五伯伯留下的东西是这个用处啊!小姐,你不是说,没人帮我们吗?这不是就有了?我们还是得相信世上的好人还是有很多的!” 小环沾沾自喜,以为摆在面前的事实能够说服自家主子,而叶漓脸上并无尴尬的表情可言,相反,不屑的眼神更加多了几分之一。 很快,小环就意识到了两人的面色凝重不无道理,“可是,这个密道是通向哪里的呢?让我们逃去哪里呀?” “走吧,我们先试试这些东西是不是能够打开它再说。” 说完,叶漓欲把九个银子一一给摆上,宽大的手掌便拦住了她的手臂。 “小姐,我们此刻也自身难保,还请小姐,莫要心软救助他人!” 叶漓许是早已料到九个银子背后是求救的含义,脸上的表情毫无起伏,只有微冲的语气诠释着被识破的急切解释。 “你何时见过我心软了?我什么时候说过要救他们了?” 心软?救人? 小姐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 小环虽然有些气恼且不明白俩人的一来二去争执,但只能听懂接下来的处境或许要比此刻还危险万分。 肯定少不了要打打杀杀的,但只要是人,便会对银两有所顾忌,只要有钱,便能收买人心。 默默在心里念叨了许久,少女终归捻开了碍事的僵在银子前的两只手,将掳获人心的‘东西’一个一个地收回了钱袋。 然而,叶漓的另一只手掌立即止住了了少女眼中的下一个银子。 畏畏缩缩的小环‘唰’的一下直起了身板,不敢动弹。 阿庸知晓这是女子挣脱不过自己手上力气,而显露的下马威,可他并不退缩一分,反而更加握紧。 “只要地契在,小姐便能安然无恙,萧沐昰他绝对不敢动小姐一根汗毛,若小姐选择与他们战队,那我们便是在逼迫他将我们赶尽杀绝!” “难道要在这里干坐着不成?” “对!” 第77章 二人吵架,一人受伤 叶漓听闻,顿时火气直冒发缝,起伏的胸膛让小环一眼望去觉得可怖至极,急忙拉了拉身旁这个惹谁不好惹叶家小姐的愚蠢家伙。 谁知,劝架的动作没有让阿庸收敛,反而让他更得寸进尺似的,躲开了自己的触碰。 自家主子是什么人他难道不清楚吗?他这会眼里的不容退不是只会让她觉得是更来劲了吗? “你凭什么命令我?我是主子,必须得听我的!” 叶漓用劲一甩,又是加持另一只手的掷荡,却发现无果。 她错愕地瞪着面无表情的人竟有如此反抗,仙界的人可从未这般对待过自己,怕是她再不发怒,连自己喜爱的小白脸也敢造次了! 于是干脆双手一齐下压,脚上也狠狠给他来上一脚,也好给这人好好上一课,让明白什么叫主子的话必须得听,尤其是枕边的主子! 然而,有时候,人的躲避能力过甚,会使另外一个无辜的生命遭受损害。 比如…… 在叶漓顺势擒住臂膀上的宽掌而不让对方逃走,提起一只腿了的膝盖欲狠狠下踩迫使其放开时,阿庸眼疾手快,右掌一抚便揽上纤细的腰肢。 正因男子侧身一转,也正因女子腿上的力道十足。 于是,本居于男子右侧较远相安无事而一心劝架的少女,胖嘟嘟的脚背却被稳稳落上一脚。 眼前的画面,可以观察到,许是女子良心发现让其自身失稳而收回力气,但却造成碾过脚背磨擦皮肉的痛感加剧了万分。 “啊呜呜呜呜!我要回家,我想我娘了!” “抱歉啊,丫头……” 叶漓这下慌了,向阿庸投去‘赶快说两句’的眼神,而她却忘记,这人的舌头一直都是捋得很直。 “抱歉,但你若不在边上,且反应快些,便不会如此了……” 叶漓扶额:“……” 小环闻言,抱着脚吹呼撅起的圆嘴一滞,下一秒同眉眼皱成了一团,放声大哭起来,“呜呜呜呜呜呜……” “嗯~” 阿庸总算被叶漓踩上一脚,不过这次他是没有怨言的,毕竟,说出安慰的话连他听起来都有些愧疚。 尽管如此,叶漓还是狠狠地瞪了一眼,嘴上不忘数落道:“让你说点好的,你偏偏这般挖苦她。” 门外的两个守卫连夜赶于此,这会好不容易站岗能打下瞌睡,里头的吵嚷声从进门时就不断涨起涨落。 两人气得对视一眼,其中一人对着身后门里大喊道:“吵吵吵,吵什么呢?都给我老实点!就你们这样,我家主还没收拾你们,你们就起内讧了,还反抗些什么呢?敌人都未到还先损一半。” 许是喝止的声音或是说的在理,屋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小声的呢喃也没有了。 另一握着木棍的人感到似乎不太对劲,拍了拍那个高喊的人,“喂,是不是得进去看看,主子说这女的诡计多端,突然没声准没好事!” “能跑去哪?窗都被钉得死死的,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就算她们把绳子解了,又能如何?” “可是……” “可是什么!别可是了,你要是不放心,你自己进去看,我才懒得理会。” 握着木棍的守卫,看着环住手臂闭目靠墙的人懒懒散散的模样,终是担忧地破门而进。 然而,开门时,屋里头三人同时露出乖巧的表情地待在原地,只是身上的绳索似乎比原来多绕了几圈。 那人见状想向前查探,却被另一人揪走了身子。 “看吧,我说了吧,都是拿工钱的,做好自己的本职就好,老想一个干两人的活邀功,吃力不讨好呆愣子一个!” “你快闭嘴吧!你最好祈祷刚才只是我们都看走眼了,要不然,主子怪罪下来,我们就别想再见到明日的太阳!” 门被关上时,叶漓深深松了一口气,如此迅速地偷偷摸摸像过街老鼠般,她只记得那是在离开仙界之前的凡间,被自家母亲教训的很早时候了。 想来,真是可悲至极! 叶漓伤心之余,还得等待身上被俩人解开情急之下绕了好几圈的绳索。 她看得出来阿庸眼底是隐忍的心疼的,只是将她腿上勒紧的丫头似是报仇般地下了死手。 无碍,无碍。 至少,她寻思着找到如何道歉的方式,这下也算心中的愧疚减了不少,毕竟,看着本是圆润而高高隆起如猪蹄的脚背,确实是追悔莫及。 叶漓二话不说,已走到墨竹壁画的墙边,原本是直直拽下的手骤然变得小心翼翼起来,不免嘲笑了一下自己换成轻捻揭开的动作已能如此适应。 只因意识到,若是被萧沐昰发现她们进入了密道,那多一分危险的事情她总得要有所顾忌。 “银子。” 叶漓敞开掌心,小环立即将之奉上。 整整九个,一个不落地被恰好卡紧在为银子量身定做的孔槽里。 机关得以被启动的声音响起,承载孔槽的大方形凹槽随即缓缓向外滑动,直至看起来与整面墙的其他石块平齐,才停止滑移。 墙面的机关已启动完毕,随即离床榻不远处的一块地板,仅容一人宽度的通口瞬间显现入眼。 往里望去,昏暗的环境隐隐约约可让人看到石梯的尽头,看起来没几步便可到达里头的地面,而两个台阶的距离却是极高。 “哇!” 小环感叹了起来,算是在有生之年还能见到如此精致的机关。 要知道,自家母亲从不肯让自己多涉险一步,‘杀鸡儆猴’来锻炼自己的胆量之事已是心疼万分,哪会还要再让自己接触这些打打杀杀的事情。 虽然……如今已不能避免…… “我们快些走吧,尽量动静小一些。”叶漓说着,脚尖已欲探向石阶。 然而,阿庸担忧的眼神却还在做最后一刻的纠结,而纠结的视线自是不放过手腕处包扎的歪扭布条。 显然,他的承诺已在开始兑现。 叶漓是这么解读的。 她甚至能看到,眼前的瘦削面孔的再三阻止,比他自己生命还要捉急的模样。 “有些事,我们必须面对,注定无法一辈子避免。” “开门,把那女人给我带出来。” “唔……” 第78章 密道里的牢房 “哎哟!嘶……” “痛死我了……小环!你下次踹我们的时候,能不能提前说一声?” “小姐!萧沐昰的脚都快伸到我们头上来了,你们还在上面磨叽半天,好歹也得下来再卿卿我我的,还怪罪起我来,小环很委屈啊!” 叶漓与阿庸是被小环似是带有仇恨的一己之力踹下来的,但这种情急之下的选择却让人无法责怪起来。 于是,她在昏暗的密室里给了那张‘罪魁祸首’的脸一个快翻到天上去的白眼,而那瘦削面孔的眸里却丝毫不见愧疚,仅泛着淡淡的忧伤与不安。 “啊!小,小姐,这是什么……” 小环刚要从地上爬起,一阵踉跄跌回了原地,掌中的黏糊便被牢牢粘上了,可以感觉到似乎还有些温度的热乎。 “血……啊!” “别……” 叶漓与阿庸互相搀扶着起身,两人对视后已对眼前的布局有些察觉,她本想拦住少女去寻索墙壁上的油灯。 明火下照亮,由黑现红的血迹渐渐映入眼眸的那一刻,只会更加受到惊吓。 可人就是如此,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必须亲眼所见才做最后一番的确认。 然而,叶漓抬手欲止却发现除了多余别无他助,她忘记,小环是元妈亦师亦娘亲自教导出来的孩子。 受惊于地上的一摊血,也很快会恢复,虽说平日里得以训练杀鸡砍鹅,但对比真正场面上的厮杀,简直是判若云泥。 不过,这丫头的忍耐力也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强上几分,原因在于,这丫头无论何时,转秒便会忘记上一秒的恐怖。 这不,传来惊呼的叫声,背后竟是这般要求…… “小姐,我想净手……这也太恶心了些!” 小环盯着两只均被‘祸害’的手掌,想用身上的衣裙来擦干浓重的血腥味,却又发现花了银两买来的新衣裳就这么被糟蹋了属实可惜,于是呆在了原地。 这丫头,的确总会一语惊人的…… 为何不问问血迹的来源?不好奇眼前的场景或许暗藏杀机吗? 这是叶漓环视周遭之后的感想,只因小环此时站着的位置不免令她眯紧了双眼。 墙壁上油灯的焰火时涨时缩的燃动,在少女鼻尖的高度处仿佛是个咆哮的魔头,身后是卡住的一条条距离紧密的木桩,火光的映照下,居左的两根木桩被铁链拴了好几圈,且上面的锈迹斑斑清晰可见。 可以看出,这是一个阴冷潮湿的牢房。 “救我……救救我……” 突然,在少女还沉浸在将令人作呕一直的血迹抹到墙上时,右脚的脚踝便被裹上同样的温热感。 小环猛地一惊看向对面不知是在搀扶还是在依偎的一男一女,始终不敢低头寻索已感觉到的熟悉的液体滑感…… “小,小姐!啊……” 几乎是连滚带跪地爬向了自家小姐的腿边,小环带着凌乱的呼吸紧紧地抱住了像救命稻草一样的衣裳下有安全感的双腿。 “你是谁?为何在这里?” “唔呜,呜呜,呜呜……” 这……别哭啊…… 叶漓捏了捏鼻梁骨,好歹是见过世面的仙尊的她,还不至于被眼前的场景所吓倒。 只是这里的光线过于昏暗,加上自己法力也消失,她终究不可避免地开始感到畏惧。 毕竟,可以感知蓬头垢面却未见脸,那只白嫩而染血的手臂正受陷地在木桩外游荡,指尖还将少女遗落的鞋子攥得皱成一团。 此情此景,谁见了……谁不害怕? 还非得来个呼喊声好生添增瘆人的气氛…… “你……是老板娘?” 缺了几处的指甲异常显眼,叶漓脑海里立即捕捉到那飞舞着的妖娆红色指甲盖画面,故而恍然大悟地轻唤出来。 叶漓看着失去力气的挥舞,于是甩开了脚边的少女向前靠近。 在她蹲下来之前,阿庸的身影已率先护于其左,对牢里的人保持警惕,庇护的双臂始终未敢落下一分,虽然他也认了出来这副庞大的身躯。 “为何这里只有你一人?其他的伙计呢?” “是啊,还有老五伯伯呢?”小环走了过来,抽走了老板娘手中的鞋子,一边穿着一边皱紧了眉头询问。 老板娘闻言,将身子缩成一团,而后,用垂落的拳头来宣泄心中的悲愤,“死了,都死了!呜呜呜……那该死的萧沐昰,他明明答应我,只要将你们困于此,便会放了我们,他竟然……咳咳……将我们赶尽杀绝!” “看来,从我们背那老人家到这客栈来开始,这一切都是萧沐昰早有预谋的吧?” 老板娘点了点头,证实了叶漓的推测合理,迟疑片刻,便也不做顾忌,道明了真相:“我们原本是在船上做生意的,驶海多年,本是新奇的买卖招来了不少游山玩水的贵客,生意日涨,谁知我们到底是四处飘荡,让附近的客栈眼红生了妒忌,说我们水月客栈是开在船上本就奇异,更有水鬼最爱爬到船上叼走人的谣言四起。” 老板娘说着,眼里的哀伤转为了倦怠。 叶漓从眼前的人的说辞里听出了个大概,想来,这便是萧沐昰与崔二娘二人协同的作为了。 她的眼神悠远绵长,自古生意过盛,招来眼红之人是人之常情,看不惯她人的日子过得太过舒坦,而自己劳累之余还比不上她人的一根汗毛,当然是选择谁都不好过才能心平气和了! 不过,这种做法也只是小人行径,只得一时心中的快意,却对自己的生意提不了新意,照样还会惨淡下去。 “咳咳咳……从那以后,我们只得往偏僻了些无人知晓的地方靠岸,而这样的岸口就像今日这般踏出去便是荒无人烟的地儿,赚来的银两根本就还不了工钱!所以……” “所以,你便收下了萧沐昰的银两,可没想到,他不仅食言还将你们赶尽杀绝?” 叶漓的语气不是质问,而是淡定地说出事实。 老板娘深吸了一口气,道:“原本我是想,再不济也得卖了船给这些伙计还上工钱,也怪我不甘心总想重振旧业,如今却,却是害了他们呐……” 第79章 痴情的老板娘 这老板娘到底也是个执拗的人,如今落得面目全非的下场,也是急眼才出此下策。 然而,叶漓环视一周并不是临时建起便能搭得如此像样的牢房,故而疑惑,“只是,既然这船是你们的,为何还有牢房?难道从一开始便有的?老板娘,你是不是还瞒着我们什么?若你不说实话,我们不知事情的全貌恐怕也不好救你出去了。” 老板娘虽浑身是血奄奄一息却还有强烈的求生欲望,但眼里的光亮缓缓染上了自责,这是不敢直视阿庸的眼神。 “这牢房原本,原本就是用来关住那些像,像小哥这样俊生的……”老板娘语调孱弱,听来像被扒光了脸面似的见不得人。 听此,叶漓的目光凝聚在了所谓的‘小哥’身上,而阿庸早已摸起了木桩研究起其材质来,看了看摸了摸地走到牢房的过道。 这人,到哪都能招蜂引蝶。 叶漓对他佯装耳聋手头一秒变换八百个动作的模样,收进眼底。 小环反应过来,瞪圆了双眼,“你,原来你造这牢房,是用来关住那些你口中小哥的人啊!这不是在强抢民男吗?” “你看你,贪色过头造来的牢笼最后反倒把自己关进去了吧!” 叶漓这会摸了摸鼻尖,莫名地觉得这丫头是不是不止在说老板娘一人。 阿庸巡视一圈,发现一间间的牢房里的伙计死的死,伤的伤,好几间横七竖八的尸体皆被老鼠分食,散发出浓浓的恶臭异味。 见掩鼻皱眉的人身处牢外转悠,而后停在叶漓能视清的火光下,她这才意识到,这人是要给自己传递老板娘,并无虚言受伤仅剩自己一人的消息。 “咳咳,咳……小哥,这是通往我房里的钥匙你且拿好,若我们来生有缘……” 老板娘见人走远,随即也对自己色未改的下意识感到惶囧,倏而将钥匙交到了叶漓手上,“姑娘,就由你保管吧,我已身中剧毒怕是命不久矣了,如今,唔……如今我已了了一桩心,心愿,能再见到小哥,我很知足了……我现在,现在就告诉你们……” 叶漓稳住鲜血不断涌出喉咙,染满齿间与唇瓣,还欲撑地起身的人,“老板娘!你先要撑住!” “来,来不及了!你们记住,往外左走,在右起的第三间牢房,便是,便是通往我房的密道!” “老板娘!老板娘!” 叶漓松开了眼前的宽大的双肩,没了支点昏死过去的人,下颏抵在胸前夹溢出的层层肥肉已无彪悍之势可言。 小环挽上了自家小姐的手臂,急切道:“小姐,我们现在真的要去吗?万一她在骗人呢?她可是囚禁过人的变态啊!” “眼下怕是回去了也无济于事,此刻只能赌上一把了!” 钥匙旋握于手,叶漓与阿庸对视一眼,二人随即颇为默契地往外走去。 …… “小姐!这老板娘的房也太隐秘了些吧!” 小环一路顺着仅容一人宽的暗道前行,这次她长了记性,尽量不让自己跌倒。 “确实……是有些透不过气。” 叶漓只觉胸口发闷,故而指尖上攥紧衣裳的力道加重了些。 小环看着前面小鸟依人的背影,一男一女依偎着,男的还算内敛可以看出是一颗心全扑在照顾怀里的人身上,而女的是真真正正地扑倒在人家怀里。 二者极具差别的画面,让跟在后头的人忍不住要把后槽牙给咬烂,“小姐,我说的难走并不是窄小好吧!你和阿庸两人快粘到一块去了,当然窒息了!” 叶漓眼珠一转,微微靠后侧头狡辩,“呃……这不是,你小姐我属实虚弱无比,摇摇欲坠的身子快拿不动钥匙了。” “小姐,我来拿吧。” 阿庸说完,欲将这把‘虚弱得提不动’的钥匙揣在手心,可怀里的人终不能遂其愿,甚至斜睨了他一眼。 真是木头!担忧过头也得有点眼力见不是? 这话看似是为了骗骗那丫头,说到底是有威胁的成分在,若此时钥匙不在自个手上,那丫头还能如此乖乖听话吗?早就带走跑去胡乱找缩孔了哪还能这么一路乖巧听话。 毕竟,不闯祸,可不是这丫头的作风。 阿庸怔怔地收回了手,也不知身旁的人为何突然不高兴了,只得继续搀扶着身子重量全在自身,似乎真的是劳累过度的重伤依附。 “阿庸,我是过来人,我且告知于你,主与仆的相爱并不能长久!” 悠悠道出的声音充盈整个密道。 成双成对的步伐莫名止住,小环的鼻尖被狠狠撞到一高一低,但厚实而连结的肩胛骨上。 仅在下一秒,叶漓与阿庸骤然朝后,向身后的人投去煞冷的眼神,两旁的灯火光焰也极为配合地止住一般。 小环身子一晃好在退后一步了稳住,但仿佛承受了不少嵌入皮肉的无形刀枪。 小环企图以和蔼的笑容与歉疚的合掌来缓解尴尬,但自古最为伤人,尤其是伤真心相爱的有情人,便是当面直言拆穿。 于是,少女魄力冲开两人的依偎,一路朝前探去,并无适才非要以断气后来保护自家主子的笃定,此刻极是英勇无比。 “呵呵呵……小姐,我们,我们赶紧走吧!” 叶漓与阿庸一时相视而笑,摇了摇头,终是拿这丫头没办法。 三人在老板娘交代的钥匙下,进入了沉缓旋开的石门。 他们踏入时恰好正对着房门,转头便也看到了石门的另一面,其实摆放瓶瓶罐罐的装饰墙面。 然而,阿庸却止住了脚步。 叶漓用指尖压了压房主人放在墙面上的奇花异草,察觉到身后的少女也安静了下来,便循着两人汇集的视线望去。 “这不是……” 小环呢喃了起来,不止少女皱眉讶异,甚至连自家小姐也对墙画里的人困惑不已。 画像前,两块牌位紧紧挨在一起,盘中三两果实供奉,一炷香火只燃一半。 一幅画偏向案桌,是老板娘与一男子的伉俪情深的嬉戏打闹。 另一幅被供奉的画里的男子,显然是老板娘已逝的丈夫。 而那男子竟与阿庸长得一模一样! 第80章 小的那块,要加强锻炼才是 难怪,老板娘第一眼便对阿庸这张脸恨不得上手揉搓个遍。 原来,牢房里囚禁俊生的丧心病狂,不过是因为找的是替身,可惜了,替身终归是替身,他成不了正主,就算世界上有同一张一模一样的脸庞,究是两个不同的人。 叶漓摇了摇头,神情颇为伤感地走到香炉前,“可惜了……” 她说着,滚摸瘪瘪的肚子,挑了个果子咬掉腐烂软塌进去的一角。 此刻正是小环与阿庸伸手欲燃香之时,只见他们指尖一顿,回头一望,自家小姐的腮帮被塞得满当,空气中发出‘沙沙’的回响声。 “看着好吃竟然不脆也不甜,可惜了。”叶漓将缺了大口的果实摆回叠放的盘中。 小环从缺口的果实看向画像,那双与阿庸阴狠有的一拼的狭长眼睛,也许是因自己过于害怕,竟觉屋子生出些怒气来。 叶漓看着浑身发冷哆嗦一阵的丫头,嘴里好似还念叨着‘罪过’,于是,又将缺口处转向画像中的人背对的方向。 “……” “……” 叶漓负手身后,疑惑渐渐爬上眉梢,她咽下嘴里的果实,而后开口道:“老板娘应是不会只告诉我们来这里看两张画的,想必还有什么逃生之地要告诉我们的。” 阿庸一致地点了点头,双眼对那旋转的石门墙壁上开始漫无目的地检索,叶漓随即也翻箱倒柜起来,甚至不经意间还挪散了人家的旧衣物,因此,小环的罪过声自是充盈整个房间。 将自家小姐赶到一旁不能靠近画像的地方找寻机关的小环,小心翼翼地拿起男主人的衣物准备叠折。 然而,衣物一离案桌,便能明眼看到一处钥匙孔的方形凸起构造。 “小姐!我找到了,这个应该才是老板娘要告诉我们的密道吧!唔……”小环激动得快蹦起来,却发现那只肿如发面的馒头的脚,点到地都能抽疼半天。 叶漓与阿庸循着声音赶忙放下手里的东西,皆一本正经的态度自是没有顾及一旁的少女是个伤患。 小环嘟着嘴把脑袋凑了过去,只见自家小姐对着钥匙孔的形状发呆,而指尖一直兜转着明显与之配对的钥匙。 “小姐,钥匙孔如此显眼被搁置在此处,怕是老板娘有布置机关在里头,应有对萧沐昰留有一手,或许他是早有察觉但正等着我们往火坑跳。” 阿庸的担忧其实并不无道理,她们能如此轻易地拿到钥匙又找到密道,一路太过顺利让叶漓不得不做提防。 毕竟,在这世上能够让自己相信的人,能有几个呢? “哎呀!小姐,阿庸,你们都在犹豫什么,这不是很简单的事吗?直接开了就是,小姐,你何时如此纠结过了?” ……不是思虑过多,而是如今实属不适冲动行事了,萧沐昰蓄谋已久已如此丧心病狂地杀害无辜之人,她不得不小心谨慎,莫再因自己而使身边的人惨遭他的伤害了。 况且,这老板娘又是药丹又是奇珍异宝的一大堆,再不济,也得防防外人闯进不是。 “呐,开好了。” “你……” 叶漓与阿庸正苦思冥想拿不定主意时,小环默默地抢过那把就差临门一脚,便可真相大白的钥匙。 少女圆眼一眨,只见身后的两人又是一副依偎的模样,男子掌心的防护遮挡在女子的眼帘,女子竟也双手攀住护紧在胸前的手臂。 叶漓扒了扒宽大的指缝,留有恰好的窥视阔度,能够在安全的距离下视清眼前的情形。 不过,入眼只有小环的臭脸显现,并无其他异常,一切照旧甚至似乎比适才还要安静得出奇。 她立即退出了阿庸的怀抱,躲避掉圆溜溜的炽热视线,对着屋里的其他地方有了忙碌的兴趣。 然而,正当小环气急冲冲地凑近自家小姐身边时,窗外有了海水翻滚的声响,三人身子骤然摇晃起来。 叶漓这才发现,这房里藏匿的暗窗终被揭开。 海风吹拂脸庞,卷起众人鬓角的碎发,许久未感受到清风的触感,三人正感受着凉爽之意,除了早就恢复耳感的叶漓,表情享受眼底却无起涟漪。 如此之大的晃动,她猜测其他房里应是也开了窗,萧沐昰或许正等着这一刻的到来,看看她们如何被暗器所伤吧,只可惜,她们确实安然无恙,而且…… 叶漓看了船身靠海的地方,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嘴角微微一扯,挂出了自得的笑意。 “连个人都能跟丢!你们这两个蠢货!留你们有何用?” “主子,不要,不要杀我!” “是他,是他,我让他进去看了是否有动静,结果他没看仔细,竟然让那贱女人跑了!” “你!明明是你阻止我继续查看,你竟然还有脸诬陷我!” “还不快给我找!要是找不到就剁了你们的脑子喂鱼!” 门外传来萧沐昰与适才两个守卫人的声音,三人皆是识得,躲在床幔的小环更是瑟瑟发抖,但畏惧中又有哀戚。 只因映在门上的黑影持棍掠过之时,自家小姐又与阿庸也不知是情急还是何缘由,竟躲到床榻上去了…… 叶漓从不曾喜爱将自己依托于他人,不管是在仙界,亦或是凡间,可在此刻她发现,指尖上的迅速有多下意识…… 此刻,她感受着肩部传来的暖意,额间全是男子喘气的气息,冷了又暖,暖了又冷,一阵一阵地挑拨。 但素来大胆的叶漓,对于抚在人家那隔着衣物起伏的线条上,竟破天荒地要纠结半响。 放手吧,她叶漓可是从不带怕的,不放手吧……掌心下的起伏……也太急促了些! 成婚之事已经快把人给吓跑了,若是逼急了…… 叶漓如是懊恼着,指尖已先替自己做了决定。 谁知,那手头上往里收缩一捻的动作,让男子硬绑的肌肉更加紧绷,一瞬,她想把万年磨薄的脸皮埋到刚才的密道地里去。 这下有些尴尬大发了…… 叶漓反省了一下,后悔刚刚那样做了。 至少……刚刚趁自己还没反应过来就应该再多捏几下才是。 “小姐,小的那一块……我会,加强锻炼的。” 嗯??? 第81章 一百块腹肌,阿庸做不到啊! “阿庸,你说什么?” 叶漓不敢相信,眼前这个怕得千年才能开窍的呆头,居然说出这般撩人心弦的话来。 然而,未等她埋头高兴几许,额前的碎发被指尖绕了又绕,阿庸又再次选择了逃避。 “没,没有,小姐,我们要不要先起来?” 叶漓怒火烧心,将停在他腰间的大掌猛地一拍。 谁知,掌心下的人竟然鬼使神差地移开。 那么……叶漓被这么一挪移,便碰到了不该碰到的…… 也只是一瞬,她立即弹坐而起,脸颊的热乎像烧到了眉梢,头顶…… 小环隔着床幔只见两具卿卿我我的身影,骤然不知在慌乱些什么。 偷偷掀起床幔漏进一只眼睛察看,却见自家小姐瞪大了眼睛,似乎是对看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惊恐着,而阿庸更是奇异,双腿蜷紧在胸膛妥妥一副委屈的模样,手里明显在捂紧些什么。 对于无厘头的场面,小环早已司空见惯,而每次最后将会是阿庸败阵的结果。 于是,少女收回了那只凑热闹的眼睛。 擅长转移注意力的叶漓,干脆将适才所想直言,“你真是个闷葫芦!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喜欢你家小姐我就大胆说出来,何必藏着掖着?” 然而,阿庸今日却不知为何,像变了个人似的竟这般回应,仿若给占便宜又占上风的女子的后脑勺来上一棍棒。 “只要小姐喜欢,阿庸便会练,不管八块,十块……” “甚至一百?” 叶漓嘴快起来连自己也佩服万分,然而,她只轻轻地用指尖责怪了一下嘴巴,心里乐开出了花。 “甚至一……” 未料及女子的打岔,阿庸条件反射地回应,察觉到话意不对,脸上有了为难的表情,“这……阿庸恐怕无法答应小姐。” “呵呵呵呵!” 真是个又呆又可爱的家伙! 叶漓轻笑,嘴角一扭,说道:“好了,我便不逗你了,不过……我问你你会听本小姐的话是吧?” “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啧啧啧啧……” 不知何时探进头来的小环,摇头表示阿庸又被美色耽误,心甘情愿接受谎话连篇的女子的圈套。 叶漓一个眼神斜睨过去,小环讪讪地搬回自个脑袋。 “那好,回宅之后快快与我成婚吧。” 叶漓挑起眉尾说道,语调带有戏弄的趣味。 “是……?” 阿庸点头一半,怔怔地看着眼前再次‘狂言’的女子,想要开口却被床脚的人给拦下。 “我不同意!” 小环掀开了床幔,直接跳了上来,叶漓吓得一哆嗦,气得叩指弹了一惊一乍的脑壳,“你这丫头那么大声干什么!想把萧沐昰他们给招来吗?” “小姐,我娘说了,你不属于这里日子一到便会离开,而且,阿庸可是签了终身契约,要誓死待在这叶宅,一辈子为叶家勤勤恳恳忠心不二的!” “哦……原来这样啊。” 叶漓抱着手臂,有些可惜地咂吧着嘴,不过,她的可惜终不是身旁的两人那般的猜想。 “那我更得早点带他走了,这不是卖身契吗?我不在的时候元妈何时立的这规矩了,不合理,真不合理。” 小环:“……” 阿庸伤心的嘴角却在两人不见的地方,暖洋洋地扬起了一丝弧度。 不可否认,那带有淡淡的笑意,只有他自己知道绝非仅此而已。 但愿……眼前的女子能一直……霸道下去。 小环气绝,往门走去的步伐极度坚定,实在是对这个脑回路比自己还要奇葩的女子,感到心灰意冷。 小环大气不敢喘地掰开一条门缝来,把眼睛搁上四下转看一圈,未果。 不见人影来往,便转头面向自家小姐勾着四指招呼她可动身前往逃出此处。 忽然。 一只手拍在未掩紧的门上,与此同时,咧开的牙齿带着阴森的狞笑,撞入少女的眼帘。 小环怔住,但下一秒,她亲眼看见这张不怀好意的笑脸被有力的拳头给挥了出去。 “小,小姐……” “以后害怕不管面前的人是谁,就先往人脸上直接砸去,可明白?” 叶漓单只臂抵在门边,嘴巴吹起了额前的碎发,飒爽的身姿让小环的心陡然稳稳落回原位,一个劲扑挂在了自家小姐身上。 然而,少女欲把脑袋枕在纤细而有安全之感的肩膀上时,宽大的手掌连带高挑的身子出现,分离了两人的亲密无间,并拽离了两人退至后方,远远隔开门外一排排的人头。 “我的漓儿啊~你可真是让我好找,不过……这次,你可逃不远了,我费尽千辛万苦可就等着这一刻呢!” 阿庸冷眼相待,使之瘦削的颧骨更加阴沉三分,仿若生刺的棱角要把对方削平一般,只因萧沐昰一身婚衣现于眼前。 一个奸笑的笑意不减,一个冒着冷气就差有法力将之生吞活剥了去。 叶漓头痛扶额并遮住了眼眶,只因这萧沐昰竟然还嫌那屎黄色衣袍不够闪瞎他人的眼睛,不知又从哪搜刮来了一件如此妖艳的婚服。 脸吧,是可以看得过去的,衣裳,倒也不赖,就是两者凑在一块,丑俊丑俊的实属诡异。 “我说大哥,你能不能不要老是每次都出其不意让本小姐防不胜防啊。” 萧沐昰一听,眼里的光亮顿时闪烁起来,“漓儿,惊喜吧!只要你愿意嫁于我,别说整个萧宅,叶家的产业我还是能够原封不动地分与你八成的。” 呵呵! 分叶宅?八字还没一撇呢!这人怕是痴心妄想到脑子被灌了粪浆了吧!是谁给他了胆子竟能如此猖狂不要脸面! 叶漓如是想着,狠话准备破口大骂而出,圆圆的脑袋却率先冲上去,“你这肮脏的男人!去死吧你!你就等着给自己买副棺材吧!……不对,等我娘赶过来统统把你们都给大卸八块,投海喂鱼,让你们尸骨无存,悔恨去吧!” 小环叉着腰一鼓作气的风范越来越像极了自家主子,然而,却并未将对方骂得狗血淋头。 反倒是,萧沐昰愈发得意地笑出声来,甚至将那吐着低缓的气息凑在了少女的耳旁,“我再如何肮脏,你不也……与我一块肮脏过吗?” “你!贱男人!” 小环对着萧沐昰拳打脚踢起来,却被他甩在了地上。 “把那女人,给我绑了带出来。” “咻!咻!” 第82章 穿心 长箭如梭,让人察觉不到之时,已深深刺入萧沐昰的臂膀。 愤怒与隐痛瞬间堆积面庞,他扭曲五官生生将挨近的两支长箭抽出。 “唔……嘶……” 长箭落地,叶漓亲眼看到超过一半长度的箭上裹染了鲜血,甚至,还隐隐约约勾出了一些血肉…… 众人不免戴上痛苦的面具,纷纷惊叹这老板娘心狠,而萧沐昰对自己更狠呐! 萧沐昰的额头已冒出不少汗珠,已被背刺过一次的他,随即疯狂怒号起来,“你们,你们竟然操纵暗器!是那臭娘们告诉你的?早知道,就该扒下她的皮当垫子踩!” 想起老板娘那半断未断在空中摇曳的指甲盖,叶漓只觉眼前这副嘴脸不仅残暴恶心,更像是从茅坑里爬出来的恶臭秽物。 士可忍孰不可忍! 她的性子怎能忍气吞声? “是啊,不过你别太过担忧,我们就是看不惯你这副嘴脸,还有,你这身穿着估摸连窑子里的老鸨都瞧不上呢!”叶漓悠悠说道。 萧沐昰闻言,嘴角抽搐不停,忽而,对着自己流血不断的伤口像野兽舔舐猎物一般混进了口水。 猛然间抬头而笑,那齿间唇瓣都染满拉丝的血水,叶漓除了露出恶心的表情,并无半分畏惧,甚至,有一丝甜蜜。 只因,她的眼帘前是宽大的掌心在做净眼的阻挡。 然而,小环此时在心里给自己狠狠打了一巴掌,那是一个劲地后悔啊!不知原先双眼是浸了泥秽还是怎的,竟物色上这么一个货色。 看着眼前如此畏惧的三人,萧沐昰愈发喜悦,“你们也就只能逞逞口之快,来人啊,还不给我上?区区几把暗箭,又能拿我萧沐昰如何?” 话一出,他随即指尖挥出命令。 然而,他身边的手下只敢在门槛外徘徊,手持的木棍握得紧致却都无一人冲上前来。 阿庸看出了叶漓垂于身后的指尖正攥紧衣裳,他知道她其实是怕的。 毕竟,这暗箭是老板娘设置的,他们其实并不知道这箭何时落下,又何时停止,还有,又是否会射到她们身上。 但,对付这种人,那便是以牙还牙,绝不容忍自己有半分畏惧透露。 “还不给我上!”萧沐昰不耐烦地踹了畏畏缩缩的两个下人一脚。 这次长箭密发朝门集聚而去,被挥掉的箭矢因折转而四处乱撞,居多落满一地。 有的穿透在头发,有的刺入大腿,有的…… 叶漓四下寻索发出的位置,却只见那只本是隔于眼帘前的手却直直印在眼眶上,模糊了视线。 而扒开了宽掌一探究竟那少数的‘有的’,知晓了为何被捂紧的缘由。 “哦唔!我的……娶不了媳妇儿了……呜呜呜呜” “扎得好,扎得妙!来呀,你们不怕死的就尽管上来!” 小环心中一喜,跳起脚来吆喝。 叶漓看了一眼发箭越来越少的地方,较难为情地拉了拉这丫头的衣袖。 但,谁知小环高兴过甚,更加大叫了起来,“我家小姐就是好本事,趁着天色还早你们赶紧洗洗便入睡吧,萧沐昰,你要是不想纳妾,你就踏进来吧!略略略~” 小环得意的鬼脸还未放下,箭,却停了下来。 阿庸敛紧了拳头已蓄势待发,而叶漓只想再拖延些时间,希望老板娘的机关里还有下一批暗箭。 说到底,寡不敌众,总归胜算几近全无。 她一边抬眼望着箭出的墙壁,一边不忘挑拨离间道:“等等!萧沐昰,你难道就不怕崔二娘知道吗?” 叶漓知道,没有哪个喜爱丈夫的女人会放任他在外流连忘返其他女子,更别提会一直相信谎话连篇的哄骗。 或许,崔二娘的彪悍能让他闻风丧胆,毕竟,萧沐昰一看便是个怕娘子的窝囊样,更何况,那还是个手握主权的娘子。 然而,萧沐昰看出叶漓是在做最后的挣扎,索性抽下束发的发带,扎进了染满血迹的臂膀,披头散发地倚靠在门边,像极了疯子。 “怕?她能奈我何?我早就想这娘们儿休了,蹬鼻子上脸的货物,不配!小爷我要的就是给我舔鞋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停下的女人。” 叶漓无语,白眼翻到快回不来。 呸!还舔鞋,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货色?此刻,她倒有些同情崔二娘了,遇到这样的人算是倒了八辈子霉吧! “那你把我娶回去,就不怕我掀翻了萧家?” “是啊,我家小姐可是在一品醉干掉了四个糙汉的人,你们的人用飞镖还不如我家小姐耍得灵活呢!”一旁的小环点头如捣蒜,手指不断地一个劲比划,还原那些人遭遇的下场。 这丫头……能不能有时候想想自家主子也是需要面子的,这般豁出去了讲真的好吗? 虽然,她似乎也不太在意名声……或者,她属实并无好名声可言…… 毕竟,这在仙界是可以被证实的,只是,她想,至少别在待过的每处地方,留下的只有不好的东西吧…… 萧沐昰一想到,眼前的这两个女娘那夜对他又是灌酒又是拿臀闷他脸的,顿时气得怒火直直攻入心肺。 然而,他的眼神开始在叶漓曼妙的身姿打量起来,“哼!你放心~我会让你乖乖地只待在我的枕边。” 说完,他还不忘盯着她身边的阿庸,投去充满挑衅的笑意,“少废话,都给我绑了!” “去死吧,萧沐昰。” “唔……你,二娘你……噗……” 众人对此刻的场景,唯有目瞪口呆杵在原地。 萧沐昰身处叶漓的正对面,他的腹部一把长剑穿透,瞳孔像要撑裂般含着不可置信。 刃尖上,滑着一瞬破开的血液猛然冲到地板。 他的指尖颤抖不已,视线停留在汇集成一滩的血水许久,而后缓缓转头望去,那个曾说会比她更爱自己的人,竟将刀口对准自己! 叶漓看清了萧沐昰身后的那个女人,满面枯黄,两行泪水挂在脸上还未干透,眼眶里的又盈满。 只见这人眼底的不舍已换上一贯的冷静,昂着下巴目视前方,手里的长剑被她一抽,男人嘴里的鲜血又喷涌而出。 直至男子已跪倒在地,她又将刃尖狠狠穿进他的胸膛,仿佛要把这颗心脏碾碎一般。 第83章 耻辱 “二娘……你,你怎么会杀我?” 萧沐昰嘴里的稠血蔓延在脚下,他的眼里始终没有反省,只有不甘,那是笃信后遭到背叛的愤恨。 崔二娘眼含泪水,绕至他的身前俯视着这个始乱终弃的男人。 “现在,你也能体会到心痛的感觉吗?十年,整整十年!为了你,我甘愿当着下人的面立下誓死追随的誓言,甘愿忍受下人的议论也要替你维持萧宅的生意,我好歹也是头牌,现在这张脸却熬得蜡黄不成模样,你知道吗?多少年来我一直不敢照镜!十年的青春全都搭在你身上!” 在崔二娘涕泪横流的面庞上,叶漓看到的是一个心如刀割的怨妇。 抛开她的所作所为,任劳任怨,交付真心,却还落得个背负骂名的下场。 “可你是怎么对我的?是我要这权来压你一头吗?你对生意上之事漠不关心,若不是有我替你守着,你萧沐昰何来的今天?萧宅何以如此安然无恙!” 崔二娘不忍地闭上了眼睛,随后,一转身,双手擒住跪在地上丝毫不忏悔的男人,试图摇醒他的灵魂,摇醒他的愧疚。 “你求我!你快求我救治你!萧沐昰!你求我啊!” 地板上的血圈在不断地扩大,萧沐昰却笑了,发疯地笑了。 只见他抹掉嘴角的血迹,尽管因失血过多而快撑不起眼皮,他还是用尽全力抬起头来,对眼前这个眼里还留存希望的女人,道尽嘲讽:“你不过,不过是我在青楼买回来的下贱女人,你有何,有何脸面要我对你,对你真心相待……” “啪!” 巴掌落下,跪着的男人扑倒在地,咽气之前,眸里的猩红还夹有笑意。 女子抽出他胸膛的长剑,握着剑柄双手齐力下摁,将嘲笑的两个眼珠子活生生刺爆。 直到,那个剑下死不瞑目的猖狂之人,已面目全非,身上窟窿密布,从头到脚,尤其是整个脸庞,脖颈,眼眶,一无是处。 连一向见惯血腥场面的叶漓,看了都忍不住皱紧了眉头,那被印下血脚印的侧脸,令人可怖,作呕。 “你,安心地去吧,今日,我会让她交出地契,杀了她……这也是我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哈哈哈哈哈哈!” 众人眼见这个杀红了眼的女子,嘴里发出失去理智的呢喃,皆感到背脊一凉。 然而,只见崔二娘从地上爬起,将握在手里的擦拭干净,而后冷冷开口,“你们,想逃到何处?” 此时,叶漓早已抽出感慨万千的思绪,本在崔二娘疯狂刺烂地上的人之时,她便戳了戳身旁阿庸与小环她们的手臂,指向来时那旋转的墙面然后示意其能悄悄离开。 然而,三人蹑手蹑脚步伐踏至适才进来的密道口,听着还未放过她们的话语,脚步已越发勤快地向前打快,却还是…… 被崔二娘带来的手下给团团围住了。 三双眼睛对上五个持棍棒的身影,立即透出祥和又乖巧的目光。 阿庸自然是在叶漓眼神的胁迫下,不情不愿抿嘴扯起和善的笑容。 “大哥,把我们押过去一点嘛,就在那就在那,靠那边的海。” 三人双手俱被反剪在身后,小环哆哆嗦嗦地看了一眼脚后波涛起伏的海面,身子拼了命地往前倾向船板地面,生怕一不留神就会摔滚下去被海水吞噬。 高空坠海后,又得经历呛死的窒息感实属令人可惧。 本是面临前方不知所措的困境,却见身旁的自家小姐,竟然还在与押运自己的下人商量起来哪里死得会不难看些…… 小姐的心未免也太大了吧! “给老子老实一点!” “大哥,行行好,这里掉下去才不至于死得难看,我这张脸这样被对待,难道不可惜吗?”叶漓说着,从袖兜里抽出一个荷包,将里头的银子全倒入那人手中。 然而,银子还未热乎掌心片刻,小环便抢了过去,“小姐!这是我遗落在山林外的荷包,你,你竟然要给他!你该不会,该不会客栈里花的银子全都是我的吧!” 这丫头……这节骨眼了,能不能别再添乱了,几个银子可是能换来一条逃生之路的! 叶漓急得将这欲坏事的丫头拉到一旁,指着圆圆的脑袋说道:“你这笨丫头,你小姐我早就想到办法了,现在赶紧把银子交出来,我们才能逃出这里!” 见小环还在委屈巴巴地嘟着嘴,她眨着大眼面露真诚,“你看我像有要骗你的心思吗?” “有点。”少女定定地点头。 “你!” 阿庸对这耿直的回答,并不感到出人意料,只是帮衬两个商量的人阻挡下人们的逼近。 叶漓眼珠一转,开始挂起引诱的笑容,“丫头,你适才可是我们的大功臣呐!你致力要用那钥匙,所以萧沐昰被中暗箭,可是叫人感到好生舒畅!” 哪知,小环并不买账,油盐不进的反驳还甚是有理。 “可是让他毙命的是崔二娘,不是我呀。” 黑线顿时布满在叶漓的额前,但她还是咬了咬牙,掩嘴小声说道:“哎呀,其实,我的办法说到底是你的功劳啊!” 功劳?还是我的? 小环迷惘地挠了挠后颈,实在是越来越猜不透自家小姐的怪异举止了。 “嗯?小姐这话……是什么意思呀?” “就是……” 话未说完,叶漓便猛然戳着后脑勺到一旁。 那押持她的下人将二人远远分隔开来,不给她们任何侥幸的机会,“嘀咕什么呢?给我站好了!你们三个今日就等发令被扔下去喂鱼了,赶紧给我闭上嘴巴,省点赶死的力气。” 错愕之余,便是屈辱万分,她堂堂南瑶仙尊,何时曾被如此对待过?不都是端茶倒水的人把她伺候得舒舒服服的,哪能轮到这些小喽啰指手画脚的! 如是想着,叶漓便觉火气直窜天灵盖。 若封印能破开,何至于如此狼狈不堪? 若能剐了眼前这些不识礼数的家伙……真想撬开他们的脑子,看看里面到底是根筋接的不对! 真是憋…… “莫与他们一般见识,气坏身子。” 第84章 大胆的小环 攥得发抖的拳头被包紧,叶漓冒顶的火气霎时被堙灭。 她顺着温和的声音望去,只见阿庸向她投来淡淡一笑,那扬起的嘴角,任凭海风肆虐他的身躯,却唯有翻飞的衣角与缠绕的发丝在动。 宛若一根定神针的他,仿佛只要站在那里,她的心便能安定不少。 哪怕,前方只有荆棘而毫无光亮,似乎他也能让她挖出一条生路来。 “我知道,回去,我们立马得商量婚事了。” 阿庸的微笑还未挂脸太久,叶漓便反牵住手凑过身去,朝他眨了个‘我懂你爱意’的眼神。 “你们,把她的脸皮给我完完整整扒下来。” 下人们听着魔鬼似的声音纷纷回望,崔二娘从散开在左右两拨的人群中失魂落魄走来,步伐踉跄,发髻失形,手里拖着把长剑,再加上脸上的僵笑,简直疯婆子一个。 叶漓看着地面上被划拉过的长长血迹,因爱生恨的女人发狂起来,不过如此。 “崔二娘,你失了男人,又何必拿我泄恨,你好好想想,若你真杀了我,地契不但得不到,元妈也不会放过你,整个叶家就算挖地三尺也得把你家祖坟给挖出来,如此,你也要这么做吗?” 揪出其中利害,不过是她的一般说辞罢了,她在赌,赌这个年纪不大却熬得黄脸的女人,是否在最后一刻还留存一丝理智。 “你心悦于他,可他并无半分情谊,如今萧家虽不比叶家家大业大,可在你一人的操持下,也是打理得井井有条,不然,这些下人怎能如此对你百般听令,教萧沐昰空有主子之名?” 叶漓苦口婆心劝说,希冀本该有美好年纪的强悍女子,怎得如此枉费于一人身上。 许是解说唤起了崔二娘的清醒,她眼底的杀戮之气已然稍为消退,泪水沾湿整个面庞,随长剑从失去力气的手中滑落,一同砸向地面。 “你真要为了一个男人而抛下自己的心血吗?这一切真的值得吗?”叶漓悄悄斜视一眼后方,趁机接续说服对方。 “值得……呵!是啊……我的心血竟毁于此……我的脸……” 崔二娘嘴里不断地念叨着,惊慌地抚摸起自己的脸庞,又是将埋脸于膝盖,又是抱着双腿摇头否认自己的说辞,不免让人心生怜惜。 然而,就在叶漓顾及身后的波浪一时失了神之际,失控的声音骤然闯进耳畔。 “哈哈哈哈哈!都是因为你,这一切都是你,是你毁了我!你把脸还给我!” 叶漓错愕转身回望,只见宽大的指缝里血滴接连不断地涌出,而手的主人正奋力抵挡着。 甚至,她看到了这人后退也要侧身至一旁,只为避免伤害到她。 “小姐,你没事吧?” 阿庸下意识的阻挡并未来得及反应,剑尖刺入他的掌心,眉头瞬间聚拢,却依旧不忘关怀身旁的女子。 “哈哈哈哈哈……全都给我去死!” 此时,叶漓与小环欲上前营救,却被两个下人遏制住。 发疯的蛮力,加上掌心穿透的刺痛使阿庸只得退开几步。 “崔二娘!你若再靠近他三分,我定让你生不如死!”叶漓几近咆哮的声音破口道出。 这是满当的威胁,语气全无商量之意。 剑尖愈逼愈近,她看见阿庸胸膛前的衣裳晕染开来血迹,崔二娘若再用力三分,已入血肉的剑尖只会直直穿透胸膛。 然而,就在她挣脱肩上的束缚之时,小环已冲上前去,不知何来的力气竟一把推开了疯魔的女人。 “你能不能别发疯!萧沐昰已经被你亲手杀死了!若天下的女子都你这般自暴自弃,残害无辜,那岂不是大乱了,为了一个男人要死要活的,我家小姐就是再如何爱美色也没你这般理智全无!想杀人你就去找萧沐昰,把他的尸体都捅烂喂鱼!干嘛总是找无辜的我们麻烦!” 崔二娘瞬间扑倒在地,怔愣的模样像是拉回了神智,而小环却撸起了衣袖索性抢过又是见过血的长剑,气急败坏不带喘气地走近她身前。 众人从错愕的目光开始转变至担忧,场面霎时变得不敢靠近的对象,变成了两个人。 叶漓连忙带离阿庸至一旁,一下人见势欲上前拦住,却被她一个冷眼投去,竟吓得止住了脚步。 直到她撕下布条缠绕在他手心手背满是鲜血的掌上,那下人还在追忆刚才的眼神恐怖至极。 然而,叶漓并不顾及身后将她们团团围住的人,只是在触及阿庸的另一只手时,异常的温度让她皱紧了眉头,“你的手……为何如此冰冷?可是其他地方有受伤?” “没,没有,小姐,我无大碍。”阿庸眼睛看向一旁,收回的手更是迅速不已,只是强撑的语气回应着自家小姐,尽管极力掩饰,也无法瞒过她的双眼。 叶漓定定凝视着这张不适合撒谎跳跃的面孔,欲再开口,却被小环的声音吸引过去。 “看什么看,还看!还不快给我滚回萧家去,从今往后别再来找我家小姐麻烦!” 崔二娘不知怎的,被眼前的少女用剑一指,竟破天荒地手脚并用朝屋子的方向跑去。 不仅小环也反应过来自己的威慑,叶漓也对这丫头的胁迫感到震惊。 有时候,对付疯子就不该讲理,理智在这一刻并无法战胜头脑,那么,便只能通过直接压制来得效果显着。 这丫头,关键时刻的胆色竟挺有用!不愧是待她身边之久,如今反倒是她顾忌颇多畏手畏脚起来了! 直至人已跑出一段距离,小环在他人看不见的阴影处,握着剑柄的指尖还在不停地哆嗦。 其实,小环的表情那是畏惧中又增添了几分尴尬,因为,无论如何,她是不能够如此以身犯险的,原本这种举动应是自家小姐才会干的事,自己居然先动了手。 然而,正当下人们惊慌失措自家主子的举止时,崔二娘的瞳孔里闪入一个人影。 飞镖入喉的一瞬,脖颈狂喷一束鲜血,溅到那人的面庞上,印出的血迹随即流淌而下。 第85章 潜伏 小环诧异地看着眼前拖着一只腿走来的人,数枚飞镖从他手中飞出,下人们的颈喉便被准确扎入。 那些人眼睛一瞪,手未覆上伤处时便猛然倒下。 仅仅一瞬,小环只觉围在他们身旁一一倒下的人,与在一品醉时自家小姐的准狠使飞镖之后,惨状是有的一拼。 “老伯伯?” 小环认出老汉的那一刻,眼里有些欣喜地看向自己的小姐,“小姐!老伯伯他没死!太好了!” 这丫头,总是到哪都能无厘头相信他人。 叶漓走上前去,尽管对老人家心生谢意,但还是一把将毫无警惕的少女揪了回来。 老汉看出二人投来怀疑的目光,俯身前来赔罪,“叶小姐,先前我不辞而别,是为了潜伏在萧沐昰身边,还望你们能原谅我!” 潜伏? 萧沐昰遣人绑住她们的时候,他人呢?如今崔二娘已疯却还将之赶尽杀绝,安的到底是何心思? 真是深究起来,这一桩桩一件件明显是坐收渔翁之利的目的,当真让人不得不提防他。 叶漓眉尾一扬,明显并不肯放过仅仅一句解释的老汉,“老人家,那先前你为何不告诉我们,让我们配合你,你这般隐瞒教我们如何信你?” 老汉脸色未变,只是听来像是道尽了委屈,“叶小姐,那萧沐昰狡猾得很,我已失去被他信任的机会,若再被他发现,必定不会再留我活口,所以,我只能如此一并将这二人除掉,不仅替我,也为小姐,为这重山镇除去一而再再而三扰乱他人清静日子的祸患!” 叶漓闻言,轻笑出声,一边帮阿庸掌心的绑结调了调,一边又慢悠悠地说道:“老人家,你的一番说辞真是令人心生敬意,我很欣赏你的为民除害之志,只是,我更佩服的,是你借崔二娘之手杀了萧沐昰。” 一个直击心脏的抬眸投了过来,老汉这下有些挂不住脸了,但仍然俯首听着,不禁对面前女子的洞察之力与聪慧过人心生佩服。 没有猜测与怀疑,而是直接道出事情的原委,尤其这般淡定从容极具威严之感,让人不免背脊一凉,好似会面断案的判官,一点伪装也造假不了。 小环听得迷糊,但也知晓自家主子总是先人一等觉察到个中缘由,然而,对这女子偷瞄一眼之后,却看到她身旁的阿庸竟面无表情,似是比之还要淡定几许,悠远的目光更让人猜不透这人在想些什么。 因此,弯弯绕绕不适合自己的小环,只得紧紧抱住身旁女子的臂膀,不再做添乱之事,毕竟,这是在一条不知会驶向何处的船,闹腾归闹腾,还是小命要紧。 未等老汉擦拭额前的汗珠,那冰冷的陈述又砸进他的脑袋,“崔二娘是你一早便告知于她的吧?以她的性子,能如此沉住气却不直接问个究竟的作为,也是你百般劝说的功劳吧?因为,你知道她的软肋是对萧沐昰的情意。” 老汉敛紧眼眸,顿了顿,终是直言:“实不相瞒,这便是我的作为,可我不后悔自己的心狠手辣,崔二娘与萧沐昰二人,为非作歹,丧尽天良,他们就该如此下场!” “总归是老人家救了我们,我们彼此不再做任何隐瞒,你达到亲手刃了萧沐昰的目的,我们也正好不再受他们穷追不舍的苦,我们倒是不怕,只是我这人来凡间走这么一遭,清静日子还没过够却惹了一堆麻烦事,所以,我们如今身处同一船上,心自然是得绑紧了些!” 叶漓这番话的话意,老汉自是听得明白。 不管他心中是有何盘算,但明面上已说彼此皆有共同的目的,所以此时,谁杀了谁都只会是轻举妄动,最终只能落得个自曝身份的下场。 这般把选择直接抛给对方的作为,老汉垂眸沉思,甚觉娇小身躯的女子,真如传闻中所说,飒爽而不失心思细腻,令人不容小觑。 只是……他并不知,如今将祸害解除的是自己,这女子到底何来的底气竟能反其道而行威胁自己来,难道……她真的对船上的情形了如指掌? 还是……这艘船……驶不得! 叶漓见老汉恍然大悟的眼神,淡淡而笑地打起了响指,“不错,如你迟疑所想,但不是萧沐昰与崔二娘绝不会放过我们,而是老板娘对这船的设计让我们入了绝境,准确来说,我们现如今是死路一条。” 这话一出,小环错愕地看向自家小姐,连阿庸也侧头过去,听着表面上看来漠不关心的样子却不知何时已观察入微的女子,讲的头头是道。 老汉闻言也猛然抬头,“叶小姐,此话怎讲?” 叶漓将三人惊骇的眼神收进眼底,心中甚是欢喜,偷笑一番后,将眉头一敛便竖起了食指。 她接下来的解释开始‘天马行空’而不留撒谎的痕迹,讲的可谓言之凿凿,将众人迷糊而又不得不慎重起来。 “老人家可有看到下面的一艘小船?这是我们在老板娘房里触碰机关得来的,我观察过了,这船若坐三人会过轻,四人恰是刚好,而如此精准的承载量便是上苍之意,让我们只得如此协作,别无他法。” 小环听着自家小姐一本正经的模样,朝后望了望,确实如所说那般,还真有约莫容纳四人的小船,原来,自家小姐适才以银子换来的‘逃命’说的便是这艘小船了。 老汉这下悬着的心终于落回原处,语气算是忠贞不二,“叶小姐言重了,无论这船如何,我们都要安全往返,莫让家里的人再生牵挂。” 哼!这会倒是很懂表明自己的立场了。 叶漓抿了抿嘴,干脆把话说到底,“也是,反正老板娘说了,要用这船,只有我们手上这把钥匙,您放心,我们定会将老人家您安全送原地的!” 老汉挠了挠头,只觉本是替人解决了祸患反倒被这女子占了上风,但还是俯首道谢,“是是,多谢叶小姐!” 此时,东张西望的小环,打破了微僵的局面,“老伯伯,老王……嗯,犬子呢?它跑去哪里了?” 第86章 南瑶,别来无恙 小环若无其事地说着,三人俱将目光瞄准了身旁本应有一只形影不离的黑狗的人。 老汉没有迟疑,淡淡应声道:“哦……早在昨夜,我已命它先回山林,如今身处冒险之地,怕被萧沐昰抓住了把柄,实属不便我与他周旋,所以只好这样做了。” 哪知,意外总在下一秒来临,老汉话音未落,不知从哪处蹦出了一团黑乎乎的影子。 这是……老王? 老王闯入视野时,四人皆为震惊,但震惊为首的属叶漓和那老汉。 对于叶漓来说,若她们一同乘船离开…… 此时看看那毛色发亮,浑身硕圆的四脚之物……脸上有百般讨好的陪笑,摇摆不停的尾巴…… 说不带吧,未免也心狠了些,说带吧,那她言之凿凿的仅容四人的谎言岂不是就要被拆穿了? 而老汉的窘迫就很明显了,老王的出现直接将他上一秒的话打回了原形。 说好的命令,说好的回山林,竟如一缕炊烟消失于天际。 所以,总结来说,老王的出现终归坏了叶漓的胁迫,辱了它主子的名声,更是,将自己唯命是从的形象毁于一地。 “小姐,其实……老王这么聪明是不是可以自己游回去的?” 叶漓听着小环附耳而来的细语,纵然觉得无厘头,但又似乎愿意相信这样的道理。 然而,风浪袭卷,被拍打而来的鱼搁在在了甲板上,鱼肚翻白,浑浊的眼睛诠释着它死得透透的僵硬。 老王似是也俯视到那明晃晃的鱼的惨状,前肢一并拢便靠近在自家主人腿边。 叶漓与小环对视一眼,闭紧了嘴巴。 “你怎如此不听话!这般危险之地,竟还跟着我!” 老汉说着,把不听命令的老王的后腿肉拍打得一抖一抖的。 然而,一阵训斥声刚过,老王的双耳支棱了起来。 顿时,只见风平浪静的海面上一秒还在轻轻摇荡着船只,下一秒就涌来了浪潮。 浪花高举之际,四人一狗连走带跑地冲进了屋子。 好在,前脚刚迈进了门槛,后脚便听见水声击打甲板的声音,只是沾湿了衣裳的损失,十分庆幸。 但,紧接着而来的摇晃将众人贴在了墙壁。 此时,老汉搂着爱犬手臂抵在了床尾,叶漓在阿庸的庇护下也稳住了身子,双双抱成团向右倾斜时抵在了床脚。 小环是憋屈的,毕竟,这丫头后悔破门而入自个躲到了床榻上,随着船的摇晃滑过一边又一边,来不及反应的模样很是狼狈。 叶漓这会稳下心神,她抓着阿庸的衣袖便向老汉喊道:“老人家!如今这大船怕是很快便会沉下去,待风浪平静之后,我们应当尽快乘船离开,这般情形已犹豫不得!” 狂风又再次掀起波澜,屋里的壶罐杂物摔得‘砰砰’作响,进而紧闭的窗门也被撞击得摇曳开来,关合不停。 老汉趁声响起伏的间隙,大声高喊:“叶小姐,如此,甚好!” 然而,叶漓刚是叮嘱完莫要有分歧而应当齐心协力之时,外面的声响竟戛然而止,安静得似乎适才发生的一切是一场梦般,而心急如焚的是他们像疯子一样的自己。 四人的身子得以停歇,皆错愕不已地走到了屋外。 满视野的蓝色,星星点点的日光点缀下,竟只一瞬便毫无波澜,像被冻结住了般,浪声全无,他们也感觉到船身也不走了。 叶漓立即凑近身去,看着结绑住的小船还在,她松了一口气,但无法放下戒备,这一切太过平静的诡异,实在无法让人轻举妄动。 就在她迷惘之际,一个声音从后方传出,说话之人带有嚣张的笑意,嗓音低沉空旷而富有磁性。 “南瑶,别来无恙啊!” 众人回望,那适才搁在船的甲板上的死鱼,竟已幻化成上半身为人下半身为鱼的庞然大物。 鳞片在日光的反射下一闪一闪地发亮,顺势看去,竟爬满了左半身,除了脸脖颈也不放过,颅高瘦且长,双颊的细长鱼须像是焊上般,而在空中飘荡也不会下垂。 就这么上下悬浮在屋顶的高处,密实地笼罩整个船身。 在船上的人的视野下,那鱼妖占据了大半天空,压迫感袭来的阴影仿若进入黑夜生生遮盖住了金灿的日光。 老汉瑟瑟发抖,嗓音已语无伦次,“怪物……怪物啊!你,你是什么东西……” “东西?哼!你又算什么东西!”那鱼妖鱼须一抽,老汉的脸上霎时被甩来腥味十足的粘稠液体。 “啊……呕……” 老汉欲干呕的嘴形刚撑开,只听见声音不从自己的喉咙而出,而是在一旁响起。 他转头一看,原来是少女的鼻孔不幸地遭了殃。 小环嘟着嘴巴摘下了脸上的盐粒,腥臭味直冲天灵盖,未及口腔竟也觉得苦涩起来。 叶漓伸出的手掌僵在半空,来不及阻拦下,少女已跺着脚跑到前头,昂首叉腰,那气上心头而丝毫不畏惧的模样,让鱼妖抬视了一眼。 “呸!你这鱼怪不去海里凉快待着,跑来我们面前显摆什么?恶心死了!果然是天天裹海水的家伙,咸臭咸臭的!” “呵!南瑶,才多久不见,你的身边竟都是这些不堪入目的蠢货!”鱼妖嘲笑的音色已变换为尖细的女人声。 看来,这只是一个低级的妖物,居然连妖王之子的脸都不认得。 只是,对方竟是不男不女,不人不鱼的模样?她南瑶这又是惹过什么货物? 叶漓思来想去,也不做否认自己的称呼,只是带有不掺一丝假意尽显无知的眼神,缓缓开口道:“抱歉啊,我真想不起来有得罪过你!” 闻言,鱼妖享受对决的双眼带来愤怒地睁开,“你!三界之内,岂有人见了我不闻风丧胆的?你竟敢忘记,是你南瑶先前将我从仙界狠心打入凡间,害我鱼仙做不成,若不是靠自身修为重塑筋骨炼化了鱼丹,我怎能活了下来,又怎能报仇雪恨!” 万般思绪终得搜寻到,叶漓扶了扶额头,眼底已染上厚厚的冰霜,嘴角扯起的笑意满是嘲讽。 她不怪罪,他倒找上门来! 第87章 法子没有,爱意奉上 原来,这鱼妖便是那曾跟着其他觊觎她血脉的下仙混入厮杀的队伍。 早在下凡历劫之时,这货便一直穷追不舍,而如此缠人的理由却只有一个。 他本是仙后寝宫忏池里活了上万年的鱼仙,天赋异禀早于同池的仙君飞升为上仙,仙帝爱材见之灵根过人加上他一心只为应尽职责尽心竭力,各种宝物灵器一并赏之。 然而,放眼三界,即便是在仙界也难逃这眼红的根性。 与之同池的仙君不满他一路走来顺利无法,故而使绊让其听信谗言顶撞了仙帝,于是,飞升不成,还被削去修为。 而彼时正是她坐上南瑶仙尊之位不久的一年,算是撞上他最为悲愤落难的耻辱之时。 他看不惯生性散漫且灵力比之低微无法的丫头,竟被仙帝派来惩治自己,故而耻辱更甚,隐忍多年等来她血脉回身之后,首当其冲转她血脉因而暴体而亡。 也正因他开创如此‘佳绩’之后,仙界之人,上仙下仙各方对她血脉垂涎之能士,竟破天荒的愈挫愈勇,纷纷找上了她南瑶。 是以,南瑶还未来得及气愤当年自食恶果之人,他倒先怪罪起来她了! 同为遭人妒忌,为何他不能感同身受却也要让她不好过,都是一样在仙界谋职,何必也拉她下水,将这一切的因归咎于她? 叶漓气打不到一处,朝着高空对那鱼妖大声喊道:“冤有头债有主,得罪你的人可不是我,再者,什么南瑶北瑶的,站在你面前的人可是叶家大小姐叶漓!你休要一错再错,行后悔莫及之事了!妄动凡人,你可知,下场便是遭天谴!” 老汉与小环不知情,对这个仰首几近威胁而与之对话的女子,皆佩服不已,纷纷靠近她来,而再见她身旁的男子,眼里依旧是让人猜不透的平静,好似在他看来,面前只不过是一条变大了,会说话,会伤人的鱼,仅此而已。 不愧是这奇女子看上的男人,胆色与智慧都不是一般人所能拥有的。 鱼妖富有磁性的嗓音又变幻了音色,低沉恼怒接踵而来,是听进了威胁的怒号,他这次甩动了鱼尾。 “不管你是南瑶还是什么叶漓,你身上的血脉逃可不过我的慧眼,今日,我便要让你尸骨无存败在我手下!” 当真榆木脑袋! 叶漓白眼大翻特翻,“你这臭鱼真是不听劝!修为没了可以再修啊,动不动就要人死,什么尸骨无存的,再说了,你能吗?看你的脑子这般还是不长进,真是每天游水脑袋进了不少!你也知道自己惹上了那什么南瑶却被她打入凡间,你还嫌被她打得不够吗?” 小环挠了挠脑袋,实在不懂自家小姐怎能与之交流起来,凑近了她的耳旁小声问道:“小姐,你怎么知道这些事的?难道你和这大丑鱼认识?听着像是有深仇大怨啊!” 这是很不明显的事吗? 要不是有过渊源,又怎会惹上这么个家伙要断了她们的活路,难不成吃饱了撑着闲着无事喜爱瞎凑热闹,故意等着就为了吃上她们几个连牙缝都不够塞的肉身凡胎? 叶漓刚把白眼收起,又朝这丫头翻了一个过去,不过,今时不同往日,现如今已能熟悉这丫头闯祸之举,必定要与其解释一番。 因而,她眼珠一转,耐心地解释:“啧,不知道这般怪物就不能以正常的思维去对付嘛,他胡说八道起来,咱们就得跟着瞎闹,可明白?” 小环初为皱着眉头难以理解,更是歪着嘴角迟疑了片刻,而后渐渐豁然开朗起来。 一副‘我算是懂了’的表情挂在脸上,让叶漓忍不得抚摸了下较为讨喜的脑袋。 但,阿庸却似预知了会发生什么,无奈地摇了摇头。 “嗯……小姐,可是你好像不管什么人还是怪物,你都是这般胡说八道,阿庸也经常被你忽悠,哦!我这样想来……是不是领悟得透彻了!嘿嘿!” “……” 这脑袋……一如既往地不讨喜。 “你这算彻悟些什么!你这丫头,说的我好似一肚子坏心思总爱占人便宜!真是气我了!” 叶漓叩指对这脑袋敲了不停,而小环在用双臂躲闪这数落之余,好生委屈地呢喃着,“小姐难道不是这样的性子吗……” “我……” “你们够了!”鱼妖蓄怒待发地咬牙切齿道。 鱼妖刚扬起鱼尾正积攒着力道欲将她们一扫而空,却被叶漓骤然的拦阻泄了气,抬起的鱼尾也直垂下来。 “你先等会!我要把这丫头收拾一顿!”说完,女子便卷起来衣袖,向少女追打而去。 老汉见状,只得搂紧了爱犬,拉了拉阿庸的衣袖有些着急,“这位公子,你快劝劝你家娘子与那鱼怪再交流交流一番,如今这情形可怎么办?若再惹怒了它,我们可都无法逃走啊!” “老人家,你要相信我家娘子。”阿庸淡淡笑道。 老汉迷糊不已,看看围着两人身后追跑的人,再看看此种情景依旧能从容不迫还笑出来的男子。 只觉周身如此的不正常,是否清醒的自己才是那个不正常的人。 然而,他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公子,可是聪慧的叶小姐想出了何种法子来对付这鱼怪?” 阿庸沉吟片刻,深邃的目光放满了柔和,追视着那个怒气冲冲手舞足蹈的女子,缓缓开口,“倒是不知,只是,就算是死,我也会护她周全,不让她受一丝一毫的伤害。” 本是温馨甜美的爱意传达,可老汉实在只有‘气绝’两字能言述他此时的心境,毕竟,想要的答案竟给拐了个大弯,能不沮丧?悲愤? 他要活啊!只护自己的娘子,那他们这些无辜的人可怎么活? 老汉暗自腹诽,却只得投了个讪笑的表情过去,与自己的爱犬是欲抱欲紧快黏连一块去了。 “南瑶!” 鱼妖震怒,两条长长的鱼须拍了过去,瞬间将众人淋了个全身。 “你竟敢无视我!看来,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如今你凡胎一具,我定能将你嚼咽下肚,不过……在此之前我要抢了你的血脉!” 第88章 赖在你身上 “那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叶漓环抱着手臂,娇小的身躯立于那庞然大物跟前。 鱼妖瞳孔一缩,看着不是视死如归的云淡风轻,仿似要叫他好看的女子,上下浮动的身躯明显迟疑。 莫不是她还有何招等着对付自己?毕竟,这女娃当年可是只摘下一条桌子腿便能将他打入凡间,轻而易举的神情可谓嚣张无比! 但嚣张归嚣张,适才鱼须一探过去,并未察觉到有一丝一毫的仙力,而如今,正是杀了这历劫之人损坏血脉重归的最好时机! 一来,能泄恨他的折辱叫那帮仙人只会以势逼人的作为通通消灭,二来,他要看看这坐上高位之人是否真的就能一直风光无限。 鱼妖张开双臂,法力随掌心炼出两团蓝色的水珠,水珠凝冰之时他双掌交于胸前。 海面的风力与浪花的波涌随即由他操控,船身中央瞬间被腾起一大窟窿,水柱涌冲高处,四人的身子立即失稳左右摆动不止。 “南瑶,束手就擒吧!仙界要你重归血脉,只不过让你去沦为除去妖界的杀人工具,只身赴死不问何因,我看你啊,不如归顺于我将血脉交出来,我可不是仙界那帮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说让你享受这三界最为尊贵之位,那定会做到!” 紧接着,那鱼妖再次施法,船身又破入几个大洞,涌出的水柱比适才还要高上八分,直逼叶漓的脚边。 阿庸以衣袖做遮挡,将女子紧紧护在怀里,纵使脸庞已被海水浸湿模糊了双眼,依旧在巡视水柱下一秒来临的出处,但叶漓的头饰还是难以避免的被甩湿一番。 “你这大丑鱼怪,有本事别老是用海水喷我们啊!”小环拼命拭去眼睫上盛接的海水,没好气地指着鱼妖大声高喊道。 鱼妖刚蓄在嘴里的水正欲吐出,听此,生生咽了下去。 所有人呆呆地看着口出狂言的少女,一时退开了她的身旁,心中并未有一丝感激之意,只因低嚎发怒的庞然大物已支起他脸颊上的鱼须,再次出手怕是要置于死地而凝聚的力量了。 叶漓摇了摇头,对眼前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很是无奈。 然而,未等她感伤多久,那鱼妖果真如少女所说,如藤蔓缠绕一般的鱼须唯独向叶漓伸去,不用一滴海水。 “小姐……”小环呆呆喊着自家小姐,生怕她不知道身前的危险。 “你们都愣着做什么?快跳到船上去啊!他是冲我来的!我先抵挡你们先走待会便会,便会来寻你们。”叶漓连说带吼,将其他人推到甲板的边缘,示意他们乘船离开,同时,也将钥匙扔给了小环。 阿庸回望自家主子已拔下头上的玉簪握紧在手心,皱紧眉头站定的身姿,他的脚步变得缓慢下来。 老汉与小环纵是对高空坠落害怕,生命的胁迫下也一鼓作气地跳了去下。 “你还愣着干什么?快下去啊!我不管身在何处,自有人不让我死天涯海角也会寻我,你不必担心。”叶漓抬头,只见瘦削的面孔竟还出现在她眼前,立即跑上前去,就差破口大骂了。 然而,她双手用劲却推不动这倔驴一样的身躯。 “阿庸说过,誓死,护小姐周全,但如今阿庸已无能为力,怎可还放任小姐一人,誓死跟随,这辈子,我不会再放开小姐的手了!” 叶漓捏了捏眼眶,只觉一个又一个的麻烦接连不断。 无论如何,她都会有法子对付这鱼妖,血脉即使被封,也能有强大的力量得以发挥。 不管是祠堂里对付怨念的魂魄,亦或是山林里寻路,只不过失一失血,歇养上几日便能恢复,有何大不了的? 若是因她自己而使无辜之人受牵连,才是最大的罪过!无论如何,她只得选择独自面对。 “蠢货!你是赖在我身上不成了?” “对!阿庸就是赖在你身上!” “你……唔……” 鱼妖不等这对男女僵持几许,腾出的鱼须已爬上并束紧了她们手腕,脚踝,与腰处。 双颊一甩,便将二者带到了鼻前,叶漓虽面鱼妖,但她转头望向一旁的阿庸,视线不曾转移,巴不得将他身上可赏的地方看了个遍。 隐隐约约的腹肌、深邃狭长却柔和的眼睛、那薄而软的唇瓣等等,反正,只要是能净眼的地方,都会瞧上几遍。 “你为何总无视我!给我睁大你的双眼,让你看看我是如何将你碾碎了吃进肚子!” 鱼妖咆哮着驱动法力,脸上横肉微动,为被无视带来的耻辱宣泄着无尽的愤怒。 叶漓身上的束缚感随之加重而来,她不得不将脸朝对那硕大的鼻孔。 而仅仅瞧上一眼,那成团的似是裹了一层粘液在外表的黑色之物,动物尸体的腐烂恶臭又加上腥臭的难闻,令人不得不作呕至极。 她万般无奈,却又只得活生生压下已涌上喉头的反胃。 很是恶臭了,若再加上自己的呕吐物岂不是更令人窒息! 叶漓忍着臭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而后憋着气回应道:“不是……是你的,呕,你的鼻孔不清理一下的吗?里面结块的脏物真的别说闻到,就是看了也甚觉恶心啊!” “先前在仙界,也没见你这般懒散,至少我见过的鱼仙,可是连能直饮入喉的仙露也要挑一挑才能放入池里的,如今竟变成这副了模样!” 同为五官扭曲的阿庸,听着女子的言述,心里头不免对这靠炼化其他鱼丹仙不成仙妖不成妖,连鱼的模样也变了形的鱼妖,唏嘘不已。 “还不是你们害的,你们害的!我堂堂仙界万年鱼仙本应饮仙露为生,何须食恶臭之物受这般尽耻辱!快将血脉交出来,我要,我要杀回仙界剐了那些使阴招的低等鱼仙,将属于我的栖息之地夺回!” 鱼妖化愤恨为呜咽,此时的语调已再无适才的张扬,只是像一个迷了路的小孩,低吟着他内心被鞭打上的伤痕。 原以为,天上地下,已是相隔甚远,他庞大的身躯也只需一跃便能直冲云霄。 可是,他的鱼尾再无法像在仙界那般飞扬得潇洒。 他,回不去了,不止法力不够维持,那曾招手相迎的地方,也成为了兵刃待惩的故址。 第89章 再开血脉 “仙界杀你之人,你就当将他们的罪行揭发,而不是任着他们坐看你的笑话,要我是你,我就不会残害无辜之人,把事闹大了只会是蠢货干的事。” 叶漓一字一句道出,一针见血地戳在那鱼妖的心口处,试图唤醒对方的脑袋清醒些。 “再者,若你当初能坚持本心,又怎会被他们利用?脾性倒是跟我……跟你口中的南瑶相差不少,就是这脑子啊一根筋就往里头扎,真笨!” “别说了,别说了!” 鱼妖痛苦地抱头哀嚎,细长的指尖上快把光溜溜的脑袋给扎破出血。 叶漓见状,嘴角得意地上扬,趁机打算挖苦一番,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态度。 “我难道说的不对吗?就你这样的,还想夺了我血脉,给你用了才真的是愚蠢至极,白白浪费!” “要我是你啊,现在就吐掉违逆修正道的鱼丹,乖乖给仙帝认个错,向他道清事情的原委,你以为,你在凡间这么逍遥快活多年无天兵天将找上门,是因为你很庆幸自己能一而再再而三地躲避过他们吗?” “啊!” 鱼妖再忍不住怒吼出声,双臂撑开之时,气息一瞬向外震荡而出,卷起海面无数的浪花。 被鱼须束绑而高挂在空中的两人,面庞迎来湿冷的拍打,还未来得及反应眼眶也不幸地遭殃时,由下而上的海水便冲进了鼻腔。 呛人,眼涩。 叶漓甩了甩潮湿的面庞,有些费力地睁开了双眼,却被长睫上的水滴砸得又闭上了,而更让她苦恼的是,双掌就在耳旁,却不能进水的耳朵拍上一拍。 她往右看了一眼,发现一旁的阿庸明显比自己更狼狈了,只见他脸庞上被粘上了似是……那鼻孔里出来的……恶心之物。 她在心里偷笑了一下。 这张一看便是表情大差不差的面孔,竟有苦涩中夹杂嫌弃的委屈巴巴,若仔细看,他那下嘴唇似乎还微微抵上了上嘴唇。 这般配不上高大身躯的低落,还真有娇夫之感。 咳…… 叶漓正了正眼色,向鱼妖投去无语的眼神。 不是,这老鱼妖,当真发疯起来让人难受不已。 “南瑶,你不肯交出血脉是吧?好!好!今日我便不再苟活等着你那破血脉!就算是死,也要将你们都活剥生吞了!” 鱼妖说完,双掌放于腹部,还留存的鱼丹显现而来,他的指尖涌出的蓝色光团将之炼化,鱼丹渐渐由大缩小,直至堙灭。 恰好!她正有此意! 叶漓见之并不畏惧,反而心生喜悦,阿庸在她不知自己也察觉的神情下,暗自松了一口气,但却又默默地低下了头。 鱼妖肆意狂妄,将掌心炼化而来的法力直挺挺地推了出去。 叶漓顺势,眸光一亮,单手攥紧手中的玉簪,开出刃口刺便进了自己的手腕。 玉簪一划,鲜血不断涌出,血脉之光破开而来形成屏障,与那鱼妖发出的光圈相互抵抗。 然而,彩色光圈愈变愈大,蓝色光圈却不断向内收缩。 鱼妖眼里的不满渐渐转变为错愕,他进攻的力量开始衰弱,即使有着庞大的身躯却施展出的力量不及娇小的身段。 因而,分出法力的两条鱼须已支撑不了对束缚在半空中的两人。 “不可能!我不相信你这女娃能有如此大的力量!” “不是我有力量,是这血脉!你这鱼妖游水游糊涂了,要不然,那些人为何总要盼着夺走我的血脉。” 叶漓话未说完,她与阿庸两人的手腕上便失去了束缚感。 “抓紧我!” 二人垂手的同时又在一秒之内紧紧地握住了对方。 于是,此时叶漓对视上同能在对方眼里找到顾虑的神情,她感受到心脏的层层冰霜陡然一点点地化开并裹上了暖意。 只因她喊话欲提醒眼前的男子需要双双逃之时,男子早已默契地抓住了她的手。 二者的光影终相互抵抗不住,缓缓破裂出一道道的缝隙开来。 下一秒,叶漓持簪一划,另一只手腕上的伤口处又显现出彩光。 血脉之光双重的兑入,就在彩色光圈得以一瞬扩大一倍之时,鱼妖施法下的蓝色光圈迸发出裂纹。 二者的屏障挤压到极点,最终爆破开来形成无数块细小的碎片,直直从高空坠入海里,烟雾弥漫了整个海面。 叶漓的眸里映出鱼妖被撞入天际离自己愈来愈远的身影,她抿紧了嘴唇,小声念叨:“但愿,我是真的能帮到你,哎,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为什么?不!没有人还会,会这般待我……” 半晌,空中响起的不可置信的磁性嗓音,随着风云带入了天际。 “老伯伯!这可怎么办?小姐她们……小姐!小姐和阿庸可怎么办呐!她们会不会死了啊?呜呜呜呜呜……” 小环与老汉躲在小船上,在此视野下,只能看到天空中的身影纷纷撞开而来,一道划入天际,一道已不知被强大的力量带到了何处。 此时,少女含着眼泪不断哭喊,欲爬上甲板时,却发现大船已与他们二人平齐,海水的吞噬下让海面承受不了如此之重量,不一会儿,就已消失在她们的视线里。 “丫头,叶小姐是个奇女子,我们应当要相信他们还活着,如今我们要想法子离开这里,才能谈及担忧他们的安全!” 小环坚强地抹掉眼泪,还带着抽噎的声腔说道:“老伯伯,你说的!我,我相信小姐会没事的,好几次,小姐总能脱离危险的,对,我们要好好想想法子!绝对不能放弃……” “我家小姐说了,她若有一日不在的时候,我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呜呜呜呜,她若不在了,啊呜呜呜呜……” 老汉望了望仅仅一秒又突然心情大转变的小环,再看看一望无际的蓝色海面,只有前后共两把的船桨。 想到自己一条腿不能用力相当于半身起不来劲的老骨头,还有开不了口对水极其害怕的爱犬,实在头疼不已。 但他还是拍了拍伤心抽泣的圆圆脑袋,试图在这无依无靠的处境中,多找一人想想法子,总归,人多力量大不是。 “丫头,如今,我们可怎么办啊?” 老汉说完,小环骤然从抽噎中回过神来,他顺着少女的视线望去,不远处的海平面上,一艘帆船渐渐映入视野,船上是一位老妇的模样。 第90章 心疼 仙界。 辰星宫内。 一仙侍跪报:“陛下,南?门的守卫仙将来报,长玄梯上适才现有妖物闯入结界。” 仙帝位于上首卧榻,金玉镶嵌的床帘里,肩搭素白外衣端坐,闭目养神的姿态俨然却无睡意惺忪。 “可查清是何妖物?” 仙侍微微抬视一眼,缓道:“据守卫仙将报,他们查实身份后,发现那曾是仙后寝宫池里因口出狂言顶撞陛下您,而不服惩治后被南瑶仙尊打入至凡间的万年鱼仙。” “如今竟靠吞噬其他妖物的鱼丹而苟活,终年藏匿于各方深海处。” 仙帝闻言,双眼一睁,抬手示停两边摇扇的是侍女。 “传吾暗令,将他带来,若有人刻意声张,吾必诛之。” “是!陛下。” 直至出了门,仙侍才敢将心中的疑惑放于脸上。 陛下真是爱才过甚,那万年鱼妖如此冲撞他,竟能在外逍遥多年,如今还命自己不可声张亲自接待,他哪能不知,这摆明了就是陛下亲自处罚可定轻重的庇护。 这鱼仙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仙侍打着哈欠地腾云驾雾,微微眯上一眼,险些撞上南?门的仙柱。 刚闪至长玄梯,只见那鱼妖不过一会功夫便皮开肉绽地趴在地上,而抱臂的仙将们正俯视着这模样不堪的怪物,脚上踩着他上下起伏的胸膛。 仙侍朝众将行礼,“陛下吩咐了,这鱼仙身犯重罪,陛下要亲自问责,各位仙将请将他交于我。” 其中一位白胡老者神气十足,语气不满更是加持了威严,他怒视道:“陛下如此袒护,我等可不服!这鱼仙曾掀翻陛下的寝宫,扰乱他人修行诛杀仙池同族,种种罪行已不能饶恕,今闯入仙界还持有血珠子,哼!我看,他与那女娃一样,目中无人,狂妄至极!我要告与陛下,让陛下严惩这勾搭一伙的两个妖孽!” “就是!这般偏袒,我们怎可心服口服?”三位仙将摆手道尽心中不满。 仙侍揣手身前,挑眉斜视道:“众位仙将慎言,若仙将们再这般说辞,那定是在说陛下是非不分,不能堪任仙帝之职了?” 其他三位较为年轻的仙将本欲上前理论,听此,不再气势冲冲,纷纷退开那位老者身旁,老者依旧昂首挺立,不甘示弱。 “若真如此,那我便收回仙帝的暗令,将众将的烦闷告知于陛下,让陛下再亲自前往此处与你们商议处决这鱼妖,可妥?” 此话一出,仙侍的掌心已浮现金色暗令,三位仙将立即俯首听命。 仙界之人皆知,暗令传出便无收回之言,违抗此仙令者暗卫一出必将诛之,那定是灰飞烟灭的下场。 仙侍的话意,一是以令要挟,二是以尊卑之序显威,双重威逼加压下,众将已汗流浃背,这会哪有适才那般得理不饶人的气势。 “臣等惶恐!陛下圣明,定能将这妖孽严惩,仙侍快快将他带走!” 那老者仙将再般有理也只得低下头来行礼,“陛下圣明,定会给这妖物定下合理罪行,莫让他再危害人间。” 仙侍这会眉眼垂笑起来,拱礼不语作应。 众将只见他仙咒一念,绳索束紧那鱼仙全身之时,二者便化为轻烟消失于长玄梯上,往仙帝寝宫方向而去。 三位仙将直起了腰目送,老者仙将摇着头恼火,“谁不知,那女娃赠血珠子于他分明就是要让仙帝放过这鱼孽,哼!仙帝凭何要听这毛都未长齐的丫头,这仙帝之位还不如直接给她坐得了!” 见人远去,另两位仙将挽手安抚道:“慎言!慎言呐!” “哼!你们这些胆小如鼠之辈!只会一副畏畏缩缩怕事模样!” 说完,未老者仙将拂袖而去,三位仙将面面相觑,嘴角满是嘲讽的笑意。 “你若不怕,尽管去与陛下理论理论,我等,静候佳音,啊哈哈哈哈哈!” 三位仙将闪离而去,徒留白胡老仙将一人在原地咬牙切齿。 …… “唔……呵嘶……我的,腰……” 叶漓挣扎着眼皮醒来,便觉腰上有硬邦邦的东西在顶着自己的腰,她顺势望去,看到的是一大石块。 感受到疼痛在撕扯之时,落日披灰的云朵,天空暗黄一片随即入眼而来,耳旁的水声,泥草的气味还有嘴里的腥甜味一并打开她的五感。 哎!来凡间一趟真是越活越没出息了! 好似拥有这血脉之人,便像犯了滔天之罪,四海八荒仇家一筐一筐地等着上赶,乘个船也不让她好好渡海回家。 非得被这鱼妖追赶一番,喷一脸海水,闻他鼻里恶臭之物,最终迫不得已还得再开血脉之光。 这割一次腕口好几只老母鸡都补不回来的气力,她从前确实不在意自己,可入了凡间竟不免心疼自己来。 强大的力量用出去,可是付出代价来还的,她容易么?呜呜呜呜…… 不知仙界派来的仙将是不是在途中被凡间美色佳肴耽误了,要不然,她开了好几次血脉之光,本先会在天际显现,救兵没有搬来,却来了一大堆牛鬼神蛇。 然而,不等她感伤许久,双眼原本微微眯上……突然,瞳孔撑大起来,视线开始漫飞搜寻起高大的身影来。 “阿庸!阿庸你在哪?阿……” “唔……小,小姐……” 头上传来艰难的回应,叶漓循声欲翻过身来,却身一离石块,那黏住伤口的撕扯感让她猝不及防地倒抽一口气。 此时,阿庸脸朝地趴在离她不远处定的头顶上方,草叶因他动弹刮伤了他的脸,但所幸并无伤到筋骨,只是声音诠释着身子的虚弱。 “小姐,我,我没事,你先别乱动。” 叶漓的指尖被宽大的手掌握住,硬茧的熟悉触感让她宽慰不少,温润柔和的声音即使带有沙哑,也能让人定下心来。 阿庸看着女子躺成一个‘大’字,双手腕口处的血痕正在慢慢凝聚却渗出不少染在了地上,密集的草叶间依旧可观鲜红浸过的地方,颜色与周围未受浸染的截然不同。 他踉踉跄跄地撑地而起,由于太过焦急而扑倒在她身旁,但一眼望见女子腰下石上的鲜血,他的指尖已无从下手。 第91章 开窍 叶漓察觉到阿庸四处张望的眼睛里,满是慌乱,故作轻松地安慰道:“太阳虽然快下山了,但靠河的地方定有人家,只要有人能收留收留我们,我们稍做歇息几日,便能慢慢问到回家的去路。” 所以不急,你可以慢慢来。 阿庸顿时眼眶湿热,他听出了女子的用意。 不让对方感到压力,继而手头上帮忙撤走的动作可以少些担忧。 许是见人的头低得更甚,叶漓眼珠一转,急促起来,“伤口可能看起来丑陋些,狰狞些,但好在我筋骨不比寻常人,过几日便能马上恢复如初,这次就是疼了一点点而已,其实不必担忧我皮糙肉厚的身子,早些年,比这伤重上百倍的我都是眼睛一闭一睁就过去了,没什么的。” 本是孱弱的模样,她眼里无神却还是缓缓扯开了嘴角,尽显恐怕连她都不自知的坚韧。 阿庸此时听到接连不断的宽慰已然不敢直视,一语不发地检视着伤口。 任由这人捣鼓半天的叶漓,这会双手已恢复了些力气,竟悠哉悠哉地把它们撑到了脑后。 如此美人在侧,河水潺潺流淌的声响在耳边环绕,往上看,云层徐徐向一侧飘移,鸟群聚了又散,散了又聚。 静静地流动着生息,许久未曾见到的天空,让她疲倦的双眼始终不忍盖紧,甚至,她折了身旁的一根草,叼在了嘴里。 “阿庸,以后啊,我就把今日见到的美景都给画下来,等着……” 等着我们成婚了,我便将它挂在屋里欣赏欣赏。 “好。” 阿庸额上汗珠密布,嗓音仍旧放稳地回应着。 他的双手染满了鲜血,手腕上不知何缘由也有了伤口,一直蔓延到指尖。 然而,混合着一同渗进伤口时,女子紧锁眉头松缓不少,苍白的嘴唇也渐有起色。 他却丝毫不懈怠,只因在撤离石块上的人之前,不能硬扯扎入皮肉里的伤口。 看着需要短时间内将之褪离伤口的女子,狭长的眸眼微微一敛。 呆头,竟不等她酝酿几分便抢先了话。 “傻愣子,你也不问问你家小姐说这话意欲何为啊。” 叶漓摇了摇头,还是选择闭上了眼睛享受着有生之年还能见到如此美好的天空。 然而,下一秒,她的五官皱成了一团,“嗯哼……” 只觉腰上嵌入石块的肉被生生移开,紧接着而又隔着衣物覆上来带有湿热的宽掌,还未来得及过多反应,她便知晓阿庸已将她抱至一旁的草地。 闯入眼帘的面庞还在喘息颤动,她清晰地感受到靠近的身子有狂烈的心跳。 然而,疼痛中她又不免埋怨一番。 这人怎么不撕些布条给她绑上!手掌直接贴在她的伤口处,这下好了吧,血更加流个不止了,还嫌她失血过少了吗? 叶漓见人脸色不仅分毫不愧疚,甚至手掌贴得更紧了,像是有意一般。 “嘶……这,你若无衣裳,我身上有的,我可不介意你撕下我的,这样下去,我血还未流干,就先痛死在这里了!唔……” 这是……在做什么! 当喋喋不休的唇瓣被贴上柔软的触感与气息时,女子呆滞地掀起了长睫。 四目相对下,叶漓心泛涟漪时,落日隐没于群山发散出最后一抹金黄的闪光,她垂落于草地的指尖正不知不觉地收紧起来。 河边,细长直起的草叶瓣上,一对蝴蝶相向绕飞。 这人……为何平日里不敢多言几句,却总在不经意间过分的直接,趁人不备……叫人怎可防守…… 这般习惯……可不好…… 其实,叶漓并不知晓,阿庸曾观视过自己那本从仙界带来需垫在床下等着发腐不能见人的话本,所以适才的情急,只不过是相信……伤口止疼的……法子…… 此时,他耳骨上泛起的透红像发了疯似的蔓延至脖颈、锁骨…… 可顾不上遮盖不住慌乱的心跳,他又忍不住瞥视一眼是否真如话本所写见效极快的面庞。 是否疼痛如话本上所说的那般,止疼得让人舒展眉头的同时,嘴角,会微扬起一丝的……欢悦。 “哎哟!我好像,伤口又开始疼了,阿庸……” “我可能,可能得需你止止疼……” 叶漓眨了眨眼,骤然咬紧了后槽牙,语气柔弱得连自己也讶异不止。 好在,某位女子的脸皮够厚,能及时调整调整一番。 阿庸一心却全在伤口之上,语调尽显匆促,“小姐,你暂且忍忍,我马上带你找找附近的人家!” 说完,他便作势欲将怀里的人抱起。 然而,叶漓的指尖却扣上了他的脖颈。 才刚夸他大胆踏出一步,怎的榆木脑袋又犯起病来。 她一个姑娘家都如此豁出去地不要脸面了,他怎么还不明白自己的苦心暗示?难道他是不喜欲拒还迎,偏生是迎了便跑的性子? 罢了罢了…… 像她这般皮糙肉厚,再者,血是自己的……流了也不差这点…… 所以,趁着好不容易开窍,但开窍不多的人,这样耽误一会……也不为过吧? 叶漓终是贴上了比自己还要软嫩的唇瓣,极其满意。 “唔……阿庸……有没有人,告诉你,你真的……这张嘴……唔,很诱人……”。 眼前,女子扇动着的长睫上,因伤口疼痛而余留些许泪珠,雾气氤氲的湿润眼眶,这份令人怜爱,含有韧性的妩媚,阿庸见之,凌乱的呼吸直直一错到底。 他知道,自仙界初见那一眼起,唯有阿瑶一人,能担起让自己冷若冰霜的脸,有了一丝柔和与温煦。 “小姐……唔……我……” 叶漓闭上了眼掠夺,呼吸的紊乱并不比阿庸逊色几分。 她皱紧了眉头,将人侧转的头扶正,“专心点……这里,没有小环的打扰,你可以,不用害羞地,躲避我……” 然而,热烈大胆的女子,果然被话多惹上了祸患,她的耳旁响起了窸窸窣窣的交谈声。 “啧啧啧,这两口子真是不害臊!天还没黑呢,竟这般急了眼!” “看他们的穿着可不像是这里的人,估摸着又是私奔而来的。” “咦,这男的长得倒是俊俏啊!” “……” “……” 第92章 开窍,火箭般的速度 叶漓难以置信,在有生之年能得眼前的三个女人围观自己与男人的热烈…… 一时,空气中弥漫着令人尴尬的沉默。 两双眼睛在三双眼睛的注视下,皆无处安放。一向大胆的女子只觉脚趾能抠出埋下一副棺材的土出来。 然而,在她尴尬之余,还不忘打量起来三人,毕竟,出了名的勇猛之人,也会因被目睹亲昵而烧红了脸,但这事既已发生了,就没窘迫的存在,大胆的人,还是大胆。 对比起阿庸,叶漓反倒将‘俊俏’的人藏在了怀里。 这靠左的妇人五官锐利,尤其是那双要把叶漓的大胆人往死里看去的眼睛,居中向前的,一颗黑痣缀在鼻尖比之年长一些,但声音最为洪亮,在右的女子素衣淡颜却清丽端庄,模样内敛,不似其他两个一副吵嚷的架势。 看着她们手挎装满野菜的篮子在腰,叶漓猜测,她们应是刚从田间劳作归来。 于是,她难为情的表情骤然换上了真诚无比的笑容。 这眉眼弯弯,笑得灿烂,自是最终停留在靠右的女子身上。 “敢问,姐姐们,可否收留收留我们?” “你们……可是被仇人追来的?”居中的妇人一手叉腰问道。 仇人…… 叶漓眼珠一转,思绪追溯许久,便自然而然地把萧沐昰和崔二娘死时的模样给勾勒出来。 想想,这般惨状定是不能说的。 她摇了摇头,把此思绪甩了个精光。 是以,又不免唤起那鱼怪的记忆……鼻液、动不动就绑人的鱼须、体型庞大到可以将这里的一切覆盖…… 不行不行! 打死都不能表明自己的身份,不管是仙界的南瑶仙尊,还是待在凡间的叶漓,哪个身份可能都会被眼前的人赶回海平面去。 百般思量,她终不敢直应,“姐姐们为何要这样问?” 靠左的妇人像是被说到点上,也见眼前的女子直摇头,迫不及待地走上前来打抱不平。 “前阵子也有人逃到此处,也是像你们这般穿的小姐公子模样,也是私奔的,李大爷这人又心善,就收留了他们住上一段时日,结果还不是被他们家里的人找上门来,闹得人尽皆知,还把扰乱他人家事的罪行往李大爷头上扣,推搡间大爷一把老骨头自是被摔了个脚朝天,养了好些时日!” “那两人倒还算有良心,还知道要给李大爷除了闹事才乖乖走人,可到底也没用,这都是没有事先防上一防惹来的祸患,只能怪自己吃了亏。” “所以啊,你们这副受伤的样子,可不是我们选择不帮,倒是帮了你们惹上不该惹的麻烦,那我们吃了大亏找谁哭诉去?” 这年头,帮个人也不容易哇! 尤其是碰到像她这般仇人可能不是人的,这样想来,确实是有些同情她人的协助了! 看来,这话本里的河边遇个人便捡的桥段倒是越来越罕见了。 然而,就在叶漓打算放弃,而喉头有些干涩地咳了一下,身旁的人便带着乖巧的哭腔真诚渴求起来。 “姐,姐姐们,求你们救救我家娘子,我们确实是遭人陷害,可她的身子已经不能再耽搁了,需要马上把伤处处理!治好了伤我们便就此离开,不作停留!” 这阿庸……何时懂得顺畅的谎言要真假掺半了? 叶漓还未来得及错愕半分,宽大而鲜红的指掌便竖在了空中,她的眼睛瞬间瞪得快掉出眼眶。 眼前的三人对亮出的血迹狠狠倒吸了一口气,咂舌的惊叹声更是接连不断。 很快,适才彼此的僵持竟然被这男子的示怜打破了局面。 叶漓咽了咽口水,只觉阿庸的开窍得有些过快,快得未免太过瘆人身骨…… “这小伙子还挺实诚的,看起来也没有上一对的摆架子,两人的脸色着实瞧着死白死白的,人命关天,要不,咱们给他们进屋喝口水先?” 居中的妇人明显是个发话的人,只见她撩起了耳边的碎发,目光对这长得俊俏的人一顿打量,而后双掌一拍,招呼道: “哎,罢了,抬进我屋吧,小伙子,快跟上来,晚了,我们反悔了你们可别怪姐姐们心狠了!” “多谢姐姐们!”阿庸回得欣喜,一个起身就把怀里的人横抱而走。 就这样,叶漓在几人的絮絮叨叨下,被轻放在了隔着粗布以干草堆铺起的床榻上。 直至腰下的掌心抽离,她才清晰地感受到疼痛再次扯紧了腰杆,连同太阳穴也被牵连了一般。 原以为那目光锐利的妇人会是最难说服之人,没想到,叶漓四处张望之际,就见人找来了新衣裳搁在她的手边。 “哎呀,我这水缸里恰好没水了,小伙子,你先给你家娘子把干净的衣裳换上,我去河边打些水来。”黑痣妇人说着,已起身往外走去。 “妹妹,你去生些火煮点汤水,我去找找伤药来。”那锐眼的妇人眼神始终戒备着,将一旁的年轻女子也领出了屋外。 此时,门被关上后,一桌一榻还算宽敞的屋里就只剩下,无法自行穿衣的女子,和攥皱衣裳在手眸光却移在地面的男子。 仅仅一会,女子便忍不住率先开了口,“阿庸,其实我,我可以自己换……” “不行!” 话未道尽,突然阻拦的大掌扣住了她乱动的手臂,喝止声也随之似震耳欲聋般颤响了安静的屋子,叶漓被吓得一个激灵,身子哆嗦一下。 这人怎么越来越像小环了?一惊一乍的! 说他不换吧,又干杵着可当庙里的神像,说他换吧,竟也不让自己乱动一番。 左右全让他摆布了去,还有自己何选择的余地?要不是没有法术,她早就把想这人磨蹭的性子给打得只能求饶改掉不得! 叶漓气绝,干脆抱着双臂静静看着面前的人,“那你说怎么办吧?” 阿庸放下了衣裳,开始语无伦次地解释道:“我,我的意思是,若她们发现我们,我们不是……那将会不再信任我们,而且,小,小姐身子不便,要是扯到伤口便不利于恢复,元妈会怪罪我的,所以,我先,找把剪子来。” 第93章 他八成是看上我的美色了 你来就你来呗,失血过多人命就搁这了,看你到时候不仅要在地府里交待,还得被请到仙界,与仙帝会上一面。 耽误渡劫之仙的身躯,耽误的可是三界的安危! 仙界与地府的茶,可不好下咽的! 于是,起初烧红脸的阿庸还有些不适应,用剪的指尖即使致力控制也还微微发颤。 后来,许是榻上的人实在是并无半分感到女子该有的羞涩避讳,也许是她的睡颜过于恬静而让人觉得,不是放下防备的安心而是这里岁月静好足以值得踏实下来。 一番擦拭与换洗下来,阿庸终能将放稳了呼吸。 他抓着榻上女子纤细的手腕,轻轻覆在自己的脸颊,目光只在她的小巧的身躯上流转,是那种,淡伤与无奈交汇的眼神。 他知道,眼前这个女子只想求得一世安稳,可她心里却没有忘记责任。 血珠子扔出天际的那一刻,她都在冒着妖魔追杀的生命危险来成全他人。 阿瑶,你就像一只受伤的小刺猬,让人想近身保护,可浑身是刺的躯壳却在告诉对方,你其实并不柔软。 有时候,我真不知,该如何面对你的坚韧…… “咕~” 阿庸的眼眶刚生湿热的怜爱,骤然间被女子腹部传来的一声叫唤,逗弄得只剩下欣然一笑,指尖更是忍不住抚上了瘪瘪的饿肚,“等我端些粥水来。” 屋外,黑痣妇人见阿庸轻手轻脚走出来,连忙放下手里的菜叶,其他随她一块的两人也凑到他跟前。 “小伙子,你家小娘子的伤口如何了?适才瞧你将换洗后端出的盆里,可是血水红得瘆人呐,沾染上的都要搓洗好久!” 面对三人好奇的眸光,阿庸下意识地将后背往后贴了贴门,一如适才那般懂事的口吻,点了点头表示谢意,“多谢姐姐们的草药,我家娘子的伤口暂时止住了。” “当真?”三人闻言,迷惑地交流起眼神来。 黑痣妇人捏了捏手指,背对着阿庸,将身旁的两人头靠头地围在一起,声音压低了说道,“这两口子真是不简单啊……你们也知道,我们那可是随意摘下治咳的草药,怎么还能止血呢?就算是止血也不可能这么快就见效啊!” 那锐眼的妇人回望一眼门边对这周围打量不停的人,也觉形迹可疑,“难不成这两人是在骗人?而且这小伙子也跟着姐姐这,姐姐那的,本就不是个嘴甜的人难怪表情别扭生硬得很,这不得不防啊……” 突然,锐眼妇人往脑壳一敲,喊了出来,“啊!我知道了!” 黑痣妇人赶忙往皱着眉头的人微微一笑,表示并无大事发生,随即瞪了一眼大声叫嚷的人,“小点声,你这大嘴巴子,别让人听见了!” “你们猜他为何这般嘴甜?” 黑痣妇人一脸疑惑,淡容女子也摇了摇头。 见人迟迟不语,黑痣夫人急了眼,“别卖关子了,赶紧说,快急死人了!” 看着两人一脸无知,锐眼妇人昂起了头,很是笃定,“他啊……八成是看上我的美色了!” 身后的阿庸见三人似有聊不完的话,终是止住犹豫,问出了口,“姐姐,粥水可能讨些来喝?” “来了!”不做犹豫的声音应得响亮。 在荒唐的话语出来后,黑痣妇人提起的亮眼一秒如沉入深渊,灰暗的目光一旦换上,应完阿庸的渴求,她的语气自是有些无语了,“妹妹快些回去吧,顺便也把这脑子又忘带的人给送回家去。” 然而,锐眼妇人却不似刚才的玩笑,眼里多了几分严肃,拉着黑痣妇人便嘱咐道:“你可别他们骗了,既然这小娘子伤不重,粥水给完你就不能留他们了,李大爷当初那般伤着腰躺床数日,你可别忘了!” “行了行了!我自有分寸,你们快些回去吧!” 说完,锐眼妇人携走淡容女子,不管不顾自己的好心是否是多此一举。 黑痣妇人垂下眼眸,迟疑一会便将人领去了灶房。 舀粥间隙,黑痣妇人便对身旁的阿庸语重心长地说,“小伙子啊,这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和小娘子一看就是出身高贵,这人啊,家境贫富都一个样,你们就是能逃,也没法一直逃啊,这日子就是柴米油盐堆起来的盼头,你说你,怎舍得让小娘子随你这般奔波劳累?” 阿庸浅笑地挠了挠头,这在黑痣妇人眼里看来,就是听了进去愧疚万分的神情,可事实上,他只不过觉得,这实属无法解释而感到的无措。 黑痣妇人顿了顿,继续说道:“所以啊,把伤养好了就早些回去吧,且不说这世道已是万般险恶,我也只能留你们几日,再者,我这老头子走的早,就只有这么一座房,我儿与儿媳又常年在外头做酒楼生意,小伙子别嫌我话直,这话糙理不糙,你可要理解理解!” “您说的是,是我无能,保护不了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受伤,等我家娘子伤好后,必定带她离开这里,不给您添麻烦。” 黑痣妇人听了,喜色染上眉梢,“这小伙子真是懂事!快快把粥水端去,一同与你小娘子喝了。” 待阿庸离开之后,黑痣妇人循着叫唤声欣喜地出了门。 “娘!我听着咱家怎这般热闹了,可还剩有吃食?” “来了来了!” 黑痣妇人望了望自家儿媳身后,却不见儿子的身影,遂眼里有些落寞地自问自答,“阿木呢?阿木又是忙生意没随你一块来了。” 儿媳抚上了她的手,耐心解释,“娘,是我们不孝,后日是咱爹的忌日,就是再不济我们也得一齐来,只是前些时日酒楼里的屋子受损修补了好久,一连歇业这租钱又贵,这几日好不容易生意稍有起色赚回了亏损,所以阿木没法回来,娘莫怪我们,有我带着两份心意回来祭拜爹,咱家还是整整齐齐的!” “有你们这份孝心,我又能多奢望些什么呢?快去坐着,我去端些吃的来,刚好还热乎着呢!” 女子看着拭去热泪后便又钻进了灶房的黑痣妇人,摇了摇头,高喊了一声,“好,娘您别太操劳,我在外头习惯了,能填饱肚子就行!” 说完,走到未掩紧的门,心里想道:娘也真是,又把不想干的就往屋里领…… “唔!” 待隔着门缝看清了屋里的两人,女子下意识地捂紧了嘴巴。 第94章 扎嘴 翌日,鸡鸣破晓。 “嗯~……嗯?” 一夜无梦从未感到如此舒适的叶漓,欲伸手散散这懒气之时,却发现手臂上……有绳索? 下意识地看向一旁,发现阿庸也被绑在一侧,还是趴睡的姿势。 按理来说,她定是因失血过多入夜昏睡时被钻了空绑了,因为迷药对她来说毫无作用,就像水月客栈里能迷惑得了听力,只不过是她开了血脉的虚弱五感并不通灵罢了。 可看了看这些绑的结是出自一人手法,需要绑两人这么大的动静,阿庸不可能会毫无防备。 难道是有人往屋里用迷魂药了? 叶漓刚想到时,她便挣扎着翻起身来,顾不上伤口的疼痛,她看到了窗上被戳破的孔隙。 证实了这人是如此作为,她随即不免对昨日让她们住这屋的妇人起了疑,只是昨日她伤之重为何又不趁那时张罗她人动手呢? 叶漓百思不得其解,她挪移着指尖,但由于绳索像是对她有仇似的,束得紧致,根本无法够及昏睡中的阿庸,更别提能用劲戳醒他了。 “阿庸!快醒醒!阿庸!” 然而,无论如何叫喊,阿庸始终保持着均匀的呼吸,叶漓急了,一个用力地挪着自己的身子,却直直将人堵住了呼吸…… 按理来讲,这本是好事,至少这也是一种让人呼吸一滞得以自行从睡梦中憋醒来,可事情发生在这女子身上,总有意外的不寻常。 “唔……小,小姐,你……” 叶漓欲哭无泪,只因她心脏处传来温热的气息。 朦胧中入眼触及的轮廓,加之唇瓣上贴紧的柔软,阿庸顿时烧红了双耳。 “你别光愣着,想,想想办法先把我松绑了啊……” “哦……哦好,我……唔!” 叶漓才刚松了口气得以缓解尴尬,然而,熟悉的软绵触感又随即而来,这次更是直直撞了上来。 要不是她对这呆头甚为了解,她都可以以为这是故意而为之,吃她豆腐了! “小姐,抱,抱歉……我是腿,腿麻了!” 阿庸所言不假,而且他不止脚麻,手臂也是一阵酸麻需要回血许久才得适应活动。 是以,此时的两人终能分开了些,进而,双双对身上的打结起了兴趣,避开了四目相对时的不知所措。 然而,由于绑住她们的人手法虽是熟捻,叶漓身上的结的确紧致。 可当阿庸说出了这么一句之后,女子有些傻眼地瞪圆了眼睛。 “小姐,我身上有昨日那把剪子。”说着,阿庸低头朝自己胸膛前的衣兜望去,示意对方藏匿的位置。 话本里见过藏匕首,藏金银财宝的,就是没见过有人藏剪子的…… 叶漓不免张大了嘴巴,表示自己对眼前的人的行为实在佩服中带有的惊讶。 可这般无厘头能够救自己的命,她又觉得怎能嫌弃他人的奇葩呢? “你,你下次别藏这个了,扎到了可怎么办?”叶漓皱了皱眉头,含有窝火的眸光向阿庸投去。 阿庸见之,心口像浇了蜜似的,他欣喜又不失分寸地露出淡淡的笑意,“小姐不用担忧,我就是伤了也要护小姐周全。” 叶漓左歪头,右歪头地研究一番,又看着此情此景竟笑得出来的人,于是怒火直冲天灵感,随即语气也道尽了无语。 “不是啊,你藏这种东西,叫我如何下嘴啊……扎的是我,可不是你啊!” 意思就是,我不是担心你乱动是否扎了自己的身子,她担心的是自己乱动扎破了嘴。 总言之,她担心的只是自己…… 阿庸有些沮丧,他微微低头,垂眸的样子让人看起来心疼,让只担忧自己的女子,面有愧色。 “其实……我是担忧阿庸你的,万一,伤到了脸……” “那留了疤的美色,岂不是太可惜了些?” 叶漓眉眼弯弯,和祥露齿,似是对自己的解释胸有成竹。 然而,阿庸一听,也看着女子真诚地眨了一眼,头直接埋到了胸前。 “娘,你别阻拦我,我今日定要把她们拖去卖了!” “她们也没对我如何,你又何必如此动气?出门在外无亲无故也是可怜得很呐!” “可怜?她们是庆幸没有动你一根汗毛,不然,我早就把她们暴打一顿,以解我心头之恨了!” 屋外的吵闹声渐传进耳,女子一个大踹便破门而入,手里的菜刀已经举到头顶去,妇人急得踮脚要收了她手中的刀刃。 叶漓还未瞧清脸时,还想着,又是哪个冤家找上门来。 听声是嚣张了些,但好在辨出了那人与妇人关系匪浅,可以说是毫无招架力的威胁,不用过多管顾,更何况,还有人阻拦,再不济也只是被赶了出去。 然而,将那一品醉里摆弄的腰身,与抹了几斤香粉的味一一对上,叶漓与阿庸瞬间身子有些打颤。 只因,当时破开的屋顶碎瓦可是将人砸得不轻,不仅如此,这破了运势的生意,是生意人最为忌讳的。 叶漓这么一想,挪着虫子般蜷缩的身子,向俯卧在塌侧的阿庸开脱彼此的罪过,“阿庸,当时是不是小环砸坏的屋顶,我们只是把几个壮汉打倒,所以……这应该不关我们的事是吧?” 瘦削的面孔的人脸色骤变,很是为难,毕竟,那夜他将小环带到屋顶观望只想着她心急自家小姐,却没想到怕高为人之常情,不然,也不至于毁了她人的生意。 他终是百辞莫辩,“小姐,我觉得,你说的很对,老板娘会恩怨分明的,只是……小环到底是你的丫鬟,老板娘她这副模样,应是不肯放过我们,尤其是小姐了。” 男子一本正经地分析当前的可能,可女子哪能不知,寄希望于刀都举到头顶的人,不过是在骗骗自己罢了。 无得一丝侥幸的叶漓,闻之,斜眼望去还不如不开口的人。 要不是她知这人的秉性,单这把全泼她身上的行径,就可够把阿庸定个以下犯上的罪行。 “娘!你不知道,我们这些日子酒楼里的生意有多惨淡!全是因为她们与人同谋把我那屋顶砸了个大坑,修修补补的,整个雅间都得重新来过,我和阿木容易么我们……呜呜呜呜” 第95章 再见旧识 “你们如今祸害我屋还不嫌够,居然跑还到我们家里来!娘!我们的积蓄可都全在那酒楼了,这屋顶要是没了,可就是等同于少了一间房啊!” 老板娘越说越激动,刀尖在两人面前乱点个不停,若不是一旁的妇人紧拉着,叶漓都觉她们的脸蛋要开了花。 “说!你们是不是早早便在外面藏人了,你们有何目的,为何偏偏要欺负我们?就算你们是大户人家也不能如此恣意妄为!” 这话一出,除了气头上的老板娘,众人皆朝应有几十年之久的茅草搭建起的屋一望。 随后,众人的目光又移向叶漓头上似乎可换好几间这样的屋的发饰,瞬间强颜欢笑起来。 如此摇摇欲坠的屋,真的值得这么处心积虑么? 黑痣妇人眼珠一转,抚上胸口,腿脚也软了起来,半着盍眼道:“有话好好说,好好说!哎哟,我这心脏……” 老板娘连忙将人扶住,“娘!娘您别气,是儿媳不孝!儿媳定于她们好好说来。” 黑痣妇人掌心已掩在昏沉的太阳穴,“将她们都放了吧,我,我缓口气便好。” 说完,朝对面的两人使了个眼色。 老板娘这会收起了炸毛的气焰,无比配合,地将人带着坐下,“这就去,这就去!” 于是,叶漓与阿庸识破了这假装的伎俩,纵使对把自个往死里绑的人有些怨气,也不得不乖巧起来。 尤其是能屈能伸的叶漓,笑脸盈盈的,让人觉得是个好生讨喜的姑娘。 绳索掉地,叶漓松了松手腕上的不适,她纵是有一万个理由,也不便再打搅了人家,只是,她在临走之前把老板娘拉近了身。 有些话,有些事,总得分个明白。 “老板娘……” 叶漓好说歹说,终把人劝到跟前来,然而,老板娘却别着腰肢,一个侧头就是不理不睬的。 三分薄面都看不上,叶漓怎能不气?都这般退让了仙界能有几个可得她语气平和了道,是以,威胁的话便不急不缓地溜出了口。 “呀!我原有一发簪啊可是赠了你的,那成色不知是不是让你修酒楼还能绰绰有余呢?” 叶漓故意提高了嗓音说,她这才想着,这老板娘再如何将重金砸在酒楼这心血上,也未免是两口子私吞了一些,拿到家里定是连个铜板的口都没能见着。 修屋之事到底是小环惹下,她们的错她们认,可如今思来想去叶漓越发觉不对劲,这赔偿算是早早就算进了那发簪里头。 她可不想白白给人嚼了舌根又赔了钱,那不亏大发了,何况,这还是一桩不能放于台面上说的买卖。 黑痣妇人听了,果然如叶漓所想,疑惑万分坐不住脚了,把自己的儿媳带到了一旁,“发簪?你们可是又收了什么不该收的买卖?我告诉你们,你们可得把手给放干净了,贪财之事咱可做不得,做不得啊!” 老板娘惊得双眼一亮,连忙摆手道:“娘,我们不敢,哪能再干这种事了,阿木就是多收人家钱都让我数落半天了,哪能呢?呵呵,呃……叶小姐,你说是吧?” 叶漓得到老板娘‘求隐瞒’的眨眼示意,对着黑痣妇人轻笑解释:“其实,这都是一场误会,我们只不过在那雅间吃吃酒,聊聊天,谁知碰上了一醉鬼……” 说到这里,她想了想似乎对已逝之人这般称呼不太妥当,随即改了口,道:“哦,是个爱扰姑娘家的不要脸货色,我这相公哪能容忍自家娘子这般被对待,当即将之抽了几大鞭,谁知,那人竟有他娘子撑腰,带了几个壮汉便要把人家给强行掳走。” 说着,叶漓拉着黑痣妇人坐下,抓了桌上的一个果子解了渴,又继续将事情的原委‘包装’了一番。 “我家丫鬟又担忧我,这门堵死了怎么办呢?只得从屋顶瞧了去,救主心切,一时不慎便摔了下来,好在啊,我家相公很是威猛,一一都逃脱了出来。” 阿庸配合地对投来的崇拜目光淡淡一笑,似乎是在自家娘子的谆谆教诲下,竟也会巧妙地躲开了老板娘那瞪得浑圆半秒不眨,一直停留在两个胡扯的人身上的眼睛。 在她看来,听完崔二娘的说辞,才知叶漓是那个不简单的彪悍女子,四个壮汉几乎可以说是被这具娇小的身躯只身灭了三,其余身旁的两人只不过是做了辅助。 “老板娘,这下……你觉得误会解除了吗?” 叶漓悠悠的目光一抬,三人齐聚的视线便落到同处,老板娘环视一圈,不得不僵笑地回应着,“啊哈!是了是了,叶小姐说的是,这下我算是晓得了,原来那人啊就是个无赖,我当时不在房里,只看着那屋破了个如此大洞,便急了眼,这下既然误会都解开了,我便在这赔个不是!” 识相的人一点便通,叶漓原本还担忧自己的猜测,这下算是能让妇人安心,事情也得以止息。 她便直言道:“昨夜已得借宿一宿,我们也需快些赶路回去,如此,便不再做叨扰,若将仇家引来,那才是我俩的不妥当,良心过意不去,便难以心安!” 黑痣妇人到底是不想惹事,但善意促使她多了一分挽留,“姑娘,要不你们再多住上几晚,也不差些个时日,再不济我与我儿媳叫人帮忙盯着,这附近的路可不好走,你这伤……” 叶漓却摇了摇头,“我这伤您也见着了,身子可是恢复得快于常人,路再不好走也得,阿庸,将我衣裳取来,把里头的钱袋拿出来。” 阿庸从榻上取来了沾有血迹的衣裙,将沉甸甸的钱袋一掏,便递了过去。 老板娘眸光一亮,手已伸去,“叶小姐,这怎好意思收下呢?” “姑娘,这些银两你们留着吧,后头还有路要赶,还要用着呢!”黑痣妇人听着,拍了拍那双不安分的手,且把钱袋推回原处。 叶漓抓住了人的手便将银两往掌心了送,容不得一分拒绝,“您就别再推辞了,这里头银子不多,但收留我们还给我了我们衣裳吃食的心意,可是远远超过这个钱袋。” 第96章 叶漓的处世之道 二人收拾一番,阿庸携着包裹背立在屋前泥地里等待。 临走前,叶漓与老板娘嘱咐了些话,大致是让人不要再收像萧沐昰那样的人的钱财,这般勾当的生意害了人也做不长久,还不如田里种菜担去卖了赚些小钱好歹也能存活。 老板娘连声保证定听她的话,叶漓也不管这人是否听了进去,只是笑笑不语,在阿庸的扶持下,缓缓前行。 二人的背影甜蜜且潇洒地消失在泥路的尽头。 日光已渐渐变强,照得人眯起了眼睛,汗淌脖颈。 此处偏远,却是地势平稳有溪水人家的村,不比之前掉落的山林,灼热得只有清风与河水能得带来凉爽,到底,是有歇脚的人家帮衬。 但二人经过好几户人家,也只是为了问路才停留询问片刻,不多叨扰,不仅人家对外来的生人抗拒怕惹事,也因他们自出了屋便打算找寻一处荒废的地。 寺庙也好,破屋也罢,总比不知下一秒会招来何祸患能避开无辜的人。 叶漓是这么想的,阿庸即使心知肚明,但他依旧听从自家小姐的安排,因为不止主仆关系的缘由,他更相信,这个嘴上说不在意实则处处为他人着想的女子,常为帮人而不自知。 不过,说来也奇怪,自家小姐一路走来,从未见她如此喊伤口疼得厉害,他不放心,每次都揭开来看,可一次比一次见伤口愈合得完整。 他一时迷惑了,这般恢复的速度超乎常人,而伸手又是要横抱,又是要背的,笑容却一直挂在脸上的反常,以至于,他都怀疑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何事,背脊不免有些发凉。 但绞尽脑汁猜测下来,只能想到,这一切都是从自家小姐与老板娘详谈许久之后,发生而来的异常。难不成……老板娘说了他的坏话? 可若真如此……他望了望自己完整的身躯…… 恐怕他就无法身骨健全地走出这村了。 其实,若阿庸细想下去,也许是老板娘大嘴巴把那盘送出的糕点说了出去呢? “阿庸,快停下,这有间竹屋。” 背上叶漓的雀跃把迷惘的思绪拉回眼前,他停下脚步,将人稳稳放于地上。 谁知,女子嫌弃他慢悠悠的动作,阿庸才刚蹲下,身上的重量便像兔子一般蹦跳离去。 “有人在吗?” 三次敲门声落毕,阿庸早已习惯,甚至把门开大了来,跟着负手身后的少女胆大妄为入了门。 毕竟,一路上都是这么‘有礼但不多’的作为闯入了自家小姐信誓旦旦以为没有人家住的空屋,却被直直赶了出去,连人带包裹的那种。 是以,此时开的门,也是为了他们俩人能在逃出来时,不至于被拿像菜刀扫帚这类的驱赶出来却还得跳墙,虽然他家小姐这逃跑的本事比自己还熟捻万分。 “阿庸!快来,你看,这里竟然有蜜花!” 叶漓站在屋前,单手负于身后,一手拽弯枝条摘下一灯笼状的红色花朵,凑近鼻闻时还不忘招呼人上前。 看着闭眼感受花香甘甜的女子,阿庸的步伐也随之放轻。 艳红似火的花瓣与之相配,能衬得娇媚,素洁青衣淡如水,也可衬得清雅矜贵。 这便是阿庸镌刻于心,一辈子即使身处异处也要找寻到的南瑶。 他知道,凡间无论何地怎会没有这些蜜花?只因对她常待的仙界来说,此等寻常之物实属罕见罢了。 “这树的花可真甜,也不知咱们能待在此处多久,但愿竹屋的主人能晚些归来……” 叶漓说着,摘花、别戴的动作极为流畅,以至于阿庸的耳边被夹上轻薄的凉意,他还在致力适应女子压低自己脖颈的举止。 “不行……总不能一直白吃白住打扰人家吧?阿庸,咱们帮忙把这屋里收拾收拾,我已经想到法子了!” 此时,叶漓一心只为眼前的安身操碎了心,想到要如何捣饰这屋便已撸起了袖子,打算表现得出色些,好让屋主人能心满意足地夸赞一番。 “呃……好?”阿庸几乎是压着心跳回应着,故而不留痕迹的失声询问让人不觉有何古怪。 看着这张疑惑的脸,叶漓拿起手中的折枝,对其鼻尖一顿敲敲点点,“笨阿庸!这世道就是要殷勤些才能换得口饭吃!我在仙……” 说到此,她刹住了嘴,看了一眼尚未察觉自己停顿的人,又继续荡起手中的扫帚,堆聚散乱的落叶。 然而,却只见阿庸刚把一旁的木桶摆正,便急冲冲地向自己走来。 “小姐,你怎这般不听话?”说着,也不管人家是否答应就抽走了帚柄。 直至宽掌压在双肩,叶漓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照着这人‘伤未痊愈不可乱动’的意思,摇坐在了竹椅上。 当然,这等歇息的差事对她来说,等同于是在哪里坐下便在哪里躺着的惯常了。 她翘起了二郎腿,笑着将手枕到耳后,好生悠闲起来。 骤然,阿庸抬起了头看向自家小姐。 叶漓不明所以地与其对视了一会儿,脑瓜子一转,想了想,难不成这人是反悔了? 呵!反悔,不存在的。 她顿时声音暗沉不少,“这可是你让我不干活的,再说了,咱主仆关系还在着呢,白纸黑字,你是我的人可跑不了。” 阿庸听闻,忽而嘴角微扬,“小姐,适才你的话还未说完,阿庸打扫听着,你说吧。” 皱着眉头欲起身的叶漓,摸了摸鼻尖,转怒为讪笑,“啊……原来是这个意思,哦……我在去到一些险要的一些地方时候,虽说大多数果实都是靠自己寻来的……可我说白了就是贪玩,其实对这山林路径花果吃食认不得几样,我是想着,喜爱的东西就一直喜爱下去好了,又何必知晓其实不想知道的东西呢?” “所以呀,到了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既知自己这般性子,那我就靠这张嘴问个不停了,法子,总比困惑来得多不是?” 叶漓似乎很满意自己的处世之道,不忘点了点头,而石阶下的阿庸也极为配合,听得津津有味。 “你们竟敢……给我放下!放下!” 第97章 血流不止 木桶稳当落地时,白胡缀满人中与下颏的光头老者现于门前,他发怒起来连抖动都有力道,显然,身子是可见的硬朗。 入眼所及,叶漓只觉这老头像是藏匿于深山的大人物,虽然举止分明就是个老顽童。 但这人,一定不简单。 阿庸抬了抬眼眸,见自家小姐没有起身的意思,便继续手头上的活。 老者一下更来气,猛地抢走了扫帚,“你这呆头!都说了不让碰,还闷不吭声的,是想跟我这里的落叶比谁先开口吗?” 然,阿庸只是拍了拍沾灰的手掌,淡淡道:“落叶无法开口,何需比?” 叶漓‘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老头碰水不好,非要跟他置气,死犟的脑袋到底就不是一路人,这么说来,她竟觉得老头阴差阳错跟自己成了一路人去了! 掩嘴偷笑的功夫,她已经走到了人跟前,殷勤地挽上其胳膊,声音更是软糯不少,“老伯,我这相公呀就是这脾性,您别跟他一般见识,我们就是想帮您收拾收拾这屋子,与您商量一事。” 老头似是被算准了吃软不吃硬,虽然哼鼻瞪眼背起手来,没给她俩好脸色,但在她人看来算是气消了一半。 “商量?哼!有你们这样商量的吗?动手动脚的先入为主,你们称这是商量?哼!” 这老头……还真是说的……一点都不错! 但一向不肯放过心中所想的她,此时不说更待何时? 故而微微一笑道:“这里敞亮宽阔,依山傍水的,还有这蜜花可做佳酿,我见之欣喜,所以啊,我们想把您这屋给买下来。” 老头闻言,这会垂下双手走到了门前站着,叶漓见之眯眼而笑,立马屁颠屁颠地跟了上前,跑时还不忘拉上了阿庸,只是,阿庸抿嘴聚眉,愁容满面地叹了口气,倚靠在了门边。 “丫头,也就是说,你们帮我收拾这屋是为了住上这?” “是的老伯!不过,我们可不是强盗,我们有银子可给您,买下三座这样的竹屋都是绰绰有余,剩下的就是您的,不用找了!” “也就是说,你们是看上了我这竹屋,还要卖下来?” 这老头怎么说话奇奇怪怪的,她都这般解释了,难道还听不明白么? “是啊是啊!”叶漓眨眨眼期待着。 老头温和的笑脸骤然消失,双掌一撑,狠狠地将两人推出了门外,“呸!合着我费心劳力搭的屋还得到河里躺去呗?你们这些年轻人真是猖狂至极,一对又一对地来,没一个心是干净的!做梦去吧!买屋买屋,买个狗屁吧你!” 叶漓自以为的好商量,却没想到换来了重重的关门声。 所以,在多年以后,她回想起鱼妖这一遭,算是了悟,这人啊,就不能过于乘胜追击,而且还是脸皮过厚的那种。 叶漓气得踢了一脚这竹门,叉起腰来喃喃自语,“我,我买下这屋不也是迫不得已嘛,这路都不知道要走多远,不做打搅那好歹也得有个歇歇脚的地,要是哪个仇家找上门来,荡平这里了总归还是伤不了别人。” “哼!臭老头!不卖就不卖,本尊……本姑娘这般好说话可是罕见至极!真心诚意地与你商量,你还骂我们,我,我……唔……” 阿庸见上蹿下跳的女子捂紧了后腰,脸色更是‘唰’的一下变白,他不免将人扶住,就差动手揭开衣裳来察看。 可透过竹门看见背手左顾右眄的身影,他便抽回了指尖,“小姐,可是伤口又裂开了?” 叶漓跺起脚来,紧接着又捂住了心口,“裂开?是裂开,我确实是心裂开了!气死我了!我们走吧,打死我都不想再见到这老头了!” 老头自是全把女子的怒言都听得一清二楚,顿时正起背别开脸来,捋着胡子就往屋里走。 然而,原本自觉皮糙肉厚的她,拉着阿庸欲径直离开,却没走几步,只觉视野昏暗,“阿,阿庸……这天……怎么……黑……” 未等叶漓说完,阿庸已扶上她的摇摇欲坠的身子,“小姐!小姐!快醒醒!你怎么了?” 阿庸顾不上周遭是否有人,直接揭开了腰上的衣裳,然而,果真如他所想,血迹本愈合的伤口竟又撑开来渗出不少鲜血。 不对!若是气血攻心也不至于伤口如此……难道,是老板娘还怀恨在心?可下毒对阿瑶来说根本是无稽之谈…… 阿庸来不及多想,将人卧坐于门前,捡起一块锋利的石头,用朝尖的位置便往手腕一划。 可这次,滴进血带来的裂口并不如他所愿往内敛合,而是更加血肉淋漓令人畏惧。 他慌乱了,可他坚信,一定是错漏了什么…… 下毒不可能……可连他的血也无法止住,药草更别提有多大益处了。 阿庸再次看向伤口,他用指尖点上血迹,凑近鼻时,一阵甜腻的香味渐渐传来,嘴里也似觉饮入一般的甘甜。 这是…… 花香! 他瞳孔陡然放大,那灯笼状的红色花瓣直直映入脑海。 原来,是这花的缘故! 可是若真是这样……难道是那老人家……故意陷害阿瑶的?可这是如何得知阿瑶的百毒不侵竟能轻而易举地被就此打破?甚至,连他自己也不知晓…… 后知后觉中,阿庸已不顾那老人家是何等身份,一个踹门便抱起女子闯了进去。 “哎呀,这天热,能进屋喝口凉水真是好生舒畅!” 老头手持蒲扇,大饮一口后摇头晃脑起来,然而,未等他再将一口咽进喉咙,突然的撞击声与威吓声一齐钻入了耳里,直窜天灵盖。 “砰!” “老头!你出来!我不管你是何人,快把解药交出来!” 老头隔着窗看到本是个闷葫芦的人突然叫嚣起来,顺势一望,火气更是烧到了发根,这小子竟然还把他的竹门给踹塌了! 这也能忍?他猛地往桌上一拍,实在不能再放任这咄咄逼人的两人无法无天了! “我说了!这屋不卖就是不卖!你这丫头就算是装晕也没用!” 第98章 两股气息 “你的花有问题,或者是你老头有问题,你快交出解药!她的伤口一直流血不止……” 阿庸显然没有了耐心,愤怒染上眉梢,与适才的温润柔和相比,大相径庭,更是多了几分强制迫胁。 老头一听,自是双手又放在了腰上,白胡险些给气出倒长回去,他伸出指尖指责,“小伙子,我还以为你和这丫头还不算一路人,没想到,你脑壳比她还要令人费解!我的花好端端地种在这里,是你们喜爱动手动脚,乱摘贪吃,我还没找你们算账,你倒手指指到我头上来了!真是有病!我在整棵树上下毒,这丫头是神仙么!用我这么费劲心思?” 阿庸眉头紧皱,看着怀里的人一秒脸色骤变,苍白与痛苦全然汇集,他的声音开始焦急得发颤,“她的伤口上有这花的味道,明显就是这花的问题!老伯!你快帮忙看看!这花是你种的你一定知道是怎么回事,我试过其他法子了,没有用,都没有用!” 老头打死不相信,算是明白这对年轻人有多胡搅蛮缠了,双脚跺个不停,“又是又是!我都说了我这花没问题没问题!气死我……” 然而,正当他欲踏进屋时,背后传来了挣扎的吐血声,“唔噗……” “阿漓!阿漓!” 老头的后脚跟粘上了像冰一样的血迹,他顿时指尖扶上了眼眶,“这下是真的被讹上了!” 回头一望,小伙怀里的人这会脸色煞白得可怖,像是要断气那般生息寥寥。 只是没做过多犹豫,老头便不情不愿地给人捏上了腕口。 起初以为这丫头无非是磕伤或是身子虚弱,再加上适才的气怒,一时怒火攻心才面色瓷白,可吐血这事又不是非把自己逼急了就能演出来的。 所以,他此刻蹲下来把脉,一部分原因是怕被讹上,另一主要缘由,是他也怀疑上是这花导致的。 但是,当覆上这细腕的跳动时,他敛紧了目光,摸了摸白胡,冷声道:“把她抱进来。” 阿庸立即跟上,只会刚进屋时,里头黯淡无光,可桌上摆满了短木剑,小小的八卦盒,还有杂七杂八的人偶玩物。 但他顾不上这里的古怪,在老头的引领下将人抱到了榻上。 老头再次探上了细腕,皱紧了眉头,“她的脉象实在怪异,像有两股相克的气息在打架,可再把上脉时,两股气息又相互融合,甚至其中一股气息与另一个股气息又像是在互相救治!” 阿庸垂眸,他自知那两股气息的来源,一股来自她原本存于体内的血脉,另一股是曾在他自己身上又转移过去的血脉而来的气息。 两股气息一时不得达到平衡,这在常理之中,只是,这老头竟说救治,便令他百般不解。 难道是这强大的血脉在受损?可若真如此,为何他人并无法将之夺走?为何阿瑶又能百毒不侵伤口愈合之快?还是下凡封了血脉的缘故? 如此细想,他陷入了困惑,但看着老头短时间内能探出其中的根源,想必这人定有法子救治,便心生一计,打算破罐子破摔。 他试探道:“老伯,您是这村的李大爷吧?” 老头闻言一顿,盖下叶漓伤口的衣裳,抬头望去,“哟!小伙子,你如何得知?” “刚知道。” 老头气绝,直到如今,他小娘子的性命还交在自己手中,竟还想威胁自个,难道他看上去就这么不想救人吗? “你!哎!既然你们都知道了,那就更别指望我会救她了!” 阿庸微微蜷紧指尖,语气不急不缓,“老伯,您懂这脉象的来去,必定是哪个门派的人隐居于此,小生斗胆,您一定是不想被人发现藏匿于此。” 老头斜睨了狂妄的人一眼,猛地起身道:“怎么?想威胁我救她?我还真不怕!老身只不过闲来无事,想过过这闲云野鹤的生活,回去我还能怕他们不成?切!你这小伙跟这丫头倒真挺配!都是一肚子坏水!” 说完,他双掌一推,没了耐性地要把人赶走,“哼!出去出去!给我出去!老子不想理你了!哼!” 阿庸见状,本以为待在自家小姐身边,最是懂得察言观色,威胁计谋的法子也学了不少,没想到,用起来到底还是自己嘴笨了。 他神色黯然,可随即又不肯放弃一分一毫,看着因伤痛而低吟的女子,他就算是磕头,也要让这屋子的主人心甘情愿救治! “老伯!求你救救她!我家娘子生性要强,即使伤口溃烂也总是自己先想法子,我自知无能,曾许诺,不让她受一丝一毫的伤,可我食言了,此生,能遇见她,我已知足,若您能救她,我必任劳任怨,一辈子任您差遣!” 阿庸的磕头声响彻整个屋子,叶漓迷糊中看到地上俯首的身影却又昏睡了过去。 老头深深叹了一口气,现在这年轻人真的是用起计来一套又一套的,上一秒的乞求是威胁人家,下一秒的乞求又换成磕拜。 他气得上前把人揪起了衣裳,“快起来!你是嫌我这地不够硬吗?” 哪知,这额头泛红的人竟如此倔犟,“您不答应,我便不起!” “谁跟你说了我不救?我让你出去,是别妨碍我救人!” 阿庸此时坚定的眼神已换上了错愕,迟疑一秒,更是连磕几个,“多谢老伯!我这就出去给你守着门,不让她人打扫,您快救治!” 然而,老头连忙对着眼前面露喜色的人,提高了嗓音道:“别!别谢太早,这丫头若是在我救治过程中想要杀我,那我就不放过她了,你到时候别哭喊着找我啊,再说了,我那是因为花在我这片地上,人,是吃了我的花才这般痛苦,我救的是合情合理,不是为了救她这个人,明白吗?” “明白明白,您快给她看看吧,我这便出去,不再叨扰。” 说完,阿庸懂事地关上了门,在屋外静心等待。 老头无奈地摇了摇头,“这小伙还知道要守门,脑子还算灵光,真是又一个疼媳妇儿的!” 他指尖再次覆上了纤细的手腕,四下巡望一番,掌心炼出一团金黄的光芒,向叶漓腕口的伤疤探去。 突然!他讶异地收起了法力。 第99章 被刀,用自己的 稳住心神后,老头再次汇聚出法力在掌心,隔空源源不断地输入在叶漓腰上的伤口。 半晌。 伤口处终能内敛收合几许,血勉强地止住了。 可老头额头上却冒出不少汗珠,整个人也不似刚才那般精神抖擞,像是跟人打了一架一样,疲惫不堪。 他不免又望了望榻上的女子,摸着白胡自言自语道:“嘶……真是奇怪!明明有这股强大的气息护住了,为何这身子却是如此衰弱?以至于伤口溃烂不堪却能气息旺盛……” “原来,这至强的血脉并没有想象中的刀枪不入啊!而且……竟还能如此脆弱?” 叶漓腰上的血一止,脸色竟一秒变得红润起来,这伤得快,恢复也快,让老头只觉原本发蒙的脑袋更加昏沉。 “小伙子!快进……” “老伯!我家娘子怎么样了?” 阿庸来回踱步,一听屋内的传唤便直冲而入,于是老头话还未说完,一个身影‘唰’的一下就扑在榻前,险些将他这把不太稳当的老骨头撞倒在地。 “毛手毛脚!你这小娘子就是没事也得被你吓出大病来……好了,臭小子,这情况我得给你说一下。” 阿庸自知莽撞,将自家小姐的手放进被子里,而后又掩了掩被角,直起身子立在一旁,详听血流不止的原因。 老头别过身子,手放膝盖上,一副严肃的神情,“这丫头的身子相当古怪,我屋外这棵树,其根性微温,而花则相反,是极寒无比,所以……” 老头迟疑片刻,咽了咽口水,欲再开口时,却被探出其中因果的阿庸抢了话。 “所以,是身子原本就寒再加之蜜花入体,使之寒上加寒,气息不稳对于她来说……比刀枪直入灵药百毒更加难以承受?” 其实,阿庸早在被赶至外头守门时,就已对那棵蜜花树细究视察,只是他没有想到,阿瑶有强脉庇护竟还能被伤的理由,实属过于牵强而令人先将此因排除在外。 可如今老头不似撒谎的阐释,让他思索起来,也觉甚是有理。 是了,世间怎会有强大到没有弱点的存在?自古强胜有所限,衰弱有所胜。 强大之人必有无能为力有所畏惧之物,弱小之人也有令人钦佩的地方。 老头两眼一眯,抱起双臂,语气带有调侃之意,“小伙子,你这脑子灵光,抢话的本事也不小啊!” 阿庸羞愧地低下了头,“对不起,老伯,是我无礼了,望您多些担待!” 好小子,这倔性子果真只有这小娘子才能治! 一下变换乖巧模样的人,老头最是拿其没办法,他背起手来,继而道:“哼!你倒是说的不错,不过……我猜测,这两股气息被暂时封住却没有封得严实,所以才能保住这副孱弱的身躯,但实在是这肉身寒气太重了,它们能护也只得护住一时。” 说到这里,老头眼珠一转,算是逮住了可挖苦的事,指责声随之而去,“小伙子,你说你没有能力保护你家娘子,总让她受伤,那这往后啊,要想让她活下去,你就得守紧承诺,除非她能解开身上的封印,把那两股气息完完全全释放出来,抗衡身躯的寒气,那你就能当我今日所言权当放屁得了,否则,你就老老实实把我的话刻进心里去。” 阿庸心明,老头的话一分不假,如今血脉之光已开三次,觊觎血脉的妖魔鬼怪不久便会赶来,因此,即使身弱之因就是危险愈来愈近也不能让阿瑶受伤了。 “是,我定时刻紧盯,莫让她再身入险境。”阿庸垂眸回应,指尖微微敛紧。 老头拍了拍他的肩膀,背起手来说道:“好了小伙子,我饿了,快来给我烧顿饭吃,好好答谢我吧!” 然而,当他欲转身看向床榻上的女子时,脖子两侧都被架上了刀刃。 老头额前布满了黑线。 只因身后的小子不知何时偷来他灶房里最为喜爱的一把杀鸡利刀,搁置在他左脖子上。 右脖子……右脖子就厉害了,刚把瓷白的脸蛋复之红润,人家这会已忘恩负义,背信弃义,恩将仇报地……拿着也不知从哪寻来的小刀,也放在了上面。 老头叹了一口气,无奈中夹杂着沉重的怨气,“真是见鬼了!老身好歹也是出自名门正派,修仙问道之人寻到我也得给我端茶倒水,递满吃食,就是无缘修道也留下不少仙丹灵药,你们倒好!拿我东西架我脖子上的,你们还真是头一对!头一对!” 然而,叶漓此时以并无恶意的语气阐释道:“老伯,您误会了!咳咳咳……我身份特殊,不得不迫胁您,让你莫把今日之事说出去,才会出此下策,抱歉,咳咳……阿庸,把刀收了。” 阿庸迟疑片刻,又转头把门掩紧。 在他以为,这只是为了不让他人知晓过多自家小姐特殊的体质,而在老头看来…… 这明显就是在堵路,防自己逃跑的举止! 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他老头岂是一扇门就能被堵在屋里的? 笑话! 老头这会气得脸紫,胸膛起伏不停,用内力震开了那个叫人放下刀,自己却将小刀调整到他喉结的位置的女子。 “哟嚯!你们说说,哪个年轻人像你们一样,跟人道歉理由比天高还拿刀的?哪个!哪个!哎哟气死我了!我就不该救你这丫头,让你流血而死,让你家相公急死磕死算了!” 阿庸见状,立即上前拥在怀里。 叶漓的身子得以支撑,她随即缓缓开口,“老伯,这世道险恶,我们不得不防,想必,您是猜测到我体内两股气息的来源,纵然您此时并不揭穿,可小女子我无法全信,三界之安危纵然我心有不服不想管顾,但若被有心之人行趁人之危之事,我只觉厌恶至极,很是不值!” 这话一出,老头的两个眼珠子瞪得快掉到地上,“哦!这么说来,你这丫头的意思是,我救了你,然后还帮忙分析了你这身子不堪负担蜜花的原因,然后完了费尽一切心思,最后就是为了杀你?” 第100章 过招 叶漓与阿庸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点头道:“有这个可能。” 毕竟,天下无奇不有,更何况,发生在叶漓她身上的事,在凡间已经破例好几回了…… “……真是脑子有病!一个有病,一个病入膏肓!”老头自认骂人不够,便看着两个白眼狼又对自己补了一句,“我要是再救你们,我就是狗!” “老伯……咳咳咳……” 叶漓欲上前再般解释撂挑子走人的老头,心口处的一阵刺疼却将她拽住了脚步。 不是吧……这副身子怎么突然比原先未去仙界开灵力之前还要脆弱? 叶漓昏过去之时,阿庸安置她在床榻上,便持起刀往跑去。 “老伯!我家娘子为何又晕了?您不是已经救治她了吗?” 老头背着手‘哼’了一声,这次不因质问而停下,反倒幸灾乐祸起来,“是啊,遭报应呗!你要是怀疑我干的,那便是我干的呗!” 阿庸又绕到他面前,阴魂不散似的围着眼前的人转,老头连看都不看一眼。 毕竟狗皮膏药这种东西,越甩越粘,干脆就耗着,反正一辈子说短也短,说长也长,小娘子是别人的又不是自己的,不用着急。 “老伯!是我们的不对,可求您原谅我们,您一定知道,若妖魔赶到此处,我家娘子必遭祸患,不得不防!”阿庸跪着说道,手上奉上刀的动作表示任人差遣。 “妖魔?哼!妖魔我没看到倒是看到两个疯子!大白天胡言乱语的,村里平静得很!你才是妖,你们全家都是妖!” 我的确是妖族的…… 话到嘴边,阿庸却生生咽进肚去,他自知此时的诚实必定会惹得眼前的人更加发怒。 老头见他走哪人便磕到哪,气得白胡快被自己捋没了,“怎么?又想来磕头这一套?哼!你现在就在这里磕死了,我也不会再管你了!” 阿庸听完,敛紧了眼眸,再度抬起头来时,狭长的眼睛已换上锐利的眼神。 “老伯,对不住了!” 老头即使是背对着人,识声之能尤其迅捷,只见他侧身一转,便轻而易举地躲过阿庸径直朝耳而来的刀刃。 但阿庸也不是吃素的,刀柄翻转,并不给对方停留的时间,正过身来又再次向前进攻。 老头依旧背着手,只靠肩膀躲过一次又一次朝脖颈而来的招数,他看着勇猛追逐却招招致命的小伙子,顿时来兴,“小子,有两下子,但……并不多啊!” 未等阿庸反应过来,老头两指尖已夹住了刀背,蔑笑随即滑过他的耳边。 被抓住的是刀背而只觉仿佛定住了整个手臂般使不上劲,因而,喉间传来的束缚感迫使他不得不抬头呼吸。 老头傲视擒在手中的生命跳动,但他眉尾微挑,心有多疑,“年轻人,你这招数不赖,怎么一丝法力都没有,说,是偷学哪个门派的?” “我只是凡人一个,从未入何门派。”阿庸面色波澜不惊,淡淡应道。 “臭小子!撒谎成性,今日我就用这独门秘招打烂你的屁股!” 老头不信邪,眼前的小伙怎能比得过自己使用歪门邪道之法,于是,他一手劈掉了刀,移开蜷紧的五指,欲绕至阿庸的臀部而去。 然而,刀刃砌入地里时,阿庸却反客为主,变用莽力抱住老头的腰身将其一同顶了出去。 老头没想到这人如此善变招数,顿时来气,一个劲地拍打着他的臀部。 阿庸并没有反抗,承受着重量的拍击只为能让救治自家小姐的人,打个痛快。 “别以为你了解我爱与人过招,我告诉你,打完这顿,我就收手,让你们两口子哪凉快哪待着去吧!” 谁知,老头使尽浑身力气,阿庸却任其捶打,甚至还开口说道:“我会让您泄够气,就是被您打死了也要求您救治我家娘子!” “行!你给我起来。” 老头无奈地喘气,只觉竟一把老骨头也要这般折腾,真是活见鬼! 阿庸眼珠一转,抿着嘴将手臂环得更紧了,“我,我不放,您若反悔怎么办?” “那大不了我们就继续耗着,看你家娘子会不会命丧于此!”老头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反正知晓女娘子的命在自己手中,索性不怒也不惧纠缠了。 阿庸不得已垂下来双掌,不甘地敛起拳头。 叶漓踉跄着身子扶在门框,将眼前的一幕收进眼底,她从未见过,这张瘦削的面孔,竟有如此无能为力的表情,他在埋怨自己,像个孩子一样除了在跟自己置气。 在这一瞬间,叶漓的眼前又划过一个熟悉的身影,那张巴不得使之千疮百孔的脸又再次重叠…… 不等错愕记忆中的赌气许久,老头的话便将她拉回了现实。 “臭小子!你还敢说你没有偷学门派!” 叶漓甩了甩乱入的思绪,定睛一看,只见阿庸又将刀刃胁迫老头,只是这一次,对准的是心口。 阿庸身手的敏捷明显是从老头那里学来的,但她仅仅惊讶于此几秒,她更担忧的,是有能力将他俩都置于死地的老头,会不会觉得受尽两次侮辱而发飙。 然而,未然,老头只是用双掌将他身上的筋骨摸个遍,惊愕后又恢复正经,让人猜不透意欲何为,“臭小子!看在你是个练武的好苗子,就让你欠个人情,该有啊,你家娘子要是能多休息,少说些呛人的话就不会加重伤势了,不过,她这阴寒的体质,得需调养。” “都随我进屋!你,别再乱动了,安分点!” 说完,老头越过孱弱的女子径直走进了屋,看起来像是知道些什么一样,脸上并没有被迫后做出选择的痕迹。 叶漓心想,这老头怎么突然就改变主意了?该不会是要整蛊他们吧?可怎么感觉他看阿庸的眼神很不一般? 她知道,在他看到阿庸的第一眼,他眼里即使只是闪过一秒的惊慌,却没能逃过她的法眼。 甚至,她知道,若没有阿庸在身边,她可能真的不会被救治。 这老头看似笑嘻嘻老顽童的模样,可其眼里对她的成见是她能感受的。 难道……阿庸与这老头有什么关系? 第101章 鱼和熊掌,阿庸欲兼得 阿庸愣在原地,叶漓也被陡然的指定弄得脑袋迷迷糊糊的。 “还不快进来,还要在外面喂蚊子吗?” 老头慢悠悠的声音传来,屋外两人对视一眼,带着疑惑就这么踏进门槛。 三人就坐,老头提起茶壶给阿庸倒了一杯。 叶漓口中干涸,顺手端起茶杯欲等添上,老头不知是故意的,还是故意的,直接越过她给自个倒了一杯。 叶漓撇嘴,怒目而视眼前记仇只记她的白胡光头老头。 “小伙子,若我说,要想让你家娘子活下去的条件,就是你得与她分开,你可愿意啊?” 阿庸皱起了眉头,显然对这个要求极为不解,而叶漓却差点将嘴里的茶水喷了出去。 她重重放下茶杯,抱起双臂,“老伯,您不能咒我死吧!我好歹是仙……好歹身子的恢复超于常人,过几日就能活蹦乱跳的,你是知道的呀!再说了,救我与他和我在一起有何关系?” “我劝你想活命就赶紧把嘴闭上,否则,还没等我把这法子说出来,你就一命呜呼了。” “你!” “娘子,你伤刚好,不可动气。” 阿庸手掌覆上她的指尖,让原本欲起身理论的人,霎时火气消去一半,她虽不再开口动怒伤身,可心里对老头的忽悠充满了质疑。 “你们若是不信,那老身也不再留你们咯,从哪来便从哪里去哟。”老头捋捋白胡,用余光扫视二人,而后眼望别处。 叶漓见阿庸迟迟不肯回应,心想,这人该不会真信了老头的鬼话吧? 若真如此,那她会把他这倔头给敲烂了!没头没尾的话怎可让人相信?又不是他父亲何来对他情爱之事指手画脚的? 眼见形势不对,她欲开口拦阻时,阿庸却握紧了她的指尖,抿嘴道:“阿漓在哪,阿庸便在哪,我也会不惜一切代价让她活下去。” 这还治什么病啊……她早就说了,伤已无碍……就是有心病……这不就是良药么…… 叶漓听之猫起了背,一手撑着下巴眼里缀满亮光,一手与之十指相扣起来,而后眨着眼睛,歪头看向对面的老头,“老伯,您的挑拨离间,猜测我俩是否相爱的把戏,已经是我看不上,过时的话本了!” 桌上两只摩挲飞舞的手格外刺眼,老头扶额,移开了视线。 他何时是闲得发慌要为他们的情情爱爱推波助澜了?他是真的讨厌他们在一起好吧! 若不是这女娃……这小子也不会……罢了,命中注定的安排,终究无法以一己之力改变。 “咳咳,二位,稍微注意一下好吧,这里是我的地。”老头扣了扣桌,示意她们收敛一下空气中呛人的爱意。 “哎,到底是我老了,现在的套路都不管用了,行了,你们先做顿饭给我吃吧吧,吃完,我再告诉你们该如何做。” 做饭? “老伯,您确定这真不是忽悠我们?而且……您不怕我把您给毒死了?” 叶漓看了看身旁的阿庸,脸上即使是万般尊重她也显露些许为难来,但她难得不气,并不是因为没打过下手的自己对厨艺的生疏,而是打打杀杀挖苦他人的活还是比较适合自己。 老头闭眼摇头,笃信自己看人的眼光不差,“绝无可能,第一,老身我就是个解毒高手,区区雕虫小技奈何不了我;第二,你家相公看起来就是个会做饭的‘贤惠’之人,有他打下手,你还能把我这灶房炸了不成?” 老头不知,这毒只是其中之一的可能,还是叶漓往严重性小了说,鉴于深知灶房都想远离她的自己,到底是没把其他的可能性说了出来。 一时半会,叶漓竟对这老头有些同情,目光满是罪过,犹如断头台上砍错人般的大大大大罪过。 叶漓看着屋里完好无损的一砖一瓦,一向不拖泥带水的她,忍不住支支吾吾起来,“老伯,若是真发生什么,我……” 然而,老头并不买账,摸了摸快凹进去的肚皮,又将两个磨磨蹭蹭的两人推出了屋外,“走走走!快饿死我了,赶紧做顿吃的给我,废话真多!” 河边。 叶漓与阿庸在瞧过只有一小块肥肉的灶房之后,选择捕捞几条鱼多凑齐一道菜。 像抓鱼这种活,原本叶漓在凡间就已玩个遍,而如今,岁月静好,美人作伴,自是得逮个小鱼小虾嬉戏一番。 然而,起初她以为老头让自己帮忙,是嫌弃她待在身边不免斗嘴,可当阿庸一滴水都不让沾,只许她坐着装鱼进筐时,她便明白,原来那老头是算准了阿庸的脾性。 一时有两个人交叠的好心,叶漓的心里像是汲取那整棵树上的蜜花。 说到蜜花,叶漓便想到,许是叶宅阴寒导致她的身子这般脆弱,回去以后怕是要让元妈另寻个地给她住上了。 这么一深思,她到底想知道,小环怎么样了……那个老人家与老王不知道能不能护着那丫头离开,元妈有没有找到她们…… “姑娘!小伙子!你们可是认识那竹屋的李大爷?” 叶漓的思绪被拉回现实,她接过阿庸的鱼时抬起了头,一个妇人提着两个竹筒的身影映入了视野。 李大爷?那老伯原来是李大爷? 听着妇人的话,她皱着眉头想了想,欲询问身旁的阿庸,而他显然早已知晓,朝她点了点头。 “是的大娘!您有何事?” 叶漓说着,爬坡上去,来到那妇人面前。 “哦!李大爷每日都会跟我们家买酒喝,今日我回来得晚,还得给另一家子送去,想着你们若是住那也恰好顺路,不知能否托你们帮我带去?” “大娘,当然可……以了,举手之劳嘛,呵呵……” 这话是那妇人不等人回应,便将其中的一竹筒塞到叶漓手中后,叶漓讪笑着说出来的。 “姑娘真是人美心善!多谢你们了啊!” “大娘慢走!” 目送完匆匆离开的妇人,阿庸也打捞了不少鱼,背着鱼篓正朝她招手。 叶漓笑意盈盈地迎去,离开坡前,好奇地打开了酒,一闻,直呛入喉连心脏也加速了跳动,“咳咳……这酒闻起来还挺烈的!” 第102章 炸房,真香 饭,烧好了。 每盘被端到桌上时,有的汁水还飘着黑黑的屑状物,有的整块直接烧成像木炭一样。 老头不可置信地拿着它们凑近鼻闻,直至浓浓的烧焦味窜到天灵盖,他才相信,这两人真的不是在跟自己开玩笑,烧的并不是什么新奇的菜,而是真真正正地糊了…… 阿庸与叶漓像两个犯错的小孩低头站在桌前,头发凌乱,鼻尖脸上全是黑乎乎的脏物。 让人看上一眼,便知,这是炸了房遭遇的不幸,只是,老头并未想到此处,直直盯着令人不可思议的黑乎乎的一片。 “你这丫头,到底是怎么帮忙的?是帮忙添火要烧了我的房子吗?” 老头失声地数落,悲伤与气愤交加,指尖不停地在女子的脸前飞舞,恨不得戳破她的脑袋。 谁知,女子虽一副歉疚的表情,可弱弱的语气让人听来,还真挺委屈,只见她撅着小嘴,低声如蚊,“还不是您非要我帮忙的……” 老头此时正在气头上,自是对火上浇油的话轻而易举地捕捉到,便往她的后脑勺上重重一击,给了个于事无补的狡辩的教训。 罢了,至少还有这小子在,大不了就不让她帮忙罢了。 “小子,你去……” “砰啪……咣当!” 老头火气还在收回的路上,便听到屋外传来房子倒塌的声响。 听这声音……只能是从灶房而来。 叶漓被倏然的倒塌声震得身子一抖,脑袋连忙飞速转动,“老伯,您渴了吧?哦!对,有个大娘让我们顺路给你带个酒来,我去拿……” “站住!”老头扶着桌子喊道。 他无奈地用两指一点,便隔着屋将灶房复原。 叶漓这会看到是施法的金色光圈从指尖跃出,朝窗外而去,怕被抓包的眼神一下就换上欣喜。 她打了个响指,“对呀老伯!您有法术,怎会愁房子塌了不成?” 然而,未等老头要砸了这个自作聪明的脑袋,女子却比他还要发怒。 “不对啊!您有法术,那为何如此还折腾我们?直接变出一道饭不就好了?” 叶漓两眼瞪圆,示意阿庸也对自己的想法表示赞同。 阿庸自是乖乖地跟着点了点头,老头见之,直接打了两人的手臂。 “蠢丫头!我救你是白救的吗?你们为我烧顿饭是在感谢我!懂吗?再说了,这变出来的能比亲手做的好吃吗?” 然,事实证明,饿了,可以让人无法挑剔。 “唔,丫头,这真香啊!” 老头腮帮子已装得满当,手里的筷子却没闲着。 而眼前不过是叶漓让变的家常便饭,菜名怪异,卖相不佳,却是入口鲜香,回味无穷。 “是啊老伯,尤其这芋头糕呀就得浇点蜂蜜吃才好吃呢!平日里闲着,我宅里的管家吃便会张罗些厨子做些新奇的吃食,您若喜欢,等我们回宅让她给您送些来!” 老头想来,这到底没有亏损,还赚得一桌美味,自然是不客气地猛点头,笑道:“这挺好,唔……不错不错!丫头,等我吃完,我便把法子告诉你。” 看着自家小姐端菜递去,老头眼尾的皱纹没有平过,阿庸一时苦笑,对眼前陡然的其乐融融皱紧了眉头。 他挠了挠后脑勺,半信半疑地跟着吃了起来。 此时,离此地遥远的叶宅里,厨子烧好的饭菜不翼而飞,至于飞到哪张桌上了,叶漓心知肚明。 酉时。 日落西山,似火余晖映入房屋,留了一束光线在石墙上,看起来倒像是房子抓住了日光的小尾巴。 阿庸端坐于桌前,正使着剪子取下草药叶。 叶漓双手撑在耳后躺在榻上,嘴里叼着药根,望着屋顶却一脸不高兴,“这老头到底与你什么关系?竟然让你来处理草药,且还用上了剪子,而我却要自己烧水自己挑水?不怕我又把他的房子炸了吗?啧……他倒是有法术……” 愈琢磨愈气,她身子一折便坐了起来,双手捶床道:“不行!阿庸,你得帮帮我!我这伤口若如此折腾,等下得失血过多,沐浴一半死在里头了,那岂不是丢死了人!” 南瑶仙尊竟在历劫途中,光身断气…… 那这,这还得了? 丢脸丢在凡间倒不怕,认识她的也没没几个,可要是被仙界管辖历劫的小仙瞧了去,仙界传开不说,那她的大名就得跑到妖魔那里去了。 “老伯说,我不能帮……唔嗯……” 阿庸剪着草叶的手突然一滞,僵着身子,两眼不停地眨着看向面前的人,只因他一边脸上的肉有了紧绷感。 叶漓双手揪着他的脸颊,歪着头端详,“说!你是不是被这老头收买了,打算连着一块整我?” 没有痛感,只有酥痒得让人红了耳的力道,阿庸霎时垂眸,连带头也微微低了下去。 叶漓自是解读为一语中的的闪躲,这次直接挑了他的下巴。 “嗯?” 阿庸慌乱中不忘在脑海里搜索有关光头的记忆,可他只觉一思便卡壳,头疼得很。 于是,他缓缓道:“小姐,我真不认识。” 其实,叶漓知道,这剪下的药叶要长短一致,所以这活得交与耐心细致的人,那这人自是非阿庸莫属了。 只是,被这么明显地撇开,她又有些小失落,是以,这与自己形成鲜明对比的乖巧之人,不得来逗上一逗,以消消心中的一丢丢气愤? 叶漓嘴角扩起了弧度,双腿一叠,便坐到了桌上,因而,凑近阿庸的脸庞,已只在稍不小心便碰到一起的鼻尖的距离。 一手撑桌,一手挑起下巴,曼妙的身姿便一下子展现在,失了心跳的瘦削面孔的眼前。 那张细软的嘴唇徐徐张合,“那不然,就是你们俩一定认识,所以必定你们瞒着我做了什么坏事?” 话意严正,语气却氤氲着忽实忽虚的妩媚。 “咳咳!” 老头有意的咳嗽声,让两人一秒端正坐于桌前,尤其是双手叠放好的叶漓,脸颊竟有了一抹红晕。 毕竟,大胆不等于彻底放开,脸皮再厚,也是姑娘家家的。 “丫头!你把门外的酒喝了,然后拿着你家相公剪好的草药赶紧去把水烧了放里头,浸浴的时辰已到,别晚了!” 第103章 烈酒 “臭老头!臭阿庸!都不知道两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累死了,又要烧水又要添水的……呃……热死我了!” 咬牙切齿埋怨间,叶漓终于把最后一桶热水倒进了浴桶里。 热与渴交加,她瘫坐下来背靠着浴桶,一个伸手就把适才门口的酒灌进喉咙。 然而,把酒当水的后果除了把自己呛得要咳出肺来,眼泪直冒眼眶,嗓子要烧干,也没有其他比这更惨了。 但那老头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把酒喝得一滴不剩,便只好忍住喉里的辛辣将之喝完。 她实在不明白,为何要喝这么烈的酒,而且,喝完还要泡药浴? 这难道不会泡着泡着就睡过去了,然后淹死吗? 毕竟,她现在已经得知自己身子的情况了。 法术是自己封印的,加上留有血脉展现的余地也是仙界之人应允的。 因而,从未出现过百毒不侵失效的能力,就她这么一结合推想,只能暂时得出,因封印血脉从而使这副身躯得不到血脉的支撑,所以本是极寒的体质容易将寒气吸入体内的可能。 与此同时,叶漓联想到,宅里莫名其妙枯萎的花束,还有祠堂里小环爹爹的魂魄,怕是她吸阴寒之气的身子所导致的。 真是讽刺!原来她到哪里都有祸害他人的本事,有时想想,觉得倒霉的那个人还真不是一直都是自己。 看来,回到宅里,她需要做的事情还挺多的…… 褪尽衣物,感受到温热的水蔓延至心脏时,她闭上了眼睛,不再被繁琐的事情所干扰,按着老头的嘱咐凝神静气,静静感受着药物将身上的寒气拔出。 屋外,衔接黑夜的天日光已尽,灰暗却还可见周遭。 高大的身影坐于石阶上,指骨分明的手掌来来回回地忙活着剪药叶。 其实,叶漓从烧水到浸泡药物,阿庸一直都在躲避她的视线下,视察着自家小姐的一举一动,只为能偷偷搭把手。 然而,这个嘴上一直将他与老头的今日明天都问候个遍的女子,却还默默把一个见之脏黑的木桶刷得干净。 他淡淡而笑,现在,他终于明白,不管这个女子是仙界应受景仰的南瑶,还是凡间高贵的叶家小姐,都不曾需要依靠他人而活。 她只需要,有一个能默默地守在她的身边,悲伤时可以靠靠肩膀说说话,快乐时可以一起 不是累了能得以喘息,而是肩膀的存在,让她有了力量。 世间不是所有的依靠都需要分担,只要那个人在,便是最大的依靠,而依靠后又自生无尽的力量。 “臭小子,怎么,怕我毒死你家娘子,这么不离不弃啊?” 老头背着手走来,与阿庸齐坐。 阿庸避开了要将他看穿的眼神,嘴里蹦出一句连老王都不会信的话,“我怕我家娘子药草不够,多剪一些。” 老头轻哼一声,“臭小子,你这撒谎的能力可不能与那丫头相比啊,我这药草可是算精准了让她用,多一片少一片可都不行。” “哎!谁没年轻过呢?你这么疼爱你家娘子老身我可是还没瞎,两只眼睛都看得仔细着呢!” 阿庸抿着嘴,哑口无言,犹豫了一会儿,却问出了后,“老伯,看您对这村如此熟悉,可是在此住了许久?” 老头眯起了眼睛,深叹了一口气。 阿庸见他悠远的目光添了一些哀伤,便连声道歉,“我不是有意问及,老伯可不用理会……” 老头却摇了摇头,抬掌示意无妨,“我知道你们都看见屋里的小孩玩物,十分好奇却又不敢问出口,我这把老骨头都已半身入土了,也不怕将丑事翻出来了。” 他顿了顿,将身子卧靠在了石阶上,继续说道:“十三年前,我本是玄乙派第三代单传弟子,被师父委以重任,与其他同为资质不凡的师兄弟一同守护一人的魂魄,这守魂需要七七四十九天日日夜夜坐于阵中不得中断输出真气。” 阿庸心生疑惑,他皱了皱眉头,问道:“以老伯的修为,加上师尊对您的器重,完成此重任,应当不难,怎会……” 老头满脸遗憾,摸着白胡接过了话,“不错,然而却是造化弄人!当时,我早已爱上的一平凡女子,可没想到当我坐于阵中之时,她竟遭人陷害命正危矣,我感应到她身处险境,却又无法放下师父交代的重任,更重要的是,阵法是以我们每个人的血启动,所以一旦中止,其他师兄弟也会受到牵连,会遭到反噬而身亡。” “那,那她最后如何了?”阿庸问着,心里却抱着那个渺茫的答案。 “等我赶回之时,她冰冷的身体正躺在地上,浑身是血,双目不瞑,眼里装满的憎恨怕像是生生世世都不会原谅对方一样,而更让我悲愤的是,她一个不会如此动怒的女子生此怨气,竟是因为手里死死护着肚子里早已断了气的孩子。” 老头说着历历在目的往昔,眼眶盈满了泪水,却神情平静,只是默默地逝去了泪水。 阿庸想起那桌上的小孩玩物,原先以为看起来像是刚缝好的,可能是小孩丢失留下的,然而,那未出世的孩子竟从未用过! 阿庸知道,眼前的人这般伤感,是多少日夜里流干眼泪后习惯的悲伤。 越是深厚的爱意,越是言述得轻描淡写。 “这定是有人精心设计,要不然怎会来得如此凑巧可疑?那杀害您心爱的女子之人,您可有查到?” 老头望着阿庸焦急的脸庞,语气充满失落,“无影无踪,无可深查,只知那人使用傀儡之术甚是高明,操控我心爱之人自刎却不留痕迹,见我们不肯中断法阵,还操控我们,因而那人才肯就此收手离去。” 阿庸放下了手里的剪子,向老头抬去安慰的眼神,“老伯,我相信,您一定能找到那个凶手,为您心爱的女子报仇雪恨!” 老头忽而苦笑出声,“但愿,如此吧!” 两人静默片刻,阿庸本不再继续将人的伤心之事挖掘,便不再作问。 然而,老头却突然盯着他的眼睛,说道:“哎!这阵法里逃出的魂魄又何尝不是个像老身一样痴情呢?” 阿庸对视一眼,欲开口询问魂魄的去处,倏然! 屋内却传来了沉重的喘息声。 “好热!我好热!救救我……嗯……好热……唔……” 第104章 热火烧心! 那燥热中夹杂的欲望的喘息,让人听了,都能红了脸。 阿庸闻声两三步便跨进屋里去,老头压着眉头僵在原地,欲跟进去时又立马刹住了脚步。 他一个劲儿地挠头不解,“不可能啊!我给的药量分毫不差……难道是这小子给多了?还是丫头没有喝酒?那也不对啊,没喝酒就更不可能会热得……” “李大爷!李大爷您在吗?” 门外传来妇人的急喊,老头犹豫一会,匆匆赶去。 “李大爷!您这酒……酒可喝了?” 叶漓沐浴的地方在后屋,此时老头刚到前院,妇人便迎面而来,低着头支支吾吾的。 “哦……喝了,这酒钱我现在就给,抱歉,我屋里还有事,就不能留你坐会了!” 老头以为是酒钱没给,便抽出袖兜里的银两给了那卖酒的妇人,然而,转身时,那妇人又绕到了前头,一口作气,道出了酒的问题。 “李大爷!那王二狗偷偷让我给他带个酒,一不小心我就把你的和他的混淆了,这……他,这酒不能喝!” “王二狗?” 老头说是在这住了几十年,可到底村里哪个人跟哪个人,都是他们认识自己,自己识得的面孔少之又少,更别提对名字的熟悉了。 “那这喝了又如何?” 妇人抓耳挠腮,小声说道:“这……那是,那是生子酒呐!” …… “阿庸~” “阿庸……我好热……热得,热得不像话了!” “小姐,小姐你先别动……我给你找……找件衣裳!” 在叶漓的视野里,阿庸穿着薄透的上衣,敞开而来,入眼的腹部线条仿似那日在河里,她落水后见到的那般……有力地起伏着…… 此时,她看着他对自己相视而笑,忽远,又忽近的脸,两绺碎发随风轻飘,发丝末梢的水珠顺着鬓角一路贴脸流淌,脖颈,喉结……都不放过…… 那谄媚的笑容……叶漓,从未见过…… “阿庸……你这是,怎么了……怎可,如此诱……唔……” 阿庸额间已淌满汗珠,背后传来一声又一声的呼唤如窜进了血液般,仿似感到难受痛苦的并不是身后浴桶里扑腾着水的人,而是自己! 他颤着指尖解开,自家小姐这身碎珠点缀腰身极易相互勾扯的衣裳。 可越急越乱,细长的腰带缠作一团。 “小姐……我很快,很快就好,你等我解开……” 阿庸自知,此时慌乱的自己,显然只能把这解释给自己听的话,说了出去。 然而,许是浴桶里的药叶能帮其镇定下来,身后的扑腾竟停止了,他顿时暗自松了口气,手里解开的速度得以加快了。 “小姐!好了!解开了!”阿庸欣喜道。 就在他举起衣裳欲转身之时,双臂被环上了纤细的指尖。 那散发着水雾的迷惑,阿庸僵住了,喉结压住的滚动,似乎是在压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可来不及镇定,耳畔便被圈住了温热。 “阿庸……你是把冰块,都背在身上了吗……我刚好,刚好能……降温……” 细软的发丝在他脖颈间拨动,近距离的身躯笼罩在后背,阿庸的呼吸,乱了,他承认,在此刻彻头彻尾地乱了…… 衣裳从指尖滑落,掉了地上……他攀上柔软的白皙皮肤,犹如身后的人一样,贪恋彼此的温度…… 不! 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 忽而,他的瞳孔撑大,理智将他抓回了现实,反应过来后,双手扯下了爬至胸膛前的手臂,转身时便朝女子的脖颈劈下。 女子晕倒的前一秒,阿庸视清,那长睫扑簌下,半张半盍的眼睛已然黯然失色,失去了理智。 没有过多犹豫,他移开目光,一手扶住瘫软的身子,一手将地上的衣裳捡起,罩实在她的身上。 水渍乱洒一片,装酒的竹筒也横倒在地,停歇后的狼藉提醒着阿庸心脏失稳的跳动也该结束。 他横抱起怀里的人,径直往前院休憩的屋而去。 “小伙子!这……这真是对不住啊!姑娘她没事吧?是我糊涂了将酒给拿错了!对不住啊!”前院的妇人凑近了身解释着。 阿庸只是淡淡地点头,让人看来是既无怪罪也无原谅的表情,他没有停下脚步,眼里的担忧全在怀里这张疲惫的脸庞,只想快速安置了人,踢门便进去。 老头见两人脸色怪异的模样,便对那妇人说道:“今日之事全为意外,你并不是有意,不能怪罪于你,所幸知这酒的根底,我且帮这丫头把个脉,你就先回去吧。” “多谢李大爷了!都是我的错,您可得帮帮我跟这两年轻人说说啊!” 老头颔首,妇人看了几眼屋门,一脸愧疚离去。 “小子,丫头并无大碍,只是一时半会热气未能散尽,但这反倒是好事,她的身子已有一成的温热作底,剩下的几日要多些注意便可。” 老头替叶漓掩上了腕口的衣袖,阿庸站在一旁,听此,呼吸这会才得以调整稳当。 “对了,入夜她会体温骤变,我这药用对了那是稳固气息,固热散寒之效,可如今,有了变数,自是会打乱了气息,不过还好都是热性的成分,并无大碍,只需要你守着她,热了,别让她着凉,冷了,多加些床被即可。” 守着,便是意味着可能要再经历一次…… 阿庸刚稳住了心弦,谁知,老头的话又让他陷入了为难。 若此刻拒绝,那岂不是与自家小姐两人成两口子之事露出了? 可若不拒绝……适才的情形再发生……那他这颗摇摇欲坠的心,真的能,把持住吗? 老头见之愁眉不展,只觉这小子不是爱妻如命么?怎么这会倒是正人君子起来了?好似两人吵架后有了隔阂般,好生生分。 但也正合他意,毕竟,这丫头的身子如此孱弱,实在不宜…… 他正了正阿庸的身板,叮嘱道:“咳咳……还有,记得要守住自己的心,她的身子经不起折腾,呃……臭小子,明白了吗?” 阿庸听闻直直点头,脸颊挂上了红晕,霎时觉得空气中弥漫着令人尴尬的气息。 “阿庸!你不许推开我!嘿嘿……唔嗯……” 叶漓闭着双眼傻笑,肉嘟嘟的嘴撅了起来。 空气,再度陷入了冰冷…… 第105章 你就是那只野猫 翌日,晨时。 床榻上,阿庸捏着眼眶醒来,窗外的日光还未变强,屋里的光线一如日暮时的晦暗,让疲惫不堪的人还想继续入睡。 只是…… 阿庸侧头时,睡意全无,多了几分惊恐。 “阿庸,你醒了?” 叶漓侧躺,双掌交叠在上睡枕,而手背上的脸蛋,挂着灿烂的笑容正朝着自己。 “你放心,我会对你负责的!等回去,本小姐就张罗着下人,先让你在外头住上几日,然后八抬大轿把你给娶进后院,如何?” 负责?娶他? 阿庸迷糊,随即看向自己胸膛敞开的衣裳,又把目光移向女子有些弯翘的嘴角。 忽而想起昨夜之事,便像个若无其事的人一样,缓缓坐起穿好上衣。 “小姐,昨夜我没喝酒,需不需要小姐你负责,小姐是知道的。” 意思就是,他很清醒,她装糊涂。 叶漓不信邪,怎么一夜之间,这容易被骗的阿庸竟然还能回怼她的话。 如此轻车熟路的,昨夜一定发生什么,至少她确实相信他是正人君子,但她好歹身姿曼妙,坐怀不乱那是必然,可也不至于像他这般……无动于衷! 就像看惯这场面一般? “说,你是不是,有逛过青楼?” 阿庸背对着人穿鞋,闻言,却只微微偏头,撑着膝盖欲起身。 这……不肯定也不否认,那就是有过了?平日里一副不近女色的模样,难道都是装的?还是在她眼皮底下装的? 叶漓急了,伸手拽住他的肩膀,可没用上多大的力气,阿庸便顺势倒在她的怀里。 然而,阿庸只是扒下她的爪子,正起身板盘着腿,表情像审问盗贼一般。 “小姐,昨夜发生了什么,你都不记得了吗?” 疲倦而略带不快的嗓音传来,叶漓这才开始认真地转动脑袋,可他却没给她过多时间来启动混乱的记忆。 “昨日酉时,小姐因误食那大娘拿错的……咳,生子酒,所以浑身发烫神情便有些恍惚,这个小姐可还记得?” 阿庸试图在帮叶漓回忆起来,只不过,他狭长的眼睛与严正的语气是在戳破,而不是在提醒。 叶漓承认自己确实对对面的美人有了几分歹心,但也没有大胆到如此霸王硬上勾,分寸还是有捏准的,自是知道酒的问题。 不过,她的反思是有,但不多。 竟此时此刻还寻思着那酒若给阿庸喝,那就没有被考验的人,毕竟,她可不是正人君子…… 但人还是要些脸面的,尤其是理亏的人。 她摸了摸鼻尖,收起了小心思,“记得,记得,呵呵!” “所以,老伯替你把脉,发现你并无大碍,只是气息较为紊乱,入夜会温热交替,让人神思恍惚,这也是我被小姐折腾了一宿算是一夜无眠的原因。”阿庸说着,揉了揉后腰。 折腾? 叶漓睁大了眼睛,呆呆地望着对方。 神思恍惚她倒可以理解,毕竟后半夜的记忆确实是没有的,但阿庸说到‘折腾’时,脸上的怒意愈来愈明显,所以,她一定是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至少,不是好事。 难不成…… 就在这时,她瞥见了阿庸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扯着袖口,那手腕上的抓痕尤为显眼。 叶漓倏而抓住了其伤口,呼呼大吹。 腕口被柔嫩皮肉托起,轻凉的风掠抚着抓痕,阿庸似乎觉得从昨夜到现在的气,可以消退一半了。 “难道我昨夜跑去抓猫,让猫伤了你了?你怎么不躲着点?”叶漓撇嘴道。 某个人的笑容只扬起一半,便消失殆尽。 阿庸敛紧了眸光,定定看着眼前这只‘猫’,“也是,昨夜我就该将那只野猫绑了,教训一顿。” 叶漓笃定地点头,对于阿庸来说,能让他如此生气,说出要揍人的话来,想必这只猫一定是对他往死里薅。 如此想来,她昨夜的确是太不安分了! “是我的错,但我也是不知情,想必你昨夜被我吓着了,再些歇息吧,我已无大碍,不用担心!” 叶漓说着,摸着瘪瘪的肚子欲越过阿庸下床,但却被宽大的指掌拦住,并且对方并不打算就此放过。 “小姐,你昨夜可不止这样。” 还有? 怎么那大娘拿错个酒,害她遭罪不说还干了不少坏事? “小姐,整整一夜,你竟闹着要去红香阁找那里的头牌,小姐是知道的,红香阁是什么地方。” 完了完了,这红香阁不正是她向小环打听的俊生云集之地吗? 阿庸知道是不用怀疑的,因为元妈曾当过他的面给她物色了几个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美人,只因那大嘴巴的小环夸大其词,把只不过是粗略问了几句的话变成刻意上心。 那元妈物色就物色吧,办起事来又太过尽心尽力,还想让阿庸也帮她多看几个,这不是纯纯将他的脸面往地上碾嘛! 叶漓急中生智,讪笑着,“咳!你也说了,我也是脑袋不清醒的,就像梦中会说胡话,也是……情有可原的嘛!呵呵……对!情有可原!” “小姐硬是点名,要找那最贵的头牌夜怜笙,还说房牌是上房一号在元妈手里,让我去取。” 这……这么细致的话,怕是不能再狡辩什么了。 叶漓听此,突然觉得适才还责怪对方怕是青楼没少逛,然而自己却才是那个连哪个头牌都记得清清楚的…… 阿庸看着垂眸的女子,一副知错的表情,一时于心不忍,柔和了目光,“小姐应是饿了,老伯也在等我,我先去做饭了。” “我帮你吧!” 叶漓话一出,两人的眉毛都默契地扬出不可思议的后怕意味来。 因为,灶房里,比起明火热油,叶漓才是那个最大的危险。 清晨的竹屋,三人在还算和谐的气氛下有条不紊地吃着饭菜。 但桌上,经过昨夜的折腾,两口子就显得有些不自然。 尤其是,当女子想到,在这个村里她误食‘生子酒’一事怕是已经传到土里的祖宗去了! 老头看了两人一眼,却皱着眉头对阿庸说道:“小子,吃完饭,你陪我上山采些草药,记住了,就你一人。” 说完,他便走出了屋外。 叶漓与阿庸对视一眼,皆放下了手中的碗筷。 草药?这外头不是还有很多吗? 第106章 不堪……重任! “小子,我不知道是不是这个草药,你尝尝。” 阿庸背着个背篓,接过老头递来的一根像人参一样的草药须。 跟着人从上山到此刻,前前后后草药装进的都没有吃的多。 但他知道,老头应是借由采药一事要与他交代些什么。 待两人在一块平地歇脚后,阿庸盖紧了水袋,开口问道:“老伯,我家娘子的身子您说已无大碍,伤口也恢复几许,院子里的草药应是够用,难道,是这些草药没有效果,要换另一些?” 老头听出了话意,摸了摸白胡,“不用担忧,你家娘子的身子不难救治,你这小子,已经知道我今日要你上山是另有目的,竟然眼里只有那丫头,真是爱妻如命呐!不知道若有一日我与那丫头同时掉进水里,你会不会先救一把老骨头可怜的我啊?” 阿庸眉眼瞬时染上羞意,转移了话题,“那老伯您是有何要事与我说?” “你不是想知道,那跑掉的魂魄去到何处吗?” 阿庸不解,不知这老头为何要提起这事,但想到他心爱的女子惨遭灭口,便就此猜测,“老伯可是找到凶手了?” 老头却笑着摇头,叹了口气,“茫茫人海,且人终有一死,若要找到那灭口之人,怕是我把我这把老骨头埋了,坟头长草了也未必能打听到一点消息。” 修道门派,纵使法力无边,能飞天遁地,可也与常人一般,有所受限,寿命不比仙妖魔而能活到五百年已是极限,这便是其一。 而这其二的限制,便是修为,即使能擅自用法越了界,也会遭到天道的惩戒,而天道的惩戒,不堪想象。 “今日,我要告诉你,我找到的是那丢失的魂魄,而且,他就在我眼前。” 眼前? 阿庸起初四处张望,如今的魂魄他可是无法肉眼瞧见,但对上老头那双笃定的眼睛,他的脑海里骤然闪过一个可怕的想法…… “哎!这身子果然没了血脉就是如此薄弱,没了法力无法偷听不说,连提腿上山的力气都没有,早知道,就得百般讨好那老头,搞几张符来玩玩。” 叶漓躺在竹椅上,摇着蒲扇闲得无聊,嘴里的抱怨一串接着一串。 她这一旦说话太久吧,又想念起小环了,不过,担忧虽有但也就那么一点,毕竟心里对零嘴的馋才是重中之重。 宅里的芋头糕是吃不着了,可村里的大娘做的饭菜可不比元妈招来的差,于是,她眼珠一转,食指一竖,便带着背篓和一把小锄头到地里去了。 不过片刻,叶漓热情活泼的性子便与地里的妇人打成了一片。 凑巧也遇到了那之前救自己的三位‘姐姐’,也正因如此,她才得知,那素衣淡妆的女子便是那拿错了酒的王二狗的媳妇儿。 那女子自是烧红了脸,可叶漓的大胆那是三界出了名的,这点芝麻事她不仅毫不在乎,更是巴不得让人知道她的魅力不够…… 直到众人的脸上明显有了不自然,她才转了话题,但好在她这张小嘴跟抹了蜜似的,脸皮也够厚,这才又能逗得地里的人笑呵呵个不停,没了原先的尴尬。 谈笑间,那锐眼的妇人时不时地给她使眼色,最后更是直接凑到她身旁,拉着她的手,语气有些惋惜,“姑娘,你这后半辈子怕是要有得愁了!” 愁? 叶漓想了想,要说这愁吧,她血脉一旦重归,将来免不了仙妖魔凑一块的打架,这生死问题确实是得发愁。 可要论来凡间历劫的这一世,叶家小姐的家世倒是让她愁不起来,单凭那京城的几百间铺子,就够她不愁吃穿好几辈子了。 她是真不知道,这究竟是要喜还是要悲了。 锐眼妇人见女子愁眉不展,便起了兴致,“我看你们两口子啊怕是刚逃出来不久吧?我这双眼睛可尖了!你那相公啊,怕是没碰过过你吧?” “咳咳咳!” 叶漓一口水直呛入鼻,她倒不是因为害羞这事,只是很是诧异这眼前的人竟能如此猜中。 她可是有向阿庸再三确认了,昨夜之事,传遍整个村倒是必然,只是目睹的人也就只有那个大娘,这妇人是如何得知如此隐晦之事的? “您……这眼还真的挺尖的!呵呵!”叶漓望着尖到能把她眼球戳破的眼睛,讪笑道。 “你看啊,你这身姿比起着实差了些,可也算是能让你家相公把持不住的吧?” 锐眼妇人看了看叶漓,打心眼里就不想承认与自己形成对比的脸蛋与纤细的腰身。 “昨夜你那中了药般的身子,你家相公按理来说就该……那样不是?” 妇人如此露骨的话语已是直说出来,而手上的比划更加让人一目了然。 叶漓算是明白,妇人说的‘愁’是何意思了,这会怕是碰到对手了般,竟觉脸颊些潮热了。 “我寻思着,他对你可上心了,所以想来啊,就只有一个原因,就是你家相公这底子不好,我跟你说,你可别看有些男子人高马大的,其实呐,不堪重任!你可得好好替他调理调理身子!” “您误会了,是我这身子,他不宜……呃那个……” 锐眼妇人白眼一翻,立即打断,“姑娘!你可别再骗我了,前日我们可是都知道,你这伤口愈合得很快,加上说话的声音响亮响亮的那肯定是生龙活虎一个。” “你就别跟姐姐我害羞了,我从那卖酒的大娘那里磨破了嘴皮才要来了个方子,这里啊数你嘴最甜了,别人可没能享这福分,你且好生拿着啊!” 未等叶漓反应,手心便被塞进了一张旧黄的粗纸。 她欲开口,却只见那妇人一个劲地对她挑眉,边示意着边扭着腰肢离开了泥地。 众人许是见惯了这妇人的热情,看着她的眼神已经多了几分异样。 叶漓移开了视线,挪了挪脚步,在不为人知的阴影处细致地把纸揣在袖口的兜里。 几个妇人察觉了,都对女子轻笑出声。 然而,叶漓正了正身子,脸不红心不跳地说一句,“现在这样的方子难寻,总得把这重要的东西等回去再说不是,我家相公可是不会用上这玩意的。” 谁知,妇人们听了,笑得更大声了,纷纷从袖口抽出东西来。 第107章 小哭包 “这哪是什么秘方,我们都有哈哈哈哈!” 叶漓看着她们从袖口的兜里抽出一模一样的粗纸来…… 她立即背上背篓和小锄头,低着头跑出了泥地,快得像只逃窜的小野兔。 一口气便跑回了竹屋,叶漓扶着膝盖一个劲地喘息险些背过气。 她擦了擦汗水,不免觉得,这身子实在是太弱了,越活越回去了,这劫该不会还没历完人就背过去了吧? 这么想着,她推开了竹门欲将身上的背篓提在手上,却指骨一软篓带溜出了手心,连着小锄头都散在地上。 眼不见为净…… 叶漓拖着仿佛下一秒就要睡去的身子,瘫在了竹椅上,那姿态要多闲散就有多闲散。 不知过了多久,她就这么眯着眼睛睡了过去。 直到……身上的摇晃与呼喊让她从睡梦中醒来。 入眼,是一张瘦削的面孔,一只眼的泪水已跑出了眼眶。 “唔……阿庸,发生什么事了,你哭什么?”叶漓揉着眼睛,一脸茫然地看着举止怪异的人。 阿庸抓着她的肩膀,发出的嗓音从未如此沉重,“阿瑶,你可有受伤?可是有妖魔伤了你?你觉得怎么样?快告诉我!” 妖魔?受伤? 怎么睡一觉这人就开始说胡话了?难道这是梦里?可是阿庸抓着自己肩膀的痛感是存在的…… “什么妖魔?你们不是去采药了吗?我就是去田里找大娘们唠嗑了几句,太累了所以就在这躺了一会,没想到给睡过去了。” 阿庸似是还在怀疑,用拇指将女子嘴角的血迹揩下,示意她解释,“那这血为何在你脸上?” 叶漓皱着眉头抬起了手欲确认,却发现手上竟有带黑物的血迹。 手心一摊开,那血肉模糊的蚊子便明晃晃地映在上面。 …… 此时,两人的眸里染上了无语,尤其是适才失声就差痛苦的阿庸。 “呵呵……唔!”一旁不知何时出现的老伯正捂着嘴偷笑。 叶漓眯起了眼睛,“老伯,难道你的法术也有一种叫做‘袖手旁观’?” 女子的意思就是,你的法术能够感知她是否受伤,却还在身旁当那个就差来一盘瓜子看戏的人。 老头怎能不知,可他却背着手装傻充愣起来,“人老了,这感知力啊,哎哟!下降得快呐!” 叶漓自是不给面子,直接戳破,“老伯,您在这站了有一会儿吧?这怕不是下降,是法术尽失吧?” 老头顿了顿,丝毫不愧疚,笑道:“丫头,若凡事太过明了,怎让你知道这小子将你放在心肝上来疼了?” 阿庸闻言,扶着竹椅连忙起身,“娘子没事就好,我,我去做饭给你们吃。” “阿庸,这么早吃的话,会饿得早的。” 女子悠悠的语气道来,传响整个院子。 老头看着止住脚步的人,以安慰的力道对他肩膀拍了几下,而后偷笑进屋找了把椅子坐下,支棱起耳朵变相‘看戏’。 “菜没有了,要,要摘所以……” 阿庸支支吾吾,可叶漓却不给他编造谎言的机会。 “阿庸,你说,我们这竹屋里是不是多了个小哭包啊?嗯?哈哈哈哈!”叶漓摇着蒲扇,一副很是享受抓包的表情。 然而,阿庸压低了眉头,下意识拭去了眼泪,一个急眼便垂手转身,“你才哭,我可没有。” 得,不打自招了。 叶漓的嘴角顿时扬起得意,脸上的笑容就像水里的鱼上钩般满足。 “哎呀!这可是你自己承认,我可没说哟,小哭包,略~” 叶漓腿脚已蓄势待发,吐着舌头摆了鬼脸,拔腿就跑。 一个流泪的大男人被调侃为小哭包,路过竹屋的大娘听到了都捂着嘴偷笑,这叫那小哭包如何镇定? 阿庸的耳朵‘唰’地一下透红起来,难得被触及了底线,气急败坏地追了上去,“你!你站住!” 屋里的老头躲在窗边,不知从哪抓来了一把瓜子,看着两人的乐呵玩闹,嘴里也磕得欢喜,却直直摇头,“你这小子,难怪当年师父要拼了命地让我守魂,纵然是有心之人毁坏,可你又何尝能断得了这份爱意?” “哎!但愿能多些时日,让你与这丫头好好相处,若有朝一日她得知真相,她该如何面对呢?” 由于叶漓的身子太过虚弱,阿庸过于窘迫,这么一追一跑之下,两人双双倒在了地上。 老头感伤之余撞见了眼前的画面,立即捂住了双眼,“羞耻!我一把年纪了怎还可窥视年轻人这般……” 一秒后,他的手心出现了一盘瓜子,撑开了手指静静观赏。 “哪能行窥视之举,自当光明正大了看,哎呀!谁也说不过我这个理呐!” 几乎可以听见对方的心跳,阿庸撑在叶漓耳旁的双臂按理来说,自是会选择移开。 但这次,他竟没脸没皮了起来,“若我是小哭包,你就是小野猫。” 这人……怎么和老头摘个采药回来,就变得和自己一样脸皮可以称斤卖了?难道,是误食了什么壮胆的草药了? 叶漓被说得迷糊,回应得也迷糊,“哪里……是小野猫了?” 阿庸‘噗嗤’一笑,但那笑容是缓缓展开的弧度,让人如沐春风,如掠清水。 叶漓慌了神,让人感到内心凉爽而不自知,说的便是眼前的人吧…… 谁知,拨了心弦的画面,只见阿庸举起了手腕上的伤口,而后也学着拔腿而逃了。 这伤口……不是被野猫抓的吗?怎么和她…… 叶漓愣了一会,忽而反应过来,“好哇!你竟敢骗我!阿庸,看我能不能打断你的腿!” 然而,阿庸在踏进灶房之前,又转过身来,竟张着双臂一副‘你打不到我’的模样,叶漓气绝,直接把人赶到了屋里追打。 老头瓜子嗑完,也知不能太过得寸进尺,于是走出了屋子,将丢了一地的东西收拾干净,又把背篓里刚挖的草药铺开在层层的木架上,趁着快要还有些许日光晒着。 而收拾好后他刚要坐下,一阵风吹过便把院里的衣裳吹得飘落一地。 “哎!真是不得闲着喔!”老头捡起,拍了拍手里的衣裳。 突然,响亮的声音充斥整个院子。 “老头!给我放开那件衣裳!” 第108章 同处药浴 “我家小姐在哪?你是不是绑了我家小姐?” “哪来的黄毛丫头,真没礼貌。” “汪汪汪!” “老王!你进去找!” “臭丫头!把你的狗带走!” 此时,叶漓的指尖捏着阿庸的耳朵正欢,阿庸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很快便识出了屋外的吵闹声,拼命地提醒背上的人。 “小姐!是小环,小环来了!” 能吵嚷就说明这丫头完好无损! 叶漓欣喜万分,溜下了背便往外冲去,甚至越过了门口摇得要将尾巴甩出去的老王。 被忽视的老王转而‘嘤嘤’叫唤奔向了阿庸,一时一人一狗得以惺惺相惜。 阿庸摸着它的头,想了想,揭开一只狗耳朵小声抱怨道:“老王,你要习惯我们被抛弃了。” 老王把脑袋放在他的手,表示达成了合作。 午时,窄小的桌上多了一副碗筷。 屋里只有老头动筷嚼食物的声音,一脸歉意的主仆一时变为了三人。 起初阿庸自是不情不愿被‘拉帮结派’的,而接收了自家小姐的眼神警告后,连带着把老王也收买进来了。 可到底老王是一条极为聪明的忠犬,在它‘嘤嘤’多语下,与惯用的飞机耳一摆上谄媚的笑脸便奉上时,老头竟乐呵了起来,脸色总算有些缓和。 似乎把适才小环不分青红皂白砸了草药甚至‘口出狂言’的无礼之事,勉强忘记了。 主仆三人看着老头的眼色动起筷子,只有叶漓最为觉得莫名的受辱。 堂堂仙尊竟有一日得借一条狗的面子,才能填饱肚子? “小环,怎么就只有你一人来寻我?” 小环艰难地咽下了嘴里的肉,仔细说来,“唔,小姐你们不见踪影之后我娘就带人驶着船找到了我们,老伯伯在跳下船的时候伤到了脚,所以被我娘先安置在了客栈,老王一下船就闻着你们的气息,我娘就先让我带它来寻你了。” 听来,叶漓点头,大致的情况已然了解,想必元妈如此放心让小环只身带着老王来,定是打听到她与阿庸的行踪先于发现小环她们。 如此,元妈应是派人守在这周围不远的地方,而且,或许和她想的一样,元妈对那老人家也起了疑心,对外说好听的是安置,实则也是一种囚禁。 如今见这丫头安然无恙,元妈也安排妥当,她总算没有了后顾之忧。 但想着一时半会无法离开,且人多眼杂若招来更多的妖魔只会祸害村里无辜的人。 便对小环吩咐道:“我身上有伤,得多养些时日才能回去,这里有阿庸在,你把我的消息带给你娘就先带老王一同回宅里去吧。” 哪知,她的顾全大局却让捧碗大快朵颐的少女突然错愕,摔下了碗筷。 小环失声痛哭,“啊呜呜呜……小姐,你怎么现在有了阿庸就不要我了!呜呜呜……” 叶漓见老头盯着地上那裹着米粒碎烂的碗之后,脸色变黑,仿佛下一秒要将她们都赶走的模样,霎时头疼不已。 好在,阿庸默默收拾了不得多看一眼的狼藉,老王也捡走了不少,乖乖趴在屋外吃了起来。 叶漓摸起小环的头,耐心解释,“好了好了,我没有不要你,只是你留在此处我不放心,你看啊,你还记得那只大鱼怪吗?……好不容易才能逃出他的魔爪,自然能有多远就躲多远,万一他再跑回来,把我们都抓走了,你就无法第一时间给我们搬来救兵了,那思来想去,是不是你得离开这里?” 小环听到自家小姐受伤,立即抓着人的胳膊腿脚一顿检视,语气更加笃定了,“小姐,你受伤了,那我就更不能离开了,我要留下来照顾你!” 其实,阿庸知道自家小姐的意思,小环留在这里更多的只会让她多一份顾虑,分心自然是在所难免了。 虽然他也能体会到,小环护主心切的诚心,然而,平日里胡闹就算了,眼下正是解决她极寒的身子的关键时刻,无法帮忙只有添乱的人,终是不能怪她人无情。 “小环,小姐的伤较为难解,但有这位老伯在,定能很快恢复,你留在这里确实于事无补,小姐也只会多添担忧,我也希望你尽早回去。”阿庸也好生劝着。 抽噎着的小环,看着三人神情严肃,这才意识到,眼前的情形已不容小觑。 于是,哭哭啼啼的少女拭净了泪水,一下子就收住了伤心,在众人的目送下,即使不舍也强迫自己扭头离开了。 叶漓看着少女与老王的背影,不由得心生欣慰,这些时日经历不少事,这丫头虽没计谋但胆识还是过于常人,且不说那山林鱼妖令人望而却步,她畏畏缩缩下却还是勇冲于前。 如今更是难得的懂事,如此乖巧地离开都觉得有点不像这丫头的作为了。 众人收回了目光,转头进屋对更重要的事上心。 “丫头,你的身子虽已有热气固元,药浴也适合的你体质,但,还是远远不够啊,哎!” 此时,老头皱着眉头把完脉,对女子的身子有些许担忧。 叶漓与阿庸对视一眼,阿庸却率先开了口,“老伯,您的意思是还需要有个辅助,那我家娘子还缺些什么呢?可是汤药要加量?” 老汉摸着白胡的手,立即伸出阻拦,“不可,她的身子如此孱弱,若再加药量,只怕会雪上加霜,物极必反,自会伤及性命!” 叶漓微微点头,这老头说的是在理,只是令她没想到的是,自己的身子已经弱到这般小心。 阿庸察觉到自家小姐脸色有些变化,于是攥紧她的手以示宽慰,随即急切问道:“老伯,那应当要如何救治?” 老头瞄了一眼紧紧缠住的两只手,顿了顿,微微一笑,“接下来的时日,得调动你家相公的阳气帮你逼出体内的寒气了!所以,你们得同处药浴,我在一旁边为你们输入真气运转。” 两人一听,发愁的脸面换为审视,双双敛紧了眼眸,叶漓更是抱起了双臂。 对于这老头颇多而明显的小心思,就是再如何蠢笨的人也都能端详出来他的用意。 叶漓索性不管这老头如何对她俩处心积虑,当即就答应。 酉时。 阿庸在老头的吩咐下离开屋子去提热水,叶漓的指尖刚触及腰带时,连着心脏的后背被生生捅进一刀。 “唔……你!” 第109章 那人,是我儿 “你,你为何要杀我?” 叶漓僵硬地转过身来,双手拼命地捂住后背上的刀,双眼瞪得浑圆,不过一瞬,痛苦的面具便挂在了脸上。 她重重地跪倒在地,鲜血直流一片,向四周蔓延开来。 着夜行衣的男子褪下了脸上黑布的同时,又抽出别在腰上的一把匕刃,身子有些轻晃。 眼前从站姿也能看出一条腿受伤的人,叶漓艰难地抬起因痛而扭在一起的五官,脸上的不可置信又多了三分。 “原来,是你!你难道忘了吗?在你奄奄一息的时候,我们,唔,我们拿了药丹救了你。” “不难猜测,那什么萧沐昰骗下人的阴谋其实你才是那个献此计策的人吧!船上的老板娘也是你杀的吧!可显然,你的目的,应是冲我而来才对,为何,要连累她人?” 阿福身子一高一低地前行,可在他人看来,那姿态却是习惯下的协调,叶漓警惕性后退,尽管对面的人步步相逼,她的脸上却没有一丝畏惧。 忽而,阿福停下了脚步,像被触怒了般咆哮起来,“这一切还都是因为你!我也不想手上再添一条人命,若不是要假意投敌,又再一次听萧沐昰那畜生的命令,又怎会和你一样枉杀无辜!” 枉杀无辜? 未等多加思索,阿福便将手里攥紧的飞镖扔在了她的身上。 做工精致,一镖割喉…… 看着陷进衣裳有重量的利器,她瞬间反应过来,“这是……那夜在一品醉里崔二娘带来的手下……” 阿福红着眼眶,揪住她的衣领,接上了话,“不错!那持用此镖之人,正是我儿!是你本可以放过他却将他一镖毙命的人!他还没有娶妻生子,却早早送命,你这蛇蝎心肠的女人!” 果然,一直觉得这老人家埋伏在她们身边定会有所行动,只是没想到杀她的理由却是如此直接。 但愧疚之心一闪而过,叶漓轻笑出声,“呵?放过?人是我杀的,我承认,可那夜我们三人面对的是魁梧高大四个壮汉,还有萧沐昰和崔二娘二人,你教手无寸铁的我们又当如何放过?” “我不管,人是你杀的,即使这一切是因萧沐昰与崔二娘他们而起,但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你该要为你的罪行而付出代价!” 阿福高举匕刃欲用力挥下,然而,他的手却僵在半空,紧接着全身都不得动弹。 既然真相大白,叶漓也不打算再般演戏,她避开了天灵盖上的刃尖,缓缓起身,面色凝重,朝着门外喊道:“老伯,可以了,我已经知道是何缘由了。” 门开,老头指尖夹符,嘴里念着咒语便将叶漓身上的幻境除去,地上的血迹随之消失得一干二净,匕刃也被她握在手中。 眼前就像一场梦一般,梦醒,刚才发生的一切皆会幻灭。 阿福来不及错愕半分,老头指尖又轻轻一挥,他的身子便被隔开撞上墙角,墙灰漫飞却能稳站,可见力道控制得恰到好处。 阿福慌了,屋里的两人均占上风,他若此刻要逃,即使跳窗也会被抓回来,可他并不想放过难得的机会,已是打草惊蛇,怎还能再寻到这女人并将其杀之? “老头!这是我和这女人的之间的仇怨,你别多管闲事,都是一只脚已踏进棺材的人了,我劝你还是就此相安无事过完一生!” “哼!你少跟我提一块!而且,老身我啊,我只是一个不愿看见冤冤相报何时了的场面的人,你们先打你们的,情况不对,我就制止,哎哟!老了,腿脚站直不了多久咯~” 老头悠悠说着,变换出一把椅子和一盘瓜子,一副看戏的模样,观察着眼前僵持不下的二人。 场面顿时由三人变成两人,就差到街上的对决,而这老头便是那个手里端着收戏钱的盘子的人。 叶漓扶额,这老头说到底还是好心来帮自己的,只是为何他就是不能说出些好意来呢? 而且……她竟有一日沦落为被当作看戏的对象?嗑瓜子喝茶水一旁观赏的那个人,不应该是自己吗? 所以,当叶漓思来想去之后,对这历劫一事心生懊悔,懊悔的倒不是来凡间躲避早些要与妖魔对战,暂时甩掉深受因血脉而被追杀之苦。 而是就该早听人劝,多些苦练法术剑法,至少技不如人还能保全自己及身边的人,才不用看人脸色有求于他。 果然,技到用时方恨少,她就不该嘲笑徒做无用功之人,至少厚积薄发,技多防身呐! 真是有辱尊严,有辱尊严呐! 老头的话一出,让本是松懈的叶漓不得不提精神来,对面的阿福却突然狂笑,那笑声是胸有成竹如同尽在他的掌握一般。 “今夜你们就是再如何也阻止不了我要杀人!你们想想,我怎会如此愚笨,没有做足准备又怎会只身前来?” 叶漓皱了一下眉头,随即又恢复常态,将手里的匕刃掂掂重量,只觉材质一般,“你可知这位老伯是何人?他可是有法术的勒!你的阴谋诡计在他眼中就是小菜一碟!他早就识破你这不值一提的伎俩了,是吧?老伯?” 老头齿间刚抵瓜子,又拿了出来,对叶漓投来的抬举目光有些难以为情,他掌心滑了滑圆圆的头,讪笑道:“抱歉啊,这个,这个倒还真没想到他会有何计谋!” 叶漓一时得意,想不到竟是这般回答,当场嘴角抽搐不停,对上阿福骤然袭有杀意的脸面,更是闭紧了双眼。 完了! 不见老王踪影,阿庸这倒霉的家伙,怕是凶多吉少了! 不等叶漓开口,老头立即用法术探查整个竹屋的气息,而后睁开双眼,皱着眉头向担忧的女子直直摇头。 连老头也无能为力,看来…… 叶漓急了,挥出刀刃指着对面的人,“快说,你把我的人藏到哪里了?就算不是老王,也不可能这么快,你最好赶快说出来,别耍花招!” “呵!你乖乖让我挟持,我便……” “我看你有没有这个胆子!” 屋外,传来一声恐吓。 第110章 一命抵一命 小环与阿庸破门而入,门外瞬间站满了守卫,持着火把像是包围了整个前院,使屋里又多了几分亮度,要说是阴雨的白日倒也不过分。 为首的小环荡着双臂晃着脑袋走了进来,要多威风有多威风。 “我家小姐岂是你说威胁就能威胁到的?也不看看,她身旁的人是谁!” 小环说着,把长辫甩到后肩,向自家小姐眨了眨眼睛。 叶漓淡笑点头,小环到底还是没把她的话听进去,怕是还待在村里所以假意离开,这才能有机会帮到自己。 这丫头如今不仅懂事,竟还能不动声色地瞒天过海了。 然而,她欣喜担忧的那个人也完好无损地出现在眼前时,那人,脸上却有些不悦。 但她没作多想,只是把目光移向了老头,咬牙切齿地吐字,“您不是探不到气息吗?” 老头刚开始脸上还有愧色,收了瓜子收了椅子的,至少没有让她火冒三丈,可由于被注视过久,闲站着竟端详起屋顶来。 他摸了摸胡子,朝上而指,“这屋子好似有些漏顶,得让这小子修一修了!” 叶漓握了握刀柄,眸里闪过刀人的亮光,老头毕竟是耍了人,瞥了一眼,垂眸静默。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他怎能短短几秒之内,逃过我设置的机关……不对!你们,你们是不是一早就知道我会来?等着我自投罗网!你们竟敢耍我!” 小环双手叉腰,顿时来气,“对呀!只需你耍别人,难道就不能别人耍你?亏我还一直为你说话,要不是在隔壁大娘那里撞见你鬼鬼祟祟的戴起了面罩,我怕是到死都不相信,你要杀我家小姐!” 叶漓心中猜测已证,只是在她疑惑之时,阿庸走到了身旁,依旧摆着张臭脸,维护的身躯倒与之表情相违。 “若小环没有救我,你该如何?” 可是在怪罪她没有救人?但她现在毕竟是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嘛…… 阿庸莫名其妙的询问,让叶漓有些找不着头脑,她想了想,觉得应是得哄人,便直言道:“我早就做好了打算,就是拼了命,也得把自己当被挟持的人质,换你回来的!” 真诚到哪里都是必杀技,这人想必会被自己感动到,说不定把人说得投怀送抱了,嘿嘿…… 然而,叶漓的话并没有让眼前的人神色缓和,反而狭长的眼眸,染上的阴冷更加深沉了。 “我说的,不是这个。” 不是这个?那是为何?能让他气到连真诚都不管用,且还眉头更皱了些? 阿福恼怒,手里的匕刃挥至空中,喊道:“少废话!今夜,就算是死,我要也把你这个杀害我儿的真凶陪葬!你们,你们全都得死!” 阿庸支开手臂遮挡着身后的女子,提防杀意盈满眼眶的人趁人不备。 小环歪了歪嘴角,见这被自己营救却不知何时跑开的人,两三步便溜到了自家小姐的右前方,瞪了一眼与之并肩的谄媚护住的阿庸。 然而,只见少女深深叹了一口气,直接却推开了护在身前的两只手臂。 叶漓掂了掂手里的匕刃,将刀神了出去,“也对,杀人偿命,我们确实得做个了断。” 阿福听此,立即调整了身姿,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 “哐啷!” 只见匕刃从女子中滑落,砸弹在了地上。 “小姐……” “阿漓!” 叶漓抬掌阻止身后的人上前,“人,是我杀的,我也承认,是有心或无意都有,我叶漓是个爽快之人,今夜若你不动手,我反倒还睡不着呢!” 众人随即反应过来,这女子口中说的‘了结’,原来是一命抵一命。 “阿漓!不可!你知道他一定会亲手杀了你的,你不能如此冲动行事!我们会有其他法子的!” 阿庸抓住她的手臂,劝说的语气已不如往常愤怒中还尚可察觉一丝温润,是彻底地冷若冰霜了。 “是啊小姐,阿庸说的对,这人是真的会把你给刺烂的,你不要再向前走去了!” 叶漓却扯开了臂膀上的重量,紧紧抓住了那人的刀尖,拉向自己的胸口,“动手吧,我给你捅一刀,可你要是反悔了,叶家绝对不会放过你,你就算是逃天涯海角,元妈也必将穷追不舍,让你断了生路。” 要么,你就直接把我杀得透彻,否则,我就是那个比你还想将你置之死地的人。 再添几分威胁便把话意直坠入底,这女子视死如归的勇猛,让人不仅心生佩服,更多的是对之有了畏惧。 看着刀口上破开的一点血迹,阿福敛起了眼眸,指尖竟发颤不已,有了犹豫,但很快,他誓死要将眼前的女子为死去的儿子偿命,调整了刀柄便狠狠向前刺去。 “去死吧!” 叶漓缓缓闭上了双眼,没想到,她竟有一日能如此坦然地接受死亡。 在这一瞬间,她才得知,原来不是只有苟延残喘生命到达终点之际,才能经历人死走马灯。 她在仙界血脉未被封印的身躯,其实并没有他人想象中的无病无痛,甚至还要痛上几分,只是血液的流逝尤为缓慢,因此对比而来,造成了伤口的恢复速度变快。 她死过的每一次,都是真正的在经历死亡,痛过,濒死感感受过,只是在醒来之后,便又是重生的状态…… 地府里漂泊的鬼魂,她见过,她不是梦到,是真自己的魂魄飘荡在那里过,着黑袍肃穆执笔的鬼王殷罗,到点便停下舀汤的孟婆…… 往生桥……轮回道……来来回回忙碌的魂魄……她真的,亲眼目睹过!只是每次都命不该绝被生生推回了原地,推出了与之格格不入的地方,一时分不清,哪个才是向死而生,哪个才是向生而死…… 此刻,这般感受如此熟悉,熟悉到,她似乎又再次经历一次记忆倒流,娘亲……爹爹……她还是矮小的时候在假山里穿梭……元妈,小环……端来热乎乎的芋头糕……每个人的脸上都是笑意…… 只是,最后的身影,是这张瘦削的面孔……这只与她十指相扣的宽大手掌。 阿庸……不知道,我们还能否再相遇? “住手!” 第111章 阿漓,我们成婚吧 众人闻声,纷纷转头望向门外。 叶漓睁开眼睛,屋外的身影映入眼帘。 只见拄着木拐颤颤巍巍的老妇,在一丫鬟的服侍下,踏着石阶而来,她的身旁也跟着一个喉处缠着厚实的绷带的男子。 待那男子面孔逐渐清晰,阿福手里的匕刃已滑落在地,他的双臂像失去支撑力一样向下垂着,眼框的泪珠直打转,哽咽许久才开口确认,“茁儿……茁儿!是你吗茁儿?” 那男子直奔而来将他抱住,想来是嗓子有伤只能张着嘴重复发出同个音色,但在众人可辨别,那是喊单个字‘爹’的声音,既含糊,又清晰,且铿锵有力。 两具身影抱头痛哭,相互依偎的画面,其中还夹杂着手势的比划,让在场的人一时抛下对是非恩怨的纠缠,都静静地望着这对深情的父子。 阿庸抽出身上的手帕,将叶漓心口处的伤口摁住,也不由女子多想,便扶着人走向了元妈身旁。 叶漓感受到身后的人萦绕着不悦的气息,适才的嚣张与感伤一瞬收敛,乖乖任人摆动。 “元妈,您怎么来了?这男子不是早已……是您救了他吗……嗯~” “臭丫头!你这性子总是如此,若我真的不来,你就打算这么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吗?那我要如何向你爹娘交代!” 叶漓的臀部猝不及防被挨了一下,原是这力道不痛的,只是没想到平日里和善的面庞发怒起来,让她一时错愕轻唤出声。 “对不起元妈,我下次不敢了。” 听到‘下次’,元妈的手又竖在了半空,叶漓这下噤声了。 适才的一次拍打,她可以理解元妈是在教训孩子,可若再来一次,她的脸面怎能还挂得住? 阿庸也朝耷拉脑袋的女子抬去责备的眼神,然而,叶漓还未完全察觉之时,元妈抽回的手又挥向另一个臀部。 “阿庸,小姐胡闹你怎么也不拦着?回府里定要好好责罚你!” “元妈,对不起,是我失责,险些让小姐受伤。” 看着阿庸低头作礼回应着,一脸愧疚,叶漓在阴影下狂提着嘴角得意。 让你也一脸臭臭的,有数落我的你可是也逃不了! “啪!” 还未得意许久,女子的臀部又被重重一击,声音响得整个屋子的人都能听见。 这下叶漓委屈了,恼羞成怒地说道:“元妈!我好歹也是叶家的小姐吧,你这般打我,教我还如何给他们立威?” 元妈难得不给面子,指尖直戳她的脑袋,“要让你长长记性,看还敢不敢一股脑冲动行事!” “我也没有啊……毕竟要是真杀了人家……” 叶漓不得不低下了头,但嘀嘀咕咕的明显还是不服气。 元妈瞪了一眼,欲朝屋里的这对父子开口,然而,那男子却拉着阿福跪在了地上,一个劲地磕头,手指不断地指向他的父亲。 叶漓回望,一下子便明白,他是想让自己的父亲得到原谅,别让她们将人交给官府。 元妈顿了顿,示意扶手的丫鬟扶起地上的人,而男子却还是低着头不肯起来,手指指得更加频繁。 抬手招来丫鬟的元妈,见此故而面向他一旁的人,“您儿子那夜在一品醉奄奄一息,原本只要快些医治或许还能保下这嗓子,却被那萧宅的崔二娘命人活埋,恰好有户人家发现他救了去,我本觉着时日过久,希望渺茫,然而所幸打听到他的下落,这才把他带来。” 阿福泪流满面地哀嚎,把头磕得响亮,一句又一句地感激,“多谢!多谢您!我就这么一个儿子……呜呜……只要他活着就好……活着就好,谢谢您!” 事情只要说开,便容易解决。 元妈较为满意地点了点头,但她目的主不在此,而是选择将这一切的结果交由自家小姐。 故而顿了顿道:“我家小姐心善,是不会怪罪于你们,这也是我庆幸救了你的原因,都说冤冤相报何时了,不是所有的事都能你捅一刀,我还一刀就能解决的……小姐,你可也是这想法?” 众人的目光再次汇聚在适才抓住刃尖勇猛的女子身上,叶漓感受到炽热的投射,明白了元妈的变相点明。 她皮笑肉不笑地回应,“呃呵呵……自然是,是如元妈所说,咳!老人家,如今你儿子也所幸无事,只是这嗓子的伤不全是因我而有……但若你们潜心悔改,这位老伯,他看在我的面子上一定可以帮你的治好嗓……哎” 叶漓刚侧头,老头的身影却早已不在。 她随即疑惑地看了看身边的人,而阿庸与小环错愕的表情也与她相差不大。 这老头,真是一点闲事都不想管!好歹给人家瞧一瞧病,这送上门的生意竟也不要,她又不是个喜赖账的人,难道整座叶宅的家当还会付不起么? 元妈可是动动手指就能让这竹屋变金屋,这还真不是她夸大了讲。 叶漓尴尬不已,只得把夸下海口的话说完,“咳咳!他,他脾气有些古怪,但我们叶家定能寻到名医为您儿子治好这嗓子,只是,我也有条件,你们若能离开萧宅便早些离开吧,您如今年纪也大了,别总想着些歪门邪道的计策了!” 阿福拭了拭泪水,“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我若不是为了摆脱那萧沐昰夫妻俩,一时动了不该动的心思,也不至于让我儿这般遭罪,你们能将我儿救出,又原谅我们如此对叶小姐你,已是感激不尽,我这老脸实在不敢奢求更多,这是我们二人的罪过,必须自己承担,我会医治好他的,谢谢你们,谢谢!” 父子二人磕谢拜别,互相搀扶着走出了竹屋。 小环掏出身上的钱袋追了几步,欲塞给可怜的两人手上,他们却转过头来一个劲地抬手婉拒。 小环不知所措地向自家小姐投去求助的眼神,然而叶漓却对她摇着头。 “别追了!他们意已决,你就算追上了他们也不会接受你的银子的。” 元妈到底是老了,经不起这般折腾,欲留下几个守卫也好安心些,却被叶漓要求离得远些护卫,只因怕老头会不高兴,自己也不自在。 众人纷纷离开了竹屋,徒留阿庸与叶漓在门外目送。 叶漓蹑手蹑脚地准备溜进屋子,却被阿庸抓住了手臂,“阿漓,我们,成婚吧。” 第112章 入阵 成婚? 砰咚~砰咚~ 阿庸亲口说的?为什么突然想开了?难道是她日复一日的主动,终于感动到这颗犹豫的心了? 砰咚~砰咚~ 该死……心跳怎么这么快?快得都要背过气了…… “再这样我就弄死你!”叶漓一气之下,将手里还握着的刀刃朝着胸口喝止道。 见眼前的人骤然暴躁警示,阿庸咽了咽口水,不敢直视,生怕下一秒抬起的眼神,闪过开刃的亮光,手指一张,便麻溜地抽了回去。 “呃……其实我不是这个意思……” “小姐,若你不想,我们还是可以商议的,毕,毕竟,尊卑有别,我也只是,提着看看,我,我先去准备……哦!药浴,对……” 阿庸像遇到洪水猛兽一般溜开,声音既害怕又委屈。 完了,这下被自己搞砸了。 叶漓懊恼,这么深情的直白,阿庸怕是鼓起祖宗十八代的勇气来的,自己居然造成了恐吓人家的误会。 表白还被拿刀威胁的,倒还真是她叶漓会干的事了,只是苦了阿庸,这般畏惧怕是入睡会做噩梦吧? “阿庸你等等我!我答应呢!我说我答应着呢!” …… 屋内,雾气缭绕的浴桶里。 二人和衣对坐,视线不齐,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异常的寂静无声。 “我说两位,你们可是吵架了?” 老头隔着屏风坐在一旁,一手施法一手嗑瓜。 这老头真是见不得人好! 叶漓一听,扬眉不满道:“老伯,你说什么呢?我们夫妻俩感情好着呢,而且是越来越好了!” 就差她答应成婚了。 “哼!你们要是和里和气,为何这手指就是碰不到一块去?”老头冷漠出声,收回了法力,表示对狡辩之人很是无语。 两人指尖停住,下意识地看了看对方不是挠耳就是摸颈的动作,皆露出了和蔼的笑容。 叶漓这会自责了,老头已经将情况说清。 在他施法调动她们身上的气息之时,半炷香内,必须十指紧扣,心无旁骛进入阵法当中,才能运法使阳气度入她的丹田。 丹田为凝息聚气之地,故而一旦寒气逼出,阳气便可稳当且能彻底汇入。 而此刻,她们连‘入门’瞧阵法长何样的资格都没有,还让老头白白浪费了真气,能不让他生气么? 也是好在人家脾性古怪但有耐心,这要换做是她,早就将不配合之人揍一顿再说了。 况且,她一向大胆,反倒来凡间是常为尴尬破例,拘束得越来越不像自己了。 是以,叶漓猛然甩掉纷乱的思绪,伸出水面向那双宽掌探去。 然而,阿庸也许想着不再耽搁,缓缓先扣住了她的指缝,抿嘴点头示意他已准备就绪,而后盍上双眼。 叶漓随之静下心来合上指尖,带着他那份安定的神情,感受进入阵法的状态。 “老伯,施法吧。” 老头闻言,撤走空中漂浮的几盘瓜子,变换出新的香盏。 指尖一挥,香被点上,他坐正身子,脸庞的慵懒一瞬消散,心平气和地目视前方,隔着屏风一手开始运掌施法。 不过片刻,两人便携手进了漆黑一片。 叶漓以为是她们俩进错了地,挥了挥手指在自己眼前,却还是不见五指。 “阿庸,为何这里什么都看不见,我也看不见你……” 未听身旁的人有声响,指缝的握感却抽离了。 她皱了眉头,很是不悦,“嗯?你甩开我的手做什么?” 话音刚落,只觉眼皮被轻轻覆上柔嫩的触感,迫使她睁开眼来。 “阿漓,要睁眼。” 叶漓刚能视物,阿庸这张瘦削的面孔就摆在眼前。 可他温柔的淡笑却让她觉得有些诡异,只因他脸的周围一切全是漆黑,所以这张脸庞准确来说是浮现,而不是处于黑暗中。 于是,叶漓摸黑中一找到阿庸的手,便紧紧握住了。 然而,阿庸眼珠一转似乎要动起什么心思,女子已对眼前的情形识出破绽。 叶漓很快就想到,两人只能看清彼此也无济于事,这里必定是有机关,需要她们一同触发点亮这里的装置。 可就在她四处张望下时,她发现,随着眼睛的移动,亮光便能跟随照清。 这么想来……老头点的香…… “我知道了!阿庸,我们的眼睛就是照路的灯盏,我们只要移动视线,就能看到想看的地方,哪里不亮看哪里,这老头还真是有趣!” 只是…… 真的有趣吗?这阵法一开始就是伸手不见五指的?若是如此,有必要如此新奇地点灯?这老头……不会是在,拿她们当猴耍吧? 但骗归骗,叶漓竟觉有趣可盖过被耍的可能,也许老头和她一样喜欢有趣的,也不足为奇。 阿庸眉眼一沉,深深叹了口气,“阿漓,你能不能,有时候别太聪明了。” 刚撞见似有流沙状的东西飘过,叶漓便听到委屈的声音缓缓道来。 她放不下心中的好奇,漫不经心回应着,“嘿嘿!阿庸,你想夸我就直接一点嘛,我怎么听来,觉得你有些妒忌我的聪明呢?” 谁知,阿庸却支支吾吾半天,声细如蚊地憋出了让她难以理解的话,“都察觉到这了……就不能继续猜测下去吗?” 往下猜测……那究竟是何原因呢? 按理来说,若她真聪明,就应该能猜到……可对这进一步的话意,怎么就脑子不灵光了呢? 可猜不出的话,那她就能怀疑,阿庸说自己聪明,其实是在变相说自己蠢笨呢? 阿庸也不再僵持,拉着她的手便往前走,“我们还是快些,莫让老伯白费力气。” 这还不是你要墨迹的?猜猜猜半天,净问些难以捉摸的胡话来。 叶漓撇撇嘴,不情不愿地被牵去,暗自腹诽:平日里聪明的脑袋瓜,还真是不能碰上这家伙。 所幸,阿庸不负她望,正儿八经地找到阵眼,两人终能坐于老头所说的地上是阴阳鱼太极图当中。 当叶漓在阿庸的牵引下,落座于图案上的一半白色为阴时,还在讶异他似乎对这里的尤其熟悉。 她心生迷惘,又抬头巡视了四周,一望,这下是更傻眼了。 在她们的头顶上,盘旋着整片银色的流沙状星空,这些星星忽明忽亮下,让人也觉得忽远又忽近。 “阿庸!好有趣的星星!我刚才看到飘在半空的东西,就是这星空里的星星了!” 阿庸淡淡一笑欲开口,却见欣喜的脸庞骤然扭成一团。 “噗……” “阿漓!” 第113章 戊瑀,你竟没死! 老头才感知阵法里的人你侬我侬正欢时,屋里便‘砰’的一声,摔下一个人。 “小,小姐,危险!快,跑!”那人捂着胸口在地上挣扎,没一会儿便断气躺下。 老头随即反应过来,这守卫是丫头宅里的管家安排在竹屋周围巡视的。 然而,没等他抬头而视,紧接着又摔下了三个守卫,屋顶霎时被撑破为一个大洞口,月光洒下,使得整个屋里有异样的照亮。 老头闭目隐忍,依旧坐着不动,指尖一挥,便划开了金色半圆球状的作为保护罩在两人周身。 “你这丫头好生能耐,难怪你想买下我的竹屋,这才刚走一批,又来一箩筐,大街上赶着卖菜都没这么勤快!” “老身甚是厌烦不请自来者,窥人洗澡,真是无礼又色胆包天的东西!” 老头故意提高了嗓音,一道黑影便从屋顶闪下,现于眼前。 那人着黑色披风走来,一只腿摆动时明显僵得不自然,老头察觉异样,可连他几十年的道行也瞧不出个所以然来。 只能确定的是,这腿是硬接上去的,只是如何接得融合为一体的真,他并不知晓。 “老头,你一个修道凡人要是识相点就别掺和,我要的是这人的性命。” 那人说着,两只手掌便隔空擒住地上的守卫,朝着脖颈左右一顿狠啃,鲜血霎时喷射出来,有些映在他的脸上,有些流满一地。 守卫倒地身躯即化为骷髅,那人得到精血的滋养,身上的魔气膨胀开来,又沉陷下去。 老头这才明白,适才识出周围阴暗的气息,却外出找寻无果,原来是通过吸人精气从而让人无法探查到魔气的存在。 既然要这般遮掩,说明屋里定有他忌惮之人,或者说,或许有人在追杀他而不能暴露身份。 总之,不管何缘由,对于这人偷偷摸摸行径,老头已有些底气。 毕竟,他修道虽是除得了妖魔,但对付不了眼前怨气冲天的丧心病狂,可只要有了弱点,便有法子对付,好过过一无所知。 老头翘起了二郎腿,掌心涌出的法力还持续着,他悠悠开口,“哎!残害无辜生命不说,你也不能像狗一样在屋里乱啃吧!脏了我屋,你可得给我擦干净啊!” 专挑死尸了啃,真恶心! 这句话,老头倒是把紧牙关没溜出了嘴,毕竟,挑衅一个在自己法力之上的人,还是没必要。 那人本是要给对方一个下马威,可却见他不但丝毫不畏惧,反而变换出几盘瓜果来,不得不停下了脚步,环视一番。 然而,当他视清浴桶里的那张面孔,他后退了几步,掌心已升起一团黑色魔力。 但感知到凡胎一具的肉身,他狂笑起来,齿间的鲜血直流下颏。 “戊瑀,你竟没死?有趣!当真有趣!真是天助我也,哈哈哈哈哈……今夜,我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断了你们妖族与仙界的后路!哈哈哈哈!” 老头思索中撞见那满嘴的恶心,又闭上了眼睛,直直摇头,“有病,也不怕笑呛而死。” “哼!既然你决心阻拦,那我吸干了你的法力,再来杀她们也不迟。” 说着,那人双掌相对持于胸前,黑色魔力便缓缓凝聚一团于其中,沉淀为圆状时。 他眼底一沉,双臂用力一推,魔力随即朝前滑移。 老头自知,即使此刻能中断阵法,停止渡真气,恐怕也与这人周旋不了多久,如今力量本就悬殊过大,还要顾及浴桶中的两人,更是胜算毫无。 所以,他别无选择,只能硬着头皮上。 只见老头一瞬便移到了那人身后,身手之快之下,还能给其后背来上一击。 然而,这一击不过是在给那人挠痒似的,除了使之头发漫飞,别无其他任何作用。 拍击而飞溅的水花,终是以卵击石。 那人转身,抹掉嘴边的血迹,直拍掌而笑,“老头,你还真有点东西!” 老头敛紧眼眸,摸了摸白胡,昂首道:“是啊,才不像你,根本就不是东西!” “呵,死到临头还嘴硬,我这就送你去见阎王!” 只见那人眼一抬,集聚浑身魔力,朝老头迎面而来。 老头随即变换出两具身躯,一具即使法力被削弱但能不中断施法于两人。 如此,一具自是抵挡不住,重重摔在地上。 “阿漓!你怎么样了?” “无碍,不必担忧。” 阿庸欲落座,却见女子喉里涌出一股黑血,然,不仅他察觉到阵法有异动,叶漓也反应过来自己受伤的原因。 此刻,话音刚落,他的喉间也涌上一股腥甜。 叶漓见之二人的黑血,气得皱紧了眉头,这显然是有人在破坏阵法,准确来说,是打算阻断的同时将她们置于死地,让她们中毒而死在阵法当中。 到底是谁?竟如此歹毒?对她俩恨之入骨? 由于没有法力无法查探气息,她并不知道自己惹上的是哪个祸患。 但能确定的是,对方不容小觑,他们刚进来不久,屁股都还没坐热,连老头都如此被快速击倒,想来,这人怕是高于鱼怪之上的妖魔了! 可这致死之力明显是冲他们两个而来,若是妖魔,阿庸一个凡人又为何也被视为除掉的对象? 可他一个凡人又与妖魔结哪门子仇?难道是她将他拖入险境了? 然而,叶漓并不过多关心要杀他们的缘由,因为重要的是,若是妖魔,她该如何抵挡? 一想到来凡间就总受伤的她,顿时就来气,仙界这帮人,既知她自封法力,却迟迟不来助人,恐怕连仙帝也受制于那些冠冕堂皇之仙臣了。 要么,直接没有派仙将来,要么就是这些仙臣,以战事将近不可削弱仙将之力护住仙界为由,派遣几个一来就是送死的下仙,这样一来,这些仙将就更不敢以身犯险了,倒是给了他们游历四方,纸醉金迷的好机会了! 叶漓嗤之以鼻,但也不屑于奢望他们的协助,向来,她能靠的只有自己。 如今,毒气愈来愈甚,她的身子也早已不是百毒不侵,再者,阿庸也撑不了多久,所以,即使遭到反噬,也要先破了这阵法再说。 然而,正当她发愁之际,阿庸却笃信地握住了她的手。 “小姐!我有办法。” 第114章 换魂铃 他有办法? 连她拥有三界最强的血脉都束手无策,他是,在说玩笑话吗? 叶漓拂去手臂上的重量,面带严肃,“阿庸,别闹了,我知道你是在让我安心,但你毕竟凡胎一具,可没见识过那些妖魔争抢的场面,元妈告知于你的终归有限,我们如今要做的,便是破了阵法,而你……又怎会懂得破阵?” 然而,刚说完,原以为还要安慰一番,却见阿庸提着一个铃铛在她面前摇晃。 “这是什么?” “这是换魂铃,是上古时期遗留下来的除魔神器,能将入阵者与阵外之人交换空间,也就是说,只要将人引入到阵法当中,只要彼此心甘情愿留在互换的空间,我们便算是找到了替代者,而那时,正是我们逃出阵法的机会。” 阿庸解释着,不知从何处拿出一个面纱给她,她本不推辞,只是知道面纱只有一个才选择不戴,而他却表示自己的身子可以再撑会,眼下的情形也只得如此,她才勉强接受。 不再分心其他事情,叶漓继而接过他的话题,“上古的神器可借天地之法杀害歪门邪道之人,这我知道,可是……别说他心甘情愿留下,就是在阵外都能将我们灭口,那这样的话又何必进来白白送死呢?” 阿庸已是料到她所想,扶着她坐下,回应道:“老伯虽不能中断阵法,可毕竟阵是他布下的,所以将人引入其中这并不难,加上他坑蒙拐骗的本事,这事,定能成功。” 叶漓轻笑,这老头确实心眼太多了,连她都能被耍得团团转,这换个替代者倒能放心。 “那若是对方也知道这个东西如何用呢?会不会我们就直接留在这里看星星而死了?” 阿庸见人嬉皮笑脸,指尖立即抵上了她的唇瓣,“阿漓,不要说这个字。” “开个玩笑嘛,竟然当真了。” 阿庸听闻,面色已有和缓却眉头还紧皱着,叶漓眼珠一转,如蜻蜓点水般吻了他的指尖,表示自己下次不敢。 阿庸庆幸,好在黑暗的环境中看不太清自己烧红的脸,清了清喉咙解释,“老伯应是早已在阵上做手脚了,只是……想要对方信服,怕是得耗上些时间了,但愿他能多撑一会。” “哎,那我们现在,就只能干坐着等他把人忽悠进来了。”叶漓不喜等待,把玩着衣角叹气着。 然而,扭动衣裳之时,她突然盯住了阿庸。 “不对啊,阿庸,你一个凡人,怎么还知道上古神器,甚至还知道它的如何使用?你可别跟我说,这是老头告诉你的,虽说他确实有几十年的修为,功力深厚,认识些上等法器也不为过。” 阿庸知道,这话是在给他台阶下,可显然,这不过是她认为的最好的一个圆谎理由。 所以,若他此刻用她给的答案回应,那必定是更加可疑,接下来的一连串追问便是他露出破绽的时候。 理由不是主要,重要的是能否扛住被一直逼问。 是以,阿庸选择不直面回应,“阿漓,你还记得辰时老伯让我与他一同去采药吗?” “记得,你们还抛下了我。”黑暗中,叶漓气鼓鼓的脸庞清晰可见。 然而,她上一秒还不知这人欲以何为,下一秒随即反应过来,“哦!原来这个时候,你们就开始暗中计划好了,那为何不先告诉我?是如今不在叶宅,你就忘记仆人要对主子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规矩了吗?还是看不起如今身子孱弱的我已经弱不禁风到不配得知真相了吗?” “那敢问小姐,阿庸可是小姐心爱之人?” 不是她在怀疑吗?怎么又扯到哪里去了?他是不是也受了伤有些迷糊了,成婚一事她都还没回过神来呢。 叶漓好不容易攒下了威风,阿庸的话却让他摸不着头脑。 “自然,自然是了。” “既是心爱之人,为何你今夜与老伯出谋划策之时,阿庸也不在场呢?” 原来,他是在……质问今夜她不相告之事了? 好啊!原来兜了半天,是想把话兜到这里来了。 若她不选择承认此事是她没有与他商量的错,那他下次更可以这样照做下去。 好在,她也知道他的心思,只不过,既然撬不开嘴,那以后也有的是时间。 “阿庸,你最近的胆子也太大了,竟然敢算计到我头上来,原先我倒没发现你这小心思如此之多,现在全是领会到了,只不过,你选择隐瞒的事情,我会把你……亲到自己主动说出来,别忘记了,你家小姐可是那个什么都干得出来的人呀!” 阿庸原是神情淡漠,此刻听到一语惊人的话末,虽早已习惯不按常理出牌的女子,却也眉尾一颤,脊骨发凉。 “而且,我就算问不出,也能确定一个事情,这么重要的东西却在你手上,你与那老头一定脱不了干系,与他脱不了干系自然多少也与妖魔有牵连。” 阿漓说着,指尖爬移上他的脖颈,挑起了他的下巴,“准确来说……你,可能不是这里的人,你若不是阿庸……那你,会是谁呢?” 女子忽浅忽深的声音传入耳道,阿庸的瞳孔瞬息放大,明明眼睛不断眨着尽显闪躲,却不敢移开她的目光,难以置信中敛紧了拳头,他希望,能以此镇定下来思索一番。 小样!看我还治不了你! 叶漓暗喜,问不出可她能往无厘头了猜呀!阿庸到底是凡人,虽是比起年纪相仿之人,他聪明与成熟许多,要不然,适才她也不会险些被带偏了,说明她的眼光还是不错的。 但十年与百年的经历相比,见识终归还是少了,毕竟,见到三界的广阔,知人的渺小与庞大之后,定是不同的眼界,因此,他还是嫩了一些。 阿庸惊慌之余,眼神却黯淡了下来。 眼前的人早已不似从前那般,既知无果之事而追问到底,是因为在乎真相,在乎公道,乘胜追击试问一顿,那可是她惯用的手法。 可如今,她嚣张的气焰更多的是用在追逼他人之上…… 阿漓……我不在你身边的这些年,你到底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到底还有多少人……在对你赶尽杀绝? “啧啧啧!南瑶!我找你找的好苦啊,原来妖王之子没有死,是被你藏起来了!” 第115章 逃阵 着黑色披风的身影现于阵法,此时站正在她们的中间。 “嘶……”叶漓忽而捂着双眼轻唤。 “阿漓,你怎么了?” 好久之后,叶漓又抚了抚胸口,语气颇为不满,“没事,我就是觉着,大哥,你出现的时候,能不能顾及他人一点,你这满嘴都是血很恶心,人不像人鬼不像的,而且这里边乌漆麻黑的,你这样很容易吓到别人的!” 阿庸一时松了口气,但那人却脸色一僵,嘴角升起了怒意。 他突然咆哮起来,“我这副模样,都是拜你南瑶所赐!” 要不是阿庸赶紧拉开她,叶漓都快忘记了如今血脉早已被封这事,她滑嫩的脸蛋也险些染上夹着唾液的血腥。 这人还真是不讲卫生!嘴角也不擦拭一下,这些妖啊魔的难道不知道自己的举止真的会令人作呕吗? “抱歉啊,这三界特别大,就单单这凡间来看吧,虽是比不上仙界却也难以三日之内逛得完,更别提,你一看啊就是个小人物了,所以,你要是没有回忆一下我俩的纠葛,我还真想不起来,你是从哪个犄角旮旯的地来的。” “你!” 仅一秒,那人的眼神充满了阴狠的猩红,魔气在他周身萦绕而起,尤其是那张含恨又痛苦的面孔,更是被魔气攀升缠绕积聚着,仿似下一秒就要扑面而来,令人生怖。 “我这似腿非腿的样子,就是你的作为!当年,我只不过是一介小仙,对这强大血脉心生好奇,趁你入睡下了毒,可你知道这毒对你来说根本不算什么,最多难受两日,可你却因戊瑀受情伤而将所有仇恨归于我身上,囚禁了我足足百年,让猛兽一点一点地撕咬我的腿,长了新肉又被生生啃下……” “我找仙帝诉苦,可他这个废物,只会听仙界那帮老仙,说什么以大局为重!呸!仙界就是孬种!要不是魔尊心善将我收留,还给了我一条腿,我修为尽失又能凭何而撑到现在?” “南瑶!即使你化成灰我都能认出你,因为我做梦,都想把你活剥生吞!我要为我自己讨回公道!” 叶漓听此,已想起当年夺回血脉之后,在神树下醒来还被觊觎自己血脉的一群小仙追杀的场景。 她是对那些小仙恨之入骨,可她不过是将他们囚禁起来,比起他们对她做过的伤害,囚禁百年又算得了什么! 可她此刻并不想辩驳伤他腿的人是另有其人,毕竟,谁会在乎,又有谁,听了她的解释又能相信呢? 此时,提起戊瑀,叶漓已不想面对,然而,越将事情的来龙去脉思索一番,她的心口越是染满了冷霜。 她松开已有掐痕的指尖,转怒为笑,“哈哈哈哈!你的意思是,我只不过是难受两日,但你却要失去一条腿,所以这是你要杀我的理由吗?对吗?” 不等对方回答的机会,她几乎是咬碎了牙继续说道:“当年你也知晓,我错信一人,万念俱灰,仙界多少人虎视眈眈,哪个不是正等着对我趁虚而入!我都如此这般不堪,你们竟还要拿我当满足你们好奇心的试毒工具!这就是你所谓的狗屁不如公道吗!” “怪只怪,当年的猛兽就该将你另一条腿也吞了,让你永远没有站起来的一天!” 那人脸上肉一横,掌心便施出魔力,逼近女子胸膛。 阿庸为护叶漓以身抵挡,但二人均被被魔力震得吐出鲜血。 那人神情变幻莫测,又生出一张像看戏一般的脸来,忽而对着女子身旁的人大笑起来。 “南瑶,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将你的血脉夺走,而如今,你竟然还与他厮混在一起,堂堂仙尊却因情而困,怕是……你还不知道他当年为何将你血脉夺走的真正原因吧?你的身上可是有着与他一模一样的妖器,你可知那是谁……” “你休要血口喷人!我是叶宅的仆人阿庸,休要将他当作我!” 叶漓看着阿庸难得如此激动,一时怔愣住。 “阿漓,你莫要中了他的圈套,他是在行挑拨离间之计,怎可相信一个要杀你之人的一面之词?” 阿庸攥紧了她的双肩,试图遣散女子眼底的落寞。 叶漓终得回过神来,覆上了他的手臂,她深吸一口气,“我没事……我很清醒,现在最重要的,是要先想法子将他留在这里,老伯可有告诉你,我们要怎么做?” 阿庸迟疑一会,吻上了她的唇瓣,“阿漓,我们都要好好的,你要记住,有的谎言,背后都有无法言述的原因,切莫再因他人之言而伤神,好吗?” 说完,他将心爱之人搂进了怀里,像是把对方揉进自己身子般,那样拥得紧致。 叶漓皱紧了眉头,抿了抿嘴道:“阿庸,我们这般恩爱,对面那人怕是真要将我们活剥生吞了。” 她侧头而视,果然那人脸上的戾气快爬进鼻孔,冲上发根了。 这种见不得他临死之人的好的妒忌还真给她猜中了…… 阿庸眼眶还未来得及盈满泪水,听闻,突然苦笑出声。 他松开环抱,一手的掌心贴着她的脸,一手将换魂铃交给她,语气尽是温柔,“换魂铃只需摇三下,就能自由穿梭想去的地方,你一定要全力凝神,才能逃出这阵法。” 叶漓心生疑惑,抓起了他的手掌,“你为何要告诉我?我们不是一起走的吗?” “你忘了吗?我说过,需要他心甘情愿留入阵法,所以,必须要有一人在此拖住他,因为他的目标恰好都是我们。” “可是,这很危险……” 阿庸压住焦急打断了她的话,顿了顿,耐心解释,“阿漓,你的聪明脑袋又糊涂了吗?只要出了阵外,老伯不就在外面等着我们吗?你先走出去再让老伯变阵法。” 那人双掌幻化出魔力,蓄势待发,“想跑?今夜,你们一个都不能留!” “阿漓!快走!”阿庸大喊道。 叶漓有些犹豫,可如今也只有这个法子,故而双眼紧闭,敛紧神,便摇起了铃。 第116章 九灼幽轮可取血脉 须臾间,叶漓睁眼时,入目便是阿庸这张苍白的瘦脸,嘴角染有血迹,似是一副命危的模样。 老头看见她出了阵法,脸色一变,气色明显比二人差了不少,他提高了嗓音,靠近她问道:“丫头!你怎么出来了?那臭小子呢?” 叶漓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般,双手揪住了他的衣裳,“老伯!您快拿着它进去救阿庸!他为能杀那魔选择一个人留下拖延时间,很危险……您快去救救他!” “什么!那魔头跑进去了?我竟然感知不到……这畜生!我还以为……是我走运,也许他是怕扰动了周围的仇人,所以才逃走的……” 看着老头摸不着头脑,讶异的神情不似说谎,她也开始困惑。 “阿庸不是说……那日上山采药,是您与他早已料到今夜会有祸患,选择将计就计捉了这魔头的吗?您这阵法需要将那魔头心甘情愿留下,如今,我法力全无,唯一办法只有我先出来把您带进去对付他,这阵是您布下的,您应当有迷幻那人的功法,让他留下……” 将计就计? 老头顿时更加迷糊了,他可从未与那臭小子商量什么计划,“什么计划什么心甘情愿的?那日上山采药,我只不过是……不过是看那小子筋骨不错想收他为徒……不是!他究竟要干什么,没有法力又没有武功,能如何拖住?况且……” 他指了指她手中的换魂铃,说道:“老身虽没用过此物,但也知晓此铃仅能一人出入,你如今手中有此物,他还怎么出来?” 老头顿了顿,双手的比划表尽不知所措之意,“没错,法阵是我布下,可丫头!这铃若无法阵加持确实能一人进出,可此刻,此刻阵法是你们二人齐念进入的,早已变幻莫测啊!别说我不能感知你们的念想,若是那臭小子不愿出来,你一人也无法再找到他们的!” “那魔头法力深厚便能随意进入想去的空间……” 老头说着说着,恍然大悟起来,“原来!是那魔头先将我法力打消一半,让我连中断阵法的能力都没有!是他设的计啊!” 一人……那她只身出来…… 老头接二连三的话,让叶漓敛紧了目光,她众多思索开始拼凑而来…… 阿庸说的计划是假的!还有什么让她摇铃出阵搬救兵,也是假的! 什么心甘情愿,那都是为了拖住时间……不让她涉险的借口! 她竟如此愚蠢,相信他说的心甘情愿……若那魔头真心甘情愿留下被杀,又怎会要将他们赶尽杀绝! 这一切都是阿庸在骗她! 他竟想等着天地之法一启与那魔头同归于尽! 刹那间,她身子一颤,险些扑倒,在老头稳住她肩膀之下,才得以扶住了浴桶边。 然而,她却开始拼命摇头,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不!我堂堂仙尊凭什么要他一个凡人替我挡命!你答应过我的……要与我成婚,你不能食言……不能……绝对不能!” “一定还有其他法子的!对!一定会有的……” 叶漓话未说完,就在这时,叶漓手里的换魂铃开始震动不已……响了三声。 紧接着,屋外便闪起忽明忽灭的亮光,闷雷滚滚响彻天际,狂风暴雨接踵而来,风沙卷滚落叶‘沙沙作响’,撞击着门窗摇晃不停,像要把整个竹屋震碎了般肆虐妄为! 看着它在掌心震动,她望向了老头,而老头接下来的话更让她心脏漏了一拍。 “这,这怎么,这阵法的启动至少也要在这根香燃尽之后……” 说着,他抬视一眼明显还有一小截才能燃尽的香,然而,他猛地抱起了香盏,“这香……这香竟不燃了!不对!这香在你出来之后,明明还有一大截,难道……这畜生……这畜生是加快了阵法里的时间?” 糟了!原来她出了阵法的摇铃三声那一刻起,才是真正地启动了天地之法。 因为一人对抗一魔,已是先达到了唤阵的其中一个条件! 那人就是算准了阿庸会这么做,借她之手,势必要将他快速除掉,从而争取在天地之法惩戒之前逃出阵法,为等着魔界之人赶来,可免些惩戒的苦头! 而她正打算开血脉之光寻人,也连这个机会都没有了! “畜生!卑鄙无耻!” 叶漓攥紧拳头谩骂着,可更多的,是想无对策的无力之感。 然而,就在她们焦头烂额之时,周围的声响却在几秒之内,戛然而止了…… “戊瑀,别再做无谓的挣扎了!你以为,这区区阵法就能困住我?你以为,借天地之法让我无处可逃我就怕了吗?你有没有想过,南瑶出了这里,就真的,能安然无恙了吗?” 阿庸的身子被提在半空,脖颈的束紧感让他瘦削的面庞添上不少青筋,但他双手下垂,眼神淡漠,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然而那人的话,让他眼里的死寂闪过一丝错愕。 “唔……血脉……你不是来报仇的……你是,你是要用她做诱饵,又想夺取她的血脉!不可能!你,你夺不走!” 那人满意地狂笑不已,欣赏的语气如将玩物收于掌中般的得逞,“不错!真不愧是妖王之子,仙帝如此器重的戊瑀仙尊,一点就通!聪明,甚是聪明!不过,你到底还是被人蒙蔽。” “我且看在妖族对我们魔族立下不少功劳的面子上,在我取了你身上的半个九灼幽轮之前,告诉你这强大的血脉其实并没有想象中无坚不摧的秘密吧!” 那人欲道出原委,却突然停下,戏谑道:“要不……还是你来猜吧!这属于守护妖界安宁,且仅归妖王持有的法器,九灼幽轮,它剩下的一半在南瑶身上,那么,若两者结合一旦……结合在一起,你猜猜,快猜猜,会发生什么令人心情舒畅的后果?” 阿庸霎时全身颤抖,眼里的不可置信消失殆尽,随即而来的,是毛骨悚然的后怕。 原来,原来阿漓身上的一半妖器,除了稳定血脉,竟还有这个作用……一旦妖器完整出现……很大可能,血脉会被取出…… 若没了血脉,即使灰飞烟灭的是凡胎魂魄,仙界的主身又能存活多久? 他直直摇头,“不!你们不能这样对她!畜生!你们要杀要剐尽管冲我来!” “今夜,就算是妖王重生,也救不了你!” “那若是我殷罗呢?也不值一提吗?” 第117章 殷罗来了 手持摇扇,高冠束发,一身墨青长袍能同时穿出慵懒飘逸与威严肃穆俱在的,三界之大仅有一人,鬼王殷罗。 阿庸只见过一面,也能认得。 那人见之已不自觉地后退了几步,手上却依旧不松开高举半空的脖颈,但适才的嚣张已收敛不少,“鬼王?你不在你阴曹地府好好待着,跑出来做什么?擅离职守,可是要被天惩的!” 殷罗甩开扇子,却不扇动,“谁说本王擅离职守的?我只是例行办事经过此地之时路见不平,为我家南瑶杀杀几个魔除除害什么的罢了,如今这世道降妖除魔平民百姓都能主动请缨,更何况,我这主管三界魂魄无所不能的鬼王呢?” 阿庸欲开口询问阿漓是否安然无恙,话到嘴边却意识到,眼前这人,连魔尊都要畏惧三分,而且……对阿漓……想必在阵外的魔尊还未赶到吧…… 阿漓,应是无碍的。 殷罗余光瞥了他一眼,嘴角微扬,看都不看那魔头,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走吧,擅离职守的时间,我可是要留给我家南瑶的。” 说着,只见他合起扇子,朝对面的两人一点,那缚住脖颈的手便如被刀劈下般,直直断开而来。 失去提撑的力量,阿庸一下子坠在地上,脖颈上的一只手也随之砸在地上,指尖还在挣扎抽动着。 “你!我的手……啊……嘶……我的手!” 那人望着自己残缺的手臂还被封住不止的血流,全身颤抖不已,无力地垂坐在地,眼睛一直停留在那只已断的腿上,仿佛勾起了残肢的回忆一般眼里只剩呆滞。 “抱歉,你不肯配合,若我家南瑶有法力,也会这样直接的,啧!谁让你这只手喜欢下毒呢?刺眼得很。” 未等阿庸见识到他的心狠手辣,殷罗手中扇子不见之时,三人已重回竹屋内。 “阿庸!你好大的胆子,竟敢骗我!” 阿庸睁眼开来,叶漓一掌便朝他胸口拍去,而他却抓住了纤细的指尖,试图再三确认,眼前的女子尚在。 “你没事就好!阿漓,你没事就好……若你有事,我该怎么活下去?” 脖颈上传来隐忍的环绕,力道不敢加重又不敢太过放开,叶漓的眼眶瞬时湿润,她像安抚小孩一样,也学着他的温柔,轻轻拍合他的肩膀。 “我当然没事,我可是比你想象中还要无所不能的人。” 从阿庸推开她以身犯险之时,她的心已完完全全地融合另一颗心脏的跳动。 凡人之躯,或许对抗仙妖魔怪,无异于螳臂当车,白白丧命。 可就是有这么一个人,很傻地信守了诺言,只要尽他所能,他永远都是那个为她张开羽翼的人。 似乎此刻,叶漓才觉得,凡间一遭,竟来得让她心口又重生血肉,软化了伤痕。 是重新生长,而不是以另爱抚平,是真真正正,从掉落了结痂,到长出蕴含鲜血的嫩肉…… “我的手!南瑶!你不得好死!我失去一条腿如今又没了手,都是因为你,你还我,还给我!” 二人的温馨由地上扑腾捶地的魔头结束。 不等他挣扎欲起,老头气得施了法将人困在地上。 叶漓将阿庸扶出浴桶,又跑到了殷罗面前,“你把扇子借我一下。” 殷罗看了看那张瘦削的面孔,眯紧了双眼,阴沉立即刻在了脸上。 他负手背后,扬起了下巴,“今夜出门匆忙,忘带它了。” 叶漓却把伸出的手掌摆到了他的鼻处,“咱俩什么交情,你说谎的样子可瞒不过,快给我。” 殷罗掌心一摊,不情不愿地交出了扇子,“三界之大,还未有一人能将本王的……” 叶漓一把抢过,语气颇为无语,“少废话,扇子再有用处它也是扇子,就借来用一下,你怎么越来越吝啬了,先前你扔给我玩的时候,也不见你把它当宝贝似的,越活越不像话了。” 殷罗隐忍闭目,在他人看来,威风凛凛的人竟然有如此卑微的一面。 见叶漓走来,阿庸的眼睛却微微避开了眼前担忧的目光,聚拢的眉头显得落寞。 叶漓察觉到他的不悦,以为许是地上的人将他伤得不轻,身子有些不适了。 她挡在阿庸面前,对着地上的魔头狠狠盯去,“我说,你怎么老是要针对我,所有的灾祸总是归结在我一人身上,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挖过你家的坟了?” 那人还是瞪圆了眼,指尖在地面上蜷紧,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叶漓嘴角一歪,只觉眼前的人还是冥顽不化,“殷罗,他的胳膊是你卸的,怎么他总用这般要杀我的眼神看我。” “是啊,怎么这样呢?”殷罗眼珠缓缓滑至眼尾,语气高低起伏,让人听了觉得是在警告。 而那人对视上他一眼,委屈不甘地低下了头。 嗯?这人适才可是披风也遮盖不住身上嚣张的气焰的,这会竟像一条夹着尾巴的狗,如此看来,若她与阿庸嘴里还含着血腥,还真让人觉得,欺负他的是屋里站着的人了! 叶漓才后知后觉,站在她面前的可是掌管地府操控人的生死,人人见之闻风丧胆的鬼王殷罗啊! 叶漓默默移开了身躯,连忙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跟人家交情过好,也不能好得太过,竟一时把人家的身份忘记了。 该打!甚是该打! 阿庸看着远处身姿不凡,勾唇得意的人,朝他身旁的女子抬去的目光泛着跨越职责的意蕴,他抿紧了嘴唇,垂眸视地。 然而,女子接下来的话,却让他对自己的一丝不悦心生愧疚。 “我知道你讨厌湿答答的,在山林的洞穴里你总是时不时地拧干衣裳我就发现了,你等着,待会就干了。”说着,叶漓抚了抚他的脸庞,淡淡一笑。 阿庸猝不及防,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只见女子话不多说便掷开扇子,往不断汇聚出水珠的衣裳上面一挥,扇子吹出的风便猛烈朝前疾去。 殷罗突然意识到些什么,欲抬手阻拦,“等等……” 可眼前的情形,他只觉为时已晚。 第118章 夜深,入地府逛逛 叶漓想来,这辈子怕是地上那魔头,才是那个挖过自己的坟而倒霉连连的人了。 此时,她不知是不是自己扇扇子的力道过大,狂风像不要命一般向前刮去。 她亲眼看到,阿庸的笑容随着双臂向后挥舞而逐渐凝结,而比之瞳孔里惊慌的,似乎……是他背后,地上摇头后退的魔头。 殷罗抓住了她的手,她抓住了阿庸的手,可那魔头……连一个可拦住身子的擒物都没有,也在这一瞬间,她才发现,这老头的竹屋其实还真的挺家徒四壁。 待三人稳住身子, 老头恶狠狠的目光迟迟不肯移开,那弹飞出去后背也附着竹窗的魔头。 而叶漓知道,他下一秒的视线会从没有窗的方形大洞抬向自己这只罪恶的手上。 她不断地给扇子主人使眼色,而人家干脆选择了扶着眼眶眼不见为净。 “怎么回事?你这扇子的威力怎么突然变大了?” 殷罗的胸膛被砸回了‘罪魁祸首’,他收走了扇子,轻咳一声,“它这几日有点失灵,忘记跟你说了,呵呵!” 叶漓递刀的眼神还未投去过久,屋里便响起了老头铿然的质问声。 凡事做错,自是先讪笑回应着,这个道理,在她目睹眼前双手交握身前的白胡老人之时,她就明白并且做到了。 “丫头,老身我虽不及身旁这位公子,但好歹,法力也够这小子沾湿的衣裳变干呐,你瞧,我还能给他换上好几套衣裳,只要他喜欢,或者你喜欢,都是可行的。” 说着,阿庸身上便白的红的青的灰的,什么颜色什么款式皆出现过。 “等等等!老伯,可以了,呵呵可以了,抱歉啊,是我的错,我只是想着,哪能劳烦您动手,自食其力惯了,对,习惯了……”叶漓咧嘴而笑,已经开始语无伦次了。 “不麻烦,如此,才是麻烦。” 老头叹了口气,仰头望向破了三个大窟窿的屋顶。 众人循着他悠远的眸光,汇聚在可观夜景的屋顶破口,瞬间觉得,一夜之间,老头脸上的沧桑不仅表现在沟壑斑驳的皱纹上。 …… 夜深,屋外虫声此起彼伏。 寂静的周遭在撤走危机后,更显静谧无声,但却是一片安宁祥和。 殷罗因转移险些将此村夷为平地而酿成大祸的换魂铃阵法,功不可没。 于是,难得能见到如此一面的鬼王,抱着与之格格不入的睡枕,还较为礼貌但不多地敲了门而后直闯入屋。 然后,此刻正光明正大地负手耳后,躺在叶漓与阿庸二人中间。 二人躺卧本就并不宽敞的床榻,瞬间有了胳膊大腿不经意间就会碰到的拥挤。 叶漓不用看也知道,躺在里侧的阿庸脸色一定臭得比不远处的臭水沟还要臭气熏天。 然而此时,三人好不容易暂时和谐,慢悠悠的声音便回荡整个屋子。 “南瑶,不如随我回地府,我的床榻一百个你都能躺下。” 叶漓抱着双臂睁开眼来,朝右侧的身影翻了个白眼,“别!鬼王的睡榻我怕做噩梦,等会直接见黑白无常,有些事大可不必!” “有我在,你怕什么?” 阿庸瞬间拍床直腰坐起,“我去别的屋睡,有人太吵。” 说着,他便连被枕也不想带走。 这哪能行? 叶漓斜睨一眼榻上还在幸灾乐祸的人,转而连忙牵住了他的手,“等等一下!阿庸,这么晚了你还要去哪里啊?老伯一把年纪了,就不要再折腾人家了,我要是现在有法术的话,早就把他撵走了,请神容易送神难,何况他确实帮了我们。” 阿庸坍塌的不悦眉眼,渐渐软化下来,“阿漓,我知道。” “忍忍这一夜,天一亮他就会走的,嗯?” 女子竖着指头摆在眼前,声音甚为软糯且带有轻哄的意味传入耳道,阿庸微微抿嘴,点了点头。 “谁说我就待一夜的?你南瑶又何需如此卑微哄人?” 庞大的身影在两人中间竖起,阿庸缓缓抽开了叶漓安抚的手掌,背对两人而躺下。 叶漓气绝,好不容易将人哄好,怎么就被这个晃眼的货物毁了去。 撵又撵不走,赶又心生愧疚,真是棘手! 叶漓咬着后槽牙把碍事的人推倒,而后自己也躺下,语气更是充满了威胁,“食不言寝不语,鬼王既来凡间,就请入乡随俗,遵守规矩好吧?” “也是。” 本以为,终能消停下来熬过今夜,二人均闭上了双眼…… 没想到,她们都误会了这人的意思。 “南瑶,我们走吧,以往这个时辰我才刚醒来,所以我还是做不到寝不语,要不,去本王的地府里逛逛吧?” 夜深?地府?逛逛? 叶漓与其微笑对视一秒,突然撤回,并发出冲向天际的嗓音,“大晚上的去地府逛……亏你想得出来!我是闲着凡间看腻了人,要去找几具魂魄瞧瞧吗?是我有病还是你有病?你是鬼王啊,若是让别人知道你如今这副模样,不得颜面扫地了!能不能请你保持好你的形象?” 地府。 三人在风声夹杂诡异的冥界入口,面无表情地站着。 尤其是叶漓。 其实,被强行拉来这里逛逛,本是很无语了,而此刻,眼前的男子正对着一扇无形却能把人拒之门外的红烟四起的大门,发着令人无语的脾气。 叶漓抱起双臂,无奈道:“殷罗,你别告诉我,你真的是擅离职守私用法力,所以力量被削,连个正门都进不去?” “笑话!区区一扇门,怎能拦得了我?” 说完,殷罗在掌中幻化出扇子,掷开之时,他将之悬于半空。 不一会儿,周围掀起了一阵狂风,沙土卷叶,漫飞四溅,如适才天地之法的力量盘旋而起。 叶漓在阿庸的衣袖遮挡下,才得以勉强眯着眼观此肆虐的场景。 然而,怒号的风声还未维持许久。 突然,悬浮在半空的扇子直坠地上,一瞬间,旋卷的风沙草叶也归回原处,仿佛适才的动静,从未有过。 “殿下!快随我一起进去吧,下面的人又来一堆奏报等着你处理呢!” 东彦从门里探出头来,抱着一堆生死蒲现于三人眼前。 殷罗捡起扇子,仿若忘记刚刚发生的一切,故作镇定地抬手示意众人往前走。 叶漓与阿庸俩人,不情不愿之下到底还是跟了进去。 才到一泉池,叶漓便听到这么一句能让自己僵在原地的话。 “脱了。” 第119章 醋意,来得不可抵抗 “轰隆隆!” “啊……啊……救我!魔尊救我!” 魔尊莫凝 一行人正蛰伏竹屋外暗处等待时机之时,得到妖王之子尚还存活的消息,欣喜不已。 本愁着找寻不到他的下落,竟恰好送上门来,是以,已是万般小心,打算对两人来个一锅端,正好把血脉取出,毁了仙界的庇护,抹了对魔界的威胁。 没想到,半路却来了个殷罗,更没想到的,是那冲飞出去的下属,还得命人追赶回来。 此刻,无论何人都抵不过天惩,只能眼睁睁看着魔界之人受尽天雷的猛劈。 路过的各方妖族之人,纷纷躲在暗处偷笑一番,更有的支起了烤架庆祝起来,坐等看热闹,主动一个氛围感满满。 魔尊面带怒色,攥得拳头‘咔咔’作响,“蠢货!真是浪费我法力!失去一条腿竟然又被砍了一条胳膊,魔界要这么一个废物有何用!竟让我们魔界就人看尽任其宰割的笑话!” 天雷停,惩戒已结。 那魔人被抬至眼前时,全身体无完肤,焦处的灰烬还有些已干得能滑落,黑色披风也与血肉融为一体,牢牢焊在身上。 魔尊鬓角处的青筋像要暴涨而出,她抬起脚,由轻至重地踩进了地上的人残断的胳膊伤处,“如此大好机会,你竟在里面磨蹭半天,我都有点怀疑,你是不是已加入她们的阵营,成为魔界的叛徒了?” “唔……魔尊,魔尊不惜耗费自己修为给了属下一条腿,属下就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属下忠心耿耿日月可鉴,怎能做出背叛魔界之事!若言不属实,天打雷劈!” “傻子,刚刚才被雷劈过。”一下属小声朝旁人说道。 魔尊抬眼而视,那人立即灰飞烟灭,而他旁边的人当即跪下,汗流浃背。 “呵!我连天地都不放在眼里,何需信你发这没用的誓言?倒是你该想想,无用之人,怕是,已留不得了吧?” 说着,他的掌心已持魔力,正要朝地上的脖颈而去。 那地上的人闻言,抱紧了压在胸前的脚,“魔尊等等!我们,我们并不是没有胜算,那戊瑀如今凡胎一具,却似乎还有记忆,而南瑶看起来定是还认不出他是戊瑀,要不然,以她的性子,若真是他又怎会还在一起,无论他们有何计策,也断不会还能如此担忧彼此,所以……” “所以属下愿戴罪立功,让那南瑶得知真相离间二人,好让魔尊再次出手,夺走血脉,重振魔界!” 魔尊顿了顿,左右摆动脖颈,嘴角一勾,收回了脚,红色指甲的指甲一伸,有意无意地掠过地上的人面庞,声音已不似刚才的粗旷,变换上了妖娆妩媚。 “来人,将他抬回我的寝宫,好生伺候着。” 说完,一行人便消失殆尽。 “阿庸,你瞧,这地府竟还能这般模样!” 叶漓没想到,人人畏惧的生死之地,竟不知何时有这么一处泉池,更没想到,暗无天日的地方,殷罗竟还收集了月光,颇有情调地撒在离泉池不远的凉亭上。 能在月光下,捧起之时尚能见泉水的纯净无暇,却不会因池里的人看得清彼此仅剩里衣而尴尬,这光亮甚是恰到好处。 阿庸背对着凉亭里处理奏报的人,眼前是毫无察觉其用心良苦的女子,一时拢紧眉头,垂眸沉思。 叶漓再是心宽,也能见人快将眼睛掉到水里去的冷漠,因而收敛了咧嘴的喜色。 无人回应的气氛难免有些凝结,她吸吸鼻涕,为缓和气氛开了口,“殷罗也真是,说话只说一半,很容易让人误会的,阿庸你别生气啊,等我把身上的寒气除尽,咱们就回宅里去。” “好。” 简短的吐音,让气氛一降再降。 叶漓扶额,心里想到,还不如不回应呢…… 但她却不就此放弃,毕竟多了一个碍眼的人,难免会不自在,心有不悦。 可殷罗也挺辛苦的,她是心存感激他帮了忙,可也不曾想到,为救治她俩的身子,竟把活扛到了凉亭里处理。 若那些企图挑事的魂魄能来看一看他对职位的尽责,或许也会良心发现,乖乖轮回,不再惹祸了。 故而,她耐心解释道,“你也知道,老伯被魔气所伤,所以无法为我们渡真气,而那些妖魔若趁机返回,我们在地府也能安全些,也不会连累了村里的人。” “我明白。” 阿庸依旧淡淡回应,但语气已不再冰冷。 话音刚落,叶漓倏而凑近浮去,隔着薄透的衣裳搭上了他的双肩,“那你还在生气吗?” 阿庸许是沉浸在那一声声的‘我家南瑶’里,感受到肩上盖住的温度时,一抬眼,雾气腾腾的长睫下,因敛眉而微微提起的眸眼,映射着兜转的月光。 正如池里水波荡漾着似碎玉般的闪烁,辗转……透有温度的光…… 他思绪僵滞了,下意识地摇头否认,“没有了。” 有时候,否认,一种变相承认。 没有了,那就说明,有过…… 叶漓眼底划过惊喜,她直接捧起了呆滞的脸,“啧啧啧,阿庸,你知不知道,你吃醋的样子,真的很明显。” “我,我没有!” 叶漓笑了,她往后浮去,环抱手臂于胸前,一脸抓包的自信模样靠在了背后的石壁。 哼!果然,男人的嘴就是骗人的鬼,越急越慌的人,眼下的语无伦次只会更加暴露无遗。 她倒要看看,这人究竟要如何嘴硬,她就不信,自己如此擅长反客为主的法子,还能撬不开对方的嘴,吐露真言。 “可要是没有,你急着否认做什么?更是,对我爱搭不理的……若真有气,那你气的……究是什么呢?” 叶漓见人抬眼直视自己,却还是选择不开口。 她暗喜,乘胜追击道:“不答的话,我就帮你分析分析,今夜起初吧,妖魔,闯入了竹屋,但阵法里你却当那魔头的面对我示爱,这里的异常呢,是出于正常情况下对性命的担忧,可有人出现了,你却开始不对劲了,准确来说……你怕是在吃殷罗的醋吧?唔嗯……” 第120章 你究竟是谁? 屡次进击的后悔,是来不及撤回的。 叶漓前一秒还是昂首挑衅的模样,下一秒双手便被宽掌擒在身后的石壁上,此刻,就像一只受惊的小白兔,且在岌岌可危的案板上。 力量的悬殊之下,她的唇瓣被摁上了强势的柔韧,而属于那人身上特有的淡淡清香,盈满着鼻息还不够,最终还要如丝柔般汇入了轻启的齿间。 眼前,他的视线朝下,根根长睫都在泛光,若是以往,那素雅的月白是温润的陪衬,而此刻,她只觉得周遭的一切月色都被他掠夺走。 她知道,他在盯着她的唇瓣,准确来说……那是在逮捕不听话的猎物。 叶漓聚拢眉头,略带被迫的不适感喘息着,“唔……阿庸……我喘,喘不来,气了……” 许是因心跳起伏的嗓音带来颤动,让瘦削的脸庞微微后移了,只是狭长的眸眼始终朝下,让人看不出遮盖住的情绪。 原以为,感受到手腕上的力量有些松动,是在缓慢地放开。 然而下一秒,只见抬视的眼底,附着上一层危险的幽光,那宽掌转而向上贴合地滑移,指尖缠绕指尖之时扣住了指缝。 她还未来得及也不被允许挣脱开来,脖颈上,便传来微挑而温热的拔感。 直至触感游走整个脖颈,她还看着那双骤然间变换阴狠的眸色,而眼睛的主人,竟也在凝视着自己,没有一丝畏惧。 “我不喜欢你提他的名字,一次,都不允许,我更厌恶他,厌恶他嘴边总是挂着你的名字,你是我心爱之人,现在是,以后也会是……” 沙哑而急促的嗓音仿佛下一秒在耳畔钻开,叶漓指尖一颤,她慌了,这次的呼吸,是惊慌地凌乱了…… “阿庸,你……” 阿庸不给她指责的机会,但声音已渐恢复以往涓涓细流的柔和,“我并没有你想象中的没有脾性,也没有你想象中的隐忍克制,阿漓,你可明白?” 字里行间吐露的坦诚,冲破了压制却不失违和,反而……是一种专属的畅快。 她一时分不清,强烈撞击的心跳声,是哪颗心脏在悸动。 叶漓静默了,只因雾气朦胧间,这张似有似无的面孔,总在不经意间,与她憎恨的……重叠…… “是要我明白,克制隐忍的人是你,祠堂里,山林河里,阵法,一路走来,让我感到熟悉而又陌生的人,也是你吗?” 继而,她眼睛已泛红,带有哭腔,“刻意推开我,又满嘴撩拨爱意的,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你?或者说,你究竟,是谁?那老头与你,究竟什么关系?” 一连串的追问,阿庸的眼底划过惊慌,落寞,不甘,愧疚。 看着自己蜷缩的指尖下,因用力的泛白,他不可置信地放开,连忙浮开自己笼罩着阴影的身躯。 “对不起,阿漓我……” 他垂眸着眼,又试探性地伸出了指尖,欲抚摸令人心疼的脸庞。 但叶漓蹙着眉头别开了眼,手背拂开了对她来说是惺惺作态的靠近。 “我们彼此互通心意,若我知晓你对我有所隐瞒,你却置之不理,那我们还如何,继续下去?” 是啊,若真在意一个人的感受,又怎会放任她胡乱猜测,日思夜想辗转反侧一个答案? 又怎会抓不住心欲拒还迎,这跟玩弄她的心有何区别? 可是,他能说吗?他又说的出口吗?若她知道身子里那一半的妖器来自于他的父亲,那夺走过又重回身体里的一半血脉,是出自于他父亲之手,她还要如何面对自己…… 但阿漓,已经在表明,诀别与道出真相之间,必须要做一个选择! 真的……要分离吗? 他思绪万千,然而却只停留在不愿放开近在咫尺的女子的思绪。 他攥紧拳头,再睁眼时已顾不及阻滞,“阿漓,我告诉你……” “两位,你们为何治个身子也能如此不安分?” 一把传递声音的扇子掷开在两人面前,似是带有愤怒地隔开了他们的视线。 该死的殷罗……又坏她事! 好不容易才撬开这张说缝住也不为过的嘴,竟然又泡汤了! 她气得往水面一拍,击起不少水花,“你能不能不要总是出现得如此及时!” “不能,我心管不住,不像有人,心管不住了,却不敢说,至少我坦荡,南瑶,你身上的寒气还差最后一步,快上来吧。” 殷罗闪现于泉池之上,倚靠着树干之时收回了扇子,放于手里不经意间的把玩,眼尾的视线却一直缭绕在口中的‘有人’。 阿庸满脸愧色地低下了头,叶漓见之,眼神逐渐黯淡,绕开他的身前,向对岸的树游去。 然而,凉亭里站守的东彦却满眼心疼,只因他看到,自家殿下已摊开的掌心却骤然包裹住了。 “阿漓,成婚之后,我告诉你好不好?不要离开我,不要撇开我好不好?对不起,原谅我的自私,对不起。” 阿庸抱紧了纤细的身子,像揉进心脏里般环着将要离别的人。 哀求的声音透露着万般无奈,叶漓眼睛湿热,闭眼时两行泪水夺出了眼眶。 她的指尖握住环在脖颈的手臂,哽咽道,“在你眼中,我是个大胆主动的女子,可你知道吗?我又何尝不是在隐忍取舍?” “多一分靠近,你便走远,少一分挽留,你便不喜,我叶漓,何曾如此过?可我,竟还是忍不住,答应你的要求。” 阿庸听闻,泪水似串直滴水中,泛开涟漪时他环得更紧,“对不起,原谅我,现在不能告诉你……对不起……” “把她抱上来。”殷罗冷声道,起身离开。 东彦颔首拱礼,闪现树下时,阿庸已扶着昏沉的叶漓出了泉池。 他准备摆出引路的请示动作,女子却将目光投向自己,又转移至她身旁的人。 东彦自是懂得察言观色,立即面向二人说道:“东彦这就为二位干透衣裳,便于接下来的治伤。” 说着,便用指尖施了法。 不过须臾,二人的衣裳已干得透亮,然而,白色的衣裳却染上了鲜红…… 第121章 有内应 酆阎殿,鬼王寝宫。 “怎么会这样?泉池能拔寒祛毒,为何如今她百毒不侵的身子,竟连区区普通的魔毒都驱除不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阿庸抱住怀里又再次摇摇欲坠将重量全放在他身上的人,面对殷罗的质问,他眼底已染满了悲愤。 “这段时日我才得知,她的身子生来极寒,而所谓的百毒不侵不过是仰仗身体强大的血脉维持着气息平衡所得,不难猜想,毒素一直留在她的体内,只不过转化为更加严重的寒气,这些寒气经年累月积聚,最终就会变为寒毒。” “寒毒……不可能,我明明探过她的内息,适才的寒气已尽数拔除,怎会……” 殷罗说完,又捏死了叶漓的手腕,一股寒冷的气息又释放在他的指尖。 他轻蔑道,“呵!仙界之人竟个个袖手旁观,只拿她当阻止妖魔扰乱安定三界的工具,全然不顾她被觊觎强大的力量而每日要受尽上门催命的毒素折磨,可他们没有想到,凡间历劫一遭,血脉一旦被封,她就是一个承载血脉的躯壳,凡人之躯比开血脉与灵力之前,还要孱弱无比,加速死亡!” 阿庸攥紧了掌心纤细的指尖,敛紧了冰冷的眼眸,“仙界之人,未必不知,再如何舍一人之命,如此关乎三界安危之事,仙帝必定已派人前往,只是来的,是否顺利或半路受阻,并不知晓罢了。” 殷罗脚步一停,“你是说,他们当中有人与妖魔串通一气?” “而且,范围得以缩小至陷害阿漓下凡历劫的人,在阵法内,我也是因为魔族之人有了夺取血脉之法,我才得知,那日日夜夜无果,却不断送上门的毒素有多致命。” “夺取血脉?血脉与身子按理来说不是互不相干?竟能被夺取了?夺取之法是什么?” 阿庸将怀里的人卧躺在榻上,而后缓缓起身,走向桌前倒了杯水,许是探到壶身的温度,他又拿出另一个杯子倒出些来纳凉。 而殷罗看到床榻上的人嘴唇干涸,反应过来他的做法,轻而易举地抬手施了法,不一会儿,女子的脸庞便水润起来。 “等你拿水来,我家南瑶就要渴死在这里了。” 阿庸却嘴角一勾,淡淡一笑,“无人敢使唤鬼王,我也不例外。” 立于一旁的东彦却机灵过头,想趁机拍个马屁,“殿下,这位公子温文儒雅,好有教养,他不敢开口所以只能由殿下亲自出手,而殿下是心善之人怎会置之不理,东彦实在佩服!” 这话一出,阿庸更是朝他点头,表示所言不差。 东彦一喜,殷勤地拱礼相待。 然而,视线移向自家殿下诡异的笑容时,他立即伏跪地上。 “东彦,这几日的奏报就由你代劳了,如你所说,你家殿下我很是心善,想来,要尽心救治与迎远客较为繁忙,如此,只能辛苦你了。” “属下不辛苦……”属下命苦。 “属下……遵命!” 东彦抬头,一脸苦涩出了门。 阿庸收回笑意,端坐于桌前,接过适才的问题,“两半九灼幽轮合二为一,尚可取。” 殷罗白了他一眼,慵懒而坐,倒了杯茶水一饮而尽,听之,又继而沉思。 他开口分析,“可她们没有得逞,应是无法判断是否可取……不过,既然连魔尊都蹲守在外,那说明,她们是有备而来,取走的几率可以说是九成,只是,为何如此简单之法如今才能发现,难道是误打误撞知道的?” 阿庸深吸一口气,摩挲着指尖,“或许吧,也但愿她们并不知晓血脉能如此取之的缘由,否则,不知道又会引起怎样大的风波。”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竟让你摇身一变,成为妖王之子,狠心抛下她,又骗她夺走血脉的真相?” “你,相信我?”阿庸语调颇为失声。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一个夺取血脉之人,常人想法,便是偷偷跑回妖界,或者趁机再夺了她的血脉,而不是当面揭穿自己的身份,又被她抢回了血脉,你以为,我鬼王会是这般愚蠢听信他人之言?” 阿庸再次震惊,望向女子安详的睡颜时,心脏莫名地抽疼起来。 “不错,你以为她南瑶,也会相信你的鬼话?只不过,当年你是如何欺骗与气她,就要问问你,这戏演得有多以假乱真了!” “当年之事……已经过去了,若阿漓能相信,而我也真是为夺取血脉而助妖界,比之真相,这对阿漓来,或许直截了当的恨意,才是最好的感受吧!真相,何其残酷。” 殷罗摇了摇头,像饮酒般痛饮一杯,“你说的残酷我不知道,但南瑶她,或许不想懂,也不愿,你替她懂。” “唔……不要,你们不要带走我的爹娘,爹,娘,不要离开我……不要!咳咳……噗……” 衣角飘荡的束装身影模糊离去,叶漓挣扎着眼皮,陡然从梦中惊醒坐起。 “阿漓,阿漓……” 阿庸冲至榻边,掌中接住的鲜血又溢出了指缝。 叶漓定视一看眼前的人,挣脱了他的怀抱,双手尽管有些无力却还是撑在了榻上。 阿庸黯然失色,收回了僵在半空的双手。 她捂了捂发疼的胸口,苦笑一番,“殷罗,你这寝殿,还是这般凄冷,我这身子竟然不过才过多久就变得如此轻飘飘的,你是不是也想偷我血脉,在泉池里下了毒啊?” “还没说玩笑话,南瑶,你还真是惜命!本王掌管众生生死一生逍遥自在,才不稀罕你这血脉。” 叶漓轻哼一声,“也是,谁要这血脉谁拿去,我也不稀罕。” “行了,本王已将这株稳气息的嵬呇草炼为药丹,在我寻得彻底治好你身上的寒毒法子之前,你就先好好把服着药续命吧。” 叶漓皱紧了眉头,“寒毒?老伯不是说……只是身子积聚了寒气吗?” 然而,她看向了一旁不语的人,随即便反应过来,苦笑道:“呵!抱歉啊,我差点忘记了,人一旦隐瞒起来,是要圆上无数个谎言的。” 众人闻之,表情各异。 然而,就在气氛未冷却过久之时,东彦突然冲了进来。 他俯首道:“殿下,殿下不好了!” “何事慌慌张张的?” “有人……不,那具魂魄要找,找这位公子!” 第122章 来生,愿拜您为师 往生桥上,在殷罗的施法下,阿庸认出了那个端着碗孟婆汤坐在桥边的蜷缩身影。 叶漓眼睛通红,欲扶着他一同往前,却被他握紧了双肩,“阿漓,你身子不好,让殿下带你去休息,好吗?” 说完,他朝一旁的殷罗点头请求,殷罗闭了闭眼,表示应允。 阿庸的声音微颤,眼里的泪水在向她投来抿嘴一笑时,夺出了眼眶。 她好似听到他的心脏在钻痛,而他却还在顾及她的身子,这般情形下能如此镇定,想来,只能是他了。 她好似能明白,为何这人的克制,能有多为难了。 不是所有的隐忍都是被迫性的低头,隐忍,或许有时是另一种主动性的保护。 说到底,她对隐瞒痛恨,其实不过是心存芥蒂的畏惧,因为,她害怕那个真相与她内心相违。 可这段日子以来,他为自己豁出性命的真心,难道还不够让自己选择相信吗? 叶漓垂眸,纠结的神情连她都难以捉摸。 然而此刻,她除了向眼前的男子投去怀抱,手臂紧紧地环抱了他的脖颈,然后站在远远的地方看着,照办他的嘱咐,也没有什么其他可比这样做是更能安慰人的法子了。 “我等你回来。” “嗯。”阿庸淡淡道。 他松开了拥抱,向那人走去。 叶漓在殷罗的搀扶下,也正准备闪回寝宫,但在离开之前,她忍不住流泪着停留片刻。 只见那身影回眸一视,摸着白胡向她们招手,尤其,是对她投来‘回去休息’的眼神…… 阿庸迎上去时几乎是滑跪过去的,嘴角一直颤抖,欲开口示疚,却发现自己说不出任何一句完整的话,也不知从何说起,只能一声又一声地咆哮着。 “老伯……” 老头气得欲朝人的后脑勺劈去,却发现自己的手变得透明,实体的身躯已摸不到了。 他苦笑道:“臭小子!我如今无法对你动拳脚了,你就偷着乐吧!” 此话一出,阿庸控制泪水,攥紧的拳头再也收紧不了半分,失声痛哭出来,连来往的魂魄都停下来为他们动容。 老头难为情地摸了摸光滑的头,碰不到,拽不了,干脆挥手散了来往的魂魄,毕竟不能耽误了人家往生。 而后对跪着的人喊道:“大男人的哭哭啼啼做什么?人终有一死,我只不过提前来了阴曹地府,老身我今生还算做了不少好事,这轮回道应是不难走。” “只不过,这么走的,着实是心有不甘。” 阿庸起身,替他端过手里的孟婆汤,咬紧了后槽牙,“老伯,这都是因为我,我会为您报仇,找出那个破坏守魂阵法之人!” 老头闻言,暗自欣慰,只是骤然又凑近他责骂道:“臭小子!你别喜欢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扛,应该怪罪的是那些知情却故意陷害的人,这事与你没有关系,而且……这背后之人并不简单,若你想与那丫头安稳过日子,就别为再揽上不该有的责任,再者,她那宅里的管家,不也说了,冤冤相报何时了,好好活着吧!” 阿庸知晓,这才是老伯不让他蹚这趟浑水的说辞的真正原因。 因为换做是她,心爱之人遭人杀害,真凶近在咫尺,又了结自己的性命,纵然有多明白‘冤冤相报何时了’的道理,可也无法做到以德报怨。 仇恨只能放下,而无法真真正正地消除。 “好了,小子,我该喝孟婆汤了,愿你得尝所愿,与心爱之人完成这一世的相守,虽然那丫头不属于这里,可未来的日子,谁又能算得准呢?且活在当下,好好去爱吧,我也正好能与心里的她不再阴阳相隔了,只是未能完成师父生前的叮嘱,照顾不了你了!” 说着,老头便要拿走阿庸手里的汤碗。 然而,阿庸的指尖却扣紧了碗沿。 “臭小子,没看到人家孟婆正等着吗?别耽误人家做事了,怎么? 我才前脚刚走,你翅膀就硬了?连碗热乎的都不给我喝?”老伯向后指了指,对面的老妇正敲碗示意自己赶路。 老头却阿庸不语,甚至拿着碗跑到孟婆身边,待转身回来时,双手捧着热烟蹿升的碗递向了自己。 “老伯,汤凉了,我兑了些热的进去,温度刚好,您可以喝了!若有来生,我愿拜您为师,好好侍奉您!” 老头热泪盈眶,隔着透明的身子向他投去了拥抱,而阿庸悲伤地笑着,微微俯身,像爱徒被师父抚摸一般满心虔诚。 汤饮尽,碗碎一地消失殆尽,往生桥上的一具魂魄随之飘入轮回道,徒留一人,含泪目送。 回到寝宫,叶漓在殷罗的搀扶下坐在榻上,哀伤之余却疑惑染上眉梢。 她看了殷罗一眼,而后自说自话,“不对,按理来说魔族的人已经走了,为何老伯还惨遭杀害?早不动手偏偏却在这个时候动手,到底是谁要杀他,而且,我觉得,倒不是有意在支开我们,而像是知道了什么秘密要封住老伯的口?” 殷罗对于她的试探嗤之以鼻,有些恼怒地敛紧了眸光,直言道:“这背后之人我并不知晓,但或许你的那个叫……叫阿庸的家伙, 怕是知道是谁了,你应该问的人,是他。” 叶漓知道,殷罗没有说谎,只因这一切的突破口都在阿庸身上。 就算她真的迫不及待,可已经选择了相信这人,便只能等待她应允他,亲口道出真相的诺言。 她想了想,缓缓开口,“等我们成婚,一切都会真相大白,至少,他失去一个对他来说是很重要的长辈,我不该是在现在追问他。” 殷罗气得拍了她的肩膀,还未等叶漓错愕半分,他已闪至桌前,幻化出一壶酒,把着便痛饮入喉,“你还是先担心你自己吧,哼!真是便宜他了。” 说着,大步踹了门出去。 看着摇曳开来的门,叶漓深深叹了口气,也不知这人突然发的什么脾气,而如今没有法力,只得亲自去关上冷气不断冲入屋里的门。 然而,当她双手撑在门环时,余光瞥见地上倒着一具墨青衣袍的身影。 “殷罗,你……” 第123章 被灭口的真相 “东彦,你家殿下这是怎么了?” 殷罗躺于榻上,东彦为其渡输完真气后眉头不展,叶漓站在一旁捉急不已。 不过一眨眼的功夫眼前高大的身躯便软瘫在地,幸好他的下属赶来,否则她都不知孱弱的自己该如何将他带进来救治。 可一想到,能让鬼王如此毫不防备地不省人事,可想而知,这人的道行定高深莫测。 “仙尊,殿下……不让说。”东彦俯首拱礼,很是为难。 叶漓越发觉得不对劲,“为何不让说?难道……他中毒了?这毒很难解?” “行,一个两个,都嘴硬是吧,你不说那我自然有的法子让他开口,我也不为难你” 东彦挠头不知所措,抬头时只见女子已提着酒壶朝榻上的人而去。 这下他算是明白了,为难自家殿下其实就是变相在为难他。 比起殿下嘱咐不让眼前的女子担忧,醒来时的酒湿满面,那还是觉得选择前者较为免受剥皮去肉之苦。 “我说,我说!”东彦一把抢过了酒壶,才得以把呼吸给捋顺了。 “殿下身中寒毒,但所幸并无大碍,只需休养几日便可痊愈。” 寒毒? 这地府本就是阴寒之地,别说寒气,就算是寒毒,对他来说应是吸化之源才对,他总不会直接吞噬而没有炼化于身才是。 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这个寒毒只能是不小心被趁机入了身,但是,又有谁能近他的身呢? 莫非……是她身上的寒毒? 可是,以他高深的法力,也不至于留存区区寒毒在体内,身子竟变得如此脆弱…… 东彦见女子投来疑惑的眼神,这会的语气充满了责怪的意味,“让殿下这般模样的,其实是另一主要原因。” “若不是要想方设法解了仙尊身上的寒毒,我家殿下也不会逆行运气,转阴为阳炼制这御寒的药丹给你,而且,还有很多奏报要处理,要不是这会身子实在扛不住了,怕是得等到上好几日不得休息了。” 叶漓知道,他与她没有区别,都对这强大之位并不感兴趣,除了逆来顺受,其他没得选,也不给选。 生于阴寒之地,殷罗得来的力量全靠吞噬天地之至阴,其实并不好受,人人畏之的表面阴厉墨黑,实则是迫不得已。 逆行运气带来的反噬本就堪比走火入魔,而他却还要忍受寒毒的入侵。 相克,只需一星半点,效果便会极其明显,更何况,短时间内多次的运行,痛苦简直不堪想象。 要不是东彦告诉自己,恐怕,她还不知道,殷罗为自己默默做了多少事吧。 思此,叶漓忽而问出了口,“你是不是还帮你家殿下,瞒着我不少事?” 东彦先是一惊,而后低下了头,眼里的躲闪显然让人一目了然。 不等他绞尽脑汁圆谎,叶漓便直言道:“你不说,我也能猜到了,连鬼王都解不了的寒毒,想必也是束手无策吧?” 她抱起了双臂,敛着眼眸来回踱步,不过片刻,便猛然抬起了头,“原来如此!” 难怪,她百思不得其解,老伯为何惨遭那人之手如此突兀…… 她记得,老伯的修为没有殷罗的深厚,但在好几次帮她除毒渡真气之后却还是健步如飞,仿若并无消耗内力过一般。 而今夜,只需简简单单的一个阵法,若不是妖魔捣乱,她还真能相信老伯医治好她的身子,那胸有成竹的模样显然不是在坑蒙拐骗,安慰她一番。 所以,老伯遭灭口的原因也就可想而知,这是因为,能够救治她的人,只有老伯! “多嘴,你是觉得我真不敢对你责罚吗?” 低沉而疲惫的声音传来,叶漓转身上前,摁住了掀被欲起的人。 东彦立即拱礼单膝跪下,“属下知错,请殿下责罚!” “醒来还有精力责备下属,你也是嫌自己的命不够长,好让我有生之年还能见到这冥界新一任的鬼王了?” 殷罗听闻,狠厉的目光柔软几许,嘴角还有淡淡的笑意,“怎么,这地府的鬼王,你也想当?” “东彦,去给你家殿下熬些汤药来吧。” 能被如此轻易使唤的东彦,此刻并不在意谁是主子,反而感激万分,有了台阶下,眼底的欣喜就差写在了脸上。 “是,仙尊!东彦这就去。” 然而,溜至门口时,却被自家殿下的声音刹住了脚。 “等等!你怕是忘了你主子的大名了吧?” 东彦额头直冒冷汗,不敢动弹。 好在,一个拍击让那戏谑的嘴角仅得意一秒。 “都这般模样了,还捉弄别人!” 殷罗一下子收敛了嚣张的气焰,轻咳一声,对着门口的人嘱咐道:“也给她煮一碗吧,必须药丹化在里边熬。” 东彦暗自偷笑,能治得了自家殿下的人怕是三界之大只有眼前这位了,是以,他便屁颠儿屁颠儿地拿了药丹,又屁颠儿屁颠儿掩上了门。 待人走后,叶漓目光如钩,盯住了不断假装看向别处的人。 “我知道,你早就知晓老伯被杀害的原因,不告诉我,只是不想让我心有负担,怕我多想这一切皆因我而起,对吗?” “东彦真是多嘴又多余。”殷罗呢喃道。 叶漓斜睨了他一眼,缓缓挽起了手腕上的衣袖,露出了深浅不一的伤疤。 “从我身上有这强大的血脉起,我就注定要成为一个担得了此重任之人,遭夺脉,杀妖魔,毁卺绛渊,身子与心理无一不都承受着必异于常人的痛苦。” “所以,殷罗,我想说的是,这世间不止我一人,面对自己的命运,总有无能为力之时,你已不是第一天认识我,又何必担忧我内心无法承受这般愧疚?就算是真的承受着,又如何呢?” 她说的,是没必要,她说的,是能独自承受。 殷罗看着女子将斑驳的伤痕摆在眼前,是在示意自己能扛住的坚韧,他克制的双掌终是握紧了她的肩膀。 他愤怒道:“没必要?南瑶,你知道,你说的没必要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吗?你以为,你这么做就能推开我了吗?你把我当成朋友,可我不是!我爱你,你明白吗?” “砰!” 屋门被用力推开了。 东彦端着汤药,朝离去的人喊道:“哎!这位公子,你……” 第124章 这三个字,他先说了 他听见了吗? 不对,声音这么大定是听见了,殷罗也真是的,跟吃错药似的又与相识不久时一样胡言乱语。 此时,叶漓把殷罗的脑袋给弹清醒之后,便急匆匆地赶往他安置给阿庸的屋子。 生怕人误会了,一路上慌乱的思绪伴随着凌乱的脚步已至门前。 然而,欲敲门时,门却开了。 身子被宽大的怀抱包裹住,叶漓感受到,明明是轻柔的安抚却像是在寻找一个支点,而她知道,那是不想再失去身旁人的疲惫所带来的。 叶漓用脸摩挲着他的心脏,双掌在他后背有节奏地轻轻拍击,在极力地回应着她所拥有的抚慰。 “阿庸,东彦说,你来过寝殿了?” “嗯。” “阿庸,我……” 阿庸眉梢略带不悦,松开环抱的同时,打断了她的话,而后将人带进了屋内,“进来把药了吧。” 叶漓见人满脸冷漠,有意避开自己的解释,不想误会积攒,依旧喋喋不休,“你听我解释,不知道殷罗是不是哪根筋搭错……唔……” “我说过……我不想听见他叫你的名字,你,也一样。” 脖颈处骤然传来温热的触感,待觉喷息抽离而去时,叶漓竟鬼使神差地点着头,“嗯。” 后背抵门未过多久,便被人牵到桌前坐下,指尖一时攥紧了膝处的衣裳,正诠释她少有的迟钝,她只是静静地看着面前愈来愈像豺狼一样猝不及防凶猛的人。 而一秒之内,阿庸适才的凶戾一扫而净,既不歉疚,也没有过多气愤,只是面无表情地舀着汤药,吹凉,递送到女子的嘴边。 女子也较为配合,只是一口接一口的苦涩席卷整个口腔,让她顺手便拿过桌上的花瓶。 然而,察觉到舀汤的人动作一顿,在对上缓缓抬视而来的目光时,她只好把花瓶放回了原处,即使是喇喉,也生生咽了下去。 汤药见底,叶漓也渐渐意识到,刚目睹逝去的人,表现的冷漠并不是真正的无情,而是在保护着自己。 所以,她觉得还是暂时收起想要解释的心,等过些时日,再向他说清楚也不迟。 叽叽喳喳的人一旦停了下来,屋里安静得连根针掉下来都能听见。 叶漓自是忍受不了,于是,小动作接连不断了起来,叩指,抖腿,巴不得把一切声响都集在屋内,试图抵挡空气的凝结。 可气氛,更加凝结了。 然而,就在她欲开口打破空间的静谧之时,对面的人却先开了口。 “我生气的,是这三个字,他先说了!” 三个字?什么三个字…… 叶漓对骤然而来的坦白,迷惘不已。 但恍惚间,殷罗的话再次回旋在耳边,在搜索到阿庸口中的‘三个字’时,她皱紧的眉头舒展了,嘴角的笑意也一同咧开了。 “噗哈哈哈哈哈!”叶漓破笑而出。 许是自觉笑声过大,她还捂住了嘴。 阿庸脸上的悲感散尽,却像噎住了馒头似的,很是别扭。 “你笑什么?难道他对你表明心意,你很高兴吗?” 叶漓手撑下巴,又觉距离过远,一手移着凳子,一手掌心不离脸庞滑着手肘挨近了坐下。 很快,凳腿碰凳腿的嘈杂声便响彻整个屋子。 叶漓仔细端详着学会开始主动吐露心声的人,像看着块宝一样,看着他,“阿庸,回去我真得让元妈把我喜爱的厨子撤走了。” 阿庸微微移开了眼,移开了炽热的直视,“什,什么意思?” “那个厨子喜欢做酸溜的吃食,灶房里的醋都快被他用完了。”叶漓扑簌的大眼快要把人盯出缝来。 阿庸听出话意,恼羞成怒,正着身子语无伦次,但他却已经忘记自己接下来的条件反射是在变相承认了。 “咳咳,谁说,我,我吃醋了?” 哼!小结巴!敢做不敢当! “呵呵!谁说你吃醋了?”叶漓笑得灿烂,抓包的眼神盈满得意。 阿庸又是抿嘴,又是挠头,不擅长处理这类事情的他,明显是急坏了。 叶漓抓下了他的手,掠过脸庞的指尖搭在他的脖颈,而后将人缓缓带向自己的怀抱。 “阿庸,我只是逗逗你而已,你藏了太多心事,连这些悲伤、开心、不安的情绪,即使表露出来都像是绷紧的一根弦还在拉扯着,你不要太勉强自己好不好?老伯的事情,我知道,你很难过,但只要你有需要,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情,因为我,一直在你身边。” 只要你说,我便听,只要你不想说,我也愿意等。 阿庸将下巴抵在纤细的肩膀时,他才发现,这小巧的身板竟有如此强大的力量,让人纵使心底拼命掩盖住了万般思绪,也忍不住想要一一吐露出来。 他百般纠结,最后,选择了倾诉,“阿漓,都是我的错,是我,连累了老伯。” 叶漓沉思了许久,她攥紧了他的指尖,轻言细语分析,“这不是你的错,准确来说,或许才是因为我。”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老伯是目前为止唯一一个能救治我身子的人,你想,连殷罗都因我的寒毒而反噬,他却能轻而易举地让我恢复几许,甚至这几次,他就像没有耗费过多真气一般,只是平常运功一般有着些疲惫,所以,他被灭口是因为这个人要阻止我尽快恢复身子。” “可这明明是个杀我的机会,他却只是阻止,没有对我下手,妖魔的人或许明面上最可疑,但我总觉得,这其中是另有其人,如此了解我血脉的人……仙界……很有可能跟仙界的人有关。” 阿庸敛紧了眼眸,他到底还是没有把老头能解了她身上的寒毒的原因说了出去,但如今,阿漓的话却点醒了自己。 这个凶手明显是与当年毁他处于聚魂阵法之中的人,不是同一个人! 杀害老伯的真凶,定是知道她身上的寒毒需要另一半九灼幽轮的配合,而在他身上祭出这妖器的器力,会对他有所伤害。 所以,杀害老伯其实也是在救他,而不是毁阵散魂那般要伤害自己。 可三界之内,救自己的人会是谁呢? 第125章 阵法还在 但不管那人目的为何,如此行为都是在阻止血脉的重归,都对阿漓不利。 不过,只要她紧紧待在自己身边,至少,那人再次出手时会顾及到他,从而减少对阿漓伤害的机会。 阿庸想着,坐直了身子。 叶漓见人脱开怀抱,眉心又皱成了‘川’字,伸出指尖替之抚平几许,“阿庸,你在想什么?怎么不说话了?” 细软的摁揉触感,让阿庸的脸色抛下了忧愁,他抓住了她的指尖,叠放于另一只手上一并握紧,忽而正视道:“我在想,等找到了解你身上的寒毒之后,我们便成婚吧,我想尽快与你坦白,我心里有很多话想跟你说。” 叶漓笑得灿烂,连忙点头,“好。” 然而,她又疑惑起来,“可是,老伯已逝,我的寒毒殷罗也束手无策,还有谁能解呢?” 这话一出,叶漓刚挺起的腰杆立马又坠了下去。 没有找到解毒的法子,她可能会没命,更重要的是,婚就成不了,成不了的话就没法听到阿庸的坦白,那就会在来之不易的凡间,留下不少遗憾。 日后若与妖魔对决的战场上,那活了这么多年的自己带走的回忆里都是杀戮而爱意少的可怜的话,那还真是一件值得悲哀的事情! 就在她一脸无神趴在桌上时,一杯温水推到了她眼前。 “喝口水,润润唇。” 叶漓循着视线望向手指的主人,对比快要火烧眉毛的自己,眼前的这个人,依旧风轻云淡,饮水间,更是察觉到一指盖大而变黑的花瓣,又若无其事地捻了下来。 这种平静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呢? 她想,便是说是水滴滴入河面而未起任何涟漪,也毫不夸张。 叶漓知道这般镇定,才不是不管她的死活,而是喜爱憋事的人的作为。 “嗯?阿庸,我看你这样子怎么像是知道法子一样?你是不是又打算自个偷偷琢磨不告诉我了?这段时日我才发现,你可是越发的像一个人了。”女子鹰眼扫视,抱着双臂左瞧右瞧。 阿庸闻言,送至嘴边的水杯一颤,适才的镇定已化为灰烬,“像,像谁?” 叶漓嘴角一勾,故意放缓语气,“像……” 时间仿佛在慢慢凝结,花瓣经过风的摇曳也在拉长…… 阿庸喉结一滚,转头时,女子蜷着虎口的指掌正在伸向自己的脖颈。 “阿,阿漓,你……” 忽而,只见那‘致命’的手掌转向一边。 感受到耳垂上的肉被提起,阿庸才放稳了呼吸。 “像小环啊!只有她才会如此蹬鼻子上脸,得了威风便不留情面了!” “好了阿漓,不早了,我们快些休息吧,明日再去找鬼王殿下商议寒毒之事吧。” 说着,他扯走了耳朵上的指尖,一把将人横抱而起,放于榻上。 起初,对于阿庸拒绝自己不同榻而睡,叶漓以为是他脸皮薄。 然而,待她一夜无梦醒来时,脚不知何时把人家隽秀的脸蛋挤得满是红印之后…… 某女子深刻反省了自己…… 但,就一秒。 巳时,酆阎殿内。 “什么?老伯留下的治寒毒阵法没有被毁掉?” 空旷的殿内,女子的讶异声回荡盘旋。 殷罗慵懒的身姿席躺于榻上,搭着个外衣尽显病态,可语却还是一如既往拖着尾音,“南瑶,不管有没有被毁掉,本王会尽快帮你找到法子,这人说的话未必可信。” 坐于桌前的叶漓循声转头,脸上挂上了冷笑,“难道你的话就可信了?你给我先养好身子了再说,三界的魂魄还需要您鬼王呢!” 殷罗轻咳一声,强装镇定。 东彦不知情,连忙上前慰问,“殿下可是身子还不适?这逆行运气对您修炼来说是大忌,以后万万不可再如此了!” “……” 听闻,他掩嘴的动作僵在原地,东彦感觉到自己下意识的担忧似乎令人窘迫了,故而以熬夜为借口,一溜烟便消失在殿内。 阿庸端着茶杯,顿时饮得有些畅快。 然而,叶漓这双大眼可不是摆设的,一下就抓住了他嘴角淡淡的笑意。 “你也一样,别忘了你还有很多事瞒着我呢!” 阿庸不敢吭声,乖乖给女子倒上了茶水,这会轮到榻上的人得意,吸取了教训竟懂得掩着被子而笑了。 “难道是在竹屋吗?……也不可能,若是在竹屋凭那人的修为怎会察觉不到,那若不在竹屋,又会在哪里呢?”叶漓疑惑道。 阿庸放下茶杯,从胸膛前的衣兜拿出了换魂铃,“我想,和它有关。”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我就是靠它才走出了阵法,不过……它不是换魂的用途吗?怎么……还能藏阵法?” 殷罗轻蔑一笑,“我家南瑶竟然变笨了!想想就知道不是了,上古神器再如何强大也不能无所不能吧?这让其他神器还有何颜面位居于榜上?这家伙定是知道阵法在哪里咯!” 叶漓气绝,怎么有的人病了不好惹,有的人病了却脑袋糊涂了。 选择不搭理榻上的人,她继而看向一旁的人,表示自己很委屈。 阿庸白了殷罗一眼,牵过她的手耐心解释道:“换魂铃能出阵,自然能入阵,我们只要在阵法里像昨夜那般摇响三声,便能入阵,然后……” 叶漓点头,满脸笑意,“然后接下来以你阳气驱我身上的寒毒便可,这与昨夜的做法是一致的,是不是?” “嗯,阿漓明明很聪明,是有人胡言乱语罢了。”阿庸刮了刮她的鼻子,一脸宠溺。 未等殷罗咬牙切齿,叶漓肆无忌惮,直接给人脸蛋来上一‘啵’,惊得阿庸脸颊浮起一抹红晕。 “阿庸真好,就算我哪一天真的变笨了,阿庸都能让我变聪明!” 殷罗看着眼前腻歪的画面,直接摆出请示的动作,“二位,地府不是让你们腻歪的地方,请出门右拐,滚出冥界。” 寄人篱下,确实不能太过,这点道理叶漓还是能明了的。 她摸了摸鼻尖,转回正题,“那这阵法到底在何处?” “我只知道,一定在竹屋里。” “那还等什么?我们现在就去吧,去晚了被那人毁了怎么办?” 叶漓按耐不住,起身欲走,然而,阿庸却伸手拦住了她。 “等等!” 第126章 计上加计 “阿庸你拦着我干什么?” 不等阿庸回答,殷罗扯了扯外衣,一只手敞开而来,严肃的语气让人听来不像是玩笑。 “南瑶,这家伙计谋多得很,要不你还是考虑考虑本王我吧,这地府除了有些冷,魂魄多了些,但你喜欢什么样的装饰,我可以满足你的。” 叶漓本就厌烦眼前的人藏着掖着的模样,榻上又来个煽风点火,这会自然没给人好脸色了。 她斜睨一眼,“你闭嘴!不会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殷罗一听,眯紧了眼,“你!好啊,你个小没良心的,合着是我自作多情了!哼!上一次命令我的人还是我父亲,你个小丫头,不能因为我们交情颇深,就可肆意妄为啊!” 对于殷罗的气急败坏,阿庸反倒嘴角萦绕着笑意,他知道,某人在意的不是女子的无礼,而是重心不在自己身上的‘虚张声势’。 而且,惹谁不好,惹他的娘子……那必定是自讨苦吃的下场了。 “哼!这么说来,我无缘无故收了个儿子了?”叶漓环起双臂,很是满意对方的自讨没趣。 阿庸嘴里的茶水险些喷了出去,他家娘子真的好似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伶牙利嘴,只是……他怎么突然觉得有点过分了? “你!”殷罗直接坐了起来,看样子是真的生气了。 叶漓自是吐了吐舌头,一脸得意,但倒没有继续嚣张了。 她觉得,自从他们俩人踏入地府之后,殷罗的脸色,还真足以把将他们大卸八块。 阿庸一时静默许久,接回了叶漓适才的询问。 “没有我们的换魂铃开启,那人是找不到阵法的,而且,或许那人正在原地正等着我们中计。” 不急不缓的声音传来,殷罗眉尾一扬,用余光有意无意地看着说话的人。 叶漓也恢复了正经,放下了手臂,“所以,你早就想到要来个将计就计,趁机引出那个人?” “可那人道行高深莫测,且若是识破了我们的诡计呢?” 阿庸抿抿嘴唇,身子前倾欲开口,却被悠悠的嗓音抢了话,“哼!你这家伙,竟然将计就计不够,还想再来一计,原来就是这样把我家南瑶给耍得团团转,还笨了不少!” 叶漓自是不高兴了,这般挖苦别人,还把她也拉下去,算是想把屋里的人都得罪个遍了。 但好在,阿庸这张温润如玉的俊脸,连天上的乌云都能消散掉,让人看了甚是赏心悦目,她一时的不快便能灰飞烟灭了。 “什么计中计的,给你说得像包饺子似的。那是我们家阿庸呐,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人家是正儿八经地要抓到真凶,以绝后患!你别老总套我身上说话,挑拨离间我们的感情。”她双掌撑着下巴,移开不了视线。 “再说了,阿庸他若真是有心骗我,那也应是有苦衷的,就算没有,我也会亲自收拾他一番,让他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后悔莫及!” 阿庸此时端着茶杯,见女子迎来真挚的笑容,他默默抿了一口,只觉背脊莫名地发凉,莫名地想起了往生桥上哀嚎的魂魄。 殷罗满眼不屑,不想再看两人继续‘纠缠’,故而半躺着朝向桌前的两人,开口问道:“既然如此……说吧,你们打算要本王如何帮忙?” 此时,叶漓一想到有个当一盏明亮的灯的人夹在她们中间,愁得不渴也倒起了茶水。 阿庸将眼前的不悦收进眼底,顿了顿,转身拱礼朝向榻上正闭眼等待请求的人,“那就劳烦鬼王殿下……好好在寝宫养病。” “你!” 殷罗猛然睁眼,顿时就来气,这人竟如此狡猾至极,连他堂堂鬼王也被将了一军! 若此时不肯答应,那倒是他在求着人家要自己帮忙,如此有损威严之事,传出去他鬼王颜面何在?若答应了,就又失了一次与他家南瑶单独相处的机会! “是啊,你伤还没好呢,还有一堆奏报等着你批阅呢,就别瞎凑热闹了!”叶漓一脸担忧,实则心里乐开了花,摸着鼻尖的手偷偷比划了大拇指。 阿庸盍了盍眼回应,表示接收到自家娘子的称赞。 殷罗扶起了眼眶,一时气绝,沉默不语。 叶漓突然开了口,“若是这样的话……那人是冲我而来,我应是那个当诱饵的,可我们都没有法术,殷罗也受了伤,谁来挡住真凶保护我们?而且,到时候人抓不着也把阵法毁了怎么办……” 才刚说完,她便意识到了其中的不妥。 殷罗又再次轻笑出声,然而,这次叶漓自是抬手比划,示意其缝密嘴巴,抬去‘你最好给我闭嘴’的眼神。 她继而看向了阿庸,“想来,阵法确实是可以假乱真的,引诱之人也不必是我,那还有谁愿意呢?” 阿庸支棱着耳朵听到了脚步声,又露出远谋深算的微笑来,“这人,来了。” “殿下,仙尊,汤药熬好了!” 东彦手里端着汤药,进门时,两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一时竟觉得似乎自己的出现有些不妙,他撤下了药,拿着盘子便拱礼道:“东彦想起殿下交代自己的事还没办妥,便先告退了!” 说完,腿脚已打快了往门走去。 “砰!” 叶漓利落地关上了门,把欲撒腿就跑的人生生拦下。 殷罗骤然眼底一沉,气得嘴角抽搐,“你们最好别打他的主意!” 竹屋。 三人身处还保持着打斗痕迹,浴桶还在的屋子。 与其他妇唱夫随的两位相比,东彦的脸臭的像死了三天的鱼一样,不情不愿地挪着步伐配合。 叶漓察觉到他的不高兴,一脸愧色地合掌祈求,“哎呀东彦,你就当可怜可怜我们,帮我们这一次吧!你想想,若是我法力恢复了,定不舍得让你以身犯险的!” 说着,她用手肘撞了一下阿庸,到处张望的阿庸也拱礼相待,放低了姿态。 东彦哪能受此两人的渴求,自是也回了礼,谁让他家殿下怕了眼前的这尊活菩萨,到底这把亏还是得生咽了。 突然,阿庸变得严肃起来,“嘘!前院已有动静了。” 第127章 凶手现身 “东彦,快化出我的模样,我和阿庸这便逃走。”叶漓喊道。 本来阿漓不必出现于此,偏偏这阵眼还需要她们二人同时流出的血迹幻化出一具自身的模样坐阵,才可称得上以假乱真。 只是,没想到的是,才刚让东彦按照自己布下的阵法,那人便出现了。 按理来说,有殷罗给的遮息散在,也让他查探了这周围的气息,这人不可能这么快就识破了她们的气息。 看来,这人的功法在殷罗之上,而且,深不可测到竟能熟悉万灵的气息。 阿庸思及此,更是紧紧握住纤细的手指,生怕下一秒便消失不见。 两人步伐默契一致,在再次加大遮息散的剂量下,双双逃走的速度更快了,不到一会儿的功夫,已经来到殷罗布下的护法阵中。 处于阵法当中便可观竹屋里的情形,此时,两人见东彦已化成女子的模样,松了一口气。 只是,下一秒,叶漓就有些黯然神伤了。 只见东彦撩起衣裙,手放膝盖盘腿而坐,还时不时的用脖颈大甩碍事的头发。 尽管不是自己,可亲眼目睹与自己这张脸一模一样的人,举止如此粗鲁,这叫她如何忍? 叶漓气得跺脚,朝着手里的传声蜮玉大喊道:“东彦!你不忘记了,你现在仙尊我!是一个女子!动作要优雅优雅!好歹我也是正儿八经的小姐,礼仪形态是上得了台面的,你可别毁了我的形象!” 阿庸以尚未察觉的速度微微挪开了脚,指尖欲抬起堵住耳朵却只得僵在半空一秒,而后忍住放下了。 果不其然,东彦值得他开始同情起来了。 那坐稳的身姿忽的一下像被扎了天灵盖一般扑倒在一旁,要不是这人捂住了右耳,阿庸到死都不信,他是被人大吼一声才如此狼狈的。 东彦恼了,嘴里的嘀咕不断可却很小声,“这扮女子模样我是第一次,仙尊怎能如此苛刻?再说了,仙尊平日大大咧咧的,东彦想着或许您是这般举止才合乎,而且,您这火爆的脾性谁会如此细致去观察您的一举一动呢?” 叶漓闻言,捏紧了太阳穴,“阿庸你看到了,我原本以为他是不熟悉装扮,没想到,竟还是认真地把我不该有的模样给想了!见过这么多歧视的,没见过歧视脾性的!不,那人来之前我先宰了他,大不了,丧命于此我也不愿受此屈辱!” 声音响亮直入东彦耳道,他顿时给自己嘴上来了一巴掌,自己怎么就这么沉不住气呢,这还真有可能是仙尊干得出来的事! 阿庸拉过了女子的手,连忙安慰,“好了,为此动气不值得,眼下最重要的是要知道杀害老伯的人是谁,等回地府,再向殿下禀报让他处理东彦,都不用经过你的手,更何况,阿漓能说会道的,还不得让他吓得声声求饶?” 听此,叶漓直冒脑袋的怒气总算压了下来,这般道理省时省力,到底是权衡之下听进心里去的。 东彦也茅塞顿开,学得有模有样起来,端坐的姿态比叶漓还要像叶漓。 阿漓反扣他的指尖,淡淡一笑,“好吧,阿庸说的有理,我自是要听的。” “只是,这人真的会入阵吗……” 叶漓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却被阿庸打断,“阵法有异动了。” 她顺着他的指示,抬头一看,东彦坐着的地方已出现气场的波动。 在东彦的视野里,只得依靠移动视线来照亮前方,因而周遭的一举一动,无法第一时间判断,但好在,他的五官尤其是听力极为敏锐。 所以,当叶漓传声过去之时,他可多了一些思考的时间。 那人身手极快,东彦纵使一路捕捉他的身形,也在闪现于对面之时,慢了几秒。 一身白衣,烟蓝色面纱斗笠,东彦只觉眼前这人,气场不逊色于自家殿下,但无法通过宽肩窄腰的身形判断是何人,或者说,有可能,这不是他本来的面貌。 “此阵祸矣,不可留。” 嗓音细腻低沉传来,若一般人听来,毫无违和,可东彦能够判断,这是经过变换而来的,至少,对方的沉缓悠远,不会是个中气十足的年轻人。 叶漓看懂东彦手指比划的意思,立即传了话过去,东彦也很镇定,举止不急不缓,一副认真思考的模样,一点也不像是在待令而露出破绽的人。 “阁下杀了布阵之人,却道此阵不可留,那阁下是意欲何为啊?” 要么,你是心狠之人痛下杀手置人于死地,要么,阵法有用是在当面说谎罢了。 白衣男子轻笑,拂了拂衣袖,“南瑶仙尊,还是一如既往地让人进退为难,无法直面回应,不得不佩服啊!” “逞舌之快能算何本事,如今我无法力,在阁下面前不过是蝼蚁之辈,如此伎俩简直难登大雅之堂,所以……得试一试!” 东彦说着,脸色骤变,只因以为前一秒的话意是在柔软试探,没想到下一秒却大转话向,欲来个出其不意,故而此刻僵了身子。 但狠话已放出,怎得厚着脸皮收回?而且……若不出手,估计他会死得更惨! 果不其然,仅仅犹豫一秒,那人已出掌用力往下拍去,释放的法力便向前震荡。 东彦所处地面的一半太极图案,瞬时幻化出石块,他随之长臂单脚立起,站稳在身下升至半空的石块。 然而,不等他在空中待得过久,对面的人又施了法。 东彦看见石块已翻转竖起,本是不大的面积,这下若向自己冲来的话,地府怕是要少了他的伙食…… 本是欲哭无泪,耳道却传来了一句令人难以置信的声音:“东彦,直冲过去!” “你没听错!冲过去,相信我!” 那方话音刚落,石头已迎面而来。 他顾不得思索其他法子,加快了向前飞跃的速度,眼睛不眨直冲撞过去。 然而,石块经过他的身子时,便灰飞烟灭了,东彦这才明白,那只不过是障眼法,但让人看起来,就是真到连他自己也相信。 假的,因为相信是真,所以比真的还要真! 眼前之人不过一个拳头的距离,东彦顺势掌心凝水为剑,向其胸膛刺去。 只见那人闷哼声一起,面纱染满鲜血,像断气一般垂下了头。 “这么快……就被我杀死了?” 然而,下一秒,黑暗中,一双眼睛猛然睁开了。 第128章 螳螂捕蝉 黄雀在后 “唔……” “阿漓!你怎么了?” 就在阿庸迷惑那人出手的手法之时,叶漓只觉一阵晕眩感袭来。 身子一倾,就要摔倒,好在被及时拉住,这才能够定下神来。 “没事,可能是寒毒还未被清,缓会就好了。” 说着,叶漓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便从他的怀抱里出来,“我们绝对不能在那人面前示弱,要不然,让对方找到我们的弱点,就功亏一篑了,放心吧,我还好。” 阿庸知道,他的阿瑶从未让自己的脆弱展示在别人面前,尤其是妖魔等来历不明的人,他总以为,这是习惯了不附庸的坚韧。 但他现在才真正明白,她不是在逞强,而是在保护自己,即使身旁有人可依,也还记得自己有根随时随地能挺直的腰杆。 保护自己,不给他人添乱,这也是在,保护他人。 阿庸点头,“好,听你的。” 两人相视而笑,一见阵法里的东彦不知何时已倒在地上,叶漓便攥紧了他的手,抿嘴正视道:“来了,我们要做好应对了。” “收手吧,如今的你们,就算机关算尽,到头来还是败于力量的强大。” 白衣男子负手而立,现于二人眼前。 叶漓蔑笑,只觉这人说的话,好生讽刺。 “凭什么?我的确厌烦这血脉,没有阵法死了便死了,可若阵法落入作恶多端的小人之辈,我便是死也不让你毁了它,更何况,你枉杀无辜,我仇还未报!” “若有一日,你知道了你恨着的人从未死过,又出现在身边,你将该如何处置他?” 阿庸眉尾一颤,指尖被他攥得紧致,眼睛直直盯着那人,生怕下一秒的话道出了藏于心底不可触碰的真相。 叶漓却不同,她皱紧眉头瞥了一眼身旁的人,很是想知道这话的意思,可还是假装镇定下来,伸出指尖指着白衣男子,警示的语气却有些失稳。 “你休要说些胡话来挑拨离间,我们是不会上当的!” 白衣男子似乎没了耐心,“交出换魂铃,别逼我动手杀了你。” 很好,果然又是冲她而来! 她将阿庸护在身后,眼底只剩冷漠,“呵!你这人总爱说些矛盾话,杀了布阵之人,却说是阵不可留,如今又要我们交出启阵的关键之物,不让我治伤,又怎称为是饶了我,是不想让我死得更快吧!想杀就杀,还装什么高尚?呸!” 不等话音落下,白衣男子便张着手掌的虎口,朝女子飞快滑移而去。 身影的速度极快,叶漓反应过来时,那人的指尖已在她眼前,仿似只需一丝的偏离,便可戳瞎她的眼睛。 然而,却只见,那指尖陡然又转向了一旁的人。 “唔……” 叶漓感受到身子被推开之时,阿庸痛苦的面具随即挂在了脸上,只因那人将他一转身,擒住了他的脖颈。 “阿庸!” “快交出换魂铃!否则,我杀了他!”白衣男子指尖只稍稍用力,阿庸的整个面庞一下挣扎,涌上可怖的紫红。 叶漓立即起身摆手制止,抽出了袖口中的换魂铃,“我给你!我给你!但你要答应我,先放了他!” “阿漓不要!就算是我死,也绝不能给了他,你会没命的!” 白衣男子本欲松开的力道,却因手里的人扑腾而再次加紧了几分。 “你给我闭嘴!”叶漓失声喊道。 “若你不信,也可将我换了过去,我如今没有法力,也就只有这个筹码能与你交换,他是我心爱之人,我怎能弃她于不顾?” “若你真要对抗,我可以毁了它,你是知道我南瑶的行事作风,从不吃亏的!” 白衣男子迟疑片刻,继而松开了指尖,他推了推身前的人,“过去。” 阿庸缓缓迈出步伐,二人对峙的目光不曾移开彼此。 待人已行走至中间,叶漓一个用力便将手中的换魂铃掷了出去。 然而,白衣男子持掌隔空欲夺之时,阿庸一个侧身,手臂撑开时指尖便触碰了在空中飞出去的换魂铃。 直至东西出现在白衣男子的手里,三下摇铃声便接连响彻天际。 此时,白衣男子处于叶漓与阿庸适才所处的阵法当中,他察觉不对劲持法逃出,可为时已晚,被阵法又弹回了原地。 叶漓勾起唇角,这会抱着双臂欣赏起自己的演技了,“我劝你还是别白费力气了,这是天地之法的力量,一旦启动,就是仙帝来了,也无可避免!” 不过一秒,他又笑出了声,“区区阵法,又如何能挡得了我?” “砰!” 阵法爆破开来,震荡四方。 天空的乌云还未聚集又骤然散开了,紧接着,又恢复了令人无法直视的耀眼日光。 叶漓有些苦涩地扶额,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尴尬地望向了阿庸,“这,我突然想起来,昨夜确实有人能阻止阵法,殷罗一直说他自己没有本事,我还不信,原来,这阻止阵法的,竟然是这个人……呵呵!” 一时之间,阿庸也不知所措,讪笑起来:“原来如此,怪我也糊涂了,糊涂了!” 然而,就在她们紧紧相拥等待死亡的降临时,一声又一声的狂笑此起彼伏地传来。 “怎么?我布的阵,就这么入不了你的眼?” 叶漓睁开眼来,殷罗着一身墨青衣袍,手持摇扇,从天而降悬于白衣男子的头顶上方。 “乖乖束手就擒吧。” 只见他挥一挥扇子,那人又被禁锢入了阵法。 “殷罗身上不是还有伤吗?怎么……” 叶漓错愕地看向阿庸,却见他波澜不惊的表情染上一丝愧疚,而殷罗也 “对不起,阿漓……” 原来,这俩货色竟然早就商量好了,为的就是来上这么一出连她也被骗了的苦肉计! “好一计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啊!如今你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骗人骗到会找帮手了?”叶漓猛地推开了谎言连篇的人。 阿庸始终低着头不敢多言,只怕这次回宅,搓衣板得被他跪烂了。 然而这时,白衣男子却突然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天地之法我自是抵挡不过,但是,有一人的性命,我尚可把握在手中!” 第129章 他该怎么选? “你想干什么?” 叶漓看着那人胜券在握的样子,眯紧了双眼。 莫不是这人,又要耍什么花招? 她看了看身旁的阿庸,眼神游离,明显是在思索对方有何狡诈的举动。 反倒悬于半空的殷罗,似是待得上瘾了,嫌威风耍不够,还在把玩着扇子。 “听闻它,换魂之能名不虚传,又在我手里,自然,要试上一试了。”白衣男子优雅地举起手中的东西,眼看下一秒就要摇响它。 糟了! 她又给忘了,这东西还在他手里,他完全可以随时将人召唤进去,只要心神凝聚,逃出此阵也轻而易举! 但按此情形来说,祛寒毒的阵还没被毁,那么,以他深厚的功力,只要出了阵,便可以阻止殷罗压制天地之大。 然后再掐准天地之法降罚的时间,换个人进去当人质,此举才是更有达到目的的可能。 然而,怕什么便来什么。 叶漓慌乱之际,死亡不由得她容缓片刻,直接找上门来。 她的脖颈被隔空束得牢固,以至于,呼吸都被憋闷,整个脑袋的充血感瞬间涌上,紧接着,感到空气变得稀薄,就是欲思索也极为艰难了。 全身的力气全被她放在脖颈,根本说不出完整的一句话来,甚至,连发出的挣扎声都只能给自己听见。 这,这殷罗……的阵法,也太,太菜了吧……怎么还有……漏洞……让人能钻出法力来…… 而且……为什么……又是她啊!也太……倒霉了吧! “阿漓!” “你快放开她!有本事冲我来,畜生!” 阿庸焦急万分,连嘴里的谩骂都失了声,他伸手欲帮女子减轻痛苦。然而刚一靠近,却被施法的力道破开,倒在一旁。 这时。 殷罗却慢悠悠地开了口,“给你点颜色,你就给本王开起染房来了!” 说着,他在空中盘腿而坐下降一段距离,合起扇子就着扇面便往白衣男子的头顶敲去。 那人的斗笠立即歪向一侧,一只手捂紧了头顶。 尽管看不到他的脸,但那头朝扇子的主人之时,可以感觉到定是鼻孔撑得老大,眼里满是不可置信,相当精彩。 “还不给我放手!” 话音未落,殷罗又敲了那只施法的手。 “你!你敢耍我!阴险小人,有本事我们公平一点,就你我二人来打一架!” “哼!我家南瑶说了,打是亲骂是爱,和你打……咦……嫌弃!嫌弃明白不?” 殷罗抱着双臂一副保护自己的模样,闪现到对面,帮忙扶着叶漓。 而对视上女子揉着脖颈,眸子里仿若放了无数支将人戳成筛子的冰刀时,他立即正起身子,掷开扇子挡住了脸。 “不必此刻就答谢,举手之劳!不足挂齿!不足挂齿!呵呵!” “不足挂齿……” 叶漓气一沉,咬牙切齿的声音随即爆破而出,“我把你牙齿给挂了!好玩吗?看我快憋死了你觉得好玩吗?” 缩着身子的殷罗却不高兴了,他收起了扇子辩解道:“本王这不是,要,要演的真一些,好灭灭他的嚣张吗?” “嚣张?我看你是想耍威风吧你!” 叶漓拳脚已快砸了过去,可一旁的阿庸见她往日生龙活虎的身子变得摇摇欲坠起来,似是凭着一口气吊着,只是善于将软弱藏起的她,让人看不出罢了。 他伸手握住了挥舞的手臂,护在怀里。 而怀里的人这会正在气头上,哪能就此收手,一个气愤的眼神便递了过去。 “阿庸,你也拦着我打他是不是?难不成,你也和他一起瞒着我?” 阿庸闻言,竖起了三根手指,“这个我可以发誓,我是真不知情,你也知道我的,若真有意,敢做敢当。” 殷罗眼见不妙,这番坦白,不是正是在说给自己听的吗? 他刚挪开脚步,果然,选择不帮忙的人选择了自救,放开了挽衣袖扭脖子的女子。 阿庸竖起双手,向殷罗抬去‘我就帮你到这’的眼神,而后,罕见地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笑容,笑得灿烂又刺眼。 “论计谋,你们当真以为,能算得过我?” 叶漓出拳的手停在半空,三人转而放下嬉闹,朝着出声的人望去。 只见白衣男子竖起两指于胸膛前,正凝聚着力量。 叶漓心觉不妙,东彦适才还在阵法里是昏倒的模样,如今不知是否逃了出去…… 莫非……他要对东彦下手! 殷罗却道:“你不可能伤害到我的下属的,他早已被我撤出了阵法,正在帮本王批阅奏报呢!” 叶漓与阿庸对视一眼,顿时松了口气。 然而,不等她们二人将心脏悬回原处,白衣男子却加大了聚法的力量。 “要抓,就抓大的,一个下属,算得了什么?” 突然。 叶漓感觉心脏皱成一团,还来不及反应,一股腥甜便涌上了喉咙。 “噗……” 喷出去的同时,染满了手里的传声蜮玉。 “阿漓!” “南瑶!” 阿庸接住她身子的指尖微微一颤,殷罗也惊慌起来。 “怎么会这样?南瑶,你何时中的毒?” 叶漓看着传声蜮玉,随即反应过来,狠狠地看着白衣男子,“唔,原来,原来是你通过东彦,把毒下到了我,我身上……你究竟,为何要这般待我!” 阿庸拿过她手里的东西,恍然大悟。 原来,适才阿漓身子的不适,并不是寒毒的原因,而是被下的毒正在发作,只不过血脉的气息压制下,毒发作得缓慢些。 这人竟如此阴险,知道她们在观视自己,却不动声色,只为能留有一手。 每一步都尽在算计当中,此等手段如此歹毒,明明有不置人于死地的能力,却不真正出手。 他手掌的虎口处应是善用剑法磨下的茧子,却偏偏用起了损耗真气的内功。 阿庸猜不到这人是谁,更猜不透这人到底意欲何为,一时不知所措,只得埋怨自己的无能。 白衣男子见三人眉眼间只剩慌张,失了耐心,“不错,仙尊聪慧,一想便通,你们赶快引出阵法,我给你解药,就不必要受此伤痛!” 说着,他指尖的力道直接加紧到底。 “唔噗……” 叶漓又再次喷血而出,鲜红染满了整个白净的衣裳,令人觉得可怖。 阿庸眉头皱紧万分,若此时交出引阵的咒语,怀里孱弱的女子便治不了寒毒,若选择置之不理,那他也要眼睁睁看着她又再一次倒在自己怀里…… 他,到底该,怎么办? 第130章 痒上加痒 “你们多犹豫一秒,只会加重她的痛苦,凡人之躯承受如此强大的血脉,本就步履维艰,若暂封法力还不用之,一丝的伤害,对她来说那便是痛不欲生,听我的,把阵法引出来,毁了它,否则,你们会后悔的。” “唔噗……” “阿漓!” 阿庸隔着衣物,已经开始感觉到怀里的人,体温正下降得可怕,不用多想,抚上脸庞的那一刻,也证实了这人说的属实。 他不再犹豫,向殷罗说道:“把他手里的换魂铃拿过来,我来引阵,或许我们还会有别的办法,我相信,天无绝人之路,一定能够治好阿漓的!” “好,我这就去,反正,只要还没有死,就一定能想办法!” 叶漓全身开始无力起来,呼吸却变得急促,视力、听力,都在下降,可她还是抓住了阿庸,把剩有的力量集中在了喉咙。 “你们……我不允许,交了阵法,他,就抓不住他了,老伯是我而死,让他走了,岂不是,让老伯白死了?老伯若泉下有知,怎能心甘?我,我也不甘,凭什么,总要任人,摆,摆布!” “你都要这样了,还在想着别人,能不能少说点话?现在可由不得你决定什么!” 殷罗气得牙痒,拿着扇子欲敲她的脑袋。 阿庸自是不肯,将怀里的人护得更紧,恼怒地躲开那令人不悦且‘没良心’的举止,“快点!你还磨蹭什么?” “你竟敢如此命令本王!罢了,救人要紧,等这事过了,你们两个都得向我赔礼道歉!”殷罗指着两个相互依偎的人,生生咽下这股‘委屈’。 忽而,他却对叶漓郑重其辞,“有本王在,你死不了,我这阎王,可不想收了你!虽说很喜欢你留在本王的寝宫,但以这样的方式,啧,未免太无趣了。” 这话,叶漓迷迷糊糊中算是听清了,但她没有力气理会殷罗夹杂正经的玩笑话,反而眉头聚得更拢。 一字一句,心意了然,眼清耳明的阿庸此刻却已顾不得这人有多深情,他只知道,这人是在为他怀里的人带来生机而离开时,道尽的笃定。 他只希望,她能无事,其他的,想不到,也不愿意想。 白衣男子见殷罗欲撕开阵法的缺口,向前走去,立即收起了换魂铃,“你把引阵之法告诉我便可,否则,我怎么知道,你们是不是在耍什么花招?” 殷罗却不管,反而很无语,步伐始终没有停止,“在阵法里,我以为你很聪明,没想到,连这点利弊都分析不了。” 他摇了摇头,“我们如今还有何胜算?人被你下了毒,换魂铃又在你手中,你,我们只能禁锢在阵法里却伤害不了一丝一毫,说说,我们若还把阵法的咒语也给你了,你把它也卷跑路了,好歹我鬼王也不能这么蠢吧?” 若白衣男子交出换魂铃,叶漓一行人就算是想骗他,也只会落得个浪费时间的下场,因为在他手里,还有一个解药的筹码,随时随地可将人的性命徘徊在鬼门关。 所以,殷罗听及阿庸所说,选择主动取来东西,表面上是在妥协,实际上,是已在为阵法被毁之后,替他怀里的人找寻解救之法。 而换魂铃乃上古神器,就算没有救治的能力,也能用它引出其他的神器,多添一份可能。 这便是殷罗,除了对心爱的南瑶,即使被命令也心甘情愿,还有一部分原因,是不得不佩服这人的心思缜密。 与这人合作,还算入得了他鬼王的眼。 白衣男子也反应过来,眼下的有利确实是超过对方大半。 于是,在阵法被撕开一道口子之时,他便将东西扔了出去。 阿庸也不多做思索,接过后,咒语一念,殷罗应声施法,阵法便从竹屋内如沙状般绕转飞出。 阵法停在半空之时,逐渐由内向外扩大,直至成为一个大的太极图案,便直直下映在他们眼前的地上。 白衣男子见之,掌心幻化火焰,朝前猛力推送出去。 然而,火焰还未向前飞驰过久,便半道中殂,火苗殆尽。 只见众人抬眼时,白衣男子的胸膛处被穿过两条细长玄铁交拧成一束,散发紫色气息的长鞭。 待那长鞭向后抽离,白衣男子僵在半空的手随之身躯一同倒在了地上。 这时,他背后的女子映入众人视野。 一身素紫衣,肩缀金花蕊的黑披风在外,长发高束也及腰身,脸上好几道伤痕还在渗血。 剑眉之下,锐利的五官给人以紧蹙感,但尽显干净利落,犹如适才将人一招毙命的手法。 这女子,似乎只有杀戮的战场才是她该待的地方。 殷罗眼里的不屑骤然升起,他直接走了她的眼前,“喂!你把他杀了,我家南瑶的解药向谁找去?” 而那女子知晓对方是地府的鬼王,似是出于礼貌,但,也不多,只是草草行礼,面无表情却有愧色地向依偎男子怀里的人走去。 面对这人的无视,殷罗张大了嘴巴,气得僵在原地,这人的冷漠……还真是如同其表! 她俯首拱礼,朝叶漓示罪,“左卫紫樱应仙帝命令前来相救,来迟,令仙尊身躯受损,请仙尊责罚!” 叶漓欲摇起手,却不得动弹,这会绵软无力的模样,连她也觉得自己可怜兮兮的,根本顾及不了身旁的人是谁。 “这畜生,痛,我能忍,可,痒……竟然让我抓不了痒!” 紫樱闻言,立即把脉。 阿庸见人脸颊通红起来,尤其脖颈一处,便用指腹在其红得过甚的地方打圈。 然而,这一接触,叶漓竟莫名被唤起了泉池一幕…… 她欲哭无泪,羞涩让她痒上加痒,“痒……好痒,你,你别……” 说到此处,阿庸表示自己明白,便不让她多言,指腹的打圈开始扩大各处,连敏感的耳后也不放过。 叶漓心想:“你明白个屁!我的意思是……还不如不要揉……” 紫樱识出了毒,拿着胸前衣兜里的一颗红色药丸,递到叶漓嘴边,“还好毒性不大,仙帝命我多带些伤药,仙尊快服下。” 叶漓到底难受至极,立马咽下。 片刻后。 阿庸怀里的人已恢复如初,只是还有些虚弱在身,但能自行走路了,可他还是将人横抱起,尽量让她省些力气。 可一行人刚到地府,阿庸把人放于榻上之时,脖子便被长鞭紧紧绕住。 第131章 试探 “紫樱,你干什么!” 叶漓刚躺下的身子又不得不撑坐起来,连忙将阿庸脖颈上的缠绕解开,眼神还不忘示意桌前的殷罗帮个忙。 可紫樱手里的束紧却加剧了几分,看着似是在试探些什么。 这一举止,让叶漓从迷惘中走出,她拍了拍额头,原来紫樱是错把阿庸当成戊瑀了,所以才造成了误会。 “你认错人了,他是阿庸,才不是那个忘恩负义的家伙,快放手,我们就要成婚了,你,你伤错了人害我历劫失败,仙帝是不会放过你的!” 她轻言细语地解释着,又见阿庸低着头不语,一副任人处置的模样,想来定是委屈了。 也是,无缘无故脖子被这么一圈,任谁谁不气,即使脾气好的人,也会有所动怒,这不是纯粹欺负老实人吗? 许是她急中生智搬出了仙帝,紫樱缓缓收回了鞭子。 然而,殿内本是空旷,又莫名地响起了悠悠道来的声音。 “哎,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谁知道谁是谁呢?” 她看着因煽风点火而又重绑人脖子上的紫樱,索性闭上了眼。 一个不反抗,一个不听劝,一个,哪壶不开硬提哪壶…… 她无奈地抱着双臂看向殷罗,“你怎么不帮忙,还越添越乱呢?是谁刚刚没让换魂铃落入他人之手的?你怎么就对人家这么有意见呢?” 殷罗捏紧了茶杯,语气充满了嘲讽,“心若坦荡,何以畏惧?不是我对人不满,而是这人呐……或许不值得你如此相待,世上相似之人虽如此之多,可当真凡胎一具便能弃下可能?南瑶,当年戊瑀之死,谁能断定灰飞烟灭便是永灭呢?” “够了!” 叶漓愤怒一吼,空气开始凝结冷霜,无比静谧。 但此刻的她,已无暇顾及周遭的尴尬,倒像是真的困倦,声音尤为疲惫,“都出去吧,我要休息了。” 提及戊瑀,叶漓的脸庞立即挂上了阴冷,与平日里嘻嘻哈哈的样子,判若两人。 殷罗知道,这是她心里的一根刺,以她的聪颖,或许心中早有答案,却选择不肯正视之,这与自欺欺人有何区别?他,自是不让她痛苦的。 紫樱不敢轻举妄动,故而收回了手中的长鞭,一旁候立着。 众人一时僵持不下,皆看着背对自己而睡的女子。 叶漓生气归生气,却也渐渐深思起殷罗的一番话,想着,她的眸光黯淡下来。 当年在神树下,她亲眼确认,戊瑀在自己身前倒下并灰飞烟灭,可在她夺走了血脉后昏沉之后,这段记忆确实是空白的……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难道正如殷罗所说的那样,或许……他,并没有死? 漫天的思绪乱得她太阳穴凸疼,她深一口气,闭眼抱臂翻身。 然而,只觉屋里还有阴影笼罩着,便睁开了眼。 果然,三个人头还在! “你们还不走!喜欢看我睡是吧?”叶漓喊道,扔出了枕头。 这时,东彦推门而入,一阵慌乱之下还是稳稳接住了枕头。 话是被听到了,是以,他觉着还没有人敢这么与自家殿下说话,顿时替之打抱不平起来,“仙尊,这,这是殿下的寝殿……殿下也需休息……您的屋在……” “砰!” “谁稀罕!”叶漓跺着脚走出了门。 “殿下,我错了!”东彦跪倒在地。 …… 晚膳,四人同桌而食。 “所以说,那人应是还会再来,但现在有了紫樱护我,短时间内,我想,他还是不会轻举妄动的。”叶漓咽下嘴里的肉,还不忘给紫樱夹上一块。 阵法所幸未被毁,本应是值得高兴之事,但她们都知道,那个轻易被杀之人,不过是一具替身的傀儡。 在竹屋里与东彦对决的人,才是真正的凶手,而现于她们眼前的,明显法力大大削弱,连算计也值得怀疑,种种能被怀疑的迹象也需在回想后才得以发现。 所以,她们知道这个人的功法极为高深,且擅长隐匿,真假难辨。 但也正因如此,极致的隐藏,便是害怕暴露的表现,只要抓住对方这一点,何愁畏惧他的强大? 众人分析完其中的来去,也算是觉得有惊无险,若不是紫樱前来相救,恐怕那人都不会将这一点暴露得彻底。 “不行,你身旁真正能打的人也就一个,本王看在我们多年的交情之上,就让东彦护你几日好了。” 这话一出,殷罗同时把三人置于窘迫的境地了。 但其中最是自认为倒霉的,还是端着酒的东彦,他一脸为难与委屈。 自从地府里多了个南瑶仙尊,他膝盖都快跪烂了,这不前脚才刚被当作诱饵,完了还得自己破阵出来,而且还得替自家殿下维护他未卜先知救了下属的颜面。 “殿下……东彦是您的下属,您怎么就这样把我送出去了?” 看着东彦小心翼翼地试探,叶漓眉眼都低垂了,她放下了碗筷,向人投去了同情的目光,欲开口时,某人却振振有词,“正因为你是我的下属,是我信赖之人,所以才把此重任交与你,南瑶仙尊若有何损失,三界危矣,这血脉可不是儿戏,岂能含糊?” “怎么,你现在学会质疑本王的决断了?” “行了!你就别老拿东彦开玩笑了,当务之急,至少把我身上的寒毒解了,才不会给你们添麻烦。” 要知道,法力被封而受人照顾,叶漓可习惯不来。 她看了看紫樱,问道:“仙帝让你带来伤药,想必,也是知晓我身子的情况,若我猜得没错的话,仙帝在我自封法力之时,他最后下的一道法术,并没有完全封住了我的血脉,让我还能自救,等来仙界的救援。” 紫樱淡淡点头回应,表示所言不差,在仙界之时,她对眼前的女子早有耳闻,只是身在暗处,并不能近身了解这人,今日一见,聪慧过人,果然名不虚传。 “所以,你可以解了我身上的寒毒?” 叶漓欣喜不已,眼里都在放光,只因一日不解毒,一日诸多事情便不能完成。 而且,若不用阵法,便不用再提心吊胆那人前来毁阵,也能少了些打打杀杀的场面。 然而,叶漓等来的却是紫樱的摇头否认。 只见她转身拱礼道:“陛下只让我带给仙尊一句话。” 第132章 劫数 “什么话?”叶漓眨了眨眼,满是期待。 “一切皆是天数,望仙尊顺其自然,定能化险为夷。” 紫樱越说越小声,表示自己也是百般无奈。 “但只要仙尊一句话,紫樱纵是豁出性命,也在所不辞。” “……” 呸呸呸!那倒不必,她到凡间的日子还长着呢,一定能安安稳稳过完这辈子的。 叶漓正着的身子有些失稳。 完了,这下连一向会站在她这边的仙帝,也开始学那般老家伙打起哑谜来了。 阿庸却蹙了蹙眉头,心底对这非用不可的阵法发了愁。 三人算是齐心协力,忧愁搭在一块,但殷罗不同,他又开始用那喜爱拖着尾音的语气作妖。 “南瑶,看来,你的劫数已经开始咯!这下可棘手了,仙帝还真是不如你爽快,派人来又不能多用,带来的话还不如不带,真是可笑至极!” 三人递刀的眼神看向了说话的人。 殷罗到底学了叶漓的厚脸皮,只是悠哉悠哉地敛袖夹起一块芋头糕,叶漓与阿庸选择无视,自顾自地吃起饭来。 他自是眼也不抬,继续用上得意又优雅的动作,然而,芋头糕才至嘴边,便被一个推力飞了出去。 站在一旁的东彦,本未从被自家殿下轻而易举地送出去的事情,回正蔫了的低落,此时,嘴里无缘无故竟多了一块吃食。 噎得用手顺得脖子都发红了,两眼还是瞪大,仿佛下一秒就裂开似的。 而他看向了自家殿下,并不比自己好多几分。 殷罗何时会因咬着空气而磕伤了牙,他眼底的阴沉散发出一阵又一阵的寒气,贴着桌面的指尖,用力蜷缩,直至包成一个拳头。 桌上的东西,开始微微抖动起来。 叶漓与阿庸两人正为阵法忧愁,较为走神地专心吃饭,哪能知道面对面的两人已经开始掐架起来了。 她停下了筷子,看向阿庸,“是我眼花了吗?盘子竟然动了起来?还是这地府也会有要倒塌的时候?” 就在她迷惑不已之时,衣袖有了扯感, 转头一看,只见阿庸颇为无奈地抿着嘴,示意她望向两个罪魁祸首。 “冥界地府,岂容你如此放肆!” “仙帝圣明,岂容你不放眼里!” 硕大的殿内,身影泛着紫色与黑色的两大光圈碰撞抵抗着。 “行了行了!好好的吃一顿饭,有必要这么生气吗?” “啪!” 话音刚落,桌上僵持不下对方两碗的白饭,纷纷向一旁挥了出去。 阿庸的碗被扣上一坨高高隆起的米饭。 叶漓的情况……就比较糟糕了,脸上全是米粒,鼻孔处也挂着两颗。 她摘下了一把,并且皮笑肉不笑地收回了适才平和的话语。 好在,阿庸知道女子正在蓄力发怒,顾不得自己的狼狈,立即将人又是净脸又是安慰的,做了很多努力,才把人哄散了怒气。 ‘罪魁祸首’的俩人,总算脸上有一丝愧疚,收敛不少,并‘将功补过’,撤走了眼前的一片狼藉。 殿内重新恢复风平浪静之后,叶漓也不打算给他们拌嘴掐架的机会,直奔主题,问了心中所疑。 “对了紫樱,我适才看见你脸上有伤,像是刚被人所伤而赶来的,难道……你见过欲毁阵的幕后之人了?” 紫樱眯紧眼眸,顿了顿,没有直面回应,“其实,我早在仙尊跳崖下凡之时,已受仙帝之命前来护救。” 叶漓这会迷惑了,她接过了话,“那可以说是同时到达,就算不在同一处地方,那以你功力,应是几日便可找到我才对啊?” “的确几乎是同时下凡,可仙尊毕竟是历劫之人且身藏强大的血脉,比我早几日,也是有可能的。”紫樱点头道。 叶漓知道这话说的没错,但现在过去的时间都不止几日了,这般差错,有些令人不解。 “我下凡之后,却一直被妖魔阻拦,即便今日斩杀了三十个妖族之人拼死赶回,也险些让仙尊命丧于此。” 见人欲起身行礼表示歉意,叶漓连忙盖住了她的手掌,“怎会?你不是说毒性不大嘛,大不了让殷罗搜搜压箱底的宝贝,也能治的,你不必愧疚。” 殷罗白了一眼将自己利用得淋漓尽致的女子,干脆撂下碗筷,抱起了双臂。 紫樱面无表情的脸庞竟升起一丝笑意,但很快又回过神来,继续解释,“确实如此,但这毒与仙尊身上的寒毒相融,仙帝让我带来的药丸,所幸可将二者分开,这才得以解了毒。” 叶漓一听,咽了咽口水,有些后怕,“原来,我还真的可能被痒死了!” 人一旦后怕起来,就殷勤不少。 她恨不得把桌上的东西全堆在救命恩人的碗里,“紫樱,你多吃点,改日我带你去买几件衣裳,最好能藏紧药的,万一我哪日快一命呜呼了,你也能快些让我服下!” 阿庸暗自偷笑,也把自认为自家阿漓喜爱的几盘吃食移了过去,叶漓一下就明白他的做法,满眼喜色,一盘接一盘地递了过去。 忽然,结合了紫樱的话,她的眉头又向内聚紧。 “那这么说的话,我们都遇到了妖与魔,他们在阻止我们相遇,这很明显,只是你一下凡就要与他们厮杀,你可有想过,仙界或许有与之通风报信的内鬼?” 未等紫樱开口,阿庸却道出了原委。 “想必紫樱姑娘,是受仙帝之命,护救之外也是为了调查此事吧?” 紫樱不语,看了一眼阿庸,淡淡点头。 原来,这人迟来之久,不止因为一路斩杀妖魔,还要想方设法潜入魔窟调查,所以才耽搁了。 叶漓后知后觉,难怪自她开脉以来,遇到的危险其实比之在仙界,根本算不得什么,只是她没有法力,放不开手脚,才与那些欲夺她命的人纠缠许久。 原来,这都是紫樱在帮她抵挡了不少危险。 众人知晓了情况越来越严峻之后,更加猜不透那人是否为他们所说的仙界的‘内鬼’。 于是,当即摆开了阵法,势必要把叶漓身上的寒毒解了先。 然而,无论怎么尝试,都总感觉似乎是少了什么。 就在她们累死累活,选择就此放弃之时,东彦却开了口: “殿下,仙尊,这是我在那个竹屋里找到的东西,或许,这个能用得上吧?” 众人怒视之,尽是‘你怎么不早说’的眼神。 第133章 阴阳调和 东彦识相地交出手里的羿珠之后,这才被放过一马,尤其是,自家殿下那耗尽法力,疲惫不堪中带来的杀气,最为阴森可怖。 “这有什么用?” 叶漓掂了掂这颗石珠,平常重量,平平无奇,其实也就能理解,东彦为何此刻才能想到它了。 然而,殷罗却像看白痴一样看着她,指尖一勾,示意人把东西递过去,“笨丫头,你如今没了法力,自然脑子也不太灵光了。” 叶漓撇撇嘴,虽已想到了眼见不一定为实的问题所在,但还是耻辱地把东西丢给了他。 “看好了,它不止是一颗石珠。” 说着,灰色圆珠在他掌心的持法之下悬浮在半空。 不过须臾,珠子上面开始蔓延出细小的裂缝,缝隙越咧越大,就像孵化的鸡蛋一样,生生剥出了外壳。 直至里头透明而光滑的玉身现于眼前,才能视清它的本来面貌。 当然了,这仅限于叶漓与阿庸二人,不过,比起阿庸淡定自若的神情来,叶漓一双大眼里,恍然大悟要多了几分。 她觉得有些失了脸面,好歹自己也是个仙尊,什么场面没见过。 原来,习惯能让一个人,从强大变为渺小。 时间的流逝,才是改变一切的永恒。 紧接着,那玉珠又重回了殷罗掌中,众人凑近而去,只见他指尖兜转环视一圈,除了满是阵法缩小版的太极图案,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叶漓挑了挑眉,“所以,无所不能的鬼王殿下,敢问您知道,这东西该如何用吗?” 众人的目光骤然移向了绞尽脑汁将东西又摔又掷的人。 殷罗也不好拉下脸面,表明自己连这小玩意也怪不定,但寒毒又不得一拖再拖,只得转移了对象。 “毕竟我接触那老头不多,对它不甚了解,而且本王日理万机,要不是看在你南瑶需要我帮忙的份上,我可不屑于猜这些雕虫小技,这个机会……就交给你们吧,当作练练思索能力!” “切!你不会就不会,别找些有的没的借口,以你爱耍威风的死性,早就得意忘形了,哪会把功劳白白交与他人,你这话也就骗骗地府的魂魄,骗不了我们这些活人。” 叶漓翻了个白眼,一把夺过,并不想理会死要面子的人,转而交给了一旁的阿庸。 被当面揭穿,又不被看重,殷罗火冒三丈,就差张牙舞爪,但到底是不能失了鬼王的风度,只是怒火攻心,语无伦次起来。 “你!你才说的鬼话!现在有了小白脸,都这么不给我面子了是吧?行,他要是能把这个破玉石解出来,我,我亲自烧饭给你们吃!” 这话一出,众人对这气急败坏的人莫名有了兴致。 “紫樱,你快看看,若能不惜搬出仙帝来解,以我性命相抵那也是值得的!” “是,全听仙尊命令。” “阿庸……” “阿漓不用多言,我已在想法子,势必不吃不睡也要把它解了出来。” “……” 东彦不知为何也有些心动,一想到自家殿下撸起袖子黑着脸颠锅弄勺,并能在有生之年,目睹一回自家殿下低三下四的模样,他竟想加入了三人队伍当中。 只是,他也就一个胆子,想想,已是过瘾了。 一瞬间,殿内的三人异常和谐,某种协作竟不约而同地达成一致。 殷罗此刻的脸比隔夜的臭豆腐还要臭上万分,但他还是为自己的聪明才智有信心。 他就不信,全是太极图案的东西,能看出个什么端倪来! 是以,三人轮流转看之下,玉珠子快被他们摸烂了也无动于衷。 殿内又响起了一声嘲讽,“我看还是你南瑶乖乖任我差遣几日,若真受委屈,连你那小白脸带上,也不是不可!” “哈哈哈哈!” 叶漓一听,这会有些欲放弃的念想陡然飞到九霄云外,她一气之下,只得问起找到这东西的人。 “东彦,你是在哪里找到石珠的?” 一旁忽而被点名的东彦,有点无神地打盹中立即恢复过来,“仙尊,我只是极力挣脱出阵的时候,脚不小心撞到了浴桶,而里头浑浊的水中便凝聚起了一颗石珠,就是您手上的这个,我想着无缘无故有的东西,就带了回来。” 叶漓也知道,东彦说的是句句属实,毕竟,凭那白衣男子的功法,定是走了之后才能让他捡漏。 “哼!解不了,也别怀疑到我下属头上来,还是弃了这阵法吧,本王竭尽全力为你另寻他法,也免了奇奇怪怪的人一个两个上赶着门来杀人,你不烦,我也都觉得碍眼。”殷罗摇着扇子,理了理衣袖上的落灰。 但是吧,叶漓到底还是会抓住重点的,她抱起了双臂,一双大眼盯出了迹象,“原来是这样啊,殷罗,你护着下属的心是不是只有口头上说说而已呀?人家东彦自己出的阵,你怎么好意思当着那白衣男子的面,说是你早已将人救了出来呢?” “又是送人,又是被抛下的,我都替他感到好生委屈呢!” 紫樱是晚来的,但即使听得一头雾水,也看得出来被说中的人脸红得快埋到地里去。尤其是他的下属,更是直接低头跪地,忏悔之余,尽是瑟瑟发抖。 显然,仙尊此时,理居上者,胜意占上风。 “殿下!东彦知错,请殿下责罚!” “给我起来!” 殷罗顿时窘态尽露,这一跪算是彻底坐实了对方所说的事实,把路给堵死了…… 此刻,他扶着太阳穴,唯有咳嗽声不断,来掩饰内心的慌乱波动。 不酆他人如此斗嘴,一直认真思索的阿庸,似乎有了点苗头,“太极图……” “老伯留下的所有阵法都是太极图案,这或许便是跟它有关的提示了。” 叶漓摸了摸下巴,复盘起来,“我想想……以你阳气驱我之寒毒,我们俩坐于阵中的是太极图,第一次发现老伯屋子里藏着的孩儿玩物,也有太极图,太极剑……” “孩子……你我……阴阳调和?” 说到这里,她看向阿庸的瞳孔已骤然撑大起来,阿庸更是羞得低下了头。 如此直白的分析,东彦心疼地望着自家殿下,只因那张好不容易有了一丝温暖的脸上,又挂回了刺入骨髓的冰冷。 然而这时,紫樱却问出了口,“何为阴阳调和?” “……” 第134章 与他,我宁愿死 何为阴阳调和? 众人俱沉默了。 殿内本因一女子的分析之后,有了前所未有的无声。 而此时,又多了一女子的天真,滴水,呼吸,风声等所有声响在静下来的瞬间全都能听见了。 看着一本正经的无知面容,众人需要错愕许久,才选择没有埋怨起向空气中多添冷意的询问。 叶漓扇了扇躁热的脸颊,摸鼻间,视线撞上那瘦削的面孔下,醺红的脖颈像喝醉了酒般爬满,她指尖的扑凉更加勤快了。 她没想到,这紫樱,竟还是个单纯的小姑娘! 不过想想也是有这可能的,毕竟,整日除了打打杀杀,估计情爱之事怕是没得空闲研究。 若她没记错的话,暗卫里的人是不能相爱的。 情,这实乃,一个合格的杀手,莫大的忌讳。 故而对此一窍不通,确实也说得过去。 她偷偷在单纯的姑娘耳旁小声说道:“咳,改日,改日等我回府拿本我珍藏多年的话本给你,你就知道了,但你不能告诉别人,可明白?” 说完,她眨眨眼竖指在唇瓣,表示千万要口严。 紫樱听得糊涂,却猜着,莫非仙尊要把什么武功秘籍传授于己? 于是,自觉无功不受禄的人,‘扑通’一下,跪在地。 “仙尊万万不可将‘话本’如此之重要的东西给予紫樱!紫樱只是一介卫属,不值得您将珍物赠于我!” 叶漓惊呆,同时感觉脚趾能抠出整座地府来。 这下不叫人起也尴尬,叫人起更尴尬! 她只得一个劲地在他人看不见的地方,拼命拉起地上的人,好在,人家总算也能拎得清场面,倒是起得不为难。 “等等!” 殷罗的声音响起,叶漓这才觉着有人解了围,可接下来的话,让她刚挂起的笑脸又定住了。 “这一切都是这位南瑶仙尊的臆测,你们怎么能就此断定是这个法子,万一错,错了,如何挽回?” 还挺懂提问的…… 果然,这该死的殷罗,真是死性不改,不让她丢脸丢大发,他还过意不去了! “咳咳,那,那你说说,你想出什么合理的解释了?”叶漓叉起腰,语气有些失稳但还是凭着一股不服输的劲昂首挺立。 殷罗知道女子被自己说中心中的小九九,又确实找不到更好的法子,但也不因此气馁,“那这,这阴阳怎么就刚好扯到你俩身上了?” 叶漓气绝,若就此顺着说下去,岂不是让人误以为她饥渴难耐,故意借此机会霸王硬上弓的! 是以,她干脆破罐子破摔,“我不这么想的话,难道是和你阴阳调和吗?你堂堂鬼王练的是至阴之气,怎,怎么能逆气而行?难不成你……” 越说越不对头,叶漓感觉到目光投向她身旁细嫩的脸时,她猛地一个站位,便把阿庸护在身后。 说着,遮住了容易危险的美颜,朝自认为不怀好意的殷罗大指特指,“你你你变态啊?你再看我家阿庸一眼,看我不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紫樱的眉头从适才起身,就没有松开过,不知话向何时谈及到变态去了,但看到某人的脸色明显是气得发紫,她只觉有些好笑。 这种好笑,似乎还能持久,让人回味起来,没有一丝嘲讽,仿佛是将整个心浸在日光里,暖意洋洋。 她并不知道,此时,自己的脸上多了一种表情。 殷罗并未察觉炙热的视线在自己身上停留过,他只知道,叶漓语出惊人,算是真的把他得罪了。 “你!你也知道我是鬼王,本王是正儿八经的男人,好歹阳气也有,至阴之法那是将恶念阴气炼化纯净,你别不懂便胡言乱语好吧?” “他,本王还瞧不上呢!再说了,麻烦你搞清楚,治寒毒的人是你,我与他……亏你,亏你想得出来!” 阿庸听此,只觉脸皮被扒得透彻,两次的脸红都莫名献给了眼前的人,一次又比一次强甚百倍。 但他却异常坚定地握紧了叶漓的手,“若真如此,我宁愿一死。” “……” 叶漓指尖捏紧了眼眶。 真的是无语了,怎么可以把扯到这么离谱了? 话说,这阴阳调和对她们两个欲成婚之人来说,显然是自然而然且必然之事,但在大庭广众之下,但她好歹是个姑娘家家的,纵是一向大胆,也难免说不出口。 而殷罗又不知哪根筋搭错了,总是针对她们俩,根本不给机会下台就算了,也没有有用的建议,生的气完全就是多余至极。 “行了,我们意已决,你就别再添乱了,老伯的提示难道还不够明显吗?而如今,也是我们也是束手无策了,无论如何,这都是最好的办法。” 说着,叶漓拉起阿庸的手便往门外走去。 然而,一个身影先她们一步,现于门前,俯首之际已贴心地把门敞开。 “仙尊,你们是否需要紫樱帮忙?” 叶漓险些摔倒,连忙摆手,“不用不用……啊!不是!谁谁说我今日要治,治毒了,改日,改日呵呵!” 紫樱还是那副踌躇的模样,干脆伸出手臂挡了起来,不为别的,只因有着让人觉得不合时宜的忠心耿耿。 “下凡之前,仙帝便叮嘱我,仙尊有难,紫樱需同受,如今我帮不上您已是万分愧疚,何况,血脉之事关乎三界安危,事不宜迟,还望您尽快驱除寒毒,为早日能斩杀妖魔,为三界除害!” 见过催人投胎已是恶毒无比,没想到,现在的世道竟这般新奇,哪有催人尽快…… 这又不是赶鸭子的事,哪能急得来? 叶漓很少与他人争论得脸红,于是嗓音拔得响亮,“你别以为你是仙帝的暗卫,就,就能拿三界的安危压我,而且,仙帝让你听命于我,我说了改日就是改日!身子还是我自己的,我能不珍惜么?” 紫樱顿了顿,还是依依不饶,“那我,便在门外守着吧。” “……” “打住!你最好别让我发现你在门外!”叶漓直接指着她的额头,收回时还比了个拳头,一副‘若你靠近我便揍死你’的模样。 半晌。 一女子飘着飒爽的英姿,俯瞰一屋里的情况。 第135章 再引 入夜。 屋内,叶漓与阿庸同坐榻上。 此时,两人只仅着一件里衣,膝盖处的衣裳皆被指尖揉得发皱。 叶漓忍受不了无声,因而率先开了口,“这事急不来,你不用感到心里有负担,我能理解,能理解,咱就别那什么阴阳调和了,殷罗其实说的对,或许我的猜测不是唯一性的,呵呵!是吧?” 她说这话时,眉尾微抬的试探以及两个食指尖互相抵戳,其实早被某人尽收眼底。 阿庸勾起唇角,知晓身旁的女子在等一个答案。 若这答案是肯定,她会伤心,若不应允,则他略显轻浮且也道不出口,可不管怎样选择,他心爱的女子,已经先有了态度。 所以,心底的雀跃,让他有了一点点的坏意。 “阿漓说什么,我便照做。” 果然,那双撑大的眼睛本有期待,一听,连带整个人都蔫了。 “哦……原来是你这么想的,也可以不用这么听我的嘛……早不听晚不听,偏偏这个时候听。”叶漓呢喃细语,听起来让人觉着满是委屈。 “我的意思是,只要你说,我随时都可以。” 可不可以,是由她选? 叶漓摆弄衣裙的手顿住了,她‘唰’地一下跳出床榻,“你你怎么这样说话的,我好歹是姑娘家家的,这种事你怎么能让我选,你怎么,说得出口来?” 阿庸侧过头,在慌急的人看不见的视野下,难得憋笑得有些辛苦,连忙也捂上了嘴,生怕破声而笑。 “我是表达爱意直接了些,可你怎么如今也……” 叶漓絮叨着,一个转身便见宽大的肩膀抖动不停,她额前黑线立即一横,咬紧了后槽牙,“好啊,我就说你怎么像变了个人,原来如今学会捉弄起我来了,看我不打得让你跪地求饶!” 一不小心暴露的阿庸,察觉过来之时,背后映在床幔的撸袖身影已扑向了自己。 他即使转身欲躲到一旁,也发现已经来不及了。 但由于女子被台阶绊倒,于是两人双双抱到了一起。 耳畔贴紧胸膛的那一刻,叶漓只有头疼欲裂,脑子像要炸开一般。 “嘶……阿庸,你的肉怎么越来硬了,是瘦了还是背着我去练了,可也不对,这几日你哪来的时间,哎哟……磕死我的脑袋了!” 阿庸一边将女子扶起,揉搓她的脑袋,一边又不敢多言,只因控制不住垂眸的眼睛,左右溜达不停。 锻炼这事,其实并不可耻,可不知为何,他却被问得难以启齿。 而眼下,他看着女子苍白的脸色,继而抓过她指尖,正视道:“好了,我不逗你了,其实我的意思是,不管此法是否真能除了你身上的寒毒,但紫樱姑娘有药丹能压制毒性,所以,与其提心吊胆阵法启用之时不能被中断,我们不妨趁这个时机,将那人引出。” “引出……” 叶漓敛紧了眼眸,“哦!我明白了,紫樱的出现确实是加大了保护我的可能,但也正因如此,那人才会真正露面,因为加上殷罗与她,两人的法力相叠,在背后躲藏也只能总是功亏一篑了。” “不错,正你所想。”阿庸淡淡一笑。 “那这样的话,你打算如何将他引出?难不成又要让东彦入阵?他还能心甘情愿吗?” 话音刚落,推门而入的脚步声陡然一顿,阿庸欲开口唤止叶漓,却只见她身现端药之人面前。 东彦自认运背,总是来得如此凑巧,“仙,仙尊,这是殿下让我送来的汤药,您喝完要是没事的话,就别找我了,有事的话,也,也别找我!” 说完,他没有丝毫犹豫,连盘子也不打算撤走,几乎是跑着要出了门。 然而,脖颈后的衣裳却被一只纤细而有劲的手给揪住了。 “站住!” 手掌的主人笑眯着眼说道:“好东彦,可能得有件事要麻烦你一下下了!” “仙尊,我不愿意,就算被我家殿下打死了我也不愿意。” “你!” “好了阿漓,让他走吧。” 阿庸朝东彦投去眼神,示意他退下。 东彦得到开溜的机会,逃出时不忘把门合得紧,如今自觉逃窜的动作是越发迅速且熟练了。 他苦涩的面具自从殿下放在心肝的这位奇女子来地府,就老戴着,也可以说是被摁紧了,牢牢锁死的那种。 也不是不能闪离,只是自家殿下下了‘有求必应’的命令,实在是两头夹压,难为得紧。 故而这会,双腿像被装上了翅膀,飞得老快,一眨眼就无影无踪。 叶漓被人牵起手后,一路半推半又回到了床榻上坐下。 可她怎能放过这个机会,只不过,起身时又被阿庸拽了下来。 “上次凶手出面,我们便知他早已识破东彦是诱饵了,这次若再与上次一样,定不能再瞒过他了,虽然他必毁阵法不可,无论如何一定要会再次出现。” 的确,上次尽管阿庸还留有一手与殷罗协作的阵法,那人也能在与东彦交手之后,还找了个替身傀儡。 若不是紫樱将人灭口,她恐怕惨死了也无人知晓,那人并不是真正的凶手! 城府极深,又擅于算计,更何况他们已打草惊蛇,那人若不是白痴,也不会再上当一次。 “我们只需要将消息放出去,再让紫樱姑娘与殿下联合施法,让那人自投罗网便可。” 叶漓这才明白了阿庸的意图,只是想到消息……她骤然有些难以言述,支支吾吾了起来,“可是……要怎么,怎么将消息放出?这样的消息真的能放么?会不会明目张胆了些?而且……” 这么一想,她就开始又生忧愁,陷入困惑了。 …… “阿漓,阿漓?” “嗯?”叶漓回过神来,汤药的味道已窜进鼻腔,直击天灵盖了。 “你在想什么呢?可是身子哪里不适?” “哦没有没有……就是,随便想想,呵呵!” “那便把药喝了吧。” “嗯。” 看着她皱紧眉头盯住碗里的药,脸上的表情像是一饮而尽,阿庸立即用勺子搅了搅汤药,纳凉了许久才给人递过去。 待人一口喝完,苦劲褪去,他才缓缓开口:“阿漓,我想与你商量一事。” 第136章 大婚 三日后,黄道吉日,宜嫁娶。 大婚。 “小姐,不得不说,阿庸眼光还是不错的,小姐已经很美了,穿起这身婚服,即便是京城的公主看了都得靠边走!” 妆镜前,直至给自家主子梳完最后一绺辫发,小环才停下嘴里的夸赞。 叶漓弯着眼从袖子里抽出一个红包,里头的赏钱是肉眼可见的多,塞得都快胀裂纸裹。 “就你嘴最甜了,拿去花!” 从昨夜到现在,一直爱闯祸的小环总算是做对了一件事。 那就是一个劲地夸主子,再一个劲地夸主子心爱之人。 趁自家主子难得如此慷慨大方一次,不得宰上一顿,非得拿得手软不可! “不过,你是不是得改口了?” 小环眨着一双圆眼,不明所以,“改什么?” “啧,叫姑爷了,以后这家里阿庸阿庸叫着的,只能是你家小姐我一人了!” 小环忽而猛拍额头,“哦!对对对!姑爷!小姐与姑爷成双成对,称呼不能少了,我娘特意嘱咐的,我还是给忘了,对不起啊小姐!” 叶漓听得乐呵,又见少女龇牙咧嘴,跪在一旁捧着双手,十分乖巧的样子。 她顿时笑得更灿烂了,又抽出了一叠红包,“不能再给你了,你这丫头又不懂得收敛,让其他人眼红了,我这小姐就难管教下人了。” “不怕不怕,等会姑爷来接亲了,我把这些红包通通给小姐赚个几十倍回来!有票子收,大伙都高兴了,也能让阿……让姑爷不吝啬地把爱意全放在小姐身上,那小姐就更高兴了,小姐一高兴,小环就开心!” 小环马屁拍的那叫响彻整个叶宅,她知道自家小姐为了心尖上的人,可是费了不少心思。 为了婚礼流程不能少,也为了给足阿庸面子,一日之内,那竹屋的整个村都以他的名义富了起来。 是以,小环如今抱大腿的手臂一下子就觉得有些不够长了,这以后一抱,就得抱俩了,但一想到抱完有银子票子一箩筐的,她双腿也都来凑上。 叶漓指尖绞着红手帕,颊上圈起淡淡的红晕,“行了行了,时辰不早了,快把珠钗金丝玉冠给我拿来戴上,耽误了吉时,我就把你红包全都收回来,再来几十个大板,让你屁股开红,喜庆喜庆!” “是是是,小环这就给小姐戴上!”小环屁颠儿屁颠儿地抱着匣盒,动作极为轻缓。 婚冠一贴合,额前的细小花钿恰是衬得一体,不再让人觉着有些突兀,少了点什么。 反倒是那冠上摇曳的细闪珠光,把花钿照得若隐若现,似真花开在了额前。 叶漓看着妆镜里衣衫规整的自己,接过了口脂,一抿,火红从头至脚。 此刻她才发现,原来元妈说的人生中最美的时刻,莫过于新娘子的身份,她真的看到自己,确实新得在发光。 “小姐,姑爷来接亲了!”一丫鬟在外头叩门。 小环连忙拿着扇子给自家小姐遮着脸,将之轻扶至榻上后,又开了一条门缝,把红包塞出去,“已经好了,都拿都拿,小姐让你们两个好生拦着门……记着,谁能拦得让小姐高兴又不让姑爷为难的,我小环亲自给你们红包!” 两个丫鬟半信半疑,毕竟这小环在宅里可是人人都认识的铁公鸡,一毛不拔,如此慷慨大方,实在罕见。 但还是抵不过她一脸笃定的诱惑,急急忙忙将红包揣进兜里。 其中一个说道:“你可要说话算话啊!别像上次一样,几文钱都得追着讨!” 不等小环辩驳,另一丫鬟却识相道:“哎呀你真笨!人家小环都这么说了,定是小姐发话下来的,咱们一个红包拿,两个红包也是拿,等会把姑爷伺候高兴了,不也少不了我们的吗?大喜日子哪哪都能赚到,你还在意这些细小末枝做什么?” “我们这便好好守着,小环你让小姐放宽心,舒舒坦坦地坐着,我们一定义不容辞的!” 说完,这丫鬟笑脸盈盈地关上了门,叶漓持着扇子满意地点头,嘴角上扬的弧度更甚。 “笃笃笃!” “阿漓!我来接你回去了,衣裳可穿得妥当?饿了吧?我偷偷带了点吃食给你,你快开门来拿!嗯……错过了吉时就不吉利了!” 竹屋村里的其他迎亲小伙也吆喝着,“是啊!小环姑娘莫要再阻拦,早些接走,能早些拜堂啊!” “叶姑娘快些开门好让阿庸进去,莫误了吉时啊!” “是啊……快开门!”“快开门!” …… 叶漓听着是哄骗的口吻,但心底还是暖的,阿庸的话,一半定是别人教的,一半只有他才会如此担心她是否有穿暖吃好,表露真心。 “我们家小姐就是为了不耽误时辰,刻意一夜不睡,早早就梳妆打扮的,平日里这个时辰还在睡大觉呢,姑爷不得多些耐心也等着!” 叶漓摸着瘪瘪的肚子,只觉羞愧不已,她气得移开了扇子,“你这丫头,为了让姑爷能上点心,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尽给你干了去!” 小环挠了挠头,表示歉意,而后喊道:“你们没塞红包,怎么就这么让你们就把人给带走?” 门外的阿庸立即将一叠红包塞了进去,也给了两个阻拦的丫鬟不少。 “喂!小伙,你这木头脑袋真够木头的,人家说什么你就照做了?这得慢慢给,等会没有了,还得被磨在门外半天,难题都没给,我们红包就先没了,这还怎么继续下去?” “你们没听到吗?我家娘子一夜没睡,怕是东西也还没吃着,定是赶紧给了红包,才能早些接了回去。” “我天!这美娘子怎么取个块木头回去?你听我说,你要……” 此时,叶漓隔着门缝看见后脑勺都快被 自己薅得秃皮的人发愁,她捂着嘴笑得肚子都抽疼了。 这男人真是忍不了让她受到一丁点委屈,让人瞧着迷糊得可爱! 骤然间,门外的声音少了一些,小环一眼便瞥见窗沿的震动。 她赶忙拉着自家主子坐回榻上,“小姐,他们是要爬窗来了,这可不合理数啊!我这就去嘱咐几个家丁!” 叶漓抬视一眼房梁,抓住小环的手,说道:“不用了!已经有人守着了,放心吧!快把我准备的考题给他们念上。” “好!” 小环正了正嗓子,“姑爷听好了!” 声响一出,门外的吵嚷立即止住,连窗外的人也少了动静。 “第一道考题……” 第137章 刁难 “请听好了,第一道考题,请问姑爷,我家小姐喜爱吃……什么嗯?小姐,你这问的问题算是真的刁难吗?为什么连我也能回答呀?” 小环念着念着,不置信地朝自家小姐瞪大了双眼。 叶漓盘腿而坐,摇着扇子的动作一顿,摸了摸鼻尖,讪笑道:“哎呀,大家都舟车劳顿的,这般拖下去也是苦了你家小姐我,早饭都还没怎么吃呢!” “小姐,我给你梳妆时,你一直打着瞌睡说要吃东西提神,吃了两个包子,两碗甜粥,还有数不清几块的芋头糕,和唔……” “停停停!莫让阿庸听见了去,否则他们就放松了心思,红包就少很多了,快好好念题吧!” 眼见这丫头喋喋不休,把她面子扯破,叶漓还不得把人的嘴给捂紧了。 小环点头如捣蒜,但在被放开那一刻,却突然狠狠地拍了床榻,“不行!小姐你这样不行!” 叶漓一惊,赶紧扶正了玉冠。 “好歹人生就这么一次盛世婚礼,小姐精心打扮一番,岂能就这么放过姑爷,那小姐嫁过去了,还怎么把人拴得牢?更别提拴住他的胃了!”小环叉腰,说得似是自认很有道理。 栓他的胃? 怕是这辈子是她被拴住了吧…… 叶漓想了想竹屋的灶房……乌漆麻黑的吃食……莫名觉着,话本里教人夫妻恩爱的桥段,倒不是不能全然相信,而是得会用,至少在她身上的教诲,几乎是反着来的。 栓胃的事……就让阿庸去做吧…… 小环正了正声色,喊得响亮,“咳咳,适才的考题作废,请问姑爷,我家小姐是在哪一次对你心跳加猛,小鹿乱撞的?不得问旁人,而且要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地回答!” “叶姑娘!这题我们就是想帮也帮不了了,不过,就算能帮,我们也绝对不会搭理的,这兄弟要是答不出来啊,你就今晚把他给踹去洞房,让他在外面冻去!” “就是就是哈哈哈哈!” 门外几个劲头小伙准备撂挑子不干了,支着耳朵仔细听的叶漓笑得羞涩。 一时,屋内屋外,一片乐呵声此起彼伏,丫鬟们低头掩嘴,家丁们好几个捧腹大笑,就差打滚在地上了。 但笑完却是鸦雀无声起来,个个都全神贯注,等着这位新郎官把人说得正中下怀呢! 要说这题,出得还挺刁钻,寻思自己的心意那是容易,可得知晓对方的心意,唯有整颗心扑在对方身上,想她所想,才能称得上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夫妻一体! 迟疑许久,门外响起了低沉的嗓音:“你我初见之时。” “没了?”见人不再往下说,一小伙忍不住问道。 “嗯,没了。”阿庸淡笑点头。 另一小伙软了腿,像泄气的皮球,“完了,这才第一题,兄弟们,我们今日怕是开不了这门了,要是接不了亲回村里,我都怕我这脸搁不了家里了!” 众人纷纷往石阶上坐,表示救不了脑袋不灵光嘴也笨的人。 小环特意把耳朵贴得更紧,生怕错过哪些动人的话语,可就是没了下文,寂静得荒谬。 她用两个指尖量起了大小,“小姐!你看,我就这么稍微为难了一下姑爷,他答不来不说,也不勤奋!” 初见…… 阿庸轻描淡写的言语,反倒把叶漓给难倒了。 此时皱紧眉头的她,实在想不明白。 第一次见面,狼狈的她在地上扑腾,不就给自己脚腕上盖了块布,还有他身上淡淡的清香的确挺特别,但也不至于小环说的那般,什么小鹿乱撞,心脏‘砰砰砰’直跳…… 甚至,当时若有一丁点法力的她,险些将人错人,一个挥手劈死他还真有可能。 见面当即见生死,谈何来的情爱动人? 难不成他是为了赶着时辰,胡乱扯了个答案回应? 可人家如此淡然自若,而且脑子也可机灵了,断不是这么就被她抓住了小辫。 叶漓用扇子戳了戳下巴,觉得一定是哪里想得不对了。 莫非…… 对了!第一次见面,不就是她将人认错了吗? 原来这家伙是在变相地告诉她,心动之人只能是对他一个! 而且,连她自己也说不出究竟何时喜欢的,那初见时的心动也确是常人之理。 再者,若他答得不对,那岂不是让她失了面子?见证了两人之间的爱意也不过如此,甚至淡得比白水还无味…… 她能答应么?她不能!她能让他接下支支吾吾的话么?当然不能了! 好你个阿庸!竟然大婚了还对她美娇娘来个谋计! “小环,给过吧。” “什么!小姐,这也能过?” 小环目瞪口呆了,她记得这两人初见时的情形,实在不明白自家小姐那夜吐血了还有时间心动?难道真被阿庸迷得神魂颠倒了? 不过,好在还有个喜爱虫子糕点类的奇女子的称号为理由,能让小环暂时抛下无厘头的想法,努力说服自己大喜日子,先以吉时为重。 “第一道考题勉强过了,不过,红包得塞多点,以表诚意!” 阿庸理了理袖子,又将满满当当的红包分了。 一旁勾肩搭背的小伙也是惊得摸不着头脑,他们都是这叶宅的小姐请来为阿庸撑场面的。 现在这么轻松而过,个个都在在盘算着,这下回去有得让自个娘子长见识的新鲜事了,让她们知道,叶家的小姐到底有多给自个的丈夫面子。 “小环姑娘!这第二考题就别再为难我们家阿庸了,快说说吧!” 小环不高兴了,半晌后,敞开了大门,“一个个猴急成这样,才第一题就怕了,这以后的日子可还长着呢!” “姑爷,这第二道考题便是让您进去,为小姐找到她合脚的鞋子。” 说着,不等小环出手,阿庸转身便阻拦接亲队伍,“你们止步于此门槛,只需为我出谋划策便可。” 闺阁里的姑娘,到底不能在一帮精神抖擞的小伙们面前露容貌,是以,众人的视线也只能看到屏风后隐隐约约坐着的身影。 阿庸已至女子身前,不等小环给个提示鞋子的范围,他却向前走了去。 “姑爷且等等!我还没说……” 第138章 情不自禁,失了礼数 小环本依自家小姐,欲给阿庸圈个小一些的提示范围,却见他未在发话之下,便靠近榻上的人。 然而,正当她困惑时,见人已将对方的没穿鞋的脚,垫上了一块细心叠好的软布。 扇子后的人明显有些一颤,小环也暗自笑了起来,这人难怪能虏获小姐的芳心,怕人着凉,考题都不知抛到哪里去了。 甚至……还偷偷在塞……吃食? “阿漓,这是你喜爱的芋头糕,先拿着垫些肚子吧。” 阿庸说着,将东西塞入了人的手中,榻上的人摸到纸袋里的东西还热乎着,一连抓过便送到了嘴边。 “慢点吃!” 阿庸柔声嘱咐间,见她两腮鼓得满当嚼着的动作骤然一顿,而后缓缓咽下并点了点头,又挥了挥手衣袖,示意他往后退去。 他这才发觉,一旁的小环正气呼呼地看着自己不合礼数的举止,便笑了笑退后几步,候立而听。 “姑爷,小姐说了,鞋子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让你好好找找,欣喜地找!”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阿庸!会不会就在床底下?你钻进去看看?” 门外一小伙冲里头喊去,兴奋的模样比自己娶妻还要激动。 “要我说啊,肯定是在新娘子的身上,但又不能乱了规矩,还得让她心甘情愿地把鞋子练出来,这新娘子出的题可真刁钻啊!看似简单,后头啊,又藏着掖着,就是让你朦朦胧胧的,像心里头的挠刺呐!” “是啊是啊!” 阿庸听了门外的话,也正有此意,却在往前走时被榻上的人直直摇头,劝止步了。 于是,他再般思索了下小环的话。 好好找找……欣喜地找…… 欣喜……喜? 他环视四周,目光撞及妆镜台上的一‘囍’字剪纸,生了好奇。 其他的不是方方正正地贴在窗上,榻侧,就是门边或墙上,然而这张‘囍’字剪纸,却歪歪扭扭的像被随意扔着,边边角角的还被匣盒扯到有些变了形。 他仔细一瞧,那妆台前的凳子也放着一匣盒,大小,大致可放一双鞋。 还未走近之时,他已笃定了那定是想找的婚鞋,因为,如此小巧的鞋宅里的人又有几个呢? 如此想着,他已拿到了鞋子,小环眼里有一丝错愕,又是如此迅速被找到了。 门外的小伙瞧着丫鬟们失落的眼神,欢呼拍掌起来,“我们阿庸就是厉害啊!小环姑娘,找到了鞋子,是不是只要穿上就能把新娘子带走了?快点快点!我们站得腿都酸了!” 小环抱着双臂点头,却挂起了与适才天壤之别的笑容,那笑容在阿庸看来,却是有些过于不怀好意的友好。 “快穿上吧!穿了咱们就把新娘子带走吧!” 阿庸被半推半就,握起了她的脚,却在穿好一只鞋子后,生了疑虑。 “阿庸!别磨蹭了!鞋子穿好就把新娘子带出来,再待久了,怕是连你都出不了门了!” 门外的小伙们已没了耐心,闹哄哄的像一窝蜂挤在槛沿迫不及待,好几个已经伸出了脚,好在小环一双圆眼瞪得人不敢逾矩。 突然。 阿庸却毫不犹豫将鞋子脱了下来,语气异为坚定,“不对,这不是阿漓,所以我不能接走她,我要我的娘子。” 话音刚落,榻上的人已移开了扇面,一个英气女子的模样现于众人眼前。 门外的人虽还不明所以,但隔着屏风却见到那女子往窗外跃去,不知从何处,又走出来另一遮面的女子,这也明白了,原来是想偷梁换柱! 要不是阿庸发现了,险些就把新娘子给接错,闹了笑话了! 不得不说,娶叶家的大小姐,简直重重难关套路过深! 小环总算将自家小姐扶了出来。 长长的裙摆迤逦而来,一袭艳红嫁衣滚着金丝随着映入眼帘,内衬腰间的花纹束带上,更是恨不得坠挂满金银玛瑙,往华丽贵重了装饰。 但让人多看几眼的,是女子头上,一步一晃的颗颗米粒大小的玉冠涅白珠光,闪得击入胸膛,萦绕心脏。 阿庸一时恍了神,忍不住,想看一眼扇面后卷翘长睫都能清晰而见的脸庞。 但礼数,再次让他收敛。 他暗自拍了拍胸脯,今日的自己,竟犯了太多难以克制的破例。 而当他急忙收回指尖之际,女子比他还沉不住气。 抬眸而去,却见她一向灵巧的动作竟已直视自己许久。 在阿庸心急如焚按耐不住之下,叶漓又何尝不是收敛不住狂跳的心脏。 从未见过心爱的男子身着亮色的衣裳,一向素雅脱俗的气质竟有了别样的魅力,甚至觉着,如此,才对了味。 故而对视上含满笑意的目光时,她的指尖不知为何生了软,扇子一下,扑在了地上。 越急越乱,扶着头冠又不能太过低头,因而视野受限,对着地面一个乱抓,扇没抓到,灰倒进指甲不少。 阿庸随即蹲了下来捡起扇面,却被一旁的小环抢走,他又为自己的再一次失礼懊恼不已。 待人遮好了面,阿庸特意再三确认,而后向纤细的指尖探去。 然而,小环又中断了道:“要不是看着吉时快到,我可不会这么快就把小姐交了出去的!希望姑爷以后对我家小姐更好些,莫让她受了委屈受了伤,不过我在身边伺候着小姐,晾你也不敢!” 叶漓用手肘碰了碰小环,小声催促道:“臭丫头,别贫嘴了,我手都举累了。” “小姐,你就宠着他吧,哼!” 阿庸低头轻笑,向叶漓俯首行了个礼,“定当生生世世,只对阿漓一人好,娘子,我们走吧。” “好。” 叶漓只觉这辈子所有的羞涩全用在了今日,本欲抽开扇面跨步上前,却在小环的咳嗽声提醒下,扭上了小碎步,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缓缓搭上了宽大的手腕。 目光所及的变换娇妻,若按往日,阿庸怕是会瘆得脊背发凉,不敢出声。 可今日瞧着,只觉细致得可爱。 欢欢喜喜,两人总算踏出了门,但没走几步,阿庸却揽过叶漓的腰肢,一个横抱就将人抱起。 叶漓惊呼出声,眨巴着双眼忘了手中扇子的作用。 阿庸反应过快,众人还未见到容颜时已侧了身,小环立即上前让自家小姐掩了面。 待叶漓回过神来,她已身坐在轿子里,轿帘也被下人卷下。 “小姐可坐稳当了?” “嗯。” “起轿!” “且慢!” 第139章 拦轿 “南瑶,这唱的又是哪出戏?新奇的很呐!我算是明白了,你是厌烦了仙界的高高在上,跑到凡间来过逍遥快活的日子了!” 外头的声音富有磁性,传入叶漓的耳里,只觉好生熟悉。 怕是来者不善,但她不想坏了规矩,误了吉时。 她挪到车窗边,脸依旧遮得严实,小声招来了人,“小环,外头发生什么了?可是哪个吃醉酒的疯子在闹市?” 小环脑袋探了进来,“小姐,这人断胳膊断腿的,还穿得乱七八糟的,面目狰狞得很,我瞧着不像是这里的人,倒像哪个山林跑出来的兽怪一样!” 叶漓闻言,虽是不悦,但还是松了一口气,“那还好!我还以为是萧沐昰从海里爬起来,变成孤魂野鬼前来索命呢!” “哦小姐,我就说是哪件事忘了告诉你了,现在你提到了萧沐昰我才想起来,自从萧沐昰她们死在船上之后,萧宅就被连夜查封了!” “查封?怎么回事?” 叶漓不解,衙门再不济找不着尸首,也理应查人下落才是,怎么就还查封上了?这不是直接向草草结案的方向去了吗? “据我娘说啊,她们俩人的身份都是假的,原先的萧家本就只有一对平常老夫妻,并没有什么独苗之说,经营着些小门生意,日子可以说是还算过的滋润吧。却在早些年本就好心收留了穷苦的萧沐昰她们,不曾想这是引狼入室的开始啊!” “她们逼迫夫妻俩往外宣称,是他们找到遗落在外头的儿子接进宅里来的。” “后来啊,那对老夫妻偷偷将此事举报到衙门,可崔二娘还挺有能耐的,衙门里竟有她的人,于是这事便被压了下来,萧沐昰又买通了郎中说那俩夫妻得了疯症,被关在家里活活饿死的!” 叶漓听着,顿时来气,“这两人真是丧心病狂!眼里只有金钱,全无念旧一丝情分!那后来呢?衙门里与她们那串通一气的人?不会是那人见她们死了,趁机落井下石的吧?” “说对了小姐!听说里头搜刮出了好几道密门,全是放满了金银珠宝,公差上交的我估计只有两成,八成的都被吞进官差的肚子里去了!那宅里的下人有的还被押在牢里审呢,其他庆幸没在牢里的,就算另寻工活人家也不敢收了。” 哼!还真是最苦的莫过于底层百姓呐! 叶漓越听,越觉一股气劲顶在胃里不上不下难受至极,虽然她一直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可这些日子以来,是越发的看不惯这些极剧不平衡之事了! 很快,她的脸色黑得快沉到潭底。 外头的吵嚷声又漫天四起,扰得她脑壳隐隐作痛,更因起起落落的轿子摇晃得她胸口发闷,这显然是对方不依不饶的结果。 从小环说起那断胳膊断腿的货,她就很是无语,这分明又是竹屋那魔头。 上次的天惩难道还没把他劈雷劈死吗?怎么生命力能如此顽强?这次来也不打听打听,她身边可是多了一个紫樱! “你和妖王之子的大喜的日子,怎么也不派人送些喜帖来?好歹我们相识一场,难道是不想邀我们入席?” 阿庸握着缰绳一紧,他知今日是吉日,不想让无关紧要之人为非作歹,愣是压着怒火下的马,欲思索如何撵人走时,轿子里的人却传出了话。 “我叶漓请的是真心祝愿我们成婚之人,而你们你看看自己拦轿的嚣张模样,哪像能拿到喜帖的人,我还不如请一条狗来,至少还能摇摇尾巴,赏心悦目!” “你!竟敢拿狗与我相提并论?哼!你又比我好到哪里去?只会躲在轿子里嗷嗷叫罢了!有本事你就爬出来,别搁里头横给我们叫唤叫唤!哈哈哈哈哈” “小姐,我看不下去了,非得给他们点颜色瞧瞧不可!让他们知道,叶宅的人可不是好欺负的!”小环挽起了衣袖,怒气冲冲就往前走。 叶漓也是气得扔下扇子欲掀帘而出,却被一只手摁了回去。 “出轿的新娘不吉利,等着,本王帮你收拾他们。” “嗯?殷罗?你不是说地府事务繁忙抽不开身吗?怎么这会来得如此及时了?” 殷罗却眼也不抬,指着掉落的扇子,“遮起你的丑颜,本王随性惯了,想去哪便去哪,何时来又关你南瑶何事?” 说着,身影已闪至前方,不知是气场还是突然的出现,吓得众人纷纷躲开几步。 叶漓索性扶着下巴,偷偷掀开了一点车窗帘,躲在缝隙里看热闹。 她摇了摇头,只觉太可惜了,元妈恰逢昨日染了风寒抱病在床,自然也看不了这么热闹的场面了。 但随即又想了想,只怕元妈看到了会加重病情吧,那样的话,她就更过意不去了。 原本就闲不下心惦记宅里杂七杂八的事,这也是她干脆不让其折腾,留人在宅里养病的原因。 殷罗一手持扇,一手悠悠地走进人群中间,斜睨着一群黑衣魔族时,慵懒的语气夹杂一丝不屑。 “我道是哪只贱犬吠个不停,哦!不对,你们怕是连犬都不配同论吧?你这小魔,还嫌我扇子的风力不够是吧?” 那魔头咽了咽口水,看着那把将自己挥到崖边的扇子,仿佛勾起了身上的痛意,他退了退两步,脸色有些苍白,“殷罗?你又要坏我的好事,我,我告诉你,擅自动用法力可,可是要遭天惩的!” 殷罗不仅毫无畏惧,更是笑得爽朗起来,“谁说我乱用了,我就等着你们闹事,终于给我逮住了机会,今日这天有些发热,我就给你们吹吹凉吧!” 说着,听过地府鬼王手持一把摇扇的威力的其他小魔,已闪走了一半。 只见殷罗勾起了唇角,稍稍颠了手腕,扇子吹出的风便疾驰而去。 众人举袖遮住树叶乱飞而起的尘土的瞬间,已有黑色的身影,摇着四肢翻滚在了空中,有些走运的,尚且还能抱住了树,有些不太走运的……虽然是被树拦住了,但两腿之间……卡在了树干…… 剩余的…… 众人:“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们快看!衣裳都飞了……哈哈哈哈!” 第140章 老爷爷,这是你的裤衩吗? “哎呀!” 一五六岁的小孩与自家母亲走在街上,突然飘来的布盖满了他肉嘟嘟的脸。 见自家娘亲依旧失魂落魄的样子,他歪着脑袋看向了红红一片队伍,又看了看手里的衣料与里头的一些人身上的一模一样,他甩开了自家娘亲的手,“娘亲,我把衣裳还给他们,给你换些吃的!” 说着,小孩两只短腿飞快地迈着,边跑边捡起地上的衣裳。 “哎!你这孩子别乱跑!” 那魔头因上次得了教训,这次的猝不及防幸好是早有防备,没有过多的错愕,抱住树干闭眼静静等待狂风吹尽。 但他高兴之余,还是接收到许多双停留在自己身上的眼睛,尤其是不该露的地方…… 他顿时胸膛起伏不停,拳头上的青筋猛然暴起,一把拽过身旁人的外衣穿上。 那人仅有一件外衣做遮挡,于是不得已之下也抓过其他人的衣裳。 一时之下,那魔头刚狠狠走向对面的人群时,后方便传来争执的闹哄声。 待他转头之前,对面迎亲队伍的人,个个笑得眼泪直飞,有的已经顾不上规矩,跪在了地上。 笑声随着后方人群的举止,而此起彼伏还。 “这是我的裤衩!你他妈的抢我的做什么,去抢他的啊!” “这才是我的,你瞎啊,我在上面标了名字的!” “你们都是猪!看见没,你们两个的挂在树上,快还给我……” “都给我闭嘴!”魔头一个转身便朝着狼狈的人群愤怒一喊,“废物!都是废物!连个衣裳都抢,你们这般丢人现眼,让我们魔族的颜面何在!” “自己都抢,还有脸说别人,真是不害臊!” “就是就是!” 街边的几个妇人拎着菜篮早早便在看热闹,尽管小声嘀咕着还是被迎亲的队伍听进了耳朵里,那魔族的人自是更不例外。 叶漓嗑着瓜子原本一夜未眠困意来袭,这会精神得很,还分了一把给对面的妇人。 于是,得了喜糖又能看热闹的人,蜂拥而至,当然,数落阻碍接亲的人更多,一瞬间,加上她惯会‘添油加醋’地道尽委屈的本事,受支持的队伍竟然越来越庞大。 “什么人啊这是,人家连个拜堂的机会都没有,要不是我家相公一直都是温良恭俭的,从不爱与人动手,难道要逼得人家拳打脚踢不可吗?这堂都还没拜呢,误了吉时,这以后的日子,日子该怎么过下去啊!哎哟我的老天爷爷!” 叶漓扒拉着车窗帘,挤着嗓音往高往委屈了哭喊,听得众人个个都只觉这女子可怜得很。 连阿庸也一时心生怜意,要不是接下来的话过于夸张,他都险些往轿子里瞧去,听进了心。 “本是早有婚约,但因我身子不好,一拖再拖,如今有了身孕实在已拖不得,要忍受这孕吐的折磨不说,莫名又出了些让我们成不了婚的人,我们,我们好可怜哇呜呜呜呜……” 轿子里,叶漓埋怨着,嘴里的蜜枣却一颗又一颗地塞入。 见哭诉完还是没有多大动静,她摇着手招来了小环,“丫头,快!快把银子给她们,让她们帮帮忙。” 小环也不踌躇,连把自己手腕的镯子一并献了出去。 几个妇人眼眸发光,没一会一传十十传百,招来不少提着满当的菜篮,更有的萝卜菜叶鸡蛋一箩筐,原地等候着。 “哎呀,大伙快来看看呐!这两口子真是倒霉得可怜呐!”其中一个一看便是领事的妇人,拍掌道。 “可不是嘛,这轿子里的新娘好不容易等到要嫁给小伙,都有了身孕,是个女人啊都知道,我那会孕吐啊可受罪了!这些人真是没良心!” 其他行走的妇人也看不下去,纷纷吆喝了起来,“人家好不容易成个婚,尽让这些阿猫阿狗的拦路,咱们得把他们赶走,省得晦气!” “对!叶家家大业大,他们一定是眼红了,前有萧沐昰,后有崔二娘的,咱们重山镇的名声都给这些人败坏了!好生厌烦!” “对!滚出重山镇!滚出去!滚出去!” 叶漓见一群妇人似乎是比她的怨气还深,‘咣当‘‘咣当’冲过去,地面一大片尘土飞扬在她们脚后跟,有些还席卷入了轿。 她嘴里还叼着一块芋头糕,双掌连忙摁紧了车帘,甚至,她还感觉到轿子的晃动,是因脚步的重踏,地面的震动而起。 此时,那些四仰八叉的魔人,面对突然举着东西冲进来的人群,纷纷欲要施法斩杀来势汹汹的面目。 然而,掌心刚炼化起法力,却被生生熄灭。 他们一脸茫然,抬眸,只见鬼王撅着的嘴巴刚收回去,这才明白法力被吹灭的缘由,个个眼里传递着眼神,不再敢轻举妄动。 那魔头察觉到身后的人像缩头乌龟一样,只想着往后躲,顿时气得头发炸天,“你们这帮废物!她南瑶有鬼王撑腰又如何?我们魔族受尽耻辱,就算与之拼命而死,也死得其所!” 众人纷纷摇头,尤其是下人们,显然对这十足傻劲的人感到无语至极, 这年头,还有哪个愿意干些白白送死吃力不讨好的事? 那魔头叫不动人,索性不怕死地往前几步,却骤然间,被一个矮小的身影拦住。 小孩一只手抱满黑不溜秋的衣裳,一只手高举,踮着脚尖尽管左右晃动却在卖力地递去,“老爷爷,老爷爷,这是不是你的裤衩?” 轿子离人群又不远,叶漓一听,‘噗嗤’大笑,却赶紧捂住了嘴,生怕嚼得琐碎的芋头糕喷了出来,显得不优雅大方。 于是,咽完嘴里的东西,故意摁着两边太阳穴,不让眼尾纹皱起,爽朗笑开了怀。 魔头一脸抽搐,鼻孔撑大可塞一颗鸡蛋,他猛地伸出指尖掐住了小孩的脖颈,“连你也羞辱我!想找死吗?” “唔……放开我!娘亲!娘亲!” “连孩子也欺负,魔族之人真是禽兽不如!” 殷罗扇子一点,那束在小孩的指尖便被迫切了一根,而后,他大步上前将人抱开。 那魔头松开之时,还未喊痛出声,掉在地上的一截手指便被凌乱冲他而来的步伐,踩得不知所向。 “姐妹们!给我上!打死他们!” 第141章 爱夫心切 迎亲队伍在敲锣打鼓的欢乐唱和下,避开了前来找茬,横七竖八,满怀恶意的魔族人群,继续向前稳当行走。 这对新人,脸上有着前所未有的悦色。 小孩与自家娘亲目送队伍离去,又见眼前一动不动,被任人拳打脚踢的一群黑衣人,皆迷惘相视。 那个娘亲将手里的银两揣进兜里,一边皱着眉头淡笑,一边又接过那几个妇人扒下的衣裳,直至牵走自家孩子,她还沉浸在意外得来东西的又惊又喜当中。 “娘亲!咱们以后没钱了,就到这里收裤衩,这样你就不会饿肚肚了!是吧?” 妇人望了望硕大的叶宅,苦笑道:“是……吧?咱们改日再来磕头拜谢,先回去找爹爹,咱们有钱能让郎中来看他了!” 小孩乖乖地点头,一高一矮的身影,消失在叶家门口。 徒留大门前,一群哀嚎声不断,却一动不动,宛若雕像的魔族之人。 菜叶斑驳头顶,蛋壳与蛋壳黏糊一脸,那魔头嘴边渗着血迹,鼻青脸肿的模样,却不妨碍他咆哮的声音响彻天际。 “殷……罗!我要杀了你!” 不一会儿,十几个衙役握着腰上别着的大刀,在一个中年男子的引路下,凶狠地四处瞅着,“一大清早地报官府干什么?人在哪里,竟然敢爷的地盘撒野!” 中年男子指着离叶宅门前一段距离,一群站坐躺卧各式各样的姿势的黑衣人,面目狰狞就是不肯动。 “大人,这些人扰乱秩序,杵在这里如何劝说也不肯动,我这马车都过不来啊?左边那条路又得绕一大圈,但若是踏过他们的身子,他们讹我钱,我也不够赔的呀!” “完了完了,首领,我们不会沦落到被官府给抓去吧?”一魔人说道。 “你们在这里干什么?为何不让道?” “还瞪我?行啊!你们不走是吧?那就都到牢里吃鞭子去!来人!把他们都带走!” “是!” “肉体凡胎,竟敢动我!要不是不能动我早把你们的头给拧下来!” “哼!麻袋套上,吵得慌!” “大爷,这马车便借给你们拉走吧!” …… “哈哈哈哈哈!小姐,宅里传来了消息,说是我娘叫人报了官府,把那些人都搬进牢里了!还有好几个是夹着‘八字’腿不太好被带走的!”小环跟在轿子外,隔着车窗一路跑前跑后,完全没有往日的叫苦叫累。 叶漓这会要笑岔了气,肚子绞痛得直不起腰,正仰着头把眼泪憋回去,“你这死丫头,别再跟我说这些了,我妆都要花了!” “是是是,小姐的美貌呀可是要等今夜给姑爷看个够,都是小环的错!小环再也不敢了!” 小环阴阳怪气地调侃自己,叶漓又羞又恼,往她圆圆的脑袋砸了颗蜜枣,“你!你是越发的欠收拾了!” 小环接住便顺势塞进了嘴里,“唔,等过了今夜,小姐再收拾我也不迟哈哈哈!” “你!我不跟你说了,省着力气拜堂成亲了。” 叶漓还真端坐不语了,小环的话确实给她整得一脸热乎,嘴角上扬的弧度只增不减。 郎才女貌,喜结良缘。 敲锣打鼓声止于牵红绸,两位新人齐步而站,此时,礼节已至只剩喜婆的欢喊。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喜婆高昂的嗓音刚落,笑容却有些凝结。 只因,叶漓身上的几颗蜜枣掷了出来,孤零零地滚落在红红的地毯上。 众人见此欢呼声戛然而止,而后知晓了情况,又纷纷窃窃私语起来,都对这新娘子的迫不及待狂笑不已。 阿庸这时便捡起蜜枣,向众人拱礼,开口道:“所以劳烦各位,等会别灌我过多喜酒,我嘴馋又饿肚一天,我家娘子爱我心切还特意留有吃食于我,何况她更是一夜无眠早早为我梳妆!” 喜婆见小伙给解了围,立马接过话,“哎呀,这新娘子不仅貌美如花还宠夫如命啊!难怪新郎官待之若珍宝,快快快,赶紧的!”“送入洞房!” 果然,对竹屋的村民来说,阿庸解围的话语并不无道理。 当新娘子稳稳当当被送到房里时,小伙子们自是将他这个新郎官摁在了酒桌上。 一圈又一圈地敬酒,阿庸几轮下来,本不是个不胜酒力之人,头竟昏沉起来,瞧着人影已有些重叠。 他双眼微沉,而后眯成了缝,抓着一旁的肩膀摇摇晃晃,开始语无伦次地叫嚷。 几个随着叶漓大过门的下人得自家主子吩咐,见状,赶忙上前将人架走,“各位今日大喜之日吃好喝好,我家姑爷本是滴酒不沾自是不胜酒力,今夜能如此畅饮,全是仰仗各位的捧场,好酒好菜还多着,各位就甭客气!” 一个醉得摇摇晃晃仿佛一秒就要倒在地上的壮小伙,抓住了不省人事的阿庸的手臂,根本不给对方轻易开溜的机会,“诶!这,这酒力,就是练出来的!男人几杯酒下肚,就你这般醉得烂泥,还算什么男人!给我坐下,继续喝!喝到爷我高兴!” 一旁的几个小伙虽也眼神迷离,此刻却有些怕了,怕醉酒的人不清醒之下闹事,赶紧笑脸盈盈劝道:“行了行了,人家新娘子也等累了,咱们改日把这家伙拎出来吃酒,定灌他个不醉不归,今日且是你面子大,他可从来不在我面前喝醉过呢!” “来来来喝酒喝酒!我们陪你,我先干了,你随意!” 那壮伙不依不饶,猛地往桌一拍,磕磕巴巴吐着字:“今日!就是大喜日子,喝得高兴了那才,才叫好彩头!嗝!不能走!要敢走,我打打断你的腿!” 几个下人僵持不下,只得眼神求助其他小伙,若此刻闹出了事来,坏了喜庆祥和的黄道吉日,怕是脑袋要遭殃。 好在这时,隔着几桌的一彪悍女子走来,将人揪了耳朵带走了。 高大威猛的汉子,被一个五官锐利的妇人就这么唤疼被拽出了屋,众人可想而知,那人便是他的娘子了。 这么一拽,其他几个喝得烂醉的也不敢多待了,各自勾肩搭背也出了竹屋,一时的闹哄算是少了许多。 得了解围,几个下人趁机将自家姑爷架了就往后院屋里走去。 远处角落阴暗处的一桌,围坐着的人,看着新郎官被带走,面面相觑交流眼神,悄悄地也跟着离开了。 第142章 中毒 “姑爷,这边……哎您慢点走!” 阿庸在下人的搀扶下,跌跌撞撞晕头转向,一个劲地胡乱念叨手臂也挥舞不停。 屋里听到了声响,小环匆忙跑出来,一起接住了人,“姑爷怎么喝的这么多?不是都已给了赏钱帮多看着点吗?” “宴席上醉得迷糊,气氛到了借着酒劲哪个还能记得?早都忘得一干二净了,银子到手后,也就那么一两个上心,这村里能说得上话的也就他们的娘子,这不,一个个高能威武的,也得被揪耳走了!” “呵呵!也是,行了,我们把人放进去后,就出来吧!” 小环给了下人一个眼神,将人安置在了榻上之后,临走前虽有些担忧两新人,但也识相地在外头守着。 “阿庸,人都走了,你就别装了,早在宅里,我可是知道你是千杯不醉的。” 叶漓难得一次信了吉凶守了规矩,举着扇子的手这会是酸得麻了,连拍人的力气都不想出。 而她等来的,却是睡得酣甜的呼吸声。 这家伙不会真忘了今夜有重要的事要办吧?外头有好几双眼睛都快把他们盯出孔洞来,他倒竟演着入戏了? 这拜堂时,一句两句倒是说的宠溺,做足了面子,可现在,竟还不揭了这扇子,要让她的给手举断才高兴? 这人怎的,好生矛盾。 叶漓暗自腹诽,却还是朝桌子走了去,“你醉也好不醉也罢,都得把交杯酒给我喝了!” 然而,她刚没走几步,便被人横抱了起来。 “你!你没醉,怎么我叫你你不答理呢唔……” 叶漓嘟囔着嘴,却被阿庸抽走了扇子吻住了嘴。 她的脸颊瞬间晕开醺红,倒像未饮自醉了,难得矜持地低头垂眸。 随即,她又意识到,如今他俩人的脸皮跟交换了似的,他变厚实了,可她却薄起来,透得不像话了。 阿庸怎得察觉不到怀里女子脸色的动容,只是有些蹙眉地将人抱到了凳子上,又立即竖指在唇瓣,“嘘!” 而后又指了指门,示意其静听外头的动静。 “你们都给我滚开!我要闹洞房,嗝!” “时辰不早了,新娘子新郎官都已睡下了,你们吃完便也早些回去吧,适才可是闹了洞房,才刚把人劝走了!” 叶漓听出了外头是小环拦阻的声音,虽是竭力找了借口,但语气明面上一听是夹刺了的不耐烦。 “你们有钱人家就是不一样啊,连个小小的丫鬟都能穿得如此华丽,来来来,到,到爷这里来,咱们不闹他们洞房,闹咱自个洞房去,你们说是吧?” “哈哈哈哈哈!” 如此令人作呕的调戏,叶漓气得欲冲出门外给人踹上两脚,却又被阿庸拉住了手。 这不行那不行,干坐着什么情况都不告诉自个。 她看向眼前这张俊面孔,竟头一回生了厌,恼怒之下甩开了手,撑起下巴不想理会身旁的人。 却没过多久,屋外响起了惨烈的叫声,惊得她险些摔倒,也让她明白,阿庸的阻拦是对的,她小瞧了某个少女的力量。 “啊!你,你你你,痛死我了,我的命根子……” “哼!我叫你们调戏女子,还洞房?我灭了你命根子冲冲喜再说!我踹死你,让你以后连想都不敢想,闹到我家小姐门来,先看看我小环答不答应再说!” “啊!啊!” 接下来的惨叫声比适才要高,要密,要让人听了,像刀刺入耳道。 连叶漓最是厌烦这般善爱调戏良家妇女为非作歹之人,都不免有些担忧,她担忧的,是小环可能真的会把人灭得无法传宗接代,彻底废了! 屋外的声音越来越小,直至消失殆尽,屋内的两人也喝了好几杯交杯酒。 此时,叶漓渐渐反应过来,今日本是特意请了村里不闹事儿的人,怎么觉着,倒不如不吩咐了好。 她在屋里坐着,都能听见前院的闹喊声此起彼伏,否则小环再如何忍不住气,也不能在大喜之日收敛不了脾气,将人追打得屁滚尿流,哀嚎声连连。 所以,是有人故意挑唆的! 还因闹事支走了不少下人! 这么一想,怕是整个竹屋已明的暗的藏了不少人。 魔族之人虽说不肯善罢甘休,可到底也知有殷罗与紫樱在,不敢轻举妄动,所以这暗地里挑拨之举,非他们莫属了。 只是,又见阿庸面色严肃,还有几分忧愁在,便说明,他们这么以大婚为诱饵之下大张旗鼓,钓来的大鱼怕是不止那阵法虎视眈眈的一条。 这时,叶漓抬起眸对视上阿庸的眼睛时,只见他开口道:“娘子,我们喝了交杯酒,便早些歇息吧!” 说完,阿庸吹灭了烛火,抱着人就往榻上而去。 叶漓原本身藏强大血脉自然目力极佳,虽然被封了法力且身子骨已孱弱不已,但没有阿庸这一抱,夜里行走,她也尚能就着外头的一点亮光,不至于让自己磕碰到。 是以,她没有让自己双腿下来走动,不过以为,恰是应了新婚之夜新郎官的迫不及待宠爱,她要配合着演足了戏。 但她不知,阿庸其实都明白,只是想搂紧心爱之人,莫再因离他视线而受伤罢了。 果然,黑暗能让躲藏暗处的人更好暴露。 两人刚至榻上,叶漓还未来得及看清出手的源头,便被阿庸抱着滚向床榻的一边。 浅蓝的箭矢散发冰雾,牢牢刺进床板,而后又化成了烟,只留下一圆孔洞的痕迹。 若无人亲眼目睹眼前发生的一切,断不会相信,作案之物会在极短时间内不翼而飞。 但仅仅一秒,叶漓就认出了那箭矢的构造。 这不是……仙界仙将特有打造的箭器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难道是他们猜测到与妖魔通风报信的仙界之人,怕被暴露先下手为强了? 可不对啊!她并未知晓一星半点,也才只是断定有。 仅凭全靠推测而来的线索,根本不能对仙界这么多人当中拎出几个明确怀疑的对象。 但此刻,对方的一箭,她却能下了结论,这正是垣老仙君宝贝儿子的器物。 这一箭,不是等同于在告诉她,要杀自己的人,不就是他吗? 然而,未等她多加思索,耳畔却传来隐忍的闷哼声。 “嘶唔……” 叶漓一看,阿庸手背上隐隐约约的划痕,正渗出了黑色的血,不一会儿,晕染在崭新的红枕上…… 第143章 命危 “仙尊,紫樱无能,让那人给逃走了!” 紫樱俯首现于屋内,挥指点亮了烛光。 叶漓顾不上什么指责,拽过她的手臂就往榻边带去,“快帮他看看!这是被仙界的冰箭所伤,箭上是抹了毒。” 榻上的人唇瓣暗黑,明显是中毒的迹象,叶漓的推测也是常理之中,为的是能够将情况道明,争取更多的救治时间。 只不过,紫樱把脉间,却皱了眉,“毒气已攻入肺腑……不,这毒不是下在箭上,而是体内早已被种下了毒蛊。” “你说什么?是体内有毒蛊?”叶漓不可置信,反问的语气让人听起来是要对方再三确认。 心急所以乱了心绪,适才的猜想过于绝对,她此刻其实已能想到,紫樱所说句句属实。 即使是毒,这毒气也无法在短时间内便攻至肺腑,定是阿庸中毒有些时辰了。 只是…… 她摇了摇头,“怎么会……不可能,今日所有吃食都经过你与殷罗之手探测过的,还有谁能在你们二人的眼皮底下下的毒?” 未等紫樱回应,阿庸已挣扎着身子,意识模糊起来。 “唔噗……” “阿庸!” 叶漓眼见好端端的一个人,这会脸色白得像失了魂魄,嘴里不断地涌出鲜血,她抽出袖子里的巾帕试图去阻止虚弱在剥夺他脸庞仅有的红润。 可不过须臾,他亲手为她缝绣的白色巾帕已被浸满得渗出血滴,她颤着指尖一把甩掉瘆人的红帕,直接用掌心去接。 可却发现,鲜红很快就盈满整个手心,她欲换上另一只手时,却不敢再上前接住了。 只因,浓烈的血腥味一直在弥漫着她的鼻腔,连整个屋子的香味都快被完全盖住! 不,不会的,她不能闻不到花香!不能闻不到其他的味道! 她几乎是咆哮出声,眼泪夺出了眼眶,而眼下已容不得她多加思索,她还是让自己快速镇定下来,“仙帝不是给了你很多药丹吗?快拿出来,给他服下!” 紫樱也心急如焚,可却不敢隐瞒事实,“仙尊,恕紫樱无能不擅识毒,这毒虽不是一秒之内取人性命的剧毒,可若时间久了毒气会攻入心脏,最终毒发身亡尸骨无存!“ “入了肺腑说明他已中毒三日,我没猜错的话,适才的冰箭不是在伤害他,反而是在救他,替他封住了心脉,但奈何毒已深入骨髓,他恐怕只剩……只剩一个时辰了!或许……这便是仙帝所说的……顺其自然了……” 紫樱越往后说,头低得更甚,她知道此时已无法找到任何安慰人的理由,可她还是尽力地将想到的可能事实道明。 叶漓红着眼眶,感觉心跳漏了一拍,紫樱的话,等同于直接告诉她阿庸救不了,只能听天由命。 “哼!一个时辰?我南瑶何曾不在鬼门关走过?要我认命?绝无可能!” 连毒蛊展现的痕迹都不曾看见,区区鲜血便想将她打发,从而认命?叫她如何甘心? 她将她衣领揪做一团,眼底尽是冰爽,“殷罗呢?他有办法,我要带阿庸去泉池,他能治好阿庸!” “仙尊!鬼王殿下正去追那冰箭的主人,他们……他们就是要行调虎离山之计,将我们二人的力量分散,企图拖延救治的时间!如今仙界的奸细已按耐不住,又因他们已对我们甚是了解,所以他们这次联合是要对我们下死手。” 叶漓愤恨地勾起唇角,语气尽是嘲讽,“仙界那帮老臣果真是对我太好了!明知我历劫尽管无心理会他人,也会有路见不平,开出血脉之光的一日,只要血脉之光一开,我的死期也就不远,看着我苟延残喘他们还觉不够,非要我亲眼看着心爱之人命丧黄泉!如此大礼还真是让我有了割心之痛啊!” “可我南瑶……偏不让他们所愿!” 叶漓说完,冲向妆台前,拾起剪刀就往手腕上划。 紫樱惊得瞪圆了双眼,她一把要将人拦住,“不!仙尊万万不可再用血脉之光救治他人!寒毒未除之下再开血脉之光,凡胎肉身如何承受得了?这无异于是在自损命脉,自毁魂魄!望仙尊以三界为重!” 叶漓眼底猩红,厌烦了整日将‘三界’挂在嘴边的人,“你们口中的这三界于我何干!” “一个人的命难道就不属于三界的命吗?” 紫樱想再次上前阻拦,却被女子强大的血脉之光逼退出屋外。 力量之大,在被破出门外之时,胸口的撞击之痛让她顾不及反应施法停住。 这时,后背即将贴至厚实的石墙之际,她认命地闭上了双眼,就像以往那般,只要扛住了疼痛,忍忍就能过去。 然而,等来的没有想象中的痛苦,而是腰上被覆上了一丝暖意。 紫樱睁开眼来,殷罗一脸正经地瞅着她。 屋外的人心生好奇,尤其是半颗脑袋已凑近他身的小环,但却被他一挥手,纷纷昏睡了过去。 殷罗头一回被如此算计,只觉丢人不已,满脸全为不屑,故而愤怒中还夹杂着一丝委屈,“那人是故意引诱我去的,适才见南瑶开出血脉之光,我才恍然大悟,别让我逮到,否则本王将他抓到地府好好收拾一顿!” 紫樱此时,胸膛起伏得厉害,她推了推抱紧自己的人,脸上难得有了一丝窘迫,没有往日的肃冷不近人情。 光顾着埋怨,却忘了未松开怀里的人,殷罗一时将人甩了出去,心里直直念叨:只得抱我家南瑶,只能抱我家南瑶…… 而后他轻咳一声,问道:“哦!对了,现在到底怎么回事?何人将你伤得如此之重?连法力也来来不及施用?” 紫樱被人骤然推开,急忙之中还好扶住了墙,但此时担忧着屋里的人,故而错愕的表情换上了惊慌。 “殿下,我拦不住仙尊,她欲开脉救治她心爱之人,可这根本就是是险中寻生机,若有差错,一损俱损,她会灰飞烟灭的!” “什么?这个蠢货!” 殷罗闻言,只觉这个女子蠢得无可救药,但也知晓,能让她如此疯狂而失去理智的,必定是面对无法挽救的事情,才会如此。 他毫不犹豫冲进屋内,紫樱随即也跟了上去。 然而,二人双双现于床榻之前时,唯留染满枕被而凌乱的血迹…… 仙尊与那垂危之际的人,都不见了! 第144章 白衣男子是师尊 “唔嗯……阿庸……” 叶漓挣扎着眼皮醒来,模糊的视野渐渐凝聚,她抬起沉重的脑袋时,也看到了双臂束吊着的铁链。 她只是感到全身无力,身上却并未有一丝伤痕的痛感。 早已习惯被囚禁起来,面对周围的一片昏暗,她已不想理会自己的处境如何了。 她咽了咽口水,只想润润干涸的喉咙,让自己开口说话的声音,不至于对方听不清,而得不到阿庸的一点消息。 “阿庸……来人,我要知道,他怎么样了,来人啊!” 孱弱沙哑的声音像击石的棉花,连自己听了都觉含糊不清,她急了,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 此时已顾不得说的什么话,只想提起嗓子,只要有一丝声响,她便不放弃,因为她做好了要唤许久也未必有个人影搭理的准备。 “阿庸……你不能死……我,我不许你死……” “你要活着……” “你答应我咳咳,答应我的,要,要跟我说,说很多很多话……你不能食言……不能……” 叶漓尽力用意志吊着着自己的神智,不让自己昏了过去。 就这么摇曳着软绵的呼吸,沉重的脑袋不知被她抬起又垂下多少遍,嘴里呢喃的力气也快没有了。 就在她支撑不住,快要合上双眼之际,她又开始嘲讽起自己来。 “我还,想睡吗?阿庸……生死未卜……我,还能睡得着吗?快,快提起精神来!我披头散发的……他一定……会吓着吧!” “呵呵,对!他会吓到的……” 叶漓说着,眼里含着泪水却挂满了笑容。 远远看着,一个穿着红衣披头散发的女子,泪水浸入嘴里又喋喋不休又哭又笑的模样,不知情的人定会以为,她这是疯了…… 不知又过了多久,一丝光亮随推开的门终于映入了四周,她微微眯合起眼睛,适应了一会儿,才致力地睁开。 而睁眼之际,那白衣男子的身影已立于眼前。 面纱斗笠已不见,他的脸形轮廓清晰可见。 待定视一看,叶漓的瞳孔瞬间放大,“素原师尊?您,您不是已经飞升为神,怎么会在这……” 她很清楚,神界高于仙界,仙界的人可由上者交代办事而下凡,可神界的人,从不可私自入凡间。 即使要为苦难之天灾排解凡人愁难,也不得真身示人,她见过他的真人真面,自是疑惑万分。 但随后,她又猜测到,“莫非……您根本没有飞升为神?” 素原仙君,原本是仙帝委命,教习仙尊的老仙君,南瑶比之其他弟子聪慧,可生性顽劣又不服管教,而戊瑀是其中最有资质,也最为脾性温润,心有大爱之人。 于是深得他看重,最后收入门下,当即三界之中,无人不知,他素原仙君仅此一徒。 而岁月总是发生翻云覆雨的变化,戊瑀一朝揭开妖王之子的身世,他恰逢闭关修炼等待飞升为神。 当蓝光划向天际表示他已仙驱入了神门,成神之后,便再无他的消息。 因此,众仙以为,他已不重返仙界。 然而此刻,时隔多年,叶漓见她心之最为敬重的师尊出现在此,她不免慌乱起来,不敢往深处想象,他来此的缘由…… “您究竟想干什么?阿庸呢?您把他怎么了?不对,您若要杀他又为何用冰箭阻止他毒发身亡,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 素原仙君抬了抬眼眸,指尖驱法,划开了她的手腕,而又掌心幻化出一玉杯,隔空取下鲜血。 “南瑶,救人要紧,等会,事情的真相终会被揭晓,我说过,你们若不毁阵法,便会后悔,如今,也只能提前后悔了。” “你什么意思?”叶漓眼底已变得毫无温度,冰冷的眸光地朝他投去。 待杯中鲜血蔓延至杯壁一定高度,他又施法封住了她手腕上的伤口。 “那老头的阵法是一命换一命,哎!这小子到头来,还是选择自己承担不该承担的罪行,竟还放不下你这女娃,真是孽缘啊!”他摇头直叹气。 叶漓听不懂话意,只专注在‘老伯’两个字上,她愤恨陡升,颤着牙床质问:“我敬您为师,老伯他有何错?您为何要将他赶尽杀绝?” “人,不是我杀的,我若想杀他,随时都可动手。” 见人一脸笃定,不像说谎,可她沉思片刻,甩掉了仅有的一丝错愕。 脑海里的推测告诉她,她不能再被就此糊弄过去,就算这人告诉自己,阿庸已毒发身亡而去,她也要知晓所有真相,为他报仇。 如若无能为力,至少,不能让他白白丧命。 她勾起嘴角,语气满是挑衅,“你想阻止我除尽身上的寒毒,不是你杀的,又能是谁?妖魔?哼!那帮畜生巴不得能取了我血脉,又怎会放任我暴毙而亡血脉也灰飞烟灭了呢?” 素原仙君一听便领会话意,轻笑出声道:“你这女娃,你是想从我口中探出杀那老头的凶手,只可惜,我追到的线索也被断得一干二净。” 说着,也不等叶漓想法如何,他便幻化出一具红衣身影。 他盘腿而坐于地,双手垂放腿上,头也低着,整个人是失去了意识般的瘫软,但仍可手背上还渗着的如糨糊一样的血迹,此触目惊心伤口,她一眼识出。 胸膛还在起伏,那定是心跳在诠释,在告诉她,他还活着! “阿庸!阿庸!你快醒醒!”叶漓挣扎着铁链叫喊,试图唤醒他。 许是她的竭声嘶力触动了坐着的人,阿庸指尖有了动弹,不过一会儿,便清醒起来。 而在他抬眼之际,也与叶漓有着对他身旁的人,同样疑惑的表情,“阿漓……”师尊? 阿庸不敢唤出声来,只是直直盯着人,眼里的欣喜、困惑、不安,一同齐聚。 但最后,他感觉到心脏在颤抖,冷汗直冒额际,身子像一秒泡入了冰穴,寒冷刺入皮肤,他似乎感受不到四肢的温度。 此时,素原仙君朝着惊慌的面孔说道:“如今,我要你活下去,所以有些事,你终无法瞒过她生生世世。” 说着,他张着五指,隔空向他胸口处施法而去。 当半个九灼幽轮破出男子胸膛时,叶漓的眉眼就像高叠的楼层,此时坍塌得入了血肉。 她竟然忘记,很久没有尝到浸湿心脏的泪水,一直都是苦涩,难以下咽! 第145章 她全都知道了 “阿庸……哦不,现在该叫你,戊瑀了吧?”叶漓含着哭腔失笑,悲愤在她心口涌上。 原来,他说的大婚之后,会告诉她他的心里话,竟然是从她入凡间历劫起,就编造的谎言…… 原来他一直拒绝她的靠近,不是因为她的过于主动,而是因为,他心中有愧,难近几分! 难怪,每当他一靠近,那张她恨透的脸便重叠在他脸庞,她竟还怪起自己,不应把对方当作替身去阻止自己的靠近。 可结果呢?她完完全全放下不该有的心思,却在此刻有人告诉她,她错了,他是他,一直都是他! 呵! 苦尽心思算计别人,到头来,原来她才是那个最大的笑话! ‘戊瑀’…… 阿庸听到这两个字,泪水也夺出了眼眶。 多少个日夜,他战战兢兢,连做梦都生怕自己喊出她的名字,而现在,却是从她口中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他有多恨,自己不是戊瑀,自己与仙界不曾有过瓜葛,更不是什么妖王之子…… 他的身子被法力固定住,嘴里却狂嚎,宛如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阿漓!我是阿庸!我宁愿是阿庸!我不要是戊瑀!” 叶漓呆呆看着施法之人,将自己身上的另一半九灼幽轮也祭出,她彻底狂笑出声,干涸的泪水又覆上几层。 她顾不得因扭曲的五官,而破开了干透泪水的脸颊的紧绷,撕扯她的皮肤有多绽疼。 她扭转手腕,恨不得拼尽全身也要告诉他,“哈哈哈哈,戊瑀,你看,你若不是他,你还能是谁?你告诉我,你到底还能是谁!” 随着另一半妖器也在空中浮动,阿庸的眼眸逐渐黯淡下来。 他不敢直视女子的面容,他同样,也不敢多看一眼为他疗伤的两半妖器。 因为他知道,两半妖器正凝聚在一起,互相修复彼此的缺陷。 可各自返回的原主,他与阿漓二人,就会越隔越远…… 就好像,他们永远回不去了,或者说,他们从未认识过…… 它们教他,要接受女子爱意的消逝,恨意的陡升…… 叶漓又哭又笑,胸口涌上一股腥甜,又被她强行压制下去,她不允许伤痕又再次裂在心口。 这些伤,是自己活生生夹着蜜语添上的。 她南瑶,怎么可能如此! 可她脖颈胀起的青筋,终究扼制不住喉间一股又一股拼命上蹿的腥甜。 “噗……” 她满嘴是血,狼狈至极。“戊瑀,你想杀我何其简单,直接给个我痛快!又何必,精心设局,看我,笑话……” 叶漓拖着嗓音说完了话,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这番话,直接击碎了阿庸的呼吸,他只觉汗毛竖起,心脏的某块柔软像被蚂蚁一点一点地啃食。 绞痛与撕扯席卷而来,仿佛这硕大的空间里,他也跟着黑暗沉到最深处,最无助,最孤寂害怕的地方。 “不!阿漓!师尊,师尊,她不能承受,她不能,她只有一颗心脏啊师尊……求求您,求求您让我为她而死!求求您不要这样,我不想让她亲眼看到,我又再次骗了她!” “这不公平……这对她说不公平!啊!” 戊瑀嗓子都喊哑了,也没有停下哀求。 素原垂眸,掌心却还是源源不断地输出真气,“为师不想眼睁睁看着你死去,请你原谅我,但现在,只得先救治你,这丫头已将你误以为是再次算计,为师日后定当为你解释,你大可不必担忧,先凝神治伤!” “您还叫我如何,如何苟活下去?” “师尊!到底当年发生了什么?在神树下,我不是已灰飞烟灭了吗?聚魂,又是什么?” 阿庸只恨如今凡胎肉身的自己,连对抗质问的一丝法力也没有。 到底是自己的爱徒,择日不如撞日,素原还是选择一一道尽,“那老头都告诉你了……不错,当年你的身世被揭晓,我从神界赶回来之时,已见你昏倒在神树下,幸好你身上的半个妖器护住了你的心脉,以你一缕发丝,造灰飞烟灭的假象暂时瞒过了仙界之人。” “师尊,您,您没有飞升为神?” 阿庸随即又抬起了头,声音哽咽,“难道您是为了给我聚魂,所以才……” 素原迟疑片刻,点了点头,却转而道:“当年之事早已过去,纠结于此已于事无补。” “因为你心甘情愿让那丫头夺走血脉,所以魂魄难聚,加之你元神里的意识又还残留着执念,于是,我带你这三魂七魄一路找寻重聚之法多年,终差最后这缕魂魄,就可让你重新复活。” “却不曾想,你的这缕魂魄被有心之人半路拦截,加上你思念成疾,竟自己跑去投了胎!”素原摇了摇头,为这功亏一篑感到遗憾。 阿庸脸上挂满了愧疚,那日在后院阿漓与他的一吻,所有的思绪漫天盘旋飞入他的脑海里,他才能想起以往的点点滴滴。 可想起之后,他又陷入了迷惑,他并不知道自己为何又活了过来。 但现在他敬重的师尊却告诉他,是以不成神为代价,为他重聚的魂魄…… “师尊,您不该救徒儿,不该为了身为妖族余孽的我……” “都过去了,不管怎样,你都是我的爱徒,你忘了我曾教导过你吗?妖魔都有好坏之分,况且,你生性温润是善良之人,又怎会行奸险邪恶之事,定是其中有什么误会!” 阿庸低下了头,不争气地痛哭出声,在这世上,疼爱他的师尊已为他做了太多! 素原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不多做犹豫,他此次前来,只想弄清另一件事。 “我正想问你,当年之事是否太过巧合了?巧得像是有心之人安排似的,你妖王之子的身份一现,而我却正好飞升为神,你是从何时起又如何得知你的身份的?” “不是您告诉我,我的真实身份的吗?您还让我先不要声张,可我身上的另一条血脉是阿瑶的,又怎能安心过日,一直霸占下去?”阿庸不解,回应道。 素原闻言,皱紧了眉头,“果然,你被假冒我之人所利用了,那人告诉了你什么?你身上的妖器是怎么回事?与妖王……你父王有何干系?” “我父王,为我能活下去,取走了她的一条血脉!” 第146章 面对 “孽缘啊!”素原叹了口气,目光悠远。 难怪他当年在山脚下拾得他时,他本已断定奄奄一息寿命不过一年便会终止,却养着养着,还能活了下来。 而后更是习得法术一路升至仙尊之位,在此之前,他不想收他为徒,但 “难怪你仅凭一言之辞,就断言取走南瑶血脉的人是你父王,原来是有人假冒了我,而你百分信任我,这才上了那人的当……我想,这人定是与毁你聚魂之人,是同为一个!” 阿庸落寞的眼眸再添一抹灰寂,身子被失去定住的施法后,直接卧倒在地上。 他不甘地用拳头捶地,当年明显是有人在挑拨离间,让自己错过对真相的求证。 往日场景,如沙叶尘土一般席卷而来,他记得,是他亲手用尽了手段埋藏了所谓的‘真相’,不惜一切代价让她来恨自己。 可是到头来呢? 只能害得她痛不欲生,他,还留下了什么呢? 他原本以为血脉重回她身,正如她所愿,能安稳地过上平凡日子,可结果呢? 仙妖魔齐聚,若他这一世没与她相遇,他都不知,她拥有最强的血脉,却还是抵挡不过阴暗处,处心积虑要她死而潜伏着的恶人。 这世间之大,能站在她身旁为她遮挡日光的,竟如此寥寥无几! “师尊!求您救救她,求您解了她身上的寒毒!求您助我一臂之力,去寻求真相!” 素原怎会不救,但他拉起跪拜磕求的爱徒,却眉头紧锁,“解这寒毒不是易事,需要你们待在此处七天七夜,这期间,需要你们俩人配合,我才能得以施法,用你们身上的各自的半个妖器协助,去排出她身上的毒素,只是……” 他看了一眼阿庸,顿了顿,道:“你要好好解释一番,她若心结未解,为师,也无能为力了!” “师尊,我……”阿庸垂眸,攥紧了指尖。 “戊瑀,你知道吗?有时候你若要相信自己,其实是先要相信他人,若你想她活下去,就必须告知她眼前发生的一切。你可有想过,如若这次,真是你父王取走了她的血脉,你真觉得,你选择隐瞒真相,是对的吗?无法面对的是究竟是她,还是你呢?” 说完,素原抚了阿庸的肩膀,而后负手离开。 “你们是谁?我家小姐和姑爷呢?她们怎么都不见了?你们,你们是什么怪物,又想对我家小姐做什么?” 小环在院子里醒来之后,只见屋门大敞,一男一女在里头‘噼里啪啦’掐架起来。 “你早就看到他身上的妖器,知道他是戊瑀,为何却选择不动手,说!你究竟想干什么,是不是你故意支走我,好协助那人将南瑶抓走?” 殷罗气恨在头,随手便将扇子飞了出去。 紫樱措手不及,转身躲避之时,脸上却也不免被划过一道血痕。 她知道对方此时理智全无,本就对自己心存芥蒂,如今算是一一将内心的想法展现出来。 一时的翻脸不认人,让她也恼怒不已,掌心幻化而出的长鞭一抽,也向他挥了过去,下的,是一招毙命的狠手。 殷罗虽法力在她之上,但因伤势还在,故而被逼迫冲出屋外后,竟还倒退了几步。 “我懒得与你费劲口舌,你脑子有病就待在地府好好养着,仙尊生死未卜,我自己去寻!”紫樱昂着头,握紧了手中的长鞭。 “哼!你就别假惺惺了,这世上怎会有如此凑巧之事?我前脚刚走,戊瑀便身中剧毒,而仙帝给你了那么多药丹你却说救不了他,害得南瑶开了血脉之光,更让有心之人得逞,你究竟安的什么心?或者说,你们仙界究竟安的什么心?” 紫樱冷笑,这人竟然在怀疑她设计陷害仙尊,勾结他人欲夺走她的血脉! “强词夺理,你真是不可理喻!若我紫樱要杀一人,何需大费周章,长鞭一出,纵使是你不还手也能尸骨无存!” 殷罗周身的阴气四胀,眼底的冷戾像要吞噬对方,他掌心的法力正在缓缓加重,“人心叵测,谁知道你是不是忠心护主呢?她南瑶遭遇多次伤害,你却这么晚才赶到,或许你早已暗中勾结他人,又知仙帝若知定不会放过你,潜伏两处,一石二鸟,如此不费力的获利,不正是你们仙界之人,一直以来的做派吗?” “血脉人人觊觎,也岂会失你一个?左卫紫樱心狠手辣,谁能不知晓?还不快说,那人到底把南瑶抓去哪里!” 小环这会急中却生畏,看着两人可能会把这竹屋给拆坏的架势,她欲上前几步劝告,却不敢提起脚。 但若此刻逃走,自家小姐又不知所向,于是她折转几步,越过地上凌乱躺着的人,选择将门屋关紧,至少先避免哪个路人路过,她难以解释这吓人的场面。 是以,她弱弱地冲着两人喊道:“你们,你们别打了!这,这村里的人要是知道你们这般怪异的举止,怎还,还得了?” 说完,小环抬起眸时,便见两人斜睨过来,完全没有被自己的规劝有一丝动容。 反倒是,她此刻出现的声响,好似更加加重了他们的不悦。 见两人盯着自己,小环看了地上睡得昏沉的人,这才恍然大悟,自己似乎……醒得太早了…… 她连忙摆了摆手道:“你们继续,我家小姐你们要是见到了,就,就让她快点回,回来,我现在就来晕过……”去……小环还未说完,佯装自己受击,晕了过去。 她的睡颜不同于其他地上的人,双手附在身前,显得无比安详。 紫樱收回了朝向少女而去的掌心,适才被殷罗戳中心中底线,这时持鞭的右手颤动起来。 她再也忍受不了,这人将她安上子虚乌有的罪名,“蠢货,辱污仙帝圣明我还没找你算账,今夜你又疯言疯语,说我陷害仙尊,好,你想找死,我便成全你!” “气急败坏,这就暴露本性了?哼!就凭你一个区区一个暗卫,也想杀我鬼王?我不打女人,你最好把南瑶的下落说出来,我便饶了你。”殷罗也没给好脸色。 看着眼前咬口认定自己勾结外人,越说越荒谬的人,紫樱不多言语,单脚一跃,便升到半空。 她双掌合握长鞭,举至头顶,长鞭便直直朝前劈下。 眼见鞭头向脸而来,殷罗摇扇竖在身前以作屏障,紫樱也不懈怠,将长鞭勾住了他的扇柄连同他的手臂。 到底鬼王法力无边名不虚传,她的力气抵不过他,被他扇子用力一拽,又一转,便被迫从空中旋转朝他飞去。 他当即抽走扇子,竖起手掌以作防护。 然而,下一秒,他感到手掌传来温热时,紫樱猛地朝后滚落,砸在地上昏了过去。 殷罗心想,这女子怕是要碰瓷了。 然而,未等他无语许久,垂眼之际,掌心满是鲜血映入眼底。 “这……” 第147章 昏倒 小环竖着耳朵关注周围的动静,却不再听到任何声响。 她偷偷睁开一只眼睛,不知何时出现在眼前的女子,正昏倒在地上。 月光的照耀下,其胸膛前的空地,浸满了一片血迹。 小环又顺势看向皱紧眉头盯着自己满手是血的男子,吓得捂住了张开的嘴巴,往身后的门贴去,“啊!你你你!你竟然把人杀了!怎么办?出了人命你们又可以飞檐走壁逃走,那我就成了替罪羊!呜呜呜……小姐,你走了我可怎么办呐!” 哭闹声最是厌烦,殷罗被扰得下意识欲堵住耳朵,一时忘记了手上的血迹,好在及时停住。 他挥出扇子指着少女,凶道:“闭嘴!第一!你想把人喊来更好被抓去官府吗?” 小环双手都捂紧了嘴巴,只一个劲地摇头。 “第二!她没有死,是她自己撞到我的手晕了过去,所以她的晕不是因为我,听明白了吗?” 小环点头如捣蒜,“明白明白!” 殷罗松了口气,正准备往地上的紫樱走去,但刚转过身去,背后的少女又呢喃细语。 “不对啊,这怎么能明白呢?哪有人自己故意撞上去的,又不是傻子!难道她装晕的技能比我小环还厉害吗?这该不会是他又要强抢女子,所以故意找的借口吧!” 殷罗气得闭上了眼,直接拽起了地上的少女,“你的脑子就是这么笨的吗?难道你不知道这世上还有一种可能,是因受伤而体力不支晕了过去的吗?” 小环抽走被束疼的手腕,轻轻吹呼了几下,叉着腰不甘示弱地指了回去,“你这人真的是理直气壮啊!你一个大男人打女人,害得她受伤晕了过去,不懂怜香惜玉竟然还在炫耀!你害不害臊啊!” “你!” 殷罗从未见过如此愚笨之人,他收紧了拳头,迈着步伐一步又一步地逼迫过去。 “本王的一世英名竟被你毁于一旦,我说了,不是我!我非得让你这颗石头脑袋听懂了不可!” 小环顿时不敢直视凶狠的面庞,颤着身子将双臂护在了身前,又是挪着双脚倒退寻个安全的地方,又要顾及前方的人,避免把她头给拧断。 “你你你别过来啊,我我大不了是我的错好,你说你不打女人的,你可不能打打我的!” 殷罗没有停下脚步,反而还负手身后勾起了唇角,“兔子急了会咬人,既然你说本王是这样的人,那本王还不得坐实了你口中说的强!抢!女!子!” 小环面对这地里刚爬起来似的阴森笑容,整得她汗毛都给竖了起来。 不一会儿,她的后背已经贴到了门边,吓得她对向门环摸去。 然而,殷罗怎可就此放过,自是比她动作还快,抢先摁住了门环。 触及手掌温度的一秒,小环猛地抽回了手,她这次算是学会了自家小姐的转移目标,急中生智道:“我家小姐还下落不明,听你说来,是是她,对,是她……”小环指了指地上的紫樱,“是她抢走了小姐,你现在最重要的是让她醒过来,好知道小姐在,在何处啊!” 殷罗正起了身子,收回了阴狠的眼神,这人还不算太笨,眼下还是寻南瑶要紧,已经有了一丝线索,就不可再浪费时间。 他退开少女的视线,将地上的女子抱了起来,往屋里走去,刚走几步,瞥见她胸膛前不断渗出衣裳的鲜血,眉尾微扬,放缓了脚步。 而后头也不回,威胁身后的人:“不想找到你家小姐的话,你就尽管杵在那里不动,好让这女子失血而亡,断了消息!” 要帮忙就直说,非得反着说话! 小环对着人后背张牙舞爪跟了上去,小声嘀咕:“真是没礼貌的家伙!还本王本王,还真以为自己是王!” 然而,前面的人骤然一停,她猛地往后跳开且捂住了嘴巴,额头的冷汗直流。 完了,怕是被听见了,她怎么就这么嘴贱呢! “去打盆热水来,给她擦拭伤口。” 小环一听,抚了抚胸口,深深呼出一口气,“哦……原来,是这样啊!” 殷罗抱着人转身过来,又挂上适才的冷笑,语气加沉不少,“不然,你还想怎样?” 小环讪笑地露出了洁白的牙齿,“不想怎么样!呵呵!热水还不简单嘛,我这就去烧!” 说完,跑得比那黑不溜秋的老王还要快…… 当紫樱被稳置在榻上,小环揭开她最后一层衣裳时,发现白皙皮肤上全是纵横交错,高叠隆起的伤痕。 尤其是那几道破裂开来的伤口,还混着刚脱落的结痂,随着心跳的起伏,血迹像不要钱似的涌冒直出。 小环上一次见过狰狞可怖的血肉模糊,还是在祠堂被穿透心口的自家小姐,可现在的伤口对比之下,她发现,这个女子所受的伤其实也不相上下。 是以,尽管女子虽唇瓣苍白却眉头不皱一下,她也致力小心地拭去伤口上渗出的血珠,但还是不免有失分寸的时候。 “唔嗯……” “对不起!我会小心的!” 抱着双臂倚在门框,背对着床幔的殷罗,不得翻了个白眼,“你最好给我下手轻一些,否则,她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也别想活命。” 小环手腕被擒住,床榻上的人又发出涩哑的闷哼声来,她以为,是自己没个轻重弄疼了人家。 故而轻言细语,“你别介意哈!我不是故意的,就是手脚笨了一些,我娘经常骂我脑袋笨,可没办法,我是真尽力了还算是有自知之明吧,毕竟能有几个像我家小姐一样,又美又聪慧的呢?” 许是到哪打着真诚的牌总没错,女子眼底的警惕正在渐渐消散,而她也才发现,原来这人指尖的敛紧,不过是因为拒绝人的近身。 不过想想也是,像这些打打杀杀的人,在最虚弱的时刻被陌生人靠近,当然要留个心眼了。 所以,小环在被一双眼睛,和一只挂在她手臂不放的手掌下,较为艰难地抹药,缠绷带,算是尽心尽力地帮人包扎好了伤口。 然而,本以为理好了衣袖,她也能够直起腰杆来。 没想到,下一秒,女子擒住她手臂的指尖却探向她的脖颈,扒开她的衣裳。 “你干什么!我都帮你包扎完伤口了,难道你还要恩将仇报吗?” 第148章 叫大叔,是不礼貌的 “你是谁?” 小环猝不及防被揪住了衣裳,一个向下使劲的力让她猛地朝人扑上去,彻底把半撑着眼的人,活生生给撞昏过去。 声响过大,殷罗两步走近之时,却见两个额头正相抵,且少女还衣衫不整。 他捏着眼眶转过头去,语气甚是不耐烦,“我让你照顾人,你竟然图谋不轨!” “你你想什么呢!我只是,只是不小心把她磕晕了……” “你!” 殷罗气得咬牙,“你还不如对她图谋不轨呢!把她磕晕……你怎么不干脆把她杀了?” 小环也是挺委屈,她都如此低三下四,小心翼翼的了,竟还备受数落,“那我也不是故意的啊,谁叫她防备心比我家小姐还重,硬扯着我衣裳不放,一直在问我我是谁,我掰了她的手指好久才掰开的!” 少女的话听着并不假,殷罗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兜转,他陷入了沉思。 怕是这女人又在隐瞒些什么,这几日的接触以来,他大致是知道,这人生性直率,做事不拖泥带水,对待恶敌更是毫不留情。 所以,再三问话的追问显然不是她的风格,那么,想来的可能,就是她像在求证些什么。 到底求证的是什么呢…… 如此想着,他瞥了一眼少女的五官轮廓,并与榻上的人一对,可又陷入了迷惘,这简直可以说是毫不相干,根本瞧不出任何端倪,他便只好打消了心中的猜测。 罢了,如今最重要的,还是找到南瑶,等日后再探探,她到底想干什么吧! 小环也心中满是疑惑,她顺势地也问了一句,“我说这位大叔,您有那什么‘豁’的一下的法术给她疗伤,为何还要我给她又是打水,又是上药的,让她受这皮肉之苦?” 殷罗僵硬地转过脑袋,嘴角有些抽搐,“大叔?你这丫头怎么比你家小姐还要没礼貌?” 意识到似是脱口而出些不该说的话,但她还是想坚持自己是对的,她接道:“我怎么没礼貌了,我娘说了,做人做事要合乎情理,您看着年纪就不小,再加上我家小姐也跟我说过什么修为越高证明年纪越大,我是看您在空中飞来飞去的很厉害,这么一推测,不就合乎了情理吗?” “难道我说的不对吗?难道我这还不礼貌吗?” 殷罗第一次在岁数上被怼得哑口无言,对方还是一个凡间少女。 按理来讲,她可以是对的。 他若承认她礼貌,那他便是真的岁数大,也得受这一声‘大叔’之称了,若他说她无礼,岂不是与‘合乎情理’自相矛盾了? 年纪,真是一个致命的问题! “我不与你讨论这个岁数大岁数小的问题了,因为你脑袋太笨了,就好似你适才问的,若我直接给她疗完伤,她跑了,我们就没有威胁的条件让她说出你家小姐的下落了,哎!你待在南瑶身边,怎么就不能多学学她一点聪明呢?哪怕只是一点!” 小环看着人摇头叹息的模样,她鼓起了腮帮子,弱弱地吐字,“切!您自己又聪明到哪里去,谁想跟您一样,一肚子坏水,墨汁都没这么黑!” “你不想明天找不到你的嘴巴,你就最好多说我的坏话。”殷罗眉尾一抬,悠悠说道。 小环立即双手捂住了嘴巴,“不敢不敢!我还是希望我身上是完整的!” 殷罗轻笑,而后将一颗白色药丸塞进了榻上女子的嘴里。 小环见状,歪着脑袋调侃起来,“您还真是刀子嘴豆腐心啊,心软了吧,还是觉得得给人家治治伤才能安心是吧?” 说着,她的手极为勇敢地拍了拍,坐在榻侧的人的肩膀,“您若早就如此对人家,人家或许就不会受伤,也不用浪费太多的时间找我家小姐了。” 殷罗缓缓将视线移至肩上的指尖,露出了‘和蔼’的笑容,“你知道上一个不识好歹碰本王的人,至今投了多少次胎吗?” “呵呵呵!抱歉,抱歉,是我太激动了,您太……太善良了,我忍不住,忍不住呵呵!” 什么样的话存在一定的杀伤力,小环还是蛮有眼力见的,但她笑脸盈盈之下,说话‘善良’这两个字时,差点咬到了舌头。 毕竟,这话仿佛有些违和。 违和在哪呢?受之威胁的语气,还说人善良,这是其一;看之周身仿佛靠近就被阴暗笼罩,时不时要将自己的脑袋,嘴啊什么的拧下,还说夸人善,这是其二。 “咳咳咳!” 紫樱的咳嗽声打破了眼前两人有些凝结的气氛。 小环立即上前,将挣扎着坐起的人扶住,却只见她一脸愤恨地盯着把玩扇子的人。 “紫樱姑娘,你醒了,快说说吧,南瑶到底身在何处?” 紫樱闭了闭眼,并不打算理会无厘头的文化。 “也罢,那你便深吸一口气试试,是否感到胸痛,四肢无力,身上奇痒无比却挠不到痒处?” 紫樱不明所以,整个人还处于疲惫昏沉的状态,迷惑中也听着他照做。 随后,嘴角莫名溢出了鲜血,她便反应过来,“卑鄙无耻!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殷罗勾了勾唇角,撑开了扇子,在其扇面化出了一颗药丸,“不过就是无色无味,能让人乖乖说出话来的,小小药丸罢了。” 小环看着适才自己夸过的那颗白色药丸,浑身发颤起来,不得不说,这人的阴狠真是不动声色。 这哪是什么治伤的良药,分明是让人痛不欲生,乖乖开口的毒药啊! “您至于,至于这样吗?她浑身是伤根本就没力气逃跑,命都在您手上了,还下毒,您这,这也太可怕了吧?”小环说着,将人抱紧了三分。 这一刻,她才觉得,这人要比她想象中的,还要阴险至极。 殷罗将扇子在手心掷了掷,倏而抬起了那双像狐狸一样的眼眸,“你觉得,她像是怕死的人吗?” “不急不急,我们再加加筹码,听闻紫樱姑娘心有大爱,我便想着,南瑶若有何三长两短,这竹屋里的人,是没有一个能好过的。” 他话音刚落,指尖一挥,屋外响起了阵阵的哀嚎声,“好痒!痒死我了!啊……” 小环站了起来,“什么!你竟然也给他们下毒了!” 第149章 逼迫 “拿走,我不想见到你。” 叶漓醒来时,已发现自己身处异处。 眼前的地方也是一竹屋,里头可以说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外面只有轻呼呼的风声与鸟叫,是个很适合养病的清静处。 以往的她,好奇心一泛滥便会到处端详,里里外外的光景脖子非得转累了才罢歇。 但她现在,心好像凉透了,根本没有心思多抬一眼。 她背对着人,任凭泪水模糊了眼睛,又变清晰,滴湿一旁的被子也不曾挪动身子一分,就好像天塌了她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此刻正值午时,阿庸进进出出,已将饭热了几回,每端进来时,这句话都会钻进他的耳道。 而他,都会默默收拾粥水被挥洒一地的残局。 他不但没有一丝怨言,还心存庆幸,若她连扔的恨意都没有,才是他最担心的。 叶漓拭去眼里的泪水,目光呆滞地转过身来,可这次入眼的,热腾腾的饭菜不再被搁置在桌上,而是落入那张她早该就认出的虚伪面目。 她错愕两秒,又机械地将筷子扔在地上,伸着指尖向碗筷探去。 “我喂你。”阿庸同样也面无表情,可嗓音却是卑微到埋进土里。 他移开了手中的碗,这次的所有饭菜,都被他晾凉,亲手试探过的合适温度。 叶漓看着搅着汤的衣冠楚楚模样,只觉一股恶心翻涌在胃,她咬牙切齿道:“我要,扔掉!” 阿庸闻言,手上的动作一滞,眉眼稍紧,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凉了,就不好喝了,你身上的寒毒还未除尽,需要……” 话未完整,汤与勺又飞溅一地,这次男子连衣裳,也遭了祸。 “我要扔掉!你听到没有!我就是全天下最傻的女人,才会被你骗了一次又一次!你竟然还有脸喂我喝,你是想毒死我吧!那你动手啊!好让你取走我身上的血脉啊!你动手啊!” 叶漓半撑着身子,红肿的眼眸里,只剩下杀意,她知道自己此刻唯有仇恨能吊起神意,身子的虚弱不堪让她根本提不起力气。 阿庸看着人跌回被枕,胸膛起伏不停,宁愿挨饿与他作对,也不愿听进一言一语。 他垂眸沉默片刻,不忍地叹了一口气,从衣袖里抽出一张黄符,“阿漓,你必须进食。” “呵!你如今会勉强他人了?不,或许这才是你的真面目,你能强迫我吃东西,但你控制不了我的心!你们师徒二人,真是一唱一和,虚伪至极!”叶漓冷笑出声。 对视上这双原本不舍得他多淋一点雨的眼睛,阿庸低下了头,他承认,他不适应这样的眼神。 可他得感激,因为这才是敢爱敢恨的阿漓,若真有一日,她变得不像她自己,他才是后悔莫及。 他眼眶盈满泪水,却仍扬起嘴角道:“阿漓,你要是你自己,你不能失去你自己,这样就好,这样就好……” 叶漓彻底乱了,她不知为何,她也恨!眼前的人的柔声,就像一把抹着蜜的刀刃,扎向她的心口,明知是裹着甜的疼,却还是忍不下拔刀相向。 好似……她不能怪他……好似……倒是她错了…… “你总是一副假惺惺的姿态,这里没有别人,你到底还想演给谁看?” 叶漓抓着心口,哀嚎的声音颤抖不已,她痛!她痛到感受不到呼吸,痛直进身上流淌的血液里。 字字诛心,也刺入阿庸的心头肉,他涕泪横流,颤着肩膀与指尖,他不想再听到女子的言语,他知道这些冷如冰刃一般的话语,惩罚的不止是他自己。 他选择念出了咒语,可嘴里的哽咽,呛得根本道不出一句完整的咒语,可他不敢放弃。 也不知念了多久,他最终,艰难地让这道湿着泪水的黄符起了效。 叶漓像个提线的木偶一样,被任由地扶起,喂菜,喂汤,任凭热泪混着粥水一同浸入嘴里。 她死死盯着擦拭他眼泪的人,可这人却不敢直视她的眼睛,可她心生了杀意。 让她如此狼狈的人,该恨!让她交付真心又剥碎一地的人,该死! “快住手!” “师尊……” 素原闪现于抱在一起的人,他毫不犹豫,指尖一挥便将悬浮于空中的傀儡符烧掉。 叶漓身上的僵硬得到解开,她猛地往床榻的里侧退去,全身蜷缩成一团,即使软绵无力,也尽力地抱住自己。 素原见状,一个劲地向阿庸的额头摁去,“你这倔脑袋,为师真是白教了!” “你竟蠢笨成这样,这丫头的脾性你还不知,想等她身子好些你再同她解释这一切,你就等一辈子吧你!我就不该相信你的话,让你自个解决!” “你瞧瞧,把人家欺负得成什么样了!” 素原怒着,张着手臂,满眼心疼地看向瘦了一圈的人,“好丫头,他欺负你了,你同师尊说来,怎能自己憋着,憋坏了身子为师心疼啊!” 叶漓两行泪水立即挂在脸庞,她抽噎起来,让人看着是受尽了委屈。 她浑身展开的护刺,一时脱落下来,但还是带有防备,“师尊你也联合他一起骗我!” 素原用眼神示意阿庸先离开,自己缓缓坐在了榻侧,“臭丫头!就算你恨透这小子,那师尊的为人你还不了解?若我真的要做什么坏事,你以为你身上的寒毒我还会替你解了吗?” 叶漓此时正在气头上,但也恢复些理智,她知道曾教导过她的师尊,从未骗过自己。 可她如今知道的一切,完全能够往坏处了怀疑。 就这么坐着使劲浑身解数地抽噎了许久,素原看着倒出憋住的情绪后的人,眸里有了一丝温度,他才理了理衣袖,神态自若地开口: “丫头,你知道,当年在神树下,戊瑀为何要狠下心来,宁愿选择伤透你的心也要让你把血脉夺回吗?” 叶漓此时已垂下双手,静静听着,像个乖巧的娃娃。 “当年,他得知自己是妖王之子的同时,也知道了自己半条血脉,是他父王为救年幼而仅有几年寿命的他,从你身上夺来的。他一想到,他的父王对你狠心下手,你也知道他的性子,他只会选择隐瞒真相,背负起不该属于他的责任。” “但这个真相,我总以为,这不是真正的真相,或许是有心之人从中作梗,为离间你们二人,更为戊瑀身上的血脉能重归你身上,掩盖了事实。” 叶漓一听,黯然失色的瞳孔突然放大。 第150章 区别对待 妖王夺脉?戊瑀寿命不长? 叶漓昏沉的脑袋飞速盘转,心情高涨高落,一次两次地,让她震惊不已。 当年戊瑀因为扛起‘不确定’的真相,而选择为父背负罪行,可现在又得知,这一切或许是有背后之人在操纵? 她捶了捶胀疼的额际,“师尊,为何这些,你如今才选择告诉我?” “不是为师隐瞒你们,而是戊瑀当年险些灰飞烟灭,是我翻山越岭,想尽一切办法为他聚的魂魄,而我因飞升为神却半道私自下凡,如今也是被处罚下凡历劫,才得以寻找到他的三魂七魄中的一缕魂魄,也才能从他口中得知,你们分别的缘由!” 叶漓听得认真,直至身子的疲惫让她难以维持精神,她还是挣扎着眼皮,把素原的解释一字不落地听了进去。 “哎,为师只能帮你们俩到这了,一切都要看你们自己的造化!” 素原从屋里走了出来,面向阿庸负手语重心长,“如今已寻回你的这缕魂魄,只可惜你却投了胎,所以这几日,我要潜心研究如何将剩余的魂魄与你主身重合,你们暂且住在这舀谷一段时日,待养好了伤,解了误会,我再来与你们商量这假冒我之人的事。” 阿庸愧疚地低下头,“师尊,对不起,我总是让您操碎了心,而且……还害得您……” “这丫头已经歇息了,你快进去看看吧,心里有话就说出来,莫要消耗真情后悔莫及啊!” “是,徒儿谨记于心,师尊您莫担忧。” 素原拂袖离去,阿庸目送消失天际的身影,而后缓缓转身,轻轻推门而入…… “砰!啪!” 屋内,殷罗施法阻止外界听到里头的声音,紫樱身上并无一点泛红的迹象,却像疯子一样,抓到什么便摔掉什么。 心口处的衣裳快被她自己揪破了,也一分不减身上的痒痛。 小环捂着双耳躲在角落,她不知女子是否真藏了秘密,可心里还是觉着莫名的心疼,“你快把解药给她!你看她都摔了一晚了,要是知道什么,若是我的话,也早该把什么都吐得一干二净了!” 殷罗倚靠在门框,一手扇着扇子,一手端着茶壶,时不时喝上几口,根本就没把叫喊的两人放在眼里。 他只是淡笑嘲讽道:“就你这个笨脑袋,哪配能与堂堂左卫紫樱姑娘比忍耐性?你以为左卫的人,饭都是白吃的吗?” 小环在心底骂尽了这个像看戏一样的恶毒男人,朝着瘫在地上但仍然倔犟的女子,“紫樱姐姐!你,你要不就求求他放过你吧?你身上的伤还没好呢!” “要我求饶,他,还不配!”紫樱脖颈的青筋快要胀破,猩红的双眼也没有放下一分恨意。 “呵,不自量力,别再做无谓的挣扎了!赶快把南瑶的下落说出来,本王可没有耐心了!” 殷罗两指一竖,对着地上的人便向前划去。 紫樱这会英气的五官已染上了脆弱,若仔细看,眼里还有几分退却的后怕。 任何人,对于濒死感都会有害怕,这是常态,她也不例外,但她的这种畏惧,显然是未完成任务的放不下。 她掐起了自己的脖颈,又匍匐着身子,撑着手肘也要够到眼前的碎碗片,只为,疼痛能提醒自己,理智尚存,生命犹在! 她看了一眼角落瑟瑟发抖的少女,指骨越发用力的撑开。 “你们这些年轻人,动不动就使手段逼迫姑娘,一个比一个还厉害了?” 素原现身屋内,袖子一挥就解了地上女子的痛苦。 小环警惕性地猫着身子,而后缩到紫樱身旁,把人搀在怀里,双眼不断地在眼前两人来回扫荡。 她又用力地将人拖移退开来,万一这出现的人,又是一个来干架的,至少她们得防着。 “素原老仙君?” 殷罗正起了身子,关于南瑶的一切,他都知晓,何况虽仅教导过她几年,但在仙界,也只有这么一位真心护她的师尊,他自是也尊敬对方。 “原来那日欲毁阵的白衣……是您?”他微微颔首道。 素原负手身后,眉头有些不悦,“不错,我来就是告诉你们,南瑶被我带走了,身上的寒毒还未除清,所以暂时与戊瑀待在一起,你们无需担忧,在我那里,很安全。” “您说的,是否属实?”殷罗知道他的为人,说的话并不假,但还是希望对方能够给到令他心安的话。 “怎么,要我把人拎过来,你才能信?” “那南瑶现在何处?麻烦您带路,让我也能安心。” 素原好不容易留下时间,给予那两个不省心的人独自相处,又见一个劲来添乱的人不肯放手,故而抬手制止,“不必了,我这两徒儿还有事要说清,你们就耐心等着吧,你鬼王殿下的地府,想必也是不得你这般悠闲吧?” 殷罗一听到两人又腻歪在一块,歪着嘴角明显不悦,但又不敢反驳。 一来,对方说的确实在理,二来,在这人面前,他只不过像和南瑶一样,受年长的份量震慑作用下,只得俯首静听。 看着地上半盍着眼,发丝凌乱不堪的人,他也意识过来,眼下的确是自己过于冲动,逮住一丝起疑的迹象,便把人往狠了逼迫。 他深思一会,缓缓开口道:“我与南瑶相识已久,一时心急担忧她,便走了偏颇,您……您既然都这样说了,那我便不再多问,只要她能安然无恙,我自是能放心的。” 素原看着眼前的人,心狠手辣不亚于冥界先前的鬼王,只不过极端走在了那丫头身上,微微摇了摇头。 余光瞥见一旁奄奄一息的女子,摇头的幅度更是加大不少。 同样是女子,两人被区别对待,可真是不像出自一人之手。 “如此,甚好,我也能安心离去。”说完,不等殷罗多思,素原便化作一缕蓝光,闪出屋外。 人一走,紫樱摇曳着身子便冷笑,“殿下不愧是人人闻风丧胆的阎王,拿着人命来算计,在下,佩服。” 殷罗快步走去,不顾小环的阻拦,将人抱到了榻上,掌心持法把药丸送到她的口中,又隔着衣服向她伤口施法疗伤,“紫樱姑娘,委屈你了,适才是万不得已,不过……我不稀罕你的原谅。” 小环对这人突如其来的体贴,目瞪口呆,她觉着,可能挠破了脑袋也不明白两人的对话。 第151章 有人直言是利用,有人坦然却不直言 殷罗得了消息,脸上的忧愁便烟消云散,可以看得出来,他心情雀跃起来是写在脸上的。 抬眼一看杵在一旁的少女,竟也出奇地耐心解释,“看在你这么蠢笨可爱的份上,我就拆给你听吧!” 小环张大的嘴巴无语地闭上,心里想道:那我还真得谢谢你不成? “不用对我过于感激,费些口舌之劳罢了。”殷罗悠悠道。 “……” “反正天下之大也难以一时找着人,闲着也是闲着,又见紫樱姑娘是个能忍痛扛事的奇女子,索性就利用起来,这不,就这么揪一揪心口,也就把对方主动引来了,省了不少事。” 小环白了一眼,拖着软乎的腿脚找了个凳子坐下,捶腿之际,她又翻了个白眼,这人也不知哪来的猖狂,她就见过利用别人的人,没见过利用人还明目张胆炫耀的。 真是不要脸!她最后在心里,给的就是这么一句总结。 “殿下一早就猜到了,还真是担得上阎王一称,论计谋,怕是仙帝也该逊你三分了?”紫樱任人在自己眼前比划着法术, 眼里也尽是嘲讽。 殷罗哪能不知,她这是在挖苦自己,当即就笑了,对着她的脑门弹去,又抱起了双臂。 “就当你,是在夸我了!” 疯子…… 紫樱不免也白了一眼,但她到底没有说出口来,倒不是担忧什么以下犯上不知礼数得罪人家,而是怕他真会又来一句‘就当是你夸我’的话…… 那这样的话……她这辈子会无语死了吧?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本王就是个疯子,没错,你确实在夸我了!” “……” “砰!” 小环眼不见为净,跑去寻觅吃食了,紫樱没了力气动弹,索性也躺下,盖被,合眼,麻溜得很。 殷罗优雅坐至桌上,茶水入喉,仰着头眯起了双眼,指尖一下两下飞舞在膝处,显得有些自在。 在舀谷不被外界打扰的这两日以来,少了一层误会的隔阂,竹屋里的两人算是不再剑拔弩张,动不动就粥水洒一地了。 只是,叶漓神情依旧不冷不热,平日闲不下嘴,也闲不下心的她,竟也能独自一人面对着天空从淡蓝到暗黑,而后缓缓起身扶着门边走进了屋。 舀谷不大不小,阿庸站在适当的远处花丛中,看着她孤寂的侧影,就像刚入凡时那般冷清毫无生色,他只觉心口像堵了块石子,有些喘不过气来。 这天,也是午时。 阿庸端着饭菜推门而入,见人竟已乖巧坐在桌前,摸着肚子像是饿坏的样子。 不同以往的冷漠,他唇角微微勾起,全身的动作流畅许多,让人看着,就是在压着欣喜殷勤地摆着饭菜。 叶漓心知肚明,但她依旧不动声色。 倒是眉尾为几道新奇的菜触扬了好几次,嘴里的东西算是恢复以往,装满了不少。 吃饭间,阿庸也配合地夹给她一些,算是共处下来,比较和谐。 只是,舀汤之际,突然一阵拍桌声吓得他手一抖,险些将碗砸在地上。 “怎,怎么了?”阿庸弱弱地问着。 叶漓腮帮子装得满当,她瞪圆了双眼,示意其看向桌子,“你把我当牛喂吗?” 阿庸眨了眨眼睛,顺着她的视线,便看到碟盘上高高隆起饭菜,还有三碗还未动过的汤,加上自己手上的,恰好四碗够一盆。 他窘迫了,光顾着瞧人高兴,迷糊着劲往人肚子里塞东西。 “对不起阿漓,你能吃多少便吃多少吧。”阿庸讪笑着,撤走了不少饭菜。 但叶漓却欲哭无泪了,现在才意识到,已经晚了! 她只能怪自己这几日饿瘪了肚子,物极必反,这下好了,肚子撑住了也后知后觉的。 于是,叶漓扶着腰,阿庸也紧跟其后,两人双双顶着有些刺眼的太阳,漫步在花草丛间消食。 就这么一前一后走了许久,阿庸好几次张开嘴巴欲开口,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但想起师尊的话,他便硬着头皮上前,“阿漓,我……” “这花……可真好看。” 叶漓故作呢喃自语,狡黠的淡笑自然而然就把话给打断。 阿庸面色有些尴尬,僵着的手无处安放,最终搭在了后脑勺,又松了松鞋底,眼睛一阵晃飘。 他怎不知女子专挑他不自在的膈应下手,但很快,他窘迫的表情换上了喜悦。 这些天,她终于开了口,即使自言自语不理会他,但好在,这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对他来说,是另一种接纳。 主动自说自话,他也喜爱当个倾听的人,当然,是高兴的。 叶漓见人竟没了下文,气得四下胡乱抓了一把花草,就起身而走。 然而,近来身子因开了血脉之光失了血色,虽是寒毒已除,但毕竟她没有好好爱惜自己,奔波劳累加上气力攻心。 故而蹲久起身,一阵昏黑映在了眼前。 “阿漓!可是身子不适?” 叶漓身子得到倚靠,本打算缓冲一会再开口让人安心,却没想到,被他径直横抱而起。 她顺势揽住他的脖子,语气还残余软绵无力,“我没事,就是起得太……” “别再说话了,我抱你去歇息。”阿庸眉头紧皱,脚步加快了不少。 叶漓听着明显不悦的语气,也怒气上了头,她还没生气他害得自己在太阳底下暴晒呢,他倒先生起气来。 这般加重的语气,不就是在埋怨她不顾自己的身子吗? 如此想着,她索性扭开了头,真的一语不发了。 然而,阿庸到底反应过来自己的情绪,也不想像以往那般憋闷,想了想,主动解释道:“对不起,我没有在怪你,我只是在气我自己,师尊说了,让我好生照料你,我却又让你受了伤,对不起。” 胸腔的震动此起彼伏,叶漓缓缓转过了头,顺着喉结偷偷瞥了一眼一本正经起来的人。 她眼眸有些错愕,但更多的,是心头的一丝暖意,她终于觉得,他的心是在靠近了。 其实,她就等着,他能将心之所想道尽,不要将误会变成隔挡在他们中间的阻碍。 阿庸没个几步便把人抱至榻上,被子拉开欲将人扶着躺下,却被叶漓握住了手臂。 他立即蹲下打算如昨日得磨破了嘴皮,才哄人睡着。 然而,却见人抬起头来,眼泪盈眶。 “若你早将话说明,面对这些琐碎的事情,就不会只是你一人,或我一人,而是属于整体的我们了。” 第152章 携手面对 阿庸闻言,他僵在原地,热泪在眼眶中兜转,瞳孔撑大几秒,随即又像犯了滔天大罪一样,垂低着头。 他很自私,他原以为,若真相公之于众,她应是被选择当作保护的对象。 可他竟然忘记了,他们各自是一个独立的个体,但他们也是完整的整体…… “对不起阿漓,是我的错!对不起……是我错了……” 叶漓用手背拭去不断涌出的泪水,“你不应该这么自私,当年我们年纪尚浅心智稚嫩,可我是有心与你一起扛事,一起去面对的!我问了你千千万万遍是否另有隐情,你却选择了一个人将不该揽的责任扛在身上……” “甚至,不惜化碟为刃对准我的心口,你以为,你自认为的为我好,真的是对我好吗?你把血脉还给我的那一刻,觊觎我血脉的那些卑鄙无耻之人,非但没有感到畏惧,反而追杀更甚,恨不得又可以再来一轮试验……” 叶漓哽咽起来,阿庸心如刀割,这是自她坠入凡间以来,第一次频频倒出心中深藏最柔软的一处。 “你想的是,在你灰飞烟灭之际能留下血脉让我自保,可你看到了吗?我的心最后是七拼八凑生长起来的,仙界那些人能不知道吗?那是最好的趁虚而入时机!你明白吗?” 阿庸扶起她的双肩,将她一把搂进了怀里,像安抚小孩一样,一下又一下地拍着她的后背。 可与其说是在安慰女子,不如说是他心中有愧,是在变相地让自己揪作一团的心脏能得到慰藉。 “我知道了阿漓,我终于知道了!对不起……当年我自认为隐瞒所谓的‘真相’是在保护你,但其实是我在逃避,若取你血脉之人真是我的父王,我却选择替他承担,对不起……是我自私了……我低估了我们之间的感情,我更低估了,你对我爱意,你的勇敢……” “是我怯弱了,原来怯弱的人才是我……” 叶漓双手捶打着他的后背,将所有的怨气都砸在了他的身上,但她却也心疼地垂下了手。 她终于也等来了他的回应,她一直气愤的不是他为她扛下的那些外物,而是他这颗始终看似靠近实则离得遥远的心。 他释放了,他释放出心中的想法,她是高兴的,因为她爱他,超越她自己,他也一样…… 但此刻,她们各自的超越终于重合,终于对等了…… 不知相互依偎多久,两人又开始静默起来。 叶漓在阿庸怀里哭累了,双手却紧紧抱住他的腰,而他的指尖一直抚摸着她鬓角的发丝,唇瓣摩挲着她的额际。 许久不言语的她,缓缓开口道:“阿庸,若真的是你父王所做,我们也要一起去面对,我知道前路漫漫,我们一定会很辛苦,可不管怎样都会辛苦,我想艰辛的路上,有你一起,我就不会那么害怕了!” 阿庸扶起她身子,看到她眸里闪着坚定的光芒,却藏有一丝的不确定。 他抬去的目光一时连水都被柔化了。 他心爱的女子,是害怕的,可她愿意与他一起承担那份害怕,她一直都在靠近,可他之前竟然有资格去推开! 阿庸反握住她的手,抿唇淡笑,“阿漓都不怕,我有什么理由害怕呢?我们一起去寻找真相,哪怕这件事会超出我们的预想,可也不会超越,我们彼此之间的爱意,是吗?” 叶漓笑了,敞开胸怀地笑了,像随风飘舞的花草丛间,浓密,轻摆,与动人心弦的香甜回甘。 “嗯!我们一起。”她摇起与他十指相扣的双手。 阿庸合了合眼,表示也一样是的笃定回应。 日光悄无声息地溜进窗,摊开好几束分散在屋内。 两人四目相对,一抹光辉萦转在女子的唇瓣上,照出了柔软细腻,照出了两颗滚烫的心脏…… “阿漓……” “阿庸……” 宽大的掌心在轻唤彼此之下,贴住了白皙的脸庞,阿庸的鼻尖渐渐靠近,直至点上了她的鼻尖…… 他滑下手掌,顺着侧脸的轮廓,轻捻住了她的下颏,他微微一停,视清女子用长睫完全遮盖住了眼眸,他才低下了头,缓缓抬起下巴。 “等等!” 一个手指竖起,阻挡了他们唇瓣贴紧的亲呢。 阿庸睁开眼帘,一脸茫然地望着皱紧眉头的女子。 “我可还没有原谅你,你休想就这么让我轻易放过你!” 叶漓一把推开,力道虽是软绵,却能让人觉得,这是真的在生气。 “你走吧,我想歇息了。”说着,她便揭了被子钻进去,闭眼背对着人。 阿庸眼底有些落寞,但更多的,是不知所措。 他知道,阿漓说的对,多年的伤痕怎能让人一时之间就原谅呢? “那你若身子有何不适,一定要立马告诉我,我就在外面。” 话音已落,可不见女子有任何回应,他便将被子往上提去,压好了各处掀起的被角,才轻轻掩上门,退出屋外。 叶漓确认脚步声渐远,便偷偷往门瞄去,捂着嘴偷笑,把被子都快笑抖掉了。 这边,刚踏出门外的阿庸,便见一道青衣身影负手背对而立。 “师尊?您可是有要事相商?”阿庸俯身行礼。 素原转过身来,轻笑问道:“怎么,两人说开了,你还闷闷不乐的?” “师尊说笑了,徒儿……自是高兴的。” “你这小子,为师还能不知你的心思?况且你这委屈巴巴的眉眼都写脸上了,能瞒得过我?” 阿庸抿着嘴不语,一个劲地挠着后脑勺。 然而,不等他窘态暴露,素原却转而开口:“我此次,是为你这缕投了胎的魂魄而来的。” 阿庸敛紧眼眸,一脸严肃起来,“我的魂魄?师尊可是对杀害老伯冒充于你的毁阵之人有了眉目?那我和阿漓……” “不,这查人之事暂放一边。”素原连忙抬手制止,“我要说的,是关于你剩余的魂魄之事……” 听师尊提及魂魄之事,阿庸心渐渐不安起来,他打断道:“师尊,您不是已找到我的其余魂魄了吗?难道……是被有心之人毁了?” “不,我虽没有飞升为神,但从我眼皮底下触动我法器阵法的,还是不容易的。” 素原顿了顿,继而道:“只是我最担心的已然发生了……因你主身魂魄离开过久,这重聚之法已经不能再用了……” 第153章 领悟 主身魂魄投了胎是为肉身,本就与其余魂魄有了一层隔阂,加上又长时间漂泊,没和其重合,这就直接导致即使有重聚之法,也回天乏力。 阿庸想着,也明白了这个道理。 眼下,他担心的不是自己的生死,而是答应与阿漓携手同寻真相的约定。 “那师尊可有他法可替?” 素原面色凝重,摇了摇头,道:“为师翻遍法籍,仍然无果,这也是我为何急切来寻你之因。” 见阿庸眸眼染上忧愁,他迟疑片刻,又提高了嗓音,“不过……虽然以为师的修为也束手无策,但掌管天下魂魄之人,或许能有法子,解了这燃眉之急呐!” 阿庸眼珠一转,心中便有了答案,然而抬起眸来,明显有一丝不悦,“您说的是……冥界鬼王吧?” “不错,我也听他说过,南瑶这丫头与他有多年的交情,为师信你所言,这可属实?” 到底是自己最爱的徒儿,素原尤为欣喜,但他也看出她们三人之间明面上有某种纠葛,于是,他打定主意这事交由自己来游说。 但阿庸却急眼抓住了他的手,“师尊,我自己同阿漓说吧,如今,我也该学会主动说明,我不想再隐瞒她任何事了。” 素原大笑,拍了拍他的脑袋,“好徒儿,为师甚感欣慰啊!这就对了,即使心有醋意,也能主动开口,为师高兴啊,哈哈哈哈!还是这丫头能治治你这憋闷的毛病啊!” “师尊!您,您说的,徒儿一句都听不懂。”阿庸狡辩着,脸上的红晕已爬到了耳后,不自然的表情也随之挂上。 “倒是稀奇,这话语一字一句可是清晰明了,难不成,你竟在责怪为师不善言辞了?” “徒儿不敢,徒,徒儿……不是这个意思,我……” 素原摇头大笑,“行了!为师不再捉弄你了,此生能再见你们能重归于好,我也无憾了!” “徒儿也是,能再见师尊,已觉是上天眷顾,只是……恕徒儿无礼,徒儿,也不希望再见到您,成神是您毕生所愿,却因为我……” 素原连忙摆手,“行了!为师也与你一样,不善言辞这般拉扯多言,有些事情,不为缘由,只愿想做,为师经历此事,也算看透了许多,若心中有神,成神,便不远,早与晚又有何区别呢?” “不是所有错过的事情,都称为遗憾,有些错过,只不过是时机不对罢了,当然了,有心或无心,还是能论个区别出来的!” 一番话说得透彻,阿庸如醍醐灌顶般直直点头。 正如他与阿漓之间,错过的从来都不是有心之人的阻挡,若他们两颗心的距离生了嫌隙,那其他人的趁虚而入,只不过是加大了他们为非作歹的可能。 所以,他不能再失去任何解释的机会了,时间弥足珍贵,他不能,再多次错过,或者说,再来一次隔阂,他该如何承受?他又该如何面对阿漓? 阿庸当即指尖相对,推掌俯首,跪拜行大礼,“师尊,您所言已解徒儿心中大惑,徒儿受惠至极定当铭记于心!” 能有觉悟,素原欣慰点头,将之扶了起来。 然而这时,阿庸刚起身,便听见屋里传来东西倒塌的声响。 “砰啪……砰……” “阿庸……阿庸……” “不好!” 两人四目相对,阿庸听见女子的低喊声的同时,已拔腿向屋里冲去,“阿漓!”…… 说来也奇怪,自上次殷罗对自己行丧心病狂的逼迫之后,紫樱便见他每日一无事,就往竹屋里赶来。 而来的,只为一事,就是为她施法疗伤,送瓜果吃食,还要盯着她汤药下肚,才匆匆离开。 紫樱一时摸不着头脑,对着打一巴掌给个甜枣的人,甚为疑惑,更让她奇怪的是,他也赠予自称是仙尊的丫鬟小环,一模一样的吃食玩物。 这日,小环盯着手里的一筐蜜枣,皱紧了眉头,她扶着有些牙疼的脸,一路翻尽了白眼。 进了屋,又见桌上也有一筐,‘笃’的一下重重放下手上的东西,忍不了向榻上的人抱怨起来,“紫樱姐姐,他该不会是见不到小姐,气撒不到一处,害你不完,还想着来报复我吧?” 紫樱不语,眉梢也始终染有迷惘。 她只听闻,地府鬼王殷罗,是个摸不透性情之人,但总归这也是个提防的用处。 此次下凡,她的责任是束绑在仙尊,在血脉,在三界的安危之上,所以,其他任何无关人士,只要没有威胁到自己,妨碍她办事,她还是能够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如今,她也知道那个天赋异禀,仅居仙君之位便能飞升为神的素原仙君,竟也遗憾入不了神界。 小环见人陷入了沉思,像是把她的话听进去了的模样,继而坐至床榻,喋喋不休起来,“这人说他是个疯子还真没错!疯言疯语,又举止疯癫,不知道他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一埋怨起来,她便抱起了双臂,“哎!要是我家小姐在就好了,只要我家小姐整个人摆在屋里一坐,眼神狠一点,然后两指一戳进他的猪鼻孔,就能治治这个癫人了哈哈哈哈哈!” 看着少女曲着两指猛地往前戳去,拳打脚踢仿佛眼前真站着个被出气的人,紫樱不免嘴角微微上扬,掩嘴而笑了。 这一笑,却让小环收敛住了张牙舞爪的比划了。 她立即迎上前去,“紫樱姐姐!你应该多笑笑的,你看,你肯定不常照镜子了,你笑起来啊,比……”小环眼珠转了一圈,便指着桌上的竹筐,“比那蜜枣还要甜上好几百倍呢!” 紫樱忽而收紧了笑容,但还是点了点头,“好。” “仙尊……你家小姐是不是很疼爱你?” 小环以为这一问,是拐弯抹角地在问她谁的笑容更甜,故而道:“那当然了!我家小姐待我自是极好的,不过呢,她脾性是真火爆,所以笑起来没你好,嘘!这话我只偷偷跟你说,你可别告诉她哦!” 紫樱被逗乐了,不得不再次淡笑点头答应。 “哼!你们坏话说够了,就跟我一起走吧!” 殷罗声响传入两人耳朵里时,已经是倚靠在门框许久了。 小环‘唰’的一下站起身来,“你要干什么!” 第154章 失明 “你不用担心,有师尊在,很快就会好的。” “我好歹也是仙尊,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多黑的地方我都待过呢!” “丫头,静心,为师在给你把脉呢。”素原语气深沉,到底是年长稳重,神情肃穆起来,也未让人觉着违和。 “哦,那就不说了。” 叶漓撇撇嘴,不再开口,脸上云淡风轻的,指尖却攥紧着宽大的手掌。 阿庸皱着眉头,但尽量不表现自己的情绪,反握住她的手时,也只是轻轻地用力,“嗯,我一直都在。” 他知道,她是害怕的。 在冲进屋里时,她失声喊叫却尽量克制,地上没有他想象中的狼藉,多的,是被她绊倒的凳子,他看到的,是爬起又立即蜷缩在原地的人。 手里的簪子已搭在腕上,她习惯的,是自救,虽然嘴里喊着的,是他。 可她在确认不了周围是否安全的情况下,她条件反射的,是只能先相信自己。 她抓住他的双臂时,他连忙出声是自己,更是将她手指附在自己脸庞,眉眼,薄唇…… 任何能更快让她脑海里浮现出来的五官,全都给她摸个遍。 那一刻,看着脖颈都在发抖的人,他的心都快碎一地了。 素原把完脉,挽下她腕处的衣袖,撑开她的眼眶端详一番,又伸出手掌在其眼前挥了挥,就是不见视线有一丝跟随。 “这毒甚是怪异,按理来说,这是有服了解药,也算是已清除了,但现在却又复发,加上她气力攻心之下,气逆往上走而下不了,所以导致她暂时看不见。” 阿庸听到‘暂时’两字,算是松了一口气,但转而眉头又一紧, “有服了解药?师尊的意思是……阿漓这毒是来此之前已被下的?” “不错,推算下下毒的时辰,与你身上的毒蛊算是在同一时间,只不过,比起你的毒蛊来说,她的毒来得快,但能第一时间解了就能性命无忧,只是没有彻底被除清,复发起来比之原先下毒之时就会更加强烈。” 叶漓想了想,她最近一次被下毒,是在竹屋揪出毁阵法之人之时受那假冒之人的害…… 她骤然恍然大悟,“对了!师尊,我想,是那日假冒你之人出现,通过传声蜮玉来给我们下的毒。” 因这几日事情过多,阿庸也才反应过来,他便附和道:“是的师尊,按理来说,您是不可能会对阿漓下毒的,而且那个穿着打扮与您相似的人轻易被仙帝派来保护阿漓的左卫紫樱姑娘所杀,我们也才知道那人是个冒牌货。” 素原轻哼一声,“为师如此潇洒飘逸,竟不知还有哪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冒充到我身上来了,真是莫让我抓住,非撕烂他的嘴巴不可!” 叶漓扯笑出声,她知道师尊是在缓和他们的担忧,故而调侃一句,“师尊,人家已经毙命了,灰飞烟灭了,你上哪找去他的嘴巴,又如何撕呢?凭空撕吗?” “你这丫头!就知道逮住师尊老了,脑子糊涂了是不是?”素原气笑道。 “阿漓哪敢,阿漓说的是事实罢了,呵呵!” 叶漓瞧不见人,不知眼朝何处,但还是吐了吐舌头,顺着阿庸的手臂往他身旁挪去。 “师尊若要揍我,你可得帮衬我一些,我又关不住嘴,难免有时得遭一番揍打。” 阿庸如今不敢懈怠双眼,一心也只为稳住她的身子,便只是淡淡地应允了。 其实,他想知道的,是心中还有的一层疑虑。 素原也知他愁眉不展,欲言又止,故而让其直说,“你有何要说的,却当着我们面不语,这丫头,怕是要埋怨为师了!” 循着声音,还是不见人回应,叶漓却早已知晓他心中所想。 毕竟,对于自家师尊并没有开口询问紫樱,想必也都是在顾及她尊爱仙帝,不好直问而伤了和气。 因而,她主动开口,再合适不过了,“师尊,阿庸说的紫樱姑娘是仙帝委任派来的,我这次的毒是她解的,仙帝是阿漓最为敬重之人,但我想,眼下若遇上何事应当要坦白,遮掩不但于事无补,反倒对眼前的形势不利。” “再者,紫樱若是有意害我,那便是置三界的安危于脚下,别说仙帝,她背负的会是整个仙界的骂名,如此明面上行事,赫赫有名的左卫不会是个护佑的摆设,紫樱,也不至于愚蠢到将一想便能可疑对准自己身上。” “所以我猜测,应是她有何苦衷未与我们道明,只要我们当面和她对质一番,一切都能了然心中之疑,而且,她也不会隐瞒许久,我们能想到的,她定有想过。” 此话一剖析下来,素原与阿庸两人纷纷觉着有理,甚至前因后果,方法对策都一一阐明。 “你这丫头,难怪把戊瑀迷得神魂颠倒的,这般聪慧伶俐我这徒儿啊能不总是流连忘返么?” “师尊~您再这么取笑我,我可就不再说话了!”叶漓脸颊泛起红晕,娇嗔地搅着手指,身子躲藏起来。 阿庸神色已有缓和,也学着人应和道:“是啊师尊,阿漓说的正是我想。” 素原看着二人如此腻歪又齐心,欣慰地直直点头,“罢了罢了,为师只一人,敌不过二人的力量啊!” 说着,他眸光里还蒙上一层带有怜惜的喜意,那是为他们走到今日感到的不易。 阿庸是视见了,叶漓自然并不知晓。 因而,他攥紧了她的手,继续适才的话题“那阿漓的眼睛……您知道,该如何解了这毒?” “要解这毒其实并不难,只是所用药材较为难寻,需要这至寒之地的七阴莲,与至热高山顶处的火魁金花,并将二者炼化为丹,再取之地府泉池的泉眼之水,一齐送服便可。” 叶漓闻言,倒是不觉有多艰难,“我宅里的管家很是能干,平日里我爱这些稀奇古怪之物,两味药材就交给她去寻便可,这泉水也不难,就让殷罗回地府时给我带些,若他不肯,大不了欠上个人情,日后我还他便是了。” 素原点头,“如此甚好,只不过……还差关键的最后一步。” 见两人等着回答,他顿了顿,道:“就是……需要你们二人互相配合。” “我们?”叶漓不解问着。 素原神色泰然,“不错,阴阳相和。” 叶漓怔愣,随即又暗自腹诽道:这坎,算是绕不过去了…… 第155章 这人,到底是谁? 当夜,二人齐坐于榻上。 屋内的气氛,弥漫着异样的凝结。 这几日的憋闷,让叶漓好生不习惯,而此刻,她也是忍得辛苦,只不过怕一开口,尴尬会加重几分。 可她不能指望身旁比她能终结气氛的人调和,因为这样,只会更加尴尬。 所以,这打头阵的事儿,还是让她一人来的好…… “闲着无事,要不我写个信让师尊捎带给元妈,让她命人找寻那两药材吧?” 叶漓说完,想起了自己的眼部有疾,遂又道:“哦……我如今是写不了了,你写了念与我听吧。” 阿庸两手磨着膝盖,弱弱出声,“已安置妥当了。” “妥当了……那便好,便好!” “这么些天,小环她们怕是急坏了,你可有一同也告知了?” “嗯,有的。” “嗯……那我便放心了,你这,呵呵,安排的都挺好的……” 叶漓晃了晃脚丫,小声嘀咕,“不是挺好……是太好了……” 细小的声音还是钻进了阿庸的耳道,但他不知如何打破结冰般的气氛,两人便没了下文。 空气中的尴尬又捕捉在正身端坐的她们身上。 直到,叶漓的思绪撞到一处不解,他才开了口,“对了!师尊已同我们提及,那日出现在东彦假扮于我的阵法当中,与他交手之后,便被魔族之人引走,原因是你剩余的魂魄有了异动,可以师尊的法力,除了是妖魔两族之王以外来说,根本没有任何人能动他的法器阵法甚至是拖住他了。” 阿庸倒水之际,也跟着思索起来,将杯子递在她的手中之后,又继续听着。 叶漓抿了一口,攥在手心,“而魔族魔尊木凌祈,在原先仙妖大战中,本想坐收渔翁之利,却被仙帝斩断魔根,如今魔力即使是面对半途折神位的师尊也如初生幼儿,连见之殷罗也畏惧几分。” “所以我猜测,如今,怕是妖族也出手了……” 推及此,顾及到身旁的人,她言语稍滞,而后转而推测: “只是令我不明白的是,这人有置我于死地的能力,却只对我下毒,我的存在对于妖族来说此举止是再正常不过了,少了血脉的威胁,妖界自可更放心些,但这人又要毁了阵法,从这方面来说,他又像是在助我除了寒毒……” “又是害我却又帮我,所以那人是妖族之人的猜测,显然是难以把握的。”叶漓眉头紧锁。 阿庸目光淡淡,在她这几天受伤频频以来,便将事情发生的始末也做剖析一番。 他接过她饮尽的水杯,放置桌上,后重回榻上,拉过了她冰冷的手掌,放在手心温着,“不错,我想的与你一样,而且,如此想来,那助我毒蛊延缓毒性蔓延的冰箭,也应是出自他手。” 叶漓点了点头,觉着甚是有理。 “阿漓,我也有一事要同你道明,这次师尊在为我聚魂魄之事上有些棘手……” 叶漓如今本就自身难保,对于身旁的人多一分危险,之前有多大胆现在就有多害怕,故而焦急上头,便匆忙打断,“怎么了?可是魂魄有所损坏?” “这倒没有,只是我身上这缕魂魄投了胎,要与其余聚合会有些阻碍,但好在,殷罗掌管世间魂魄,会有法子让我魂魄重聚的!”阿庸连忙拍拍她的手背,安抚道。 这话一听,她终于松了口气,点头表示庆幸,却皱起眉头又思索了一番,进而问道:“所以你是想说,你发现了这些事之间有所联系,对吗?” 阿庸敛着眸光,缓缓道出,“是,种种迹象归结起来,我们可以得知,不管是泉眼 之水,还是我需要的聚魂之法,都在表明,他的行事分明是在引导我们去往地府,而至于让我们去地府做什么,就无从得知了。” 引导…… 叶漓想来,确实如此,他们俩人总是在中毒受伤的路上,而每次却都被掐准了时辰一般能化险为夷。 “而且,这人对我们都很了解,甚至是对我们周围的情形很是了解,没准,就在我们身边,哎!这么多线索按理来说能更缩小范围才对,但我怎么感觉,现在知道得越多反而越无厘头了呢?”说着,她气得捶床,一下子耷拉了脑袋。 阿庸见人垂头丧气,只得安慰着,“但我们至少,还能知道这人离我们不远,他在观察我们一举一动之时,我们还能小心提防着。” “这倒也是,不过……只是引导,那又为何需要如此大费周章?” “或许是为掩人耳目,或许……是有更大的阴谋在等着我们吧。” 又是阴谋…… 她真是厌烦了敌在暗她们在明,总是被人家抢先了一步,拖入一个又一个的险境。 叶漓摸着他的手臂,靠在了他的肩上,得以借着支撑点,消散掉许多烦忧。 阿庸用脸庞摩挲着她的额间,何尝不是也得到了极大的慰藉。 “小姐!小姐!”两人相互依偎之际,却传来一阵少女的喊叫。 叶漓正起身子,忽而又被破门而入的重大声响,吓得一哆嗦,并未适应失明的她,只敢往身旁人的怀里躲着。 阿庸虽已看清眼前慌张的身影是小环,但也将她护在怀里,不让任何突如其来的扑腾近她的身。 抱紧怀里的人之时,他顺着视线,也看到了悠悠走来摇着扇子的墨青袍身影,而那身影的一旁,女子黑发高束紫气萦身。 阿庸蹙眉,他并未听过自家师尊有将任何舀谷的所在之处透露半分,殷罗却可以带着人大摇大摆进来。 然而,当自家师尊臭着脸也跟入了屋内,他便知道,如此‘败战’的模样,定是殷罗耍了什么花招而师尊如今又知道,得靠他地府里的东西,故而受了胁迫,不得不将人放进来。 小环猝不及防阿庸的抵挡,摔了个跟头,她气得从地上爬起,叉起腰来指责他,“阿庸!你拦着我做什么?你不要以为小姐嫁给你了,你就可以欺负我,抢走小姐对我的宠爱!” 叶漓回过神来,摸着阿庸的手臂坐正起来,“不过几日不见,你这丫头就不知礼数了?叫姑爷!” 小环看着自家小姐视线涣散,不朝自己而转,忽而张大了嘴巴,望着阿庸确认,“小,小姐的眼睛……” 阿庸也不隐瞒,淡淡回道:“阿漓的眼睛因在竹屋查出毁阵之时被下了毒,虽有解过但未除清,所以毒复发而暂时失明。” 殷罗听得一清二楚,站住脚跟,冷眼一抬便将扇子抵在一旁女子脖颈。 “我早就知道你不安好心,你究竟想对南瑶做什么?” 第156章 解释 小环扶额,“完了,小姐,他们又要打架了……” 叶漓视不清之下,耳朵更有灵敏,她听出了交手的两人是殷罗与紫樱,只是她不太相信两人怎么就动起手来,于是推了推阿庸的胳膊,催促道:“外面怎么回事?你是不是得去瞧看……” 然而,阿庸刚起身,小环却先他们一步,没几步就闪跑至门前,将门关紧起来,而后转身贴着门,对着两人无奈地叹气,“小姐,姑爷,你们不用去了,我都习惯了!” 习惯? 她认识的殷罗可是不曾这样冲动的!她才离开几日,竹屋里的人的关系竟然发展到这般地步了? 小环见自家小姐满脸疑惑,又蹲回她面前,将脸放在她腿边,“小姐,你如今都这样了,还在担忧他人,小环好心疼的!” 叶漓微微低头,但还是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我只是暂时看不见而已,没那么严重。” 阿庸见状,立即一个眼神递向了小环,摇头示意她不要在阿漓面前提及此事。 小环没少对上这样恐吓的眼眸,也觉自己话出不妥,没有顾及自家小姐的情绪,愧色泛面,眼珠一转,便转而道: “他们都是这样的,我在与不在,他们都会掐架的,这还算好的,刚才来的路上,我不会像他们那样‘咻咻咻’腾云驾雾的,所以他们干架的时候我好几次被撞到,从天上直接砸入人家的屋顶……” “那你没事吧……”叶漓听闻人受伤,双手往她身上摸索起来,欲寻得伤处。 小环赶紧抓住了焦急的手,叠放在她自己腿上,“小姐不用担心,他们要是没用法术治好我的伤,你是不可能再见到我的。” 叶漓想了想,甚有道理,别说凡人,就是神仙从那么高摔下来,没有法术医治下,神明的身子骨也是会感到疼痛,只不过疼痛就像普通人来说,骨折,淤青那般而已。 要是没有用法术恢复,她们见到的肯定是一具粉身碎骨的尸体了,这丫头哪还能在她们面前活蹦乱跳的? 门外的声响渐渐变小,小环继续将心中的抱怨‘倾盆’倒出,她抱着双臂侃侃而谈,“他们现在收敛很多了,小姐你是没见过,你与姑爷新婚那一夜,紫樱姐姐就是被那个大叔下毒要挟着,都吐了血,所以他们打架得怪那个大叔!而且他不止对紫樱姐姐这样,对我也凶巴巴的……” 一番细说当日的情况下来,小环彻头彻尾算是把事情拆解得详细。 再加上她手脚比划复原场景的能力相当形象,叶漓与阿庸一时之间,对这少女同情起来,也就不打算劝架外头的两人了。 然而,对于适才她与阿庸之间的谈话中有所疑惑,叶漓联想起来自然是心里有数的,她猜测到,怕是殷罗也察觉出紫樱什么端倪来了。 只不过她不赞同他的做法,男人对女人用此手段逼迫,这也太不怜香惜玉了,甚至还不惜利用连同师尊也算计进来了! 叶漓摸了摸小环委屈的脑袋,很是笃定,“嗯好,我都知道了,等我把他揍上一顿,为紫樱也为你出出气。” “砰!” 竹屋的一半扇门,弹回原处颤颤巍巍摇曳着,摔在了地上。 屋里的人顺着掉下的门抬头望出去,青衣老者的身影,一头白发丝向前缠绕。 小环侧了侧脖子,见那身影身后,分别出自两个人的两只手掌,撑在半空,那动作一看,明显是将门击倒的‘罪魁祸首’。 素原长气一出,愤怒的沉淀嗓音响彻整个舀谷,“都给我住手!” 她立即摆回脑袋,向自家小姐道明所见,而后不忘表示自己的歉意,“小姐……好像出事了,好像应该拦着他们点的……” 叶漓:“……” 阿庸:“……” 屋里,拥拥挤挤,六人齐聚。 本是通风畅凉之地,因门破损一半,只觉毛骨悚然,透凉入心,异样百出…… 叶漓摩挲着双臂,阿庸找来一件衣裳替之盖上,此时,桌前干架的两人还不服气,都扭着脖子不想搭理对方,只是两人齐忧的视线最终还是落在榻上女子的双眸上。 忽而,寂静的空间中,素原愤怒地狠狠拍桌,吓得众人不敢一哆嗦,纷纷不敢动弹。 到底是德高望重的老者发怒,威严与力量并重,能起震慑全场的作用。 连不明这人身份的小环,也难免收起向自家小姐叽叽喳喳的架势,乖巧许多,半蹲着倚靠在自家小姐腿边。 “打啊,怎么不打了?最好把我这竹屋也给掀了,好直接冲到天上去,到仙帝眼前打去!” 紫樱听命于且极为敬重仙帝,此时素原拿他施压,她也像个被数落的小孩一般,收敛不少。 而殷罗毕竟是地府之王,但在心爱女子面前,要立好形象,故而眼里还保留一丝的不屑。 “一个个的,要么就仗着自己有两下子连我这个老头子也威胁,要么就是算计到我头上来,你们瞧瞧自个,哪一个能让我省心了?” 屋内个个低下了头,一时变为师长数落顽徒的场面,因为‘罪行’在身,发话之人言之凿凿,所以在场的皆面带愧色,无可反驳。 然而,小环骤然抬起了脑袋,皱紧了眉头,她‘蹭’地一下,举起了手臂,“不对啊!老伯伯,这些人里面我不认识您,哪来的让您不省心啊?” 众人:“……” 素原怒气一僵,缩回鼻孔,眸光缓缓凝聚在英勇坦白的少女身上。 最终,小环的话,还是让众人的视线纷纷移至这个不解风情的少女。 小环对于一层又一层的炙热目光加叠而来,即使再蠢笨,也反应过来自己的话语会让周遭的气温更加下降。 于是默默收回了手臂,讪笑着重新组织语言,“嗯……我让小姐不省心,那也等同于让您不省心!对,我也有错……呵呵!有错……”说着,她抱紧了自家小姐,生怕被扔到哪个地方喂狼。 殷罗懒得与他们多费口舌,但因顾及众人皆在,遂而压着怒意质问起一旁的人,“所以紫樱姑娘,为何你那日说毒不难解,而让却南瑶如今不见光明?” “是啊紫樱,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还是这毒是你意料不到?”叶漓问道。 第157章 紫樱认罪 众人皆知,叶漓所言,不过还是偏向信任紫樱,也在为她多争取机会解释。 然而,紫樱环视聚焦而来的眸光,垂了垂眸,单膝跪在她的面前,抱拳行礼,“仙尊,这毒,的确是我故意未全解清的。” 此举一承认,众人对这女子换上了警惕的目光。 殷罗狐眼一抬,直接将扇子抵在她的脖颈,阴冷道:“果然是你,你害南瑶,我殷罗不会怜香惜玉的手段你也见识到了,我今日非得给你个教训!” 与此同时,叶漓从错愕中回神,喊了出来,这嗓音让人一听,是在压制着愤怒。 “住手!殷罗,你让她把话说完!” 殷罗却轻哼一声,不屑的语气不仅是在嘲笑叶漓,也为揭示扇子下疑点重重却还之人,于是,他持扇的力道更是加重几分。 “南瑶,你休想拦我!她与我一样都有法术,却还瞒着你装作不认识戊瑀。” “仙帝如此痛恨妖族而她竟然不动手,如此居心,到底在盘算些什么难道你不想知道吗?” 阿庸猛然一惊,看向了叶漓,只见她缓缓抽出了被他握在掌心的手,他想朝着殷罗挤眉弄眼,却只见他拿着背影背对自己。 他拼命咳嗽,可气头在上的人,竟丝毫未反应过来自己的话语极为暴露自己,最后,他只能垂首扶额。 这时,叶漓淡淡开口,“那你呢?阿庸的生死簿你一早就知道吧?你比她还先瞒着我,那我是不是也得把你打一顿,才能知道你的阴谋?对吧,阿庸?” 这话一出,显然是把两男子都给点名道姓了,他们如何不知,女子是何等聪颖,尤其是捕捉暴露的言语,那是一等一的会抓重点与真相。 殷罗这会收起了扇子,难得像个做错事的小孩一般,不敢转身看向女子,原地干杵着,一个劲地绞尽脑汁,“呃……我瞒着你不一样,那是因为,因为……” 说着,他不忘用眼神示意对面的男子搭话,至少他不能只一人担罪罢了。 叶漓见人支支吾吾,干脆替他回应道:“因为,你是被要挟的一方?” “对!没错,是他威胁我的,我只是不得已听他照做了,哎!”殷罗挑眉看向阿庸,目光略微带有侥幸。 阿庸不免有些自责地低下了头,那神情不是在忏悔承认不属于自己的谎言,而是自己,的确真真切切隐瞒过自己的身份,而感到懊悔。 然而,叶漓心如明镜,哪能不知晓其中的七七八八,“他没有法力,况且以你的脾性,你觉得,我会相信你所说的吗?” 这话如此阐明,众人闻言,望了一眼这个窘迫站立的墨青袍男子,纷纷皆觉女子所言一语中的,比两人亲口承认自己的隐瞒,还要来得证据十足! 叶漓叹了一口气,摆了摆手,“行了!动不动就打打杀杀的,能解决什么问题?” 随即,她缓缓敛起眼眸,郑重其事道:“紫樱,如今你也把错揽在身,若你再般隐瞒,那便是故意而为之了,而无论我是南瑶或是叶漓,处理事情的态度有多决绝,你是明白的。害我与欲杀我之人的下场,如若亲口承认而不无辜,那我便采取最直截了当的方式不受人欺,以牙还牙。” 不止紫樱,其余人也都能了悟,这话表面阴狠施压,但实际上,是在让她认清自己的处境,争取保全她的缘由。 但她还是保持俯首的姿态,很是难以为情,“仙尊,紫樱向你保证,我不是存心害你,但眼下,恕我不能说明!既然仙尊如此发话,紫樱,甘愿受罚!” 显然,眼前女子已到这般地步,叶漓这下怕是再如何找出理由,也不好为她开脱了,她是知道她并无害意,但她也着实想不出对方有何理由行此举。 “那解药呢?我不管你有何目的,你先把解药交出来。”殷罗急得快跳脚。 紫樱却仍不畏地对视着他,“解药,不能留。” 不仅是有,还被她销毁! “你!”殷罗隐忍地合了合眼眸,直戳她喉处,眼底泛着杀意,已完全没有适才还尚存一丝宽恕,“行!本王大发慈悲再问你一遍,解药在何处?若你交出我可以饶你不死!不然,我就告之整个仙界,让仙界的人撬开你的嘴!他们若还偏袒阻拦,本王就亲自带你去地府,拿你鞭子给你一顿教训!” 小环眼见形势越来越严峻,瞅着自家小姐也不开口,便抓住她的手弱弱求情,“小姐,你也知道紫樱姐姐她一定是有苦衷的对不对?那她像倔驴一样,姑爷不也曾这般执拗嘛,要不就放过她吧?” 被少女推了推手臂的叶漓,一听,本是黑脸挂面的人,更是挪开了位置。 阿庸:“……” 他实在是心里叫苦不迭啊,才刚把殷罗这厮说的话勉强绕了过去,现在又将矛头又对准回自己身上。 如此,这两人怕是嫌他还活得命长,上赶着催他去地府,就差手把手架他入轮回道了! 落寞之中,阿庸蹙着眉头埋怨了哪壶不开提哪壶的人,小环自是接收到了怨恨,双掌合十向其表示歉意万分,更是点头安抚表明她来解决目前的僵局。 然而,未等小环进一步解释,殷罗却抢言道:“你这小不点还想干什么?凭你这石头脑袋能也想来掺和我们的事,乖乖闭上你的嘴吧,大小说话,你插什么嘴?” “我说这位快老掉牙的大叔,你都听到我想说什么你就让我闭嘴,你是不是有点为老不尊,心眼是不是只有指甲盖那么一点?”说着,小环不怕死地还拿出拇指比划出来,身子却靠得自家小姐更紧。 “大叔?心眼小?”殷罗骤然鼻孔撑大,“行啊,你要想陪她,我也可以一起把你带走!” “小姐救我!”小环抱紧了大腿。 叶漓揉了揉太阳穴,总是拦着一个又一个人,甚觉心累,“行了,师尊这竹屋我还想求他留着,你能不能别一来,就真的掀翻了?都是成年人了,别老想着动手动脚,我知道你是在为我说话,但动手要是有用处,我一早就便采取这种法子了。” “小环你说吧,你是不是有什么好的法子?” 第158章 原来,真相竟是如此 小环转了转眼珠,试探性说着,“小姐,其实我没什么法子……就是想着,紫樱姐姐她开不了口,会不会是她也受人胁迫,若道出真相会被灭口的那种可能呀?” 胁迫……灭口? 叶漓左思右想,瞳孔撑大了起来。 对啊!她怎么没有想到呢? 今夜与阿庸才谈及到那假冒师尊之人的来意,共同推测的结果,便是在引导他们进入地府,如今,紫樱又是被仙帝派来调查仙界奸细一事,如此任由他们如何百般胁迫她也不能透露半分…… 那么很有可能,她……已经潜入敌窝,并且知道幕后之手究竟是谁了! 而她故意毁了解药想来只有一个原因,她在当双面奸细! 少女不经意的话传入众人耳中,不止叶漓能猜测到,其余人毕竟对妖魔与仙界奸细之事,了解个一二。 因此,纷纷对这少女投去刮目相看的眼神。 而小环接受到这样炙热的目光,已经浑身发抖起来了,她怕自己是不是哪句话说错了。 若真是这样的话……那她不管如何,三十六计,道歉为上策…… 她护紧了自己的脖子,“我,我说错了,我大不了认罪,你们别这样看我,我我真可以喊出来救命的!” 众人见之,皆为一笑,叶漓更是嘴角上扬,她摸索着少女的脑袋,轻轻拍了拍,“丫头,你想的不错,明日我让姑爷给你加个鸡腿,嗯?” 素原摸着胡子,发出了深沉的笑呵声,应和道:“是啊!我这个老伯伯也给你再加一个!” 小环鲜少受此奖赏,两眼都在泛光,还真她捡了个狗屎运! “那我还想再要几个包子,不要甜馅,要肉馅那种,因为这几日吃腻了某人给的蜜枣,牙都要疼掉了!” 叶漓闻言,目视前方的视线柔和起来,指尖滑移至她的脸庞,无奈地摇头,“好好好,我和师尊都依你。” 小环一脸得意,猖狂地朝殷罗扬起下巴,殷罗理了理衣袖,自是不屑地翻了个白眼,而后扭头端坐着。 但指尖微微攥紧的愤恨,让地上的紫樱捕捉了去,一时心情愉悦,偷偷向小环点头表示谢意,小环也毫不吝啬,大方收下。 叶漓抚了抚阿庸的指尖,阿庸也默契地点头答应,起身走向自家师尊,请求其为之地上跪着的女子把个脉。 素原自然知晓,这是要进一步确认,也为给其他人证实叶漓的想法,故而要查探紫樱是否真正被下毒要挟。 然而,素原正要扶起地上的女子,殷罗却扯过她的手臂,将人推到桌前坐下。 没等紫樱反应过来这人的举止,他扇子一挥,幻化出笔墨纸砚在桌上,“你,写,不能说的那便写!” 见人无动于衷,殷罗又将扇子抵在她肩上,“看着我做什么?快写!本王不比南瑶泛滥心善,不会给你机会磨蹭的!” 叶漓:“……” 她什么时候泛滥心善了…… 紫樱抬起头,像看傻子一样看向身旁的人,她一把拂开肩上的破扇,双掌撑在膝盖,“堂堂地府鬼王殿下,竟也这般愚蠢的一面!若我能写,何必如此跪着,紫樱命不值钱,但紫樱也有责任在身,殿下,我可不会再浪费一分口舌,毕竟,真没空与你玩这无稽之谈的把戏!” 说着,她便施法将桌上的东西捆在一布袋里,手腕一转,把东西朝他扔了回去。 殷罗连忙接住,羞意上头憋得那是一脸通红。 小环毕竟脑子笨拙了些,但好在如今跟在自家小姐身旁,不比以前那般不懂事。 一颗糊里糊涂的心,见过大风大浪也难免学了不少,加上她捣鼓捣鼓些想法,偶尔还是能惊艳他人的,这不,今夜算是她的高光时刻。 是以,她这下威风占据风头,了悟的次数就多了起来。 她惊喜地看向自家小姐,“哈哈哈哈!小姐,这个我听明白了,紫樱姐姐的意思就是,她既然不能说,当然就不能写了,也就是说,无论是哪种方式,只要她透露半分有关事情的真相,她就会被灭口,而这个大叔呀就是关心则乱了嘛!是吧?” 叶漓淡淡一笑,没想到,这丫头调教调教一番还是能够放于台面的,这几次大起大落下来,脑袋算是灵光了不少。 人教人,气死人,事教人,只需一次便成! 殷罗气得一个转身,目光如炬,如化作利剑要刺穿少女的心脏,一个跨步便要揪住她的脖颈。 小环吓得跳到了床榻上,蜷着身子抱头躲在自家小姐背后。 逃得急,叶漓被突如其来的碰撞有些失稳,阿庸连忙将其护在怀里,一个刀人的眼神便抬了过去,抬过去的,正是落在殷罗。 此时,两人双双挡住,倒给小环有了个防护,殷罗只得站着恼怒,没有向前。 “你给我下来!你一而再再而三地口出狂言,置本王颜面散地,我今夜非得给你一通教训不可!” 小环慌了,但有人护着,竟也不怕死地直言:“人,人一时糊涂也可以理解嘛,你,你看我脑子经常不灵光就知道了,这是可以同情的,也不觉得有什么丢脸嘛……” “你蠢笨但不代表本王也是如此,少拿自己与我相提并论,你给我下来!”殷罗挽起了袖子,看那架势,是要动真格了。 小环见状缩到了里侧的墙边,声音开始颤抖起来,“我,我不!下去就是死,我才没那么笨!” “这会你倒是机灵了?嗯?给本王下来,否则别逼我动用法术!” 叶漓嫌两人吵得耳窝疼,干脆拍手示意阿庸将自己扶着一同在桌前坐下,她此时关心的,是能证实紫樱未解她毒的有力证据。 两个靠山一离开,小环怔愣在原地,她忽而扑腾上前,却被高大的阴影笼罩,这种威逼的恼怒气势是一点也不输自家姑爷。 完了,她不至于被揍成肉饼吧? 殷罗嘴角一斜,便将人一把拉了下来。 这边,叶漓无奈地摇了摇头,随即又换上严肃的表情,“师尊,如何?” 素原迟疑片刻,眉头紧锁。 “这……这紫樱姑娘并无任何毒素在身啊!” “什么!她身上没有毒?”叶漓震惊。 第159章 信任,得拉帮结派 众人心已了然,没有再多询问一番,叶漓更是了解自家师尊,如若没有充分地确定,他断然不会得出此结论。 这下毒之人心肠竟如此歹毒! 若今夜他们不信任紫樱,要么杀她的人是他们,要么她主动开口也是死路一条,那人失去的只不过是一颗棋子; 若紫樱来不及开口,也能因此断了关于那人任何线索的蛛丝马迹。 如此,不管紫樱值不值得那人的信任,那人都会只有获利而不亏损分毫。 挽袖欲将少女拽下的殷罗,听到之后动作僵住了,小环顺势抽出手臂,一溜烟便躲在自家小姐身旁。 “前辈,您会不会把错脉了?” 素原摸了摸胡子,“怎么?鬼王殿下是在说老身撒谎了?” “我……” 叶漓本就为此忧愁,这会语气不耐烦,当即打断了他的无礼,“殷罗!你这是怎么了,怎会如此冲动行事?师尊的法术在你之上你是知道的,怎能容得你质疑一分?” “哼!你要是能照顾好自己,本王连看你一眼都懒得!他说的行什么计策你便听,现在好了,毒入身了解了还解一半,瞧瞧身旁你自认为能护住你的人,都对你做了什么?” 殷罗气得胸膛起伏不停,火气烧到了发丝,屋里一时笼罩住阴暗的气息,犹如黑云镇压下的周遭,让人感到可怖。 “住口!”叶漓大声喝止道。 “这一桩桩一件件事,你鬼王殿下可都是清清楚楚的,如今你竟不分青红皂白,污蔑他人,若这屋子里的人你看不下去,那你便走吧,我是生是死,也与你无关了,这里的情况,实属容不得你胡闹,你就回你的地府去处理你该处理的事情吧。” 殷罗眼底一沉,却忽然,那炸毛的模样一下子收敛起来,看着与周遭格格不入的自己,他安静下来了。 随即像扔东西一样扔下了话,“我堂堂地府鬼王,用不着你赶,本王自己会走!谁稀罕留下?”他法术一持,便化作一道黑烟冲出门外。 “殿下,仙尊这般赶你走,也太狠心了吧!我都替你感到委屈!”腾云驾雾中,东彦飞驰在他身旁。 殷罗却毫不犹豫,一把敲了他的后脑勺,“不许说她的坏话!” “你懂什么?她动怒是表因,赶我走,不让我擅离职守才是主要的,你不懂不可瞎说,少离间我们的关系。” 南瑶的话意,他何尝不知?说是赶他走,其实是在解围罢了,今夜的确是他冲动了…… 但再怎么说,他好歹是冥界高高在上的鬼王,怎么能被当面驱赶? 她怎么能出此下策呢?这将他威风飒姿往哪搁放?毁得一塌糊涂好不好? 东彦摸了摸被打的痛处,甚是委屈。 “我离开这几日,地府魂魄可有异动?” 东彦立即俯首,正色道:“不过,泉池泉眼处确有被中断流动片刻过,好在我及时发现,已处理妥当,并多加了人手看管,殿下大可放心。” 原来,南瑶赶走自己还真是有求于他。 他知道,她的眼睛,正需要这泉眼之水来调动其他药材,而这才刚得知,便有人动手了,看来,这人是迫不及待了。 “赶紧回去,我倒要看看,究竟是哪个缩头乌龟,在我地盘上撒野,行鬼鬼祟祟之事!”说完,他加快了速度,不一会儿两道便从天际直坠入土里,消失殆尽。 屋内,少了吵嚷声,静得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半晌,叶漓打破了寂静,“现在看来,紫樱的嫌疑无法除尽,所以我想,我们只能靠相信她来顺着行事了,师尊您觉得如何?” 素原敛了敛眼眸,这几日下来,他算是知道,这血脉为何偏偏与她有宿命之缠了。 除了傲性当头,难以驯服之外,这丫头处事设局,都能透彻稳准得很。 此时,以长者开口表态,既能显示尊重之意,又能起到震慑作用,可谓一石二鸟啊! “我这徒儿啊本事可大着呢,如此明目了然公正的看法,为师我,怎能不依呢?” 素原笑了笑,撑膝而起,“行了!戊瑀的魂魄需要我守着,在这节骨眼上,可不能再让有心之人趁虚而入了,你们年轻人有要事商议,那便继续吧,为师我老了,得休息休息了!” 叶漓微微一笑,很是满意,循着声音与其余人一齐起身恭送,“多谢师尊!师尊您慢走。” 素原身影闪去,众人行礼后又落回了原座。 她顿了顿,左移右移脑袋,询问在座的人,“你们呢?” “殷罗这闹腾的家伙,就不必理会了,师尊都发话了,谅他也不敢多言,走了也清净。” 叶漓在心底里揣摩着,尽管在场的都心知肚明,紫樱可信度还是蛮高的,但到底众人没齐心地表态,摆明面上来讲。 其余人心服口服是一回事,紫樱也接受得心不安呐! 一损俱损的道理,叶漓平日里顽皮归顽皮,这些从小在爹娘身旁耳濡目染的,还是能懂的。 虽说过了很久很久,却走哪都适用。 她知道,这殷罗啊是最不服气之人,他的存在才是关键。 虽说把他赶走了,公平的度就下降好几分,但也正因如此,她后者的一番解释下来,也就表明: 把蛮不讲理之人踢走恰是正好,若他不是这样的人,那更是再好不过了,少数服从多数的压制,到时候他不站队也得站队,否则,面子定会过不去。 他好面子的。 如此,少了嘀咕掩盖半点不愿,甚好。 紫樱不得不多看几眼,正经处事的女子。 风貌上佳聪颖伶俐,巧滑又不失沉着冷静,二者竟能糅合得毫不违和。 原来,步入正轨之人,在某一时刻,还是能趋于完美的! 她是知好歹的,当即单膝下跪,抱拳拱礼,“多谢素原老仙君!多谢仙尊!多谢你们对紫樱的信任,紫樱心已大安。” 叶漓点点头,拂起衣袖,“快起来吧!” “仙尊,想必您已猜到地府有了动静,只是……恕紫樱直言,如今已确认戊瑀仙尊的身份,那么,我必须,杀了他!” 说着,紫樱将鞭子束在阿庸脖颈上。 小环张大了嘴巴,“紫樱姐姐!你要杀姑爷做什么?” 第160章 阿庸死了 叶宅。 大门前,两个下人爬在梯上,唉声叹气将红灯笼,换上了白的。 一片喜庆染上了白,悲意笼罩住整座宅院。 “哎呀,这叶家的大小姐真是倒霉透顶了,新婚之夜竟没了个夫君,这搁谁,能顶得住啊!” 叶漓身穿丧服,脸色比身上的白还要黯然失色,眼神空洞地跪在棺材前烧纸。 纸张经她手中如流水般滑出,盆里却早已堆满。 小环一边扶着她瘫软的身子,一边时不时摁住她烧纸不停歇的指尖。 “小姐请节哀,你身子弱又有病在身,切莫伤心过度了!” 叶漓眼眶红肿,一颗又一颗的泪珠涌入嘴角,尝满了咸与苦。 她失魂落魄的模样,像块破碎的布条,仿佛下一秒,就被风吹走了。 “小姐,快!快来人!小姐晕倒了!”小环大声喊着,连忙将倒向一旁的人带在怀里。 叶漓被小环和下人拖扶进屋里,直至躺在榻上许久,睁了眼醒来也无动于衷。 大夫来瞧看,开完方子,便拉着小环苦口婆心预料劝着,心病难医得赶紧调整调整,最后她皱着眉头应允,把摇头叹息的大夫送了出去。 灼热的天风竟往冷入骨髓地刮着,扫荡起后院里的飘叶,直撞进门。 小环眼眶微红,回了屋便放下支窗的木条,浸湿布条,坐在榻边给自家小姐擦拭双手。 这不过才一夜,自家小姐就跟变了个人似的,一句话也不说,汤汤水水的也喂不进去,完全就是个木偶一样。 不,比木偶还要任人宰割的模样。 “小姐,你可得吃点东西才好啊,你看看你自己,小环实在不忍心看你就这样日渐消瘦下去!姑爷,姑爷在天之灵一定也不想你再这般下去的!” 话音刚落,她的指尖猛地被拖拽住,“小环,你可有派人去找她?她杀了我夫君,我要报仇!我要将她挫骨扬灰!” “小姐!已经在找了,在找了,你快躺下休息,找到了我定会告诉你的!” 叶漓像没听到话似的,眼底只有被恨意圈住,她拖着瘫软的身子滑下床,“不!你们找不到的!她有法力,只有我能,我,可我没有,不,我有,我有血脉!强大的血脉怎能浪费着没用?” “小姐……”小环泪流满面低唤,一把抱住了扑腾的人。 叶漓紧紧摸着自己的手腕,意识像丢了魂一般,四下爬着搜索可开细腕的利刃,声嘶力竭地挣扎,“你放开我!快把刀拿来,我要开脉!快点!给我滚去拿!你听到没有!” “小姐……小姐!你清醒一点!姑爷已经走了!你若此刻再倒下,那杀了姑爷的人,岂不是正得意着?你要好好吃饭,好好活着,才有力气报仇呀小姐!” 小环摇着她的双肩,试图让那个自己认识的小姐醒神过来。 叶漓憋着的泪水终于如泉水喷涌,狂嚎嗓子,“啊……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要让她血债血偿!” 小环心疼地抱住了她,肩上的热泪湿感更是让她将人抱得更紧。 此时,窗外现有一道身影,看着依偎在一起的两人,尤其是那张面如死灰的脸庞,阴暗的嘴角,提起一抹得意的弧度。 小环将人安置在榻上,好久一会儿才敢离身,为的就是,生怕自家小姐有想不开的可怕想法。 眼下,她的娘亲又为找寻小姐眼疾的药材远在外头,那个叫殷罗的大叔自被赶走后便杳无音讯,老伯伯也不知踪影。 她一时六神无主,不知所措,只得先稳住了自家小姐,再多加些人手搜人。 但她知道,这样做其实根本是于事无补,可这节骨眼上,她要做的,若她还跟自家小姐一样,冲动行事,那只会多添麻烦,雪上加霜! 是以,她是越发的懂得,不能再如前往日那般,没了脑筋地行事,甚至尽量要做到,多想想法子应付眼前的境况。 如今想来,她是明白些事的,那个紫樱杀了姑爷之前,小姐身边还尚有人护着,少了许多不怀好意的仇家找上门来。 现在,小姐只有自己在旁边守着,宅里也四四散散的,下人们无个主事的,这惰性贪性便一一暴露出来。 但好在,小环虽是愚笨了些,却是宅里除了叶家小姐,管家元妈之外,地位还是最高的。 宅里的下人个个是眼清心明的,都知道此时该奉谁为主,听谁的吩咐。 不过,下人们也不是盲目听着,只是觉着这小环竟有她亲娘的风范,仿佛与她们渐渐有了区别开来,沉稳了许多。 更是,有自家小姐的一丝威压的影子在。 是以,小环吩咐了几个家丁和丫鬟,各自里外守着,伺候也看着小姐。 而后,她便写了封信给自家娘亲让人稍去,她没有禀明宅里的情况,只让人安心寻着药材。 一来,自家娘亲年老也有病缠身,不宜听此令人伤心伤神的消息,二来,药材是头等要事,必须完好无损送到小姐眼前。 而且,她还通知宅里的人,尽量封锁住姑爷逝世的消息,做到头尾严密些。 这么一忙前忙后的,竟已到了用饭的午时。 她便在管家的屋子里走出,欲让人叮嘱厨子做些平日里小姐爱吃的汤食来。 然而,唇瓣刚启,她想了想,还是觉着亲自安排,到底是怕旁人不够细心,故而扭头折转便向灶房而去。 一路上,本着交代完就瞧着小姐去,便急匆着加快了脚步,是以,一心只顾及着,险些被半路出现的丫鬟给绊住了脚。 她稳住身子,皱眉道:“何事如此慌张?小姐的饭食可端过去了?” 那丫鬟却抖着身子,抓着她的手臂,“小,小环姑娘,我正是看着时辰不早,端着吃食要往小姐那儿送,可小姐她的门关得老紧,我以为是她睡下了,便想着她多休息会再进去。” “谁知道,后来拍了门也无人答应,这才慌了,连忙叫人来,可里头也不知是怎么了,撞着也撞不进去!我怕,我怕小姐她……她想不来了……” 小环一听,怒目而视,千防万防竟还是百密一疏,“你!叫你们看着点,竟然如此疏忽!算了,现在不是问罪的时候,你赶紧多叫人守着灵堂,我现在立即过去看看!” “是!”那丫鬟不明所以,但还是照着吩咐退下。 小环也不再理会过多,拔腿便往屋里跑去。 然而,就在她拐弯时,后颈被一只手掌劈了下去。 “唔……” 小环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第161章 真正的白衣男子出现了 宅里的下人一听到主子锁紧了屋,几乎是所有的人都赶往后院。 此时,一道白色身影闪现在主院,白玉簪半束墨发,轻薄面纱遮住容颜,他慢步而行,就着石阶踏进了灵堂。 他施了法,门外的下人从他身现于院的那一刻起,并未视见半分。 他两指一挥,便将棺材盖移开,阿庸的尸首便映入他的眼帘。 “瞧瞧你这张脸,真是勾引阿瑶,煞费苦心了!”他蔑笑着,手掌往人脸上使劲地拍,力度像在泄愤一样。 颤抖的指尖可以看出,是喜极得意的隐忍。 “戊瑀,想不到,你竟追她追到了凡间,但你如今却敌不过我,还不是要被我派人给解决了?哈哈哈哈哈!我本诚心祝愿你与阿瑶,可你呢?我都不舍得让她受了伤,你却把她的心踩在脚下!你早就该死了!若不是你身旁有这么多帮手,我早就亲自了解你的性命!” “不过……这都无妨,只要你能永远地离开我的阿瑶,我也就心甘了,罢了,我这就将你的尸首化为灰烬,葬于深海,让你永生,永世,都不得投胎转世!” 说着,他掌心一推,便要将炼化的法力向人袭去。 “汪汪汪!” “汪汪汪!” “吵死了!这哪来的狗叫叫个不停?”门外一家丁说道。 另一家丁支着耳朵,循着声音骤然停住了哈欠,“不对,我怎么听见是从灵堂里传出来的?” “喂!大白天的你别老说些瘆人的话,我看你是昨夜没睡,脑子糊涂了吧?” “不行,我得进去看看,要是真有狗乱扰了姑爷安息,那该怎么办?” “也是,我娘说过,这人死了,可不能有猫啊狗的跃过身,咱们还是进去看看吧,而且按小姐这脾性,若真有差错,那不得宰了我们俩。” “走走走,进去看看。” 两人知晓其中的利害,立即开了门便进去。 然而四脚齐齐踏入了门,不知怎的,他们只觉大白天的屋里,阴森可怖得很,好似有一双眼睛在某个角落盯着他们。 是以,他们互拥彼此挨得更紧了,全身自然而然地蜷缩成一块,哆嗦着前行。 就在这时,狂风猛地灌进来。 “砰!” 门被大力地拍合上,白烛也灭了两盏。 两人双双颤了身子,僵在原地。 一直幻化成透明的那道身影,知道那是因风灭的烛,俩人却疑神疑鬼,眼都快白到天上去,“哼!蠢货!自己吓自己,还怪罪他人!” 一家丁咽了咽口水,用肩膀推了推身旁的人,“你你你去看看,看看是怎么了,我怎么总觉着有人在骂我们?” 另一人点头如捣蒜,但不敢转回头也不敢动弹,两眼只盯着棺材,“我我不去,要去你去,因因为我觉着,这下怕真不是狗了,狗可不会说话的……” “狗……!”白色身影气得脸肉抽动,欲捏死两个不自量力的胡言乱语蠢货,但随即又隐忍地放下蜷缩的指尖。 他只袖子一挥,便熄灭了所有白烛。 干脆将恐怖降到了极点。 外头的日光本就暗淡,这下紧闭的灵堂,虽不是黑夜那般伸手不见五指,却昏暗不少,让人看了,是有魂魄出没的那种冷暗。 “咚!”“咚!” 两人直接跪在了地上。 这一部分缘由,是来自于莫名而起的风声,另一部分…… 在于他们试探脚步前移时,看见了棺材盖被揭开至可见头肩的人。 “这这这,阿庸,不,姑爷!你,你要是死不瞑目,也,也不能把怨气撒在我们身上,我们平日里可是跟你处成兄弟的,没没有说你坏话啊!”一人双掌合闭眼跪拜。 另一人也拜,但却睁眼开来,给她后脑勺来上一记,“你是睁眼说瞎话吗?你说过阿庸配不上小姐,他能与小姐成婚不过是走了狗屎运,这话你没说吗?还连合着其他人给他下了赌注,笃定小姐是不会看上他的,他都走了,你还有脸在他面前撒谎!” “他奶奶的,你打我做什么!说的好像下注的事不是你提,是鬼做似的……” 另一家丁直接将大嘴巴子摁紧了,“闭嘴吧你!在灵堂里说这‘字’,你是真想把什么招来吗?” 被堵住嘴的人,一把拉开他的指尖,“我就不信了,大白天的我倒要看看究竟到底是谁在装神弄鬼!” 白色身影快把后槽牙咬穿,要不是不想在凡间把事情闹大,怎会容得这两个蠢货碍事,让他这般小心翼翼,也取不了尸首! “是你们想挡道,就别怪我连你们也一起杀了!” 说着,他一手掌心已炼出一团蓝焰。 在鬼鬼祟祟的两人身后,以不被注意的视线缓缓靠近着。 “砰!” 突然,门被一脚踹开。 此时,白色身影手中的法力骤然熄灭,他眼底的冰霜已硬结到可以戳穿眼前的人。 又进来了一个家丁,“让你们守着,你们何时如此尽心尽力了,守到人家棺材里去了!平日里贪玩就算了,可不是你们这样不敬亡灵的,竟把人家棺材揭了。” 他也过多注意,便一把将棺材盖拉上了。 那两个家丁还惊魂未定,哪里还听得清他人说的什么,紧紧抱住彼此,埋着头不敢睁眼,“鬼啊!鬼啊!救命啊!姑爷,你可别找我们,我们也没钱给你啊!回头一定多钱些纸给你……呜呜呜……” “你们脑子是不是守门守坏了!是我!” “你干什么!大白天的,动静那么大很吓人的好不好?” 那家丁立即给上他们一人一个敲头,“你们也知道大白天啊!是心里有鬼吧你们!” 两家丁一把将人推出了外面,“行了!我们出去说,你找我们有何事?” 那家丁尽管惊呼着,却还是压低了声,“小姐那边出麻烦了,出大麻烦了!屋子不知道怎么了,门就是怎么撞也撞不进去,就没见过这么怪异的,大家只能猜着是她将屋里可阻挡的重物抵住了门,就怕她想不开,就怕……就怕是悬梁自尽了!” “阿瑶……”白衣身影一听,瞳孔骤然撑大,嘴里呢喃着便闪出灵堂。 第162章 背叛的滋味 白衣身影刚闪入屋,便听到外头的叫喊与拿重物撞击却根本进不来的声响。 他皱了皱眉头,毋庸置疑,这屋里怕是被下了隔音法术。 但他没有多想,只因整个屋里都被呛人的灰烟充盈着,根本视不清前方的一举一动。 “阿瑶!” 他一边叫唤,一边挥着衣袖,施法扫清屋里的浓烟。 不过弹指间,一素白衣的女子趴在地上,呛咳震荡着她的胸腔,连带整个身子都牵引颤动。 “咳咳……唔咳咳……” “阿瑶!阿瑶!” 他抱起了她的身子,护在怀里许久,“还好,还好,你还活着!” “唔……是小环吗?” 孱弱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像细软的棉花一样,毫无冲击力。 他眸底柔化为水,指尖抵住喉咙变换了嗓音,“小姐,是我,这是怎么了?你怎么……如此想不开?” 他故意这样问的,因为他知道,屋里的情况明显是有人要杀她,可今日他是要来取戊瑀的尸首,为何还有人比他先了一步? 难道……又是那帮觊觎她血脉的妖魔? “我,我在睡着,就突然被烟呛醒了,定是,定是有人在屋里烧了炭火……怕又是那日闹我新婚的魔头怀恨在心,要报复于我……” 青簪男子敛了敛眼眸,“小姐,我看到了,我这就让人来瞧瞧,你先睡会。” 说着,他便施法于她额心,叶漓当即两眼一眯,昏昏而睡去。 他起身,将人缓缓放至榻上,看着女子苍白的脸色与只固一处的视线,他垂低着头,而后将药丹送进她的嘴里。 “对不起阿瑶,我不是有意要害你的,这是缓解你眼疾的药丹,你且再忍忍,等我毁了他的尸首,让他不得与你在一起,然后我再把伤害你的人一一除尽,我们就成婚,好不好?” 榻上的女子安静地呼吸,睡眉却微蹙着,可他的语气并没有一丝商量可言,倒是在成就个人的意愿般略带强迫性。 他轻抚她的脸颊,而后转身走向地上那盆炭火。 也在近身时,才能视清,那炭火也是被人下了法术而引燃的。 究竟是何人要置阿瑶于死地? 不对……可若是妖魔要赶尽杀绝,那便是千刀万剐手段狠辣,绝不会以炭火杀之出此稚嫩又低级的做法…… 将人活活闷死,相比他们平日的举止,这点阴狠不过是九牛一毛。 而且,血脉才是他们最想要的,阿瑶的性命才是其次。 到底是谁…… “唔……” 白衣男子感受到腰背部传来刺痛时,嘴角溢出了鲜血。 他低头,看着戳穿的制仙刃将身子固定在原地,错愕在眸光中炸开,他徐徐别过脸转过身,因疼痛拽扯,只能顺着那双白皙纤细的手,移向素白衣女子。 对上那张刻在心尖肉上的脸时,他讶异直直摇头,“你的眼竟然能看得见?你骗我!你为什么骗我?” 与此同时,紫樱手持紫长鞭抱着双臂闪现于屋内,连阿庸也一并带到此地。 “没错,为了配合你演戏,我不惜伤害了仙尊才能得到解药,自然是不能将仙尊的解药真给毁了。” 叶漓也应和道:“要不是紫樱为了赢取你的信任,假意杀了阿庸,我还真不知道,你竟有如此喜爱偷听墙角的毛病,你还真是令我‘刮目相看’啊!” “你!你们,阿瑶……”他环视三人,忽而狂笑出声,猩红的眼像是被人背叛般,恨意袭卷眼眶。 他对视上叶漓的目光,“我从未被人算计,可你竟然做到了!你知道吗?任何人都可以这么对我,而我把所有的防备都在你身上拆卸,你不能这么对我!你明白吗!” 然而,叶漓已换上阴冷的表情,语气饱满愤懑的悲叹,她居高临下地拽着他的衣领,“云晋,我早就该知道是你暗中勾结魔族的话,我与阿庸就不会受尽磨难,错过多少个相守的日夜。” 话音刚落,未等男子怔愣许久,她一手扯下面纱,清隽温雅的脸庞便如她所想,现于眼前。 云晋拼命将脸缩在脖颈处,“不要看,你不要看,我不是云晋,我不是……我是爱你的云晋啊……” 他不能在心爱的女子面前,露出自己阴狠的一面,这是他内心深处的一道底线…… 他是那个站在她身旁,一直默默支持他的云晋,他不能背叛仙界,更不能,背叛她…… “小茵……阿瑶,阿瑶,我一点都不喜欢她,我接近她只是为了与你在一起,为了看到你笑,只要你笑,我就能开心,其他人都不重要了,真的,我对她并无半分爱意!” “啪!” 叶漓狠狠甩了他一巴掌,指责道:“你给我闭嘴!你别以为我仙界云宫,就忘记小茵是我云宫的贴身婢女,是我信任的人,你这么做,对得起她的一片真心吗?” 因制仙刃吸食精血的作用下,云晋整个身子瘫软了下去,吐出好几口鲜血。 可他却张些血齿,致力地提起无力的指尖,试图用身子靠近眼前的女子,向她倾尽自己的爱意。 “对不起又怎样?我爱的人从来都是你,她只不过是我接近你的一颗棋子,她什么都不是!” “啪!” “啪!” 叶漓连连甩下两巴掌,她怒视而掐住了他的脖子,“卑鄙无耻!你给我向她承认错误!” “呵呵,呵呵呵……” “你打啊!你继续打,你就是打死我,那个知道我们秘密的贱人,也等不到我的一丝歉疚!” 叶漓挥出的手掌僵在了半空,她开始感觉到全身发冷,那种霎时浸入骨髓久久不能回温的后怕。 “你什么意思……你对她做了什么?” 云晋勾着唇,嘴角的得意让人只觉可怖,“没错!阿瑶你就是聪明,她就是等不到了,因为她……被我亲手杀了!怪只怪她阻拦我与你在一起,纵使我万般祈求,她也不念在我们曾在一起的旧情,铁了心的要将告知与你!” 叶漓攥紧了拳头,热泪盈红了眼眶,仍有一丝不可置信迫使她摇头,“你!你这个畜生!你竟然杀了她……” 第163章 小茵小莲,因她而死 叶漓如雷轰顶,腿一折,便倒撑在地。 她知道,眼前的人,眼底没有一丝撒谎的痕迹,反倒更多的,还藏有丧心病狂的挑衅! 小茵……她的小茵…… 那个蹲在云宫前,替她守门挽着两个发髻的机灵小女孩…… 在她跳崖入凡前,还笑着和小莲收拾一箩筐的吃食书物给她…… 舍不得让这丫头受半分委屈,可竟被这个人渣如此对待…… 伤心及此,一抹思索瞬间闪入她的脑海,她猛地扑向还在猖狂蔑笑的人,将适才的刃尖抽出,对准他的心脏,“小莲呢?你这个畜生,你要是对她做什么,我就是死化作阴曹厉鬼也不会放过你!” 然而,叶漓越是狠辣地望着他,云晋越是像逮住猎物一样,要将她玩弄于股掌之中,“她……她们姐妹情深……还活着吗?应该活着吧?只要我们成婚,我就告诉你好不好?嗯?阿瑶?好不好?唔嘶……” 叶漓不多犹豫,便将刃口用力扎入他的心口,即使地上的人鲜血喷涌她一脸,她也不曾眨眼一下。 “我再问你一遍,你究竟,有没有,杀了她?” 阿庸见她缠着指尖在对抗,只是默默地蹲在其身后,陪伴着她,也为提防着眼前的恶魔耍花招,趁其不备伤到她。 “咳咳……哈哈哈哈哈……” 云晋眼底滑过几分落寞,他垂眸静默片刻,又抬视她苦笑道:“小莲倒是走的痛苦些,她心太有韧性了,即使被我囚禁起来,好说歹说,一根根寒冰钉钉入又拔出,也不肯向我屈服,为我隐瞒,最后没了兴趣我也就放了她,可小茵是爱过我的,我不忍心让她也这样被摧残,所以,我就将小莲身上拔下来的所有钉子,炼化为一根长长的钉子,直击她的心脏,一点痛苦也没有,直接毙命了……” 一字一句,平淡如水,却像冰碴一样锥入心窝,叶漓死死盯着眼前丧心病狂的脸面,她终不能忍。 她脑海里浮现的……全都是两个丫头吊挂受刑而奄奄一息的身影…… “你这个丧尽天良的畜生!我要将你碎尸万段!” 叶漓抽出利刃,狠狠地,一刀,接一刀,戳进又抽出他的胸膛、腹部、双腿…… 任何至痛却无法使之立即毙命的穴位,她都一一刺入,双手指尖交叠隐忍地克制又倾泻仇恨。 面庞的颤动,诠释着她固守不易恢复的理智。 “唔……呃唔……啊……” 云晋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染上血迹,但他竟还用尽力气,不忘将叶漓的心脏破碎一地,“阿瑶,你真是太天真了!我要是有错,难道你就没有吗?若不是我爱你,她们又怎会惨遭我的杀害?呵呵,她们都是为了守护你而死,我是杀了她们,可你也将她们推到了阴间!” “阿瑶,阿瑶,这可是我们俩一起杀的人,多有趣!哈哈哈哈!你只能是我的,你只能和我在一起,因为你的双手不干净了哈哈哈哈哈!” “你也是个双手沾亲血迹的人了……你无法和,和他,在一起……了……唔……噗……” 在紫樱的禁锢施法加持下,叶漓得以亲手泄恨这个了结两条可爱生命的孽障。 据安插在云宫的眼线来报,近几日明显有动荡异常,紫樱也因此才得顺藤摸瓜,查到与魔族勾结的仙界奸细。 她在眼线用传幻镜禀报而来中亲眼目睹,那两个婢女在死前,还紧紧拉住彼此的指尖。 她们更是担忧自家仙尊被诬陷与魔族勾结,自毁元神,留下一份天地之间仅有一份且不可伪造的传信,以此来证明自家仙尊的清白。 更有,冒死写下云晋在仙界犯下滔天罪行的名单。 此次,两个婢女的传信,能帮仙界抓获不少奸细,斩除屠害生灵的孽根,明里暗里也灭了胡作非为的妖魔数不胜数。 “啊!畜生!你不得好死!我要杀死你!杀死你!啊……” 叶漓声嘶力竭地呐喊,直至令人作呕的人倒塌在地没了气息,只剩神经在抽搐他的身体。 可她的双手却未从刀刃上松开过,她放任刃尖的热血糊住并盖满指甲,地上的血迹蔓延至她白色的裙边。 她没力气了,但她想到那两个少女身影,她瘫软的身子又被拨动了筋骨一般,势必做到将这个人渣碎尸万段。 她不知道刺穿了几刀,她扑倒向地,但很快又撑坐起来,“我不让你往生,你这个畜生,你妄想入轮回道……” 三界之中,不论仙人妖魔,万物生灵死后难以入轮回,原因有二。 一来,前生肉体尽毁,阴差难以识认引之魂入地府,二来,魂魄飞灭,三界无之存在。 叶漓倏而爬向紫樱,拉住她的裙摆,“紫樱,紫樱,他的魂魄呢?不能放过他,我要他灰飞烟灭,永生永世不得轮回祸害他人,你有法术,你带我去找他的魂魄,我要弄死他!弄死他!” 阿庸看着已失去理智的女子,他一把将她揽在了怀里,他的双臂紧锁她纤细的双肩,“阿漓!阿漓!” “放开我!我要找到他的魂魄,亲手杀了他!” “阿漓!制仙刃是仙帝亲派给紫樱姑娘惩治他的仙器,在你扎入他后腰的那一刻,他就注定魂飞魄散了,他已经魂飞魄散了了阿漓!你已经将他手刃于刀下了!已经过去了,过去了,不要伤害自己好不好?好不好?” 听到‘魂魄已灭’,叶漓狂挥的身子终于停歇,她的理智被身后之人慢慢拉回眼前。 利刃滑出掌心,凭借一股恨意在吊着自己,这会,她亲眼见到地上的肉体正在消灭,全身像泄了气的气球。 尽将所有的力气放在背后的人身上,任由阿庸扶住自己。 阿庸也痛惜不已,双手唯有紧紧握住她的指尖,只有这样,他才觉得,这才能为怀里的人带去一丝安慰。 “为什么……啊……为什么连她们也不放过,为什么……畜生!卑鄙无耻!啊……”叶漓目光茫然,失声痛唤着。 第164章 我是灾星,你别靠近我 …… 当宅里的人看到活生生的姑爷从棺材里起来之后,他们便一直对他所说的,得神医医治,阎王不收是老天眷顾的话,半信半疑。 他们半信半疑的,自是……是人还是鬼…… 若不是亲眼目睹大太阳下,他那地上移动的影子,和给自家小姐煎药时被烫到而抽回的指尖,他们还真想偷走自个的卖身契,溜之大吉。 诈尸的宅里,毕竟同住的话,小命危矣。 一时之下,宅里的一片灰白又变回了喜庆的模样。 门口的两个下人薅尽了头发也没想到,这灯笼,竟挂了又拆拆了又挂上。 叶漓还未从心痛中脱离苦海,自是无心处理宅里的上上下下。 阿庸寻到小环时,她正躺自个屋里休息。 一口一个,骂着不知哪个不长眼的家伙,将她后脑勺来上一记,叫她晕痛得很,根本看不来字也思考不得,自言这几日她怕是得像个躺尸一样休养几日了。 是以,他姑爷的身份与能力,也有小姐亲口的发话,宅里的事情交由她处理,也算是名正言顺,异议声不得不稀少了些。 “阿漓,吃点东西吧。” 此时,阿庸刚从主院而来,踏进后院的门一看,桌上热乎的饭菜还是原封原样,不曾被动过一口。 叶漓背靠床板,低着脑袋,小巧的身段缩在一块,更像是只受伤的小鸟。 她顶着红肿的眼睛,摇了摇头道:“放那吧,我还不太饿,不想吃。” 阿庸吹呼着肉糜汤,却被她指尖缓缓推开了碗。 过了片刻,他不得不语气弱化了不少,“你不想吃,那我便陪着你了。” 说着,他便起身端走汤碗。 然而,叶漓眸光一动,抽走了移向别处的落寞,扯住了他的衣角。 “你怎可不吃?饿坏了身子我怎么能答应?” 阿庸微微提起嘴角,一手将汤握在了手里,一手抚在她的脸庞,“你也知道要吃东西?懂得心疼我,怎么就不能心疼心疼自己?” “阿庸……”叶漓两眼一红,闪着泪光。 “好了,既然我不能饿着,你也不能,那就一起吃,可好?” 看着人只一个劲地瞅着自己,默不作声,他便知晓是应允了。 一口接一口温热的汤兑入腹中,叫人身暖不少,可叶漓只觉食之无味,只是不想担心阿庸那样被担心自己,她还是一通乱嚼,咽了进去。 阿庸是知道的,能半碗下肚也算是不错的,于是,就无再多喂几口其他东西了。 就这样,两人静静依偎着彼此,许久不曾言语,只 “阿庸,你知道吗?我好像出世以来,就在连累旁人,阿爹阿娘因照顾年幼的我病痛不断,寻医无果不堪身心劳累早早离世,可她们直至离开这凡间也不知,她们日夜照拂的身患怪病的女儿,竟是仙界的遗孤。” 阿庸原不想再提及,叶漓却开了口,他默默听着,等待女子倾尽心中的苦痛。 “小环的父亲,就连小茵和小莲,她们也因我而死,你说,我是不是个灾星?在我身旁的人,都不得善终?” 叶漓说着说着,心脏的痛处又被揪了出来,她看着自己染过鲜血的双手,呼吸急促起来,“不对!阿庸,你不能靠近我,你走吧,我是个祸患,生来便不能太平的祸患,你走,你快走,你不能待在我身边,我……” “阿漓……”阿庸泪流满面。 “我,我,你不走,我走……” “阿漓……阿漓……” 叶漓像没听到呼唤自己的声音一样,使劲用衣袖揉搓着掌心,可在她的视野里,不知为何,总是擦拭不干净。 她索性将双手藏了起来,慌乱的视线撞及到门,她立即爬起身来欲向外跑去。 阿庸拦住了她,将她摁回榻上,“阿漓!你冷静一点!这不是你的错!” “放开我!” 叶漓挣扎着身子,眼泪随她摇头否认的脑袋,四处甩荡,“我不能待在这里……不能待在这里……” 她反而握他的双臂,垂眸颤着嗓音,“你听到了吧?云晋说我也参与了杀戮,小茵和小莲的死,我也有份!你知道的,你也看到了,对,我得离开这里,我得走……” 阿庸抓住她双肩,喊道:“看着我,你看着我!” “这不是你的错!阿瑶!我认识的南瑶,她坦荡,直率,她是一个不会因畜生的胡言乱语而蒙蔽双眼的女子,云晋无论生前死后的话,你都不能信他一个字,你明白吗?” “他在让你心生愧疚!” “小茵和小莲,她们不是因你而死,她们是在为三界,为苍生除去祸患而死!是云晋那个畜生亲手了刃的,而你也为她们报了仇,难道我认识的那个是非分明的你,不见了吗?” “你怎能上了他的当,也把我推开了?这才是他的最终目的,这才是他想要的结果!你明白吗?” 面对突如其来的一番沉吼,叶漓的思绪像被石子投进湖里般炸响开来。 她哽咽地流下两行眼泪,只剩下抽噎带动身子,呆呆地凝望对方。 阿庸这才反应过来,他的语气似是过于重了。 但他知道,云晋选择在她最薄弱的时候击碎她的内心,她一定会经历婢女之死的痛苦,而他,必要的时候,必须为她解开心结。 哪怕,是像现在提高了嗓音地吼她,也要让她清醒起来。 尽管如此,阿庸面庞还是略带愧色,他不知所措,只得轻轻滑下他的双掌,拭去她脸上的泪水,“对不起。” “是我对不起你……我错了,我不该推开你的,可我心好痛,好痛!”叶漓一把冲进他的胸膛,紧紧环住他的腰。 阿庸的眼眸都柔化成了水,心疼镌刻在他心窝。 他的指尖没入她的发丝,唇瓣贴着她的额间安抚,久久不肯放开,“怎能是你错呢?你正伤心我怎么能吼你的?我知道,我在,我一直都在!” 不知过了多久,为了她心爱的娘子,他轻声唱起了歌谣。 许是温润的气息缠绕耳畔,许是女子哭得倦了双眼,她耷拉着脑袋下颌抵着他的肩膀,沉睡过去。 他缓缓将人抱住躺下,搂在怀里不曾松开一分,眉头皱得紧致,眼里盈满了泪水,“若有一日你哭得更甚,我该怎么办?” 第165章 无暇顾及 转眼,又过了十日。 微风扫荡过后院的泥泞,带走了污秽,将疲惫的人,身心也打理一番。 叶漓在阿庸的陪伴下,除了偶尔无意间被小环提及到两个婢女,神情有些落寞之外,大多数情况下,还是能见到她的笑容。 是明眼上可瞧见的,一日比一日能放下伤忧了。 此时,用完了午膳的这对新人,收到了各方来的传信,都慢条斯理地拆着信封。 紫樱本就话不多,这次回仙界又得向仙帝交差,一些暗卫里拿不了主的事还得她亲自去叛,算是有的她忙活了。 所以,信里头,中规中矩,寥寥几笔便交代清楚,再无过多笔墨。 原本,叶漓以为,紫樱会是个骨子也肃冷的杀手,但这些天的相处下,她觉着这女子其实心暖得紧。 更是,原以为要百般磨破了嘴皮祈求,没想到,她竟还帮着她瞒住仙帝妖王之子还活着的事。 是以,叶漓甚是欣喜,打心底里笃定,她交定紫樱这个朋友了。 元妈当日在外寻药,恰逢她们行计策,身子不宜来回折腾,便索性让其在外享受游山玩水几日,估摸着时日也快回来了,但怕她们担忧,也写信报了平安。 原本两人看着报喜的字眼正欢心,然而,当小环扛着一箩筐的信踏进屋里时,她当即脸色就暗成一块黑炭。 但是,恼怒就好像能传染人一样,她一瞥眼身旁的阿庸,温润的五官也染上了黝黑的气息。 他的脸色,并不自己好看多少。 叶漓立即用手遮住了额迹,朝小环挤眉弄眼,投去‘拿走’的眼神。 小环到底亲娘是会察言观色的元妈,如今也懂事了不少。 虽是信上并无署名,但她看着两人不太和悦的表情,便也知道,除了那个自称为王的家伙,没有人敢这么嚣张。 于是,她一把拽过筐绳又扛回了肩上,像收拾脏物一样要溜之大吉。 “等等!” 阿庸端着茶水一饮而尽,“为何要拿走?既是信,那便要看,若真错过急事,我们该如何解释?” 这话一出,叶漓对上他炙热的目光,顿时鼻尖莫名地发痒。 她哪能不知他话里隐藏的意思: 既然有心之人送的信,万一有急事却不开启信封,她们这般使眼色的作为,错过了自然就赖在他头上了。 置他于小气,犯错之上的事,换人任何人,哪能受这窝囊气? “是啊是啊,阿庸说的对,万一人家真有要事相商怎么办,你这丫头,擅自主张做什么?还不快拿回来?”叶漓歉疚拜托的表情卑微到土里。 “……” 小环上次这么无语,还是在上次。 算了,自家小姐也不是一次两次这样把罪责加堆在她身上了,如今又多了一个主,她就是不情不愿,也得习惯就了…… 是以,小环一只腿已定在门槛外,此时又不得不主动抬回来。 和谐的气氛霎时像乌云笼罩天际一般,有些压抑的低沉。 叶漓为了缓解怪异的静谧,边拆信纸边讪笑着解释:“殷罗一定是为泉池的事而来,只怕是真有事了,否则,以他的脾性,早就赶过来了,何必大费周章,地府里的奏报他都看了好几万年,提笔写信这事,他怕是会犯恶心了!” 阿庸依旧面无表情,眸光只聚手上的信纸,动作优雅平静如水。 可只有一旁的女子知晓,这像是暴风雨来临的安静,平常中突出的异常。 一箩筐的书信倒在桌上,像堆成了一座小山。 小环两眼直瞪,一时聪明过了头,拦不住嘴推翻自家小姐的言论,“不可能啊小姐,要是有急事,这么多信等我们看完,是不是那大叔也完了?什么急事要写这么多……难不成是杀人犯过了还是怎的?” “他总是‘本王‘‘本王’的自称,难道真的太嚣张,砍了很多人头?” 见身旁的人眉头凝敛一块,尽是透露出黑沉的气息,叶漓头疼不已,扶额掩面。 随即,她指了指少女圆滚滚的脑袋,“你现在聪明过头了你!竟敢反驳主子的话了,有能耐是吧?” 小环揉了揉胀疼的脑壳,嘟起嘴巴好生委屈,弱弱低语,“这本来就是事实嘛……” “你!”叶漓见她还不服气,举起了手掌便要再来一记。 “娘子……很是了解?”阿庸手中的书信才解一半,一听人如此清晰解释一人,压低了嗓音道。 添了醋意的空气,将尴尬的气息翻滚到了极点。 后知后觉的叶漓,为自己的好心发了愁。 她后悔莫及,也甚觉烦闷,怎么平日被夸赞伶牙俐齿的,却在他面前总觉得舌头打了结似的,犯错频频。 小环就不一样了,她错愕得两眼都快瞪歪了,毕竟‘娘子’这两个字出现在姑爷口中,她总觉得别扭得很。 好似,眼前的人就不是她认识的姑爷。 难道这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被小姐带的,与脸皮厚实了不少?整个人都强势了许多。 她拍了拍迷糊的脑袋,想了想,只能认为,这可能是成了婚的人,就会变得不一样吧? 叶漓连连摆手,露出了甜甜的笑容,“没有没有,我的一颗心全在相公身上,顾不及旁人的。” 原本阿庸一开始只是想逗逗女子,转移她伤痛的注意力。 却不曾想,他是越发地控制不住心中的闷气,或者说,不知气从何处起,直冒双耳,直窜头顶,非得怨怼出来,才可缓解。 这时,虽是抵抗不住她的明亮着硕大的眼眸迎合自己,但他竟挑了她话里的字眼,“不是顾不及,而是你只能如此。” “好好好,可是阿庸如此俊俏的脸蛋,我是真的无暇顾及呀!” 叶漓娇媚的语气道出,指尖直接抬起了他的下巴。 近在咫尺的唇瓣,晃有红润的光泽,缓缓咧开而来的纹路清晰可见,阿庸只要一低头,便能触及,那柔软的温度…… 他自是,哪能阻挡…… 他伸出了指尖,滑向她的脖颈,闭上了双眼…… 突然,一个信封‘哗’的一下,隔在她们的唇瓣之间。 “姑爷,小姐,你们是不是忘了,还有一个人在?而且,你们是不是忘了,现在最重要的事是拆信?” 第166章 要不要,去地府逛逛? 叶漓与阿庸双双睁开眼来,入目的是眯着眼歪嘴打量她们的少女。 她摸了摸鼻尖,实在是难以为情,“呵呵,拆,拆……” 原本想挑逗对方,怎的自己也鬼迷心窍了…… 阿庸更是手忙脚乱,也不知道在晕乎什么,拆了信封攥紧里头的信纸,字都反了也没注意到,一封一看就是好久。 “反了反了……”叶漓小声提醒。 反了?他何时有蹬鼻子上脸过了? 阿庸皱了皱眉头,以信挡住小环的视线,回应她道:“我,我没有,我只是不喜欢你提起他罢了。” 叶漓愣了一会,理解了话意之后猛地一拍他的手臂,“哎呀!是信,信反了!” “哦,哦……”阿庸窘迫,脸烧红起来。 小环偷偷白了一眼两人,也帮忙拆了信,可十几封过眼,都没有一个字是有关急事而言,反倒是…… 表达思念与爱意的肉麻话……数不胜数…… 对此,小环抬视一眼自家姑爷。 果不其然,阴郁萦绕他的周身,脸色黑得有些吓人。 一时之间,屋里炙热的目光汇聚在女子身上。 叶漓缓缓移开了搭在他手臂上的指尖,骤然殷勤地倒起茶水来,“你不是一天认识他了,他不都是这样嘴贫的吗?再说了,这信面又没署名写给谁的,你们,你们不能这样看我的!” “来,阿庸,天有些热降降火气。” 阿庸一听,伸手挡住了她递来的茶杯,“我不渴,你今日为他人的解释怕是多余了。” 叶漓可是鲜少做到这般低首,她索性一饮而尽,不喝就不就,再如何过错,也不能委屈了吃食! 她也恼火,拿了零嘴便嚼咬起来,明显是将怨气全放在吃食上了。 “小姐,这里面写的南瑶,阿瑶,瑶瑶的称呼,的确蛮多的……” 小环弱弱地回应,展信开来,甚至把里头的字眼举到她眼前。 白纸黑字,‘瑶’字字体几乎占据大篇幅。 她似乎有些不信这人的夸张,平日里懒得动笔的人,竟然这般闲得慌? 一连几十封都看完了,没有一句重复的话,但都是她们不想看到的,倒胃口的甜言蜜语…… 殷罗这家伙,该不会是那日赶他走气不过想报复她,故意恶心死她的吧? 可是……他没再回来就代表他是领会了自己的意思,泉池的确是重中之重的事,虽然她的眼睛的毒是解了,可寒毒还没有嘛…… 他不至于因为这点面子的事,行此这般幼稚的举止吧? 再说了,泉池是地府的命脉,系带地府的安危,凭她俩多年的恋情啊,她的猜想,他怎能会领悟不到? 虽说这些妖魔是她招惹来的,但也算是将功补过嘛! 再再说了,东彦每每见到她,都在有意地抱怨地府里的奏报快堆积成山,哪还有闲心做些事? 难道……东彦的埋怨只不过是在唬人? “仙尊!” “噗……” 叶漓沉思着,突然一道身影现于屋内,吓得她将嘴里还未咽下的茶水给喷了出去。 “咳咳!东彦!是不是殷罗嫌恶心不够,还派你来吓我?” 东彦揩了揩一脸的湿水,有些无奈,“我家殿下倒还不至于这么无聊……” 拆过信的桌前三人那是相当有理的,尤其是被吓到躲桌底的小环。 听到‘殷罗’这两个字,就能想起那两筐蜜枣…… 她掀起桌布,抄起一叠信直接站到他面前,“你要不要看看他给我家小姐写了什么?看完你再说,我们是不是有意冤枉他了!” 东彦一脸不置信,但还是乖乖拆开来看,这一看,是自家殿下的熟悉字迹,他两个眼珠都快掉了下来…… 好吧……他承认,他家殿下……确实这么无聊了。 “难怪他把一半的奏报堆给我,让我帮忙处理,原来是……哎!”东彦小声嘀咕,眉眼满是沮丧与不满。 听他呢喃,又看他一副并不知情的表情,叶漓捏了捏胀疼的眼眶,看来,面冷肃杀的地府鬼王,还真是有不为人知的一面…… 她阻断小环的气焰,朝东彦问话,“行了!你这么匆忙而来,不至于就是来求证他的无聊吧?” “我家殿下他说,说……” “支支吾吾的做什么?有话就直说,藏着掖着,很好玩吗?”叶漓不耐烦道。 东彦挠了挠头,俯首推掌拱礼,“他说你们闲着无事的话,要不要去地府……逛逛?” 三人静默:“……” 听过逛大街,逛窑子……多离谱的都听过…… 就是没有听过……逛地府的! 叶漓顿时眸光一聚…… 一想到地府平白无故多了三人,还是三个能瞧见魂魄的人,手拉手逛着往生桥轮回道,任由赶往投胎的魂魄往她们身上穿梭而过,她就有些肝疼。 这,能有什么……可以逛的? 小环连连摇头,她算是反应过来,总提及的‘地府’与‘本王’这些字眼,这么一串起来,她浑身就有些发冷了。 她应是,没有得罪过他的。。。 阎王……殷罗……明显就是同一个人…… 只是她不敢相信罢了,虽然这人真的有那么几分阴森可怖在的。 可谁叫他每次见着自家小姐又跟变了个人似的。 完了,完了,自家小姐怕是摊上事了! 她听她娘亲说,被阎王亲自逮住的人,那可是比黑白无常还要可怖。 小环思及此,又瞄到桌上如山一般的信封,她险些摔倒。 阎王给小姐写信!还不止一封! 她当即眼珠一转,不舍自家小姐被缠上了死亡,“这位小哥你说笑了!这阴曹地府如此重大之地怎能说是逛逛呢?我家小,小姐婉拒,婉拒了哈!” 东彦却道:“我家殿下就是这么嘱咐的,一字一句,丝毫不差。” 叶漓听闻,一下搂住了身旁的阿庸,很是友好地将少女撇开,“那要不就让我丫鬟替我俩去吧!既无急事,何须多人呢?一个也是走动,两个也是逛逛,那就干脆她一个就好了!” 小环脸都僵了,她转身咬牙切齿道:“小姐,这是你们之间的事,而且你们都是上面来的仙啊妖啊的,我一个凡人去了也不合适,没必要,没必要……呵呵!” 哪知,东彦一脸实诚,“这位小环姑娘,我家殿下也请你务必要去一趟!” 小环直直摇头,急得快哭出来了,“小姐!你是知道的!这宅里需要有人看管的,我要替你守着宅!” 半晌…… 在东彦的带领下,三人挨在一块,站在往生桥上。 第167章 殷罗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小,小姐……你会不会后后悔,那日赶走了殷罗大叔……” 看着来往飘荡,穿梭过自己身体的魂魄,小环拽紧了东彦,汗毛竖起。 这本就静得只听到周遭‘嘀嗒’水声的环境,叶漓只觉这丫头的胆子,怎么就变得只有绿豆般大小了。 她镇定地昂起了头,大步向前跨去,“后悔?笑话,你见过你家小姐怕过什么?再说了,好歹我也是仙界赫赫有名的南瑶仙尊,谁敢……敢……阿庸。” 突然,所有魂魄像是感知到了什么,纷纷聚集过来,将她们包围成一个圈。 叶漓一瞬站定了脚步,勇猛的气焰渐渐在消散。 毕竟,现于眼前的,是可见的戾气深重的厉鬼,一张张要么舌头长到脚,要么只剩眼眶却不见眼眸,单腿单胳膊的……要多瘆人就有多瘆人…… 这么一撞脸而来,她倒是还能承受,毕竟早在儿时,能看见鬼这事她习以为常的,只不过今日的排场,是有些过头了…… 但让她更害怕的,其实是根本毫无法术的自己。 阿庸见人连轻唤他的声音都在压制,便上前护在怀里,但他也同样警惕地看着周围虎视眈眈的魂魄。 “小环……小环呢?” 叶漓感知到安全的这一刻,才反应过来一直不出声的丫头。 然而,正当她四下搜寻时,却发现,东彦举着双手向自己投来无措的眼神。 她顺势他示意的目光望去,小环像抱树一样,束挂在他身上,裙摆的衣角还悠悠垂晃着。” “……” 叶漓撇嘴无语,亏她还怕这丫头自身难保,没想到,将人抱得还挺紧致的! 但她注视不了多久,周身的魂魄正向内逼近她们。 “东彦!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他们带走啊?” “仙,仙尊,我,我施不了法啊!” “还说你家殿下没戏弄我们?连你也学会骗人了是不是?” 东彦欲哭无泪,“哎呀!我真动弹不得!仙尊若不信的话,你看!” 冤魂厉鬼毕竟是被阴差捉捕而困在地府,此时的怨气虽积聚越甚,但也被刑具奉上驱散了不少。 故而瞧着,其脖子上的锁魂圈正因欲伤害人而发挥作用,不断向内收缩着,阻拦他们前进。 叶漓顾不及东彦的解释,因为她是真的怕了,好几十双挺尸一样的手臂直直向前伸展,正缓缓朝她们而来。 她两眼紧闭了起来,身子也畏畏缩缩的,与平日爱挺直腰杆直面的模样,判若两人。 紧接着,她感受到阿庸将自己紧紧摁在胸膛前,眉头锁紧了。 这下……好像有点相信东彦说的无能为力。 只是……为何会这样?难道殷罗真的狠心放任他们横死在地府吗? 他心肠狠毒就算了,心眼也小! 这里离轮回道也近,死了倒能给阴差省下不少事了! 脚下又是往生桥,可惜子时还未到,孟婆还没到时辰守岗位,煮孟婆汤的差事还没做,她们死在这里倒还不能早点超生。。。 然而,正当她疑惑不解之时,阿庸用指尖戳了戳她的肩膀,又示意她看向抱在一起的两人。 叶漓抬起埋在他胸膛前的脑袋,顺势转头望去。 不看不知道,看了,她能完完全全地相信东彦说的话的确属实。 因为,他已经尽力了…… 映入叶漓眼帘的,便是对这样能让她郁结于心的画面…… 只见东彦无论如何甩荡,小环就是不肯放手,更令人叹为观止的是,这丫头直接堵住了人家的嘴,比她还嚣张地放狠话了。 “你休想抛下我!你要是敢离开一分,我就亲到你腿软!” 说着,也不知从哪寻来的绳索,便将人的双手也捆住了。 ……等等! 这绳索……她怎么觉着有些眼熟? 算了!眼下重要的,是要让这丫头弄清情况。 叶漓一边看着索命的冤魂,一边提高嗓音喊着,“丫头!你给我睁开眼睛,你要是再不放开他,不止你们,我和阿庸也得去轮回道里相吻了!” 小环一听,连忙睁开眼来,环视一周之后,又眼前的人有些窘迫,立即跳下身来,“你,你快快点让他们走开吧!” 东彦双手与身子得到释放,也不过多犹豫。 他双掌合十横放于胸前,而后上下相离,待炼化出黑色气焰,随即化为两指,旋转之时便向前直冲出去。 团成圈形的魂魄被化丝的气焰击入心口,一下便定住了身,像被冻结一样动弹不得。 东彦又念了念咒语,将圈形破开了一个口,排开一条路来。 叶漓与阿庸到底不是凡人,对于生路一看就明了,十指一扣径朝缺口逃出。 然而,临出魂魄聚集的圈外之时,叶漓却还见少女抱头蹲在原地,气得她一把拽过了人,三人总算踏出了险境。 小环这次直接搂紧了自家小姐,身子更是贴了上去,一点也不敢分开谁。 阿庸瞅了一眼挨着自家娘子的少女,又看了看自己十指相扣的指尖,一个挨着一个的,总觉得有些说不上来的别扭。 但见人也贴紧着他身旁的女子,他撇了撇嘴,指尖也不肯放开,甚至更挨近了几分。 叶漓此时顾不得左右夹攻的两人,喘气拍拍心口,后怕之余脑子里全是疑惑。 要不是东彦,他们还真的会丧命于此,这殷罗竟然真的不打算出手相救! 更让她不解的是, 这地府的冤魂怎的变得如此之多? 此等冤魂厉鬼一看便是难以对付的级别,尽管东彦法力不低,但毕竟寡不敌众,才不过片刻,他额角掉落的汗珠已透露出法力耗损的痕迹。 过了一会儿,东彦总算将他们一一超度,大多数的魂魄还有意识也就能被教化,故而乖乖接受束绑,收敛不少。 有些意识全无恨意透进了心,企图要逃出地府,便被他用灭魂锥直接灭了。 害人的魂魄,无法被教化,只会不断吸食怨念而壮大自己,为祸人间,所以不能留。 一番施法下来,东彦了结棘手之事后,便闪现于她们眼前。 叶漓立即上前问道:“东彦,怎么这里突然多了这么凶煞?你家殿下呢?是不是泉池出事了?” 谁知,东彦并没有慌张,只是面庞有些难以为情,语气甚至还有些埋怨的意味: “仙尊,你可还记得,你曾到此寻戊瑀仙尊,将这地府的魂魄搅得一团糟,这些冤魂,便是当时偷跑出去的……” “……” 叶漓头一回如此自责,脸红得像烧烫的铁块。 第168章 误闯禁地 阿庸与小环自是不明所以的,叶漓也并不打算让她们知道自己还干过这般的糗事,故而朝东彦眨眼,示意其略过此话题。 东彦比较好说话,也懂得给人几分薄面,便照办了,“殿下发现泉池有异动时,便着急赶往于此,但这几日又要顾及泉眼之水,也为抓逃走的冤魂费了不少力气,因此还受了伤!” “受伤?可会严重?”叶漓担忧道。 “还好我及时发现,现在已暂无大碍,正在寝宫歇息。” 叶漓一听,终能松了口气,但眉头又舒展不久,“不对,当时我不是有将亡灵全都召回了吗?怎么还有遗漏的?” 未等东彦解释,阿庸接过了她的疑问,“这些冤魂不是正常的魂魄,怨恨的意念深重,自然不易被召唤所左右。” 素原原在仙界之时便对亡灵一事细究透彻,故而年纪轻轻便有飞升为神的大志,若无事情扰乱现如今也已实现了。 阿庸是他唯一继承衣钵的爱徒,又伴其左右,耳濡目染之下,虽无他聚魂聚魄之本事,却有其天赋所在,只是还未来得及潜心修炼,但到底还能知晓一二。 叶漓深深自责,这事确实是她错了,若不是当时她不听劝而冲动行事,也不会让这些魂魄祸害凡间,还害得殷罗因此而受伤。 小环看着她们神情严肃,又听不懂在讲些什么。 周围又是一两盏亮明的灯虽可瞧清面庞却也不妨碍阴森可怖的氛围,她只觉太阳穴凸跳得疼,“小姐,我们还是赶紧离开这里吧,我听得脑袋好晕乎。” 叶漓循声低头,只见少女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一般,缩头缩脑的将重量挂在她手臂上。 想来也是,这丫头肉身凡胎一具,进了地府还没被吓晕过去,也算是胆识不错了。 适才的情形也真是难为她了,若不觉晕乎她才觉着不正常。 于是,她立即招呼东彦引路,将她们三人带到酆阎殿。 但很快,叶漓就有些想打人了。 一路上,看着这丫头活蹦乱跳,不是绕着花树这里碰一下,就是那里摘一点的,东彦好几次想拦住,却又不敢多加言语。 只能在其乱瞅乱动之后,变幻法术将其恢复原状。 一时之间,一人忙活就变成了两人忙活,看着像是两个孩子在追逐打闹似的。 这丫头,究竟是真晕还是装晕,就难以知晓了。 不过,就这么慢步悠闲地走着,这殷罗确实是个会享受的,通往寝宫的路,与适才那冷冰冰的地截然不同。 若无人告知意外闯入这里,只会觉着这里只是另一片能随遇而安的天地。 “小环姑娘你站住!那里不能……” 东彦一个不留神,便见少女半只脚已踏了进去,而他的一声唤住,她为了稳住身子,这下两只脚全站进去了。 “东彦!救救我!”小环瞳孔一撑,伸手哀求。 弹指间,少女的身影便消失殆尽,东彦气得闭目隐忍,而后转头跑向身后远处的叶漓。 “仙尊!不好了!” 叶漓与阿庸正赏着花林,只见东彦神色慌张急匆匆地赶来,她就知道定是那丫头又闯祸了。 “怎么了?小环又闹出什么幺蛾子了?” 东彦直咽口水,“小环姑娘她闯入了千嗜林,殿下要是知道了,非得把我活剥生吞了不可!” 叶漓与阿庸对视一眼,二者皆疑惑不解,“千嗜林?那是何地?” “这是我们地府的禁地,殿下将邪恶怨念驱赶其中净化,既是安全但又是危险之地,小环姑娘凡胎一具,意识薄弱,若是受他们蛊惑,后果则不堪设想啊!” “完了完了!殿下如今又有伤在身,无法将她强行带出,但仅靠她只身一人而出,却极为危险,这可怎么办啊仙尊?” 东彦急得都快跺脚,双腿站立不住的模样,若仔细观察,可看出有一丝的打颤。 听此说来,这丫头怕是闯了大祸。 才夸赞人安分不少几日,又像泼猴似的大胆乱窜,收不住心。 叶漓懊悔不已,这人啊,还真是不能多夸几句,否则,本性暴露,又回原点。 她想了想,连声安抚道:“我明白你的担忧,你别急,小环我了解她的秉性,就是爱吃贪玩了些,那些怨灵想利用她的恶念行坏事,是成不了火候的,你且与阿庸待在这里,我这就去把她给引出来。” 说着,她便要让东彦带路。 然而,却被阿庸宽大的指掌连忙拦住了,“等等!阿漓,你怎可一人去冒险?” 叶漓却丝毫不犹豫,一下拂开他的手,“她虽是心思单纯,可到底人生地不熟的又容易被骗,她是我的丫鬟,我自是要救她的……若她,若她有何三长两短,这让我怎么与元妈交代?她已经失去丈夫,不能再让她失去仅有的女儿了!” 阿庸知道,小茵与小莲双双而亡,她并不能完全接受。 此刻口头上说着是为小环的娘亲着想,但其实心中真正的担忧,是她害怕再失去身旁的人。 因为不知危险,已然错过已成遗憾,而能知晓危险,必当要及时相救。 这便是他的阿漓。 但他也同样害怕,他绝不会再放手。 “我知道,可你一人去我不放心,让我去吧,你留下。”阿庸又拉住了她的手臂。 叶漓气得锁紧眉头,两眼一瞪使劲甩手,却任她如何掰开也无果,便大喊道:“你如今凡胎一具,去了也于事无补,再说了,我也不放心你一人,师尊还在为你聚魂之事煞费苦心,你难道忘了吗?” 阿庸与东彦两人一听,齐刷刷抱起双臂看向了她。 叶漓被他骤然放开,与两人直勾勾盯着自己的举止,有些错愕不已。 “你们突然看着我做什么?难道我说错话了?” 两人还是保持着适才的目光。 她随即摸了摸自己的脸庞,“是我脸上有东西了?哎呀!你们到底是怎样?拉着我没辙了,换盯人了是吧?” 东彦无奈,这才缓缓开口道:“仙尊,难道你忘了吗?你如今等同于凡人一个,戊瑀仙尊他跟你是一样的处境啊!” 该死!她竟然忘记自己现在叶家大小姐,而不是那个能呼风唤雨的南瑶仙尊了…… 叶漓尴尬地摸摸鼻尖,恼怒埋怨,“你不早点说!” 东彦正要反驳,却被阿庸阻拦,只见他顺手牵起叶漓的手,说道: “这下,你没得选了,两个人的力量总比一人强。” 说着,两人便走了进去,徒留东彦一人在外守着。 然而,他们前脚刚走,东彦霎时脸色变白。 “糟了!忘记把融气丹给仙尊她们了!” 第169章 卖首饰的神算子 “瞧一瞧,逛一逛,来往的客官来看看!” 当叶漓与阿庸两道身影现于东彦所言的‘千嗜林’时,尽管她们眼前的场景热闹祥和,一片安宁,到底还是带着警惕的目光捕捉这里的一举一动。 两人依偎彼此走着,尽量放下闯入陌生幻境的生疏。 突然。 阿庸被一只粗糙生茧的手拽了过去,叶漓猝不及防,被骤然拉扯的力量撞向他的肩膀。 两人愁着是哪个不带商量的家伙,竟如此强悍。 然而抬眸之际,只见一个样貌中等年纪的男子,笑得褶皱一堆叠都快看不见双眼了。 一将目光打量她们身上,他的手更加勤快了,不知从哪端出一盘各式各样金灿亮眼的首饰,摆在他们眼前。 “二位……是新婚夫妇吧?”摊主笑呵道。 叶漓与阿庸对视一眼,有些讶异,偷偷掩嘴问着:“他是怎么看出来的?” 阿庸目光微沉,静默片刻后,小声回应,“不知道。” “……” 叶漓白了她一眼。 不知道,那你还一副深思的模样,亏她也是脑子糊涂了等着这样的答案! 阿庸欲进一步解释,却被摊主拦截,“这位姑娘娇俏美丽,样貌不凡,若说是天上的仙子也为过,啊!与公子一看便是绝配,就是……差些什么!我这流苏镂空金簪正适合你娘子的发饰,公子何不买上一支?” 街市的夸赞就是这般泼命地夸,要不是他们知道此处是怨灵生化的幻境,她还真有可能上当。 这卖东西的话术,还真是与外头的一模一样! 叶漓挑着眉,明显不买账,但嘴角却洋溢着笑意,“呵!卖家,难怪你这生意啊红红火火的,你说的这些话,我还真给听心里了!” “姑娘,我在这条街上可是出了名的牵线人,大伙都说我堪比月老,眼尖得很呐!再说了,我这说的都是事实罢了,你们何时看对的眼,结的缘,我啊,心底摸的可清了!”摊主目光炯炯有神,像要把他们给看穿。 呵呵! 还说自己是月老,真正的月老要是见着了她,不得把她扒得皮都不剩! 他宝贝女儿的姻缘线可是被她给掐断的,哪能见了面还这么和蔼可亲,做梦吧,梦里就有! 叶漓眼珠一转,当即夸下海口,“哼!卖家,只要你猜对了我特别想知道他身上的一件事,我立马将你这盘子里最贵的钗簪买走!” 摊主眼睛一亮,拍掌道:“好!姑娘爽快!” 怎么这人比自己还爽快? 眼见人反是满意自己的回答,叶漓迷糊了,她怎觉那笑得灿烂的面容好似正等着自己入圈套。 “姑娘,可否伸出你的掌心?” 叶漓不知这人究竟意图何在,显得格外小心,毕竟他们没有法术在身,可不能让人耍了花招。 于是,她伸到一半的手又抽了回来,“看是可以看的,但你也得告诉我们,你想干什么?我相公还在一旁看着呢?” 女子的话意很明了,光天化日之下,猜心意却要看手,这不是明摆着是在调戏良家妇女,揩油一番的举止么? 那摊主见两人皱着眉头看着自己,尤其是男子那双要把自己骨肉分离的眼神,便知晓两人是这意思,他不但没有一丝被误解的不悦,反而更加耐心地解释: “哦,公子莫介意,我只是想看看姑娘的手相,来与姑娘同心感悟,更易于通晓心意罢了!” 说着,他偷偷亮相出拿出了神算子该有的东西。 叶漓惊呼一声,差点就将人给暴出身份来。 她放下封嘴的指尖,凑身上前,小声说着,“原来你是神算子啊!你是打着卖首饰的幌子,给人算命的?要是适才我被你骗了,你岂不是就又赚了不少白花花的银子了?” 摊主环视一周,撑着臂肘得意地狡辩,“诶,此言差矣,什么骗不骗的多难听,强取豪夺那才叫上当受骗,我只是多说几句好话,有心之人若听进心里去,我便不亮明身份多此一举呗,再说了,我这可是银子换簪子,一物换一物实打实的东西。” “这叫缘分,命中注定地受骗……不是,被你绕晕了都,这是命中注定地把银子给我花!” 啧!这人竟然能把‘骗人’说的如此好听……眼都不带眨一下的! “那我今日买簪子这事也是在你掐指一算当中了?”她白眼一翻,语气尽是嘲讽。 没想到,摊主还真退后一步掐指晃头起来,而后大笑起来,“姑娘聪颖过人呐!比我还神机妙算啊!” “……”“……” 叶漓算是知道他退后一步是怕挨揍了。 罢了,她们此番进来的目的是要找到小环,并把她安全带出去, 想着,她便要拉着阿庸便转身就走。 然而,才踏出一步,她又站住了脚。 不对呀!这人既然是神算子……那何不趁此机会寻得小环的下落? 她当即折回身子,竖着指尖侃侃而谈,“行了!我可以给你看手相,不过……我得再加一个条件,你若能帮我算出一人的具体位置,我就应允你。” 摊主挂着笑脸,一听立即拉拢下来,脸色臭得像吃了隔夜的臭豆腐。 他抱起了双臂,语气已无适才的百般讨好,“姑娘,你这如意算盘打得响的话,我这生意就难办了。” “若是我算不准,你顶多浪费口舌,耗些时辰,可若我算准了,我的确能赚你首饰的银两,但这天下如此之大,要我寻一人实属不易,还得费些心神才能办妥!” “要是真碰到了泄露天机的事,损的可是我的寿命与福分,我与姑娘素不相识,我可不想做这得不偿失的买卖!” 叶漓也不怕被拆穿了意图,兵不厌诈这事,她听得多,也能为其添些一二,造新了使! 她向阿庸挑了挑眉尾,示意他看自己如何将人收拾地心服口服。 阿庸微微一笑,抚上她的脑袋,闭了闭眼表示很相信。 叶漓立即感觉身上有了力量,拇指一滑鼻尖,昂起头来,“你不答应也得答应。” 她大力拍掌招呼过路的行人,“大伙快来瞧一瞧啊!这卖家卖的可不是簪子呐!卖的是看手相的本事啊!大伙不知道,他可是……” “停停停!你这泼落户姑娘!我今日算是倒大霉了!我答应还不成么!你再这么叫下去,我连亏都不得,直接做不了生意了都!” 叶漓轻咳一声,阿庸很配合地散了围观的人群,编的理由丝毫也不逊色于她。 “好,卖家也是个直爽的人,算吧,她就叫小环。” 摊主撂挑子不干了。 第170章 逃跑 叶漓勾起唇角,指尖悠哉地绕着发丝。 摊主碰上耍赖的女子,说话都不利索了,“你你你怎么又出尔反尔了?不是我先看的手心,完了准了你再买首饰,怎么就变成先找人了?” “我们什么时候这样商量了?” “有吗阿庸?” 她两手一摊,提起眉头无辜地看向一旁的人,随即又眨着眼委屈求证,那模样是相当的楚楚可怜。 连过路狂奔的流浪犬也忍不住停下来多看几眼。 配合的,是要配合的。 所谓妇唱夫随嘛! 阿庸虽是一愣,但也下意识地直直摇头,学着装作一脸无辜,耸了耸肩道:“我听得一字不落,没有一句话是卖家说的这般意思。” 他一说完,叶漓在没人看到的地方,指尖猛掐后腰上的肉。 她在忍笑,忍得有些辛苦,比打打杀杀还要费力气。 阿庸故作无赖的姿态,实在是毫不违和,甚能讨喜。 让他学着,也没让他超乎想象啊! “你!” 摊主这会才真正自认倒霉了,遇上两个无赖,一个比一个能虚张声势。 紧接着,她撑开的双掌并未放下,而是举着又望向了隔壁的摊主,“你们呢?觉着我说的可有错?” 其他摊主对视上这女子佞笑的面容,眼里还是有些迟疑。 但见她又撩起袖子,大声清着嗓子连唾液也清得彻底,似是要凝聚力量于喉处,仿佛下一秒便能将这街上的行人尽数招呼过来。 若是打骂起来,多多少少会影响生意,小本生意寻个落脚的地已是不易,要搬到另处折腾不说,没有哪条街比这更繁华了。 他们便从不想吭声理会,到直接帮忙劝说了,“是啊,这姑娘扬言要买你这首饰,你就赶紧答应人家找个人,她要是高兴了没准还能多买些首饰,你看他们两个的穿的绫罗绸缎还会买不起你这些东西吗?快些算算,也好你做生意啊!” “你能做生意了,我们也好过啊!要是闹大了,官兵招来不成,回头也把‘地头蛇’给挖出几个来……” 一摊主用手背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这偷偷摸摸的算命生意不得也被挖根了查探出,他们才肯罢休么?到时候什么过路费扰民费全都给你算来,我们这小本生意的能抵得过他们吗?得不偿失你知道的啊!” “是啊是啊!这位兄台说得有道理啊!” “不错!我也是这样的看法!” …… 摊主一时被规劝的声音包围,这么一番分析透彻下来,不用叶漓与阿庸多言,利弊全给平衡下来了,到子子孙孙一代也挖掘了去。 他的瞳孔越撑越大,频频点头,当即就听进心里去,立刻遣散走其他人,低着头捣鼓着算命的玩意。 那摊主一番认真下来,竟也不出声。 说来也奇怪,叶漓本不打算将生辰八字告知那人。 一来,到底是在幻境之中,莫让这里的怨灵趁了心胡乱作为。 二来,她也想试试这人的本事,好让她们做个准备,看看是否另择他法寻人。 三来…… 她还真不知道小环的生辰八字…… 可这人还真是有两把刷子,并没有扫兴。 他对小环的知根知底连她这个整日待在一块的主子,都自愧不如。 她不得不承认,这些怨灵被封在地府如此严实暗无天日的地方,却还能得来这么多小道消息,仔仔细细地像往皮肤里搜寻,下了血本似的豁出,真让人觉着汗毛竖起啊! 一连串的念叨掐指过后,摊主埋着头,抖动的身子骤然一停。 叶漓只觉眼前的人有些不对劲,微微向后退了一步,抓紧了阿庸的臂膀,生怕下一秒,那人便朝她们扑咬过来似的。 “哎呀!” 摊主突然的一声惊叫,吓得她一把抓过阿庸便要拉人逃跑。 然而,阿庸却屹立不动,力量悬殊之下,叶漓身子被迫弹了回去。 他指了指,摊主抬起头展在手心的字条,“小环的位置出来了。” 她瞪了一眼神神叨叨的摊主,接过了字条。 两人定睛一看,上面写着:“和风客栈西厢房。” 叶漓抬眸看了一眼阿庸,附耳轻问,“这么详细的位置,能相信么?我们又不知这里的布局,他随便一写个客栈名来,岂不是能把我们忽悠过去?” 阿庸眸光一沉,又陷入了深思。 她问完才反应过来,她怎么又不长记性了! “不知道。”又是悠悠道来的自在。 “……” 果不其然,未能阻拦,一问三不知又入了耳。 阿庸实诚地瞅着她,也不知自己到底哪里做错了,但听过元妈给他出过主意,说不知怎么办的时候,他要多笑笑才能把她哄高兴。 是以,他独自练习了几次咧嘴的笑容,而后朝眼前的女子奉上,要多甜有多甜,要多真心有多真心。 叶漓看着呲牙傻笑的人,眉头皱得更紧了,如今这世道都变了吗? 一本正经回答‘不知道’面不改色心不跳的,竟然还嬉皮笑脸起来? 她摸了摸他的额头,又探了自己的温度,这人也不烧啊,咋像脑筋扭到一样,一个劲地露出明晃晃的白牙……? 阿庸明白女子的举措,瞬间两耳通红起来,垂眸视着脚尖,显得有些尴尬。 他鲜少如此信任一人,可元妈的话……好像有些荒唐…… 叶漓将字条揣进兜里,让卖家把簪子包起来,到底是嫌弃多了不方便携带,最后挑挑捡捡十几勉强能看得上眼中等价值的。 老板的脸更臭了,可也得含着泪伺候。 她扛着包裹在肩上,吊儿郎当似的得意,“阿庸,付钱!” 说着,便独自一人往前溜达。 叶漓步伐快着呢,她滑下肩膀顺势把包裹放手心里甩荡,没个两三步就淹没在人群中。 然而,眼睛四处晃悠吃食的铺子,就觉着手臂有些烧热。 她指尖抓了抓,不小心带出了字条,掉在了地上。 人杂步乱,她蹲下摸了一通才找到,还没打开来看,就见字条黑乎乎的,“怪了,这字条怎么有烧焦的痕迹?” 很快,捋开来看时,空白处便烧现出五个字来: 小心带刀的 “带刀?” 就在她疑惑之时,后方传来一阵追赶的遏止喊声,“站住!”“别跑!” “快走!” “唔……” 叶漓还未转过,便被一只宽掌扯过手臂几乎是拖着双腿跑走的。 第171章 被抓入牢 “怎么回事?怎么突然有官府要抓我们?你看看,这张字条里后来显现的竟然灵验了!” 既然那个神算子神机妙算,那就证明他们得到小环位置的消息,是可信的! 叶漓与阿庸一同躲进寺庙,在布条挡住两人身影的桌下,她将攥得皱巴一团的字条展开在手心,递到他的眼前。 看看她一脸惊喜,再看看字条上那五个字,阿庸迟疑片刻,耷拉着脑袋表示歉意,“阿漓,这……这可能不太能说明,字条灵,灵验啊。” “哪里不灵了?就是灵验的时候太仓促了!待会等官兵走了,我们立即就去找小环,这里头地方可真大,那丫头一慌就会乱跑,得赶紧了!” 见人不言语,叶漓脑子又转得快,自言自语猜测起来,“听着那些摊主说的,这里是很乱了,想想也是,我们两个都是外头的人进来的,虽是幻境但也算是陌生地界的幻境,也难免有官兵要抓我们。” 阿庸听着,不敢看人眼睛了,但实在是不能再隐瞒了,他猛地抬眸,闭上眼坦白: “官兵……就是来抓我们的!我,我没银子给他,恰好官兵在巡街,那神算子一喊,我一跑,他们就追过来了。” 桌子下窄小的空间持续静默几秒,叶漓两眼瞅着男子,有些不可置信但平静地感叹一声,“啊。” 有那么一刻,她好像得怀疑一下,她嫁的人,对面的这个人,真的是以前那个她即使习完法术很累了,也要偷偷躲在神树下看个几眼,将剑术耍得她范痴口水流一地的钦慕对象吗? 以前她可没觉着,没了法术,他就只会剩下空有一副好看的皮囊呀? 要是早知如此,那她嫁着图什么呢? 图个多惹上麻烦吗? 还是想留个子,至少以后老了不孤单? 越是想着,她就越觉心口有一股气闷住,胃里灼热得翻涌热血,直冲咽喉。 但她忍下了…… 毕竟还是有很多理由的,比如,他们出门匆忙,殷罗也只说逛逛,去地府有哪几个还带钱的,不能够是吧?这个可以原谅的…… 比如,这官兵也是巧了,他们只能自认倒霉了呗,这个一对上字条上的提示,更能原谅了不是? 这么捋清思绪下来,叶漓讪笑道:“你想想啊,不能一遇到官兵你就说他算的不灵验了,可能,可能是真的,然后碰巧遇上官兵的,你总不能放过这个可能吧?是吧?” 阿庸欲哭无泪,可他答应自家娘子不能再瞒着她任何事。 所以,他为自己接下来言述的话语,做好了挨打的准备。 “我,我是觉着他卖的那些簪子不值那么多钱,也,也想着要找小环或许会花更多的银子,所以跟他砍了价,没想到,他直接将官兵给喊来了……” 也就是说,他不是付不起,是不想付了。 若他银子一交,人一走,两人便没有像过街老鼠一般被追着跑这事了? 叶漓两个拳头攥得发紧发抖,他是不知道,那卖家若算得准,今日怕是要赔本了么? 他是真以为如今的世道,算命不用钱了么?要换作是她,她早就给他来上一顿狂揍! 算了算了,回头再把银子补上省麻烦吧,先躲过官兵再说,还是找小环要紧。 叶漓松开拳头,听着外头没了声响,拽了拽他的衣裳,“走吧走吧!回头再找你算账。” 然而,两人双双摸爬钻了出去时,脖子上便被架上了大刀。 叶漓一抬头,三四个捕快正在站在他们面前。 她当即举起双手,和蔼慈祥地笑脸相迎,“官爷!能不能……呵呵!能不能别抓我们,让我们把银子补上就好?” 为首的捕快挑了下眉,容不得人嬉皮笑脸,“不能!” …… “这也太没良心了!你们是哪家官府的?要是知道我是谁,不得吓死你们!竟敢抓本尊……本小姐!不就没给钱吗?补个钱不就好了,抓我们做什么?” 叶漓隔着木桩栅栏挥舞着双手,一个劲地扒拉着牢房门的锁链。 铺好干草搭上块净布的阿庸,愉悦地起身拉着人的手臂,“阿漓,你先坐会吧,你身上的寒毒还未解清,喊人是个力气活,我们先把身子照顾好了再看看怎么解决眼前的事嘛!” 叶漓原本一直让自己憋住怒意,可一路上,她这人总会尝试一切法子,故而让他掏出身上的银子给几个捕快。 然而,她好说歹说口水都讲干了,好不容易劝着那些人勉强给放过。 结果!白花花的银子在荷包里消失不见了! 当她看到那磨破的损口摇曳着凌乱的布丝时,她当即在牢车里想买块豆腐撞死自己…… 叶漓觉着,要是再忍下去,她历劫完回仙界岂不得被沦为其他仙子茶余饭后的笑柄? 不行!她要好好给这人一个教训! 她咬着后槽牙,踮起脚尖便揪住了他的一只耳朵,妥妥一副教化娇夫的悍妻模样。 “你够可以的!没看到我这一路都在忍着么?要是仙界那些大嘴巴子知道了,我们堂堂仙尊竟有一日因为偷盗而进的牢,不得捧腹大笑,往抽筋了笑疼?” 叶漓说着,委屈得都快哭了出来,“我南瑶是顽劣了些,可也不至于行此偷盗不还之事,你竟让我颜面扫地了!” “那我也不是故意的嘛,我只是好心办坏事,还是可以原谅原谅的……”阿庸喃喃自语。 “你!” 叶漓气得甩下手,抱着双臂不理人了,怎么如今觉着阿庸越来越懂得推脱责任,死皮赖脸了! “我错了阿漓!” “哼!” “我错了瑶瑶!” “嗯哼!” “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娘子!” “啊!你走开!” 叶漓一把推开了身后的怀抱,继续喊叫,看样子是真的生气了,就算是阿庸此刻能让她们踏出牢房,买些蜜饯果干的,恐怕也哄不了人了。 除非,找到小环。 “给我来人啊!我要补钱!你们可是收了簪子的,回头要是被我逮着你们吞了,饶不了你们!”叶漓狂摇牢门,结果纹丝不动。 “别喊了!吵得我头疼,就算你破喉咙了也没用,这里只有我们四个,哼!他们怕是吃酒去了,你以为还了银两就能了事?这些个官兵不得榨干我们身上的银子可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这时,一道女子嘲讽的声音传来,清晰入耳。 第172章 丢失的镯子 “谁?是谁在说话?” 叶漓循声而问,声音显然是从隔壁传来。 因隔着一面石墙,他们看不到人的模样。 她环视四周,她们被关的是最里侧的一间,而这个地牢昏天暗地的,根本瞧不清是否还有关押其他囚犯。 所以那人所言,只有她们四人的地,还暂待考究。 “你又怎么知道这里只有我们四个?” “哼!你们啊果真是外地来的,这里关押的囚犯,不是重犯就是不明身份的人,你们呀还真是没有通关文牒的人又行偷盗之事!罪同重犯,被抓了就认命吧,省省力气再跟官爷讨命吧!” 女子挤着腔调说话,叶漓听着像是青楼出身的狐媚妖精。 如此看来,更不能说实话了。 所幸适才只是说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什么仙界的即使被听见了,也应当只会当他们胡乱说的罢了。 叶漓席地而坐,“哎呀,彼此彼此吧,若按你这么说来,关在同个地的你们,不也是重犯么?我们又不是偷,只是被误会罢了,倒是你们,难不成是挖了皇亲国戚的坟?” “你!你才挖坟呢!我们,我们不过就是手头上有些紧,想,想金铺的店家借几个首饰,谁知道半路杀出个王爷来,那些破镯子竟然还真有一个是他丢了的,哼!那死店家一听是这么个事,居然把责任都推到我们身上,我们是被冤枉的好不好!你什么都不知道乱讲什么!” 呃……还真是跟皇亲国戚有关…… 不过,只是偷了一个镯子罪不至于被关起来吧? 难道这王爷生性残暴,是非颠倒? 可若真如此,应是直接把人杀了或严刑拷打一番,把人关起来做什么? 这地牢看着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尽头是瞧不清布局的,只能这么觉着中等大小。 但隐秘性还挺强,连一扇透进光的窗都没有。 难不成……是这个镯子涉及到命案了?不对,以他一个王爷的权势,若她无撒谎,一查不就知道其中的缘由吗? 那这么一想,她与阿庸又为何与她们关一块了? 叶漓正毫无头绪,眼前却递来一块掉渣的芋头糕。 她朝阿庸翻了个白眼,都这节骨眼上了,他竟然还有心思顾及吃食! 阿庸直接把东西塞到她嘴上,“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 叶漓想抬手揍人,却觉得这糕点倒挺好吃的,故而心思放在吃食上,也是饿了,没几口就嚼完咽进了肚子。 吃完她又思索起来,不再理睬身旁的人。 见她恰好有其他事能分散注意力,阿庸深深呼了一口气。 要是让她知道,这糕点其实是他情急之下‘顺手牵羊’顺走的,或许因此而偷盗之罪再加一等的缘由…… 那他可能骨头会成碎渣,永远留在这幻境里了…… 叶漓眼珠一转,挑衅道:“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偷了王爷的东西不应直接被斩还是打一顿么?我听着你嗓音洪亮,倒是中气十足,一点也不像受刑。” “你!你这人怎么说话的?就说你们是外乡来的乡巴佬!一点也不知情这里的情况,我们这里的人都知道这位王爷的一些事,他王爷府里前几日走失一个小娘子,没准这镯子就是她的!我们也是倒霉才碰上这事,真是烦死了!” 王妃? 叶漓算是探出了一点消息,她觉着这女子说的怕是不假。 王爷府里既不是王妃又不是妾的没名没分之人,应是瞒着外头藏的人。 没准还是哪家如花似玉的姑娘被强取豪夺了,所以他才不敢兴师动众,偷偷审问罢了。 女子又喊了起来,“还说我骗你,都在牢里了还有力气骗人,就你们这样的,知道的还不如我知道的多,你们配被骗么?真是无语至极!” 听此,叶漓淡淡回应着,“走投无路时,还真能做得出来!” 她说这话,倒不是真想怼那女子。 因为,她是看着阿庸诠释这个事实的,毕竟,上一个能做出令她甚感奇葩之事的人,就是身旁坐着手指头扭搓干草的这位…… 阿庸抿着嘴唇,默默放下了手头上的动作,抱住双膝背靠着墙闭目了。 装睡,在任何时候都是个不错的选择。 叶漓眯起了双眼,无奈地摇起头,但更多的,是对自己的无语。 该死!他家相公连装睡……也竟这般优雅迷人倒是生恨不起来,气消大半了…… 也得亏这人生的一张俊俏的脸蛋…… 她余光扫了一眼他脏兮兮的脸颊,不太情愿地替之擦拭干净,而后又坐回到原位。 黑暗中,阿庸狭长的眼睛偷偷睁成一条缝,嘴角微微上扬。 隔壁的女子气得跳脚,摇着木桩栅栏一顿威胁,“你你你!气死我了!我要是出去了第一个打烂你的嘴巴,让你逞口舌污蔑我!” “好了好了,娘子,我们就不跟她一般计较了,还是想想办法怎么出去吧!”男子劝阻的声音响起。 “走开!你这个废物,在外头出事了就我挡着你只会窝里横!我被人怼了你也不吭声,要想办法你自己想去,我反正没辙了,要死就一起死吧!” 原来,这也是一对夫妻,有些‘亡命鸳鸯’的味道,但不多…… “都把人给我带出来!大人要审话!” 这时,静谧的牢房里突然冲进来一群捕快,急促的脚步声才钻入耳,牢门的锁链便已被打开。 “快点!磨磨蹭蹭的做什么?” 叶漓不情不愿地拖着步伐,一捕快催促着欲动手推她,却被她眼眸一沉,竟被威慑住不敢上前赶着,只待两人走出外头之后,才跟了出去。 等反应过来时,他有些窘迫地正起了身子,恢复了适才的鼻孔视人。 怎能被一个女的遏止了威风! 牢房外坐着一人,头戴乌纱帽,身材肥硕,两眼打她们四人一同出去时,就没抬看一眼。 明眼的一瞧,便知这人的富态捞了不少油水欺压百姓的为官。 于是,尽管叶漓与阿庸两人有天大的理由,但人证物证俱在终归理亏,因而阿庸的姿态倒是有些认错的意味在。 但叶漓就不一样了,本就心清坦荡的,这会看着那狗眼看人低的县令,她索性抱着双臂一个正眼也不打算给。 “你们……哪一对是抢走玉镯的人?”县令官悠悠摇着脑袋。 叶漓与阿庸闻言,双双皱紧了眉头。 搞什么名堂! 难怪…… 原来她们竟然是被怀疑才与这对夫妻关一处的! 第173章 乌纱帽掉了 县令官问这话时,叶漓察觉到,他并未目中无人,他的眼尾可是悄悄地瞄向一旁的那对夫妻,像是在暗示些什么一般。 她到底是观察入微,这小小举动自然溜不开她的眼底。 那搔首弄姿的女子当即将大腿侧的衣裙微微一抖,原本就穿着透薄,这会更是一个劲儿地喊着热乎。 站在她身旁的丈夫岂能不知明晃晃的绿衣裳是在有意地飘荡,但为了逃出眼前的处境,只得装作视而不见,敛着拳头一声不吭。 “大人,您清廉正直,可要为我们夫妻好生做主啊!”那女子哀怜地欠了欠身道。 叶漓翻了个白眼,混淆是非之事,她是绝对看不惯的,“你们为官的到底是怎么办事的?竟然连事实都不调查清楚,有这么审问犯人的吗?” “放肆!”一捕快呵斥道。 他拔出了刀架在叶漓脖子上,“你们也知道自己偷盗之人,竟还敢跟大人如此说话,谁给你的胆子猖狂至极!” 叶漓却理了理衣袖,依旧安如泰山,一丝动容与畏惧也没有。 不过,她眼睛垂看透亮刀刃时,倒是皱了一下眉头。 那捕快得意地勾了唇,晾这女子再如何大胆,碰上开了血的利器,他就不信还治不了她的狂妄莽撞。 然而,只见女子用手指头弹开了刃尖,语气极为不悦与嫌弃,“你削掉了我的一撮发丝,可知是在亵渎神明?掉脑袋倒不用但过几日霉运会找上你的。” 如今没了法术,但有上天出手帮忙收拾着,她就也作罢,静静等着人遭了报应了。 她可是记得这捕快,不过讨口水喝,竟要让他们趴在地上喝! 喝他的大头鬼去吧…… “疯言疯语,看我不给你尝尝这地牢的刑具有多硬!”说着,那捕快便要抽出别在腰间的鞭子。 阿庸狠狠瞪着他,将叶漓护在了身后,而叶漓却抓开了他的手臂,丝毫不畏惧,语气尽是嘲讽: “那就要问问你们大人,他问话的到底是为民伸张正义,还是罔顾王法逼人做出选择,也好坐收渔翁之利,能得佳人常伴榻侧啊?” 那县令官闻言,缓缓睁开眼来,终是正视了眼前的女子。 叶漓这会身处黑暗的整个身子,因昂首不屈不挠踏前而去。 这张小巧伶俐却扑簌着浓睫的大眼,苍白失色增添一抹倔强的脸庞,最先出众,若隐若现,更能直直撞击入人眼眸。 县令官看呆了,口水涌满下颚,站在他一旁的捕快也忘了收刀。 “你家大人,可能得擦一擦口水了。”叶漓一勾唇,对着那捕快小声说道。 她的确是故意的,但眼里也确实对不上不下的垂涎感到恶心。 怔愣一会的县令听到尴尬不已,四处向身旁的人寻块手巾。 却在找寻时,鼻子却不小心撞到了身旁的刀柄。 然而,一个喷嚏过于用力,直接把鼻涕甩了出来。 捕快此刻不明所以女子的好心劝告,但还是有些感激在身的,只是慌乱之下大刀却收不起来。 旁人是不知晓这情况的,县令这边衣袖在掩唇边兜转身子火急火燎的,却又不敢明言,那边捕快又愣是放不进剑鞘。 叶漓见两头乱了阵脚,无头苍蝇都没他们慌急,咬着下嘴唇憋笑许久。 而她怕崩掉大牙,回头准备遮住自己的表情,却看到阿庸的双肩抖得可以筛出几十斤细沙来。 是以,她又扭回了脖子。 结果才刚定眼,那捕快因刀柄卡住了剑鞘,气得猛地往后一拔,手肘撞飞了县令的乌纱帽。 摇摆着两边帽翅的乌纱帽在空中滑驰,在众人目光的追随下,最后稳稳落在了另一个身材较为矮小的捕快头上。 因为帽子相对来说太大,直接扣住了他的双眼。 乱戴乌纱帽那可是大不敬,那人本就胆子小,只想与头上的‘贵重之物’撇清关系。 于是害怕得乱了步伐,又将帽子给掷了出去。 这次,所有人学精了,视线紧紧聚焦于它的路径,各自都巧妙地躲过了它的霍霍。 众人悬着的心终于能放下了! 但是呢,它的飞驰虽然没有踩落在人的头顶上,却弹过那娇媚的女子肩膀,直接倒戳进一团苍蝇汇聚的黑乎乎盘圈的条状上…… 这一视便知的东西,大家当即扭曲起五官,四指在鼻子前都快扇烂了! 阿庸狂抖后爆破而笑,躲进黑暗中的叶漓也连带忍不住了。 一时之下,众人呜呜咽咽笑了起来。 看着那苍蝇‘嘤嘤’纷飞,又绕回原地,县令官的脸色黑臭得犹如那一抔黑物,气得咬牙切齿,不知要刀了哪个捕快。 但他随即又挂上了笑脸,看的方向,自是令他心神荡漾的叶漓,“罢了罢了,本官毕竟是受王爷所托,且身为父母官,自当不能叫百姓们负屈含冤了,来,现在你们便大可把适才的冤屈重述一遍。” 那婀娜多姿的女子,眼见形势不对,自己的身姿又着实比不上叶漓,脖颈的衣襟敞得更甚,随即凑了上去,“大人大人!我们……” 县令官微微后退,抬手阻拦,“行了!你们的解释本官已明了,不必多言。” 女子看着他绿豆大小的双眼只往黑暗角落的那张令人生妒的脸瞟去,两眼一翻,气得跺脚站回原地。 “这位姑娘,你且再上前几步,好生向大人我讲述讲述心中不满呐!”县令官眯笑着眼,招手示意。 阿庸听了,收敛了笑意,眸光逐渐黯淡,他知道这人的不怀好意,一把握住了拳头,准备给这人来上一记。 叶漓了解他的,因为这是真的可能会将人打的屁滚尿流。 她要是法术不被封了,那人恐怕是这辈子都见不到那顶乌纱帽了…… 但是! 她得忍,毕竟找小环要紧,而在此之前,她们必须得洗清了自身嫌疑,逃出此处。 “大人!既然大人如此说了,且大人又是个宽宏大量之人……” 呕…… 叶漓掩了掩面庞,违心的话果然说了会引起胃的反感。 她顿了顿,行了个礼,说道:“那就劳烦您秉公处理!我们的首饰是在街上的摊位买的,定与铺子量身打造的不同,您让捕快大哥拿出那镯子来对对模样,让我们与她们夫妻俩一道目睹,不就能还了各自清白不是么?” 县令官一听,越发觉着,这女子讨喜得很,笑得更灿烂,“这位小娘子啊真是聪慧又貌美,本官依了,依了!快快快!把证物给呈上来!” 第174章 两记耳光,大快人心! 一听此法可脱罪,那女子的瞳孔瞬间撑大。 她们也要脱身,那岂不是会妨碍自个? 若依了这法子,镯子上的纹饰与其他的一比对,谁有罪谁无罪,不就一目了然? 县令官处理过大大小小的事儿,叶漓所建议的法子岂能是他没想过的? 不过就是因为,牢里还有这么个漂亮的脸蛋,严刑拷打了怪之可惜的,脱了罪便往自己怀里带走,感激之情一在心,更能收服贴了她罢了。 况且,这偷盗镯子之事确实是那对夫妻所犯,以此证实,那是再简单直接不过了。 那女子摇着腰肢上前,又挤出楚楚可怜的表情来,“慢着!大人!总不能因为一个镯子的纹饰和这店铺其他的首饰对应上,就断定它是这店铺里的吧?” 她知道,这家店根本算不上什么名店,大部分东西是仿了其他老牌名店。 所以,对于这对外乡而来的夫妻,她土生土长的算是心里有底。 就是在县令官面前拆说起来,也就能不畏惧些。 “这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虽是各大首饰铺有自己的款式,可卖这样的款式肯定不止这一家,怎么就能以此说是我们偷盗的呢?” “再说了,也有可能,可能是她们把镯子混进了铺子里想要栽赃嫁祸于我们的,那这样的话我们就是有口也说不清了!” “所以,这法子不是不严谨,是极为不严谨啊!要是因此定罪污蔑了我们,那岂不是好生委屈呐大人!” 一通解释头头是道,不仅把店家贩卖镯子的事实给瞒了过去,也把所有的脏水全都往她们身上泼。 这就是要将所有可疑之点汇在她们身上,好能转移话锋,让自己躲过偷盗之罪的怪责。 有趣!她倒是没有想到,还有这个遗漏之处。 原来她们美其名曰‘借’的偷盗的首饰铺,竟然并不出名! 叶漓蔑笑轻哼,说她们栽赃嫁祸……呵!这女子栽赃嫁祸的本事才是不小呢! 可她哪能让这女子,在她眼皮子底下撒泼。 她俯首行礼道:“大人,这姑娘所言不差,这的确……无法直接定她们的罪……” 那女子得意地扬起唇角,丝毫不觉自己的得寸进尺正占据上风,“什么直接什么的拐弯抹角的!我们根本就是无罪,你不要乱说好吧?” “姑娘莫急啊,兔子急了会咬人,这狗急了……容易跳墙啊!” 叶漓眸光微敛,淡笑开口,要多优雅有多优雅。 偏生这样的一副大家闺秀的礼教值人赞赏,却在那张牙舞爪的女子眼里,带有有意为之的挑衅意味。 她气得一手叉腰,一手指尖挥指起来,“你!大人!她竟然在您面前谩骂小女子,快把她们抓起来打板子!” 呵呵!正中下怀啊! 叶漓只觉心中凝聚了力量,振奋人心的腔调提高了不少,“你才是大胆!大人是父母官没错,可你如此喊叫不仅是大不敬,更是……想让我们都知道你在勾引大人吗?” 此话一出,县令官本是拉下的脸加剧愤意,眼底的阴沉更是推到了极点。 他身旁的捕快也没好脸色,刀柄收握的力度添了几分,指尖已抵起推开了剑鞘。 “放肆!大人岂是你能使唤的!” 一时的得意忘形惹了祸,女子脸色骤变苍白,难免支支吾吾起来,“我,我不是……” 站在她身旁的丈夫怕祸及自己,狠狠一巴掌甩了过去,“啪!” 那声音清脆而响亮,连叶漓都觉有些心疼。 再对视上那泛红的眼圈,她算是能点头承认,这会的楚楚可怜称得上真实了。 她捂着脸闪满泪光,“你打我?你竟然打我!” “啪!” 又是一记耳光。 女子另一边脸也染上了火辣辣的疼,直接摔倒在地。 “你这个蠢货!顶撞了大人,可有你好果子吃!我打你了你竟还不服气!” 这话看似护短解围,可叶漓是看出来的,这是男子在赢得教好人妻的脸面。 适才的忍气吞声早已烟消云散,女子口中的‘只敢窝里横’也算是暴露彻底了! “大人!是我疏于对内人的管教,还望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我现已教训了她,您就饶过她吧!” 饶过她,便是饶过他们,这男子的如意算盘打得响亮。 这哪里是护短,明着是实实在在的撇清关系嘛! “还不快向大人赔罪!” 男子说着,粗暴地把她衣裳敛紧了,久违的怒意一盛,自是训人的威严占据上风。 险些又想来一记,而又暗自收回了手掌。 那女子从地上爬起时,还不忘瞪了一眼叶漓,随即捂了捂脸上的五指印,转身向坐着的县令官行礼,“是小女子莽撞了,一时昏了头冲撞大人,还请大人原谅小女子!” 县令官神色缓和,虽是不理不睬也表明不追究。 叶漓心里头暗爽,但眼下还是没能逃脱困境,故而眼珠一转,未等他人开口,索性将话锋推了回去。 “大人,既然如此,想必这位姑娘是另有好法子能洗清自己的嫌疑之下,也能还我们公道了?” 阿庸暗喜,他家娘子最为擅长的,便是明面上挑拨,故意挖坑等人跳。 果不其然,女子忽而掩面笑着,好不容易逮住了错漏,那不得扳回一局? 再怎么聪明的人,也难免犯了愚蠢! “呵呵!瞧瞧你说的这话,你们与我们四个都无罪,那大人还抓我们做什么?这不是在质疑大人的办差能力,白忙活一场吗?” 叶漓眸眼一亮,竖起了食指隔空朝她点去,“诶!这可是是你自个说的……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有心之人栽赃嫁祸你总不能老是怨在我们头上,万一……是有他人嫁祸于我们四个呢?你这么咬定不放,难不成是心虚了?” “你!你这个狐媚子竟敢强词夺理……” “那要是我说的有错,就是你没有好法子了?”叶漓眨巴着眼打断,绝不想给她任何机会。 不等女子捉急欲辩,她直接转身直言,“大人,那就还是大人您适才的发话,把饰物都端出来对质,莫让她再扰了你的决断了!” 县令官听着软糯的嗓音,又撑起自己的威严,立即抬手,“拿上来吧!” 一捕快端上的是那白玉细镯子,盖布一揭正比对着,阿庸懒散着眸子,余光不经意一扫,连忙握住了他的手。 第175章 我家娘子,认得这镯子! 叶漓对阿庸突然的举止迷惑了,但她从他目不转睛的眼神里看出,他怕是认得这镯子。 “你干什么!妨碍公务是想吃鞭子吗?” 那捕快本就头才过他肩,加上力气更不及他,即使动作灵敏此时却有些丢脸地在抽动着手腕上的束缚。 很快,所有的目光都汇集在他的身上。 捕快们都拔出了刀,刀光如烛火,恰巧不巧闪入叶漓的眼睛,说是照亮了昏暗的地牢也为不过。 她稍微不注意这家伙,就又搞出幺蛾子来。 她算是发现了,自从阿庸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仙尊,染了几分凡俗的烟火之气后,这惹事的能力可不比自己小啊! 原来,没了约束的他,即使脾性再如何内敛沉淀,竟难免有出格的时候。 尤其是,克制而来的温润,点爆起来,更易激起火花。 三三两两的刀刃在空中蓄势待发,叶漓两指一捏便将他耳朵揪了过来。 “你有什么发现就与我说道,我们如今已不是那般能挥霍法术的仙尊了,你要有清醒的认知啊!” 低声细语的提醒入耳道,阿庸眨眨眼,环视一周皱眉瞅着自己的在场人头,得亏阿漓了解,否则,他还真想给阻拦自己端详的人来个施法念咒。 他顶多吃一顿暴揍,可他的阿漓是不能被连累的。 是以,回过神来,他抚下纤细的指尖,并拍了拍她的手背,让其宽心。 叶漓不知他哪来的自信,也不知自己为何就相信了,安心地退到一旁。 也是,总不能,只让自己忙活,也该他出手出手了。 阿庸淡淡一笑,抛下了身于局外的慵懒,但他还是选择无视越过那捕快,面朝着县令俯首表歉意,“是在下失礼了,只是在下适才一见这才了悟,我家娘子……认得这镯子!” 什么! 叶漓一听,抱着双臂的手瞬间下垂,身子一晃,只见这个口出‘狂言’之人还友善地扶住她的腰肢,一点因撒谎而脸红的迹象也没有。 她微笑却皱紧眉头,咬牙警示道:“相公!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娘子,有我在呢!” 说着,阿庸眨了一只眼,向她抛了个‘一切尽在我掌握之中’的眼神。 在此之前,那是一问三不知,除了一颗热心在,说他袖手旁观可能还是往夸赞了去。 可现在,没了只有‘不知道’的回应,叶漓只觉一个能飞速运转的脑袋不够用啊! 她该相信吧,看着他底气十足的模样。 叶漓微微点头,但还是站在这家伙身旁,万一他出言不逊,至少不能被砍了胳膊腿的。 “靠紧我,你要是打算破罐子破摔,我还是能让你五官身子尚在的。” 阿庸侧头望了她一眼,又垂眸凝视那撩起而露出的白皙细腕,眸子里晃悠一抹心疼。 她会开出血脉之光,正如她所说的那样。 可这个本能,其实在幻境里无法用上。 叶漓察觉到他的心思,却不想被识破,故而语气有些狡辩之味,“你别小看它啊,没准还真能用,不试怎么知道呢?” 阿庸眼底软似弹棉,他的娘子竟然不是忘却,而是心如明镜只想护他周全,即使可能强大的力量不存在,也不怕刀光剑影处于身前。 然而,女子还不知男子这层心思,她继而解释道:“小环还等着我们营救呢!你要是身上哪块地方少了,耽误时辰不说,我如今没有法术,若是你也倒下,我也得死翘翘了!” 他满心欢喜,是她的担忧,而她担忧的,却是先有小环后她自个的性命…… 显然,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这妇孺皆知的道理,阿庸不曾想,竟有一日,也栽在了自个头上…… 无碍……虽是隔了一层意思……也算是等同于他的娘子在意他…… 一旁的捕快似是想到了什么,在县令官耳边呢喃了几句。 县令官一听,眼袋隆起,抬眸来回打量她们两人,最终视线落在女子身上。 “哦?那你可是认识这镯子的主人?你可知道她现在在何处?” 叶漓脸都僵了,这怕是要疯了,这两货都说她认识,可只有她在犯迷糊! 偏偏阿庸这家伙竟然夸下海口…… 但毕竟是当着众人正等她回应的面,为官的,拔刀的,还有看她出丑的人,她是含着泪也得撒谎到底了! “大大人,这地牢有些昏暗,我再,我再瞧看几眼,这镯子确实有些眼熟……” 她拿过白里透青的镯子,试图从脑子里搜寻有关它的记忆,可左看右看,甚至还摸索了一番,别说‘蛛丝’了,就是‘马迹’也见不着啊…… “现在可瞧仔细了?这镯子的主人下落可能告诉我了?” “呵呵!应该……可以吧?”叶漓望向了阿庸,明显是求助的表情。 而未等阿庸开口,那搔首弄姿的女子却拦言道:“大人!她们两个是外乡来的,连通关文牒都没有,也不知是怎么混进城的,怎能就相信她的鬼话?” “哼!我看啊,她们就是想骗您说认识王爷囚禁的女子,才得借此机会出了牢好能逃跑,大人!您要三思啊!还未查清她们的身份之下,您可不能着了她们的道!这女子一看就是诡计多端善于谄媚奉承的不良善之人啊!” 女子的话仿佛点醒了叶漓,她看向了阿庸,只见他不但神态自若,反而轻笑出声。 她更是笃定了心中所想。 原来,阿庸所行计策,不正是那女子所想吗? 想来,县令官关押她们却不动刑,除了他色心泛滥想捞一把春色,但更重要的目的,才是王爷交代下来的寻人。 她只需咬认识得,甭管何事,就如那女子说的先出了地牢再说。 原来阿庸在反其道而行呐! 想必他的笑意就是在感激那女子聪明过头,却顺道点醒了她。 如此想着,叶漓也胸有成竹地正起了身子,“哎呀!县令大人都没说是何人,你却知道那人是女子?还知道是王爷要找的人?你知道这……么多,难不成你有这人的下落?” 在场的都是知道的,县令官不开堂审问,而只是盘问个几句。 如此隐秘行事,自然是王爷要越少人知道越好。 然而,这女子一时口快犯了忌讳,此刻纵使知晓下落回应了,恐怕等来的只有被灭口的份。 “妄自编排王爷,是以下犯上之大不敬,来人,把她拖出去斩了!” 第176章 我不会画画 不过说错了几句实话,就要被问斩。 看来,要么,是这王爷的权势够大,要么,就是个凶悍残暴惨无人道惹不起的主。 叶漓以为,想必县令的位置是他沽名而来的没跑了! 没准啊,就是讨好了王爷,人家看顺眼了给他随意扔的职位。 这里的人,其实与外头的,也大差不差。 有时候,幻境比现实,更真实,更灵验! “是!” 两个捕快在头捕的命令下,走向了女子。 那女子自知身旁的丈夫靠不住,连跑带跪的扯住县令官,声声哀求,“大人,不是这样的,饶命啊大人!” 这会,椅子上的人,被提过供他饭碗的上头主子,哪有适才的见着美色尚可商量的余地? 几分像模像样的为官姿态,自是秉公办事的神态有了。 女子眼见命危,对自己的出言不逊懊悔至极,显露出一副撕咬的疯婆样。 “是她,是这个贱人,是她故意眶害我的!大人!您要明察秋毫啊!” 死到临头,还要嘴硬! “你若没有这般心思,又怎能说是我害的呢?嘴长在你身,大伙又看的清,我何时上手撬你开口了?就算真如此,不得还是你自己说?” 叶漓实在不想在这纠缠许久,可她说的也太过笑话了。 见过坑人的,可没见过这么扯的坑! 她要跳,就自己跳吧,这样无厘头的坑,叶漓才不想被拉着垫背。 损颜面,伤神损智啊! “大人!你不能杀了我!您是为百姓做主匡扶正义的,我,我有法子!对!我有法子,能证实她到底是不是真的撒谎,您若因此而寻不着人又丢了两个本应犯人,岂不是既失了颜面,也怕是得罪不起上头的主啊!” 比起什么证据,什么为民除害,她也看出来了,所有行事,都是县令官为这位王爷找人而展开的。 有人抢先一步邀功,她们可不能放过机会,她们要踩在她们头上踏出这牢房! 果不其然,叶漓觉着,她是离开仙界太久了,竟留人往狠了踩她。 可她虽不是个心狠手辣之人,但也不是个良善任人欺侮的。 这女子,非要把坑挖到底活埋她不成了! 县令官也觉是在理的,适才因王爷要紧寻人,未免心急了些,此女子所言虽为开脱之意,但也属实往细了思虑。 百密一疏,使不得仅听只言片语。 他抬手道:“起来吧,若你能因此戴罪立功,我便既往不咎,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是有偷盗之罪的,你可得认!本官是父母官,这顶乌纱帽可不是白戴的!” 嘁! 还知自个是父母官呢! 叶漓在心里翻了无数个白眼,色眯眯的小眼只往白腿细腕纤腰了瞟,却能一言不合斩了人。 如此胡作非为,难怪乌纱帽宁愿沾了臭也不愿跑他头顶上去! 臭得好,臭得为恶之人也佩戴不了! “是!小女子相信大人定能还我们一个公道!” 笑话!死罪本就子虚乌有,活罪她认了还怎能出去? 女子欠了欠身,眼里的泪光混合一抹得意,这次,不得把她往死里整,她就是成了恶鬼也不想放过她! “大人,她说她认得,可是空口无凭,且不说这人叫的什么名字,或许是在街上碰上的倒不足为奇,但长何样貌,这是最起码的事儿吧?” 该死! 人一旦撒谎,便得好几个谎言来圆上。 她早该想到,会有这么一计,戳穿到她心肺去,被拔得干净这人才善罢甘休。 好端端的,她答应阿庸做什么? 这不是又有一个让她往火坑里跳的么? 叶漓敛紧了拳头,垂眸思索的一丝慌乱暴露无遗,“你想怎样?” 那女子将她的动容收进眼底,嘴边浮满了笑意。 只兰花指点了点鬓角,叶漓眼里的矫揉造作又映照上了。 “官差都在这儿,我可不敢怎么样,我只想……求大人准许,让你画个画像以证实你说的认得罢了,呵呵!” 画像? 完了!她连王爷的腿毛都没见着,哪见过什么小娘子大娘子的? 这下真的完了,都怪阿庸乱想了计策,这下不得露出马脚让人逮了去? 逼急了人可不是好事! 叶漓目光如炬,抱着双臂缓缓走近非要置她于死地的恶毒面孔。 所有人都见她压低着眉眼,仿佛阴狠的气息只挂在她瞄准的女子的身上。 那女子不知怎的,只觉她生起气来,全身都不自主地在颤抖,背脊‘唰’的一下像被泼了一盆冰水,那是钻骨的瘆冷。 “你你你别过来,众目睽睽之下你不能对我怎么样的,你,你难道想罪加一等吗?” “相公,相公救……” 女子边喊边倒退,一不小心失了稳,向后倒去,快要砸到坐着的县令官。 叶漓唇角一勾,猛地擒住了她的肩膀,那女子有了支撑的力道,便往前扑去。 毕竟,这前面的人瞧着是怕了,但有官差在她不至于丧命,可后方的人就不一样了,要是磕到他哪了,她就不是身上抵哪块的事儿这么简单了。 是以,女子为了向前稳住身子,就这么被纤细而有力的指骨掐住了脖颈。 “唔……大人你看,她被拆穿恼羞成怒了,要灭我的口啊!” 县令官被突如其来的两人掐架于眼前,惊谔扶住了椅子把手。 一捕快护在他身旁,拔刀怒道:“你想干什么?大人面前容不得你放肆!” 众人皆深吸一口气,要知道,此刻拔刃相向的女子,只是玲珑小巧的身段,眼底却透出一股让人不寒而栗的杀意。 要不是这穿着打扮入了眼,他们真有那么一刻怀疑,有血肉生命在她手中毙命过。 就在众人都以为叶漓要反,欲使蛮力冲出地牢之时,却只见她一把松开了手指。 失去了束缚,女子也站不稳了,直接瘫软在地,她的脸色渐变惨白,一个劲地护紧自己通红的脖子。 叶漓居高临下,撇嘴凝望着她,“我就是,想跟大人说句话而已嘛!你怕什么?适才你不是很能刚吗?把我想得那么坏做什么?而且我也不蠢,不爱干着明知会死还往里跳的事儿。” 说完,不等地上的人窘迫拭干眼泪爬起,她面向县令官,一脸傲态,却俯首行礼道: “咳咳!我……不会画画!” 第177章 作画 众人有些傻眼,但皆无语视她。 如此直白……地吓唬人,还真是理直气壮! 叶漓说完,转身便站在阿庸身旁,摸着鼻尖缓解尴尬。 黑暗角落中,她掐紧了他的腰肢上的肉,小声警告,“你不是说我认得吗?这祸是你闯的,你就得给我编到底了!” 让叶漓丢了面子,阿庸已经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了。 故而本是强忍的他,即使顶着一张五官凑一块,再如何歪扭也难看不到哪去却此刻很是丑陋的脸,直直点头应允。 待纤细的指尖隔着衣物拧肉的触感消失,他瞬间觉着,不痛不痒活着的时候,是真的很好! 见自家大人似是把那女子的话给听进心里去了,眼珠一转,便附耳道:“大人,这画师怕是一时半会赶不来了,我们刚一接到王爷的消息便赶来问话,来得匆忙不说,也没想着会有需要画人这一准备。” 他顿了顿,又继续说:“不过!王爷便于我们要找人,有嘱托人留了一幅那女子的画像,我们呈上些其他的画像一同混淆了让她指认便可!” 然而,还未等县令官称赞他的献策,那耳尖的女子反应是相当地快! 她挪快脚步向前,弱不禁风似的跪倒在地,“大人!这怕是不妥!万一她蒙对了这人的长相,那就无法证实她见过了,得一笔一画真真切切描下了,才能让你安安稳稳放了心!” 叶漓是越发厌烦这人了,一会装腔作势,一会矫揉造作,非得针对她不可么? 怎么就不能为自己另谋‘生路‘,明明有供出那店铺老板的选择,就是要‘吊死’在她身上了! 女子眼底一亮,阴暗中给了叶漓一个邪魅一笑的眼神,而后又换上软眉优蹙的可怜模样望向高椅上的人。 “女子贫贱,是我家相公为我赎了身才得以在市街上勉强正起梁骨,因而这琴棋书画,称不上精通,却也能上得台面,所以,让她来描述这五官长相,我来研磨作画,岂不正好?” “省得画师辛劳跑来一趟,正好为大人解了烦忧!” 呸!她就是知道人长啥样,也被她藏了私心乱画一通! 两次了!两次都要置她于死地! 叶漓生恨自己揍不得人! 她才不打算客气,“大人,我不善言辞,加上要是哪句话被这姑娘错领了我的意思,岂不是我倒成了那冤大头了?” “这姑娘本就对我心怀敌意,此法子对我们夫妻二人不公平,还是换一个吧!” 县令官一时发了愁,这说的也甚是有理,他频频点头,“那依你之言,什么法子合适?” 此时,阿庸正要开口,却被叶漓打断,她挽了挽他的手臂,在他人看来,这举止很明显是亲昵的意味。 可只有了解她的阿庸知道,这与身旁的这些捕快拿着刀的凶狠模样根本别无二致。 “我与我家相公恩爱黏腻,我认得的,就没有我家相公眼生的……” “诶!相公,你琴棋书画可是样样精通,刻不容缓,你快快去把人画下来,也好让这姑娘开开眼, 让她知道,什么才叫真正的温文儒雅,仅此画工世无双啊!”叶漓弯眼而笑,投射出崇拜的目光, 那女子有些错愕,这人竟然比自己还狠毒!连着自家相公也给推了出去,要让他当这替死鬼?好能死咬一人耳脱罪? 罢了,反正既然这样,就是再好不过了,有什么比得上内乱让人心情舒畅呢? 她就等着看他们出丑,砍了头,她就不信两个外乡来的能嚣张到她头上不成? “那也好!我倒要看看你们,能画出个什么名堂来!就算是名震天下的画师,脑子里没有这个人,画出真的阿猫阿狗出来,也于事无补!” 叶漓敛了敛拳头,暗自安慰自己:无碍,只要阿庸作完画,众人皆对画中之人细究时,她就能找准时机,拉着人便跑。 对!地牢视线昏暗,捕快是多了些,但像这种赤手空拳赌一把的场面,她们应是能应付的,还有血脉之光可试,她有的把握还是不小的! “来人,拿笔墨纸砚给他。” 阿庸拂了拂衣袖,正要接过画纸,但他迟疑一秒收回了指尖,对着捕快说道:“我在作画时都是我家娘子伴在左右,这般画下来,才能达到一鼓作气的效果。” 看来,这是他要便于逃走的计策了。 是以,叶漓殷勤地接过捕快递来的东西。 待她双手举着画纸站稳了,阿庸也将笔点满了墨,所有人的目光也都集中在白纸上了。 就在这时,众目屏息专注之下,一阵叫唤声传得响亮,“咕~” 叶漓身子微僵,不敢相信自己这令人尴尬的声音是从自己肚子里传出。 她顿时脸颊烧红起来,抿着嘴使劲揉着肚子,试图掩盖它的不听话。 阿庸立即摸了摸胸膛前的衣裳,却无果,寻着吃食的踪影,余光发现它们正掉在适才牢房里的脏草堆上。 他转身面向县令官,“大人,我家娘子她有病在身,饿了会因体力不济而晕倒,我们不挑,有些吃的填饱肚子便可,望大人体谅!” 叶漓瞪圆了眼,她是没想到,阿庸会这么开口,但想了想,也就只有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的理由。 于是,她便配合着扶起了额头,身子摇摇欲坠起来。 县令官愣了一会,表情是错愕又恼怒,不情不愿还是挥手使唤了捕快,“行吧行吧,你去拿点干粮给她们!” “哦!芋头糕一盒,温水一盏,多谢大人!” 捕快脸一黑,便对着阿庸喷满了口水,“有的吃就不错了!还说自个不挑!” 叶漓无奈地朝阿庸叹了口气,“相公,我知你爱妻心切,可我们毕竟是在牢里,还是听捕快大哥的话吧!” 片刻后。 饿了半天的叶漓狼吞虎咽,剩下一块饼子也不浪费,遮袖饮水时偷偷藏进了胸膛前的衣裳。 她吃饱喝足后,阿庸也不耽搁,没过一会,画上的女子便有了轮廓。 待他笔墨一停,一捕快便赶忙接过,拿到自家大小眼前。 县令官看了一眼,与他身旁的捕快对视后,蹙眉敛紧了眼眸。 叶漓见情况不对,拉起了阿庸的手,并小声说道:“我数到三,我们就一起跑!一……二……” “不错!这正是这镯子的主人!” 第178章 夫妻同命 叶漓脚步一顿,两眼瞅向阿庸不放。 这家伙……难道真画出活物来了? “不!怎么可能!”那女子一把抢过画纸,直直摇头。 “你们一定是弄错了!怎么可以……” 待她指尖抓着纸眼里尽是不甘时,站在一旁的丈夫却远离她几步。 叶漓真无语了,从她们眼里可以看到,这两人其实压根就不认识阿庸所画的人,至于阿庸怎么认识的她就无从而知了。 她们拿着画纸端详,不过还是在做最后一番确认,宁愿相信县令官眼瞎,也不愿见到画上一笔一画的线条勾勒,是真有名望的作画。 质疑谁不好,质疑曾在整个仙界办吟诗比画欢宴,连仙帝参与其中都夺了魁的戊瑀仙尊? 脑壳是适才撞着木桩栅栏了去,撞坏了吧! “怎么?你在质疑大人的眼睛吗?”叶漓轻笑。 这话一出,那女子就接受到县令官用那两个小眼抛来的杀意。 她像一只淋了雨的小鸟一样,立马敛起羽翼,眸子里盈满泪光。 叶漓乘胜追击,“大人!既然已验实了她说的好法子,画上的人我们也已知晓,那……”嗓音拖至此,她眼尾一抬,“是不是该好好治治她的罪了?” 失神的女子闻言,指尖攥紧了衣袖,而后拉着男子的手臂,“夫妻同命,你快想想,快想想怎么救我啊!” 阿庸望了一眼身旁的自家娘子,摇头叹气呢喃道:“夫妻还真有不同命的时候,此言差矣……” 叶漓听见声却识不清这家伙在嘀咕些什么,但此刻正是看好戏的时候,便一个刀眼过去让其莫要绊了嘴添乱,也不再搭理他了。 阿庸垂眸原地,像个小孩一样,乖巧听话。 那男子眼见县令官冷眼而视,当即甩开了手臂上的重量,俯身行礼,“大人英明,该怎么惩治便怎么惩治,内人犯了错,能得大人亲自教导,小的感激不及!” 女子见他一把撇清自己,还能给自己做足了面子,眼眶湿润得泪水直打转,“亏我还一直想着维护我们,你竟然巴不得将所有指责推到我身上!” 然而,还未等县令官开口,叶漓瞧她眸光涣散,最后一颗泪珠夺眶而出时,掐准了秒数,转身行礼,“大人,我见着他们也不过是没银子过日子,才昏了头行这偷盗之事,小女子愚笨,这姑娘也只是一时口快,只觉死罪可过于重了,偷盗之罪……要不就打几个板子好了,反正这事儿想必大人也不想闹大了去……” 说着,叶漓又伏低了头首,“当然,这一切都是大人做主,小女子也只是不忍心看到这对苦命鸳鸯了。” 县令官再次满意地看着眼前的人,眼里哪还有适才那个摆弄姿态的人。 到底是大家闺秀和青楼妓子的模样,样貌礼仪和聪明才智,摆台面上的区别之大,那还是能分得清的! 他点头称好,“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本官秉公办案多年,自是理得妥当……见她三番阻拦,你竟还能如此心善为她求情,本官……准了你所言!” “来人,把她拉下去,痛打四十大板,以儆效尤!” 呵斥声频落,而后他又面向男子道:“念你有心悔改,便领了二十大板去,各自首饰全数归公,各位可还有何异议?” 叶漓撇了撇嘴,心想到,她还蛮有反对的。 别看这女子上蹿下跳,可是没有一句说自家丈夫的不是,而这男子却逮住了机会逃脱便翻脸不认人,二十大板还真有点便宜了他。 但她不想过多理会,毕竟,好不容易得知小环所在何处,要是去晚了,又不知得怎么寻人了。 还是出了牢再说吧! “多谢大人!”男子欣喜率先开了口,跪拜道。 “贱人!我不用你可怜我!”女子朝叶漓吐去了口水,适才还尚有的一丝,被她此举丑陋了轰然而消,尽显粗鄙不堪。 阿庸眼疾手快,将自家娘子拉到一旁,眼底的狠厉也令他失去温润儒雅的风度。 “我好心为你求情,你还恩将仇报了?”叶漓躲在他的怀里,看起来是真的委屈得弯了眉。 “呸!” 见女子还欲上前抓骂,两个捕快一人一边将其摁肩在地。 “放开我!贱人!你们这些无耻的贱男人,狗官!皇家的走狗!罔顾枉法,你们,你们不得好死!” 县令官一听,拍椅而起,“再加二十大板!快给我拖走!” “是!” “你们下地狱吧!贱人,我无所爱……你们也永远都不会幸福的……” 看着两人被押了出去,尤其是女子乱吼扑腾的模样,叶漓有些晃神,她目光淡淡又悠远。 缓缓退开了身后的怀抱后,她便不再言语。 阿庸察觉她的神情,攥了攥她的指尖,以示宽慰,“莫要多想,我在呢。” 听此一言,叶漓回过神来,又恢复了调侃了嘴脸,“那当然了!簪子的事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阿庸微挑眉尾,双手默默揣紧袖兜,眼里尽是闪躲。 待外头打板与痛叫的声音此起彼伏,县令官望向面前的两人,“你们也别得意,你们也是因偷盗而入狱,快把画上女子的下落道出,将功补过本官便可既往不咎!” 阿庸却道:“大人,天下之大,找一人并不容易,且人是正儿八经的活人,即使我们现在告知您她的位置,她腿脚又是能动的,我们若寻不着人岂不是偷盗之罪上又犯了欺瞒之罪?” 县令官身旁的捕快又拔出了刀,“放肆!你这是在威胁大人,你们不说,我就不信还有哪个严刑拷打了还不能开口的!” 阿庸大笑,忽而将叶漓的手掌往心口带去,“夫妻同命,我们不怕拷打,反正大人也不知道她的下落,我们也顶多只是挨板子,可大人却耽误不得。” “你!” 捕快作势便要上前,却被县令官阻拦。 “那你……是想要多少?”县令官说着,滑了滑三根手指头。 阿庸暗自嘲讽一番,这人以为别人都跟他一样,什么都可以用银子办事,如此草菅人命,真是配得起那女子的谩骂! “我们……” “要亲自见王爷!” 第179章 王爷的女娘子,竟然是…… 见县令官迟迟不回应,阿庸刻意再强调一声: “大人,您听得不错,我们要见王爷,亲自将那女子的下落告知于他。” 众人面面相觑,叶漓也听得清晰,只是她还是摸了摸他的额头,确认了温度不烫才放下手。 这也不烧,怎么就开始说胡话了? 她们是可以趁机溜出去,可这样的话,不就是又入一个虎穴吗? 不过,眼下也就只能如此了,若阿庸不与他谈条件,怕这狗官也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这倒不是担忧阿庸真有下落,可以被他独自吞了向王爷邀功。 只是对方的根底都没摸清,她自然疑虑多了些,因为此番目的是为找到小环,可不想与这些有的没的拉扯过多。 县令官算是被看透了心思,他气得八字胡都夹着愤意,真想把那外头叫唤的女子再加几十大板,只是怕如此处死了人才作罢。 若不是她大嘴巴,像漏勺一样非得抖尽不可,他也不会留了个受制于王爷的把柄在她们手上! 他也是没辙了,索性答应,“罢了,本官本就为百姓做事,一切要以救人为重,你们就随我一同去见王爷吧。” “不过……丑话说在前头,你们要是敢耍花招,别说我这衙门的刑具能让你们皮开肉绽,求生不得,只怕王爷府里的还没上刑,就够你们吓破了胆,别给我惹祸!可听明白了?” 叶漓与阿庸对视一眼,各怀心思,却一同用那桀骜不驯的身姿,行礼表示安分。 众捕快皆照嘱咐随自家大人往外遣散,两人也紧跟其后。 待县令官提袍跨出一只脚时,阿庸却喊了出来,“大人请留步!” 与此同时,县令官猛地收回了脚,额间冒出了几颗汗珠,莫不是这小子要反悔? 但随即又想道,人不过为‘贪’字而生,适才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故意提起让这小子想要什么便说,为的就是不给机会。 如今还以为能够含糊过去,没想到,这下迫不及待是要提银子了。 果然,他就说,这小子一副清高的模样多半都是装的,还真他猜着! 他招手让其他人在外候着,转身退进门槛里,只留他们三人掩人耳目的距离围站着。 “这下可以说了吧?适才原本想让你知难而退,你这小子竟胆子大的很,还是不依不饶,非得捞点白花花的油水不可?” 阿庸皱紧了眉头,无奈地挠了挠后脑勺,而后将身旁的人横抱了起来。 叶漓莫名其妙被脚下一空,双手立即环得紧致,但眉宇间却透露出一丝不悦,她往人结实的胸膛狠狠一捶,“你是要把我送给这狗官好自己跑路吗?” 送人? 县令官眼里瞬间错愕,但更多的是饶有趣味的笑意。 阿庸脸庞布满黑线,他家娘子是怎么想的? “你怎么知道我有这想法?”阿庸难得说出反话,语气不像是在骗人。 跑路!一定要跑路! 叶漓脸色变得惨白,使劲扑腾脚丫,一个拳头便要往这张瘦削的脸庞挤去。 “我家娘子体弱,劳烦大人备辆马车,车夫要熟当驱马的,她颠簸不得。” 说着,不等县令怔愣原地,大步踏了出去。 临走之际似是想到什么,又折返回来,用眼神示意,“大人的乌纱帽可别忘,要洗净了!莫要臭味相投,惊了王爷!” “你!” 一捕快与这依偎的夫妻擦肩而过,心底甚觉怪异,但还是俯首听命于自家大人身前,“大人,已安置妥当,是否即可动身?” 县令官闻言,当即拔出大刀,一下又一个朝他屁股大力拍去,“动你们个大头!妥当你们个大头!我的乌纱帽呢?还不给我找去!” “是,是!” …… 马车内。 阿庸手肘倚靠车窗,有意无意地望着外头的街景,看起来,是打算等某人哄上一哄了。 因为一场误会,叶漓这会炸毛的拳脚收敛不少。 她凑近身去,伸出指尖欲瞧看自己附上抓滑的杰作,却被一道冷声传来僵在半空。 “不打了?” “你以为我那么喜欢打人吗?要不是你做事总不爱先解释,我一时误会了所以就,就这样了嘛……” 阿庸抱起了双臂,直接将车帘掀起,半个脑袋探了出去。 叶漓撇了撇嘴,毕竟是她伤的人,只得认罪,“对不起嘛,你让我看看伤口先!” 见人竟是出奇的不吭声,她直接将正过身来,双眼瞪得老圆,“大不了,大不了给你抓回来呗,你一个大男人用得着这么小肚鸡肠么!” 谁知,她已是退让,闭目歪起脖子显露大动脉,又传来一道隐忍的低沉嗓音,“不用看了!已经愈合了!” “愈合就愈合了,还生什么气……你以为我愿意担心你啊!” “你竟然不知道我气的是什么?”阿庸将她逼进了角落。 叶漓顿时无语,双手欲推开却又被抓握抵在车内壁上,“谁知道你发的什么疯!”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画像之事你一定是知道什么,可却一点也不告诉我,让我像个傻子一样迷糊得团团转,你就满意了!” “你个闷葫芦倔驴子,你就使劲憋吧,憋久了憋出内伤来看我还会理你不!” 叶漓起伏着胸膛,见人被自己说破,手腕的力道松开了几分,她一把将人推开,缩进角落里生闷气。 突如其来一连串的情绪喷发,直接把人脑袋重重敲醒。 阿庸这会才明白,原来她其实早已忍着心中的疑问,只是平日里不擅长忍耐的人,不易被察觉罢了。 “阿漓,对不起,是我错了,师尊教过我,要多与你开口道明心思,是我愚笨,还需要时间再适应,但我现在明白了,便要说与你听。” “我不想听了!你走开。”叶漓冷冷回应,捂上了耳朵。 阿庸一把揭下,“不,你要听的,我只是气你……气你怎可把我想的如此之坏,即便那县令不是一脸色相,我也不可能将你推给他人吧?” 他又戳了戳她的胳膊,尽管对方用眼神示意不准靠近,“而且,我适才只是想着,等画像里的女子真正确定了,再把这个惊喜告知与你的。” 这一番解释下来,确实还真是彼此误会了。 可气还是在的…… 但一听到‘惊喜’,叶漓眼珠又溜达了起来。 她清了清喉咙,神情不耐烦中却夹杂着一点雀跃,“我们的目地是找人,你还有闲情逸致准备惊喜?” 阿庸忽而正声道:“王爷要找的女子,就是我们要找的人。” 第180章 你怎么在这里 叶漓瞳孔骤撑,“什么!你是说……王爷要找的女子,就是小环?” 阿庸点头回应,“正是。” …… 王爷府。 两人下了马车,牌匾下,望着气派无比的门面,叶漓神色凝重,停下了脚步。 阿庸不见人跟上,转头走到她的身边。 “怎么了?可是身子不适?” 叶漓摇了摇头,“东彦说,在千嗜林的幻境中,无论是何人,就算是有至高无上的法术也与凡人无异,所以才称为地府的禁地,法术在这里是没用的东西,反而武力与算计,才是上策。” “娘子,那不正好?你这么聪明伶俐,若逢干架,我便是你身后盾挡箭牌,如此天作之合,你还担忧什么?” 这才是她该担忧的,怕的就是有心之人,利用她们相互协作,为的,就是要憋一个大招,等着她们上当。 虽然阴差阳错有了小环的消息,可她们的处境还是很被动。 罢了罢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只要谨慎些,定能化险为夷。 叶漓甩了脑子里纷杂的思绪,“行了,我也不婆婆妈妈的了,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而后提着裙摆仰头踏上石阶,对着阿庸扯起佞笑的嘴角,“反正……我还给自己留了一招,倒不必担忧了。” 阿庸追了上去,“是什么?” “大不了把你卖给这王爷,我自己去找小环,然后我们两个人美美地出了幻境,我再找个如意郎君嫁了,只得委屈你了,谁让你这美色男子见了也能为之倾倒!” “你说什么!我不许你这么想!别跑!看我饶不了!” 看着丝毫不改自己犯错的人,还朝他吐舌得意,阿庸撂起衣袖便追跑上去。 “我这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你不是,不是也故意骗我的吗?有仇不报,就不是我叶漓的作为了!” “略!” 由于如今的身子孱弱不已,叶漓才跑没几步便气喘吁吁的,可这并不妨碍她,调皮捣蛋的时候看起来精气神十足,脸色苍白却毫无病样。 “啊!” 但是……更不妨碍她一步三回头,绊了脚…… 她是不留神失的稳,不是身腿没劲惹的祸…… 是以,她欲接受宁愿指骨错断也不愿毁了美貌,故而条件反射便手捂实了脸。 然而此时,一只大手揽过她的腰肢,将她身子扶正。 待反应过来时,她已被带入门里,而目光所及,正处紫红长袍怀中。 叶漓像开花一样撑开指缝,讪笑着表示谢意,“多谢……” 而话未说全,却被眼前的这张熟悉的脸庞,惊得一激灵,“嗯?殷罗?你怎么在这里?” 阿庸赶紧将人拉开,眉宇间尽生不悦,他冷眼以待,甚是不耐烦,“阿漓与我已成婚,殿下这般举止,怕是不合适吧?” “殿下?呵!直呼本王名讳,你们还真是胆大包天,你们这对偷盗夫妻竟然连县令都敢威胁,当真有趣!” “本王倒是很欣赏你们的勇气,可这王爷府可不是你们想进就能进的,我倒要看看,你们究竟有何新奇之处?” 看着浑身上下都透露着入戏颇深的意味的殷罗,叶漓直接抬手一个拍肩过去,“你演过了吧?都找到我们了,还想揣糊涂好让阿庸吃醋吗?” “我才没有……”阿庸撇嘴小声道。 “大胆!竟敢对王爷无礼!” 突然,一个身影不知从何处翻跃而来,现于众人身前时,剑已抵在叶漓喉处。 “东彦?” “东彦?” 阿庸指尖夹住剑尖时,对上面前的身影时,与叶漓错愕齐声喊出。 然而,这个与东彦样貌一模一样的侍卫,眸光中也有着陌生的眼神。 他的杀意已驱使剑柄往前,叶漓感到微微刺痛时,白皙的皮肤早已破出了血珠。 直至此刻,她们才明白,眼前的殷罗与东彦,是真的认不出她们! 殷罗皱紧了眉头,却缓缓摁下伸直的手臂,“东彦,退下!” 他继而拍掌大笑,“看来,你们真不简单啊,连我府中不常露面的侍卫都认识,有趣,太有趣了!行吧,东彦,奉茶待客,二位,尽管当己为客,小心思别太旺盛就行,我还有要事处理,你们暂且请便吧。” 叶漓见人说完还真抛下他们不管走人,她难以相信便要上前追去,却被东彦用身子挡住,“我家王爷有请,二位随我进。” 见过的东彦对自己无礼,可却没见过如此天壤之别的无礼,她抚上喉处的血迹,气不过,唤住了远处的高大身影,“王爷留步!” 殷罗原不想理会这聒噪的女子,却不知为何,竟站在了原地,他疑惑地转身,没了适才的假意和笑,不耐烦的语气显尽,“你还有何事?” 还有何事!!! 哼! 叶漓没想到,这殷罗不认识自己的时候,竟会嫌弃她麻烦? 不行!她是真不适应,手痒得想打人了! “王爷既把我们当客,那王爷看看,这便是你们的待客之道吗?” 叶漓伸长了脖子,又把伤口处挤出了更多血液来,摊开了指尖上的鲜红,一副讨要公道的不甘示弱模样。 殷罗一顿,眯起眼眸单手负在身后,“那你想怎样?让他为你道歉?还是……要本王亲自为你俯首示歉?” “王爷!这……” 东彦欲阻止,却被他抬掌止住。 叶漓眼珠一转,抱着双臂歪头笑道:“小女子出身卑微,怎敢让王爷亲自赔礼道歉,自然是犯错的人就要承担犯错的责任!” 殷罗一听,侧着肩膀倚靠在长廊的石柱条,轻笑而视,“哦?你想我如何惩治他?” “很简单!不劳您动手,自然是……” “给他后脑勺来上一记了!” 东彦猝不及防脑袋往前勾去,他错愕得张大嘴巴,愤怒地拔出了长剑,“你这疯婆娘,我杀了你!” 叶漓没想到这里的东彦与外头的差的竟不是一星半点,连忙躲在安全的怀里,阿庸也是搂得及时,一把将人护在了身后,“你敢?” “啪!啪!啪!” 殷罗连声拍掌道:“有趣!”“东彦!备上好酒好菜,本王……要好好宴请这位姑娘!” 备肴?宴请? 三人放下僵持,骤然错愕齐声询问: “王爷,你确定?” 第181章 宴请 宴桌上。 瓜果糕点,汤肉鲜菜,花花绿绿色彩丰富艳丽一片,佳肴除飘香四溢之外,也可谓美不胜收。 就连添酒的丫鬟也好生标致,得体,气派,王爷府便是这般映入眼帘。 可本应对吃食眼焕光彩的叶漓,却无心欣赏。 她暗自叹息,只觉一个头两个大! 只见阿庸像未感知发生什么一般,不紧不慢,夹了菜送进嘴,一点客人该有的拘束感都没有。 这人为什么总是能一副漠不在意的模样? 现在若连殷罗也牵涉其中,那就麻烦了! 既要把小环给带出去,又要拖着这个不认识自己的,还是王爷身份的家伙出去…… 这家伙可不像小环,能一人一个,手擒了肩带走的,那是棘手的很! 不对! 若是入了幻境,为何殷罗却不认识他们? 毕竟再如何伪装,他可从不会让人伤了自己。 那这样的话,又是怎么回事呢? 想到这,叶漓瞅了一眼上首的主位,又巡视了四周,赶在殷罗还未落座之前,她可得解了心中烦闷,她才不是阿庸,闷葫芦一个,憋的慌! 她挪着屁股,向一旁的人靠近,手掩嘴边,小声问道:“阿庸……” 然而,阿庸却清了清嗓子,眼睛示意她看向对面怀里抱着剑,正盯着他们一举一动的人。 叶漓无奈,朝东彦翻了个白眼,只好抓过眼前的一个果子,大啃一口,语气阴阳怪气,“相公!我就是馋了这玩意好久了,没想到有些的耳朵就是生了毛病,总爱偷听墙角!” 东彦敛紧了目光,这般挖苦挖到自己头上来,他怎能不知是在说自己,故而直喊:“你骂谁呢!信不信我杀了你!” “你冲我发脾气做什么?你这不是光明正大的听么?” “你!” “再说了……谁应了我,我就骂谁呗!”叶漓摆了个鬼脸。 站着的丫鬟男仆的,纷纷忍不住破笑而出。 尤其看着几个似笑非笑的,东彦气得想拔刀砍人,但谨记着自家王爷的嘱咐,便活生生咽下了这口气。 阿庸不免也忍着笑,但随即向她开口问道:“所以……娘子,这果子要是新鲜可口,你要多吃些,莫让王爷以为自己招待不周了!” 这话在别人听来,无非就是……要么调侃调侃这硕大的王爷府气派得让人红了眼。 要么,就是嫌弃自己出身贫寒,生来含金汤匙与叼毛草根的,终归不同罢了。 但叶漓不一样,她与他心心相映,除了平日里偶尔小吵小闹,在爱意上的感悟迟钝了些,可到底在重要关头,还是能明白他的话意的。 适才她的举止,外人看来,是她处处与东彦针对,但其实,阿庸也是知晓她的心意的。 她在试探! 果子当作东彦,‘新鲜’,则证实他并不入幻,‘不新鲜了’,那便是还是老样子。 而试探的结果,果然如她所想,东彦没有入幻境。 即便是当初第一眼认识的时候,他虽非温和之类,可眼前的这人脾气直冲,动不动就杀人的秉性与之截然不同,判若两人。 “新鲜!当然新鲜!”叶漓回得欢脱,自主的高兴更是让人察觉不出异样。 阿庸也笑着点头,举了个酒杯示意她同饮,“果子吃了,那就只剩下酒了!” 这话的意思便是:殷罗爱喝酒。 所以接下来的试探,就剩殷罗了。 叶漓笑得灿烂,连忙也给自己添了一杯,娇嗔道:“相公你真讨厌!你常在外头奔波劳碌,而我独自一人守着家,自是没怎见过世面,你又知我爱揭这些个新鲜玩意儿的底,你看,让人瞧见了,不得好生笑话我粗俗了去嘛~” 这段时日以来,阿庸已鲜少见他的阿漓如此撒娇了扭着身姿。 虽是小女姿态让人看了别扭生硬,可在他眼里,这种别扭却夹杂着满当的可爱,像只嬉水扑棱着小脚蹼一般,机敏而又生拙。 “那相公我该罚!我,我自罚三杯!” 见着他第二杯酒下肚,脸颊与脖颈已通红起来,叶漓僵着笑脸,摁住他的杯口咬牙道: “相公若不胜酒力,大可不必喝得如此欢畅!王爷还没来呢,难道你想让娘子我眼睁睁看着你倒下独自一人应付吗?呵呵!” 阿庸才觉脸上烧红被人发现,但他却移开她的指尖,“我我脸红,不是因为喝酒。” 说着,他闪开视线,一饮而尽。 叶漓不知这人到底又在藏什么心思,索性任由了去。 话还未问完呢!这些先放一边,反正无伤大雅,无关紧要。 她托起下巴,眼睛漫不经心地点数着桌上菜肴,视线撞及一金盘甜虾,忽而有了主意,“相公,今儿近眼细看这肉质肥硕紧致,想必尝起来定是不错的,虽然平日里没买过虾但邻家大娘们也给我尝过的,但适才尝过的果子一样,对我来说都是新奇之物,毕竟这不同地方,味道还是不同的吧?” 甜虾这道菜离酒近,满盘果子的右侧挨着糕点。 甜虾好比殷罗,此时,她又拿进盘子里的一个果子好比小环。 若殷罗真入幻境却不认识她们,那小环是否也一样? 若这是小环自己一人的幻境,殷罗只是恰好在其中,毕竟东彦没有参与其中就能以此推想到这个可能,那这样的话,就只有认识他们了。 归结起来就是:他们二人来的幻境,究竟来的是谁的主场? 阿庸沉思片刻,才算理清了个中思路的分支。 他所列举的猜想其实与她大差不差,但没想到的是,阿漓的分析,却意外点醒了自己! 东彦是个关键突破口啊!他在真实世间中,殷罗与小环都认识他! 阿庸思及此,夹起一条甜虾在盘中入了壳,又剥了瓣果子,一同送到叶漓眼前,“娘子,既是新奇之物,那便一道尝进嘴里,才可知晓其中滋味!” 一同吃了…… 叶漓突然捂紧嘴巴看向阿庸,这等同于告诉她:其实你应该大胆往第三种可能猜去。 即两人的幻境时空,交叠衍生出第三种时空! 也就是说,阿庸猜测的是,这里的殷罗认识她们的可能性很大! 他还真入幻境了??? 第182章 麻烦加剧 “二位不等本王一起,倒先喝上了?” 殷罗负手身后而来,叶漓放下眼里的讶异,循声而视时见他换了一件衣裳。 她微微一瞪眼,这家伙平日里穿的什么,不曾细究过,但眼前…… 身着灰白墨竹纹半袖长衫,头上细簪玉冠高束长发。 她何曾见过他翩翩公子的穿着,虽能让人眼前一亮,不过这新意也只是对从未见过的模样暂时感到一惊。 多看一会,只会觉得偏白色泽是真不适合他。 因为诗情画意的装扮,给他穿出了几分浪荡不羁,那双狭长的眼睛,总在眼尾流连忘返几秒,是一点儿也掩盖不住媚态啊! 这还能怀疑他是殷罗么? 他若真是,这身衣裳怕是还没近身就撕烂了吧? 总不能入了幻境秉性品味也都变了吧? 叶漓跪坐着端起酒杯,朝上首入座的他颔首轻笑,“王爷!您公务繁忙来晚了,小女子斗胆请示,您可要自罚三杯!” 此时,话音刚落,夫妻二人相视点头,叶漓提着酒壶便欲起身。 却只见上首的人抬手阻拦,“小娘子且慢!本王不胜酒力,且已滴酒不沾多年,以茶代酒,还望恕我待客不周!” 这般礼数满是敬意的人,还真是不习惯! 叶漓蹙了眉头,又见他推举茶杯当酒一饮而尽,面带着微笑,攥了攥杯壁,浅抿一口,便放下了杯盏。 半晌,未等她琢磨着开口,却被殷罗抢先了一步。 只见他挥着手让丫鬟男仆退下,只留东彦一人,始终纹丝不动,杵在原地盯着她俩。 “二位,想必这满城流言蜚语……你们是听了不少,我也就此坦白,我的确是在找一位女子,“听那县令说,你们是有她的下落?本王寻人心切,想知道你们是何时何地见过的?” 这是坦白么?不但潦草几句带过,还先试探她们这大致的位置,好能绕过或许会被受之威胁的谈判。 “不错,殷……王爷,我们夫妻二人在市街上挑选簪钗,可突然有了一辆马车冲了过来,吓死小女子我了!我家相公安慰我之余,我便亲眼瞥见车帘掀起时,那里头的人手腕露出一白玉镯子,因为做工精致,质地又是极佳的上等货色,我就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印象深的很呢!所以一见县令爷摆出那镯子,我便能一眼认出!” 将话打了个弯,叶漓又转回适才的‘坦白’。 这话的目的很明确,就是寻得了马车轨迹去向,路上又日日夜夜被行人踏个遍,有了线索也照样无果。 若真挨家挨户去寻,就算能瞧清泥印,通向路径的痕迹也无法辨别出。 更何况,单凭一句乱入辆马车的话,能知道些什么呢? 阿庸悠悠吃了几口菜,上扬的嘴角就没拉下过,他一下便明白了他家娘子话里藏着的威胁: 除非你往详细了讲,否则你兜圈我也能奉陪。 你有多‘坦白’,我便能多‘透露’。 你不打算多言几句,我便吊着你的胃口,就是临时编了个谎言也不在话下。 殷罗看着女子巧言令色,不过一句就把他给打发回来,以为只是胆识过人,却没想到,嘴里不停歇吃着,脑子也不忘思索。 他敛袖淡饮一口茶,不知为何,好似总招架不住女子的盘问,不得不吐露了真言,“她名唤小环……说来也不怕你们笑话,王妃之位及人乃圣上钦定,我很是惭愧,终归给不了她名正言顺,只能将妾室之位给她,可我又怎么忍心让她委屈于此呢?” 叶漓早猜到是这般强取豪夺,可面前的人是殷罗,她只能认为,这是在编造谎言,非得与她周旋到底了。 因而,她漫不经心地顺嘴问了一句,“王爷说笑的吧?这天下之大,还有哪个女子不能入得了您的眼?” 未免也太高看自己了吧? 这话,她选择咽回肚子,没说出来。 然而,殷罗却真切喊道:“不!我没说玩笑话,我爱慕着她,今生今世,生生世世只爱她一人!” “咳咳咳!” 叶漓吃得认真,闻言,呛得眼泪直飙眼眶,连阿庸也愣在原地一秒,而后连忙拍拍她的肩背。 送茶水送帕子间,也忍不住多看了上首的人几眼。 “小娘子还真笑话我了!”殷罗轻笑着,眼底却尽是落寞。 “不敢不敢!是,是王爷府里的东西太好吃了,一时吃急了,望您原谅……原谅!呵呵!” “无妨,小娘子只管敞开了吃。” 叶漓只觉噎感虽过,可呼吸却变得沉重起来。 殷罗若喜爱什么,从不纠结,直敞了手脚放开争取,才不会这般受限于己,看似满嘴爱意,却似还存顾忌。 如此憋屈一丝反抗的痕迹都没有,这还能是他么? 可是看着他深情满满的眸光,一点也不像在撒谎,她脑壳胀痛啊! 完了,这下越来越迷糊了! 明眼这么一看,怕是殷罗未入幻境的可能性大了些,只是这么一想,小环的幻境中,殷罗也不应该在的呀? 毕竟,她总跟自己提起,她对这位‘大叔’只有畏惧,厌烦,唯恐避之不及的嫌弃。 叶漓薅了薅头发,脑袋都快转得烧干了。 但她随即又庆幸,至少,他是真爱她的话,那她们合力协作,也算是多了个帮手找人了。 但在此之前,她必须知道更多! 她直言不讳,“王爷,小女子斗胆细问,您待她如此宠爱,为何……她还会逃……离开您?” 叶漓心有疑问的是…… 小环前脚刚进,她与阿庸后脚便跟了上去,在这么短的时辰内,即便两人碰着了面一见钟情了罢。 可她殷罗脸庞上读出的神情,并没有一丝新生的爱意,倒像是两人已相识许久的爱恋纠缠。 而且,听他话意,更是证实了这一点。 “五日前,我已与她喜结良缘,拜堂成亲,不料,交杯酒还未喝,她却怒揭盖头,藏了匕首刺我心头便扬长而去,已派人搜寻却不见踪影,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直至今日,才听到你们说的关于她的消息。”说着,殷罗捂起了胸膛,紧锁的眉头显露了几分病态。 刺伤?小环怎么会刺伤他呢?还在五日前与他成了亲? 难道他们进来之时,这里头的时间已流逝这么快了? 这一切,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183章 殷罗求救 “瞎说!这不可能!”叶漓脱口而出,拍桌道。 霎时,殷罗从悲伤中抽离,看向了她,东彦也眯紧了双眼,一脸疑惑,将怀中的剑转握在手。 阿庸立即朝她摇头,案桌下更是捏其指尖,示意她克制心中的疑惑,以免露馅,打破了幻境中的人原有的轨迹。 叶漓调整了心绪,反握回去,抽开了指尖,讪笑着,“哦!我的意思是,她怎么就突然要杀了您?是不是因为知道了些什么?想必您与她相爱之久,又为何她会性情大变,伤了您呢?” 话一问出,却久久得不到回应。 她看着位于上首的人沉思静默,眼里盈满悲愤,但更多的是不知从何说起的困惑。 罢了,这般问话未免过于直接,还是不要触及他人伤感之事,待寻到小环再问她一切谜团也就能解开了。 “王爷,既然您难以启齿,那便……” “能因为什么?还不是因为她变了心不懂珍惜呗!”东彦愤愤不平地打断道。 殷罗眼底一沉,掷声怒唤:“东彦!住口!” 然而,见自家王爷还在偏袒那女子,他冒着备受责罚的风险,勇猛顶撞:“王爷不让我说,我偏要说出您心中的苦闷!” “你们不知,我家王爷日思夜想,好不容易等来她答应成婚这一刻,结果她倒先发制人,说她拐走良家妇女,不是王爷心心念念的那个人,还说那玉镯子不是王爷送的,是她自己的,可这明明就是王爷托我寻各方名匠打造而来的,全天下就仅此一件,哪来的又一模一样!” 原来,小环从入幻境之时,正巧赶上的是他的洞房花烛夜。 那这么结合她抗婚来看,若能从时间上做些推测,或许可以猜测出殷罗也有进来的可能。 只是在推测之前,她怎么觉着,像是这真正的新娘早已逃走,故意让小环去顶替她成的亲呢? 思及此,叶漓便问,“王爷可否告知,您是何时与这女子相识相爱的?” 叶漓没有意识到,殷罗面颊潮红,此时的他,何曾被人如此直截了当询问情爱之事,故而欲言又止,迟迟未开口。 东彦也觉这女子不害臊,眼睫眨个不停,“大,大胆!哪有你这么问王爷?” 似是有所觉悟的叶漓,认真点了点头,“如此直问着实是我不对了!” 良久之后她又重新组织语言,“那王爷是否对这女子一见钟情?” 东彦:“……” “娘子,这是一个意思。”阿庸苦笑道。 瞬时,她讪笑示歉,但敛紧的拳头却暴露了她的怒意,“对不住啊王爷,我只是想多知道些事情也好能抓住些线索,谁知道您面子薄不经问,小女子我不到万不得已还真是不喜绕弯……” 后半句的埋怨她自是说的含糊,小声到只有阿庸能听清。 真是麻烦至极!殷罗平日里可是对情爱之事挂嘴边的,怎么如今竟如此判若两人。 果然皮囊相同,可性情不一,终归瞒不过人……不对!她身旁不就有个擅长演戏的么? 下凡的日子……可是骗得她好辛苦! 因此,叶漓顶着怒意,斜睨了一眼身旁这张瘦削瞧之有些生厌的面孔。 阿庸以为,是他的提醒抹了她的面子,一时委屈巴巴收回视线,但却不敢多言。 这时,殷罗嘴角却溢出淡淡的笑意,他选择主动回应,“我与她相识已有一年,正如你所说,相识之日便是相爱的起始。” “说来,那个女子就是个红颜祸水,我家王爷自从遇上了她,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忘记了府里的很多事情,连穿着装扮都不同了,定是她惹的患!” 殷罗一个眼神抬去,不言语的阴狠比适才的怒吼还要加剧三分。 东彦这下自行封口了,到底一个王爷让他人知道如同失忆的事,无异于是将自己的软肋交到他人手中。 得亏他家王爷只是眼神警告,否则他此刻严重来讲是要人头落地的! 叶漓闻言,却眼眸一亮。 是了是了!这里的时间会流逝得快或是慢,但绝不会错乱,尽管有可能是交叠的时空。 小环与她们夫妻二人进来相差的时辰,是为一刻钟之久,而殷罗说的已是过去了五日。 而东彦又说的自家王爷性情大变,那便是从那时起入的幻境,过去了一年的时间,那么若假设如此,他便已经进来了有九个时辰,也就是不到一天的时间! 看来,殷罗不见踪影的这些时日,写了一箩筐的信给自己,再有请她到地府逛逛这一说,其实是早有预感自己的处境危险…… 加之东彦所说的,泉池近来有异动和怨恨吞噬多年的恶灵四溢,定是他在修炼之时生了邪念,怨灵趁机控制他的心神。 他是在暗示她,向她求救! 三界之大,无论何人,法术有多至高境界,就连仙帝在历劫之时,也会事先做足准备,以尽力接受掌管修炼升境的神降下旨意,安稳度过在凡间的七情六欲。 是以,无论小仙即便是上神,也难免会有一日,一念之差心入邪念,或着了魔道,而这些坏魔鬼怪专爱挑人的薄弱之处。 盼其犯错的一方,易之;守其全对的另一方,则难矣。 完了! 连堂堂的鬼王也向她伸出援手,她与阿庸又皆法术尽无,原本以为,一个丫头已经让他们头疼后怕了,现如今又多了一个需要唤了意识才能带出去的…… 她们的命怎么比桌上的这盘清蒸苦瓜还要苦! 叶漓欲哭无泪,夹了一片苦瓜给阿庸,“相公,咱们还是吃惯了旧食,怕是这新奇之菜,抵挡不住啊!” 她能想到的,阿庸又如何猜不到? 只是笃定的暗示摆在眼前,更添伤心让人不忍面对极大的可能罢了! 他含泪慢嚼咽下,皱着眉头扯出了笑容,“娘子,我也是这么觉得。” 殷罗看着二人如此惺惺相惜,便心起悲意,感慨道:“那时,她也爱吃这道菜,虽未见过她的面庞,可隔着纱帘我从她身影看到,她一直动筷的只有这道菜。” 什么!她没有听错吧? 从未见过面庞隔纱帘而视? 叶漓无奈扶额,“王爷,您的意思是,也就是说,你们从未瞧清彼此,一直都是隔着纱帘生了情爱???而且单凭一个玉镯子就认定小环是那姑娘然后把人家给娶了?甚至还穷追不舍?” 第184章 玉镯子有问题! 叶漓问的直白,加上诘问的语调像是在质问傻子一般,连阿庸也眨着眼抬视过去。 果然,殷罗的脸色黑如不见底的深渊,但更多的,是一语中的的窘迫。 看来,确实性情大变啊! 撞上东彦忍无可忍的目光,叶漓摸了摸鼻尖,好歹他手上的剑鞘一看就是精心锻造的,不能再这般把不住嘴了。 要不然,人生地不熟的,王爷府能进已是万幸,她此刻是嫌与阿庸两人的脑袋不够稳当吗? 然而,只见上首之人转而眉眼舒展,散尽了不悦,他眸光淡淡,回忆道:“是啊……她常着一身素衣,半帘流苏薄白纱掩面,淡雅清幽间,又因眉眼弯弯如山花漫开的一笑,几分洒脱俏意点缀了她眸光里的淡漠……” 叶漓听着他诗意吟涌的模样,与真正不拘小节的殷罗一叠对上,只觉矫揉造作,快要偷笑出声了。 她忍不住移走目光,却看到阿庸像是身上起了鸡皮疙瘩似的,指尖扯着衣领口很是别扭。 “噗哈哈……”叶漓刹不住笑声。 东彦因自家王爷哀伤而心疼,此时一声克制不住的笑声尽显嘲笑之意,他气得伏起胸膛,拔出了刀。 叶漓瞬间低头认错,“王爷!小女子是吃太多有些闹肚子了,一时胀气,望王爷原谅,原谅!” 道完歉,她立即伸出了双掌,“您继续,您继续,呵呵!” 一时被笑声打断的殷罗,不但没有一丝怒意,反而心中陡升一股熟悉的暖意。 他错愕几秒,只觉许是过于沉溺悲痛失落,猝不及防的欢喜,便能轻易动人心弦吧…… 但眼前的女子…… 他上下打量了几秒,不经意间,竟鬼使神差地说了出来,“小娘子若着素衫……倒是身形与她有几分相似,只是这色泽彩艳的衣裳,还是比较适合你……” 叶漓见他悠悠道来,视线不曾移离半分,她疑惑地举起衣袖,察看了几秒,却并无不妥之处。 “噢!二位莫要介意,我只是有感有发,心生烦闷,因而多言语了几句,二位见笑了!” 殷罗解释时,叶漓看见他的视线最终落她身旁的人,这才发觉阿庸的脸色已骤变。 她连忙握紧了他的手,面向上首的位置,“无碍无碍,我们夫妻二人,能做王爷的倾诉对象,是我们的福报啊!” 说完,对着手指的主人甜甜一笑,尽显爱意浓浓。 如此亲昵的举止摆在眼前,东彦偷偷抬视一眼又陷入落寞中的王爷,对这女子只剩无语至极的表情。 然而,对于殷罗回忆起心中挂念的女子,阿庸却面色凝重起来,只见他原本不对他人情爱之事关心,此刻却异常细致殷勤。 “敢问王爷,您是否……是因这玉镯子,而爱上了这女子?” “放肆!你们夫妻两人一唱一和,怎么都这般无礼问话,是想找死吗!”东彦阻拦道。 完了。 听着阿庸离谱的直言,叶漓只觉头痛欲裂。 她拉了拉他拱礼时垂落的宽大衣袖,小声劝道:“阿庸!我已经无礼多次了,你就别添乱了,等会我们两个脑袋都不够砍的,这可是戒备森严的王爷府!我们现在只是手无寸铁的老百姓,怎能与他抵抗?” 这里的殷罗虽始终温和着脸,不像真正的殷罗那般,心狠手辣易被激怒。 可到底她适才的一次两次莽撞只当试探,此刻若再般触怒了他,她就不信他能一直忍耐下去! 阿庸在凡间待的日子可比她少得太多,又是倔强的闷葫芦,哪能摸清这些居高位者与平民百姓的相处之间的利害关系。 王爷的颜面可是比他身子还要紧! 但显然,她劝不动,而且事实上,她的担忧也是多余的。 “公子这话何意?” 叶漓见他脸上并无困惑,倒像是被识破了一般,警惕的讶异居多,她随即反应过来,阿庸定是想到了些什么。 得!她又得全靠猜测了…… “想必这玉镯子……”说及此,阿庸看了一眼叶漓,顿了顿,转而道:“这玉镯子可是有蛊惑之意?” 话音刚落,众人的视线齐聚在他身上。 “公子竟能知道?”殷罗握紧了拳头。 叶漓一时错愕,又将眸光不可置信地巡视一圈。 显然,这硕大的殿内,只有他们两人在对峙,连对面的东彦也并不知情,愣在原地。 殷罗待反应过来时,他已知自己正被试探出来,只好硬着头皮解释,“不错,不瞒你说,其实说来也是怪了,每当我见到这玉镯子时,心里总有一股莫名的兴奋欣喜,就好像……她就在我眼前……” 阿庸闻言,忧愁的面庞又挂上了愤恨,“王爷,这怕是有心之人从中作梗,暗行巫术。” “巫术?怎么可能?这是我亲自命人打造,从开玉石到上面的细纹雕琢,眼睛不曾离开过,你这般胡乱臆测,岂不是在怀疑我的办事能力?”东彦跨步上前指责道。 阿庸轻笑,“要是有心之人趁机,你就是眨一眼的功夫也足矣被下了毒。” “你……” 殷罗眉头一抬,东彦得到警告的示意,便不敢言语,垂首退下静立一旁。 叶漓撇了撇嘴,反正在座的还有东彦这不知情的家伙作伴,又是个爱气得跳脚的,她瞬间觉得心里好受了些。 故而又吃起糕点来,毕竟不明情况时,一旁观察不说话,是为上策。 “那依公子看,若真如你所说本王中了巫术,又该如何破解?”殷罗问道。 阿庸微敛眼袋,霎时呛咳起来,四下寻着茶水便要止了喉间的难受。 叶漓眼尖,发现他的需求时,嘴里叼着糕点,便为她倒了一杯茶水。 然而,阿庸欲接过之时,手臂却突然无力。 他指尖一滑,那杯子顺势翻倒,茶水飞溅而出。 然而这时,原本叶漓若不反应快速的话,也不至于为接住杯子而扑向前去…… 压到了阿庸的衣袖,致使他一个不小心拍飞了茶壶…… 是以,她还未来得及庆幸手中端住了茶杯,脸上却迎来一片潮冷的湿润。 她重重放下茶杯,揩干眼睫上的水珠,将嘴里还残存的水吐了出去,气得咬着后槽牙道:“阿庸!我知道你是故意的!” 第185章 故意,但也不故意 “不,你听我说阿漓,我确实是故意的……不是,我是有故意的,但是是不小心的!” 阿庸语无伦次的解释,让在座的震惊了又震惊。 叶漓十分无语地瞅着他,也把湿答的衣裳在他眼前拧干,提醒着刚刚发生的一切。 她白着眼道:“你要不要理解一下,你自己说的是什么鬼话?” “我……” 殷罗看破不说破,暗自窃笑,唤来一旁的东彦,“东彦,快不快带二位去换身衣裳?” “是!这两人真麻烦……”东彦回应得有些厌烦,他不情不愿拖着步伐,走到大眼瞪小眼的两人面前,“请吧,我劝你们小心思别太多,这里是王府,可由不得你们胡闹。” 叶漓气得扔下阿庸给的净帕,起身朝上首之人行礼,而后径直离开榻座,走得快速,根本不管不顾等身后的人。 “阿漓……” “王爷请见谅!望您稍等片刻,容我们换身干衣裳再与您说这巫术。” 殷罗挥了挥手,“无碍,快去吧,莫让小娘子生了误会,本王在此等候。” “是。”阿庸匆匆行了礼,便跟了上去。 东彦也被迫提着沉重的双脚,垂头丧气地迈出门外。 长廊里,叶漓身倚石柱,撕着落叶抱怨,“臭阿庸!又不告诉我!这才成婚多久,就敢连我也一块算计进去,果然天下男人都一个样,追到手了就不懂珍惜!” “阿漓……你听我解释!” 见人终于跟了上来,她正起身子佯装加快脚步。 原本速度就是有意为之的放慢,因而阿庸两三步跨来便挡在她身前。 “你现在能耐了是吧?说吧,你今日到底还要我原谅你多少次?”叶漓叉着手臂在胸膛,质问的眼眸显得更大更圆。 “娘子,这里人多眼杂不好说话,我们先把衣裳换了吧,你身子弱,莫染了风寒!” “你还知道我身子弱啊?刚才你故意将茶水泼我一身的时候,怎么就不见你心疼呢?” “不是这样的……”阿庸说着,凑近她说,“我只是……只是想着一小茶杯也就泼湿你的衣裳,哪知你身手敏捷,压到我的衣角,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就让茶水溅了你一脸……” 瞧瞧!这番话是怎么个意思! “哦吼!那这么说来,是我乱了你的计划,倒成我的不对了?” 叶漓垂下手臂,并不打算给他好脸色,“你要不说清楚,家你就别想回了!” “我……” “你别再跟我狡辩什么人多眼杂,这里只有我们两个,是树叶吗?花瓣吗?都成精了能听见我们说话不成?” “阿猫阿狗吗?你再编,你看我还信不信你?” 东彦:“……” 顺着自家娘子身后望去,炙热的目光再加上已推开剑鞘的人,阿庸微微咧唇讪笑,投去友善的眼神。 叶漓对眼前人骤然怪异起来翻了个白眼,但随即,又觉背后有一双眼睛似乎将她盯得火辣,故而回望过去。 她不知阿庸到底在搞什么名堂,便攥紧他的手臂转身,休要让他再次骗了自己。 而脸才正去,只见东彦压着眉头在恶狠狠地看着自己。 她立即挤出笑脸,又嘴不动地朝阿庸发出声音,“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我说了的……” “你就不能明明确确地说是谁在我身后吗……” “你说话太快,我都来不及解释……” “你!” 东彦重重地踏着一步接一步,两人是面露微笑也似乎没用了。 两只脚在前进,四条腿在后退。 叶漓面朝把剑拖地拖得发出刺耳声响的人,倒退时颤着嗓音,“你快,快想想办法啊!他可不是外面的东彦,惹怒了真真能杀了我们的!” 哪知,不善于求助的叶漓,战战兢兢中一个回头,只见后背的身影已消失…… 她巡视一番,慌乱中定睛一看,高大个的人已经缩到长廊的尽头! 他甚至还挥手喊着:“娘子你惹的祸……相公我也无能为力啊!” 这……这阿庸如今怎么现在变得这般厚着脸皮的没用了? 哪有哪家娘子遇险了,相公躲开的! 成了婚的男子都是这样的吗?他以前可是护她护得紧的! 叶漓转过头,对上东彦的脸庞,她直接闭上了双眼,“你砍死我吧……”又睁开一只眼,手指向后摇去,“记得把他也砍了。” “傻子,还不快随我进来?还想让我家王爷等很久吗?” 叶漓转着眼皮撑开眼帘,只见东彦斜睨了她一眼,大力将剑装进剑鞘,歪着头示意她让开,别杵在路中间。 “你!”叶漓气得攥紧拳头,但看着锋利的刃剑,还是不甘地闪开身影。 东彦占据上风,得意地勾着唇,从她身旁撞肩而过,大步流星向前走去。 “哄!这都能忍?我南瑶仙尊何曾被这样对待过?” 叶漓此时颜面扫地,已不顾得人头了,提着裙摆就要往前冲,阿庸跑了过来,连忙将她抱住。 “好了阿漓,我们不气了,换衣裳要紧!” “哼!你给我走开!你刚刚是怎么袖手旁观的?嗯?”她挣扎着身子,越想越气。 既然劝不住人,阿庸干脆放开双手,“好,那你去打他吧,反正我们两个都没有法术,你去了顶多就是送人头。” 叶漓扭着嘴巴气撒不到一处,但也只好作罢,瞪了他一眼,“哼!” 阿庸无奈地偷笑,负手身后只得跟随。 在左边拐弯处时,朝气呼呼头也不回往右走的女子大喊一声,“这边!” 女子尴尬不已,跺了跺脚跟,反方向追跑上去。 两人在打打闹闹中, …… 屋内。 换衣之际,隔着屏风阿庸为叶漓扣着胸前的衣扣时,抱着剑在门口守着的东彦,一个劲儿的揉着太阳穴。 无他,只因男子害得他搜寻好久,才能找来这么一件勉强满意的衣裳。 叶漓看着人吃瘪的样子,心中有一丝雀跃,但还是疑惑地看向身前的阿庸:“阿庸,你为什么一定要让东彦给我备件这么素白的衣裳?而你自己却穿得随意?你这般作为,难道不会显得我挑三拣四很难伺候么?” “是有点。” “你知道?那你还……”叶漓恼怒,捶了他的胸膛。 “好了!不逗你了!”阿庸握住她的指尖,而后正色开口: “等会见了王爷……你就知道了!” 第186章 原来他心念的女子,是她! “王爷!她,她……” 东彦几乎是绊脚进的门,他一边扭头看向身后的女子,一边朝自家王爷跑去。 殷罗眉心才释悲忧,一抬眸循声,手里的茶杯便被抢走,溢了些在虎口。 “发生何事了?竟如此慌张?” 这时,东彦语无伦次,只好示意他将视线移至缓缓走来的素白身影。 殷罗瞥了一眼迈进门槛而来的一男一女,不知东彦到底在神神秘秘些什么,“你想让我看什么?这两人不是好端端的……” “走来……” “小,小环?” 刚刚只是大致瞟了一眼那一高一低的两具身影,准确来说,顺势触目所及的是男子,对于女子的着何衣裳,全然没有注意到。 而此时,脑海里那个飘飘然而立,却似不食人间烟火的身形,与眼前所见完完全全交叠于殿内走来,殷罗眼眶瞬时翻涌起泪水。 这是他爱恋于心,近之不敢太近,远了生怕淡忘,小心翼翼地藏在心底一年之久的姑娘。 他视若珍宝,可却觉珍宝比之不及,所以他抛下身上的冗杂,戒掉烈酒,以茶水替之,也一改往日爱穿的衣裳,尽量是素白等清新淡雅的色彩。 “你终于回来了?” 若不是他眼里的热泪一连串飙下,叶漓始终都在埋怨,阿庸非要她这大热的天蒙上面纱,是想出了外头就不能再做这样捉弄她的事了。 而她此刻,更多的是恍然大悟后的困惑。 究竟是谁,让他误会喜爱之人是小环?而他爱着的幻境里的自己,又是敌是友? 若是有心之人设局,那他的目的是什么?一定不是单单要杀了殷罗那么简单! 叶漓脑海里揣着纷杂的思绪,隔着面纱脸颊上突然被附上指尖的温度。 而当她回过神时,已有一只宽掌将其抓握开来。 她侧头,阿庸不悦的神情深深隽刻入眸光。 殷罗却眼睛紧紧盯着眼前的女子,他大力拂开手臂上的束缚,这会欣喜都来不及,哪里还顾得上什么他人之妻? 他想靠近,可伸在空中的双手却又不敢触碰,他害怕这是一场梦,梦醒人消,就又什么都没有了。 所以他试探,他用指尖掐捏指腹上的肉…… 终于,同感来袭的一刻,他笑了,是喜极而泣的笑…… 叶漓怔愣住,她何曾见过如此疯癫的殷罗,嘴里絮絮叨叨的,时而高兴时而悲伤。 可她不知自己僵着的同时,一旁的阿庸并不比她镇定多少。 忽而,只见殷罗像拼命抓住什么一般,擒住了她的肩膀,叶漓猛地一惊,瞳孔像炸裂开来一般。 “你为何要离开?是这王府太拘束了所以你才逃走的对不对?那我们现在就走,王爷之位我也腻了,乏了,金甲总是沾满鲜血,这副沉重的模样我早就不想要了!我们逃吧,天下之大,总有一处山明水秀能容纳我们……” 说着,不等她反应过来,他便拉起她的手,欲往外而跑。 阿庸见状,一把打开他的手背将叶漓护在身上,“王爷,你可看清楚了,这是我家娘子!” 叶漓见殷罗还一脸不相信,连忙揭开面纱,“是啊王爷!您可瞧清楚了,我不是您心里一直喜爱的女子。” “我有夫君的,前不久才与我相公成的亲!请柬还在家里头搁着呢!等我拿给您看……不对!你看不了……哎!反正就是,我们是在一起的,您可能认错人了!” “不,不不!我没有认错,我虽未瞧清面庞,可这眉眼的轮廓……错不了!错不了!”殷罗不肯相信,直直摇头。 叶漓深深叹息,“王爷!恕我直言,我家相公说了,这怕便是蛊惑人心的巫术最厉害的地方,不止是玉镯子让您深陷于情,怕是从一开始,就有人在故意为之,怕是那女子待你不是真心,故意接近您的!” “满口胡言!” 骤然的一道呵斥声传来,叶漓吓得身子打颤。 但她瞪圆的双眼里,讶异居多。 殷罗凶她?! 该死!这货竟然也有如此偏执的一面! “一定是他在骗你的对不对?他想把你从我身边抢走……但你还爱着我的对不对?”殷罗俯地了姿态,语气卑微至极。 阿庸只想打乱眼前的情形,以此来唤醒他的记忆,可没想到,竟是激出这人偏执一面出来。 看着一脸茫然的阿漓被人咄咄相逼,他扶着她的双肩便要逃走。 因为眼下的一切,都已变得一发不可收拾了! 然而,他才转身向前两步,只见东彦已拔剑气势汹汹而来。 可刃尖没有朝向他,而是出现在她们彼此牵住的手上方。 为了躲避刃尖的骤然袭击,怕伤害到自家娘子,阿庸终是被迫放开了手。 但他也知道,这一放,便是被东彦的剑架在脖子上,根本近不了她的身。 殷罗此时眼里只剩占有,仿似将一年里爱而不得与深受背叛的复杂感情揉成一团,最终得以猛烈倾泻而出,“你休想再逃,你答应过我,要跟我永生永世在一起的,你怎么能违背誓言呢?” “对!对!我只要把你牢牢绑在身边,你就哪里都去不了,对!” 看着面前双眼猩红,为爱发狂的人,叶漓愁眉不展。 她一定要唤醒殷罗!否则,在这里的敌对不但连对方是谁都一无所知,而且踪影行迹也浑然不知。 虽然有一点可以庆幸的是,未能明面上动手,说明在这个世界当中,要害她们的怨灵,其实还不如她们自由,不然她们早就一命呜呼了! 所以,那怨灵也只能降生在这里的人身上,按照这个人的既定命运活下去。 是以,这人只能间接打乱他人的命运,且自身命运不被影响的受限下行事,才能达到他的目的。 这么一想的话…… 也就是说,那人已经尝试过很多次了,可每次都是以失败收场……真是太可怕了! 她们一定得赶在那人作乱之前,预知他的阴谋,唤醒殷罗好能多加一个对抗的帮手。 可是问题就是麻烦在这里了,种种情况表明,要唤醒殷罗绝非是易事! “来人!给我悬挂喜灯置办婚事!我要与夫人结欢合好!” 叶漓瞳孔倏而撑大,“什么?殷罗你……” 第187章 重办婚事 “你竟然要从我家相公手中抢了我!” 叶漓抱着双臂,一脸不屑,仿佛听到的话是个天大的笑话。 殷罗不悦,冷声纠正:“我,才是你堂堂正正的男人!” “堂堂正正?嘁!是堂堂正正抬进来的妾吗?” 没想到,殷罗这货渣起来,倒是和萧沐昰有得一拼了! 见人垂眉低落,眼巴巴的眸眼盈着泪水,自是用‘娇滴滴’来形容也不为过的模样,她只觉拳头莫名地发痒。 真受不了他这般令人犯恶的神情…… 看来,得抓紧些让他意识断失怨灵的操控了…… 要不然,她还没把人一同带了出去,就先被恶心致死。 叶漓摸着下巴揣度,而后微微撅起了嘴巴,竖着指头笑道:“想娶我……倒也不是不行!” 见自家娘子忽而答应得爽快,阿庸与东彦推搡的动作瞬间止歇,他一脸失色,僵在原地。 殷罗更是不解,原本一颗泪珠似落非落的挂在眼角,闻言,惊喜得连忙拭干。 这会在意起自己的蓬头垢面了,伸出指尖轻轻向她手臂探去。 “但我有个条件!”叶漓躲过他的触碰,退后一步。 “你说,只要你愿意嫁给我,我都依你!这一次,我不在乎他人怎想,就算是违抗圣旨我也要将王妃之位给你,我要把你明媒正娶娶进王府,你可愿意随我共同面对?” 嘁!这话说的真诚,最后还不都是一个样,圣旨一入王府,她还不得剥去正妻之位,然后他就装作深情满满,道出些为救她命而迫不得已的冠冕堂皇之话。 不仅能添了个皇帝钦定的温柔乡于怀,还让她真真切切认命沦为妾室。 这手阴谋是打的真响亮啊! 不行不行,再这么下去,她真要动手打人了! 前有萧沐昰已是一想便脑壳里也生了一股隔夜饭食的恶心,现在殷罗在这里受太多不良的教习,出去了还怎么把他看顺眼了? “不不不,我在乎的不是这个。”叶漓连连摇头,直截了当打断他欲言又止。 殷罗眸光一亮,欢喜不已,“那你想要什么?” 看着越靠越近的人,阿庸嘴角抽搐着,“你放开她!那是我的妻子,你不许伤害她!” 说完,他的视线紧紧盯着叶漓,“阿漓!你有什么想法可以告诉我!我们一起承担,即使我们手无寸铁,可也不用受他摆布!” 叶漓哪能不知她们二人心有灵犀,他愤怒中夹杂的意味,并不是他妻任欺之恼,而是听起来是在她埋怨没有同甘共苦的受辱行计。 她偷偷向他眨了一眼,而后强装笑颜,面向殷罗,略微小女子傲娇的模样也摆上了,“我在乎的……是与你永结同心,我们已经拜过堂成过亲,这些礼程都可以省去,直接入洞房了就行,不要再铺张浪费了!再说了,难道你是想让外面的人知道我是个背信弃义,始乱终弃的女子吗?” “外头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来日若是出去买胭脂水粉的你让我这脸还怎么搁呀?” 你想强取豪夺,我才不甘于和你拜堂成亲呢! 她的婚礼就算没有名正言顺,完完整整,也好过与你这不爱之人圆整了去! 殷罗一听,又震惊不已,垂眸之际竟脸上微红起来,他支支吾吾道:“你,你以前可不是这般直接的……怎么姑娘家家的……” 该死! 适才一本正经行计,竟忘了他阐述过心中的女子温婉矜持,才不是自己这般胆大不羞涩的模样。 “怎怎么?你不答应?行,不答应的话,那就都砍死我们吧,反正这不行那不行那便宁死不屈吧!” 叶漓说着,捏起东彦架在阿庸身上的剑移到自己的脖子。 余光一瞥这剑肉眼可见的锋利,她甚至拿远了些,不管不顾东彦是否察觉她并非真的寻死。 “自然要依你,你能答应我们成婚,我已经很是高兴,怎还能再挑三拣四?”殷罗随即斜睨一眼不肯放手的东彦,“这是我要娶的夫人,你不把剑收了是想等着我处置你吗?” “王爷!她轻而易举就答应恐怕是有阴谋诡计,你怎么能……” “闭嘴!滚下去布置婚房,我若不满意,全府上下按照军法处置!” 东彦惊得收剑,跪下领命,“是!” 叶漓微微勾起唇角,对心有不甘的他投去挑衅的目光。 东彦恶狠狠回视,只得忍辱退下。 叶漓悠悠抽回视线,转身道:“王爷,既然我已答应嫁给您,那您当真会事事依我?” 殷罗静默一秒,眼里还有一丝犹豫,“自然……” “那就好办!”叶漓就等人应允,拍掌直呼,“嫁您之前,我尚为他妻,如今却要与您合好成为您的夫人,再怎么说,这一日夫妻百日恩,我总不能如此狠心让他心有怨言,况且,王爷的颜面也是要守的……” “如此,定要让他真心祝福我们,虽然繁琐的礼程能省则省,可到底这宴席不能少,我们欢饮交杯酒之时,他要坐主位,也就是……成为我们良缘双结的见证人呐!” 叶漓纵然有抛夫之显,可这番话一分析下来,在他人看来,她并非是个薄情寡义之人。 殷罗狂喜,如此为己思虑,又为他们二人之间的情分添增浓密,他怎还能怀疑她的真心! 他一下,便将她紧紧拥抱怀中。 “你回来了,你真的回来了,我爱的女子正是这般善解人意!” “我已经什么都不想要,只要你能回来就好,以前发生的什么就都过去吧……会过去的!” 见阿庸脸上好不容易有了几分甘愿接受的神情,殷罗突然的一抱,她看到他眉宇间的不悦已快露出本色,握着拳头蓄势待发了。 叶漓畏畏缩缩着,赶紧使劲退开了束缚,还是先把人安置妥当了。 毕竟,哪个丈夫的愿意看到自己的妻子被其他男子搂着? 哪怕是明知这是在演戏,也不行! 叶漓是明白的,因为换做是自个,她不但不允,恐怕早就一挥拳上去。 她眼珠一转,趁机说道:“呃……所以嘛,王爷不能绑他,饿他,还要好好对待他!莫让他看不到我们恩爱绵密呐!” 殷罗甚觉有理,重重点着头。 然而,似是想到什么,霎时抬眸: “不行!” 第188章 惹怒 这刚答应得好好的,怎么就要反悔呢? 叶漓缓缓攥紧衣袖,若殷罗真要与阿庸作对,那她也只能出此下策…… “于王爷而言,他是抢我之人您有绞杀之心,可他也只是一个手无寸铁的平民百姓,您若连一个无辜之人也不放过,我又怎敢奢求王爷会善待我呢?” 说着,她抽出头上的玉簪,抵在喉咙,“所以,您若不能常心接纳他,我便不嫁!” 簪欲推入白皙皮肤,刺破线条下的脉搏时,两个拳头包叠一起束紧了她的手腕。 自刎,当即便被阻拦下来。 只觉腕上的力量沉重至极,叶漓垂眸一看,又抬起了头,对眼前阿庸死死包握住殷罗的手的场面,莫名觉得怪异。 “你放手!” “你先放!” …… 看着阿庸不仅不甘示弱,甚至更加敛力三分,被挑衅而黑沉着脸的殷罗,立即用上另一只手也包了上去。 叶漓嘴边微微一颤,只觉太阳穴跳疼得厉害。 良久之后,她的眸眼中便映射出四个高高交叠隆起的拳头。 由于掌心对手背的,又在二人推搡之间,重量难免会失稳方向也有所偏颇,玉簪的主人,不得不开口道明心中的苦楚。 “我说二位,你们若能商量好的话……” “不能!” “他休想让本王放手!” 二人双双齐声大喊,已绊住彼此腿脚的他们,此刻只剩下四眼相对的僵持。 叶漓身子咯噔一抖,气得咬牙警告,“你们再不放,我就是没死也要瞎了!” 两双冷冷相对的眼睛,骤然循声望向脸上挂着‘无语’两个字的女子,再看到她脖子上的簪尖已不知何时移了位,仿佛下一秒就要刺破瞳孔。 一时,二人终于意识到自己的错,连忙松开了手。 殷罗见她还未将手心的东西收起,埋怨道:“你怎么能如此想我呢?” “本王只是认为,你的提议不妥当,他不应打扰我们的洞房花烛夜,交杯酒也不行!今日是我们的大喜日子,本王绝对不会亏待他的,我会让下人好生伺候他,让他……” “就在我们婚房的隔壁!” 叶漓一听,苦涩的脸庞扭成一团。 她眸子悄溜至眼尾,对上阿庸直勾勾的正视,连忙躲闪开来。 这……这殷罗疯癫起来竟有这癖好?! 罢了,反正她们夫妻俩如今无异于沦为阶下囚,想来,阿庸的处境其实比自己还好呢! 酒肉茶水全自在了吃喝,她却还得应付眼前的这尊大佛! “如此,甚好, 小女子全听王爷的!”叶漓讪笑应下。 夜半。 贴喜字的红灯笼还未挂完整座府邸,婚房榻上,红火绸缎已现正坐的二人身上。 殷罗再次看到,心底镌刻的女子,终于心甘情愿被自己握住指尖,眼里溢满笑意,一颗心跳得滚烫。 他起身,倒满两个酒盏。 只要合卺酒一喝,从此,花前月下,琴瑟和鸣,再不分离。 美好的画面,他如此憧憬着,已端了酒来到盖头也挡不住仙姿丽颜的女子身前。 殷罗把酒盏递去,挽起她的手臂便要一饮而尽。 然而,唇瓣刚沾杯口,便被纤细的指尖附上。 “王爷且慢!” 叶漓说着,自行揭开了盖头。 不合礼数他不怪罪,可此刻心爱之人的举止是为不吉利,殷罗敛着眉头不明所以,但还是放柔了嗓音,“怎么了?” 只见女子踟蹰半晌,不言不语地盯着自己。 他再次耐心,握住她的指尖问道:“若有何事,我为你夫,你应当向我道明。” 叶漓转悠着眼珠,倏而指着自己的肚子,露出尴尬的微笑,“它饿了呵呵!” 殷罗错愣一秒,随即不多犹豫,朝外头守着的丫鬟喊去,“端着吃食来!” “各式各样的糕点,尤其是芋头糕都来一份!越是繁琐的菜越好!”叶漓拔高了嗓音,附和道。 “王爷莫要嫌弃妾身的饭量与要求,我平日里能吃下几头牛,还得吃得鲜,吃得好,我是个糙人也不多见世面,只知道这饭菜越是繁琐越应金贵,而越贵的食物自然是好吃的!” 叶漓又是逾矩揭盖,又是拖了良辰吉时,更是不惜抹黑自己。 这些最终只有一个目的,那便是激怒对方。 早在换嫁衣之时,她便想到,师尊曾说过,要想唤醒幻境中的人,时不时挑拨起记忆虽是不可或缺。 但更重要的一点是,让他找回自己的怒意 殷罗与她都是火爆的脾性,她记得初次见面之时,她们一言不合就干架。 也是在近几年来,她因受情伤而无心和他顶嘴动手的,他才没有主动生事。 而一旦没了争斗的来往,久而久之他也腻了,便习惯了两人不动手相处的关系。 所以,眼前的殷罗实在是太过于反常没了脾气,但有了阿庸的对比之下,他眸子里的一点隐忍还燃着火苗,终归逃不过她的法眼。 她要让他生气,只要是往日里他厌恶的女子模样,她都一一想了,学了。 看着女子性情直爽,殷罗淡笑不语,话到嘴边,最终只是回应她原本的话意,“王府里人多,名厨手脚也快,你喜爱的吃食马上会做好的,就是得劳夫人稍等片刻了!” 他居然又再忍下了? 完了,这下麻烦了,到底是他真听不懂自己的粗鲁,还是知道她的小心思而故意的?亦或是……她还不够触怒对方? 叶漓陷入困境了,她着急得咬起了指甲。 “夫人可是饿极了?” 她反应过来,垂放下手,“还好还好!” “再等会,等会就好了!” “我还好,真不急!” 殷罗却摇了摇头,挑着下巴示意,“可你的腿……” 叶漓垂眸,只见自己手贴膝盖的双腿抖得厉害,快能离开屋子的那种。 她猛地夹住,收停了抖动,扶着额头只想让自己消失在屋里。 不行!就这么和两眼眨巴着一脸无害的人干坐着…… 而不用想,阿庸定一定是被东彦看住…… 不管了!如今就是冒着杀头挑起的怒意,她也要一挑到底了! 突然,她假装大力打出一个喷嚏。 接下来的举止,成功让男子气得将愤怒窜到天灵盖…… 第189章 着火啦! 叶漓也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她能扯过三界敬重的地府鬼王的衣袖,当做擤鼻涕用。 当然了,尽管是伪装的,她也掩袖龇牙咧嘴地嫌弃自个。 果然,人狠起心来,对自己也狠! 但不管怎样,急中‘生不了智’,勉强也算是努力用心了。 她挪了挪身子,歉意陡升,实在畏惧面前的人一个劲地盯着皱巴巴还在恢复平整的袖口。 哪还能再嬉皮笑脸,虽然她知道,这么做会使怒意加剧五分……可她只有一个脑袋……怒意太甚只怕会收不回来…… 殷罗一直低着个头,叶漓的心跳声‘砰砰砰’直跳。 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风平浪静,在蓄力,在沉淀,在等待一个触发的临点。 长睫扑簌下,她将身子的重力往后背倾,颤着的手更是向后试探去,眼睛警惕地凝视一动不动的身影,一摸到床沿的木板便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牢牢地扳住。 “王,王爷,您大人不记小女子过,别别生气啊!我就是,就是一时故意……哦不不不!故意不小心……不是,哎呀……” “你怎么……” 低沉略带质疑的声音传来,同时整个面庞连带双肩也跟着颤动起来,仿佛下一秒就要朝自己扑咬过来。 糟了糟了……她说错话了……别咬别咬…… 叶漓缓缓抿压嘴唇,屏住了呼吸。 突然! 殷罗猛地抬起头来,朝她挥拳而去,发出强烈的撞击声。 。 。。 。。。 为什么……她没感受到疼痛? 叶漓双手抱住脑袋,睁开眼帘时,立即看向声响的源头。 目睹拳头没入她耳后的床板,她顿时松了口气,仿佛重新活过来一般,全身的气息开始得以继续运转。 还好还好,还能活着…… 随即,她疑惑地转过脖子,只见殷罗眼里积攒的泪水,下一秒,随着他的嗓音像爆破的水柱迸涌出去。 “呜呜呜……你怎么这么可怜……你这些日子到底是怎么过的?好好的一个女娘子,竟然变成这样了?从前,你不曾这般粗鄙不堪,就是一滴汗也不让沾染脸庞,如今你是连一块净帕也用不起了!” “你告诉我,是不是有人在外面欺负你了?本王饶不了他!本王一定会将他们碎尸万段!” 所以,他的意思是……是在说她穷吗? “你看看你,我王府里任意一件素色里衣,都比得过你身上换下来的那件袖口起丝的衣裳!你不能再逃了!本王不允许你过得这般穷酸!” 果然……你才穷酸!你全家都穷酸! 这可是元妈从先北漠带来衣料,还请来京城有名的衣匠亲手缝制的,全天下可是找不到另外一件一模一样的! 怎么到了他嘴里,就成一种不堪入目的腌臜破布了? 这殷罗被拖入了幻境,不但脑子变笨,连品味也差了! 叶漓坐正了身子,朝他翻个白眼,“王爷,那可是新进的款式和料子!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好像我穿不起衣裳似的!” 殷罗哽咽着,听此,又再次破防。 他一下将她拥入怀里,失声痛哭,“有本王在,我不许你故作坚强!你不要再安慰自己了,我知道你受了很多委屈……” ! “我……” “不许再说了!” “……” 叶漓百口莫辩,索性选择隐忍闭目。 得,眼不见为净! “笃笃!” “王爷!夫人!膳食已准备妥当。” 外头丫鬟的声音入耳及时,叶漓因而才得以退开紧致的怀抱。 “王爷,我该用饭了!” 殷罗拭了拭眼泪,从心疼中回过神来,迟疑片刻才唤了一声,“都端进来吧!” 然而,当一盘……不对!是一盆接一盆的大鱼大肉,糕点瓜果,大多冒着热气摆在桌上而需要叠放时,叶漓有些傻眼了。 她忍不住打量了一眼殷罗,这么仔细一看,他似乎是圆润一圈啊! 真是有些差距了!她和阿庸入幻境时,啃的粗粮还是威胁县令而来的。 而他!竟然在这里吃着山珍野味?这确定来的是同一个幻境么? 怎么觉着,来这里的,需要救助的人是她们夫妻俩啊? 叶漓挥掉无厘头的思绪,眼下小环还没找到人影,她又不得拿这仅有且无法证实的消息当筹码,只能……先把殷罗唤醒再说吧! 她夹了块芋头糕,放到他碗里,“王爷,我最爱吃这道糕点,您快尝尝!” 殷罗看着进嘴必是黏糊的玩意,只觉喉咙有些不适,他把碗推了过去,“我不饿,你吃吧。” 叶漓淡淡点头,未几,在他看不见的阴暗处,嘴角陡升一抹笑意。 倏然,只见她筷子一敛,提起时眼疾手快,便将芋头糕塞进他嘴里。 “王爷已是我夫君,自是要品尝我所爱之物!”叶漓堆着笑脸,笑得虔诚。 食物在口腔里化开的一瞬间,殷罗条件反射,恶心感一涌便要吐出来。 叶漓一手吃着菜,还一手不忘把人堵住嘴,“浪费食物是可耻的,有些平民百姓连饭都吃不起呢,王爷要慎重!” 殷罗连吞带咽,只好含泪吃下,眉宇间的不悦,暴露无遗。 很好,愤怒值加一分! 叶漓暗自偷笑,转而又换上娇滴滴的垂眉,“怕是妾身的不对了,您这般不爱吃它,我倒真是成了勉强的罪人了。” “谁说我,我不爱吃的?夫人爱吃的便是我所爱的,我只是……只是没吃过,适才是在细细品尝着。” 叶漓眸光一亮,“既然如此,夫君再多吃一些,我不跟你抢,这一整盘都是你的,平日里我常……呃我不常吃,很是羡慕,但今日是你我二人的大喜之日,自然是要让给你的!” 说着,她便直接把碟子放到他眼前。 殷罗一脸苦涩,想给自己的嘴抽一巴掌,可听着她一口一个‘夫君’的唤着,他便不忍心拒绝。 就这么一道接一道,叶漓捉弄殷罗之余,却不曾想,竟把自己也给吃撑了。 “笃笃笃!” “王爷!春,春宵一刻值千金,夫人若吃完,便让奴婢进来收拾?” 叶漓抱着圆滚滚的肚子,心想道,这王府里的还真是尽心尽职,连丫鬟也懂得提醒。 半晌,殷罗一声令下,几个丫鬟冲进来。 一顿操作猛如虎,没一会儿,便把桌上的东西撤得干干净净,连新的桌布也换上了。 叶漓怕是躲不过了,被殷罗拉着便往床榻走去。 然而这时,屋外骤然传来此起彼伏的呐喊声。 “着火啦!着火啦!” “快快,快救火!” 第190章 被绑 怎么好端端的着火了? 难道是阿庸成功逃脱,故意放了来救她的? 听着屋外撕破嗓子喊叫,未见火势如何,却是各种泼水浇灭、桶盆倒撞的声响此起彼伏。 令人觉着,这应是烧了许久,火势大到已经无法在短时间内控制了。 “王爷!夫人!” 两个男仆满脸是炭灰,双袖以下全被水浸透,破门而入双双伏跪在地。 “怎么回事?”殷罗质问道。 其中一个男仆抬头,双手哆哆嗦嗦比划起来,“王爷!厅殿的西南一处柴房不知何时起了火,那里出来的院子杂草横生又鲜少踏及,已经,已经快烧到主殿了王爷!” 殷罗朝其胸膛直接一个猛踹过去,“就算是禁地也有让人守着,守的人都去哪了?喂狗了吗?” “今,今日府里恰巧只剩一个厨子做菜,他们两个去帮忙了,让我们代替去守着,我们太累了所以不小心睡,睡着了……”另一男仆小心翼翼坦白,眼见面色越来越黑沉的人说到最后快没了声音。 对比殷罗的气急败坏,叶漓尴尬地摸了摸鼻尖。 想来,府里的下人算是用半日的时间来办置他们的婚事,怕是好不容易能休息了,又被她给使唤起来。 难怪刚才桌上出现的别说吃过,听都没听过的新鲜菜品,没一会儿功夫她就能吃到了…… 虽然这放火之人一把火点下,确实对她来说是一种相助,可毕竟她也算是间接参与了! 只是……阿庸也有点狠了,这火烧得也太真了吧? 可是不烧的话……又怎能引得过殷罗离开呢? 且不说无伤大雅之火,只需短时间内便可扑灭,就是连此刻听着火势甚大他都一副丝毫不慌张反而只有生气似的的模样。 点个小小的火苗,根本无异于清除齿缝里的污垢,根本不值一提。 想到这,叶漓暗自念叨着: 罪过!罪过啊! “不小心?你们!”殷罗怒意攻脑,气得是头晕眼花,指着地上还委屈巴巴的两人大声呵斥,“都吩咐了多少遍,今日是我大喜的日子,让你们给我仔细守着不能出任何差错,你们都是怎么办事的?是笃定我真不会把你们喂狗吗?” 说着,他抄起桌上的茶壶就要往他们身上砸去。 叶漓知道,他因良辰吉时被毁,又戒备森严的地被人趁机放了火失了脸面所以恼怒,故而连忙上前摁住他的手臂。 “王爷,如今不是怪罪他们的时候,这府里如此戒备森严了,竟还能莫名起了火,怕是熟悉府里的布局已久,料准了我们会再成婚的这一刻,不过,王爷在彻查这背后之人之前,得先去灭了火,若伤了人祸及周遭百姓便不好了!” 两个跪着的男仆一听,仿佛像抱了尊活菩萨,眼里的急切目光甚至藏了一分崇拜之意。 “夫人……”对于新婚之夜夫君却要救火,殷罗眼里尽是自责。 叶漓又拦阻道:“我一个弱女子也帮不了王爷什么,您只管去救火,我安分守己待在屋里等您回来便可!” 说着,她俯首行礼,众人的视线从她身上掠过,而后集中在他的身上。 此时,又一丫鬟传声进来,“王爷!东侍卫来报火势凶猛,下人们有些已经逃窜到大街上去了,他要一边救火又要一边差使人拦住逃跑的奴仆,正等您过去主持了!” 殷罗自知,此时自己是安抚全府上下人心的关键,他是不能离开也得离开了。 他牵住她的双手,甚至稍稍用了力,“你等我回来!这里离主殿与起火源处甚远,你待在这里倒是很安全,不要乱跑,我不能再失去你了,明白吗?” “嗯,我一定等您回来!”叶漓回得真挚,让人察觉不出,她轻笑的面庞上有着暗喜。 殷罗眼里尽管留存不舍,但还是立即转身便向门槛迈去。 “愣着干什么?还不给我滚去救火?” 两个男仆狂喜看着叶漓,毕竟,比起以往如此只怕早已被王爷当场治罪的,哪还能跪着这么简单。 夫人几句明理的宽慰话,便把人定下心来,自是即使逃不过灭了火后的惩治,也至少有能将功补过给小命保住了的机会。 是以,连跪带跑的踉跄离开,又转头向她投去感激的目光。 七七八八都出了门,叶漓‘哗’的一下扑向床榻,欣喜中更多的是席卷而来的疲惫。 许是吃得太饱,容易困倦,也或许是应付性情大变的殷罗,伺候的难度比与妖魔厮杀还要大上一百倍…… 但不得不说,这场火来得真及时! 不再沉迷多久,她正起略有散架的身子,先与阿庸汇合了商量要紧! 如此想着,她像是欢跳的兔子般,高傲又急促地跑出屋外。 然而这时,双脚才越过高高的门槛,她便撞进一个怀抱。 抬眸间,只见那身火红的高大身影皱着眉头。 他绷直了手中的粗绳,“夫人,我觉得,为了你的安全着想,还是得先委屈你一下!” 话落,更是向右抓来一个男仆,摆在女子眼前。 叶漓皮笑肉不笑,柔了声地祈求,“王爷,这恐怕不太好吧?” …… “呸!那是为了不让我逃跑的吧!臭男人,借口!全是借口!” 叶漓处于榻上,看着双手双脚被比手腕还大一圈的粗绳勒住,气得朝门外破口大骂。 “该死的殷罗!等回仙界让仙帝解了我身上的最后一道封印,我天天去你地府轮回道里喝茶去!” 越想便越窝火,越自语越不可忍。 又瞧见自己像一条虫子一样蜷缩前进,直接挪移到各个角落,逮住哪些贵的物品就一个劲儿地砸摔,就是掉地上了也不忘蹶飞。 此时,门口站着的一男仆,正是适才闯祸的其中一个,他听到屋里的谩骂与砸碎东西的声音不断,有些错愕。 刚刚亲眼目睹的贤良淑德的夫人哪去了?难道是自己眼花了吗? 要不是此刻像个泼妇一样的人在屋里高声喧哗,嗓音音色未变,他还真以为,是自己出现幻觉了! 一顿狂砸把本就力气所剩无几的人给折腾累了,叶漓瘫在地上,两眼空洞。 “阿庸该不会看到我被抓了,所以抛下我自己逃跑了吧?” 她吐着孱弱的呼吸,一胡思乱想到便猛地坐起,“要真是这样的话我非得打断他的腿不可!” “吱呀~” 这时,叶漓忽而支愣起双耳,窸窸窣窣的声响传来时,她只觉身后的黑影笼罩而来。 第191章 相互要挟 “哎哟!痛死我了!你就这么对待你的救命恩人吗?” 叶漓揉着松绑的手腕,从身上被拆下的一圈麻绳里走出,奉上略带歉意的微笑。 “老板~抱歉嘛!” 男子坐在桌前,瞪了她一眼,别过头去。 “神算大人~你就原谅原谅小女子嘛!事发突然嘛,我也好生冤枉。” “你突然出现在我背后,我又是个防备习惯的人,转身一看不是我家相公,我当然,当然就得那么稍微移开一下身子了!谁知道你鬼鬼祟祟的,正门不走从窗进,哪个见了不害怕,得亏还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我呢!” “嚯!所以倒是我的错了?这王爷府我要是能光明正大地进来,至于这么鬼鬼祟祟的么!”神算子扶着因磕出一点血迹的额头,气得别过身子不理睬她。 哦……那倒也是! 这神算子要能与殷罗关系好,也不至于沦落到摆个摊位还得看那几个常年嚣张跋扈的地头蛇巡捕。 而且……还被他们无心的但却是真的‘抢’了首饰…… 甚至还受她一脚蹬,不过这个在刚才他摔倒时的混乱场面中,她是真不是故意的! 所幸,他也不知! 叶漓原本还在深深自责时,没给好脸色看的人又悠悠地说来一句,“你们夫妻俩偷了我的首饰,竟然还能在这里大鱼大肉,你这女子不愧胆识过人啊!要不是我从牢里逃出来,得知你要嫁给王府,我怕是得含恨而终,掏了你祖上的坟才能泄愤……” 越狱? 神算子对上她打量的目光,忽而意识自己说漏了嘴,连忙捂住了嘴巴。 “原来如此……我就说嘛,不就几件首饰,就算这县令再怎么贪图银两,也不会胆大妄为到扣下市街上大伙都能看到的,明面上的偷盗钗簪之物,你也不至于穷追不舍到追到王爷府来了。” 叶漓挑着眉像看透一切一样缓缓逼视着他,“只有这么两个理由,要么,就是你又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而我嫁入王府这么隐秘的事……像你这么会来事儿的人,定是给了捕快银子换来的消息!” 头头是道的道破,神算子一听,敛紧了眼眸,这女子还真是有两把刷子,不过不小心暴露一点蛛丝马迹,她竟能猜测出来这么多! 由于这双大眼过于瘆人,他即使想镇定,也只能支支吾吾起来,“我我在摊位摆的好好的,你少污蔑我!我就是气不过,凭什么你们能过逍遥快活的日子,我这个被偷盗的人却在牢里受罪,这合理吗?公平吗?” 叶漓忽而大笑,但顾及里头的动静传到外面,及时戛然而止,“哦?那这么说来,你承认了?” “你!你套我话!” 她两手一摊,表示无辜,让人瞧着,像是上当的人过于愚蠢了。 既然都暴露到这份上了,神算子干脆破罐子破摔,“没错!我就是拿回首饰也不甘心!不过骂了那当官的几句就被抓进牢里,明明我说的全都是为百姓说的实话!” 叶漓摩挲着下巴,眼珠一转,仿佛领悟到了什么,胸有成竹地用脚扫了扫地上碍脚的胭脂水粉碎瓷片,而后坐在他的对面。 “行了,我都知道了,你刚刚就是想搞偷袭威胁我,可惜被我眼疾手快躲过了,而我现在已经摸清你的处境了,你是越狱而来的……” “归结起来就是这么个情况,你得摆脱牢狱之罪,否则就得一直逃了。” 神算子一下子就明白过来,她的一番话,不正是在说,他如今是把柄落于她的手中,只能有求于她吗? 该死!早知道,他就该弄点迷魂药来,要不是不想再耽误时间,他早就能把人给绑了,哪还能轮到在他面前嚣张! “你!你这女子竟如此心狠!好歹也是我给你松的绑……” 他说着,看着地上一片狼藉,随即恍然大悟,勾起了嘴角,“哦!我明白了,哪有新娘子被绑着洞房的,说明,说明你就是被迫的!对啊!我怎么没想到,你要是嫁给王爷你那相公不得急得跳脚!” 一边分析着,他一边目光在她脸上掠过。 果然,这双长睫下的大眼里,闪过一丝波动的光亮。 他摇晃起头来,悠哉悠哉地给自己倒了茶水,“所以,你威胁不了我,你还得指望我救你出去呢,你现在得听我的,否则……我就喊叫外面的人,说新娘子要跑了,看你怎么办!嘿嘿~” 一口清茶流转齿间,王爷府里的东西就是不一样,连茶都是清香回甘的,能让人心情舒畅。 叶漓身形微滞,待人又饮一口时,转而轻描淡写道:“那就要看看你欺王爷之妻的命硬不硬咯?” “噗……咳咳咳……”神算子顺着脖子,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你你你想干什么?” “不,应该是……你想干什么?” 小样!还想在她面前耍计谋,且不说,他还是个先吃了亏的货色! 只见她眸光一沉,指腹将鲜红的口脂一划抹,嘴角立即生出一道妆容花了的痕迹。 神算子手里还握着茶杯,看着女子破天荒的举止,立马站起身来。 这一看就很明显,她这是要嫁祸给自己啊! 对比之下,叶漓就显得从容不迫了,她翘着二郎腿,理着身上昂贵的布料,眼也不带抬起一下的,“你要不想一想,若我喊来丫鬟们,就算你明知道我们没有瓜葛,但你却不得不得挟持我而走,王爷眼里可容不得半点沙子,毕竟,你和我那相公可不一样,强抢与玷污人家,终究得区别对待了。” 是了,她的确是个聪明的女子了。 神算子此刻才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他是一点退路也没有了。 他微微退了几步,向身后的窗靠去。 叶漓目光追随了一下挪移的步伐,不免‘噗嗤’一笑,“你肯定想着,既然如此还不如识时务者为俊杰,啊!是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好听一些!可是你一定没有想过,这王府进来容易出去难呐!” 突然,她又捂上了嘴巴,“哦豁!不对不对!没准呀,是故意让你进来的呢!嗯……是了是了,怕就是这样了!” 神算子是听进去了,讶异得咽下口水。 既然这样……反正左右都不是人…… 他忽而绷紧身子,抬去凝聚而深沉的目光,“如此把我逼到绝路,看来,我只能……你就别怪我这般行事了!” 第192章 人走,莫过于心死 “啪嗒!” 神算子忍辱负重,双腿一曲,膝盖着地,跪得那叫一个响亮。 “姑娘,求你救救我吧!” “我也就是这么跟你把情况道个明罢了,神算先生不用这么客气,如此行礼倒显得我无情了!” 叶漓弯着眼,笑脸盈盈地低下身子,“快快请起,快快请起!” 能屈能伸,是她比大丈夫之能还要强上百倍。 瞧着,就让人觉着,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乍看已是美貌夺目使人妒忌,细瞧了,更是底子里还藏有不为人知的才智。 谓之秀外慧中也。 神算子在她换上讨好而不让人厌烦的表情,双手‘不计前嫌’的搀扶下,恍恍惚惚地从地上爬起。 他甚至有些抵触她的触碰,生怕眼前的示好只是儿戏,下一秒撕衣伪装被迫而喊人,才是她真正的目的。 毕竟,她的容貌,他的被‘请君入瓮’,哪一样,都能坐实了,把牢给坐穿! “是是是!姑娘的深厚大义我感激不尽,便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呐!” 说着,他反倒殷勤起来,主动倒了一杯茶,以示友好地递了过去。 叶漓偷笑,茶水接得爽快,但看似运筹帷幄的她,其实也是为自己捏了一把汗。 若他此刻选择逃出去,还真有几分侥幸的可能,看来,他是不知道这火势已经蔓延到主殿了。 或许,是他恰巧没撞上,又或许,有殷罗镇住场面在,已带全府上下的人把火灭得七七八八了。 但她宁愿相信的,是后者。 沉思一番,这时,当茶水快浸贴唇瓣时,她迟疑了片刻。 对面的人见他动作一滞,脸上堆起的笑容瞬间消失,双手摸着膝盖若仔细看了,还有一丝轻颤。 叶漓宽慰笑着,“放心,我不会反悔的,毕竟大家都是合作一场,苦苦相逼也无济于事,只是……” 她另外倒了一杯茶水搁置一旁,“这把火是你放的吧?” 神算子早已习惯女子常出一语惊人,直言道:“姑娘既已知道,又何必再问我?” “总归要确认确认的,我这人生性多疑,望先生见谅!” 她将茶杯推移到他眼前,自己也端起了茶水,而后做了个请示的手势。 若饮下,这才代表两人正式合作。 神算子自是心知肚明的,是以,悬着的心总算缓缓安置下来。 他与她碰了碰杯,两人双双一饮而尽。 “姑娘,这下你可以说了,接下来到底要我如何帮你?” 叶漓搁下茶杯,指尖点了点杯口,邪魅一笑,“我不是……” “已经告诉过你了吗?” “……!” “王爷!不好了王爷!夫人好像被劫持走了!” 由于火势过大不可控,快把彰显王府英明的牌匾也给烧及,故而自家王爷不得不亲自扛起了水桶。 此刻,与下人们累得瘫软在地,原本他高大的身影异为耀眼,一眼望去便能认出。 可毕竟在火光热灼过的狼狈,除了一身红能在人群中辨别,倒真的与他人相差不大。 这会听到下人战战兢兢的哭腔,松散的身架立即绷紧,他‘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双眼尽是尖刺的碎冰。 一旁的东彦也没有好脸色,“什么叫好像?劫持就说劫持,到底发生什么了?” 面对两个身影,一个凶神恶煞似阎王,一个剑一出鞘脑袋便掉地。 这赶来传话的仆人,身子都畏缩成一块,他也很想知道,为何倒霉事总让他碰上,为何他今日总犯错。 殷罗见人迟迟不开口,一把揪住他胸前的衣裳,“想找死,你尽管不说!” “我,我们刚听到屋里头的声响,便赶进去,结结果,绳索稀稀碎碎掉了一地,还有,还有衣裳……榻上的被子,都是凌乱不堪……” 众人闻言,皆是一惊,纷纷从地上爬起来。 这话一听便能隐约明了,受辱之意极为浓重…… 殷罗攥紧衣裳的拳头,用力到勒得那下人快喘不过气来,“那人是谁?” “王王爷!我们看到的时候那人已经从窗外逃走了,看着身形是是个男的,还,还挺上年纪的……” 不仅是个劫色的,还是个劫色的老男人! 这下算是击中殷罗心里最后一道防线了,此等耻辱怎还能让人容忍下去! “东彦!还不快去追?” “立刻封锁王府上下,一只苍蝇也别给我跑了!” 呵斥声一过,殷罗头也不回拂袖离去。 “是!” “连个人都看不好,还妄想将功补过?等着去地下给自己冥钱吧!” 东彦抱起地上的剑,对着坐倒在地上的仆人直直摇头叹息。 但他无奈的,不止于此,更多的是,劳累之余又得因那作妖的女子再费心力。 别看他家王爷什么都信她的模样,其实眼里的愤意多半是来自那女子的背叛。 这也是为什么他一定要绑住她,哪怕知道她会生气,怨恨,也要将人留在屋里,留在洞房花烛夜的一刻。 “王爷!”两个丫鬟慌慌张张在屋外踱步,看着自家王爷赶来,都跪在了地上。 而殷罗眼里只有那张日思夜想的脸庞,脚步未曾停留一秒,肃然径直地越过她们。 东彦已先行一步按鞋印痕迹跃出了窗外搜寻踪影。 殷罗巡视一圈,最先入目的是地上一片碎瓷器,往贵里摔烂的他能猜到,是她的作为。 虽然只是短短的几个时辰内,他不知为何能如此了解她的脾性。 紧接着,他很快便注意到桌上的两个茶杯。 他忽而苦笑,重重砸破了杯子,眼里一下泛起泪水,“果然!你就是知道我也在骗你,你是连掩盖都不想再多费一分力气,你就这么想让我知道,你也在骗我吗!” 殷罗声嘶力竭,嘴里的咆哮却接连不断。 她与她终究不一样,她只是与她有同一张脸,她不是小环…… 可为什么?为什么他却爱上了她? 这让他,该怎么向小环交代?又该向何处去寻找心里真正爱的女子呢? 东彦飞入屋里,俯首殷罗身前,“王爷!脚印到了后花园就消失了,要不要再多派几个人?想必夫人应是跑不远了的,只要封城,就一定能找到……” 殷罗拭去脸庞的泪水,阻拦道:“不必了,隔壁的人呢?” 东彦骤然反应过来,立即就要赶去,却被身后自家王爷的一道冷笑止住原地。 “晚了,全都走了。” 东彦转身,“王爷……” “传我命令,从此以后,王府再无小环姑娘。” 什么?! “王爷!为什么?夫人她不是已经找到了吗?” “不,她早就死了。” 第193章 中药 “阿嚏!” “阿漓,你没事吧?”阿庸褪下外衣,披在她肩上,柔声问着。 叶漓汲了汲鼻涕,摇头直道:“没事,我还好。” “啧啧,你们真是一日夫妻百日恩,好生腻歪!” “啧啧,女娘子的身子也是娇贵的很,一点奔波都扛不住啊!” 神算子嘲讽的话语频频传来,叶漓无语地抬眸过去,一把扯过他身上的被子,大喊道:“要不是你出的馊主意,我至于待在月亮底下吹风吗?” 此时,三人并排而坐,叶漓处中间,贴在阿庸怀里瑟瑟发抖。 一半是冻得,因为她不知道,这幻境里的天气还真是变幻莫测,只不过是深夜的时辰,怎就变得入冬的天,冷得冰渣刺骨。 另一半缘由,便是…… 她试探性地顺着一不小心就会失足的滑溜溜瓦片,垂眸看了两眼,连忙抱紧双腿。 她怕高啊! 她真后悔和他合作!她放了一百颗心让这货劫持自己走,他倒好,整座王府这么大,藏哪里不好,躲到最高的阁楼屋顶上去! 要不是看在阿庸百般阻拦的份上,她真能一拳揍死他! 神算子身上覆盖的温度一离,倒还真觉着这风不是一般的刮冷,眼神闪躲起来,“你这女娘子刚刚不是威胁人挺厉害的嘛,谁知道你也有害怕的时候……” “你!” “行了行了!是我失算了好吧!只是吹一下风又不会死人,底下都是巡逻的仆人和侍卫,你们年轻人到底没经历过风雨,趁现在没有下雨你们就知足吧!” 话音刚落,叶漓只觉一颗水滴砸到她一只眼的长睫上。 “啪哒,啪哒,哒哒哒……” 三人同步抬头望向天际,雾蒙蒙的雨滴夹杂着‘轰隆隆’的雷声,滚滚而来。 不过一秒,三人的头发便被雨水重击,坍塌得贴紧了头皮,衣裳也湿漉漉的,可以足足拧出一斤水来。 下雨了,下的还是大雨…… 叶漓头一回被冰冷的雨水拍打脸庞,是在逃亡的路上。 阿爹阿娘在,从不忍心她受伤淋雨,即使被接去仙界,困在哪个地方,也至少有法术在,她会预先感知而躲在山洞即待着的是犄角旮旯的地儿。 从未在如此宽敞,高耸的屋顶上,接受大自然的洗礼…… 而且!还在身旁这张乌鸦嘴下,得到灵验!!! 这次怒意袭来是钻心刺骨的,叶漓当即竖起一个拳头就挥了过去。 神算子早就有所防备,眼见凶狠的力量就要使自己翻滚落下,他立即像只蛤蟆似的,纵身一跃,紧紧抱住屋檐上的鸱尾。 行啊!这家伙身手竟然如此敏捷,难怪短短时间内就能逃出牢房,甚至潜入王府,虽然她知道,殷罗是故意请君入瓮的。 由于是用尽全力出手,叶漓险些失稳,还好阿庸拉住自己的手臂,否则,她摔倒引来抓捕是一回事,惊呼喊叫那才叫丢人! 有了救命支撑的之物,神算子晃头晃脑得瑟起来,尽管雨水浸湿他的面庞,笑意不断,反倒彰显猖狂。 叶漓咬着嘴唇,恶狠狠指着他,“你别得意太久,我告诉你,得意忘形有时候会遭到天打雷劈的!” “嘿嘿!你的话不灵验,老天爷啊……他是站在我这边的!” “啊……” 叶漓亲眼目睹,那得意的表情瞬间消失,只见一个石子‘哐’的一声弹到那人的脑门。 而为了稳住身子,那人双手拼命往后扑划,从他圆睁着眼与大气不敢出的求助表情来看,脊背也是在极致地抓挺力量。 可毕竟,措手不及加上上了年纪,没一会儿,便四脚朝天般往后倒去。 若猜的不错的话,也若摔落的底下有看守的仆人在,他大抵是卧病之余这辈子也出不了王府了。 叶漓错愕回头,阿庸指尖飞出小石块的动作还保留着。 她可以感觉到,他起伏的胸膛,以及抹下一把脸上的雨水,诠释着刚刚她说的那人尽出馊主意,害得两人淋成落汤鸡,是值得令人愤怒的一件事。 “害人淋雨,竟还嚣张至极,我早就想把你踢下去了,老天站在你这边,我可不站你这边。” 阿庸像是憋闷许久般连连泄愤,此时见他不吐不快的模样,叶漓脸庞混着泪水也挂出了哄笑。 “是谁?快!那里有声音!” “定是那个劫走夫人的人!快,快多叫几个人来!” 撞地的闷哼声一响起,自然是闹了不小的动静。 这会儿,几个仆人提着灯便匆匆忙忙赶来。 叶漓与阿庸皆压低了头,此刻,有了神算子的‘帮忙’,下人们一时的注意力便被他集中而去。 是以,两人双双在摸索歇脚的地方,无意间闯进了阁楼一间荒废的书房。 “呵呵!阿庸,你现在怎么比我还要顽皮呀!”黑暗中,叶漓甩干衣袖上的雨珠,调侃道。 阿庸挠了挠头,不知如何开口,手上为她额前的湿发拭干的动作却一直没有停下。 他擦拭得认真,以至于,她总以为身前的人是听不见自己说了什么。 要不是那双有周围尚且还有一丝光亮,能看得见通红的耳朵,她还真会误会了! “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叶漓一双大眼瞅着。 阿庸沉思片刻,而后直直摇头,看起来,是真的不知道了。 叶漓也不恼怒,直接告诉了他,“因为……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呗!这很好啊!嘿嘿~” 今夜雷雨交加,令人心情好生烦闷,可阿庸的举止,真让她发自内心地笑了。 如今,可能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若以往,对于甩石子弹人家脑门这事儿,他压根就不会理睬,直接眼不见为净,离得越远越好。 即使是有法术的情况之下,也会是有这般举止。 其实,对于她来说,夫妻之间,越来越像一方可是好事。 因为阿庸身上,背负太多沉重的束缚,不仅是责任的重量,更有他对自己内心禁锢的枷锁。 所以,从某种角度来看,这是一种往好的方向融合发展,她,高兴至极! 自家娘子突如其来的欣慰,阿庸更加摸不着头脑,只能似懂非懂地点起头以示回应。 “你以后啊,就得继续这样保持下去,明白……唔嗯……” “怎么了阿漓?” 叶漓突然觉得胸口一闷,脖颈上像是有无数只蚂蚁在爬着,“我……我好热啊阿庸……阿庸……” 第194章 早就猜到是你 雷声轰隆,一个接一个地敲打着天空。 闪电下,男子的面庞一暗一亮,在腰间藏了一把匕首后,他站定在屋外。 直至屋里翻云覆雨,交缠连绵的身影倒塌停歇片刻,他才戳破窗纸,支一小竹管吹入了迷药。 白色的浓烟弥漫而进,他嘴角一勾,便轻手轻脚推门而入。 “到最后,你们还不是得乖乖听我的话?” 窄小的睡榻上,两具身影衣衫不整,睡颜酣甜彼此依偎着,他甚觉满意,笑声无法克制地从胸腔中震出。 此时,匕首在掌心中摩挲,对视上女子纤细的腕口,他变得仿若一只垂涎已久的猛兽,血腥让之丧心病狂起来。 一刻都不再犹豫,他猛地往深藏皮肉的血脉上一划,白皙滑嫩的皮肤瞬间蔓延开来一道鲜红。 紧接着,鲜血像要撑破伤口一般,不断快而多地涌出。 他狂笑了,又朝另一只宽大的手掌也做了割划,“哈哈哈哈!” “你就等着把血脉乖乖交给我吧!” 说着,他往搁放各种器物与书籍的整面架子上走去,搬开上面的一个白色瓷瓶。 从胸膛前的衣裳拿出一块玄铁,缝隙不漏地卡入瓷瓶背后的凹槽。 “哒!” 机关被触动下,作架为墙的架子缓缓横移而开,入眼可见的,便是不同于这个世界的空间。 暗黑色的裂口像波光粼粼的湖面,只是比之涌动得急剧,一点属于大自然流动的美感也没有。 透露的,是藏着杀意的生机。 他拖起两具身影的手臂,就这样一步一步地向那通往外面世界,撕裂的空间走去。 全然不管不顾两人手上的血液,一滴又一滴地浸染着地板。 一男一女,像睡死过去一样,丝毫不动弹,却比他想象中还要轻盈。 许是心中的欣喜狂热竟让他不觉身上的重量有多沉重,前进的速度也变快了很多。 “只要出了这里,很快,我就能够看到属于我自己的一片天地!” “怎么,有我在,你还能变了天不成?” 黑暗中,慵懒戏谑的声音传入整个屋子时,一个高大的红衣身影随之踏现于他的眼前。 动作干净利落,步伐带着惯有令人闻风丧胆的杀戮感。 一时,整个屋外也有了有条不紊的疾步,而后,拔剑的声音整齐划一。 跟在红衣身影后面的侍卫,抱着剑燃亮了各个地方的烛光。 屋子一亮蹚起来,瞬间显示,他被圈围住了。 他身子一颤,撇下了手里攥紧的两只手臂,“你,你怎么……” “我怎么意识回来了?哎!这你得问问你自己,和她们呐!总不能老是被你耍的团团转吧?这样的话,出去了我岂不是要被笑话了?” “殷罗,你真的是很烦啊!你再来得晚一点,我们和阿庸血都快流干了!” 叶漓眼帘一掀,直腰而起,只觉这年头当个躺尸实在是不容易啊,以前看着戏台子上的演得不够精彩。 这下亲身一体验,算是才知其中滋味了! 而且,这其他演戏的人也不配合,划得她手疼,下手还真狠! 见阿庸竟然比她还入住,像是真睡着了一样,一动不动,她无语地伸手拍了他的脸,“起来了!别演了,再演我就得替你收尸了!” 阿庸‘腾’的一下,也站了起来。 “你们……你们都是装的!你们竟然骗我,我……” “你什么你!我早说嘛,你这神算子一定有问题,竟以为我是傻子,还在水里放药,你这龌龊不堪的思想,是真有问题啊,幸亏碰上了我,我才会好心给你纠正了,你还得感谢我教你做人呢!” 叶漓走到殷罗身旁,有些后怕地松了口气,只觉庆幸他领悟得及时。 她也因此才知道,原来任何惹怒的法子都没用,只有深深的背叛才能让他清醒过来。 也是,给了希望又生背叛,两边极致的拉扯下,难免让人陷入难以承受的痛苦,这才激发了他内心深处最渴望的生路。 只能说这一切都是侥幸,直至这一刻起,她才敢大喘出气,尽管,她选择了相信 他。 好在,如今的运气还是有所上涨的,虽然平白无故淋了一场雨。 但至少,她们能将计就计,甚至,还因这怨灵找到了出口。 想来,那怨灵若不感激自己,自己还是心里要有数哒! 神算子气得跳脚,即使是一副善良的面孔,也能让人看出,藏在皮囊下属于怨灵该有的恶狠。 不惜陪着演戏,如此耗费心力以为耍了别人,没想到却被当猴耍了,他能不恼羞成怒,头发都给气炸了! 他怒吼着,眼里闪着愤恨的泪光,“你这贱人!就差一点……就差一点!你们为什么不能乖乖听我的话?你们只要一夜欢合,待身上各自的半轮九灼幽轮的妖器一结合,血脉之光一现!我就能取了它!” 嘁!真是对她血脉情有独钟啊!要是血脉有了意识,它得直直喊冤了,每天都有人来抢,还让不让人过安宁的日子了? 叶漓白了一眼,点了点胀疼的太阳穴,“我呸!你做梦吧你,且不说,我这血脉顽强至极,连我这个主子都做了很大的努力,可它就是不肯离开我,就你这样的,为了一己私欲要夺走它,它能答应么?脑子呢,脑子在哪里?” 要能夺走,早就被夺了,哪轮得到他! 好歹在仙界被当试药炉十几年的她,可不是白当的! 神算子眼泪直飙,像发了疯似的举止双手,“你们根本不懂!这血脉最伟大的地方,就是与它融为一体的妖器!一定是这样的!这个秘密只有我发现了……你们这些蠢货,尝试无数次都只会让希望扑空,而我蓄谋多年,苦心观察,为的就是这一刻!” 叶漓还想开口回怼,却见身旁的两人都垂眸沉思,仿若各有各的忧愁了。 又见对面的人是发自肺腑的大喜,她不得不静下心来。 然而这时,她脑海里闪过一段记忆,“等等!你早就在监视我们了?” 她再次用力回想,骤然眸光一亮,“啊!我想起来了!原来你就是当时在后院……我和阿庸不小心亲到嘴时的那团黑影?” 殷罗与阿庸双双侧头,望向中间语出惊人的女子。 “亲嘴?!”殷罗挑眉升调嗓音。 第195章 他们不是战死的 无论在哪个地方,叶漓总是能说出些不太合时宜的话来。 当然了,并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的那种,而是恍然大悟后总有些令人尴尬的时刻。 更当然了,她本人也是窘迫的很,毕竟极大的惊讶下是把不住嘴的。 此时,屋里两道咳嗽声此起彼伏。 一道是为了让女子矜持,同时夹杂着愤意的醋意横生。 另一道呢,深沉而内敛,在颊边升起的红晕带来的,自是为了镇定自己内心而发出的。 听着屋外窃窃私语起来,明明是剑拔弩张紧张浓厚的紧张气氛,却被她一番话给掐灭了。 叶漓当即眼珠一转,拉了个人续仇恨,“我,我猜得没错的话,假扮我骗走殷罗的感情的,也是你吧?” “殷罗你能忍吗?你被诱惑了的女子竟然是他!要是我的话,我非打死他不可!” 果然,一身喜庆的人一听,面色有些挂不住地阴沉起来。 她又偷偷看了一眼阿庸,只见他垂下的袖子里默默竖起了大拇指。 只是外头的窃窃私语居然多了哄笑声,她只能暂且当作,是自己做对了所以捧场的。 被中意的女子吃了瘪,殷罗狐媚的双眼里只能藏着更多气笑的无奈。 可瞥见那衣袖里的带有窃喜嘲讽的称赞,他就不能忍了。 “真不愧是你相公啊!你脑子也是可以的,利用我之后还要被他骗吗?好歹这里这么多人,你说我是先气还是先觉丢人?” 是啊!殷罗好歹也是个正常男人,这被老男人看上过玩弄过真心。 虽然是意识被操控,可这毕竟本人跟他接触过……能不先觉得丢人么…… 还好这怨灵也是有良心了……哦不对,是怕说多暴露了就功亏一篑了,所以两人只能隔帘观望彼此…… 还好还好!殷罗不至于被揩了油……不过……真的连手都没牵过吗? 叶漓想着,两个眼珠子充满疑惑,黑不溜秋地瞅着他全身上下,最后停留在发白的指尖上。 “不要用你那肮脏的眼神看着本王!”殷罗瞬间泼灭她的忧虑。 一时像鼻子碰了灰似的她,转而斜睨一眼不知何时已心虚抬头看哪根木桩坏了的阿庸。 “哼!你个黄毛丫头凭什么脸面得到这世间最强的血脉?还不是老天眼瞎!偏偏你竟看不上它,不懂珍惜地糟蹋它,我就不信,天底下还有人放着高位和强大的力量不要!” “就你刚刚如此会演,不过是一直在装模作样,嘴上说的不要然后背地里却高兴得来不及,你这般作为也就骗骗那些愚蠢的人,可骗不了我!” 神算子又叫嚷起来,像是和她有什么深仇大怨。 叶漓却不屑陪他聊起心里话来,“所以,你是嫉妒了?说实话,我还真觉着你们日子过得是太闲了,劲给自己找事做!” “你……” “诶!你先别气,听我把话说完啊。” 她四处巡视把椅子,一旁的阿庸却早已默默拉着她坐下。 那跟着浩浩荡荡的队伍守在门外的仆人中,先前对叶漓感激不尽,并想为自己将功补过的两人。 此时才明白什么叫适时的察言观色,什么叫用对了贴心能让人消气大半。 叶漓顿了顿,而后若无其事,但雀跃都写在了脸上。 此时耐心更甚,继续说道:“自从我来这凡间呐,那是接连而来的死伤无数,前有萧沐昰崔二娘,哦!这两人你怕是不认识,反正你只要记住了,她们两个是贪财之人便是。” “后有吞了妖丹的鱼怪,再后来啊有断胳膊断腿还不死心的小魔,他们的下场没有惨不忍睹也至少并不好过。” 听不出好意提醒,神算子只轻哼一笑,“你说的这些是想要吓唬我吧?哼!笑话,我好歹在这凡间吸食怨念几百年,你个毛都长不齐的,休想再骗我!” “啧啧啧!还真是油盐不进,不是,你到底为何也揪着我不放呢?你明明知道,我这血脉就算你知道怎么取也只会碰碰运气,但很大程度上,就是你死我活的下场,想想不觉得亏大发了吗?” 一般情况下,叶漓都是不多废话,能听得进去的,就不多说,像这种冥顽不灵的,直接吃一拳头就认错了。 虽然如今没有法术是一部分原因,但她不知为何,突然觉着眼前的人,似乎能让她耐心下来。 “亏?这世界上,只有玄胡与申冉仙将这对令人钦佩的仙侣,值得我付出生命的代价!我曾经只是一个低等小仙,受人欺侮走投无路,是她们二人将我带入战营,告诉我结束自己生命的做法,只会沦为那些欺负我的人茶余饭后的耻笑,于是,从那以后,我便告诉自己一定要坚强,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后就为自己报仇!” “可后来,当我跟在她们身边为那些困苦的人伸出援手时,我渐渐地,就放下了仇恨,我心有不甘,我努力了一切,不就是为了报仇吗?可她们却说,人,只有在仇恨之时,能将自己拉出来一把,可放下仇恨之后的生活,却是美好的。” “人不是一成不变的,包括人生的目标也是如此,人的生活不能只有仇恨,不能被仇恨困住自己的心。” 叶漓早在仙界,便听闻这两位战绩数不胜数,受人景仰的大仙将,单只听过她们做过的事迹,心中更是崇拜不已。 只可惜,天妒英才,两人无论是仙术或谋略皆出类拔萃,最后也只能英年早逝,令人唏嘘。 虽然,她心里认同的还是在凡间的爹娘,可毕竟,身上流淌着的,是他们的血脉。 到底他们为民除害做出的贡献,是她必须为之认同且学习的骄傲! “那你既然明白她们的教导,我与你无冤无仇的,为何还要抢夺我的血脉?” 神算子深叹一口气,眼里的哀伤随着泪光悠转,“你不知道,在这世间,只有拥有最强大的力量,才能找到杀害他们的凶手!而世间最强大的力量,莫过于血脉的力量!我需要,我很需要它!” 三人听闻,瞪大了双眼。 叶漓皱着眉头问道:“什么杀害?你是糊涂了吧?玄胡仙将与申冉仙将,明明是战死的,怎么到你嘴里却是被人害死的?” 第196章 隐瞒 “那场仙妖大战,我们做足了万全的准备,若不是背后有小人搅乱了谈和,我们玄胡仙领又为何会背负仙界奸细的罪名?” 场面一时沉寂下来,这人人得知的立下战功伟绩的仙将,战殒之说幻灭,替之而起的竟是被设计陷害而死! 殷罗微攥指尖,抓住了叶漓的手臂,“南瑶,你别听他胡说八道,这只不过是他的权宜之计,为的就是混淆是非离间我们,好能趁机逃走!” 然而,眼前的种种疑惑像缠绕住的毛线团,无法得解,她似乎可以感知到,当年两位仙将逝世的真相,绝对没有那么简单! 这并非是她不多思虑而听信一面之词,而是若能知道些什么,当年为何她会流落凡间,以及阿庸的父亲为何取走她身上的一条血脉,而又给了她半轮妖器…… 这些真相明里暗里都仿似在向她表明,这其中渊源颇深,有着藕断丝连的关系。 叶漓拂去他的手掌,向前一步靠近神算子,“当年……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又知道些什么?快告诉我,若你心中真有冤屈又知道不少秘密,那便不要再执迷不悟,待随紫樱一同回仙界,向仙帝禀明!” “阿漓说的没错,若当年仙妖大战之间,两族是真有意谈和,却受小人蒙蔽,白白毁了无数仙将们的性命不说,多少妻离子散,生灵涂炭,仇恨延续至今,战乱从不停歇,尸首堆积的速度快赶上生命现世的速度,难道这就是他们二位战仙也想看到的局面吗?” 阿庸也选择站了出来,当年他虽年幼,可在那段模糊的记忆当中,父王眼里的遗憾与冤屈,是他一想起,便想深挖为之诉苦的冤屈。 而比起真相,他更在乎的,是三界中生灵不再纠缠于痛苦,为生命的威胁而心惊胆战! 他也要与阿漓一般,做出竭尽全力的劝说! 面对两人慷慨激昂,神算子眸光里闪过一丝动容,他的腿,甚至徘徊地迈出了一步。 可随即,眼神又黯淡下来,他拼命甩起了头,“没用的,没用的!当年那个挑拨事端的人,已经灰飞烟灭,所有东西都断了,都断了!我查过,可我也因此而丧命!” “一个怨灵重塑当年的冤屈,只会是百口莫辩,一派胡言!除了被指责这都是我的猜测更坐实了两位仙将的罪名,又能够改变什么呢?” 这人有所觉悟,但却只有一丁点! 当年跟在他们二位仙将身边,怎么就没有学到一点谋略的精髓! 有勇无谋,在战场上只会是死路一条! 叶漓忍无可忍,摆明的道理就是听不进去,故而怒吼道:“正因如此,你抢夺了我的血脉,成为这世上最强大的人,是,是能在高位上屈服他人,用尽权力来找到你心中想要的真相,可你想过吗?你的身份为玄胡仙将与申冉仙将正名,不正是你所谓的坐实罪名吗?” “若是打压出来的表面服气,暗地里却只有咒骂,那还叫重翻旧案,洗刷冤屈吗?那叫抹黑他人,更添污点!” 殷罗拔出了旁边一侍卫的剑,眼里的一丝急促,让人难以察觉,“够了!不必再与他多言,幻境里若不杀他,出了幻境外若他再耍花招,即使是我鬼王,他几百年的积攒的怨念连我也无可奈何,戊瑀,南瑶她糊涂,你也想添乱吗?” “殿下,同为护卫苍生,你到底,在紧张些什么?”阿庸侧着脸,剑眉冷冽,质问声递得响亮。 连一旁的叶漓,也不免一同抬去迷惑的目光。 殷罗一向脾性直冲,可到底相识多年,她可以从他眸子里看到隐瞒真相的紧张。 但他也不是个容易被威胁的主,这点杀伤力怎会让他乱了思绪,“不是只有你们两个是在为苍生着想,我地府也有条规,我掌管生死轮回,无论是强大到一手遮天的神仙,还是赢弱得手无缚鸡之力的肉身凡胎……” “我只知道,我都要守护,而所谓的要寻得终止战乱的真相虚无缥缈,我只能选择先保最小的伤亡!” “你知道,我说的,并不是这个。” 阿庸深知,若此时疑虑而出的人是他娘子,恐怕殷罗的狡辩会不攻自破。 这时,殷罗眄视了一眼身旁垂眸的女子,便不再做解释。 因为他知道,她不问,已经给他留下了颜面。 “玄胡战仙有你这样的后代,真是奇耻大辱!你们这些贪生怕死无能之辈,你们为他正不了名,我来!” “把血脉交出来!我可以答应你,不枉害三界生灵!” 神算子说完,脚步正悄然朝身后的出逃空间靠去。 这时,殷罗趁他不注意,给了站在窗边的东彦一个眼神。 东彦接受到示意,四指更加用力握紧了剑柄。 “束手就擒吧,你也知道,整个屋子都被包围了,你根本就没有退路可言,如今我已脱离你的意志掌控,即便出去了,你也无法奈我何。” 神算子忽而大笑起来,“鬼王,你也未免太自信了吧?你怎知,我是彻底没了筹码?” 叶漓敛了敛眼眸,骤然想起袖口中的纸条…… 糟了! “你把小环怎么样了?你敢对她做什么,我定让你灰飞烟灭,无论你对两位仙将如何忠心耿耿!” “呵呵!你们现在才想起那丫头,是不是已经晚了?” “你!” 殷罗却伸出指尖,朝慌张的叶漓的脑门指去,“你怎么跟着他脑袋变蠢了不少,你总是大大咧咧的,幸好换衣裳的纸条被东彦捡走,我已经派人去救她了。” 未等两人反应过来这突如其来的转变,神算子却张牙舞爪起来,“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明明已经做得天衣无缝,你竟然……你怎么可能找到她的,你知道纸条是假的!” 此时,仿佛觉得自己是屋子里最聪明的人,殷罗笑得骄傲,笑得舒畅,“这不简单吗?你为了给自己留一手,当然是把她留在附近,好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把人质带来,证实你的作为啊!” “把那丫头带上来让他死心吧!” 第197章 中蛊,意料之外 “小姐……” 小环鼻尖还留有灰垢,双手细腕红肿,显然是被绳索勒的。 看着眼圈红红,像做错事的孩子一样被一丫鬟扶着进来,叶漓还未上前安慰一番,怀里便躲进少女的身影。 “好了好了,受惊吓了吧,人没事就好,这里都交给我们,我们会带你一起去的,元妈还在等我们呢!” 殷罗有些站定不住,稍稍扯着衣裳欲将其拉开,却被摸头哄说的纤细而有力的手掌大力拍开。 他自认倒霉地点起头,“行!你们一个个的都是白眼狼,等会本王自己一个人出去,你们就在一直里面惺惺相惜个够吧!” 少女毫发无损地出现在眼前,神算子瞳孔都快撑破了,“你们,你们早就是一伙的,为何总是阻拦我做好事!我想为好人洗刷冤屈难道是错的吗?为什么!为什么要阻拦我!” “只要你认错,好好投了胎,玄胡与申冉战仙是我敬重的父母,我定不会袖手旁观的,当年发生什么我会查清楚,绝不让那凶手逍遥法外。” 不想错过任何一次原本可以挽回心善的怨灵,叶漓顿了顿,又耐心承诺道:“还有你说的谈和一事,当年她们如此为三界生灵,我是相信有这般可能!回头是岸,你只要改过自新,相信我,给我时间,我会完成你心中所愿的!” “呵!时间?时间有什么用?当年她们就是有时间为自己争得一句辩解,可玄胡战仙还是背上了通敌的罪名!害得他的妻子和腹中的孩子连连丧命……” “你不要再执迷不悟了,快快认错跟我回去,只要你潜心洗净身上的怨念,我会让你在地府当差,为这些年伤害生灵的罪过立功抵过,留你魂魄投个好胎。”殷罗挥指阻断劝说。 叶漓再次望了一眼不让其真相外露的他,攥紧了拳头。 如此异常的举止,但愿他不能叫自己失望! 神算子从刚开始的悲愤尚有一丝动摇,到如今眼里的仇恨越回想越是笃定了内心,哪能听得进去其中的利害关系。 “战场如鬼门关,我已踏过无数次,我才不稀罕什么来世,我只知道今生就要报了我的仇!因为,这是你们逼我的!” 看来,他是做好了以死拼夺的牺牲了! 只见他从袖口中掏出一个木质盖瓶,将里头不知名的长须虫子拎在一只手上,“此蛊虫为一对,若一只惨死,另一只不仅不会独活,还会因感知到它的死而自爆身上的毒素,利用宿主的身体膨胀,来达到与敌人同归于尽的目的,爆体而亡的那一刻任何人靠近宿主,都会死!” 众人闻言,皆为惊诧。 叶漓与阿庸相视一望,难免皱紧了眉头,适才与他接近的人,只有她们两个。 殷罗更是失声喊出,“宿主是谁?你敢给南瑶下毒,我定让你永生永世不得轮回!” 看着众人面色凝重起来,神算子得逞的笑意挂满眼角的细纹,是那种失去理智被仇恨操控的丧心病狂狞笑。 忽而,他腾空指尖,慢悠悠地落在瑟瑟发抖的少女面庞,“这位丫头,你还记得,你家主子装起丧父那日,你匆匆赶去她怎么也打不开的屋子的路上时,你晕了过去吗?” 叶漓当时正沉浸在小茵小莲的逝世悲痛中,并不知晓情况。 但转头看向小环时,好好的脸蛋变得煞白,垂着头眼泪直掉地的模样,可她还是不敢相信。 这时,她朝向阿庸,试图从他嘴里得到一句否定,可见他眼里虽也闪着不可置信,却随即坦言:“对不起,我应该想到的,当时我以为小环只是累晕了,没想到,她真的中了毒蛊。” 小环害怕自己给人生添嫌隙,连忙挽着她的手臂,“小姐!不能怪姑爷,我也以为只是救小姐心切,磕到了后脑勺才晕过去的,都怪我自己笨,没有先告诉你们!我死不足惜,只是现在他有了把柄,要让你们为难了!” “你们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想这些?难道不了解我是一个是非分明的人吗?当务之急,就是要解了这毒蛊,我不信三界之大,我有最强大的血脉却找不出解你身上毒蛊的法子!” 叶漓说着,抢过殷罗手中的剑,直接朝对面的人喉处指去。 许是恨意在心,那僵持的手臂伸得直挺,连抖不带抖一下。 越是稳便越显狠辣,神算子不敢咽下口水,只因剑尖未抵喉,可距离过近,近到他觉得下一秒就要破穿至后脖颈。 他又不敢倒退,尽管后方是个出口,可他知道别看这里蓄势待发毫无生机,其实外面才是凶神恶煞之地。 东彦到底是鬼王麾下,与之抗衡只能自取其辱,而且,他也不敢保证,或许人人见之能吓破了胆的鬼王,不会挖着陷阱等他往里跳。 是以,他只能唯靠手里的筹码故作镇定,“你若伤我分毫,我定让她连死的时候都无法让你们靠近!” 叶漓并不因受威胁而退却,相反,她操持着剑柄,更加推前一分,血珠渗出之时她提高嗓音,“原以为你还心存善意,没想到,你已经病入膏肓,无药可救,说什么为仙将正名,只怕是你也想要将三界之人踩于踏下的理由吧!” 神算子被迫抬头,耻辱之话频出,“难道这三界不该被毁灭吗?我也曾是心善之人,可命运使然,让我一次又一次地从深渊中爬起,又从光彩明亮的高空中跌下!我崇敬之人,因善而死,欺我辱我之人,却珍馐满腹,饮酒甚欢,过着惬意的生活,为何命运能如此不公平?” “我要毁了这三界,我要让世间所有的人重新来过!我要告诉上苍,这个世界就不该如此存在!” “快交出妖器,否则,你就别怪我捏爆了它,让你心爱的丫鬟死无葬身之地!” 见人还保持着恶狠狠的眼神,他下了要让她们的死心的决定,拳头开始缓缓地收紧。 毒虫为它所养,并不会伤咬及主人,即便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刻。 它只是挣扎着两根长须,身子象征性地动弹两下后,便配合着接受生命中最后一刻的使命。 “等等!” 第198章 毙命 “小姐……”小环双手拉住叶漓的袖衫,不想让自家小姐为难。 叶漓反倒拍拍她的手背,让其安心,没有一副视死如归的落寞,倒是似乎真有上等的计策,能扭转局势,令人刮目相看的感觉。 “要交出血脉可以,前提是……我们识破了你的计谋,咳,难不成要让我们此刻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圆圆房么?” 话音刚落,女子的直白诚恳让众人再度齐视而去。 原本气氛像拉弓绷直箭弦一般,却猝不及防松垮了箭矢,沾染上异样的尴尬。 要说阿庸的脸颊这块色泽,还真是频繁地徘徊在烧红与煞白之间,一会惊心动魄,一会‘惊心动魄’! 哪知,接下来的这番话,更令人瞠目结舌。 “你们既然知道,还不立刻给我办了!没时间了,我等这一刻已经很久了!血脉一定要在我手上,对!在我手上,只有我才能驾驭得了它,你们这群废物,根本不配用它,还不如交给我!你们不懂得珍惜它,就让我来控制它!给我快点!” 神算子像个疯子……不,他就是疯子,伸着手指一顿指责她们。 一向胆识过人,脸皮论斤称的叶漓,忽而觉得,这是遇上对手了! 行!还是这家伙牛,她甘拜下风! 可话说……哪有人被上赶着…… 叶漓收回了长剑,抵在地板上,“这事儿急得来么?而且还要我们当场……你当圆房之事是过家家,街上造子的阿猫阿狗吗?你不要脸面,我们可是要的!” “我不管你们什么脸面,你们最好自己想办法,我就要看到妖器组结重见天日的那一刻!而到时候,整个三界都将会是我的,世界的光明它需要我来给!” “行吧,既然你要实现这伟大的使命,那我们也只好奉陪了,只不过,两块半轮妖器一旦结合,血脉给你取走了之后我们俩只会是死路一条,所以,在临死之前,我们是交换的关系,你总得告诉我们,我这丫鬟身上毒蛊的解法吧?” 在场的都会知道,这是某人开始使用起她明晃晃忽悠的技能来了。 对此,殷罗慵懒地抱起了双臂,阿庸凝重的面色稍有和缓,只是不同于两人秉持着看戏权当局外人的态度,小环还是紧张兮兮的样子,两颗眼睛转悠得迷糊。 神算子此刻正沉迷于他的宏伟大业,美好的憧憬涌上心头,便让他意识不到眼前的人有何心思,只当是 “识时务者为俊杰,你们到头来还不是得乖乖有求于我?好!将死之人,告诉你们也无妨,反正毒蛊在我手中,你们就算要耍什么花招也迟了!” “只要我手里的公虫不死,她体内的母虫也相安无事,用冰结冻住宿主的百合穴以及人中,让它少了这两个能使之呼吸的穴位,它自然只能从耳朵飞出来,离开无用的宿主,另寻它处!” 叶漓试图从他眼里纠察出一丝撒谎的迹象,却见人一口作气眼也不眨地把话直溜地敞亮道明,但还是摇起头来,笑道: “哼!我们两个两腿一伸白眼一翻就走人,你说的这些叫我们如何信你?你血脉取走了,到时候连堂堂地府鬼王也奈何不了你,我们会死不瞑目的。” 神算子手都举累了,只觉眼前的人真是长舌得很,拖拖拉拉不说,脑子还像装满浆糊一样,愚蠢至极! “爱信不信!你们看不起我我也仁至义尽了,若有欺瞒我就自行吞了这蛊虫!老子从来就没怕过你们怀疑!你们最好快点把九灼幽轮交到我手中,否则,就别怪我真的痛下杀手!” 霎时,叶漓眸里闪过一抹微光。 得!就差你这句童叟无欺的爽快话! “还不动手?”话落,她的视线利落抬向窗边之人。 “啊!” 待众人反应过来时,手起剑落,地上重重砸下一只指尖还在抽搐的手臂。 随即,鲜红蔓延开来,处于血泊中的掌心缓缓摊开,蛊虫扇动翅翼盘旋飞出。 叶漓滑跪而去,手臂顺势一捞,那被扔在地上的木质盖瓶当即在手中。 “啪哒!” 她指尖捻开盖子的同时,那飞出一臂之距的蛊虫,便被空中倏然一划,灌来的漆黑给牢牢笼罩住。 听着虫身撞击瓶子内壁的声音,她才停下将盖子往死里摁住的动作。 幸亏眼疾手快,也幸亏东彦能配合得天衣无缝,要不然,这虫子慌乱中飞走了,万一横死在外面,小环身上的血肉身骨就得成粉状而显现了。 神算子一直掌握在手中的唯一筹码,竟蓦然而飞,受骗上当这股怨气哪能就此了过,即使忍着断臂的剧痛也扑棱着身子欲上前抢回。 可他到底身躯残败,颤抖着的失稳,总归来不及擒住地上拍着胸脯窃喜的女子。 只见阿庸一手揽住腰肢,一手绕过后颈从后至前扣住了肩膀,将人直接带入怀里。 直到一个转圈结束,翻飞的衣诀也减小了摆动的幅度,叶漓的双脚才被放稳落地。 她感受到身后起伏的胸膛里,狂跳的震动意味着什么,离开怀抱退至一旁后,瞄了一眼薄唇抿成一条线,眼里席卷几分责怪的阿庸。 适才过于兴奋,只想着机会难得,又遇艰险的处境,且看准东彦处于拔剑极佳又人不太被注意的位置。 是以,不动声色再次冒险,要不是阿庸及时将她抱出来,那将会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后果不堪设想。 果不其然,那边东彦即使把刀架在神算子的脖子上,也阻挡不了人家根本不畏惧生死。 一把匕首挥出,直接朝小环而去,好在殷罗一个侧身翻跃,便将人挡在身后。 只是刃尖穿透过掌心,即使拦截下来,也不免让他微蹙了眉头。 毕竟,他有伤在身,自从为泉池消耗法力以来,一直如此。 自家主子何曾受此伤,他岂能放任之而坐视不管? 东彦当即抹了残臂身躯的脖颈,神算子呜咽几声,脸朝地断气死绝,身下与断臂的血泊汇合在一起。 小环睁开眼睛,顾不上惨不忍睹的画面,绕到殷罗身前,伸出手却不敢触碰,“谢,谢谢你救了我,但是,你你得包扎一下!” 说着,她欲撕下身上的布条,却被他抬手制止,“不用了。” 刀刃从掌心卸下的一刻,殷罗一声不吭,只是紧锁的眉头显露他的伤痛。 “你不用谢我,因为我是在救大家,你要是爆体而亡,我们在场的每个人都得遭殃。” “……” 第199章 二选一,要么自曝,要么成为半死人 强行将人拉入幻境中,若遭杀害,则以主魂维系衍生的操控意识,便会反噬到自己身上,最终落得个一损俱损的下场。 害人害己,灰飞烟灭,永生永世不得轮回,此乃天命不可违。 无人能奈他何,自有上天惩治降罚,妄图想有侥幸心理逃过一劫的,此乃天道之不可违。 无论是幻境中的神算子,还是外面地府里的怨灵,下场都是触目惊心,合理中又透露着一股浓浓的惋惜之意。 此时,众人迈出撕裂的空间便身处往生桥上。 看着那怨灵只剩一张含恨的脸显现,怨念侵蚀的躯干已化为白骨一堆,被东彦用灭魂鞭鞭笞而彻底灰飞烟灭。 他眼尾流淌下的最后一滴泪水,应是此人在这世上唯一留下的痕迹吧! 叶漓目光淡淡,眼下最重要的事是把小环身上的蛊虫给引出来,她根本就顾不及评判那人的好与坏。 再说了,若那怨灵说的法子是骗他们的,只怕是用‘死有余辜’来概括也太便宜他了。 是以,东彦这边处理着积攒怨恨多年的怨灵,他们一行人转身便到了寝殿。 “阿庸,你之前中过毒蛊,可能说出蛊虫待在身体里会有何异样变化?” 叶漓坐于桌前,倒了杯水递在小环手中,而后疑惑看向他。 未等人回应,殷罗便放下环着的手臂,搬来一张凳子挤进在他们中间坐下,他面向的是叶漓,“天底下的叶子都没有一模一样的,更何况这蛊虫呢?你倒不如问问才识过人的本王,兴许还能给你搜刮些好玩意出来,比如……” “打住!大可不必啊,我问的是我家相公好吧?鬼,王,殿,下!” “你!个个都是忘恩负义的白眼狼!”殷罗发现是自己自作多情了,踢开凳子气鼓鼓地坐到小环身旁。 小环双手捧住杯子,乖乖喝着一口又一口。 余光瞥了一眼布条包裹下鲜红一片的手掌,她便放下手中的杯子,指尖欲探向壶把时,只见身旁的人像撒气一般抢先提走了水壶。 扣正杯盏,倒水,喝下,动作没有一丝停滞。 察觉到小环僵在半空的手,他有些歉意,替她倒了一杯。 哪知,小环刚觉心口陡升一阵暖意,却听来如此刺耳的示歉。 “抱歉啊,总不能连将死之人的水也抢,那属实太混蛋了!” 小环两眼瞪得浑圆,“我才不喝!” “你不喝那你拿茶壶做什么?浇花吗?”殷罗不解。 “我,反正,反正不是给你倒的!” “我有手有脚的,何时要你一个小不点帮忙了?” 小环斜睨了他一眼,凳子挪得老远,大哼一声直接扭头不理,越过那碍眼的视线。 在小环瞧不见的视野下,叶漓面色的严肃展开而来,她攥起阿庸的手,难得是寻求他给予安心的语气,“我是知道这种情况的,只是为了不能再般出差错,必须尽可能将能想到的以防万一的对策,一一列举出来。” 阿庸抿着嘴点头,“你多虑是对的,毕竟,我们也不知他说的是否还有隐瞒。” “师尊擅长解蛊,可如今我的魂魄自从被妖魔发现之后他极为上心,即使我们都有法术,也不一定能在短时间内寻到他的踪影,所以,此法并不可行。” 如此一说,叶漓想着也接过了他的分析,“嗯……紫樱有仙帝带来的药丹,可你的身份已经隐瞒仙帝许久,若再频繁请来紫樱解毒,只怕她为难不说也会让你深陷险境。” “更何况,我们更无法确定她的踪迹,这和考虑师尊解救也是一个道理的。” 见人眼神落寞,心有顾忌,阿庸很快便能明白,小茵小莲的死,尚且还不能让她从阴影中脱离。 故而原本稳准狠二话不说主动出击的人,一旦步步顾虑起来,反而比一向平稳深算的人,还要束手束脚差错频出百倍千倍。 他手掌摩挲着她头顶的发丝,眼神笃定,“所以阿漓,我们不能再拖下去了,是时候该勇敢迈出这一步了,小环体内的毒虫我们也不知道待久了会不会跟我原先遇到的情况一样,释放毒素然后攻及心脉,这样的话,更是犹豫不得!” “可是……” “我理解你所想,你不用担心,你也知道,之前毒虫在我体内没有被发现,但你这么一问,我倒隐约想起来,好似会让人……” “南瑶,你何时学人如此磨磨唧唧了?要我说啊,直接就按他说的一试不就知道了?我们又不是没有应对试错的成本!放心吧,她不会死的,有我鬼王在!” 叶漓两眼巴巴就等着阿庸把重点阐明,结果殷罗像哪根筋搭错了似的,愈发捣乱起来,自回寝殿的那一刻,就不但向阿庸找茬,找完他的茬,就捉弄小环。 有那么一刻,叶漓有些怀疑,他带出来的人极有可能是个假的。 但很快,某人的嘴脸就证实了自己。 谁知,她正要开口数落,小环倒是自个跳进他的圈套了。 “真的吗?就算试错了,那大叔……” “殷……殷罗哥哥也不会对我见死不救的吗?” 叶漓呆住了,这丫头突然的改口不仅显得她异常的乖巧懂事,甚至那一抹娇羞她是极为迷惑不解啊! 就好似,她是不是错过了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一样…… 一声‘哥哥’直冲耳道,撞得殷罗征愣了几秒,他迅速摸起壶把就倒满茶水。 待茶水为莫名燥热的喉咙纳凉,他才稳住了心弦。 一秒恢复如初,那藏着不怀好意的严肃表情又挂在脸上,“哦,就是你可能得做好心理准备,你不至于死,但会全身皮肤溃烂,这种看了鸡皮疙瘩掉一地的感觉是怎样呢?就是像脱了一层皮的耗子,血淋淋的但还能苟延残喘,吃喝拉撒睡都不痛快,就这样度日如年下去,特别可怜!” 一个敢讲,一个敢想。 叶漓还以为这丫头能机灵一些,却没想到,她居然还真听了进去。 “那……那该怎么办?”小环心里‘咯噔’一下,带着哭腔问道。 只见殷罗笑着打了个响指,“嘿嘿!二选一,要么自曝,要么……就像我刚才说的那样,就是有些残忍罢了!” “咔嚓!” 小环仿佛听到心碎的声音…… “啊呜呜呜呜……小姐!我怕死……我真的好怕……” 第200章 顺水推舟,得阿庸来 叶漓摸了摸小环的头,叫她别理这个添乱的家伙,并偷偷在其耳旁扬言,等有法术回身再为之‘报仇雪恨’。 “你快快说说,蛊虫在你身体会有哪些异常?” 阿庸顿了顿,朝小环问道:“你可会感到不是很想喝水,但一喝上水就会越喝越渴?” 此时,未等小环回应,众人只见她提起茶壶,动作停留在掷落里头的最后一滴水。 “呃……你们可以看出来了……”小环讪笑道。 这么一来,的确是能确定小环所遇到的异样之感,正是阿庸所说的那般情形了。 只是,‘饥渴’有多种原因,叶漓又陷入了困惑。 “渴就是缺少水分,说明这宿主体内是热的,那么,是蛊虫在吸食她的水分,还是它有本身就能产热而烧干她体内的水分?又或是什么缘由呢?” 阿庸何尝不知她晕头转向地分析其实无果,他看了一眼殷罗,又再看看,时不时把心思放在一只裹着布条的手掌的小环。 情愫暗生,爱意萦绕,充斥殿内。 作为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的人,阿庸自也是其中一个。 他轻轻摇头,“在没有尝试过之前,一切只能全靠猜测了。” 叶漓一听便皱紧眉头,倒不是对解蛊的棘手产生不解,而是原本对于她多种选择的分析,要么回应的是‘是’,或‘不是’这般正面的答案。 可他竟然回得客观,如此表示无能为力的作为,再加上那轻点桌面的跳跃指尖,似乎有点像是腹藏坏水,又在算计些什么。 这次,她倒没来得及生气了,因为,阿庸在他人瞧不见的桌下,偷偷在她手心写了字。 她紧蹙的眉头立即拢拉开来,眼里先是错愕,再是端详,而后窃喜不已。 殷罗轻笑哼声,眼里满是不屑,“不是我说南瑶啊,你怎么就嫁了个什么都不会的夫君?猜猜猜!全靠猜不是在浪费时间吗?” 他像看白痴一样看着众人,往桌子一拍,对着叶漓勾指头,“哪来那么多废话!把那玩意拿来!” 相比阿庸得逞的眼神,叶漓显得有些不明所以,毕竟,心思是察觉了,就是计策还看不太明白。 但迷迷糊糊中还是把东西递了过去,至少,在幻境里殷罗让她多次低三下四,她也想看看他被捉弄后气急败坏的表情。 不是不报,而是仇要当场报! “又不能亲身试验,只能靠推测,所以无所不能的殿下又能比我们多知多少呢?” 阿庸这会亮出底牌,哪能不知他的用意。 叶漓其实早有预料,只是不太相信殷罗会受轻易上当这就快自报家门的激将法。 不过,只要结果是好的,那就别不深究过程。 殷罗一手端着瓶身,一手胯腰大放厥词:“呵!看不起本王了是吧?本王这就让你们知道,什么叫做以身试毒,亲自解蛊!” 说完,他站了起来,眼尾藐视圆滚滚的脑袋,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她这小身板再加上脑子愚笨,恐怕连毒也难以感知,口齿又不清,反倒有些心疼这毒虫了,也不知道那家伙什么眼光,不逮别人就放你身上。” 小环听着他当着众人的面嘲讽自己,一点面子也不给的欠揍模样,肉嘟嘟的腮帮子一甩,便投去自认为能刀人却毫无杀伤力的瞪眼。 “别以为你救了我,就能为所欲为!” 殷罗自觉憋笑很难,不得不大声笑了出来,“哈哈哈哈!就说你笨你还不承认,本王都说了,救的,是我自己,若勉为其难的话,倒是可以带上南瑶,哪里轮到你自作多情了?” “你!” “罢了,本王这次就勉为其难与你这小不点同甘共苦。” 说完,他直接把盖子打开,在他还不知如何让其进入身体时,毒虫已经自主飞进耳道。 突然‘跐溜’的一窜仿佛撞到了耳膜,殷罗猝不及防,整个身子像打了寒颤似的。 可能说是地主家的傻儿子怕还是过于抬举了,不同于小环的担忧上心头直接上前将人扶稳坐下,叶漓与阿庸一脸吃瓜相,只静静地捧着脸颊,看着眼前甚为协调的一对男女。 待殷罗收起仅区区一个虫子就身形摇曳的窘迫,小环坐回原处时,缓缓垂低了头。 她放在腿上的指尖微蜷,皱了又抚平,平了又捏皱的衣裳,看起来,可能连她也不知道,此刻的自己究竟是一副怎样的娇羞模样。 但两个‘局’外人就不免清晰明了了。 是以,小环摩挲着羞涩间,很快便反应过来,她的周身兜挂着一圈炙热。 只见她侧头一看,自家小姐和姑爷,正像捕捉白兔小兽一般,嘴角洋溢着浓浓的笑意。 “小姐,姑爷,你们这般看,看着我做什么?” 小环岂能不知,位于侧边的两人又何尝不知她装不知。 叶漓喜上眉梢,“没什么,就是瞧着我家丫头呀年纪不小了,或许是到该婚配的时候了,是吧相公?” 阿庸笑笑不语,却也点了头,原本他就不想掺和入局,可如今也不得不做这设局之人。 一方面,某人总打着谈事的旗号对自家娘子做出亲昵的举止,他心不畅快堵得慌,所以碰到合适的机会,他不得把人撮合了去。 另一方面,他也不过是顺水推舟,谁愿意进圈套全凭个人意愿,就算被看破也无法责怪他,不仅有理由在身,还能把人生生把憋屈噎到肚子里去。 就在这时,殷罗突然皱起了眉头,他幻化出茶水,大喝一口后,又加迷惑了,“不对啊,这虫子怎么没你们两个说的什么口渴之类的感觉,我倒是觉着,它在我体内不但没闹腾,还像没了气息一样蔫巴巴的?” 阿庸与叶漓对视一眼,掐住指尖忍笑,他郑重其事道:“这是怎么回事?我的感觉与你的不同尚可理解,可小环身上的毒虫与你体内的可是一对,按理来说不应该有所不同,难道是这公虫和母虫还不一样?” 还尚未察觉异样的殷罗,却抬手反对,“不,它们再有差异,毒种也是一样的,只是毒性有强弱之分而已,再说了,我已敛息封住法脉并没有对它施法,想来……应是我身上的至阴之气……” 说到这里,殷罗却听见两道窸窸窣窣的憋笑声莫名刺着双耳。 他一抬眸,对上两张捉弄的笑脸,瞬间恍然大悟。 第201章 噩梦 月上梢头。 鬼门关外的凡间,是入了夜的黑寂,地府此时却比白日的时辰要亮堂许多。 深夜了,才是这里的开始。 是以,她们一行人从幻境出来一整日都感觉不到黑夜,但身体的困倦提醒着她们,到点了就该休憩。 叶漓和阿庸是能歇会了,可同被一对毒虫限制的两人,就显得有些倒霉了。 但最最最最倒霉的,还是这无所不能,自以为算计满当却被吃了瘪的鬼王殿下。 “气死本王了!我堂堂鬼王,掌管三界生死轮回,即使是仙帝殒没,也得来我这地府走一遭,竟然被一个……气死我了!” 殷罗席坐于地,两个拳头快把地板给捶烂。 与之面对面只有半臂之距的小环,耷拉着脑袋呢喃道:“对不起……” 殷罗气上加气,语气颇为无语,“这跟你有什么关系?明明就是他戊瑀欺人太甚!” “姑爷说,你的至阴之气能够治我体内因毒虫吸食水分而产生的燥热,你要是后悔的话,那就……” “抬起头来!” 小环闻声,徐徐正起脑袋,但对上一本正经的眼眸,眼神有些飘忽,始终不敢正视前方的人。 “我都说了这跟你没有关系!你是怎么听话的?就算戊瑀那混蛋没有对本王使激将法,本王也会出手相救的,本王气的是,明明他想到该如何解了这蛊虫,竟然不说,害得我还吞了另一只,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这下好了,本王的一世英名,全给这只小小的毒虫给毁了,传出去岂不是要被笑话!” 殷罗抱起双臂,一个劲地埋怨,可到了小环眼里,眼前的这张凶煞逼人面孔,却一点也不似从前那般令人生畏。 反而……她听到一个高大的人被一只小小的虫子给欺负了,她也跟着那眉飞色舞的倾诉,嘴角提了上扬的弧度。 “啊!” 沉浸于自己的思绪脑门却突然被弹得响亮,小环红了脸,抽回不知不觉前倾的身子。 殷罗前脚被捉弄,后脚又来人嘲笑,气得抓住她的手便质问,“你笑什么?谁允许你笑了?你别以为本王帮了你一次,你就觉得本王的脾性很好,地府鬼鞭锁链可是成套成套的摆着呢!” 小环的脸颊是‘蹭蹭蹭’地涨红几个度,一拽便把手拖了回来,“殷,殷罗哥哥,我的意思是,可能你说的笑话传不出去吧?要是真让人知道了活阎王被骗,怕是只有阴森诡异,是个,很冷很冷的笑话吧?” “……” 是以,两人在一对喜爱看戏的夫妻的推波助澜下,算是较为和谐地在怪异的气氛中,难得安安静静取着蛊虫。 廊亭内,叶漓双臂交叠托着下巴倚在栏杆上,阿庸单手负于身后,神色毫无波澜地立于一旁。 两人皆正视前方,对面正是两人取蛊虫的屋子。 等待的时间一点一点流逝,叶漓已喝了几盏浓茶,吃了些瓜果,也捧着肚子对被算计的殷罗笑弯了腰许久,可还是抵挡不住困意来袭眼皮打架不停。 这会忍不住拉下了干杵着的身影,借以宽大的肩膀闭目养神。 阿庸手背传来轻拍的触碰,便也默契地领悟了,他柔声回道:“他们出来,我会第一时间告知你的,睡吧。” 叶漓闻着萦绕在鼻息间属于他的阵阵干爽清香味,渐渐进入了梦乡。 阿庸静静守候她的睡颜,两个嘴角淡淡笑意的人,脑袋紧紧挨在了一块。 半晌…… 叶漓的五官皱成一团…… “娘!爹!你们不要离开漓儿,我会好好听话,不再乱跑,不再生病,乖乖地一直待在你们身边……呜呜……” 云雾缭绕间,两具面如死灰只挂两行干涸的泪痕的身影,只有发丝随风飞舞,像被一股力量拖着一直往后倒退。 少女拼命呐喊追赶,可伸出的指尖却怎么也抓不到渐行渐远的两张脸。 只有机械的两道声音在她耳畔响起,“漓儿……我们过得……好苦,好苦……漓儿……你要照顾好自己……漓儿……唔!” 突然,那两具身影的脖颈处裂出缝隙,头颅哗然断开,那上面狰狞可怖的睁眼,随之一同滚落在地。 那血迹像瀑布一样泼灌而来,染满了少女整个面庞…… “不要……不要……” “阿漓!醒醒阿漓!阿漓!” “不要……啊!” 叶漓猛然大口喘气坐正起身,双手一直朝血淋淋之感的脸颊抹去。 “那是梦阿漓!阿漓!” 阿庸不忍她抓伤自己,擒住她的双肩怒吼,试图让还身处梦境的人清醒。 对上熟悉的瘦削的面孔,泉池的流水、花树摇曳的声音渐入耳道,叶漓像五感恢复过来一样回过神来。 “阿漓,你梦见什么了?” “我,我看见我爹和我娘了,她们好像有天大的委屈一样,她们说自己好苦……我还看到申冉和玄胡仙将她们就站在她们后面……” 叶漓阐述着,仿佛刚才怪异的场景真实得不像梦境,眼里还残余惊吓。 未等阿庸宽慰,她忽而问道:“小环怎么样了?” “她们还没有出来,但有东彦守着,你不用太过担心。” 然而,叶漓只是淡淡点头,好似在意的并不是他们解蛊之事,她拉起了他的手掌,“阿庸,你陪我去见一个人。” 阿庸一脸错愕,却已被拖着离开。 …… “婆婆!婆婆请留步!” “姑娘,老身已将今日的汤盛完,你们要投胎的就等明日再来吧!” 孟婆看了两人一眼,而后自顾自地洗完锅中的长勺,一顿擦拭收拾后,捶着佝偻的背便要起身离去。 “我们两个都是活人,暂时还喝不了,婆婆,我有一事不明,需要麻烦您解了我心头之惑了!” “姑娘,你们两个既然是活人,为何要来地府瞎凑热闹?何况老身的职责,就是煮煮汤,舀汤给过路的亡魂净去记忆,答不了你所说的心中不解,哪怕鬼王殿下来了,我也是这般回应他,老身本本分分做事,他怪罪不了老身。” 叶漓与阿庸站着的身后,还有好几个不知情的亡魂排队而来,也被孟婆一一挥手回去。 然而,就在孟婆刚蹒跚跨出两步时,叶漓冷声道: “您认得我,为何就是装作不认识?” 第202章 见孟婆 孟婆脚步一顿,久久才开口,“罢了,跟我来吧。” 叶漓眸光渐亮,携阿庸跟了上去。 “啪嗒!” 殷罗单手撬开瓶盖,两只浑身结满冰晶冻成一团的蛊虫,双双在掌心一股吸附的力量从耳道而出之时,便已被他接落于乌漆麻黑的木质瓶内。 “谢谢殷罗哥哥!”小环不堪至阴之力,弯着腰身语气虚弱地道谢。 本着小心翼翼为前提,所以不得不保证待她体内的蛊虫,是完整的以不动弹的状态出来,故而施法持久下,难免会耗体力心神。 连他此刻都得念心诀平稳气息,更何况她肉体凡胎一具。 “你这小不点,还挺麻烦。” 殷罗一睁眼,瞧见倒在地上的人苍白一脸,不耐烦便不由心生,嘴上不饶人的话不说是不畅快了。 他睥睨着起身,拭净双手后,将盖瓶幻化入墙上的暗格子,拂袖大步向门走去。 “殿下,小……你们身上的虫子可取出来了?” 殷罗傲视地点头,“嗯。”“把她安置在榻上吧,不然她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的,南瑶得在我耳旁念叨得能起茧子了!” 东彦看着口是心非的主,又不敢纠言反驳,只好应声领命转身朝屋里走去。 然而,未等他提起另一只脚,一道身影便折了回来窜越过门槛,把他挡在门外。 “你笨手笨脚的,还是我来吧。” “……”东彦扶额,不免吃了熊心豹子胆地翻了个白眼。 …… “婆婆,当年我娘和我爹,都因三岁的我莫名生了场大病奄奄一息,不分昼夜守在榻侧照顾着我而相继劳累逝世,可我总觉着,每当我梦见她们时,她们眼里却满是怨恨,像是藏了什么深仇苦恨却又不想申冤一样……” 叶漓说到这里,犹如内心再度拔起痛楚,眼眶一时泛红而哽咽断了话。 阿庸双掌包住她的指尖,向她投去‘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眼神。 波澜起伏的挣扎情绪,就像引入一股清甜的山泉,瞬间润泽而平定下来。 叶漓抿唇笃定点头,转头看向孟婆时,已稳住了心弦,她继续开口,“自出了幻境,我的思绪总被那怨灵说的话带乱了思绪,这一次,我的梦中又多出了两个人……殷罗到底瞒了我什么?或者说……您到底和他一起瞒着我什么?” 孟婆目光淡淡,听此,停下了手里的针线活。 而此刻,她并不急于回答,而是正转过两个杯子,颤着手指为她们倒茶。 叶漓见状,满心焦急伸手欲探向壶把,却已被阿庸接过。 “我来吧。” 说着,他倒满了茶水,将杯盏递到两人跟前。 孟婆抬视了他一眼,缓缓嘬了一口。 “当年,三界对那场仙妖之战都传遍了各式各样的流言蜚语,而最为外传的,便是玄胡身死争战,即使流干身上最后一滴血水,也为亲自手刃妖魔而结束仅吊着的一口气。 “玄胡与申冉,无论是战术修为,还是二人之间的深厚情愫,都是一对令人羡慕的仙侣,因而,此说法合情合理。” “可真相,往往就是藏于合理之内。” 孟婆愤愤不平,看起来是提及陈年旧事也依旧历历在目的哀痛不忍。 “所以,果真如那怨灵所说,当年她们不是战死仙妖纷争,而是小人挑拨事端被陷害而死?” “您是如何得知这一切的呢?您认识我,一定与我亲生父母,还有和我阿爹阿娘,关系匪浅吧?” 叶漓一饮而尽,全身绷得直紧,即使阿庸在一旁给予莫大的定力,也无法沉着过久。 见对面的孟婆被接二连三的问题直击,欲言又止的表情着实受到为难,阿庸只为能两头照顾,故而赶忙开口圆场。 “阿漓,你别急,你一下子问得太多,婆婆年纪大了,也不好立马都答上来,既然婆婆已经请我们喝茶,必然会将当年的谜团一一解开的。” 叶漓垂眸,反握他指掌,向对面的人示歉,“抱歉婆婆,是我一时着急了,只是事关我爹娘之事不免无礼了,您慢慢说,我静心候听着。” 孟婆虽蹙着眉,眼里却无一丝怪罪,摆手表示无碍,“哎!是我年纪大了,加上这些纷杂之事啊不知该从何说起,便多虑了些,你们到底是年轻人,与我这把磨蹭半天的老骨头,总归不能相提并论。” “但你这丫头啊,今夜还真得好好听我讲个自己的故事了,这地府太冷清了,而且……坐上孟婆这个位置的,都是膝下无儿无女,今夜就委屈你们听听我这老太婆的念叨了。” 叶漓一听,当即疑虑更添几分,可看着她又不像是在故意拖延时间,只得尊重长者为先,暂时抛下浮躁的心绪,耐心回应:“婆婆自愿倾诉,我们晚辈自然得听。” “我本在地府尽心尽责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可即便是在地府当差的,又有谁能真正做到无情无爱?” 谈此,孟婆不免自嘲一声,“那一年,往生桥上舀汤渡魂入轮回,我爱上了一个执灵。” 执灵与怨灵同为固守心中所念的亡魂,但怨灵是通过吸食怨念壮大自身,可逃出地府到凡间伤及无辜的生命。 而执灵只是心中有未完成的遗憾,迟迟不肯投胎,久而久之才拖得魂息孱弱,进而越来越难以投胎。 叶漓是知道这些的,在不死心阿庸魂飞魄散的那段时日,她就拉着殷罗给自己恶补了这方面的常识。 至于阿庸……就更不用说了,他的师尊对亡魂之事颇有心得,自是耳濡目染学来的。 “在遇上他之后,我才懂得什么是一见钟情,所以,在他投胎之后我便动了私心,我偷偷在汤里动了手脚,让他记住我们之间的情谊,只能他投胎转世成人,我也能随之同他在凡间一起经历生老病死,长厢厮守。” 见人眼里闪着忆昔的泪光,叶漓终是把不住嘴,“可据我所知,这地府当差是不能……呃那您后来是怎么和他分别了?” 擅自留人记忆,抛下差事与人双宿双飞。 如此乱了阴间秩序的作为,可想而知,铤而走险的后果定成为被拆散的苦鸳鸯。 她停顿后硬着头皮讲下去的窘迫,在场的,其实都能心知肚明。 “正你所想,我们都被惩治了。” 第203章 从始至终,都是你的父母 “阴阳相隔的惩治,莫过于此了吧?您一辈子熬汤,而他只能回到属于他的凡间吧?那他的执念到底是什么呢?”叶漓道。 孟婆却淡淡摇头,“这些都只能说是,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了!罢了,如何受到责罚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如今还能在地府将功补过,全是因为申冉仙将的善心,那一年我也是执拗,错手杀了一鬼差,要知道,杀人偿命,何况我杀的是当值无法短时间内被代替的阴间使者。” 叶漓知道,地府里的居位者必须赏罚分明,故而流传至外总有冷酷无情之说,可他们面对的是比世间的妖魔还要穷凶极恶的亡魂。 一年一度选出来的差使,自是选出来不易,更换之也稀罕。 “所以婆婆现在能安然无恙坐在这,是因为申冉仙将救下了您吗?”叶漓问着,替她添上了茶水。 “不错,她当年就是坐在你坐的位置上,向殿下替我求的情,明明我们于她不过是一个连脸面都未曾瞧见过的人,可她却还是出手相救!” 孟婆抹了抹眼角的泪水,可却对心善之人的感激使得眸光生得锃亮。 听过仙界对这对仙侣的赞许,叶漓已是对其钦佩不已。 没想到的是,亲耳听到受过恩惠的人描述助人事迹的过程,尽管她知道,这个老婆婆不愿细讲少了细节,她也能感受到当年这对心善的仙将,心有大爱囊括四海。 “那为何在三界的人眼里,那怨灵却说他们背负上了骂名?可我们听到的又都是与您说的完全符合?” “哼!骂名?若他们真有心背刺仙界,以他们掌兵之能,仙术高超能与你们师尊赤手空拳打上几天几夜,区区妖族又何时值得他们行此小人行径的作为?” 孟婆深吸一口气,道:“仙界那帮高臣早就看人战功显赫不顺眼,眼红又牙痒,逮着机会就企图挑起事端,当年正是他们一口咬定两位仙将暗中勾结妖族,没了两位主力军坐阵,临时替换的领兵仙将又难以受兵将信服,更是胡乱指挥……” “导致军心不稳,才使得仙妖一战之中,原本兵力远远胜过妖族的仙界,即使让妖族吃了败仗仓皇而逃,也让军将折损大半死伤惨重,至今还难以恢复如初。” 果然如叶漓她们所想,仙界的奸细不仅暗中勾结妖魔,且已伸手到作战的军营中。 藤根的生长可怕,但蔓延四方之势更令人觉得岌岌可危! 看来,这次回仙界,那帮人已经做足了准备,等着头尾给她双重加压了。 自古天妒英才,可更人为的,是即便在仙界也难逃尘俗中的心生忌惮。 惋惜之意陡升,不免令人悲愤不已,叶漓与阿庸双双叹息。 “阴险小人未有查明,那当年这事就这么过去了吗?”叶漓拍桌怒言。 孟婆搁下杯盏,继续摸向手头上的针线活,“当年他们也不知从何找来一仙界奸细,又因人证物证俱在,玄胡仙将虽悲愤至极又敢作敢当,可毕竟,那方军营不得无指挥得当的主将作战拖不得,逼得紧了,他便只能委身认罪,求得仙帝为他留下妻儿,而他选择独自一人前往与妖族厮杀,还三界一片安宁,含泪受着戴罪立功的冤屈!” 仙帝虽受万人爱戴,可高高在上的他其实与空有高位的傀儡无异,实权根本不在他手上! 是以,那帮老臣就是在拿他戏耍,一会借他之手逼得他下令惩治玄胡仙将,一会又见人屈服得逞了,让这捅出来的大窟窿又丢给玄胡仙将去填补。 贪生怕死阴险狡诈之辈,坏事不仅全给他们做了,最后还捞得功勋好名声在身,好事也给他们夺走了! 叶漓攥紧了拳头,直直往桌上捶,可竟感觉泄不了愤,“这帮畜生!难怪那怨灵一点也不稀罕高位,只想要至高无上的法力,对付这些病入膏肓的顽固小人,恐怕是力量不及自己,刀架脖子上了才肯畏惧几分了,要他们悔改,简直癞蛤蟆吃天鹅肉,痴心妄想!” “最后,是玄胡仙将一路斩杀恶敌,加上仙帝携领曾救治过的百姓为他们夫妻二人争取而来的好名声,这才传到众人的耳朵里,是战功累积爱民如命的好仙将!” 孟婆阐释的结果,却让叶漓只觉对那些小人白眼都不够翻。 “冤屈一日不除,子虚乌有扣上的罪名依旧存在,且不说这名声形同虚设,就是以此方式换来的,岂不是更加憋屈?去推翻一个本来就没有的言论,有什么意思呢?” 要知道,在叶漓眼里,要是她遇上此事,若不能彻彻底底为自己正名,那只会是憋上加憋。 何不如直接挑明,杀到那帮老臣面前,她就不信威逼利诱之下,他们贪生怕死的本性不会暴露无遗! 阿庸却持不同看法,语气夹杂无奈,“阿漓,你也知道仙帝有太多的重任扛在肩上,我倒觉得,这不是他只得尽力于此无能为力的表现。” “仙界那帮人,为的就是要让玄胡与申冉仙将身败名裂,人证物证俱在之下,若仙帝再度偏袒,最后名声全无那便是更加坐实了罪责,如此能设计的天衣无缝的局让他们二人往里跳,恰是说明,那背后之人关系错综复杂难以揪出主犯,先把名声扶正了,才不至于连可调查的权利都没有。” 的确,当时明显就是个死局,无论玄胡仙将如何选择,他们已经吃定了他会为奔赴三界的安定而死。 而死人,一旦戴罪立功成了,那这诬陷之罪就不能得到撇清,便不了了之。 幸得生前原本就是个堂堂正正的好人,仙帝才能借以掩盖当年之事,为之赢来暗中调查的机会。 阿庸说得在理,叶漓也自知不能只站在自己的位置上看事。 “那申冉仙将呢?他的丈夫被人污蔑冲锋陷阵的时候,她该有多伤心?” 孟婆看着她担忧捉急的模样,已然泪流满面,“正逢玄胡仙将元神碎裂之时,我向她婢女打听来消息,竟得知她是被保护在云宫有段时日,因为腹中的孩子快要出世,法力大半被胎儿所分而骤减,所以他才能以囚禁的方式保住了她和他们的孩子的性命。” “可最后,她还是因为知道发生了什么,由于太过伤心而致使同命相连的大小生命皆成亡魂。” 孟婆说及此,再也忍不住心中的苦闷,猛地一抬头,抓住叶漓的手: “孩子!那腹中胎儿就是你!他们从始至终,都是你的父母!在凡间也是,在仙界也是,你的父母一直都是申冉和玄胡!” 叶漓瞳孔骤撑,“怎么……怎么会……” 第204章 半条命格献祭的伟大 “婆婆的意思是……” “我的阿爹阿娘……她们,她们就是申冉和玄胡仙将?” 叶漓自入云宫那日起,看着画像上的人冥冥之中总有一股熟悉之感在心头荡漾,她有试图与之对应过,可总会在第一时间将这荒唐的想法抹去。 她摇头如拨鼓,“那为什么,为什么我们一家三口又能在凡间团聚?” “南瑶!” “孟婆!你竟敢将本王拒之门外!” “哗!” 殷罗身影可视现于洞门,一副拳打脚踢,却只得被无形的力量撞回原地,冷眉愠怒的模样。 显然,这是被孟婆下了道法术,隔挡在外。 任凭洞穴外如何叫喊,可里头已无人顾得及礼数。 叶漓,只想要当年一个答案。 “殷罗!当年若你并无参与其中,你尽管闯进来,让隐瞒我的真相连同我一起埋葬在地府!” “你若问心无愧,何必阻拦婆婆让我知道事实的真伪?” 许是她的话坚决有力喊出,外头的声音像被戳破谎言似的霎时没了后文。 不知过了多久,叶漓眼里的泪水都付诸于孟婆的阐述,这双长睫缀满悲愤的眼睛连结的身躯,惟有在阿庸的怀抱里得以支撑下去。 她的母亲申冉,在心爱的夫君陨没之后,心如死灰度日如年。 为了留下她们彼此爱的结晶,她尽力强颜欢笑,即使吞咽不下饭食,也强行逼迫自己吃下。 就这样撑到孩子欲呱呱坠地时,却已心神入怨,有走火入魔的趋势,最终郁郁而终,元神自爆。 她爱孩子,可她也忍受不了没有丈夫在身侧的日子。 胎死腹中后,母女两缕亡魂便来了地府,可当她接受世间本就分合不为人定,认命榻上往生桥之时,玄胡仙将已将孟婆汤饮尽,失魂落魄入了轮回道。 她拼命呐喊追随,可她早已不是法力在身的仙将,她追赶的速度根本来不及再看他那一眼。 最后还是孟婆还恩情之下,才能入了幻境,与他擦肩而过一面。 可她眼里闪着的却是幸福的泪光,因为她知道,这辈子在仙界打打杀杀的日子她们过够了。 于是,她暗中下定决心,她要下辈子和他,和腹中的孩子一起在凡间过上平凡的日子。 所以七天七夜,她跪求地府之主的鬼王,让她带着孩子与记忆踏入轮回道,投胎为人去寻求心爱之人,与之团聚。 然而,其实她腹中胎儿却并未死绝,其元神在她跪拜的三日之后,又重新凝聚恢复如初! 仿佛也有了生存的意志,气息尚且薄弱但却同她母亲一般,在告诉祈求的对象,她们只想了却这心中小小的遗憾。 但那时的殷罗,对世间的情爱持有怀疑的态度,于是选择了将这一切隐瞒。 以申冉生前积累的阴德,本可以以当差使换来免去一碗孟婆汤,却像看一出好戏一样,让她自己拿出最珍贵的情谊,以表诚意换之心中所愿。 申冉并不知情,她腹中胎儿与她母体相连,并不会随入轮回道而投胎转世别家。 是以,她惟有将身上最珍贵的半条命格献祭给地府,以筑牢动荡不安的血池来供养更多的亡魂。 殷罗亲眼目睹之后,他的心脏仿佛被撞击般疼痛不已…… 他渐渐明白,那为之心中所愿却最终以成全天下人换来的作为,究竟能诠释为怎样的深情厚爱…… “她踏入轮回道时,是笑容满面的,她嘴里还念叨着,说,若不是因为仅剩半条的命格是为了活下去找到孩子他爹,她其实也愿意将整条生命换回三界安宁……” 叶漓坠落的情绪又再次泛涌,她失声痛哭,手背抵住了颤抖的嘴唇,哽咽道:“阿庸……你听到了吗?我娘……我娘也是值得尊敬的勇士……我爹……我竟然还不想认她们……我真不孝!我是罪人……” “不,阿漓,这并不是你的错,这一切都是因为不知情,所以内心才无法真正接受伯父伯母,如今我们已经知道了,你该感到高兴啊阿漓,至少你知道,她们从未离开过你,陪你在凡间度过一段快乐的时光!” 阿庸藏在袖子里的指尖掐得涨红,如此残忍的真相令人倍感无力,他很是害怕。 他害怕她多想,会因没有来得及好好与父母道别,不但没有乖乖听话还调皮捣蛋闯下不少祸而责怪自己。 所以他只能想方设法为她寻找一丝值得庆幸的地方。 也正如他了解透彻这易陷于极端的人,叶漓眸里的光彩正向寂暗沉去。 阿庸握住她的双肩,强迫她的视线对准自己,“阿漓,你听好了,往后的日子,我会陪你一起亲手结束这个为非作歹的始作俑者,当下我们不能自暴自弃,妖魔正虎视眈眈,而仇恨还等着你去报,你难道要眼睁睁看着伯父伯母白白枉死吗?” “我心目中的阿漓,她是绝对不会容忍真凶逍遥法外而自艾自怜的!你也曾告诉我过,仇恨会蒙蔽人的双眼,可必要的时候,仇恨指引自己看向光明的亮光,被蒙蔽的是沉溺于仇恨的人,而不是仇恨本身!” 孟婆满眼慈祥,她像安抚孩子一样将人搂在怀里,摩挲着她的发丝。 “好孩子,人这辈子错过了便是错过了,谁又能预知本就变数太多的未来,填满遗憾呢?他说的对,你阿爹阿娘若还在世,一定不忍心看着你这般伤心欲绝的模样。” “你没有不懂事,大错特错的是那些从中作梗,致使莫大的悲剧发生的小人,我们应该振作起来,我知道你很坚强,你也一时难以接受,但你不得不想明白了,她们想要的是,你能安安稳稳过日子。” “可被仙界接回去的那一刻起,你便早已蹚入这趟浑水了!惟有为他们报仇雪恨才是你真正该面对的选择。” 叶漓听此,散架的身子一点,一点地拼接,她的指尖缓缓收紧,而后握成拳头。 她用手背拭去最后一行淌下的泪水,只留坚硬的冷寂兜闪眸中。 她正起脖子,朝眼前眼尾细纹还夹泪的身影行跪拜礼,“多谢婆婆相告,也多谢您当年出手相救,让我们一家三口能有团聚的时光,您的大恩大德,叶漓自当铭记一辈子,往后若有任何需要,叶漓一定鞠躬尽瘁 死而后已!” 孟婆欣慰,连忙扶起坚韧的女子,“傻孩子!当年若不是你阿爹阿娘,我还无法站在你面前呢!孩子,只要你能平平安安的,我便高兴!高兴呐!” 叶漓乖巧点头,“婆婆,我和阿庸还有重要的事要做,便就此先行离开。” 阿庸不明所以,拉住她的手让她停下,“阿漓,我们去哪?” “回叶宅。” 第205章 立下誓言 两人在东彦的施法下,当即闪现回叶宅。 殷罗在被人无视之后,还是吩咐了务必直接将人带回休息处。 然而,东彦趴于墙角稍作停留观察,连声叹气自家殿下的好意只能被辜负了。 此时,处于屋内的女子,拉着男子破开屋门,穿过长廊,一路直达主院。 前厅,下人们忙着手上的活计。 站梯上的,拿鸡毛掸子的,擦地的,全都目瞪口呆僵在原地。 只见两眼满是猩红,红血丝缠绕眼白显得刺眼可怖的主子,急冲冲拉着人往祠堂的方向而去。 待回过神来,仿佛才注意到她后头跟着的是姑爷。 姑爷脸上的错愕不比他们减弱,相反,还有几分冷冽的凝重。 一下人把擦布撂在肩上,趴在拱门框边,对着下方这颗也好奇的脑袋问道:“小姐这么着急回来做什么?难不成是姑爷在外头拈花惹草,让小姐给逮住了押到祠堂去教训?” “你能不能有个脑子?有拉手押人的么?一看就不是你想的那样,真是笨死了!” “好!你聪明,那你说说,她们这是要干什么?” 下方的人正要抬起头来辩驳,忽而屁股墩被来上一脚,“啊!哪个不长眼的敢打……” 他回头一看,便是孱弱的清咳声连带震荡佝偻的身躯,一双眼睛却依旧炯炯有神的老妇,随丫鬟的搀扶而站在眼前。 显然,那一有劲的脚力是丫鬟踹的。 两人连忙低头,其中一下人道:“元妈!您怎么来了?我正要去……正要去提水!对!我先走了!” 说完,他便撒腿而逃,徒留另一下人窘迫地捏着衣角。 元妈皱着眉头,“咳咳,你们在这里鬼鬼祟祟做什么?” “小姐和姑爷回来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两人一回来就往祠堂去了。” “祠堂?”元妈迟疑地点点头,而后吩咐一旁的丫鬟,“你找些人里里外外给守着,莫要再像上次那般出事了,香火也给仔细检查了备好。” 那丫鬟跟在她身边多年,也是个心明的,“是,元妈,奴记下了,不该听不该看的也一并嘱托下去。” 元妈淡淡点头,露出满意而安心的笑容,便被那下人搀着回了屋。 是以,丫鬟转身领命去前厅招呼了人,很快就把该上心的忌讳给叮嘱下去。 此时,三三两两的人守至能瞧见最里头的一道门,便不再迈步上前叨扰。 “笃笃笃!” “小姐,姑爷,元妈让奴来检查香火!” 丫鬟的叩门喊叫声传入屋内,叶漓与阿庸跪在蒲团上,皆双手举着刚燃的香,正对着两个牌位祭拜。 阿庸听此,缓缓抬头,起身拉起身旁的人,将她手里的香一并插入香炉,而后应声让门外的丫鬟进来。 丫鬟充耳不闻,只尽心尽责点树着香火,再将案桌地板,连任何一处稍微有湿苔的墙面也不放过,里里外外检查了一番。 并告知元妈叮嘱的周遭有守卫的下人,待两位主子点头了才出去。 那丫鬟一踏出门外,左右拉紧了门环转身,迎面而来的风沙立即肆虐她的面庞。 待揉着睁开了眼时,一团黑色的气体‘嗖’地一下映入她的眼帘。 光亮从瞳孔一闪而过,她晃了晃神,拍拍拍昏沉的脑壳只好若无其事地离开。 “爹,娘,婆婆已经将当年发生的事告诉女儿了,恕女儿不孝,你们一直都未曾离开过我,可我却如今才知道。” 叶漓凝视着牌位,又侧头牵起了阿庸的手,“你们不用担心,我不会忘记你们生前的叮嘱,会与相爱之人携手同行,此刻,他正在你们面前。” 阿庸轻抿薄唇,握了握她的指尖,仿若向两位长辈在世般俯首行礼,“伯父,伯母……” “相公,该改口啦!”叶漓淡淡一笑。 阿庸挠了挠头,窘态挂面,却一秒恢复了正气,他语调铿锵有力,“爹,娘,你们放心,阿漓心中未了的仇恨,便是我的仇恨,你们骁勇无比,一颗心全尽为三界之生灵,却最终落得个含冤受屈的下场,此等天理不容的结果,纵使阿漓宁愿孤身奋战,作为大丈夫的我也会主动揽责,理应誓死扞卫天下善者的尊严!” 历经分别数载,眼前这张瘦削的面孔,岁月更替下染有几分红尘的迥然不同,却惟有一直恪守于心的,便是这般: 胸怀天下,爱屋及乌,嫉恶如仇,为平冤歪斜而坚持到底善意。 诚挚的誓言立于逝者跟前,两人紧紧牵住了彼此,双双回了后院。 东彦将她们带回来时,已是黎明破晓的时辰。 这会本应清亮的天色,却因乌云齐聚而尽显暗淡。 叶漓疲惫的身躯是撑不住了,眼见不过十几步路的距离,都在长廊里瞧见自个屋门了,也无法支撑住打颤的双腿。 始终小心翼翼,将人几近整副身子骨全放在自己怀中的阿庸,见状,不得不考虑把人横抱而起。 然而,一道执扇的墨袍身影,却骤然闪现挡在她们身前。 “南瑶,你不能不理我,当年我并不是有心……” “殷罗,我现在很累心也很乱,我还不想听你解释什么,你走吧。” 叶漓说着,强忍着体内一股气息乱窜的揪心之感,捉住阿庸的手臂,“你快抱我回屋歇息吧。” 不过刚从祠堂回来不久,她的脸色竟白得瘆人…… 阿庸心生畏惧,二话不说已将人横抱,绕过干杵着垂眸原地的人,快步进了屋。 果不其然,背刚贴在榻上,他怀里的人喉里涌上腥甜,便喷出一大口鲜血,浸染了净白的被褥。 “阿漓!阿漓!” 一直以为是她视为眼不见为净,而遭受拒绝的殷罗,眸光灰寂,拖着身子欲往外走。 此刻,屋里孱弱的喷息和惊慌的呐喊声交杂而起,他感知到不对劲,骤然折身而返飞跑进屋。 “怎么回事?怎么好端端的人……” 阿庸心中已然有了猜测,直接打断他道:“殿下,你快探测她体内的两股气息,应是这些时日操心事过多,阿漓断断续续地服药丸加上她劳累过度气急攻心,从而致使压制住的寒毒又再次发作了!” 殷罗看着皱眉昏迷的女子,立即抬起她的手腕,掌心施法悬于其脉搏,不过一秒,他的面色深切凝重起来。 “正如你所想,她如今……若再拖下去,只怕命丧于此。” “那该怎么办?”阿庸焦急万分。 殷罗迟疑片刻,放下她的手,“我在外施法……护你们阴阳调和。” 第206章 寒毒尽除 廊亭里,殷罗端坐石桌前。 这张恶煞瘆人的面庞,目睹淅淅沥沥的雨水冲刷泥地下,染有几分透入心脏的凉薄。 可更让他眼里藏孤寂的,是屋里…… 这世间任何的声响,只要他想,他都可以用法术屏蔽。 但声音能消,事物能不见,可唯独心……骗不了自己。 不知过了多久,大颗大颗掉落的雨滴,终于变得缓小,直至日光从乌云里扒出一道光来,才真正消失。 护法的时辰也远远超过,可一只手却未曾放下。 当东彦顶着于心不忍的目光出现在眼前时,殷罗才收起掌心的法力。 “殿下,仙尊向来多福,地府这几日的奏报……也批阅了不少,我们回去吧,泉池的温水已备好,殿下这几日辛劳了,泡一泡吧!” 殷罗僵硬地扯开嘴角,“这段时日多亏有你,地府才能安宁,我已因丝欠下不少事务,居其位谋其职,自当自罚以慰亡魂,何来脸面还能享福这泉池?” “哎!天晴了,应该值得高兴才是,距上一回欣赏不来这拨开云雾后的美景,我竟想不起来了。”殷罗摇头嘲笑自己,而后像下定决心一般利落挥手拂袖,“走吧,回地府。” 东彦跟其身后,两人都未用一丝法术,凭着双腿走回了地府。 …… 日正。 枝头两只喜鹊欢悦对飞,缠绵屋瓦。 榻上,叶漓白皙的脸蛋恢复色泽,她辗转醒来,入眼,便是略带胡渣子的温润面孔。 雨声阵阵接连不断,此时在骤然消停之后的寂静中,她的脸颊不免晕开一层薄红。 娇羞的埋脸而笑更是将欢跳的指尖诠释得淋漓尽致。 “娘子醒了?” 沙哑的声音在耳旁炸开,未来得及沉溺于心房的暖意缱绻多久,她猛地循声抬头。 只见阿庸披散发丝,一只手懒散地放在腰间,另一只手撑在耳后,笑得干爽,目光难得出奇地流连忘返。 突如其来,且陌生而又熟悉的炙热视线,叶漓象征性埋怨地捶了他的胸膛,扭着脸背对,以躲避没脸没皮的对视。 “身子可好些了?” 阿庸问的真诚,叶漓也明白是寒毒惹得祸,可烧红的脸色一旦开启,理智不免走得有些偏颇。 “殿下他……在屋外守了很久。” 躁动的声响顿时一滞,身前的人影迟迟没有回应。 阿庸继续说道:“阿漓,不是我为他开脱罪责,而是,不管愿不原谅,或许你该听一听他的解释。” 叶漓嘴巴一扭,气得翻过身子,“谁说我不原谅他了,我只是觉着,他瞒着我还一副欠揍的样子,我就气得不想搭理他,什么好朋友,一点都不仗义,我就该跟他绝交,你是不是因为他替我解了寒毒,所以你才为他说好话的?” “你知道的,一事归一事,我只是不想你再错过本该可以听到的事实。” “而且……”阿庸顿了顿,又道:“我也阿漓想的好心,他时常觊觎他人之妻,也该吃点苦头,你若要选择原谅,你夫君我可是希望你别那么轻易放过。” 看着眼神飘忽略有不悦的人,叶漓当即‘噗嗤’而笑,双手一推,掌心撑在他的耳侧。 “哦?是吗?相公何时变得如此醋意大发,像个怨妇似的撅着嘴让人觉着好生讨喜呢?” 她指尖猛戳高挺的鼻梁,仿佛也戳穿身下人的心思,盯着软嫩的薄唇更是靠近,再靠近…… 就在要贴上那诱人的唇瓣时,却被一道莫名的撞门声生生折断。 “砰……咚!” “姑爷!小姐!你们没事……吧?” 来人的,是几个丫鬟四眼瞅着,皆为气喘吁吁的模样。 杂七杂八至少得有十几个仆人,好在家丁们都堆叠在通往主院廊亭外的门边候着。 显然,这是因为殷罗在施法间,下了道防扰的屏障的‘功劳’了! 所以一旦阻隔久了,找不到人自家主子,也就即使把门敲烂了也得来寻人。 叶漓此时缩在被窝,只剩两只眼睛在转悠。 虽然她一向脸皮厚大胆,但毕竟姑娘家家的,这种新场面是蛮难以为情的。 “奴该死!小姐莫责怪,我们,我们这便出去……” 两个丫鬟齐步转身,拔腿就往门跑去,然而,刚跨出门槛,就把颤颤巍巍的身影险些给绊倒。 “你们两个怎么走路慌慌张张的?可真是小姐出了事?” “我们,小姐……姑爷,她们,这……” 元妈一听,两个又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便让身旁的丫鬟赶紧搀住自己走路点去看。 然而,眸光从地上抬起时,却只见榻上二人端正着坐姿稍有间距。 衣衫齐整,枕被叠妥。 叶漓面露微笑投去祥和的目光,这下的突然总不会再窘迫了! “元妈,我们又不是小孩子了,只是有些事儿我们夫妻二人要商量商量,你们怎么个个都这么着急?” 此话一出,叶漓自认未有任何不妥之处,可在场的眸光却全都聚焦于她一人身上。 不对啊!元妈好歹也是个饱谙世故的老妇,怎么这种‘清汤寡水’的场面却也烧红了脸呢? 就在她百思不得其解之下,很快,阿庸的举止却让她想把几斤厚的脸皮,彻彻底底埋进十几丈深的土里。 只见他缓缓苦笑起来,快速地替她扣好脖颈上的扣子,敛紧那刺眼的印记。 叶漓一下掐紧了衣领口,手掌一个劲地扑一颗汗珠也没有的脸庞,“呵呵!热的……热的!” 忍不住挪动脚丫的阿庸,用胳膊一揽捡起了地上狼藉的里衣和鞋袜。 “呵呵呵呵!今日着实是真热啊,日光毒热的很呐!呵呵……” 未等两人窘迫得晕头转向,丫鬟在元妈的示意下捂嘴偷笑一番,朝凳子上歪搭的肚兜走去,捻了起来,“姑爷,你还落了这个没有拿!” 阿庸两步迈出,两步收回,像一阵风一样就把红晃晃的软布料抢走。 “去让厨子准备午膳,就说小姐和姑爷……最近操劳过度咳咳……”元妈找了张凳子坐下,掩帕而咳也不知是否因嗓子难受的,“多端着补身子的来。” “是!”丫鬟退了出去,把门掩紧后,便遣散走吃瓜的下人去干活。 待人走后,两人也坐于桌前,叶漓握紧了爬满皱纹的双手,眼里尽是宽慰,“元妈定是担心小环了,她无碍有人照拂着,待她身子好些了,便会有人亲自送来的,您放心!” 元妈悬着的心彻底松懈,点了点头。 这时,突然跪进来一丫鬟,脸色惨白。 “元妈不好了不好了!” “前厅死了人!” 第207章 人不是她故意杀的 “怎么回事?” 当一行人赶到待宾的前厅时,下人们皆捂紧鼻子围观地上的尸体。 叶漓一到,圈站的奴仆立刻让出空缺位置来。 其中一丫鬟‘扑通’一下就跪倒在地,“回,回小姐,我刚要从井里提些水来,就看到里面有黑乎乎的飘着……呜呜呜……我看有里面好多树叶,还以为是哪个缺心眼的故意找我茬就没多想,结果绳子一拽,树叶漂浮开来后竟然看到一张脸,这才知道是里面死了人……” 叶漓一脸淡定自若,听着便要揭开盖布。 阿庸却抓住她的指尖,使了个眼色,“阿漓,这几日我们为私事而奔波,你的身子也一向虚弱,我们都知道你心切,但看尸这事得夫君我来,你觉得呢?” 从听到死人的消息那一刻起,这位身子孱弱的叶家小姐,眉头都没有皱过一下,甚至还想亲自查看死者的死因。 如此淡定从容,像是见识过多次这种场面的熟练。 叶漓抬头环视周围的人,惊恐的眼神里还有几分疑惑,也就明白了阿庸的用意。 胡乱盖起块布来,就说明下人们都很排斥这种场面。 毕竟这不比仙界,这是在凡间。 但好在,流浪外头的她,一定的理由能解释眼前自己的举止。 她朝阿庸点头,表示把查看尸体的活交给他。 “大家不必害怕,在回叶宅之前,我常年漂泊在外,日子难以过下去的时候还和尸体抢过棺材睡过呢!但毕竟宅里无缘无故死了人,我们必须要弄清楚死因。” 说着,她指着尸体,“所以,你们谁不敢看尸体的可以背过身去,但为了更早知道真相,最好是有更多的人能提供发现,因为你们同寝同起,比我们做主子的会知道的更多。” 果然,正如阿庸的细心发现,有大半的下人都转过身去,连几个高大壮实的家丁也不例外。 看来,这尸体能让人如此忌讳,怕是不止面目全非这么简单了。 是以,阿庸一掀开尸体来,腐烂的恶臭味仿佛因视见分辨不清男女,还渗着水的柴骨,而使气味一下轰然迸裂开来似的,惹得众人又是惊呼又是掩鼻。 “元妈,可排查出来死的是谁了?” 叶漓扶着她坐下,自己也落了座。 那跟在元妈身旁的丫鬟,已寻来登记的名册,可因宅里上下曾应乘着自家主子改过,若有要事可放宽下人出入的规矩。 于是,此时她转而查起了因此打造不久的号牌,要来得快且直接。 “小姐,只有阿桂的号牌丢失了,这尸体应是他了。” 叶漓敛了敛眉头,又向那跪着的丫鬟问:“虽然我不常到主院来,但也是知道的,宅里上下就这么两口井,一口在后院,一口是离祠堂不远不便于你们取水,为此,我特意让人打造了放置蓄水的水缸,让家丁都日日夜夜添着,怎么到你这来,需要自己动手了?” 在场的都只顾着地上的臭味熏鼻的尸体,这会才后知后觉,提井水这事都已经好久没让丫鬟去干了,怎么就她一人倒殷勤了? 一丫鬟站了出来,“小姐说的不错,平日里小香可懒了,连端盆水都要磨破嘴皮找人帮忙,甚至不惜花银子让阿升把自己的活也给揽了,怎么会主动去提水干别人的活呢?” “是啊,我们都知道,她是出了名的哪日多做些活计太阳怕得打西边出来的人!” “阿桂的死一定跟她脱不了干系!” “对!快说,是不是你杀的阿桂?快招来……” 另几个也跟着附和起来,一时之下,全都把恶狠狠的目光投向地上的人。 甚至,还对她动手推搡起来。 叶漓看着浑身哆嗦不停的小香,含着泪扒拉开身上的指责重量,抬手制止道:“行了!都住手!” “小香,你说,你选择故意提及打井水,自露马脚的目的是什么?” 小香闻言一惊,吓得伏跪着,头都不敢抬起来,“奴,奴不知道小姐在说什么……我只是,只是想改过自新不再懒惰下去,也想让小姐姑爷看到自己的尽心,所以,才才主动去提的水给您们!还请小姐姑爷责罚!” “呸!小姐岂会喜爱你这般心机深重的丫鬟!” “就是!你的用心用错了地就是在犯贱!” 叶漓知道这丫头对其他下人了如指掌,才使出献殷勤的说法来转移注意力,可拿捏人心这事,向来在她眼前就只能是个雕虫小技的伎俩。 哪能一句一针见血的话,让她巧妙地含糊过去? 叶漓轻笑,端起茶杯刮了刮茶沫,悠悠喝了一口,“你可不太配和我玩这拐弯抹角的心计。” 她搁下了茶盏,“这人啊,以为暴露的越多越能把事表真实了,但其实啊,马脚就是马脚,你再如何掩盖,也掩盖不了事实!” “你和阿桂早就厮混在一起了,所以提水是借口,和他私会才是目的吧?” 未等她再开口狡辩,叶漓不想多纠缠,直接把她身上的嫌疑给推到底,“大家也都说了,你生性懒散,一时的改头换面本就难以让人信服,加上你胭脂香粉刻意抹淡了想收敛身子的狐媚意散发,只怕自己不知这反倒惹得人生疑吧?” 她又走近一步,擒住她的下巴,“那我再猜猜,这如此腐烂的尸体怕是你为掩人耳目,在别处将其杀害了,再等没人的时候拖到井里好能让自己是第一个发现他的人。” “所以不惜抹黑自己搅乱是非,为的就是要把所有人的焦点聚集在自己身上,让暴露推到极点之时,知我不喜见风使舵谄媚之人,才能让其他下人对你唾弃之下,赢得好过杀人而遭受的罪罚!” “你就是害怕我能轻而易举地探出底细,所以干脆将谎言故意说得彻底,好让我宁愿相信那份讨好我的心,也不愿去相信一个本就杀了人却巴不得将处处可疑写在自个脑门的心思!” “你这招数铤而走险,还真是让我佩服你的胆量啊!” 叶漓字字句句,像拿出个明镜把人的心血照得明明白白。 地上的小香得知自己的心思被戳穿,连忙抱住她的双腿祈求,“小姐!我真的,真的不是故意杀他的!小姐你不能将罪名安在我头上啊!我是被冤枉的!” “哼!小姐都说到这份上了,你还把我们当傻子!哪有杀人还说不故意的!我看小姐不下罚,你是不死心了?” “小姐,您要给可怜的阿桂做主啊!” “是啊,阿桂就是个老实本分的,竟然被她害死了……” 众人纷纷跪着祈求自家主子,只为还逝世一个公道。 然而这时,阿庸却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人……的确不是她故意杀的。” “!” 第208章 邪祟入体 小香眼底划过一丝救命的惊喜,双手放开自家主子,循着声音,眸光追随了过去。 下人们将目光转移到这位曾与他们平起平坐的姑爷身上,眼里明显还有难以信服的睥睨。 叶漓掩手在嘴,小声劝道,“你可要给我面子,怎能拆自家夫人的台呢?” 事实摆在眼前,当事人也亲口承认了,心计也是多层化地施用,她还是比较偏向相信小香此时一副楚楚可怜,撒谎成性的模样。 哪知,阿庸净了净双手,忽而揽住她的腰肢,一副与之恩爱黏腻的模样,顺势附声几句在她耳旁。 众人反正是越来越看不透这对恩爱的夫妻了,秀秀情意也太不分场合了吧! 好歹地上还躺着具尸体,命案在眼前呢! 在场的其实无不知晓,这俩人是刚从风光旖旎的寝屋来的。 毕竟,这等一秒把事儿传遍的能力,要相信丫鬟们一张嘴顶百张的口无遮拦,何况…… 有两张! “啪!啪!” 叶漓从他怀里退出,使劲龇牙咧嘴大声惊呼起来,“不好啊!我们这宅里可是出了不得了的事啊!” 其中一家丁迷糊地抖了抖双袖,“小姐,姑爷,到底出何事了?你们怎么一副似是事态很严重的表情啊!” 只见她叉着腰,颤起嗓音,“你们姑爷查了,说阿桂啊是邪祟入体了!” 叶漓说完,目光淡淡地观察着在场人的反应。 待扫视到一双交握揉搓不停的手时,她勾起唇角,朝阿庸眨了眨眼。 “邪祟!什么!姑爷可,可看清楚了?”这到底是凡胎肉身,大伙对妖魔鬼怪的忌讳,是条件反射的浸入心骨。 叶漓生怕到手的鱼儿溜走了,赶紧向其中一个劲能吆喝的慌张丫鬟脑门指去,得先掐灭了让人怀疑的搅局话语。 “你这丫头!还想怀疑到姑爷身上去不成?这饭能乱吃,话能乱说吗?” 那丫鬟赶紧老实地低下了头,其余下人乱哄哄的低语也瞬间止息了。 “小香,给大家解释解释吧,你是怎么个不故意杀了人的?” 自家小姐如此聪慧,一猜便中事情的真伪的,小香‘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叩拜得脑门都磕出血迹。 “多谢小姐姑爷!多谢小姐给奴个解释的机会,不至于让奴含冤而死!” “昨夜,阿桂约了奴子时到井边见个面,奴想着,这个点大伙大多都已歇下了,便和阿桂见,见上一面……” 许是察觉到大伙嫌她不害臊的异样目光,小香难以启齿起来,但还是硬着头皮继续说:“谁知道,他,他抱着我的时候,突然像发了疯一样掐住我的脖子,起初我以为,这,这是在跟我开个玩笑,没想到,我越来越呼吸不过来……” “我这才发现不对劲了,于是和他挣扎一番,情急之下拔出了簪子便刺向他的胸膛,一时误误杀了他!” 那站在她一旁的三个丫鬟却还不想放过她,一同跪了下来,其中一个较能说道的气愤地指着她,“小姐!她一定又在撒谎!发生这么大的事却选择隐瞒下来,遮遮掩掩的要不是小姐拆穿你的把戏,我们差点就被你骗过去了,怕是阿桂就是她故意杀的!小姐可不能轻易就这么放过她啊!” 小香忍无可忍,圈红的眼眶尽是怒意,“你们三个平日里说什么好姐妹合食一碗羹汤,出事的时候你们就净往我身上泼脏水,你们说我谄媚,可你们天天把‘小姐踩了狗屎运回宅’的污蔑话挂嘴边,你们真的有良心吗?” “你们不就是想知道,我为什么宁愿撒谎也不敢说出真相吗?好,我来告诉你们,就是你们三个,趁我离开,就往我被窝里倒水放蛇,好几次险些丧命要不是有阿桂一直在帮我,我就要被你们整死!” “我是有私心想让他帮我干活,但我好歹也会拿银子答谢他,却到你们嘴里我就像个荡妇一样,不知羞耻!” “我也想活着!若不是姑爷查出这是邪祟,恐怕没有人会相信我说的,只会让我坐实了杀人的作为!” 小香泄气地坐倒在地上,眼泪如串往下掉,“要是……要是被别人知道了我们在宵禁的时候亲热,那不止罚月钱和吃鞭子的下场我又凭什么要遭受!” “你,你你血口喷人!你有何证据能证明我们要害你?再说了,我们是闲着没事干故意找你茬的吗?而且……你怎么不反省反省自己,怎么我们谁不欺负就只欺负你?” “是啊!小姐姑爷都在,你休想污蔑我们!” 叶漓眯起双眼,没想到,真凶还没揪出来,倒是先看到了宅里有不少‘乱马’,竟还搭上了她不为人知的‘戏台’! 演的‘好戏’是一出又一出的! “够了!” 叶漓猛地拍桌,这会儿连皮笑肉不笑的脸色也不打算给她们看了。 “黑灯瞎火的,仅凭小香的一句刺伤胸口便将人杀死,恐怕证据还不足,也就是说,很有可能她一刺不是致命伤,所以现在还不能处置她,得找到更有力的证据才能给她定罪,即使姑爷能否查出那致命的伤口,为了不让任何人蒙冤,就不再多说尸体的情况。” “来人!把小香关进柴房,留人严加看管!” “是!”两个家丁擒住臂膀,押着人下去。 叶漓理了理衣袖,正视众人,“阿桂之死固然重要,但如今最重要的,是邪祟之事。” 她转而面向元妈,吩咐道:“元妈,传我命令,这宅里上上下下都重新整顿了,该辟邪的地方就挂上桃木桃符什么的,先防止邪祟又再上身伤害了人。” 顿了顿,又抚上了元妈的手背,“请法师做法这事就不用劳烦元妈操劳了,阿庸好歹也在外头闯荡过,你是知道的。” 说来,自从知道阿庸是戊瑀之后,叶漓便无意中回想起以往的点点滴滴。 而这之前在祠堂里发生的那件事,也就不难从小环嘴里套出,小环的父亲正是他引的魂。 是以,元妈明白了她所说的,自然也就渐渐明白了她的用意,满脸的困惑也就慢慢消散,皱紧的眉头舒展了不少。 “是,小姐,我这就差遣下人去布置些姑爷需要的东西,哦!那这作法的时辰是……” 一直坐着不语的阿庸,开始笑着接过了话,“今日下了场雨,本应日光不强时辰尚适,可阿漓这几日身子欠佳,还未来得及多些歇息和补食,再者,邪祟已到入人身不被察觉轻而易举妄图杀人的地步,说明我们要面对的恐怕是个难缠的冤魂。” “因此,选择今夜子时他遇害而相对来说阴气极重的时辰来说,是最好不过了。” 叶漓与阿庸皆心照不宣地对视着,双双嘴角挂着筹谋的淡淡笑意。 第209章 合作 酉时,后院。 “小姐,姑爷,饭菜已备齐。” 桌前,举着筷子正等好好犒劳饿肚的叶漓,两眼只盯着大小的盘子,使劲摇手,“好!快下去下去!” 丫鬟应声,也招呼屋里几个一齐退下。 一块肥瘦相间的肉下肚,叶漓只觉脸色都回血了。 虽说这几日殷罗在地府没有亏待她,可同样的食物,‘食欲’这东西终归会因场地不同而受影响。 热乎的饭菜总能吃出个生冷的异样来,好几次,她都感觉桌上的饭菜好似少了一些。 至于为什么…… 她不敢去想象,毕竟,有挺多瘆人的可能…… 这会,算是能吃饱喝足了,她也就不奢望接下来的时间,能有多难过了。 是以,眯着眼享受的她,才刚把夹起的一筷子菜扔到嘴里,鼻尖就被一股浓浓的药味侵袭。 一睁眼,黑乎乎冒着热气的汤药便摆在眼前。 “阿漓,得先把药喝了。” 阿庸带着哄人的语气传入耳里,叶漓撇嘴,只觉这张温润和善的脸庞,瞬时有些惹人心烦了。 好在,在他如沐春风的柔笑下,她捏着鼻子一口闷了这碗苦涩。 “好了,这下我可以好好吃饭了吧?” 未等阿庸张口言语,眼前的人已经塞了一大块芋头糕在嘴里。 “南瑶怎么了?你这么着急传信给我可是寒毒还未除清?” 对于殷罗一只袖子垂在腰间,披头散发的邋遢模样骤然闪现在屋里,叶漓嘴里叼着鸡腿的动作一时僵住。 阿庸扶额,顺了顺她的后背,无辜地解释着,“我想告诉你的,但显然刚才没来得及。” 叶漓一听,从差点被吓到忘了嚼咽嘴里的食物,到歪起嘴没好气地丢下鸡腿,别过脸的眼神,也黯淡了不少。 看着见他如见鬼的臭脸摆上,殷罗脸色也好不到哪去。 但他气的,是欺骗他的阿庸。 “看在南瑶的面子上,我这次就放过你了,你若再这般乱传信,我便对你不客气了!我心有愧疚的是南瑶,可不是你!” “别!鬼王殿下何其尊贵,您大可不必顾及小女子的面子,尽管任意妄为助纣为虐,就算对他打骂砍脖子的我都不会眨一下眼的!” 叶漓阴阳怪气的话响彻整个屋子,许是觉着不够,刻意还欠了欠身行礼。 生分能把人变得陌生别扭,阿庸暗自叹了口气,其实他早就知道,这顿饭的起始一定会不畅快了。 可到底不愿自家娘子与人有道隔阂,况且,他深知自己必得做那个和事佬了,尽管他处理这种事别说不熟,可能反倒‘火上添油’…… “既然如此,等南瑶何时欢迎我了,我再来。” 没了往日的死皮赖脸,殷罗落寞的冷语让凝结的气氛再次结冰,叶漓翻了个白眼,对眼前爱食的饭菜也没了兴致。 阿庸见人拂袖便欲离去,连忙开口,“我没有欺瞒殿下,而是请殿下来为叶宅做场法事的!” “法事?”两道声音齐刷刷而出。 不止殷罗递来冷眼,叶漓也抱起双臂一副要打人的架势。 “相公!你不是跟在自家师尊身旁,而且上次在祠堂阴魂的手法听小环说来也挺娴熟的,怎么就不能亲自上阵了?你这般行事,是想打包票的主子我,被下人们嘲笑吗?” 殷罗折回身子坐在他身旁,“我堂堂鬼王是闲到让你驱使了当法师用吗?传出去,我的脸面往哪搁!” “我教训我家相公,有你什么事!” “本王才不屑插嘴,就算如此,那也是我的自由,你说你的,我说我的,什么时候妨碍了!” “嘁!” “哼!” “……” 阿庸索性端起酒盏,“行了,无论你们今日消不消气,殿下还是得配合我们演好这场戏的。” 他不再任由两人纠缠,表情严肃了不少,“我们发现宅里有怨灵,已出了人命,这与我们告知所有下人们邪祟上身有天大的差异,所以,做法事只不过是个幌子,除怨灵才是真正目的。” 两人听此阐述,纷纷放下各自的情绪,这会算是三颗心靠拢一起了。 殷罗敛了敛衣裳,“泉池的异动算是被勉强我压制下来了,难怪逃走的剩余怨灵我能感知到他们就在附近,但始终还是摸不清踪影,看来,这次确实得本王将他们一一收网,不能再为祸人间了。” 叶漓也配合道:“阿庸检查尸体的时候,我已观察到元妈身边的丫鬟举止异常,所以,你搜寻怨灵的时候,要留个心眼。” 殷罗这会不高兴了,他环起双臂,盯着眼前这对好似有些闲情的夫妻,“不是,你们可是请我来的,不能什么事都让我干了吧?” “啪!” 他在掌心幻化出两个引魂铃,拍在桌上。 叶漓猛然起身,“我不会答应的!” …… 子时,祠堂附近。 两道身影身穿白色隐身斗篷,一手摇着铃,一手提着灯,小碎步前行的模样,显得有些偷偷摸摸。 叶漓趴在墙角,气得又踢了两脚,“这个死殷罗,一点便宜都不让占,非得我们把怨灵魂魄引来,好让他做法布阵圈住未被上身的人护佑他们周身安全,呸!什么分工明确,就是不想多干点活!这态度还想让我原谅?门都没有!” 说实话,这等需要在自家宅院鬼鬼祟祟,耗费体力的差事,阿庸也是不乐意干的。 于是,他也添了几分指责,“不错,娘子说的是,不过你还是得忍忍,等收了怨灵我们就离开叶宅,回我们的竹屋去,再请来师尊,到时候他那张脸就不会出现在你面前,惹你心烦了。” 叶漓张望着,这么一听,忽而转头朝向他,“不对啊,我怎么记得某人刚刚祈求人家的态度,就差跟丫鬟端茶倒水的贴心模样有得一拼呐!” 鼻尖摸了摸,眼珠略微闪躲地晃了晃,阿庸拿出了狡辩的嘴脸,“呃……这凡事都有变数嘛娘子,那你,你就说他该不该恨吧?明明自称是地府无所不能的鬼王,竟然还要我们帮忙,而且好歹娘子是仙界有头有脸的仙尊,还被当作差使使唤,怎么咽下这口气?” 确实说出了这么个理来,叶漓缓缓点头,低下头沉思。 可这么一想,又觉得好像有些牵强,于是,她又抬起了头,“但是……唔!” 突然,叶漓的唇瓣被附上了温软。 紧接着,她的身后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小姐,姑爷,你们怎么在这里?” 第210章 与真凶周旋 说话的,正是元妈身边那丫鬟。 阿庸看着她手里也提把灯,只是煞白而木讷的脸色,因烛火的摇曳而忽隐忽现,就差把‘怨灵’两个字写在脑门。 未见回应,那丫鬟再次开口,“元妈吩咐着我们,法师做法的时候,不能随意走动,都得待在他能视见的地方。” 叶漓让元妈传令下去,说她身子不适无法参与驱邪祟的仪式,只能由法师烧了符咒安定在屋。 阿庸作为枕边人的自是不放心,故而同守。 但此时,两人毫无被拆穿的后怕,但他尽量表现得慌张。 他将怀里的脑袋往胸膛前捂得严实,压低了声音,“我和小姐在此处……你可莫要声张。” 叶漓觉着阿庸说的有些过于隐晦了,她干脆拽开了衣领,露出刺眼的红肩带。 她缓缓转身而来,把食指放在唇瓣,“不能让其他人知道了,否则,就该误会我们是邪祟了,我们只是……平常饭菜吃多了索然无味,偶尔得来点新鲜的尝尝,夫妻间的情趣调和,我说的你可懂?” 哪知,叶漓提提眉毛的笑意,眼前的人却还是那张无动于衷的死人脸。 阿庸只得讪笑,“娘子,没吃过猪肉难道还没见过猪跑吗?这丫鬟跟在元妈身边,到底也是年纪不小了,怎需你解析得如此露白?” 上百年的怨灵,好歹也曾是个滚过红尘世俗的凡胎肉体。 叶漓暗自拍了拍发昏的脑袋,竟被一个吻给耽误了理智。 破天荒!竟和一个怨灵谈起情爱来了,没准人家比她还熟稔呢! 那丫鬟闻言,忽而扯起皮笑肉不笑的笑容,机械地晗了颔首,“回姑爷,小姐,法师让元妈把与逝者接触过的小香带去除祟气,也是为了她的安全着想,元妈知我办事让她省心,所以便把事交由我来办。” 一字一句,确实比他们两人找了个调情的荒唐理由,要来得头头是道。 不见她慌张,淡定阐释的口吻,每个吐字毫无夹杂一丝波澜的情绪,像对着事先备好的字条念了出来似的。 连常混地府的叶漓也不免起了鸡皮疙瘩,摩挲个双臂不停。 这么一对比,怕是无法站稳脚跟了。 但是…… 叶漓理了理衣裳,牵起阿庸的手,“不瞒你说,白日里小香处处可疑我关着她说是为她讨个不让他人冤屈了的名声,实则是有些不明白的地方要盘问盘问她。”说着,便拉着人直接往柴房跑去。 那丫鬟看着胆大妄为的两个背影,眯紧了双眼,眸光闪过一阵晦暗,抓着灯的指尖一点一点地在收紧。 其实是连走带跑的,此刻,两人收起了一脸的嚣张,拍着起伏不停的胸脯。 待稳住心跳后的叶漓,立即朝阿庸长话短说,“她要灭了小香然后引得殷罗那边的下人听见了乱成一锅粥,我们不能让她得逞,所以她要汇聚怨灵对我们动手,恰好现在是个引魂的好机会……” 阿庸抱住了她,在她耳畔低声安慰,“我都知道,接下来的阴魂很关键不容差错,所以我们要一起面对!” 话音刚落,那丫鬟像飘过来似的出现在她们面前,“小姐,姑爷,我这就为你们开锁。” 钥匙一放,‘咔嗒’一声锁口便开。 门才推开,屋里冷飕飕爬入身骨的凉风迎面而来。 被绑在柱子上,嘴里塞着布条的小香,从昏昏欲睡中醒来,见到三人进了屋瑟瑟发抖起来。 很明显,她的畏惧,是因视线放在丫鬟的身上引起的。 “呜,呜呜!” 那丫鬟行礼,“小姐,姑爷你们有话便快些盘问,若再晚了些,恐怕我难以向元妈和法师交差,望小姐姑爷还是以大局为重。” 从一个怨灵口中得知的顾全大局,叶漓越想越觉别扭。 “行了,你快下去吧,我们心里有数。” 那丫鬟应声规矩地往门外走去,然而关门之际,又传来一道嘱咐。 “等等!你直接去主院守着元妈吧,等会我们把人带去,就不用麻烦你了。”叶漓较为友善地微笑着。 拉门的动作一顿,那丫鬟又抬起一双死鱼眼,“小姐,这恐怕不妥吧?您和姑爷不在屋里让人知道了已是生疑,若还出现在做法场,您们要如何向我们交代?” “啧啧啧,不对头,你这丫头平日里从未如此跟我顶撞,哪怕我吩咐下去的事有多无厘头也照办了……”叶漓走近了几步,指尖滑着下巴,匪夷所思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怎么如今总是在教我做事呢?” 而一对视上逮穿思绪的眼神,那丫鬟闪走了眸光,“奴不敢,奴这便退下。” 临走前,她掩门时还越过身前的人,狠狠地盯着里头被绑住的女子。 叶漓叉起腰,翘着下巴挡住不安分人。 “砰!” 门像被怨气包围,重重关了起来。 “嘿哟!这小怨灵脾气还挺暴!”叶漓也不是个任人甩脸色的主,挽起袖子就想扒开门来给她几个巴掌。 好在,后方挣扎的声音及时将她克制住了。 转身时,已见阿庸将人松了绑。 小香揉了揉被布条撑得胀痛的脸颊,又扑跪向自家主子,“小姐!她定被邪祟上了身,她和阿桂无冤无仇,可那夜我刺伤阿桂之后返身回去时,看到她眼不带眨一下的就往他身上刺了好几刀!小姐要相信我啊!” 小香说着,又叩了好几下脑门,生怕自己撒了好几次的谎,已没人能信任自己。 叶漓蹲了下去,偷偷把带有符咒的一把簪子递在她的衣袖,又向她使了个眼色。 小香呆呆望着她,又看向一旁的姑爷,见他投来笃定地眨眼,恍惚中也只得怔愣着也点点头。 “啪!” 清脆而响亮的巴掌声落下,小香真实地捂紧脸庞,看起来这力度还真不无法装了。 “小姐!你怎么能不信我呢?” “元妈身旁的丫鬟岂容你胡乱编排?无凭无据,你当真以为我留你性命是我心慈手软了?你知我最是厌烦你这般心肠歹毒还为自己开脱的人,竟还蹬鼻子上脸了?” “气死我了,还不给我进来!把她拖去喂狗!” 那丫鬟难得脸上有了笑容,也不顾自己并未走远听墙角的举止暴露无遗,直接开了门就进来。 她将人毫不客气地往地上拽起,欲把人往外押走。 这时,叶漓眸光一亮,匕刃从衣袖里挥出的一刻,便往她身上刺去。 那丫鬟也是有留一手,眼疾手快之下,巧妙地躲开了。 而不一会儿,得意的笑容却瞬间消逝。 她僵硬地侧转低头,只见一把细簪戳进了她的后腰。 第211章 阿庸的破骂 “啪!” 提灯随垂落的指尖砸向地板。 那丫鬟阴狠的眼神瞬间向双手紧握簪把的人抬去。 “唔……你们,竟然,算计我?” 低沉的幽灵声震荡而出,小香吓得一个激灵,跌倒在地,连忙躲到自家主子身边。 阿庸护卫两人身前,皆警惕性地齐步向后靠拢。 不一会儿,那丫鬟仿似将所有愤怒都敛聚在周遭。 她脖子扭得‘咔咔’作响带动全身震颤起来,发丝像瀑布一样从头顶乍开,如藤条般蔓延及腰,小腿,至脏乱的地板,尽管堆叠着一层又一层,也未曾停下过生长。 “呜呼~哗啦!” 不过须臾,不知哪来的像怨女哭声低泣的狂风,竟将所有灯罩掩实的烛火灭绝,只剩一缕浓烟遣散开来。 任何一处明亮都不被放过,屋内霎时承接不住一片黑暗似的,让人难以适应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 “咿呀~砰!” 半敞的门像被一双无形的手从外面拉拽住,猛然闭封得紧致。 “哐哐哐!” 连窗也摇动起来,拍击与撞击框沿的声音像夺命似的此起彼伏。 紧接着,闷热感随即也到位,三人只觉可喘息的空气愈来愈稀薄。 叶漓锁紧了眉头,看来,这不仅要将怨灵尽数带出,还得速战速决了! 突然! 那丫鬟将打了一圈的脖颈扭转过来,整个瞳孔白得发亮,嘴角满是缠丝的黑色粘稠物。 一映入眼帘而泛起的反胃感,叶漓当即呲牙咧嘴。 只觉恐惧的不是这些五官扭曲的怨灵,而是若有一把镜子照看,定会自己吓到自己的排斥脸色。 叶漓盯着周围动荡的一切,小声向阿庸嘀咕道:“这个怨灵是主心骨,抓住她也就能引出其他怨灵了,待会你护着小香,殷罗给我们的护身符咒多分给她一些,我们留几张就……” 谁知,她话还未说完,自己偷偷递出去的符咒被他用手挡了回来。 对视上他的眼神示意后,眉梢还带不悦的她朝身后望去,表情尴尬了起来。 只见小香散着四肢昏倒在地,看样子八成是被吓晕过去的。 哎! 叶漓深深叹了口气。 罢了!她能将那怨灵消散一半的怨力,此胆识与机敏已算超越大半的常人了。 这一刻,叶漓竟想念起小环来了,虽然她倒不愿意这丫头与他们一起身陷险境了。 眼前不仅少了个帮忙的,还要照看她别让怨灵上了身。 这该怎么办呢…… 一刻都拖不得的叶漓,焦急得直跺起脚来。 阿庸却握住她的指尖,酝酿一会儿后,掐着腰为自己壮胆,大喊出声,“喂!你们这些百年不洗澡的家伙,个个都只会躲在外面,都是年纪不小的了,竟还要靠屋里的女子一人为你们先杀了人铺路,害不害臊!可笑不可笑!” “砰!蹭……” 这猖狂的激怒话刚落下,绿色的烛火被点亮。 不该开的,应该开的门窗都像放了炸药一样全破开了。 随之四面八方,闪进一群同样是长发累地,瞳孔煞白,但因未上过人身的透明身影。 看着个头高低不平的面孔‘欢聚一堂’,有些甚至被挤出门口都排不上身影,叶漓整个人都傻了。 她咬牙切齿,一个劲地掐着阿庸的腰。 他什么时候竟连这般杀人不动刀,攻击尊严的诛心话也学会了? 到底是谁教他这么做人的?有点缺心眼啊! “叫你模仿我,不是叫你超越我!这下好了,人数是不用怀疑了,可他们的怨气应该够我们去地府投好几回胎了!” 阿庸也是懊悔不已,但他还是厚着脸皮应下夸赞,“多谢娘子夸奖!好用的法子难免会出差错嘛,相,相公会保护好你的!” “你觉得一个手心冒汗的人,我该十足相信他会保护好我吗?”叶漓扶额掩面。 “场面是瘆人了些,但娘子不能怀疑相公有一颗保护你的赤诚之心。” “……” 赤诚之心……有用吗?能吃吗? “哈哈哈哈!戊瑀,你心爱的美娘子已没了法术,而你,更是仅有一缕魂魄摇曳着脆弱的生命,妖魔除不掉你们,那是他们愚蠢得可笑!今日,只要我们这些冤屈之灵齐心协力,你们还不得把血脉乖乖交代我们手中!” “呸!我现在改变主意了!你们这些人就是不配拥有这强大的血脉!在仙界,就是任由你们为非作歹一次又一次地抢夺,要不是这次下凡,我还不知道,你们竟然一直当缩头乌龟潜伏在我宅里,视生命如草芥!” “废话少说!你们已阴阳交合,快把血脉交出来!” 叶漓瞪圆了双眼,恼羞成怒,张大的下巴都快掉了下来,“你们,你们竟然窥视我们……” “呵呵!急眼了吧?南瑶仙尊莫生气啊!我们可是光明正大地看呐!嗯?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 戏谑的低沉声游荡整个屋子,阿庸垂放的两个拳头攥得隐隐颤动。 再忍下去,叶漓怕是得发疯,“阿庸说的对!你们就是一群不要脸的肮脏畜生!脑瓜子都生些什么龌龊思想,这么隐秘的事你们竟然也不放过,我要亲自把你们带给地府的阎王惩治!” 说着,叶漓两指夹起带符咒的定魂针,朝那丫鬟飞去。 针尖在空中疾驰滑行,一瞬,便穿过眉心,精准直抵后方飘着的身影。 一针,即透两道亡魂。 一时,拥簇的怨灵因定住的身影而躁动起来,纷纷伸长了手臂,掐住了俩人的脖颈。 黝黑而发臭的指尖深陷皮肉,叶漓被熏得收敛不少怒意。 然而,一抓握住针的暗器,她眼底便会泛起森冷的猩红。 晦暗的眸光又再次凝聚起力量,紧接着,她腕口一转,两手并拢之时,六根定魂针立即随指尖掷荡而出。 “咻!” 交叠齐发的针声响起,六个怨灵纷纷定在原地,伸长的手臂立刻缩回,加附在脖颈上的束感也随之轻盈不少。 得以喘口气的叶漓,终能感到呼吸的美好。 可这时,她只觉身旁的身影似乎没有动静,故而皱着眉头循视望去。 然而,一个转身,一只手掌便掐住她的脖颈。 “唔……阿庸……你……” 第212章 杀戮 “阿庸!唔,你快醒醒!我,唔,我是阿漓……” 叶漓脖侧的青筋暴起,毫无防备的掐摁让她根本来不及反应。 一时的松懈被趁机而入,她的脸色涨红得充血,窒息感袭来便卸下了全身力气,指尖上的利器早已滑落在地。 视野逐渐模糊起来,眼前的一切染上昏暗的晕眩,那张被迫抛下温润如玉的面孔摇曳着重影。 “祭出,妖器,把血脉,交出来!” 幽灵空旷的磁音从他喉间吼出,陌生中又夹杂着一丝克制隐忍。 她知道,这是阿庸在极力挽回自己的意识。 可对方过于强大,此时占据主导地位,必须要有人能及时破开。 谁能? 束缚的重量越来越紧致,她不断往手臂捶砸抓挠,脑海里却只有两个求救的字眼。 那是发自身体本能的求救,因为她根本无法思考。 “阿,阿庸……我是,你的,娘子啊……” 那双失去理智的狭长眼眸,终于有了一丝触动,被蛊惑的怨气缠绕的黑色瞳孔,渐渐从阴沉中恢复生机。 阿庸痛苦地闭上眼睛,一手往钻痛的太阳穴叩去,那侵袭心脉的电流声交替响彻整个脑袋。 挣扎,摇摆…… ‘阿庸~我是阿漓~’ ‘戊瑀~杀了他!他是殷罗!他在阻挡你们在一起!杀了他!戊瑀!快杀了他! ‘阿庸~不可以!’ 倏然,那女子哀求的呼唤哽咽徐徐闯入思绪…… “不,不,不……!” 阿庸骤然睁开双眼,理智终将把他拉回现实。 而入目的,竟是对面脚尖朝下,扑腾着正在缓缓向上提升的双腿。 他不敢相信猛然抬视,眼前这张奄奄一息的面孔,夹着泪水的长睫连扑簌的力气都没有,可逼近死亡的破碎下沉,却未能将她紧紧抠住的指甲抛下用劲。 她不舍他损伤,所以她让他疼,而只要他疼,她就于心不忍,就有拼命向命运抵抗的力气! “阿漓!” 阿庸失声怒嚎,可挣脱开来的一只手却毫无用处地再次被牵制住。 “卑鄙!无耻!” 那怨灵此时恢复他的思绪,可却不让他拥有一丝解放对她的伤害,只有绝望,悲愤,万念俱灰的情绪是自由的! 他整个身子都无法动弹,只剩下一无是处的歇斯底里的呐喊! 他们要他眼睁睁看着心爱的女子死伤在自己手里! “哈哈哈哈哈哈哈!戊瑀,你看到了吗?你心爱的美娇妻好生痛苦,生命掌握在你的手上,既然她不听话不想祭出妖器,那就由你来选择!” “小香!小香!你给我醒过来!你救救阿漓!” 阿庸整个面庞已然颤抖起来,眼尾的视线瞥及地上的身影,他只能出此明面上就是毫无胜算的求救。 “蠢货!还想作无谓的挣扎?哈哈哈……我这就让你亲眼看看,你到底是如何将她慢慢的,慢慢的,掐,死……哈哈哈哈!” 狂妄而将人玩弄于股掌之中的磁音一放,看着这只微微抬起的指尖,阿庸的脸色仿佛心脏沉入冰块,‘唰’地一下惨白起来。 “不!畜生!” “啊……” 热泪盈满眼眶,对抗而爆破的血迹涌出嘴角肆虐整个下颏,面目全非狼狈至极。 可他,这一刻,竟也无法操控自己的身躯,克制住这只一指,一指蜷起骨头,把杀戮探向至爱的狠手…… 叶漓呼吸变得低弱,她还想争夺这世间的最后一口空气。 可是,她的双手被发丝缠绕住了,是那种……能感受到可以努努力,却够不着顶的徒劳。 这些怨灵,真是好样的! 用最中等的平衡束缚,让她在生死之间徘徊,要她求饶故意费尽了戏弄的心思…… 她南瑶何曾畏惧过?可如今……今时不同往日了…… 再次幡然醒悟,她已明白,原来她所谓的抛之不用的血脉力量,不惜让身子承受无论是敌是友的伤害,一直毫不在乎的蔑视…… 原来,这都是仰仗强大的血脉,而有恃无恐! 可她就是不甘心!为何遵循内心的选择都是在卑微低头,而向命运屈服的选择,也无法让她相安无事! 当两只手一并交叠在眼前时,叶漓被迫抬起下巴。 也不知是不是怨灵有了一丝良心,还是人死前能得上苍眷顾。 她这次,算是能看清阿庸清晰的面庞了…… 阿庸,在这世间能看你最后一眼,也该,可以满足吧? 忽而,她卖命地扯起阿庸最喜欢的笑容,静静地,闭上了双眼,两行泪水随沾湿的长睫冲刷而下。 “放了她!放了她!我给!我给!只要她能活着,我把整条命给你们都可以!求求你们,放过她!” 在失去意识之前,她的耳畔想起一道卑微的恳求…… 地府。 东彦跪于案桌前,奏报一摞又摞地往上堆,他没有批改的权利,但他有自家主子命令下来的阅看任务,做不到过目不忘就要被杀头那种…… 此时,他隐没在厚薄不均的奏报中,光是看的速度就已赶不及送来的速度,更别说还要做批注,甚至,还有不少棘手的了! 这么想来,他倒有些心疼自家殿下了,不仅有伤在身还要两头奔跑,这会不知道又要哄南瑶仙尊多久了,哎! “东彦!这是殷罗哥哥要干的活,你怎么擅自做主帮他处理奏报了?要是上头怪罪下来怎么办?而且,你动就算了还把这里弄得乱糟糟的,他会不喜欢的!” 小环提着裙摆,一进门就看到狼藉不堪的地面,她皱着眉头,一边像宝贝似的将之抱在怀里,一边又气鼓鼓地嘟囔着埋怨。 东彦闻声骤然起身,“你,你怎么这么快就醒来了?不对啊,我明明照着殿下的吩咐给你下了迷药的?唔!” 看着他说漏了嘴捂紧唇瓣的心虚模样,小环一个眼神就刀了过去,更是上前捏起了他的耳朵,“我就说嘛!你们一定瞒着我什么,还好我现在变聪明了,早早就发现你这鬼鬼祟祟的模样,快说!你们为什么不让我回去,是不是宅里发生什么事了?” “放,放手!疼死我了!”东彦又不敢碰她的手,只能一个劲地呼喊。 “你不说,我就不放!” “我说,我说!” 揉了揉耳朵的他,转了转眼睛只好想了个理由哄骗。 然而…… 东彦骤然张大了嘴巴,“不好!殿下有危险!” 小环一听,拦住他的去路,“带我一起走!我也感觉到殷罗哥哥有危险了!” “让开!” “你不让我去,我死在你面前!”小环不知从何处寻来的灭魂刀,抵在心口。 第213章 意外频出 “唔咳咳咳咳……” “小姐!小姐醒了!” 叶漓从剧烈的咳嗽声中醒来,干哑的嗓子还未来得及清润,入眼便是小香咋呼招人的欣喜模样。 她动了动身子,意识逐渐回来。 背靠的木桩硌骨磨人,幽暗阴森的屋里被点上了烛光。 要不是脖子上的烧灼勒感提醒着她刚刚发生的一切,此时眼前看到的场景,除了不再将视线移到某处,那躺着的丫鬟昏睡倒地,说是从未有过异变也不足为过。 显然,怨灵被收服了。 两道身影在门前交谈,有些迷糊中,她好似发觉,那高大的人影眼里的哀伤随着摇摇欲坠的身姿,衬得虚弱无比。 待闻,见人面色担忧越槛而进,叶漓悬着的心霎时也能放下。 只要他安然无恙,她便足矣。 阿庸还未询问安妥,她却先开了口,“怨灵你们可有抓住了?” 这时,她侧了侧头,他的身后走来紫樱的身影。 她拱手行礼,应着在场的称呼,“小姐。”而后单手举起长鞭,凛冽的眸光透着傲气,支手示意角落的位置。 身后如何情形,以叶漓的视野尚未能察觉。 只见她顺着紫樱的指示,往后一瞥,一排排的怨灵全都像落水狗一样,隔了道屏障,脸贴脸,脚贴脚地堆叠在角落里,委屈巴巴的幽怨眼神劲朝她身上瞟。 还真是讽刺! 适才已是把她半只脚拉进了鬼门关,这会倒是一副受害者楚楚可怜的模样了? 疲惫让她只得对恃强凌弱的身影摇头叹息,一点也不想理会。 “幸好你及时赶来。” 紫樱垂了垂眸,淡淡回应,“护佑仙尊安全,是我的职责所在。” 在阿庸的扶持下,叶漓缓缓地站起身来,到底有血脉在身,或许也是接近历劫终了的日子,恢复的速度要比想象中的快了不少。 然而,突然。 一旁的小香瞅了自家姑爷一眼,眼珠子一转,撇着嘴双手搭在自家小姐的手臂上,“小姐,明明我才是那个大功臣呀!” 叶漓拂袖弹灰之际,面对突如其来的邀功不明所以。 小香就更气了,一把甩开了手,“要不是我拿着这把簪子扎了那家伙的屁股,小姐就要被姑爷掐死了!” 果然,那地上揉着屁股墩儿的丫鬟,此刻正悠悠醒来,看着那起身的困难劲就可以感觉到,全身上下估计没一块地方是好的。 其实这话一出,叶漓当即看向脸面快挂不住的紫樱,阿庸也不免蹭了蹭鼻尖。 虽有尴尬,但她还是觉着有些怪异,这紫樱何时也学着她厚脸皮了? 而且,连小香也是如此,难道叶宅里的人真被她给带偏了么? 要知道上一次这么积极邀功的,也只有那个笨丫头小环了…… 一想到这,忧愁就染上了她的眉梢,也不知小环有没有被殷罗好好保护起来。 未留那丫鬟惊慌多久,叶漓将人拉起,嘱咐道:“你这是被邪祟附了身,但已不重要了,这些邪祟已经被抓住了,呃……” 她眨了眨眼,随口编了个理由,“是法师打算来个声东击西,教了姑爷一些道法,这位紫樱姑娘就是他派来的……总之,这都不重要,现在最重要的,你赶紧去前院告知法师邪祟已引,让他疏散了其他下人们,因为这些邪祟太多了,我怕我们带去的时候会吓着他们。” “你先去,我们随后就到!” “是,小姐!我,我这就去!” 丫鬟也不知是听进去还了没有,但顶着失惊的面孔,还是把点头行礼,提灯照路的动作一个不落,强作镇定地出了门。 这么吩咐下去,一行人便分了两路。 其实叶漓知道,这些怨灵绝不是仅凭一把带符咒的簪子,就能卸下他们心中的怨愤。 但那从丫鬟身上破出的为首怨灵,一直死死盯着小香手里的利器,就像见了鬼似的,她就卸了心中的疑虑。 或许,还真让她给误打误撞了吧。 紫樱甩出长鞭,在法力的加持下,薄如蝉翼的软鞭立即支棱为一把长剑。 长剑一现,她将之竖于眼前,另一只手两指并拢咒符的同时,朝剑柄至剑身一划。 随着咒符一消逝,光亮的字眼便映在其上。 金光频道闪烁着,达到极致时倏然乍开,迸裂出无数条缠绕的金丝盘旋飞出。 不止躲在角落的怨灵见之心惊胆战,小香依附在自家小姐身旁,畏缩的模样像只兔子似的,双手揣着袖口。 嚣张的气焰一被压制,低呜的叫声便像苍蝇似的响个不停。 紫樱依旧冷面冷眼,只专注收服的流程,操控着长剑挥舞向前,将为祸人间的怨灵罩在金丝缠绕住的圆弧光圈中。 毕竟数量庞大且为上百年,加上赶来之时耗费不少真气。 故而,此时她持续施法的动作稍有些力不从心,速度变缓了不少,肉眼可见的细小汗珠也冒出了额际。 但不一会儿,虽比不上殷罗的降服,却能把怨灵齐收一聚,总算把他们给捆住了。 小香像个忠实的崇拜者,两眼放光地看着利落收剑的英姿飒爽的女子,小手拍掌个不停,小声在自家小姐耳旁称赞道:“小姐,这位女侠是你请来的吗?好生厉害啊!” 紧接着,她昂着头站在一堆哀怨的怨灵面前,清了清喉咙,与自己的崇拜者齐肩,“咳咳,你们这些小喽啰,刚才不是挺嚣张的吗?还用如此卑鄙无耻的手段,要陷害我家小姐和姑爷,这下看你们还想怎么作妖!来呀!来打呀!往我脖子上掐呀!” 小香伸长了脖子,一副讨打的模样气得挣扎的怨灵躁动起来。 可似乎真的是来不及威风多久,金丝却在收缚的这一刻,有崩裂的迹象。 叶漓眼尖,在紫樱释手转身时,连忙将小香拉了回来。 “不好!紫樱,符咒好像在失效!快制止他们!” 可即便发觉得早,紫樱面对庞大的群体到底还是扛不住,符咒正在破裂,她只能耗用真气去加固。 这时,屋里骤然闯进一道身影。 “东彦?” “东彦?” 叶漓与阿庸齐声,尽管是及时雨般出现的人,两人却纷纷脸色煞白起来。 “仙尊,这里有我和紫樱姑娘在,你们,你们快去前院,看看吧!” 东彦带着哭腔的声音一出,叶漓心里的惴惴不安更加坐实了结果。 “砰!” “小姐!小姐!不好了!死人了,死人了呜呜呜……” 叶漓两三步上前,擒住她的手臂,“不是让你去告知法师吗?怎么回事!给我说清楚!” “全是血!小环姑娘和元妈……小姐呜呜呜呜……” 第214章 殷罗哥哥,我爱你 阿庸扶着叶漓,两人依偎着彼此,一步,一步地拖着如灌了铅的双腿,向前迈去。 不知道走了多少步,叶漓只知道,从踏出门槛的那一刻起,入眼整个叶宅,枯草或盛花焦萎残败,断墙陷着头首分离还渗着血的尸体,衣料布条全都浸在一片鲜红之中…… 这里的一砖一瓦,怎叫人,还能识清是那座充斥欢声笑语的叶宅? 她强忍着泪水从眼眶奔涌而出,握成拳头的指尖也掐摁着以痛提醒自己,不至于让自己昏厥过去。 阿庸支撑住她摇曳的身躯,自己也何尝不是满眼泪花,无声哽咽。 他心痛如刀绞,当穿过一扇又一扇地拱门,那些声音就像棒槌一样将昔日的记忆砸入他的脑海。 “阿庸,娶了咱们如花似玉的小姐,你是踩了狗屎运吧!行吧,我就勉强接受你这位姑爷了!但记得,苟富贵勿相忘啊!否则,吃老子一拳,哈哈!” “你这小子,我早就看你不耐烦了,一副高高在上的贵公子模样,还以为自己真是哪家落难的公子了,怎么,不比一场?” …… 刚入宅时,一个个脸上横肉四溢,抹着鼻头只用斜眼打量,瞧不上他深得元妈宠爱的下人们,最终勉勉强强也处成了兄弟。 阿庸尽量不抬起头,只是看着能缩短距离的地面。 因为,只要他眸光掠过熟悉的墙面,待着打理的盆景,还留着一把高耸搭住屋檐瓦片的木梯…… 他就仿佛看到,那些堆着褶皱的笑脸都成为了哭诉的对象…… 他们也在跟着他一起,看着和曾经的自己产生分割…… 叶漓坚韧地抹掉泪水,捂着心口踉跄着加快了步伐。 她早该想到的,那失效的符咒会意味着什么…… 她是不是太过于信任殷罗的无所不能了?她真该死! 很快,二人齐步奔向做法的场地。 满目疮痍,血流成河的场面再现,叶漓踏着血水心口揪作一团。 但她顾不及悲愤,任由净白的裙摆染满了鲜红,和阿庸分开拥簇的身子,两两视线一路探寻。 直至,看到一处拐角的石阶上的两具身影,她怔愣在了原地。 “小环……” 阿庸扒开交叠尸首时,循着她失魂落魄的咆哮望去,失稳地缓缓正起脊骨。 披头散发的男子瘫坐在地,无神的目光下,他掌心源源不断输出的真气,一直对着怀里紧紧抱住的少女的心口。 可少女除了半盍眼眸在抽搐着身骨,嘴角溢满的鲜血,像止不住的泉口顺衣淌在皮肤上,根本没有其他回应。 叶漓双眼死死盯住那气息奄奄的少女,即使奔跑间被地上的尸体绊倒,她也要爬过去。 撑起了,又扑倒,她的膝盖被磨破了皮,也连跪带爬地爬向脸色没了生气的少女。 “小,小姐……” “丫头!丫头你怎么了?你不能吓我……”叶漓颤着指尖抹去她嘴角渗出的血迹,只想让那个活蹦乱跳的丫头恢复往昔。 她抓着一旁的人,失声询问,“殷罗,怨灵不是被抓住了吗,为什么会这样?到底是谁,是谁把小环变成这样?” 此时,殷罗就像块干涸的木头,他呆呆地回应,“小环只剩最后一口气了,她好像,有很多话要跟你说……” 小环扯起甜美的笑容,咽了咽堵塞喉咙的腥甜,“小姐,我,我没事,我只是累了唔……咳咳!” “丫头,我会治好你的,我,大不了,对!我的血脉也许能救你,你等我,等我!”叶漓说着,拔下头上的发簪,就要朝腕口划去。 然而,小环却阻止道:“不要,不要白费力气了,殷罗哥哥,他知道,我的身子的,小姐,我快不行了,我就只能长话短说了,想想,还是有些委屈的……” “不过这次,应该,应该你再也不会嫌弃我聒噪了吧?呵呵,其实,我是开心的,小姐对我很好,有好吃的好看的衣裳都会给我,只是,只是我有些遗憾和不甘!我娘,辛苦操劳了一辈子,好不容易看到我懂事了却先我而去,我是个不孝的女儿……” “殷罗哥哥,你要答应我,好好,好好守护好小姐和姑爷好不好?她和姑爷在一起,我虽然不知道她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我知道,她们一路走来,一定很不容易!” 殷罗不知为何,想开口却好像说不出话来,只是淡淡地点着头,已作回应。 “还有,还有件事,我说了,你可,你可别笑话我。” 殷罗却直直摇头,安静地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小环抬出染满血迹的指尖,可撑到半空一半,却又失去力气。 此时,殷罗放下掌心持法的手,紧紧扣住她的手腕,将其指尖覆在面庞摩挲着。 小环错愕的泪光直飙眼角,“殷罗哥哥,我爱你,从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的心跳就不知道为什么跳得很快,很快,唔……噗……我现在,现在才知道,原来是因为爱你,我说我爱你,你要能听见我说的,哪怕,哪怕你不喜欢我,我也要说的……” 殷罗心底有块难以绕过的硬结让他无法抉择,他手里的动作未曾停歇,可闪躲的视线显得愧疚。 因为,他不能骗她。 “我听见了,对不起,我会记在心里的,对不起小环,对不起……” 小环笑得痴傻,“我怎么能怪你?只要你记住,就够了,真的……唔……” “小,小姐,我这次,真的要,要走了,你要记得,不到万不得已,你不能再划手腕救人了,我会,我会心疼的,还有,还有芋头糕,你要,要是想吃了,姑爷,姑爷会做给你吃的,他很爱你,他让我教给他做你喜爱吃的糕点……” “小环……你不要离开我……紫樱,紫樱她或许有药丹能救你,你再坚持一下,她很快就来,很快就来,你不要走啊……求求上苍,不要将她带走!啊……”叶漓双手扶住她的脸庞,整个身子都快扑倒在地,她像个卑微的孩子一样,去祈求神的眷顾和宽容。 “小,小姐,这是,这是我给你藏的一块芋头糕,只是,只是凉了,我,我累了,我想找,找我娘,了……” 小环用最后的一口气,拼命留下了最想说的话,可她伸进胸膛前藏着的速度,却尤为缓慢。 以至于,断气前依旧保持着卡在衣裳里,久久,才没了气息。 叶漓抽出那块染血的芋头糕,爆发出咆哮扯喉的痛哭。 血液倒灌,怒极攻心。 “噗……” 她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第215章 娘,环儿这次能让你感到骄傲了! 一炷香前。 做法的空旷之地前。 殷罗单膝跪倒在地,身上处处落满伤残,割破的衣袖下唯有这把手中的摇扇完好无损。 可披头散发,嘴角血迹斑斑的他,并不因蓬头垢面而染上消寂的败落,反倒生添惯有的冷澈邪魅。 他只是缓缓捂着伤及心脉的心口,将混在喉腔里的血水吐个干净,眼里的不屑与傲意一分不减。 木凌祈带领一众魔兵,悬于空中,魔气在他周身萦绕,居高临下,带着佞笑的俯瞰眼眸,只想让跪着的人认输求饶,“哈哈哈哈哈哈!殷罗,你还真是深情!明明知道我们魔族要她南瑶和戊瑀合成九灼幽轮后,祭出血脉以坐收渔翁之利,你就非得来挡道!” 打得有些疲倦了,殷罗干脆就瘫在石阶上,半眯着眼的吐字又起慵懒之音,“啧啧啧,如此有自知之明,到底该算你们愚蠢还是不愚蠢呢?” “呵!少贫嘴了,你知道的,无论你怎么挣扎,这次……恐怕是徒劳了,要不要让我们来猜一猜,她南瑶历的劫究竟是不是满宅尽灭,惨绝人寰?嗯?” 殷罗目光淡淡,但眼里陡升的一抹黯淡无奈却逃不过他的法眼。 “瞧瞧你们恶心吧啦的衣品,狗都能嫌弃,一帮老得掉牙都可以早些入我轮回道的家伙竟欺负一个弱女子,不害臊吗?” “你!”那在魔尊旁边的断胳膊断腿的小魔,攥紧了拳头,“你竟说她是弱女子?要不是因为她,我能落得今日这副魔不魔鬼不鬼的样子?幸好有魔尊她心善,将我从牢里带出,别以为我不知道,就是她故意找了个老车夫报的官,把我们都关进牢里还被痛打一顿,你鬼王说话,可要讲良心啊!” “噗呲!”殷罗惨白的脸色终能恢复一丝红润,他拱手行礼相让,“惭愧惭愧,你这么一说我都得怪我家南瑶……真是太给力了!如此听到夸赞的言语,真是甚感欣慰呐!” 说着,他悠悠拍起大腿来,心底是尤为的畅快。 “你你你强词夺理!我……” 那小魔气得跳脚还想继续反驳,却被自家魔尊一个冷眼警告,吓得低头闭紧了嘴巴。 殷罗脸挂淡笑,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笑得更欢更有媚态,要是选择不乘胜追击,就不是他鬼王的做派了。 他将扇子叩了叩昂起的下巴,“我说木凌祈啊,你们魔族是不是没人了,不就想杀我区区一个鬼王吗?净拿些小兵小将的滥竽充数就来对付我……”说及此,便翘起扇子朝那小魔的身影一点。 “尤其是这个你一而再再而三的选择救的蠢货,大名鼎鼎的雌雄同体的魔尊,我真想问问,到底是她莫凝蠢,还是你木凌祈畏惧她呢?哈哈哈!” 许是践踏到某人的尊严,只见那小魔还未来得及指出殷罗的挑拨离间,忽有一只手擒住了他的脖子。 弹指间便被捏爆,落得灰飞烟灭的下场。 木凌祈荡了荡掌心化沙般的余灰,一脸笑意藏怒,“殷罗,你激怒他人的本事还真是越来越长进了,只可惜,我魔族少了这样一个蠢材,她莫凝或许会心疼,但我绝不手软,说来,还真得谢谢你让我除掉没用的东西。” 殷罗却不想接受令人做呕的感激,一个劲地挥手,“别!魔尊可别这么抬举我,况且,你是什么东西哪能入得了我鬼王的眼,更别提还要我帮你了,罢了罢了!你们喜欢玩弄人,难得本王有了兴致,就勉强拉下脸面陪你们玩一会吧!” 说着,他又耗费真气,一只手掌心凝聚法力,幻化出一个银色大光圈,将魔族众兵罩在其内,以阻止他们窜逃的同时避免伤害无辜。 他另一只手也不敢停歇,将所有下人汇聚在角落,升起一道保护的屏障,以隔挡他们与外界打打杀杀的接触。 然而,木凌祈的法力到底在莫凝之上,加上本就能轻松将之拿下的殷罗,却因之前身受重伤还未完全恢复,而且面对的是数量庞大的魔兵。 故而,木凌祈双掌推前一挥,刚撑起的光圈又再次破裂生隙,碎落一地。 “唔噗……” 未能压制而破开的法术,殷罗自然遭到了反噬。 大股鲜血从嘴里喷涌而出,他终是摆不了潇洒的姿态,此时苟延残喘半撑在地,脸庞随着摇曳的身姿快要埋向地面。 木凌祈收回双手,抱在胸膛前,看着眼前垂死挣扎的尽数蝼蚁,直直摇头。 “妖器无论如何都会合成,你难道还执迷不悟吗?你们看到了吧?他仙帝就是一个傀儡孬种,被一帮老不死的牵制,派来的帮手就一个破暗卫!你们一直守着的道义难道就从未质疑过吗?呵!收手吧,就算你能护得了她一时,你也护不了她一世,血脉一旦重归,便是我们魔族重见天日的那一刻!” 倏然,他摊开掌心,一副虚伪的邀请姿态,“要不,你就归顺于我们吧!我们魔族向来器用像你这般法力悟性极高之人,你又何必一直委才在地府,苦苦守候那些死人?管这些冥顽不灵的亡魂你不累吗?鬼王的殿椅你坐着难道不冷吗?这生来就要完成的使命你不想反抗吗?” “呵!他们卑鄙,你又能好到哪里去?真当我鬼王跟你们一样愚蠢吗?” “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了?殷罗,我就不打算再给你机会了,你看看这人是谁再做决定吧!” 木凌祈挑起了眉,两个魔兵便押着一少女上前。 此时,东彦负伤闪现在殷罗身旁,叩首道:“殿下,属下该死!竟让小环姑娘留到他们手中。” “你这个疯魔,丧尽天良的狗东西,居然打伤了殷罗哥哥!” “啪!” 小环顽抗的脸庞被狠狠甩上红印。 殷罗咬牙怒喊,“畜生!你敢再动一下她试试!” “是你自己非要做挡路狗!你只要让南瑶祭出妖器,然后把血脉乖乖交出来,这女的就不会死,为什么你们就是不肯听话?非要我亲手灭掉一个,你们才甘心!这难道不是你们在一步步将我逼到这样的吗?” 小环垂了垂眸,她知道殷罗哥哥的坚持是为了自家小姐,那么……冲动行事的她,无疑就是在成为添乱的人质。 她的殷罗哥哥……怎能如此狼狈地被威胁? 恍惚间,她看到底下被圈在出不去视不见的娘亲…… 忽然,她流着泪笑了,对着底下迷糊的佝偻身影呢喃,“娘,环儿这次,或许能让你骄傲了!” 眸眼一抬,她抽出袖中的灭魂刀,朝那魔头刺去。 “唔……”一时轻敌的木凌祈,愤怒和耻辱使然,他一掌击飞了双手紧紧扎入自己后腰的少女。 第216章 深渊,由一把无情大火而起 木凌祈怒目圆睁地看着伤口处的破败不堪,灭魂刀像刺骨的冰刃挖搅着他的血液,不敢有一丝动弹。 它好似有了灵性被无形的手操控着。 被惩治者有多奸邪愤恨,有多卑鄙龌龊,它的刃尖就能有多锋利,有多迅捷! 两挽圆滚发髻散乱无序,随坠落的枯身漫天交织缠绕。 那个天真烂漫的少女,脸庞不再裹满稚嫩,此刻就像一把为底下生灵而撑开的庇护伞,不甘沦落为他人之把柄,勇敢自献的善意,让她全身散发出伟大的光芒。 殷罗撕心裂肺,使尽浑身解数释放出仅有的力量,攻倒无数个站在对立面的魔兵。 东彦痛哭大喊,将之致命一击疾冲而去,在他致力施法下,敌人主力尽丧半条命格,因吸食主力将魔尊魔气而生的兵将继而节节败退,一秒之内损耗八成。 然而被痛打滚地面的木凌祈却狂笑起来,“殷罗,我还真是小看你了,原来这一切都是你算计好的,引我来此入你法阵,就是为了用灭魂刀将我斩除!可你机关算尽不也算不过天机吗?” “呵!没想到吧,她竟然把自己的一条命搭了进去,要怪就怪你这没用的下属,被人偷了灭魂刀都不知道!哈哈哈哈!” 此时,殷罗稳稳接住了像含苞待放的碎花,脆弱无助得不敢触碰而只能轻放。 怀里的人有多痛苦,他听到的讽刺就有多恨之入骨。 “殷罗哥哥,你以后,可不能再说我笨了,我好歹,好歹也聪明了一回呢唔……” 只见他,视线未曾抬视一眼叫唤的罪魁祸首,圈红的双眼只有哀怜的神情。 他伸展手指虎口,法力一施,便用力量将闻风丧胆的脖子掐住。 适才威风张扬的魔尊,嘴里只剩求饶的吐字,“不,不要杀我,求求你,唔,求求你放过我!” 殷罗低沉的嗓音尤为可怖,缓缓起齿的唇瓣尽显一触即发的暴怒,“来,小环,我会让你听到,那些伤害你的最终只会被我一点,一点地送进坟墓。” “放开我!你疯了吗殷罗!你是主宰地府三界之灵的头首,你难道忍心如此伤害生命吗?” “生命于你,侮辱之极,这个世间或许就该要有人对造物者杀鸡儆猴,快点,向她道歉吧。” 殷罗轻描淡写的语气传出,掌心的法力随即加剧释放,深陷皮肉而染血的指甲,在人痛苦欲昏厥之际又及时地放开。 而轻轻放下的一刻,才代表心狠手辣的开始。 只见他一手拖住逃跑的脚踝,生生将脚趾一根又一根地折断。 “啊……啊啊啊!” 随即,那欲匍匐而逃跑的另一条腿,也无法幸免。 血淋淋皮肉被撕扯而下,他将怀里的少女侧了侧身,“别怕,这等场面我不希望你看到,但我想让你知道,我会为你报仇,原谅我,此刻就是一个疯子了。” 一下失去血色的小环却摇了摇头,但还是轻轻拉着他的衣角,“殷罗哥哥,这样的血腥场面我不害怕看到,只是,我不希望你再耗费法力,那样的话你会受伤的,你受伤,我会……小姐会心疼的!” 殷罗点头,眼里闪着泪光回应道:“好,都听你的,我这就让他快点死。” 须臾,那被剥了皮的魔头消身化作一团黑气之前,目眦欲裂,排排牙齿断折而撑大着口的死状,可以看出生前遭受过多瘆人的残害。 嚣张跋扈的领首竟被狠辣摧毁,蜂拥而至趋向东彦的魔兵见状,纷纷如丧家之犬只想逃亡。 然而,眼看败退逃跑是为战胜之际,一个神秘身影将少女献出生命的功劳毁于一旦。 这一切竟又造化弄人,力量悬殊之下,没想到,卧藏的卑鄙操控真正地虎视眈眈而坐收渔翁之利,让他夺走了倾入心血的设局。 只见他不知从何处翻越而来,变换着富有磁性的嗓音,“鬼王,你终无法逆天改命,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你们,一个也别想躲掉哈哈哈哈!” “我这就,送你一份大礼,南瑶,我们还会再见面的,到时候,你可得带着血脉来见我,我,随时恭候!” 狂妄的笑声一落,那敏捷的身影轰然间朝着角落里的下人们飞去。 东彦显然道行在其之下,那人只一闪现眼前,就让拦路的他踹倒撞向石阶,好久,都动弹不得,连撑起的胳膊都在颤抖。 他侧头而望,身旁眼底惊慌,仿佛在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的自家殿下,正在拼命护住无辜的生灵。 东彦含泪垂首,“是妖气……殿下,妖族一直在等这个机会!他们逼不出血脉就要把仙尊推向万劫不复之地!” 那护佑的力量终归扛不住源源不断的加持,殷罗鼻腔渗血的这一刻,只得被彻底击败,屏障碎裂得一塌糊涂。 门响的火苗舔舐上干燥的布条,无情的烈火仿佛化作一个个冲锋陷阵的士兵,闻到一星半点的呼吸便贴附在其身上。 那痛苦尖叫声连连肆虐各自的耳畔,冤屈、求饶、呛出泪水的绝望,在烧焦刺鼻与夹杂着血腥味的黑烟四起中,四处乱窜。 这道重新下起的屏障,歹毒至极! 没有任何缝隙可以注入阴凉,而里头与外面却能通音可视,这是生死之隔的可望而不可及的遥远…… 殷罗欲祭出元神,可却被东彦拉拽住。 “放手!里面有小环唯一的亲人,你要我眼睁睁看着她被大火烧死吗?” “殿下!冥界一日无主,三界往生者不得安宁!生灵秩序一旦颠倒那将星河倒转,山川毁灭,危害人间!望殿下三思!” “啊……啊……啊!我真没用!”殷罗悲愤捶地,砸得混进血肉模糊的指目也不罢休。 小环已流成泪人,她从殷罗怀里撑臂而起,爬向根本没有用处的水缸。 她颤着指尖舀起一瓢水,摇摇摆摆迈步来到屏障前,毫不犹豫地泼去,可一点水珠也给足不了已烧到眉眼的一个个身影。 她的目光一点一点倒塌,可手里的动作却不曾停下,直至,那佝偻的身躯向她微笑着倒下,她才破口大哭,“娘!啊!娘!你们这些丧尽天良的畜生,为什么要这么对她!啊……噗……” 小环心底的最后一根防线,崩塌瓦解,她重重倒在殷罗的怀里。 大火燃尽的那一刻,除了身躯不被遭害的三人,其余人纷纷尸首像被安上了炸药一般爆裂散飞…… 第217章 涅盘重生 叶漓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她看见元妈,小环……宅里上上下下打闹的男女面孔。 那一张张脸,全都洋溢着笑容手里捧着后院新采的花束,排排站在她的对面。 她和阿庸相拥坐在凉亭,依旧一副无奈摇头,眼里只有宠溺的表情,在看着她们取笑自己和姑爷的爱溺。 赞赏他们之间情意的花束,被一个个娇羞的脸庞扭走放下,堆叠在他们身旁。 可是,就在她欲伸手去触摸石桌上的一支散发鲜甜的白花…… 突然! 那白花的花瓣像被枯萎的灰寂缠上,又霎时烧起了星点火苗,烫热渗透指腹之时,一阵阵哀怨而延长的哭诉传来。 她惊慌抬视,那一张张扬起的嘴角拉拢下来,冤屈的血泪在召唤她们换上索命的阴厉。 “小姐……我们死的好冤啊……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要杀我们!” 猩红的血眼渐渐撞脸而来,她转头,阿庸却已消失殆尽…… “报仇!你要为我们报仇!快还我们命来,还我们命来!” “唔……”一双双手飘摇着迎面而来,往死里掐紧她的脖子,就像要让她感同身受记住自己的伤痛般下着死手。 少女的声音随之响起,“小姐……帮我报仇,报仇……” 一个颤颤巍巍,脸上布满被火肆虐而狰狞的伤痕的老妇身影也含恨张着指尖,也要向她求个公道:“小姐……我全身好疼……全好热……你救救我……救救我!” …… “啊!” 叶漓在天旋地转的晕眩中猛地直起腰肢,搭着额际的布条滑落被褥。 惊慌的叫声冲进阿庸的耳畔,趴在榻侧闻声睁眼的他,连忙抱住被噩梦惊醒而呼吸沉重的女子。 轻柔得像棉花的拍击力度一样,抚慰着肩背与心脏,叶漓反抱,哭声渐涨起来,因为她知道,虽是一场可醒的梦,可梦里死去的人,是真的活不过来了…… “她们再也醒不过来,是我连累了她们,是我,都是我……” 阿庸退开怀抱,抓住她的双肩,正视强调,“阿漓,你记住了,赶尽杀绝的人不是你,是他们,是这些丧尽天良的妖魔,是他们要将你逼入绝境,破碎你的心态而堕入万劫不复之地,去拾起世间无双的血脉,反对他们认为的所谓一切不平等!” 他的额头紧紧抵在她的额头,畏惧而又沙哑的嗓音在试图劝阻,“是你教会我的,无论如何都不要把不该揽责的责任扛在肩上,而如今你若总怪自己,就是在随了他们的心,变成他们亲手塑造的眼中的你。” “阿漓……我知道,你生性散漫喜自由,可你也该想到了,这强大的力量究竟为何唯独因你而生。” 耐心而一语中的的阐述,使叶漓起伏的胸膛变得沉缓。 看着她眼底的悲伤还未来得及释放,就要接受一连串的话语来让自己恢复理智。 阿庸心脏抽疼,指尖的宽慰摩挲更加用力,可他欣喜生敬。 她心爱的女子,即使面临身心伤重的棘手,她也一直在极力将自己拉回悬崖的边缘。 这一刻,他又再次明了,她身上如磐石的坚韧,并不是在排斥异己。 一颗闪亮耀眼的芒星,从来都不是特立独行,或者说,那是特立独行后,为照亮他人内心,而发散的光明! 阿庸耐心道:“自我们因灵化生以来,我们就没得选择而出现在三界,命运或许给了我们莫大的艰巨枷锁,可责任来临之时,何尝又没给我们另一个硕大的主动?” “眼前,我们似乎只有接受命运的安排,用强大的力量去为他们报仇走向既定的转折,可阿漓,你知道吗?同样的结果,难道真的不会因个人的选择,而衍生出新的东西来吗?” “新的东西?”叶漓抽噎着,眼底的消沉渐渐增添了不一样的燃亮。 她缓缓抹去泪水,“阿庸,我好像明白了,你说的对,小环和元妈以及整个叶宅里被消灭的生命,不应该成为垫着我前行的过路石,而是一直都待在我身旁的他们,给予着我莫大的力量去追求心中所念。” “过去,我不明白,为何偏偏这强大的力量就诞生在我的血液里,就好似,我要被抓住尾巴一样奉上带有镣铐的自己,我以为我一旦选择,就是主动在向命运低头。” “但此刻我才幡然醒悟,原来,我可以被束缚在大海里,可万物生长的蓝色中,我有自己独一无二的徜徉姿态。” 她说着,摊开了双手凝视着,“每当我看到那些不平等的人与事,我能感觉到这双手,还有心脏全身上下的血液里都要为他们正身的沸腾!” “原来,我并不是不想要追求心中所念,而是我一直在为做不到而逃避,其实我应该知道,只要心中深藏的念想可见着光,就不用畏惧黑暗有多一手遮天的吞噬。” 叶漓眼眶湿润泪光打转,可露出惊喜的笑容,是从未有过的释怀,“我知道我该怎么做了!我会好好活下去,好好修炼,早日让血脉重归去以我自己认为的方式,维护三界的生灵!” 以生灵填祭而来的灾祸,叶漓不认妖魔灭她朝夕相处的陪伴后找到的偷梁换柱的歪理。 从前,她以为,一人之贪生并不为耻,可凡间一遭的责任摆在眼前,她才知道,抛下强大的力量,她连贪生的机会都没有! 阿庸热泪兜转,吻上了她的额际,“是的阿漓,爹娘,还有小环她们从未离开过你,她们只是以另一种方式寄存在你的血液,我们要为光明而生,为光明而战!” 叶漓环住他的背脊,将脸埋进他的胸膛剧烈地回应着。 外面血腥一片触目惊心,可屋内两具相拥的身影却已披上燃斗的光芒袈裟。 不知过去多久,静谧的空间里,阿庸抚着她的发丝开口道:“东彦帮着将宅里的下人都超渡了,你放心,殿下也会给她们最好的往生去处,小环和元妈的牌位我将之入了祠,她们都埋葬在重山镇最好的地方。” 叶漓微微点头,有他在,她总能放下心来去呼吸。 “嗯,我信你会安排得妥当。” 阿庸被拉着一齐躺下休息,在她闭眼的头顶处,他鬓角的青筋暴起,强忍压下咽喉与心口的灼痛…… 第218章 沉重的嘱托 翌日。 雨水好似懂得那埋在土里的血腥悲伤,不管不顾倾盆狂泼,像要冲刷掉墓碑上新添的字迹似的下着。 这样,尚且表达不满不甘。 这样,或许等人翻覆冤枉。 缰绳勒停马蹄,白皙的骨指掠起卷帘,在一只宽大的手掌牵引下,一高一低的身影下了马车。 看着空旷的泥地上被错落有致的土丘堆满,搭着轻薄披风的叶漓,表情要比晦暗的天色还要冷淡几分。 但眼里的决绝,盖过深藏的一抹忧伤。 她只是静静的,淡淡的,将小香递来的油纸伞亲手撑开,下蹲着,用绢帕轻轻擦拭干净墓碑的门面,而后将伞留下。 那被遮蔽住不受雨水洗礼墓碑上,刻着合葬一起,令她此生心生敬佩,把头磕响的一对母女名字。 “那日小环入你幻境,你们才知道,心底深处,不知不觉中都有了对方的位置吧?” 叶漓目视前方,察觉到身旁并排而来的墨袍身影,询问的口吻却毫无波澜。 殷罗垂眸,只是展开五指在空中滑移,对着隆起,大小不一的土丘下了道隔绝雨水侵袭的屏障。 “南瑶,逝者已矣,我心中有愧,可对她的感情,我始终不知如何面对。” 叶漓闻言迟疑片刻,待侧头转身之时,单手抚上了他的肩膀,“世间的情意,不是一定得先入为主才能两情相悦,你见过还在襁褓中的我,可我的心却从不为你剧烈波动过,你或许该好好想想,执念而来的强求,是否真的能一直一意孤行下去?” “你不是不知道如何面对小环,而是,你该放下那份本来就不属于你,对你对我都不公平的感情,也许放下了,就能看到拨开云雾见天日的那一刻。” “殷罗,你若想着亏欠谁,到头来,只会是真正的愧疚。” 要放下一份多年来真心诚挚兑入心血的情感,而心却被意外闯入的另一个女子所占据。 叶漓清楚,他的懊悔抱愧,不过是因为,在纠结思量那份放在她身上久到成为习惯的偏执。 可正因一颗心被另一份情丝所动摇,他才不免陡生歉意。 若放不下,怎得面对心中也有情意,可若就此放下,他,真的放得下吗? 驱马的轮辙压地声响起,叶漓拉着身旁的人走得坚决。 弥留之际,阿庸瞥视一眼他神色复杂的侧脸,而后挽住了纤细的指尖,示意她停留片刻。 “阿漓,你在车上等我,我有几句话,要跟殿下说。” 未等她微微张口欲语,阿庸又招来了人,“小香,你扶小姐过去,路滑,要当心些。” “是,姑爷。” 叶漓敛了敛眉,但想着,或许只有男人之间的劝导,殷罗才能更好地得到开解吧,便只好顶着一脑袋的疑惑,小心翼翼上了马车。 刚一坐下,她就敛袖撩起卷帘,可远处两个平日里‘针锋相对’的人,竟让人觉着有惺惺相惜之感。 看来,阿庸的不善言辞,在这些日子的磋磨之下,总归能破天荒地习练些技巧。 如此,她更加支棱起双耳欲探出窗外,要听着他们的对话。 可本夹滴的雨势骤然密集不少,不知从哪来的雾气也漫卷起来,一时之下,视野模糊,谈话的声响都无法探察。 疑惑间,在对视上那双逮捕的狭长眼眸,她歪了歪嘴角,赌气地甩下卷帘。 “嘁!真是越来越小气了,还以为我那么喜欢听你们说什么啊!嘁!” 马车内嘟囔的声音落下,外头的小香,有些无语地看着卷帘被掀开了一条大大的缝隙…… “什么?你竟然……”殷罗眼眶湿润,不知是不是因拿不稳伞,而使斜漏的雨水打湿的眼睛。 可下一秒,他一把将人胸膛前的衣裳攥皱在手心,“你算什么东西?凭什么要我帮你,你给我听好了,你自己的人你自己守护!不要再让我看到你又是个孬种!滚!” 阿庸任凭伞面滑落的雨水渗透衣裳,他抓开这双因悲愤而生的双手,不但没有丝毫生气,反而挂上敬意的微笑,拱礼俯首道:“还望殿下答应,实属无人可托,拜托你了。” “哼!你何时脸皮如此厚了?我告诉你,南瑶若知道了,你……” “殿下!”阿庸震声而出,眼底划过一丝隐忍的不甘,但随即,擅于约束自己情绪的他,又挂起了释怀的淡笑,让人看着,是无奈的苦涩。 “你知道,我和阿漓,总是命运使然,没得选,若换作你,不谈爱意,即便是多年的交情,也会与我一样做出这般选择,更何况不忍痛苦的她的我?” 他再次拱礼,生怕对方真的不答应似的,垂首更低几分,“还望殿下应允我的嘱托,我定当……感激不尽!” 说完,不见人挪动一分身子回应,阿庸也不再过多犹豫,有些落寞地转身欲离去。 然而这时,殷罗扯住了他的臂膀。 “你就不怕,你的嘱托只会成为我抢走她的机会?” “第一,殿下请慎言,她是她,她是活生生的独立女子;第二,我没有殿下想的那么无私,而且,我对我们之间的情意很笃定,只是总有造化弄人的时候,最后……” “最后是什么?” 阿庸垂了垂眸,“我倒希望,没有我的拖累,她能幸福。” “呵!既要又要,南瑶就是被你一张油嘴滑舌的嘴给骗得一塌糊涂吧?”殷罗蔑笑,收回手时嫌弃地在他身上擦拭一番。 “我真的只希望,她是真正意义上地自由快乐活着,无关他人甚至包括我,你能明白吗?殷罗。” 阿庸抬了抬头,而后像是要抓住这世间最后一口空气一般,深深沉心地呼吸。 而后,看了一眼尽管万般小心偷偷窥视,却被逮住的两只大眼,霎时眼底柔软如水,温热荡漾心口地提步,踏向马车上还在等待自己的娘子。 小香跟着车夫跃坐在车前,直至马车疾驰离去,徒留的高大身影渐行渐远,她还是能清楚地感受到,那人转身而来的面庞,写满了输败的意味。 顷刻,在一行人消失之后,墓碑后的土丘旁,一人撑着伞缓缓停在跟前。 第219章 招蜂引蝶的街市 十日后,戌时。 透着冰丝般的轻风吹入了叶宅的后院。 冷清泛起涟漪,不止因天气渐凉的转变,更多的,是一时被清空了欢声笑语的身影,排空了的空旷布局构造,更加静谧几分。 没了小环在身旁叽叽喳喳的声音,叶漓只觉生茧的耳道反倒不习惯了,下巴抵在双掌交叠的手背上,一脸无趣地对着远处的泥地发呆。 适中的日光让人微微眯起了眼,只着一身透薄里衣的她,不免敛了敛紧衣领。 阿庸见状,手里已寻来一件外衣。 感受到搭在肩上的轻软重量,她唇角一勾,便抚上这只熟悉的宽掌。 散发着清香的怀抱从背后环绕,她就这样依靠了许久,只视前方卷曳悠荡的落叶。 “阿漓,我为你梳妆打扮,这便动身吧。” “花灯还早着呢!再说了,我,我还没休息够呢!”叶漓嘴角一扭,手肘拒绝环抱的推撑尽显埋怨。 “难道我的阿漓念叨着糖葫芦,糯米团子,还有各种各样的稀奇古怪玩意,都是假的吗?” “你才是骗子呢!我这双耷拉眼皮的肿大眼,你看不出来它很疲倦无神吗?” 四指撑圆而来的眸子摆在眼前,比往日还要稍减宽度,可以看得出来,那勉强支撑的气神,着实没有骗人。 可阿庸只是搂紧了她的细腰,语气强忍为平常,“那只能怪你相公我了。” “当然怪你了!要不是因为你,我……” 说及此,反应过来后,顿时烧红脸颊的她,看见微微挑眉一脸藏着坏笑的人,又羞又恼的拳头便砸向胸膛而去。 如今,她是越活越没出息了,动不动就因他几句话红了脸,且偏偏,这人的脸皮厚竟有所长!这还是她的阿庸吗? 难道是,结了婚的人都会转移性子了? 见歪着的脑瓜子又不知在想些什么,阿庸抓下思索中还不忘扑腾的小拳头,而后与她十指紧扣起来,“好了,就当相公求求娘子去了,若真困了……我可以背你。” “嘁,不是有马车么?又想行此以累为由的苦肉计,真以为我还会上你的当么?” 阿庸捏了捏她的脸颊,俯首靠近轻笑着道:“必要的时候,相公我连马兄也不愿意劳烦。” 话音落下,他便颇为得意地径直朝屋里走去。 看着离去的高大背影,叶漓合不拢的嘴角乐此不疲,小嘴又一撅,负手身后脚尖摩挲起地板,提着嗓音高喊道:“相公的意思是,你吃起醋来一匹马也不放过吗?还是说,你就是想找个借口来背背美娘子?” “娘子甚是聪明!”笃定的声音从屋里传来,响亮彻耳。 果真脸皮厚了不少! 叶漓略带轻跳的步伐踩起,欢悦地跨进了门槛,“嘁!我还不愿意给你背呢!” 百花街。 地如其名,是为离叶宅最近,花种富饶的闹街。 琳琅满目的东西让人眼花缭乱,摇鼓,面具,丝绸,瓷器……有些精致的款式恐怕在京城都难以买到,可这里,应有尽有。 叫卖声擦肩而过美貌俊朗的这对夫妻,拿着狐狸面具在手里有意无意把玩的叶漓,嘀咕道:“卖面具的老板说的一点也没错,这里繁花锦簇的,果真还能招蜂引蝶!” 阿庸不解女子骤变的脸色,猜不透也只好问着:“怎么了?你不喜欢这里吗?” 他只顾着她尚未恢复的身子,临近路途不远的地便拉着人来,是以,他能想到的,也就是这个缘由了。 “喜欢,也不太喜欢。” 没想到,此时勤勉的追问就像乱抓了一根缠住的毛线,越理越乱。 所以这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呢? 阿庸薅着不痒却迷惑不已的头。 叶漓斜睨了他一眼,而后压低眉头双手直直叉起腰来,狠狠盯着躲躲藏藏却几双眼睛快粘到他身上的女子,“真是烦人!” 阿庸顺着她的视线望去,还未来得及反应,身后又传来一道声音,“公子相貌俊俏,可否邀公子往姻灵桥上一叙?” 一长相妖艳,顶着大红唇手里的巾帕被她绞得皱了好几圈。 阿庸皱了皱眉头,欲抬手拒绝她从咬在唇瓣拿下的一支血色红花,可腰上却被搭上一只纤细的手,甚至可以感觉到,那指尖的掐摁有蛮大的力道。 “姑娘的眼神是不是不太利索?我怎么不知道,我家相公除了我这个美娘子在,还有其他女子要明目张胆地与他叙叙旧?嗯?”叶漓扬了扬眉,挑走她手里的花,藏在身后。 那不甘被夺走求爱的香花的女子,欲上前抢回,却被男子高大的身躯阻挡。 脸色有些吃瘪,只好装作若无其事地扶正头上的妆饰,“哼!本姑娘祝你们最好能一直这样甜甜蜜蜜,白头偕老下去!” “哟嚯!”叶漓捂了捂嘴巴,将花稳稳贴在自己胸口,洋溢着笑容行了个大礼,“小女子谢谢这位姑娘的祝福,我们定会相守到老,永不分离,气死你了!” “你!”女子瞪圆了双眼。 阿庸抿嘴轻笑,也附和着拱手行礼,“多谢姑娘别有一番风味的夸赞!” “啊啊啊啊啊!气死我了!天下的男人又不是都死光了!你们等着,本姑娘这就找个比你好看百倍,千倍,万倍的人!哼!真是倒了霉了!” “啪!” 香花被狠狠摔在了地上。 看着女子气急败坏扭头,而不远处的墙角的几个身影也溜之大吉,叶漓心情莫名舒畅,更是捧腹‘哈哈’大笑起来,“敢惹到本小姐头上来,也不打听打听叶家大小姐教训起人来,还有没有其他人说话的份!” 待拍散去手掌难以祛除的余香后,她一脸得意地转了个身。 然而,对视上抱着双臂,用那深澈而略带不悦的眼眸打量着自己的人,她瞬间僵住了笑容。 只好改为讪笑,挽上他的手臂道:“相公,我想吃糖葫芦了……对!前边那个大娘,快快快!晚了可就找不到她的人影了!” 叶漓跑跳着逃离,逮住了人便朝人冲过去。 阿庸看着欢脱的女子莫名有了极佳的精气神,追赶的速度吓得扛了一大把糖葫芦的大娘,面对突如其来的人加快了脚步,无奈地摇头苦笑,叹息地跟了上去。 步伐渐去,孤零零躺在地上的香花瓣上,停下一只火红的蝴蝶。 不一会儿,愈攒,愈多。 第220章 碟恋心结 “咻~砰啪!” 随着一声爆响窜入天际,五光十色的碎闪如柳树倒挂,绽开盛放在浓墨的夜空。 叶漓拉着心爱的人,挤入尚佳观望这美景全貌的姻灵桥正中。 “也不知是哪家的公子竟如此出手阔绰,买下整整一夜的烟花!也不知道是不是心有所属只为博美人一笑呐!” “我看啊,八成是追到手了!一高兴啊就推己及人也给我们有情之人送来祝愿!” “是啊是啊,反正甭管猜的对不对,既然这烟花不是我们自个掏的腰包,何不当作一次有情人终成眷属的许愿,大家说是不是啊!” “啊!那不得到桥下的庙里求个许愿牌来更加灵验?” “对对对!快走快走!” 周身闹哄哄的声音此起彼伏,人头攒足在不约而同的商量下,‘哗’的一声冲散而去。 叶漓双脚似乎也被促动,可溜至眼尾的亮眸偷偷看了眼身旁的人,悄无声息地收回了挪动的后脚跟。 一颗热心矜持地在等动静,可等了许久,也不见这座大山触动一分。 阿庸在她视不见的阴暗处,指尖一下两下地敲击着腿侧。 仿佛飘荡的衣摆藏着一条狼尾巴,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 叶漓还不知他的盘算,且还装作无意地细察那些一哄而散的人群,是否又来拥挤只剩他们两人独处的动向。 罢了,这家伙的开窍也是反复无常,就不指望他能多动动木头脑袋了。 若是晚了,就独享不了这好运来之不易的祝福了,至少……也总该尝点甜头吧! 想着,她语气夸张起来,“哇!这烟花也太美了吧!阿庸,我们也快点许愿吧!” 双手合十,夹着一闪一闪烁亮的长睫,连带美好也轻轻覆盖地上。 叶漓满心期盼: 一愿,国泰民安,风调雨顺,愿求得上苍垂爱,若有机遇望仙妖两族一战的结束,得来冰释前嫌还三界生灵之安宁。 二愿,阿爹阿娘,小环元妈,以及宅中所有冤屈之魂,我以自身名义将其罪凶亲手刀刃。 三愿…… 三愿,与心爱之人共携山川誓言,白头相守,不离不弃。 “阿漓,睁眼。” 后背环上温热的同时,低沉的嗓音兜转耳畔。 叶漓还想怪罪这般无视祈祷的不正经亲昵,可一睁眼,坠着红绳的挂牌便摇摇晃晃映入瞳孔。 扇动的眼睫霎时蒙上熏热的雾气,她尽量压稳上扬的嘴角,故作娇嗔,“相公是不是得罚啊?早早就准备好了,却还等着看我笑话?” “阿漓,你看到了吗?这满夜烟花,有我告示的爱意。” 叶漓紧紧收住他给的挂牌在手心,‘噗嗤’一下笑出声来,语气尽是傲娇的意味,“嗯,我看到了,只是你怎能如此厚脸皮,那可是出自出手阔绰的郎君的钱袋,人家的功劳可不能被你就这么抢了!” “听娘子说来,是想抛下夫君去见上那不知面目却可以让你心生钦佩的郎君了?” “相公这么说的话,娘子我确实是可以稍微考虑一下……” “既然如此,那我看这东西也不必存在了,灵验这事终归讲的是心诚,若心念之愿为相公所许,可还对着其他男子动了心思,怎会如你所想?” 阿庸冷声的赌气一泛,便一把抽走了挂牌。 叶漓暗笑,继续火上浇油道:“那你又怎能笃定我许的愿中有你啊?” “今夜这烟花怎的如此难看?不是出手阔绰么?换来的一堆什么乱七八糟,吵得耳朵疼。”阿庸彻底放开他的怀抱,静立一旁。 “哎,为什么你这几日吃起醋来,马是,自己,也亦如此?”叶漓左看右看,端详了好一番。 阿庸心虚的视线跟移了她许久,最终只能袒露,“咳,你,你也早就知道了?” “自然是……刚知道的。” “你……你怎能如此戏弄我?”阿庸弱弱呢喃道。 “哼!难道你就没有?” “我……” “好啦,这次去晚了就真的挂不了牌了!” 叶漓拿过他手里的挂牌,示意着往后瞧去。 果然,阿庸一个转头,便见浩浩荡荡的队伍正汇聚涌动,好些已提着修长的衣摆踏阶而来。 是以,两人相视而笑,双双有了默契,齐步朝着桥的另一边跑去。 早就相中这棵人迹罕至,却有三两挂牌在的大树,叶漓暗喜,气都没喘个干净,就跳脚将之甩了上去。 然而,未等她狂喜多久,材质坚硬的木牌便砸落她额头,连同人家另一个也带了下来。 后头正要上前也挂上自己的心意的两个女子,瞧此画面,绕过她们身前时不忘抱怨了一番。 “真是的,我就说不该听你的吧,这棵树一点也不灵验,也就只有我们两个傻子才会来这里!这下好了,那边都挤不进去了!” 感受到突如其来的炙热目光,另一女子赶紧挽紧了身旁口无遮拦的人的胳膊,“算了算了,咱们再找找,找找吧!”不过须臾,两人拔腿就跑。 叶漓和阿庸,双双望着掉在地上的祈愿,不免低落地抱起了双臂。 但是…… 摩挲着下巴的她,向来只想把命运把握在自己手中。 只见她眸光一亮,竖起了食指:“有了!” 是以,在女子的怂恿下,男子不太情愿但也乖乖地爬上了树。 怎么说呢,阿庸倒不是觉着挂个牌有多麻烦,只是如此勉强而来的祈祷,他不知为何挂得无法心虚,指尖都颤了起来。 “相公!加油!我们未来的幸福就把握在你手里了!” 阿庸讪笑着给了个手势,面对树底下的真挚鼓励,他擦了好几把汗。 爬树这技能吧,叶漓其实更为擅长,况且这树也不高,可她总觉着,自己的运气还不如阿庸,便选择一处空地坐了下来。 然而,就在这时…… “唔……” 叶漓全身像被钉住了筋骨一般,被迫展开双臂,一丝动弹都不得。 忽而,成百上千的扇动急促且密集绕转传来。 这才感受到不明来袭的她,霎时循声抬眸望去。 可刹那间,那在空中合起翅膀的红色蝴蝶,像缓缓苏醒过来一样…… 突然间,冲向她的身躯…… 在女子猩红的眸光中,那毛骨悚然的记忆又再次重现…… 第221章 践踏 “阿漓!我挂好了!” 阿庸欣喜高呼,当红绳滑过掌心,看着挂牌随风摇曳而稳当悬空,他拍了拍力挺的枝干,眼底尽是满意,“好样的!” 不止没有任何声响回应,甚至刚才树底下女子喋喋不休的闹腾声也没有了。 因枝叶茂密交错着,处于高处下遮挡的视野更加模糊,但他寻不到人的身影,心脏比思绪占领先机,有了畏惧而剧烈砰跳起来。 “阿漓!”他一边环顾树下的动静呼唤着,一边又加快下滑的速度。 枝条勾破了衣裳,他便毫不犹豫一把拽过,只想着不能影响找寻放于心尖上的人。 近连着几日雨水冲刷着重山镇,此刻,他踩的这棵树也不例外经过湿润的洗礼。 脚一放在较难承担他的重量的细干处时,端处的枝叶便挥洒出夹在其中的余水。 水珠猝不及防迎面而来,连同带刺的枝末也掠过他的脸庞,一道道细小的血痕像开出了花一般,刺滑他的皮肤。 血水交加,针扎似的回缩刺疼让他皱起眉头,但他感到伤疼的不是因为伤口,而是凌乱不安的思绪在告诉他,若她有个三长两短…… 是以,难得关心则乱上了心头,一时的打滑腿脚,让他险些从高处坠落。 好在,臂膀的力量足够抓撑住,加上这双长腿有优势,一下便缠夹在宽大的树干,才不至于让自己在空中甩荡过久。 抱树的姿态像有了个垫脚的支撑点,很快,他顺势下滑至离地面不远的地方。 然而,当女子猩红的双眼流着血泪,身上密密麻麻堆叠化翅为刃,刺进皮肤千疮百孔的蝴蝶时,他的心脏仿佛沉到冰川,瘆冷泛起一道道涟漪,开成了刀花割入血液。 他全身霎时失去重量,双手的垂落让他跌落在地面。 背部被坚硬的起伏石块撞击,可他几乎是弹坐起身子,拖着瘸拐的右脚直往单薄的身影而去。 他眼框擒着泪珠,女子在他的模糊视野中上下颠簸,可眼神被血腥吞噬而空洞的她毫无动容,仿佛一根定海神针屹立不倒。 可他明明看到的是……那些碎裂的心肉在藕断丝连地横飞…… “砰!” 阿庸才刚靠近那欲想安抚的生冷面庞,却被一股隔挡的力量震开。 “唔噗……” 滑驰地板一段距离的身躯停下,他抓抚仿似被石锤敲击胸腔的胸膛,喉处涌上的腥甜猛地喷涌出去。 “竟然是你!” “公子好记性,看来本姑娘的美貌还真是长得能深入公子的心呐!哈哈哈哈!” 抬眸间,这张刚才妖艳却藏着娇羞的面孔,一秒之内就摇身撕下了伪装的皮囊。 幽灵般的磁性笑音随即闯入耳道,那死而复生而完好无损的模样,只让人感到恶心绝望。 那宅里一条条垂死痛苦挣扎的生命仿若涌现眼前,愤恨瞬间汇集在他脸庞,撑在地上浸没泥土的指尖,在对视这张戏谑的眼眸,在一点,一点地任由污垢填入指甲,收紧钱的指骨被他攥得紧致。 “木凌祈!你这个畜生!”阿庸失声痛喊。 “你为什么……要在香花上动手脚!为什么非要让她堕入地狱般的痛苦?” “戊瑀仙尊就是聪明,一想便知我的手段,真是一点伎俩都逃不过你的法眼呐!” 木凌祈摆弄着明显是接骨而来的蜕变双手,纵观其全身上下,腿是腿手是手,只有头部尚且能分辨自身,一副异常别扭的诡异模样。 “只可惜,你们总是知道的太晚,被爱冲昏了头脑的人就是眼瞎,看不到这甜蜜的危险就在身边,一把火都烧不够你们最后的善意,看来,真的得让你们彻底死心,才好让南瑶回到仙界之前,留下至高无上的血脉才好啊。” 阿庸摇摇晃晃地正起身子,抹去嘴角的血迹,“交给你?你配吗?你当神明像你一样愚蠢吗?三界任由你这杀人如麻玩弄人心的猪狗不如的东西坐享其成,你觉得可能吗!” “哼!让我来猜猜,嗯……你是故意激怒我与我拌个嘴,好能为她拖延些时间吧?毕竟……啧啧,鬼王也是个痴情种啊!” “没想到,就这么一个小小的女子就把你们耍的团团转,她南瑶还真是有本事,罢了罢了,还是先谈正事吧,莫要再聊家常了。”木凌祈说着,走近张着臂膀伫立的女子,化开了她呆滞的眼神。 叶漓恢复了神智,呼吸得以畅通交换,她孱弱的身子瘫倒在地上。 可目睹身上红得刺眼的伤痕,她全身震颤起来,眸里的坚强消失殆尽。 她紧闭双眼,抱着双臂蜷缩在一块,像只受伤的刺猬袒露着肚皮,已经连防备也顾不及了。 木凌祈仰天狂笑,折断她手背上埋入皮肤里的一只红碟。 血溅蔓延四溢开来,塌淌压入土里,撕裂的扯痛让叶漓被迫痛苦呻吟,身体为了减轻痛楚的条件反射,使她翻着眼皮撑大了瞳孔。 “唔……呃嗯……不!我不想看到……不……放了我,求求你放了我……” “哈哈哈哈!南瑶,你不是很有能耐吗?怎么如今倒求饶起来了?真是太阳打从西边出来了!今夜就是死了我也觉得值了!哈哈哈哈哈哈……” “住手!你别碰她!” “真是吵得我耳朵不舒服,烦人。” 木凌祈拂袖一挥,阿庸前进的另一只腿脚便被生生裂开骨头折断而跪倒。 强忍的闷哼声只得夺出齿间,可他眼里满是女子毛骨悚然地抓紧衣袖,在泥泞的地上翻滚哀嚎。 因为他清清楚楚地知道,他的阿漓,即使双脚踏入鬼门关,受那万条鞭刑宰割骨髓,也决不会喊出一句求饶。 是他的错! 是他化蝶为刃,让她想起那陷入心脏挥之不去的阴影! 她痛的,不是欲断不断的利器在她血肉里钻搅,而是死去的记忆竟又翻涌回首! 阿庸被束缚在原地,匍匐前进的双臂纹丝不动,只剩指尖在蜷缩用力,可也无济于事,徒劳无功。 “不!你不能这么对她!阿漓!对不起阿漓……” 木凌祈一手撑着下巴,干脆和衣盘腿坐在地上,像看碾压却又放了一丝生命的蝼蚁一般看着五官扭曲的人。 他又将指尖探向她的心口,猛地抽出一段距离,在掐准未完全离开血肉的时候,兴奋地戛然而止。 “嗯哼……嘶唔……”叶漓脸色失血地惨白,汗水混着热泪滚出脸庞。 她双掌拍了拍,甚是高兴,“你看你看,我是在为你直面心结,若是交不出血脉,你至少也得好好感谢我,死丫头,都给你捡了便宜去呢!” 木凌祈一高兴了,又用指尖弹拨起刃蝶来。 然而下一秒,那跳跃的手指却突然被生生划断! “你!” 第222章 活不过明夜 “殷罗,你还要看我演戏演到什么时候?” “你怎么,怎么……你不是在……” 看着木凌祈绿着脸被定住在原地,叶漓扭曲的五官终能如释重负地摊开。 隐身在树后的殷罗,折了片叶子把玩着走了出来,友善地阻拦保持蹲停在地上的姿态,还被蒙在鼓里的魔头,“哦,不急,咱们的账还没算完呢,得先让我们仪容仪表整理整理一番。” 见人欲再开口,他甚是巧妙地封住了她的嘴巴。 “哎!好的不学净学坏的,本王喜欢掐点欺负人的技能,也不见你学了个精髓!真是胡闹!” 木凌祈:“……” 而后,只见他扇子一挥,地上的两人便恢复如初。 阿庸摸了摸适才钻骨般疼痛的断折腿脚,却发现竟相安无事,甚至比之还要灵活轻盈。 叶漓将身上那些已幻化树叶原形的红蝶抖落,又揩了揩被泥土裹脏的脸颊。 碎发也凌乱不堪的,而欲再打理的时候,倚在树干的殷罗看不下去了,摇扇着的扇子一点,那淡雅整洁的头饰立即重回衬托女子的美貌。 勉强满意的叶漓点了点头,连道谢也不见有思索过的习惯,跑向了自家相公身旁。 殷罗翻了个白眼,转而幻化出几颗石子,丢着玩弄地上脸色从绿逐渐变青变黑的人。 阿庸脸上的疑惑并不比地上的人少,满脑子不解还停留在刚才的惊心动魄。 可瞧着活蹦乱跳的自家娘子,为自己拭去挂在眼角的泪珠,他算是能把心跳放缓了些。 “没事啦,她的计谋早就被我和给殷罗识破了!” 见人担忧的目光似乎还在打量着自己,叶漓不免轻笑,将他胸膛前并未受伤却还捂着的手慢慢放下。 “你怎么不告诉我?还……”……宁愿和他一起谋划也不告诉我…… 阿庸顿了顿,垂眸道:“还让自己深陷危险之中,万一,万一他真有急事没来怎么办?” “哪会!他在地府处理的奏报大多都是东彦帮忙,再说了,我也是刚才在树底下碰到他赶来的,虽然被吓了一跳,但好在他匆忙给我们施了法,才让我们都看到的是幻觉,不过……” 说着,叶漓窘迫地摸了摸鼻尖,“的确对我这个已经事先知道了的人来说,一旦感知到幻觉是假的就会失去痛感,自然要演上一演了。” 她知道,她的苍白解释只会让眼前人的脸色越来越沉。 故而眼珠一转,十分亲密地挽上他的手臂,“我知道被骗的滋味不好受,我也说过你不能对我隐瞒但我却食言了,但我可以解释的,这是由于事出有因嘛!但如此急迫的情形之下我是为你着想的。” 她举起了手腕上因被沙子摩擦的红痕,生怕人心疼不了直接递到他眼前,好似稍有不慎就要戳瞎人的眼珠子。 “你看啊,你不知情的情况下,就不会跟我一样受这演戏的罪了,是不是?” 阿庸却一脸黑沉,丝毫不肯买账,“阿漓,你骗不了我,他不会让你入险,我亦如此。” “你休想,把话题转移,你知道我在意的不是你为不为着想,而是你有没有照顾好自己。” 只要是在阿庸面前,不管她有多少小心思,总能被一一拆穿。 的确,他猜的不错,要不是殷罗及时赶来,这些时日伤心未表现出来的她,着实没有发觉那支已下了诱蝶香粉的花,是一场阴谋。 是以,原本以殷罗的幻化术,足以蒙混过关将人生擒网捕,也不至于让她行使以身诱敌的下策。 阿庸直直拂下她双手的环挽,目光淡淡,看起来是真的气大发了。 只见他怒视朝向扔着石块有些心虚的身影,愤喊着:“殿下不过他人的三言两语,就能被骗入涉险的境地,况且还有把自己置于危险的本事,我愿称赞二位勇气可嘉,视生死为粪土,在下甘拜下风!” 阿庸是懂阴阳的,并且阴阳起来,就难有其他人辩驳的缝隙了。 这一点,叶漓是清楚的。 然而,好心帮忙的殷罗,却咽不下这口气。 他扔下了手中的石块,径直往人走来,横眉冷眼地举着扇子戳人胸膛,“怎么,你连爬个树都能给摔下来,难道指望你吗?” “你!你别强词夺理!” “我说不对吗?你自己的人你就自己护着,可别赖我头假好心,什么托付见鬼去吧你!” “殿下!慎,言!”眼见隐瞒的事情快要露出马脚,阿庸怒吼遏止。 叶漓听此一头雾水,耳尖地挑了字眼,“不是,什么托付不托付的,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呀?” 而瞥见地上的人也跟着支棱起双耳,她只好先做打断,毕竟秘密总不能泄露给外人了。 她横在两人中间,将阿庸护在身后,“哎行了行了!地上还有人呢,先把她解决一下吧!” “你们有本事就杀了我,要我看着你们吵架而被烦死受这委屈,那我还不如直接死了算了!” 这话一出,三人齐视而望。 面对笼罩包围而来的阴影,木凌祈咽了咽口水。 在被殷罗释放出手脚却只能活动于特定范围的这一刻,她没有条件反射逃跑,而是渐渐缩起了腿脚,瑟瑟发抖地看着抱臂俯视的三人。 叶漓指尖点着臂膀,眼底尽是恶狠的冰霜,她确实恨不得直接了结这令人厌恶的脸面。 可宅里上上下下这么多条枉死的生命,怎能让她就这么轻易死去! “呵呵!想死?那可真是太便宜你了,今夜请君入瓮可不是白请的,至少,把那放了一把火的人引来之后,得让他看看你被抽筋扒皮的样子吧?” 叶漓撇撇嘴,似乎是在思考究竟要用什么手段能让她喊出个惊天动地的叫声出来。 最好……是引来将她复活的那位……就该被碎尸万段的妖族! 她双掌一拍,欢呼道:“对了殷罗!借你那把家底用一用呗?” 木凌祈一听,灰白‘唰’地一下染上本就惨寂的脸色。 无人不知,地府鬼王手中赫赫有名的那把化魂弓,是上任鬼王倾尽自身修为而孕育出来的仅有一把。 受其箭者,三界之中还未有一人可得生还,对付恶念之人更是能除个生不如死,一干二净! 可就在这时,未等殷罗掌心化出来弓箭,木凌祈却忽而像疯子一样狂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 他抬手朝阿庸指去,“南瑶,你不知道吧,若是你得知心爱之人会活不过明夜,你会有多后悔与我纠缠许久!” 第223章 就没想过要原谅你 活不过……明夜…… 叶漓怔然失色停在原地,嘴形一直重复着令人后怕的字眼。 待回过神来,她微微侧头向两道静默的身影望去。 殷罗懊悔地在心里给自己好几巴掌,没想到这人竟拉起内讧来。 一时之下,秘密才藏不过多久便要得个被扒得皮都不剩的下场。 是以,未等一双质问的眼神轮流落到自己身上,他一道封口的法术就把哪壶不开提哪壶的人给堵住了嘴,“你给我老实点!” “南瑶,你该不会连这种咒人死的话也信吧?挑拨离间不就是妖魔就喜欢使的手段吗?” 说着,他拿着扇子直接给那张还不服气的脸蛋一顿狂拍。 “还瞪还瞪!你再用这般眼神看我,我把你眼珠子给抠出来喂狗!你这语出惊人的本事还真是不小啊,啧啧……也难怪,将死之人的确会找个让人目瞪口呆的理由,不过,这可不代表本王就会被你唬住,更不代表,本王会忘记你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也就是说,你说与不说其实并不影响,可明白?” 木凌祈气得鼻孔快冒烟,可憋住的好几句话却只能顶在喉咙,挣扎但无法动弹多大幅度的身子。 如此处境说是被摁在任人宰割的案板上的鸡鸭也不为过,至少它们有开口叫喊的机会。 随即,殷罗掌心化出一把匕刃,在她脸上又是用刀背轻轻敲拍,又是猛地将刀尖向前刺去却只稳稳停在躲闪的瞳孔处。 他知道,他不屑兴致这般游离的戏弄,可对比那个单纯稚嫩的少女血迹斑斑躺在怀里,这等残忍……就根本不值得一提! “一个小小任人摆布的不堪入目魔头,还妄自称为魔尊?” “罢了,既然是高高在上的魔尊,想必你的记忆力是不错的。” 木凌祈看着游离在自己身上的至痛穴位,一个劲地直直撑地倒退。 那憋了一嘴的话,涨红中又交替煞白的模样,若被解开了声道定将口吐芬芳百出,怕是唾沫都能淹没整个重山镇。 殷罗一笑,故意施开了她的双手。 果不其然,条件反射有着逃跑意识,木凌祈撑坐后退的姿势,立即换上背对着人用手肘匍匐前进。 可刚得到移离几步的机会,锋利的匕刃便牢牢穿进她的手背,固定在原处。 “啊……” 疼痛的叫唤因被及时地解开声道而大声破耳般爆破而出。 羞辱就像骤然猛扑侵袭的猛兽,直直吞噬她的血肉身躯,融进无力感的血液里。 “你们瞧瞧,瞧瞧!你为什么要害怕呢?本来打算会好生招待的,都不用劳烦你亲自开口,我问,然后只需你点头或者摇头就可以了。” “哎!这下好了,害得我改变主意,连施法的手都酸了,不好意思哈,一时手滑了。” 叶漓面无表情,尽管冷凝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地上的人,可那略微静止的模样若仔细端详,便知沉浸思绪的观望像是在克制着什么。 阿庸躲闪的眼神早已令他呆站不住,直接跃过她身前,一把抽出那深深扎进皮肉的刀刃。 裹满鲜血的刃尖,汇集一处后一滴,又一滴地开在痛苦呻吟的人眼前。 阿庸的手法可不比殷罗,手起刀落来得干净利索。 毕竟,曾在仙界是出了名的一抹轻笑,几句细语便能唤醒沉寂万年,连仙帝也束手无策的苏木。 也正因如此,木凌祈将染满泥土污垢的脸一抬,对视上温润如玉的面孔,吓得拼命摇头逮住了垂落的衣角就求饶。 然而,他只是蹙着眉头,缓缓抽开被玷污的衣裳,“元妈,曾在我乞讨而难以维持生计之时收留我,更是将我视为己出,是我此生在凡间最为敬重之人。” “还有小环,那些会为我留下一口肉,一碗酒的弟兄们……这些可亲可爱之人,全都因你一己私欲,活生生被烧死在熊熊烈焰之中。” “你可知道,他们也曾在求饶中绝望过,你觉得,你拉一拉衣角再加几句好话,我就能放过你吗?” 这话的意思是,不是会不会放过的个人看法问题,而是站在杀人偿命的高点处谈及能与不能。 “今夜,你且得好好感受着那些被你残害的生命了。”殷罗悠悠附和道,睥睨的姿态也咂舌凑近而来。 可魔头毕竟是魔头,何况是做事只问心声的木凌祈,哪有幡然醒悟这一说? 她能做到如此卑微的份上,已是等同于抛下脸面下跪了,竟有失望驱使着她的指尖渐渐滑落至地。 “呸!我木凌祈贵为魔尊,你戊瑀好狠毒的心!竟将归降的选择交到我手上,我们魔族不过只为在天底下能争得一席之位,若不是他仙界赶尽杀绝,我们又何须如此苟活,靠与妖族这帮乌合之众为伍而受制于他们!” “我也告诉你们,我能向生死求饶,但我绝不会为是非对错而心生愧疚!他们就该死!为复大业别说几条人命,就是献出整个一无用处的凡间又怎样!” “啪!” “啪!”一直不开口的叶漓,直接两个巴掌就甩了过去。 “还真是与猪狗相提并论都觉得侮辱了它们!” 阿庸原本就不打算因人认错而改变自己,欲把道道伤痕篆刻在他身上的泄愤主意。 是以,当怒目圆睁的女子也压不住愤恨出手时,他便将刀放在她手上,主动让开了位置。 叶漓双手擒住人的衣裳,许是恨意的驱赶下,小小的身躯竟能生生将人提起来跪着,“你该不会还天真的以为,我们会用那套劝人心善而放下所有仇恨,让你得以侥幸逃脱的法子吧?” 这是通知死亡会降临到他的头上,而不是几句感化就能抹去伤害过的痕迹。 说着,叶漓眉头不带皱一下,只是朝跳动的心口旋搅着一点点地没入。 疼痛抽着心脏连带脑袋的筋像被拉扯一般袭来,木凌祈瞬间撑大了瞳孔。 他颤抖着难以忍耐的牙床,一点也不敢呼吸,“你,你竟敢,在刀上下毒……唔噗……” 眼角、鼻孔、嘴角等,只要能出血的地方,全都渗出了鲜血…… “看来,你们费尽心思等我很久了吧?哈哈哈哈……” 笑声传出的同时,刀刃被一股力量抽拔飞出,刀柄直直朝叶漓的颈窝撞去。 “唔……”她皱着眉倒退了好几步。 第224章 你疯了么 “阿漓!你没事吧?” 即使早做准备的叶漓捂住了心口,阿庸也有及时扶稳,不免气神恍惚了两秒。 她笑了笑,摇头道:“无碍,总算把人逼来,吃点亏也不算什么。” 跋扈的气息仿若踩到头上,殷罗见她嘴角渗出血迹,高大的身影便往迎站,将两人护在身前。 地上的人见状也趁机逃跑,可他毕竟眼疾手快,加上南瑶仙尊的身手敏捷也不是浪得虚名。 未等木凌祁踉跄起步伐背对而逃时,双臂已被向后压制住,随即而来的由法术幻化的红绳也绑缚在身。 又是一道禁制声道落下,当叶漓看到挣腾的右肩被一只宽大的手掌擒住时…… 她不免想看看自认为高高在上的魔尊,脸色有多复杂精彩。 就这样,三人罕见形成了默契,只因该将之千刀万剐的人,并不想放开这可能成为唯一制约的筹码。 毕竟,殷罗那日虽为修为受损,可到底泄恨在心,小环的死足够让他掐灭了木凌祈复活的生还。 可这一把火烧了整个叶宅下人的妖物,竟要竭尽所能又救活他,说明这人对他还有利用的余地。 所以,她们三人除了报仇雪恨之外,叶漓还有个极为重要的事情,那便是揭穿阴谋之后,或许能为当年阿爹阿娘被误为背叛仙界的罪名,寻到一点蛛丝马迹。 “见本王者,需呈名来,无关人士等,可得离场,莫要扰乱我们教训有罪之人啊!”殷罗理理宽大的衣袖,挑衅道。 盘旋在空中的一缕白色浓烟,忽而幻复人形却戴着面具的身影,闪现在对面。 叶漓眯起了双眼,微微攥紧了指尖,“交换,于你有利无害,不交,血脉之光一开,虽无法杀你,但可抵挡,你觉得呢?” “传闻南瑶仙尊脾性古怪,可我瞧着,倒是耿直豪爽得很!很难让人不喜欢啊,只是……你一上来就如此放狠话,恐怕醉翁之意不在酒,从我口中探出些什么来才是你的真正意图吧?” “既然如此,阁下莫不把身份露明,也省得刑罚未用尽,有人落得个气得吐血身亡吧?” 叶漓侧了侧头,朝着被俘之人献上甜美的眯笑,“殷罗,有人不想想的话,那咱们就让她开下口呗。” 殷罗立马正起了身子,像是从无聊中抽离而有精神劲头似的,拿起扇子就往人头顶发际线拍去,“这事我最爱办了,放心吧南瑶,这货得交由我来!” 他较为殷勤地绕到这张臭脸面前,上扬的嘴角扬得更甚,可阿庸看到,那双亮堂的眸子里,有着她们三人要倾泻仇恨的恶狠。 “木凌祈,我们的为人你也见识过了,直截了当的,逮人痛楚的,还有温柔得比水还要能透心凉的……都在这站着呢,你好好想想吧,反正也是被利用,何不开口说出他是谁,跟仙界有什么勾搭的作为,也能免了这比皮肉之苦还要生不如死的折磨呐!” 那带着面具的白色身影听此,摩挲着手指的动作渐渐放缓下来。 阿庸见状,对视上自家娘子投来窃喜的眨眼,不免也勾了勾唇角。 木凌祈仿佛陷入了死穴,眉眼都在纠结。 可余光瞥见,那隐藏在墨袍袖子的弯弓正在填上黑箭,他便立刻转身‘扑通’跪下,伏低的头首不带一丝犹豫,“我……求求你们放过我吧!我会好好认罪的,就算是被绑去地府接受严明的条规惩治,也好过被仙界抓去盘问啊!” 叶漓讥笑道:“木凌祈,你是个傲骨之人,你以为你的演戏技能能逃出我南瑶这双眼睛吗?” “可我识破了说出来却是心情舒畅的,你知道吗?因为……” 她抱起了双臂,蔑笑的目光却往对面的身影一抬,嚣张的气焰完全不输对方,“某人护住的大名鼎鼎的魔尊,竟然是个有了膝盖就软塌磨地,有了嘴就求饶的家伙。” “哎呀!莫不是他真的人如其名,叫……磨,尊?” “你!你侮辱我!”木凌祈窘迫抬头,急于起身却险些绊倒。 而这时,阿庸面色泰然,缓慢却又准确地撇出脚尖。 “啪!” 看着双手背在身后,给她们三人一个合膝并跪的模样,他便默默地收回了使坏的脚丫。 叶漓一顿,而后跺着脚捧腹而笑,自然得有头有尾回应人家,“你知道就好,当心当心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听出话意又见此出乎意料之举的殷罗,只觉此景不该嘲笑破坏了打杀的气氛,但还是…… 掷开了扇子掩面笑得露齿不露声…… 他鬼王庄重严肃的名声,好歹得一贯而之地坚守下去吧! 看重一个为己所用的废物,无异于向人阐述自己的无能。 不被惹怒,那才是异常的情绪。 那白色身影也不例外,即使在遮得严密的面具下,还是能看出个鼻孔都在喷出怒丝的表情。 但是,那诡异的爽朗声又刺耳传响而来。 “哈哈哈哈!有意思,可巧言令色对于知情少的一方,还是很不利的,我暂且也学学仙尊来摆些选择。” “南瑶,你不就是想知道玄胡为何被污蔑的真相吗?这面具我就不摘了,你只要把他交给我,我就再发好心地再告诉你另一件事,关于仙界那位不曾露面的天后是怎么挑起仙妖两族之战的,怎么样?” “呵,你当她们是傻子就算了,本王可不是!” 殷罗几乎是脱口而出的心声,让叶漓和阿庸朝他狠狠翻了个白眼。 “什么加不加送消息的,明明放他过去,我们手中的筹码就没有了,别说你这吝啬鬼,拿几个条件就把人给换走,要是直接跑了怎么办?不行!门都没有!” 无语的语气直接将人拒绝,殷罗废话不多说,化出一把刀刃就把跪着的人抓了起来。 木凌祈魂魄都快吓飞,眼见挥在空中的刃尖就要落向自己的天灵盖,只好闭上了眼睛。 “你是疯了么?” 殷罗咆哮声穿入耳道,未觉痛感来袭的他猛地睁开了双眼。 只见女子纤细的手指拦住了下沉的手臂。 “我答应你!” 第225章 执迷不悟 “还是南瑶仙尊爽快,不错,我很欣赏。” 那白色身影卸下对之饶有趣味的嗓音,冷眼移视带来屈辱的木凌祈时,声道浑浊:“是你自己滚过来,还是要我请你?” 然而,木凌祈却尚未从叶漓骤然答应的笃定神情中回过神来,加上殷罗一只手还扯住他后背的红绳,故而僵在原地不知该不该挪脚。 “怎么,你们这是还没商量好了?” 叶漓闭了闭眼,扯扯轻笑的嘴角,“自然不是了,只是……我哪能愚蠢到,让她就这么走过去。” 灰头丧气的殷罗想解开绳索,转而叉起腰来,“不错,本王深藏多年未启封的宝贝,得勉强便宜便宜你才对啊!” 他扇子一收,便从腰间取下一蓝色药瓶,一手挥指间驱掉束绑,却微微聚拢眉头,用扇柄挠着太阳穴似是在疑惑些什么。 哪知,他欲将拿着扇子的手探向胸膛前,木凌祈的脑袋便凑脸而来。 只见他讨好的笑容一舒展,直接夺过瓶子,木盖一揭,‘咕噜咕噜’灌进喉咙。 喝完,还不忘把大快朵颐后的瓶子倒转,在空中掷了掷表示一滴未剩。 殷罗肃然双掌抱拳,眼里闪着崇拜的亮光看不出造假,“魔尊好大肚量,视死如归的气势真是令本王佩服!” “要不要,再多来几瓶解渴?” 看着从鞋边抽出摆在眼前比刚才的形身要一当三倍的大,还未来得及享受多久因赞誉而上翘的嘴角,石化的僵硬便渗进木凌祈的骨子里。 他窘迫推开大大小小的瓶罐,讪笑道:“这,这似乎不太必要……我不渴,不渴!” 殷罗却说:“诶,魔尊倒是跟我客气起来了,这可是我压箱的宝贝,他人求我别说一瓶,就是舔上一口我都不肯呢!” “可鬼王殿下你有没有想过,毒药这东西人家怎会愿意当水喝呢是不是?呵呵!” “不不不,这与魔尊臭名昭着甚是相配,本王得给你管够了!” “不,我不喝!” 恼怒与殷勤的两只手互相迁就,都能把毒药喝出个宴席敬酒的意味来。 肃杀拔弩之急迫的画风骤变,看得在场的人,除了目瞪口呆摸不着头脑的一对和谐夫妇之外,总有一个人头发都气要炸掉一地。 侮辱,被推至到极点。 “够了!”那白色身影恼怒上头,震喊:“还嫌不够丢人现眼吗!要不是为了你身上的黑曜血凝珠,我就算瞎了眼也不会找上你这么个蠢货!” 木凌祈收敛了尴尬垂头后退几步,他何尝不是屈辱集身? 此时两腿都在叫嚣反击却站在被两方夹攻在中间的他,只能像只夹了尾巴的狗,不情不愿提腿迈去站队。 在嫌弃的目光注视下,他终来到仰仗的人身旁,可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又落入另一个虎穴。 “吃了。” 解药接住在手心时,木凌祈震惊抬头,随即目光又渐渐黯淡恢复为原样,一把吞了下去。 “喂!你怎么能出尔反尔?”殷罗气急败坏。 尝到暂胜的甜头,白色身影似乎找回了底气,“就许你们使诈下毒,我就不能解了?笑话!南瑶,从你身上学来的本事还真是好用啊!” “你!还真是学人精!” “多谢鬼王夸奖了!” “你!” “哼!我才不屑与你们浪费口舌了,南瑶,失去血脉的维护,你是无论如何也斗不过我的!” 说着,那白色身影掌心幻化蓝色焰火,木凌祈也施了法帮衬,一时之下,两道汇集的力量就要朝叶漓迎面冲击。 阿庸已站身前,护卫的身躯严实挡住她的视线。 “三,二,一!” 殷罗掐时地打了个响指。 只见他表情一换,掷开扇子仰天大笑,“啧啧,你是能解好生能耐,可你得问问人家,是不是刚刚一瓶猛吹了去?” “唔……噗……” 正暗自得意的木凌祈,只觉身体里像有成千上万的蚂蚁在啃食自己的五脏六腑。 又是熟悉的抓痛挤压内脏,他重重跪了下来。 这次的急痒难耐一加持,让他本就欲火焚烧般的体内直接也把外皮挠破了。 黏腻浓稠破裂开的血水,混合撕扯着的皮肉模糊了脖颈,又上升至面庞。 面目全非,已经认不出眼前这个怪物是杀人如碾蝼蚁般的魔尊了! “魔尊呐,你真是冥顽不灵,好好地归顺我们就是不肯听话,非要亲眼目睹你所谓的盟友给你来个教训你才甘心,笨死啦!” 话一亮明,木凌祈眼眶湿红快也滴出血迹汇集于其他伤痕累累的伤口。 “你在挑拨离间什么?” “别恼羞成怒啊!本王又指名道姓了?难不成还真是你把混了毒的解药给她?” “你别血口喷人!黑曜凝珠还在他身上,我又有什么理由害死他,是你蠢还是我蠢!” “哈哈哈哈!” “可惜了,他即使在犹豫之下还会百分百地选择相信你,你却置人家于死地,黑曜凝珠可助双生双辅的血脉破身夺出的可能,你下了毒就是为了防止失败而给自己留的一手。” “可你万万没有想到,你自以为是能解了我毒药而做的手脚,却是在我不过加大了点剂量的精心调制下,亲手把他推到毁灭的深渊。” “你给我闭嘴!” 白色身影一道法术滚撞而出,殷罗扇面一挡,击碎破散。 木凌祈颤着肩膀一阵嘲笑,“那你们呢?你们的做派又有多正直?还不也是为了折磨我凌辱我而机关算尽不择手段!” 怒嚎的委屈之态,只会使叶漓胃里的恶心感翻涌倒腾,阿庸眼底的冰渣也逐渐堆积凝聚。 俩人只是静静看着他这副嘴脸能辩解出些什么道理来。 殷罗直言:“木凌祈!你别自欺欺人了!要不是你误打误撞乱服了我的毒,延缓你的死期,恐怕你现在就已经成为他利用而被轻而易举始乱终弃的一条狗!” “你别被他们骗了的,阴险狡诈耍尽招数,他们眼前手里唯一的筹码落回我手里,所以心有不甘,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拨我们之间的联盟,只要我们夺走血脉,到时候你就可以壮大你的魔族,想要欺辱回去还不简单吗?” 木凌祈面对屈膝下蹲而温柔安抚的人,一脸选择放下戒备,垂眸点头以示同意地回应着。 白色身影当即拍拍他的肩膀,而后挥袖而起,双掌兜转蓝色火焰为圆滚的气团,运化成形的那一刻,猛然朝前推去。 眸光中映入火团滚滚变大,殷罗也施法严阵以待。 两个半圆弧的光圈激荡碰撞,愈撑愈大,抵抗的力量相背而驰。 这时,殷罗神情微滞,只因那白色身影的胸膛处,被一只握拳有劲的手穿透了…… 第226章 放下 “炽蟒,妖丹已损,你就束手就擒吧!” 长臂驱使烈拳往后收回之际,白色身影下半身立即显露细长的蛇尾,翻甩向着四方勾缠。 而那身后拳掌的主人,单膝纵身一跃,周身焕发耀眼的紫光绚丽却又煞人。 尤其是,双手紧握住的长形紫鞭,闪烁的电光像是足以把魂魄鞭笞碎裂逸散。 拿着半颗玄色蟒丹,她从空中飞跃滑驰,俯首跪至叶漓身前,拱礼听命,“仙尊,紫樱紧急复命仙帝又因意外耽搁两日,救驾来迟害您担惊受怕,还请仙尊责罚!” “快起来,现在还不是怪罪的时候,这妖怪你认识?” 问完话,叶漓这才反应过来,循着紫樱斜看她身侧的视线一望,阿庸面色晦暗,抿紧的唇瓣比刚才还要削薄几分。 她想起,仙界最为痛恨的妖族,当属率领居首的鹰族,妖王便属这相战善以翱翅之能,威霸悍勇是为三界忌惮的猛类。 而次之,则为蛇族一类,也就是后即位者逐渐强大起来的妖后姬蕊。 当年仙妖一战,妖王剖丹舍身化为结界,以加固易消散而能维持源源不断的灵力,供应妖民治伤修炼,妖族才得在三界留存下来。 但在此之前的彼时,因战死伤大半的鹰族,为敛势阻止内部地位动荡,故与虽淡出朝中视野却仍有声望,且手握一分兵力可佐护的蛇族联了姻。 早已看上权势的姬蕊,趁此逼迫前妖后退位,以至于后来在妖界能一手遮天,正是由此得来的高位。 不久之后,恰逢戊瑀走失被素原所拾之时,本傲视的姬蕊诞下一子更是猖狂至极。 趁妖王心念逝妻遗失爱儿,终日酗酒消颓神智恍惚,仰仗蛇族立稳朝中,推波助澜将尚在襁褓中的儿子送上妖王之位,实则实权却被紧握在她手。 前妖后究竟如何含恨逝世,戊瑀又甚是巧合遗失。 这其中是谁在从中作梗或是天意弄人,可想而知,纵观所做事迹举列,叶漓更愿意相信,以及肯定: 要说前者的可能性只占十分的七分,她觉得可以找块石头撞死了。 阿庸攥起的拳头青筋暴涨,阴厉的目光狠狠钉在面具烈为两半的脸上,“他人认不得,可他即便化成灰,我也要将他碎尸万段!” “你与姬蕊狼狈为奸,妖界上下无人不知,当年我母后就是听信你的谗言才被她活生生毒死!她能护得了你一时,可总归护不了你一世!” 叶漓抚摸他隐忍而硬朗的宽臂,眼里满是心疼。 即使仇恨牢锁于心不敢忘却,可与生俱来的柔腻涵养,让他暴怒的脸庞未露一丝粗狂的逾矩。 但她却多么希望,他此时能放下为自己争取所谓的真相,在极力克制着理智。 阿庸自然能感知她所想,反握的指尖稍稍捏摁,示意自己能对付,“我无碍,我的仇我要亲手了结,但我们的仇,也不能放下。” “不,他一直都是我们两个人的目标。” 阿庸听着将自己的仇恨归己入相爱的她们,眼底霎时闪着泪光,好似感到心脏缺失的一块正在被温软的暖流填补着。 “嗯,我明白,阿漓。” 他与她十指相扣,两人携手转而共同面对前路的荆棘。 这一刻,殷罗深深的挫败感镌刻在脸上。 他眸里印刻的两具身影,明明一高一矮参差不齐。 可他却看到,她们周身萦绕的爱意贴合,是他远不能及的和谐。 相互依偎的肩膀紧紧挨在一起,是那种可以将生命交给对方并肩作战的缠绵。 时至今日,他才听见,那单方许久不肯退却的纠缠,像枯叶自然凋零,向左,向右,又向下,摇摆后落了地。 他不免摇头叹息,那不属于枝桠上的枯叶,确实要……接受滋润大地的落叶归根的自然规律了。 掷甩墨袍的力道像是卸下拖累的沉重,殷罗满眼正光,淡笑的嘴角扬得甚欢,“南瑶,戊瑀,你们可别忘了,还有我鬼王这个能勉强陪你们出生入死的朋友呢!” 朋友…… 叶漓望了一样傲娇中略带讨喜的嘴脸,惊喜地对视上被她牵住的阿庸,不免轻笑出声。 “多谢殿下,我……” 阿庸微微点头的回应一响,仰头的墨袍身影弯身连连摆手,就差上手捂住他的嘴。 “别,你别这么说话,还有赶快丢掉这样的眼神,我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紫樱站立一旁,难得放松的冷淡脸庞,竟也将肃穆的眉梢染上了笑意。 眼眸缓缓移转,在不为人知的定视下,暗自于一人的飘逸洒脱,留下恐怕连自己也未意识到的持久注目。 这时,未等四人欢聚一堂,盈满妒忌的狰狞笑声随那摇曳的尾巴激荡众人的耳道。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炽蟒失去半颗妖丹,却仍高声呼唤,“戊瑀,你离开之时不过才五岁,竟然能全然知晓当年暗中发生的一切!苍天就是不公平,把至高无上的身份地位给了你们鹰族便罢了,连同记忆,睿智,一击即中的眼光都夺走! 凭什么?凭什么我们蛇族要对你们俯首称臣,若不是妖后心善将我带在身边,甚至把精兵交于我带领调遣,我从一个被人踩在脚下不起眼的妖兵,走到今日这般成就,你竟说我与她狼狈为奸,难道就不是你敬爱的父王瞧不起蛇族,从未用正眼看过我吗?” 若不是自己接触过这人的脾性,恐怕连阿庸也被他所谓的抱屈申义,动摇自己坚善的内心。 “父王多次警示于你,不要擅自挑拨与仙界的情谊,可你却仗着他心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三番几次暗自闯入仙界结界调戏貌美的仙女以挑衅仙族,你这般令人作呕的举止,到头来还要怪罪在我父王的头上,我只恨我当年年纪过浅,不能亲手了结你这个挑起事端,联合姬蕊残害我母后,涂炭三界生灵的畜生!” “那是你父王胆小怕事!他们仙界占据地盘如此之阔,凭什么要让我们妖族只能挤在连他们一根脚趾头都比不上的地委屈遗憾!” “强词夺理!你在说什么狗屁话!”紫樱站了出来,长鞭指向胡言乱语的罪人,“原来这都是你的一己私欲在作怪!你这么想不代表其他妖族也有这般看法,我劝你收手吧,如今你半颗妖丹在我手上,就算你们连手,也打不过我们。” 听此,炽蟒忽而将一旁的木凌祈的脖子掐紧在掌心,狞笑道:“果真如此吗?” “若我将黑曜凝珠吞了,将会怎样?嗯?” 第227章 艰难的选择 黑曜凝珠在如一脚踏进鬼门关的半具衰弱残魂,要比待在灵力充沛的身躯当中,能强盛发挥出力量。 即,愈弱能更强,反之,过强却不堪融合。 炽蟒因紫樱夺走半颗妖刀只剩苟延残喘的短暂时辰,既然血脉是取不得了,那他便要与他们同归于尽。 吸食的力量迫使木凌祈张开口来,萦绕在他心口的黑色雾气霎时朝脖颈浓聚爬升,一颗亮黑的圆球轮廓若隐若现描绘而出。 刻不容缓,未等叶漓开口,紫樱已跃身空中,挥出长鞭举至头顶,打算从高处向下重重斩断凝珠的去路。 然而,长鞭才刚接近在两人的头顶悬空处,便被莫名强大的力量冲撞而向后倒去。 殷罗皱起了眉,一个揽肩及时将她稳住身落地。 “没事吧?” 声音略带不悦传出却并未直视自己,紫樱顿了顿,不等人看过来,只摇了摇头而后快速别过脸。 “该死!本王就不信这颗什么破珠能让这妖物功力大涨!” “你我合力,必须把他们分开。” 说着,殷罗缓缓举起扇子凝聚法力,紫樱也不拖泥带水,长鞭再次握紧在手心。 “不要白费力气,他既然敢在我们面前抽取,就说明他有能力吞下它,而吞下它,就是他暴毙自己,要和我们鱼死网破了。”叶漓抬手摁下他们蓄势的手臂。 “本王习练法术斩下怨灵脑袋当球踢的时候,他还不知道在哪个角落玩泥巴呢!南瑶,你难道不信我们?” 紫樱虽认为她说的有道理,可也不免回过头来劝说,“仙尊莫要担忧,我和殿下二人加起来的法力应是足以与之对抗,若他吞下凝珠将后果不堪设想。” “是啊,紫樱姑娘难得如此仗义,你可不得听一听?” 殷罗单只手肘抵在她的肩膀,手里的扇子被他摇得欢悦。 被微压的力度硌得心火陡升,紫樱嫌弃地斜睨一眼,直接甩开,“殿下脸皮不要太厚,我没有在为你说话。” “你!真小气!” “是你自以为是。” “你你你!”殷罗伶牙利嘴像是碰到了对手,气得手指只能不停抓着空气。 叶漓面色徐徐寂暗下来,“那就只能静观其变了。” 然而这时,一道声音消散了她的无措。 “我有办法。” 阿庸挽起衣裳,将食指和中指合拢,横在他手臂的腕口处。 他表示,抬开后食指指尖点着的位置,便是炽蟒的命穴。 正极力吸食出凝珠,本想顺道取得灵力的炽蟒,一听到四人商量的对策,脸色瘆白起来,吸食的速度更是加快了不少。 殷罗高兴得抱起了双臂,却又疑惑问道:“你不是从小就被仙界收留的吗?怎么知道得这么多?啊!” “你干什么?竟敢打本王的头!” 若换作南瑶,他或许会顾及她的神情,可阿庸此时垂眸的落寞不语,已能诠释这与那些不愿被提及的遭遇有关。 “你活该!总问些有的没的。” 自知吃瘪,殷罗只得闷声摸着脑壳,又对时上一旁紫樱像是在嘲笑自己的目光,气得把玩扇子一点不想理会她们几个。 叶漓握了握阿庸的指尖,移开此刻乱入的话题,“所以只要伤了他的命穴便可阻止吗?” 阿庸点了点头,却又道:“但寻常的利器并无作用。” 说着,他较为抱歉地看向泛着紫光的长鞭。 “噗哧!”殷罗掩面大笑,看着还想奉出自己一根破鞭子的人,被直面拒绝后挂上尴尬的表情,他就心情舒畅不少。 “本王这把万年玄铁打造……” “殿下的也不行。” 再次直拒的话一落,叶漓也忍不住扯笑。 殷罗瞪大双眼,嘴角因骤然失去颜面被生生拉下,“你是不是故意的,他不过一条不堪入目的领兵小蓝蛇,至于这么复杂吗?一个个瞻前顾后的贪生怕死模样,你们不敢,我来……” “就是殿下袖子里的那把弓箭。”阿庸拱礼道。 叶漓也心中了然,她知道,那把只做指鼻怼脸威胁的弓箭,从未见过被拉过弓而伤人。 即使面对难缠快要自己伤及性命的怨灵,殷罗都未曾想将它亮出,而今夜能有幸见到,也只不过是迫不得已的情况。 “我劝你,换一把。” “殿下!他的背后是姬蕊撑腰,若此恳请不够,我愿献上自己的命!”阿庸只得俯首行礼,急近相逼。 “你别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谁不知道你就是要杀了他为你的私心找的借口!” 殷罗进退为难,袖子里握着的弓箭,第一次让他有了害怕失去的恐惧感。 阿庸并不打算否认,而且当场下跪,“正是!若不是他,我母后就不会含恨而终,我父王也不会即使知道自己会走向履行献命于妖界的职责,却也只能带着遗憾离世!” “别逼我!” “殷罗!你明明知道,他的来意就是阿漓身体里的血脉,姬蕊没有现身,此刻已经在某个暗处等着给我们收尸!” 阿庸又道:“对于要抛弃你手中的心爱之物我很抱歉!但是只能出此下策祈求!” 叶漓从殷罗眼里读取到与亲人分离的不舍,她便能猜到,那把或许是前任鬼王为他留下,开了弓就没有回头路的那种唯一爱物。 可对比自己性命的不要紧,其他人若为她受牵连而丧失无辜的生命,还有三界一直潜伏危险,就差一把火燃起仙妖大战的引子动荡激发。 这些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因果,才是重中之重…… 但她真不想,和她一样只是想要留存,在世间还尚有一丝亲人气息的爱物,选择逼迫他做出艰难的选择。 “不好!他要吞下了!”紫樱喊道。 炽蟒饶有趣味的佞笑扫视而来,众人纷纷面色凝重望去,他那得意的嘴脸加甚猖狂。 只需最后一步,便可将黑曜凝珠到位身上,他忽而故作稍稍停下,举止充满了挑衅。 “我方才凝神,正是在给你们时间多多纠结选择一下,没想到,你们真的听了话,哎!就别逼迫人家把他父亲留给他的唯一心爱之物也给拿走,你们这样也太不厚道了些,就让我好好吃了……” “咻!” “唔……呃嗯,你!” 一箭精准刺穿手腕,殷罗泛红的眼眶闪着泪光,可语调铿锵有力夹满愤恨。 “还轮不到你这个小喽啰为本王做选择!” 第228章 你们……是在找它吗? 是以,当炽蟒怒目圆瞪眼前这支穿透命穴,留下焦化不存一滴血的极正大黑圆孔时,哀嚎声一爆破冲向天际,满头发丝都炸开了。 他像过街老鼠般隐忍,只为等到这一刻,能亲手将至高无上的位置端在手中。 却被一支箭毁了! “你们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戊瑀!我要把你挫骨扬灰!” 木凌祈眼见仅持半颗妖丹,命穴被消比凡胎肉身还要脆弱不堪,却还像个疯子一样只剩一只手,和一条摇也摇不高的原地扑咬着。 她识时务地退开了身子,顺了顺脖子,为适才凝珠猛地从嘴里又吞回肚子里去,差点岔气噎死的事委屈巴巴的。 “怎么,你们都觉得本王脸上有金,眼睛都不舍得移开一秒吗?” 阿庸对殷罗突然转变的态度,怔愣原地。 两眼干瞅着,一时忘记收回抬头双手拱礼,膝盖着地的举止。 还是在率先回过神来的叶漓拍肩拉提下,才恍恍惚惚起的身。 紫樱也收敛了触动的瞳孔,缓缓移开了视线。 与此同时,那蜿蜒躁动的蛇身妖物完全现形,挥舞着长长的尾身奋力打在地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呯啪’声响。 四人捂住耳朵往后退去几步。 眼前的凋花枯叶被狂风席卷从泥地盘旋至空中,细沙向眼脸扎滚而来。 她们并不怕这只妖物能掀翻了天,而是让他吊着一口垂死之气还能兴风作浪的背后之主。 这不露面的主,想必便是阿庸口中的妖后姬蕊。 在无形之手的操控下,四人渐渐抵抗不住风沙的侵袭,即使为首的殷罗与紫樱冲锋在前,可因二人皆有伤在身,又没来得及有多长的恢复期。 于是,两人持法叠加而护起的光圈,竟被逼得脚跟微微向后滑移。 殷罗蹙眉,大拇指不屑地抹去嘴角渗出的血迹,“狗仗人势,有本事别求人施舍和本王赤膊单挑啊!” 此时的耻辱并不在于人多人少的公平对决,而是谁输谁赢的占据上风。 炽蟒是这么想的。见他一脸怒色有所败损,那激起的胜负欲就像用不尽似的,即是愈战愈勇。 他将从嘴里吐出来,带着浓稠腥液的岔开两条细细的长舌肆意挥霍,交织为螺旋形状像一击败死的力道向她们荡驰直冲。 紫樱看着额前冒出汗丝,唇瓣也在克制痛苦的殷罗。 只得将手中的半颗妖丹碾化,加固护人的光圈之外,也偷偷向他渡去心脉的一丝真气。 她伪装得仔细,连接受到的人也只是感受到一丝阴凉,并未察觉她微微摇曳的身形。 殷罗调侃道:“紫樱姑娘,你也太吝啬些了吧?且不说知道如何使用却没有早点拿出来,这点补充灵力的东西也不够我塞牙缝啊!就不能献献心头血?” “殿下还不配。”紫樱冷声道。 又是以殿下尊称,又是直怼不配的。 殷罗无奈地摇了摇头,这又‘客’又‘气’的女子,还真是开不起玩笑。 炽蟒亲眼目睹自己的妖丹就这么被用来对付自己,脸色绿得僵硬。 一时狂吼着高声刺耳的嗓音频频左右扩扫,带着腥臭的粘液也甩飞出去。 本就卖弄着两个尖锐的大蛇牙令人嫌弃得犯恶,殷罗又瞥见那条状略然绿色的黏腻液体隔空贴来。 要知道,这些个恶心吧啦的玩意儿,是带有毒性且能直破她们本就护起而难以维持的光圈屏障。 故而,吓得他直接将紫樱揽肩在怀,一齐躲过了突如其来的下三滥袭击。 其实紫樱早就有所防备,正要从胸前的衣裳抽出柒遮伞防御,可骤然被带离了身子,手里是不敢停下施法不假了。 但杵着不动也是真的! 殷罗一下子就放开人继续施法,可他抬头一看孤零零的光圈这会竟小得可怜。 不可置信地转头望向呆滞的女子,“你还愣着干什么?继续帮忙啊,这么恶心的东西要是甩到脸上……呃我都不敢想象它飞进我嘴……” “咻啪!” 殷罗感受到带有凉意的粘液,混在齿间的同时完全化开苦臭,他的瞳孔瞬间撑大,连同红血丝都快要裂开缝隙出来。 “呕……呕咳咳……” 紫樱咬了咬嘴唇,将尴尬化作殷勤,义不容辞当起了对决的头首,挡在四人身前。 由于光圈的施法不能断…… 是以,殷罗只得一手拿着紫樱递来的巾帕,哀怜着又吐又擦脸,一手还得施法防备对面的疯子会闹出什么幺蛾子。 谁知,他想等她欲言又止咕哝半天的嘴有个下文,却只能等来这么一句: “其实你不必多此一举,我早已备好了柒遮伞,若不是事出突然,你也不至于如此。” 殷罗一听,气得将巾帕抓成一团,“你的意思我自作多情了?能不能找个值得相信的理由!伞呢?什么破遮伞根本就没有吧!” 紫樱无奈叹了口气,欲想解释时,后方传来女子弱弱的声音。 “呃……你们是在找,这把吧?” 殷罗一回头,险些呕血气绝。 只见沾染垢物的伞面揭开而来,女子一双大眼弯弯和善地挥着手。 而男子……搂得她的腰肢紧致,只是眼神就不比她大方了,淡淡一笑的得体表情下,更多带有歉意的躲闪。 “……” 然而,叶漓在目睹周遭的变幻后,讪笑的脸色在渐渐消退。 头顶的光圈正在扩大,再瞅瞅对面,看起来对决个三天三夜也乐此不疲的红眼疯子。 她暗自腹诽,仙界派来的人居然每次都让来回跑的紫樱办差。 看来,那帮老不死的不仅要累死这个仙帝左膀的护卫,更是要看她到最后孤立无援,慢慢等死的节奏了! “该死!紫樱姑娘,仙帝这次急召你回去复命的时候,你到底有没有上报那些派来的仙将,别说人影,就是连一泡屎的痕迹都没有看到啊?” 殷罗气得咬牙,这些人定是躲在哪个酒馆悠闲品尝美味,而他却要被一条烂蛇唾口水受罪! 见人不知如何开口,叶漓霎时垂下长睫。 她知道,仙帝就算再如何不知情,也早能听到关于阿庸尚存凡间的消息。 叶漓不打算为难她,只能想着以逃为先了,“看来,我们只能先离开这里,无论如何。血脉之光势必得开了!” 说着,她抽出了头上的发簪。 可向手腕探去的簪尖还未触及皮肤时,后背便被骤然附着上重量。 第229章 逼至堕魔 “阿漓!小心!” 声音从后背冲进耳道的那一刻,叶漓已被抱紧翻滚在泥地上。 随着簪子落地,她的身侧卧倒一具高大的身影。 那股从他以宽厚的挺背做后盾的力量,就像要将他置于死地一般,不留情面地榨干只剩一口气在交代呻吟。 叶漓难以置信,她拼命摇头否认,那刺红的鲜血从他唇瓣一路开染至胸膛,明明魁梧无恙的身躯却像折断了一样坍塌眼前。 一阵晕眩的黑暗从视野划过,但她还是揪住因畏惧而冷颤的心口,爬跪到他身前。 殷罗也被突然坠落的身影惊恐万状,但此种情况下意味着死亡的威胁从四面八方而来,容不得他讶异多久。 失去法术的维持,也等同于失去助纣为虐的利用,炽蟒脸上还镌刻着狂妄,却被陡然抽走生命而直直往后倒去。 “砰!” 刚才庞大的躯干有多肆虐可怖,现在化作一缕蓝烟消散于天际的模样,就有多可悲。 木凌祈蜷缩在地,毒素的挥发让他面色痛苦,可失血苍白的是,因他紧紧盯着那心有不甘而死不瞑目的眸眼。 “还挺卑鄙,这么苦心积虑拿一条小蓝蛇当幌子演戏,竟然是要杀戊瑀!” “喂!那什么姬什么蕊的,躲躲藏藏要当缩头乌龟吗?还不给本王滚出来!” 殷罗谩骂着,背已抵在紫樱身后观察四周,与她一同加持掩护地上的两人。 第二支箭矢上弓,他再次维持起射箭的姿势。 “戊瑀?想想还真是可怜,也就只有破败不堪的仙界,才能赐给你这么低俗刺耳的名字了?” 姬蕊妖艳而空灵的嗓音环绕四周响起,使人捕捉不到她定下来的位置。 “妖后抢来的位置也并不高雅多少嘛?” “殷罗,你不必挖尽心思来讽刺我,我今夜前来,可是要观望一出好戏的,鬼王殿下就算我能伤得却会遭天惩的,所以,我的目标可不在你这里,你要是聪明一点的话,也就会选择在大家都大开杀戒的时候让让道。” “哼!看来,你还真是贪心啊,为什么非得和别人一样往屎坑里跳呢?别傻了,这强大的血脉就算南瑶看不上也不会给你的,更何况……不好意思啊,她也不知道怎么给,而且,你不怕给了吃不消暴毙身亡吗?” 然而,殷罗才嘲讽完,戏谑的脸色在对上紫樱湿红的眼眶,骤然换上不安的情绪。 他冰冷的语气显得隐忍克制,“不,她不止连仙界暗卫的你也要斩杀,南瑶……” 紫樱哽咽地接上了话,“那颗黑曜凝珠,就是要让仙尊在崩溃之际爆破心脉,让她历劫返回仙界之时走火入魔,虽毁不了血脉但却能让她饱尝时不时会回忆起最痛苦的记忆,让她想方设法去自行放弃血脉。” “无耻……”殷罗猛地擒住她的双肩,眼角快滴出血泪来,“仙界派来的仙将呢?她身上有维护三界安宁的血脉,仙帝不可能坐视不管!” 紫樱回道:“仙帝已被软禁多日,妖后今夜肆意妄为的阴谋还是他废尽半生修为传信于我并调动整个暗卫让我差遣,只是,只是仙臣们……”说此,她顿了顿,目光染徐徐上愧疚。 “只是那帮猪狗不如的老东西,竟然拦下了,我说的对吗!” 殷罗没想到,戊瑀妖王之子的身份为仙界之敌对,若能借姬蕊之手除掉他,至少能少了一个妖界的存在威胁。 而至于南瑶,就是疯了,傻了也有操纵她的心法,况且,只要血脉未落他人身上,就不会造成更大的威胁。 也就是说,她这颗能用的棋子,即使被抛弃了也得行使护佑苍生之责。 他们都知道她骨子里的善意,心神也足以强大到即便顶端的痛苦也能让她恢复理智,仇恨在身地摒弃堕魔。 如此伤损最少又能得利的完美之策,哪能不被那仙界的老臣钻了空子! “呸!畜生!都是猪狗不如的畜生!” “哈哈哈哈哈!”“鬼王殿下真是爱南瑶爱得心切!看来,你的法器要握稳了,可得好好保护好你心爱的女子哟!” 张扬的空灵声再次响起,仿佛看戏般的嘲笑似乎还不够满意。 倏而,四面八方被竖起了一道屏障,让人瞧不清外面,也看不到里头会发生什么惊心动魄的场景。 紧接着,包抄而来的机械声齐声而响整装待发。 一根根箭尖缓缓从屏障推入,环绕在他们四人四周的抬眼所及之处。 “呵呵,殷罗,你有的也就三支,现在只剩一支,我倒要看看,我这源源不断的弓箭下,你和你身边这位飒爽英姿的美娘子,能护得了她南瑶多久?或者说……” “你们能否坚持到她发疯堕魔,亲眼看她被我收之麾下的那一刻。” 此时,地上依偎的两具身影,显得格外无能为力。 “阿庸,阿庸!” 阿庸被叶漓抱在怀里用脸颊贴紧安慰着,她试图用自己的呼唤让他始终清醒着。 尽管她知道,他此刻也在极力地迫使自己,从欲昏睡的意识中挣脱。 可这双狭长的眼睛也只能撑开一丝缝隙来。 “阿漓,我没事,这很危险……”阿庸艰难地抬起一只手,为她心口挡上,又觉可致命的位置不止一处,又抬起了另一只手来。 叶漓终得破声哭喊而出,像发泄愤怒般死死摁住他乱动的双手,“你都这样了还在担忧我,你能不能不要像个傻子一样护着我!” “你别哭……唔……”鲜血再次翻涌在喉间,却因他极力的压制下喷射得可怖。 “别怕,只是看起来瘆人,但吐出来了我会好受些。” “对不起,我如今这副模样护不了你,但阿漓,趁她夺取黑曜凝珠,你尽可能地逃跑,好吗?” 叶漓颤着指尖,为他拭去新旧交替渲染整个下颏的稠热血水。 须臾,她缓缓将他身子放下,抚摸着他瘦削的容颜骨骼。 “逃跑?阿庸,你难道忘了吗?自从血脉在我身上延续下去的时候,就注定,即使天下之大也根本不会有我的容身之处,你放心,这一次,我总不能再让她们得逞阴谋!” 她挺直腰背而起,目光坚定,利落地拭去面庞的泪水,“不就是拼死吗?我南瑶从不认输!” “姬蕊,你尽管,放马过来!” 第230章 脱胎换骨 “南瑶,不愧这血脉无论如何都不肯从你身上出来,就凭你这股视死如归的韧劲,足以让我佩服,若你肯与妖界联手将仙界踩踏在脚下,我姬蕊愿意让出妖后的位置给你,三界之主都收归于你囊中,这等喜事不就指日可待了吗?” 屏障外,处于高处观视的姬蕊,对着娇小昂首的身影喊去。 她屈弯五指,窜起的法力悬浮着,只为等待女子的一声答应。 叶漓勾起唇角,“归降?呵!我还不屑于伪装干灭你整个妖族!” 假意降服于妖界,此策就算姬蕊知晓她心存敌意也会认为是个不错的法子。 因为,她在她们眼中就是活生生的两条让人忌惮的血脉。 只要入了妖界,一来,说是什么贵宾稀客能坐稳妖界主位,其实就是寄人篱下的俘虏。 她妖后做主一切等同于妖王的位置,难以令人信服,只要她方势力按兵不动,然后拉来一个,能替她将内部那些蠢蠢欲动的反对者一一铲除便可。 二来,那帮老东西正巴不得逮着机会,便将叛徒的罪名,扣在这个一踏入仙界的南?门,就坐享仙尊之位的女娃头上。 两边对她都有利,都不用她亲自动手。 叶漓不敢想象,若她真堕了魔杀红了眼理智全无,这般险些被蒙在鼓里的好处,会不会真的就这样捡走,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姬蕊眸光闪过一抹喜色,“真不错!你南瑶这个人我要定了!妖界大门终会为你敞开,你就等着乖乖听命于我吧哈哈哈哈哈!” 笑声旋落,她将从那木凌祈心口剖开而来的黑曜凝珠,混由掌心的法力猛地向前推去。 圆滚滚之物破入屏障朝女子迎面而来,殷罗和紫樱却已无暇顾及。 只因姬蕊的心狠手辣,不止用在把万箭将她们阻止步伐靠近的救援之上,还放出迷惑视野的浓烟弥漫而起,直接乱人心弦,寻找不了具体的位置。 阿庸手肘磨移着,已能将上半身撑起,可不过一会,又倒回了原地。 他虚弱的嗓音极力高拔,卑微得像埋进了土里,“阿漓,不要!求求你!” 他怎能不知,唯有血脉之光一开,她接受凝珠入体与心魔对抗,才能有一丝胜算的机会。 可血脉的开启恰是更有利于凝珠游走筋络快速进入体内。 这般赌注之危险,无异于是在用自己的理智去换回他们能相安无事。 若如此,他可能见到的,就不是眼前这个阿漓,而是一个能被控制的傀儡! 然而,叶漓只是克制住眼里欲滴落的泪珠,朝他释然一笑,“阿庸,若我变得不是我,你一定要和殷罗他们逃得远远的,我想看到你,可我不希望你看到我疯魔的样子,虽然……仙界会制止我……” “可我也不愿意……” 半晌,她决然侧头转身,瞳孔微缩之际,将划开的腕口挺直迎上。 阿庸,你说这次,老天会不会站在我这边呢? 浓烟像是掐准了时辰般消散一处开口,正挥扇击飞如雨般落下的利箭的殷罗,抬头之际,眼帘恰是映入叶漓挺拔的身影。 只见她仰头闭上了双眼,任凭黑曜凝珠没入腕口,黑色雾气游窜全身。 “南瑶!”殷罗失声痛喊,崩溃跪倒在地。 一道道利箭却从未间断,依旧冷酷无情向他射去。 紫樱泪流满面,她能看到那孤寂赴死的身躯在发着令人崇敬的亮光。 但她手中鞭子拦箭的动作并未停歇,反而如泄恨般将殷罗周身的刺害尽数还回起发的源头。 可那些箭矢是否刺回弓箭手的身上,却无法得知…… 漫天思绪如梭,引诱的银铃般笑声汇入脑海,黑色雾气抽成丝状猛地灌进眼眸。 叶漓掀开长睫,猩红的眸光一点一点地被渗透黯淡。 徘徊正念与邪恶的痛苦挣扎下,黑寂的缭绕使她淹没其中,她缓缓张开了双臂。 轻盈提起了骨骼,迫使她后脚跟渐渐离开了地面。 姬蕊会心一笑,看到悬浮半空的身躯,心口处黑曜凝珠亮闪着光芒,正是在发挥起了作用。 “不错,南瑶,你只要尽可能的,让自己的怨念,欲望,一切的七情六欲放纵下去,就一定能够重新塑造一个……完美的自己。” “呵呵……姬蕊,这次,老天还真就站在我这边了!” 姬蕊轻薄的眼皮不过刚盖上两秒享受,反败为胜的讥笑让她错愕地撑开。 如冷水倾盆直往头顶泼落的凉意,愤恨的嘴角颤抖不已,她疯狂摇头:“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你不是血脉被封了吗?怎么……你竟然将黑曜凝珠融化了?” 众人皆待在原地不敢动弹, 对升在半空的女子将周身的黑气吞噬。 眼底的猩红,黑暗全都消散得无影无踪……一只眼睛换上了蓝瞳! 甚至,就连那毫无血色的脸色和唇瓣都变得有光泽,红润起来。 真如姬蕊所说的那般,完全蜕变成为另一个完美的自己。 “姬蕊,你口中说的不可能,是无法将我堕入魔道,还是一个人的善意总是被你们当蝼蚁碾压?” 叶漓的音调也发生了变化,只是变得更加媚态而有威力。 若此时暂封的血脉加持在身,只怕这张入眼畏惧三分的面孔冷眼一抬,能把自己的头颅削成肉泥! “弓箭手!你们都给我瞄准了,伤不了她,拿你们妖丹喂狗!” “是!” 姬蕊愤怒地颤着头,但在妖兵看来,其中还带有一丝畏惧。 “哗!” 一秒之内,那刚安上的箭矢竟全数被反向搭建。 屏障被揭开之时,众人目睹那悬在高处,一身黑羽披风身姿妖艳的姬蕊,和被人控制一动不动,惊慌失措地盯着箭尖朝向自己的妖兵。 “我给你选择的机会,要么,你自刎跟着他们陪葬,要么,新账旧账一起算,若你们受我几掌还能完好无损滚回去,那也是可以的,好好想想吧,我不着急。” 叶漓一脸从容把话撂下,实力带来成熟的姿态让她无视敌对的存在,她只收下双臂,将自己放稳落了地。 殷罗看着她死而复生的无恙,便急匆匆赶了过来,“南瑶,你没事就好!” 叶漓淡淡点头,但已顾不及寒暄几句,径直朝阿庸身旁走去。 怀抱中,她将凝珠带来的法力朝他重伤的地方注入。 可下一秒,探测到他体内缺失的异样,灰寂又重新染上心绪…… 第231章 阿漓,你别哭 “怎么会……你身上的半轮妖器呢?” “阿漓,你别哭……” “我问你话呢!另一半的九灼幽轮怎么不在你体内了!” 阿庸不言,只是平静地抬视她,用指腹替她拭去两行散发寒意的热泪。 他知道,她已有怀疑木凌祈的话不是在挑拨离间,只是她宁愿相信,这是真真切切的谎言。 叶漓带着哭腔,将脑海里整理的思绪一字一句地推测出来,“早在怨灵控制你伤害我之时,你就祭出了一半妖器,将它与我体内的另一半合结并留下。” “紫樱其实并未及时赶到,但在你的乞求帮忙隐瞒下,她配合着撒谎,你为了让我放下疑心,甚至还把戏做足,故意使唤小香让她用带符咒的簪子刺伤怨灵,让她造成是自己救了我的假象,我说的对不对?” “阿漓,你这般聪明,在你面前我都被你扒得连皮都不剩了,那还怎么让我留有耍帅的神秘感呢?”阿庸倦怠的面庞上,努力挤出一个轻松和谐的笑容。 叶漓除了流泪就是无力的怒吼着,“都什么时候了,你竟能笑得出来!” “你等我,既然能结就能分,只要我把它抽出一半重新放回你体内就能救活了你了……” “阿漓……” “很快,很快就好,你配合我,快……” 叶漓不顾阿庸伸在半空阻拦的手臂,运行法力在掌心,悬放于心口试图将妖器抽出。 可无论她怎么竭力,只能将那么一点妖器闪烁的光芒,显露出来。 近在咫尺的临门一脚,却只得眼睁睁看着它牢牢锁在体内。 直至强行运气而嘴角渗出血迹,叶漓还是不肯放弃。 殷罗不忍她无法面对事实,直言道:“南瑶!没用的,这么多日过去已经晚了,而且,你刚刚能融化黑曜凝珠而无走火入魔,正是因为妖器结合的功劳!而凝珠使你功力大增的时候,反过来也帮您除尽了寒毒……” 叶漓听闻,惶然填满面色,她缓缓垂下了手。 姬蕊狂笑,“哈哈哈哈……南瑶,没想到吧?这妖器是不合也得合了!可就算你杀了我,你心爱的男人他也活不过来了!” “就是便宜你妖器竟通过待过他身体而认了你为主,不如放开我的弓箭手,我们还会来日方长的!” 看似语气尽显张狂,实则是在为她手中这只精心培养的弓箭手做退让。 这番话的意思,无疑是在暴露,她在妖界中握住的权力或许甚小,或许,还是无法见光的那种。 但显然,后者, 殷罗一下就听出她的心计,只是此场景还在拼命挖苦…… 他气得咬牙,直接站起身来,指着她喊道:“死妖婆!本王只恨不能直接把你脖子拧断!你还想要我们施舍你什么?” 姬蕊被识破企图用逼迫换来的求助,羞耻得鼻孔都在喷怒气,而本就蠢蠢欲动的妖兵们,这会更是窃窃私语起来。 他们只觉这个将他们拉到拥有三界最强的血脉身前,还被自己打造的箭尖瞄准喉间送死的女人,除了愚蠢就是愚蠢。 “我刚才说的,只是给你们一个垂死挣扎的机会罢了。”叶漓语调冰冷刻薄,将阿庸扶坐起后,施法稳住他的身子。 她掌心贴在他的脸庞摩挲着,递去温和的笑颜,“你我在凡间的仇,总得有一人亲手了结。” “阿庸,累了,就看着我为你在凡间做的最后一件事吧!” 一潭死水的寂静,不是毫无支架力的悄无声息,而是能掀起狂风暴雨的洗礼。 叶漓,就能做到如此。 看着娇小的身影,从漫卷的风叶中踏步而来,轻盈而有底气的脚步,即使脚底踩的枯叶,也只是发出一丝似有似无的声响。 姬蕊这才毛骨悚然起来,可她知道,若此时抛下这些千辛万苦培养起来的妖兵不管,便无法向妖界交代她本想秘密行事而造成的损失,日后更再难在短时间内调动其他兵将。 但此时不跑的话,南瑶大开杀戒起来还能活命吗? 失算!真是失算! 是以,她只得忍痛割爱,在目瞪口呆欲抛下自己的妖兵的狠狠直视下,窘迫地扭头就跑。 然而,叶漓只是稳若泰山地立住脚跟,静静地看着眼前落荒而逃的人,那只藏在袖子里的手,正掐指施法着。 不等人主动开口,殷罗已守在阿庸身旁。 因有了目睹过被偷袭的耻恨,紫樱避免毒气入髓的木凌祈倒戈一方,也不想他白白死掉,拿过殷罗给的解药解了他的痛苦。 但又喂进他嘴里一颗,能让他说真话的毒药。 待妖兵将脸上暴跳如雷的铁青,眼底凌人的怒火无处发泄阐释得淋漓尽致。 叶漓满意地用两指轻轻一挥,将逃至半路的姬蕊又拉了回来,手掌的虎口掐握住她的脖颈。 “你不能动我!我是妖后,若我有任何闪失,妖族必定穷追不舍上门讨伐!再者,仙界知道你为了维护妖王之子,甚至不惜加重仙妖之间的争端,你就不怕仙帝治你的罪吗?” 叶漓歪了歪头,看向她道:“罪?若要论罪,你姬蕊为了血脉,设计陷害我叶宅朝夕相处的无辜人命,你可有眨过眼?为了给自己的儿子争得王位,迫害他父王母后之间的感情,让戊瑀的母后含恨而终,他走失又失忆的时候如同孤儿一般行尸走肉,你可有良心不安过?” “这都是因为你的一己私欲,残害他人而留下的罪证。” “你陷我于不义的境地为先,到头来竟还能不要脸地为我分析冲动行事的利害?” 仇恨的场景仿若再现眼前,已让叶漓无法继续这般面色泰然,她蜷缩的指尖加重了力道,使之破入皮肉三分,“好!很好!去你娘的狗屁东西!今夜,就算整个仙界的人都来了,我也会让你痛不欲生!” “你,你想干什么!” “南瑶,你不会动我的,否则以你直截了当的脾性早就动手了,又怎会等到现在?” “你放了我,我们可以再商量商量的,你想想,多一个敌人还不如多一个朋友,你又何必赶尽杀绝呢?嗯?” 叶漓盍了盍眼,愉悦的神情像是在享受着什么。 耳畔传来的声音愈是哀求的急促,她嘴角的笑意就愈大不可收敛地洋溢。 第232章 杀了姬蕊! “你们可都看到了?你们唯命是从,替子抢位的妖后,竟在危急时刻撒腿就跑,全然不顾你们的性命。” 原本俯视被包抄的蝼蚁可持运筹帷幄态度,没想到,竟一时换了朝对方向。 悬于高处的弓箭手,只觉此刻从底下仰视而来的这双精明的大眼,藏有无法度量的狠辣令人身子骨都颤抖起来,汗毛直立。 说是被定缚在原地,实则是控制着自己一根头发都不敢轻举妄动。 而他们听此甚为有理且不说真伪的一番话来,霎时能浇灭不少心头的怒火。 故而,即便是临死关头凝重的面色,也渐渐有了一分动容。 叶漓继续乘胜追击,语气更加铿锵有力,仿佛在为他们宣泄心中的愤恨,“用之从未给予过你们正眼,用完就想一走了之,岂不是不配当你们任意调遣之主!” 姬蕊看着四周的妖兵竟面面厮觑,有的交头接耳起来,好似被动摇了内心,本就目光藏有不屑,此刻俯视自己的姿态更是尤为明显。 她开始语无伦次,不知是在警告,还是在说给自己听而能得到宽慰,“贱人,你给我住口!你别以为你的三言两语就能打动我的士兵,他们生于妖界,自然也要为妖界而死,怎会听你这个贱人的话就抛开他们的职责!” “啪!”叶漓直接一巴掌拍去。 说时,却面朝众兵,“你也知道他们忠义,可你这个主子抛下他们的时候,你也该对他们有的诚心呢?喂狗了吗?” 未等姬蕊诧异自己高贵的脸颊烧热刺疼,紧接着的五指又遮盖眼眸而来。 “啪!” 又是一道清脆响亮的巴掌声落下。 “你,你竟敢打我这个尊贵的妖后!”姬蕊被扇倒在地,捂着脸瞪道:“你们都别被她骗了!她就是想借你们的手杀我,然后再将你们也杀了!你们既然逃不掉就给我死撑到最后!为妖界的荣辱而死!” 叶漓却笑了,扬声高喊,直接大方承认,“不错!我就是要借你们的手杀了她,羞辱她!可她难道不该被这般对待吗?她作恶多端,杀我心爱之人,还要像看戏一样看着我堕入魔道,她不该被千刀万剐吗?” “你们想好了吗?杀了她,我给你们的便是一个能逃生的机会!我南瑶的确心狠手辣,可我不是她,我与你们王子同是恩怨分明的人,你们未行赶尽杀绝之事,我们便既往不咎,今夜,我要取的命,就是与我们有生死过节之人,姬蕊,就是我第一个想取下头颅的,还请你们,都给我认真考虑!” 一番话透彻心扉,妖兵们纷纷大眼瞪小眼。 那个曾带领过他们上战歼灭的妖王英勇无敌,要不是鹰兵令落在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手中。 他们又怎会想白白浪费一身为战场而生的一腔热血?尽做伤天害理的琐碎之事! 这里,分明就不是他们的用武之地! 与此同时,他们看到背靠树干,已只剩一口气吊着呼吸的妖王之子,心中竟陡升一丝愧疚。 叶漓侧身,睥睨这个气急败坏却怎么扑腾也起不来的女人,“姬蕊,你不是说,我不能动你吗?那……若动手的是他们,你觉得我这般举止可能让你满意?” 她抬了抬指尖,四方的箭头整齐调换了方向。 姬蕊撑在地上的指尖蜷得泛白,在看到那瞄准自己的攻击声蓄势待发,已顾不上什么脸面。 她转而跪拜起来,“求求你!求求你不要杀我!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的!妖界灵力富饶的地方不比仙界的少,你要什么灵石或是妖法秘籍,甚至是整个妖界藏匿的兵图,我都可以帮你偷来!只要你别杀我!别杀我!” 机会就像白白送到手上一般,叶漓暗自,目光淡淡遥指悬空的妖兵,“什么,都给吗?包括骁勇善战的他们也能拱手相让吗?” “给,都给……”下意识点头答应的姬蕊,骤然反应过来,又惊慌失措改了口,“不,不可以,他们,我……” 叶漓掐上了她的脖子,“那到底是给,还是不给?” “你……你好卑鄙……” “弓箭,你们是否亲手拉动我无所谓,而且,无论如何,今夜你们不会因为只身返回而遭护主不当的惩罚。” “因为,她所行之举恰好让我融了凝珠功力大增,你们回去复命想必这尚未全握权力的妖王也不敢把这等丑事公之于众!” 叶漓不违公理的周到解释,就像压死姬蕊心存希冀的最后一根稻草。 而与此同时,这位妖后‘慷慨解囊’的反应也让妖兵为仅有的那么一点点坚持攻破防线。 须臾,一妖兵举起手中的弓弩,带头喊了起来,“我们好歹是跟随光明磊落的先妖王打的仗,这等见不得光的荣耀还算是荣耀吗!早就看这个老妖婆不顺眼了,每次总是拉着我们,陪她到处干些无关痛痒的活,我们凭什么要如此替她卖命!” 姬蕊不可置信直直摇头,眼睛一个接一个地点数着悬空的妖兵,嘴里绝望地呢喃,“这还是,还是我认识的弓箭手吗?我费心费力养了这么多日的兵……竟然将自己打造的箭矢对准自己!” 另一个也附和道:“是啊!今夜就是她愚蠢失策,把我们带到火坑里跳,她还想丢下我们不管,让我们替她挡死!” “尽干伤天害理之事不说,反正我们都要被杀,还不如在死之前杀了她,算是为妖界除去一个祸害!” “对!杀了她!” “杀了她!” …… 叶漓蹲了下来,指尖游离在她的脸庞,温柔的语气却字字显露极致的冰冷。 “我会废了你全身的筋脉,但不会让你这么地被乱箭射死,你放心,我会帮你。” 说着,她笑着目睹眼前连滚带爬的姬蕊,张着臂膀缓缓向后倒退,退出这片将会染满鲜血为她报仇雪恨的泥地。 无数双眼睛,弓箭,像是有了万众一心的凝聚力,朝着地上的人虎视眈眈。 木凌祈见状,高大的男子气概蜷缩成一团,却好似此刻的他是藏在他体内的莫凝出现。 姬蕊连连躲闪,但她却不知该往哪里逃,“不,不……你们敢!我可是妖界妖后,妖族半个主……” “咻!” 本是几支欲穿过她心口的箭矢,被叶漓食指一挥,歪向本属于妖后尊容的发冠。 第233章 仙后与妖王 “你们,你们找死!” 三箭过顶,那梳得每根发丝都看不出歪扭的妆发,此时已凌乱不堪。 姬蕊从未想到过,这副母威震慑四方的尊容仪表,竟被一个黄毛丫头踩碎了践踏一地。 顶着连鸡恐怕都嫌弃的一顶鸡窝头,肩上,双臂,胸膛……其上的衣裳哪哪都被冰冷的利箭划破。 叫花子般的落败模样,一道道不致命却将尊严凌迟的耻辱推到极致。 她全身的血液都在反抗,可只要她将施法的箭矢尽数还回早就瞧不起自己的妖兵时。 这个较小的身影便轻轻飞舞着手指,把耻辱又调换了个方向。 姬蕊欲拔下大腿上待在血肉里久了,会冰冻四肢的利器,可偏偏这刃尖的构造是自己下令特意换上的缀满不上不下的倒刺。 得不到及时救治的大腿,很快便如一块重石绑在上面,沉重得连拖带拽也无法抽离开来。 她失声痛喊道:“南瑶!你有本事,你有本事就杀了我,给我个痛快!” 叶漓静静负手伫立,身子比石头还僵硬,可在众人眼里,这个本就天不怕地不怕的女子,更加寒冷的是心如磐石的死寂。 她俯视着地上疯婆子,在其恶狠的怒眸中像是嗜血般的玩赏,欣喜寻找到一分舒畅的如愿以偿。 “不,我要看你活活被折磨而死,才能泄我心头之愤。” “你这个疯女人!你就不怕我儿带领整个妖界来屠杀你吗?被封住血脉的你又能借助凝珠的力量维持多久?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你就是这么愚蠢吗!” 叶漓弯着眉头笑了,仿佛让对方才觉得自己是那个傻子,“此处秘密出行的你想必累坏了身子,也忘了把脑子带过来吧?” “哎,啧啧,你儿子若真能坐稳妖王的高位,也不至于让你这做母亲的,在仙妖两界如此紧张的状态下,也要不惜背上整个妖界为他取得稳固地位的强大的力量。” “所以你说的,根本就是黄粱一梦空欢喜罢了。”说及此,叶漓眼里忽而闪过雀跃,她竖起食指,把咧嘴的笑意加重几分,“诶!我们要不要一起赌一把,不敢过来送死的他,会不会念旧与你母子一场,拼死也要过来从我手中解救你出去?” “弓箭手!劳烦各位伪装好自己无辜的模样,若真被你们的主看见了,那就有口说不清了,尽管……将我欲杀妖后的责任,推到我身上来!” “你!你南瑶就是个蛇蝎心肠的恶毒贱女人!” 这个给足尊严的有利后盾,一对比地上撒泼打滚的疯婆子,所下达的草菅人命尽显无厘头的命令,要更能深得人心,心服口服。 是以,当姬蕊再次看到那齐刷刷的刃尖又瞄准了自己,还一脸无辜地放纵弓身弯得带满致死的力道。 一颗泪珠滚落脸庞,滑没入嘴角时,她算是尝到自食恶果的咸涩。 然而,正当她认命地闭上双眼接受死亡的来临时,叶漓却停住了空中的长箭,下蹲的姿态,依旧是睥睨的高度,“或者……你可以选择解我心头之惑,来换取也许我给你一条生路的机会?嗯?” “呵!”姬蕊苦笑,“你真以为我是傻子吗?我说了难道你就会兑现你的承诺放过我吗?你南瑶从不畏惧出尔反尔,更何况他戊瑀因我而还在苟延残喘中尚且留着一口气,你会这么好心吗!” 叶漓摇了摇头,摊开手掌,停在半空的箭矢便幻化在上面,她敛住四指用力握住,“听着,三问,我只问一遍,你只有回答的权利,不用顾管是否需要藏匿真伪,因为在我面前玩的把戏,我都能自行判断,所以别白费力气。” “第一,前妖后与妖王之间,究竟有何关系?” “第二,戊瑀当年身上的一条血脉为何在我身上,还有这本属于妖王的妖器,为何也在我体内……它能促使戊瑀体内更适应我的血脉的缘由我已知晓,这个不必多言。” “第三,我爹娘,申冉与玄胡仙将是不是与他们也有关系?” 姬蕊微微一滞,惊疑的目光直直将人一无所知的眼神几番打量,“当年妖王与仙后的浪荡风流之事,你在仙界待了这么多年,竟然毫不知情?” “哈哈哈哈哈哈!果然仙界那帮老东西就等着看你一颗心全为三界卖命,一丝报仇的真相也不愿意透露出来!南瑶,你不也令人可怜又可笑吗?” 叶漓蹙了蹙眉,捂紧一只耳朵,直接将箭矢竖直插进她另一只未被僵硬冻住的膝盖。 “啊……唔嗯……啊……” 姬蕊面色瞬间如尸体般死白,那随之上下起伏倒刺的痛楚,一路像刀割开钻进了胸膛,拔筋般的抽搐感使她冷汗直流。 水渍自面庞狂甩落,让人分不清是因伤痛的本能还是汗水的功劳。 “说重点。”叶漓拍了拍她快要昏厥过去的脸颊,掌心化出一根细针就要往她指甲提醒而去。 提醒的不止气神上的调动,更是不自量力的嘲讽,无异于是自寻痛苦的作死。 姬蕊一把躲开,立马回应道:“当年,你们那位仙后勾引妖王的本事,不是人尽皆知吗?若不是因为她,本是交好的仙妖两族又怎会变得如今这般水火不容?” “仙帝也真是痴爱得可怜,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与青梅竹马的妖王一夜缠绵后的光景,竟然只是给她下令禁足!他人之妻不可欺的道理,就算他们三人同是交情好的伴友,他妖王如此行事还妄想我姬蕊为他付出真情?狗屁!他死的正合我意!他们都得死!” “呵,你们都说我杀人不眨眼对他尖酸刻薄,那他妖王又哪有一分光明磊落!为稳固自己的势力,新婚之夜碰我之后连一个正眼都不想给我,更是待我为妖界诞下一子之后更是对我厌恶至极,一个公平竞争王位的机会都不给我儿子,转头就要立他病弱缠身的没用之子!” 对于妖王偷妻又偏爱一子的行径,叶漓两眼错愕,她回头看向身后,阿庸那张得知真相后不敢相信的煞白脸庞,加剧失色万分。 但她顿了顿,又化出一支箭往她右眼扎去,“所以,你就将仇恨转移到他们母子身上,日日往他们羹饭里下毒?好让束手无策的妖王夺走我体内的一条血脉,为阿庸续命,正好也能满足你将我拉下高位的目的?” “一派胡言!明明是……” “咻!” 第234章 让我再看看,你的模样 “快杀了她!为妖界除恶!” “杀了她!杀了她!”…… 妖兵惩恶扬善的声音此起彼伏,万箭齐发下,叶漓欲阻止时却一身法术无法施展。 她知道,这骤然被限制的巧合,不是凝珠的法力在渐渐退却消失,而是有人要让她开不了口。 到底是谁! 为何要从中作梗,一而再再而三地百般阻挠? 到手的真相仅仅只差一步…… 她攥紧了拳头,只能在俯视自己的妖兵中,试图找寻到一个混入其中的奸佞。 然而,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个恶毒的女人,像只刺猬一般浑身被扎满了箭矢,连她想再泄恨,却一个缝隙也再下不了手的。 “戊瑀!戊瑀,你别睡……本王还不许你死!” “阿庸……”听到焦急的呼唤,叶漓转身奔向树底下那张苍白的脸。 “唔……阿漓,这里太冷了,我们回去好不好?” 冷意像不要命似的缠上了阿庸,致使他惯常的克制隐忍早已深藏不住,他缩了缩脖子,像臂膀需要环绕上温暖的小孩。 叶漓知道,这冷,是真的,这怕冷也是真的,可怕她担忧才是真正的本意。 她这次不选择戳破了,即使眼里闪着泪光脸上也没有半分落寞。 只是仿若用着世间最温柔的语气,就像他以往哄着自己的柔和细腻那般,将爱意绵绵的情绪轻轻放入他的骨髓。 “好,我们回去,我带你回去。” 说着,她欲一挥指尖而与怀里的人一齐闪走,可却忘了被骤然封住的力量已使不上劲。 一丝无力开采在眼眸,仿佛石块被扔进雪湖里溅起的冰渣浇到了她身上。 未等女子蠕动着唇瓣求助,紫樱顾不及泛红着眼眶,立即凑身蹲下,“仙尊想去哪里,我助仙尊一臂之力。” “好。”叶漓柔笑道:“后院吧,我们想去看看后院的花草。” 紫樱掐指施法,不过弹指间,两道依偎的身影便消失在眼前。 “南瑶……” “殿下!”紫樱攥了攥指尖,哽咽劝道:“还望殿下给他们最后一段相处的时光。” 殷罗悲愤,看着悬空也为此景怔然的妖兵扯破声道地咆哮:“滚!你们都给我滚!” “给我带回去这肮脏的贱人!告诉你们主子,我冥界鬼王本不插手仙妖之事,但你们伤害南瑶,我便与你们势不两立!”他踹飞了地上眼珠翻白的姬蕊,眼底的恨意蔓延至抽搐的嘴角。 对于抬视而来的杀意,纵然四面八方尽数的妖兵,也畏惧得纷纷藏起了弓箭,试探性地捞上尸体,便逃之夭夭。 躲在一旁的木凌祈因毒气涌入胸腔,忍住痛苦却也要攀爬,逃开这令人可怖的地方…… 她手脚并用,瘸拐跌撞着身躯,连垂落的发丝也在飘然挣脱。 可爬着爬着,一双墨色的长靴踏着枯叶,笼罩住她的视野…… “阿漓,我想看雪,咳咳……” “太冷了,我们改日再看,好吗?” 叶漓将衣箱里的裘衣拿出,披在他摇摇欲坠的肩上。 待纤细的指尖绕紧脖颈上的系带,阿庸自然而然地将脑袋靠在她的锁骨。 两人席坐挨在闭目养神的窄榻上,眼前,正对着开阔的大窗,鸟语花香在点缀着一幅又一幅生机勃勃的景色。 “再看看嘛,我就是想和你一起,尝尝它的味道,尝尝,凡间的味道。”他撒娇地推了推她的手臂。 叶漓静默,手里触及的温度已然低到不能再低,可她拒绝不了,也不愿推开这细语呢喃的声音,在做寥寥无几的祈求。 她决然侧头,故作轻松地拭去眼泪,压下快要哭出声来的腔调,“好啊,只是我们得看看有没有这个运气下雪了。” 阿庸一听,倦怠的神色中竟勉强扯起一抹笑意。 在这个坐到天亮,两人也不曾多语的明媚晨光的天色,他比身旁这个心爱的女子更加不敢开口。 他知道,她有很多话想和他说,他也一样,心里藏着一辈子都说不完的话。 可他们都明白,此时无声,胜有声。 有些话,好似说了,就代表着要画上句号的结束。 叶漓摊开掌心,正视着雕窗隔空从左往右一划。 鹅绒的白絮来得匆忙,来得胁迫。 她祈祷的不如愿,好运却如反其道而行似的穷追不舍,跟自己开了一场玩笑。 阿庸见状,抬起指腹化开了她眉宇间的忧愁怨恨,“阿漓,不要不开心,凡间一遭能再次遇见你,已是三生有幸,不枉此生……” “谁说的,我很开心好不好!你不是要尝尝雪的味道吗?”叶漓蓦然撇开话题,接过飘舞的雪花,制成了一根糖葫芦状的冰棒。 唇瓣触及冒着冷气的低温,阿庸浅抿一口,却皱着眉头推开了,“阿漓……我想咳咳……我想浇些蜜……” 叶漓眼圈深红,目光毫无波澜,却佯装娇嗔,“雪的味道就是索然无味,不要挑三拣四闹腾了!” “那你……帮我堆个雪人好不好?” “以前在仙界的时候你就说过,你最喜欢摘下雪人的鼻子,这样它才能闻不到人生的辛酸苦辣,虽然丑了些,可日子算是能安稳过着……” “好,都听你的。” 叶漓将他肩膀扶正,撑着膝盖欲要起身,却被宽大的手掌拦住。 他抚了抚柔软的坐垫,示意她正视自己,“阿漓,让我再摸摸你的模样。” 眉心,鼻梁骨,鼻痣,锁骨……一路的描绘与摩挲,终究让叶漓绷紧的伤悲,猝不及防地横冲直撞。 她能接受他的离开吗? 当然了,就像他化蝶为刃要杀了她那般转身灰飞烟灭的决绝…… 她不也……能好好吃饭,入睡,品尝世间百态,喜怒哀乐酸甜苦辣都在适应着吗? 可为什么这次,心头上不是被恨意浇上的伤口,却也不及甜蜜点缀的缺失来得空洞。 她垂眸而视,连触摸颤抖不停的指尖的勇气也没有,别过脸后下塌的动作却因急促而绊得慢了不少。 但还是径直往外跑去,“我,我去堆雪人,再晚就看不到了……” “阿漓……我爱你……永远,永远……” “砰!” 手背砸落被褥的声音传入耳道,女子踏跑的双腿倏而定在原地。 第235章 历劫结束 “到底你在骗我,还是你记错了……雪人被摘下鼻子,明明一点也不开心……” 屋内身后的人,倒睡的身躯像是被寒雪冻僵而探测不到气息。 叶漓始终背对着,不曾想触动过半分。 她蹲在雪地上,双掌被冰冷渗透,肿胀通红在拖延指尖的行动速度。 可她堆雪人的动作,丝毫没有放下。 实白的雪渣混着唇瓣咸热的泪水,送进了喉管,难以下咽的堵塞让承接飘絮的白茫茫雪地,被覆压上几个深深的洞穴。 眼窝里晶莹的泪珠,终如发疯又累倦的醒狮,侵蚀任何一处和美的皎洁。 她扑倒在地,捂着难以呼吸剜搅发疼的胸口,悲恨地掌掴被她摧毁掉的雪人,拍打也来不及融化了的破碎。 “骗子!放屁!雪的味道是苦的!苦的!你为什么在离开我之前还要苟颜欢笑地骗我!值得吗,阿庸!值得这么对我吗……啊……啊啊!” 夹雪的冷风肆虐无情,似是不因占据暖心的温热而出了名地勇猛直坠。 向窗内的沉睡鼓动击吹,谱写本就极致的悲凉僵躯,粘贴在清眉的轻絮,一点点地晕开一片。 而亭外一角生机蛊然的明媚与风雪交加,四季参差的违和空地上,融雪正托起她莫入深渊的身姿。 此时,叶漓的目光只剩下空洞,扑簌着交叠雪花的长睫,开合的节奏恰如其分。 “我定,为君报仇……” “陛下!守将来报,南瑶仙尊的七彩魂光划过天际已重回仙体!” 一仙将急冲冲入了议殿,俯首跪报道。 仙帝放下商议的呈折,眼底尽是欣慰的满意,他挥了挥手,“好生照料,若她醒来,即刻向吾禀报!” “是!陛下!”报奏的仙将领命退下。 未等高坐龙椅的仙帝开口言说,下首一老仙双手拱礼站了出来。 “太好了!待仙尊醒来便是她历劫结束,血脉回归报效仙界铲除恶妖之时!” 仙帝微微敛眸,食指拨转着玉扳指,神情却悠远漠然。 这时,众臣纷纷面面相觑,三两个略有所动,可显然沉浸在喜悦当中的尤为居多。 一直自恃昂首的垣老仙君,捋了捋白胡,见高涨的气氛到了位,收握着拳头掩在嘴边,挑眉咳嗽了几声。 那俯首道贺的老仙一瞥,勾起唇投去心领神会的眼神。 他转而面向仙帝,“陛下!老臣以为,仙尊为仙界肝脑涂地耗费心血,此等功德无量之举,我们应点列数位与妖界生死决斗的兵将,为她办一场盛大的接风宴!” 手中玩转的扳指一停,仙帝听此,抬视去的眸光凌厉几分,但还是和缓了语气,“梧池仙君,此事还尚且过早,南瑶刚历劫归来,仙妖两界也日益持久地徘徊在大动干戈的边缘,吾,寝食难安,想必众仙也无法饮食下咽,此事便日后再议吧。” “陛下……” “仙君何时说话……要看人脸色了?”一与垣老齐肩,另一边站边的老仙,抱着手里的玉折,侧了侧身子,一脸不屑地斜睨道。 “你!” “再者,这南瑶仙尊可是出了名的闯祸毛头,以往朝中众仙参折进言时,仙君可是故意为之地抹黑得勤奋呐!如今竟破天荒地替她说话,是安的何居心啊?” “哼!你一个鸣闪打雷的,又能比我良善多少?你纵容手下的人闯进她云宫里下毒的时候,可曾摸摸自己良心,是否让猎犬给叼走了吧?你这睁眼瞎的本事可是谁也比不上!好好管教自己的门下吧!” “我管教自己的徒儿与你何干!”雷霄真君气得扬指直对他脑门,却眼底忽而闪过一抹狡黠,口无遮拦道:“呵!你难道是在说陛下不管这乌烟瘴气的作为,也双目健在却如失明一般无视小仙小将狂妄至极吗?” “你!你强词夺理!陛下,老臣并无冒犯……” “都给我住口!” 仙帝猛地怒拍椅扶,震荡殿内的斥责声低沉浩荡。 后方持屏扇的仙侍即便清醒正神,也难得晃了晃神,险些失手砸向这九五之尊,连忙伏跪请罪。 一时之间,在属于居首的威严压制之下,众仙纷纷伏跪在地一句话也不敢说。 垣老望了望四下惶恐弯身的仙臣,似是迫于无奈才提起衣摆欠身。 他正视前方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姿态,不是其余众仙能效之的妄为。 只得把视线对准到两个暗地里‘打架’的老仙。 果然,这本欲将人带向自己埋的坑里来的雷霄真君,脸上缀满了刷墙的白,而那梧池仙君也窃喜不得,撑在地上的双掌隔着衣袖都能看到在隐约颤抖。 然而,仙帝终归是仙帝,极为克制的涵养,使他缓缓后倾了身子,眉梢怒意散去时换上了依旧面无波澜的神情。 让人觉得,仿佛他从未有过责罪发怒。 而他接下来的明智勉诫,正是印证了这点。 “二位仙君都为仙界操心忧虑,吾甚感欣慰,但毕竟战事将近,还望二位慎言。” 又道:“诸位应将苦口婆心放在要事之上,不忘以为天下苍生造福为己任!” 众仙:“陛下圣明!臣等惶恐!” “无碍,众卿请起吧!” 不打算参与口争的其他仙臣,已有好几个巾帕都湿透,暗自在朝上施法烘干。 他们可受不起这帝王之怒持续多久,只想早些结束因这帮你唱我和,把气氛搅和得激烈难捱的老臣。 可没想到,刚把巾帕揣进袖兜里,这一直未开口的垣老却竟又不依不饶起来。 他拂了拂衣袖,微微俯身,双眼直盯上首和善圣明的人,语气尽是不满的质问,“陛下,恕臣直言,仙尊可是将来要带领仙兵仙将的,若不以此让之与将营培养培养感情,怎能让他们在短时间内配合得天衣无缝,为我们仙界打个胜仗回来?” “吾已言明至此,而老君却还不肯将此事了之,你,是在逼吾了?” 仙帝忽而拍椅起身,掌心燃起施法的金色火焰,“所以,这接风宴你是想办到底了!” 众仙又纷纷跪倒:“陛下息怒!” 第236章 苓翘和鸢霜 “阿庸……阿庸!” 眼尾哗然落下一颗泪珠,叶漓猛地一惊从梦中直腰坐起。 “仙尊,仙尊醒了!”守在榻侧摇扇的侍女见人醒来,急忙朝门外招呼,“快去禀报陛下!” 卷帘进来的另一侍女恰时听到传唤,也欣喜地放下托盘里的羹汤,“我这就去,玉浆你且让仙尊服下!” 模糊的声音渐渐在耳道里清晰起来,叶漓面庞还挂着余热的泪水。 哀寞与错愕间,榻前的人已把软枕抽立,扶靠自己在床边。 她眼底的幽冷还未散尽,只见两个梳着圆发髻,乖巧懂事的丫头配合得默契十足,忙活的巧炼像是伺候了许久。 “你们……是何时待在这里的?” 侍女见人眼球直往这里盯瞅,像待怒的狮子般语气沉静漠然,一个磕头便伏在阶下。 “回仙尊,陛下见云宫里贴身伺候的婢女太少,已派我们来了数日,都熟悉得差不多了,若小奴有何不妥当之举,还,还请仙尊责罚!” 叶漓瞧了一眼因人影稀疏的殿内,着实觉着冷清陡升,更何况……仙界的宫殿格外亮堂。 可亮堂得,微光却也照不暖心底遗失的角落。 凡间一别,世上再无阿庸两字的注定隔阂,她不知,又该接受与放下多久? 离别并不恼人心脏,只是合聚后的离别,才更让人感到孤寂与悲哀有多深不见底。 “起来吧,不必多想我会责罚,这三界比我更可怕的洪水猛兽多着呢!” 和缓的嘲讽传来,侍女抬头见眼前的温笑,这才确认缓缓起身。 垂放在被褥上的双手敛了敛,叶漓淡淡地抿了唇瓣。 她清丽的眼眸悠悠地瞥视一眼,却见人被发了话,还一步一回头不知自己是否该端来玉浆的顾虑模样。 平静轻笑着,索性扭头转向窗外,眺望着不一样的风景。 这两个丫头虽是一动一静的性子像极了伺候过自己的小茵小莲,可古灵精怪的人中却夹杂着小心翼翼。 这么一来,她倒也不想管唯命是从的另一个丫头,会有多安静得让人瘆冷了。 仙界的吃食就是不一般,一碗仙露甚过凡间的一锅补气药物。 不同于吊着气神直把人揪提起来的生硬,游窜体内的舒畅让人身子轻盈不少。 “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苓翘,她叫鸢霜,平日里只在仙帝身旁伺候,仙帝的吩咐我们谨记着,必当尽心尽力佐侍仙尊。” 还算脑瓜子灵活,知道她想问什么。 叶漓点了点头,嘴角的蔑笑又起。 这帮老臣就是铁了心要把眼线往她眼帘前塞人,这丫头的意思诠释来,表明仙帝就是力挽狂澜而亲自挑来的心腹。 “既然选择留下,以后云宫里的规矩便是没有规矩……” 没规矩?这又该如何解读? 苓翘不解,讶异地直直望去。 她攥了攥交握的指尖,都说这云宫里住着位即便血脉未曾回归,也连仙帝也得忌惮三分,亲自疗伤端汤的场面更是传得沸沸扬扬。 踢翻过太上老君的丹炉,剪乱月老的才刚理好的姻缘线…… 无所不为的顽皮跋扈,今日一瞧,这不按常理的为难算是见识了! 若应下了,且不说犯错的界限不清不楚,那没规矩的便是她们背后调教过的仙帝。 若不答应…… 见人低头欲言又止的无措快站不稳,叶漓便笑着直言:“瞧你紧张的,我就是逗逗你,殿内若无规矩,还算规矩吗?只是我这里不必太拘束罢了。” 苓翘一听,顿时松了口气,肉眼可见的绷挺身骨,终得泄气般微微坍塌。 “是,奴婢……” 然而,不给人松懈多几秒,叶漓却又道:“但我只盼一点,你们能诚心诚意便好。” 这哪里是在救场?又哪里祈盼的只是一点…… 摆明了比刚才还要狠毒三分! “仙尊就饶了我们吧!我们只是被陛下遣来服侍仙尊,若只听命于一人,只怕剥皮抽筋元神尽灭之苦,也唯恐避之不及啊!” “求仙尊……” “外头什么声音?战事将近却竟这般热闹?” 跪趴在地上的苓翘,被突如其来的打岔一时怔愣地抬起头。 只见自家主子撑着下巴在窗前,一脸八卦地看着她,“想必是哪对俊男靓女的仙侣要办喜事了,快过来看看!” “这……”变脸比翻书快的态度又再次让人猝不及防,但似友的亲近,苓翘却觉着平易近人得拒绝不了,她把脑袋也跟着往前一凑循视。 而一对上这堆满笑脸,热热闹闹的往遣送蟠桃果酒的赴宴,她就气得把藏在衣袖里的指头掰个响彻。 叶漓一瞧这丫头怪异的表情,顿了顿,嘴角便噙上了不怀好意的笑容,只是话到嘴边时,却罕见地吞咽下去。 罢了,若是把这丫头的心上人婚礼被搅乱了,只怕强抢民男未果,她还落得个被怨恨的下场,那她才不会这般闲情雅致到主动惹来一身祸患了! “哗哗……哗哗……” 一队仙将肩腰环着艳红的绸带,银装铠甲仰首疾驰,在空中威风凛凛气锐浩势而过。 可谓这英飒侧露的后拥前驱阵仗,她抬望天际眼珠子又四处溜达了一番,怕是有何惊天动地的事要发生了。 但如此喜庆又气势熏灼的阵势…… “嚯!这该不会是陛下要纳妃吧?” 语罢,许是测探的话过于明显,她微微侧头。 只见苓翘目光渐暗,视线撞向了自己,俯首道:“奴婢知道仙尊喜爱热闹,但仙尊历完劫才刚醒来,还是要养精蓄锐,好好休息才是!” 果然!这带着哽咽快哭出来的眼神,还真逃不过自己的慧眼。 她一手牵起了她的手臂,一手附上乖巧的脑袋安抚着,“别伤心,陛下三宫六院不差纳进你这个妃,在我看来,男欢女爱情投意合,本就无尊卑之别,若你不喜欢,我便向今日大喜的仙帝为你讨个名分,只要你们互通心意,这又何妨?” 苓翘歪着头,又挠了挠脖子,对于眼前主子稀里糊涂的一番话,只觉脑子一时转不过来。 好似这其中有什么误会似的…… “仙,仙尊,我不是这个意思……” 叶漓掐握两指,弹飞了她的脑门,“跟我客气些什么?只要是云宫里的人我向来仗义!这忙……我非帮你不可了!” 说着,她摇身一变,虽不是盛装却能得体,提着裙摆大步跨出了门槛。 “这……”苓翘摸了摸脑门,又赶忙朝人拦去,“仙尊等等我!您不能去啊仙尊!” 第237章 一群东西在叫唤 “要我说啊,她就是架子大,老仙君们有心为她置办这场盛宴,就差亲自下厨把汤羹递到她嘴边了,竟然还搞迟到,真是不识抬举,有眼无珠!嗝!” 一年轻的仙子顶着红晕萦绕鼻尖,提着酒盏站在围坐的人群中吆喝,半睁半合的迷离眼神,随着左右歪倒的步伐定清方向。 两个候立他身后的侍女,只得低头相望却不敢放松欲扶的双手。 “来来来,起来喝酒!唔……” “少喝点吧你!” 那对面脸上挂着任人胡闹的笑容的人,才刚把酒盏举在空中,这会余光扫到一个娇小的身影踏步而来,卧坐的腰杆立即挺直。 朝人一个劲地眨眼,默默放下欲豪饮的姿态。 “干什么!嗝!你也不给我面子?”仙子眉头一蹙,叉起腰来叫唤。 见众人皆把视线汇聚一个方向,他侧了侧头,甩了甩模糊的视线,试图把来头不小的人影勾勒显现。 一身素衣,因带着几分淡漠而更清冷的眼眸朝自己正面而来。 仙子好似散了些酒气般定住了双腿,却不忘把嘴边的挑衅道出,“哟!这不是我们仙界赫赫有名,毛都未长齐就扑棱着翅膀要上天的南瑶仙尊么?” 那跟在身侧的苓翘,忍不住快速瞥了一眼。 然而,只见自家主子脸色不但丝毫未添愤意,反倒从头到尾就懒得把眼前的人放进眼里。 她掷了掷本就顺整的双袖,不以为意地扔下了话。 苓翘见过这般举止,那是窥视过人间,公子小姐给叫花子的铜板的神情。 “我道是什么喜事,原来,是一群东西堆在一起叫唤。” “你,你你骂谁是东西呢?在座的都是为仙界有名有望的重臣,哪到你这个丫头片子指桑骂槐!” 叶漓学着人结巴起来,“我我我,我怎么了?我又没指名道姓的,你瞎着急拉其他人下水做什么?” 怼的好! 苓翘暗喜,这帮人心眼比指甲缝都细,早就看他们不顺眼了。 自家主子果然名不虚传,一句话就能把人如食粪般的表情激发得淋漓尽致。 不做正面回应转而挖起了坑,而一旦跳进去,便是印证了自个狗急跳墙的模样,且把矛头给了其他人拉仇恨的机会。 一箭,三雕呐! 是以,众臣纵然知晓这其中的来去,也只好将看蠢货的眸光放在不知天高地厚的人身上。 叶漓不等人多抓耳挠腮,径直提起肩胛骨直撞过去,落了坐的仪态一点不失端庄。 苓翘微微扬起眉尾,投去意味深长却不太放肆的蔑笑,跟了上去。 看着主仆二人一拍即合的得意,那仙子支支吾吾,却又不敢上前理论,“你,你们什么态度……” 此时,在垣老抓着白胡,双眼眄视抬向某处之下,一仙子站了出来将人直冲的指尖合上,半推半就般将人推入座,低哄着,“行了行了,今日是高兴的日子,就别跟她一般见识了,重头戏还在后头呢!何必愁苦无人替你出这口气?” 有了台阶下自是巴不得,可那夹着尾巴灰溜溜退下的模样却不想透露半分。 那仙子高喊了道:“我,我才不跟她一般见识,自以为是,哼!” 一落座,叶漓便觉在场的异样目光里藏着几分得瑟。 但早就习惯处于众矢之的的自己,便能轻轻松松在众目睽睽之下,烈酒与瓜果一一下了肚。 “仙帝怎的还未带人入席?我只想替你速战速决抢言几句,毕竟还有挺多……挺多事要我去办。” 苓翘听着她压低声呢喃着,搅着手指头便要附耳道,却被人给摆手拦住。 “罢了,看你这样子也挺为难的,今日这酒倒是不错,竟能让我喝着醒醒酒意了。” “仙尊……” “满上吧。” 瞧她一杯接一杯入喉后,却未见一分醺意。 反倒双掌心托着下巴,迟滞的眸神专注被掏空而一滴不剩的酒杯,仿若灵魂出窍,实体与魂魄在徘徊的边缘疯狂试探。 苓翘只好倒酒添上,脸上染有愧色却紧闭住唇瓣。 嚼咽下嘴里的瓜食,梧池拍了拍双手的残渣,望了望四周的位座,端着酒盏撑起身子往前走去。 “仙尊……”他俯首作揖,脸上堆着令人唾弃的笑纹,“恭喜仙尊历劫顺利归来,众仙为表你为仙界能赢得胜仗,故而在陛下的欣喜应允下,特意操办这场盛宴,这几日,尽数仙将已通过老身的训练,破敌万千英姿更上一层楼!” 此话一出,众仙纷纷放下了手中的佳肴与畅饮的欢乐。 场面因没了闹哄而静谧得出奇,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深怕哪拍起落沉重了,就像待射的搭弓箭矢一时松懈,而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梧池仙君的藏有将人脸面置于他人眼前凌迟的话,众仙又如何不知其中深意: 宴席是为她而办的,被羞辱的仙将应把怨恨揽在她一人身上。 而如此令人耻恨的宴席,纵然仙帝有九五至尊的身份,也不得不应允下来,可见她遭受排挤到了顶端。 朝中根本没有她能依靠的势力,只能乖乖接受千斤重的下马威,然后任由他们捏扁搓圆,像个提线木偶一样被摆布。 “咔……咔咔……” 玉杯一点点开裂,直至刺痛的鲜红顺着掐紧的拳头涌落,碎成杂乱无章的片状。 叶漓眯起双眼,瞳孔的温度霍然降得深不可测。 梧池盯着怒意与羞辱在慢慢爬升女子青筋暴涨的脖颈,勾了勾唇角。 端正身姿已然没了适才故作尊敬的敬意,换上的是惯有的俯视姿态,“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老身这便让他们展露展露自己威风凛凛的躯干!” 梧池挥手,奏乐声便响起。 此刻,叶漓入目所及,是仙将手中属于刀光剑影的银甲长戟,一改往日沦为供人戏耍喜乐的皮影。 整齐,有序,进退得当,张弛有度。 只是,只剩下面庞被践踏的异样表情在做诠释。 梧池双手交握在腹前,笑得狂欢,伸手拍掌叫好,“不错不错!不愧是忠天营的兵将,你们继续表现,谁若越发努力些,我便向仙尊请求赏赐!” 然而,就在众人以为这冷寂毫不夸张的说,恐怕会一直沉到地府里去时…… 只见女子却缓缓松开了指掌,聚拢的眉头一下舒展开来。 她神态自若仰头淡笑,负手身后站了出来,更是拔高了嗓音道: “梧池老君说的对,你们再接再厉,我定当重重有赏!” 第238章 反主为客 语毕,众仙皆窃窃低语起来。 听着女子莫名其妙顺从的话锋,梧池身形一滞,随即却又扬起了眉尾,将那藏不住的心悦光彩绽放在本是堆积奸笑的脸庞。 呵呵!还真中计了,摆明了顺着他意以此要来个反其道而行地妥协。 要不说,年轻就是好,即使再如何用上好的灵物笼络人心,莽撞终归莽撞,别说这支追随先主本若不是因有一半忠玑印在手,而兵将只听御印的命令。 才使得他们臣服,她一个灵力低微白占仙位的丫头片子,还妄想拥有何低等灵物能说服他们? 哼!真是痴心妄想! 他倒要看看,这个失去挚爱还能强悍多久的仙尊,能溅起多少水花来! 站位排列有序的兵将,此时一听,手中的长戟擒握的力道加重到极点,仿佛要将之捏碎了才甘愿罢休。 叶漓眯了眯眼,手往案桌一捞,酒盏便附于掌心,她朝着四方奏乐的仙侍高喝道:“乐声怎么停了?快给本仙尊继续!没了它,将士们该当如何振奋气势,将手中作战的器物挥舞得更甚?若如此,本仙尊又如何为他们奖赏?” “真是侮辱至极,欺人太甚!”其中一仙将欲上前理论,却被另一人横手揽住。 “兵将只听命令,给我沉住气,静观其变。” 拿人束手无策,那仙将只好一手甩掉收紧的拳头,脸上的怒目圆睁不得施展,索性长戟一抛,双手抱臂撂挑子不干。 梧池见势,提了提嘴角的笑意弧度,直接换上眉毛倒竖的表情,一手悠悠亮出手中的御令,一手伸出手指头大声责备: “你们就算不把南瑶仙尊放在眼里,也不至于眼瞎,看不到这真正的命令吧?” 果然,适才懒散的一排排筋骨,骤然间,就跟换了个阵仗似的,看不出一丝可挑剔的凌乱。 那不服气的仙将也把器物牢牢抓在手里,眉宇间的不服早已烟消云散,只剩视死如归的正气。 梧池笑着,满意地点了点头,侧身俯首拱礼,“还望仙尊原谅老身折了你的脸面,此等不听话之兵将,就得好好整顿整顿一下,仙尊莫要怀恨在心,怀恨在心呐!” 此番话,说不侮辱更甚侮辱。 众仙彼此传递好几个眼神,最后将目光转移到这个坐享仙尊之位,却受制于一帮不怀好意的老臣之下。 只想看看这个被践踏尊严的女子,尚有一丝大动干戈的迹象。 毕竟,她曾如此过,不诚心如意的事若发生在她身上,那便是一道法术使去,受罚也甘愿的惯常作为。 然而,只见女子垂了垂眸,不多言语直应反驳,眉头也不动念一分蹙意。 甚至,还挂上温和与罕见敬意的笑脸,扶起了拱手行礼的双臂。 还似是友善地拍了拍这个‘敌对’老臣的肩膀,“不错,有劳老仙君了,他们有的奖赏,本仙尊也会分你一份。” 众仙闻言,疑惑的脸色开始变为五官不知如何摆放的怪异。 但又像是倒吸了一口气般毛骨悚然起来,难道,这是在埋什么地雷不成? 就等着引绳一点,爆破个更大的深仇大怨? 梧池不明所以,面对突如其来的示好,脑袋的思绪开始飞速运转,却依然一无所获,僵在原地一个劲地打量眼前熟悉又陌生的女子。 有那么一刻怀疑,这会不会是个身份造假的替身,都忘了回礼。 雕塑般的躯干只剩下眼珠子在转悠。 叶漓淡淡一笑,撩起长而碍事的衣袖,上手就抓住他的手臂,“老仙君还不快快落座,与我一同欣赏这气派的仙姿?” 梧池余光瞥了一眼斜对面捋着白胡子递来的眼神,从面庞的僵硬陡然扶摇直下,冲到脚底。 叶漓端详了一眼来往的视线,依旧毫不在意,拉着人摁下肩膀,给予他至高无上的席位。 “仙尊这是,这是折煞了老身,怎可将此高位让出,还是仙尊自己坐……” 见人一脸惊慌提着衣摆便要坐撑起身,叶漓立即稳稳摁下他挣扎的双肩,一丝法力也不舍得出。 众仙这次直接不敢呼吸了,几个嗑瓜子的仙子,也清掉了手中的瓜子皮。 惟有那酗酒如命的仙子酒水接连不断,添置进酒盏的举止较为与众不同。 大伙纷纷都看向眼前云淡风轻浅笑的女子,好似压根就没置身于窘迫的困境中过。 苓翘退了退身子,掩着嘴理理仪容,实则嘴角的弧度快扬到神界的门邸,心里拍手叫好。 这招‘反主为客’,妙哇! “诶!老仙君谦让了,老仙君为本仙尊操办这场盛宴可谓是操……碎了心,功劳苦劳一并奉上,我这仙尊之位坐得甚是惭愧,又谨记仙帝教导要向德高望重的各位老仙君学习,如此,您今日若是破例了尊卑,是无人敢怪罪于您的!” “这,我,这……” “难道老仙君的百般推让,是要让其他仙子都以为,你的尽心尽责不该担得起这般优待吗?” “如此有心若不是好意,难不成是居心叵测,另有打算了?” “不敢!自是不敢!” 不等人五彩斑斓的脸色变换不停,叶漓又三步便定立于宴席的中间。 “诸位仙子。”她俯首行了礼,“本仙尊自知以往顽劣不堪,扰乱了众仙颇有得罪,为此,我给诸位赔个不是。” 说着,又再次行了三拜高贵尊礼。 众仙纷纷起身回礼,瞅向那一直无动于衷的垣老仙君,虽是万般无奈却也站起来敷衍了事拱了拱手。 “我虽贵为仙尊,但自知灵力低微无法服众,只得将自己的心意袒露,所以,若参与这次盛宴操办的仙子,我必向仙帝请命,请求更大的赏赐!” 这话一出,在座的哪个不开始大眼瞪小眼相向。 谁人不知,这位仙尊摆明了就是在拉仇恨,纵然不敢得罪梧池仙君和垣老仙君两座大佛。 可哪个愿意自主往火坑里跳,自然选择埋头饮酒,能不点名自个就是万事大吉了。 是以,几个本是蓄势待发的仙子,接上上首的老气横秋,眼神飘忽的那叫一个‘忘恩负义’! 众仙触目所及,这位梧池仙君脸上的横肉在抖动,鼻孔里喷出的气息都能清晰入耳。 叶漓微微一笑,只觉怪异的场面一度异常和谐。 须臾间,她眸光一亮,将视线停在了掩面低头的一仙子身上。 第239章 仙尊赏赐的,你就别推辞了! “风一仙子,别来无恙啊?这场为我接风的盛宴里,恐怕让我最难忘的,便是仙子你吧?” 骤然被点名的风一,眼珠子瞪得比山川河流还要一望无际。 他脸上肉一扯,迎合的讪笑立即浮现,双手抱起拳来头压得更甚,“仙尊说,说笑了,小仙怎敢当?仙尊为仙界肝脑涂地,这等接风的心意都是大家一同聚集的,怎能有孰轻孰重之分呢?而且,真要论赏的话,那仙帝可才是那个最操心的人啊,大家说是不是啊?啊?呵呵呵!” “是啊!” “风一仙子说的有理啊!” 众仙附和道。 叶漓如何不知,这般漂亮的说辞,不就是在当个能撇清自己的拉帮结派把功劳分散出去的和事佬吗? 再者,又能将矛盾顺利转移到她与仙帝之间,这无异于是在指着她的脑门说: “你有本事,就把被侮辱的罪名扣到仙帝头上去,别来找我,否则,我就让你再次成为众矢之的,受大家唾弃。” 挑拨离间这招还真是用得屡试不爽! 如此一来,她便不能把所有人都‘吊起来’揍打一顿了。 可他以为,他拿在座的群体要挟,又以仙帝高上的头衔压她一等,她就怕了?就能这般轻易放过了? 当然不可。 叶漓才不管敢不敢,得不得罪。 何况,这帮犬吠的一丘之貉,若只彬彬有礼正面待之,那她当年只身一人来到仙界之时,非得被他们啃得连骨渣都不剩! 她直截了当道:“当初,朝殿议事我下凡历劫,你可是没少为我添油加醋啊!但本仙尊这次回来能有如此气量,还是要记上仙子一功的,再说了,仙子凭借与梧池仙君的交情,我更是要重重赏赐了!” “你……” 说着,只见她掌心幻化出一盏色泽鲜艳的仙露,视线扫过一脸失色的人,终是紧紧盯住微微颤动的手。 “听闻仙子因潜心修习法术时,一时岔了神,不甚被功法遭到反噬,已养心修性有些时日了还是不见起色,如今我历劫归来,虽是灵力低微,但功力有所增长,自要为仙子帮帮忙了!” 才刚从梧池那里得来一顿‘白眼’的鞭笞,风一想不到,她竟然索性把他推到风口浪尖。 谁人不知,这仙露色泽越是艳丽,就代表需要更高的修为才能受得起它的滋补。 而眼前纤细的手指优雅攥握的这盏,晃悠的光泽都快染红在座的人的瞳孔。 自是一等一的,‘绝’货! 众仙纷纷拍拍胸脯压惊,庆幸自己没有沦为神仙打架的‘试药炉’。 屁股一挪移得更远,更有几个,底垫也不拿了,只巴不得撤离与两人有关的一呼一吸。 是以,俯视整个露天的殿内可以看到,在两人这一纵列的席位上,一个接一个的人头纷纷往前涌动了起来。 但,队伍动容不过弹指间的功夫,便停在了上首鼻孔出气没完的梧池仙君的狠厉注视。 风一咬牙切齿低语谩骂,扔走一旁遗留在原地孤零零的软垫,“你们这群白眼狼,撇得还挺干净!” 抬头目之所及,一茶杯的容量已然被盛好,风一抿了抿嘴,僵笑的嘴脸比之刚才更加让人一言难尽。 但对叶漓来说,却夹着苦涩的笑容却是讨喜得很! 他又是拱礼又是摆手,掌心坚决推开茶杯如死亡召唤般的靠近,“这伤及命脉的病啊,不是一下子就能好的,得靠后天一朝一夕地调养,急不得,急不得啊!” 叶漓却抬了抬下颏,示意他不要恭让,“诶,此言差矣!这是我亲自为仙子调配的仙露,如今战事将近三界明里暗里的纷争又起,仙子为仙界鞠躬尽瘁,应当好好调养生息,怎能如仙子所说,不急呢?” “这,我,垣,垣老仙君救……” “风一!”梧池猛然起身打断,“仙尊好心好意赏赐,你岂敢违命造次!” 众仙瞬间恍然大悟,这南瑶仙尊从头到尾的翻天覆地般变化的尊敬有礼。 原来是为了把‘敌窝’搅得一团糟,以此激发敌人的怒意至顶端,让他们互咬内斗,却又不得不承认这般举止是不得已而为之! 苓翘也反应过来,看向面前这副娇小的身躯,眼底都盈满了闪亮的光芒,心里暗自给自己脸上扇了一巴掌。 是谁告诉她南瑶仙尊蛮横霸道,大大咧咧不成器用的? 且不说踏进宴席的一刻,牛鬼蛇神接二连三给她使绊子,人还未回,这接风宴就先给人安排得明明白白的。 明摆着别人先欺负的,还怪人不能嚣张跋扈?! 得亏还是自家主子性子烈,要不然,这帮虎视眈眈的活物,怎能会因一个娇小的身影而心生怜悯放过她? 如此一想,苓翘眼珠一转,躲在自家仙尊一旁,眨巴着眼道:“风一仙子,这可是我们家仙尊亲自为您倒上的,您还不快快喝了它,能延年益寿的仙露,我们这些仙侍可是求之不得呢!” “你!你哪来的低等侍女,竟敢教训本仙子!” 苓翘歪了歪嘴巴,本欲再三理论,却被自家仙尊摁住了手臂。 “仙子何时这般无礼,竟把手指头伸向仙帝头上去了?” 风一听此才得知,这骂不得更打不得的人是仙帝的侍女,气得他收回挺直而去的手臂。 像憋回临门的屎意一般,蹙紧了眉头只好俯首示歉,双眼却恶狠狠地盯着女子身后,摇头晃脑一脸得意洋洋的人,“自是不敢。” 苓翘还是知道被撑开的羽翼要收一收的,便恢复正经的原样,姿态端正候立一旁。 叶漓会心一笑,忽而装作往愚蠢的脑壳上一拍,“哎呀!瞧瞧我,一心光顾着赏赐,仙子这般谦让倒是让我回过神了!我这血脉在身不免忘记了,对于大家与我不同体质来说,自是消化不成反为毒药了,怪我,怪我!” 众仙放缓了呼吸。 “我再添上一把好东西,这样就不会让仙子因为吃不消,火旺而泄不了火!” 众仙把呼吸提到了心眼。 叶漓干脆把杯口推到他的嘴边,“喝吧!常言道良药苦口,但为了三界的安危,就委屈仙子了!” 半秒后…… “是啊仙子,仙尊的美意你就别再拒绝了!” “喝吧!” “快喝了!” …… 一时的煽风点火,如赶鸭子上架似的一哄而起。 风一满脸疑惑:“?!!” 第240章 一个一个收拾 “风一仙子,这好东西可得趁热喝!”叶漓淡笑,又笑得实诚。 一老仙掩了掩阴暗中压不住上扬的嘴角,跪坐着的姿态微微起身,慷慨激昂喊道:“是啊是啊!你这小子怎的不识趣,不止仙尊一人,我们大家可都是把好东西让给你了,你还不赶紧把它给一口闷了,苦了就苦了,又不是小孩子喝不来!” “你!你个老东西你……”风一指责道。 另几个年轻仙君却附和吆喝起来,“别废话了,快喝了吧仙子!” 风一气得咬牙,下颌骨一进一退的,磨动的腮帮子也似是把怒气聚集在一块。 “好!很好!平日里我可没少帮你们,你们却逮到机会就拿我当挡箭牌,踩踏修为低下的你们最是殷勤了!哼!你们可别后悔!” 狠话一放,‘苦口良药’一灌进喉咙。 风一适才的青面獠牙表情,却因一触舌尖的袭卷而来,说是苦到命根子里去也毫不夸张的味道。 眼尾的皱纹一折叠,让人欲找他的双眼怕是都得废些力气。 “噗……呕……咳咳咳!” 风一险些闪了舌头,手掌一个劲地上下顺着脖颈缓解口腔里的闷苦,“你这又下了什么东西,是想苦死我吗?” “自是苦莲心这等好药材了,我在凡间历练,那地方的水土使人容易生了热气,家家户户几乎都有囤着,更何况本就身子孱弱的我病久懂医,自是有以身试药的保证,怎么到仙子嘴里,却是成了谋害的意味呢?” “我……”风一语无伦次。 叶漓继而又倒了一杯,“多喝些,否则,你这身子可承受不起这上好的仙露。” 苓翘歪起头来,两眼点眨个不停。 原来,自家仙尊给的‘苦难’不止推脱的一杯,竟是要一盏的量啊! “什么?”风一猛地站起身,“一杯竟还不够?仙尊!我劝你就此收手,别逼人太甚!” 叶漓却无辜地点点头,把盛了仙露送出去的酒盏收回胸膛前,掂了掂这被拒绝的好意,“哎!罢了罢了,只可惜了这等好物,仙子算是无福消受了!” 说着,她转悠着身子,把失落哀怨的眼神往在座的瞟了几眼,“但这兑了几百年舍得开一次坛的好酒的仙露,只能赶紧趁着鲜饮完,所以,不得浪费也是仙界的训诫,我只好另寻他人享用了。” 大伙又不是愚蠢的料,谁不知她的不怀好意为的是什么。 可‘相中’的视线转到自己身上来,岂能任其放纵下去? 对此,那些个贪生怕死之辈,拱手相让的动作像‘哗哒’下落的雨点似的,一个接一个的人头,纷纷排列起来。 连那闷头饮酒不敢多言的年轻仙君,也端正坐姿,属他低头请命的姿态最为虔诚。 毕竟,小命要紧的道理并不可耻。 “我等承蒙仙尊厚爱,多谢仙尊好意,烦请仙子不要推脱,快快饮尽!” 看着一张张巴不得撇得干干净净,丝毫不拖泥带水的面孔,风一想怒却又不不得不咽下从心口翻滚而来的恼火。 这女人还真是小看了她! 仙界之大,何曾寻不到一味甘甜可口的灵药来平衡这承受不了上等好物的寒与热? 偏偏,就找了苦涩的东西来,而且,还找了个节俭却不能‘挑剔‘的借口! 喝了,丢的不止脸面,还有味蕾…… 可不喝,他怕是得失了小命! 他只不过是一个无法坚定选择站位的小小仙子,只想发展好自己的修为,过个安稳的日子罢了。 这算盘打的响亮,居然让他没有反驳的理由! 是以,风一尽管百般纠结却在权衡利弊一番后,一把抢过了酒盏,伸着手臂挥指一周,“你们这般孬种,个个竟都袖手旁观,你们别让我有了机会收拾你们!” 话落,对着壶嘴便‘咕噜咕噜’涌进肚子里,灌得那叫一个豪迈,大方,爽快! 此时,见人扬眉瞬目,嚼了粪似的一脸憋屈,众仙却不免纷纷乐开了怀。 连带着苓翘也管不住‘咯咯’声炫出喉咙,彻底放开掐摁的大腿际,干脆两掌一拍,欢呼叫好:“好!仙子好魄力!仙子好酒量!” 有了率先的带头,更是小命得以被英勇就义之人保下。 众仙就跟磕瓜看戏一样,早已忘了自个是哪边的战队,只管跟着佩服击掌: “好!不愧是仙界之能将,风一仙子好样的!” “你们,你们……” 怒气直冒双耳,倒流的血色胀得满脸通红,风一指尖狂戳点,却无法抵挡一双双挤眉弄眼,拍拍大腿两袖清风的眼神,朝他勾唇得意。 “唔噗……” 鲜血喷涌飞溅,风一两眼一闭,脖子一歪,‘咕咚’塌倒在地。 几个难以躲过幸免的仙子,只得皱紧眉头低声呢喃,嫌弃地揉搓着触目惊心的污秽。 叶漓目光淡淡,从容不迫地从他身旁提起酒壶,而后对着座席分站两旁的婢女,手掌轻轻挥撇,吩咐说:“不必担忧,这是仙露起了效,待你家仙子醒了,把囤积在腹中的恶秽排出便会感到神清气爽了,快把他抬下去好生照料吧!” “是!” 两个婢女回得比叶漓想象中的快速许久,搬手搬脚的,甭管人发冠如何凌乱不堪,只想将丢人现眼的主子拖走。 可谓用溜之大吉来形容怕是再合适不过了。 叶漓轻声咳笑,却不过两秒,便收起了笑容。 转而又往壶里炼化出比适才更加浓稠,鲜艳的仙露。 众仙的心跳又提到了嗓子眼,脖颈脉搏的跳动提醒着他们,怕是躲得过初一却躲不十五了。 这满脸真诚只为毒辣的赏赐从掌心化出的女子,原让大伙以为,是收敛不少气冲凌人的脾性。 没想到,竟是换了个方式变本加厉! 一时又个个装聋作哑,低头当个失明人来。 叶漓这次选择走动起来,让人摸不透的是,她居然没有放过一踏脚进入这场为她操办的接风宴,便被挑衅一番的年轻仙君。 轻行漫步的双脚一停,甜美而藏刃的声音就送了出去,“这位仙君,别老是自个喝闷酒,也该轮到你尝尝我亲自调来千年难得一遇的好东西了!” 年轻仙君汗流浃背,呆坐原地双腿自打颤。 掌心被塞进一杯怕是能一秒闪现地府的轮回道的荧光四射的仙露,已然像烫山芋头般全身都在抵抗。 因为他知道,这根本吝啬得连苦莲也不下! 叶漓静看,年轻仙君也乞怜地望着她。 场面一度又屏息起来。 然而这时…… “你这女娃闹够了没有!你分明是诚心把宴席搅乱,欺人太甚吧!” 第241章 大鱼上钩 垣老拍掌而起,拔刀相向的姿态义不容辞。 拿一个又一个的人头开涮,到底是何缘由,众仙虽是无法猜透,但也至少略知一二。 但为了将矛盾推到极点,逼一条‘大鱼’忍不住动怒而现身。 暴露是暴露了,可这条大鱼又不像其他小兵小虾,几杯仙露,几句伶牙俐齿的怼话,就能够把吓得人家退让三分的。 但不管怎样,总算女子‘钓鱼’的目的达成,他们也能松懈一口气,哪个不是庆幸有人解了围,半跪的身子终归落回了座。 擦汗的闲暇,不忘沆瀣一气把恶恨的目光投向这个欲毒害自己的女子。 甚至,几道顺水推舟的声音,也巴不得来凑个热闹,把适才墙倒众人推的法子也用到她的身上来。 “仙尊虽贵为上者,可到底不能肆意妄为啊!” “是啊!何必拿我们这些无辜的人撒气,好好一场为您置办的接风宴,难道就不能与大家和谐一气,非得闹僵了不可?” “说什么历劫能消了这嚣张的脾性,要只是功力上涨了,却没有丝毫改变,岂不是白白浪费先前的惩治了?” “对啊对啊!” “……” 风向一时的转变,原本应能让人意外。 然而,叶漓像是猜准在座一惯的做派,只是用这双看透皮囊下的内里的大眼,平静地扫视过: 激愤的,狗仗人势的,蠢蠢欲动的,瞳孔溜个不停满是打量欲见机落井下石的…… 果真,她还真是本事不小!惹得老臣眼底只有仇怨,年轻仙子一脸不屑。 竟无一人,想为自己说句话?哪怕只是泄露一丝迫不得已的神情,都不想伪装…… 若不回凡间走上一遭,她或许会被他们的齐心协力而蒙蔽自己的内心,反省认错了去吧? 她幻化走手中的仙露,双手负于身后,起伏的胸膛渐趋平稳,直至不慌不忙,笑道: “那依诸位所言,我当要如何做?” “各位可别忘了,这赏罚分明……我可是学你们的,你们不是都说了吗,接风宴是在为我好而置办的,那我赏给各位的一点赏赐,有何足挂齿?至于让你们一个个好似跟我有什么深仇大怨似的?” 这话说盘圆得在理,一时之下,众仙竟无人敢反驳。 可到底老奸巨猾的人,总不能让人抢了话机。 垣老手中刀刃一指,对准她的眉心,“哼!你休要强词夺理!仙帝庇护你,可我们才不惯你这个小娃娃胡作非为,谁人不知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喝死人的仙露你也敢明目张胆给我们喂!” “你安的究竟是什么心!” 未等众仙又再一次随声附和,叶漓直接把脑袋移开朝对的剑尖,高声应了去。 “我南瑶到底安的什么心,那就请诸位好好给我听着!” “若说我赏赐错了,那就理论理论你们的罪责!” 她双指猛地朝向身上披着花里胡哨的红绸的仙将,“他们!仙界本应拔剑斩恶的忠天营兵将,为何今日却屈身被当猴耍出现在我的宴席上的?你们可知,羞辱我我根本就不想追究到底,可你们竟然羞辱为仙界,为苍生赢得一砖一瓦,在前阵冲锋陷阵阻挡一次次灾难的发生!” “你。”摸着鼻尖的一老仙,忽而被逮住了质问,“你盘坐的身后的这根琉璃梁柱,你知道是多少位仙将又用多少鲜血拼命换来了的吗?” “你跟着他们一同应和羞辱的时候,你可有摸摸自己的良心想过?” “我……” 叶漓不屑管顾他的哑口无言,一个转身向梧池望去。 “还有你,仙尊之位之下的你,也算是身居高位,但你竟德不配位,为他们吩咐下去缝制一针一线的绸缎时,你也可有把脑子带上?” 梧池这次欲开口言语,也不知是被强大的气场震住不敢反驳,还是真的被唤醒了体内的愧疚,竟换上了一丝好似有愧色的涨红脸色。 话音未落,叶漓面色凝重起来,迟疑须臾,她深吸一口气,缓缓闭上了双眼。 将伸出右手的两指放于眉心,睁眼开时,一缕记忆已被带出。 她指尖从左往右平扫而过,把让众仙想看的画面呈现了他们眼前。 “这便是我在凡间历练的场景。” 妖魔追逐,她顽强抵抗,小环,元妈,整个叶宅的生命,唯独没有把阿庸放在里面。 但这些肆虐妄为的惊心动魄,她内心笃定,这些已足够让在座能有几分动容。 画面持续放映在一双双身在福中不知福的眼底,看着半数以上脸色窘迫起来,叶漓继而道: “饮酒,寻欢,好不快活!可若诸位在被要挟下能看一眼,身为仙尊的我却被妖族恶魔追打却无一兵一将支援,仙界这般尊严被踩踏脚下的处境,如今战事濒临难道你们还能笑得出来吗?” 垣老未曾放下刀柄,更是转而径直架在她的脖子上,“各位别被她一番说辞给带偏了!她在凡间遇上的这些事,难道不是为了一己私欲惹来的祸患吗?” “你们可知道,刚才的画面被她模糊面容的身影,正是那曾埋伏在我们仙界多年的妖族余孽戊瑀!你这妖女故意为之,怕是已经暗中勾结妖魔,待血脉重归之后便要将我们一网打尽!” 梧池唇角一扬,立即起身将矛头加深汇集,“不错!你休想混淆视听,把大家都耍得团团转!” 提及逝去的心爱,叶漓不免敛了敛拳。 然而不过几秒,便松开了被掐摁得透红的指腹。 她忽而‘噗嗤’一笑,转而反咬一口,“且不说天下之大,面目相似的人多了去不值得考究,就单单说这仙界与凡间相隔多远,再者,除仙帝或掌管历劫的仙子之外,其余人不得窥视他人在凡间之遭遇,垣老仙君与梧池仙君在仙界待得好好的,怎能知道我遇上何人何事?难不成……你们是串通一气擅作主张违反天规了!” 众仙闻言,还未思量多久适才他们僵持的一番话的意味,却又俱将目光打量在更可疑的两人身上。 被戳穿真相,垣老恼羞成怒,直接用眼神示意梧池亮出御令。 梧池昂首上前,高举手腕,命令道:“忠天营听令!把这为祸三界的妖女给我绑了!” 然而这时…… 只见女子掌心悬浮起一团金光,众仙骤然目瞪口呆,“这……这……” 叶漓眼皮一掀,冷声呵斥: “我看谁敢!” 第242章 御令是真是假,你还装眼瞎吗? “陛下,您为了设法让紫樱给南瑶仙尊带去妖族消息已伤了心脉,如今身体还未痊愈,去了那帮老东西只会找机会羞辱您,陛下,咱还是回去吧!” 玉阶上,古岈一边小心翼翼搀扶着眼前这位九五之尊,一边又为这次宴席的举办感到愤愤不平。 仙帝即使拖着沉重的嗓音,鬓角的白丝显露病态,却未拖累他铿锵有力前行的步伐。 “罢了,南瑶回来了,三界安危的重担便要交由她扛,朕,岂能因为他们几句冷话,几次设计陷害而因小失大?” “陛下,您就是心太善了,若再放纵他们下去,属下都想豁出性命,将他们一个个收拾一顿才解气了!” “放肆!” 古岈身子一抖仿若被钉在原地,他何曾见过仙帝如此盛怒的一面,竟连跪拜认错都给忘了。 连忙伏跪请罪:“陛下息怒!请陛下责罚!” 仙帝震荡胸腔,训斥的语调愈发高涨,往日的平和像化为灰烬般迥乎不同,“议论朝中重臣是朕铭记于心的大忌,你是以为朕平日里看淡一切,任其恶势发展就真的不管不顾了吗?若你跟在我身边却学不会谨言慎行,那当初从暗卫里亲自将品行端正的你挑来伺候,便能将你送回原处!” 古岈一听,苍白瞬间染满面色,比之刚才的颤抖要加剧八分,只连连磕头哭求,“陛下!陛下息怒!求您不要将我送回去,我知道错了…… “我只是,只是不忍心看您受制于他们,我不回去,我生是陛下的人,死是陛下的鬼,若不是您当初收留我,我早就成了孤魂野鬼,不知所向了!求求您……” 然而,仙帝清了清嗓子,回头俯视时眼底的冷寂已恢复如初。 欲撩袖伸手将人扶起,却又停住,最后还是收了回去,“平日里我就是对你疏于管教了,才让你心生恶念,今日更是口出狂言议论他人。” “罚你在这长阶跪一个时辰好好反省,日后仙后寝宫的甘露就由你相送,过些时日见你悔改了,我再思量你回身边伺候。” 大大小小的错犯过,甚至比今日还要无礼,可这番命令里已表明,回来伺候还要经过深思熟虑。 古岈这下真的知道怕了,但即便欲开口哀求,也只得把话吞回肚子里去。 毕竟他明白,若再三纠葛,只怕真的要重回那地狱般的生活了。 他可不能仗着仙帝对自己的宠爱,就失了形,纵使仙帝有多放纵自己,到底也算记住本该就有的禁忌了! “是!属下谨遵陛下教诲,定当好好反省,争取早日回到陛下身边伺候,不得有二心!” 仙帝缓缓点头,随即拂袖而去,徒留古岈一人认错的磕头声响起,与眸光浅寞目送着决绝的背影离去…… 一脚一个印记,迎着金光四射的闪耀而行,迈至阶顶。 阶顶两旁候立的侍女,个个眼里映着一抹让人移不开的惊觉。 只见这仙界高高在上,金贵名副其实的身躯,玉簪束起的高冠正在慢慢爬升显现。 刹那间,露天的光景再如何怡人心弦。 可此时……这尽收眼底的身姿却盖过任何一处绚丽多彩的异动。 直至仙帝已站立跟前抬视繁花拥簇的牌匾。 守在门外为首的侍女才回过神来,行礼跪拜,“陛,陛下圣安。” 其余仙侍也随之齐声下跪,“恭祝陛下圣安!” “都免礼吧!南瑶可有来赴宴?” 上首的威严就是如此,他轻描淡写的一句,总让人无法立即回应。 这场背后有着阴谋的鸿门宴,被邀请之人原本就不该出现在这里。 可南瑶仙尊不止带了仙帝的婢女,甚至把一仙子给毒倒抬了出去。 这要她们如何能如实回答? 只怕被老臣逼迫应下的耻辱,会更加增添在眼前这具高贵的金体身上。 侍女低着头攥紧了交握的双手,不知该如何回应,伏跪着磕巴起来,“仙,仙尊她,求陛下饶命……” 然而这时,仙帝欲开口免罪,殿内异常的金光却闪射出门外。 他眸光微微一动,指着面前的侍女道:“快扶我到殿内。” 婢女未等感知脑袋稳稳还在脖子上,迷迷糊糊就将人搀扶了进去。 当金色的御令上下浮动于女子掌心之时,众仙皆讶异张大了嘴巴。 但更多的,是一股前所未有的后怕从背脊渗透到心脏,再直冲根根分明的毛发。 此刻,就属垣老受惊的下巴快砸到地上,他手中的刀柄再也挺直不来,滑落而重重地砸在地上。 梧池连忙扶住身旁摇摇欲坠的身形,一脸难以置信,“你,你这妖女,竟然也有调动兵将的御令?” 随即又以自欺欺人的口吻在做最后的挣扎,使劲摇头,“不,不!这是假的,你就是知道我们针对你所以才,才让仙帝造假御令,可是,可是……” “可是陛下若是一早知道,便不至于让你们这帮老东西逼得应下为我操劳不怀好意的接风宴……”叶漓竖起了食指,一脸欣喜地接过未被说完的后怕,“所以,你的造假猜想恐怕要破灭了哦!” “你,这……”梧池闻言,眼底的惊慌再也招架不住,焦急道:“仙君,这该怎么办?一旦她也有了一支可自由调动仙将,我们就无法控制了!” 垣老气打不着一处,胸膛的起伏也凌乱不堪,一个用力推开了身旁的人,重新提起了地上的长刀,紧紧握在手中。 猝不及防脸朝地,下巴的骨头快磕出个错位来,梧池却顾不及倒在地上,急忙连跪带爬抱住了他的脚,“仙君!仙君不可冲动行事啊!为何她一早不亮出御令,只怕就是阴谋,阴谋啊!” “滚开!”垣老一脚踢开,“我难道不知吗?你蠢,我也要跟着你蠢吗?还不快起来,与我一同毁了她的假令?” “众将听命!随我即刻将这妖女拿下!” 叶漓眯了眯冰冷的双眸,这老东西竟如此丧心病狂,这是铁了心,干脆要把假令的罪名扣在她头上了! 她瞳孔一红,蜷缩的手掌霎时幻化出法力,“别逼我,拿你儿子的血祭奠仙界亡灵!” 垣老长刀一挥,两指搭住刃身便朝前飞去。 “妖女!拿命来!” 第243章 对付坏人,得让坏人来! 有了御令的存在,不管是真是假,总归让待阵的兵将不知所措,纠结的双腿迟迟不肯迈出一步。 垣老自知口头上的命令已撼动不了他们做出反应,一个除之而后快的飞身主动出击。 当长剑反射的白光照映在瞳孔时,叶漓身形微微一颤,敛紧的双眸有了一丝摇摆不定的偏差。 她没想到,垣老居然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借自身一半统御兵将之力的御令,来抢夺她手中的另一半。 甚至,不惜欲以此冲动行事杀她而后快,戴上妄意斩除仙界后盾的罪名。 刃剑的追逐让叶漓展着双臂步步倒退着,掌心待势幻化的这股黝黑魔力,却始终不敢轻而易举使出。 因为她知道,他这是在逼自己,把将魔丹内化于心脉的事实公诸于众。 而眼下,众仙对妖魔可谓‘嗜血如命’仇恨不已。 好不容易堆叠起众将领的一份维护信任,众仙必定会认为,无风不起浪的道理来得更能让人人心惶惶。 若再添乱几句蛊惑人心的捕风捉影,不必要的祸患将会再次扰乱将士的军心! 就在她徘徊是否让灵力低微的自己,暴露出惹祸的法力来护佑自身安全时…… 苓翘挥指而去,一股低微的力量破开他们之间的对抗。 “仙尊您快走!你的法力还未尽数解封,我已传信给陛下,可以为您支撑到陛下的赶来援救!” 叶漓放下护挡的双臂,只见她嘴角因破力而渗出的鲜血。 微薄的身躯,仿若当年那个陪着她捣蛋折腾的丫头重叠在眼前。 她冰封的内心又微微触动起来…… 更是,因目睹周围欲对她何时暴露自己的一双双捏指待发的冷眼旁观,而愈之感到柔软的温暖在抚摸身上的逆鳞。 她眼眶微红,却咬牙一把推开,“对付恶人,不需要好人来搭命,因为他不配!” “垣老,你就等着让你的宝贝儿子为你收尸吧。” 垣老轻笑,见眼前的女娃上当的模样,欣喜的滋味浓郁,在心底泛起阵阵涟漪, “呵呵!仙尊死到临头还在狡辩,我这就让你这个妖女现出原形!” 然而这时,得逞的话音未落,女子却像变换表情似的,霎时收敛起眼中洋装的愤意。 在死亡的追逐下,只见她对着眼前的嘴脸勾起邪气凛然的笑意。 锋刃越靠越近,令人可怖的笃定笑意也愈之放大着视野…… 垣老骤然觉得,一股莫名的后怕在慢慢爬升瘆冷的后背。 但他脸上的疑惑还未挂起多久,威逼对方的怒火却在一秒之内瞬间熄灭。 只因,梧池身手敏捷的一个翻跃,便闪身阻挡在垣老眼前。 “噌!” 刀剑没入心脏,直穿胀破过肩胛骨。 血液刹那间渲染整个面庞,甚有几滴迫使弹进眼角,可垣老却撑大着瞳孔,不可置信,未盍上双眼半分。 他扶住欲摔倒在地的人,手忙脚乱捂着眼前自己亲手将之插入胸口的剑,“蠢货!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鲜血从口中涌流,闷哼遮盖着梧池的吐字,“我不能,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做错事情,更不能,看着你,死!” “仙君,您气急败坏为取我性命,枉害仙界出谋划策的重臣,您这次……恐怕难逃其咎了吧?” 垣老循声而望,只见女子正压着眼蔑笑,更是将挑衅的目光移至自己的手臂。 一时,入眼可及,他便知道袖子里手心擒住的黑光渐渐暗淡下去,是为何意。 “你!你这个贱人!竟敢算计我!” 叶漓抱起双臂,狂笑得肩膀都在抖动,“垣老,你让在座的评评理,到底是灵力低微的我站着等死算计你,还是明目张胆要将逼我做出什么决定的你,更让大家信服你口中所谓的阴谋?” 众仙并未察觉到她袖子里藏着的那股力量,但却再次咂舌,俱为这女子感到无比的钦佩。 不知她用了什么手段,竟把眼前即使砸进多大的石块,也溅不起任何水花来的如一潭死水般的死寂,活生生扭转成有利的局势! 剑口瞄心,却转而将之刺向敌方,还不费吹灰之力? 实在是令人佩服! 是以,他们对这位仙尊突如其来的占据上风,不得不选择相信,有这么一个荒谬离谱的理由: 垣老仙君被一个丫头的佞笑给威胁了! 而且,还让一个誓死抗卫三界人的挡剑白白送死才能结束他的胡作非为! 因此,当这么个令人唏嘘的画面出现在眼前,众仙议论纷纷起来。 一个仙子伸指怒斥道,“仙尊说的不错!我们大家都看到,明明是你要将她赶尽杀绝,还害得梧池仙君为你拼命,你这般举止根本就没把我们放在眼里,要叫将士如何信服你?” 几个仙臣眼见形势不对,纷纷掐灭身上的连累气息似的,上赶圈围指责起来。 有了几个打头阵,便会汇聚成一群。 紧接着,众仙皆离开了座席,对着地上的垣老数落起来,将他与怀里的身影分隔开来。 责骂,怜悯声,乱哄哄杂糅成一片。 鲜红的教训扎入心口,垣老敢怒不敢言。 在被撕扯衣裳拳脚乱踢的摇曳下,隔着交错飘荡的衫摆。 他嘴角抽搐,手臂、脖颈,该藏有的恨意都由青筋暴起而发泄。 可却只能,双眼紧紧盯着对面站立的女子。 叶漓接受如冷轧刺肉般,要掀翻自己身上的每一寸肌肤的视线。 没有丝毫畏惧,反而比之,更加剧烈! 她握紧双拳,眸眼猩红的裂痕在一点一点绷碎,伴随而来的幽深,因脑海里痛楚的一张张无辜的脸庞,整片整片的阴冷,缓缓地完全侵蚀淹没。 “都给我住手!” “你们是不把朕放在眼里,还是觉得在仙界的日子过得太舒服了?” 仙帝在侍女的搀扶下,踏入殿内。 众仙急忙停住挥打的动作,俯首作缉,“陛下圣安。” 叶漓松开了拳头,收起脸上的失态,也跟着俯首行礼。 仙帝掷荡衣袖,“哼!圣安?朕要如何圣安?挑架内斗,成何体统!若此时妖魔结群而来,你们该拿什么与他们对决?又谈何保下三界生灵?” “陛下息怒!”众仙闻言,皆伏跪道。 叶漓幻化出御令,走到仙帝跟前,跪下:“恭贺陛下!另一半调动仙将的御令已被臣找到,望陛下即刻差遣臣,前往扰乱之地斩杀屠害生灵的妖魔!” 金色的御令悬浮至眼前,仙帝眯了眯眼,脸上的怒意缓缓消失,一手接了过去。 他点了点头,“南瑶,辛苦你了,如此,那便……” “且慢!陛下!臣有话说!” 第244章 勾结的死局 垣老牙咬一块,抬手阻止御令的传送,最终会交到眼前已被他们这边阵营绊脚的威严身躯的手中。 他很清楚,仿佛会在一秒之内,那默默忍耐多年的压抑,只怕会掀起不止歇斯底里的风浪。 因为,那双像睡醒的石狮一般,投射而来的眸光,向周围撒野的重振气息正在逐渐呼唤内心的闷痛。 他这次,因局势的骤变,即使让人知道屈辱在身而被迫伏跪诉冤。 “陛下!自南瑶仙尊下凡历劫,臣便寝室难安,忽有一日夜观星象,感应到血脉多次响应入结界,于是臣私自擅自主张,观看她历劫时可是遇到什么险境。” 叶漓轻扯嘴角冷笑,早就知道这老东西急眼了,若不反咬一口,只怕此时的寝食难安才是正解。 尚有余温的尸体还躺在冰冷的地上,自以为力争的申诉还如何能叫人服众? 众仙的低声咒骂开始响起,几个抱着用灵力输送却堵不住鲜血的流逝身体。 仙帝闻言,瞥视一眼求饶的双膝着地中还带有一丝不服。 又探了探远处早已被致命一击碎裂的心脏,只得哀叹一声,收回得救无果的手臂。 回眸朝地上的人抬去冷眼,照旧将进一步递来的御令牢牢收握掌心。 众仙原以为此番加罪在南瑶身上的话,无疑是在推波助澜让惩治的力度达到高处。 然而,却只看到,这位九五至尊忍住了痛失重臣的指责,面无表情,继续让辩解献告的声音钻入耳道。 垣老像是捏准了眼前的人,一支精兵刚到手还不敢造次的心思,便直言不讳起来。 “一看才知晓,仙尊竟藏有这份心思!” “那曾伤害我仙界血脉之人,妖王之子,也就是素原仙君座下弟子戊瑀,竟没有死!不仅没死,还与仙尊又勾结一起!” 此话一出,众仙均面面相觑,一时将目光瞄准了这副娇小的身板,这才对他适才口中的‘妖女’恍然大悟。 叶漓看了看始终一言不发的仙帝,也就心中了然。 看来,果真她天真了,紫樱压根就无法帮她瞒着,仙帝能走到这把龙椅上的位置,何等的智慧,岂是她几句哀求的搪塞话便能瞒天过海的。 她镇定下微微波动的心跳,维持住挑衅的笑容。 反正不管如何,幸好有御令这样东西能拾来将功补过的机会在,仙帝也是个分辨是非的明主,就暂且容她日后解释了。 “垣老仙君可是气急败坏,非得信口雌黄才甘心放过我了?” 垣老双手抱拳,“那敢问仙尊,你若没有动了这份勾结妖魔的心思,以你的直来直往的脾性,亲手了结过背后一人的性命,怎会放任他接近自己,你们又再次相爱?” “难道仙尊是被爱恨情仇蒙蔽了双眼,还是曾扬言亲自消灭的叛徒,只是你为骗仙界而设计的一场大局,手下留情留住一缕魂魄,为的,就是要有机会能下凡与他重逢,开始谋划血脉回归之时,暗中积蓄与妖魔勾通的力量,也学着他戊瑀背叛仙界,甚至整个三界的生灵!” “啪!啪!啪!”叶漓气笑,直呼拍掌叫好,“老仙君不愧是仙界之能臣!放眼整个仙界,这安上罪名的本事你当得首位,无人敢排第二。” 她手指点了点下巴,盘算思索的神情令人猜不透她此时的想法。 “若我不承认与戊瑀在凡间又逢识,那你必定会搬来窥仙镜一照,凡间种种痕迹一裸露便能证实。” “可要是我默认了,那勾结妖魔背叛仙界的罪名,即使没有证据,也自然而然能成被怀疑的对象了,这么看来,不管是何原因,我都得在天牢里待着,等待我能把自证的证据交出来才能为自己脱罪了,哎,说白了,你就是想让我在泥沼泽里动弹不得,无路可走,无人可救了。” 女子的坦率,是众仙预料不到的回答,但也不免有一半的仙子将鄙夷的目光朝对眼前明摆私心的老仙君。 垣老闭了闭眼,他才不顾有多少双视线打量在自己身上,只要能给对方死局以阻止这一半的精兵被调遣,他厚着脸皮被议论纷纷也无所谓。 笑道:“仙尊聪慧,只是仙尊再如何巧言令色也于事无补了,陛下的圣明仙界人人皆知,我相信陛下会对秉公处理,还给众仙一个说法,毕竟,这关乎仙界,关乎三界未来的安危,血脉即便再如何强大也得用对了地方,宁可错杀一百,也绝不能放过一个!” “我们仙界之人,即便失去左膀右臂,也绝不容忍助纣为虐踏过自己的身上的耻辱!” 慷慨激昂的侃侃而谈,倒为这人添上可笑的正义之光。 几个仙子立即站到仙帝跟前,推掌行礼,“陛下,老仙君说的对,若真有此事,南瑶仙尊又身藏血脉,这,这还是得查明此事,否则,将士们怎能愿意追随她的带领,倒不是怀疑仙尊,只是老仙君的一番话不得不细究思量啊!” “是啊是啊,正是如此!” 仙帝垂眸,面对齐聚一心的众口,深深吸了一口气负手身后,发出沉重笃定的嗓音,“诸位说的有理。” 这局看似走投无路,可到底还能拯救一分,叶漓其实心中已有能使之僵持不下的辩驳。 可看着比自己还束手无策的人,清亮的眸光,渐渐像春朝的生机勃勃,越过夏与秋的过渡,直接到达枝桠光秃,只有寒冷在煽动本就降到极点的温度,蓦然的灰暗瞬间盈满。 垣老见状,兴奋站起,指着其中几个仙将:“还不快把这妖女关进天牢,等候发落!” 双肩被擒住的一刻,叶漓看着周遭巴不得把天牢搬到她眼前关押的一双双眼睛,嘲讽的笑意久久在脸庞未散。 只是视线落在高大巍峨的身影,裸露着几分不甘。 她不是埋怨如师尊教导般的人见死不救,而是感慨,那被压迫已久的习惯与形势所迫,竟让奸邪之人可趁令人为难。 如此…… 怕是不以恶惩恶,也难逃其咎了! 叶漓漫步走着,衣袖里幻化而出的凝化魔珠的法力,随着她猩红的眼眶,缓缓积蓄。 “慢着,朕何时说过,要你们动她一分一毫了?” 第245章 朕命你即刻领兵,不得延误 目光如炬般被陡然点亮,叶漓倏而抬眸。 手里因恨意燃起的法力瞬息黯淡,她拂开肩上的押持,转而敛着双眸望向微微点亮希望的躯干。 只见仙帝淡笑从容,招呼她过去。 直至站在崇敬的尊体身旁,叶漓疑惑的思绪尚且还未消散,却被肩上赋予的力量感到偌大的安心。 仙帝环视在座,而后举起手中的御令,沉缓的声音异常坚如磐石。 “其一,你们蔑视仙界仙规斗打同僚,哪个肆意挑起事端又先告状之人,哪个又放任此事不管不顾东倒西歪,我两眼皆清并不坐视不管,所以这罪责,我给各位记上一等。” 自打仙帝即位以来,别说一声不吭,就是朝议中以愤怒来彰显与老臣的对抗,都只会是因重大事件而展现。 可如今,宴会这等寻欢作乐的无关紧要场面,却摆明要把罪账细细算来的举止,实在令人前所未闻,战栗不已。 众仙俱下跪,超过半数的脑袋快低垂到地上去。 只因他们心中有个后怕的感知:眼前的居高临下,仿若将往日的举棋不定与进退两难都化为一缕炊烟,消失殆尽。 叶漓垂眸,面露愧色,对于适才的情形有些懊悔在心,她的确是藏有私心报复回去。 但他不是后悔阿庸受这帮奸臣所害而像耍猴一般耍玩他们,而是因那雪中消损的瘦削面庞鲁莽行事,以至于变故后所得到的凌迟不过是挠痒痒的惩处。 梧池的性命,并不是她有意想取,尽管实在可恨,那也得等人手稀缺的形势过去。 “其二,凡间的百态事关诸位身居高位,而如今这调遣一支前锋重将的御令在朕手里,是南瑶为与魔族争斗拼尽全力甚至不惜连性命搭上得来,而这,皆是在你们听乐看舞,与妖魔对决的结果还未分明却早早庆贺的懒散中完成!” “难道是仙界的日子太过安逸,所以你们都不把朕放眼里,更不把整个三界的未来与苍生都弃之不顾吗?” “此罪,再加一等!” 仙帝重重震荡胸腔,传出的嗓音撞击整个殿内持久回荡。 众仙:“臣等惶恐!臣等接罪!” “其三,诸位的心思朕如何不知?今日,朕就要给仙界的仙臣仙将一个说法。” “她南瑶暗中勾结妖魔的罪名若真要细查,那岂不是也要把朕的脑袋也算上?” 垣老直道:“陛下,您为何偏偏要偏袒这妖女,避开她在凡间与那妖王之子重归于好之事不谈?如此证据已然明了,她适才的不言不语不正是承认了自己的作为,为何就是要让众仙无法服气!” 叶漓摇头冷笑,“呵,若非仙君蛮横无理,我又怎会有口无言,难以证实?” “若真有证据何需哑口无言?” “若你也能拿出降治我罪的物证,何必如此急得只能原地跳脚拿我没办法?” “你!” “南瑶。”仙帝抬臂阻拦,示意她莫要上前理论。 他紧锁的眉头骤然一释,“既然如此,那仙君觉得应如何?” 场面再次令人摸不着头脑,众仙额头的汗水擦拭不停,并不知道适才的气势碾压突然转变示弱和谐,到底唱的是哪一出。 叶漓也茫然不已,可随即飞速运转的思绪接踵而来,她便暗自会心一笑。 语气孱弱得不能再低了,“陛下如此发话,我也只得听听仙君的想法了。” 垣老看着两人一唱一和的态度瞬间翻转,不知所措,迟疑许久才开口:“臣……” “报!” 一仙将灰头土脸匆忙赶来,叩跪。 仙帝定视一眼地上的人,缓缓聚拢了眉头,“你是仙妖结界的防守,为何跑到天庭来?” “陛下!臣有罪,方才妖族贸然携带大量假冒仙将的妖兵,我们一时松懈未能及时发现,竟让他们冲进浴煌池,好在后方灵尧岭的守将发现前来协助,但还是让他们跑了,结界也因此一角破损不堪。” 叶漓嘴角一扬,这做派定是新任位失母的妖王所为无疑了。 原以为担心祸患由自己挑起,没想到,此刻倒是得感谢他的急眼了。 想到这里,她不免又乐得开怀,直接俯首阐释:“陛下!浴煌池难守易攻,而相差几千万里的灵尧岭难攻易守,臣斗胆猜测,他们此番秘密前来必定有过再三思量,只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短短时间内就能及时赶来的灵尧岭兵将,要么,就是妖族故意放的消息,要么,就是有通敌之举。” “但不管如何原因,结果都是为了要将我们的注意力转移到浴煌池,届时,趁我们修护结界,又来个对灵尧岭痛下杀手,获得一举两得之效,乱了将士阵脚,无暇顾及两地!” 继而,她双腿一弯,重重跪下,作揖请命,“所以陛下,臣愿与垣老仙君冰释前嫌,先放下各自心中的成见,前往这两方关要的地域彼此协作接应,保卫仙界的同时也能自证清白!” 垣老两眼一转,才明白这小妮子的话意,也清楚仙帝为何先唱白脸又唱红脸的矛盾。 他怒中火烧,两眼直冒金星,仿佛一片火热的树林在瞳孔中崩裂。 众仙看着老气横秋的人似乎鼻孔的气息出进为难,又不得不越过他猪肝一般臭气熏天的脸色,只想急忙抓住来之不易的机会。 “陛下,仙尊言之有理不愧配享高位,此等大度的心境是我等佩服得五体投地啊!”一仙子道。 另一仙子也附议,“是啊!垣老仙君,仙尊都能如此屈驾了,你就别不依不饶的,还是以三界安危为重啊!” 垣老气打不到一处,大‘哼’一声,“我看你们脑袋是进石头了,竟相信她妖言惑众危言耸听!” “行了!”仙帝面色和缓,甚至还有一分不经意间细察都无法得知的喜色,藏在其中。 “此提议甚好,既然两位重臣都无法呈上物证,那这最好的办法便再好不过了,眼下这燃眉之急来得恰到好处,正是让二位为仙界大显身手,又消除隔阂的机会。” “陛下……” “南瑶,垣老仙君听令!” 垣老欲再言语,却被生生打断,只得与她在御令的警告下一同接命。 “朕命令你们二人,即刻领兵前往战乱之地,不得延误!” 第246章 礼品巴结 一场宴席对于某些心怀不满的人来说,是为不欢而散。 然而,直至出了宴宾大殿,众仙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这位南瑶仙尊。 他们依稀记得,当年还只是个因贪吃连仙帝珍藏多年的仙草也被霍霍的黄毛丫头,如今竟重回仙界的一日,便把糊里糊涂贪玩成性的脾性收敛得毫无痕迹。 这不,直面斩杀恶人的作为已与往日不同,甚至,更加懂得收拾血迹斑斑的残局。 垣老仙君欲行刺上尊以下犯上,且梧池仙君因他而死,本应受天条惩治罚得三成修为关进天牢受昼夜鞭刑。 可这位黄毛丫头居然为之求情,以往一分低头的姿态也不会给,如今也学会将五分错揽在身上: “只想让老仙君能够为自己做做些药丹仙补什么的,再抄抄经文以证悔过,我随时要的时候再讨便觉得足矣了!” 怪异!甚是怪异! 但怪异的同时,大伙心里还挺美滋滋的,毕竟,这张老气横秋的皱脸,自仙妖大战以来,已有好几百年没看到像吞了粪似的脸色了! 是以,早就看不惯的嚣张能消人心痒之恨,加上调遣一支精将的御令在手。 叶漓这会拿到的珍藏多年的仙露啊,增进修为的灵丹妙药啊,什么该有的不该有的都拿到手酸。 这不,下长阶时,原本前半段路还一脸惊喜送礼的苓翘,此时胸前腰身脑袋顶盖和双手全都堆满,要不是双脚得留着走路,都恨不得也一齐分担分担的礼品。 皱巴巴的五官都写尽了埋怨,只是不敢吭声因这些沉甸甸的东西而无法闪飞回寝殿。 “无妨,适才的饮品吃多了便权当消消食了,不能因为成了仙,便丧失了双腿行走的能力了!” 叶漓昂头负手踏下一阶又一阶地,脸上挂着悠闲惬意,像不懂愧疚的脸红似的,心跳跳得稳妥有序。 苓翘只觉黑线挡脸,忍不住小声吐槽:“是啊,这拿东西的人又不是你,当然轻松了……” “嘀咕些什么呢?”叶漓侧了侧脖子。 苓翘疯狂摇头,腮帮子的肉都快甩飞出去,“没有没有,我是说,仙尊说的有理,有理,呵呵……” “把脸凑过来。” 见自家主子定住脚步,转而迈步上前,歪嘴勾指的动作让苓翘不明所以,却还是怯怯把圆圆的脸蛋摆去。 ‘啪哒’一个弹指,脑门重重落下肉疼胀感。 “我可是,听得一清二楚!” 苓翘顿时撇嘴,不敢怒又不敢言的,气愤与敬意的表情来回切换,“我,我怎么敢议论仙尊……” 叶漓双眼一挤,“嗯?撒谎?看来是下手不够重了?那就再……” 两指一抵,圈起的环状又现,摸着脑门还未驱散痛意的人,立即抬起坠满礼品的手臂,指道:“仙尊!你你你看,古岈仙君怎么跪在那里……” “丫头,骗人能不能找个别的借口?这老套路我可是司空见惯的。” “不是,我怎敢骗仙尊嘛……”苓翘直接上手抓住她的手指攻击。 “你……”看着人忽而大胆起来,一点也不像骗人的迹象,叶漓只好疑惑地转了身。 果真,一个仙姿飘飘身穿白衣的身影,挺着腰杆跪在石阶上,继而又叩首伏拜,脑门磕破的血液都淌到嘴角。 叶漓敛了敛眼眸,古岈是仙帝曾经,可以说是拼死救下的贴身暗卫,别说跪拜受惩,就是风吹日晒都不舍得他伤分毫。 整个仙界谁人不知,仙帝除了宠她,就属这位能让他睁一只眼闭一眼任意妄为了。 若不是犯下什么大错,又怎会见到眼前的人这副狼狈? “你把东西带回云宫放置吧,我有事要同古岈商量。” 叶漓以为自己的话意阐明,却不见人挪动半分。 而当她蹙着眉头欲再多言几句,目睹全身上下只剩眼睛在传递自己的不易时,也便反应过来,正视着,一个挥指便把人闪走。 “你要是过来看我笑话的,就赶紧离开吧。” 身后传来冷冰冰的不屑语气,这属于他们俩正常的交流方式。 叶漓见状微微吐了口气,双臂一环抱在胸前,便跨坐在他面前,“不,我是来看你卖惨的。” “快滚,否则别怪我生起气来连女人也打。” “嘁,说吧,你这颗‘掌上明珠’是怎么得罪陛下的?” “我可不敢受此称谓,只怕你才是那颗金珠,不然怎么我就编排了你几句,便受此惩罚。” 叶漓难以置信,一向几句就得顶到神界门邸高度的拌嘴的人,竟然一脸平静,面无表情说完这些话。 有猫腻! “我才不信你的话呢!” 她唇角一勾,不挑衅就不是她南瑶的风格了,“好浓的火药味哦~啧啧啧!可惜却跳不起脚动我分毫。” 古岈瞟了她一眼,又继续眼视前方,行着虔诚的跪拜。 叶漓两眼一转,双手转为撑在了膝盖,一副居高临下的态度,抓了抓他的两缕垂在额际的飘逸发丝,“古小君子,你这么给我行大礼,难不成也要学那些仙子,给我当跟在屁股后巴结我的小徒弟?” 古岈动作一顿,抖着牙床狠狠抽回发丝,“你到底想干什么!别老一副怀疑的表情,不信就走开,别影响我磕头认错!” “耽误我去提甘露,我一定跟你没完!” “哎呀,原来你还受别的惩罚在身呀?看来,这次你的地位还真下降不少了。” 竟然真的只有因为她自己一个人的事? 哼!这帮老臣还真是藏不住狐狸尾巴,作恶多端。 叶漓有些惭愧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倏而拧了拧眉,“话说这甘露的苦力活怎么轮到你去干了?” 古岈闻言,瞬间抿紧了嘴,跪拜的速度加快不少。 “什么甘不甘露的,我看你血脉回身估计听力还没回来,脑子可能也得治一治了,赶赶紧走吧!” “你知道的,我这血脉重归之时,最先恢复的便是耳力了。”未等人被识破,她抽出一根埋在臂弯缝隙的食指,竖了起来,“你要是不告诉我的话呢,我就坐在这里等着跟你一起去了,不过仙界之中甘露用在哪些地方,虽然明日陛下才为我解了封印,但我总有办法让人帮我排查出来,反正三日后才动身领兵,有的是时间嘛!” “你!” 古岈一个拳头冲去,叶漓眼不带眨一下,甚至摇头晃脑起来。 “砰!” 硬实的肉骨碰撞石阶。 “仙后的寝宫我劝你别乱……” 古岈一抬头,哪里还有女子的身影。 “……” 第247章 屏风后的两人 仙后寝殿。 “古岈仙君。” 见门外提着桶,摇摇晃晃撒了一地,头发略微凌乱的朗俊青男,一个红衣仙婢连忙上前行礼。 “两位仙女姐姐,我奉仙帝命令受惩送来甘露,你们快些带路吧!” “仙君,我们未曾受到陛下的仙旨,您……不知您可有通行的召令?” “砰!” 木桶重重摔在地上,溅出了些许水花。 古岈叉起腰胯,“怎么?还嫌本仙君顶撞陛下被罚跪玉阶不够狼狈?竟有一日沦落到连一道门槛也把我拦在门外了?” “奴婢不敢,只,只是……” “只是……什,么……”古岈挽起坠长碍事的衣袖,掌心相碰着拳头提步迈前。 仙界何人不知,眼前这位是曾有一长眼的仙侍顶撞了几句,就被仙帝亲自挥鞭惩治,后来足足三个月泡得肉都泡发了的冰欲,才把小命保下,不能得罪的主。 对此,红衣婢女畏缩着脑袋,支支吾吾半天不知所措。 审视的目光将人逼到门边才能扶稳身子时,另一蓝衣婢女下蹲行礼挡在身上,“仙君请见谅,我们并非有意冒犯仙君,只是陛下对娘娘的情谊仙界人人皆知,娘娘的遗身如今又交由我们看管,几万年来例行如是,保得此玉体都是殿内仙侍们的功劳。 “当然了,若仙君能够亲口保证,我们也不是不懂得变通。” 仙界感知妖魔的行迹向来灵通,仙帝疼爱仙后,隐匿的踪影在仙后的寝居更是一丝风吹草动都难逃过法眼。 而仙后一遗玉身安置于内,且几乎是日日夜夜都来睹目相思的仙帝,从未有人愿意贪玩踏至此处挨上一罚。 是以,叶漓看着波澜不惊懂得处事的丫头,倒有几分做了退让的暗喜。 她伸出古岈特有的修长手指,往她鼻尖一揩,“还是你这丫头聪明伶俐有见识,行吧,二位姐姐乖巧懂事。” 说着,又往胸脯拍去,“我堂堂君子风,这点小事何足挂齿?自是应下这保证,若出何事我一人承担!多谢了,两位美姐姐!” 大步流星的身影抬脚进去,红衣婢女张望了几眼欲追随进去,却被蓝衣婢女阻拦捉住,“我刚把你解救了,你还想跟进去做什么?难道跟我一样再被动手动脚吗?” “你没发现古岈仙君举止怪异吗?怎么能就这么让他进去了,要是出了事该如何是好啊?” 蓝衣婢女无奈道:“我又不傻,这仙界还有哪个仙子愿意到这里来?再说了,古岈仙君受陛下恩宠怎会甘愿罚他又是跪地又是提甘露的下等差事?” “那你怎么……” “笨呀你!他都保证了,而且若真有坏心思陛下在里头设置的阻障也够让他吃尽苦头的,行了行了,扫地吧,这一地的残花才该让我们头疼。” 说完,红衣婢女便被蓝衣婢女掌心塞下帚柄,只得齐刷刷干起了活。 才刚入大小的仙珠垂挂制成的帘帐,叶漓原形一现,双臂便摩挲个不停。 倒不是因为阴寒与瘆人,只是外头日光十足耀眼得都要眯起眼,眼前一副水晶棺材孤零零放置。 莫名让人觉得,一种悲凉直击心脏,仿佛需要哭诉才能卸清内心的硌石。 叶漓不多犹豫,即刻绕到并未瞧见一分香消玉殒的面容。 此番重返仙界,除了为三界的安定做灵力提升的准备,她还心有一任。 她已然知晓凡间逝世的父母即为仙界这对羡煞众仙的将侣,而受奸人所害的真相快从姬芮嘴里道出,却又被堵住了口。 当年的枉害人命,她必须要查明真凶! 如今有了黑曜凝珠化于身,或许可以试试仙后贮存脑海里的碎片意识,探到当年她目睹的真凶。 叶漓两指一挥,一缕黑白交汇的轻丝便朝人眉心钻入。 霎时,金色气息回映,她的瞳孔闪现红光,一段悠久的记忆跑进视野…… 叶漓虚幻透明的身影滑移到神树下的石桌前。 凋零的白色花瓣似雪,即使幻境里未能开启嗅觉,也觉得会是沁人心脾的花香阵阵。 她眼底划过一抹黯然,忍不住摊开了手掌,去接下柔嫩在肌肤的触感。 “您请留步,主上,主上在休憩……”视线眺望,只见一身着衣饰鲜艳却是婢女梳妆的女子,慌忙阻挡亭亭玉立的男子进入鹰雕屏风。 这穿着打扮……这里是妖界? 叶漓这才反应过来,仙界惯以素白清雅风格,而这绮丽炫彩的景致只怕只有妖界特有,倒是被罕见给抓了魂去。 “让开!”男子怒喊,好似谦恭有礼随着跌倒的婢女一应抛下。 她微微侧了脸,想看清身影的面容,可模糊得只剩恨意在镌刻他的脸面。 挥袖甩下法力伤人的力度一落,便怒气冲冲往里边而去。 叶漓甚是疑惑,不知屏风后发生的什么,会让这风度翩翩的男子竟如此失了似是本应会遵循的礼数。 故而两脚一开,在好奇心的驱使下,绕过了石桌,与那人一同跟了进去。 可在临门一脚时,她渐渐停下了步伐。 不对啊!妖力低微的姬芮咽气前,她正死于自己带来的弓箭手妖兵手中。 看那灭口的仓促,明显真凶就混藏在那支妖兵队里,外面两个婢女能替她瞒住的时辰可谓稀少。 在极短的时间内,她是来找当年那个陷害自己父亲的凶手,自然要选择直寻妖兵落脚处。 或许屏风后发生的事情对她来说才是最重要,可不管怎样,她已不是当年猛闯无惧的少女了。 总不能拿尚未可知的场面,去赌下有几分能寻到源头的把握,白白浪费一次的机会吧? “不行!我不能再鲁莽行事了!我一定要知道陷害父亲的凶手!” 再三思量后,扣住屏风的纤指便垂下。 然而,就在她转身之际,一道风猛然从正面掀起,将她直接冲到屏风后的榻边。 后背撞得生狠,连带脑袋也晕乎起来,叶漓忍住破口大骂的一通词语。 定视一眼在四面围起木榻的又一屏风里,她揉揉肩膀半撑身子欲起…… 然而,眼前两具敞衣依偎的身影,让她震惊得硕大的双目快要扔在地上…… 第248章 仙妖大战的原因 叶漓不敢相信,榻上的女子会是待在水晶棺里的仙后! 她更诧异的是,那与之狼狈为奸的人……竟是传说中拼死护下妖界加持结界而死的妖王! “陛下,您来了。” 殿外,瞧见九五至尊闪现而来,两个婢女撒下扫帚便凑到跟前行礼。 “陛下,古岈仙君已在殿内为仙后添甘露,我这边进去通传。” 就在红衣婢女不知所措时,蓝衣婢女率先发制人,无他,全因这般作为能免去两方得罪。 若进去寻人能赶走人,自是一惯只要不伤到害处便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了了之。 而赶不走,抓个现行,按照灵力低微识不出真容的她们,就算是有靠自己推测能猜个大概身份来,至少主要的罪责不是落在她们,主犯才是被惩治的根本。 仙帝顿了顿,敛了敛袖子,“这仙界任何一处地方,哪怕是意想不到会混进有心之人的一片废墟,都应当引起重视,仙后的寝居,也不例外。” “耍些小聪明的心思,若用在此处,后果不堪设想。” 两个婢女对视一眼,哪里听不出是在指责她俩随随便便就把人放进去,即便是已有把握对方干不出什么出格的事来的话意。 四条腿一折弯,跪落地上的声响尤为沉重。 “陛下,奴婢们知错了,奴婢们不敢了。”两人齐声,额头抵着地上的身子,颤栗不已。 “这以后的仙界,朕,是该整顿整顿了,都去外院接受领罚吧,那里会有仙子告诉你们,什么叫天规不容轻易触犯。” 仙帝拂袖慢步踏进殿去,徒留两个婢女面色像惊丢了魂似的,苍白无助。 一提到外院等着领她们去往受惩地,腿脚的无力已如抱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紧紧缠住她们,动弹不得。 “你看,我就说该拦住他的!现在要去那里……这下好了,我还不如,不如自毁元神算了!” 红衣婢女哭哭啼啼,蓝衣婢女眼圈也泛红起来,“那我能怎么办?我,我们容易吗?不让进去,她们就会想方设法折磨我们,我哪知道前脚来个麻烦,后脚跟着的大麻烦那么快赶到!呜呜呜……” “陛下这是怎么了?往日都不会管我们这些小事的,难不成溜进去的人还真得对仙后娘娘做了什么吧?” “走吧,不管发生了什么,今日就是我们倒霉了,我们还是管好自己吧!” …… “古岈,把今日刚采的仙露泡上我惯喝的茶叶奉上。” 仙帝身立殿外之时,叶漓早已收拾好水晶棺周围的一切。 此时,舀着甘露一勺接一勺的添浸在仙后周身,叶漓听到吩咐,立即起身回应:“是,陛下。” 仙帝望了一眼丝毫残局未留的棺埻,始终一语不发,只是静静地坐在一旁的阶台,卸下头上能呼风唤雨的玉冠,像凡间一个普通的良夫一般,只为陪伴爱妻。 泡煮好的茶盏已然端在手中,叶漓看着眼前随意席坐于地的尊体,抬向躺着的美轮美奂玉身时,眼里的落寞再次增添,强烈加剧直抵心肉。 “陛下请慢用。” 她把茶递了出去,仙帝却轻蹙起眉头,摩挲着拇指的玉扳,眸光击去淡淡的质问。 叶漓见人不接,脑袋瓜子飞速盘转。 她虽是性子大大咧咧惯了,也不常在仙帝身旁伺候,可到底还是有留意他人喜好的细心之处。 毕竟,胆大妄为,总得有些底气,为有备而来的瞒天过海纠缠下时间吧! “您喜爱月孤山每日新长的嫩叶,泡茶的顺序也极为讲究,难不成真换了口味?” 仙帝轻笑,侧头望了一眼胸有成竹的人,“在这仙界,敢与朕平起平坐的众仙中,你说,能有几个?” 叶漓垂眸看向自己条件反射,随意跨坐的姿态,殷勤的笑意立马堆积在脸上。 真切的面容也变幻了回来。 “呵呵,没想到陛下的慧眼识珠,我绞尽脑汁的小心思都过不了您的第一关呀!” “但这茶您总归拒绝不了吧?” 仙帝再次摇头,把茶水接过后,稳稳放在爱人身旁,气笑的语气把人的尊严揭得连渣都不剩,“古岈知道,我素来爱喝,只不过是若华爱喝罢了。” 若华是仙后的名讳,叶漓也只曾听这高高在上的尊身提过一次。 她微微俯首,“请陛下责罚,是我自以为是了冒犯您了,原来您在仙后寝宫素来不喝的规矩,我却轻贱了您对仙后的一片爱意。” “罢了,朕,若连点心胸都容不下,又谈何治理仙界,谈何为三界的生灵烦忧?” 仙帝继而道:“问吧,把你看的疑惑之处,都说出来吧,朕,愿洗耳恭听。” “陛下……” 何等耻恨之事,叶漓怎敢问得出口,更何况今日是仙后的忌日。 可若再等他释然之后,却又不知何时。 是以,急于得知凶手的心切,驱赶着她不得不直言不讳。 “仙妖大战,是因为仙后与妖王有染吗?那我父亲母亲是否与此事有关?” 仙帝静待须臾,而后拍了拍她的肩膀起身下了台阶。 叶漓意会他的举止,随即跟上。 只见案桌前的灯盏被施了法,旋钮启动机关的声响一弹出,目之所及的一面墙瞬间幻化透明。 漫天的一缕缕白丝仿佛承受着不堪以负的怨恨,叶漓捂了捂难受的胸口,神色恍然,“这些……都是亡魂?” 三界的亡魂都要经过冥界的往生桥,轮回道,才可成为新的生命,新的开始。 可总有些忠贞不二,战场遗留下来的热血亡魂,不甘愿自己的来生为做他人衣冠庇护。 叶漓即使不认识他们的面容,也深知,在仙柱上曾一笔一画钻刻其上的壮将,便是如今挥散不去的数万气息了。 敬意使然,她朝四周跪地拜了三拜,以表至高无上的崇敬。 仙帝缓缓抬视悬浮的气息,垂了垂眸,道:“你看到的那个身影,正是你也看到当年发生的一切的我。” “或许……这会不会是其中有何隐情?”叶漓不解,弱弱探问。 仙帝翻转玉扳的指腹一停,看向她,“南瑶,看来这血脉非你莫属了,同样都是目睹过真相,可却只有你会问出这样的话来。” 他叹了口气,又道:“他们,曾是三界皆认定的青梅竹马。” 什么? 青梅竹马?! 第249章 重任在肩 叶漓说的只是片面的看法,加上未曾接触过,不知仙后的为人是怎样的,故而多问的几句表示自己不能一概而论。 然而,见当事人已亲口承认,那背后不为人知的一语道破,算是铁板钉钉的有迹可循了。 原来,仙界一直对外隐瞒仙后的真正死因,仙帝更为她塑正一个为仙将献身的好名声,竟因此而毁于一旦。 “只是……她们二人青梅竹马,那陛下您……”叶漓委婉探问,虽平日里与眼前这位九五至尊相处超越上下命属的随意,可也深知,有些逆鳞不能触碰的分寸,该要牢记于心的。 “你觉得是朕,当了这插足之人,斩断她们的情丝吗?” “南瑶不敢。”叶漓俯首。 仙帝淡笑道:“无妨,你心所想,正是如此,若华冰雪聪明,仙姿出众,未及修有三重灵力成为仙君资质,仙家弟子早已企及,更有整个四海八荒的自成一族的散灵,闻名而来只为目睹她一面,灵力法器成筐蜂拥而来,甚至甘愿为仙界臣服居下。” “当时的我也不过是千万人的一个仰慕者,又有何不敢承认的?” 叶漓黯然,沉默不语,她如何猜不到其中牵扯,只是仙帝并未龙颜不悦,比她想象中的还要亲口承认得直率。 但毕竟,三重灵力便待仙君之位,在凡间的匹比的年纪,仅仅为及笄之年,如此逸群,能让仙帝谦虚认同的,也是在礼。 仙帝娓娓道来,掌心不忘幻化出陈设的燃香,也为身旁的人分一根。 端着拖长的袖子为悬浮的亡魂颔首敬拜后,叶漓也跟着将线香立于坛中,“当年,若华和赤铉互通心意,尽管求娶示爱之人登门无数,她们彼此都坚定情谊,不为外界所动,无人不艳羡。” “我也曾与那些无果失落的求爱者一般,断定那木已成舟的侣伴只能远远观望,心生祝愿。” “可没想到的是,一道联婚繁衍的旨意竟落到我与她头上。” 叶漓皱眉:“这是先圣拆散的姻缘,为何陛下却说是自己?” “南瑶,朕……” 仙帝垂眸,徐徐转头退出了密间。 叶漓全程只当一个倾听者,在没有君臣之分的示意下,跟着他坐回棺埻旁。 “朕其实,并没有旁人所想那般心胸开阔,若不是朕向父王进言争取,父王也不会强求这桩婚事。” “那妖王也是性情中人,怎又会容忍心爱的女子嫁你为妻后才这般作为呢?” 叶漓看到的画面,是捉奸在床的愤恨,也明白当时已是婚后的场景,自然问了出来。 仙帝摇头,“爱意当头,哪个热血男儿愿意将心爱的女子拱手让出,更何况,彼此两情相悦,情比天坚的两人?” “彼时,恶念丛生,魔窟又意外炼出,一能把吞噬而来的仙力转为己用的魔头,万夙翼,因此,仙族不少旁支脉系几近灭绝。” 叶漓了悟点头,“所以,更多的是因为衍生后代,三界安危之重担而无法脱身。” 她望向只身素衣,面容染上一分憔悴的容颜,同情的目光哀转,“在幻境中,一脸被背叛的面色清晰入眼后,我想,以陛下的性子,想来与仙后娘娘在婚后渐渐有了情愫,才会如此气愤前往妖界质问,不惜亲眼目睹已猜测到的场面吧?” 叶漓每每谈及适才的肢臂相搭,仙后辗转醒来时,落泪默认的哀伤眼神,唏嘘不已。 “好了,朕与仙后的事也就点到为止了,还是把你最想知道的疑惑之处解决了,好能安心将朕交代你与垣老仙君镇乱结界吧的重任完成!” “陛下说笑了,南瑶能有何疑惑嘛?”叶漓摸了摸鼻尖,眼尾的小雀跃简直不要太明显。 仙帝抿唇,目光柔和起来,从袖兜里掏出一本简册和玉做的塔状器物,递到她的手中。 叶漓迷迷糊糊双手接过,问道:“这是?” “这是妖族千足蚬的名录,和降妖塔。” “千足蚬?” 灵虫一,独立于三界的一类,从不参与战乱纷争,唯靠神明庇护而得到生生不息,是以,其福祉造就生灵的奉献得以延续。 然而近年来,仙妖因生嫌隙大动干戈,妖与魔相互勾结,局面混乱均改往日和气,仙外桃源之境一度再难寻觅。 如今,她也反应过来,如若不是妖魔对灵虫族动起了贪念,欲再拉拢更大的羽翼,仙帝又怎会把它们交到自己手中。 “降妖之事是凡间道士宗派所为,为何您要将此任交于我?” 仙界有一原则,虫族一类再如何为非作歹,也无权越过上神管辖,更别提赶尽杀绝。 而关押在妖塔与之修炼之气相冲的地方,和杀了它又有何区别? 仙帝侧脖,正视阐明,“相信你有听过玄胡和申冉仙将,被妖兵陷害的传言,但其实,灵虫一族与妖界勾结已久,此番你下凡的一举一动,朕都了然于心,朕虽受制于那帮老臣,可也没有丝毫懈怠,紫樱一直受命于我暗中调查。” “这是你回仙界的同时,她向我传达姬芮之死后,你们围困在四方妖兵中,发现的所谓妖界的奸细。” “你的父母,正是因它与妖界协作,击碎朕无所不能的爱将玄胡,最后一缕元神!” 叶漓看着手里的东西,指尖一节一节蜷紧,“原来,我们猜测这么久的奸细,垣老梧池骄横跋扈的一派,也只不过是灵虫族里也有细作欲摧毁仙界的一把刀?” 仙帝道:“不错。此次派你前去,除了三界安危,更是不想当年的阴谋,又再步你父亲后尘,同样的事情朕绝不让它再次重演!此次任务繁重,各种牵连忌讳多,但朕相信,无需朕多言你也能权衡利弊。” 他拍了拍她的臂膀,“南瑶,你可不能,叫朕失望!这也是三界众生对你寄予的厚望,凡间一遭,想必你也成长不少了!” “那既然如此,劳请陛下撤了我身上的封印,南瑶只想尽早完成心中,他人所愿。”叶漓下跪抱拳请命,慷慨激昂。 须臾,只见俯视之人,深深叹了一口气, “不,朕无法解印。” 第250章 不明力量 十日后。 “仙尊!仙尊等等我!”苓翘左肩右臂,扛着快把人淹没般的包袱,小腿极力扑腾下石阶,赶到两手空空的人面前。 叶漓和紫樱闻声转过头,抬看时,只见两个丫头一前一后又跟过来。 而且显然,一脸熏臭的鸢霜是被威胁一同前来送行的。 叶漓无奈地深吸一口气,要不是她拉住了这慌慌张张的丫头,恐怕滑溜溜的小脸蛋就要献祭在南?门了。 这家伙,要是有鸢霜一半稳重就好了。 “仙尊,你好歹也把这些东西都带上吧,我偷偷向仙将打听过了,那里常年雨雪,不似天庭日载只晴的好天气,带了去也总能以防万一吧?” 叶漓知道再三纠葛,也只会浪费时间,毕竟本该日中启程的,这会的辞别已拖到夜幕时分,于是欲先假意伸手接过再另做打算。 然而,紫樱抱着双臂,瘆冷的眼神紧紧盯住自己腕袖里的长鞭,无不在告诉她: 接吧,只是这丫头的脑袋可能得归她拧着玩了。 私自残害仙侍性命,这可是大罪! 叶漓不是没有想过。 但是呢……耽误她们启程守护结界,又让垣老抢了先机,占领紧要的核心位置…… 这其中实在有太多,太多的杀人理由了! 叶漓连连摆手,讪笑道:“不必了,不必了,有紫樱在,你们这么一直强塞的话,不是在打脸你们家仙尊么?” “可是,可是仙尊血脉之力还被封着,去到那里又得修炼,又得收拾那些妖怪,这怎么让我不担心……”苓翘又抽抽嗒嗒起眼泪来。 紫樱面无表情,机械地用指尖堵住两个耳朵,干脆远远站去,靠在石柱旁等人收拾残局。 叶漓见状,叹着气要把胀疼的太阳穴给揉碎,一向鬼点子多的她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好在,在语塞之际,鸢霜挺身而出。 她俯首拱礼,“仙尊,给你和紫樱暗卫添麻烦了,我们稍后便自去云宫领罚。” 苓翘不解自己的良苦用心是在增添麻烦,呆呆望着认罪的人,“你……” 鸢霜又打断道:“有紫樱护卫在,加上仙尊历劫回归,封印未全解开,也有八成的仙力,仙尊之危就更不必我们操心了。但苓翘虽不懂事,也是一片真心为主,还望仙尊就折中接下这袋包裹吧,我们这就回去,不耽误你们赶路了!” 说着,叶漓手里被急忙塞住一个蓝色的鼓鼓的包袱。 不等苓翘支支吾吾多言几句,鸢霜就单手擒着苓翘的肩,腾飞立在上云雾了。 耳根清静后,叶漓终见天晴般心情如释重负,这下无人叨扰,总算能安心赶路了。 四人分两路,在一白一紫消失仙门的背影后,一道模糊的身影,躲过守门仙将的察觉,也随之徐徐缭绕消失。 一路上,御云飞行,最为消耗灵力,便换为天马而行。 叶漓才刚恢复,紫樱也要保留真气等着应付前方未知暗势力的地界。 故而时间会长了些,但至少,以俩人的合作下来,也能比垣老的一行人先到目的地。 这不,当叶漓探测到紧赶慢赶,也落在后方八千万里之距的白胡的老家伙,便倒在马车内倒起茶水来。 还不忘,分了一杯给驱马的紫樱。 紫樱大多时候还是不会扫兴的,尤其是知道要尽可能气人的作为,她甚至比旁人还兴奋。 叶漓微微一笑,心情舒畅不少。 过了半晌,许是赶路的安静容易让人思绪沉到最伤痛处。 紫樱几次轻启唇瓣,却又紧紧抿上。 “有什么想说的便直说吧,不用顾及我什么,凡间一遭,该能让我看开的事难道还不多吗?” 车里的人端着茶杯,淡然环视周围的一望无际的层云。 耳畔传来女子的释然允许声,紫樱也不再扭捏,直说:“木凌祈……鬼王殿下让她永世不得超生。” 叶漓蹙眉,又一秒松开,直直点头,“若不是还想再看一眼阿庸,我也不会让她好过,这是最狠的惩罚,可总归泄下不及我心头的一分恨意。” 紫樱得知她能如此通透看事,深感欣慰,而不久,又好似突然想到什么,问了出来,“对了,此次与仙尊同返仙界,有一事,我有些不明……” “仙尊,有杀气……” 此时,叶漓已坐至车前,紫樱见她机警的眸光,还藏有几分对未知力量的恐惧,可面上故作从容应对的模样,也知是凭借强大的血脉早有察觉。 暗卫有别于天庭调遣的仙将,即使个个是居上仙臣中的翘楚,可毕竟与常年作战的队伍,是无法争衡的。 而且,紫樱是当年仙妖大战前调离出来的领将,能在这时嗅出杀气,和叶漓拥有血脉之力相较,已实属不易。 一人加施法力保持马匹正行,仙力居上者观察四周的一举一动。 分工明确,一时竟无一人开口,便配合得天衣无缝。 “仙尊,那是……” 一只指路的长手朝左而指出现在眼前,紫樱勒紧了银绳,天马立即止住驰行,漂浮在空中。 叶漓身形一顿,掩盖在背后的掌心幻出的探息之力,焰火不断生了又熄。 但理智又不免让她镇定下来,因为,就算妖魔得知她们今日出行,可仙帝早做准备。 对于她们漫天飞驰在空中的行踪,加了隐形的罩纱,层层叠加的障眼法下,除非昔日的妖王,或飞升为神的素原,才能在她们刚踏出仙界不久之后,便立马识破。 叶漓心知,妖王已逝,妖界再难出灵力更甚之人。 而素原师尊为救阿庸,飞升失败,灵力虽似眼前可视那般醇厚浑浊,但不及它高深莫测,让人有种窥不见底的恐惧。 也就是说,若她和紫樱联手,恐怕没有恢复真力的她,都不是那人的对手。 再者,这四海八荒之辽阔,总有些她们,甚至整个仙界,都未能企及的生灵,一直存在着,只是未被发现。 叶漓放下手中的法力,两掌绕回身前,相抵俯首示礼,“敢问前辈,是否是晚辈们路过此地惊扰了您?若真如此,我们在此给您赔罪,若不是,还请您莫要阻拦,事关三界安危,危在旦夕!” 第251章 机会来了,就得打个脸 前面的路是通往灵尧岭难攻易守的地,对于两处结界动荡的重据,无论哪处,叶漓本倒无所谓,得个条件差些便差些。 只是有了和垣老争抢之下,她不愿输罢了。 但按照仙帝的吩咐,此次前往的任务,最大的目标还是放在降服千足蚬上,而恰好,这灵虫的简册上有记载,灵尧岭的参果,是它垂涎不已的食物。 这一点,从近几年送到仙子手中的参果减少大半,五丞山的瓜果损坏严重,可以得到印证。 此时,叶漓心底满是纠结,向左,她们就能先到达浴煌池,可那里不是她想去的地。 而前方,唯有离目的地最近,也是最好走的一条路。 可她们面对的,是一个灵力高深会把她们灰飞烟灭的上者…… “仙尊,要继续往前吗?” 紫樱抓紧银绳,已做好勇闯的准备,显然也是对指路之人极是戒心的防备。 僵持不下的时间一点点在流逝,可冥冥之中,她竟有一分应相信指路的直觉,在蠢蠢欲动。 看着连她都要小心翼翼的思虑,紫樱自然也冲动行事,静待着共思量对策起来。 过了一会儿,后方驰来的马车嚣张地并停在左侧。 叶漓敛眉紧张的神情,忽而像看见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样,乌云散尽,仿若雨过天晴,令人心感暖意。 对着身旁的人,使坏地眨了个眼道:“这不,送上门来的探手,不用白不用了!” 紫樱一时满脸疑惑,而后反应过来,对女子聪颖过人再次惊谔,叹为观止。 是啊,能借人之手这等省力的活,谁不愿干? 正当紫樱向对面的垣老行完礼,那方便响起了戏谑的声音。 “真巧啊,堂堂拥有至高血脉,法力高深莫测的仙尊,竟也只能被一个小小的指向怕得难倒在原地不动了?” 掀帘吆喝的,正是闭目养神的垣老身旁,不过是曾在王母寝宫里摘蟠桃,后来倒戈梧池的一个小小仙侍。 如今梧池已一命呜呼,空出来的位置还在,只是事务暂由垣老接替。 而早就恶势勾结一起的这些人,培养一个继任的蛀虫也不为过。 若不是她阴差阳错得到御令,垣老不敢明面做出格,只怕梧池的位置早就被塞了人。 叶漓却笑笑不回答,幻化出一套茶具来,冲泡,品饮,尽乐在其中。 她两指一挥,茶盏稳稳飞出了垂帘外,“先凑合着喝吧,等到灵尧岭,我再寻些山泉水来,回甘的口感那可是相当的不错!” 紫樱看了一眼自家仙尊悠哉自得的模样,也跟着温水煮青蛙似的一饮而尽。 甚至,弃下银绳,索性钻进了帘子,服侍起泡煮茶水来。 “仙尊的泡的茶果然好喝。”紫樱又一杯下肚,都快把茶当酒了。 被无视他人能受得了,他能受得了? 弦衣正正青蓝衣衫,趴在车窗边,指喊着,“你们知道我们车里坐的是何人吗?连仙帝见了都得让礼三分的垣老仙君,你们竟敢无视我们!” 叶漓抿了一口,朝紫樱看了一眼,示意她再添一杯。 一番话正中下怀,紫樱哪能不欣喜,添水的活干得比叶漓还殷勤。 舀勺一扔,直接推起双袖,准备跟对面大显身手开干。 猝不及防的几滴水珠溅打在鼻骨上,叶漓哭笑不得,只好抽帕擦拭干净。 “你一个小小的仙侍见了南瑶仙尊,不但没有按照尊卑行礼,反倒以下犯上指手画脚起来,这般愚蠢,也不知你看上梧池仙君的位置,是凭的浆糊脑袋,还是大哈喇子一地巴结的狗腿子闻名?” 这颇有指桑骂槐的话一出,不仅指出弦衣的目中无人大错,更是也让垣老颜面扫地。 可紫樱说的,也在理。 仙界无论年纪大小,原本讲究的尊卑有序,那便是下者要对居上行礼。 而垣老能够在仙界中只对仙帝一人敬意,凭的,不是尊卑有别,而是他人惯以认为对三界有功之人的敬意。 加上,仙帝点头带领表尊,还有一个原因是受制于人,但毕竟众仙都这么过来的,久而久之的特例也就变成一如既往的常态。 那么……紫樱一两句话就把常态的幻想给打碎了,还是对方先乱的阵脚给上套的,叶漓能不高兴得要手舞足蹈么? “你,你们……”弦衣气得眉毛直跳,可自知理亏,霎时结结巴巴半天,不知如何回应,只好面结紫一脸。 “说的好,这有些人啊就是天鹅肉吃多了,就忘了自己原本就是只癞蛤蟆,癞蛤蟆就是癞蛤蟆,蹦个两步,也跳不到天上去。” 叶漓撇撇嘴,单手抵着下巴越看紫樱越觉讨喜,“哎,没想到,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这墨好歹也能分你一分,算是不学无术总算用上了!” 紫樱淡笑,双手奉上茶盏,余光不忘给对面的人扯开一抹得意的笑。 忽而,叶漓拉下笑脸,“既然如此,也该让有些人明白明白了。” 不等话音落下,只见一身紫衣已闪出窗外,宽敞的衣领被揪成一团。 “啪!” 弦衣怔怔看着紫气飘飘才入眼,甩在颧骨的清脆便闷在耳道。 他抖着牙床,两眼泪水汪汪,“你,你竟敢打我?” “说了还不悔改,我谨遵仙尊命令,怎么就不能打你了?” “仙君!仙君她打……” “啪!” 又一道响亮添上,右脸颧骨隆肿还未消退,左边五指印更深更红了! 弦衣捂着两边脸颊,退进车内,脊梁死死抵住一旁如山屹立不倒的垣老肩臂。 叶漓双掌合十,默默掀着帘子指尖欢跳叫好,原本以为紫樱也就教训教训几下,给嚣张的人尝点苦头就算了。 谁知道,紫樱好像打上瘾了,竟挥出长鞭,直接钻到人家车里去。 “这不好……”叶漓虽有些愧疚,嘴里念叨着,可微微开起指缝两眼看得比别人还认真,“不好拦着吧……” 长鞭圈形向前,未及闭眼受刑的人面前,被一只手牢牢攥住于掌心。 垣老半合的怒目抬起,怒斥:“紫左卫,纵然有仙尊维护,可在我垣老面前动手,你又有何论礼之道?” “是啊是啊!你有本事就拦住仙君,继续打我啊!” 弦衣亮眼,哈笑连天,歪扭脖子一副讨打的损样。 “啪!” ??? 第252章 不好意思,我就是故意的 突如其来的五指印接踵而来,弦衣脸上的肉一甩荡,整个人直接扑倒在垣老怀里。 他猛然抬头,竖起指正想指责面前的紫衣女子。 可却发现,面前两人和紫鞭的纠缠一动不动。 紫樱……巴掌并不是她落下,而是…… 弦衣循着垣老的目光怔愣看去,只见娇俏的女子还停留弹指的杰作。 眸光铮亮又柔和,那笑眼弯弯的神情无不在宣誓自己跋扈的气焰,可随心加涨。 叶漓迅速捂嘴,语气飞扬,“哦莫!呀!真不好意思……”她顿了顿,慵懒趴在车窗,似笑非笑地举起一只掌,摇摇道:“我就是故意的。” 这一掌,实的打在弦衣,虚的打在垣老。 谁不知道,垣老噬面子如命? 他亲手拦住在他眼皮子底下,连连揍打两掌还未还手,本就怒火烧心,而当真正出手相救的时候,一记耳光又出现在耳旁。 这火,不烧到眉心,还对得起他在仙界受万人敬仰的崇拜吗? “你……”弦衣暴跳如雷,‘蹭’的一下站了起来,却低矮的马车拍摁坐下,一时捂脸又捂头,哀泣翩翩,“嘶……你这女人别太嚣张!此次还是陛下让我们垣老仙君去平定妖孽作怪的,你如此欺负仙臣,就等着我向陛下告你枉害仙臣吧!” 叶漓纤指点点下巴,“你不懂尊卑还屡次不知悔改,我倒要看看,你的告状,到底是会让仙界都知道你仪表堂堂实际是个顶撞上者的烂根子货色,还是垣老名下教导无方的仙侍?可要想清楚咯~” “垣老仙君,她……” “你给我闭嘴!”垣老暴怒,心里只想捏死这个不争气的货色,要不是梧池吊有最后一口气仍相托,看在情分上勉强扶持他有朝一日继位,又何苦今日接连败落居下风。 弦衣不甘抿紧着唇瓣,生闷气远坐至车的里处,对上紫樱的目光既有不满,却多半唯恐避之不及,撇开视线,不想再看能使自己脸蛋火辣的英眉。 垣老撇开紫樱的紧握,紫樱脸色也不变换一分,能屈能伸,拱礼离开,“仙君,仙侍犯错,多有得罪了。” 弦衣一听,窝着的身子炸毛开来,欲再辩驳几句,却被垣老沉到谭底的冷眼戛然而止。 “那若依仙尊所言,犯了错就得动手动脚,岂不是让三界见了,笑话我们仙界内忧外患,像一盘散沙一样可轻易趁虚而入?” 叶漓直起腰杆,摇了摇头,“不,垣老仙君有所不知,仙界能如此散乱已并非一朝一夕了,这凡事啊都得讲个理字,仙君未涉入凡尘所以并不清楚,三界之大虽有各自领域之分彼此不受影响,但其实都一样,礼仪规矩还是存在的。” 仙界无人不知,南瑶仙尊是出了名的不守教条,曾夸下海口清卸繁缛礼节。 所以这话,摆明了就是不肯放过。 垣老捋了捋白胡,语调低沉,“那仙尊要当如何?难道要不给老身面子不成?” “噔!” 叶漓打了个响指,她等的就是这句话,“怎敢,怎敢,我虽位居仙尊,但离朝中,我与仙君还是以长幼之分为好。” 她眼珠一转,“何况整个仙界的人都知道,我南瑶一向都是豪爽之人,挺好说话的,只不过嘛,在去平定妖孽的路上,我们都是代表仙界的脸面,所以得先立立规矩,就让磕个头认个错便是了。” “什么!要我给你这妖……” 紫樱端起茶盏,一个锐眼斜去,弦衣仿佛感受到脸上的掌掴,心脏咯噔一下,立即噤声,而后又嘀咕起来,“我不磕!凭什么要我磕,只不过没有行礼罢了,我行礼就是了!” 叶漓笑笑,“仙君不妨想想,若换做以往,我可是早就出手了,我给了弦衣仙侍的机会已经够多了,要是连句道歉都讨不得,我赶尽杀绝的脾性可不好说话了。” 今时已不同往日,一句不提有号令一支精兵的御令在,却字字引导这位尊者退居后方地位的威胁处想去。 面对女子云淡风轻,身上的带刺全然被削钝,凡间一击竟没有让她心生绝望,反而铸就一个娇小的身躯变得圆滑不少?! 火炭烧的热烈,沸水滚滚冒泡,前方指认的透明手还在摇摆不停。 垣老很清楚,这女娃灵力暂封只是时日上的先后罢了,如今御令竟被她吞噬魔珠之后抢了去,要教训她可就难上加难了。 而区区舍弃一次脸面,又能如何,现在最重要的,是他需要有个闯路的替死鬼,只关注末梢却不抓住主要的枝干,想想就知道该如何做选择。 是以,老气横秋的人眯紧眼眸,只剩淡淡的注视,别无过多一言。 叶漓心中拍掌叫好,她知道那老心脏跳一跳,小算盘打得等同在耳畔呢喃道明了。 不语,便是默认。 她朝紫樱看了一眼,翘了翘下巴,又把玩起手里的琉璃茶盏,不知是故意蔫蔫无力,还是……故意的…… 须臾,紫气闪去又回,擒来不自量力却爱惹事的衣冠楚楚之人。 掀起的垂帘下滚,让对面的人似有似无却能看得明白里边的人如何被教训。 看着庇护自己的垣老居然闭起眼来,弦衣这才明白什么叫失去可仰仗的力量,处境如入虎穴。 他像只猴似的跳到座上,双臂紧紧攀住窗边的竹柱,委屈巴巴,“你们,你们不能打我,要是,要是我有何损伤,仙帝再怎么宠你也会顾及垣老仙君几分薄面,不能!不,对!不不不可以!” 叶漓嫣然一笑了,但她不是被眼前的滑稽逗弄到了,而是冷面如铁的紫樱暗卫,竟然有春天般的爽朗笑声! 她心觉值了,能有什么事比得上打脸一人又取得下属高兴呢? 只要下属高兴了,何愁每次出手的不用自己也能吓得他人提起裤子就跑? 一箭双雕啊! 不行不行,她这么做可是有些不近人情了,还是得改改,改改脾性! …… 倏然,垣老猛然睁眼,只因女子迟疑片刻,转而说道:“算了,今儿个就放了你吧!” 第253章 磕头认错,这下没人护得了你了 “当,当真?” 弦衣抖颤着下巴,眼底不志气地滑过一抹喜悦,但一秒之内,面对两个女子均泰然自若的表情,手指又乖乖抓牢回竹柱。 像猴攀升,像蛇曲绕,此时的归宿宛若冥界地府的往生道。 “我不信,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妖女费尽力气把我骗过来,不就是为了要羞辱我吗?现在又反悔,难不成还想再羞辱我一次?” “我不走,死也不走,你要杀要剐,就给我手脚麻利点!” “那你认错吗?”叶漓眨眨眼,徐徐述问。 “我……” “磕头吗?” “你……” 叶漓叹道:“既然不磕头也不认错,我高兴了想放你走,怎么,这会你又不乐意了?要求着我打你了?所以你这人是怎么成为混进寝宫服侍仙后的?” 说及此,她抬眸竖起了食指,“哦!也是,有垣老仙君的仰仗,自然谋个差事也不难嘛!” 垣老嘴角微微一颤,咽唾沫的隐忍几乎异常清晰传入众人耳里,“还请仙尊高抬贵手,莫再纠缠,前方殊途同归,我们终归是依照陛下的旨意,其中利害还请仙尊权衡一番再做决定是否要在此浪费时间,惩治一个小小的仙侍。” 话里请求未有半分歉意,但已经是他做出最大的让步,无异于低头认错的态度了。 紫樱见状,当即两指施法一挥,撤下关门打狗的阻障。 三番四次的盘问后,这下弦衣终于不敢再造次,一有缝隙可钻出狼窝,他巴不得就算有狗洞也愿意钻出去。 然而,仙尊的头衔当然不用白不用。 对于有高位在上的南瑶仙尊来说,撒撒网又收回来的乐趣,当然不能轻易放过了。 “诶,等一等嘛。” 弦衣像只被摁住尾巴的老鼠,动弹不得,仅仅只是临门一脚,隔着车门的绝望如折进褶子般爬满一张死寂如灰的脸。 叶漓敛袖,双手交搭在膝盖处,柔声细说,“仙君言重了,我只是想要一句道歉,一个磕头而已,哦对,仙君莫要误会了,我这为的也只不过是打击打击仙界,一些上梁不正下梁歪罢了。” 紫樱一听,舀水的次数添得更加谨慎而勤奋了。 但她暗中狂喜,她虽背坐着,可已经能想象到,对面白胡上的喷气有多起伏,抓耳挠腮有多着急。 故作退让,为的是让对方上套,也做让步,若换做他人,到这里的践踏也就完毕了,可这女子偏偏不按常理出牌。 反倒转而倒打一耙,碾压尊严的效果直接把人往地狱深底起效。 还有什么能比得上好不容易拉下脸面,却又被反悔功亏一篑的感觉,心里好受多少呢? 垣老怒目圆睁,拍桌道:“你别欺人太甚!” 叶漓掌心幻化出计时的沙漏,左右摇晃着示意他时间的流逝有多飞快畅通。 “好吧,我就不强迫仙侍了,只要仙侍能唤我一声姑奶奶来听……” “砰!” 脑门着地磕得响亮,叶漓话未说尽,眼珠子一溜至眼尾,就瞥视到弦衣伏跪在地上。 “仙尊在上,请受小仙一拜,望仙尊,大人不记小人之过,饶了小仙。”咬文嚼字的语调,一听便明。 叶漓吃手大惊看向紫樱,“哎呀!你瞧瞧,他是不是磕错了?” 弦衣已经把脸面埋进尘埃了,可没想到,这人竟然还出尔反尔,一个垂拳便欲撂挑子不干起身,“你这女人……” 却被……紫樱狠踏脊梁骨,又生生折了回去。 “你这般说辞,倒像是我们家仙尊在欺负你似的,明明就是你无礼在先,要认错,就得认到底,你怪不得旁人!” 弦衣握紧拳头,眼眶红润望向对面的人,却只得到一个‘你真让我失望’的蔑视。 “惹怒仙尊,应受惩之,你脑袋不机灵,落她人之口舌,也别怪我不护你,老身两袖清风,从不做此等愚蠢之举!” 垣老的话一落,刀扎入骨肉,宛如一颗棋子被明说抛弃,凉意阵阵泛起涟漪。 叶漓摊手,一脸无辜,“我真没欺负你,仙君也是这般意思的。” “你……”弦衣的身子又被摁压了下去,“我……” “你什么你,都到这份上了难道还不服气?” “我,我服气!我很服气!是我错了行了吧,姑奶奶!” 紫樱抽开脚,没想到这人换脸换得如此诚恳,挑了挑眉,有些半信半疑地喝起茶来,到底看到两边红肿的颜色,难免愧意泛涌,但更多的,是觉得好笑。 弦衣抱着叶漓的大腿,哭伤哀求,“呜呜呜……是小仙错了,小仙不该目无尊长顶撞您……” 泪水模糊的眼眸又睁亮,他竖起三根指头,笃定说道:“我发誓,再也没有下次了!以后未见仙尊一眼却闻其声,我必定拱礼先拜,您不回应,我便不起!” “当真?” “天地良心,千真万确!” 叶漓一听,指腹缠绕胸前的一条辫子瞬时一停,俯首把脸凑近去,“你可不许反悔!” 弦衣点头如捣蒜,一丝诓骗的痕迹也不露。 “好了好了,我也不是蛮不讲理之人,仙侍快快请起吧!” 蛮不讲理……哼!这妖女说谎不带脸红一下! 但弦衣心里咬牙切齿半天,也不得不佩服,这女人能屈能伸的热情,即使他知道被搀扶起来对方未必就是真心接受。 可同样是矫揉造作,他并不觉得反胃,反而有些舒适的沁人心脾,甚至,气消了不少。 故而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倒也有三分真意在其中。 叶漓咧嘴大笑,从衣袖里揣出一瓶上了年份的甘露,埋在乖巧之人的掌心。 琉璃瓶身透过的色泽,弦衣识货的本事在身,两眼放光不要太明显。 紫樱平时用物糙惯了,却能从他眼里得知,这是一瓶好东西,还是那种可遇不可求的好东西! 叶漓左端详,右细究,隔空抬起手欲疼惜,“瞧瞧!紫樱,你下次下手可不能这么没个轻重了,弦衣还正直郎少的年纪,要是哪家爱慕的仙女看到了,可得心疼不已了!” 紫樱愣了一下,她有些跟不上自家仙尊忽而的指责,但不过两秒,勾起唇角后立马拱礼示歉。 第254章 泼天的好运,终于轮到她了 “行了,歉也道过了,礼也承受了,我们修仙之人也讲究的礼先,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的道理,还是占其次重要的,下次定当记住了?” 叶漓拍了拍弦衣的后脑勺,笑得甜美,她对这个识时务者为俊杰的年轻人,甚感欣慰。 弦衣却是肉笑着点头,“是是是,仙尊说的是,小仙谨遵仙尊教诲!” 他虽然受罚受委屈毫不甘心吧,但就是对手里被强塞的好意无法抵抗。 有那么一刻,恍惚间,他竟有些愧疚于心,若不是曾受惠于悟池仙君的照拂,听闻他的仙逝是因她这个罪魁祸首的妖女而起。 或许……或许他还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她的目的不与他们相违,他倒不会选择刻意使绊,让她能在接下来的日子能好过一些。 而且,这女子凡胎一具,能只身一人在仙界占得一席之地多年,面对各种奇形怪状的欺压,总能化险为夷甚至扳回一局,当真令人不免心生佩服。 “还不给我滚过来!还想再丢人现眼吗?” 垣老重声放话,把像着了妖女的道般的弦衣拉回眼前。 只见两只亮晶晶的大眼眨巴着打量自己呆愣的窘态,立马不知所措,不知应持何态度对待对方。 于是又是不忘行礼辞退,又是顾及眼看脚下的路,就这么歪歪扭扭跌跌撞撞闪回了自己的马车。 叶漓猛拍大腿叫爽,和紫樱四目相对,俱大笑不已。 她本不不屑于如此繁琐收拾这些小鱼小虾的,但主要是,能以此看到真正想要对付的大老虎脸一青一紫,即使掉了几根胡须也敢不敢言憋着,就算成功半截了! 她知道,她越对弦衣好,垣老就越被一只无形的手,‘啪啪啪’狂打脸面。 “既然仙界讲究尊卑有序,那恕老身修为不及上者见识又浅薄,不知您如何看待前方的指路?” 紫樱听出来了,垣老的意图不就是为了逼迫自家仙尊做出选择。 一旦给个错误的指路方向,那么就会落个谋害同僚的罪名,而才刚出几步路便出了事,无疑原先还被挂着妖女的子虚乌有头衔,就会直接坐实了。 若指对了,正好借她的手渡过艰难的险境,也不用分心顾及她到达何处,以便趁机抢了先机。 也就是说,无论怎么选,她们都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绑在同条船上的蚂蚱,谁也无法脱身单独享利而陷害谁了。 灵敏的侦察能力,紫樱可当得起仙界暗卫至强的高称。 可论明里暗里的阴险狡诈,她自认不及眼前一副不谙世事,让人猜不透底牌是什么却总能一鸣惊人的女子。 比如此时,不明深意的淡笑又起,不明所以的话语直表明。 “那就多谢仙君了……”叶漓雀跃颔首,食指点了点脑门,拍掌道:“就用我们凡间小孩经常玩的点兵点将!” 这破烂的主意一表明,即刻把两种情绪两极化,高兴的人震笑到肝疼,生气的人直接把臭脸冰降到极点。 紫樱眸光微微一动,暗自把此计记到若有一日能用得上的妙计锦囊里。 似是几分耳熟,弦衣想着想着突然睁大眼睛,抢道:“咦!这我会!所谓点兵点将就是……点兵点将,骑马打仗。有钱喝酒,没钱就走。点到是谁,请跟我走,要是不走,谁是小狗!” 一口茶水才刚席卷腔舌,叶漓听此抢答,差点当场呛死。 不会吧,难道老天爷看不下去她多年倒霉的体质,所以就此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来可怜可怜她? 紫樱默默在桌子底下,掏出一本空白手册,左顾右盼一番,记下‘尽可能攒好运’六个字,而后像怜惜自己的生命一样,好好合上它,安抚它,幻化变小藏进了袖子里。 天降的推波助澜,叶漓当然不能错过了,夸捧的话一抛而出,“不错!你还挺见识多广嘛!我都记不住,你背得倒挺齐全的!” 弦衣嘴角扩起硕大的弧度,撩了撩乌发,隔空抱拳,“承让承……” 让字还未落,后脑勺响扣一掌的力度,让他一个跟头栽在地上,可怜顶着红肿的白嫩脸蛋,还要再次遭罪贴脸的撞击。 他瘪着下唇,捂住受伤的地方,眼角噙着酸涩,失魂落魄挪到在一角,任由近墨的眸光瞪视,和满腔的斥责从头顶灌入。 “你个蠢货!都被利用了还替人家数钱,早知道带你这么个不堪重用的货色来,我还不如带个探测路途的宝物!” 叶漓插嘴道:“仙君这话可就不对了,我只不过觉得日子过得繁重,偶尔提出这么个新鲜的玩意儿,没想到仙子值得一夸,反倒被说成有心之举了,您可不能污蔑我哟!” “你!”垣老气得仿佛能看到七窍生烟,却又找不到任何一处能指点对方的错来。 要怪,就只能怪自己身边无用的货色太多,不但帮不上忙,还一次次把他好不容易挽救回来的局面,一次次打破给人践踏了去。 他甚至怀疑,他找来的帮手是不是这妖女安插在自己身边的间谍。 要不然就是他近日犯了逆运,只能自认倒霉!但不管怎样,总归把路走对了再说,其他鸡毛蒜皮之事,都是小事。 他才不信,一个黄毛丫头有了御令能嚣张多久,姜的还是老的辣的道理,自古有之。 忽而,垣老挂上笑脸,说:“呵,老身不敢妄议,只是若依仙尊所法,未免是不把三界的安危与陛下的嘱托放在眼里,这样一来,仙界免不了要议论您不学无术,视人命如草芥,难以担起此次陛下委派我们的重任。” “既然如此,那还不如让您早些回去坐好仙尊之位,当个震慑妖魔的花瓶也是出了一份力,您倒不用担心,毕竟您行径幼稚脾性直冲惯了,我们仙界还是能理解理解您的,求求陛下几句,还是可以做到的。” 这话摆明,不止侮辱了叶漓空有其名的头衔,更是侮辱仙帝,是一个三言两语的糊涂话就能接受的傀儡。 紫樱敬重仙帝,又岂能容忍他人诋毁,握紧拳头,怒捶案桌:“还请垣老仙君,慎言!” 双掌捧在腹前,垣老难得嘴角上扬一次,“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你!” 然而这时,叶漓悠悠然,却打断了她的盛怒,再次震惊全场。 “那我就不卖关子了,就往前走呗!” 第255章 听了,也是白听 许是未料到会是这么个语出惊天,垣老本就四平八稳的身躯,在云层稳步拖行的马车里,居然破天荒地摇晃起来。 弦衣伏低了头,在他耳旁低声细语了一句,“仙君,这妖女的话不可信,在我看来,她一定是早就知道哪条路可走所以才故意这么说的,好让我们跟上她,半路使了阴谋把我甩了!” 垣老抬眸冷凝对面马车里,压不住嘴角笑意,在他看来是猖狂至极的女子。 此刻转了视线回到说话的人,眼里像看白痴一样看着他,“难道你不知道,这等想法她也会猜到?” “什,什么想法?” 弦衣挠了挠头,认为自己能想到这层已是不易了,怎的被指责之后,还真有些感到自己对比三双眼睛之下,的确愚蠢了不少。 垣老斜睨了他一眼,“你也知道她狡猾,故意的故意,骗得了你,可骗不了多年斩妖魔可当食仙露的份量来数的老身我。” 弦衣立即拱手行礼:“仙君尊慧,还请仙君指点指点小仙。” 一人嘀嘀咕咕,一人倒竖眉头指责些什么,紫樱伸了伸脖子,以她的道行,掐起两指施法破了屏障,还是轻而易举的。 只是刚举起手,便被叶漓不屑按下手掌的态度点明,“他知道我们能听到,我们听了,也是白听。” “紫樱愚钝,但仙尊或许可以从无关紧要的话中知晓他们的意图。” 叶漓浅抿一口,一手托住下巴看着晃悠的茶盏,“知道了又当如何?仙妖魔人,三界之生灵都为一个样,我们只能知道我们能知道的,那些隐藏在背后的真相,需要的,是我们用心去发现。” 紫樱静默须臾,自从戊瑀之死后,好似在她身边的人都经历了不同等的变化。 属于南瑶仙尊眼里的稚嫩渐渐消逝,像变为进入汪洋中驰骋的高帆,重量扼住掀涌的涛浪,不再因顽劣而能心心切切甘愿担起肩上的责任。 连她最看不上无所事事,嘴里眼里满是情爱的鬼王殷罗,从东彦那里得知,他竟也开始整日泡在处理堆积如山的奏报里。 这一切本应值得高兴一番,可不知为何,她就是感受不到可以令她笑出声来。 或许,她只能姑且认为,战事将近的未雨绸缪下,担忧使然的吧。 紫樱问道:“那仙尊是知道哪条路可走了?” 既然她们能偷听对面的人讲话,自然他们也能如此,所以她问完之后,略表抱歉垂了首。 叶漓看了她一眼,摇摇头,“无碍,因为我的确不知,我和他们只不过都想拉个垫背的而已,谁也不比谁高明到哪里。” 什么都不知道,却能把人玩弄于掌股之中,也不知她说的话是真是假,亦或是真假参半。 但单单猜不透心思的混乱,就足以让人望而却步摸不着头脑,即使有计可施也不知该施何处。 紫樱似懂非懂,只能默默点头,静观其变。 至少想不到哪一层的妙计,也不会像弦衣那般把愚蠢摆到明面上,让人落了把柄净添乱。 ‘唰’的一声撩开纱帘,只见才被提及之人,一口白牙加上精神的憨笑就摆在二人面前。 弦衣学乖了不少,双手拱礼的姿态比学规矩的仙仪还要标准,“仙尊!我们仙君说了,一切都听从您的安排,你们去何处,我们便同样,绝不偏颇!” 呵,听从? 能不加害就得跪拜神明三天三夜感恩戴德自己走运了! 叶漓蹙紧了眉头,这话说的是真好听,什么服从到底,若她让他们往另一条路走,他垣老还会这么听话? 不过是和他们同样,也有拉她们垫背的想法罢了。 叶漓白眼一翻,无奈都写到脸上,另一只手掌搭上了下巴,一副不打先落败的模样,要多难看有多难看,“看来,我再如何诡计多端,都逃不过仙君的法眼了?” 是了是了,垣老仙君经历的苦难不是白受过的,还得是人家前辈见识高明。 猜测到这妖女该有的表情,一丝差错也没有! 弦衣迫不及待得意的搓手,就差把拆解南瑶入腹的碗筷给摆上了。 他挑了挑眉,摩挲着唇瓣咧笑道:“仙尊,待会我们跟上的时候,你要不要……考虑考虑,向我借几件狐仙亲手缝制的裘皮盖盖?难道只能用你们凡间的汤婆子当炭灰用吗?” “毕竟嘛……这灵尧岭可是极寒之地,浴煌池再如何挨在它旁边,低分两界的气候那可是天壤之别啊!” 紫樱猛拍案桌,长鞭一甩策击对面的马车而去,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 “你是不长记性,还是嫌我给的巴掌太过手下留情?” 一道紫光闪进瞳孔,弦衣脖子一缩手臂挡的严严实实。 一只眼睁开,未见危险把他脑壳爆出血浆来,另一只眼睛溜达开来。 整个人像落汤鸡一般窘迫坐直了腰杆,要多狼狈有多狼狈,要多乖巧有多乖巧。 叶漓抿了抿唇,看着对面老大不小的人此时像个小孩一样不敢动弹,本来是想笑的。 但因为看到他们的马车上刻进长鞭形状的痕迹……也就还是……好好品尝她的茶水好了! 其实紫樱发起火来,不愧是在仙帝身旁的暗卫,那等威不刻意显露的风范,还真有些相像得让人忌惮三分。 弦衣蠕动了嘴唇,不敢直视人家,只余留一团紫色身影的视野,在做最后的倔强。 他试探性地指责,“马,马车没罪,紫紫樱暗卫怎能,怎能拿它撒气呢!” “那你想怎样?” “我,我不想怎样,这,这仙君还坐在这里,你,你怎么能对他大不敬……” 紫樱怒言,“照你这么说,你再次对仙尊出言不逊,我还个手是在针对仙君,那是你在污蔑仙君指使你这么做的吗?” 此话一出,弦衣心脏咯噔一下,他看向垣老似是被乌云笼罩,掉进臭水沟的般黑脸,瑟瑟发抖的感觉又如暴风雨来临般,好生熟悉。 叶漓两手递去茶盏,眼里尽是钦慕的亮光,“不错嘛紫樱!原来你逮住话脚的本事,我都得甘拜下风呐!” 许是似是没想到自己也能在扭转话锋上有造诣,平生少见的羞涩,竟把脸颊微微晕红起来。 她垂了垂眸,竖掌掩在嘴边,前倾身子靠近自家仙尊…… 第二百五十六 陷害 “都是学仙尊的,是仙尊教得好。” 叶漓俯首贴耳一听时,愣了愣,没想到紫樱会是这般回答‘妙计’,有些心花怒放。 甚至有些娇羞不好意思起来,只是想了想,又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 就好像,这称赞的本质,有种她在教坏别人后还厚着脸面沾沾自喜。 “仙尊。”垣老蜷指轻咳了声,看向不知在嘀嘀咕咕些什么的俩人,“事不容缓,陛下将三界的安危放在我们二人身上,还望仙尊谨记他的指令,不要在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上浪费时间,赶快指路吧。” 叶漓收起‘复杂’的笑脸,嘴角抑制不住无语,回仙界以来,拿起放下的三界安危,还真是听腻得耳朵生茧快丧失本极佳的听力了。 “仙君不愧是仙界的重臣,就是不知道您的重视用在我身上是否太过上心了些。” 说完,她抬了抬下巴,紫樱接收目光的示意,便拱手领命,跃出车外抄起缰绳,袖子里的紫鞭待势护住马车里的主。 弦衣见垣老眉梢稍动,也不知是将功补过的心叫唤不停,还是因屡屡受挫,落下败阵的不甘使然。 又再次不怕死地伸长萎缩的脖子,“仙尊这话怕是不妥吧,您多次教导我要懂礼仪尊卑,那您怎么可以怀疑我家仙君的一片真心,往故意要找茬了说呢?” 这话一出,紫樱单腿屈起膝而坐的动作一顿,眼里流露出的一分应看白痴的神情,都觉是对白痴的不敬。 叶漓无奈摇了摇头,她算是明白,仙界不是后继无人,而是无用功用得频繁,用错了地。 她挥了衣袖,案桌上的茶具便被如烟幻走,若不再收掉,错的就该是自己了。 因为她才幡然醒悟,它们的出现,似乎营造的气氛,能成为激发人家莫名找茬的理由了。 “你要是不懂说话就别再乱嚼舌根了,仙君对我关爱有加,哪轮到你质疑了。” 阴暗的视线又如凿石般在身上暴殴。 “你……”弦衣凝噎,整个人滑下座席。 这下终归老实垂下脑袋,他懊恼地敲击大腿侧,不过简简单单一句,竟又得罪了在座的三人。 是啊,妖女的话根本就没有一处明摆她在责怪仙君,甚至留有余地,可以扭转为关心自己的意向。 人家一早就安排好的火坑,他怎么就老喜欢往里蹦哒呢? 垣老一怒,掌心幻起法力,“我叫你闭嘴你不听,你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我……” “行了仙君,我们还是想想前方的路到底怎么对付吧!”叶漓抬手阻拦道。 再如何气恨,垣老只得顾及眼前的不利,拂袖作罢,“还不快给我滚去御马!” 弦衣赶紧落座到车前,瞧望一眼一同驾车的紫樱,人家晃悠着手里的紫鞭好不快活…… 他认罪了,本来自家仙君看在梧池仙君的份上,已对自己百般照顾。 同坐车内不说,还不惜耗仙力驱马,不用他亲自动手,已经给足了偏爱的脸面。 这下倒好,沦落至此,连自己也嫌丢人了。 弦衣也是个懂反省的人,就是年轻心智嫩了些,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这会一声不吭,专注当一个再比凡间还凡俗的车夫了。 叶漓往前一坐,撩开垂帘观望一番,轻声重咐:“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能掉转马车的方向!” 也就是说,即使遇到任何阻碍他们也得勇往直冲。 紫樱不明白她的用意,若真这样的话,那他们要是耍花招岂不是轻而易举? 难道不应该得到的嘱咐是,要多加小心他们可能会出什么阴招,随机应变才对吗? 但有过往共同经历这么多,紫樱还是选择相信,自家仙尊的不按常理出牌总能赢得意料之外。 是以,侧脖点头得飞快,甚至有那么几许期待,“是,仙尊。” 不过须臾,两匹天马卖力朝前奔驰仅仅几撅,周围弥漫的云雾瞬间转浓沉黝。 黑色茫茫淹进视野之时,每个人都只能凭借声音辨别彼此的方位。 弦衣没有紫樱的定力,加上未有能像叶漓远见的指导之师,面对骤然遮蔽一切的变化慌张不已。 因而眼神乱撞手一抖,传递给只认叫东不往西的天马的缰绳左歪右斜,再相比另一辆稳步前行的马车之下,已不是用‘晃晃悠悠’可以简单形容了。 还是在垣老的牵引下,渐渐步入正轨。 到底有那么一种强烈的欲望在:他可不想把坐天马也能摔个稀巴烂的第一次,如此丢人现眼的笑话献给一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年轻货色。 到这时,紫樱这才不得不佩服自家仙尊预测可能发生意外的本事。 她立即抽出长鞭,牢记迫不得已时加以稳固,因为只要马不偏离,她们就能等来拨开迷雾重见天日的时候。 果不其然,两辆马车实质在一个女子的带领下,穿过迷乱心智的叠雾,让眼前的障眼法似是不攻而破般消失殆尽。 旁观者无法感受身处迷局的人,仅仅短短几秒,内心受未知的煎熬犹如渡年之久,到底有多可怖。 叶漓的害怕还是写在湿淋的呼吸里,这点容易令人忽视的细腻,还是被坐在右旁仅一臂之距的紫樱尽收眼底。 但眼里因她远虑的折服不减反增,“仙尊,若刚才没有您,只怕大家都无法如此顺利通过。” “呃,你们……”弦衣勒停了缰绳,本一脸气呼呼抱怨,余光瞥见一眼紫衣的装扮,立马压低了高腔,“紫樱暗卫夸得也未免太早了吧!仙尊早就知道有易变,怎么不告诉我们,还好我们仙君临机应变,这才有惊无险!” “我就是算准了你擅长当个跟屁虫,所以故意不说就给你锻炼锻炼了。”紫樱摸了摸长鞭道。 “你,你血口喷人!”弦衣自认指责的话语没有差错,却被强词夺理,“你们怎么可以,我,我……” “我我我,我什么我?舌头捋不直就少说话,要不是仙尊有先见之明,你这会都不知飘到哪座去,摔个骨头碎烂了!” 叶漓甚是心满意足,极力用手掩护喜色面露,如今人将话术已学得如火如荼,那她就好好做个退居幕后的闲人便可。 弦衣两侧大腿都快被他怒捶烂,气得只能撅着下巴,狠狠磨牙,“仙君,我就不信了,她们能一直走狗屎运!” 原以为做好被挨打的准备,却没想到,只听见自家仙君浑厚的嗓音传来,“不错,你说的对。” 还未来得及抬视庞然大物的罩移她们四人的身躯,弦衣便看到一道法力迅速闪出,直向右侧的马车恶狠侵袭。 第257章 泼天的‘大礼\’ 天马的肥臀被隐形的波浪法力击荡的瞬间,叶漓稍慢半拍,挥袖以身作挡并未出击。 她未曾料到,他们之间严重起来的关系也不过你来我往一句,怎会有此刻垣老真的直面出手。 而且下的是狠手的功法,是那种不知道从何处知晓,不惜要她暴露暗藏的魔力,也要背上伤害同僚的罪名。 虽然紫樱介为天帝左膀右臂之一的暗卫,可到底功法在垣老仙君之下。 即便她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做了还击,可自家仙尊的防御抵抗让她只身一人的力量,终归微乎其微。 拿来甩脸皮子对付弦衣,尚且才有余。 是以挡住法力的后果,便是马车团团转侵入对方领域的作为。 庞然大物除了入眼所及的视野被包围之外,高深莫测的力量最能彰显其带来未知的压迫感。 叶漓默不作声,肉眼可见的害怕已然缓缓流露在她,僵硬的呼吸里。 “你!卑鄙无耻!” 紫樱看着她们被笼罩在伸手触及不到外面世界的阴暗中,就差痛骂不过瘾,抓狂挥鞭有捏碎一老一少,冒犯的心都不管不顾了。 “咋地?我说美丽的紫樱姐姐呐,你怎么保护仙尊的,仙界的风可是阴晴不定,连这点常识都不知道,也不知道这回陛下会怎么治你的罪了!啧啧啧。” 弦衣咂巴着嘴,欠揍的咪笑又见其狗仗人势的死皮赖脸重现。 “你找死!要是陛下知道是你们故意陷害我们……”紫樱气得对不知所然的屏障,和耸肩假装无辜的少年隔空拳打脚踢,却被叶漓拉住手臂,打断了接下来的咒骂。 她摇头道:“我们已经吃了亏,留着力气对付眼前的棘手吧。” “仙尊!明明是他们把我们推进来送死……” 弦衣吐了吐舌头,远远就摇起手臂嬉皮笑脸,“是啊!仙尊说的对,况且您一直强调晚辈认准‘礼’字,那现在泼天的‘大礼’可不得让您先享福了去?” “你!”紫樱掐紧的指腹用力得发抖,却还是照命忍下了。 而且,还是头次见自家仙尊睫羽间的肃然沉不安分,因而心也跟着染了几分担忧。 “仙君,原来您一直对她们势压一等置之不理,为的就是要对她们来个重创!”弦衣高兴,转头面向闭目凝神,听此淡淡紧了嘴角,一副姿态运筹帷幄的人。 垣老垂眸嘲讽,“再聪明的人,也无法事事都能料,处处不可破。” “多谢仙君教诲,晚辈已学到不少。”弦衣拱手,“只要有仙君在,我们必定做最好的选择,就让她们等着看我们是怎么先到,然后傻眼苦苦哀求我们的!” 一想到两个女子在寒冷中瑟瑟发抖,变换跪地哀求的画风,他的身心便能从天灵盖到脚底一股气顺畅! “砰!” “这,这怎么……”弦衣被眼前乍然而起的爆破声,吓得脖子缩得比临时反应的王八还快。 原本迷雾竖起的屏障隔离,足以令人感到浓烈的恐惧。 可马车像膨胀到极点的皮球一样瞬间四分为裂,怎叫人看着,不为其惊呼车里的人有粉身碎骨的可能? 在垣老未有一分犹豫的使唤下,少年看着对面晕头转向的马头,一步两回头,幸灾乐祸中又带些许不安。 直至两个女子的身影渐渐缩小为点状,他仿若鬼迷心窍了般动犯了恻隐之心。 那一掌的暗算……似乎,不是君子所为。 “仙尊,这里有我,你还是先走吧!” 此处迷雾的屏障坚不可摧,但世间万物并不是毫无破绽,紫樱一急了眼,欲以祭出伤及元神的办法,将叶漓安全送到目的地。 打算半推半就,就这么把她撇开危险之地,哪里能逃得过叶漓敏锐的洞察力。 “有我在,你休想自作主张。” “可要是被他们占了先机……” 叶漓皱眉,“八字还没一撇呢,说什么丧气话?你怎么知道他们选择的路就是正确的?即便他们先选的地,你也不得不相信,我有的是办法对付他们!” “陛下命你跟随,你便要听我的,性命攸关之头,我们绝对不许分崩离析,一字不漏,可听清楚了?” 明明两人都束手无策,紫樱也从她眼里读解到比自己还要迷惘的神情。 可不知为何,只要这具小小的身躯开口说话,安定就能丝滑顺进心口,真终掺假来得令人更能凝聚未有的力量。 “是,属下明白。”紫樱颔首道。 迷雾消散过后,那么大一辆马车的踪影首先就悄无声息从她们面前溜走。 至于如何见不到其留下的一星半点残骸,叶漓并不想理究这个怪异,也不感到害怕。 相反,她还很拎得清,俩人在围困住脚步的迷障中,还能不分散且毫发无损,说明还有谈判的机会。 不见一处身影显现,她拱手朝着空气权当眼前摇动的手掌为拦路者,紫樱跟着弯低了姿态。 “前辈!晚辈带下属前往谷地平定动乱,仙界地域辽阔,上仙尊神所辖之地时时迭更,我们二人只是肖小之辈,途经此处无意叨扰,还请您开条生路,若有喜爱的奇珍异宝您尽管开口,日后我们定当登门府邸亲自赔罪!” 一字一句条理清晰,已是留尽商量的余地。 紫樱提起脖子看向眼前的女子,刚才怼人收拾不留一分情面,和现在能卑躬屈膝的模样判若两人。 她抿了抿嘴,不得不暗中拍紧心口感慨,要是血脉哪一日被恶煞之人抢了去,后果将怕是不堪设想…… 空气再次以无声无视她的崇敬。 叶漓有些窝火,难道她做到如此低微地苦口婆心,或许拿出的诚意人家根本就看不上? 双掌一下插起腰,歪了歪嘴角,“我南瑶都这般好说歹说了,您还是一声不吭,再说了,也不是我们故意要打扰前辈的,明明是那个成天只会想方设法欺负本仙尊的老不死!” 还是无动于衷,只有云雾的缭绕在两人面前呈有动态的变化。 “气死我了……” “啪!” 这一声强悍的力道像在耳窝炸开一样,小个身板还没来得及出手,当即眨巴着眼睛愣住,开掌的姿态一直保留许久。 只见正当叶漓双眼死死拢扣挥舞的指路手掌时…… 第258章 偷鸡不成蚀把米 “仙君,看来我们这次还是抢了先机,只是那妖女身旁又多了陛下亲派的暗卫,我们……” “哼。”垣老嗤之以鼻,“他仙帝多一支精兵又能奈何我?更何况……搭上一个如碾死蚂蚁的性命,从来都只不过是顺路捎带罢了。” 弦衣飞快扫视他一眼,静默,原以为紫樱暗卫的安危早算在里头,却没想到,垣老其实连仙帝的左膀右臂都瞧不上。 知道南瑶不会抛下善意,撇开朋友。 所以紫樱的命,只是为了牵制她而被拉下水的。 想想也是,心狠手辣之人,难道要妄想他一时的‘善良’果真洁净无瑕? “东西拿来。” 一只老茧密布的手摊开而来,弦衣蠕动起薄唇,眼珠子晃遛不停,隔着衣袖里的瓶颈被他悄悄收紧。 垣老沉了沉下颏,静静抬起眼眸盯着。 那眼里似乎在道明:是你主动给予,还是要我亲自夺走能容易留个全尸些。 “当着我的面笑嘻嘻收下,你这小子是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吗?” 弦衣一听,脖子骨比他意识还识相地往地底的方向埋去,俯腰只见头颅与肩平齐,双手乖乖把叶漓搪塞的佳露交代出去。 “恕晚辈脑子笨,没反应过来,仙君如此照料我,我怎敢有好物便私吞了不给,我只是在那妖女面前做做样子罢了,还望仙君莫要责怪!” 垣老盍了盍眼皮,微微扩起淡笑,伸手接过时还拍了两下他的手背,“你这孩子知道就好,若能一直这么懂事,我遵守诺言,若他在黄泉路上能看到,定能感到莫大的欣慰!” 一下又一下的抚摸落在发丝上,弦衣压着低头,看不到浑浊的目光中柔和的真切。 他只认为,像捋顺一只听话的贱犬的安抚,不过是一物换一物的哄骗罢了。 “好了,赶路吧。” “是,晚辈定不会让仙君失望。” 弦衣再起身时,垣老已恢复原有的庄严,老谋深算的姿态,哪里还能看到那一分寻常人家的关怀。 一路风雨无阻,连晴光暖耀都不觉灼热皮肤,一切,正如做对了选择,畅通前行的速度快了足足过半的时辰。 “吁!” 叫止的喘息声一阵一阵打进帘子似的,垣老随车摇晃的下颌骨重重往前砸去。 他扶住窗沿梁,才得稳固身子,这显然是感到意料之外的止歇,喊道:“何事停下!” “仙,仙君……” 弦衣此时拉紧缰绳,好一会才把慌张的腔调送进车里的主子。 “怎么,被我拿走东西,你真就要如此计较,蠢货,是忘记我跟你说过什么了……” “不,不是的,这!” “你到底……” 垣老上气不接下气,刚胳膊用力冲开碍事的障帘,便被眼前弥漫滚落而来的冷雾,吓得目瞪口呆。 若细看,也不知,牙床带动青紫嘴唇的抖动,是不是因冷的。 “不错,他们这个时候应该傻眼了。” 紫樱挑挑英眉,抱臂后猛拍大腿叫好。 自两人从怪异的法阵出来后,放下戒备之心,叶漓就一直在反省自己。 坐于对面激动得跳脚的女子,已经因同样得意的场景失态好多次了。 这才是真正的她吗? 还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染尽恶习后变化的她? 只是徘徊于此,叶漓抬眼一望女子闪出一盘瓜子‘奖赏’给自己时,就摇头轻笑打消抉择的念头了。 “您尝尝。”竖得比铁甲还刚硬的手背,掩在唇边,悄声磨字,“仙后娘娘生前最爱吃的就是芩瓜籽,属下知道您爱尝鲜,特地留的。” 叶漓一双大眼撑得老圆,接着变为长长的缝条,撇嘴直直点头打量,唉声叹息, “哎!他们叫我妖女看来还是有一定的道理的。” 眉骨压了压,紫樱把贴按大腿的双手放在了桌上,知道跟不上出其不备惯了的仙尊,所以已经做好准备等人解释了。 可从表面上的话意来想,她只能按照能想到的原因,给予力所能及的安慰。 “您莫气馁,陛下已对我多加叮嘱前路难平持旧,还未赶及攘除扰乱的妖物,便已在路途中遇上内敌,此等在所难免的事属下也深感无力,是属下护佑不当。” “不。”叶漓目光幽深,轻轻摇头,“这不是你的错。” “这一路走来,大大小小的拦路本就如影随形,难道我还要让你揽下,几乎占据大半的先礼后兵的责任吗?” 那谈及过往的忧郁,似层层巨浪在拍打,翻涌而失控将谈话者浇盖。 紫樱即使不善言辞,心疼驱使下,也硬是凹走话题,颔首道:“临走前,陛下特意叮嘱我告知您,魔珠之事瞒不住他人已成定局,但仙骨毕竟是仙骨,身造不同不为一类,恐怕会有不良反应,凡要亲力亲为之事,望仙尊多交于我,小心为上。” 这道理,无提前阐明,她又岂猜不到? 若没有预想到,其实…… 叶漓握了握略微发僵的五指,轻轻吸了口气,像在克制着什么,只不过他人看来,就是收敛那触景的悲恸情绪。 “嗯,我知道了,我有分寸。” “只是总得有人……尝尝凡间冷暖失调的滋味吧。” “啊啾!” “啊啾啾啾!” 透明略带青丝的液体从鼻孔冷颤冲出,弦衣欲哭无泪。 他压根就没想过,有一天会因为鼻涕柱化堵住呼吸,擦拭的撕扯把原本勉强算强悍的自尊心也给抹杀了。 偷鸡不成蚀把米。 到底这样的话,只能在心里像只老鼠一样咬咬牙数落着。 毕竟,若不是垣老仗着食盐多于南瑶吃米的自作聪明,一巴掌将人打进险地,也不至于如今两人困在风暴雪肆虐下,只能像龟孙子一样,蹲缩在雪球碾压不了的窄洞中。 有时候,大自然的凶猛,是不会让人做足了准备抵抗,甚至,要斩断可嗅闻到砥砺的一丝一线。 要毫无征兆,然后欲罢不能地挣扎。 垣老白胡更染鲜白,尽管面庞还颤抖着,怒气烧得正盛,咬牙切齿破骂,“贱人!竟敢耍我!” 洞里幻化出取暖的残存火苗,因口水的喷洒下,瞬间浇灭掉一半。 弦衣一颗泪珠不争气地从眼眶滑了出去,他皱巴巴地看着湿冷骤升三倍,下巴打颤得不像话。 在一柱香前,他可是个连漱口的茶水都不能减弱一分凉……必须取自万年神树覆盖的仙露,才下得入嘴的讲究少年…… 第259章 心志难守,幻觉也真 风暴将雪球滚成一只又一只的利爪,它告示无知的人群,不要妄图垂死挣扎自以为是的愚蠢。 一道道滚落过的雾白尾烟,轰隆隆撞击缝隙不一的洞口的,最后以添堵的方式留下。 洞里因严寒覆盖的汗毛,叫嚣温暖迟迟不肯留下的两人,都知道,能护住他们的地方,只需要时间上像攒压岁钱一般,细水长流。 他们的生命也就进入了倒计时。 没有沙漏能看到时间的流逝,可抬眼耳听的一排排,凝结成冰的铁锥条,吸食他们身上的温度然后融化砸落地上的一分一秒,堪比沙漏计时还精准。 他们确实仰望躲避之处能让暴雪手下留情,可这里,也等同于慢性自杀。 一旦更多大大小小的雪球前仆后继,洞口严密紧实地封住,即使生存在这里数年以计,了如指掌的山禽猛兽,也冲不开硕大出口的桎梏。 “仙君,要不,要不你把那妖女给我的……” 弦衣眼眶猩红翻着嘴皮,垣老咽了口水,沉重的冷煞渗下热肚,他把腰间露出的瓷瓶往外衣稍稍推进去。 他很清楚,打破一个心志容易在疲倦与危难之际动摇的少年,还是从锦衣玉食坠入云间的生活,对仅伸指之遥的天壤之别,投来的视线有多饥渴。 “再忍忍,你要相信你的随从。”垣老打断道。 “我答应过梧池……就算我死在洞里,也要倾毁元神救你出去。” 对于梧池的死,一直都是弦衣心中无法释怀的伤痛,他没有看到现场的来龙去脉,因而所来的怨恨,都是道听途说。 总不能,百口坏就被几口好的言论,给掩盖那妖女伤害自己父亲的事实吧? 所以垣老的言论,是除了父亲之外能够相信的不二之选,其中参半的真伪他不想深究,但可以肯定的就是,那妖女间接害死了自己的父亲。 而且,种种迹象表明,从她们相见起,看起来并不是善茬的货色,就一直用‘以礼相待’打压他。 人心就像秤砣,偏重一方的时候,才不管轻重的差距有多失之毫厘,差之千里。 恐怕南瑶都不知道,她喘口气都会成为更加坐实了罪名,有多荒诞无稽。 “好,好,仙君说,说的对,她们,她们一定不会坐视不管的,我们消失这么久……等我们出去,一定要,要那妖女好看!” 冰椎在一滴一滴敲打着湿地,风作伴奏从呼呼刮耳的音色逐渐纤细,变得刺耳难听。 洞口在不断缩小,有时候,时间的阀门开启可要比阎王收人还要冷酷无情。 这只化为向死的无形的手,叫人不耐烦地推搡着人的后背。 要喝吗? 喝吧…… 不喝的话……好冷……真的好冷……还有,好饿……如果不能等到的话……那应该……应该分我一半吧…… “不行!”终于,弦衣嘶吼站起! 可下一秒,模糊的视野如云消散,年老的身影不再透明,更像鬼祟一样突然出现似的,真真实实。 “你给我清醒!她们马上就来!难道你不想报仇吗?若连区区暴雪的考验都过不了,你还对得起梧池交给你的重任吗?” 如果说弦衣产生幻觉的慌乱有多震耳,此刻垣老的吼吓可是毫无逊色,听之欲聋。 他怕了,回过神来,他便躲在角落里战战兢兢,脑海里一遍遍回旋适才的失态,全是自责。 什么时候,他竟起了歹念……若垣老没有斥醒他,他的手就要伸向那瓶让出的酿酒了…… 可是…… 让……出? 为什么拱手让出的人是他呢?那瓶白晃晃的东西……不是南瑶的送给她的吗? 就在左顾右盼的恍惚间,他的瞳孔戛然而止,视线立即粘在若不仔细观察,也绝对不会被发现的倾角的壶盖。 还有……流淌在外显然被揩净过的渍痕…… 没错,不可否认,猎人在绝处逢生捕捉猎物的虎视眈眈,犀利得让人毛骨悚然。 仅仅转睫间,黑色身影敏捷掠过,垣老刚放下警惕的坐姿,翻手烤火间,低头时,腰间之物已荡然无存。 惟剩清风,拂飞薄衣,冲得发丝曲涌…… “嗯……” 叶漓伸了伸懒腰,倚在门沿观雪。 一路的颠沛流离,陷阱重重,终于还是没能阻挡她们毫无吹灰之力地赶来,反而某些人的算计……估计在哪个地方自相残杀了吧? 想到这里,嘴角就忍不住上扬,头摆了好几道。 “仙尊可是想到了什么高兴的事?” 紫樱放好了行囊,里里外外收拾好在浴煌池的一切,便见门外白絮越飘越叠。 且不说到底没想到她们会提前而至,迎接的侍从来不及接待,她也是个闲不住,也认为亲手料理自家仙尊的起居,能安心。 于是匆匆往箱底抽出一件抵寒狐裘,也不管它的来历,只知道料子摸起来光滑细腻,保暖效果一等一,便往单薄红衣的细肩搭上。 “没……”叶漓正要回答,端正拢衣腰肢结绑绸带时,指尖一顿,话也搁下。 一袭枚红慢慢地摊开在眸眼,并不刺眼,可它就像沙砾一样,酸疼了眼睛。 心脏针扎刺痛一下揪团而皱,深深汲取呼吸起来,根本放不平波澜不惊的难以忍受。 她的思绪忍不住去追溯两颗心脏怦怦直跳的戮力同心…… “阿庸!阿庸!” 叶漓推门而进,只见榻上的人影腾地一下站起身来。 背手,低头,一个狼狈又心虚的模样,就这么被抓包在‘案发现场’。 “你在干什么?” 水灵灵的眯眼,像针线找孔一样伶利,愈来愈近。 阿庸尝试放松异样的眉头,“我,我在,对了!你不是说要去街市添些妆物吗?我,我在等你啊。” 叶漓猛地用无比无语的目光,打量拘谨的双脚。 等她?站在榻上等?莫不是脑袋少了一根筋? 这么苍白无力的解释,傻子都不信! 但叶漓却把窥探的腰扶正,她抱住双臂并不打算离开,“是啊,差点给忘了……哦!还得给殷罗买些,东彦已经白来好几趟了,回回都让他空手回去,还真有点不好意思了,走吧走吧,咱们赶紧……” “殷罗?” 阿庸一听到这个阴魂不散的名字,脱口而出便冲破口腔,全然不顾藏在背后的东西露出了‘狐狸尾巴’。 这不是疑问,而是质问。 换言补之:“殷罗为什么要叫你买?” “可能,他是看上了哪家姑娘吧?” 阿庸也不知看到墙壁哪处不顺眼,撒气道:“哼,阎罗王看上哪家姑娘?传出去会是个好大的笑话吧?也不怕姑娘家嫌他晦气?” 叶漓愣了一会儿,突然叉着腰仰天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 “你,你笑什么?” 阿庸云里雾里,问出口后突然发现手上的重量消失,再抬头时,裘衣上还缀着尚未打结的针线,已被浑身裹满狡黠的女子指尖捏起来晃悠。 “做工不错,我勉强先收了!” “这,等等,还,还没做好呢!” “阿漓,小小心针!” …… “仙尊……” “仙尊?” 第260章 抓那孙子问话 摆手的呼唤,将沉浸在过往的人重拉回现实。 雪雾接而无情降落,阴冷还是不放过索取人身上的余温。 待见停滞的眼神终于有了松动,紫樱才微微呼了口气。 “机关算尽不如天命难违罢了。” “嗯?”没头没尾的话骤然抛了过来,紫樱不知何意顿住,可随后便反应过来是在回答她的走神。 可不是么?垣老精于算计,却栽在天命操纵下的自己手中,如何能不让人觉得是个笑话? 马车被毁,这下上天已为她们收集好人证物证,她只需书信一封,‘浓妆艳抹’了去传回仙界,保证添油加醋的事实定能捶得死透。 想着,紫樱已幻化出一只信鸽,瞧见案桌砚墨,往椅上一坐,纵横几笔‘唰唰’一气呵成下落,倒于临窗瀑布的一泻千里有异曲同工之妙。 然而,高兴的脸庞如卡刺凝噎。 叶漓夺过纸张,语气冰冷,听起来的质问缠绕一丝怒意,“你做什么?” 不等人解释,白纸黑字霎时烧得连飘荡的灰烬都捕捉不到。 “像今日这般刁难还会继续,您何不让属下禀报陛下,以绝后患?您如今已有一半御令在手,不用再受他人压制了。”紫樱站了起来,忿忿不平。 这话说是替叶漓打抱不平,实则背后的关联与用意,叶漓心中了然,因为她太能了解紫樱心里想的是什么了。 仙帝多年掣肘于那帮老仙不得作为,倘若这个时候他的得力干将能为之夺回威严,即使腹诽言语散乱无章肆溢,可镇压的手段也是手段,至少以后能减一次造次,便算一次。 可她不明白,老奸巨猾可以把阴险翻覆到怎样一种程度。 “能阻止得了一次,可下次,下下次呢?陛下每次替我撑腰,然后垣老就肯放过我了?” “紫樱,你难道忘了我来这的目的吗?仙界之地魔族已明面挑衅,战事未真正起,可战乱频频,他们让我们仙界之人受辱的同时还要削弱我们的兵力,你可还想我光顾一文不值的人而将浴湟池和灵尧岭拱手相让吗?” 怒声条理响亮,算是把人的偏执敲响粉碎,紫樱没有被挨上耳光,可她脸颊升红与实挨无异。 若把信鸽传出,大事不谋小事计较的处事稚嫩的态度,就会扣在自家仙尊的头上。 这样一来,上梁不正下梁歪,再一个上领失职的罪名立马诞生,然后不止整个仙界取笑她们,仙帝也被连累,最后本就不服气一个黄毛丫头领兵的将心,怕是唯一一半能控制仙将的御令也会从手中溜走。 越是深究,越懊悔无意间下的决定有多愚笨。 单膝跪下,她埋脸拱手认罪,“仙尊教训得是,是属下一时私心忘却事态轻重,请仙尊责罚。” 能想明白,到底是庆幸的,叶漓浅浅敛缩愤怒,扶了扶酸胀突跳的太阳穴。 就知道紫樱好歹是待在仙帝身边的暗卫,是个一点就通的,不过嫉恶如仇的性子不能太过锋芒毕露罢了。 毕竟要说冲动行事,难道比得过以前的自己吗? “起来吧,怪不得你,只要通透便好。” 紫樱无法原谅自己一时的未经深思熟虑,险些祸害两位无辜者,打算跪到牢牢记住才可起身,“属下险些添乱,已无脸……” 话未完毕,却见眼前的女子突然步伐凌乱起来。 叶漓眨眨眼,柔弱起身形来,“嘶……哎哟我这头疼得很,快起来扶我。” 倔脾气当然遁地无踪了,紫樱这会完全忘了自己要长跪不起的诺言,连忙搀扶人,安顿坐下才切问: “仙尊可是赶路疲惫了?可要先歇会?我们是瞬移进来的还未告知浴湟池的仙守,也得至少两个时辰才能见到人。” “恐怕休息不得了。” 叶漓一听,把此刻的弱不禁风丢下,冷声着自顾自取下玫红狐裘,径直往寝卧旁走去,如视珍物地揩平毛面,将之收进箱底,转头披了件青色罩衫。 紫樱后知后觉她切换自如的表情,明白了好意也不扭捏,一旁候着。 她并非是实实在在的犟驴,必要时候还是能分得清利弊。 只是不明白她为何偏偏挑拣又旧又薄的,明显适才的衣物与她身上的红衫很是相配,可想到或许和自己一样,穿惯了紫衣再换她色,别扭得很吧,便消吞了眼下并不重要的疑惑。 接问道:“为何?不是您吩咐的,要隐了气息吗?” 早在顺利抵达飞华门,紫樱要上前通报将守之时,自家仙尊却阻止她,而且吩咐道要悄无声息入琼音阁。 不用多想,紫樱就能会意,这是要看看守将们是如何与魔族对峙的缘由,好能观察个大致,了解战况,以便谋划。 如今才不过过了一炷香的时辰,不准备等人上门来找?难道是按捺不住等不及了? 只听人不咸不淡,悠悠道来:“本不发动静走的暗道,如今垣老闹这么一出,想必已惊扰不少人,可能仙守未来相迎,魔族就已经拿着兵器在外头等我了。” 说完,叶漓两指一挥,职守寥寥无几,黑压压的魔气已笼罩大半浴湟池的天的战况,如画般大小悬浮在两人面前。 紧接着,她把掌心摊开,隐息的纹路清晰可见,也就是说,根本就从未封过,使的,是骗取他人的障眼法。 半晌,紫樱才恍然大悟,握紧拳头发出‘咔咔’的声响,她气坏了,但她当然气的不是自家仙尊的隐瞒。 原来,他们就算大摇大摆潜进阁内,把屋里搬空,也未必有人能察觉! 她早就疑虑重重为何离浴湟池不远的上空动静如此之大,竟都无动于衷,就好像大家都人间蒸发了一样。 尤其是看到阵地中,缩在一处角落饮酒寻欢的守将,将士像上门送给魔族人头一样为他挡人,她就手痒得很! 有多少前仆后继的死士,为了护卫一方蓝天白云,尸首四分五裂,甚至和他的名字一样,无人问津,不知所去。 他们竟然,竟然敢喝得下去美酒! 她非得把这玩忽职守的贪生怕死之辈,擒在手里揍打一顿不可! “仙尊!我这就去把那孙子抓来问话!”紫樱颔首,当即转身离开。 “不必。” 叶漓制止,目视前方盯着门外长廊拐弯匆匆而来的人,齐肩走她身旁,“已经来了。” 第261章 紫樱大人,还不跪下? ‘孙子’,来了。 “仙尊!紫樱大人!” “二位再生父母幸临于此怎不先通报于我?” 来人拱礼滑跪的,正是俯瞰整个浴湟池幻影中,龟孙角落悠闲吃葡萄的仙守,井氰。 叶漓像是预料到他会这般举止,仅仅抬看一眼假意在门槛外负荆请罪的人,面色平淡地拂袖往高椅上坐,静静看人手舞足蹈地演戏。 一旁的紫樱尽管压制胸膛前的翻滚,脸色难免也往臭里发黑,若不是猜到堂上之人越是平静越能朝狠里惩治,她早就上手,哪有此刻给人说话的机会。 要说体察民情的良心不能摆台面上衡量,但独独这察颜悦色的眼力,井氰的本事可不是吹的。 他汗流浃背,偷摸瞄一眼此刻在揭盖品茶的女子,再捎带往右看向抱臂而立,手中欲握未握的紫鞭正等着‘伺候’自己的狠角。 见人不开口,井氰眼珠转圈得厉害,急中生智后装腔作势腾站起来,指着一旁埋头的仙侍破口大骂,“混账!仙尊和紫樱大人舟车劳顿你却不通报于我,害得我有失远迎,若二位有何闪失你就是有十条贱命都不够我砍!” “大人不是,我,是是您下令让我们不要打扰您……” “住口!脑子不灵光还敢狡辩事实?我为与难缠之魔交战心力交瘁,你还想将无妄之罪加身于我!” 高声的指责,幸好及时断住口无遮拦的贱奴,井氰见周遭还是一如既往地鸦雀无声,许是觉得还不够‘真实流畅’,欲加扇一记耳光,撂起袖子便张开五指使去全身的力气。 “你,你!看我不打死你!” 迟迟未落的疼痛,迫使仙侍两眼接替睁开时,只见井氰的老脸已被通红充胀,加上下颏的赘肉,一看,直直像只被扼住咽喉的饲猪。 “紫樱,住手。” “井大人鞠躬尽瘁,你怎可动手伤人?” 井氰擅长找台阶,有人维护当然高兴不已,狗腿子跑到‘主子’跟前,“就是就是!紫樱大人下手不知轻重,还是仙尊体恤属下的一片苦心。” 边说着边松转手腕,真是要了老命! 仙帝护卫还真是名不虚传,不过被五根指头抓了一下,他手差点就折断不能抱美人入怀,搞得心脏都不能平稳跳动了。 “你!” “紫樱。”叶漓重音道。 紫樱语塞,她虽不知自家仙尊用意何为,但眼前这人实在可恨,无能尚不承认还推责无辜之人。 难道对付这个嗜血烂虫,还需要处心积虑用阴招吗! 井氰察言观色完毕,笃定了叶漓是准备护下自己,顿时猫腰硬气直挺,不再没骨气地弯着,语调开始拖长了尾音,“紫樱大人还是得掂量掂量,你只是仙帝的护卫,终究比不上南瑶仙尊的名号。” “尊卑有别,能力亦是,南瑶仙尊可是身有可灭妖魔,世间最强大的血脉,她的命令你总不能装聋作哑吧?” “不错,井大人说的正是。”叶漓笑笑,接过他递来的茶盏。 井氰见人饮得沉醉,更是把茶盏上的纹路端详得出奇认真,爱不释手辗转甚久,笑得褶子都出来了,暗自沾沾自喜。 他果然是个大聪明,这么多年来,天庭派来好几拨仙将,可没有一个能逃过琳琅满目的诱惑。 对了!七宝流光杯! 井氰摸了摸鼻头,这次阵地危在旦夕,必要时刻能舍爱便得下血本,毕竟识时务者为俊杰,反正他珍藏多年的宝物又不缺这一套,给了就给了。 只要把人伺候好了,解决了眼前的棘手,就算让他送出美仙都不成问题! “跪下。” 井氰眼一亮,双手交握腹前,用狗仗人势的贼眉鼠眼看向一脸不服气的紫樱。 没头没尾的话一出,令在场的仙侍低头交换眼神起来,眉头的失落随即升得厉害。 是个有眼的都心知肚明,他们腰圆肥硕的仙主就该接受惩治,难不成前脚刚走,后脚又跟来一个纵容的? 哎!看样子,又是一个见珍眼开,搜肠刮肚的主,看来,他们这几日的腰包里的仙物怕是留不住了。 仙侍们各怀鬼胎编排,却众志成城暗中勒紧自己的钱袋。 “紫樱大人~你还愣着干什么?仙尊让你跪下呢!” 咄咄逼人,不留情面,未提称呼,却众多双眼睛望向自己。 高堂之主一语不发,成了默认助纣为虐,紫樱一时眉头紧锁,难道真要给这孙子跪下认错?仙尊的计谋怎会让她…… “你何时,听不懂我的命令了?”叶漓抿了一口,有些生气地扇启睫羽。 渐渐双膝被屈服拉扯的紫樱,试图绑住最后一根可反转局面的稻草,可对上斥责的目光,眸里的火光霎时黯淡下去。 她待命出揍的拳头一下子失去了力量,不甘就此拉下脸面,跪一个见风使舵的狗腿子,可仙尊向来是个面狠心善的女子。 很多时候,她都会选择相信,或许仙尊这么做是有她的道理。 但是,但是玩忽职守的是他,凭什么要嫉恶如仇的自己向他道歉? 紫樱咬牙,越想越不对劲,头一回替双腿感到憋屈,哪有赏罚分明错得离大谱去! 不对! 她再对视上投射而来的目光,恼怒分明与他人截然不同,或者说,是恨铁不成钢的责备。 可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呢?难道是…… 你怎可动手伤人? 脑子里像印章盖纸一般,印来叶漓吐字清晰的话语,紫樱当即眯起双眼,沉思片刻后,恍若惊雷打响让人醒悟。 原来如此! “啊!” 一个紫色身影如闪电般飞过,惨叫声如雷贯耳。 在场的一双双眼睛瞪得亮大,嘴巴开到能吞下两颗鸡蛋。 几个侍女感到下巴有些脱臼,急忙双手扶正回去,那跪地的仙侍摸了摸自己的膝盖骨头,庆幸还在原来的位置,像见鬼一样爬得老远。 仿佛顷刻间,甭管什么偷鸡摸狗的亏心事,无人逼问他翻旧案,却自个在心底忏悔了几万遍。 不过血腥的场面虽然很吸引人,但大家还是把目光移向一个‘例外’。 只见娇小的女子,吐了吐刮嘴茶叶,懊恼撇嘴地搁下茶盏,一只手撑在下巴,“啧,紫樱,你下回能不能和我快点心有灵犀啊?搞得人家井大人心理落差大,很没面子的哦。” 井氰双腿膝盖被压深在破洞的窟窿里,紫樱利落收回单脚踹跪的姿势,转头拍拍灰衣摆,满脸快意,向叶漓拱手回应,“若不太早心有灵犀,又怎能让井大人刻骨铭心?” 叶漓嘴角也噙了三分笑意,挑眉嗔道:“下次可不许这样了!” “你,你们怎可如此对我私自动刑!” 崩溃的痛嚎骤起,打破在井氰看来‘歹毒’的二人的‘愉快’时分。 第262章 输的一败涂地,渣都不剩 暴雪来得迅猛且接连不断,浴煌池的上空有魔气的笼罩,倒竟阴差阳错,耻辱地成为一道天然的屏障。 正邪两立在大自然之下相辅相成尤为协调,似乎可怕的不是人,是人心的操纵下,两股力量的此消彼长,而酿成大祸罢了。 此时,靠近灵尧岭的山洞里,垣老捂着一排被齿印撕裂,血迹斑斑的左耳。 “没用的东西!愚蠢至极!竟敢咬伤老身!”脚狠狠一踢,伏在身上的弦衣便被掷远开来。 他功力尚未恢复到五成,原本拉下老脸欲借那女娃的东西,为因暴雪救治这拖油瓶而遭寒气入侵的重击,来疗伤运气。 可没想到,他算计那女娃之时,她给的东西居然是留有一手! 这下寒气全封在体内,越是运气越雪上加霜! 而本就同心易分崩离析的艰险环境之下,他不能让弦衣知道自己先喝了一半,否则,伟岸的形象若毁于一旦,还怎么让他信服,怎么叫人完完全全听命自己? 他非常清楚,这匹年少的烈马,在对付那女娃的时候,多次他唤不住人在她面前丢尽脸面还跃跃欲试! 所以,他只能选择隐瞒,只要他们再坚持一会,可要叫一个少年坚守内心,他此刻才后悔自己的作为简直天方夜谭! 甚至,他就不该为他考虑饮下那仙露的危害!反正怎么选择,他都挡不住饿疯了的家伙大口撕咬自己! “不,老身英明多年,仙帝都得乖乖听命于我,我怎会就此输给一个女娃娃!” 垣老撕下衣襟一块布料,摁住伤口,一个念头浮起时,猩红的双眼,已向地上昏睡的少年斜射去。 —— “我家仙尊说了,要我好好听她的命令,不可动手,那我便只好动脚了,还是说……”起起落落有节奏的鞭子忽然停握手心,‘啪’地一声,紫樱将它甩了出去,恰到好处唬住了哆嗦的人影。 她拿鞭子接住拖长话音的恐吓:“你,是觉得我的鞭子是吃素的,得开开荤了?” 井氰全身都在躲闪漫舞的条状,但还是倔强着不服气,有些没骨气地昂头叫嚣:“我乃陛下,陛下钦点的仙守,浴湟池,没有我这么多年来的,呕心沥血,他们,他们早就灰飞烟灭,尸骨无存了!” “哟,这么说来,这个地方有你攻守是他们的福气了?” 仙神动念,山川颠移。神仙打架,自古以来受苦受难的只有手无缚鸡之力,得以仙神庇护的凡人。 凡间命脉自诞生以来,便与仙界共生共存,息息相关。 紫樱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愤恨,仙尊使她亲眼所见,这个好吃懒做的仙守,不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毫不愧疚这头仙魔两界的动荡,那头凡间百姓已深受洪水,旱灾,乃至疫病骤生。 天兵天将付之东流,百姓填埋水深火热之中。 福气?哼,呸! “浴煌池有你,是倒了八辈子霉!”紫樱毫不客气,看见这副嘴脸就反胃,一脚就朝大腹便便踹去。 “唔……”刚才还试图挣扎的井氰,这一脚的威力,已觉五脏六腑破裂,一动不敢动,连连摆手先求饶留小命为先,“住住手!我的姑奶奶啊~别打了,别打了!” “哼!这会倒求我饶你了?晚了!不知悔改的东西,今日我非得给你长长记性,让你知道仙守二字该担何责!” “你若打死他,浴煌池的守将就该说我们欺负人了,他的所作所为的确难令人容忍,可到底陛下派遣的身份在,他无,将心亦失,就不好办了。” 叶漓和衣而起,唤住紫樱停在空中的长鞭,也把低头列站的仙侍悬着的心重新安了回去。 “仙尊!仙尊!救救我!快救救我!我知道错了,知道错了,你想要什么……哦不!只要您一声令下,我做牛做马也愿意呐!” 井氰棉着半身不残的双腿,竭尽全力扑腾颤抖的双手,额上的汗水狂流一地,不夸张地说,并不比血流得少。 三分因痛而流,七分却不寒而栗眼前娇小身躯,一脸无害的女子。 他知道此刻的自己很狼狈,妄想争执的伎俩输得一败涂地,连渣都不剩。她就是识破自己仗着身后的垣老,才得以嚣张跋扈至今。 还未开始谈判,但谈判已然开始。 而等他明白过来之时,谈判已经有了结果,结果就是他被引导乖乖屈服爬向襦裙之下,必须为这心狠手辣的女子,递上她想要的一份罪状。 叶漓温着似笑非笑的表情,缓缓蹲下,用运筹帷幄的俯瞰,扫视眼前的狼藉,她假装掩鼻闻不了血腥,“井大人,您可考虑清楚了?垣老带了个小子却落单于我们,如今该不该易主的形势全摆在这儿,我就不多说废话了,把你身上的宝物吐出来吧。” 她竖起食指,“哦!大人年纪大了难免会记性差些,所以我得提醒提醒,准确来说呢……我点名要的,是您用在千足岘身上的宝物。” 紫樱闻言,微微一怔,再看地上欲掩饰却只能认命的井氰,才想得通彻,她不得不惊叹,眼前的女子不费吹灰之力,便把天衣无缝的聪颖诠释得淋漓尽致。 适才迫使自己下跪,并不是仙尊在刁难她,而是要教会她,在迫于势均力敌的强压下,要如何坚定自己的本心。 只要这颗心,它所念为善,即便命令如山,也撼动不了向善的力量。 这是紫樱仅仅能悟出的第一层,可没想到,原来能让这好吃懒做的蠢货,能维持整座浴煌池虽千疮百孔却屹立不倒的本事,其实得益于仙尊口中的宝物! 这隐藏颇深的里层,是她完完全全没能联想到的,而且不止是她,恐怕大家都不会察觉,那些前仆后继的将士,只是一个坐实好吃懒做的幌子! 与仙界那帮老臣一样,当初一个黄毛丫头便生来高居其位,紫樱没有和他人一般乱嚼舌根,但总归心有一丝不服。 直到今时今日,她也不再掩饰内心深处的不可窥探,不得不承认,那份来自仙帝任命的追随,已转为忠心不二地服从。 她是真的打从心里,接受了一路见证到的机敏,能称得上实打实的配位。 “大人若不方便带路,那就告诉我,我有手有脚,且有陛下的得力护卫,您不用过于担忧,一定能找得到的。”叶漓拍拍他的肩膀,脸上又浮起天真无害的笑容。 别说井氰恍恍惚惚的,在场的,无一不能听个明白,这属于言外之意的威胁。 井氰自然拔高嗓音当株墙头草:“我说,我说,就在……” “砰!” 此时,一声巨响打断了话语的后文,震得阁中的地板抖了一下。 第263章 带你们敲打不听话的儿孩 那爆破声一响,抬天可观的燃烟,迅速剥夺原以护池蔓延的魔气屏障,仿佛要之衣不蔽体,拿回它的尊严。 来的仙侍禀报,乜苎莲山西南角的结界出现裂缝,于是,叶漓和紫樱在仙将带路之下赶来这儿的时候,那叩撞声还在得寸进尺。 “仙尊,如此丑陋的东西究竟是何物?”紫樱不忍直视眼前笨拙挪动,却力大无穷,被它接触到的地方,全是胶状拉丝的绿液。 迷雾很大,待她问出这个显而易见的问题后,逐渐清晰的触足起起伏伏,她即刻反应过来,“难道,这便是陛下所说的,千足蚬?” 而一转头,身边站立的身影已然飘飞前去,与之对抗肆无忌惮的摧毁。 被看中的一处结界,正是直通浴煌池中仙守居住之地,想必这条聪明的大虫知道,虽一直躲在暗处,但多次阻挡的井氰,是这座池中的主领。 毁灭一个守将,要比蛮力收拾小鱼小虾,能省下不少力气。 叶漓心里猜测着,抬掌施法已拦下。 千足蚬眼见声东击西的手法被识破,更长大了獠牙喷吐比适才恶心百倍,千倍的绿液。 “吼!你这大屁虫,还真是一点也不吝啬口水啊!报复心怎么那么重?还好我看穿你的小伎俩!” 叶漓被拉开站稳在地时,嘴里不忘释放对她的恼怒,抬眼对视上及时将她撤走的紫樱,态度翻天大变,目光充满了感激。 但很快,沾沾自喜自己手臂上的衣裳,只是被蚀破成几个孔洞的女子,仰头骄傲的神情,已换上有些尴尬的垂眸了。 像个等待数落,略显局促的孩子。 “仙尊!陛下嘱咐我,若非不得已,在血脉重稳回身之前,以后要亲自上阵的任务,尽量交与我,切不可只身涉险。” “我知道了。” 见女子低声磨着软糯的语调,哪还有适才教训井氰的气势磅礴,倏然间,余光瞥见赶来的三个白色身影,紫樱不敢颠倒上下属的敬意,微微低头待命。 “仙尊,紫大人,我们几个虽法力不比二位大人,但结界频频发生异动,井大人又懈怠职守,我们只能眼睁睁眼前的伤亡,却不能帮上忙,实在惭愧不已,枉持修为。” 为首行礼低眉惋惜,臂膀缠着深红绸带的,是井氰的贴身侍女妙岚。 “哼!仙尊你是不知道,他还好几次对我们要动手动脚的,要不是岚姐姐拿仙帝的命令压他,我们早就以死明志了!您一来,算是替我们出了口恶气,您何时要再暴揍他一定要告诉我的,我力气大得很!” 夷桃性子不比妙岚沉稳方正,何况字句有理有目共睹,呲牙咧嘴埋怨起来,仿佛吃了熊心豹胆,生怕人听不见自己心中苦诉,劲往叶漓凑个脑袋去。 早在来之前,三姐妹的面孔叶漓已熟识,加上她面上清冷骨子里却爱热络,倒不抗拒突如其来的亲昵。 只不过有紫樱保持警惕的老毛病在,故而脑袋刚乍眼溜去,就被纤细而满茧的大掌给膈应停在原地了。 也就是,连一根头发丝,都无法靠近她的影子。 “不得无礼。”妙岚呵止道。 一旁的丹荷连忙扯扯她的衣袖,使眼色地摇了摇头,“桃桃,岚姐姐刚说不要生事端,你怎么又忘记了?” “无碍,这丫头性子直爽,说的也正合我意,妙岚不必多礼。”叶漓一向视力极佳,隔着薄衫瞧见妙岚手臂上的青紫,顿了顿,收起负手而立的威严,她的双眼闪起属于女子的不卑不亢,“走,我来带你们收拾收拾浴煌池的恶障!” “紫樱!” “属下在!” “你和妙岚尽力号召所有仙将,逃跑的,负伤的,自愿还能打的就拉来这里,然后驻守在原地,我带这两丫头,敲打敲打那不听话的儿孩,随后便来。” 说着,像凡间打群架的带头小子,双臂架住夷桃和丹禾‘两个小弟’,便欲大摇大摆离开。 对于立功完成使命这事,紫樱是不会做只拦路的碍事虎的,只是她难免要唠叨几句嘴上‘关我何事’,实则总将个人安危置之度外的人。 叶漓自然知道她的秉性,折身侧着脖子,像应付一日三餐一般,把字吐完,“你放心,有她们在,我能不躺着就躺着,绝不涉险!” 哎,随她去吧。 紫樱隔空伸手的动作无奈作罢,转头,便撞见妙岚满面忧愁。 她慰劝道:“岚仙子不必担忧,有仙尊在,两丫头不会有事。” 妙岚却轻轻摇头,“夷桃率直丹禾内敛,但她们都跟在我身边多年,性子都是不服软的,我倒不担心她们会出岔子,倒是仙尊为何……将你我……” 紫樱渐渐明白她的意思,接过疑惑:“你有所不知,妖魔善爱偷袭之事,今日不见踪影安静得诡异,不得不防。” 阐释透彻,妙岚也继而理清了脉络,若有所思,“原来如此,难怪仙尊要我协助紫大人,也怕这里的将士不肯服从,仙尊真是英明。” 对于妙岚一下便明朗自己留下的用意,紫樱颔首默认,转而对这个纤纤玉弱的女子刮目相看地赞许,从携二婢风尘仆仆赶来起,她就心生钦佩。 即便身处逆境,巾帼不让须眉,说的,便是她,也是对她另眼相待的仙尊吧。 丝绸是标榜女子的柔韧,可化为利剑的时候,便能杀个片甲不留。 夷桃和丹禾在叶漓的指挥下,将臂弯上的绸带,抽动得仿若重操旧业,酣畅淋漓。 刚开始,旧器启封较为生疏,纵然心有激昂,却难以控制力道,她们脚尖点过的地方摇摇欲坠。 但很快,两条风舞翩翩舞出的锋利,因默契十足而变得干净利落起来。 就在铁剑扎入千足蚬的双耳,铁剑‘噌’的一声,软化为原来带状。 叶漓右嘴角一提,眸光瞬亮,食指刮刮鼻尖,呵气道:“该姑奶奶我上场了!” 那被禁锢住身体的庞然大物,见她不知何时掌心出现一颗泪妆滚珠,发了疯似的抖动,不过,那是大家肉眼可见的畏惧,又可恨。 掂了掂手里的重量,往前试探,被腾空的两条绸带捆住的脑袋,随之进进退退。 叶漓更加笃定,井氰膝盖的伤算是没白挨,它果然怕她手里他将功补过的宝物。 果然不负众望,不过一盏茶的功夫,紫樱和妙岚这方集结好不少仙将后,远远观望去,一个娇小的身影,已将玉身通透的降妖塔,单手攥握。 “太好了,只要将它收进塔内,结界便不再有人闯入,就能封印结界,凡人鬼魄不会互混,浴煌池的天也将恢复光明了!紫大人,您看到了吗?” 妙岚深感欣慰,她已经能想象到重见天日的安宁了,热泪盈眶地看向身旁的紫樱。 胜利就在眼前,紫樱身为护卫,常年刀光剑影是家常便饭,自然对眼前的曙光司空见惯。 可不知怎的,她也一同热泪盈眶起来,她本不易眼泪轻弹,可好像凡间一遭,她见证过太多生离死别,还有各种各样错综复杂的感情之后,她就变成这样了。 好像,她的生命已经不会只是黑白,还有红黄绿蓝……很多,很多不一样的色彩。 “是啊,我看到了。” 紫樱不知何时想起了狂妄自大的殷罗,也下意识地想起过往,学着他不羁的狂笑,发自肺腑地,晕开一抹像海水一样,咸咸的却自然的微笑。 忽然,笑容凝滞。 “不好了!仙尊她,这,这怪物怎么……” 第264章 宝物是假的? 千足蚬,击其头首,束之以心智薄弱,可收进降妖塔,这是名册上,叶漓早早观习便记下的要点。 然而此时,那千只像吸盘一样的脚,却发了疯似的,拼命甩扭挣脱开来。 她很清楚,这无异于自毁元神,打算和整座池的一切同归于尽。 夷桃和丹红正面露喜色不久,下一秒,就被顽强的头脑掷抛出去。 足击腰腹的一刻,两人重重摔在地上,绸带破碎像花瓣一样,撒在她们身上,双双吐了几口鲜血,只能用臂肘支撑着尚有一丝的意识。 叶漓沉下思绪,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明明册上所辑,趁其薄弱攻其不备,那么,按照我的理解,分明恐惧能令它放下挣扎,事实证实了我所想,那这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难道…… 该不会是井氰耍诈,给的宝物是假的? 可没道理啊,一来,紫樱找人看锁住他,而且膝盖上的伤够一时半会也逃脱不掉,二来,紫樱为防止这人做妖,还给服了暗卫的毒药。 众所周知,暗卫的毒药,除了解药,就只有天帝能将人从阎王殿拉出来了。 那问题不出在宝物上,就是她手上的降妖塔了? 要是这样的话,可它应该畏惧降妖塔才是啊?为何适才一动不动准备束手就擒的模样,突然间,就像她抢了它什么东西一样…… “仙尊小心!” 忽然嘶吼过来的绿液,直冲面庞而来,夷桃丹禾的大声呼唤,将她拉回辗转思绪的状态。 “唔……” 虽反应及时,却也背部遭其足部的撞击,在地上翻滚了好几圈。 她跃身而起,抹掉唇边渗出的鲜血,凡间一遭,她的身体犹如浮萍,脸色很快苍白起来。 自知狼狈的模样,叶漓自嘲笑道:“这大屁虫,还真是不懂怜香惜玉!非要看我可怜兮兮的才罢……” 摇摇欲坠的肩背,倏而有了依靠,她猛地做出手势防备,紫色的身影便闯入视野来。 紫樱责备的目光,正恶狠狠凝视投来。 叶漓讪笑,当即伸出食指,将欲尽数数落的话给挡住,“你可不能怪我啊,这名册上就是这样写的,我是完完全全按照上面所示,而且我已派夷桃和丹禾上阵,我只是打算拿塔把人家装进去而已,谁知道它像我抢了它的宝贝似的……” 无意间念叨着,叶漓愣了愣,那吊儿郎当的狡辩模样,已然消逝。 它的宝贝…… 她仔细琢磨了一会,猛然抬看紫樱,很是气愤,“井氰这个孬货!竟然不告诉我,这琉光珠不是用来防御它的,而是用来要挟它的,抢了人家的宝物,人家能不生气吗!混账!” 说着,不等人启齿,她先发制人抓住紫樱的手臂,“你把两丫头先带出去,我已经想到办法对付它了。” “仙尊,危险之事还是交与我吧!你的身子……” “麻烦!”叶漓有些不耐烦,“待我解释给你听就来不及了,再说了,我要是打不过它可以跑,可魔族要是趁机钻空就措手不及了!” “可是……” “紫大人!” 话未说全,一侧银肩甲还冒着焦烟的兵将,还在远处一瘸一拐,夺命的长唤声就先扔了过来。 紫樱敛指提膝飞去,扶稳险些迎面相撞的人。 “何事?” “不好了紫大人,妖魔突袭将士死伤惨重,妙岚仙子正在砥砺相抗,但她们坚持不了多久,还请紫大人速速前来支援!” 果然,正如叶漓所料,她心存一分妖魔或许良心发现的侥幸,就此破灭。 也是,妖魔就是妖魔,已经狼狈为奸的事实,又怎么可能放过任何安宁的机会。 对上紫樱眼里的寂灭,叶漓只好耸肩,无奈摆出双手,“紫大人,你看着办吧,除了接受我的命令,你别无选择。” 说着,她将琉光珠往空中一抛,晃了晃‘诱惑’,把红着眼恼怒的庞然大物引开。 紫樱不再阻拦,御令在手援兵却未到,只能先保下浴煌池的主柱地带为主,凡人的性命,仙界的安危,从来都不是她能犹豫的抉择。 她对视上赶来的兵将,“还能继续打吗?” “断气也得爬起来!”兵将挺直腰杆回答。 紫樱颔首,“很好,把那两个婢女安全带出,暗中协助仙尊你可做得到?” 若他们离得太近,会成为千足蚬要挟的好机会,碍手碍脚,可一旦他们躲在暗处就不一样了,一下子就变成搞突袭的帮手。 即便不出力,也得不当个局中人,局外人捕捉漏洞要比局中人敏捷。 兵将立即明白,“是!属下定当誓死保护仙尊!” 话音落,二人面对面分别,各自赶往属于自己的厮杀的战场。 不远一处池树的隐蔽下,木凌祈满脸伤疤,犹如一只只肉色的虫子爬在脸上,阴森可怖。 眼前的一幕收进眼底,却把剩余的憎恶与怨毒集中在娇小身影之上。 嗔怒切齿,永远泄愤不了被痕迹冲刷的美貌,她掩了掩黑色斗篷,不让日光灼曜连她都不敢端起镜子的脸庞。 “魔尊,紫樱已离开,此时正是对南瑶下手的时机,您大伤未痊愈,属下愿请命只身前往,将她打个措手不及,好能以绝后患血脉重归!” 义愤填膺开口的,是接替她保她性命的爱属位置的魔兵,魅翼。 “蠢货!” 巴掌的脆响甩在脸上,魅翼顾不及嘴角挂血,低头下跪。 “你也不想想,血脉如此重要岂容他人觊觎,上渊那老东西给她降妖塔欲意何为?不就是拿来防我们魔族之人吗?” “我们的血液早在为了提升法力,和妖族已融为一体,才因此落下必须吸食同类的弊端,若不如此,就凭如今败落的妖族,姬蕊那不堪重任的儿子,能为我们共图什么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宏伟大业?” 木凌祈放下展开的双臂,掐握地上与旧人相似的脸,迫使他对视自己的眼睛,质问道:“你那么迫切想要去送死,到底居心何在?” “不,不,属下绝无二心!魔尊可将我千刀万剐,但绝不能怀疑我对魔尊的誓死追随!” 木凌祈看着他眼里夹有一丝愠怒,忽而大笑着滑走细指,负手而立,居高临下,“世上最不堪一击的……便是男人的誓言。” 良久,才缓缓开口:“起来吧。” 魅翼应声站立,即便顶撞还是不想放弃,“难道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她们护下结界吗?” “就且等着吧,声东击西的招数还未用完呢,即便是再如何有能力的上神,也难逃自顾不暇,不是还有一座灵尧岭吗?” 木凌祈邪魅一笑,久久不褪。 心善之苗,选择这个时候掐灭,可及时得很呐! 南瑶,你不是刚心有大爱吗?这一次,就当作是我送给你的一份萍水相逢大礼了! 第265章 她和井氰一样是小人 夷桃和丹禾得到解救后,便跟着那兵将安全撤离到石柱后躲避。 她们的生疏,在指挥之下默契十足,短短一个时辰内,娇小的身躯,还未来得及熟识她的点点滴滴过往,可却已经燃起她们心中的慷慨赴义。 她们配合起来,就像相见恨晚的同肩并战的勇士,这是叶漓来这之后,没有让尚有一颗颗迎战保卫的赤诚之心浇灭。 若要她们此时回到井氰身旁,只会觉得空有一身本领却泛滥用武之地,甚至,丢人现眼至极! “该死的井氰!” “等我收了这大屁虫,定要叫你尝尝,偷人东西,唔,是,是多么不光彩的一件事情!” 叶漓已经耍玩它好几圈了,这会儿不光手举起的琉光珠的力气,已经所剩无几,全身的骨头都快散架了。 她索性卧躺在地,胳膊肘撑在地上,眼里没有敌对,反倒像看孩子一样,仰望着一次又一次被耍得团团转的大虫,笨拙地蠕动庞大的躯体。 一会儿暴躁跺脚,一会儿卯足劲前移。 看着眼前的艰辛,叶漓脸上狡黠的笑容,顿时荡然无存,手心随时准备欲爆破的动作,也渐渐收了起来。 是啊,她心里腹诽井氰是个小人,而此时,自己的所作所为又与他有何区别? 她后知后觉,这几日,她把失去心爱之人的愁肠寸断,都如湿透的布条一般,拼命挤干任何一滴藏在里面的水渍,然后将这份蛮劲转化成奋勇直前的动力。 在接过仙帝有关千足蚬的降之法宝,她身体里,一直为爱与恨来回争占席位的声音,终于找到可以意犹未尽地宣泄的出口。 可以忘记自己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就可以像一只只顾磨盘的家驴,只要把豆粒碾为沫状。 一圈一圈,一粒一粒,数不胜数,永不停歇。 可思此,她不知为何突然想起,那个涉及苍生,连笑容都只为她人勉励的不苟言笑之人。 此刻若他在,那瘦削的面庞上,定会浮起一对紧锁危急的挽力的剑眉,紧接着飞奔生死之间,驱赶阎罗的降临。 一念之间,戊瑀存于叶漓脑海里的模样,唤醒了她的本知。 是的,她不该是一个完成使命的冷冷冰工具!她最初是个凡人,叶漓,而后才是拥有毁灭一切让生灵涂炭的妖魔败类,南瑶。 盍目半晌,叶漓猛地睁眼而起,做出阻止的手势,大喊:“大屁虫!我知道你很生气,因为井氰抢了你的宝物用来威胁你,这手段并不光明磊落,可你杀害仙将,又吞凡间妇孺,你得为你所行付出代价,只要你乖乖进塔,我便把宝物还给你,好吗?” 她知道,此时苍白无力的讲条件,根本就像连哄带骗的谎话,可唯有真诚相待,才能让这只受尽可望不可及凌辱的庞然大物,放下戒备。 千足蚬似乎听进去这场毫无修饰的谈判,慢慢地,放下了锋芒的羽翼,嘴里喷射的绿液不再增添,欲杵不杵,呆立在原地,静静地打量把宝物缓缓递进它的视野的女子。 躲在石后的三人,对眼前女子的举止,心惊胆颤地停了呼吸,要是差错一步,只怕仙尊要被踏成肉糜,尸不全整。 “这能成吗?已经被那死货匡骗过一次,要是我的话我可不会再上当了,对啊!也许它可能是骗仙尊的!不行,我要告诉仙尊,不可大意啊!” 丹禾一听,立即拉下夷桃,所幸一同躲避的兵将安分守己,她们的位置没有暴露,霎时松了口气,“桃桃!太危险了,你不可以去!” “可你也看到了,仙尊不能再受伤了,她一旦体力透支,我们就都完了!怕是紫大人要抹了我们脖子,还有岚姐姐,也会受到牵连的!” 丹禾双手都来不及捂住她的嘴巴,只得竖指噤声,“仙尊这么做,自有她的道理和考量,若你真冲动去了,不但可能帮倒忙反而害了岚姐姐,到时候,岚姐姐肯定会拼死为我们求情,就凭我们俩个,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丹禾看似性稳有妙岚的影子,实则六神无主起来,比夷桃还要手足无措。 夷桃听她慌了神,当即不敢按自己的脾性来,搂紧埋头哽咽的丹禾安抚道:“好了好了,都听你的,我们静观其变好了。” “诶,你怎么还真哭了?” 夷桃有些摸不着头脑,只觉手臂上一片湿热传来,她最了解丹禾也见不得她哭了,因为会越哄越哭得凶的。 丹禾茫然,褪开她的怀抱,下意识摸了摸两颊,干涸得甚至刺手,“没有啊,我眼泪都还没能挤出来呢。” 奇怪,不是她的眼泪,那是什么? 两人寻觅湿热的来源时,都不约而同地捉到夷桃手臂上刺眼的绿液。 “哒!” “哒!哒!” 再顺着从天而降的欲断不断的弹液,抬头,垂涎欲滴的阴影,仅隔一个拳头的距离,像幽灵一般黑暗的张口笼罩在她们的天灵盖。 丹禾颤着嗓音,“我就说,不,不是,我的,眼泪吧……” 夷桃咽了咽口水,快把脸上的肉甩飞,“我,我知道,只是,禾禾,我们,要不要……” “快跑!” “快跑!” 两人异口同声响亮破吼之际,一股力量将她们双双推开。 尽管两人反应过来便连爬带跑,可挡不住那庞然大物并不是吃素的,已经在多次耍骗之中习得诡计多端的精髓,怎会让她们轻而易举溜走。 “啪!” 千足蚬只不过轻轻踏住她们的衣摆,两人膝盖一跪,摔了个狗吃屎。 就算沙子糊住面庞和眼睛,看不清视线,可她们依然能感受到,一旁比她们惨不忍睹的,是被当作足垫的那个兵将,早已奄奄一息。 “禾禾!快用岚姐姐给的银簪!” 绸带是她们上阵的利器,可惜昨夜他们为躲井氰的调戏,被罚施法舞了整整一夜。 即便一早妙岚喂些丹药和水米,仙体易于恢复,可刚才和那虫物周旋,又损到心脉,故而碎裂后要立马复原,恐怕是不能了。 银簪尚且还藏一丝的法力,所以夷桃不放过逃生的机会,其实,更多的是不想亲如姐妹的丹禾受到伤害。 因为她知道,银簪不过是以卵击石罢了。 须臾,银簪‘咔嚓’碎成飘屑,和尘土一同卷入四方而起的狂风中,一秒不见踪迹。 两人的肉身被一路拖滑,直至滑到高高抬起的足盘,她们才看到,千足蚬为她们挖开的坟墓,就差最后一击…… 生死簿上,便可落下她们名字的一笔一划…… 第266章 还没死呢,超渡自己做什么! 越提越高的大足,日光的照射下拉长拉宽的阴影,像死亡在召唤生命的流逝,只需稳稳而下,只要一次,就可变成肉泥断送性命。 夷桃和丹禾不放弃挣扎脚边的束缚,但眼里的希冀正在渺茫,取而代之的,是临死之际的恐慌。 遇生死,神仙也如凡人,空有肉躯,唯有祈祷。 “禾禾!” 夷桃被身下硌划的石子痛得恍惚,可她还是折跃腰肢去用力抱住丹禾,不管怎么做也不会改变两人结局的白费力气,但她还是蜷紧十指,因为,她不想看到丹禾比她死得更丑。 “禾禾,我永远会在你身边的,岚姐姐会给我们渡灵的,你别怕!” “嗯!桃桃,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死也要死在一起!”丹禾含泪夹哭腔。 两人紧紧环住彼此,合上眸眼等待死亡的凌迟…… “怎么,还没死呢,你们就先超渡自个了!” 夷桃丹禾俱睁开眼,入目所及的庞然大物,轰然倒塌一边,只剩翘起的盘足还在蠕动。 而它用倒塌的身体为之开路的娇小身影,正挺直腰板,唇角挂彩捂着胸口,脸上却皆是从容与睥睨,她,从逆光中款款走来。 “仙尊!”“仙尊!” 夷桃丹禾互相搀扶踉跄迎去,叶漓耗费过多体力,她们还未询问伤况,她便撑臂在地,嘴里压制下的一口鲜血终究洒浸地上的散沙,许是太过浓稠,要等好一会儿,才能吸附结块。 “仙尊你没事吧?”夷桃关切,丹禾连忙抽出净帕,替她拭去唇畔还衔着的血珠。 叶漓摇摇头,抬掌示意不必麻烦,“无碍。” 迈步到千足蚬面前,软绵绵踢了一脚,“你这大屁虫,我诚心诚意跟你讲条件,你倒好,竟要杀我,害我被迫恶心了好久……”她皱眉顺了顺噎嗓的脖子,俯看衣料上的狼藉,都不知道该怎么跟紫樱交代了,懊恼对着地上不服气的家伙,“早些乖乖听话不就好了,都是一样要进塔的结果,非得你死我活了才肯罢休,就这么见不得我好吗?” 说话的功夫,她手上也没闲着,拿出降妖塔,用瘫软的指尖施法开启。 ‘哗’的一下,塔内射出一道金光。 一切准备妥当,只差最后一步将千足蚬收进即可。 然而这时,耳力变弱的她竟然捕捉到几声‘嘤嘤’的低哼。 夷桃也听到了,不顾丹禾担忧阻拦,询声立耳俯身前去。 细听,是那虫物在作怪! 两脚一跳,又重新抱住丹禾,顿了一下,也把自家仙尊拉在身边,眼珠子又圆又凶:“不好!它可能要憋大招,仙尊你别又被它骗了,这家伙狡猾的很!” 叶漓:“……” 什么叫又? 若回凡间溜达一圈,她招摇撞骗的本事可是赫赫有名的招牌,怎的到这丫头嘴里,就被砸得稀巴烂似的? 叶漓脸黑,两指叩响左侧糊涂蛋的脑门,“怎么说话的,那是因为本尊暂且放它一马,再,再说了,它就算再怎么骗人,还不是只能哭着求饶!” 哭了? 夷桃揉揉小小力气却最会抓中痛点的地方,迷迷糊糊转回头,看向丹禾一脸担忧,但也闭了闭眼默认奇怪的说法的表情,安静了下来。 与其说是被打败后的求饶,不如说,哭声里,更多的,是它破碎的心。 “那,那她哭什么呢?好像,好像和丹禾委屈的时候哭的一样,嘶……”夷桃没轻没重呢喃着,丹禾性子温和,却对她没客气,斜睨了人一眼,又狠狠掐了一把腰上的肉。 叶漓想了想,把塔放在地上,盘腿坐下前,不忘跟丹禾讨来净帕。 千足蚬侧头一看,被眼前的人的举止愣住,停下抹泪的肥硕盘足,而又再对上她眨巴着透亮的眼睛,然后,举着净帕而来。 “啪嗒”一下,丝丝凉凉的布料,盖满了视野。 除了叶漓,其余活物都惊呆,无言以对了…… 憋住的眼泪又继续哗啦啦淹没流窜! 夷桃和丹禾是听过不按常理出牌的南瑶仙尊的名号的,但不免遇上了会蒙圈。 只见人继续手上的动作,不疾不徐,只一个劲地重复擦了一圈又一圈。 它哭,她抹干,等眼泪兜得沉了,就把布挤干,再擦。 千足蚬急怒眼,大吼,然后翘脚指了指她身上的褴褛衣衫,意思就是:你难道就不能用新的吗? 叶漓笑笑,摇头说:“当然不可以了,我这件衣裳是心爱之人所赠,怎舍得扯破它?它坏了,我是看在你可怜的份上,才不追究。” 千足蚬本想再继续挤眼泪,可它想了想,若是再哭,这女的又要拿那丑不垃圾的破布给它擦眼泪了。 但是她说的话很气人好不好!它又不是赔不起! “没错,你就是赔不起,他是天底下对我最好最好的男子,多少灵石都换不回来的。”叶漓虽两眼弯弯,看不出任何异样的情绪,可就是能让人感受到,她有一个不该消逝而去的甜蜜过往,“扯远了,还是说说吧,你的宝物怎会被井氰拿了去?” “我看你秉性并不似传闻中那般,要这世间生灵涂炭。” 千足蚬被这么一问,眼里的委屈又翻滚起来,一动不动,静默无声。 叶漓也不着急,幻化出从井氰那里献来的茶盏,提壶满上,推到它面前,自己也满上一杯,递到嘴边时,才想起身后有两个歪头了好久的丫头。 “过来吧,一起喝杯茶。” 经过一战,夷桃和丹禾不免口渴了,即便半信半疑,还是身体不听脑袋使唤,很是诚实地一同盘腿坐下。 不过比起叶漓的气定神闲,她们臀部挪得老远。 “你怎么不喝?” 叶漓都喝了好几杯,却不见茶盏空空,“难道你和我一样,得喝酒才能吐真话?” 这些日子被紫樱禁酒,好生不痛快,此刻可以借个理由贪杯,痛劲开始通知她的身体,“也是,好酒能包治百病,她们不懂,可惜了。” 不一会儿,叶漓从袖子里幻化出一坛酒来,要说刚才的宝杯是宝贝,现在竟为了区区一坛酒,把人家本来就不占位的地方,直接一手拍飞。 殷勤倒满酒,双手奉上,“喝吧,保证你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然后…… 一只手,覆满了摇晃醇香酒水的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