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荒唐往事》 第1章 秀兰，我找你有事 1993年。 山沟村。 南方的夏天很闷很热，就像是蒸笼。 种满桑树的梯田里，知了猴不停地聒噪着。 李秀兰身上穿着的白色“的确良”衬衫已经被汗水浸湿，薄薄的衣服紧贴着肉，里面粉色的内衣欲隐欲现，让她那傲人的身材显出清晰的轮廓。 微微隆起的肚子，也是格外的显眼。 纵使她现在怀着身孕，但依旧辛勤劳作。 戴着草帽头发微乱的她，一边双手勤快地摘着桑叶，一边时不时回头看桑田的田埂。 “妈，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回家？” 田埂上有两个穿着开裆裤的小孩子，大的也就三岁，小的也就一岁左右，还不会走路，在地上爬着。 这都是李秀兰的亲生儿子，大的叫王大山，小的叫王二海。 两孩子浑身上下脏兮兮的，黑得像个煤球，洗都洗不干净的那种。 皮肤上被蚊子咬了好几个包，也不怎么哭泣，只是时不时去挠。 “大山别急哈，你陪着弟弟，等我摘满这一蛇皮袋桑叶，我们就回去了。” 李秀兰脸上带着朴素的笑容，耐心地安抚着。她已经生了两个孩子，现在肚子里却还怀着第三个孩子。 只有三岁的王大山很是懂事，不吵不闹地陪着蹒跚学步的弟弟王二海，还懂得去摘桑葚给弟弟吃，两兄弟染了满嘴的黑色的桑葚汁。 李秀兰拼命地摘着桑叶，不单单是因为她的两个儿子饿了她得赶紧回家做午饭，还因为家里那些蚕宝宝也嗷嗷待哺着。 那些蚕宝宝是她的收入的主要来源，绝对不能出什么三长两短。 好不容易，终于摘好了桑叶，塞了满满的四大蛇皮袋，时间已经到了正午。 也是时候回去了。 可就在这时，桑田外传来稀稀疏疏的脚步声。 一个中年男子出现在李秀兰面前。 这中年男子矮矮胖胖的，皮肤古铜色，穿着灰色短袖的确良衬衫，外加系着皮带的黑色裤子，肥头大耳的很油腻。 赫然是村里的妇联主任，杨大富。 “秀兰，我找你有事。” 闷热的天气让杨大富脸上像是抹了猪油一般，而那大大的鼻子则是像发臭腐烂的蒜头。 “杨主任，什么事？” 李秀兰愣在了原地，她不知道杨大富从村里大老远跑来桑田一趟，究竟有什么事要找她？ 不过她心里已经预料到，估计不是什么好事。 果不其然。 “现在计划生育抓得严，你已经生了两个了，现在又怀上一个……” 杨大富一脸虚伪的同情：“你这可让我这妇联主任难办啊，话说你怎么就不让你老公做一下避孕措施呢？” 李秀兰面无表情，因为她知道，杨大富说出这样的，说明计生办那些人很快就要进村来检查了。 听说被计生办抓到了不但要罚款，还要拉去强制人流，也不知道真假。 “谢谢杨主任提醒，我明天就去娘家躲几天。” 杨大富却摇头： “你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你现在是严重超生户，早就被镇上的计生办重点关注了，你要是跑了，你家里值钱的东西不要了？你养的猪、你养的鸡，还有你养的蚕，全都不要了？” 李秀兰心里很憋屈，她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肚子是她自己的，生与不生竟然不能由她和她老公来决定？ 其实这一次并不是意外怀上，纯粹就是因为前面生了两个男娃，李秀兰和她老公王长根想要再拼一个女娃出来。 她家虽然穷，虽然苦，但是她会尽力养活自己的孩子。 她不觉得她想生孩子有什么错。 生孩子是自己家的事情，那些人凭什么蛮不讲理来管她？ “他们和进村的土匪有什么区别？” 李秀兰眼睛红着，她不想去打掉孩子，也不想家里的东西全被搜刮走。 她弱小无助地站在原地，整个人都陷入了绝望之中。 眼泪默默流下来。 杨大富这时候安慰她： “你别哭，你要想留住孩子，那也不是没办法。” 李秀兰听了这话，如黑暗中看见一抹光亮，她连忙急切询问： “杨主任，你有什么办法？” “你把孩子支开，我再和你说。” 杨大富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话。 李秀兰觉得莫名其妙，她的两个孩子还这么小，什么也不懂，怎么还需要支开？ 不过现在她有求于杨大富，所以没想太多。 立即就让大儿子王大山带着小儿子王二海到远处田埂去玩。 等两个孩子屁颠屁颠走开之后。 杨大富看着李秀兰。 李秀兰那汗湿了的的确良衬衫，领口开了一个口子，恰巧能够瞄进那片软白地带。 杨大富的眼神复杂中带着放肆，带着炙热。 “咳咳，秀兰，你老公过完年去城里打工也有好几个月了，你有没有想过……” “想过什么？”李秀兰面色一变，眼神从祈求变得警惕。 而就在这时，杨大富再也忍不住，突然一把抱上去，对着李秀兰的耳根一边粗喘啃着一边急切说着： “秀兰，你就给我一次吧，我可想死你了，我知道你也很想的，对不对……” 李秀兰当即惊慌失措，连忙推开杨大富。 她感觉到耳根下脖子上一阵恶心粘腻的口水，连忙用手去擦拭。 杨大富又肆无忌惮地扑了上来把李秀兰抱住。 李秀兰拼命挣扎着。 然而她越挣扎，杨大富就越兴奋。 “秀兰，只要你从了我，我不但会帮你保住你肚子里的孩子，我还会帮你把三个孩子的户口一同弄上！” 杨大富这一句话，让还在挣扎之中的李秀兰，突然定住了身子。 因为超生的缘故，李秀兰的两个儿子，一直都没能上户口。 等过几年孩子就要读书了，如果没有户口，上学将会是一个大难题。 她和她老公王长根对此早就愁坏了，但是他们家穷，没钱也没人脉关系，所以上户口的事情就只能这么一直拖着。 “秀兰，你知道吗？你实在太美了，你这身子给王长根那小子生那么多孩子，简直就糟蹋了，我都心痛死了，王长根那小子不懂得怜香惜玉！我杨大富却懂得怜香惜玉！你就从了我吧，我会对你好的！我会给你钱，我还会帮你照顾你孩子，我保证，等王长根回来，我就会主动消失！不会让他知道我们之间的秘密！” 杨大富见李秀兰定住不动，越发得寸进尺。 他一边颤抖地说着话，一边猴急地去解开李秀兰胸前的扣子。 李秀兰脑海一片空白，孩子户口的事情，似乎还就真的只有杨大富这个村里的妇联主任能够帮她找关系…… 最重要的是，肚子里的第三个孩子能不能留下来，可能就在她此时此刻的一念之间。 是从，还是不从？ 第2章 旧情人何大柱 李秀兰还在犹豫之中，她脑袋嗡嗡的。 杨大富已经解开了李秀兰胸前的三颗口子。 大半的雪山禁地就在他眼前，近在咫尺。 他如同一头饿极了的野猪，一头扎进去这原始雪山又是拱又是啃，野蛮而急切。 李秀兰似乎已经是认命了。 可就在这时， 她的脑海里浮现出王长根大大咧咧的灿烂笑容。 以及王长根离开时对她说的一句话： “老婆，等我回来，我一定会赚很多很多的钱，给你很好很好的生活！” 李秀兰倏地回过神来，无论如何，她都不能做出对不起自己老公的事情！ 于是她猛地将杨大富推开。 杨大富完全没有防备，他都以为李秀兰已经从了他了，结果被这么突然一推，他立即踉跄往后倒退，身体失衡，一屁股摔在了一棵老桑树头上。 桑树头的枝桠戳到他的裤裆，让他发出“啊”的一声惨叫。 “李秀兰，你别给脸不要脸！” 狼狈爬起来的杨大富恼羞成怒，撕下脸上的虚伪善意，露出凶神恶煞。 “杨主任，很抱歉，我不能做出对不起长根的事情！” 李秀兰连忙扣上胸前的扣子，慌慌张张拿起竹扁担，挑起四蛇皮袋沉重的桑叶，然后快步走出桑田。 她去把她的两个儿子找到。 背上背着小儿子，肩上挑着桑叶，右手牵着大儿子，匆匆忙忙走下梯田。 身后还清晰地传来杨大富的叫骂声： “李秀兰，你给我等着，有你好受的！” 好不容易回到家中，时间已经是正午一点多。 毒辣的太阳炙烤着大地，脏乱的院子，满是乱跑的鸡鸭和狗。 这些畜生见李秀兰回来，立即冲上去围着她的脚团团转，咯咯叫，嘎嘎叫，汪汪叫。 看得出来，它们已经饿极了。 李秀兰匆匆给它们投喂了一些昨晚剩下的馊臭饭菜，顾不上给两个儿子做午饭，就连忙去蚕房喂蚕。 蚕房里铺满了疯狂蠕动的白色蚕宝宝，用于消毒的铺满地板的石灰味道很是刺鼻，蚕宝宝身下是堆积成几厘米厚的蚕屎和桑叶梗子，一丁点绿色的桑叶都看不见。 这些蚕宝宝已经进入“大食期”，正是疯狂进食的阶段，再过一周，就能上蚕架，结蚕茧，结了蚕茧就能卖钱。 李秀兰连忙将刚摘回来的桑叶撒下去。 绿油油的桑叶刚撒下去，立即就传来“莎莎”的啃食声音，就像是下雨一般，不一会儿，桑叶上就爬满了蚕虫。 覆盖在上面的桑叶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渐渐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又是密密麻麻的疯狂蠕动的白色蚕虫。 蚕食鲸吞这个成语此时在这里得到具象化。 喂完了蚕宝宝，李秀兰又回到家中。 她先用压力锅把米饭下了，烧上柴火，然后从大铝锅里打了一大桶早上熬好的粥，放到两个泔水桶里面，加上糠，以及一些剩饭剩菜，搅拌均匀，然后便提着泔水桶去菜园里的猪圈喂猪。 泔水桶很脏，苍蝇围着嗡嗡转，散发出馊臭的味道，猪圈里的猪更脏，猪屎猪尿到处都是，臭气熏天。 不过李秀兰并不嫌脏，因为她知道，等过年的时候把这两头猪卖了，那她就有钱给孩子买好吃的食物，买漂亮的衣服了。 喂完猪之后，李秀兰在菜园里摘了一些空心菜，几个茄子，然后才回家做菜。 农村就是这样，每到饭点，都是畜生先吃，先把畜生喂饱了，然后才会弄人吃的。 柴房里的压力锅发出“呲呲”的响声，李秀兰从菜园回来的时候，饭已经煮好了，土灶里烧的柴火恰巧烧完。 这是李秀兰多年做饭得出来的经验，每次做饭她都能做到只添一次柴火就把饭烧好，而且还不会烧焦。 洗好空心菜，削好茄子，李秀兰开始给大铁锅烧火炒菜。 一勺白色凝结的猪油膏放到烧热的大铁锅里面，发出滋滋的响声，冒出香喷喷的油气。 两个儿子在客厅玩腻了，跑来柴房又蹦又跳，吵闹得很。 李秀兰让大儿子王大山帮忙给灶炉添柴，小儿子王二海则是让他和柴堆旁边的大黄狗玩耍。 跳骚从大黄狗身上跳到王二海身上，王二海丝毫没有察觉，只乐呵呵地爬到大黄狗身前，低头就张嘴想要去吃大黄狗的奶子。 大黄狗不敢反抗，对着李秀兰汪汪叫了两声。 李秀兰回头一看，这才发现事情的严重性，连忙抱起王二海，打了些稀粥，加上白糖，一边给王二海喂食，一边炒菜。 厨房里的乌烟瘴气的，不停歇的忙碌让李秀兰身心憔悴且疲惫。 但是她似乎已经适应了，又或者说麻木了。 她生来贫穷，不觉得这些有什么奇怪的。 更不知道这些对城里人而言，那就是触目惊心的苦难画面。 吃完午饭，李秀兰把客厅的小吊扇打开，让两个儿子在客厅里玩耍，而她则是一刻都不能闲，戴上草帽扛起锄头，就去给菜园旁边的花生地除草。 明年能不能吃上花生油，就全看眼前这一亩三分地的花生有没有好收成。 她也不觉得大中午的太阳毒辣，反倒觉得大太阳锄草正合适，因为太阳能够把刚刚锄起来的杂草晒死。 李秀兰弯着腰，挥着锄头，拨弄着花生地的泥土。 她的思绪却在飘飞，想着上午在桑田里杨大富对她做的那些话。 杨大富说，计生办的人盯上她了，这事估计不假。 她现在在郑重考虑，明早要不要带着孩子去娘家躲一躲？ 可是，她去娘家了，家里的畜生，家里的蚕宝宝，由谁来照看？ 李秀兰犯难了。 就在这时，一个人浮现在李秀兰的脑海里头。 何大柱。 她原本不想去打扰何大柱的，毕竟何大柱曾经追求过她，两人有过感情关系，后来因为种种原因，导致他们有缘无份。 如今她和何大柱已经各自成家。 如果这时候去求何大柱帮忙，会不会不太合适？何大柱老婆知道了，又会怎么想？ 但是除了何大柱之外，她真的已经找不出其他能帮她的人来了。 因为她老公家的那些亲戚，和她关系并不是很好。 难不成还得打电话给远在城里打工的老公，特意让他请假回来一趟？ 还是不了吧。 他回来的路费都得几十上百块钱。 另外打长途电话，一分钟就得三块钱，死贵死贵的。 最终，李秀兰下定决心，今晚饭点时间亲自去何大柱家一趟，当着何大柱和他老婆的面把事情说清楚。 李秀兰就想，只要何大柱老婆还有点同情心，那她应该会同意让大柱来帮她。 可让李秀兰想不到的是，等到晚上八点，她来到何大柱家里，却发现何大柱老婆并不在家里。 昏暗灯光下的客厅里，只有醉眼迷离的何大柱一人，在桌前一杯又一杯地喝着闷酒，嘴里还喃喃自语说着话： “秀兰，秀兰，我的秀兰……” 第3章 春花嫂，你听我解释 何大柱听到门外传来脚步声，抬头看去，发现灯光下出现的人，竟然是他曾经的老相好李秀兰，他还以为自己喝多了出现幻觉，于是连忙揉了揉眼睛： “秀兰，你怎么来了？” 李秀兰看着何大柱醉眼醺醺的模样，内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因为她知道，何大柱酗酒的陋习，是和她分开之后才渐渐染上的。 “大柱哥，春花嫂不在家吗？” 李秀兰左右观望。 此时此刻，她很希望何大柱的老婆廖春花能够在现场，因为只有她在现场，才能避免不必要的误会。 “那婆娘嫌这嫌那的，嫌我穷，嫌我不会干活，我和她吵了两句，她就生气跑娘家去了。” 何大柱低头将一整杯酒闷进肚子里头。 与此同时被闷进肚子的，还有生活的种种不如意。 都说贫贱夫妻百事哀，这在何大柱和他老婆廖春花身上，可谓是体现得淋漓尽致。 两人才结婚半年，就已经争吵不断，甚至到了快过不下去的程度。 “大柱哥，夫妻之间要多体谅，多包容，春花嫂她人其实挺好的。” 看到曾经的旧情人，如今如此沧桑颓废，李秀兰内心里有些不忍。 她其实还是希望何大柱能够过上好生活的。 “你别提那臭婆娘了，一提她就晦气，她可没你那么温柔体贴，想当初我怎么就那么懦弱呢，你原本是属于我的……” 何大柱看了李秀兰一眼，目光落到李秀兰微微隆起的肚子上，然后满脸痛苦，忍不住恶狠狠地抽了自己两个大嘴巴子。 李秀兰确实原本是属于他的，四年前李秀兰的父母不同意李秀兰和何大柱在一起，强迫他们两人分开，李秀兰给过何大柱一次机会，让他晚上去溪边的草垛见面，并且明确表态，愿意和他生米煮成熟饭。 只可惜何大柱自己不争气。 那天晚上在草垛里，模糊的月光下，何大柱看到李秀兰在他面前一件一件把衣服脱落，他却只抱着李秀兰颤抖了一下，除此之外什么也没做，然后就转身逃走了。 他这一逃，也就意味着他和李秀兰之间的感情彻底结束了。 而如今，两人各自为家，就更加没有可能重新走在一起了。 “大柱哥，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我们不要再去提了，杨大富说，镇上计生办的人盯上我了，我打算明早带着孩子去娘家躲几天，你能不能帮我照顾一下我家里的头牲，以及我那一批蚕？” 李秀兰眼里带着祈求。 何大柱满脸不忍心，不禁大骂： “王长根也太不是人了，他怎么能丢下你和两个孩子自己一个人到外面去潇洒快活？况且你现在肚子里正驮着第三个！” 李秀兰忙为她老公说话： “长根他得去外面打工赚钱，他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何大柱又骂道： “计生办那些畜生，更加不是人！别人要生多少孩子，关他们什么事？尽是做些丧尽天良的事情！” 李秀兰郁闷了，她不明白何大柱为什么要骂东骂西： “大柱哥，你到底愿不愿意帮我？” 何大柱这时又是一口老酒闷下肚子： “你放心去吧，我会帮你把家里的畜生都照看好。” 有了何大柱这个承诺，李秀兰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她满怀感激，连忙将家里的钥匙放桌面上： “这是院子大门的钥匙，这是客厅的钥匙，这是柴房的钥匙，这带红绳的，是蚕房的钥匙，大柱哥，我那一批蚕现在已经到大食期了，要吃比较多的桑叶，上午要摘四袋桑叶，下午也要摘四袋桑叶，这段时间就劳烦你了，回头等蚕结茧卖了钱，我分你一半。” 何大柱却很豪爽地挥了挥手： “你和我说这做什么，我俩什么关系？不要和我谈钱！你明天放心去娘家养胎就是了！你家里的一切我都会帮你照看得好好的！” 说到这里，何大柱突然抬头，满眼温柔的祈求： “秀兰，你可以让我亲一口吗？就一口……” 李秀兰是何大柱心中的白月光，当年他因为懦弱而丢失了这白月光，以至于内心一直都有弥补不上的遗憾。 所以他虽然知道冒昧，但还是借着酒劲，提出了这么一个过分的要求。 李秀兰内心里其实是拒绝的。 毕竟今时不同往日，若是以前她可以将一切都给何大柱，但是现在不行，现在她是王长根的老婆，她怎么可能还和何大柱发生过分亲密的举止？ 不过，她却担心，如果她拒绝了何大柱这个小小请求，何大柱会不会也拒绝给她提供帮助？ 所以，内心经过一番挣扎之后，她最终还是艰难地点了点头： “就亲一下，其他别的都不许做……” 李秀兰觉得她对不住她老公王长根，但是生活的种种压力，已经让她别无选择。 何大柱得到李秀兰的准可，浑浊的眼神立即变得清澈起来。 他似乎突然酒醒了，唰的一下就站了起来，狠狠一把将李秀兰搂在怀里，然后就亲了上去。 说好的只亲一口，何大柱却亲了无数口，而且情不自禁动起手来。 李秀兰感受到胸前的游走，一股闪电掠过身体，她满心的抗拒，扭捏着身子连忙想要推开何大柱： “大柱哥，别……” 何大柱却似乎没听见她的话，继续着对她的侵袭。 并且，急迫地想要更进一步。 以弥补当年在草垛幽会时的懦弱，给他带来的终生遗憾。 可就在这时！ “何大柱，李秀兰，你们干什么？” 尖锐的女人声音，就如刀尖刮过玻璃，突然撕碎一屋子的寂静。 李秀兰和何大柱抬头看去，发现廖春花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客厅门前，两人都脸色骤变，然后连忙心虚地推开对方。 “春花嫂，你听我解释……” 李秀兰既急切又害怕，想要解释。 但是廖春花却不给她解释的机会，走上前抬手就给了李秀兰一个大嘴巴子。 “啪”的一声，响彻整个屋子。 “你这臭婊子，敢来我家勾引我老公！” 李秀兰被打得尖叫出来，感觉一阵天旋地转，满脸火辣辣的。 廖春花愤怒到了极点，她怎么也不会想到，她前脚刚说要回娘家，后脚家里就发生这样的事情。 要不是她钥匙忘带了跑回来一趟，她还不知道这事情呢！ “看我不打死你，你这死破鞋！” 廖春花一把扯起李秀兰的头发，又甩了李秀兰几个耳光，直接就把李秀兰打哭了，廖春花却还不解气，抬起脚就要去踹李秀兰那微微隆起的肚子。 “怀孕了还不老实，看我不踹到你流产！” 第4章 计生办的人来了 “住手！” 好在千钧一发之际，何大柱站了出来，挡在了李秀兰身前。 如果让廖春花这一脚踹下去，李秀兰肚子里的孩子绝对会流产。 廖春花见到自己老公，竟然护着一个狐狸精，更是火冒三丈： “何大柱，你这什么意思？敢情你今天故意和我吵架，就是为了气走我找空子和这个狐狸精在家里幽会？我才是你明媒正娶的老婆，你就不该给我一个解释吗！” 何大柱却没有做任何解释，他选择了破罐子破摔： “哪来那么多废话，能过下去就过，不能过下去就离！” 因为他知道，他根本没法和廖春花解释。 再说了，他自己也问心有愧，廖春花并非是完全污蔑他。 他确实对李秀兰有非分之想。 只是可怜的李秀兰，为了维持这个家，为了保住肚子里的孩子，克服巨大的心理斗争，答应给何大柱亲一口，最后却引来如此祸患。 “春花嫂，都是我不好，我这就走，你不要生大柱哥的气，好不好？” 李秀兰原本是想要道歉认错的，可是她嘴笨，这些话一说出口就变了味，让廖春花更加深信不疑她和何大柱有一腿。 “你这臭婊子，还给我装可怜是吧，明天我就打电话给王长根，我要让王长根知道，他出门在外打工赚钱，家里的婆娘却给他戴绿帽子，说不准三个孩子全都不是他的种呢！” 廖春花也是气上心头，才会说出这样的话。 李秀兰当即就吓傻眼了。 她面色变得苍白，浑身不由自主颤栗起来。 她不敢想象，这事如果让王长根知道了，王长根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廖春花，你闹够了没有？你要是敢打电话给王长根，信不信我打死你！” 何大柱恼羞成怒。 廖春花娇躯一颤，她没想到自己老公竟然会为了一个外面的婆娘而和她撕破脸。 “你打啊，你赶紧打死我！你以前又不是没打过我！你一喝酒就打我，打得还少吗？你和我在床上一次都没行过，怎么现在对着李秀兰这个狐狸精却行了？你要么打死我，要么给我解释清楚！” 廖春花撕心裂肺地尖叫着，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 自打她和何大柱结婚以来，她就还没有成功和何大柱同过一次房，这也是为什么这么久以来，她的肚子里一直都没有动静的原因所在。 最要命的是，何大柱不行，还死要面子，不许她对外面任何人提起，结果导致所有人都误以为她不能怀孕，婆家人还逼她喝这喝那，使劲折腾她。 而这，其实就是他们夫妻不和的最根本的原因。 李秀兰听到廖春花这话，也是满脸震惊。 她突然间似乎明白了，当年在草垛和何大柱幽会的时候，她都已经剥光了站在何大柱面前，何大柱为什么只抱着她颤抖了一下，然后就转身落荒而逃。 原来这并不是因为所谓的责任，也不是因为没有勇气，单纯只是因为何大柱不行…… “廖春花，你简直不可理喻，这种事情你怎么能大声说出来，你简直找死！” 何大柱出离愤怒，失心疯一般，拽着廖春花就往卧室里面拖去。 不一会儿，卧室里面就传来噼里啪啦的打砸声，以及廖春花的惨叫声。 李秀兰不敢进去阻止，她生怕劝架会误伤她肚子里的孩子，所以连忙拿起刚才给何大柱的钥匙，转身就慌张逃离。 至于找何大柱帮忙照看家里的畜生，这事也就这么作罢了。 这一晚上，李秀兰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计生办要来抓她去强制人流，廖春花要把她和何大柱的事情捅破，真是麻烦一个接着一个，她该怎么办…… 第二天一大早，也就五点半而已，天刚蒙蒙亮，李秀兰就拖着疲惫的双眼起床了。 无论如何，生活都还得继续下去。 做早饭，喂猪，喂鸡，浇菜，洗衣服。 直到早上八点，她和她的两个孩子，才吃上早饭。 而就在这时，她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院子外面的大门突然被一脚踹开，传来“轰”的一声巨响。 村里的妇联主任杨大富，带着镇上计生办的好几个工作人员，大摇大摆闯了进来。 李秀兰当即惊慌失措。 不过她并没有逃，而是立即把两个孩子抱进卧室里面，吩咐他们在里面呆着，无论外面发生什么都不要出来。 然后像是上刑场赴死一般走了出去，迎接杨大富和计生办的工作人员对她的审判。 “李秀兰，计划生育的宣传标语都已经涂到你家院子外面的墙壁上了，你怎么还不知道轻重？已经生了两个了，怎么又怀上一个？” 计生办主任王跃进一脸冷漠，一开口就居高临下指责李秀兰： “你懂不懂国策啊？计划生育是我国的基本国策，少生优生幸福一生，你那么穷还生那么多，将来谁来养你家孩子啊？” 李秀兰不懂什么国策，她只是一个没文化的农村妇女，她只知道，她如果想生孩子，就应该有生的权力，她如果想不生孩子，也应该有不生的权力。 她就这么杵在原地，像根木头一样，没有回答王跃进的问题。 以沉默当作抵抗。 “二胎的超生罚款交了没有？” 王跃进身边的一个工作人员，这时候冷冷问了李秀兰一句。 李秀兰依旧不答。 身旁的杨大富倒是很积极，帮忙回答道： “没交呢，她家穷得叮当响，大几千块钱的超生罚款，哪交得起？” 王跃进低头拿出一个小本子，用笔写下一张超生罚款，递给李秀兰： “二胎三胎一起罚，既然你家没钱，那就拿你家里值钱的东西来抵押！” 随即大手一挥： “将她家里值钱的东西都带走！” 计生办的人立即行动起来。 他们早就准备好了蛇皮袋、大笼子等打包工具。 李秀兰院子里的鸡和鸭，统统被没收。 客厅里的桌子，椅子，暖水壶，老旧吊扇，统统都带走！ 卧室里的棉被、蚊帐、镜子、统统都带走！ 躲在卧室的王大山和王二海，亲眼目睹这一切，蜷缩在角落瑟瑟发抖！幼小的心灵受到了重创！ 多年以后，他们依旧会想起这一幕，那是他们两兄弟人生之中挥之不去的阴霾。 柴房里的压力锅、大铁锅、锄头、犁头、耙子，甚至狗窝里的老黄狗，也都统统带走！ 看得出来，这些工作人员已经是老手了，抄家的手法极其老道，效率极高！ “李秀兰，我让你昨天推开我！我说过的，会有你好看的，现在你总算信了吧？” 耳边传来杨大富低沉的得瑟声，让李秀兰不由浑身颤栗，死死握住双拳，眼泪止不住往下流。 那一刻，李秀兰是绝望的，因为她知道，她根本无法反抗眼前的一切。 而杨大富见她这样，就更加得意洋洋了。 他决定要再添一把火。 于是像条哈巴狗一样，连忙走向王跃进身旁，大声说道： “王主任，李秀兰菜园里有个猪圈，猪圈还养着两条大肥猪呢！” 第5章 秀兰，让我以后来照顾你吧! 王跃进一听这话，脸上立即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李秀兰家里那么穷，全部家当搜刮在一起，估计都没有两头猪那么值钱。 所以他立即对杨大富说道： “走，立即带我去她家菜园看看！” 李秀兰脑袋嗡的一下，如遭雷劈。 她家今年能不能过上个温饱的好年，就全看这两条猪。 “你们不要抓走我的猪，求求你们了！” 李秀兰连忙上去抓住王跃进的手，试图阻止王跃进的土匪行为。 然而，王跃进却冷漠地将她的手甩开，还居高临下严厉教育她： “李秀兰，你最好别胡搅蛮缠，我们做事合法合规，上面早就规定过，交不出超生罚款的家庭，可以没收其家里值钱的东西，以作抵押！” “不能，不能，那是我的猪，我养了一年多的猪……”李秀兰满脸颤抖，眼泪流出来，神情里满是绝望。 她是个文盲，她不懂法，她只知道，她辛辛苦苦养大的两头猪，就算是玉皇大帝来了，也应该是属于她的。 超生要罚款她不懂，交不出罚款就抄家，她更加不懂。 她只是很努力地去生活下去，仅此而已，她没有招惹谁，没有伤害谁，她不明白眼前这些人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求求你们了，别带走我的猪，求求你们了……” 李秀兰急得跪下了，连忙磕头。 但是王跃进等计生办的人，对此却无动于衷。 他们作为计划生育的一线执法人员，什么样的超生户没见识过？早就见怪不怪了！哪里还会因为李秀兰这一跪就改变他们的立场？ 所以，该罚的还是得罚，该抄走的东西还是得抄走。 至于李秀兰，她要哭就让她一直哭下去，她要跪就让她一直跪着。 就这么，李秀兰辛苦经营的一切，在这一天早上几乎全都被一群不是土匪的土匪扫荡一空。 她的家具电扇没了，她的鸡鸭狗猪没了。 没有任何奇迹发生，没有任何反转，生活就是这么无情。 “李秀兰，你等着，后面还有你好受的。” 杨大富跟着计生办那些人离开的时候，还笑嘻嘻在李秀兰耳边说了这么一句。 他就像是进村的鬼子的带路党一般，嚣张而来，潇洒而去。 村里其实有不少人知道计生办的人正在对付李秀兰一个弱女子，但是没有人敢站出来帮她，因为没有哪一个农民，敢去对抗那些执法人员。 不过好在，计生办那帮人搜刮走她家里几乎所有值钱的东西之后，并没有强行带她去人流。 另外，蚕房里面的那些快要结茧的蚕宝宝，也没有被带走。 这总算是给李秀兰保留了一丝希望。 计生办的人走了之后，李秀兰一边抹着泪，一边收拾家里满地的狼藉。 等收拾好之后，立即就马不停蹄带着两个孩子去桑田摘桑叶。 无论如何，生活还得继续。 蚕宝宝不能一天没有桑叶，就如她的孩子不能一天没有饭吃。 她没有将这事打电话告诉远在城里打工的王长根，因为她知道，就算和他说了，他也帮不了多少忙，只会给他徒添烦恼罢了，还不如让他安安心心在外面赚钱。 等肚子里的孩子快出生的时候再让他回来一趟，到时候若是还能想起今天这事，就和他随口说说，若是想不起来了，那就啥也不说。 李秀兰一边摘着桑叶，一边如此想着。 “秀兰，秀兰……” 这时候，桑田外面传来熟悉的声音。 “大柱哥，你怎么来了？” 李秀兰抬头看去，只见何大柱拨开田埂的桑叶枝，快步走过来。 “我听说今早计生办的人去你家了，刚跑去你家看不到你的人，你可让我担心死了，我还以为你被他们抓去做人流了呢！都怪我不好，昨晚喝多了，睡得太死，今天很晚才醒来！” 何大柱一脸担忧，酒醒的他，比昨晚精神多了，颇有几分帅气，但是李秀兰却早已对他没了任何感情。 “他们把我家里值钱的东西都带走了，说是充当超生罚款，我想这应该算是交过罚款了吧，孩子应该能生下来了吧。” 李秀兰满脸苦涩，如此说道。 可心里却一直回想起杨大富离开之前所说的那句话，隐隐觉得杨大富不会轻易放过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 “见到你没事就好，我来帮你摘桑叶！” 何大柱很是热情主动，从李秀兰手中抢过一个蛇皮袋，就开始麻利地摘起了桑叶来。 李秀兰本想婉拒他的帮助，不过转而想想，今天来桑田晚，要是自己摘的话，估计到中午也不可能摘够蚕宝宝需要食用的量。 所以最后她还是接受了何大柱的帮助： “大柱哥，谢谢你，你人真好……”李秀兰发自内心感谢，然后关心询问： “昨晚都是我不好，让你和春花嫂产生了误会，春花嫂她现在还好吧？” 何大柱一笑置之： “那婆娘好得很呢，过一晚上就啥都忘了，昨晚还吵着今天一定要和我去离婚，谁不去离婚谁是乌龟王八，结果今早一声不吭就早早起来，乖乖给我煮了咸菜粥，然后自己屁颠屁颠就去田里干活了。” 何大柱没心没肺的，似乎这事对他而言很是骄傲那样。 李秀兰看在眼里，心里为廖春花感觉到不是滋味，与此同时，也很庆幸当初没有选择要和何大柱一路走到黑。 何大柱这性格，耍朋友还行，但一起生活却不行。 “秀兰，昨晚是我对不起你，害你被廖春花那臭婆娘给打了，以后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向我开口，我一定会尽我所能帮你！” 何大柱主动献殷勤，他曾经所遗失的东西，现在想要挽救回来。 哪怕这东西，已经完全不是原本的模样。 “秀兰，你昨晚不是说要带孩子去娘家过几天吗？你把家里的钥匙给我，我帮你照看你家，你今天中午就可以带着孩子回娘家！” 面对何大柱如此的热情，李秀兰却露出了苦涩表情： “家里值钱的东西都已经被计生办的人搬走了，已经没必要回娘家躲风头了。” 何大柱满脸同情： “真的一点值钱的东西都不剩？你养的那些牲口都被抢走了？” 李秀兰点了点头，眼泪止不住往下流：“家里值钱的都搬走了，鸡被抢了，鸭被抢了，猪被抢了，就连跟了我五年的老黄狗也被抢了……” 何大柱立即愤慨不已，同仇敌忾： “那帮畜生！他们难道没娘生的吗！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也做得出来！” 何大柱突然一把抓住李秀兰的手，眼神变得温柔，声音也变得温柔： “秀兰，你老公在外面打工一年到头也不回几次家，你一个人在村里孤苦伶仃的，他们也就看你没男人依靠好欺负，才敢这样对你！要不这样吧，你老公不在的这段时间，就让我来照顾你，只是单纯的照顾，不做别的什么，你说好不好？” 何大柱眼里带着卑微和祈求，他很想把眼前这个曾经的白月光重新握在手里，特别是经过昨晚那件事之后，他这种想法就更加强烈了。 其实李秀兰不知道，昨晚她离开之后，何大柱和廖春花吵了一整晚上，两人将家里能砸的东西几乎全都砸烂了。 何大柱觉得，他和廖春花的感情已经到头了。 他其实比廖春花更加想要离婚，只是今早廖春花一声不吭就跑去田里干活了，没给他这个机会。 他需要李秀兰来填补他内心的遗憾，哪怕李秀兰已经跟别人结婚，已经给别人生过两个孩子，正怀着别人的第三个孩子，他也不在乎！ 他只是单纯想得到李秀兰！仅此而已！ 第6章 你是不是真的不行? 何大柱满眼期盼地看着李秀兰的脸庞，此时此刻，他多么希望李秀兰能够给他一个肯定的回答，哪怕只是轻微的点头，他也能够欣喜若狂。 只可惜，现实和愿望总是背道而驰。 李秀兰不但没有答应他，反而还很抗拒地挣脱了他的双手，后退了一步，和他拉开距离。 那后退一步的动作，简直就如一把利剑，深深地刺入了何大柱的心里。 “大柱哥，我不能做出对不住长根的事情，你也不能做出对不起春花嫂的事情，你走吧！” 李秀兰面色坚决，下了逐客令。 因为有过杨大富的前车之鉴，让她深刻明白，面对男人的时候，绝对不能犹豫不决，不能让他觉得还有机会。 所以，就算单纯的照顾，她也不会给何大柱机会。 虽然她很需要一个可以依靠的男人，但是如果她接受了何大柱的照顾，那廖春花会怎么想？全村人会怎么想？她老公王长根知道了会怎么想？ “秀兰，我们曾经那么亲密，你现在却这样对我？你怎么能这样绝情！” 何大柱脸上露出痛不欲生的表情。 “曾经是曾经，现在我们已经有各自的家庭了。”李秀兰低着头。 其实她内心也不是滋味。 要说她对何大柱已经没有一丁点的感情，那是不可能的。 毕竟两人曾情投意合过！ 只是从小到大所受的家教，以及内心的原则，都在驱使着她去坚持道德的底线。 另外她也非常清楚，作为一个农村妇女，如果搞坏了名声，后果会有多严重。 虽然现在已经不流行浸猪笼了，但是一传十十传百，以后在村里，绝对抬不起头来见人。 “你老实告诉我，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何大柱心如刀绞，突然变得激动起来，他向前一步，双手抓住李秀兰的肩膀，摇晃着李秀兰，咄咄逼人发出质问。 “你不要再说这些了好吗？说这些有什么用？” 李秀兰连忙挣扎，何大柱越是咄咄逼人，她就越是反感。 “我想知道答案！” 何大柱情绪激动起来。 他就是这样，温柔的时候很温柔，狰狞的时候很狰狞。 其实李秀兰的父母，当初之所以不同意李秀兰嫁给何大柱，不单单是因为何大柱家里穷得叮当响，还因为何大柱性格上靠不住。 事实证明，婚姻大事上，李秀兰父母选人的眼光，还是很准的。 王长根也穷，但是他脾气好，而且很有上进心，不是何大柱能够相提并论的。 “知道答案又能怎样！”李秀兰被何大柱逼急了，突然发力，狠狠甩开何大柱的双手，并且大声喊出来： “我当初又不是没给过你机会，是你自己不争气，怪谁呢！” 那一刻，李秀兰压抑在内心的情绪，瞬间爆发了出来。 其实她也过得不太幸福，老公在外打工一年到头在家里没几天时间，要说她不寂寞，那是不可能的。 多少个失眠的夜晚，她独自一人蜷缩在床上，只能紧紧抱着枕头，靠着想象的温存来熬过漫漫长夜。 再加上几个孩子的折腾，对她精气神上面的消耗，那就更大了。 她觉得这几年她老得很快，也就三十岁不到，却已经面色暗黄，不再像从前那样青春且富有活力。 空气突然安静了。 何大柱说不出话来了。 偌大的桑田只有知了猴在聒噪着。 李秀兰这一句话，直击何大柱的灵魂深处，让他根本没法回答。 是啊，李秀兰曾给过他机会。 四年前那个夜黑风高的夜晚，那个溪水边的草垛，李秀兰就如天上的月光一般，那么纯粹、那么洁白、不带一丝杂质，不挂一缕衣裳，就这么站在他面前，但是他却仅仅只是抱了她一下，然后就落荒而逃了。 那是何大柱一辈子的遗憾，一辈子的痛。 “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真的不行？” 李秀兰突然问出这么一个问题。 她刚说出口，就有些后悔了。 这样敏感的问题，她不应该去问。 毕竟她现在和何大柱，只不过是普通朋友而已。 只是泼出去的水无法收回，问出了的问题也无法收回。 何大柱低着头，身子一下子泄了气，萎蔫佝偻。 然后恶狠狠地甩自己耳光。 “啪！啪！” 耳光声响如清明的鞭炮。 “你说的没错，我不行，我不是男人！我不但对你不行，我对廖春花也不行！我那东西怎么就这么不争气呢！原本好好的！四年前我可是日盼夜盼和你发生那种事情，可那天晚上你邀请我到草垛见面，我只抱了你一下，就忍不住泄气了……我是个无能的男人，我该死，我以为你不会介意我这一点的，没想到你也会嘲笑我……” 何大柱痛不欲生。 他真的很痛恨自己那不争气的玩意儿，明明欲望很强烈，明明很多次靠想象就能支棱起来，可为什么偏偏等到真正靠近女人的时候，却又那么快就泄气了？ “你别这样，你要不去看医生吧……”面对何大柱的自责，李秀兰反倒有些同情他了。 “我哪有那个钱啊？” 何大柱垂头丧气的。 李秀兰又劝说： “没钱就慢慢养身子，我看你就是喝太多酒了，你先把酒戒了，没准以后就会好起来……” 何大柱却摇头苦笑： “四年前和你去草垛之前，我从不喝酒！” 李秀兰没话说了。 她觉得何大柱很可怜，但是她也帮不了他啊，她又不是医生。 所以最后只好转移话题： “要不你先回去歇着吧，我还得摘桑叶，我家里的蚕正等着我带桑叶回去呢，大食期的蚕不能饿着。” 何大柱听到这话心里很不是滋味，他知道李秀兰已经完全放下他了。 但是他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所以他死皮赖脸没有离开。 继续闷头帮李秀兰摘着桑叶。 李秀兰见他拉着脸，也不好去说他，只能任由他而去。 所以两人就这么默默地摘着桑叶。 气氛颇为尴尬。 一直到正午十二点，两人才将四蛇皮袋桑叶摘好。 李秀兰拿起竹扁担，正准备挑桑叶回去。 何大柱却一把抢过竹扁担： “我来帮你挑，你带着两个孩子就好！” 不等李秀兰拒绝，何大柱就把四袋桑叶挑在了肩膀上。 这四袋桑叶对一个怀孕的女人而言，是颇为沉重的分量，不过对何大柱一个大男人而言，却是小菜一碟。 所以他挑起桑叶就健步如飞，往梯田下面走去。 李秀兰背上背着王二海，手里牵着王大山，在后面跟着，时不时大喊： “你小心点，别崴到脚！” 看着何大柱健硕的背影，李秀兰不由暗叹：要是她老公王长根在她身边那就好了。 李秀兰和何大柱刚回到家，却发现廖春花已经在她家门口等候多时…… 第7章 老公，你听我解释 “我还没死呢，你们就这么明目张胆了？” 廖春花黑着脸，原本她经过一晚上的思想斗争，已经打算将昨晚的事情咽下肚子不去计较，反正何大柱是个废人，他不可能和李秀兰做任何实质性的事情。 却不曾想，现在却见到眼前这一幕。 何大柱懒得和廖春花解释，反正这婚姻生活他已经过不下去了，所以冷冷道： “别废话那么多，现在就去镇上民政局离婚吧！” 这话可把廖春花给气得，肺都快要炸了。 “何大柱，你休想得逞，你想和我离婚，我偏不离！” 廖春花就是这样，倔强，强势，而且任性。 “我不会让你们这对狗男女得逞的！” 廖春花咬牙切齿说出这么一句话。 李秀兰对此很是无语，露出满脸的苦涩。 何大柱和廖春花离不离婚，其实她并不关心，但是现在他们夫妻二人这么闹别扭，却波及到她身上来，这让她觉得很无辜。 “春花嫂，这一切都是误会，无论是昨晚，还是今早，我和大柱哥，什么都没有做，我肚子里怀着孩子呢，我也不可能让他对我做那种龌龊的事情！” 李秀兰连忙解释。 她真怕这事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呵呵，这你不说我也知道，何大柱那狗东西，有做贼的心，没做贼的能力，他就不是真正的男人，而是一个连门都叩不开的废物！” 廖春花言语中毫不避讳对何大柱的冷嘲热讽。 这可把何大柱气得，当即就浑身颤抖，脸色苍白。 男人最怕的不是没钱，不是长得丑，而是被女人说不行。 而偏偏何大柱还就真是不行。 有时候真话往往才是最伤人的。 “廖春花，你有完没完！赶紧跟我去办理离婚手续！” 何大柱一把拉上廖春花就走，他一刻也不想和廖春花相处了。 这个女人，从来没有给他这个丈夫足够的尊严和面子。 总是经常将他作为男人的尊严踩在脚下揉搓！ 这才是何大柱不想和她继续过日子的最本质原因！ “我偏不去，我就不和你离，我倒要看看，你们这对奸夫淫妇能得瑟多久！” 廖春花尖叫着，甩开了何大柱的手。 “你真是不可理喻，你就是个疯婆子！” 何大柱气炸了，廖春花突然改变主意，不愿意和他离婚，那这婚肯定是一时半会离不成的了。 毕竟离婚需要夫妻双方都是自愿的。 “你到底想怎样啊！” 何大柱对着廖春花大吼，他已经接近崩溃。 贫穷，性生活不和谐，再加上夫妻矛盾，这婚姻已经看不见一丝光亮，他真不知道廖春花为什么还要坚持下去。 难道仅仅只是为了让他难受吗？ 还别说，廖春花还就真的仅仅是因为赌气，因为不想让何大柱好过，这才坚持不离婚的。 “我不想怎样，我就想气死你！” 廖春花直言不讳。 何大柱气得浑身颤抖，差点没当场昏厥过去。 “你真是个疯女人！” 随即他一甩手，冷冷地转身离开。 廖春花看着何大柱狼狈离去的背影，嘴角勾起了怨恨但却得意的笑容。 她就是这样，自己得不到的，也不会让别人得到。 “李秀兰，我现在就去村口的供销社，打电话给你老公，我要让你老公知道你是个破鞋！” 廖春花不但要惩罚何大柱，还要惩罚李秀兰。 毕竟在她看来，一个巴掌打不响。 若不是李秀兰去勾引她老公，那她老公也不会这么明目张胆背叛她。 “春花嫂，你听我解释好不好，这里面真的全是误会！” 李秀兰满脸惶恐，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 她不怕别人的闲言碎语，她就怕她老公对她的误会！ “呵呵，现在知道装可怜了？当初勾引我老公的时候，你怎么不想想我的感受？” 廖春花冷冷一笑，然后转身就去往村口供销社。 李秀兰慌张追上去。 想要阻止廖春花打电话给她老公。 只是可惜，她怀着身孕，行动不便，哪里追得上廖春花的步伐？ 结果等她追到村口的供销社，发现廖春花已经在打电话了。 “王长根，你知不知道，你老婆和我老公搞在一起了！” 廖春花故意提高嗓门，她这话不单单要说给电话那边的王长根听，还要说给在供销社门口聊天的老头老太婆们听！ 结果她这话一出，村口那些原本正在嗑瓜聊天的老人，当即就面色一变，都纷纷愕然地看向正在走来的李秀兰，很是难以相信。 因为在全村人的印象里头，李秀兰是一个贤惠且温柔的妻子，她已经为王长根生了两个孩子，现在正怀着第三个孩子，没想到这样一个女人，竟然还会搞破鞋？ “什么？” 电话那边传来男人惊愕意外的声音。 王长根怎么也不会相信，自己辛辛苦苦在外面打工，家里的老婆却和别的男人搞在了一起。 如果是别的人打电话告诉他这个消息，他或许不太会相信。 但是现在偏偏是廖春花亲口告诉他的，这就不得不让他产生深深的怀疑了。 因为他是知道的，廖春花的老公和他老婆以前处过对象。 “王长根，我说你被我老公戴绿帽子了，你还不明白吗？说不准李秀兰现在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你的呢！” 廖春花添油加醋，把话往严重了说。 就在这时，李秀兰连忙一把抢过电话： “老公，你不要听她瞎说，我是清白的，这一切都是误会！” 李秀兰急切地解释。 她真的很怕王长根误会。 “老婆，这到底怎么回事？” 王长根眉头紧皱，面色凝重。 “老公，你一定要相信我，我和何大柱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李秀兰急哭了。 王长根连忙安慰： “你别哭，我信你，你在家里好好养胎，过几天我请假回去一趟，我现在还要上班，就先不说了。” 王长根挂了电话，他心乱如麻。 要说他一点怀疑都没有，那是不可能的。 只要是个正常人听，到这个消息，肯定都会有所怀疑。 毕竟他一年到头也就过年过节回去一趟，其余时间都不在家，老婆耐不住寂寞和别的男人搞在一起，那再正常不过了，更别说这个男人，原本和他老婆就有不清不楚的旧情关系。 王长根越想，就越觉得廖春花说的是真的。 他开始为自己感到不值，并且愤愤不平。 他一个人常年在外面累死累活工作，到底为了什么？ 还不是为了让家里人能够过得好一些？ 结果现在家里却传来这么一个晴天霹雳！ “不行，我今天就回去！” 王长根越想越不淡定，他一刻都等不了了。 所以当他下午，他就向领导请了假，然后火速去买了火车票，坐火车赶回家里去。 …… 第8章 何大柱能玩得，我为什么玩不得? 李秀兰手里还拿着王长根已经挂断了的电话，外面村口的大爷大妈窃窃私语，议论纷纷，他们看向李秀兰的目光，都带着异样之色。 经过廖春花这么一闹，李秀兰恐怕真的就算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最要命的是，这事肯定会通过这些大爷大妈的口口相传，迅速在整个村子传开。 李秀兰感觉没脸见人了。 她从供销社出来，就低着头，埋着脸，匆匆忙忙往家里走去。 而廖春花这个疯婆子，给供销社老板付了长途电话费之后，带着胜利的姿态，得意洋洋而去。 她就是要这样的效果，她就是要全村人都知道这事。 她要让李秀兰和何大柱这对狗男女，再也没法在村子里抬起头来！ 因为这事，李秀兰下午去摘桑叶的时候魂不守舍，一下午都没摘够四蛇皮袋的桑叶。 她老公说过几天要回来，这是不是对她的不信任？她老公对她不信任，那以后会不会出现各种矛盾？ 她该怎样才能够把事情解释清楚？ 李秀兰摘了桑叶回来，在蚕房给蚕宝宝喂桑叶的时候，如此胡思乱想着。 这让她非常难受，比孕吐还要难受。 她怎么也不会想到，只是单纯地去找何大柱帮忙做点事，会引起这样的祸患。 更可笑的是，何大柱自始至终也没能帮到她什么！ 早知道就不去找何大柱了！ 只可惜，这世界上没有后悔药可吃。 “李秀兰，在喂蚕啊？” 这时候，蚕房外面传来中年油腻的声音。 李秀兰收起胡思乱想，抬头一看，发现杨大富竟然不知何时走了进来。 “杨大富，你给我滚！” 李秀兰二话不说，直接就要杨大富滚。 这个中年油腻男，虽然说是村里的妇联主任，但是对她这个弱势的妇女，从未提供过一丁半点的帮助，反倒还想要借着她违法怀孕来拿捏她，来占她便宜！ “别那么大火气，何大柱能玩得，我杨大富为什么玩不得？” 杨大富满脸猥琐肆意的笑容。 李秀兰娇躯一颤，气得面色发白： “你乱说什么！” 杨大富冷笑： “你就别装了，现在全村人都知道了，你和何大柱有一腿，没想到你看起来那么贞洁，竟然都是装的，内心里其实比谁都骚！这么着吧，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今晚十点我会来你家找你，到时候你要是不遂了我的心愿，那等下次我带着计生办的人过来的时候，可就不仅仅是抄家那么简单了，我还会让他们拉你去强制人流！” 李秀兰闻言，当即如遭雷劈。 那一刻，她真的怕了。 因为她知道，杨大富这个村里的妇联主任，真的有能力让计生办的人来抓她去强制人流。 毕竟她原本就已经超生了，而现在计划生育又抓得这么严。 “今晚十点，我希望你能够自动自觉洗干净等着我！” 杨大富说完这话，就满脸得意洋洋转身离开。 这一次，他吃定李秀兰了。 杨大富走后，李秀兰怔怔地站在原地许久。 面对这种情况，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原本她还能请何大柱来帮忙对付杨大富的，可现在她和何大柱的谣言已经传遍了整个村子，要是这时候还请何大柱来帮忙，那岂不是更加坐实他们之间有不纯粹的关系？ 可是不请何大柱来帮忙，那该请谁？ 她一个怀着身孕的女人，根本无法对付杨大富！ 难不成，今晚真要从了杨大富吗？ 李秀兰绝望无比。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呜呜呜……” 李秀兰最终哭了出来。 哭声满是无助。 生活已经很不容易了，为什么还要遇上这些烂事？ 李秀兰实在不知道她做错了什么，以至于老天爷要这样惩罚她！ 时间转眼就到了晚上十点。 李秀兰惴惴不安地坐在客厅里。 她没有开灯，昏暗的月光从破旧的窗户洒下来，刚好洒在她的脸庞上，让她脸上多了几分阴沉的苍白。 两个孩子都已经被她哄睡了。 偌大的老旧房子寂静悄悄。 她把院子的门锁得死死的，把客厅的门也拴着，还在桌面上放了一把菜刀。 她已经下定决心，如果杨大富真敢强行闯进来对她行不轨之事，那她就用刀砍死他！ 反正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让杨大富得逞！ 而就在这时，院子外面的大门传来轻微的推门声。 很明显是杨大富来了。 杨大富来到李秀兰家门前，推了推院子大门，发现推不开，当即就面露不高兴： “这臭婆娘，给我扮清高是吧！竟然敢反锁着门，真是反了天了！” 杨大富用力一脚踹院子大门，门发出“轰”的一声，门没开，他反倒被门反弹了回去，踉跄后退，一屁股摔倒在地。 “李秀兰，我知道你在里面，你赶紧给我开门！” 杨大富狼狈爬起来，拍了拍屁股的灰尘，喊了一声。 屋里面却没有传来任何回应。 李秀兰紧紧握着菜刀，面色苍白，眼神里全是惧怕。 杨大富气得，咬牙切齿，面目狰狞。 随即他立即就爬墙进去。 农村院子的围墙，本来就不是很高，只是防鸡鸭狗乱跑的，根本防不了贼，更防不了杨大富这样的淫贼。 所以杨大富很快就爬进了院子里，他来到了客厅大门前。 推了推门。 客厅门也是反锁着的。 “你奶奶的！” 杨大富骂了一声。 这一次他学精了，没有用脚直接去踹门。 而是从院子里拿了一根碗口粗、两米多长的大木头，抱着木头往门上撞去。 “轰”的一声，客厅大门被撞开了。 杨大富摸黑走进去，刚踏过门槛，就见到一个人影，提着一把闪着寒光的菜刀，往他身上劈过来！ 杨大富大惊失色！ 仓促间堪堪闪躲过去。 吓得他一身激灵！ 李秀兰有孕在身，原本就行动不便。 结果她这一刀砍了个空，立即就趔趄往前扑去。 差点摔倒在地。 杨大富反应过来之后，眼疾手快一把抓住李秀兰的手腕，一下子就打掉了她手里的菜刀。 然后从背后摁住她的脖子，把她的脑袋摁在了门板上。 “臭婆娘，竟然敢砍我，你找死是吧！” 李秀兰被抓着手，摁着脖子，瑟瑟发抖，根本就反抗不了。 杨大富粗暴地去扯她的衣服，扯她的裙子。 他已经被完全激怒了，不顾一切就想要立刻强行办了李秀兰。 “不要啊，求你了，不要啊……” 李秀兰唯有哭着苦苦哀求。 那一刻，她想死的心都有了。 …… 第9章 老婆，我让你受苦了 何大柱满脸郁闷地走向李秀兰家，今晚他又和廖春花吵了一架，这婆娘竟然敢去供销社打电话给王长根，添油加醋说他和李秀兰的坏话，闹得现在几乎全村人都知道了这丑事，这简直气死他了。 现在何大柱只想着赶紧给李秀兰一个道歉，这一切都是他的错，他没管教好自家的婆娘，才会引发这样的事情。 何大柱来到李秀兰家的院子大门外，这时候，他却听到，院子里面好像有动静！ “竟然敢拿刀劈我？看我不狠狠办你！” 杨大富一手摁住李秀兰的脖子，一手在粗鲁地扒拉李秀兰身上的衣服。 而李秀兰则是在拼命挣扎，连忙哀求： “不要啊，求你了，我不能做出对不起长根的事情……” 何大柱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当即就惊呆了。 他怎么也不会想到，杨大富作为一个村里的妇联主任，竟然会做出如此败坏道德的事情。 有那么一瞬间，何大柱很想冲上去阻止杨大富的恶行。 可他的脚却突然像灌了铅一般，挪都挪不动。 他犹豫了。 杨大富是村里的妇联主任，可不是他一个小小的平头老百姓能够招惹的。 人家不但和村委书记有关系，和镇上的那些大官也有关系。 他若是撞破了杨大富这事，那他今后会不会引来杨大富无穷无尽的报复？ 何大柱脸上带着挣扎，带着怯懦。 虽然他很想去救李秀兰，但最终还是悄悄后退到院子门外的一旁角落处。 他就这么听着里面传来李秀兰的无助的哭喊声，绝望的求救声，以及杨大富肆意的撕扯声，和野兽一般的冷笑声。 何大柱实在不忍再听下去了，转身就想要逃。 可就在这时！ 前方幽暗的乡村小道，却出现一个人影！ 那人轻车熟路，快步往这边走来！ “老婆，我回来了！” 何大柱当即惊讶，王长根怎么突然回来了？ 何大柱没法走了，只能连忙蜷缩到角落处躲起来，以免被王长根看到产生不必要的误会。 今天中午王长根接到廖春花的电话之后，他就火速请假坐火车赶回来，坐了好几个小时的火车，转了好几次客车，直到现在晚上十点多，他终于回到了他心心念念的家里。 可让王长根怎么也没想到的是，他刚回到家，竟然就看到杨大富像只饿疯了的野兽那样趴在他老婆的身上啃食，而他老婆则像是个羸弱的猎物，在拼命地挣扎着，绝望地反抗着。 “杨大富，你找死！” 王长根当即怒不可遏。 他抄起李秀兰掉落在地上的菜刀，立即就冲上前去劈杨大富！ 杨大富回头一看，见到王长根出现在他眼前，他立即就脸色大变。 “长根，你咋回来了？” 杨大富颤抖的嗓音，问出这么一个问题。 王长根却没有回答他，手里的菜刀带着无尽的愤怒，往杨大富的脸上劈下去！ 杨大富当即大惊失色，下意识连忙用手臂去挡！ 结果王长根这一菜刀砍下去，立即让杨大富的右手手臂爆水管似的鲜血大飙！ “长根，你听我解释！” 杨大富连连后退，捂住手臂的伤口，现在他嘴唇哆嗦，面色苍白，就连那根玩意儿，都吓得瞬间缩小了好几倍。 面对怒火滔天的王长根，那一刻，杨大富终于知道了什么叫害怕。 然而，王长根却不想听他的解释。 原本王长根听到他老婆和何大柱有一腿的事情之后，心里就憋着一股闷气，结果现在刚回到家，就见到杨大富这样欺负他老婆，他哪里还忍得了？ 所以立即又提起菜刀，对着杨大富就砍下去！ 杨大富连忙闪躲，却闪躲不过。 眨眼间就被王长根砍了三刀，脸上一刀，胸前一刀，肩膀一刀。 “老公，别砍了，再砍就要出人命了！” 衣服已经被撕扯了大半的李秀兰，这时候连忙上前去死死抱住王长根，阻止他不理智的行为。 她可不想她老公因为这事而毁掉自己的人生。 如果王长根的人生毁了，那她的人生也基本上跟着毁了。 看着已经倒在血泊之中痛苦呻吟着的杨大富，王长根这才清醒了半分。 他扔下手中的菜刀，一把抱住李秀兰： “老婆，我让你受苦了！” 那一刻，两人一切的误会，都在无言之中消融。 王长根不需要李秀兰再解释什么，他相信她不会背叛他们之间的婚姻誓言。 李秀兰也没有多说什么，因为她知道她老公会无条件相信她的人品。 一直在外面躲着的何大柱，不由五味杂陈，心里懊悔。 他就想，如果今晚冲进去救李秀兰的男人是他，那现在抱着李秀兰的男人，会不会就是他，而不是王长根。 只可惜一切都没有如果。 他性格上的懦弱，注定了他做不出这样的事情。 最终何大柱只能默默离去。 王长根回来了，村里的闲言碎语因此而消停了一些。 但是事情却远远没有结束。 相反，还一石激起千层浪。 杨大富被砍了好几刀，现在还在县人民医院里躺着。 第二天镇上派出所的人就找上门来，要王长根去接受调查。 李秀兰对此担惊受怕，很怕她老公会出事，但是她却什么也帮不了。 她穷，她没有人脉关系，一切都只能听天由命。 “他们让你说什么，你就如实说，是杨大富先想要强奸我的，咱们占理，他们应该不会为难我们的。” 李秀兰安抚着王长根。 王长根笑了笑：“你不用担心我，在家里好好养胎，我很快就会回来。” 其实他心里也没底，不过在老婆面前，那他必须装作一切都在掌握之中的样子。 因为他不想让老婆担心太多。 “王长根，我能理解你当时的心情，但是，你也不能拿菜刀劈人啊，而且还劈这么多刀，差点就出人命了！” 镇上派出所的所长郭富强皱着眉头，一副居高临下的模样，训斥着王长根。 “警察同志，杨大富他强奸我老婆！” 王长根愤怒不已，一想起昨晚杨大富趴在他老婆身上撕扯的画面，他就恨不得再砍杨大富几刀。 “你懂不懂法？就算杨大富强奸了你老婆，你也不能拿刀劈人，更何况现在只是强奸未遂，你这是使用凶器致人伤残你知道吗？按照你这个供词，你恐怕不但要赔偿杨大富的医药费和精神损失费，如果得不到杨大富的谅解，你估计还得坐牢！” 王长根听到郭富强这些话，当即脑袋嗡的一声，满脸的难以置信。 他没文化，他不懂法。 他不明白，明明是杨大富做坏事在先，他只不过是保护他的老婆而已，为什么最后需要接受惩罚的却是他？ 第10章 自古红颜多祸水 “这不公平，为什么会这样，我什么都没做错！要是在古代，我就算是杀了杨大富，我也是不犯法的！” 王长根难以接受。 他怎么也不会想到，事情会闹到这个地步。 他哪有钱赔偿杨大富的医药费？ 他自己家里两个小孩，一个孕妇，养他们就已经够吃力了，哪还有什么余钱？ 最要命的是，竟然还要他去坐牢！ 他要真去坐牢了，那他的老婆，他的孩子，该怎么办？ 那一刻，王长根慌了。 “你也说了是在古代才不犯法，现在是法制社会，法制讲的是法律，一码归一码，杨大富对你老婆强奸未遂肯定会受到惩罚，你将杨大富砍成重伤，肯定也要受到惩罚。” 郭富强叹气一声，耐心解释。 像王长根这样血气方刚的年轻人他见得多了，这样的年轻人本质不坏，但是却吃亏在没文化上，对法律一窍不通，做事的时候没轻没重。 “警察同志，我不能进去坐牢，我老婆孩子还需要我来养，我求你了，帮帮我吧！” 王长根连忙哀求，他甚至直接就给郭富强跪下了。 他的家庭条件，让他真的不能去坐牢。 郭富强却摇头叹气，连忙拉他起来： “你别给我跪，你跪我没用，当务之急你得去取得杨大富的谅解，他若是原谅你了，你或许可以免除牢狱之灾。” 县人民医院的住院部里头。 杨大富躺在病床上，身上好几个刀口虽然已经做了缝合手术，但是伤口传来的剧痛，却依旧在不停地刺激着他的神经。 他低吟哀嚎着。 那种疼痛感，可谓是痛入骨髓。 “杨大富，你胆子真肥，作为山沟村的妇联主任，你不帮村里的妇女解决遇到的困难就算了，竟然还胆大妄为去做出违背妇女意愿的事情，你可知罪？” 郭富强来到杨大富的病床前，对其展开询问。 “我没有强奸李秀兰，是李秀兰勾引我的，她见她老公回来了，就故意表演出我强奸她的样子，我才是那个受害者……” 杨大富用虚弱的语气，为自己辩解着。 这个老狐狸很精明，因为他心里清楚，如果强奸未遂的罪名被坐实，那他可能不但不会得到赔偿，还可能要坐牢。 “你有什么证据能够证明是李秀兰勾引你的？” 郭富强眉头一皱，杨大富的说辞，和王长根的供词有很大的出入。 “全村人都知道，李秀兰是个水性杨花的破鞋，她不但勾引我，还勾引人家廖春花的老公，你不信可以去村里问问！” 杨大富理直气壮的。 这让郭富强不由怀疑起来。 随即郭富强亲自带着工作人员，到山沟村里头去走访了一下。 果然村里人还就都说李秀兰不安分，怀着孕还去和何大柱搞在一起，以至于让廖春花气得直接打电话给王长根。 有的村民说肯定是李秀兰勾引杨大富的，毕竟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有的村民说李秀兰估计是被冤枉的，她和王长根恩爱得很，应该不会做出背叛王长根的事情。 总之七嘴八舌，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不过郭富强却从调查中得出一个不争的事实，那就是山沟村的所有村民，都一直认为李秀兰和何大柱之间有不清不楚的关系，而且何大柱还是李秀兰曾经的旧情人。 在此基础上，郭富强亲自去询问了李秀兰。 李秀兰如实说出前因后果，不但解释了杨大富试图强奸她的前因后果，还解释了村里传她和何大柱的谣言的前因后果 。 郭富强听着李秀兰的诉说，看着眼前这个女人楚楚可怜的模样，心中不由暗暗感叹，农村这片贫瘠的土地上，怎么还能养出如此漂亮且娇怜的女人来？ 这女人虽然怀着身孕，但是她的身材竟然没有怎么走样，而且她的容貌，竟然带着一种真实到震撼的美丽。 自古红颜多祸水。 也难怪会引起这么多的事端。 “你说的我都记下了，你在家里好好等通知吧。” 郭富强收起笔记本，对李秀兰说了这么一句。 李秀兰连忙扶着大肚子站起来： “警察同志，我可以发毒誓，真的是杨大富强奸我的，我没有勾引他，如果我说的有半句假话，那我这肚子里的孩子，生出来没屁眼！” 郭富强看着李秀兰那认真严肃的模样，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一个农村女人，能发这样的重誓，那说明她真的是无辜的。 “我相信你，不过就算是杨大富对你强奸未遂，那你老公估计也难逃罪责，毕竟他把杨大富砍成了重伤。” 郭富强如此说道。 李秀兰立即担惊受怕： “警察同志，求你救救我老公，他不能有事，他要是进去了，我和几个孩子，那该怎么办？” 李秀兰哭了出来，连忙哀求。 郭富强有些于心不忍，于是就对她说道： “你要想你老公少受一点惩罚，那我建议你最好去想办法取得杨大富的谅解同意书。” 说完这句话，郭富强就转身离开了。 独留李秀兰一人，站在原地怔怔然。 她脑袋嗡嗡的，她心里很乱，很无助。 因为她不知道，该怎样才能取得杨大富的谅解。 杨大富现在肯定恨死她和她老公了，还怎么可能会谅解她老公？ “妈妈，爸爸什么时候回来？我要吃糖果！” 就在这时，大儿子王大山屁颠屁颠跑了过来。 王长根被警察带走的时候，为了避免两个儿子哭闹，王长根就对王大山说他去镇上买糖果，很快就能回来。 所以现在，王大山满眼期盼地问出了这么一个问题。 两个可怜的孩子到现在都还不知道，他们的爸爸可能要被判刑，要进监狱里劳改！ “大山乖，爸爸很快就会回来！” 李秀兰抱起王大山，眼泪止不住默默流下来。 “妈妈，你怎么哭了？” 王大山两只大大的眼睛，带着天真的疑惑。 “没事，没事，妈妈只是太高兴了，爸爸回来了，妈妈就不用那么辛苦了，呜呜呜……” 李秀兰哭得更加厉害了。 她感觉前方的路一片灰暗，她不知道还能不能坚持走下去。 …… 第11章 杨大富的三个条件 县城的医院里充满了消毒水的味道。 李秀兰背上背着一个孩子，手里牵着一个孩子，满脸惶恐地走了进来。 这是她人生之中第一次来这么大的医院，她生孩子都没来过这么好的医院。 身上破旧的衣服，沾满泥痕的布鞋，以及那两个灰不溜秋的孩子，让她的形象和县城里出入医院的人的形象有些格格不入。 在镇上派出所所长郭富强的安排下，李秀兰今天要来和杨大富谈和解的事情。 因为两个孩子没人照顾，所以李秀兰只能把孩子也带过来。 “杨大富说要和你谈一谈，才能决定要不要给王长根出具谅解同意书。” 郭富强这几天一直在居中调和，毕竟这件事很可能会毁掉两个家庭，而这是他作为派出所所长非常不愿意看到的事情。 李秀兰走进了杨大富的病房，只见杨大富已经面目全非，尤其是他脸上那一条长达十多厘米的缝合口子，更是触目惊心。 “要我放过王长根一马，也不是不可以，我有三个条件，第一，我的医药费要你们全额负责，第二，我要你承认，不是我强奸你，而是你勾引我，第三，我要你服侍我的饮食起居直到我出院为止。” 杨大富提出了他的要求。 李秀兰当即就难以接受，特别是第二条，这不是颠倒是非吗？ “杨大富，要我和我老公出医药费，这条我认了，但是，明明就是你强奸我，却要我说是我勾引你的，你怎么能睁眼说瞎话！” 杨大富呵呵一笑： “那就是没得谈了？我就这三个条件，你一条都不能拒绝，不然没法谈。” 杨大富有他自己的考虑。 这件事他自己损失也不小。 镇上那边已经决定免除他作为山沟村的妇联主任的职务，因为无论是李秀兰勾引他的，还是他强奸李秀兰，性质都非常恶劣，影响都非常不好，所以自然不可能让他继续在这个职位上呆下去。 另外，他老婆知道这件事之后，已经打算要和他离婚了。 这也是为什么他住院这段时间，一直见不到他老婆来照顾他的原因所在。 “杨大富，你蛮不讲理！” 李秀兰快要气哭了。 她怎么能答应杨大富提出的条件？ 要是她答应了，那她将会被贴上水性杨花的标签，以后还怎么见人？ 可要是她不答应，那她老公王长根，估计就得去坐牢！ “我就蛮不讲理了，你能把我咋滴？” 杨大富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他已经破罐子破摔了，他内心里恨死李秀兰了，要不是李秀兰太过漂亮，一直引诱他，以至于让他忍不住去对她下手，他也不会落得现在这个处境，既丢了工作，又坏了家庭，还弄一身伤残。 “杨大富，你不要太过嚣张！” 就连站在一旁，作为调解见证者的郭富强，这时候也有些看不惯杨大富的嘴脸了。 “我们警方经过这些天的努力调查，已经有确凿的证据能够证明，你就是对李秀兰强奸未遂，你竟然还想黑白颠倒？” 警方这几天的调查，确实已经拿到了确凿证据。 何大柱经过几天的内心挣扎，决定愿意站出来作为人证，来证明李秀兰确实是被杨大富强奸未遂的，因为那天晚上何大柱恰巧要去李秀兰家中找李秀兰，结果碰巧看到了全过程。 另外，李秀兰被撕破的衣服上，残留杨大富的一些毛发，这也能作为强奸未遂的物证。 “反正我现在已经是死鱼一条，三个条件一个都不能少，李秀兰要是不承认她勾引我，那休想我出谅解书！” 杨大富面对郭富强这个派出所所长的质问，先是很心虚地一愣，可随即却又摆出一副死皮赖脸的模样。 他这人贼精得很，要他出具谅解同意书，那他肯定要将自己的损失降到最低。 如果给王长根出具了谅解同意书，他还得因为强奸未遂而去坐牢，那他岂不是亏死？ 亏本的买卖，他杨大富从不会去做。 最终，这次调解不了了之。 双方都没法让彼此做出退让。 “如果杨大富坚持不肯退让，你和你老公也坚持不肯退让，那最后的结果，应该就是杨大富和你老公都要坐牢。” 回去的路上，郭富强对李秀兰说了这么一句。 李秀兰满脸颓丧。 她不知道该如何选择了。 她深知清白对一个女人而言有多重要，如果没了这份清白，那她不但会被全村人的闲言碎语淹没，她还可能会被她老公王长根怀疑甚至嫌弃。 “要不你和你老公商量一下吧，看看他会怎么选。” 郭富强将李秀兰带到了镇上的派出所，在这里她见到了许久未见的老公。 只是几天不见，王长根就满脸的疲惫，胡子邋遢，苍老了许多。 “老婆，我什么时候能出去？我只请了三天假，现在已经过了五天了，再不回去，厂里估计要开除我了。” 王长根还惦记着他的工作。 毕竟一家老小的生活费，就靠他这一份工作来养活。 “老公，你再等等，等几天就能出去了。” 李秀兰眼里噙着泪水，抓住王长根的双手，很是自责说道： “都是我不好，是我害了你。” 王长根苦苦地笑了笑： “别说这样的话，你是我老婆，我保护你是应该的。” 李秀兰眼泪忍不住流下。 她很想对王长根说杨大富出具谅解书的条件，但是却欲言又止，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最后还是郭富强来帮她说了。 “杨大富说，不但要你们帮他出医药费，还要你老婆承认是她勾引了他，并且要你老婆去医院照顾他的饮食起居直到他出院为止，才能给你出具谅解书，你看看怎么办吧。” 王长根听了郭富强这话，立即怒不可遏： “什么？杨大富这混蛋，要我出医药费我认了，但是，他差点强奸了我老婆，现在竟然说是我老婆勾引他，而且还要我老婆去照顾他！他怎么能这么不要脸！我宁愿坐牢，也不会答应他提出来的这些无耻的条件！” 王长根态度十分坚决。 因为他心里非常清楚，一旦他老婆主动承认了是她勾引的杨大富，将会引来多少能够淹死人的闲言碎语。 他绝对不能因为自己不想坐牢，就让自己的老婆背负上这样的污名！ “老婆，你绝对不能答应杨大富那畜生提出的要求，我坐牢就坐牢，没什么大不了的！时间很快就过去，我很快就能出来，你在外面等我就好！” 第12章 李秀兰的决定 面对王长根的坚决态度，李秀兰心如刀绞。 王长根愿意为她的清白而选择去坐牢，她又能为王长根做什么呢？ 其实吧，所谓名声，摸不着看不见，根本就没那么重要！ 相比起让王长根去遭受牢狱之灾，她的名声算什么？ 所以，最终，王长根对她的爱，让李秀兰下定决心，她决定瞒着王长根，去牺牲自己，做一件违背王长根的意愿的事情。 “我答应你提出的所有要求，只要你给我老公出具谅解书。” 第二天，李秀兰在郭富强的陪同下，再次来到县医院的病房，找到杨大富。 杨大富嘴角勾起，露出了得逞的笑容。 他的笑，让他脸上还未拆线的的伤口，变得更加狰狞。 “那你现在赔我医药费，这是这些天的医疗单子，一共花了六千多，后面住院可能还需要一些，你赔我七千吧！” 李秀兰没有犹豫，直接把钱拿了出来。 她今天先带着存折去镇上把所有存款都取了出来，才来县城医院这边的。 这些存款，是她老公在外打工好几年才积蓄到的。 支付了杨大富七千块钱的赔偿之后，李秀兰的全部身家，就只剩下几百块钱了。 “你现在就写一份声明书，说是你勾引我的，我是被迫和你搞在一起的。” 杨大富收了钱之后，如此说道。 李秀兰面无表情，没怎么犹豫，就拿起纸和笔，去写那一份证明。 倒是一旁见证的郭富强，连忙抓住她的手阻止她： “你真要这么做？” 郭富强内心里有一股无助的感觉。 他知道所有的真相，但是他却不能为李秀兰和王长根夫妇争取到更多的利益。 因为法律就是这样，王长根拿刀砍人，确实要负一部分法律责任，而杨大富又恰巧那么能够钻漏洞，这属实让他无奈。 “嗯，我已经决定了，钱不算什么，我的名声也不算什么，我只想我老公平平安安的。” 李秀兰眼神变得坚定。 “你要想清楚了，你签的这一份声明书，是要公之于众的，对你的名声会有很大的影响。” 郭富强不由叹气，再次提醒李秀兰其中利弊。 李秀兰却已经下定决心： “我知道，不过没关系。” 随即她就按照杨大富的要求，写了一份声明书，承认是她勾引的杨大富，她和杨大富是你情我愿的，而不是杨大富对她强奸未遂，并且在声明书上签了名，摁了手指印。 杨大富拿到声明书之后，脸上的笑容更盛了，因为这一份声明书，已经足够让他不必坐牢，如果再打通关系运作一下，没准他还能重新做回山沟村的妇联主任。 “杨大富，你要的声明书我已经写了，我老公的谅解书，你也应该写了吧？” 李秀兰将声明书递给杨大富的时候，催促他写谅解书。 杨大富却无耻地笑着说道： “你急什么急，声明书只是我提的要求的一部分，等你服侍我到出院的时候，我自然会给你老公写谅解书！” 杨大富的无耻行为，就连郭富强也看不顺眼了。 “杨大富，我警告你，我这个派出所所长一直在见证整个案子的调解过程，你可别给我耍无赖，不然我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郭富强严正警告杨大富。 杨大富对郭富强颇为忌惮，毕竟人家是派出所所长，而他只不过是小小的妇联主任。 “杨所长，你放心好了，我不会耍无赖的，我出院的那一天，自然会给王长根写谅解书。” 有郭富强在场，杨大富不敢不写谅解书，但是他要尽量拖一些时间。 要是李秀兰拿了谅解书之后，转身就走，不来照顾他，那他岂不是亏死？ 所以，必须等他能够出院了，他才会写。 “你还有多少天才能出院？” 李秀兰这时候问了这么一句。 杨大富就说： “医生说，大概还需要一个星期左右吧。” 李秀兰想了想，最终答应了下来： “行，那我就服侍你到出院那天。” 因为李秀兰心里知道，如果现在王长根就从派出所出来，得知她答应了杨大富提出的要求，肯定又会闹得不可开交。 没准她的一切努力，都会因此而白费。 所以与其这样，还不如等杨大富出院了，事情已经完全确定下来了，再让他老公从派出所里面出来。 李秀兰回到家中，收拾了一下接下来几天可能要用到的换洗衣物和洗漱用品，然后便又带着两个孩子匆匆离开。 离开之前，她去了一趟蚕房。 因为这几天的各种忙碌，这一批原本就快要上蚕架结茧的蚕宝宝，没能得到足够的桑叶食用，她也不好意思再去求何大柱帮忙摘桑叶，结果饿死了一大片。 如今看着一地恶臭发腐的蚕宝宝尸体里头，只有少数可怜的几条还在挣扎蠕动着。 李秀兰心痛不已，不忍落泪。 一批蚕从蚕卵养到大食期，大概需要一个多月的时间，眼看着还差几天就快要上蚕架结茧了，就快可以卖钱了，就差最后临门一脚，但却在这时候因为种种糟心事情以至于让蚕宝宝饿死一大批，这真的让李秀兰很崩溃。 但是，现在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 这一批蚕宝宝，无论是死是活，都只能让它们自生自灭了。 这一屋子的恶臭，也只能等照顾完杨大富出院后再来清理了。 李秀兰甚至自嘲，好在之前计生办的人帮她把家里的鸡鸭狗猪等牲口都抢走了，不然现在要去县城里七天这么久，都不知道该找谁来帮忙照顾家里的牲口。 反正找何大柱是不可能的，她打死也不会再去找何大柱。 当天下午，李秀兰就回到了县医院杨大富的病房。 她把带来的行李放到一旁。 让两个孩子坐在行李包上。 杨大富看着那两个煤球一样肮脏的孩子，眼神里流露出隐藏不住的厌恶。 “你怎么把两个小孩也带来了？” 杨大富冷冷发出质问。 他原本想着，让李秀兰单独来照顾他，然后等他身上的伤稍微好一点，他就找机会把李秀兰给办了。 王长根在他身上留下了好几道又长又深的刀口子，这竟然没有打消杨大富对李秀兰的美色的觊觎。 相反，王长根让他受到的伤害，还让他越发想要在李秀兰身上狠狠发泄。 他的内心，带着无尽的阴暗，以至于扭曲。 “我不把他们带来，谁帮我照顾他们？” 李秀兰冷冷回道。 她倒是没想那么多，根本没想到杨大富都已经被砍成这样了，还对她有非分之想。 如果有人帮忙照顾一下孩子，让她可以轻装上阵，她肯定很乐意不带孩子一起过来。 只是现在现实情况是，根本没人可以帮她照顾孩子。 “行吧行吧，你扶我起来，我要去厕所撒尿！” 杨大富语气有些不爽，命令着李秀兰。 李秀兰眉头皱起： “你自己不会起来吗？” 杨大富没好气道：“我能自己起来的话，还需要你来照顾？你也不看看你那个死鬼老公，在我身上留下了多深的刀口！” 李秀兰没话说了，很不情愿地去扶杨大富起来。 眼前这个男人，让她觉得恶心想吐，只要稍微靠近，她就从心底感到抗拒和排斥。 好不容易终于扶着杨大富来到了厕所，李秀兰连忙转身就要出去。 杨大富却说： “你别走，我的手根本没法动弹，你帮我把裤子脱下来。” 第13章 悉心照顾后动真情了 杨大富撒尿竟然要李秀兰帮他脱裤子，这无耻的要求，直接就把李秀兰惊呆了。 “你耳聋吗？赶紧帮我把裤子拉下，不然我尿裤子上，不但要你帮我脱裤子，还要你帮我洗裤子！” 杨大富颐指气使命令着。 李秀兰打从心底里抗拒，厌恶，甚至觉得恶心。 但是她知道，她根本没得选，如果她不照做，杨大富就不会给她老公写谅解书。 最后她只能强忍着这份抗拒、厌恶和恶心，帮杨大富把裤子扒拉下来，帮杨大富把尿。 杨大富看李秀兰一副痛不欲生的模样，心里就不由生出一股胜利感。 “你不要给我摆出一副死了爹妈的苦瓜样，只不过是让你帮我扒裤子撒尿而已，这么简单的事情，换医院里的任何一个护工都能做，你凭什么不能做到？” 李秀兰低着头，没说话。 杨大富撒完尿，抖了抖身子，然后又让李秀兰帮他把裤子拉上去。 接下来的几天，杨大富不但要李秀兰帮他把屎把尿擦屁股，还要帮他洗澡、洗衣服，帮他喂饭、喂水。 这几天简直就是李秀兰人生之中最为煎熬的几天，她就算对她老公也从未做过这些事情，但是现在却不得不给杨大富做。 她感觉她虽然没被杨大富实质性强奸，却早已被杨大富精神上强奸了无数次。 特别是后面杨大富身上的伤稍微好一点的时候，她给杨大富把尿，杨大富总是会脸上泛起肆意的淫欲，然后下边那个地方故意在李秀兰面前，明目张胆地做出生理上的反应，以此来亵渎李秀兰。 李秀兰倍感折磨，痛不欲生。 不过好在两个孩子也在身边，孩子总能给给她带来勇气，带来希望。 所以她这些天虽然几乎每天都在崩溃的边缘，但是最终她还是坚强地支撑了过来。 转眼七天过去，杨大富终于可以出院了。 杨大富兑现了他的诺言，给王长根写了谅解书。 李秀兰拿到谅解书之后，一刻都不想再多逗留，匆匆收拾行李，就想要赶紧离开。 然而，这时候，杨大富却将她叫住： “你先别走，我有东西要送给你！” 随即他拿出了一个玉镯子来，那是他奶奶留给他妈妈的，他妈妈又传给了他老婆，前不久他老婆和他闹离婚，把这个玉镯子甩回给了他。 现在杨大富想要将这个家传玉镯子送给李秀兰，其中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我不要你的东西！” 李秀兰没有接受这个礼物，而且还说： “你以后不要再来烦我！” 杨大富心都碎了，这几天李秀兰对他无微不至的照顾，说实话，其实已经让他动了真情，现在他不单单是想生理上占有李秀兰，心理上也已经对李秀兰产生了爱意。 “不管怎么说，多谢你这些天来照顾我，秀兰，你应该知道的，我是爱你的。” 杨大富说出心中真实的想法。 然而换来的却是李秀兰“呸”的一声，恶狠狠地往地上吐了一口口水，然后头也不回果断离去。 杨大富看着李秀兰带着两个孩子迅速离去的背影，不由心生愤怒，因爱成恨，脸上那长长的刀疤，变得扭曲而狰狞： “李秀兰，你真要对我这么绝情吗！” 杨大富撕心裂肺地追问，却没得到任何的回应。 更要命的是，李秀兰前脚刚离开病房，他的老婆林爱芬后脚就出现在他面前，并且满脸嫌弃地逼迫他今天就去办理离婚登记。 杨大富让李秀兰来医院给他当护理，照顾了他七天之久，这期间他对李秀兰各种精神上的亵渎，爽是爽了，但是却也让作为原配老婆的林爱芬，越发坚定要把这婚离了。 杨大富也不想和林爱芬过了，这女人势利得很，根本就不是安分过日子的女人，如今见他失去工作，脸上还留了疤，就毫不掩饰对他的厌恶，对他落井下石，留着她在身边有什么用？ “离就离，现在就去离！” 杨大富态度也十分坚决。 他从不去想，林爱芬嫁给他的这十多年来，不但为他生了一个儿子，还为这个家默默付出了很多。 他更不会去想，林爱芬之所以提出离婚，并不是因为他失去了妇联主任的工作，也不是因为他脸上有疤，而是因为他在受伤住院这段时间竟然还不老实，竟然还胆大妄为逼迫李秀兰来给他做护工。 这才是林爱芬最无法容忍的。 杨大富出院当天，就和林爱芬去镇上的民政局把离婚证办了下来，走出民政局的那一刻，杨大富神情恍惚，他感觉一切就像是个梦一般，他有些茫然，不知道今后的生活会怎样。 而另一边，李秀兰带着杨大富的谅解书，回到了镇上的派出所，派出所的工作人员，见到了杨大富亲笔签名的谅解书之后，就依法把王长根释放了。 “老公，我们回家！” 李秀兰见到王长根的那一刻，心中所有的委屈，所有的负面情绪，都化作了一抹温馨的浅笑。 那一刻她觉得她前面的一切付出都是值得的！ 特别是当王长根狠狠地一把将她拥入怀抱的时候！ “老婆，我让你受委屈了！” 王长根不傻，他知道他之所以能够被无罪释放，肯定是因为李秀兰瞒着他去做了很多的努力……甚至，做了某些牺牲！ 事已至此，他不想去多问，也不敢去多问。 就怕会问出他难以接受的真相。 他在心里发誓，以后再也不会离开他老婆半步，什么打工赚钱，什么进城生活，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要一直留在老婆孩子的身边！ 当天下午，王长根和李秀兰，带着他们的两个孩子，回到了山沟村。 家里空空荡荡的，一点动静都没有，颇显落寞。 经过李秀兰的讲述，王长根这才知道，家里的牲口和值钱的家具电器，早就被计生办的人搬走了。 “那帮天杀的混蛋，我们生孩子哪里碍着他们了？他们非要这样对我们！” 王长根得知真相之后，狠狠一拳砸在了破旧发霉的桌面上，恨那些人恨得咬牙切齿。 “事情都过去了，不要去计较那么多。”李秀兰反倒看得开，她耐心安慰王长根：“老公，我有一种强烈的预感，等我肚子里这第三个孩子生下来，我们的生活肯定会越来越好！” 第14章 心中始终有芥蒂 王长根去供销社给厂里打了个电话，原本想说一下他想要辞职的事情，却不料他还没把辞职两个字说出来，领导就对他说，他因为无故旷工了好几天，已经被开除了，这个月的工资也别想领了。 王长根对此只是苦苦笑了笑，没再去多计较什么，他挂了电话，给了供销社老板付了电话费，然后转身回家去。 回到家，他开始打起精神干活。 蚕房里闷了一个多星期的蚕屎和蚕尸体，需要处理干净，做好消毒，才能重新养蚕。 院子里破烂了的鸡笼，狗窝，也需要重新修一下。 连带着菜园里的猪圈，王长根也去做了翻修。 家里的存款只剩下几百块钱，不过已经足够了。 在农村生活能够自给自足，基本上不用什么花销。 王长根用这些钱，买了一张蚕卵，十几只小鸡，一条小黄狗，两只小猪仔。 院子里小鸡叽叽叽叫，小狗蠢萌蠢萌的，见人就摇着小尾巴。 两个小孩子和小狗玩得可好了。 家里充满了生机勃勃的气息。 夫妻俩又有了生活的动力。 王长根原本还想要买一条牛犊子回来养的，但是无奈不够钱，只能等攒够了钱再买了。 他决定要耕多一些田，牛肯定是要养的，因为牛是耕田必不可少的农具。 王长根回来之后，李秀兰的生活越来越有滋味。 他们白天一起干活，晚上相互依偎，相互取暖。 虽然清贫了点，但却很充实。 “老公，我们好像很久没有那啥了，你想不想？” 这天晚上，李秀兰把孩子哄睡了，依偎在王长根怀里，低声说着话。 “不想是不可能的，不过你这不是怀着孕吗？我怕对孩子不好。” 李秀兰却抚着王长根的胸膛说： “没事的，咱们小心点就好，我怕你忍着难受。” 王长根笑着捏了李秀兰一下： “我看是你忍着难受吧。” 他一个转身，把李秀兰轻轻放在了床上，温柔似水地看着李秀兰。 他打从心里感到幸运和骄傲，自己一个穷得叮当响的老实男人，竟然能娶到这么漂亮的老婆。 在王长根眼里，眼前这个的女人，就算怀着孕，就算不化一丝妆容，却依旧美得像是香港的那些女明星似的。 而且还是越细看，就越美的那种美。 王长根深情似水地看着李秀兰，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出了一直藏在心里的疑惑： “老婆，你究竟用了什么方法，让杨大富给我写的谅解书？” 李秀兰一愣，眼神有些闪躲。 她这不是心虚，而是害怕。 她怕王长根知道杨大富逼迫她去做护理，去给杨大富把屎把尿，洗澡喂饭，王长根会愤怒难当，然后又去找杨大富算账，再惹出什么事端来。 “我没做什么，是他自己同意谅解你的，他不谅解你，我就不谅解他，你要坐牢，他同样也要坐牢，他谅解你，我谅解他，你们俩就都不用坐牢。” 李秀兰低着头如此说道。 王长根一眼就看出了李秀兰在说谎，不过他不好再继续追问什么。 最后他松开了李秀兰，转身躺在了床上，一下子没了兴致。 “老公，你怎么了？” 王长根心如刀绞，心中始终有解不开的芥蒂。 因为在他看来，李秀兰遮遮掩掩，那肯定是做出了牺牲。 “我没事，我只是累了。” 王长根如此说道。 “老公，累了就早点睡吧。” 李秀兰心里也不由沉闷起来，她不知道该如何去处理这种误会。 把真相说出来，她怕王长根再去砍杨大富，不把真相说出来，她又怕王长根心里一直有疙瘩。 这该如何是好？ 第二天早晨。 李秀兰早早就起来做早饭，喂小鸡，喂小狗，洗衣服。 王长根则是去菜园里把菜地翻一下种新菜。 两个小孩子跟在他们老爸的屁股后面，在菜地里翻泥土捡蚯蚓，捡到的蚯蚓拿回去喂小鸡，让小鸡快快长大下鸡蛋。 王长根一边用锄头翻着菜地，一边忍不住想他老婆和杨大富之间的事情。 越想他越心烦意乱。 就在这时，村里的老赌鬼何大树笑嘻嘻路过，在菜园的竹篱笆外停驻了一会儿，和王长根搭话： “长根，大清早就出来翻菜地啊？” 何大树干瘪的脸满是皱纹，就像是晒干了的树皮一样。 这老赌鬼五十多岁了还单身，一直游手好闲，不是去赌，就是去嫖。 王长根原本不想理会他，不过他主动来打招呼了，王长根就客气地应他一声： “是啊，翻菜地，打算种一些油麦菜。” 何大树这时突然笑嘻嘻说道： “你倒是心大，还有心思翻菜地，我听说你老婆的菜地，都被杨大富翻过好几遍了，还是你老婆自愿的！” 王长根一听这话，当即虎躯一颤，随即直接就炸了： “你他妈别乱说话，你再乱说信不信我一锄头锄你脑袋上！” 何大树依旧是咧着嘴笑嘻嘻： “我没乱说啊，现在村里人都这样说！” 王长根拿起锄头，就要去干何大树。 何大树连忙笑嘻嘻跑开： “你打我有什么用，你有种去打杨大富啊！” 王长根气炸了。 气得恶狠狠将锄头一扔，再没心思干活。 他回到家里，生着闷气，脸色铁黑。 李秀兰端着青菜粥上桌，看出了异样，连忙询问： “这是怎么了？” 王长根低着头，板着脸： “没什么。” 他这人就是这样，不善沟通，很多不愉快的事情，宁愿藏在心里闷着，也不愿意多说两句。 倒是大儿子王大山这时候开口了。 “妈，刚才大树伯伯路过菜园，他对爸说，妈你的菜地被杨大富翻过了好几遍，然后爸就生气了。” 只有三岁的王大山，满眼天真地说着大实话。 他不知道翻菜地是什么意思，他也不理解他老爸为什么突然生气。 “天杀的何大树，简直胡言乱语！老公，你别听何大树的鬼话！” 李秀兰对何大树这种行为很是生气。 饭可以乱吃，但是话可不能乱说！ 何大树怎么能对她老公说出这些话！ “嗯。”王长根低着头，闷着声音应了一下。 很明显，他很在意这些闲言碎语。 李秀兰对此无可奈何，因为她实在没什么方法，能够让王长根去忽略这些闲言碎语。 这几乎是一个死结！ 她该如何去解开？ 第15章 村口公告栏张贴的声明书 吃完早饭，因为家里的盐没多少了，李秀兰就让王长根去供销社买一些粗盐粒回来。 王长根闷闷不乐去往村口供销社。 来到供销社这边，发现村口的宣传栏正有不少村民围着，大家都在看宣传栏上贴着的一张公告，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王长根很好奇贴了什么公告，于是也走过去瞧一瞧。 “乡亲们，在看什么呢？” 王长根走过去的时候，围着宣传栏的村民们，纷纷回头用异样的眼光看向他。 议论之声也跟着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不再怎么说话了。 王长根不明所以，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等他定眼往宣传栏上细看，这才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 原来宣传栏上贴着的，哪里是什么公告啊！ 而是他老婆亲自签名并且摁了手指印的声明书，声明书上明确表态，是他老婆李秀兰主动去勾引杨大富的！ 王长根当即就虎躯一颤，如五雷轰顶！ 这时候他才明白，为什么大家都会用异样的眼光看他。 原来是在看他头顶上的绿帽呢！ “谁他妈乱贴的公告！” 王长根愤怒不已，恶狠狠地将宣传栏上的声明书扯下来，撕成粉碎。 村民们对王长根都投以同情的目光，开始七嘴八舌： “长根，这是村委贴出来的，上面还有派出所盖的公章。” “这估计是真的。” “长根，看开点，别气坏了身子。” 原来，杨大富拿到李秀兰的声明书之后，回到村里他第一时间就交给村委书记梁援朝，让梁援朝帮忙贴在村口的宣传栏上。 杨大富这做法，虽然不犯法，但是却很缺德。 这声明书往村口宣传栏一贴，给王长根和李秀兰这对夫妇所带来的，无异于一场毁灭性的灾难 王长根捡起刚被他撕成粉碎的声明书的其中一小碎片，仔细去看了一下，确实盖有镇上派出所的公章！ 这是真的！ 王长根如遭五雷轰顶！ 脑袋嗡嗡的，身子不由摇晃。 要不是旁边的村民扶他一把，他可能直接就摔倒在地了。 这时候王长根才恍然大悟，为什么早上何大树这个赌鬼会笑嘻嘻地对他说，全村人都在说他王长根的老婆的菜地被杨大富翻了好几遍，原来是公告都贴到村口宣传栏了啊！ 有村民开始为王长根感到不值得： “长根，你家里那骚婆娘过分了，怀着孕还去勾引人家杨大富，简直水性杨花，不值得你这样对她好，要我说，你还不如和她离了吧！” 王长根当即怒斥： “你不要胡说！我老婆不是那样的人！” 那村民不说话了，只是满眼同情地看着王长根。 王长根虽然嘴硬维护他老婆，可是在村民们异样的眼光之下，他精神上如同受到剐肉酷刑，内心里也开始有些动摇。 莫非真的是李秀兰去勾引的杨大富？ 如果不是，那她为什么要在这一份声明书上签字？ 而且前不久廖春花才打电话给他，向他投诉他老婆勾引何大柱！ 难不成他这个看似很贤惠很温柔的老婆，真有他所不知的另一面，在他离开家乡在外打工的时候，化身成为了山沟村里水性杨花的潘金莲？ 王长根心乱如麻，失去最基础的判断力，很多混乱的想法涌上心头。 让他连盐都没心思去买了，转身就往家里狂奔。 他要亲自去问问李秀兰，要李秀兰把这事解释清楚！ 然而，让王长根想不到的是，还没等他跑回家里，只走了一半的路程，他却和杨大富打了个照面。 杨大富身上的伤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不过留下的疤痕却永远也去除不掉。 他看到王长根怒火滔天的模样，当即面露一丝恐惧，以为王长根是特意来这半路上拦截他的。 “王长根，有话好好说，你不要乱来！” 不等王长根开口，杨大富就先说了这么一句。 王长根原本不想理会杨大富的，但是杨大富现在开口说话了，他反倒想要问杨大富几个问题。 “村口宣传栏那张声明书，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长根怒气冲冲一把扯住杨大富的衣领，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质问。 “怎么回事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上面不但有你老婆的亲笔签名，还有派出所的公章，你要不信可以去镇上派出所问问上面的公章是不是他们盖的！” 杨大富眼珠子一转，说出这么一句看似无辜实则歹毒的话。 他这话每一句都是真的，但是组在一起却具有极强的迷惑性。 王长根面目扭曲痛苦，他难以接受这个事实： “你撒谎，明明就是你强奸我老婆没得手，怎么可能是她勾引你！” 杨大富战战兢兢说： “我还是那句话，你老婆不单单勾引我，她还勾引何大柱，廖春花都打电话给你投诉了，这你又不是不知道！ 没准村里的其他男人，也被她勾引过，你一年到头来没几天在家，你怎么知道她是怎样的人？” 王长根说不出话来了，只留下满脸的痛苦。 是啊，他常年在外打工，一年到头也就回来那么两三次，每一次也就待个三五天！ 人心都是会变的，他和他老婆离多聚少，他怎么知道他老婆有没有变？ “你不要再来打我了，我承认我没经受住你老婆的勾引，我也有错，但是主要责任在你老婆，你说对不对？她那么漂亮，还主动来勾引我，你让我怎么禁得住诱惑？现在我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惩罚了，我不但被你砍了好几刀差点丢了性命，我还被开除了妇联主任的职务，最要命的是，我老婆还和我离婚了，我已经够倒霉了，你就放过我吧！” 杨大富见王长根不说话，便又假装可怜兮兮的模样，说出这么一番话。 王长根最后恶狠狠一把推开杨大富，然后带着无尽的怒意，往家的方向快步走去。 经过这一系列的事情，他越发相信他老婆有问题了。 可他却不知，杨大富看着他愤怒远去的背影，嘴角勾起了一丝小人得逞的阴笑。 杨大富之所以让村委书记梁援朝帮忙在公告栏上张贴那声明书，为的就是要达到现在这个效果。 可怜的王长根，还不知道他已经中了小人的圈套。 第16章 解不开的心结，半夜起床磨刀 王长根带着满心的怒火，两手空空回到了家中。 “怎么回事？盐买到了吗？” 李秀兰见王长根表情不对劲，问了这么一句。 可还没等她搞清楚状况，这时候，王长根突然走上来，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瞬间让她感到窒息！ 李秀兰当即就惊呆了，瞪大眼睛，满脸的惶恐和慌张！ 她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丈夫这么恐怖而狰狞的模样！ 她想要说话，想要搞清楚状况，但是却连气都喘不上来，更别谈说话了。 “你究竟有没有勾引杨大富？” 王长根双眼布满血丝，一字一字咬着牙问出这么一个问题。 李秀兰眼泪忍不住流下来，她突然心凉了大半截，也就不再那么恐惧了，露出了悲凉的冷笑。 她怎么都不会想到，她最为信任的老公，有一天竟然会因为外面的闲言碎语，而怀疑她的忠贞！ “到底有没有啊！” 王长根声嘶力竭大吼着，再次质问。 他现在内心里变得不确定。 他很需要李秀兰给他一个明确的回答。 “我是你老婆，我为你生了两个儿子，现在正在怀着第三胎！” 李秀兰心都碎了，哽咽着艰难地说出这么一句话。 王长根脑袋嗡的一下，这时候才意识到，他有些失控了，他就算怀疑李秀兰，也不应该对怀着孕的李秀兰做出掐脖子的动作。 他连忙松开手，却没有停止追问： “村口公告栏张贴的声明书，说是你主动去勾引杨大富的，上面有你的亲笔签名，我认得你的字！” 聚少离多的婚姻，带来的不单单是肉体上的孤独，还有更多精神上的疏离，以至于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就可能会像是惊弓之鸟一样。 更何况，现在王长根要面对的，不仅仅是一点风吹草动，而是如洪水决堤一般的流言蜚语，现在全村人都知道是他老婆主动去勾引杨大富的了！ “你以为我愿意在那声明书上签字吗？我这还不是为了你！我要是不在上面签字，杨大富就不愿意给你谅解书，你就得去坐牢！我为了不让你去坐牢，我还不得不去医院照顾了杨大富那混蛋七天，你知道我受了多少委屈吗！” 李秀兰嘶吼了出来。 那一刻，她将长久挤压的情绪都发泄了出来，反倒心里舒服多了。 王长根内心猛地缩了一下，这一刻所有的疑惑都解开了，原来是他老婆为了不让他坐牢，才不得不签下这样黑白颠倒的声明书。 他早该知道他老婆是清白的，因为之前他被拘留在派出所的时候，他老婆就来对他说过，杨大富出具谅解书的条件，其中一条就是要他老婆主动承认是自己去勾引他的。 只是那些非常刺痛他作为男人的自尊心的闲言碎语，冲昏了他的脑袋，以至于让他失去了理智，失去了基本的判断力。 “老婆，我错了，我误会你了！对不起！” 王长根一把将李秀兰抱入怀中，真诚地给她道歉。 李秀兰眼里还流着泪水，不停抽泣着。 为了这个贫苦的家庭，她心里承受太多的委屈了。 “我是你老婆，你怎么能不相信我，反倒去相信外面那些人的闲言碎语！” 李秀兰用拳头狠狠地捶打王长根的背部，放声大哭着。 王长根将她抱得更紧，默默无言。 家里的两个孩子，躲在卧室里头，透过门缝看着这一切，他们不哭也不闹，只是单纯眼巴巴地看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李秀兰和王长根夫妻之间的误会算是解开了，可是村里的那些风言风语却依旧无解，而且越传就越过分。 如今李秀兰是个水性杨花的现代潘金莲，已经成了村民们心里不争的事实。 那些闲言碎语李秀兰不去在意，但是王长根却对此备受煎熬。 他依旧觉得，李秀兰当初就不应该去签下这一份颠倒黑白的声明书！ 他早对李秀兰说过，他宁愿选择坐牢，也不愿意杨大富污蔑她的清白！ 只是如今事已至此，他已经无法去改变什么，所以只能默默忍受着一切流言蜚语。 王长根因此变得越发沉默寡言，和村里的其他人格格不入，路上其他村民和他打招呼，他也不应，他低着头装作没听到，匆匆走过，因为他总觉得别人在嘲笑他，讥讽他。 李秀兰为此开导了王长根很多次，但是王长根就是过不了那一个坎。 这其实也不能怪王长根，天底下哪个男人能忍受自家老婆被人说是现代潘金莲呢？ 这天夜里，王长根辗转反侧，失眠睡不着觉。 他起床走到客厅外面，给自己卷了一根烟，自顾自地抽了起来。 抽了足足三根卷烟，王长根突然走去柴房，拿起了一把砍柴刀，然后在月光下开始磨刀。 “老公，大半夜的你磨刀干什么？” 李秀兰睡得很浅，外面的磨刀声惊扰了她。 她摸黑起床，出来看到自家老公在半夜磨刀，当即就满脸惊慌，连忙过去阻止。 这时候她才恍然大悟，她老公身上有解不开的心结，这心结的根源不在于她到底有没有主动去勾引杨大富，而在于村里那些越传越过份的流言蜚语。 “老公，要不我们离开这个村子吧！” 李秀兰抱着王长根，她心如刀绞，不忍心看王长根受这样的折磨，更不愿意看到王长根再去做出不理智的事情。 “离开村子？说得轻巧，我们能去哪里？” 王长根面无表情的。 “去大城市打工，去县里找活干，又或者去我娘家生活，去哪里都行，只要离开这里！” 李秀兰紧紧抱着王长根，流着泪如此说道。 王长根却摇头： “咱们的第三个孩子就要出生了，我们现在没有存款，城里的消费那么高，我们那么多孩子，根本养不活，另外我也不想去你娘家那边生活，搞得我像是入赘你家那样，我会被人笑话的！” 李秀兰心痛不已： “叫你不要去在意村里那些闲言碎语，你又做不到，这可怎么办是好啊？” 王长根面色沧桑疲惫，他将手里的砍柴刀一扔，转身回屋里去： “进城的事，等孩子出生了再说吧。” 说实话，今晚若不是李秀兰起来阻止，他可能真的带着砍柴刀，去把杨大富的脑袋砍下来了。 因为这一切的根源，都是杨大富造成的。 他认为只要杀了杨大富，一切流言蜚语自然就会戛然而止。 第17章 带着土特产求人办事 为了解决村里的流言蜚语，帮王长根解开心结，李秀兰决定去一趟镇上的派出所，求助于郭富强这个派出所所长。 王长根性格上老实巴交的，不善于交际，更不喜欢求人，李秀兰千劝万劝，好不容易才说服他，让他一同前行。 这天早上，李秀兰和王长根带着一袋花生，一瓶花生油，几个芋头等土特产，来到了派出所门前。 “警察同志，我们想找郭富强郭所长，该怎么走啊？” 李秀兰在派出所门口遇到个小警员，就逮着他问路。 小警员上下打量李秀兰和王长根： “你们找郭所长有什么事？” 李秀兰露出淳朴笑容：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前不久我老公犯了点事，是郭所长帮忙处理的，郭所长给了我老公一个公道，让我老公不用坐牢，所以这次我们特意来感谢他！” 李秀兰没有直说是来求郭富强办事的，因为她心里清楚，直接说求办事，郭富强或许会不见他们。 “哦，我想起来了，你们是山沟村那对夫妇是吧？” 小警员这才想起前不久所里处理过的一件比较大的案子。 李秀兰和王长根点了点头。 小警员这时说： “你们在这里等会，我这就去和郭所长说一声。” “那劳烦你了，警察同志！” 看着小警员转身快步而去的身影，李秀兰觉得这事应该稳了，有郭富强帮忙出面处理，村里的那些谣言肯定很快就能停歇。 “老婆，我们就只带这么一点土特产给郭所长，会不会太寒酸了？” 就在这时，王长根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李秀兰看了看自己手里提着的一小袋花生，一小袋芋头，再看看王长根手里拿着的一瓶花生油，确实挺寒酸的。 可是，这已经几乎是他们家里能拿出来最好的东西了。 “要不你去集市上买两斤猪肉，一条鱼过来，这样就不寒酸了。” 李秀兰对王长根说了这么一句话。 王长根虽然心里肉痛，要知道猪肉和鱼，自家平时都不常吃，只有过年过节才能偶尔吃一吃，不过却还是咬牙点了点头，毕竟求人办事，不能太过抠搜。 “你赶紧去买吧，快去快回！” 李秀兰催促着王长根。 王长根把花生油交给李秀兰，然后便迅速往集市方向跑去。 然而，让王长根怎么都想不到的是，他前脚刚走，后脚就有几个计生办的工作人员从派出所门口路过。 “你哪里的？怎么站在这派出所门口？” 计生办的工作人员，看到李秀兰驼着大肚子，便过来冷冷询问。 “我山沟村的。” 李秀兰觉得有些莫名其妙，警惕起来，不过还是实话实说。 “叫什么名字？” 计生办的工作人员接着询问。 “李秀兰。” “来派出所干嘛？探亲还是办事？” “办事，办事……”李秀兰连忙回答，脸上有些惶恐，然后问：“你们是谁啊？” “我们是计生办的工作人员，现在全县正在展开‘百日无孩’行动，你跟我们去做一下人流吧！” 计生办工作人员冷冷的话语，让李秀兰当即娇躯一颤，面色骤变。 她怎么也不会想到，她只不过是在派出所门口站了一下，竟然就要被计生办的人拉去做人流！ “这是我的第一个孩子，我没超生……” 李秀兰战战兢兢说着蹩脚的谎言，她很庆幸今天来派出所，没有把两个孩子带上。 以前李秀兰来镇上赶集，都会把两个孩子带上，毕竟把孩子扔在家里没人照顾。 这次她和王长根出发之前，犹豫了很久要不要把两个孩子带上，最后王长根觉得来一下镇上很快就会回去，所以就没带上，让两个孩子自己在家里玩耍，这或许就是冥冥中注定吧。 另外李秀兰也很庆幸，这次遇到的这些计生办工作人员，和上次杨大富带去抄她家的那些计生办人员，并不是同一批。 如果这里面有上次去他家的人，那肯定一眼就能看出她说谎了。 李秀兰以为她只要说出这么一个谎言，就能蒙混过关。 毕竟在这大街上，这些计生办的人并不能证明她是超生的。 然而，她还是太过天真了，她根本没想到，那些工作人员问她那句“探亲还是办事”意味着什么。 她要是回答来派出所探亲，那她可能会什么事都不会发生。 可她回答来办事，而且还自爆了她是山沟村的农村人，那事情可就严重了。 “没超生也照样要流，‘百日无孩’知道什么意思吗？这一百日之内，全县范围内不能生任何一个孩子，这是上面领导下的死命令！” 计生办的工作人员立即架着李秀兰，就要强行把她拖去镇上卫生院进行人流。 李秀兰连忙挣扎着，呼喊着： “不要，我不要人流，你们不能这样！求你们了，别打掉我的孩子！” 然而，计生办工作人员爱岗敬业，秉公执法，铁面无私，根本就不理会的哀求。 粗鲁地扯着她，要她去强制人流。 那一刻，李秀兰绝望无比。 她都以为她要保不住孩子了。 可就在这时， “你们干什么？” 一声铿锵高呵，制止了计生办的那些人。 李秀兰抬头看去，只见郭富强一脸严肃，从派出所里面快步走了出来。 “郭所长，我们正在执行计划生育任务。” 为首的计生办工作人员，立即一改之前铁面无私的模样，连忙赔着笑脸迎上去。 “有你们这样执行任务的吗？你们这会寒了老百姓的心的！” 郭富强冷冷呵斥，对计生办这些人，他从来都没什么好感。 计生办的工作人员连忙给郭富强递一根烟，然后拉一旁，好声好气说道： “郭所长，您别生气，我们这不也是没办法吗？上面在展开百日无孩行动，给下面每个镇的计生办都下了人流指标，我们到现在为止，还差四个指标，才能完成这个月的任务，这个女人是山沟村的，无权无势，恰巧被我们遇上了，那刚好可以用来充当一个指标，流了就流了，不会有什么后果，还请郭所长不要阻挠，给我们计生办一个面子。” 郭富强当即火冒三丈： “你们做这样没良心的事，小心以后生孩子没屁眼！” 计生办的工作人员呵呵苦笑： “我们这不也是没办法吗？要不是被分配到计生办这个单位来工作，谁愿意做这种缺德事啊！” 郭富强冷冷道： “你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就得了，完成不了指标，顶多就是被上面批评一下，可要真强行拉人家去做人流，那可是杀死一个活生生的孩子！” 计生办的工作人员不说话了。 郭富强这时将李秀兰招呼过来，然后把李秀兰带来的花生、芋头和花生油，统统塞给计生办的工作人员，他语气变得缓和，说道： “就当是给我这个派出所所长一个面子，你们今天没看到这个孕妇，我也没看到你们，回头我请你们吃饭。” 计生办的工作人员听了这话，没话说了。 拿了那些李秀兰带过来的土特产，然后客气地和郭富强道别离去。 “那郭所长，我们走了，回头饭桌上，我好好敬您一杯！” 看着计生办的人远去的背影，郭富强不由叹气一声： “这荒唐的政策，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啊？” 第18章 当着全村人的面道歉认错 王长根在集市上买了猪肉和鱼，姗姗来迟。 郭富强问他们夫妇二人来找他做什么。 李秀兰就说： “郭所长，我们是特意来感谢您的，刚才那些土特产，还有长根买的这鱼和猪肉，原本都是给您的，如果没有您的帮助，长根他可能要坐牢。” “这是我的职责所在，不用谢我！” 郭富强笑着婉拒： “你们家里也不容易，这些猪肉和鱼，你们带回去自己吃吧！” 李秀兰连忙强塞过去： “要的要的，郭所长您就收下吧，我们还有事需要您帮忙。” “什么事？”郭富强一愣，面色变得警惕：“事先声明，如果是孩子上户口的事情，那我可没法帮你们办！” 郭富强作为派出所的所长，平时没少亲戚朋友来求他办事，而求得最多的，就是让他帮忙弄户口，因为很多超生家庭的孩子，按照正规渠道，都是无法上户口的。 郭富强如果私自给他们的孩子上户口，那就是违法违规，如果被上面的领导查到了，后果会很严重。 “郭所长您误会了，不是孩子户口的事情，而是很小的一件事，上次我不是给杨大富写了张声明书吗？声明书上说我是自愿勾引杨大富的，可实际上是怎样的，郭所长您也很清楚，前不久杨大富竟然把声明书张贴在了村口的公告栏上，以至于现在村里流言蜚语满天飞，大家都在私底下说我是山沟村的潘金莲，我倒是不在乎他们怎么说，但是我老公却很在意，他昨晚还半夜起床磨刀，差点又做了傻事，吓死我了，郭所长您能不能帮我们到村里去辟一辟谣？好让我老公把这个心结解开。” 李秀兰详细地把事情的原委说了出来。 郭富强当即放下警惕，然后爽快道： “原来是这事啊，没问题，我今天恰巧没什么事要忙，现在就可以跟你们去山沟村一趟！” 处理村民间的邻里矛盾，原本就是他郭富强这个派出所所长的本职工作，另外他有十多年的基层经验，这种鸡毛蒜皮的事情，处理起来也游刃有余。 当天中午，郭富强就跟着王长根和李秀兰夫妇二人，来到了山沟村。 郭富强来到山沟村，并没有第一时间去找杨大富聊天，而是找到了村委书记梁援朝，让梁援朝挨家挨户去通知，今晚七点每一户必须至少派一个人过来村委会开会，有重要的事情要通知。 很快，转眼就到了晚上七点。 村里的人也来得差不多了。 杨大富这个曾经的妇联主任来了。 王长根和李秀兰也拖家带口来了。 就连廖春花和何大柱这对闹着矛盾的夫妻也来了。 郭富强面对着一众山沟村的村民，大声说道： “我是镇上派出所的所长郭富强，在这里我要和你们郑重地说一下，你们都不要再传李秀兰的谣言了，她并不是水性杨花的潘金莲，那份声明书是杨大富逼迫她写的，她要是不在上面签字，杨大富就不谅解她老公王长根，她老公王长根就得去坐牢。杨大富强奸未遂，已经是不争的事实，我们警方早就掌握了证据，只是因为双方都不想坐牢，所以我们才居中调和，弄出这么一个结局！” 郭富强说出这么一番话，立即让现场所有村民一片哗然。 杨大富则是满脸难看，他怎么也不会想到，李秀兰和王长根竟然能够找到郭富强来帮他们说话！ “郭所长，你不要以为你是派出所所长，就可以乱说话！” 杨大富突然站了起来，暴跳如雷。 郭富强冷冷一笑： “杨大富，你要是觉得我说的有问题，可以提出申请走法院流程，重新审判你和王长根这个案子，王长根他已经和我说过了，他宁愿坐牢，也不愿自己老婆被污蔑，只是，杨大富，你愿意坐牢吗？” 杨大富身躯微微一颤，说不出话来了。 郭富强继续说下去： “当初我让李秀兰签下这声明书，只不过是为了让你免于牢狱之灾而已，可不是让你拿着这声明书去乱搞事情的！” 说到这里，郭富强面色变得严肃无比，态度非常强硬： “我要你现在当着这么多村民的面，给李秀兰和王长根夫妇道歉认错，不然我会将之前案子重新提审，你强奸未遂，可比王长根的防卫过当要严重多了，我看你至少要被判十年以上！” “王长根是杀人未遂，怎么就成了防卫过当了？”杨大富很不服气。 “我说他是防卫过当，那就是防卫过当，你强奸人家老婆，你还有理了是吧！” 郭富强厉声呵斥，态度十分强硬。 因为他知道，处理这些村里的矛盾，就不能太过温和，不能太过讲道理，因为村里大部分都是没知识没文化的人，他们畏威而不惧德。 “我以派出所所长的身份，命令你道歉，立即，马上！” 郭富强再次呵斥。 杨大富心里憋着一股怒火，很是不服气。 要他在全村人面前向李秀兰和王长根道歉，这不就是要他在全村人面前承认他对李秀兰强奸未遂吗？ 以后他在村里还怎么抬得起头来？ 不过，面对郭富强这个派出所所长所代表的强权和威严，杨大富最终还是低头认怂了，毕竟他再怎么死皮无赖，也只不过是一个被革除了村里妇联主任职位的普通村民而已，他深知他根本斗不过郭富强。 “李秀兰，王长根，对不起，我错了。” 杨大富心不甘情不愿地给李秀兰和王长根道了歉。 李秀兰没有得寸进尺，很快就原谅了杨大富： “既然你知道错了，那就好，我也不想计较那么多，这事就这么过去吧。” 她并不在乎杨大富的道歉有没有诚意，她在乎的是今后全村人都别再传她的谣言。 只有谣言被遏制，她老公的心结才会打开。 “乡亲们，我向你们保证，我李秀兰绝对不是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我只爱我老公一人，我从来都没有去勾引过别的男人！” 李秀兰对着全村人如此说道。 她说出这些话问心无愧，因为她确实从没去做过那种勾引别家男人的缺德事情。 然而，她这话话音刚落，身后却传来廖春花阴阳怪气的声音： “呵，说的比唱的还好听，那你勾引我老公的事算什么？” 第19章 李秀兰，你对得起我吗! 原本已经平静的村委办公室，却被廖春花这一句话一石激起千层浪，现场所有村民当即都窃窃私语，纷纷用异样的眼光看向李秀兰。 “听说李秀兰勾引何大柱，被廖春花抓了个正着，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廖春花还打电话给王长根了，不然王长根这次也不会平白无故回来。” “这女人表面看很可怜很无辜，其实都是装的……” 纷纷扰扰的议论之声传入李秀兰耳朵里头，让李秀兰原本已经平复的内心，再次惊慌失措起来。 因为她和何大柱之间的这一件事，她恐怕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我没有，我没有……” 李秀兰只能低声喃喃，以极其微弱而慌张的气息，去做着苍白的辩解。 “你还嘴硬？那天晚上在我家里，都被我当场抓包了！你这个臭不要脸的狐狸精！” 廖春花大声指责，得理不饶人。 既然她和何大柱已经过不下去了，那她也不会让何大柱和李秀兰之间的奸情得逞！ “你少说两句，这种事情是可以在这里说出来的吗！” 坐在廖春花身旁的何大柱，此时早已如坐针毡，如芒在背，他黑着脸连忙去拉扯廖春花，提醒廖春花别在这里说这事。 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说这种事情，这不是要他这个当老公的丢脸吗！ 然而，廖春花却铁了心要把这事情公之于众。 “我就要说，你们这对狗男女，做都做了，怎么还怕别人说？” 廖春花满脸报复的快感，冷笑看向自己那个无能的老公。 “何大柱，你要是敢不承认，我就当着大家的面，再说一件能够让你更加丢脸的事情！” 何大柱一下子就怂了。 因为他知道廖春花想要说什么，那件让他更加丢脸的事情，就是他阳痿早泄，他不是男人！ 如果这事真的公之于众了，那他真的没法在这个村子继续活下去了。 所以他最后只能低着头，不敢再辩解什么。 在台上主持公正的郭富强，面对这种情况，不由微微皱眉。 他其实早该想到，李秀兰和何大柱关系不简单，不然那天晚上杨大富对李秀兰行不轨的时候，何大柱怎么可能那么碰巧能够看到全过程？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郭富强看向李秀兰，想要李秀兰把这事说清楚，因为他不想拉偏架，他是来主持公道的，他要给李秀兰公道，也要给廖春花公道。 “老婆，我也想知道是怎么回事？” 王长根这时候抓住李秀兰的手臂，也在发出质问。 这其实也是他心底里的一根刺。 而且这刺比杨大富给他留下的那根刺，还要锋利，还要尖锐，在他心里扎得更深。 因为李秀兰和何大柱曾经处过对象，这是整个山沟村的人都知道的事情，如今他们二人余情未了，暗地里偷吃，那太有这个可能性了！ “李秀兰，你说我强奸你，难不成你的旧情人何大柱也是强奸你？你自己水性杨花到处勾引男人，还死不承认！” 就连杨大富，这时也突然得瑟起来。 刚才他被逼当着全村人的面给李秀兰道歉认错，这让他颜面丢尽，而现在，他恰巧可以利用李秀兰和何大柱这件事，来为自己平反，为自己洗白。 只要李秀兰没法说清楚她和何大柱之间的事情，那李秀兰就是水性杨花，而只要李秀兰水性杨花，那他是不是被李秀兰勾引去的，自然就会“真相大白”。 “李秀兰，你倒是说句话啊！” 王长根猛地摇晃着李秀兰的双臂，他太需要李秀兰的正面答复了。 毕竟现在全村人都看着，他可不想戴这一顶绿帽子，他不想成为笑话！ “我没有，我没有……” 李秀兰只能苍白无力地否认，流着泪慌张绝望地摇头。 因为她知道，无论她说什么，别人肯定都不会相信她。 别人更加愿意相信廖春花这个受害者。 “何大柱，你来说！” 廖春花这时候厉声命令何大柱。 何大柱早已缩着脖子低着脑袋，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难不成要他承认，是他强行去亲吻李秀兰的？ 那和要他承认强奸李秀兰有什么区别？ “何大柱，你哑巴吗，你赶紧给我说清楚，那天晚上在家里，你和李秀兰抱在一起是怎么回事？是你在强奸李秀兰，还是李秀兰在勾引你！” 廖春花咄咄逼人，再次催促何大柱赶紧表态。 而且她这话给何大柱设了一个陷阱，让何大柱只能二选一，不给何大柱第三种可能性。 何大柱慌张无比，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郭富强也是面色严肃连忙催促： “何大柱，赶紧说话，大家都等着你的答复呢！” 迫于众人的压力，何大柱最终战战兢兢开口说话了： “那天晚上，其实我和李秀兰什么也没做……” 他说话的声音很小，气势很弱，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心虚了。 “什么都没做？呵呵，你们都抱在一起了，什么都没做？你当我眼瞎啊！还是说，你阳痿早泄，你不是男人，抱着个大美人，什么也做不了？” 廖春花冷嘲热讽，阴阳怪气的话语，直刺何大柱的痛点。 “我没有阳痿，我是男人，你不要乱说话……”何大柱连忙辩解，为了不让大家知道他不行，也为了不让大家知道他不是真正的男人，何大柱最终一咬牙，说出了一句非常对不起李秀兰的话： “是……是……是李秀兰勾引我的……” 他虽然爱李秀兰，但是他更爱自己，所以他选择维护自己作为男人的尊严和面子，而不是维护李秀兰的清白和圣洁！ 何大柱这话一出，当即引起现场一片哗然。 而李秀兰则是瞬间如五雷轰顶，满脸难以置信。 村民们看向李秀兰，都指指点点，评头论足，窃窃私语，议论纷纷。 李秀兰感受到来自于村民们的闲言碎语的灼烧，这让她感到非常之难受。 然而最难受的，还是来自于她老公王长根的反应。 “啪”的一声。 王长根当着一众村民的面，愤怒地甩了李秀兰一巴掌。 “李秀兰，你对得起我吗！” 第20章 离婚，必须离婚! 李秀兰被王长根一巴掌抽得，脑袋撇过一边去，凌乱的发丝垂落在惊愕的脸蛋上，她缓缓转过头来，满是诧异地看着眼前这个同床共枕多年的男人。 她简直难以相信，眼前这个她深爱着的男人，竟然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扇她一个大嘴巴子。 一切，都好像是一场噩梦。 这场噩梦具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也不太清楚。 现在她只想让这场噩梦赶紧过去。 只是脸上传来滚烫火辣的感觉，却无时无刻地在提醒着她，这不是梦，这是真真切切存在的现实。 眼泪，如同珍珠一般，从脸颊滑落。 “就连你，也认为，我水性杨花吗？” 李秀兰哽咽着对王长根发问。 此时此刻她的心很痛。 就算全世界的人都污蔑她，往她身上泼脏水，说她水性杨花风流成性，她都不在乎，她唯一在乎的是她的丈夫的看法，只要她的丈夫相信她，那么一切都会风轻云淡！ 可现在，她不能风轻云淡了。 她感觉世界塌了。 “我很想相信你，可是你让我怎么相信啊！人家廖春花都打电话投诉到我单位上了！” 王长根嘶吼着。 他也接近崩溃。 他在外面累死累活努力打工，为的还不是让眼前这个女人将来有好日子过，可是辛苦劳累，最后换来的却是后院着火，老婆出轨背叛。 “要不，我们离了吧……” 李秀兰绝望无比，最后赌气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王长根沉默了。 内心猛地一刺，心在滴血。 离婚，肯定不是他想要的。 可是不离，现在全村人都知道他头顶上戴着绿帽，那还是男人吗？ “离就离，谁怕谁！” 王长根也赌气地说出这么一句话。 一旁的廖春花，满心报复成功的爽感，脸上忍不住露出隐藏不住的喜悦，她阴阳怪气去劝和： “王长根，你怎么能和你老婆离婚？将就着过得了！你和她离婚，岂不是要成全了她和何大柱的奸情？反正我是不可能和何大柱离婚的，我不能好过，他们这对狗男女也休想好过！” 杨大富则是嘴角翘着，对大家大声说道： “你们都看到了，李秀兰确实水性杨花，那天晚上我去找李秀兰的时候，李秀兰确实有些不乐意，但是在此之前，她确实也勾引过我啊，我其实是无辜的啊乡亲们！” 一众村民都在点头应和，都觉得杨大富确实有点无辜。 还是那句话，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李秀兰肯定自己有问题，不检点，不然人家杨大富怎么可能胆大包天闯入她家去强奸她？ 郭富强不由拍了一下额头，眼前这情况，真是让他头大如斗，忍不住叹气出来，事情的发展，已经超出他的控制范围了。 “李秀兰，我很想帮你，可现在这情况，你让我怎么帮啊！你赶紧说清楚你和何大柱究竟是什么情况！” 郭富强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以他身为派出所所长，多年接触基层民众的经验来判断，李秀兰应该是清白的，她那么深爱王长根，为了让王长根不坐牢，甚至可以主动去背负勾引杨大富的骂名，这样一个女人，怎么可能背着丈夫去和别的男人搞在一起？ 可是如果李秀兰不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那谁也不可能会相信她！ “那天晚上，何大柱说要亲我一下，才愿意帮我照看我家里的牲口……”李秀兰在郭富强的引导下，开始恢复平静，耐心去解释。 然而，王长根却依旧情绪激动： “何大柱说要亲你一下，然后你就同意了？” 王长根咄咄逼人质问。 李秀兰犹豫许久，她最终没有选择说谎，而是点了点头： “我以为只是亲一下，没想到何大柱抱着我不放，而这时候春花嫂恰巧回来了……” 然而，她这话刚说出口，何大柱就反驳： “你胡说！明明就是你说让我亲你一口的，怎么反倒成了我要亲你一口了？” 何大柱睁着眼说瞎话，曾经爱过的人，现在在他眼里一文不值，为了维护自己的名声，为了不让别人知道他阳痿早泄，他昧着良心，说着黑白颠倒，倒打一耙的谎言。 “何大柱，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李秀兰绝望到冷笑。 她现在很庆幸，当初没有选择和何大柱在一起。 她爸妈说得对，何大柱就不是一个有担当的男人！ 而一旁的王长根，还在纠结亲嘴那个问题： “李秀兰，你怎么能同意让何大柱亲你，你是不是对何大柱还余情未了！” 李秀兰回答不上来这个问题。 因为在当时，她对何大柱，确实心里还存在那么一丝旧情，毕竟两人都是彼此的初恋，而且都因为现实的原因而留下了深深的遗憾。 如此情况之下，说是没有旧情，那是不可能的！ 可她又不想说谎，所以她只能沉默。 王长根看李秀兰这个反应，就更加心如刀绞了。 “啪！” 王长根又甩了李秀兰一巴掌。 “离婚，必须离婚，明天就去办理离婚证！” 王长根如火药桶般原地爆炸，完全失去了理智，暴跳如雷地大喊大叫着。 一旁的王大山和王二海两个小孩子，被吓得哭声连连。 多年以后，当他们长大成人，父亲在这一晚上的种种举动，依旧是他们心里磨灭不去的阴影。 “王长根，你理智一点，李秀兰为你生了两个孩子，现在肚子里还怀着你的第三个孩子，这时候你怎么能轻易和李秀兰离婚！” 现场唯一还有点理智的判断力的，就是郭富强这个派出所所长了。 他见势不妙，连忙来劝导王长根别冲动。 像这种家庭矛盾，他一般都是劝和不劝离的。 因为离了之后，对夫妻双方都不会有好处，对孩子更是会造成不可逆转的心理创伤。 “郭所长，你不要再劝我了，这日子根本就没法过了，穷点我能忍，苦点我也能忍，可是老婆给我戴绿帽，那我绝对不能忍！” 王长根态度非常坚决，不等李秀兰开口再说话，一甩手就转身离开了村委办公室。 李秀兰看着王长根决绝而去的背影，心就像是一个摔在地上的玻璃瓶，化作了一粒一粒的粉碎。 她知道，她和王长根的婚姻，恐怕真的是走到头了。 …… 第21章 夜雨种下的误会 从村委会回家的路上，夜路里弥漫着无尽的黑暗，李秀兰觉得好像要被这片黑暗卷进去永远也出不来一般，她感觉到昏天暗地，整个人都在向下旋转着坠落。 “妈妈，妈妈，不要和爸爸离婚，不要……” 耳边传来大儿子王大山的哭泣声，让李秀兰心如刀绞，眼泪止不住哗啦啦往下流。 背上背着的小儿子王二海也跟着哭了起来。 两个儿子可能都还不知道离婚是什么，但是他们却能够用直觉感受到，离婚肯定不是好东西。 “大山，我也不想，可是你爸爸他不信我啊！” 李秀兰蹲下来，抱住王大山，哭得稀里哗啦的。 恰在此时，漆黑的夜空下起了冷雨。 雨水越来越大。 李秀兰顾不得自己的悲伤，她连忙带着孩子到附近破屋的屋檐下躲雨。 因为她可不想两个孩子因为淋雨而生病。 “噼啪！” 天空响起了雷声，雨水越下越大。 这夜也越来越冷。 李秀兰连忙将身上的外套取下，给两个儿子披着，自己则是双手抱着僵，蜷缩着抵抗这寒冷。 这雨也不知道何时才会停。 这时候她多么希望王长根能够给她和她的两个儿子送来一把伞，可是她却也不敢奢求，毕竟都要离婚了，人家凭什么还来关心你？ 就在这时，一个人影从远处撑着伞而来，李秀兰脸上露出一丝欣喜，她以为是王长根来接她了。 可等那人靠近，她脸上的喜色却立即瞬间全无，取而代之的是脸黑和隐藏不住的厌恶。 因为过来的这个人，不是王长根，而是何大柱。 “何大柱，你来这里做什么？” 今晚何大柱在村委会当着众人的面对李秀兰的污蔑，让李秀兰对何大柱仅存的那一丝旧情也没有了，有的只是恨意和讨厌。 “秀兰，现在下着大雨，要不我送你回家吧。” 何大柱眼里闪着温柔，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做到能这么无耻的。 刚污蔑了人家李秀兰的清白，现在竟然能像没事发生那样来关心李秀兰。 “我不用你送，你走吧！” 李秀兰直接拒绝，她不会再给何大柱任何机会。 “秀兰，我知道你还生气，我承认我今晚在村委会说的那些话不对，给你造成了很大的伤害，我给你道歉，但是这也不全是我的错啊，我这不也是被逼无奈吗？我不能承认我是无能的男人，不然我会成为全村人的笑话的，所以只能委屈你一下了，再说了，王长根他信我这个外人的三言两语，也不信你是清白的，就凭这一点，就足以证明，他根本不是真心爱你，他根本就配不上你！他要和你离婚，那对你而言也是一种解脱，你放心好了，等你和王长根离婚之后，我一定会全心全意照顾你和你的孩子！” 何大柱满脸真诚，他真的不觉得他做错了什么，而且他现在已经来道歉了，还要他怎样？ “我就算和王长根离婚，也不会和你在一起！” 经过今晚的事情，李秀兰终于看清楚了何大柱的真面目。 所以现在，她不再有一丝犹豫，非常果断地表明立场，她不会再给何大柱任何机会。 “为什么？为什么不给我一次机会？” 何大柱痛苦抱头，他认为他理所应当得到一次机会。 李秀兰面色冷漠，她深知给何大柱机会，会给自己带来怎样的麻烦，所以她要用最难听的话让何大柱死心： “想知道原因吗？原因很简单，因为你不行，因为你阳痿早泄，因为你不是男人，因为我不想下半辈子都守活寡！这样的原因你满意了吧！” 李秀兰其实对性生活没多大的需求，王长根外出打工这几年，她一年下来不会有超过十次的夫妻生活，但是她都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她之所以说出这样刺耳的话，纯粹就是想要把何大柱气走，让何大柱不再对她有任何幻想。 何大柱听了这话，心都快要碎了。 他双眼泛起血丝，难以接受这个事实。 “秀兰，我们曾经那么恩爱，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我都不嫌弃你结过婚生过孩子，你怎么能嫌弃我阳痿早泄？” 在何大柱看来，他和李秀兰只不过是半斤八两，谁也不应该嫌弃谁。 李秀兰生过两个孩子，而且现在肚子里还怀着一个，天底下有哪个男人，愿意接她这个盘？ “秀兰，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我真的会对你好好的！” 何大柱突然情绪激动，向前去就强行把李秀兰抱在了怀里。 李秀兰连忙挣扎： “何大柱你干什么，你松开我，松开！” 只可惜无论她怎么挣扎，何大柱就是不松手。 李秀兰感觉快要窒息了，她从未感觉何大柱这么可怕，这么厌恶，这么让人恶心。 可能是因为被抱得太紧，也可能是因为情绪波动的原因，这时候，李秀兰感觉肚子里的胎儿动了动，然后一股很不舒服的感觉，迅速如潮水般扑面而来，让她面色变得苍白，让她有气无力地喘息着。 “何大柱，你松开我……” 李秀兰的声音变得微弱，艰难喘息着，疼痛已经让她失去了挣扎的力气。 何大柱却没有放开她，因为他感觉到李秀兰不挣扎了，就以为李秀兰被他征服了。 他温柔地说道： “秀兰，我真的很爱你，你知道吗？” 李秀兰没有再回答，她已经虚弱到瘫在了何大柱的怀里。 而恰在这时，另一个人影从夜雨中出现。 赫然是王长根送伞来了。 王长根原本想先将之前的种种恩怨放一边，来把李秀兰和孩子接回家再说。 毕竟这大夜晚下着雨，李秀兰和孩子都迟迟没有回家，他心里不免有些担心。 可让他怎么都不会想到的是，当他带着伞打着手电筒，往村委会走去的时候，却在半路上，看到了李秀兰和何大柱抱在一起！ 就这么静静地抱在一起！ 模糊的夜色下，李秀兰还闭着眼，似乎很享受的样子！ 那一刻，王长根似被定在了夜雨之中。 手中拿着的伞，不受控制地滑落到泥泞的地面上，他整个人都感觉拔凉拔凉的。 他原本还心存一丝希望，没准自己老婆是被何大柱污蔑的呢？ 可现在看来，这一丝希望也破灭了。 第22章 长根，长根，你不要走! 王长根就这么站在雨中，任由雨水淋湿整个身体。 他也不知道站了多久，可能几分钟，也可能几个世纪。 他就这么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这一幕如同刀子一般，一刀一刀地捅着他那一颗原本就已经流血了的心灵。 “噼啪！” 一声雷响让他从巨大的悲痛中回过神来。 他转过狼狈的身形，准备悄无声息离开这里。 或许，他本不该来打扰…… 这时候却被屋檐下的两个孩子看到。 “爸爸，爸爸！” 大儿子王大山对着王长根缓缓远去的背影大喊。 “爸爸，爸爸……”小儿子也牙牙学语叫喊着。 惊雷声和两个儿子的叫喊声，让李秀兰从昏迷虚弱之中猛地醒过来，她双眼倏然睁开，看到王长根在大雨中孤零零远去的背影，看到那一把被扔在泥泞之中被冷风玩弄的孤零零旋转的雨伞。 李秀兰突然爆发出一股强大的力量，一把挣脱了何大柱的拥抱，不顾外面的大雨，连忙追了上去： “长根，长根，你不要走！” 李秀兰一边追，一边撕心裂肺大喊着。 雨水打湿了她的身体，凌乱的发丝黏在雨水和泪水混杂的脸庞，让她显得狼狈而可怜。 “很抱歉，我打扰到你们了。” 王长根远远地停了下来，他回头看了李秀兰一眼，自嘲地冷笑出来。 “不是你想的那样的，不是你想的那样的，你听我解释……”李秀兰虚弱无力地呼喊着，她捂着肚子，肚子里传来的疼痛感，就像是绞肉机一样在绞着她的痛觉神经。 “李秀兰，你还想要解释什么，上次在何大柱家，你可以说是何大柱强行抱你亲你的，可这次在这里我可是亲眼看着你在何大柱的怀里很享受！” 王长根如同被点着的火药桶一般，一下子全部情绪炸了开来。 不过他没再去打李秀兰，因为他觉得，李秀兰已经不值得他再去动手了，他已经对她完全心死了。 他说完这话，转身就快步离去。 走出几步，却又倒了回来。 他来到屋檐下，两个儿子面前： “你们是跟你们妈，还是跟我，你们自己选吧！” 王长根眼里布满血丝，他已经保持足够的克制了。 因为何大柱现在就在他旁边，他就这么看着戏，一言不发。 “爸爸，我不要选，我不要你和妈妈分开……” 王大山哭泣着，只有三岁的他，却要经受如此残酷的选择。 “必须选，不选不行！” 王长根厉声催促着。 他已经下定决心，明天一大早就和李秀兰去办理离婚手续。 “我选妈妈，我选妈妈……” 王大山最后做出了选择，因为他是被他妈妈带大的，所以他自然更愿意和妈妈在一起。 “既然你选了跟妈妈，那你弟弟就跟我！” 王长根抱起王二海，转身就走，不带一丝犹豫。 纵使王二海在他怀里，不停地哭泣，不停地挣扎，他也不管不顾。 “长根，你不要走，事情真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李秀兰拖着虚弱的身体，趔趄着追上去。 她的声音虚弱中带着哀求，乃至于祈求。 王长根却头也不回，绝决无比。 “长根，你不要丢下我……” 李秀兰狼狈踉跄地追着，纵使力气用尽，纵使肚子疼痛难忍，她也没停下追逐的脚步。 因为她知道，之前在村委会上说的离婚，双方多多少少都带着气话，等双方气消了，那就还有和好的可能性。 而如今让王长根再次误会，那如果再不解释清楚，那就再没有挽回的可能性了。 这婚，估计还就真得要离了！ “长根，长根，你等等我……” 李秀兰身形狼狈而卑微地追着，王长根的背影却越拉越远，在夜雨中越来越模糊，他头也没有回一次，就这么无情地远去。 李秀兰感觉到王长根越走越远，她知道她即将就要失去她所心爱的男人了。 所以她顾不得肚子的疼痛，咬牙用尽最后一口力气，拼了老命追上去。 结果一个踉跄，直接摔倒在了雨中。 “长根，你不要抛下我……” 李秀兰感觉天旋地转，眼前的视线逐渐模糊，意识正如沙漏般迅速流失。 在视线即将漆黑之前，她在模糊中看到了一个人影往她飞奔而来，在灰暗的夜雨里如同一束温暖的光芒照进她的世界。 背着光的那个男人容貌看不太清楚，但是李秀兰觉得，那一定是王长根，一定是…… “秀兰，秀兰，你怎么了？” 李秀兰昏迷了过去，她恐怕怎么都不会想到，她失去意识之前看到的王长根，只不过是一个幻觉而已。 夜雨中冲过来关心她的，不是王长根，而是何大柱。 王长根早已走远，哪里还能注意到她跌倒昏迷？ 何大柱看李秀兰在雨中昏迷了过去，立即就惊慌失措。 再看李秀兰双手捂着肚子，面露痛苦的表情，他就知道，估计是李秀兰肚子里的孩子出了问题。 这可是大事！ 搞不好可能会落得个一尸两命的恶果！ 何大柱可不想担这个责任！ 所以他连忙抱起昏迷不醒的李秀兰，就往王长根家里跑去！ 王长根回到家中，立即就去收拾杂物房，今晚他和二儿子睡杂物房好了，他不会再去和李秀兰睡在一起，今后都不会再去碰李秀兰一下。 等后面离婚手续弄下来了，家里的共同财产分割好了，他就带着王二海去城里生活。 这个家里的所有东西，他都可以让给李秀兰，包括这个房子在内。 至于李秀兰肚子里还未出生的孩子，给她就是了，说不准都不是他王长根的种呢，所以王长根也不想去争。 他只想尽快结束这一段荒唐而失败的感情。 正一边收拾着杂物房，一边正胡思乱想着，这时候，客厅外面突然传来动静： “王长根，你快出来，你老婆昏迷过去了，快送医院去！” 是何大柱的声音。 王长根不由一愣，连忙从杂物房出来，只见李秀兰被何大柱抱着进来，李秀兰面色苍白，两只手捂着大肚子，低沉地痛苦呻吟着。 何大柱刚把李秀兰放到客厅的一个破旧木沙发上，王长根就一拳打在了他那张虚伪的嘴脸上。 “你怎么不送她去医院！你配爱她吗！” 王长根大声怒吼。 何大柱捂着流血的鼻子，无奈地呵呵干笑出来： “我这不是没钱吗？再说了，她还没和你离婚，她还是你老婆，你怎么也还得负责” 王长根愣在原地，看着昏迷不醒的李秀兰，他心里不忍，但却也没有第一时间做出行动。 “别愣着，快送她去医院啊，看样子有点严重，迟了可能会一尸两命！我不管了，总之人我给你送回来了，她怎样都不关我事了！” 何大柱说完这话，连忙转身就溜。 王长根这才反应过来，人命关天，他不再去计较那些感情恩怨，连忙抱起李秀兰，就往村里的卫生站跑去。 第23章 无论如何，我都要保住胎儿 雨还在淅淅沥沥下着，王长根抱着李秀兰，在湿哒哒的黑夜里跑啊跑。 卫生站在村口的公路旁，距离他家里有好几百米的路程。 王长根跑得气喘吁吁的，但是他却不敢停下来。 “长根，长根，你不要离开我，我真没做对不起你的事情，真的没有……” 昏迷中的李秀兰，用微弱的声音，喃喃呓语。 王长根看着她苍白的脸上满是惶恐，那一刻他心都碎了。 所有的怨恨瞬间烟消云散。 “老婆，你一定会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 王长根咬牙加快速度往卫生站跑去。 终于，他来到了卫生站。 卫生站的老医生钟建国见到王长根冒雨抱着李秀兰进来，立即连忙上前去招呼，把李秀兰放在了一张破旧的沙发上。 “这是怎么回事？” 钟建国眉头微皱，看李秀兰面色苍白如纸，已经预感不妙。 “钟医生，快救救我老婆，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她突然昏倒了。” 王长根满脸的焦急。 钟建国摸了摸李秀兰的额头，发现烫得厉害，连忙拿温度计来给她测体温，又给她把脉看看情况。 “你老婆怀着孕，你怎么能让她淋雨？” 钟建国见李秀兰满身湿透，就忍不住责怪王长根。 王长根心里悔恨不已。 他确实不该在和他老婆吵架，无论有什么事，都得等孩子生下来再说，这么一闹，搞不好一尸两命，那后果可就严重了。 “脉象很乱，估计是肚子里的孩子出了状况，我这小小的乡村卫生站，医疗条件有限，而且你老婆还是个孕妇，我恐怕治不了，要不你还是赶紧把她带去镇上的卫生院吧！” 钟建国不敢给李秀兰治疗，毕竟孕妇很多抗生素类的药都不能用，他只能让王长根赶紧把李秀兰送去更大的医院。 “这大晚上的，我又没有车，这里距离镇上卫生院，还有二十多公里的路，这让我怎么送去啊？” 王长根如坠冰窟，绝望无助。 钟建国见李秀兰也是蛮可怜的，就说道： “你在这里等着，我让卖猪肉的老赵过来，让他开摩托车载你们去镇上。” 钟建国拿了把伞，连忙小跑着出去。 不一会儿，他就乘坐赵大田的摩托车回到了卫生站。 从摩托车上下来，他就连忙让王长根抱着李秀兰，坐上找赵大田的摩托车。 然后去往镇上。 雨还在下着。 摩托车没有遮雨棚，不过好在有雨衣。 王长根在雨衣里紧紧抱着李秀兰，免得她在途中受凉。 十几公里坑坑洼洼的黄泥路，一路颠簸着的不仅仅是这破旧的摩托车，还有王长根那一颗忐忑的心。 要是李秀兰因此而出现什么意外状况，那他一辈子可能都会活在愧疚之中。 好不容易，终于来到了镇上的卫生院。 王长根连忙抱着李秀兰跑进去。 “医生，医生，快救救我老婆！” 他无助地大喊着。 王长根这时候才发现，李秀兰的下面已经流血了。 “怎么回事，刚在村里都还没流血的，怎么现在却流血了？” 王长根手足无措。 护士连忙过来查看情况，然后带李秀兰去急诊室。 急诊室的医生看了一眼，就知道情况有点严重。 他对王长根说： “你老婆很大可能会流产，如果只是想要大人没事的话，我现在给她安排引产手术，很快就能帮她度过危机，可如果想要争取保住胎儿，这镇上的卫生院还没有那个医疗条件，得立即转移到县里的大医院去，你看要怎么办？” 王长根感觉天都快要塌下来了。 他没想到，事情会变得如此糟糕。 他一时半会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心里肯定是想要保住胎儿的，但是他却也很清楚，如果去县城的大医院，那估计得花很多的钱才能保住胎儿，而他现在全部存款也不足五百块。 以前存到的大几千块钱，前不久都赔给杨大富做医药费了。 “你快点做选择吧，这事不能拖。” 医生催促着王长根。 王长根只能仓促中连忙说道： “引产吧，引产吧，总之无论如何，都不能让我老婆出事！” 出于现实的考虑，他只能做这样的选择。 可就在这时，李秀兰突然一把抓住了王长根的手，她不知何时恢复了一丝的清醒。 虚弱的声音，带着祈求： “老公，我想留住孩子……” 李秀兰是真的想要留住肚子里的孩子。 虽然她已经生了两个孩子了，但是她还想要第三个。 而且她有很强烈的预感，第三个孩子肯定是个女孩。 她想要儿女双全，在她那文化水平有限的思维里头，有一个坚定的信念： 如果有儿有女的话，那就算是下半辈子再苦再累，她也有活下去的盼头。 “可是，我们没钱去县城的医院啊！” 王长根满脸的痛苦和无奈。 他恶狠狠抽了自己两个大嘴巴子。 “都是我不好，我没能力，我让你受苦了！” 王长根真的很后悔，他怎么能因为村里的闲言碎语，就去对他老婆生气呢？ 如果不闹矛盾，他老婆根本就不会出现现在这种状况！ 她老婆肚子里的那个孩子如果死了，那就是他间接杀死的！ “老公，我们回去吧，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引产……” 李秀兰用虚弱的语气，坚决地说出这么一句话。 她的无知给了她极大的信念。 她总觉得她的孩子一定能在她肚子里顽强地活下去。 就如她能够在这片贫苦的大地上，顽强地活下去那样。 “你这不是闹着玩吗？都已经见红了，不引产很大可能会胎死腹中，到时候还不是一样的结果？而且你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医生这时候连忙呵斥。 农村妇女的愚昧无知，他见得太多了。 眼前这个女人，不是第一个为了保住胎儿而不要命的，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她们前赴后继，为了生娃可以不顾一切。 “老公，我们回去吧！” 李秀兰抓住王长根的手，苍白的面色，祈求中带着坚定，像是准备赴死的战士。 王长根最后点了点头。 医生见状，只能无奈地叹气。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他没法去干预别人的命运。 既然病人如此坚定，那他只能妥协。 最后给李秀兰开了点保胎药，然后就让她离开了。 第24章 第三个孩子出生了 王长根带着李秀兰回到了家中，他把李秀兰放到卧室的床上躺下，然后就连忙去倒热水过来给李秀兰吃药。 李秀兰吃过药之后，流血的状况止住了。 可是肚子依旧传来一阵一阵的剧痛。 她就这么强忍着。 忍了一整晚上。 直到第二天早上，疼痛感才渐渐消除了一点。 她在疲惫中渐渐入睡。 王长根则是拖着疲惫的身躯，去照顾家里的畜生，给家里两个小孩子做早饭，洗衣服，，浇菜地，摘桑叶喂蚕，忙前忙后的。 也正是在这时候，王长根才深刻体会到，他老婆一个人在家里既要带两个孩子，又要干那么多农活，是多么的不容易，简直比他在工厂打工还要累。 李秀兰在床上躺着静养了一周后，竟然奇迹般地康复了。 她不但保住了孩子，自己也恢复了元气。 或许，有时候生命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脆弱。 农村人没有城里人那样娇生惯养，只要有口饭吃就能活下去。 李秀兰这种情况，就是最好的写照。 李秀兰刚能够下床走动，她就已经闲不住。 扫地、喂鸡、做饭，一些轻的家务活，她忙得不亦乐乎。 王长根不让她做，她还不乐意。 还说她要是不做点事情，就闷得发慌。 两人的关系因为一场大病而无声地修复了回来，双方都很默契地不再提离婚的事情。 虽说彼此之间多了一层说不出来的隔阂，有时候甚至会变得有些客气。 但是这一切，只要时间足够，总能慢慢磨平。 何大柱这个罪魁祸首，在李秀兰卧病在床的这几天，一次都没来探望过。 他知道李秀兰病了，知道李秀兰躺在床上起不来，但就是不过来看看。 他心里害怕，怕李秀兰死了，王长根责怪到他头上，怕王长根拿刀来砍他。 毕竟王长根可是砍过杨大富的，那砍他也不是不可能。 所以他就一直躲着。 这个男人从始至终都没有担当过，就如他那条软屌如出一辙，也难怪廖春花会这么看不起他。 而另一边，杨大富这几天一直在到处宣传他是无辜的，他没有强奸李秀兰，他希望能够重新做回山沟村的妇联主任，为此他还亲自去过镇政府好几次，试图通过送礼说情的方式，来打通人脉关系。 只可惜，山沟村妇联主任这个位置，镇政府那边已经有了新的人选，他送的那些礼人家不收。 眼看着复职无望，再加上已经和老婆离婚。 杨大富觉得在村子里继续呆下去也没啥意思了，于是就决定去大城市打工。 他这一走，村子里关于李秀兰的闲言碎语，也就消停了大半。 转眼时间过去大半年。 李秀兰临盆的日子快要到了。 “老公，我们这个孩子叫什么名字好？” 李秀兰捂着大肚子，脸上带着期盼，问出这么一个问题。 “也不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王长根脸上期盼：“要是女孩就好了！” 因为已经有了两个男孩，他可不想第三个还是男孩。 “一定是女孩，我有强烈的预感！” 李秀兰语气坚定。 王长根就说：“要是女孩，就叫王小花好了。” “小花，小花，小小的花，以后能结出大大的果！”李秀兰笑着自言自语，“王小花，好名字！” 因为是超生的缘故，王长根和李秀兰这对夫妇拿不到准生证。 所以根本没法去医院生产。 不过彼时农村里还有很多接生婆，而且接生婆的手法很专业。 王长根算准日子，提前和接生婆打好招呼。 在老婆快要生产的前几天，就把接生婆接过来自己家里住，随时准备接生。 1993年10月12日，李秀兰和王长根的第三个孩子，终于出生了。 李秀兰这次生产的过程非常顺利，因为她已经生过两个孩子，有了前面两次的经验，所以这次并没有感受到多大的痛苦，婴儿就从子宫里出来了。 “丽芳婶，是男孩还是女孩？” 当婴儿的第一声哭泣在简陋破旧的屋里响起时，李秀兰就连忙询问。 她太想知道结果了。 她日盼夜盼着她的小花来到这个世界上，和她一起幸福快乐地成长。 然而，接生婆陈丽芳说的一句话，却让她整个人都陷入了难以接受的失望之中。 “带把的！是个男孩！”陈丽芳脸上带着高兴的笑容，还夸赞道：“秀兰，你可真行啊，连生三个男孩，王长根这是要光宗耀祖了！” 王长根听到婴儿的哭声从外面走了进来： “老婆，你辛苦了！” 接生婆把孩子抱过来： “长根，你可真福气，又是个男孩！” 王长根也有些失落。 他也是想要个女孩的。 若不是想要个女孩，他也不会让他老婆继续怀孕。 他们夫妻二人，都已经给孩子想好了一个女孩的名字，王小花，多可爱多漂亮的女孩名字啊，结果现在却来了个男孩，真是造化弄人！ “又是男孩啊，怎么就不能是个女孩呢？”王长根叹气一声。 陈丽芳笑道： “看看你们夫妻俩，还不高兴呢！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别人家连生好几个女孩都生不出一个男孩来，你们倒好，连续三个都是带把的！这得多大的福气才能连生三个男孩啊，上辈子积了多少德啊！” 面对接生婆陈丽芳这样埋汰的话，李秀兰和王长根只能无奈苦笑。 他们真的想要一个女孩啊。 “老婆，这孩子叫什么名字好？” 送走接生婆之后，王长根抱着孩子，过来问李秀兰。 王小花这个名字，很明显有点不适合男孩。 李秀兰满脸的郁闷： “要不还是叫王小花吧，我都叫了他大半年王小花了，现在改口有些别扭。” 王长根想了想，最后点头答应： “依你的，那就叫王小花！” 自从李秀兰大病一场差点流产之后，王长根就变得对李秀兰百般宠溺，无论李秀兰提什么要求，他都会答应。 所以现在他虽然觉得王小花这个名字太过女性化，但是最终还是同意了李秀兰的建议，给他的第三个儿子取名为王小花。 …… 第25章 王长根再次进城 王小花的出生，让王长根又是欢喜又是忧。 欢喜的是多了个家庭成员，他连得了三个儿子，这在村里可谓是可以扬眉吐气的骄傲事情，别人家羡慕都还来不及。 忧愁的是养娃的负担又加重了许多。 虽说农村的孩子有口饭吃就行，不需要娇生惯养，但是这并不代表着一丁点钱都不用花。 可能是因为李秀兰怀孕的时候大病过一场的缘故，王小花自打出生之时就体弱多病，隔三岔五就感冒发烧，虽说感冒发烧这些小病每次治疗都花不了多少钱，但是也扛不住隔三天两头往卫生院跑，这让原本不富裕的家庭更加雪上加霜。 眼看着家里就快要一贫如洗，王长根觉得继续呆在家里耕田也不是办法，毕竟靠种地养蚕赚的那三瓜两枣，根本不够这三个娃造的。 所以他最终决定，还是要重新进城去打工。 只有进城打工，才能赚到足够多的钱，养活他的老婆和他的三个孩子。 只是，他始终不知道怎么和李秀兰开口，因为他之前向李秀兰承诺过，他再也不会离开她的身边。 这天晚上，王长根睡不着觉，独自一人坐在客厅里抽着烟。 他没有开灯，不想打扰到老婆和孩子的睡眠。 烟雾在昏暗的客厅里飘荡着，王长根的眼神有些黯淡，而面容早已沧桑得不像是一个刚刚三十岁的大好青年。 这时候卧室的门打了开来。 李秀兰走了出来。 自打生了三胎之后，她的睡眠就一直都很浅。 所以自家老公半夜起床来抽烟，她自然有所察觉。 “老公，怎么了？” 李秀兰温柔的声音询问道。 “家里穷得快要揭不开锅了，过几年三个小孩子陆续需要上学，我继续呆在农村始终不是出路，就怕到时候连孩子的学费都拿不出来……” 王长根埋头抽着烟，他愁眉苦脸的，最终说出了他的想法： “我想明天就重新进城打工，只有去城里赚钱，才能养活你们母子四人。” 李秀兰来到王长根身旁坐下，温柔地抱住王长根： “老公，你为这个家付出太多了，你就放心去吧，我会照顾好孩子的。” 李秀兰心里舍不得王长根离开身边，但是她却也知道，如今家里贫困的状况，必须让她懂得取舍。 “我离开之后，你要好好照顾孩子。” 王长根欲言又止，李秀兰和何大柱之间的那点事始终是他心里拔不出来的一根刺，他不知道他去了城里之后，何大柱会不会又来骚扰李秀兰。 不过眼下的经济状况，已经让他没法去考虑那么多了。 他必须踏出这一步，必须像个真正的男人那样，承担起这个家庭的经济重任。 第二天一大早，王长根吃过早饭后，收拾好行囊，便再次踏上了进城打工的路程。 李秀兰背上背着王小花，两手牵着王大山和王二海，在村口送王长根离去。 王长根坐上了一辆开往镇上的手扶拖拉机。他将在镇上转车去往县城，然后再从县城坐火车去往大城市。 拖拉机“突突突”的渐行渐远，柴油机头喷涌出来的黑色烟雾，和车尾卷起的黄色灰尘交杂在一起，渲染出这片土地上的贫苦。 李秀兰忍不住默默流泪，王长根这一去，她又不知道需要忍受多少的孤独和寂寞。 “妈妈，爸爸这是要去哪儿？” 王大山眼巴巴看着前方的黄泥路，小小的年纪，眼神中就有了一丝忧郁。 “大山乖，爸爸出去赚钱了，过年就回来，到那时候爸爸会买很多好吃的，很多好玩的，给你们三兄弟！” “什么时候过年？” “快了，很快就过年了，你们耐心等着……” 王长根走后，李秀兰像以往那样，独自一人用柔弱的身躯，支撑起了这个贫困的家庭。 洗衣做饭，喂鸡喂猪，种田养蚕，她几乎无所不能。 唯一不同的是，身边的小孩，从两个变成了三个。 好在王大山已经四岁了，不但能够帮忙做一些简单的家务，还能帮忙照看两个弟弟。 这天下着大雨，恰逢蚕宝宝进入大食期，断不得粮食，李秀兰不得不冒雨去摘桑叶。 她就把三个孩子都留在家里，叮嘱王大山照看好两个弟弟，然后带上斗笠，匆匆去往桑田。 虽然李秀兰带了斗笠，但是大雨还是把她的整个身子都浇了个透。 不过她却不去在意身上传来的寒冷，以及关节被水泡发后的酸软，她拼命地摘着桑叶，两只手一秒钟都不曾停歇，直到塞了满满的四大蛇皮袋桑叶，她这才挑着桑叶回家。 结果刚回到家，就看到何大柱正在屋里和她的三个孩子玩玻璃弹珠。 三个孩子和何大柱玩得不亦乐乎的。 “何大柱，你来这里做什么？” 自打李秀兰生病差点流产之后，何大柱就从来没有来过这里一次。 不曾想王长根刚进城打工没多久，何大柱竟然又不请自来了。 “秀兰，你回来了啊，你看你，这么大雨还去摘桑叶，就不能等雨停了再去吗？赶紧去把湿衣服换来再说别的吧！” 何大柱用关心的口吻催促着。 李秀兰瞬间来气，觉得眼前这男人实在太恶心了。 “你赶紧给我滚出去！我家里不欢迎你！” 李秀兰直接下逐客令。 她宁愿和何大柱直接撕破脸，也不愿再被她的丈夫误会。 “秀兰，你别生气，我来这里，主要是想和你说一件事。” 何大柱死皮赖脸，站在原地，就是不走。 “你要说什么？你赶紧说，说完就给我滚！” 李秀兰态度十分坚决，她已经不再是之前那个柔弱的女人，经历过那永远也无法自证清白的流言蜚语过后，她变得坚强而果断，她不会再给任何对她不怀好意的臭男人一丁点机会，特别是何大柱。 “我和廖春花离婚了，昨天刚办的离婚证。” 何大柱拿出离婚证来，展示给李秀兰看。 何大柱和廖春花这段感情，最终还是走到了尽头，原本廖春花不愿意离婚的，但是僵持了大半年之后，她被何大柱家暴怕了，心也死了，人也累了，最终还是选择了放手。 李秀兰看了之后，面无表情： “你跟廖春花离婚，和我有什么关系？你赶紧走！” 何大柱见李秀兰这反应，心碎了一地，与此同时，不由愤怒： “秀兰，我是为了你才和廖春花走到这一步的，难道你就不应该对此负责吗？” 何大柱很无耻地说出这么一句话。 第26章 两个苦命女人相拥而泣 李秀兰直接就被何大柱这话给气笑了。 “什么叫做你是为了我才和廖春花离婚的？什么叫做我必须负责？何大柱你能不能别这么不要脸！” 经过一系列的挫折之后，李秀兰已经褪去之前那份懦弱，现在她面对何大柱这种荒唐的要求，她选择了毫不留情面骂回去。 何大柱被骂得狗血淋头，有些无地自容，其实这事需不需要李秀兰负责，他心里比谁都清楚，但是他不能既失去了廖春花，又得不到李秀兰。 所以他依旧选择死皮赖脸： “秀兰，你从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讲理了？我们有话好好说行吗？我真的很爱你，一直都很爱你，你要相信我！” 何大柱一脸真诚和卑微，他说出这些无耻的话竟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因为他内心里确实是如此想的。 估计就连他自己都没搞清楚，他是想要得到李秀兰，还是想要爱李秀兰，而很明显，前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好好好，你说你很爱我是吧，那当初在村委会的时候，你为什么要当着全村人的面污蔑我！你明明可以证明我清白的，却选择了污蔑我！何大柱，你告诉我，你这是爱吗！有你这样变态的爱吗！我一辈子都不可能原谅你！” 李秀兰大喊大叫出来，她不顾自己以往温柔的形象，已然化身一个泼妇。 因为这件事对她的伤害，可以说堪比十大酷刑。 她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不但全村的人都因此而误以为她水性杨花，就连她老公对她也因此而有了解不开的心结。 “秀兰，那都是老久远的事情了，我早就忘记了，你怎么还挂记在心上？” 何大柱反倒怪起了李秀兰来，说得好像是李秀兰太过小心眼那样。 “你给我滚！” 李秀兰尖声大喊。 她已经完全看透了何大柱虚伪的面孔。 这个曾经的初恋男友，是多么的恶心，多么的有毒。 她甚至都想不明白，为什么当初为了他能够付出那么多。 “秀兰，你别激动，我真的爱你啊，你让我照顾你可以吗？你一个人在家，照顾三个小孩不容易，需要我来帮忙！”何大柱却不滚，还在死不要脸地哀求着。 李秀兰直接转身去拿出一把菜刀来，挥舞着菜刀走上去： “你滚不滚，你滚不滚！你到底滚不滚！” 何大柱直接吓傻眼了，他没想到曾经温柔善良的李秀兰，如今竟然会变成这样飞扬跋扈。 他不敢在多逗留片刻，连忙拔腿就逃，因为他知道，如果他不跑，李秀兰真的会砍他。 “秀兰，你肯定是被王长根刺激了！等你情绪稳定了我再来看你！” 何大柱抛下这么一句话，狼狈踉跄地跑出了李秀兰家的院子。 出到院子门口，却恰巧遇到他的前妻廖春花。 廖春花见何大柱这样狼狈的模样，不由高兴冷笑： “瞧你这没出息的模样，就和你那软屌一样！” 何大柱又恼又怒，自惭形秽，却不好反驳廖春花什么，因为他确实是一根软屌，所以只能悻悻然连忙逃跑。 廖春花跨过门槛，进入李秀兰院子里。 “廖春花，你来做什么？” 李秀兰见到何大柱刚走，廖春花就过来，内心里很是烦躁，还有完没完。 “你放心，我不是来和你吵架的。” 廖春花看着眼前这个女人。 虽然已经生了三胎，但是她的身体竟然恢复得出奇的好。 甚至比她这个没生过娃的女人的身材还要好。 作为女人，她要说不嫉妒李秀兰的容貌和身材，那肯定是假的。 但是现在她真的已经放下以往的种种恩怨了。 因为她已经打算要离开这个村庄。 “我打算明天就去城里打工，走之前来和你道别一声，另外，我承认我之前打电话给王长根投诉你和何大柱，做得确实有些过分了，其实我心里比谁都清楚，你和何大柱不可能发生任何事情，他就不是一个真正的男人，只是我心里怨恨何大柱，怨恨我自己，嫉妒你所拥有的，这才做出这样的事情，这对你是不公平的，给你造成了那么大的伤害，我心里一直很愧疚，所以我现在给你道歉，对不起，希望你能原谅我。” 廖春花真诚地对李秀兰说了这么一番话。 她是真心来道歉的。 她不想离开山沟村的时候，还带着和李秀兰的误会。 “都过去了，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李秀兰看廖春花真诚道歉，自然也不再去计较什么。 再说了，就算计较，那又能有什么用？ 已经造成的伤害，伤疤不可能抹去。 只能坦然接受，让时间来消磨。 “秀兰，有时候我真的很羡慕你，有这么好的丈夫，还有三个儿子，而我丈夫不但软弱无能，还对我不忠，我也不曾有一儿半女，相比之下我的人生太失败了；可有时候我又觉得你很可怜，说实话，如果让我经历你那些流言蜚语，我可能早就喝农药自杀了，可你却一直默默地承受着，这一定很痛苦吧……” 廖春花看着李秀兰，目光复杂。 李秀兰苦涩地笑了一下： “我没什么好羡慕的，也没什么好可怜的，只是过日子罢了，一天一天地过，也没什么痛苦的。” 说着说着，却忍不住抹泪。 李秀兰只是嘴硬罢了，廖春花这些话，早就戳进了她的心窝里面。 这些日子她确实承受了太多。 生活的压力，外面的闲言碎语，丈夫的误会，三个儿子的吃喝拉撒，全都压在了她一个弱女子的肩膀上，她能挺过来确实不容易。 “我可以抱一抱你吗？” 廖春花这时候提出了这么一个要求。 李秀兰点了点头：“可以。” 于是两个苦命的女人相拥在了一起。 都情不自禁地流出了眼泪，哭泣了出来。 “秀兰，我们的命咋这么苦啊！” 廖春花从抽泣变放声大哭。 李秀兰的生活不如意，她廖春花的生活更是一地鸡毛。 无能的丈夫，失败的婚姻，家庭的暴力，让她犹如在地狱里一般。 好在现在，她解脱了，她离婚了，她要出去城里打工了。 可是城里她从未去过，未来的前途一片茫茫，她不知道她将来会怎样，更不知道下一站停靠的港湾会在哪里。 她只知道，等明天一离开这个村子，她或许以后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 第27章 大舌本和他的智障儿子 廖春花走的时候，全村只有李秀兰一个人去送她。 谁也不会想到，曾经分外眼红的两个仇人，现在竟然能够友好地道别。 廖春花走后，没过多久，何大柱也进城去打工了。 他见李秀兰态度坚决拒绝了他好几次，自觉无趣，也就不再死皮赖脸缠着李秀兰。 杨大富走了，廖春花走了，何大柱也走了。 这三个让李秀兰深陷流言蜚语的漩涡之中的人都走了，山沟村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李秀兰终于又可以过上正常的生活了 春去秋来，时光匆匆，不知不觉，王小花已经一周岁。 他戒了奶水，到了牙牙学语的阶段。 他小布丁一般矮小的身材，略显别扭地小跑向李秀兰。 “妈妈，妈妈……” 可能是因为李秀兰怀孕的时候大病过一场的缘故，王小花天生比正常人弱小。 别人这个年纪至少有膝盖高了，他却还是很小一丁点。 不过他学说话和学走路却比别人迅速，无论做什么事，似乎都比前面两个哥哥要快许多。 他的两个哥哥一周岁的时候还不会说话，他倒好，现在已经说得很利索了。 这天李秀兰要带三个儿子去剪发，王小花自打出生后剪过一次胎毛，就再没剪头发了，现在他的头发长得像个女孩子那样，都可以扎两根小辫子了。 李秀兰背着王小花，牵着王大山、王二海两个哥哥，一起带到村里的剃头匠“大舌本”家里。 “秀秀秀秀兰……带带带带……带带带……带孩子来剪剪剪剪……剪头发吗？” “大舌本”原名叫吴大本，因为他天生大舌头，说话磕磕绊绊，所以村里的人都叫他“大舌本”。 大舌本娶了个老婆，是个傻女人，傻女人生了个弱智的傻儿子，一家三口就全靠大舌本一个人做剃头匠赚的钱养活。 “是啊，大山，你先上去剪，快去！” 李秀兰拉扯着王大山上去，在剪发椅子上坐下。 大舌本拿出围布，围在王大山的脖子上，然后拿出老旧的剃头剪子，开始给王大山剪发。 那是手动的剃头剪子，和一般的剪刀不一样，外表看更像是一把小型的割草机，剪发的一端很笨重，犬牙交错，手拿的一端翘起个幅度，好用于剪发的时候推进。 大舌本手上忙活着，剃头剪子从王大山的头皮上推过，剪出平整的发根。 王大山脸上时不时露出痛苦表情，因为大舌本的剃头剪子太过老旧，时不时会卡到他的头发，搞得他难受极了。 不过好在，大舌本手上功夫还算麻利，不一会儿就给他剪好了一个小平头。 拿出刮毛刀，在破旧墙壁上挂着的一块黑皮革上划磨几下，然后给王大山的发脚四周抹上肥皂水，干净利落地刮干净细毛，这头发就算是剪好了。 “剪剪剪剪……剪好了，下下下下下……” 大舌本一边从王大山脖子上取下围布，一边拍打着王大山脖子上残留的头发，磕磕巴巴地说着话。 “二海，到你了！” 还没等大舌本把话说完，李秀兰就连忙催促王二海上去。 “大本伯伯，能不能剪轻一点？” 王二海坐上剃头椅，眼里带着一丝惧怕和可怜。 每次剪发他都会被剪子扯到好几次发根，所以对剪头发从心理上也有些抗拒。 大舌本老脸上憨憨笑着： “别别别别怕……不不不不痛，你你你别别别别，别乱动……” 大舌本手上的剃头匠，在王二海的头皮上飞快掠过。 “哎哟，哎哟……”王二海不断发出哎哟的叫痛声，每被扯到一次发根，他忍不住撇嘴皱鼻子，可以看得出来，这对一个小孩子而言，是真的痛。 一旁的李秀兰看着，也忍不住提醒大舌本： “大本哥，你的剪子该磨一磨了。” “今今今，今早！刚刚刚刚刚……刚磨过……” 大舌本停下手中的剪子，艰难地给李秀兰解释。 李秀兰只能露出无奈的笑容： “行吧行吧，你赶紧剪……二海，你忍着点，一会就好。” 王二海憋着，一副快要哭的表情。 在李秀兰怀里抱着的王小花，他啥也不懂，不过看到两个哥哥都这么抗拒剪发，也就跟着心生惧怕。 结果被扯痛头发的王二海没哭，还没开始剪发的王小花却哇哇大哭了。 “哇……妈妈，不剪发，不剪发，不要剪发……” 王小花哭着哀求。 李秀兰郁闷了，连忙安慰， “小花不哭，夏天到了，剪了头发凉快一些。” 王小花开始在李秀兰怀里挣扎，像条倔强的虫子那样： “我不要凉快，我不要剪头发，我不要！” 大舌本满脸憨笑乐呵呵的，对此他早已见怪不怪。 他剪过很多小孩的头发，很多小孩都不愿意剪，甚至要家长强行摁着才能剪。 “等等等等会你摁住住住住住，摁住他就就就就就，就好！” 大舌本帮王二海刮了细毛，招呼李秀兰把王小花抱到座位上。 结果王小花刚被放到座位上，竟然就一溜烟从椅子上跑了。 往大舌本家的柴房里面跑去。 像条泥鳅那样，李秀兰抓都抓不住。 “别别别别……别让他进去！” 大舍本脸色大变。 还没等他把话说完，王小花就从破烂的门缝，钻进了大舌本家的柴房里面去！ “快快快快快去把他弄出来！” 大舌本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那样。 倒是李秀兰有些不解，不就是柴房吗？又不是龙潭虎穴，小孩子跑进去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 然而，下一秒。 “哇啊！！” 柴房里面传来王小花尖锐的惨叫声。 李秀兰傻眼了。 连忙拔腿就跑上去。 等她用力推开柴房的门。 只见柴房的最里面，有一个铁栏杆围着的猪圈。 里面除了养了两条猪之外，还养着两个脏兮兮的人。 那两个人赫然是大舌本智障的老婆和智障儿子！ 他的老婆和儿子都用绳子拴着，和猪住在一起，浑身肮脏邋遢，散发着浓浓的猪屎猪尿的臭味。 而此时，大舍本的儿子从猪圈里伸出一只手，正拽着王小花的衣服，一脸憨憨的傻笑，要将王小花拽进猪圈里头。 王小花被拽得卡在了裹了一层猪粪便的锈迹斑斑的铁栏杆中间，发出杀猪般的惨叫声。 猪圈里的两条猪都被吓到了，连忙躲角落里去。 李秀兰见状，二话不说连忙过去拉住王小花。 “放手，别动我儿子！” 然而，傻子听不懂她的话，依旧扯着王小花憨憨笑。 好在这时候大舌本进来了。 大舌本拿起喂猪用的一个木勺子，往傻儿子脑袋上狠狠敲下去。 “砰”的一声闷响，傻儿子连忙松手，躲到猪圈角落去，和两条脏兮兮的猪蜷缩在了一起。 他看大舌本的眼神，满是惧怕。 “又又又又给我惹惹惹惹惹事！” 大舌本打开猪圈的门，走进去就狠狠打他那傻儿子。 打得哇哇叫。 李秀兰都看不下去了。 她抱着已经停止哭泣的王小花，制止大舌本： “好了好了别打了，再打就出人命了！小花的头发今天就不剪了，我给你付钱吧！” 李秀兰从兜里掏出两张皱巴巴的五毛钱，递给了大舌本。 小孩一个五毛，这是现在剪发的行价，李秀兰是知道的。 大舌本用身上的衣服擦了擦刚才打他傻儿子弄脏的手，然后接过钱，卑微笑着很是抱歉地送李秀兰离开： “要要要，要不改天我我我我，我到你你你你家去，给给给，给你小儿子剪剪剪剪头发！” “改天再说吧！” 李秀兰带着三个儿子匆匆离去。 她怀里的王小花，已经吓到丢了魂那样，现在还满脸惊恐，眼神涣散。 …… 第28章 王小花的童年阴影 李秀兰带着三个儿子回到家，王小花因为被大舌本的傻儿子惊吓到，发了一场高烧。 李秀兰对此急得跳脚，用盐水敷，喝米汤水，用桃枝洗澡驱邪，能用得上的土办法她都用上了，但就是不退烧。 最后她只能背着王小花，去村口的卫生站找钟建国打针。 钟建国给王小花量了体温，老脸阴沉： “都快烧到四十度了，怎么这么迟才带孩子过来，再这么继续烧下去，是要烧坏脑子的。” 李秀兰满脸愧疚和自责： “钟医生，快治治我儿子吧！” 钟建国安慰道： “放心，我给他打一针，很快就会退烧。” 钟建国去药柜拿出针筒和药水来，把食指粗细的针筒放进烧开的水里面烫一遍，再用酒精消毒一遍，然后插进拇指大小的玻璃药水瓶里面，把药水吸入针筒，给王小花的屁股打针。 那个年代落后山区的卫生院条件有限，竟然连针筒都是重复使用的。 这一针往王小花的屁股扎下去，原本蔫不拉几的王小花，立即精神了许多，哇哇大哭出来。 屁股针实在太痛了，痛得深入灵魂，以至于往后余生，王小花只要一看到针筒，都会情不自禁感到两眼发晕。 打过针之后，钟建国给王小花开了点药：穿心莲、感冒灵、头痛片、抗生素之类的药，开了好几天的量，用小纸片包在一起，一包一次，一日用三次。 “每天饭后按时吃药，不要吃辛辣油炸容易上火的食物。” 钟建国开好药，嘱咐一番。 李秀兰连忙道谢，然后询问： “钟医生，要多少钱？” 钟建国算了一下，然后说： “三块六。” 李秀兰付了钱，拿着药，背着王小花，回到了家中。 当天晚上吃过药之后，王小花就已经退下烧来。 “妈，我不要再去剪发了，我害怕……” 王小花苍白的脸色，对李秀兰如此说道。 李秀兰知道王小花是被大舌本家的傻老婆和傻儿子给吓到了。 她不想儿子幼小的心灵再经历如此惊吓，于是轻抚着他点头答应： “好好，你不想剪，那就不剪，等你以后想剪了，我再带你去剪。” 就这么，王小花的头发留了下来。 随着时间的推移，王小花的头发越来越长，蓬头垢发不好打理，李秀兰还给他扎了个小辫子。 以至于王小花这个小男孩，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小女孩那样。 当初李秀兰就是想要一个女孩的，所以现在对王小花这种装扮，她并不是很抗拒。 不过这却引起了村里很多人的笑话。 “小花，你是男是女啊？” 不少路过见到王小花的村民，都会笑着去逗王小花。 王小花才一丁点大，哪知道什么男女有别？ “我妈妈说，我是男的。” 王小花满脸懵懂。 “那你怎么扎小辫子啊？而且小花原本就是女人的名字，来，脱裤子让叔叔看看，你带不带茶壶嘴！” 王小花面对大人们开玩笑的质问，只能怯生生跑开。 日子一天天过去，王小花一天天长大。 因为害怕大舌本家里的那两个傻子，所以他一直不愿意去剪发。 转眼他已经三岁多，他的头发长到快要拖地了。 李秀兰帮他把头发扎成两条马尾，让他比小女孩还像小女孩。 这天他的两个哥哥出去外面和别的小朋友一起玩，王小花吵着也要跟着去，却被王大山和王二海拒绝了。 “他们都说你是女孩，你呆在家吧，我们去田里抓老鼠，女孩子不适合抓老鼠，你去找小芳他们玩跳绳去。” 王大山和王二海抛下他转身就跑，王小花心里深深挫败，他哭着去找李秀兰： “妈妈，我是男孩还是女孩？” 李秀兰笑着回答： “你当然是男孩。” “那他们为什么都说我是女孩？”王小花委屈巴巴的。 李秀兰忍不住笑出来： “这还不是因为你不愿意剪头发，你把头发剪了他们就不会笑话你了。” “可是，我怕……大本伯伯家里有两个妖怪……”只要一想到大舌本家里的两个“妖怪”，王小花就害怕得不行。 “我让大本伯伯带着工具来我们家里给你剪头发，这样你就不用遇到妖怪了，你觉得怎样？” 王小花还是害怕，因为他觉得剪头发和打针一样，都会很痛很痛，不过为了不被村里的其他小伙伴们把他看成女孩，他还是鼓起勇气答应了下来。 这天下午，王小花小小的脸蛋上，带着赴死一般的决心，哭着坐上了大舌本的剪发座椅上。 他那既滑稽又可爱的哭相，这可把周围的邻居都看笑了。 就连大舌本和李秀兰，也是笑得不行。 王小花闭着眼睛，似强忍着即将要来临的巨大痛苦，等待着大舌本伯伯给他剪发。 结果剪发推子往他头上推过去，他发现竟然一点都不痛。 他这才睁开眼睛，满脸惊讶：“怎么一点都不痛？” 大舌本乐呵呵的：“刚刚刚刚……刚磨的剪剪剪剪刀，不会扯扯扯，扯，扯头发，当然不痛！” 王小花剪了个小寸头，小小的脑袋，很是可爱。 他以为只要他剪了头发，他就能和其他小伙伴一起玩了。 可这天他想要和村里的其他男孩一起玩跳飞机，那些小男孩却依旧不愿意和他玩。 “小花，你走开，我们不和女孩玩！” 王小花满脸憋屈： “我是男孩！” 小孩子童言无忌： “谁家男孩的名字会叫小花啊，你分明就是女孩！” 一群小孩哈哈大笑，大伙都在笑话王小花。 王小花哭着跑回家。 王大山见自家弟弟被人弄哭了，撸起袖子就要去揍那个多嘴的小子。 自家弟弟，他可以欺负，可不允许外人欺负。 那小子被打了却不服气： “你弟弟就是女孩，不是女孩你爸妈为什么给他起小花这样一个名字！” 王大山没话说了。 因为他也不明白，爸妈为啥给弟弟起这么一个小女孩的名字。 王小花哭着回到家，却发现他妈妈李秀兰不在家。 而此时，作为母亲的李秀兰，正在为一件事发愁无比。 她最大的儿子王大山，今年已经七岁了，到了上学的年纪。 可是，因为超生的缘故，她的三个儿子，至今都还没能上户口，没有户口就不能去小学读书，就算能，也要多交三四百块钱的学费。 她家里穷得叮当响，王长根出去打工的这几年，没赚到几个钱。 如果三个孩子读书都要这么贵，家里的经济条件哪承受得住啊？ 所以现在，李秀兰来到了村口的供销社。 她正在给王长根打电话，询问解决问题的方法。 “老公，大山今年九月就要上学了，现在还没上户口，你说该怎么办？” 第29章 牛春生的反应 王长根嘴里叼着烟，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 上户口这事情，不是他可以轻易解决的。 他一个升斗小民，没有钱没有人脉关系，根本没领导愿意为他这种超生黑户开小灶。 “要不等明年再让大山去上学吧，到时候让他和二海上同一个班，相互间也有个照应。” 最终王长根只能说出这么一个权宜之计。 李秀兰却说： “这样拖着也不是办法，如果不能解决上户口的事情，等明年两个一起上，那需要更多的学费，我们更加承担不起！所以我们必须先解决户口问题！” 李秀兰很清楚事情的轻重缓急。 只有解决了户口问题，才能享受九年义务教育，才可以不用交那么多学费就让孩子上学。 然而，王长根却满脸郁闷： “我也知道要解决户口问题，但是怎么解决？我们没钱没关系，根本解决不了！要我说就走一步看一步，到时候如果实在不行，就让孩子少上点学好了！” “这怎么能行？我们这么苦，就是吃了没文化的亏，一定要让孩子多上学，让他们成为有文化的人！”李秀兰的态度很是坚决，她觉得只有读书才能走出这大山深处，所以再苦再累她都愿意，只要孩子能够读书读出去。 “我也想孩子多读书啊，但这不是没法上户口吗？唉，先不说了，回头我会寄五百块钱回家，你自己看着办吧！” 王长根说完这话，就把电话挂断了。 他没法解决户口的问题，所以只能逃避，一拖再拖。 现在眼看着没法继续拖下去了，他依旧没有能力去解决，所以这让他很是烦躁，很是郁闷。 一股对生活的无力感，让他如溺水一般喘不过气来。 李秀兰从供销社走出来，也是满心的烦恼。 指望远在大城市打工的老公回来解决孩子的户口问题，那是几乎不可能的了，她必须自己行动起来。 李秀兰的脑海里面，突然想起了四年前杨大富对她说过的那些话，那时候杨大富还是村里的妇联主任，杨大富对她说，只要她愿意从了他，他就可以帮她解决孩子上户口的问题。 杨大富出去打工之后，就没再怎么回来过，现在村里的妇联主任，早已换成了别的人。 李秀兰就想，去找一找妇联主任，没准能够帮她解决这事。 现在村里的妇联主任是一个叫牛春生的年轻人，这人李秀兰只见过几次面，不过不太熟悉，因为他是镇上委派下来驻村的，不是本村人。 李秀兰不知道他会不会像杨大富那样，借着帮她解决孩子户口的问题，而对她提出过分的要求。 所以，她内心里很是挣扎。 做了许久思想斗争，这才下定决心。 这天早上，她杀了一只自家养的鸡。 带着一整只宰杀好的大公鸡去往村委会找牛春生。 她心里就想，如果牛春生真的对她提出过分的要求，那她恐怕只能委屈一下自己了，毕竟孩子上学的事情，比她的身子重要多了。 然而，当李秀兰怀揣着忐忑的心情，来到牛春生的办公室，却发现事情完全和她预想的不一样。 她把手里的大公鸡递过去，牛春生却死活不收。 牛春生还对她说： “秀兰姐，你有什么事尽管说，我能帮你解决的，肯定会尽力帮你，我这个妇联主任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你们这些乡村妇女解决各种问题！这是我的工作！你不用给我送东西！” 李秀兰却非要他收下带来的大公鸡： “要的要的，牛主任，您就先把鸡收下，您收下我踏实一些。” 牛春生不收她的礼，她都不敢说事情。 因为她怕说了牛春生不愿意帮忙。 牛春生一眼就看穿了李秀兰的心思，于是就打算先把礼物收下，等帮李秀兰解决了问题，再把礼物还回去。 “那我收下了，这下你可以放心说了吧？” 李秀兰这才开口说道： “我三个孩子一直都没能上户口，眼看着大儿子今年九月份就要去上学了，牛主任，您看您能不能帮我把孩子的户口弄上……” 牛春生一听这话，当即露出愁眉苦脸，一副为难的表情： “这恐怕难办啊，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妇联主任，没那个权力，再说你家三个孩子，属于严重超生……” 牛春生确实很难帮李秀兰办这件事，他确实没这个权力。 然而，李秀兰听他这么一说，却误以为他这是故意不肯帮忙。 之前杨大富做妇联主任的时候，都能帮她办这事，现在轮到牛春生做妇联主任，理所应当也能帮她办这事。 她没有想过，之前杨大富对她说的，都是吹牛皮的假话，现在牛春生说的才是大实话。 “牛主任，求求您了，只要您能帮我三个孩子上户口，我什么都愿意答应您……” 李秀兰低着头，咬着唇，满脸委屈，眼泪哗啦啦落下。 她需要很大的勇气，才能说出这样的话。 说完这话，见牛春生还是无动于衷，李秀兰开始主动去解开身前的扣子，露出了身前一片皑皑白雪…… 牛春生见状，当即大惊失色，连忙制止： “秀兰姐，你这是做什么？赶紧把扣子扣上，有话好好说！你把我牛春生当成什么样的人了，组织上面派我来驻村，是让我来为人民服务的，可不是要我来占你的便宜的！” 牛春生真是怕了李秀兰了。 他压根底儿就没往那方面想！ 他的思想可不像杨大富那样肮脏龌龊！ 他纯粹就是没能力帮李秀兰解决这个问题！ “牛主任，您就帮帮我吧，只要您愿意帮我孩子上户口，我真的什么都愿意！孩子不能没学上啊！” 李秀兰依旧苦苦哀求。 她没钱没能力，除了这身子之外，她不知道还有什么东西可以拿出来交换。 牛春生连忙安慰李秀兰： “我知道你很着急，但是你先别急！我会帮你的，你不用这样牺牲自己，我不是你想的那样的人！你先回去吧，给我三天时间，让我想想法子，三天后我再去你家找你！” 李秀兰得到牛春生的承诺，这才稍稍放心： “那牛主任，这事就拜托您了，您要是能帮我解决这事，那您就是我孩子的恩人！” 牛春生连忙催促：“你先回去吧，我还有别的工作要做，等我想好解决的办法，我自然会告诉你！” “那牛主任，我走了，再见！” 李秀兰转身出去。 牛春生这时却叫住她：“你等等！” 然后将李秀兰带来的那只大公鸡递了回去： “我不能收你东西，你带回去！你放心好了，我就算不收你东西，也会帮你解决问题！” 等李秀兰走后，牛春生连忙把办公室的门关上。 他独自一人坐在办公桌前，忍不住长吐一口浊气。 脑子里不受控制浮现出李秀兰刚才在他面前解开胸前扣子的画面，那一大片雪白是如此的刺目，如此的美妙，作为单身多年的他，内心里不免开始有些燥热…… 第30章 奔波上户口 转眼三天时间过去。 牛春生如约来找到李秀兰。 “秀兰姐，我这边想了两种方案给你孩子上户口，你看看哪种比较好。” 这三天牛春生茶不思饭不想，一直在想这事。 终于让他想出了两种比较可行的方案。 “你快说！” 李秀兰当即激动不已，满脸的期盼。 为了给孩子上户口，她可谓是操碎了心。 “据我了解，人口普查的时候一般都会开个口子，户籍政策会宽松一些，到时候只要你把孩子报上去，负责普查的工作人员记录上了，就能上户口，所以这第一种方案，就是等人口普查的时候你再给孩子上户口。” “什么时候人口普查？”李秀兰连忙询问。 牛春生就如实说： “咱们国家一般十年一次人口普查，上一次是1990年，下一次应该是2000年。” 李秀兰当即惊讶气馁： “2000年啊，现在才97年，那还得过三年，三年后我大儿子都十岁了，别人家孩子都上三四年级了！这得多耽误孩子上学！” 牛春生见李秀兰不太赞成这种方案，于是就说第二种方案： “如果你不想等的话，那可以先去给你大儿子上户口，至于二儿子和三儿子，等后面有机会再说。” 李秀兰却摇头： “我之前去了，不行，人家不给上，说我是严重超生户，一个都不给上户口。” 牛春生就说： “你尽管去试试就是了，到时候他们问你有多少个孩子，你别傻傻地老实交代，你就说你只有一个孩子，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自然就会给你大儿子上户口，国家其实没有规定超生就全部孩子都不能上户口，只是规定了超生的孩子不能上户口，镇上不给你上，是基层单位层层加码的结果，所以你只上你大儿子的户口，肯定是可以的。” 李秀兰半信半疑：“真的吗？” 牛春生点头： “真的，我不骗你，我骗你干嘛！你要是心里没底，我陪你一起去就是了！” 李秀兰当即满脸感激看着牛春生： “牛主任，那劳烦你陪我去一趟！” 当天下午，牛春生就陪着李秀兰去了一趟镇上的派出所。 去之前牛春生叮嘱李秀兰带齐证件： 结婚证，户口簿，孩子的出生证明，准生证，以及村委证明。 李秀兰没有孩子的出生证明，也没有计生办给的准生证，甚至连村委证明都没有，她还缺很多证件。 牛春生得知之后，重新去给她弄了一份村委证明。 至于出生证明和准生证，他没法帮忙弄到，只能等去到派出所看看情况再说。 “家里就一个孩子？” 派出所的工作人员，面无表情地走流程询问。 李秀兰提前得到过牛春生的叮嘱，所以现在面对质问的时候，她神情忐忑地点了点头： “是的，只有一个……” “没有超生吗？” “没有。” “怎么那么迟才来上户口？孩子都这么大了！” “我，我……”李秀兰支支吾吾。 牛春生见势不妙，连忙上前来： “同志，她一个农村妇女，没文化的文盲，啥也不懂，她甚至都不知道户口簿是个啥东西有什么作用，若不是孩子上学需要户口，她哪会想得起来要来给孩子上户口？” 工作人员不置可否，查看了一下证件，最后面无表情道： “还缺少出生证和准生证，按照流程恐怕不能给你们办。” 李秀兰一听这话，当即如泄气的皮球，垂头丧气。 牛春生连忙争取： “同志，秀兰姐原本是有孩子的出生证和准生证的，但是时间都过去七年了，这俩证件早就弄丢了，你就行行好，孩子今年九月就要上学了，咱们都是普通人，别做为难人的事情。” 工作人员砸吧一下嘴巴： “不是我为难人，而是必须得有这些证件，你作为村里的妇联主任应该很清楚，上户口这事又不是我一个人说的算，还需要上面好几个领导审批，手续不齐全，就算我给你登记上，上面的领导审批不同意，那也是白忙活！” 牛春生一时间无话可说了： “那这可怎么办？这孩子今年九月就得上学了，可耽误不得啊……” 工作人员就给牛春生和李秀兰支招： “你们去一趟计生办，看计生办能不能补办准生证，再去一趟镇上的卫生院，看卫生院能不能补出生证明，可以的话再来找我，如果不能，那孩子上学只能交多一点学费了。” “好吧，谢谢您了。” 牛春生带着李秀兰从派出所出来，立即就赶去计生办。 路上，李秀兰忧心忡忡。 她怕补不了这两个这个证件。 牛春生就安慰她： “你不用担心，计生办主任我认识，只要说明情况，应该就能帮你把证件补上，至于医院那边的出生证明，那就更加简单了，只要塞点红包，医生肯定会给你开证明的。” 李秀兰点了点头，满心的感激： “牛主任，这次太谢谢你了，如果没有你帮忙，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解决这些事情。” 牛春生爽朗笑道： “不客气，都是我应该做的，另外，别叫我牛主任，搞得我很老那样，我年纪比你还小，你叫我春生就好！” “好的春生！” 两人一同来到了计生办。 牛春生推开办公室的门走进去。 “王主任，我来找您办点事！” 李秀兰跟着进去，定眼一看，却傻眼了。 这不是几年前带队去抄她家的那个王跃进吗？ 李秀兰至今还记得当时王跃进那副冰冷无情的模样，他那一挥手就毁灭掉一个普通家庭所有努力的高高在上的姿态，是李秀兰一辈子无法抹去的阴影！ 当时她都已经给王跃进跪下了，王跃进却还是让人去把她辛辛苦苦养了一年多的两头大猪给抓走。 这样一个恶魔，会给她开准生证吗？ 李秀兰心里十五个桶打水，七上八下的，她觉得这事估计是悬了。 第31章 奔波上户口(2) “牛春生，你找我什么事？” 王跃进抬头扫了一眼跟着进来的李秀兰，面无表情的。 他似乎已经忘记了当年那件事。 不过忘记也很正常，为了将计划生育计策落实到位，这几年他几乎每个星期都要去农村抄家，他抄过的家可能没有几百家也有数十家，李秀兰只不过是其中之一，他哪会记得那么多？ “王主任，这是我们山沟村的村民，她叫李秀兰，秀兰姐她的孩子已经七岁了，今年九月份就要上学，您也知道，上学是需要户口的，但是秀兰姐她的孩子之前没上户口，现在去派出所那边上，那边的工作人员说需要准生证才给上，所以我就带她来您这边补准生证，牛主任，您看能不能给她开个证明？孩子若是不能及时上学，是会被耽误的。” 牛春生在王跃进面前，低声下气地恳求着。 王跃进却依旧是面无表情： “哪有七岁了才来开准生证的道理？刚怀上就应该来这边登记！” 牛春生连忙说： “秀兰姐之前是有准生证的，这不是七年过去了吗，时间这么久了，早不知道弄丢哪里去了！王主任，您就行行好吧，小农民生活不容易，他们交不起高价学费！“ 说话间，牛春生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红包来，塞到王跃进手里。 王跃进连忙推脱： “别别别，你不要这样！” 可推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收下了。 然后给李秀兰补了一张准生证，并且在上面盖了计生办的公章。 李秀兰拿到准生证之后，满脸欣喜对王跃进表示感谢： “谢谢你，太谢谢你了！” 李秀兰和牛春生正要离开。 这时候身后却传来王跃进的声音： “李秀兰，我只能给你补一张准生证，另外两个孩子休想再让我补，给我红包我也不会补，现在计划生育抓得很严，我可不想因为这点屁事受到处罚。” 牛春生听了这话，不由一愣。 李秀兰也是愕然。 这时候她才知道，原来王跃进一直都还记得她，并且知道她有三个孩子。 这次给她补证，属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给她开后门。 不过王跃进记得李秀兰也是正常的，毕竟李秀兰实在太漂亮了，附近十屯八乡，打着灯笼都找不到像李秀兰那样的农村美妇，生了三个孩子还能保持那么好的身材，还能拥有那么漂亮的脸蛋。 王跃进想不记得李秀兰那都很难。 拿到准生证之后，牛春生带着李秀兰马不停蹄赶往镇上的卫生院。 在卫生院这边，牛春生给医生塞了个红包，很快就拿到了出生证明。 办完这两件事，时间已经是下午五点多，派出所那边已经下班了。 所以上户口的事情，只能明天再来跑一趟。 牛春生和李秀兰一起回山沟村。 来的时候是牛春生开摩托车载李秀兰来的，现在回去也是如此。 李秀兰坐在摩托车后座上，颠簸的路况让她不得不扶住牛春生的肩膀。 夕阳穿过云霞，落在延绵起伏的丘陵山上，落在一片翠绿的梯田上，落在弯弯曲曲的盘山公路上，勾勒出一幅唯美的画面。 李秀兰已经很久没有像现在这么开心了。 阳光打在她脸上，让她忍不住露出灿烂而淳朴的笑容。 “春生，谢谢你！” 李秀兰觉得牛春生就是她的恩人，如果没有牛春生的帮忙，可能她大儿子今年九月份根本就没法去上学。 “不客气，这都是我该做的！” 牛春生内心里不禁浮起一股燥热，因为他能够明显感觉到李秀兰扶着他肩膀的手。 李秀兰已经刻意保持距离了，没有去揽他的腰。 但是饶是如此，只要路上稍微有颠簸，还会导致他们身体上不得不有轻微的碰撞和接触。 特别是当李秀兰的一双胸脯触碰到牛春生的后背的时候， 这让还从未处过对象的牛春生不免浮想联翩。 气氛也因此而变得暧昧而尴尬。 “你给的那两个红包多少钱？回去我还回给你！” 牛春生能够帮忙李秀兰已经感激不尽了，她可不能让牛春生倒贴钱。 “也不多，一个红包也就一百而已，你不用给回我！” 牛春生笑着如此回答。 他确实不想李秀兰给回他钱，相比起钱，他更希望李秀兰记得他的好。 “两百块啊，这还不多？你一个月也未必能赚到两百块！” 李秀兰当即惊讶不已，然后连忙说道： “我老公给我寄了五百块回来，等到了我就还你！” 牛春生客气道： “真不用，你养三个孩子不容易！” 李秀兰却说： “一定要的，不还你我会睡不着觉！” 牛春生最后只能妥协： “那行吧，不过你也不用急，慢慢还就好……” 两人回到山沟村的时候，已经夜幕降临。 牛春生开着摩托把李秀兰送到家门口，李秀兰留牛春生在家里吃一顿晚饭。 牛春生客气推辞了一下最后还是答应了。 李秀兰连忙拿出之前想要送牛春生的那只大公鸡，煮了来招待牛春生。 那大公鸡她拿回来之后，自己一直舍不得吃，也就每餐煮一小块给三个孩子吃，现在还剩大半只。 这一晚上，牛春生和李秀兰，以及李秀兰的三个孩子一起吃饭。 三个孩子吵吵闹闹的，因为有一大盘的鸡肉，他们像是过年那样高兴，吃得满嘴都是油。 牛春生看着孩子活蹦乱跳，吃得到处都是，并不觉得嫌弃，反而还觉得这样挺好的。 最主要的是，能够和李秀兰坐在同一张餐桌上吃饭，无论这环境里有什么缺点都会被李秀兰所散发出来的光芒所掩盖。 “春生，当这里是自己家就好，别那么拘谨，这没别的人！” 李秀兰主动给牛春生夹了一个大鸡腿。 牛春生满脸憨憨傻笑，连忙说： “你不用给我夹菜，我自己夹就行！” 这时候王大山哭闹着： “妈，我要大鸡腿！” 二儿子王二海也哭喊：“我也要大鸡腿！” 只有小儿子王小花不哭不闹，在认认真真地啃着一个鸡爪子。 “要不我这鸡腿给孩子吃好了！” 牛春生连忙夹起鸡腿，就要给孩子。 李秀兰却阻止。 她还训斥王大山和王二海： “四只鸡腿你们三兄弟已经吃了三只，这只留给你们牛叔叔吃，你们不许抢！特别是你，王大山，牛叔叔为了帮你上户口，可没少费心机，你不感谢你牛叔叔就算了，还好意思和他抢鸡腿？快说谢谢牛叔叔！” 王大山撇着嘴，就是不说。 李秀兰再次催促： “快说谢谢，别不懂得感恩，没牛叔叔帮忙，你可能连学都上不了！” 王大山却说： “我不要上学，我要鸡腿！” 然后将碗一放，撒腿就跑出门去。 李秀兰见状，头都大： “饭还没吃完，你去干嘛，赶紧回来！” 王大山回头扶着门栏，往屋里看向牛春生，大喊道： “牛叔叔，我讨厌你！等我爸回来，我要告诉我爸，你抢了我家的鸡腿！” 说完，撒腿就跑！ 这可把牛春生搞得，不由尴尬地笑出来。 这碗里的鸡腿，他都不好意思吃了。 第32章 王长根的微妙反应 第二天一大早，牛春生就和李秀兰再去了一趟镇上的派出所。 这一次李秀兰带齐了证件，事情出奇的顺利，派出所的办事员帮她提交了资料，让她三个工作日后就可以来领新的户口簿了。 “春生，你对我家大山的恩情，我真的都不知道该怎么回报你了！” 李秀兰对牛春生满怀感激。 “秀兰姐，你和我说这些客气话干啥，都是我应该做的！” 牛春生咧着嘴，大大咧咧笑着。 他开摩托车送李秀兰回到家，然后就自己干活去了。 李秀兰迫不及待想要将这好事告诉给她老公。 所以当天中午吃过午饭，她就去村口供销社打电话给她老公。 却发现村委书记梁援朝，正在指挥几个大男人拆除供销社大门外的牌匾。 “梁书记，好好的供销社怎么拆了？” 梁援朝嘴里叼着卷烟，老脸上露出苦笑： “不赚钱，志国和他老婆决定不干了，他们两公婆要把供销社关了去城里打工！” 供销社原本是属于公家的，不过早几年国家就撤销供销机构。 后来公转私，这供销社被何志国和杨爱英夫妇承包了下来。 如今这个供销社被他们经营了几年之后，也要面临倒闭了。 “没有供销社，那以后村里人去哪买东西？” 李秀兰不由心中惆怅。 “去镇上呗，现在有不少拖拉机和小四轮，都会在赶集日搭客往镇上跑！” 梁援朝吸了一口烟： “这供销社属于村集体财产，要是能租出去最好，比如租给别人开个小卖部什么的，村委能赚点钱，也能解决村里人的日常需求问题。” 这话从李秀兰心头一掠而过，她并没怎么在意，只是一心想着打电话给她老公王长根。 “梁书记，供销社里面的电话还能用吗？我想要打个电话给我老公。” 梁援朝说： “打不了了，电话线前天才断了，你到隔壁卫生站找钟医生吧，他那卫生站也有电话。” “好吧！”李秀兰看着供销社那老旧的牌匾被两个人拆了下来，心里难免有些不是滋味，她刚嫁到这个村，就有这供销社，以前买点盐啊，油啊，鸡蛋啊，糖啊之类的，都能在这供销社买，现在供销社倒闭了，要到镇上购买，可不方便多了。 李秀兰来到了卫生站，找到钟建国，和钟建国说明了一下情况，想要用一下他的电话，钟建国爽快答应了。 李秀兰拨通了王长根所在的工厂的电话，那边接听的是一个陌生女人。 “喂，找谁？” “我找我老公王长根！” “那你等着，我去找他，让他等会打回给你！” 那陌生女人挂了电话。 李秀兰守在电话前等着，等了差不多半个小时，才等到王长根的回电。 “前不久不是才刚打过电话吗？怎么又打来了？” 电话那边的王长根显得有点不耐烦。 李秀兰心里像是浇了一盆凉水，原本她兴高采烈的，想要告诉王长根大儿子的户口已经解决了的好消息，可现在她突然间有点不想说了。 “刚才接听电话的那个女的是谁？” 李秀兰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问了这么一个问题。 “你想啥呢，那是我们厂里人事部的员工小红，你这个电话让小红她不得不大老远跑来生产线上找我，她不高兴，生产线上的小组长因为我去接电话误工也不高兴，而且还会害我被罚工时，你这不是让我难做人吗？” 李秀兰听了这话，满心愧疚： “老公，对不起，我知道你在外面工作不容易，以后没别的事我肯定不会再打电话给你了，只是这次，我真的很想和你说一个好消息，大山他的户口弄上了，今年九月他就可以去上学了！” 李秀兰原本以为王长根听了这消息会很高兴。 不料王长根却反应平平： “弄上了就好，我原本还打算着等明年再让大山和大海一起去上学，话说你是怎么帮大山把户口弄上的？” 李秀兰如实说道： “是村里的妇联主任帮忙弄的！” 王长根一听这话，当即不高兴了。 “你怎么又去找村里妇联主任？” 李秀兰连忙解释： “老公，你忘了吗？原来那个妇联主任杨大富已经被革职了，现在的妇联主任是一个年轻小伙，他的名字叫牛春生！牛春生他是个好人！” 王长根却怒斥：“找现在的妇联主任也不行！妇联主任那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别忘了当初你差点被妇联主任强奸！这次我就不和你计较那么多，以后别再去找妇联主任了！好了不说了，我得回生产线上去了，不然组长那混蛋又要骂我了！” 王长根挂断了电话，让李秀兰内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她隐隐约约感觉，她的老公似乎发生了某些微妙的变化。 他们之间不再像从前那么紧密了，似乎多了一层看不见的隔阂。 可是李秀兰根本没法去追问太多，她只能把这种情绪隐藏在内心里头。 这一晚上，李秀兰失眠了。 她在床上辗转反侧，控制不住胡思乱想。 第二天一大早，她就不得不顶着黑眼圈起来喂家里的牲口，给三个孩子做早饭。 牛春生这时候又满脸灿烂的笑容出现在她面前，如清晨的阳光照在她的脸颊上。 “秀兰姐，我发现了一个大商机！” 牛春生语气激动。 “什么大公鸡？”李秀兰心不在焉。 昨天她老公让她别再去找牛春生，结果现在牛春生主动跑到她家来了，她又不好意思直接赶人家走，毕竟牛春生为她儿子上户口帮了很大的忙。 “不是大公鸡，是大商机！” 牛春生心比较大，压根底儿没察觉到李秀兰脸上的不对劲。 他激动地说着话： “我刚发现，村口的供销社倒闭了，我们可以将供销社承包下来，用来做便利店，卖一些日用品和小零食，绝对稳赚不赔！不过我现在手头上没那么多钱，一个人难以承担铺租和进货的成本，你要不要和我合伙？” 李秀兰想了想，觉得把供销社那店铺承包下来做便利店，确实有机会赚钱，而且她也不想每次缺钱都得去求王长根打钱，特别是经过昨天王长根给她甩脸色之后，她就觉得手里有钱太重要了。 至于王长根让她别和牛春生走太近，她觉得她身正不怕影子斜，她和牛春生的友谊是纯粹的，两人都是清白的，他们问心无愧！ 所以她就说： “我倒是愿意和你合伙，只是我手头上没多少钱。” 第33章 村口便利店正式营业 “你能拿出多少钱来？” 牛春生满脸期盼询问。 李秀兰想了想： “估计最多也就拿八百块钱出来，我三个孩子要养，而且欠你那两百块还没还，再多就拿不出来了。” 牛春生爽朗笑道： “八百块钱足够了，你出八百，我出两千两百，先去把店盘下来，然后进一些货，赶紧把生意做起来，到时候赚到的钱五五分，你觉得怎样？” 李秀兰听了这话，有些不好意思： “你这不是让我占便宜吗，我只出八百却能分一半，这怎么行？” 牛春生却笑道： “你不占便宜，到时候进货卖货啥的，都是我俩一起干，辛苦着呢，给你一半利润，不然怕你中途退出！” 李秀兰说道： “只要能赚钱，苦点累点算什么，我都能承受！” “那就这么定了，我这就去找梁书记说一说，早点把供销社盘下来，免得被别人抢了去！” 牛春生转身一溜烟就跑开了。 李秀兰看着他兴高采烈蹦跳着跑开的背影，被他的单纯和干劲感染，脸上不禁露出温婉的笑容。 “梁书记，供销社那铺子我打算承包下来！” 牛春生来到村委办公室，和梁援朝说了一下承包的事情。 “春生，你承包来做什么？” 梁援朝疑惑问道。 “开便利店啊，咱们山沟村这么大，上百户人家，总不能一个便利店都没有吧！什么东西都得去镇上买，那多不方便！” 牛春生笑着如此回答。 “供销社都倒闭了，便利店未必能够经营起来，你可要想清楚了。” 梁援朝面色严肃，好心提醒。 牛春生是村委会自己人，他这才会说这么多。 如果换做外人来租，他肯定会立即摆出一副热烈欢迎的模样。 “我想清楚了，只要村里有百分之十的人来我这购买东西，我就稳赚不亏！到时候如果赚了钱，我打算买一台冰箱，好让村里的小孩夏天都能吃上冰棍，梁书记你没看到，前几天卖冰棍的老头骑着自行车进村，村里那群小孩多激动，一窝蜂就围上去了！” 梁援朝呵呵笑着，他怎么会不知道？只是之前的供销社设备陈旧，而且一直都不怎么赚钱，所以一直没买冰箱。 大人小孩想吃点冰的，要么得去镇上，要么得盼着卖冰棍的老头进村。 “既然你决定要承包，那我给你个实惠价吧，一千块钱一年的承包费用，一签就得签十年的合同，费用一年一交，你能接受吗？” 牛春生想了想，一年一千块钱，一个月不到一百块钱，这承包费其实不贵，他感觉他应该很轻松就能赚回承包费。 所以他就说： “没问题！完全能接受！” 于是，牛春生就这么把村口原本的供销社承包了下来。 接下来几天，他和李秀兰一起对供销社进行了一番打扫，供销社里原本有一些货架还能用上，他们收拾一下，重新挂个便利店的牌子，就可以进货经营了。 这天李秀兰把三个孩子留在家里，她乘坐牛春生的摩托车，一同前往镇上进货。 因为不太懂其中门道，找了十多处地方，他们这才找到批发铺。 第一次进货，他们进的大部分都是零食。 因为村里小孩多，进零食的话，准能卖出去。 香瓜子、杨梅干、话梅、方便面、辣条、糖果，等等，他们进了很多。 杨梅干、话梅之类的，进货的时候一大包一大包拿，拿回去之后分开一小包一小包售卖，一小包卖一毛钱，毛利能达到百分之六七十。 香瓜子的毛利也不低，直接从批发店拿一大蛇皮袋，回去之后，一毛钱一小杯子，小孩还特爱吃，慢慢卖，不容易坏，利润绝对不低。 进完货回来之后，两人把货物摆放到货架上，不过并没有立即就开门经营。 牛春生说，这开张的日子，必须慎重考虑，得选个吉日。 于是两人翻看了日历本，选了三天后开门营业。 而这三天时间，他们要做的，就是去宣传他们的便利店。 李秀兰负责在本村吆喝，挨家挨户去告知。 牛春生则是骑着摩托，去附近几个村子吆喝。 让附近的村民都知道，山沟村的供销社虽然倒闭了，但是却新开张了一家便利店，大家要买东西都可以来便利店买，不用跑镇上去！ 而且，开店当天，消费满一块钱，送一个泡泡糖！ 转眼三天过去！ 这天早上，牛春生和李秀兰共同经营的村口便利店，终于正式开张营业了！ 一大早就有不少人过来围观！ 大人小孩都有！ 热闹无比！ 大过年似的！ 李秀兰和牛春生忙得不可开交！ 脸上高兴不已！ 一天下来，李秀兰和牛春生都快要累瘫了。 等到夜幕降临。 店里的客人少了，快要打烊了。 李秀兰和牛春生一起清点着今天的收益。 一个大木箱子里面，装了大半箱的碎钱。 大部分都是一毛两毛的，因为来光顾的，大部分都是小孩。 清点完今天的营收，牛春生高兴无比。 “秀兰姐，我们今天卖出去一百二十三块六毛钱，这营收不错了，以后只要稳定有今天的一半营业额，肯定就稳赚不赔，我就说开这个店有搞头！” 牛春生混身干劲，他觉得距离发家致富已经不远了。 “梁书记说，我们得去办经营证和烟草证，不然镇上的人可能会来为难咱们，这几天我抽空去办一下，等拿到经营证和烟草证，我们能卖更多的东西，特别是烟，只要能卖，绝对赚钱！” “你尽管放心去办证吧，这店我看着就好！” 李秀兰脸上笑开了花。 她觉得她的生活开始有盼头了。 开店赚钱，可比养蚕和种稻谷赚钱容易多了！而且还不用那么辛苦！ 这天晚上，李秀兰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 给孩子做了晚饭，伺候孩子吃完饭上床睡觉之后。 她躺在床上，睁大眼睛看着爬满蜘蛛网的屋顶。 虽然很累，但是她一晚上都没睡着。 她太高兴了，太激动了。 以至于根本睡不着觉。 这时候她突然意识到，也许生活并非如自己想象中的那么艰难，只是自己以前一直都不愿意走出原本设定好的圈子。 现在她只需要稍作改变，她的生活似乎一下子就广阔了许多。 她发自内心感谢牛春生，如果不是牛春生带她一起开便利店，她估计还得挣扎在曾经那压抑暗淡的生活之中。 牛春生就像是一束光，照进了她的生活，给她的生活找到了出路。 第34章 三个儿子对学习的不同态度 李秀兰将桑田免费转让给了村里其他养蚕户管理，不再养蚕了，自己则是和牛春生一起专心经营村口便利店。 因为牛春生是妇联主任，村里的妇女儿童有什么事，都需要他去处理，隔三岔五就得往店外跑，所以看店的重任就落到了李秀兰身上。 就比如今天，牛春生被叫去镇上妇联开会了，他还说开完会顺带去把便利店的证件弄一下，自然又是李秀兰一个人看店。 李秀兰对此却毫无怨言，她喜欢看店，站在便利店门口，看着村里的孩子们活蹦乱跳来购买东西，她心里就高兴。 另外她可以一边看店，一边抽空教自己的三个儿子一些知识。 以前忙着干农活，没时间管教孩子，现在有时间了，多管教一下，希望他们以后去读书的时候，能够考个好成绩。 “你们三个，今天必须将1到9都写完，才能出去玩！” 李秀兰把三个儿子带到店铺门前，让他们写数字。 王大山挠头抓腮，心不在焉，他约好了要和村里的小伙伴弹玻璃弹珠，哪有心思写数字。 “妈，写完能给我十个玻璃弹珠吗？” 便利店里有卖玻璃弹珠，五分钱一个，而且还是彩色花瓣的，超好看。 王大山早就想拿这些玻璃弹珠去小伙伴面前炫耀了。 只可惜李秀兰一直不给他。 “不行！这店里的所有东西你牛叔叔也有份，我不能私下将玻璃弹珠给你，不然对不上账，你要的话只能用钱来买！” 王大山嘴巴一撅，很是不乐意： “真小气！我讨厌牛叔叔！” 李秀兰一脸不悦： “人家牛叔叔帮你上了户口，让你今年九月份能去上学，你不感谢他就算了，竟然还敢讨厌？你欠打是吧！” 王大山却嘴硬： “我不喜欢上学，他让我去上学，那我更讨厌他！” 李秀兰气笑了，给了王大山手臂一巴掌： “赶紧写字，别废话！” 旁边的王二海和王小花都在认真写着。 不过王二海是假装认真。 李秀兰走过去一看，发现王二海在田字格里面，歪歪斜斜画了好多只小动物，有小猫，小狗，小牛，小老鼠，甚至有小蜘蛛。 这气得李秀兰，连忙给了他两巴掌： “叫你写数字，你给我乱涂乱画！” 王二海这时候来了一句： “我不写，我要画画，我就要画画！” 李秀兰对此哭笑不得。 大儿子和二儿子从小就没怎么管教过，之前都像是动物一样散养着，所以自然也会野性十足，调皮捣蛋，很不听话。 只有小儿子王小花，认认真真在小本子上写着数字，虽然每个字都是歪歪斜斜的，但是却都尽量写在了格子内。 “小花真乖，小花真棒，回头奖励你一个糖！” 李秀兰看到王小花这么听话，不由夸赞，心里很是满意。 王小花却说： “妈，我不要糖。” 李秀兰面露意外：“那你要什么？” 王小花撅撅嘴： “我不要叫王小花，妈你给我改个名字吧，他们都说王小花是女孩子的名字，都不和我玩！” 其实王小花之所以性格上这么乖，一定程度上是因为村里的其他小男孩都不和他玩，被孤立导致了性格上的内向，就连他的大哥二哥有时候也会取笑他的名字。 李秀兰突然意识到之前随意取的名字，对小儿子的负面影响似乎有点大，不过好在现在王小花还没上户口，要改名字并不难。 “那你想叫什么名字？” 李秀兰问道。 王小花小小的脑袋，睁着大大的眼睛，若有所思片刻： “只要不叫小花，那什么名字都成！我不是女孩子，我是男孩！” 李秀兰摸了摸他的脑袋： “回头我和你爸商量一下！” 这时候，大儿子王大山喊道： “妈，小弟不要糖，那给我好了！我写完了！” 李秀兰拿过王大山的本子一看，当即生气： “你这叫写完了？一页你就写一个数字！而且还写得狗爬田那样！” 王大山见自家老妈生气了，连忙丢下作业本，一溜烟就跑了，连糖都不要了。 王二海见大哥跑了，也连忙丢下作业本跟着跑了。 两人一起跑去村里和别的小朋友玩捉迷藏了。 李秀兰被这两个不省心的儿子气得要死，不过却又没法追上去逮着他们揍一顿，毕竟她还得看店。 回头看见小儿子王小花还在认认真真地写着字，李秀兰这才心情好一些。 “小花，等你学会了写1到9，我教你算数！” “什么叫算数？”王小花满眼带着渴求。 “算数就是一加一等于二，二加三等于五！”李秀兰也不知道什么叫算数，所以只能如此解释。 “为什么一加一等于二，二加三却等于五？”王小花小小脑袋带着大大疑惑。 李秀兰解释不了，她原本就没多少知识文化，她只读到小学六年级就没再继续上学了，哪知道那么多为什么？ “你这可把妈妈问倒了，我不知道为什么，反正以前老师是这么教我们的，等你上学了去问老师吧！” “老师又是什么？” “老师就是老师，老师什么都懂！等你上学了，有不懂的尽管问老师就是了！而且学校里很多小伙伴，到时候你可以和他们一起玩！” 李秀兰这话给王小花小小的心灵里种下了一个种子，让王小花竟然有点渴望去上学，这对王小花以后的成长有很大的影响。 下午的时候，牛春生从外面回来了。 “秀兰姐，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经营证和烟草证下来了，以后我们可以卖更多的东西了！” 牛春生兴高采烈的。 这个便利店自从开业以来，因为商品价格和镇上集市几乎一模一样，所以生意一直都还不错。 之前的供销社之所以生意不好，就是因为不少东西比镇上集市要贵一些，别看贵不多，华丰方便面五毛钱一包，他卖六毛，但就是贵那么一点点，生意就是没现在那么好。 大家以前苦日子过怕了，现在都省着用呢，能实惠一点就选实惠一点的。 “那很好啊！” 李秀兰笑着回答。 牛春生又说： “我在电器店买了一台二手冰箱，明天电器店老板就会把冰箱送过来，过不了多久我们就可以卖冰棍了！” 李秀兰担忧： “会不会很贵啊，我们现在没多少钱，得留着点用来进货！” 牛春生笑道： “二手的不贵，电器店老板说八百，我软磨硬泡砍价到五百，最后成交了，那牌子新的要两千多呢！买到就赚到了！” 就在这时，隔壁卫生站的钟建国走了过来： “秀兰，你老公给你打电话来了！” “好好，我这就过去接电话！”李秀兰转身走去卫生站。 牛春生看着李秀兰走开的背影，一想到李秀兰是个有老公的女人，心里不免有一些复杂的情绪。 第35章 入学报到 “老公，有什么事吗？” 李秀兰接听王长根的电话，她情绪平平，不再像以前那么高兴。 以前她日盼夜盼，盼望着王长根打电话回来。 现在她不知怎的，心里竟然没有那么期盼了。 可能是因为前不久她打电话给王长根，被王长根的态度冷落了的原因。 也可能是因为最近忙着便利店的事情，让她的生活变得充实，不再那么需要王长根的感情寄托了。 “你之前不是说，孩子户口弄上了，今年九月份就要上学了吗？我这边钱不多了，上次寄了你五百块，可能到九月份都不能再寄钱回去了，孩子学费的事情，你看要怎么办？实在不够的话，省点花，到时候去你妹妹那借点。” 李秀兰嘴巴皱了皱，她很想询问王长根，他在外打工，一个月也有四五百块钱，现在到九月份还有两个月时间，怎么就这么确定到九月份都不能再寄钱回来了？ 不过最后李秀兰还是忍住了。 “没事，孩子学费的事情，我会解决，我打听过了，有户口的话，小学学费也就70块钱一学期，不是很贵。” “嗯嗯，那就好。” “小花说他不想叫现在这个名字了，要不要给他起个新名字？” “以后再说吧，现在先不说这个。” 王长根回了这么一句。 然后两人沉默了起来。 两人似乎突然发现，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一种反常的分生，让气氛变得尴尬。 “还有别的事情吗？” 王长根问。 李秀兰原本想要说她和牛春生合伙开便利店的事情，可是最后还是忍住没说，因为她怕只要她一说，王长根又要胡思乱想，又要骂她。 “没了，没了……” “那挂了吧。” 李秀兰准备挂断电话。 “哦，对了，今年中秋节，我可能不回去了……”王长根突然说了这么一句，然后连忙解释：“厂里很忙，不安排放假，所以就不回去了。” “没事，不回就不回，你在外头好好照顾自己，家里三个孩子我都会照顾好。” 李秀兰挂了电话，心里不由升起一股莫名的忧伤。 女人敏锐的嗅觉告诉她，她老公在城里估计有别的女人了，但是她却不敢去求证，她怕戳穿那一张纸之后，她的生活会变得一塌糊涂。 毕竟，她和王长根已经生了三个孩子！ 而且王长根以前对她是那么好，那么的疼爱她！ 只是自从经历了何大柱和杨大富的那两档子事情后，王长根对她的信任和爱，似乎就没那么多了。 当年在村委会，王长根当着那么多村民的面，给李秀兰打的那一耳光，至今李秀兰都还记在心里。 那是一道深深的疤痕。 李秀兰以为时间会帮她抚平这疤痕，却不料时间的风化之下，让两人变得越来越陌生。 如果王长根在外面真有别的女人了，那她一点都不觉得意外。 只是，三个孩子该怎么办？ 李秀兰心里胡思乱想着，神不守舍地回到了便利店。 牛春生见她不太对劲，就连忙关心询问： “秀兰姐，怎么了？” 李秀兰不想将自己和王长根的事情和外人说，所以她摇了摇头： “没什么，只是有点不太舒服。” 牛春生忙说： “那你回去休息，我来看店就成，可能是因为最近几天看店太忙了，让你累着了！” 李秀兰点了点头： “今天卖了多少东西，我都在本子上有记录，你打烊的时候记得对一下账。” 说完这话，她就带着王小花回家去了。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 李秀兰将情绪埋藏在心底，她不是一个擅长对外人倾诉的人，纵使是牛春生，她也没有去倾诉。 她没有对任何人透露她和王长根感情出现疏远的事情。 时间转眼到了八月末 到了小学入学报到的日子。 李秀兰带着户口簿，来到山沟小学，办理了王大山的入学手续，并且交了一学期的学费。 山沟小学就在山沟村东边不远处。 从村里走路过去，十多分钟就能走到。 这小学很简陋，只有两栋二层高的老式楼房，课桌都是用了几十年的破桌椅，上课下课还没有电子铃声，需要人用木棍去敲一个古老的大钟。 虽然这小学很简陋，但是学生却不少。 除了山沟村之外，附近十村八屯的小孩，也都来这里上学。 所以每个班级都有四五十人，全校总共有一两百学生。 今年入学的学生特别多，来办理入学报到的家长，从学校中间的升旗杆，排到了学校的大门外。 李秀兰排了很久，终于轮到她了。 她将户口簿递上，恭恭敬敬，战战兢兢说一声：“老师好，这是我家孩子的户口。” “嗯，王大山，90年一月份出生的，七岁多了，够年龄上学前班了。”负责办理入学手续的，是一个年轻的女老师，她看了一眼李秀兰递过来的户口簿，走笔如飞把信息记录下来，撕下一张条子，“去那边缴费，交完费带孩子九月一号早上来学校上课就成。” “好的谢谢老师！”李秀兰拿了条子，转身要去缴费，却又倒了回来：“请问老师，今年哪个老师教学前班？” 那年轻女老师笑道：“我教！” 李秀兰连忙说道： “老师，我家孩子比较调皮，如果他上课捣乱，或者不认真听课，你尽管打他就是了，要是打了还不听话，你告诉我，我逮着他训一顿！” 年轻女老师林小月笑了出来： “你放心好了，我会管教好你的孩子的！我教的学生，就没有不听话的！” 李秀兰听了这话，稍稍放心，连连点头： “那就好，那就好！” 李秀兰给王大山办理了入学手续之后，回到家里和王大山说九月一号要去上学的事情，结果王大山板着脸： “我不去上学，谁爱去上谁去！” 王大山不知怎的，很讨厌牛春生，他觉得是牛春生让他去上学的，所以他就不想去。 另外，他觉得学校就像是个牢笼，去坐牢有什么意思？ 不上学的话，他可以一直在村里和小伙伴们玩耍，可以去田里抓老鼠，去河里抓鱼，上山摘野果，爱怎么玩怎么玩！ 学校哪有这么自由自在？ “你不去也得去，等到九月一号，你要是不去，看我不抽你！” 李秀兰发出严厉警告。 这个大儿子，越长大就越让她不省心，真是气死她了。 …… 第36章 王大山的第一堂课 李秀兰去了一趟镇上，帮王大山买了个书包，还买了铅笔和铅笔盒、铅笔刀、橡皮擦。 她以为王大山说不想去上学，只是嘴上说说而已。 不料转眼就到了九月一号，王大山这头小倔驴，还就真不愿意去上学。 李秀兰拿着小竹条打他，一边打一边质问： “你到底去不去，你到底去不去？” 王大山被打得原地跳舞，哇哇惨叫。 两个弟弟在屋里呆呆地看着，都觉得他们大哥很可怜，但是又不敢说什么。 “我就不去，我不要上学，我不要！” 王大山被打哭了，但是却依旧倔得不行。 “你不去上学是吧，那你去田里给花生松土，不弄完不许回来！” 李秀兰现在没有养蚕，但是却依旧还种了一亩多的花生，两亩多的水稻。 现在正是花生需要松土的时候，她就拿这事儿来威胁王大山。 岂料王大山这个倔种竟然答应了： “去松土就去松土，反正我就不去上学！” 说罢，竟然主动去拿锄头，就要去田里给花生松土。 这可把李秀兰给气笑了： “你不会以为我收拾不了你是吧，还敢给我倔！” 李秀兰扯起王大山，拿上小书包，就往学校里扯，王大山拼命反抗，李秀兰气呼呼打了他好几顿，最终好不容易才把王大山强行带到学校里面去。 王大山哭了一路，他幼小的心灵，恨死他这个母亲了，可他却不知，李秀兰每打他一下，内心里就会如同经受酷刑那样剧痛。 “老师，我这孩子他很调皮，他不愿意上学，他就交给你了，你帮我管教好他！” 李秀兰把王大山交给了林小月，满脸卑微的笑容，对林小月客客气气的。 林小月脸上露出温柔的笑容，摸了摸王大山脏兮兮的脑袋： “乖，别怕，学校里有很多小朋友，大家可以一起玩！” 然后她对李秀兰说： “大山妈妈，你放心回去吧，我会管教好他的。” 李秀兰满脸感激，嘱托道： “老师，那就拜托你了，我没什么文化，也不期盼着大山将来能够成为文化人，只要能够有人管着他，让他别那么调皮，让他变老实本分点就好了，他要是不听话，你尽管打他骂他，我都不会有意见的！” 就这么，王大山虽然心不甘情不愿的，但最终还是被送去学校上学了。 今年这个学前班，学生一共有四十八个人。 还有好些个是山沟村的。 王大山进来之后，发现有熟人，也就没那么抗拒了。 这开学第一天早上，老师发了课本之后，并没有上课，而是和孩子们玩游戏，玩丢手绢的游戏，老鹰抓小鸡的游戏，玩了一整个早上。 等到中午放学回家，王大山回来吃完午饭，竟然就自动自觉愿意去上学了。 因为他发现，学校还是挺好玩的。 可到了下午，等他来到学校，却发现老师要他们所有学生在教室坐着听课，不再玩游戏了，王大山立即就觉得无聊死了。 “大家跟我来读，一加一等于二！” 讲台上，林小月用小棍子指着黑板上写的算术题教学，耐心教学。 教室里的小朋友们大部分还是挺乖的，都跟着读： “一加一等于二！” 林小月继续读： “一加二等于三！” 小朋友们懵懂地跟着读：“一加二等于三！” 王大山心不在焉的，时不时左看看右看看，要么翻抽屉要么抠手指。 他就是坐不住。 从小到大，他都像是个野猴子那样，山上河里到处跑，在这狭小的教室里呆着，他觉得快要憋死了。 林小月注意到了王大山的走神，于是提醒道： “王大山，集中点精神！” 王大山立即两手放桌面上，挺直身板坐着，一副怯生生的模样。 可没过多久，他又开始坐不住了。 他开始对旁边的同桌小声说话： “喂，放学玩玻璃弹珠吗？” 结果还没等同桌回答，讲台上就传来林小月凶巴巴的声音： “王大山！你不想学不要影响别的同学！” 林小月拿着小拇指粗细的小棍子走到了王大山身前： “站起来！” 王大山满脸惶恐，低着头站了起来。 “伸出手来！” 王大山战战兢兢的，把右手伸了出来。 林小月“啪啪”就打了王大山手掌两棍子。 王大山痛得，直接就“哇”一声哭了出来。 “你打我，你打我，我回去告诉我妈妈！你这个坏女人！” 林小月忍住不笑： “你信不信，你回去告诉你妈妈，你妈妈会打得你更惨。这节课你站着听课，给我专心点，课后我会布置作业！” 王大山还在抹着眼泪抽泣着，林小月不再去理会他。 转身回到讲台上，继续讲算数题。 快要到放学的时候，林小月已经把十以内的算术题反复讲了好几遍，她就说： “现在是提问环节，答对的可以提前放学！答错的要留堂！” “李志强，3加4等于多少？” “三加四等于……老师，等于七……”李志强小朋友掰着两只手掌，算了好一会儿，这才算出答案来。 “嗯，很好！你可以放学了！赵大河，2加6等于多少？” “老师，等于8！” “很好！” 林小月满意点头。 她一个一个检验，大部分学生，基本上都能答对，就算不能第一时间答对，只要她稍微提醒一下，也能最终答对。 不知不觉教室里的大半学生都已经拿着书包放学回家了，王大山看着教室人越来越少，他也按捺不住那一刻想要回家的心。 “王大山，3加6等于多少？” 终于，林小月的提问，轮到了王大山。 王大山连忙站起来，却是脑海一片空白。 他一整节课都心不在焉，哪知道3加6等于多少啊？ “等于，等于……” 王大山想要学别人那样掰手指，却发现他连掰手指算数的技巧都还没掌握，掰手指都掰不明白。 旁边的同桌偷偷在本子上歪歪斜斜写了个9字，用小肘碰了一下他，给他提醒。 王大山看到同桌写的9字，却读不出来，因为他连9这个数字都还不认识！ “老师，我不知道！” 最后王大山硬着头皮老实回答。 “叫你上课不认真听，现在什么都不知道了吧？我再问你，2加3等于多少？” “不知道！” “连2加3等于多少都不知道？你真是一整节课都没听啊！那1加1呢！” “不知道！” 王大山其实知道一加一等于二，但是他最终还是嘴硬说了不知道，因为他看林小月一副咬牙切齿要吃了他的模样，他就不愿意去回答，他就选择了倔！ “王大山，你今天留堂，学不会算数别回去了！” 林小月气呼呼的。 因为她已经察觉到，王大山这就是故意跟她对着干。 这小屁孩什么心思，她一个老师还会看不穿？ 她身为一个老师，肯定要驯服这个不听话的小倔种，不然以后要教他知识可就难了！ 第37章 王大山的第一堂课(2) 小学的课程很轻松，下午就两节课，四点半就放学了。 学生们一放学，就热闹哄哄成群结队回家。 这个时段村口便利店的生意特别好。 李秀兰忙得不亦乐乎。 给小孩子们售卖各种零食，各种小玩具。 她觉得她儿子王大山也应该回来了。 但是等了许久，却依旧不见她儿子的踪影，这让她不免有些担心。 那时候农村里的孩子，可没有接送上下学的说法，就算是学前班的小屁孩，也得自己去上下学，老师家长都不会惯着。 “大山怎么还没回来？” 等到五点多，李秀兰依旧不见王大山的踪影，不免有些担心。 毕竟今天是第一天上学，就怕王大山回来的路上太调皮出了什么意外。 此时牛春生也在店里，他对李秀兰说： “要不你去学校看看？这店我看着就行！” 李秀兰点了点头： “好，我这就去！” 李秀兰满心担忧走出村口，徒步去往山沟小学。 等她来到学校教室面前，只见林萧月正在对王大山留堂补课： “跟我来读一遍，2加3等于5！” 王大山眼里流着泪： “2加3等于4！” 林小月被这小倔种气得，脸都扭曲了。 “你咋这么倔，气死我了！你再说一遍，2加3等于几？再答错我可真要打你了！” 王大山闭着嘴，气呼呼的，流着眼泪，不吱声。 李秀兰见状，也是气坏了。 自家这个大儿子，真是一点都不省心！ 人家老师好心好意留他下来单独教他，他竟然不知好歹！ “王大山，你找死是吧！你再给老师倔，看我不打死你！” 李秀兰气呼呼走进教室，抬手就给了王大山的屁股两巴掌。 王大山大哭出来： “妈，她拿棍子打我！” 李秀兰更加生气了，又啪啪给他屁股两巴掌： “人家老师没打死你就算不错了，你还好意思给我告状？2加3等于多少，你再给我说一遍！” 王大山抿着嘴，一副倔驴模样。 他知道答案的，林小月已经教了他不下十遍，他就是不说。 李秀兰气得，连忙去拿过林小月手里的小棍子，对着王大山就是一顿劈里啪啦的痛打，打得王大山原地跳舞，哇哇大哭。 李秀兰下起手来，可比林小月要重多了。 “啊，痛，别打了，妈，我知错了，别打了，呜呜呜，2加3等于5，等于5！别打了，我真知道错了，呜呜呜……” 李秀兰却依旧不停地打。 王大山这才第一天上课，竟然就给她搞出这样的事情，那她自然要好好教训这个倔儿子一顿，不然以后林老师都没法管教他了。 “好了好了，大山妈妈，别打了！” 打到最后，就连林小月都看不下去了，连忙过来阻止。 李秀兰这才气呼呼停手： “王大山，我警告你，以后老师说什么，你都得给我认认真真听着，不许顶嘴，知道了吗！” 王大山哭着，很不情愿点头。 他这一次被打怕了。 但是他内心里依旧很不服气。 而且这让他越发讨厌学习。 他觉得他现在所承受的疼痛，都是学习给他带来的。 如果不用上学，不用去学那些没用的算术，他就不会被打得这么惨。 “林老师，实在对不起，我家大山他太调皮了，而且还很倔，给你带来麻烦了。” 李秀兰连忙对林小月说着抱歉的话。 林小月一笑置之： “没事，你这孩子其实心性不坏，就是有点坐不住，而且学习能力比一般的学生差一点，不过我耐心教他，他还是可以学会的。你把他带回去吧，我给他布置了作业，今晚让他把作业做一下！” “好的，我今晚一定会让他做！老师再见！” 李秀兰拉着王大山走出了学校大门。 王大山一副憋屈的模样。 “回去吃完晚饭，立即给我做作业，哪也别去玩！” 李秀兰警告王大山。 王大山突然挣脱李秀兰的手，一溜烟就往前面稻田跑去了。 “你别跑，你要去哪，你给我回来！” 李秀兰气得半死。 王大山跑远了，这才回头大喊： “老师她打我，你不帮我就算了，也来打我，你还是我妈妈吗？我讨厌你！” 王大山喊完，就转身逃跑。 这可把李秀兰气炸了。 她生活上已经很忙了，这个大儿子还这么不省心。 于是追上去逮着王大山，又是对他来一顿爱的暴揍。 “妈，我知错了，别打了妈，妈，别打了，我不讨厌你，我爱你，呜呜呜！” 王大山最终是哭着被李秀兰拎回家里去的。 这开学的第一天，对他而言，绝对是终身难忘的一天。 就算是多年以后，他已经长大成人，成家立业，每当回想起童年，依旧会忍不住浮现出今天这一幕幕。 “哥，你这是咋了？” 王二海和王小花见王大山是哭着回来的，都面露同情。 “哥，你这是被妖怪欺负了吗？” 王二海眨巴着大大的眼睛。 “学校里有妖怪啊？不会吧！妈妈说学校有很多小朋友！可好玩了！” 王小花单纯地说着。 “学校就是有妖怪，吃人的女妖婆！” 王大山气呼呼的。 在他眼里，林小月就是不折不扣的女妖婆。 “王大山，你赶紧吃饭，吃完饭写作业，写完我检查！” 李秀兰厉声命令。 农村妇女没有多少文化知识，没有多少教育技巧。 面对不听话的儿子，唯一能做的就是打骂训斥。 也正是因为深知自己没文化，李秀兰这才会那么信任老师，不去反驳老师的任何言行举止，给老师很大的发挥空间。 在她看来，肯定是自家孩子犯了错，老师才会让他留堂的。 王大山吃完饭，心不甘情不愿地做着作业。 林小月给他布置了二十道十以内的算术题。 他面对这些算术题，抓腮挠耳，会做的没几道。 而且刚坐下一会，他就又开始躁动起来了。 根本就没法集中精力。 这种孩子，要是在城市里，早就当成小儿多动症了。 “王大山你在干嘛？才坐下没多久就像猴子那样了！是不是又皮痒了？” 李秀兰看他心不在焉的，便厉声训斥。 王大山满脸憋屈，因为他根本就不会做啊。 除了1加1等于2，和2加3等于5之外，其他算术题他都不会做。 而且为什么2加3等于5他也不知道，他纯粹是被打怕了才将2加3等于5烙印在心里的。 李秀兰要去喂猪，没法一直看着王大山写作业。 结果李秀兰一走开，王大山又猴子似的，东玩玩，西玩玩，根本没心思写作业。 倒是小儿子王小花，好奇地走到了王大山身前，身材矮小的他，布啉布啉的大眼睛看着眼前的算术题： “这题我会，3加5等于8！” 王大山当即惊讶： “小弟，你竟然会啊，你怎么知道的？” 王小花单纯笑着：“很简单啊，掰掰手指就会了，这里三个手指，这里五个手指，加起来是，一二三四五六七八，就是八！妈妈教过的！” 王大山当即夸赞：“小弟，你真聪明！这题呢，4加3等于多少？” “等于7！” “真厉害，要不你来帮我写吧！” “好呀好呀！” 王小花拿着笔，一副认真的模样，歪歪斜斜在作业本上写上答案。 至于王大山，趁着李秀兰不在，一溜烟跑出去了。 他可没忘记，他约了小伙伴一起玩玻璃弹珠！ 第38章 中秋节前赶集 等李秀兰喂猪回来，发现王大山已经不见了踪影，不过桌面上摆着的作业本，却已经写上了所有答案。 她检查了一遍，发现都做对了，脸上不由露出欣慰的笑容。 “这孩子，就知道玩！” 只要能把作业写完，李秀兰就不想去管太多。 而且她要管也管不过来，毕竟有三个孩子那么多。 她只希望这三个孩子赶紧长大，能够让她省一点心。 平凡的日子一天天地过着，王大山已经适应了学校的生活，虽然他的学习一塌糊涂，老师讲课他听不进去，但是他在学校里有了朋友，也就不再那么抗拒学校的生活。 转眼就快要到中秋节。 虽然王长根提前和李秀兰说过，今年中秋节不回来了，不过李秀兰还是觉得应该让这个节日多一些仪式感。 不为她自己，而是为了三个孩子。 所以她打算去镇上赶集，购买一些节日用品回来。 这天早上，等王大山去上学之后，她就带着王二海和王小花，乘坐小四轮去往镇上。 那会村里还不流行面包车，载客的要么是小四轮，要么是拖拉机。 小四轮其实就是一种小型货车，前面车头有四个座位，后面是一个小车厢，改造后放着两条长条板凳，装了遮雨棚，一次可以拉十几二十人。 司机老路为人很是友善，他见李秀兰带着两个小孩，就让她坐前面，免得小孩太顽皮，在后面车厢乱跑乱跳搞出事来。 从山沟村到集镇，路上还要经过好些村庄。 老路的小四轮，在还没硬化的黄泥路上，一路走走停停，见到公路边有人招手就停下来载一程。 车上的乘客越来越多。 有去集市买东西的，也有带东西去集市卖的。 “都挤挤，都挤挤，秀兰，你把孩子抱一下，还可以上一个！” 老路招呼着客人上车，脸上露出和蔼笑容。 李秀兰将王小花抱在怀里，而王二海则是放在身前的两膝之间。 这小四轮已经严重超载了，车头的四个座位，塞下了七八个人。 后面的小车厢，更是像堆柴一样挤满了人。 不过大家都没什么怨言，毕竟去集镇的车不多，而且大家都需要赶在早集散去之前到达镇上，挤一挤就挤一挤，反正很快就能到镇上。 王小花在李秀兰的怀里，他小小的脑袋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好奇，因为这是他有记忆以来，第一次乘坐这样的车辆。 他的目光时不时看向车里的乡亲们，乡亲们都笑容可掬，时不时夸赞他长得可爱。 小四轮在颠簸的路上卷起了淡淡的黄尘，天上是如一样洁白的云团，路边的树还有知了在嘶鸣，那是入秋前对命运最后的抗争。 经过大半个小时的颠簸，带着咳喘的小四轮终于到了镇上。 不过老路并没有将车开进到集市里面去，以往他都是要将乘客送到集市那边去的，这次刚到镇上的街口，就有开小四轮的同行路过，和他说了一声，有交警在集市入口那边抓车。 “你不要开进去了，老梁的车被抓了，估计得交好几百才能赎回来！” 同行好心提醒。 大家都很淳朴。 并没有因为是竞争对手，而相互诋毁或相互算计。 在他们的眼里，大家都只不过是为乡亲们服务的载客司机而已，没有竞争对手一说。 “好好，老梁，多谢你了！” 老路把车停下，然后让乘客们下车。 并且一个一个收钱。 “一个一块钱，小孩不用，大家赶紧的，今天有交警，怕交警过来这边！” 老路一边收钱，一边催促。 “之前不是五毛吗？” 有个大爷掏出皱巴巴的一块钱，递给老路。 老路笑着收下： “老乡，已经涨价两个多月了，大家都涨了，现在油费贵了，五毛的话我连油费都赚不回来，体谅一下哈！” 大爷没说什么，给了钱之后，拄着拐杖去集市了。 李秀兰给了老路两块钱。 虽然老路说小孩免费，但是李秀兰还是硬是给多了他一块钱，毕竟两个小孩子摆在那，占了至少一个大人的位置，她觉得理应给钱。 老路笑呵呵的，倔不过李秀兰，最后收了钱，等乘客都下完了之后，他连忙把车开走。 而且开的时候眼观四路，鬼鬼祟祟，战战兢兢，就怕有交警突然杀出来。 要知道，他可没考驾照，而且这车也没上牌，是他攒了好几年的钱，才买来的破旧二手车，要是被交警抓到了，事情可就严重了。 李秀兰牵着王二海和王小花往集市里走，因为今天是中秋节前的最后一个赶集日，所以今天的集市分外热闹。 还没到集市口，就已经人挤人。 路边有很多商贩，有卖月饼的，有卖柚子的，有卖葡萄的，有卖灯笼的…… 王小花小手抓着李秀兰的大手，他左看看右看看，耳边吵闹的声音嗡嗡的，他对一切都很是好奇。 王二海早之前就来过集市，倒是没那么强的好奇心了，不过他的目标却很明确，刚看到个红色小灯笼，就拉着李秀兰说： “妈，我要灯笼！” 李秀兰过去问了一下，竟然要两块钱一个，贵死了。 所以她就对王二海说： “回去我给你做，这里太贵了！” 王二海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离开了。 因为他知道，他要是敢吵闹，李秀兰绝对会打他。 李秀兰在集市上转了一圈，将所有想要购买的物品的价格都问了一遍价格，货比三家，然后转第二圈的时候，再来选择购买。 她的记性很好，哪家多少钱，哪家实惠点，只要问过，就记得一清二楚。 最后她买了两盒五仁月饼，两个大柚子，两串葡萄，以及一大袋苹果，然后还买了一条大草鱼，几斤猪肉，至于零食什么的，她没在这里买，因为她和牛春生在村口开的便利店里头，就有不少零食，到时候在自家店里按照售卖价拿一些就好。 在这集市里头，李秀兰还遇到了剪头发的大舌本。 大舌本生意可好了，一张破椅子，摆在集市某个角落处，很多大爷大妈都来排队剪头发，忙都忙不过来，甚至有不少年轻人也来找他剪发，他手艺好，而且话少，价格实惠，大家都喜欢他。 “秀秀秀秀兰，赶集啊！” 大舌本憨笑着对李秀兰打招呼。 李秀兰笑着回道： “是啊，今天生意好吧！” “还还还，还行！” “你忙，我们走了，得回去了！” 简单的几句话，两个同村老乡就分别了，各忙各的，但是却有着淳朴的情谊。 李秀兰提着大袋子小袋子，来到集市外面，寻找回村的小四轮。 可这时，她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 “长根？……” 第39章 李秀兰信念崩溃 李秀兰心中如同被一股闪电掠过，她简直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怎么也不会想到，竟然会在集市上看到自己老公！ 王长根不是说了中秋节不回来了吗？ 她的第一反应是，该不会是王长根要给她一个惊喜吧？ 所以当即泛起笑脸，想要走上去喊住王长根。 可才走两步，她就定在了原地。 两条腿像是灌了铅一样沉重，再走不出半步。 因为她看到，一个陌生的年轻女人，笑着走了上去，然后和王长根手拉着手，举止亲密地走开了。 整个过程，李秀兰都没看到王长根的正脸，她一直只看到王长根的背影。 但是她坚信，她绝对不可能看错。 那个和她同床共枕这么多年，那个和她生了三个孩子的男人，此时竟然和一个陌生女人，手拉着手走开了！ 李秀兰感觉她的人生正在轰然坍塌。 她不愿意去相信这个事实，但是事实就这么残酷地摆在她眼前。 “妈，你怎么了？” 耳边突然传来二儿子王二海的声音，李秀兰这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她的脸色不知何时变得苍白如纸，她的身体也在控制不住颤抖着。 眼泪，很不争气地从眼角滑落。 “没事，没事，我们往那边走去看看！” 李秀兰不愿意相信那个背影就是王长根，她在心里不断告诫自己，肯定是自己看错了，所以现在她要追上去，看一看那人的正脸，她要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 然而，等她往前面热闹的人群走去，却发现那个背影和那个陌生女人，早已经消失不见。 在这热闹的集市大街上，人海茫茫，李秀兰带着两个孩子，转了两圈，依旧没能再见到那个背影。 饶是如此，她却还不死心，她依旧想要证实自己的想法是错误的。 于是连忙来到百货店这边，向老板借了电话，打给王长根所在的工厂。 “喂，你好，我想要找王长根。” 李秀兰两手紧张地抓住电话，听筒摁在耳朵里头，怀着忐忑的心情。 “王长根不在厂里了。” 电话那边传来陌生男人的声音。 李秀兰内心猛地一缩，颤抖的嘴唇问道： “他……他去哪了？你们厂不是中秋节不放假吗？” 陌生男子回道： “确实不放假，不过他辞职了，一个星期前辞职的，所以现在他去哪了我也不知道，你是他的谁？” “我是他老婆。” “呵呵，他有老婆了啊，我一直以为他单身呢，还有别的事吗？” “没了，没了……” 李秀兰挂断了电话，心里空落落的。 似乎整个人都在下坠，一直下坠，失重的感觉让她很不舒服，甚至有点想吐。 她基本上可以确定了，王长根真的有别的女人了。 而且还是本镇的。 这个中秋节，他选择和那个女人过节，也不回来陪她和三个孩子过节！ 李秀兰心如刀绞。 她不知道她以前的种种付出，究竟有什么意义！ 她为王长根生了三个儿子，究竟有什么意义！ 人生似乎突然间就失去了锚点，让她只能在漆黑的大海里头飘荡。 她感觉她溺水了，她呼吸不过来，她很憋屈。 “妈，我们回去吧，你答应过要给我做灯笼的！” 王二海的声音再次传入耳朵，将李秀兰从晃神之中拉扯回来。 “好，回去，我们这就回去！” 李秀兰擦干了眼泪。 她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王长根的背叛。 但是无论如何，生活还得继续。 她带着王二海和王小花回到家里，脑子里还在胡思乱想着，却也已经开始为王二海做灯笼。 她的手很巧，针线活做得很好，平时破了的衣服她能缝得像新的一样，做灯笼自然也不在话下。 她不但要给二儿子做，她还要给大儿子，小儿子，也各做一个。 只是忙着忙着，眼泪却又不由自主流下来。 “妈，你怎么哭了？” 在一旁打下手的王二海见到母亲又哭了，满脸的疑惑。 王小花用小手去擦李秀兰脸上的泪水： “妈妈不哭，妈妈哪里痛，我帮你捂捂。” 平时王小花摔痛了，李秀兰就会去帮他捂伤口。 所以现在他看李秀兰哭，也以为李秀兰哪里弄痛了。 “没事，没事，妈妈没事，妈妈会帮你们做好灯笼的，你们出去玩会吧，不用围着我转。” 李秀兰想要一个人静静，她太需要独处的空间，好想一想未来的事情了。 “小弟，我们去便利店找牛叔叔！” 王二海很懂事，他知道妈妈肯定是有事情，而且这事情可能只有牛春生才能解决。 所以两人屁颠屁颠跑出去了。 李秀兰见他们走了，一个人在破旧的大厅里头，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出来。 哭得撕心裂肺，哭得昏天地暗。 曾经她以为，王长根老实本分，不可能会做出背叛她的事情，所以她死心塌地跟着王长根，甘愿为王长根生三个孩子！就算是聚少离多，就算生活艰辛，她依旧选择忠贞，选择咬牙坚持下去，选择坚守着这份婚姻！ 可却不曾想，再老实本分的男人，也有变心的时候！ 其实自从王长根在电话里对她态度变得不耐烦，她就已经察觉到了端倪。 今天在大街上看到不应该看的，其实早就在冥冥之中注定了。 现在摆在李秀兰面前有两条路，是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作什么也没看见？还是选择和王长根离婚？ 两条路都是艰难无比的路，选择隐忍，那所有的委屈都得自己承担，而且还得一辈子忍受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 可若是选择离婚，那三个孩子怎么办？ 她舍不得这三个孩子，三个孩子都是她一手带大的，无论是哪个，她都不愿意放弃！ 王长根常年在外打工，根本就没怎么带过孩子，她也不确定，孩子跟着王长根，能不能有更好的生活。 “秀兰姐，你怎么了？” 就在李秀兰心乱如麻的时候，牛春生出现在了她面前。 王二海和王小花跑去便利店，把李秀兰哭泣的事情告诉了牛春生，牛春生听了之后，二话不说，立马把店门关闭，就跑来看发生了什么事。 李秀兰看到牛春生出现，不由心里有一股暖流流过，她再也克制不住自己，跑过去就一头扎进牛春生怀里，哇哇大哭： “春生，我老公他在外面有别的女人了，我以后该怎么办啊！” 第40章 乡村里的中秋节 李秀兰的眼泪浸湿了牛春生胸膛的衣服。 牛春生从未像现在如此近距离接触李秀兰，他感受到了李秀兰的哭泣，也感受到了李秀兰的伤心。 “你别哭，这不是还有我吗……” 牛春生两只手缓缓抬起，他有些茫然无措，不过最终还是轻抚着李秀兰的背，给她安慰。 李秀兰却似乎没有听到他的声音，只一个劲在他怀里哭泣。 哭得撕心裂肺的。 她现在太需要一个发泄口了。 至于牛春生对她暗藏的情愫，她其实并没注意到，她一直都当牛春生是亲弟弟，除此之外，没有别的不纯粹的想法。 两人就这么抱着，抱了许久许久，李秀兰哭干了眼泪，这才从牛春生怀里出来。 “春生，你回去看店吧，快要下午放学了，孩子们都等着你开店。” 李秀兰低头擦着泪，对牛春生说了这么一句。 “秀兰姐，那你呢？” 牛春生担心李秀兰会做傻事。 “你放心，我没事的，我给孩子们做灯笼，今天就不去店里了。” 李秀兰重新去拿起剪刀，埋头开始做起之前未做完的灯笼。 “那行吧，那我走了……” 牛春生转身离开，才踏出门槛，他却又回头，鼓起勇气： “秀兰姐，要不，这个中秋节，让我陪你和三个孩子过吧！” 李秀兰想了想，最终点了点头。 反正王长根不回来了。 她一个人陪三个孩子过节，也怪没意思的。 有牛春生一起过节，会多一些生气。 转眼就到了中秋节的夜晚。 李秀兰拿出之前做好的灯笼，给三个儿子每人都发了一个。 然后给牛春生也发了一个。 “秀兰姐，我也有啊？” 牛春生接过灯笼，傻傻笑着，高兴得像小孩那样。 “材料多了，顺手也给你做一个。”李秀兰如此解释。 牛春生心里美滋滋的，就算是李秀兰顺手做的，他也觉得很珍贵。 牛春生给灯笼点上小蜡烛，蜡烛的光芒透过灯笼纸，在地上照应出灯笼剪纸的图案，那是一对凤凰，李秀兰做得惟妙惟翘的，大街上购买的灯笼，还没这么好的图案。 “秀兰姐，你的手真巧！” 牛春生还沉浸在喜悦之中，突然间，王大山一把将他手里的灯笼抢了过去。 “这是我妈给我爸做的灯笼，你不要拿！” 王大山一直都和牛春生不对付，现在他见牛春生拿着他妈妈做的灯笼，当即很生气地去抢了过来。 牛春生对此只能无奈苦笑。 “大山，你找抽是吧，快把灯笼还回给你牛叔叔！” 李秀兰见状，连忙呵斥。 “我不！我才不要给他灯笼，他又不是我爸爸！” 王大山拿着灯笼，一溜烟往外面跑去了。 这可把李秀兰气得，就想要追上去逮着他揍一顿。 牛春生连忙把李秀兰拦了下来，劝说道： “没事，孩子喜欢玩，就让他拿去玩好了！” 李秀兰这才没有追出去揍王大山。 王大山手里提着两个漂亮的灯笼，跑出了自己院子，跑到村中心的晒谷场，他的灯笼很好看，立即有很多小孩围过来，大家都在夸赞他手里的灯笼漂亮。 王大山骄傲道： “这是我爸给我买的，当然漂亮！” “大山，你骗人吧，你爸都没回家！倒是牛叔叔去你家了！” 有小孩如此质问。 王大山当即不高兴了： “就是我爸买的，他没回家，但是却也给我买了灯笼！你不信的话别碰我灯笼，你滚！” 那小孩尴尬笑着，不说话了。 因为他怕王大山揍他。 王大山是山沟村里出了名的孩子王，同龄以下的孩子，谁都打不过他。 王大山出去玩了，王二海和往小花也提着灯笼出去玩了。 中秋节村里可热闹了。 虽然山沟村不是什么大城市，但是中秋节几乎家家都会挂灯笼，奉月亮。 全村的孩子都会在这天夜里提着灯笼到处玩耍，大家比谁的灯笼漂亮，比谁的灯笼好玩。 还会借着月光玩捉迷藏，一大群小孩子，跑来跑去，让原本寂静的村庄，喧闹得像是闹市一样。 而此时，家里面。 只剩下李秀兰和牛春生两人。 外面孩子的喧闹声隐隐约约传来。 屋里面寂静悄悄气氛有些尴尬。 李秀兰拿出月饼和水果。 “春生，这是我买的月饼，你尝一尝。” “不用不用……”牛春生有些不自在，脸上露出尴尬的笑。 “你吃点，五仁馅的，挺好吃的！” 李秀兰热情招呼着，还主动切开了一个月饼，给牛春生一小块，自己吃一小块。 牛春生吃着月饼，他其实不太喜欢吃五仁，但是李秀兰给他的，那他还是全都吃了进去。 “秀兰姐，你奉了月亮没有？” “还没！” “要不我帮你一起奉月亮吧！” “好啊！” 李秀兰去拿出一个托盘，在托盘上摆上月饼、柚子、苹果，以及一小盘猪肉，然后端出去院子外面开阔的地方，烧了三柱香，开始供奉月亮。 除了烧香之外，还要烧炮仗。 牛春生主动请缨，帮李秀兰烧炮仗。 李秀兰没有拒绝，将一根点燃的香递给他。 “这炮仗引线很急，你小心点！” 李秀兰退后两步，两只手提前捂住耳朵。 牛春生笑道：“没事，我反应很快！” 他拆开炮仗的引线，一手拿炮仗，一手拿香。 一点燃，就快速将炮仗往外扔。 这炮仗估计是某个劣质商家生产的，引线果然很急，“嗖”的一声，牛春生还没来得及将炮仗扔出去，就“劈里啪啦”响起来，直接就炸到了牛春生的手。 “春生，你没事吧！” 李秀兰见状，大惊失色，连忙上前关心。 “没事没事，小伤而已！” 牛春生大大咧咧笑着，可实际上他已经感受到手上的火辣辣。 他的手指都被炮仗炸黑了。 不过好在这些炮仗威力不大，也就皮肉伤而已。 “还说没事，都黑了，我用万花油给你涂一涂！” 李秀兰连忙转身去屋里，找出了万花油来。 她小心翼翼地给牛春生受伤的手指涂抹。 牛春生看着李秀兰专心致志帮他处理伤口的模样，心里不由暖暖的。 “秀兰姐……” 牛春生欲言又止。 那一刻，牛春生觉得，他似乎应该勇敢一些。 “什么事？” 李秀兰还在帮他涂着万花油。 全然没注意到牛春生脸上的温存。 “秀兰姐，我想和你说，我其实……” 牛春生正要开口，他觉得是时候和李秀兰表白了。 反正王长根在外面已经有了别的女人，他可以名正言顺追求李秀兰。 他不在乎李秀兰有三个孩子，他很清楚这并不影响他对李秀兰的爱。 然而，还没等他把话说完。 这时候，院子外面传来脚步声。 王长根手里提着大包小包物品，推开了院子大门，他脸上带着欣喜笑容： “老婆，我回来了！” 第41章 要不，我们还是离婚吧 王长根看到李秀兰和牛春生正手抓着手举止亲昵，脸上的笑容当即就僵住了。 手上提着的各种货物颓然滑落下来。 他怎么也不会想到，他刚回到家，想要给李秀兰一个惊喜，李秀兰却给了他这么一个更大的惊喜。 李秀兰和牛春生看到王长根回来，也是满脸愕然，连忙松开彼此的手，下意识拉开一步距离。 “你怎么回来了？” 李秀兰走上去询问。 王长根二话不说，抬手就打了李秀兰一个巴掌： “臭不要脸的，我不回来，你们是不是要亲上了！” 李秀兰脑袋瓜子嗡嗡的，捂着火辣辣的脸，很是难以置信。 她怎么也不会想到，王长根竟然会变得这么暴躁，不问青红皂白就甩她一巴掌。 或许牛春生真的对李秀兰有情有义，但是李秀兰从来没对牛春生有任何其他不纯粹的想法，她一直秉持着良家妇女之道，在还没和王长根离婚之前，她绝对不会对任何男人有任何幻想。 她只不过是单纯地给牛春生受伤的手涂抹一些万花油而已。 而现在，王长根刚回来，问都不问一句，竟然就甩了她一个大嘴巴子！ 或许，王长根对她的爱，在三年前经历了那场永远也无法说清楚的误会之后，就已经全部消失了。 不爱了，自然就不会信任了。 不爱了，看到自己的女人和别的男人稍微靠近一点，自然就会第一时间想歪。 “王长根，你干嘛，她可是你老婆，你竟然舍得打她！” 牛春生当即愤愤不平，冲上去就要干王长根。 王长根丝毫不示弱，怒气冲冲撞到牛春生胸口上： “你他妈也知道她是我老婆？谁给你勇气勾引我老婆？臭不要脸的！” 牛春生气呼呼的： “我根本没有勾引你老婆，我和秀兰姐都是清白的，你不分青红皂白就动手打女人，你还是不是男人！” 王长根大骂： “你说我不是男人？信不信我现在就拿刀劈死你！” 王长根哄着脖子，很是激动。 眼看着王长根和牛春生两个大男人就要打起来。 李秀兰大喊一声： “够了！” 两人的争吵声戛然而止。 “牛春生，你先回去！” 李秀兰面色难看无比。 牛春生不想走，他怕他一走王长根就打李秀兰，他不想李秀兰被欺负。 “我让你走啊，赶紧的，你在这里帮不了我，只会加深误会！” 李秀兰嘶吼着，眼里带着恳求。 牛春生见李秀兰这模样，心如刀绞，不过他最后还是选择了听从李秀兰的安排。 “王长根，你要是敢再打秀兰姐，我饶不了你！” 牛春生指着王长根的鼻子，放出这么一句狠话，然后转身气呼呼离开了。 “你看到没有，牛春生那小子，为了你都敢打我了，还说你们没有奸情！” 王长根气得咬牙切齿的。 李秀兰见他这模样，不由冷笑着落泪。 她突然感觉，自己这些年的付出是多么可笑。 她流泪，是为自己那些婚姻揉碎的青春感到不值当。 她甚至都不想去解释了。 因为她已经深刻意识到，信任就像是一张纸，这张纸揉皱了，是永远也不可能恢复原来的形状的。 再说了，如今她自己也不再那么信任王长根。 王长根对她态度上的转变是一方面，最重要的是她在集市大街上，看到了不该看的一幕。 “要不，我们还是离婚吧。” 李秀兰勇敢地踏出了这一步。 她知道这将会是她生命中的一道巨大的伤疤，会让她往后余生都带着疼痛，但是她必须做出选择。 她可以为爱她的男人做任何事，哪怕是生三个孩子，哪怕是忍受贫穷和苦难，但是她无法容忍为不爱她的男人，而将婚姻一直苟且下去。 何大柱家暴廖春花的前车之鉴，让她知道了对不爱的人妥协是没有任何用处的，只会换来更大的伤害。 “什么？你要和我离婚？” 王长根当即满脸愕然。 要知道，三年前他提离婚的时候，李秀兰哭着求着，要生要死，都不愿意和他离婚。 可不曾想，如今仅仅三年过去，她竟然一开口就说要离婚！ “你就不该解释一下你和牛春生的事情吗？你不要拿离婚来威胁我！” 王长根怒吼出来，很是激动。 “我解释，你会信吗？” 李秀兰流着泪，自嘲似的回答。 “你都不解释一下，让我怎么相信？” 王长根激动大喊，面目都变得狰狞。 好在现在三个孩子都到外面去玩了，不然见到他这模样，肯定会被他吓到。 “你若是相信我，那又何必让我解释？不爱了自然不会相信，不爱了自然会一上来就动手打人！” 李秀兰也是和王长根赌气，王长根越是要她解释，她就偏不解释。 “你老实告诉我，你和牛春生是不是有一腿！我回来的时候，村口那些老大爷告诉我，村口那个便利店是你和牛春生一起开的，你们合伙开店为什么都不和我说一声！” 王长根激动质问。 他之所以一进来就甩李秀兰一巴掌，很大原因就是因为他知道了李秀兰和牛春生合伙开店，之前他就提醒过李秀兰，让李秀兰别和牛春生走太近，结果李秀兰没有提前和他说一声，就和牛春生合伙开店了，这让他觉得这就是对他的不尊重，对他有所隐瞒。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我让你帮忙想办法给大山上户口，你完全不上心，若不是人家牛春生帮忙，你儿子现在还上不了学！你儿子上学需要学费，你也心不在焉，还厚着脸皮要我自己去解决！有你这样做男人的吗！我和牛春生合伙开店怎么了？我不花你一分钱，我还赚到了三个儿子的生活费和学费，我怎么你了？你一个月五百多块钱的工资，你自己花得完吗，可你竟然提前和我说接下来几个月都不寄钱回家了，你一个大男人好意思说出这样的话吗？若不是被逼无奈，我会选择去开店？你直接告诉我你把工资都拿去养别的女人了不就得了？为什么要找借口怪罪我？为什么要对我倒打一耙？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几天前就回到镇上了，你还和那个女人去集市逛街了！” 李秀兰越说越激动，她在心里压抑了很多情绪。 就如堵住的堰塞湖，突然决堤了。 现在终于全部都爆发出来了。 王长根神情一颤，变得愕然，变得慌张，变得心虚。 很明显，他完全没想到，他和那个女人去逛街的事情，竟然会被李秀兰知道。 第42章 王长根的真面目 “你说什么呢？我和哪个女人逛街了？你不要血口喷人！” 王长根很快就隐藏了自己的慌张和心虚。 只要没被当场抓包，他自然打死都不可能承认。 “好好好，就当我是血口喷人，就当我水性杨花，就当是我有错在先，就当我对感情不忠，我背着你偷男人了，这样总行了吧？我懒得和你废话，明天就去离婚！” 李秀兰转身就回卧室去了，她不想再和王长根说任何话。 她这人就是这样，爱可以很爱，不爱也就一瞬间的事情。 她很果断很决绝，绝对不会拖泥带水。 性格这东西，天生的。 就如她儿子王大山，天生的倔种。 王长根见李秀兰不再理会他，不由有些心慌了。 他就想，要是他和李秀兰真的离婚了，那他家里的三个儿子，该由谁来照顾？ 王长根的父母都已经去世，几个兄弟姐妹已经各自成家，而且感情生疏，他的三个儿子，总不能让他的兄弟姐妹帮忙照顾吧？ 而他自己得在外面打工讨生活，更加没有时间照顾孩子了。 至于他在外面的那个女人，他心里很清楚，那个女人是不可能帮他照顾他儿子的，毕竟她和他儿子毫无血缘关系。 最重要的是，他都还没让那女人知道，他已经结了婚并且生了三个儿子。 “秀兰，你不要生气！” 经过一番利益衡量过后，王长根语气软了下来。 他连忙跑进卧室里头去，去安慰正抱着被子哭泣的李秀兰。 “我承认是我不好，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三年前你和何大柱、杨大富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牛春生又是妇联主任的继任者，你让我怎么能不多想？我正是因为爱你，才会胡思乱想！” 王长根轻抚着李秀兰背过去的背。 李秀兰抽泣着。 她已经年近三十了，岁月开始在她脸上留下一些痕迹，但是她的身材却依旧保持得很好。 “你胡思乱想就胡思乱想，你打我是什么意思！” 李秀兰最不能容忍的，就是被自己的老公打。 当初她之所以一下子就对何大柱无感，就是因为何大柱打廖春花。 “都是我不好，你打回我，你打吧，我不还手！” 王长根继续安慰着。 还主动去抓住李秀兰的手，往自己脸上捶打。 李秀兰见他这个态度，也就稍稍消了点气。 不过心中的芥蒂，却依旧没有消除： “那天在集市上，我看到你和一个陌生女人手拉手逛街，这你怎么解释？” 李秀兰最在乎的其实是这件事。 如果王长根在外面真有别的女人了，那她会选择立即退出。 她可以容忍和王长根一起受苦，但是却不能容忍王长根的背叛。 “你肯定看错了，我今天才回来，怎么可能和别的女人去镇上逛街？” 李秀兰问： “你什么时候放假的？” 王长根不假思索回答： “昨天才放假的，原本厂里说了不放假，但是后面又给我放假了，我匆匆忙忙赶回来，今晚才回到家，还给你和三个孩子都买了礼物，就是为了给你们惊喜！” 李秀兰听到王长根这些话，非但一点都不惊喜，反而还心里拔凉拔凉的。 “我打过电话去你厂里，你厂里的人说你一个星期前就辞职了。” 李秀兰突然转过身来，看着王长根的眼睛： “你为什么到现在还要骗我？” 王长根身体微微一颤。 眼神闪躲。 最后强行解释： “我这不是不想让你担心吗？你放心好了，等过完中秋节，我就去别的厂找工作，现在国家经济发展很好，要找工厂上班很容易！而且工资还会比原来的工厂高！” “王长根，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满嘴谎言了！” 李秀兰原本稍微稳下来的情绪，又变得激动无比： “你身为一个大男人，就不能坦诚一点吗？你怎么能一点担当都没有！你不但对不起我，你对得起外面那个爱你的女人吗！” 王长根面色变得难看无比。 他确实对不起李秀兰，也对不起外面那个女人。 只是自从三年前他对李秀兰产生怀疑之后，那颗心就开始变得不再那么安分，他觉得李秀兰可以背着他和何大柱搞在一起，他为什么就不能背着李秀兰和别的女人搞在一起？ 而且在外面打工常年寂寞，再加上那个女人原本就对他有意，于是自然而然两人就擦枪走火走在一起了。 “总之，我不会和你离婚。” 王长根没再解释什么，也不再去讨好和安慰李秀兰，他冷冰冰说了这么一句，然后转身就走出客厅外面去抽烟了。 李秀兰唰的起身，越想越气，她跑出客厅来，对着王长根怒吼： “你不离婚你想要怎样！” 王长根却面无表情，他不再装了，他也知道他装不下去了，因为李秀兰已经知道了他的一切。 他只淡淡说道： “为了孩子，无论如何都不能离婚。” 李秀兰气得，面色发抖： “你怎么这么不可理喻！” 王长根却又说道： “还有，我警告你，别让我抓到你和牛春生乱搞在一起，不然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王长根就是一个典型的农村男人，大男子主义色彩极重，没能力还死要面子，他可以自己出轨，自己去乱搞别的女人，但是就是不允许自己老婆对自己不忠，更不允许自己老婆到外面去乱搞。 因为这关乎到他的面子和尊严问题。 李秀兰听到王长根说出这样双标的话，整个人都惊呆了。 她怎么也不会想到，曾经老实本分的一个男人，现在怎么会变成这样无耻？ 或许，曾经的老实本分并不是王长根的真面目，他只是没有机会去做那些龌龊的事情才选择老实本分而已。 “王长根，你怎么能这么不要脸，你自己在外面乱搞还好意思来警告我！” 李秀兰发疯似的大喊。 王长根被逼问得忍无可忍，起身又狠狠给了李秀兰一个巴掌。 “啪”的一声，鞭炮那样响亮。 整个屋子，瞬间就寂静了。 所有声音都戛然而止。 而就在这时，三个孩子从外面回来了。 他们一进屋就看到爸爸在打妈妈，小小的脸蛋上，都露出了惊愕的表情。 …… 第43章 王长根大闹便利店 “你还是不是男人，一回来就打我妈妈！” 王大山小小的身躯，竟然冲过去推开了王长根。 王长根尴尬地站在原地。 他很是揪心，很是失落。 没想到自己的亲生儿子，对自己一点都不亲。 不过其实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三个儿子都是李秀兰一手拉扯大的，他们自然都更加亲李秀兰，而不是亲他这个一年到头才回家两三次的所谓的父亲。 “妈，你没事吧？” 王二海和王小花，也都纷纷上去关心李秀兰。 李秀兰抱着他们，忍不住哭出来。 她并不是悲伤的哭，而是感动的哭。 三个儿子此时的反应，让她觉得，她这些年的辛苦都是值得的。 她一个人独自拉扯着他们长大，所有的付出在此刻都得到了回报。 王长根看着很是嫉妒，他以为他回来三个儿子会很开心很惊喜，却不知三个儿子对他的反应是这个样子。 他一甩手，就跑房间里去睡觉去了。 李秀兰不想和他睡一起，就带着三个孩子，到另一个房间去睡了。 第二天李秀兰依旧如往常那样，凌晨五点半就起床做早饭，喂猪喂鸡，洗衣服。 王大山吃完早饭就去学校上学了。 王二海和王小花则是去村里找其他小朋友玩玻璃弹珠了。 屋里只剩下李秀兰和王长根两人。 王长根还躺在床上没起来。 他侧躺着，背对着卧室门。 李秀兰走过去，对他说道： “早饭在桌上，你自己吃，我去看店了。” 然后转身就走。 经过昨晚的深思熟虑，最后李秀兰没再和王长根提离婚的事情。 因为她知道，她若是和王长根离婚了，那三个孩子肯定会不得不分开，她不可能争取到三个孩子全部的抚养权，她最多也就只能争取到一个或者两个孩子的抚养权。 而让他们三兄弟分开，是李秀兰怎么都不愿意看到的。 特别是当昨晚，他们三兄弟回来的时候，那么维护她这个做母亲的，让她更加坚定不能抛下他们三个中的任何一个。 王长根昨晚失眠了一晚上，三个孩子对他的分生，让他很憋屈，很不爽。 他甚至想到将来老了，这三个孩子会不会不给他养老。 而这一切，他都归咎于李秀兰，是李秀兰没有教育好他们，这才会导致他们一点都不尊重他这个爸爸。 “李秀兰，你平时没少对孩子说我坏话吧！” 王长根突然从床上翻身起来，他想要大骂李秀兰一顿，可却发现，李秀兰早已离开了房间。 他穿上塑胶拖鞋，走出客厅。 只见客厅里空荡荡的，不见李秀兰的人影。 那破旧的餐桌上，还放着李秀兰帮他准备的早餐。 一碗咸菜粥，两个水煮鸡蛋，还有他最爱吃的花生米。 然而，此时王长根哪还有心思吃早饭。 他气呼呼一把就掀翻了桌子。 “哗啦啦！” 桌上的东西掉落一地。 原本今早才被李秀兰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地板，变得一片狼藉。 王长根还不解气，他转身出门去，带着满腔的怒火，快步往村口便利店走去。 此时正是早上小孩子上学的时间段，不少去上学路过村口便利店的小孩子，都来店里买吃的，或者买文具。 便利店的生意很好。 李秀兰和牛春生正在忙着招呼生意。 可这些看在已经心理扭曲的王长根眼里，却成了他们两人卿卿我我。 王长根越看越不顺眼。 最终他失去理智了。 快步走上前去，竟然就将便利店门口摆放着的一个小货架掀翻！ “轰”的一声。 货架倒下，差点砸到一个小孩。 还好那个小孩反应比较快，迅速躲开了。 店里的小孩见状，都吓得纷纷散去。 牛春生则是满脸懵逼，完全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李秀兰则是又气又怒，她愤怒指责： “王长根，你发什么神经！” 王长根咬牙切齿，面目狰狞：“我今天就要发神经了！” 他冲进便利店，对便利店里的所有东西，又是打，又是砸！ “王长根，你疯了！” 李秀兰连忙上前阻止，却被他狠狠一把推开。 若不是牛春生在后面扶住，李秀兰可能已经摔倒在地。 牛春生对此既震惊又愤怒，上前去死死抱住王长根，不让他继续搞破坏。 王长根却一把挣脱，还反手就给了牛春生一拳。 牛春生怒了。 扑上去就和王长根扭打在了一起。 两人打了许久，都分不出胜负。 身上都多了好些淤青，好些伤痕。 便利店外面早就引来了一大群围观群众。 都在津津有味地看着。 “你们不要再打了！” 李秀兰见势不妙，连忙上前去阻止他们。 却发现根本拉不开。 最后她去叫来村支书梁援朝，在梁援朝的劝说之下，这才让他们两人停止打斗。 “牛春生我告诉你，李秀兰只要一日没和我离婚，那她就是我老婆，你休想动她一根汗毛！别以为你是妇联主任我就怕你，上一个妇联主任被我劈了好几刀，全村人都知道的！” 王长根被劝开之后，还很愤怒得指着牛春生大骂。 牛春生也是怒不可遏：“你有种现在来劈我，别以为我怕你！神经病！” 王长根不再去理会牛春生，他回头对李秀兰怒吼： “我不许你再和他开店，你再和他开店，看我怎么收拾你！” 说完这话，王长根转身就愤然而去。 牛春生看着一地的狼藉，气得不行，他辛辛苦苦经营的便利店，竟然就这么被王长根这个混蛋给砸了，这里面的损失无法估量！ “梁书记，你帮我去钟医生那边打电话报警，让警察来抓王长根那疯子！” 牛春生一边收拾店里的残余，一边激动大喊。 看着便利店被砸的货物，他心都在滴血。 梁援朝也觉得王长根做得太过分了，他连忙点了点头，决定去帮牛春生报警。 李秀兰却连忙拦住，还来劝说牛春生： “春生，别报警好吗！算我求你了！无论怎么说，他都是我三个儿子的亲生父亲，他若是被抓去坐牢了，对三个孩子会有很不好的影响！” 第44章 李秀兰选择委曲求全 牛春生见李秀兰这时候还帮王长根说话，不由气笑了： “他打你你不让我计较，他把我们的店砸了你也不让我计较，秀兰姐，你可真是王长根那混蛋的好老婆啊！” 然后他放出狠话： “无论如何，今天这事不可能就这么算了！你也知道，这个便利店是我们付出了很多心血才经营起来的！现在全被他给砸烂了，他必须付出代价！” 牛春生也是气上心头。 他觉得王长根对他的所作所为，实在太过分了。 不可否认他对李秀兰有倾慕之情，但是两人一直都止乎于礼，没有做过任何过线的事情！ 可王长根竟然不分青红皂白，不问三七二十一，就来砸他的店！ 若是他不追究，别人都以为他牛春生是一个好拿捏的软柿子呢！ “春生，算我求你了，你放他一马吧，要不这样好了，我退出便利店的经营，前期我所有的投入，都不要了，股份也全部都给你，你不要追究了好吗！” 李秀兰卑微哀求着。 其实她恨死王长根了，巴不得将王长根大卸八块。 但是她不能不考虑三个儿子将来的前途！ “春生，我给跪下了，行吗？” 李秀兰见牛春生无动于衷，竟然选择了跪下。 牛春生见状，当即大惊失色，连忙去扶李秀兰起来： “秀兰姐，你别这样，我不追究了还不成吗？你先起来！” 牛春生看着李秀兰为王长根这个人渣下跪求情，心里满不是滋味。 要是他比王长根先遇到李秀兰，那会是怎样的一种情形？ 要怪只能怪命运弄人。 李秀兰嫁给了王长根，而且还和王长根生了三个儿子。 他们已经结婚八年之久，而他牛春生，只不过是一个后来者。 “春生，我这就帮你收拾好店里的东西，以后我就不来店里了，你自己要好好经营这个店。” 李秀兰心里其实也不想退出这个店，她和牛春生一起经营这个便利店，从无到有，她对这个店已经有了深厚的感情。 但是现实的种种，婚姻所带来的桎梏，让她不得不做出退让。 “秀兰姐，你不用退出，我不追究不就行了吗？我们还可以继续一起经营这个店的！” 牛春生很是大度，他不想失去李秀兰这个合作伙伴。 不单单因为李秀兰漂亮，还因为李秀兰勤快。 若不是李秀兰将店里的一切打理得井井有条，他自己一个人根本忙不过来。 “不不不，我还是退出吧，不然王长根不会消停的，他肯定还是再来闹的。” 李秀兰抹着眼泪，她退意已决。 最重要的是，她太清楚王长根那个死倔脾气了。 最终，李秀兰就这么退出了便利店的经营。 这一场闹剧，没有任何一方是赢家。 牛春生失去了一个很好的合作伙伴，李秀兰失去了便利店带来的经济来源，王长根则是彻底失去了李秀兰对他的爱意。 “我已经退出便利店了，这下你满意了吧。” 李秀兰帮牛春生收拾好便利店之后，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中，对王长根冷冷地说了这么一句。 王长根脸上露出了胜利的笑容。 他去闹事，就是要得到这样的结果。 “退出就好，你以后离牛春生那小子远点，男人最了解男人，别以为我不知道他打着什么小心思！他一直叫你秀兰姐，而不是叫你秀兰嫂，从这一点我就可以看出他对你心怀不轨！” 李秀兰面无表情，不再去理会他。 转身进了卧室，默默地哭泣着。 王长根却没完没了，追了进来： “我说的话你听到没有？还有，你退出他有没有给你钱？你好歹帮他做了不少事，可不能少给你一分钱！” 李秀兰怒道： “你还好意思要钱？你把人家便利店砸了个稀巴烂，你知道造成了多少损失吗？人家没要你赔钱就好了，你还好意思要钱？要不是我求情，牛春生就报警了，他要是报警，你就等着吃牢饭吧！” 王长根嘴角皱了皱，有些心虚，这才意识到自己做得确实有点过分了。 不过要他承认自己的错误是不可能的，他冷冷说道： “我就算是去坐牢，也不愿意看到你和他在一起！” 王长根就是这样，很大男子主义，嫉妒心很强。 李秀兰以前以为他老实本分，实则他就是心胸狭窄，脾气死倔，不懂变通。 另外，让李秀兰觉得很恶心的是，王长根自己在外面找别的女人，竟然不允许她去接触别的男人，哪怕是正常合伙做生意也不行，这太双标，太恶心了！ 不过，李秀兰已经不想和他吵架了，所以并没有直接骂他，更没有去提他找别的女人的事情。 现在她只想好好把三个孩子养大。 过几天王长根肯定就会出去打工，等他一走，这个家还是原来的这个家，所以完全没必要和他吵。 为了三个孩子，她选择忍下一切委屈和不公。 这天晚上，王长根提出要和李秀兰一起睡。 李秀兰想拒绝，她对这个男人已经完全没有爱了，自然也不想和他有身体接触。 但是王长根却非要。 他就是这样，越是不给他就越想要。 李秀兰不想和他吵架，不想给三个孩子留下不好的影响。 所以最后还是答应了。 晚上十点多，李秀兰照顾三个孩子入睡了，她这才轻手轻脚去王长根的房间。 她躺在床上，任由王长根摆布，眼角忍不住流出眼泪。 王长根事后才恍然大悟，他不在的这段时间，他老婆根本不可能和别的男人做过任何对不起他的事情！ 王长根看着李秀兰那依旧完美的身材，看着李秀兰那残存泪痕的漂亮脸颊，内心里那仅存的一丝良知，这才让他不由升腾起一丝愧疚之感。 他知道他在外面养女人是不对的，他知道他打李秀兰是不对的，他也知道他误会李秀兰和牛春生之间的关系是不对的。 但是一股无形的力量却驱使着他这样去做了，而且他也知道，如果上天给他一次重来的机会，他还是会去外面养女人，还是会打李秀兰，还是会污蔑李秀兰和牛春生有不正当关系。 他就是这么一个矛盾而死要面子的底层男人。 “老婆，对不起，是我不好，你可以原谅我吗？” 王长根趴在李秀兰身上，最终还是说出了道歉的话语。 李秀兰没说什么。 因为她已经看清王长根，王长根会和她道歉，而且道歉也是真心诚意的，但是他道歉过后绝对不可能去改。 “我不开店了，以后你每个月必须固定给我寄三百块钱回来，不然我和三个孩子没法生活！” 李秀兰没回答王长根的问题，要她原谅王长根，那是不可能的，王长根对她一而再再而三的不信任，已经让她彻底心死了。 现在她只想要他寄钱回来养孩子，其他的都不去想了，就算他在外面养女人，她也不去在乎了。 “好好，等我重新找到工作，以后我每个月一发工资就给你寄钱。” 王长根心不在焉答应了李秀兰提出的这个要求，然后趴在李秀兰身上睡着了。 …… 第45章 秀兰嫂，好久不见 王长根一共在家里呆了五天。 这五天他和李秀兰的关系，从最开始的激烈冲突，到后来慢慢缓和。 而这一切都是李秀兰的委曲求全换来的。 王长根根本就没有真正反思过自己的错误。 在即将离开的前两天，他就已经心不在焉，时不时念叨着要赶紧出去找工作。 李秀兰知道，他根本就不是想去找工作，估计是想外面那个女人了。 她看破不说破，因为她觉得已经没有必要去追究了。 只要王长根遵守承诺，以后每个月都打钱回来，那她就已经心满意足。 第五天早上，王长根终于要走了。 李秀兰带着三个儿子去村口送行。 王长根背着一个蛇皮袋做的破旧行李包，坐上了一辆老旧的拖拉机。 拖拉机缓慢爬行发出咳嗽一般的声音，吐出浓浓的黑色柴油烟雾，和车尾慢慢升腾而起的黄尘交杂在一起。 那一天蓝天白云。 李秀兰竟然没有一丝离别的悲伤，相反，她还重重地松了一口气。 那个以前她朝思暮想的男人，如今终于走了，她却也如释重负了。 有时候人生就是这么复杂，就是这么矛盾。 曾经深信不疑的一切，都经不起时间的打磨，最后风化成尘。 三个儿子对父亲的离去，似乎也并非那么悲伤。 送走王长根之后，他们该干嘛干嘛，王大山去学校上学了，王二海和王小花则是和村里别的没上学的小伙伴玩去了。 李秀兰从村口走回来，路过那个她和牛春生一手经营起来的便利店。 此时牛春生正在忙着给小孩子卖货。 他看到李秀兰经过，想要去打招呼，但是举在半空中的手，转念还是放了下来。 现实就像是一张无法穿透的薄膜，牛春生知道，他和李秀兰这一辈子注定有缘无份，而且以他的良知和品德，也不可能让他去做破坏别人家庭的事情。 李秀兰有老公，有三个儿子，他若是在这种情况下还去追求李秀兰，那不是在爱李秀兰，而是在害李秀兰。 经过这些天的反省，牛春生悟出了人生的一个真谛： 如果是真爱，那就应该懂得放手。 高高举起的手，在不知不觉中缓缓放下，牛春生继续招呼来买零食的小朋友，他露出灿烂的笑容，一切也在这一瞬间释怀了。 李秀兰回头看去，她没看到牛春生想要举手向她打招呼的动作，她看到了牛春生对待孩子们灿烂如阳光的笑容。 她也会心一笑，然后转身回自家去干农活去了。 因为之前为了经营便利店，已经把桑田送给了别人，李秀兰短时间内不可能再养蚕了，所以她只能去寻找别的农活来做。 她打算去开荒种木薯，听说木薯能赚不少钱，而且好种，无论是旱地水田，都能种活。 李秀兰去找到村支书梁援朝，向他询问还有那些没有开荒的田地可以用。 梁援朝对她说，山背有一块地，大概十亩左右，改开前是大队种茶叶的，因为靠近乱葬岗，所以一直没人用，已经荒了好些年了，李秀兰如果想要，可以免费给她，她直接去开荒就能用。 李秀兰当即高兴不已。 有了梁援朝的允许，她立即就去开荒。 她努力让自己忙起来，好让自己不去想那么多。 在她的努力下，那一片荒山旱地，渐渐出现一块又一块的黄田，种起一垄又一垄的木薯。 她一边开荒，一边照顾孩子。 有时候会把孩子带去田地里，有时候让孩子在村里自己玩耍。 王二海和王小花都不小了，自己玩已经可以了，李秀兰也不用再那么幸苦了。 这天李秀兰扛着锄头，挑着两个竹箩筐，萝筐里坐着王二海和王小花，她一如往常那样去开荒，路过村口便利店的时候，她看到便利店里，有了一个新面孔。 那是一个年轻女人，看样子也就十八九岁，模样很嫩，很青涩。 “妈妈，我想吃冰棍！” 王二海吵着要吃冰棍。 “我也想吃，我也想吃！” 王小花也吵着要吃。 两人在箩筐里晃来晃去，让李秀兰肩膀生痛。 “好好，你们在这里等着！” 李秀兰把他们放下，然后去到店里。 “来一包三兄弟。” 李秀兰递了五毛钱过去。 三兄弟是一个冰棍的品牌名字，以前李秀兰还在便利店的时候，经常进三兄弟这款冰棍，村里很多孩子也喜欢买，特别是有兄弟姐妹的，买一包几个人就可以一起吃。 “春生哥，冰柜里怎么找不到三兄弟了？” 年轻女人找了一下冰柜，没找到三兄弟，就对店里的牛春生喊了一声。 牛春生从里面出来，看到李秀兰，当即一愣。 李秀兰看到他，眼神也是不由闪躲。 “秀兰嫂，好久不见。” 牛春生对李秀兰问好。 李秀兰内心一颤。 她听到牛春生叫她秀兰嫂，而不再叫她秀兰姐。 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她原以为自己已经释怀，可是内心不知为何，又控制不住涌起情绪。 “春生哥，你认识这位大姐啊？” 年轻女人笑着询问。 “呵呵，同一条村的，怎么可能不认识？秀兰嫂，三兄弟没有了，要不来一条老冰棍？” 牛春生脸上带着淳朴的笑。 李秀兰挤出个笑脸： “还是不了吧，我只带了五毛钱零钱出来。” 说完，她转身就走。 她怕再不走，会忍不住情绪失控。 牛春生看着李秀兰渐行渐远的背影，脸上也出现了一丝情绪。 突然间，他打开冰柜，拿出三条绿豆冰棍，跑了上去。 他追上李秀兰。 “秀兰嫂，给你！” 李秀兰当即惊慌失措： “别别别，我没带那么多钱。” 牛春生却强塞给她： “只收你五毛，三条，两条给你孩子，一条给你，你就收下吧！” 牛春生强行将冰棒塞到李秀兰口袋，李秀兰没法拒绝，只能接受。 “春生，谢谢你。” 李秀兰说了声谢谢，就拿着冰棒，连忙逃也似地离开。 她再也止不住眼泪。 一边抹着泪，一边快速走开。 牛春生看着李秀兰偷偷抹泪而去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 “春生哥，她怎么了？” 年轻女人跑上来，拉着牛春生的手，好奇询问。 牛春生苦涩一笑： “没什么，她……挺苦的……” …… 第46章 我怎么就这么命苦? 李秀兰带着两个孩子，来到荆棘丛生的荒地。 她把箩筐放下，给了王二海和王小花一人一条绿豆老冰棍。 两个孩子吃着冰棍，可开心了。 她自己也拿着一条，坐在树荫下静静地吃着。 过往的点点滴滴，涌上李秀兰的心头。 以前李秀兰觉得，牛春生就是她的一个弟弟，她坚信自己不会对他有任何的歪想法。 可现在失去了，才后知后觉，这个男人有多好。 特别是在王长根这个负心男人的衬托之下，牛春生身上的光辉就更加耀眼了。 只可惜，一切都不属于她了。 很多东西，错过了就不可能再重新拥有。 李秀兰吃完冰棍之后，撸起袖子开始干活。 无论如何，生活都得继续下去。 她必须足够坚强，才能不被生活击垮。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 转眼到了冬季。 李秀兰开荒种下的木薯，到了收成的季节。 木薯的树叶已经完全枯萎落下，只剩下光秃秃的杆子。 李秀兰拿着拔木薯专用的工具，一个木制的撬子，将木薯一棵一棵从地里拔出来，采摘木薯的根茎。 拔木薯可费劲了，特别是在旱地种的木薯。 王大山和王二海、王小花等小屁孩，都来田里帮忙。 三个孩子中，也就王大山勉强能够拔得动木薯，王二海和王小花的力气，都还拔不动，他们就负责把木薯根茎掰下来，放萝筐里。 采集的木薯根茎，还得带回去将皮刮干净，切片晒干，才能卖个好价钱。 刮木薯皮是王大山等三兄弟的童年阴影。 他们一根一根地刮，刮到手都沾满了木薯汁液，发黑发硬。 家里的木薯，似乎永远也刮不完那样。 这天李秀兰和三个孩子一起在家里院子门前刮木薯。 村支书梁援朝突然来找到她： “秀兰，有件事要和你说一说。” 李秀兰连忙放下手中的刮刀，站起来迎接梁援朝： “梁书记，到里面喝茶！” 梁援朝却摆了摆手，一脸慈祥的笑容： “茶我就不喝了，就是想来和你说一下，山背那十亩荒地，明年你恐怕不能继续耕种下去了。” 李秀兰一愣，愕然： “为什么？那些地是我辛辛苦苦开荒的，我只种了一年，怎么就不能继续种了？明年的木薯杆我都留好了！” 种木薯只需要留一些木树干就好，不需要种子。 梁援朝呵呵苦笑： “我也想让你继续种下去啊，可是别人不允许，那一片地虽然是以前大队用来种茶叶的，但是后来分单干的时候，其实分到了各家各户，现在有好几户人家来我这投诉，说要把田收回去。” 李秀兰当即很是愤愤不平： “为什么我开荒的时候他们不说，现在我开好荒了他们才说！” 梁援朝叹气一声： “唉，农村有些人就是这样呗，看你今年种的木薯收成好，就眼红了，就想把地拿回去自己种。” 梁援朝连忙抱歉： “秀兰，实在抱歉，之前我也不知道那些地已经分到各家各户了的，我一直以为都是生产大队的，这是我不好，现在没办法，人家想要，就得还回给人家，虽然不合情理，但是符合法理，你就算闹到镇上派出所，估计也是这个结果……” 李秀兰不说什么了。 她只觉得，她怎么那么命苦。 这几年怎么就事事不顺。 之前和牛春生合伙开便利店搞砸了，现在连开荒种木薯也搞砸了。 那些荒地她可是费了老大劲才重新开发的。 这才种了一年的木薯，就不能继续种下去了。 那她前面的那些努力，岂不是白费了？ “秀兰，都是我不好，我之前没搞清楚状况就让你去开荒了……”梁援朝满脸的愧疚，他突然掏出一个红包来，塞给李秀兰，“这你拿着，那十亩荒地，不能让你白忙活。” “梁书记，这怎么使得？”李秀兰连忙把红包推回去。 梁援朝却执意要给她： “小小心意，你就收下吧，你不收下我不安心，是我工作上的失误对你造成的损失！” 最终李秀兰收下了梁援朝给的红包。 梁援朝再三道歉，然后掏出一张声明书来，让李秀兰在上面签字。 “你在这声明书上签一下字吧，你要是不签字，他们不相信你愿意把地退回去，到时候还会来我这闹。” 李秀兰没多想，最后签了字，摁了手指印。 因为她收了梁援朝的红包，不想梁援朝因为她的事情而在惹上麻烦。 她这人就是这样，宁愿委屈自己，也不愿意给别人添麻烦。 等梁援朝走后，李秀兰这才打开红包来看。 里面有三百块钱。 李秀兰露出了苦涩的笑。 十亩的地，好几个月时间的辛苦开荒，到头来就换来这三百块钱。 她只能在内心里安慰自己，其实不仅仅这三百块钱，今年十亩的木薯，收成很不错，一亩木薯晒成木薯干，大概有500斤左右，十亩就是有5000斤左右。 最近几年木薯价格涨得很快，几年前还是2分钱一斤的，后来涨到了5分钱一斤，再后来涨到一毛钱一斤，听说今年已经涨到了两毛钱一斤。 如果按照两毛钱一斤来算，这五千多斤的木薯干，能够给李秀兰带来一千多块钱的收入。 这收成已经算不错了。 李秀兰不再去抱怨什么。 然而，让她想不到的是。 只过了一个月时间，她就发现，梁援朝带着外地的人到村里，去考察那一片木薯地。 李秀兰不明所以，一打听才知道。 原来梁援朝要把山背那一片木薯地整体打包租出去给别人种木薯！ 李秀兰得知这个情况，非常之愤怒。 原来梁援朝一直都在骗她！ 别人根本就没想过要拿回那些地去自己耕种，是他想要拿回去，转手租售卖钱！ 她就说，那些想要将地拿回去的同村人，怎么不亲自来找她，反而还要梁援朝来和她说？ 原来一切都是梁援朝在背后搞事情！ “梁援朝，你给我出来！” 李秀兰直冲村委办公室，对着整个村委大院尖声大喊。 她今天就要来这里讨个说法！ 村委办公室里面的所有人都被李秀兰的叫声惊扰到，纷纷出来看究竟什么情况。 而此时，梁援朝正在办公室里和承包商签合同。 他听到李秀兰的叫喊声，也是一愣。 不过他并没有立即出去看情况，而是催促承包商刘大田赶紧签字。 “老刘，赶紧签字吧，签完字我还要出去处理一些事情，这承包价格很便宜了，那片地很适合种木薯，你承包肯定稳赚不赔！” 刘大田想了想，最终签下了字。 20块钱一亩的承包费用，10亩一年也就两百块钱，他若是把木薯种好，肯定能够赚不少，毕竟这几年木薯一直涨价。 梁援朝看老杨签了字，摁了手指印，脸上露出了笑容。 事已成定局。 梁援朝这才走出去应付李秀兰。 “李秀兰，你跑来村委会瞎嚷嚷什么？！” 梁援朝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和之前在李秀兰面前客气和蔼的形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第47章 所有人都不理解她 “梁援朝，枉我那么信任你，你竟然骗我，你不是人，你就是畜生！” 李秀兰指着梁援朝的鼻子就大骂。 她确实很信任梁援朝，一直都认为梁援朝是个好的村干部，可不曾想，梁援朝这次竟然这么摆她一道。 “你别乱骂人，我什么时候欺骗你了！” 梁援朝面无表情，显然要翻脸不认账。 “山背那十亩地是我一锄头一锄头开荒的，你骗我把地收了回去，现在却承包给外人，你良心被狗吃了！” 李秀兰满脸的委屈和愤怒。 村委这边闹出了很大的动静，附近的村民都纷纷过来围观。 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梁援朝却一副凛然模样，丝毫不惧怕，他直接拿出之前李秀兰亲笔签名的声明书来： “李秀兰，你别不讲道理，这里白纸黑字写着，你自己自愿将土地退还给村委的，现在村委怎么处理这些地，你无权干扰！” 梁援朝理直气壮的，还对围观的村民说： “乡亲们，你们来评评理，山背那十多亩荒地，原本就是村里大队种茶叶的，后来撂荒了，但是却依旧是属于村委的，李秀兰她缺地，我就免费给她种了一年，现在要收回来，原本她也已经同意了，声明书都签字了，而且我还给了她三百块开荒费，已经不算亏待她了，可现在看我承包出去给别人，她却眼红不同意了，蛮不讲理就算了，还发神经来村委闹，你们都来说说，是我无理取闹，还是她无理取闹！” 一众不明真相的村民，都纷纷指责李秀兰，毕竟梁援朝说得有理有据的，而且还有声明书作为证据，而李秀兰除了嗓门大一点，并没有什么证据证明梁援朝欺骗她。 “秀兰，你就别闹了，我们知道你家穷，你家苦，但是那是村委的地，人家免费让你种一年木薯已经很不错了，还闹啥？” “就是就是，你老公在外打工，不争那点木薯地也不会饿死，何必闹得不愉快呢！” “要我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别闹了！” 李秀兰被一众村民围绕着指指点点，一时间百口莫辩，她内心里的委屈说不出来，明明就是梁援朝骗了她，为什么现在却变成她无理取闹了？ “你们，你们……” 李秀兰气得喉咙哽咽，上气不接下气。 环顾四周，眼前没有一个人会站在她这一边。 “梁援朝，你怎么能这样欺负我一个女人！” 李秀兰被气得哭出来了。 梁援朝却冷冷道： “我怎么就欺负你了？你不要无理取闹！你赶紧走，再闹下去，我可要报警了！” 李秀兰被轰出了村委。 她唯有带着满心的委屈，哭着回到了家中。 这种时候，她觉得要是有个男人能够帮扶她一下，她估计也不至于被梁援朝如此欺负。 说到底还是因为她一个弱女子，梁援朝觉得她是软柿子好拿捏罢了。 她第一时间想到了牛春生，她觉得牛春生可以帮她这个忙。 可是下一秒却又想到了牛春生身边的那个年轻女人，她知道她不该去打扰他们，就如当初她怀着王小花的时候，计生办来抄家之前，她不该去打扰何大柱那样。 她这时候若是去找牛春生，难免又会生出很多解释不清楚的麻烦来。 所以最后她只有去村口卫生站，拿卫生站的电话，打给她老公王长根诉苦。 然而，王长根的反应却让她十分失望。 “不就几亩荒地吗，他们要就给他们好了，不用去争，你在家里好好带孩子，别干那么多农活，你干不过来，我每个月都会寄钱给你！” 电话那边的王长根，心不在焉说道。 “下一年二海也要上学了，而且他没有上户口，学费可能要好几百块钱！我想种木薯赚点有什么错？之前我和牛春生合伙开便利店，你不让我干，现在我自己种木薯，你又对我这个态度，王长根你究竟有没有替我着想过！” 李秀兰一肚子的委屈，最终忍不住对王长根发泄。 “你神经病啊，对我发脾气干什么？又不是我抢你的地！我不让你种那么多地，还不是不想让你太辛苦，我又没说明年二海上学的费用我不给！” 王长根直接怼回去，他对李秀兰的耐心，早已不复当年。 李秀兰被王长根骂得沉默了。 心里有无尽的委屈，却又无处诉说。 她只能默默流着泪。 “还有别的事吗？没有我挂了！你以后没事别打电话过来！我从工位上跑来这里一趟，得耽误多少工作！” 王长根语气依旧是那么不耐烦，他根本没法和李秀兰感同身受。 他不知道李秀兰照顾三个孩子有多艰难，更不知道那十亩木薯地对李秀兰意味着什么。 那可是李秀兰生活下去的精神支柱啊！ 她通过自己勤劳的双手，一锄头一锄头开荒得来的土地，她将所有精力都投入到了这里，不单单为了木薯的收成，还为了换取精神上的宁静。 可如今，她的努力却被王长根风轻云淡全盘否认掉。 李秀兰眼泪哗啦啦落下，她心都破碎了。 不过她却依旧选择坚强，生活的重压曾无数次压到她头顶上，她都没有垮掉，这一次自然也不例外。 她抹干了眼泪，对王长根冷冷说： “你已经两个月没有寄钱回来了，这个月你必须寄一些回来！” 王长根却冷冷回她一句： “你不是刚卖木薯卖了一千多块钱吗？这够你好几个月生活费了，我就先不寄钱回去了，我攒着看明年能不能买一台手机，等买了手机，以后打电话联系就方便多了。” “你买那玩意干嘛？我听说一台手机大几千块钱呢！打电话就行了，麻烦点就麻烦点，没必要浪费这么多钱！” 李秀兰急忙劝说，她不希望王长根将钱花在不必要的地方，毕竟他们原本就很穷！ “你一个女人懂啥？头发长见识短！现在城里几乎人手一个诺基亚，我不买手机出去和朋友吃饭多没面子！懒得和你说了，挂了！” 王长根很不耐烦地痛斥李秀兰一通，不给李秀兰再说话的机会，就直接把电话挂断了。 这可把李秀兰气得，对着电话筒就大骂： “王长根，你混蛋！” 第48章 牛春生主动找上门 “这是怎么了？” 卫生站的钟建国老医生，见到李秀兰暴躁怒骂，不由同情关心。 还劝说道： “秀兰，你和长根老夫老妻了，床头不和床尾和，不要计较那么多，长根在外打工也不容易，别让人看笑话了。” 李秀兰听钟建国这么一说，就更委屈了。 凭什么就要委屈她自己，去成全别人？ 梁援朝如此，王长根如此，就连钟建国这个老医生，也如此劝她！ 这让她觉得好像全世界都在欺负她那样！ “钟医生，这次电话多少钱？” 她没和钟建国说什么，只问他电话费。 “你打了三分钟长途，一分钟五毛，三分钟一块五。” 钟建国看了一下电话上显示的通话时间，如此说道。 李秀兰掏出钱，给了钟建国一块五。 然后转身离开，没再说什么。 身后却传来钟建国的声音： “秀兰，隔壁春生那个便利店最近也拉了电话线，你以后打电话可以去他那边打，我不常在店，隔三岔五得去外面给那些出不了门的病人会诊。” 李秀兰闻言，内心一颤。 她苦笑出来： “呵呵，那边也拉电话线了吗？听说不便宜呢。” 钟建国笑道： “确实不便宜，一个月几百块电话费，而且还要两千多的装机费，不过春生的便利店生意好，估计赚了不少，而且他对象是镇上的，城镇户口呢，估计对他也有扶持。” 李秀兰听了这话，很不是滋味。 原本她有机会得到牛春生的，只可惜现在牛春生已经属于别的女人了。 她只能感叹命运的不公，她若是没有早早就嫁给王长根那该多好，要是没有年纪轻轻就生下三个孩子那该多好。 她的婚姻成了她的绊脚石，以至于一而再再而三错过改变命运的机会，将她死死困束在这山沟村的阴沟里头。 李秀兰从卫生站出来，浑浑噩噩地往家的方向走，她觉得整个人都在噩梦之中那样。 而就在这时， “秀兰嫂！” 身后突然传来甜美少女的声音。 李秀兰回头一看，赫然是便利店里，牛春生的对象正在主动对她挥手打招呼。 少女上带着青春灿烂的笑容： “秀兰嫂，吃饭了没？” 李秀兰在少女面前，不由自惭形秽，自卑怯弱，低着头，眼神闪躲。 她甚至忘了，她曾经也是这个村最靓丽的一朵村花，不知多少男人都在垂涎她的美色。 而如今，她苍老了，脸上满是岁月的痕迹，她已不再像当年那样光彩夺目，她早已被生活打磨得黯淡无光。 “还没，正打算回去吃呢……春生不在店里吗？” 李秀兰干巴巴笑着回应，一刻也不敢直视少女的眼神。 “春生去镇上进货了，就我一个人……要不你在我这里吃吧，我刚炖了一只鸡，我听春生说，你和他是好朋友，这便利店之前还是你和他一起做起来的，后来因为某些原因你退出了，我得感谢你呢，要不是你帮春生把这便利店做起来，春生可没现在的好日子过！” 少女很是热情大方，眼神里全是对生活的热爱。 和李秀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还是不吃了吧，我已经下饭了。” 李秀兰转身就走，似过街老鼠一样逃也似的走，身形背影很是狼狈。 少女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这个模样，但却也不敢多问。 李秀兰走得老远了，却又突然停了下来。 她回头看向少女，这一次，隔着老远，终于敢和少女目光对视了。 “你叫什么名字？” 李秀兰问了少女这么一个问题。 “秀兰嫂，我叫林小芳！” 林小芳笑着回应，不假思索的。 “林小芳，好名字。” 李秀兰干巴巴笑了一下，然后转身就走了。 回到家里，她还要面对三个孩子的闹哄，客厅里被弄得一片狼藉。 院子外的鸡鸭畜生，还需要她去喂食。 猪圈的猪也在发出叫声催促她给吃的。 她对孩子训了一顿，然后就不得不收起心中的情绪，去面对生活的种种琐碎。 忙活大半天，总算是做好了饭菜。 三个孩子吃完扔下碗筷就跑外面去玩去了，根本不管她的死活。 她对此身心疲惫。 对孩子的爱意也在日渐消磨。 她实在想不明白，当初为什么要生三胎！ 更想不明白，为什么当初那么坚定地认为，等第三个孩子出生，生活就会变得越来越好？ 现在生活给了她一个响亮的耳光，让她终于意识到当初做了多么错误的决定。 计生办来抄家的时候，她就应该乖乖去做人流！ “要不，逃吧？” 一个荒唐且极其大胆的想法，突然涌入李秀兰的脑海里。 让她自己下一秒都不由惧怕，身体猛地颤抖了一下。 她可是三个孩子的母亲，怎么能选择逃走？ 虽然说这年头农村女人逃走不是个例，而是普遍现象，就连山沟村也有好几个女人因为受不了穷，抛下丈夫和孩子逃走了。 但是她李秀兰，绝对不能做出这样没良心的事情。 就算不为别的，她也要为她的三个孩子着想。 “秀兰嫂！在家吗？”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牛春生的声音。 李秀兰感觉就像是做梦一般。 她连忙抹去眼角的泪痕，慌张凌乱地站起来走出去。 “春生，你怎么来了？” 李秀兰又惊又喜，这是她退出便利店的经营以来，牛春生第一次主动来她家里找她。 “我刚进货回来，就听村里人说，你去村委闹事了，他们说你无理取闹，我不信，你根本就不是那样的人，你是不是受了什么委屈？你告诉我，我去和他们说！” 牛春生这话，当即就击进李秀兰的内心深处，让她情不自禁感动泪流。 “春生，还是你懂我，他们都不相信我，就连王长根也不信我，我真的被梁援朝那混蛋骗了……” 李秀兰一边哭着，一边诉说事情的经过原由。 牛春生听了李秀兰的诉说之后，眉头皱起： “梁援朝做得确实有点不厚道了，他想要将那片地拿回去，直接和你说就是了，为什么要骗你？不过据我所知，山背那些荒地，确实是属于村委的集体土地，你没和村委签合同，他们确实有权收回去……要不这样吧，我去和梁援朝沟通一下，给你争取一下，你等我消息！” 牛春生说完这些话，不等李秀兰回答，就转身往村委办公室飞奔而去。 李秀兰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又是感动，又是伤感。 感动的是牛春生竟然主动来帮她。 伤感的是这么好的男人却永远都不可能属于她了…… 第49章 牛春生的决定 “梁书记，我找您说点事……” 牛春生来到村委办公室找到了梁援朝。 “春生，有什么事？” 梁援朝对牛春生的态度还是很好的，毕竟牛春生是镇上下派下来的村妇女主任，而且又在村口开了个便利店。 “我听秀兰嫂说，山背那十多亩地，她开荒才一年不到，只种了一次木薯，然后现在您就把地收回去了，这是不是太不厚道了？毕竟人家开荒下了苦功夫的，再怎么也让人家种多几年吧……” 牛春生用很客气的语气，委婉提出意见。 梁援朝却说： “我给了她三百块钱开荒费用，算对得起她了，而且她亲自签了退还同意书。” 牛春生就说： “可秀兰嫂说，您骗了她，您原本说是各家各户要把地拿回去的，但实际上那是村集体的地。” 梁援朝不由心虚，苦笑道： “我不这么说，她怎么可能愿意退……春生，我知道你关心李秀兰，你俩以前还一起开店，我也知道我欺骗李秀兰不对，但是我这不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吗？村委的财政状况你又不是不知道，早就入不敷出了，我不创点收，村里的很多事情都没法维系下去。” 牛春生有些无语： “我知道村委财政困难，但是也不能去欺负人家秀兰嫂啊，人家还有三个儿子要养呢，原本就穷得叮当响，梁书记，你这样做可就不厚道了。” 梁援朝死皮赖脸： “不厚道也没办法，要不你想办法帮我解决村委的财政问题。” 牛春生沉默不说话了。 村委的财政问题，再多钱也难填那窟窿，他怎么可能解决得了？ 梁援朝这时又说： “你那便利店不是赚了很多吗？明年租金可能要涨一些了，你身为山沟村的妇女主任，也要为山沟村做一些贡献。” 牛春生更加无语了： “梁书记，我们在说秀兰嫂的事情呢，怎么又搭到我的便利店去了？” 梁援朝背过去抽烟： “这事你就别管了，都已经板上钉钉了，山背那片地，已经承包给了刘大田，合同都签了，你总不能让村委违约吧？” 牛春生虽然据理力争，但是最后却依旧无法改变已成的定局。 村委已经和刘大田签了承包合同，确实不可能再将那片地给回李秀兰了。 单单违约金这一块，就不是村委能够承担得起的。 最后牛春生只能垂头丧气而去。 他很担心李秀兰将来的状况，生怕李秀兰没了那十亩地就没法生活下去，毕竟要养三个孩子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可实际上，牛春生的担心完全是多虑了。 李秀兰可以把之前送给别人的桑田要回来重新养蚕，养蚕虽然比种木薯还辛苦，但是却也还没到生活无以为继的地步，再说了，李秀兰还有王长根这个老公呢，其实牛春生根本没必要去插手，可内心里对李秀兰隐藏着的那一份情愫，却让他看不得李秀兰受苦，总是想去拉李秀兰一把。 他回到了村口便利店，一副若有所思，心不在焉的模样。 “怎么了这是？” 林小芳见他状态不对，便过来关心询问。 “没什么……”牛春生从未对林小芳说过他和李秀兰之间的特殊关系，他一直对林小芳说，李秀兰只是他的好朋友，林小芳也不曾怀疑过什么，毕竟李秀兰比牛春生大了近十岁，而且还结了婚生了三个孩子。 “小芳，要不我们到镇上去开店吧……” 牛春生突然对林小芳提出这么一个建议。 “之前让你到镇上去开店，你不是不乐意吗？” 林小芳不由一愣，她觉得今天的牛春生有些反常。 “之前不乐意，那是因为这个便利店没人接手……”牛春生对林小芳说着他的规划：“我们到镇上去开店，把生意做大做强，至于山沟村这个便利店，转让给秀兰嫂经营，你觉得怎样？” 林小芳其实早就在山沟村呆腻了，这山旮旯小村子啥娱乐活动都没有，若不是因为她爱着牛春生，也不会来这里帮忙看店。 “可是，你不是山沟村的妇女主任吗？你不在村里守着，这工作咋办？” 林小芳处处为牛春生着想，非常细心体贴。 牛春生就说： “我让镇上的领导把我调回镇上去，要是调不回去，那我就辞职不干了，反正只是个联络员，每个月也就几十块工资，而且还没编制。” 林小芳笑着抱住牛春生： “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那我们就去镇上开店吧！” 得到林小芳的支持之后，牛春生大为高兴，他当天就又去找了李秀兰一次。 “秀兰嫂，山背那片木薯地，估计是拿不回来了，村委已经把那片地承包出去了，不过你也别伤心，我和小芳打算去镇上开店，我们想把村口的便利店转让给你经营，以后你可以一边经营便利店，一边照顾孩子，这可比种木薯和养蚕都轻松多了。” 李秀兰满脸的愕然： “这怎么舍得？你们两口子经营得好好的，为什么要转让给我？” 牛春生却灿烂笑着： “哪有什么舍不舍得的？现在去外面做生意比在村里开店能赚更多，小芳她也觉得在村里守着这个店没意思，我们都还年轻，趁现在去外面拼一拼，没准能发家致富呢！” 李秀兰闻言，不由心生感动。 她知道，牛春生是因为想要帮她才决定把店铺转让给她的。 “春生，你真好人……” 李秀兰已经泪眼婆娑，她向前一步，很想去抱一抱牛春生，感谢他提供的帮助，不过一想到牛春生现在已经有了对象，她最终还是克制住了内心的冲动。 牛春生单纯笑着： “秀兰嫂，咱俩啥关系，你不要对我说客气话……村口那便利店每年给村委的租金是一千块钱，今年的我已经提前交过，这你也是清楚的，你将今年的租金补齐给我，把库存的货物按照进货价结算一下，这店就算是转让给你了，我不收你转让费，后面进货和交租，都由你自己去弄……回头我给你整理出一张进货单来，每样货物去哪进，进货价多少，我都会给你写好，免得你去进货的时候被人坑骗。” 牛春生很贴心地给李秀兰安排好每一件事…… 第50章 你的思想咋这么龌龊! 就这样，李秀兰重新接手了村口便利店。 她的生活因此而又好了起来。 不但没有以前累了，而且不用风吹日晒，还可以抽空来陪伴孩子，教孩子做作业。 她把这个喜讯告诉了王长根，王长根却语气冷漠： “都说了让你不要和牛春生走太近，你又和他走那么近，你当我的话是耳边风吗？还是你真的和他有一腿？” 王长根的态度让李秀兰很心寒。 她原本以为王长根会为她感到高兴的，不曾想却得到这样的结果。 “王长根，你思想怎么那么龌龊？你想什么呢！春生他现在有对象了，他要和他对象去镇上开店，这才把这个便利店转让给我的！” 李秀兰没好气解释。 王长根却依旧嘴硬： “估计他对象都还不知道他和你好过吧？” 这可把李秀兰气得，尖声大骂出来“你神经病啊，老是疑神疑鬼！我亲眼看到你和别的女人在逛街我都没管你那么多，你凭什么老是怀疑我！” 然而，王长根一句话，却让她直接熄火了： “是你打这个电话给我的。” 李秀兰直接没话说了。 她心如刀割，默默挂掉电话，眼泪不争气地往下流。 是啊，是她自作自受，她为什么要犯贱给王长根打这个电话呢？ 她就不该和王长根说什么！ 她知道她和王长根的感情早就走到尽头了，继续下去只会相互折磨，但是为了那三个孩子，她却又不得不维持现状。 有时候她甚至会感叹，如果她没生孩子，那该多好？ 如果没有孩子的束缚，或许她早就和王长根离婚了，或许她现在已经在城里打工了。 而如果她能去城里打工，那又会是一种怎样的人生？ 听说城里的霓虹灯很亮，城里的人穿着打扮很时尚，住的都是高楼大厦，还有空调和冰箱…… 李秀兰极力去想象城里的景象，但是她活了三十多年，还从没走出过这个小镇，以她的人生和阅历，要去想象大城市的繁华，实在太不容易了。 不过好在，现在她的生活也还勉强过得去。 有了这便利店，就算王长根良心被狗吃了，以后都不再寄钱回来了，她和她的三个孩子也不至于饿死。 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过去。 转眼就到了1998年的八月末。 二儿子王二海也要去上学了。 因为还没有给王二海上户口，所以要送他去上学，那只能另外缴费，不能享受到国家的九年义务教育。 李秀兰去山沟小学问了一下。 没户口的话，需要缴纳四百五十块钱的入学费，以及五十块钱书杂费，五十块钱桌椅费。 总共是五百五十块钱，一个学期。 李秀兰没怎么犹豫，就把这些钱给交了。 她甚至都没去和王长根说一声。 如今她凭借经营村口便利店已经积攒了一些钱。 有王长根和没王长根都一样。 她就当王长根已经死了。 一次性拿出那么多钱来交学费，要是以前她根本想都不敢想，特别是当年赔了杨大富巨额的医药费之后，她家已经接近破产边缘。 王二海去上学的第一天，竟然没有哭没有闹。 李秀兰以为他会像王大山那样，得拿着竹条去追打，才愿意去上学。 结果发现自己想太多了。 九月一号这天早上，王二海自己背上书包，就和他哥哥王大山一起去学校了，活蹦乱跳的，催都不用催。 倒是一直很乖的王小花，这时候哭闹了起来。 他看到两个哥哥都去上学，自己也想去。 李秀兰对他这种行为哭笑不得，只能安慰他： “你还没够岁数，等过两年够岁数了就送你去上学！” 王小花哭得稀里哗啦： “我现在就要去上学，现在就去！” 王小花之所以哭闹，最主要还是两个哥哥去上学之后，就没有人陪他玩了，他这人比较内向，和村里其他小朋友基本玩不来，别人老是会嘲笑他王小花这个女性化的名字。 王小花吵着要上学，李秀兰没有办法，只能找来一些破旧的书本，给他看，教他读书写字，教他各种算术题，然后安慰他，这也算是在上学了。 让李秀兰惊讶的是，她这个小儿子，在读书方面，竟然展现出了惊人的天赋。 一百以内的算术题，只要教他一遍计算方法，他很迅速就能举一反三，乘法除法，只要一学，基本就会，对他而言都没什么难度。 拼音识字方面他也学得很快，有些三四年级才学的字，他自己竟然翻了几遍课本就认识了，而且小学语文课本上的很多古诗，他看几遍就能背下来。 这让李秀兰内心里更加偏爱王小花，甚至特意为他买了一本新华字典，买了各种书本，只要一有空，就教他识字，教他做算术题。 又是一年中秋节。 今年王长根提前打回来电话，说他会回来过中秋节。 李秀兰对王长根这个表态没有一丝一毫的高兴，只是平平淡淡地回了一句： “你要回来就回来呗，和我说这些干什么。” 她对王长根已经没有了任何感情。 如果这个男人不是三个孩子的亲爹，她甚至都不愿意再去和他有过多的接触。 “我今年中秋节回家，你就一点都不高兴？” 王长根见李秀兰反应这么平淡，便没好气地问了一句。 “呵呵，有你没你都一样过。” 李秀兰这么一说，让王长根心里憋屈不已。 不过他竟然一反常态，没有像以往那样和李秀兰吵起来。 “秀兰，我承认我以前忙着工作，疏忽了你和孩子，我现在这不是在尽力给你们找补吗？今年中秋节，原本厂里只放一天假，但是我特意请了三天假，就是为了能够回去和你们好好团聚，我们是一家人，你不要对我那么冷漠好吗？” 李秀兰听了王长根这些话，内心里有些愕然。 以前的王长根可不会对她低声下气认错。 “所以，你这是被那个女的踹了？” 李秀兰虽然没什么文化和见识，但是她的嗅觉却极其敏锐。 这一句话说出来，直接就让王长根无言以对。 很明显，李秀兰说对了。 当初和王长根好上的那个女的，在一次偶然的机会，发现王长根不但有老婆还有三个孩子，立马就和王长根大吵了一架，然后分手了。 面对李秀兰如此质问，王长根沉默了足足有半分钟之久。 他的沉默，震耳欲聋。 最后还是李秀兰开口打破了尴尬： “回来的时候，记得给孩子买点零食和玩具，别两手空空回来……” 第51章 中秋节，大吵架 中秋节的这一天，王长根回来了。 他买了很多东西回来。 月饼、柚子、哈密瓜、酸奶、玩具四驱车…… 有吃的，有喝的，还有玩的。 三个孩子都很高兴。 特别是当他们吃到王长根买回来的哈密瓜的时候。 那味道，可真香甜！ 那是他们人生之中第一次吃哈密瓜！ 李秀兰心里却高兴不起来。 因为王长根没带钱回来。 他把他赚的钱都用来买手机了。 “你买手机有什么用？还不如攒钱建造新房子！” 当深爱的时候，看对方哪哪都发着光芒；当不爱的时候，看对方哪哪都是缺点。 现在李秀兰看王长根就是哪哪都不顺眼。 王长根花费好几千块钱买一个手机，这让李秀兰很是生气。 他们现在住的这个黑瓦泥砖老房子，早已年久失修，下雨天屋顶还会漏水，确实也应该攒钱来建造个新房子来住了。 姑且不说建造楼房，建造一个新的黑瓦泥砖屋也行。 然而，王长根对这事根本就不上心。 又或者说，他压根底儿就没想过要建新房子。 “建房子不是那么容易的，能住就继续住着呗，我买手机还不是为了和家里好联系？再说了，现在外面什么世界？人人腰间都别着个手机！我要是没手机还怎么见人！你一个村妇头发长见识短，不懂就不要乱说话！” 王长根对李秀兰也没有多少爱意，所以李秀兰嫌弃他，挑他的刺，他也嫌弃李秀兰，挑李秀兰的刺。 “另外，你那便利店安装的电话，不也两三千块钱吗？每个月还得交那么贵的电话费！你能够装电话，我怎么就不能买手机？我又没花你一分钱！” 李秀兰当即就生气了。 “我那电话是牛春生之前安装的，再说了，我那电话能赚钱，每个月不少村民来打电话，我那电话每个月能给我赚百十来块钱，你那手机能吗！你说不用建新房子，那是因为你一年到头来就没几天住在家里！现在我们就两间房，一个小客厅，不足八十平米，现在三个孩子挤在一个小卧室里面，等孩子再长大一点，还怎么住得下！你一个大男人，能不能负责任一点！” “我怎么就不负责任了？我一年到头在外打工累死累活，我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们母子四人！” “呵呵，为了我们？你那是为了你自己！一年到头来也没见你拿几个钱回来！今年二海的学费还是我自己出的！你要是在外面赚不到钱，那就别出去了，你在家养猪好了！” 李秀兰这话很是刺耳，让王长根实在忍无可忍！ “砰”的一声闷响。 王长根猛地拍了一下桌面。 吓得三个孩子都惊呆了。 “你拍什么桌！你对我发脾气有什么本事！你要真有本事就赚多点钱回来！你赚的那点钱，还没我便利店赚的多！真以为买个手机就风光了？就会让人以为你很有钱了？王长根我告诉你，你打肿脸充胖子别人不会羡慕你半分，只会笑话你是个傻子！” 王长根目瞪口呆看着李秀兰，他脑袋嗡嗡的。 他怎么也不会想到，李秀兰竟然敢这样硬气地反抗他。 只能说，便利店的收入，给了李秀兰底气，支撑起了她内心的勇敢，让她不再那么依赖和惧怕王长根。 王长根甚至都不敢再以离婚来做要挟，因为他知道，只要他提出离婚，或许李秀兰会毫不犹豫地答应。 一个有了经济独立能力的女人，那势必会完全脱离男人的掌控。 特别是像王长根这种没多大能力的男人，那就更加难掌控有经济独立能力的女人了。 “刘秀兰，今天是中秋节，我好不容易回来一次，你就不能在孩子们的面前，给我这个当爹的一个面子吗？你以为我不想赚钱吗！但是外面的钱可没你想象的那么好赚！” 王长根咬牙切齿的，内心满是愤恨。 身为一个父亲，他最不想见到的就是在三个儿子面前丢脸！ 最近半年时间，他在城里遭受了很多挫折。 因为错信了朋友，和朋友一起去开店做生意，结果几个月时间就亏得连毛都不剩，最后又不得不去找工厂打工。 也正是因为生意上的失败，以至于连他养的那个小三，也向他提出了分手。 他这个诺基亚手机，真不是单单为了装酷才买的，而是做生意那时候为了方便联系客户才买的。 但是他没法向李秀兰解释，就算他解释了，李秀兰也不会相信，因为他和朋友去做生意的时候，根本就没有和李秀兰沟通，李秀兰到现在都还不知道他有做生意失败这一段经历。 “呵呵，还是那句话，既然外面的钱不好赚，那你就回来养猪呗。” 李秀兰再次冷嘲热讽。 不爱的人想要感同身受，那简直就如要一条鱼要去理解一只鸟的飞行，那根本是不可能的。 王长根被这么一嘲讽，直接就要炸了。 眼看着就要发生一场剧烈的争吵，乃至是家暴。 就在这时！ 外面传来脚步声！ 赫然是村委书记梁援朝带着村会计张忠田来了。 “长根，秀兰，中秋节好啊！” “梁书记，张会计，您二位怎么来了？” 王长根见到有外人来访，连忙收起内心的愤怒，摆出笑脸好声招呼。 李秀兰却满脸冷漠，她对梁援朝一点好感都没有，因为上次梁援朝欺骗了她，拿走了她好不容易开荒的十亩木薯地，她对此一直心怀芥蒂。 “还愣着干嘛，赶紧去泡茶啊！” 王长根见李秀兰摆着张臭脸一动不动，连忙催促一声。 他不想李秀兰给他丢脸。 李秀兰却非但不给梁援朝和张忠田泡茶，竟然还直接说道： “梁援朝，你有事说事，说完就走，我这里不欢迎你！” 梁援朝立即脸上挂不住，哈哈尴尬笑。 王长根怒目瞪了李秀兰一眼，他恨死李秀兰了，李秀兰这行为太不懂人情世故了，人家好歹是村里的干部，怎么能这样去对待？ “梁书记，张会计，不好意思，我老婆脾气不好，还请你们不要介意，我这就去给你们泡茶！” 王长根连忙赔礼道歉。 梁援朝呵呵笑道： “没事，不用给我们泡茶，我们这次来，就是想趁着中秋节人比较齐和你们说个事，说完我们就走！” “梁书记，什么事？” “镇政府上面发下通知来了，京珠高速路恰巧要从我们村经过，我们村要被征收了，现在定的价格是，每户给三千块钱拆迁费，另外再免费给大家批一块宅基地，这是国家发展的大事，我希望你们要以大局为重，三千块钱可以让你们建一个同等面积的新的泥砖瓦屋了，另外村里很多人都同意了，你们要是没意见的话，在这同意书签一下字吧。” 梁援朝将一份同意书拿了出来，上面已经有好些村民签字摁手指印。 王长根看了一下同意书，都没怎么细看里面的条款，只看到很多村民签了字，他就说： “既然大家都同意，那我也没什么问题，我签字就是了。” 然而，这时，李秀兰却站了出来，冷冷道： “我不同意！” 第52章 最亲近的人伤得最深 “我不同意！” 李秀兰冷冷的声音，就像是一把刀子，刺破了一片祥和的局面。 “李秀兰，男人的事，你插什么嘴！” 梁援朝和张忠田都还没表态，王长根就先一副凶相呵斥李秀兰。 他这个当家男人都同意了的事情，李秀兰却当着别的男人的面反驳他，这不是不给他尊严和面子吗？ 而王长根恰巧最在乎的就是尊严和面子。 “我怎么就不能插嘴了？这房子我也有份！我要是不同意，谁敢来拆我的房子试试！” 李秀兰态度非常强硬。 因为这关乎到她和三个孩子今后的生活和住宿问题。 王长根一年到头不回家几次，这个家可有可无，自然可以不动脑子，就轻易同意拆迁。 但是她不能！ 要是这房子拆了，她还没有新房子可住，那是不是要带着三个孩子露宿街头？ “我看你真是不可理喻！非要和我作对是吧！” 王长根气得恼羞成怒，牙痒痒的，举手就要去扇李秀兰。 钱对他而言不重要，老婆孩子以后有没有住的地方对他而言也不重要，保住脸面不成为村里人的笑话才是他认为最重要的事情。 好在这时，梁援朝和张忠田连忙阻止，这才让李秀兰免于灾难。 “长根，好好说话，别动手打人！” 梁援朝连忙安抚。 王长根却还像个发疯的狗那样，指着李秀兰的鼻子大骂： “这房子是我爸留下来的，同不同意都和你无关！你有什么资格处理我家的东西！” 李秀兰闻言，心都凉了半截： “合着我和你结婚这么多年，给你生了三个儿子，你还把我当外人是吧！” 李秀兰心如刀绞。 这时候她才深刻体会到，什么叫做最亲近的人伤自己最深刻。 张忠田这时连忙问李秀兰： “秀兰，我们又不是不赔钱，而且三千块的拆迁款，真的不少了，你为什么不同意？” 李秀兰眼泪已经在眼眶打滚，她强忍着，冷冷道： “因为我不相信你们，除非你们先给我钱，否则我是不会同意拆迁的！” 李秀兰被梁援朝骗过一次，正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就是这个道理。 “这合同白字黑字写得明明白白，签了合同，等上面批准了，就会通过镇政府拨款下来，你怕什么？” 梁援朝满脸无语质问。 “怕你骗我！怕你糊弄我！我没文化，看不懂合同！我就认准一个理！没给我钱，那就不同意！” 李秀兰就像是一个不讲理的泼妇那样。 再也不是曾经那个温柔善良通情达理的女人。 而她之所以变成这样，全是生活所迫。 可是，她只不过是想要保护自己的利益而已，又有什么错？ “你简直不可理喻！” 梁援朝被气得上气不接下气！ “梁援朝，你知道一个人靠着一张锄头开垦十亩荒山土地有多辛苦吗？你知道真诚对待最后却换来欺骗是一种什么滋味吗？” 李秀兰冷冷看着梁援朝，冷笑出来： “呵呵，你不知道也正常，因为你是村干部，你从不去开荒，你也从不会被欺骗，只有我们这些没文化没见识的蠢蛋才会被你欺骗！” 梁援朝听出了李秀兰话中的意思，不由尴尬愧疚： “李秀兰，我知道上次处理山背那十亩木薯地的做法欠妥，但是你也要理解我们村干部工作的不容易，再说了，之前我也不全是欺骗你吧，我这不给了你三百块钱开荒费吗？这次京珠高速路建设，那是国家层面的项目，不但给你赔偿还给你另批宅基地，你有什么不满意的？你就不要胡搅蛮缠了好吗！” 李秀兰却说： “我还是那句话，先给钱，才签合同！不然休想拆我房子！” 王长根冷冷瞪了李秀兰一眼： “你简直就是个疯婆子！” 然后连忙对梁援朝和张忠田客气卑微说道： “梁书记，张会计，不用理会这疯婆子，我给你们签合同就是了，我签字也算数！” 李秀兰愤怒道： “王长根，你还是不是男人！我是你老婆，我在维护这个家的利益，你不帮我就算了，还说我是疯婆子？” 然后她还看向梁援朝和张忠田说道： “王长根签的字我不认，到时候谁要是敢来强拆我这房子，我就吊死在这里！我看谁敢过来！” 梁援朝和张忠田见李秀兰把话说得这么斩钉截铁，都不由头大如斗。 做村委工作的，最怕就是遇到这种不讲理的。 难不成真要先给李秀兰拆迁款？ 但这不合规矩啊！ 镇上还没拨款下来，先给李秀兰拆迁款，那就得村委自己垫付！ 要是给了李秀兰，别家人知道了，也跟着来索要，那怎么办？ 所以这个口子绝对不能开！ 最后梁援朝只能长叹一口气，对王长根说： “长根，你先给你媳妇做做思想工作吧，这合同咱先不签，反正现在距离动工还有一段时间，等你做好了思想工作，回头我再来你家。” 说完这话，梁援朝就和张忠田一起离开了。 去往别家做拆迁工作。 “李秀兰，你非要让在外人面前我丢脸是吧！现在你高兴了！拆迁的事情搅黄了！原本有拆迁赔偿再拿出一点钱就能建很好的新房子，结果你却这么不可理喻！你以后更别想着建新房子了！” 王长根气得脖子通红。 只要一想到明天这事可能就会传遍全村，他会成为山沟村第一个治不住自己老婆的男人，从而成为全村人的笑话，他就愤怒无比。 “王长根，你到底有没有关心过我？梁援朝他骗过我一次你知道吗！我辛辛苦苦开荒大半年的木薯地，最后却被他用小伎俩骗了去！你能保证这次拆迁合同上，他不会骗我们吗？要是我们被骗了，房子被拆了，拆迁款却迟迟没有下来，你说该怎么办！” 李秀兰也是生气。 王长根不帮她维护家庭利益就算了，竟然还帮别人来训斥自己老婆，简直可笑之极！ “梁书记他人品信得过！他不会骗我们的！那十亩木薯地的事情，只是你自己觉得被欺骗了而已，人家梁书记又不是没给你开荒费，三百块钱开荒费给你了你还不满足吗！” 李秀兰却冷冷道： “反正我现在只认一个死理，只有钱先到手，才能签合同！” 王长根气坏了： “不可理喻！我懒得理你！” 最后一甩手： “我不管你了！你爱签不签！我明天就回城里去！你现在不签，到时候钱拿不到，房子也保不住，别哭着来求我帮忙就行！” 第53章 第一次被家暴 原本好好的中秋节，因为房子拆迁的事情，夫妻两人又大吵了一架。 团圆节日因此而变了味道。 “你们能不能别吵！一回来就吵，烦死了！你以后别回来了！回来就知道凶我妈！” 王大山满眼厌恶地瞪了一眼王长根。 虽然王长根买了很多好吃好玩的东西回来，但是他并不买账。 在他心里这个父亲只不过是每年偶尔回来几次的过客而已，随着他的成长，这个过客变得越来越陌生，甚至早已经变得可有可无。 父爱的缺失，注定了会造成父子关系的疏离。 “王大山，你反了天是吧！我是你爹，你怎么敢这样对我说话？” 王长根当即火冒三丈。 他这么在乎面子和尊严的人，竟然被自己儿子如此喊话，简直就让他无地自容，以至于恼羞成怒。 “我就这样说，我说错了吗？略略略！” 王大山还对王长根吐舌头，然后转身拔腿就跑。 一溜烟不见了。 这可把王长根气地，上气不接下气，面色难看无比。 王二海和王小花见大哥跑了，也连忙跟着跑，不敢在家里多做逗留，因为他们都能感受到王长根的愤怒，再不离开的话，可能就要成为出气筒了。 转眼间客厅里只剩下王长根和李秀兰。 王长根严厉指责李秀兰： “你看你，平时怎么教小孩的，这么小就敢顶撞亲爹了，以后长大了那还得了！尽是教出一些反骨仔来！” 李秀兰冷冷道： “对对对，他们都是我教的，你要是不乐意，那你自己来教！我们调换一下位置，你在家里带孩子，我去进城打工！” 王长根被李秀兰说得愤怒到了极点。 最后实在忍无可忍，一巴掌就甩在了李秀兰脸上。 然后抓起李秀兰的头发，就狠狠打李秀兰。 李秀兰都懵逼了。 那是她人生之中第一次经历家暴。 她被打得嗷嗷叫。 被打得鼻青脸肿！ 王长根的每一拳脚，不但打在了她的身上，还击碎了她的心。 她突然爆发出全身力量，一把推开王长根，连忙转身就去厨房拿出菜刀来！ “你有种再打我一下，看我不宰了你！” 李秀兰流着伤心欲绝的眼泪。 生活不但教会了她坚强，还教会了她反抗。 王长根一时间傻眼了。 身上的火气消了大半。 他完全没想到，李秀兰一个弱女子竟然会去拿刀来和他拼命。 “离婚！明天就去离婚！这日子没法过了！” 李秀兰哭着提出离婚。 她现在经营着村口便利店，并非没有王长根就活不成。 所以她变得非常果断。 然而，王长根却不答应离婚。 “你倒是想得美！离婚了三个孩子由谁来照顾？” 王长根冷冷说了这么一句，然后转身就出去了。 他去村里的赌场，打几圈麻将发泄一下心中的愤懑。 另外他今晚也不敢在家里睡了，他怕李秀兰会趁着他大半夜睡着的时候来宰了他。 女人嘛，等她自己消消气，后面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 王长根走后，李秀兰放下手里的菜刀，忍不住呜咽哭泣起来。 每哭泣一下，她脸上的伤就会狠狠刺她一下。 她不明白生活为什么会变成如今这个糟糕的样子。 她觉得她明明可以过得更好的。 可是命运为什么要捉弄她？ 想起刚嫁给王长根的那几年，王长根对她是那么的好，她还以为她找到了一辈子的归宿呢，所以义无反顾为王长根生了两个孩子之后，还想要生第三个。 可后来王长根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在外面养小三就算了，不给家用也算了，如今好不容易回来一次，还因为一点小事而对她拳脚相加！ 这日子真没法过了！ …… 王长根在乡村赌场里，一边抽着烟一边打着麻将。 他一肚子的窝囊气，想要通过赌博来麻痹自己。 他也想不明白，李秀兰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一副泼妇模样。 他承认他以前在外面养了个女人是不对的，但是那都是已经过去的事情，他都已经真诚认错了，为什么李秀兰还要处处和他对着干，故意在外人和孩子面前不给他尊严和面子？ 再说了，他都没去计较李秀兰曾经和何大柱、杨大富那些烂事呢！ 她李秀兰有什么资格来计较！ 其实两人之间关系出现隔阂，就是从那一场说不清道不明的误会开始的。 王长根嘴里虽然说不介意，但实际上他一直都很介意。 在他看来，一切都是李秀兰对他不忠，才会导致现在这样的结果的。 而他心里其实也很想和李秀兰离婚，只是现在身无分文，离了婚他就没了后盾，孩子的抚养都会成为问题，所以就不愿意离婚。 都说女人现实，男人何尝又不是现实？ …… 王大山、王二海、王小花三兄弟出去外面，和别的小孩子耍灯笼。 今年这个中秋和往常一样热闹，全村的小孩都在走村串巷玩耍着。 可不知为何，王大山觉得，今年的中秋节不如往常那么快乐了。 特别是看到别人家里一片快乐融洽的气氛，再想到自己那个陌生的亲爹一回来就和妈妈吵架，他就心里很不是滋味。 “大哥，小虎叫我们去玩捉迷藏，你要不要一起去？” 王大山蹲在一个屋檐下静静坐着，王二海和王小花突然跑过来。 他们俩还小，还可以没心没肺，王大山比他们大几岁，已经开始懂事，也开始知道了忧愁的滋味。 “你们去吧，我不去了，我在这里静静。” 王大山双手抱着自己的膝盖，看着天上和盘子一样大的月亮。 “去嘛去嘛，人多才好玩！” 王小花拉扯着王大山的手臂，要他一起去玩。 “说了不去，不要烦我！” 王大山拉下脸瞪了王小花一眼。 王小花脸上露出惧怕之色，尴尬笑着，不敢再说什么了。 最后王二海和王小花都不再理会王大山了，他们兄弟俩一起去和别的小朋友玩捉迷藏，没心没肺地玩着，而王大山则是静静一个人发呆。 …… 这原本该团团圆圆、其乐融融的中秋节，一家五口人在这巴掌大的小村子里，竟然没有在一起过节。 男主人在外面赌场鬼混，女主人在家里孤苦伶仃，三个儿子在外面躲个清净…… 这个家真的已经支离破碎了。 想要回到从前那样幸福的时光，似乎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 晚上十点。 李秀兰收拾干净家里的一片狼藉。 她来到镜子面前，借着昏暗的灯光，给脸上的淤青涂抹药酒。 看着镜子里鼻青脸肿的模样，看着眼角已经非常明显的皱纹，李秀兰鼻子又忍不住发酸。 她老了，不再像曾经那样年轻漂亮，而城里有大把大把的漂亮姑娘，这或许是王长根对她那么不耐烦的重要原因之一。 “妈，你怎么了？”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王大山的声音。 原来是王大山一个人回来了。 “没事，没事……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你二弟和三弟呢？” 李秀兰连忙抹去眼角的泪水。 “二弟和三弟还在和小虎他们玩捉迷藏，是不是那个男人打你了？” 王大山握紧双拳，一副愤怒模样。 他甚至都不愿意再称呼王长根为他爸爸。 “他怎么能这样，早知道还不如让你和春生叔过算了！” 王大山虽然是三个孩子里最调皮的，但却也是最关心他妈妈的。 他以前很反对李秀兰和牛春生走在一起，但是现在看到李秀兰被王长根打得满身伤痕，就忍不住说出这么一句气话。 他这人心思很简单，就一根筋，认死理，无论谁都不能欺负他亲妈，就算是亲爹也不行。 “你别这样说，你爸听到了又要生气了！” 李秀兰叹气一声，一提起牛春生，她心里就满是遗憾： “再说了，人家牛春生也已经有自己的家室了。” 第54章 王长根偶遇老同学 每个人的人生之中，或许都会有那么一段求而不得的缘分，那人或出现得太早，或出现得太晚那，总之就是没在正确的时间出现，以至于只能错过，只能遗憾。 牛春生对李秀兰而言，便是那么一段缘分。 特别是当她生活不如意的时候，她就越发止不住去幻想，如果她最先遇到的是牛春生，而不是王长根，那又会是怎样一种情况？ 只可惜这世界上没有如果，幻想无论再怎么美好，依旧只是幻想。 现实再坏，只要一睁开眼，那她就不得不去面对。 这一天晚上，王长根一直在外面鬼混没回来，李秀兰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她想了很多，离婚的想法在她脑海里越来越坚定。 明天一大早，她非逮着王长根去把婚离了不可！ 至于三个孩子跟谁过，让那三个孩子自己做选择好了！ 他们若是愿意跟她这个当妈的，她会尽最大努力去照顾，如果不愿意，那她就放手，她也不会去争抢。 然而，让李秀兰怎么都想不到的是。 王长根根本就不给她离婚的机会！ 第二天一大早，王长根从乡村赌场出来，他甚至都没有回家，直接就坐上猪肉荣去镇上的摩托车。 不打一声招呼就走了。 他心里非常清楚，只要一回家，肯定又要吵架，李秀兰现在自己开了家便利店，翅膀硬了，不但不给他面子，还要和他离婚。 他不会让李秀兰得逞的。 要是离婚了，他不要孩子的抚养权那很亏本，而要孩子的抚养权的话，自己身无分文又没法照顾孩子。 所以不离婚保持现状才是最好的。 他头脑清醒得很呢。 要离婚也是等他进城赚到了钱再离，等他赚到钱了，到时候就算李秀兰哭着来求他不愿意离，他也非离不可！ 可到了镇上之后，王长根突然发现，他口袋里没有一分钱。 昨晚他一不小心玩大了，没收住手，原本身上还剩下的几百块钱，全都输了出去。 所以现在他连去城里的路费都成问题。 这可怎么办呢？ 王长根愁眉苦脸。 他这人死要面子。 所以他绝对不可能回家里去向李秀兰讨要车费。 他就在镇上街口蹲着，抽着烟想着办法。 这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路过。 “王长根，老同学，好久不见啊！” 王长根抬头看去，只见一个熟悉的面孔出现在他面前。 赫然是小学同学刘小丽。 以前读小学的时候，王长根和刘小丽玩得还算可以，两人是同桌，王长根没少抄刘小丽的作业。 后来读到六年级，王长根因为家里没钱，就没读了，回到家里放牛耕田，而刘小丽则是继续去读初中。 再后来王长根娶妻生子，出去打工，他和刘小丽基本上就完全断了联系。 “刘小丽，你怎么会在这里？” 如今的刘小丽，也已经从曾经的一个小女孩，蜕变成了一个瓜熟蒂落的女人。 她皮肤麦色，穿着简朴的的确良衬衫，扎着干练的马尾辫，手上的皮肤有些干瘪和粗糙。 看得出来，这些年估计也吃了不少生活的苦。 不过她的面容却依旧保持得很好，身材也是很好，麦黄的肤色让她有一种朴实而健康的美感。 “我在镇上做泥水小工，悄巧路过这里看到你，你呢，咋蹲在这里？” 刘小丽露出牙齿，灿烂地笑着。 “呵呵，我在这里等人。” 王长根脸上露出苦笑，有些窘迫。 他不想刘小丽看穿他的难处，所以说了个谎言。 然后又连忙岔开话题： “你结婚了吗？” 这个话题其实挺敏感的，一般情况下不该这样直接问。 这多冒犯啊。 但是王长根就是这么直接问了。 刘小丽内心微微一颤，不由尴尬，不过还是如实说道： “结了，不过前两年我男人死了……” 然后还自嘲一句： “现在我是人见人嫌的寡妇呢！” 刘小丽想起了以前她和王长根的种种童年时光，内心里有一种恍惚如梦的感觉。 “你呢，你结婚了吗？” 刘小丽问道，眼神里带着一丝期盼。 其实不用问也大概知道答案。 在农村一般十七八岁就开始相亲处对象，二十岁出头大部分都结婚生子了，到将近三十岁还没结婚的，基本上没多少个。 将近三十还没结婚的，肯定是残次品，要么残疾，要么精神不正常，要么丑到没法见人。 王长根长得不丑，高高瘦瘦的，还有几分俊朗，不可能剩到现在。 果不其然，王长根说道： “早结了，生了三个儿子，最大的都八岁了！” 刘小丽眼神里的那一丝期盼迅速覆灭，连忙尴尬笑出来： “那你很好啊，家庭美满，可真让人羡慕！” 王长根却苦笑： “羡慕个屁！有什么好羡慕的？我家里那个婆娘，一言不合就和我吵架，这不，今年中秋节回来，原本想要陪孩子好好过节的，结果她昨晚大闹了一场，真是气死我了！” “夫妻床头不和床尾和，相互多点体谅，才能过好日子！”刘小丽连忙劝慰。 王长根却说： “她要是有你这么通情达理那就好了！她就是个蛮不讲理的泼妇！” 王长根还想说李秀兰是个不守妇道的浪妇，李秀兰和何大柱、杨大富那些流言蜚语，他一直都心怀芥蒂，至今还放不下。 不过话到嘴边，还是打住了。 因为说自家老婆是浪妇，给自己戴绿帽子，那丢脸的终究还是他这个做男人的。 别人心里只会笑话他没本事，而不会去笑话他老婆浪荡。 王长根这样说自己老婆，刘小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只能尴尬地笑着。 王长根也不知道说什么，低着头一个劲吸烟。 气氛有些尴尬。 “老同学，时间不早了，我得去开工了，以后有空再聊哈！” 过了一会儿，刘小丽这才开口说出这么一句。 “好好，那你去吧！” 王长根挥了挥手。 看着刘小丽转身远去的背影，他深深地吐了一口烟雾。 这时，他突然叫住刘小丽。 “小丽！” 刘小丽一愣，回头微笑： “还有事吗？” 王长根就问： “你那工地还招工吗？” 王长根现在没钱进城，又不想回家里去，所以在镇上找一份工作，就成为了他的最佳选择。 刘小丽面露一丝意外和欣喜： “招啊，大军叔最近一直想要招一个大工！你会砌墙吗？会刮灰吗？” 在乡村做建筑，一般分为两个工种，一种是大工，一种是小工。 大工负责砌墙、刮灰、铺地板、浇楼顶等技术活，小工负责筛沙，拌灰，挑砖等不需要那么多技术的活。 “不会，我没做过这些！但是我可以学！” 王长根如实说道。 刘小丽就说： “那你跟我去见大军叔吧，他是我们的包工头，我帮你问问，看他收不收你。” 王长根当即面露喜色，扔下烟头跑过去： “小丽，那就劳烦你了！要是成了，回头我请你吃饭！” 刘小丽笑道： “咱们老同学一场，你跟我客气什么？” 第55章 拆迁陷僵局，拿便利店做文章 王长根跟着刘小丽来到了集镇附近的一个工地。 这是镇上一户人家起的楼，两层高，现在主体框架已经做好了，正准备砌墙。 工地里就三个人，包工头林大军，大工周宏伟，以及小工刘小丽。 林大军是一个五十多岁的人，头发灰白，肤色古铜，一双手粗糙得像是老树皮一般，那是他做泥水多年留下的印记。 大工周宏伟三十岁出头，只比王长根大几岁，他一副憨厚老实的模样，虽然才加入这一行两年，却已经学得一手高超的砌砖技艺，他砌的墙，比林大军砌的还要直。 “大军叔，宏伟哥，这是我老同学王长根，他说想要跟我们一起做泥水！” 刘小丽进到工地，就连忙给林大军和周宏伟做介绍。 “我正愁大工不够呢，你以前做过泥水吗？” 林大军见到王长根，满脸的高兴。 做泥水这一行很辛苦，一般人坚持不来，所以很难招到人。 “没有，但是我可以学！” 王长根一脸坚定模样。 林大军看他态度很不错，再加上是刘小丽介绍的，于是就说道： “那成吧，你先跟着我们做小工，小工15块钱一天，你做不做？” 王长根想了一下，15块钱一天，一个月就是450块钱，其实和进城打工差不了多少了，也就少那么一点点而已。 于是就说： “做！” 林大军笑道： “那今天就开工吧！” 周宏伟这时却有些意见了。 他连忙将林大军拉一边说道： “大军叔，我们这不是缺大工吗？你招个小工有什么用？白花钱还影响工程进度！” 周宏伟见刘小丽和王长根关系暧昧，心里就不免有些酸酸的。 所以现在他横看竖看都看王长根不顺眼。 林大军笑道： “大家还不是从小工慢慢学起的？没事，让他干个把月小工，一边干小工一边学技术，很快就能学会的！” “可是……”周宏伟还想要说话，林大军却打断了他。 “别可是了，你不也是从小工做起的？回头有空记得带一带他，你砌墙很有一手，可以教一教他。” 林大军是包工头，他说得算。 所以最后周宏伟也不好说什么了。 王长根就这么加入了这个工地小队，干起了工地的活。 做小工不需要多少技术，筛沙、拌灰，基本上有手就行。 至于挑砖，那则是有力气就行。 所以王长根对这份工作很快就上手了。 刘小丽看着王长根勤快干活的模样，心湖不由泛起一丝涟漪。 这个男人来这里干活，不但减轻了她的工作负担，而且让这无聊的工地，也变得似乎有乐趣起来了。 而此时，另一边。 山沟村里面。 李秀兰直到中午，才从猪肉荣那边得知，王长根不打一声招呼就走了。 这可把李秀兰气得不轻。 原本她打算今早就拉王长根去离婚的，但是现在王长根一声不吭就跑了，离婚的事又不了了之了。 李秀兰就想，现在王长根估计都已经坐上进城的火车了，追肯定是追不上了。 所以只能就此作罢。 正在气头上，这时候梁援朝和张忠田又来了。 “秀兰，你老公呢？” 梁援朝一见到李秀兰就有些心虚。 所以四处张望寻找王长根。 他觉得王长根比较好说话。 “死了！” 李秀兰没好气地回了这么一句。 梁援朝唯有呵呵干笑。 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了。 张忠田则是连忙问道： “秀兰，拆迁的事情考虑得怎样了，要不咱们先把合同签了吧，别影响工程进度。” 李秀兰冷冷道： “我还是那句话，钱没到手，休想让我签字！” 李秀兰这种不近人情的强硬态度，让梁援朝和张忠田都很是不爽。 两人好话说尽，依旧没能说动李秀兰，最后只能灰头土脸离开。 “这李秀兰，简直就是一个泼妇，太不讲理了！” 张忠田气呼呼的。 “老梁，镇上给咱们交代下来的任务，可不能因为李秀兰这颗老鼠屎给搞砸了！要是高速路开工的时候，咱们还没能把李秀兰摆平，那可怎么办？” 梁援朝对此也是头大如斗，不由叹气： “还能怎么办？大家同一个村子的，低头不见抬头见，总不能来硬的，恐怕还得让王长根去做她的思想工作。” 张忠田却说： “我看指望王长根恐怕不行，昨晚你也不是没看到，王长根是愿意签字的，李秀兰却死脑筋就是不愿意，很明显王长根也拿李秀兰没什么办法，这婆娘轴得很！” 梁援朝缓缓点头，对此深以为然。 这李秀兰，真是一个不讲理的泼妇！ 以前她不是这样的，怎么现在成了这样？ 梁援朝内心里着实想不明白，好好一个温柔漂亮的女人，咋变成现在这番臭模样了？ 这时候，张忠田突然灵光一闪，说道： “老梁，我倒是有一计，或许能让李秀兰乖乖签字。” 梁援朝连忙问： “什么计？赶紧说来听听！” 张忠田就说： “李秀兰在村口开的那个便利店，铺子不是属于咱们村委的吗？咱们或许可以拿那个铺子来做文章，让李秀兰乖乖同意拆迁……” 下午五点多。 山沟村小学放学了。 孩子们一窝蜂出来。 不少回村的孩子，路过村口，都会到便利店里买零食。 便利店的生意可好了。 李秀兰一个人忙活不过来。 王小花帮忙着卖货。 只五岁的他，就已经能准确地计算各种零食加起来的价格。 “秀兰，生意不错啊！” 李秀兰正忙得不可开交，她抬头一看，梁援朝来了。 当即就微微皱眉。 因为她知道，梁援朝此次前来，肯定没安好心。 “你来做什么？” 李秀兰冷冷问道。 梁援朝笑眯眯的： “也没什么，就是来和你说个事。” “什么事？” “这便利店，我们村委打算要收回来。” 梁援朝这话一出，李秀兰当即一愣，满脸愕然： “不是签了十年的合同吗？怎么说收回就收回？” 梁援朝却说： “那是我们村委和牛春生签的，可没和你签。” 第56章 要她服软，她偏不服软! 梁援朝这话一出，可把李秀兰气得，整个人都不由自主颤抖起来。 她知道梁援朝这是因为她不同意拆迁方案，才故意使出的招数。 但是她却又无法反驳。 因为那租赁合同，确实是牛春生和村委签定的，她和村委还从未签过任何合同。 村委要收回去，确实是可以的。 “秀兰，你不要怪我，我也只是按照规矩办事而已。” 梁援朝一副很好说话的模样。 然后还假模假样说道： “我也知道你不容易，但是你也要体谅村委的难处，体谅我们村干部的不容易，收回这铺子不是我一个人作主的，而是整个村委的决定，要不这样吧，你在拆迁合同上签字，只要你同意拆迁方案，我回去就帮你说说情，没准能够说动整个村委，让他们同意继续把便利店租给你。” 李秀兰知道这是梁援朝使用的诡计，目的就是为了逼迫她同意拆迁。 然而，李秀兰却很倔！ 她被这么搞，实在咽不下那口气！ 梁援朝不就是要她服软吗？ 她偏不服软！ 所以就说： “就算你们把便利店收回去，我也不可能同意拆迁！我还是那句话，先给钱，再签字！” 梁援朝当即满脸惊讶，气得差点没当场发飙。 “李秀兰，你怎么就这么轴呢！我们又不是不给你拆迁款！你就不能变通一下吗！你要我们怎么先给钱你？政府那边需要见了合同才能拨款下来，你到底懂不懂啊！” 李秀兰却冷冷道： “我没文化，我不懂，我就认一个死理，先给我钱，才能给你们拆！” 梁援朝气到发笑： “你不相信我，还不相信政府吗！签了合同还怕我们不给你钱不成？” 李秀兰不想和梁援朝废话，她已经被梁援朝骗过一次，绝对不会再被梁援朝骗第二次。 “你说完没有？说完就走吧，别影响我做生意！” 梁援朝咬牙切齿的： “既然你这么不仁，那就别怪我不义，我给你三天时间，必须清空这个便利店，三天之后我就来收铺！” 说完这话，梁援朝气呼呼离去。 嘴上还不停骂骂咧咧： “妈的，真是不可理喻！臭泼妇！烂女人！” 李秀兰将梁援朝的叫骂声全都听到了耳朵里头，不过她却面无表情，无动于衷。 当天晚上，她就开始搬店。 经过一整个通宵的时间，就将便利店里的所有东西，都搬回自己家里去！ 包括货架、冰柜等等大型物件！ 等到第二天一大早，上学经过村口的小朋友们，都惊讶地发现，村口便利店大门紧闭，门口处还摆着一个手写的牌子： 本店已经搬迁到我自己家里，欢迎来我家里买东西！ 有不少嘴馋的小朋友，还就真去往李秀兰家中买东西。 他们踏进李秀兰家的院子，看到原本就空间狭窄的客厅，堆满了各种货物，一片凌乱和狼藉。 李秀兰笑着招呼来买东西的客人。 今天是搬迁后的第一天，生意还不错！ 这让她觉得，就算她这个便利店不开在村口，依旧能够过得好好的！ 然而她却没有意识到，那是因为整个山沟村只有她这一个便利店的缘故。 村民们没有更多的选择，所以才会大老远跑来他家里买东西。 要是村里出现了第二家便利店，那情况可就不一样了。 梁援朝来到村口，发现李秀兰一晚上就把店铺搬走了，不由露出苦涩笑容。 “这婆娘，真是比倔驴还倔！” 与此同时，愁眉苦脸，头大如斗。 要是李秀兰一直和他这么杠下去，那他的工作还怎么展开？ 现在他心里都有点后悔了，当初就不该为了那十亩木薯地而欺骗李秀兰。 就因为这点小屁事，导致现在这种越来越僵的局面。 就在这时。 一个年轻女人走了上来。 “梁书记，这便利店怎么不开了？” 赫然是山沟村的年轻妇女李云霞。 李云霞今年也就二十岁而已，长得水灵漂亮，是新一代的村花，而且她还没嫁人。 “李秀兰搬回自己家去开店了。” 梁援朝如实说道。 李云霞就问： “那这铺子租出去了吗？” 梁援朝呵呵苦笑： “还没呢，怎么，你想租？” 梁援朝压根底儿就没想到李秀兰会这么刚，他还等着李秀兰来向他服软呢，不曾想李秀兰连夜就把便利店搬迁了。 所以现在这个便利店的出租，也成了他要解决的一个问题。 “想啊，就是不知道要多少钱？” 李云霞如实说道。 她知道这是一个机会。 整个山沟村，就这位置最好。 开店肯定稳赚不赔！ 她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李秀兰会突然搬走！ 原本生意多好啊！ “你要租的话，一年一千二百租金给你！” 梁援朝知道这个铺子位置好，做便利店稳赚不亏，所以就涨了两百块租金。 李云霞只稍稍想了一下，就爽快答应： “行！那我租了！” 于是，这个店铺就这么租给了李云霞！ 当天就签了租赁合同！ 这一次梁援朝吸取了经验教训，不再一次性签十年的合同，而是要李云霞一年一签，这样的话，以后要涨租也能理直气壮。 李云霞租了这个便利店之后，立马就去镇上进货。 她都没怎么装修，只是买了个简易的货架，就摆上货物开门做生意了。 因为占据村口这个天然的地理位置优势，她一开业生意就非常火爆！ 这可把李云霞乐坏了！ 她捡了个大便宜！以后有好日子过了！ 而李秀兰这边，因为村口便利店的开业，她突然间就发现，来她这里买东西的人一下子就少了很多。 门庭冷落，门可罗雀！ 她对此很是郁闷，但是却只能在心里安慰自己。 现在在自己家里开店，不用铺租，她只要能卖出东西去，那就稳赚不赔！ 所以不用慌，别人开别人的店，她自己开自己的店，做好自己就成！ 因为这事，她和梁援朝算是彻底结仇了。 梁援朝想要说服她在拆迁合同上签字，那就更加没门了！ 她就算是死，也不会同意！ 她就这么和梁援朝耗下去，她倒要看看，是梁援朝能耗，还是她能耗！ 第57章 牛春生的喜帖 李秀兰如此强硬的态度，给梁援朝的工作带来的许多困难。 眼看着几乎全村人都同意了拆迁方案，就差李秀兰这一家，李秀兰还是油盐不进，这让梁援朝真的非常头痛。 连拿村口便利店做文章的方法，都不能让李秀兰服软，梁援朝实在想不出别的更好的办法了。 难不成真要自己先垫付那三千块钱拆迁款？ 三千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啊！ 他虽然是山沟村的村委书记，但是并没多少工资，说到底他和普通农民并没多大区别，每天除了处理村委的事情之外，他还耕了好几亩地。 “要不我们去找牛春生帮忙吧。” 就在梁援朝一筹莫展的时候，村会计张忠田又提出一个建议。 梁援朝当即一愣： “连王长根都说不动李秀兰，牛春生能说得动她吗？而且现在牛春生已经不是咱们山沟村的妇联主任了，他会来帮我们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工作吗？” 张忠田就说： “牛春生和李秀兰一起开过店，而且开店的时候他们关系非同一般，我看应该会有点作用。至于牛春生会不会帮我们，我想只要我们亲自去求助，他肯定愿意帮，毕竟牛春生这小伙子心地还是很善良的。” 梁援朝缓缓点头，叹气一声： “现在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那我们等会就一起去镇上找牛春生。” 梁援朝开着借来的摩托车，载着张忠田一起来到了镇上。 等他们来到镇上牛春生和林小芳开的便利店，却发现李秀兰竟然提前他们一步来到了这里。 他们不想直接和李秀兰碰面，怕和李秀兰见面又吵起来，所以远远地看到李秀兰在牛春生的店里，就没进去，想要等李秀兰走了，再去找牛春生。 李秀兰带着一小袋橘子来到牛春生的店里，她今天是来镇上进货的，顺路来着店里看看。 “秀兰嫂，好久没见你来镇上进货了。” 林小芳端了茶水过来。 以前李秀兰几乎每隔一周就会来镇上进一次货，每次来镇上都会来牛春生和林小芳这个便利店看看。 牛春生是她的恩人，当初把山沟村村口便利店转让给她，让她的生活得到了大大的改善，所以她每次来都会带一些水果过来给牛春生和林小芳。 可这次李秀兰隔了将近一个月才来镇上。 “最近忙，所以没怎么来镇上……” 李秀兰呵呵笑，隐瞒了实情。 她很久没来进货，并不是因为忙，而是因为她的货卖不出去。 以前一周进一次货，而且进货量很大，都供不应求，现在一个月进一次货，进货量远比以前要少很多，却还有可能卖不掉。 自从便利店从村口搬回自己家里，她的生意一天不如一天，她为自己的任性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都说了不用带东西过来，和我们那么客气干啥！” 牛春生看到李秀兰带了一袋橘子过来，笑着说出这么一句话。 “没事，几个橘子又不值钱！”李秀兰笑呵呵的，她一笑，眼角的皱纹特别明显，比起从前，她已经苍老了很多，“春生啊，你这店的生意，真是越来越好了！” 李秀兰看着进进出出的客人，眼神里不由流露出羡慕。 想想自己因为一时任性把便利店搬回自己家中，生意一天比一天差，她和牛春生的差距越来越大了，如此对比之下，内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这都是因为小芳她会打理，没她这店生意不可能那么好！” 牛春生笑着夸赞林小芳。 林小芳咧嘴笑着： “瞎说！是你打理得好，我就帮忙打杂而已！” 林小芳这时用手臂撞了撞牛春生的腰： “人家秀兰嫂来了，你不去把东西拿出来给秀兰嫂一份吗？” 牛春生挠头疑惑： “拿什么？” 林小芳立即瞪眼埋怨： “拿什么还用我说吗？你到底有没有把秀兰嫂当朋友，那么重要的事情不和她说！” 牛春生恍然大悟： “哦哦！我差点忘了！你看我这记性，真该死！” 说完这话，牛春生连忙转身往便利店里面的小房间跑去。 李秀兰看在眼里，很是疑惑，笑着说道： “你们不用给我东西，不用破费！” 她以为牛春生和林小芳要给她回礼。 然而，牛春生拿出来的东西，却让她惊愕意外。 只见牛春生从屋里拿出了一个红色的帖子来。 赫然是一个精美的喜帖。 “秀兰嫂，我们下个月八号就要结婚啦！就在镇上的街口大饭馆摆酒！到时候有空来参加啊！” 牛春生将喜帖递给李秀兰的时候，一旁的林小芳满脸喜色对李秀兰说出这么一句话。 “你们要结婚了啊……” 李秀兰内心微微一颤，一股不真实的感觉，在她脑海里震荡开来，以至于让她脸上露出的笑容不太自然，但是她又不能将真实情绪流露出来，死死压着，以至于尴尬而别扭。 “结婚好啊，结婚好啊，恭喜你们，终于修成正果了，那太好了……” 李秀兰伸出手，接过了牛春生递过来的喜帖。 她的手，微微颤抖着。 一如她的心，也在微微颤抖。 “秀兰嫂，我能和春生修成正果，那还得多亏您呢！” 林小芳脸上笑容灿烂，丝毫没有注意到李秀兰微表情上的异样。 她是真心感谢李秀兰，觉得李秀兰就是她命中的贵人。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李秀兰满脸苦涩的笑，心在隐隐作痛却只能强忍着。 “当然有关系！若不是当初您和春生在山沟村一起开了一家便利店，春生就不会来镇上进货，春生不来镇上进货，就不会遇见我，我和他就不可能从相识到相知再到相爱！” 林小芳抱着牛春生的手臂，一脸溺爱的笑容。 看得出来，她和牛春生在一起，真的很幸福。 “秀兰嫂，我还想请您来做我们的证婚人呢！就不知道您愿不愿意？” 林小芳发出这么一个邀请。 因为她觉得李秀兰是她和牛春生爱情经历的见证者，所以请她来做证婚人再合适不过。 牛春生却已经看出了李秀兰表情上的苦笑。 他连忙说道： “人家秀兰嫂还得忙着照看自己的便利店呢，哪来那么多功夫来做我们的证婚人！到时候秀兰嫂能来吃餐饭就不错了，别为难人家！” 李秀兰呵呵笑着婉拒： “我确实比较忙，再说了我没文化，也不懂怎么做证婚人……” 林小芳对此并没怎么介意，只笑着说道： “那行，那到时候秀兰嫂您来吃餐饭就好，证婚人我找别人吧。” 李秀兰这时候起身道别： “时间不早了，我要走了，你们忙你们的，再见了！” 她连忙转身，往外走去。 一颗受伤的灵魂，似要逃脱酷刑的煎熬。 “秀兰嫂，喜帖你没拿呢！” 林小芳追了出来，将喜帖塞到李秀兰手上。 李秀兰尴尬笑着： “你看我这记性，差点把这么重要的东西忘了！” 她收好林小芳递来的喜帖，然后转身快步离去。 就好像是一个战败者落荒而逃。 …… 第58章 她连老公都不听，就听你的 李秀兰出了牛春生和林小芳的便利店，眼泪很不争气地流出来。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哭。 牛春生原本就不属于她。 人家和林小芳结婚，关她什么事？ 但是她就是哭了，心莫名的痛。 如果她现在生活过得好一些，她或许不会心痛，可偏偏她生活糟糕透顶。 其实她有好几次眼看着生活都要好起来了，可是命运似乎总爱捉弄她，以至于每一次眼看着就快要拨云见日了，又突然倾盆大雨，浇她一头冷水。 牛春生抽着烟，看着李秀兰渐行渐远的背影，那背影单薄而略微佝偻，让他内心里不由唏嘘。 遥想当初，李秀兰是多么的漂亮美丽，就算生了三个孩子依旧风韵犹存，可这才过了几年时间而已，她怎么就老得那么快？ 不但脸上有皱纹了，身形也不再像以前那样有吸引力了，甚至开始有些变形了。 此时此刻的牛春生，对李秀兰的情感，更多的是同情和怜悯，而不是所谓的爱和冲动。 “春生！你小子出息了啊，生意不错啊！” 梁援朝和张忠田走了进来，打断了牛春生的思绪。 “梁书记，张会计，你们怎么来了？快里面坐！” 牛春生连忙笑着招呼梁援朝和张忠田。 而林小芳和他们打过招呼之后，就去招呼进来买东西的客人了。 “梁书记，张会计，您二位找我有什么事？” 牛春生给两位长辈倒了茶水，他对这两个长辈还是挺尊重的。 “呵呵，其实也没什么事……” 梁援朝呵呵干笑，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开口。 毕竟现在牛春生已经不是山沟村的妇联主任了，人家其实已经没有义务来帮他们处理山沟村的事情。 “春生，山沟村要被征收了，京珠高速路刚好要经过山沟村，这事你知道吗？” 张忠田先从征地的事情说起，没有直接说李秀兰的事情。 “知道，我有听说过，这是好事，国家发展太需要高速路了，村里也能拿到补贴，可以建新房子，可谓是一举两得！” 牛春生如此说道。 “这确实是好事，但是有人油盐不进，就是不愿意在拆迁合同上签字，这可把我们村干部给搞得，都快要焦头烂额了！” 梁援朝叹气一声。 “谁这么不懂事？又不是不给赔偿，为什么不愿意？” 牛春生疑惑不已。 觉得不愿意拆迁的村民，有些不可理喻了。 “是李秀兰！整个山沟村都同意了，就她不同意！” 梁援朝这话一出，牛春生满脸愕然意外。 “不应该啊，在我印象中，秀兰嫂还是挺通情达理的。” 牛春生实在不愿意相信这个真相，他心目中那个李秀兰，怎么可能会成为一个阻碍拆迁的刁民？ “呵呵，她只是对你一个人通情达理而已，对我们这些村干部蛮横得很呢，不知情的恐怕还以为我们是她的杀父仇人！” 张忠田话里带话。 其实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当初牛春生和李秀兰一起开店的时候，牛春生对李秀兰有意，李秀兰对牛春生也有情，只是当时碍于李秀兰已经结婚生子，所以双方没有戳破那最后一层纸。 “春生，我们这次来找你，就是希望你能够帮我们劝一劝李秀兰，她连自家老公的话都不听，就听你的，就像上次山背那十亩木薯地的纠纷那样，也是你去劝了她，最后才平息的，建设京珠高速路这么大的事，可不能因为咱们山沟村的一个村民，就拖延进度，不然我们就成了国家发展的拦路虎了！” 梁援朝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还将提前准备好的一个红包拿了出来，塞给牛春生。 牛春生见状，立即大惊，连忙拒绝： “梁书记，你别这样，我帮你们去劝劝秀兰嫂就是了！” 梁援朝当即满脸感激： “春生，那就拜托你了！我们等你好消息！” 梁援朝和张忠田走后，林小芳走了过来。 “梁书记刚说，李秀兰连自家老公的话都不听，就听你的，我很好奇你们以前开店的时候，究竟一起做了什么事？” 林小芳其实不傻，她早就知道牛春生和李秀兰关系不浅，只是看破不说破。 刚才李秀兰来这的时候，她故意邀请李秀兰来做证婚人，其实不单单是因为感谢李秀兰，还在对李秀兰杀人诛心。 “我们能做什么事？一起进货一起卖货呗！” 牛春生呵呵干笑一下。 他确实没和李秀兰做什么。 “人家早就结婚了，而且给她老公生了三个儿子，我牛春生就算再怎么饥渴，也不可能去突破那条底线，去破坏别人的家庭！” 牛春生又拉着脸说了这么一句。 林小芳这才松了一口气，笑了出来： “你生气什么，我自然知道你和李秀兰没什么，你的人品我还是很信任的！” 牛春生这时说： “那你说我要不要去帮梁书记劝说李秀兰？你要是不想我去，我回头就找个理由推脱了。” 林小芳就说： “你都已经都已经答应人家梁书记了，怎么能出尔反尔？你去就去呗，李秀兰现在又老又丑，我不信你还会对她有心思！” 牛春生呵呵笑，一时间无言以对。 因为林小芳说得太对了，李秀兰现在又老又丑，他除了同情她之外，真的没别的想法了。 第二天，牛春生便骑着摩托车来到了山沟村。 他到村口便利店去询问了一下，这才发现，现在村口便利店已经由李云霞经营，李秀兰的便利店则是搬迁到了自己家里去。 牛春生对此惊讶不已，实在想不明白，李秀兰为什么会放弃村口这么好的位置，把便利店迁到自己家里？ 这时候他才恍然大悟，为什么最近一段时间，李秀兰到镇上进货的频率越来越少，恐怕就是因为搬迁之后，生意一落千丈的原因。 牛春生骑着摩托车，来到了李秀兰家的院子门前。 推门进去，只见李秀兰正在教王小花读书写字，客厅改造成的便利店，一个客人都没有。 “春生，你怎么来了？” 李秀兰见到牛春生过来，连忙起身迎接。 最近生意差，她不想闲着，就用空余时间来教小儿子王小花读书写字，好让王小花上学的时候能够有个好成绩。 她的大儿子和二儿子都去读书了，现在就王小花还没上学。 “没事，我就来村里看看……”牛春生看着冷冷清清的院子，满眼的同情，“秀兰嫂，您怎么把便利店搬到自己家里来了？” 第59章 春生，我欠你太多了 牛春生发现李秀兰竟然把便利店搬回了自己家里，就知道事情不简单，经过详细询问这才知道，原来因为李秀兰不愿意在拆迁合同上签字，梁援朝就拿村口便利店来说事，李秀兰脾气很倔，不愿意低头，最后只能把店搬回自己家里来。 对此牛春生同情李秀兰之余，还非常之不理解。 “秀兰嫂，你为什么不愿意在拆迁合同上签字啊，据我了解，这拆迁赔偿方案，已经够可以的了，既赔你钱，又另划一块宅基地给你，而且赔的钱都够你新建一个瓦屋了。” 李秀兰就说：“谁知道这合同会不会造假？要是签了合同，房子被拆了，却收不到钱，那我岂不是要成冤大头？梁援朝上次就骗过我，让我白白损失十亩木薯地！” 李秀兰对这事一直斤斤计较，牛春生听了这话，这才知道造成这个矛盾的原因所在。 “秀兰嫂，拆迁合同是镇政府那边统一盖章的，钱也是镇政府那边统一拨下来的，梁援朝一个小小村干部，他还造不了假。” 牛春生好说歹说，希望李秀兰能够通情达理。 但是李秀兰却说： “春生，你不用劝我了，我现在更加不可能同意拆迁了。现在村口便利店已经不属于我的了，我要是同意拆迁，那我还怎么活？” 牛春生对此唯有叹气，如果站在李秀兰的角度去看待这件事，现在梁援朝收回村口便利店转让给了别人，这已经把李秀兰的后路给堵死了，确实让这事变得更加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秀兰嫂，我帮你去和梁援朝说一说，看能不能把便利店弄回来！” 牛春生转身就要走，李秀兰却拉住他： “春生，你别去，我欠你太多人情了，这事不用你帮我，我非得和梁援朝那死骗子一直耗下去不可，我不好过，他也别想好过！” 李秀兰眼神里带着愤恨和幽怨。 牛春生看她露出怨妇一般的表情，内心里非常惊讶，觉得眼前这个李秀兰，已经不再是曾经那个温柔善良体贴的李秀兰了。 生活的风风雨雨，终究还是磨平了她身上的闪光点，以至于现在变得和其他的农村泼妇没多大区别。 “秀兰嫂，你等我好消息，这事我一定要去管管！” 牛春生挣脱李秀兰拉住他的手，连忙跑向村委办公室。 李秀兰想要拦都拦不住。 她看着牛春生为她奔波的背影，不由心中感动。 心里不由自主将牛春生和自家老公王长根进行对比。 要是说牛春生是照进她心中的一束光，那王长根就是她心中的一道伤疤。 这道伤疤抹又抹不去，揭又揭不掉，就这么一直折磨着她。 “梁书记，你怎么能把村口便利店转让给别人？难怪李秀兰她不同意拆迁，你这样做太不厚道了！” 牛春生一进到村委办公室，就对梁援朝发出质问，表达不满。 “春生，你别听李秀兰的一面之词！” 梁援朝知道牛春生肯定是已经去找过李秀兰，这才会过来兴师问罪。 所以他连忙解释： “是李秀兰死活不愿意在拆迁合同上签字，我实在没办法了，这才想着拿村口便利店来说事，原本想着，我只要和她说收回村口便利店，她就会害怕服软，然后我退一步，她也退一步，这事就皆大欢喜了，其实我压根底儿就没想过要把便利店收回来的，但是却没想到她性子这么烈，我只是去和她提了一嘴，结果她当晚就把便利店里的所有东西都搬回了自己家去，一点都不给我商量的余地，我还能怎么办？我只能把便利店租给别人了。” 牛春生听了梁援朝的解释，很是头大： “你就不该那么快就把村口便利店租给别人，现在相当于把李秀兰的后路堵死了，她更加不可能同意拆迁了！你这让我怎么去劝她啊！” 梁援朝对此愁眉苦脸。 他承认他把村口便利店转让给李云霞，确实是决策上出现了失误，他确实不该这么早就把李秀兰的后路堵死。 但是现在事情已经变成这样了，他也无法去改变了。 “那你说现在该怎么办？” 梁援朝满脸郁闷，向牛春生询问意见，他还说道： “春生，你和李秀兰比较熟，你比我了解李秀兰的脾性，你一定要帮我想个解决的办法，京珠高速路那么大的事，可不能因为李秀兰这一粒老鼠屎就搞坏了一锅汤！” 牛春生长吐一口浊气，拿出一根烟若有所思。 梁援朝连忙拿出火石打火机，主动给牛春生点上。 牛春生长吸了一口，重重地吐出烟雾： “秀兰嫂其实就是怕你欺骗他而已，她是个文盲，不懂法，也不懂理，她只认准她所认可的，所以，解决这个问题的唯一办法，恐怕就是提前给她支付拆迁款了。” 梁援朝一听这话，立即不乐意了： “这怎么能行？三千块钱可不是一笔小钱，我拿不出来！再说了，就算我能拿出来，要是其他村民知道了李秀兰先拿到了拆迁款，也跟风来向我索要拆迁款，那我该怎么应对？我总不能每个村民的拆迁款都提前支付吧？” 牛春生理解梁援朝的顾虑，这规矩确实不能坏，要是坏了规矩，大家以为李秀兰撒泼打滚得了便宜，也会跟着撒泼打滚。 村里很多人都和李秀兰一样，没多少文化，不懂理法，看到别人占了便宜，自己也想去占便宜。 “要不这样吧，改天我把秀兰嫂叫到镇上，到时候我居中调和一下，我们先把拆迁款给秀兰嫂，然后让她保密，只要她不到处乱说，其他村民应该就不会知道，就不会去找你麻烦，你觉得怎样？” 牛春生最终给出了这么一个方案。 梁援朝却露出苦笑，然后弱弱说道： “春生，你这方案好是好，只是，这垫付给李秀兰的钱，你能不能帮我出一下？你也知道我做村干部工资很低，没多少存款，而且我还有一身的毛病，每个月吃药都要花不少钱，你就不同了，你在镇上开店，生意又那么好，帮我垫付这三千块钱，其实也不是什么难事……” 牛春生听了梁援朝这话，总算明白过来了。 梁援朝就是不想拿自己的钱来垫付给李秀兰。 他想要牛春生来帮忙垫付这一笔钱，这才会找牛春生居中调解。 第60章 老婆，你就饶了我吧 牛春生得知梁援朝这个想法之后，内心里有些不悦。 他现在已经不是山沟村的村干部，凭什么要他来垫付这一笔钱？ 他能来帮忙调解，已经很给梁援朝面子了。 不过转而想想，如果李秀兰继续这么僵持下去，那到最后，恐怕受到伤害的还是她自己。 毕竟她一个小小的乡村妇女，怎么能够和村委对抗？怎么能够和镇政府对抗？ 京珠高速路的建设，那是国家层面的大事。 李秀兰就算再怎么撒泼耍赖，也不可能影响到这国家大事的推进。 就怕到时候政府方面使用一些手段，让李秀兰赔了夫人又折兵，僵持到最后房子被拆了，钱还拿不到一分，除了换来一身伤之外，便再无所获，那可就更加惨了。 所以，最后牛春生还是答应了下来： “成吧，这笔拆迁款我可以帮你垫付给秀兰嫂，不过到时候拆迁款拨下来，你要第一时间给回我！” 梁援朝听到牛春生愿意帮忙垫付拆迁款，当即喜上眉梢，露出笑脸： “春生，那就拜托你了，真的太感谢你了！你真是个好人！” 牛春生又说： “到时候那三千块钱由你亲手交给秀兰嫂，你可千万别说是我帮忙垫付的，不然她可能不会收！” 梁援朝点头如捣蒜： “知道，知道，到时候我一定会守口如瓶！” 牛春生就说： “那你三天后来镇上一趟，到时候我会约上秀兰嫂，让你们在我店里见一面。” 牛春生道别了梁援朝，然后又去了一趟李秀兰家中。 “秀兰嫂，我已经说动梁援朝了，他愿意提前给您拆迁款，三天后您到镇上我店里来一趟，他让我做见证人，当面给您钱，说是怕您收了钱不愿意在拆迁合同上签字，所以要我来作证。” 牛春生对李秀兰说了这么一个善意的谎言。 “真的吗？他真愿意提前给我拆迁款？不是说要先签合同，等后面政府拨下款来才给拆迁款吗？” 李秀兰面露一丝惊讶，但是却没有惊喜。 因为现在她已经不想拆迁了。 她现在没了村口便利店，收入降到了谷底。 没了任何保障，只想守着这房子一直住下去。 “在我的劝说下，梁书记说可以给您开小灶，不过前提是您得保密，别到处乱说！” 牛春生笑着如此说道。 李秀兰却苦笑出来： “春生，其实我已经不想拆了，我就住这房子挺好的，这房子破是破了点，但是将就着还能住下去，最主要的是我不想折腾了。” 牛春生闻言，当即面露意外。 他都已经和梁援朝谈妥了条件，李秀兰怎么能说不拆就不拆了？ 所以连忙劝说： “秀兰嫂，您别任性，听我的，把钱收了，同意拆迁吧，您拗得过梁书记，难道还能拗得过镇政府？到时候镇政府派人下来对您这房子强行拆除，那您怎么办？别忘了您还有三个孩子呢！为了这一口气这样倔下去不值得！” 李秀兰内心一颤。 不得不承认，牛春生说得很有道理。 她为了自己的一口气，就让三个孩子跟着受苦，确实不妥当。 所以最后点头答应了： “那行吧，那你去帮我告诉梁援朝，只要他把钱给到我手里，我立马签字。” 牛春生闻言，这才松了一口气。 然后说道： “我已经和梁书记商量妥当了，三天后你来镇上一趟，到我店里来，到时候梁书记会在我的见证下，将钱一分不少给到你手上！” 在牛春生的调解之下，这事总算是解决了。 但是牛春生这牺牲自己的利益的做法，却引来了未婚妻林小芳的不满。 当他回到镇上，把这事告诉林小芳，林小芳当即就拉下脸： “你脑子里咋想的呢？把自己当活佛济公啊，这么乐于助人！三千块钱啊，那可不是一笔小数目，你怎么能帮他们垫付？别忘了我们下个月八号还要举办婚宴，花钱的地方还多着呢！” 这是林小芳认识牛春生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对牛春生生气。 她觉得牛春生不提前和她商量一下，就答应帮忙垫付这一笔钱，是对她的不尊重。 “我这不是帮村委解决问题吗？现在已经答应人家了，你和我说这些有什么用？再说了，咱们现在的存款，就算垫付了那三千块钱，举办婚宴也还绰绰有余，你不用担心！” 牛春生耐心开导。 林小芳却忍不住流出泪水来，气得背过身去： “说到底，你还是忘不掉李秀兰！只要她一有事，你就老是主动去帮她！要不你去和她结婚好了，别来和我结婚！” 牛春生闻言，哭笑不得。 连忙从背后抱住林小芳： “这就吃醋了？你别这样，我对天发誓，我现在对李秀兰真的没有任何一丝不纯粹的想法！我只是见她那么可怜，单纯想要帮她一下而已！你也不希望你老公是个没有同情心的冷血之人吧！” “你说你现在对李秀兰没有不纯粹的想法，那就是说以前对她有不纯粹的想法，对不对？” 林小芳抓住字眼，对牛春生发出灵魂质问。 牛春生更加无语了，一时间无法反驳。 因为他以前确实对李秀兰有不纯粹的想法，但那都是以前！ 自从他和林小芳认识之后，他就一心一意只爱着林小芳一人。 “怎么不说话了？被我说中了吧？” 林小芳转身狠狠拧了牛春生的胳膊一下。 牛春生痛得面目扭曲： “老婆，你就饶了我吧，我发誓这是我最后一次帮李秀兰，以后我打死也不再去管山沟村的事情了，这总可以了吧！” 林小芳见牛春生认错态度还算可以，虽然心里依旧有气，但也不想再去计较那么多了。 最重要的是，她知道李秀兰根本不可能从她这里抢走牛春生。 如今的李秀兰三十多岁了，又老又丑，还带着三个孩子，而她林小芳既年轻又漂亮，除非牛春生脑袋进水了，不然怎么可能背叛她去和李秀兰在一起？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以后要是让我发现你偷偷摸摸去帮李秀兰，那可别怪我我对下手无情！” 林小芳冷冷哼了一声。 这事也就这么过去了。 牛春生连忙抱住林小芳，不由感激： “老婆，我就知道，你最懂事理了，你真是我的好老婆！” 然后主动去亲林小芳。 林小芳闭上眼睛，迎了上去。 两人正亲昵着，可就在这时，林小芳突然感觉到一股恶心想吐的感觉窜上心头。 她连忙推开牛春生，就去厕所吐了出来。 “老婆，怎么了这是？” 牛春生连忙跟上来，关心询问。 “不知道，就是突然想吐。”林小芳吐过之后，这才好受多了。 牛春生一愣： “你这个月好像还没来例假，该不会怀上了吧？” 第61章 李秀兰不会勾引梁书记了吧 转眼三天时间过去。 李秀兰如约来到了牛春生和林小芳在镇上开的便利店。 刚进门，林小芳就满脸喜色告诉李秀兰： “秀兰嫂，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李秀兰好奇问： “什么好消息？” 林小芳就说： “我怀孕啦！以后也要做妈妈了！” 李秀兰心里并没有为林小芳而感到高兴，却不得不摆出笑脸祝贺： “小芳，那恭喜你啊，真羡慕你和春生！” 林小芳笑道： “有啥好羡慕我们的，秀兰嫂你生了三个儿子，别人家都羡慕你呢！” 李秀兰唯有笑笑不说话。 心里的苦只有自己才知道。 牛春生这时对李秀兰说道： “秀兰嫂，梁书记等会就来，等他到了，你就可以拿到拆迁款了！” 而就在这时，梁援朝来了。 他开着摩托车来的。 把摩托车停在便利店外面，他走了进来。 牛春生连忙上前去迎接。 顺带把提前准备好的三千块钱塞他口袋里头。 梁援朝收了钱，心领神会。 他来到李秀兰面前： “秀兰，你之前不是说要先给钱才愿意签拆迁合同吗？现在我把钱带来了，咱们在春生的见证之下，把拆迁合同签了吧。” 梁援朝直接将牛春生给他的那三千块钱拿出来，递给李秀兰。 李秀兰点了两遍钱，确认数目无误，最后在拆迁合同上签了字，摁了手指印。 “你回到山沟村之后，别到处乱说你已经收到了拆迁款，这事要是让别的村民知道了，大家都来我这索要拆迁款，那我这个村干部可就难办了。” 梁援朝如此叮嘱李秀兰。 李秀兰点头答应： “好的梁书记，我一定不会告诉别人！” 牛春生笑着说道： “好了，这事算是圆满解决了，大家都皆大欢喜了！梁书记，秀兰嫂她一个人带着三个娃挺不容易的，还请您以后要对她多多照顾一下！” 梁援朝呵呵笑道： “放心，她有什么事情来找我，只要帮得上忙的，我肯定会帮，我这个村委书记存在的意义就是帮村民们解决问题！” 牛春生又对李秀兰说： “秀兰嫂，其实梁书记也并非故意为难你，他之前只是按照规矩办事而已，至于木薯地的事情，那都是沟通没做好才产生的失误，还请你也要多多谅解梁书记的不容易，他为了山沟村可谓是呕心沥血，尽心尽力。” 李秀兰就说： “只要他不骗我，那我就不会为难他，我只想好好过日子，别的都不在乎！” 然后她问梁援朝： “现在拆迁款是拿到了，那宅基地呢？不是说了会给我们每家每户一块新的宅基地吗？” 梁援朝笑着说： “这事我刚问过镇政府那边的工作人员了，宅基地的事已经提上议程了，这个月内就会有镇政府的人进村丈量大家的老宅子的面积，等丈量好的面积，就会开始审批新的宅基地。” 梁援朝和李秀兰在牛春生的居中调和下，总算是和解了，双方都得到了想要的结果。 中午的时候，牛春生还想留他们下来吃午饭。 李秀兰却婉拒了，她的孩子还在家里，不能把孩子落在家里不管。 梁援朝也说不留下来吃了，村委办公室那边还有些活要干。 于是两人都道别离去，梁援朝还很热心地载了李秀兰一程，两人一同回山沟村。 回到村口的时候，村口便利店的新主人李云霞，看到李秀兰坐在梁援朝的摩托车后面，一边嗑瓜子，一边和村口聚集的老人八卦起来： “你们看，李秀兰怎么坐在梁书记的摩托车上？” 村口的老大爷老大妈，以及无所事事的村民，都纷纷看过去。 不免对这情形议论纷纷。 “这李秀兰不会勾引梁书记了吧？” 八卦的人群之中，不知谁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大家都一片哗然，然后开始各抒己见。 最后得出的结论是，还就真有可能。 “秀兰嫂不是这样的人吧？” 面对大家的猜疑，李云霞愕然疑问。 有村民却言之凿凿说道： “李秀兰就是那样的人！别忘了以前她还勾引过杨大富和何大柱，还害得人家何大柱和廖春花离婚了！” “就是就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别看她可怜！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 梁援朝没有听到村口那些大爷大妈的八卦，要是让他听到了，那还不得气个半死。 他就单纯地送李秀兰回家而已，竟然就被说成这样！ 送李秀兰回到家之后，梁援朝就回村委办公室去了。 结果等他在村委办公室工作到晚上，回到家的时候，却发现自家老婆周爱娣黑着一张脸，一开口就发出质问： “你今天死哪里去了？” 梁援朝有些莫名其妙，完全摸不着头脑。 “我今天一直在村委工作，怎么了这是？” 周爱娣冷冷问： “你确定真是一直在村委工作？你可不要骗我！” 梁援朝当即没好气： “话说你今天怎么了？吃错药了吗？” 周爱娣冷笑： “呵呵，你还想隐瞒是吧！村里人都知道了，你今天中午开摩托车载着李秀兰那荡妇从外面回来！” 梁援朝当即哭笑不得，满脸的无辜： “我去镇上办了点事，回来的时候恰巧遇上她，就顺路载她一程回来，我怎么了这是？” 梁援朝不想告诉周爱娣，他破例提前给了李秀兰拆迁款，不然这更加没法解释清楚，所以就说了这么一个善意的谎言。 然而，周爱娣听了他这话，却立即就捉住漏洞： “之前李秀兰和你还因为拆迁的事情闹得很不愉快，怎么现在就突然和好了？竟然还主动载她一程？她又那么恰巧竟然同意了上你的摩托车？你可别告诉我这一切都是正常的！” 梁援朝一时间百口莫辩了： “你不要这么疑神疑鬼好吗？我和李秀兰真的没有什么！” 周爱娣见梁援朝这反应，反倒越发相信村里人那些风言风语，厉声质问： “梁援朝，是我疑神疑鬼，还是你做贼心虚？李秀兰出了名的浪，这是全村人都知道的事情，你为什么还要从外面载她回来？” 第62章 钱都给外面的女人花了吗 “之前李秀兰就勾引过杨大富，害得杨大富身败名裂，连妇联主任都做不成了，只能去外面打工，这事你又不是不知道，你怎么能和她走那么近？” 周爱娣咄咄逼人，她今天非把事情弄个清楚明白不可。 梁援朝这态度，遮遮掩掩的，让她很不高兴！ “老婆，咱们老夫老妻二十多年了，你怎么能不信我，反倒去相信那些风言风语？” 梁援朝头大如斗。 “那你倒是给我一五一十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梁援朝知道这事要是说不清楚，那他和周爱娣的婚姻，可能会因此而出问题，最后只能选择老老实实坦白： “事情真不是你想的那样，之前李秀兰不是不愿意拆迁吗？非得先给她拆迁款，她才会在拆迁合同上签字，这事儿搞得我焦头烂额，束手无策，最后我只能找牛春生来帮忙调解！ 最后牛春生帮我垫付了那三千块钱拆迁款，李秀兰这才同意在拆迁合同上签字，因为这不符合规矩，所以这事不能让太多人知道，我们就到镇上牛春生的便利店里去做这事，处理完这事我俩都要回村，所以我就顺路载了李秀兰一程，前因后果就这么回事！” “真的是这样？”周爱娣见梁援朝说得有理有据，这才信了半分。 “你要是不信，可以去镇上问一问牛春生！”梁援朝满心的郁闷，然后警告周爱娣：“这事你可别胡乱往外抖，我知道你这人嘴巴不严，要是这事让村里别的人知道了，都来找我要拆迁款，那我可就完犊子了，家里可没那么多钱！” 周爱娣咂吧一下嘴巴： “你早和我说清楚不就完了？何必遮遮掩掩？你放心，我不会对外说的！” 然后又说： “但是，我还是那句话，你别靠李秀兰那么近，她就是个浪妇，狐狸精，衰神！靠近她的男人，没一个有好下场的！何大柱、杨大富，甚至她老公王长根，现在都过得不好！” 梁援朝呵呵干笑，不敢苟同： “牛春生之前不是和她走得很近吗？你看看人家，现在过得可好了，在镇上做生意干得风生水起！” 周爱娣辩解道： “那是因为牛春生远离了李秀兰，他要是继续在村口开便利店，我敢保证，不出三年，他必定倒霉！” 梁援朝不想说什么了。 因为他知道，继续和周爱娣争辩，肯定会吵起来。 他不可能去改变周爱娣的思想观念，周爱娣也不可能改变他的思想观念。 “行行行，你说得对，我以后尽量远离李秀兰，这样你满意了吧？” 梁援朝最后说了这么一句，然后就去洗澡去了。 时间转眼一周过去。 镇政府那边派了测量人员过来，测量大家的老宅子面积。 测量过后，又过了两周时间。 新的宅基地就给每家每户都批了下来。 宅基地批下来的第一时间，李秀兰就去打电话给王长根，商量建造新房子的事情。 彼时王长根已经在镇上跟着刘小丽、林大军、周宏伟等人做泥水有一段时间，李秀兰还一直被蒙在鼓里，以为王长根去城里打工了。 李秀兰之前在村口便利店安装的电话没有带回家里来，那电话要带回家里的话，需要花好几百块钱重新拉电话线，李秀兰没舍得花这笔钱，就把那电话留在了村口便利店里面，转让给了李云霞。 所以现在她打电话给王长根，得去村口便利店这边，找李云霞要电话来打。 “不急，不是要下一年才拆吗？建房子的事等明年再说！” 当李秀兰拨通王长根的诺基亚手机号码，告诉王长根，想要尽快建房子，王长根的反应却是不冷不热。 这让李秀兰当即就来气： “王长根，你这什么意思？等明年老房子拆了再建，那我们住哪里？建房子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建好的，现在开始建不是正好吗！” 王长根语气非常不耐烦说道： “你以为我不想建啊？我还想建别墅呢，要有钱才行啊！” 王长根之前和朋友合伙做生意几乎亏光了所有打工赚来的积蓄，现在他才来镇上做泥水工不久，身上没多少积蓄，建房子的事情他真不想去讨论，一讨论就烦得要死。 “你打工这么久，一点钱都没存下来？全都拿去养那个女人了吗？” 李秀兰没好气发出质问。 她不知道王长根和朋友合伙做生意亏了一大笔钱的事情，因为王长根没告诉她这事。 她只知道王长根以前在外面养过一个女人，所以现在她就怀疑王长根把赚来的钱都拿去养那个女人了。 “你神经病啊！整天胡思乱想！” 王长根没法解释这事，只能恼羞成怒，毕竟他真的在外面养过别的女人，李秀兰这就是在戳他的痛点。 然后他连忙转移话题： “你都不愿意在拆迁合同上签字，人家镇政府会批给你宅基地吗？宅基地都没批下来，你建个锤子房！” 李秀兰就说： “我刚不是说了吗！宅基地已经批下来了！要是没批下来，我打这个电话给你干什么！我没事找事闲得慌吗！” 王长根愕然意外： “你在拆迁合同上签字了？” “嗯，签字了！” “不是，就算你签字了，拆迁款一时半会也下不来，不怕实话告诉你，我现在手头上没多少存款，这点钱哪够建新房子？” 李秀兰深呼吸一口气，说道： “拆迁款已经到手了，你有多少存款就寄多少回来，再加上我原本的存款，我们应该可以建一栋楼房，你不是很要面子吗？咱不建瓦房了，直接建楼房，这样你就有面子了，你还不愿意吗！” “梁援朝竟然同意了先垫付你拆迁款？你怎么让他同意的？” 王长根更加愕然惊讶了，然后小声嘀咕： “你该不会给了梁援朝见不得光的好处吧？” 他这话阴阳怪气，让李秀兰很是不爽： “王长根你这话什么意思！你就这么不信任我吗！” “呵呵，我没那意思。”王长根干笑一下其实他就有那意思，他就是不信任李秀兰。 自从李秀兰和何大柱、杨大富等男人搞上绯闻之后，他对李秀兰的信任就开始一步步坍塌。 这也是为什么他们夫妻二人，会从最初的相爱相助，到现在感情破裂，争吵不断。 “既然你拿到了拆迁款，那就建新房子呗，你自己去找泥水工来做，我没有意见，至于钱的话，现在我拿不出多少，等后面不够了你再找我要吧！到时候我肯定会给你的！” 王长根最后答应了建新房的事情，并且承诺后面会给钱回去。 至于李秀兰有没有给梁援朝见不得光的好处，他已经不那么在乎了。 他觉得，他在外面玩他的，李秀兰在村里玩她的，两人互不干扰，这样也挺好的。 李秀兰对王长根这种不上心的态度，可谓是恨得咬牙切齿，但是却也拿王长根没办法，最后只能说道： “好，那就这样决定了，我去找人来建新房，到时候钱不够再找你要，你要是不给，那可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说完这话，她就狠狠地挂断了电话。 一旁的李云霞，把一切都听到了耳朵里去，她脸色露出一丝愕然。 …… 第63章 李秀兰寻找施工队 李秀兰得到了王长根的许可后，第二天就开始盘算建新房的事情。 她先盘算了一下自己手里头的存款。 银行存折里面有一万出头，再加上手头上原本的两千多现金，以及拆迁款三千，她一共有一万五千多块钱。 这些钱大部分都是她这些年经营便利店赚到的，只有很小一部分是王长根寄回来的。 所以其实就连王长根也不知道她有这么多存款。 李秀兰就想，有了这些钱，应该够建一栋楼房了吧。 如今整个山沟村，就只有卖猪肉的何志荣建了一栋两层高的平楼房，其他所有人都还是泥砖黑瓦房。 李秀兰也想建楼房，建楼房不但有面子，而且住着舒服。 不过建楼房可要比建泥砖黑瓦房成本高多了。 具体多少她不知道，得去问问专门搞泥水建筑的。 因为山沟村里还没有人做这一行，李秀兰就打算去镇上找找。 她来到牛春生和林小芳开的便利店，和他们小夫妻二人说了一下这事儿，希望牛春生和林小芳能够介绍一些做建筑的人脉，熟人介绍比较靠谱，不容易出问题。 林小芳听到李秀兰要建楼房，当即就笑着说道： “秀兰嫂，这你可就找对人了！我大伯恰巧就是做建筑的，而且还是个包工头！我大伯建造的楼房，就没有人说不好的！” 李秀兰闻言，当即大喜： “真的吗？那太好了！小芳，那劳烦你帮忙介绍一下！” 林小芳就热情说道： “我大伯现在正在镇上一处工地做，他一般这会儿会来我这买烟，你稍等一下，等他来了我就给你介绍一下！” “好的好的！”李秀兰点头答应。 话音刚落，这时候！ 一个皮肤古铜色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 “小芳，给我一包红玫！” “大伯，您来啦！”林小芳连忙从烟柜上拿出一包红玫，递给她大伯，然后连忙说道： “大伯，这是我老公的老乡，秀兰嫂，她说她想要造房子，您看可以帮她造吗？” 中年男子看向李秀兰，连忙热情地自我介绍： “你好，我叫林大军，你要建房子，找我可算是找对人了！我现在的工地还有半个月就完工！请问你要建造怎样的房子？” 李秀兰就连忙说道： “我想建一栋两层高的楼房，占地面积大概一百平米，最好能做到三房一厅。” 林大军皱皱眉： “一百平米做三房一厅的话，空间可能就有点窄了。” 农村的房子都追求大空间，所以一般一百平米做三房一厅，确实都会认为有些窄。 李秀兰就说： “窄点没关系，我家有三个孩子，我想着到时候让三个孩子住二楼的三个房间，我和我老公住一楼的房间。” 然后连忙问： “造这么个房子，大概需要多少钱？” 林大军就说： “现在大工20一天，小工15一天，如果让我承包来做的话，大概半年就能把柱体做起来，半年的话，人工费方面应该要一万多，因为我们一共有四个工人，材料费估计得两万多，毕竟最近水泥、钢筋、红砖都涨价了。” “这么贵啊？”李秀兰当即就惊愕了。 因为她手头上的存款才一万五多点。 林大军看出了李秀兰脸上的惊愕，就说道： “这不贵了，现在市场价就是这样，而且这还不包括装修呢！装修那得花更多钱！你要是不够钱的话，其实可以只造一层，又或者造小一点的。” 李秀兰却一咬牙： “不不不，就做两层，就要一百平以上，不然太窄了，都没法住，我家三个孩子呢！” 李秀兰就想，王长根不是答应了后面会给钱吗？ 既如此，那等以后钱花得差不多了，就向他要钱就好了！ “林师傅，那等你做完了现在手头上的工地，就来帮我做，可以吗？” 林大军笑道： “可以的，完全没问题！我回头先给你弄个图纸，你觉得没问题我们就按照图纸建造，有问题就提前修改一下！” 然后他拿出一张纸，写下一个电话号码： “这是我的电话号码，你随时可以来联系我！” 林大军腰间别着个砖头大的诺基亚，看得出来，他做包工头估计赚了不少钱。 就在这时，林大军的诺基亚响了起来。 他拿出一看，赫然是工地里最近新招的学徒王长根打来的。 “喂，怎么了？” “大军叔，周宏伟老是说我砌墙砌得不好，老是要我重新砌，我怀疑他就是故意针对我，你回来帮我评评理！” “好好，我这就回去！” 林大军挂了电话，然后对李秀兰说： “我工地里还有事要做，就先不聊了，回头等我弄好图纸我们再聊！” 林大军匆匆忙忙回到工地，只见王长根正在和周宏伟斗气，而一旁的小工刘小丽，则是满脸的尴尬无语。 “怎么了这是？” 林大军一进来，就一脸严肃询问。 “大军叔，你评评理，我砌的这墙，比死人棺材板还要直了，怎么就还不合格？” 王长根这些天算是受够了周宏伟的故意刁难，林大军让周宏伟教王长根砌墙技术，结果周宏伟老是打压他，说他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我说你不合格，你还敢顶嘴？我是专业的还是你是专业的！大军叔，这人我是教不了了，谁爱教谁教，反正我不教了！” 周宏伟也是来气，将手中的砖刀一甩，撂挑子不教了！ 原本他就对王长根的加入有些反感和抗拒，特别是看到王长根和刘小丽举止过分亲密的时候，他心里就有一股无名之火！ “都别吵！大家一个团队的，吵什么吵！” 林大军冷冷呵斥，然后仔细看了一眼王长根砌的墙，语重心长说道： “长根，不是我说你，你这墙砌得确实不够好，比起宏伟的来，那简直差远了！” 王长根一听这话，不由气馁，闷闷不乐。 周宏伟当即高兴，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 然而这时，林大军却话音一转： “但是！虽说差远了，也不至于说不合格！宏伟，你以前刚学的时候，学了三个月可还没人家王长根现在砌的好呢，你怎么能这个态度去对人家？多点包容，不要严于律人宽以待己，要严于律己宽以待人！” 周宏伟当即低下头，内心不悦，但是却不好反驳什么。 因为林大军说的是实话，他确实有故意刁难王长根的意思。 林大军又对王长根说： “长根，你也别太怪宏伟，他对你那么严格，其实是为你好，他要是不对你这么严格，你现在可能都还完全不会砌墙！我刚接了一个工地！你好好学，等这个工地做完了，下个工地我就升你为大工！” 王长根闻言，当即大喜： “真的吗？那太好了！谢谢大军叔，我一定会好好学！” 升为大工，那就意味着会涨工资，王长根对此自然是高兴无比！ 家里的老婆不是说要建房子吗？等他涨了工资，以后能拿回家的钱也会多一些，到时候也不至于被她七嫌八弃！ 第64章 你们该不会真有一腿吧! 李秀兰离开牛春生和林小芳的便利店后，在集市上买了点家常菜，然后去街口乘坐小四轮回到了山沟村。 此时是中午十一点，她开始忙活着做午饭。 就在这时，梁援朝黑着脸走了进来。 “秀兰，不是说了让你别到处乱说给了你拆迁款的事情吗？你怎么还到处乱说？” 梁援朝一开口，就有兴师问罪的味道。 李秀兰愕然，有些懵逼： “我没到处乱说啊，我谁都没告诉！” 梁援朝当即怒斥： “你简直睁眼说瞎话！你要是没到处乱说，李云霞又怎么会知道这事！今早她还来村委办公室质问我！为什么你能够提前收到拆迁款，她和其他村民却不能！她还非得要我给个说法！” 李云霞突如其来的质问，让梁援朝头大如斗。 他之前之所以迟迟不愿意给李秀兰垫付拆迁款，就是怕开了这个口子捂不住，其他村民也会跟风过来向他索要！ 结果现在好了，这种最坏的情况，还就真的出现了！ 李云霞是村口便利店的老板，而村口又是整个村子的情报汇集地，现在她知道了这事儿，估计过不了多久就会在全村传开！ 到时候大家一起来质问，梁援朝都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了！ “难不成我打电话给我老公的时候，被她给偷听到了？” 李秀兰这才反应过来，满脸惊讶意外。 “你怎么能当着她的面打电话说这事！你这是要害死我！” 梁援朝对此咬牙切齿，但是却又无可奈何。 他简直被李秀兰给蠢哭了！ “她当时隔着老远呢，而且在招呼便利店的客人，我以为她不会听到……” 李秀兰对此心中有愧，她知道这确实是她的责任。 但是事已至此，她也不知道该如何补救。 “梁书记，都是我不好，你说这可怎么办？如果可以补救的话，您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做！” 梁援朝想了想，最后说道： “要不这样吧，等李云霞下次再来找我的时候，你就过来帮我作证，说我没提前给你拆迁款，说你对王长根说的那些话都是假的，目的是为了让他赶紧寄钱回来建造新房子，这你能做到吧？” 李秀兰连忙点头： “嗯嗯，那我就按照你说的去做！希望能够骗过李云霞吧！” 李秀兰这话话音刚落。 这时候，院子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 说曹操曹操到！赫然是李云霞来了！ 李云霞刚推开门，就见到李秀兰和梁援朝在一起，当即就面露一丝异样。 “哟，这么巧啊！梁书记，没想到您竟然会在秀云嫂家中！” 她这话阴阳怪气的，似在含沙射影。 梁援朝当即不喜，知道她这是什么意思。 上次梁援朝开摩托车载李秀兰回村，就引起过不少风言风语。 “李云霞，你来这里做什么？” 梁援朝一脸不悦，发出质问。 “梁书记，我来秀兰嫂家里，自然是找秀兰嫂有事，难道你能来秀兰嫂家里，我就不能来吗？” 李云霞这嘴巴，简直就像是安装了刀片那样，说出来的话句句都割人心窝子肉，让梁援朝和李秀兰心里都很不舒服。 “云霞，你找我有什么事？” 李秀兰连忙询问。 李云霞就说： “既然梁书记也碰巧在这里，那再好不过了，咱们大家打开天窗说亮话！秀兰嫂，早些时候你在我便利店里打电话给你家老公，说你提前领到了拆迁款，这是怎么回事？” 李云霞才二十岁出头，正是藏不住事的年纪，这才会这么直来直往地询问，丝毫不顾李秀兰和梁援朝的感受。 她甚至还阴阳怪气： “该不会村里的传闻都是真的吧？别人都说秀兰嫂你和梁书记有一腿。” “别听他们瞎说！简直无中生有！”李秀兰对此当即来气，她以前就没少被村里的风言风语给祸害，没想到现在又出现这样的事情。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李云霞逼问。 梁援朝“咳咳”两声，对李秀兰说：“秀兰，你赶紧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根本就没提前给你拆迁款，你怎么打电话对你老公说这样的话？你这不是污蔑我吗！” 李秀兰反应过来，连忙按照刚才梁援朝编织好的谎言来忽悠李云霞： “梁书记确实没提前给我拆迁款，我那都是骗我老公的，他大半年没寄钱回来了，我就寻思着拿造房子来做借口，让他给我寄钱回来，事情就是这样，不是你们想的那样的！” “真是这样？”李云霞眉头皱起，有些不相信：“可我怎么听说，你以前死活不愿意同意拆迁，可最近却同意了拆迁！你家新的宅基地都已经批下来了，你可别告诉我你还没同意拆迁！” 李云霞这话一出，李秀兰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她之前不同意拆迁，这事闹得很大，几乎全村人都知道，还让她失去了村口便利店。 如今她突然又同意拆迁了，这必须得有个合理的解释，不然不单单李云霞，村里的其他村民，也都会想歪。 “我确实是同意拆迁了，但那是因为，因为……” 李秀兰支支吾吾半天，解释不了。 “该不会真像村里传的那样吧！秀兰嫂，你可是三个孩子的妈妈啊，为了提前拿到拆迁款，你竟然就这么没底线吗？你怎么能这么不要脸！” 李云霞这话说得很刺耳。 让李秀兰很难受。 梁援朝则是勃然大怒： “李云霞，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我和李秀兰是清白的，而且我也没提前给她拆迁款！你爱信不信！” 李云霞被梁援朝如此怒怼，很是不高兴： “梁书记，你这就生气了？你不给我一个解释是吧，那行，那咱们走着瞧！” 说完，李云霞气呼呼转身离开。 李秀兰和梁援朝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心里都不免担忧，也不知道李云霞会去做出什么事情来。 “李秀兰啊李秀兰，我真是被你害死了！唉！” 梁援朝恨恨然长叹一口气，也从李秀兰家中离开了。 他回到村委办公室，闷闷不乐工作，想起自家老婆周爱娣曾经对他说过的那些话，不免五味杂陈，由之前的不信，转变为渐渐相信。 周爱娣曾对他说，李秀兰就是个浪妇、狐狸精、衰神！ 李秀兰是不是浪妇他不知道，是不是狐狸精他也不知道，但绝对是个衰神！ 自从他梁援朝和李秀兰摊上事之后，就没一天好日子过，拆迁的事搞得焦头烂额，回家还被自家老婆误会，现在又被李云霞误会！ 然而，这些都还不是最严重的！ 等他下班从村委办公室回到家，发现李云霞竟然带了一大帮村民来到他家里讨要说法。 李云霞还在周爱娣耳边煽风点火： “爱娣嫂，要我说，梁书记要么和李秀云有一腿，要么就是提前给了她拆迁款，不然怎么可能让李秀云答应在拆迁合同上签字！刚我去问了李秀云，她说没收到拆迁款，那有一腿的可能性就更大了！等会梁书记回来了，你得好好问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其他村民跟着附和： “就是就是！这事必须问清楚！” …… 第65章 风口浪尖，梁援朝辞职不干了 周爱娣听了李云霞等村民的煽风点火之后，神情不由慌乱起来。 “都不是你们想的那样！你们不要乱说！” 周爱娣自然更加愿意相信自己的丈夫，因为梁援朝已经和她解释过前因后果。 然而，这是，李云霞一句话却让她又陷入了深深的怀疑： “我刚去李秀兰家，还看到梁书记也在呢，而且他和李秀兰见我一来，就鬼鬼祟祟的！” 周爱娣内心一颤，心中不由浮起一种想法： 梁援朝该不会骗了她吧？ 他若是为了掩盖自己和李秀兰之间不清不楚的关系，编造一些谎言来骗她，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 “李云霞，你乱说些什么呢！” 就在这时，梁援朝怒气冲冲走了进来。 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刚回家就会遇到李云霞带着一众村民来煽风点火。 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乱说话，简直就过分了！ “梁书记，您得给我们说清楚，您是不是提前给了李秀兰拆迁款？” 一个村民这时候发出质问。 他们更加关心拆迁款的事情。 谁都想赶紧把那笔钱拿到手！ 所以如果李秀云现在拿了拆迁款，那他们也要现在就拿到拆迁款！ “梁援朝，你赶紧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又跑李秀兰家中去了！” 就连周爱娣，此时也不再那么信任梁援朝，她阴沉着脸色，死死盯着梁援朝。 梁援朝顿感头大如斗。 他知道他隐瞒不下去了，他要是不给这些来讨要说法的村民一个交代，他和周爱娣的婚姻，肯定会在流言蜚语之中受到影响，甚至导致破裂！ 所以他最后只能叹气一声，坦白一切： “我确实给李秀兰提前支付了拆迁款，我不提前给她支付拆迁款，她压根底儿不同意拆迁！至于你们说我和她有一腿，那纯属子虚乌有的污蔑！” “那你今天去她家里做什么？”周爱娣追问。 “她走漏了风声，把我气个半死，我就想去找她讨要个说法，结果却被李云霞给撞见了！” 梁援朝如实说出一切。 然后对周爱娣说： “我是你老公，你怎么能不信我，却去信外人的闲言碎语！” 周爱娣一时间没话说了。 李云霞这时说道： “梁书记，你这可就不厚道了，竟然提前给李秀兰拆迁款，我们却要等上一年半载才能拿到手！” 梁援朝连忙说道： “那还不是因为李秀兰太倔，打死不同意先签后给钱，我这不也是被逼无奈才妥协的吗？” “哦！这么说来！会哭的娃就有奶吃，我们这些淳朴老实的村民，就活该饿着了？”李云霞阴阳怪气的，然后还说道：“我们可不管那么多，既然李秀兰拿了拆迁款，那我们也要拿拆迁款！她急着用钱，我们也急着用钱！” 身后的村民跟着附和： “对对对，大家都是穷人，谁不急着用钱？” 梁援朝被一众村民逼着要给拆迁款，这相当于把他架到了火堆上。 “你们不要像李秀兰那样无理取闹好不好！我尽心尽力为山沟村做事这么多年，你们就不能体谅一下我吗？又不是不给你们拆迁款！我保证，只要等镇政府那边批下来，我会第一时间将钱给到你们手上！” 李云霞却说： “你保证有啥用？谁知道镇政府那边什么时候才会审批下来？没准要审批好几年呢！总之你不能给了李秀兰拆迁款，却不给我们拆迁款，这不公平，大家说对不对？” “对对对，就是，就是！大家都是山沟村的村民，要一视同仁，怎么能让李秀兰搞特殊？” 一时间群情汹涌，梁援朝应接不暇。 “老子不干了！” 最后梁援朝狠狠一甩手！ “我不做这个村委书记了，你们要拆迁款，去找镇政府要！别来烦我！这样你们满意了吧！” 梁援朝最后撂挑子不干了。 李云霞等一众村民，都不由愕然，目瞪口呆。 就连周爱娣也是惊讶不小。 现场一片嘈杂声戛然而止，变得寂静。 “我宣布从今天起我就不做这个村委书记了，你们有什么事可以去村委办公室找别人反馈，或者直接到镇政府去反馈，都给我滚出去，别来我家闹事！” 梁援朝也是来了脾气。 他为山沟村呕心沥血这么多年，从来都不求回报，不曾想却换来这种结果，这真的太让他心寒了。 所以他一气之下就决定辞职了。 “滚滚滚，都给我滚！” 梁援朝直接下逐客令。 既然不做村委书记了，那就没必要再给这些闹事的村民脸色看了。 李云霞最后没能讨到什么好处，只能和其他村民一起悻悻然而去。 “你真要不干了啊？” 等其他村民都走了，屋里只剩下梁援朝和周爱娣两人，周爱娣还满脸不愿相信地发出疑问。 “真不干了，明天我就去提交辞职信！” 梁援朝拉着一张脸， “这垃圾村干部，每个月一百块钱不到的工资，不但要我为他们做牛做马，还惹来千人嫌万人厌，现在甚至影响到我俩的夫妻关系，我真的受够了！” 梁援朝说完这话，转身回房去了。 周爱娣不由愧疚，这才知道，自家老公做村支书，背负了多大的压力。 她连忙进房间去，安慰躺在床上生闷气的梁援朝： “不干就不干吧，无论怎样，我都支持你，之前怀疑你和李秀兰有一腿，是我不好，我想太多了。” “不怪你，要怪就怪村口那些到处传谣的狗东西，特别是李云霞，当初我就真不应该将村口便利店出租给她！” 梁援朝还在生气。 周爱娣轻拍着他的背： “可是，你不做村村委书记了，你还能做什么啊？” 梁援朝就说： “随便耕几亩田都比做村委书记强！” 第二天，梁援朝还就真去村委办公室提交了辞职。 作为村会计的张忠田，得知梁援朝要辞职之后，当即就满脸惊讶意外： “老梁，干得好好的，怎么突然要辞职了？” 梁援朝呵呵干笑： “好个屁，吃力不讨好！我尽心尽力工作，最后却惹来一身屎尿！谁爱干谁干，反正我是不干了！” 说罢，梁援朝放下辞职书，转身就走。 只留下张忠田在原地懵逼愕然。 第66章 不惧流言，李秀兰新房要动土了 梁援朝执意要辞职，张忠田最后只能接受。 他向镇政府反馈了一下梁援朝辞职的事情，镇政府就让张忠田暂时代替梁援朝的位置。 明年就是五年一次的村干部换届选举，在选出新的村干部之前，山沟村的大小事情都由张忠田来负责。 张忠田接受了这个安排，开始了他代管山沟村的职业生涯。 他第一时间召集全村人开了一个会议，和大家敞开心扉说了一下拆迁款的事情，希望全村人能够遵守拆迁合同上的条款，不要再来村委提前索要拆迁款！ 并且声明李秀兰那是特殊情况，梁援朝也因为给她开小灶而主动辞职了，受到了相应的处罚，这事就这么告一段落了，谁要是还不乐意，可以直接去镇政府那边找说法，别来村委闹事，大家都是同村人，低头不见抬头见，不要搞得太僵。 经过张忠田这么掏心掏肺诉说，村民们也就都停歇了，不再去索要拆迁款。 现在大家也都知道了，李秀兰是整个山沟村唯一一个提前拿到拆迁款的人，大家因此而对她颇有怨言，认为她蛮不讲理搞特殊，认为她为了自家利益不顾别人死活。 大家都认为，梁援朝这么好的村委书记辞职不干，全是因为她造的孽。 一时之间，李秀兰成为了众矢之的，她在山沟村的风评比之前更差了。 李秀兰对那些风言风语有所耳闻，但是她知道，她改变不了什么，所以她也不去辩解，就当是没听到。 别人爱怎么说就怎么说，他管不着！ 她只要过好自己的生活就行。 所以她将所有的精力都用在建新房上。 这几天林大军已经帮她画好图纸了，她看了之后觉得还行，建新房的事也就提上日程了。 林大军让她挑选个动土的好日子，到时候他会带着他的施工队过来挖地基。 李秀兰仔细研究了一下月份牌，发现七天后就是动土的好日子，于是就和林大军约定，七天后动工。 “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 这天，林大军将周宏伟、刘小丽、王长根叫到小饭馆里面吃饭，准备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 此时他们已经做完了原来那个工地。 王长根在镇上租了个小房子自己住，一直在等下一个工地开工。 至于下一个工地在哪里，是谁家的，他没怎么去管，甚至都没多问一嘴。 他觉得这些事由包工头林大军去处理就好。 他要做的就是做好自己的本份工作。 “什么好消息？” 刘小丽连忙询问。 周宏伟也满脸好奇。 倒是王长根一脸无所谓的模样。 林大军就说： “之前不是和你们说了吗？我新谈了一个工地，现在这个工地已经确认动工时间了，就在七天之后！” “那很好啊，有工做就有钱赚！”刘小丽满脸高兴。 她现在一心只想着赚钱，毕竟她是一个寡妇，没有男人可以依靠，只有钱能够给她带来安全感。 “新工地在哪里？还在镇上吗？”周宏伟吃着花生米问了一句。 林大军如实说： “在山沟村。” 这话一出，一直不说话的王长根，内心不由一颤。 暗暗有一种不太妙的感觉。 “山沟村啊，距离镇上挺远的……”周宏伟眉头微微皱起。 林大军就说：“其实不算远，十来公里而已，骑摩托车二十分钟就到了，我和宏伟你都有摩托车，到时候我们一人载一个就能一起去工地，我还和雇主说好了，到时候她会给我们提供免费的午餐，所以咱们只需要早上去晚上回来就成。” “长根，你不就是山沟村的吗？” 就在这时，刘小丽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大家的目光立即都看向王长根。 王长根一愣，呵呵干笑： “是啊，我就是山沟村的，但是……” 王长根欲言又止。 林大军就问： “怎么了长根？” 王长根犹犹豫豫片刻，然后才说： “我对大家有个不情之请，可不可以别让山沟村的人知道我的存在？我不想让我老婆知道这事，其实我在镇上做泥水这段时间一直瞒着她，她到现在都还认为我在城里打工呢。” 周宏伟当即面露一丝鄙夷： “你瞒着你老婆做什么？她是你的家人！” 周宏伟最看不起的就是那种什么事都瞒着老婆的男人。 因为在他看来，这种男人十有八九会对老婆不忠。 又想到最近王长根在工作的时候，和刘小丽走得很近，没少暧昧，就越发确定王长根是个人渣。 “我们闹矛盾了，大吵了一架，我怕她知道后，又要和我吵架。” 王长根苦笑着解释。 周宏伟却风凉道： “闹矛盾说开了不就成了？藏着捂着只会让矛盾越积越深。” 王长根被周宏伟这么阴阳怪气说教，当即很是不爽，想要怼几句回去，可还没等他开口，这时候，林大军却站出来说话： “好了，都别说了！既然长根做出了选择，那我们尊重他的选择就是了！” 林大军是个过来人，早就看出了王长根和周宏伟不太对付，所以稍有什么不好的苗头，他就会出来立即摁灭，好不破坏这个施工队的内部团结。 林大军还对王长根说： “长根，我们可以不说，但是能不能一直瞒下去，那还得看你自己，毕竟山沟村的村民肯定都认识你，我们在村里做工，和村民们低头不见抬头见，特别是和雇主，那更是几乎天天都要见面，你要想一直瞒下去可不容易！” 王长根就说： “只要你们不说，我就有办法瞒下去。” 他对自己还是挺有信心的。 他已经决定了，进村的时候不但戴草帽，还戴上面罩，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至于那个雇主，他尽量不去接触，肯定就能够一直隐瞒下去。 然而，下一秒，刘小丽问了一个问题，却让王长根立即就慌了，不再那么自信了。 “大军叔，那个雇主叫什么名字啊？” 林大军如实说： “李秀兰。” 王长根猛地一颤，傻眼了。 …… 第67章 你故意要搞死我是吧! 王长根怎么都不会想到，林大军接到的那个工程，竟然就是自家的工程！ 他对李秀兰的存款情况太清楚了，就李秀兰口袋里那三瓜两枣，连一层的楼房都难以建起来，结果她现在竟然要建造一栋两层高的大平房！ 这简直太荒唐了！ 到时候建到一半没钱了，那岂不是要烂尾？ 所以当天下午，王长根和林大军、刘小丽、周宏伟等人分开之后，他回到镇上的小租屋，就立即用诺基亚手机打了个电话回去。 他打到村口便利店的电话上，接听的是李云霞。 “喂，谁啊？” 王长根就如实回道： “我是王长根，我老婆呢？” 此时王长根还不知道村口便利店已经转让给李云霞，还以为村口便利店是李秀兰的，因为李秀兰根本就没和他说这事儿。 以前李秀兰和他诉苦，他总是很不耐烦，非但不理解李秀兰，反而还会各种言语中伤李秀兰，久而久之李秀兰就不愿意主动和他说家里的情况了。 “你等一下，她应该在家里，我去帮你把她叫过来。” 李云霞如此说道。 王长根微微一愣，随口问了一句： “她这时候怎么不在店里守着？怎么让你来守店？你是她请来的员工吗？” 李云霞笑笑： “这店现在已经是我的了，她的店搬回自己家里去了。” “什么？？怎么会这样？”王长根满脸惊愕，还想要继续追问到底怎么回事。 李云霞却说： “我先挂了，等会我让你老婆打回给你，你有什么想问的直接问她，别来问我，免得她又怨我乱说话！” 说罢，李云霞就挂断了电话。 然后跑去李秀云家中。 “秀云嫂，你老公打电话回来了！” 此时李秀云正在家中教王小花学习，家里这个便利店的生意冷冷清清的，一天也就十来块钱营业额，和村口便利店的营业额相差十万八千里。 不过李秀云已经摆平心态了，她将更多的心思花在照顾孩子身上，这店只要能勉强混个温饱就好。 “他竟然主动打电话回来了？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他打电话回来做什么？” 李秀兰一听到王长根主动打电话回来，立即就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因为最近几年，王长根已经非常少会主动打电话回家。 他已经从曾经那个老实顾家的男人，转变成为了一个不折不扣的大渣男。 “这我怎么知道？你亲自去问他吧！” 李云霞说了这么一句，转身就走。 李秀云让王小花自己在家里写字，然后连忙跟上去。 两人很快就来到了村口便利店。 李云霞继续做她的生意，而李秀兰则是拨通王长根的电话号码，重新打了个电话回去。 “喂，你找我做什么？” 电话刚拨通，李秀兰就冷冰冰问了这么一句。 她已经不奢求从王长根身上得到任何的关怀，所以她现在对待王长根比对待陌生人还要冷漠。 “你竟然把便利店搬回家里去了？” 王长根没有回答李秀兰的话，而是一开口就带着咄咄逼人的语气质问。 “是又怎样？你管不着！” 王长根一开口就这态度，李秀兰自然也不会给王长根好脸色看。 “你有病吧！村口便利店那么好的位置，你为什么要搬走啊？” 王长根没好气质问。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我想搬走就搬走！你别废话，赶紧说，有什么事！” 李秀兰直接怼回去。 王长根被气得半死。 他觉得李秀兰脑袋简直进水了。 “我问你，你是不是打算要建一栋两层高的大洋房？” 王长根可没忘记他打电话回来的目的。 便利店的事情那是小事，建房子的事情才是大事。 要是真让李秀兰乱来，那后果不堪设想。 “是啊，两层高，占地面积一百平米，我都已经和好施工队定好开工日期了，七天后就动工！” 李秀兰如实说道。 这事她不想隐瞒王长根，因为后面不够钱的话，她还得指望王长根寄钱回来。 “看来你他妈真是有病！”王长根再次爆粗，而且火冒三丈，“李秀兰，你也不掂量清楚自己几斤几两，竟然就敢建这么大一个房子！你知不知道建这么大一个房子，需要多少钱？而你口袋里又有多少钱？” 李秀兰冷笑出来： “王长根，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想些什么，你不就是不想出钱吗？可你越是不想出钱，我就越是要你出钱！我不会让你赚到的钱花到别的女人身上！建造这么一个大房子需要多少钱我自然清楚得很，就人工加材料费，估计都要三四万！我承认我现在没这么多钱，我也就一万多的存款，但我就非要建这么大，你之前不是答应了要给钱回来吗？你要是不给，那就等着烂尾吧，就等着全村人看咱们家笑话吧！” 李秀兰很清楚，王长根最是死要面子，她就不信王长根会让这楼烂尾，更不信王长根能够忍受得了成为全村人的笑柄的结局！ 所以她料定，后面不够钱了，王长根肯定无论如何也会给钱回来！ 然而，她却没有将王长根的赚钱能力考虑进去！ “大姐！你他妈故意要搞死我是吧！一万多的存款竟然敢做这么大一个房子！谁给你的勇气啊！” 王长根急得跳脚，他真要被李秀兰不知天高地厚的任性行为给气炸了。 “我告诉你，三四万那只是毛坯的钱，后面还需要装修！如果算上装修，那少说也要六七万！我他妈一个月也就四五百的工资，你让我去哪赚这么多钱啊！我拿命去换也换不来这么多钱啊！” 李秀兰却不管不顾，还冷冷道： “反正我现在已经和施工队说好了，七天之后动工，你要是不拿钱回来，我也不勉强你，大不了到时候不够钱了，就烂尾好了，我不介意住烂尾房，反正丢的是你王长根的脸，又不是我的脸。” 说完这话，李秀兰直接挂断王长根的电话。 不再给王长根说话的机会。 这可把王长根气得，差点没当场摔手机。 不过将手机高高举起的时候，他突然意识到这诺基亚手机花了他好几千块钱买的，他可舍不得将这么贵的手机摔坏。 所以最后又轻轻将手机放下，改而狠狠一拳锤在桌面上。 “砰”的一声。 桌面上的东西都猛地颤抖了一下。 “李秀兰，你他妈故意要气死我是吧！” 王长根发疯一般尖叫出来。 他真的要崩溃了。 …… 第68章 长根，我喜欢你! 王长根被李秀兰这种不可理喻的行为搞得都快要崩溃了，他甚至想要立即冲回家里去掐死李秀兰，但是他没有那个勇气，因为家里还有三个孩子要养。 他甚至都不知道李秀兰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不可理喻的。 这婆娘不够钱却非要建造两层高的大平房，很明显就是故意针对他，故意折磨他。 只能说，当两个人从相爱到不爱，如果不能及时分开，那注定了会走向相互折磨的结局。 爱情这东西原本就是非理性的，特别是在女人的世界里头。 王长根拿出大前门香烟，一根接着一根地抽，他整个人陷入了非常沮丧，非常绝望的状态。 他实在无力去面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 因为他知道，他根本没法阻止李秀兰要建造两层高的楼房的决定，就算他能够劝说林大军放弃这个工程，那李秀兰也会去找别的工程队来做。 李秀兰就是个天生的倔种，比驴还倔的那种，只要是她认定了的，就算八匹马也不可能让她回头。 所以他通过一晚上的思想挣扎之后，最终做出了一个决定。 第二天，他就去找到林大军，告诉林大军他不想做泥水工了，他想要去城里打工。 他选择了逃避，唯有去城里，才能逃避一切。 林大军对此很是愕然。 “长根，你刚学会砌墙，我正准备升你为大工给你涨工资呢，怎么却不干了？” “大军叔，您接的那个工地我做不了，我不想回山沟村，希望您能够体谅我，实在很抱歉。” 王长根没告诉林大军，那个工地就是他家的。 他不想让别人知道他家里那些丑事。 正所谓家丑不能外扬，他不想因为那些丑事而成为别人的笑话。 “行吧，既然你做了决定，那我也不勉强你！” 林大军叹气一声，强扭的瓜不甜，现在年轻人都往城里跑，做不了建筑泥水这种苦工，就如他儿子一样，也是宁愿去城里打工也不愿意跟他做，所以他能理解王长根的选择。 “大军叔，谢谢你！” 王长根回去把房子退了，当天下午，就收拾行囊，准备到城里去。 可当他带着行囊，准备离开，这时候，刘小丽却出现在了他面前。 “长根，我听大军叔说，你要走了，是真的吗？” 刘小丽满脸依依不舍。 这段时间她和王长根在工地一起干活，是她死了丈夫以来，少有的快乐时光。 “是啊，我要去城里打工了。” 王长根露出苦涩笑容。 其实这些天他和刘小丽相处，也感觉挺好的。 至少比和家里的黄脸婆相处要舒心很多。 他对此也有些不舍。 但是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 “可以告诉我为什么要走吗？” 刘小丽眼眶有些发红，都快要忍不住哭出来了。 “呵呵，还能有啥原因，钱不多，快要养不起家了呗，我家里有三个孩子，你也是知道的。” 王长根这不算是假话，但也不全真。 他选择离开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不想面对李秀兰。 他已经做好决定了，等到城里之后，他就把原本的电话卡换了。 他再也不去联系家里了。 李秀兰要作死就让她自己作死去。 反正他不会给钱回家了。 至于三个孩子，王长根虽心有不舍，但也仅仅是一丝不舍而已。 他这些年一直在外打工没和孩子有多少接触。 三个孩子都和他不是很亲，上次中秋节回去王大山还顶撞过他。 所以他觉得，其实也并非不是不可以割舍。 总之，等建房子的事情过去之后，他才会回家，现在他只想躲得远远的。 他知道这行为很不负责任，但是他却这么选了，因为他没那个能力去承担李秀兰硬要让他承担的责任。 “要不，我跟你一起去打工吧，好不好？” 刘小丽这时候鼓起勇气，说出这么一句话。 王长根闻言，不由一愣，满脸愕然： “小丽，你这是什么话？” 刘小丽突然主动上前去，一把抱住王长根： “长根，我喜欢你！” 王长根呆滞在原地，浑身有一些僵硬，不由尴尬。 他对刘小丽其实没多少感情可言，他一直都只是把刘小丽当作一个普通朋友而已。 刘小丽虽然长得不赖，但却是一个寡妇，就这一点，他就不太能接受。 因为农村有句话，上寡妇床是三大缺德事之一，做这种缺德事是要得报应的。 “小丽，别闹……” 王长根想要挣脱。 刘小丽却抱得他更紧。 “长根，我知道你有老婆孩子，但是我还是控制不住喜欢你，你就让我跟你去城里打工好不好？你放心好了，等过年过节的时候，我们就各回各家，我不会去打扰你的家庭的！” 刘小丽这话说得，可谓是直接钻进了王长根的心窝里头。 这就好比白来的午餐，就算不那么美味，那也不吃白不吃。 王长根并不是那种道德品质很高的男人，相反，他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渣男，对家庭不负责任，对孩子不负责任。 所以虽然上寡妇床是三大缺德事之一，但是现在刘小丽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那他也就不再拒绝这送到嘴边的白饭了。 “那行吧，那你去收拾一下，我们今天一起进城。” 王长根在他人生的道路上，又做出了一个错误的选择。 这天下午，刘小丽就收拾行囊和王长根一起进城去了。 她甚至都没去和林大军打一声招呼。 等到第二天，林大军这才知道刘小丽走了。 这可把林大军气死了。 你要走可以，但是好歹说一声啊。 不说那就是不尊重人！ 眼看着开工的日子越来越近，林大军顾不得去计较那么多，得赶紧去找工人。 结果找了几天，都找不到合适的。 林大军只能来找到李秀兰，和她说明情况，有一个大工和一个小工不跟他做了，他一下子损失了两个人手，得去重新找人，看能不能推迟一些时间开工。 李秀兰得知情况之后，立即毛遂自荐： “要不你让我来做小工吧！” 现在她的便利店门可罗雀没什么生意，每天都闲得慌，她就想找点别的事做做。 “你？能行吗？”林大军愕然意外。 李秀兰自信笑道： “砌墙铺砖这些技术活我可能不会，但是筛沙拌灰这些小活，我还是能做的！” 第69章 毫不退让，就为争一口气 就这么，李秀兰加入了林大军的施工队。 七天之后，如期动工。 林大军请来一辆小挖掘机挖地基。 挖掘机的轰鸣声引来了不少村民的围观。 大家对此指指点点，窃窃私语，都不由羡慕嫉妒恨。 李秀兰提前拿到了拆迁款，提前开始建新房。 而其他村民还没拿到拆迁款，只能翘首以盼，要么等拆迁款到手了，要么等攒够了钱了，才能开始建造新房子。 李秀兰这个特例，让有些村民特别眼红，心理不平衡。 就连李云霞也眼红。 “凭什么她能提前拿到拆迁款？提前建房子？我们就不能？” 李云霞嘟囔着，心里没少气。 “就是！就她搞特殊！” 一旁的何大树也是跟着嘟囔。 作为村里出了名的赌鬼和酒鬼，何大树五十多岁还是一条光棍。 李秀兰将村民们的眼红看在眼里，心里非但不生气，反而还暗暗有一种爽感： 老娘就是要你们眼红我，却又不能把我怎样！老娘要气死你们！ 很快，不到一天时间，挖掘机就挖好了地基。 李秀兰支付了挖掘机师傅费用之后，挖掘机师傅就开着挖掘机轰轰然走了。 可刚开到杨小财家门口，却被杨小财给拦了下来，说是挖掘机的履带压坏了他家门口的地，要挖掘机师傅赔钱。 这个杨小财是杨大富的弟弟，前几年杨大富不但被王长根砍进了医院，还被迫丢了妇联主任的工作，和老婆闹了离婚，闹得沸沸扬扬的，最后没脸见人只能逃离村子去外面打工。 杨小财就觉得，是李秀兰害了他哥，所以他一直怀恨在心。 如今李秀兰建房子，杨小财家门口那条路是李秀兰运输建筑材料到新房子的必经之地，所以现在杨小财就打算以此来拿捏李秀兰一把。 他故意放挖掘机进去挖地基，等出来的时候，才向挖掘机师傅索要钱财。 而这，其实只不过是他恶心李秀兰的前奏曲而已，李秀兰建房子至少需要大半年时间，后面他有大把时间来搞李秀兰。 挖掘机师傅不愿意赔钱，所以他就找来李秀兰，让李秀兰帮忙处理。 李秀兰一听杨小财索要钱财，当即就来气。 她怒气冲冲来到杨小财家门口： “杨小财，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家门口又不是水泥地板，压坏了又怎样？过段时间帮你填平就好了，大家同一条村的村民，你好意思开口要钱？” 杨小财原本就看李秀兰不顺眼，所以冷笑道： “我怎么就不好意思了？当初你怎样整我哥，我现在就会怎样整你！你赶紧赔钱！我家门口是我的地，不是公共用地，我说的算！” 李秀兰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软弱好欺负的女人，现在她被生活打磨成了一个彪悍的妇女。 所以她当即就对挖掘机师傅说： “师傅，你直接开出去，我倒要看看，杨小财他是不是真敢拦！” 挖掘机师傅却满脸苦笑，不敢直接开过去。 他不想把事情闹得太大。 所以就对杨小财说： “你要多少钱，我给你就是了！” 杨小财就说：“我也不狮子开大口，你现在将我路面压成这样，少说也得要十块钱吧！” 挖掘机师傅连忙掏钱，他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也不想浪费太多时间在这里，他还得赶去下一个工地呢。 然而，这时，杨小财却拒绝收他的钱： “我不要你的钱，你是李秀兰请来的，我只要李秀兰的钱！” 正所谓佛争一炷香，人争一口气。 杨小财平时待人处事不是这样的，但是今天他对李秀兰就要这样。 这些年因为他哥名声被搞臭，他也连带着遭殃，没少被村里人说闲言碎语，现在好不容易找到报复的机会，他可不会轻易放过。 李秀兰知道杨小财就是故意为难她，当即气得半死，但是却又没办法。 这个闹剧，不少村民都围了过来，都在议论纷纷，评头论足。 按道理说，这事肯定是杨小财不对，人家挖掘机只不过是从他家门前的泥土路经过而已，这就要收过路费，有点过分了。 但是却没有一个人愿意站出来为李秀兰说话。 不因为别的，只因为李秀兰提前拿到了拆迁款，而大家都没拿到。 李秀兰也是倔，这时候其实她好好对杨小财说话，或许还能大事化小，但是她却非但没有好好说话，还对杨小财说了很多难听的话。 “杨小财，你非要收我钱是吧？行行行，你给我等着！” 李秀兰转身跑回工地去，拿来一把拌灰的锄头，追着杨小财就要砸下去。 杨小财直接被吓傻眼了。 他怎么也不会想到，李秀兰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这个疯女人！ 杨小财吓出一身冷汗，连忙拔腿就逃。 李秀兰手拿锄头，对着杨小财逃跑的背影大骂： “你这狗东西，有种别跑啊！你休想像你哥当年那样来欺负我！现在的李秀兰已经不是当年的李秀兰了！谁敢欺负我，我就敢和谁拼命！” 生活的遭遇让李秀兰领悟到一个道理，在农村生活就不能讲道理和法律，谁比较横谁就能占据主动权。 所以她早就抛弃了温柔贤惠善良的属性，变成为了一个蛮不讲理的泼妇。 “师傅，你赶紧开挖掘机出去，杨小财要是还敢来阻止你，看我不一锄头把他脑袋锄下来！” 李秀兰骂骂咧咧的。 把全村人都看傻眼了。 挖掘机师傅也傻眼了。 “好好，我这就开出去！” 挖掘机师傅连忙上了驾驶座，开着挖掘机出去。 跑得老远的杨小财对此恨得咬牙切齿，却不敢上前阻止： “李秀兰，你非要这么搞是吧，你给我等着！” 这事闹出了很大的动静。 就连正在做工的林大军和周宏伟也被惊动了。 他们纷纷出来观看情况。 见到李秀兰和杨小财闹得这么僵，林大军哭笑不得，忍不住叹气一声，不由暗暗为李秀兰担忧： “你和他闹成这样不太好吧？以后我们运送水泥沙子钢筋砖头进来，都还得经过他家门口呢……” 第70章 哪个混蛋偷我东西! 林大军在乡村做了十几年的建筑了，各种邻里矛盾他都见过。 所以他知道，李秀兰和杨小财闹成这样，最后吃亏的肯定是李秀兰。 果不其然。 第二天，杨小财竟然就用泥砖将自家门口的那条路的两头都封了起来！ 只留下半米左右的出入口！ 如此一来，李秀兰想要让拖拉机运建筑材料进来，就更加不可能了！ “要不你带点礼物去给人家道歉吧，不然以后那么多建筑材料，都没法直接运进这里来！” 林大军好心好意劝说李秀兰去给杨小财道歉认错。 这种事情真不应该闹得太僵！ 就应该低头认错！ 只要认个错，就能省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可要是不认错，以后拖拉机进不来，运材料可有得受的了！ 材料统统都得人工来搬运，不但活受罪，而且还效率很低！ 然而，李秀兰就是倔。 为了那一口气，她就不去给杨小财认错。 “大军叔，你不用劝我，我不会给杨小财认错的，不就是几百米的距离吗？我亲自搬运就是了！” 林大军对此唯有呵呵干笑。 他和李秀兰还不是很熟，李秀兰态度这么坚决，那他不好再说什么。 地基挖好之后，很快就到了灌注地基的时候。 灌筑地基需要水泥、钢筋、石子、沙子。 由于车开不进工地这边，所以这些材料被运送过来的时候，都只能在村口的一块空地卸货。 然后需要李秀兰用人力搬运进来。 李秀兰扛了一天的水泥，这才发现，这些建筑材料，可不像稻谷花生那么好扛！ 这些东西又沉又闷，扛水泥就已经让她累得半死！ 后面还有更重的钢筋！ 以及份量更多的沙子和石子！ 杨小财搬了一张竹椅子在自家门口悠闲地坐着，就这么看着李秀兰一趟又一趟地扛着水泥钢筋！ 他脸上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笑容。 李秀兰路过的时候，他甚至还阴阳怪气： “李秀兰，累不累啊？小心别闪了腰啊！” 李秀兰埋头扛着水泥经过，满脸都是汗水，不去回应杨小财的嘲讽。 结果几天下来，李秀兰还没把建筑材料完全扛进去，身子就已经吃不消了。 她发烧了。 她一个妇道人家，哪经受得起这么大负荷的劳动量？ 林大军和周宏伟对此很是无语。 他们只有李秀兰这么一个小工，李秀兰一生病，他们就只能停工几天了，只能等李秀兰病好了才能重新开工。 林大军又去劝了李秀兰一顿： “你说你较劲什么呢？你和杨小财是同一条村的，低头不见抬头见，你和他好好说两句，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吗？你这样和他较劲，那不是自己找罪受吗？” “可是，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他越是故意刁难我，我就越不能让他得逞！”李秀兰发烧很虚弱，语气却坚定无比。 她就是不能让杨小财得逞。 这些年生活的种种经历已经告诉她，她越是退缩，坏人就会越得寸进尺！ 没准她去和杨小财道歉认错，杨小财会像他哥杨大富当年那样，对她提出过分的要求！ 林大军摇头叹气： “你争这一口气有什么用？这一口气又不能当饭吃！行吧，我也不说你了，你赶紧把病养好吧，等你病好了打电话和我说一声，到时候我和宏伟再过来开工！” 林大军说了这么一通话，就道别回镇上去了。 李秀兰发烧一个人在家，很是难受，她浑身冒冷汗，头重脚轻，只要一站起来，就觉得天旋地转的。 她不想去打针，因为打针要花钱。 所以就吃了一点安乃近，就躺床上硬撑着。 一直撑到下午孩子放学回家，她还没好转，但是却不得不起来做饭。 三个孩子都还很小，还不会做饭。 只能帮忙喂一下鸡和猪，扫一下地。 李秀兰做好饭菜，让三个孩子吃，她自己没胃口吃，就回房去休息了。 孩子们还算懂事，知道妈妈病了，吃了之后就主动去把碗筷洗了，不再像以前那样吵闹，说话都小声小气的，生怕吵到妈妈休息。 王大山还对王二海说： “二弟，妈妈太辛苦了，从明天开始，我们学做饭吧！” 王二海点了点头： “好的哥！” 王小花也跟着说： “我也要学！” 王大山却说： “你学个屁，你还那么小，锅铲都拿不稳，你先学扫地和喂鸡吧！以后扫地和喂鸡就交给你了！” 王小花点点头： “好吧，那我喂鸡！” 李秀兰睡了一晚上。 直到第二天早上八点多才醒来。 她刚一睁眼，就从床上弹起来： “糟了，睡太死了！” 然后她连忙走出房间，大喊： “大山二海，你们去上学了吗！” 等她出到客厅，却见到只有王小花一人，在用扫把笨拙地打扫着客厅的卫生。 “妈，大哥二哥他们都去上学了！大哥二哥做了早饭，就在桌上！我已经把鸡喂了！” 李秀兰看向桌面，只见有一盘发黄的青菜，一盘炒糊了的鸡蛋，还有一锅白粥。 这些都是她的孩子为她做的。 她盛了一碗白粥，就着鸡蛋和青菜吃。 青菜很咸，鸡蛋满是烧焦的味道。 但是这却是她这些年来吃到最好吃的一餐。 她吃着吃着，忍不住流出泪水来。 “孩子们都长大了，懂事了，懂得给妈妈做饭了，妈妈这些年的辛苦总算没有白费……” “妈，你怎么哭了？病还没好吗？”王小花在一旁看着，大大的眼睛满是疑惑。 他不明白他妈妈为什么会突然哭。 “没事，妈妈病好了，妈妈只是太感动了！” 李秀兰一边抹泪，一边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妈，你赶紧吃，你吃完我来洗碗！我洗完就去看书！” 王小花如此说道，他现在基本每天都会看书，三兄弟中就他比较内向，很少主动去和村里的其他小朋友玩耍。 “好好，小花真乖！” 李秀兰吃完早饭，和王小花一起洗了碗，她就让王小花一个人在家里看书，而她自己则是拿着扁担，准备去继续将村口那些建筑材料搬运进来。 然而，当她来到村口，见到她那些建筑材料，钢筋和水泥竟然少了大半，她当即就天都塌了。 “哪个混蛋竟然敢偷我东西！” 李秀兰疯了一般大骂出来。 尖锐的骂声回荡在村口上空。 …… 第71章 你不要血口喷人 此时村口有不少大爷大妈纳凉闲聊，他们都被李秀兰的叫骂声所惊扰。 纷纷带着好奇的目光，往李秀兰这边聚集。 就连便利店的老板李云霞，村卫生站的钟建国，也都走了出来看个究竟。 “秀兰，这是怎么了？” 钟建国这个老医生，见李秀兰气急败坏的模样，连忙关心询问。 “不知道谁偷了我的水泥和钢筋！” 李秀兰气哭了。 她放在村口的水泥少了至少十包，而钢筋更是直接少了三分之二！ 这至少损失上千块钱！ “是不是你记错了啊？谁会偷你的水泥钢筋？” 有村民忍不住嘟囔。 “我不可能记错！昨天回去之前，我清点过的！” 李秀兰语气带着愤怒，扫向一众村民： “你们谁偷了我的水泥钢筋，最好老老实实站出来！不然让我发现了，我绝对饶不了他！” 村民们交头接耳，低声议论。 有对李秀兰同情的，也有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甚至有露出一丝幸灾乐祸的。 “我看肯定是小偷进村了！” 李云霞这时候走了过来，她对李秀兰这遭遇蛮同情的。 “秀兰嫂，要不你赶紧报警吧！” 然而，李秀兰却似乎没有听到李云霞的话，她似魔怔了一般，嘴唇颤抖着喃喃自语： “肯定是杨小财，肯定是他，这狗混蛋！” 李秀兰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杨小财，因为最近她就和杨小财闹得很不愉快。 她怀疑杨小财暗中使坏，偷了她的钢筋水泥，也是有一定道理的。 李秀兰立即转身往杨小财家的方向跑去。 一些吃瓜的村民一窝蜂跟上来。 “杨小财，你给我出来！” 李秀兰来到杨小财家门口，就发疯似地拍打杨小财家的大门。 将大铁门拍打得发出“砰砰砰”的急躁声音。 “李秀兰，你他妈干什么呢！发神经啊！” 杨小财原本就和李秀兰不对付，见李秀兰这样拍打自家的大门，哪能受得了？ 所以他一出来就没给李秀兰好脸色。 “我问你，我放在村口的那些钢筋水泥，是不是你偷的！” 李秀兰直接发问，语气带着熊熊怒火。 “我要你那些钢筋水泥做什么？你不要血口喷人！” 杨小财满脸无语。 他虽然看李秀兰很不顺眼，但也不至于那么无耻去做贼！ “不是你会是谁？你赶紧还我钢筋水泥！” 李秀兰认定了就是杨小财偷的。 因为除了杨小财之外，她想不出第二个人。 那么多的钢筋水泥，一晚上被偷走，肯定需要村里人做内应。 而杨小财是最有嫌疑的！ “我没偷你东西，你不要乱说话！你再乱说话，可别怪我对你不客气了！” 杨小财不给李秀兰好脸色看。 眼看着两人就快要起冲突。 还是钟建国这个老医生出来打圆场。 他连忙说道： “你们不要吵，赶紧打电话报警，让警察来调查就是了！” 李云霞也忙说： “就是，让警察来调查！” 李秀兰指着杨小财咬牙切齿骂道： “等警察来调查清楚真相，我看你还要怎么狡辩！” 她立即回到村口，拿李云霞便利店的电话报了警。 约莫半个小时后，一辆警车就从镇上派出所来到了山沟村。 从车上下来了四个警察，其中一个赫然就是镇上派出所的所长郭富强。 几年前李秀兰和杨大富之间的矛盾，就是郭富强亲自来处理的。 如今郭富强再次来到山沟村，当他看到李秀兰的时候，差点没认出李秀兰来。 一是他工作很忙接触的人很多，时间隔得太久忘了李秀兰也正常。 二是李秀兰变化太大了，几年前的李秀兰，郭富强看第一眼就被惊艳到了，心中暗叹这穷山恶水怎么还能养出这么漂亮的女人来，而且这女人生了三个孩子还能保持如此完美！ 而如今，郭富强再见到李秀兰的时候，李秀兰已经和普通的村妇几乎没多大区别了。 她的皮肤暗沉，她的样貌憔悴，她的身形走样，她的脾气泼辣，她的言行举止中不再有温柔和贤惠，她已经不再是那朵人见人怜的村花…… 只能说，生活是最无情的催老毒药，它不但能夺走一个人外在的美丽，还能夺走一个人内在的光芒。 “警察同志，这狗东西偷了我钢筋水泥，他还不承认，赶紧把他抓起来！” 李秀兰见到郭富强等警察，不由分说，就要警察将杨小财抓起来。 杨小财不淡定了，连忙解释道： “警察同志，这泼妇血口喷人，我根本没有偷她东西，你们不要听信她一面之词，说我偷东西，那至少得拿出证据来是不是？” “好了，不要吵了！”郭富强面色严肃：“我们会调查清楚的！” 然后他看向李秀兰： “你先来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郭富强把李秀兰带到一边，让李秀兰单独来细说情况，并且做好笔录。 等问完李秀兰之后，然后他又审讯了杨小财。 经过调查郭富强得知，李秀兰和杨小财因为建房子的事情闹了矛盾，李秀兰这才会怀疑到杨小财身上。 不过杨小财应该不是那个小偷，昨晚杨小财在别人家打麻将，直到早上才回来，有村民可以作证。 郭富强又审讯了几个有关联的村民。 最终都没能确定谁是小偷。 这时候他仔细分析了一下：小偷偷钢筋水泥做什么？无非就是为了卖钱而已！ 为了卖钱，那就很有可能会偷了就拉去废品站售卖！ 而这镇上，就两个废品站而已！ 所以他立即调整思路！ 连忙带着李秀兰赶往镇上的废品站做调查！ 果不其然，在街口废品站这边，郭富强帮李秀兰找到了她被偷的那些钢筋！ 那些钢筋还没处理，就摆在废品站大门口，李秀兰一眼就能认出来。 郭富强就去询问废品站老板，这些钢筋是谁卖给他的？ 废品站老板见到郭富强身穿警服，不敢耍诈，连忙老实交代。 “是山沟村一个叫何大树的中年人卖给我的。” 这案子总算是破了！ 杨小财确实是被冤枉了！ 李秀兰满脸惊讶意外： “天杀的何大树！我和他无冤无仇，他为什么要偷我东西？” 郭富强就说： “回村里把他抓起来问一问，自然就会真相大白！” 第72章 秀兰啊你咋这么倔 郭富强带着警察来抓何大树的时候，何大树正在家里美滋滋地喝着烧酒。 这家伙五十来岁了，还是单身汉，而且是出了名的赌鬼，平时输光了钱就会偷鸡摸狗，所以他是偷走李秀兰的钢筋水泥的真凶，那一点都不意外。 “何大树！你知道我们为什么来找你吗！” 何大树抬头一看，只见郭富强带着几个警察走了进来，李秀兰和杨小财、李云霞、钟建国等好些村民也跟了进来。 他立即脸色狂变，知道事情要坏。 于是连忙起身就想要逃！ 郭富强眼疾手快迅速一把将他摁住。 “还想逃？你知道你犯了什么事吗？” “警察同志，我冤枉，我什么事都没犯，我是良民啊！” 何大树还想要狡辩。 郭富强直接就给他戴上了银镯子： “你偷了李秀兰放在村口的钢筋和水泥拿去卖，我们已经在废品站找出赃物了，而且废品站老板已经指认了是你售卖给他的！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郭富强这么一说，何大树知道没法狡辩，唯有苦笑着说不出话来。 “何大树，我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偷我东西！” 李秀兰气呼呼的质问。 何大树偷她东西，害她冤枉了杨小财，简直可恶至极。 “这不是输光了吗？就想整点钱继续赌……谁让你把钢筋水泥放在村口啊，而且还没人看守，你这不是引诱我犯罪吗！这可不能全怪我！你也有一定的责任！” 何大树很无耻地为自己辩解。 这可把李秀兰搞得哭笑不得。 “你卖钢筋所获得的赃款呢？赶紧统统交出来！” 郭富强连忙询问，现在追回赃款才是最重要的。 何大树却说： “昨晚就输得七七八八了，剩下的都在口袋里！” 郭富强连忙去搜何大树的口袋，结果发现，何大树口袋里头，就只剩下四十多块钱！ 那些钢筋他当废铁卖了三百多，水泥则是卖回给了水泥店，卖了两百多，加起来一共六百多，结果现在只剩下这么点钱！ “你还有没有同伙？你自己恐怕很难将那么重的钢筋水泥搬运到镇上。” 郭富强连忙追问，他是个经验老道的警察，一眼就看出何大树不可能单人作案。 何大树连忙如实招供，他还有两个同伙，那两人都是隔壁村的，也都是烂赌鬼，是他们开摩托车把钢筋水泥运送去镇上售卖的。 那些钢筋水泥一共卖了六百多块钱，何大树分了两百块。 郭富强顺藤摸瓜，把这些小偷一网打尽。 并且去废品站和水泥店帮李秀兰追回了钢筋和水泥。 这事总算是告一段落。 李秀兰对郭富强的帮忙感激不尽，千恩万谢，郭富强对此只是一笑置之，他说帮人民群众解决问题是他的本职工作，李秀兰其实不用感谢他。 郭富强收队回去路上，想起李秀兰苍老憔悴的面容，不由有些恍惚： “这真是几年前那个李秀兰吗？怎么老得这么快？” 他从车里的后视镜看了看自己的容貌，话说自己也老了不少，只是平时没怎么注意而已。 警察走后，杨小财来到李秀兰面前，拉着一张脸冷冷说道： “李秀兰，你冤枉我偷你钢筋水泥，你怎么也得给我道个歉吧！” 李秀兰知道自己理亏，确实应该给杨小财道歉，但是一想到杨小财把自家门前的路堵了起来，害她没法将建筑材料运送到工地里面，她就觉得这事杨小财也得负一定的责任。 “要不是你把家门口的路堵住，导致我的材料没法运进去，我那些钢筋水泥根本就不会被何大树偷走！” 李秀兰冷冷说了这么一句。 杨小财听了这话，立即就来气： “好啊，这都不道歉是吧，原本想着只要你乖乖道歉，我就把门前那条路重新开通让你过车，结果给你台阶下你却不下，那你就慢慢搬运吧！没准改天还会被其他的小偷光顾呢！” 说完，杨小财就转身离开。 一旁的钟建国都看不下去了，不由多嘴说了一句： “秀兰啊，你咋就这么倔呢，给他道个歉不就完事了？唉！” 钟建国摇头叹气离开。 其他村民也都陆陆续续散去。 他们看李秀兰的目光，没有同情，更多的是嘲笑。 这女人太不可理喻了，活该白受罪！ 李秀兰内心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之中。 她开始思考，自己这样真的错了吗？ 可是回想起从前的种种，以前她表现得通情达理，她表现得很好相处，换来的却是一次又一次的伤害。 她的丈夫背叛她，村里人风言风语中伤她，就连村干部也偷奸耍滑欺负她。 现在她只不过是给自己披上了一层坚硬的外壳，只不过是稍稍露出一根尖刺罢了，大家就都觉得她不可理喻了。 她实在想不明白了。 只能说，她的文化水平，她的性格脾气，决定了她没法处理好这些人际关系，让她只能简单粗暴地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 结果就导致，她几乎在人生之中的每一个关键路口，都做出了错误的选择。 当初被计生办盯上去找初恋情人何大柱帮忙是一个错误的选择， 被杨大富盯上没能第一时间态度强硬地反抗是错误的选择， 和王长根感情出现缝隙却依旧坚持要生三胎是错误的选择， 和牛春生合伙开店却暧昧不清依旧是错误的选择， 因为一口气而放弃村口便利店的经营权那更是大错特错的选择！ 而如今口袋没那么多存款，却依旧咬牙要建两层高的大楼房，看起来很大概率也是一个错误的选择…… 所谓性格决定命运，莫过如此。 而李秀兰却始终没能意识到自己的问题所在。 她更多的是会去感慨命运的不公，为什么别人家都过得好好的，自己怎么就过得这么苦呢？ 李秀兰花了足足一周的时间，以蚂蚁搬家的方式，总算是把村口的那些建筑材料，都搬运进了新房子的工地上。 而且这一周时间里头，她为了防止建筑材料被偷，还在村口附近搭起了一个简陋的小屋子，每晚都在小屋子住下守夜，直到所有建筑材料都搬运进去了为止。 而如果她只要和杨小财好好说话道个歉，让拖拉机直接将材料运进来，那只需要半天不到的时间就能全部搬完，根本就不用搬这么久，更不用浪费时间来守夜！ 现在这还只是第一批建筑材料呢！ 后面还需要更多的水泥钢筋，红砖沙子，甚至还要运送很多用来支撑起屋顶浇筑的木材和木板进来。 那些才是最难人工搬运的。 到时候那些材料的搬运，有李秀兰好受的！ 然而李秀兰却自我感觉很良好，她觉得这次她能把那些建筑材料都搬运进来，那下次，下下次，照样也能搬运进来！ 至于守夜，只不过是蚊子多一点而已，她挨得住，她吃得了苦，她不怕。 建筑材料搬进工地后，李秀兰打了个电话给林大军，让林大军明天就来开工…… 第73章 牛春生的婚礼 “行吧行吧，那我去通知一下宏伟，明天就过去开工。” 林大军接到李秀兰的电话的时候，明显有些不高兴。 原本明明可以挖完地基当天就开工的，结果却因为李秀兰的固执己见，硬生生拖后了七天之久。 李秀兰不用赚钱吃饭，他林大军可要赚钱吃饭。 这七天的等待期，让林大军心里对李秀兰已经颇有微词了。 李秀兰也听出了林大军的不满，所以连忙道歉： “大军叔，实在不好意思，让你们等这么久……放在村口的材料，之前被人偷了，我报警追回又耽误了一些时间，所以……” “什么也别说了，明天我们就去开工！”林大军不想听李秀兰解释，还忍不住嘟囔一句：“要是材料能直接运进去工地，又怎么会被人偷？” 李秀兰没话说了。 林大军挂了李秀兰的电话，李秀兰内心里有些不是委屈。 怎么全世界都觉得是她的错那样？ 明明她没做错什么…… 第二天早上，林大军和周宏伟来开工了。 李秀兰这个小工非常勤快，筛沙，拌灰，搬砖，样样都做得很好。 中午还做了好饭好菜给他们吃。 有鸡蛋，有猪肉，这在农村已经是很丰盛了。 林大军见她这个样子，心里对她的怨言也就消散了。 不过还是在吃中午饭的时候，忍不住提醒李秀兰一句： “秀兰，要不你还是去和那个人好好沟通一下，后面还有很多材料要运进来呢，他家门口的路堵着，很影响工程进度。” 林大军说的那个人，就是杨小财。 李秀兰低着头吃着饭，嘴上说着附和的话： “好好，回头我会去说说。” 可看她那心不在焉的模样，很明显就没考虑过要去和杨小财好好沟通。 林大军只能叹气一声，不再说什么了。 然后突然想到一件事，岔开话题： “对了，明天就是八号了，明天是牛春生和我侄女结婚的日子，我侄女说之前她给过你请帖，她让我来提醒你一下，别忘了明天去参加他们的婚礼。” 李秀兰内心恍惚一下，然后连忙点头说道： “放心，不会忘记的。” 这天晚上，李秀兰工作很累，但是却在床上辗转反侧睡不着觉。 此时三个孩子已经和她分开睡了，孩子们都已经在隔壁房间熟睡，她一个人在床上躺着觉得空落落的。 脑海里不由浮现以前和牛春生的种种记忆，那些记忆在她自身的苦难生活的反衬之下，似增添了一层模糊而美好的滤镜，让她将那时候的好无限放大，让她觉得那时候和牛春生一起开便利店是她人生之中最幸福的经历之一。 可实际上，那段经历其实也就那样，牛春生虽然对她好，但是更多是出于开店的考虑，对她也从未有过任何过线的接触。 苦难的人，总会通过美好的回忆来舔舐现有的伤口…… 李秀兰就是这样一种人。 第二天下午，王大山和王二海放学后，李秀兰就带着三个孩子去参加牛春生和林小芳的婚礼。 牛春生除了给李秀兰发了请帖之外，还给山沟村的好些朋友都发了，并且很贴心地请了两辆小四轮来载他们去镇上。 李秀兰带着三个孩子上了车，三个孩子高兴得不行，闹腾个不停，毕竟他们难得去一趟镇上，而且还有好吃的吃，自然是期待满满，觉得像是过年一样。 李秀兰却被他们烦得不行，原本就心情不太好，被孩子这么一搞，心情就更加不好了。 “你们谁再闹，我直接把他扔下车！” 李秀兰忍不住对三个孩子吼了一下，三个孩子才稍稍消停一些。 只能说，人与人之间的悲欢离合并不是相通的，特别是大人和孩子，孩子心思很简单，很容易快乐，大人却总是有这样那样的忧愁。 小四轮里陆陆续续上来好几个同村人，有梁援朝，有张忠田，有钟建国，以及其他一些村里人。 他们都是满脸喜色去参加牛春生的婚礼，牛春生现在出息了，他们收到牛春生的邀请，觉得自己倍儿有面。 车上没什么事做，张忠田就逗李秀兰的三个小孩子玩。 “你们三兄弟，怎么长得像同一个饼印印出来的那样？这也太像了吧，肯定都是王长根的种无疑了！” 张忠田笑着说问，“读几年级了啊？” 王大山龇牙笑着：“我一年级了，我二弟学前班，我三弟还没读书！” 张忠田又问：“学习成绩怎样啊？” 王大山龇牙笑着不好意思说话了，因为他一直都是班上的吊尾车。 王二海说道：“好得很！我可聪明了！次次都第一名！” 其实他就是在吹牛，他也就中等水平，现在连两位数的算术题都还不太会做。 张忠田笑道： “这么厉害吗？那我考考你！5加7等于多少？” 王二海连忙数手指，数着数着，发现十个手指不够用，当即就满脸慌张，模样又可爱又搞笑，逗得一车的人乐呵呵的。 王二海急了，却还嘴硬： “你们别笑，我已经算出答案了，但是我就不告诉你们！” 大家笑得更加厉害了。 王二海这时候推了推王小花：“弟弟，你来告诉他们答案！” 王小花怯生生说道：“5加7等于12。” 大家都笑着惊呼： “哟，这最小的，反倒最聪明！” “我再问你，8加9等于多少？” “17。” “厉害了，这么快就答出来的！” “聪明倒是聪明，只是怎么那么害羞啊，像个小女孩那样！” “我才不是小女孩！”王小花满脸通红着反驳，他最讨厌别人说他是小女孩了。 “你不是小女孩，那为什么叫小花啊？只有小女孩才叫小花！”张忠田笑着逗王小花。 结果王小花“哇”的一声就哭了。 “我不是小女孩，我不要做小女孩！”王小花回头对李秀兰说：“妈，我不要叫王小花了，我要改名字，好不好！” 李秀兰心情原本就不好，被王小花这样闹腾，更加烦了： “好好好，改名改名，你自己想个名字吧，回头给你改！你现在别来烦我，我数到三，你还哭我可就要打你了！一，二……” 王小花立即怯生生地止住哭泣，满脸委屈巴巴。 一车的老乡都笑哈哈的。 觉得王小花很好玩。 李秀兰没好气地对他们说： “你们别逗我家小花了，他不喜欢别人逗他！” 很快，小四轮来到了镇上。 街口大饭店这边，已经布置好了婚礼场地。 李秀兰带着三个孩子下车，就见到一片红彤彤的喜庆装饰。 饭店门口拉满了红色的小旗子，门口还有个充气大拱门，大拱门上有横幅写着“牛春生林小芳新婚大喜”的字样。 大音响播放着喜庆的歌曲，现场已经来了不少客人。 牛春生和林小芳穿着婚礼服装，打扮得漂漂亮亮，正在大拱门下招呼客人入场。 一切都办得红红火火，热热闹闹！ 第74章 牛春生的婚礼(2) 这个婚礼，是李秀兰至今为止参加过的，最高档的婚礼，没有之一。 以前她参加的婚礼，都是在村里摆大席，哪会来镇上的饭店搞？大家都没那个钱！ 李秀兰带着孩子，跟着前面的人入场。 前方的张忠田，拿出提前准备的随礼给牛春生和林小芳，旁边还有一个老人负责记录随礼数目，记录之后还会回一袋喜糖。 前面进去的人给的随礼都不少，都是五十一百的。 张忠田给了五十块。 李秀兰见状，不由有些心慌。 因为她没带多少钱来，以前她去别家吃喜酒，都只是给十块钱随礼，现在她口袋里就只有十块钱。 牛春生这婚礼竟然要给这么多吗？ 她不太想给这么多，但是又不想在牛春生面前丢面子。 于是连忙回头问身后的梁援朝，能不能借点钱给她，她来得匆忙，没带那么多钱过来。 梁援朝呵呵一笑： “我也只带了我这份随礼过来。” 梁援朝口袋里其实有两百块钱，但是他不愿意借给李秀兰。 以前他很乐于助人的，但是现在对李秀兰却残忍拒绝。 因为他心里对李秀兰有怨恨，觉得自己被辞去村委书记的工作，李秀兰就是罪魁祸首。 当初他低声下气对李秀兰好说歹说，李秀兰就是非得要拿了拆迁款才能签拆迁合同，这才导致后面一系列糟心事情发生。 所以现在要他帮李秀兰是不可能的了。 他只是一个普通人，又不是什么圣人，肯定有自己的私心。 李秀兰向梁援朝借钱没借到，又去找了其他几个村民借，其他村民也都没借给她，只有钟建国这个老医生，借给了她五十块钱。 最后，李秀兰进去的时候，给了牛春生和林小芳六十块钱的随礼，她总算没有在牛春生面前丢脸。 “秀兰嫂，你其实不用给这么多，赚钱不容易！” 牛春生收到李秀兰的随礼，还劝说李秀兰不用给那么多。 “要的要的，你们结婚一辈子一次的事情，我肯定要给多一点！” 李秀兰装作大方，她笑的时候鱼尾纹很是明显。 牛春生最终不再说什么了，只招呼李秀兰带着三个孩子进去找座位坐下。 后面几个山沟村的村民跟着进来，给牛春生的随礼却只是十块钱甚至五块钱，牛春生和林小芳却都没什么异议，照样热情招待他们进场。 李秀兰见状，愕然意外，瞬间觉得自己亏了。 她连忙问刚进来的梁援朝： “你们怎么给这么少？不是都要五十以上吗？” 梁援朝鄙夷地看了她一眼： “谁说了要五十以上？一般都是五块十块好吧！” “那张忠田和前面几个人怎么……”李秀兰欲言又止。 “前面几个，那可是镇政府的工作人员，人家当官的要面子给多点不是很正常吗？至于张忠田，他现在是山沟村代理村委书记，他想要和牛春生交好，好通过牛春生这条人脉获得镇政府那些人认可，给个五十块钱随礼也很正常，至于咱们这些小村民，既不需要那么大的面子又不用求人办事，按正常给就行！” 梁援朝如此说道，看李秀兰的眼神还带着嘲笑： “你竟然借钱也要给六十块随礼，你对牛春生可真不一般啊！” 李秀兰心里郁闷极了。 不过转而想想，这是牛春生的婚礼，她给多点让牛春生记住她，那其实也不亏。 进到街口大饭店里面，只见里边摆了三四十张桌子。 李秀兰带着孩子和山沟村的人坐一桌。 张忠田则是刻意去和镇政府那些人坐一桌，菜还没上，他就已经开始给镇政府那些人敬酒了。 李秀兰这才知道，刚才梁援朝说的没错，人家张忠田给这么多随礼是有目的的。 而她给这么多，纯粹就是有点傻。 婚礼还没开始，菜还没端上来。 大家就坐着吃花生米，嗑瓜子，吃喜糖，七嘴八舌说着闲话。 大家说新娘子，说牛春生，说这个大饭店的饭菜，说着说着，又说到了随礼上。 大家都说自己给五块十块。 “就来吃餐饭，给那么多随礼干什么？咱们又不是什么有钱人，对不对？” 有村民如此说道。 大家都点头说对对对。 李秀兰低着头不好说话。 她给多了随礼，反而和山沟村的其他村民格格不入。 让她显得有些尴尬。 大家都知道她给了六十块随礼，都用异样的目光看她，却又不好直接去讨论。 毕竟李秀兰的彪悍他们是知道的，这女人可不好惹。 就在这时，婚礼主持人走上了前面舞台。 婚礼开始了。 婚礼主持人说完祝词，邀请新娘新郎上台！ 只见牛春生和林小芳从外面牵手走了进来。 现场响起礼炮声，和稀稀拉拉鼓掌声。 李秀兰看到他们走上舞台的这画面，内心里涌起五味杂陈的感觉。 牛春生之前对她的那些好，现在似乎变成了一把刀，随着婚礼现场的喜庆音乐的节奏，一刀一刀捅入她的心里。 让她忍不住默默流泪。 同一桌子坐着的其他村民，看到李秀兰流泪，都对她侧目而视，却又不好说什么。 李秀兰知道，等回到山沟村，她现在流泪的事情，肯定会成为村民们茶余饭后的笑料，但是她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她根本控制不住自己。 牛春生和林小芳的幸福，反衬得她生活更加不如意。 让她那种想法更加强烈：如果当初她和牛春生相遇的时候还没结婚生子，现在站在上面和牛春生结婚的会不会是她？ “妈，我想好名字了，我以后就叫王小华好不好？”耳边突然传来小儿子王小花的声音，王小花从车上下来之后就一直在想名字，桌面上的花生瓜子等零食他都不吃，就一心在想名字，终于让他想出了个好名字： “妈，小花是女孩子，小华是男孩子，就叫小华好不好！” 李秀兰却心不在焉，她内心里汹涌澎湃全是自己的事情，哪有功夫理会王小花？ “行行行，你爱叫什么名字就叫什么名字，别来烦我！” 李秀兰不耐烦说了这么一句，就不再理会王小花。 王小花内心里不由失落，他想了很久才想好的名字，他以为他妈妈会夸他的，结果换来的却是这种态度。 “请新娘新郎喝交杯酒！” 这时候台上的主持人喜庆地说了这么一句。 牛春生和林小芳开始喝交杯酒。 李秀兰远远地抬头仰望着，满眼的羡慕，眼泪再次忍不住流出来。 她知道，亲眼看着牛春生和林小芳喝了这杯交杯酒，自此以后，她就该断了对牛春生的所有幻想了。 …… 第75章 牛春生的婚礼(3) 台上主持仪式结束，上菜了。 一桌子的美味，有烤乳猪，有海虾，有红烧鱼，有糖醋排骨……可谓是非常丰盛。 李秀兰的三个孩子吃得津津有味，龇牙咧嘴笑着，满嘴是油，比过年还高兴。 李秀兰却没多大胃口，只吃了一点就吃不下了。 牛春生和林小芳开始下台来敬酒。 现场热闹哄哄的。 敬了半天，终于来到了李秀兰这一桌。 “招呼不周，还请各位海涵哈，今天实在太忙了！感谢大家过来参加我和小芳的婚礼！” 牛春生满面春风，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分外得意。 李秀兰跟着大家，一起给牛春生敬酒。 牛春生的脸色已经有几分通红。 他敬完这一桌之后，就匆匆去下一桌了，没有对李秀兰说一句话，甚至都没有看李秀兰一眼。 李秀兰心里有些失落，但又有些庆幸。 这样挺好的，要是牛春生单独对她敬酒，她还不知道怎么对牛春生说祝福的话，就怕眼泪又不争气流出来…… 晚上九点左右，大家饭吃得差不多了，开始有人退场离开。 李秀兰跟着村里那些人一起散席，在热闹喜庆的气氛之中，她孤独地退场。 她不敢单独去找牛春生说话，怕林小芳看到了不高兴，也怕自己情绪控制不住又哭出来。 跟着村里人坐上了那辆破旧的小四轮，李秀兰带着三个孩子回到了山沟村的家里。 这天晚上李秀兰又失眠了。 脑海里不停地回忆起和牛春生的种种过往，她捂着被子，低声地哭泣着，泪水沾湿了枕头，却不敢放开声音去哭喊，去释放，因为她怕影响到三个孩子的睡眠。 命运对她而言是残酷的，残酷到就连悲伤都不能随意发泄。 而等到明天天一亮，生活还得照常继续下去。 第二天早上一大早，她就不得不如同往日一样，起来做早饭，喂猪喂鸡，浇菜园，洗衣服……一系列琐碎的事情占据了她大半的时间。 她五点多就起床，要一直忙到七八点才能忙完这些琐事。 然后等到林大军和周宏伟到来，她又得马不停蹄去开工。 不过，忙起来也不全是坏事，忙起来对她其实是另一种解脱，可以麻痹她的神经，让她不去想那么多有的没的。 今天林大军分外高兴。 他一边干活一边和周宏伟讨论昨天的婚礼。 “我侄女嫁了个好男人，昨天那婚礼，你没来，你要是来了，绝对涨见识，摆了四十来桌好酒好菜，来了四百多个客人，我好久没见过这么大的场面了！” 林大军脸上带着荣光，林小芳是他的侄女，侄女嫁了个好男人，他衷心感到高兴，另外也觉得自己脸上添光。 “这么大场面吗？”周宏伟满脸惊讶和向往，“那得花多少钱啊？” 林大军就说： “具体多少我也不清楚，但是那肯定至少两三万！” 然后他还对周宏伟说： “好好干，以后等你娶老婆了，也搞个隆重的婚礼，让所有人都对你刮目相看！” 周宏伟干干巴巴笑了一下： “我哪能赚这么多钱啊？我现在一天工资就20块钱，要是搞这么大的婚礼，那我还不得直接破产？” 林大军当即鄙视他一眼： “你死脑筋啊，等你攒一笔钱，就别跟我干了，自己出去做生意，你还年轻，只要头脑灵活，做生意准能赚钱！我侄女他老公以前也是穷得叮当响，结果现在做生意发起来了。” 周宏伟憨憨笑着： “我不是做生意的料，还是老老实实做泥水吧。” 李秀兰在一旁拌灰，听着他们的对话，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把拌好的水泥沙子挑到林大军和周宏伟面前，一句话没说，就出去筛沙子了。 王小花一直在工地附近玩耍，时而去玩沙子，时而去玩石子，时而去玩木头，他不喜欢跟别人玩，就喜欢跟在李秀兰身后。 “妈，你什么时候给我改名？” 王小花更关心的是自己改名的事情。 至于他妈妈心中的那些烦恼，他一点都不懂。 “改什么名？” 李秀兰脱口而出询问。 昨晚在婚宴上王小花对她说的那些话，她压根底儿就没听进心里去。 王小花这人本来就很敏感，所以见到他妈妈这个反应，当即就满脸的委屈： “昨晚你答应过我的，让我改名王小华。” 李秀兰对这件事不上心，也不太在乎。 她觉得名字能够叫顺口就好，没必要去在乎太多。 “等你读书的时候再改吧，现在改也没用，你都没上户口！” 李秀兰心不在焉回了这么一句，然后说道： “你自己去玩，别来烦我！” 王小花只能委屈巴巴走开去，心里的郁闷没法对人说。 李秀兰以为这只是一件很小的事，却不知这对王小花今后的人生有着巨大的影响。 对他的性格，对他的价值观，对他的人生观，都有很大的影响。 就拿性格这一块来说，王小花这个名字，对王小花已经影响很深了，若不是因为这个名字，他就不会被村里的其他小伙伴嘲笑，他就不会内向自卑，就不会只自己一个人玩耍。 在李秀兰看来，王小花特别的乖，比两位哥哥要省心多了。 可她却从没去考虑过王小花的内心感受。 她根本不知道，王小花内心里多么渴望，自己有一天能够正常地和其他小朋友一起玩耍…… 时间一天天过去。 李秀兰的新房子已经做起第一层的主体框架来了。 接下来需要浇筑一层的楼顶。 浇筑楼顶是个大工程，比地基还要难搞。 首先要搭建支撑架，搭建支撑架需要很多木材，然后需要扎铁，在楼顶上弄好钢筋框架，最后才是浇筑水泥石子。 而且浇筑水泥石子的时候，必须一天内弄完，不能弄一半不弄一半，水泥石子要一起凝固，才能让整个楼顶形成一块整体，这样才不容易出现裂缝。 “秀兰啊，明天需要运两拖拉机的木材进来，要不你还是去和那个人沟通一下，让他把门前的路打开，咱们好让拖拉机把木材运到工地上，不然你需要一根一根木材扛进来，那可遭罪了！” 林大军再次来劝说李秀兰去和杨小财好好沟通。 他真不想因为这事影响工程进度。 只要几句话的事情，何必搞得自己受苦受累呢？ 然而，李秀兰却不愿意去沟通，她还说道： “你让拖拉机师傅将木材卸在村口就好，我会扛进来！” 林大军当即满脸不喜，“啧”的一声，忍不住嘟囔道： “就去沟通一下，又不用你掉一块肉，你干嘛非要这么倔呢！” 第76章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李秀兰倔脾气不愿意去和杨小财沟通，那林大军也没办法，毕竟他并不是本村人，不认识杨小财，村里的事情，那得李秀兰亲自出面去解决，她不愿出面，那就凉拌呗！ 反正受苦受累的又不是林大军，而是她李秀兰！ 第二天，两车木材如期运送过来，卸在山沟村的村口，堆积成了一座小山。 李秀兰需要将木材一根一根扛进工地里头。 这些木材没搬进去，就没法开工。 所以林大军和周宏伟，又不得不停工一段时间。 林大军对此郁闷无比。 来到镇上牛春生和林小芳开的便利店，和牛春生林小芳夫妇二人吐槽起李秀兰的奇葩性格。 “你们说那李秀兰怎么就这么倔？简直油盐不进！早知道不接她这个工地了！” 林大军喝着茶，满脸的郁闷。 “大伯，这是怎么了？” 林小芳过来关心询问。 此时她的肚子已经微微隆起。 便利店的生意更多交给牛春生打理，她就负责一下收银工作。 “我印象中李秀兰脾气还算好啊，难不成她和大伯您闹矛盾了？” 牛春生给林大军倒茶，面露一丝意外。 “她倒是没和我闹矛盾，只是和村里人闹矛盾了，那家人门口的路，恰巧是她建造新房子运送材料的必经之路，她和人家闹矛盾，人家直接把门口的路堵起来了，结果现在运送材料，拖拉机进不去只能在村口卸货，她得一个人慢慢扛进去，这不，导致我们又得停工好几天了。” 林大军见过倔种，但是却没见过像李秀兰这么倔的。 明明和别人家闹僵，对自己一点好处都没有。 为什么就不能退一步呢？ 他不知道李秀兰的过往经历，不知道李秀兰曾经因为软弱退让而被欺负得很惨，所以不理解李秀兰现在为什么要这么做。 “要是影响大伯您的工程进度的话，要不让我去劝她几句？” 牛春生如此说道。 林小芳却立即白了他一眼： “不是说了不再去管李秀兰的事情了吗？” 牛春生却说： “我这不是在管李秀兰的事，而是在管咱们大伯的事。” 林小芳心里虽然有怨言，但是却没话说了。 她现在很后悔，早知道当初就不该将李秀兰这个工程介绍给她大伯了。 她不想自己丈夫还和李秀兰有不清不楚的关系，甚至连一点点的接触她也不愿意，同为女人，她太清楚李秀兰什么心思了。 以前林小芳对李秀兰同情怜悯，觉得李秀兰一个人带三个孩子很不容易，但是后来她发现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李秀兰根本就不值得同情！ 这个老女人，三十好几了，已经为自家丈夫生了三个孩子，心里却还不安分，竟然在她林小芳和牛春生的婚礼上哭！ 哭给谁看呢，简直恶心死了！ 原来婚礼那天，林小芳早就注意到了李秀兰默默流泪的模样，对此她很是不高兴，甚至在后台要求牛春生赶李秀兰出去，这大好日子她哭什么？简直败兴！ 当时牛春生好劝歹劝，对林小芳好话说尽，再加上是自己的大喜日子，林小芳这才没去计较什么。 不过在敬酒的时候，敬到李秀兰这一桌，她连正眼都没去看李秀兰一眼，当李秀兰是空气，只招呼其他宾客。 牛春生知道林小芳心里有气，所以当时也没敢多和李秀兰说一句话，就这么匆匆敬完酒，就去别桌敬别人了。 李秀兰到现在都还不知道她在牛春生和林小芳的婚礼上惹出的事端，她只是觉得当时客人太多了，牛春生和林小芳这才会不和她说一句话就匆匆转桌。 “春生，你不用管我的事，我又不蚀本，顶多就休息多几天而已，你俩小夫妻才刚结婚，可不能因为外人的事闹矛盾，你得好好照顾好小芳，她已经怀上了你的孩子，你要做个负责任的男人，要是让我发现你欺负小芳，我手头上的砖刀可不会饶过你！” 林大军看出了林小芳对牛春生的不满，也看出了牛春生和李秀兰以前可能有不清不楚的关系，所以他就语重心长说了这么一番话。 牛春生听了林大军这话，连忙说道： “大伯您放心吧，我不会辜负小芳的，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她，你们不想我去劝李秀兰，那我就不去好了，我刚才真的只是单纯想帮大伯您而已。” 林大军听了这话，这才满意点头，然后又对林小芳说： “小芳啊，以前的事情别去斤斤计较，咱们得往前看，特别是你和春生结婚了，那就必须更加注重未来，以后你们还有大把好日子过呢，夫妻之间要多包容，多体谅，懂吗？” 林小芳连忙说： “我知道了大伯，我也知道春生他不容易，现在我怀孕了，他既要忙生意上的事情，又要照顾我，其实挺辛苦的……” 俩小夫妻在林大军这个长辈的劝导下，还未浮头的矛盾，就已经化解开了。 林大军对此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就在这时，便利店外面走进来一个人。 赫然是山沟村的代理村委书记，张忠田。 张忠田手里提着一些礼品，有茶叶，有酒，有水果。 “春生，好生意啊！” 张忠田笑着打招呼。 牛春生连忙上前去招呼： “忠田叔，来镇上了啊，找我有事吗，快进来喝茶！” 张忠田乐呵呵的： “没事没事，就顺路经过而已，这你收下……” 张忠田将带来的礼物递上去。 牛春生立即惊讶，连推回去： “这怎么舍得？不用不用，您给我这些干啥！” 张忠田强塞过去： “要的要的！实不相瞒，我想请春生你帮我个小忙！” 牛春生一愣，笑着说道： “您有什么事尽管说就是了，真不用这么破费！进来喝茶，一边喝茶一边说！” 牛春生招呼张忠田进去坐下，茶水倒上。 张忠田喝了一口茶，这才说道： “这不明年就是山沟村村干部换届选举了吗？你做过山沟村的妇联主任，又在镇政府那边上过班，镇政府那些领导和你关系不错，而且你有在山沟村工作的实践经验，村委换届选举他们肯定会来问你意见的，到时候还请春生你能够帮我在他们面前多多美言几句……” 牛春生一听这话，内心有些愕然。 突然联想到，之前他婚礼的时候，张忠田刻意去和人家镇政府那帮人坐一桌，刻意去巴结人家…… 牛春生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张忠田是来运作明年的村委书记选举的。 现在距离明年还有好几个月时间呢，他这就来搞关系了，这未免也太早了吧。 看得出来，张忠田很想做山沟村的村委书记。 …… 第77章 张忠田的办事能力 “这张忠田怎么那么想做村委书记？” 等张忠田走后，便利店里，林小芳和牛春生、林大军，闲聊了起来。 “山沟村又穷又偏僻，村干部钱少事多，他就这么乐于奉献吗？” 林小芳看着桌面上张忠田送来的那些礼物，不由吐槽起来。 “无利不起早，肯定是有利可图，不然他怎么可能老早就来运作村委换届竞选的事情？” 林大军喝着茶，如此说道。 作为一个五十多岁的中老年人，他经历了太多，所以一下子就看穿了张忠田的目的。 很明显这家伙那么想做村委书记，并不是为了村民们服务，而是为了能够捞取一些利益。 “能图啥利益啊，山沟村穷得叮当响！” 林小芳实在想不明白了。 牛春生陷入思索。 这时，林大军问牛春生： “春生，我听说山沟村要拆迁了，这是真的吗？” 牛春生点头： “嗯，是真的，村民们拆迁合同都签了，李秀兰造新房子，就是因为要拆迁了。” 林大军恍然大悟： “那很明显了，肯定能够从拆迁中获利！拆迁是一项大工程，油水估计不少呢！” 山沟村村口。 张忠田骑着摩托车回来。 他春风满面，很是得意。 今天去镇上疏通了一下牛春生这条关系，让他觉得明年的村委换届选举，他更加有机会了。 所以现在，他见人就主动笑着打招呼，发自内心高兴不已。 看到村口那一大堆建筑材料，他突然想到了李秀兰。 李秀兰正在建造新房子，因为和杨小财闹了矛盾，导致这些建筑材料进不去，不得不用人力搬运。 李秀兰出了名的难相处，之前梁援朝就是因为没有处理好李秀兰的拆迁事情，导致最后被迫主动辞职。 他张忠田可不能步梁援朝的后尘。 如果现在能帮李秀兰做一些事，或许能够获得她的好感，收买她的人心，后面等做了村委书记之后，再来和李秀兰相处，那就容易多了。 想到这里，他调转摩托车的车头，直接开往杨小财家中。 此时杨小财恰巧在家里和老婆孩子一起吃午饭。 张忠田把摩托车停门口，走了进去打招呼。 “小财，吃午饭啊？” 杨小财连忙来迎接： “忠田哥，来了啊，吃午饭没？要不来一碗饭？” 张忠田连忙笑着婉拒： “不用不用，我吃过了，你们自己吃就好。” 然后还连忙拿出在镇上卖的一条双喜烟来，递给杨小财。 这烟本来是他买来自己抽的，现在为了和杨小财好好沟通，就顺手把烟送出去了。 “这烟别人送我的，我抽不惯这个牌子，扔了可惜，你哥以前做妇联主任的时候和我可好了，所以我就第一时间想到了你，这烟就送给你好了，你不会嫌弃这牌子的烟吧？” 杨小财见到张忠田主动送烟，当即满脸笑容接下： “怎么会怎么会，这烟我抽过，挺好的！” 杨小财放下碗筷招呼张忠田，还让他儿子去泡茶给张忠田。 张忠田很是客气说道：“你们不用管我，吃饭就是！” 然后又说道： “我看你家门口，原本不是一条大路吗？怎么最近封起来只剩一个小出入口了？” 杨小财呵呵干笑： “那还不是因为李秀兰那泼妇？运材料从我家门口经过却还对我大言不惭，不给我好脸色看，那我自然不会惯着她！” 张忠田连忙给杨小财递上一根烟： “小财，不是我说你，你和一个妇道人家计较那么多干什么？算命先生说了，李秀兰身上有晦气，这才会导致她一直生活不如意，你和她纠缠不清，小心她把晦气传染到你身上！当初梁书记就是和她纠缠不清，被她传染了晦气，导致最后不得不辞去村委书记的工作！” 农村人都比较相信风水命运，所以杨小财一听张忠田这有板有眼的说法，当即就一愣，觉得还就真有那么一回事。 张忠田又说： “还有，你把门前封死，那不是堵死自家的风水吗？原本顺风顺水的，现在把好风好水都拦在外面了，导致风水不畅，你这是因小失大啊！” 杨小财拿出一盒火柴，连忙主动给张忠田点烟，当即说： “忠田哥，你说的还就真有几分道理。” 杨小财的老婆这时候开口说道： “啥叫有几分道理？人家忠田哥说的就是事实！你刚把门口封起来，孩子前两天就感冒了，我去田里还摔了一跤！要我说，还是把门前那两堵墙拆了，别挡住风水了！” 杨小财老婆也是比较信风水的，她长这么大耕了那么多年田，就还从没在田里摔跤过，结果前两天却摔了个四脚朝天，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而且她也不想去和李秀兰较劲，李秀兰就是村里一个笑话，和她较劲只会让自己也变成笑话！ 过好自家的生活就好了，去沾那么多屎尿做什么？ 张忠田见杨小财老婆也帮嘴劝说，便趁热打铁： “小财，听你老婆的，赶紧拆了门口那两堵墙，风水问题可大可小，可不是闹着玩的，另外你拦住的不单单是李秀兰的进出问题，还有别的邻居的进出问题，你也不想因为李秀兰而和左邻右舍闹矛盾吧。” 杨小财连忙点头： “是是是，忠田哥说得是，是我一时糊涂了，竟然和李秀兰那怨妇较劲上了，等会我就去把墙拆了，我不去和那晦气的怨妇计较那么多！” 在张忠田的一番劝说之下，杨小财最终答应了拆掉门前的两堵墙。 不得不承认，张忠田在处理事情方面，确实很有一套。 一般人要想来劝杨小财和李秀兰和解，那估计使出九牛二虎之力也未必会有效果，但是张忠田却很巧妙地使用风水来做文章，再加上提前送烟博取好感，以及分析堵路的利弊，来说服了杨小财主动放弃和李秀兰的较劲。 当天下午，杨小财就拿着锤子，把堵住门前大路的那两堵墙给拆了。 李秀兰正在搬运材料进工地，见到杨小财这举动，当即很是惊讶，很是疑惑。 不明白杨小财为什么会突然主动拆墙。 不过她也不敢去多问，因为杨小财依旧不给她好脸色看。 杨小财只埋头拆墙，李秀兰经过的时候，看都不看她一眼。 他拆墙只是出于自家风水的考虑，可不是为了放李秀兰一马。 他心里对李秀兰的怨恨，可从未因此而消减半分。 …… 第78章 省小钱花大钱 等到晚上，张忠田去了一趟李秀兰家中。 此时李秀兰正在和三个孩子一起吃晚饭，见到张忠田进来，她起身去打招呼。 “张会计，这么晚了来我家有什么事？” 张忠田内心里其实很不喜欢别人叫他张会计，现在虽然他还是村里的会计，但是他也是代理村委书记，他更加喜欢听别人叫他张书记，就算不叫张书记，叫忠田哥，忠田叔，也好过叫张会计。 不过他不会去和李秀兰这种不懂人情世故的小女人计较太多。 他摆出一张笑脸走进李秀兰家中： “没事，就来走走，话说我今天中午去和杨小财说了一下，让他把门口的墙拆了，他现在已经拆了吗？” 李秀兰当即恍然大悟： “原来是张会计您让杨小财拆的墙啊，我就说，他怎么可能会突然自动自觉去把那两堵墙拆了呢！” 然后连忙道谢： “多谢您了张会计！” 张忠田笑呵呵的说道： “不用谢我，大家同一条村的，相互帮助是应该的，再说了，杨小财他堵住的不单单是你家进出的路，还有好几户人家进出的路呢，我现在是代理村长，肯定不能对这种事情视而不见！” 李秀兰连忙说： “张会计，您比梁援朝好多了，您这次真的帮我大忙了！” 李秀兰这几天搬运材料，累得够呛。 所以现在她是真心感谢张忠田。 张忠田就说： “你不用那么客气，都是我应该做的，对了，明年就是村委换届选举了，我打算竞选村委书记，到时候还请你多多支持哈，记得给我投上一票！” 张忠田知道李秀兰情商比较低，所以有些话直接说出来，比拐弯抹角的效果要好很多，拐弯抹角说太多的客套话，说不准李秀兰还不能领会其中意思。 “好的好的，到时候一定给你投票！” 李秀兰爽快答应，当即做出保证。 张忠田对她那么好，那她自然愿意给张忠田投一票。 张忠田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心满意足。 他和李秀兰说了几句闲话，就道别离去了。 第二天，李秀兰去找到村里开拖拉机的老黄，想要请老黄帮忙把村口的建筑材料运进工地里面去。 可当李秀兰听到，老黄开口要价一车15块钱，她当即就不太乐意了。 “就这么点距离，也要15块钱运一车吗？” 老黄就解释道： “你别看距离近，但是得搬上车搬下车，搬上车和搬下车才是最难搞的，这些都包在费用里面呢！” 李秀兰眉头紧皱： “人家从外面运过来，也才20块钱一车的运费！你这么点距离就要15块！要我说最多10块钱！” 老黄听了这话，有些无语，呵呵笑道： “那你去找别人好了，看别人10块钱接不接！” 李秀兰又去问了一下隔壁村的一个拖拉机师傅，也要十五块钱一车，这才知道，估计十五块钱已经是最低价了。 最后她没舍得花钱，毕竟在那个进城里打工也才五六百一个月的时代里，15块钱一车的运费，对她而言实在是有点贵了。 李秀兰决定还是自己手动来搬运堆放在村口的那些建筑材料。 大不了就多花几天时间而已，苦点累点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杨小财见到路已经给李秀兰打通了，李秀兰却依旧选择人工搬运，内心里很是不解，不由暗暗发笑，觉得李秀兰这么抠，就是活该受罪！ 还在背后嘟囔一句： “这小身板扛那么重的东西，要是闪了腰可就搞笑了！” 结果杨小财这乌鸦嘴，还就真被他给说中了！ 这天李秀兰正在扛着两根木头进去，结果在转角处木材磕了一下墙角，她没反应过来，结果被木材震了一下，就闪到了腰。 她硬撑着将那两根木材扛到工地。 将木材扔地上之后，就再也受不住了。 立即就扶着腰蹲了下来，痛得浑身冒冷汗。 缓了足足半个多小时，这才勉强能够站起来。 因为这事，她又不得不暂停搬运工作。 在家里休息了两天，腰伤依旧不见好。 而且越发疼痛。 痛得实在受不了了，她这才去村口的卫生站找钟建国。 钟建国帮她看了一下，问了一下她的情况，很快就确定了病症。 “你这是腰肌劳损，扛太重的东西了，一不小心就拉伤了，这得静养，暂时不能干重活了，不然会越来越严重！” 李秀兰听了这话，很是沮丧： “我还有很多材料没有搬进去呢！大军叔他们正等着开工呢！” 钟建国叹气一声： “不是我说你，现在杨小财已经把堵路的墙拆了，你请一辆拖拉机来运一下不就成了，为什么还非要自己搬运？就为了省那两个钱？” 李秀兰沉默不说话了。 她还就真是为了省那两个钱。 “你啊你，为了省那两个钱，结果搭进去更多的钱！” 钟建国给李秀兰打了个吊瓶，开了七天的药，帮她缓解腰上的疼痛，这直接就让李秀兰白花了三十多块钱，这下好了，看病的钱都比运费高，而且还老遭罪了！ 最重要的是，最后村口那些建筑材料，她最终还是不得不请拖拉机来运送进去，最终还是得花那笔运送费！ 因为钟建国对她说了，她至少一个月时间不能干太重的活，不然后面要是再次弄伤，可能会落下一辈子的病根。 她不可能等一个月后再去人工搬运那些材料，她能等，林大军和周宏伟可都不能等，她也不好意思让人家等那么久！ 请拖拉机来将建筑材料运进工地的这一天，李秀兰打电话通知林大军和周宏伟过来继续开工。 林大军这一次实在忍不住了，就多说了两句： “秀兰啊，不是我说你，如果每次运材料进来，都要拖上十天八天，那我们做工的，可就要喝西北风了，你再这么搞下去，我的工友都不想干了！” 其实不单单他的工友周宏伟不想干了，他林大军自己也不想干了。 接了李秀兰这个工程，算是他倒了八辈子的霉！ 李秀兰唯有满脸抱歉： “大军叔，实在对不起，您放心，以后不会再出现这样的情况了，路已经打通了，以后拖拉机可以直接将材料运送进来！” 林大军当即一愣： “真的？你可别骗我！” “不骗您，您明天来开工就会知道，路真的已经通了！”李秀兰如此回答。 林大军情绪这才稍稍缓和： “那就好，那明天我们就去开工！得抓紧时间干活了，不能再拖延了，我最近还接了另一个工程，做完你这个得赶紧去做别人那个！” 林大军利用休息的这几天，又去谈了一个工地，约定半年后开工。 所以他必须半年内把李秀兰这个工地做完。 …… 第79章 母亲重病 第二天，林大军带着周宏伟过来开工，发现杨小财家门口的路真的已经打通了，这才信了李秀兰的话。 然而，这时他却又发现，出现了新的意外情况。 李秀兰腰受了伤，干活的效率远远没有之前那么高。 最重要的是，她完全干不了重活。 做小工除了要干拌灰，筛沙等轻活之外，还需要将拌好的水泥灰，屋外的红砖，挑到工地里面去，这些都是需要力气的重活。 现在李秀兰完全干不了这些种活。 她挑两桶水泥灰，就会扶着腰痛得冷汗直冒。 林大军看出端倪，便问她是怎么回事： “秀兰，你这是怎么了？” 李秀兰蜡黄中带着苍白的脸，露出苦涩笑容： “没事，没事，我好得很。” 她用笨拙的演技，想要强行掩盖自己的疼痛，却全都被林大军和周宏伟看在眼里。 “你要是有病在身做不来，就别勉强，先养好身子，实在不行的话，我这边去找多一个小工。” 林大军如此说道。 “找一个小工，那得多花不少钱呢，我做小工就好了。” 李秀兰强撑着。 她就是不想多花钱。 能省一点是一点。 因为她的钱原本就不够建造一栋两层高的楼房，所以必须处处都省着点花。 “你这样可不行，会拖累工程进度的！” 林大军面色严肃，如此说道。 李秀兰唯有苦笑着辩解： “我这腰伤是小事，我已经去看过医生了，过几天就会好！不会耽搁太多时间的！” 林大军见说不动李秀兰，只能叹气妥协。 毕竟人家才是这个工地的真正主人，而他只不过是个做工的而已。 “行吧行吧，你能做多少就做多少吧，别硬撑着，重活我让宏伟帮你一下。” 林大军回头对周宏伟说： “宏伟，秀兰拌好灰你去帮她挑过来，她腰有伤，这几天就辛苦你了。” 周宏伟虽然心里有些不悦，让他一个大工去兼职干小工的活，又不能赚两份钱，这多吃亏，不过最后还是答应下来了。 “宏伟，谢谢你了！” 李秀兰拌好水泥沙，周宏伟来挑的时候，李秀兰对他表示感谢，他却面无表情： “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你就该花钱请多一个小工，你别以为现在我帮你挑水泥沙你赚了，我告诉你，实际你亏大了，把我这个大工当小工用，你不但得付我大工的钱，而且还会拖延工程进度，你说你亏不亏？” 李秀兰苦笑着说不出话来了。 心里一盘算，还就真是这么回事。 不过转而又想到，她过几天应该就会好起来。 请多一个小工容易，到时候要送走可不容易，正所谓请神容易送神难，长期多一个小工，和短期将大工当小工使，很明显还是后者比较划算一些。 李秀兰知道林大军和周宏伟心里都不太高兴，为了讨好他们，这天中午李秀兰做午饭的时候，还特意杀了一只鸡招待他们。 林大军和周宏伟看李秀兰这么有心，这才稍稍消了一些闷气。 “话说咋从没见过你老公？” 吃饭的时候，周宏伟看着狼吞虎咽的三个孩子，随口问了这么一个问题。 在他眼里，这三个孩子都怪可怜的，年纪都不小了，但是都是浑身脏兮兮的，吃饭的时候吵吵闹闹，搞得满手满嘴都是油，很明显是缺乏父亲的管教，导致没什么教养，不懂多少礼数。 不过在农村这样的孩子太常见了，那时候很多农村小孩都像猴子一样散养着，特别是男孩子，那更是野性十足，调皮无比。 “我老公他在城里打工。” 李秀兰低头吃着饭，回了这么一句。 看到身旁的王大山，正手抓着一个鸡头玩起来，李秀兰呵斥一声： “好好吃饭，信不信我打你！” 王大山吐了一下舌头，咬掉鸡冠，就将鸡头扔王二海碗里。 王二海不乐意了： “我不要！你拿走！” 王大山怂恿王二海：“给三弟，三弟他最喜欢吃鸡头了！” 王二海将鸡头扔王小花碗里，王小花委屈巴巴的不敢说话。 因为他怕只要一说话，等妈妈去开工了，王大山和王二海就会合起伙来揍他。 随着年龄的增长，王大山和王二海越发顽皮，他们可没少揍王小花。 缺乏管束的家庭，家里最小的一个孩子，受欺负是普遍现象。 “他在哪个城里打工？羊城？鹏城？莞城？” 周宏伟继续闲聊。 “我也不太清楚，他没告诉我。” 李秀兰如实说。 林大军忍不住提醒一句： “你竟然连这都不问一下啊，心也太大了吧！” 李秀兰面露尴尬： “呵呵，只要他能够给钱回家，那无论在哪里打工，其实都是一样的。” 李秀兰现在对王长根唯一的惦记，就是等他寄钱回家了。 然而事实却是，王长根已经大半年没寄钱回家了。 她就想，等会吃完午饭，就去村口便利店打个电话，问问王长根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又拿工资去养别的女人了？ 正如此想着，这时候，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抬头一看，赫然是村口便利店的李云霞来了。 “秀兰嫂，你快来接一下电话！” 李云霞气喘吁吁的，一脸急切。 “怎么了这是？”李秀兰满脸愕然疑惑。 “你娘家的人打来电话，说你妈出大事了！” 李云霞这话一出，李秀兰当即娇躯一颤，然后唰的一下站起来。 连忙放下碗筷，就赶紧跟着李云霞跑去村口便利店。 打电话过来的是李秀兰的大哥，李耀祖。 “咱妈前几天突然晕倒，带去医院检查了一下，发现是癌症晚期，日子恐怕不多了，你这两天抽空回家一下吧！” 李耀祖语气平淡中带着一些沧桑。 李秀兰的父母一共生了三个娃，两男一女，除了大哥李耀祖之外，李秀兰还有一个二哥李家豪。 她大哥二哥都比她大好几岁，而且老早就结了婚生了子，他们的孩子都上初中高中了。 李秀兰自从嫁给王长根之后，忙于自家生计和照顾孩子，很少回娘家，一般只有过年的时候探亲回一下，其余时间基本都没再回去过。 上一年过年探亲的时候，她母亲还挺精神的。 不曾想现在竟然传来这样一个噩耗，这对李秀兰无异于一个晴天霹雳。 “好好，我明天就回去一趟！” 李秀兰没多问什么，直接说明天回去。 因为她知道，很多事情电话上三言两语说不清楚。 母亲得了重病，无论如何她都必须回去看一看。 …… 第80章 娘家的情况 李秀兰从村口便利店回来，和林大军周宏伟说明了一下情况，说她母亲病了，明天必须回娘家一趟，让林大军和周宏伟休息一天。 林大军却说： “你回娘家便是了，我和宏伟继续开工，小工的活宏伟来做就好，这工程不能拖下去了，得赶紧干完！” 李秀兰就说： “那你们自己安排好。” 她早已心不在焉，魂不守舍。 这天晚上，李秀兰辗转反侧睡不着，愣是瞪着眼到了天亮。 天刚亮，她就起来做早饭，喂鸡鸭猪狗。 等王大山和王二海都去上学了，她就收拾好一切，拿了些积蓄，带着王小花一起回娘家。 李秀兰的娘家就在隔壁镇子，距离山沟村不远，也就十公里出头。 恰逢今天是隔壁镇的赶集日，有小四轮专门载客去往隔壁镇。 李秀兰就去公路边等候小四轮的到来，乘坐小四轮去往隔壁镇。 约莫中午十一点，李秀兰终于来到了她的老家。 此时老家破旧的黑瓦泥砖房里面，已经聚集了很多亲戚。 客厅里面，大哥二哥在斟茶倒水招呼着到来的亲戚。 李秀兰的父亲早些年就去世了，所以现在是她大哥二哥当家。 客厅里面，一个昏暗的门口通往卧室。 李秀兰的母亲就躺在卧室里面的床上。 她虽然已经很虚弱，但是神智却还清醒。 见到那么多人来看望她，她就知道，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很多亲戚朋友，可能只能最后再见一面了。 “大哥，二哥，妈她在哪？” 李秀兰牵着王小花的手，进到客厅，就询问他大哥二哥。 王小花看着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群，眼神里怯生生的。 “就在里面，你赶紧进去看看，妈她一直在说，想要和你说说话。” 李耀祖对李秀兰说了这么一句，然后就去招呼客人了。 他面容沧桑无比，但是作为家中年龄最大的儿子，他必须承担起处理家庭事务的重任。 “好好！” 李秀兰拉着王小花走进幽暗的卧室。 王小花有些害怕，卧室里面弥漫着一股潮湿发霉的味道。 小木窗漏下暗淡的光芒，恰巧打落在李秀兰母亲那苍白干瘪的脸上。 王小花永远也不会忘记他此时此刻看到的画面，他那个陌生的外婆，瘦得只剩下皮包骨，两只眼框凹陷得深深的，嘴巴微微张着，眼神涣散，气若游丝。 一股死亡衰败的味道扑鼻而来，让原本就胆小的王小花，当即就惊恐地连忙抓住了李秀兰的手，把脑袋躲藏在了李秀兰的身后。 不敢再去多看一眼。 “秀兰啊，你来了吗……” 李秀兰母亲喘着气，用艰难的语气说着话。 李秀兰鼻子发酸，却强忍着眼泪，她挪了张椅子过来，坐在床前，看着眼前这个已经病入膏肓的至亲，她觉得是那么的陌生。 明明过年的时候还神采奕奕的，怎么这才几个月过去，就变成这样面目全非了？ 癌症真是一个可怕的东西！ “妈，是我，您不要太担心，您的病会好起来的……” 李秀兰握住她母亲的枯瘦的手，记忆里不断回想起小时候的时光。 小时候家里穷得叮当响，连饭都吃不起，她母亲冒着生命危险半夜去生产队偷了半斤米回来，就着树根、树皮磨成的粉末，以及观音土，熬成一大锅黑乎乎的粥，半夜里一家人在黑灯瞎火下，悄无声息地吃着，母亲还叮嘱她和两个哥哥，吃饭的时候绝对不允许发出声音，不然被外面的人知道了，可能连这黑粥都没得吃！ 那是李秀兰印象最深的一件事，也是李秀兰小时候吃得最饱的一餐饭。 “我知道我什么情况，你不用骗我，你家里还好吧？王长根他没欺负你吧？你的三个孩子都怎样了，我怎么发现你比以前瘦了很多……” 李秀兰母亲用微弱的声音说着话，她到生命尽头，依旧还关心儿女的生活。 李秀兰再也绷不住，眼泪哗啦啦流下，抽泣起来。 “妈，我还好，家里有吃的，有穿的，孩子们也很好，王长根他没欺负我……” 李秀兰不想母亲在离去之前，还为她的家庭琐事而担心，所以就说出了这么一个谎言。 “你呀你，总是喜欢什么事情都一个人担着，这样不好，以后有事你要是不好和王长根沟通，就回来家里找你两个哥哥，他们肯定会帮你的，毕竟是亲哥哥，不是外人……” 李秀兰母亲一下子就看出了李秀兰生活上出现了不如意。 到底是亲生母亲，自家孩子过得好与不好，逃不过她的眼睛。 “嗯嗯，我知道了，我会按照您说的去做的……” 李秀兰点头答应，抹着泪。 “你后面是你儿子吗？” 李秀兰母亲目光看向李秀兰身后的王小花。 李秀兰就把王小花拉出来： “他是我小儿子王小花，大儿子和二儿子都去读书了，没过来……小花，快叫外婆！” 王小花怯生生的，他看着形容枯瘦的外婆，就像是看到鬼一样，怕得要死。 不过还是按照李秀兰的吩咐，低声喊了一声“外婆。” 李秀兰母亲勉强地笑了出来，然后从枕头下掏出一个皱巴巴的红包，递给王小花： “好外孙，这个给你。” 王小花不敢去接。 李秀兰抹着泪，说道：“妈，您给他这个做什么？不用给！您自己留着！” 李秀兰母亲却说：“要的，我自己留着有啥用？再说了，这是习俗，不能缺，外孙来看望外婆，就必须给个红包，意思意思，利利是是，健健康康！” 李秀兰就催促王小花说： “快收下红包，谢谢外婆。” 王小花这才很不情愿地收下红包，说了声谢谢外婆。 “我累了，想要休息一下……” 李秀兰母亲给完红包之后，就说了这么一句。 “那妈……您休息，我出去了……” 李秀兰带着王小花转身离开。 出到客厅外面。 亲戚们正七嘴八舌说着话，男人们愁眉苦脸抽着烟，满屋子的乌烟瘴气。 这时候，大哥李耀祖见到李秀兰出来，就对李秀兰招了招手： “秀兰，你跟我来一下！” 李耀祖把李秀兰带到旁边的菜园里面，单独和李秀兰说话： “医生说，咱妈虽然是癌症晚期，但是医生说，如果做手术的话，还有一线生机，不做手术那估计活不过这个月了，但是手术费要三万块钱，我和你二哥没用，没出息，凑不出这么多钱来……” 李耀祖愁眉苦脸的。 李秀兰听了这话，连忙问道： “还差多少钱？” 虽说现在李秀兰很缺钱，但是自己的亲生母亲，她肯定不能见死不救。 第81章 进城看病 “还差一万多。” 李耀祖抽着烟，叹着气，愁眉苦脸。 李秀兰内心一颤。 她建新房子花了好几千了。 现在手头上就剩下一万出头。 如果这钱拿出来了，那还怎么建新房？ 而且她都还没支付林大军和周宏伟的工钱呢！ 可如果她不将这些钱拿出来，那她岂不是要眼睁睁看着她母亲离去？ 人世间，有些选择，就是这么残酷。 要么放弃未来，选择苟延残喘。 要么选择冷血无情，让愧疚压在良心之上一辈子。 李秀兰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她的房子，才刚刚建造起柱体，就要浇灌一楼的楼顶，这事情不上不下的…… “大哥！小妹！” 就在这时，二哥李家豪走过来了。 他脸上带着痛苦。 回头看了屋内一众来访的亲戚好友，咬着牙低声说道： “要不……咱们就别给妈治病了吧……” 李家豪说出这话的时候，嘴唇都是颤抖着的。 他知道这话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不孝！ 意味着没良心！ 意味着今后会在愧疚中度过下半生！ 但是他觉得，就算如此，也要做出这样的选择！ 因为这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就算凑够钱做了手术，也未必能够治好，癌症晚期啊，活不了多久的了，还不如将钱留着，咱们各自都有子女需要照顾，用钱的地方还有很多，这样说可能有些残忍，但却是事实！” 李家豪刻意压着声音，生怕客厅里的宾客听到他这话。 作为大哥的李耀祖，内心微微一颤。 他狠狠地吸了一口烟。 说不出话来了。 因为他知道，自家二弟说的是大实话。 他其实也倾向于就这么算了，只是不想背负道德上的罪恶感，这才没说出心里话。 “二哥，你说出这样的话，还有没有点良心！” 李秀兰却很是生气，“那可是咱妈，不是一头猪一头牛，怎么能说放弃就放弃！” 她觉得二哥身为家中的大男人，就应该有点担当，怎么能说出这样不负责任的话！ “呵呵，小妹，你这话说得倒是风凉，但是我们现在东拼西凑都还差一万多才能凑够手术费，难不成这一万多你来出吗？你就算想出，也拿不出这么多钱吧！” 李家豪冷笑了一下。 谁都可以指责他，但是李秀兰不能。 这几年一直都是他和李耀祖在照顾母亲，李秀兰自从嫁出去之后就很少再回家，根本没有尽到身为子女的责任，怎能这样来说他？ “我出一万，如果还不够的话，咱们再尽力想想别的办法！” 李秀兰的目光变得坚定起来。 刚才她内心里还有一丝挣扎，可现在她做出了决定了。 对于她这种穷人而言，钱很重要，但是不做出违背自己道德观念的事情更重要。 她的道德观念就是要爱护亲人，要尽孝，要做到为人子女的责任。 李秀兰这话一出，李耀祖和李家豪两兄弟都面露意外。 “小妹，我知道你经济并不宽裕，而且还有三个儿子要养，你以后要用钱的地方并不比我们少，你确定真要拿出一万来治疗咱妈吗？” 李耀祖看着李秀兰，眼神里满是愕然。 “就算你愿意，你老公估计也不愿意，一万块钱可不是一笔小钱，要不你先回去问问你老公吧！别因为这事闹矛盾了！” 李家豪则是如此说道。 他其实心里希望李秀兰别出钱。 只要李秀兰不出钱，那他就有借口说没凑够钱，就可以理直气壮说尽力了。 不用人财两空，也不用背负那么多的道德罪恶感。 然而，李秀兰却说： “不用问他了，家里的钱我作主，他不会有什么意见的！明天我就把钱送过来，到时候咱一起送咱妈去医院！” 李秀兰都说到这份上了，李耀祖和李家豪自然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他们要是还反驳，那就是没良心。 “行吧行吧，那你明天带钱过来，到时候一起去医院。” 这天下午，李秀兰带着沉重的心情回到了家中。 等到王大山和王二海放学回家。 她就把三个儿子都叫过来，认真严肃地对他们说： “明天我要带你们外婆去城里的大医院治病，这一去可能好几天才回来，所以这几天你们要自己起床，自己煮饭，自己洗澡，自己睡觉，另外还要喂一下鸡鸭猪狗，可别让它们饿死了，知道了吗？” 三个儿子看到妈妈满脸的悲伤，都乖乖点头答应，不再调皮捣蛋。 “妈，外婆咋了？” 王大山问了这么一句。 “外婆生病了，很严重的病。” 李秀兰如此说道。 第二天一大早，李秀兰像往常一样早早就起来洗衣做饭，喂猪喂鸡，吃过早饭过后，她带着存折去了一趟镇上的农村信用社，把存折里面的所有存款都取了出来。 从镇上回到家的时候，时间已经是早上九点多。 此时林大军和周宏伟已经来到工地开工。 李秀兰就去和他们坦诚地说明了一下情况。 “大军叔，宏伟哥，我妈得重病了，需要花很多钱治疗，我这房子可能建不起来了，要不就停工吧，回头我会把你们的工钱结算清楚。” 林大军和周宏伟都满脸愕然。 “秀兰，这房子才建到一半，就要这么放弃了吗？” 林大军不免同情。 李秀兰苦笑道： “没放弃，只是推迟一些再开工，等以后有钱了，肯定会建起来的。” 李秀兰都这么说了，林大军和周宏伟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他们当天就停工回去了。 而李秀兰告知他们这个消息之后，就连忙带着钱赶往娘家。 娘家这边，大哥李耀祖老早就请来了一辆面包车。 等李秀兰带着钱过来，他们就立即将母亲扶上面包车，然后一起出发去往城里。 那是李秀兰人生之中第一次进城。 以前李秀兰甚至连县城都没去过！ 足足经历了三个多小时的车程。 面包车这才进到城里。 这还不是像羊城、鹏城那样的大城市，只是老家附近的一个三线城市。 不过这三线城市的医疗条件，也比老家乡镇那边的好太多。 面包车直接开到医院门口。 李耀祖给司机师父支付了车费，然后和李家豪、李秀兰一起扶着母亲下车，步履蹒跚地走进医院大门。 李秀兰抬头看去，只见医院里人山人海的，比镇上的赶集日还要热闹。 热闹到窒息。 让李秀兰感觉有些眩晕。 有些不适应。 …… 第82章 进城看病(2) 进到人山人海的医院里面。 李秀兰满脸茫然失措，就像是迷路的小鸡一样，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好在她大哥二哥之前就来过这医院。 知道如何挂号，如何找医生。 李耀祖忙着去排队挂号。 李秀兰和李家豪则是陪着母亲，在医院里找个位置坐下休息。 挂号的队伍排了老长，人群之中熙熙攘攘的。 李耀祖排了大半个小时，这才挂上号。 “挂到之前那个专家的号了！咱们上楼去等吧！” 李耀祖拿着挂号单回来，说了这么一句。 然后又问母亲： “妈，您饿不饿？” 母亲摇了摇头：“不饿。” 她涣散虚弱的眼神里带着彷徨和恐惧，在这陌生的医院就像是个小孩子迷失在黑夜里一样。 “要不咱回去吧，没必要花这钱，我不想开刀……” 母亲小声说出这么一句话。 老一辈对做手术有天然的恐惧感。 很多老人都认为，一旦做了手术，那就离死期不远了。 而不做手术，那或许还可以多活一些时日。 “妈，来都来了，咱就去看看医生，您不用怕，没事的。” 李家豪耐心安慰道。 母亲最终没再说什么。 她内心里其实也渴望治好病，渴望活下去。 只是对治疗的恐惧，和对生存的渴望，让她内心里产生了矛盾，在两者之间反复横跳和内耗。 三兄妹带着母亲上了三楼，来到专家会诊室外面等了约莫一个钟，终于叫到了母亲的名字。 三人带着母亲进去，只见一个身穿白大褂的中老年人坐在桌前，他就是专家医生。 “病人什么情况？” 医生问道。 “得了癌症，肺癌，上次来您这看过的……” 李耀祖让母亲坐在椅子上，如实对医生说话。 李家豪和李秀兰则是站在一旁。 “病历给我看看。” 李耀祖连忙将病历递过去。 医生一边看病历，一边问了病人一些大概情况，然后就说道： “这情况不太乐观……需要做手术，而且手术风险很大……你们家庭情况如何？从哪里来的？” 李耀祖如实说： “我们从农村来的，家里三兄妹，身后是我二弟和三妹。” 医生扫了一眼李家豪和李秀兰。 发现他们都穿着简陋。 一下子就看出了大概的经济状况。 所以就说道： “做手术预计需要三万多，如果经济条件不允许的话，建议用中药保守治疗。” 医生的意思很明显了，那就是偏向于建议他们保守治疗，只是把话说得比较委婉。 “医生，我们凑够三万多了。” 李秀兰这时候搭了这么一句话。 很明显她并没有领会医生的意思。 医生看了一眼李秀兰，又委婉说道： “你们凑这笔钱估计不容易吧？” 李秀兰苦笑一下： “确实挺不容易的，但是咱得让咱妈继续活下去，只要能活下去，花再多钱都值得！” 李秀兰都这么说了，那医生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 他就说： “那我开个住院单子，你们帮病人办一下住院手续，到下面一楼去预缴住院费，今晚十点过后别再吃东西，明天早上也别吃饭，别喝水，什么都别吃，也别撒尿，早上做一下术前体检，等术前体检出来，再安排手术。” 李秀兰和她两个哥哥都不太清楚什么叫术前体检，不过他们听医生的安排就是了。 所以出了会诊室之后，就按照医生的吩咐去办理住院手续了。 缴费的时候，李秀兰和她的两个哥哥发现，需要预缴两万块钱的住院费，三人内心里都肉痛不已。 不过最后还是一起掏钱了。 交完费之后，他们拿到了住院缴费单和住院引导单子。 按照住院引导单的指示，他们来到了住院部，找到了这边的护士，再由护士安排住院。 来到住院病房这边，李秀兰这才发现，这病房并不是一人一间的，这病房里一共有六张病床，六个病人同住一个病房，这六个病人里面，大多数都是年老体衰的，只有一个是年轻人。 所有病人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对住院充满恐惧和排斥，从他们的眼神里能够清晰地看到对死亡的恐惧。 而这种恐惧的情绪是会传染的。 李秀兰母亲住院的当天，恰巧病房里有一个病人过世，病人家属在病房里哭天抢地的，这让周围的气氛显得更加的沉闷。 李秀兰母亲看到这一切，虽然嘴上不说什么，但是心里却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她知道她可能过不了多久也要这样了…… 下午六点多，李耀祖去外面买了晚饭回来，三份廉价的快餐，大家一起吃了个简单的晚饭。 李秀兰吃了几口就吃不下了。 病房里浓郁的消毒水味道让她很没胃口。 看着旁边那个刚死过人的床位，她心里就很不舒服。 母亲也没吃多少。 她只喝了点粥水，就吃不下去了。 转眼到了晚上。 李家豪说去医院附近订个宾馆睡觉。 结果去问了一下，竟然要四五十块钱一晚上，贵得要死。 李家豪就回来咨询李耀祖和李秀兰的意见，这么贵的宾馆，还要不要住？ 如果不住宾馆，今晚他们在哪过夜？ “要不将就着过一晚上得了。” 李秀兰这时候说出这么一句话。 李耀祖也觉得没必要去宾馆，毕竟他们手头上并不宽裕。 所以三兄妹就很默契地决定，在医院病房外的走廊过夜。 医院里很冷，而且走廊的板凳很硬。 三兄妹熬了一夜，都没怎么睡着。 好不容易熬到第二天早上。 三人出去外面买了三个馒头，解决了早餐，然后就回到病房，开始为母亲跑术前检查。 术前检查的项目很多，又是抽血，又是取尿，还要做各种机器检查。 三人带着病弱的母亲，忙前忙后，往各个科室东奔西走。 这不但让他们的母亲疲惫不堪，他们三人也疲惫不堪。 他们昨晚原本就没睡好，现在再这么折腾，倒是他们从身体上到精神上，都受到了极大的折磨。 他们从未有过这么累，就算以前干农活干重活，也不曾这么累过。 他们就像是行尸走肉一样在医院里奔波着，经历一场混沌迷糊的噩梦。 而这噩梦，远还没结束。 …… 第83章 穷人的绝望时刻 一直忙到中午，才把所有检查做完。 匆匆吃了个午饭，然后又是漫长而折磨人的等待时间。 下午三点多，检查结果就出来了。 护士拿了厚厚的一叠检查报告过来，交到李耀祖手上。 李耀祖和李家豪、李秀兰，都看不太懂报告上是什么意思。 问了一下护士，护士就说，报告上各项指标都不太好，具体怎样她也不好说，让他们去问主治医生。 下午五点多。 那个专家医生过来了。 他对李秀兰和李耀祖李家豪说，术前报告他看过了，他已经安排好了手术，明天早上就可以手术，做手术前要空腹，所以病人今晚过了十点也不能再吃东西。 这一天晚上，李秀兰和她的两个哥哥，依旧是在医院的走廊过夜。 今天白天各种忙活，实在太累了。 李秀兰实在困得不行，就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听到走廊上有护士走动的声音，李秀兰才醒了过来。 护士过来询问了一下李秀兰母亲的状况，确定没有什么异常情况，就连人带着病床推往手术室。 李秀兰和李耀祖、李家豪在外面等着。 手术的时间很长。 漫长而煎熬的等待。 直到中午，他们母亲还没出来。 李家豪去外面买了几个馒头回来。 李秀兰没有胃口，不想吃。 她只想母亲快点出来。 终于，下午两点多。 他们的母亲终于从手术室推出来了。 医生告诉他们，肿瘤已经切除了，不过切了并不是一了百了，后面还需要来化疗。 “医生，化疗需要多少钱？” 李家豪连忙询问。 他脸上有些绝望。 因为这次手术，已经花光了他和他哥哥所有的积蓄，部分钱还是向亲戚朋友借来的。 “这个不好说，可能也要上万吧，看具体需要化疗几次，如果化疗效果很好，就会少花点，化疗效果不好，只能用别的方法治疗，那就要花多点钱，如果用上进口药，那可能就要更多钱了。” 医生如实告知。 这下不单单李家豪脸上绝望了，李耀祖李秀兰脸上也露出了绝望。 他们都是农村人，没多少文化，之前天真地以为，只要切掉癌症肿瘤部分，那就治疗完成了，后面就不需要再花很多钱了！ 殊不知癌症的治疗，手术切除只是治疗的开始而已，后面的各种抗癌药物的使用，才是真正烧钱的地方。 不但烧钱，还会让病人痛苦，家属也会跟着受折磨。 这天晚上，李耀祖、李家豪李秀兰三兄妹都没有睡觉。 他们守在母亲的病床前。 母亲做完手术还没醒来，身上插满了各种管子，嘴上戴着呼吸机。 兄妹三人情绪都很低落。 “后面的化疗，我实在拿不出钱来了。” 李家豪满脸沮丧，说出这么一句话。 “我也拿不出钱了。” 李耀祖也同样沮丧。 李秀兰沉默了。 因为她也拿不出多少钱来了。 之前住院的时候他们预缴了两万的费用。 后面做手术之前，又去交了一万多的费用。 他们已经花了三万多，真的没钱了。 转眼三天过去。 母亲还未完全恢复，就吵着要出院。 老人家也知道为了治她这病，家里钱已经花光了。 李秀兰和两位哥哥没阻拦什么。 因为再住下去，那就需要另外花钱。 而他们已经没多少钱了。 于是就为母亲办理了出院手续。 然后带着母亲回老家。 来的时候他们请了一辆面包车。 可回去的时候，他们已经连包车的钱都付不起了。 他们只能选择去坐城际大巴。 先从城市里回到县城里，再由县城转车回到镇上，最后还需要从镇上转车才能回到村里。 从早上到晚上，一路的奔波。 这种折腾，就连李秀兰和李耀祖、李家豪都有些受不了，更别说原本就病弱的母亲。 李秀兰看着母亲颤颤巍巍的模样，很是心痛，却又无力改变什么。 母亲为了不给子女太多的心理压力，一直说自己没事，说她还很好。 可谁都能看出来，她已经很虚弱了。 好不容易终于回到了老家。 母亲当晚就发了一场高烧，吃了好些退烧药才好起来。 第二天早上，母亲就催促李秀兰回自己家去。 李秀兰出来这么多天，家里只留下三个孩子，就怕孩子出事。 李秀兰心里也有些担心。 所以她和母亲道别之后，就匆匆赶回家去。 这一次带母亲进城看病，前前后后花了七天时间。 李秀兰怀揣着担忧的心情去镇上搭车回山沟村。 因为今天不是赶集日，很少车回山沟村，所以耽搁了不少时间，李秀兰直到中午十二点才回到山沟村。 她真的很担心三个儿子。 三个儿子年纪都还很小，就怕他们饿着，甚至在家里出现什么意外情况。 回到村口的时候，李秀兰却发现，她的三个儿子正在村口便利店里面，和李云霞一起吃午饭。 三个孩子都好得很呢。 这让李秀兰很是惊讶，没想到三个儿子竟然在别人家里蹭上饭了。 与此同时，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只要孩子们还好好的，那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秀兰嫂，回来了啊！” 李云霞见到李秀兰回来，举着筷子打招呼。 三个孩子连忙回头，喊着“妈”。 李秀兰走进便利店： “你们怎么在这里吃饭？怎么不在家里自己煮？” 没等三个孩子回答，李云霞就说： “你别怪他们，他们还那么小，烧火都还不大会，煮饭对他们而言并不容易，我看他们可怜，就主动叫他们过来吃饭，他们在我这都吃了好几天呢！” 李秀兰连忙道谢： “云霞，那真的太谢谢你了，没想到你这么好人，你这恩情，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了！” 李秀兰没想到，向来嘴狠毒的李云霞，这次竟然这么好心，主动给她的三个孩子饭吃。 “别说这些客气话，也就多几双筷子而已，不用报答我什么，对了，你娘家那边怎样了？” 李云霞关心询问。 李秀兰就如实说： “不太好，做手术已经花光了钱，医生却说后面还要化疗，现在我母亲回到老家了，化疗估计没法做了。” 李云霞叹气一声，安慰道： “你也别太伤心，顺其自然吧，人到一定的年纪，生老病死都是正常的，你吃过午饭没？我给你拿副碗筷，坐下一起吃！” 说着，李云霞就热情地去拿碗筷过来。 李秀兰感动不已： “云霞，谢谢你！” 李秀兰从李云霞这里，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温暖。 那种温暖她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了。 第84章 灰暗生活中的一丝光亮 李秀兰在李云霞这边吃了个中午饭，还顺带给王长根打了个电话。 她希望王长根能够寄点钱回来。 毕竟现在家里已经没钱了。 王长根要是不寄钱回来，新房子就建不起来了。 然而，让李秀兰想不到的是！ 王长根原本那个电话号码，竟然已经打不通了！ 已经欠费停机！ 她还不知道，王长根带着刘小丽去城里打工之后，就已经把电话号码给换了。 李秀兰没那么多钱，却硬是要建造那么大的房子，这让王长根压力山大，他没法去直面这份压力，因为他知道，就算他再怎么努力也不可能短时间之内赚够建那栋大房子的钱，所以他直接选择了逃避。 只要李秀兰找不到他，那他就可以得到一时的清静。 李秀兰愕然了，懵逼了。 愤怒了，也手足无措了。 她完全没想到，她有一天会联系不上自己的丈夫。 她不相信这个事实！ 又连忙拨打了好几次这个电话号码！ 仔仔细细地输入号码，反复确认号码准确无误！ 再拨打过去！ 可以依旧是欠费停机的提示！ 李秀兰绝望了！ 一旁的李云霞见到李秀兰慌张失措的模样，连忙安慰道： “秀兰嫂，你别太担心，长根哥他一个大老爷们在外面不会有事的，没准他只是换了个手机号码而已，这不过两个月就过年了，他过年肯定会回家的！” 李秀兰却有一股不好的预感，她已经隐隐约约感觉到，王长根估计是在故意躲着他，可能就连过年也不回来了…… 这天晚上，李秀兰辗转反侧，睡不着觉。 她想了很多。 关于她母亲，关于她那只建了一半的楼房，关于她的孩子，关于她的老公…… 母亲到底还要不要去医院化疗？ 房子还要不要继续建造？ 孩子读书的问题怎么解决，王二海还没上户口，明年的学费要好几百…… 要是王长根一直失联，她该怎么办？ 李秀兰的脑子很乱。 乱到她快要发疯。 凌晨两点半。 孩子们都在熟睡着。 她悄悄从床上爬起来。 静悄悄走出卧室，走出客厅，走出院子，走出村子。 来到了空无人烟的田间。 她这才敢放声大哭大喊出来。 在家里她怕影响到三个孩子！ “老天爷！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让我这么命苦！啊！！” 李秀兰用尽力气哭喊，撕心裂肺的。 她在释放着积压在心底的情绪。 她甚至有想过，要不就这么死了算了。 可是一想到那三个孩子，她就没有去死的勇气。 她若是死了，她的三个孩子谁来照顾？ 第二天一大早。 生活还得照常继续。 纵使已经被苦难压得喘不过气来，生活依旧要进行下去。 李秀兰只能尽量让自己麻木起来。 她行尸走肉一般喂着鸡鸭猪狗，行尸走肉一般去溪边洗衣服，去菜园浇菜，行尸走肉一般给孩子们做早餐。 工地不开工了，算是已经烂尾了。 自家便利店根本卖不出货去，她也懒得再去进货了。 而且存款也已经花光了。 生活捉襟见肘。 她不能就这么无所事事下去，她必须找点活干。 她必须赚钱，她必须养家。 她不能像王长根那样逃到大城市里躲起来。 因为她躲无可躲。 李秀兰把她那个半死不活的便利店的所有东西都卖给了李云霞，包括货物，包括货架，包括冰柜。 一共卖了一千块钱。 然后再加上身上剩余的一丁点余钱。 勉强结清了林大军和周宏伟的工钱。 她不喜欢欠别人钱，她对林大军和周宏伟承诺过的，回来就会给他们结清工钱，所以现在她砸锅卖铁也要兑现承诺。 “大军叔，宏伟哥，实在对不起了，我耽搁了你们不少赚钱的时间！” 付完工钱之后，李秀兰还对林大军和周宏伟道歉。 林大军叹气一声，他心里虽有怨言，但却不好再说什么。 “没事，你也有你的难处，我们不怪你！” 林大军如此说道。 他知道李秀兰为了给母亲治病，花光了所有积蓄。 “大军叔，您这边还要小工吗？我可以跟你去做工吗？” 李秀兰突然提出这么一个请求。 她得找工作，王长根失联的情况之下，单靠种田养不活她的三个孩子，她不能再指望王长根会主动寄钱回来，王长根就是个没责任的负心汉。 所以她就想到了来跟林大军做工。 她的语气很卑微，似在恳求林大军的施舍。 林大军用复杂的眼神看了她一眼，没有立即答应，而是问道： “你的腰伤好了吗？要是没好，就先把伤养好再说吧！” 很明显他不太愿意要李秀兰，因为李秀兰的腰伤就是一个隐患，干不了重活。 “已经完全好了，一点都不痛了！挑一百斤重的东西都没问题！” 李秀兰拍了拍自己的腰，如此说道。 可实际上她的腰伤根本就没完全好。 这几天夜晚还会隐隐作痛。 “大军叔，我家里有三个孩子要养，真的很需要赚钱，您就让我跟您干活吧！算我求您了！” 李秀兰再次恳求。 周宏伟看她那么可怜，也帮腔说： “大军叔，要不就收下她吧！” 林大军心一软，就点头同意了： “那行吧，那你明早来镇上，八点钟在我侄女便利店门口集合，明天我就带你去工地！” 李秀兰问：“明天就能开工吗？” 林大军点头说:“嗯，是的，我前不久接下的那个工地，原本打算半年后开工的，但是因为你这边不做了，我去和主人家说了一下，他让我现在就去做，所以就提前开工了！” 李秀兰当即露出喜色，连忙说道： “好好，明天我一定八点之前就到！多谢大军叔！” 第二天，李秀兰天蒙蒙亮就起了个大早。 提前把家里的活都干完，然后再去镇上。 因为今天不是赶集日，没有小四轮来搭客去镇上，所以她只能拜托村里的猪肉荣载她去镇上。 猪肉荣在村里杀了猪，给村民们卖了猪肉，每天大概七点左右，都要去一趟镇上，因为镇上有两家饭店，从他这里定了猪肉，他每天都要送十几斤猪肉去那两家饭店。 猪肉荣听李秀兰说要他顺路载一程，很是爽快就答应了。 他这人别看五大三粗的，但是却是好心肠。 他卖猪肉给父老乡亲们，从不会缺斤少两，而且村里人有什么事需要他帮忙，只要喊他一声，他就会立马过去帮忙，从没拒绝过。 唯一的遗憾是，他老婆十多年前给他生了个女儿就大出血死了，他至今都没有再婚。 “秀兰，今天不是赶集日，你大早上去镇上做什么？” 路上，猪肉荣开着摩托车，和李秀兰闲聊。 李秀兰双手抓在摩托车最后面的铁架子上，身子微微往后倾斜，和猪肉荣保持距离，避免山路颠簸的时候，和猪肉荣有太多的身体接触。 “我去做工，做泥水小工……”李秀兰如实说道，然后问：“荣哥，你每天都要去镇上吗？” 猪肉荣如实说：“是啊！” “那你以后能不能每天都搭我去镇上？我可以给你车费……”李秀兰语气带着卑微。 她不会开摩托车，也没有摩托车，而且从山沟村去镇上的车辆，也不是每天都有的，每天如何去镇上是一大难题，她必须解决这个难题，不然耽搁了上班时间，林大军肯定会怨她。 “可以啊！”猪肉荣爽快答应，还说道：“车费就免了吧，大家乡里乡亲一场，不用给钱，而且我就算不载你，每天早上还是照样要去镇上送货！” 李秀兰不由感动： “那太谢谢你了荣哥！” 她的生活很灰暗，但是总能在灰暗中看到一丝光亮。 而现在，乐于助人的猪肉荣无疑就是她灰暗生活中的那一丝光亮。 第85章 为了省钱，走路回家 李秀兰乘坐猪肉荣的摩托车，来到了镇上牛春生和林小芳开的便利店。 此时时间才早上七点半。 便利店开着门，门口处有个简易的摊子，正在卖着包子豆浆等早餐。 来买早餐的客人还挺多的，牛春生和林小芳热情招呼着客人。 牛春生见李秀兰到来，就热情招呼： “秀兰嫂，你怎么来了？今天不是赶集日啊！” 李秀兰回道： “我跟大军叔来做工，他让我在这里等他。” 牛春生这时问： “我听小芳他大伯说，你家的房子停建了，到底怎么回事？” 李秀兰苦笑： “钱不够了。” 牛春生眼神里不免流露出一丝同情。 不过也不好再问什么。 他去拿了两个包子和一杯豆浆过来： “秀兰嫂，你没吃早餐吧，这给你！” 李秀兰连忙问： “这多少钱？” 牛春生就说： “不用钱，送你吃！” “这怎么好意思，还是要付钱的！”李秀兰连忙掏钱。 牛春生却忙说不用，最终李秀兰却还硬是给了一块钱。 她不想欠牛春生什么，就算是两个包子一杯豆浆也不想欠，她更不愿意接受牛春生对她的施舍，那样只会显得她很可怜那样。 牛春生拗不过李秀兰，最终收下了李秀兰那一张皱巴巴的一块钱。 这时候，林大军和周宏伟来了。 他们和牛春生、林小芳打了声招呼，并且在这边买了早餐，买了烟，就带着李秀兰去往工地。 这个工地也在镇子附近。 从牛春生的便利店走过去，步行十分钟就能到。 李秀兰跟着林大军、周宏伟来到工地，只见这是一个占地面积一百五十平米左右的大工地，刚挖了地基，还没开始建造，旁边堆放着水泥石子等建筑材料。 “这户人家老有钱了，要建三层楼，而且还要内外装修，我已经将整个工程一口价包了下来，只要我们一年半之内完工，绝对有赚头！” 林大军看着眼前一片空旷，眼神里炯炯有神。 现在开始流行承包制，以前他接工程都是按日工进行计算的，现在承包制的话，他越快完工，就能赚越多。 因为他给周宏伟和李秀兰发工资，还是按照日工算的，做得越快，他要付给周宏伟和李秀兰的工资就越少，剩余的就全都是他这个包工头的。 “宏伟，这个工地你好好干，我给你25块钱的日工，可不许给我偷懒哈！” 林大军这时候对周宏伟说了这么一句。 周宏伟当即面露大喜： “好嘞！大军叔，我一定好好干！” 之前周宏伟的日工是20块钱，现在涨了五块，让他更有干劲了。 林大军这时回头看向李秀兰： “秀兰，你还是15块一天，等以后做熟手了，再给你涨点，这没问题吧？” 李秀兰连忙点头： “没问题的！” 这是她人生之中第一次出来做工，之前做自己家房子那不算。 哪还敢挑三拣四？ “好，既然没问题，那今天就开工吧，今天咱们先把地基弄了！” 开工了！ 李秀兰负责拌灰，周宏伟和林大军负责填地基。 忙活一天下来，李秀兰累得够呛的。 她的腰还在隐隐作痛，但是她强忍着，刻意隐瞒着，生怕林大军知道了，不要她这个小工了。 好不容易熬到了下午收工的时间。 李秀兰需要自己坐车回家。 因为林大军和周宏伟的家都在镇子附近，不顺路，所以回家的问题只能李秀兰自己解决。 李秀兰来到街口，想要看看能不能搭到顺风车。 结果等了许久，都没能等到顺风车。 倒是有几个专门做载客生意的摩托车，跑过来主动揽客，问她要去哪里。 李秀兰就问去山沟村要多少钱？ 结果这些载客司机，都说要八块钱，便宜一点的七块钱。 李秀兰不愿意了。 她忙活一天才赚15块钱，坐个摩托车回家就要花掉近一半，那怎么能行？ 所以她就继续等顺风车。 结果等到夜幕降临，都没等到顺风车。 最后她没办法了，只能再去问那些搭客的摩托车司机。 此时摩托车都已经见不到几辆了。 就剩下最后一辆，结果一问，摩托车司机直接开价要10块钱。 “刚不是才八块钱吗？怎么现在却要十块钱了？” 李秀兰黑着脸质问。 觉得眼前这个司机就是个奸商。 “大姐，刚还没天黑，现在天黑了，你不搭就算了，我不强求你！” 摩托车司机脸上带着笑，他觉得他已经拿捏住李秀兰了，李秀兰除了乘坐他的摩托车回家，已经别无选择。 这里去山沟村还有十几公里的路，还老远呢！ 然而，他却低估了李秀兰对金钱的节省程度。 李秀兰直接扭头就走。 她竟然选择了徒步走路回家！ 李秀兰孤独的身影，在黑夜下的公路走啊走，她走了足足四个小时，这才走回山沟村！ 回到家的时候，时间已经是晚上十点多。 “妈，你怎么这么晚才回家？” 三个小孩还在客厅里等着她。 李秀兰满脸的疲惫，她的脚踝酸痛不已。 “没搭到车，就走回来了，你们吃过晚饭了吗？” 李秀兰心疼眼前三个孩子。 “吃过了，我们自己煮了，我们见您没回来，还把猪和鸡都喂了！桌上还给您留了饭菜，您吃过晚饭了吗？” 王大山如此说道。 现在他越来越懂事了。 虽然学习成绩很差，但是却已经能够帮家里做很多家务。 李秀兰打开桌面上倒扣着的一个篮子，里面放着一盘已经凉透了的空心菜。 她鼻子微微一酸，不由感动。 “你们都洗过澡了吗？” “洗过了！” “那赶紧去睡觉吧，明天还得早起上学呢！” “好好，那妈您自己吃完饭也早点睡！” 王大山带着王二海和王小花进房间睡觉去了。 李秀兰早已饿得两眼发昏。 她拿出碗筷，打饭的时候，拿勺子的手都是颤抖的。 又凉又硬的米饭，配上冰冷变色的空心菜，她吃得狼吞虎咽的。 吃完之后，这才稍稍感觉好点。 然后去柴房烧水，家里没有热水器什么的，要洗澡就得先烧水。 烧好水已经是一个小时后的事情。 李秀兰简单洗了个澡，然后这才回自己房间去睡觉。 而此时，时间已经是夜晚十二点多。 第86章 荣哥，你怎么在这里? 这一晚李秀兰睡不着，她的腰隐隐作痛，她的脚暗暗发酸。 她感到很不舒服。 起来吃了几个安乃近，这才稍微好一些。 迷迷糊糊熬到了天亮，才凌晨五点多，她就又得起来了。 喂鸡喂猪做早饭，洗衣服浇菜园，这些固定的日常家务，她每天早上都必须要做。 等做完了这些，王大山和王二海也去上学了，她这才去找猪肉荣，乘坐猪肉荣的车去往镇上工地。 “妈，我也要去！” 李秀兰走的时候，王小花拉住了她的手，眼巴巴地恳求道。 他才五岁，昨天他一整天独自在家，他觉得很孤单，很无聊，也很害怕，所以今天他想要跟着母亲一起去镇上。 “乖，你在家里看书，或者去找村里其他小朋友玩，妈要去做工赚钱！” 李秀兰肯定不能把王小花带去镇上的工地，且不说带过去碍手碍脚很麻烦，要是遇到昨天那样的情况，回来的时候搭不到顺风车，要徒步回来，王小花这么小年纪，怎么走这段路？ “妈，就让我跟你去吧，我不会哭不会闹的，别留我一人独自在家好吗，我怕！” 王小花吵着要去。 李秀兰对此烦躁不已。 心一狠，就把王小花锁在家里了。 王小花被锁在家里，哭着拍门，大喊妈妈。 李秀兰心如刀割，不过还是忍着心痛离开了。 她只能如此，别无选择。 等中午王大山和王二海放学回来，他们自然会给王小花开门。 李秀兰快步走向猪肉荣家，身后王小花的哭喊声渐渐模糊。 李秀兰擦掉眼角的泪水。 卑微笑着对猪肉荣打招呼： “荣哥，今天又要劳烦你了。” 猪肉荣爽朗笑道： “不劳烦，别客气，上来吧，时间不早了，我们这就去镇上！” “好好！” 李秀兰连忙上了摩托车。 猪肉荣用脚打着火，摩托车发出突突突的声音。 他一松离合，摩托车开始往村外开去。 “秀兰，怎么看你脸上有点苍白？” 路上，猪肉荣通过后视镜，看了李秀兰的脸一眼，就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没事没事，我挺好的。” 李秀兰不但脸色苍白，神情也很疲惫，两只眼睛都挂着黑眼圈。 但是她必须强撑着。 生活不允许她有半点的懈怠。 “昨天你怎么从镇上回来的？” 猪肉荣这时又问了这么一句。 “下班太晚了，没搭到车，走路回来的。” 李秀兰如实说道。 “你竟然从镇上走回山沟村啊，那么远的路，你得走多少个小时啊！” 猪肉荣当即满脸惊讶。 与此同时，不由心生同情。 “其实也不用走多久，就三个多小时而已。” 其实真实情况是走了四个多小时。 李秀兰刻意说少了一些时间，好让事情变得轻描淡写一些。 猪肉荣又通过后视镜看了李秀兰一眼，眼神里满是对李秀兰的同情和怜悯。 “秀兰，不是我说你，其实你不用去镇上做工的，你老公在城里打工，让他寄钱回来就好，你在家里耕点田，种点菜，照顾好孩子，就已经可以了，赚钱的事让王长根去做！” 猪肉荣多嘴了一句。 李秀兰苦笑道： “要是他能寄钱回来就好了，我已经大半年联系不上他了。” “怎么会这样？王长根这么没良心吗？”猪肉荣为李秀兰愤愤不平。 李秀兰唯有自嘲： “呵呵，谁知道呢，或许我老了人家嫌弃我了呗。” 猪肉荣不说话了。 李秀兰确实比以前老了很多。 但是她的骨相还是很好看的。 也就皮肤粗糙了些，皱纹多了些，仅此而已。 很快，摩托车开到了镇上街口。 李秀兰在这里下了车，猪肉荣要送猪肉去饭店，和李秀兰不顺利。 “秀兰，要是下午回来的时候，搭不到车，可以打电话到李云霞的便利店，让李云霞来和我说一声，我可以去搭你！” 猪肉荣如此说道。 他看李秀兰这么苦，真是有些于心不忍。 这才主动提出这么一个建议。 李秀兰连忙点头道谢： “好的好的，谢谢你了荣哥，你真是个好人！” 李秀兰嘴上虽答应了，可她心里头却没想过要去劳烦猪肉荣。 要猪肉荣专程跑镇上一趟来搭她回家，那多麻烦啊，油钱都要不少。 就算猪肉荣乐于助人，她也不好意思再劳烦猪肉荣了。 来到工地这边，林大军和周宏伟已经来了。 他们正在吃着早餐。 李秀兰和他们打了声招呼，就开始去拌灰。 林大军却对她说，先别拌灰，今天得先把铁扎好，做好了柱模，才能往里面灌水泥沙石。 李秀兰说她不会扎铁，林大军就让周宏伟教她。 李秀兰还挺聪明的，一学就会。 转眼到了中午，林大军和周宏伟说要去找个饭店吃小炒，问李秀兰要不要一起去。 这户人家不包中午这一餐，午饭得他们自己解决。 李秀兰摇了摇头，说你们去吧，她就不去了，她吃小炒容易上火。 其实这都是借口，真实原因是她想要省钱。 等林大军和周宏伟走后，李秀兰就跑去买了几个馒头，然后蹲到一个无人的角落，就这么干巴巴地啃着馒头。 馒头很干很噎脖子。 但是就连一瓶矿泉水或者一碗粥，她都不舍得买。 就这样硬啃着。 昨天中午她也是这样解决午餐的。 以后的每个中午，如无意外，估计都会是这样。 转眼又到了下午下班时间。 今天下班比较晚。 因为需要将地基和柱体完全浇筑好。 浇筑好了地基之后，要等一段时间，等水泥硬化之后，再来开始做下一步的工程。 林大军说，接下来休息五天，五天之后再来开工。 李秀兰点头答应，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 今天她的腰伤比昨天痛得更厉害了，她都感觉有点快要撑不下去了。 休息五天之后再开工的话，肯定能够得到一些缓解。 李秀兰独自一人走向街口。 她觉得，今天估计又要走路回家了。 因为现在都已经天黑了。 然而，让李秀兰想不到的是。 当他来到街口，却见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荣哥，你怎么在这里？” 第87章 守着本分怎么却换来这样的结果? 李秀兰怎么都不会想到，竟然会在街口遇到猪肉荣。 要知道现在时间已经接近七点，天已经黑了。 猪肉荣不在家里呆着，咋跑来这里了？ “我下午来镇上办点事，办完事原本打算立即回去的，但是突然想到你，怕你又像昨天一样搭不到车得步行回去，我不知道怎样联系你，不知道你的工地在哪里，所以就在这街口候着，现在天都黑了，我以为你已经回去了呢，正准备回去了呢，没想到还就真等到你了。” 猪肉荣脸上带着淳朴的笑容，他非常之坦诚，没有掩饰什么，直接说出实话，他就是在这里等李秀兰。 李秀兰闻言，当即感动得鼻子一酸。 “荣哥，你对我太好了！” 李秀兰已经很久没有感到这种温暖了，所以猪肉荣只要稍微表现出一些异于常人的热情，她就被感动得稀里糊涂。 “你别说这些客气话，快上车来吧，我载你回去！” 猪肉荣满脸热情的笑容。 李秀兰上了车，她坐在摩托车后面，已经不再像之前那样刻意和猪肉荣保持距离，只是顺其自然地坐着。 一路上两人默默无言。 但是那种气氛两人都心知肚明。 很快就回到了山沟村，回到了猪肉荣家门前。 李秀兰还在心中感动着。 可就在这时，猪肉荣的女儿何小玲从家里走了出来，她黑着一张脸埋怨： “爸，你怎么回来这么晚？” 猪肉荣呵呵笑道： “遇上点事，所以回来晚了。” 何小玲满脸敌意地瞥了李秀兰一眼，竟然毫不避讳指责她父亲： “你怎么能载这个女人回来？别忘了之前援朝伯伯载她回来，惹得全村人都在议论纷纷，最后搞得他被迫辞去了村委书记的工作！你这是要搞臭自己名声吗？你对得起我死去的妈吗？” 何小玲年纪不大，也就十三岁而已，刚上初中。 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最为叛逆，所以才会说出这样口无遮拦的话。 最近两天因为猪肉荣早上都会载李秀兰去镇上，村子里确实已经起了一些流言蜚语，何小玲生气也不是全无原因的。 “小玲，我和你爸不是你想的那样的……”李秀兰心里委屈，有苦说不出来，她努力想要去解释清楚，他们都是清白的。 然而何小玲却非常讨厌她，压根不想听她的解释： “你走吧，别呆在我家门口，我不要听你解释，你以后别来坐我爸的车就好！爸，你以后别载她去镇上了，让别人看到了只会说咱们笑话，你忍受得了，我可忍受不了，我可不想有这样一个明明很浪却装作很无辜的后妈！” “小玲，你说什么呢！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猪肉荣怒斥自己女儿，“我和秀兰根本就没什么！我只是看她可怜这才载她一程，你不要想那么多行不行！” 何小玲却呵呵冷笑： “你可以让我不想那么多，但是你能让山沟村的全部村民都不想那么多吗！” 猪肉荣被女儿这话顶撞得，立即喉咙卡壳，气呼呼的，却又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 因为何小玲说的是对的。 他猪肉荣能够管住自己女儿，但是别的村民他可管不住！ “好了，都别吵了！”李秀兰这时突然大喊，她真诚地看向何小玲：“小玲，很抱歉让你误会了，你放心，我以后都不会搭你爸的摩托车了，你说得对，让别人看了，会说咱们的风凉话，人要脸树要皮，我应该自重一些……”说到这里，李秀兰将目光转向猪肉荣：“荣哥，感谢你这两天载我去镇上，谢谢你，以后你去镇上送猪肉，不用等我了，你自己去就好。” 猪肉荣当即满心不是滋味： “可是，我不送你，你怎么去镇上开工？大老远的，难不成你走路去吗？” 李秀兰就说： “我自己会想办法。好了，别的不多说了，我回家了，再见。” 李秀兰说了声再见，就连忙转身快步离开。 她刚转身，就忍不住落泪。 心里满满的委屈，却无处诉说。 她不能埋怨何小玲，更不能埋怨猪肉荣。 他们都没有错，错的是她自己。 至今她都还想不明白，她一直都本本分分的，没做过任何过线的事情，怎么就在全村人心中留下了一个荡妇的形象呢？ 如果换做别的女人，遇上像王长根这样不负责任的渣男老公，估计早就抛弃孩子跑路了！ 她没有跑，她咬牙坚持了下来，她尽最大的努力对这个家庭负责任，怎么换来的却是这样的结果？ 这不公平！ 好在，家里三个孩子还算懂事。 她回到家的时候，发现孩子们已经做好了晚饭。 虽然这晚饭不是很好吃，青菜甚至没洗干净，还有虫子在里面，但是她吃着却很是感动。 如今，孩子是她活下去的最大精神支撑。 第二天。 猪肉荣在村里卖完猪肉，收拾好杀猪台，却迟迟没有去镇上给饭店送猪肉。 他坐在摩托车上，神情颓丧地抽着烟。 他在等李秀兰。 结果从早上七点，等到八点多，都没等到李秀兰。 再不去镇上送猪肉，饭店老板可能就要埋怨他了。 最后他只能很不情愿地开车出发了。 他心想，莫非李秀兰不想从他家门口经过，就绕路出了村子？ 自家那不懂事的女儿，昨晚对李秀兰说的那些话，实在太重了些！ 换做是他，他也会受不了。 毕竟人都是有自尊心的。 猪肉荣很想当面去给李秀兰道个歉。 他希望能够在去镇上的途中遇上李秀兰。 他以为李秀兰不载他的摩托车去镇上，那很大可能只能走路去。 然而事与愿违，他一路骑着摩托车到镇上，始终没见到李秀兰的身影。 这让他不由失落，心里感觉空落落的。 他不知道，今天李秀兰不用开工。 不单单今天，接下来的五天李秀兰也不开工。 工地的地基和柱体刚刚浇灌好，要等水泥硬化了才能继续开工。 这天早上，李秀兰睡到八点多才起床。 早上八点，对城里人来说，可能还很早，可对李秀兰而言，那已经是很晚了，她以前都是五点多天刚蒙蒙亮就起来干活了。 今天起得这么晚，那是因为她的腰伤又复发了。 她觉得很痛，床都起不来，浑身冒冷汗，原本她五点多想要起来给孩子做早餐的，但是最终没有起来，她给了三个儿子一块钱，让他们自己去村口便利店买点零食当早餐吃，然后她就继续躺着。 不知不觉就躺到了早上八点多，她腰上的疼痛感还是没有多少好转。 整个人都迷迷糊糊，昏昏沉沉的。 不行，有些撑不住了，看来又得去找钟医生打吊瓶了。 …… 第88章 我不干活，钱哪里来啊 李秀兰强撑着从床上起来，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发现有些发烫。 她扶着床边的墙壁，踉踉跄跄走出卧室。 只见王小花正在客厅里静静地看着书。 她感觉眼前有一片模糊的雪花阻挡着视线，看什么都不太清楚。 “妈，你怎么了？” 王小花看到母亲面色苍白，抬头问了这么一句。 “我没事，你看你的书，不用管我……” 李秀兰刚说完这话，就眼前一黑，失去意识，倒在地上了。 这几天的辛苦劳作，再加上负面情绪的堆积，终于还是让她倒下了。 “妈！” 王小花连忙扔下手中的书，过来摇晃李秀兰的身体。 “妈，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 王小花哭了出来，连忙呼喊他妈妈，试图唤醒他妈妈。 但是他妈妈却没有任何回应。 他连忙哭着小跑出去，去往村口找钟建国钟医生。 一路上因为太急切，还摔倒过好几次。 手都摔出血了，但是他却毫不在意。 拼命地跑着。 终于跑到了村口卫生站。 “钟医生，快救救我妈妈！” 王小花哭着呼喊钟建国。 此时钟建国正在给一个病人量体温，见王小花哭着喊着跑进来，满脸急切地发出求救，立即就一惊，连忙放下体温计，过来关心询问： “你妈怎么了？” 钟建国连忙询问。 “我妈在家里倒下了，好像快要死了，一动不动的！” 王小花哭着说出这么一句话。 他真的觉得他妈已经快要死了。 小孩子哪分得清昏迷和死亡？ 钟建国闻言，当即面色大变。 连忙拿出急救箱，二话不说就跑向李秀兰家中。 至于卫生站里的病人，只能让他们稍等片刻了。 毕竟救人要紧。 很快，钟建国就来到了李秀兰家中。 他看到李秀兰倒在地上昏迷不醒，连忙过去查看情况。 而王小花则是在身后急切哭着。 “你妈这是低血糖导致的昏迷，她今早是不是没吃早餐？” 钟建国果然不愧是老医生，检查一下就查出了病因。 “是的，她今早说不舒服，就一直躺着，给了我们三兄弟一些零花钱，让我们自己去便利店买吃的，她到现在一直没吃饭。” 王小花如实说道。 “不用担心，你妈很快就会醒来！” 钟建国如此说道，王小花这才稍稍放心。 钟建国立即背着李秀兰到村口卫生站。 在卫生站这边，给李秀兰挂上葡萄糖点滴。 果然，不一会儿李秀兰就醒来了。 她一醒来，就看到王小花在眼前哭泣。 “妈，你终于醒了，你吓死我了！” 王小花一脸惊魂未定的模样。 “我没事，你别哭，男孩子不能哭，赶紧擦干眼泪……”李秀兰语气虚弱说道。 王小花立即擦掉眼泪，不哭了，只是还忍不住抽泣。 “钟医生，多谢你救了我……” 李秀兰看向钟建国，说着感谢的话。 “我听村里人说，你去镇上做泥水工了，你这身子比以前瘦多了，我劝你还是不要去干重活了，健康要紧，你是不是腰伤又复发了？” 钟建国面色严肃，关心询问。 “是的，今早迷迷糊糊中醒来，腰就痛得不行，想着躺在床上缓一缓应该就会好一些，没想到缓了几个小时依旧不见效果，正想着起床来找您看看，不曾想刚出大厅就两眼一黑了……” 李秀兰如实说出情况。 钟建国立即去检查李秀兰的腰伤。 让李秀兰掀开衣裳，露出腰来，用手去轻轻按压。 只稍稍一碰，李秀兰就痛的“嘶”地倒吸凉气。 “你别去做泥水了，不然以后落下终生的毛病，有你好受的！” 钟建国严厉训斥，“你可不要不把你这腰伤当回事，这事可大可小，你要是继续强撑下去，以后要花的医药费，可能会比你现在赚的钱多一千倍甚至一万倍！” 李秀兰低着头，小声嘀咕着： “没这么严重吧，你给我打个吊瓶，上次打的吊瓶，就挺管用的，回去就不痛了……” 钟建国见李秀兰这态度，不由叹气： “上次打的是抗生素，能够止痛消炎，当然见效，但是那并不能帮你修复腰肌劳损，腰肌劳损想要康复，就得静养，你得听我的，别再干重活了！” 李秀兰低着头，声音变得越发小： “我不干活，钱哪来啊，三个孩子怎么养活啊……” “王长根就不寄钱回来吗？”钟建国眉头皱起。 “别说寄钱了，我都已经联系不上他了，他原来的手机号码停机了，他又不主动打电话回来，已经失联很久了……” 李秀兰忍不住哭出来。 钟建国见她这模样，不由心生同情怜悯。 王长根这几年一回来就和李秀兰吵架，他们夫妻感情出现了问题，这他是知道的，但是他没想到，王长根竟然会不寄钱回来。 家里的三个孩子，那可都是王长根的亲生骨肉啊！ 他和李秀兰矛盾再深，也不能对自己孩子不管不顾吧！ 这太没良心了！ “你别太过担心，可能王长根他只是换了手机号码，还有两个月就过年了，过年他肯定会回来的，到时候我去叫上村委的人，一起去说说他，他要是那么没良心抛下你们母子不管，我们山沟村的所有人肯定都不会答应！” 钟建国是山沟村里的长辈，而且还是卫生站的医生，他的资历很老，威望很高，别的村民或许不好插手李秀兰和王长根之间的家庭内部事情，但是他却可以插手，王长根要是不给他面子，那以后别想在山沟村混了。 “钟医生，那我先谢谢你了，你真是好人，只是现在这种情况，我也不敢肯定他过年一定会回来，说不准他连过年都不回来了呢……” 李秀兰对未来比较悲观，她真的有一股很强烈的预感，今年过年王长根不会回来，这预感毫无理由，毫无根据，但是却很强烈。 “你别胡思乱想着，哪有过年不回家的道理？到时候王长根肯定会回来的！” 钟建国安慰着李秀兰，然后又叮嘱道： “你别再干重活了，你要真穷得揭不开锅，我借你点钱。” “这怎么好意思？……那我具体要休息多久？”李秀兰可不想欠钟建国太多人情，她知道人情债最难还了。 “至少休息两个月吧，今年都别干了，等过完年你再去干！”钟建国给出他的建议。 李秀兰当即面露惊讶，有些难以接受： “要休息这么久啊……” 她还想着打完吊瓶，休息四五天，就可以去开工了呢。 如果这么久都不能干重活，那工地那边怎么办？ 工地那边五天后就要开工了…… 第89章 王大山，你妈来揍你了 钟建国给李秀兰打了一瓶葡萄糖，一瓶抗生素，葡萄糖是为了缓解她的低血糖，抗生素是为了缓解她的腰部伤痛。 打完两个吊瓶之后，李秀兰感觉好多了。 钟建国给她开了一些药，让她回去好好吃药好好休息，还叮嘱她一定要休息够两个月，这段时间别再去干重活了。 她满嘴答应。 李秀兰拉着王小花的小手，回到了家中。 她在客厅里呆坐着。 一坐就是一个中午。 现在她必须面临抉择。 是继续去做泥水工，还是听钟建国的意见，休息静养两个月？ 如果继续做泥水，她的腰伤会不会真的越来越严重？ 如果静养两个月，等养好伤之后，林大军还会要她这个小工吗？ 要是换做她李秀兰处在林大军的位置，肯定不会再要她了，这才做了几天，就要休息这么久，这多耽误工程进度！ 李秀兰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抉择了。 转眼到了中午，王大山和王二海放学回来了。 她得去做午饭了。 不管了，不去想那么多了。 如果五天之后觉得身体好点了，那就继续去做，如果实在好不了，那就不去做了，不强求了。 午饭做好。 一盘油麦菜，一盘炒鸡蛋，以及一大压力锅的白米饭，这就是她和三个儿子的午餐了。 “妈，老师说让你下午去学校一趟……” 正吃着午饭，王大山突然低头细声说了这么一句。 李秀兰神情不由一愣，当即就拉下脸： “你在学校里犯了什么事？老实交代！” 这年头老师叫家长去学校，可不是什么好事。 准是自家儿子做了什么坏事！ 所以李秀兰这才会一下子就脸黑。 “我没做什么……” 王大山低着头，一脸心虚的模样。 李秀兰气得不行。 自己这个大儿子，其实还算懂事，但就是太调皮了，而且完全不把心思放在学习上！ “你赶紧老实交代！” 李秀兰举起筷子，“你不老实交代，我可要打你了！” 自己为了这个家，已经很辛苦了，大儿子还这么不省心，真是气死她了。 王大山见到她妈要打她，一下子就怕了。 连忙放下碗筷，一溜烟跑到门口，这才说道： “我就考试没考好而已，又没犯什么错，你凭什么打我！” 李秀兰气得要死，追出去： “你还敢顶嘴是吧！” “妈，我错了，你别追！小心别摔着！”王大山连忙逃走。 李秀兰气呼呼的，追到门口，追不上了。 自家这个大儿子瘦得像根竹竿似的，但是跑起来贼快！ 王大山已经跑得老远，还不忘回头大喊： “二弟，帮我带我的书包去学校！” 他打算今天中午不回家了，他去找村里的小伙伴玩，玩得差不多了，就直接去学校。 因为他知道，他只要一回家，少不了被他妈一顿揍。 王二海笑嘻嘻的，幸灾乐祸： “好嘞！哥，你去吧！” 下午两点半，李秀兰带着沉重的心情来到了学校。 原本王二海答应帮王大山拿书包的，结果现在王大山的书包就在李秀兰手里。 王大山对此也是始料未及。 他看到他妈左手拿着他的书包，右手拿着一根竹条，怒气冲冲而来，他当即就胆战心惊，满脸惊恐。 “王大山，你快看，你妈来揍你了！” 同班同学有人哈哈大笑，幸灾乐祸。 王大山觉得丢脸极了。 但是他却已经无处可逃。 他连忙出去教室外面，对李秀兰认错： “妈，我错了，把书包给我好吗？以后我一定会好好学习……” 因为他知道，要是不把书包拿到手，接下来下午两节课都没有书本，那他不单单会被李秀兰打，还会被老师打。 那时候老师打不听话不好好学习的孩子，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孩子可不像现在这样金贵，家长也不像现在那么敏感，更不会对老师抱有敌意。 打手掌，罚站，留堂，对顽皮的孩子而言，那是常有的事情！ “我让你跑！” 李秀兰二话不说，一手逮住王大山，一手狠狠挥下竹条。 王大山当即被打得，原地蹦跳了起来。 发出哇哇惨叫。 竹条打人，伤不了筋骨，但那是真的痛啊，一竹条甩下来，啪啦一声，皮肉都变红，所以这种打孩子的方法，也被戏称为“粉条炖猪肉”。 “妈，我错了，妈，我真的错了，妈别打了……” 李秀兰一鞭又一鞭挥舞着竹条，王大山被打得边求饶，边哭喊，边挣扎。 教室里的学生们，透过窗户看着，都看得幸灾乐祸的。 今后王大山注定了又要多一件被班级小伙伴们嘲笑的事情。 “孩子妈，别打了！” 就在这时，王大山的班主任小跑着过来。 王大山的班主任名叫林小月，她不但是班主任，还是王大山的数学老师和语文老师。 以前李秀兰来给王大山办理入学报名的时候见过一面。 “老师，我儿子他不好好学习，就该打！” 李秀兰没知识没文化，但是却明辨是非。 在学校不好好学习就该打，这似乎是农村父母普遍遵循的真理法则。 所以不少农村出来的孩子，打小就没少挨过父母老师的打。 不过他们皮肉厚实，不会像城里的孩子那样敏感脆弱，更不会动不动就抑郁自杀。 “孩子妈，你打孩子别在学生面前打，这样会很伤他自尊的！” 林小月如此说道。 李秀兰却不理解这话，在她看来，一个小孩子啥事都不懂，能有什么自尊？ “你跟我到办公室来吧！” 林小月对李秀兰说了这么一句，然后对王大山也说道： “王大山，你也来办公室一趟！” 母子二人跟着林小月来到了办公室。 王大山低着头，战战兢兢。 眼角还残留着刚才被李秀兰打哭的泪痕。 李秀兰则是满脸歉意，连忙道歉： “老师，我家孩子太顽皮，给您添麻烦了！” 在她看来，自家孩子给老师添麻烦，确实不应该。 “孩子妈，我这次叫你过来，是想要问你一件事。” “您问，我一定如实回答！”李秀兰满脸老实，像是个犯错的孩子一样，虚心接受批评。 反倒是王大山，虽然还在低着头，但是却已经走神，心不在焉，在悄悄玩手指甲。 “平时王大山的作业，是不是你帮她做的？” 林小月问出这么一个问题。 把李秀兰搞得有些懵逼了。 “没啊！我从没帮他做过作业！” 李秀兰连忙否认。 她现在每天累得要死，哪还有功夫帮他做作业？ 林小月眉头微皱，带着一丝疑惑： “那就奇了怪了，平时的作业，无论是语文还是数学，他都能全做对，就算是很难的题目，全班没一个人能做对的，他也都能做对，结果这次小考，你猜怎么着？” “怎么了这次小考？” 林小月叹气一声： “他语文考了38分，数学更差，只考了19分。” 第90章 这孩子长大后绝对有出息! 李秀兰听了这话，感觉天都快要塌下来了。 他知道王大山学习差，但是没想到竟然差到这个地步！ 语文竟然只考了38分，数学竟然只考了19分！ 要知道，她李秀兰虽然不是什么学习优秀分子，但是以前读小学的时候，也能轻轻松松考到七八十分的成绩！ 自家这个大儿子，到底是怎么了？ 竟然能够差到这么离谱！ “王大山，你赶紧老实交代，到底怎么回事！” 李秀兰回头将王大山扯过来，让他交代清楚是怎么回事。 王大山低着头，满脸的心虚，憋了许久，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王大山，现在你妈就在这里，赶紧说清楚，平时是谁帮你做的作业？” 林小月这次找李秀兰过来，就是为了弄清楚这件事。 如果是家长帮忙做的，那她可就要教育一下李秀兰了。 作为家长应该监督孩子做作业，而不是帮孩子做作业。 “就是我自己做的！” 王大山很是嘴硬。 他的嘴硬老早就出了名，之前上学前班的时候，林小月教他算数，他明知道正确答案，但就是非不说正确答案，这事儿已经过去一年多，但是林小月至今还记忆尤深。 “你胡说，你要是能自己完成作业，这次小考怎么可能考得这么差！” 林小月训斥一声。 王大山却依旧嘴硬： “那是因为我不想考！” 这可把林小月气笑了： “那你说，你为什么不想考？你明明就是不会试卷上的题目，还嘴硬是吧？” 李秀兰看王大山这么嘴硬，也是来气。 手里的竹条又忍不住挥向王大山的屁股，打得啪啪乱响。 “我让你嘴硬！我让你嘴硬！赶紧说啊！” 王大山被打得捂着屁股扭着身子连忙闪躲，再次哇哇大哭出来。 哭声就连隔壁教室的同学都能听到。 “我说，我说，别打了，再打就要死了！” 在“粉条炖猪肉”的巨大威力之下，王大山嘴硬的毛病终究还是被治好了。 他连忙如实招来： “是我弟弟帮我写的作业！” 这下总算破案了。 但是却也让林小月惊讶意外了。 “你的作业，竟然是你弟弟做的？你是说正在读学前班的王二海吗？” 林小月见识过哥哥帮弟弟做作业的，可却没见识过弟弟帮哥哥做作业的。 所以她脸上有些不相信。 “不是他，王二海是我二弟，我说的是我三弟，我三弟他没上学，他还在家里！我一放学回家他就缠着我，要我给他作业做，我能有什么办法？” 王大山一副很无辜的样子，似乎他是受害者那样。 林小月惊呆了。 “你说你的作业是你还没上学的三弟帮你做的？你这不是在和我开玩笑？” 她不相信这是事实，觉得王大山在撒谎。 “孩子妈，你得好好管教王大山了，他成绩差也就算了，竟然还学会了撒谎，这可不行！” 林小月对李秀兰如此说道。 李秀兰却苦笑： “老师，或许他并没有撒谎，我小儿子他虽然没上学，但是很喜欢读书，平时没事做就拿着书本不愿意放下，现在已经会做加减乘除了，还会背很多古诗！” 李秀兰对王小花的情况很了解。 只是她忙着工作，缺乏对王大山的督促，怎么也不会想到，王大山为了偷懒，竟然会让自己弟弟来帮忙做作业！ 林小月却依旧不相信： “孩子妈，你这话是认真的吗？你这个大儿子学习一塌糊涂，小儿子还没上学竟然就会做一年级的题目了？” 这种事情林小月以前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一个家庭之中，要么都是学习好的，要么都是学习差的，要么一个稍微好点，一个稍微差点，差距不会太大，因为是同一个环境生长的，不会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很少有家庭的孩子，哥哥学习一塌糊涂，弟弟却很有学习天赋。 “老师，我没骗您，我小儿子确实很聪明，您放心好了，回头我去说说他，让他别帮他哥哥做作业了就好。” 林小月却不相信。 她非要亲眼看看李秀兰的小儿子，是不是真有那么神奇。 所以她就对李秀兰说： “等下午放学了，我可以去你家看一看你那小儿子吗？” 李秀兰爽快答应： “可以的！” 转眼到了下午放学。 林小月在王大山的带路下，来到了李秀兰家中。 李秀兰正在厨房里煮鸡肉。 她得知老师今天要来家访，所以下午从学校回来的时候，就决定要杀一只鸡来款待老师。 “林老师，您屋里坐，我晚饭就快做好了，等会儿在这里吃个饭！” 李秀兰热情招待林小月。 她对老师有着近乎盲目的崇拜和尊重。 因为在她的认知里头，老师就是有文化有知识的象征。 而她是一个没知识没文化的村妇。 “这个就是你的小儿子吗？” 林小月来到李秀兰家中，第一眼就看到了一脸怯生生的王小花。 王小花性格上和王大山有很大的差别，王大山没心没肺，很是外向，而王小花敏感害羞，性格内向。 “是啊，小花，这是林老师，快叫老师好！” 李秀兰催促王小花向林小月打招呼。 王小花小声小气地喊：“老师好。” 声音小到几乎听不见。 蚊子发出的声音一般。 “小花，你会算数吗？” 林小月为了验证一下自己的想法，所以立即来考验王小花。 “会一点……” “5加6等于多少？” “11。”王小花不假思索就说出了答案。 “13加19呢？” “32。”王小花依旧不假思索说出答案。 林小月有些惊讶了。 这么小豆丁一样矮小的孩子，年纪也就四五岁而已，竟然能够不假思索就算出13加19这样的加减法，在这偏僻落后的农村里头，确实已经非常了不起了。 “小花你真棒，听你妈说，你还会背古诗，是不是真的？” 王小花就说：“我会背‘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还会‘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还会其他一些，这两本书上的古诗我都会！” 王小花受到林小月的夸奖，不再那么害羞，他去拿出皱巴巴的一年级语文书和二年级语文书来，说这里面的古诗他都会。 然后他还说：“我还会乘法口诀！” “这么棒吗？那我问你，8乘以6等于多少？” “八六四十八！等于四十八！”王小花脱口而出，说出答案。 林小月脸上不由露出激动之色。 她教书好些年了，但是像王小花这么聪明的，她还是头一次见。 这孩子，好好培养，以后长大了，绝对会有出息！ 第91章 唯一能够突破阶层的希望 这天晚上，林小月在李秀兰家里吃了个晚饭。 “你小儿子太聪明了，是个读书的料，要好好培养！好好看着他，别让他和那些坏孩子玩！” 吃饭的时候，林小月还不忘叮嘱李秀兰。 农村其实并不缺聪明的小孩，但是缺乏管教，很多孩子性格野，心思不在学习上，上了初中高中管束不住自己，就泯然众人了。 “好好，老师，我一定听您的！” 李秀兰点头如捣蒜。 可实际上，她哪有时间管孩子啊。 以前开便利店的时候，她或许还能抽出一些空闲时间来管管孩子，现在做泥水工，早出晚归，一切都只能靠孩子自己自觉。 “你老公呢，怎么不见他来吃饭？” 林小月这时随口问了一句。 “他去城里打工了，不在家里，只有过年过节才回来。” 李秀兰如实说。 “哦哦，这样啊……” 林小月看三个孩子的眼神，不免流露出同情。 他们的成长环境缺乏父亲，肯定会对人生观和价值观的形成产生负面的影响。 就比如王大山吧，这个孩子一看就是已经废了，长大后很大可能只能去做最底层的工作。 而王二海也好不到哪里去，在学校里也是很野，很顽皮，有点小机灵，虽然不至于次次考试都倒数，但是学习成绩只能算是中等。 这样的孩子，长大后很大可能也走不出父母所在的阶层。 唯有王小花还有那么一点点可能性，能够走出农村。 但也仅仅是一丝渺茫的希望。 他将来要上小学，上初中，上高中，上大学，这四个阶段，无论哪一个阶段，只要他稍微走歪一点，又或者松懈一点，那渺茫的希望也会化作乌有。 农村的孩子想要出人头地，比城里的要难多了。 所以林小月吃完晚饭，道别离开之前，还不厌其烦地叮嘱李秀兰，一定要管教好王小花，不能让他学坏，不能让他厌学，一定要让他一直保持对学习的兴趣，让他一直保持求知的欲望。 李秀兰依旧是点头如捣蒜答应，但是等林小月走后，她却迷茫了，林小月说的她都懂，但是要怎样去做，她却不知道了。 怎样才能避免孩子学坏，怎样才能避免孩子厌学，怎样才能让孩子一直有求知欲望？ 她完全不知道。 而且王小花现在还这么小，现在就考虑这些，是不是太早了一点？ 李秀兰唯一能做的，就是对王小花说： “明天我带你去书店，你要什么书尽管开口，我给你买！” 王小花当即高兴不已，甚至尖叫着鼓掌叫好。 李秀兰又问王大山和王二海，他们需不需要买书？ 王大山和王二海都连忙像拨浪鼓一样摇头，学校的课本他们都没完全搞明白，他们才不要买别的书，读书最痛苦了！ 第二天早上，李秀兰就带着王小花一起去镇上赶集。 今天是赶集日。 有很多搭客的小四轮去往镇上。 她不愁没车坐。 路过猪肉荣家的时候，恰巧看到猪肉荣正要去镇上。 猪肉荣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李秀兰，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开口问道： “秀兰，这两天怎么没见你去镇上工地？” 李秀兰就如实说： “荣哥，我这几天休息。” “你现在是要去镇上吗？”猪肉荣又问这么一句。 “是的，不过不是去开工，而是去赶集。” “哦哦，要不让我再你一程吧！”猪肉荣脸上带着热情淳朴的笑。 “不用劳烦荣哥你了，我和小花去路边等小四轮就好！”李秀兰看了一眼猪肉荣家门口，她就怕猪肉荣的女儿何小玲这时候又跑出来骂她。 人要脸树要皮，李秀兰无论怎样都不愿意再去乘坐猪肉荣的摩托车了。 被何小玲这样一个小姑娘，如此指责，那多伤她的自尊心。 “我女儿去镇上读书了，你不用担心！” 猪肉荣这时候说出这么一句话。 他一眼就看穿了李秀兰的担忧。 何小玲今年上初中了，而上初中要去镇上的中学上，需要在镇上的中学里面寄宿，一个星期只有周六日才回家。 “还是不用了，荣哥谢谢你，你的心意我领了，但我觉得还是去搭小四轮比较好！时间不早了，就不聊了，再见！” 李秀兰连忙道别，然后拉着王小花的手仓促离开。 她内心里不由涌起复杂的情绪。 她知道猪肉荣对她很好，但是她也知道，作为一个成年人必须保持克制，特别是现在她和王长根还没离婚，那就更加需要保持距离了，免得被别人说闲话。 来到公路边，等了大概十来分钟，就来了一辆破旧的小四轮。 “前面还有位置，来前面吧！” 司机老路从驾驶座上伸出个脑袋，对李秀兰如此说道。 老路人很好，对带孩子的乘客一般都会多点照顾。 李秀兰带着王小花，挤上了小四轮前面车头的座位。 车头后座上，已经有两位乘客。 大家都是认识的，上来相互打了个招呼。 然后有一搭没一搭聊着。 小四轮在乡村道路上走走停停，中途还搭载了好些乘客。 等到镇上街口下车的时候，乘客总共有二十来个。 老路从驾驶座上下来，一个一个收费。 大人一块钱，小孩五毛钱，婴儿不用钱。 李秀兰给了一块五，然后就带着王小花去赶集了。 赶集日的集市，热闹哄哄的。 有卖鸡的，有卖鱼的，有卖猪肉的，还有卖各种蔬菜水果的，卖各种农具的，卖各种日常用品的……总之应有尽有。 李秀兰带着王小花，来到了镇上的唯一一家书店。 这书店很是破旧，狭窄的空间里，摆满了各种书籍和文具用品。 书籍主要是教辅资料书，文具则是各种纸笔，橡皮擦等等。 “你自己去看，要什么书就拿什么书。” 李秀兰对王小花说了这么一句。 王小花满脸兴奋地点了点头，只比大人膝盖稍高的小身子，屁颠屁颠跑到书架前，瞪大了两只眼睛，在寻找着他想要的书籍。 他的眼神，充满了对知识的渴求…… 第92章 四处借书，继续做泥水工 最终王小花一口气将二三四五六年级的语文数学教科书都拿了下来，还要了一本新华字典，以及一本《一千零一夜》。 王小花拿下来的书，堆得高高的，比他的个头还高。 李秀兰见状，内心里不由肉痛。 毕竟她现在手头上可没多少钱，这么多书，也不知道够不够钱支付。 “小孩子，你要这些书做什么？” 就连书店的老板，见状也是惊讶不已。 “我要读书！” 王小花用很稚嫩但却很坚定的语气回答。 “这么多书，可不少钱！” 书店老板看了一眼李秀兰。 李秀兰苦笑： “你算算总共要多少钱？” 书店老板算了一下，最后说道： “一共86块5毛。” 李秀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卷得严严实实的红色塑料袋，打开塑料袋，拿出皱巴巴的钱，数了数，她身上只带了四十多块钱，远远不够支付购买这些书本的费用。 “老板，能不能便宜点？” 李秀兰脸上带着苦涩，语气带着卑微的恳求。 书店老板知道她钱不多，就好心提醒道： “这些教科书你完全没必要买，孩子要看，你去向别人借就是了，很多有孩子读书的家庭，都会有教科书，比如我儿子，现在上三年级，一年级和二年级的教科书都有，留在家里也没用。” 李秀兰一听这话，觉得很有道理。 于是连忙道谢： “谢谢你啊老板，你不说，我还想不到这呢！” 其实她不是想不到，而是潜意识里就不愿意去劳烦别人，更不愿意去借别人的东西，觉得借别人的东西会欠别人的人情，会让她很不好意思。 最终李秀兰只给王小花买了一本新字典，一本《一千零一夜》，就没再买别的书了。 王小花虽然满脸不舍，但是当李秀兰和他说，别的书回到村里，她会帮他去借，他却也很乖巧地点头赞同，没哭也没闹。 买了书之后，李秀兰带着王小花去集市上买了点日常用品，还买了豆腐，买了一条鱼，买了一些水果冻，就出街口乘坐小四轮回家去了。 回到家中，时间已经是中午。 李秀兰让王小花一个人呆在家里看书，她则是连午饭也没做，就马不停蹄去村里别的人家借书。 “香花嫂，你儿子不是读四年级了吗？有没有留下没用的书？我想借来给我家小花用……” “建军叔，我记得你女儿读五年级了，她有没有留下一些没用的书？可不可以借给我家小花看看……” 李秀兰拿着个装化肥的蛇皮袋，挨家挨户跑去借书。 她低声下气地询问了很多户人家，就连梁援朝家也去问了，却唯独没有去问猪肉荣和杨小财。 没去问猪肉荣，那是为了避嫌。 而没有去问杨小财，则是因为她和杨小财关系不好。 山沟村的村民们还是挺热心的。 虽然有些村民笑话李秀兰，觉得李秀兰给自家小儿子借这么多书，完全就是小题大做，一个五岁的小孩子，字都还不认识几个，能读得进这么多书吗？ 但是笑话归笑话，大部分村民还是愿意将书借给李秀兰的。 反正那些他们的孩子用过的教科书，留在家里也没啥用，当废品卖又卖不了几个钱。 所以一圈跑下来，李秀兰不但借齐了二年级到六年级的所有语文课本和数学课本，还借了好些学习资料书。 她也不知道哪些有用，哪些没用。 只要村民们愿意借，她就愿意收。 并且还承诺，等自家儿子用完之后，一定会还回给他们。 中午十二点多的时候，李秀兰扛着一蛇皮袋的书回来了。 扛这么多书，让她刚刚好点的腰，又隐隐作痛起来。 不过她却依旧心里高兴。 林小月老师都说了，她的小花是个学习的料，以后肯定有出息！ 现在就让他好好读书，等以后他长大了，有出息了，那她这个当妈的，就有清福可以享受了。 回到家的时候，王大山和王二海已经放学回来了，并且主动做好了午饭。 他们看到母亲拿着这么多书回来，差点没吓得半死，以为母亲要用这些书本来折磨他们。 王小花则是和他们形成了鲜明的反差，看到书本脸上傻傻笑着，心满意足。 李秀兰对王大山和王二海说，这些书是为他们弟弟借来的，不过他们想要用的话，也可以用。 王大山和王二海立即表态，他们才不要用这些书，让他们看这些书，还不如让他们去放牛喂猪！ 李秀兰对他们这个态度也不强求。 因为家里确实缺乏人手去放牛喂猪，大山和二海两人能够帮忙分担一些家务事，那其实也是好事一件。 就比如今天中午，她去借书回来，王大山和王二海就已经把午饭做好了，她回来就有午饭吃了，那是一件挺好的事情。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王小花一直在家里看书。 他对书本有着超乎寻常的痴迷。 一般的小孩，在他这个年纪，都很好动，很贪玩，他则是安安静静的，看书能够一看就是一整天。 李秀兰对此很是欣慰，王小花这样挺好，不用她操太多的心。 转眼到了要去镇上开工的日子了。 李秀兰觉得腰伤比之前好了许多，所以她最终决定，还是继续去开工，至于钟建国给她的建议，她没有听从，因为她需要赚钱养家。 她就想，在工地里匀着干活，一次能挑的水泥沙，她分两次来挑，轻量多次去做，注意着点，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今天恰巧又到了赶集日，所以她很顺利乘坐小四轮来到了镇上。 然而，当她来到工地，以少量多次的方式干活，却发现效率上不去。 林大军和周宏伟，砌着墙，经常发现水泥沙用完了，李秀兰却还没弄好新的水泥沙挑上来。 “秀兰，你这效率可不行啊，得加快点速度弄水泥沙！我们用完了只能干等着，多拖延工程进度啊！” 林大军不免埋怨一句。 他不知道李秀兰在保护自己的腰伤，还以为李秀兰这是在故意偷懒，这才会说出这样的话。 李秀兰脸上露出苦笑： “大军叔，很抱歉，我会加快进度的……” 她很想解释，但是那些话快要到嘴边，她又咽了回去。 然后默默地加大了干活的力度。 腰，又开始隐隐作痛了…… 第93章 工地昏迷，被委婉辞退了 好不容易终于坚持到了下班时间。 李秀兰独自一人走出工地，这才敢露出痛苦的表情。 她扶着腰，走到街角坐下，缓了许久，这才稍稍好一些。 没想到休息五天后第一天来上班，腰伤就又复发了。 她现在心里犹豫不已，在想着到底还要不要坚持下去？ 就怕会像钟建国说的那样，继续做重活，会留下一辈子的病根子。 要不还是算了吧…… 李秀兰脑子里满是退缩的念头。 可是等她腰间的疼痛感稍微缓解一些，她又觉得，或许还能咬牙再坚持一会。 她的内心是矛盾的。 她很怕得病，但是更怕穷，更怕没钱。 独自一个人走到街口，李秀兰觉得今天估计又要走路回家了。 虽然今天是赶集日，但是现在已经将近傍晚，集市早就收摊了，载客的小四轮也早就回家了。 她内心里竟然有一丝期盼，期盼能够遇到猪肉荣，就如上次在街口偶然看到猪肉荣在等着她那样，可现实往往不尽人意。 她在街口呆滞地等候了好一会儿，没见到猪肉荣的身影，也没等到回山沟村的顺风车。 看来今天，真的又得走路回家了。 反正那些要七八块钱的摩托车，她是不可能去乘坐的。 她累死累活一天工资才十五块钱，不可能将工资的一半都交给那些摩托佬。 徒步走了四个小时，回到家中已经很晚，孩子们都睡了。 李秀兰吃完饭洗完澡，歇了一晚上，腰伤稍微好点了，第二天早上，她便又继续去镇上做工。 今天不是赶集日，所以就连去镇上，她也得走路去。 为了能够及时赶到，李秀兰起得比平时还要早一些。 平时她五点多就起床，今天她四点多，天还黑漆漆的，就起来喂鸡喂猪，洗衣做饭。 然后五点多，她就叫孩子起来吃早饭，而她则是吃完早饭就匆匆出发。 天刚蒙蒙亮，整个村子几乎都还在沉睡之中，她就一个人走出家门，走出村庄，沿着那条还未硬化的黄泥公路，一路往集镇的方向走去。 清晨的露水打湿了她的裤脚，微冷的清风扰乱她的发丝，不知何时起，她的脸上有了明显的皱纹，暗沉的皮肤下，面容出现了农村妇女普遍都有的干涩暗黄的苦相。 曾经那个生完三个孩子还保持完美身材、姣好面容、细腻肌肤的村花，现在已经和大多数村妇没多大区别了。 只能说，生活真是美貌的毒药。 它能够在悄无声息中，剥夺女人身上的美。 李秀兰虽然五点就出发了，可是步行走到镇上工地，却也已经临近九点钟了。 林大军和周宏伟早就在工地里等着她。 原本规定好八点钟开工的，李秀兰将近九点才到，这让他们心里颇有微词。 虽然他们嘴上没说什么，但是他们看李秀兰的眼神，他们对李秀兰说话的语气，都能够让李秀兰明显地感受到他们内心的不满。 不过李秀兰也不好说什么，她只能一个劲地道歉，然后更加卖力干活，以弥补迟到所造成的损失。 因为她知道，她迟到肯定是她不对，无论是什么理由，都不能成为迟到的原因。 可她越发卖力干活，就会对腰造成越大的损伤。 所以只干了几个小时，她就已经痛得浑身冒冷汗了。 但是她却强忍着，不吱声，生怕林大军和周宏伟发现，不要她这个小工了。 结果在她挑两桶水泥沙进工地的时候，实在忍不住了，那憋着的一口气，突然泄出来，整个人一个趔趄，两眼一黑，就摔倒在地上，昏死了过去。 林大军和周宏伟还在埋头砌墙，都没发现她已经晕了过去。 等过了约莫十分钟，林大军用完了手头上的水泥沙，李秀兰又迟迟没有送新的水泥沙上来，他实在忍不住，这才带着砖刀和灰桶，起身出去查看情况，嘴边还埋怨着： “李秀兰，不是我说你，你这干活速度可不行，太慢了，你得加快点手脚，不能磨洋工……”说到这里，林大军突然脸色一颤，话音戛然而止，因为他看到了倒地不醒的李秀兰，“李秀兰，你咋了，你可别吓我！” 林大军吓出一身冷汗，连忙扔下手头上的砖刀和灰桶，去查看李秀兰的情况。 周宏伟听到动静，也连忙跑了出来。 他看到李秀兰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也是满脸的惊慌失措： “大军叔，这是怎么了？” “我咋知道怎么了！”林大军急得手忙脚乱，然后连忙说：“赶紧带她去医院看看，救人要紧！” 林大军和周宏伟两人一起把李秀兰带到了镇上的卫生院，经过卫生院医护人员的一番治疗，李秀兰这才从迷迷糊糊中醒过来。 医生告诉林大军和周宏伟，人是醒过来了，但是身体有没有异样，他们医院不好说，毕竟乡镇卫生院的医疗条件有限，很多病都查不出来，所以建议最好去城里的大医院做一下检查。 李秀兰躺在病床上，也听到了医生说的这些话。 等林大军和周宏伟进来，她强撑着就从病床上坐起来，说道： “大军叔，宏伟哥，谢谢你们带我来医院，这次的医药费多少，我给回你们。” 林大军看李秀兰的眼神带着复杂的情绪。 他对李秀兰既同情，又嫌弃。 同情她体弱多病还命苦，嫌弃她在工地干活慢拖累工程。 现在李秀兰病倒了，他感觉事情变得更加棘手了。 李秀兰需要生活，他林大军一家老小也需要生活。 总之无论如何，工程进度绝对不能拖延，他不能坏了自己的口碑，不然在这乡村小镇，就没有人愿意来找他做房子了。 “秀兰，你回去好好养伤吧，医药费不用你出，你在我工地晕倒的，我帮你垫付是应该的。” 林大军沉默了许久之后，说出这么一句话。 李秀兰闻言，不由感动，与此同时，还有些愧疚。 “大军叔，真的很抱歉，给您添麻烦了。” 林大军倒是很大度： “不用和我说这些，我只是做了我应该做的，要不这样吧，我给你结清这些天的工钱，你回去好好养病，等养好了病再来找我，身体要紧，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你可不能把身体弄坏了。” 林大军这话说得很委婉，他这是要辞退李秀兰。 李秀兰随时可能会再次晕倒，耽误工程进度其实还是小事，要是她死在了工地上，那可就是大事了，林大军这个包工头可承担不起这样的后果。 所以他现在可不能再让李秀兰在自己手底下继续工作了。 李秀兰虽然情商不高，但是却也不傻，所以一下子就听出了林大军意思，她忍不住流下眼泪，她也不怪林大军，林大军对她已经仁至义尽了，要怪只能怪自己身体不争气。 “好的，大军叔，我都听您的……实在抱歉，给您添麻烦了……” 第94章 苦难生活无尽头，求神问佛寻出路 这天中午，林大军给李秀兰结清了工钱。 其实李秀兰在林大军的工地也没工作多少天，也就一个星期都不到，大概四五天的样子，最后林大军给了她一百块钱。 一百块已经算是给多她了。 李秀兰对此感激不尽，然后又对林大军真诚道歉： “大军叔，实在不好意思，给您添麻烦了……” 林大军看李秀兰愧疚伤心的模样，不免同情： “你不要伤心，等你养好了身子，可以随时回来找我，到时候我还让你做小工。” 林大军这是客套话，李秀兰心里知道。 不过她依旧要感谢林大军： “大军叔，谢谢你的好意。” 这天下午，李秀兰独自一个人从镇上回家。 这一次，她终于遇到顺风车了。 顺风车司机人很好，很热情，只收她一块钱的车费。 和专门做搭客生意的老路收的车费价钱一样。 但是李秀兰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因为她丢失了她好不容易才找来的工作。 回到家这几天，李秀兰一直浑浑噩噩的。 每天干完家务活，就在客厅里发呆，总是忍不住想哭。 她的精神状态进入了一个极其虚无，极其糟糕，极其负面的状态。 按照城里人的说法，那就是抑郁了。 但是农村没有抑郁症这种说法。 李秀兰觉得是自己命不好，她怀疑是不是惹上了什么脏东西，或者家里风水不好，又或者祖坟风水出了问题？ 所以她决定去问一问神。 她娘家那边有一个神婆，听说很灵验。 年轻的时候她不太相信风水命运，可这些年经历了这么多不顺，年过三十的她隐约感觉到，冥冥之中似乎有一只无形的巨手，在操控着她的人生，让她想要挣扎都挣扎不起来。 而这个看不见的巨手，或许就是所谓的命运。 她打算过两天等隔壁镇赶集日，就去问神，顺带去看看她母亲。 话说她母亲自从在城里大医院做完手术之后，到现在也不知道怎样了。 时间转眼就到了隔壁镇的赶集日。 李秀兰把王小花独自留在了家中，然后就坐车去隔壁镇。 来到镇上，她先到集市上买了些水果，带着水果去探望她母亲，然后再去问神。 因为她不知道神婆住在哪里，她要她大哥带她去。 来到母亲家里，李秀兰看到她母亲，比之前更瘦了，这才做完手术不到半个月，生命的气息就已经快要流失干净了。 李耀祖和李家豪两个哥哥，都已经接受了母亲即将要离世的事实。 他们的表情比之前平静了许多。 因为他们已经问心无愧，该做的手术做了，该花的钱也花了。 道德上他们已经再无任何心理负担。 只是，他们花光了各自家里所有的积蓄，后面所带来的种种负面影响，肯定会陆续浮出水面，到那时他们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该如何去解决？ 不过现在只能管眼前了，谁还能去管将来的事情？ “大哥，二哥，最近我过得挺不顺的，我想去问一下神婆，我听说这镇上有个神婆挺灵验的，你们知道她住在哪里吗？” 李秀兰看望完母亲之后，在客厅里坐着和李耀祖、李家豪两个哥哥聊天。 气氛有些凝重。 “确实也该去问一问神了，我们这一家子人，最近都挺不顺的。” 李耀祖感叹这么一句。 然后说： “要不等会我们仨一起去吧。” 李家豪点头道： “嗯嗯，好啊，一起去，都问问，看看有没有解决的办法。” 于是三人吃过午饭之后，就一起去见神婆。 神婆住在镇上老街区的老宅子里面。 那条老街的巷子阴暗潮湿。 神婆住在巷子最里面。 她的屋子还蛮大的。 一栋三层高的楼房，外面矮墙围着个院子，矮墙已经斑驳陆离，墙脚处还长满了青苔。 推开院子锈迹斑斑的大铁门。 李秀兰和她的两个哥哥，就看到神婆的院子里面，已经来了不少求神问仙的客人。 院子里放着不少老旧的日子凳和竹椅子，客人们坐着排队等候。 他们都愁眉苦脸的，偶有攀谈，但气氛却一直都很凝重。 没有人说笑，也没有人大声说话。 李秀兰和李耀祖、李家豪，找了个位置坐下。 闷坐了一会儿，旁边的一个大婶和一个大叔，开始小声攀谈说话，说着说着，把李秀兰和李耀祖、李家豪也带了进来，大家一起说着自己最近遇到的不顺心的事，说着各自人生的苦难遭遇。 大家都是苦命人，李秀兰听那个大婶说，她前年才死了女儿，今年又死了儿子，如今孙子又得了重病，就忍不住同情落泪。 大婶问李秀兰为什么来问神，李秀兰就把自己老公怎样不好，自己家里怎么悲惨，自己身体出了问题，等等，全都一股脑说了出来。 排队等了快两个小时，终于轮到李秀兰了。 她走进昏暗的神婆屋里面。 只见屋里挂满布条，两旁点满红蜡烛，气氛非常诡异，神婆就坐在最里面的一张太师椅上。 她面无表情的，闭着双眼。 就像是一尊被万人供奉的神像那样，一动不动。 “神仙婆婆，我想要来问您一些事……” 李秀兰跪在神婆面前，很是虔诚的模样。 神婆却一挥手，制止了她继续说下去。 “你叫什么名字，哪年哪月哪日出生？” 李秀兰如实回答： “我叫李秀兰，1968年农历二月十五出生。” 神婆这时又说： “将你的生辰八字给我看一下。” 李秀兰知道问神一般都要看生辰八字，所以早就将生辰八字带了过来。 她连忙将生辰八字恭恭敬敬递上去。 神婆讳莫如深地翻看了一下。 然后说道： “你真是个苦命女人啊，你命数不好，你嫁了个男人，为那男人生了三个儿子，但是那男人变心了，进城之后就很少回家了，你母亲最近还得了重病，快要去世了，你自己也有病痛，干不了重活，赚不了钱，你真是又苦又穷啊……” 李秀兰听了神婆这些话，当即惊讶万分，连忙磕头： “神仙婆婆，您算得太对了！真是一分都不差！我实在太苦了，我该怎么办啊！” 李秀兰什么都没说，这神婆就已经把一切都说出来了，而且还说得这么准确无误，所以现在李秀兰对神婆的态度，就更加恭敬，更加信任了。 神婆这时说道： “你能怎么办，我也不知道，我得去问问天上的神仙，只有天上的神仙才能改变人的命运，可我要去问天上的神仙，那就得给天上的神仙问路费，不给他钱他不愿意开口。” 李秀兰连忙说：“神仙婆婆，您要多少钱？” 神婆就说：“不是我要钱，而是天上的神仙要钱，至于要多少，那就看你自己的诚意了，一般最少五十块，给的钱越多，诚意越足，天上的神仙给出的答案就越有效果。” 李秀兰连忙从口袋里掏出一小捆皱巴巴的钱来。 零零碎碎一共一百来块钱。 那已经是她所有的钱财了。 林大军给她的一百块工资，也在这里面。 李秀兰掏出五十块来，想要递上去，但是想了想，觉得可能诚意不够，又再拿十块，再给十块，还是觉得不够，又再给二十块，一共九十块，恭恭敬敬递了上去。 她就想，这神婆算得那么灵验，她现在给足诚意，没准真能找到生活的出路…… 第95章 神仙保佑，心诚则灵 神婆收了钱，面露一丝满意，缓缓点头。 然后她开始发功了。 她嘴上念念有词，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突然间开始浑身抽搐。 抽搐了约莫三分钟，她这才清醒过来。 “我刚问过神仙了，神仙说，你的苦难，是在还上一辈子欠的债。” 神婆开口对李秀兰如此说道。 李秀兰连忙询问： “我上辈子欠了什么债？” 神婆就说： “你上辈子是个地主家的小老婆，享受了一辈子的清福，造了不少孽，这辈子得还清上辈子的债，才能有好日子过。” 李秀兰就问： “要怎样才能还清上辈子的债？我快受不了了，我现在太苦了。” 说着，李秀兰忍不住落泪。 神婆就安慰她： “你也别丧气，只要心诚，上辈子欠的债，很快就能还清。神仙说，你要去契一家庙，每逢过年过节，都去上香，这让才能消除你上辈子欠下的债。” 所谓“契庙”，是这边的一种风俗，就是去认一个庙，相当于和这个庙签定“契约”，然后逢年过节都去上香拜祭，这个庙就能保佑你，让你过上好日子。 除了“契庙”之外，还有“契石”，“契树”，“契河”，“契山”等风俗，大概意思和“契庙”差不多，就是和石头神仙、树神仙、山神仙等等，签定契约，以后一辈子逢年过节都去上香供奉，让这些神仙保佑。 契石一般多是为孩子契，寓意让孩子坚如磐石，经得起摔打磕碰，不容易夭折。 契树一般多为精神不正常的人契，寓意让他精神像树一样稳定下来，不要乱发癫作怪。 至于契山契河等等其他契，都有别的寓意，都有不同的作用，这里面的门门道道，一般人都不懂，只有像神婆这样的专业人士才懂。 “契庙吗……要契什么庙？” 李秀兰满脸诚恳，急切询问。 “什么庙都行，土地庙，城隍庙，观音庙，都行，要的是诚心，知道吗，心诚则灵，心不诚那就算去到如来佛祖面前，如来佛祖也不会保佑你。” 神婆如此说道。 李秀兰连忙说： “我一定会诚心诚意，回去我就去契庙！” 神婆满意点头，然后又说： “神仙还说，你老公在外头，有他的难处，他要是背叛你，他自会受到上天的惩罚，你不用太过去担心，更不要因此而闷闷不乐，你在家过好你的生活就好，别去管他，你越管他他越离开你，你越不管他他越会靠近你。” 李秀兰连忙点头捣蒜： “好好，我一定按照神仙说的去做！我不再去管他了，我过好我自己的日子！” 神婆又说：“神仙还说，你母亲这是快要到天上去享福了，你该为她高兴才对，你不该伤心，要是她要下地狱，你才伤心，她去天上享福，你伤心什么，你只需要在她上天之前，做好自己作为子女该做的事情就好。” 李秀兰再次点头捣蒜： “我知道了，我一定会尽我的责任，神仙说她这是要去天上享福，那我就放心了。” 神婆又说： “至于你自己身上的病，那些瘟邪入侵，你回去给自己院子大门挂上仙人掌，房门窗户挂上桃枝，并且用香茅草洗澡，然后好好静养一段时间，应该就能好，记住了，明年开春之前，你都别再去干重活了，你就在家里好好养着，不然瘟邪再次入侵，恐怕谁都救不了你。” 李秀兰又是点头如捣蒜： “神仙婆婆，我都听您的，我回去就按照您说的去做！” 其实之前钟建国也让李秀兰静养，但是李秀兰不听。 现在神婆这么一说，李秀兰却听了。 只能说，在李秀兰这样的农村妇女的心目中，神仙这东西，可比医生的权威大多了。 最重要的是，神婆打从一开始就在李秀兰心中种下了权威的印象，李秀兰想破脑子都想不明白，为什么神婆看了一下她的生辰八字，就能把她所遇到的所有苦难都说出来。 她只能用“通神”这样的理由去解释神婆的能力。 却全然没有想到，其实她在来面见神婆之前，在院子里等候的时候，和别的“客人”的聊天，早就被神婆安排的托给记录了下来，并且传到了神婆的耳朵里头。 神婆得到了这些信息，这才叫她进去问神。 要是没有得到这些信息，那她可能还要排更加久的队，直到神婆知道了她某些信息，她才能够进去。 不过，纵使这些都是迷信的，都是弄虚作假的。 但是对李秀兰心理上的帮助，却是实打实的。 问神的效果，甚至可以说立竿见影。 当她从神婆屋里出来的时候，她心理上的负担，就已经没之前那么重了。 她不再自怨自艾，不再消极悲观。 一切都不是她的错，她现在苦点只是偿还上辈子留下的债。 只要去契了庙，只要诚心到庙里去上香供奉，她就能还完债。 她很快就能过上好日子。 至于她那个不忠的老公，不用去理会他，神婆说了，他自有他的报应，理会他做什么？ 而自己的腰伤，只需要按照神婆说的去驱邪，就能好起来。 如今已经丢了工作，就静养两个月吧，其实不用把工作看得太重，农村家里有米有菜，虽然穷点，但是完全能够自给自足，肯定不会饿死，那么急着去赚钱做什么？ 李秀兰问完神回到家，她立即按照神婆的吩咐去做。 去找了仙人掌挂在院子大门前，找了桃枝挂在窗前和房门前，找了香茅草来煮水洗澡。 当天晚上，她就感觉身体好了不少，睡眠也比之前好多了。 晚上十点钟她就睡了，一觉睡到天亮，第二天起床的时候，精神倍儿爽。 她做完早上要做的各种家务活，等大儿子和二儿子去上学了，就去契庙。 山沟村外头有个土地庙，距离很近，步行十几分钟就能到。 她就去契那个庙，以后好好供奉，偿还她上辈子的债。 她相信只要还完上辈子欠下的债，日子肯定就会好起来。 一切都按照神仙吩咐的去做，李秀兰觉得日子又开始变得有盼头了。 只能说，她这种转变，真是验证了那句话： 心诚则灵，心不诚则不灵。 有时候人之所以过得不好，心理情绪起到很大的作用。 负面情绪太多，自然会做什么事都不顺心。 而积极面对，生活自然会拨云见日。 你要说问神有没有用，不信的人自然没用。 而像李秀兰这样迷信神佛的人，问神比去城里大医院看心理医生更加有用，效果更加立竿见影。 而且还不用花那么多钱！ 第96章 以后我没有妈妈了 时间转眼过去一个月。 这个月李秀兰一直在家里做些简单的家务和农活，她严格按照神婆说的去做，没再干什么重活。 她的腰好了不少。 甚至都不觉得有一丝一毫的痛了。 但是她依旧遵守神婆的叮嘱，明年开春之前，都不去干重活。 家里过得虽然清苦，但她感觉，日子会越来越好，因为她严格按照神仙的吩咐去做，只要她对神仙虔诚供奉，日子就不可能变差。 她这个信念坚定无比，谁都改变不了。 这天李云霞来到李秀兰家里，告诉李秀兰，她娘家的人打电话来了。 李秀兰知道，这个电话很可能和她母亲有关。 但是她的心态已经放平，不再像之前那么悲伤和惶恐。 神婆都说了，她母亲就快要去天上享福了，又不是下地狱受惩罚，她悲伤什么？她该高兴才对。 李秀兰来到村口便利店，接听了电话。 果然如她猜测的一样，这个电话是她大哥李耀祖打来的。 李耀祖对李秀兰说：“妹妹，咱妈快不行了，她说想要见你最后一面，你现在能回家一趟吗？” 李秀兰就说： “好好，我这就去一趟！” 李秀兰挂了电话，立即回家去喂了鸡鸭猪狗，并且吩咐王小花一人在家里好好呆着，然后就匆匆去公路等顺风车。 今天不是隔壁镇的赶集日，没有多少车经过。 李秀兰等了半个小时没等到一辆车。 她只能去求助猪肉荣，让猪肉荣帮忙搭一趟。 此时猪肉荣的女儿何小玲去上学了，不在家，猪肉荣爽快答应，李秀兰也不用看何小玲的眼色。 很快，李秀兰就来到了她娘家。 这个生她养她的家庭，此时已经聚集了不少亲戚。 大家都在和她母亲见最后一面。 做最后的告别。 李秀兰刚来到，李耀祖就连忙拉着她进屋里去。 “赶紧的，妈说无论如何都要见你最后一面！” 李秀兰快步跟着进去。 进到那个昏暗无光的卧室。 破旧斑驳的木窗，落下几缕灰尘乱飘的阳光。 鲜活的阳光，和衰老的母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李秀兰连忙来到床前，握住她母亲干瘪的手： “妈，我来了，您有什么话，尽管和我说就是了……” 看着母亲艰难喘气，瘦得皮包骨的模样，李秀兰忍不住流泪。 她心里不断告诉自己，母亲这是要去天堂，她伤心什么？ 但是心里却还是忍不住悲伤。 不过，那悲伤少了伤痛，更多的是不舍。 她只是舍不得自己的母亲离开人间，仅此而已。 “秀兰啊，你三个孩子怎样了？” 母亲开口说话了，话音有些迷糊。 艰难地喘气，弥漫着浓浓的消亡气息。 “他们很好，他们很好，妈，您不用担心，我会照顾好他们的……” 李秀兰紧紧握住母亲的手。 母亲长长地喘了一口气： “那就好……你和长根……还好吧……” “还好，我们还好……” “要多点体谅，多点包容，多点沟通，夫妻要一条心，不要吵架，不要把事都闷在心里，你们三兄妹，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 “妈，您放心好了，我好得很，我会照顾好我自己，我会经营好我的家庭……” “那就好，那就好……” 母亲舒缓地喘了一口气。 然后缓缓闭上了嘴巴。 再没有了动静。 李秀兰紧紧握住母亲的手，眼泪忍不住哗啦啦落下。 “妈！您一路走好！” 李秀兰向母亲做道别。 泪眼模糊中，她彷佛看到有一个影子，借着窗口照下来的光芒，迅速往窗外飘去，飘向那美好的天堂。 神婆说，她母亲是要去天堂享福的！ 李秀兰对此坚信不疑！ “妈！” 李耀祖和李家豪纷纷跑进屋来。 跪在床前哀嚎着。 “以后我没有妈妈了！” “妈，您一路走好！” 其他亲戚也过来默哀送行。 母亲离去，接下来要治丧。 按照习俗，这事交给李耀祖和李家豪两个家中的男丁去办就好。 至于李秀兰，她一个嫁出去的女人，负责操办这些事不合规矩。 她若是插手管太多，反而会让外人觉得她两个哥哥没本事，这种大事都要女人家来帮忙。 李秀兰知道习俗，所以没多管。 他哥对她说，她只需要今晚守一下灵，然后就可以回去了。 等七天后下葬的时候，再过来给母亲送行就好。 李秀兰点头答应，说一切都听两个哥哥的安排。 李秀兰就让猪肉荣先回山沟村，并且嘱托猪肉荣，希望他能够帮忙照顾一下她的三个孩子，猪肉荣爽快答应，然后就回去了。 这天晚上，李秀兰和两个哥哥一起，给母亲的遗体，守了一整晚上。 第二天吃过早饭，她这才回家里去。 临走之前，大哥李耀祖问李秀兰： “七天后咱妈下葬，妹夫他能不能一起来一趟？” 李秀兰唯有苦笑着说出实情： “我现在已经联系不上他了，他进城打工后就失联了，他很久没打电话回家了。” “这混蛋！”李耀祖恨恨然骂了一声，然后说：“等过年他回家，我去你家一趟，看我怎么教训他！” 李秀兰却婉拒了李耀祖的好意： “哥，你的心意我领了，但是还是算了吧，哪有过年哥哥来妹妹家的道理，到时候他若是回来了，我带他一起来你这探亲，你别教训他，最多说他两句就好了，免得他又怨我管他太严。” 李耀祖点了点头，不再说什么了。 他知道，自从妹妹嫁人之后，他们兄妹之间的关系，就不再像之前那样紧密了。 李秀兰坐车回到村里，路过猪肉荣家的时候，她正想去和猪肉荣说一声谢谢。 却不曾想，还没进屋，就听到猪肉荣正在和他女儿何小玲吵架。 原来今天是周六，何小玲昨天下午就放假回来了，她得知自己老爸又去和李秀兰搭上关系，很是不高兴。 “你去把李秀兰那个骚女人娶回家得了！你去替她养她的三个儿子！你不用管我的死活，我不是你亲生的，李秀兰那三个儿子才是你亲生的！” 原来，昨晚猪肉荣叫李秀兰的三个儿子到家里来一起吃饭，这让何小玲非常不高兴。 她没有当场发作，只是全程黑脸。 今天猪肉荣又要去叫李秀兰的三个儿子来一起吃早餐，何小玲实在忍不住了，就说了这么一番话。 猪肉荣听了，又气又好笑： “小玲，你别那么小气好吗，秀兰的母亲去世了，她在娘家守灵，一时半会回不来，我帮她照顾一下她的三个儿子，不是很合情合理的事情吗？大家都是同村人，人家求我我不可能不答应！” 何小玲冷冷道： “呵呵，是很合情合理，你和李秀兰搞在一起都合情合理！等王长根过年回来了，看他不拿刀来劈死你！我知道我妈死了你憋得慌！但是我宁愿你去外面嫖，也不愿你把李秀兰带到家里来！” 猪肉荣听到何小玲说出这么过分的话。 实在忍不住，当即勃然大怒： “你说什么呢！说话没点分寸，一点教养都没有，信不信我打你了！” 何小玲却丝毫不惧，倔着脖子： “你打啊，你当着我妈的遗照打我，赶紧打！” 猪肉荣举起巴掌，但是却定在了空中。 看着客厅上挂着的死去的老婆的遗照，他实在下不了手。 最后只能气得冷冷一甩手，转身出去了。 他刚出门，就见到李秀兰，神情不由一愣： “秀兰，你怎么回来了？” 第97章 母亲的葬礼，来了一群不速之客 李秀兰见到猪肉荣竟然为了她而和自己的女儿吵架，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荣哥，对不起，我给你添麻烦了。” 猪肉荣连忙说： “你和我说这些干啥，这与你无关，是我女儿她太自私了，邻里之间相互帮扶一下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虽然猪肉荣表现得很大度，但是李秀兰依旧心里过意不去。 她问道： “能让我去和小玲说两句吗？” 猪肉荣犹豫了一下，他怕他女儿口不择言，又对李秀兰说些刺耳的话。 不过最后还是同意了，因为他不想李秀兰因为这事留下心结。 李秀兰走进屋里，看向还在生气的何小玲： “小玲……” 刚给何小玲打招呼，何小玲就冷冷瞥了李秀兰一眼： “你来我家做什么？你给我滚！” 李秀兰看何小玲这模样，非但没有责怪她，反而觉得她很可怜。 “小玲，我知道你心里的感受，你妈去世的这些年，你肯定受了不少委屈，我妈现在也走了，那种感觉我懂。” 李秀兰发自肺腑说出这么一句话。 何小玲内心不由一颤，说不出话来了。 李秀兰又说道： “你放心好了，我不会抢走你爸的，他永远都是你爸，我自己有家室，有孩子，而且我也还要脸，还要自尊，不可能做出那样没有底线的事情，你爸他帮我，是出于好心，我对他只有感激之情，除此之外，没有别的不纯粹的想法，这次我回娘家，那也是没办法才拜托他帮忙照看家里的孩子，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以后我绝对不会再和你爸有任何牵扯，我会离你爸远远的，希望你不要恨你爸，他一个人把你拉扯养大不容易……” 何小玲满脸不耐烦： “说完了吗？说完了就走吧！” 虽然她嘴上冷冰冰的，但是心里早已五味杂陈。 她知道李秀兰说的是对的，她老爸每天凌晨四点多就得起来杀猪，赚的钱几乎全花在她身上了，她想要好看的裙子，想要漂亮的鞋子，她老爸都会二话不说给她买。 李秀兰被何小玲下了逐客令，不好再继续说什么。 她转身出门去，来到猪肉荣面前，又对猪肉荣劝说道： “小玲她现在正处在叛逆期，你要给她多点耐心，以后日子会好起来的。” 猪肉荣叹气一声： “都怪我以前太过纵容她，把她给惯坏了！” 然后说： “你赶紧回家去吧，你家里三个孩子还没吃早饭！” 李秀兰点了点头： “那我回去了荣哥，再见！” 李秀兰走后，猪肉荣进到客厅，发现何小玲已经回自己房间去了。 他拿出一瓶烧酒来。 自顾自地喝着闷酒。 看着客厅墙壁上挂着的他老婆的遗照，他心情复杂无比，有悲伤，有落寞，有凄凉…… 李秀兰回到家中，只见王大山和王二海正在柴房里煮粥。 王小花跟在两个哥哥身后，帮忙往灶炉里添柴火。 王大山看到李秀兰回来，立即一脸不高兴说道： “妈，以后你别让我们去猪肉荣家吃饭了，他女儿就没当我们三兄弟是人！” 李秀兰知道自己三个儿子在猪肉荣家里，被何小玲刁难过，也不去强求什么： “好好，以后都不让你们去他家了。” 王二海这时幽怨道： “你也别去找猪肉荣了，村口那些大爷大妈都笑话咱，说你要给我们找猪肉荣做后爹！我们才不要他做后爹，一身猪骚味！” 李秀兰苦笑出来。 流言蜚语，最是杀人诛心。 最重要的是，她还没法解释清楚。 她只能叹气一声，然后回道： “好好，以后妈妈再也不去找他了。” 转眼七天过去。 李秀兰母亲下葬的日子到了。 今天恰巧是隔壁镇的赶集日，李秀兰让王大山和王二海请了一天假，把三个孩子都带上，一起去给她母亲出殡下葬。 毕竟是他们的外婆，让他们都去送外婆最后一程，还是很有必要的。 来到娘家这边，两个哥哥已经安排好了一些事宜。 棺材弄好了，送葬乐队请来了，做流水席的厨子也请来了。 负责抬棺和烧炮仗引路的老人，也都已经安排好。 李秀兰作为嫁出去了的女儿，只需要像个过客那样来参加葬礼就好。 出殡之前，李秀兰带着三个孩子来到母亲的棺材面前，给母亲烧了香，做了最后的道别。 “妈，我把三个孩子都带来了，您看，他们都好得很，您就安心去吧，不用担心我……” 李秀兰看着漆红的棺材，泪眼婆娑地说着话。 三个孩子给外婆跪拜上香过后，就出去外面玩了。 他们没心没肺的。 见到桌上好吃的，就去拿来吃。 见到屋里好玩的，就拿来玩。 对于他们而言，外婆的葬礼和牛春生的婚礼并没多大区别。 都是吃席。 不过这样也好，至少不会在他们幼小的心灵里面，种下悲伤的种子。 外面突然响起爆竹声，紧接着是送葬乐队的奏乐声。 出殡下葬的时间到了。 李耀祖过来让李秀兰披上麻衣，戴上孝帽，腰间绑上麻绳，然后一同前去送葬。 李耀祖这个家中长子走在前面，他端着遗像，一脸沧桑。 前面还有个老人负责烧鞭炮引路。 李秀兰和李家豪跟在李耀祖后面。 而他们的身后则是母亲的棺材。 母亲的棺材由四个人抬着。 棺材后面是其他亲戚和村民，以及送葬的乐队。 一行人浩浩荡荡，往村子外面走去。 唢呐的声音悠扬而悲伤，鞭炮时不时响起，一缕缕的白烟飘上天空。 整个送葬队伍，走了大概半个钟，终于来到了提前挖好的坟坑前。 由“师爷佬”一阵作法之后，棺木下葬，子女盖土，堆起坟头，上香跪拜。 最后环绕整个坟头，再烧一大圈鞭炮。 这下葬仪式就弄完了。 这是一葬，按照这边的习俗，三年以后还得起骨，选个风水宝地，再进行二葬。 葬礼结束后，一大伙人回到村里开席。 做流水席的厨子早已将桌椅摆好，见大家回来了，立即安排上菜。 大伙儿吃席的时候，并没有表现多悲伤，热闹烘烘的，有些人还吃得挺高兴的。 李耀祖拿出提前买好的烟来，正在给每桌的男人发烟。 大家拿了烟，都对李耀祖说节哀顺变，李耀祖则是口头感谢大家的帮助。 农村就是这样，红白喜事都是村里人大家一起帮扶着弄，这是农村的人情世故，今天你来帮我，明天我也会去帮你，生老病死，大家都避免不了，都有需要被帮忙的时候。 然而，正当大家都在热闹哄哄吃着席的时候！ 却有一群不速之客到来了！ 赫然是一群穿着警务制服的人！ 他们是殡葬执法队的！ “听说这里有人土葬，是不是有这么一回事？” 为首的一个执法人员，面无表情询问。 现场气氛为之一变。 所有声音都戛然而止，安静了下来。 大家都愕然看向那些执法人员，一脸惧怕，说不出话来，没人回答这个执法人员的询问。 执法人员见到这流水席，一下子就知道怎么回事。 他生气道： “政府明确规定，严禁直接土葬！直接土葬会污染，必须依法火葬，不然要受严厉处罚！你们这些刁民，怎么还知法犯法！” 第98章 对老百姓不好的法，就是罪恶 殡葬执法队的到来，打破了原本和谐的气氛。 那个执法队长面无表情、趾高气昂的嘴脸，让大家心里都恐惧无比。 在场的所有人，都是老老实实的农民，人死了入土为安，那是祖祖辈辈留下来的习俗，怎么到了这时候却成了不合法的了？ 他们没文化，他们不明白了。 他们敢怒不敢言。 只能以幽怨的眼神看向那个穿着光鲜亮丽的制服的执法队伍。 “同志，有话好好说……” 李耀祖作为家中长子，遇到这种情况，只能由他出面来解决。 他微微弯着腰，一脸卑微走上前去。 “同志，这一切都是误会，误会啊……” “误会？这都摆上大席了，还误会？人葬哪里了？赶紧带我们去现场！” 执法队长一副不近人情的模样，冷冷冰冰的。 “没有葬，没有……没有死人，我们就单纯吃席而已，单纯吃席而已……” 李耀祖说话的声音，带着颤抖和哆嗦。 他面对这些执法人员也害怕啊。 动不动就罚款，动不动就打人。 身在最底层的农民，谁惹得起他们？ “大家都说说，是不是单纯吃席，没有死人，是不是……” 李耀祖回头看向在座的所有人，眼神里带着祈求。 希望大家能够帮他把这个谎圆下去。 “对对对，就吃席而已，没有死人，没有土葬……” 李家豪连忙过来附和。 其他村民，无论男女老少，也连忙跟着附和： “这就一个宴席而已！” “没人下葬！” “就是，就是……” 李秀兰幽怨地看着这帮人，这帮人让她想起了多年前，她怀着王小花的时候，来把她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都搬走的那帮人。 他们都是穿着制服，都是打着响亮的口号，都在高喊为百姓服务，可做的尽是坑害百姓的事情…… “妈，他们要干嘛？” 身后的王小花，懵懂的眼神，不明白现场发生什么事，低声问了李秀兰一句。 “小花，记住这群人，他们都是咱们老百姓的敌人，他们的良心被狗吃了。” 李秀兰悠悠地回了这么一句。 王小花懵懵懂懂，不明所以，但是却也感觉到，他们很可怕。 因为现场所有的人都怕他们。 他们似乎手握着一把无形的利剑，正在挥向大家的头颅。 多年以后，等王小花长大之后，他回想起如今这场景，这才恍然大悟，那一把无形的利剑，其实就是失控的权力，一把可以任意宰割老百姓任意践踏老百姓的血淋淋的利剑。 “你们当我们执法人员是傻子吗？都挂白绫了，而且一个二个，都披麻戴孝的，还张口就说没人下葬？谁信呢！” 面对现场所有人异口同声编织的谎言，咱们聪明的执法小队长，一下子就识破了一切。 他立即高声大喊： “再不老实交代，现场所有东西都没收了，并且将你们所有人都抓进去关起来！” 这话一出，且不论真假，也不论国家有没有可以把所有人都关押起来的法律条文，但却真的把大家都吓到了。 因为大家都知道，他们对待老百姓真的敢这么做！ 没分单干之前，谁家私自藏粮食，抓起来！ 交公粮的时候，没交的，抓起来！ 计划生育的时候，超生的，抓起来！ 现在大力搞火葬，土葬的，抓起来！ 以前他们是这么干，现在也是这么干，以后啊，大概率还会一直这么干！ 农民啊，耐折腾，耐摔打，他们不反抗，他们老实，他们逆来顺受，有一口饭能活下去就成！所以那些坏人，就处处为难农民，变着法子来为难农民！ 都说时代变了，但是啊，从古至今，其实一直都没变！ “别啊，同志，我老实交代，你别冲动！” 李耀祖一听到他们要把现场所有人都抓起来，当即就吓傻眼了。 他可不想因为自家的事情，连累其他的村民，和其他亲戚！ “那还不快带我们去现场？” 执法小队长一副冰冷的模样，冷冷催促。 李耀祖实在没办法，最后只能带这些有娘生没娘养才会这么没良心的畜生去下葬的现场。 李家豪也不敢来阻挠，只能默默允许一切发生。 倒是李秀兰，这时候实在看不下去了。 “你们还有没有人性！你们是畜生养的吗！我们下葬自己的娘亲，给自己娘亲最后的体面，犯哪门子法了！你们会受到报应的！你们会天打雷劈的！” 李秀兰冲上去，指着执法队长的鼻子就破口大骂： “等哪天你爹娘死了，你最好也带他们去烧，让他们挫骨扬灰，让他们永世不得轮回！” 执法小队长面容不由一颤，李秀兰这话似一把尖刀，直接刺入他的内心深处。 然而，他并没有因此而愧疚半分。 反而恼羞成怒： “你再骂一句试试！看我不把你抓起来！真是法盲，国家严令禁止土葬知道吗？犯法还有理是吧！” “我是法盲怎么了？我不懂法怎么了？我只知道，对咱老百姓不好的法，那就不是好法，那就是杀千刀的罪恶，你们死后是要下十八层地狱的！” 李秀兰激动无比。 像她这样没文化的老百姓，只有朴素的价值观，什么法律不法律的，危害老百姓的，就算是法，也是扯淡！ 最重要的是，神婆对她说了，她娘死后是要去上天堂的。 可如果把她娘的尸体挖出来去火葬，都挫骨扬灰了，那还上得了天堂吗？ 这不是要她娘下地狱吗？ 她可不愿意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妹妹，快别说了，想想你的三个孩子，你要是被抓进去了，孩子怎么办！” 李家豪连忙过来捂住李秀兰的嘴巴。 李秀兰身躯猛地一颤，没话好说了。 是啊，如果她被抓进去了，那她三个孩子怎么办？ 李耀祖则是一个劲给执法队长说好话： “不好意思，实在抱歉，我妹妹她不懂事，你们不要放心上，我这就带你们去现场……” 最终，李耀祖老老实实带着这些殡葬执法队伍，去到了山里头。 在大家敢怒不敢言的目光之下，这群畜生当场掘开了坟墓，将刚刚埋葬下去的棺材，给挖了起来。 …… 第99章 底层人只能逆来顺受吗 “轰隆”一声。 棺材被撬开。 一股臭味从里面散发出来。 殡葬执法队确认了里面的尸体后，重新把棺材盖子盖上，然后连尸体带着棺材一起抬走。 “你们家属都跟着去火葬场一趟，烧完会将骨灰给回你们！” 殡葬执法队的人冷冷说了这么一句，然后就抬着棺材下山去了。 李秀兰和李耀祖、李家豪三个人连忙跟着去，他们坐上殡仪馆的车，经过两个多小时的车程，终于来到了火葬场这边。 火葬场将尸体烧了，工作人员却出来告诉他们，烧免费，但是领骨灰用的骨灰盒需要钱。 问要多少钱，最便宜的一千块钱一个。 李家三兄妹听了这话，又气又怒，但却又无可奈何。 因为人家说了，不买火葬场的骨灰盒，那就没法领骨灰。 作为最底层的老百姓，他们还能怎么办？ 难不成还敢反抗？ 反抗那是万万不敢的！ 毕竟无论是李耀祖李家豪，还是李秀兰，都有自己的家室，都有自己的子女！ 他们最后只能咽下这口气，乖乖逆来顺受！ 可是没有钱啊！ 那怎么办？ 只能从殡仪馆打电话回村里，嘱托村长帮忙借钱，借到钱送来火葬场，然后再买骨灰盒，再领骨灰走。 村长得知李家这样的情况，大家同一条村的，能帮则帮，最终四处借钱，给李家三兄妹凑齐了一千块钱，亲自坐车送到了火葬场这边。 经此一折腾，原本已经贫穷无比的李家，就变得更加雪上加霜了！ “娘，我们对不起您啊！” 领到骨灰的那一刻，李耀祖哭着对骨灰盒磕头。 他哭得撕心裂肺，痛不欲生。 有那么一刻，他甚至想要去和那些殡葬执法队的人同归于尽，要和给他卖骨灰盒的火葬场工作人员鱼死网破，但是最终他还是克制住了。 不是他贪生怕死，而是因为他还有老婆子女要照顾。 李家豪和李秀兰同样也痛哭流泪。 他们怎么也不会想到，他们的娘亲被强制带来火葬场火化，最后还要花费他们一千块钱！ 要知道，他们在农村，一个月三百块钱都未必能够赚得到！ 一千块钱啊！ 这可不是一笔小钱！ 骨灰带回老家，村里的人都过来安慰李家三兄妹，让他们看开点，不要太过伤心，然后大家再次陪同他们，去山里把骨灰埋进坟坑里头，重新堆起坟堆…… 坟头还是那个坟头。 但是所有东西都已经变味了。 下午，李秀兰带着三个孩子，回到了山沟村。 这一天晚上，她辗转反侧睡不着觉。 心里总在想着，母亲被烧成灰了，还能不能上天堂？ 等到下半夜，迷迷糊糊中，她总算是睡着了。 她做了一个梦，梦见母亲浑身着火，在对她呼喊： “女儿，我好热，好痛……” 李秀兰猛地从梦中惊醒，从床板上坐了起来。 她瞪大两只眼睛，额头上冒着冷汗。 “妈，女儿对不起您，没能阻止那群畜生带你去火化，女儿有罪……” 李秀兰哭了出来。 第二天，她又去了一趟隔壁镇。 不过这一次她不是回娘家，而是直接去找神婆，询问神婆她昨晚的梦是怎么回事，她母亲是不是上不了天堂享福了？ 神婆给出的答案却让她出乎预料，神婆说，让她放心好了，这并不影响她母亲上天堂，人家寺庙里的大和尚，为了取舍利子，都是火化的，所以火化真不影响！神婆还说，梦都是相反的，她母亲的灵魂其实已经得到升华，已经进入天界了！神婆还说，她上天问神仙的时候，还遇到了她母亲，顺带和她问了个好。 李秀兰听了这些话，这才稍稍放心一些。 心结也就解开了。 问完神之后，她这才去了娘家一趟。 她身上已经没有多少钱了，但是她还是对她大哥说，那骨灰盒的一千块钱，她会出三百，不过她现在没钱，要等以后有钱了才拿得出来。 她大哥李耀祖没说什么，只呆滞地点了点头。 李秀兰看在眼里，不免心痛。 她知道她大哥还在为昨天的事情自责。 但是那种事情，他们这些老百姓，又能改变什么？ 别说人家要拉咱们死去的娘亲去火化了，就算是要拉咱们这些活生生的人去火化，咱们也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要怪只能怪自己不是当官的，怪自己没有做官的亲戚和人脉，怪自己身在底层没有规则定制的权力只能被欺负！ “大哥，我刚去问了镇上的神婆，神婆说，火葬并不影响咱妈上天堂，咱妈这一辈子什么坏事都没做，她无论是火葬还是土葬，都会上天堂的，你不要太过难过。” 李秀兰如此安慰李耀祖。 李耀祖点了点头，依旧没说什么。 李秀兰对此唯有叹气： “大哥，我得回去了，三个孩子还在家里，你自己要照顾好自己……” 李耀祖又是点了点头，他终于开口了： “嗯，你去吧，我会照顾好自己。” 李秀兰回到家中，时间已经是中午。 今天是周六。 三个孩子都在家。 李秀兰刚回来，发现王大山又让王小花帮他做作业了。 她一回来，王大山就连忙从王小花那把作业本藏起来，然后连忙笑着迎上来： “妈，我已经做好午饭了，你回来得正好，我们吃午饭吧！” 李秀兰累得不行，她看在眼里，却无心再去管那么多。 自己这个大儿子，天生顽皮倔强，根本就没有将心思放在学习上。 他懂得做一些家务，那已经算是很好了，不能再强求那么多了。 李秀兰只能在心里安慰，成绩不好也未必是坏事，读完初中就出去打工赚钱，还能为家里分担一些压力。 “好好，那吃午饭吧！去把饭菜端上来！” 李秀兰坐到饭桌前，王大山立即屁颠屁颠去端饭菜上来。 “妈，下周就放寒假了，快要过年了，爸什么时候回来？” 王大山笑着询问。 “到年关了才回来吧，我也说不准。” 李秀兰唯有如此回答。 她确实不知道王长根会什么时候回来，都联系不上了，鬼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 “妈，过年的时候，能让爸别去外面打工了吗？他要是能留在家里就好了……” 王二海这时候低声说了这么一句。 作为留守儿童，一年到头没见过自己的亲生父亲几次，这让他们三兄弟都快要觉得父亲是个陌生人了。 李秀兰内心微微一颤，她苦笑出来： “好，等过年的时候，他回来了，我就和他说说，让他别去外面打工了……” 李秀兰嘴上虽然如此说，但是她心知肚明，就算王长根回来了，她也不可能让王长根留下来，她只是不忍心让孩子们知道这个残酷的真相而已。 第100章 临近过年，王长根还没回来 时间匆匆流逝，转眼就到了寒假时间。 期末考试的成绩出来了。 王大山不出意外，考了个全班倒数第一。 王二海则是成绩中等。 这俩家伙，一放寒假就开始疯玩，对成绩一点不关心，也不去做寒假作业。 李秀兰催了他们几次，别把寒假作业留在开学前做，不然到时候有他们哭的，但是他们就是不听。 一天天的，要不就是去弹玻璃弹珠，要不就是去山沟里摸黄鳝，要不就是去山里摘野果，去田里打番薯窑，抓小老鼠。 就知道疯玩，像个野人似的。 李秀兰管不了那么多，也懒得浪费口气，就任由他们去了。 农村的小孩子，童年几乎都是这么玩过来的。 只要孩子能健康长大，就已经很不错了，别的不敢奢求太多。 时间转眼就快要到过年了。 今天是年二十三，小年，家家户户都在做油炸糖环，油炸饺子。 这边的习俗就是这样，糖环和饺子，那是家家户户必不可少的年货。 糖环就是那种卷成花环模样，油炸得香香脆脆的一种零食。 饺子是油炸的，里面放的是花生白糖馅，和北方的饺子不一样，这也是一种年货零食，油炸过后可以保存很久，等到明年开春，还能拿出来吃，依旧不过期，不变质。 李秀兰打算今年做多一些糖环和饺子，因为家里没钱，买不起太多年货，糖环和饺子可以给小孩当零食吃，不至于让他们过年的时候那么嘴馋。 这天早上，李秀兰老早就带着提前浸泡好的糯米和沾米，来到山沟村的辗米屋打米粉。 辗米的机器突突突地响着，和拖拉机发出来的声音差不多。 已经有很多村民来排队打粉了。 李秀兰在噪音中和村民们闲聊着。 村口便利店的李云霞，也在排着队。 李秀兰看到李秀兰的米上面放了几个黄栀子，这才发现自己少带了一样重要材料。 做糖环的米粉，最好加上黄栀子，这样做出来的糖环，油炸过后，又黄又脆。 李云霞发现李秀兰没有黄栀子，很热心地分了她几个。 她还说道： “秀兰嫂，要不今天我去帮你做吧，两个人一起做比较快，等明天你来我这帮我做，你觉得怎样？” 李秀兰连忙说： “好啊！” 那时候大家做糖环饺子，一个人忙不过来，村民们都会相互帮助。 现在农村已经很少做糖环饺子的了，大家生活好了，年货都是从外面买的，但是年味也没以前那么足了。 这一天，李秀兰在李云霞的帮助下，下午三点多，就把所有的糖环饺子做好了。 不过这还没完。 油炸糖环饺子，也是一个大工程。 李秀兰拿出自家压榨的花生油，烧干大铁锅，倒了半锅花生油进去，等油烧到冒烟了，就开始油炸。 先炸糖环，再炸饺子。 因为饺子可能会露馅，饺子馅里的糖露出来了，在油锅里可能会发黑，影响品相。 炸糖环饺子的时候，王大山和王二海，甚至王小花，都顺着香味围了过来。 糖环刚炸好出锅，还热腾腾的，他们就馋得不行要去吃。 “别吃太多，刚出锅热气得很！” 李秀兰一边忙活着，一边叮嘱。 几个孩子拿了糖环就跑外面去，一边嘎嘣脆吃着，一边玩耍玻璃弹珠。 等到晚上七点多，糖环饺子终于全都油炸好了。 李秀兰做了晚饭，让李云霞一起吃。 李云霞吃了晚饭才回去，离开之前和李秀兰约好，明天早上八点到她家里做糖环饺子。 李秀兰自然是满嘴答应，毕竟今天李云霞帮了她，明天肯定要轮到她去帮李云霞。 第二天早上八点，李秀兰如约来到李云霞家里。 发现李云霞还请了好些亲戚朋友一起过来帮忙。 李秀兰这才发现，李云霞竟然要做一百多斤的糖环，一百多斤的饺子。 “云霞，你还没结婚生娃，做那么多糖环饺子做什么？吃得完吗？” 李秀兰惊讶询问。 李云霞笑着说道： “吃不完就送人，要是送人还送不完，就放便利店里卖，反正做多一点，总不会有坏处！” 李秀兰这才发现，李云霞很有商业头脑，这是要在便利店里卖自己手工制造的糖环饺子呢！ 果不其然，又过了一天。 李云霞就把糖环饺子摆到便利店门口了。 逢人经过她就去询问，要不要购买她自己手工制作的糖环和饺子。 有些嫌麻烦不想自己动手的村民，尝了她的糖环和饺子，觉得味道还不错，还就真的买了，而且一买就买好几斤，甚至十几斤。 李秀兰见状，不由暗暗佩服李云霞。 要是她还经营这个村口便利店，肯定想不到卖糖环和饺子。 转眼时间已经到了年二十七。 山沟村的年味已经很足了。 村里热闹哄哄的。 不少出去外面打工的男人，都陆陆续续回来了。 可是王长根却还没有任何消息。 李秀兰有一股越来越强烈的感觉，今年王长根估计真的不会回来过年了。 看着别人家合家团圆，高高兴兴的，李秀兰不免有些心情失落。 虽然说王长根一回来，她就避免不了和王长根吵架，但是不知为何，她内心里还是希望王长根能回来一下。 王长根不回来，她显得很落寞。 让别人家看了，会笑话她，觉得她没人疼没人爱。 转眼到了年二十九。 山沟村的夜晚，开始有人放烟花。 那些在城里辛苦赚钱的人，就为过年这几天，好好炫耀自己赚到的钱。 张忠田这个山沟村的代理村委书记，突然找上门来。 “秀兰，长根还没回来吗？” 张忠田刚进屋，就问了李秀兰这么一句。 李秀兰唯有苦笑： “鬼知道他会什么时候回来呢！” 然后问：“你有什么事？” 张忠田就说：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来通知你一声，镇政府那边已经将拆迁款派发下来了，我这几天挨家挨户把拆迁款发了下去，你之前早就领过，就没再给你发。镇政府那边的人说，明年六月份就会正式拆迁，我现在就来和你打一声招呼，过完年得赶紧把新房子做起来，不然到时候这边拆迁了，新房子却还没建造起来，那可就麻烦了。” 李秀兰闻言，内心不由一颤。 她的新房子，建了一半不到，因为种种意外情况，现在没钱了，根本没法继续建造下去！ 等明年拆迁时间一到，她该怎么办？ 难不成真要带着三个孩子露宿街头吗？ …… 第101章 大年三十，王长根出事了 建房子的事已经迫在眉睫，明年开春必须重新动工。 但是她现在已经没有任何存款，实在无力承担建造房子所需要的费用。 这可如何是好？ 这事让李秀兰失眠了一整晚上。 她只能指望王长根这次过年能带一些钱回来。 然而，让李秀兰料想不到的是，转眼已经到了大年三十，可是王长根依旧迟迟没有回来。 她的预感估计要成真了。 王长根今年过年不回来了。 “妈，咱爸怎么还不回来啊？” 这天晚上，李秀兰和三个儿子吃年夜饭的时候，王大山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李秀兰内心微微一颤，顿时觉得桌上的鸡肉、猪肉，都不太香了。 “我也不知道，或许他工作忙吧……” 李秀兰只能如此回答。 王大山小小的脸上，露出落寞之色。 “别想那么多，你爸回不回来咱都照样过年，吃完饭你们去找其他小伙伴玩吧！” 李秀兰如此说道。 王大山低着头，闷闷不乐。 王二海低头啃着鸡腿，他倒是不太在意什么。 王小花则是在吃着鸡翅，也没说什么。 “别人家的爸，过年肯定都会回来的，就咱爸过年不回来，他是不是不要我们了？” 王大山低着头。 李秀兰心里很不是滋味，她只能安慰王大山： “就算他不要你们了，这不是还有妈妈在吗？妈妈永远都不会放弃你们的！”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脚步声。 李秀兰抬头看去。 只见李云霞急匆匆跑了过来。 “秀兰嫂，你老公打电话回来了！” 李云霞气喘吁吁的，一脸焦急： “要出大事了，赶紧去接一下电话！” 李秀兰当即面色一惊，然后连忙起身跟上去。 她小跑着来到村口便利店，接听了王长根打来的电话。 “你怎么了？怎么不回来过年？” 李秀兰开口问了这么一句，她的心情很复杂。 她既痛恨这个男人，但却又担心这个男人。 “回不去了。”电话那边传来王长根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到底怎么回事？” 李秀兰急切问道。 “我在东莞打工，因为没有办理暂住证，被联防执法队给抓到了，被送到了樟木头收留所，他们打我，骂我，把我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抢走了，还差点就弄死我了，呜呜……” 王长根说着说着，竟然哽咽哭了出来，“老婆，我知道我没脸见你，我这些年做了很多对不起你的事情，但是，我真不想死在这里，你能不能拿钱来赎我回家？我在这里继续呆下去，真的可能会死的……” 李秀兰不知道王长根在樟木头收留所经历了什么，竟然让一个大老爷们在自家老婆面前，哭成这个样子。 那时候去广州、深圳、东莞打工，那都是需要暂住证的，没有暂住证被抓了，轻则罚款，重则拉去收留所关起来。 不少人在收留所莫名其妙死掉，特别是东莞樟木头的收留所，那更是那时候的打工人的噩梦！ “你别哭，我会救你的，要多少钱？” 李秀兰于心不忍，连忙安慰。 神婆曾对她说过，她老公做了对不起家庭的事情，自会有他自己的报应，难不成现在他这遭遇，就是对他的报应吗？ 王长根遭到报应，李秀兰应该开心才对，可不知为何，她却心如刀绞，毕竟是孩子的父亲，而她又做不到铁石心肠，做不到砍断和王长根的一切关系，毕竟家里那栋还未建造起来的楼房，还得靠着王长根赚钱回来建造。 “他们说，要八百块钱，才能赎我出去。” 王长根抽泣着说道。 他原本是和刘小丽一起出去外面打工的，并且和刘小丽租了个房子同居，后来联防队的人来了，查他们的暂住证，结果发现两人都没有暂住证，而且还不是夫妻关系，就把他们分开来关押了。 现在王长根也不知道刘小丽被关哪里去了。 他这些天在收留所被那些人折磨怕了，实在没办法了，这才打电话回来，向李秀兰求助。 “八百块啊，怎么要这么多？你犯法了吗？” 李秀兰满脸愕然。 她还指望着王长根带钱回来建楼呢，不曾想一分钱没拿回来，反倒还要她拿钱去赎他！ “我没有犯法！我一直老老实实打工！就仅仅因为没有暂住证，他们就把我抓了起来！” 王长根这是实话，他确实没有犯法，他在东莞找了个工作，老老实实打工，根本就没做什么犯法的事情！ 可他却不知，那年头没有暂住证，也是一件违法的事情！ 人家法律就是这么规定，你能有什么办法？ 抓你进去收留所，罚款肯定是免不了的了！ 要是不交罚款，那就一直在收留所里面呆着吧！ 在收留所里面，他们有的是办法，让你一个底层农民工生不如死！ 王长根其实半个多月前就被抓了，他也是被折磨得实在受不了了，这才向李秀兰打电话求助，不然以他这么死要面子的性格，他绝对不可能低下头颅向李秀兰求助的。 他原本以为被关十天半个月，那些人就会放他出来，结果他想得太天真了，这些天，他不但经常受到虐待，他还亲眼看到一个农民工大哥，前天还活蹦乱跳的，今天就让家属来认尸了。 他是真的怕了！ 这才赶紧打电话给李秀兰求助！ “老婆，你一定要救我啊，我还想着回去过年呢！” 王长根哭泣着哀求。 李秀兰心一软，就说道： “你放心，我明天就去救你，你给个具体地址我！” 李秀兰现在根本拿不出八百块钱来，但是救人要紧，她没想那么多，先答应下来，好不让王长根那么担惊受怕，至于钱的事情，她会尽力去想办法！ “东莞樟木头收留所！你来到东莞打听一下，很容易就能打听到的！” 王长根如此说道。 李秀兰心里默默记下了。 挂了王长根的电话之后，她忍不住流出泪水。 这八百块钱，她该怎么凑啊？ “秀兰嫂，这是怎么了？” 一旁的李云霞，这时候小心翼翼问道。 她一直在一旁听着，隐隐约约听到了一些对话，见李秀兰现在伤心流泪，就知道事情不太妙，于是关心询问。 李秀兰抬头看向李云霞，似看到一根救命稻草： “云霞，你可以借点钱给我吗？我老公被关在东莞樟木头收留所了，他说要八百块钱才能赎他出来……” 李秀兰满脸卑微的哀求。 第102章 四处借钱，才知何大柱发达了 李云霞这半年来经营村口便利店，肯定赚了不少钱，她要是愿意借给李秀兰，肯定能拿的出这笔钱来。 但是李云霞听到李秀兰一开口就要八百块，却神情微微一愣。 她知道李秀兰现在经济状况不好，她母亲生病花了很多钱，以至于现在建造了一半的楼房都烂尾了。 这样的情况下，借钱给李秀兰，无异于将钱扔水里，很大几率有去无回，很难再要回来。 但是，大家都是同村人，而且之前做糖环饺子的时候，她和李秀兰之间还相互帮助过，她要是一分不借，那也说不过去。 所以李云霞最后说道： “我最近刚进了一批货，手头上的现金都用得差不多了，要不这样吧，我看看我能拿出多少来，能拿多少就给你多少……” 李秀兰没察觉出什么来，只一个劲连忙感谢： “谢谢你云霞！” 李云霞去翻了一下钱柜，零零散散找出了两百块钱： “秀兰嫂，我手头上能借你的，大概就两百块钱了，我还得留一些找零……” 李秀兰拿了这零散皱巴巴的两百块钱，满心感谢： “谢谢你云霞，等我有钱了，我一定会第一时间还回给你！” 李云霞微微笑着，这借出去的钱，她就没打算能够要回来，毕竟李秀兰的家庭状况她是知道的，所以她就说： “不用客气，大家朋友一场，能帮则帮，你不用急着还我的，你赶紧想想别的办法吧，赶紧凑够八百块，去东莞把长根哥赎回来。” 李秀兰点了点头，到现在她还是对李云霞满心感激的。 可千不该万不该，这时候她的视线不经意间扫了一眼李云霞那没有关严实的钱柜子。 她清晰地看到，钱柜子里面有一大叠百元大钞，估计有一两千的样子！ 李秀兰内心不由猛地颤了一下。 那一瞬间她有一丝生气，但是下一秒她却又很快压制住了生气的情绪，只是觉得心里有些悲凉，自己有些狼狈。 钱是人家李云霞自己的，人家愿意借给你是情分，不愿意借给你也合情合理，你还能去责怪什么？ 李云霞能借给她两百块，她就应该感谢，而不是莫名其妙的愤怒。 “云霞，谢谢你，我走了，我去向村里其他人借一借钱，我必须在明天之前凑够八百块钱……” 李秀兰装作没看见那些钱，和李云霞说了声再见，然后就匆匆离去。 她已经顾不得去胡思乱想那么多，还差六百的赎金，为了这六百块钱，她在大年三十的夜晚走村串巷，四处去寻找能够借钱的人。 她来到了猪肉荣家门口，远远地看到猪肉荣和何小玲父女二人正在家里看电视，那时候农村里有电视机的家庭可不多，猪肉荣靠着卖猪肉，不但买了摩托车，还买了电视，他的经济状况在山沟村算是数一数二的。 要是去向他借钱，肯定能借到。 但是，只要一想到何小玲对她的敌视，就让李秀兰如同蜗牛触角被触碰一般，忍不住退缩。 最终她默默地路过了猪肉荣家门口，并没有去向猪肉荣借钱。 她走向村委，想要去向张忠田借钱。 张忠田人还是不错的，之前还帮她处理过她和杨小财的矛盾。 然而，当她来到张忠田面前，向张忠田说明情况，张忠田却只能对她的遭遇表示同情，一提到借钱，张忠田就说自己家里也穷得叮当响，最多只能借给李秀兰五十块钱。 “秀兰，要不明天你去镇上找牛春生借吧，他生意很好，最近还开了个饭店，你去向他借，肯定能借到！” 张忠田虽然不愿意借太多钱给李秀兰，不过却给李秀兰提供了一个很好的建议。 李秀兰觉得张忠田这个建议不错，可是却也犹豫： “明天就是大年初一了，大年初一去上门借钱，恐怕不太好吧……” 她知道只要她开口，牛春生肯定会借给她钱，但是她怕牛春生的老婆，以及牛春生的家人，都会不太乐意。 毕竟大年初一登门借钱，晦气！不吉利！ “你别管那么多了，救人要紧啊，你要是不好意思，就让老梁陪你一起去，老梁和牛春生关系很好！” 张忠田又给李秀兰支了这么一招。 李秀兰依旧犹豫： “让他陪我去，这不太好吧……” 其实她是怕梁援朝不愿意帮忙。 毕竟之前因为拆迁款的事情，她和梁援朝闹得那么僵，还害梁援朝辞去了村委书记的工作。 现在她去求梁援朝，说不准梁援朝不但不会帮她，还会借机羞辱她。 “你这也不愿意，那也不愿意，还要不要救你老公啊？” 张忠田眼神里露出一丝鄙视。 李秀兰沉默了。 张忠田这时说： “还有一个人，或许也愿意帮你，但这个人你估计更加不愿意去求他！” “谁？”李秀兰连忙问。 “何大柱！”张忠田给出的答案，让李秀兰不由一惊。 张忠田就说： “何大柱前几天就回来了，你还不知道吧，他在城里做了大老板，赚了不少钱，他现在不但买了小轿车，还带了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漂亮的小姑娘回来！他昨天来我家串门，还亲口对我说，等过完年要在村里建一栋三层高的大洋楼！” 李秀兰闻言，满脸的愕然。 她怎么也不会想到，何大柱出去外面打工几年，竟然就成为大老板了，赚到大钱买到车还娶到漂亮小姑娘！ 要知道，当年何大柱那就是一个软弱无能的窝囊废！ 而且用心险恶非常下作，竟然在村委指认现场，为了一己之私，当着全村人的面颠倒黑白，诽谤她，污蔑她，说是她李秀兰主动去勾引的他！ 这样一个没有道德品德的男人，竟然能混得这么好？ 这世道怎么了？还有没有天理？ 李秀兰朴素的价值观，让她接受不了这世界残酷的真相。 这世界的规则其实就是物竞天择适者生存，所以越是竞争激烈的大城市，越是没有底线的人，就越能够赚大钱。 王长根只是在感情上渣了一些，但他还是很有底线的，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他严格遵守道德底线，所以他这些年来，非但没赚到大钱，和朋友一起创业还亏了个精光。 去东莞打工，也不懂得搞个假的暂住证，傻乎乎的，以至于现在被关在了樟木头收留所。 要是换做是何大柱，肯定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他要么搞到假的暂住证敷衍过去，要么会花点小钱当场就收买联防执法队的人，绝对不会让那些人把他关进樟木头收留所里面。 第103章 在何大柱面前，李秀兰自惭形秽 “秀兰，你只要去和何大柱说一声，他肯定就愿意借钱给你，别说八百块了，就算一千八百块，他应该也会借给你，毕竟你们以前处过对象，他肯定会挂念这一份旧情！” 张忠田如此劝说李秀兰。 李秀兰却犹豫了。 她不想再和何大柱有任何瓜葛。 他赚到钱是他的，和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 再说了，现在她这么落魄，去找何大柱借钱，不是自取其辱吗？ “还是不了吧，我不想村里人又对我说闲话。” 李秀兰如此说道。 张忠田满脸的不理解： “你想要救王长根出来，要么去求何大柱，要么去求牛春生，你要是这两人都不愿意去求，那猴年马月才能凑够钱？不怕实话和你说，你在山沟村的名声并不太好，这村子里没多少人愿意借钱给你的！” 李秀兰心猛地颤了一下。 张忠田的话虽然难听，但是她却不得不承认，张忠田说的是实话。 要想明天凑够钱去东莞赎人，那估计就得去向何大柱或者牛春生借钱。 “那我明天去一趟镇上，我找春生借去。” 李秀兰最终做出决定。 反正无论如何，她都不会再去接触何大柱。 张忠田就说： “那行吧，随你便，你自己选，要不要让老梁陪你去？要的话，我去和老梁说一声。” “不用，我自己去就行。” 李秀兰可不好意思去劳烦梁援朝，毕竟梁援朝被她害惨了，她可没那个脸再去求人家帮忙办事。 第二天一大早，大年初一了。 李秀兰凌晨四点多就起来开门迎新年。 烧炮仗，杀鸡，拜神。 这是每年新年家家户户都要做的事情。 整个村子都在响着炮仗的声音。 有电视机的，有收音机的，还在放着卓依婷的新年歌曲。 整个村子都一片喜庆气氛。 唯有李秀兰家里略显落寞。 她拜完神之后，叮嘱三个孩子，自己在家里玩，然后她就匆匆出门去了，去公路边，打算乘坐顺风车去镇上。 结果等了许久，都没等到顺风车。 就在这时，村子里面开出一辆白色小轿车。 小轿车在李秀兰旁边停了下来。 车窗打开，驾驶座上探出何大柱的脑袋。 “秀兰，你要去哪里，我载你一程！” 何大柱脸上带着灿烂的笑。 他似乎已经忘记了当年的所有事情。 如今的他，意气风发，春光满面。 李秀兰瞥了一眼，看到副驾驶座上，坐着的赫然是一个身穿漂亮裙子，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年轻女人。 那女人精致妆容，就算是年轻时候的李秀兰，恐怕也不如人家漂亮。 这让李秀兰内心里不由自惭形秽，暗暗自卑。 “不用了，我就去隔壁村而已……” 李秀兰低着头，自卑地不敢直视何大柱的目光。 她说着蹩脚的谎言，像是个怕生的小孩子。 “秀兰，我听忠田叔说，你老公在东莞因为没有暂住证被抓进收留所了，是不是真的？” 何大柱这时候关心地问了这么一句。 李秀兰低着头，沉默不说话。 何大柱又问： “要不要我帮你？东莞我熟，我在东莞开了小工厂，经常和联防队的人打交道。” 李秀兰连忙说： “不用，不用，我自己会解决。” 何大柱呵呵一笑： “行吧，那我也不强求你。” 说罢，他开车离去。 车上，那个漂亮女人问了何大柱一句： “这人是谁啊？” 何大柱轻描淡写道： “咱山沟村的一个可怜村妇。” 漂亮女人“哦”了一声，然后说： “看她一脸苦相，估计没少吃生活的苦吧，确实挺可怜的……” 李秀兰站在原地，她能够隐隐约约听到何大柱和漂亮女人的对话。 看着渐行渐远的小轿车，她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内心里甚至生出一种荒唐的想法： 如果当初，她选择了何大柱，而不是王长根，现在坐在副驾驶座上的女人，会不会就是她？ 她连忙遏制住自己这种想法，觉得自己很可笑。 只能说人各有命，廖春花当年也选择了何大柱，但是她却和何大柱闹得一地鸡毛，还没能等到何大柱发达就离婚了。 如果她当年和何大柱在一起，没准会和廖春花一个结局呢？ 命运这东西，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命运，强求不得。 等了约莫一个钟，终于遇上去镇上的顺风车了。 李秀兰乘坐顺风车来到镇上，来到牛春生和林小芳开的便利店，却发现店门紧闭，还贴了一张公告，要到年初五才开业。 李秀兰一下子茫然无措了。 她这才想到，过年期间，很多店都关门歇业了，店家都回家过年了。 牛春生也不例外。 牛春生的家在哪里，李秀兰不知道。 而且她也没有牛春生的联系方式。 看来她想要找牛春生借钱的愿望，恐怕是要落空了。 借不到钱，那还怎么去东莞救王长根？ 站在空荡荡的大街上，面对着贴满红字的街边商铺，李秀兰心中充满了悲凉，充满了无力感。 为什么生活要对她如此残忍，为什么她总是处处不顺？ 难道前世犯下了十恶不赦的罪孽吗？ 以至于老天爷要这么对她？ 李秀兰没找到牛春生，只能狼狈地往街口走去，打算乘坐顺风车回家。 她没法去樟木头赎王长根回来了，只能让王长根自己自生自灭。 她在心里不断安慰自己，这一切都是王长根自己应得的报应，她救不了他，不是她的错，怨不了她。 可不知为何，内心依旧很不是滋味…… 就在这时！ 一辆白色小轿车疾驰而来！ 停在了李秀兰身前！ 车窗摇下， 赫然又是何大柱！ “秀兰，真是巧啊，没想到又遇到你了！你回家吗？我顺路载你一程！” 何大柱热情打招呼。 李秀兰不由一愣。 她发现之前副驾驶座的那个漂亮女人，现在已经不在了。 李秀兰低着头，连忙婉拒： “不用了，我自己坐车回去就好，要是弄脏你这车，那多不好意思……” 内心深处深深的自卑感，让她很清晰地意识到，她和何大柱已经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她是真的觉得自己不配坐这样豪华的小轿车，真的怕弄脏何大柱的小轿车。 “没事，你跟我客气啥，你上来吧！” 何大柱却很热情，“咱们老朋友一场，我顺路载你一程不是很应该的事情吗！” 第104章 村妇进城，惊慌失措 何大柱见李秀兰不愿意上车，竟然还很热情主动地下车去给李秀兰开车门，然后热情地推着李秀兰上车。 李秀兰最后只能勉为其难答应，上了何大柱的副驾驶座。 副驾驶座里面，一股她从未闻过的玫瑰香水味，让她感到很沁人心脾。 她知道，那是那个漂亮女人留下来的气味。 这样好闻的气味，哪个男人闻了，不会神魂颠倒？ “你老婆呢？她怎么不在车上了？” 李秀兰上了车，随口问了一句。 何大柱笑道： “那不是我老婆，我们还没结婚，她一直催我结，但我还在考虑之中。” 李秀兰就问：“怎么不结啊？她那么漂亮。” “她只是冲着我的钱来的，我刚把她送回她家去了，她家在县城，有一栋楼，条件还行，不过也就那样。” 何大柱这话说得很顺其自然，没有丝毫装腔作势，李秀兰却听得很不是滋味。 “县城里有一栋楼，条件已经很好了吧……” 李秀兰弱弱说了这么一句。 何大柱不说话了。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 何大柱这时又开口说： “秀兰，当年的事，我对不起你，我污蔑你，导致你和你老公感情破裂，那都是我不好，这些年我一直在愧疚之中，我其实一直很想和你说声抱歉，很想弥补我当年的过错……” “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我早不放在心上了，你还提那些陈年旧事做什么。”李秀兰嘴上表现得风轻云淡的，但实际上她心里根本就没法放下，就在今天之前，她一直都恨死何大柱了，若不是何大柱当年污蔑她，她和王长根的感情又怎么可能会破裂？ 只是今天亲眼看到何大柱开着小轿车从村子里出来，那一瞬间，她就自卑得再也不敢去恨何大柱了。 何大柱发达了，她已经没有资格去恨人家了。 “秀兰，你老公的事，真不需要我帮忙吗？我真的可以帮你！” 何大柱这时主动提了这么一句，看样子他似乎真心想要帮李秀兰一把，以弥补当年的过错。 “要不这样吧，我现在就载你去东莞，赎人的钱我帮你出，咱们赶紧把你老公接出来，让他安心过个好年，你觉得怎样？” 何大柱满脸的真诚。 李秀兰心里就想，现在她一时半会也找不上牛春生，要想在今天之内去东莞把王长根赎出来，恐怕还就真只能拜托何大柱帮忙了。 形势比人强，她最后点头答应了： “那劳烦你了，从这里去东莞，也不知道要多久时间？” 何大柱脸上露出笑容： “也不是很远，我开快一点，最多四个小时，就能到东莞！” 他立即调转车头，不回村里了，直接去东莞。 李秀兰又说： “我现在手头上只有两百多块钱，赎我老公需要八百块钱……” 何大柱豪爽说： “我帮你出赎金，几百块钱而已，都是小钱！” 李秀兰满心感激： “大柱，那真的太谢谢你了，等我有钱了，我一定会第一时间还你……” 何大柱笑着说道： “不用还，这点小钱，你和我说这些做什么！” 何大柱表现得非常大方，让李秀兰心怀感激之余，还满心的五味杂陈。 命运这东西真是神奇，谁又能想到，几年前还是一个硬不起来的窝囊废的何大柱，如今竟然会摇身一变成为一个高不可攀的富人？ 而曾经漂亮迷人，几乎让全村人都心存幻想的村花李秀兰，如今花瓣落下褪去美貌过后，竟然在贫困的泥沼中苦苦挣扎走不出来！ 李秀兰坐何大柱的小轿车，来到东莞的时候，时间已经是下午五点多。 李秀兰第一次来这么大的城市，这城市比之前带她母亲去看病的那个城市要大多了！ 看着马路上的车来车往，看着栉比鳞次的高楼大厦，李秀兰心里不由生出一股迷幻不真实的感觉，以至于有些惊恐害怕，手足无措。 “现在时间很晚了，而且还是大年初一，那些吃公家饭的人估计早就下班了，要不我们找个地方住下，明天再去樟木头收留所赎人。” 何大柱这时候说了这么一句。 李秀兰点了点头： “好好，一切都听你的。” 于是两人去附近找了家酒店入住。 进到奢华高档的酒店里头，李秀兰东张西望，眼神怯生生的，她这是人生之中第一次住酒店。 “住这里要多少钱啊？” 李秀兰弱弱地问何大柱。 何大柱随口回答： “也不多，就一百块钱一晚上而已。” 李秀兰当即满脸惊诧： “这还不多啊，简直贵死了，要不咱们不住了吧，太贵了！” 何大柱却连忙拉住她： “你放心住就是了，我会帮你出钱，这赚到的钱，就是用来花的！” 在何大柱的坚持之下，李秀兰最终入住了这家在她看来很高档的酒店。 何大柱开了两间房间。 一间他自己住，一间李秀兰住。 李秀兰住进房间里头，里面的马桶、淋浴、吹风机、空调、电视等等，她全都不会用，何大柱还很贴心地教了她一遍这些东西的使用方法。 李秀兰很感谢何大柱这么贴心教她，心里的自卑感也越发强烈了。 住这么豪华的酒店，让她很局促，很不自在。 因为她的潜意识里，认为自己这么一个穷苦女人，根本就不配住这么好的酒店！ 她是一个啥也不会的村妇，和城市里的世界已经完全脱节了，她竟然连空调遥控器都不会用，电视也不知道怎样开机。 她已经被这个日新月异的世界淘汰了。 她心中在想，如果她年轻的时候就进城打工，而不是年纪轻轻就结婚生子，那她会不会有另外一种生活？ 不用成为现在这样，这也不会，那也不会……她理应在城里有自己的立足之地！ 只可惜人生从来没有如果，一步错就会步步错。 有些大山里的女人，注定了一辈子都走不出大山。 命运这条无形之绳，早已将她们如同牛羊一般牢牢地拴在了山里面。 外面的世界随着改革开放日新月异，她们的世界在四面环山的小村里日复一日。 而李秀兰，只不过是众多困在大山里的女人的其中之一罢了。 第105章 何大柱突然变脸 时间转眼到了晚上十点多。 李秀兰刚在酒店房间里洗完澡，就听到了敲门声。 出去打开门一看，赫然是何大柱过来了。 “秀兰，我有事要和你说。” 李秀兰不知道何大柱要对她说什么事，不过何大柱帮了她大忙，不但借钱给她去赎王长根，而且还亲自开车载她来东莞。 她觉得现在的何大柱不会对她有任何非分之想，她现在又老又丑，已经不配让何大柱这样的有钱人起任何的欲望了。 所以她就说： “那你进来说吧，我给泡茶，这酒店还配备了免费的茶叶。” 她把何大柱带到房间里头，烧开水给他泡茶，好好招待他。 还说道： “大柱，这次你帮了我大忙，都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是好了。” 何大柱坐在酒店房间的沙发上，翘着二郎腿，他拿出烟来，低头点燃一根。 突然来了一句让李秀兰怎么都料想不到的话： “你今晚让我睡一晚，不就可以报答我了。” 李秀兰内心咯噔一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她缓缓转身，愕然看向何大柱： “你说什么？” 她怎么也不会想到，何大柱都已经有这么漂亮的一个女朋友了，竟然还想要睡她这个又老又丑的村妇。 “我说，你今晚让我睡一晚上。” 何大柱说这话的时候，面无表情的。 他不再像从前那样带着冲动，说话的语气平静无比，但是却带着居高临下的命令，给人一种不容置疑的感觉。 这就是金钱给他所带来的气场。 当一个人变得有钱之后，他自然不会再那么自卑，不会再那么怯场。 “呵呵，你不是在和我开玩笑吧？” 李秀兰干巴巴苦笑出来。 满脸的难以置信。 “不开玩笑，真的，你是我的初恋，我对你有永远也放不下的情结，所以就算你现在变老了，变丑了，我依旧想要和你睡一觉，以弥补当年的遗憾。” 何大柱吞云吐雾，语气平静地解释。 他之所以平静，因为如今的李秀兰，在他眼里已经不再是可望不可及的存在，而是近在咫尺唾手可得的一件廉价物品。 李秀兰感觉到被冒犯了，何大柱这话说得太直接了。 她就冷冷道： “就算我愿意给你，但是你能行吗？当年在溪边草垛，我可不是没给过你机会，是你自己不争气而已。” 何大柱就说： “我看过医生了，其实并不是我不行，而是心理作祟，就是因为当年在溪边草垛，我太过激动没能成事，导致后面产生了自我否认的心理暗示，以至于一直觉得自己不行，这也误了我和廖春花的婚姻，只能说造化弄人，其实我行得很呢，我现在和我对象每次都能半个小时以上。” 李秀兰听着他这些话，满脸的愕然，脑袋嗡嗡的，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了。 何大柱这时又说： “咱也别废话，你直接开个价吧，我知道你很缺钱，你连赎你老公的八百块钱都拿不出来，而且家里新建的楼房还烂尾了，而我现在恰巧钱多到没处花，我给你五千，你今晚和我睡，怎样？” 李秀兰面色变得复杂，她有些生气。 “何大柱，你当我是什么人？” 何大柱冷冷笑了一下： “一万，这样总可以了吧？” 李秀兰内心猛地颤了一下。 说实话，有那么一瞬间，她心动了。 她这又丑又老的身子，还能换来这么多钱，她不亏，她赚大发了。 她确实也很需要钱，不单单赎王长根要钱，建造房子也要钱，另外下学期孩子读书要钱，王二海至今还没上户口，他每个学期学费要五百多呢，还有，买她母亲的骨灰盒花了一千块钱，她向她大哥承诺过，会承担其中的三百块…… 生活处处都要钱，而她李秀兰恰巧现在最缺钱。 “一万还不够吗？那我给你一万五，这是最高的价格了，你要是不答应，那我也不强求你，只能说你和我真是有缘无份。” 何大柱这时候又说了这么一句，他脸上露出了玩味的笑，戏谑地看着挣扎犹豫之中的李秀兰。 “好，我答应你……” 最后李秀兰做出了她的选择。 她觉得她和王长根已经没有任何感情可言，王长根早就出轨了，她现在就算给了何大柱，也不算是她有错在先。 她将自己卖给初恋，换取一万五千块钱，解决生活上的燃眉之急，以获得更好的生活，那有什么错？ 她什么错都没有！ 然而…… “啊哈哈哈！” 何大柱突然莫名其妙大笑出来。 他把手中的烟头往烟灰缸里掐灭，然后站起来，来到李秀兰面前： “李秀兰，你还就真以为你能卖到一万五的价钱啊？你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什么鬼样？我逗你玩的呢！就你现在这又老又丑的模样，就算给猪拱，猪都不会嗅你一下！你过来镜子面前，睁大眼睛看看你自己什么样子！” 何大柱突然面目狰狞冷笑，他一把摁住李秀兰的脖子，强行将李秀兰摁到了梳妆台的镜子面前，李秀兰看着镜子里又老又丑的自己，满脸的惊恐和绝望。 “何大柱，你为什么要这样侮辱我？为什么！” 李秀兰心都碎了。 尊严和人格被如此侮辱践踏，这简直比直接糟蹋她的身子还要让她难受。 “为什么？你还好意思问我为什么？你是不是觉得你很无辜？你这臭婊子！真以为自己无辜？当年你来我家让我帮你喂蚕看家，我承认是我提出的想亲你一下，但是你要是不同意，我能亲得到你吗？你自己心里也是同意的！就如现在这样！你要真不同意，我花再多的钱又能把你怎样！可你最后还是同意了！一个巴掌拍不响，明白吗！别搞到最后全是我的错那样！是你害我和廖春花离婚！是你毁了我在山沟村的生活！而你她妈却一直认为自己很无辜，很委屈！” 原来何大柱一直都记恨当年的事情，他离开山沟村的时候，心里就压着一股狠劲，他发誓他一定要在城里混出个人样，然后回到村里，狠狠地打李秀兰的脸！ 他要证明他不是无能窝囊废，他要证明当年并不是他自己的错！ 而现在，他做到了。 何大柱狠狠地将李秀兰的脸摁到镜子上，李秀兰被弄得惊恐万分，直接被弄哭了。 那一刻，李秀兰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侮辱和蹂躏。 …… 第106章 被侮辱被践踏到想死 “你好好照照镜子！就你现在这衰样，就算倒贴钱给我，我都不会碰你一下，竟然还痴心妄想要拿我一万五千块钱？” 何大柱对李秀兰狠狠地嘲讽了一顿，然后将她猛地推倒在地板上。 手里掏出一千块钱，往地上一撒： “这是我施舍给你的，贱人！你的人格和尊严，就值这么多钱！” 说罢，何大柱转身就走。 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李秀兰倒在地上，看着洒落在地板上零零散散的钱币，她脑袋还在嗡嗡作响，难以接受眼前发生的一切。 她怎么也不会想到，何大柱竟然会对她变脸得如此迅速。 这时候她才恍然大悟，原来何大柱主动带她来东莞，并不是真心想要帮助她，而是想要找机会来侮辱她，蹂躏她。 现在何大柱得逞了，他爽了，可李秀兰却被狠狠践踏进了淤泥里面，她眼泪止不住往下流，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都认为自己就是贱货。 她怎么就那么贱呢？ 她怎么能答应让何大柱带她来东莞呢？ 她怎么能为了那一万五千块钱，而选择出卖自己的身体呢？ 现在好了，钱没得到多少，还被狠狠地侮辱了一番。 这对她的精神打击，简直比当年无意间在大街上看到王长根出轨还要大。 她坐在地上，双手抱着膝盖，将头埋进了膝盖里头，浑身都颤抖起来，呜呜地哭出声…… “贱骨头，贱骨头，你真是贱骨头！” 哭着哭着，李秀兰忍不住狠狠打了自己几个大嘴巴子。 那是她自己对自己的惩罚。 哭过之后，她却不得不去捡起那些散落在地上，何大柱施舍给她的一千块钱。 因为她知道，何大柱肯定不会再帮她去赎王长根了，她若是不捡起这一千块钱，那她就不够钱去赎王长根出来。 一边捡钱，她一边抹泪自嘲冷笑。 自己真是贱骨头啊！ 看，人家狠狠侮辱你了，你却还不得不弯腰捡起人家对你的施舍。 生活啊，它总是这样无情玩弄苦难的人。 李秀兰甚至都想要去死了，只要一死，就能一了百了。 对她而言，死可比活容易多了。 可是只要一想到家里还有三个孩子，她却不得不咬牙坚持活下去。 捡起那带着侮辱性质的一千块钱，李秀兰将钱小心翼翼收进裤兜里头，她躺在了床上，眼睛还在不停地流着泪。 而这时，隔壁房间传来了女人怪异的喘息叫声。 隔壁房间就是何大柱的房间。 何大柱花钱叫了个女人到他房间里睡觉，他让那女人扯开嗓门叫，他要证明给李秀兰，他真的不是不行，他行得很呢。 李秀兰听着那些怪异的声音，心烦意乱无比，她知道这是何大柱故意折磨她，但是她却又没法反抗什么。 一直到深夜一两点钟，隔壁房间才消停下来。 李秀兰迷迷糊糊中睡着了。 她做了个恶梦，梦里何大柱化作一头怪兽，将她大卸八块，生吞活剥，她无助地呼喊着，而王长根却只是在一旁看着，甚至还愤怒地质问她：你为什么要让何大柱生吞活剥，为什么？ 第二天李秀兰醒来的时候，时间已经是早上九点多。 何大柱早就独自一人退房离开了。 他开着他的小轿车回家去了，扔下李秀兰一个人在东莞不管不顾。 李秀兰只能自己一个人去寻找樟木头收留所。 在这大城市里她人生地不熟，好在酒店的服务员还算热情好心，不但给了她一张东莞的城市地图，还耐心告诉她该怎样乘坐公交车去樟木头收留所。 她按照服务员的指引，来到了公交车站，怯生生地等候256路公交车。 她不停地张望来车的方向，生怕错过去往樟木头的公交车，手里紧紧捏着提前准备好的一块钱。 这是她人生之中第一次来城市坐公交车，没人带她，她必须克服一切困难，克服内心的恐惧。 等到去往樟木头的公交车来了，她反复确认，是256路公交车，是去樟木头的，她跟着前面的乘客上车去。 上车的时候，时不时伸长脖子，去看前面的人怎么付钱。 她发现前面有个收银箱，只要将钱塞进去，就可以了。 她有样学样，跟着别人把钱塞了进去。 公交车启动，她内心忐忑，心跳噗咚噗咚的，就像这老旧公交车的发动机发出来的咳嗽声一样。 路上，她绷紧了神经，打起了十五分精神，生怕错过樟木头站。 她发现一路上那些乘客陆陆续续下了车，渐渐地车上越来越少乘客，而她却有还没到站，她开始紧张到手心出汗，甚至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坐过站了？ 她想要去问问司机，但是却又不敢。 她就这么内心挣扎内耗，又过了几个站，依旧还没到樟木头。 她终于鼓足了巨大的勇气，下定了某种决心，去问司机。 这在外人看来只不过是一件很简单平常的事情，可李秀兰却需要经过兵荒马乱一般的思想斗争才能做出来。 司机听不太懂她那带着浓重的家乡话口音的普通话，用怪异的眼神瞥了她一眼，“啊？”了一声，“你说什么？”李秀兰更加紧张了，连忙又说了一遍： “这车是去樟木头的吗？” 司机依旧听不太懂。 李秀兰连忙拿出地图，用手指去指着地图上樟木头收留所的地点。 司机这才恍然大悟： “樟木头收留所啊，要到最后一个站，还早着呢！” 李秀兰如同获得恩赐一般，连忙点了点头，然后内心松了一口气，回到座位上坐下。 谁也不会知道，她为了问司机，付出了多大的勇气。 经过一个多小时漫长的车程，李秀兰终于来到了樟木头收留所。 在这里她需要再次鼓起巨大的勇气去问路，如何才能见到王长根，如何才能赎人，她一切都不懂，一切都得用她那蹩脚的普通话去询问。 这对她一个三十多岁还是头一次自己进城的农村妇女而言，无异于九九八十一难般艰难的考验。 好在她终于经过了所有考验，她顺利见到了王长根。 她以为她经过九九八十一难才来到王长根面前，王长根至少会感谢她。 然而，王长根对她的第一反应，却让她心拨凉拨凉的。 “不是说好了昨天来赎我出去的吗？怎么今天才来？” 王长根一开口，非但没有感谢，语气中还带着埋怨。 …… 第107章 打算自己建房 “昨天来到东莞，已经快傍晚了。” 李秀兰很不是滋味地解释了一句。 “你自己来的？” 王长根又问。 “不是我自己来的，还会有谁来？”李秀兰语气变得不耐烦，她在掩饰她是何大柱送来的事实，因为她知道，只要她说了这个事实，王长根肯定又会怨恨她，“王长根，你知不知道我为了来救你，一路上受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累！” 王长根不以为然，嘀咕一声：“不就是坐车来东莞吗？就当来旅游一趟，能受多少苦多少累？” 李秀兰听了这话，差点没当场爆炸： “你怎么这么没良心，信不信我现在扭头就走！” 王长根见李秀兰就要生气了，这才连忙道歉： “是我不好，我这不是在这里面受了很多罪吗，我心态都快要崩了，这才会对你这样的，你赶紧把我赎出去吧，我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待了。” 李秀兰不再说什么，她也不想和王长根浪费口水，看到王长根那张嘴脸，她就觉得有些反感，若不是为了三个孩子，为了家庭，她绝对不会来救王长根。 李秀兰去交了八百块钱，将王长根赎了出来。 然后两人一起走出樟木头收留所。 一起在外面的小面馆吃了个面，然后再坐公交车去车站坐大巴车回家。 一路上，两人默默无言。 不知从何时起，他们这对夫妻，已经从无话不说，变成了无话可说。 下午四点多，两人终于回到了山沟村。 “你以后别出去外面打工了，一年到头来赚不了几个钱，还要我花钱去赎你回来！” 李秀兰刚回到家，就对王长根如此说道。 王长根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拿出烟来抽，满脸不高兴： “不出去外面打工，在家里耕田更加赚不到钱！” 李秀兰去给他倒来一杯茶水： “没让你耕田，你可以去做泥水，现在做泥水可赚钱了，大工25块钱一天，满打满算一个月下来，有七百多块钱，比你进厂打工强多了！” 王长根内心一颤，他之前跟林大军做过泥水，确实挺赚钱的，不过就是苦了点。 这时候他想到了家里的新房子，当初他就是不想承担家里新房子的建造费用，这才跑去城里打工，并且刻意玩失联。 “话说家里那新房子建得怎样了？” 王长根询问。 “只建了一层的地基和柱体，没钱了，建不下去了。” 李秀兰如实说道。 “怎么才建了这么点？” 王长根冷冷询问，他觉得家里的钱应该不至于只建这么一点，他不知道李秀兰把钱都拿去给她母亲治病了。 “就是只建了这么点，没钱了。” 李秀兰冷冷回答。 然后又说： “今年夏天就要拆迁了，得赶紧把房子建起来，不然到时候老房子被拆了，新房子没建起来，我们只能带着三个孩子去露宿街头！” 王长根满脸郁闷，不由埋怨： “当初和你说了，不要做那么大的房子，你非要做这么大，现在好了，钱不够，烂尾了吧！” 然后又问： “现在家里还有多少钱？” 李秀兰如实说： “还剩几百块吧。” “什么？？”王长根直接惊起，“怎么只剩下那么少！” 王长根觉得，不应该只剩那么少。 因为他知道李秀兰之前经营村口便利店的时候赚了不少，后来又拿到了拆迁赔偿，这么一大笔钱，不可能只做地基和柱体就花光了。 “前不久我妈去世了，她走之前一个月去医院做了手术，那手术费需要三万多，我出了一万。” 李秀兰如实说道。 王长根听了，当即愤怒无比： “你怎么不和我商量一下，就将那么大一笔钱花出去，你真是不可理喻，以后这个家还怎么生活，咱们可是要养三个孩子的！” 李秀兰却不惯着他，直接骂回去： “我不可理喻？到底是谁不可理喻？你以为我不想和你商量吗，打得通你的电话才行，你故意躲着我那我能有什么办法！再说了，那是我自己开便利店赚的钱，我用我的钱去给我妈做手术，我做错什么了，你少给我指手画脚！” 王长根自知理亏，说不出话来了。 因为他刻意换了手机卡，刻意回避李秀兰，李秀兰确实想和他商量都没法联系上他。 他不由垂头丧气： “现在钱没了，房子又没建起来，这可怎么办？难不成到时候真要露宿街头吗？” 王长根心烦意乱。 他在外面已经够苦够累了，没想到回到家更苦更累。 经济上的压力，夫妻关系的紧张，再加上还要建房子，还有三个孩子要养，他感觉胸口有些喘不过气来…… “你先去做泥水，跟别人学几个月砌墙，然后咱们自己做自己的房子，这样可以省很多工钱，建造一楼的红砖水泥等材料，早在之前就已经卖回来了，剩余的材料费应该花不了多少钱，所以只要咱们自己能把墙砌起来，那我们就能在这老房子被拆掉之前把新房子建起来。” 李秀兰如此说道。 现在家里经济状况这么不好，也唯有自己来给自己建房子了。 王长根听了这话，也觉得唯有这一条路可以走。 于是就说： “那行吧，等过完年，我就开工，其实我之前学过一段时间砌墙，现在应该很快就能够上手。” “你学过砌墙，什么时候学的？”李秀兰惊讶。 “这不用你管，总之我会把墙砌好，你给我做小工就好！” 王长根说完这话，转身回房间里去： “我累了，我要睡一觉，做好晚饭再来叫我！” 说罢，他就进了卧室，躺到床上去了。 面对家庭的穷困潦倒，他心里郁闷无比。 另外，他还在想另一件事。 他在想刘小丽。 他和刘小丽一起被联防队抓去樟木头的，两人分别被关在了不同的收留所里面，现在也不知道刘小丽怎样了。 说实话，刘小丽虽然是个寡妇，但是他和刘小丽相处，可比和李秀兰相处舒服多了。 刘小丽体贴贤惠，让他很是舒心，而李秀兰总是咄咄逼人，让他很大压力。 其实以前李秀兰也是体贴贤惠的，只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变成了现在这般泼妇模样…… 屋外的李秀兰，见王长根刚回来没多久，都还没和她说上几句话，就一个人闷房间里了，也是满心的不爽。 这臭男人，说他两句怎么了？ 早知道就不去赎他回来了！ 赎回来还给我甩脸色！ 连过年都过得不开心！ 第108章 过年探亲，遇到兄弟分家 这个年并没有因为王长根的回来而过得更好，相反，无论是李秀兰，还是王长根，都过得很不自在。 家里的气氛很是怪异，就连三个小孩也能感觉到。 所以他们经常出去外面玩，一玩就是一整天，免得回来又看到父母在吵架。 转眼到了大年初四，这边的习俗一般大年初二或大年初四去探亲，至于为什么不在大年初三去探亲，那是因为大年初三是“送衰神”的日子，不宜探亲串门。 李秀兰打算回一趟娘家，顺带把那三百块钱骨灰盒的费用给她大哥。 今天她一大早就起来，把家务活都干完，然后收拾东西准备出发，临走之前她还问了王长根一声： “要不要去我娘家，我妈去世你都没去，现在过年该去一下了。” 王长根却冷冷拒绝： “我不去，要去你自己去！” 李秀兰心里恨得牙痒痒，但是却又不能将王长根怎样。 她知道王长根这是怕去了丢面子，毕竟他今年没赚到钱，还被关进了樟木头里面去，就连之前买的洛基亚手机，也被联防队的人抢走了，他现在穷得叮当响，没脸去探亲。 他这人就是这么死要面子。 所以最后李秀兰也就不强求他了。 “你不去就在家里好好呆着！” 李秀兰说了这么一句，然后带上三个孩子一起去。 带孩子去虽然麻烦，但是能收到红包，不至于自己那么亏。 王长根这时却喊道： “你回来！” “又怎么了？”李秀兰满脸的不耐烦。 “帮我买灰桶、砖刀、水平锤、洋铲。” “买这些做什么？” “不是说好了要自己动手建房子吗？没这些工具怎么建？” 李秀兰这才“哦”了一声，然后忙说：“好，我会帮你买齐工具回来的！” 李秀兰来到公路边，坐上了去往隔壁镇的小四轮。 她先到镇上集市买了一些水果零食，以及一盒红包，并且向便利店兑换了一百块钱五元的纸币，在每个红包里都装入五块钱，然后这才去往娘家。 她带着礼物，带着钱，兴致冲冲来娘家。 可让她想不到的是，刚到门口，却见到了让她难以接受的一幕！ 只见她大哥李耀祖，正在和二哥李家豪吵架！ 而且吵得很凶，就要动手打架！ “李家豪，我是你大哥，你这是什么态度！” “你好意思说是我大哥？咱爹娘走了，你就这样对我？” 李秀兰连忙走上前去： “大哥二哥，这是怎么了？大过年的怎么吵起来了！” 王大山、王二海、王小花三个孩子，跟在后面，眼巴巴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他们懵懵懂懂的，不太懂是怎么回事。 “妹妹，你来了啊，那正好，给我们评评理！” 李家豪见李秀兰到来，连忙迎接上去： “咱妈走了，大哥说要分家，咱家好的东西他全拿走，只剩下不好的给我，这不是欺负我这个做弟弟的吗？” 李耀祖连忙说道： “我什么时候欺负你了？咱妈生病的时候，基本上都是我照顾的，我只不过是多要一间房屋多要一些田而已，怎么就成了好的东西全被我拿走了？我多拿一点那是我应得的，李家豪我告诉你，你不要觉得不服气，咱妈离开前的半个月，我让你去照顾咱妈，你死哪里去了！” 李家豪面色难看。 当初他确实刻意回避了。 母亲去世前的半个月，连大小便都不能自理。 他觉得很脏，很难接受去给母亲把屎把尿，就找借口回了他老婆家一趟，结果这一去，就去了好些天，让李耀祖一个人照顾母亲。 所以现在李耀祖对李家豪心里有气，也是情有可原的。 “好了好了，别吵了，都是自家兄弟，大过年吵架只会让左右邻居看笑话！” 李秀兰连忙打圆场。 李耀祖却说： “我不怕别人看笑话，我就是想不明白，他为什么不愿意照顾咱妈，他也是咱妈生的，良心哪去了？狗吃了吗？当初咱妈还没走，我不好说什么，现在我可不会给他面子！” 李家豪拉着脸说道： “我丈人出了事我要去处理，我能有什么办法，再说了，当初要手术费的时候，我可没少凑钱！因为手术费，我花光了所有积蓄，现在我和我老婆都快要喝西北风了，你还来坑我，你配做我大哥吗！” 李秀兰又连忙打圆场： “都别吵了！好好说话行吗！” 她连忙去对李耀祖说： “大哥，你是最大的，心胸宽广点，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不要和二哥一般计较，你俩实在生活不到一起的话，分家我没意见，但是分的时候公平一些，不然以后矛盾一堆堆的，你和二哥搞得老死不相往来，那对谁都没好处，你说对不对？” 李耀祖心里虽然对李家豪还有气，但也觉得李秀兰说得有道理。 说到底终究是自家亲兄弟，搞太僵只会被别人看笑话。 “要我说，家里的东西，你俩对半分，谁也别占谁的便宜，这样行吗？” 李秀兰这时站出来主持公道。 李家豪就说： “我没意见，我本来也觉得对半分就可以了，我可从没想过要占他的便宜。” 李耀祖想了想，最后做出了让步： “行吧行吧，妹妹你都这么说了，那就这么办，我其实也不是想占便宜，就是看不惯这小子当初的德行！” 然后还说：“妹妹，你来做裁判，我俩今天就把这个家分了！” 李秀兰面露苦涩，她今天是来探亲的，没想到竟然变成了两个哥哥分家的裁判！ 得亏王长根没有跟着一起来探亲，要是他一起来了，那还不被他看笑话！ “行吧行吧，那你们分吧！” 在李秀兰这个裁判的把持下，李耀祖和李家豪开始分家。 先从房屋和田地这些大件物品分起，家里房子一共六间，恰好一人分三间，田地一共有六亩多，一人三亩多。 分田的时候两人吵了好一段时间，毕竟田有好坏，旱田不如水田，山脚下的田不如平原里的田，李秀兰从中斡旋了许久，才让两兄弟把田分好。 分完田之后，就是分家里的各种用品了。 大到家具床铺，小到锅碗瓢盆，统统都要对半分。 这些最不好分了，因为很多都不是一对的，都是单独一个的。 两个哥哥又在相互怄气，都不愿做让步，大哥想要的东西，二哥也想要，结果一直僵持不下，搞得李秀兰头痛无比。 就比如现在，李耀祖和李家豪正在争一个大铁锅，这个大铁锅很大，大冬天烧一锅水就能让一家好几口人都洗上热水澡，过年过节杀猪杀鸡的时候，没大铁锅烧开水会很麻烦。 所以兄弟两人都想要得到这个大铁锅。 为了这个大铁锅，兄弟二人相互言语中伤对方，没少说难听的话。 李秀兰实在看不下去了，就不耐烦说道： “要不将这铁锅砸了，你们一人分一半得了！” 第109章 你怎能这么不负责任! 李秀兰这话一出，李耀祖和李家豪都面露愕然。 要他们把锅砸掉对半分，他们肯定是不愿意的。 砸了的锅还怎么用？ 他们现在穷得叮当响，之前为了给母亲治病不但花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还欠了外面不少债务。 毫不夸张地说，现在他们连买个新锅都得掂量再三，不敢轻易花钱。 “妹妹，你这什么话？好好的大锅为什么要砸烂？” 李耀祖拉着脸如此说道。 李家豪也说： “砸了就成废铁了，没法用了。” 李秀兰就说： “既然你们谁都不愿意退一步，那除了砸成两半，还有什么办法？” 李耀祖和李家豪都没话可说了。 都一脸的郁闷。 李秀兰这时又说： “要我说，你们就别分那么清楚，都是自家兄弟，分不开的东西，就留着共用，大哥你能用，二哥你也能用，不单单是这个大铁锅，家里的锄头，水桶，灶炉等等，都可以留着共用。” 李耀祖闻言，冷冷道： “如果锅碗瓢盆这些东西都共用，那还不如不分家了。” 李秀兰就说： “不分家更好，大家亲兄弟，本来就该相互帮助，相互扶持！” 李耀祖却说： “这不行，爸妈都走了，我们又都有了各自的家室，怎么能不分家？肯定是要分开来的，不然不符合规矩！” 李秀兰无语： “那就砸锅吧，别废话那么多了，砸了一人一半。” 李耀祖沉默了。 李家豪也是一脸苦相。 两人心里其实都不愿意将好好的东西砸成两半，但是却也不愿意共用，而且还给不出更好的解决方案。 最后只能砸锅了。 不但锅砸成两半分了。 所有无法对半分的单数的物品，都只能弄成两半，再进行瓜分。 李秀兰看着，也心里不是滋味。 但是没办法。 两个哥哥不愿意再住在一起了，而且都不愿意退让一步，那还能怎么办？ 这个分家，一直持续到下午三点多，这才分完。 还引来了附近不少村民来看热闹。 大家看得乐呵呵的，笑着小声议论。 很明显他们已经成为了村民们眼中的笑料。 以后大家提起他们兄弟二人，肯定都会说分家砸锅的事情。 李秀兰见大哥二哥都闷闷不乐，也不好在这里多逗留，相互给过对方孩子红包后，就道别离开了。 李秀兰从老家出来后，又去了一趟镇上，买了灰桶、砖刀等做泥水的工具，然后再搭车回家。 工具买齐了，第二天，王长根就来到新房子这边，他叼着烟，查看了一下这工地的基本情况。 柱体裸露出来的钢筋已经生锈了，不过应该还能用。 红砖堆放在房屋旁边，他也不知道数量够不够。 掀开塑料布遮盖着的水泥，发现一包包的水泥，大部分已经硬化了，不能使用了。 王长根不由愁眉苦脸。 他回到家里，忍不住埋怨李秀兰： “那些水泥几乎全硬化了，你也不把水泥搬回家里来，只用塑料布盖着有什么用，风吹雨打久了还是会渗水进去，现在好了，得重新买了！” 李秀兰对此不好说什么，她根本不知道水泥用塑料布盖住也会硬化，她一直以为，水泥只要不直接接触水就不会硬化。 “要买多少？” 李秀兰问了这么一句。 “至少要20包吧。” 王长根没好气说道：“而且这还不包括楼顶浇筑，要浇筑楼顶的话，那需要更多水泥！” 李秀兰对此愁眉苦脸，她说道： “元宵节过后小孩就要读书了，二海没有户口，还得要五百多学费呢，现在我手里头，也就只剩下五百多，要是用这些钱买了水泥，二海的学费怎么办？” 王长根对此也是头大如斗。 他烟一根接着一根地抽。 过了许久，这才说道： “要不你去向牛春生借点吧。” 李秀兰不由一愣： “你不是不想我再和牛春生有任何交集吗？” 王长根拉着脸： “我是不想，但是现在还能有什么办法？如果不向他借钱，那还能向谁借？” 李秀兰不想去向牛春生借，心里堵着一股气，她冷冷道： “你可以去向你哥哥借。” 王长根其实有一个哥哥，不过老早就分家了。 当时分家的时候，他和他哥哥也闹得不太愉快。 而如今，他哥哥拖家带口去城里打工了，就连过年也没回来。 王长根因为当年分家的事情，已经很久没有和他哥哥联系过了。 “我不去，人家在广州，你难不成要我专程跑去广州一趟？” 王长根是要面子和尊严的男人，当年和哥哥闹掰，现在要他主动去求哥哥借钱，他是万万不可能拉下那张脸面的。 他还冷冷说道： “你要是不去找牛春生借钱，那这房子就别造了，而如果不造房子的话，等过完年我就出去打工，你自己看着办吧！” 李秀兰听了这话，气得不行： “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你太不负责任了！” 王长根就说： “没钱你让我负个锤子责任！” 说完，他甩手就进房间去了。 他懒得和李秀兰浪费口水。 不然可能又要吵起来，甚至打起来。 李秀兰气得不行，但是没有办法，最后只能妥协。 时间转眼过去两天，这天是镇上的赶集日。 李秀兰独自一人去往镇上，去向牛春生借钱。 她先到集市里买了点水果，然后再步行去往牛春生的便利店。 一路上，她不断地演练着借钱的说辞。 “春生，能不能借点钱我，我穷得揭不开锅了……” “不行，这样说怎么行，太直接了……春生，我妈生病花光了我所有钱，现在实在揭不开锅了，你能不能借点钱我……要是林小芳不愿意借怎么办？要不要单独和春生说……不行，单独和他说，被林小芳看到了，估计会产生不必要的误会……” 李秀兰心里七上八下，很是没有底儿。 结果让她万万没想到，当她来到牛春生的便利店门前，却发现，便利店里面，负责看店的，竟然是一个陌生女人，见不到牛春生和林小芳的身影。 李秀兰不由一愣，面露愕然。 牛春生将这店转让了吗？ 第110章 卑微借钱，穷人敏感的自尊心 李秀兰小心翼翼走进店里。 陌生女人笑着招呼她： “阿姨，你想要买什么？” 李秀兰连忙问道： “小妹妹，牛春生呢，他怎么不在这店里？” 陌生女人笑着回道： “你找我表姐夫啊，他和表姐在饭店那边，这里交给我来看管了。” 李秀兰这才想起，之前张忠田向她提过一嘴，说牛春生新开了一家饭店。 “阿姨你找我表姐夫做什么？” 李秀兰苦笑： “也没多大事，就一点小事而已……他的饭店在哪，我过去找他就好……” 陌生女人就说： “就在镇政府大门对面不远处，名字叫新时代饭店，你往镇政府那边走，很容易就能找到！” “好的，谢谢你了，小妹妹！” 李秀兰转身道别离去。 很快，她就来到了镇政府大门外，找到了那个新时代饭店。 这饭店很是气派，比之前牛春生和林小芳举办婚礼的街口饭店还要气派。 李秀兰心里不由感叹，牛春生真会赚钱，这才过了多久，竟然就能开得起这么气派的饭店了。 而她李秀兰，自打离开牛春生之后，非但没能赚到钱，反而还搞得捉襟见肘，在贫困线上下挣扎。 要是当初能够坚定不移地和牛春生一起开店，一起做生意，她现在的人生，会不会不一样？ 李秀兰想到这里，不由心酸。 与此同时，不由怨恨王长根，若不是当初王长根的阻挠，她肯定能一直和牛春生合伙做生意下去！ 只能说，命运这东西，选择永远大于努力。 人的一生之中，改变命运的机会可能就那么一两次，如果抓住了，那就能过好一辈子，而如果没抓住，那只能一直在原来的圈子里打转，甚至一辈子都走不出原来的圈子。 李秀兰没能抓住和牛春生开店的机会，只能说一切都是命，冥冥中注定的事情，强求不得。 走进新时代饭店，李秀兰看到饭店里热闹哄哄的。 不少客人在饭店里吃饭，而且大部分客人的穿着打扮，都比一般的农村人要好，估计他们都是镇上比较有钱的人家。 牛春生和林小芳正在热情地招呼饭店里的客人。 林小芳的肚子已经挺大了，但是她依旧乐在其中地忙活着，没有一丝一毫的矫情。 李秀兰刚进来，就有服务员过来招呼： “你好，请问你是来吃饭吗？我们这可不便宜。” 服务员看李秀兰的目光，带着一丝嫌弃。 因为李秀兰身上的穿着打扮很寒酸，而且一脸穷苦的模样，一看就是消费不起的穷人，所以这才会开口就说这里不便宜。 李秀兰心不由微微一缩，敏感的自尊心让她嗅到了服务员异样的眼光，这让她变得更加自卑，乃至自惭形秽。 “我来找人，我找牛春生，我认识他，有事要和他说……” 李秀兰连忙说明来意，生怕说晚了，就会被服务员赶走。 “那你在这等着，我去和我们老板说一声，你叫什么名字？” 服务员没有让李秀兰进去，很明显生怕影响里面的生意。 李秀兰忙说：“我叫李秀兰，山沟村的，我和你们老板以前是好朋友……” 服务员转身去给牛春生传达消息。 李秀兰眼巴巴看着饭店里面，牛春生正在政府要员的餐桌前，和那些人有说有笑敬着酒。 服务员和他说话的时候，他抬头往李秀兰这边看了一眼，然后低头和服务员说了两句，然后又继续和那些人有说有笑。 服务员一个人走了回来。 她对李秀兰说： “老板说，让你在这里稍等一会儿，他现在没空。” 李秀兰心里不由有一丝失落，弱弱问道： “要等多久？” 服务员说： “我也不清楚，他正在招待镇政府的贵客，估计还得半个小时以上吧，他还说，你可以先去集市上买东西，等买好了东西再回来这里找他。” 李秀兰脸上露出苦笑，她怎么觉得，牛春生是怕她影响这店里的形象，找理由让她离开？ 或许是她内心太过敏感了吧。 或许人家牛春生根本就没有这个想法，只是她想太多了。 “那行吧，那我去逛一圈再回来……” 李秀兰转身出去。 她在集市上逛了一圈，手里就只提着之前购买的那一袋水果，什么也没买，她已经没多少钱了，她都快揭不开锅了，哪还舍得花钱买东西？ 逛一圈集市觉得时间可能还太早，李秀兰又再逛了一圈。 然后这才重新回到新时代饭店里面去找牛春生。 回到新时代饭店。 李秀兰却发现，牛春生已经不在店里了。 问了一下服务员，这才知道，牛春生送刚才那一桌镇政府的人出去了，要等会儿才会回来。 林小芳也不在了，她怀有身孕，不能操劳太久，回家休息去了。 李秀兰就在店门口耐心等着。 等了约莫半个钟，牛春生终于回来了。 “秀兰嫂，实在不好意思，店里有些忙……小美，怎么不泡点茶招呼秀兰嫂？” 牛春生一回来，就对李秀兰说抱歉的话，还催促服务员小美给李秀兰泡茶。 李秀兰连忙说道： “不用不用，我又不渴……” 牛春生却热情说道： “要的要的，来了肯定要喝杯茶！小美，快去泡茶！” 李秀兰没再推辞什么，只感慨一句： “春生，你的生意越做越大了，你真是厉害……” 牛春生笑着谦虚： “没有没有，你别看我表面风光，实际上我也是给别人打工的，就我开便利店赚的那点钱，可开不起这个大饭店，刚才那帮镇政府的人你看到没？他们有好几个是这个饭店的隐形股东，我每个月都得给他们分不少钱呢，不过话说回来，要是没他们的帮扶，我也开不起这饭店，就算开得起饭店，也不可能开到这镇政府的大楼门前来！” 李秀兰满脸羡慕： “我不太懂这些，无论怎么说，你都比我厉害多了。” 然后她连忙把买来的水果递上去：“春生，这个给你！” 牛春生连忙推辞：“不用特意买水果给我，我店里每天都会进很多水果，吃都吃不完，你自己留着吃！” 这时候小美泡的茶端上来了。 牛春生把茶水递给李秀兰，就问：“秀兰嫂，你找我有什么事？” 李秀兰犹犹豫豫，支支吾吾，不太好意思开口，低头喝了口茶，才磕磕绊绊说道： “其实也不算什么大事，就是……怎么说呢……我妈过年前做手术花光了我所有积蓄，现在家里的楼没做起来，小孩子上学又要交学费了，我实在没钱了，所以，春生，您能不能借我一千块钱……” 李秀兰的语气，极尽卑微。 牛春生闻言，不由一愣，不过最后化石豪爽说道：“一千块钱是吧，小事！我这就给你，我理解你的难处，大家朋友一场，我能帮就帮！等你以后有钱了，记得还我就是了！” 牛春生立即去钱柜拿出一千块钱来，当面就给了李秀兰。 一千块钱对现在的他而言，不算什么大钱。 他这人就是这样，为人豪爽大方，而且很懂人情世故。 这也是为什么他不在镇政府工作了，却依旧能够有那么多镇政府的朋友的原因所在。 可这一千块钱对李秀兰而言，却是一笔雪中送炭的救命大钱！ 李秀兰拿了钱，手不由颤抖，当即就感动抹泪： “春生，你太好人了，谢谢你，太谢谢你了……” 第111章 若不是生活所迫，谁愿低头乞怜 牛春生又帮了李秀兰一个大忙，李秀兰内心里对此感激不尽。 她心里就想，以后如果牛春生有什么需要她帮忙的，她一定会竭尽全力去帮忙，可是转而一想，如今人家牛春生日子过得越来越好，都已经过上小康生活了，哪还用得着她一个贫穷村妇去帮忙？ 她只要能够及时把钱还回给牛春生，就已经是对牛春生最大的感恩了。 拿了这一笔钱之后，李秀兰立即就去买水泥。 镇上一共有三四家水泥店，李秀兰全部店都跑了一遍，问了价格，对比过后，最后才在一家稍微便宜一点的水泥店购买了20包水泥。 彼时的水泥零售价300块钱一吨，20包恰巧就是一吨。 李秀兰花了这300块钱，手里还剩下700块钱，再加上家里原本剩下的五百多，她还有一千二百多块钱，不过这些钱她可不敢乱花，小孩子快要开学了，需要交学费，另外要想重新将房子建起来，肯定不仅仅只花这300块钱的水泥费，后面肯定还要花更多的钱。 水泥店的老板很热心，还开拖拉机帮李秀兰免费送货上门。 所以李秀兰就坐水泥店老板的拖拉机一起回山沟村去了。 回到村里，把水泥卸了，李秀兰立即兴高采烈回家，告诉王长根这个喜讯。 然而，让她想不到的是。 王长根听到她从牛春生那里借到了一千块钱，非但不高兴，反而还板着一张臭脸。 “到底是旧情人，这么轻易就借钱给你了。” 王长根闷头说了这么一句风凉话。 这可把李秀兰气得，当场就忍不住骂回去： “王长根你还是不是人，你以为我愿意去借钱吗？要不是你没本事，去外面打工那么多年，一分钱都没赚回来，我需要去向人家借钱？” “对对对，你说得对，是我没本事，你有本事你去嫁给牛春生，你别和我过了，这样总行了吧！” 王长根冷冷说出这样无情的话。 这些话无异于刀子一般，戳入李秀兰的内心。 李秀兰心里委屈啊。 她都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她抹着泪： “是你让我去借的，我说让你去找你哥借，你怕丢脸不愿意去，非逼着我去找牛春生借，现在好了，钱借到了，你却这个态度，你是不是神经病啊！你以为我就不要脸吗？我是个女人，我脸皮比你还薄！若不是生活所迫，谁愿意低声下气去祈求别人的施舍！” 李秀兰以为她这么一说，王长根至少会自惭形秽，内心愧疚，不料王长根却依旧冷冷来了一句： “你如果真的要脸，当初就不会和何大柱、杨大富闹出不清不楚的关系了。” 说到底，王长根对当年那件事，依旧心怀芥蒂。 也正是那件事，彻底毁了两个人的感情基础。 这一句话的杀伤力巨大，直接就让李秀兰喉咙卡壳，无话可说。 她只能瞪大眼睛，微微颤抖着嘴唇，呆滞在原地，说不出一个字来。 那一刻，她的心拔凉拔凉的。 王长根转身就走： “明天就开工吧，我不想说你什么了。” 他来到村口便利店，打了个电话给林大军，向林大军打探刘小丽的消息。 “大军叔，是我，长根，我想问一下，你知道刘小丽家在哪里吗？” “知道，她家就在镇上不远处，怎么了这是？” “也没什么事，就想去看看她，很久没见她了，也不知道她最近怎样了……” “哦哦，这你不用担心，她过得好得很呢，早半个多月前就回来了，现在又回来跟着我做泥水小工了，而且她还找了个对象，听说过完年就要结婚了。” “什、什么……” 王长根满脸诧异。 他简直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 仔细算算，他和刘小丽在东莞同居了大半年，半个多月前才被联防队抓进樟木头收留所里面去，刘小丽半个多月前就回来了，是不是说，她被抓不久，就赎了出来，可是她出来之后，却再没有去理会王长根的死活…… 呵呵，亏我还这么关心她！ 王长根心里不由感到悲凉。 “你要不要也回来跟我做啊，我这边正缺人。”林大军这时候主动问了这么一句。 “不要了吧，我不适合做泥水……刘小丽的对象，是相亲认识的吗？还是……” “听她说，是她在东莞打工认识的，都相处大半年了，她觉得还行，而且对方也是本地的，还不嫌弃她是寡妇，她就打算和他结婚了。” “相处了大半年啊……” 王长根懵逼意外之余，心态有些崩了。 这么说来，他在东莞和刘小丽同居的那大半年时间里头，刘小丽不但和他相处，还在外面和那个男人相处！ 他们同居的时候，房租水电，生活里的柴米油盐等等生活费，都是他王长根出的，刘小丽没花过一分钱！ 敢情刘小丽不但当他是备胎，还当他是冤大头啊！ 而他王长根，竟然还天真地以为，和刘小丽在一起的时候相处得很舒心，刘小丽很贤惠很体贴善良！ 原来一切都是刘小丽装的啊！ “长根啊，你也别伤心，天涯何处无芳草，别吊死在一棵树上。”林大军如此安慰王长根。 他知道王长根对刘小丽有感情，但却不知道王长根在山沟村已经有家室。 “嗯嗯，大军叔，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王长根挂断了电话，满心郁闷走出便利店。 他想要见一见刘小丽，当面问一问她，她为什么要这样欺骗他？ 他越想越气，越想越过不去这个坎。 于是当天就坐车去了一趟镇上。 然后又打了个电话给林大军，向林大军索要刘小丽的具体住址。 从林大军那里得到刘小丽的具体住址之后，他独自一人来到了刘小丽家里。 刘小丽家里今天来了不少客人，破旧的泥砖黑瓦屋里面，坐满了人。 刘小丽和一个陌生男子坐在一起，手挽着手，和家里的客人有说有笑。 当刘小丽抬头看向窗外，见到王长根的时候，她当即两眼一颤，面露一丝惊恐和心虚。 她知道，事情可能要坏了！ 第112章 这个男人，既没本事，又死要面子! 刘小丽连忙起身出去，她不想王长根进来闹事，要是王长根当着她对象和众多亲戚的面闹事，那她可就真的要完犊子了。 所以她来到王长根面前，立即小声恳求： “长根，有什么话我们到外面去说，别在我家里闹行吗，我会给你一个解释。” 王长根强忍着心中的怒火，冷笑点头： “好好好，我倒要看看你怎么解释。” 刘小丽暗暗松了一小口气。 只要王长根不闹，那她就还有机会将一切都隐瞒下去。 她连忙带着王长根到院子外面的墙角处去说话。 “刘小丽，你可真行啊，和我一起住的那大半年时间，竟然还同时脚踏两船，和别的男人处对象，现在甚至把那个对象带回家来，准备结婚，你可真行！” 王长根满脸冷笑和自嘲，他其实对刘小丽也不算有真感情，他对刘小丽更多的是生理需求，可是现在刘小丽欺骗他，隐瞒他，那就让他心里感到不平衡了。 “长根，你不要这样，我何尝不想和你在一起，但是我们根本不可能在一起！你有老婆孩子，让你离婚娶我你愿意吗？你肯定不愿意！” 刘小丽这话一出，王长根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了。 因为他知道，刘小丽说的是对的。 他肯定不会和李秀兰离婚，虽然他和李秀兰感情不好，但要是离婚了，三个孩子怎么办？ 他自己又养不起三个孩子，而如果将三个孩子都给李秀兰，他又于心不甘。 他其实一直想要和刘小丽保持这种见不得光的关系，他这个自私鬼，想要占刘小丽的便宜，却不想对刘小丽负责！ 刘小丽不是个单纯少女，她之前就结过婚，她早就看透了一切！ 这才会瞒着王长根，骑驴找马！ 只能说，两个都是成年人，都更加看重自身的利益，以至于表面上虽然和谐恩爱，实际上早已同床异梦。 “长根，这半年来，你也不吃亏，对不对？我陪了你半年，不但帮你洗衣做饭，我还免费给你睡了半年，这半年来我们各取所需，现在也是时候该放手了，你需要回到你老婆身边，我也该找个归宿了，我现在这个对象，他人很好，他是老实人，你不要破坏我们的感情好吗，算我求你了。” 刘小丽好声好气说话，卑微哀求。 王长根满脸郁闷，冷冷道： “你要离开我，你该直接和我说，你这样欺骗我，我心里咽不下那口气！” 刘小丽怕王长根乱来，既然软的不行，那就来硬的。 于是她面色一变，冷冷道： “你要是破坏我现在的感情的话，那别怪我以牙还牙，你会来我这里闹，我也会到你老婆面前去闹！” 王长根闻言，内心更加不爽了。 原本他虽然郁闷，却并不打算继续追究下去。 结果现在刘小丽竟然这样威胁他，那他可就气不过了。 “你这是在威胁我吗？” 王长根一把扯起了刘小丽的衣领，一巴掌就甩在了刘小丽的脸上，还大骂道： “贱人！” 刘小丽捂着红肿火辣的脸，哭了出来。 “你怎么能打我？” 她原本以为，她和王长根住了大半年，就算没有夫妻之名也有夫妻之情，可却不曾想，现在王长根竟然毫不留情甩她一个大嘴巴子。 “我怎么就不能打你了？我打的就是你这个贱人！” 王长根抬手又要去打刘小丽。 可就在这时！ “住手！” 刘小丽的对象郭正安来了！ 他怒气冲冲推开王长根，护着刘小丽。 “你是谁，你怎敢打我老婆！” 郭正安满脸愤怒看向王长根。 王长根非但不惧，反而还冷笑了出来： “你就是刘小丽的对象吗？你知不知道，刘小丽是个死了老公的寡妇，她命里克夫，你知道吗？” 郭正安冷冷道： “这关你什么事？我早就知道小丽是寡妇，但这并不妨碍我爱她！” 刘小丽确实和郭正安坦白过她是寡妇的事实，郭正安确实不介意刘小丽的过往，他这次过年来刘小丽家里拜访，就是已经下定了决心要娶刘小丽为妻。 王长根看着郭正安，都不由有些同情了。 这个傻男人，被刘小丽玩弄在股掌之中却还毫不自知！ “那你知不知道，刘小丽她最近半年时间里头，还和我……” “长根！你不要说了，我求你了，行吗！”刘小丽连忙大喊，阻止王长根继续说下去，她看王长根的眼神，带着卑微的乞求。 要是王长根对郭正安说出，这大半年里头，她刘小丽不但和郭正安处对象，还和王长根同居，那刘小丽和郭正安这段感情，肯定会完犊子。 王长根看着刘小丽哭着祈求的模样，最终还是心软了。 最重要的是，他其实也怕刘小丽跑他家里去闹事。 他倒是不怕李秀兰会因此而和他吵架，他和李秀兰已经吵过好多次了，多吵一次也不多。 他怕的是全村人会笑话他，会让他丢脸。 他这人就是这样，既没本事，又爱面子！ “算了，这次我就放你一马！刘小丽，以后就当我们不认识！” 王长根丢下这么一句话，最后愤然转身离去。 郭正安却已经察觉到不对劲，他连忙追上去抓住王长根的手： “你把话说清楚，这半年小丽还和你怎么了！” 王长根甩开郭正安的手，还发出严厉警告： “你小子要是敢欺负小丽，我跟你没完！” 说完这话，就扬长而去了。 郭正安虽然单纯善良，虽然是个老实人，但是他不傻，见到王长根这个反应，虽然没有把事情挑明，他也能猜个十之七八。 等王长根走后，他连忙转身问刘小丽： “小丽，这半年来你和那个男人究竟是什么关系？在东莞的时候，我一直想让你搬过来和我住，你却不愿意，你也不愿意让我去你住的地方，究竟是怎么回事？” 面对郭正安的质问，刘小丽心慌意乱，她只能连忙辩解： “我和他只是普通朋友关系，他追我我没同意，他就来我家闹事，你可千万别听他的胡言乱语！” 郭正安闻言，虽然心里还是有些怀疑，但终究还是选择了相信刘小丽的话，毕竟他是真心爱刘小丽的。 他若不是真心爱刘小丽，也不会容忍她身为寡妇的过往经历。 王长根独自一人离开刘小丽的家，他垂头丧气回到了山沟村。 家庭的贫困，事业的失败，再加上在外头感情的不顺，让他倍受挫折，性格变得越来越沉闷。 他什么话都不想说了，只想一个人呆着。 李秀兰见他这样，也懒得去理会他。 只要他不主动吵架，那就已经烧高香了。 还理会他做什么？ 这就导致，两个人虽然同在一个屋檐下，但是却和陌生人没多大区别，一天下来都说不上几句话，都沉闷着，没有任何的沟通。 就算是晚上睡觉，夫妻二人同睡在一张床上，也是背对着背，各睡各的。 要是家里有多一张床，他们铁定已经分房睡了。 只可惜家里穷，买不起一张新床。 贫穷让他们不得不继续保持着“亲密关系”。 既可笑，也可悲。 第113章 何大柱，你不要欺人太甚! 第二天早上，吃完早饭后，李秀兰就和王长根一起去开工建房子。 李秀兰做小工，负责筛沙，拌水泥沙等工作，王长根做大工，负责砌墙。 李秀兰的腰伤，经过两个多月的静养，现在已经基本上完全康复了。 她挑着两桶水泥沙进工地，一点都不觉得腰痛。 王长根嘴里叼着烟，埋头砌墙，沉闷不语。 李秀兰惊讶地发现，王长根砌墙的手法竟然还可以，砌出来的墙很直很有水平，根本就不像是个新手。 她不知道，王长根曾在镇上做了一段时间的泥水，就是在那时候，王长根学会了砌墙。 夫妻两人默默无言地干着活。 就在这时候，工地外面传来一些脚步声和说话声的动静。 李秀兰抬头一看，只见何大柱带着他的漂亮对象，以及一个中年男子走过来。 对着附近一块空地指指点点。 “何大柱，你来这里做什么？” 李秀兰见到何大柱，立即面色阴沉下来，以为何大柱又要来搞事。 之前何大柱假借帮助李秀兰赎王长根的名义，把李秀兰带到东莞一个酒店，对李秀兰的人格和尊严进行践踏和蹂躏，这事让李秀兰现在心里都还有阴影。 不过李秀兰却也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那就是如果没有何大柱当时施舍给她的那一千块钱，她现在估计都还没能把王长根书赎出来。 “秀兰，你这什么反应？就这么怕我吗？” 何大柱冷笑出来，他看到李秀兰如临大敌的模样，就忍不住觉得好笑。 他可没那么多闲工夫去对付李秀兰。 之前在东莞他已经出完气了，以后他和李秀兰已经恩断义绝了。 “你放心，我不是来为难你的，只是碰巧我家的宅基地分配到了你家这宅基地的旁边，我现在带包工头师傅来看工地，打算在这建一栋三层高的别墅小洋房！” 李秀兰闻言，不由愕然。 她没想到，何大柱的老房子拆迁，新的宅基地竟然会被分配到她家附近！ 何大柱这时又笑盈盈说道： “秀兰，你不是穷得叮当响了吗？还能建得起这房子吗？就怕你建到一半不够钱了，屋顶都封不起，只能做个露天的房子。” 李秀兰闻言，觉得被冒犯了，但是她却又不好反驳什么。 因为她确实很穷，确实没钱！ “我能不能把房子建起来，不用你操心，你管好你自己就是了！” 李秀兰冷冷说了这么一句。 何大柱笑了笑： “要不要我借点钱给你啊？只要你开口求我，我或许会施舍一点钱给你。” 李秀兰浑身气到颤抖，但是却又说不出话。 就在这时！ 王长根走了过来！ “何大柱，你干嘛！又想来勾引我老婆吗！” 王长根指着何大柱的鼻子就大骂。 整个山沟村他最看不顺眼的就是何大柱了！ 他一直认为，当初若不是何大柱勾引李秀兰，他和李秀兰的感情根本不至于变成现在这样千疮百孔！ 然而，何大柱一句话，却让他瞬间就没了气： “你不要误会，你老婆又老又丑，我就算勾引谁，也不可能勾引她！忘了给你们介绍了，这个是我对象，她叫陈美丽！” 何大柱将陈美丽拉过来，揽住她那盈盈一握的小蛮腰。 陈美丽人如其名，真的是又年轻又美丽！ 她一笑，就如百花齐放！ 王长根只看了陈美丽一眼，就内心一颤，再看看自家老婆，不知从何时开始，已经变成了一个又老又丑的中年村妇！ 正所谓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陈美丽和李秀兰如此一对比，让原本就很要面子的王长根，瞬间就觉得很没面子了！ 他心里不服气！ 明明都是同一个村子出来的！ 为什么何大柱能够找到陈美丽这么漂亮的对象，而他王长根却只能娶李秀兰这样一脸苦相的村妇！ 可是不服气又能有什么办法？ 谁叫他这么没本事！ 出去打工这么久，赚不到钱就算了，竟然还被抓进樟木头收留所里面去，连八百块赎金都交不出来，要李秀兰大老远跑去帮他交赎金！ “长根，我要在你家旁边建一栋三层高的别墅小洋楼，以后我们可就是邻居了，大家要好好相处，别动不动就甩脸色，虽然之前我被你和你老婆伤害过，但是过去的事我不想计较，希望你们也不要计较，不然要是闹起来，吃亏的是谁还说不定！” 何大柱一脸高高在上，嘴脸上摆满了傲慢。 不过人家有傲慢的资本，毕竟人家在外头赚到大钱了。 回到村里，就连代理村委书记张忠田，都得给他三分薄面！ 王长根心里很不好受，但是却没话好说！ 而就在这时，何大柱当着王长根和李秀兰的面，对他带来的那个包工头师傅说道： “师傅，到时候将我家的地基整体抬高一米，防止六月份下大暴雨的时候水浸屋。” 包工头师傅闻言，不由一愣： “整体抬高一米，那可得多花不少钱。” 何大柱豪爽笑道： “没事，这点钱我还是出得起的！” 王长根却当即不乐意了。 何大柱的宅基地就在他家旁边，他将自家地基抬高一米，那他王长根的房子，岂不是要矮他家的房子一米？ 这是刻意要高他家一等啊！ 何大柱这样做，太欺负人了！ 所以王长根当即就抗议！ “你不能将你家地基抬高！你这不是欺负人吗！” 何大柱却冷笑： “我弄我家的地基，又没弄你家的，怎么就欺负人了？” 王长根咬牙切齿： “你这就是欺负人，我不准你这么做！” 何大柱翻了个白眼： “你有病是吧？我自己的宅基地，我爱怎么做就怎么做，你管不着！你要是有能力，你也可以将自家房子抬高！” 何大柱为了气王长根，回头又对他带来的包工头师傅说： “到时候给我整体抬高一米五，一米太矮了，一米五才行！” 他这样做，纯粹就是为了气王长根。 包工头师傅闻言，满脸的愕然。 他弱弱说道： “其实这里地势挺高了的，不抬高地基也不会被水浸，整体抬高一米五，不太好看……” 何大柱却冷冷道： “你是主人家还是我是主人家？我让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我又不是不给你钱！” 包工头师傅呵呵笑，不说话了。 一旁的王长根却气炸了。 要是何大柱真把他的新房子抬高一米五，那他以后还能抬得起头来做人？ “何大柱，你不要欺人太甚！” 第114章 成为陌生的夫妻 王长根被气得火冒三丈，就想要冲上去打何大柱。 李秀兰见状，连忙拉住他。 “你不要那么冲动！人家的宅基地我们确实管不着！” 李秀兰知道何大柱这做法欺人太甚，但是于理于法他们确实管不着！ 毕竟人家在自家宅基地范畴内，人家的房子爱怎么建造就怎么建造，他们作为外人无权干涉！ “你不要拉着我，让我干死他！” 王长根气到发癫一般。 他这人就是这样，没多大本事，却有很大的脾气。 就如当初一怒之下，就把人家杨大富给劈伤了。 李秀兰可不想王长根重蹈覆辙，现在家里已经够穷够苦了，王长根要是再闯下大祸，那这个家绝对会支离破碎！ “你冷静点！不要乱来！” 李秀兰连忙劝说。 何大柱却满脸笑嘻嘻： “王长根，你就是个没本事的男人，见不得别人比你好，不对，你不但没本事，你还没种！你要真有种，现在就来打我啊！” 何大柱可谓是阴毒无比，他这是故意气王长根，故意诱导王长根去打他。 只要王长根打了他，那他就可以报警，让警察名正言顺抓走王长根。 王长根被何大柱这么一说，心态直接就炸裂了。 他连忙转身就去拿起砖刀，就想要去劈死何大柱。 李秀兰见状，早已吓得花容失色，连忙抱住王长根，大喊着阻止： “王长根，你别乱来，你不为我着想，也要为你三个孩子着想！你为了出一时之气把自己葬送了，那才是真正上了何大柱的当！你冷静点吧，算是我求你了！” 王长根被李秀兰死死抱住，他心中的怒火这才消停了一些，恢复了理智。 李秀兰说得没错，如果他为了一时意气，就去打了何大柱，把自己的将来葬送了，那他不单单害了自己，还害了这个家庭，害了三个孩子！ 何大柱见王长根不敢动手，露出了胜利的笑容： “王长根，你还就真没种啊，这都不敢动手，既然你这么没种，那就别在我面前瞎嚷嚷！” 说完这话，何大柱带着他的对象陈美丽，哈哈大笑转身离去。 王长根像是石雕一般，僵硬在原地，他浑身都不是滋味。 而这时，何大柱才走几步，却又突然停了下来，他回头对王长根说： “王长根，忘了告诉你一件事了，你能够从东莞樟木头出来，你该感谢我才对，我亲自开车载你老婆去东莞，并且我们一起在东莞的酒店住了一晚，是我施舍给了你老婆一千块钱，她才有钱把你赎出来的！” 何大柱这话，让王长根虎躯猛地一颤。 李秀兰也是咯噔一下，一时间天昏地暗，因为她知道，这事她估计又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因为何大柱确实带她去了东莞，确实施舍给了她一千块钱，并且确实一起住在了同一家酒店！ 她要怎样解释，才能让王长根相信，她和何大柱什么都没发生？ 她解释不了！ 看着何大柱和陈美丽，以及包工头师傅渐渐远去的背影。 李秀兰和王长根两个人还呆滞在原地，沉默不语。 李秀兰以为王长根会咄咄逼人对她发出质问，他们原本就已经风雨飘渺的感情会雪上加霜。 可让李秀兰想不到的是。 王长根并没有问她什么！ 而是恶狠狠地抬起两只手掌，不停地扇了自己好几十个巴掌！ “我没用，我没本事，我不是男人！我活该被欺负！我活该被戴绿帽！” 王长根狠狠甩自己大嘴巴子。 他没有问李秀兰，并不是因为他相信李秀兰。 相反，是因为他根本就不相信李秀兰的解释。 无论李秀兰怎么解释，他都会认为，李秀兰为了赎他出来，陪何大柱睡了一晚上。 而这事他不能怪李秀兰什么，要怪只能怪自己没本事，要自己老婆出卖身体，才能给他凑够赎金。 “你不要这样！你听他瞎说什么！” 李秀兰连忙去阻止王长根扇自己嘴巴子。 王长根满脸难看，他对李秀兰的嫌弃之情更加严重了。 他心里很想离婚，但是现实又让他无法离婚！ 他心想，要是自己有本事，在外面打工能够赚到钱，那他何至于这样憋屈？ 何至于婚姻不幸，何至于被人嘲笑和践踏？ 一切都得归咎于自己没本事！ 没本事，那就只能忍！ 王长根没对李秀兰说一句话，他转身就进工地里砌墙去了。 李秀兰见状，心里很不是滋味。 但是却也没法说什么。 因为她知道，无论她说什么，王长根肯定都不会相信。 有些误会，只能让时间去消化。 如果时间消化不了……呵呵，那就消化不了呗，反正她和王长根的感情关系，已经坏到了冰点，最坏也不过是离婚罢了！ 还能坏到哪里去？ 时间转眼过去几天。 孩子们开学了。 这天李秀兰去学校给王大山和王二海交了学费，回来的时候，发现何大柱家的那块宅基地，已经开始动工了。 何大柱请来了挖掘机，把地基挖得很深，填了很多水泥石子。 时间又过了几天，有好几辆拖拉机运送填充的泥土过来。 何大柱还就真把自己地基整体抬高了一米五！ 王长根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看着自家这房子比何大柱家矮这么多，但是却什么都做不了，他整个人变得更加沉闷了，更加沉默寡言了，心里受到的气，无处发泄，只能憋在心里忍受着。 李秀兰也不好去对他说什么。 她现在对王长根，早已不再像以前那么关心。 想开口安慰，也不知从何说起。 她也不想去管那么多。 只要王长根每天都按时还来砌墙就好。 现在她一心只想着赶紧把房子做好，赶在老房子拆迁之前，能够有新房子住，那她就心满意足了。 至于王长根心里想什么，她管不了，也不想去管。 这直接就导致，他们夫妻二人，在同一个工地上工作，而且建造的还是自家的房子，结果一天下来，可能连十句话的交流沟通都没有。 他们虽然近在咫尺，但却成为了一对比陌生人还陌生的夫妻…… 第115章 向兄弟借钱，亲情早不如往日 时间一天天过去。 李秀兰和王长根建造房子的速度很慢，毕竟他们都不是很熟手，而且钱不多，很多地方都需要省着花。 而旁边何大柱的房子，一天一个样，速度之快，简直让人咋舌。 何大柱请了一个施工队过来，那个施工队有七八个人之多，建造房子的速度，自然要比李秀兰和王长根两人要快好几倍。 转眼间，何大柱的房子，三层高的柱体已经造出来了，墙也已经砌好了，而李秀兰和王长根的房子，一楼的楼顶都还没有浇筑。 其实他们现在还不确定要不要浇筑，浇筑楼顶那可要花不少钱，李秀兰就想，要不楼顶改用黑瓦遮盖得了，要不就买些石棉瓦回来盖着就好。 王长根不同意她这个建议，觉得这样很丢面子。 所以无论如何，必须想方设法进行浇筑。 李秀兰拗不过他，只冷冷说道： “现在家里没多少钱了，你要浇筑你自己去想办法凑钱，反正别想让我再去找牛春生借了！” 王长根黑着脸，抽着烟，不说话了。 他自然也不想让李秀兰再去找牛春生借钱，因为在他看来，李秀兰每次借钱，都是用身体换来的，很丢他作为男人的面子！ 转眼到了清明节。 这边的习俗，大家都很注重清明节，清明上坟，拜祭祖先，几乎人人都会回来，这是对祖宗的敬重。 王长根的大哥王长田，过年都没有回老家，可清明节前一天却回来了。 王长根知道，这是他唯一的一次可以向大哥开口借钱的机会。 等清明一过，大哥回广州去，那他就没法再向大哥借钱了。 可是，兄弟二人之前因为分家闹了矛盾，现在只是维持着表面的和平，已经没了往日的兄弟情谊。 所以王长根也不清楚，他大哥愿不愿意借钱给他。 这天晚上，王长根来到他大哥的老房子这边，只见他大哥王长田正和老婆赵丽芬一起，借着昏暗的灯光，打扫老房子的卫生。 他们家的老房子，不在京珠高速公路经过的位置，所以没有收到拆迁赔偿。 “大哥，大嫂。” 王长根站在门口打了个招呼。 他那敏锐的自尊心让他有些拘束。 “长根，来了啊！” 王长田抬头看到王长根。 两个亲兄弟，此时却显得格外的分生。 王长根连忙拿出大前门烟递一根过去。 王长田连忙婉拒： “不用不用，我抽这个，要不你抽我这一根吧。” 王长根一看，赫然是双喜，这烟不算贵，但肯定比大前门要好。 王长根接受了王长田的烟，苦笑了出来： “大哥，你在广州过得怎样？” 他拿出火柴，去给王长田点烟。 王长田笑道： “还行，你呢。” 王长根如实说： “我前不久去东莞打工了，但是没赚到钱，现在老房子快要拆迁了，新房子又还没建造起来，钱不够了，所以……” “我家没钱，两个孩子在广州读书，那可要花不少，还有每天房租水电，生活花销，这些年根本就存不到什么钱！” 一直埋头扫着屋子的赵丽芬，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王长根原本想要开口借钱的，但是还没把话说完，就被他大嫂给扼住了，让他说不出那些话来了。 “那行吧，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理解你们……” 王长根满脸的苦笑。 “你们忙，我得回家去了，你们忙……” 王长根连忙转身离去，背影有些狼狈。 王长田有些不是滋味。 他其实并不想和王长根闹太僵，毕竟是亲兄弟。 但是他家确实也不富裕，至今在广州还是租房住，买房子遥遥无期。 孩子在广州读小学，因为没有广州户口，需要花很多钱。 他已经决定，等上初中的时候，就让孩子回镇上的中学读。 镇上的中学学费便宜，而且可以寄宿。 “你不要可怜他，当初老头子死的时候，把家里大部分东西都分给了他，不然我们也不用出去打工！” 赵丽芬看王长田脸色惆怅，这时候来了这么一句。 王长田“啧”的一声，回头埋怨似的看了赵丽芬一眼： “无论怎么说，他都是我亲弟弟，当初老头子把大部分家当分给他，还不是因为他还没结婚，更加需要那些东西，人家都没说要借多少，你就直接拒绝了，未免也太过小气了吧！” 赵丽芬冷冷道： “我就小气，他建好的新房子，我们又不能住进去，借钱给他做什么！” 王长田没话说了。 他很想和王长根修复兄弟情，但是自家的婆娘梗在中间，让他也挺难办的。 不过当天晚上，吃过晚饭之后，他还是独自一人偷偷去了王长根家里一趟。 看到王长根家里乱糟糟的，贫穷得几乎家徒四壁，而且还有三个脏兮兮的小孩子要照顾，他就不免有些心软。 “大哥，你怎么来了？” 王长根和李秀兰，以及三个孩子，此时正在吃晚饭。 王长根连忙放下碗筷，到门口去迎接他大哥。 他心里憋着一股闷气，但是还是做足表面礼节，还客气问道： “你吃饭没有，要不要在这里吃一碗饭？” “不用不用……长根，之前你大嫂说的那些话，你别放在心上，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家确实也有不少的难处，我们兄弟都一把年纪了，要多多相互体谅，不要像年轻时候那样较劲，你说对不对？” 王长田连忙给王长根递烟。 王长根却婉拒了他的烟： “不用，我还是抽大前门好，大前门劲比较大。” 王长田唯有苦笑把烟收回。 他知道王长根心里有怨言，但却也不好说什么。 只是拿出一千块钱，递了过去： “这钱你拿着，也不多，就一千块钱，希望你能够尽快把新房子做起来吧，这老屋子太破烂了，得给孩子们一个新环境。” 王长根见状，不由一愣，面露一丝愕然。 他完全没想到，自家大哥竟然会主动送钱过来。 王长田这时候还说道： “这事别让你大嫂知道，她要是知道了，又要怨我自作主张了。” 王长根不由内心感动： “大哥，我错怪你了……” 王长田一笑置之： “没事，我身为你大哥，帮你是应该的。” 李秀兰见到王长田愿意借钱给他们，立即高兴道： “谢谢大哥，你这笔钱对我们而言，实在太重要了！大哥，我给你倒杯茶！” 王长田却说： “不用给我倒茶了，我这就回去了，你们吃你们的饭吧，就怕丽芬她发现我借钱给你们，又要闹脾气了，就先这样，走了！” 王长田转身离去。 王长根和李秀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都满心的感激。 在这艰苦的岁月，雪中送炭的亲情，显得尤为温暖。 这一笔恩情，无论是王长根，还是李秀兰，都会在心里牢牢记住。 …… 第116章 房子终于建好了，苦难却还在继续 第二天是清明节。 李秀兰和王长根天蒙蒙亮就起来杀大公鸡了。 这边祭祖一般都会用大公鸡做祭品。 除此之外，还会带一些酒水，以及青团，水果、纸钱、鞭炮之类的祭品。 杀完鸡之后，王长根用锄头挑着两个竹篮子的祭品，去到他大哥家集合。 除了他们兄弟俩之外，还有好几个堂兄弟，以及堂兄弟的父母，一大家族的人，会一起去给祖先们上坟拜祭。 大家虽然平时已经很少来往，但是每年清明聚一起扫墓，是约定成俗的事情。 李秀兰留在了家中，没有跟着去扫墓。 她今天要多做一些青团，过节要有过节的氛围。 青团可以给孩子当零食吃，家里来客人了，也能拿出来招呼客人。 等到下午，上山扫墓的队伍回来了。 大家渐渐散去，各回各家。 李秀兰特意拿了一大盘青团去送给王长田，感谢王长田对他家的帮助。 王长田和赵丽芬正在收拾东西，准备今天就坐车回广州去。 他见到李秀兰送青团过来，连忙客气推辞了一下，最后感谢着收下。 赵丽芬看在眼里，表面上也感谢李秀兰。 可等李秀兰一走，她就黑脸： “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李秀兰怎么主动送东西给我们了？要知道往年她可不这样！” 王长田内心一愣，呵呵笑道： “这说明她懂事了，知道亲情的重要性了，主动来和我们搞好关系。” 赵丽芬却冷冷问： “你是不是背着我借钱给他们了？” 王长田连忙否认： “没有没有，没你的允许，我怎么可能借钱给他们！” 赵丽芬冷冷一哼： “你最好别让我发现你私下借钱给他们！” 王长田满脸不高兴，抽着烟低声嘟囔一句： “那可是我亲弟弟，我可没你这么铁石心肠……” “你说什么？” “没什么，我去收拾东西！” 王长田连忙去收拾东西，他可不想因为这事和老婆吵架。 家和万事兴，家庭和睦是很重要的。 转眼清明节过去，李秀兰和王长根继续开工建造他们的房子。 有了王长田借给他们的这一千块钱，他们勉强可以把楼顶浇筑起来。 可是浇筑完楼顶之后，又没多少钱了。 李秀兰和王长根一合计，最终决定，要不装一下门窗，就这么住进去得了。 至于装修什么的，都不搞了。 地板也不铺了，拿水泥沙刮平就好。 王长根觉得这样就住进来很没面子，肯定会被村里人笑话。 但是他也知道，家里真的已经掏不出钱来了，丢脸也没办法，只能这么将就着住进来了！ 再看看隔壁何大柱的房子，三层高的大洋房，已经建造得有模有样！ 人家的房子，里外都装修，都镶了瓷砖，可谓是气派无比！ 正所谓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何大柱这别墅大洋房，对王长根的伤害，可谓是持续性的，而且还会日久弥深。 每当他抬一次头，看到何大柱的漂亮洋房，再对比自家那简陋的房子，他心中的积郁就会深刻一分。 1999年5月13日这一天。 李秀兰和王长根搬家住进了新房子里面。 说是新房子，但是简陋程度和老房子差不了多少。 李秀兰和三个孩子都很高兴，毕竟是新房子，无论如何那都是值得高兴的。 可王长根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原本设计好要做两层的房子，现在只做了一层。 只做一层就算了。 还是毛坯！ 啥装修都没有！ 以后家里来客人了，一进来，估计就得笑话他家这简陋的模样！ “我打算继续出去打工，看今年能不能赚一些钱回来，把房子装修一下。” 王长根对李秀兰说了这么一句话。 这一次，他是真的想要攒钱来装修房子。 他不会再像从前那样有一分花一分。 他不想自己的家成为别人的笑柄。 然而，李秀兰却不同意他出去打工： “你出去打工，一年到头赚不到几个钱，还不如就留在老家，我俩一起去给别人做泥水，咱们一起承包工程，你做大工，我做小工，肯定能赚钱！” 李秀兰这建议不错。 林大军做包工头就赚了不少钱。 但是王长根不想和李秀兰一起做。 他见到李秀兰就烦。 所以就说： “我看还是出去打工吧，我打工能赚到不少钱，就是花了而已。” 李秀兰当即没好气说道： “你好意思说花了？你给谁花了？我看你想出去打工是假的，是想出去和外面的女人汇合才是真的！” 王长根满脸无语。 他倒是想啊！ 可是人家刘小丽已经有对象了，而且现在估计都已经结婚了！ 他这次真的是想要出去打工赚钱！ 但是很明显，李秀兰已经不相信他了。 李秀兰还说： “你要是出去打工，那我也出去打工，将三个孩子丢家里，让他们自生自灭好了！” 李秀兰这是气话，她根本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她只是想王长根留下来。 并不是说她多爱王长根，现在她对王长根恨明显多过爱。 让王长根留下的唯一目的，就是为了分担家庭的压力。 她一个人照顾三个孩子，王长根又不给家里寄钱的话，她真的会坚持不下去的。 “行吧行吧，你要是能在这个月内接到工程，那我就留下来，要是接不到，我总不能一直呆在家里发霉吧！” 王长根最后很不耐烦地说了这么一句，算是做出了退让。 李秀兰就说： “我明天就去接工程！” 李秀兰有信心能够接到工程。 因为现在很多人在外头打工赚了钱都会回老家建新房子。 而且山沟村拆迁，很多人都在陆陆续续建新房子。 所以第二天，李秀兰就挨家挨户去询问，有没有需要建造新房子的。 她在山沟村里问了一大圈，结果发现，需要建新房子的家庭不少，但是人家却不愿意将工程交给她和她老公。 她和她老公都是新手，山沟村里的村民对他们知根知底，自家住的房子，自然都想要经验丰富的老泥水工来做，那样质量才有保障。 无奈之下，李秀兰只能去其他村询问。 她花了大半个月时间，走了七八个村子，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找到了一户人家愿意将工程承包给他们！ 李秀兰对此高兴无比，她第一时间回来告诉王长根： “王长根，我接到工程了，你不用出去打工了！” 王长根对此却面无表情，甚至有些不高兴。 他都已经认准了李秀兰接不到工程，都已经准备收拾包袱去城里打工了，结果没想到，这时候李秀兰竟然接到工程了！ 真是让他无语死了。 “嗯嗯，知道了，接到工程就好，我留下来和你一起做泥水，这下你满意了吧！” 王长根抽着烟，没好气回了这么一句。 李秀兰见他不高兴，就更加高兴了。 她就是要让王长根不能如愿以偿！ 这些年王长根没少折磨她，她要以牙还牙，也折磨王长根！ 至于离婚，那是不可能的了。 姑且不说她和王长根生了三个孩子，离婚三个孩子没法处理。 她要真的和王长根离婚了，她能去哪里？ 回娘家是不可能的了，现在她爸妈都去世了，大哥二哥已经有各自的家庭，并且已经分家各过各的，娘家已经没有她的容身之所。 而且她没有一技之长，去外面打工都不一定有工厂愿意收她。 山沟村这个简陋的房子，这个让她受尽苦难的家庭，无论她爱这里还是恨这里，都不得不接受一个事实，那就是这里已然成为了她唯一能够驻留的港湾。 她已经老了，又老又丑还没文化，她已经没有勇气从这里飞出去，去面对外面日新月异的世界卷起的大风大浪…… 第117章 人口普查来了 李秀兰接到的这个工程，就在水口村，水口村距离山沟村，只有一两公里的路程，走路过去也很近。 这个工程的雇主名叫刘大彪，他和很多农村男人一样，在外面打工赚到了一些钱，就想要在村里建一栋楼。 他要建的这栋楼不大，也就一层而已，因为他其实并没有多少存款。 他愿意将这个工程给李秀兰，也是因为李秀兰开的工价比较低。 按日算，李秀兰这个小工15块钱一日，王长根这个大工20块钱一日，并且承诺了半年之内必须做好毛坯，超期的话超出的工时不算钱。 这么一算的话，一个月的工钱一千零五十块左右，半年的工钱也就六千块钱，还算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 因为现在泥水工的工价涨得厉害，很多大工都要25块钱一天，手艺好点的，甚至要30块钱一天，而且人家还不愁没工程做。 刘大彪也是为了省钱，这才让李秀兰和王长根来接他这个工程的。 三天后是动土的好日子。 李秀兰和王长根带齐工具来到水口村刘大彪家里，在刘大彪的亲自监督下，画好了地基框架图，然后就开始动工。 为了省钱刘大彪没有请挖掘机过来，他让李秀兰和王长根手动挖掘。 王长根就对刘大彪说： “请挖掘机过来，半天就能挖好地基，花费也就一百块钱，而让我们挖的话，可能至少要挖三四天，时间多花了，钱也多花了，不值当。” 刘大彪却说： “我帮你们一起挖，两天应该就能挖好。” 他和李秀兰有一个很相似的特点，那就是为了省钱，愿意吃更多的苦。 为了省钱，不懂得变通。 对此王长根唯有苦笑，没再说什么。 三人一起挖地基，结果最后还是挖了三天才挖好。 挖好地基之后，刘大彪就去进城打工了。 建筑材料他已经买回来了一些，剩余的只需要王长根和李秀兰做就行了。 至于监工，则是交给他老婆张秀娣。 张秀娣每天要做的事情就是，记一记工时，监督王长根和李秀兰别磨洋工，中午给李秀兰和王长根煮一餐饭。 这是李秀兰和王长根夫妇二人接到的第一个工程，他们不可能磨洋工来败坏自己的口碑，所以他们做得都很勤快，张秀娣看在眼里，很是满意。 转眼一个月过去，楼房的柱体已经做了起来，到了浇筑楼顶的时间。 搭好结构，扎好铁，浇筑楼顶开始了。 这一天是最忙的，因为需要在一天之内把楼顶浇筑好。 不过好在这个楼房面积并不是很大，所以李秀兰和王长根还是能够应付得过来，不需要额外再请人。 这都得多亏他们之前建造过自己的房子，有了那次经验，这次才会好做一些。 甚至就连张秀娣，也看不出他们是第一次接工程的，还以为他们是老手。 楼顶浇筑完之后，要等水泥自然硬化。 所以接下来需要放一周左右的假期。 这是夫妻二人难得的休息时间。 王长根一歇下来，就去走村串巷，不愿意留在家里。 他觉得孩子烦死了，李秀兰还不给他好脸色看，那自然是能躲则躲。 李秀兰对王长根这做法有怨言，但是却也不再说什么。 他爱怎样就让他怎样，随他去，眼不见心不烦！ 李秀兰就利用这些假期，干一些农活，种一些农作物，比如花生，玉米，等等。 这天刚从田里忙活完回来。 代理村委书记张忠田就找了上门。 他带了一瓶花生油，一包烟，一小袋水果过来。 “秀兰，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张忠田满脸笑呵呵的。 李秀兰一愣： “什么好消息？” 张忠田就说： “上头开始搞人口普查了，过几天人口普查小组的工作人员应该就会亲自上门登记人口情况，到时候你把你三个孩子都报上去，应该就能上户口了！” 李秀兰当即喜开颜笑： “真的吗？那太好了！” 张忠田呵呵笑道： “当然是真的，我怎么可能骗你？” 然后他还将带来的花生油、烟、水果等递过去： “这些给你和你老公的，我也不知道你老公抽什么烟，就随便买了包红玫。” 李秀兰满脸惊讶，连忙婉拒： “忠田叔，您给我这些做什么？” 张忠田笑道： “你就收下吧，这不快到村委换届选举了吗？到时候记得给我投上一票哈，之前我可没少帮你忙，希望你这次也帮我一下。” 李秀兰这才明白张忠田此次的来意，不过她对此并没有什么抗拒心理，因为张忠田确实帮过她不少忙。 张忠田这人很会做人做事，李秀兰觉得就算他不来打招呼，到时候选举投票她应该也会投他一票。 所以就说道： “忠田叔你放心好了，到时候我全家人都投你一票！” 张忠田得到承诺之后，笑得更加高兴了： “那就先这样，我还得去别家走动走动，就不打扰你了！” 张忠田道别离开之后，李秀兰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给张忠田投票，对她而言是小事情。 人口普查这才是大事情！ 她三个儿子，其中两个一直没能上户口！ 现在人口普查来了，终于可以上户口了！ 以后上学再也不用交那么多学费了！ 这可以大大减轻她的家庭负担！ 晚上九点多的时候，王长根在外头喝得醉醺醺回来了。 李秀兰看他竟然喝成这样，就满脸嫌弃，不过还是将人口普查的喜讯告诉了他。 然而，王长根的反应却很平淡： “哦，知道了。” 然后就回房间去了，躺下不一会儿，就打呼噜了。 李秀兰见状，气得不行。 这个男人简直让人憎恨！ 上户口的事情，事关他的孩子的未来前程的大问题，他竟然一点都不关心！ 不过李秀兰也只能在心里生闷气，没法将王长根怎样。 王长根开始说梦话了： “何大柱，你抢我女人，还盖那么大房子压我一头欺负我，看我不掐死你，掐死你……” 李秀兰听他说出这些胡话，哭笑不得。 原来这男人还在计较何大柱做的那些事情，真是又可笑又可悲。 第118章 夫妻二人的第一桶金 张忠田没有骗李秀兰，第二天人口普查小组的工作人员果然来了。 李秀兰就把王二海和王小花这两个没上户口的娃，都报了上去。 报王小花的名字的时候，王小花连忙过来喊道： “我不叫王小花，我叫王小华，华夏的华！” 李秀兰不由一愣，随即笑出来。 她不明白自己这个小儿子，为什么这么在乎自己的名字，因为她根本就不知道这个名字对内心敏感的王小花带来了多少伤害。 “到底是王小花还是王小华？” 工作人员看向李秀兰。 李秀兰是监护人，自然是她说的算。 “妈，我叫王小华，我不叫王小花！我是个男子汉，不要王小花这个婆娘名字！” 王小花连忙喊着，眼神里带着期盼。 李秀兰就说道： “好好好，那就叫王小华吧！” 工作人员在登记本上写上“王小华”这个名字，并且记录了出生年月日，以及性别。 自此，王小花的名字终于改了。 王小华也就诞生了。 在李秀兰看来，这只不过是简简单单的一件事。 可她不知道，这对王小华而言，那几乎是笼罩大半个童年的阴影，他自打第一次被人嘲笑姓名的时候，就想改名了。 而距离现在，足足过去了三年之久。 三年对成年人而言，可能一眨眼就过去了，可对一个小孩而言，绝对是一个漫长的时间。 这三年直接就让王小华性格定型，他那自卑又敏感的性格就是在这时候养成的，而这性格，将会伴随他今后的整个人生。 这一切李秀兰都察觉不到，因为她是个没文化的村妇，她哪知道一个小小的名字会对一个人造成这样大的影响？ 只能说，农村人普遍都是这样，对孩子的关注，更多是衣食住行方面，至于内在精神方面，那几乎是不怎么关注的。 王小华改了名字之后，高兴得不行。 他跑去和村里的小伙伴们说，他已经改名了，他不再是王小花，从今往后他就是王小华！ 他对此满脸的骄傲，以为改了名字之后，村里的小伙伴们就不会再取笑他。 结果…… “王小花，你改名有什么用？我们还是叫你小花，你看你，长得像女人一样害羞，不叫小花叫什么？” 小伙伴哈哈大笑。 直接就把王小华给干自闭了。 他很是无地自容，连忙转身哭着往家里跑。 他来到李秀兰身前，生气问道： “妈，我什么时候才能上学啊！” 李秀兰看了他一眼，愕然疑惑： “怎么了这是？” 王小华就说： “我想快点上学！学校那些人不知道我以前叫王小花，他们不会嘲笑我！” 李秀兰对此哭笑不得： “就因为这，你就想要早点上学啊？” 王小华坚定地点了点头： “我再也不想和村里那些人玩了，我宁愿一个人呆在家里看书也不会再去和他们玩！” 李秀兰就说： “你估计还得等明年，今年还不够岁数呢。” 王小华当即很是失落： “我都已经六岁了，还不够岁数啊！” 李秀兰就说： “要七岁才能上学前班！” 李秀兰其实也想早点送王小华去上学，现在孩子户口的事情已经解决了，上学不用多少钱，让孩子去上学，可以让她轻松一些。 王小华委屈到哭： “就不能早点去吗？我想今年就去！” 李秀兰敷衍一句： “你别哭，等九月份我去学校问问，学校说可以就可以，说不可以那我也没办法！” 转眼又到了开工的时候。 刘大彪的楼顶完全硬化了，李秀兰和王长根继续去开工。 他们做得很勤快，而且工程质量也不差，女主任张秀娣越来越喜欢他们。 逢人就说自己撞彩头了，找了这么好的泥水工。 不但质量有保证，钱也花得少。 最终李秀兰和王长根，只花了四个月多一点的时间，就做好了整个毛坯。 比预算的半年时间，提前了差不多两个月的时间！ 刘大彪专程从城里回来一趟，验收了工程，觉得还不错，当场就爽快地给他们结清了工资。 他们一共做了一百二十七天的工时，夫妇二人一起算，一天就是35块钱，127天那就是4445块钱！ 李秀兰和王长根拿到这笔钱，都很是高兴！ 这是他们夫妇二人在农村里赚的第一笔大钱！ 他们拿到这笔钱之后，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赶紧去把债务还了。 “明天我去一趟镇上，把咱们欠牛春生的钱还了。” 李秀兰对王长根说了这么一声。 王长根却面无表情： “你要去你自己去，反正我不会再去见牛春生。” 李秀兰对此很是无语： “你就一起去呗，把你大哥的钱也还了，你去银行将钱寄给你大哥！” 王长根一想，他确实也要还他大哥的钱。 于是就说： “一起去镇上可以，但是你别拉我去见牛春生！” 他这人就是这样，死要面子！ 之前他和牛春生闹掰过，现在牛春生发达了，他觉得没脸去见牛春生，去了也只会成为别人的笑话，让他敏感的自尊心刺痛。 “行吧，你不去见牛春生，那我自己去见他就好了！” 第二天恰巧是赶集日，两人一起乘坐小四轮去往镇上。 李秀兰拿着一千块钱去镇政府门前的新时代饭店找牛春生，而王长根则是带着剩余的三千多块钱和一本存折去往农村信用合作社。 他要在农村信用社给他大哥寄一千块钱过去，剩余的两千多则是存进存折里面去。 李秀兰来到新时代饭店的时候，恰巧牛春生和林小芳都在这里。 林小芳怀里还抱着一个才出生没多久的小宝宝！ “秀兰嫂，你来啦，快进来坐！” 牛春生见到李秀兰，连忙热情招呼。 没有一丝一毫的架子。 林小芳对李秀兰也是笑脸相迎，她叫服务员小美赶紧泡茶。 李秀兰看到林小芳已经为牛春生生了个孩子，内心里却已没有之前那种刺痛的感觉，她现在已经释然了，发自内心祝福他们。 “春生，小芳，恭喜你们啊！生的是男娃还是女娃？” 牛春生笑道： “女娃，她名字叫牛林馨，牛是我的姓，林是我老婆的姓，馨代表温馨的家庭，我们组在一起，就成了一个温馨的家庭，秀兰嫂，你觉得这个名字怎样？” 李秀兰连忙笑道： “我没文化，不太懂，不过听起来挺好的！” 然后她连忙拿出提前准备好的一千块钱： “这是之前向你借的一千块钱，现在还回给你，春生，你是我的恩人，你当时借我的这一千块钱，对我太重要了，你对我的恩情我会牢记一辈子，我祝福你和小芳能够白头偕老，多子多福！” 李秀兰发自内心说出祝福的话。 她嘴比较笨，太漂亮的话不会说。 能说出白头偕老多子多福，已经是她最大的努力了。 牛春生将钱收下，笑道： “秀兰嫂，你这就客气了，朋友嘛，需要帮助的时候相互帮一把很正常的！要不今天中午留下来一起吃午饭？” 李秀兰连忙婉拒： “不用了，我老公去银行存钱了，我还了你钱，就得赶紧去找他。” “怎么不叫他一起过来喝杯茶？”林小芳随口说了一句。 李秀兰唯有苦笑： “银行要排队，就没让他过来了……” 牛春生这时说： “我这边正在招服务员，秀兰嫂，你要是没工作，或许可以来我这试试。” 李秀兰忙说： “我现在和我老公在做泥水，虽然辛苦是辛苦了点，但能赚不少钱，也正是因为做泥水赚了钱，我才能来还你钱的，不然恐怕猴年马月都还不上！” 牛春生看着李秀兰被晒出古铜色的苍老面容，干巴巴笑了出来： “那行，那我找别的人来做服务员，你和你老公好好干，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李秀兰笑着点头： “我得走了，不然我老公要生气了，再见了……” 李秀兰道别离去。 牛春生和林小芳看着她略微佝偻的背影，脸上都不由露出同情之色。 “她怎么老得这么快？我都差点没认出她来，真是太可怜了！”林小芳叹气一声，“要是我也老得这么快，我可接受不了。” 牛春生苦笑： “做泥水很辛苦的，你又不是不知道，风吹日晒，老得快也正常……” 牛春生心里黯然伤神，这个女人，那可是曾经让他情窦初开的女人啊，可以说是他精神上的初恋，曾经她是那么的美好，不曾想现在竟然被生活摧残成这般模样了…… 第119章 拆迁开始了 李秀兰和王长根从集镇上回来，发现张忠田正带着好几架挖掘机轰隆隆走进村子。 山沟村的拆迁开始了。 一大片老旧房子，在挖掘机的铁爪之下轰然坍塌，扬起滚滚尘埃，变成废墟。 村民们都过来围观，房屋一倒，纷纷过去捡拾废品，无论是木头，还是废电线，瓦片，只要是能用的，能烧的，或者能卖点钱的，都捡回去。 李秀兰的老房子也要拆了。 张忠田知道李秀兰最不好对付，所以拆之前还特意跑来和她打了一声招呼。 此时李秀兰一家人都已经搬到了新房子里面去住，旧房子已经搬空，所以她自然是爽快答应。 拆迁工作进行得很顺利。 因为之前张忠田已经做好了每家每户的工作。 所以只一天时间，所有需要拆除的房子，就统统都被夷为平地了。 镇镇府得知这个情况，对张忠田的表现很是满意。 不得不承认，张忠田还是有能力的。 虽然他在拆迁的过程中吞了不少钱，原本镇政府那边拨下来五千多拆迁经费的，但是他请了五台挖掘机一起过来拆，一台挖掘机一天费用150块钱，一天就把所有要拆的房子夷平了。 也就是说他总共只花了750块钱而已。 剩余的四千两百五十块钱，其中有一千块钱进了他自己的口袋，一千村委的其他人分了，另外两千多则是他拿去镇政府那边各种打点人情关系了。 从结果来看，也算是皆大欢喜。 村民们满意，村委满意，镇政府的工作人员也满意。 但是梁援朝得知这事后，却眉头皱起，有些不悦。 “这张忠田，竟然敢贪这么多钱，真是胆子太大了！” 他坐在院子里面，摇着蒲扇，愤愤然说出这么一句话。 梁援朝此时早已赋闲在家，现在他只不过是山沟村的一个普通村民而已。 他以前做村委书记的时候，从未拿过村委的一分钱，不曾想现在张忠田竟然明目张胆拿那么多钱！ “你管那么多做什么？人家能拿，那是人家的本事！” 梁援朝的老婆周爱娣正在一旁晾衣服，冷冷说了这么一句。 “什么叫是他的本事？他若不是村委书记，他拿得了这么多钱吗？那些钱本应该属于山沟村全体村民的，结果现在他自己拿了，村民们得不到一条毛的好处！” 梁援朝觉得真是世风日下了，作为一个村官，怎么有胆去贪钱，大家同一条村的，低头不见抬头见，他就不怕被村民们唾弃吗？ “不行，我得去和张忠田说说，我要他给我一个解释！” 梁援朝很是不忿，他站了起来，放下蒲扇，就要出门去。 “你去哪？你少管闲事！” 周爱娣对着梁援朝的背影大喊。 梁援朝却头也不回走出去： “我去一趟村委！” 很快，梁援朝就来到了村委办公室。 此时张忠田正在办公室里面伏案工作。 山沟村的拆迁工作顺利结束了，但是高速公路的建设才刚刚开始而已。 张忠田现在在谋划着，看能不能拿到施工权，要是能拿到施工权，就算只是给经过山沟村的这一小段高速路施工，那肯定也能赚不少钱！ “张忠田，你还有没有点良心！” 梁援朝一进门，开口就对张忠田大骂。 张忠田一愣，抬头看到梁援朝来了，当即满脸愕然疑惑： “老梁，这是咋了？” 梁援朝板着一张脸： “我听说你在这次拆迁中，吞了不少钱，你最好给我吐出来，这是全体村民的利益，你怎么能私吞！” 张忠田听到梁援朝这么直接的质问，当即惊出一身冷汗，就怕外面有村民听到。 他连忙去把房门关上，然后低声问： “老梁，你从哪里听来的消息啊？” 梁援朝面无表情道： “你别管我哪里听来的消息，你到底承不承认你的所作所为？” 张忠田连忙辩解： “老梁，你听我解释，我承认我确实拿了点钱，但是我其实并没拿多少，而且我拿的并不是村民们的利益，我拿的是镇政府拨下来的动迁费！镇政府拨下来的动迁费一共五千块钱，我请了五台挖掘机过来，一天就把所有要拆的房子都拆了，这里面只花费了七百五十块钱，剩下的四千两百五十块钱，说实话，就算我全拿了，别人也不会有什么意见，而如果我不拿，也不可能落到村民的手里，而这四千两百五十块钱，我只拿了一千块钱，村委其他工作人员也拿了一千块钱，剩下的两千多都分给镇政府那边的人了，我这样做，我觉得没有任何问题，我为了拆迁的事情，东奔西走，呕心沥血，搞了大半年时间，这一千块钱就该我赚！” 梁援朝见张忠田把话说得这么理直气壮，当即就惊呆了。 “这可是贪污！你还有没有点是非观！竟然把贪污说得这么理直气壮！” 张忠田却笑了出来： “老梁，我知道你不服气，不就是因为你没得到好处吗？看在我们朋友一场，而且之前你也为拆迁工作奔走过，我给你分五百，这样够意思了吧？你不要再闹了，好不好？” 张忠田立即掏出五百块钱来，塞给梁援朝。 梁援朝满脸愕然看着张忠田递过来的五百块钱。 他简直难以置信，张忠田竟然是这样一个人。 要知道，以前张忠田做村会计的时候，老老实实的，从来没有做过这种公饱私囊的事情。 不曾想现在他做了代理村委书记，竟然这么明目张胆搞贪污。 他自己贪就算了，竟然还拉村委的其他工作人员一起贪！ “张忠田，你对得起你身后贴着的‘为人民服务’那五个大字吗！你还只不过是代理村委书记而已，竟然就敢这么做了，要是让你成为了真正的村委书记，那你还不得上天！” 张忠田对梁援朝这种激烈的反应很是无语： “老梁，你不要那么激动，我承认我是拿钱了，但是我也没少为村里做事啊，之前你一直摆不平的李秀兰，到我这里却摆平了，要懂得变通，别那么死板！” 梁援朝冷冷道： “我绝对不会让你成为山沟村的村委书记，不会让你祸害山沟村！” 张忠田不由冷笑： “你要怎么阻止我？” 梁援朝冷冷道： “我会重新去参选！” 梁援朝以为，以他的资历，只要他去参选，山沟村的村民们肯定都会给他一个面子。 张忠田却不以为然： “恐怕已经晚了，下个月就选举了，我早就挨家挨户去打过招呼，他们到时候都会投我一票。” 第120章 谁对咱好，咱就选谁 这天李秀兰正在家里菜园种菜，自从做完水口村刘大彪的房子之后，她和她老公打算休息几天再去寻找新工程。 现在他们已经帮人做过一栋楼房，算是有了“履历”，已经不愁接不到工程了。 “妈，有人找你！” 就在这时，王小华屁颠屁颠跑来菜园，大喊了一声。 “谁找我？” 李秀兰直起身腰询问。 “不知道，不认识的！” 王小华如此说道。 李秀兰连忙放下锄头，然后去水井旁打了一桶水，将手脚洗干净，这才回家去。 回到家里，只见来了两个人。 其中一人赫然是刘大彪的老婆张秀娣，另一个人则是一个陌生男人。 “秀兰，这是我大哥，他叫张炼钢，他也想建造新房子，我觉得你和你老公手艺不错，而且工钱合理，所以就带他来找你了！” 李秀兰看向张炼钢，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面容老实而沧桑。 “你好你好，进来喝茶吧！一边喝茶一边慢慢聊！” 李秀兰热情招呼张炼钢和张秀娣两兄妹。 “你老公呢，他不在家吗？” 张炼钢进到客厅，见不到男主人，便随口问了这么一句。 “他去外面了，有什么事和我说就成，当初秀娣嫂家的房子，也是我作主接下来的！” 李秀兰泡了茶水，给张炼钢和张秀娣。 张炼钢点了点头： “哦哦，这样啊，那好说，我要做一栋两层高的房子，面积一百三十平左右，不知道要多少预算呢？” 李秀兰就说： “秀娣嫂家的房子，一层高，也差不多一百三十平，总共花了多少来着？” 张秀娣就如实说： “人工费花了四千多，将近四千五，材料费花了一万多，将近两万！这还不算装修修！只是毛坯！” 李秀兰缓缓点头： “现在材料涨价涨得厉害！之前我建我这房子的时候，材料费才花了五六千块……现在建一层楼的花费，人工费加材料费，预算恐怕至少两万五，那两层的话，就得五万了！” 张炼钢当即惊讶： “这么贵啊！能不能便宜点？” 李秀兰笑道： “我给的工价已经算是全行业最低了，我和我老公加起来，一天才三十五块钱，换别人做，大工一天就得三十块了，其实人工花不了多少，最主要是材料，材料现在一天一个价格！” 张秀娣附和道： “对对，现在材料价格确实涨得厉害！” 李秀兰就对张炼钢说： “你要做房子的话，最好一次性把材料买齐，这样可以省不少钱，不然一边做一边买，后面材料涨价了，那得花多不少冤枉钱。” 张炼钢却说： “我现在只有四万多存款，要是全都拿来买材料了，你们的工钱咋办？” 李秀兰就说： “要不你先做一层吧，后面有钱了再做第二层！” 张炼钢却说： “我还是想一次性做两层，断断续续做不好，你们的工钱是怎么结算的？” 李秀兰心里怕张炼钢结不出工钱，就说： “最少要半年结一次吧。” 张炼钢愁眉苦脸： “能不能全做完了再结算？” “这……不太好吧……”李秀兰如此婉拒。 张秀娣却说： “秀兰，我家的不也是全做完了才结算吗？你放心好了，这是我大哥，他人品很好的，不会拖欠你工钱的，到时候全做完了一起结算，绝对少不了你一分钱！” 李秀兰有些犹豫。 做一栋两层高的楼房，那可得花费将近一年的时间！ 也就是说，如果完工后再结算，那她和她老公，会在将近一年的时间里头，没有任何的收入！ 不过一想到，她和她老公都还是新手，也不好挑肥拣瘦，有工程主动找上门来，而且还是熟人介绍，算是比较靠谱有保障，所以最后她就答应了下来： “那行吧，那就做完再一起结算。” 就这么，李秀兰接下了张炼钢这个工程。 王长根中午回来吃饭的时候，李秀兰和他说了一下这事。 王长根对此反应很平淡： “嗯，接了工程就去做呗！” 他现在发现，在家里做泥水，其实也并不比在外头打工辛苦。 最重要的是自由。 他想做就去做，不想做就放假一天，没人会说他什么。 而且回到家里，一般都是李秀兰做饭做菜。 他像个大爷似的，可以舒服躺着。 所以他自然也就渐渐不再和李秀兰吵架了。 但也仅仅是不吵架。 两人之间的关系，要想恢复到从前那样亲密无间，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他们甚至都不怎么说话，不怎么沟通，只是保持平静而已。 就比如现在吃中午饭的时候，王长根只埋头吃饭，一句话都不说。 李秀兰也埋头吃饭，也不说一句话。 王长根吃完了，放下碗筷，起身就走。 也不打一声招呼。 就在这时，梁援朝来了！ “援朝叔，您怎么来了？” 王长根刚走到门口，就和梁援朝打了个照面。 “吃午饭没，要不进来吃一碗？” 王长根对梁援朝的态度，都要比对李秀兰的态度热情多了。 “不用不用，我已经吃过了，我就来和你们说一件事。” 梁援朝客气笑着。 “什么事？” 王长根询问。 梁援朝就说： “我打算参加今年的村委书记选举，下个月选举就开始了，到时候劳烦你们给我投上一票……” “你这不是才主动辞职没多久吗？怎么却又参选了？” 还在饭桌上吃着饭的李秀兰，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梁援朝就说道： “我其实也不想的，只是张忠田那小子太不厚道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祸害咱们山沟村！” 李秀兰却说：“我觉得忠田叔挺好的啊，他怎么就祸害咱们山沟村了？” 梁援朝想要说他贪污，但是想想，自己又没有实锤证据，这么背后嚼舌根反倒像是个小人，于是最后说道： “这事很难和你们说清楚，这么着吧，到时候选举，你们觉得谁好就选谁，全凭良心去投票，好不好？” 王长根连忙答应： “好好！” 梁援朝走后，李秀兰不由嘟囔： “到时候别给他投票，他就不会做事，死板得很，之前拆迁款的事情，闹了好久他才给咱们钱，人家张忠田多会做事，我和杨小财闹矛盾，我都没和他说，他就主动帮我去解决了，这才是好村官！” 王长根却眉头微皱： “我听说张忠田在这次拆迁中捞了不少好处呢，也不知真假。” 李秀兰却说： “管他捞没捞好处，只要谁对咱好，谁能帮咱解决问题，那就选谁！ 再说了，前不久张忠田还给咱送过油和烟呢，梁援朝这次过来，一点诚意都没有！” …… 第121章 张忠田当选，然后承包工程 转眼就到了村干部选举的这一天。 全村人集合在村委广场。 在镇政府工作人员的监督之下，参加竞选的张忠田和梁援朝，先后上台去演讲，说一下今后对村子的治理方案，然后村民们开始进行现场投票。 张忠田给大家展望了美好的未来，告诉大家高速路会带来的种种好处，还对大家承诺，今后会大力发展种植业，牵头去找收购商，让大家种的东西都能卖钱。 梁援朝则是将关注点放在解决村里的各种细小事情上，比如谁家出现什么问题，他会如何解决之类的。 他没有给村民们画大饼，他所说的每一句都朴实无华，都很贴合实际，然而，山沟村的村民已经厌倦了他这种无作为的表现，再加上张忠田早之前就挨家挨户去送过礼物。 所以最终的竞选结果毫无悬念，张忠田以压倒性的票数，成为了新一届的村委书记兼村长。 周爱娣见自家老公因为落选而闷闷不乐，就安慰道： “你也别伤心，当村干部有什么好，累死累活也就那几个工资，张忠田喜欢干，就让他去干好了！” 梁援朝却摇头叹气： “让张忠田干，会坏掉一整锅粥的！他们怎么能选张忠田！难道就因为张忠田给他们送了点烟和油吗！为了这点蝇头小利就把选举当成儿戏，实在太目光短浅了，他们不知道张忠田现在花出去的所有钱，以后都会从山沟村的每一位村民身上搜刮回去吗！唉！” 周爱娣呵呵干笑： “那能有什么办法，大家都这样，给点小甜头就妥协了，再说了，大家估计都觉得谁做村干部都一样，和自己没多大关系！” 周爱娣这是实话，其实村民们对村干部的选举没多大热情，打从心底觉得和自己没多大关系，谁做村干部，大家还不是照样活？ 梁援朝不知道说什么了，只是垂头丧气。 他真心为山沟村着想，可不曾想村民们却对此不领情。 而此时，另一边。 李秀兰和王长根，刚参加完村委选举，正往家里走。 “我就说了，忠田叔肯定能赢，他做事比梁援朝靠谱多了！” 李秀兰发自内心为张忠田成为村委书记感到高兴。 “可是我听说，张忠田在这次拆迁中贪了不少钱……”王长根面无表情。 他原本想把票投给梁援朝的，但是李秀兰非要投给张忠田，他拗不过李秀兰，最终还是投给了张忠田。 “那和我有什么关系？他贪的又不是我的钱，只要能帮我解决问题那就好！” 李秀兰如此说道。 张忠田帮她解决过她和杨小财的矛盾，她对此已经心怀感激。 她就是这样，因为没文化没知识，以至于目光短浅，总是以立场判断是非，而不是以是非来决定立场。 她先入为主站在张忠田这一边，然后再去判断对错，那自然无论什么事都会为张忠田辩解。 其实不单单是她这样，山沟村的很多村民都是这样。 这也是为什么张忠田能够高票获胜的原因所在。 王长根对此很无语，但是却也不好再说什么。 他不想因为村委选举的事情，又和李秀兰吵架。 无论选举出来的村干部是谁，大家都还得继续生活，还得照常干活。 第二天，李秀兰和王长根就继续去开工。 此时他们在张炼钢的工地已经做了将近一个月。 今天是浇筑一楼的楼顶的日子。 两人一大早就开始忙活，一直忙到晚上七点多，这才把楼顶浇筑工作完成。 回到家已经很晚了，好在家里三个孩子非常懂事，已经做好了晚饭，就等着他们回来吃。 吃晚饭的时候，张忠田突然找了上门来。 “长根，秀兰，吃晚饭啊。” 张忠田脸上带着客气的笑容，打着招呼。 “忠田叔，来了啊，要不要一起吃饭？” 李秀兰连忙招呼。 “不用不用，我吃过了，就来和你们说个事。” 张忠田笑呵呵的，人畜无害，很是慈祥。 “什么事？” 李秀兰连忙起身去给张忠田倒一杯茶。 张忠田就说： “这不高速公路就快要开始建造了吗？我今天去和镇政府的人沟通了一下，上边会发包下来，他们想要由我去牵头，找本地的工人，一来可以保证工程进度，二来可以解决本地的就业，就想问问你们，想不想来跟我做工程？你们是做泥水的，所以我第一时间想到了你们。” 张忠田这是实话。 虽说高速路的建设，有专门的国企修路公司进行承包，但是由于法律故意开了个口子，上门承接到工程的人，是允许层层转包下来的，最后转包到最底层，经过层层剥利，最终才会到一线施工者手里。 张忠田去镇政府那边打通了关系，最后才拿到了最底层的一个承包权，上面的人承诺山沟村这一段路让他找人来施工，但是接这个工程所带来的利润，他肯定是需要上供一大部分的。 “这可是国家工程啊，不需要技术人才吗？我们这些小老百姓，能够胜任吗？” 王长根这时候多嘴问了这么一句。 他感觉做高速路这样的大工程，最后竟然让他们这种小农民工去施工，那简直太儿戏了。 张忠田就说：“高技术含量的工作，自然是技术工人去做，低技术含量的工作，就由没技术的工人去做，很多工作并不是技术能解决的，还需要人工！咱们这些小农民工，只需要做扎铁，运水泥，铺路面等等没多大技术含量的工作就可以了，那些大机器，咱也操作不来。” 张忠田这话是实话，能够外包到底层的，肯定都是一些没有多少技术含量，但是却又苦又累的工作。 王长根点了点头，没再说话了。 李秀兰却有些心动了，这可是给国家造高速路啊，那不但能赚钱，而且还是光荣的事情！ 所以她就问： “忠田叔，我们要是跟你去做的话，工资待遇怎样啊？” 张忠田就问： “你们现在帮别人造房子，一天能赚多少钱啊？” 李秀兰如实说： “我和我老公加起来，一天能赚三十五块钱。” 张忠田想了想，就说： “我给你俩每人每天20块钱，加起来一天就是四十块钱，你们觉得怎样？” 李秀兰当即大喜： “那很好啊！每天能多赚五块钱，而且还离家近！” 然而，王长根却拉着脸： “我们已经答应了要帮张炼钢造房子，得讲信用，可不能因为一点小钱就不做人家的工程了。” 第122章 夫妻再起分歧 王长根不想跟着张忠田做，因为张忠田之前贪污拆迁款的事情，让他心里对张忠田没多少好感。 李秀兰却觉得这是个好机会，她穷怕了，苦怕了，管他张忠田怎样呢，只要能带她赚钱，那就是好的村干部。 所以她就对王长根说： “咱可以去对张炼钢说说，这可是个好机会！” 王长根冷冷道： “说什么说，答应了人家的，这才做了一个多月，怎么能出尔反尔？你不要这一个多月的工钱了吗？” 李秀兰这才无言以对。 是啊，如果现在反悔不去做张炼钢的工程，那张炼钢完全可以理直气壮把给他们结算工钱。 一个月的工钱，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两人加起来一共一千多呢！ “你们先商量商量，回头商量好了再和我说就成，我这边也不急，要下个月才开工，我先走了，不打扰你们了，就这样，再见！” 张忠田见李秀兰和王长根就快要吵起来，他不好在场做和事佬，所以连忙起身道别离开。 等张忠田离开之后，李秀兰气呼呼的说道： “这是一个好机会！张忠田有能力，跟着他干我们没准干几年就能富起来！” 李秀兰想到了牛春生，遥想当初，要不是王长根吃醋捣乱，非要她和牛春生决裂，她一直跟着牛春生开店，现在她估计早就富起来了，何至于在贫困线上下挣扎？ 她觉得张忠田和牛春生很像，都是有能力的人，别管他人品怎样，也别管他有没有贪污之前的拆迁款，只要他能带领她赚钱就好！ 她是真的穷怕了！ 她也深知，这样的机会已经不多！ 再次错过，可能这一辈子就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然而，王长根却抽着烟，沉着脸，怒斥道： “做人要讲良心，咱不能昧着良心赚钱！你以为张忠田真那么好心啊！没准他会坑骗我们呢！” 王长根性子就是这么固执，这么死板。 这也是为什么他以前去城里打工，赚不到什么钱的原因所在。 就他这种古板的性格，注定了只能一辈子在底层徘徊。 “你还好意思对我说良心？你要真有良心，你会在外面养女人？你的良心对得起我吗？” 李秀兰这话，直接就把王长根干沉默了。 王长根这辈子最大的错误，就是他在外面打工的时候耐不住寂寞，交过两个女朋友，一个是之前被李秀兰在集镇上撞破的那个女孩子，另一个是他的工友刘小丽。 如今只要他和李秀兰一吵架，李秀兰就会拿这事来骂他，结果他根本就没法反驳。 最后王长根只能转移话题，冷冷说道：“反正我要把张炼钢的工程做完再去做别的事情，你要跟着张忠田去做，那你自己去跟他做！” 李秀兰知道王长根性格固执，决定了的事情八头牛都拉不回来！ 所以她气得咬牙切齿，但却毫无办法： “我要走了，你自己一个人做得来吗？” 王长根冷冷道： “大不了请一个小工！” 李秀兰生气较劲： “那行，那你自己去请小工，我跟着忠田叔去干！” 王长根冷冷道： “你别以为张忠田那20块钱一天的工资很好赚，没准到时候他会把你当牛当马使用！” 李秀兰却不听王长根的劝告，执意要去跟张忠田做高速公路的工程。 第二天她就去和张忠田说了一声，说她愿意跟着他干，不过她老公得继续去做张炼钢的工程。 张忠田对此笑着说： “成，那就你自个儿来就行，我不强求别人！” 而王长根这边，他打了个电话给张炼钢，告诉张炼钢，他老婆临时有事不做了，需要重新找一个小工。 张炼钢对此很是愕然，不过却也没多说什么。 因为这样正巧可以省点钱。 所以他就说： “我老婆正闲着，要不让她来做你的小工，你觉得怎样？” 王长根就说： “行啊，完全没问题！” 张炼钢的老婆叫陈冬梅，陈冬梅一直在农村老家，一边带孩子，一边做一些农活，王长根和李秀兰来她家做工的时候，中午那一餐饭，是在陈冬梅家里吃的，所以王长根和陈冬梅早就认识了。 王长根知道陈冬梅是个勤快的女人，所以爽快答应了下来。 就这么，他身边的小工，由自己的妻子，换成了别人的妻子。 而李秀兰，则是跟着张忠田去干活了。 1999年八月下旬。 建造高速公路的工程队浩浩荡荡进入山沟村。 无数辆运送渣土的大货车，扬起滚滚尘埃，那是村民们从未见过的画面。 挖掘机把山沟村北边的一座大山拦腰截断，硬生生挖出了一个大凹槽。 村里的孩子，包括王家三兄弟，都过来围观。 张忠田所组织的工程小队，参加了高速路的建设，他们主要是做一些小活。 比如山体两边防滑坡的墙面的建设，比如高速路两边的排水沟的建设，等等。 这工作很苦，工程队的制度很严格，每天需要做够工时才可以下班，而且还要人工搬运大石头到半山腰上。 李秀兰做了几天就累得不行了。 这才体会到王长根之前对她所说的话：别以为张忠田那20块钱好赚，人家张忠田真的就把她当牛当马使用！ 李秀兰以为张忠田是另一个牛春生，实际上她这个判断可谓是大错特错！ 牛春生愿意和她合伙开店，利润对半分，张忠田可不会愿意将利润和她对半分！ 张忠田其实就是个包工头，他是赚提成的！ 上面发包下来，给他的工钱是，一个工人一天工资三十块钱，他却只给下面的工人每天二十块钱的工资！ 这钱从他手里流过，他什么都不用干，每天就从每个工人身上赚走了其中十块钱！ 这次他一共请了三十多个工人！ 也就是说，他一天就能从中赚到三百多块钱的抽成！ 1999年一天三百多，一个月就是一万左右！这可不是一笔小钱啊，在农村算是一笔巨款了！ 这个高速路的建设，有没有让山沟村的村民富裕起来那还不知道，不过可以确定的是，张忠田肯定能够从中富裕起来。 …… 第123章 李秀兰受挫，重新务农 高速路的工程，轰轰烈烈进行着。 李秀兰跟着张忠田的工程队干一个多月，就干不下去了。 实在太苦了。 每天都需要干很重的体力活，而且一天忙到晚，十几个小时，就中午吃饭的时候歇一下。 李秀兰腰上的旧伤又要隐隐发作，这一次她不再强撑，她明智地选择了退出。 因为她还有王长根那个工地作为后路，她不需要为了这点钱把自己的腰搭进去。 腰上的滋味真不好受，她是有体验的，所以不想再弄伤自己。 当李秀兰提出辞职的时候，张忠田还表面很诚恳地挽留李秀兰，说现在一天二十块的工作真不是随处都可以找到的，在山沟村这个山旮旯弄个村里，恐怕只有他张忠田能够给李秀兰提供这样的工作。 李秀兰对此并不否认，但是她怕腰伤复发，她宁愿去跟王长根做十五块钱一天的，也不愿腰伤再复发。 张忠田明白了李秀兰的担忧之后，便不再挽留，不过却也说： “秀兰，你现在就走的话，恐怕只能领到一个月的工钱，上面规定了，工时未满一个月的，都得按照一个月算，你现在是一个月零八天的工时。” 李秀兰心里对此很不悦，但是一想到张忠田以前帮她处理过不少事情，而且张忠田现在是山沟村的村委书记，她不好和张忠田闹太僵，最后只能做出妥协。 “行吧行吧，那你给我一个月的工钱就好。” 可她却不知，上面根本就没有这样的规定。 上面只让他找工人，工钱都是每天给足的。 不过需要经过他的手，他怎么给到下面的工人，上面不会去过问。 这就给张忠田留下了克扣工人工钱的空子。 张忠田表面上和和气气的，很好很通人情。 可却吃人不吐骨。 同一条村的村民的工钱，他都敢做到心安理得地克扣！ 其实他不用去克扣李秀兰这点工钱，他也能够赚得盆满钵满，但是他还是这样去做了。 他扣了李秀兰八天的工钱，也就是一共一百六十块钱。 而他现在一天就能进账三百多！ 一个上面的监工知道情况，看张忠田这种行为不顺眼，就过来嘟囔一句： “你扣她钱做什么？她一看就是贫苦村妇，这几天的工钱没必要扣她的，多可怜啊！” 张忠田却笑呵呵道： “这你就不懂了，我扣她钱，可不是为了贪她这点钱，而是为了便于管理。” 监工呵呵干笑： “哦？是吗？” 他心里鄙夷张忠田，明明克扣人家工钱，还说得冠冕堂皇，这种人最坏了。 张忠田却说： “你想想，如果我那么随便就让李秀兰走，那别的工人看了，觉得咱们这工作，想来就来，想走就走，那还不得乱套？我只有这样，他们才不敢乱辞职，就算辞职，也要咬牙做满一个月，不然我去重新找工人得多麻烦。” 监工一听这话，却又不得不觉得有点道理。 只能说站在不同的立场，考虑的问题不一样。 张忠田确实很会做事，但是却也无法否认，他在压榨像李秀兰这样的弱势工人群体。 李秀兰回到家之后，就告诉王长根，她从张忠田那辞职了，拿了六百块钱的工资，以后想要重新回王长根那工地去做小工。 王长根闻言，却不乐意了。 “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当那工地是你家的啊！现在人家张大彪的老婆陈冬梅正在做小工呢，而且人家做得比你勤快，我可不好意思去赶走人家！” 王长根这话虽然难听，但却是实话。 再说了，王长根也做不了这个决定，他可不是这个工程的老板，人家陈冬梅这个主人家才是这个工程真正的老板。 李秀兰对此很是郁闷，但是却没法说什么。 王长根最后说道： “你要真想重新回来我这边做，那你自己去和陈冬梅说，看她愿不愿意把小工的位置让出来给你，我可没那么厚的脸皮去说这事！” 李秀兰自知理亏，她也没那么厚的脸皮去说这事。 穷人都这样，只要饿不死，就爱面子。 最后她只能说： “成吧成吧，那我不去做了行吧，等你做完这个工地，我们再一起去做。我在家里耕点田好了！” 最终李秀兰选择了在家耕田。 彼时恰逢秋耕时期。 李秀兰种了两三亩水田，一亩多的花生。 她又重新将重心放到了农活上。 她上一次将重心放在农活上，已经是好些年以前的事情了。 王长根对此并没说什么。 他已经不再像年轻时候那么躁动了，经历了社会的捶打，他变得保守而沉默，现在他没有什么野心了，每天去工地干活，回来的时候家里有口饭吃，那就可以了。 当然，他和李秀兰之间的感情，还是那样。 两人都对彼此板着脸，要温馨的家庭氛围肯定是没有的，有的只是时不时的争吵，偶尔的相互攻讦，一年下来，再怎么说也要小吵几十次架，大吵七八次架。 这对当时还没读书的王小华而言，可谓是形成了极大的心理阴影。 不过好在，他们夫妻两人吵架，从来都不波及孩子，王小华只要躲进卧室里去看书，就不会怎样，顶多就是等他们吵完，出来客厅后看到一地的狼藉。 转眼到了千禧年，王小华读书上学的年纪。 这年九月份，到了上学报到的时间。 和别的小朋友一脸哭丧不愿上学不一样，王小华竟然表现得像是过年那样兴奋和高兴，他早就想来上学了，以前是为了能够找到不嘲笑他的小伙伴一起玩，而现在除了这一点之外，还想要逃离家里那种压抑的氛围。 只要去学校读书，他就不用面对愁眉苦脸的母亲，不用面对一言不合就发脾气的父亲，不用面对种种让人难以承受的负面情绪。 “小花，你去学校，一定要好好读书，听老师的话，知道吗？” 李秀兰送王小华来学校门口，耐心叮嘱。 王小华矮小的个子，稚嫩的面庞，但是却有非常成熟的眼神。 他对李秀兰说： “妈，我不叫小花好多年了，请叫我小华！” 李秀兰呵呵笑： “好好好，小华，你好好读书，我走了！” 她并不在意自己这个小儿子是叫小花还是叫小华，她从没真正深入去体会过王小华的内心感受，不知道王小华性格乖巧懂事的背后，隐藏着多大的敏感和自尊。 …… 第124章 王小华的孤独 王小华上学的第一天，就给班里的老师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他不但非常认真听老师所讲的一切，而且无论提问他什么问题，他都能轻松回答上来。 其实他完全可以不认真听的，因为讲台上老师所讲的那些简单的加减算术题，他早几年就已经学会了。 如今他已经会做鸡兔同笼的数学题，学习知识储备方面，远比同龄人高出一大截。 “王小华，你可真聪明！要不你来做咱们班的班长吧！” 班主任兼数学老师张莉莉非常喜爱王小华，第一天上课就察觉到了王小华的与众不同，所以就直接让他来做班长。 但是王小华却很怯弱，很内向。 “老师，我怕我做不来，要不您还是让别人来做吧。” 王小华怯生生说道，脸已经涨红。 张莉莉看王小华这么内向，不善言辞，直接把班长这个重任交给他，似乎也不太好，于是就不再强求： “那行吧，那你来做副班长，以及学习委员。李云翠，你来做班长。” 班里的另一个孩子，也早就进入了张莉莉的眼中，那就是李云翠，李云翠也挺聪明的，已经会做两位数的加减法了，不过她比起王小华来，还是差了那么一点，她最大的优势就是活泼开朗，这才来上学第一天，别的小孩都还在哭闹，她就已经主动去和其他小孩去交流做朋友了。 李云翠头上扎着两个小马尾辫，她被老师选为班长，当即高兴得又蹦又跳： “好耶，谢谢老师！” 转眼王小华来上学已经好几个星期。 刚来学校时候的那份新鲜感已经过去，班里的同学都已经相互认识，大家还形成了不少一起玩的小群体。 王小华却一直都是独来独往，很少去和别人说话，别人也很少靠近他。 原本他以为，来到学校就能交到朋友。 可后来他却发现，他根本没有勇气去主动交朋友。 他的性格，早已在童年的嘲笑声中塑造出来，要想改变他胆小怯弱内向的性格，恐怕要比让他爸妈不再吵架还要难。 性格这东西，塑造出来了就很难再扭转了。 王小华对此内心很是失落，他内心是渴望交朋友的。 但是他却又不敢主动去交朋友。 其他小朋友也不敢来和他玩，因为他实在太聪明了，而且不怎么说话，结果反倒成了别人眼中的怪胎。 班里也就只有班长李云翠，还会来偶尔和他说一些话，主动来问他一些数学题目。 老师张莉莉对此看在眼里，也发现了王小华的问题。 觉得这样下去不行，王小华若是融不进集体，对他以后肯定会产生不好的影响。 于是张莉莉就把李云翠调去和王小华坐同桌，希望李云翠的热情主动，能够打开王小华的心扉。 “王小华，你怎么一天到晚都不说话？” 李云翠来和王小华做了几天同桌，觉得闷死了，一点都不好玩。 以前她还觉得王小华很厉害，竟然连三四年级的题都会做，现在她不这么认为了，她觉得王小华就是一块木头。 “我不知道说什么……”王小华怯生生的。 “你就随便说点什么都行，我妈说了，一天到晚不说话，容易得口臭和蛀牙！” “我口臭吗？” “当然臭，臭死了都！” “那我更不应该说话了，免得熏到你……”王小华为自己的口臭感到很抱歉。 李云翠被他给气死了： “我不是这意思，我的意思是，你应该多说一些话！就像我，多说话，每天快快乐乐的，多好！” 王小华不知道怎么接她这话，只尴尬笑着。 “话说你家哪里的？”李云翠主动找话题。 “山沟村的。” “那你家比我近，我李家村的，还在山沟村上头。” “哦……”王小华应了一声，没再说什么，又把话给聊死了。 李云翠没耐心了，不再理会他，转而去找隔壁桌的同学玩《还珠格格》的小纸画了。 就在这时，王小华的大哥王大山来到了教室门口。 “弟弟，你出来一下！” 王小华抬头看去，见到是自家大哥，连忙跑出去。 “哥，怎么了？” 王大山悄悄拿出一本作业本： “你抽空帮我把作业做了，别回家做哈，不然让爸妈知道了，又得抽我，也别让你老师知道了，就怕她去我班主任面前告状！” “哥，这不太好吧……”王小华有些不愿意。 王大山却说： “有啥不好的，你在班里不也无聊得很，你帮我做恰巧可以消磨时间，回去我把你那份家务活包了，这样成不？” 王小华不喜欢做家务，不过现在家里已经形成了固定的家务分配工作。 他们三兄弟每天下午放学回家之后，都会做一些家务。 王大山这个大哥，最主要是负责挑水和喂猪，他个头比较高，已经能挑起两小桶水来了。 王二海这个二哥，则是负责去菜园择菜，洗菜，以及炒菜做饭。 而王小华呢，则是负责喂鸡，扫地，做的都是比较轻的活。 王小华不喜欢做这些家务活，他觉得这些活没意义，日复一日都是这样。 现在王大山主动提出这么一个条件，可以帮他做他不喜欢的家务，他想了一下，最终答应了。 “那成吧，那你将作业本给我，告诉我要做哪些题？” 王大山立即将作业本给过去，然后打开书本，指出要做哪些题目：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就这些，对你而言很很简单，就先这样，我下一节课体育课，我要去玩了，再见！” 王大山将作业本和书本扔过去，就飞奔往学校操场了。 王小华所在的教室在一楼。 上课的时候，他能够看到操场外面，他大哥正在和一群同学，在没有铺水泥的泥土地面上，玩着一个破旧不堪的篮球，他们的笑声就如操场上扬起的尘埃，飘得比破旧的篮球框还要高…… 王小华时不时抬头往外看去，心里不由惆怅，他也想这样和同学们疯玩，也想开心地大喊大笑。 “王小华，专心上课，别走神！” 讲台上的老师发现王小华走心，就提醒了一句。 王小华连忙收回目光，紧张得脸红，正襟危坐认真听课。 …… 第125章 多大张嘴，就吃多大口饭 三个孩子都上学了，李秀兰轻松了很多。 农村的学校更像是个羊圈，孩子们去学校读书，能不能读好书，其实是其次，只要不在学校里惹是生非，那就好了。 家长们也没多大的要求，只求自家孩子能够健健康康长大。 以后要是能考上高中，那就去上高中，要是考不上高中，那就早点出去外面打工补贴家用。 如果孩子不愿意学，那也不强求，出去打工就好。 那时候不知道多少孩子，初中都没读完，就辍学出去打工，有些甚至小学都没读完，就辍学出去打工了。 李秀兰对待三个孩子的态度也是这样，随缘，随性，他们能读下去，就让他们一直读下去，读不下去，也不强求。 孩子的成绩，她和王长根其实都没怎么强求过。 以前王大山考班级倒数的时候，他们还会生气，现在已经不生气了，已经接受现实了，王大山脑袋似乎天生就缺根筋，不考倒数才不正常。 王二海也很调皮，仗着自己有点小聪明，完全不将心思放在学习上，整天就知道疯玩，猴子一样，到处乱跑。 只有王小华还有那么一点希望。 转眼到了上学期的期末考试。 王小华毫无压力地考了全班第一，语文数学两科他都拿了满分。 王小华拿着奖状回家的时候，李秀兰和王长根都挺开心的。 将奖状贴在了客厅的正中间墙壁上，一进门就看得见。 “我儿子考了第一，两科都满分，厉害吧！” 有客人来访的时候，王长根就得意洋洋向客人炫耀。 他的人生一直以来都是失败的，但是小儿子的存在，似乎让他看到了一丝成功的迹象。 “这么厉害啊，你这小儿子，斯斯文文的，一看就是读书的料！” 客人笑着夸赞，王长根内心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今年日子似乎有了好转的迹象，不但小儿子考了全班第一，而且在家做泥水，也渐渐做起了口碑来。 今年冬天王长根刚完成张大彪家的工程，就又有好几家人亲自来拜访，找他去起楼。 王长根的手艺不错，最重要的是他为人厚道，做的工程质量很高，不会弄虚作假，也不会耍奸耍滑，而且价格也不贵，就行业正常工价。 就连山沟村的村长张忠田，也来找王长根做楼。 “长根，我听说你刚做完一个工程，要不明年就来帮我家做吧，我这是个大工程！” 张忠田进到客厅，就主动给王长根递烟。 王长根接过烟，忙问： “张书记，你家也要起楼了吗？” 张忠田笑呵呵说道： “是啊，我打算明年开春就动土，做一栋比何大柱家还要大的洋楼！” 王长根当即惊讶： “这可要花费不少钱，那至少得二十多万！” 王长根这话不假，何大柱家的洋楼，是山沟村目前为止最为豪华的楼房，造价自然也比一般的楼房要贵很多！ 他还问张忠田： “张书记，您有那么多钱吗？” 张忠田笑呵呵的，委婉说道： “勒紧裤腰带省一省，还是能省出这钱来的，你放心好了，工钱绝对少不了你的！你尽快开工，争取明年过年能够入住！” 王长根却犯难了： “这恐怕难，我自己做，估计至少得一年半才能做完，而且这还不算装修，毕竟那么大工程量。” 张忠田就说： “长根，不是我说你，你就不会变通一下吗？” “怎样变通？”王长根根本就没想过变通，他只想着靠手艺吃饭，做一天工，赚一天的钱。 张忠田就好心给他建议： “要不这样吧，我将我这个工程，一口价整体打包给你，你去请一些工人来跟着你一起做，最后你赚多赚少我不去管，你只需要帮我把关，保证工程质量就好。” 王长根眉头微微皱起，有些犹豫： “这样能行吗？别人做的，我可不敢保证质量，我只敢保证我自己做的质量……” 张忠田不由苦笑： “你找几个信得过的人一起做不就行了？再不济每天都检查一下质量，我信的不单单是你的手艺，还有你的人品，这才会放心将工程交给你！” 王长根却依旧犹豫： “这有点麻烦，我怕我忙不过来……” 他这人就是这样，小农思维极其严重，只想着做自己那一份工，赚自己那一份钱，别人将煮熟的鸭子摆在他面前了，他也不敢去咬一口。 这也是为什么他以前在城里打工，一直混不出什么名堂来的重要原因。 其实那段时间改革开放的春风吹遍大地，王长根要是稍微懂得变通一下，稍微胆大一些，他应该就能轻松在城里立足，甚至能够赚到大钱都说不定。 看人家何大柱，这才几年时间，别墅大洋楼做起来了，小轿车买了，漂亮女人也搞到手了。 人之所以一直贫穷，在经济大发展的时代中都无法致富，更多是思想上认知上的贫穷导致的。 “你要是不能在明年过年之前把工程做完，那我恐怕只能去找别的包工头了。” 张忠田见王长根这个态度，觉得王长根应该不会接他这个工程，所以就说了这么一句。 王长根心里确实不想接这个工程，他觉得自己做不来。 所以也没强求： “那行，那你去找别人吧。” 然而，这时，李秀兰走了进来： “王长根，你这什么话！忠田叔是咱们山沟村的村委书记，你怎么能不接他的工程！” 李秀兰一进来，就训斥王长根一顿。 她刚在外面喂鸡，将王长根和张忠田的对话都听到了耳朵里头。 她觉得这是一个赚钱的机会，所以就连忙过来阻止王长根的错误决定。 “人家张书记要明年过年前完工，我咋做得完？多大张嘴，就吃多大口饭！” 王长根冷冷说道。 他可不想接了工程，到最后却又不能如期交付，那样会丢掉好不容易积攒来的口碑的！ 李秀兰却说： “刚才忠田叔不是说了吗？我们可以一口价承包下来，然后再去找几个工人过来一起做！我觉得这事可行，咱们只要把质量监督好，肯定能够在明年过年前把楼房建好，交付给忠田叔！” 王长根拉着一张脸： “工人有那么好找的吗？小工可以找到，大工你去哪里找？” 李秀兰就说： “你不找怎么知道找不到？” 王长根冷冷道： “你懂个屁！大工是需要技术的！有技术的人不多！” 张忠田看王长根和李秀兰夫妇二人，就要在他面前吵起来，连忙站出来打圆场： “好了好了，不要吵了，没啥好吵的！家和万事兴，以和为贵，以和为贵！要不这样吧，你俩先商量商量，商量好了再和我说，你们要是不想接我这工程，我也不强求，就先这样，我还有别的事忙，再见了！” 第126章 李秀兰的坚持 张忠田走后，王长根和李秀兰还在置气。 王长根不理解李秀兰，李秀兰也不理解王长根。 两人的想法凑不到一块去，又无法撼动彼此的观念。 所以最后只能吵架。 “现在有好些人都来找我做工，又不是只有张忠田一个工程，为什么偏要接他的？他这人精得很，我们占不到他便宜的！” 王长根如此说道。 最重要的是，他觉得找别的泥水工一起做麻烦死了。 他就不是做老板的料。 之前在城里和别人合伙开店，他还亏掉了裤衩。 这给他形成了很大的打击，让他认清了自己，不再妄想去做老板。 如今的他早已没了当年的野心和热情，只想安安心心做工，做一天赚一天的钱就好。 李秀兰却觉得一直这样做日工不是办法，累死累活也赚不到别人多少钱。 “就算我们占不到张忠田的便宜，张忠田也不可能坑我们，大家都是山沟村的，低头不见抬头见，他要是敢坑我们，我们就搞臭他的名声，让他以后都在山沟村抬不起头来！” 李秀兰气呼呼说道，她还对王长根说： “这其实是我们从做日工转型做包工头最好的机会，去别的村做别人的工程，被坑了也没法说，但是张忠田这边，我们肯定是可以和他商量的，他只要还想做这个村委书记，他肯定会和我们好好说话！只要咱们承包他这个工程，顺利做下来了，有经验了，以后我们就都可以承包工程，不用再自己去累死累活了！” 李秀兰这话似乎也很有道理。 王长根却冷冷道： “总之我看张忠田不是很顺眼，这家伙鬼精得很，他在这么短时间内，就赚到了能够做一栋豪华大洋楼的钱，绝对是贪污搞钱了！” 王长根的思想里对贪官是非常痛恨的。 张忠田才做村委书记一年不到，就搞了这么多钱，这是他所憎恨的，这也是为什么他对张忠田这个工程不怎么热情的重要原因所在。 李秀兰却说： “你管那么多干嘛，人家能够搞到钱，那是人家的本事，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王长根黑着脸： “总之我不会去承包他的工程，你要承包你自己去承包！” 李秀兰气得半死： “好好好，那我就自己去承包！我承包下来，给你算日工，其余的你都不用操心，这样总行了吧！” 李秀兰很是看不起王长根，自家这个老公，简直就是个窝囊废！ 真不知道他以前在城里，是怎样去骗到那些女人的！ 他怎么不把那份心思放到现在的事业上！ 王长根冷冷道： “张忠田之前还忽悠你去做高速路，现在你又被他忽悠，你真是一点都不长记性！” 李秀兰却说： “人家怎么忽悠我了？人家又不是没给我工钱，只是我自己干不了那么重的活，没法继续干下去了而已！” 李秀兰看到王长根这嘴脸就烦： “你不要说了，我自己去承包就好，我会把一切都算得清清楚楚，保证不会亏！” 这天晚上，吃过晚饭之后，李秀兰就独自一人打着手电筒，去拜访张忠田家里。 “忠田叔，晚上好！” 此时张忠田正在和他老婆，以及孩子吃晚饭。 张忠田连忙起来招呼： “秀兰，吃饭没，要不一起吃饭！” 李秀兰连忙婉拒： “不用不用，我已经吃过了！” 然后她说道： “这不是白天你让我和我老公商量承包你这个工程的事情吗？我们已经商量好了。” “这是，不打算承包了？”张忠田见王长根没有来，就以为可能是不承包了。 不料李秀兰却说： “不是不是，我们决定承包，不过这个价钱，得好好算一算！” 张忠田就说： “材料费，运输费等等，都是我这边出，你们只需要给个工价就好，我这栋楼，占地面积一百五十平米，三层高，具体要花多少工钱，我也不太懂，不好之说，要不这样，你回去和你老公估算一下，然后再给我报价。” 李秀兰忙点头： “好好，回头我就和我老公说说！对了，图纸已经画好了吗？” 张忠田呵呵笑道： “还没呢，你们会画图纸吗？” 李秀兰就说： “我老公会一些，农村简单的款式都会画，不过城里那些复杂的款式，可能就不会了。” 张忠田就说： “这样吧，这两天我去城里找专业的人画图纸，回头再将图纸给你们看看。” “成，没问题！” 李秀兰从张忠田家里出来，回去告诉王长根，让王长根帮忙估算一下，要报多少价钱比较好。 王长根板着脸说： “这么大一栋楼，我自己做的话，肯定至少要一年半时间以上，一年半就是18个月，就算它20个月好了，算多好过算少！” 李秀兰拿出笔来算了一下： “20个月，一天20块钱，那就是20乘以30乘以20，等于……一万二？工钱一万二，我们报价一万五，赚三千怎样？” 王长根当即没好气说： “你根本没算对好吗！我说的是我自己一个人做，需要20个月，如果是多一个大工，那情况肯定不一样，另外，还得算小工的工钱！两个大工至少要配备一个小工！” 李秀兰撇了撇嘴： “你数学比较好，那你来算好了！” 王长根虽然很不耐烦，不过最后还是来帮忙算了。 他可不想李秀兰接这个工程，做到最后还得自己掏钱倒贴出去。 要真这样，那可就白干了。 “你打算请多少工人？” 王长根问道。 李秀兰就说： “再请一个大工吧，小工我来做就好，不用再请了。” 王长根却说： “再请一个大工恐怕不够，人家张忠田要明年春节就住进去，也就是说，还得预留装修的时间！” “那你说请多少？” 王长根想了想，最后说： “再请两到三个大工，外加一个小工吧！” 李秀兰惊讶： “要请这么多啊！” 王长根冷笑： “呵呵，不然你以为呢！真以为这么好做啊？而且请的必须是有经验的熟手大工，不然肯定不能按时完成！” 李秀兰心里没底了，不过还是嘴硬道： “那你就按照再请两个大工和一个小工去算！看看需要做多长时间，需要花多少工钱？” …… 第127章 又是一年春节 “再请两个大工，加上我，一共就是三个大工，三个大工应该半年就能把毛坯做好，只算毛坯的话，需要工钱是6乘以30乘以20，不对，现在20块钱估计请不到熟手的大工，至少得三十块钱，就按照每个大工三十块来算好了，6乘以30再乘以30等于多少？” 王长根认真仔细地算账，给出答案：“5400？请多几个人竟然能减少这么多工钱？”王长根一愣，满脸意外，然后又继续算，“不对，这还没算上小工的，小工一天20，那就是6乘以30乘以20，等于……3600，3600加上5400，刚好等于九千块钱，那也比我自己一个大工做要少些工钱……” 李秀兰就说： “要不就按照我刚说的，给张忠田报价一万五，看他能不能接受。” 王长根却拉下脸： “报这么高价啊，这也太没良心了吧！不行，要是让他发现我们吃了那么多钱，那还不和我们闹掰！” 李秀兰无语，自家这个男人，你说他老实吧，他以前背着她在外面养别的女人！可你说他不老实吧，竟然连报高一点的工价，都良心过不去！ “那你说报多少价格好？” 李秀兰没好气询问。 王长根想了想，最后说： “就报一万二吧，工钱总共九千，报一万二我们赚三千的承包费，已经算是赚很多了，咱别太贪心，饭要一口一口来吃，钱要一点一点来赚，咱不去赚那些昧着良心的钱。” 李秀兰就说： “好好好，那就按照你说的一万二去报价，这样总行了吧！” 第二天，李秀兰就再次去找到张忠田，给他报了价格。 张忠田听到李秀兰的报价之后，当即大为惊讶： “一万二啊！” 李秀兰连忙说： “忠田叔，这个价格已经是很公道的了，我们昨晚算过，一万二做下来，基本就是赚您的工钱而已。” 李秀兰以为张忠田嫌价格高，这才会这么解释。 不料张忠田呵呵笑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报的这个价格，可比我预想中的要低多了！” “啊？”李秀兰愕然，一时间说不出话来，“那您预想的价格多少？” 张忠田就说：“我原本以为，至少要两万块钱呢！” 李秀兰内心暗骂王长根这个老实人，若不是他瞎逼逼，也不至于报一万二这么低的价格。 不过现在说出去的话，就像是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了，她不可能这时候改口提价，要真这样做，那就太没品了。 “忠田叔，一万二这个价格，只是毛坯的，不包括装修。” 李秀兰对张忠田说了这么一句。 张忠田笑道： “我知道啊，我说的就是毛坯，装修我到时候会另外请人，我知道你和你老公还没干过装修，所以我打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你们装修。” 李秀兰就如实说：“我们确实还没做过装修，不敢给您做，就怕质量得不到保证。” 张忠田笑着说道： “那这事就这么定了吧，一万二承包给你们做毛坯，明年元宵节一过就正式开工，怎样？” 李秀兰点了点头：“好好，就这么定了！” 李秀兰回到家了，闷闷不乐，忍不住指责王长根： “瞧你这怂样，一辈子别想赚大钱！” 王长根满脸无语：“你这是什么话？一回来就骂我，我哪招你惹你了？” 李秀兰就说： “人家张忠田原本预想的价格是两万块钱，结果我们去给他报价一万二，这不是少赚了大几千吗？” 王长根鄙夷地看了李秀兰一眼： “你就是掉进钱眼里面去了，细水长流懂吗？咱不是奸商，赚人家那么多钱干嘛！咱只赚咱们可以赚的那一份就好，别丢了良心！” 李秀兰没好气道： “你要真有良心，当初去城里打工，怎么会失联好一段时间？王长根我告诉你，咱们这房子当初烂尾，你得负很大一部分责任！” 李秀兰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王长根内心很是不爽，但是却又无法反驳什么，毕竟当初他在东莞和刘小丽同居，主动玩失联，确实是为了躲避责任。 “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当初我也有不得已的原因，你以为我不想给家里寄钱啊，我有钱才行！” 王长根板着脸如此说道。 他语气很不耐烦，他在用不耐烦掩饰自己的心虚。 李秀兰也懒得和他吵架，所以就不再追问下去。 只说道： “以后承包工程的报价，由我来决定，你要不敢报价，我去开口就是了！这次是咱们头一次承包，就当是买个教训好了！” 时间又过去几天。 张忠田送来了图纸。 王长根看了图纸之后，不由惊讶，这张忠田也太有钱了吧！ 这一栋三层高的别墅大洋楼，那得花多少钱啊！ 人工费不高，但是材料费不低，后面的装修，那更是一笔巨大的开支。 王长根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张忠田是从哪里赚来这么多钱的！ 他不知道，人家张忠田就单单承包高速路工程，就已经月入过万了。 张忠田承包过山沟村这一段高速路的工程之后，尝到了甜头，又去承包了另外几段高速路的工程，这一年下来，他早就赚得盆满钵满了。 转眼又是一年春节。 今年是千禧年，比往年春节要热闹许多。 大街小巷都挂着红色对联和灯笼，家里的音响都在播着过年歌曲。 王长根和李秀兰忙得不可开交。 今年是他们结婚这么多年以来，过得最为丰盛的一个年。 以前他们穷，所以只能抠抠嗖嗖地置办年货。 今年不一样了，他们之前做了两个工程，加起来一共赚了一万多，经济上不再那么捉襟见肘了，而且未来也是肉眼可见地往好的方向发展，张忠田那个工程，一万二承包下来了，肯定能赚个几千块钱。 所以他们花钱也不再像以前那样抠抠嗖嗖了。 该买的年货都会买，大鱼大肉过个大肥年。 王长根甚至还去买了烟花回来，在自家楼顶给三个孩子放烟花。 三个孩子看着烟花飞上天，都高兴得活蹦乱跳。 那是他们童年之中，最为深刻的幸福记忆之一。 第128章 遇上难题了，找不到大工 以前过年的时候，王大山、王二海、王小华三兄弟，只能眼巴巴往别人家屋顶的方向看去，看别人放烟花。 他们内心里都渴望有朝一日自己也能亲手放烟花。 而今年，他们终于实现了。 王长根不但买了那种放在地上放的大烟花，还买了很多可以手拿着放的小烟花。 三兄弟手拿着烟花，举得高高的，近距离感受着烟花喷出的感觉，都露出了灿烂无比的笑容。 过年欢乐的时光很快过去。 王长根和李秀兰得赶紧去招泥水工，他们还需要招两个大工，一个小工。 小工容易招，是个正常人基本上都干得来，最重要是大工，特别是有技术的大工，真不容易招到。 过年这几天，其实王长根已经开始走家串巷去寻找了。 可找了几天，都没找到合适的。 山沟村做泥水的本来就少，大家都兴去城里打工，很少有人会留在家里做泥水。 所以找来找去，实在找不到合适的人选。 没办法，只能去别的村也找找看。 所以现在刚过完年，夫妻二人就分头去别的村打探了。 结果找了几天，依旧是没找到。 眼看着距离开元宵的日子越来越近了，张忠田的工地就快要动工了，再找不到大工，那后果不堪设想。 王长根开始埋怨李秀兰： “当初让你别接这工程，你非要接，现在好了吧，招不到大工，咱自己做，根本不可能按期给张忠田交付！” 李秀兰对此也是愁眉苦脸，她满心不耐烦： “你和我说这些有什么用，现在事情已经这样了，得想办法赶紧招人，话说怎么就这么少人做泥水呢，怎么就都喜欢往外跑打工呢，做泥水并不比外面打工赚得少啊！” 李秀兰实在想不明白了。 在老家做泥水，钱多事少离家近，这不是很好吗？ 非得一窝蜂往城里挤？ “这你就不懂了！”王长根说出实情，“留在家里，会被别人看不起，觉得你没本事，有本事的都去城里发展了，只有没本事的才会在家里发展，所以留在家里做泥水，别人看不起你，是会丢脸的！” 王长根这是实话，今年过年，他走家串巷去找大工，就没少被别人明里暗里取笑过，当他说出他接两个工程一共赚了一万多，别人依旧对此很不屑，觉得这钱都是辛苦钱，而且还不稳定，要是接不到工程，那就只能喝西北风，不像去城里进厂打工，一年到头来都不用担心工资的事情，稳定得很。 王长根对他们解释，说在家做泥水的种种好处，告诉他们做泥水很自由，他们却没人相信。 王长根对此只能无奈地笑出来。 其实他自己内心也觉得，确实是只有在城里混不下去的人，才会回来做泥水，就比如他自己，就是在城里混不下去了，混了这么多年，一分钱没攒到，最后还被联防队抓去樟木头关了起来。 那段黑暗的往事，就像是一个烙印，永久地烙在了他王长根的人生里头。 “咱们山沟村附近找不到人，就去镇上找找！明天是赶集日，要不明天我们去镇上找找吧！” 李秀兰这时候说出这么一句话。 王长根却幽怨道： “镇上的人会愿意来咱们山沟村做工吗？每天来回跑，那得多麻烦。” 李秀兰却说： “只要价钱合适，肯定有人愿意来做！我们这房子，之前就是请的镇上的泥水工来做的，只是后来烂尾了，他们就回去了！” 王长根不由一愣，内心里想起了他和林大军、周宏伟一起在镇上做工的日子，之前他之所以跑去东莞做工，就是因为林大军接了他家的工程，他不知道如何去面对李秀兰，就选择了逃避。 这事儿到现在李秀兰都还不知情呢！ 王长根觉得，这秘密最好烂在心里，一辈子都别让李秀兰知道，不然估计又得吵架。 “我不想去镇上，你自己去吧！” 王长根不冷不热说了这么一句。 最主要是他怕到镇上，遇上他以前交往过的两个女人。 那两个女人，都给他造成了不小的心理伤害，他不想再去见到她们。 另外，也不想因为这事再和李秀兰吵架。 虽然他和李秀兰之间，已经没有任何爱情可言了。 但是这个家庭还是必须维持下去的。 “你不去拉倒，那我自己去好了！” 李秀兰也不强求王长根跟着她一起去。 她打算去找牛春生，让牛春生帮忙做介绍，牛春生人脉广，应该能帮她找到靠谱的泥水工。 就怕王长根跟着来，见到她又去找牛春生，然后又不高兴甩脸色。 第二天一大早，李秀兰做完家务活，就独自乘坐小四轮去往镇上。 和以往去拜访牛春生一样，她去集市上买了一些水果，然后再去见牛春生。 “春生，新年好啊！” 李秀兰来到新时代饭店，牛春生恰巧在这里守着店。 饭店里客人很多，热热闹闹的。 不过却不见林小芳的踪影。 “秀兰嫂，新年好！快进来坐！” 牛春生热情招待。 李秀兰就随口问了一句：“你老婆呢，怎么不见她？” 牛春生就说： “她在家带孩子，很少来饭店这边了。” “哦哦，这样啊，那也挺好的……”李秀兰将带来的水果递过去，“春生，我和我老公最近承包了个工地自己做，但是找不到合适的泥水工，你人脉比较广，看能不能帮我找，最好能找到像大军叔这样熟手的泥水大工……” 牛春生笑着回应：“那我这几天帮你问问……你带水果过来干嘛，我这边有水果，每天饭店里都要进不少水果，吃不完！” “要的要的，带点水果过来，礼数还是要的，要不我先给你一个红包，当是介绍费好了……” 李秀兰连忙掏出提前准备好的红包来。 牛春生忙拒绝： “这真不用！水果我可以收下！红包真不能收！你这把我当什么人了！大家朋友一场！” 李秀兰却强塞给他：“一定要的，你帮了我这么多忙，过几天赶集日我再来找你，我等你好消息！” 李秀兰给牛春生塞了红包之后，就匆匆忙忙走了。 牛春生对此只能无奈笑出来。 等李秀兰走后，他打开红包一看，里面竟然有两百块钱。 这对李秀兰而言，绝对是一笔大钱。 牛春生知道李秀兰对这事很看重，便决定接下来几天帮她好好找一找人。 …… 第129章 找到两个大工，还是熟人 牛春生找了两天，可却都没帮李秀兰找到合适的人选。 不是说镇上没有熟手的泥水工，而是镇上的泥水工，一般都不愿意大老远跑去山沟村做工，镇子附近就有不少工程可以做，大家自然不愿意跑去山旮旯里面。 这让牛春生不由觉得头痛，他已经答应过李秀兰，而且还收了李秀兰两百块钱的红包，可不能辜负了李秀兰的信任。 牛春生把这事告诉林小芳，林小芳倒是大方，她现在已经完全不介意牛春生和李秀兰之前的种种关系了，因为她已经给牛春生生了孩子，两人的感情基础非常稳固，而且李秀兰变得很老很土，她见了都觉得同情。 “要不你去找我大伯吧，建筑这一行他人脉比较广。” 林小芳给出这么一个建议。 林小芳的大伯林大军，之前就帮李秀兰做过房子。 “你大伯之前不是还在做镇上的一个工程吗？” 牛春生如此询问。 林小芳就说： “镇上那个工程他刚做完不久，再说了，就算他不愿意帮忙，他也可能给李秀兰介绍一些熟手的工人。” 牛春生听了这话，也觉得有道理。 于是就去找林大军。 林大军见牛春生提着水果礼物来找他，立即非常热情地招待牛春生。 毕竟现在牛春生那可是成功人士，镇上的新时代饭店，那可是响当当的存在。 听到春生说要找建筑工人，林大军就更加热情兴奋了。 “春生，我恰巧刚做完一个工地，你如果要做房子，可以找我，我绝对帮你做得漂漂亮亮的！” 林大军如此说道。 牛春生连忙解释: “大伯，不是我要做房子，而是李秀兰要做房子。” “李秀兰？”林大军一听这名字，立即就面色不太好了，“你说的是山沟村那个李秀兰？” “没错，就她！”牛春生点了点头。 林大军却呵呵干笑：“之前她找我做过房子，她这人为了省钱，耽搁了不少工程进度不说，后面竟然还因为缺钱烂尾了，现在又重新做了吗？” 牛春生就解释道： “她不是要做自己的房子，现在她和她老公在山沟村承包了别人的一个工程，要做一栋三层高的别墅大洋楼，她需要找两个熟手的大工，您愿不愿意去和她一起做？价钱方面，她说能给到30块钱一天。” 林大军面露一丝惊讶意外： “没想到她也做包工头了啊，30块钱一天，这价格确实不错了，只是，这工程，真能一直做下去吗？可别到时候又是只做一半，又烂尾了。” 牛春生就说： “不会烂尾的，这次做的是山沟村村委书记家的房子，人家村委书记不差钱，而且人也好，我以前见过他，他做人做事都很好的。” 林大军点了点头： “既然春生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当是给春生你一个面子，我可以带上宏伟一起去做，春生，以后你和小芳做新房子，一定要找我！” 牛春生就笑着说： “一定一定！您是小芳大伯，大家是亲戚，有工程肯定优先考虑您！” 就这么，林大军答应了下来。 牛春生亲自开着摩托车，去了一趟山沟村，拜访李秀兰和王长根，告诉他们这个好消息。 看到李秀兰和王长根住的房子，竟然是毛坯楼房，牛春生不由同情。 李秀兰热情找到牛春生，王长根却黑着脸，不怎么说话。 牛春生知道王长根心里还介意以前的事情，不过看破不说破，只是告诉李秀兰，林大军和周宏伟已经答应了帮忙过来做工，问她什么时候开工。 李秀兰就说，开完年宵就开工。 牛春生就说，开工前几天，最好打个电话给他，他会转告给林大军和周宏伟。 王长根这时候突然开口问： “你找的工人，是谁来着？” “一个是我老婆他大伯，名字叫林大军，另一个是我老婆他大伯亲手带出来的徒弟，名字叫周宏伟！” 牛春生如实说道。 王长根当即内心戈登一下。 这世界怎么这么小！ 又是他们！ 王长根不由隐隐担心起来！ 因为他以前跟着林大军周宏伟一起混过，他们是知道王长根和刘小丽的过往历史的！ 要是他们来这边做工，不小心说漏嘴被李秀兰知道了，那恐怕又得大吵一架。 “大军叔和宏伟哥，手艺那是没话说，而且人也公道，之前我们这房子也是请他来做的，就算烂尾了，他们也没多说什么，要我说，只要他们愿意来做，那我欢迎至极！” 李秀兰如此说道。 她看王长根面色不太对劲，就问道： “王长根，你难道还有什么意见？” 王长根呵呵干笑： “没，没啥意见。” 他能有什么意见？他要是说有意见，李秀兰追根究底，那他那些秘密恐怕会被揪出来。 所以只能苦笑着接受这一切。 “你就算有意见，那也给我闭嘴，张忠田这个工程是我接到的，我才是真正的包工头！” 李秀兰骄傲地说出这么一句话。 她这明面上是敲打王长根，实际上是在向牛春生展示自己的能力。 如今她已经有能力自己承包工程赚钱了，不用牛春生再像以前那样同情施舍她。 她其实很不喜欢别人怜悯她，特别是牛春生的怜悯，虽然她知道，牛春生那是发自内心为她好。 别人的怜悯，那就是对自己的尊严的蹂躏。 “秀兰嫂，看来这几年你能力涨了不少啊！”牛春生笑着夸赞，还说道：“你现在能够承包工程，以后的日子肯定会越过越好！” 李秀兰高兴笑道： “那是自然！我也坚信以后的日子会越过越好，绝对不会再像以前那样苦了！” 牛春生露出欣慰的笑容，他发自内心为利息率感到高兴，生活在李秀兰的脸上留下太多苦难的痕迹了，而且这些痕迹就如烙印一般，只要留下，就永远也洗脱不掉。 就比如现在李秀兰脸上的皱纹，哪像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该有的啊。 这时候牛春生又随口问了一句： “话说你们承包这个工程，总工价是多少啊！” 李秀兰骄傲说道： “工价不高，总共一万二！” 牛春生当即一愣，面露一丝愕然： “这么低吗？会不会亏本啊……” 第130章 算错工钱，重大失误 在牛春生看来，一万二千块钱，承包一栋占地面积一百五十平米，总共三层高的小洋楼，绝对会亏本！ 他不太懂建筑这一行业，但是他身为商人的敏锐嗅觉，却能给他最为直观的直觉。 李秀兰却笑道： “不亏！我们算过了！请了大军叔和宏伟哥一起来做之后，这工程应该半年就能做完，半年完工的话，总工价就是九千块钱，就算不算我们自己的工钱，我们也还赚三千块钱的承包费用！” 王长根也说： “算过的，准不会亏！” 牛春生却面露惊愕： “你们算错了吧！这很明显会亏啊！” 李秀兰和王长根都不由一愣。 “春生，我们已经算过了，不亏！” 李秀兰如此说道。 牛春生面露复杂苦笑： “我都不知道你们是怎么算数的，要不这样吧，我来给你们算一遍，你们看看我算的对不对！” “你们请我老婆他大伯和周宏伟来做工，每人每天的工钱是30块钱，对不对？” “对，没错！就这个价！”李秀兰点头说道。 牛春生就说： “就单单他们两人的工钱，一天就是60块，一个月就是60乘以30，等于1800块，半年的话，再乘以6个月，就是块钱了！” 牛春生心里很无语，他实在想不明白，这么简单的算术题，李秀兰和王长根夫妻二人，怎么都能算错呢？ 李秀兰和王长根当即又是一愣。 连忙拿起笔来自己又当场算一遍！ “奇了怪了，我之前算明明总共才九千块钱，怎么现在他们两个大工就要一万零八百块了？” 王长根头皮都发麻了。 他不知道，他之前算的时候，虽然口口声声要算三个大工和两个小工的工价，可实际上其实只算了一个大工和一个小工的价钱，所以这才会算出9000块钱的低价来！ 他粗心大意了，但是却又没怎么去反复验算，结果就出现了这么一个重大失误！ 最要命的是，李秀兰竟然还那么信任他，也不自己去算一算，就相信了他算出来的结果！ 现在牛春生帮忙一算，他们这才头皮都发麻了。 完蛋了！ 要真一万二接下这个工程，那不得亏掉裤衩子？ “你们肯定是算错了，一万二承包这个工程，赚不到钱，要不你们去和主人家商量商量，看能不能提点价格！” 牛春生如此说道。 李秀兰慌忙说道： “成，一会我就去和张忠田说一说！他那么通情达理，应该能提价的！” 李秀兰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却心里没底，因为她和张忠田已经签过协议了。 那天她从张忠田家里回来的时候，张忠田给了她一张承包协议，上面明明白白写了总承包价一万二，李秀兰已经在上面签字画押！ 等送走了牛春生，李秀兰当即对王长根没好气抱怨： “当初让你来算数，结果你竟然给我算错，你也真够离谱的，这不就是小学算术题吗，都算不明白！” 王长根脸上挂不住，他知道这事他得负主要责任，但是他觉得这也不能全怪他。 “我算到结果你也不仔细看看，一股脑就去给人家张忠田报价了，这怎么能怪我？” 李秀兰气呼呼的： “我现在就去找张忠田，要是不能改价，那你得负责！” 李秀兰怀揣着忐忑的心情来到了村委办公室这边。 此时张忠田正在村委办公室做事。 “张书记，我来和您说个事……” 李秀兰脸上带着客气讨好的笑容。 张忠田抬头见到李秀兰过来，连忙招呼她进来坐： “秀兰，来了啊，进来坐，动土的日子我已经选好了，就在开元宵的第二天，那是个好日子！” 李秀兰苦笑着： “张书记，我想和您说，上次报价，我们报错了，您看能不能……” “报错了？”张忠田一脸愕然，连忙打断李秀兰的话：“这怎么能报错呢？当时是你自己开口报的价格，我原本预算两万的，结果你报了一万二，而且已经签了协议了，你该不会是要反悔吧？” 李秀兰苦笑，弱弱问： “这协议，真不能反悔吗？我们重新算了一下，一万二我们根本不赚钱……” 张忠田满脸无语： “那我不管，协议已经签了，你们要是反悔的话，那就别做我这工程了，我找别人做去，我当初找你和你老公，那是看在你和你老公守信用，有口碑的份上，没想到这都还没开始做，你们就要撕毁协议，这算什么事？” 李秀兰自知自己理亏，价格是自己报上去的，怪不得人家张忠田！ 张忠田其实早就知道一切，他其实也是承包商，承包过高速路的工程，所以他早就提前将工钱算得明明白白，预算两万块钱，已经算是他压低价格了，可完全没想到，李秀兰竟然傻不拉几来报价一万二，那得，白捡的便宜他可不会不要，所以当时他就让李秀兰和他签了协议，把这事给钉死了，让李秀兰没法反悔！ 只能说，这张忠田表面上客客气气，为人处世很是周到，可实际上却难掩其老奸巨猾的本质。 无论是当初他参选村干部，还是后来承包高速路工程，又或者现在坑李秀兰，他都把事情做到了利益最大化。 “那行吧，那我回去和我老公再商量商量……” 李秀兰只能灰头土脸离去。 好在这个协议里面，没有违约金这一说法。 李秀兰就算放弃这个工程，也不会有金钱上的损失。 这也算是张忠田仅剩的一丝仁慈。 要是他在协议上加个违约金，那不得直接逼死李秀兰和王长根。 其实不是他不想加违约金，而是他知道李秀兰和王长根很贫穷，要他们违约金那简直和要他们性命没什么区别，不能把人家逼得太急，不然王长根估计会狗急跳墙。 毕竟以前王长根可是拿刀去砍过杨大富的，这件事张忠田一直记在心里，他可不能走杨大富的老路子。 “张忠田不愿意改价，他说既然签了协议，那就不能更改，所以要么我们别做这工程了，要么就得按照这个价格去做。” 李秀兰回到家里，对王长根说明情况。 李秀兰还说：“要不咱们就别做他这个工程了吧，反正也不需要违约金什么的！” 王长根闷头抽着烟，说道： “做人不能不讲信用！不然咱们好不容易积攒的口碑就这么崩了！而且咱们这不是刚找了林大军和周宏伟吗？这时候也不好去和他们说不做了。” 李秀兰当即愕然，满脸不敢相信： “你的意思是，咱继续做这个工程？” 王长根坚定地说： “做，必须做！亏本也做！总之必须把信用守住！” 第131章 王长根被周宏伟拿捏 面对王长根的坚持，李秀兰满脸惊讶。 “那可是要亏大钱的，我们好不容易才攒了一点钱，就要这么亏进去吗！” 李秀兰自然是希望不去做张忠田那个工程了，既然没得赚，那就不做了，张忠田也不能将他们怎样，最多也就掉一点口碑而已。 然而王长根却一味坚持要做： “答应了人家的事，咱就不能反悔，大家乡里乡亲的，就更应该讲信用，再说了，又不是人家的错，是我们自己给人家报价的，虽然我很讨厌张忠田这个贪赃枉法的村官，但是在这件事上，错不在他，我们为了守住口碑，就必须帮他做这个工程！” 李秀兰板着脸，闷闷不乐。 她不明白王长根要这个看不见摸不着的口碑做什么，她觉得这是一件小事，就算不帮张忠田做这个工程，对于他们在行业内的名声也不会有多大的影响。 王长根又说道： “其实咱们也不会亏钱，只是会少赚很多而已，两个大工半年的工钱一万零八百，我们承包工程的总价是一万二千，也就是说，去除两个大工的工钱，我们还有一千两百块钱赚。” “不是说还要请一个小工吗？”李秀兰冷冷问道。 王长根埋头抽着烟：“眼下这情况，就不再请小工了，你要是忙不过来，我就帮忙做一些小工的活，只有这样，我们才不会倒贴钱。” 李秀兰依旧很难接受。 半年赚一千两百块钱，也就是说，他们夫妻一个月赚两百块，平均一个人一百块，这也太少了吧！ 王长根却安慰她： “别斤斤计较，咬一咬牙，半年时间很快就会过去！” 李秀兰最后妥协了，没再说什么。 因为这事儿其实她自己也有错，当初王长根算出九千块钱人工费用的时候，她没有去验算，一股脑就去找张忠田谈判了，她自己没有多加思考，主要责任其实在她这。 时间转眼到了元宵节过后的第二天。 林大军带着周宏伟来到了山沟村。 李秀兰把他们带到张忠田的新屋工地的时候，王长根已经在工地里指挥挖掘机挖地基。 “这不是长根吗？” 周宏伟见到王长根，当即满脸欣喜上去打招呼。 王长根却有些心虚。 李秀兰见状，面露意外： “这是我老公，你们认识啊？” 周宏伟当即一愣，面露一丝愕然： “他竟然是你老公啊，我还以为他是你找来的大工呢！” 林大军和周宏伟这才恍然大悟，为什么当年他们要来做李秀兰的工地的时候，王长根不愿意跟着来一起做，原来李秀兰竟然是他老婆！ 这家伙瞒着他老婆在外面和刘小丽玩暧昧，估计到现在李秀兰都还蒙在鼓里。 不过这是人家的家事，他们作为外人不好说什么。 林大军就说道： “也就一面之缘，呵呵，一面之缘而已。” 李秀兰没再多说什么，他也没去多想。 王长根连忙给林大军和周宏伟递烟，眼神里对他们满是感激。 “大军叔，宏伟哥，以后我们一起做这个工地，还请多多关照！” 林大军呵呵笑着，客气回应：“大家一起干活，相互关照是应该的！” 周宏伟脸上虽然也是笑容，但是他看王长根的眼神，很明显带着鄙夷。 周宏伟是个直性子的男人，他最看不起的就是王长根这种背地里脚踏两条船的渣男。 不过他也没当面戳穿王长根，而是给了王长根一个面子。 只是等中午休息的时候，他将王长根叫到一边，冷冷说道： “王长根，你也太不是人了吧，你自己有老婆孩子，当初竟然还去撩人家刘小丽！” 王长根自知这事他理亏，而且还见不得光。 所以他连忙求情道： “你别对我老婆说可以吗？算我求你了，不然我们又有得吵了。” 周宏伟内心很不爽，其实当初他也想追刘小丽的，但是自从王长根加入他们工程队之后，刘小丽就只和王长根玩，都不怎么理会他了，后来刘小丽还跟着王长根离开了工程队，这让他郁闷了很久。 “求人得给点诚意，没诚意那就是耍流氓！” 周宏伟冷冷说了这么一句。 王长根唯有苦笑，他就知道李秀兰请周宏伟和林大军来做大工，会给自己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不过事已至此，他已经改变不了什么，只能接受这个事实。 “我这有一包双喜，我自己都舍不得抽，整一包给你了。” 王长根连忙给上诚意。 然后又说道： “现在刘小丽已经跟别的男人结婚了，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要是再翻出来闹，对谁都没好处。” 周宏伟一愣，愕然： “刘小丽已经结婚了？” 周宏伟对此一点都不知道。 王长根有些意外： “你不知道吗？她今年过年还把那个男的带回家了。” 周宏伟满脸郁闷，很是不得劲。 王长根连忙帮他点上一根烟，安慰道： “其实你没能和刘小丽在一起，那是你的幸运，你不知道，刘小丽那婆娘，很是精明，很是现实，我和她一起去东莞打工大半年，住在同一个出租屋大半年时间，她竟然背着我找了别的男人，给我戴了一顶大大的绿帽，期间我一丁点都不知道，还是大军叔和我提了一口她就要结婚了，我才知道真相的。” 周宏伟当即不由同情王长根，不过却也口直心快骂他一句： “你他妈就是活该，报应！当初你背着你老婆脚踏两船，给你老婆戴绿帽，你咋一点感觉都没有？现在刘小丽给你戴绿帽，你就愤愤不平了？” 王长根唯有呵呵干笑，说不出话来，无法辩驳。 周宏伟见王长根这模样，内心越发厌恶，觉得就该狠狠惩罚他一顿，所以就说道： “以后每天我来这边开工，你都得给我准备一包双喜，不然这事你别想一直捂下去！” 王长根当即惊愕。 这周宏伟，简直狮子开大口，竟然要他每天一包双喜，简直太可恶了！ 不过他却也没法反抗。 “行行行，我答应你便是了！” 毕竟每天一包双喜，好过他在外面养别的女人的事情，被李秀兰知道，被山沟村全村人知道。 其实被李秀兰知道不打紧，李秀兰又不是不知道他在外面养过别的女人。 他怕的是被山沟村全村人知道，怕的是成为山沟村全村人眼中的笑料。 他这人就是这样，超级死要面子。 第132章 王长根，刘小丽和你什么关系?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王长根吃完早饭就出发去工地，也不等李秀兰一起，借着李秀兰洗碗的这点空荡时间，他先绕道去村口便利店买好双喜香烟，然后再去往工地。 等周宏伟来了，他就鬼鬼祟祟将烟给周宏伟，生怕被林大军看到了。 李秀兰一开始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但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后面有村民问她，王长根怎么每天早上都要跑去村口便利店一趟？ 李秀兰当即愕然，这才明白过来，王长根早她一步出发，竟然是为了去村口便利店。 李秀兰心里就想，王长根该不会和村口便利店的李云霞搞一起了吧？ 这个想法在她心里不断滋生，越想就觉得越有这个可能。 这天她实在忍不住了，就直接开口问王长根： “你每天早上跑村口便利店做什么？” 王长根内心咯噔一下，有些心虚： “也没什么，就去买烟。” 李秀兰冷冷问： “家里不是还有一整条大前门吗？怎么还每天跑去人家那里买？” 王长根有些头皮发麻，不耐烦道： “我买包烟而已，你叨叨逼逼什么，我就那么不值得你信任吗！” 李秀兰见王长根这个态度，就更加不信任了。 “你买烟就买烟，用得着这样遮遮掩掩？你要不是心中有鬼，会这样心虚？王长根我告诉你，你最好给我老实交代，到底怎么回事？这日子还要不要过下去！” 王长根忍住没发火，冷冷道： “我真的是去买烟，又不单单是我自己抽，林大军和周宏伟都抽烟，我总不能给人家大前门吧，大前门这一块五一包的香烟，多掉档次啊！” 李秀兰觉得王长根说的这话有道理，但是却又觉得还有些地方对劲： “那也不用天天去买吧！” 王长根冷冷道： “那我以后不去了行吧，我改天找机会去镇上买几条双喜回来！别在我耳边问这问那，搞得我像个犯人那样！” 说完这话，甩手就走。 王长根其实心里虚得要死，他外表的强势，只不过是为了掩饰内心的慌张。 他有很多秘密都经不起李秀兰的仔细盘问。 他也自知自己做了对不起李秀兰的事情。 而现在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把这些秘密掩盖下去，永远都别让李秀兰知道。 李秀兰见王长根这个态度，虽然心里有气，但也不好再问什么。 王长根在工地找到周宏伟，趁李秀兰走开的时候，对他低声： “要不你这每天一包的烟，我折现给你吧，现在我每天早上去村口买烟，都被我老婆怀疑和村口小卖部的女老板有一腿了。” 周宏伟听到这话，忍不住“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那是你活该！” 看着王长根满脸的郁闷，周宏伟就有一种惩罚罪恶的爽感。 他直接就拒绝了王长根这个要求： “那不行，要真折现了，那我岂不是成了敲诈勒索了？那可是犯罪！我就要每天一包双喜烟，我不要你的钱！” 王长根见周宏伟拒绝了他折现付钱的要求，当即就郁闷到要死。 “宏伟哥，你给我条活路行不行，别逼我太紧。” 周宏伟却说： “我不管，买烟的事情你自己想办法，反正我只要烟，而且不能一起给，就要一天一包！” 周宏伟就是这么嫉恶如仇，他现在惩罚王长根，感觉自己就像是正义使者那样，要多爽有多爽。 “你们在聊什么呢？” 这时候，林大军走了过来。 王长根连忙呵呵笑着回应： “没聊什么，就随便说几句！” 林大军用异样的眼光瞥了两人一眼，然后好心提醒道： “过去的事情都别再去想了，你们可别因为刘小丽反目成仇，大家同一个工地的，好好干活，好好赚钱！” 就在这时…… “谁是刘小丽？” 远处突然传来李秀兰的声音。 王长根和周宏伟都不由一愣，连忙抬头看去，见到李秀兰不知何时走了过来，都立即满脸愕然。 “没谁，就以前的一个工友，闹了点矛盾！” 林大军连忙笑着打圆场，轻描淡写解释，尽量把事情说得轻巧一些。 他可不想因为一个已经离开队伍的小工，而让这个工程队内部出现不团结的声音。 李秀兰眉头微微皱起，满心的疑惑。 正想要多问几句。 林大军却抢先她一步开口： “秀兰，你去把沙子筛一下，等柱体做起来，就可以砌墙了！” 李秀兰还想要开口问，林大军却转头就将周宏伟和王长根也打发走： “宏伟，你去把砖搬到工地里面来，砌墙的时候好用一些！宏伟，你去扎一下钢筋，记得扎稳一点！” “好的大军叔！” 周宏伟和王长根都各自分开去干活了，李秀兰也就不好再多问什么。 只能乖乖去筛沙。 不过，她心里却种下了一个疑问。 刘小丽是谁？ 她心里有一种直觉，这个女人似乎不太简单。 转眼就到了下午下班的时间。 周宏伟坐着林大军开来的摩托，回镇上去了。 王长根和李秀兰则是步行回他们的家里去，毕竟张忠田的这个工地，距离他们家只有几百米远而已。 “刘小丽是谁？” 路上，李秀兰突然问了这么一个问题。 王长根内心咯噔一下，然后不耐烦地回答道： “大军叔不是说了吗？以前的一个工友！” 李秀兰继续追问： “那是林大军和周宏伟以前的工友，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这个问题，可谓是问到了点子上。 直接就让王长根喉咙卡壳，一时间说不上话来。 “王长根，你到底隐瞒了我多少事情！” 李秀兰愤愤然质问。 王长根知道有些事没法隐瞒下去了。 他便摊牌道： “其实，我去东莞打工之前，还在镇上做过一段时间的泥水，做的时间不长，也就几个月而已，而那几个月，我就是跟着大军叔他们一起做的。” 李秀兰当即恍然大悟： “难怪你做泥水的技术那么好，一回来就会砌墙了！” 随即她话音一转： “不过，你还没回答我，刘小丽和你什么关系？” 第133章 事业不顺，决定去算命 王长根被李秀兰追问得很是无语。 他甚至想要质问李秀兰，还想不想继续过日子了？ 不过最后还是忍住了。 他黑着脸回道： “人家刘小丽都已经结婚了，你问那么多做什么？” 王长根这算是答非所问。 不过却也让李秀兰不再追问下去。 其实李秀兰早已不奢求王长根的爱，她要的是家庭的稳定。 王长根这个回答就是在告诉她，无论从前他和刘小丽怎样，现在和以后他和刘小丽都是不可能的了，她可以对王长根放一百个心。 李秀兰没再继续问下去，其实她心里也害怕。 有些东西闷着不说很心痛，可若是撕破去说，那会更加心如刀绞的痛。 她不再说什么，而是转身去做晚饭去了。 一边掏着米，一边回想起这些年的种种委屈，李秀兰不由流下泪水。 王长根坐在客厅里面闷头抽烟，心里也很是不悦，这些年他过得其实也不很不顺，出去城里打工，到头来混得灰头土脸，一分钱没带回家里，这在外人眼里，他就是一个笑话。 特别是和隔壁邻居何大柱形成鲜明的对比，两家做的房子犹如云泥之别，他就觉得他更加可笑了。 他至今都想不明白，为什么何大柱出去外面混几年，就能赚到这么多钱，而他王长根，比何大柱更加早出去混，但是却赚不到钱！ 城里赚不到钱，现在回到家里，也赚不到钱！ 眼看着就快可以赚钱了，却因为一个低级的计算失误，让他不得不蚀大本去做张忠田那个工程！ 他咬牙接下这个工程，名声是拿到了，但是赚不到钱，其中的郁闷，估计只有他自己才清楚。 然而，再怎么郁闷，转眼到了第二天，他就不得不像往常一样去开工。 做张忠田的楼房，可谓是王长根和李秀兰最为煎熬的一个工程。 接下来的大半年时间，他们都做得闷闷不乐的。 不过好在，苦日子总算是熬过了头。 半年后，张忠田家的别墅洋楼的毛坯房做成了。 张忠田也不含糊，乐呵呵地结算了王长根和李秀兰夫妇二人一万两千块钱。 他们拿了钱，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因为结算工钱的时候发现，林大军和周宏伟的工时，恰巧都是两百天，也就是说，他们做这栋楼，比预想的半年时间，还要多出二十天来。 这二十天的工钱可不少。 原本他们只需要出一万零八百块钱的，结果多了二十天之后，那就需要出一万二千块钱！ 也就是说，这半年时间，李秀兰和王长根完全白干了！ 承包工程的一万二千块钱，在手里还没捂热，就得支付给林大军和周宏伟。 “这不是没亏吗？不用咱自己垫付，已经算好的了，不要给我摆着一张臭脸！” 给了林大军和周宏伟工钱之后，李秀兰看王长根一脸郁闷，便对他说了这么一句。 语气虽然不太好，但也算是对王长根的安慰。 “我摆臭脸又不是给你看，你看不惯就别看！” 王长根冷冷回了这么一句。 李秀兰当即来气： “当初是谁硬要接这个工程的？说什么为了口碑，为了信誉，结果现在一分钱没赚到，怪我头上来了？” 王长根将脸摆另一边去，冷冷来了一句： “我没怪你。” “那你怪谁？”李秀兰质问。 王长根自嘲似地苦笑一下： “我怪我自己，或许是我天生就是穷命吧，命中注定了赚不了钱，好不容易承包这么一个工程，结果还是白干了！” “天生穷命？”李秀兰一愣，随即想起什么，“你说我们命数不够好吗？那要不要去问问神婆，看看有没有解决的办法。” 王长根当即瞪眼： “那玩意管用吗？现在都说要相信科学！” 李秀兰冷冷道： “当然管用，我最难熬的时候，就是神婆给我指点迷津，帮我度过难关的！” 李秀兰想起了她问神的经历，她发自内心感谢神婆，她母亲去世的那段时间，她钱没了，老公失联了，最亲的亲人还撒手人寰了，她感觉整个世界都坍塌了，她陷入了深深的绝望之中，若不是有神婆给她开导，她或许在那时候就已经熬不下去了。 “当初神婆还说，你背叛我自会有自己的报应，结果你猜怎么着？没过多久，你就进了樟木头收容所！” 李秀兰觉得神婆实在太灵验了。 神婆还说，她只要第二年开春之前都不干重活，腰就能好起来，结果现在还就真好了，而且不怎么复发了。 “呵呵，真有这么灵验吗？” 王长根苦涩一笑。 与此同时，心里在想。 如今他过得这么不如意，无论多么努力都赚不到钱，该不会也是因为他对家庭不忠，上天对他的惩罚吧？ “当然，就是这么灵，我老家那个镇子上，几乎所有人都觉得神婆很灵！” 李秀兰如此说道。 王长根就说： “那等下个赶集日，咱们就去问问？” 转眼到了隔壁镇的赶集日。 李秀兰带着王长根，来到了神婆的家里。 王长根看到神婆的院子里面，竟然挤满了排队的客人，不由内心惊讶。 他就觉得，这么多人都来找神婆问神，估计这神婆还就真有点料子。 等了约莫一个半小时，终于轮到王长根和李秀兰夫妇二人了。 神婆却只让一个人进去，说问神只能一个一个来，不能两个一起，两个一起，那就得交双倍的钱。 最终李秀兰让王长根进去，她自己在外面等着。 王长根进去之后，神婆问他有什么问题，他一股脑就把自己内心的秘密说了出来，说他以前在外面养过两个女人，说他现在过得不如意，说他赚不到钱。 神婆听了，眼神里不由露出鄙夷。 “这是你的孽缘，你造了这个孽，欠了这个孽债，是需要代价的，而一辈子受穷受苦，就是上天给你的代价！只是可怜了你老婆，不得不陪着你受苦受累！” 王长根连忙询问： “神仙婆婆，那你说有什么方法能够偿还这笔孽债？” …… 第134章 梁援朝的郁闷 神婆没有立即回答王长根这个问题，而是让他先给诚意，没诚意神仙是不可能对他泄露天机的。 王长根给了五十块钱，神婆这才说道： “以后你要对你老婆好点，她是你的福星，她不知道帮你挡了多少次灾难，而你却还完全毫无自知！” 王长根呵呵干笑： “我也想对她好啊，但是她脾气很大，一言不合就和我吵架，现在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不吵都不习惯了。” 神婆就说：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家和万事兴，吵架将财神爷都吵走了，难怪你们家不会发财！从明天开始，别再吵架了，一次都不能吵！” 王长根满脸为难： “要是她说很难听的话，我估计会忍不住还嘴，一还嘴，肯定很难避免吵架。” 神婆就说： “那你就闭嘴！咱们这些凡人，三年学开口说话，但是却需要三十年才能学会闭嘴不说话，只要你少说话，多做事，你老婆肯定渐渐就不会和你吵了，你不信我，也得信神仙，这是神仙给你的建议，你不听拉倒！只是到时候没财运，别怪到我头上来！” 王长根唯有呵呵苦笑： “那行吧，那我以后尽量少和她吵，我尽量闭嘴，这样总行了吧？” 神婆却说： “那可还不行，你还得改改风水，这风水已经坏了，不改不行！” “怎么改风水？”王长根连忙询问。 神婆就说： “建议你去找个专业的地理先生，去看一看你家老头子的坟墓，看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坟地风水出了问题，那可是会影响家里的！” 王长根连忙点头： “行行行，那我回头就找地理先生来看看！话说神仙婆婆您不看坟吗？” 神婆就说：“我只给活人算命，不给死人算命，有些人只给活人算命，有些人只给死人算命，这是规矩，不能坏了规矩，坏了规矩那可是要造天谴的。” 王长根呵呵笑着，不再说什么。 他从神婆的房间出来，李秀兰就连忙上前去询问： “神婆怎么说？” 王长根有些郁闷，不过还是如实说： “神婆说了两件事，第一就是，要我们以后别吵架了，吵架会赶走财神爷。” 李秀兰翻了个白眼： “你以为我想和你吵架啊？还不是因为你那副狗德性！” 王长根很想怼回去：我怎么就狗德性了？是你自己嘴贱好不好！ 不过一想到神婆让他闭嘴少说话，他就忍了下来。 “你说什么都是对的，我不想和你吵。” 李秀兰也不想和王长根吵，就问道： “神婆说的第二件事是什么？” 王长根就说： “她让我们回去找个地理先生，去看看我爸的坟，说我爸的坟的风水可能出了问题。” 李秀兰就说： “那回头就去找地理先生呗！” 李秀兰还说：“梁援朝好像认识地理先生，村里很多人办白事，都是由他去请地理先生的。” 王长根就说： “那行，那我回去就去他家一趟。” 转眼到了晚上。 王长根在自家吃过晚饭之后，就去了一趟梁援朝家里。 刚进门，他就发现梁援朝正坐在一个老旧太师椅上，闭着眼听收音机。 梁援朝一副老态龙钟的模样，王长根看他这样子，不由内心惊讶。 要知道，以前梁援朝做村委书记的时候，他虽然表面上看起来也很老，但是他眼里有光，浑身有干劲！ 可自从上次竞选村干部，他输给了张忠田之后，他的眼神里就没有光了，他身上的那一股干劲也泄了，人也就迅速衰老了。 “梁书记，吃过饭没？” 王长根敲了敲院子敞开着的老旧木门，梁援朝缓缓睁开眼睛，看到是王长根来访，当即笑着站起来迎接： “长根，你来找我做什么？这村子可没有人再叫我梁书记了，现在张忠田才是村委书记！” 王长根笑道：“以前叫惯了，改不了口了，别计较那么多！我来找您，是想让您帮我联系地理先生。” 梁援朝当即面色一变，连忙询问： “这是怎么了？” 因为在他看来，找地理先生一般都不是什么好事，要么治丧，要么迁坟。 王长根就如实说： “最近几年一直都不顺，神婆说可能是我家老头那坟地风水出了问题，让我请个地理先生去看看。” 梁援朝点了点头：“这样啊，那我明天帮你去联系！” “谢谢您了，梁书记！”王长根连忙感谢。 “不客气，举手之劳而已，你还能记得来找我，说明你心里有我，我该感谢你才对！” 梁援朝呵呵笑话如此说道。 他虽然是笑着，但是眼神里却有隐藏不住的落寞。 看得出来，自从他辞去村委书记一职之后，他的生活就过得不太如意。 其实也不算是生活不如意，只是心理上收到了比较大的打击。 原本他以为，张忠田用送礼物贿赂的方式拉票，就算当上了村委书记，也不可能把山沟村治理好，他一直都在等着张忠田把山沟村搞成一个烂摊子，然后村民们集体来请求他重新出山去当村委书记。 然而，想象很美好，事实很残酷。 人家张忠田虽然是送油送烟拉票当上的村委书记，但是人家也并非他梁援朝想象的那样一无是处，相反，自打张忠田当上村委书记以来，山沟村还被他治理得好好的。 不但整个村子被张忠田治理得井井有条，很多邻里矛盾只要张忠田一出面，就能迅速解决。 而且张忠田还带领很多村民去高速路做工，自己赚钱的同时，还让不少村民也跟着赚了钱。 现在张忠田在山沟村的口碑，可比他梁援朝好太多了！ 梁援朝实在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为什么张忠田这么圆滑，甚至于狡猾，那么不守规矩，甚至还暗地里破坏规矩，最后却能把村子治理得好好的，得到村民们的拥护。 而他梁援朝那么真诚，那么守规矩，一直兢兢业业地做了那么多年村委书记，最后却没能把村子治理好？ 他实在想不明白了！ 这甚至于让梁援朝的世界观和价值观出现了坍塌的迹象，他实在无法接受这样的现实，所以最近一段日子以来，一直都闷闷不乐。 第135章 地理先生住一晚 第二天梁援朝就帮王长根联系到了地理先生，这地理先生是一个六十来岁的老头子，头发灰白，体型干瘦，肤色古铜，表面上看起来和普通的农民并没多大区别，唯一的区别就是他手里拿着一本看风水的书。 他跟着王长根往山上走，来到王长根父亲的坟地前，四处张望，不一会就得出结论。 “这坟地主人丁兴旺，但是不主财，要想有财，那就得迁坟。” 王长根当即深以为然： “确实如此，我连生了三个儿子，人丁够兴旺的了，但是这些年来，一直都赚不到什么钱，其实有几次机会是可以赚到钱的，但却又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导致最终没赚到。” 地理先生就问： “如果迁坟的话，你想选什么样的风水宝地？” 王长根笑呵呵说道： “自然最好是人财两旺的。” 地理先生笑道： “谁不想人财两旺，但是这样的地可不容易找，而且，就算是有，你也得压得住才行。” 王长根就说： “人我现在有了，就差财了，要是财来了，我肯定能压得住！” 地理先生说道： “现在看地，200块钱，找地的话，要500块钱。” 王长根觉得这费用挺贵的，不过很多人都说这个地理先生有本事，所以一咬牙，最后还是答应了： “成，没问题！” 地理先生就说： “那我今晚在你家里住一晚，明天一大早我们一起去巡山。” 王长根却有些为难： “我家很窄，而且还有三个孩子，要不您到梁书记家去住？” 地理先生却摇头说： “不行，就得去你家住，我是来帮你看风水的，而不是帮梁援朝看风水的，按照规矩就得在你家住，咱不能破坏规矩，你自己安排一下吧，只要有个睡觉的地方就行，我不挑剔。” 王长根叹气说： “那成吧，那我回去看看如何安排。” 王长根带着地理先生回到了家中，和李秀兰说了一下重新找坟地的事情。 李秀兰对此并没有多大异议，虽说一共花费七百块钱，这不便宜了，但是这钱必须花，不花改不了他们家藏不住财的命水。 至于地理先生要在家里住一晚，李秀兰也没意见。 这新房子虽然简陋，只是毛坯，没有装修，但是三房一厅，房子足够多。 现在她和王长根住一间房，王大山和王二海住一间房，王小华住一间房。 今晚就让王小华挪过去和两位哥哥暂且一起住一晚就好了，将王小华那个房间让给地理先生住一晚上。 现在学校还没放学，李秀兰就带着地理先生到王小华的房间去看。 地理先生一看，屋子里竟然放了不少书，各种物品摆放得整整齐齐的。 当即问道： “这是你哪个儿子的房间？” “小儿子。”李秀兰如实说。 地理先生又问：“这房间是你帮他打理的吗？” 李秀兰又如实说：“他自己弄的，我很少进他房间。” 地理先生再问：“你儿子多少岁了？” 李秀兰如实说：“刚上一年级，八岁。” 地理先生笑呵呵说道： “你这儿子不简单，以后准有出息！” 转眼到了下午放学的时间，三兄弟先后回到了家中。 大哥王大山和二哥王二海听他爸妈说今晚来了客人，他们要和王小华挤一个房间，他们都没什么意见。 倒是王小华，对于父母不提前和他说一声，就擅自把他的房间让给地理先生睡一晚上，有很大的意见。 “妈，你怎么不等我放学回来和我说一声再让他住我房间！” 李秀兰对此并不在意： “你不要那么小气，人家地理先生山长水远来咱们家，帮咱们看风水，让他住一晚并不会让你少一根毛。” 王小华却气呼呼道： “这不是少不少一根毛的事情，这是你们尊不尊重我的问题，就如当初我一直让你帮我给我改名字，你一直不放心上，现在你将我的房间给别人住，也不放在心上，你知道我什么感受吗？” 李秀兰当即愕然，她没想到王小华会这么大的反应。 不过她依旧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 “不就是让人家住一晚上吗？别那么小肚鸡肠！” “这不是小肚鸡肠，这是尊重，你懂不懂什么叫尊重！”王小华很是生气。 李秀兰对此哭笑不得： “你对我这么吼，就懂得尊重了？王小华我告诉你，你是不是皮痒了？你再有意见，信不信我拿竹条抽你了，别以为你是我最小的儿子，我就不会抽你！” 王长根也跟着来教训王小华： “你是个男人，别像个婆娘那样斤斤计较，就让人家地理先生住一晚怎么了？别再有意见，不然今晚你去睡大街！” 王小华满脸委屈，不再说什么了。 但是不满的情绪，却并未因此而消失，反而积淀在了心里。 “呵呵，你们这小儿子，有个性，很自我，不要这样去吼他，得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不然会适得其反。”地理先生这时候站出来说了这么一句话。 然而，王长根和李秀兰夫妇二人，都是只有小学文化的底层人而已，他们哪懂得什么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他们教训孩子最直接的方式就是吼，就是打。 “要不我睡客厅好了，我对睡觉的地方不讲究，只要能遮风挡雨就好。” 地理先生还主动提出退让。 王长根却说： “这怎么能行？您是我们家的贵客，怎么能睡客厅？而且客厅连张沙发都没有，你要睡客厅，就只能睡地板上，那可不行！” 李秀兰也连忙说： “先生您放心好了，您就睡我们小儿子的房间，就睡一晚上，他有意见也得憋着，没事的，小孩子能懂什么，过几天他就会忘记。” 地理先生呵呵笑着，最后还是睡在了王小华的房间里。 王小华确实没再说什么，但是他敏感的内心，却已经对这个家庭生出了不满。 原本父母隔三岔五就吵架，就让他很不耐烦，他的房间，是他在这个家里唯一的宁静之地。 而现在父母却轻而易举就可以剥夺他这块宁静之地，这让他感觉自己的命运可以轻而易举被他们拿捏那样。 对此他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无力感和恐惧感。 第136章 王小华的要求 这一晚上王小华和两个哥哥睡在一起，他一直闷闷不乐。 王大山和王二海都过来安慰他，他却一直不说话。 两个哥哥觉得这个弟弟就是个闷罐子，玩不到一起去，也就不再去理会他了。 转眼到了第二天。 天刚蒙蒙亮，王长根就带着地理先生进山去寻找风水宝地。 两人跋山涉水，将村子周围的一大片山地都走了一遍。 终于找到了一个人财两旺的风水宝地。 地理先生还给王长根算了一下，算好二葬的时间。 等到下午回来，地理先生在王长根家里吃了一餐晚饭，然后这才离开。 吃晚饭的时候，地理先生看王小华还在闷闷不乐，就去逗他说： “小娃，还在生闷气啊？我给你一个糖，你别生我气了行不行？” 王小华却冷冷道： “我不是生你气，我是生自己气。” “你怎么生自己的气了？”地理先生好奇询问。 王小华却不说话了。 只是打那以后，他就更加努力去读书了，几乎把所有时间都放在学习上。 李秀兰和王长根面对王小华这种转变，非但没有看出任何端倪，反而还觉得是好事，觉得这是迁坟带来的风水上的转变。 时间一天天过去。 李秀兰和王长根这对夫妻，继续在农村里做泥水建筑工程，因为有了前面积累的经验和口碑，所以接下来的时间里头，他们几乎每一年都能承包到一到两个工程。 有了这样稳定的工作，他们渐渐走出了贫困，也渐渐开始能够积累到一点小钱。 而他们将这个都归功于风水，觉得是转变了风水，才给自己家庭带来了改变。 转眼间王大山已经读六年级了，王二海读五年级，王小华读三年级。 王大山和王二海的成绩，还是一如既往的烂。 李秀兰和王长根也不去管，因为他们也知道，管也管不了什么，毕竟他们自己就不是学习的料，哪还能教得了孩子？ 王小华上三年级的时候，迎来了他人生之中的第一个大挑战。 三年级开始学英语了。 在此之前他从未接触过任何英语有关的东西，家里连电视机都没有，和外界几乎是隔绝的，更别说接触英语了。 最要命的是，山沟村小学里面，根本就没有英语老师！ 小学三年级开始学英语，是近几年才开始普及的，偏僻的乡村小学里普遍都没有英语老师，没英语老师但又要上英语课，这该怎么教？ 山沟村小学的做法很简单，那就是让语文老师或者数学老师，或者体育老师，提这个录音机去给学生们上课。 上课的时候，就播放英语磁带，让学生们跟着磁带读。 这种教学方法，效果可想而知。 王小华在班里已经算是很聪明的了，数学和语文他一直都能考到将近满分的成绩，可第一次英语考试的时候，他只考了54分，连六十分都不到！ 可就是这个分数，他依旧是班级第一！ 班里很多同学考零分的，几分十几分的，更是一大片。 王小华看到自己的英语成绩，陷入了深深的恐惧之中，虽然他依旧是班级第一，但是他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因为他知道，他并没有学好这一门课程，最要命的是，他甚至都不知道该如何去学好，因为周围没有一个人懂英语的，他就算是想去问，也没人能够回答他。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将英语课本里面的每一个单词，跟着录音机的读音，死记硬背下来，只课堂上听几遍录音机，肯定是没法记住课本上那些单词的。 为了能够反复听录音机的读音，反复死记硬背，王小华向李秀兰提出了一个要求，他希望李秀兰能够帮他买一个录音机。 然而，这一次，李秀兰竟然不像以往那样支持他，以前他要买书，要买笔，李秀兰二话不说就帮他买，可这次买录音机，李秀兰不乐意了。 “你要那玩意做什么？有了那玩意儿，你还会认真学习吗？你会不会学坏？” 王小华对自己母亲这种质疑哭笑不得： “我买录音机是为了学英语，不是为了玩！你就帮我买一个吧！” 李秀兰就问： “要多少钱？” 王小华就说：“我同桌李云翠买了一个，她说要一百多块钱。” 李秀兰当即惊愕：“要这么贵啊！” 王小华就说： “贵的才能听得清楚，便宜的老是发出沙沙声，听不清楚！” 李秀兰还是不太乐意，她觉得学习就应该从课本上学，哪有买录音机学习的道理？ 在她那短浅的认知里头，录音机就如游戏机一样，都是会让孩子学坏的。 所以她就说： “小华，咱家穷，咱不去和别人攀比，别人有的咱没有，别人买了录音机学习，那是别人的事，我相信你这么聪明，就算不用录音机，依旧能学好的。” 王小华气坏了： “没录音机我根本记不住单词怎么读，根本没法学习，学校里没有英语老师！” 王长根这时却来了一句： “别的同学怎么学习，你就怎么学习呗！” 然后还说道： “再说了，这次你不照样考了第一名？没录音机能考第一名，有录音机可就不一定了！” 王小华内心里有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他不知道该怎样才能去说服自己的父母，去花那一百多块钱给自己买一个学习工具。 最终的结果残酷却也很现实，王小华无论怎么说，他父母都没答应给他买录音机。 学习英语这事情，得他自己去解决。 结果这一年的期末考试，他虽然依旧是班级第一，但却不再是每一科目都第一名。 他的英语成绩，远不如李云翠，少了李云翠十多分。 也不是说李云翠考得有多好，她英语也只不过考了八十多分而已，王小华靠着死记硬背，像是记图形一样去记那些英语单词，也考了七十多分。 那已经是他用尽几乎所有力气去学了，因为他没有门道，没有方法，没有技巧，他什么都没有，就像是一本高深的武功秘籍摆在他面前，他没有任何人指点，只能自己去摸索。 他对此心里很不服气，他觉得如果他有录音机，那至少能够考九十分。 与此同时，他心里渐渐产生了对父母的不满。 他想要买录音机又不是为了玩，而是为了学习，而且他们并不缺这一百来块钱，为什么他们这都不愿意给他买？ 这让他实在无法理解！ 就算是多年以后，王小华长大成人了，走出山沟村了，每当回忆起这事儿，他依旧无法理解父母当时是怀揣着一种怎样的心情去拒绝他这个要求的。 …… 第137章 王大山上初中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迁坟改了风水的缘故，李秀兰和王长根的泥水工程越做越好，他们两公婆接手的工地，基本都会获得一致的好评，一方面是他们价格公道，另一方面他们技术很好，质量有保证。 随着越来越多外出打工的人回来农村建房子，乡村建筑工的价格也开始节节攀升，千禧年之后几乎是一年一个价格。 以前三十块钱一天的大工，后来涨到五十，八十，甚至一百。 李秀兰和王长根因此获益不小，他们不再穷困潦倒，他们开始能够攒一些钱下来。 不过因为之前穷怕了，所以夫妻二人在花钱方面，可谓是格外的小心谨慎。 就连之前王小华想要买个收音机，他们都不愿意出那一百来块钱。 省钱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们打从心底认为，收音机对王小华的学习并不会起到多大的作用，甚至可能会起到反作用。 保守固执的思想，让他们在潜意识里头，对新事物产生惧怕和抗拒。 时间转眼又过去一年，已经到2003年。 这一年王大山上初中了。 由于山沟村距离镇上的中学还有十几公里的路程，而且交通不便，不可能天天来回跑，所以王大山和其他山沟村的初中生一样，得去学校里住宿。 开学报名的这一天，李秀兰陪王大山来到了学校。 只见学校里人山人海，很是热闹。 新生除了需要办理入学报到之外，还需要去食堂交米或者交钱，领取饭票，然后还需要去买生活用品，去宿舍占床位，等等。 食堂门口排了老长的队伍，都是来交伙食的。 彼时这个镇上的中学，伙食还可以直接交米代替，所以很多农村人都来交米，李秀兰也不例外，她扛了三十多斤的大米过来。 好不容易排到自己，给米上了秤，由管理员登记好米的斤数，发了饭票，李秀兰这才拿着饭票从食堂出来。 她将饭票递给王大山，耐心叮嘱道： “在学校别给我惹是生非，要是学不好，那就多吃点饭，咱可是交了米的，可不能不吃饭！” 王大山却撅着嘴： “妈，我听说学校食堂的饭难吃得要死！” 李秀兰当即瞪他一眼： “不就是少一点油水吗？怎么就难吃了？你们没经历过没饭吃的年代，就知道挑三拣四！” 王大山心想，又不是你吃，而是我吃，你当然可以说风凉话。 不过他可不敢直接和他妈顶嘴，不然他妈拿起小竹条就抽他，那可就有他好受的了。 “知道了妈，我会好好吃饭的，对了妈，您打算每周给我多少生活费？” 王大山最关心的还是生活费。 他希望能够拿多一点生活费，这样他就不至于每天吃食堂那些难吃的饭菜，他可以去学校里唯一的小卖部“加餐”。 李秀兰就说： “以后每个星期给你五块钱生活费。” 王大山立即不悦： “啊，这么点啊？” 李秀兰训斥道： “你别嫌少，只要你不到学校外面乱花钱，一天一块钱，够你花的了！” 王大山却说： “那来回的车费呢？每个星期一来一回，车费就花了两块钱了，你要我三块钱花五天啊，这怎么够啊？” 李秀兰想了想，觉得王大山说的也有道理。 她也不是不讲道理的母亲，所以她就改口说道： “那每周给你七块钱，这样总行了吧？” 王大山不好再说什么了。 因为他知道，每周七块钱已经是他能争取到的最多的生活费。 转眼就开学了。 王大山和二十几个同班男同学一起住在一间宿舍里头。 这宿舍也就三四十平米大，却摆放了十多张上下铺的木板床。 二十几个人住一间宿舍，而且还没有厕所，要上厕所得到一楼下面去上。 这样的环境有多差可想而知。 最要命的是学校的管理模式，一点都不人性化。 晚上睡觉铃声一响，灯一关，就有老师来巡查，不但不准在宿舍里说话，而且还不准下楼撒尿拉屎，所有事情都必须在关灯之前做完。 至于想要拉屎撒尿的，那也不行，如果下去了，那就必须在楼下罚站半个小时以上，而且次数多了还会通报批评。 所以学生们都不敢下去拉屎撒尿。 要真忍不住了咋办？ 要么偷偷出到外面走廊撒，要么自备个塑料瓶子，往塑料瓶里面撒。 这就导致，整栋宿舍楼，都一股尿骚味，而且偶尔还能看到几泡屎在走廊过道上。 简直就是猪圈一样。 王大山刚来上学的第一周，实在是受不了，他觉得他家已经很穷很脏了，可来住宿之后才发现，学校宿舍，那简直就不是人住的地方。 另外食堂的饭菜也不是人吃的，每天不是冬瓜就是南瓜，不是空心菜就是油麦菜，一点油水都没有，偶尔还能看到大蚂蚱或者大青虫。 王大山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这么崩溃过。 好不容易熬过了第一周，他放学坐车回到家，就对李秀兰和王长根说，那学校简直不是人住的，他不想读了。 李秀兰闻言大为恼怒： “你不想读也得给我在学校好好呆着，至少给我领个初中毕业证，不然看我不收拾你！” 王大山满脸郁闷： “那你给我多一点生活费，学校的饭菜真不是人能够吃得下的！” 李秀兰怒斥道： “说那么多原来是嫌弃生活费少啊，王大山你是不是要过大少爷的生活？” 王大山满脸委屈： “反正我真吃不下那些饭菜。” 李秀兰还想训斥王大山，这时候王长根却站出来为王大山说话： “好了，你别训他了，我也听说了那学校的饭菜很难吃，大家交的米杂七杂八的，有些家长还故意拿陈年烂米去交，自然不可能好吃到哪里去，要不咱们就给他多一点生活费吧，孩子正在长身体的年龄，你看他都瘦成什么样了！” 李秀兰看了看王大山，这才发现王大山确实比一般人要瘦很多。 他已经开始长个子了，现在将近一米七的身高，但是最多也就七八十斤而已。 其实她也不忍心让自己儿子遭受太多的苦，所以最后还是心软了： “行吧行吧，那以后每周给你十块钱生活费，这样总行了吧！” 第138章 选择学体育 王大山涨了生活费，让他觉得学校的生活总算有了些盼头。 这周日下午他来到学校，过完晚自习之后，就去小卖部买了一碗五毛钱的莲藕来当夜宵吃。 小卖部的生意可火爆了。 人山人海的，都在买吃的。 由此可见，学校食堂的饭菜确实难吃得要死。 不然大家怎么可能都往小卖部这边来买东西？ 王大山吃完一碗莲藕，时间已经快要到晚上十点，宿舍就快要关灯了。 他正准备回宿舍去。 可这时他发现，小卖部旁边一角落处，竟然越来越多人聚集，不知是谁开始起哄，一大群人热闹烘烘的。 人群的最中心好像发生了打架斗殴，有人惨叫，有人大笑，王大山不知道怎么回事，他连忙转身离开，不想去惹是生非。 镇上的中学，很多牛鬼蛇神的，大部分读不到初三就会辍学，只有少部分能够上高中，就王大山这种成绩，估计就算读完初中，也很难考上高中。 不过他人虽然顽皮，却也知道分寸，不想去掺和打架斗殴，不想去和那些将头发染得乱七八糟的不良少年走在一起。 他就在学校里玩，绝对不去和不良少年沾边。 第二天早上升国旗过后，学校领导进行讲话，讲完话之后宣布了一条处分公告。 昨晚在小卖部旁边聚集打架斗殴的好几个学生，被请上了舞台上，当着全校三千多学生的面，进行了严厉的批评和处罚。 那几个站在上面的学生，被学校领导批评的时候，摇头晃脑的，有几个竟然还在偷笑，完全不将学校的处分当回事。 校长对此很是生气，指着那个还在偷笑的学生大骂： “黄志强，你知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像你这样的人，简直一粒老鼠屎搞坏一锅粥，我告诉你，你别以为你这样很威风，等以后你出去社会，有你好受的！学校教不了你的，以后社会会教你的！” 那个叫黄志强的学生，竟然敢公然顶嘴： “你放心，等我出去社会，我一定会混出名堂，到时候我会带着荣光回来，狠狠打你们这些人的脸！” 全校师生对黄志强这种行为，都一片哗然。 大家都觉得这家伙也太勇猛了吧！ 不少吊儿郎当的学生，都视黄志强为偶像，私底下喊着“强哥威武”。 王大山看着舞台上的黄志强，也是满脸愕然。 他不知道黄志强这样做是好是坏，不过却不得不承认，这人确实挺勇的。 黄志强这个人，虽然和王大山没什么交集，但是王大山却记住他了。 他很想知道，黄志强以后会不会混出名堂？ 时间转眼过去一个月。 黄志强退学的消息，在中学里流传开来。 他走的时候风光无限，竟然还有不少吊儿郎当的学生去欢送他，就好像退学是一件很光荣的事情那样。 多年以后，当王大山再次见到黄志强的时候，发现他在工厂里打工，做着最苦最累的活，赚着少得可怜的钱，王大山才深刻领悟到，校长那句话，“学校教不了你的，以后社会会教你的”的深刻含义。 不过黄志强貌似依旧并未完全理解，他在工厂里依旧是吊儿郎当，依旧是刺头一个，三天两头就违反工厂纪律被扣钱，他也不在乎。 不过这都是后话，这里暂且不提。 王大山学习很差，也很顽皮，但是他不打架，不和外面的不良分子走在一起。 他每天放学就往操场跑，去打篮球，打乒乓球，快要上晚自习了，这才匆匆去洗澡吃饭，然后压哨去上晚自习。 这天体育老师来到班里，对大家说了一件事： “你们谁想学体育的？体育特长生可以低分上高中，不过训练可是很苦的！” “老师，我，我想学！” 王大山第一个举手，非常积极踊跃。 相比起忍受学习的苦，他更加愿意去忍受体育训练带来的苦。 毕竟他的童年就是在上山下河中度过的，体育训练不算什么。 就这么，王大山和班里的其他几个同学，一起成为了体育生。 以后每天下午都会抽出两节课来进行体育训练。 王大山体型很瘦，但是并不弱，他是属于精瘦类型。 非常适合长跑。 他第一次跑三千米，就跑了第一名。 体育老师非常看好他在体育方面的发展。 王大山周末回到家，对他父母说了这事儿。 李秀兰和王长根对此都表示怀疑： “学体育有什么用？” 王大山就说： “老师说，体育成绩好的话，更容易考上高中！” 李秀兰就说： “那就学吧，能不能上高中咱不说，你只要能坚持到初三，就已经不错了！” 其实无论是李秀兰还是王长根，都打从心里觉得自家这个大儿子不可能考上高中。 王大山打小就是班级吊尾车，考试成绩就没有好过一次。 他们只希望王大山能够完完整整读完整个初中，别太早辍学就好。 太早辍学很可能会在外面学坏，而且年纪太小，就算出去外面打工，人家工厂也不要。 王大山满怀着激情进行体育训练，他真不怕训练的苦。 转眼他的身材就更加壮实了些，身高也来到了一米七多，他饭量变得很大，食堂那些难吃的饭菜，他竟然也不挑食了，每次都要吃一大盘，而且每天必须去小卖部买一个鸡蛋吃，这是体育老师叮嘱他的，怕他营养跟不上。 这一周他回到家，李秀兰看他皮肤黑了很多，不由心痛，叮嘱他要是太苦就别去训练了，也不指望他能考上高中，好好读完初中就好。 这反倒刺激了王大山： “妈，我一定能考上高中的，您放心好了！老师让我每天吃一个鸡蛋，我生活费有点不够，要不您再给我加点生活费？” 李秀兰立即满脸狐疑： “十块钱还不够啊？你是不是出学校外面鬼混去了？” 王大山哭笑不得： “我每天训练累死累活的，哪还有时间去外面鬼混啊？” 李秀兰却说： “我听说镇上有人开了地下网吧，不少学生夜晚爬墙出去上网，夜不归宿，你可不能跟着那些人学坏了！” 王大山忙说： “您放心，我自有分寸，不会去学他们的！” 李秀兰却没有给王大山增加生活费，而是说道： “既然你每天都要吃鸡蛋，那从家里带去好了，家里的土鸡蛋多的是。” 王大山哭笑不得： “妈，生鸡蛋我可吃不了，熟鸡蛋放不了五天这么久！” 李秀兰却说： “你将生鸡蛋给你体育老师，让他每天帮你煮一个！” 王大山满脸无语： “我脸皮薄，我可做不出这样的事情！” 李秀兰就说： “你做不出是吧，那等周一我亲自去找你体育老师商量一下，我就不信他会不答应！” 王大山连忙阻止： “妈，您别这样啊，您这样我更丢脸！” …… 第139章 该死的虚荣心和自尊心 虽然王大山不想让他妈去学校找老师，但是等到周一这一天，李秀兰还就真去了一趟镇上的中学。 她还提了一大篮子鸡蛋过去。 彼时王大山正在操场上训练短跑。 李秀兰就这么在一众体育生的注视之下，找到了王大山。 王大山觉得丢脸死了。 特别是李秀兰提着一篮子的鸡蛋，那模样超级老土的。 身边的同学见了，也都起哄发出笑声。 “妈，你来这做什么啊？” 王大山拉着脸问道。 “来给你送鸡蛋啊，之前不是说好了吗？让你老师帮你每天煮一个鸡蛋。” 李秀兰如此说道。 王大山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妈，我都说了不要，你为什么非要带鸡蛋过来，多丢人啊！” 李秀兰当即不悦道： “这有什么好丢人的？这鸡蛋是咱们家里的鸡生的，咱们不去偷，不去抢，怎么就丢人了？带我去见你老师！” 王大山知道他母亲今天要是见不到他体育老师，估计还会在学校里丢人现眼一段时间，所以他连忙说道： “我体育老师就在那边！你自个儿过去吧！我就不去了！我可没脸去求人家做这样的事！” 李秀兰鄙夷道：“脸皮这么薄干嘛，厚点脸皮才好，你不去我去！” 李秀兰来到了王大山的体育老师面前，并且将一篮子的生鸡蛋交给了他。 “您是大山的体育老师是吧？” “是的没错。” “我是大山他妈，您不是说大山需要吃鸡蛋补充营养吗？我带了一篮子生鸡蛋过来，劳烦老师您每天给他煮一个，可以吗？” 体育老师面露一丝惊愕，家长直接带鸡蛋过来让他帮忙煮，他还是头一次遇到。 不过他也并不是什么高不可攀的人物，他能理解李秀兰这种看似荒唐的做法，这村镇中学，大部分都是穷人家的孩子，本着能省则省的原则，让他帮忙煮鸡蛋，确实是最省钱的一种方式。 “行，没问题，鸡蛋您放着，我一会带回我宿舍去，以后每天早上给你家大山煮一个！” 体育老师热情笑着，如此回答。 “那谢谢您了老师，您可真太好人了！” 李秀兰脸上露出笑容，感激不已。 其实她还有点担心体育老师不会帮她这个忙。 毕竟人家只是教体育的，而不是学校里负责伙食的，人家没义务帮她儿子做着麻烦的事情。 “不客气，大山是个好苗子，只要好好培养，肯定能以体育特长生的身份考上高中！” 体育老师其实早就看到了王大山的天赋。 王大山看似高高瘦瘦，可实际上耐力非凡，第一次跑三千米就能跑出第一名的好成绩，这真不简单！ “谢谢老师您这么看好咱家大山，这篮子里面的鸡蛋，老师您要是想吃，也可以随便吃，等吃完了和大山说一声，让他回来告诉我，我再提一篮子过来！” 李秀兰淳朴地笑着。 体育老师忙说道： “您放心，这些鸡蛋我不会吃一个，都给你家大山吃！” 李秀兰和体育老师唠叨了几句，就道别离开了。 离开之前，还专门去操场上和王大山打了一声招呼。 王大山全场脸都是黑色的。 李秀兰一身老土的穿着打扮，来学校里给老师送鸡蛋，真的让他觉得很丢脸。 周围的同学也在嘲笑他。 就连李秀兰走了之后，还是笑个不停。 “你们笑什么呢！” 就在这时候，体育老师板着脸走了过来。 一众学生连忙止住笑容。 “有什么好笑的？王大山他妈来给他送鸡蛋，让我每天给王大山煮一个鸡蛋，好让王大山营养能够跟得上，这是母爱的体现，好笑吗？我看你们一个二个，不知道何为母爱，才是最可笑的！” 体育老师一番训斥之后，同学们这才不笑了。 体育老师还对王大山说道： “王大山，你不该觉得丢脸，你该觉得骄傲才对，试问这么多学生，哪个学生有你这样体贴的妈？” 最后体育老师还说道： “我也不搞特殊，谁还想要我帮忙煮鸡蛋，尽管让你们父母带鸡蛋过来好了，我每天早上会帮你们煮，反正煮一个是煮，煮一锅也是煮。” 结果没过几天，就有好些家长也过来送鸡蛋了。 王大山不再被别人笑话，反而还促成了一件好事。 他觉得他很对不起他妈妈，体育老师说得对，那天他妈妈特意来给他送鸡蛋，他不该觉得丢人，应该觉得骄傲才对。 可是他那该死的虚荣心和自尊心，导致他当时非但没有理解母亲的用心良苦，反而还觉得母亲这行为给他丢脸了。 所以他决定，这周末回家之后，一定要给母亲道个歉，不能让她寒了心。 他认真想好了道歉的台词，吃晚饭的时候，想要开口和李秀兰说道歉。 但是不知为何，却迟迟没有说出口。 直到饭都快要吃完了，李秀兰准备收拾碗筷了，他还是没说出口。 “王大山，你这是怎么了？” 李秀兰早就注意到王大山面色不对劲，忍不住问了这么一句。 “妈，对不起……” 王大山终于说出了道歉的话。 但是李秀兰却会错了意，她当即面色大惊，然后愤怒： “你这是什么话？你该不会在学校给我惹事生非了吧！我就说，你怎么一回来就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你给我老实交代，你在学校犯什么大错了！” 王大山当即哭笑不得： “妈，我没有……” 一旁的王长根都看不下去了，当即愤怒道： “看你这衰样，还好意思说谎！赶紧老实交代！你该不会被学校劝退了吧！” 李秀兰感觉天都塌了，她这一周才去给王大山送鸡蛋，却换来这种结果，简直太伤她心了。 于是二话不说，拿起筷子，就去打王大山手臂： “我让你惹是生非，就不能好好读完初中吗！要是被学校劝退了，你明天就给我进城蛋打工去！” 王大山被李秀兰打得手臂发痛，连忙闪躲： “我没有啊，妈，您误会我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王大山欲哭无泪，早知道他就不来道歉了。 他哪会想到，会引来这样的误会啊？ 第140章 王长根对王大山的承诺 “我误会你了？那你一张嘴就道歉是什么意思！赶紧给我说清楚！” 李秀兰气呼呼的，一股咄咄逼人的气势。 一旁的王长根则是黑着脸，像是包公那样审视着王大山这个“犯人”。 “三兄弟就属你这个做大哥的最调皮，最不生性，成绩最差，几乎次次考试成绩都是班级倒数，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王二海和王小华则是在一旁看戏，他们都对大哥的遭遇感到深深的同情，但是却也无能为力。 谁叫他不老老实实在学校呆着，学别人去惹是生非。 “爸，妈，你们真的误会我了！我道歉只不过是因为周一的事情！” 王大山连忙辩解，他知道他再不解释，可能筷子都会打断。 “周一的事情？周一发生了什么事情？” 李秀兰冷冷质问。 她早就将王大山对她送鸡蛋时的嫌弃之情忘得一干二净了，她根本就不会把这样的事情放在心上，哪个做父母的，不会偶尔被子女嫌弃和误会？而哪个做父母的，不会包容子女的一些小小的虚荣心和自尊心？ “周一您不是来给我送鸡蛋吗？我觉得您这样很丢脸，对您很不耐烦，当时我不该对您摆出一副臭脸的，毕竟您是我亲妈，我怎么能嫌弃您呢，所以这才想着来给您道歉！” 王大山如实说出心里话。 李秀兰不由一愣，随即哭笑不得： “就这点小事啊，你看你把我吓得，还以为你在学校里犯大错了呢！吓死我了！” 王大山也是哭笑不得，他没想到自己的道歉，竟然会引来这么大的误会，差点就遭老罪了。 “下次你们能不能等我把话说完，再来打我啊？” 王大山满脸无辜。 他只是调皮，只是成绩差，他其实不坏，更不会去做违反学校纪律的事情。 “这次是爸妈错怪你了，没想到你小子竟然会为这点小事道歉，你长大了，懂事了。” 李秀兰不由感动，忍不住流出眼泪。 只要孩子懂事生性，那她觉得自己再苦再累也是值得的。 “你哭啥哭，大山现在十三岁了，变得懂事不是很正常吗？”王长根白了李秀兰一眼，他心里也为自己这个大儿子感到高兴，但是觉得李秀兰这就哭出来了，实在太丢人了，“赶紧擦干眼泪，该高兴的事，怎么能哭！” 王长根对王大山说： “你在学校好好训练，要是你能考上高中，那咱们家可就风光了，要知道，咱们山沟村，到现在都还没出过一个高中生！” 那时候高中很难考，农村的孩子，一般还没读到初中，就已经辍学大半了。 而能够坚持到初三中考的，也只有百分之二三十左右，能够考上高中，其余的要么去读技校，要么初中毕业就去城里打工。 考高中确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我肯定会努力的，把体育搞好，准能上高中！” 王大山自信说道。 王长根就说： “要是你能考上高中，我可以给你买一样东西，你随便开口就是了，只要在一千块钱之内的，我都给你买！” 为了给自家这个大儿子增加学习的动力，王长根可谓是费尽心思。 一千块钱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不过王长根也打从心底不觉得自家大儿子能上高中，他就没那个天赋，体育成绩再怎么好又能怎样，学习成绩差成那样，终究是考不上高中的，体育特长生的文化分虽然低，但是也不是不需要文化分，就算低一两百分，他也不觉得王大山能够过得了分数线。 “真的吗？”王大山当即满脸兴奋： “那我想要……” 王长根却打断他的话语： “你先别说出来，现在说出你想要的东西没意思，要是万一考不上，那丢脸的是你自己，你把你想要的东西放在心里，等考上了高中再和我说吧！” 王大山点了点头： “好，那等我考上高中，我再和你说！我一定能考上的！” 晚上睡觉的时候，王大山都还兴奋不已。 他心里有一股信念，觉得自己肯定能考上。 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回到学校去训练了。 而另一边的卧室里面，李秀兰和王长根睡在一张床上，低声说着话。 “要是大山真考上高中，你真给他买他想要的东西啊？一千块钱可不少！” 李秀兰如此问道。 王长根背对着她，迷迷糊糊说道： “咱们大儿子什么水平你不知道吗？就他那能力，能考得上高中吗？我就是想给他个目标，让他在学校里好好呆着，别到处去惹是生非。” 李秀兰却说： “我是说，要是万一……” 王长根不耐烦道： “万一什么？没万一！这板上钉钉的事！还万一呢！你见过谁家年年考倒数的孩子，还能够上高中的？这比母猪上树还不可能！别说了，赶紧睡觉吧，明天还得去开工呢！” 李秀兰咂吧一下嘴巴，不再说什么了。 王大山现在才初一，距离中考还远着呢。 她确实不该去考虑那么多。 退一万步说，要是万一王大山真撞狗屎运让他考上高中了，那是该高兴的事情，别说给他买一个一千块钱以内的东西了，就算直接奖励他一千块钱，其实也不算过分。 毕竟那可是光宗耀祖的事情！ 第二天一大早，李秀兰就见到，王大山起了个大早，竟然在家里院门前训练了起来，看来昨晚王长根给他的承诺，真的刺激到他了。 “大山，你悠着点，周末回来该玩就玩！” 李秀兰笑着对王大山如此说道。 王大山却一脸认真： “从今天开始，我每天都必须把训练搞好，我要上高中！” 李秀兰见他如此坚决，高兴得笑出来： “那你可别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回头我还给你体育老师送鸡蛋去！” 就在这时，村委书记张忠田一脸沉重走了过来。 “秀兰，和你说个重要的事情！” 李秀兰连忙放下手头的活儿，迎接上去： “张书记，有什么事？” 张忠田向来都笑容可掬的，今天竟然面色沉重来找她，李秀兰心里就想，估计不会有什么好事情。 …… 第141章 村小学要逐步撤并了 “刚接到镇上的通知，咱们山沟村小学，因为这几年来生源越来越少，从明年起开始停办六年级的教学，往后几年，会陆续停办到三年级，要是生源再继续减少，到时候可能会关闭山沟村小学！” 李秀兰听了张忠田这话，当即惊讶不已。 学校竟然要逐步停办了，这可是涉及到山沟村所有村民，以及附近好几个村子的村民的利益的重大问题！ 难怪张忠田会愁眉苦脸！ “怎么会这样，那孩子们怎么办？” 李秀兰满脸担忧。 因为现在她的二儿子读六年级，小儿子读四年级。 明年二儿子就上初中了，这事和他无关。 但是明年小儿子才上五年级，这和小儿子的关系可就大了！ “领导说，学生往镇中心小学转移，像初中生一样，都办理住宿。” 张忠田唉声叹气。 他还说道：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你也看到了，最近几年出去外面打工的人越来越多，而且都是拖家带口的，一般出去外面有稳定收入的，都会把孩子带在身边读书，有些打工赚了钱的，则是去县城买房，直接落户在县城读书。咱们山沟村，是要没落了。” 李秀兰忙说： “张书记，您也别悲观，这不现在越来越多人赚了钱回老家做新房子吗？我和我老公这几年的工程，接都接不过来！以后应该会有越来越多人回农村住的！” 张忠田呵呵笑了笑，他不赞同李秀兰的看法，不过也不去反驳什么，只说道： “这事牵扯到你小儿子王小华，你要做好心理准备，明年他五年级，还不用转校，但后年他六年级，肯定就要转校了。” 李秀兰却说： “大家的孩子去哪读书，我的孩子就去哪读书，随大流走就是了，哪用准备什么。” 中午开工的时候，李秀兰和王长根唠嗑了一下学校的问题。 王长根不由叹气： “要是当初我能够在城里稳住阵脚，那就好了，现在农村真的开始没落了，没出路！” 李秀兰瞥了他一眼： “你瞎说什么？你在城里混那么多年，一分钱没赚到，反倒是回村里做泥水才渐渐赚到钱，你好意思说农村没出路？” 王长根呵呵干笑： “我不是说我在农村没出路，我是说孩子们在农村没出路，你没听说吗？今年山沟村小学的学前班才招收到十来个孩子，咱们小华上学前班的时候，也就是五年前而已，学前班人数五十来人！再往前推，大山上学前班的时候，六七十个孩子，这一对比，你就知道生源减少得有多厉害！” 彼时跟着王长根一起做泥水的大工，是村里的一个中年村民，名叫周小田。 周小田呵呵笑着附和： “就是啊，现在村里孩子减少了很多呢！我听村委的人说，镇上的领导做足了调查，才决定逐渐撤并山沟村小学的，咱们山沟村以及附近几个村，现在三四岁的孩子，全部加起来，可能就只有七八个，更小一点的，更加少！以后说不准山沟村小学真会停办，没学生了，总不能让老师们都教空气吧！” 李秀兰知道周小田说的是实话。 她心里有一股说不出的忧伤。 就在几年前，整个山沟村都还红红火火，热热闹闹的。 可这才过去几年时间，村子里就冷清多了。 虽然自从拆迁之后，村里的楼房雨后春笋般纷纷建起来，住黑瓦泥砖房的人越来越少了，但是建起来的新房子同样也越来越少人住，大家都出去外面打工，一年到头来，也就清明过年这些重大节日，大家才会回来一趟，家里只剩下年老体衰的老人。 不像李秀兰他们家那样，一整家子人都住在农村。 晚上王小华放学回家的时候，李秀兰和他说了一下这事。 “你六年级可能要转到镇上的小学去读书，到时候要住宿，你怕不怕？” 王小华的反应异常淡定： “怕什么，在哪读还是不读？” 李秀兰就说： “住宿需要自己洗衣服，饮食起居都得自己照顾自己。” 王小华却说： “也就早一年而已，你不用担心我，有这功夫担心我，还不如给我买一个录音机！” 王小华对录音机的事情还念念不忘。 因为他真的很需要录音机来学习英语。 因为没有真正的英语老师的教导，再加上没有任何辅助学习的工具，让他在学习英语的时候遇到了极大的困难，无论他怎么努力，英语始终考不了多高的分数。 这甚至让他对英语逐渐形成了一种恐惧的心理，让他对学习的热爱程度不再像以往那样深爱。 自从开始学习英语以来，他第一次在学习上感受到了挫败感，而这种挫败感，一直持续到了现在，已经足足一年之久。 虽然他现在英语已经能考八十多分，有时候甚至偶尔能考到九十分，但是这对王小华这种在学习成绩上骄傲惯了的人，很明显是远远不够的。 他希望自己的英语能够像语文数学一样，次次都能满分或者接近满分。 “你真那么想要录音机吗？你要录音机做什么啊？” 李秀兰不明白王小华对录音机的执着。 “我说了多少遍了，用来学英语！” 王小华烦躁地吼出来。 “你们既然想要我学习好，为什么不给我买学习工具！你们又不是穷到出不起那点钱！” 李秀兰面对王小华突如其来的大喊大叫，有些懵逼，以前王小华从来没这样过的。 她看向王长根，说道： “要不就给他买一个？” 然而，王长根却冷着脸： “给他买这个做什么？现在没有录音机，还不是次次都考第一名，英语少几分有什么所谓，那是洋鬼子的东西，咱们用不着，我就担心买了录音机，他英语好不起来，语文数学也会跟着下降，那玩意就像是电视机一样，容易让人上瘾！” 李秀兰觉得王长根说得有点道理，她不想孩子在学习上分心，录音机听音乐挺让人上瘾的，最主要不能给孩子开这个口子，今天孩子吵着要录音机，如果妥协了，明天孩子可能就会吵着要游戏机，要真如此，那孩子可就废了。 “小华，等过几年你初中了咱们再买录音机好不好？现在咱先不买，你安心学习，别想那些有的没的，听话哈。” 李秀兰用和蔼的语气劝慰着王小华。 王小华却直接暴怒，将碗一把摔在地上： “你们怎么就不相信我，我买录音机真的是用来学习！” 然后甩手回房间去了。 “砰”的一声关上房门。 第142章 唯一的朋友，要转学了 每个人都有童年时候无法改变，无法逆转的伤痕和遗憾，而对于王小华而言，买录音机这一件事，注定会成为他心底里永远抹除不去的伤痕。 这件事对他人生的影响，不亚于他爸妈给他取名王小花却迟迟不愿意给他改名字带来的影响。 就算多年以后，王小华长大成人了，他依旧无法理解为什么当初父母不愿意满足他这个小小的要求，以至于他一直活在缺憾之中，一直想要去找补。 “这孩子，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发那么大的脾气？” 李秀兰看着王小华紧闭的卧室门，满是疑惑愕然。 王长根黑着脸，很是不高兴： “估计就是欠收拾！从小到大就没打过他一次，这才把他惯坏的！” 王长根来到王小华的卧室门前，猛烈地敲门： “王小华，你给我出来，谁教你这么对父母的，谁给你勇气在父母面前摔碗的，赶紧出来给我把地板扫干净，不然我有你好看的！” 李秀兰察觉到儿子不太对劲，不想王长根去把矛盾激化，连忙说道： “你别去吼他了，让他一个人在房间里呆着自己消化一下，地板上的碎碗我会打扫！” 李秀兰连忙去拿扫把和垃圾铲过来打扫卫生。 王长根还愤愤不平，对李秀兰指责道： “都是你惯坏的！年纪小小就敢在老子面前摔碗，等他长大了那还得了！” 李秀兰被王长根这么指责，很是不悦，就顶嘴道： “就是我惯坏的怎么了？以前你在外打工，你有关心过孩子死活吗？你还好意思给我甩脸色？你知道我以前一个人拉扯三个孩子多不容易吗？” 王长根当即没话说了。 他不想和李秀兰吵架。 这些年随着生活过得越来越好，他们吵架的频率已经降低了很多。 王长根不想因为这点小事又点燃家庭矛盾，又搞得一地鸡毛。 “我不想和你吵架，懒得和你浪费口水！” 王长根甩手就出门去了。 眼不见心为静。 李秀兰打扫完客厅地板上之后，来到王小华卧室门前敲了敲门： “儿子，你别生气了好吗？晚上妈妈杀只鸡，给你大鸡腿。” 卧室里面没有传来任何动静。 李秀兰无奈之下，只能让王小华自己消化，毕竟她下午还得去工地开工。 王小华一个人在卧室里头，看着书桌上堆满的破旧书本，突然间他觉得这些也并非是他所热爱的。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年一直都将自己埋在书里。 他现在几乎没有朋友，只有李云翠能和他说上几句话，其余的同学都当他是怪胎。 他成绩太好反而让别的同学不敢接近他。 好些年了，大家都不和他玩。 觉得他是怪胎。 哪个正常人能够次次考试语文数学都接近一百分啊？ 哪个正常人没老师教英语依旧能够硬生生考到八九十分啊？ 李云翠有录音机帮忙，但英语也就八十分出头，一直在这个分数上下，没能再提升过。 由于村小学里没有英语老师，这反倒让王小华转去镇上小学读书，有那么一丝期盼。 他认为如果能够在镇上遇到英语老师，那他的英语或许就能学好。 这天下午，王小华刚来到学校，同桌李云翠就兴高采烈地告诉他一个消息。 “王小华，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你买新的录音机了？”王小华愕然问道。 李云翠笑道： “这哪算什么好消息！我要转学去县城读书了！县城的学校可大了，学生可多了，我爸说，县城学校比咱村里的小学好玩多了！他还说，在村小读书没前途，最后没几个人能考上高中的，我爸不但希望我能考上高中，还希望我能考上大学呢！” 李云翠的父母经过这几年的打拼，终于在县城买到了一套房子。 房子落户的事情下来，他们立即就去沟通孩子入学的事情。 奔走一番之后，终于拿到了转学批准。 王小华闻言，先是惊讶，后是羡慕： “那恭喜你啊，县城的学校，肯定有专业的英语老师吧！” 最后内心里空落落的，满是失落。 因为李云翠是他唯一的朋友，等李云翠走后，那他就没有朋友了。 “那肯定啊，县城的英语老师，教英语可厉害了，我不用再对着录音机鹦鹉学舌死记硬背了！” 王小华苦笑出来： “要是我也能转学就好了。” 李云翠就说： “那你去和你爸妈说说呗，你学习这么牛，在山沟村小学读书，简直埋没你了，没准你提了，他们就会立即给你转学，就算不能转到县城去，也可以转到镇上去。” 王小华苦笑摇头： “不可能的，我让他们给我买个录音机，提了好多次他们都不愿意给我买。” “哦，这样啊，那你挺可怜的……”李云翠不由对王小华投以同情的目光，她当初向父母要录音机，她父母二话不说就给她买了最贵的。 在她的认知里头，她觉得只要不是做坏事，只要是对学习有帮助的，爸妈就会答应她的要求。 没想到王小华的父母，竟然连给王小华买个录音机都不愿意，真是怪抠门的！ “我明天就走了，要不我这录音机送给你吧！” 李云翠突然拿出她的录音机来。 两个巴掌大小，沉沉的，已经用了一年多，但是还保存完好。 “这么贵重的东西，你送我不好吧？” 王小华满脸惊愕。 “你收着，别给我婆婆妈妈！我去城里兴许就不用录音机了，毕竟有专业的英语老师教我英语！就算需要录音机，那我也可以叫我爸妈再给我买一个新的！” 李云翠强行将录音机塞到王小华手里。 王小华满心的感激，却还犹豫： “不行，你爸妈知道了，估计会打你的，这一百多块钱呢！” 李云翠却说： “你放心，我爸妈从来不打我，你就收下吧，再不收下，我可要生气了！” 最终王小华收下了李云翠的录音机，以及好几个英语磁带。 而这些，是李云翠最后留给他的所有东西。 第二天，李云翠就没再来上学了。 她去城里读书了。 王小华左手边的书桌，变得空空荡荡的。 李云翠走后，王小华常常会想起李云翠，很想知道她在城里读书会怎样。 她的英语应该会学得很好吧，毕竟有真正的英语老师教。 王小华看了一眼窗外，会心一笑，然后埋头去学那对他如天书一般的英语。 我也要努力了，等以后再见面的时候，我可不能落下李云翠太多…… 第143章 王小华懂事得可怕 转眼时间已经来到了2005年，这一年王小华读六年级，而他大哥王大山已经读初三了，二哥王二海也已经读初二了。 村小学被撤并的消息并非子虚乌有，这一年六年级的王小华，真的要去镇上的小学寄宿读书了。 王小华个子还小小的，也就一米三几而已，也不知道是营养不良还是还没开始发育的缘故，就算在农村这身高其实也算偏矮了，另外他牙齿长得不好，小时候换牙的时候缺乏注意，门牙参差不齐。 这让他的性格变得更加内向，更加不愿意与人说话。 而他大哥王大山，经过青春期的发育，此时已经长到了一米七五。 这身高在南方的农村山区，已经算是比较高的了。 他因为常年体育训练，皮肤古铜色，面容棱角分明，阳光帅气无比，而且还有八块腹肌，小小年纪就有女生偷偷送情书给他了。 而王二海则是一米六几，身高上算是中规中矩，样貌上也是中规中矩，成绩上也是中规中矩。 都说兄弟之间会长得越来越像，可王家这三兄弟，随着年龄的增长，竟然长得各不相同，差异越来越大。 小时候他们还挺像的，但是长大后反倒没那么像了，无论是性格还是容貌还是身材，都各有不同。 唯一的共同点，那就是他们的某部分，都还很像王长根，一眼就能看出来是王长根的种。 比如王大山的眼睛非常像王长根，王二海鼻子像，王小华耳朵像。 王小华去镇上的小学寄宿，李秀兰和王长根对此并没有任何担忧，因为他们夫妇二人对王小华再清楚不过，他们这个小儿子虽然个子小，性格内敛，但是自己照顾自己的饮食起居根本不会有任何问题。 王小华读书厉害，但是绝对不是书呆子。 自打两个哥哥都去初中寄宿之后，王小华每天放学回家之后，都会帮忙做很多家务活，无论是炒菜做饭，还是喂猪喂鸡，他都会做。 王小华确实也很轻易就适应了学校的寄宿生活。 有些学生连洗衣服都不会洗，他却能手脚熟稔地把衣服洗干净晾好。 学校里的饭菜不太好吃，他也不挑，能吃饱就好。 来到镇上的小学，王小华终于如愿以偿遇到了专业的英语老师。 但是他却发现一个严重的问题，他的英语知识落后太多了，语法、英标等等，他根本不知道怎么回事。 以前在村小学读书的时候，他几乎全靠瞪眼法死记硬背来学英语的，那些英语字母在他眼里和蝌蚪文没多大区别，里面有什么规律，有什么法则，他一窍不通。 结果现在英语老师上课，他竟然一点都听不懂。 就像是听天书一样。 而且镇上小学的英语考试，难度可要比村小学的英语考试难度高多了。 村小学里面所谓的考试，其实就是在课本上摘取一些题目来出题，因为没有专业的英语老师，都不会出题，只有期末考试的时候，是镇上发下来的试卷。 所以一般的英语考试都是非常简单的。 也就是说王小华在村小学里八十多分的英语成绩，是有很大的水分的。 结果他来到镇上的小学，第一次英语考试的时候，竟然只考了四十多分。 这对他而言，无异于一个非常大的打击。 王小华只能花更多时间去学习英语，去弥补之前的缺失。 但是由于他之前已经形成了死记硬背的英语学习方法，要转变这种学习方法不太容易。 结果导致他大半年时间，英语也只不过是提升到了七十多分而已。 这成绩直接就让他在第一学期期末考试的时候，失去了年级第一的位置，甚至连年级前十都没进去。 他靠着语文和数学，勉强挤进了年级二十名。 那一年，是他读书以来，第一次没有拿到总名次奖状，只有单科奖状和一些无关紧要的安慰奖状。 这对他这种在学习上骄傲惯了的人，无疑是一种非常沉重的打击。 所以放寒假的时候，他开始疯狂地学英语。 他开始按照老师的方法，学英标，学语法，学语句，而背单词，也不仅仅是记住单词的中文意思，还去注意词根和各种语境下不同的用法。 2005年过去，迎来2006年。 过年这几天，王小华甚至都没怎么出去玩。 他就发疯了一样去学习，去弥补前面两年来所落后的所有知识。 他这个年纪，就已经懂事得可怕。 这让李秀兰和王长根都非常欣慰。 倒是大儿子王大山和二儿子王二海，都上初中了，却还不怎么生性，一放寒假就到处去玩，连寒假作业都不摸一下。 都青春期了，还小孩子一样野性十足。 “王大山，你还想不想要你爸给你的奖励了？” 这天李秀兰见王大山吊儿郎当和别人出去玩，忍不住提醒他一句。 王大山不由一愣，他似乎都已经快要忘记了当初王长根对他的那个承诺。 不过随即他却笑了出来，非常自信说道： “妈，您放心，今年中考，我肯定能考上高中！知道为什么吗？” 李秀兰疑惑问道： “为什么？” 王大山笑道： “我听我教练说，从今年起，高中要开始扩招了！以后上高中就不再像从前那样难了！” 李秀兰一愣，半信半疑： “真的假的？” 王大山笑道： “当然是真的，我教练最好了，他帮我煮了三年鸡蛋，你又不是不知道！” 李秀兰露出欣喜笑容： “那感情好！” 王长根却依旧不看好王大山，板着脸说： “就怕扩招了你也考不上，看你每年的考试成绩，简直差到离谱！” 王大山笑道： “爸，当初您那个承诺还算数吧？可不能因为学校扩招就不算数了，您说过的，只要我考上高中，一千块钱以内的东西，让我随便挑随便选！” 王长根冷冷道： “等你考上再说吧！别高兴太早！” 王大山眼神非常自信： “放心，我一定能够考上！” 第144章 王大山的得意和被骗，王小华的失意和误解 转眼就到了七月份，这一年的中考如期进行。 出人预料的是，这一年的题目非常之难。 结果导致很多人都做不好。 而这个县城的中考，是搞900分赋分制的。 赋分之后按照排名，进行择优录取。 这一年的中考分数线，由于扩招政策的实施，是往年来最低分的一次，赋分后普通学生只需要五百分就能上高中，而体育、美术、音乐这些特长生，则是只需要四百七十分就能上高中。 这个什么概念？ 就算统统交白卷，也能考到三百分。 特长生赋分后四百七十分就能上高中，相当于只要去考试了，认真作答了，基本上就能上！ 而这一年，王大山的成绩，赋分后是五百分，也就是说，就算他不是体育生，也能压线去读高中！ 出成绩的那一天，王大山高兴得快要起飞！ 他完全没想到，自己竟然能高出分数线这么多！ 那是他人生之中最为开心的一天！ 白日放歌须纵酒，青春作伴好还乡！ 这诗句最能体现王大山当时的心情，虽然他没喝酒，但是他那个高兴的劲儿，就像是捡到了金子那样！ 他满脸灿烂的笑容跑回家，兴致冲冲地来到父母面前，向他们告知自己考上高中了的好消息。 “爸，妈，我考上高中了！” 王大山将成绩单递过去。 李秀兰当即惊喜： “真的吗？那太好了！” 王长根却一脸愕然，只是淡淡的高兴，没有多大的兴奋。 王大山骄傲地说道： “那是当然！体育特长生的分数线是四百七十分，而我，你们的大儿子，考了五百分！这分数别说体育特长班了，就连普通班，我也能去上！” 王长根笑骂道： “瞧把你出息得！不就是五百分吗！我听说总分九百分呢！这相当于一百分只考了五十多分那样！你也是走了狗屎运，恰巧碰上今年高中扩招！不然你连高中的门都别想进去！” 其实王大山的成绩根本就不是一百分考到五十多分，真实的成绩估计连五十多分都没有，因为赋分制是从高分往低分排下去赋分的，而这个县城教育水平落后，高分段的人并不多，很多学生，特别是农村乡镇的学生，分数那叫一个惨不忍睹！这就无形之中拉高了他们的最后赋分！ 王大山笑嘻嘻道： “无论如何，我考上了高中，这是不争的事实！” 王大山这时候开始向他老爸索要礼物： “爸，您之前答应过我的，只要我考上高中，一千块钱以内的东西由我任选！您可别说话不算数！” 王长根内心不由肉痛。 虽然彼时他每个月已经能够赚到四五千块钱，做包工头的他比去外面打工赚的还多，但是他心底里却不太想出这一笔钱。 以前对王大山的承诺，只不过是随口一说而已。 谁知道王大山竟然当真了！ 而且还惦记了三年之久！ 更让人想不到的是王大山竟然走了狗屎运，竟然还就真考上高中了！ 要知道他的学习成绩向来惨不忍睹，王长根可从来都没想过他能考上高中的！ “那你说吧，你想要什么？” 王长根板着脸问道。 很明显能够看出不太乐意。 不过王大山心思单纯，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自己父亲板着的脸色。 “我想要个小灵通手机，我早看好了，有一款手机，只需要998就能买到，您就给我买一个吧！” 王长根当即就拒绝： “不行！这个不能给你买！” 王大山惊愕不已： “为什么啊！不是说好了一千块钱的东西任由我挑选吗！” 王长根面无表情： “别的东西可以，但是手机不行，你买了手机哪还有心思去学习了，你换别的吧！” 王大山很是郁闷： “我就要手机！我们班很多同学都有手机！有手机好联系，有什么事我可以直接给家里打电话！我不会沉迷手机的！我不玩qq！” 王大山连忙解释，试图想要说服自己的父亲。 然而王长根却铁了心不给他买手机： “别人有手机你就要手机啊，别人有飞机你是不是还要飞机？手机你想都别想！我是不可能给你买的！学好三年学坏就三天，我可不能让你学坏！” 其实王长根就是不想花那一千块钱，他原本就没打算要给王大山奖励的，只是没想到王大山走狗屎运能考上高中！ 王大山被王长根这态度搞得，生气憋屈无比，但是却又无可奈何，他一米七五的大个子，都快要哭了。 李秀兰连忙来劝导： “儿子，听妈的，咱不要手机，咱买别的东西，手机等你以后考上大学了再买。” 王大山眼里泪水再打转，失控大喊： “你们又想要骗我是吧！你知道我为了这个手机，这三年付出了多少汗水吗！你们这些骗子！我再也不信你们了！” 说完，王大山就转身夺门而出。 李秀兰见状，于心不忍。 瞥了王长根一眼： “要不就给他买个手机好了，一千块钱咱也不是拿不出！” 王长根却板着脸： “不行！绝对不能给他买！” 然后还说道： “就比如之前小华要咱们买录音机，咱们没买，他成绩好好的，次次考年级第一，结果后来他同学送了他一台录音机，现在反倒好了，六年级的第一次考试，年级排名二十名开外！这次小升初考试，更是排在了五十多名，连初中特尖班都没进去！有个成语怎么说来着，玩物丧志，这个口子绝对不能开，小孩子哪有什么自控力！” 王长根说得言之凿凿的，貌似有理有据。 一旁的王小华听了，内心里哭笑不得。 他很想开口去反驳自己这个无知又自信的父亲，但是嘴唇动了动，最后还是没说什么。 因为他知道，自己这个父亲永远都会只相信他自己所相信的，至于别人怎么说，他根本不会去相信。 他肯定不会相信，如果没有李云翠的录音机，王小华的英语成绩，肯定还会更差一些。 不过话说回来，这次小升初的考试，王小华竟然连特尖班都没考上，只考了个普尖班，这对他而言，确实是一次非常大的打击。 特尖班什么概念？特尖班整个年级只开设一个，也就是全镇排名前四十名。 而普尖班整个年级有四个，也就是全校前两百名的水平。 除了特尖班和普尖班之外，镇上的初中，还有将近二十个普通班。 王小华这次小升初考试，考了全镇五十多名，让他完美和特尖班擦身而过。 和大哥的幸运不同，他似乎被老天爷开了个玩笑，让他受到更强烈的挫败感。 其实他这次考试已经比第一学期好多了，虽然第一学期考了年级二十多名，但那排名是自己学校内两百多个学生的年级排名，而小升初考试的排名，虽然是五十多名，但却是全镇一千多学生的排名。 …… 第145章 动穷人观念如掘祖坟 这两天王大山又来向他父亲要了几次买手机的钱，但是每一次王长根都是坚决拒绝，王大山对此真的非常生气。 原本王长根这个父亲的形象，在他心目中也就一般般，而如今经过这件事之后，这父亲的形象就更加一落千丈了。 甚至开始渐渐转变为怨恨。 一个原本就对家庭不怎么负责任的父亲，如今还如此言而无信，只因为自己手握着家庭大权，就一言堂否认掉之前做出的承诺。 这对王大山的影响，甚至比之前他们不给王小华买录音机的影响还要恶劣，还要严重。 但是作为无知底层人的王长根，根本就意识不到他这样做的后果的严重性。 非但他意识不到，李秀兰这个做母亲的也意识不到。 他们总是轻描淡写，总是觉得自己能养活三个孩子已经非常不容易，无论如何孩子都应该体谅他们的难处。 那一刻，底层人的无知和局限性，在这对夫妇身上生动形象的具象化。 不过这也不能怪他们，他们若是真有高层次的认知，真有长远的目光，那根本就不至于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还在农村过穷苦日子。 外面改革开放正如火如荼，经济蓬勃发展，只要稍微有点头脑的人都能在城市里站稳脚跟，赚到人生中的第一桶金，在城市里有一个小家。 可王长根之前出去混了那么多年，却一分钱没赚到，这已经能够看出来，他的人生注定会失败。 而他这失败的人生，现在还要在有意或无意中，对自己的三个儿子造成影响。 王大山最后真的哭了。 一个一米七五的大男孩，练就了一身精壮肌肉的男子汉，在父亲和母亲如此言而无信的举动之下，真的太伤他的心了。 就连王小华对此也看不下去了。 之前父母不愿意给他买录音机，那单纯就是认知问题，那么现在不愿意给王大山买手机，那就是信誉问题，是父母威信的问题。 王小华小小年纪就读了很多书，他自然也有接触过“曾子杀猪”的故事。 他想要将“曾子杀猪”的故事讲给王长根和李秀兰听，以此来扭转他们的观念。 然而，王小华到底是年纪太小，不知道这社会上一个残酷的现实： 对于底层人而言，想要改变他们的观念，那无异于掘他们的祖坟。 所以当他将“曾子杀猪”的故事说给王长根和李秀兰听的时候。 王长根却笑道： “这曾子真是大蠢货，为了这么点小事就把猪杀了，等过年要吃猪肉的时候怎么办？” 李秀兰则是说道： “小华，你是不是想吃猪肉了，想吃的话我等会去给你买，现在咱们家比之前富裕了，猪肉一个月吃几次，还是吃得起的。” 王小华哭笑不得： “爸，妈，你们误会我的意思了，曾子杀猪的故事，说的是做人要言而有信，特别是父母对孩子的承诺，更加要言而有信，既然你们之前承诺过要给大哥买一千块钱以内的东西，那现在大哥他想要个九百八十八块钱的手机，你们就应该给他买！” 王长根听了这话，当即愤怒： “王小华，你也学坏了是吧！你给我老实交代，是不是你也想玩手机！” 王小华被王长根这么一吼，当即面露惧怕，满心的委屈。 他内心里再次产生深深的挫败感。 父亲以这种粗鲁而蛮不讲理的方式来塑造威严，对孩童时期的王小华而言，简直就是一个挥之不去的阴影。 “我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 王小华声音变得微弱。 王长根厉声呵斥： “你没有？我看你就是在说谎！不然你给我拐弯抹角说那么多做什么？说什么曾子杀猪，说什么言而有信，你一个小孩子懂什么？你懂个屁！我们大人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都多，走过的路比你走过的桥都长，还用得着你来教训我？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在玩什么小心思！再给我提买手机的事，手都打断你！” 王小华直接就被吼哭了。 王大山连忙过来拉走王小华： “小弟，别和他说了，咱们玩去，不买就不买，拉倒算了！” 王大山拉着王小华出到院子外面，王小华鼻子酸酸的： “大哥，我实在想不明白，爸妈怎么能这样……” 王大山呵呵笑： “有什么想不明白，家里太穷呗，他们不舍得出钱呗，所以等以后长大了，得努力赚钱，有钱才能有选择权。” 王大山虽然读书不行，但是这话说得还挺有道理的。 他又说道： “我读书不行，能上高中已经是烧高香了，考大学几乎没有任何可能性，只能指望你了，小弟，你好好读书，将来考上大学了，出去外面大城市赚大钱！” 王小华点了点头： “嗯！” 王大山带着王小华，去外面瞎逛了大半天，去河里游泳，去山里捉老鼠，还去和几个王大山的同龄朋友打游戏机。 王大山有一个隔壁村的朋友，家里不但有电视机，还有游戏机。 王小华只在身后静静看着他们玩，自己不玩，也已经感到很快乐了。 这是王小华以前从不曾经历过的。 这一天是他最近几年来过得最快乐最幸福的一天，就算是等他长大成人，在城里工作了，每当回想起这一天，他依旧能够感受到当时那种前所未有的快乐和幸福的感觉。 王小华似乎明白了为什么那么多小孩子喜欢玩游戏机，那东西看起来就很好玩，更别说亲自上手了。 与此同时，他也有那么一丝能够理解父亲对他们的严防死守，这严防死守很明显过于极端，不买手机也不买录音机，但是本意应该是好的。 王大山的朋友对王小华说，以后他要是想玩游戏，可以来他家玩，只要顺带教他妹妹做作业就好，他妹妹当时读四年级。 王小华谢绝了他的好意。 因为他知道，游戏机虽然好玩，但是不属于他的，他不能玩，更不能沉迷其中，他还要读书，还要考大学，还要赚很多很多的钱…… 第146章 英语老师的建议 初中的生活比小学的生活节奏要快很多，课程也要多好几门。 王小华在中学里过了好几周，这才渐渐适应过来。 中学住宿那糟糕的条件，是每个初一新生都必须跨过的一道巨大的门槛。 毫不夸张地说，中学的住宿条件，比小学的还要差，还要乱，还要脏。 刚上中学的第一周，王小华几乎天天晚上都很难睡着，没别的原因，只因为宿舍里又脏又臭，不开窗整个宿舍闷得要死，开窗的话，外面走廊过道的浓烈的尿骚味让他难以忍受。 很多学生都忍受不了学校对宿舍的管理制度，关灯之后不能再去上厕所这条规矩，从王大山上初中，一直遗留到了现在王小华上初中。 学生宿舍被这条规矩搞得像猪圈那样又骚又臭，但是学校的领导就是不去改变这条规矩，也不知道他们脑子里是怎么想的。 王小华住的宿舍，每天晚上都会有几个同学，因为忍不住想要尿尿，偷偷摸摸出去走廊撒尿。 撒泡尿还得像个小偷那样蹑手蹑脚。 大家都觉得尿在走廊很臭，但是却都能相互理解，不会去教导处告密。 毕竟每个人都有半夜尿急的可能性，没有谁能够保证，三年初中生活下来，一次都不会在半夜起来撒尿。 就连王小华，有一次也实在憋不住了。 他怀着忐忑的心情出来走廊撒尿，就好像是犯了大罪一般，心里满是负罪感。 因为他知道在宿舍走廊尿尿肯定是不对的。 但是没有办法，实在忍不了了！ 自那次之后，他就去小卖部旁边的垃圾桶捡了个矿泉水瓶，放在自己的宿舍储物柜里面。 以后只要半夜尿急，他就拿矿泉水瓶来尿。 尿完之后装好，拧紧瓶盖，等第二天早上在下楼去扔。 学校的时间过得很快。 转眼就过了半个学期。 上半学期的期末考试成绩出来了。 王小华成功挤进了年级前四十名，排在了二十多名。 因为英语拖后腿的缘故，他不再是曾经那个在小学里头次次都考第一的天之骄子。 他发现学校里很多人在学习上比他更加有天赋，他们总是轻轻松松就能考到好成绩，而他非常努力也才勉强进步一点点而已。 他对英语始终有一股发自内心深处的恐惧感。 只要一想到他在小学的时候几乎完全没学好英语，他就觉得他落后了别人一大截。 这种恐惧感给他带来了强烈的挫败感，以至于影响到他的学习效率，导致他学英语的时候始终不自信。 无法克服心魔的他，英语一直在拖他的后腿。 纵使他已经比以前明显进步了，但是他和真正优秀的人依旧有很大的差距。 那些英语学的好的同学，不但试卷做得好，人家口语也还说得很好。 他很羡慕那些能够说好口语的同学，而他王小华，连开口说英语的勇气都不太有，只要一开口，就磕磕绊绊，就总是都不准音，总是犯错。 人们总说失败是成功之母，其实从人性心理学角度来说，失败并不是成功之母，正反馈才是成功之母，就如嗑瓜子一样，嗑一次有一个瓜子仁的正向反馈，才能刺激人一直嗑下去，想要成功也是如此，需要的并不是失败，不是挫折和打击，而是不断的正向反馈的鼓励和奖赏。 能从挫败中站起来逆袭的人固然可敬可佩，但是很明显一直就活在成功之中的人更容易获得下一次成功。 做生意如此。 读书也是如此。 王小华在英语方面接二连三的挫败，让他已经没有了读小学时候的那股锐气。 纵使他还能考到很好的语文成绩和数学成绩，但那股心魔却一直阻碍着他对英语的学习。 就连老师也很疑惑他为什么会偏科英语。 因为一般语文数学两科同时都很厉害的学生，英语是不可能差到哪里去的。 常见英语偏科的，语文数学其实都不会优秀到哪里去，只是和英语对比之下，显得语文数学考得好那样而已。 而王小华这种，语文数学在全年级范围内属于前五水平的，次次都能接近满分，英语每次考试却只有九十分出头，那简直有些诡异，要知道英语满分120分，九十分其实也就一百分制的七十五分而已。 对此英语老师蓝小宛还特意来找王小华谈话。 “小华，你是我们普尖班那么多学生之中，最有机会考入特尖班的一个，希望你对英语上点心，别偏科了，老师知道你天赋蛮高的，你以后有机会考进全级前十，要想考进年级前十，可不能偏科。” 蓝小宛对王小华耐心叮嘱。 王小华点了点头： “嗯，知道了，老师，我会努力的。” 蓝小宛这时问： “你在学习英语的时候，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问题？” 王小华想了想，欲言又止： “怎么说呢……” 蓝小宛就说： “有什么问题你尽管说就好，老师会帮你解决的。” 蓝小宛非常热心，她很看好王小华这个腼腆孩子的潜力。 这孩子坏就坏在太腼腆，就算遇到什么问题，一般都不主动问人，只会自己埋头钻研。 王小华支支吾吾良久，最后还是鼓起勇气说出了自己的问题来： “其实，我到现在为止，还压根底儿不知道该怎么去学英语……” 蓝小宛愕然： “不知道怎么去学英语？什么意思？你虽然偏科，但比起普通学生而言，英语其实也不差了，你没有自己的一套学习方法吗？” 王小华摇了摇头： “没有，我就死记硬背，语法音标什么的，我三四五年级都没怎么学，只六年级的时候学了一点，但是六年级的老师直接就讲我从没接触过的，就比如我还不会一加一等于二，她就讲十二乘十三的算法了，我整个六年级，以及现在初一，上英语课都听不太懂，老师您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蓝小宛更加愕然了。 连忙说道：“拿你的英语课本给我看看。” 王小华跑回教室去拿了英语课本过来，蓝小宛打开一看，当即哭笑不得，只见王小华的英语课本，每个英语单词下面，都标注了相同或相近发音的文字。 他是用这种方式死记硬背来学习英语的，对于英语的基本法则和底层逻辑一窍不通，这就等于空中建造阁楼，难怪会一直学不好。 他能够靠着死记硬背考到九十多分，其实已经不算差了。 “王小华，周末回家让你父母给你找个英语辅导老师，让辅导老师重新教你一遍英语最基础的东西，不然单凭这样死记硬背，你估计永远都学不好英语。” 蓝小宛给出了真诚的建议，她并不是刻意引导王小华去上辅导班，而是王小华的情况，确实很需要课外辅导来重新补基础。 她蓝小宛很忙的，学校里缺少英语老师，她一个人要带五个班级，压根底儿没时间来单独辅导王小华。 王小华听了蓝小宛的建议，口头上答应： “好的老师，我回头就和我爸妈说一下。” 可他心里却很是悲观，因为他知道，他就算和他爸妈说了，他爸妈很大可能也不会为他找辅导老师…… 一对连给孩子买录音机都不愿意的父母，会给孩子报辅导班？ 反正王小华觉得这几乎没有可能性。 …… 第147章 你们根本什么也不懂! 王小华虽然觉得父母不太可能会给自己报辅导班，但是周末回到家的时候，还是鼓起勇气去问了一下，因为他内心里非常之渴望能够学好英语。 “英语老师说，我英语基础太薄弱了，希望我能够报个辅导班补一下。” 这天晚上吃晚饭的时候，王小华犹豫了许久，才对父母说出这事。 王长根和李秀兰听了这话，都不由一愣。 面色变得有些怪异。 王大山一直埋头干饭，似没听到。 王二海则是笑呵呵道： “弟，你成绩那么好了还报辅导班，你要自虐啊！” 王二海还对王长根和李秀兰说： “你们要给我弟报辅导班我没意见，但是千万别给我报哈，给我报就是浪费钱！” 王二海倒是有自知之明，他成绩一直都在中等水平，小学的时候中等水平，初中的时候也是中等水平。 按理说他这个成绩很难考上高中。 结果自打上一年开始，高中就扩招了。 王二海现在这中等的成绩，反倒上高中几乎板上钉钉了。 王二海对此很佛系，反正辅导班他肯定不会去上。 憋了许久的王长根，这时候终于说话了： “上什么辅导班？那都只不过是学校里面那些无良的老师赚钱的方式而已，你自己学就好！只要肯下苦功夫，不上辅导班也照样能学好，要是不下苦功夫，就算是请清华北大的老师来教你也学不好！” 李秀兰则是安慰说道： “小华，咱是穷人，不像城里人那么娇惯，咱不上辅导班，再说了，就算给你报辅导班了，怎么上？你周末呆在镇上，还是让辅导老师来咱们村里给你上课？这是个问题。而且我听说，辅导班很贵的，按小时计费。” 虽然心里早已预料到父母会有这样的反应，但是王小华心中还是非常失落。 他比较早开智，深刻地意识到，父母的这种抠搜行为，将会很大程度上阻碍他人生的发展上限，但是他却又无力反抗，因为他只不过是一个刚上初一的少年而已。 一种无力感深深地刻在他的内心深处，让他甚至感到有些绝望。 那一刻懵懂少年似乎领会到了什么叫做“命运之手”，知道了为什么这世界上会有那么多人无法改变自己的命运。 家庭和环境，在塑造一个人的同时，也是处处限制着一个人的发展。 当富裕人家的孩子在鲜花和鼓励中骄傲成长的时候，穷人家的孩子不但要在泥泞中挣扎，还要面对来自家庭的各种无形的限制。 如果你是天资卓绝的人中龙凤，或许你能够摆脱这种限制，鱼跃龙门飞入更高的世界。 只可惜这世界上大部分人终究只不过是普通人。 就算是王小华，其实也只不过是稍微聪明一点的普通人而已。 他小学的成绩之所以那么好，其实并不是完全因为他智商过人，更多是因为他比农村绝大多数小孩都早一些接触到书本，早一些学会算数和拼音写字。 这让他在小学的时候学得比别人容易，能够在学习上获得成就感和荣誉感，这种成就感和荣誉感，一直鼓励了他整个小学的学习生涯。 直到初中，他所获得的成就和荣誉逐渐减少，他这种驱动力也在渐渐减少。 如今维持着他刻苦学习的东西，是他心中那股不服输的劲儿，他内心里还是觉得自己还有机会能够考到全级前五名的，只要给他合适的环境！ 然而，当父母不愿意给他报辅导班的时候，他这股不服输的劲儿，一下子就泄气了。 他知道，他根本不可能改变父母的观念。 他根本无力去做任何的挣扎。 他再也没有那个心气了。 他也就渐渐接受了自己英语不太行的现实，不再去和英语较劲，也不再和自己较劲。 转眼就到了下学期期末考试。 王小华考到了年级二十多名，这成绩让他升初二的时候，能够顺利进入特尖班，但是他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因为他的英语不但没有进步，反而还退步了一些，只考了八十多分。 他甚至都有些抑郁了。 但是那时候学校还不流行抑郁症这个说法，他只是觉得自己整天都高兴不起来，再也感受不到小时候那种心跳加速的感觉。 当他将成绩拿回家的时候，他父母对此很是高兴。 王长根还洋洋得意地说道： “早对你说过了，只要肯下苦功夫，就算不报辅导班也能学好，这不，能够上特尖班了，进步不少了！” 李秀兰也附和道： “对对对，学习还得是靠个人，靠辅导班算什么本事！” 王长根又说： “没报辅导班能够考进特尖班，报了辅导班可就说不准了！还好当初我们没给你报辅导班！” 这对无知的夫妇，竟然将王小华的成绩，归功于他们没给王小华报辅导班！ 面对父母这种认知，原本就郁郁寡欢的王小华，再也忍不住了，直接就爆发了。 “你们根本什么也不懂！” 王小华突然大吼一句。 然后转身回房间去了。 王长根和李秀兰都懵逼了。 完全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小儿子会这样的反应。 “他发什么神经？”王长根很是不悦，当即拉下脸来，连忙过去狠狠拍门，拍得门砰砰响，“王小华你搞什么东西！我们一把屎一把尿拉扯你长大，你就这个态度？赶紧给我出来，看我不打死你！” “估计青春期叛逆吧，你别去打他，让他自己消化一下就好！”李秀兰如此说道。 他们确实什么都不懂，要命的是他们还要装作什么都懂的样子。 而王小华的可悲之处在于他太早开智，太早看透这个家庭的本质，在这无力反抗的年龄，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原生家庭对他一点一点的蹂躏和磨灭。 这个过程是漫长而痛苦的，要么需要直到他能够获得经济上的独立，要么需要直到他精神上完全磨灭为止。 李秀兰和王长根不再去理会王小华，转而去关心王二海。 王二海今年中考了，他的成绩也刚出来。 “二海，你中考成绩怎样？” 第148章 最大的阻碍，源自于家庭 王二海一脸骄傲拿出成绩单： “高中而已，手拿把捏，稳稳妥妥的能上！” 王长根和李秀兰一看，王二海考了五百六十多分！ 而今年高中的录取分数线是四百九十分，比上一年还低十分。 王二海这成绩，确实稳稳妥妥能够上高中。 “二海，瞧把你出息成什么样了，不就是考上高中吗，可别骄傲！” 李秀兰高兴不已。 大儿子和二儿子都能上高中，而三儿子成绩更加优异，上高中那更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这绝对是家门幸事！ 王长根却板着脸： “高中不是义务教育了，可要不少钱啊……” 王长根内心里就不打算让大儿子和二儿子去上高中，他原本以为大儿子和二儿子肯定都考不上高中的。 结果让他们走了狗屎运，恰逢高中扩招，让他们轻轻松松就考上去了。 高中的学费一学期要一千多，算上住宿费和学杂费，那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两个儿子一起上高中，这让王长根感到有些压力。 王二海知道王长根这话什么意思。 他自己也无所谓，只轻描淡写说道： “你们愿意让我去上，那我就去上，你们若是不愿意让我去上，那就拉倒，我可以去城里打工。” 王二海的心思根本不在学习上，所以他内心确实无所谓，反正上了高中，基本上也会是混过去，考大学肯定是没多少希望的了。 “二海，你怎么能这种心态！你得积极进取！” 李秀兰却很看重这事，她觉得二儿子必须上高中。 还说道： “只要你能考上，那我们肯定就会让你去上，无论是现在的高中，还是将来的大学，考上了肯定就会给你报名！” 王长根冷冷道： “他也就走狗屎运才考上高中，大学想都别想了！也就王小华还有一点希望考上大学！” 王二海面对王长根这种言语打压，早已心无波澜： “对对对，你说得对，我也没想要考大学啊！” 王二海确实没想过要考大学。 王长根感觉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王二海这种反应，让他很是生气，但是却又无法反驳。 打压王二海，并不如打压王小华能够给他带来更多的成就感。 王小华心灵敏感，一碰就炸，反倒让他觉得，王小华有现在的成绩，就是他教育出来的。 他这种认知根深蒂固，所以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又或者将来，他都不会改变他这种教育方式。 “你们说我有没有机会考上大学？” 这时候，一直干饭的王大山，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此时王大山已经上高中，过完这个暑假，就要上高二了。 他的身体长得比以前壮实多了。 高中的体育训练要比初中的严格许多，这也造就了他现在又高又壮的身材，他已经比他爸高一个个头。 “你？” 王长根瞥了一眼王大山： “你好好读完高中就好，大学就别想了。” 王长根如此直白地说道。 王大山翻了个白眼： “你除了贬低我们三兄弟，还会做什么？” 王大山直接顶撞回去。 王长根却不像被王小华顶撞那样生气。 只面无表情，不作回应。 因为他知道，现在他已经打不过王大山。 王大山比他高比他壮，他也就只能言语上说说王大山，可不敢真正去激怒王大山。 王大山从小就是个倔种，激怒他肯定真的会回击的。 倒是李秀兰，还像往常一样对待王大山： “大山，你怎样对你爹说话的？” 王大山白眼翻得更高： “他怎样对我说话我就怎样对他说话咯。” 王长根气得半死。 但是却依旧不敢发飙。 李秀兰则是很无语： “你还懂不懂尊重父母？翅膀硬了是吧！” 王大山却说： “我的体育老师说，尊重是相互的，你尊重别人，别人才会尊重你，爸，妈，你们之所以是我们三兄弟的父母，只不过是因为你们生了我们而已，但是在养育我们这方面，说实话，就连我这智商不太高的人，也能一眼看出来，你们并不合格。” 李秀兰更加惊愕了，很是生气： “你这是什么话！” 王大山就说： “说句公道话，你们就该给小弟报英语辅导班，他是我们全家人唯一的希望，可你们为了省那三瓜两枣，各种找理由不给他报，你们知不知道，你们能够有小弟那种主动上进的孩子是多么的幸运，可你们非但不帮助他成长，还打压他，误解他，你们知不知道，你们正在扼杀一个天才。” 李秀兰听了这话，满是愕然。 王长根则是很生气： “你懂个屁！他能够有现在的成绩，不是我们教育出来的难道是石头蹦出来的？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我这是在磨砺王小华！老子吃的盐都比你吃的饭多，用得着你来教育我？” 王大山呵呵笑： “对对对，你吃的盐多，吃坏脑子了，我懒得和你浪费口水！” 王大山转身出去，不再去鸟王长根和李秀兰。 等到夜深人静，他特意去安慰了一番王小华。 “小弟，你也别太伤心了，谁让我们生在这个穷苦家庭，你报辅导班的事情，就别再去想了，读书方面，还是要努力的，不能因为这就耍性子不努力了，你不努力那只会害了你自己，回头等大哥能够赚钱了，大哥再给你报辅导班！” 王大山在县城的高中读了一年书，这让他眼界上开了不少，他不再像他父母那样固执己见，已经知道学习不是刻苦就能成的一件事。 他也知道，吃得苦中苦，根本就不会成为人上人。 父母这一辈子吃的苦还不够多吗？ 结果他们吃了那么多苦，却一辈子都走不出农村。 “大哥，你还在读书呢，你怎么赚钱啊？” 王小华笑了笑，还说道： “你不用管我，你好好练你的体育，没准你能考上大学！” 王大山却说： “学体育也是要考文化成绩的，高中的知识很难，特别是数学，我看都看不懂，考大学肯定是无望了。” 王大山若有所思： “不过我得自己找条出路，我真不想进厂打工，那没前途。” 王小华问：“那你想做什么？” 王大山这时突然灵机一动： “要不我去当兵吧，听说当兵能拿到补贴，这补贴恰巧可以给你上辅导班。” …… 第149章 王小花进入特尖班 王大山想去当兵，一方面是为了给他小弟王小华凑辅导费，另一方面他自己确实也读不下去了。 每天上文化课的时候，他都觉得像是在听天书一样，完全听不懂。 也只有体育训练的课程，才会让他眼里有一些光。 上次数学考试，他竟然只考了十分。 总分一百五十分的数学试卷，他只考了十分！ 这分数，可谓是低得令人发指！ 然而王大山却心里清楚，十分并不是他的最低下限，他运气好才考到十分，他要是运气不好，那可能直接零蛋。 因为他能考到十分，是因为他选择题蒙对了两道，要是没能蒙对这两道选择题，那他肯定就是零分了。 每年冬天来临之际，招兵办的人都会来学校做宣传。 “入伍参军，保家卫国，全家光荣”的横幅在学校大门口拉着，非常的显眼。 王大山特意跑去问了一下他的班主任，他能不能去报名，班主任却告诉他，他今年还不能，要等到够了十八岁才可以去参选。 “王大山，你真想要去当兵吗？你体育成绩挺好的，就是文化课薄弱了一些，我看你只要在文化课上稍微下点功夫，就能考到不错的体育学院。” 班主任对王大山苦口婆心劝说。 他觉得王大山考大学会有更加光明的前途。 他还说道： “你若真想去当兵，也不急于一时，等你考上大学了，依旧刻意去参加挑选，而且大学去当兵，发展上限可比高中去当兵要高多了，容易转士官，容易留队。” 王大山懵懵懂懂，他知道班主任是为了他好才对他说这些。 但是他对自己却没有信心： “老师，我上次数学才考了十分，七个科目加起来，总成绩才两百多分，这分数哪个大学会要我啊？” 班主任就鼓励他： “你要想考五百分以上估计不容易，但是考个四百多，完全可以通过努力去达到，四百分已经可以上不错的体育学院了，你现在才高二上学期，还有两年时间呢，加把劲，你能行的，现在不要想一些有的没的。” 王大山叹气一声： “好吧。” 他表面上听从了班主任的建议，但是实际上心里还在想着当兵的事情。 他打从心底对自己的学习没信心，自打七岁上学前班以来，他一直都是学习成绩上的吊尾车，小学是，初中是，现在高中也是。 他在体育特长班里头，学习也是时常排在倒数前十名的位置。 这成绩他真不敢想象自己能考上大学。 所以他想要去当兵的想法，也就日渐强烈。 而另一边，王二海也上高中了。 他上高一的时候非常不习惯，成绩可谓是一落千丈，高中的课程，不但多，而且学习难度根本就不是初中的课程可以相提并论的。 王二海原本就不是什么学习份子，他一直都是中等水平。 现在来到高中还没适应，成绩掉下来虽是预料之外，但也是情理之中。 不过王二海心态很好，他一点都不在意，该吃吃，该喝喝，下午放学就往篮球场跑。 因为他知道，他肯定也是考不上大学的。 就算能考上，也是考上那些民办大专，那一年的学费要一两万，甚至三四万，谁能给得起？反正他的父母肯定是给不起的。 就连这个高中，他父母也是犹犹豫豫才给他上的，他虽然什么都不说，但是他非常清楚父母的态度。 所以他打从上高中的第一天起，就只想着混三年，然后拿到高中毕业证，那就算是完成任务了。 至于王小华，此时他已经读初二了。 他顺利进入了全校唯一的一个特尖班。 班级的竞争非常激烈。 特尖班里的学生，不但个个头脑聪明，而且都很努力。 大家都是农村出身的，能够进到这个班级，肯定都有一定的悟性，都深知想要改变命运，只有拼命的读书。 王小华被班里的其他同学的努力程度所感染，也加倍努力去学习。 不过他的致命短板一直都没能补上。 英语成绩始终在拖累他的后腿。 所以他虽然很努力，但成绩却很难再有新的突破。 整个初二，他的成绩一直排在班级第十五到二十五名之间。 只能算是中等偏上，始终挤不进前十名。 这个特尖班的排名，其实就是相当于全年级的头部的排名。 所以王小华的班级第十五到第二十五名，也是全年级的第十五到第二十五名。 王小华在学习方面，越来越感觉到吃力。 与此同时，青春期的烦恼也在开始困扰他。 班级其他同学都纷纷长个子了。 他也开始长个子，但是长得不多。 初二的时候长到了一米五左右。 大部分男同学这时候都长到了一米六几一米七多，甚至还有个别发育良好的，已经长到了将近一米八。 王小华对自己的身高感到自卑。 与此同时，因为小时候换牙没注意，他的牙齿参差不齐，以前他不在意，但是现在青春期，却让他非常自卑。 他原本就性格内敛，很少开口说话，因为牙齿的问题，让他更加不敢开口说话了。 他这种弱小、矮丑的形象，若是放在普通班级，估计早就成为了那些恶霸学生霸凌的对象。 好在他成绩还算不错，他在特尖班这个班级里头，大家都专注学习，根本不存在霸凌的现象。 而其他班级的坏学生，也不敢来招惹特尖班的学生。 特尖班是整个学校的希望，中考的时候能不能考上好名次，全指望特尖班这四十多个学生。 所以不单单老师会对特尖班的学生多加照顾，就连教导主任，甚至校长，也会特别关照特尖班的学生。 就比如今年，校长还亲自下了一道命令，说特尖班的学生和别的学生住一栋宿舍楼，可能会影响他们的休息和学习，就让管理宿舍的人员，给特尖班的同学，专门安排到别的宿舍去住。 于是特尖班的女学生，就被安排到了教师宿舍的一个房间里去住，里面还配备了厕所。 而特尖班的男学生，则是被安排到了教室旁边的一个房间去住，这个房间虽然没有厕所，上厕所也需要下楼去公共厕所上，但是这里胜在安静，而且卫生，最重要的是，没有舍管人员限制自由，你想什么时候上厕所就上厕所，想不睡午觉也可以不睡。 很多同学住进教室旁边这个宿舍，都选择不午睡了，一是大家从小到大根本就没有午睡的习惯，午睡大多数时候都是干瞪眼，就算是睡着了，醒来的时候也是昏昏沉沉的。 二是大家都想要利用午睡的时间来学习。 反正教室就在宿舍旁边，不想睡就可以直接到教室里面去自习。 特尖班的同学都很卷的，刚开始只有一两个不午睡，选择去教室自习，渐渐的大家都跟着去教室自习了。 大家都不怎么午睡了。 王小华也跟着大家一起不午睡，都去自习。 学校领导对此不反对也不赞成，只要别搞出太大动静就好。 这就是对特尖班的同学的特殊照顾。 这很现实，学校领导都会偏向于学习好的同学，资源也会倾斜向这些同学，给他们配备最好的老师，最好的住宿环境。 有人可能会问，学校这样做会不会引来某些家长的不满和投诉？ 只能说，那时候的风气和现在不一样。 那时候不兴投诉举报，投诉举报那是耻辱。 分班教学那是大家都默认的常态，毕竟每个学生的领悟能力不一样，只要是个正常人都会明白，将成绩相近的学生分在同一个班里面教学，无论是对老师，还是对学生，肯定都会好一些。 将差生分到优等生里面去跟着学习，差生根本就跟不上节奏，成绩照样不可能起来，反而可能还会打击他们的信心，让他们变得更差。 另外，那些学习成绩差的同学的家长，也没脸来投诉，他们都知道自己孩子学习差，是孩子自己的问题多一些，不像现在某些家长，只要自己孩子稍有点吃亏，就各种闹事。 …… 第150章 成长的烦恼 时间匆匆，转眼又过了一年。 王大山读高三了，王二海读高二。 而王小华也上初三了。 他的成绩依旧是在特尖班里面处于中等偏上水平，不掉尾，但也不拔尖。 以前年年考第一的岁月，似乎已经是很久远的事情。 他在学习上也已经没有以前那样的锋芒。 老师上课的时候问问题，他几乎不会主动举手回答。 就算心里知道答案，也是战战兢兢不敢说出来。 班里比他优秀的同学实在太多了。 特别是前五名的同学，他们成绩都非常好，而且非常稳定，也不怎么偏科。 王小华感觉自己无论怎么努力都追不上他们。 另外，王小华身高依旧没能长多高，经过一年多的生长，他才长到了一米六，他在班里的男生之中，依旧是最矮的之一。 他大哥读初三的时候就已经长到将近一米八了。 他现在才一米六。 这让他内心里非常自卑。 他心里非常担忧，自己会不会不再长高了？ 他不想一辈子做一个矮子，他心里非常清楚，身高太矮会给自己带来一辈子的伤害。 他听说城里的大医院可以检测骨龄，可以看到自己还能不能再长高。 他想要去看一看。 所以这周末回到家，他就对他母亲李秀兰说了一下这事。 他知道李秀兰很大机率会拒绝他提出来的要求，但是他还是说了。 他只是想要尽最大的努力去争取一下。 果不其然，李秀兰听了他这话，果然还就真拒绝了他： “小华，咱现在专心读书就好，别的事情都别去关注，你现在身高不高，就是还没发育而已，等你上高中了，你就会长高的。再说了，测那什么骨龄，就算测出结果来，又有什么用？” 王小华听了这话，内心里满满的无力感。 他这一次没有闹情绪，而是接受了现实。 因为他知道，他母亲说的是对的。 是啊，就算测出结果，那又有什么用？ 听说打生长针，一针就要几千块钱，每周都要打，而且要持续一两年，整个疗程下来，需要十几万甚至二三十万的费用。 他家里什么状况他是知道的。 虽然父母这些年做泥水攒了点钱，但哪拿得出几十万来？ 就算能拿得出来，那真要将所有钱都用在他的身高上吗？ 那很明显是不现实的。 两个哥哥读高中需要用钱，家里的生活需要用钱。 “嗯，妈，我知道了。” 王小华不吵不闹，只低头吃着饭，情绪有些低落。 王长根板着脸说道： “一整天关心这些有的没的，难怪你学习成绩很难再进步，以前小学的时候，你可是次次考第一的，现在前十都考不进去了，你要是再不专心读书，以后估计连前一百名都考不进去！” 王长根就是这样，对三个儿子只会各种言语打压，各种呵责，根本不会设身处地去理解三个儿子的处境。 王小华不想和王长根说一句话，虽然王长根是他的亲生父亲，但是他打从心底里看不起他，在王小华的内心里，王长根就是一个只会在家里发横的窝囊废！ 年轻的时候他甩脸色给妻子，如今人到中年他甩脸色给孩子。 王小华心里在想，等他和他的两个哥哥都长大成年了，看他还能甩脸色给谁看？ 王大山见王小华满脸不开心，就安慰道： “小弟，你别伤心，等有空哥带你去打篮球，多运动肯定能长高的，我看你就是整天埋头学习，用脑过度，缺乏锻炼，这才导致现在还没开始长个子。” 王二海也安慰道： “就是，你该多运动一些，我有个同学，初中才一米五几，高中经常和我去打篮球，结果现在，已经长到一米七五了，比我还高！” 王二海也就一米七出头的身高。 王小华半信半疑： “运动真能长个子吗？” 王大山和王二海异口同声点头： “真的可以！” 王小华就说：“那我以后每天都抽点时间来运动！” 王大山笑道： “别以后了，现在就行动，等会我带你去山沟小学打篮球！” 王二海也说： “我也去，大家一起去！” 这天下午，王大山向隔壁村的朋友借了个篮球，然后三兄弟一起去山沟村小学打球。 村子里没有篮球场，不过小学里却有一个篮球场。 那篮球场很烂，甚至地面都没有铺水泥，还是泥土地面，但是三兄弟在学校里玩得不亦乐乎。 王小华很久没感受到这样的快乐了。 那种心跳加速的感觉，就如小时候得到了一颗糖那样。 这让他一下子就喜欢上了篮球这项运动。 “大哥，二哥，谢谢你们，以后只要有空，我就和你们一起去打篮球！” 王小华很快就累趴在地，他笑着气喘吁吁说道。 王大山和王二海却连汗都还没出。 王二海笑道： “好啊，我教你怎么带球过人……看我这个动作，一个转身后仰，是不是很帅！” 王二海一个转身后仰，将篮球投出去，哐当一下打铁。 让他不由尬笑，感觉出丑了。 王小华却发自内心夸赞道： “确实很帅，要是我也会这一招就好了！” 王大山这时却说道： “我以后恐怕不能陪你们打球了。” 他这话一出，现场气氛骤变。 “大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王小华连忙问道。 王大山龇牙笑了出来，装作灿烂： “我已经报名当兵了，下周就去体测！” 王小华和王二海都愕然。 “大哥，你怎么不先和爸妈说一下？” 王二海如此问道。 王大山不屑一笑： “嗨，和他们说做什么？他们什么都不懂，我已经成年了，我的事情我自己做决定！” 王小华不由叹气，感同身受： “确实，他们什么都不懂却装作很懂的样子，然后对我们指手画脚，这真的很糟糕。” 王二海这时开玩笑说道： “大哥，你也别太悲观，说什么以后都不能陪我们打球了，这算什么话？要是万一你没能挑上兵呢，那以后天天打球都行，打到你吐！” 王大山当即被王二海这话给气笑了： “你这是多看不起你大哥我？你大哥我体育特长生，将近一米八的身高，八块腹肌，两只眼睛视力都是5.2，这条件会挑不上兵？来来来，我要和你单挑，让你知道什么叫做身体天赋的碾压！” 王大山拿着篮球，就要和王二海单挑。 王二海笑着应战： “来就来，谁怕谁，我过你就像过清晨的马路那样简单！小弟，你来帮忙计分！” 兄弟两人开始杠上了，玩得不亦乐乎。 “好的二哥！” 王小华在一旁看着，不知不觉脸上就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 第151章 王大山当兵 王大山很顺利就通过了体测，他即将要去当兵的消息，迅速在山沟村里传开。 就连村委书记张忠田也来恭贺王长根和李秀兰。 “长根，秀兰，你们大儿子要去当兵了，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啊！” 彼时王长根和李秀兰刚从工地回来不久，王长根正在洗着手脚上的水泥灰尘，李秀兰则是在喂院子里的养着的鸡。 “大山要去当兵了？我怎么不知道？” 王长根一脸意外。 因为王大山去挑兵的时候，只和两个弟弟说过，并没有和他们沟通。 “你们不知道吗？你们大儿子去挑兵了，而且还通过了体检，就差最后录取了！” 张忠田满脸洋溢着笑容。 他连忙拿出一包烟，递给王长根一根： “长根，这可是好事啊，我们村已经很久没人去当兵了，你儿子是最近十年……不对，是最近二十年，第一个去当兵的！正所谓一人当兵，全家光荣，你们要出名喽！” 王长根嘴里叼着张忠田给的烟，心里愕然懵逼，有些欣喜，但与此同时，又有些愤怒。 欣喜的是他的大儿子出息了，竟然当上兵了，这年头当兵可不容易，就算是两年义务兵，听说也不容易挑上，要送钱去打关系才能被跳上，他的大儿子能被挑上，确实可喜可贺。 愤怒的是他大儿子竟然到现在都还没对他吱一声，这简直不把他这个当父亲的放在眼里，这么重要的事情，也不事先和他商量！ “这小子，去挑兵也不事先和我说一声，等他回来，看我不训他一顿！” 王长根嘴上骂着，脸上却也扬起骄傲的荣光。 “你训他做什么？他长大了，自己做决定挺好！”李秀兰对儿子不打一声招呼就去挑兵这事儿，并没有多大的意见，只是觉得有些遗憾。 她心里总觉得，既然已经读到高三了，那就应该咬牙坚持到高考，无论高考成绩怎样，好歹也参加完高考拿到毕业证。 现在就去参军，也不知道能不能拿到高中毕业证。 如果不能拿到，那岂不是白读三年高中了？ 这周末放假，三个儿子都回来了。 王长根一见到王大山，就训斥道： “你小子翅膀硬了是吧，去挑兵也不提前和我们说一声，把你爹妈当什么了？” 王大山翻了个白眼： “你们懂啥？和你们说有什么用？小弟让你们报辅导班，你们有报吗？” 王长根当即怒斥： “你这是什么话？” 王大山面无表情的： “你说得对，我翅膀硬了，等我去当兵之后，你们想管我也管不着了。” 王长根被王大山顶撞得，更加愤怒了，他竟然想去打王大山，好在李秀兰把他拦了下来。 “孩子这么大了，你别再打他，再说了，你打得过他吗？也不看看你这老身子骨什么情况！” 李秀兰这话，就如一根冰刺一般，刺入王长根的内心里头。 他现在确实老了，而大儿子将近一米八的身高，还练了一身的肌肉健子，他确实打不过了。 “大山，你也别对你爸那样，他也是为你好，以后要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还是得和家里商量的！” 李秀兰对王大山苦口婆心说道。 王大山却显得不耐烦： “对对对，你们吃过的盐都比我吃过的米多！我去当兵后，每年都会有补贴的，这些补贴，你们拿去给小弟他上辅导班，别再耽搁他了，他可是我们家里最有可能考上大学的一个人，既想要小弟考大学，又不舍得花钱，天底下哪有那么好的事情，你们也不去城里看看，现在城里哪个读书好的孩子，不是上辅导班补出来的？” 李秀兰和王长根都不再说话了。 不过从他们的表情看来，他们内心里估计还是不太乐意。 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 王小华趴在桌前吃饭，他对大哥这种举动很是感激。 他发誓，他要一辈子记住大哥对他的恩情，等以后如果有能力赚钱了，一定要好好报答他！ 周末短暂的两天时间很快过去。 转眼间王二海和王小华都又回学校去上课了。 王大山却已经不用再回学校。 他已经过了初选名单，很大可能会被选上，只需要在家里耐心等待征兵办的人来接送就好。 可是等了好几天，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王大山倒是淡定，因为他对自己的实力很自信，觉得那些招兵的人，没有理由不挑选他。 王长根和李秀兰却有些不淡定了。 “你们说，是不是因为我们没送钱过去打关系，咱们大山被挤下来了？” 这天吃晚饭的时候，李秀兰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话。 王长根一愣，愁眉苦脸： “还就真有这个可能。” “那咱们要不要去送红包？你说咱们家里好不容易才出一个当兵的机会，要是就这么被挤下来了，那可就可惜了。” 李秀兰满脸担忧。 王长根放下碗筷，给自己点上一根烟，若有所思： “我听说现在当兵竞争很激烈，不送红包就算体检过了也可能会被顶替掉，要不明天我亲自去镇上跑一趟，看能不能找到门路。” 王大山却对此很是反感： “你们这是要干啥啊！不就是当个兵吗？真以为是什么好事吗？要是被顶替掉了，那就拉倒呗！大不了重新回高中去读书，多大点事啊，干嘛去给那些人送钱！你们要真送钱，那我就算正被挑上了，我也不会去当兵！有那钱还不如赶紧给小弟报个辅导班！” 王大山最恨的就是贪官污吏了，他思想上嫉恶如仇，性格上很直很倔，所以王长根和李秀兰听了他这话，也不好再提去送红包打关系的事情了。 只能表面上答应王大山，他们不会再去送红包。 可等到夜深人静，夫妇两人在卧室的床上躺着，再聊起这事的时候，他们还是悄悄咪咪做了个决定。 “我心里总觉得有些不踏实，不行，要不明天你还是去镇上跑一趟，看能不能找到关系！” 李秀兰如此说道。 王长根则说： “大山不是不让咱去找关系吗？还说找关系就算挑上了也不去，你也知道他性格倔得很，要是让他知道咱们找关系了，那他可能还就真有那个胆子去做逃兵，要是他成了逃兵了，那他的人生可就毁了，我听说逃兵会在户口簿上盖章标记，是伴随一生的污点！” 李秀兰翻了个白眼： “你傻啊，你就不会悄悄咪咪去吗？不让大山知道不就成了！明天我给你打掩护，你随便找个理由去一趟镇上！” …… 第152章 王大山当兵(2) 王长根和李秀兰这两夫妇，觉得去当义务兵需要送钱打关系，这以现在的眼光看来，简直是荒唐至极的事情，义务兵并没多大的发展前途，全是为国家做贡献，这样的事情还要送钱打关系？是不是很不可思议？ 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反正那年头，乡里乡亲都流传这一种说法，不给钱打关系就挑不上兵，就算挑上了也可能会被有钱有势的顶替掉。 而且传得有板有眼的，也不知道真假。 第二天一大早，李秀兰早上六点多就做好了早饭，王长根正想要去叫还在卧室里睡觉的王大山出来吃早饭。 “太阳晒屁股了还不起床，怎么这么懒！” 王长根埋怨一句，正要去敲门，却被李秀兰拉住了。 “你让他继续睡，你赶紧吃饭！” 然后压低嗓音，偷偷摸摸的说道： “趁着他还没起床，你吃完早饭赶紧去一趟镇上，赶紧的！” 王长根反应过来，这才连连点头： “好好，我一会就去！” 王长根连忙打了一碗粥，几口把粥嗦完之后，连忙起身推摩托车出门。 彼时他们已经买了一辆二手摩托车。 有了摩托车代步，去镇上方便许多。 然而，就在王长根骑着摩托车出村子的时候，却在村口处看到了一辆军车。 车上下来好些人，有些是领导的穿着打扮，有些军人的穿着打扮。 “老乡，王大山家里在哪里？” 一个穿着军装的人过来热情询问。 “我就是王大山他爹！” 王长根有些愕然，连忙报上身份，连忙询问道： “你们找我大儿子做什么？” 穿军装的人露出洁白的牙齿，灿烂笑着： “这么巧吗，没想到刚来到山沟村就遇到您了！您儿子挑上兵了，我们来您家里慰问呢！” 王长根当即大喜： “你是说，我儿子确定能当兵了？” “当然！”穿军装的人用很确定的语气说道。 “那好，那敢情好！”王长根满脸欣喜的笑容。 他还想着去镇上找关系呢！ 没想到完全不用找关系！ 他就知道，他儿子那么优秀，没理由挑选不上！ 要是他儿子挑选不上，那简直就是国家的损失！ “老乡，带我们去您家见见您孩子吧，我听说您孩子的体检数据，是咱们县城最好的呢！” “好好，我这就带你们去！” 王长根连忙带着一群人回到家里。 李秀兰看到王长根才出去一会儿，就带着这么多人回来，也是惊讶不已。 虽然不太明白是怎么回事，不过还是里连忙迎上去打招呼。 把一大群客人都招呼进屋里，给他们倒上茶水，然后连忙去叫还在卧室睡觉的王大山。 “大山，部队的领导来了，你快起床出来！” 王大山还在睡得迷迷糊糊中，听到这话，当即一惊： “什么？” 他连忙起身，穿好衣服，带着迷离睡眼走出来。 “现在就要去当兵了吗？” 王大山愕然询问。 一个军官走到王大山面前，拍了拍王大山的肩膀，笑呵呵的说道： “不错，是个好苗子，就不知道能不能吃苦，在部队可是很苦的！” 王大山一笑置之： “我在这村里吃了十八年苦了，还有什么苦不能吃的？” 他这话立即引来大家一片笑。 “你有这觉悟，那很不错，以后到了部队，好好表现，部队里不会辜负每一个努力付出的人！付出就会有回报！” 王大山却更加关心另外一个问题： “你们是要今天就接我走吗？我还没做好准备！” 有个领导过来说道： “还没呢，哪有这么快？现在就接你走，那太唐突了，对你不友好，对你父母更不友好，我们这次来，主要是来你家里一趟，慰问一下你父母，顺带通知你出发的时间，下周所有新兵才会统一到县城集合，然后去往不同的地方当兵！” “哦，这样啊，那行吧。” 王大山松了一口气。 他知道去当兵很苦，还想在当兵之前，多休息几天呢。 领导们在王家呆了大半个小时，和王长根李秀兰拉家常唠嗑，显得很是平易近人，还对王长根和李秀兰说，既然他们的儿子入伍了，那他们就是军人家属了，以后遇到什么问题解决不了，可以找部队的相关部门寻求帮助。 “我们部队，绝对不会让任何一个军人家属受到委屈！” 领导还对王长根和李秀兰说了这么一句。 王长根和李秀兰，都被这话感动坏了，热泪盈眶的。 感觉部队领导就是好，果然不愧是人民军队！对得起人民两个字！ 王大山确定被挑选上兵的消息，很快就在村里传开。 当天晚上张忠田就又再次找上门来。 张忠田说道： “既然大山他确定下周就要入伍了，那入伍当天，咱们必须搞一个送行仪式！” 王长根和李秀兰却不想那么大张旗鼓： “还是不了吧，咱没那个钱，也不想那么张扬，让孩子安安心心去入伍就好！” 张忠田却说： “要的要的，一定要的，不然让别的村看到了，还觉得咱们山沟村寒酸！你们放心好了，这事由我来操办，钱我来出，你们不用操心！” 张忠田这话一出，王长根和李秀兰当即感动不已。 “张书记，您可真是咱们山沟村的好书记！” 李秀兰连忙感谢。 这些年来，张忠田帮了她太多忙了。 她发自内心觉得张忠田是个好的村干部。 纵使张忠田这几年来，借着村干部的身份，没少为自己谋私利，但是他也确确实实为村民们做事了。 在他的管理下山沟村肉眼可见在变好。 如今王大山要去当兵了，张忠田竟然还主动帮忙搞送行仪式，而且这钱还他自己来掏，实在是太贴心了！ “别说这话，我张忠田是山沟村土生土长的村民，为山沟村做事，只不过是本分而已！” 张忠田豪爽说道。 这些年他赚了不少钱。 三层高的别墅大楼建起来了，家具装修买了，小轿车也买了。 王大山入伍搞个送行仪式，对他而言只不过是花小钱而已。 最重要的是，花这些点小钱，却可以给自己赚来大名声。 这对他而言，绝对利大于弊！ …… 第153章 再次被父母拒绝 转眼一周过去，到了王大山入伍这一天。 张忠田这个村委书记，亲自为王大山举办了隆重无比的送行仪式。 在村子祠堂前，摆下宴席，宴请全村人来吃饭。 与此同时，还给祠堂上香，举行拜祭仪式。 挑好时辰，然后给王大山戴上大红花，这才全村人一起送王大山出村。 王大山人生之中第一次被这样对待，花团锦簇，万众拥护，鞭炮和锣鼓齐鸣，村民们欢声笑语祝福。 他感觉这次去当兵当对了，就为这一次荣光，那也已经满足，至于往后怎样，那已经无所谓了。 出到村口，王大山回头看向所有来送行的村民： “大家放心好了，我一定会在部队里混出个名堂！” 王大山喊了这么一句话，就上了一辆接送他去县城的小轿车。 山路颠簸，王大山的心也是此起彼伏。 身后送行的队伍渐行渐远，转眼间就消失不见。 王大山眼眶都红了。 这一片生他养他的土地，他内心里其实又爱又恨，爱得没有来由，恨却有千万种理由，但要离开之时，却又不禁黯然伤神。 王长根和李秀兰站在村口，看着远去的车辆卷起的滚滚黄尘，内心里也是百感交集。 他们原本最不指望的大儿子，现在却最先出息了。 他去当兵，给这个家庭带来了第一份荣耀。 王长根和李秀兰都为有这么一个儿子而感到骄傲。 没过多久，村委书记张忠田就带来了一块牌子，上面写着“光荣军属”的字样，让王长根钉在了家里大门的旁边。 王长根把牌子钉上去，左看右看，越看越喜欢。 王大山去当兵之后，家里似乎变得空寂了一些。 虽说自打王大山上初中之后，就没怎么回过家，也就每个星期回两天而已，可如今这一去当兵，那就是至少两年，这两年都再也见不到他一面。 一想到这，李秀兰就心里不免有些忧愁。 她担心儿子在部队过得好不好，吃得好不好，会不会太过苦？ 王大山去部队的一个月后，终于打了第一个电话回家。 “儿子，你过得还好吗？” 李秀兰连忙询问。 她还说道： “要是太苦受不了，咱就回来，咱不逞强。” 这话体现出了她多没见识，多么文盲。 去当兵了，哪有想回就回的道理？ 要是中途退出，那相当于逃兵。 “你这是什么话，再苦再累也得给我咬牙撑着，可不能丢咱们王家的脸面！”一旁的王长根板着脸如此说道。 电话那边的王大山笑了笑： “妈，您放心，这对我而言，不算太苦，不就是每天训练吗？我在学校也是每天训练，没多大区别！我能坚持！” 李秀兰又问： “部队的伙食怎样？要不要我寄钱过去，给你加餐？” 王大山却说： “部队的伙食好得很呢，每天肉和鸡蛋管饱，还有牛奶喝！” 然后他又说： “您要是真有钱，就给小弟报个英语辅导班，他很想学好英语，他成绩这么好，可不能被英语拖后腿了。” 李秀兰点了点头： “好好，我回头去看看。” 可随即又话音一转： “可是，我不知道去哪里给他找辅导班，不知去哪里报名。” 王大山就说： “你将钱给小弟，让他自己去找就好。” 李秀兰就说： “等周末他回家我再和他说。” 这一次电话，李秀兰王长根夫妇，和王大山这个大儿子唠嗑了很多。 他们这才知道，自己儿子去了安徽当兵。 安徽老远了。 山沟村处在粤北地区，距离安徽还有一两千公里的路程，听说坐火车都要一两天时间，这么远的地方，也不知道自家儿子能不能习惯。 这周末王小华回家了。 李秀兰和王长根这对倔种夫妇，终于松了口，说可以给王小华报辅导班了。 王小华知道这是大哥特意叮嘱的，可能用的是大哥当兵的收入。 所以他竟然一反常态拒绝了： “算了吧，还有几个月就中考了，现在报辅导班也只不过是临时抱佛脚，没多大用处了，这钱留给大哥，等他退伍回来，给他娶老婆，或者给他做生意。” 李秀兰不再说什么，她知道王小华这是在妥协。 王长根却连忙露出笑容： “你小子总算懂事了点，知道钱财来之不易！” 然后还笑意洋洋说道： “你就算不上辅导班，考上高中还不是易如反掌的事情？真没必要花那个钱！” 王小华呵呵干笑一下，不去辩驳。 因为他知道，他根本无法改变父亲这个老顽固的思想。 不过，他也提出了一个要求： “爸，妈，等中考过后，我想要去弄一下我的牙齿。” 王小华的牙齿长地很不好，参差不齐，这导致他有些凸嘴，样貌看起来不太好看，甚至有些丑。 他矮就算了，因为牙齿的问题还丑，真正是又穷又矮又丑，这让他变得非常自卑。 以前他懵懵懂懂不去在意这些，可随着青春期的到来，就算他嘴上不说，可心里还是非常在意的。 他真的很渴望自己变好一些。 听说牙齿矫正可以把不整齐的牙齿变整齐，把凸嘴变成正常嘴巴。 他很渴望改变这些。 班里就有一个同学正在做牙齿矫正，他问了一下那个同学，其实也不是很贵，去县城做的矫正，也就三千来块钱。 所以现在，他想要征求他父母的意见，希望他父母能够给他一些支持。 然而，父母给他的答复，却又再一次让他失望。 “你去整那做什么？牙齿还是原装的好，虽然不太整齐，但是能咬硬的东西，要是去弄了，牙齿就咬不了硬的东西了，而且等老了，可能很快就会掉光。” 李秀兰如此说道。 然后还耐心劝说： “儿子，听妈的，妈这是为你好，妈不会害你的，咱别去整牙齿，咱好好读书就行，不需要太过关注样貌！” 李秀兰这是发自内心的真实想法，她真的觉得这是为儿子好，而不是虚假的借口。 王小华一听这话，就心里来气： “我不需要咬硬东西，我只需要牙齿整齐，老了掉光就掉光，人总不能为了老了之后的事情，就把青春荒废了！” 王长根当即板着脸： “你这是什么歪道理？你妈说的是对的，她是为你好，你就是太虚荣了，小小年纪好好读书就行，别太过关注外貌！” 王小华一甩手： “行，你们记住你们现在说的话，要是以后我找不到老婆，你们得为此负责！” 第154章 这或许就是所谓的代沟吧 青春期的懵懂少年，在荷尔蒙的作用下，总会生出这样那样的情愫。 王小华也不例外。 他其实暗恋着班上的一个女同学，也不能说是暗恋吧，就是比较钦慕。 那个女同学不但学习成绩优异，而且长得非常好看，脸很白，没青春痘，最重要的是牙齿很好很整齐。 这和王小华的矮丑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让他在那个女同学面前非常自卑，以至于虽然在同一个班级，但是到现在为止，他都没和那个女同学说过一句话。 他的自卑已经深深地刻在了他的内心深处，他恨自己不能像别的同学那样自信大方，恨自己为什么这样自卑丑陋。 他急切想要做出改变，不单单是为了在钦慕的女同学面前不自卑，还为了能够在上高中之前，塑造出一个全新的自己，好让自己能够在高中里头，有全新的生活。 只可惜，父母的不理解和不支持，让他对残酷的现实完全无力去改变。 他还没有任何经济能力，他只能听令于无知且固执的父母。 最终王小华没能如愿以偿获得整牙的机会。 因为这事，他一直到中考前，都闷闷不乐，就算周末回家，也没再怎么去和父母说话。 一回到家中，他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头，除了吃饭之外，都不再出来。 李秀兰见王小华这样，觉得这也不是办法，就让王二海去开导他。 王二海就带王小华去打篮球。 王小华觉得周末呆在家也怪压抑的，和二哥去打篮球，也好过和父母在一起。 于是接下来好几个周末，他都和王二海一起去村小学里面打篮球。 王小华身体强壮了一些，篮球技巧迅速增长，但是他的身高依旧是那么矮，似乎已经不再长高了。 “二哥，你说咱爸妈究竟是怎么了？我以前说想报英语辅导班他们不愿意，现在说等中考完去整牙齿，他们也不乐意，难不成我们这些亲生儿子，还不如他们手里头的几千块钱重要吗？” 两人打完球，坐在篮球场旁边的椅子上聊天。 王小华满脸苦涩，说出自己的心事。 “你别这么想，我觉得爸妈肯定把我们看得比钱重要，只是老一辈的思想和我们不一样，他们不让你整牙，或许是因为觉得一口健康的牙齿，比一口整齐的牙齿重要吧。” 王二海如此解释。 其实他内心里也理解不了父母的种种行为。 在他看来，父母很多行为都很奇葩，很可笑。 这或许就是所谓的代沟吧。 “我这样子，这么矮，这么矬，家里还穷，以后肯定是娶不到老婆的了。” 王小华叹气一声。 “你就为这个发愁吗？老实告诉你二哥我，你是不是有喜欢的女生了？” 王二海开始八卦。 作为同一代的年轻人，王二海一下子就看穿了王小华的心思。 王小华脸色微微一红，矢口否认： “哪有，只是……我实在不明白，为什么大哥长得又高又帅，二哥你也不差，我怎么就又矮又矬了？有时候我甚至都怀疑，我和你们是不是亲生的。” 王二海笑道： “你别瞎想这些，看你这脸型，和咱爸他简直一个模具刻出来的，怎么可能不是亲生的？” 然后还安慰道： “你就是还没怎么发育，等你上了高中发育了，长开了，你肯定会又高又帅！” 王小华叹气：“希望如此吧……只是，我的牙齿如果不做矫正的话，没法改变了，这牙齿太丑了，有时候照镜子我都想拿钳子把我这嘴里的牙齿给拔了。” 王二海拍了拍王小华的肩膀： “别想那么多，现在好好学习，爸妈不愿意给你钱去整牙齿，那等你中考过后，咱自己去做暑假工赚钱，拿自己的钱去弄，他们总该没有意见了吧？” 王小华闻言，也觉得有道理。 “对，他们不给钱我弄，那我就自己去赚钱弄！” 在王二海的开导下，王小华内心里的无力感渐渐褪去。 说到底命运终究还是掌握在自己的手上，他已经长大了，不能什么事情都让父母来帮忙，更不能让他们来主导自己的命运。 他们一辈子都是失败的，如果让他们来主导自己的命运，只会跟着也坠入失败的轮回。 王小华不再为自己的牙齿而苦恼。 他又全身心投入到学习之中。 他的目标变得明确，那就是先考好中考，等中考一结束，他就去找暑假工，打暑假工赚了钱，然后就去整牙齿。 另外，他还在内心里暗下决定，以后无论遇到什么问题，都不再去询问父母的意见了。 时间转眼就过去几个月。 中考终于来临了。 王小华参加完中考之后，不等中考成绩出来，就想要去找暑假工。 可理想很美好，现实却很残酷。 他突然发现，这个偏僻的小镇子上，根本就没有人要暑假工。 而如果去县城找暑假工，那他还得在县城里找个住的地方。 他一点钱都没有，哪租得起房啊？ 想去工厂打工吧，他还未成年，个子又矮小，肯定没有工厂愿意要他。 王二海就安慰他： “找不到暑假工也别伤心，等上了高中，再去找兼职就是了。” 王小华闷闷不乐，只能接受这个现实。 王二海又说： “我去县城附近的厂里看看，看人家招不招我，要是招我，我赚到的钱先给你用。” 王小华闻言，很是感动。 “二哥，无论结果如何，我都感谢你！” 王二海笑道： “大家兄弟一场，你和我说这个干嘛！” 王二海抽空去了一趟县城，在县城里转悠了一圈，最终却也没能找到工作，他也还没成年，一般的工厂不敢要他。 县城新开的麦当劳倒是招兼职，而且时薪还算不错，12块钱一个钟，但是需要健康证，而且每天要工作到晚上很晚才能下班，王二海没钱去办理健康证，而且太晚下班他没法回家，又没能力在县城租房，所以只能放弃这份工作。 王二海回到家中，将这事情告诉了王小华。 王小华对此并没有什么怨言，他依旧感谢他二哥为他做出的努力。 王二海满脸歉意道： “要是我再大一岁就好了，那样就有工厂收我了，只可惜我才17岁。” 王小华就说： “二哥，这不怪你，你已经尽力了。” 然后故作轻松说道： “找不到暑假工就拉倒呗，咱在家里尽情地玩一个暑假，也未尝不是好事！” 王二海这时却突然灵光一闪： “对了，我还有一个方法可以赚钱，不过就是苦了点，不知道小弟你愿不愿意试一试？” 王小华一愣，连忙询问： “什么方法？” 第155章 第一桶金 “我们去山上挖土茯苓，现在每隔一段时间就有人进村收土茯苓，五块钱一斤，我看村里的一些人去挖，一天能挖好几十斤呢。” 王二海如此说道。 王小华想了想，五块钱一斤，一天只要挖二十斤，那就有一百块钱，那么一个月下来就是三千块钱，暑假近两个月的时间，那赚够整牙齿的钱绰绰有余了。 于是他立即就跃跃欲试： “那咱们现在就去挖吧！” 王二海一愣： “现在就去？” 王小华点了点头：“对，现在就去，立马行动！” 于是兄弟二人，穿上解放鞋，戴上草帽，拿着锄头，砍柴刀，蛇皮袋，铁锹等工具，当天就上山去挖土茯苓。 土茯苓长在山野之间，它的藤蔓和金刚藤很像，茎块也很像，山里的金刚藤要比土茯苓更多一些。 城里人估计分不出两者之间的区别，不过王小华和王二海从小就有上山的经验，所以要区分这个并不算难事。 困难的是将土茯苓的茎块挖出来。 土茯苓的茎块长在很深的泥土里面，有些甚至能长到一米多深的地底下。 山上的黄泥土很坚硬，而且还有各种树根盘错，就算是成年人，想要挖一个一米多深的山坑也不容易，更别说王二海和王小华这还未成年的兄弟俩了。 结果他们挖第一棵土茯苓的时候，就挖得气喘吁吁，累得不行。 花费了两个多小时，终于见到了土茯苓的茎块。 然而这结果却不能让他们有半点欣喜，因为这一株土茯苓的茎块很小。 全部挖出来，也就一斤不到的重量。 这一天兄弟两人一直挖到下午太阳下山时，才从山上下来。 回来的时候称了一下收获，结果才五斤多一点。 距离一天挖二十斤的目标，还差老远。 这不由让兄弟二人沮丧。 “这也太难挖了吧，挖了一整天才挖到这么一点！” 王二海长叹一口气。 为了这点土茯苓，他手掌都磨出水泡了。 王小华也是有些气馁。 但是眼下对他们兄弟二人而言，除了挖土茯苓能够赚点钱之外，已经没有别的方式能够赚钱了。 所以他就说： “二哥，今天是因为我们没经验，这才会挖这么少的，以后慢慢积累经验，肯定能挖更多。” 王二海也觉得王小华说的有道理。 于是第二天一大早，兄弟俩又打起精神进山去挖土茯苓了。 李秀兰看在眼里，心里高兴，觉得两个孩子都懂事了，懂得自己去赚钱了。 王长根对此也是露出满意笑容。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他们年纪其实也不小了，暑假不能再只想着玩耍，能够主动去赚钱，那确实懂事了。 可他们夫妇二人却从没深入去想过，如果王小华不为那点钱而忧愁，能够利用暑假这么长的时间，去提前学习高中的知识，那又会是怎样一番景象？ 只能说，穷人家的孩子，不单单是金钱上的贫穷，他们身上还有无数看不见摸不着的枷锁，在束缚着他们，让他们在成长的道路上，看起来早熟，实际上晚熟。 所谓的成熟其实并不是做点家务，赚点小钱，而是在面对现实社会和未知的前途的时候，能够看透层层迷雾，知道社会的本质，做出对自己最有利的选择。 很明显，聪明如王小华，他也不能做到这一点。 又或者说，他能够看透这一点，但却不能去做出对自己最有利的选择。 他已经努力去争取了，他想要报英语辅导班，但最终无疾而终，他想要把那一嘴丑陋的牙齿矫正好，但却得不到任何支持。 其实他总能做到对自己最有利的选择，但是总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在阻碍他，这一双大手源自于他的父母，他的家庭。 这是多么可悲的事情，可是李秀兰和王长根却以此为傲，在他们的打压和限制之下，让孩子变得所谓的“懂事”，以长远的将来换取现在的利益，他们却还毫不自知。 因为有了昨天的经验，今天兄弟二人上山挖土茯苓的效率，果然高了许多。 昨天他们鉴别不出哪些土茯苓茎块比较大，看到了就挖，导致挖了很多小的，吃力不讨好。 今天他们总结出了经验，发现藤条越粗的，土茯苓茎块往往会越大。 所以他们只去挖那些藤条粗的，细的都不去挖了。 这一天下来，兄弟二人挖的土茯苓株数比昨天少，但是挖出来的茎块总重量，却比昨天要多一倍还要多！ 今天一天下来，他们竟然挖到了十五斤！ 距离二十斤的目标，就差五斤！ 兄弟二人背着蛇皮袋从山上下来，他们的心情是美丽的，一如身后那火红如花的晚霞，勤劳付出终于换来了收获，这种正向反馈，可以给人以激励，给人以愉悦的感觉。 所以他们虽然很累，但是却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时间转眼过去一周多。 这天收购土茯苓的药材贩子进村了。 王二海和王小华带着挖好的土茯苓去给药贩子收购。 村里除了他们兄弟俩之外，还有好几个村民是专门进山挖土茯苓的。 老早就有村民带着自己的土茯苓来给要菜贩子过秤。 王二海和王小华在排队等候着。 “你俩小娃子，也去挖土茯苓啊？” 何大树呵呵笑着，露出满嘴的黄牙。 这个大龄单身汉，以前因为和外人合伙偷李秀兰放在村口外面的建筑材料，被警察抓进去关了一年半载，现在出来之后老实多了，不再偷鸡摸狗，而是进山搞山货赚钱。 他这几年来也经常去挖土茯苓。 除了挖土茯苓之外，他还去抓野生动物，去砍木材。 已经步入老年的何大树，因为生活没有保障，所以每天都还得去干重活，不过他也乐在其中，及时行乐，一有钱了，就跑村里的赌场去赌钱。 “是啊，大树伯伯，我们打算利用暑假挖土茯苓赚点生活费。”王二海笑呵呵的回道。 这时候，轮到兄弟二人的土茯苓上秤了。 药材贩子将二人的土茯苓放到铁秤上，满满的两蛇皮袋，刚放上去，就非常之压秤。 拨弄秤砣，得出结果： “一共九十八斤，看你俩小娃子，挖这么多土茯苓也不容易，四舍五入算你们一百斤好了！” 药材贩子很是豪爽，掏出五百块钱就给兄弟二人。 王二海拿了钱，连忙道谢： “谢谢叔叔，祝叔叔您发大财！” 药材贩子哈哈笑着： “你小子倒是长了一张会说话的嘴！” 第156章 地下网吧上网 这五百块钱，是兄弟两人第一次凭借自己的努力赚来的钱！ 算得上是他们人生之中的第一桶金。 王二海为此高兴得不得了，他打算明天给自己放一天假，恰巧明天是赶集日，他要去镇上好好玩耍一番。 “小弟，明天要不要一起去镇上玩耍？我带你去玩好玩的。” 王二海笑嘻嘻的。 王小华有些犹豫： “去玩什么好玩的？我还想攒着钱整牙齿呢。” 王二海拍了拍王小华的肩膀： “放心，花不了几个钱！” 然后还说： “这钱赚了，那就得懂得享受，只闷头赚钱，却不拿钱出来享受，那赚钱还有什么意义？” 王小华觉得王二海这话说得有点道理，但是却又觉得有点不太对劲。 不过最后他还是点头答应了。 毕竟他和他二哥一起辛苦了一个多星期，他二哥想要去玩耍，那他可不能扫了他二哥的兴致。 于是第二天，两人就一起乘坐小四轮去往镇上。 来到镇上这边，王二海带着王小华进入了一个地下网吧。 这里乌烟瘴气的，很多青少年正在上网打游戏。 王小华闻着空气中浓烈的烟味，觉得有些不适应。 王二海去前台开了两台机子。 “小弟，我教你玩游戏，这个cf，只要你玩几局，肯定就会爱上它！” 王小华点了点头，然后跟着王二海一起玩cf。 结果没玩一会儿，王小华就死了好几次。 最重要的是，第一人称视角的游戏画面，晃来晃去的，王小华感觉很不适应，玩了一会儿就有些头晕目眩。 而且他作为一个新手，一直在拖他二哥的后腿，这让他觉得怪不好意思的。 于是他就说： “二哥，要不你自己玩吧，我实在不是玩这个的料，画面晃得我比晕车还难受，再玩下去我可能就要吐了。” 王二海对此笑笑，不再强求王小华和自己一起玩： “那行吧，那你自己想玩什么就玩什么，桌面上有好几款游戏，这电脑开了三个钟，一块五一个钟呢，可不能浪费了，我继续玩我的！” 王二海戴着耳机，继续专注地玩着cf。 王小华对游戏不感兴趣。 他打开百度搜索，使用二指弹，随意搜索着一些东西。 突然想到他的英语成绩一直提不上来，也不知道网上能不能搜到英语的教学方法。 于是就抱着试一下的心态去搜了一下，结果还就真弹出了很多英语教学的方法来。 那时候最流行的英语教学还不是新东方，而是那个李阳的疯狂英语。 王小华点开一个李阳疯狂英语的演讲，标题叫“把英语踩在脚下”，视频里讲的学习方法有些极端，但是却极具煽动性。 其中有一点让王小华深感共鸣，李阳说学英语一定要有勇气开口，不开口学不好英语，开口大声朗读，才能培养出语感，培养出了语感，才能看到一句英语，就在潜意识里做出最正确的选择，语法反倒是其次的，因为老外也不学语法。 王小华觉得，自己可能就是因为不敢开口，培养不出语感，才会学不好英语。 再仔细去想想班里那些英语成绩好的同学，他们的英语口语，确实都挺好的。 那么该怎么开口学英语呢？ 王小华带着疑问继续看下去。 视频里说了一个简单粗暴的方法，那就是背单词，朗读英语文章，如果有条件，还可以跟着英语新闻来读。 王小华以前也是背单词，背课本，但是他是默记，没有读出声来，因为很多单词他发音不准，这让他不敢开口。 “一定要开口去读，不能学哑巴英语，不然你永远也无法取得真正意义上的进步，开口学英语，迈出第一步，你距离成功就不远了！” 王小华被这话给打动了。 最主要是李阳的演讲太有煽动性了。 且不说这方法正不正确，但确实能鼓舞人行动起来。 “二哥，我想去买个mp3！” 王小华突然对身旁的王二海说了这么一句。 他想要买个mp3来下载一些英语音频，然后跟着音频来朗读背诵。 或许有mp3的辅助，他这个暑假就能把英语补上来。 “你说啥？” 王二海戴着耳机，耳朵里全是巷战的枪声，没听到王小华说的话。 “我说，我想去买个mp3！” 王小华重复了一下他的话。 王二海一愣，有些愕然： “你不是说要攒钱整牙齿吗？” 王小华却说： “整牙齿很重要，但是学好英语也很重要！等会你陪我一起去买好吗？我不太懂。” 王二海爽快答应： “行行行，等会下了机，我就陪你一起去！” 王二海说完这话，就继续打游戏。 王小华则是继续去看英语教学视频。 越看他就越觉得自己错过了很多。 如果小学三年级的时候，他就能够上网看到这些通俗易懂的英语教学视频，他的英语成绩，何至于落后这么多？何至于拖他的后腿？甚至发展到都快要成为他无法克服的心魔的地步！ 只能说，信息和工具这俩东西，真的比努力重要太多了！ 你能获得比别人先一步的信息，那你肯定就能比别人事半功倍！ 你能有一个好的工具，那你无论做什么肯定都会比别人轻松许多！ 王小华似乎突然明白，为什么城里的孩子能够学习这么好，他们不但能够获得比农村孩子更多的信息，而且还能够使用比农村孩子更先进的学习工具。 就比如mp3这小小的东西，很多农村孩子都不会有，城市里恐怕早已司空见惯。 从地下网吧出来，王二海带着王小华去了一趟镇上的手机店。 他们花了两百多块钱，买了一个mp3，这mp3带有内存卡和耳机，能够装下很多音频。 买了mp3之后，王小华又让王二海带他回地下网吧里头，开了半个钟的电脑。 王小华在电脑上，将高一的英语课本的文章音频都下载了下来，除此之外，他还下载了疯狂英语必背20篇英语作文，准备回去之后，每天抽空跟着音频朗读。 他觉得他只要努力一个暑假，上高一的时候，英语肯定不会再拖后腿。 然而，等他带着mp3回到家里，却发生了一件让他始料未及的事情。 这件事对他的打击，可以说是前所未有的…… 第157章 内心的裂痕 王小华和他二哥一起，带着mp3回家，当天晚上，就被父母发现了他买了个mp3。 他其实也没藏着掖着，因为这是他用自己的钱买的，而且他买这东西的意图并不是为了贪图享乐，而是为了学好英语。 他觉得无论如何，父母都应该不会反对了吧，又没有花他们的钱！ 然而，让王小华想不到的是。 他的父亲王长根知道了这事之后，竟然非常之生气。 “你花那么多钱买那玩意干什么！才刚刚中考完没多久，你就不想学习了吗？” 王长根黑着一张老脸，对王小华厉声质问。 王小华很是愕然，也很是生气。 他不明白父亲为什么要对他这样的态度，他根本就没做错什么。 于是就顶撞了回去： “我买什么不需要你管，我又不花你的钱！” 结果就因为这一句话，王长根竟然当即暴怒，他立马打了王小华一巴掌，还去抢过王小华手中的mp3，当着王小华的面，直接砸烂！ 王小华当时就懵逼了。 王二海也是诧异无比，连忙说道： “爸，小弟他为了学好英语才买的mp3，你怎么能不问清楚就砸东西，这玩意要两百多块钱呢！” 王长根却不以为然，冷冷说道： “我看他就根本不想学习，只是想着玩乐享受！王二海，你别替他说话，别以为我不知道，是你带坏了他的！” 王二海满脸的无语。 王长根还言之凿凿说道： “王二海，要是让我发现你再带你小弟去外面鬼混，我连你一起打！” 看着父亲那狰狞的面孔，王小华内心的委屈无处诉说，他双眼默默流下了泪水。 那一刻，他真的恨极了这个父亲。 他恨不得将这个父亲掐死！ 什么亲情，什么父爱，什么家庭的温暖，他统统不去管，他只想掐死这个老不死！ 但是他却没有这样去做，他只像一根木头那样杵在原地，就连流泪，也没有发出一丝一毫的声响。 他只将这份恨深深地埋藏在心底。 “小华，你也别怪你父亲，他也是为了你好！” 李秀兰这时候过来安慰王小华。 她从王小华的表情中察觉到了不对劲。 王小华冷冷笑了出来： “呵呵，每次都说为我好，可每次都在阻止我变得更好，也不知道你们心里是怎么想的，是愚蠢呢，还是恶毒？” 王长根听了这话，又勃然大怒： “你竟然敢说我们恶毒？如果没我们生你养你，你什么也不是！” 王小华不再说什么。 他转身回自己的卧室里面去，把自己关了起来。 一直到吃晚饭的时间，他都没出来。 李秀兰看在眼里，痛在心里，就去敲门： “小华，出来吃晚饭，别一整天闷在屋里，别生气了，你爸终究是为了你好才这样做的。” 王小华依旧没出来。 王长根冷冷道： “他不出来就算了，别叫他，我看饿不死他！” 李秀兰刮了王长根一眼，其实她内心里也觉得王长根的教育方式过于粗暴，不适合王小华这种内心敏感的孩子。 但是她和王长根终究是夫妻，不能为了孩子而让身为父亲的王长根失去威严。 王长根这么在乎面子和尊严的男人，如果在孩子面前失去尊严，那对他而言无异于让他生不如死。 如今经济条件好了，家庭环境也比以前好了，她和王长根很少再吵架，她不想因为这点小事又再重回多年前那种吵个不停，一地鸡毛的生活。 “二海，你去劝劝你小弟。” 李秀兰这时候使唤王二海去劝说。 王二海心里也恨王长根这个父亲，这个父亲就像是个昏庸的暴君，为了维护自己的权威，不管青红皂白，做出各种匪夷所思的决定。 不过他更加心痛他的小弟王小华，他知道王小华一直在努力学习，努力去变好，可最大的阻力偏偏来源于家庭，这对王小华而言，是最无力最绝望的。 “小弟，你开一下门，我有事和你说。” 王二海来到王小华的卧室门前，轻轻敲了敲门。 “二哥，你什么也别说了，我不饿。” 卧室里传来王小华带着怨气的声音。 “小弟，我不是来劝你的，我真有事和你说。” 王二海如此说道。 王小华这才去把房门打开。 王二海走进去之后，就把房门反锁上，不让王长根和李秀兰进来。 他对王小华低声说： “你别丧气，咱不是还剩两百多块钱吗？回头再悄悄去买个新的mp3不就行了。” 王小华一愣，随即苦笑： “要是让他知道，他肯定又会砸烂。” 王小华不再称呼王长根为父亲，从此以后只会用“他”来代替。 “你傻啊，别让他知道不就行了？” 王二海低声说道。 王小华一愣，也觉得有道理： “可是，我原本打算利用暑假时间来学习英语的，如果要在家里学，恐怕不可能不会被他发现。” 王二海就说： “那你悄悄咪咪学，反锁着房门，别让他进来。” 王小华还是犹豫： “我需要大声朗读，改变我学哑巴英语的习惯，大声朗读很难不让他知道……” 王二海就说： “你等他去开工了再学不就成了，他不可能一整天都在家里守着。” 王二海这时又说： “小弟，你一定不能因为这点小事就自暴自弃啊，要是因为这点小事就自暴自弃了，以后你只能去外面打工，做最底层的工作，你依旧摆脱不了他的束缚，你学习不是为了这个家庭，更不是为了他，而是为了你自己，你懂吗？” 王小华若有所思，缓缓点头，觉得王二海说的很有道理。 “二哥，你说得对，你也要努力了，下半年开学你就读高三了，要不我们一起学吧！没准你也能考上大学！” 王二海却笑道： “考大学这种事情，还是交给你去办吧，我想都不要去想，我自己什么水平我清楚，我也就比大哥成绩稍微好一点而已，平时考试总成绩才三四百分，哪能上什么好大学啊？我已经盘算好了，等高考一结束，我就出去城里工作。” 王二海还笑道： “要是这个暑假咱挖土茯苓赚不够你整牙的钱，等我出去打工之后，赚到了钱立马让你去整牙！” 王小华听了这话，感动无比。 “二哥，你对我太好了，你真的太懂我了。” 王二海笑道： “咱是同龄人，不是父母那老古董，我懂你不是很正常吗？” 然后他说： “你也别太过怨恨咱爸，也就是思想不同，观念不同，有代沟而已，说到底，他终究是咱爸，这是咱们永远也无法改变的事实，无法改变，那就要学着去接受。” 王小华点了点头： “嗯，二哥，我知道了！” 第158章 逆势而上，考进全校前五 王小华虽然点头答应了王二海，不去记恨王长根这个父亲，但是要他内心里真正做到放下，又谈何容易？ 大道理他其实比谁都懂，做子女的要懂得感恩，要体谅父母的不容易，可是真实情况落到自己的身上，自己一次又一次被父母伤害，那种感觉，真不是那么轻易就可以释怀的。 别说现在不能释怀了。 就算是等王小华长大成人了，每当他回想起少年时候的种种事情，他依旧无法理解父母当年的做法！ 如果他叛逆，如果他去学坏，如果他厌学，他被父母打，被父母骂，被父母各种限制，那他长大后绝对不会对父母的行为有任何怨言。 只可惜，他并不叛逆，并没有去学坏，并没有厌学，相反，他在小小年纪就懂事得可怕，就深刻意识到读书是他走出农村的唯一道路，所以他不遗余力去学习，去让自己变得更加优秀，可在这努力学习的道路上，最大的阻碍竟然是自己的父母，这让他怎么可能做到释怀？ 王长根还没有意识到，他砸烂的不单单是一个小小的mp3那么简单，他砸烂的还有他和王小华之间的父子关系。 王小华并没有因为这事而变得堕落厌学，但是这并不代表着王长根的做法就是对的，只能说王小华这孩子真的很抗造，要是换成别家的孩子，自己努力想去学习，却被父母各种阻挠和不理解，估计早就叛逆不学了，直接去和学校外面那些将头发染成五颜六色的社会青年混在一起了。 然而王小华并没有，他内心里想要变好的想法更加强烈了。 那是源自于他想要摆脱原生家庭的驱动力。 他内心里发誓，一定要考上好大学，摆脱这对无知且愚蠢的父母。 他已经被他们耽搁得够多了，他不想再被他们拖着爬不出这山坑里头。 此后的日子，王小华又和王二海一起去挖了一个星期的土茯苓，赚到了七八百块钱。 然后他就不再去挖土茯苓了。 虽然没有赚够矫正牙齿的钱，但是他不再那么强烈想要矫正牙齿。 他更想抓紧时间学习英语。 他听取了他二哥的意见，又偷偷去买了个mp3，重新下载了一些英语的学习资料。 他每天故意睡到很晚才起床，等王长根和李秀兰都去开工了，他才起来，然后大声朗读英语。 通过开口朗读英语，对照着mp3里面的音频发音，不断纠正自己的发音，王小华似乎逐渐找到了学英语的感觉，逐渐找回了曾经学习的自信。 他能够明显感觉到，自己语感上好了许多，不需要刻意去在乎所谓的语法，有时候也能够做出正确答案，似乎很顺其自然就知道正确答案那样。 王小华和他二哥分享了他的学习方法，觉得这样做非常有用，他想要拉他二哥一起学习。 然而王二海却拒绝了。 他宁愿去山里挖土茯苓，也不愿意闷在家里读那些鸡肠一样的英语。 王小华对此只能无奈苦笑。 转眼就到了中考成绩公布的日子。 王小华的中考成绩竟然出奇的好，他考了七百多分，在全校排名第九！ 这是他初中三年以来，第一次挤进全校前十名！ 这个成绩，在高中进入特尖班应该是没问题了。 不过王小华并没有为此而感到多高兴。 他有更加高远的目标，他相信只要攻克了英语这个难题，他上高中之后，肯定还能取得比初中更好的成绩！ 说到底初中就是被英语耽搁了！ 上高中之后他要开始全新的生活，抛弃初中的时候英语所带来的心魔，他的目标不是全校前二十，也不是全校前十，而是全校第一。 他已经很久没再拿过全校第一了。 想起以前读小学的时候，他几乎次次考试都毫无悬念拿到第一名。 那似乎是很远的时光，但是仔细算算，也只不过是过了四五年而已。 时间匆匆流逝。 转眼就到了九月份，开学的时间。 县城就只有两个高中，王小华报的高中和他二哥是同一所高中。 一来是因为新生入学的时候，他二哥可以给他一些照应，让他快速适应高中生活。 二来是因为这所高中以学风严格着称，和隔壁那所高中崇尚自由的教学风格完全不同。 王小华上高中可不是来玩的，他目标非常明确，那就是要考到一所好的大学。 一切果然和王小华所想的那样，新生开学的那一天，他就发现，他被分配到了特尖班里面。 在集齐了几乎全县的尖子生的特尖班，王小华的初始排名依旧不是很高，他的学号是25号，也就是说他的成绩在班级只能算是中等。 不过高中是一个全新的开始，可不能再用初中的成绩来衡量。 高中的数学，比初中至少要难一个维度。 初中数学死记硬背也能考到好成绩，而高中数学需要开始注重逻辑思维。 而逻辑思维这东西，恰巧是王小华这种天生聪颖的男生所拥有的。 所以第一次高中月考，他的数学就考了一百四十分。 这让他和别的同学拉开了很多的距离，特别是一些数学不太好的女生，更是被他甩在了身后。 再加上他暑假的时候恶补过英语，这次月考让他不再英语上那么吃亏，虽然说还没能到达非常顶尖的水平，但是第一次月考的英语成绩，他也考一百二十多分。 这可比他在初中的时候要好很多了！ 因为英语不再那么拖后腿，所以这次月考，王小华竟然一举挤进了全级前十名。 这是一个非常好的开头，给王小华带来了很大的信心提升。 他已经很久没有在学习上取得过成就感了。 这次月考给他带来的成就感，让他重新体会到了那种心跳加速的喜悦和兴奋。 而这些喜悦和兴奋，给他带来的动力，远远比父母那种打压式教育带来的效果要好很多。 王小华借着这份喜悦，继续埋头学习。 转眼到了期中考试，他竟然考进了全校前五。 他对此很是高兴，不过他不会再将这份喜悦传回给家里。 他不会再对家里说有关于自己的任何问题，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他都不会再去说。 所以期中考试成绩出来的这个周末，他回到家之后，对父母依旧是什么话都不说，什么情绪都不表露，除了吃饭之外，就回卧室里去学习。 不过他二哥王二海却藏不住事儿，他考了全校第五的成绩，早就被学校公布在光荣榜上了，他二哥知道这事，回家之后，吃晚饭的时候就对父母炫耀起来： “爸，妈，你们知道吗？小弟他这次期中考试，考了全校第五，可牛了！” 李秀兰听了，高兴得不得了： “那敢情好，明天我就杀个鸡庆祝一下！咱小华已经很久没考过这么好的成绩了！” 王长根脸上也是洋溢着笑容，不过他嘴上说的话却让人难以理解： “看来暑假的时候，我砸了他的mp3是无比正确的选择，我砸的不但是他的mp3，我还把他给砸开窍了，这才能让他考到这么好的成绩！不然他还像从前那样，得过且过，不上不下半桶水！” 王长根竟然觉得王小华成绩变好都是他的功劳！ 这让王二海听了都有些哭笑不得，他很想说什么，但是嘴唇动了动，最后却什么都没说，因为他怕说出实情，这个暴君一般的父亲又要生气，又要去砸他小弟的mp3。 至于王小华，他面无表情，心无波澜，就像没听到王长根说的话那样。 他吃完碗里的饭，放下碗筷： “我吃完了，回房间去了。” 然后起身就走，从始至终，都没看过王长根一眼。 …… 第159章 王长根的炫耀 王小华不再像从前那样在乎自己的身高和牙齿，因为他知道，身高他是无法改变的，只能顺其自然，牙齿他也是暂时无法改变的，只能以后赚了钱才能去矫正。 他现在唯一能够改变的，就是他的成绩，而且通过暑假的努力之后，他在英语上好像开窍了。 一窍通，百窍开。 他学习英语不再像从前那样吃力。 他也不再像从前那样自卑不敢开口，他读英语的时候，都会高声朗读，不去在意别的同学的目光。 他不需要像从前那样花费大量时间在英语上，却能取得比从前更好的成绩，这让他有更多的时间去学习别的科目，让他更加均衡地发展。 正向的反馈让他对学习变得更加感兴趣，也更加有动力了。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至于他父亲认为这是他把他打开窍了的功劳，王小华只觉得非常好笑，不过他不会去反驳，确切地说，除非必要情况下，他不会再主动去和他父亲说一句话。 作为父亲的王长根，他还丝毫没有意识到后果的严重性，他压根不知道他的小儿子的真实内心想法是怎样的。 这晚他还去了村委书记张忠田家中，他在张忠田家里喝了点酒，炫耀起他的小儿子来。 “我小儿子这次期中考试考了全校第五，话说咱们山沟村，在高中能取得这样的成绩的人，似乎还没有出过一个吧？” 王长根这一辈子可谓是窝囊惯了。 他年轻的时候做生意失败，家庭经营失败，钱没赚到，老婆孩子没照顾好，甚至还成为了别人眼中的笑话，被戴了绿帽还不敢离婚。 他窝囊了一辈子，现在总算是可以扬眉吐气一次了。 所以他就来张忠田家里炫耀，因为他知道，只要将这事告诉张忠田，不出三日，张忠田肯定就会让全村人都知道。 “长根，你生了个好儿子，你家小华，打小就聪明，注定了是学习的料！” 张忠田满脸的羡慕。 相比起王长根的儿子，他张忠田的儿子，和大多数农村出身的孩子一样，成绩差得离谱，连高中都考不上，最后只能去读技校。 “什么叫打小就聪明？”王长根却不赞同张忠田的看法，他醉醺醺的脸色，一本正经说道：“那是我这个当爹的管教有方！你们不知道，我小儿子读初中的时候，成绩并没有这么好的，初中他只能考全校二十多名，现在高中却能考全校第五！初中只是这个镇上的初中，高中那是全县城的高中，高中考全校第五，比初中考全校第一还难！要是没我的教导，那小子别说全校前五了，就算全校前五十，估计都进不了！” 王长根扯着嗓门，醉醺醺地说着话。 张忠田好奇道： “哦？是吗？你是怎么教导你家小儿子的？” 他确实发自内心很好奇。 全村那么多孩子，就王长根家的小儿子有出息，其他人家的孩子都是半桶水，天赋是一方面，家庭教育确实也是另一方面。 所以张忠田不觉得王长根这是在吹牛皮，而是觉得他估计还就真有自己的一些办法。 王长根就说： “我教导我儿子的最重要方法就是，别让他接触任何电子产品，手机，mp3，mp4，都别给他！” 王长根真的以为是自己教导有方，他把话说得有板有眼的： “你可能不知道，读小学的时候，王小华那小子，接触了录音机，结果，原本年年考第一的，一上六年级，立即就考到年级前十开外了！后来上了初中，他依旧考不进年级前十，就是因为录使用音机的后遗症！再后来，中考完之后，他和他二哥去挖土茯苓赚了点钱，买了个mp3回来，我看到了，当即生气无比，当着他的面，就把那个价值两百多的mp3给砸了！这一砸，虽然我也心痛，但是效果却粗出来了！你猜怎么着？我把他的脑壳也砸开窍了！这才让他在高中考到全校第五名！” 最后王长根还来了一句总结： “电子产品，就像是旧时代的鸦片，害死人！绝对不能给孩子玩！” 张忠田点头如捣蒜，深以为然。 因为他早早就给他儿子买了手机，现在他儿子整天只知道抱着手机玩，确实害人不浅。 “早知道我就不给我儿子买手机了，只是遭不住他的软磨硬泡，心软了就给他买了一个，结果害了他，现在高中那么容易考，他竟然都考不上，唉！” 张忠田叹气一声。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别看张忠田做村委书记做得有声有色，带村民们一起致富的同时，自己也赚了不少钱。 但是他儿子始终是他难以解决的烦恼。 这小子现在只能去读技校，读完技校出来之后，都不知道能够去干嘛？ 去进厂打工，他估计受不了那个罪。 去跟人家学技术，他又不可能沉下心来。 他真的很羡慕王长根家里的三个孩子。 王长根的大儿子是全村第一个去当兵的孩子，那多风光啊！ 王长根的小儿子，是全村第一个学习非常优秀的孩子，高中全校第五，那可不得了，以后考上大学，估计是板上钉钉的事情，现在唯一没确定的就是，他会考去哪一所大学。 王长根的二儿子，虽然比较平平无奇，但是人家至少也上了高中，不至于落魄到去读技校。 读了高中，拿了高中文凭，也好过只能去技校混日子。 “张书记，你也别太过担心，你儿子现在就是还没开窍，等过几年他开窍了，那他自然会努力进取！” 王长根嘴上说着安慰张忠田的话，可他心里却早已得意洋洋。 在张忠田的儿子的对比之下，更加显得他的儿子有出息，更加能够满足他的虚荣心。 他的虚荣心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满足过了。 相比起大儿子去当兵时候所带来的风光，现在小儿子的学习成绩让他觉得更加荣耀。 “呵呵，我那臭小子，等他开窍，恐怕已经晚了，他就不是读书的料，我现在已经对他没什么奢求了，三年技校，他已经读了两年了，现在只要他安安心心读完最后一年，拿到毕业证，然后出来本本分分找份工作，然后找个老婆结婚生子，不让我操那么多心，那就已经是烧高香了。” 王长根就恭维道： “这些你放心好了，你儿子以后肯定会让你抱个大胖孙子的！” 第160章 张忠田的儿子带了个女孩回来 也不知道王长根这嘴巴是不是开过光。 他只是无意间的一句恭维话。 不曾想，只过了一周。 张忠田的儿子张志强就从外面带了个女孩子回来。 那女孩子也不大，和张志强一个年龄，名字叫李小荷。 儿子带女朋友回家，本该高兴才对。 但是张忠田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反而很是生气！ 不是说他讨厌李小荷这个小姑娘。 而是他对自家儿子在外面乱搞很是生气！ 他儿子张志强和李小荷是同一个技校同一个班级的。 现在技校都还没读完，还差最后一年才能拿到毕业证，他们竟然就谈恋爱走在一起了，这不是妥妥的早恋吗？ 最要命的是，张志强还告诉了张忠田一个五雷轰顶般的消息： “爸，小荷她怀了我的孩子。” “什么？？！”张忠田面色狂变，简直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现在十分后悔当初把儿子送去读技校。 他早就听别人说过，中专技校这些学校很乱，早恋那是一抓一大把，他对张志强千叮万嘱要在学校里好好学习，不曾想张志强却左耳进右耳出，直接给他来了这么一个“大惊喜”！ “爸，我也不想这样，但是事已至此，已经改变不了什么了，所以我就带小荷来见您，您来帮我们拿主意吧，是生下还是拿掉？生下的话，我没钱，估计得您来养着，拿掉的话，请您给我们打胎费，我陪小荷去拿掉。” 张忠田气得半死： “你这臭小子，怎么能这样去糟蹋人家小姑娘！” 张志强却顶嘴： “爸，我没糟蹋小荷，我和小荷是真心相爱的！” 张忠田更加生气了： “你懂个屁！你毛都没长齐！知道什么是爱情吗！” 李小荷见张志强的父亲这么生气，只能战战兢兢低着头，不敢说任何话。 倒是张忠田老婆姚爱娜站出来帮腔说话： “你别这么吓唬孩子，孩子他们还小，做一点错事很正常！知错能改就好！” 姚爱娜连忙问道： “小荷，你有将这事告诉你爸妈吗？” 李小荷怯生生地说道： “我不敢和他们说，我怕他们会打死我。还有，我爸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他们都在城里打工，很少回来看我，我现在跟着我爷爷奶奶住。” 姚爱娜一听这话，就知道李小荷是个命苦的农村女孩，于是不由内心同情。 “你别怕，我们不会把你怎样，我们会尊重你的选择。” 姚爱娜如此安慰她。 张忠田愁眉苦脸抽着烟说道： “要不这样吧，小荷，你去和你爸妈，还有你爷爷奶奶说一说，要是他们同意你和咱家志强在一起，咱们就把这婚事办了，要是不同意，这打胎费我们这边出，打完胎之后，你就和咱家志强分开，以后两不相干，你觉得如何？” 李小荷年纪那么小，哪有自己的自主意见，所以她慌里慌张地点了点头： “好吧，那我回头去和他们说说……” 对于意外怀孕这件事，她其实内心里也很害怕。 不过这种事情，其实早就见怪不怪了。 农村的孩子缺乏管教，打小又没有接触过性教育，有些孩子甚至连什么是避孕套都不知道，青春期荷尔蒙旺盛时期，一个没把持住，偷吃禁果之后，意外怀上孩子，那简直不要太常见了。 特别是在中专技校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那更是常见无比。 李小荷在张忠田家里住了一天，第二天张忠田就让张志强送李小荷回去。 接下来是漫长的等待时间。 等了一周左右。 李小荷这才给来答复，她说她爸妈同意她和张志强结婚，她爷爷奶奶也同意，不过要办酒席，要给彩礼。 张忠田就问要多少彩礼。 李小荷就说： “我不知道，我爸妈说等叔叔您来我家，见了面再当面说。” 张忠田不由脸黑，他觉得李小荷的父母可能要借机来敲诈他。 毕竟现在李小荷已经怀孕了，很多自私势利的父母，都会借着女儿怀孕的机会，来狠狠抬高彩礼的价格。 不过张忠田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如果对方要价太高，那这婚不结拉倒！ 反正受伤的又不是他儿子！ 大不了出一点打胎费！ 所以他就不动声色，问道： “什么时候见面？” 李小荷就说： “我爸妈说，这周六他们会从城里回来，到时候叔叔您可以和志强一起来我家。” 张忠田就说： “好好，那这周六我们过去一趟。” 转眼到了周六。 张忠田备好礼物，带着他那个不生性的儿子张志强，还有他老婆姚爱娜，一起去往李小荷家里。 此时张忠田已经买了一辆小轿车，而且还是丰田suv，很是气派。 他开车来到李小荷家里。 发现李小荷家里穷得叮当响，住的还是黑瓦泥砖屋。 家里两个老人干瘦病弱，屋里的卫生状况并不是很好，和他家的环境简直有天壤之别。 所以他一下子就变得有底气了。 心里就想着，要是李小荷父母太过势利，那这婚事他绝对不会同意！ 他可不能让这样一个穷家庭里养出来的穷女孩，把他儿子给拖累了！ 所以进屋坐了一会之后，没等李小荷的父母开口，他就主动提了彩礼的事情： “亲家，彩礼的事情，我想按照我们这个县城的风俗习惯来，彩礼只是一个彩头，给个好数目就好，至于钱多钱少，那倒是其次的，不知道你们有什么看法呢？” 李小荷的父亲李建国一愣，先是附和： “对对对，彩礼就是个彩头。” 然后问道： “那亲家你觉得多少合适呢？” 张忠田就说： “就九千九百九十九块吧，寓意小两口天长地久，以后能够白头偕老，幸福美满，你们觉得如何？” 张忠田说出这话的时候，他老婆姚爱娜暗暗捏了他手臂一下。 眼神有些埋怨，似在说咱家不缺钱，给这么点是不是太寒酸了？ 虽说本地风俗彩礼上不会攀比，不会出现彩礼要十万以上的情况，但给的也是至少一两万，只有少数是给一万以下的。 张忠田却对姚爱娜的暗示无动于衷，因为他打从心底里不希望自家儿子娶李小荷为妻。 因为娶了李小荷，那就得对李小荷背后的家庭负责。 而李小荷背后的家庭是什么样，现在看得一清二楚。 家里这么穷就算了，父母还离异。 李小荷还是留守儿童，是被爷爷奶奶带大的，估计啥事也不懂，就是个没本事的傻姑娘。 张忠田期待着李建国的拒绝，只要他拒绝，那他会立即当场支付打胎费，然后将此事一刀两断，进行果断而彻底的切割。 然而让张忠田没想到的是，李建国想了一下之后，却回复道： “没问题，九千九百九十九就九千九百九十九，彩礼就是个彩头，多少都无所谓，我唯一的要求就是要把婚礼办得风风光光的。” 一直没说话的李建国前妻张惠娟，这时候板着脸问道： “俩孩子都还没到结婚年龄呢，怎么结婚？” 很明显，张惠娟并不希望她女儿这么早就结婚。 李建国却说： “先把酒席办了，结婚证后面再补上就行了！” 他还说道： “咱们农村都这样，办酒席才算是真正的结婚，结婚证倒是次要的！亲家你说是不是？” 张忠田对此微有干巴巴笑着点头： “没错，确实是这样。” 他是万万没想到，这门婚事竟然就这么成了。 …… 第161章 王大山面临抉择，留队还是退伍 张忠田对自家这个儿子的情况，也不好再去说什么，只能顺其自然。 既然现在结婚的条件都已经谈妥了，那就结婚呗！ 既然要结婚，那上学肯定是不可能的了，只能去办理休学手续。 虽说是休学，但是其实和退学没两样。 这一休学，大概率就不会再去上学的了。 接下来一段时间，张忠田开始忙着准备婚礼酒席的事情。 先是看日历，定个好日子，然后去通知亲戚朋友，通知全村人，然后还要购买结婚当天用的各种装饰品，然后还要去请做流水席的人。 结婚的日子定在了半个月后，就在山沟村里面举办。 张忠田家的别墅足够大，别墅外面是一大片空地，在门前就可以摆下三四十张桌子。 位置肯定是够的。 其实张志强想去县城的酒店摆酒的，但是张忠田不同意，从山沟村去县城，还有老远的路，不好折腾，山沟村这么多村民都要送去县城，那请车都得请不少。 还不如就在自家门口把这事办了。 张志强还没经济独立，他就一个还没完全长开的毛小子，这事自然是由张忠田这个做父亲的做主。 所以最后就在家门口摆酒了。 这天晚上，李秀兰和王长根正在家里吃晚饭。 自从大儿子去当兵，二儿子和小儿子都去上了高中之后，家里大多数时间就只剩下他们夫妇二人，所以偌大的屋里略显冷清。 两人之间话语不多，但也已经不再吵架。 那种关系很是怪异，就像是同一屋檐下的陌生人那样。 曾经深爱过，又被深深伤害过，最后因为现实的种种原因，让他们很默契地选择了继续搭伙过日子。 那自然不会再有任何爱意可言。 两人沉默地吃着饭，从刚开始吃，到吃完，都没说一句话。 倒是张忠田走进来的时候，打破了他们的沉默。 “长根，秀兰，吃晚饭啊。” 张忠田笑着打招呼。 “张书记，您怎么来了？吃过晚饭没有？要不来一起吃！” 王长根连忙站起来招呼。 “不用不用！”张忠田笑呵呵的，“我就来和你们说一件事。” 王长根连忙去倒茶水，问道： “什么事？” 张忠田就说： “这个月农历28，我儿子结婚，在家里摆酒，你们俩公婆到时候记得来吃饭！” 李秀兰当即面露惊讶： “张书记，你儿子不是还在读技校吗？怎么突然就结婚了？” 张忠田呵呵笑道： “儿子他谈了个女朋友，是技校里的同学，我看他们两人情投意合，而且女方父母也不反对，一合计着，就先把婚事办了。” 他不想把自己儿子在外面一不小心把人家女同学给搞怀孕的丑事说出来，所以故作轻松，把事情说得轻描淡写。 王长根就附和道： “早是早了点，不过早点也不全是坏事，早点结婚，就可以早点抱孙子！” 张忠田呵呵笑着： “我也是这么想的。” 然后又说： “我还得去通知其他村民，你们慢慢吃饭，这时请帖，我放桌面上了，再见！” 王长根连忙送张忠田出去。 他回到屋里，拿起张忠田送的那张请帖。 不由感慨： “没想到张忠田的儿子这么快就结婚了。” 李秀兰随口应付一句： “人家是人家的事，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到时候去吃餐饭，送个红包，尽了人情就好。” 王长根却说： “话说张忠田的儿子张志强，和咱们大山一个年纪，想当初，咱们大山考上了高中，张志强没考上高中只能去读技校，我还想着咱大山比他出息呢，没想到现在先结婚的却是人家张志强。” 李秀兰对王长根这种逻辑感到莫名其妙： “你的意思是张志强先结婚了，就比咱们大山出息了？咱们大山可是部队里的，他拿什么来和咱们大山相比？” 王长根给自己点上一根烟： “人家早结婚，早生孩子，就凭这一点，就很了不起了。” 李秀兰冷冷道： “这有什么了不起？一般都是没书可读的人，才会早结婚！” 王长根若有所思，这时说道： “话说咱们大山当兵也快两年了，义务兵一般都是两年就退伍的，最近他很久没打电话回来了，也不知道他怎样了。” 王长根还说： “要是他退伍了，一定要让他赶紧找对象，这事不能拖，越往后拖，就越难结婚！” 就在这时，王长根别在腰间的山寨手机响了起来，铃声就像是一个大喇叭那样，响着凤凰传奇的《月亮之上》。 王长根连忙拿出手机一看，只见是安徽的一个座机电话号码。 王长根立即说道： “说曹操曹操到，是大山打来的电话！” 李秀兰闻言，连忙放下碗筷，过来一起听电话： “快接听电话！” 王长根摁下接听键，并且摁了一下免提，将声音外放。 “喂，大山，最近在部队怎样啊？” 王长根连忙询问。 电话那边传来王大山的声音： “爸，我还好，部队的训练虽然苦了点，但是我早就适应了。” “那就好，那就好。”王长根点头。 王大山问：“小弟他现在上高中了吧，他成绩怎样了？” 李秀兰忙抢着说： “你不用担心，小华他成绩好得很呢，前不久期中考试，还考了全校第五名呢！” “这么厉害啊。”王大山由衷为自己小弟感到高兴。 王长根笑呵呵道：“那是因为我把他给打开窍了，之前初中的时候没开窍，一直浑浑噩噩，半桶水不上不下，现在开窍了，自然能够考到好成绩，没准他再努力努力，就能考到全校第一呢！” 王大山笑着回应： “要是他真能考到全校第一，那可就光宗耀祖了！” 然后王大山说道： “爸，妈，我打这个电话回来，最主要是想要问你们一件事。” “什么事？”李秀兰忙问。 王大山就说： “我这不是两年义务兵快要结束了吗？现在上面领导对我说，有一个留队名额，问我留不留队，留队的话，可以转士官，我就想问问你们什么意见。” 王长根没有直接回答王大山这个问题，而是问道： “大山，你那个部队里面，有女兵吗？” 第162章 改变命运的机会，一辈子可能只有一次 王大山听了他爹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有些摸不着头脑，他哭笑不得： “爸，您突然问这个做什么？” 王长根就说： “你老实告诉我，有没有女兵？” 王大山大概知道，他爸这是想要他找对象。 他正处在青春年少时期，自个儿内心里也想要找对象。 这种事其实不用父母催，有机会了他自然就会主动去下手。 只可惜，王大山现在并没有这样的机会。 “我们部队全是男的，哪有女兵？一般部队里都是男女分开的。”王大山如实回答道。 王长根就说： “那别留队了，留下来也没出息，部队里连个女的都没有，等年纪大了找不到对象，那可就惨了。” 王大山眉头微微皱了一下，他内心里其实是想要留队的。 留队转士官，可以有不错的福利待遇。 不过父亲说的这事也是个问题，留在部队里的话，找对象确实不容易。 毕竟部队是个相对封闭的环境，平时除了训练还是训练，很少有机会接触女孩子。 “大山，你自己做决定吧，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们都支持你！”这时候，一旁的李秀兰如此说道。 然而，王长根却呵斥道： “你一个女人，头发长见识短，你懂什么！你这是要害了咱们儿子！” 王长根又连忙对王大山说： “大山，你听我的，退伍回来赶紧找对象，早点结婚生子，我是你爹，不会害你的，我吃过的盐都比你吃过的米多，你听我的准不会有错！” 王大山干巴巴笑了笑： “好好，我再认真考虑考虑。” 王大山挂了电话，不由陷入沉思。 他不知道要不要听他爹的。 他其实很想问问他小弟，他小弟比他聪明多了，让他拿主意准没错。 不过今天恰巧不是周末，王小华还在学校读书，不在家里，他自然也就无从询问了。 这时候，部队里的连长走了过来： “王大山，你小子考虑得怎样了？留队的机会可是很难得的，你可别不懂得珍惜！” 王大山面露为难： “连长，要不再给我几天时间考虑吧，我一时间拿不准数。” 连长瞥了他一眼，有些无语： “有什么拿不准数的？留队福利待遇好，而且以你的天赋，往上升的机会很大，没准过不了多久，你就是咱们这个连的连长了！你还在犹豫什么？” 王大山憨笑道： “我怕留下来找不到对象，话说连长您快三十了吧，这不还单着吗？” 连长被王大山这话搞得，差点没当场吐血。 这话可老扎心了。 不过他却不得不承认，王大山的担忧有几分道理。 留队想要找对象确实不容易。 虽然部队里每年都有联谊会，但是咱当兵的，一般都不会花言巧语哄女孩子，就算参加了联谊会，也很难和联谊会上的女孩子搭上话。 “算了，你自己决定吧，我不催你了，给你最后三天时间，三天后你还没做决定，那就当你自动放弃留队的资格。” 连长最后说了这么一句，然后就走开了。 王大山看着连长离开的背影，内心有些复杂。 三天后是周五。 王大山原本打算等周六再打个电话回家的，到时候他就可以问问王小华什么意见了。 结果连长竟然只给他最后三天的时间考虑。 这也就意味着，他不可能去询问王小华的意见了。 因为王小华没有手机，他不可能打电话给王小华。 这时间刚刚好卡得很死。 有时候命运就是这么微妙。 一个刹那的擦身错过，就能让人生发生天翻地覆的改变。 最终王大山出于找对象的顾虑，选择了放弃留队的机会。 如果他能够去问一问王小华的意见，王小华估计很大概率会建议他选择留队。 只可惜这世界上没有如果。 王大山选择放弃留队的机会，部队里的很多人都为他感到惋惜，因为他在部队里的表现很好，他太适合当兵了，他体格好，而且很能吃苦耐劳，两年的义务兵时间里头，他还拿过一次个人三等功，这荣誉虽然不算很大，但是已经给他创造出了留队的机会。 而他若是留队，往后的发展，虽然会有些苦，但也算是有一个保障，今后的人生都能平稳发展下去。 而他选择退伍，那等待着他的，将会是前途未卜，漫漫前路全是迷雾，他一个高中生，没有一技之长，该怎样在这社会上生存？ 无非就是去进厂打工，或者去做保安，又或者拿着那点退伍金，去做个人创业。 无论是哪种选择，对他而言肯定都不是最好的选择。 进厂打工和做保安没有前途，创业他又没有那个头脑。 如果王长根但凡有那么一丢丢长远的目光，肯定都不会建议他儿子王大山放弃留队的机会，王长根年轻时候的失败，那是有原因的，改革开放那么好的红利他半点没沾到，最后灰头土脸回农村做建筑才渐渐站稳脚跟，他这样一个目光短浅的失败者，怎么能给自己儿子提供有用的建议？ 无能的家庭，只要不对孩子的前途指手画脚，那就已经是万幸了。 只可惜很多底层家庭，他们的父母，就爱对子女所要去做的事情指手画脚，子女不听他们的建议，他们还不高兴，闹得家庭不和。 “什么？大哥他有留队的机会，竟然选择了放弃？” 等到周末，王小华从学校回来，得知自己大哥有留队的机会却没有留队，他当即气得直跺脚。 他毫不留情面地指责他的父亲王长根： “你知不知道，这可能是大哥他这辈子唯一的一次改变命运的机会！你怎么能让他放弃这个机会！” 王长根冷冷道： “你懂个屁！他要是留队，找不到老婆怎么办？” 王小华气到发笑： “他改变不了命运，找到老婆又有什么用？重复你这窝囊且不堪的命运吗？” 王小华这话说得很难听，这让王长根当即就火冒三丈： “你怎么对我说话？我可是你老子！你别以为你上了高中我就不敢打你了！” 王小华闭嘴了，他转身就走，不再多说一句废话。 因为他知道，他根本无法去动摇这个如粪坑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的父亲的观念，他只是为自己的大哥感到可惜，为自己无力去改变现状感到可悲。 或许他大哥因为这一次错误的选择，往后的人生，都不得不在社会的最底层里挣扎…… 第163章 张志强的婚礼 王小华因为大哥的事情，和他父亲的隔阂又深了一层。 他有时甚至会想，要是自己没有这样一个父亲，那生活会变得怎样？ 当自己的父辈不但不能成为引路人，还成为了一个处处阻碍的绊脚石，自己看清形势却无力去改变什么，那是一种多么无力，多么绝望的感觉。 然而王小华并没有因此而气馁，相反，他变得更加动力十足，他迫切需要努力去摆脱原生家庭的种种束缚，去改变自己的命运。 他将这份恨转化成为动力，他就想，如果将来自己有能力，一定要帮扶一下自己的两个哥哥，帮他们也拉出这个泥沼。 转眼周末很快就过去。 王小华和王二海都去学校读书了。 家里又开始变得冷冷清清。 每次他们去读书，李秀兰都会有些依依不舍。 看着孩子一天天长大，如今却越来越少接触交流的时间，她都开始觉得孩子们有些陌生了。 特别是王小华，他总是对自己的父亲充满敌意，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在李秀兰看来，王长根对待孩子，虽然有些简单粗暴，但是出发点都是好的，有时候真没必要把关系搞得这么僵。 李秀兰想要去居中调和他们父子之间的关系，但是却又不知如何去做，她虽然活了一大把年纪了，但是根本就不会处理这种事情。 她若是有能力处理这种事情，那么当初和牛春生合伙开店的时候，她就能处理王长根的误会，就能继续一直和牛春生合伙开店下去，命运也不会像现在这般苦涩。 现在她每天都要和王长根一起去做泥水，而人家牛春生，听说最近已经把餐饮店做到县城里去了，人家还在县城里买了房买了车。 人生的差距，已经宽如鸿沟，遥不可及，可实际上，也只不过是一件小事的处理方式，一个想问题的不同观念，一种看待事物的不同眼光，这些微小的差距而已。 只是微小的差距，经过岁月的逐渐放大，一年，两年，三年，十年……最终会在悄无声息之间扩大，等你判然醒悟，慕然回首，这才发现自己和别人已经差了这么多。 这或许就是所谓的命运吧。 时间转眼又过去一周。 这天是张忠田的儿子结婚的大喜日子。 整个山沟村的村民，都来到张忠田家里吃酒席。 张忠田的家里装饰得红红火火，喜庆无比。 甚至还特意邀请了婚庆主持人过来主持婚礼。 可以看得出来，张忠田做足了准备，给足了诚意。 作为女方父母的李建国和张惠娟，对此还算满意。 这婚礼一直都是大人在操办。 作为主角的张志强和李小荷，反倒没做什么。 他们穿上结婚礼服，被任意摆布着。 大人让他们做什么，他们就做什么。 说到底他们都还很小，啥也不懂。 这婚结的，熙熙攘攘，懵懵懂懂。 或许他们现在都还不太理解结婚的意义。 只是知道需要结婚了，然后就结婚了。 王长根和李秀兰在台下吃饭，看着上面搭建的临时舞台，张志强和李小荷这对新人，在婚庆主持人的引导下，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喝交杯酒，整个仪式都搞得非常好。 王长根对此很是羡慕，他眼里闪着光说道： “要是我儿子的婚礼，也能这么举办，那我死而无憾了。” 一旁的李秀兰给他泼冷水： “你想都不要想，这得花多少钱？人家张书记有钱，咱们家里穷，可办不起这样的酒席！” 李秀兰这话很有道理。 张忠田给他儿子置办的婚礼，可不是谁都能办得起的。 就单单家里的装饰，院子外面舞台的搭建，就花了不少真金白银。 然后是这酒席的菜式，都是一些大硬菜，一桌费用得近千块钱，这在农村流水席里面，已经算是非常高档次的了！ 然后请婚庆主持人，请化妆师，以及礼服的购置，也花了不少钱。 至于具体总共花了多少钱，只有张忠田自己才知道。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这场婚礼举办下来，没有几万块是不行的。 “咱们只是现在穷而已，没准以后咱们儿子能赚到比他张忠田还多的钱！” 王长根很不服气地说了这么一句。 他心里有些不太平衡。 凭什么他年轻的时候去城里努力打拼，到头来却混了个灰头土脸回来？ 而张忠田自始至终没有去过城里打工，仅凭着当选村委书记，就顺势捞了这么多钱？ 他听说现在张忠田还是党员，深受镇政府那边器重，有时候镇政府有些涉及农村的会议，还会邀请他去参加，也不知道真假。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他和镇政府那边的领导关系确实不错。 这次酒席，就有好几个镇政府的人过来参加了。 另外，他还邀请了牛春生来参加。 李秀兰眼角的余光往左前方看去。 那一个熟悉的背影，他左边坐着个身材保养得很好的女人，手边牵着一个小女孩。 那就是牛春生。 牛春生似乎从未老过，他依旧满面春风，一如当年那样年轻且精力旺盛。 他的老婆林小芳也很年轻，完全看不出已经三十多岁。 而他们的女儿牛林馨，仔细算算，如今已经十岁左右了吧，已经是一个漂亮可爱的小姑娘。 牛春生刚来这里的时候，只是和李秀兰王长根礼貌地打了个招呼，然后他和他家人，就被张忠田安排到了去和镇政府的领导那一桌。 而王长根和李秀兰，则是在和别的村民一桌。 两桌之间的距离看似不远，但实际上隔着天堑。 李秀兰看牛春生一家三口有说有笑，幸福温馨，内心里不免有些感慨。 不过她却也在心里安慰自己，其实这些年自己也过得还算不错，至少不再像从前那么苦了。 最重要的是，她的三个儿子，其中两个有出息了，大儿子去当兵了，小儿子考了高中全校第五名，这都是非常光荣的事情。 别人家可没这样有出息的儿子。 细细一想，自己除了金钱上比不上牛春生之外，其他的并差不了多少。 第164章 王大山退伍回家 婚礼在一片喜庆的祝福声中结束。 牛春生主动过来和李秀兰打了声招呼，然后才带着老婆孩子离开。 李秀兰对牛春生也只是客气点头回应，没过多的话语。 两人已经完全不在同一个世界。 从前的事情，经过岁月的洗礼，早已释怀。 无论是错过，还是遗憾，都已经无所谓了。 就连王长根也不再去在乎。 他只是笑着问了牛春生一句： “怎么只生一个女儿，不打算趁着年轻再要个儿子？” 牛春生客气笑着回应： “一个女儿就够了，不想违反计划生育政策，再说了，现代社会不重男轻女了，最重要的是，不想我老婆再受苦了。” 王长根对牛春生这话嗤之以鼻。 回去的路上，他还和李秀兰嘀咕： “我看牛春生就是生不出了，我就不信他不想要儿子。” 李秀兰有些无语： “他能不能生，想不想要儿子，和我们都没关系，过好自己的日子就成，管人家那么多干嘛？” 王长根却似乎没听进李秀兰这话，还在自言自语： “牛春生赚那么多钱又有什么用？他只有一个女儿，将来女儿嫁出去了，那他的家产，最终还不是落到外人手里？最重要的是，没儿子，那和断子绝孙有什么区别？” 李秀兰觉得王长根这话有些过分了，就说道： “你这话最好别对外人说，这话说出去惹是生非！” 王长根呵呵笑道： “我知道，我这不只对你说吗？我肯定不会对外人说，我嘴没那么笨。” 然后他又笑着说： “我三个儿子，牛春生一个儿子没有，这么看来，我比牛春生还出息呢！” 李秀兰没再去回应王长根的话。 因为她知道，无论她说什么，他都不可能改变自己的想法。 转眼到了冬季。 王大山退伍回来了。 他走的时候全村相送，红火热闹。 可如今他回来的时候，孤零零一人，拎着一个行李包，村子里没有一个人来接他。 他回到家的时候，发现家门紧闭。 父母出去做泥水了，不在家里，要等晚上收工才回家。 他只能在家门口耐心等待着。 两年的兵役生活，让王大山气质上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他现在留着短寸发型，身上皮肤晒成麦色，眼神多了几分坚毅，变得更加有男子汉气息了。 两年的时间，也让这个熟悉的家里，变得有些陌生。 院子里的猪圈已经废弃了，堆着干木柴，想来是家里不养猪了。 家里那条老狗，都认不出他了，对着他吠叫了好一会儿，直到他拿着板砖过去抚摸它，它才夹起尾巴，不敢再乱吠乱叫。 外面菜园也变得陌生了，不再是他离开时种的那些菜，而是换了一些别的菜。 菜园里还种了一垄甘蔗，一垄玉米。 甘蔗已经长到了两米多高。 小时候家里没什么零食，母亲除了喜欢买廉价的水果东当零食之外，还喜欢买甘蔗回来给他们三兄弟吃。 甘蔗便宜，一大捆才十块钱左右，一大捆够三兄弟啃大半个月的了。 他的小弟王小华，估计就是在换牙的时候啃太多甘蔗了，这才导致牙齿不整齐。 王大山在家门口等了好几个小时，直到日落时分，他爸妈终于从工地里回来。 他们身上穿着破旧的衣服，衣服上沾满了水泥灰和尘土。 多年做泥水建筑工作，让他们的肤色晒成了古铜色，皮肤苍老皱巴巴如同老树皮。 母亲远远看上去还有点驼背，像是五六十岁的老人家。 可实际上，他母亲到现在也就四十多岁而已。 “爸，妈！” 王大山对着父母呼喊。 李秀兰当即不由一愣，抬头看向这个略微陌生的儿子。 “大山，你回来了？” 王长根倒是显得淡定，因为之前打电话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家这个大儿子决定了退伍，所以现在他回来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妈，我回来了！” 王大山连忙走上前去。 李秀兰拉着王大山的手，有些激动： “让妈看看你，怎么两手都是茧子，这两年你受苦了吧！” “没事，就训练练出来的！”王大山灿烂地笑着。 “快进屋去歇着，妈今晚杀只鸡给你补补身子！” 李秀兰连忙去把房门打开。 王大山提着行李进到客厅，发现客厅里的布置，和他离开的时候几乎没有什么变化。 他父亲去泡了茶水过来，两父子一边喝茶一边聊天。 “既然你退伍回来了，那今后有什么打算？” 王长根问道。 “出去找工作吧。” 王大山如此回答。 王长根这时问： “咱村的张志强你知道吗？” “知道啊，以前经常一起弹玻璃弹珠，他怎么了？”王大山脸上疑惑。 王长根就说： “他前不久结婚了，而且他老婆还怀孕了。” 王大山当即惊讶： “这么早就结婚了啊！” 王长根就叹气一声： “是啊，人家这么早就结婚生娃了，你现在退伍回来，也得抓紧时间了，你去到城里之后，别老想着埋头工作，记得找对象，你也老大不小了！” 王大山有些哭笑不得： “爸，我才20岁，不算老大不小吧！” 王长根板着脸： “20岁已经很老了，在我们那时代，都是十七八就结婚的！时间很快过的，你现在不找对象，一眨眼就三十岁了，到那时候你想找都找不到了！” 王大山干巴巴笑着： “我没说不找对象，我也想处对象，不过得看缘分，情投意合才能处，我可不想和我不喜欢的女孩子在一起！” 李秀兰这时候进来拿盘子，随口插了一句： “你别老操心，咱们大山人高马大，长得又英俊，大把女孩子倒追，哪会愁没对象！” 王大山灿烂笑着： “妈，您这话我爱听！希望如您所说的那样，真有女孩子来倒追我吧！那样我还省了去追女孩子的功夫，现在追女孩子，可老费劲了！” 王长根这时说： “最好找本地的，不要找太远的，特别是外省的，那更不能找，不然以后探亲都麻烦。” 李秀兰附和： “对对对，我听说外省的女孩，彩礼高得吓人，还是咱们本地的好，彩礼就讨个彩头，不需要太多钱，人家张志强结婚，就只给了九千九百九十九的彩礼。” 王大山呵呵干笑着，顿时感到压力山大。 他没想到他刚回来，就被家里催着去找对象。 要是他知道家里人催这么急，他还不如留队算了。 不过做出去的决定，如泼出去的水，是不可能收回的。 虽然父母的唠叨有些烦人，但不得不承认，其实他自己也是想要处对象的。 正值青春年少，火气最旺盛的时候，他对男女之间那点事，说实话，内心里其实蛮渴望，蛮期待的。 “爸，妈，你们放心好了，我肯定会去找对象的，我又不是和尚，这事不用你们催我也会去做！” 王大山如此承诺道。 …… 第165章 三兄弟再次相聚 王大山退伍回来之后，没有立即就去城里找工作，而是在老家里呆了一个多星期才走。 他在等两个弟弟从学校回来，见一面然后才去城里。 这周末王二海和王小华都回来了，兄弟三人再次相聚，都非常开心。 三人一起约定去山沟村小学的篮球场打球。 为此王大山还特意去镇上买了个篮球回来。 三人一起步行来到山沟村小学。 发现此时的山沟村小学，已经荒草丛生，不再似以前繁荣。 那些曾经热闹的教室，此时已经荒废大半。 原来山沟村小学生源在逐年减少，这个小学也在逐渐停办。 以前只是六年级合并到镇上的小学去，后来五年级，四年级，乃至三年级，也合并到镇上的小学去。 而如今，只剩下一年级和二年级了。 而且学生少得可怜。 二年级只有十个左右。 一年级甚至只有六个学生。 而学前班，已经招收不到学生。 镇政府已经发出通知，山沟村小学会在接下来的两年内停止办学，小学附近一带的孩子，要想上学，只能通通去往镇上的小学。 其实细细一算，时间也并没有过去多久。 从王小华还在山沟村小学上五年级，到现在也就过去五六年时间而已。 王小华还在山沟村小学上五年级的时候，山沟村小学总共还有一百多个学生，不曾想现在连二十个学生都没有了。 谁能想到，这么短的时间，山沟村小学，会发生这么大的变化。 从曾经热闹无比的场景，变成现在荒草丛生的场景。 兄弟三人来到山沟村小学，都不由内心感叹，唏嘘不已。 “好好的山沟村小学，就这么荒废了，时间啊，再也回不去了。” 王大山不由叹气。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现在大家都进城买房去了，就算买不了房，也会把孩子带在身边，做过留守儿童的那批人长大了，大家都不想让自己的孩子当留守儿童。” 王二海如此说道。 王小华却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这问题： “这都是政策惹的祸，城镇化政策对乡村文化的瓦解是致命的，再加上房地产捆绑教育和医疗这无解阳谋一般的手段，所有底层人都只能像羊群一样被驱赶进城，在农村是没有任何出路的。” 王大山不由一愣，有些不太懂王小华这话什么意思。 王二海也不太懂。 “小弟，你这是从哪得到的信息？你这想法有点反动啊，国家大力搞发展，也只不过是为了提高人民的生活水平罢了，本意也是好的。” 王大山当过两年兵，对上层有绝对的忠实度。 王小华笑道： “我也只是看了一些新闻报纸，然后根据新闻报纸上刊登的政策信息，得出的结论而已，我也不知道我说的对不对，可能我这人比较悲观吧。” 然后他又说： “另外，现在揠苗助长式的发展，其实不过是08年金融危机后为了解决眼前问题，把矛盾延缓到未来而已，说白了和饮鸩止渴没多大差别，等过个十年八年，咱们老百姓，可能就要为此买单了。” 王二海听不懂这些话，他也不去关心： “你们说这些干嘛，赶紧打球啊，来单挑啊！” 王二海拿着球，兴致勃勃。 “大哥，你在部队有没有练篮球啊？我觉得我现在球技强得可怕，吊打你哦！” 王大山也不再去讨论那么深刻的问题，而是笑道： “我这两年虽然没怎么打篮球，但是要赢你还是很轻松的！小弟，你来做裁判！” 王小华也不再去说那些虚无缥缈的话题，开始做裁判。 大哥和二哥两人开始单挑。 大哥身体优势明显，碾压进去到篮底下，轻轻松松能得分。 不过二哥也不差，运球技术很好，各种花里胡哨的变向过人，把大哥给晃飞了，轻松上篮得分。 两人打得难分难舍。 最后大哥还是靠着简单粗暴的得分方式赢了一分。 然后轮到王小华上去和他大哥单挑，王二海做裁判。 王大山笑道： “小弟，别说我欺负你，我让你先投三个球！” 王小华笑了出来，“你可别小瞧我，我投篮还算可以的！” 随即他刷刷就连投进了三个球。 “哟，看来还真有两下子！” 王大山哈哈笑着。 然后开始发力，凭借着身体优势，直接给了王小华一个火锅大帽。 王小华被冒了，也不生气，只龇牙笑着。 因为他打从心里知道他和他大哥之间的差距。 打篮球太需要身体天赋了。 身高比较高的人，对位身高比较矮的人，那就是有天然的优势。 现在王小华身高只有一米六，一直没再长个子了，而他大哥一米八。 最终毫无悬念，他大哥稳稳当当赢了他。 三兄弟轮流单挑，打了好几圈。 王小华靠着二哥的放水，赢过一局。 而二哥和大哥之间的对决，算是有来有回。 好几圈打下来，大家都累了。 就坐在篮球架下面休息。 “大哥，我听说退伍兵一般都有分配工作的，你有分配到工作吗？” 王小华还在喘着气，问出这么一个问题。 “有啊，县政府那边，给我分配去做银行的押运员，不过没编制的，只能算是临时工，工资每个月一千多，太少了，这点钱何时才能混出头，我不想去做。” 王大山如此说道。 王小华却说： “大哥，那工作应该有入编的机会吧，我觉得可以去试着做做，毕竟稳定，争取一下，没准就做个几年就入编了呢？” 王大山却摇头： “争取不来的，咱们没关系没背景，入编的机会每年就那么几个，人家凭什么把机会给你？” 王二海就说： “大哥说的也有道理，去做这种工作，那简直就是浪费时间，还不如出去大城市拼一拼。” 王大山这时又说： “最重要的是，赚不到钱，就算找到女朋友，人家也未必愿意嫁给我，说到底还是得赶紧赚到钱。” 王小华不由叹气一声： “大哥你说的也是不得不面对的现实问题，只能说，我们穷人机会真不多，要是当初你能留队就好了……” 王大山内心有些复杂，其实他也想过要留队，不过如今已经做出了选择，那就没有后悔药可吃了。 他一笑置之： “嗨，说这个干嘛，既然退伍回来了，干就完了，过两天我就进城去找工作！” 第166章 王大山进城 周末两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王二海和王小华回高中去读书了。 这天王大山收拾好行囊，踏上了去往城里找工作的路程。 出发之前，他母亲李秀兰还特意杀了一只大公鸡，用大公鸡来拜了神，希望神仙能够保佑自家大儿子外出顺利，赚到大钱。 王大山从山沟村出发，需要坐车去往镇上，再由镇上转车到县城，然后再由县城转车到大城市里头。 路途其实并不远，但是需要转好几次车，很是麻烦。 此时从村里去镇上的载客车，已经从曾经破旧的小四轮，变成了速度更快，更加舒适的小面包车。 前几年开始流行面包车，小四轮很快就被淘汰了。 一来是交警严查非法载客，小四轮后面车厢一般不给载客，查到了是要严罚的。 二来是原先开小四轮的那几个司机，渐渐老去了。 就拿司机老路来说。 如今他已经六十多岁了，头发发白。 前年得了痛风，然后就不再开车了。 开车这种需要久坐的工作，对身体伤害其实挺大的。 现在老路去包山种树，每天巡山，当是活动散步，腿脚反倒利索许多了。 面包车的车费，比之前的小四轮的车费要贵一些，但也贵不了多少。 之前乘坐小四轮，从山沟村到镇上，车费是一块钱。 现在乘坐面包车，从山沟村到镇上，车费是两块钱，多一块而已。 王大山来到镇上街口，乘坐去往县城的公交车。 去县城其实也可以乘坐面包车，但是去县城的面包车比较贵，要七块钱车费，而公交车只需要三块钱。 王大山现在身上没有多少钱，他想要省一省，所以就选择了公交车。 另外公交车可以直达县城的汽车客运站。 经过四十多分钟的漫长车程，王大山终于乘坐公交车来到了县城的汽车客运站。 此时客运站热闹非凡，虽不是节假日，但是来乘车的人却非常多。 因为这偌大的县城，就只有这么一个汽车客运站。 客运站外面是公交总站，停靠着数十辆准备发车的公交车，前方出入口则是停着很多拉客的摩托车和小三轮车。 彼时这县城里还没有出租车，所以很多底层人，靠着摩托车或者小三轮搭客，还能混一口饭吃。 不过几年之后，县政府开始大力进行交通管制，推出出租车业务，载客摩托和小三轮，也就成了这个小县城人民心中渐渐远去的记忆。 那些靠着摩托车和小三轮营生的人，也只能逐渐转行去做别的事情。 王大山通过安检，进到客运站里面，只见客运站的候客大厅人声鼎沸，而汽车广场里面，则是停靠着二三十辆发往各个不同地方的车辆。 候客大厅里时不时响起广播，提醒人们不要错过乘坐的车次。 王大山先去排队买了一张车票，然后再找个位置坐下慢慢等待。 “15点30分，开往羊城的车辆，就快要出发了，请旅客朋友们，带齐行李物品，到检票口检票上车！” 王大山看了一眼手中的车票，正是15点30分的。 他连忙带着行李物品去排队上车。 上到大巴车上，找到车票上对应的位置坐下。 王大山拿出htc手机来，那是他退伍回来后，利用退伍金去县城买的人生第一台手机，此时他想要买手机，父母已经不再阻挠。 他先是拨打给家里，告诉父母，他已经坐上去往广州的车辆了，大概三个小时左右就能到。 然后他又打了个电话给他以前的一个同学，那个同学叫朱志明，以前读书的时候，王大山和朱志明玩得挺好的，朱志明高中读完没考上大学，就去广州打工了。 王大山早就在qq上和朱志明联系过，说他要去找工作，朱志明很讲义气，就说可以让王大山来他那住几天，他顺带可以带王大山去熟悉一下周边环境，等王大山找到工作再搬出去不迟。 王大山觉得自己人生地不熟，有个朋友照应一下，肯定会比较好，所以就答应了朱志明，决定先去他那住几天。 “喂，志明，我现在坐上去广州的大巴车了。” 电话里，王大山对朱志明如此说道。 朱志明就问： “你是去广园客运站，还是去越秀南客运站？还是去天河客运站？又或者去芳村客运站？” 王大山问： “这有什么区别？” 王大山还从未去过广州，今天是他第一次去广州，他不知道这几个客运站有什么区别，没有那个概念，也是正常的。 他买票的时候，只对售票员说，要去往广州的票，售票员问他去广州哪个站的，他就说只要快点出发就好，哪个站都行。 最终售票员给了他去往广园客运站的票，因为这县城去广州最多的车次，就是去往广园客运站的。 “当然有区别，而且区别大了，广州很大的，每个客运站之间距离很远，广园客运站靠近广州东，越秀南客运站在越秀区，天河客运站在天河区，芳村客运站在荔湾区，你可别买到去芳村客运站的票啊，那地方都快要到佛山了，距离我这很远。” 朱志明如此说道。 王大山呵呵笑着，有些不太懂，他如实说道： “我买的是广园客运站的票，距离你那里远吗？” 朱志明就说： “还行吧，其实你最好买天河客运站的票，那距离我最近，不过广园客运站也行，恰巧我今天休息，你快到了给我打电话，我过去接你。” 王大山连忙感谢： “志明，那多谢你了，我第一次去广州，人生地不熟，还好有你这个好哥们！” 朱志明笑道： “跟我说这个干啥，咱们关系那么铁，相互帮助一下很正常！” 王大山和朱志明的关系确实挺好的。 朱志明是隔壁村的，两人不但是小学同班同学，还是初中同班同学，高中虽然不同班，但是同在一个高中，也有经常一起玩。 王大山对朱志明是非常信任的，这也是为什么他敢独身一人去找他的原因所在。 …… 第167章 老友相聚，相互帮扶 下午六点半，王大山来到了广园客运站。 从客运站出来，外面是熙熙攘攘的小广场，广场外面公路上车水马龙。 附近有一个公交站，很多人拖着行李在那里等公交。 王大山又打了个电话给朱志明，说他已经到广园客运站了。 朱志明说他正在坐公交过去，还需要一点时间，要是王大山觉得饿了，可以先自己吃饭。 王大山确实饿了，但是他觉得还是等朱志明来了，再一起去吃饭比较好。 于是就在公交站附近找了个角落坐下，耐心地等待着。 他拿出耳机，打开手机上的千千静听，一边听音乐一边等待。 从《秋天不回来》听到《求佛》，从《月亮之上》听到《玫瑰花的葬礼》，听了许久歌，终于手机响起来了，朱志明打来了电话。 “喂，我已经到广园客运站了，你在哪里？” 电话那边，朱志明询问。 王大山连忙回应： “我就在客运站出来的公交站旁边！” 王大山四处张望，只见前方天桥对面，正走来一个人。 那人赫然就是朱志明。 “我看到你了！我就在对面！”王大山连忙大喊。 “我也看到你了，我现在过去！” 朱志明挂断了电话，穿过天桥，来到了王大山面前。 两人相视一笑，朱志明给王大山胸口来了一拳，龇牙说道： “行啊，当兵两年，壮了这么多，在部队没少练吧！” 王大山笑着回应： “在部队不练不行，不练那得被教官罚死！” 朱志明忙问： “还没吃饭吧？” 王大山摇头： “没有，想等你一起！” 朱志明就说： “想吃什么，今天我请客！你想吃什么尽管和我说！” 虽说朱志明很豪气，但是王大山可不敢让朱志明请他去吃太贵的饭菜。 他就说： “随便在街边找个店应付一下就得了！” 这时候，王大山看到了前方一个隆江猪脚饭店，这饭店贴了价格，一份隆江猪脚饭，只要八块钱而已，算是比较便宜的了。 所以他连忙说： “要不就吃个猪脚饭吧！” 朱志明忙笑着答应： “好，那就吃猪脚饭！恰巧我也想吃猪脚饭！” 于是两人一同进了隆江猪脚饭的店铺。 一人点了一份猪脚饭。 朱志明只点了小份的，八块钱。 王大山觉得自己太饿了，就点了一份大的，12块钱。 结果两份猪脚饭送上来，王大山却发现，小份和大份的猪脚的份量并没有多少区别。 王大山觉得有点亏了。 朱志明哈哈笑： “没事，你要是吃不饱，可以让老板加饭，一般都是免费加饭的！” 王大山就说： “等下我就让他加饭，必须把12块钱吃回来！” 猪脚饭很油腻，而且很重口味，不过像王大山和朱志明这种穷苦人家出身的人，就好这种重口味。 两人大口大口吃着，不觉得油腻，反而觉得很香。 “这味道不错！” 王大山如此说道。 朱志明就说： “我觉得还行，不如我住的地方的猪脚饭好吃！” 王大山忙问： “你住哪里？” 朱志明就说： “就天河客运站附近一个城中村，那村子叫元岗村！距离天河客运站，也就几百米远！” 王大山惊讶： “这么近啊，早知道我就买去天河客运站的车票好了！害你跑大老远来这接我！” 朱志明就说： “这不怪你，是我没在电话里说清楚，我工作太忙了，忘了说了。” 王大山又忙问： “你现在做什么工作？” 朱志明也不避讳，直接说道： “在汽配城帮别人打螺丝，还是学徒工，工资低得可怜呢，丢他老母的，每个月到手只有一千多，还不包吃住，没有社保。” 朱志明高中毕业就出来打工了，现在混了将近两年，工资还不见增长，原因无他，只因为他不愿意静下心来学一门技术，他老是换工作，刚出来的时候，他在东莞鞋厂打工，做了不到一个月，就受不了跑路了，后来进了个工资比较高的电子厂，但是嫌弃污染大，伤身体，做了两个月不到又跑路了。 后来他跟着朋友来广州找工作，他那朋友去做私通了，他原本是跟着那朋友做私通的，但是嫌弃脏，做了几个月又不做了。 什么是私通？就是私人通厕。 做这个需要到处去贴小广告，贴广告的时候被发现，没少被城管撵，被居民楼里面的居民骂。 再加上这活儿，有得做的时候才有钱赚，没得做的时候一分钱都没有，收入很不稳定，而且还脏臭。 所以朱志明做了几个月就又跑路了。 此后他又接连换了几份工作。 直到两个月前，经亲戚介绍，他来到了汽配城做学徒工。 工资很低，但是可以学到技术。 不过得看他能不能耐住性子，沉淀下来，要是沉不住气，那他估计还得跑路。 “刚出来打工都这样，先吃苦赚点钱，等有资本了，然后再自己去创业，那才是正道！” 王大山有自己的规划。 他出来打工，就是为了赚点资本，然后自己去创业。 虽然他都还不知道要创什么业，还不知道具体能做什么，但是他却已经非常坚定地觉得，只有创业才是穷人的唯一出路。 彼时国家经济大环境还算不错，创业是一种非常火爆的潮流，不少人都自己创业，而且创业成功的案例比比皆是。 大家都以马云为榜样，社会经济还很有活力。 “你说得对，但是很难积累资本啊，就比如我现在，在汽配城做学徒，几乎每个月都会把工资花光，有时候还得刷信用卡！” 朱志明摇头叹气。 他以前也觉得出来工作很容易，至少要比读书容易。 等真正出来社会了，这才知道，没有文化，没有能力，那简直寸步难行。 简直比读书要难一百倍！ 读书考试的时候，至少还有老师给你画重点，让你知道大概要考哪些内容。 社会上可没有老师会给你画重点，你根本不知道要考哪些内容。 这偌大的社会，就像是一片荒草丛那样，没有明显的道路，一切都需要刚刚踏入社会的自己去慢慢摸索。 这其中的艰辛，只有经历过社会的毒打，才能够深刻体会到其中的滋味。 …… 第168章 独自去找工作 “志明，你别气馁，等我赚到一点钱，到时候咱们一起创业，咱们相互扶持，做大做强！” 王大山满脸的天真。 很明显他还没经历过被社会毒打。 把事情都想得太简单了。 朱志明呵呵干笑一下： “你刚退伍出来工作，你还是先照顾好你自己吧！” 王大山笑道： “其实我已经有一笔退伍金了，不过这点钱还不够创业用，我想再赚一点再去创业，这样才会保险一些。” 朱志明就忙问： “你的退伍金有多少？” 王大山就说： “不多，也就一万多。” 朱志明忙说： “那也不少了，顶我一年的工资了！这钱其实已经可以做点小生意了！” 王大山却说： “不急，我现在啥也不懂，先在城里工作个一年半载，熟悉了城里的生活，然后再创业。” 朱志明点头： “也对，还是这样稳妥一些。” 两人吃完了猪脚饭，付了钱，然后坐公交车去往元岗村的租屋。 广园客运站附近没有地铁站，所以公交车就成了他们的首选交通工具。 公交车走走停停，走了足足一个多小时，才到员岗村。 不过好在不需要换乘，不至于那么折腾。 来到朱志明的租屋的时候，时间已经是晚上九点多。 朱志明住的出租屋，就一个单间，一张床，一个厕所，一个小阳台。 很逼仄，空间很压抑。 就连小阳台外面的窗户，也是对着一面墙。 伸手出去，就能碰到对面楼房的墙壁。 王大山从未住过这样狭窄的房间，所以刚进来的时候就有一种不适感。 不过他知道，作为一个穷人，他没资格嫌弃什么。 朱志明能收留他一起住，让他免了一些消费，那已经很好了。 “你这房子要多少钱一个月？” 王大山随口询问。 “四百块钱房租，加上水电，四百五左右，我都不敢开空调，电费贵得要死，一度电要一块钱，房东很黑的。” 朱志明如此说道。 王大山将行李放在角落处，附和道： “那确实挺贵的。” 朱志明递了根烟过去，坐在床上吸烟： “这里只有一张床，以后咱就一起睡这张床上吧，明天我去给你配好钥匙，白天我去上班的时候，你带着钥匙去外面找工作，可以随时回来租屋里休息。” 王大山点头： “好的。” 朱志明这时拿出一个电热水棒出来： “洗澡想用热水的话，得用这玩意儿，用水桶放满一桶水，然后将这玩意放到水桶里面，插上电，就水桶里的水就能热起来，加热的时候得看着，不能加太热，就怕桶被烧穿，另外别用手去摸桶里的水，怕漏电，要试水温的话，先把插头拔了，然后再伸手进去试，这一点非常重要，我可不想你这个好哥们被电死在我这出租屋，你要记住了哈！” 王大山笑着点头： “放心，记住了，我只是刚退伍而已，我又不是傻子，肯定不会乱来！” 两人在出租屋里面，有一搭没一搭聊着。 聊到十点多，然后开始去洗澡。 朱志明用点热水棒烧了一桶热水，洗了个热水澡。 王大山却没有洗热水。 他还习惯部队里的生活，在部队里他一般都是洗冷水澡的。 因为洗冷水澡能够锻炼意志力。 朱志明对他这种行为难以理解，不过却也没阻止。 王大山不洗热水，那更好，还省了点电费。 转眼到了晚上十一点多。 朱志明明天还要早起去工作，所以就关灯睡觉了。 很快他就打起了呼噜。 王大山躺在床上有些睡不着。 这房间太逼仄的，他还没习惯。 另外房间里时不时窜出一个蟑螂来，睡觉前有一个蟑螂他没打死，钻到床底下去了，他总觉得那个蟑螂半夜还可能会出来，甚至会爬到人脸上…… 胡思乱想中，迷迷糊糊的，最终还是在不知不觉中睡着了。 等第二天醒来。 王大山发现朱志明已经去上班了。 出租屋里面就他一个人。 床边留着两条钥匙，一条是这出租屋的，另一条是出租屋楼下大门的。 朱志明给他的qq发了信息，说租屋的钥匙他已经配好了，他要出去记得带上钥匙。 朱志明要到晚上七点才下班。 王大山刷了牙洗了脸，然后带着钥匙独自一人出门。 他对这附近的环境很是陌生。 而且他手机上又没有地图软件，所以只能到处瞎逛。 他来到了城中村最繁华的商业街，狭窄的街道两旁，开着各种店铺，有餐饮店，有服装店，有网吧。 前方不远处，还有一个菜市场。 但是这些都不是他想要寻找的。 他想要找一份工作。 去餐饮店做服务员他肯定不太愿意，他想要找工资比较高的。 至于具体什么工作，其实他也不太清楚。 他内心里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因为他并没有一技之长。 结果瞎逛了一圈，什么都没找到。 逛着逛着，不知不觉走到了天河汽车客运站。 这里人来人往，很是热闹。 附近还有个地铁站。 王大山就想坐地铁去别处看看。 他还从未坐过地铁这新奇玩意儿，听说地铁的速度很快，比火车客车小轿车都要快，也不知道坐地铁是什么样的感觉。 于是他就进了地铁站，跟着地铁站的指引牌，来到了入闸口。 问了一下地铁站的工作人员，他这才知道，坐地铁不像坐公交，坐公交直接给两块钱就可以，坐地铁得先去买地铁票，而卖地铁票的机子，就在入闸口旁边不远处。 王大山来到地铁票售卖机器面前，胡乱捣鼓了好一会儿，终于弄明白了该怎么买票。 他不太清楚自己该去哪个地方，所以就随便选了个距离这里不是很远的地点——岗顶。 买了票之后，他就去检票入闸。 一开始他还不知道怎样检票，看到旁边有个人，将那一小块扁圆形的塑料地铁票，往入闸口的一块区域摁一下感应到，闸口就自动开了，他就有样学样去照做。 进了地铁闸口，王大山跟着人群，乘坐电梯，来到下面的等候区。 等了一会儿，地铁来了，他跟着人群挤上地铁。 地铁很快启动。 他时不时抬头看地铁大门上方的站点图，生怕错过了站点。 地铁里很挤，很多人。 他有些紧张，感觉自己一个乡下人，混在这些城里人中间，会不会被别人笑话？ 这种感觉让他很不自在。 终于，到岗顶站了。 他连忙从地铁里挤出来，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可等他出了地铁口，来到地面上，他却又傻眼了。 岗顶这个地方，远比元岗村要繁华许多！ 放眼看去，到处是高楼大厦，车水马龙，人来人往。 前方不远处，还有一个电脑城。 电脑，那是多么先进的东西，他老家镇上，也就只有地下网吧里面有电脑。 而眼前，竟然有一个电脑城。 一整栋大楼，都是卖电脑相关的东西的。 王大山紧张之余，突然灵机一动，心想或许电脑城里面能找到工作。 于是深呼吸一口气，鼓起勇气，往电脑城里面走去。 总之无论如何，碰碰运气总是好的…… 第169章 初生牛犊不怕虎 走进电脑城里，只见都是卖电脑和电脑配件的店铺，王大山对电脑不懂，但是他却知道，电脑这玩意儿是先进科技，找这行业相关的工作，肯定能够有前途。 所以他就鼓起勇气，挨个去问，需不需要招工人。 问了好几家，都说不用。 有些店铺还当他是客人，问他要买什么样的电脑。 得知他是来找工作的，都笑笑不再热情招呼。 找了许久，终于找到一家店铺需要找人的。 这家店铺需要招销售。 招聘条件是需要懂得电脑相关知识，王大山哪懂电脑，他连电脑键盘上的二十六个字母在什么位置都不太清楚。 不过店长看他初生牛犊不怕虎，有一股劲头，竟然敢独身一人跑来电脑城挨个店铺去询问工作，也算是勇气可嘉。 电脑相关知识可以后期再学，这性格上天生的勇敢，可不是谁都有的。 做销售需要掌握一定的专业知识之外，最重要的还是要脸皮足够厚，有足够的勇气和客人交流。 店长得知王大山第一次出来找工作，就敢这样到处问，啥也不懂就敢来应聘，真是勇气可嘉。 所以最终决定收留他。 “来我这做可以，底薪1000，每卖出一台电脑，提成八十，现在电脑很好卖的，你要是有能力的话，一个月卖二三十台完全不是问题。” 店长如此对王大山说道。 王大山拿出手机，打开里面的计算器功能算了一下。 一台八十块，十台就是八百块，三十台就是两千四百块，加上底薪一千，那就是三千多工资。 他数学原本就不太好，所以这才需要用手机来计算这简单的数学题。 “包吃住吗？” 王大山问了这么一句。 虽然他很心仪这份工作，不过待遇方面还是要问清楚一些。 “不包住，包中午一餐饭。另外我这没有五险一金，你接受吗？” 王大山都不太清楚什么叫五险一金，觉得只有到手的钱最为踏实，所以也就没太去在意： “成，没问题的，我接受！” 店长这时又说： “每个月至少要卖十台以上的电脑，连续两个月不达标会被辞退，不过我觉得这个要求对你而言很容易。” 王大山就说： “那成，那我就来你这做，什么时候可以上班？” 店长就说： “你明天过来吧！现在刚好是月初，你明天来上班的话，这个月底薪还是算你一千块钱！” 王大山当即喜笑颜开： “好嘞，那我明天就来上班！咱先留个联系方式，老板您怎样称呼？” “我姓张，张志豪。” “我姓王，王大山。” 两人相互交换了一下电话号码，还加了qq，约定好明天早上八点半过来上班，王大山这才离开。 可等他出了店门，走了十来米远，他又倒了回来。 “怎么了？东西落我店里了？”张志豪面露疑惑询问。 张志豪年纪其实并不大，也就年近三十而已，他也是农村人，计算机专业出身，他自己创业，在电脑城开了这家电脑销售店，这些年赚了不少钱。 王大山身上有一股单纯的劲儿，让他想起了刚出来社会混饭吃的自己，那时候自己也是浑身干劲，也正是凭着这一股干劲，他才赚到了第一桶金。 他挺看好王大山的。 王大山憨憨笑着： “老板，我想了想，要不我今天就来上班吧，反正回去出租屋呆着，也是无所事事，你让我留下来，先熟悉一下店里的情况，另外我可以学一学电脑相关的知识。” 张志豪闻言，笑了出来，爽快答应： “成！没问题！” 然后他拿出好几本电脑的说明书，递给王大山： “这是好几个不同牌子的笔记本电脑的说明书，有戴尔的，有宏碁的，有华为的，还有一些台式组装电脑的各种配件说明书，你先看一看，笔记本电脑现在卖得好，你记住型号，内存，处理器，等等信息，客人来了就和他们说这些信息就好。” 王大山连忙点头： “好好，我认真看看！” 他虽然如此答应。 可等真正拿起说明书来看，却顿觉头大如斗。 他原本就不是读书的料，连语文课本这样的书都看不下去。 更别说电脑说明书这更加枯燥的东西了，最重要的是里面中英夹杂，让他很难看懂。 不过他还是按照张志豪吩咐的去照做，试着去记住说明书上的各种数据。 不一会儿，有客人来了。 是一对年轻的情侣。 张志豪亲自去招呼客人。 王大山就在一旁仔细倾听观看。 他在学习张志豪的销售技巧。 其实张志豪并没有什么销售技巧，他不像别的电脑店里面的销售，专门搞各种忽悠各种噱头，他对客人的介绍，一般实事求是，更多是为顾客找到合适的电脑，而不是为了赚钱昧着良心说话。 彼时电脑城里面可谓是鱼龙混杂，巨大的利益和激烈的竞争让很多店铺的销售铤而走险玩起了忽悠，张志豪却保持初心，这非常难得。 然而，他这样朴实无华，自然也会留不住太多的客人。 这不，他对这对年轻情侣介绍了几款电脑之后，这对年轻情侣觉得还可以去别的店看看，对比一下再做决定。 张志豪知道，他们只要一出店门，估计就很大几率不会再回头了，电脑城里面的电脑店，没有上百家也有大几十家，那么多选择可以任意挑选，而且大家卖的产品都是大同小异，所以过了这家店肯定就不会再回头了。 张志豪对此只能暗暗叹气，不过却也不好说什么。 王大山见客人要走，却有些坐不住。 他性子急，人也倔。 觉得这对客人应该留得住，不应该就这么放走。 所以他连忙起身走上去拦住那对情侣。 “帅哥美女，你们先别走，你们对我们店里的产品有什么不满意的？价格不满意还是配置不满意？还请直接跟我们说，我们可以做到让你们满意为止！” 王大山如此说道。 张志豪看了，都惊讶不已。 不由会心一笑： 这年轻人，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这么有主动性，他果然没有看错人！ 第170章 真诚才是必杀技 那对小情侣被王大山拦了下来，起初面露一丝抗拒，不过后来还是被王大山的真诚所打动，决定再留下来沟通一下。 原来他们觉得价格贵了点，但是又不太好意思讨价还价。 年轻人嘛，不像街边买菜的大妈那样敢砍价，看到价格高的，转身就走，不会去多说什么。 王大山就对张志豪说： “老板，要不给他们点优惠吧，咱们少赚一点，把生意做成，算是双赢。” 张志豪却眉头紧皱： “你们要的这一款笔记本电脑，是最高配置版本，目前我给他们的这个价格已经是市场最低了，真的优惠不了了。” 张志豪这是实话，别的店铺可以给更低的价格，那可能是在配置上做了手脚。 他做的是诚信生意，一分钱一份价，所以只能这个价，再低的话，那他就要做亏本买卖了。 “既然如此，那很抱歉，我们去别家看看。” 那对小情侣只能如此说道。 王大山却急了，连忙拉住那个男的： “再给你优惠八十，怎样？” 王大山之所以再给优惠八十，那是因为他卖一台电脑的提成是八十块钱，他打算不要提成了，将自己的提成补贴进去，好来一单开门红。 然而，那对小情侣对八十块钱的优惠似乎并不感兴趣。 “要不，我们还是去别家看看吧……” 女的拉着男的，就要离开。 “再优惠一百，行不行，我刚入职，这一单对我很重要！” 或许是被王大山的淳朴和真诚给打动了。 最后这一单竟然成了。 那对小情侣买下了他们看上的那一款笔记本电脑。 张志豪对此有些哭笑不得： “你这样擅作主张可不太好。” 王大山却说： “这一台电脑算我卖出去的，那一百块钱优惠从我工资里扣，原本提成八十块，这提成我不要了，再从底薪上扣二十，这样行不？” 张志豪愕然。 哪有这样做销售的！ 竟然自己倒贴钱来成交，他还是第一次见。 不过随即，他却情不自禁对王大山刮目相看。 他觉得王大山是个可造之才，就凭他这一股真诚的劲儿，肯定能够在这一行立足。 “算了吧，看在你这么积极主动的份上，就不扣你钱了，八十块的提成还是给你。” 张志豪如此说道。 王大山连忙笑着感谢： “那多谢你了，豪哥，你真是个好人，就像我们连长那样！” 张志豪一愣： “你以前是当兵的？” “是啊！”王大山笑着回应，“今年刚退伍回来，这不来广州找工作吗？” 张志豪笑呵呵的： “难怪你身材这么好，性格还这么直爽，原来是退伍兵！” 张志豪上下打量王大山，又说道： “看你这身材样貌，接待女顾客肯定比我有优势，以后有女顾客来了，就由你来给她们介绍产品。” 王大山却脸色微微一红，尴尬道： “豪哥，你这不是为难我吗？我从小到大，没怎么和女同学说过话，去当兵之后就更加没和女孩子交流过了。” 张志豪就笑道： “你就像刚才那样，有话直说就是了，豪爽一点，不要扭扭捏捏，我相信你的能力！” 张志豪这话刚说完，这时候，恰巧有一个女顾客走了进来。 这女顾客穿着潮流，肤白貌美，拿着个名牌包包，一看就是城里的有钱人。 张志豪立即给王大山使了个眼色。 王大山内心有些忐忑，有些慌张，他真不知道该怎么去和女人交流，不过既然张志豪做出要求了，那他就得硬着头皮上。 这就好比在部队里头他的长官发出的命令，他就算咬碎牙也得完成任务。 “咳咳，你好，请、请问，你想要买什么样的电脑？” 王大山面对眼前这肤白貌美的年轻女人，竟然有些木讷怯场，不再像刚才面对那对小情侣时候那样豪爽主动。 “我想要买笔记本电脑，有什么好推荐的？” 年轻女人抬头看了一眼王大山，觉得这人怎么傻傻呆呆的。 王大山脱口而出： “我也不太清楚，我今天刚入职，说实话，我对电脑不太了解，要不还是让我们老板来给你介绍产品吧！” 年轻女人脸上有些无语： “对电脑不太了解，那你还来做什么销售？” 王大山只能呵呵干笑： “这不从0到1，都有个学习的过程吗？只要愿意学，我相信我肯定能够学会的。” 一旁的张志豪，见王大山一股脑把自己的缺点抖出来，不由捂脸叹气。 得，这一单，估计要砸了。 然而，让张志豪想不到的是。 年轻女人上下打量王大山，这时候却笑了出来： “那行，那我给你一个机会，你给我一个让我在你这里买电脑的理由，只要能说服我，我就在这里买。” 王大山想了想，就说： “我可以在老板给的最低价的情况下，再给你八十块优惠……不对，再给你一百六十块优惠！” 年轻女人疑惑不解： “为什么是一百六十块优惠，而不是一百或两百？” 王大山就如实回答： “我卖电脑的提成是一台八十块，刚卖出了一台，如果这一台能够再卖出，那我就有一百六十块提成。” 年轻女人一愣，面露一丝意外： “所以，你就算不赚钱，也想要将电脑卖出去？” 王大山憨憨笑着： “是啊，毕竟是第一份工作，我老板豪哥愿意收留我，我肯定要尽量帮他买多点东西，他给我一千块钱的底薪，我其实已经能够活下去了，提成什么的，对刚刚出来工作的我而言，有无都无所谓，最主要是要能学到技术。” 年轻女人不由对王大山刮目相看，或许是被王大山的真诚打动了，又或许是被王大山高帅的样貌所迷住了，她最终做了个让王大山和张志豪都料想不到的决定： “这台，这台，还有这台，这三台笔记本电脑，我都要了。” 王大山和张志豪立即面露惊讶和欣喜。 完全没想到，这个年轻女人出手这么阔绰，竟然一下子要买三台笔记本电脑！ 而且这三台都是价格不菲的牌子货！ …… 第171章 真诚的人运气都不会差 年轻女人名叫杜小娟，别看她年纪轻轻，也就二十来岁，但是她其实是一个创业公司的老板。 她是做网购的，最近几年正好赶上风口，赚了不少钱。 今年淘宝的手机客户端上线，那更是风口中的大风口。 杜小娟没少吃这波红利。 这次她来电脑城亲自挑选笔记本电脑，是想要给手底下业绩前三名的员工奖励。 她为人豪爽，毫不吝啬，所以这送给员工的笔记本电脑，那都价值不菲。 王大山见她一下子买三台笔记本电脑，高兴之余，却也在好心提醒： “姐，其实不用买这么多的，你一个人哪用得上这么多台电脑？” 王大山以为杜小娟只是一时冲动，因为被他的真诚所打动，这才会购买这么多。 全然不知道人家杜小娟来这里之前，早就决定了要买三台笔记本电脑，这才会如此好心提醒。 杜小娟笑道： “我这是买给员工的奖励，可不是一时冲动。” 王大山闻言，不由尴尬笑了出来。 他心里有些窘迫，他还以为杜小娟对他一见钟情这才会冲动消费呢，看来是他自作多情了。 “姐，你竟然是老板啊，真看不出来，你也就二十出头吧，就做老板了，真厉害！” 王大山连忙夸赞。 杜小娟就说： “我也就是赶上了好时代，侥幸赚了点钱而已，你在卖货的时候挺真诚的，看得出来做销售很有潜力。” 王大山龇牙灿烂笑着，被夸得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我才第一天上班，哪有什么潜力，就想到啥就说啥，我也不会装，我性子直，而且做坏事良心会过不去。” 杜小娟上下打量王大山一眼，她若有所思一下，突然主动提出一个要求： “靓仔，要不你留个电话号码给我吧，到时候如果我这三台笔记本电脑有什么问题，我就打电话向你咨询，不留电话号码的话，加一下qq好友也行。” 王大山却傻傻笑着： “其实我不太懂电脑，要不你还是直接加我老板的电话号码吧，有什么售后问题直接问他，他才是专业的。” 张志豪见王大山这么傻傻憨憨的，一根筋不会转弯，都有些看不过眼了。 连忙催促他： “人家让你加好友你就加好友，哪来那么多废话，电话号码和qq好友都加上！” 王大山最后唯有笑着答应。 就这么和杜小娟互换了联系电话，并且加了qq好友。 杜小娟加了王大山的qq好友之后，立即去踩了一下王大山的qq空间，看到王大山qq空间里头，竟然留有在部队当兵时候的照片，立即面露意外赞叹道： “没想到你以前还是当兵的啊！难怪身材这么好！彭于晏似的！” 王大山满脸骄傲得意： “是啊，当过两年兵，刚退伍回来不久！” 杜小娟没再说什么。 她付了钱，拿了那三台笔记本电脑，转身就走。 等杜小娟走后，张志豪当即过来拍了拍王大山的肩膀： “你小子行啊，简直就是我这店的福星，刚来上班第一天，竟然就让你连续卖了四台电脑了！照这个速度下去，那一个月下来你不得卖上百台电脑？” 张志豪这话有夸张的成分，今天也就是王大山运气好而已，才来了两个顾客，就卖了四台电脑。 以后还能不能有这样的运气，那可就不一定了。 “豪哥，多谢夸奖，我就是运气好而已！” 王大山笑着回应。 张志豪也笑着： “真诚的人运气都不会差，我就看好你这份真诚的干劲！” 随即他走去收银台，拿出五百块钱来，递给王大山。 王大山当即惊讶意外： “豪哥，你这是啥意思？给我这么多钱干嘛！” 张志豪笑道： “大惊小怪什么？给你的提成奖金呢！你不是说你刚来广州找工作吗？我看你身上估计也没多少钱吧，今天你卖了四台电脑，我先将这四台电脑的提成都给你，好让你这个月能够有着落。” 王大山却不解： “四台电脑，那也才三百二十块钱，你给我五百干嘛？” 张志豪笑笑： “多出来的部分，是给你小子的奖金！好好干，等你把业务做熟了，我相信你肯定能干出一番名堂来！” 王大山当即感动不已： “豪哥，谢谢你！没想到我初来社会，遇到的第一个老板，就这么好人！” 以前王大山听他老爸王长根说，社会上非常凶险，非常多坑蒙拐骗，非常多无良奸商，处处都要小心提防着。 可现在他出来社会，却发现事情并非他老爸说的那样。 这社会，还是有温暖的，还是有阳光的。 王大山就想，或许他老爸说的也没错，只是他运气好，恰巧遇上了好人而已。 晚上下班王大山乘坐地铁回到天河客运站，然后再从天河客运站的a出口，走回员元岗村的出租屋。 他回来的时候，发现朱志明正躺在床上玩手机，一副疲倦的模样。 “回来了啊，工作找到了吗？” 朱志明询问。 王大山就笑着说道： “走，我请你吃饭去！” 朱志明一愣，连忙从床上起来： “哟，看这模样，你是已经找到工作了？” 王大山龇牙灿烂笑着： “找到了，在岗顶找了个电脑店做销售！” 朱志明惊讶： “你懂电脑啊！” 王大山笑着如实说道： “不太懂，我就随便问问招不招人，没想到人家老板还就招我了，给了我1000块钱底薪加每台80块钱的提成。” 朱志明摇头苦笑： “你也真是心大，你又不是电脑方面的专业人才，你去做这销售，能干得下来吗？就怕到时候一个月下来卖不出几台电脑，被老板扫地出门，那简直就是浪费时间！” 朱志明发自内心为王大山着想，这才会说出这么一番大实话，在他看来，王大山终究还是太年轻了，刚出社会不懂事情的轻重，竟然去找到这种自己完全不相关的领域的销售工作！ 然而，王大山却笑着说道： “我有信心做好这份工作，今天我就卖了四台电脑呢！老板还说我很有潜力，并且一个高兴，就给了我五百块钱！” 朱志明闻言，当即愕然，目瞪口呆，满脸不可思议。 王大山连忙催促： “别愣着啊，赶紧下楼吃饭去，今晚我请客！” 第172章 杜小娟深夜来电 “电脑销售，就这么好做吗？” 王大山和朱志明在一家露天烧烤店吃烧烤。 朱志明很是郁闷。 他出来工作两年多了，工作一份接着一份换，就还没找到过工资超过三千块钱的工作。 而王大山眼下这电脑销售的工作，竟然第一天就拿到了五百块钱！ 要是每天都让他拿到五百块，那一个月下来，岂不是要赚到一万五千块钱？ 简直恐怖如斯！ 朱志明要说不羡慕，那是不可能的！ “我也不知道好不好做，反正有客人进店了，就招呼就是了，电脑卖出去了，就有提成，卖不出去，那就没提成。” 王大山吃着烤羊肉串，豪爽笑着。 朱志明这时候突然来了一句： “要不我也去电脑城做销售吧！” 王大山一愣，有些愕然： “你不继续在汽配城学技术了？” 当初朱志明之所以选择在元岗村租房子住，就是因为元岗村就在汽配城附近，住这里工作方便。 这才学了没多久，他现在看王大山赚得多，就立马不想学了。 只能说，年轻人心浮气躁，沉不下来做事。 “汽配城那些技术太复杂了，而且人家老板对我爱理不理，不怎么教，我学不到多少，不怕实话和你说，我在汽配城做了这么久，连各个汽车零件都还没完全搞懂！” 朱志明越说，就越觉得应该去电脑城做销售。 于是他一拍大腿： “就这么决定了，明天我就去和老板提辞职，我也去电脑城做销售！” 王大山很想劝阻朱志明，总觉得朱志明这么冲动，有些不太对头，但是他嘴巴微微动了一下，却又不好直接说出来。 最后只能委婉说道： “要不，你先别辞职，先去电脑城逛逛，看能不能找到工作，找到了再辞职不迟，找不到就一直干下去，就怕找不到，然后又辞了工作，那就没事可做了。” 朱志明却不以为然： “连你这种刚出社会没什么经验的人都能在电脑城找到工作，我肯定也能找到啊，而且我保证会做得比你好！” 王大山干巴巴笑了笑： “希望如此吧！” 王大山不好说什么，只是心里不免为这个好朋友感到担忧。 这天晚上，两人吃了很多烧烤，喝了不少啤酒。 花了王大山一百来块钱。 王大山也不觉得心痛。 第一天出来工作，就赚了五百块，他觉得花钱庆祝一下是值得的。 深夜十一点多，两人才回到租屋。 朱志明倒头就睡。 王大山却有些睡不着。 他脑子里总是忍不住想起白天遇到的杜小娟的面容。 或许是正值青春年少，荷尔蒙在作祟，或许是因为他当兵这两年接触的女孩子本来就少，现在能够接触到像杜小娟这样的美女，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 所以杜小娟的面容，总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他不由自主打开手机qq空间，点进杜小娟的空间里去看。 发下杜小娟发的日常生活照，很精致，很漂亮，看着看着，让他内心里生出了一种很奇怪很矛盾的感觉。 那种感觉，怎么说呢，就是既渴望，又自卑，既炙热，又惧怕。 他内心里是想去追求这么一个漂亮的女孩子的。 但是他一个从农村出来的底层男人，总觉得自己配不上人家杜小娟。 毕竟人家可是创业大老板，身上有不少钱，不是他这个穷小子可以相提并论的。 内心里正矛盾挣扎着，这时候，“滴滴”，qq响起提示音。 王大山点开一看，发现竟然是杜小娟发来了信息。 “还没睡吗？” 王大山当即心跳加速。 这简短的问候，让他思绪万千，甚至胡思乱想着。 “还没，怎么了？” 杜小娟没有回应王大山这个消息。 而是直接打了个电话过来。 这让王大山有些兵荒马乱，不知所措。 他连忙从床上爬起来，跑进厕所去关上门，然后才接听电话。 为的是不吵醒正在酣睡的朱志明。 他发现他接听电话的时候，手竟然有些止不住微微颤抖。 要知道，以前他在部队，第一次扔手榴弹都没有手抖，不曾想现在面对一个女孩子的电话，他竟然手抖了。 王大山啊王大山，你给我镇定，别就这点志气，不然会被人看不起的！ 王大山内心里大喊着，如此提醒自己。 他强压下心中的激动，接通了杜小娟打来的电话： “喂，晚上好，那个……有事吗？” 王大山说话有些磕磕巴巴的。 他想入非非，以为杜小娟对他有那种心思，不然也不会大晚上打电话过来。 “确实有事，话说那个电脑店老板，给你多少工资？” 杜小娟直接语气平静地问出这么一个问题，这让王大山一时间摸不着头脑，于此同时，内心不由暗暗失落。 虽然他不知道杜小娟问这个问题是出于什么原因，但是他却能从杜小娟说话的语气中感觉到，杜小娟对他并没有那种心思。 “问这个干啥？” 王大山呵呵干笑。 杜小娟就说： “也没啥，就随便问问，你不说也没事，咱先交个朋友。” 王大山如实说道： “豪哥给我底薪一千，外加每台八十块钱的提成。” “才这么点？”杜小娟立即为王大山打抱不平：“这工资水平，那你就算再努力，最多也就赚个五千左右。” 王大山笑了笑： “五千也不少了，毕竟我没文凭没技能，总比做保安要强多了。” 杜小娟这时说： “要不这样，你来我公司上班吧，我给你底薪两千，外加提成，做的好的话，月入过万不是问题，我公司有好几个员工，就经常能够月入过万。” 王大山当即愕然，他完全没想到，杜小娟深夜打这个电话给他，竟然是为了招聘他！ 这时候王大山才明白过来，原来白天的时候，杜小娟主动索要他的联系方式，就是为了方便来将他招入麾下。 另外，她说的是真的吗？真能月入过万吗？ 如今全国平均工资，也不过三千左右，可能连三千都不到，反正他们刚出社会的小年轻，是很难拿到三千块以上的。 跟着杜小娟做，真能月入过万？电商的钱这么好赚吗？ “话说，你让我去你公司做什么事？” 王大山弱弱询问，他对淘宝电商不熟悉，甚至连网购的经历都没有，他不太懂这一行。 “还是销售，不过不是直接面对客人的销售，而是网络上的销售。” 杜小娟如实说，她还说道： “现在的风口在互联网上，你跟着我做肯定会比在电脑城里做传统销售要有前途，以后等你熟悉了互联网这一套玩法，自己去创业，没准能赚大钱。” 杜小娟果然不愧是一个事业有成的创业老板，这话说得一套一套的。 让王大山听得一愣一愣的。 说实话，这让王大山有些心动了。 王大山心里知道，帮别人打工是永远不可能致富的，最终还是得自己去创业，他也没想过一直打工，他早就规划好，等攒了点钱就去创业。 去杜小娟那上班，不但可以赚更多的钱，最重要的是，他还能和杜小娟朝夕相处，虽说现在杜小娟对他没感情，没准以后真能摩擦出什么火花来呢？ 可是一想到豪哥对他其实也不错，而且他才第一天去豪哥那工作，豪哥就给了他五百块钱奖励，如果这时候他突然跳槽了，会不会不太道德？会不会太没良心？ 作为一个退伍军人，可不能没有道德，更不能泯灭良心。 “你让我考虑考虑可以吗？” 最终王大山没有立即接下杜小娟伸过来的橄榄枝，而是说要考虑一下。 杜小娟没再多说什么，只说道： “那行，那你考虑一下吧，考虑好了和我说，时间很晚了，早点睡，再见！” …… 第173章 王大山的抉择 王大山考虑了一晚上，最终还是拒绝了杜小娟的邀请，他选择继续留下来帮张志豪卖电脑，不能因为想要多赚钱，就朝三暮四始乱终弃，他才刚入职张志豪的电脑店，绝对不能这时候跳槽离开。 王大山不好直接打电话和杜小娟说这事，他其实不太擅长拒绝别人。 所以就在qq上，编辑了一大堆文字，然后又反复删删减减了好几次，最后才发了个过去： “杜小姐，多谢你的赏识，不过我还是觉得我应该留在电脑店里帮豪哥卖电脑，做人不能忘本，我觉得豪哥对我还算不错，给的工资其实也已经算可以了，我很抱歉，等以后有机会我们再合作吧。” 过了许久，杜小娟发来回复，她的回复就两个字： “好的。” 王大山看着这两个字，心里空落落的。 似失去了什么东西。 但是他却不后悔，因为他知道，比起失去的，他要守护的更加重要。 心中的良知和品德，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失去。 今天王大山来到电脑城上班，他不再像昨天那么幸运了，一整个上午，他都没能卖出一台电脑，虽然依旧有客人光顾，他依旧秉持着真诚的态度去提供服务，但是很明显单纯的真诚，并不能打动所有进店光顾的客人。 有些客人见他不怎么懂电脑知识，扭头就走。 王大山对此开始有点沮丧，反倒是张志豪笑着安慰他： “你好好学习电脑知识，等你了解了电脑的各种知识，我觉得你肯定能干得不错。” 王大山点了点头： “好的，豪哥，没客人来的时候，我就看说明书，有些专业术语，我死记硬背下来！” 张志豪就说： “行，你有什么不懂的，尽管问我就是了。” 就在这时，王大山的手机响了起来。 拿出一看，赫然是朱志明打来的。 王大山不由一愣，这时候朱志明不上班打电话过来做什么？ 刚接通电话，就传来朱志明的声音： “大山，你在电脑城哪里？” 王大山疑惑不解，预感有些不太妙，他还记得，昨晚朱志明说过想要辞掉汽配城的工作，来电脑城找新工作，昨晚还以为他酒后说胡话，他该不会玩真的吧？ “你问这个做什么？” 王大山眉头微微皱起。 朱志明笑着回答： “当然是来跟你混啊，我今早已经去汽配城把工作辞掉了，汽配城的老板给我结清了工资，叫我滚蛋，还扬言说，像我这种三心二意的人，一辈子都不可能有出息，妈的，我就不信了，我朱志明会混不出头！大山，这次你可要帮我啊，我要跟你一起去电脑城做销售，你可别拒绝我啊！” 王大山当即满脸苦笑： “志明啊，不是我说你，你怎么就那么冲动呢？我自认为自己已经算是很急性子的了，没想到你比我还急！这样辞工太草率了吧！” 朱志明闻言，当即不太乐意了： “大山，你这什么话？你不愿意帮我吗？你刚来广州，可是我收留你的！” 王大山连忙解释： “我不是那个意思，行吧行吧，现在你已经辞职，说再多也没用，你现在在哪里？我去接你过来！” 朱志明就说： “我在岗顶地铁口附近，前面就是电脑城的大门入口，但是我不太敢进去，我自己进去找工作心里没底啊，比较我一点都不懂电脑，还是由你来帮忙做一下介绍比较好，另外我也怕进去之后迷路，我听说电脑城里面挺大的，有好些卖电脑的店，也不知道你在哪一家。” 王大山有些哭笑不得。 这朱志明，你说他没勇气吧，他竟然胆敢说辞职就辞职，可你说他有勇气吧，他竟然连自己进去电脑城找工作的勇气都没有。 “那你就在地铁口附近站着，我出去接你！” 王大山挂了朱志明的电话，对张志豪说了一声： “豪哥，我有个朋友来找我，我出去接一下他，可以吗？” 张志豪就说： “去吧去吧，快去快回，别耽搁太久就成！” 王大山跑出电脑城，来到地铁口附近，看到了独身一人在地铁口旁站立着抽烟的朱志明。 朱志明见到王大山过来接他，当即面露笑容： “大山，我就知道你很讲义气，不会丢下我不管！话说你那个电脑店里面还招人吗？” 王大山有些郁闷： “我不知道，豪哥他的店其实并不大，他现在就招了我一个销售，他自己平时也会兼职做一下销售方面的工作。” 朱志明完全没看出王大山脸色上的异样，他只听到王大山说张志豪的店里只有一个销售员，然后立即就面露喜色，觉得有戏： “那让他再招多一个销售，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走，你帮我引荐一下！” 王大山心里觉得豪哥很大可能不会招他，不过看在同学一场的份上，他还是硬着头皮选择帮他一把： “好好，你跟我来吧，我这就去问问他，不过我可不敢保证他还会招人。” 于是两人一起回到了张志豪的电脑店。 王大山来到张志豪面前，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开口了： “豪哥，这是我的老同学，他叫朱志明，现在想要找份工作，你这电脑店还招销售吗？” 张志豪一愣，上下打量朱志明一下。 其实张志豪确实还想要招多一个销售，但是他可不打算再招男销售，他想再招一个漂亮女销售。 男顾客到店，就让漂亮女销售去介绍产品，女顾客到店，就让帅气的王大山去介绍产品，这样成交率才会大大提高。 招两个男销售，这不功能重叠了吗？ “大山，你可看到了，我这店就这么一丁点大，有你一个销售就够了，再多一个销售，我可养不起。” 张志豪最终如此说道。 最重要的是，以他多年的经验，他一眼就能看出，朱志明不是做销售的料子，一是他长相上不太过关，二是他没有做销售的气质。 自打朱志明进到店里，到现在为止，他还没主动说过一句话，如此怯场之人，怎么能做得好销售？ “豪哥，要不你就给个机会吧，我这朋友挺能吃苦耐劳的，要不这样，你给我五百底薪就好，然后把我这朋友也收了，也给他五百底薪，这样的话，你的支出并不会比招一个销售高多少，至于提成方面，还是卖一台电脑给八十块钱的提成，你觉得怎样？” 张志豪当即有些诧异，没想到王大山这么讲义气。 为了帮朋友，竟然愿意主动降低自己的底薪。 这样的人，在如今这金钱至上，物欲横流的年代，已经不多见了。 …… 第174章 人比人气死人 张志豪原本不想招朱志明的，但是被王大山的行为给打动了，于是就说： “那行吧，那我就给你朋友一个机会，不过我可事先说明，你俩每人五百的底薪，一个月下来，如果赚不到销售提成的话，很可能不够花销，你们能坚持住吗？” 王大山灿烂笑着： “能，肯定能，这点苦不算什么！” 朱志明却有些不太乐意了。 他在汽配城做学徒工，每个月还有一千多接近两千的薪水，结果跳槽来电脑城做销售，竟然只有五百块的底薪？ 这怎么越跳槽工资越低了？ 不过看在王大山一片好心之下，他也没拒绝这份工作。 当天下午他就开始跟着一起工作。 张志豪对朱志明，和对王大山，那是一视同仁的。 也是让朱志明先看说明书，记住电脑的各种型号、配置、处理器等数据，然后有客人来了就主动去接待一下。 朱志明看着好几本电脑说明书，头都大了，心不在焉的，这玩意他哪看得懂啊，哪记得住啊？ 这天下午，到店的客人不少，但是只有王大山卖了一台电脑，朱志明一台都没有卖出去。 其实他有几次成交的机会的，张志豪主动让他去接待客人，结果他说话的时候非常不自信，吞吞吐吐，磕磕巴巴，结果把有成交意向的客人都弄走了，这可让张志豪内心郁闷无比。 “你还是先好好看说明书吧，有什么不懂的尽管开口问我，等你熟悉了各种电脑的配置之后，再去接待客人，另外，你别怕，自信点，就像大山那样，热情大方去迎接客人就好了，别搞得那么不自信！” 张志豪这是在好心提醒朱志明，但是这话听到朱志明耳朵里头，却觉得是张志豪在教训他。 这让他心里受委屈，有些不爽。 当天晚上下班，他和王大山一起去吃晚饭，就不由吐苦水： “这老板也太不是人了吧，我才刚到店一天，他就这样说我，我刚入职啥也不懂，卖不出电脑不是很正常吗？用得着这样说我吗！五百块的底薪，当我是乞丐呢！我真不想干了！” 王大山闻言，内心很无语。 这可是他好不容易帮朱志明争取到的工作啊，人家张志豪原本就不打算再招人的，现在帮他争取到了这份工作，他才做了一天，不对，确切地说，才做了一个下午，竟然就不想做了！ 这可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你别丧气，新入职肯定都要适应一下，另外，咱们做销售的，别盯着底薪看，最主要是要看提成，卖出一台电脑就有八十块提成，哪怕是一天卖一台，那也比你在汽配城工作强，你说是不是？” 王大山耐心安抚朱志明。 朱志明沉不下心来做事，这是他早就知道了的。 如果朱志明能够沉下心来做事，那他就不会在毕业后的这两年，换了近十次工作了。 “你说的有点道理，那我就再坚持坚持吧！” 朱志明叹气一声，最后还是选择了继续干。 因为他已经没回头路了，他从汽配城辞职的时候，和那边的老板闹翻了。 汽配城的工作，还是一个亲戚给他介绍的，人家老板看在他亲戚的面子上才让他去做学徒工，结果他屁技术都没学到，做了几个月就跑路了。 说实话，他既对不起汽配城那边的老板对他的收留，也对不起他亲戚给他介绍工作。 “那些说明书上面的东西，好难记啊，密密麻麻那么多文字，还夹杂着鸡肠字，让我怎么记啊？” 朱志明这时候吐槽起这事来，他觉得张志豪让他看说明书，那简直就是在敷衍他，折磨他。 王大山呵呵干笑： “我也觉得难记，但是再难记也得记，工作混口饭吃呢，可不是闹着玩的！现在不比以前读书，读书背不出课文来，最多被老师罚站打手掌心，可要是工作做不好，那可是要一辈子受穷的，甚至可能饿死！我已经穷怕了，可不想一辈子都穷下去！” 王大山虽然学习不行，但是大是大非面前他还是拎得很清楚的。 出来工作了，可不能再由着性子乱来。 这或许和他去当过两年义务兵有关系，他在部队里头，也不能由着性子乱来，他要是敢乱来，教官分分钟敢一脚踹飞他，并且让他去负重跑十公里再回来道歉认错。 朱志明没有那样的经历，而且读书的时候就懒散惯了，所以在潜意识里将读书时候的懒散带到了工作里。 这对他而言，可谓是致命的缺点。 他若是不及时纠正这个态度，那他估计一辈子都翻不了身，一辈子只能做最底层的穷人。 “你说得也对，吃不了读书的苦，现在只能来吃工作的苦了！” 朱志明感慨一句，然后让老板拿来两瓶啤酒，开始和王大山喝酒。 喝完两瓶，还不够，再叫两瓶。 再喝完两瓶，依旧不够，又叫了两瓶。 他喝的其实不是酒，而是生活的苦涩，前途的迷茫。 他内心里其实很惶恐，特别是看到王大山刚退伍出来找工作，就把工作做得那么好，做电脑销售这才入职两天就做得有声有色，而他浑浑噩噩在社会上混了两年多了，依旧一事无成！ 正所谓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人比人气死人，这样的对比之下，让他内心有些痛苦。 最终朱志明又喝醉了。 王大山把他背回了出租屋里面去。 把朱志明扔床上，王大山就自己一人去洗澡了。 他一点醉意都没有，可能是因为体质原因，他酒量非常好，这点啤酒他当水喝一样，一点酒精反应都没有，不曾想朱志明竟然已经醉到不省人事了。 洗完澡才晚上九点多。 这时候王大山想起了他母亲，他觉得母亲在老家，应该会担心他的状况。 话说他刚来到广州，就应该打个电话回去报平安，但是这两天比较忙，他一直都没有打，所以就想着趁现在有时间，就打个电话回去。 于是他就拨通了他爸王长根的电话。 其实他和他小弟王小华一样，对他父亲都有一种发自内心的排斥感，但是现在家里就他父亲有手机，他母亲李秀兰并没有手机，他母亲甚至连手机怎么用都不知道，所以他要联系家里只能给他父亲打电话。 电话拨打了一会儿，就接通了。 “喂，爸，是我，大山，你们吃了晚饭吗？” 王大山连忙问好。 “刚吃了，你呢。” 电话那边传来父亲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吃了，也是刚吃完。” 其实自打去当兵以后，他就很少和他父亲接触，他和他的父亲距离变远了，也变陌生了，现在电话里他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所以电话里父子之间无话可说，一阵尴尬的沉默。 最后还是王长根连忙开口化解了沉默： “你妈就在我旁边，要不你和她说两句吧！” 王长根将手机交给了李秀兰，气氛这才变得缓和一些。 …… 第175章 妈，我以后一定会让您享清福! “喂，大山，听得到吗？” 电话那边传来李秀兰的声音，她生怕王大山听不到，所以故意将声音提得很高。 “听得到，听得到。” 王大山连忙回应。 李秀兰忙问道： “你在广州找到工作了吗？”紧接着又说：“没找到也别急，慢慢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好事多磨，不要心急。” 王大山笑着回应： “妈，您放心，我已经找到工作了，我在电脑城里面做销售，卖电脑，老板还挺好的。” “卖电脑啊，你从小到大就没接触过电脑那玩意，能卖得出去吗？”李秀兰不免担忧。 正所谓儿行千里母担忧，王大山出去城里找工作，李秀兰这几天一直都在心里担忧，她怕王大山找不到工作，怕王大山找工作的时候被人骗，怕自己儿子在外头受委屈。 王大山就说： “您放心，卖得出去，我刚入职的第一天，就卖了四台，卖一台的提成，就是八十块钱，老板说我有天赋，很赏识我，当天就给了我五百块钱，让我以后好好干！” 李秀兰闻言，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那就好，那就好，那你好好干，别干三天两头就换工作，别心浮气躁，稳定干下去，咱也不想着去赚别人的大钱，咱只需要赚够吃喝拉撒的，能够过好生活就行。” 李秀兰唠叨着叮嘱。 “知道啦，这份工作挺好的，我肯定会好好干，不会三心二意的，之前有个人找我去做网购，我都没去，我就留在这里，先干一段时间积累经验再说。” 王大山如此说道。 李秀兰满意点头： “这就对了，看来大山你已经长大了，懂事了。” 王大山脸上会心一笑，然后关心道： “妈，您在家里要好好照顾自己，去做泥水别太辛苦了，匀着来做，别像以前那样闪了腰。” 李秀兰也笑了出来： “放心好了，现在你们都长大了，我和你爸也不用再那么拼命干活了，过几年等你们三兄弟都出来工作了，那就是我们享清福的时候了。” 王大山就说： “很快了，现在二弟高三了，小弟高一，时间很快过的，就像我当兵那样，一眨眼就过去了两年了。” 李秀兰笑着感叹： “是啊，时间过得太快了，都还没反应过来，你们三兄弟就已经都长大了，以前我一个人带着你们三兄弟去田里干活，去摘桑叶，去小卖部卖货，那些日子，还在眼前一样清晰，不曾想一不留神，你们就长大了，而我也老了，都开始有白头发了……” 李秀兰感慨万千，但这感慨并不是苦涩的，相反，是一种苦尽甘来的感觉，孩子们都健健康康长大了，这对她而言就是最好的回报。 她也不指望三个孩子都有出息，只要能够找一份稳定的工作，顺利结婚生子，那就可以了。 王大山这时说道： “妈，您放心好了，等我以后赚到钱了，我就在城里买一套楼房，然后接您过来享清福！” 李秀兰听了这话，心里美滋滋的。 虽然她心里知道，距离王大山实现这个诺言，还有很遥远一段距离，甚至可能一辈子都实现不了，但是只要王大山有这个尽孝的心，那她就已经知足了。 “咱也别想太远的事情，慢慢赚钱，赚了钱先找个老婆，结婚生娃是你的头等大事，至于我享清福什么的，那倒是次要的，反正我这一辈子啊，一路都是苦过来的，已经习惯吃苦了，去城里享清福我还会不习惯不自在呢！” 王大山听了母亲这话，心里不由感动，他知道母亲这一辈子，为了他们三兄弟，吃了太多的苦了。 儿时那种贫穷的状态还历历在目，母亲去镇上做泥水，为了省一点钱，竟然宁愿选择徒步走三四个小时的路回家，等她回到家已经是深夜十一二点。 那些事情对王大山而言，可谓是刻骨铭心的。 所以他就语气变得越发坚定： “妈，您等着，我一定会赚到钱，让您来城里享福，我说到做到！” 王大山和李秀兰在电话里聊了许久，和王长根的陌生距离感不同，母子二人似乎有说不完的话。 聊了一个多钟，最终才挂断电话。 刚挂电话，李秀兰就不由感动落泪。 自家大儿子长大了，开始能够承担一部分家庭责任了，而且还这么有孝心，这怎么能不让作为母亲的她感动？ “瞧你啥出息，和大儿子通个电话都能哭出来！” 王长根在一旁抽着烟，眼里满是鄙夷。 其实他的鄙夷是一种掩饰，他也希望自己能够和儿子无话不说，只可惜他做不到，这些年来他在三个儿子面前，早已塑造出一个近乎于“暴君”的形象，这个形象在维持着他作为一家之主的地位，但是随着三个儿子的逐渐长大，他在家庭里的权威也在迅速消减。 与此同时，一言堂给他带来的负面作用在无限放大，以至于现在王大山打电话回来，他竟然都没法和王大山正常沟通。 父子二人，看似亲近，实则疏离。 成为无话可说的陌生亲人，那是农村父子关系非常普遍的现象。 农村的父亲角色，他不讲道理，他总是一言不合就动用暴力，没有交流，也不懂得沟通，这导致很多农村孩子长大之后，对父亲都是一种疏离陌生的状态。 很明显，王家三兄弟也是这样的一种情况。 王长根内心里其实很不是滋味，但是他不知道该如何说出来，不知道该如何去处理问题。 他的人生之中，就没有完全练就处理问题的能力。 所以他的事业失败了，他的家庭失败了，他的人生也失败了，他只能和已经没有感情可言的老婆将就着过日子。 这对一个男人而言，无疑是可耻而可笑的。 就算别人不提，他也会时常因此而内心羞愧，乃至对自己愤怒。 这种情绪又反馈到他的言行上，以至于他总是冷不丁说出一些大男子主义的话，一些泼冷水毫无温度的话。 就比如现在，李秀兰正感动落泪，他冷不丁来了句“瞧你啥出息”，李秀兰对此只能无奈苦笑。 她擦干眼泪，也不惯着王长根，直接怼回去： “我是没出息，那你就有出息了？” 王长根却板着脸理直气壮说道： “我当然有出息了！我生了三个儿子！而且三个儿子都不差！” 第176章 山沟村新农村建设 王长根这一辈子能拿得出手来骄傲的事情，似乎也就只有他有三个儿子这件事了。 当然，如果将这件事再细说一下，他还是可以和别人骄傲一个下午的。 比如说他当年生了三个儿子，一次超生罚款都没有交过。 又比如他这三个儿子，一分钱都没花就都顺利上了户口。 再比如他没怎么管教过他三个儿子，三个儿子如今却都非常生性，非常懂事。 大儿子当兵出来就去赚钱了，小儿子成绩好得不行，再过两年一高考，估计就要光宗耀祖了。 也就二儿子差一点，但比起别人家的孩子也差不了哪里去，二儿子上了高中，不惹事生非，拿到高中文凭完全没问题！ 这天家里来了几个客人，王长根就对那几个客人吹嘘，他大儿子刚退伍回来，就在广州找到了好工作！ “工资每个月到手，能有近一万块钱！” 王长根对客人如此吹嘘。 当然，他这话也不是空穴来风，是有根据的。 王大山不是说他第一天就卖了四台电脑吗？按照他自己说的，一台电脑提成八十块钱，一天四台电脑，那提成就是三百二十块钱，那么一个月三十天下来，不就有九千多近万块钱了？ 一众客人听王长根这么说，都笑着恭维他，说他大儿子出息了，他可以享福了。 王长根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他嘴上呵呵笑着谦虚： “哪有那么快享清福，还有两个儿子读高中呢，如果要都考上大学，那还得苦好多年呢，大学的学费可贵了！” 他这话看似在谦虚，实则又是在炫耀。 山沟村至今为止，还没有一个正经的大学生。 有的也只不过是那些民办大专或者三本院校的大学生，这样的大学生，在村里人眼中不算是什么大学生。 至少得是二本以上的才算是真正的大学生。 而山沟村这么多年以来，连一个二本大学生都没有。 由此就可以看出，大山里的教育资源，到底有多稀缺。 要从大山里走出来，需要多大的努力。 这么多年来，其实山沟村出过好几个算是有天赋的孩子，但是却由于这样那样的原因，导致这些孩子最后都考不上大学。 特别是在初中叛逆期的时候，很多学生缺乏管教，一下子就成绩一落千丈，然后自此一蹶不振，好点的或许还能勉强考上高中，堕落地彻底的，可能连高中都考不上。 能够像王小华这样，在初中的时候成绩没那么好，到了高中反而逆势而上的，那简直少之又少，确切地说，不是少之又少，而是到现在为止，山沟村就出了王小华这么一个。 “你可别乱吹，咱二海和小华，都还没参加高考呢，你现在就说他们能够考上大学，要是万一到时候考不好，那岂不是要成笑话？” 一旁的李秀兰，看不惯王长根对外人胡乱吹嘘的姿态，这才泼了一桶冷水过去。 她觉得自家孩子出了成绩，那就更应该低调，就怕惹来别人家眼红，对自家暗暗下绊子。 别以为这种事情不会发生，农村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的。 有些人为了争一个田角，就能大打出手，有些人看人家养鱼赚钱了，就半夜去人家鱼塘里面放药，有些人看别人发达了，甚至去破坏人家祖坟。 反正农村里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都可能发生。 王长根却不这样认为，他认为自家儿子有出息了，那就应该说出来。 不说出来炫耀一下，那自家儿子岂不是白出息了？ “我可没乱吹，我说的是实话，那天大山打电话回来你也接听了，他说一天能赚三四百，那不就是月薪近万吗？至于咱小儿子，成绩那么好，刚刚期中考试还考了全校第五，上大学那不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吗？现在只差挑选大学了！而咱们的二儿子王二海，只要他稍微努力一下，我觉得他考上二本还是有机会的！” 王长根这话说得言之凿凿的，不允许李秀兰再对他进行质疑，不然他可就要翻脸发怒了。 李秀兰白了他一眼，知道不能在外人面前拂了他的面子，不然又要大吵一架。 她懒得去和王长根吵架。 于是没好气说道： “你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嘴巴长在你身上，我管不着！” 说完这话，她就转身出门去喂猪了。 今天来家里的好几个客人，那都是村里的熟人。 老村医钟建国，前任村委书记梁援朝，以及现任村委书记张忠田，都在其中。 除此之外，还有其他一些资历较深的老人，以及村委的工作人员。 这些都是山沟村里的权威人物，有一定的话语权的。 他们来王长根家里，是想要一起商量一件重要大事情。 “现在国家在大力鼓励新农村建设，而新农村建设，那必须对村里的道路进行硬化，建造文化室，另外最好还能搞好自来水，让家家户户都能用上自来水。” 张忠田如此说道，他还说： “只要申报上去，政府就会拨款下来，所以我觉得这次是把咱们山沟村建设好的一个机会，长根，你是搞建筑的，应该会铺路和安装自来水吧？要不这些工程都由你来承包？” 其他几个都纷纷将目光看向王长根。 最近这些年来，王长根做泥水做得有声有色，在泥水建筑这个圈子，也算是小有权威，无论是山沟村，还是附近好几个村子，都非常认同他的手艺，最重要的是，他价格公道，质量过关，从不干吃拿卡要的事情。 无论工程大小，他都会把事情做好，把钱数算准，不会多拿一分钱，也不会少要一分钱。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村里好些有权威的人一起商量，最终决定将村里道路硬化，建造文化室，以及安装自来水的工程，都让王长根来承包。 让别人承包，无论让谁，村里肯定都会有人不服气，但是让王长根来承包，那绝对能够让大部分人都信服，特别是王长根帮忙做过房子的那些村民，那对王长根的人品更是有目共睹的。 王长根闻言，却不太愿意，他干笑着说道： “我就一建楼房的，让我来做这个不太合适吧？张书记您不是也做包工头吗？而且您做得比我出色多了，以前还承包过高速公路的工程，要不你来做这事吧！” 张忠田却笑呵呵说道： “我承包不太合适，我是村委书记，我得避嫌，不然人家会有意见的，话说以前做高速公路，就已经让有些人有意见了，反正现在村里的工程，我肯定不会过手的，我只负责对接和监督。” 张忠田说这话的时候，还意味深长地瞥了梁援朝一眼。 他这些年做村委书记，确实利用手头的权力为自己谋了不少私利，而梁援朝这个前任村委书记，对此确实有很大的怨言。 有好几次梁援朝竟然还偷偷写信去镇上举报，好在张忠田在镇上有人脉关系，他的举报信都被拦截了下来。 这次新农村改造，涉及的利益巨大，张忠田虽然想吃一大口，但是也有所忌惮，就怕落下把柄被梁援朝再次举报捅出大窟窿，所以就想出这么一个办法，拉王长根入伙，他只需要从中吃一些回扣就好。 让王长根这个有口皆碑的泥水工来承包工程，大家总该没有意见了吧？ …… 第177章 王长根的抉择 让王长根来承包山沟村新农村建设的工程，确实能够让大家都没意见，王长根虽然固执，不懂人情世故，但是他在做工程的时候，是十分有原则和底线的。 想当年他帮张忠田建新楼房，因为自己算错数算少了工钱，报低了价格，他也没有反悔，最终还是按照报价咬牙帮张忠田把房子建好了。 然而，王长根却有些犹豫。 说实话，新农村建设是好事，但是却也容易引来麻烦和争议。 建设好了，那自然没什么好说的。 要是建设得不好，让村里人有意见，那难免别人会来碎嘴说三道四。 而王长根是非常在乎自己的名声的，一些坏名声的事情，他宁愿不去做。 “张书记，要不容我考虑几天时间，我一下子做不了决定。” 最终王长根如此说道。 张忠田就说： “成，没问题，你慢慢考虑，三天后再给我们答复就好。” 钟建国这个老村医这时却说： “长根啊，这有什么好考虑的？大家都信任你才会推举你来接手这个工程，做好了你不但能赚钱，还能赚名声，这么好的事为什么还要考虑呢？” 梁援朝也附和： “对对，你就接下这工程吧，免得让别人接了去，还可能会被别人吃回扣，我们相信你的人品，你肯定不会吃回扣。” 梁援朝说话的时候，又时不时瞥张忠田一眼。 这搞得张忠田内心里很是不高兴，但是却又不好说什么。 现在这里坐着这么多人，他可不好和梁援朝撕破脸，不然丢失面子的还是他这个村委书记。 梁援朝现在就是没有一官半职的闲散人员，他不会去和他计较那么多！ “做好了确实能赚名声，但是要是做不好呢？” 王长根发出灵魂质问。 大家都不由一愣，一时间没话说了。 王长根又说： “很多事情都有太大的不确定性，比如道路硬化，要是有些村民不同意将自己屋前屋后的道路硬化，这该怎么处理？比如安装自来水，水从哪里来？管道要怎样走？每家每户钱该怎么收！这些都是要花费功夫的！” 王长根并不傻，反而，经过岁月的洗礼之后，现在他内心里防范意识很强。 他没什么文化知识，但是却懂得一个道理。 那就是好事一般都不会主动降落到咱贫民老百姓的头上，要真有一天主动降落到咱们头上了，那绝对不是好事，这里面肯定有坑。 张忠田见王长根这个态度，就连忙站出来打圆场： “好了好了，大家也别逼长根了，就我刚才说的那样，给长根三天的时间考虑，三天之后要是长根明确表示不接这个工程，咱们再另找其他人承包！” 众人觉得张忠田说的话有几分道理。 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大家在王长根家里喝完最后一杯茶水，然后就开始陆陆续续离开，各回各家去了。 等所有客人都走了，李秀兰来收拾桌面上的茶杯，随口问了王长根一句： “这工程你真不接啊？我觉得这是为咱山沟村做好事呢！” 王长根抽着烟，面色严肃思索良久，这才回道： “我也没说不接，我这不是正在考虑吗？” “你还有什么顾虑？”李秀兰询问。 王长根就说： “第一，我怕赚不到钱，咱二海和小华都在上高中，花销不少，要是明年二海真的考上大学了，那就要更多的钱了。咱山沟村自己的工程，我不好意思报太高的价格，毕竟都是自家人，可要是报低价了，那就没赚头。” 虽然王长根打从心底里不觉得王二海有考上大学的能力，但是万一要是真的考上了呢？这一笔钱他必须得预留着，就算王二海用不上，过两年王小华肯定也会用得上。 “第二，这是做好了能留下好名声，可要是做不好那会遗臭万年，这事明显吃力不讨好，要处理和沟通的事情太多，不如去帮人家做楼房省心，帮人家建造楼房，也就只需要和主人家沟通好就成。” 李秀兰觉得王长根说的有点道理。 所以就说： “那随你吧，你不愿意接，那就不接好了，反正现在大把人来找咱们建楼，咱不愁没工程做。” 李秀兰说的这话其实也是一个原因，现在他们夫妻二人不愁没工程做，那自然就会挑挑拣拣，拣一些省心的，好做的，赚钱的工程来做。 像村子里新农村建设这种，一大摊琐事要沟通的工程，真不是他们的最优选择。 至于王长根为什么还在犹豫，其实也就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他在乎名声，这是他在村子里扬名立万的一个机会。 如果新农村建设的所有工程都是由他接手的，那到时候把山沟村建造得漂漂亮亮了，全村人那还不得都一辈子记住他的好？ 这天晚上，王长根睡不着觉。 翻来覆去，反复思考衡量这件事。 第二天早上，他和李秀兰吃早饭的时候，突然来了一句： “我看还是把这工程接了吧，就算不赚钱，也应该帮村里干点事，至于二海和小华的学费，其实咱们这些年已经积攒了不少存款了，对不对？” 李秀兰略微愕然看向王长根，她还以为王长根会拒绝这个工程，毕竟昨天他说了接这个工程的各种坏处。 不曾想经过一晚上的思考，最终竟然还是选择了接下这工程。 “这可是你自己决定的，我也不拦你，只要到时候赚不到钱可别怪我头上就好。” 李秀兰如此说了一句。 当天早上九点多，王长根就亲自跑了一趟村委。 他去告诉张忠田，他决定接新农村建设这个工程。 不过接这个工程之前，得把账算清楚，镇政府那边能批多少钱下来，道路硬化预算多少，自来水预算多少，文化室预算多少，人工费的预算多少，一笔一笔的账，得算得清清楚楚。 张忠田闻言，当即面露欣喜，他就说： “你放心好了，预算肯定会给足！国家现在富强了，不差这点钱，只要上报了，一般都会批下来！” 然后他又说： “我今晚就把全村人都召集到村委办公室，大家一起开个会，把这事说明白，到时候再一起说预算的事情，好展开工作！” 第178章 召开村委会 这天晚上，张忠田把还在村里住的人都召集到村委办公室。 此时农村大部分青壮年都已经进城去讨生活了，留在山沟村里的，要么就是像他和王长根那样的中老年人，要么就是妇女孩童。 村里的常住人口，比之前减少了接近三分之二。 晚上七点，陆陆续续有人来到村委办公室。 到晚上八点左右，能来的人都已经来齐了。 张忠田看着偌大的村委办公室的门前广场，只稀稀拉拉站着二三十人，而且大部分是中老年人，年轻人少之又少，内心里不由感慨万千。 遥想十多年前，那时候村委开集体会议，这个广场那是乌泱泱一大片人，人挤人都不够站脚的地方。 那时候的山沟村啊，那是真的热闹。 村里随便一个角落，都能看到孩童玩耍的身影，都能听到孩子们的笑声。 村里务农的年轻人也多，整个山沟村都是朝气蓬勃的。 而如今，大家都进城去了。 留在山沟村常住的，也就这么二三十户人家了。 而且留下来的，大部分都是老人。 村里死气沉沉的，白天村中小巷都见不到几个人，夜晚更是寂静悄悄。 张忠田心里感慨万千，要是再过个十几年，咱们这一批老人逐渐走了，山沟村又将会是怎样一片景象？ 会不会像山沟村小学一样，从之前的繁华，到后来的冷清，再到最后直接就废弃了。 “既然人都来齐了，那我就开始说事了。” 张忠田连忙把思绪收回来。 虽然心有感慨万千，但是他知道，他还得做正事。 此次他这么积极参加国家带头鼓励的新农村建设，就是为了挽回山沟村的颓势。 他觉得，只有把山沟村建设得漂漂亮亮，在村里的生活方便了，外出打工的年轻人，才会愿意多回家看看。 “山沟村即将展开新农村建设，需要做道路硬化，安装自来水，建造文化室，这三项都是大工程，不过都由政府拨款，现在咱们来举行投票，先说道路硬化，赞成的，站左边，不赞成的，站右边。” 张忠田开始让大家站队投票。 “张书记，这道路硬化是什么意思？” 有个老村民举手询问，他连小学都没读过，所以连道路硬化是什么意思都不知道。 “就是将村里门前屋后的所有路，都铺上水泥，做成水泥路。” 张忠田如此说道。 那老村民立即就不同意了： “要是门前屋后都铺上水泥，那我家里的鸡还怎么扒土捡食？” 众所周知，农村家养的鸡，都会自己去门前屋后的泥土地里面扒蚯蚓虫子吃，老村民觉得这不利于他养鸡，所以就不同意。 张忠田当即哭笑不得： “陈叔，你家的鸡还可以去田里找吃的啊，另外，难道你不喂你家的鸡吃米糠吗？还怕它们饿着？” 陈叔老脸上呵呵笑着，他已经快七十岁了，儿女都到城里去住了，家里就剩下他一个人，他老糊涂了，有时候还会将别人家的鸡，当成他家的鸡来喂养。 “喂的，喂的，我每天都会给它们吃粥捞糠呢，有时候还会喂它们玉米！” 陈叔如此说道。 张忠田就劝说： “免费给你家门前屋后铺水泥，那是你捡大便宜了，我告诉你，如果你自己去铺水泥，这可要花不少钱，少说也得大几千！” 张忠田这么一说，陈叔立即态度转变： “这样啊，那我还是赞同吧！” 然后连忙站到左边去。 农村老一辈的穷人就是这样，爱捡便宜。 你和他好说歹说都没用，分析各种利弊也没用。 但是你只要告诉他们，有便宜可捡，哪怕只是很小的便宜，那他们都会一窝蜂拥上去。 张忠田当村干部这么多年，早就将他们的人性拿捏得死死的，所以这才能三言两语把陈叔这样的老古板给劝服。 一旁的梁援朝看了，都不得不暗暗佩服。 扪心自问，如果换做他来处理这样的事情，肯定不可能这么高效就把事情处理好。 就比如当年他处理李秀兰开荒的那十亩木薯地的时候，一个不小心没处理好，导致后面拆迁工作被李秀兰万般阻拦，好说歹说都不愿意拆迁，最后还导致他主动辞去村干部一职。 那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现在却还历历在目，仿佛就像是昨天发生的一样。 那是梁援朝一辈子都无法抹去的疼痛。 “乡亲们，这么和你们说吧，这次新农村建设，那就是咱们捡大便宜的好机会，哪家若是不同意，我也不强求，但是过了这个村没这个店，以后要是再想给自己家门前屋后铺水泥，那可就得自己花钱了！” 张忠田卖力吆喝着。 很快大家都站到了左边去。 全体村民都同意了道路硬化。 毕竟这样捡便宜的时候，真的是过了这个村没这个店。 “下面来进行自来水安装投票，想安装自来水的，站左边，不想安装自来水的，站右边。” 王长根这时候举手问： “这自来水的水，从哪里来？” 张忠田却说： “这是后面的问题，现在先统计想安装的和不想安装的。” 又有人举手： “安装自来水需要花钱吗？” 张忠田就说： “现在装不用花钱，后面加装则需要另外付费。” 这话一出，大家就都纷纷往左边站去。 钟建国这时问： “安装不用钱，那用水需要钱吗？咱们得长期用水，用水需不需要钱，才是重点。” 众人都纷纷点头，觉得钟建国这个老村医说得对。 如果用自来水需要花钱，一个月十几块钱上百块钱地花，那很多村民可舍不得，宁愿继续使用自家的水井。 虽然没那么方便，但最重要是不需要花钱。 张忠田就说： “这就涉及到刚才长根问的那个问题了，水从哪里来，如果接镇政府指定的自来水公司的水，那肯定是要花钱的，不过也可以去接咱们山里的山泉水，那样的话，用水就不用花钱了，不过，接山里的山泉水，咱们得去山里做一个蓄水池，一个净化池，另外从山里把水管通下来，需要不少成本，最重要的是，咱们如果不接镇政府指定的自来水公司的水，那安装自来水这个工程，镇政府就不会拨款下来，得咱们自己出钱去弄，这钱得大家一起凑，大家觉得是接自来水公司的水好呢？还是接山泉水好？” 张忠田这话一出，大家开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这确实是个大问题。 接自来水公司的水，以后每天用水都得花钱。 接山里的泉水，虽然以后用水不用花钱，但是现在需要花钱。 这横竖都是要钱啊！ …… 第179章 村心塘，山沟村的风水眼 村委办公室广场里，大家一起讨论了许久。 最终大家竟然一致决定，要从山里接山泉水下来，至于自来水公司的水，他们是不愿意去接的。 一是需要钱，二是怕不太干净。 哪里的水，都没有山沟村的山里流下来的山泉水干净。 很多村民都是这样认为的。 毕竟山沟村四面环山，青山绿水的，哪需要别人统一安排自来水供应？ “大家确认都要接山泉水吗？我可事先说明了，如果接山泉水，那是需要自己出材料钱和人工费的！” 张忠田对大家这个决定略感意外。 毕竟这次大家没有再捡便宜。 不过虽是预料之外，但却也情理之中。 农村人自然都会觉得自家的东西比较好，不单单这自来水觉得自家的东西好，就连稻谷，花生，玉米，蔬菜，水果，猪肉，鸡肉，等等，他们都会觉得自家出产的比较好。 而这也是不争的事实。 城里的东西，要么放农药，要么加化学物品，哪有农村的干净？ “大家一起凑钱，估计也出不了多少，一户一两百块，应该就够买材料费用的，至于人工费，那更加不用花，只需要每户都出一个劳动力去干活，哪还需要人工费？” 这时候，一个村民如此说道。 大家开始附和： “对对对，就是！” 张忠田面露一丝为难。 原本他想着将自来水工程也承包给王长根去做的，但是现在大家自己出钱自己出力去做，那就不存在承包给谁的问题了。 就怕王长根不乐意。 不过好在，看王长根的脸色带着笑容，似乎并没有不乐意。 张忠田心里这才松了一口气。 于是乎，自来水工程，就这么商量确定下来了，接下来需要去勘察水源，然后计算开支，然后再凑钱，最后号召大家一起开工，这些工作，都需要张忠田这个村委书记来亲自主持，有得他忙的。 不过那是以后的事情。 现在还得商量最后一件事。 那就是村里文化室的建设。 “最后一件事，文化室的建设，文化室建设，镇政府那边会拨款扶持，和道路硬化一样，不需要我们自己出钱，但是，我们必须在村里选一块地来做文化室，这是问题的难点。” 张忠田看向大家，询问： “大家觉得选在村里哪个地方建文化室比较好？” 一众村民开始七嘴八舌议论纷纷。 “要我说，要不就选在祠堂外面那片空地！” 有村民给出建议。 这建议在大多数村民眼里，都是个不错的建议，因为文化室和祠堂连在一起，那以后村里有什么活动，都可以在那边举办。 然而，这时候立马有人站出来反对： “我反对！祠堂门外，那是我家的地，我还想着以后有钱了，在那建新房子呢，如果用来做文化室了，那我以后去哪建新房子？” 众人当即没话说了。 人家自己的地，确实不好强求拿来做文化室。 “要不就建在村口吧，村口是咱们山沟村的门面，而且那地方是村委的公共用地，没有规划给谁。” 有人这时候又提出这么一个建议。 然而，另一个人又立即站出来反对。 “我反对，要是在村口建文化室，那我的小卖部岂不是要拆掉？” 站出来反对的这人，赫然是村口小卖部的老板，李云霞。 此时李云霞已经步入中年，她结了婚生了两个孩子，因为超生罚了不少钱，丈夫在外面打工一年到头拿不到多少钱回家，她就指望那小卖部维持生活。 所以，有人说要拿村口那块地来建文化室，她第一个站出来反对。 钟建国也反对在村口建文化室： “哪有在村口建文化室的？我去过那么多村庄，就还没有把文化室建在村口的，一般要么建在村子中心，要么就是建在祠堂附近！” 钟建国反对的原因和李云霞大同小异，他的卫生站也在村口，如果在村口建文化室，他的卫生站也要跟着拆迁。 “要不就建在村子最中心吧。” 有人顺着钟建国所说的话，提出这么一个建议。 “村子最中心在什么地方？” 有人提问。 “村子最中心，就在村心塘。” 山沟村的最中心，是一个池塘。 整个村子都是围绕着那个池塘建设的。 听人说，那池塘原来很大的，有五六亩地那么宽阔，后来池塘里的水逐渐枯竭，最后变成了现在不足一亩地的面积。 现在那池塘也是属于村委的集体财产，池塘三年一租，轮流租给当地村民养鱼，现在承包这鱼塘的，是猪肉荣，而且今年就会到承包期。 猪肉荣憨憨笑着问道： “那岂不是要把村心塘给填平了？” 有人就回答： “如果在村子中心做文化室，那估计就真的需要把那鱼塘填平。”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在议论纷纷。 总体而言，都同意填平村心塘来做文化室。 这时候，梁援朝却突然来了一句： “那可是咱们山沟村的风水眼，确定真要填平来做文化室吗？” 众人闻言，都不由一愣。 大家其实都有听说过那个传闻。 传闻山沟村的兴衰，和村心塘里的水量有关，水越多的时候，村里的人丁越兴旺，水越少的时候，村里的人口越凋零。 就目前这状况而言，正巧和这传言相符合。 十几年前，村心塘还有三四亩的面积，那时候山沟村那叫一个热闹。 而如今，村心塘枯水了，周围都成了菜园，甚至成了荒地，湖水的面积，只剩下一亩不到。 而山沟村的常驻村民，已经不足以前的三分之一。 新生儿那更是少之又少，一年下来，在山沟村出生的孩子，连十个都没有。 山沟村小学，更是因为招不到学生，而被迫停办。 这村心塘的水量，似乎真和山沟村的命脉紧密相连。 如果将村心塘都填平了，一点水都没有了，那以后山沟村会不会走向破败，甚至消亡？ 农村人都是比较相信风水玄学的。 所以梁援朝这话一出，大家面色都变得凝重起来。 村心塘关乎山沟村的生死存亡，可不能乱搞。 …… 第180章 新农村建设开始了 “如果不选在祠堂附近，不选在村口，不选在村中心，那这文化室选在什么地方好？” 面对大家议论纷纷，没个准数，张忠田也是面露为难。 如果这三个地方都不能选，那绝对会很难办。 因为其他地方基本上都是有主之地。 用别人的地来做文化室，别人肯定是不愿意的。 村里人都这样，捡便宜的事情大家一拥而上，被别人占便宜，哪怕是一点点，那大家肯定都是不愿意的。 这不，接下来又有好几个村民，提出了好几个地点。 但是都被一一否定。 最后还是王长根提出一个建议： “要不还是在村心塘做文化室吧！也没有谁规定，在村心塘建文化室，就一定要把村心塘给填平，咱们可以在鱼塘上面建啊！” 王长根这话一出，大家都不由一愣，随即思路打开。 “是啊，其实可以在村心塘建，不一定要把鱼塘填平！” “如果在鱼塘上面建文化室，那文化室的风水肯定很好！” “只是，把文化室建在鱼塘上面，那花费肯定比建在正常的地面要多吧？” “是啊是啊！” “镇政府能拨那么多钱下来吗？” 众人虽然赞同王长根提出的建议，但是却也有不少疑虑。 最大的疑虑就是钱的问题。 梁援朝这时提议道： “咱们先看看镇政府能够拨多少钱下来，如果差不太多的话，咱们村里再筹集一些，不就行了？” 随即他还看向张忠田： “咱们村里其实有不少富人呢，比如何大柱，张书记，那可都是有不少钱的，咱们就在文化室外面立个功德碑，捐钱的就都刻在功德碑上面，让做好事的人留下好名声！” 梁援朝这话的暗示很明显了。 那就是不够的钱，希望大部分能够由张忠田补上。 这些年张忠田利用村委书记的职务之便，可没少赚钱，现在也是他回馈山沟村的时候了。 张忠田那么精明，自然一下子就看出了梁援朝的意思。 不过他却也不反感。 如果捐点钱，就能在山沟村里留下好名声，那他其实还是非常愿意的。 因为只有好名声，好口碑，才能让他在山沟村里拥有更高的权威。 所以他第一个站出来赞同梁援朝的建议： “我赞同老梁说的，咱们先看看镇政府那边能拨多少钱下来，如果钱不够，再大家一起筹集就好！” 于是，这事就这么敲定了。 文化室就建在村子最中心的那个鱼塘上面，而且还得把鱼塘保留完整。 接下来很多事情，需要由张忠田带头的村委干部，去和镇政府对接。 道路硬化的拨款，文化室的拨款，都需要和镇政府沟通。 至于自来水，则需要找一个靠谱的村民去寻找水源地，勘察地形，然后建造蓄水池和净化池，然后安装水管，接通到每家每户。 这些都是大工程，有得忙活的了。 王长根为此还推了好几个建造楼房的工程。 专心为文化室的建造做规划，为道路硬化的工程做预算。 山沟村正在悄然发生巨变。 这次的变化，估计不亚于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的包干包产到户。 村民们都为此而欣喜鼓舞，认为新农村建设，有机会让山沟村再次振兴。 甚至有人提议，要去把已经荒废的山沟村小学打理好。 因为没准再过几年，山沟村就会有很多新生儿出生，孩子出生很快就需要上学，上学没有学校那可不行。 张忠田听到这个建议，虽然觉得山沟村小学再次开张教学，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了。 不过，维护好山沟村小学，确实很有必要。 不因为别的，只因为那个小学，是他张忠田和他儿子张志强都就读过的学校，他对那个小学，如同对山沟村一样，有很深厚的感情。 所以他就私下出了点钱，让何大树这样无所事事的大龄单身汉，去把山沟村小学打理了一下，将小学里面的荒草都铲除掉，将教室已经破损的门窗都重新修好，免得风吹雨淋住进老鼠去，让这古老的小学坍塌破烂。 时间转眼过去一个月，新农村建设如火如荼开始进行了。 王长根和李秀兰这对夫妇，开始忙了起来。 而他们的二儿子王二海，今年六月份就要高考。 而现在已经是五月份，距离高考只剩下一个月的时间。 这个关键节点，他似乎也开始收心不再像从前那样贪玩，准备做最后的拼搏。 不过能不能考上大学，那可就说不定了。 其实王二海也知道自己考大学的机会非常渺茫。 他也只是拼一把，好让自己以后不要留遗憾。 山旮旯小县城的高中，考上大学的几率本来就很小。 小县城里的高中，每年一两千人参加高考，但是能考到二本以上的，从来就没有超过五十个，一本以上的，有时候甚至只有不足十个，好一点的时候，可能有十来二十个。 清华北大之类的，那更是县城高中可望不可及的存在。 这小县城两所高中，至今办学已经有好几十年，至今就出过一个北大的，那是天之骄子中的天之骄子，至今为止没有人能够望其项背。 就比如说王小华吧，在学习上已经算是有天赋了，算是够努力了。 他现在每次考试都能稳定在全校前五名之内。 但是750的总分，他也不过是能考到630上下的分数，这分数别说清华北大了，就连复旦浙大，这些学校的最低分数线都不可能触及。 王小华唯一能够拼一拼的，就是广东本地的中大和华工。 而且那都还得发挥好一些。 要是万一发挥失常，比平时考试少个十来分，那可能连中大华工都上不去。 只能说，农村穷人，想要往上爬，想要突破阶级，在城里人的资源碾压之下，降维打击之下，实在太难了。 如果王小华从小就生活在城里，以他的天赋和努力程度，那他的上限肯定会比现在高许多。 只是这世界上，什么都有，就是没有如果。 出生是一门技术活，没有谁能够挑选自己的出生地。 生来贫穷的我们，怨天怨地是没有用的，我们唯一能够做的，就是比别人更加努力，如果比别人努力一倍不够的话，那就努力十倍，如果努力十倍不够的话，那就努力一百倍。 而这，也只不过是争取到和城里那些人同在一所大学上学的机会，仅此而已。 …… 第181章 王二海的高考 转眼到了六月份，王二海参加高考了。 他高考完之后，回家睡了足足一天一夜。 李秀兰知道他太累，也不好去叫他起床，就由着他这么去睡。 等到第二天下午他醒来，这才去问他，考得怎样。 王二海脸上有些不耐烦，回答说：“我也不知道。” 其实他内心里是知道的。 他数学很多题没有做，英语的选择题大部分都是乱选的，理综更是做得一塌糊涂，物理部分还有大半部分没做，就已经不够时间了。 他知道，他估计是考不上大学的了。 考不上原本也是理所应当的，考上了那才叫反常，可为什么心里却有一些莫名的失落？ 难不成就因为最近两个月临时抱佛脚努力了一把，就让自己变得心高气傲了吗？ 王二海很烦。 特别是当父母用期盼的眼神看向他的时候，他心里不知道他们有什么好期盼的。 所以他很想离开这个家，去外面找个暑假工做做。 于是他不等成绩出来，就和同学一起去东莞打暑假工了。 王长根和李秀兰对此并没有说什么，他要去打暑假工就让他去呗，反正孩子已经长大了，能够去外面赚点钱，那是好事。 不过出发之前，李秀兰还是不忘叮嘱： “等成绩出来的时候，一定要告诉妈。” 王二海心里有些酸酸的： “好的，妈，成绩出了我一定第一时间告诉您。” 他知道他母亲对他还是有所期盼的。 不过这也正常，哪个做母亲的，对自家孩子会没有期盼？ 就算孩子再差，再烂，也会有所期盼，期盼他能够长大成人，能够顶天立地，能够支撑起属于自己的生活。 更何况王二海其实也不算很差，他只不过是和农村大多数孩子一样，都没有学习的天赋，仅此而已。 或许他以后不会有什么成就，或许他将来只能成为社会最底层的一颗可有可无的螺丝钉，但那也不妨碍作为母亲的李秀兰，对他有所期盼，有所爱。 王二海在家里短暂住了几天就出去打暑假工了，家里又恢复了冷清。 这天晚上李秀兰独自一人坐在客厅里头，王长根去村委办公室，和张忠田等人算新农村建设的账了，她独自一人坐在老旧硬木板沙发上，呆呆的，眼神有些落寞。 安静的空气让她变得有些惆怅。 以前孩子们的欢声笑语，似乎突然间从安静的空气里冒出来了一般，直撞她的心灵深处，让她不由恍惚一下。 往日的时光还历历在目，而如今却早已不似从前。 以前她觉得孩子还小，太吵闹，太烦人，日盼夜盼期盼着孩子们快点长大，她好享受清福。 可如今孩子们都渐渐长大了，大山已经在社会上立足了，二海也即将离开老家的巢穴去往外面讨生计，小华则是在学校里奋斗学习，听说上高二之后，只要是进了特尖班的学生，都需要补课，以后可能一个月只能回来一次。 到那时候，三个孩子就更加少回家了。 李秀兰只要一想到这，就不免惆怅。 心里空落落的。 王二海跟着他的同学杨小雄来到了东莞大岭山一个鞋厂，他们是经过中介进入鞋厂工作的。 这个鞋厂很大，至少有好几千号人。 厂房里一天二十四小时不停上班。 来了很多做暑假工的学生。 粤省各地的都有。 王二海在这里甚至还遇到了同在一个学校的好几个学生。 鞋厂的工作很忙，从早上八点，需要一直做到晚上六点，中午吃饭时间只有一个小时，有时候晚上需要加班，则会加班到晚上十点。 王二海和杨小雄同住在一个宿舍。 工厂的宿舍，比学校的宿舍要乱多了。 其他几个舍友，抽烟的抽烟，脚臭的脚臭，打呼噜的打呼噜。 王二海对此难受无比。 他宁愿和杨小雄到工厂外面的网吧上网，也不愿意回宿舍。 网吧的人也很多。 开机子有时候还得排队。 王二海开好机子，做到电脑面前，第一时间就是打开千千静听，然后开始玩qq飞车，有时候也会玩地下城和cf，一直玩到深夜，累到不行了，这才会回宿舍去睡觉。 工厂上班的生活很无聊。 王二海被分配到的一个岗位，负责系鞋带。 别人把鞋子做好了，他需要按照规定步骤把鞋带系好。 这鞋子是长筒靴，很多鞋带孔的那种，串鞋带虽然不需要花什么体力，但却是单调无聊的重复工作。 让他一天串几双鞋带，他不觉得有什么，一天串几百双，那就问题大了。 王二海不由胡思乱想，自己今后的生活，该不会都会像现在这样吧？ 日复一日做着重复无聊的工作，只为混一日三餐的温饱。 要是这样，那太恐怖了。 这让他不由在心里祈祷，希望自己的高考成绩出来的时候，分数能够高一些，希望自己能够勉强去上个大学。 这大学不需要多好，只要能去上就成。 反正只要不进厂打工就成。 他不想把自己的人生活成一部没有感情的机器那样，只会日复一日做着重复且毫无意义的工作。 时间转眼就到了出高考成绩的日子。 这天晚上王二海刚下班，饭都不去吃，就和杨小雄一起直奔鞋厂外面的网吧，他开了个机子，立即打开查分网站，手微微颤抖着，输入自己的准考证号和身份证号。 分数弹出来的那一瞬间，他两眼一黑。 只见他的总分，只有389分！ 连四百分都不到！ “完了！” 王二海喉咙里颤抖出绝望的声音。 这分数，很明显根本没法上公办大学，就算公办的2b学校都很难上！ 要上只能去上民办大专！ 那学会一年至少得一两万！ 王二海原本就知道，自己大概会没考好，可是如今成绩出来的那一刻，他还是难免受到打击。 只因为他体验过工厂生活之后，意识到了社会的不容易。 只可惜他醒悟得晚了。 他知道，以后他的人生，很大可能会像现在暑假工一样，日复一日重复着简单乏味的工作…… 第182章 高考后的迷茫 “妈，高考成绩出来了……” 这天晚上，王二海从网吧走出来，就打了个电话回家。 他现在用的手机，还是他出来打暑假工的时候，他妈给他钱买的。 “多少分啊？” 李秀兰语气倒是平静。 她其实知道自己这个二儿子什么水平。 “389分，很低。” 王二海如实回答。 李秀兰一点都不觉得惊讶，没有任何的指责，反倒还安慰起来： “分数是低了点，没考好就没考好呗，没什么大不了的，人生又不仅仅只有高考这一件事，你在东莞做暑假工，要照顾好自己，要是太辛苦做不下去，那就别做了，回家里来歇一段时间再出去找工作。” 李秀兰这么一说，王二海反倒更加愧疚了。 他知道他母亲很不容易。 小时候他父亲出去外面打工，一去就是一整年不回来，他们三兄弟全凭他母亲一个人拉扯长大。 母亲这么辛苦抚养他们三兄弟，而如今他王二海竟然用这样一个成绩来回报母亲，他觉得自己真不是人。 以前怎么就不懂得努力学习呢？ 要是他能够像他小弟那样，静下心来努力学习就好了。 只可惜一切都晚了。 “妈，您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我暂时不回去了，我就留在东莞打工，等赚到了钱再回去，到时候我要让您过上好日子。” 王二海发自内心如此说道。 母亲的养育之恩，他一定要报答的。 “二海啊，你长大了，懂事了，妈心里很高兴！”李秀兰脸上笑着，眼角的鱼尾纹就像是附着在上面的老树根一样深刻而清晰，“你不用给家里钱的，现在你爸和我还能干工地，不缺钱，你赚到了钱自己存着，别到处乱花，将来娶媳妇，那需要不少钱呢！” 李秀兰如此叮嘱。 李秀兰对自己的孩子其实没什么期盼，她也不奢求孩子能够回报她的养育之恩，她只希望孩子能够自力更生，能够在社会上立足，能够娶妻生子，有稳定的家庭和事业。 这些就已经足够了。 “妈，我以后一定会赚很多很多的钱，我一定会给钱回家！” 王二海咬着牙，做出这么一个承诺。 他挂断电话之后，忍不住有些想哭。 如今这个暑假工，一个月累死累活做下来，也不过是两千出头的工资。 以他现在的赚钱能力，养活自己都是问题，还谈什么赚到钱寄回家？ 高考成绩出来之后，很快就到了填报志愿的时间。 那时候填报志愿，还得回学校里面去填。 王二海原本不打算回去填志愿了的，就他这分数，没什么好填的。 但是就算不填志愿，也得领取高中毕业证，他辛辛苦苦读了三年高中，这毕业证必须拿到。 所以最后还是和杨小雄一起，向小组长请了一天的假，回了县城高中一趟。 王二海在填报表格上随便写了几个志愿，第一个志愿他填了清华大学，第二个志愿填了北京大学，然后第三个志愿开始，才填和他分数线相匹配的一些大专院校，至于专业什么的，则是胡乱写，看哪个专业顺眼，就填写哪个。 填报攻略啥的，他根本没去研究。 反正他也没打算去上大学，所以一切都做得很任性。 他填报完志愿，领了高中毕业证，然后当天就又急匆匆回东莞鞋厂去了。 回到东莞鞋厂的时候，他接到了一个电话，赫然是他大哥王大山打来的。 王大山问了一下他的高考分数，以及他现在的状况。 王二海如实告诉王大山，他只考了389分，他现在在鞋厂里做暑假工。 王大山就说： “二弟，如果你有什么困难，尽管开口向我说，我现在工作算是稳定下来了，除了日常开支之外，平时还能攒一些钱下来，你要是在东莞做不下去了，也可以来广州找我。” 王二海对此内心感激，不过他还是说道： “无论如何，我都会把这两个月的暑假工做完的，等做完了暑假工，我再做其他打算吧！” 王大山就说： “那行，那你坚持下去，我教官以前常对我说，坚持就会有收获，坚持就能胜利！” 王二海确实下定决心要坚持做完暑假工。 就算再苦再累，他也想要坚持下去。 但是有些道理总是知易行难。 坚持二字，落到实处，可不像嘴上说说那么容易。 只做了二十多天不到，王二海就实在做不下去了。 鞋厂的工作实在太无聊了！ 若不是小组长告诉他，做不够一个月不给他发工资，他估计早就提桶跑路了。 小组长其实是恐吓他的，他若是强行要走，态度强硬一些，厂里不可能扣他的工资。 但是他还是刚出社会的小伙子，啥也不懂，甚至连劳动法是什么都不懂，所以最后只能强忍着继续坚持下去。 直到做足了一个月，这才离职。 这一个月的暑假工，他赚到了两千一百块钱的工资。 其实厂里给的工资是两千六百多，不过中介需要抽一部分，到他手里就只剩下两千一百。 离职之后，他不知道去做什么工作好，也不好意思回家。 就和杨小雄一起，在东莞厚街那边租了个房子住下，白天去找工作，晚上去网吧。 眼看着钱很快就要花完了，他还没找到工作。 而就在这时，杨小雄告诉他，他有一个同村发小，以前玩得挺好的，现在在北海做1040工程，听说挺赚钱的，一个月能赚到一两万块钱。 王二海现在最急需的就是赚钱，他穷得叮当响，又不好意思向家里开口要钱，所以一听到能赚这么多钱，一下子就心动了。 只是，这1040工程是什么？ 他没听过，也不懂。 杨小雄说，他也不太清楚，听说是一个国家项目，目的是让大家都能赚到大钱。 听起来挺高大上的，那边正缺人，所以他的小学同学就来打电话来招人，机会难得，要是错过了就没有了。 杨小雄还说，那是他的同村发小，绝对不会骗他的。 王二海听了这话，就没再犹豫，然后决定和杨小雄一起去广西北海，准备在1040工程，赚一笔大钱。 然而，他却不知，他这一去，将会对他的人生，造成不可逆的重大影响…… 第183章 误入传销组织 从东莞去广西北海，那是一段很漫长的路程。 王二海和杨小雄，带着沉重的行李包，坐着大巴车一路奔波而去。 他们早上出发，到下午才到达北海。 来到北海客运站，杨小雄的那个同村发小，就在好几个人的陪同下，一起来迎接他们二人。 杨小雄的那个同村发小名叫杨家峰，个子中等，样貌平平，留着一头非主流斜刘海发型。 当王二海看到杨家峰的时候，他就觉得杨家峰有点怪怪的，内心里的潜意识让他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是他又不知道哪里不对劲。 毕竟他只不过是初出茅庐的小年轻，一丁点社会经验都没有，哪知道什么叫做社会的复杂，人心的险恶。 “小雄，你们总算来了，跟我去我们公司吧！去了保证让你们赚大钱！” 杨家峰笑着迎上来。 他非常急切地想要接走杨小雄和王二海。 杨小雄对这个同村发小没多少防范，他笑着回应： “好，那现在就去吧！” 杨家峰对杨小雄和王二海介绍了一下他身后那几个人，原来那都是1040工程的同事，他们是一起来接他们二人去公司的。 他们还特意开了一辆面包车来。 几人一起出了客运车，上了面包车。 车上，杨家峰还在吹嘘他很能赚钱： “你们不知道，我现在做这工作可赚钱了，上个月我就赚了好几万！” 杨小雄当即满脸羡慕： “真的吗？这也太牛逼了吧！” 王二海却微微皱眉，因为他发现面包车出了客运站之后，正在离开城市中心区域。 “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王二海弱弱询问。 “去公司啊！刚不是说了吗？” 杨家峰如此回答。 王二海只能“哦”了一声，然后不好再说什么了。 不过过了一会儿，他又问： “话说你们公司是做什么的？” “做1040工程的啊！”杨家峰回答的理直气壮的，语气有些不耐烦。 “我的意思是，1040工程是什么？” 王二海询问。 “1040工程，就是要让我们公司里面的每个人，都赚到1040万，这是一个赚大钱的阳光工程，有国家资金扶持，可不是那么容易加入的，你虽然来了，但是还得通过考核才能加入，通不过考核，那只能去别的地方找工作了。” 身边一个陌生的女人如此回答。 她是杨家峰带来的那几个同事之中的一个，他们都叫她小丽。 小丽一身白色衬衫加黑色包臀裙的打扮，面容高冷，颇有几分姿色，看起来很是职业的样子。 王二海心里觉得这不太靠谱，但是又不好说什么。 而杨小雄早已沉浸在赚钱的幻想之中，他脸上洋溢着笑容： “公司里的每个人都能赚1040万元吗？要是我也能赚1040万元，那就真的太好了！” 杨家峰笑道： “小雄，你放心好了，有朝一日，你肯定能赚这么多钱的！” 就在这时，小丽突然对王二海和杨小雄说道： “我们就快到公司了，将你们的身份证给我一下，我需要登记身份证，等到了公司，好尽快给你们安排面试。 杨小雄想都没怎么多想，就直接把身份证掏出来给小丽了。 王二海虽然内心里犹豫了一下，不过最后还是将身份证交了出来。 很快，面包车就来到了北海市郊区的一栋破旧大楼。 王二海从车上下来，面露诧异，忍不住脱口而出： “就这破烂不堪的办公地点，真能赚1040万？” 小丽却一本正经说： “我们是保密单位，选的公司地址自然不可能太过张扬，你要是不信，可以问问你这老乡，你老乡总不可能骗你了吧？” 王二海呵呵干笑，看了一眼杨家峰，不由嘀咕： “他不是我老乡。” 然后还偷偷问杨小雄： “你这个同村发小，靠不靠谱啊？” 杨小雄信誓旦旦说道： “放心，肯定靠谱，以前我们一起去河里游泳，他差点淹死，是我救他起来的，他不可能坑我！” 原来杨小雄之所以如此信任杨家峰，就是因为他救过杨家峰，他对杨家峰有救命之恩，正常情况之下，只要是还有点良心的人，肯定都不会去坑害自己的救命恩人。 所以这事也不能怪杨小雄无脑，他是真没想到杨家峰竟然连他也会骗。 杨小雄这么一说，王二海刚刚浮起来的疑心，又暗暗沉了下去。 于是两人一起跟着进入了眼前的破旧大楼。 刚进入大楼。 就有人拦住王二海和杨小雄： “公司规定，禁止携带任何电子产品进入内部，以免造成泄密。” 他们要让王二海和杨小雄把手机交出来。 这下就连杨小雄也觉得有点不对劲了。 可这时，一旁的杨家峰，以及其他几个同事，都纷纷将手机交出去，让前台代为保管。 杨小雄的疑心就又瞬间就打消了。 王二海其实是不愿意将手机交出去的。 要是万一出了什么事，手机就是他唯一联系外界的方式。 最重要的是，这手机是他人生之中的第一部手机，他爱惜得不行，要是弄丢了怎么办？ 不过耗不住那些人的各种劝说，最终他还是把手机交了出来。 这还没完，交完手机之后，他们还被那些人给搜了一遍身。 确定身上再没有任何电子产品，这才放他们进去。 面对如此严密的安检，杨小雄脸上带着笑，小声对王二海说： “我看这估计还就真是保密单位，没准还就真能让我们赚大钱，看来这次我们真是走狗屎运了！” 杨小雄还感叹： “这得亏当年我救了杨家峰一命，不然他现在也不会带我来赚大钱，这叫什么？这叫善有善报！” 杨小雄还沉浸在即将赚大钱的幻想之中。 可接下来的事情，却直接就让他们傻眼了。 小丽说要带他们分开去面试。 结果两人分别被带到了两个不同的小房间里头。 房间里坐着所谓的面试官。 那个面试王二海的面试官，是一个面目凶恶的男子，看起来根本就不像是什么国家机密人员，反倒像是黑社会的歹徒。 他给王二海的第一道面试题是： “打电话给你家人，让你家人给你打一万块钱过来，只有完成这个任务，才能通过第一关面试。” 第184章 误入传销组织(2) 王二海听了所谓的面试官的这话，当即就满脸愕然诧异。 “要我向家里要钱？这是什么鬼面试题目？” 王二海内心瞬间警惕起来。 “你不要那么紧张，这只是一个考核，你还想不想赚1040万？想的话，那就得先通过面试考核。” 面试官如此说道。 王二海就算再傻再楞，这时候也知道这不对劲。 所以他就说： “将我的手机和身份证给回我，我不面试了。” 然而，面试官却笑了： “要将手机和身份证给回你也行，不过你得支付我一笔面试费用。” “我大老远跑来这一趟，竟然还要给你面试费用？”王二海惊呆了。 “没错，我的时间很宝贵的，我来给你面试，你当然要给我面试费，这面试费也不贵，就两万块钱。” 面试官语气平淡。 王二海气笑了： “真是搞笑，你还不如去抢！” 面试官却突然凶神恶煞，怒吼道： “你不给试试？” 王二海有些傻眼了： “你们想怎样？” 面试官笑了： “也不想怎样，等你愿意给了，我再来和你慢慢聊！” 说完，他起身就走。 然后把王二海关在了这个小房间里面。 王二海连忙过去拍门： “把我放出去，你们这是犯罪！” 然而，任由他怎么拍门，怎么呼喊，都没有人理会他。 而另一边，杨小雄也遇到了同样的问题。 他的第一道面试题，也是让他打电话给家人，让家人给他转一万块钱。 杨小雄对此也是一愣。 他询问面试官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面试官也只说是考核，还说钱到他杨小雄的银行卡里，又不是到公司的账上，他怕什么？ 杨小雄就说： “问题是，我爸妈很穷，他们身上估计连一万块钱都没有。” 面试官就说： “那你让你爸妈去借，又或者打电话去给别的朋友借。” 杨小雄觉得这是个发财的好机会。 最终还是打电话回家了，他父母知道他要做大生意，咬了咬牙，给他转了三千块钱。 剩余的七千块钱，他向朋友到处借，总算是借齐了。 等他借齐了一万块钱之后。 面试官给他出了第二道考核。 “加入1040工程，需要交会员费，这会员费也不贵就一万块钱，等下公司会有人陪同你去附近的银行柜员机取钱，你把钱取出来交会员费，就算是加入本公司了。” 杨小雄眉头微皱： “会员费要一万块这么贵啊？” 面试官却说： “这不贵，一万块钱的入会费，就能赚到1040万元，贵吗？你要是觉得贵，你去问问你老乡，他会不会觉得贵？” 杨小雄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觉得按照面试官说的去做。 他没有像王二海那样直接反抗，所以就被循循善诱。 当天下午，他就去将借来的一万块钱取了出来，交了会员费。 自此他成为了1040工程的一员。 小丽通知他，晚上他需要一起去参加员工大会。 杨小雄迟迟见不到王二海，就询问王二海人哪去了。 小丽笑笑： “他还在面试之中，还没通过面试，你可能要晚一点才能见到他。” 杨小雄原本还想要追问，可这时候杨家峰来了。 杨家峰对杨小雄笑嘻嘻的： “小雄，你也别心疼那一万块钱会员费，相信我，很快你就会将钱赚回来的！” 当天晚上，杨小雄就去参加了公司的员工大会。 他这才发现，这公司员工竟然有近百号人。 大家聚集在这破旧大楼的一个破旧大厅里面。 舞台上有个人拿着话筒，正在喊着各种洗脑的口号。 “想不想赚大钱？” “想！” “我们的目标是什么？” “赚1040万！” “要赚1040万需要怎样做？” “服从公司安排！” “大家记住了，我们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为了实现共同富裕的伟大目标，要不择手段去赚钱！” 舞台上的主持人，声情并茂煽动大家的情绪。 杨小雄在一众人高昂的情绪之下，逐渐被感染。 他也想赚大钱，也想有朝一日能够香车宝马，享受富人生活！ 所以，他愿意跟着公司一起干！ 最重要的是，他交了一万元会员费，这笔钱可不能白花，无论如何，都得将这笔钱赚回来！ 而另一边。 被关了一整天小黑屋的王二海，情绪已经有些崩溃。 他喉咙都喊到嘶哑了。 但是却没有任何人来回应他。 等到深夜十二点多，他又累又困，绝望无助地蜷缩在小黑屋的角落处哭泣，这时候，小黑屋的房门终于打开了。 只见杨家峰和小丽走了进来。 “兄弟，有钱赚你怎么就不赚呢？你倔什么呢？” 杨家峰语气中带着戏谑。 王二海连忙说道： “你们都是骗子！赶紧将我的手机和身份证给我，我要回家！” 小丽却说： “我们不是骗子，我们真的可以赚到1040万元，只是你不相信而已。” 小丽说这话的语气非常坚决。 要么她是彻底被洗脑了，要么她就是坏得彻底。 在传销组织能够一直做下去的，就是这两种人，要么被洗脑，要么纯粹的坏。 杨家峰则是说道： “兄弟，你赶紧打电话回家，让你家人打钱过来吧，只要打了钱，我们就会放你回去。” 王二海态度坚决说道： “你们休想从我这得到一分钱！” 杨家峰也不恼怒，反而意味深长笑出来： “那行吧，那你就慢慢呆着，过不了几天你就会低头认错的。”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王二海都被关在小黑屋里面。 那些传销组织的人，一天只给他吃一顿饭，而且还是很难吃的那种。 王二海内心快要崩溃了。 好几次忍不住差点就服软。 可他最终还是咬牙坚持下来，就是不给家里打电话。 他以为他只要坚持，他们肯定不可能把他怎样。 不料等到第三天，杨小雄突然来了。 杨小雄来到王二海面前，苦口婆心劝说： “二海，要不你还是打电话回家要钱吧，只要交了一万块钱会员费，咱们就能跟着赚大钱！” 王二海闻言，当即惊讶愤怒。 “杨小雄，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他们都是传销组织的骗子，你怎么能跟着他们一起去做骗人的事情！” 杨小雄却对王二海苦苦哀求： “二海，你就打电话回家吧，我知道他们是骗人的，但是只要能赚钱，骗人又算什么呢？我穷怕了，我要变有钱人，有钱才能在这个世界上成为人上人！我已经交了一万块钱会员费了，你总不能让我把这一笔钱亏进去吧？那可是我东拼西凑才凑到的啊！他们对我说，只要我能劝你打电话回家要钱，他们就会给我五千块钱回扣，而如果我完不成这个任务，那就会将我踢出公司，我要是被踢出去了，那一万块钱不就白花了吗，你就当帮兄弟我一次好吗！算我求你了！” 王二海听了杨小雄这话，简直惊呆了。 他脑袋嗡嗡的，满脸难以置地瞪着杨小雄。 …… 第185章 王二海的惧怕和妥协 面对杨小雄的苦苦哀求，王二海虽然很是惊讶，很是难以置信，但是他却依旧不为所动，因为他知道，如果他真的向家里要了一万块钱，那这一万块钱，肯定会有去无回！ 经过一个多月来的暑假工，他深知赚钱的不容易。 又怎么可能因为杨小雄的三言两语，就去帮传销组织骗自己的父母？ 所以他冷冷说道： “杨小雄，你还是人吗！你想要昧着良心赚钱我不管你！但你凭什么让我来掏这一笔钱！我要离开这里，我不想做传销，我不会给你们一分钱的！” 杨小雄见王二海态度这么坚决，不由恼羞成怒。 他突然抬手就甩了王二海一巴掌，王二海直接被打懵逼了。 他完全没想到杨小雄竟然会动手打他！ 杨小雄上去对王二海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你给不给啊，给不给！我一万块钱的入伙费是东拼西凑借来的，我要是赚不回来，我怎么还钱！” 杨小雄似发疯一般，狂揍王二海。 王二海紧紧蜷缩在地上，双手抱着头。 他被打得都快要昏死过去了。 就连那些传销组织的人都看不过去了。 连忙过来拉住杨小雄。 “我们只是要钱，而不是要人命，你可别闹出人命来了！” 小丽恶狠狠呵斥杨小雄。 杨小雄稍稍平复内心，苦笑说道： “我也想要钱，但是他不肯给。” 小丽就说： “要用温和点的方法，他人就在这里，我们总有办法让他服软乖乖掏钱。” 杨小雄陪着笑： “好好，下次我下手轻点就是了。” 几个传销人员一起撤离了这个小房子。 房门关上，王二海重新回到暗无天日的黑暗里面。 他缓缓从地上爬起来，靠在墙角处坐着，喘了好一会的气，这才渐渐平复内心。 身上的伤依旧隐隐作痛，他忍不住流下了泪水。 完全没想到，曾经最要好、最信任的同学，此时竟然对他大打出手。 只能说有些人为了赚钱，真的毫无底线。 他以前没有看透杨小雄的为人，这才错交了这么一个朋友。 时间转眼又过去一天。 第二天清晨，杨小雄和他的同村发小杨家峰又过来劝说王二海。 杨家峰比杨小雄更狠。 他拿出一把刀子来，威胁王二海： “我就问你一次，你最好想清楚了再回答，你愿不愿意打电话回家要钱？要是不愿意，我会砍掉你一根手指！我一天回来问一次，你不同意一次，我就砍你一根手指，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少根手指可以砍！” 王二海一听这话，当即就慌了。 他长这么大哪见过这样的阵仗？这画面也只有在电影里绑匪绑票的时候才会出现。 杨小雄眉头微皱，眼神里露出一丝怜悯，他劝说道： “二海，你就不要再倔强了，你就给家里打个电话，让你家给你一万块钱，只要你交了一万块钱入伙费，那咱们就都是1040工程的人了，这钱我们真的能够赚回来的，你就给吧！” 王二海呼吸变得急促，他将脑袋撇一边去，没有回答杨家峰和杨小雄的任何话。 杨家峰这时候拿起刀子： “那行吧，那我就砍掉你一根手指，我也不和你多废话。” 随即杨家峰立即让两个员工过来摁住王二海的手，他拿着刀子在王二海的手指上比划着。 王二海怕得面色狂变，都快要吓尿了。 他最终还是因为惧怕而松口了。 “我打，我这就打电话回家，你们别乱来！” 说到底，王二海只不过是一个刚刚高中毕业没多久的少年而已，他能坚持到这一步，其实已经比大部分普通人都要厉害了。 那年头传销组织盛行，不知道多少年少无知的人误入传销组织，被忽悠一下就帮着传销组织骗自己家里亲朋好友的钱财。 王二海被打了一顿还嘴硬不妥协，直到别人说要砍他手指他才妥协，他确实已经很了不起了。 见到王二海妥协，杨家峰和杨小雄等人，脸上都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因为这意味着他们又搞定了一个客户，他们又能从中赚到一笔不菲的佣金。 杨家峰将王二海的手机拿了过来，让王二海先给手机屏幕解锁，然后从通讯录里头，翻找出他爸爸的联系方式。 “按照这纸上说的去和你家人沟通，你要是敢乱说话，小心你的手指！” 杨家峰将一张纸拿出来，里面列出了向家里索要钱财的问话方式。 几个传销人员摁着王二海的双手，杨家峰拨通王二海爸爸的联系电话，打开免提，将手机放到王二海耳边。 “嘟，嘟，嘟……” 手机响了一会儿，最终被接听了。 王二海多么希望他父亲不要接这个电话。 只可惜事与愿违。 “喂，二海，在外头工作还好吧？” 电话刚接听，就传来父亲王长根那熟悉而沉稳的声音。 “爸，我还好……” 王二海内心里一万个不乐意，但是面对着这些歹徒的威胁恐吓，他却不得不低头就范，说出违心的话，帮着这帮歹徒去骗自己的父母。 “还好就行，你妈就在我旁边，要不让你和你妈说说吧。” 王长根和三个儿子其实都没有多少话题可以沟通，他们父子之间的关系透露着一种别扭的疏离感，所以他连忙将手机给李秀兰，让王二海和李秀兰唠嗑唠嗑。 “二海，在东莞做暑假工辛苦吗？要是太辛苦，就不要做了，回家来休息一段时间，到时候去广州找你大哥，你大哥在广州卖电脑，不但工作轻松而且还很赚钱，让他带上你一起做！” 李秀兰一开口就满带着关心，虽然她一辈子都挣扎在贫苦的泥淖里头，但是不可否认，作为母亲，她是尽心尽责的。 王二海听了母亲这番话，眼睛不由红起来，鼻子也开始发酸。 他真不愿意开口向母亲索要钱财，可是锋利的小刀，就抵在他的手指上面，只要杨志峰用力一压，他的手指就会被切成两段。 “妈，那个……我……其实……” 王二海说话磕磕巴巴，有些凌乱，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二海，怎么了？有什么话你直说就是了，我是你妈，无论怎样，我都会支持你的。” 李秀兰如此说道。 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第186章 王长根李秀兰察觉到异样 “那个，妈，其实我已经不在东莞打暑假工了……” 王二海对着纸张上的话术，心不甘情不愿地对自己的母亲说谎。 “你不在东莞打暑假工了？那你去做什么了？” 李秀兰不由一愣，连忙询问。 “妈，我跟朋友一起去创业了，这个创业项目很赚钱！” 王二海说话的声音忍不住颤抖，他虽然顽皮，虽然成绩不好，但是从小到大就没怎么骗过父母，就连家里放在抽屉的零钱，他也不曾去偷拿过！ 而如今，他竟然不得不去骗父母一万块钱！ 这对他的良心，那无异于一次活剐般的酷刑。 “创业？创什么业？真的能赚钱吗？” 李秀兰察觉到王二海声音有些异样，但是却也没想太多。 “就是做互联网，现在互联网可赚钱了，但是需要启动资金！” “哦，互联网啊，这个妈不懂，妈就一农村人，连手机都不太会用，你自己看着办吧，你要去创业，妈是支持你的，但是别心太大，别迈太大的步子，咱也不奢求暴富，只要能赚点小钱，安稳过日子就好。” 李秀兰苦口婆心唠叨着。 过了一辈子苦日子的她，已经在大脑里打上了一个稳定至上的思想钢印。 “妈，我需要启动资金，您看……您看能不能给我一万块钱？” 王二海心不甘情不愿，最终还是开口了。 “要一万块钱这么多啊……” 李秀兰有些惊愕，不是她不愿意帮她的二儿子，而是一万块钱对她而言，可不是一笔小钱。 王二海心如刀绞，有那么一瞬间，他真想将真相大喊出来，让他母亲不要给钱，只可惜内心里的恐惧却又支配着他，让他选择懦弱。 他痛恨自己没有丢掉一根手指的勇气，痛恨自己帮着那帮传销的歹徒去欺骗自己的母亲。 但是最终却不得不按照那些人的要求去说话： “妈，一万块不多了，现在城里大部分人工作两个月就能赚一万，妈，这是我的一次机会，您放心好了，等我赚了钱，我一定会还您的……” 李秀兰不由心软： “行吧行吧，我虽然不懂互联网，但是你有心去搞事业，那我还是支持你的，这一万块钱怎么给你啊？寄过去吗？” 李秀兰其实连银行转账都不太会操作，所以这才会问这么一句。 “我有一张银行卡，我将卡号发给你，你将钱打到那张银行卡就成。” 王二海对照着纸上的话术，说出这么一句话。 那一刻他心都碎了。 因为他知道，他母亲已经上当了。 那一万块钱，估计被骗走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好好，那你将银行卡号发到你爸这手机上来。” 电话挂断，王二海哭了，嚎啕大哭，哭得撕心裂肺。 昨天他被杨小雄拳打脚踢，他都没觉得有这么痛。 昨天被打时的痛，痛在皮肉，而今天这痛，痛在内心深处。 而一旁的好几个传销人员，却压根底儿不管王二海的嚎啕大哭，他们个个都面露欣喜，在庆祝着这次的成功。 他们又做成一单生意了，距离赚够1040万元，又近了一步。 他们为了赚钱，已经连良知都不要了。 或许他们打从一开始，内心里就没有良知，只是以前没有机会，将心里的野兽释放出来，而如今他们借着传销的名义，开始卸下伪装，露出原本的面貌。 其实传销组织里面，愿意成为帮凶的，他们根本就不是被洗脑了，他们心里比谁都清楚传销是骗人的，他们就是为了赚钱愿意踩进这个坑里面！ 那些被抓了谎称自己是被骗去做这事的，自己是无辜的，那都是最可恶最虚伪最让人作呕的混蛋，他们一个两个，都应该拉去枪毙！ 只要被传销坑害过的人，肯定都会举双手赞同这句话。 最终，杨小雄拿着王二海的手机，给王长根发了一条信息。 “妈，把一万块钱打在这个银行卡里，卡号是：xxxxx。” 王长根得知王二海创业要一万块钱，内心里其实不太乐意。 “创什么业，竟然刚开始就要这么多钱！” 王长根原本在花钱上就比较抠门，而且他以前出去城里打过工，创过业，知道这里面的风险。 不过李秀兰却说道： “二海好不容易有奋斗的动力，你可别给他泼冷水，无论如何咱们都得支持一下！等会咱就去镇上给二海转钱过去！” 王长根眉头微皱： “我也不是不支持他，我只是怕他被骗！” 李秀兰就说： “咱二海已经长大了，而且他人机灵得很，应该不至于被骗吧！” 王长根却说： “你不懂，城市里很多骗子的！” 不过最终他还是决定给王二海打这一笔钱。 不因为别的，只因为他也想自己儿子能够有出息。 想当年他在城里创业，亏得一塌糊涂，他想要他儿子能够闯出一番天地，好给自己脸上增光。 于是当天中午，夫妻两人吃完午饭，就骑摩托车去镇上的农村信用社给王二海转钱。 atm存取款机他们不会使用，他们用的还是纸质本存执。 在农村信用社里面排了将近一个小时的队伍队，终于轮到他们了。 他们走上前去，对柜台前的服务员说要转账。 “给这个账号，转一万块钱。” 柜台服务员小妹妹还是比较负责任的。 当她输入转账账号的时候，发现转账账号的开户人姓名，和王长根不是一个姓，就多嘴问了一句： “您二老这是要给谁转账？” 李秀兰忙说： “我要给我儿子转账，他创业需要钱！” 柜台服务员小妹妹一愣，说道： “阿姨，这银行收款账户的姓名，和你老公不是同一个姓，你确定这银行账号是你儿子的？” 柜台小妹妹这么一说，王长根和李秀兰都不由一愣。 心中的疑惑，这才猛地升起。 “我儿子叫王二海，这账户是他给我的，确定不是他的吗？是不是你输错了？” 王长根连忙询问。 柜台小妹妹仔仔细细重新对了好几遍，发现并没有输错，就回道： “没输错，就是这个账号。” 李秀兰就忙说： “那有可能是我们给错号码了，”然后她连忙催促王长根，“将咱们儿子发来的信息给小姑娘看看，让她对照着信息上的账户再检查一遍！” 王长根连忙点头，将手机拿出来，找出那条短信给柜台小妹妹看。 柜台小妹妹又仔细对了一遍，发觉银行账户号码并没有错，就是这个，不由皱眉，好心提醒一句： “叔叔，阿姨，要不你们打个电话给你们儿子再确认一下？这年头很多骗子，我就怕你们被骗子骗了，一万块钱对你们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这柜台小妹妹，不仅人美，心还善良，她这样好心提醒，有时候能够拯救一个家庭。 王长根和李秀兰连忙点头： “好好，我们这就打电话去确认一下。” 他们已经有不太好的预感。 自家儿子是有银行卡的，高考刚结束，去打暑假工前，王二海就自个儿跑去开过一个银行卡，为什么现在却要用别人的银行卡来收这一万块钱？ 这事儿太蹊跷了，必须问清楚！ …… 第187章 你们不是人! 王长根怀着疑惑，又给王二海打了个电话过去。 “二海，银行的人说，你给的银行卡号不是你的，而是别人的，到底怎么回事？” 王长根拉着脸直接询问， “你可别被别人给骗了，一万块钱可不少，你自己有银行卡，为什么不用你自己的银行卡收钱？” 电话那边传来王二海略微磕巴的声音： “爸，这事怎么和您解释呢……我和我朋友合伙创业，这银行卡账号是公司的账号，只不过是以他的名义开的，你打过来就是了……要是你不放心，那就打我银行卡吧，等会我发我的银行卡号给你。” 王长根闻言，总觉得王二海说话的声音有些怪异，但是又察觉不出什么来。 他就说： “那你将你的银行卡账号发过来。” 挂了电话，不一会儿，王长根就收到了王二海发来的短信。 这一次王二海发来的银行卡账号，户主就是王二海，王长根去柜台对了一下，确认是王二海的银行卡无误了，这才转一万块钱过去。 他们以为他们这么小心谨慎，应该不会出什么差错了。 殊不知此时的王二海，正被一帮传销人员威胁着，不得不按照他们所说的去做。 这一万块钱就算转到了王二海的银行卡里，最终也会落到那些传销恶徒的手里。 因为那些人有一万种方法，可以让王二海乖乖去把钱取出来送他们手上。 王二海得知父母已经将一万块钱打到他银行卡里面，那一刻他心如刀绞，他骗了他父母，那可是他父母去做泥水建筑赚来的血汗钱！ 而如今，他不得不将钱拿出来给那些做传销的坏人！ “我可以去把钱取出来给你们，但是，我有一个条件，你们必须放我走！” 王二海如此说道。 杨小雄却劝说： “二海，交了一万块入伙费，你就不留下来一起赚钱吗？不赚回这笔钱，那可是要亏死的！” 王二海对杨小雄怒斥： “杨小雄，我可没你这么没良心！我是绝对不会和你们同流合污的！” 杨小雄表情复杂，没再说话。 杨家峰这时说： “那我们现在就带你去银行取钱吧，你可别给我们耍花招，不然我们会给你好果子吃！” 杨家峰、杨小雄，以及小丽，以及另外两个传销人员，一起陪同王二海去附近的银行网点取钱。 很快，王二海就将一万块钱取了出来，交到了他们手上。 然而，当王二海想要离开的时候，他们却没有放王二海离开。 而是继续把王二海关进了小黑屋里面。 “说好的放我离开的，你们怎么能又把我关起来！” 王二海既愤怒又绝望。 “你只给一万块，就想要离开？天真！” 杨家峰脸上露出玩味冷笑。 “你们这群骗子，你们不是人！” 王二海愤怒无比，但是却无能为力。 这时候他才知道，他进入了这个传销组织，想要出去，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而此时，另一边。 老家里面。 李秀兰这两天老是失眠，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总是在想二海创业的事情。 自家儿子打小就不是什么聪明人，他刚毕业没多久就去和别人合伙创业，会不会亏本啊？ 亏本其实还不算什么大事，就怕亏本之后欠下一屁股债。 他还很年轻，要是年纪轻轻就欠下一屁股债，那往后的人生该怎么过？ “你在床上翻来覆去做什么？烙饼啊，大晚上的！赶紧睡，明天还得开工呢！” 李秀兰的辗转反侧，让枕边迷迷糊糊就快要睡着的王长根很是不悦。 “我这不是在担心咱家二海吗！” 李秀兰如此说了一句。 “他一个大男人，你担心什么？想当年我比他还小就进城打工了呢！” 王长根倒是心大，自从将钱打过去之后，就没再关心什么。 “我担心他被人骗，担心他创业亏本，咱不懂什么叫互联网，这一行真能赚钱吗？要不明早你打个电话给大山，让大山帮二海把把关。” 李秀兰如此说道。 “行行行，明天我再打电话给大山，现在很晚了，你赶紧睡吧！” 王二海不耐烦回答。 转眼到了第二天早上。 吃早饭的时候，李秀兰又催促了王长根一次。 王长根这才给王大山打电话，告诉他王二海向家里要了一万块钱，去做互联网创业的事情。 王大山听了之后，说道： “互联网创业啊，我也不太懂，不过现在确实很流行互联网创业，做网购什么的，爸，您不用担心二弟，他应该有分寸的，以他的性格，绝对不会乱花那一万块钱的。” 王长根就说： “你妈说，让你打电话给你二弟，去问问他具体做什么，你妈她不放心，这几天一直睡不好，问清楚她心里会比较踏实。” 王大山就说： “行，那我一会打电话给他。” 王大山挂了父亲的电话，立即就拨打他二弟的电话。 电话铃声响了好一会儿，但是却没有人接。 王大山觉得可能是时间太早了，说不准王二海都还没起床。 因为现在才早上七点多而已。 他打算等中午再打个电话过去。 于是就和朱志明一起去上班了。 来到张志豪的电脑店上班。 朱志明一脸无精打采的。 到现在他已经在电脑店工作大半个月了，才卖出一台电脑。 而王大山已经卖了十多台。 张志豪这个老板，看朱志明一脸厌烦。 这家伙简直不学无术，就知道混日子，叫他看说明书，看了大半个月都还记不住最基本的电脑型号。 很多有机会成交的客户，让他去接待，他也不上心，把客人都弄跑了。 若不是看在王大山的面子上，他估计早就让朱志明滚蛋了。 今天张志豪终于还是忍无可忍了。 他将王大山找到一边，先和王大山说一声： “大山，你这朋友，说实话，他真不是做这一块的料，你也看到了，大半个月下来，他只卖出一台电脑，照他这样下去，就算我愿意留着他，他也会饿死，毕竟他底薪只有五百块钱。” 王大山知道张志豪什么意思，他内心里很想帮朱志明一把，但是很明显，他帮不了朱志明丝毫，出来社会了，机会得自己争取。 朱志明这种态度，恐怕无论做什么工作都会做不好。 也难怪他毕业两年不到，就换了十来份工作。 “豪哥，我知道您的意思，不过朱志明是我朋友，我不可能对他不管不顾，要不这样吧，您再给他半个月时间，让他做完这个月，他要是还没好转，您到时候再辞退他，这几天我会好好做做他的思想工作，他其实不是没能力，就是态度没摆端正。” 张志豪叹气一声： “行吧，那我就看在你的面子上，再给他半个月时间。” 然后又忍不住说一句： “有时候，态度决定一切，不单单是做销售，咱们的人生也是一样，说句难听的，你这朋友，他这个态度，人生注定要废掉。” 说完这话，张志豪就转身回店里去了。 王大山有些愕然，但不得不承认，张志豪说的话有几分道理。 …… 第188章 王大山发现端倪 王大山回到店里，并没有立即去和朱志明沟通。 他不想当着张志豪的面去说他，因为他知道，朱志明这人能力没多少，脾气却很大，当着张志豪的面去说他，那会让他很没面子的，没准还会因此而闹翻。 所以他就打算等中午吃饭的时候，再委婉地去做做朱志明的思想工作。 就在这时，店里来了个老熟客。 赫然是杜小娟。 杜小娟自己做网购创业，赚了不少钱。 之前她看好王大山的潜力，想要招王大山去她那工作。 只可惜王大山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之后，最后婉拒了她的好意。 王大山以为，以后两人可能都不会再有什么交集了。 不曾想今天杜小娟又主动找上门来了。 “杜小姐，欢迎光临，您这次想要买什么电脑呢？” 王大山热情接待。 杜小娟莞尔一笑： “没想到你还记得我。” 王大山笑道： “来这里买过东西的客人，我几乎都会记得，更别说您还加过我qq，人又长得这么漂亮，我想要忘记您恐怕都难。” 杜小娟进入店里之后，一边看店里摆出来的电脑，一边随口询问： “最近生意怎样？” 王大山如实回答： “还行吧，卖了将近二十台电脑了。” 杜小娟缓缓点头： “刚入行就有这业绩，确实不错了，不过这可发不了财。” 王大山露出憨笑： “咱也不指望发大财，能够混个温饱就好。” 杜小娟却看向王大山，一脸严肃说道： “你就这点志气？人要是没有发大财的欲望，那一辈子只能在最底层摸爬打滚，难不成你想要重复你父母的命运？一直在底层爬不起来？想你以后的孩子也跟着你受苦受累？” 王大山内心猛地一缩，他被杜小娟这些话给击中了。 “你怎么知道我父母是穷人？” 王大山愕然问了这么一句。 杜小娟笑道： “你父母要不是穷人，你会来这里做销售？” 王大山无言以对。 杜小娟又说： “要紧跟时代的潮流，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站在风口上的猪也能起飞，你卖电脑不是说不好，而是不在潮流的最前端，赚钱的上限不高，撑死了也就月入过万而已。” 王大山不得不承认，杜小娟说的话很有道理。 这些话对他心灵的冲击是很大的。 “杜小娟，你这么明目张胆来我这挖人，恐怕不太符合规矩吧？” 张志豪这时走了过来，他黑着脸对杜小娟说出这么一句话。 他就算再傻，听了杜小娟对王大山说的这些话，也知道杜小娟的来意。 杜小娟对此一笑置之，然后矢口否认： “老板，你误会了，我没有要挖人的意思，我只是想和王大山交个朋友而已，另外，我也是你的客户，这次我想买一个组装台式机，你有什么好推荐的？” 张志豪闻言，不好再说什么。 既然人家是来买电脑的，那他只能把人家当客人好好接待。 台式机方面王大山不太懂。 毕竟里面的组装有比较多门道。 所以就由张志豪来给杜小娟做介绍。 此时店里没来其他客人， 王大山心里挂念着他二弟，就想趁着这个空档，给他二弟王二海再打一个电话过去。 这一次将电话打过去，王二海接通了。 “二弟，听爸妈说，你要和朋友合伙做互联网创业，是真的吗？” 王大山开口询问。 “是的，真的。” 电话那边王二海的声音，有些不太自然。 “你们在什么地方做互联网创业？” 王大山继续询问。 “在广西北海。” 王二海回答。 王大山当即一愣： “怎么跑那么远去了？你之前不是在东莞做暑假工吗？” 王二海一时间回答不上来，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 “我朋友在北海这边，所以就来这边了……大哥，你不要问那么多了，总之我好得很，不会有什么事的……” 王大山却察觉出端倪： “你要真好得很，你会对我说这些话？到底怎么回事？” 王二海却说： “我没事，我忙去了，我先挂了。” 王二海挂断电话，就被那些传销人员一顿痛打。 因为刚才他说漏嘴了。 他暴露了他在广西北海，就这么一个地点，就很容易引起怀疑。 王大山挂断电话之后，陷入了沉思。 而这时，张志豪和杜小娟已经沟通好，杜小娟决定在店里买一台六千左右的组装台式机。 “老板，今天下午你和王大山一起将电脑送我办公室进行组装，可以吗？” 张志豪郁闷： “我自己去不行吗？大山又不会组装。” 杜小娟却说： “不行，王大山必须要一起去，不然这电脑我不要了。” 张志豪无可奈何，最后只能答应下来： “行行行，到时候我让他一起就是了。” 杜小娟微微一笑，她的目的达到了： “具体地址我已经给你了，那我先回去了。” 说完，杜小娟转身就要走。 王大山这时候却喊住她： “杜小娟，您应该很了解互联网创业这一行吧？” 杜小娟一愣： “还算了解吧，但不敢说百分百了解，虽然我做网购也是互联网的一种，但是互联网包罗万千。” 王大山就问： “我二弟他说，他现在和朋友在广西北海做互联网创业，我总觉得这里面有些不太对劲，就想要问问你。” 杜小娟不假思索回道： “你二弟骗你了，做互联网的一般都会在北上广深做，再不济也在东莞杭州天津这样的二线城市做，谁会跑去北海这样的山旮旯地方做？我听说北海那边很多搞传销的，你二弟该不会被骗去那边搞传销了吧？” 王大山闻言，内心咯噔一下。 隐隐有一股不祥的预感。 等杜小娟走后，他越想心里越不踏实。 等到中午和朱志明一起出去吃午饭的时候。 朱志明在他耳边夸赞： “大山，你行啊，我看那个姓杜的大美女，似乎对你有意思，你艳福不浅啊！” 王大山却在想另一件事，他连给朱志明做思想工作，劝导朱志明摆正态度工作都没心思了，他心里很担心他的二弟。 于是又打了个电话过去。 他想要试探他二弟的反应，所以冷不丁就开口问： “二弟，你该不会被人骗去北海搞传销了吧？” 人在毫无防备之下的反应才是最真实的。 王大山不用看王二海回答了什么话，只要看王二海回答的时候什么反应，就能猜出个十之八九。 只见王二海愣了一下，然后磕磕绊绊否认： “没、没有，大哥，我、我真的在和朋友做互联网创业……” 王大山听到王二海这回答，心沉入了谷底，因为他已经能够基本确认，自己这个二弟，恐怕还就真被骗去北海搞传销了。 他就问： “那你告诉我，你和你朋友具体的创业内容是什么？互联网创业也有很多种类型，你们在做哪一种互联网创业？” 王二海回答不上来了。 他根本没怎么接触过互联网创业，回答不上来也正常。 周围控制着他的那些传销份子，对互联网创业也是一知半解，也不可能给王二海具体的答案。 “大哥，我还有事要忙，我先挂了。” 最终那些传销人员，逼迫王二海赶紧把电话挂了。 挂断之前，王大山连忙大喊： “二弟，赶紧告诉我，你在北海哪里，我去救你！” 然而，电话那边，却没有传来王二海的回答。 王二海已经把电话挂断了。 …… 第189章 决定去报警 王大山满脸震愕，种种迹象表明，他二弟真的被人骗去搞传销了。 他简直难以相信这个事实。 实在想不明白，他二弟其实挺机灵的，为什么却会被忽悠去北海？ 与此同时，他很是担心。 担心二弟的安危，担心爸妈知道真相后，会受不了这个打击。 深思熟虑后，他还是决定打电话回家，将事情一五一十告诉父母，因为他不能让二弟继续去骗爸妈的钱财。 爸妈手里头那点存款，是他们这些年来，顶着风吹日晒，去给别人家建房子，辛辛苦苦积攒的。 谁也不能从他们手里将钱骗走，就算是亲弟弟也不行！ “大山，这是怎么了？” 一旁跟着王大山一起吃饭的朱志明，见王大山面色有些异样，就弱弱询问。 “我二弟被人骗去做传销了。” 王大山面色难看，如实说道。 “不会吧！” 朱志明满脸难以置信，他以前见过王二海，王二海挺机灵的，怎么就被骗去做传销了呢？ “我现在打电话回家，告诉我爸妈，让他们别再打钱给二弟了。” 王大山立即拨通了他父亲王长根的手机号码。 电话刚拨通，就传来王长根的询问： “大山，你问过你二弟了吗？他具体是做什么互联网创业的？” 王大山深呼吸一口气，在脑子里组织了一下语言，然后这才开口说话。 “爸，二弟他骗了您和妈，他不是做互联网创业，他是被别人骗去北海做传销了。” “什么？？”王长根内心猛地一颤，脸色立即大变，脑子里如同响起晴天霹雳一般。 “爸，您别担心，传销只是骗钱，不会要人命，二弟他不会有事的，只要你们别轻意给他钱，控制他的那些传销人员，从他身上搜刮不到钱财了，自然就会放了他。” 王大山故意把事情往轻巧了说，目的就是要让父母别那么担心。 他还听说过，有些传销组织，打死人就地掩埋的事情常有发生。 “这可怎么办啊……” 王长根有些手足无措。 一旁正在收拾碗筷的李秀兰发现异样，连忙询问： “怎么了这是？” 王长根就如实说： “大山说，二海他不是去创业了，而是被人骗去北海搞传销了。” 李秀兰听了这话，身躯猛地一颤，手中的碗筷不慎滑落地面，“乓啷”一声，摔了粉碎。 “这不是真的吧，二海他那么机灵，怎么会被骗去做传销？” 李秀兰连忙走过去，拿过电话，亲自问王大山： “大山，你哪得来的消息？” 王大山连忙安慰道： “妈，您先别担心，二弟他不会有事的，传销只是骗钱，不会伤人的……这消息是我自己打探出来的，他说和朋友去北海创业，我就觉得有点不太对劲，一般互联网创业都在北上广深，没人会跑去北海那偏僻的地方做互联网，我询问他具体做什么互联网，他回答不上来，我问他是不是做传销，他也不正面回答，我让他告诉我具体地址，他直接把电话挂断了，他身旁估计有别的人在控制着他。” 李秀兰也是如遭雷劈，脑袋嗡嗡的，她已经好些年没有经历过这样重大的打击了。 她心惊胆战的，连忙询问： “大山，这可怎么办？你二弟可不能出事啊，你一定要想办法救他出来！” 王大山就忙安慰： “妈，您放心，我会救他出来的！你们先不要急，这样吧，你们去镇上派出所报警，我这边也去附近的派出所报警，看看警察能不能提供帮助，如果警察帮不上忙，我就亲自去一趟北海，我有个战友在广西的，或许他能帮上忙，这段时间你们千万不要再给二弟打钱过去了，另外，别将这事告诉小弟，免得影响他学习。” 李秀兰连忙点头： “好好，我一会就和你爸一起去镇上派出所报案，我们不会和小华说的，他现在在学校补课，很少回家，我们不说他肯定就不会知道这事。” 此事其实还没到开学时间，正值暑假。 但是王小华进入了理科特尖班，学校规定特尖班的学生，暑假也要来学校补课，不过这补课是免费的，不用交钱，是学校想要让学生出优异的成绩才举办的。 所以有机会参加补课的学生都非常乐意，不会有什么怨言。 王小华高一期末考试的时候，考了全校第三名，现在在理科特尖班里头，是老师们重点关照的学生。 他在学习上又找回了曾经的成就感。 但是唯一遗憾的是，现在都已经高二了，他依旧没有怎么长个子，他依旧是一米六出头，个子是全班最矮小的一个，另外他的牙齿依旧参差不齐，他依旧很内向很不爱说话。 不过他在学习上找回成就感之后，已经不再像从前那样去关注这些东西了。 他一心扑在学习上，希望高考的时候，能够考个好大学。 挂断王大山的电话之后，李秀兰和王长根就立即骑摩托车去往镇上报案，连碗筷都不洗了。 碗筷可以回来再洗，可他们的二儿子若是出了什么三长两短，那可就后悔也来不及了。 来到镇上派出所，却发现人家已经下班了，要等到下午两点半才上班。 李秀兰和王长根只能焦急地等待着。 等啊等，一分一秒都似在热锅里煎熬。 李秀兰来回踱步，满脸焦急。 王长根沉着脸，烟一根接着一根抽。 终于等到了派出所的人来上班的时候。 李秀兰和王长根连忙跑上前去。 “警察同志，我们要报案！” 负责接待的是一个年轻的小警察，他上下看了李秀兰和王长根这两个老农民一眼，面无表情询问： “报什么案？” 李秀兰颤抖的声音说： “我儿子被传销组织给骗走了！” 警察同志就问： “被骗去哪里做传销了？” 李秀兰如实回答： “北海，广西北海。” 警察同志这时语气怪异询问： “确定不是他自己跑去做传销，而是被骗去做传销？” 李秀兰一愣，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 因为她并不确定王二海是主动去的还是被骗去的。 王长根却立即就火冒三丈，对警察同志发出质疑：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儿子当然是被骗去的！我们来报案，你们应该赶紧去解救我儿子出来，而不是在纠结他是自己跑去做的还是被骗去做的，如果他自己跑去做的，你们抓他回来，把他关起来就好！” 警察同志却面无表情地回了一句： “北海不属于我们的管辖地区，我们派出所可以帮你们立案，但是却解决不了什么问题，你们最好去北海那边找当地的警察帮忙。” 这话如同一桶冷水，泼在心急如焚的李秀兰和王长根身上。 让他们不由有一股透心凉的感觉。 …… 第190章 王大山亲赴北海 “你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解决不了我们的问题，你们身为警察，不就应该为人民服务吗，怎么就解决不了了！叫你们所长郭富强出来！” 王长根脾气很爆，他直接就火冒三丈。 他以为只要郭富强出面，肯定就能帮他解决问题。 毕竟在他印象之中，郭富强是一个非常负责任的好所长。 当年为了解决山沟村里关于他老婆的流言蜚语的事情，郭富强还亲自到村里去了一趟，当着全村人的面处理这事。 说起来他们夫妇二人，也算是郭富强的老熟人了。 然而，年轻警察却面无表情回道： “我们所长不叫郭富强，你说的是上一任所长吧？他早调去别的地方了。” 王长根当即哑口无言，愤怒却无话可说。 这时候，一个中年警察走了过来。 他来安抚王长根和李秀兰： “老哥，我理解你们的心情，但急躁也没用，你儿子在北海，距离这里老远，我们这小小派出所权力有限，确实帮不上什么忙，小郭他刚来这上班没多久，年轻人不懂得沟通，他有错我给你们道歉，但是他说的是实话，眼下最重要的是想办法救你们儿子出来，对不对？你们还是赶紧去北海一趟吧，找当地的公安机关帮忙，那才是最有效的方法。” 王长根见那中年警察好声好气说话，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再说了，人家说的其实也没错。 这个乡镇派出所，能有什么权力？ 顶多就是帮他们立案，要他们去跨省调查，那是不现实的事情。 他们要想报案，最好还是去当地的公安局报案。 所以最后，王长根和李秀兰只能垂头丧气从派出所出来。 王长根又打了个电话给王大山，和王大山说明了一下家里这边的情况。 “大山，镇上派出所说在这里报案没用，得去北海当地报案，那边的警察才会帮我们去找二海，北海具体在广西什么地方啊，该怎样去啊？我这辈子都还从没去过那地方……” 王长根说话的语气有些沧桑，带着无力感。 他连怎么去北海都不知道。 这让他非常绝望，只能求助于王大山。 他希望王大山能够亲自去一趟北海，但是又不好直说。 毕竟王大山现在才刚出来工作没多久，好不容易有了一份稳定的工作，若是让王大山因为这事丢了这份工作，他心里也会过意不去。 王大山一下子就听明白了自家父亲的言外之意，所以他立即说道： “爸，您别担心，我明天就去一趟北海，我在广西有战友，找我战友帮忙，肯定能把二弟救出来的。” 王大山如此安慰着。 但是他心里也没底。 他的战友可不是万能的。 两年的义务兵，退伍之后就是个平民百姓。 很多退伍兵甚至连普通老百姓都不如，要么进厂打工，要么去做保安，依旧是在最底层挣扎。 不过为了不让父母担心，王大山只能说一些善意的谎言，来安抚他们的情绪。 “你要是去了北海，那你的工作怎么办？” 王长根询问。 王大山就说： “我老板很好人的，我去和他说一声，他应该会允许我请几天假。” “大山，那这事就拜托你了，你二弟可不能出什么事，不然你妈会受不了的。” 王长根语重心长如此说道。 他向来寡言少语，不过这次王二海的事情，却让他说了很多的话。 王大山挂了父亲的电话，不由长叹一口气，忧心忡忡。 他今天中午也去了附近的公安局报案，但是这边的警察也说，他们估计管不了这事，毕竟王二海现在人在北海，他们很难异地动警，除非有特大刑事案件才能异地动警，而王二海被骗去北海做传销，并不属于特大刑事案件。 广州这边的警察，也建议王大山去北海找当地的警察帮忙。 王大山下午回到电脑城，就和张志豪说了一下他二弟的事情，张志豪听了之后，对此深表同情，然后爽快说道： “你要去北海就去吧，找你二弟要紧，我的电脑店，有我和朱志明看着就好，等你找你二弟回来了，随时可以回来我这上班！” 王大山不由感动： “豪哥，你真是个好老板，这份恩情，我记在心里了！” 他这次去北海，也不知道多久才能找到他二弟，也就是说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回来，若是换作一般的老板，估计早就把他辞退了，张志豪却愿意等他回来上班，这确实已经够可以的了。 当天下午，王大山就坐上了去往广西北海的大巴车。 张志豪和朱志明，还特意来车站送了他一程。 王大山住的元岗村，附近就有个天河客运站，而天河客运站有直达广西北海的大巴车，所以他这次出发很迅速，并没有多么折腾。 大巴车缓缓前行，一路上王大山担忧不已。 他联系了他在广西的那个战友。 那战友名叫覃定军，恰巧就是广西北海的。 覃定军很讲义气，听了王大山的诉说之后，立即答应会帮王大山找人。 王大山不由感动。 这或许就是当兵的意义之一吧。 你去工厂打两年的螺丝，你有困难了，你联系你混得最好的工友寻求帮助，他未必会帮你。 但是你去部队当两年兵，只要你有困难，你联系到能帮的上忙的战友，他们绝对会义无反顾给你提供帮助。 覃定军还说： “我现在在银行做押运员，我们小组长应该认识公安局的人，等你来了，我去和小组长说一下，让他帮忙去找公安的人，这样应该会很快就出警调查。” 王大山满心感激： “定军，好兄弟，谢谢你了！” 覃定军笑道： “大家战友一场，相互帮助不是很正常吗？别跟我客气这些！等你找回你二弟了，咱们一起喝一杯！” 王大山就说： “好，到时候我请客！” 大巴车一路西行，去广西北海的路程很遥远，总共要花七八个小时，而且这还不算服务区休息的时间，司机师傅半路上要在服务区休息一下，不能连续开太久的车，加上服务区休息的时间，那得至少九个小时。 所以等王大山到达北海汽车客运站的时候，时间已经是凌晨一点多。 天黑乎乎的，汽车客运站不似白天热闹，静悄悄的没多少人。 王大山独自从客运站里面走出来，他看着前方茫茫黑夜，心里有一股说不出来的茫然。 北海很大，他不知道他二弟具体在北海什么地方，他能在这偌大的城市里头，在茫茫人海之中，将他二弟找回来吗？ …… 第191章 茫茫人海去寻人 王大山从车站出来后，没有去找酒店入住，因为此时他身上也没多少钱，他才出来工作没多久，无论做什么事，都必须省着点花。 所以他就在车站附近找了个角落蹲下，打算在这里休息到天亮，然后再去找他的战友覃定军。 昏暗的角落蚊虫很多，而且还有一股尿骚味，因为旁边不远处就是公共厕所。 王大山忍受着蚊虫的叮咬，却也不介意。 前方不远处还有一个店灯火通明。 那是车站附近的麦当劳。 其实有不少旅客选择去麦当劳休息。 王大山却不好意思进去，他怕进去不消费会被服务员说。 那时候王大山还从未去过麦当劳，他误以为麦当劳是很高大上的餐饮店，毕竟那是外国人在国内开的连锁店，而且做的很大，大城市里最繁华的地方都能看到麦当劳。 等多年以后他第一次去了麦当劳，才发现去麦当劳就算不点餐服务员也不会说你什么，每当他回想起在北海公厕旁过夜的那个夜晚，看着前方灯火通明的麦当劳却不敢进去休息，他就忍不住笑出来，觉得那时候的他真的很傻。 好不容易熬到了第二天天亮。 王大山在附近的小摊买了点吃的，吃完早饭就赶紧联系覃定军，和覃定军约了见面的时间和地点，然后连忙坐公交车赶过去。 覃定军为了帮王大山，昨天就特意去请了今天一天的假期。 很快，两人就在银滩附近见面了。 北海的沙滩很漂亮，而且还是免费开放的，不用收门票，那时候也是王大山人生之中第一次看海。 但是他全无心情，他只想尽快把他二弟王二海从传销窝点里面救出来。 “定军，多谢你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帮我。” 覃定军还没开始帮助，王大山就先感谢他了。 他来到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这个战友能够来见他，他就已经非常感激了。 “大家战友一场，别说这些客气话，”覃定军很讲义气，他开门见山说道：“昨天我和我小组长说了一下你二弟的事情，我小组长说，北海这地方虽然很小，但是藏匿了很多传销窝点，我们现在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要确定你二弟具体在什么地方，只有确定了地点，我们才能去找公安，让他们帮忙去把传销窝点给捣毁掉。” 王大山闻言，却不由露出为难之色： “我二弟只告诉了我他在广西北海，更具体的地址他没有说。” 覃定军不由叹气： “那可就难了，北海那么大，我们能力有限，这可怎么找？人家警方也不可能为了你二弟一个人，对全北海展开地毯式搜捕。” 王大山对此也是头大如斗。 问题就出在不知道具体地址上，要是知道具体地址，他自己直捣黄龙，就能把他二弟带回来，他就不信，那些传销份子，敢阻止他带他二弟离开。 “定军，我找你帮忙，就是希望你能够有办法，帮我找出我二弟的具体地点。” 覃定军对此唯有苦笑： “我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退伍军人而已，没多大能量，这个恐怕很难帮你……”不过随即他却也提出了几个建议，“要不这样吧，我这边先帮你联系公安局的人，北海这边的公安局，一直都在打击传销，几乎每个月都会打掉几个传销窝点，我让他们帮你留意一下，看能不能找到你二弟的线索。” 王大山连忙感谢： “好好，多谢你了定军。” 覃定军又说： “另外，你可以多点打电话和你二弟联系，你可以诱导一下他，没准他会把具体地址透露给你。” 王大山点了点头。 他当即就给王二海打了个电话。 然而，王二海却不接。 打了好几次，都没打通。 王大山对此担忧无比。 和覃定军分开后，他自己去找了个小旅馆住下，然后一边等待覃定军那边的消息，一边自己到大街上去寻找，他将他二弟的照片答应了出来，每天去最繁华的路口，举着照片，逢人就询问有没有人见过他二弟。 另外，他还去公安局报了案。 负责接待他报案的警员认出了他来，对他说： “你二弟的事，昨天就有领导来打招呼，让我们留意一下，但是现在传销组织那么多，你又不知道他具体在什么地点，我们也很难办，你不要急，慢慢来找，总会找到的，传销的只要钱，一般不会伤身体的。” 王大山点了点头，对警察表示感谢，心里却不免担忧。 时间在一天天过去。 对于他这个小老百姓而言，虽然有退伍军人的身份加持，但是能量依旧很渺小。 他要在茫茫人海之中找到他二弟，那无异于大海捞针。 老家那边父母再次打来电话，询问他结果怎样。 王大山只能安慰二老，说他已经到北海了，正在联合当地公安寻找。 “爸，妈，我们已经有一些眉目了，估计很快就能将二弟找出来。” 王大山对父母说着善意的谎言。 其实一点眉目都没有。 他只是不希望父母整天都活在担忧之中。 等他找到他二弟，他一定要狠狠甩他一巴掌，怎么能这么蠢，竟然被骗去传销，害得爸妈这么担心！ 李秀兰和王长根，这对老夫妇，确实很担心王二海的状况。 自打知道王二海被骗去北海做传销之后，他们就日夜担忧，晚上总是失眠睡不着觉。 特别是李秀兰。 更是忍不住哭泣落泪。 她真的很担心，很害怕她那二儿子会出什么三长两短。 转眼一个多月过去。 依旧没有王二海的消息。 甚至连打电话都打不通了。 李秀兰因为此事变得憔悴无比。 王长根也是没有好心情。 一来是担心王二海出事，二来是怨恨王二海这个傻儿子。 如今王二海被骗去北海做传销的事情，早已不胫而走，传遍了整个山沟村。 大家都在私底下议论纷纷。 这让王长根觉得很是丢脸。 自己生了三个儿子，大儿子和小儿子都那么出息，怎么二儿子却这么死笨呢！ 他甚至忍不住说气话： “这么笨的儿子，不要也罢，让他死在北海算了，不要拖累大山了！” 嘴上虽然如此说，可是心里的担忧却不曾减少半分。 前天他甚至还去了一趟县城，去县里的公安局反馈情况，希望县城的公安局能提供帮助。 虽然他知道可能会白跑一趟，但是他还是去了。 而结果也如他所料那样，果真就白跑一趟。 王二海现在在广西北海，县城的公安局只能开导他们，回家里耐心等待消息，其余的什么事情都没法帮他们。 …… 第192章 妈，不要给钱! 空荡荡的房子里，李秀兰坐在桌前，呆滞如朽木。 阳光从窗户上落下来，洒落在她干皱苍老的面容上，她若有所思，一动不动。 自从二儿子出事之后，她整天担心，整天以泪洗脸，衰老得很迅速。 原本她也只不过是有几根白头发而已。 而如今，她的头发已经快白了一半。 “要不，等二海打电话回来，咱就让那些人开个价吧，只要能让二海回来，多少钱咱们都给，钱没了可以再赚，可人若是没了，那可就真的全没了。” 李秀兰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话。 王长根在一旁一根烟接着一根烟抽。 他这些他来也受尽折磨，也老了很多。 面色暗沉而疲惫，不再像从前那么有活力。 这几天他白天工作，全靠烟来提神支撑着，以前一天他抽半包烟，现在他要抽一包半打底，有时候甚至两包。 只有尼古丁灼烧肺部，才能让他保持精神，有精力去做泥水建筑这样的重活。 “现在的问题是，自从咱们知道他是做传销的之后，他就再没打电话回来了，咱们打电话过去，他又不接。” 王长根愁眉苦脸，眉心的悬针纹深刻而清晰，如同一个大大的“川”字。 他这意思很明显了，若是钱能保他二儿子平安归来，他也愿意破财消灾。 “这可怎么办是好啊？” 李秀兰说着说着，又忍不住哭泣出来。 她眼睛都已经哭肿了。 “唉，听天由命吧，二海的生辰八字，说他至少能活到六十岁，他肯定不会有事的。” 王长根如此说道，也唯有说一些自欺欺人的安慰话，除此之外，他并不能做什么。 就在这时！ 王长根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拿出一看，赫然是王二海打来的！ 王二海已经失联一个多月了，这时候突然打来电话，让王长根当即面色一颤，见到一丝希望。 “二海打来电话了！” 他脱口而出。 李秀兰当即面色一颤，连忙抹干脸上的泪水，催促道： “赶紧接听！” 王长根连忙接听，并且打开免提，让李秀兰一起听。 “二海，你还好吗，你知不知道，我们都好担心你，你在哪里！” 电话刚打通，李秀兰就连忙开口说话。 电话那边传来王二海略微虚弱的声音： “妈，我还好，你们不用担心我……我，我创业失败了，欠了不少钱，你们可不可以给我打两万块钱过来，让我还债……” 王二海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有些怪异。 很明显是被逼迫的。 他这哪里是创业失败，明显就是被传销人员逼迫着找借口向家里要钱。 搞传销的那些狗东西很贼精，他们不会直接去威胁恐吓王二海的家人，更不会直接去向王二海的家人索要钱财。 因为只要他们自己一开口，那性质就变了，就成了敲诈勒索了。 而如果是王二海主动向家里要钱，那就构不成犯罪。 至于传销什么的，你没有证据，根本不能把他们怎样。 就算有证据，你也不知道他们藏在哪里，根本抓不到他们。 “二海，我们都知道你被骗去传销了，你还要骗我们到什么时候！” 王长根当即愤怒呵斥。 他对王二海的行为很是生气，要是王二海现在在他面前的话，他肯定会狠狠打王二海几个大嘴巴子！ 这畜生！ 让一家人都为他担心这么久！ 王二海内心也很是愧疚，很是煎熬。 但是面对那些折磨了他许久的传销份子的威胁恐吓，他却只能妥协。 这一个多月以来，除了他自己之外，没人知道他经历了什么事情。 他喉咙有些哽咽，但还是按照传销人员给的台词，对父母说着谎言： “爸，妈，我没去传销，我真的是创业失败了，给我两万块钱可以吗？求你们了，我真的很需要这两万块钱来还债，不然我会死的……” 一听到“死”字，李秀兰当即内心猛地一颤。 满脸慌张，不淡定了。 “二海，我们给了你这两万块钱，你就能回来了，对不对？如果能回来，我立即给！” 李秀兰连忙说道。 只要二儿子能回来，她愿意破财消灾。 然而，电话那边，王二海的回答却只有沉默。 因为他心里很清楚，就算给了这两万块钱，他依旧回不去。 做传销的那帮歹徒，他们就是没良心的畜生，他们不榨干你家里的最后一分钱，都不会善罢甘休！ “妈，不要给钱，你越给我越回不去！” 王二海不知道从哪突然冒出来的勇气，被折磨了一个多月的他，突然冷不丁对电话里的父母喊了这么一句。 他这话刚喊出来，电话就被强行挂断了。 李秀兰和王长根听到这话，都满脸诧异。 他们瞠目结舌，面对着已经挂断的电话，一时间都说不出话来。 有人可能会说，既然王二海都有勇气喊不要给钱了，那为什么没有勇气直接喊出他所在的地点来。 原因很简单，那是因为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具体在什么地点！ 他只知道他在北海市的一栋破旧大楼里面，至于这栋大楼具体什么位置，他根本就不知道！ 王二海突然对父母如此大喊，这也是让那帮传销人员料想不到的。 他们连忙把手机挂断之后，当即恼羞成怒。 “王二海，你找死是吧！” 最先来打王二海的，赫然是他曾经的好同学，好哥们，杨小雄。 此时的杨小雄，已经完全变了样。 他跟着传销组织混了一个多月，完全融入到了传销组织里面，成为了那些歹徒中的中坚力量。 杨小雄穷怕了，他家里非常非常穷。 穷到连五千块钱存款都很难拿出来的那种。 而且他没有父母，他母亲生下他就跑路了，他父亲因为酗酒成性，在他读高一的时候就中风死了。 家里就剩下他爷爷奶奶。 而他爷爷奶奶，也不怎么管他，最重要的是，他爷爷奶奶连手机都不会用。 所以这些传销人员想要他家里人掏钱是不可能的，他们看杨小雄这么积极主动参加进来，就让杨小雄去做其他业务，逼迫别人去骗家里的钱。 而王二海这个杨小雄的好朋友，在一大群被骗的受害者之中，算是老顽固了，无论怎么劝说洗脑，怎么拳打脚踢，他都不配合，所以摆平王二海这个重任，就落到了杨小雄肩膀上。 原本杨小雄已经说服了王二海，让王二海以创业失败的名义，向家里再要两万块钱。 不料王二海说着说着，竟然突然大喊不要打钱过来，这让杨小雄始料未及。 与此同时，也恼羞成怒。 于是他就对王二海一顿痛打。 为了赚钱，什么同学，什么哥们，杨小雄都不顾了。 他只想赚到钱，以后去城里买房，摆脱农村的贫穷。 为了赚钱，他可以不择手段。 王二海被打得浑身青一块紫一块，他痛哭出来，对这个曾经的好同学好哥们连连求饶，但是却无济于事。 杨小雄发了疯一样去打王二海，下手没轻没重。 就连身边的传销人员都看不下去了，连忙过去阻拦他： “别打了，再打就要出人命了！我们只是求财，要是出了人命，那性质就变了，大家都得一锅熟！” 第193章 杜小娟的建议 王大山这些天还在一直努力寻找王二海的踪迹。 这么多天过去，却一直没有任何线索，这让他心里充满了一股无力感，深刻感受到自己的渺小。 他能想的方法都已经想了，能做的事情都做了，能找的关系也都找了，可是却毫无进展。 这几天张志豪还打个电话过来，询问他什么时候回去上班。 张志豪说，朱志明那个混蛋，根本就不是做销售的料子，他做不下去主动辞职跑路了，现在店里就只剩下张志豪一人在忙活着，有些忙不过来。 王大山闻言，唯有苦笑。 朱志明离职也不和他说一声，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了。 他没有再为朱志明说情，而是对张志豪说道： “豪哥，你不用等我了，你重新招几个销售吧，我还没找到我二弟任何线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将他找出来，可能一个月，可能半年，甚至几年，我也说不准。” 张志豪唯有叹气一声： “那行吧，那我先招一个销售，你要是回来广州，我随时都欢迎你来我这上班。” 王大山忙道谢： “谢谢你，豪哥！” 张志豪这时说道： “对了，前天杜小娟又来店里了，她看你不在，问你去哪了，我就说你去找你弟弟了。” 王大山苦笑： “豪哥，你和她说这些干嘛，她又帮不上忙。” 张志豪笑了笑： “我只是实话实说，我不擅长说谎。” 两人闲聊了好一会儿，这才把电话挂断。 张志豪是王大山的老板，但也算是王大山的朋友了。 两人建立的友情，估计就算王大山不回去电脑店工作了，依旧还会在。 王大山心里浮现出杜小娟那漂亮的小脸蛋，他对杜小娟是有特殊的情愫的，这一点他心里非常清楚，但是他现在不敢去想那么多，将他二弟从传销窝点救出来，是他现在唯一要做的事情，谈情说爱得靠边站。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却响了起来，赫然是杜小娟打来的。 王大山看着手机屏幕，不由恍惚。 真没想到这时候杜小娟会主动打电话过来。 犹豫了几秒钟，王大山最终还是接通了电话。 “喂，杜小姐，有事吗？” 王大山礼貌询问。 “我听电脑店的老板说，你弟弟被人骗去做传销了。” 杜小娟说话很直接，开门见山，因为她性格就是这样，遇到事情，不会磨磨蹭蹭，而是会直接去寻找解决问题的办法。 “呵呵，是啊，我来广西北海找了一个多月了，还没找到我二弟。” 王大山如实回答，脸上带着苦涩的疲惫。 杜小娟就说： “这样在茫茫人海之中寻找，就像是大海捞针，肯定是不行的，我有一个办法，可以让你快速找到你二弟，不过你得有点能量才行，听说你是退伍军人，不知道你能不能有这样的能量。” 王大山连忙询问： “什么方法？赶紧说来听听！” 现在王大山已经有点病急乱投医了，只要是能试的方法，他肯定都愿意去试一试。 所以他虽然不知道杜小娟说的方法有没有用，但是却愿意去倾听。 杜小娟就说： “你先让人去查一查你二弟的银行卡取钱记录，查出他最近几次取钱是在哪个银行网点，然后你给你二弟的银行卡打一笔钱过去，再去那银行网点守株待兔，这样的话，很有可能能够守到你二弟出现，但也只是很有可能而已，我也不确定这样能行，只是提供个建议。” 王大山想了想，就说： “要是那帮人知道我二弟的银行卡密码，他们不让我二弟去取钱，而是让别人代替他去取钱，那恐怕这方法行不通。” 杜小娟就说： “所以我说，我这方法不确定能行，只是给你一个参考而已，其实吧，如果可以调取银行网点的监控，就算别人代替你二弟来取钱，只要查到监控看到取钱的人，那也算是有新的线索了，只是不知道你有没有那样的能量，银行的监控不是说谁想要查就能查的，需要有一定的权力的人才可以去查。” 王大山缓缓点头，深知杜小娟说的话很对。 这一个多月以来，他在北海四处奔波，可谓是四处碰壁。 这边的警察局虽然说愿意帮他去寻找，但也只是给他登记了一下，之后就再也没有什么消息。 或许人家真的去找了，只是没线索。 或许压根底儿就没把他这事放心上。 总之现在他很是气馁，内心里满满的挫败感。 他急需要改变现状，迫切想要找到他二弟的线索。 所以杜小娟提供的这个建议，无论能不能成，他都要去试一试。 “杜小姐，谢谢你，你这份恩情，我记住了！” 王大山发自内心感谢。 杜小娟微微一笑： “不客气，咱们都是农村出来打拼的人，相互帮助也是应该的，等你找到你二弟回来，请我吃餐饭就成。” 王大山忙说： “好好，无论结果如何，回头我都会请你吃一餐饭！” 挂了杜小娟的电话之后，王大山立即联系覃定军，他对覃定军说了一下杜小娟提供的方法。 覃定军听了之后，不由一愣。 他有些犹豫： “大山，不是我不想帮你，而是银行对客户的信息是非常严格保密的，我只是一个小小的押运员，而且还是还没入编的那种，要帮你查你二弟的银行卡最近在什么地方取过钱，恐怕很难。” 王大山知道覃定军说的是实话，不过他还是愿意去试一试： “定军，我知道很难，毕竟咱们只不过是小老百姓，手里头没有一丁点权力，但是，再难我也必须去争取一下，那可是我亲弟弟啊，我总不能见死不救吧？算是兄弟我求你了，回头我给你六千两百块钱好处费。” 王大山真诚恳求。 他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了。 至于为什么是给六千两百块好处费，不是六千整，也不是七千或一万。 那是因为他现在手头上，就只剩下六千两百块钱了。 之前他在张志豪的电脑店赚了几千块钱，再加上退伍费，他手头上积攒了一万多，来北海这一个多月，衣食住行，再加上打探消息的各种花销，现在他就只剩下六千两百块。 他觉得杜小娟提供的这个方法真的有机会找到他二弟，所以他现在全部豁出去了。 覃定军一听王大山要给他钱，连忙说道： “大山，你当我是什么人？咱们可是战友，我怎么可能收你的钱！这样吧，你耐心等几天，我帮你去找找关系，看能不能成！不过我也不敢打保票，你也说了，咱们小老百姓，手里头没有一丁点权力，办事那是寸步难行！” 王大山感激道： “好兄弟，那我在这先多谢你了，无论能不能办成，你这恩情我都记在心里了！” 第194章 覃定军的女朋友 王大山耐心等了好几天。 这天晚上，覃定军终于打来电话。 “大山，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找到可以帮你调查你二弟银行卡信息的人了！” 王大山闻言，当即面露喜色： “真的吗？那太好了！” 覃定军笑着说道： “那当然是真的啊，我怎么可能会骗你，我们可是一起扛过枪的战友！” 覃定军还说道： “你现在就过来银滩露天烧烤这边，我给你介绍一下那人！” 王大山连忙说： “好好，我这就打摩托过去！” 王大山连忙出去路边，拦了一辆摩托车，就去往银滩。 很快他就来到了露天烧烤摊这边。 见到了覃定军。 让王大山意外的是，覃定军身边还有一个女孩子。 这女孩子样貌不出众，甚至说有点丑，一米五五左右的身高，体重达到了一百三十斤，虽然不算严重肥胖，但也算是比较壮实臃肿的身材，而她的面容，大蒜鼻，扁平脸，大嘴巴，确实和美丽搭不上边。 王大山刚走过去，只见覃定军笑着向王大山介绍： “大山，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我女朋友，蓝韵芳。” 王大山满心愕然，实在不明白，覃定军这么帅气一个退伍军人，怎么找了这么丑一个女孩子做对象，不过还是微笑着打招呼： “你好你好！” 蓝韵芳大大咧咧笑着回应： “你好，我听定军说，你们是战友！” 王大山就说： “是啊，而且还是关系比较好的战友！” 覃定军这时对王大山笑着说道： “大山，你不知道，韵芳她爸是咱们银行的副行长，你不是想查你二弟的银行卡信息吗？你把你二弟的姓名和身份证号码给韵芳，她让她爸动动手指头，肯定就能查到！” 王大山满脸恍惚，心里愕然，覃定军这家伙，该不会为了帮他这个忙，这才去和蓝韵芳处对象吧？ 他还记得，在部队的时候，覃定军说过，他以后找老婆，一定要找漂亮的，他就是个颜控！ 如此一想，王大山内心里就更加感激了。 没想到覃定军为了帮他，竟然能够做出这样的事情！ “大山，还愣着干嘛，赶紧将你二弟的身份信息给韵芳啊！” 耳边传来覃定军的催促声，王大山这才从恍惚中回过神来。 “好好，我二弟叫王二海，他的身份证号码是xxxxxxxx…，他使用的银行卡账户是……” 蓝韵芳拿出手机，在手机记事本上把王大山说的信息记录下来，然后还给王大山对了一下： “你看我记录的对不对？” 王大山仔细看了一遍，就说道： “对，没有错。” 蓝韵芳笑着说道： “那行，那回头我让我爸帮忙查一下，很快就能出结果。” 蓝韵芳还说道： “走，一起吃烧烤去，我请客！” 王大山忙说： “蓝小姐，怎么能让你请客？这次必须我来请客，感谢你和定军对我的帮忙！” 蓝韵芳笑了笑： “也行。” 她虽然样貌不出众，但是相处起来还挺好的。 落落大方。 并没有因为自己的样貌而自卑或者自惭形秽。 或许和她优越的家庭条件有关，让她有自信和自我。 三人一起在烧烤摊一边吃烧烤，一边闲聊。 一直到深夜十一点多，这才散场。 蓝韵芳开了一辆小轿车过来，她还很热情主动要送王大山回住处。 很快，来到了王大山住的小宾馆。 覃定军说要去王大山的租屋里小解，就下车送王大山上楼去。 蓝韵芳则是留在了车里的驾驶座上，没有跟着去。 估计她知道这两个战友有悄悄话要说，她不好在一旁碍着，就很识趣没一起上去了。 “兄弟，你该不会为了帮我，这才特意去找了这么一个女朋友吧？” 上楼的时候，王大山忍不住问了覃定军这么一句话。 这个问题，他老早就想问了。 要是覃定军真的为了他而找这么一个女朋友，那王大山估计都不知道该怎么去还他的这一份恩情了！ 覃定军却笑着回道： “你想啥呢，我找女朋友，和帮你找你二弟，那完全是两码事！” 王大山却神情复杂： “可我记得，你在部队里说过，你是个颜控，你将来要找漂亮的老婆。” 覃定军却说： “那是因为以前太年轻不懂事，蓝韵芳挺好的，我或许可能不那么爱她，但是娶她的话，说实话，我可以少走二十年弯路，这几个月做银行押运员，我也算是见识到了自己的渺小，咱们小老百姓，真的得有个靠山，才能好好地活下去，而蓝韵芳，就是我命中注定的靠山，我才不管她长得好不好看，反正我会一直抱紧她这条大腿！” 王大山有些愕然，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了。 覃定军这话不像是敷衍人的假话，反倒像是发自内心的大实话。 王大山对此也有所共鸣，是啊，要在这个社会上活出一番样子，那可要比在部队里头获得好成绩，还要艰难多了。 在部队无论做什么事，都有明确的指标，而且还有教官督促你上进，只要努力去干，肯定就能干出成绩。 可在社会上，那就像是摸石头过河，没有明显的路径，也没有人会督促你，努力去干如果方向错了，可能不但不会有什么收获，还需要付出惨痛的代价。 覃定军这时又说： “兄弟，你以后要是遇到像韵芳这样的女孩子，也不要错过了，咱们当兵出来的，要文化没文化，要技能没技能，唯一的优势就是年轻体魄好，有好女孩对你有意思，赶紧拿下，这样可以少走很多弯路！不然再过几年，像你这种没有接受安排工作的，要么进厂，要么当保安，几乎没别的出路了！” 说到这里，覃定军还感慨道：“我认识的很多退伍兵，人到中年，生活可惨了。” 王大山会心一笑： “兄弟，谢谢你的提醒，你这话我记住了，有机会我肯定会抓住！” 王大山不由自主想到了杜小娟，他在想他是不是也应该去抓住这么一个机会，只是人家杜小娟对他未必就有意，杜小娟只不过是想招他到麾下做员工而已。 时间转眼过去一天。 第二天的中午，蓝韵芳就给王大山打来电话，说已经查到他二弟的银行卡取款记录了！他二弟在一个月前，在北海市的合浦县的一个银行网点取过钱。 王大山听到这个好消息，当即满心激动。 来北海这么久时间，事情终于有一点眉目了！ 王大山满嘴说着感谢的话，蓝韵芳却笑着回应： “不客气，只是举手之劳而已，我原本还想让我爸查一下当时的监控录像，只可惜时间过去太久了，监控已经覆盖了，查不到了，所以我也不敢确定，当时去这个银行网点取钱的是不是你二弟，不过肯定的是，用的肯定是你二弟的银行卡取的钱。” 王大山就说：“蓝小姐，你能帮我查到这，我已经很感激了，谢谢你，你真的帮了我一个大忙！” 这让王大山不由感慨，有权力就是好，咱们小老百姓难于登天的事情，对他们这些有权有势的人而言，只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第195章 事情终于有眉目了 王大山当天就赶去合浦县，在王二海曾经取过钱的那个银行网点蹲守着。 他给王二海的银行卡里面打了五千块钱过去，然后拨打王二海的电话号码，打了几次发现都没人接听，于是就发短信过去。 “二弟，我给你打了五千块钱过去，无论你是做传销，还是做互联网创业，大哥我都支持你，只是你不要让爸妈太过担心，要常打电话回家报平安。” 王大山发完这条短信之后，就耐心等待着。 他以前在部队训练过埋伏和狙击，在暗中潜伏他最为擅长。 他可以一整天像一块石头那样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只为了等待敌人的到来。 而如今，他要用在部队学到的东西来救他二弟。 他要和敌人拼耐心，就这么等着，守株待兔，最笨的办法，但他坚信是最有效的办法。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转眼到了晚上，依旧不见王二海的踪影。 王大山不敢有丝毫懈怠，依旧打起十二分精神，暗中观察着一切。 转眼到了第二天早晨，依旧没有看到王二海。 王大山就想，难不成真的是别人拿了他二弟的银行卡？帮他二弟来取钱了？ 他发了条信息给蓝韵芳，让她帮忙留意一下，他二弟的银行卡里的钱有没有被取走。 一般人肯定不能帮他做这样的事情。 但是蓝韵芳是银行副行长的女儿，她只要让她亲爹动点手脚，就能轻易查到王二海的银行卡流水信息。 蓝韵芳很快给来回复。 “你二弟银行卡里的钱昨天下午已经被取走了，而且还是在合浦县那个银行网点取走的。” 王大山听了这话，并没有气馁，反而有一股兴奋。 虽然钱已经被取走了，他没等到他二弟，但却也不是毫无进展。 “蓝小姐，劳烦帮我查一下监控录像，我要知道是谁取走了我二弟银行卡里的钱！” 蓝韵芳爽快答应了下来。 等到中午的时候，她就打电话给王大山： “查过监控了，昨天下午拿着王二海的银行卡来取钱的，一共三个人，他们是开面包车来的，车牌是桂exxxx22，我将这三个人比较清晰的监控画面截屏发给你。” 王大山连忙道谢： “好好，谢谢你，蓝小姐！” 蓝韵芳一笑置之： “不客气，你是定军的好朋友，我帮你也是应该的。” 王大山挂了蓝韵芳的电话之后，不一会儿就收到了蓝韵芳发来的几张照片。 这三人赫然是两男一女。 另外蓝韵芳还发了面包车的照片过来。 王大山心里默默记下那面包车的外形和车牌号码。 有了这些信息之后，他觉得他距离找到他二弟，已经近在咫尺。 现在只需要再投一次“饵料”，应该就能把那些搞传销的人再引出来。 可问题是，王大山身上已经没多少钱了。 之前他还剩下六千两百块钱，然后昨天给王二海的银行卡里面转了五千，也就是说现在他只剩下一千两百块。 这点钱转过去，也不知道那些人会不会来取。 要是不来取，反而引起他们的怀疑，那可就不好办了。 深思熟虑之后，王大山决定给他父亲打一个电话。 “爸，我就快找到二弟了，现在需要您帮一个忙。” 王大山对王长根如此说道。 王长根闻言，当即有些激动，连忙问道： “现在情况怎样？” 王大山就说： “您去往二海的银行卡里打一万块钱。” 王长根一听又要转钱过去，立即有些不太乐意： “不是说你二弟在搞传销吗，这钱转过去恐怕有去无回，之前你二弟还在电话里大喊，让我和你妈别再转钱过去，还说越转钱过去，他就越不可能回来。” 王大山就说： “爸，您就相信我一次好吗？只有转钱过去，我才能将他们引蛇出洞。” 王长根犹豫不决，这时李秀兰说道： “就转过去吧，如果连大山都不信，我们还能信谁？现在也只有大山能够救二海出来，除了他之外，就连警察也帮不了我们！” 王长根听了李秀兰这话，也觉得有点道理。 于是最后同意了王大山的建议。 他立即载着李秀兰，骑摩托车去镇上，给王二海的银行卡转钱过去。 很快，他们转了一万块钱过去。 然后打电话给王大山，告知王大山这个情况。 王大山就说： “好，我知道了。” 王大山还说： “爸，您试着打个电话给二海，告诉他您转了一万块钱过去。要是打不通的话，就发短信过去。” “好好，我按照你说的去做。” 王长根如此说道。 他挂断电话之后，就尝试拨打王二海的电话。 发现打不通，就发短信过去。 其实他连短信怎么发都不太懂，捣鼓了好一会儿，终于发了出去。 他心里七上八下，希望这次真能救出他的二儿子来吧。 虽说他有三个儿子，但是一个也不能少。 虽说他平时对三个儿子关系都比较疏离，但是遇到这种事情，他内心还是非常担心的。 李秀兰也在心里默默祈祷，祈求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能够保佑她儿子，让她儿子早日回家。 她前天还去拜过神，问过仙，神婆说她儿子会在最近回来，这给她增添了不少信心。 而另一边，王大山继续在银行网点附近耐心等待着。 这一等，又等到了晚上。 王大山已经两天没睡觉了。 但是他不敢有丝毫懈怠。 他就这么瞪大眼睛，在暗中死死盯着银行的周围。 终于，在夜晚十点多的时候，他等到了了他想要的答案！ 一辆桂e牌小面包车疾驰而来，停靠在银行门外的路边。 那面包车的车牌尾号是两个2，王大山没有认错，就是这面包车！ 车上下来两个男子，黑灯瞎火的，王大山看不太清他们的样貌。 但是这已经不重要了。 只要认出这辆面包车，就能确认他们是那个传销组织的人。 王大山拿起一条他提前准备好的拇指粗细的实心铁棍，然后悄无声息走过去。 他来到了银行atm自助存取款机面前，那两个男子的身后。 二话不说，直接就往其中一个人的小腿上一铁棍抡下去。 …… 第196章 找到传销窝点 “砰”的一声闷响。 那人完全没有防备，就被打得摔倒在地，捂着小腿满地打滚，哇哇惨叫。 “你他妈谁啊，打我干嘛！” 那人破口大骂。 而旁边正在取钱的人，则是懵逼愕然。 他察觉到不对劲，拔腿就要逃。 王大山哪会让他逃掉？ 直接一铁棍往他腿上抡下去，那人也瞬间被打倒在地，捂着腿脚打滚惨叫。 王大山出手可谓是快准狠，不愧是在部队练过的。 他就打这两人的腿，免得他们逃脱。 要是让这两个歹徒逃脱，跑回传销窝点去通风报信，让那个传销团伙连夜跑路，那他可能就要白忙活一场了。 “我二弟叫王二海，你们还好意思问我是谁？” 王大山将其中一个歹徒摁在地上，反扣双手，迅速用提前准备好的绳子捆绑住他的双手，好让歹徒失去反抗的能力。 另一个歹徒闻言，满脸惊讶，他强行站了起来，一瘸一拐跑向面包车，想要去开面包车逃走。 然而，王大山又岂会轻易让他逃走。 一个箭步追上去，对着他后背就是一脚飞踹。 那歹徒整个人直接砸到了面包车的车身上，倒在地上痛苦蠕动，再没有任何逃跑的力气。 王大山走上前去，也将他反扣双手捆绑起来。 然后狠狠甩他两个大嘴巴子： “你爸妈养你这么大，你竟然来做传销，你对得起父母吗？对得起国家吗！” 王大山对着这传销歹徒，将这些天心里挤压的愤懑都发泄出来。 一顿拳打脚踢，打得他鼻青脸肿。 不过他还保有一丝理智，没有下死手。 不然当场打死这传销鬼都有可能！ 王大山将这两人收拾一顿之后，将他们扔上面包车。 然后坐上面包车的驾驶座，拿出手机打给覃定军。 “定军，我抓到两个传销份子了，你能帮我找一批人过来吗？” 电话那边的覃定军，原本已经睡觉了，迷迷糊糊的，听到王大山这话，当即一惊： “大山，你话这什么意思？” 王大山就如实说： “我要直接去捣毁那个传销窝点，救我二弟出来！” 覃定军连忙劝说：“大山，别冲动啊，我理解你的愤怒，但是捣毁传销窝点这事，得交给警方去做，你亲自去做的话，那是违法的。” 不得不承认，覃定军这话有道理。 就算对方是犯罪分子，王大山若是弄伤了人家，人家若是拿起法律武器，那王大山也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然而，王大山却苦笑道： “你也知道，我早就找过警察了，他们只让我回去等待消息，不是我不信任他们，而是他们那态度，让我觉得他们大门口上高挂着的‘为人民服务’五个大字，着实有很大的水分。” 覃定军唯有干笑，他理解王大山的失望。 但还是劝说道： “无论如何，这事只能由警察来处理，你虽然是退伍兵，但是没有这个权力，要不这样吧，我让韵芳给警局打个电话，由她出面去沟通，我相信他们应该会立即出警，去帮你捣毁那个传销窝点。” 王大山闻言，不由叹气： “这事都要找关系，我不知道该感谢我有这条关系，还是该为这社会感到悲哀。” 不过最终王大山还是妥协了，按照覃定军说的去做。 无论如何，救他二弟要紧。 他带着那两个传销歹徒，前往附近的公安局。 路上他就收到了蓝韵芳发来的短信，说她已经打电话去打过招呼，他只管过去汇报情况就好，警方会全力帮助他打击传销组织的。 果不其然，当他来到公安局这边，就有警员出来迎接。 王大山将那两个传销歹徒交给警员。 警员审讯了一下那两个传销歹徒，获得了传销窝点的具体位置信息。 然后当天晚上就出动几十个警察，展开雷霆行动。 那些传销分子被警方包围的时候，还在睡梦之中。 警方破门而入，只见他们在破旧大楼里面，大部分都是席地而睡，几十人一起睡在一个房间里面，环境脏乱恶劣。 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相信，这样的地方，能够让他们赚到大钱的？ 而像王二海这样少数非常不服从管教的，则是被关在小黑屋里面。 王大山跟着警方进去现场，急切地寻找他二弟王二海。 在人群中找了好一会儿，都没能找到。 这时候他看到了杨小雄，连忙拎起杨小雄： “杨小雄，你竟然也在这里？我二弟呢！” 以前读高中的时候，杨小雄经常和王二海一起玩，王二海见过杨小雄几次，所以就认出他来了。 “大山，你怎么会在这里？二海他被关在小黑屋里了，我也是被骗来的，我是无辜的，快救我出去！” 杨小雄眼神里带着恐惧和心虚。 他怕王大山知道这些天他对王二海做的那些事，会当场杀了他。 王大山急着想要找王二海，所以并没多留意他脸上的微表情变化，只急切地问： “哪个小黑屋？” 杨小雄连忙回答： “出门左转最里面哪个，大山，我真的是无辜的，救我出去！” 王大山连忙说： “放心，警察会救你出去的。” 说完这话，他连忙转身出去。 来到走廊最里边那个房间。 房间门被锁头锁着。 王大山用铁棍撬开门锁。 打开门一看。 只见王二海正蜷缩在小黑屋的角落处，他衣衫褴褛，头发脏乱，鼻青脸肿，一脸惊恐，浑身忍不住颤栗。 王大山进来，他竟然没认出来。 战战兢兢喊着哀求： “别打我，别打我，求你们了……” 王大山见到自己二弟变成这番模样，当即心如刀割，连忙跑上去大喊： “二弟，是我，我是大山！” 王二海却似乎没听到他的话，连忙转过身去，将脑袋缩进墙角里头，背对着王大山瑟瑟发抖，嘴里依旧在念叨着： “别打我，别打我，求你们了……” 王大山心都要碎了，他将王二海从墙角拉出来，扶着他的肩膀，大喊道： “二弟，我是大山啊，你不认识我了吗？我这就带你回家，你不要怕！” 王二海却毫无反应，眼神浑浊，瑟瑟发抖，嘴里还在念叨着： “别打我，别打我，求你们了……” 第197章 哥，我想回家，现在就回 王大山带着王二海从小黑屋里面出来的时候，警方已经将所有传销人员都集合在了一楼的大厅里头。 零零总总五六十号人，有男的，也有女的，有老的，也有年轻的。 所有人都被警方要求，蹲在地上双手抱头。 警方将他们的手机都没收了。 屋子里留下的所有文件以及证据，也被一一没收。 接下来等待他们的，将会是法律的审判。 “谁是这个传销组织的头头？” 王大山来到一楼大厅，面对这些丧尽天良的传销分子，面无表情问了这么一句。 所有人都低着头，没有回答。 “我问你们谁是头头！” 王大山语气变得愤怒。 那些人在惧怕之下，终于还是指认了这个传销组织的头头。 他们纷纷看向屋里的一个戴着眼镜，斯斯文文的男子。 王大山二话不说，直接冲上去，对着他的嘴脸就狠狠一脚踹上去，直接把那男子的眼镜踹飞，然后如猛兽般扑上去，对那男子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一众传销人员看了，都惊恐万分。 特别是杨小雄，他连忙低下头，恨不得找个地缝躲起来。 因为他知道，王大山之所以愤怒，是因为他们把王二海折磨得神志不清了。 而折磨王二海的刽子手之一，就是杨小雄！ “别打了！” 警察见王大山发疯似的猛揍传销头头，连忙过去拉住他，以免搞出人命来。 王大山却还不停手，被拉开的时候，还狠狠踹了那男子两脚。 那男子捡起破裂的眼镜，戴在青肿的脸上，惧怕之余，还愤怒大喊： “我要告你，你这样打我是犯法的，别以为你是警察我就会怕你，我学过法律的！” 他误以为王大山也是警察，这才会这么大喊大叫。 王大山一听这话，就更加愤怒了： “妈的，学过法律还来搞传销？你这种人在古代是要被五马分尸的！” 好几个警察连忙拉开王大山，免得事态恶化。 “王大山，你带你弟弟去医院治疗，这里由我们处理就好。” 警察小队长过来对王大山说了这么一句。 王大山怒气稍微平息了一点，他也觉得带他二弟去医院治疗要紧，至于这些传销歹徒，警察会把他们统统都抓起来，等待他们的，将会是法律的制裁。 王大山带着王二海来到了合浦县的人民医院。 在这里给王二海身上的伤口做了简单的处理，并且做了个全身检查。 全身检查需要不少钱。 王大山口袋里已经没多少钱了。 于是他就打电话给覃定军，向他借一些钱。 覃定军得知王大山已经解救出了他二弟，当天晚上就和蓝韵芳一起驱车去往合浦县人民医院看望他们。 来到医院这边，他们先给王二海垫付了医药费，给王二海做了全身检查，并且安排住院观察。 检查结果出来，王二海的五脏六腑和全身骨头倒是没什么大问题，他受的都是皮外伤，只是精神受到了刺激，这是仪器检查不出来的。 王二海的神智现在都还不太清醒，一有什么异响，就像是惊弓之鸟那样，立即满脸惶恐，蜷缩颤抖。 “你二弟这情况，恐怕得找个好点的医院治疗一下，我看他应该是精神上受到了刺激，这边的医疗条件有限，恐怕很难治好他现在的病情。” 蓝韵芳如此说道。 王大山面色凝重，长叹一口气，缓缓点头： “过两天我就带他去广州的三甲医院看看。” 王大山看向蓝韵芳，发自内心感谢： “蓝小姐，这次真的太多谢你了，若不是你给我提供帮助，我现在可能都还找不到我二弟。” 蓝韵芳一笑置之： “不客气，举手之劳而已，这次打掉了一个传销组织，也算是行善积德。” 覃定军则说： “大山，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随时打电话给我，我能帮上的，肯定都会帮忙！” 王大山对此感动不已。 覃定军真的很讲义气。 “定军，你这份恩情我记住了，以后有什么地方用的是我的，尽管开口，我肯定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王大山在医院里陪了王二海两天。 两天的住院观察，除了给王二海治疗了一下皮外伤之外，精神方面的问题，这小县城的人民医院，完全没有任何手段可以治疗。 顶多也就给王二海开一些精神类的药物，比如镇定药之类的。 王大山见王二海情绪稍微稳定了一些，就给他办理了出院手续。 然后准备直接去广州，找专家医生看一看。 这天王大山带着王二海，来到了汽车客运站，坐大巴车去往广州。 覃定军和蓝韵芳一起来送他们离开。 大巴车缓慢地行驶在公路上。 王二海变得安静多了。 他不再如惊弓之鸟，但却也如同变了一个人似的。 他不再怎么开口说话，时常眼神呆滞，独自发呆。 不再像从前那样活泼开朗。 大巴车开了八个多小时，终于来到了广州天河客运站。 王大山打算带王二海去朱志明的租屋住一晚上，第二天再带他去医院看病。 然而，这时候，王二海却突然开口： “哥，我不想去医院，我只想回家，现在就回。” 王大山一愣，回头看向王二海，发现王二海竟然哭了出来。 王大山知道，王二海神智已经恢复了一些。 他不由激动，内心欣慰，连忙说道： “好好，我们这就回家。” 再好的医院，都不如家的治疗，因为家就是心灵的港湾。 这一个道理王大山还是懂得的。 比起药物的治疗，现在王二海更需要回家静养。 所以王大山改变主意了。 他不但没有带王二海去医院，甚至都没带王二海去朱志明的租屋过夜。 他立即就去购买了回往家乡小县城的大巴车的车牌，当天下午就踏上了回家的路程。 晚上七点多他们回到了县城，然后坐面包车回镇上。 回到镇上已经是晚上八点多。 此时镇上街口车站处，已经没有任何载客的车辆，不但没有面包车，就连摩托车也没有了。 王大山就打了个电话给父亲，让他父亲开摩托车来载他们回去： “爸，我带二海回来了，现在就在镇上，镇上没车了，你开摩托车过来搭我们吧。” 王长根听到这消息，当即激动不已： “好好，我现在就开摩托车过去！” 第198章 二海，你总算回来了! 王长根已经很多年没有像现在这样激动了。 他连忙进卧室里去拿摩托车钥匙，手都是有点颤抖的。 李秀兰见他这样，连忙询问： “怎么了这是？” 王长根拿着钥匙连忙推摩托车出门： “大山说他把二海找回来了，现在就在镇上，让我开摩托车去载他们回来！” 李秀兰闻言，不由欣喜落泪： “太好了，那太好了，二海他总算回来了，我也一起去接他们吧！” 王长根却说： “你就留在家里吧，我这摩托车载不了三个人！你留在家里，赶紧杀只大公鸡拜神！我们回来的时候，一定要响一响鞭炮，把身上的晦气都赶走！” 李秀兰连忙点头： “好好，我这就去烧水杀鸡！” 王长根将摩托车推出门外，用脚蹬了好几下，打着火，然后就连忙开车出发。 而李秀兰则是连忙去柴房烧水。 等水烧热了，她就从鸡窝里挑了一只最大的公鸡出来，用草绳捆绑住公鸡的双脚和翅膀，然后一只脚踩住公鸡的身子，一只手抓住公鸡的脖子，另一只手拿刀割公鸡的脖子放血。 一般人很难一个人杀一只大公鸡，但是李秀兰却能轻松做到，那是以前她一个人带着三个娃生活的时候，练就的一身本事。 给大公鸡放了血，打来一大铝盆开水，将大公鸡放进开水里面去烫一下，不能烫太久，也不能烫太短时间，烫太短时间毛不好拔，烫太久则会把皮烫烂，拔毛的时候连带着皮也会被拔掉，影响品相。 这用来拜神的大公鸡，最注重品相了。 李秀兰经验老道，烫多久能拔毛她心里有数。 她烫出来的大公鸡，毛很好拔，而且还不烂皮。 三下五除二她就把整只大公鸡的毛都拔光了，然后用小刀子在大公鸡的鸡脖子下面，以及屁股下面，分别开两个小孔，通过这两个小孔，把里面的内脏都掏出来。 用来拜神的鸡不能开膛破肚，得保持完整一只，所以一般都是开两个小孔把内脏取出来，然后就可以拿去焯水定型了。 这时候李秀兰发现，家里没有鞭炮了。 王长根出去的时候吩咐过，他载大山和二海回来的时候，一定要响鞭炮，把他们身上的晦气赶走，以保日后都能平平安安。 所以她急忙小跑着去往村口小卖部，想要去村口小卖部买几联鞭炮。 却发现小卖部已经关门了，李云霞估计是回家吃饭去了。 李秀兰就连忙跑去李云霞家中。 果不其然，李云霞正在家里和她老公，以及孩子正在吃饭。 见李秀兰到来，李云霞连忙招呼： “秀兰嫂，吃晚饭没？要不一起吃一碗？” 李秀兰脸上洋溢着笑容，客气到： “不用了不用了，我是来买鞭炮的，见你不在店里，就来你家找你。” 李云霞老公好奇问道： “这大晚上的，你来买鞭炮做什么？明天再买不行吗？” 李秀兰就如实说道： “二海他回来了！” 李云霞老公当即一愣，王二海被骗去传销，那已经是全村人都知道的事情。 所以随即他连忙说道： “这是好事啊！云霞，你赶紧去开一下店，给秀兰嫂送几联炮子。” 李云霞放下筷子说道： “好好，我这就去！” 李云霞老公这时又说： “记住了，是送，不是卖！” 李秀兰笑着说道： “这怎么能行？肯定要给钱你们的，你们的便利店是小本买卖，不能让你们蚀本！” 李云霞老公却说： “秀兰嫂，你二儿子回来，那是喜事，这炮子我必须送你！” 李云霞也说： “几联炮子又不值钱，秀兰嫂你就别和我们犟了！” 李云霞拿了钥匙，带着李秀兰来到村口小卖部，打开小卖部的大门，将鞭炮找出来，送了李秀兰八联鞭炮。 李秀兰塞钱给李云霞，李云霞却不收。 最后唯有连忙道谢。 拿着鞭炮回到家里，李秀兰将焯好水的大公鸡放在篮子上摆好盘，然后先供奉自家的灶神，再去祠堂拜祖宗，还去老屋里上了香，最后才出去村口，等待着王长根和两个儿子回来。 夜幕下，黑灯瞎火的。 村口站着这么一个老妇人。 她的背已经微微弯，她的面容苍老，她的身形枯瘦，她的头发灰白。 她日盼夜盼的二儿子，终于要回来了。 村口远处的路上隐隐约约传来摩托车的声音，声音越来越清晰，摩托车灯的灯光越来越亮，李秀兰知道是王长根载着她的两个儿子回来了。 她立即在村口插上一炷香，虔诚地供奉了天地，感谢老天爷的保佑。 摩托车临近的时候，她点燃了代表驱瘟赶邪的炮仗。 鞭炮声在这寂静的小村庄里面噼里啪啦响起。 这算是一种庆祝，也算是一种感恩。 王长根的摩托车来到了村口。 他停下摩托车，让王大山和王二海下车。 李秀兰看到王二海的时候，当即忍不住抱上去，低声哭泣： “二海，你总算回来了！” 看着王二海那还带着淤青的面容，李秀兰心都快要碎了。 她知道她这个二儿子，在外头肯定受了很多的苦。 王二海看到李秀兰，也是忍不住流泪。 他鼻子一酸，连忙跪下说道： “妈，我对不起您！让您担心了！” 王二海觉得他被抓去做传销的这段时间，最对不起的就是他母亲。 因为他知道，他打电话回家向家里要钱，对他母亲会造成很大的精神打击。 李秀兰连忙扶他起来： “二海，你能回来就好，不用道歉，道啥歉，能平安回来就好，该道歉的是我，我没教会你怎么识别坏人，这才让你上当受骗！” 母子二人抱着哭着，画面让人动容。 王大山脸上露出微笑，也是感动不已。 “妈，二弟他回来了，他没事了，您以后不用那么担心了。” 王大山见到这一幕，觉得这将近两个月的努力，一切都是值得的。 王长根内心也是感动，不过他还是板着一张脸，说道： “别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赶紧回家做饭，大山和二海他们赶了一天的路，肯定很饿了！” 李秀兰连忙抹干眼角的泪水： “好好，这就回家做饭！” 她今天很高兴，她要做一顿丰盛的晚餐，迎接她的二儿子回家。 …… 第199章 打压式教育 李秀兰将大公鸡砍成块，鸡头鸡爪鸡骨头用来煲粉葛汤，鸡肠鸡肾鸡肝用来炒青菜，鸡肉用来干煸，另外还特意留了两只大鸡腿。 小时候王大山王二海还有王小华可爱吃鸡腿了。 为了争吃鸡腿甚至会打架。 现在王小华在学校读书，一个大公鸡两只大鸡腿恰巧一人一只。 至于小鸡腿则是没留下来，以前李秀兰杀鸡的时候，总会把鸡翅根也说成是小鸡腿，小鸡腿也算是鸡腿，不然一只鸡的鸡腿不够他们三兄弟吃。 王二海吃着母亲煮好的鸡腿，心里感慨万千，那一刻他清晰感受到了家庭的温暖，他忍不住鼻子发酸，内心里发誓，以后一定要好好报答父母。 这一晚上是王二海最近两个月以来，睡得最好的一晚上。 虽然晚上他依旧难免会做恶梦，梦见杨小雄对他张牙舞爪，像个恶魔那样揍他，让他惊醒，吓出一身冷汗。 但只要一睁眼，发现自己在家中，他就会很快镇定下来，很快平复内心的恐慌。 第二天一大早，王大山就准备回广州去了。 张志豪又打来电话，询问他什么时候回去工作。 王大山很感激张志豪等他这么久，所以打算今天就回广州。 至于他二弟王二海，就让他在老家休养一段时间。 等他内心的创伤修复好了，再让他出去找工作不迟。 王二海对大哥的离开有些不舍： “哥，你这么快就要走了吗？” 王大山只能苦笑： “没办法，老板那边又催了，其实我已经出来两个多月了，那老板还愿意等我，我可不能让他再等，你在老家好好休养，过个把两个月再来广州找我，到时候我带你去找工作。” 王二海点了点头： “好的，大哥，到时候我去找你。” 经过传销被骗一事之后，王二海现在不会再相信外面世界的任何人，他只相信他大哥，这种信任也会成为一种依赖，现在让王二海独自一人出去外面找工作，他都不敢，他已经对外面的世界有心理阴影了。 王大山离开之后，父母都要去工地开工。 现在王长根和李秀兰，正在带领几个工人，建造山沟村的文化室。 他们需要赶在今年年底完工，所以忙得很。 每天早上六点多吃完早饭就出发，一直做到晚上天黑才回来，中午那一餐，他们都在工地上解决。 家里只剩下王二海一人。 王二海无所事事，身体稍微好一些，他就在村里瞎逛悠。 村里只剩下老人了，连小孩子都不多，不像以前那样热闹。 来到村口，不少老人坐在大树下乘凉聊天，他们对王二海热情打招呼。 王二海微笑着回应，匆匆走过。 也不知道是他神经太过敏感的缘故，还是其他的原因，王二海总觉得，这些村里的老人，一定在背后没少议论他。 他是山沟村第一个被骗去做传销的人，他被传销歹徒折磨到快精神错乱，他被骗了不少钱，这些估计都是他们的谈资吧。 他王二海，是不是已经成为了他们口中的笑话？ 王二海心里有一种羞愧感，让他有些无地自容。 他这种想法没有来由，但是却日渐沉重。 让他觉得没法继续在村里呆下去。 所以只呆了两个多星期，他就急切想要离开。 “爸，妈，明天我就去广州找我大哥。” 这天晚上吃着晚饭，王二海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话。 王长根和李秀兰都不由一愣。 “这么快就要走了吗？” 李秀兰心里有些不舍。 她其实希望王二海能够多留在家里一段时间，自打他们三兄弟上高中以后，就很少留在家陪伴父母了。 李秀兰心知孩子长大了，以后留在身边的机会会越来越少，所以这次期望王二海留在家里久一些。 就算王二海在家里什么也不做，只要能每天陪她聊聊天，说说话，她也觉得很满足。 王长根也不希望王二海这么快就去广州，确切地说，他不希望王二海再去外面打工。 自家这个二儿子，真是蠢得要死，竟然会被人骗去搞传销，以他这样的能力，估计在城里打工也混不出什么名堂来，还不如跟着他学做泥水，掌握一门手艺，以后也不至于饿死。 “要不你别去城里了吧，你跟我做泥水，现在做泥水工资可不低，手艺好的，一百多一天，一个月下来少说也能拿四五千块钱，而且自由，遇上刮风下雨天气，可以不去干，就是苦了点而已。” 王长根如此说道。 他这也是在为自家二儿子的将来着想。 “我不想留在家里做泥水，哪有年轻人会留在老家做这个？” 王二海直接拒绝。 他说的是实话，乡村建筑工这一行业，基本上都是中老年人，少有年轻人会做。 年轻人就算是做泥水，也会去城里做。 城里大把房地产项目，需要建筑工，需要装修工，那可比在农村赚的多。 最重要的是，年纪轻轻就留在农村，让别人看了会笑话。 王二海继承了他父亲很要面子，很顾尊严的特点，他之所以急着出去，也是因为不想被别人笑话而已。 “你跟着我做，我会手把手教你手艺，等你掌握了手艺，将来无论在农村还是城市，你都不至于饿死。” 王长根试图去说服王二海跟着他做学徒。 王二海对此却很不感冒： “我要去广州找我大哥，让他带我一起做销售。” 王长根板着脸，有些不悦，嘀咕一句： “你大哥做的那工作，是你能做得来的吗？” 王二海不服气道：“我大哥能做得来，我怎么就做不来了？我大哥以前的考试成绩还没我好呢！他老是考班级倒数，我好歹还能考中间。” 王长根却泼冷水： “你大哥能去当兵，你能吗？你大哥一口气能跑三千米，你能吗？你大哥为了救你，能够独自去广西找你两个二月，你能吗？自己几斤几两掂量不清楚？” 王长根打从心底里看不起自家这个二儿子。 在大儿子强壮的体魄，和小儿子聪明的脑袋的对比之下，自家这个二儿子显得非常平庸，自打王二海被骗去做传销之后，他就更加看不起王二海了，觉得王二海就像是三岁小孩一样蠢。 他之所以不想王二海再次去城里，最重要还是怕王二海在城里会再次被骗。 “打小你们就看不起我！” 王二海被触碰到了敏感的内心，他当即愤怒不已： “我承认我没大哥那么强，也没小弟那么聪明，但是我肯定也能闯出自己的一番事业！我不想留下来，因为我知道，我留下来就会成为村里人的笑话！就如当年你去城里闯不出名堂，只能灰头土脸回老家那样，会成为大家茶余饭后的笑料！” 王二海这话一出，立即刺痛王长根的神经。 “砰”的一声闷响，王长根突然拍桌而起： “王二海，你反了天是吧！我可是你老子！我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都多，要不是你是我儿子，我才不会对你浪费口水！” 第200章 王二海再次进城 你要说王长根爱不爱他这个二儿子，那肯定是爱的，可你要说王长根是不是真的看不起他这个二儿子，那也是真的看不起。 他这种爱带着控制欲，他控制不了王大山和王小华，还控制不了王二海这个窝囊废？ 他觉得现在的王二海还不如年轻时候的他呢，他年轻时候虽然进城打工没赚到什么钱，但也不至于被人骗去做传销！ 所以他觉得他很有资格对王二海指指点点，王二海则是没资格言语上冒犯他和反驳他。 所以他现在非常生气，觉得好心都被当成驴肺了。 “好了好了，都别吵了！” 李秀兰见势不妙，连忙打圆场。 “这有什么好吵的，你得尊重你儿子的意愿，既然二海愿意去城里，那就让他去呗，有大山带着他，他应该不会再被骗的。” 李秀兰如此说道。 王长根却还没气消，冷冷道： “谁知道呢，他蠢得要死，再次被骗也不出奇！” 他这些话就这么当着王二海的面直截了当说出来，这对王二海的自尊心可谓是非常大的打击。 王二海知道，他被骗去做传销这事，估计以后一辈子都摆脱不了，都会被自己亲生父亲拿出来敲打他。 他心里很不是滋味，但是又无法辩驳。 因为就连他自己，都觉得当初跟着杨小雄屁颠屁颠跑去北海，真的蠢到要死。 不过王长根这么说他，却也让他越发急切想要离开这老家。 原来不但村里人笑话他，就连自己父亲也笑话他。 他真的无地自容，他真的一刻都不想留在山沟村了。 “我明天早上就走。” 王二海说了这么一句，然后转身就回房间去了。 也不给王长根反驳的机会。 他的脑子里还时常会忍不住浮现出在传销窝点里被虐待的画面，他的心理状况其实还没完全好转，他还时常会因为噩梦而惊醒，他其实很想对父母诉说自己的状况，但是他却根本开不了口。 因为他知道，他没法和王长根好好沟通，王长根这个固执的老父亲，根本不可能共情他的遭遇。 而他母亲李秀兰，虽然会同情他，会心痛他，但却也不能给他任何帮助。 一切的一切，都得自己消化。 王长根被王二海这种无视他，不尊重他的行为气得，想要追上去把王二海拉出来教训一顿。 他教训不了王大山和王小华，还教训不了王二海？ 他就不信了！ 好在李秀兰连忙拦住他，冷冷呵斥： “你要做什么！二海他刚从传销窝点出来不久，你敢去打他，信不信我跟你翻脸了！” 李秀兰知道王长根的臭脾气，这个男人没什么能力，但是却有很强的控制欲，他会试图去控制自己能控制的一切，就如当年为了控制李秀兰，不惜去打砸李秀兰和牛春生合伙开的便利店一样。 她可不想王长根像控制她那样，再去控制住王二海。 她一个老妇人，已经没有什么希望和盼头了，过一天是一天，但是王二海不同，他还年轻，只不过十八岁出头而已，他还有光明的未来！ 另外，李秀兰也觉得，王二海虽然被骗过，但是想要有发展，还是必须去城里，在农村呆着不会有出息的。 现在农村连小学都停办了，村里一年到头看不到一个年轻人，留在这样一个地方，能干出什么成绩来？ 王长根见李秀兰面目坚定，便不好再说什么。 他不想和李秀兰吵架，这些年他对李秀兰的所有感情都已经消磨耗尽了，就连和她吵架的劲儿都没有了。 他只冷冷说一句： “我也是为他好而已，子不教父之过，他被骗去做传销，丢的可是我王长根的脸，要是他再去城里再被骗，那我王长根岂不是要成为真正的笑话了！” 说到这里，王长根对着王二海的卧室门大喊： “王二海，你到城里之后，最好别再被人骗，不然老子我饶不了你！” 说完这话，他就转身出门去了。 李秀兰不由叹气一声，连忙过去卧室门口，对王二海说道： “二海，你爸他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他也是为你好，你可别恨他，他刚才说的话虽然难听，但是你也听到了，他已经允许你去城里找工作了。” 王二海打开房门，红着眼，对李秀兰说道： “妈，我知道了，我以后肯定不会再被骗！” 第二天一大早，王二海吃过早饭之后，就乘坐面包车去往镇上，然后再从镇上转车到县城，再从县城转车去往广州。 出门的时候，只有李秀兰一人去送他。 王长根心里还有气，没有去送这个不听话的不孝子。 等李秀兰从村口回来，王长根嘀咕道： “现在文化室正在赶进度，还差一个小工，我原本想让王二海来干的，让他一边干小工一边学技术，现在好了，王二海走了，不知去哪能找到工人了，这年头工人可不好找！” 李秀兰听了这话就来气： “敢情你为了自己方便，就想要二海留下来帮你干活是吧！” 王长根却冷冷道： “我让他留下来帮忙干活也是理所应当的，他是我儿子！再说了，我又没亏待他！做完文化室还要做自来水工程和道路硬化，咱又不是没工作给他做！” 李秀兰懒得和王长根说话，她知道这老男人，根本就没法沟通，他只会认同他所认同的，别人根本说不动他。 “小工我会去找，肯定不会耽误工程的！” 最终李秀兰说了这么一句，就转身去喂鸡了。 王二海坐在大巴上，大巴封闭的空间有一股难闻的气味，让他有些晕车，有些想吐。 他打了个电话给他大哥，告诉他大哥今天他会去广州找他。 “二弟，你不在家里多休息一些时间吗？这么快就来广州了？” 电话那边，当王大山得知这个消息，有些惊讶，也有些犹豫，不过最后还是说： “那你坐车来天河客运站吧，快到了和我说一声，到时候我去接你。” 王大山挂了电话，愁眉苦脸。 最近他惹上麻烦事了，这事可大可小，要是处理不好，他的人生可能会完犊子，他正为此而焦头烂额，不曾想现在他二弟又来投靠他，他不知道他还能不能帮到他二弟。 王大山到底遇到了什么麻烦事呢？ 说来很多人可能不信，王大山遇到的麻烦事，竟然和之前那个骗王二海的传销团伙有关。 那个传销团伙已经被警方打掉了，怎么还会来找王大山麻烦呢？ 这事的起因，说来有点荒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