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之双翼》 第1章 惊变与逃亡 男孩从浅眠中醒来,漆黑的瞳孔半睁着盯着黑暗的天花板。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醒,不过大脑中的潜在意识提醒他应该是听到了某种声音。他打了个哆嗦,然后又隐约听到楼下传来短促的沉闷声响,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倒在了地毯上。 花瓶倒了?他本想继续睡,但却意识到事情并没有按固有的节奏发展。如果真有什么东西倒了,那么他的父母一定会去处理。他就会听到一阵脚步声,还有他们刻意压低的让人安心的交谈声,但此刻门外却寂然无声。男孩有一点不安。 于是,他爬了起来,从玩具架上抓起英雄玩偶,推开门走出卧室,扶着旋梯的栏杆,踩着温暖的毛毯一步步往下走。当他走过几幅已看过成百上千遍的动画壁纸后,在一楼大厅中看到了一个影子。 奇怪,它不像爸爸也不像妈妈。客人?那为什么不开灯?他下意识停住了脚步,继而又发现影子脚边的地板上躺着什么东西,旁边还流着一摊能反射灯带光芒的液体。 男孩揉了揉朦胧的睡眼,于是看到了余生都会一直充斥在他噩梦中的恐怖景象。 一个陌生的庞然大物矗立在那里,几近两米高,不知是人是鬼。它的头遮挡在悬梯吊灯垂下的装饰物后,它的手中握着漆黑的和动画中手枪外形一样的东西。而它脚下,便是他父母毫无生气的身体,汩汩西红柿汁般的液体染红了褐色的地毯,一直漫延到沙发和墙壁下…… 男孩霎时呆住了,就仿佛一个没有灵魂的提线木偶。直到突然冒出的一双血红眼睛盯上他,才做出了此时唯一一件能想起的事——逃跑。他的双腿变成了他唯一能支配的东西。至于嗓子,它早已被不知什么堵住了。 男孩本能地向上奔回自己的卧室,听那非人非鬼之物迈着沉重的步伐追在后面,踩的木梯嘎吱作响。他想也没想,反锁房门后立刻跑到窗边,拉开窗户便纵身跃了下去。 在下坠的短暂瞬间,他听到房门碎裂的声响,就好像那厚重的木板在那怪物手里脆弱得如一张薄纸。他坠落、翻滚、爬行,但还没等起身,就感觉背后有一股巨大的压力,如一座大山压在他头顶。 他惊惧回望,恐怖巨物近在眼前。 男孩站不起来,说不出话,连思维都凝滞了。怪物将手抬了起来,把漆黑的枪管对准了他。霎时间,男孩第一次有了这种感觉:死亡如此之近,不,也许是已经死了的感觉。 可就在他被死亡攥住时,有什么事情发生了,一种他无法理解的事。只见那巨物突然将枪口放下,又抬起,又放下,身体也开始非正常地颤抖,就好像正在抵抗着什么一样。 更让人疑惧的是从它那丝毫没有一丁点浮动的僵硬脸盘下发出了一个短促又生硬的声音,“跑!” 男孩听懂了,他夺命狂奔。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男孩不停的问自己,可他不知道,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问‘为什么’。 “救命!救命!!”男孩哭喊着,但恐惧和虚弱却让他声如蚊蝇,好像他的肺也被一只手抓住了一样。事时,已是三更半夜,小区内几乎所有人家都早已熄了灯火,整齐的街道上也空无一人。 他站在另一栋别墅前开始喊叫,但却只能发出沙哑微弱的喊声,这声音无论如何也扩大不了半毫。他瞥向自己的家,似乎有什么东西追了过来。 他继续跑。 男孩跑到门口的保安岗亭,猛敲了几下玻璃,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而那些监控器闪烁的红色光芒在他眼中就好像要喷射出的岩浆。他犹豫了一下,选择继续逃命。 男孩不管不顾跑出小区,跑过空无一人的街道,又跑了几十米后冲进了一家24小时营业的无人便利店。后者的无边发光字招牌在黑夜中异常显眼。 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在混乱的回忆中抓住那一丝理性的,等他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抓起了紧急求救电话,并拨下了号码。市民紧急求救号码就刻在电话旁边,就是怕老人和孩子情急之下忘记。 但当男孩把话筒贴近耳边时,却没有听到熟悉的拨号声,反而是一种有节奏的,间断的,类似心跳起伏时发出的声音。这声音仿佛从黑暗森林中传出来,几秒钟后,男孩终于意识到,这声音其实是一直在重复一个字: 跑 跑 跑 跑 跑 跑 跑 跑 跑 跑 跑 跑 跑 跑 他的心跳甚至都被动跟上了这急切的节拍。他情急的尖叫一声,扔下听筒,撞开门逃出了便利店。他又开始在无人的大街上狂奔,跑过太阳能街灯在阴暗街道上投下的一个个斑驳光圈。在男孩眼里,那被照亮的水泥地面似乎泛着腾腾蒸汽,就好像随时会有魔鬼从下面钻出来一样。 远处,城市清洁机器运行指示灯闪着的黄色光芒,也变成了怪物的眼睛。猛地,那一双双眼睛朝他看了过来。男孩只能继续跑。他跑进一条巷子想躲避那些恐怖的机器,但却又看到头顶仍有摄像头的红光。那些摄像头在盯着他,如怪兽电影中异形的脖颈…… 他只好又跑回大街上。 他好像在经历一个短暂但光怪陆离的轮回。无处可逃,觉得自己正在被一点点包围,吞噬。他的肺就要炸了,心脏跳得像疯狂的鼓点,双腿好像失去了知觉,脚底更是仿佛踩着一对尖刀。他如电脑宕机般停了在了十字路口下。 他好像失忆了,忘了自己该做什么,该想什么,身体中的所有能量全都用到了维持呼吸,保存生机上。但在这恢复理性的短暂片刻,男孩在空气中嗅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还有那咸湿的风一同在他脑中勾勒出了一幅幅画面。 在远处突然袭来的刺眼灯光和引擎的轰鸣声下,男孩只能朝着唯一能记起的地点奔去。 风开始变得咸湿,朦胧的雾气不知何时开始充斥周遭。男孩终于精疲力竭。他将自己藏在一个逼仄的小巷中,倚靠着垃圾桶,把头埋进膝间睡着了。 不知该喜还是忧,莫大的灾难也阻止不了一个孩子的倦意。 …… 清晨,他被一阵清脆悠长的船笛声吵醒了。饥饿,疲惫,干渴,一个从温室中长大的孩子哪里经受过这些苦难。他走出小巷,阳光刺眼,行人与车辆川流不息,不过没人注意他。 结束了?男孩站在原地想,我可以回去了吗?他的父母……是不是还躺在地板上?血迹是不是已经干了?他可以去看他们最后一眼了吗?可男孩刚迈出几步,就突然听到了一阵惊呼。 他急忙聚焦自己的双眼,顺着惊慌人群的目光瞧过去,正好看到一辆无人计程车在橡胶轮胎摩擦地面发出的刺耳噪响中朝这边极速驶来。 在那绝命的刹那,不知从哪根神经跃出的本能驱使男孩向后跃去。就在他从楼梯滚下去时,计程车撞碎护栏,冲出人行道,最后止在了一棵粗壮的老树下。 在人群惊惧地望着那仍在高速旋转的后轮时,没有人注意到一个渺小的身影正不顾一切地逃离现场。 这次他知道自己绝不能停下了。但讽刺的是,路却到了尽头。原来他不知何时跑到了一座港口。巨大的货轮一艘接着一艘停靠在港口上,集装箱在西边堆成了一座小山,各式起重机的身躯和长臂在天空下交错。男孩突然想到了什么。 海!他在心中高呼,去海上!海上没有机器,没有监控,没有无人计程车! 男孩小心翼翼地穿过码头,朝一堆混乱的货物和一群搬卸货物的劳工走去。劳工们为了拿到奖金,正卖力搬运着临时增加的货物。当时肯定有人注意到了他,不过这些日结的工人可能没有精力去搭理一个乱走的孩子。 男孩幸运的躲过了一双双眼睛钻进了船舱。这间舱室到处都是巨大的货箱,一个刚刚一米二三的孩子可以很容易隐藏起来。他用衣袖挡住鼻子和嘴,闭上眼睛,蜷缩在黑暗的角落中。 不知多久后,轮船鸣笛起航,驶入大海。 …… 作者贴士:因为想要剧情连贯,所以大体世界观被安排到了第四章。带来的不便,请谅解。 这个故事没有神奇的脑洞,没有异想天开的设定,甚至也完全说不上是爽文,但它绝对不无脑。而如果你是一个喜欢思考,喜欢做出选择的人,那么你可能会喜欢这个故事中的曲折剧情与多情的人物。它更贴近现实。 如果您能耐心读下去,我保证这绝对是一个精彩的故事。 第2章 开始与相遇 男孩衣衫褴褛,还丢了一只鞋,脸上尽是哭痕和泥渍,双眼无神,手一直在颤抖,虚弱的就好像大病初愈。 一开始他挤在上层人多的地方,因为这里有食物的香气,温暖的地毯,干净的水,鲜艳的光。这是他熟悉的。 但他还是无法待下去。因为他试图靠近的那些衣着光鲜的人都躲着他,用异样的目光瞥视他,无意识地驱赶他。而那些食物他也根本无法触及。他们只给消费了它们的人提供。再加上穿着制服在走廊大厅间走来走去的工作人员,他们的目光让男孩想起学校检查纪律的主任。温暖的空气吸引着男孩,冰冷的人情。 男孩只好来到甲板下。这里舱室昏暗,空气中充斥着机器运转的轰隆声和工人劳作散发出的汗水的味道。这里肮脏,混乱,但却热情。他在这里得到了水和食物。这里的工人不赶他,不骂他,还试图跟他搭话。他们的声音充满惊疑和热情。 “喂,从哪来,乳娃娃?” “你怎么穿成这个样子,崽崽?” “你父母呢?没事可别往下面跑。” “我看他不像是正经上船的人,有人通知上面吗?” 一开始,他真的想回答,想告诉这些叔叔,‘我的父母被杀了,我在逃亡;我无家可归,无处可去……’但听到最后一个问题,他只好再次逃开。不知为何,他心底有一种恐惧,他不想让那些拥有奇怪目光的人找到他。 …… 当太阳从海平面落下,明月升起,上层甲板真正热闹起来。人群聚集即兴,吵闹声甚至盖过了大海上波浪的声音。在一个偏僻的,灯光照不到的角落里,偷偷上船的男孩孤独地伫立着。他只是想上来透透气,没有别的。 在这里,他能听到海浪的声音,能感受到海风的寒冷。寒冷和恐惧一样让人颤抖。他靠在围栏边,伸出头就能看到下面漆黑翻滚的海面。男孩心想,自己是不是做了一个梦?之前的景象都只是梦中虚构想象出来的。 而如果他从这里跳下去,就能从噩梦中醒来。迷茫的男孩对这个突然萌生的想法信以为真。他攀过围栏,双脚半悬空的踩在围栏外的台阶上。然后,他清醒了过来,知道自己跳下去就会死。 可就在他犹豫的时候,突然听到船尾发出了一声炸响。紧接着,在欲望中沉醉的人群开始尖叫,客船的警报也被拉响,在夜空中凄厉地啸叫起来。一群人从灯光闪烁的歌舞厅和泳池内狼狈地涌了出来。 绝望压倒了一切。男孩想,它们还是追到这里了。不,要赶紧从梦中醒来。男孩再次面对大海——这一次,梦境压倒了现实——朝着脚下汹涌的波涛和不见底的深渊迈出了一只脚。 …… 爆炸是从船尾的一个包厢中传出来的。 这之前,充斥包厢的只有美酒和艳舞。年轻放荡的公子哥靠坐在昂贵的沙发上,欣赏着几位美艳女子跳舞。公子哥眼神高傲,透露着无视一切的张狂。 这是属于他的派对。船上请的人都是金融与时尚圈的宠儿。他们年龄相仿,或者说趣味相投,能在这远离管制的大海上释放狂野的本性。不过鲜有人知道他来海上的另一个目的,为了躲避仇家。 他之前的鲁莽行为得罪了别人。本以为这次也能花钱了事,但没想到对方是根硬骨头,决心要搞他,甚至听说还不惜花重金雇了什么公会的杀手。所以他跑到海上来避避风头,雇了一群要价不菲的专业保镖。 他给这群粗汉好吃好喝,还允许他们进入这间包厢,享受花天酒地。公子哥内心虽然厌恶这些人打扰了他放纵欲望,但为了性命也只好忍下。 眼下,他被其中一双充满肉欲的眼神击中,正准备起身加入那性感的派对时,一个易拉罐似的圆筒不知从哪里滚落到昂贵的印刻着土耳其古老游牧民族图腾的地毯上。 倏然间,还没等谁有所反应,伴随着一声清脆的闷响,从罐子中喷发出的烟雾便以沸腾之势充斥了包厢。紧接着,一道黑影闯入了烟雾。 在尖叫和挣扎声之余,可以听到几声清脆如鸟鸣般的声响。卖弄的舞女们惊慌地逃出了包厢,却唯独不见公子哥和他的保镖们。 十几秒后,鸟鸣和尖叫便都消失了。一个女人的轮廓从渐散的烟雾中大步走了出来。她身着贴身的湿式潜水服,身材挺拔,大腿长而粗壮,肩膀宽阔;头部罩在潜水帽下,潜水镜后的眼神如鹰般凶狠锐利;她手中握着致命的武器,消音管上还沾着刚刚喷溅出的鲜血。 她刚走出两步,一只沾满鲜血的手从烟雾中伸出来抓住了她的脚踝,手臂的主人用颤抖的声音问,“你是……” 女人看也没看,降下枪口便直接扣动了扳机,动作顺畅流利的就好像拔出一棵污染了自家果园的杂草。 她走到门口,将枪丢向身后,然后手伸进潜水服,从胸前的叉口中拿出了另一个罐子扔进了烟雾中。罐子的包装下,一个数字开始倒数。她踢开大门,走进无人的长廊,在火光升起的一瞬拐进了侧边的通道。 尖叫和警报顿时充斥游轮。 女人一边走,一边褪下了潜水服。她后背肌肉丰满,布满疤痕。她快步走进卫生间,打开水箱,从里面拿出一个防水塑料袋。塑料袋中叠着一件白色礼服。 女人一边忍着嫌弃,一边粗鲁地套上礼服。她重新回到廊道中,拽住一个匆忙收拾好自己值钱物件,准备逃命的女乘客,不紧不慢地问,“有口红吗?” 惊慌的女乘客都没想起抬头看她一眼,扔下一个红色盒子,便转身向尽头的楼梯慌忙跑去。 “啧啧,有钱就是不一样。”女人打开化妆盒,一边走一边用不怎么熟练的手法给自己补了补妆。她没有上楼梯,而是从侧面出口钻出去到了中层甲板。她很不喜欢头顶那如菜市场一般的吵闹。她快要走到船头时,一个水手从身后叫住了她,“女士?” “啊,我迷路了。”女人转过头,自然的露出不像笑容的笑容。 “快从这里上去,前面有梯子,这船……也许要沉了。”水手紧张地催促着。 “有这么糟糕吗?那我的那些东西……” “想想是你的命重要还是你的那些行李重要吧!”水手露出鄙夷的神情,天知道他一路上听了多少这种话。 “恩,貌似很好选择。”女人点了点头。 “没错。”水手正准备拉女人走,却突然瞪大了眼睛,大喊:“小心!” 其实不用水手喊,女人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有什么东西从上面掉下来盖住了头顶的月光。而下一秒,她便意识这坠落的东西不仅是一个人,还是一个孩子。 可能就在那光芒闪烁的一刹那,让她抓住了那双无神的,充满了悲伤和绝望的双眼。这眼神几乎和当年的她……女人毫不犹豫地伸出了手,只希望还不算晚。 …… 轮船渐渐停了下来。火已经被扑灭,但轮船下沉的趋势却已无法停止。船长已经向海上搜救中心发出求援,并通过海事通讯卫星向周边船只发送了sos求救信号,现在正带领船员指挥客人们依次坐上救生艇。虽然就上救生艇的次序多有争吵,但大多数人的脸上都挂着庆幸的表情。 得救了。太幸运了。我没死啊。 而在等待的人群外,围栏旁,一个沉默的小男孩旁边,那个身着白色礼服的高挑女人却是满脸怒容。 “啊,我救了你一命,连声谢谢都没有的吗?”她的牢骚或抱怨并没有得到回应,反而是有一些富贵妇人回过头向她投来异样的目光,而且还在小声嘀咕‘瞧那个人对那孩子多凶,肯定不是亲生的’之类的话。 女人气的想把那几张油腻的用手雷堵上,但想一想还是忍住了。 一台半人高的服务机器人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用机械般的声音询问受惊的人们需不需要喝热水或者咖啡。女人冷冷地瞥了一眼银灰色的机器,但还是从里面拿了一杯温水。 服务机器人又走到男孩身前。男孩一听到那机械的声音,身体立刻剧烈地颤抖起来。他没有力气,但是仍试图踢开身前的机器,像个耍脾气的孩子。女人眼神敏锐,在那双眼睛后看到了恐惧。她的眉头锁了起来。 “你怕它们?”女人问。 男孩突然发现自己竟无法回避这个问题,只能点了点头。机器人消失后,他的颤抖才渐渐停下。 “真不巧,我也是。”女人说着,不耐烦地捋了捋那并不合身的连衣裙,心里抱怨这种衣服的确不适合直接套在身上,让她有一种穿着紧身衣的感觉。“为什么?”她接着问。 这冰冷沉静的语气与那些故作关怀的声调完全不同,甚至让男孩吃了一惊。他斜着眼,小心打量女人的侧脸。没有任何怜悯和同情,就好像她只是在随便问一个已经知晓答案的问题。 不知道为什么,这反而让男孩有一种冲动……“它……杀了……杀了我的……” “捋顺舌头再说。”女人蹲了下来,盯着男孩。 男孩深吸了一口气,毫无生气地回答道,“它,杀了,我的,父母。” 女人又盯着男孩的眼睛看了一会,接着缓缓站了起来。她看了一眼远处,接着露出一种果然如此的表情说,“真不巧,我也是。” 男孩第一次抬起了头。他看到了黑暗的天空,清澈透亮的星辰和月亮,随风飘浮的薄云,还有在他身边穿着一身白色礼服的女人。这礼服穿在她身上实在太不合身了,这是他的第一个想法。但她说‘我也是’,也就是说…… 女人将喝了一半的水递了过来,嘲讽地笑着。“你嘴唇干的就好像刚从沙漠回来,小子。” 她叫他小子,不是孩子。他接过水,大口灌了起来。他早就口干舌燥,肺如火烧了。 “你一个人?” 男孩默默点了点头,将水瓶扔向了大海。只是一瞬,它便在海浪中消逝无踪。和我一样,男孩想,很快便会消失在茫茫人海中。 “真不巧,我也是。”女人说。 男孩突然想笑,但海风吹得他瑟瑟发抖,他的单衣已经破破烂烂,还跑丢了一只鞋,裤子上有几道不知被什么划出的破烂条口,就和他的人生一样。女人从海员那里要来了一件上衣,披到了他身上。 温暖。 垂降绳索边的船员朝女人摆着手,催促道,“女士,快带着你的孩子来这边,快!” 女人点了点头,朝救生艇走去。男孩低下头,接受了自己的命运。但女人突然停了下来,转过头,朝男孩伸出了一只手,说:“要一起吗?” 男孩猛地抬起头,瞪大了眼睛盯着伸到眼前的这只大手。他仔细看。这只手不像其他女人的手那样光滑,反而很结实,手指根生着死茧,完全不像一个女人的手……而更重要的是,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回应这邀请,或者说,期待? 女人故作生气状。“还会耍脾气,啊?老娘还真就习惯一个人。”但她没收回手,继续挑衅地对男孩说,“喂,再不过来,这船可就要沉了!” 听闻这半带命令的严厉语气,男孩突然哭了,就仿佛压抑许久的悲伤和恐惧关不住了,只能释放出来。泪水滚滚滑落他风干的脸颊。 但是,他的脸上却挂着笑容,尽管非常苦涩,但那肯定仍是笑容。“真,真不巧……”他学着女人的习惯呜咽着说,“我……也习惯……一个人。”他抓住了那只手。 从这天起,男孩和女人,开启了一段不长不短的故事。 第3章 背包与选择 救生艇在海上颠簸着。艇上的几个女人竟开始闲聊起了日常,就好像危险早已过去了一样。 “唉,我那条xx牌子的项链就这么掉海里去了,那可是全球限量的款式啊!” “叫你男人再给你买一件喽!他那么有钱!” “快别提你那条破项链了,我才更惨呢!好不容易上钩一个,就快成事了……” 几个女人立刻凑到了一起,嘀咕着不想被别人听到的故事。 不知谁突然说了一句,“我可听说,这船是被人炸了。” “真的吗?” “啊,我在排队的时候听那几个舞女说的。她们被烟雾呛的不行。还说……” “说什么?” “说有人死——” “呦,风浪好像越来越大了呢!”穿着白色礼服的女人突然插嘴道,声音比谁都大。但却更像是在有意的自言自语。“据说这里的海有3000米深,水温只有10度。天这么黑,万一有人掉到水里,管她会不会游泳……” “会有人来救我们的!”船尾的另一个人大声喊着,生怕自己的声音淹没在浪潮中。 白礼服女人冷笑一声。“你知道我们逃出来多久了吗?将近四个小时了。即使有船沉没时的准确坐标,他们又哪里知道我们飘了多远呢?看这浪。啧啧!你们还能看到周围的人吗?” 一股不安立刻在小艇上蔓延开来。其他人似乎回忆起了刚刚的恐惧,左右四顾,但只能看到被雾气笼罩的海面和时而翻涌而起的浪花。有一个眼尖的男人不知在哪里看到了一抹弱光,赶紧指给其他人。怕死的几个女人拼命喊了起来。 “救命!救命——” 其中一个也许不习惯大叫,也许是嗓子太干了,没喊几声便干呕起来。不过她只是咽了几口口水,便继续用嘶哑的嗓子拼命喊叫。 尖叫随海风飘到远处,集结救生艇的海员听到了喊声,划着桨靠了过来,将他们的游艇绑到了一起。男孩发现身边女人的嘴角翘了起来,“你们的嗓子可真好啊!”她得意的说。 在海上,的确不容易分辨时间。但男孩知道,当那艘巨大搜救船的影子从远处的薄雾中隐现时,他们漂泊的时间绝对没有女人说得那么久。巨大的光柱在海面上扫荡搜索,救援队开始在喇叭中呼喊,女人们又开始尖叫。这次,男孩忍不住也笑出了声。 搜救船上有厚实的棉大衣,温热的开水和柔软的食物。当然更重要的是,它拯救了所有人脆弱的灵魂。救护队员们拿着几个卫星电话走过,挨个询问落难者们要不要给家里打一个电话。 不少人拨通了号码,颤抖地说出自己拍的遭遇和平安的结果,然后开始哭泣。有的人很沉静,有的人则絮叨个没完。如果不是救护员提醒,有些电话会一直打到岸边……轮到那个女人时,她只是摇了摇头。男孩当然也是。 救援船将她们送到了最近的港口,完全陌生的港口,男孩甚至不知道它离家有多远。港口上挤满了焦急的人群,还有一群记者和看热闹的人。 男孩跟着女人走下阶梯上岸,看着一副副确认自己的亲人和朋友平安无事后的欣慰表情,他们或拥抱,或哭泣,或大笑,或互相安慰地拍着对方。寻找热点的记者们拥进一个个刚刚团聚的家庭前,冒昧地试图插入一两句话。船长和船员们则被警署的人接走。 只有她们是特别的,没人打扰,没人安慰,没人祝福。她们悄无声息地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走出繁忙吵闹的港口,来到一条相对安静的街道上。 女人谨慎地看了看四周,说:“嗯。没错,就是这儿!”一抹邪笑从那张坚毅的脸上闪过,她低头看了看男孩,问,“想吃饭吗?” 男孩犹豫了几秒,点了点头。 “有钱吗?” 男孩摇了摇头。 “没钱,的确也可以吃饭,不过需要先付出劳动。这个道理懂吗?”她的语气就好像在教导幼儿园孩童的老师。 “干活。”男孩简化了女人想表达的意思。 女人咧了咧嘴,沿着前方的街道指过去。“看到前面那栋红色建筑了吗?在右边,在那蓝白建筑后,露出一小块的那个。” “看到了。”男孩小声说。 “好。听着,你要进到里面,跟柜台后的人说,‘取183号客人的包裹’。” “1,8,3……”男孩仔细反复地重复着。 “没错。那个人,不管是男是女,都会管你要一个密码。然后你就告诉他,密码是:741yd。记住了吗?” 男孩想了想,气,死,你,丫,地……1,8,3。“记住了。”他说。 “嗯。记忆力不错,小子,去吧!把那包裹给我带回来,咱们就有饭吃了。”女人得意的说。 男孩点了点头,转身朝着远处的建筑走去。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么顺从,难道他现在不应该有其他的表现或者说行为吗?大哭?大闹?让自己的事情全世界都知道?他能说服自己的理由,是女人救了他一命。 不到三百米的路程上,总有人盯着他看。男孩也从一个还未营业的商店的巨大玻璃后瞧到了自己现在的模样。简直可以用惨不忍睹来形容。可最让人无法接受的,是这还不是最惨的,最惨的是:他失去了最爱他的父母。 有什么东西又要从眼眶中涌出来。他赶紧擦了擦眼角,止住了它们。男孩走到了那个建筑前,挂在醒目正面位置的招牌上只有两个字,棺木。张豪完全不理解这样的名字有何含义,难道是在嘲笑他?他摇摇头,赶紧赶走会压垮他的记忆。 他憋住抽泣,抬脚爬上一段阶梯,迈进了自动感应门,沿着闪亮洁净的瓷砖地板径直走向柜台。他肮脏的脚底和鞋底在地板上留下了一个个污渍。 不过意外的是,没人因为这件事打扰他。一个穿着利落的黑色制服,长相甜美干净的大姐姐用疑惑但礼貌耐心的目光从柜台后一直瞧着他。“你好啊,小朋友,有什么事吗?” 她不知道我发生了什么,男孩想,所以她能笑得那么美丽。他收起胡思乱想,一字一句地说,“我来取,1,8,3号包裹。” 大姐姐再次露出一排整齐洁白的牙齿,问,“给谁取呢?” “我……姐姐。”男孩赶紧编造了一个理由。 “恩。183号,的确有这个编号的包裹。”大姐姐敲了敲键盘,“是昨天晚上刚寄存到这里的。那你知道密码吗?” “密码是,气死你……啊,不,是:7,4,1,y,d……” “好的,请稍等。”大姐姐从屏幕上转过来,友善地冲着他微笑。就在她快给男孩瞅的不好意思的时候,有什么东西从一旁的传送带送了上来。女招待小心拿起那个东西,放到柜台上,问,“是这个吗?” 男孩不知道女人让他取的包裹是什么样子,眼前是一个看起来装了不少东西的长筒型背包,不过他觉得应该就是这个,于是说,“对,就是这个,我姐姐的。” 大姐姐点了点头,卸下她们封装的密码锁后,将背包递给了男孩。“慢走哦,小朋友。” “谢谢,”他走的时候说。 回去的路上,他才发现那个让他拿东西的女人并没有等在原来的位置上。他的心咯噔跳了一下,她走了吗? 男孩刚想在周围找找,一个穿着警察制服的男人进入了他的视野。看到那胸前和肩上的标志,男孩知道它们意味着什么。一股冲动从心底升起。 他要过去吗?他要将一切告诉他吗?他知道那些人一定会保护他,一定会竭尽全力查出真相,一定会……那然后呢?他会去哪?那挺拔的充满正义与威严的身姿吸引着他,但他刚朝光明迈出一步,就立刻停下了。他突然想起了手中那沉甸甸的背包…… 在警员发现他前,男孩快步离开了主路。他感觉自己关上了通向光明的窗。 “这儿呢,这儿呢!”就在离主干路不远处的小路上,刚看到男孩的女人兴奋地叫着。她那身不合身的礼服裙角在微风中摆动,整副模样就好像一位刚刚逃婚的新娘。女人满意地接过背包,松了口气。“哎呀,可真是方便啊!” “方便?” “嗯,嗯。”女人点着头说。然后她突然绷起了脸,眯起了眼睛,眼神中闪过两道寒光。“看了没?”用冰冷的语气问。 男孩咽了咽口水,一动不敢动,只敢机械地摇摇脑袋。 “再问一次,看了没?”女人又带着刑讯逼供的口气问。“视情况,我也许要……” 男孩被吓到了,甚至一瞬间有了想逃跑的冲动。他看了没?答案是他的确看了,拉开了一小截拉链,看到里面挤满了一捆捆他印象中应该是最大面值的钞票,而且从里面还露出了一个黑色的手柄,他不敢多想,但本能地知道那应该就是杀死他父母的那种武器。 男孩不知道女人的威胁是真是假,不过他知道的是,如果此时跑了,那么就又回到之前了。 他又摇了摇头。 女人瞪了他一会,然后大笑起来。“好小子,有潜质。”她拍着那瘦弱的肩膀说,“好了,别害怕,我可不会吃了你。”背上挎包,挥手叫了辆出租车。“那么,去哪吃大餐呢?” “哪都行。”男孩松了口气,尴尬地说,“只要……能吃饱。” 出租车精准地停到脚边,女人一边推着男孩上了车,一边说,““光吃饱可不行,还得有营养。你现在正是长个子的阶段,要是以后长成个矮子可就糟了。” 车上,男孩显得很局促,因为这是一辆无人出租车。那惊悚的一幕似乎仍在眼前,这一次,他甚至开始想象自己会不会被甩出去。他紧紧握着手,浑身开始颤抖。 女人一把将他抖动的手抓住,自信地说,“你现在很安全。”她看着他,直到他平静下来。她指示计程车带她们去一家最近的豪华餐厅。 光看门面,就知道这餐厅绝不一般。一道二十余米的倾斜阶梯将餐厅大门高高抬起,让整个门面都显得雍容华贵。进门后,服务员有些犹豫地将两人引向了一个偏僻的座位。周围的宾客投来异样的目光,不过两人毫不理会,因为光是看到别人吃剩的餐盘和手中菜单上精美的图片,她们就都快流下口水,肚子咕咕作响了。 菜品五花八门,女人乱点了一通,挑的全是最贵的。男孩瞥了眼价格,在他的认知内,高得离谱,甚至一碗米饭的价格就比的上普通餐馆一道上品菜了。 不过他也知道,无论多贵,女人都付得起。勉强保持冷静得服务员看了眼菜单,尴尬地笑了笑,然后意味明显地和女人将菜单对了一遍,又对了一遍。女人冷笑一声,从包里随便拿出了一捆现金拍到餐桌上。 服务员见状,立刻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鞠躬道歉,然后赶紧说他们这个餐厅是饭后付款。服务员安静地退走了,再来时,嘴角一直挂着最礼貌的微笑。见到这一幕,男孩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是想笑。 当第一盘菜上桌后,两人便毫不客气地胡造起来。他们实在太饿了,已经顾不得什么得体的吃相了。随后就是上一盘,两人便造一盘。 而当男孩注意到自己的双手沾满油污,衣服上也满是油渍,餐桌上也掉了数不清的菜时,眼眶再次湿润。因为他突然意识到,再也没有人在这个时候打他、骂他,叫他吃饭不要嘎巴嘴、不要剩饭、不要玩得太晚了……他几乎忍不住了。 女人腾出一只手,将纸巾递到他面前,几乎怼到了脸上,不客气地说,“辣椒蹦到脸上了?赶紧擦掉。” 不一样了,完全不一样了,男孩想,温室变成了铁毡。他将眼泪随着肉一口口咽了下去。 餐桌被两人弄得乱七八糟,周围议论纷纷的客人也都离开了。女人满意地呼了口气,躺倒在靠背上,一边剃着牙一边随意地问,“还有其他亲人吗?” 男孩摇了摇头。印象中,似乎在很远很远的地方,才有一个远房亲戚。也许一年,父母才会抽空给他们打一次电话,而男孩对此几乎毫无印象。 “学校呢?” 男孩低下头。校园时光的确很美好,有很多伙伴……但是,他似乎没什么机会再去了。他摇了摇头。 “恩,这也是一个选择。所以,你以后就跟着我了。” 男孩听不出这是一句陈述句还是问句,他只能等待。 “跟着我就得听我的。听话,干活,才有饭吃。”女人说。 男孩等着她说更多。但女人想了想,最后说,“就这些。” 买完单后,两人站到饭店门口的台阶上。女人说,“我最讨厌孩子,因为他们总爱忘东西,不过看来你记性不错。你没忘我们刚才说了什么吧?” “没。”男孩赶紧说,“要干活,要听你的话……” “不错。”女人望向街道上的人群。在普通人眼中,他们或远离或靠近,或分散或集中,就像风中的云一样毫无规律。人生如浮萍,飘如陌上尘。一个人的悲剧不是悲剧。这个社会的冷酷比它表现出来的还要更深。女人叹了口气,收回目光,对身边的男孩说,“告诉我你家在哪。” 男孩的脸僵住了。许久,他甚至忘了自己是不是还在呼吸。 第4章 面对与承受 回程的路远比逃亡时要简单得多,就好像走一座已经知道路线的迷宫。可从另一面来看,却要沉重得多。 熟悉的建筑和街道,甚至花和草都是记忆中的颜色。男孩曾经的世界崩塌了,可周围却没什么变化。一路上,他一言不发,直到他又一次站在家门口,想说什么却根本说不出来了。 他的家没了,不是失去了父母和依靠的那种没法,而是变成了一片废墟。大火摧毁了它,将里面的所有东西都烧成了灰烬。一圈黄白相间的警戒线将眼前的毁灭与外界平和的世界隔离开来,就好像一道魔法屏障。 “正好。不是吗?”女人说了一句他想说却不敢说出来的话。 是啊,正正好好。这样就什么都不用留恋了。过去的一切真的全都没了,只剩下了回忆。回忆,回忆……可男孩不想回忆,因为一旦回忆,那血红的地毯和恐怖的怪物就会涌进脑海。他什么都没了,他想…… “现在可以了。”女人沉声说,“但记住,也是最后一次。” 男孩愣了一会,然后终于理解了这句话。下一秒,他死死拽着女人的手,放声嚎哭。 女人感受那只紧紧握着自己的小手,眼眶不由得也红润了。但她立刻抬起头,将目光转向头顶惨白的阴云上。 男孩竭力嘶吼,一声又一声,直到喉咙干哑,直到反胃干呕,将不知什么时候吃的东西全都吐了出来。不过他的手一直没有松开。直到最后,胃中的东西吐尽,眼泪哭干,男孩才慢慢安静下来。透过湿润的双眼,他又重新看清了眼前的废墟。 不过这时,废墟变了,变得没那么特殊了,变得只是一片废墟了。 “现在告诉我你叫什么,小子。”女人的声音恢复了干脆和冷酷。 “张……豪。”男孩沙哑地说。 “哪个张,哪个豪?” “张豪的张,张豪的豪……” 女人翻了个白眼。“多大?” “八……岁。” “切。”女人又鄙视地哼了一声。“小屁孩。有什么坏习惯吗?” 男孩没听懂。 “那我具体点。尿床不?” “不!” “睡觉老实吗?” “嗯。” “爱吃糖吗?” 男孩犹豫了一下,然后果断摇了摇头。“不爱。” “爱撒娇不,要让人哄不?” “不!” “嗯。回答得不错,不过还有待时间检验。那么好,我的问题问完了,该你问我了。” “啊?”男孩抬起了头,盯着女人的侧脸。 “问吧,什么问题都行。” “你叫什么名字?” “先不告诉你。” “那……你多大?” 女人瞪了他一眼。“问一个年轻女性年龄,不觉得很不礼貌吗?” “那……那有什么坏习惯吗?” “没什么好习惯。”女人说。 “打小孩吗?” “不听话就揍!” “会虐待孩子吗?罚站,不让吃饭……” “不听话就罚。” “那……我问完了。”男孩丧气般低下了头。 “好,要走了。说再见吗?” 再见?男孩又摇了摇头。 “那把手松开。”女人冷冷地说。男孩犹犹豫豫地松开了手。“记住,从今天起,路,你要自己走。”说罢,女人迈开步子,转身离开。男孩急忙跟上。 这一夜,男孩没有真正放下过去,不过学会了坚强。他也似乎领悟了一个道理:坚强不是忘记,而是承受。不过这些应该都不会像是表面上那么简单。 黑暗沉寂,钝化眼前的一切。一个单薄的男人披着睡衣小心走了出来,因为他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也许是邻居那家走失孩子的哭声,所以他想出来看看。但废墟前什么也没有。他左右四顾,仿佛觉得自己在街道尽头看到了两个模糊的身影,一高一矮。但夜风吹拂,恰逢又下起了细雨,男人犹豫了一下,便转身回了屋子。 行人落荒奔走的大街上,一个女人和一个男孩不紧不慢地沿街走着。男孩跟在女人身后,一直低着头。而不知女人说了什么,男孩把头抬了起来,脚下也似乎充满了力气。 …… 二十一世纪中叶,人类社会迎来一个转折点。 在这之前,能源枯竭,内耗不断,人类发展陷入了停顿,联合国失去了对其体制内各国的控制权。善意的联盟崩塌,心怀不轨的世界政府异军突起。战争不断,欲望开始无止境地蔓延。 自私、掠夺、阴谋,杀戮……这颗星球上仅有的智慧生命们一边前进蹒跚前进,一边在继续破坏脚下大地的根基。人们在拼命争夺的,在自私维护的,在无情掠夺的,不是自由,不是财富,不是生命,而是这颗星球的血脉——能源。 也就在这一年,仿若神明垂青眷顾它的造物,一种全新的能源从废弃的矿井、干涸的油气田、更深的地底、甚至难以涉及的海沟里冒了出来,它是一种散发着淡蓝色幽光的结晶矿石。它最初发现者给它起了一个名字——‘原晶’。 科学家们小心翼翼地开始研究这种新型能源,意外地发现它具有神奇的生物活性。于是,一场进化的变革蓬勃而发。其中数仿生智能领域获益最大。因为‘原晶’矿石的能量能够提高粒子活性,可以影响人造神经和肌肉,让二者拥有前所未有的能量和张力。 基于这种影响,仿生义肢与更强大的智能装甲逐渐开始真正的兴盛起来。 不过,新能源的能量还不止于此。当三位伟大的工程师将这种涌动的活力注入由他们共同研发出的有史以来第一种能够模拟人类大脑思考方式的智慧工具——‘神经网’后,更大的奇迹发生了。 由人造神经模拟出的‘大脑’也一下子拥有了生物活性。本来只能以半自动方式接受输出信息的神经网路第一次开始了‘自主思考’。它从深层改变了人造神经网的运转方式,前所未有地提高了神经网的反应与计算速度。 有突破的发展就会有欲望的延伸。 耗费了十余年的时间,新兴组织世界政府破釜沉舟地以海中暗礁为根基,铺造了一座巨大的人工岛屿。而建造这座岛屿的唯一目的,便是安置当时世界上最大的神经网集合。 野心勃勃的负责人们将这由先人智慧创造出的庞大造物装进了一栋超现实主义建筑中,又消耗数不清的‘原晶’矿石去激活它的每一寸神经束,每一块神经元。 而当它被彻底激活后,便有了一个全新的名字——潘多拉,世界上第一台真正的‘人工智能’。 不顾如潮水般涌起的反对声音,世界政府亲手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相较于所冒的风险,他们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回报:金钱、权力、地盘,甚至是掌控世界的能力…… 不过,当然,就像某些评论家提醒的那样:世界上任何一台人工智能的头顶上都应该顶着一把电磁枪。‘潘多拉’也不例外。 为了彻底掌控潘多拉,世界政府在离岛屿最近的一处海岬又建造了一所由当时世界上最优秀的人工智能专家和脑科学专家组成的研究机构,取名‘aic’——artifical intelligence contorl。 工作在aic的这群顶尖大脑的主要任务便是对‘潘多拉’进行全面的研究和监视。他们要知道这个诞生于这颗星球上的第二智能如何工作、如何学习、如何思考,还有它究竟有多么像人类。 与此同时,为了平息反对的声音,世界政府也承诺,一旦他们预测到或者发现‘潘多拉’有做出任何危害人类的行为,就会毫不犹豫地关闭给其供能的核反应堆。 不过对此承诺,许多人并不看好,甚至认为这只不过是一个欺骗众人的噱头。因为有人曾计算,关闭和重启反应堆的行为会对‘潘多拉’的主体造成难以估量的影响,甚至伤害。 人类大脑对缺氧有一个耐受时间,超过五分钟,脑细胞就会陆续死亡,神经细胞坏死后便不可再生。但对潘多拉来说,时间仿佛没有意义,一瞬间的暂停也可能是永恒。 可不管如何,自图灵机的设想从天才的头脑种迸出,自图灵测试拒绝了一代代专家学者的苦心研制,自人类制造出第一台重达三十吨的电子计算机后,人工智能终于登上了历史舞台。 而它赐予创造者的第一件礼物,便是对智能机器的全新升级。拥有更强大服务能力的机器在世界政府管辖范围内开始全面铺开。没过多久,公知们便开始吹嘘,甚至给世界政府灌上了‘第零极’的美称,他们认为,未来就当如此。 迫于压力,各国争相开启了在此项研究领域上的残酷角逐。因为聪明人看到了这个无法逆转的趋势的本质,或者说另一面。 老哲人先天下之忧的表述道出了隐藏在水面之下的波涛,他说,‘这就好像有人为了巩固自己的强大地位而培育了一头野兽,其他人预见或亲眼见识到了这只野兽的强大威力,便也开始急忙寻找听从于自己的那只。 人类,逐渐被钛合金包围。 …… 但我们讲述的不是‘原晶’如何改变人类社会结构的故事,也不是主要关于‘人工智能’如何学习进步影响人类的故事。 我们讲述的是人,是那些生存于这个变革时代中,处于绝望、悲伤、痛苦、迷惑中,曾自以为无所不能的智慧物种。而他们之中的一些,虽身处于这个时代,却又似乎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于是,他们挣扎。 第5章 新旅途与女人的职业 女人带着男孩离开了这座城市,四处游走。 他们换上了新的衣服和新鞋子,睡觉都是住酒店,吃饭只去餐厅。他们睡一间屋子,两张床。女人会当着男孩的面脱衣服,有时晚上上厕所的时候甚至会一丝不挂。因为她只觉得他是一个小屁孩。 女人睡觉也不老实,还会打呼噜。她不拘小节,花钱大手大脚。她有一个习惯,总会将那黑色的手柄放在枕头下。 他们从一栋酒店住到另一栋酒店,从一家餐厅吃到另一家餐厅,从一座城市走到另一座城市。她们遇见一群群人,走过一条条街道,进出一座座建筑。女人隐藏了什么,也似乎有意为之。 她告诉张豪,“无论什么事情,都有一套运行的规则,或者说,延续下去的方式。不论是死的——建筑的格局,街道的朝向,餐厅的位置;还是活的——人的言行,穿行的车流,大气,云层……你要熟悉这套对你来说陌生的规则。” 男孩不知道什么工作需要了解这么多东西,不过他开始第一次细心观察起周遭的世界。按照女人的说法,不仅要身临其中,还要凌驾于其上。 这段旅途几乎是张豪经历过最轻松的,因为他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重物都不用拿。女人把背包里的现金都存入了一张磁卡,仅仅背着一个挎包,里面装着内衣和‘特殊日期专用’的东西。男孩也有了一个挎包,里面塞着简单的应季衣物。 每当男孩试图整理女人脱下来的和他自己换下的衣物时,女人就会一把抢了去,然后将它们通通扔进垃圾桶,还会不耐烦地说,“穿新的喽!” 男孩总是口头答应,然后等女人出去后将衣服都捡出来,拿到酒店的免费干洗机洗净,甚至有的简单内衣就干脆自己手洗,晾起来,或者用烘干机烘干。 一开始女人很鄙视,不过有一天她晚上回来,洗完澡后找不到新衣服,套上张豪烘干过的温暖衣服时,立刻喜欢上了这种感觉,还特意拍着张豪的小脑袋说,“这个小家仆不错哦!” 除了洗衣服,这个小家仆还学会了另一项技能:做饭。 女人选的酒店,其中一半都是自带厨房的,而且厨房里设备一应俱全,比张豪印象中自己家里厨房的电器还要齐全。可女人总是带他去外面吃,西餐、料理、自助、烤肉,中餐……换着样吃都快吃腻了,而且太贵。 张豪知道最多的时候,女人卡里的数字至少有六个零,但这个数字只是一直在减少。即使只上过两年的学,他也明白一个数字如果一直减去其他数字,那么最终只会变成真正的零。所以,张豪想,他也许可以自己生产食物。 他先在网上查了查做最简单的菜所需要的食材,然后便去超市将纸条上记的一行行东西都买了回来。准备了半天,他才第一次站到炉灶前。而且因为个子不够高,他只能先站在一个小矮凳上。 他还算机灵,知道要彻底读懂网上的那些说明和注意事项。他先是仔细记清了发生意外的几个处理措施,什么盖上锅盖,关闭燃气阀之类的。然后才敢将火打开。他没认为自己一次就能做好,所以很有耐心,失败了就重来,又失败就再重来…… 学会摆弄铲子比学会忍住哭泣要更容易,多尝就能知道什么菜多少火候能够炒熟,也能了解添加佐料的程度。每次结束后,张豪都没忘记关闭燃气阀和电源。一个星期后,他就已经可以做出几道不错的菜肴了。 于是他焖好饭,炒了三盘菜,等着女人回来。不过不巧的是,那天女人迟迟未归,张豪在床上等了半天,自己先睡着了。 晚上,他被一阵稀里哗啦的声音吵醒,仔细听,才意识到那是碗筷碰撞和吞咽食物的声响。女人边吃边嘎巴嘴。那晚,是男孩在梦中笑得最甜的一次。 女人说要给张豪办理新的证件和护照,通过特殊渠道。然后问他,“你是想要新的,还是怎么?” 男孩想了想说,“把名字留给我,其他的无所谓。” 女人认同地点了点头,然后打了一个电话。她很少打电话,即使打,通话时间也往往很短。提问,回答,要求,默默聆听答复……没有什么多余的闲聊和问候。男孩不禁想,这是不是意味着她没有朋友呢? 又是一次辗转,他们到了又一座对男孩来说完全陌生的城市。女人打了几个电话,然后消失了三天。第三天,女人回来了,一脸疲惫,脸上挂着一道伤口,血已经干涸。 男孩将饭菜热了一下,然后端给女人吃。女人一边吃着一边说,“后天走,离开这个国家。唉,这个工作就是麻烦。” 麻烦……“那明天干什么?”男孩问。 “明天?嗯……购物!花钱!!还有——”女人一下子变得正经起来,“你不是想知道我是干什么的吗?明天就让你知道。” 第二天,他们先是购物,又去了几处景点看风景。女人戴着墨镜,围着围脖,好像生怕别人认出自己。直到夕阳斜下,她才带着男孩离开了繁扰的城市,进入了一座小镇。 这里特别安静,就仿佛空气都凝滞了一样。野猫在屋檐、窗台上打着瞌睡,家鸟和鸽子在到处啄食,提着篮子的女人悠闲地走在古老的街道上。在小镇郊外,他们登上了一座古老的钟楼。在钟楼顶的露台眺望眼下古老的街区。 远处,是模糊在霞光中的高楼与染红的云朵。一阵和风徐来,女人将一张字条递给了张豪。那张字条褶皱,还沾了一滴鲜血。字条中有一个名字,下面是字母和数字组成的一串神秘字符。 女人望着远处说,“日期,时间限制,奖励和联系方式。最上面的,是目标的名字。” “目标?”张豪低声重复了一遍,一种不安的感觉油然而生。 “是的,目标。”女人一字一句地说,“要解决的目标。” “解决……”这个词似乎可以衍生成为……他突然想到了那艘船上发生的事。那个救生艇上有人说是有人炸了船,还说有人死……“那艘船!” “对。”女人残酷地说,“是我炸的,为了解决一个目标。所以,我是一个杀手,小子。拿钱,然后收割人命的刽子手。” 男孩死死握着手中的纸条,不断问自己:我想到过吗?该觉得不可思议吗?该害怕吗?他的父母被杀了,而他现在却是跟一个杀手在一起。杀手不一样吗?一样吗?“为什么现在……” “我说过,这活很麻烦,而且有风险。海上那次还好,我做得很隐秘,不过前几天那次,的确冒了很大的风险,监控也许拍到了我的侧脸,也许。” 所以她才会要离开这个国家。但即使冒着这样的风险,她也要多待一天,就为了告诉男孩真相。 “明天,我就会带你离开这个国家。”她这样说。可没说的是,也许再也不会回来了。 不过男孩没想过吗?不,他想过了,从在家门(废墟)前转头的那一刻就想过了。所以他明白,没了家,这座城市就是陌生的,这个国家也是陌生的。但跟着这个女人……男孩突然想知道一件事,便问,“我……以后也会成为杀手吗?” “啊?”女人诧异地皱起了眉毛。“不会。我是不会让你成为一个杀手的。记住,会拿枪的人不一定是杀手,会用刀的人也不一定就是屠夫。这个世界上没有所谓的命中注定,一切都看每个人自己的选择。所以,你决定了吗?” 男孩摇了摇头,不过下一刻,又点了点头,露出一副不应出现在一个孩子脸上的坚毅表情。“我不会成为一个杀手。” 女人咧嘴笑了。不过那欣慰地表情中似乎还带着某种更深层的东西,男孩看不懂。女人踢了一脚身后的铜钟,钟鸣惊起了一群鸽子和野猫。看着四起的白鸽和炸毛的野猫,男孩笑了起来。 没一会,一辆黑色轿车缓缓驶入了颠簸的小路,然后在视线内扔下两个黑色袋子,便开走了。男孩当然能猜到那袋子里装的是什么,惊讶的是这次可是两袋! 女人又露出一脸邪恶得意的笑容,说,“虽然危险,不过报酬丰厚哦!” 次日,他们坐上了开往x国的渡船。 第6章 生日蛋糕与棒球 有上次的糟糕经历,在甲板上的感觉总是让张豪觉得心慌。不过女人却说相比飞机,她还是觉得轮船更安全。因为即使发生像上次那样的爆炸,也还是可以得救的。如果是飞机,那早就完蛋了。 男孩想了想,不由得哆嗦了一下,因为他实在不敢想象飞机从万米高空坠落时,自己坐在客舱中的情形。 不过恐惧和不安很快就消失了,因为女人准备给他过一次生日。男孩忘了自己的生日,因为这个日期每次总是父母提醒他他自己能才想起来。 他知道自己肯定已经九岁了,但具体过了几个月多少天却不知道。不过有蛋糕,有礼物,谁还会挑时间对不对呢? 这是男孩第一次在船上过生日,也是第一次没有父母的生日,更是第一次和一个陌生却又熟悉的女人过生日。船在摇晃,蜡烛也是,火光更是。 幸亏他提前习惯了晃动,否则没准一会的美味蛋糕就都得吐出去——男孩这几天已经吐了不少东西出去了。 “放心,歌我是不会唱的,不过愿望还是随便许一个吧。”女人说。 随便…… “毕竟这东西越过越少,如果跟着我,也许以后就没什么时间过生日了。” 张豪点了点头,双手在胸前合十开始许愿。一分钟,两分钟……女人不耐烦了,咬了咬牙。三分钟,四分钟……“啊——怎么这么慢,蜡烛都快烧没了!” “好了!”张豪终于睁开了眼睛。他吹灭蜡烛,然后在切蛋糕的时候说,“我决定了,以后不过生日了,所以我提前把所有的愿望都许完了。” 女人的下巴差点惊掉到餐厅的仿木地板上,咒骂道:“你这么贪不怕撑到吗?!” “不是贪,只是……愿望。”男孩用自己能想到的词汇试图解释。 蛋糕很美味,奶油和巧克力勾画出的图案也很漂亮。张豪不禁佩服船上蛋糕师傅的手艺,能在摇晃中雕出这么美丽的花纹。不过最让男孩惊喜的还是女人送他的一份礼物——一把多功能军刀。 张豪看着厚厚夹层中的各种精细工具,不禁撅嘴吐槽,“一般都不会送这种危险东西给孩子的吧!” “危险?”女人拿过军刀,帅气地在手上耍了几个刀花。然后甩出一把刀刃,嗖地一挥,利刃在餐桌子上划出一道刀痕。“这样危险?”然后倒转刀刃,用刀背在自己的手上割了下去。“还是这样危险?” “当然是……”男孩突然怔住了。他好像突然理解了什么东西,但却无法说清自己理解的到底是什么。 不过女人替他说了出来。“当我用刀锋划破桌子时,刀背对的是我自己,它伤害不了我,但能伤害别人;当我用刀背对着别人时,刀锋却对着自己,它能保护我,却也能伤害我。你现在还能判断哪个更危险吗?” 男孩不能。女人的话粗糙但却蕴含着深刻的哲理。他真的很想理解。蛋糕上吹灭的蜡烛似乎太少了。 入夜,他们又一次靠在围栏上,望着翻滚的海面和搅动的浓云。突然,男孩脑中萌生了一个疑问:真的是因为自己太小,所以才不理解那些话吗? 候鸟要经历一次迁徙后才会长大,雏鹰在被推下山崖后才敢独自飞翔,幼狐在第一次捕猎后才能学会生存……所以他隐隐约约明白了一件事——那些事物、言辞和道理,他之所以无法理解,不是因为他还太小,而是因为经历得太少。 “我要见识这个世界!”他突然懂了维莱卡让他观察这个世界那些潜移默化规则的理由,男孩一只手握着拳头,一只手握着礼物,喊着,“带我见识这个世界!” 稚嫩的声音随着海风飘远,融化在浓浓的黑暗中,不过其中的坚定和勇敢却沉甸甸留在了甲板上。 “啊。”女人略带得意的说,“让你见识个够。另外——”她转过身,对视着男孩那双漆黑的眼睛说,“我叫维莱卡。” …… 他们在轮船上渡过了八天,然后从一个小港口登陆,踏上了又一片土地。 这片土地属于一个多元文化融合交汇的小国。这里每个人都能能讲好几种语言,信仰好几种宗教,就连建筑风格也五花八门,一年的游客数量是本国居民总数的好几十倍。不过这样的地方吸引维莱卡的不是风景和文化,而是一项运动——棒球。 所以她们刚落稳脚跟,维莱卡就迫不及待地登上了前往棒球场馆的大巴。 “你是自学的吗?”张豪问。 “什么?” “语言啊,这个国家的语言。”张豪惊讶地说。 “哦,¥%*¥!@*&……”维莱卡现场捣鼓了一大堆异国话,然后说:“没什么,都是最简单的,能沟通就行。我不说过吗?你就说通用语就行,这个世界凡是受过教育的,大多数都听得懂。” “不过还是很厉害。你会说几种语言?”张豪仍追问着。 “几种……”女人想了想,“简单的沟通语言的话,有十种吧。” 十种?一个杀手! 车还没到,维莱卡就在网上把票定下了。无需票据,直接扫码进场。维莱卡本想订vip包厢,但却没有票了。她顺道就查了一下出场名单,不由得惊呼一声,“lucky!” 她的意思应该是这场比赛会很精彩,张豪这么理解。 巴士刚一停下,维莱卡就迫不及待地冲进了球场。当迈上一级级台阶和倾斜的甬道走进场馆内时,张豪被眼前的场景镇住了。 他的父母从未带他到现场看过什么比赛。此时,左、右、上、下,甚至隔着一块绿色场地的对面看台上都挤满了穿着各异的观众。人头攒动,巨大的音乐声和人群的喧闹声此起彼伏,仿佛一首混乱的钢琴曲。下面,绿茵场地呈扇形铺开。看起来比足球场小,比篮球场大。上面既有草坪,也有沙地。 张豪紧紧抓着维莱卡的衣服,跟着后者在人群中忽上忽下地穿梭。他们刚一坐下,便听巨大喇叭里传出现场解说的高亢呼声,然后随着激昂的音乐声响起,两队比赛选手一同入场了。呐喊声一浪高过一浪,涌进张豪的耳膜。维莱卡也情不自禁地跟着高呼。 张豪实在不理解她是怎么让自己这么快就融入这混乱场景的。 他没看过棒球比赛,也根本不理解规则。但随着身边呐喊欢呼和沉寂叹息的交替,他慢慢能分辨出好球与坏球了。同时,也能分辨出两支球队中谁是明星。那是一个黑色皮肤,带着棒球帽,身材强壮,总是带着自信微笑的1号投手。维莱卡和众人齐喊最多的应该就是他的名字。 “天才投手,他可是个天才投手!”维莱卡贴近男孩的耳朵,不过即使这样,也要大喊才能听得到。“三岁就开始接触棒球,小学时就展现出了过人的天赋,初中后进入职业棒球学校,高中开始在青年联赛披荆斩棘,还没毕业就被大联盟提前收录……现在正是他准备创造属于自己时代的时候。” 哇哦,张豪感叹,世界上还真有这样的人,仿佛受到了上帝的眷顾。不说羡慕是假的。 下半场,维莱卡一边随着人潮欢呼,一边跟张豪讲述双方攻防是如何得分的,每一个球是好是坏,每一个跑动是战术还是什么。不过还没等张豪熟悉规则,比赛就结束了。实力碾压的胜利。人群欢呼‘杰基’,年轻的明星选手露出骄傲的神情,挥帽向观众致敬,他又一次证明了自己的价值。 那么我有价值吗?张豪自问,她的身边有我的位置吗?我只能是个小家奴吗? “维莱卡?”他迫不及待地试图找到真相,趁自己还没忘。 “怎么?” “有什么……我,我能做的吗?” “你想做什么?”女人一脸惊诧。 “我想帮你……”男孩低头羞涩地说。 “帮我什么?”维莱卡懂了,但她懂装不懂。 “帮——”男孩不知道该怎么说了。是啊,帮什么呢?洗衣服,做饭?记录时间,拎购物袋……但男孩要的不止这些,那是帮她完成任务吗?男孩哆嗦了一下,他不认为自己有勇气能做到。 看着男孩纠结的表情,维莱卡窃笑。她摸了摸他柔软的头发,温柔地说,“别急,小子,别急。” 第7章 赌徒与模糊的真相 看完棒球赛,维莱卡带着张豪去往下一个玩乐地——赌场。 因为年龄限制,彪悍的安保人员直接拦住了张豪。还是维莱卡略施贿赂,又加了点美人计,才好不容易让张豪得以进场。不过男孩认为这的确多余,因为他根本不想来这种地方。但既然进来了,而且一时半会出不去,张豪只能被动开启观察模式。 于是,他发现这里太夸张了,每一样映入眼球的东西都刷新了他的认知。他最开始单纯的认为赌馆里面全是钱,人们抬手放手甩着钞票。结果却不是,因为赌客都把钱换成了筹码——一种圆形的硬卡片般的币子,所以这里看起来要有序得多。 赌桌上有规定不准吸烟,不过赌场角落有特设的吸烟区,不少男人女人在那里面享受着烟雾缭绕。这是张豪想不明白得一件事,那些吸烟者明知吸烟有害健康,却还是趋之若鹜。他们不把健康当回事吗?真是可惜。 不过没一会,张豪就不得不把手挡在脸前。因为深入大厅后,不论看向哪,都能看到衣着暴露的大姐姐在赌客之间迈着夸张的步子走来走去。 那些‘模特’毫不避讳地向客人展示自己的美丽和性感,有的甚至干脆坐在客人的大腿上陪其一起玩牌。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哪里见过这档子阵势,他屡次都想跑出去,结果都被不怀好意的维莱卡拽了回来。 “这就受不了还怎么成男人?”女人挑衅地说。 “可我就不是男人,我还是男孩!”张豪拼命辩解着。 “你不想给我办事吗?”女人突然露出狡猾的表情。“我需要办的事,可都是男人才能办的……” 张豪没来得及堵住耳朵,他觉得两只手已经不够用了。 “哈哈,所以,来吧,小子!”她一把搂过张豪,“来看姐姐如何赢死这帮蠢货!” 赌客纷纷惊讶地看向这位言辞嚣张的客人,但只有张豪一脸尴尬。 随后,维莱卡换了大笔筹码,坐上了一个正好缺一人准备开始的赌桌。穿着黑色制服的美女荷官坐在马蹄形的赌桌后,看到客人坐满,开始耐心提醒牌桌上赌客们规则与限制。在得到回应后,她露出职业的微笑,开始洗牌。 张豪紧站在维莱卡身后,看着她小心搓开发下的手牌,然后伪装自己的表情望向牌桌后的其他人。而其他人也虎视眈眈地瞄向她们,就好像认定自己随时都能夺取对方身边的那堆筹码。 “牌局如战场,”维莱卡小声跟张豪说,“只不过披着游戏的伪装。” 就这样,维莱卡与牌桌上的赌客们展开了另一种不见刀光,但火药味仍十足的较量。短短一下午,维莱卡就大赢四方。她说自己赌术有道,不过张豪却认为这只是她一时运气好罢了。 “没人会在赢的时候收手,”维莱卡略带挑衅地说,准备好再战。 “也没人会在输的时候收手!”另一个赌客说。 牌战继续。 赌桌上的博弈再精彩也吸引不了张豪,男孩总会走神,四下观察。封闭宽阔但封闭的大厅,明亮的灯光,露骨的……专注的赌客,时而安静时而的人群。摇酒的的服务生,送酒的服务员,勾肩搭背的年轻男女,立柱下的救火设备,闪着醒目绿光的应急通道…… 男孩甚至在人群中发现了另一种人,他们不像赌客或者看客一样有着什么目的。他们四处游走,敏锐的眼睛到处观察,嘴时不时地对着对讲机说些什么。他们是赌场中的安保,混迹在人群中,寻找那些心怀不轨的赌客。 张豪大致数了一下,数量差不多有六、七个。可就在张豪的目光离开的一刹那,那群人突然骚动起来,朝一个方向开始行动,表情严肃。 有什么事要\/或者已经发生了,就在张豪这么认为的时候,大厅外突然传来了一声沉闷的巨响。伴随着声响,头顶的吊灯,脚下的地板和赌桌上的筹码同时震动起来,人群惊叫不知所措。 不过很快,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高大男人站了出来,安抚大家,说这只是一个醉鬼驾车撞进了旁边的饭店,没什么大事。赌客们就这么渐渐安静了下来,注意力又很快回到了牌桌上。不过张豪注意到,那群保安却一个都没回来。 …… 大厅内看不到一扇窗户,因为所有窗户都被深色的窗帘盖住了。张豪思索了许久才想明白,他们这么做的目的就是想让赌客们忘记时间。因为眼前这个垂头丧气的女人就是最好的例子。她明明可以见好就收…… 随着一声惨叫,维莱卡从座位上猛地站了起来。她的筹码已经输尽了。 “哎呀,小姑娘,就差一点点哦!”对面的赢家得意地嘲笑。 维莱卡气得咬牙跺脚。“不行,老娘还要再……”她低下头,发现男孩拉着她的衣角。 “饿了。”张豪说。 “哈哈,原来还带着一个孩子。快点去吧,还是别玩了,先喂饱孩子再说——”赌客和看客都哄笑起来。 维莱卡不甘地退出了赌局。门口的服务员最后还特地送了她一点纪念礼物,应该是为了感谢她为赌厅所做的贡献(只对输家有效)。一出大门,维莱卡看也没看就把礼物扔进了垃圾桶,然后巴不得再把垃圾桶撕成两半。 “气死我了,那群混蛋,竟敢嘲笑老娘!” “维莱卡,你输得太多了。”张豪说。 “不多,一点都不多。小屁孩知道什么!”女人狡辩道。 “我的确小,不过那些数字我还是看得懂的。你今天输的钱,可够我们住三个月的酒店了。” 维莱卡无奈地仰天叹了口气。“今天只是运气不好罢了。你没见过我运气好的时候,那可是能赢到一整个赌馆的筹码!” 啊哈哈,张豪虽然不懂,但他却知道这东西如果光靠运气的话,是根本赢不了钱的吧!唉——“维莱卡,”张豪小心地说,“你没有赢钱的天赋。” “信不信我撕了你!”女人故作生气,然后话锋一转,问,“不过,听到了吗?” “那声音?” “恩。听清了吗?” “嗯。”张豪点了点头,“不是他说的那种声音,像是……爆炸声。” “你怎么知道的?” “和电视上的爆炸声特别像。”张豪自信地说。他这一年多在酒店可看了不少枪战片。 “bingo!小子,你答对了。”两人乘坐的出租车刚开过两个街区,便听到了几个街巷外警车的笛鸣。 “唉,真是疯狂啊,这个世道,连赌场都有人敢抢的喽!”出租车司机无奈地调侃着,语气中有一半看戏的调子。 “那他一定是穷疯了。”维莱卡嘲讽说。 …… 接下来的几天,张豪跟着维莱卡一边游玩乱逛,一边寻找古老的钟楼。女人则有心无意地向男孩透露了一些杀手组织的故事。 一个运行了上千年的组织,一套完整的训练体系,一支专业的暗杀部队,遍布世界的关系眼线。一张网。进去便无法轻易逃脱。 “如果逃脱呢?”男孩提心吊胆地问。 “会被惩罚。”女人撅着嘴,谨慎地说。 “有没有办法……安全逃脱呢?”他尝试组织语言,好清晰表达出自己的意思。 “收集足够的徽章。”女人说。 “如何收集呢?” “完成特殊的任务。” 男孩试图理解‘特殊任务’这四个字。“那你还差几个?” “应该……还差三个。”维莱卡说。 是多是少?“那你……想脱离它吗?” “嗯……”女人第一次犹豫起来,说:“还没想好。” 第8章 纸条与黑暗中的人影 在远离市中心,临近郊区的一片低矮居住区中央,他们找到了又一座钟楼。这已经是女人和男孩这两天拜访的第三座钟楼了。维莱卡无比仔细地检查着外层的石壁,终于兴奋地点了点头。“就是这儿了!” 张豪定睛瞧去,发现维莱卡手指处的砖石上刻了一个不起眼的,和手指盖差不多大小的图案,类似字母a,不过没有中间的横,而且两脚都朝中间延伸了一小截。 “这就是标记。”维莱卡说,“你给我老老实实在下面等着。” 张豪听话的小心隐藏了起来。他发现跟着维莱卡跟久了,有时候自己的一些行为都显得鬼鬼祟祟起来了。 为了不引起那些不必要的关注,维莱卡总是选择入夜后才来这种地方。此时,四周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建筑内的灯光传不到此处,周围也没有路灯或其他照明。从远处的街灯来看,街上行人寥寥,只有野猫野狗穿梭于黑暗中。 狭窄破旧的楼梯间,维莱卡一边一步步绕着小圈迈上钟楼,一边用手抚摸着粗糙的石壁。关于组织,她知道的仅仅限于她能知道的。 对于其内部如何构成,管理层都是谁,又如何管理,却一无所知。就如同少数人能打听到的那样,这是一个传说中延续了几千年的结构,其根基之深,比这古老的石墙还要古老,估计已如岩浆般深入了地心深处。 可怕而神秘。 维莱卡没告诉男孩的是,她从没听过一个杀手脱离过组织,他们要么已经死了,要么就在赴死的路上。对于她们这一行来说,死亡比活着更平常,也更确定。 人终有一死,但死亡必须掌握在我们手中。维莱卡不禁回想起其中一条桀骜不驯的信条。以前一个人时,她倒是什么都不会想。不过现在,身边多了一个,她不禁就要想:如果自己死了,这个男孩要怎么办? 啊——养个孩子就是麻烦,她无声抱怨着。但同时也提醒自己,只要不死就好了,最起码现在还不是时候…… 维莱卡走到顶层露台。就如其他老旧钟楼一样,中间的铜钟已经被摘掉了,四周空荡荡的,地板中心的竖井径直通向地面,上面盖着的薄木板形同虚设,如果不小心完全就可能失足坠落。难怪外面立着标牌警告:禁止攀登。 随着住户熄灯安眠,黑暗即将完全笼罩,女人借助最后一点光亮辨认方向,然后在一面石墙的狭缝中开始小心摸索。她要找一张字条。 凡是能藏在这里的字条,都是经过组织认可的委托任务;上面的血渍代表委托人以血起誓,会完全遵守约定的报酬合约和组织的规则。当然,派发任务的方式其实不止这一种。在全球联网的时代,随便一条暗网消息完全就可以决定一个人的命运。 而维莱卡之所以独爱这一种古老的方式,唯一的原因就是因为偏好这种麻烦方式的同僚很少。而人数少就意味着竞争少。任何一个杀手都可以接受这样的委托,不过先到先得是基本的常识。 她摸到了。“好家伙,藏得还真深。”维莱卡将字条握在手上。每到这时,她的心情都可以用大半兴奋中带着小半紧张来形容。毕竟这种工作获得报酬的方式其实算是以命换命,以对方的命换自己的命。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兴奋过头了,维莱卡总觉得周围有些异样。维莱卡想赶紧离开这里,可她手从外面收回来了,身体却没动。杀手的直觉告诉她有人从下面摸了上来,就藏在身后通向悬梯转角的暗影中。 张豪?“我不是说让你老实待在下面……” 一只大手突然朝她后颈抓了过来,犹如黑暗中浮现的幽魂触手。维莱卡只瞥了一瞬,便依靠避险本能惊险躲过,然后立刻二次机动,再次闪过扑来的身影。 她一个滑步闪到一边,以最快的速度掏出了枪。她靠着对对方攻击轨迹的预测一瞬间就锁定了对方的位置,不过冷静地没有直接开枪,因为对方的枪口也对准了她。如果她冲动地做出应激射击,那么对方也一定可以射出子弹,后果就是两败俱伤。 显然,双方都在那一刹那克制住了自己的杀戮欲望。甚至可以说这一结果很幸运。 两人在黑暗中持枪对峙。在这一刻,周围的黑暗,甚至时间都仿佛被拉扯得无限长。 维莱卡趁机调整自己的呼吸。她可以任由肾上腺素占领身体,也不想让自己呼吸的节奏紊乱。她开始快速分析眼前的局势。 能在这个时候找到这里,说明她们很可能是同僚。多名刺客在同一时间接到一个任务的情形并不罕见,因为这种情况产生的矛盾少是因为绝大多数人都遵循‘先到先得’的规矩。没错,维莱卡知道,刺客们轻易不会破坏规矩。 “我先拿到的。”维莱卡冷冷地说,让自己的语气不带任何弱点。 高大的黑影砸了咂舌,发出那种男杀手专门练习过的粗糙嗓音——这种发声方式如果练习的好,甚至可以骗过一些专业的分析仪器,“能让给我吗?小姐姐,为了这个我可是找了很久了。而且,我有必须得到它的难言之隐。” 好一个‘必须’,维莱卡心中咒骂,干脆直接说你想抢得了,蠢货!“说说看,你的‘难言之隐’。” 黑影干笑一声,说,“那个该死的赌场,你应该知道吧?可能是我这一阵运气不好,唉,那该死的牌就是不来……” 真他妈磨叽,直接说你输光了我还能同情你点!维莱卡意识到自己的身体已经恢复到了最佳状态。她抬起了头。 “……前几天我穷的连顿酒都喝不起了。本想着去找他们把钱要回来,结果让个傻x破坏了计划,妈的,非专业的就是不行!”说完,他又像个被抓住把柄的傻小子似得尴尬笑了几声。 “哦,原来想用炸弹抢赌场的是你。”维莱卡说。 “是啊,很倒霉,对不对?如果成功了,咱们也就不用……这样了。”他随意地晃了晃枪口。 对枪的时候摇晃枪口?维莱卡都他妈想笑了。她浑身的敏锐意识都抓住了这一瞬间的缺口,但却并没有行动。她知道对方虽然语气在示弱,但其实暗处却是在向她施压。男人的话中只有一个意思:我想要那字条。 而且仅凭刚才那几句话,维莱卡就能分析出男人的性格了。组织内有大把这样的人,男多女少,都是那种沉沦在欲望中,忘记什么是‘正常’的家伙,被鲜血和欲望养成了怪物。 不过我也是怪物,维莱卡告诉自己,别想着轻易就能威胁到我。“不行。”她坚决地说。“这是我先拿到的。” 第9章 意外的强敌与命悬一线 “啊——怎么办呢?”男人边说边沿着竖井的外圈挪动脚步。“说实话,我不想跟你争。咱们想想,你顶多比我早一分钟,不,可能就几十秒,不是吗?而且,我知道你还没打开看。这不坏规矩。” “它在我手里,什么时候看是我的事。”维莱卡警惕着,也开始顺着男人移动的方向移动。她学到的技能和过往的经验提醒她和这种人高马大的对手作战时一定要拉开距离。不过,这里还是太窄了。“你难道不知道你现在的行为会付出代价?” “你不说,我不说,就没人会知道。美女,就这一次,当我欠你个人情。下次,我主动帮你找个活。”男人无比真诚的说。 真是个言行不一的家伙,维莱卡嘲讽着。他表面求她帮他,暗地却一直保持着先手的战斗姿态,随时准备搞掉她。 见没得到回应,男人便也不再啰嗦。 两人都查明了对方的第一意图。一时间,空气压抑得好像失去了流动。两人都将所有注意力集中到视线正前方的黑影上,浓浓杀意在小小的钟楼顶层喷涌而出。他们都受过最专业的训练,都能在一瞬间结束一个人的生命。 所以此时,进攻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不要暴露自己的弱点给对方。接着,不约而同地,两人同时收起枪,塞进枪托,然后拿出了近身武器。 这不是什么传统也不是规矩,只是因为他们都知道突兀响起的枪声会惊扰到周围的居民。而如果他们其中一个手欠拿起了电话,那可就不好玩了。 男人的武器是带刺指虎,套在四指上,紧握在手心,每一根锋锐的尖刺都足有三四厘米长;维莱卡手中握着的是两把匕首,短小精致,刀刃弧线完美,打磨精细,薄如纸片。她一手正握,一手反握,常年的战斗已让她练就了可以左右互搏的技巧,她也以此无数次力克强敌。 月光微露,两人的武器闪过寒光。 就在这杀意到达顶点的刹那,维莱卡那专注的脑海中却突然闪现出了一个孩子的身影。该死,她想,自己承诺过什么来的!接着,仿佛有另一个声音在对她说话,‘算了,就这一次,他知,你知,这不会伤了你的面子,最糟的结果也就是住的地方和吃的东西降档而已。 ’真的就这么简单吗?我能放了他,他能放过我吗?‘你都不想打了,他还有什么理由继续呢?’维莱卡的手松开又握紧,有一瞬间,她几乎都要被说服了。 而也就是在这一息的迟疑之间,她失去了主动。 男人先发制人,双脚踏上竖井边缘,占据中心,朝维莱卡的面门打出刺拳。维莱卡降低重心,反手举刃招架。 冷兵器霎时交错,发出无比美妙清脆却又冷酷无情的声响。 男人居高临下,不断用重拳对维莱卡发起猛烈的攻击。好在因为他脚踩危沿,下半身不是很灵活,否则拳脚相加的话,维莱卡的防御想必会在一瞬间被击破。 硬拳一发发挥出,指虎上的尖刃划破维莱卡的衣服、皮肤,擦过头皮。空拳砸到石墙上,尖刃便会深深刺入古老的砖石,发出沙哑的摩擦声。 维莱卡利用灵活的脚步和全部精力不断闪躲,因为她知道那充满力量的硬拳哪怕只有一次正中自己,这场战斗可能也就结束了。 不过她当然不是一味地只知道躲闪,她在躲闪中抓住时机,利用男人收拳的间隙挥出刀刃,深深割伤了男人的左腿。 但男人忍住了疼痛,而且用强大的力量削弱了痛感硬直,扭身一拳击中了她的肩膀。好在这拳被削弱了几分力量,否则维莱卡早已被钉在墙上,动弹不得了。 这一拳刺中,男人欲趁势压上。维莱卡绝不想给对方束缚住自己的机会,正手上撩,攻向敌人脖颈,又在男人试图防护时,调转反手的匕首,刺入了男人的手臂。 鲜血汩汩而下,男人闷声惨叫。可战局的交错往往就在一瞬,男人再次忍住疼痛,朝维莱卡脸上送去一肘,然后硬生生拔出了贯穿自己粗壮小臂的匕首。 这回轮到维莱卡尖叫了。 这一肘可能打歪了她的下巴和鼻梁。不过攻击没有停止,男人又送出一拳,虎刺刺入了她的肋骨。维莱卡绝命反击,左手狠狠抓住男人的手腕,右手猛地一割,直接让男人手臂分离。 失手的剧痛终于让男人后退两步,险些栽倒。但维莱卡也已无法站立,继续追击。剧痛让她眼冒金星,但她的意识逐渐被即将会发生的事情可能带给她的痛苦和绝望填满。对手并没有倒下,这也就意味着,他即将下达对她的处刑…… 果不其然,男人呲着血牙,发出野兽的怒吼,朝她迈了过来,然后举起完好的那一只拳头,蓄力,准备将刚刚经受的所有痛楚都发泄出来…… 就在这时,有什么事情刺激到了他,让他蓄势待发的动作猛地止住了,并且转移了他的注意力。原来是男人突然意识到有什么东西正顶在他腰上,坚硬的像一把手枪。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他再怎么快也不会快过火药的爆发。援军?他立刻向身后倾注注意力,却没发现任何有威胁的意识……只看到一个几乎融化在黑暗中,只及他腰部的渺小身形。而他也立刻注意到顶在自己腰后的不是枪口,而是一把反光的不及他指头长的小刀。 在紧接着发生的一呼一吸间,杀手本能带给他的不是胜利的庆幸,而是毫无缘由的战栗。“该死!”男人咒骂一声。 的确,不管合不合理,在那一刻,男杀手只能说出这两个字。因为就在他的注意力被吸引走的短暂一瞬,维莱卡用最后的力气一跃而起,越过竖井,不顾自己的身体失衡后可能会狠狠撞在对面的石壁上,在空中猛地挥出匕首。 刃尖嗖地一声划破空气,也无情地划过了男人的脖颈,深深嵌入脆弱的皮肤,割断了动脉和气管。 致命一击。无法呼吸的折磨是此时虚弱的身体无法承受的。男杀手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黑暗中,那黑色的液体从他的伤口和嘴中汩汩喷出。 “竟——是——”男人挣扎着发出最后的声音。 他仍想要站起来,但维莱卡用力一蹬,将后者已经失神的躯体踹入了竖井。巨大的重量从高处坠落,发出一声闷响。 楼梯的阴影中传出惊惧的抽泣声。 维莱卡颤巍巍地爬过去,看到张豪站在楼梯角,手中仍死死握着那救了她命的生日礼物。男孩的身体在颤抖,仿佛,不,是已经受到了巨大的惊吓。“死死……死了吗?”他咬着自己的舌头问,“我……我好像尿……尿尿裤子了!” 女人用染血的手搭在男孩的肩上。心想,别说你了,她自己都快尿裤子了。她差一点就死了,救她的不是运气,而是这个男孩突如其来的勇气。 维莱卡认为这时候应该称赞他,不过她已经没有任何力气了。“别去……医院……”说完,女人栽倒在血泊中。 第10章 死与生 越是文化与人口与宗教混乱的地方越容易发生冲突。这是每一个融合小国无法解决的疑难杂症。信仰不同的人聚在一起,各种各样的矛盾和口角也就在所难免。争执有大有小,流血受伤什么的就非常常见。 而又因为往往发生这种意外的受害者都不愿意去医院,所以专门负责处理这种事故的私人诊所便流行起来。 每当夜深人静,正经的店家都熄灯掩门后,私人诊所的招牌和卤素灯便从阴暗的街巷中亮起,里面不知从哪里拿到行医资格的‘医生’等着倒霉的客人上门。 戴着眼镜留着胡须的老男人是这附近唯一一家私人诊所的老板兼医生。可能是因为这附近生意少,一开始的其他几家都办到了更红火的地方。 一直到凌晨都无人打扰,他本准备提前打烊,回家陪老婆孩子,虽然她们很可能早已进入梦乡了。老男人拉下带着镂空格网的卷帘门,又关上内门,刚往屋内刚走了几步,便突然听到了砰砰的敲门声。 他皱着眉头不客气地朝外喊,“谁啊?关门了没看见吗?!” “救救她!求你,医生,救救她——”一个稚嫩的声音在门外求助着,显得绝望又无助。 “我可不是什么医生。关门了!” “求你了,别走,她……快死了……求你!” 老男人听出了这是一个孩子的呜咽,犹豫了一下,转身打开内门。透过格网,借着邻居招牌昏暗的光线,他看到了那个哭求的男孩,眼睛也继而扫向瘫靠在他身侧的伤者。老男人倒吸了一口冷气,便又关上了门。 “别——” “别叫了,小子,她死了,或者说马上就要死了。”老男人无情地说,“我救不活她。走吧!”老男人往屋内走。 他知道自己的判断没有错误。行医十几年,他已见识过各种垂死之人的神态和表情,而刚刚瞥到的伤者和之前那些人一模一样。 他们遇到这种伤势都不会接手,这已经成了这行的一种潜规则。但身后仍不停地传来砸门声,卷帘门叮当作响,男孩一遍又一遍地哀求。 “妈的,”老男人咒骂着,“今天真是倒了霉了。”他转身又走了回去。 内门又被打开,张豪的眼睛却已经哭得几乎什么都看不清了。“求求你,救救她,求求你……”他声嘶力竭地哀求着,将维莱卡只身拖到这里,几乎耗费了他全部的体力。 “我说了我救不了她!”老男人愤恨地说,但是往外递了一张纸条,上面是刚刚写下的一串数字。“打这个号码,该死得,我这相当于自己折了自己的名声。” 张豪颤抖着接过纸条,揉干眼泪。“可,可你说她就要死了。如果不现在就……” “别他妈废话了,赶紧打,他连死人都能救活!”老男人关上了门。这次是彻底关上了。 最后的希望,张豪知道,这是维莱卡最后的希望,也是他自己最后的希望。他赶紧掏出手机拨出纸条上的号码,手颤抖得还不小心按错了两次。 维莱卡面色惨白,嘴唇已毫无血色,呼吸几乎都快停止了。这一刻,张豪觉得等待的时间似乎被无限延长了,他仿佛觉得过了一个世纪,才有人接了电话。 “喂——”一个懒散的声音从话筒后传来,但男孩根本没听完,直接喊了回去,“救救她,救救她,有人说只有你能救她!求你了,求你了!” “你他娘是谁?” “我叫张豪,我父母被杀了,她救了我,我跟着她……”男孩几乎语无伦次,“现在只有她是亲人了。求你了,她受了重伤,很重,很重……身上全是血,几乎要流干了。我,我——” “救人可以,我要的很高的。”对方说。 很高?钱,对,他要钱,没错。“我们有钱,有很多,你要多少都行!”张豪颤抖地说。 “很多是多少?你能给多少?” “多少都行!”别问了,男孩急不可耐,喊着,“我这条命都给你!” 电话里沉默了一会,对方突然问,“你多大?” 这次,恐惧有一半变成了愤怒,张豪朝电话吼道,“别他娘问了!我……我多大有什么关系?快来救她!快来救她——”嘶哑的喊声估计几个街区外都听得到。 电话里又沉默了一会。再说话时,那声音突然有了精神,“在哪?” 张豪还没忘记路牌和街名,赶紧报出。“快来吧!”他再次哀求着,愤怒霎时全都没了。 “着你娘什么急,人死了?” “没,没死,她不会丢下我一个人死的!”男孩哭着说。 “那就等着。只要她没咽气,老子就能把她救活!” 电话挂断。男孩瘫坐当场,几乎不敢去看身边那一动不动的身影。 不知过了多久,一辆开着刺眼大灯的房车以夸张的速度从街角转弯过来,迎着他们驶来。男孩终于再也撑不住了。在刺耳的刹车声中,他昏厥当场。 第11章 啤酒与苏醒 再睁开眼睛时,张豪意识到自己正躺在一张沙发上,他的眼睛适应了一会头顶的光线,然后赶紧起身寻觅。他克制住陌生环境、混乱摆设,还有弥漫在空气中的刺鼻气味带给自己的恐惧,径直朝着有人影晃动的蓝色帘幕后走去。 张豪掀开帘幕的一角,探头进去,只见一个瘦削的人影在刺眼的惨白光芒下不停地忙碌着。他细长的双手在病床上时而停滞时而忽上忽下地快速运动,染血的消毒布几乎挂满了房间的每一处角落,空空的血袋也一样。他这才注意到涌进鼻腔的那种变了质的血腥气味,不由得缩回头干呕起来。 “什么也别动。”医生从里面说,简短的就好像多说一个字就是浪费时间。 张豪注意到对方的声音比想象中要年轻许多,而且看那体格看着就让人觉得有些靠不住,不过张豪知道此刻只能相信他。 他回到沙发处,坐下,但发现自己根本坐不住,于是小心走动起来。他发现这个屋子虽然不大,宽度更像一条走廊,墙上打了许多柜子,贴在柜子把手上的标签上写着的都是各种各样的医用工具,角落还蹲两个发出噪声的冰箱和消毒柜,拐角处停着一个移动担架,上面也沾着血。 担架后有一扇窗户,张豪透过窗户看到了接他们来的那辆房车。他不由得想起那夸张的转弯姿态和刺耳的噪声,只祈求对方的行医技术比开车技术要好。 大约又过了两个小时,医生才从里面走出来。他摘下口罩和兜帽,扯掉手术服,从冰箱里拿出一罐啤酒,靠倒在沙发上灌了起来。 张豪发现这位医生真的很年轻,肯定不到三十岁,脸上没有一点皱纹,只有那双眼睛下挂着深深的黑眼圈,绝对是经常熬夜造成的。他的脸和身材一样消瘦,嘴角始终挂着一副玩世不恭的笑容,衣服和裤子穿在身上都显得很松垮。 他的手异常精致——手指修长,指甲整洁——挂在瘦削的手腕上。他握着啤酒罐的手没有一丝抖动。张豪盯着他,等着他开口。 医生捏扁空酒罐,舒了口气,斜睨着男孩,说,“这下你可欠我一条命了。” 医生只让他看一眼。但这就够了。对张豪来说,看到维莱卡还活着比什么都重要。病床上呼吸面罩后的那张女人的脸仍很苍白,身上也插着各种维系生命的管子罩……地上和垃圾袋中满是染血的棉球,止血带和一次性急救用具。他从改装的手术室走出来,医生已经喝完了第二罐啤酒。 “我救治过无数在死亡线上挣扎的傻子,这种伤势我不是头一次见,不过……”医生饶有兴致地说,“这么专业的伤口我还是真是第一次遇到。” “什么专业?”张豪问。 “不管是淤青,还是穿刺伤,都显然是有意造成的。每一处都几乎致命,或者说攻击意图是要命的。”医生自顾自地说着。“而且武器很特殊,穿刺伤口几个几个连在一起。这手法跟那些大街上流氓混混胡乱殴打造成的伤可完全不在一个档次。啧啧,有意思。不想跟我说说怎么回事吗?” 男孩犹豫了一下,说,“杀手,我们遇到了杀手。” “自称杀手的人可多了去了。”医生鄙夷地说。 “专业的杀手。”男孩带着一丝倔强说,“比那些大街上的强得多得多!” “哦?”医生将信将疑地点着头,“那你的这位大姐姐是干了什么招惹到了一位煞星呢?” 男孩没急着回答,维莱卡性命的稳定也让他恢复了理智,他知道不能随便暴露她的身份。 “哼哼,随你。”医生打开了第三罐啤酒。 “谢谢。”男孩衷心的说,并朝着医生深深鞠了一躬。 不爱撒谎,真诚道谢的孩子总是招人喜欢。医生耸了耸肩。“不用谢我,小子,还是谢她自己吧。”他灌下酒水,打了一个饱嗝。“她赢了,不是吗?” 张豪听懂了医生的话。没错,这个神秘的年轻医生的确医术了得,能将伤势那么重的女人从死神手里捞出来。 但另一方面,这能得到这欣慰结果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维莱卡战胜了她的敌人。如果她输了,那么也许连男孩自己都不可能站在这里了。 …… 看到自己患者的眼皮动了动,医生便知道她的意识和肢感觉已经恢复了。 “真是命大。”他站在病床边咂舌,不无讽刺地调侃着,“你是惹了什么危险的人物啊,小姐姐?” 灯光已经调暗,维莱卡终于睁开眼睛。“我……在哪?”她虚弱地问。 “我的病床上,还能在哪?”医生说。 “你救……了我?”维莱卡干咳一声,觉得嗓子干的好像被风刮过几百年一样。 “你说呢?”医生调戏般笑着。 “谢……谢。”维莱卡说。 “别谢我。我为你关了一个星期的门,这次肯定会好好宰宰你们。”医生说。 “多少……都行。” “哈,你们真是都一样。那小子说连命都给我,你说多少都行。话说你们真的很有钱吗?有钱还能被杀手追杀?早就花钱解决杀手了吧!”医生不可置信地说。 “钱……不是……万能的。”维莱卡微张着嘴唇说。 “是的。”医生同意,但随后便皱着眉用略带责备的语气教训道,“但命只有一条。” 维莱卡缓了几口气,才又问,“他……怎样?” “你问那小子?你还有力气担心别人,呵。”医生嘲笑着,“放心,除了当天好像有点发疯了,之后都还好,没受什么太大影响,那小子心理承受能力还挺强的。” 无法动弹的女人竟是笑出了声。不过胸腔和肚子的振动拉扯到伤口,笑容很快就变成了咧嘴忍痛的痛苦表情,她挣扎着断断续续地说,“那可是……我……亲自……捡回来的……小子……”这几个字仿佛用光了全部能量,她的眼皮又开始沉了。 “再睡一觉。”医生说,“然后我可能就会赶你们走了。” 第12章 守护与约定 今天维莱卡吃了东西,虽然只是一些流食。食物是张豪从外面买食材带回旅店自己做的。维莱卡对救了自己的男孩笑了笑,想告诉她自己完好无损,马上就又会活蹦乱跳。不过男孩一直低着头,好像在故意躲着她。 “好像不太高兴啊,那小子!”年轻医生第二次拆下维莱卡裹身的绷带,开始给她的伤口消毒。就在维莱卡摇头否认时,屋内的帘子一下子被掀开,男孩突然闯了进来。维莱卡惊叫一声,急忙用被单遮挡住自己裸露的身体。 张豪无语,愤愤地喊,“你现在矜持什么呀!” 维莱卡一脸委屈,“可我……我也是女人啊!” “那你之前还当着我面脱衣服!” “可那时你才八岁……” “啊——我现在不也才九岁而已吗!” 女人不置信地抿了抿嘴,“可你现在已经开始会盯着商店里的成人杂志看了……” 男孩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结结巴巴地说,“那那那那不过是凑巧看到而已!” “现在孩子都早熟,这个时间段分泌点荷尔蒙也没……” “闭嘴,医生!”张豪喊着。 “什么?”男人瞪大了眼睛,“你忘了是谁那天求着我……” “闭嘴,变态大叔!”男孩又抢着说。 医生咬了咬牙,不知从哪掏出一根巨粗的针管,威胁着说,“臭小子,你信不信我能把这针头插进你屁股?” 张豪哆嗦了一下,半个身子躲到了帘幕后。 “还有你!”医生又转向女人,“你不怕伤风,我还想快点完事呢!赶紧!!” 维莱卡听话地放下了被单,让医生开始消毒,重新包扎。躲在门口的张豪盯着维莱卡裸露的后背。那上面到底有多少疤痕,他从没认真数过。他不由得握紧了拳头。 “话说,你到底什么事?”维莱卡疑惑地问。 张豪犹豫了片刻,终于鼓起勇气,踏前一步,坚定地说,“教我用枪,维……”他止住了,因为意识到最好不要在这里说出女人的名字。 年轻医生鄙视的哼了一声。 “你想用枪?”维莱卡惊讶地问。 张豪点了点头。“教我。” “切,没救的小子,你父母没告诉你那不是什么好东西吗!”医生指了指维莱卡后腰上的一处点状伤痕——虽然年轻,但他高超的职业素质和丰富的经验让他一眼就能分辨出子弹与刀刃留下的疤痕的区别,不客气地说,“你不知道这道是怎么弄的?还不如学学这个!”晃了晃手中的手术刀。“下次她要是再遇到这种事,就不用去麻烦别人了。” “不!”男孩执拗地说,“有人告诉我,不管是枪还是刀,危不危险都要看使用它的人和怎么使用它!”他突然理解了维莱卡在他生日那天那些举动背后的含义。 这回轮到医生愣住了,他没想到这样的话能从一个小毛孩口中说出来。他所见过的同龄孩子几乎都还在叫嚷着‘我要这个’‘我要那个’呢! 不过女人哈哈一笑,仿佛在嘲笑医生见识太少。“那你想怎么用它?”她问道。 男孩握了握拳头,说,“我要用它来保护你,你的背后!” “啊!”女人惊起,又扯了一下伤口,郁闷地说,“看来我还真是被小瞧了啊!”她虽这样说,但一直注视着男孩的眼睛。她在那里发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的信念,男孩是认真的。 如此一往无前的深情甚至让她的冰冷内心中生出了一股感动。她又想到了那天的恐怖遭遇。真是太惨了。她这种战斗方式,最怕的就是和那种力量型的敌人近身肉搏。她要多谢那时是晚上,影响了对方的视线。不过尽管如此,她最后还是靠了一个孩子拼了命的勇气才活了下来。 她吸取了一个教训:不能威胁走投无路的人。但也有一个疑问:男孩是如何鼓起勇气,走上那段阶梯的。她知道自己不可能问出来,因为男孩肯定也形容不好。那是本能,还是只是头昏脑胀的冲动?维莱卡认为也许自己要弄明白。 “好啊。”她翘了翘嘴角说,下定决心说,“我就教你!” “喂,喂,你这是……” “闭嘴,大夫。”女人一直盯着男孩,不客气地说,“不过你得做好准备,一旦拿上它,也许就永远都放不下了。一旦你需要靠它才能获得所谓的安全,那么这个世界对你来说就会充满危险!” “有人告诉我,没有什么事是绝对的。”男孩说。 听到男孩用自己说过的话反击自己,维莱卡气的直咬牙,转头问身边的医生,“你有孩子吗?” “没,不过亲戚倒是有几个。”医生不耐烦地回应道。 “那你有想揍他们一顿的时候吗?” “当然有,有时候巴不得把他们屁股打烂!” “啊,我现在可是深有同感。”维莱卡磨着牙槽,故意生气状握起拳头。男孩一溜烟跑了出去。 年轻医生给维莱卡缠上了绷带,就在他收拾医疗废物时,突然沉声问说,“带这么小的孩子见识你的地狱,太不人道了啊,女士。” 维莱卡无声摇了摇头,随即露出骄傲的笑容。“地狱?他早就见过了啊!” 医生沉默,然后说,“一群疯子。” “啊,疯子,没错。可这个世界本来就是疯狂的啊!” 临走时,维莱卡将一杆枪顶到了男医生的脑袋上做为送别礼物,她扳下击锤。 不过男医生显然也见过世面,毫不畏惧,反而有些不耐烦地喊着,“有话就说!” “你看了我的身体。”维莱卡说。 “放屁,要不是把你脱光,我怎么知道你还有没有别的致命伤!” “理由的确说得过去,但你还是看完了。而且你也猜到了我的身份。”维莱卡的语气越来越阴森。 “所以呢?你还要以身相许不成?!”医生嘲讽着。 “不,我要杀了你。”维莱卡面无表情地说。“道上的规矩。” 男人愣了一下,听到‘规矩’这个词,才终于露出了一丝恐惧。“喂,你他娘是穿越过来的吗?我可没听说过这种规矩!你放心,我们圈子也有规矩,绝不会透露任何伤者的信息。你来我这里被救了一回,就相当于从地狱中走了一圈,不会留下任何信息。不过,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说了,我要杀了你。”女人回应道,然后了扣动扳机。 击锤瞬间归位,敲击撞针,发出清脆的声响。男人的身体抖了一下,脚差点没站稳。 “你他奶奶——” “两清了。”维莱卡狡猾地说,“一命换一命,那小子不再欠你了。” 男人又愣了许久,然后喊着,“你们爱他妈怎样就怎样,好吧?赶紧滚!” 维莱卡却并不着急,反而问,“你医术真的可以。” “我没听错吧?老子可刚把一具尸体救起来!”医生愤愤地说。 “什么都能治?” “只要没死!” “嗯,不错。如果有机会,我肯定还会来找你的。”维莱卡转身离开,走了两步又停下,站在原地说,“谢谢你救我一命,医生。我知道钱什么的都无所谓,所以我可以帮你做一件事,就当为了报答。” “什么事?”医生不解地问。 “你知道我是干什么的。”女人冷冷地说,“说个名字,我可以帮你办。” “哦。”男人冷笑,露出一脸高傲的表情。“老子可是医生,你他娘给我记住,如果我真的要人死,他也要死在我的手术台上,而不是你的枪下,懂吗?” 维莱卡欣赏地回望一眼,终于离开了。 第13章 重生与险些错过的任务 重获新生的维莱卡简直像疯了一样。 她巴不得自己有十几个分身,一个去吃大餐,一个去看比赛,一个去做spa,一个去赌场输钱,一个回酒店的大床睡觉为其他分身补充体力…… 不过现实是,即使她真的有那么多分身,每一个旁边也都紧紧跟着一个早已化身成复读机的男孩,在她耳边一遍遍捣鼓着医生的叮嘱:不能吃刺激食物,不能过度娱乐、过度运动,尽量多休息,伤口不能外露,近期内最好不要沾水,定期要去诊所消毒,重新更换纱布,按时吃药…… 为了不让这层茧堵住自己的耳朵,维莱卡从书店和网上买了大把大把关于枪械知识的杂志,然后一股脑扔到男孩面前。 “枪可不止只有一种,既然你决定了要使用它们,就必须要先了解它们。”她正经地说,“迄今为止,世界上已诞生出上千上万种枪械。它们有的埋尘于历史之中,有的经过无数次升级换代至今仍被现役部队所用,每一种都不尽相同。你要是以为这只是像炒菜做饭那么简单可就太天真了。一但你握上它,就等同于打开了一扇门,会接触到另一个世界。如果你之前只看过,那就像在沙滩上散步。现在,你要做的就是跃入深潭。你——”维莱卡惊讶地发现,在她絮絮叨叨的时候,男孩已经开始无比认真仔细地阅读起那些图片和文字了,而且似乎完全沉溺其中。 “看,维莱卡!”没一会,男孩突然把一本杂志举了起来,指着其中一个几近真实的枪械图片自信地说,“这是你用的那把!” 的确是。好眼力,小子,维莱卡不禁称赞。不过……她还是一拳砸到男孩的脑袋顶上,“好好听人说话啊!” 男孩的确从父母那里继承了优秀的记忆力与向着探究未知探索的热情,但面对如此纷繁复杂的全新世界时,这些初露苗头的天赋也仍是有些捉襟见肘。 “笨蛋!”维莱卡一边吃着冰淇淋一边训话,“谁让你都记住了?这些武器有一半还在使用就已经不错了。而且,不同的国家,军队和治安部队配备武器都不同。有些地方甚至只会用电枪、麻醉和空包弹……比如这里,警察基本上用的都是电击枪,只有特种部队的武器中才装配实弹。所以如果我的……某些任务并不危险,就会在防弹衣外套上防电服。而如果在那些给警察配备致命火力武器的地方,那就必须坚决避免交火……啊咧?我告诉你这些干什么?!快点忘掉,臭小子!”女人开始用力摇晃张豪的脑袋,然后问,“忘掉了吗?” 男孩摇了摇头,愣愣地说,“都记住了。”而且他理解得更深,那就是武器配备和战术要因地而异、因人而异,更要因任务而异。 “唉,你父母把你生这么聪明干什么啊!”维莱卡不由得感叹道。 张豪只是傻笑。他突然发现自己已经能够坦然面对父母的死了。 既然已经开始了,那就开始吧! 于是,当维莱卡躺在床上休息的时候,就会叨叨的向张豪讲述她过去是如何完成那些暗杀任务的。当然,她不会特意去描述那些血腥残忍的场面,而是将重点放在头脑的思考和应对上:地形的考察,突发事件的处理,以及逃跑路线的选择。 她说,“虽然现在个人防卫做得越来越高级,什么特战部队的保安,还有各种高科技的侦查设备……但刺客的手段也在进步:特制武器,多维入侵……甚至据她听说,有的地方正在设计一种贴身的高强度的,颇具韧性的战斗服——一种强大的辅助作战工具。而且还是听说,世界政府的研发部正在开发一种……” 然后她打起了呼噜。 张豪却早已习惯这种碎片式的学习方式,他一般都会把维莱卡说过的话在脑子里重新过一遍,然后翻译成自己的理解和语言,再记下来。 一天,张豪在整理杂乱的房间时,偶然在维莱卡的一堆证件中发现了一张染血的字条。他愣了愣,看了看上面的内容,惊叫一声。“糟糕!” 几乎已经痊愈的维莱卡泡在偌大的浴缸中享受自己半个多月以来的第一次热水澡。她一边哼着不成调的曲子,一边抚摸自己的淡黄色皮肤。她早就忘了自己还羞涩懵懂时的皮肤是如何光滑美丽了。如今,这上面只留下了大大小小的疤痕。 岁月无情,同时雕磨人的心灵和躯体。有时这里一刀,有时那里一刀。可她才有多老呢?跟她同龄的女孩子,现在或者还在学校,或者初入职场,仅此而已。可她却觉得自己已经步入中年了,和那些三四十岁的男女一样,阅尽了人世百态,要么在理解中求存,要么在抗争中求生…… 热水泡的她有点头晕,她从水中坐了起来,拿过一面镜子,从中观察着自己肩膀和肋下的伤口。那年轻医生医术果然高明,伤口缝合得如机器般精准,留下的细小疤痕甚至带着艺术般的美感…… “维莱卡!”张豪砰得一声撞开浴室大门,闯进云雾缭绕的‘私人领地’。 “干……干什么?!”女人赶紧钻入水中,只将脑袋露在外面。“没看我正在洗澡呢吗!!” “不好!”这次张豪倒没什么羞愧的反应,反而上前几步,伸出了一只手。 维莱卡迷迷糊糊朝男孩手中瞧去,终于看清了那张近在眼前的字条。她的表情立刻僵住了。“不好!”女人也惊叫一声,然后从浴缸中呼啦一下站了起来。 飞溅起的水花冲散薄雾,流到张豪脚边。看到一具成熟女性的胴体赤裸地展现在自己眼前,男孩做的第一件事是发出了一声虚弱的尖叫。 维莱卡几乎顾不上穿衣服,直接拽着浴巾冲了出去,拿起电话就拨了一个号码,然后坐等在电脑前等待。不到五分钟,也是漫长的五分钟,维莱卡的邮箱收到了一封电邮。 “啊,lucky!”她阅读完后,长叹一声,瘫倒在床上。张豪靠近电脑,看到了一张带着日期和地点的表格。 “这是组织里的黑客黑到的目标出行日程表。”维莱卡若有所思地解释道,“仔细看看,这几天他有出门,一次是私人宴会,一次是跨国商谈。” “可为什么你说幸运?”张豪问。 “你想想啊!”维莱卡狡黠地说,“如果你想抓兔子,最怕什么?” “最怕……”张豪答不出来。 “当然最怕它在钻进窝里不出来啊!” 第14章 探点与猎鹬者 接下来几天,女人又打了几个电话,预购必要的武器,然后带着张豪出门探点。 她先考虑在私人宴会上动手。 当张豪了解到探点的全部过程后,他便明白维莱卡为何要让他仔细观察这个世界了。在可能会危及性命的行动前,任何微小的事件都值得注意与探查。因为微小之事所产生的难以察觉的波动,最终可能会让细小的波纹变成滔天巨浪。 相比之下,防微杜渐的资本可能只是最简单的一瞥与一句问话。收益与成本存在着肉眼可见的巨大差异,但往往,世人却不懂得如何将其转化为自己的优势——这便是普通人与超越他们的精英之间的差距。 他们几次到举办宴会的那家餐厅吃饭,男孩跟在女人身后,看她看向何处,看她问询何事;思她所思,想她所想……饭桌上,维莱卡皱着眉头,略带不爽地嘎巴着嘴。这个张豪可不会学。 “不容易?”张豪小声问。 “啊,是啊。”维莱卡无精打采地说,“街道太宽,不容易堵车,方便目标逃跑。” “这里呢?” “这里?”女人转了转眼睛,反而问男孩,“如果是你,你会选择怎么下手?” 张豪一愣,没想到女人会这么问他。这是个考验,男孩想,也许是,也许也不是。不过不影响他试一试。 “也许……我们要先找到他们在哪个房间开宴会。” “并不是哪个房间,他们要租下这里,这个楼层,全部。”维莱卡食指一转,意思很明显。 这里可是能装下两百多人!张豪想。这就出现了两种情况,他现学现卖,说,“人群能够提供庇护,却也可能藏着能发现你的眼睛……” 维莱卡狡黠一笑,抿了口红酒,“继续。” “也许我们可以想办法混进这里。”张豪接着说。 “可能性之一。不过扮演自己是不可能的,到时候露头的可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服务人员肯定都是精心挑选的。如果你想假扮某人的话,那么就要另冒一层风险。”维莱卡犹豫了一下,接着说,“记住,这一行的计算标准,不是+号,而是x号。每当风险多一层,整个任务的危险指数就会上升一倍。所以,你要扮演谁呢?” 张豪思索着,服务生是最可能接近目标的对象,不过按照维莱卡的说法,这里的所有服务人员都会经过严格的审查。他又看了看街道对面,那是一栋健身会所,宴会时间内肯定一直都有人在。 也许上面的露天顶台可以……不行,保镖肯定会在那里安插人手的,因为距离很近,任何人都知道那里是最可能的狙击地点……啊,张豪放弃了,他耸了耸肩,表示自己脑细胞不够用了。 “放弃了?” “我想不到什么办法了,维莱卡。”总不能炸掉这里吧! “那就走吧,饭也吃完了。”维莱卡直接起身。 “走?我们不再……” “记住。”她伸出一根指头,张豪知道这是女人准备教学的标准手势。“一旦你认为这有风险,经过熟虑后却还是找不到突破点,那就果断放弃。”她又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人们经常会说要相信直觉,不过更多的时候,你要相信这里。” 于是他们把目光转向了下一场国际会议。会谈的地点选在城市中一栋最高的观景建筑的顶层平台上。这座建筑高450多米,地上有90余层,是这座城市的绝对性地标。 而且,不同高度的多面阳台上设有好几个小型飞行器停机坪,方便一些喜欢高调的富翁显示自己的财力。建筑的主体是一所环球金融中心,其余被商场,500强公司的办公楼和豪华酒店占满。90层以上都是观景层。 “酒店?”维莱卡饶有兴致地摸了摸下巴,说:“何不去住一晚呢?” 于是她们登记入住。酒店最高88层,不过已经住满了,维莱卡只好选了第87层。虽然差了一层让维莱卡很不爽,不过倒是丝毫不影响男孩观赏这座城市的景致。当张豪扑到窗前的那一刻,他惊呆了。他从没在这么高的地方俯视过什么东西,更何况是一座城市。 街道巷子变成了拼图中的线条,人群与车辆小如爬虫。夜晚时,灯光遥如天上繁星,车辆飞速在宽敞的大道上穿行,划出一道道橙黄色的轨迹。他们还去最高的中餐厅吃了晚饭。维莱卡顺便在80层的游泳池中教会了张豪游泳,只不过教学方式有点暴力。 不过最上面的观景平台已经禁止普通人进入了,只能看到大量的服务人员陆续出入,提前好几天精心布置上面的会场。 一公里内没有任何建筑物能‘够得着’最上层的会议平台,这就意味着近距离狙击也要排除在外。 “那就是没办法了?”张豪绝望地说。 不过维莱卡突然指着远处一个亮丽的如插入山丘的戒指般的发光建筑问,“那是什么?” “去看看不就知道喽!”男孩说。 于是他们打车赶了过去。结果让人目瞪口呆,那戒指般的建筑竟然是一座摩天轮。 经了解两人才知道,这种摩天轮叫做无辐式摩天轮。和传统的绕轴转动的摩天轮不同,无辐式中间没有任何支撑,因为它本身并不转动,转动的只是沿轨道旋转的观景舱。 建立之初的目的就是要成为新的观景地标,于是为了赶上金融中心的高度,特意将它建在了一座山丘上。山丘的高度加上摩天轮的直径,让观景舱最高能到达的高度刚好超过了经融中心最上层的平台一点。 略加思索,维莱卡终于露出侥幸的笑容。“真是天无绝人之路。”于是她急忙在电话中更换了武器。 …… 快递到了,是武器。在郊外一座废弃的厂房中,一辆送餐车缓缓驶入地下车库。两个戴着墨镜的黑衣男人从车里搬出了一个细长的箱子。 “收货吧,女士。”一个胖男人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了安装在车顶上的小型探照灯。 维莱卡从黑暗中走入光圈,站到箱子前。另一个瘦男人啪啪啪几声拨开锁扣,打开了箱子。包裹在厚厚防撞层中的是闪着完美金属光泽,被拆分成几部分的狙击枪的枪体和配件。 瘦男人摘下墨镜,拿出一张清单,对照了起来,“主枪身——m200改,手动单发;浮动枪管、可调枪托与托腮架、枪背带与可折叠三脚架;全套的cheytac lrrs远射程步枪系统,有战术电脑,可缩放高倍镜,风力\\温度\\气压传感器——保证在3千米内小于1moa的精度,具体是多少厘米你自己算,我可不是专家;再有就是特殊定制的子弹……ok,一件不少,这估计是现在最强的远程狙击配置了,女士。” “啊,是啊,价格也不菲,光是几天的租金,就得让我接下来每天都喝西北风了。”维莱卡抱怨着。 “唉!切好肉不就得用好刀吗!上面说钱不着急,准时付上就行,任务还是首要的。那么好了,交接完毕,什么时候退货再打电话。”瘦男人转身上车,然后突然探出头来,“哦,对了。听说你灭了冲撞者?” 这名字的确和他的性格一样。“啊,他不该惹老娘的。”组织的消息还真是灵通。 “恩,没什么大事。”瘦男人平淡地说,就好像不过是在聊家常一样。“肯定是他违反规矩在先。那家伙之前因为抢赌场的事都已经被警告一次了。这就是‘人找死,天没法’。我不过想提醒你,他还有个弟弟。” “哦,是吗。”维莱卡漫不经心的回应。 “放心,本条不收费,猎鹬者。”说完,两人开车走了。 待到轮胎声彻底消失,张豪才从黑暗中走出来。“没事吧?”他想问的是那个‘弟弟’。 “当然没事,臭小子,赶紧过来看看这个!”说罢,维莱卡打开手电,朝箱子里晃了晃。 张豪几乎是跳了过去。他早就迫不及待了,此时盯着那些仿佛另一个次元的合金配件,两眼放光。这些东西远比照片中要帅气得多。“没有消音器吗?”他看了一会问。 “不需要。”维莱卡又伸出一根指头。“子弹初速为数倍音速,会产生激波噪音,那是消音器也遮盖不了的。而且软质材料的消音器会影响初速度和轴向转速,对于远程狙击来说,一丁点的速度影响都会对弹着点的精度造成偏差……在狙击作战模式中,精度与时机才是关键。” 虽然有一半没听懂,但张豪还是猛点着头应付。待到维莱卡将配件一个个包好,装进他们自带的背包中,张豪才问,“刚他说那个‘猎鹬者’是什么意思?” “嘻嘻。”维莱卡狡诈一笑。“待会再告诉你。” 第15章 摩天轮与狙击 无辐式摩天轮总共有21个舱体。维莱卡用手机当表秒,又带着张豪坐了少说有三遍,精确计算出了一个观景舱绕轮一周的时间为25分钟,偏差不过一秒。 “那么算一下吧,小子,后一个观景舱要多长时间会到达前一个舱当时的位置?” “恩——”张豪憋着劲思考着。但是…… “换个问法!”维莱卡不耐烦地说,“从1号舱体到最顶部开始数,2号舱体多久后会到达顶部?” “恩——”张豪穷尽脑汁,掰出了十个手指头,还想将脚趾头也用上,可最后还是放弃了.“抱歉。” “抱歉?” “维莱卡,我小学没毕业。”张豪委屈地说。 “啊?!”维莱卡如梦初醒般将手指插进自己的头发,叹气道,“又多了一个麻烦。真麻烦啊!” “麻……烦?很麻烦吗?” “还得教你算数!还有写字!!对,你现在估计一篇文章都不一定能读下来……还有什么……天啊!” “可我不想上学!”张豪喊着。 “谁说让你上学了?不是还有家教呢吗!”维莱卡说。 “维莱卡不能自己教我吗?” “我?我连小学都没上过!”维莱卡吼着。 “啊?”这回轮到张豪吃惊了,“那你怎么会……” “老娘自学成才。”她骄傲的指了指自己,然后问,“除法学了吗?” 张豪摇了摇头。 “好吧,我认输了。”维莱卡沮丧地说。然后掏出手机点开了计算器,自言自语道,“二十个舱体,就是二十个格子。过二十个格子二十五分钟,那么一个格子就是——1分……15秒。记住了!” “恩,记住了。”张豪点头。 “也就是说,我们要在这个时间内完成发现目标、锁定目标、计算着弹点,然后命中目标等一系列……操作。” “距离呢?”张豪问。 “距离大致确认过了,有3公里。不过还要再精确一点,可以说,再精确都不为过。”维莱卡反复确认着。 “恩,时机是关键。”张豪借用维莱卡之前说过的话。“还有精准。” “没错,聪明的笨小子。” 之后的一天,维莱卡租车带着张豪跑到几百公里外的远郊,进行校准射击。她让张豪带着通讯器,站到三公里外的靶位上。他们昨晚已经反复确认过直线距离,最终精准到3723.2米。 “太远了,维莱卡,历史上还没有从这么远击中目标的记录!” “那创造一个不就完了?”维莱卡一脸不屑地说。 “有这么简单吗?” “可一点都不简单。”女人嘟囔着嘴。 “那你为什么不紧张?”男孩自讨没趣地问。 “我紧张个屁,我现在最希望的是‘他’别紧张。我现在祈祷他能早早起床,不被任何事耽误,准时到达会场,然后老实地坐在位置上接着我的子弹!” 天啊——“狙击手都是这样的吗?”张豪大惊失色。 “才不是。”维莱卡低声说,“但你想让我在这么远的距离击中移动靶,还是直接让我放弃吧!” “哦。”张豪想,也许这次任务比预想中的要难。 维莱卡一遍又一遍校准准星与弹着点的偏差,同时记录着不同风速造成的影响。练习到只剩三发子弹时,她才叫停。 “为什么是三发?”张豪不解地问。 “一发给敌人,第二发也是给敌人。如果都没中,第三发干脆就给自己了……” “啊?” “开——玩——笑——啦!”女人拉长声音说。 …… 目标参与国际会议当天,维莱卡与张豪一早就到了摩天轮观景区。观景台的大屏幕上也播放着这次国际会议的画面。参会大佬一个个入场,走过记者群的闪光灯。当目标出现在屏幕中时,维莱卡和张豪走进了观景舱。 也许是时间尚早,来乘坐的人并不多。不过像他们这样一个人背着一个大包的游客却寥寥无几。维莱卡包下了一整个观景舱,所以舱里只坐了他们两个人。 “你也要去吗?”维莱卡说。 “当然。”张豪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维莱卡一上观景舱,就用电磁工具破坏了舱体的密码门,然后等着舱体旋转到顶部,推开门,小心蹦了下去。“快点!” 男孩也不管三七二十一,顺着阶梯滑了下去,落到了钢箱上。因为初速度很慢,所以惯性并不大;加上摩天轮几近150米的直径,最上方站两个人并不困难。 “1分15秒。”维莱卡自己提醒自己,然后立刻开始组装枪械。一旁的张豪一边发抖,一边拿出高倍望远镜寻找目标。 “慢慢就适应了,谁都会抖,都会恐惧。重要的不是看谁能控制它,而是谁能利用它。”维莱卡说。 虽然仍是半懂不懂,不过张豪还是觉得自己慢慢冷静了下来。杂念被驱除,他也慢慢忘记了自己正站在什么地方。不过他仍记着时间。 到下一个观光舱驶来时,他没找到目标。两人急忙离开轨道,紧紧挨在一起相互支撑,躲过观景舱。“如果掉下去怎么办?”张豪紧张地问。 “抓住一切能抓住的东西。”女人说。 “那如果没抓住呢?” “你知道吗?坠落是最不痛苦的死法。” 张豪知道维莱卡这是在安慰他。 第二个1分15秒。维莱卡组装完了狙击枪,开始观察战术电脑和传感器提供的数值,以确定射击时的准星位置。30秒后,张豪发现了目标。他利用这几天维莱卡传授的高倍望远镜的报点技巧,读出了目标的偏角,“东……偏北……3度。” 维莱卡缓缓挪动狙击枪,没一会就锁定了目标。“漂亮。”虽然的确漂亮,不过此时目标仍在移动,和不同的参会者打招呼,没事还要和女秘书说说私话。 “该死的,他的屁股长刺了吗!”维莱卡抱怨着。第二个观景舱缓缓驶过。 第三个1分15秒。由于是跪姿射击,维莱卡入位很快,第一时间就又锁定了目标。这次,目标终于坐了下来,不过一直在侧头和旁边的人说话。 张豪刚想说什么,维莱卡便提前说了一句,“仔细看着,小子。” 就是什么也别说,张豪点了点头。 维莱卡顶死枪托,贴近瞄准镜,调整呼吸,异常专注,就仿佛整个世界都不在了一样。观景舱驶过20秒。张豪一边观察目标,一边瞥着维莱卡。目标终于不动了,直挺挺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好机会,张豪想,如果此时扣动扳机……目标突然又动了,回头叫了他的秘书。张豪浑身一颤,心想如果维莱卡刚才真的扣动了扳机,那这次任务就可以宣布失败了。 “6秒。”维莱卡轻声说。 张豪知道这是女人在提醒自己。6秒是时间差。从扣动扳机,到子弹飞到目标位置需要5秒钟的时间,子弹速度会降低到300米每秒。他再次让自己冷静。舱体驶过40秒。这一次,张豪终于重新专注起来。 他开始不去想目标何时会静止,何时会移动,反而感受风,感受摩天轮的震动,感受自己的心跳。随着他感受到周围的一切之后,那一切同时消失了。他只感受到自己。 目标站了起来,与会者一同站了起来。舱体驶过60秒。张豪的专注只持续了10秒,便又被金属‘吱嘎’的声音打乱。下一台观光舱正缓缓接近,他几乎认为自己听到了里面乘客雀跃的呼喊声。 维莱卡,他在心中呼喊,快,维莱卡! 但维莱卡一动不动。 观光舱越来越近。等下一轮吧,维莱卡!张豪想尖叫。支撑舱体的支架就要撞到他们了,张豪都已经不得不站起来了。 不行了。“维莱卡——”他终于忍不住喊了出来。 维莱卡扣动了扳机。 子弹破空而出,发出一声巨响。观光舱挤到了维莱卡的后脚,让她失去了重心,整个人悬在了钢箱边缘,大半只脚已经踏了出去。就在她身体重心即将探出钢箱外,眼看就要回天乏术时,男孩从她身后猛地一拽,将女人从死亡边缘又拉了回来。 “漂……漂亮。”维莱卡哆哆嗦嗦地转头说。而男孩的脸早已惊得面无血色。 第16章 战斗机器与家庭教师 一家人正在观光舱中欣赏整座城市和身后山岳间的美景,突然听到近处传来一声巨大的声响,就好像什么东西爆炸了一样。她们惊呼,第一时间认为摩天轮出了什么问题,有零件掉出来了。 但提心吊胆了一会儿,摩天轮仍在平稳旋转,便松了口气。不过下一秒,突然传来的敲门声却吓得一家人差点从座椅上蹦起来。 “谁……谁谁?”没等当家男人反应过来,一高一矮两个人影便哐的一声拉开门挤了进来,是一个女人和一个男孩。 一家子从大人到小孩无不目瞪口呆。“你……你们——”母亲声音颤抖,眼神中带着无比的震惊,死死抱着自己的孩子。 “啊,别紧张。”维莱卡找了一个空位坐下,随意地说,“我们那个舱体坏了,借你们这个下去。” “啊——”一家人同时有默契地点了点头。 当他们下来时,游乐场的大屏幕前聚满了不知所措的人群。不过相比他们,屏幕中那些跑来跑去身影才是真正显得更加惊慌。几秒种后,一个脸上沾着血迹,满脸煞白的安保人员跑了过来,关闭了最后的摄影机。他留给观众的最后印象是一脸的绝望。 猎鹬者,后来男孩知道,这是狙击手这个名字的由来。 于是,一个人的死亡变成了金钱,金钱又转成了数字。数字驱动物质消耗,再次流入社会,养活那些拼命生活,拼命挣扎的人。 这便是男孩九岁以后经历的世界。 …… 一天,当维莱卡在看电视的时候,突然被一则新闻吸引了。不过抓住她的不是趣闻,而是愤怒。国际频道今天一天都被世界政府的消息占据。 此时,电视里面正在举行一个发布会。仪式带着准商业的气息,维莱卡不用猜就知道,肯定是那群疯狂的科学家又研发出了一款模样古怪的作战机器。 摄像机扫过世界政府总部的擎天大厦,最后回到展台上一个被红布遮挡的物体前。台下,成群的记者拿着手中的相机焦急地等待着。主管人耐心讲述他带领的团队对这一款新型作战机器的卓越贡献。他夸耀说这绝对会是一款划时代的研发,将改变世界——他还谨慎地提醒,也许会是战争的格局。 主管人似乎可以讲一下午,不过官方可不会允许他这么做。得到示意后,主管人又讲了几句挽回面子的话,然后走到红布前,夸张地将其掀开。维莱卡吃了一惊。而当那东西行动起来的时候,她更是坐不住了。 “喂,喂,这还得了!” 展示出的东西是一款全新的作战机器。他们管它叫仿生物型战斗机器。屏幕上,它在看台上正展现着惊人的性能…… 张豪本在厨房刷洗碗筷,听到维莱卡的惊呼声便立刻跑了过来。当他看到屏幕的一瞬,顿时怔住了,手中的餐盘砸到地板上,摔的粉碎。维莱卡不解地望向张豪,只见男孩脸上布满了惊慌和恐惧。 “维莱卡……”男孩颤抖地说,“我……我又……” 维莱卡懂了。男孩是坚强的,但如果现在还有什么事能让他露出如此表情,那么就一定和那晚的灾难有关。她赶紧将男孩揽入怀中,温柔地说,“想起那天的事了?” 张豪呜咽起来。“那个影子,一个影子……它杀了他们!” 维莱卡顺着张豪惊惧的目光瞧去,他在说那个机器。维莱卡再次皱起眉头,她的确知道在男孩的心中,模糊的认为是一个机器杀死了他的父母。一台冷血的,受人操控的机器。“你确定吗?”她不带任何感情地质问。 张豪听到女人的声音,也开始慢慢冷静下来,控制情绪这一点他倒是学的很快。然后他一点点,就像一个入室的窃贼一样,将自己心中藏匿的秘密小心挖了出来。 “那晚很黑,客厅中只有一台电脑的屏幕亮着。我听到了什么声音,从楼梯走下来。看到了那个影子……我跑,它追……我从二楼的窗户跃下,它又追上来;然后它用枪指着我,拿起,又放下……它叫我……跑——” “他叫你跑?”维莱卡惊讶。 男孩点了点头。 “可你知道机器是什么吗?”维莱卡摇着男孩说,“它们就是完全服从命令的士兵。即使现在,它们虽然拥有了思考判断的智能,但却没有拒绝命令的智慧。如果它本能杀了你,却让你‘跑’,那它就绝对不是机器,不管外表有多么像!” “那是有人……” “停下,小子。”她又伸出一根手指。“记住,凡是能说的,就要说清楚;凡是不能说的,就必须保持沉默。如果你想确认一件事,就要有能完全了解、质疑它的能力和证据。懂吗?”她在心底叹了口气,现在还太早,小子,原谅我。 男孩点了点头,这次他听懂了。他咽下泪水,说,“我去收拾盘子。不过,维莱卡,很麻烦吗?” “啊,麻烦极了。想想,如果以后每个目标身边都有个这东西,那我们就不用吃饭了!”如果这些家伙出现在战场上,那人命就更不值钱了,女人没说出这段话。 …… 随后,为了继续巩固自己的霸权地位,世界政府向加盟国开放了仿生物型战斗机器的制造权限,并向其提供必要的信息与数据——保留了核心神经网的技术垄断。为了阻止科技断层,为了保护自身的安全,对战斗机器的研发终于明火执仗地从幕后走到了台前。 而有信息差,就意味有窃取、利用和敲诈。一场阴谋与阳谋的混乱较量也就此在深色的大地上铺开。 人类,似乎又朝着那‘毁灭自己’的预言迈了一步。 …… 维莱卡没忘记之前的‘麻烦’。接下来,她们游历一个新地方的,第一件事是住进豪华酒店;第二件是吃一顿上等美食;第三件是去最好的水疗馆做一次全身按摩;第四件是去疯狂购物;第五件便是去给张豪找一位家庭教师。 当然,有时这也会被排在第六件。 “我要你给他讲有用的东西!”维莱卡总是如是要求。 “有用的?怎么个有用法?” “那种学校里能学到的,但不是为了应付考试,而是对实际生活有用的知识。” 这个要求难倒了几乎所有家庭教师,因为他们只会讲那些应付考试的内容。不过有一个大张豪十岁的大学生勇敢地试图接受这个挑战。 她挑灯熬夜,花了两天晚上试着总结了小学到初中的部分知识点,并在第三天,将整理出的资料放到了维莱卡酒店的茶几上。 维莱卡略览了一遍,然后满意地点了点头。“就是你了,小姑娘。不过,带着这些东西旅游可不方便。” “你有邮箱吗,女士?”女孩迫不及待地说,“我可以把这些东西做成课件,每周发给你们,每天……也行!” “完美,我就喜欢你这种主动的女孩。”维莱卡打趣地说。她提前支付了大学生一大笔钱,让女孩一直坚持总结到高中毕业。女孩惊讶得不知所措,并发誓自己一定会信守承诺。 第17章 马戏团与火红的女孩 维莱卡从不坐飞机。去远处,就是渡轮;如果陆上能到,就走铁路。他们登上一个又一个港口,迈下一座又一座站台。 她们这次来凤凰镇只是因为维莱卡想看这里的马戏团表演——一个闻名遐迩的全世界最着名的马戏团。凤凰镇在特奥尔公国的西北角。公国被内陆包围,面积虽然不大,却拥有世界上数一数二的原晶存储量。 聪明的执政人以此讨好世界政府,得到了更多的特殊利益,一个世界第二大机器生产工厂就此在这片土地上。 马戏的确很好看,惊险刺激的表演和动作让张豪目瞪口呆,时而惊呼时而畏缩。一对亲昵的情侣在她们旁边窃声嬉笑,不过这丝毫没影响张豪欣赏前排那一抹艳丽的红发。 那一头长发属于一个和张豪差不多大的女孩,它在中场休息期间吸引了张豪大部分注意力,因为他从没见过比落日夕阳还要美丽的头发。 “青春期了哈!”维莱卡斜睨着眼睛调侃着。张豪则回了她一个大大的白眼。 落日西下,张豪跟着维莱卡沿着曲折的乡路赶往站台。他又见到了那头如火的长发。 “她妈妈一定是个美人。”维莱卡说。 也许维莱卡猜的对,不过张豪注意的是另一件事:女孩此时没有跟着带她来的爸爸,反而有几个鬼鬼祟祟的陌生人不怀好意地跟着她。 那些大个子围着她,装作无所谓的样子,但其实控制住了她。这里人很多,而巷子比人还多。他们完全可以利用女孩的惊慌和恐惧,让她悄无声息地消失。 “维莱卡……”张豪急忙掐了掐女人的手。 “啊,想英雄救美?”维莱卡露出一副早已洞悉一切的表情。“光你那把小刀可不够用,拿上这个。”她偷偷塞给张豪另一把冰冷沉重的武器。“不到万不得已……” “我不会用的。”张豪坚决地说。 …… “爸爸在这?”红发女孩颤巍巍地说,“他在这吗?” “啊,就在里面,我刚还看到他了。”一个染着银白头发,戴着眼镜的男人用猥琐的声音欺骗说。 等女孩走进深巷,远离人群后,她才意识到了危险,但可惜想尖叫已经晚了,有一个人冲上来用胶布堵住了她的嘴。几人推搡着将女孩围了起来。 “喂——”一个声音从他们身后的巷子里传来,略显稚嫩却带着意外的冰冷。“把你们的臭手拿开!” 几个男人吓了一跳,但当他们回头发现警告他们的竟然只是一个屁大点男孩时,脸上便又露出了原本的凶狠表情。“滚,臭小子,小心我割了你!”一个营养不良拴着鼻环的男人直接掏出了一把水果刀,拿在手里杂戏般甩动。 “嘿,别放过他,这小子随时可能去叫警察!” 鼻环男可能在这些人中是必须执行命令的小弟,听完话便朝张豪走了过去。张豪叹了口气,自然地掏出了手枪。他学着维莱卡的样子据着枪,将漆黑的枪口对准敌人,微调准星。比他的手大了两圈的枪体异常沉重,他甚至怀疑自己是否能坚持到解决这件事。 “喂,喂!”拿刀的鼻环男吃惊地举起了手,连退了好几步。“别他妈开玩笑,一个孩子都有这东西的吗?”其他几个人也都被吓住了,一时间谁也不敢动。 “操!”眼镜男似乎很快战胜了自己的恐惧,迈着大步走了上来,一边鄙视自己的同伴,“孬货,被个屁孩拿个玩具枪就给吓到了?”他一步步接近张豪,威胁道,“听着,小子,这里可他妈没有摄像头,信不信老子宰了你!” “你再走近一步!”张豪在语气上丝毫不让。 “滚你妈的!”似乎被男孩的话激怒了,眼镜男突然发了疯一样挥起匕首朝张豪冲了过来。 “你说的没错,这里没有摄像头。”张豪摒弃杂念,稳住手腕,扣动了扳机。 这个姿势维莱卡已经教他练习过无数次了,他也对着各种东西射击过。虽然接触目标的只是子弹,但他现在也似乎能感受到击中目标时的那种感觉了。所以即使张豪仍不专业的在开枪的瞬间闭上了眼睛,但仍知道自己肯定击中了目标。 眼镜男前扑的身势猛地停住了,就像撞上了一堵墙。他脖子下的金链子飞起来,撞到他的下巴后又落下。然后,他看到了自己正在冒出汩汩鲜血的肩膀。 几乎过了几秒钟,他才想起尖叫,然后带着一脸仿佛见到魔鬼的惊惧表情落荒而逃。其他几个混混都没敢再发出声音,便钻进巷子另一头的拐角消失了。他们脸上的恐惧仿佛打印上去的一样相同。 张豪赶紧跑过去,轻轻撕掉了女孩嘴上的胶布。女孩已哭成泪人,张豪安慰着说,“眼泪可配不上这么美丽的头发。” 女孩不哭了,双腿也能走了,张豪便试图将带她出去。突然,一道身影猛地从身后撞了过来,推开了他,一把抱住了女孩,然后不客气地朝张豪吼道,“滚开,不要碰我的女儿!” 张豪愣住了。此时护住女孩的人是她爸爸,但此刻男人瞪过来的眼神,就好像做错了什么事的是他一样。啊,他明白了,因为他手中还拿着那把枪。张豪小心将枪收了起来,边收边退。维莱卡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身后。“喂,臭男人,他可是刚救了你的宝贝女儿!” 男人眼中闪过一丝歉意,但很快又恢复了恐惧和愤怒。“他刚差点杀了人。如果可以,他甚至能开枪把我们也杀掉!” “什么?你个混——” “拿着那个东西的能是什么好人!”男人紧紧护住他的女儿。“快走!我要喊警察了!!” 维莱卡还想说什么,不过被张豪拉住了。“我们走吧。”男孩说。 于是,她们走了,没再回头。 警察迟迟赶了过来,询问男人刚才那声音是怎么回事。不过男人摇了摇头,说他并不知道。维莱卡见没有警察追来,便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还算是个男人。”她不无鄙夷地说。 不过张豪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沉默,他一直低着头站在站台上,直到火车来,直到上了火车,都没说一句话。她们走过零稀的旅客,找到座位坐下。火车鸣笛,启动,男孩这才仿佛从另一个世界回来。“我做错了吗?”他瞅着窗外,不解地问。 “谁知道呢?”维莱卡答道,“谁来判断对错?还有,你想问哪件事呢?是救了那个孩子,还是射了那个人渣?” 张豪犹豫了一会,然后说,“我不知道,维莱卡,这不是一回事吗?” “当然不是。”女人说,“能得到两种结果,它们怎么会是一回事?” “可老师说有的时候一个方程可以得到两个解。” 维莱卡翻了个白眼。“切,她只是教校园知识的老师,我是你社会的老师!想想,把条件分别去掉,结果会一样吗?如果你救了女孩,没开枪;如果你开了枪,但是没救女孩。” “我听不懂,维莱卡。”男孩摇着头说。 女人抓耳挠腮。“但你看到那群男人的表情了吧?” 恐惧,愤怒…… “对那个父亲来说,你救他女儿是对的,但是开枪却是错的;对那些混混来说,无论你做什么都是错的!懂了吗?” 张豪犹豫了一下,然后缓缓点了点头。 维莱卡又问,“那对你呢,你自己怎么想的?” “我自己?” “没错,臭小子。你说你想保护我,你还说你想救那个女孩,都是说给别人听的?说给我,说给那个小女孩听的?” 不是。张豪终于有点听懂维莱卡的意思了。 “还是那句话,武器成为杀人的工具,还是保护的盾牌,全在使用它的那只手上。所以我才问,当那个男人冲过来的时候,你自己是怎么想的呢?” “我有点害怕,却也有一点……兴奋。那是我第一次开枪。当我看到子弹击中了目标,我虽极力镇定,但双腿却抖得不停。不过当他后退的那一刻,我知道自己安全了,知道她也安全了。维莱卡,我……” “没错,小子。”维莱卡严肃的笑着,“这便是另一个世界。拿上它的恐惧和兴奋,放下它的不安和失落……拯救的幸福与伤害的痛苦,不决和冲动,它就是一个漩涡。而当你拿上它的那一刻,便会被卷入其中。” 这就是我想要的世界吗?男孩惊惧,因为内心深处有一个声音毫不犹豫回答了他。是的,那声音残酷的说,你选择了。 列车驶入旷野,视野拨云见雾般豁然开朗,男孩的内心也是。尽管他还不知道这是好是坏。但就像维莱卡教他的,好和坏,谁来分辨呢? “选择——”男孩自言自语着,“维莱卡,我已做过选择了啊!”这就是他的回答。男孩突然又想起了那个红发女孩,当她坚强的忍住泪水,试图接过张豪伸出去的手时,脸上露出的表情是那样……美丽。他喜欢那种表情。 “啊,那就走着瞧吧。”维莱卡平静地说。 一对儿青年男女从夕阳透过车厢的斑驳光影中跑了过来。 “梦洁,这儿!”找到了座位,青年绅士般地弯下腰,将女朋友请到了里面。青年帅气俊朗,一头贵族般的深色金发,一举一动看起来像是经历过军队的训练;少女戴着眼镜,可爱动人,笑起来会露出洁白的牙齿和两个酒窝。 男才……女貌?张豪的脑袋里突然蹦出一个刚刚从邮件里学会的成语,不过也仅此一个。他笑了笑,看来自己还真得好好学学知识了。 这对恋人从背包中掏出应该是刚刚洗出的照片,欣赏起来, “良辰,你看,这张!” 青年凑过去,作出了一个夸张的表情。“哇,好难看——”两人无邪地笑着,互相对对方露出最幸福的笑容,毫无掩饰,毫无虚假。 张豪突然想,自己与维莱卡之间也会像这样吗?她会什么事都跟自己说吗?他偷偷看了眼坐在一旁的维莱卡,只见后者绷着脸,露出一副羡慕嫉妒恨的表情,然后突然狠狠瞪了他一眼。 这也算是吧,男孩尴尬地想。 叫做梦洁的女孩靠在她男友的肩膀上睡着了。青年暖心的一动不动地挺直着坐着,还对张豪露出不好意思的尴尬笑容。维莱卡仍冷着个脸,不过张豪回以微笑。 夜幕降临,星辰隐现。张豪靠在车厢装饰板上,一边想着他们又要开始一段旅程,一边阖上了眼睛。 第18章 火车与神秘的文字 也许是张豪正在长个子,所以有一段时间觉特别多。不论是趴在桌子上,还是依靠在车厢上,他都能睡得死死的。 列车一站又一站停靠,沿着铁轨将人群送往一个又一个地方。人群上了又下,到最后,整个车厢就只剩下她们两人了。本来播放着广告的小屏幕突然闪了几下,然后变得一片漆黑。维莱卡以为它只是坏了。但紧接着,从黑暗的背景里弹出几个字, 你好 猎鹬者 维莱卡 女人的脸一下子阴沉下来。虽说她见多了黑客的伎俩,不过能入侵到如此精准程度的还真是少见。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回复,只是随口一问,“跟我说话?” 对 不是那个孩子 维莱卡瞥了一眼车厢内几台摄像头,猜测对方可能是根据她的口型判断她说的是什么。这略带威胁的回答让她心生生一丝警惕。 放松 对方甚至能察觉到她的微表情,安抚道, 这只是对话 “好啊。”维莱卡换了一个座位,正对摄像头,将长腿翘到了桌子上。“那就‘轻松’的谈谈吧!” 听过 救世者 吗 “你是说那个反机器化的独立组织?” 是的 我来邀请你加入我们 真是直接。维莱卡心想,如果对方是个男人,那也许会是她喜欢的类型。可现在时机不对,她最讨厌的也就是这种神神秘秘的家伙。话又说回来,她闯荡的这些年收到过不少这类佣兵集团的邀请函,但她的答复却只有一个。而且,她可不相信对方会只专门找到她。 “看样子你已经广发英雄帖了。”维莱卡试探地问。 没错 不过说的不对 我们不会 广发 我们只会意挑选 ‘特意’这个词很危险。维莱卡不喜欢这种感觉。“不。”她直接拒绝,她可不想成为工会的追杀目标。 不过对方似乎一点也不惊讶。屏幕上又出现了一行字, 别这么着急下结论 我们可以做一笔交易 “交易。”维莱卡咬着牙重复着。和一个素未谋面,而且通过这种办法联络到她的人做交易?可笑。不过她也知道,对方能提出这样的要求,便说明已经挖好了一个坑。如果她听,就相当于跳了下去,可她又不得不听,因为她想知道对方究竟拿到了什么牌。 这时,唯一能做的便是尽可能寻找一些主动。“说说看吧。”维莱卡故作随意地说。 屏幕上的数字和符号组成了一个日期。 维莱卡愣了一下,就好像在头脑中调取什么东西,接着嗖地一下从座位上蹦了起来。她直愣愣地盯着远处的摄像头,就好像在盯着对方的眼睛。 此时,什么陷阱,什么阴谋都不重要了,对方说出了一个不可能再有任何外人知道,她也不会跟任何人提及的秘密。她千算万算也没想到对方会打出这一手牌。 那个时间,对她说出来,对这片狭小的时空来说,不会有任何别的意义。女人的整个身体甚至灵魂都在颤抖。但长期在死亡线上的挣扎,磨练出了她异常坚韧的品质,体内的杀手之血沸腾了起来,让她一瞬间恢复了冷酷无物的状态。 她沉默地站在那里,隐藏自己,等待对方再一次出击。 屏幕开始闪现一些文字快照—— 无人机 村庄 打击 恐怖分子 大数据,云搜索——人工智能得出的结论……谎言!维莱卡握紧了拳头,努力不让回忆淹没自己。 无人生还 也是谎言,有一个小女孩…… 女孩 独存 八岁 它知道得一清二楚。维莱卡突然有一种感觉:她似乎找不到爬上去的藤蔓了。可为什么?一个软弱政府试图隐藏的真相,一个被刻意隐藏起来的秘密,会……不,她突然解脱般的想,也许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什么秘密了。 猜对了 什么?!维莱卡愤怒地想打碎那些摄像头。这感觉就像被人戏耍了一样。她的确被人耍了。“你到底想干什么?”她质问道。 需要力量 小丫头 小丫头?! 对机器 仇恨 的力量 你 其他人 包括 熟睡的 孩子 她又是一惊。“你知道谁杀了他的父母?” 屏幕定格了片刻。 你知道规矩 她当然知道:一事论一事。不过维莱卡记住了。“我不会冒险直接与工会脱离关系的,那等于自杀。”她说。 形势变了 留在那里你以后会更危险 维莱卡同样记住了这些话。“你还知道多少?”她追问,试图摸清对方的底细。而且她突然意识到也许这只是世界政府的一个陷阱……不过对方的应变如一位老谋深算的智者。 你知道我们为什么自称 救世者 吗 因为我和你一样 都相信如果再任由他们这样下去任由他们顺从自己的欲望 总有一天 就像无数贤者曾经警告过的那样 机器会毁灭这个世界 它轻巧的说出了维莱卡内心坚信,但却从未敢肯定过的话。“可我们赢不了,你没看到吗?那群东西比我们强大得多。” 那可不一定 我们终会拥有自己的武器 会让你得到能与它们抗衡的力量 怎样 很诱人吧 所以 选择吧 反击的好机会。“可你说这是笔交易。”维莱卡说。 没错 狡猾的小姑娘 当我们都把底牌摊到桌面上 我会让你看到我的诚意和能力 “我要考虑……”维莱卡话没说完,屏幕上的字体便消失了,悬挂电视上又开始播放广告。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 “考……虑?”一直趴在桌子上睡觉的张豪朦胧地睁开眼睛,问,“你在跟谁说话吗?” “不。”维莱卡故作无事说,“我在考虑要什么时候叫醒你。” “到了吗?”张豪揉了揉眼睛问。 “快了,小子,我们就快到另一座城市了。” 张豪扭了扭身子,贴向窗户。近处仍是漆黑一片,只能看到倏忽闪过的村庄和树木的掠影。不过,远处已经能够看到城市边缘零星的灯火了。 “这座城市有什么?”现在每到一座陌生的城市,男孩都会这么问。 女人想了想,又重新提起了兴致,喊道,“摔跤!” 第19章 摔跤与独臂 张豪从进入场馆的那一刻就后悔了。 和赌场一样,摔跤馆也是封闭的,环境根本无法与开放的棒球场地相比。巨大的四角屏幕悬挂在场馆中心,如一把重锤。虽然到处都是冷气和通风孔,但张豪仍觉得这里面空气凝结的可怕。赛场有两层,四周墙壁上面紧密排列着一个又一个广告牌。狭小的过道两侧便是一排排的观众坐席。 他们的席位在中间。也就是说他们好不容易挤过摩肩擦踵的人群,却又回到其中。场馆昏暗,只有中心擂台的光芒耀眼,如一颗钻石。几乎所有人手中都拿着‘菠菜’——那是一种官方认可的押赌谁输赢的条据,维莱卡也是。 主持人疯狂的开场解说,用挑衅、辱骂、鄙视的噪音刺激起观众一次又一次尖叫。片刻后,赛场内充斥的叫嚷便让男孩根本听不清解说员的声音了。 一瞬间,全场一片漆黑,所有的光都熄了。然后,雾散云开般的光芒一点点从周围渗出,直到照耀场馆东西两侧的大门。四位选手先后从两扇大门中分两拨走了出来。 他们穿着巨大的衣服,做出夸张的动作和表情,一次次煽动观众的情绪。男孩被这几个人粗壮的手臂和虬结的肌肉惊住了。小心点说,维莱卡算是女人中比较健硕的了,而这几个男人绝对是所有男人中最健硕的。胸肌、腹肌,斜方肌和三头肌的线条精致的让人觉得夸张,皮肤表面仿佛闪着油光。 全场尖叫,男人和女人都在挥舞拳头,肾上腺素的味道几乎弥漫场馆,根本没有人坐着。张豪不禁怀疑主办方设置椅子的必要性。 大屏幕上显示这场对阵是独臂加黑豹vs收割者和恶狼——张豪决定不去吐槽这些名字。在门口,卖‘菠菜’的服务人员好意提醒维莱卡,说现在买独臂和黑豹的人特别少,所以赔率已经到了1赔7。 “哇哦!”维莱卡惊叫一声,不过还是买了另一个。 …… 在主持人被扔出擂台,一个可以说身上只挂了三块布的女郎走过会场后,比赛开始了。张豪在电视上看过几次正经的拳击比赛。擂台上有裁判维持秩序,拳手也会只攻击在规定范围的部位。 不过此刻,他根本没看到裁判,而擂台上的情景也让他惊呆了。完全就是一片混乱,没有规则,没有保护,几乎可以用任何可以想象到的恐怖招式攻击对手。膝盖、手肘、喉咙、下颚、裆部、眼睛……攻击招招致命,几乎可以杀死对方。 而观众对这一切似乎毫不介意,他们疯狂地尖叫着,这一切让男孩恐惧不已。有个选手被扔出了高高的擂台,一个人使用了一个天神飞降的招式从空中坠落用膝盖砸向对手的后背。倒地的选手发出一声惨叫,张豪捂住了眼睛,那力量可以将脊柱砸断。 维莱卡一边摇摆一边窃笑,然后凑到张豪耳边小声说,“假的。” “什么?这比赛是假的?”他看到的是假的? “不是说比赛,笨蛋,而是他们的动作。你仔细看……” 张豪仔细看了,然后又被吓得捂住了眼睛。这情景让他想到维莱卡浑身是血的时候……“你骗人!”他委屈地喊着。 “我骗你干什么!”维莱卡将张豪拉回座位,在黑压压的阴影中对他说,“仔细看他们的动作。他们的动作永远差那么一点,剩下的一点,是被打人的迎合。挥拳者做出夸张的动作,受击中者装出夸张的表情……这些人都经受过专业的表演训练,如果是菜鸟看客是肯定看不出来的。而且,表演者也都受过抗击打训练。他们也不是傻子,肯定会尽可能不让自己受伤的。” 看台近处的人发出尖叫,然后所有人都叫了起来。原来一个光头壮汉的一半截手在打斗中被对手卸了下来,扔到了观众席上。张豪终于知道为什么他叫独臂了。 他的右手从肘关节以下断开了,露出丑陋的肢体。独臂失去了仿生假手,一瞬间沦入下风,被对手不断虐打,以致队友都被打得求饶认输。 人群开始呼喊,呼喊‘独臂’,就好像在给他勇气。就像孤胆英雄一样,独臂果然又站了起来,疯狂的怒吼,再次爬上擂台,仿佛从人群中获得了力量。他一个人将对方两人打得落花流水……可是一拳不敌二虎,他终于还是力竭倒地。 按照维莱卡的说法,这表演剧情设计的简直如一部小说般精彩,吸足了眼球;更关键的,也赚足了钱。 四人中有三人被担架抬了下去,观众也随之退场。大多数人都沉浸在兴奋之中,估计都忘了自己刚刚输了多少。 “既然你说他们都知道这其实只是表演,可为什么还要赌谁会赢呢?”张豪不解的问。 “人人都知道只有少数人能赢到钱。不过呢,人人也都期望自己会成为那个‘少数人’。记住,小子,”维莱卡又开始了说教模式,伸出一根手指,“这世界能赚到钱的只有几类人,一类是知道结果的,一类是能分析出规则的,一类是傻子,另一类则全看该死的运气。”维莱卡得意地摇了摇自己手中的‘彩票’,她赢了。 选手们从担架上下来。其实他们的伤都没到需要担架的程度,担架只是一个表演道具,用来粉饰激烈的竞争。选手们回到休息室后,会有专人第一时间对他们的瘀伤进行专业的处理:冰敷、按摩……也会有专人给他们发放赏金。 独臂坐在角落,忍受着疼痛。他受到的伤势是最重的,身上的许多地方都已经肿胀、青紫。这次的对手下手很重,如果不是他小心避开那些几近真实的攻击,也许现在已经断了几根骨头。 如果这事发生在别人身上,这时候早就到主席会那里起诉了。但他不会抱怨,因为那将惹来更多的麻烦。不过这不代表别人不会。 “喂,一只手的!”这场比赛的对手之一,梳着齐肩乱发的恶狼气汹汹地走了过来,指着胳膊上的一块青紫吼着,“瞧你他妈干的好事,啊?看到没有!” “就这?”独臂不屑地反问。就他妈这点伤你就来惹我?不过后一句他没说出来。 “就这?就这!”恶狼怒火中烧,似乎觉得自己被小看了,他拿起独臂的假肢狠狠摔到地上。眼看一场斗殴就要爆发。 不过有人可不愿意看到,因为这有可能会伤到他们,也可能会毁了他们的工作。 “嘿,狼兄。”独臂的队友出面阻止,不过他也不想让谁听出他站在哪一伙。“别在这撒火。完事带你去酒吧,一个新地方,那儿的姑娘相当不错,一晚上就能把你掏空。不过你要是在这折腾一下,那可就没戏了。” “你说他能伤了我,就用这一只手?如果动真格的,老子能把他的屎给挤出来。”恶狼轻蔑的笑了一声,踩了一脚假肢。走之前,他在独臂耳边威胁道,“祈祷下回别让他们把咱俩分到一起。” 独臂男人一句话也没说。 第20章 冰淇淋与茶 散场后维莱卡并没有直接离开,而是带着张豪绕到了场馆后面。女人鼓动张豪去要一张签名。 “谁的?”男孩好奇地问。 “那个一只手的男人。” “啊?”张豪大为不解。“那我该怎么称呼他?” “称呼?”女人饶有兴致地想了一会,说道:“就叫教练吧!” 一辆大巴停在场馆后的宽敞街道上,等着接送选手。摔角手从场馆后台走出,等待许久的粉丝一下子涌了上来,纷纷要求签名。不过,其中也不乏有嘲讽挑衅者,“给我签个名啊,独臂,麻烦用你的右手!” 不过独臂对这些人绝不会理会。不管他们说了什么,只要动手打粉丝,他就别想干这一行了。他加快脚步,无视随之而来的嘲笑。可就在即将登上车前,他意外的差点撞倒一个孩子。他无意对孩子发火,但也无需善待他们。“走开!”他用冰冷的声音说。 不过男孩没有走,反而是拿出了纸和笔。“能签个名吗,教练?”那声音很轻,几乎淹没在吵闹声中,不过他肯定自己听到了那个词……一瞬间,他几乎停止了呼吸。 恶狼不怀好意地凑了过来,说:“小屁孩你刚才说什么,教练?他教过谁,啊?”在人群面前,他搂着独臂的肩膀,故作友好,不过说出的话却饱含恶意,“难道教人用左手尿尿,或者如何用一只手脱女人衣服吗?” 一众哄笑。 “走开,毛没长全的臭小子。”恶狼一把推开了张豪,将签名卡片故意踩到脚下,然后从他身边大步走过。张豪只得躲进人群。独臂犹豫了一下,但也迈过签名卡片上了车。 “没要到……”张豪无奈的对维莱卡说。 女人简单的耸了耸肩,表示自己并无所谓。 “你认识他?”男孩问。 “不。”维莱卡神秘的说,“不过听说过。” 他们离开场馆,走上街道。女人突然伸了一个懒腰,说,“好热啊,小子,我都要脱衣服了!” “别,你再脱有人可就要叫警察了。”男孩吐槽道,因为女人此时上半身只穿着一件内衣。 “那去买两个冰淇淋吧!”她说。 “好!”男孩转了一圈,然后蹦跳着朝一家冷饮店跑去。等男孩走进店门,女人才转过身,对不怀好意拥过来的几个男人说,“碰那小子一下,我就会宰了你们和你们的老板。” 几个男人愣了一秒,收起了冷峻的面容和威胁,客气地说,“老板只是想请您喝杯茶。” “哦,喝杯茶。太好了。”女人不屑地说。 张豪一手拿着一根冰淇淋走出了店门,然后他就看到维莱卡跟着一群男人上了一辆黑色的suv。黑衣、墨镜,男孩一看到这种打扮就知道准没好事。不过看维莱卡的表情,似乎并没有太大危险。 也许只是‘喝杯茶’这种招待,他乐观的想。 维莱卡告诉过他这种时候应该怎么做——呆在原地,等她回来。不过男孩想了想,如果干等着,那剩下的一个冰淇淋谁吃呢?于是他走向了一辆出租车。 他找了一个看起来面善的中年司机。“想吃冰淇凌吗?”他问道。 “你自己吃吧,小子,谢谢。”司机说。 “我吃不了,这本来是我妈妈的。” “那你给她不就完了。” “可她走了。”男孩失落地说。 “丢下你?”司机惊讶。 “是的,她跟一个不是我爸爸的男人走了,上了那辆车。”男孩指向维莱卡上的那辆黑色轿车。它驶入了车流,正等待着红灯。 “天啊!”司机瞪大了眼睛,“光天化日下竟会发生这种事?一个女人丢开自己的孩子跟……对不起。”司机遗憾地摇了摇头。但他突然看了眼男孩手中的冰淇凌,然后说,“你的冰淇凌能给我吗?” 男孩点了点头。 “你想去找你妈妈吗?” 男孩又点了点头。 “那就赶紧上来吧!”司机招手。 男孩钻上了车。 “目标是一个不顾自己孩子的女人。”热心的司机将车标扳成了‘有客’,然后踩下油门。“路费是一筒冰淇凌!”出租车冲了出去。 也许出租车司机以前的职业是一位赛车手,也许他经常在电脑上用仿真外设玩一些警察追小偷的赛车游戏。总之他驾驶着出租车在街巷与车流之间穿行,就仿若兔子奔跑在自家窝边的草丛一样灵巧。 被超了几乎两个街区,但出租车司机还是追了上来。可追上后,看一群人围着女人下了车,司机惊得目瞪口呆。“喂,可不是一个男人啊!”他吐槽着。不过男孩早就下车了。 一个黑衣人绷着面孔走了过来,敲了敲发动机盖,沉声问,“有事吗?” “不,没——”司机又踩了一脚油门。 维莱卡被带进一栋高层写字楼。说是茶室,不过是在一间私人会议室的办公桌上摆了一壶茶和两个杯子。茶很浓郁,不过坐在桌子对面的人可就另当别论了。 浓厚的眉毛,肥硕的脸庞,猪一样的耳朵。不论是这个男人,还是这间屋子,都散着一股腐臭阴邪的气息。显然,对方知道她是谁,什么时候来的。 这一定是因为他花大价钱在工会内部买了点小道消息。没有不透风的围墙。该死,维莱卡想,一定不是什么好交易。 对方直接开出了筹码,报出了一个数字,一个让维莱卡都有些吃惊的数字,不过男人很快也提出了条件。 “不。”维莱卡想也没想就直接拒绝。 男人的嘴角很明显抽动了一下,带动了腮下的肥肉,不高兴地问,“想都不想?” “不用想。这是原则——不——是规矩。”维莱卡不由分说的说,“我们是‘杀手’,不是‘保镖’。” “我绝不会透漏风声,而且你们也可以做得神不知鬼不觉。有人接了任务,不过我还没查到他是谁。可只要他行动就一定会露出马脚,不是吗?我需要的只是熟悉那套规则的人,你懂的。只要帮个小忙,就像在……散步,或者吃个饭那么容易。去杀个人对你们来说,不也就是这样吗?而且,报酬很丰厚。” “我不会为了钱不要命的。既然你能用这么多钱保自己的命,那么我想,要你命的人一定花了更多的钱。啊,我都有点心动了呢!”维莱卡做出夸张的表情。 男人眯起眼睛哼了几声,犹豫了一下,说,“如果我告诉你已经有一个帮手了呢?你们两个人会让事情变得更简单。” “算了,我只能说祝他好运。”维莱卡站起来准备离开。不过她刚一动,几名送她过来的保镖也都站了起来。“你这算是……威胁?”维莱卡不动声色毫不畏惧地说,同时用最隐蔽自然的方式将手搭在了腰侧。 “如果我说是呢?”胖男人阴沉的将半张脸沉入自己折叠交叉的肥手。 维莱卡冷笑,让人浑身颤抖的那种冷。“那你就太小瞧工会了。”也太小瞧杀手了。 男人沉默了一会,挥了挥手,让保镖退下,他略带失望地说,“看来谈判失败了。” “不,没什么谈判。”维莱卡说,“只是我不太喜欢您的茶。” 第21章 魔术师与独臂的烦恼 维莱卡刚出大楼,就在街对面看到了坐在路沿上,快等得不耐烦的张豪。她笑了笑,扬了扬下巴。男孩跑了过来,好奇地问,“怎么回事?” 女人耸了耸肩,无聊的说,“拒了一桩生意。” 男孩惊讶地扬了扬眉毛,心想这女人还真有拒绝赚钱的时候。 “啊,危险的生意!”女人又说。 “多危险?”男孩问。 “很危险。”女人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的打了一个激灵,然后指着一条街外的广场问,“那是什么?”她看到有一群人围在一辆皮卡前。 “魔术。”男孩说,“骗人的把戏。” “哦?”女人扬起了一边的眉毛,邪里邪气的说:“可不是所有魔术都是骗人的哦!”然后穿过街道朝人群走了过去。 街头魔术师梳着一头长长的卷发,还用刘海故意挡住了一只眼睛;他脖子下挂着粗厚的钢链,链条末端还悬着一个似乎寓意神秘的方形挂坠;即使是很热的天,也穿着黑色的外套和长长的牛仔裤,还戴着一顶鸭舌帽。 魔术师操着一种奇怪的异国音调,向观众展示他的神秘技艺。他让那些付点小费体验的观众在他们自己的衣服上摩擦双手,然后再将手放到他身上,口中不断捣鼓着仿佛催眠的话语:‘相信你们的力量’,‘相信你们的意念力,’‘相信你们能将我浮起来’…… 然后他数‘一、二、三’,让观众们一起发力,结果他就真的双脚离地浮了起来。要知道,没有人直接接触他。人群发出一声又一声的尖叫,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诸如此类的表演,魔术师一个又一个的展现在他们眼前。 男孩虽然看的也很是震惊,一次次张大了嘴,但他知道这不过是表演,魔术师的目的就是欺骗他们的眼睛,一定在某个地方存在某种机关或者道具让他做到那些只有奇迹出现才会发生的事…… 最后,魔术师几乎‘骗到’了每个人的钱,包括他和维莱卡的。人群散去,只剩下他们两人站在那里。 “嘿,女士和这位……小绅士,被我的表演惊呆了吗?”魔术师不紧不慢地收起他的招牌和道具。 张豪这才注意到一堆工具里竟然还有一具等身高的棺材。他搞怪地吐了吐舌头,不过维莱卡却显得饶有兴致。“可我对魔术没什么兴趣……” “哦,那一定是我的表演没有征服到你,真是hi位欲求不满的女士。”魔术师故意打趣说。 “我倒更希望你能给我算一卦。”维莱卡突然认真地说。 魔术师尴尬的笑了笑。“就像你说的,女士,我是个魔术师,可不是算卦先生……” “都一样了。”维莱卡不耐烦地说,然后伸出了手。“算一卦吧。” 哪一样!张豪巴不得直接将维莱卡拉走,太丢人了,找一个魔术师算……魔术师竟接过了那只手,仔细看了起来。天呐,张豪惊呼一声。 “恩。”魔术师真的摆出了一副算卦先生的模样,一会摸摸手纹,一会翻翻手背,然后带着点犹豫说,“看来这位女士也许靠危险的行当生活。” “有多危险?”维莱卡勾引着问。 “很危险。”魔术师抬起头盯着维莱卡的眼睛说,“随时有可能遭遇不测的那种。” 张豪惊住了。他猜出来了。 “都一样,继续。”维莱卡笑着说。 一样?男孩不解着。 魔术师无奈地摇了摇头,又端详了一会维莱卡的面相。“女士今天没有财运。” “嗯。”维莱卡得意的说,“但也没有麻烦。” “嗯。”魔术师抿了抿嘴,又叹了口气。“事不总是遂人愿,人也总要知恩图报。” “说得没错。”维莱卡收回手,问道,“我们还会再见吗?” “虽然我很愿意与女士您共享良宵,但我想,还是……最好不要。”魔术师晃了晃修长灵巧的双手,变出了一朵娇艳欲滴的玫瑰,鞠躬奉上。 “肯定藏在袖子里。”两人走远后,张豪悻悻的说。 …… “滚!”独臂压低了声音吼着,他从不觉得咆哮是最好的威胁。赶两个陌生的傻子走后,他用力关上了门。烟尘四起,连粗制滥造的墙壁都跟着摇晃。 隔壁的大妈咆哮着,骂出他听过最难听的脏话。她难道不知道自己这时候就像一条恶狗吗?壮汉想,该死的。他撞翻花瓶,踢开酒瓶,然后不知从哪里拿起一罐啤酒,打开,往喉咙里咕咕灌了一大口。 独臂住在廉租房中,和一群被他称为‘该死的傻逼们’住在一起。有妓女,瘾君子,传销员,还有到处讨钱的街头艺人。当然,还有一个被儿子抛弃的可怜又健忘的大妈。 其他人他都教训过了,唯独这个大妈他对付不了。每当弄出哪怕冲厕所的那一点动静,她就会像一只受惊的猫一样尖叫、咒骂。 受最重的伤,拿最少的赏金,住着破烂的廉租房。狭小的房间里堆满了酒瓶、食物残渣,还有之前的租客没有带走的几盆花和垃圾。没有像样的家具,唯一属于他自己的东西是两个黑色的大皮包。如果他要走,能带的东西估计连这两个大皮包都装不满。这就是他这几年生活的世界,生活的全部。 命运真是会捉弄人。 那个孩子说出那句话肯定是无意的。如果是有意的,那么一定是有人怂恿他那么做。他一点都不奇怪有人会拿他的过去当作恶作剧来戏弄他,那些他该死的同僚就会干出这种事。 不过现在,这些都不是他要烦心的。现在他心烦的是另一件事。几个月前,他就被一件事所骚扰。无论是电脑邮件、网页,还是电话,总有一个傻逼在问他是否要加入一个名字更傻逼的组织。 他从不会理会这种垃圾信息。不过今天,该死的竟有人找上门了。一个瘦高的男人,将自己的脸藏在耸立的领口和帽子下;另一个则几乎拥有和他一样的健硕身材,死热的天还穿着巨大的风衣。 这就是他妈的来自马戏团的一对小丑,独臂刚打开门看到两人的时候就是这么想的。 第22章 神秘访客与临时任务 “别他娘的来烦我,除非你们现在就能给我钱、女人,或者酒!” “不想要你那手臂了?”瘦高的男人问。 “手臂?你他妈眼睛瞎?!”独臂毫不客气地说。 “我们可以给你。”风衣男说,他的语气沉着的就仿佛他自己是一位神灵。 “呵呵,省着吧!”独臂嘲笑道,“老子把存的钱都用来弄这条手了,结果那帮自称是神医的混蛋都他妈的是骗子,安上的东西就跟他妈玩具一样。” “我不会让你相信我们……”风衣男又说。 “老子也不会相信你们!” “你这手臂被折腾得太多了,如果再不及时处理,到时候神经全部坏死的话,可就没得救了……” 没听完,他就将两人赶了出去。 …… 独臂将刚刚的回忆赶走,又灌了一口酒。可还没等咽下去,就听门口突然传来一声巨响。他转头,惊讶的看到在乱舞灰尘中,整块门板轰然倒下。 而门外站着的,就是被他轰走的那两个该死的小丑。隔壁的老太冲了出来,又想乱骂一通,不过瘦高的男人突然毫无征兆的举起了一杆枪,让对方像老鼠一样缩回了房间。 “你们他妈——” 那个压迫感十足的风衣男朝他冲了过来。独臂甩出酒瓶,但被风衣男躲过。酒瓶砰的一声砸到门外瘦高男人的脸上,不过没有造成什么伤害。而后者只是站在那里,脸上除了无奈没有一点愤怒的表情。独臂又扔出一个大花瓶,但被风衣男一拳砸碎。 “现在只能依靠这些东西了吗?”对方嘲讽着。 独臂怒火中烧,挥出拳头,但都被对方一一躲过。 “只会表演的把戏了吗?”说罢,风衣男挥出几记快拳,一一命中。 独臂后退了几步,将刚咽下去的酒吐了出来。既快又猛的拳法让独臂不由得大惊,几乎和他从前…… 该死!独臂吼叫一声,重新站稳。再次挥出拳头,不过这次不是那些胡乱的表演式的杂耍,而是拥有章法的步法和身形的配合,加上拥有套路的出拳。不过一只手毕竟还是一只手,很难兼顾攻击和防御。风衣男的重拳一次次砸中他的身体,而他的肌肉也一次次抽搐。 “看来你还没忘之前的那些东西。”风衣男火上浇油。“不过不知道你是不是还记得当年被有意切断手臂时的痛楚了!” 这话彻底激怒了独臂,他不顾对方的拳头多少次击中自己,疯狂冲向对方,试图抓住风衣男。他在对方躲闪的一瞬间找到破绽,用一个单臂后肩摔将对方狠狠甩出了门外。 风衣男重重砸在……瘦高男人身上,将后者压进了墙壁里。他很快站了起来,没事一样扭了扭脖子,又朝独臂走了过去。几乎嵌进墙壁的瘦高男人从破碎的蛛网般的裂缝中走了出来,抖了抖身上的灰尘,反而对这场战斗更有兴致了。不过他也知道,这场闹剧就快要结束了,只要那个男人再认真一点…… “恩。不错。”风衣男认可般地点了点头,突然加速猛冲过去。 太快了,这次独臂几乎都没看清对手是怎么接近自己的。等他反应过来,就只觉得自己的肚子遭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一记重拳,导致他几乎无法站立,吐出几口涎水。和这拳相比,他在擂台上受过的那些不管是有意还是恶意的攻击都几乎不值一提。 风衣男双手锁住了独臂的脖颈。“我们会给你应有的价值。”他说着,发起力来。没一会,独臂晕厥。 “非要这么暴力吗?”瘦高的男人终于走进来,一边吐槽一边扫视仿佛飓风过境后的房间。 “既然来了,就不能空手而归。”风衣男松开手,独臂巨大的身躯栽倒在地,发出一声闷响。 “呃……那我们怎么把他弄出去呢?” 风衣男拍了拍手,收起风衣将自己重新包裹起来。“想办法的不都是你吗,no.2?”说着,他坐到了还算完好的沙发上,也打开了一罐啤酒。而被称为no.2的瘦高男人却只能站在那里,再次无地的发出一阵‘呵呵呵呵’的尴尬笑声,就好像他已经习惯了这样。 …… 张豪坐在维莱卡旁边,看着她不耐烦地抖着自己的双腿。候机厅里还没多少人,因为他们选的是能赶上的最早的航班。张豪从来没见女人会这么着急离开一座刚到的城市。 一大早,维莱卡就神经质般的从床上跳了起来,穿着不那么规矩的睡衣和短裤叫男孩起床,然后开始收拾。她叫酒店前台帮忙预定机票,收拾完就立刻打车赶了过来。好在她们的行李不是很多。 “你还没吃豪华大餐呢,维莱卡!”男孩故意逗笑般的说。 “不吃了。”女人说。 “你还没做spa呢!” “这一阵子皮肤还行。” “你还没去赌场呢?” “啊,还真是便宜了那群人!” 男孩笑了笑,他当然知道女人这么着急离开是因为有别的原因,可能就是因为拒绝了那危险的任务。不过理性之中的一点叛逆也提醒他,是不是和那‘算卦’的魔术师也有一点关系。 大屏幕上的早间新闻吸引了稀疏旅客的注意。美丽的晨间主持人正在报道一起离奇的死亡事件。死者貌似从一栋高层建筑上破窗坠亡。关键的是,在死者坠亡地点周围铺满了玫瑰花瓣,就好像有谁特意准备了一番似的。 鲜血与花瓣融化在一起,几乎有一种变态的美感。维莱卡抖得更使劲了。 她几乎站在队列的最前排,检票窗口一开放,她就巴不得第一个冲进去。站在她身边的张豪只听她口中一个劲得嘟囔,“快快快快快……快快快……” 两人通过安检后,找到登机口,继续坐在椅子上等待。直到摆渡车将她们送上飞机时,什么事都没发生。两人登上飞机,找到自己的座位,安放好行李。不过维莱卡刚坐下去,她屁股兜中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啊——”维莱卡不顾众人的惊讶目光发出一声绝望的叹息,直愣愣地接起了电话,还是用那种惯常的套路对话。 “啊。是。知道。确定。了解。期限。好的。” 根本听不清哪个是疑问,哪个是肯定。 然后她站了起来。 “怎么了,维莱卡?”张豪问。 “下飞机,”她郁郁地说,“干活!” 第23章 两次规矩与鸽子 过几天男孩才一点点知道,飞机上的电话是工会打来的。他们让维莱卡去杀一个人,因为他违背了工会的规矩,未得到公会的允许保护了任务指定的刺杀目标,而且还‘非法’杀害了一个正常接受刺杀任务的同行。 让他意外的是,这个触犯工会规矩的人正是那天给维莱卡算命的魔术师。 有点乱,张豪想。 去杀一个杀手,张豪又想起了钟楼里的那次拼杀,不由得有些担心。不过据维莱卡说,这次行动她会有一个帮手。真是难得。 “为什么要派两个人?他很厉害吗?”张豪问。 “谁知道呢?也许很厉害,也许只是为了确保结果。”维莱卡说,“工会有个规矩,两次,等于……安全。” “什么意思?” “就是说如果你能逃脱两次公会安排的追杀,那么工会就永远不会再找你的麻烦。” “嗯,听起来还挺人性。”张豪调侃着,“那么你会去联系那个帮手吗?” “我希望他不要联系我。”维莱卡说。 “为什么?两个人不是……” “不一样不一样,”维莱卡摇着头说,“这可不是算数,可不是1+1=2,而是1+1<2。” “不懂。” “因为我们这一行,最怕别人尤其是同行看清自己的脸,还有战斗方式。几乎所有的杀手都会拒绝见面,也不会在有第三方在场的情况下战斗。如果真的有人合作,那么还是最好祈祷不要互相影响就好了。” 所以你才总是一个人战斗,张豪终于明白了。“那我们为什么要住这里呢?”这个酒店的标准照维莱卡经常住的那些可差远了。 “啊,他们要求的。”维莱卡郁闷的说。 “好吧。那我能用电脑吗?”男孩问。 “晚饭吃什么?”维莱卡懒散地问。 “还早啊。”张豪打开了电脑,登录了维莱卡给自己注册的邮箱,打开最近一封未读邮件。那个家庭教师果然信守承诺,每个礼拜都会给张豪发来一封邮件。 不过维莱卡不知道的是,邮件的内容却比要求的更丰富了些。家庭教师不仅会给张豪发来‘有用’的知识,还会在下面附加一些人生的感悟和道理,有时让张豪觉得对方可能将部分日记的内容也复制了进来,就好像他们是远隔重洋的姐弟。 校园的生活,将来的理想,还有未来的计划……相比那些枯燥的知识,张豪更喜欢读这些更加人性的‘经历’。 “啊,这次是勾股定理!”张豪一边喊着,一边津津有味的读起了下面的文字。 吃完晚饭没过二十分钟,便有大厅的服务员打来电话,说是有这个房间的快递。维莱卡第一时间叫他们留住那个送快递的人,然后冲到了前台。她盯着快递小哥看了半天,还非要人家拿出身份证和工作证明,搞的人家既尴尬又恼怒。 最后,她甚至打通了快递公司的客服,询问对方是否有这个叫做xx的快递员。客服让她报出快递员的七位编码,然后回应道,“我们的确有这位快递员,请问您要举报吗?”客服用甜美的声音问。 “不,不,不是举报,我要表扬一下这位小哥……” 之后,她谨慎的让快递小哥当场拆开了包裹。什么也没发生,维莱卡在他们看清包裹里面有什么前抢走包裹,一溜烟奔回了房间。 摊在厚厚防撞海绵垫上的是一套通讯设备。一个纽扣大小的耳机和一个看起来可以别在领口上的通话器;还有一张纸条,上面用小学生若即若离的笔划写着两个字:戴上。 维莱卡鄙视一声,但还是把耳机和通话器戴上了。“让我看看他会耍什么花样。” 没一会,维莱卡扬了扬眉毛,张豪知道狐狸露出尾巴了。 “躲在后面多没意思,出来让姐姐见见不好吗?”维莱卡说,“切,不是个男人。啊,没见过面,不过听说过。那就说说你的高见。”维莱卡一边说着,一边用下巴示意张豪拿来纸和笔,然后在上面写了几行字:耳机,通讯,范围,不大,他,应该,在,附近,拿着,摄像机,去找找看,可疑的人。 这是维莱卡第一次交给张豪正经的任务。男孩自信的点了点头,拿着摄像机就跑了出去。不过等他走到外面,才意识到这任务是有多困难。按照维莱卡的话来说,简直就是在开玩笑。因为四面八方,从左到右全都是人:等客的司机,奔走的行人,坐在咖啡店中的顾客,还有看报纸的老人…… 不过他跟了维莱卡这么久,也绝不是吃素的,很快便排除了一些人,然后专门拿着摄像机偷偷拍摄那些他认为嫌疑比较大的。张豪装成了一个爱摄影的孩子,到处乱窜。等他回去,维莱卡这边也挂了通讯。 “怎么样?”她问。 男孩失落地摇了摇头。 “没关系,小子,这本就是难为你了。想想,如果他真的决定隐藏自己,那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被发现呢!”不过她还是拿过摄像机仔细看了起来。 维莱卡一边看一边笑,看那些在张豪镜头下或拘谨或失态的路人,然后她突然尖叫了一声,“小豪,快看!”张豪立马凑到了屏幕前,以为自己无意中拍到了目标。结果不是。 画面暂停的地方一个人也没有,是朝斜上方的视角,那时张豪想知道楼顶会不会有人在,所以把镜头抬了起来。就在张豪纳闷维莱卡为什么会停在这里时,才注意到维莱卡的手指正指着什么东西。 “哦,看不太清。”维莱卡又将画面放大。虽然没之前那么清晰,但能看清那个东西是什么了,一只鸽子。“看到了吗?!” 张豪知道维莱卡为什么会叫起来了,因为这只鸽子很奇怪,和普通的鸽子不一样。它的个头比普通的家鸽大了一圈,有圆鼓鼓的眼睛,硬硬的翅膀,挺挺的胸脯,屁股也很大,就好像藏了一只蛋…… “哈哈。”张豪大笑。“好像一只奇行种!” 第24章 纽扣男与魔术师 不知道为什么,魔术师并没有想要离开,反而大张旗鼓,说要在某个游乐场办一场魔术表演,还特意恭请他们二位光临。 这让维莱卡又喜又怒。喜,是因为也许不用追着目标满城市跑了;怒,是因为觉得对方这样子未免也太小瞧人了。 不过她也知道,对方这样做的目的就是想主动扛过那条‘2次’规则,也就是说魔术师认为自己一定能躲过这次追杀……维莱卡怎么想都有一股火。她和‘纽扣’先生——维莱卡这样称呼那个不肯露面的男人——已经‘商量’好了战术:维莱卡正面主攻,男人则负责后方支援。 男人是这样狡辩的,“新人,当然要给老人让路喽!” “真他丫的不是男人,”维莱卡是这样咒骂的。“躲在女人后面!”她只有这种时候才会想起利用一下自己女人的身份。 不过她当然也提了一些很不合理的需求,那就是要求对方提供战斗所需要的所有资源——枪支、弹药、碎片手雷、震爆弹、加厚型防弹衣什么的。没想到对方竟然同意了。 当天,维莱卡开着没有牌照的破旧的面包车来到了旧游乐园外的停车场。除了几辆报废的,连回收厂都懒得拖走的铁皮外,没有其他车辆。游乐场大门旁的售票处前没有一个客人,生锈大门外的告示上写着:无限期停业维护。 很好,维莱卡想,看来她要独闯虎穴了。 “现场情况怎么样,女士?”纽扣男轻浮的声音从纽扣耳机中传来。 这也是个问题,维莱卡想,她还不知道这个男人躲在哪。不过她找专人测量了一下这迷你通讯器的传输距离,如果他真的那么胆小躲了起来,那么也一定就在附近。她环顾四周,试图寻找男人可能藏匿的位置。 游乐园处在一片凹地中心,周围是曾经依此而建的商业区,有大到十几层的写字楼,小到两三层的的商品房。此时,夕阳斜下,正值人群享受散漫的高峰,街道外嘈嘈杂杂,各种噪音不绝于耳。她哼了一声,转过头来,确认了一件事,男孩任务艰巨。 维莱卡撇了撇嘴,说,“貌似目标希望今天能钓上两条大鱼。” “是一条,他可能还不知道我们是两个人,不是吗?”纽扣男坏笑着。 “啊,是啊。他应该猜不到还有一个胆小鬼不知道躲在哪!话说,你要怎么支援我呢?”维莱卡愤愤地问。 她在面包车后整顿装备,将武器藏在衣服中,在衣服的内衬和口袋中装满弹夹;她还会背一个包,背包里有备用的武器和弹夹。男人的确给她提供了足够的装备,不过都是一些便宜货,连主攻用的两把半自动手枪都是几近十年前的货色——不过这个年代还能找到这么老的‘遗物’也真不容易。 不过,这事男人有过辩解,他说,“别看这两把手枪老,可都是经过我改装过滴。不管是枪膛、击锤、握把、弹夹,还是扳机护圈都是换新的……更重要的,是增添了一个特质的aimpoint红外激光瞄准器……” 啊,她看到那个笨笨的红外激光瞄准器了,安在枪上几乎增加了1\/4的重量,而且还特别大。维莱卡不习惯带瞄具的手枪,于是就把它卸了下来,不过也没扔。不是因为她欣赏男人的改装趣味,而是她深谙一个道理:那就是在战斗中要尽可能多的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东西。你的武器配件乱七八糟的东西越多,赢面也许就越大。维莱卡跨上背包,走向游乐园的大门。 “能等等吗,女士?我的小家伙们还没准备好呢!”纽扣男一本正经的说。 “可我准备好了。”维莱卡一枪打碎门锁,蹬开大门,走了进去。“接客了!”她喊着。 就好像公主回到自己的皇宫一样,随着维莱卡走出游客通道,游乐园的各种设备神奇地动了起来。旋转木马,过山车,迷你摩天轮和喷水的海盗船……生锈的设备吱嘎作响,好像在演奏一曲老化机械交响曲。 但即使如此,维莱卡仍觉得这里安静得可怕,就像黎明时的森林,充斥着各种叫声,却也异常凶险。她跟着故意留下的指示走进一个圆形小剧场,突然听里面传来了某种声音。 “让我们有请最后一位观众进场!”魔术师充满魅力的沙哑嗓音从剧场中传出来。“女士,放心,只是表演,不会有任何意外。”他接着保证道。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维莱卡冷笑一声,迈上了破损的水泥阶梯。她走进腐朽的木门,第一眼便看到售票吧台后一个已经失去动力的服务机器。它垂着头,两只手不知被谁摆在桌面上,扶着一块木板。木板上写着几个字,“拿一朵玫瑰吧,女士,这是最后的礼物了。” 维莱卡移动目光,见吧台角落的一个花瓶里面插着一朵玫瑰。艳丽的红色在这满是颓败的老屋内异常扎眼,它散发着勃勃生机,就好像刚从冰柜中拿出来的一样。 维莱卡小心靠近那个花瓶,生怕有什么机关。不过最后,她只是闻到了一股甘草的气息,来自那朵玫瑰和曾经孕育它生长的土地。维莱卡掀开通向剧场内的幕帘,走了进去。 曾经精致的舞台已经不见了,只留下残垣断木。魔术师不知从哪里搬来几根梁木,补全了舞台地板上的漏洞,以放置他的道具。他还弄了一盏探照灯,从上到下打到舞台中心。 让人意外的是,舞台下的观众坐满了前面五排的座位。他们或戴着帽子,或穿着大衣,藏在黑暗中,时不时对魔术师精彩的表演报以掌声。掌声机械僵硬,就好像一群机器在跳踢踏舞。 维莱卡第一时间认为这是魔术师的一群迷弟。但紧接着,她又意识到这掌声仿佛有着某种韵律,和魔术师舞台上的表演相得益彰,两者呼应,就好像在向她传递什么信息。 她握紧手中的枪,一点点沿甬道靠近舞台。走着走着,她便发现周围的空气仿佛凝滞了,自己的脚步也不知为何变慢了,甚至就连这大厅内的蛛网和毫无装饰的墙壁,镂空的仿佛随时可能会坠落的吊顶都开始散发出一股诡异的气息,仿佛隐藏着某种巨大的阴谋。 不行。她立刻停下脚步,抬起枪口准备进行远距离射击。她要将魔术师赶下舞台。 第25章 表演与催眠? 魔术师突然拍了一下手掌,掌声干脆清澈,声音寂静空灵,一瞬间就牢牢抓住了维莱卡。魔术师礼貌挥手,示意维莱卡在台下就坐。 维莱卡将背包放在里面,然后在身边刚好空出的椅子上坐下,手中一直握着手枪。她刚一坐稳,便听到耳朵中传来‘纽扣男’略显担忧的声音,“喂,女士,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维莱卡小声问。 “你在干什么,发现目标没有?” “目标就在我对面的舞台上。”维莱卡平静的说。 “什么?接触了?舞台是什么意思?有战斗吗?如果你拿不稳,就等我的……” “别啰啰嗦嗦,再等一会。”维莱卡说。 “没错,你要再等——” “我说的是他,蠢货,我的意思是让他再等一会。”维莱卡异常冷静,慢慢拿出了红外激光瞄准器,安到了枪身上。她用前面的椅背架住枪。红外激光跨过观众席和舞台,锁定在魔术师的胸口。 不过魔术师反而仍淡定自若地在舞台上表演。他做了一个稍等的手势,然后身子钻进了一侧的幕布后,从舞台外搬进来了一面镜子。镜子架在两个轮子的拖车上,有3米宽,2米高,随着拖车被拉到了舞台中央,看起来异常沉重。 维莱卡不知道这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反正她是觉得那镜面就像湖面一样,当跨过不平整的地板时,表面仿佛有波纹在缓缓蠕动。她警惕地站了起来起来,朝舞台走去。她要确认那些观众到底是不是人。如果是人,她们便不能在这里战斗;但如果不是,维莱卡突然心慌了一下,也许自己错过了最好的时机。 舞台上的魔术师仍对维莱卡的逼近毫不在意,他将镜面和托架固定在了舞台中央。然后,先是将一颗鸡蛋塞进了玻璃镜面中,接着又用同样的手法让一个一人大小的类似木乃伊棺材似的箱子也消失在了镜面后。 光影的把戏?维莱卡不禁猜想。 她走到人群中,刚欲掀开前面人影的罩帽,便又听到一声清脆的掌声。只一声,只有一声,却仿佛远处深潭之上的瀑布在维莱卡耳边恒久流淌…… 维莱卡忽然觉得不太对劲,她明明知道自己就在剧场之中,却又总是觉得有什么东西置身在剧场之外。她忘记了自己忽略了什么东西。人,还是魔术?台下响起机械般的掌声,这次就在她耳边,在她面前。维莱卡抬手掀开了身边观众的罩帽,却惊讶的只看到一具木偶般的躯体和一双空洞无物的眼睛。 木偶停止了拍手,站了起来,面向她。维莱卡也盯着木偶,它们的鼻子和嘴都和眼睛一样只是漆黑的洞孔,身躯就是一具甲壳,腿细的和竹竿一样。有几条不仔细辨别根本无法瞧见的细线从木偶的关节处伸出,一直延伸到头顶黑暗的天花板后。 不止如此,所有‘观众’都站了起来,罩衣褪去,全是一模一样的木偶。它们用几十双空洞无神的眼睛盯着她。接着,木偶们迈动僵直的双腿,挥摆着枯藤般的手臂朝她涌来。 维莱卡惊恐不已,但她仍想不起自己忘记了什么,只能举起枪口徒劳地朝木偶射击。子弹干巴巴穿透没有灵魂的躯壳,造不成半点伤害。木偶越逼越近,维莱卡只好拿出匕首,尝试割断控制它们的丝线。 但意外的是,即使割断了全部的丝线,木偶仍能行动。它们将她围住,伸出手掌,从那硬木质的手掌中扎出锋利的匕首,朝前刺去…… 维莱卡尖叫。 在一阵来自肩膀的强烈的痛楚袭来后,遥远的瀑布声没了,变成了杂乱的呼喊。 维莱卡维莱卡维莱卡维莱卡——有人不断呼喊她的名字,她熟悉这个稚嫩的声音。 女士?喂!大姐?搞什么,醒醒——这是另一个声音。他叫她醒醒,就好像自己睡着了一样。 一阵酥麻的感觉正从肩膀传遍全身,那些喊声一下子清晰起来。 “维莱卡!” “女士?” 她回到了现实。“啊——喊什么喊!” “天啊,你怎么了,维莱卡……”男孩问。 “你在干什么!”纽扣男喊着。 “你在干什么!”维莱卡拔出插进自己肩膀的电枪子弹,看到男人的‘玩具’之一——一只丑陋的机械蝴蝶正扑棱着翅膀悬在她头顶。“想电死我?” “我要是想电死你就不用这么低的电压了。目标呢?”纽扣男问。 维莱卡看了看舞台,只剩下一面镜子。“该死,丢了。”她再次打量那些‘观众’。它们的确是木偶,不过根本无法作出任何动作,连那机械的掌声都是从一边的录音机里放出来的。可那些情景? “我怎么了?”她不解地问。 “你沉默了2分钟,无论我怎么喊你你都不回应。我想……你应该被催眠了。” “催眠?”维莱卡不敢相信。她走上舞台,到那面古怪的镜子前。“他应该就是从这里消失的。” “消失是不可能的,我的‘玩具’已经找到他了,就在下面。”纽扣男说。 “下面?” “是的,你前面有个入口,你要从那里进去。” “啊,我知道。”维莱卡想推开镜子,但却发现它已牢牢的锁在地板的梁木上。她举起枪,试图打碎镜面,但却发现子弹也无法击碎它。“喂喂,这可不是什么魔法吧?” “快点。”纽扣男催促着。 “我知道!”维莱卡不耐烦喊道。真是奇了怪了,子弹打不碎的镜面?打不碎,也不反弹,就好像被吸进去了一样。维莱卡突然想起了魔术师将鸡蛋和那棺材般的大箱子塞进去的情形,便仔细回忆起来,试图抓住其中的细节。 他是慢慢推进去的! 维莱卡将手放到镜面上,感受到了凉意,而且看到了以接触面为中心朝四周散播的细微波纹。然后她缓缓用力,发现手竟然穿过了子弹都打不碎的镜面。 她愣了一下,然后咒骂道:“该死的非牛顿流体!”她伸进另一只胳膊,然后是脑袋,最后是整个身体…… 女人钻到了镜面后,第一眼就发现有一个斜向下的坡道,应该是以前演员或者动物进出场地用的。坡道底有一扇铁门,不过已经被人打开了。 “不知道你的‘玩具’在这下面还管不管用。”维莱卡走向地下入口。 第26章 无人机与迷宫 “看着吧您那。”纽扣男说罢,便远程操控几台无人机从缝隙中钻进铁门。 维莱卡突然想通男人会怎么操控这几架机器——他可以安设一个信号接受传输的中转站,不过现在她没心思考虑这些。其中一架无人机突然向四面发出耀眼的光芒,照亮了一大片区域;有两个跟在维莱卡前后,就像是贴身保镖。 “如果是你亲自来,我也许还能稍微感动一下。”维莱卡嘲讽着说,走下坡道。 “莫斯科不相信眼泪,女士。”纽扣男回应道。 维莱卡冷笑一声,她心里清楚,这几架无人机虽然现在看起来是在帮她,但也随时可能变成敌人,所以她必须留一个心眼。维莱卡穿过铁门,进入下面黑暗的空间。 在照明机器人的光照下,她发现前方有许多房间和岔路,还有稀奇的摆设和贴着让人看着眼花缭乱的壁纸的墙壁。说实话,她并不想深入这里,并且已经开始后悔没在刚才动手了。“嘿,魔术师,我知道你就在里面!”维莱卡喊了起来。 过了几秒钟,她才听到了对方的回应。“聪明的丫头。不过你是靠着你女人的第六感呢,还是你那群机器伙伴?” “随你想。”维莱卡说。 “喂,你不会还有个帮手吧?”魔术师阴沉地问。 “喂!”维莱卡模仿他的语调说,“你不会认为工会会派两个人对付你吧?” 魔术师笑了笑,“那看来女士的爱好很特殊啊!我以为这些奇怪的机器是只有宅男才能弄得明白的。” “宅女也可以。你知道,不杀人的时候,我们总要找点事干。不过我初入茅庐,才造出这些垃圾。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吗?因为你没有胜算。这些机器被一台电脑控制,能像一只小狗一样执行我的任何命令。看着——关灯。”维莱卡用命令的语调说。过了两秒,照明机器关闭了探照灯。“你想在这搞点偷袭吗?我看还是算了,我的另一台机器正在正上方分析这儿的地形——开灯。”她又说。又过了两秒,照明机器又打开了探照灯。“你瞧,除了反应像个蠢猪,其他还好。” “我承认,女士,你我都有倒腾点小东西的癖好。” “随便吧,现在不是谈这个的时候,让我们来点正式的吧。你打算躲在里面不出来吗?” “你让我见识了你的‘爱好’,作为回礼,我当然也要让女士见识一下我的‘爱好’。”魔术师说,“见过迷宫吗?” 迷宫……维莱卡咒骂一声,她最讨厌的东西之一。 “通常人们认为迷宫的岔路越多便越难走……” 难道不是这样吗?维莱卡想。 “但其实完全不是那样,只有笨人才会那么想。” 他骂我,维莱卡抿了抿嘴。 “真正的迷宫是迷惑。迷惑人的眼睛、感官,甚至内心,而不只是单纯的逻辑。这里是天然的迷宫,许多的小房间、休息室、储藏室、管道……而我只需要买一些强化玻璃,迷彩壁纸,再加上一点小装饰……放心,这里没有任何机关和陷阱,只是最单纯的迷宫。这里最危险的就是你我手中的武器。” “你真是一点也不紧张啊,”维莱卡哼了一声,“别以为我会上第二次当!” “我没有骗你啊,女士,之前我并没有伤害你——在我本可以杀死你的时候。” 维莱卡眯起眼睛,怒火中烧,就好像被人玩弄了一样。“你会付出代价的,小丑。”说着,她走进了迷宫。 “是魔术师,女士。”耳边传来回响。 维莱卡更换了一个弹夹,走到第一个岔路前。她朝右转,并记住方向,尽量不仔细去看那些让人不适的壁纸,把注意力全都集中到记忆上。 到第二个岔路,她选择左转。到第三个,她选择直行。带着照明功能的无人机一直在她头顶照亮一片空间。不知道为什么,维莱卡总是觉得这里的路不是平的,也不是直的,此时眼前的路就有点向左偏。 到第四个岔路,她刚想做出选择,却停下了。因为她敏锐地察觉到四周墙壁的装饰和物件和她经过的第二个拐点一模一样。她回来了,又绕了一圈。路是斜的,将她不知觉中带了回来。 刚才在第二个拐点她选择左转,这次她朝右转。可刚到新的第三个岔路,她又怔住了。这个新的路口和之前的第三个岔路也是一模一样。没关系,她想,她可以再走一遍,也许是哪里记错了。 于是维莱卡谨慎的按原路返回,回到最初的岔路,她在那里留下了一个弹夹。这个地方没错,于是她重新走了一遍…… 但和上次一样,她总是回到之前经过的地方,然后再选择不同的路,又只能回到之前的地方。不过维莱卡不笨,她很快意识到了原因——魔术师将不同的拐点装饰成了相同的样式来迷惑她,再利用扭曲人感官的奇怪壁纸和倾斜的道路让人渐渐丧失方向感。 幻象和伪装,她知道自己意识的晚了,现在已经完全迷失在这迷宫中了。 “你赢了。”维莱卡不甘地喊着。 “怎么,不相信自己了?”魔术师的声音仿佛拥有时间属性,充斥各处。 “别得意。就和所有魔术一样,观众是永远看不出破绽的。”维莱卡反讽一笑,“不过只要把戏就永远有破绽,不是吗?!” “哦,你看穿了我的‘把戏’?” “你说如果我把这里的钢化玻璃全都破坏掉,会怎样?”维莱卡问。 “直捣黄龙的解决方法。不过我想,如果你真的这么做,就太不懂得珍惜艺术了。” “呵呵,我就想到你会这么说。老娘这辈子就是不喜欢这种鬼鬼祟祟,缩头掩面的男人!”她敲了敲钢化玻璃,绕到侧面试图通过观察横截面检验它的抗性。有的很薄,两发子弹就能打碎;有的是防弹的,子弹打不透,不过幸亏不是单向的。 纽扣耳麦中传来机器操纵者不满的声音,维莱卡自信一笑,说,“你知道吗?魔术师,也许正片就要开始了。” 第27章 张豪的任务与杀手的直觉 “那么剧情是什么?”魔术师反问。 “剧情就是——我要在你的迷宫里逮住你!” 说罢,维莱卡两枪击碎了身后的钢化玻璃。碎片砸下,露出另一片昏暗的空间,三米外的一扇玻璃装饰后出现一个男人模糊的背影。“下午好啊,大魔术师!”维莱卡露出一脸邪笑,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子弹击穿了防弹玻璃外层,但其能量被聚碳酸酯纤维层吸收,并没有将内层击穿。防弹玻璃上的裂纹如蛛网般瞬时散开,魔术师的背影也从蛛网后消失。 “左边!”纽扣男提醒着,驱动数台无人机跟上,维莱卡快步左转。 …… 每听到无线耳机中的喊声和枪响,张豪的心脏就得跟着多跳一下。他甚至觉得自己如果再这么多听一会的话,小小年纪就得得心脏病了。 不过他还是必须冷静下来,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像一只疯狂的兔子。他们借用纽扣男的办法,也购置了一套通讯设备。虽然没那么保密,但通讯距离却更远。维莱卡管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张豪费了半天也没理解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决定下次在网上请教自己的家庭教师。经过简单的调试,张豪不仅能听到维莱卡的声音,也能听到纽扣男的声音。男孩发誓这次一定要找到那个‘胆小’的男人。 维莱卡提醒张豪,纽扣男不可能只用无人机这一种手段参与战斗。因为如果是那样的话,他的存在感就太薄弱了。机器虽然灵便多样,但在关键时刻却缺少最重要的手段——随机应变。而她能想到的另一种参与方式,不直接到场的话,就只有一种了。张豪知道她说的是狙击。 他一边探查地形,一边回忆维莱卡曾教他的知识。她曾仔细跟他讲过观察者选择位置的条件。她告诉他,‘在真正的战场上,每个狙击手旁都有一个狙击副手,这个人就是充当了观察者的角色……’ 虽然没理解太深,不过他最起码学会了如何排除。按照距离推测,纽扣男不会离得太远。显然,这些高低交错,远近相隔的建筑是最理想的选择。 维莱卡打赌对方一定会早早就位,所以张豪也比维莱卡早一步到了这里,开始搜寻。他先排除了北面和东面,因为摩天轮的关系,那里对游乐场内的视线非常不友好。接着,他开始搜查楼顶。他找了一栋最高的建筑,通过安全梯登上楼顶,然后用高倍望远镜环视四周。 搜查一圈后,他得出结论:纽扣男操纵无人机需要许多设备,也许他认为将那些设备背上屋顶太过招摇,太过明显。也许,他也不希望别人轻易地找到自己。 维莱卡提醒过他,纽扣男也许不知道她们有两个人。因为她很小心,平时注册酒店时都只登记她一个人,而且不会和男孩一起进去。但她仍警告张豪要非常小心,万一对方知道有人在搜寻他,而张豪恰恰露出马脚的话,可是非常危险的。至于到底多危险,维莱卡只是抿了抿嘴,张豪便打了一个哆嗦。 不过他还是来了,因为他发过誓要保护她,成为她的得力助手,而不是身边的看客。他开始将目标瞄准到高层建筑内部,发现南面有几栋无论是视野还是高度都符合要求。而且那附近人多嘈杂,易于掩盖射击声,而且很容易从事发后的混乱中脱离。 商业区的最外围有一栋高层酒店,但那里相对安静,如果在客房扣动扳机的话,即使安上消音器,也容易引起骚乱;而且当你背着狙击枪和操控无人机的配件走过走廊一个个监控,路过一个个房客时,也很容易暴露自己。 另一座在两条街外,是一栋正在施工的建筑。巨大的吊车悬挂在最上层,细细的吊臂看起来总是岌岌可危。张豪用望远镜能看到上面每一层都有带着黄色施工帽的建筑工人在干活,所以那里也不可能。他又排除了一个其旁边就有一个消防队的建筑,因为没有杀手敢在政府城市救援队的眼皮下作案。 于是他去了西面。 这里不是商业区,建筑排得很开,还有好几块正在开发施工的地皮;这里也没有警察局和消防队,最高的一栋建筑是20多层的写字楼,鹤立鸡群。也许这里是最好的地方,张豪想。 而等他走近,看到写字楼门口张贴的巨大海报,便彻底确信了自己的想法。海报上通知这上面正在举办一场交响乐会,邀请了来自不少国家的知名音乐家和音乐人,并且诚邀真正欣赏音乐的人来聆听这次演出。张豪不屑地想,就是诚邀上层人的意思喽!那些在底层拼命养家糊口的人哪会有闲情逸致听这些东西呢? 不过愤世可不是他该做的,他现在该做的就是拿出手持摄像机,然后想办法混进去,并找到那个纽扣男。高昂振奋的音乐可以抵消射击时的声音,高度绝对够用。而且,张豪算了算,这里离游乐场顶多一公里。以现在的狙击枪水准,子弹时间不会超过2秒。他突然兴奋起来,因为也许这次他真的找对了。 …… 维莱卡在仅有的光源照射下追逐着目标。在纽扣男悬浮在头顶的‘玩具’的指引下,局势已经逆转。有好几次,维莱卡差一点就能击中魔术师。她已经破坏了将近1\/3的装饰玻璃,但如果可以,她还会去破坏更多,尽管魔术师一直在提醒她这里可能会因为她的举动而崩塌。 她不会被敌人的威胁和把戏限制住。既然是可能的危险,那么就对所有人都一样。那个能发射小孔径子弹的机器已经被魔术师摧毁了,用的是几张金属制的扑克牌。他手腕上好像有什么弹弓一样的发射器,能像弓弩一样将扑克牌高速射出。 “右手!” 维莱卡砰砰两枪击碎钢化玻璃,然后在碎片还没落下时就迅速瞄准。魔术师的身影在黑暗中奔跑,但照明机器没有跟上,维拉卡眼前一片漆黑,根本不知道目标要往哪跑,离她到底有多远。女人只能在黑暗中盲射几枪。 “该死,蠢货!”维莱卡咒骂着。 “喂,女士,我可是一个人在操控几台机器啊!”纽扣男抱怨着。 “这就是借口?好啊!”说着,她转身几枪将那个能射出电流弹的机器击落,又补上了几脚。 “喂,你——”通讯器中传来男人的吼声。 “这下就少一个了。”维莱卡强硬地说,“让我们再来一次——完美的协作。” “算你狠……”纽扣男只能吞下这口瘪气。“前面!” 维莱卡知道什么时候该怀疑,什么时候该相信,所以她再次毫不犹豫地冲了上去。纽扣男通过一台可以分析地形的机器能分辨出两人的位置和迷宫中的岔路,所以无论魔术师再怎么熟悉地形,维莱卡也都能步步紧逼。 “左边!”纽扣男大喊一声,差点震破维莱卡的耳膜,“bingo!” 维莱卡没停脚步,也没射击,因为她从魔术师的动作判断出眼前这扇玻璃应该是防弹的。她继续加速,朝另一扇玻璃射出子弹,然后纵身一跃冲入万千的碎片中,在地上滚了一圈后立刻举起枪口。 “照明!”她大喊。 这次的配合刚好,纽扣男操控无人机的照明灯立刻打到了魔术师身上。虽然魔术师旋即转向跑进阴影,不过维莱卡已经洞悉了对方的动作,她甩动枪口,预判位置,扣动扳机,一气呵成。 “怎样?”纽扣男问。 “我打中他了。”维莱卡坚定地说。 “第六感?” “不,杀手的直觉。”果不其然,维莱卡没走两步,便看到了地面上的血迹。纽扣男显然也从照明机器人上的摄像头看到,不由得赞叹,“不愧是顶尖杀手……哦,看来他终于决定出去了。” “那就是说明游戏结束了。”维莱卡借着纽扣男的指引走出迷宫。刚一出地下迷宫,维莱卡就转身将最后一台机器摧毁了。“抱歉哦,我总得防着追兔子的时候后面有只狼在跟着吧!” 这次对方只是笑了笑,什么也没说。 维莱卡突然意识到,也许对方料到她会这么做了。 第28章 音乐会危机与最后的威胁 张豪终于等到音乐会休息结束,然后跟着一群人混进了演出大厅。 他伪装着让自己看起来像是一个上层人士,大步走着,眼睛只盯着前方。不过一投入黑暗,便立刻又恢复了贼眉鼠眼的观察状态。 在暗光中,他很快就注意到了面向游乐园方向的那几个包间,它们贴着墙,沿着斜向上的阶梯依次排列,后一个比前一个高出一半,留出看席的位置。前排的观众大多都已经坐下,张豪不好过去从舞台的角度观察。 于是,他做了一个决定。他沿过道走到最下面,然后敲了敲第一个包厢的门。 此时音乐又重新响起。整个大厅都安静了下来。 包厢里的人将门打开了,礼貌但疑惑地盯着张豪。张豪透过门缝看到了趴在看席上的两个孩子,然后装出一副找错包厢的无辜表情道了歉。 接着,他又去敲了第二个包厢。也许是因为音乐的声音,他敲了三次,门内的人才有回应。这次开门的是一个女人,她只将门推开了一条可能老鼠都钻不进去的小缝。“等等。”女人有气无力地对身后的某人说,然后转过头来用只露出一只画过妆的大眼睛看着男孩,紧张地问,“你……找谁?” 张豪注意到她呼吸急促,脸颊和脖子红润。他还看到,包厢内暗灯照射的地板上,铺着粉色的布料边角,应该是那女人的衣物。 呵呵,张豪想,肯定不是这儿了。“抱歉,我记错包厢了。”他尴尬地笑了笑,然后赶紧迈向第三个包厢。 他继续敲门,但一直没有回应。但他记得每个包厢的门都至少开了一次,所以他又继续敲了敲,还是没有回应。 在身后的音乐交响与眼前的沉默拒绝中,他突然想起了维莱卡说过的一句话,‘有时要相信自己的直觉,但更多的时候要相信自己的脑子’。 他的脑子不够用,但也许此刻就是相信直觉的时候?张豪的心提了起来。正当他犹豫要不要继续敲的时候,门锁转动了。 就在门被推开的一瞬,张豪的身体猛地颤抖起来。因为他好像……好像突然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杀气自门内涌出。 相信直觉,相信直觉,相信自己很危险!张豪在脑中不断提醒自己。 要是对方能认出他该怎么办?对方能查到维莱卡住在哪,那么一定也可以监视到里面住了几个人。 如果杀手发现自己是维莱卡的帮手怎么办?会用枪将自己威胁进包厢,然后以此要挟维莱卡吗?会暗中做掉自己吗? 张豪突然做了一个决定,将摄像机扔到了地上,然后在对方现身的一瞬,蹲了下去。巨大的阴影笼罩在头顶,不用看也知道一双能给人无形压力的眼睛在高处盯着他。 张豪冷汗直流。 “对……对对不起,我应该……是找错包厢了。”张豪极力镇定,不敢抬头,“这东西摔掉了……”他紧张地把弄着手中的摄像机,试图不让对方看出自己的双手一直在颤抖。 “这里不让录像,你的父母没告诉你吗?”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和通讯器中的声音不一样。 张豪确认这个人就是那个纽扣男。这时候该干什么?一个十岁的男孩这时候该干什么? “用你管!”张豪鼓足勇气装出一副娇生惯养的样子,拿起捣腾不明白的昂贵相机直接起身离开。 为了不让对方看到他的侧脸,他故意拿起摄像机转了一圈。在那几秒钟,他的心脏跳了也许有三十下。 身后,男人抱怨一声,关上了门。 …… 维莱卡不知所以,但她另一边的耳朵隐约听到了张豪的声音,也猜到了大概。他找到了,维莱卡暗笑,厉害的小子。接着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到当下,大声说,“看来你的把戏最后把你自己玩花了啊!” 从迷宫出来后,魔术师又钻进了鬼屋。不过可能是因为身中一枪,导致他的戏法也大打折扣。维莱卡虽失去了无人机的辅助,不过仍是单枪匹马地破解了那些披着魔术伪装的心理与反直觉的博弈…… 她追着魔术师跑了大半个游乐场,最后将后者逼上了绝路——一座二十几米高的滑梯塔。正巧的是,危险的滑梯早都被拆除了,目标无处可逃。 “哈!”楼梯上传来魔术师虚弱疲惫的声音,“我不得不承认你捣鼓出的那些‘玩具’比我的要厉害得多。这就是女人搞起副业的实力?” “不,是科学的力量。”维莱卡谨慎地朝上跟进。“别告诉我你就这点戏法。我都怀疑你到底是不是同行了。”女人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细究这个问题,因为直到现在,她也没遭受到多少能威胁到她性命的反击,那些高速回旋的暗器仅仅划破了她没有防护服保护的皮肤。 也许那些机器真的管用,维莱卡想。“你到哪都带着你的‘棺材’吗?”她好奇地问。 “这是我的魔术箱啊!就跟你身后的背包一样。”魔术师喘息着答道。 “那么你还有什么魔术呢?”维莱卡问。 魔术师没回答她。 “别挣扎了,我几乎都能猜到你身体哪个地方被我射中了。血流得太多了不是吗?如果你在我手上还能有时间处理伤口的话,我想我就不用再干这一行了。”终于登上顶层,维莱卡小心走到悬梯与长廊的转角,拿出了随身的小镜子探了出去。 镜子内,魔术师捂着伤口,颓然地靠在一面设有巨大空窗的隔墙下。他那神秘的魔术箱随意地倒在墙角。他发出沉重的喘息,扔下了枪,从袖口甩出了弹射装置。 “放弃了?”维莱卡小心走了出来,枪口死死对准魔术师。她在这里的确也能命中目标,但为了确保万无一失,还是决定往前迈了几步。 “我认为这里并不适合开枪。”魔术师摊开自己的双手,就好像要证明他已经完全失去了威胁。 维莱卡小心走到了她的最佳射击距离,刚想开口,突然闻到了什么味道。 “正丁烷。从油田气和湿天然气中分离出的气体。”魔术师弱声说,“只要制造一点火花,我们就会被……烤成肉棒。” “这就是你最后的魔术?”维莱卡鄙视地嘲讽着。 “人到末路往往会身不由己。所以,做个交易吧,姑娘。毕竟,你还没给我算卦的钱呢!”魔术师说。 维莱卡放下枪,另一只手朝挂在肩下的匕首摸去。她摸出匕首时,魔术师用左手突然变出了一个打火机。“谈谈。”他说,“你看到了,我本可以烧了咱俩。” 维莱卡停下动作。无用的威胁,但也是濒死的威胁。后者有时会像毒蛇的绝命反击一样给大意的胜利者留下无法磨灭的伤疤。她不会让这种事发生。“谈什么?”维莱卡问道。 “让我从这儿离开。让我下去,你就装作没看到我。你身上的伤和我留的血足够证明这场战斗你已经用尽全力了。你不会受到……惩罚。” 真是好主意。如果可以的话我还真想这么做,不过你不知道我身后还有另一头老虎盯着呢! 维莱卡突然注意到了魔术师头顶空窗框外远处的建筑。根据张豪刚才的描述,纽扣男就在那栋建筑里,显然也听到了刚才的对话。 一股寒意裹挟着恐惧从维莱卡的后脊钻出来。别站起来,她对着魔术师说,但却知道自己不能发出声音。 魔术师扶着膝盖站了起来,将上半身彻底暴露在没有遮掩的空气中。 第29章 死亡与结束 另一边,张豪小心躲进厕所,战战兢兢地蹲在马桶上。 他本想喘口气,好好回放刚才偷偷录到的视频,结果听到了维莱卡与魔术师的对话。维莱卡似乎遇到了很危险的情况。 他虽然不知道正丁烷是什么,不过却清楚的听明白了魔术师的威胁。张豪心中一惊,因为他意识到魔术师并不知道另一个杀手的存在,那么如果子弹不是来自维莱卡,而是来自那个包间中的纽扣男该怎么办? 就在他想到这儿的时候,从大厅那边突然传来刺耳的噪音,就好像所有插电的乐器全都过载了一样。噪音——张豪猛地从马桶上站起来,大喊,“快跑,维莱卡——” …… 杀手很少犹豫。他们在夺取人性命的时候这样,在能挽救自身性命的情况下也是这样。 维莱卡转身前的一瞬,听到了张豪的吼声。转身后的一瞬,听到了左耳纽扣耳机中的射击声;而余光中,魔术师仍傻站在那里,仿佛接受了自己的命运。 她有多长时间?最多两秒!维莱卡拼命奔跑,动用粗壮大腿上的全部肌肉,然后从心中默数着——1,2…… 她飞身跃了出去。就在脚离地的一瞬,她身后传来了猛烈的爆炸声。空气被加热,压缩,继而猛烈膨胀,朝维莱卡奔涌而来,一瞬间便将她包裹在烈焰海洋中。 同时,她感觉后背仿佛被一堵无形的墙壁砸中,将她的身体狠狠按向前方。她之前跃起的方向并不是朝向前方,而是倾斜的朝向楼梯口的方向,现在看来这个选择正确无比。 一秒钟后,维莱卡狠狠砸在楼梯井的侧壁上,从楼梯上滚落下去,最终停在了中间平台上。 她没敢起身,而是紧紧蜷成一团,将头死死埋进手臂。火焰从四面八方朝她扑来。 …… 张豪忍住耳麦里的刺耳噪音和轰鸣,不断呼喊维莱卡的名字。他巴不得自己是超人,能从这里直接飞到游乐场。 但他又知道无论再怎么焦急都无济于事,有些事情只能像维莱卡曾说过的那样——尽人事,听天命。她一定会拼尽全力活下来的,这点男孩确信不疑。 “啊,还没死呢,小鬼。”维莱卡终于回复了,尽管声音显得虚弱疲惫。“找到那个该死的宅男了吗?” “我应该拍到他了。”张豪小声说。 “那就别动,找个安全的地方藏起来,我去找你。” “放心,我现在……”突然,张豪听见有人走进了卫生间。 本来这一层有人上厕所没什么大不了的,可这次张豪又感受到了跟之前一样的杀气。没有急促的脚步声,没有随意发出的其他任何声响。 一个人进来了,但却没带来任何声音,仿佛他连空气都没触碰到。 他从门缝外看到了一个影子,那影子在一处便池前停了下来。没有水流声。 张豪汗毛直立,但借着维莱卡刚刚死里逃生的那股韧劲和勇气,他提醒自己不要慌张,要利用恐惧。 他假借打电话,说,“喂,爸爸,我忘带手纸了!”声音强装镇定,略显焦急。“好的,我等你,快点来。” 等他‘挂断电话’,门外影子也不见了。 “张豪?”耳机中传来维莱不知所以的声音。 “活着。”男孩急喘了口气,解脱般地说。 “刚才……” “他走了,维莱卡,我知道。”因为恐惧没了。张豪急忙提上裤子,钻出卫生间,小心谨慎地溜出了大楼。 …… 那个平台变成了火海,火海又倒塌成了废墟。维莱卡在这之前逃了出来。不过出于谨慎,等到火差不多灭了,维莱卡又回到了现场。 她在扭曲的钢筋和烧焦的木板中找到了一些残缺不全的烧焦肢体,剩下的肯定不是被炸没了,就是压在了更深处。 这倒是一个不错的死法,维莱卡想,如果都这样了魔术师还没死,那么这家伙就肯定不是人了。 她完成了一个工会的委托任务,也会得到一枚徽章。就差两个了。 但不知为何,离开时,维莱卡总是心有余悸,总是想回头看,就好像担心魔术师会用自己大变活人,重新从废墟中爬起来一样。 她都被自己的疑神疑鬼逗笑了。 汇合后,她们在视频中找到了那个纽扣男。维莱卡找专人处理了视频图像,最小限度去除了光线不足和抖动的撕裂影响。可惜,摄像头角度不对,只拍到了上半身和脸下部。 不过也不是全无收获,她们发现了镜片的一角,还有那下巴上的一道明显疤痕。 “干得不错,小子!”维莱卡夸赞道。 维莱卡鲜有时候会夸人,但只要是称赞,就都是认真的。完全是因为张豪值得这些称赞,维莱卡才会说出口,因为她自己也知道,这个小不点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救了她不知多少次了。 那个想雇佣维莱卡保护他的胖男人被另一个杀手杀死了,他终究是没逃开‘2’的厄运,因为第二次,公会一定会派出更杰出的杀手来处理问题。 她们换了居所,维莱卡到私人诊所清理包扎了伤口,修理了被烧焦的头发。女人说她没心情再干别的事了,于是第三天,两人便准备离开这座城市。 不用说,还是火车。 他们走进站台,很快便被一波拥挤的人潮簇拥包围起来。人群中的个体都将会有不同的经历,不同的方向,不同的命运。 但此刻,他们的目标是相似的,要么离开,要么登上火车。要在往常,维莱卡肯定会边走边向张豪描述她与魔术师战斗的经过,言语间会将自己的智慧与勇猛展露无遗。 但这次,她沉默着,甚至一路上都没说多少话。 我真的完成任务了吗?维莱卡时不时问自己,到最后我怎么没看到那个棺材样的工具箱?它一定是被压在废墟下了,甚至更有可能被炸得粉碎。那爆炸可不是闹着玩的。 带走过那么多条性命,她的内心早已毫无波动可言。偏偏这次……该死,我应该亲手解决他的! 啪—— 耳边突然传来双掌合十的拍手声,而且就一下。清脆,转瞬即逝。 维莱卡突然怔住了。 她不知道为什么,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站在原地。一瞬间,她觉得自己什么也想不起来,什么也不知道了。自己是谁,自己在哪,自己做过什么,自己要到哪里去,自己身边的声音是谁…… 瀑布的声响,在远处,又仿若在头顶;空寂的声音,在耳边,又仿佛在另一个世界。就在她的大脑试图寻找刚才那些问题的答案时,她突然又回来了。 又是一瞬间,世界,包括她自身都恢复了本来的样貌。但是,她仍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从自己的身体中被抽走了。 “……卡?”卡?哦,这是男孩在呼喊自己的名字。 “怎么了?”她本能地回答说。 “你……愣神了?”张豪问。 这说明刚才那不是幻觉。“我愣了多长时间?”维莱卡谨慎地问。 “几秒钟。你看到什么了吗?还是想起了什么事?”在张豪眼中,女人刚才给人的感觉就好像电脑断电重新开机一样。 维莱卡皱了皱眉头,有些不知所措地四下环视。她什么也没看到,满目都是陌生的面孔,陌生的站台,和她毫不相干。她刚完成了一项任务,击杀了目标,没有任何问题。 现在,她要离开这个地方,她拉着男孩加快脚步,觉得刚刚还堵得慌的心底一下子就畅通了。 “为什么有人要执着于杀戮?”男孩突然问。 “那你想执着什么呢?”维莱卡反问道。 男孩沉默了一会,似乎想到了什么苦涩的话,但最后仍是勇敢地说了出来,“幸福啊!” “那为什么要执着于……幸福呢?” “因为有意义啊!”男孩回答。 “那你执着的意义又是什么呢?”维莱卡又问。 意义是什么?如果是之前,他一定会回答意义就是意义啊!但现在,他不知道维莱卡为什么会这么问。 但她问了,没有回答,也许说明对她来说,这个问题有待商榷。而张豪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是什么?”他好奇地指着女人的肩膀说。 “什么……”维莱卡低头看向自己的肩膀,突然发现那里不知何时沾着一片玫瑰花瓣。她笑了。 男孩问她为什么笑,不过女人只是耸了耸肩。 “对了,要不要听听我是怎么打败那家伙的?”找到座位后,维莱卡对张豪说。 “魔术!”男孩显然被勾起了兴致,甚至都忘了问她们这次要去的地方有什么了。 不过,到了就知道了。张豪知道,不管有什么,要么它在那儿等着她们,要么她们会赶过去,就像河流最终会涌入大海一样。 第30章 女人与朋友 当维莱卡说她要去见一位朋友的时候,张豪着实吃了一惊。他一直认为这个女人没有朋友,更别提去主动见一位朋友了。 “你那朋友是什么人?”男孩好奇地问。“该不会也是一个……” “女人。”维莱卡俏皮的说,“放心,她讨厌孩子。” “……”张豪竟无言以对,不知道是该说太好了,还是太糟糕了。 见面的时间在四天后,因为那个‘朋友’说自己实在有点太忙了。 这四天,维莱卡终于做了一回女人。去美容面临时做了按摩、祛斑和美白,脸上没事就贴着面膜,还特地把过肩的长头发做了个拉直,又去商场疯狂购物,挑了衣服、鞋子、帽子、内衣、丝袜、口红、乳液和香水。 提前一天,她们约了最终的见面地点。维莱卡用这一整天选好了明天要穿的衣服。 见面当天,她一早起床,坐到了几乎从来没待过一分钟的梳妆台前。 “你还会描眉?”看着维莱卡的小心动作,张豪惊讶不已。印象中,她自己的妈妈就已经在做女人方面够大条的,化妆从来最多十分钟,衣服什么的几乎从来不挑,有就穿上。而自从他跟了维莱卡后,他对这个观念的认知又上升了一个层次。 维莱卡扬了扬刚画好的眉毛,俏皮的说,“女人的本能。就跟你们男人一看到漂亮女人就勃……”她窃笑几声,没再说下去。 不过张豪当然猜出了她刚想说什么。这两年,他可不光是跟在维莱卡屁股后面走了很多路,他看懂了很多事。出生,死亡,善行,恶端,欺诈,真诚……还有无所不在的男人与女人之间的那些东西。 维莱卡甚至曾经毫不避讳地跟张豪聊过这件事。她说这是上帝赐给所有生物的一把双刃剑,既能带来幸福,也能带来痛苦。和爱情一样,维莱卡后来补充说。不过张豪无从体会,因为这些他都没经历过,而且还没到经历的时候。 他懂得爱,理解了父母对自己的爱,也明白了自己对父母的爱,对维莱卡的爱。但这些都不是爱情。可街上牵手的情侣和包间中偷情的男女,他们之间的是爱情吗?维莱卡教了他一个判断标准:只有能带来痛苦的才叫爱情。 张豪记住了。 …… 见面的地点在花园商业街一个商品楼顶台的露天咖啡馆中。街道绿意盎然,空气中充斥着花香和咖啡浓郁的香气,不时还能听到清脆的鸟鸣。她们租的名牌轿跑被拦在几条街之外,一个巨大的花园广场将商业街裹附其中。 这是人造的绿洲,不过在张豪看来,却仍然充斥着机械与现代化带来的喧嚣。机器的噪音永远代替不了自然之声给人的宁静,不管发出它的是多么精美的机械。 维莱卡的朋友,一个戴着薄薄镜片,有点婴儿肥的圆脸,上半身比维莱卡要丰满两圈的女人已经坐在靠着边缘的位置上等着她们了。两人同时看到了对方,同时哼了一声,甩给对方一个白眼。维莱卡不客气地坐到对面,张豪不知所以地也跟着坐到了两人中间。 “你欠了我5分钟。”丰满女人说。 “那就欠着好喽。”维莱卡不屑地回答道。 然后,两个女人不约而同地开始打量对方,从上到下,从外到里。维莱卡摆弄着刚挂上去的精美耳坠,女人故意翻了翻领口,让完美的胸部曲线再露出一点……然后两人又同时‘切’了一声。 不过看维莱卡无意中整理衣服的动作,张豪知道这第一场交锋算是她输了。 “怎么不点餐?”维莱卡大声抱怨着,“老娘都快饿死了!” “等你呢!”丰满女人不客气地说。 张豪瞅了瞅,发现这里是点餐后直接付款。呵呵。 “凭什么是我?我可是大老远跑来看你的耶!”维莱卡气急败坏地说。 “可也是你把我叫出来,耽误了我工作和睡觉的时间。而且,上次就是我请的!!” “上次都过了几年了?而且——”维莱卡强调,“上次是我请的好吧!” “切,小气鬼,赚那么多钱不花干什么?”丰满女人扭过身子,掏出了自己的钱包,打开,里面空无一物,得意的说,“看到了吧?我今天可是除了身子什么都没带,一会还等着你把我送回去呢!” 维莱卡既恼火又无奈,终于还是自己将服务生叫过来点餐。干净利落的服务生礼貌地走了,没一会端来三杯现榨果汁。 丰满女人抿了一口果汁,略带不屑地问,“这是什么?” 张豪突然意识到女人是在指自己。这是……什么?他怀疑是不是听错了某几个发音。 “和哪个男人的私生子吗?” 好吧,她果然讨厌孩子。张豪低头继续喝果汁,不想和旁边这两个已经变得有点神经质的女人扯上关系。 噗!维莱卡差一点将刚喝进去的果汁吐出来。“才不是——”她吼着,“捡的!” 丰满女人面无表情地瞥了张豪一眼。“怎么,带个累赘到处乱串很有意思?” 张豪掐了掐自己的大腿,心想这个女人说话还真是不留情面。 “我可不觉得这是累赘哦!”维莱卡故作温柔的摸了摸男孩的脑袋。 丰满女人毫不在意,反而挑衅地问,“他知道你的事?” “呵,不只知道。他全都见过了。”维莱卡认真地说。 从丰满女人发愣的这两秒钟,张豪裁判这第二场交锋维莱卡扳回一局。 “蠢货。”丰满女人又瞪了一眼张豪。不过这次,那眼神中多了什么东西,也少了点什么。 第31章 啤酒与练车 维莱卡胡乱点的食物一盘一盘送了上来。一开始,她们还淑女般的慢慢咀嚼着,但没一会就上起手来乱造一通,就好像撕掉了一层伪装,露出了原本的面貌。在旁人诧异的目光中,张豪呵呵一笑,也动手吃了起来。 丰满女人一边撕着烤羊排一边说,“我本来以为你早就不知道死哪了呢!” “我以为你去当小三了呢!”维莱卡回应道。 “又搞了几个?” “八九个吧!”维莱卡说,“你呢,又搞了几个?” “十七八个吧。”丰满女人轻轻松松地说。 张豪差点被肉噎到,赶紧喝了两口果汁。 “你还在那破研究所干吗?”维莱卡问。 “啊,没前途的地方。你呢,还是那个烂工会?” “啊。该死的地方。”不过提到工会,维莱卡眼睛转了转,脑袋往前一伸,小声问,“听过‘救世者’吗?” 张豪悄悄朝丰满女人瞥去,挣扎着挪开不礼貌的目光后,盯上了后者的眼睛。他惊讶地察觉到,后者的眼神波动了一下,不过很快又恢复了。她不屑地问,“怎么,想换工作了?” 维莱卡往后一靠,揉了揉鼓起来的肚子,说,“也许厌倦杀人了吧。” 这次张豪又看向维莱卡。他突然发现,虽然随意,但这个她熟悉的女人却是在吐露真心。也许对面这个一直在和她抬杠的女人真的是她的朋友,而且是最好的那种。 “该死的,说得这么轻松。那些佣兵团不都是一个德行!”丰满女不客气地说。 “结果和目的同样重要,这句话不是你告诉我的吗?”维莱卡说。 不知为何,丰满女人显得很愤怒。“你他娘的什么时候会动脑子了,啊?什么时候这么磨磨唧唧的了!要换就换,要走就走!” “人……总是会变的,蒂亚。”维莱卡第一次叫了她好友的名字。 听到自己的名字,丰满女……不,是蒂亚安静了下来,似乎才发觉到对方没在开玩笑。她又瞅了瞅男孩,然后狠狠将杯子砸到桌子上。“该死,该死!”整个身体突然软了下来,叹了口气。“唉,反正我就是一个打工的……” “看样子你的工作也不顺心啊!”维莱卡一得势便乘虚而入。 “是啊,那该死的机器让许多人快丢了工作了……”蒂亚小心地说。 维莱卡也小心的听着。 服务员过来将桌子上吃剩的盘子和食物收拾掉,维莱卡又点了几道甜品。 舌尖的甜腻味道让两人都安静下来,她们也终于聊了一些有内容的东西。女人给维莱卡介绍这座城市,维莱卡也给女人描述外面的世界。 周围的人越来越少,天色也越来越晚。楼下车水马龙,楼上乐器摇曳,烛光缓缓升起,客人也从三五成群的朋友变成了一对对的情侣。 两人沉默了一会,接着同时喊了一声。“走!” 张豪以为她们要各回各家,但没想到她们又找了一家烧烤摊,叫了两箱啤酒,就着花生米和小菜便开始喝了起来。 张豪从没见过女人喝这么多的酒,而且还是两个女人。她们搂在一起,大喊,傻笑,抱怨,然后将刚才说过的话,讲过的事又重新说了一遍…… 然后,她们都趴到了桌子上,听呼吸声就像是睡着了。张豪在老板惊诧的目光中结账,然后坐在桌子后边傻傻地等着她们醒过来。 过了好一会,也许有一个小时,维莱卡愣愣的抬起了头,看了看周围,然后吐出满嘴酒气,喊着,“走——” 张豪扶住了晃晃悠悠的维莱卡,指着还趴在桌子上的蒂亚问,“不等她了吗?” “放心,她比我能喝,自己能走回去。” 果然,没走几步,那个叫做蒂亚的女人便从后面喊了起来。“喂,别停啊,该死的!”她醉着,也清醒着。“你杀人,我造杀人的工具。别停啊——” 周围的客人目瞪口呆,不过她却毫不在意。 …… 张豪拖着半醒的维莱卡穿过静谧的花园,走向停车场。 原本拥挤的停车场上的车辆已所剩无几,她们很快找到了租到的那辆车。维莱卡拉开车门,钻进了驾驶位。不过她迟迟没有打火。 女人愣了一会,晃了晃脑袋。“不行,还在转!”维莱卡醉醺醺地说,“小子,你来开!” “什么?”张豪虽然挣扎了一会,但还是被硬塞进了驾驶位。如果单纯不论别的,按身高来看的话,没准还能勉强糊弄过去。可但凡检查的工作人员眼睛不瞎,多瞅一眼就能看出他还是个孩子。 但他此时已经处于‘箭在弦上’的状态了。只见维莱卡又调整了一下座椅,让张豪既能踩到刹车油门,又能看到挡风玻璃前面,然后还不忘给他扣上安全带。不过张豪只觉得自己听到了手铐扣上的声音。 “你说你不会虐待孩子的!”张豪叫着。 “这不是虐待,是教育。”维莱卡眯着眼睛说。她叫张豪按下红色的电子启动按钮。 张豪按下按钮,汽车的发动机随即轰鸣起来,方向盘后的仪表盘也亮起了荧光,男孩感受到了微弱的震动。 维莱卡先让张豪熟悉了一下车内的设备:档位、油门、刹车,还有转向灯和如何阅读仪表盘上的各种读数。因为张豪经常会留意维莱卡如何开车,所以这些东西他很快便掌握了。 接着,维莱卡让男孩在不挂档的情况下感受油门——因为是自动挡,所以不用考虑麻烦的换档。张豪用右脚前脚掌搭在油门脚踏上,然后慢慢用力,感受发动机的轰鸣和车身的震动。 发动机叫得越响,说明里面的轴承转得越快,车也自然会跑得更快,这道理似乎很好理解。 “走!”维莱卡叫着。 “什么?你让我现在就上路?”张豪惊讶地问。 “当然不是,你不要命我还想要呢!”维莱卡一拳砸到张豪脑袋上,“先在这停车场绕几圈再说!挂行车档,对,慢给油门,对,走你!” 汽车蹭得一下冲了出去,将维莱卡死死压在真皮座椅上。 第32章 回忆与第一次 就在维莱卡醉醺醺地教张豪如何开车时,她的好友蒂亚也在正出租车内头痛欲裂。 她不是没带钱,只不过是想狠狠宰一次那个女人,于是将银行卡和现金都塞进了内衣里。而当她需要打车的时候,就将那些支付卡又掏了出来。 眼看就要到家的时候,她突然想吐。在她干呕了几次之后,出租车司机不客气地将她赶下了车。 蒂亚扶着电线杆,将刚才不论是吃的还是喝的都吐了出去。 该死!她抱怨着,这要是在以前,她绝对能将那个冷血女人喝倒两次,自己还能保持清醒。 不过真是岁月不饶人,常年坐在电脑前熬夜,几乎让她身体的每个部分都失去了活力。 等她的胃都吐空了,脑袋也终于清醒了。她找到了回家的方向,然后摇摇晃晃往回走。 远处模糊朦胧的街道,路灯闪闪烁烁的光斑,不时穿梭而过的车辆…… 这些就像是古楼中的尘风,将她记忆的老旧相册一页页掀开。不过女人的大脑仍被酒精占据,她仅仅能回忆起的,是维莱卡说她‘厌倦了杀人’时不像是在说谎的眼神和表情,还有那个讨厌的男孩完全超出当下年龄的深邃目光,还有…… 对,还有差不多半年前的那一次激情的约会。 蒂亚不像她说的那样放荡,不过的确也不甘寂寞,有时会出去找一些年轻小伙来几次一夜情,不过也仅仅是一夜而已。激情过后再无瓜葛,是她的原则。 她也想得到爱,尤其是在一个真正能征服她,让她心动的男人身上。他不是蒂亚的初恋,却是唯一一个能深深触动她的男人。 他伟岸的身躯,凌厉的眼神,雷厉风行的动作;他的味道,他的喊声,他的持久……都让蒂亚如痴如醉。 回忆凭借着感官和主观的意识一点点涌了上来。 那时她已经快有一年没见过那个男人了。两人什么也没说,刚一关上酒店的门便拥吻在一起,然后扑到床上。 蒂亚奉献出了她能给的全部,男人也一样。云雨过后,两人无不喘着粗气,身上也都透着晶莹的汗滴。 蒂亚趴在男人的胸脯上,抚摸着那深深的肌肉线条和少有的几条性感的疤痕,眼神中充满了爱意和不舍。 男人是一名战士,无时无刻不在在危险悬崖的边缘战斗生存。而蒂亚则是一个本分的隶属于政府的器械研究所的高级设计主管。她之前从没想过自己会爱上一个反政府的危险分子。 不过她的确爱上了。在蒂亚的印象中,男人不善言谈。不过那天,在他们肌肤相抵的温床上,男人说了很多。 他讲了许多他经历过的战斗,受的伤,杀的人,还有罕见的他对未来的忧虑。难得的是,他的忧虑和蒂亚的忧虑都是因为一样东西。 潘多拉为世界政府打造了第一款仿生物型战斗机器,而世界政府以出售非核心技术为翘板,重新掌控了世界局势。 它的新联盟几乎在一夜之间便都拥有了自己的机器人生产线。不到半年,那些可怖的机器便出现在了大小战场上。 一开始,他国的子弹根本无法穿透那些钛合金外壳。它们在战场上以一顶十,杀人毫不留情。称它们为无情的杀戮机器一点也不过分,其实它们就是。 不管是国家的军队还是雇佣兵团都节节败退。而为了应对劣势,各国也不得不更新自己的装备:配备更强大的子弹,升级自己的作战机器,让无人机携带更具杀伤性的武器,还有,在地下悄悄研究自己的作战机器人…… “人命在战场上越来越不值钱。”男人最后说。 “人的延伸。”蒂亚一边感受男人炽热的温度一边说,“麦克卢汉认为,整个人类历史,就是人通过技术手段不断延伸自己的肢体和器官的过程。这不是一种趋势吗?自从潘多拉的出现开始……” “但这延伸太快,也太诡异了,人类还没准备好。就像突然将成堆的食物放到饥渴的穷人面前,他最终只会噎死自己。我甚至听说,他们已经开始研发适合多种作战环境的特种作战机器了。蜂群,隐身……” “隐身?” “别逗我,蒂亚,这方面你知道得比我清楚。” 的确。蒂亚笑了笑。“隐身技术,一开始只是被称为‘低可探测技术’,只是用来应对雷达及各种探测手段的。不过随着科技的进步,它的定义也不断被刷新。大约十年前,真正的隐形技术在纳米科技的光环下开始隐现。 不过,如何让纳米粒子进化成可以扭曲光线的‘超材料’,在这一点上,全世界都进展缓慢。” “但他们有潘多拉。”男人沉声说,“你认为它那个大脑能顶你们多少个科学家呢?” “这可说不准。”蒂亚故作生气撅起了嘴,“有时候科学突破靠的是灵光乍现,这种东西,我觉得还是人的小脑袋更好用一点吧!” 男人听出了女人嫉妒的语气,安慰般嗅起她褐色的长发。女人打了一个哆嗦,蜷缩起了身体。 男人说,“无论如何,一旦技术取得突破,那么对它的反抗者们就都是一场灾难了。”男人盯着天花板,如两道黑墨般的眉毛紧蹙着,蒂亚似乎从没见过他露出这样的表情。男人接着说,“我脑中不知何时有一个想法,挥之不去。” “什么?”蒂亚娇喋着问,想驱散有点沉闷的气氛。 “我要自己成立一个佣兵团。”男人毫不犹豫地说,“我要遏制住这个也许会将人类推入深渊的洪流。我找到了一个帮手。” “可你不太擅长和陌生人打交道的……男的女的?”蒂亚吃醋般警惕地问。 男人无奈的笑了一声,粗糙的大手抚上蒂亚光滑的身躯。“男的,一个神秘而且奇怪的男人。是他找到我的。”他接着说,“我也需要你的帮助。” “我?身体?!”蒂亚半分打趣,半分认真道。 “不,全部。你的智慧,你的技术。说实话,这是那个男人告诉我的,他说他可以利用你的技术来创造一种更强大,可以对抗作战机器的装备……抱歉我说了利用。” “不,没事,人人都在被利用。”蒂亚坦诚地说。而且我想被你利用。 “想想。”男人说。 “嗯,不过现在可不行。现在,我要再利用你一下。”说着,她再次翻到男人身上。两人又交织在一起。 回忆被冷风和头痛驱赶。现实占据了它的位置。 救世者,蒂亚想,维莱卡不会无缘无故就跟她提这个名字的。他也找到了她?她不知道原因。她现在很难进行持续五秒钟以上的思考,刚才的回忆已经用掉了她全部的精力。 她推开家门,口干舌燥,准备给自己倒一杯水,结果一看到柔软的沙发垫,双腿就走不动了。她扑到在沙发倒头便睡。 …… 在没有半点星光,明亮无人的宽阔街道上,你可以看到一辆轿车七扭八歪地在柏油路面上行进。 在绕了停车场五圈,并且已经基本掌握了油门和刹车后,张豪却发现开车最难的是保持直线行驶。 他本以为底盘上的四个轮子会保证车在一条线上走,却没想到如果不操控方向盘,车绝对会驶出车道,撞上绿化带或者路灯。 张豪有几次差一点就想点那个自动驾驶功能了,不过想了想,最后还是忍住了。他们两个人肯定都不想将自己的性命交给机器。 一开始维莱卡呼天喊地的叫嚷,一会让张豪往右边,一会让张豪往左,不过张豪始终在画着s。 最后,女人才终于从混乱的思维中找到了关键点。“微调,微调!就像你做菜掌握咸度和火候一样!” 张豪一下子就明白了。他加盐的时候一次绝不会加太多,只是一点,再一点;开火也不会一次调到最大,最怕糊锅。 所以他开始轻轻转动方向盘,一次一点,就像抖盐一样,然后发现这样才对。导航中甜美的女声和车装饰背景下的中控盘提醒张豪何时转向,何时变线,何时停车,何时会遇到红绿灯,要走哪条路。 最后,最后的最后,张豪终于是把车平平安安开回了酒店。维莱卡不耐烦地数落起来,“你这哪里是开车,开车就要飙起来!” “可我才第一次啊!”男孩委屈地说。 “第一次怎么了?第一次应该更用力。要让第一次充满难忘和……” 张豪提前捂着耳朵屏蔽了维莱卡的话。不过那邪恶的胡言乱语没持续太长时间,疲乏加醉酒的维莱卡衣服没脱就倒在了床上。 张豪看着维莱卡一身褶皱肮脏的衣物,叹了口气,他又得扮演保姆的角色了。 第33章 擦屁股与夜贼 “啊——” 张豪被维莱卡的尖叫吵醒,他惊坐起来,看见维莱卡刚刚狠狠挂断手中的电话。 “那女人果然就是个灾星,碰到她准没好事。”女人垂头丧气地说。 “又有任务吗?要……杀人吗?”张豪紧张兮兮地问。 “是擦破股。不过没错,人是肯定要杀的。是个徽章任务。”女人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然后仿佛做了个重要决定般瞪大了眼睛,但接着又倒了下去。 没一会,柔弱的鼾声便重新响了起来。她一直又睡到了中午,起床冲了个澡后就带着张豪去了‘早餐’。 等餐的时候,女人一句话也没说,眼神专注,或者说呆滞地盯着她面前的空气,就像是在认真思考着什么。 吃饭的时候也是,张豪好几次看她把饭菜怼到下巴上,甚至鼻孔里。 …… 直到填饱肚子,维莱卡才仿佛又找到了自己的灵魂。她猛拍桌子站了起来,吓得一旁的食客差点扔了餐具。不过张豪欣慰地注意到,她眼神里那只鹰又回来了。“干活!”她喊道。 张豪笑了笑。 维莱卡虽平时很放纵自在,但一到要执行任务的时候,便会异常认真起来。不过张豪发现,她这一次比任何时候都要更认真。 她告诉张豪,虽然她讨厌死了那个躲在后面的纽扣男,并且发誓下次再见面一定会把他五马分尸。但还是不得不承认,之前那种两人协作的方式很有效用。 “你不是说要保护我的背后吗?”维莱卡嬉笑着说。 于是她上网买了一大批无线通讯器材,包括一个可以携带高清摄像头的小型无人机。她让张豪在网上搜寻目标的相关信息。 目标是本国的国会议员,极右翼激进分子,下届右翼领袖的有力竞争者,主张是大力推行国内军队的机器化建设,得到了不少军人家属的支持…… 但张豪很快又注意到了一则信息:目标昨日在家中遇袭,险遭暗杀。网页上附的图片是一栋双层别墅,外面围满了警察、记者和看热闹的市民。 他让维莱卡来看这则消息,女人凑了过来,看了一会,然后眯着眼睛说,“看来我们要当一次夜贼了。” “夜贼……我们?”张豪知道,他这时只能看到维莱卡脸上的狡诈笑容。 …… 目标遇袭的别墅,连同前院,后院的游泳池和带着秋千的小院子都被长长的警示带封锁住了。一条街之内停着一辆黑色轿车,看守着案发现场,防止意有所图的人(主要是小偷)进入。 但显然,车内的两个看守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敬业,他们可能只是势力内被派来临时充当看护任务的保安,这也就说明雇主在这危险的时候选择更相信其他人。其中那个坐在驾驶位上的应该是已经睡着了,另一个在昏暗的车厢内玩着手机。 别墅内一片漆黑。这一切都是在维莱卡花大价钱买的静音无人机上看到的。不过她才懒得摆弄,所以不管是组装,在笔记本上安装软件,还是操控都交给了张豪。男孩很争气,三下五除二就将这些东西全弄明白了。 “绕到后面,我要看看那里能不能进去。”两人挤在两条街外停在垃圾箱旁的车上,维莱卡在后座一边换着衣服一边说。 张豪操控无人机从黑暗的夜空中绕到别墅后,然后缓缓下降,调节镜头。 泳池中的水已经被抽干,有几扇玻璃碎了,后门及走廊也被什么摧毁了。门洞上贴着封条,但那显然只能防止‘正人君子’进入。 维莱卡从后座换上了夜行服——这套衣服能将除了眼睛以外的所有皮肤都遮住,而且由特殊的材料制成,能让维莱卡最大限度地融入黑暗,然后带着简单的工具下了车。 看着那背影消失,张豪定了定神,再次调节无人机升空,紧紧盯着警车,然后提醒自己绝对不能瞌睡,哪怕一秒钟也不行。 维莱卡绕了一大圈,然后翻过已经抽空的泳池,钻过密封条,进入了案发的别墅内部。 她之所以选择这条路也有另一个原因,那就是以她的直觉,认为那个袭击目标但失败的杀手从这后面潜入的可能性非常大。 是的,她之所以接到那个电话,是因为之前的杀手失手了。不仅失手了,而且遭到了反杀。 维莱卡找内部人士要到了关于那个同僚的简单信息,得知对方是和自己同期被工会训练出来的顶尖杀手,实力不会比自己弱。 所以她不会相信一个身材瘦弱,秃顶的政客能对之前的结果产生什么影响。所以,她必须来这里弄清楚那个顶级杀手究竟是怎么失手的。 维莱卡知道这种要员的别墅会加设防盗装置,也会配备精英保安。而且她毫不怀疑目标在其他地方还有好几栋房产。 杀手用了功夫,经过了精心的准备,挑了一个很好的时机下手。不管是防盗装置还是保安,一个顶级杀手会合理处理这些问题。 那么是哪里出了问题呢?维莱卡要找到这个答案,否则…… 她走出过道,没急着查看,直接进入大厅。很显然,不管是大厅还是房间内都已经空空如也,能搬走的还完好的家具和物品都被搬走了,地板上铺满了花瓶,墙皮,还有天花板的碎片,头顶是一盏残缺不全的挂灯,一个书柜也在战斗中被摧毁了。 她打开夜视仪。来时走廊有一具用记号笔标记的尸体位置,那应该是第一个被杀手击杀的保安。保安试图冲出去,结果刚看到目标就死了。也许是用匕首插入了脖颈,尸体栽倒的方式也符合维莱卡的猜测。 第二个尸体标记在大厅,仰倒在地,从地板上残留的血渍看,应该是被子弹正中头部,直接死亡。 杀手很漂亮地消除了障碍,剩下的只要上楼消灭目标就ok了。楼梯就在左手边,杀手走了上去,不过有人阻止他。 密集的弹孔集中在楼梯半途的墙壁上,所以杀手应该是在迈了两级台阶后才感受到身后的杀意,立刻飞跃躲开。弹孔像是冲锋枪造成的。 最后的阻碍。 维莱卡也侧身躲入拐角,她看到了墙壁上的一点血迹。杀手受了伤,但应该只是擦伤,不算什么。 杀手会立刻开始反击,因为时间对这次暗杀来说便是一切。 第34章 艰难的任务与借东西 她的猜测没错,对面的墙壁上也有弹孔,不过很少,只有两个。这么近的距离,顶级的杀手很少失手,她设想有不少子弹应该是击中了目标。 但是,战斗并没有停下。杀手被迫转移了位置,又是一轮对射,又有一些血迹。杀手的? 也许是子弹打完了,双方放弃了枪械,转而使用近身武器作战。因为房间的墙壁、家具和门上都有明显的划痕。 肉搏战很惨烈,到处都是干涸的血渍。而且有一个人就像是在用尽一切办法躲避攻击,他四处躲藏,沙发,花瓶,家电…… 碎片被砸的到处都是。她还在墙上发现了几处几乎不可能以人类的力量划出的刮痕,每一个深深的划痕旁都带着或多或少的血迹。这是一场几乎碾压的近身格斗。 她继续往前走,在接近出口的地方发现了一处由碎片手雷炸出的千疮百孔的墙壁。这一定是杀手最后的杀手锏,要么击杀最后的威胁,要么……放弃。 杀手选择了放弃。他纵身一跃跃出了窗户,朝泳池外跑了出去。但让人惊讶的是,碎片手雷仍没有阻止追他的敌人,杀手从后面被击中,死在了后院的草坪上。尸体标记显示出一个大字,头部的鲜血染红了草地。 她有没有漏看什么?直觉和恐惧驱使她再回去看一遍战斗现场,但通讯耳机中男孩提醒她,看守的护卫似乎注意到了什么,正朝别墅赶来。女人抑制住心头的不安,从原路绕回,遁入了夜色。 维莱卡买了一台可以拨打国际长途的非合约机型的一次性手机,拨了一个特殊号码。很久,对方才接听。 “您好,这里是天启旅行社。”一个温婉甜美的女声说。 “我要a级服务。”维莱卡说。 “抱歉,如果您要为出行预定房间,我们这里有标准间,商务间,还有高级套间……” “我要a级服务!”维莱卡不解地吼着,她从没遇到过这么不专业的接线员。 “抱歉,小姐——” “我他娘不是小姐!代号:猎鹬者,田野,小鱼!”她直接报出自己的服务密码。 “抱歉,你说的我……” “该死,你他妈到底听没听懂我在说什……”对方挂断了电话。 通话后的维莱卡一脸懵圈,她查询了一下记录,确认自己没有拨错号码。就在她惊疑的时候,一个陌生号码拨了回来。她接起电话,这次是一个男人。没错了。 “到底怎么回事?”她问。 “哦,接入口令变了,女士,还没来得及通知所有人。”男人耐心地说,“你差点吓到刚才那个小姑娘。不过,你有什么事,猎鹬者?” “我想知道白狐是怎么死的。” “我们不知道。”男人说。 维莱卡皱了一下眉头,对是否相信男人的话持保留意见。“我请求协作支援。”她说。 “受理失败。”男人回应。 她沉默许久,然后问,“如果我也失败了会怎么样?”她开始回忆印象中有多少杀手死在了完成任务的路上……失败与放弃,对杀手来说有时候结果是相同的。难道自己也终于要迈上这道悬崖了? “按规矩来办。”男人那仿若冰上寒气般冷酷的声音让维莱卡感受到了一丝不安和不快。“我需要最高级的装备支援。”她也用同样的声调说。 “我们会提供优秀的武器和装备,但也许达不到你说的‘最高级’的要求。因为上次的失败,他们加强了安保和边检。” 有点糟糕。“听着,我去了现场。无论如何,那可不能算是一场精彩的战斗。你我都清楚白狐的实力。” “抱歉,我可不清楚,也许只是他失误了。” “那你应该清楚我的实力!”维莱卡吼着。 男人沉默了一会,然后说,“那又怎样?你们要做的是杀死目标,而避免战斗的方式有很多,这不是你们应该做的吗?” 维莱卡只能咬咬牙,因为对方说的没错。刺客、忍者、杀手,本就应该优先在暗中杀死目标。杀人的方法的确有许多种,也许自己足够幸运可以避开战斗。 虽然可以客观这么想可以,但维莱卡也知道,寄希望于幸运,这本来就是许多失败的根源。“你应该知道,我还只差两个徽章……” “我们比你更清楚这些。”男人说。“先干活,再讲条件。”他挂断了电话。 …… 维莱卡谨慎地花了一个多星期跟踪目标,发现目标雇佣了一个私人保安团队,有五个身强力壮的保安,其中不乏退役的特种士兵和真正在战场上浴血奋战过的战士;另还外有两名身手不错的贴身保镖。 维莱卡承认她就怕这种人,经历过实战,甚至与杀手周旋过,懂得自己和敌人的弱点。 一开始周边甚至还有警车保护。所以她早早就想好自己绝不能硬来,只能智取。送死的事谁叫她都不干。 “对付惊弓之鸟,你就要撒一张很大的网。”维莱卡又伸出一根手指头说。 “撒网?可你要怎么对付七个人啊!”张豪问。 也许还有一个更麻烦的,维莱卡想。不过她仍是自信地对男孩说,“山人自有妙计。”之后,维莱卡又联系上了她那个胸大无脑的酒友。 “要钱没有。”蒂亚在电话另一头冷冷的说。 “放心,我可不会惦记你那点工资。我要跟你借点别的东西。”维莱卡认真地说。 “怎么?约会的内裤不够用了?”蒂亚调侃着。 “不只是内衣。”维莱卡顺势说,“我要一套全身的。” “什么意思?”蒂亚才听出一点端倪。 “你不是还在研发那个,叫什么来的?体外护甲!对吧?” “你想打什么鬼主意?!”蒂亚没好气地问。 “我想借一身用用,正好帮你测试一下性能。”维莱卡说。 “不要脸。不行。”蒂亚想也没想果断拒绝。 “顺便还想再问一下,你对那些作战机器有多少了解?” “不比男人多多少。”蒂亚说。 “哈,那就够了。”维莱卡的语气突然变得严肃起来,“把你知道的全都告诉我!” 第35章 蚊子与陷阱 议员认为自己这辈子从没这么窝囊过。他雇了一个保安团队,结果却还是只能老老实实躲在家里,连自己吃的食物喝的水都要提前检查。 他已经两个星期没碰过女人,没好好按摩过身体,泡个澡了。本来准备的跨地区演讲都不得不临时取消……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另一个该死的杀手! 它就像个幽灵,或者说该死的蚊子,盘旋在自己耳边,嗡嗡作响,没事就落在你身上盯你一下,然后飞走。 他已经被袭击过五次了,虽然每次都像是挠痒痒一样没造成什么伤害,但却一直让他的神经绷得紧紧的。他的高血压越来越严重,每次都不得不吃好多药才能缓解。 而终于,他再也受不了了,朝着保安队长大吼,“我雇你们来是让你们保护我的安全,不是把我关在房间里!” “这里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没人可以靠近半步。”保安队长冷静地说。 “但我什么也干不了!这就是安全?我他娘用这些钱雇一百个看门狗好不好?!” “那你想怎样?”自尊心很强的保安队长克制住被侮辱后的愤怒。他提醒自己是专业的。 “我要你们清除威胁,你不说你们都是特种兵吗!” “我们的确是。”保安队长说,“但主动出击会有很大的风险,协议上……” “我加一倍的钱!”议员不屑地说。在他眼里,没有钱办不到的事。奉命来解决他的杀手不也是为了钱吗! 保安队长盯着那狂妄的蔑视人的眼神,真的很想发火。就是这种人推行的政策让更多的士兵失去了岗位和职责,同时也让‘士兵’这种职业的性命在战场上更不值钱了。 他现在已经不是什么特种兵了,他退伍后经营了一家私营安保公司,保护雇主的安全,以此得到报酬。公司需要资本来运作,他的手下也需要更多的钱以养活家人。 这是危险的行当,但如果怕死,是绝对做不成的。如果只是冒一次险,而可以得到双倍报酬的话,他认为没有理由拒绝。 “成交,先生。”保安队长说,“不过,我们需要你的配合来制作一个可以逮住狐狸的陷阱。” “狐狸?我不喜欢这个称呼,队长。”议员阴狠的说,“只是一只蚊子罢了。” …… 四天后,议员终于在层层保护下走出了建筑。但他不敢在外多待一秒,因为没准什么时候从哪里射出的一颗子弹就可以要他的命。 他怕死。 议员钻进了安保公司特供的防弹车中,司机发动引擎驶上大道,前面由贴身保镖的车辆带路,后面跟着另一辆保安团队的车。 这次转移中,所有人包括保安都显得很慌张,但这只是他们装出来的。他们要去的地方是经过精心挑选的。 他们选择了一间在三楼的套房,清空了周围和上下的房间,确保安全,给人一种严防死守的感觉。建筑周围很开阔,没有什么可供直接进入套房的‘踏板’。套房只有一面落地窗对着外面,而且对准的方向是一片低矮的建筑群,没有超过两层的。 那片建筑群虽然巷道繁多,但保安队长负责侦查的手下已经在那里提前布下了大量摄像头,并且在附近预留了一名队员。如果杀手要发动暗杀,那么这算是他们留给他最好的也是唯一的机会。 保安队长了解狙击的条件,狙击手很不愿意从低处往高处射击,但如果非这么做不可的话,那他确定杀手会抓住这次机会。 布置摄像头和房间的时候杀手又一次次对议员进行了骚扰,所以他们确定杀手不会注意到他们所做的手脚。无人机和逆向传感器已经就绪,队员也都准备好了。 陷阱已经布置完毕,现在就等猎物上钩。 议员拿起电话,装模作样地站在窗前拨通了小情人的号码。“嘿,女士,还好吗?” 情人故意发出娇羞的声音。“不,一点也不好!” “怎么?想我了吗?”议员淫荡地笑着。 “啊——”情人配合这议员的欲望发出谄媚的声音。 议员抖了一个激灵,他最喜欢这喋喋的声音。在她的叫声里,他几乎坚持不了五分钟。“等着,宝贝,等着我……” “什么时候来找我啊?” 就在这时,议员眼前的玻璃突然传来一声轻微短促的炸裂声。随即,从他眼前的一点爆发出蛛网般的裂纹。 虽说提早有准备,窗户玻璃也都经过了改装——队长保证说除了火箭弹其他任何子弹都打不透,但老男人仍是被吓了一跳,后退几步栽到了沙发上。 桌子上连通到保安通讯网的对讲机中传来了一阵有序的声音。 “弹道逆向分析仪已启动,锁定射击区域。” “无人机启动。” “侦察手就位。” …… “目标出现,锁定目标!” 看来这群人还不是饭桶,议员邪恶地笑了笑,重新拿起电话,“你刚说什么,宝贝?” “我说你什么时——候——来——找——我!”情人不耐烦地说。 “快了,妞,等我拍死这只蚊子。” “什么?” “不,没什么。不过……你要继续,”议员脱掉了裤子。“叫的再大声一点!” …… 保安队长坐在极速行驶的汽车中,握紧了手中的武器。他已经提醒了自己的手下,目标是一个非常非常危险的杀手,每个人见到目标可以立即射杀。 提前安排在那里的侦察手应该已经启动方案将那里的平民撤离,所以不用担心会误伤到平民。车辆停下,保安队长跳下车,环顾了一下四周。 没有无辜的闲人四处走动,区域已经清理干净,无人机和摄像头也已经捕捉到了目标,他的手下干得不错。 现在他们只需要对特定区域进行合拢式的排查搜索,就是瓮中捉鳖。 “发现目标!”侦察手低声说,“共享位置参数。” 保安队长打开手掌大小的多功能平台,在二维地图上快速判断出目标可能的逃窜方向,接着用标记线标出,然后冲着队员大喊,“行动!” 第36章 反制与反击 这些之前在部队服役过的战士动作麻利,行动迅速,加上之前踩过点,所以已经对纵横的街巷了如指掌。 他们左右夹击,很快将慌不择路的杀手逼进了一间房子,一间无路可逃的房子。 队长快速打着作战行动手势,让两人在外面掩护,另外两人跟他突击。其中一个掩护员立刻在门锁上粘固了定向破门弹——此种炸弹可以做到定向爆破,就是只会向门内炸而不会伤及门边的突击手。 突击三人组严阵以待,在炸弹‘砰’得一声破坏门锁的一瞬,队长一脚蹬开铁门冲了进去。 三人立刻用带着红外瞄准镜和枪灯的自动步枪对黑暗的空间展开地毯式搜索。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发霉的味道,不知某处有暗风流动,将整间屋子的陈腐气息都带了起来。 不到十秒钟,一名突击队员便在一个黑暗的角落发现了目标,不过他没有立刻开枪,因为他发现目标蜷缩在角落里,手中没有武器,在刺眼的白光下正不住地颤抖。 “队长,这家伙……” 话还没说完,队长和另外一个突击队员就冲了进来。三人将目标合围,他们都将武器红点锁定到敌人身上的致命位置。 “不要做任何危险行动!”最后一个冲进来的突击队员说。他小心朝目标靠近。 他从目标身侧靠近目标,离到不到一米远时,竖起了耳朵。他听到目标口中正不断嘀咕着什么。 他干脆摘掉了耳麦,将头小心贴近,终于听到了那模糊的声音:救命,救命,救命,救命……而且他还发现目标身体颤抖的就像一个胆小之人被丢进了狮子窝。这是杀手?这不可能是…… 他猛地跳过去,一把抓住目标的头发,将对方的头抬起来。 他们看到的是一张快要被恐惧压扁的脸。但很快,那张脸上的表情慢慢舒缓了下来,就好像睡着了一样。 “他不是杀手!”突击队员喊道。 但队长敏锐的第六感意识到的却是另一件事。他急忙打了一个手势,喊着,“撤退!这是陷阱!!” 单论这场追捕行动的谋划、指挥调度与临场行动,每个人都做得无可挑剔。他们闯进了陷阱,并且意识到了这是一个陷阱。 问题是,设计陷阱的人的确做了一个真真正正的陷阱。所以当猎物踩下去时,陷阱就会正正常常触发。 队长东倒西歪地冲出屋子,发现门口的两名队员也已瘫软在地,一动不动。他靠在墙上,双腿已经失去知觉,没办法用出一点劲儿了。在意识被侵吞前,他也想明白了对手的陷阱,不由得苦笑出声。 对讲机中传来议员惊慌地吼叫声,“喂,该死的怎么回事?圈套是怎么回事?你们他娘的没逮到他是不是……你们这群废物!!” 面对这声嘶力竭的嘲讽,队长无法做出任何回应。他最后能做的只有深吸一口气,好让自己睡得再快一点。至于醒来后会怎样,让老天爷做决定吧。 …… 当这群战士一个接一个昏倒在那条街巷中时,挂着一脸狡诈笑容的维莱卡出现在了行人稀少的大街上,朝议员躲藏的建筑散步般走去。 “喜欢我的魔术吗?”她欢喜地自言自语,“这叫大变活人,跟一个……死掉的魔术师学的。” “这才叫以其人之道,还治以其人之身。跟一个……家庭教师学的。”张豪也从通讯频道中附和着。 那么两人是如何还治其人之身的呢? 首先,议员遭到的不断骚扰是维莱卡有意为之。她的目的就是要激怒对方,让其采取激进的反制措施。 而一旦对方采取反制措施后,维莱卡就会立刻实施反制反制措施的措施。这个过程张豪功不可没,因为没人会提前预料到一个十几岁的孩子会成为杀手的‘帮凶’。 所以,当保安队长以为杀手仍专注于目标而放心铺设他们自以为完美无瑕的陷阱时,却不知道他们的一举一动都被一个男孩一览无遗。 当他们提前选择房间、更换玻璃时,男孩是一个陌生的住客。 当他们在那片被推测为最有可能成为狙击位的平房区铺设监控时,却早已被称为猎鹬者的维莱卡预知了一切,并让男孩假装成一名跟着父母的游客将那里摸熟。当然,父母是临时雇佣的。 维莱卡利用其胜人一等的猎手思维和警觉度分析出保安最有可能铺设探头的位置,然后让张豪携带波动探测器在平房区的每个角落游走。 波动探测器能够单方面接收信号波动,然后利用软件根据波动图形分析某个波动是否来自探头或者监控器。只花了不到一个小时,维莱卡就确认了所有探头的位置。 提前一个晚上,她躲开摄像头,潜入平房区,在一间屋子和它周围摆满了设计还算精巧的机关。机关中装着一种固态麻醉剂。 这种强效麻醉剂只会散发出一种腐败陈旧的气息——就像老房子老家具里常有的那股味道,而且无色,易于挥发。 然后,再将机关设置成触发打开式。 她还雇了一位演员,这位演员将扮演一个重要角色。她告诉他:只需要他在合适的时间出现在合适的地点,就会得到一笔可观的财富。缺钱的路人欣然答应了。 所有环节中最麻烦的,其实是穿上那身蒂亚提供的体外护甲的时候。 体外护甲,这是蒂亚负责的团队一直以来专注研发并以求突破的一套用于作战的战斗盔甲。它由头部的战术目镜,胸甲和背甲等紧紧依附于士兵皮肤外侧的各部分组成,而这也是它不同于普通战斗服的地方。 它离皮肤更近,最初研制的目的就是想让它成为人类器官的延伸。重要的关节部位也经过了数次改善,可以适应人类的绝大部分动作。 护甲内外层都是特殊材质,综合了防弹玻璃及防弹衣,还有生物纤维等各种特殊效果,可以抵挡大多数子弹的攻击。多处仿生发力及储能装置可以让穿戴者的攻击更具威力,动作更为迅速。 唯一需要电能的战术目镜用生物电池支撑,只要使用者一直运动,它就不会停止工作。 穿上后,维莱卡有一种披上一层柔软铁皮的感觉。虽然紧附于身上,但仍是让她大了一圈,不得不又套了一件超大的风衣才将其略显臃肿的外形遮住。 有一名贴身保镖从远处就注意到她了,皱起眉头,提高了警惕。维莱卡小小称赞了一下对方的敏锐嗅觉,以比对方更快的速度掏出了枪。 子弹划破空气,风衣飘落在地。 第37章 苦战与撤退 议员一脸惊恐,他本以为如果立刻离开,杀手应该不会来得这么快。但没想到,刚刚想通知门口的保镖准备撤离,就听到了枪声。 很明显,一名保镖已经死了,另一名肯定也在死的路上了。 “妈的,都是废物!”男人愤怒地吼着,“都他娘的是废物!!”然后,他走到一个巨大的金属箱前,露出了狼一样的微笑,“还是你最可靠。”这是他盟友送给他的礼物,是他忠诚的回报。 他没站错队,一开始就没错。世界的未来是这东西和它的创造者们的,谁也阻挡不了。 那群愚蠢的人企图用肉身来对付他?真的是太可笑了。他们不知道第一个杀手是怎么死的吗?专业,冷血?太垃圾了,在这东西面前,他们脆弱的就像一张纸…… 好吧,希望今天也别闹出什么太大的动静,他可不希望这宝贝被哪个记者拍到。 接着,议员仪式般地按下了一个红色按钮,箱子中立刻传来一阵冰冷的机械式的骚动。 …… 虽然穿起来有点别扭,不过实战效果维莱卡还算满意。当一名保镖的子弹击中她胸前的护甲时,他脸上的表情够让维莱卡笑上好一会。她轻轻松松便解决了两名保镖。 张豪告诉她,目标仍在里面。维莱卡走到大门前,粘上炸药,退后了几步。不管里面有什么,她都要前进了。 炸药炸坏了门锁,同时放出一股烟雾。维莱卡借着烟雾冲了进去,不过她刚迈出几步,便看到了两管漆黑的枪口。 她急忙躲闪,枪口冒出火焰,子弹击中了她的侧腹,隐隐作痛。不过维莱卡立刻恢复平衡,朝目标射击。子弹悉数击中目标,但回应却是同样数量的清脆声响。 果然没错,维莱卡心头一紧,站在她面前的是一款仿生物型战斗机器。 它的大脑袋和身体几乎一样宽,两条腿像是乐高积木一样是拼装上去的。腰部和腿部关节看起来十分脆弱。它两只大手上握着两把步枪,步枪下部弹夹位置与手臂的构造连在一起。它比维莱卡高了一头。 干脆就他妈叫仿人型得了,维莱卡心底怒吼着,不都是两条腿两只手一个脑袋吗! “杀了她!”议员躲在房间内临时布置的安全屋内朝作战机器下达指令。 维莱卡首先想的是优先击杀目标,于是直接扔出专门对抗机器的电磁手雷。 但要不是战斗机器拥有电磁保护层,要不然就是手雷的威力有点小。机器只被控制了几秒钟,便又恢复了过来。 维莱卡根本来不及穿透那层厚厚的防弹玻璃。那就只能执行第二个方案——优先摧毁战斗机器。 她一开始就拼尽全力攻击。 因为提前做了准备,并且从蒂亚那里得知了许多现代战斗机器的弱点,让维莱卡有的放矢。 她优先选择破坏对方的武器,然后开始攻击机器脆弱的关节。十几回合交手后,她卸掉了机器的两把步枪,降低了致命的杀伤;摧毁了机器的左腿关节,让对方失衡。 但她自己的护甲受到了更多的伤害。防御层在一点点变薄,受到攻击时的疼痛感越来越强烈。虽说她预料到了这会是一场苦战,但却没想到战斗机器的战斗力会如此强大。 她不知道被拖了多长时间,不过通讯器中男孩发出的警报却印证了她不祥的预感:警车要来了! 僵持战是维莱卡最不想接受的,因为人类的体力有限,而机器则没有这个限制。 她的子弹也打光了,只能用两把匕首战斗。但哪怕是失去平衡,几乎只能靠一条腿站立的机器的近战实力也非常强悍,它长长的机械臂每一次攻击都如千斤重锤,让维莱卡很难正面招架。每次维莱卡击中对方的弱点,她都要受到几乎同等甚至更多的伤害。 维莱卡卸掉了作战机器的一条手臂,也因此可能断了几根肋骨。 “维莱卡,警察!”张豪喊着,紧张的语气提醒她警车已经越来越近了。 “再等一会!”维莱卡想,如果自己能再卸掉它另一条手臂,就有希望了;但自己也可能会因此而受更大的伤,逃不逃得出去到时候就得看运气了。但一想到任务失败后的惩罚…… 她咬牙,决定舍命再拼一次。“小子,听着,开车走,别管我。” 男孩愣了一下,突然意识到维莱卡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拼命哭喊,“不行,维莱卡,我不许你死!我这就去接你,跑,维莱卡!!” 完成任务的希望就在眼前,可是遇到了强大的阻碍。维莱卡不是第一次面对这种情况——需要孤注一掷才可能成功。有时,这甚至是正常环节的一部分。 因为即使是再厉害的杀手,每次计划也不可能做到完美无缺,任何一件小事都会影响到整个计划的实施和进程。 所以,冒险是必要的环节。杀手甚至有时不会考虑接下来该怎么做,他们会见招拆招。 冰冷的肾上腺素鼓舞她这次仍可能成功,只需要冒一次可能丢掉性命的风险,而她也应该这么做;但不该出现的理智却提醒她,这么做的代价她无法承受,不止因为她不一定能战胜眼前的机器,更因为她现在已经不是一个人了。 只是一瞬,她便做出了该死的选择。 “啊——天杀的臭小子,老娘还得听你唤来唤去!”维莱卡决定了,“你得接我,我跑不快了!” “从东面出来,那里还没有警察!” 维莱卡扔下另一颗烟雾弹,奔向刚刚被她炸毁的房门。刚一走出房门,她便听到楼梯下传来一阵阵沉重的奔跑声。 她知道自己必须拖着这身体上一层楼,于是她捂着侧腹,忍着从大腿上的伤口传来的每走一步就几乎要她尖叫的痛楚踏上了楼梯。 她一步一蹦拄着楼梯扶手将自己拖上了四楼。她没有犹豫,直接走向记忆中逃离路线指定的那扇窗户,撞开窗框就滚了下去。 三楼的护栏与二楼的招牌为她的下坠提供了缓冲,但她仍狠狠摔在砖石走道上,又滚了好几圈,撞到垃圾箱才停下。等她用全身力气挣扎着爬起来,一辆飞奔而来的轿车也从混乱的人群中冲了出来。 “好小子!”维莱卡一瘸一拐钻进车里,吸了口气,然后大喊,“飙起来!” 张豪猛踩油门,车箭一般蹿了出去。 “怎么样?”男孩强装镇定地问。 “失败了。”女人平静地说。语气中的不甘就像她的伤口一样明显。 “不是任务,我问你自己怎么样!”张豪喊着。他看到了血,很多血。 第38章 逃亡与少了一块? “死不了。”维莱卡虚弱的说,勉强转身,用刀割开了靠椅,将手伸进缺口。“没伤到要害(应该),多亏了这身破烂!” “要去医院吗?”男孩问。 “不。”维莱卡从身后拿出医疗箱,从里面拽住绷带,消毒药水和止血粉开始给自己处理伤口。最先是腿上的深伤口。她直接用剪刀剪掉衣服,然后不管不顾地往伤口上倾倒消毒液。 一瞬间,车内就弥漫上了一股浓烈的消毒水的味道。当然,还有血的腥味。 张豪按照提前计划好的路线撤退,开了一会,便听不到警笛声了。不过维莱卡告诉他再往远开,因为她担心警察可能会锲而不舍地追他们。 “要去更远的地方吗?”张豪问。 “不,那就……没个头了。找一个隐蔽的地方……停车。”张豪注意到维莱卡的脸已经没有血色了。 男孩将车拐进一个胡同。维莱卡换了身衣服,下了车。她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身已经变得残破不堪的作战服,犹豫着是要继续带着还是扔掉。 不过最后,她还是将它们扔进了旁边的垃圾箱。“回头那大胸女估计得臭骂我一顿了。”她试着走了两步,问张豪,“看出来了吗?” “不走路的话看不出来。”男孩咬着牙说,他不敢相信维莱卡正在忍受多大的痛楚。更关键的是,他一点都分担不了。 “该死!”女人咒骂一声。她让张豪尽量走远一点,然后叫一辆出租车到两个街口外等她。张豪离开后,维莱卡给好友打了一个电话。 蒂亚发出慵懒的声音,就好像正在阳光刺眼的沙滩边上晒太阳。 不过维莱卡知道,这女人哪里有时间和精力去晒太阳,她现在肯定被一堆文件和资料围在办公桌上动弹不得。“醒醒,姑娘,女人越睡越老,不知道吗?”维莱卡撑着说。 “啊,啥事?”蒂亚问。 “我是来……反映……产品质量的。” “哦?你的意思是不是说我免费提供产品,还要听顾客发牢骚、抱怨啊?” 维莱卡咧了咧嘴说,“不咋地。” “你说什么?” “我说你的东西……粗制滥造!” 蒂亚沉默了一会,然后突然像火山爆发般吼了起来,“你她娘的说什么!竟敢说我的东西粗制滥造?你试过没有?!” 维莱卡吸了一口气。“外层护甲虽然坚硬,但抗穿透性太差;关节部分也仍有些僵硬,无法跟得上快速的动作;蓄力装置对付一般人可以,但显然,和那些合金家伙比可就差得远了……” 蒂亚估计没想到维莱卡给出的评价竟然句句都能戳到她的痛处,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她自知理亏,于是开始抱怨,说要不是因为上级一再缩减预算,她肯定能造出比这要几倍的战斗护甲…… “你是铁了心要造这玩意儿了吗?”维莱卡问。 “当然。我可不认为那些该死的机器会主宰时代!”蒂亚坚定地说。 “算了。”维莱卡调侃着,“人是有上限的。” “别气我,臭女人,否则我……我一定会造出更好的护甲的!” “那我就等着喽!” “你给我等着!” “对了,”维莱卡说,“我把它们扔在xx街第五大道,书店对面巷道的垃圾箱里了,如果你现在来取也许还来得及。” “来什么及?” “在警察之前找到它们。”维莱卡说。 “……该死!”蒂亚挂了电话。 …… 张豪巧妙地绕过了几处监控摄像头,然后特意挑了一辆没有车内摄像头的私营出租车,并让司机开到人群密集的街上。 在司机疯狂按喇叭的时候,维莱卡小心遮住面孔,偷偷从后座上了车,就连司机都过了一会才注意到后座又多了一个人。 维莱卡让司机开往郊区,在一处远离大道,没有摄像头的十字路口下了车。下车前,她拿出染血的手枪,从后面顶在司机的脑袋上。 老实的中年男人似乎吓傻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到底是什么情况。 “听着,你有家人,有孩子,对不对?你不想死,是不是?”维莱卡说,“我们……不是坏人,只不过……运气不好,被人给牵连了。我受了伤,只能……带着孩子逃命。但他们肯定还在追杀我……” 司机额头的汗已经快滴下来了,一动不敢动。 “我不想杀你,只要你肯保证……不会向任何人透露我们的位置,说你拉过我们……”维莱卡停顿,喘了几口气,接着说,“我相信你是个……说话算话的……男人,你会可怜我们的,对吗?” 司机急忙点了点头。 “谢谢。”维莱卡放下枪,“我相信你会信守承诺的。希望你的妻子和你的孩子永远健康。”她记下了司机名片上的名字。“我一定会报答你的。”带着张豪下了车。 目视出租车走后,维莱卡一下子栽倒在张豪怀中,气若游丝般地说,“容我缓一会,小子。” 待到维莱卡稍微恢复力气后,两人徒步走了很远。她们特意选择那些无人的道口,桥洞,各种巷子和乡间小路。 途中,维莱卡犹豫了一下,但还是用匕首割断了自己的长发。张豪明白她这么做的意义:尽最大的可能摆脱掉警察的追捕,尽最大可能清除掉自己留下的痕迹。 这次也许有点麻烦,也许不只是有点麻烦,是很麻烦。张豪明白,麻烦不会只来自于警察,但更多的他现在不愿意想,现在最重要的是如何离开这里。 …… 蒂亚来了电话,一接通就把嗓门调到了最大值。“喂,喂,喂——你是干了什么啊,女士?毁灭世界了吗!”听这语气,她显然已经找到了维莱卡藏起来的那身护甲。 “没,不过打了一个小怪兽。”维莱卡说。 “你没事吧?”蒂亚第一次流露出担忧的语气。 “死不了。” “网上通缉的那人是你吧?” “没错。”维莱卡说。 “看来你只是酒量涨了,脑袋却一点都没长。”蒂亚责备道。 “也许没错。”维莱卡的声音越来越虚弱了。 蒂亚那边的声音消停了一会,不知道在弄些什么。然后,她突然用压得很低但十分惊讶的声音质问,“怎么少了一部分?!” 维莱卡直接挂了电话。 第39章 蒂亚的选择与单眼皮 “混蛋!”蒂亚一边看着垃圾箱一边咒骂着。 体外护甲不仅残缺不全,而且七零八落,显露在外的是一道道触目惊心的缺口和划痕,上面还沾了不少鲜血,估计没办法擦掉了。不过她更担心的是维莱卡。 除了提供这套装备外,她帮不上别的什么忙了。那个女人的声音听起来很虚弱,她没什么事吧?希望没事。 不过现在也许不是担心别人的时候,她知道警方已经封锁了这附近的街区,到处都是警笛的鸣响,一辆闪着红蓝警示灯的警车正穿过人群朝这边驶来。 他们追踪到了这里,就说明很快就会找到这些沾满血渍的装备。她可以把这些东西装起来赶紧溜走,即使能侥幸逃脱搜查,但他们肯定也会在‘现场’找到丢失的那块。 然后,他们会质询这东西来自哪里。也许不到两个小时,他们就会找到负责研发这东西的部门,找到她的办公室,找到她的工作桌,她的房子,然后将她逮捕。 她一瞬间找了许多借口:可以说是被人不知不觉抢走了;或者干脆说自己完全不知道。 不过这样,警方就会一直监视她,调取她最近的通话记录,去了哪,见了什么人…… 还有别的危险,另一伙人可能会在她放松警惕的时间段把她掳走,拷问她,折磨她,甚至使用吐真剂,直到她供出杀手到底是谁。 也就是说她余下的时光将不得安宁,而更糟糕的是,他们可能通过她找到维莱卡的下落。 她可以跑,但会被列为通缉对象,全城,甚至全国追捕。无论到哪,身后总是跟着尾巴,提心吊胆,别想睡一夜好觉。 她没有维莱卡那种摆脱追踪,或者干脆让追踪者‘消失’的技巧。她是个柔弱的女子,时常需要依靠别人。 她也不想去责备自己的朋友,不想去想现在这种绝境是由谁造成的。不只是因为她可以为了那个女人牺牲许多,更重要的——她自己都觉得奇怪,是她好像一直在等待这样的机会。 也许她厌倦了这二十几年单调乏味的生活,也许她身体中一直有一颗躁动不安的心脏,也许是因为她在睡梦中也停止不了思考那个男人的话。 是的,也许,还有另一种办法。 蒂亚叹了口气,转身离开,将那堆破烂留在原地。她镇定地从穿着特勤服的警察身边走过,拿起手机拨了一个特殊的号码。 “蒂亚。”接通许久后,另一头才传出她此刻最想听到的声音。是那个男人。 “你上次跟我说的还算数吗?邀请我加入的那个?”蒂亚直接问。 “当然。”男人毫不犹豫地说。 “那好,让我见见你,还有你说的那个男人。”最好是男人,蒂亚想。 “啊。”男人用正式的语气回应。 挂断电话,蒂亚觉得自己突然轻松了不少,就好像一下子轻了三十斤。脚步轻快自然,引力似乎都减弱了。 周边那些浓妆艳抹、衣着华丽的女人似乎一下都变成了愚蠢的企鹅,她甚至觉得自己再也不会去在乎什么奢侈品和高档的鞋子衣物了。 她脱掉外套,露出让人艳羡的丰满身材;摘掉了头箍,让褐色的长发自然飘散;甚至脱掉了高跟鞋,露出洁白的脚踝和纤细的脚趾。 她赤裸着脚走在大街上,引来不少人侧目。女人投来嫉妒、羡慕和鄙夷的目光,男人的视线则充满情欲和挑逗。 不过她对这一切毫不在意,甚至会在内心说:滚蛋吧,喜欢一夜情的帅哥,总是投来挑剔目光的女人,喜欢唠叨和打小报告的同事,恶心抠门的老板…… 滚蛋吧,这个世界,老娘不再伺候你们了! 再见了,我的前半生。 她突然想起一件事,像个木偶断了线似得停在了原地,又赶紧拨通了刚才的电话。 “怎么,后悔了?”男人问。 “不,作为加入条件,我得要你们帮一个忙。”蒂亚说。 “随你说。”对方回应。 蒂亚笑了,她就喜欢这种用一句话就能让你充满自信和安全感的男人。 …… 为了避开监视,他们走的都是人迹罕至的小路。一路上,维莱卡好几次差点晕倒,不过都咬牙挺了过来。她脸色越来越白,虽然止住了血,但无法得到休息,身体必须一直与虚弱对抗。 幸运的是,他们在一处通往两个乡镇的丁字路口旁找到了一家兽医诊所。主治医生兼老板是一位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差不多有五十多岁。看起来见过世面,不过可能也没见过太多。 中年兽医托了托眼镜,震惊地说,“我这一辈子可还没医过人!” “没事,就当我……是一条……狗吧!”维莱卡一屁股栽倒在宠物笼子之间,晕了过去。 在维莱卡昏迷的这段时间,全城已经开始通缉她了。 通过作战机器战术目镜上截取,然后后期合成的模糊人像被上传到网上和电视频道上。 但好在,维莱卡战斗时穿的体外护甲也包括了头部防护头盔,所以他们只能看到维莱卡露在外面的鼻子,嘴巴,一双黑色眼睛,几缕掉出来的长发,还有刚修完的眉毛。 不过维莱卡剪掉了头发,无论是面容和神情都显得凌乱疲惫,兽医根本没认出她——应该是。 兽医没敢给维莱卡输血,不过给她输了营养液,清理了伤口,又将伤口包扎了起来。这期间他一句话也没说,等到维莱卡恢复精神可以自己走动后,他也只说了一句话:你们走吧。 于是,她们走了。 看这情况,警方应该一时半会找不到她们了。维莱卡找机会给工会打了一个电话。刺杀失败的消息当然不用说了,她希望能得到对方的援助。 对一个曾给工会带来诸多利益的‘老员工’来说,这样的要求不太过分,也许。 对方给了答复,不过救援要等到五天后。也就是说她们还要在这危险的丛林中躲藏五天。 有人脸识别的地方,比如说车站、机场是肯定不能去了;还有那些铺设了监控的商场和店铺,她们也必须避开。 所以两人过上了这几年来最为凄惨的生活:吃着不知道比以前低了多少个档次的饭菜;喝着几乎永远烧不开的水;住在满是蟑螂老鼠的房间;醒来第一眼看到的不是隔着轻薄窗帘透进来的明媚阳光,而是充满裂纹的发霉的天花板…… 不过这些都不算什么,给男孩留下最深印象的是维莱卡第一次见到她网上通缉令的时候。女人走着走着突然停了下来,盯着自己的通缉令前所未有地认真看着。 “我长这个样子吗?”她不可置信地问。 “你不是天天照镜子吗?”男孩说,“哦,对了,这几天你没照。”因为他们根本找不到一块好镜子。 “那群混蛋!”女人用喉咙低声吼着。 张豪凑了过去,看了两眼,不解地问,“除了头发,有什么不一样吗?” “你竟然没看出来?你跟我睡了这么久居然没看出来哪里不一样?” 张豪白了她一眼,又仔细盯了一会,还真没看出来哪里不一样。 “眼睛啊,臭小子,老娘我可是美丽的单眼皮!” 第40章 工会与危机 她们一天,不,是一觉就换一个地方。最远的一次走了七八十公里才找到另一间客栈。 警笛是她们最害怕听到的声音,每次听到都会起一身的鸡皮疙瘩,巴不得钻进旁边的下水道。 他们从市集上买了几套几乎动几下就会开线的衣服,又买了几顶看不出什么样式的帽子。 张豪负责取钱,买东西,不过他们也只敢去那种偏僻的或者乡下的小卖铺,里面的货品往往盖满了一层的灰或者是就快要过期了…… 他们做的所有一切都是为了小心隐藏自己的样貌和身份。他们希望现在自己是一只苍蝇,别人听得见却看不着。 最后一天,为了保险,她们躲到了还没造访过的桥洞下。两人披着从桥洞‘原住民’那里租来的破烂大衣,相互依偎在一起,等着工会的船来接他们。 寒风呼啸,两人瑟瑟发抖,相互挨得也更紧了。 “维莱卡?”张豪用像是在确定女人是否还活着的口气问。 “啥?”女人颤巍巍地回应。 “你这条路……终点是什么?” 女人长考片刻,说,“悬崖峭壁吧。” 男孩沉默了一会,然后鼓起勇气坚定的说,“那我就跟你走到悬崖峭壁!” “哼,真浪漫啊,小子!”女人略带讽刺地回应道,“不过要等我们活着出去再说。” 远处的河道出现一抹模糊的光点,维莱卡叫上张豪来到岸边。不一会,一辆小型快艇熄灭了发动机缓缓靠近,四个黑衣男人将她们包围,张豪知道他们全都是公会的杀手。 “喂,欢迎仪式吗?我还没那么有名吧?”维莱卡故作轻松地询问道。 一个带着奇怪耳坠的杀手咧了咧嘴,说:“说是欢迎仪式说明大姐你太看不懂局势了,不过说自己有名还是可以接受的,毕竟你可是猎鱼者啊!” 他故意发错了一个音,引得其他三个杀手跟着笑了几声。张豪躲在维莱卡身后。 “呵呵。”维莱卡忍住怒气,好声好气的说:“我想我们也许没什么时间闲聊吧?” 几个杀手安静了,都看着她。张豪觉得那些眼神很危险,就像猎手盯着猎物一样。 “我想既然你们都来了,一定知道要做什么,是吧?”维莱卡又提醒道,她极力压制住自己的不耐烦。 “我们是工会派来的。”一个瘦高的杀手开口说,“跟我们说说,猎鱼者是怎么失手的?” “遇到了打不过的对手,就这么简单。”维莱卡加快语速说。 “哦?那介意告诉我们对手是谁吗?” “一个机器。”维莱卡说,“该死的机器。我用了一种可以增强战力的体外护甲都没有打过它。” 四人同时露出惊诧的目光。带着奇怪耳坠的杀手又开口了。“哦,这么说传言是真的了,它们果真很强大。” “但如果我记得没错,你好像不怎么擅长近身格斗啊?”离岸边最近的杀手说。 这种事张豪还是第一次听说。他们见过?不可能,看这样子维莱卡完全不认识他们。 不过男孩可见过,她可是能在狭小的空间内与那个强壮无比的硬汉单挑的女人。 他想说:如果维莱卡在最佳状态的话,她一个人能打你们两个。不过显然,此时的她属于强弩之末,处处都要受人节制。他从维莱卡的表情中也能察觉到,维莱卡也在忍耐。 “何不先让我们上船呢?你们也不想站在这里然后等着被一群警察围上吧!” “我们没说不救你们,毕竟这是工会的要求。”瘦高的杀手咧着邪恶的嘴脸说,“不过他们也说了,惩罚优先。” “我可没听过有这规矩。“维莱卡的话语中带着想压制敌人的怒气。“公会应该亲自惩罚我!” “规矩变了,毕竟是人定的不是?” 张豪注意到,四人都有意无意将一只手伸到了后面——男孩知道那里有什么。同时他也发现,维莱卡握着他的手已经满是汗滴。 “规矩从来不会随意改变。”维莱卡阴沉地说,“变的都只是人。” 几人简单僵持了一会,然后一个杀手突然打破了僵局,大声喊道,“猎鹬者,工会怀疑你与其他组织有染!”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原因,维莱卡想。她愤怒地反问,“怀疑是什么意思?你们又没有任何证据!” 岸边的杀手压低声音说,“被怀疑就是证据。世道变了,维莱卡。” 短暂的沉默间,张豪便感受到了巨大的能将他压倒的压力。他意识到这里,现在,此刻,便是抉择生死的战场…… 四个杀手如满弦之弓,一触即发。他们一旦在某一刻做好了决定,那么提枪与射击便绝不会犹豫。 而他们之所以仍谨慎僵持的原因也许只是在观察维莱卡有没有任何反击的余地。时间越往后拖,她毫无反抗之力的真相便越容易被发现,她们活下来的几率也就越小。 维莱卡小心将男孩护在身后,但也自知这种做法无济于事。被四个杀手包围,这世界上任何人都难逃劫难。第一次,她在战场上颤抖起来。 虽说死亡是她从不避讳也从不畏惧的词汇,但身后的男孩却在不知不觉间成为了她坚硬心灵上的一道缺口。 如果此时能做什么让这个男孩活下来,她愿意做任何尝试。但让她绝望的是,她没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任何这样的机会。 其中一个杀手也许已经看透了形势,正欲行动。张豪毫不怀疑自己和维莱卡会在一秒内被打成筛子。不,错了,他又想,杀手才不会将人打成筛子,他们会直接爆掉你的脑袋。 张豪已经能看到那杀手手中装着长长消音器的枪管了。枪口一瞬间划过黑暗对准了他们。张豪将头埋进维莱卡的后背,本能地发出一声尖叫:“不,我才不要就这样死——” 枪声响了。 张豪以为维莱卡已经死了。但下一瞬,女人却转过头将张豪扑倒。张豪特地留意到她脸上挂着的不是那种死亡时的表情,而是一脸的惊诧。他立刻意识到,那个杀手没有开枪,开枪的是别人! 枪声开始响个不停。 第41章 危机解除与两个男人 维莱卡带着张豪连滚带爬逃到了战场之外,躲到巨大的桥墩后。 透过黑暗,张豪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最先拿出枪的那个杀手已然倒地,一道漆黑的身影正在与剩下三个杀手战斗。不,也许不是战斗,因为那陌生的身影在三人之间辗转腾挪,矫健异常。 杀手在被压迫的狭窄空间下射出的子弹根本打不到,而他行云流水的攻击却每次都能给对方造成致命的伤害。 他左手拿着枪,右手正握着匕首,用张豪看不懂的完美的战斗方式一个人压制了剩下三个杀手。 维莱卡也露出了一模一样的震惊表情。她刚刚还在想这世界上没有任何人能逃过这个劫难,但却立刻有人以另一种方式做到了,而且还如此轻松。 又一个杀手倒下了。 “喂,喂,大哥,有这么变态的吗?!”瘦高的杀手完全失去了之前的桀骜,话语中充满了恐惧和战栗。他忙着后退几步与对方拉开距离,然后手伸向衣服似乎想掏出什么东西。不过还没等他掏出那个东西,那道身影就追了上来,用匕首插入了他没有战斗服保护的脆弱脖颈。 剩下最后一个杀手见势不妙,拖着残废的右腿不顾一切跃入了水中。水面漆黑,他几乎一瞬间便消失了行踪。 不过那陌生的高大身影不紧不慢追到河边,掏出什么东西扔进了河水中。下一刻,水面传来轰隆巨响,河面上迸发出耀眼的火光,爆炸激起的水花飞溅了几十米。 张豪注意到,有一团烧焦的什么东西被炸上天空,然后又坠入了河中。 当河水上的波澜和火光消逝后,桥下又重归寂静。 此时的维莱卡与张豪就像两个偷看大人打架的孩子似的愣愣地站在桥墩后,一动不敢动,甚至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那高大陌生的身影朝她们走了过来。然后也许是为了不让自己显示出太大的敌意,他在五米外的阴影里停住了脚步,就好像要确认什么似得问,“是叫……维,莱,卡,对吗?前职业是……工会杀手。”声音铿锵有力、浑厚深沉,就像他刚刚的战斗一样。 他说前……维莱卡定了定神,回应道,“没……没错。你找我?” “是的,有人让我来找你。”男人说。 “你说谁?”维莱卡仍没离开桥墩。 “她认识你。”男人说。“但我不能报出她的名字。” 这时,另一个瘦高的人影突然从黑暗中鬼鬼祟祟地窜了出来,就好像也跟她们一样刚躲过了一场恶战。他迈着怪异的步子,修长的胳膊和双腿来回摆动,模样就像一个外星人。他停在之前那个战士身后,打招呼道,“终于见面了,命大的小丫头。” 相比他的来无形和奇怪的身材,维莱卡更在意的是对方对自己的称呼。她只记得自己在一个地方被这样称呼过,就是那辆飞驰的列车上。 那次让人印象深刻,让人无法释怀的文字对话间。对方揭露了世界上只有少数人知道的秘密,同时暗示自己知道更多:关于男孩的父母,关于对机器的仇恨,关于救世者…… 还有,他邀请她加入这个组织。不过这说明不了他们亲自来这里救她的理由,她知道自己不可能有那么重要,也许有什么别的原因,她现在还无法看清,也许就和不能报出名字的那人有关。 “我想你已经想起我是谁了,对吗?”后来的瘦高男人歪着脑袋,继续用阴阳怪气的声音说。 “我记起你是谁了。不过我想知道……”维莱卡终于敢从桥墩后出来了,她向前走了两步,疑惑地问,“别告诉我你们是来救我的?” “我们老大不是都说过了?”他朝战士歪了歪脑袋。 老大……维莱卡看向那个轻松虐杀三个,不,是四个杀手的恐怖战士。 “不过当然不只是救你,我们也有自己的目的。”维莱卡发现,战士收起了武器,将对话的主导权全都交给了这个后来的奇怪男人。“上次的提议,考虑得怎么样啊?” 不知为何,这奇怪的声音听得张豪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总是觉得说话的这个人就像是一只人模狗样的青蛙。不过对他说的什么‘提议’,张豪却完全不知道那是什么。 维莱卡可记得清清楚楚。 “可别说你忘了啊,小丫头。” 维莱卡不可能忘。不过‘小丫头’……她不得不咬着牙忍住这个离奇的称谓,因为眼前这两个男人肯定不会大她几岁,即使大也不会超过十岁,维莱卡想,这自己就变成小丫头了?不过现在显然不是岔开问题想别的的时候,她赶紧回答对方的问题,“我没忘。” “回答呢?” 维莱卡定了定神,在回答对方问题前,她准备先仔细回忆一下上一次的对话。上一次她直接拒绝了对方;对方放出条件让她选择的时候,她故意提醒对方这是笔交易;最后,对方说‘当我们都把底牌摊到桌面上,我会让你看到我的诚意和能力’。 维莱卡想自己也许已经看到对方的诚意和能力了:阴阳怪气的男人拥有极强的信息搜索能力,所以才能在列车中跟她对话,才能先于一个维护着几百万市民的城市的警力找到她;而后面那个不善言谈被称作老大的男人,显然是维莱卡这辈子所见过的最强大的战士。 这就是对方的底牌,而自己的呢?她在心底无奈地叹了口气,自己任务失败,险些丧命,又被警察追杀,好不容易找到逃脱的办法却没想到又是一个死亡陷阱。 更讽刺的是,她刚刚被谈判桌对面的人救了一命,而且还是两条。这已经不是什么谈判了,她似乎……已经无路可走了。 不过,她还是想再挣扎一下,再做一次‘小丫头’。她说,“我还是想知道你们到底都能做些什么。”这是陈述句没错。 维莱卡的意思是:给我答案,不论是什么,让我震惊,让我畏惧,让我臣服。 阴阳怪气的男人笑出了声,光怪又恐怖。这是完全读懂对方想要什么时的笑容。 “我就欣赏你这点,维莱卡,明明没有退路却还是要给自己找一条退路的执拗。”说着,奇怪男人扔出了什么东西,维莱卡接住。张豪看到那是一张u盘。 “这是什么?某某总统的艳照吗?” “不,是一个坐标。你想找的人的坐标。”奇怪男人随意的说。 维莱卡怔住了。她知道她输了。对方连这个东西都拿得出来,她现在已经完全不会怀疑对方会欺骗自己了。 她低头看着手中的u盘,心想:这就是她十几年来千辛万苦一直在追寻的东西?她想笑,也想哭,因为对方看似无比轻松就得到了它。那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你们赢了。我入伙。但我有个条件。”维莱卡说。 “做完你想做的事,丫头,我们永远不会急着去拿注定会得到的东西。哦,对了,该介绍一下。”怪奇男人十分礼貌尊敬地介绍他的老大,甚至表现出了一丝谦卑。“这位是no.1,救世者的创立人,你可以叫他钢。” 钢……真是符合他的冷酷表情和战斗时的强硬动作。 “我是no.2。呃……你可以随便怎么称呼我。”自我介绍的男人舞动着四肢介绍自己,显得格外滑稽。 张豪终于能形容出来了,对方此时的样子就像是在马戏团舞台上表演的小丑。 “就叫他no.2,他没有别的名字。”一直没开口的no.1说,话中无意透露着威严和命令。维莱卡理所应当地接受了。 “随便。”no.2说,“而你,猎鹬者,你是no.4。” “称号有什么意义?”维莱卡好奇地问。 “呃,没什么意义。如果真的要找一个的话,就是记起来比较简单吧。记住,维莱卡,”no.2罕见认真地说,“我们认可你的实力,所以你值得这个称号。” 维莱卡愣了一下,她突然觉得内心深处涌起了什么东西。“虽然很想说谢谢。但让我为你们干活,还要等我能活着回来再说。” “你一定会活着回来的。”no.2显得比维莱卡还要自信。 钢点了下头,朝伙伴招了招手,转身离开。 “交易结束。”no.2赶紧说,“我们可就坐等收货了!”说完,他便跟在no.1身后消失在了黑暗中。 不过没一会,远处又传来那奇怪的喊声,“坐那艘快艇顺流下去,一直到一个打着信号闪光的河岸,那里有人会帮你的。”这次,声音便彻底消失了。 维莱卡站在那里,沉默着。张豪这才从桥墩中走出来,小心靠到维莱卡旁边,犹犹豫豫地不知道该说什么。“我们……” “你之前问的那个问题还记得吧?”维莱卡突然说。 “啊。”张豪点着头。 “那我告诉你,”维莱卡转过头,用无比认真的神情盯着男孩,说:“我就要走到悬崖峭壁了。” 第42章 云与山路 第一次,维莱卡带着张豪坐上了飞机。 飞机加速,将男孩死死按在座椅上。从飞机倾斜起飞的那一刻开始,世界就在缩小;建筑逐渐由三维降成简单的二维,相反山岳丘陵开始有了立体的轮廓;穿梭于乡间田野山岳的公路变得像是从地图和画作中看到的线条;大海有好几种颜色,从大陆到深海,依次变深。 “我找了十几年,但却没想到他就躲在我眼皮底下。”维莱卡闭着眼睛说,语气中带着无奈,心酸,可笑,还有懊悔,“先什么也别问,小子,到了我自然会告诉你。” 男孩能看出来,这一次,维莱卡很着急,但舷窗外的景象吸引住了他:耀眼的太阳,无尽的海面,小如拼图的建筑,褶皱如画一般的山河…… “如果自己也能飞就好了,”张豪自言自语。 “也许有一天可以。”维莱卡说,“科技在疯狂进步,人的想象越来越不值钱。” 男孩认为这是个玩笑,不过他还是记住了,维莱卡说的所有话他都记住了。 在飞机上吃完奇怪的午餐,许多乘客都睡着了。不过张豪一直没有闭眼,他一直盯着窗外,一种东西夺去了他此时的心神:是云。 此时的云层,是所有想象的源头。它时而展现出冰雪般消融冷峻的世界,时而绘出恐怖想象中的巨大深渊;时而如一缕缕青丝在浮动,时而密集成一块海绵。 在乐观的想象派看来,这里是他们灵感的源泉,是无数激情与魅力的天堂,有繁荣的城市,有善良的人民,有天使和神慈祥的面容;在消极的悲观派看来,这里是惊扰他们睡眠的恶灵,是丑陋与罪恶萌生的地狱,有喷射烈焰的泉口,有邪恶的爪牙,有撒旦与魔鬼狞笑的嘴脸。 在成人看来,这里面充斥着难以言诉,却让他们浑身颤抖的激情;在孩子看来,这里是他们梦中的游乐天堂。 哪一处都似乎拥有无数的形状和意义,无法细致观察,因为每一块的细节都太多了。不胜枚举,形态万千,数不胜数。有时甚至能发现薄薄的云层在飞机下快速流动,其速度甚至能追上赶上飞机。 而在下降时,越接近云层,便会发现其立体感也在渐渐丧失,慢慢会意识到构成那或柔和或坚硬棱角的只不过是流动蒸腾的水汽。钻入云层后,一切的想象都不见了,眼前变成了一片让人阴郁的灰色浓雾。 伴随着飞机的颠簸,钻出云层,繁星般的万千光芒乍现,是街灯和车辆。降落时,张豪享受起了一次又一次的失重感。 下了飞机,她们就近住宿。第二天,开始倒车。 张豪觉得这里和她们之前去过的那些国家都不一样。不只是语言,还有文化,传统,甚至服饰…… 出了航站楼,维莱卡第一时间给两人买了当地的衣装服饰,她还带了条围巾遮住了嘴。一开始张豪觉得奇怪,但后来他发现在城里遇见的所有女人都穿着比维莱卡更保守的服装,甚至很少佩戴饰品。不过进城后维莱卡也摘掉了她的耳钉,交给了张豪保管。 “出了城就能自由许多。”维莱卡用遮在围巾下的嘴说。 她们没在城里待上两天,很快便离开了。维莱卡早早规划好了路线。她说后面的路比较麻烦,所以前几天要尽快。 她的确很着急。 她们乘着快车穿过一个又一个隧道,来到了距首都足有500多公里的一座山城。这座偏僻的边缘之地也许完全被现代化遗忘了,到处充斥着古老和破败的气息。但也许这样也好,张豪想,最起码这里的人和传统仍能保持原来的样子。 第一次,维莱卡没有抱怨住的和吃的。 而让张豪在意的是,他在维莱卡的眼睛中看到了一种不一样的东西:一种情愫。张豪思索了几天才想到,那是一种重游故地的情愫,一种回家的感觉。 不过这还没完,他们又乘坐一天仅有的一辆巴士去往更偏僻的镇上,又遇到了更多的山和似乎没有尽头的盘山路。而且这些路异常难走,有的磕磕绊绊,有的勉勉强强才能通过一辆车,有的就附在高耸的悬崖边缘,下面便是无底深渊。他在窗外看到的不是人行道和斑马线,而是一群群人拉着一辆辆的驴车,马车和牛车。 维莱卡简单的告诉男孩,说这是这里主要的贸易手段,商人们赶着自己的货物从一个集市赶到下一个市集,最远的要走七天七夜。他们在一个镇子下了车。镇子毗邻山脚,而山,则是崇山峻岭连绵起伏的山脉中的一座。维莱卡在镇子中绕了一圈,买了许多长途跋涉需要的装备和物资——帐篷,工具,干货还有储水袋…… 他们仅仅住了一晚,第二天便跟着朝阳一同爬山。 上山的方向有很多岔路,每一条都通向不同的地方,不过维莱卡知道该往哪走。路并不是很难走,不过是因为被走的太多了。上山,下坡,泥地,碎石……维莱卡恼怒地抱怨说这里竟和以前没有太大的变化。不过张豪却想知道女人说的‘以前’是多久之前,他没问。 半路上,他们与一个商队同行。维莱卡同马背上的商人们搭了几句话,用的是张豪根本听不懂的方言。不过他早早在机场就买了一本旅游简易手册,一路上一直在看。他仔细听着,隐约能听懂几个词:长,年,几天(?),不是,谢谢…… 与商队分开后,维莱卡告诉张豪他们要离开‘大路’,再走三天。这一次便再无人随行。大路越来越远,树林越来越多,山路越来越逼仄,趋近于没有路。晚上,他们挑选平地支起帐篷,搭起防护毒蛇和小型野兽的电磁防护栏,然后小心地升起篝火。 无人说话,女人知道目标在哪,而男孩知道耐心等待。 第43章 山娃与队长 第二天,她们差点在崇山峻岭中迷路。 等她们披荆斩棘,好不容易又重新找回了一条半山腰上的土路,却遇到了一群孩子,按本地的话说,是一群野山娃子。 不过更具体的说,是她们被这群野山娃子包围了。这些孩子年龄不一,有的比张豪还小,两个领头的孩子应该已经成年。从他们的阵势来看,张豪觉得他们是一直在这里等着。 而维莱卡则发现了其他东西:从他们握枪——没错,就是枪——和其他几个孩子拿着匕首的姿势看,他们或多或少接受过战斗训练。孩子仍在接受训练。 “他们想抢我们的东西。”不需要对方言语,维莱卡便知道这群孩子要干什么。 领头的大男孩发话了,他故意学着大人的口吻,挺着胸膛,提高自己的音调,甚至还威胁性地点了点自己的枪口,那是一把短距冲锋枪,危险致命的武器。张豪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不过从他的表情和语气已经能知道他在表达什么意思了:交出东西,不然就挨枪子。 张豪想笑,不过他的确不知道对方敢不敢开枪。维莱卡的枪在张豪身后背包的夹层里,小心藏着,现在她手上只有一把用于劈开荆棘的工具斧。不过她当然可以摆脱这次危机,只要速度够快,抓住那个拿着枪的男孩放松的间隙出手,控制住他。 对维莱卡来说这很简单,不过她在犹豫,她不想动手,而是用当地的方言回了一句话,张豪听出了其中有‘自己人’和‘武器’之类的字眼。 “我跟他们说了一句当地谚语:山神的孩子从不对自己人亮出刀锋。”维莱卡小声用张豪能听懂的话翻译了一遍。 张豪察觉到,听到这句话后,这些小山娃明显动摇了。最容易看出来的是那几个小孩子,他们甚至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几步,有的已经放下了匕首。显然,这句话对他们来说意味着什么。不过那两个大孩子不肯罢休,他们定了定神,又喊了几句话。 维莱卡发出无奈的笑声,“他们狡辩说他们拿的是枪,没有刀锋。”顿了顿,她又说,“他们也许不会轻易放弃。看那些小孩子,他们明显饿了几天了。” 终于,大男孩举起了枪,让小一点的孩子去搜她们的身。 这是一个糟糕的信号,一旦让他们得到一点好处,就会立刻得寸进尺。最糟糕的结果是他们会将她们所有的东西都抢走。维莱卡还不准备行动吗?难道是因为看对方是孩子不想动手?不可能啊,这不是张豪熟悉的维莱卡。那是为什么…… 张豪瞥着维莱卡,发现她皱着眉头,明显有心事。张豪这才明白,如果维莱卡还击,那么她不确定自己是否能在面临巨大危险的时候手下留情。她也不了解这些男孩,不知道那两个大男孩会不会开枪。而对于一个杀手来说,解除危险的最好方式便是杀死对方。张豪认为她现在做不到。但如果有人逼她的话…… 一个胆大的跟张豪差不多大的孩子走了过来,试图抢走维莱卡的背包。张豪屏息着。可就在那个孩子的手差一点就碰到维莱卡的防水背包时,一道刚劲有力的男声突然从不远处爆发出来,就像一道闪电。张豪不知道那两个发音是什么意思,但从结果来看,那应该代表着‘停止’。 所有人都怔住了,都朝那个方向瞧去。一个穿着当地服饰,有50多岁的男人从两棵大树间走了出来。男人大步流星,瞪着愤怒的双朝他们走来。孩子们一动不敢动。男人走到拿着枪的大孩子面前,直接给了后者一拳,将枪抢了过来,然后挨个瞪着剩下的小孩子。他又说了什么。他训诫般的话语中带着威严,孩子们都被吓到了。 男人重新开启了冲锋枪的保险,将枪背到身后,然后转过身,面向维莱卡,带着歉意和警告说,“这个女人如果想动手,你们早就都死了。”他身后的孩子们露出诧异的目光,不过很快,便被失落替代。 “谢谢你没杀他们,女士。”当地男人说,“不过他们也只是群孩子,希望你不要跟他们见怪。孩子总有犯错的时候,我会教训他们的。” 维莱卡盯着男人,直到张豪拉了拉她的袖口才开口说话,“哦,没什么大不了的。你是?” “我是这个区域的……游击队长,这群孩子是这里的预备队员。你也看出来了,他们都或多或少被训练过。”男人说。 “恩,游击队,预备队员。”维莱卡似乎对这个不是很吃惊。她接着说,“所以,我们完事了?” “你还没原谅他们呢,女士。”队长说。 维莱卡笑了,侧过头看向躲在队长身后的几个孩子,说:“我原谅你们了。” “听到了吗?快滚吧!”老男人挥敢般挥了挥手。 可孩子们正准备逃开的时候,维莱卡却又叫住了他们。几个孩子有些畏惧地看着维莱卡,都以为她反悔了。不过维莱卡卸下自己的背包,从里面拿出了半份食物,递给了带头的大孩子。男孩吃惊,知道自己没资格得到这些食物,但身后跟着他的小孩子已经很长时间没吃饱过了,为了他的伙伴和弟兄,他宁可不要脸一次。大男孩接过食物,立刻分给了小孩子们。 “还不错吗,小子!”维莱卡称赞道。 张豪发现大男孩的脸红了,就像他一开始一样。 “谢谢。”说完,大男孩便带着其他孩子隐入了树丛。 “谢谢,女士,你是个好心人。”队长说。 维莱卡只是笑了笑。 “对了。我还没问,你们要去哪?”队长问。 “我们想沿着山路走,到那边。”维莱卡指着远处一座平坦的山峰说。 “那应该还有两天的脚程,如果一切顺利的话。” “你是说我们有可能还会遇到这种事吗?”维莱卡问。 “有我陪着就不会。”队长耸了耸肩,“兵荒马乱时延下来的恶习。不过如果你允许,我可以陪你们走一段路。” “可以。”维莱卡毫不犹豫地说。于是三人整装再次出发。 第44章 迟到的感谢与废墟上的回忆 队长引路,他们比之前走得快了两倍。 在爬了又一段上坡路后,队长特意用方言大声朝后喊了几句。 张豪知道男人是在跟自己说话,不过他听不懂。好在维拉卡总是好心为他翻译,“他问你是不是脓包。” 张豪撇了撇嘴,他肯定不会相信这种鬼话,不过还是大声回了一句。 队长听见男孩有力的声音,点了点头,然后转向维莱卡,说:“虽然有一句话,‘当你不知道一个人从哪里来的时候,一定要问清他要到哪里去’,但显然,你应该不会回答我。我不问你们来干什么,因为既然你们都能走到这里,说明肯定有自己的目的。不过真是奇怪,我很长时间没听过那句话了。” “哪句?” “山神的孩子从不对自己人亮出刀锋。”队长重复着。 “只要山与林在,我们就不会饿死。”维莱卡又说。 队长瞪大了眼睛。“天啊,你真是让我大吃一惊,小……我还是叫你女士吧。作为一个外乡人来说,你知道的还真多。不过,我都有点怀疑了……” “怀疑什么?”维莱卡停下,问队长,“你在怀疑我是不是曾经在这里待过?” “也许。”队长尴尬的笑了笑。“不过看起来完全不像。你说的话没有当地口音,也不像本地人。我猜,你可能是小时候在这里待过,战时跟着父母离开了这里。这样的人有很多,我都数不过来了。” 维莱卡沉默地笑了笑。 队长不知道她是默认还是否认。“战争毁了一切。”男人遗憾地说。 队长陪着他们又走了半天的路程,然后准备道别。 “这一切没有毁,最有价值的都还在。”维莱卡突然说,“人,孩子,山,树林。只要这些还在,我的故乡就不会变,八哥。” 可能是因为听到了最后的那声称呼,历经磨难,即使再高的山崖也无法让其露出惧色的男人呆住了,双眼直直勾勾地盯着维莱卡,仿佛失去了意识一般。他抛开了对外乡人的礼貌与传统,仔细盯着维莱卡的面容。好久好久。 然后,在张豪的感觉中,都过了自己的身体失去了运动带来的温度,被山上的贼风吹得瑟瑟发抖这么长的时间,男人的脸上才露出一种表情。意外的,这种表情张豪很熟悉,那是一种解脱的表情。 “曾经的羔羊长大了啊!”男人的声音突然充满了之前没有的柔情和爱惜。“没错,没错。山只会更荫郁,树木只会更葱翠。”他的眼睛里似乎进了沙子。“你说得一点没错,我们应该向前看。可长大的鹰,还要回来干什么呢?” “鱼也要洄游,让自己的种族延续;人也要回到最初的地方,结束自己的故事。”维莱卡说。 队长思忖许久,长叹一声,小心地问,“能结束吗?” “我希望可以。” 男人点了点头,然后转身走了。 “谢谢。”维莱卡看着那背影说,“我还一直没说过。” 男人摆了摆手,继而消失在树林中。 “你们刚说什么?”张豪察觉到了队长和维莱卡表情的变化。 “叙旧而已。”维莱卡说,“没觉得这世道很奇怪吗?有些在你生命中曾扮演重要角色的人,会被时间冲刷干净;而一些曾经没那么重要的人,却又会给你打上深刻的烙印。” …… 她们又走了一天,抵达了那座平顶山下的一处山谷。张豪发现,映入他眼帘的山谷中的景致并不完全是自然造就的,就像是一片没那么古老的遗迹。 有被断木与野草覆盖的废墟,有残垣断壁,有倒塌的立柱,模糊的地基,还有如今已长满植被的半个房舍,远处坡下甚至还有几片看起来曾经被人开垦过,但如今已生满杂草的耕地……还有一股无处不在的毁灭的气息。 “你把什么东西留在这儿了吗?”张豪小心地问。 “什么东西?”维莱卡惊讶地重复着,但并不生气。她思索片刻,然后说,“全部。我的父母,姐姐,弟弟,叔叔,婶婶……所有曾经的家人和亲人。” “维——”张豪在震惊中止言。 “他们都被埋在这下面。”维莱卡平静地伸出手指,指着那一片生机盎然,但却已失去塑造过它的主人的土地。 张豪突然又想起了自己的父母,握紧拳头问,“他们……都……都死了吗?” “啊,死了。前面那个山坡后就是他们的坟墓。不过对我来说,那里没有什么意义,这里才是他们真正的埋骨地,他们真正死去的地方。你应该懂得吧,张豪,我希望你懂。” 啊,我懂,维莱卡。男孩什么也没说。 她们在山谷中站了许久,站到树木的影子都变了方向,站到风都停止了呼号,站到云都失去了形状。 维莱卡终于开口了,她对男孩说,“你不是一直想听我的故事吗?时机刚好,我这就说给你听。” 于是,面对着葱翠的苍山,在寂静的自然发出的天然伴奏声中,维莱卡开始讲述她埋藏了许久的故事: 女孩本应该有一个简单、快乐的童年。在山林中挖野菜蘑菇,和阿妈一起耕田种地,帮奶奶挤奶放羊,看阿爸劈木砍柴。等长大了,便会跟着叔叔婶婶翻山越岭去逛集市,用皮毛和珍贵的草药换取其他所需。 也许成年后,她会嫁给一个壮实的小伙子,然后再生许多孩子。再之后,他们会一起看着孩子长大,等着自己慢慢变老。最后,一同葬在山神的臂弯之中…… 她们的国家虽然时常发生内乱,但战火却远远波及不到这毗近邻国被崇山环绕的边缘之地。一条曲折的山路正在修葺,他们向往着更美好的未来。 灾难的缘由是因为有人在他们附近的山脉中发现了一种特殊矿藏,而且据说非常丰厚。稀有的资源让邻国觊觎。他们拉拢当下软弱的政府,租下了矿藏的开采权。不顾生态与环境,随意修路破坏,将巨大的挖矿机开进了那里。 当反对势力得知这个消息后,立刻举起了声讨的大旗。一开始是抗议,然后是武装暴动。反对势力秘密渗透,在当地组织了许多武装团体,偷偷给他们提供武器装备和补给,鼓励他们发动攻击。 木讷的山人被金钱诱惑,开出了第一枪。随后,他们便立刻被当下执政政府定性为恐怖分子进行通缉。政府派出了正规军队镇压,并以此为借口,求助邻国调用更强大的无人军队来共同对付这群反政府组织。本来相安无事的山区一下子便被卷入了残酷的战火中…… 她还记得那天,是中午——不,是个雨天,在下午。 那天是特殊的日子,是山人们对庇佑他们的山神的祈祷日,是一个全村人无论在干什么都会提前回来聚在村内祭坛前向神祈求来年风调雨顺、草木繁盛的日子。 本来在山坡放完山羊准备回去的小女娃在清点羊群数量时,发现少了一只,一只刚出生几个月的小羊羔走丢了。犹豫片刻,女娃还是决定先去找那只小羊,因为羊群是村子的重要财产,丢失一只都是大的损失。 村中的牧羊人将羊群交给她完全是出于对她的信任。作为被山神赐福过的百姓,她绝不能失信。而且,在她看来,祈祷是可以晚一点去的,大度的山神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原谅她小小的迟到。 因为羊羔的脖子上都挂着铃铛,所以没一会,女孩便找到了小羊。它不小心滑到了斜坡下,后腿卡在了两棵缠在一起的树藤间。女孩用小刀割断树藤,顺利将小羊带回了羊群。母羊们发出咩咩的叫声,仿佛在欢迎小羊归来,顺便感谢好心的女娃。 可就在她赶着羊群往回走的时候,透过头顶斑驳的树影,看到远处山涧上有两只‘大鸟’朝自己村庄的方向飞去。女娃知道那不是鸟,村子里的人从外面打听过,那些是‘铁鸟’,是没有人驾驶的的飞机。它们经常不分时段在这山里盘旋侦察。也许这只是另一次巡查任务,小女娃没多想。 她连翻过了几个小山坡,终于瞥见了自己的村庄,看到了祈祷的烟火和集会中跪伏的人群,还有那两架‘铁鸟’。它们就悬挂在人群头顶,专心歌颂祷词的人们似乎都没注意到它们,当然也不会注意到远处女孩的喊声。 一切都发生在那仿佛被神明遗忘的瞬间。那一瞬间,烟火停止了浮升,山风停止了吹动,清泉停止了流淌。那一瞬间,耀眼的火光从‘铁鸟’翅膀下喷出,四枚如节日礼花般的修长物体倾斜着飞快朝下方的人群冲去。根本没人意识到会发生了什么,女娃也一样。 接着,在瞬间的瞬间‘烟火’坠入大地和人群,撞击让山体震颤,发出隆隆巨响,一瞬间释放出她所见过最夸张最猛烈的火光。集会的广场瞬间飞溅的沙石和浓黑的烟雾淹没,然后是人群,然后是房舍。她觉得自己仿佛听到了尖叫,不过那声音戛然而止。 还没完。接着又是四枚。这一次,整个村庄已完全被火焰和浓烟吞没。 两架‘铁鸟’又悬停了一会,才离开了。没有原路返回,而是朝她这边飞了过来——也许是看到了羊群。女娃浑身战栗,什么也顾不得,本能地钻进了羊群中。而羊群似乎也明白什么似得,紧紧靠拢到一起,将小女娃掩护在其中。女娃不知道它们什么时候会走,她一直躲着,躲到自己似乎睡了一觉才从羊群中钻出来。 无人机早已不见踪影。 天仿佛塌了。她不愿意回忆发生了什么,不愿意相信自己听到了凄惨的尖叫,不愿意说服自己刚刚看到了地狱的情景。她只能如僵尸般带着羊群往回走,但羊群似乎不愿意靠近灼热的火焰,纷纷驻足在原地。 女娃只好将头羊绑在一棵矮树上,自己走完剩下的一段路。为了快一点,她走了小路。小路磕磕绊绊,长满了荆棘,她的皮肤被割破,衣服被割坏,但她越走越快,冲进了村庄。 火势已经控制不住了,越来越猛,要焚尽一切,到处都是噼噼啪啪的声响。没有求救声,没有叫喊声,她什么声音都听不到。梁木和房舍一间间倒塌,没有一间房屋是完好的了。山坡上有一间老屋,里面住着一个孤寡老人。女娃跑了上去,房屋是空的——老人也在集会上。 她看着火焰灼烧光一切。 等到没有什么可再烧的时候,火也渐渐熄灭了。女娃走向了祭坛。祭坛前只剩下…… 即使在回忆中,即使不少细节早已支离破碎,当年那片惨状也仍令如今的回忆者无法抑制地颤抖。但回忆者强忍着,将这十几年锻炼出的强大意志透过时光压缩进那个放羊女娃的身体中,凭借那双被熏黑的还尚未看透世事的双眼,向此时站在身边的男孩展示了一场即使用最残忍、最恐怖的词句也无法描述的灾难。 回忆者听到了男孩在呕吐、在哭泣、在挣扎,在大喊……就和当年那个女娃一样。 彼时,风满山林,仿佛山神都在为死者哭泣。看来回忆者记错了,当时并没有下雨,模糊那具渺小身躯双眼的是女娃自己的泪水,无休无止的泪水,让她觉得仿佛整个世界都好像在下雨。 女娃想,只是一瞬间,她什么都没了。她甚至很想自己也死在这火中,那样至少还能和家人团聚。 第45章 墓地与长大 她哭到筋疲力竭,吐到头晕眼花。她的意志之墙轰然崩塌,然后发现墙外涌进来的黑暗将她吞没。 她凭着记忆找到家,发现那里已经和其他所有住所一样变成了废墟。眼前的灰烬和漆黑的焦木让她再次想起那些没有面孔的死者。 她又冲了出去,继续呕吐。 她不知道该何去何从。但山神赐予她的坚毅品质和性格让她没有彻底崩溃。在眼泪流干,吐无可吐后,她渐渐恢复了一丝理智。 女娃知道死人要有墓地,但此时要墓地又有什么意义呢?他们的灵魂早就被迫痛苦地离开了自己的身体,甚至连埋葬哪具尸体上的墓碑写谁的名字都不知道。 她只剩下了那一群山羊,她还要照顾它们,她还要……活下去。 女娃没到过离村子特别远的地方,但她知道有一条路可以下山。她很单纯,她觉得要去找其他村子的人,将真相告诉他们。 于是,她赶着现在唯一拥有的羊群下山。山路很崎岖,所以从来没有人带着这么一群羊下过山。 她喝羊奶,吃野果,在岩石旁与小羊依偎在一起睡觉。第三天,她又饥又累,而更糟糕的是,羊群遭遇了狼群的攻击…… 女孩抱着最后一丝信念保护羊群,她拿着自己磨出的尖木棍挥舞,用自己弱小的身躯抵挡狼群锋利的爪子和尖牙。 不过她太弱小了,又太虚弱了,被抓伤,被咬伤,很快又被狼群包围。 而就当恶狼准备将尖牙刺进女孩的脖颈时,一发子弹精准地从它脑侧穿过,终结了它残忍的性命。饿狼歪倒在地,抽搐了几下死去,一群人冲了出来,将狼群赶走。 他们是山下几个村庄组织起来的游击队,平时负责山区防火御林的工作。幸运的是,事发时他们正好路过此处,听到了狼嚎,便立刻赶了过来。 让他们吃惊的是,现场一直在抵抗狼群的只有一个遍体鳞伤,还不到十岁的小女娃。 “其他人呢,你从哪来?”一个三十多岁,自称是游击队队长的男人抱着女孩问。显然,他没见过她。 不过女孩张开苍白的嘴唇说的第一句话却是关于自己的羊。“羊呢?总共四十……” “一只都没少,丫头。你叫什么……喂!”女娃晕了过去。 等她再醒来,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简易竹制担架上,一个年轻女人和另一个男人前后架着担架,抬着她在山路上行走。 “我……”女孩开口,发现口干舌燥,连上下嘴唇都好不容易才分开。 “你被咬了两口,女娃子,我给你洗了伤口,敷了草药,你的伤现在应该没事了。不过想站起来还是有点困难,你还太虚弱。”女人安慰地说。 “我的羊……” “都说了一只都没少。”女人无奈地笑着。“不过我们只看到你了,你的家人呢,哥哥姐姐呢?” 女娃沉默了。她躺在担架上看着粗细不一的树枝和荆棘小径从身边闪过,突然不顾一切地坐了起来,惊惧地问,“你们去哪?” 在前面拖着担架的男人说,“前几天山里似乎发生了爆炸,我们队长要去看看情况。” “不,你们别去,那儿什么也没有!”女娃被一闪而过的恐怖回忆驱使着尖叫起来。 “可……我们好像已经到了!”男人抬头看了看前面。片刻后,女娃听到人群中有人喊了起来,是那种带着恐惧的惊呼,不比她刚刚的尖叫差多少。 “天啊,是天石!”有人喊着,仍迷信地认为这是大自然的灾难。 “不,是‘铁鸟’。”女娃毫无音调毫无灵魂的低声说,“是无人机。” 队长在她的担架旁蹲下,眉头紧锁,问道:“你怎么知道,女娃子,你怎么知道是无人机!”他语气急切,同样充满了惊恐。 “因为我看到了。”女娃说,“而且……那里躺着的都是我的亲人。”她想忍住泪水,但却不可能忍住。“都是我的亲人!!”她放声嚎哭。 队长瞪大眼睛惊惧地看着女孩,又看了看已变成废墟的村庄,半晌只能憋出一句话,“山神保佑!” 之后,队长和游击队员一同埋葬了那些烧焦的居民,埋到了南面的山坡后。 他们都知道这个村子,也都或多或少认识几个进行过交易的人,他们无法想象这里竟会遭受如此劫难。 即使是成人,也很少能见到被摧残到如此严重的身体。尸臭熏天,伴随着一股强烈的烧焦味道,他们强忍着恶心,一次又一次的干呕,满怀悲痛和不解地挖了一个又一个坟坑。 也分不清是谁,他们便将那些死者直接扔进墓地中埋起来,用厚土掩上。这些人和他们一样都信仰山神,出生后便经过了赐福与洗礼,所以最起码都要让他们葬在这山林之中,落叶归根,入土为安。这是他们唯一能做的。 女娃孤零零地靠在树干上,看他们做这一切。地狱般的情境一遍又一遍在她脑海中闪过,昨日重现,她的灵魂在尖叫,撕扯,试图逃离她脆弱的躯体……直到她麻木。 队长又来到她面前蹲下,又露出那种想让她打开心底所有脆弱开关的眼神注视她,问道:“你不去为你的父母和家人挖个墓吗?” “有什么用呢?他们全都死了。”女娃如是问答。 队长惊讶地凝视女孩片刻,继续问,“那你准备怎么办?” 这几天的痛苦经历,让女娃不得已长大了。她沉思片刻,对眼前的男人说:“我想跟你做个交易。我把我的羊全都给你,你养活我,然后告诉我是谁杀了他们。” 队长没想到一个小女娃会说出这样的话,不过他仍是很坦诚地回复说,“第一个条件简单,第二个可能难了。” “没关系,你只要尽力就行。”女娃说。 “嗯,你还挺大方。” “我妈妈也曾这么说,在她还没被烧死前。” 队长露出担忧的目光,“娃子,你……” “我没事,放心,我不会再哭了。”女娃别过头,用脏手抹了一把脸,然后转过来。她脸上的泪痕与脏迹混淆在一起,的确看不出曾经哭过了。不过这骗不过面前的男人。“对了,我怎么称呼你?”她问。 “我家里排老八,他们都叫我八哥,不过我是游击……” “八哥,你好,我叫维莱卡。”女娃说。 第46章 告别与公会 从那之后,年幼的维莱卡便开始跟着八哥生活。 她暗自憋着一股劲,干什么都特别认真,努力学习一切东西。观察,学习,重复,女孩自己领悟了这些。当时她才十岁。 女孩很麻利,做什么事都比其他同龄甚至大一点的孩子要更好。 所有人都喜欢她,八哥更是希望她能忘记仇恨,永远留在这里,甚至都希望她以后能替代自己领导这支游击队,帮助山中的居民。 八哥也履行了承诺,打听到了袭击女孩村庄的无人机来自哪支军队——是邻国政府受本国政府的委托派遣到这边的一支机械部队。 无人机摧毁村庄的暴行被曝光后,政府立刻找了一个借口:他们说无人机侦查到恐怖分子潜入了那个村庄,而村庄里的人也已经被恐怖组织洗脑,正准备对政府军队及国家财产发动恐怖袭击。 维莱卡也回想起来,在自己的村庄遇袭几天前,的确有几个拿着武器慌慌张张的人路过他们村庄。不过当时村长只是给了他们一点食物,之后便再无更多的瓜葛。 巧妙的借口。 他们后来得知,政府制造这出惨剧,竟然只是根据数据分析和云计算推导出的结论。 但同时也有人告诉她,虽然提出可能性的是人工智能,是机器,但在战场上,下决定发射导弹的一定是某个人,某个位高权重,站在幕后指挥战争的人,他就是那支机械部队的指挥官。 女孩记住了这个军官,并决定一定要找到他,杀了他,为家人和亲人报仇。 “你还是要走吗?”临行前,八哥问。 “你知道这里留不住我,虽然有点抱歉,但这不是我的家。对我来说,这里只是个临时的港湾。虽然我没见过船,不过船终究会出海的,不是吗?” 八哥无奈地笑着。“明明是你要走了,但我听完你的话却还是觉得有点开心。” 女孩也笑了,然后转身走了。 …… 维莱卡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知道自己为了达成目标需要什么。十四岁那年,她参加了佣兵团。但因为几乎所有人都当她是孩子,根本不教她如何用枪,如何杀人,便很快离开了。 她没有放弃,多方打听,终于得知了‘工会’的信息。她知道这个‘工会’能给她现在想要的一切。于是,便开始了寻找‘工会’的旅程。 很少有人会主动去与工会扯上什么关系,当时的维莱卡算是特别的一个。 她想尽了各种办法,不过最先得到的消息还是出现在网上。当她在廉价的月租房内用房东那台老旧电脑上网时,突然收到了一条信息: 你想成为杀手吗? 你能教我杀人吗? 多大? 16。她谎报了年龄。 见个面吧。 对方给了她一个地址,让她一个人过去。地址很偏僻,不过她早就猜到了,这种事情是不可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谈的。 为了保险,维莱卡随身带了一把刀,她把它贴身绑在小腿上,既不容易被发现,同时也可以在别人毫无警惕的时候抽出来防卫。 那时维莱卡很穷,连手机都没有,赚来得钱只能勉强维持房租和三餐。她衣着邋遢,常年就那几件衣服。 深山里的生活虽然单调但却富足,付出劳动就能有所收获。可外面不一样,维莱卡走出来的第二年便意识到,外面虽随处可见富贵和繁华,但却都不是属于她的。 财富和权力只掌握在少数人手中,而单单只付出努力是绝对不够的。 她好不容易才找到那个偏僻的地方,结果看到了许多人。 他们都是孩子,而且看起来都和她一样大。这些孩子和她一样穷酸潦倒,站在原地不知所措,也不敢盯着谁看。 恐惧。 维莱卡一样感到害怕。即使她为了这一刻准备等待了多时,但当接近时,仍不知道自己即将会看到什么,面对什么。 难道说这里的孩子都和她一样,是来……天啊,维莱卡惊讶的想,这个世界是酝酿出了多少仇恨的种子啊! 人群之外的一个男孩吸引了她的注意力。他坐在高处俯视着他们,就好像一个大人在观察一群孩子一样,表情戏谑、冷酷,手中不知把玩着什么。 让她更惊讶的是,从男孩脸上看不出任何恐惧,反而让人觉得他十分享受这一切。 居高临下的男孩同时注意到了她,朝她露出一种无法看透的笑容。这笑容让维莱卡打颤,想要赶紧移开目光,甚至找个地方躲起来。 但她突然想,如果自己连注视一个男孩都害怕的话,那么还怎么替她的父母报仇呢? 更何况她可不是什么世面都没见过,在她给佣兵打杂的时候,透过那些无法遮挡的缝隙和角落,也曾目睹了世间的残忍和罪恶。在她追逐恶人的时候,她知道自己必须先变成他们。 男孩可能惊讶于一个其貌不扬的女孩竟敢与自己对视,正准备起身。这时,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男人可能有三四十岁,蓄着胡子,西装下面穿着白色衬衫,皮鞋闪亮,戴着黑皮手套,鼻梁上挂着一副大大的黑色墨镜,几乎挡住了半张脸。 他的到来,给本来紧张和恐惧的气氛带来了另一样东西,一种压力,几乎能将这群孩子压倒的压力。男人停下,摇着头说,“人还不少。” 维莱卡不知道他为什么摇头。 “你们好。”男人说。 孩子们都小心的站着,没人敢回应。 “介绍就免了,我想你们都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这里。”男人说,“我其实挺不理解的,外面这么不好混吗?你们一个个都跑来当什么杀手,啊?还是说你们把这只当成了一个混饭吃的行当,认为随随便便就能入伙!告诉我,是哪个家伙这么想!”他突然加大了声音,差点将几个孩子吓哭。 “瞧瞧,就这点胆子?”男人冷笑,“没人敢说话吗?还是说你们都是一路货色?” 维莱卡注意到几个大男孩互相看了两眼,正犹豫着要不要回应。突然,之前那个坐在高处的男孩不知何时出现在了男人身后。 只听男孩冷冷地说,“说谁是‘一路货色’呢!” 孩子们都惊住了,彻底的震惊,之前想开口的几个男孩也都止住了舌头。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维莱卡知道。 不知是有意还是怎样,从她的角度正好能看到发生了什:男孩将匕首抵在了男人的后背上,而几乎同时,男人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把枪,顶在男孩脑门上。 这算什么?鲁莽,还是挑衅? 男人满意地点了点头,说:“还算有胆识,小子。不过不知道是你的匕首快,还是我的子弹快?” 这几乎不是一个问题,所有人都认为男孩的鲁莽要自食其果。就连维莱卡都…… 男孩却说,“哦,难道说要杀一个人只看谁的武器更快吗?”他问了一个谁也没想到的问题。 “哦?”男人面露惊讶。 “你如果想杀我,早就开枪了,而我如果要杀你,你可能早就已经死了。”男孩说。 隔着墨镜,维莱卡甚至都感受到了男人表情的变化。下一秒,她看到男人一个迅猛的动作直接夺去了男孩手中的匕首,并将后者按倒在地。 后者发出一声惨叫,而作为回应,她看到不少大孩子脸上露出得意庆幸的表情。太蠢了,维莱卡想,不是骂那个男孩,而是说她身边这群人。 不管男孩刚才受到了多少痛苦,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不只是从男人的表现,光从那些大孩子脸上随后露出的嫉妒神情也能一目了然。 男人将男孩扶了起来,什么也没说,反而将手中的枪递给了他,然后随手指了指其他孩子说:“刚刚他们都在笑你呢,你准备怎么做?” 男孩咧了咧嘴问,“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允许你随便开一枪。”男人随意地说,“作为一个小小的认可。” 第47章 敌人与裹尸袋 霎时,所有孩子都瞪大了眼睛,不自主地后退了一步。而他们的动作也印证了从他们心底生出的恐惧。太疯狂了!难道这里随随便便就可以杀人?他们不敢置信。 但接着,男孩朝他们走了过来,拿着那致命的武器,脸上带着戏谑的笑容。孩子们漫无目的地惊慌逃窜,却也不敢离开这阴森恐怖的地方。 男孩走到了中间,不紧不慢地环视众人。他举起了枪。他第一个随意对准的男孩惊慌的叫出了声。枪口旋转,每对准那些孩子,都会引起一片一片的尖叫。有的孩子拼命挤向更黑暗的角落,有的在恐惧下崩溃,开始求饶,有的跪到地上,泣不成声。 小维莱卡也非常畏惧,因为从她这个位置所见到的男孩的侧脸,简直就像魔鬼一样。他其貌不扬,甚至可能比同龄孩子更矮,但勇气却远胜他人一筹。 不过如果她当时能多学一点词汇的话,肯定就不会称它是勇气了。那是一种病态的心理人格,在长期的压抑和受虐下逐渐成型。但在当时,小维莱卡的确受到了惊吓,她也很想像其他人那样躲开这个煞星,一种生物的本能告诉她此时绝不能做什么愚蠢的出头鸟。 但就在她试图后退时,一股无形的推力却从背后阻止着她。那一瞬间,不知为何,她头脑中突然闪过了一些画面,悬空的‘铁鸟’,喷射而出的导弹,浓烟滚滚的村庄,难以辨认的死者,绝望的女娃,惊慌的羊群,残忍的恶狼……还有,那无法泯灭的誓言。 她记起了她的仇恨,记起了让她挺到现在的决心。接着,她意识到,那个叫做维莱卡的单纯天真的小女孩在灾难的那天已经死了,现在活着的可能只是同样叫做那个名字的另一个人。 她已经死过一次了。 所以,当漆黑的枪口转向她时,小维莱卡没有后退。她只往后迈了一小步,然后稳住了身子。当她注视着那‘魔鬼’时,四周鸦雀无声,寂静的仿佛遥远的墓穴。没有人敢劝阻她,没有人敢帮助她,当然,可能也没有人在意她。 在意她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处在人群中心那个手持致命武器的男孩。第一次,他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可能也有别的东西:犹豫,害怕,或者惊慌……反正,不管他心中荡起过多少情绪,最后都被愤怒赶走了。 小维莱卡看着男孩脸上露出她几乎从未见过的极怒的表情,知道自己树立了一个绝对危险的敌人。不过她也明白另一点,当男孩将怒火向她倾泻时,也就暴露他的弱点。男孩当然也知道这一点,所以更加愤怒了。他差一点就要吼出来,不过最后仍是故作耐心地说,“你不怕死。” 在维莱卡听来,这不是一个问句,而更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你不怕死!”男孩终于吼了出来。然后,在所有人的震惊和盲目中,扣动了扳机。 在突兀而起的群声尖叫中,小维莱卡后退一步,绊到了石头,摔倒在地,叫声幸运的被淹没在周围更锐利的叫声中。 但男孩听到了。在得知自己的枪中并没有子弹后,他扭曲的脸上再次闪过反复的表情。是失落,还是庆幸?小维莱卡不得而知。但她的恐惧却一下子消散了,她突然不怎么害怕这个男孩了。 八哥教她识别简单的武器时,第一堂课便是教她如何判断枪械中有无子弹。男孩显然并不明白这一点。他只是拥有狡诈和胆识,却并无技巧,而这两种在维莱卡心中同等重要。她突然想明白该如何打败这个男孩了。他们对视着。 戴着墨镜的男人大步走了上来,收走了男孩手中的武器。这次男孩没有任何反抗,甚至不再说话,不再释放危险的侵犯本能。因为直到他们抵达基地前,他只盯着维莱卡。 很快,对男孩的恐惧变成了一种过分的警惕;而另一种思绪逐渐占据了他们的脑海——他们已经无路可退了。所有孩子都知道这一点。他们被带到了‘工会’。在那里,他们一起吃饭,一起睡觉,一起流血,一起被训练成为一个杀手…… 这便是维莱卡的故事,她第一次说给男孩听,而男孩也听得入迷,甚至忘记了时间。 “训练异常残酷。有三分之二的孩子在训练和对抗中伤残,甚至死去。他们说,‘只有能活下来的才够格成为真正的杀手。’你知道他们第一件事是要我们做什么吗?”最后,维莱卡戏谑地总结道,“他们要我们将自己的名字写在床下的裹尸袋上……我就是这样变成了一个杀戮机器,我的双手因沾染太多鲜血而变得麻木,我的血从温暖变得冰冷,我的眼神也如恶鬼那般恐怖。我却始终没忘记是什么促使我变成这样一个人,是什么让我走上了这条路,而我也就是因为这个才再次回到这里的。” “那个军官,他真的在这里吗?”张豪冷静地问。他不希望维莱卡听出他的语气中带着任何感情。 “如果那个滑稽的……no.2没骗我的话。”维莱卡说。 “可他为什么要骗你?” “是啊,你说的没错,他没理由骗我。” 维莱卡没带张豪去墓地,她们也没停留多久便继续往上走,又翻过了两座山,终于走回了一条修葺完善的大道。路很宽,可以同时过两辆车,虽然已经出现了许多裂缝和沙石,不过还算平整。 道路尽头是一座看起来还算繁荣的山村,维莱卡说她离开时这里还是只有几间农舍的小村庄。 这便是no.2给她的坐标。不过也只有这一个坐标,人,要维莱卡自己找。她曾经在报纸和电视上仔细记住过那张脸,不过那是十几年前了,有些人面容随岁月的变化会非常大。 时光荏苒,即使面对着面,她也可能认不出来。但维莱卡觉得自己有一套更精准的辨认方式。唯一让她觉得疑惑的是,她想不出来那个杀人魔军官来这里做什么。 第48章 山村与虎穴 她们进入山村。 虽然和山脚下的村镇相比,这里显得既小又乱,但也更突出了拥挤和繁忙。继承自山下的特色建筑包括了旅店、餐馆、酒吧和茶馆,还有特色的农家院子。 穿过村子的土路上总有车辆往来,虽然不多,但每一辆都装满了货物和旅人。装着发动机的三轮车和马车牛车一样成了重要的交通运输工具。小餐馆里不仅有当地食物,还有一些从外地学来的美食。 大道边,穿着特殊制服的拿枪民兵在维护治安。许多建筑依山而建,沿着一道道山沟向上收缩聚拢。而在不远的山顶上,则矗立着一座显眼的白色建筑,打听后她们得知那是一座修道院。从山下看,一座钟楼矗立在修道院旁的悬崖上,仿若一位独眼巨人守护着它的财宝。 她们先找了一个住的地方,然后走进了一间按维莱卡的话说‘有些可疑’的当地餐馆吃饭。不过张豪却知道,自从她来这里后,就没觉得什么事不可疑过。餐馆里的客人不多,没有花里胡哨的菜谱,也没有别具一格的装潢,饭菜完全土味土色。他们一边吃着,一边听周围人闲聊。 不过更多时候,张豪发现,那些人闲聊的对象是她们两人。几乎每个在餐馆内经过或者待过的人都要不经意打量她们几眼。维莱卡在结账时与年轻的收银女孩搭话,试图询问这里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子的。 女孩热情的笑了笑,告诉她这里原来的确远不如现在这么繁荣。不过后来,有人花钱在山上建了一座圣山院。她由衷骄傲地指了指自己的头顶,接着说,“一开始只有一小部分人去那里朝奉山神。不过慢慢的,去的人越来越多,越来越多。到现在,几乎所有信奉山神的人都会去那里跪拜,这个地方也就慢慢变成这样了。” 宗教吸引人,而人带来繁荣与文化。维莱卡又问:“那是谁这么好心呢?” “应该是个善良的人吧!”女孩笑道。 “这世界上这种人已经快没了。”维莱卡开玩笑地说。 女孩理解的笑了笑,然后问,“小姐姐来干什么呢?” 听有人叫自己小姐姐,维莱卡高兴的差点蹦起来。不过她没忘自己来的目的,控制住激动的情绪,小声说,“找人。” 女孩愣了一下,不知为何有一抹忧心的表情从脸上一闪而逝。 “怎么?”维莱卡察觉到了对方细微的表情变化,追问道。 “不,没什么。”她试图掩饰。“不过话说,你想找谁?” 维莱卡拍了拍张豪的肩膀,长叹一声,说:“这孩子命苦,还在我肚子里的时候他爸爸就走了。这十几年我一直以为他早就死了,可上个月却突然收到消息说有人在这儿见过他,我当时真是吃了一大惊!”显然,维莱卡早就想好了这番说辞。 “啊——哈哈。”女孩尴尬一笑,“看来姐也是有故事的人。” 维莱卡很自然地耸了耸肩。 女孩同情的瞧了一眼张豪,然后问,“那这孩子的父亲,以前是?” “军人,当过兵,据说还是个军官。” 不管维莱卡说了什么,张豪注意到,女孩的脸色变了。如果说之前的某种心境她还能控制住,那么显然此时的情绪已经到了让她无法控制的边缘。维莱卡当然也注意到了,不过她只是装作毫无察觉地问,“怎么了,你认识某个军官吗?” “啊,不,没,这里……没有。反正……我是没见过。”女孩吞吞吐吐的回答。 “没关系,我再去打听一些老人家。” 出了餐馆后,维莱卡又问了问旅店老板,不过得到了同样略显掩饰的答复。 “看来有点麻烦。”维莱卡躺在床上说。 不过张豪更好奇的是别的。“在餐厅,你跟那女孩说了什么?”他可是一个字都没听懂。 “哦?”维莱卡突然露出柴郡猫般狡猾的笑容,说道,“想听听吗?” 张豪有一股不祥的预感。他喝了口水,定了定神,点了点头。 维莱卡翻译道,“那小姑娘问我来干什么,我说找人;她问我找谁,我跟她说‘我找这孩子的爸爸’……” 张豪一口将刚喝的水吐了出去,边擦嘴边说,“她说谎了,是吗?” “啊,你当然能看出来了。”维莱卡夸赞道。 没错,张豪现在已经能分辨出那种不太懂得掩饰的人的谎言了。他也知道,在这种时候最好不要揭穿对方,尤其是当对方自己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能欺骗的了别人的时候。 维莱卡又问了几个外地人,不过他们的回复更让人失望,基本没有一个人对当地有太多的了解。她明白,缺口还要从当地人身上打开。 于是女人换了策略,开始大张旗鼓。她开始见人就打听,见人就问:这里有没有曾经当过军官的人。虽然看起来有些简单粗暴,无脑直接,但很快,‘缺口’就自己找上门了。 有人跟踪她们。 “他跟踪我们很久了。”维莱卡小声说。 “那你怎么不告诉我?”张豪懊恼自己怎么一点都没察觉到。 女人瞥了他一眼,“切,你不是小聪明吗?” 男孩眯了眯眼睛,用余光瞥向正站在报刊前的一个年轻小伙。他戴着鸭舌帽,遮住面容,身体侧对着她们,手中拿着一本杂志,正有模有样地看着。不过总体来说,他的样子显得有些业余。因为维莱卡只是简单的提点几句后,张豪便立刻找到他了。 维莱卡说她还不想惊动跟踪者。她这样解释:当你不确定山洞里有什么的时候,最好不要乱动洞口的野草或者往洞里面瞧。 所以两人继续扮演一个母亲和一个孩子千里迢迢来寻找走失多年的丈夫和从未见过面的父亲的角色。而当夜幕降临,星河隐现,跟踪者觉得自己已经没办法再探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准备离开的时候,维莱卡反跟踪了过去。 “发现什么了?”当维莱卡从外面回来,张豪第一时间从床上爬起来问。 女人一脸邪笑地回应道:“当然是洞里的东西。” “那我们要去吗?”男孩追问。 “有一句话说的好:不入虎穴——” “焉得虎子!” 第49章 酒馆与问答 次日,夕阳垂落,殷红了半片天空。当那名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发现了的跟踪者刚刚出现在他们身后的时候,维莱卡就毫不留情地反制了对方。 “你别问我,我什么也不会说的!”小伙绷着脸咬着牙倔强地说,就像已经把自己当成了烈士。 “没错,我知道。”维莱卡戏弄的笑着,“所以你只要闭上嘴跟我们走就好了。”说罢,她扣着小伙的双手径直朝一个目的地走去。而当小伙看到她们即将进入的建筑时,脸刷得一下就白了,之前的英勇倔强立刻变成了无奈和懊悔。 这间名叫‘山’的酒馆是村里为数不多的娱乐场所。闲暇时,当地人和游客都会经常到这里喝喝小酒,听听一个东拼西凑出的乐队奏出的乡村小曲。不过有时,他们也会换一个临时的主唱,表演一两首山下世界的流行音乐。 这天傍晚,主吉他手正在试音,架子鼓手也正在调试他的宝贝,酒吧不多的几张桌子边和临时搭起的充当第二个吧台的架子前坐满了人。浓厚的酒香充斥着每个角落。 正当围坐在某张桌子前的几个男人被某段黄色笑话逗得哈哈大笑时,酒吧的木制双扇门一下子被推开了。一个健硕凶悍的女人带着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手里抓着一个脸色煞白的小伙闯进了酒吧。一看到那小伙,酒吧里有的人叹了口气,有的想大笑却止住了。 “不好意思,逮到一个跟踪狂。”维莱卡一把将小伙推向吧台。几个男人嬉笑着接住了后者。“有谁知道这是谁的人吗?”她这几乎是明知故问。 没人说话,不过酒吧老板从后台走了出来,一脸淡定地问,“喝杯什么,姑娘?还有你的孩子,我请客!” 老板是个中年男人,应该有四十不到五十的样子。眼神锐利,鼻孔粗大,身材壮实,腰背挺直,尤其是走路时给人的感觉,很像一个当过兵的人。 老板挥了挥手,几个原本坐在吧台前的男人拿着自己的酒杯离开了,给女人和男孩让出了位置。维莱卡毫不客气的点了这里最贵的酒,然后只给张豪要了一杯没有酒精的饮料。 老板支走了服务员,亲自调酒。当两杯颜色淳朴,一点也不花里胡哨的酒水和饮料被推上吧台时,老板才开口说话,“听说姑娘在找人,是这孩子的父亲。这孩子我看起码有十二三岁了,跟我女儿差不多大,但我看你的年龄……”他搓了搓下巴,用这动作表达他的疑惑。 维莱卡拿起酒杯喝了一大口。凌冽的灼烧感从喉咙一直延伸到胃,让她的身子一下子燥热起来。她一边感受着舌尖那久久无法散去的热辣一边说,“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在找的人是一个猥亵犯或者心理变态喽?” 酒馆里的男人都笑了起来,有几位想看热闹的甚至还吹起了口哨。 酒吧老板笑了笑,说:“我想说的是我们这儿可没有那种品质低劣的人,最起码我认识的人当中可没有。” “谁又能了解别人十几年前做过什么呢?”维莱卡强势反问。 “说得没错。”老板承认道。又给维莱卡满了一杯,说,“我听小伊说他曾是个军人。”维莱卡转了转眼睛,得到‘小伊’应该就是那个叫她小姐姐的女服务生的结论,听着老板继续说,“我们这里的确有许人曾经都是军人,有的现在也是,包括我。我们都打过仗,甚至也杀过人,但我认识的人中,真的没有那种……” “杀人,杀多少呢?”维莱卡突然打断了酒馆老板的话,“一个?几十个?还是,七八十个?!” 听闻此言,老板擦杯子的手突然抖了一下。与此同时,整间酒吧一瞬间安静了下来。不过这安静没持续多久,人群中有人站出来,是个利落的短发男人,但左手只有三根手指头,显然是在战争中受伤致残。“女士,”他认真地说,语气中还带着从军队留下的干脆利落。“你不是来找你丈夫的,对吗?” 维莱卡盯着自己的酒杯,直截了当地说,“没错。” “你是来找仇家的!”另一个男人也站了起来。 “也没错!”维莱卡一口喝干杯中酒,不客气地将酒杯砸到吧台上。 气氛一下子从静默变成了危险的剑拔弩张。虽然张豪仍不知道他们都说了什么,但他确定的是女人肯定惹恼了这间酒吧里的几乎所有人。他甚至察觉到有几个人正在寻找角度,准备伺机而动。 不过维莱卡倒没把这些潜在威胁当回事。“放心,”她调戏般地说,“一对一的话你们没人是我的对手。不过如果你们一起上的话,我是不会反抗的。与其抵抗,不如享受!”她冷笑着。 维莱卡嚣张高傲的态度并没有打破紧绷的气氛,打破这氛围的是酒吧老板的问题。 “你知道他的名字吗?”老板问。 “不知道。”她知道,不过不能在这里说。“我只知道他是一位军官。”维莱卡已经在危险边缘试探了。 “你这样子可找不到人。”老板边摇头边说。 “那可不一定。我不知道那人是谁,不过有人肯定知道。” “谁?” “当事人啊!”维莱卡笑着说。她又深入了一点。 酒吧老板的表情终于变了,形势已经不仅是剑拔弩张了。维莱卡与老板对视着,眼神就仿若角斗场上的两个敌人。张豪甚至一度以为维莱卡会率先发动攻击——因为她最擅长先发制人。不过幸好,一阵倏然响起的电话铃声再次打破了僵局。 老板转身接起电话。一个苍老但坚定的声音从电话后传来,带着些许疲惫。“有个女人和孩子,你见到她们了吗?” “见到了。”老板瞥了两人一眼,认真地回答道。 “不要为难她们。”那声音停顿了一下,叹了口气,又说,“让她们来见我。” 老板犹豫了一下,不过最后还是对着话筒点了点头。“好的。”说完,他挂了电话。“你走吧。”他转头直接对维莱卡说,“在这里找不到答案。不过你可以去山上的圣山院,也许那里可以……” 人群又一次躁动不安起来,但老板摆了摆手将骚动压了下去。他坚定地说,“那个院长几乎认识当地的每一个人,去问问他吧!也许他可以帮你,不管是用什么方法。” “谢谢。”维莱卡记住了这句话,带着张豪往门外走。不过她突然停下,回过头,指着躲在吧台后面的一个比张豪还小几岁的小女孩问:“这是你的孩子?” 老板愣了一下,随后半不解地点了点头。 “嗯,很可爱。”维莱卡的语气陡然变得冰冷,“所以,我希望我要找的人不是你。”她们出了酒馆,留下一片死寂。 第50章 告解室与决意 第二天,她们径直赶往圣山院。 一路上先是经过了几间农舍,一片柑橘园,又路经一条古老的引灌水渠,一座小桥,才终于走上圣山院前的山坡。 山坡中间的草地已经被来来往往的朝圣者走秃了,走出了一条足足有两米宽的土路。再往上,靠近圣山院前院的路被人铺上了一块块平坦的石板。 不过维莱卡知道这附近可没有像样的石头,所以说这些石板一定是从远处搬运过来的。再看护墙的材料和涂漆颜色,也都是当地没有的;建筑和钟楼的形状、样式,维莱卡这一路上也从未见过。 不过虽然整个布局整体略显突兀,但每一处小细节却给人一种试图迎合当地自然的舒适和安心。她越来越觉得奇怪了,竟然有人花尽心思在这种远离文明的贫困山村兴建起这样宗教般的建筑;不过另一方面,她也很欣慰,因为自己从小信奉的山神终于有了一个合适的安憩之所。它不再那么虚无缥缈,只会出现在梦中了。 半路,她们回头望了一眼。地平线上,嶙峋的山丘闪闪发光,犹如白色的枯骨堆在一起;花园与田地间隔分明、绿意盎然,仿佛山丘上的亮丽绿宝石。 一旦走进大门,气氛便立刻神圣肃穆起来。主教堂庄重的大门正对一个简单但整洁的石砌喷泉,不过它此时是关着的,显然只有在特定的日子才会敞开。维莱卡看到进出的人走的都是花园旁的偏门。酒馆老板让她来找这里的院长,她希望有院长称号的人只有一个。 她带着张豪从侧门走进主教堂。 维莱卡去过几次教堂——具体说是去那里办过几次事。所以她能看出来,这里面的装潢摆设倒是和外面的教堂不出其右。雕塑、画像、烛台、旗帜与蜡烛;一排排木质座椅,高一层的布道台,还有高开的长窗。 他们没走几步,就有一个身着黑白相间服饰的修女走过来招呼她。修女没有说话,只是摆摆手示意两人跟着她走。又迈上一段有着仿木制扶手的阶梯,修女带她们来到侧厅二层的一间小房间前。 “请两位稍作等候。”修女低声说完,便离开了。 “她说什么?这里是哪?”张豪小声问。 “她说叫我们老实待着。”维莱卡说,“这里……应该是告解室。” “告解室?” “嗯,是从外面的教堂继承过来的,用于牧师或者说主教与信徒的交流。这里面是个小房间,房间里有一扇窗户,聆听忏悔的人就在里面,不过你不会看到他。” “所以我们也不知道他是谁?”张豪说。 “不过我们都知道他是谁,不是吗?”维莱卡意味深长地问。 她们等了一会,一个戴着罩帽穿着当地服饰的女人从里面走了出来。维莱卡留下张豪走了进去。 时空从明亮一下变得暗淡,加上那股特有的树脂香味,让人觉得在这里,时间都仿佛停止了流动。 维莱卡来到窗口前,坐在一个最简单,毫无装饰的圆凳上,听到里面传出碎碎的声音。 很快,整理的声音消失了。时间似乎才开始流动。 “来者……何人?” 一个比她想象中更苍老忧郁的老者的声音从小窗口后传出来。维莱卡确信,这就是那个知道答案的人。 “来者名谓‘维莱卡’。” “来者何为?” “寻人。” “寻何人?” “罪人。” “谓……何事?” “为仇事。” “仇事……谓何?” “杀我兄妹,杀我父母,杀我亲人,杀我全村。”维莱卡仿佛在进行审判般一字一句地说。 “山神保佑!”幕后的老者悲叹一声。他又沉默许久,而后说,“这一定是一个悲伤的故事,也或许将迎来一个悲伤的结局……” “有人告诉我那个杀人狂就在这里!”维莱卡忍住愤怒。但她不想再浪费时间了,因为她突然想到,闻到她来寻仇的风声,那个人也许已经跑了…… “你认为他在这里干什么?”老院长意有所指地问。 “我不知道。也许已经死了,也许开了个酒馆,也许藏在这圣山院里!但不管如何,我掘地三尺也要把他挖出来!” “找到他你会怎么办?” “用我的方式来结束。” “结束什么?” “仇恨!” “仇恨能结束吗?如果他已经有了家人呢?如果他——” 不知为何,维莱卡突然想到了那个在酒馆里躲在吧台后的孩子和餐馆里的收银女孩,当然,还有临走时她对酒吧老板的威胁。她意识到自己是做好觉悟才回到这里的,所以打断了老人的话,说:“我只想问,你知道他在哪吗?他一定就在这里,我确定。” 老院长又沉默了更长的时间,然后下定决心说,“山神从不说谎,对吗?我的确知道。” “让他来见我!”维莱卡突然激动了起来,“如果他死了,告诉我他葬在哪!不过我不相信他死了;如果他真的还活着,那么我一定要见到他。” “孩子——” “明天黎明,他种下罪恶之果的地方,我等一个小时。如果他不来,我就一个一个杀掉这里的每一个人。如果你们想制止我,就来杀了我。”说完,维莱卡便走了。 这一夜,维莱卡没有睡。她躺在床上难以入眠,不知道自己此时繁复的内心到底是什么样子,到底在经历什么。是紧张、兴奋,还是恐惧、不安……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感到恐惧。她磨练自己的技艺,等了十几年,一直等着这一天:找到仇人,扣动扳机。但当这一天真的即将到来的时候,她的内心却犹豫了。 仇恨真的能结束吗? 老人的话一直萦绕在她耳边,让她本来坚定的决心动摇了。但她努力赶走这份动摇的念想。全村人的惨剧和仇恨能是简简单单一句话就能掩埋和化解的吗?显然不能。 她瞥了一眼男孩,后者背对着他躺在床上,不过显然也没有睡。相处久了,有时,她们甚至能心连着心。他也在和自己想着同样的事情吗?等他遇到那天,也会学着自己的样子吗?她才想起男孩的使命也是复仇。 她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是故事,就有结局,不结束,便没有新的起点。一切就应该在这里结束,带着这份决意,她才终于闭上了眼睛。 次日,她带着张豪走了一段,但快到时却让他停下。“你就在这儿等着,”她对男孩说,“小子,接下来是我自己的事了。” 张豪能理解维莱卡此时的心情,于是点了点头。他甚至在想,如果有一天面对这种情况的是自己,那么他要怎么做啊?他跟维莱卡学了许多东西,也想学更多的东西。所以他问,“你准备怎么做?” “不知道,也许要让山神来决定了。”说完,女人走向薄薄雾霭中的墓地。 第51章 仇人与仇恨 当维莱卡到的时候,有一个人已经在等她了。 她的仇人。 他面朝着墓园,背对着她,像个忏悔的罪人一样谦卑地垂着头。维莱卡试图从阴影中接近,不过对方发现了她。“别忘了,我以前也是军人,这种杀意不可能感受不到。” “你曾是军人!”维莱卡恶狠狠地说,“你现在就不是了?这么说你是军人时犯下的罪行都不算了?”她有冲动想直接将子弹射入对方后脑,她急切地想要复仇。可不知为什么,此刻,复仇近在眼前,她却不那么着急了。 “我从没想过逃避我的罪恶。所以我——” “所以你跑到这里,建了个修道院,还亲自当上了院长,想用你的伪善来还债?!”维莱卡吼了起来。 老人回过头。他面容苍白、憔悴,满头白发乱蓬蓬地压在头上,双目无神,嘴角颤抖。他比维莱卡想象中要矮,也更瘦,也更弱小,仿佛因为某事失去了全部的气力。该死,她本以为会有一次更高贵的复仇。 “我不想找任何借口,”老人疲惫地说,“当时就是我下的命令。算法和人工智能分析出,那里百分之九十五以上藏匿着恐怖分子的头领。而且,我们也没在其他地方找到他们的踪迹……” “仅仅就因为这个?”维莱卡即使已经答案,但听到对方亲口说出来,仍是不由得觉得怒从心生,无法遏制。 “对,没错。我当时是负责剿灭的指挥官,任务就是清除当地的武装分子。他们袭击了我们的军队,造成了不少伤亡。我们曾错失目标,所以,不能再错过了……战争结束后,我受到了提拔,在看似安稳舒适的椅子上又干了两年。但这两年,我每天都做着噩梦,梦到那些梦靥。你……是怎么活下来的?我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听到你的回答,你当时不在吗?” “不,我一直在。”维莱卡说,“我就站在对面的山坡上,羊群中,看着那些导弹将他们烧成焦炭。我当时还扎着蝴蝶结,还不知道什么是仇恨。” “天啊!”老人突然崩溃般跪倒在地,掩面而泣。 “你怕死吗?”维莱卡冷笑一声,终于决定不再犹豫,抬起了枪口。 老人停止了抽泣,决绝地说,“我不怕。我这十几年一直就等着这一天,等着那些鬼魂从地狱爬上来向我索命。无论你……” “别说的他妈的就好像你很伟大一样!”维莱卡关上保险,扳动击锤,食指搭扣在扳机上,蓄着力,又将枪口往前顶了顶。她认为自己即将做好准备。 一个身影突然冲了出来,挡在他们中间。在朦胧的光亮下,维莱卡发现对方竟是那个年轻的女服务生。 “不要杀他!”女孩大喊。这声音那样决绝坚定,就仿佛她在做什么正义之事一样。 维莱卡被激怒了,朝女孩喊着,“你知道他做了什么就这么为他说话?” “我不想知道他之前做过什么!”女孩毫不畏惧,狠狠回瞪着维莱卡,“我只知道是他把被人丢弃的我捡回来,养活我,给我吃的、穿的,教我说话,教我知识。他是我的恩人,我不会让你杀他的!” 维莱卡注意到,树林的阴影中突然冒出了不少村民的影子,旅店老板,酒吧老板和他的孩子,在酒馆喝酒的大多数男人,咖啡店的店员,街道上的小贩,镇上几乎所有她见过的人都来了。 “女士,能先放下枪吗?”酒吧老板小心地说。 “你们来这么多人却让我放下武器?”维莱卡嘲弄地笑着,“我今天是一定要开枪的。”又抓了抓枪柄,坚决又平静地说,“没人能阻止我。” “小姐,每个人都曾犯下过错误。你没犯过吗?”人群中不知是谁说了这样一句话。 维莱卡冷笑一声。“我杀过许多人。自从我的家乡被毁后,我离开了这里,成了一名杀手。不过我知道,死在我手上的人命总有一天会让我付出代价。他,也应该知道。”她用枪口指了指仍跪伏在地的老人,喊道,“站起来,懦夫,你不敢承担你自己造过的罪孽吗!” 老人颤巍巍地站了起来。维莱卡发现,他现在已经虚弱的必须要女孩的搀扶才能站稳了。经过时间的雕磨,本来强硬的身体竟已经衰老到这种地步…… 老人张开苍白的嘴唇说:“我曾经是个刽子手,现在山神是教徒。我失去了家人、孩子和曾经的一切。但是,姑娘,却没有失去过勇气。”老人推开女孩,上前两步,将头顶在枪口上。“这里的每个人都有资格杀了我。你也是。这修道院是内心有愧的人们的救赎。如果可以让我来替他们结束这仇恨,这对我来说简直是赐福。听着,如果这里还有人肯听我的话的话,就什么也别做。她开枪后,不要为难她和那个男孩。让她们走,永远不要找她们,就让仇恨的锁链在这里终结。好了,开枪吧,姑娘。”老人解脱般的笑了,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来,仿佛岁月都被冲刷走了。“我不怕死,我应该死。” 维莱卡注视着那双苍老模糊但又坚毅无畏的眼睛,如果她开枪,一切就结束了。她报了仇,为那些烧焦的死者和逝去的亡魂报了仇。 可仇真的能报吗?一切能这样结束吗? 维莱卡知道得很清楚:人死不能复生,复仇只会埋下新的仇恨的种子,而一切也就无法结束了。女孩会记住这一切,这里的所有人都会,甚至连她自己心中都会种下一颗种子。 这颗种子早晚有一天会萌芽,将这里发生的一切,每一张愤怒的面孔,每一颗仇恨的心灵,每个人沉重的呼吸一次次呈现在她的脑海中,梦魇里,一辈子都摆脱不掉。 如果不开枪呢?她会放过曾经屠戮了她全村的魔鬼,她自己这十几年的追逐,坠入这猩红魔道所抛弃的全部和她的执着都将变得毫无意义。 可真的没有意义吗? 她同样明白的很清楚,意义是有的。谁能说一个人活了二十几岁却没有任何意义?那这些年结交过的朋友——哪怕仇人也算——是什么?这些年自己救过的人——杀过的也算——又是什么?还有,那个男孩——此刻一定在哪里看着这一切,那双眼睛又算是什么?! 第52章 选择与分别 她突然想到,如果有一天自己也被仇家追杀,那么这仇恨的锁链也会连环到男孩的身上吗?如果自己死了,男孩也会瞪着血红的眼睛为自己寻仇,然后坠入自己挣扎过的深渊,体会无休无止的鲜血与仇恨吗? ‘就让这仇恨的锁链在这里终结。’ 老人决绝的话语又一次突兀地出现在维莱卡的脑海中。该死!她从心口悲叹一声,放下了枪。“这不是因为你!” 既然已经放下了枪,那就没有什么再待在这里的理由了。但她转身走了几步,停下,又迅速回头开了一枪。这一枪她看都没看,不过知道子弹会射入老人的大腿。不会造成致命的伤害,但是会给那衰老的身体留下永久的伤痕,让他余下的一生每走一步都会记下这份痛楚。 老人当然也知道。他惨叫着摔倒,又挣扎着搀扶着旁人站起来,忍着让他晕眩的剧痛轻声说了一句,“谢……谢。” 这声音刚好让离开的维莱卡听到。 …… “你开枪了?”张豪问。 “是的。”维莱卡回答道。 “他……死了吗?” “不知道。”维莱卡边走边说,“让山神来决定吧。算了,也许我没资格再说这句话了。” 张豪沉默着跟在后面,突然站住,问:“维莱卡,告诉我,我们怎么判断一个人该杀不该杀呢?” 维莱卡停下,回望那清澈的眼眸,说:“这我无法回答你,这种东西完全取决于个人的意愿。你是想扣动扳机,享受复仇的解脱;还是放仇人一条生路,选择痛苦的救赎。没人能教你。” “那我怎么能学会呢?” “在无数次的选择之后,也许你就学会了。”女人说。 风又起了。只是这次,维莱卡已经不知道山神会跟她说什么了。但她知道那些亡魂会对她说什么。 …… 从维莱卡开枪,到他们离开她的故土,她变了。变得寡言,也不开玩笑了。更让男孩意外的是,她们又回到了那个地方,那个一切开始的地方,张豪失去父母的地方。然后,维莱卡说出了似乎犹豫了许久的话。 “小子,我……” “你是要走了吗?”张豪平静地问。 女人抱歉地点了点头。 “你要加入那个救世者吗?” “是的,我答应过。”维莱卡说。 “杀手工会呢?他们不会去找你的麻烦吗?” 女人耸了耸肩,“作出选择总会有风险。” “那我跟你一起!” 维莱卡摇了摇头。“他们可没说你也有份。而且……” “我太弱了吗?”男孩的眼眶里已经挂满了泪水,“那你为什么不教我?” “教你什么,杀人吗?你确定你想学吗?”女人突然变得严厉,“我不想让你走我的路,我也不想迫使你成为什么样的人。你懂吗?” “那我该怎么办?”男孩咬着嘴唇无助地问。 “我想,也许该你自己选择了。”女人的说教中带着无奈和一丝痛苦。“你要自己选择成为什么样的人。” “可我……” “小子,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你不懂?” 他当然懂,但他不想…… 维莱卡扔给张豪一张磁卡,说:“这是你这几年的工资,你应得的。我们在这里开始,也要在这里结束。”说完,女人就走了。“别跟上来,小子。”她最后说。我会受不了的。 可张豪还是冲了出去,不过他忍住了懦夫般的哭泣和叫喊,只是站在那里,提醒自己仍要向男人一样保持承诺,不再哭泣。 他亲眼看着那最熟悉的背影消失。 除了工资卡,女人还给了他留了一张字条,上面写着一个地址。一个地址,她想让他去。张豪揉了揉湿润的眼睛,毫不犹豫冲回房间收拾自己的东西,然后朝字条上的地点奔去。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么急,只是觉得自己必须快,更快,快到足够从后面追上那个女人,无论她到了哪里。 …… 四里街,是一个聚满了外来人口的商业街。张豪甚至觉得自己曾听过这个地方。不过他没心情欣赏那些奇装异服的商人和店家,只是急迫地沿着字条上的地址找寻,来到了街巷深处的一栋老式水泥房前。建筑外的砖墙大多脱漆掉色,窗檐下和走廊过道之间缠着无数的电缆和网线。 一个穿金戴银、画着浓妆的女人从楼梯走下来,一边打着电话,一边掩面而泣,她肥肥的手中还握着几张照片,“是真的,是真的,他背叛了我!”胖女人呜咽着,“他在外面养了个情人——” 张豪上了楼,走到第三层,看到一个蓄着山羊胡子,但年龄却不大的男人正靠在铁门上数着手里的一沓钱。看到男孩,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然后将钱收了起来。“找我?”他问。 张豪确认了一下地址和门牌,点了点头。 男人饶有兴致地朝门内歪了歪脑袋,请张豪进去。房内是简单的两室一厅,很拥挤,过道堆满了杂物;只有衣架很整齐,上面挂着帽子、大衣和围脖。客厅窗户前有一张桌子,男人坐到了桌子后,点起了一根烟。张豪一边看着四周,一边坐到了桌前的椅子上。 “挺好奇的,不是吗?大多数人第一次来这种地方都一样。” 张豪想的没错,从声音听,这男人的年龄不会太大。男孩又好奇地四下看了看,男人坐的椅子两边是搁物架,里面堆满了书和档案袋;桌子上有一个pos机,甚至还贴了一个付款的二维码;一个玻璃烟灰缸里堆满了烟头,浓浓的烟雾从里面冒出来,张豪咳了两声。 “哦,抱歉。”男人打开窗户,将烟头随手扔了出去,朝张豪扬了扬下巴。说话吧,他的意思是。 张豪问,“这是什么地方?” 男人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喂,喂,你不是走错了吧,小子?” 男孩拿出字条给男人看。 “地方倒是没错。”男人打量起了男孩,说:“这么说一定是有人让你来的,对不对?是你妈妈让你来找她丈夫有没有小三的?还是你爸爸想知道你妈妈有没有情人?原谅我这么直接,但这世道现在就是这样,不是吗?世界很疯狂,说真的,是哪个?” 第53章 男孩与侦探 男孩摇了摇头。 “拜托,我可不接找阿猫阿狗的活。”男人皱起眉头。 “这里是哪?”张豪又问了一次。 “好吧,看来我必须正式介绍一下我自己。”男人理了理领口和衣袖,郑重其事地说,“我是一名私家侦探,这里是一家着名侦探事务所。你现在所坐的地方就是真相之椅。委托人——不管是谁都要在这把椅子上把他\/她羞于言语的不管是什么事情,或秘密,或要求全都说出来。而我,就是帮他们证明他们所见所想,是对是错,帮他们找到真相。” 男孩点了点头,若有所思,然后说,“有人让我来找你。” “这我早就猜到了。不过干什么?”私家侦探问。 一开始张豪真没想太多,他一边听着男人自吹自擂,一边陷入迷茫之中。不过,在一瞬间,答案忽然冒了出来,所有条件和线索汇聚到了一起,他明白维莱卡让他来这儿的目的了。对方是一名侦探,不管有没有名气,不管他坐的椅子是真实还是虚幻的,他都知道侦探能做什么。他怔住了。 侦探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隔着桌子把头凑到男孩身前,沉声问,“谁让你来的?” “我不能告诉你她的名字。”张豪低声说。 侦探撇了撇嘴,疑虑的表情更重了。“那你,也许可以告诉我他的……职业?”侦探故意用比张豪更低的声音说。 张豪犹豫着,不过他突然觉得,也许这里并不是什么高雅之堂,容得下一些夸张而且属于地下世界的名词。所以,他用更低更低的声音回复道:“杀手。” 侦探立刻瞪大了眼睛,一瞬间紧张起来,而且似乎慌张得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了。最后,他冲进了卧室,发出一阵悉碎的翻找声。等出来的时候,侦探换上了一身正装,还戴了领带。他迈着大步重新坐回窗前的椅子,然后在身后的柜子里翻出一个档案袋。他先将桌子上的所有东西都扫进了一个大盒子中,然后将档案袋小心放到了桌子正中间。侦探平息几口气,然后朝男孩礼貌地伸出手。 男孩有些不知所措地握住那只手,“我……” “不用说话,孩子,我知道你是谁,也知道要跟你说什么。先听我说,然后问我任何你想问的问题。如果你想,请随意打断我,明白吗?现在起,你便是我这间屋舍中最高贵的客人。我今天已经打烊了。” 张豪咽了口唾沫,惊讶地点了点头。 “你叫张豪,你现在应该……快十二岁了,对吗?” “对。”张豪回应。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很久没想过自己到底多大了。 侦探继续说,“三年,不,差不多四年前,在x市x区发生了一起谋杀案……”边说边将一张照片推到了桌子上。 虽然张豪自信自己一路上已练就了坚毅的心智,但在听到侦探所说的话时仍不由得吃了一惊。他定睛朝照片瞧去,上面印刻着的赫然是被烧成废墟后自己的家。他清楚地记得。 男孩目瞪口呆,顿觉身魂两隔。“你怎么……” “我说了,我是侦探。”男人真诚地看着男孩。 “谁叫你查这个的?” “我当然可以告诉你,不过你要选择先听哪个。”侦探注视着男孩的眼睛,认真地说。 张豪顿了顿,然后毫不犹豫地说,“继续。”因为他已经知道他问的问题的答案了。 于是,侦探开始一字一句给男孩讲述他的调查经过。 一开始,侦探刚接手这个案子的时候,他便猜到这不是普通的凶杀或者仇杀。之后不管是警方调查出的,还是他自己的发现都印证了这一猜测。 “我查了你父母的资料。两个正经八本的工科研究生,除了自己的孩子,最爱的便是数字和代码。如果他们真的会有什么仇家的话,那么也许就会是隔壁的邻居。他会抱怨自己已经一个月没清理过自己的草坪了,因为都是你爸爸帮他清理的。”侦探完全没像是在开玩笑。 张豪也记得这件事,他没想到对方会调查得如此仔细。 “……那么抢劫呢?劫财,但劫匪却什么也没带走。虽然他最后放火烧了房子,试图遮掩证据,但从警局留存的资料来看,几乎所有东西在被烧毁前都原封不动,包括你父母的存款凭证和一大堆支付卡。也就是说,这里插一句,张豪,如果你现在去银行出示你是他们孩子的证明,那么这一大笔前就都是你的。包括国家的赔付,政府的救济,还有单位补贴,一笔不小的数目。” 张豪明白,但没有作答复,因为他现在最不需要的就是钱。而且他也知道,这笔钱不会直接转到他的手上,而是会被存着等到他成年后才可以取出来。 侦探接着从档案袋里拿出几页订在一起的白纸,说:“这些都是警方的调查报告。” 张豪用颤抖的双手拿起白纸,一页页翻看。除了密密麻麻的黑字外,白纸上还贴着几张洗印清晰的照片。从高度上判断,应该是从装在天花板吊顶下的摄像头录制的视频中截取的。 张豪一眼就从那些照片中找到了自己父母的位置。照片的背景都是他们的研究所,他小时候去过,现在还记得。照片中,与他已经阴阳两隔的父母或低头研究手中的资料,或坐在终端前盯着屏幕。 男人鼻梁上挂着厚厚的镜片,一脸书生相;女人脑后系着马尾辫,看起来就聪颖睿智。他们都穿着那件几乎永远不会脱下来的工作服,状态和张豪记忆中一模一样。 张豪泪目,不知道以这种方式再次见到他们应该高兴还是应该悲伤。他机械地继续翻看,发现每一幅照片都是差不多的模式,清晰的聚焦点都是他的父母,只不过他们的位置时而变换。最后几张只能看到背影,两个人在一个终端屏幕前紧紧靠在一起,似乎正专注地研究着什么。没什么特殊的东西,他越看越不懂,大脑也开始混乱。 侦探及时打断了他。“如你所见,毫无疑点。结果我可以告诉你,就是无疾而终,归档待审。但也别怪他们,因为我们都懂的事实,他们必须讲究程序正义,调查的手段也必须光明。但有些信息,只有钻进黑暗的角落才能探查得到。所以接下来就是真正的侦探该做的事了:找到不可能之外的可能之处。我首先找了点关系,调取了那一天你家周围的监控录像带。可不是一两个,而是足足十五个。涵盖了三条街区,近三十几栋建筑。但令人失望的是,我没发现什么确凿的嫌疑人或者证据。但是,我发现了一些很奇怪的东西。 “第一个就是几处关键位置的摄像头意外损坏了,丢失了案发几天之内的所有存储数据;第二就是我在一段未清除干净的视频数据中发现了非常奇怪的一帧。”说着,侦探拿出另一张照片小心递到张豪眼前。 男孩定睛瞧去。这看起来只是一张普通的照片,有光,有阴影,有草地,有一些可以随意出现在外面大街上的物品和摆设。不过男孩立刻注意到了侦探想让他注意到的一处细节,那就是投射在草坪上的一个影子——一个奇怪的影子,不论是从上半身,还是只露出了一点的下半身看,都不像是一个人类能投出来的影子。 “看出什么了,是吧?”侦探小心地说,“别扩大它,别扩大这个猜测,我们只需要先记住它,好吗?” 男孩点了点头,但仍有什么东西从他脑海中蔓延开来。 第54章 真相与名联 “好。那么接下来我就要说了,我的脑海中有一个模糊的轮廓,但这轮廓需要细节来变得清晰。而我所需要的最大细节就是你,孩子。” 侦探指着张豪,像老师授课般认真地说:“你是那场灾难的见证人,是唯一活下来的证人。你的话有可能证实我的猜测,也有可能无情地推翻它。但是,我必须征求你的允许。” “允许……什么?”男孩略带不安地问。 侦探将双手叠在一起,支在下巴上,透过锐利的黑色眉毛望向男孩,“允许让我审问你的记忆——那段悲痛的记忆,那段许久以前的记忆。不过我不知道你还记得多少细节……我可以等你慢慢回忆。今天,不,明天,后天我都只为你一个人服务!” 男孩听懂了侦探的话,对方的顾虑是怕他承受不了揭开伤疤时的伤痛。但他小瞧他了。“不用,不需要等,我记得全部。”张豪露出义无反顾的表情,心中默念着:既然开始了,那就直到结束。 于是,在一张不知真假的真理之椅上,在一个陌生的侦探面前,在一间充满了烟草味的屋子中,男孩再次回忆起了那场悲剧。 他知道自己不需要掩饰,不需要害怕,因为这里没人会嘲笑他,同情他。他将自己经历过的全部一字不差地说了出来。第一次。 同时,侦探循序渐进地提问,抽丝剥茧的提取信息。 在他的指引下,张豪甚至回想起了更多的细节——这让他自己都感到意外:包括父母事发几天前的情绪变化、他们的争吵(关于工作)、凶手站立时的特征、走路时的姿态、跳跃时落地的声响;还有那枪口的形状和意外的颤抖;二十四小时营业厅里的奇怪通话;逃跑后那些盯着自己的眼睛和那辆撞向他的无人汽车。 不止如此,第二天,他们还去了所有的事发地和张豪逃亡过的那几条街道,以确定当时体会到的不是幻象而是真正的事实。 再次回到这里的时候,侦探不知从哪里拉出了一块黑板,边在上面做着笔记,边对张豪说他最后的推理与猜测。 他完全不当他是个孩子。他先是讲起因。通过警方调取aic研究所的照片,还有张豪回忆出的父母的争吵,侦探推测他们一定是在那几天,或者更早的时候发现了什么问题。 他大胆猜测,正是他们从终端中发现的问题,让两人惹上了杀身之祸。侦探把‘问题’两个字写在了黑板上,又在它外围画了一个圈,然后直截了当地说,“我不知道。调查报告中没有关于研究所终端记录的调取信息。我想不是有人删除了它们,就是删除的人是你的父母。” 我的父母删除了他们发现的问题?张豪绞尽脑汁思考。犯人会清除不利的证据,但他们不是犯人!那些东西不能被别人注意到吗?要如此谨慎小心吗?到底是什么问题? 侦探敲了敲黑板,吸引张豪的注意力,然后略带不甘与抱歉地说,“很遗憾,关于这点,我们没有更具体的细节,也就不能说得更清楚。我们行业有句老话,‘如果说不清楚还要继续说,那就纯粹是浪费时间。”他示意他们应该继续,等着男孩回应。 张豪点了点头。他相信侦探。 接着,侦探继续帮张豪排除掉了两条线索,一是门口便利店里的那台电话。显然,电信局内没有任何那台座机在事发当日的操作记录;二是那台无故撞向他的无人计程车,控制面板上没有任何意外的操控记录。 “……之前我们提到过,监控视频的数据有一部分丢失了。但正常的思维都会这么想:它绝对不可能是意外丢失。因为同时间段的其他监控器依然完好,而两者相差不过200米——之前你的回忆,加上咱们去现场后的证实更加深了我的想法。那么,我是不是可以认为是有人故意删除了这些数据?” 侦探沉着声音自问,仿佛正在揭露一个惊天的阴谋。“在我调查这个案子的时候,我就已经照着这个思路走下去了,我让一个黑客朋友黑进了政府三个部门的监控数据中心。” 他点了点黑板,“你知道吗?一个杀手在犯罪现场做的最后一件事一定是抹除痕迹。所以我要我的朋友做的不是寻找有没有留下什么犯案的线索,我要他找的是凶手抹除痕迹时留下的线索。罗卡德交换原则:行凶者和犯罪现场的每一次接触,都必然会留下痕迹。”他似乎很得意自己的策略,自信地笑了笑。 当然,现在张豪已经不认为这个年轻的侦探是一个花瓶,或者说妄想狂了,他的经验、策略,还有智慧都让张豪惊叹。 “又一次bingo!”侦探不无得意地说。“那个死肥宅竟然真的找到了蛛丝马迹!他找到了服务器最偏僻角落里的一段代码残留,然后通过各种逆推倒,逆运算什么乱七八糟的专业技巧,证实这段残留代码的确和那些‘意外’丢失的信息有关。之后,他又黑进了世界政府的数据网——别惊讶,他什么都能办到。通过数据网,他模拟了一套高级别命令,然后向潘多拉发送指令,调取了一套被称作‘因果算法’的数据处理程序,他说这套算法能帮助他找出究竟是谁偷偷植入了‘病毒’,删除了那些信息。过多的关于电脑和数据方面的专业信息我不用多说。最终,他得到了这个……”说着,侦探在黑板空白处飞速写下早已熟记于心的一串代码。 x00000000b 张豪完全不懂这串代码意味着什么,不过他知道侦探会向他解释。他庆幸对方没有一开始就直接把这东西拿出来,突兀地放到他眼前,让他在混乱和不安中得知真相;而是在巨细靡遗的分析和推理中平复他的心境,让他渐渐意识到自己在面对什么,即将发生什么,然后再将他引向真理之门,不,是真相之门。 侦探说,“这是由世界上的某个组织生产出的作战机器的通用识别代码。也就是说只要知道了这串代码,便能找到它的原产地,进而知道是由哪个公司,什么时候被生产出来的。这就相当于你找到了一枚扣子,想想,这枚扣子肯定是衣服上掉的,衣服肯定是哪里做的,做衣服就要有工厂,有工人……不多废话,小主,杀你父母的人是一台机器!没错,它行凶后通过某个地方黑进了城市监控系统的多个终端,植入了一段‘病毒’,删除了可能会拍到它样子的视频信息,它认为自己已处理妥当,便逃之夭夭。但是,却被一个睿智的侦探发现了蛛丝马迹,他通过这条线索逆流而上,披荆斩棘……最终,他找到了那座工厂。因为只要仔细搜索后,这条信息便很好辨认,拥有‘x……b’代码的机器全都出自一个地方……” 他突然停住了,并没有急着说出自己得到的结果,反而是有些郑重地问,“不知小主有没有听过一座寺庙里的名联:世外人,法无定法,然后知非法法也;天下事,了犹未了,何妨以不了了之。” 男孩傻愣住,他还真不怎么好意思承认自己小学都没毕业。 “没事,你听不懂没事,因为我会向你解释。它的意思差不多是这样——当人们一旦了解到世界上没有什么固定的法则,便会体会到其实没有法则就是最好的法则;天下间无数烦恼事,其中大多数难以了结,那么,也许不去了结它们才是最好的了结方法。小主,我知道你这几年跟着那个……那个大姐走了一条什么样的路,看到了一个什么样的世界。彻底的颠覆,不是吗?就好像突然将温室中的花朵搬到了残酷的自然下。那个世界从一定程度上来说没有正常的法则,而你游走其中,想必也或多或少意识到,没有法则才是真正的法则。不过我要说的重点是后一句,小子,你应该知道大多数事是无法了清的,如果你要了自己的事,就必然要走回之前的路。你我都知道那是一条什么样的道路,对吗?” 他一说完,张豪就懂了,他理解了侦探的话。其实十分简单,他就是想告诉自己,复仇这条路充满鲜血和荆棘,充满罪恶和不公,他一个孩子,真的能走下去吗? 如果他走不下去,如果他不能走到最后,那么为什么不干脆就在这放弃呢?与其半途而废,不如从不开始。 不过,不行。侦探的话的确能让他参悟道理,能让他解脱。但,不行。他突然听到维莱卡在耳边问自己:你选择的是一条孤独的修罗之路,小子,能承受得住吗? 当然,他毫不犹豫地告诉自己。 第55章 墓碑与前进 侦探从男孩脸上的表情看出了他要给的答案,坐回椅子,点了一根烟。”那么……” “那么,告诉我,那个地方是哪?”张豪冷静地问。 “我认为,我得出的结论是——世界政府。”侦探敲着桌子,得胜般的笑了笑,“我不得不承认,即使到现在,这个结果也会再次让我吃惊。你懂我的意思吗?” 张豪深有同感,因为他也同样吃惊。世界政府的机器人竟然会谋杀其体制内的两名优秀的科学家,这毫无道理,也毫无缘由。 究竟为什么?只是仇恨驱动,还是有更大的阴谋……他试着用侦探的方式推理,结果脑海中浮现出一个词:争吵。 不,也许说成是争论更恰当。他从未见过父母因为琐事红脸争吵过,但他们却经常将办公室内的分歧带到家中,在吃饭,洗碗,甚至睡觉前争论辩解。 他从来听不懂一个字,只是一边看着一边觉得好笑。太蠢了,要是那时他有现在的觉悟的话,一定不会把那些只当做…… 算了,张豪知道现在这种懊悔毫无意义,于是赶紧收住思绪和表情。他继续思考,是什么样的争论能引来杀身之祸,他们争论的焦点又是什么,又具体是谁策划了这起谋杀呢? 他隔着桌子注视着侦探鬼灵精怪的眼睛,那双眼睛毫不遮掩地向他流露出了一种软弱和无可奈何的神情。 张豪知道,他所思索的这些事,也是侦探想要弄清楚的。沉默代表着信任和理解。按照侦探的推测——如果他的推测是正确的话,这件事便与世界政府脱不开干系。 而更重要的是,男孩他相信侦探的推理是正确的。 “但这很模糊,不是吗?我们只有这一个代码。”侦探终于再次开口,“但要记住,越模糊的过程,往往越会有一个清晰的起始。” “你说……清晰?”张豪的疑惑中只有不解。 “是的,清晰。但你也应该知道,自从某位伟大的科学家发明‘相对论’这个科学名词后,愚蠢的世人便开始相信这世界上所有的事物都是相对的,无论你的美貌,财富,金钱,地位,还是智慧。”侦探咧了咧嘴,“当然这有很大部分是在开玩笑。不过,有一点我可以确定,那就是无论什么事,都是要建立在一定的前提之下的。” “前提是……什么?”张豪问。 “没错。这个前提就是——”侦探用那灵秀的手指指向张豪,说:“你必须有能力去了解事情的真相!” 张豪愣住了,突然意识到维莱卡也说过相似的话。“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如果你想知道真相,如果你想挖出这背后真正的阴谋和诡计,那么也许你得去更高的地方了。”侦探将吸完的烟在自己手心上掐灭,狠狠握紧拳头。张豪注意到,他经累得满头大汗了。 张豪明白了,侦探用细致和耐心将真相传递给他,又巧妙委婉地告诉他,他已经倾其所有,那串字符是他还有那个神秘的黑客所能找到的最终秘密了。 他把侦探说过的每一句话全都记住,然后看了眼pos机,说,“我没钱给你。” “别。”侦探急忙挥了挥手,“只要您点头说满意就行。您满意吗?” 张豪点了点头,充满了感谢。 侦探终于解脱般舒了口气,露出心满意足大难不死的表情。他盯着天花板,沉思良久,就仿佛一个人终于完成了终身大事。 “哦,对了!”男人突然起身,在四周翻找了一会,然后拿来一支签字笔和一张纸,写了几笔后,递给了张豪。“我想你最好打过去听听。”他由衷地劝说道。 张豪接过白纸,上面只有一个电话号码。“我……” “还有什么要求吗?”侦探耐心地问。 “不,我只是想说,谢谢。” “不客气。”侦探疲惫地笑了笑。 张豪走了。走之前,朝那已经写满了的黑板上瞥了一眼。它右上角有一个圆圈,圈里面写着两个字:问题。 侦探目送男孩下楼后,立刻回屋抄起电话拨了一通号码。他无比耐心地等待,电话许久后才接通。“大……大姐?”侦探细声细语地说。 “哪位?”一个傲慢女人的声线从电话后传来。 “侦探小福啊!”侦探小心地说。 “哦。”对面停顿了一会,就好像在思考这个人是谁。“哦!怎样,他去了?” “是的。”侦探慌忙地说,“我把我知道的全都告诉他了。” “我希望你尽了力。”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无需言说的威严。 “绝对绝的百分之200,大姐!你不知道我花了多长时间调查这个案子,找了多少关系……” “呵。他最后说什么?”女人问。 “谢谢……” 对面又传来一阵冷嘲热讽的哼声,让侦探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女人说:“你保住你的小命了,大侦探。” 电话挂断,男人大命得保般抹了抹额头的汗珠。 …… 另一头,张豪也拨通了一个电话。电话响了两声,一个标准干净的服务声音接通应答,“您好,这里是天山墓地。” 张豪是直接打车去的。墓地在郊区山上,连着公路的是一段长长的上坡路。司机说这段路结冰,不管撒多少盐都没用,希望张豪能自己上去。 张豪理解地点了点头,司机说了声谢谢便开车走了。张豪从人行道往上走。坡路两侧竖立着石碑,上面刻着庄严肃穆的文字。墓地的大门简单、朴素。 进大门后,左侧停着许多车,右侧有两间屋子里不时传来哭泣声。他问路后,沿着右边的小路上山。 绕了半圈,张豪便看到了摆满墓碑的墓场。他提醒自己,这里其实什么都没有,就像维莱卡说过的一样。 但他仍不自主地试图寻找从电话中得知的碑位。他走到南面的山坡上,第二排的一座简单的墓碑前。上面写着张xx与赵xx夫妇之墓。 接电话的前台告诉他,是一位姓张的女士和她的家人订的墓碑和碑位。姓张的女士?张豪唯一能想到的便是自己父母那唯一的远房亲戚。 他看着墓碑,若有所思。这里埋的是他父母的骨灰。他突然觉得也许自己的确应该感谢那一家人,如果不是她们,自己也许都不知道去哪里能找到一丝慰藉。 他又变成一个人了,不过这次谁也怪不得。维莱卡不想让他走她的路,所以从没教过他如何杀人。但这改变不了什么,她教他的远比这更多。 她带他上了一条路,虽然蒙上了他的眼睛,束缚住了他的腿脚,但仍是让他听到、闻到了这条路上的声音与味道。如果他想,他仍能找到那条路。 你要自己选择成为什么样的人,维莱卡说。 我要自己选择,张豪对自己说。 他要站到更高的地方,让自己拥有选择的资本,有能力寻找能打开真相之门的钥匙。为此,他必须让自己变得更强。不只是这双手更有力气,思维与视野都要扩充。 什么也不要想,抛开一切杂念,就像狙击手屏息时眼里只有准星与目标一样。他要携着如此的执着朝自己追逐的东西前进。 张豪扣上连衣帽,走出墓场。他认为自己再也不会回来了。 此时,天上又飘起了薄薄的雪花,纯净的、纯白的雪花。雪花脆弱,微小,但为何却不会被风吹散,反而终坠入大地,将大地染白?因为如果你细看,会发现它既能容得下尘埃,又有一颗坚韧的心灵…… 《 因剧情描述方式问题,可能会导致读者对世界观及诸多人物记忆混乱。所以每卷后,或者关键节点位置,作者会留下回忆及指引。带来的不便,请谅解。 以下信息可能会包含部分剧透,如果有读者想通过文章亲自了解人物脉络与世界观,可以浅看下面这段! 出场人物回顾汇总: 维莱卡——女杀手,救下张豪,带其四处流浪,遭遇工会背叛,最终加入神秘组织。 棒球手杰基——棒球天才,日后会成为张豪的临时战友,为其指点迷津。 神秘杀手——钟楼与维莱卡对决,惨死。工会便衣提及他的哥哥会在后续剧情出场。 龙七——私人医生,救了维莱卡一命。后续仍会出场拯救关键人物性命。 家庭教师——后续仍会出场。学校! 特奥尔公国——维莱卡带着张豪在其属下凤凰镇观看马戏表演,救下红发女孩。后续剧情重要发展场地。 金发青年与眼镜女孩——张豪与维莱卡观看完马戏表演在火车上相遇,后续(中东卷与公国卷)重要人物。 独臂——被神秘二人组击晕,后续重要人物。 街头魔术师——通过催眠逃脱了追杀,后续(海豚卷)重要人物。 神秘二人组——神秘组织救世者创办者之二,no.1与no.2。中后期’救世者‘佣兵组织顶梁柱。重要人物,贯穿后续剧情。 纽扣男——协助维拉卡追杀魔术师,杀手工会成员,后续脱离工会,与维莱卡产生…… 蒂亚——维莱卡最好的酒友,战斗服设计师,加入救世者,成为救世者后勤主管及副甲设计师,后续会成为张豪的临时协调员。 八哥——救下年幼维莱卡的游击队队长,后续无剧情。 老院长——曾下达毁灭维莱卡村庄指令的将军,为了赎罪建造圣山院。维莱卡的仇人,驱使其成为杀手的罪人。后续无剧情。 侦探小福——受维莱卡私下委托调查张豪父母被杀害一案。后续……暂时没想好是否有剧情。 以上便是第一卷出场的全部关键人物。 本卷剧情概述—— 第一卷讲述了父母被神秘机器杀害的张豪与杀手维莱卡相遇后的故事。两人在世界闯荡,生活,逃难。与不同的人相遇,分开。她让张豪见识到了世界的残酷与黑暗,同时也完成了自己的复仇。离别时,她告诉张豪要自己选择自己的路。 同时,表露了世界政府的野心,以及战斗机器的全面铺开。 而面对独裁者的一意孤行,神秘组织也正在积蓄力量,它们自称’救世者‘,在暗中招兵买马。 》 第56章 新的开端与天使城 张豪与维莱卡两人的旅途结束了。男孩即将面对的是独自一人的冒险。 在下一卷,他将来到天使城,并和其他四个孩子一同被领入当地最强大的黑帮。 售卖‘幻梦’是这个帮派最为盈利的一项业务。它是一种溶于水的饮品,能让人产生奇妙的幻觉。这也是一种虚构的添加剂,并不存在于现实之中。 在这期间,这五个孩子会被卷入一场黑暗势力间的残酷较量。他们每个人都会做出自己的选择,从而拥抱选择带给他们的命运。 这第二卷的剧情会稍微有些揪心,有些悲伤,有些虐。因为当你没有能力看清全局,分清利弊时,选择可能是无奈和被迫的。 你即将看到的会是一场精心设计的帮派间对利益与地位的角逐。 各色的人情世故,眼花缭乱的陷阱与阴谋都会逐一上演。 主人公张豪也会一次次在危险的悬崖边游走。大多数的选择是被迫的,只有少数来自他那经过锤炼的意志。 问题是,他究竟能否在这场席卷整座城市的旋涡中决定自己的命运。 答案,就在第二卷的故事中。 敬请期待…… (这章应该发到第二卷的,可惜不能改了。\/(tot)\/~~)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世界转动依旧。 一个人短暂的生命在历史长河中不过是沧海一粟,激不起任何波澜。但即使这样,仍有许多人选择在浑浊的河水中扑腾、翻滚、挣扎。 他们想表演给别人看吗?也许不是。 也许他们只是想一跃而起,呼吸一次河面之上的空气;也许他们只是想抬起头,看一眼浑浊河面上那炽烈的骄阳和闪烁的繁星。 千百年来,人类一直在不断前进,天灾、瘟疫和战争都没能阻止这个种族的脚步。 但那双曾经有力的双腿能一直坚定不移地走下去吗?会不会在逶迤的坡路上摔倒或是驻足?当攀爬遇到阻碍和困难时,他们会为自己寻找一根向上的绳索吗?而一旦他们习惯了这依靠,他们还能靠自己的手摆脱掉它吗?他们会不会因此失去前行的动力? 从这点看,有些人是幸运的,他们失去了他们的依靠,不管是自愿的还是被迫的。无论如何,那之后,他们就只能孑身前行了。 …… 财富背后,总有犯罪。 天使城是一座繁华又混乱的都市。它临近海上交通要塞,同时也是陆地上的十字路口。这里有巨贾、政客、商人;也有穷人,毒贩和小偷,简直可以说是鱼龙混杂。 它同时也被称为罪恶之城:因为不仅有最繁华的商业区和密集成群的摩天大厦,就在几街之外,便也能看到世界上最肮脏堕落的贫民区,充斥着所有贫民区共有的那些难以割除的犯罪、违禁品、违法和垃圾。 它是肿瘤,数以十万数以百万计的人依它而存;它是顽疾,所以少数人知道它无法祛除。 它是这座城市根基的一部分,就像一个人的胎记一样,从出生便会依存他一生。 贫民区几公里之外有一座废弃的厂房,被胡乱生长的杂草,废车和垃圾包围。残缺围墙的角落堆满了生锈的车架、轮毂和破旧轮胎。 其中一座大门敞开的三层厂房内聚集着一群人。站成一排的是五个差不多大的落魄孩子。 他们浑身上下都脏兮兮的,没有一件衣服得体,连鞋子都不怎么合脚。孩子们面对着的三层脚手架上站着一个体态略显臃肿但神态高傲的老男人。 他是当地黑帮的头领,他的手下管他叫龙王。龙王披着花呢大衣,只有一只手戴着黑色手套,皮鞋闪亮(肯定经常有人擦拭)。 他面容粗鄙,五官豪放,一副吓人的野兽模样;他的鼻子总时不时擤动,就好像得了什么疾病。 不过稍微跟他接触过的人都知道,那并不是因为什么病,这和他之前经常用鼻子吸食‘幻梦’有关。 龙王不戴手套的右手手指上套着五枚戒指,而这些戒指上嵌着的也不是宝石钻石,而是不同动物的骨头。据说的据说,其中一个是人的。 龙王伏着身子靠在围栏上,带着伪装出的同情扫视下面站成一排的五个男孩,心想:这是文明的底线,也是腐败与堕落种子孕育出的幼苗。 有人看到装没看到,有人压根就注意不到。而他,注意到也懂得如何利用。他把他控制的地盘看作是一张网,而眼下这群孩子就是吐出网丝的工具。 “真可怜,不是吗?被亲人抛弃,被文明不容……”龙王咂着嘴,就好像在嚼什么东西。“但瞧瞧这些精明的眼神,如果是我,就绝不会抛弃你们。” “听懂了吗?龙王是不会抛弃你们的!”一个站在他们前面,油嘴滑舌的大男孩趁机在下面附和着。 孩子们最先知道的也是他的名号,鑫哥。就是他在城市的各个角落找到的他们,然后带来此处。 “但有个前提,我想你们这些精灵鬼都懂,就是只有忠诚,才有饭吃。”龙王逐一抚摸右手的骨戒指,接着说,“你们都是被选出来的,是有能力在未来的竞争中活下来的精英。我想你们肯定都听过这是什么地方,我们是什么人。所以,跟着我,你们便不会挨饿,便会有干净的衣服穿,有睡觉的床。如果足够优秀,还会有奖赏。当然,有奖励就会有惩罚。在城里你偷了东西,警察会惩罚你、教育你,但对我们来说,那惩罚太轻,我们这儿要严厉得多,就像严厉的父母教训孩子那样,是带着痛苦的惩罚。所以,原则是不要做蠢事,要做我要求你们做的事,懂了吗?” 男孩们点了点头。 “小鑫是我们组织的骨干,他很年轻,很有干劲,你们以后跟着他,多跟他学习。”龙王用手指简单比了比刚刚插话的大男孩。“多学,多看。” 他又示意了一下,被称作小鑫的大男孩才敢走上前,高高抬起下巴等着龙王吩咐。 权力的分配,让这里的人知道谁才是真正的老大。 小鑫等到确信龙王已经没什么可说的了,这才转身回到队伍前面。面对孩子。他又变成了鑫哥,他挺起细长的身体和长长的脖子,瞪着大眼睛,仔细打量每个落魄的混小子,然后开口说:“说说你们叫什么,都有什么能耐!” 站在第一位,他们中个子最小的男孩紧张地吞了口口水,说道,“我我我叫小……小豆,会修车,会开开开车,也会偷偷车!” “到底是‘小豆’还是‘小小豆’?”鑫哥质问道。 “小……小豆。” 鑫哥白了一眼小个子,走向下一个。 第二个男孩的声音很大,似乎有些底气,“我叫大壮,我运过……” “没错,龙王,这个,还有这个……”鑫哥指着第二个和第三个男孩不无骄傲地说,“这两个帮咱们运过‘幻梦’,合作很愉快。” “我叫周子!”第三个男孩也喊道。 “好。”龙王点了点头。 见老大点头认可,鑫哥一脸得意。他拍了拍呲着龅牙的大壮和脸上有块胎记的周子的肩膀,说:“以后就跟着咱们龙王混,不愁吃不愁穿,听明白了吗?” 两个孩子连忙恭顺点头,就差一点跪下去了。 鑫哥又跨到第四个孩子面前,这孩子的头发虽然脏乱,但细看之下让人惊讶,因为那颜色偏向淡淡的金黄。那双古灵精怪的眼睛也散发着浅浅的碧绿幽光。他的脸也很小,就好像为了那些五官刻意调整过一样。 不知为何,鑫哥有些讨厌那发色,用有些瞧不上的语气问,“你叫什么?” “大盗。”有些乖戾秀气的孩子答道,看表情语气就好像完全不怵当前的场合。这表现不知该说是愚蠢还是勇气。 至少不说别人,他的表现显然引得鑫哥不快。他皱着眉头问,“大盗?什么大道?大马道吗!” 头几个孩子轻笑出声。 “江洋大盗的大盗。”黄发孩子又说。 “我知道那两个字怎么写,别以为我听不懂!”鑫哥似乎有些生气了,嘲讽道:“不过我看你贼眉鼠眼的就是一个小偷!” 自称大盗的孩子撇了撇嘴,赌气地说,“别把我和一般的小偷相提并论,我……” “小偷就是小偷,还他妈爱搞头衔……” 还没等鑫哥把话说完,大盗便从裤兜里掏出了什么东西。后者定睛一看,立刻傻了眼,因为大盗手里拿着的赫然便是他那虽然牌子响亮,但早已磨损老旧的钱包。 数落的嘲笑从周围坐在轮胎上的黑衣打手中传来,鑫哥立刻红了脸,一边咒骂一边拿回了自己的钱包,第一时间检查里面有没有丢什么东西。 “有你的,臭小子!”他那双真正的贼眉鼠眼中闪烁着想要报复的愤怒。 第57章 鑫哥与小偷 “你呢?”大男孩余气未消地走到最后一个不起眼的黑发男孩面前,气汹汹地问。 “小豪。”男孩面不改色地回应道。 “会什么?”鑫哥催促着说。 小豪看出来他的话中饱含着许多奇怪的感情:愤怒、嫉妒,甚至还有一丝恐惧。不过他知道自己现在应该专注于如何回答问题。 会什么?他会开车,不过显然承认一个已经被提到过的技能没什么好处。他还会什么?男孩看了眼脚手架下两侧站着的打手,他知道他们腰上都别着什么。 “我会用枪。”小豪说。 “别说大话,我都怀疑你握没握过枪!” 小豪耸了耸肩,“我打得很准。” 鑫哥露出一副深切怀疑地表情。 “不信可以试试,像他那样。”小豪朝身边的大盗歪了歪脑袋,后者回以窃笑。 “谁会给你这小屁孩枪!”鑫哥不客气地吼着。 “就让他试试。”站在所有人头顶的龙王饶有兴致地发话了。 鑫哥愣了一下,赶紧恭顺地退到一边,不过还是趁机给了小豪一个冷眼。 一个强壮的打手接到示意后朝小豪招了招手,男孩走了过去。 打手提起衣服,从身后掏出一把手枪,拆下弹夹,将子弹一颗颗卸下来,只留下五发,装回弹夹,将枪递给了男孩。 男孩接过手枪,辨认出枪械类型,然后像一个老手那样关闭保险,拉动枪栓问:“打哪?” 打手露出有些意外的神情,舔了舔嘴唇,指了指远处墙上贴着的一张老旧画报。 画报有一部分已经脱落,不过仍可以看清刻在上面的那张人脸。“射那个,让我看看你的本事。” 然后又补了一句,“要是让我看到你的枪口稍微往上面转一点……”他拍了拍自己另一只手上的枪,“你懂吧?” 小豪点了点头,据起枪。他知道,这里有人想看他的笑话,所以他必须认真起来。 他调整呼吸,回想起维莱卡教他射击时需要掌握的所有诀窍:一定不能紧张,眼里只有目标,将枪看作你手臂的一部分,相信自己的身体…… 他双脚张开与肩同宽,先稳定自己的重心,将肘关节稍用力伸直,使肩膀和用力的手腕与小臂自然协调。三点一线,小豪默念,瞄准目标,然后,扣动扳机。 他不快不慢射出了五发子弹,没有眨眼睛。子弹接近音速钻出枪膛,爆发出的砰砰声在半封闭的厂房中被扩大,其他四个孩子都害怕地捂住了耳朵。 小豪放下枪,撩开射击后枪口的烟雾,瞧向画报。有两发偏了一点,不过总体来看结果还不错,因为他听到打手吹了声口哨,说:“按他这个年纪来说,已经不错了。” 龙王拍了两下手,不由得夸赞道,“看到了吗?这些都是日后的人才,尤其是后面这两个小子,小鑫,给我重点照顾下。”他笑着,其他打手也跟着笑了。 不过小豪发现,只有被称作‘小鑫’,鑫哥的笑容中带着某些异样的东西,一闪即逝。 没过一会,龙王和他的手下们走了,鑫哥独自一人开车将刚刚入伙的小子们带上了混乱肮脏的街道,目的地则是贫民区西边的一间破旧院子。 在车上,大男孩表情冷漠,并让所有其他孩子都闭嘴,不许说话。 院子很破,毫无装饰,低矮的墙角堆满了垃圾。他们刚走到院门口,便看到一个驮着背,蓬头垢面好像刚睡醒,和鑫哥差不多大的大男孩穿着花裤衩拿着一个脸盆走了出来,走到外面的水槽前打开水龙头,直接将头伸到了下面。 “这是我兄弟,以后你们管他叫二哥。”鑫哥说。 “二哥!”大壮、周子和小豆这三个有眼力见的孩子齐声叫道。小豪和大盗互相看了一眼,也跟着叫了一声。 二哥头抬不起来,只是挥了挥手。鑫哥将他们带进屋子。进门就是一股霉臭味,就好像有一大堆衣服半年没洗过发出的那种味道。 潮湿阴暗的角落里堆满了杂物:废旧电器,开口的皮鞋,肮脏的衣服,破碎的纸壳箱,还有老旧的插排,裸露的贴画…… 鑫哥狠狠关上门,然后让孩子们都站着,自己坐到掉皮的沙发上,瞪着大眼睛盯着他们。 孩子们有些局促,因为他们都能看出来鑫哥此时的心情不是特别好。 “听好了,小崽子们,不管你们之前听了什么,记住了什么,从现在起,你们都要听我的话。也就是说,我才是你们的老大!” 鑫哥树立威严般扫视众人,“让我告诉你们为什么。每个月,我会将你们的表现上报;你们的钱和伙食费也都是从我这里发的。懂了吗?如果我想让你们饿肚子,你们就只能饿肚子。如果我看你们谁不顺眼,我就会动手!” 说着,鑫哥突然将手伸向大盗,抓住了他那扎眼的黄色短发,拉到自己身边,恶狠狠地说,“老子最烦就是手欠的,告诉你,如果以后再动我东西就要你好看!你他妈就是小偷,以后这里所有人都得管他叫小偷!”他把大盗狠狠推了回去。 不过还没完,“还有你!”鑫哥又吼了一句,指着小豪,“别他妈以为会打几颗子弹就了不起了,老子可是用它杀过人!” 训完话,他沉默了一会,又换了另一种表情。“这就是这里的规矩,小子们,别怪我粗暴。如果你们表现的好,咱们以后就是最好的兄弟。我们荣辱与心,生死同共懂了吗?” 嗯。看着那双虚伪又奸诈的眼睛,小豪懂了,那就是这个人是绝不会跟他们荣辱与共,生死同心的。 鑫哥当晚就分配了房间,他将小豪与大盗,不,是小偷安排进了一间逼仄的房间,自己和二哥则带着其他三个孩子住在宽敞有余的大房间里。 晚上,大房间灯火通明,五个人有说有笑,喝着啤酒,吃着花生,嗑着瓜子。有人大吹牛皮,有人谄媚应和;而另一边,小豪与小偷只能在狭窄的房间内躺在没法完全伸开腿脚的上下铺上,闻着股股未散尽的臭味发呆。 这屋子放下一张上下床铺,一台电视和一个衣柜后,几乎连落脚的地方都没了;墙皮脱落大半,缝缝补补多次的墙面还是漏了几个洞,顶棚不仅发霉,还有数不清的裂缝,显然已经兜不住雨水了,唯一的插排后那根破了好几处橡胶皮的电线不知伸到了哪里。不过两人毫不在意。 “你那手很厉害。”小偷盯着头顶的装饰板突然说。 “你那手也是。”小豪敲了敲床板以作回应,“不过,那是习惯吗?” “什么习惯?” “偷东西啊,大盗。” “啊哈,没错,我是一看到好偷的东西就忍不住下手。所以,你得时常小心点。另外,还是叫我小偷吧,省得别人不给你好脸。”小偷开玩笑地说,“不过放心,我不会偷你东西的,咱们现在是绑在一条船上的蚂蚱了,不是吗?” “绳子。”小豪说。 两人笑了一会。 小偷突然问,“跟我说说你是怎么学会那东西的,我看了就怕。” “见多了就不怕了。”小豪说:“我以前认识个人,她就专门弄这些东西。” “跟我一样。”小偷说。 “有人教你?”小豪问。 “当然,这可是门手艺,最古老的手艺。”小偷故作神秘地说。 有杀人这门手艺古老吗?小豪想问,不过床上已经传出了轻微的鼾声。 小豪闭上眼睛,知道自己一时无法入眠,他每次想事情的时候都会这样。 他想不起来,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进这里的。作为一个孤儿,一个有着大半虚假身份的孩子,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在这个世间存活。 托某人的福,他见识到了这个世界是多么凶顽险恶,和他曾经身处的温室天差地别。他知道自己已经无法再在光明下心安理得的生活了。 于是,他朦胧间给自己找了一条路。他既不能入得太深,免得有性命之忧;也必须稍微靠近,试试水温,获取经验。所以他伪装成落魄孤儿,在城市的阴影中求生,直到被‘选中’,稀里糊涂加入了这个组织。 说实话,他还不知道这群人是干什么的,他只听说他们是一伙黑帮,许多人还管他们叫黑社会。 鑫哥说他杀过人,小豪认为是假的,因为他觉得鑫哥没有杀人的勇气,或者说,开枪的觉悟。 但这并不代表这个组织不干恶事,相反,只要听过这座城市的另一个名字——罪恶之都,便能明白,在夜深人静时,会有什么浮出水面。 吵闹、不安、仇恨、危险……他已经走上了一条路。风景如何,那就只能走着瞧了。 第58章 贫民窟与规矩 鑫哥带着孩子们深入了贫民窟。 一般情况下,人们可能会认为世界是联通的,被电话,网络和道路。只有亲眼见过,他们才会相信,仅仅一排高大的铁丝网便能将世界分隔。 分隔出的两个世界,最短的地方间隔不到五米,这个距离是一个孩子几步就能跑到的,但有人一辈子也跨不过去。 如果用两个词形容这片地方,那就是肮脏和衰败。如果只用一个词,就是堕落。 所有东西,哪怕一颗埋地的石子都呈现着一股衰落腐败的气息,更何况是人。 这里几乎没有一条修缮好的街道,没有一扇擦拭干净的窗户。这里到处能看到街头艺人、无业游民、风尘女和瘾君子。 你看不到乞丐,因为没人会认为居住在这里的人还有余钱施舍给别人。这里的人要么放任自流,要么谨小慎微。 这里的人不愁吃的,因为不管是什么食物他们都可以下咽,只要能填饱肚子的东西他们都会吃;也不愁喝的,那些下等酒吧和街道自动售卖机里装的全是最廉价的啤酒和快过期的饮料;他们也不愁发泄,阴暗的胡同和发廊里只需要几天的饭钱就可以满足欲望。 他们可以用酒精逃避现实,却没有东西能填充从脑子里时不时蹦出来的对未来的幻想。 “而我们就是靠满足他们这种欲望赚钱的。”鑫哥如是说。 “幻想也能卖吗?”小偷不解地问。自从发现鑫哥对这里的了解是货真价实的后,他和小豪都侧耳倾听起来。 “我们卖的不是幻想。”鑫哥说。他今天心情似乎不错。“我们卖的是通向幻想的过程。我们做的是卖粉的生意。”突然停住,强调说,“记住,不是毒品!你们谁也别跟外面说咱们卖的是毒品,知道吗?!” 孩子们点头应和。 “时代不一样了。以前那些危险的什么大麻、白粉、冰毒……之类的早都被淘汰了。现在的货更安全也更高级。就像是泡腾片,只要往酒水里放那么一小粒,你就会……”鑫哥双手抱胸,做出一副忘我的陶醉表情。 小偷掐着走在旁边的小豪,生怕自己真的笑出声。 “不过这些你们暂时还不需要知道,等你们需要知道了,我自然会告诉你们。”鑫哥又恢复了常态。 孩子们跟着鑫哥‘走街串巷’。他们每个人眼里都吸收着差不多的信息,但每个人的理解却肯定不一样。 不紧不慢跟在最后的小豪全程一句话都没说过。但他的眼睛和脑子却马不停蹄地转动着。他发现了这里的‘规则’。 人群之中存在着某种等级。当遇到‘等级’在自己之上的人时,鑫哥会低头猫腰,老远就小跑过去,又是递烟又是嘘寒问暖;当遇到‘等级’比自己低的人的时候,他会扬着下巴,瞅也不瞅一眼。 如果对方也学着他之前谦卑的样子过来,他便会高兴地笑一笑,如果对方装作没看到他,他会悄悄瞥一眼,记住那人是谁。这可不是装出来的,这一定是本性使然。 人们生活在这种地方,本能地向更强大的人聚拢。而一旦获得某种地位,便要无所不用其极地去压榨身边的所有人。 不过小豪权当自己没看到,他只是在心中悄悄记住,告诫自己绝不要和这种人成为什么哥们朋友。 “听,看,学。懂了吗?”鑫哥牛哄哄地说。 紧跟在他身边的三个孩子立刻点了点头。 鑫哥又瞟了走在后面的小豪与小偷一眼,不无鄙视地说,“我看你们两个小聪明就不用学了!” “不。”小豪赶紧说,“我们得跟你学,鑫哥。你对这个地方的了解太深了。你不教我们,我们在这个地方一天都混不下去。” “呵呵!”鑫哥仰头大笑一声,回头点了点小豪。“不过如果你们真心跟着我,会很快尝到甜头的。” “什么样的甜头,鑫哥?”小偷小心地问。 “肯定是你想不到的甜头!”大壮呲着龅牙说。 “这么说你都尝过了?”小偷故作惊讶地问。 “当然,你们还不认识鑫哥的时候我们就跟他混过了!”一边脸长着胎记的周子颇为自豪地说。 “啊,真是羡慕你们俩啊,跟对人了,少走了不少弯路。”小偷故作诚恳地说。 小豪一边听着,一边窃笑。随后他才发现,整条街上最吸引人的不是鑫哥的势利眼,也不是大壮周子让人恶心的奉承,而是小偷的一头金色短发。 在洗了头之后,那颜色更显眼了。他的目光已经不止一次被那颜色吸引过去,甚至不自觉地瞥了瞥小偷的侧脸,心想,这孩子的母亲一定美若天仙…… “别扯这些用不着的。”鑫哥虽这样说,但心里却乐开了花。他认为自己绝对能驯服这五个不谙世事的小崽子。虽然其中两个看起来有点刺头,但通过今天在街上这么一走,他们应该已经知道自己的地位和影响力了。 作为从贫民窟中混出来的孩子,他在这里可认识不少人,也绝对吃得开。在他加入这个组织后,地位更是如日中天。 除了几位有关系的老板需要客气一些外,其他人他都不怕。相反,他们或许该怕他。他现在是组织的小骨干,是这个贫民窟的第二负责人,负责运输和联络。 现在,龙王更是亲自让他培养这些‘明日之星’,这是肯定他能力的证明。 不过鑫哥暗地里的想法和老大有点不一样,龙王很乐观,不过他可不会真的相信这些臭小子日后会有什么出息。 他见过太多的人拼命往上爬,结果绝大多数都摔了下来。他自己也是小心干了三年多,拼了命才到这个位置的。 这群小崽子?等他们能熬过这段考验期再说吧!现在,他只能用‘乳臭未干’来形容他们。这群家伙也许能在城市里存活,讨个饭,装个可怜谁都会。但进入组织后就完全不一样了。 任何一点错误,一点出格,一点疏忽都会要了他们的命。而且,不巧的是他们还遇到了一位狼一样的头领。没错,鑫哥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人,也知道自己能做什么,敢做什么。 这五个孩子中有三个还算老实,能听他的话,不过剩下那两个,恭顺的外表下可是藏着心眼。 这种孩子有小聪明,不会真心替他干活,不仅如此,还要时刻防着他们,以防他们从背后捅自己一刀。 不过鑫哥不太担心自己会被那两个小子耍。他知道这种人活不久。 除此之外,他要做的就是尽可能地利用他们,用道上的话说,就是要‘榨干’他们,让他们不断做事,犯错,抓住他们的把柄,让他们成为自己的看门狗和打手,真正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小弟,成为他继续往上爬的垫脚石。 对,他还要继续往上面爬,至少要爬到片区第一负责人的位置。到了那个位置,便不需要再刀口舔血了,就可以安稳地坐在自己的房间里,穿着白衬衫,系着领带,做着看似正经的工作,再雇一个有姿色和能力的秘书,光有姿色也行…… 只需要你有那个名分,别人就会敬你三分。 现场实习结束,鑫哥带着五个孩子走进了一座四层写字楼。这楼外表看起来破破烂烂,内部却像是经过重新装修过。 墙面不知道要比外面的那些建筑内部整洁多少,就连扶手上都没多少灰尘。每一层都有摄像头,甚至还加了一块空间用来安置专用电梯。 不过楼梯的样式可能改不了了,逼仄狭窄。前前后后走在上面,鑫哥提醒他们说,“一会走路说话都轻点,没被问到就不要说话,问到更不能多说。不知道这会儿胖爷在没在……睡觉。”不知为何他似有深意地顿了一下。 鑫哥口中的胖爷便是龙王的帮派在这一片区的第一负责人,负责组织的流水和账务总管理。 胖爷之所以把办公场所设置在这个地方,是因为这里是完美的藏匿地,就像一个龟壳,只要缩进里面,就很难把他弄出来。 鑫哥讨厌这个负责人。虽然在面前会表现得恭顺小心,但转过头他就会骂他是死胖子,肥仔等等难以入耳的称呼。 那个胖子坐在办公室里乐享其成,将活都交给他那个情人兼秘书的漂亮婊子干。龙王不是傻子,如果不是这胖子有点关系,是个老人物,是绝对不会让他坐在这个位置上悠哉悠哉等死的。 不过鑫哥心里清楚:早晚有一天,他会取代胖爷。 第59章 胖爷与私货 他们爬到三楼,在一扇大门前停下。这扇门和其他房间的铁板门完全不一样,这是一扇高级防盗防爆密码门。 鑫哥嘲笑地想,只有最怕死,也最不缺钱的蠢货才会花大价钱在自己家门口搞这样的东西。 但他很快换了一副随和的脸色,按了按门上的通讯器。通讯器红灯闪烁,代表正在连进屋内。 鑫哥知道胖爷根本听不到这通讯器的声响,因为它直接连在坐在客厅里办公的女秘书的电脑上。 没一会,指示灯变绿,门锁咔嚓一声开了。推开门的是胖爷的秘书,她探出整容过度的一张脸和像装满水的气球般的胸口,扶了扶黑框眼睛说,“进来吧。” 几个孩子跨过大门时小心翼翼,生怕自己一碰那气球就会爆炸。鑫哥反而很淡定,他不是想这会儿临时装成个正人君子,只不过是看多了而已。 “胖爷还在午睡吗?”鑫哥走过场般小声问。 “醒了,他让你们进去。”女秘书满不在乎地对鑫哥说,然后迈着长腿又坐回了办公桌前,在键盘上敲打起来。 秘书的办公桌设计成只有前侧是封闭的,而左右通透,这当然是方便屋内的那个人打开隐私玻璃第一眼就能瞧见一道性感身姿。 鑫哥抿着嘴点了点头,不得不承认自己也欣赏这种设计,走到内室门前敲了敲玻璃,清脆地喊了一声:“胖爷!”然后走了进去。 胖爷正悠闲地躺在自己的真皮沙发里,粗壮的小腿搭在茶几上,就像两根粗木。他一只肥手将一大团爆米花塞进嘴里,另一只手挠着圆滚滚的肚皮,眼睛盯着电视里的肥皂剧,就好像没听到外面的声音。 鑫哥进去时,他正被电视里的剧情逗得哈哈大笑。等鑫哥站在屋子里半天了,他才不紧不慢收起笑容,瞥了一眼拥挤的门口,然后用他那几乎看不到的脖子下的声带发出和他的体重相称的沉重声音,“你来了,小鑫,正好我有事找你。” 鑫哥谄媚地笑了笑,说:“胖爷,我还给你带了几个小子过来。” “哦。”胖爷一把将爆米花袋子扔到一边,不顾洒了一地,稍微坐高了一点。“我听说了,龙王派给你的小跟班。快都进来让我瞧瞧,让他们看看你的头顶上司是谁!” 那就让他们瞧瞧,鑫哥摆手让孩子们都进来。 五个孩子略显拘束地挤在门边。小豪与小偷主动后退了半步。 胖爷故意调侃说:“瞧瞧,这些臭小子简直和当年的你一模一样!” “真高兴胖爷还记得当年。”鑫哥附和着。 “当然记得。你是个多聪明的小子,让人印象深刻。所以你才能活到最后,往上爬。我还记得你每一次领赏时的笑脸,还有犯错时被打得红肿的屁股。哈哈——” 有个孩子也笑出了声,虽然只持续了短暂的几个节拍。他发笑也许只是为了显示自己并不紧张,在这种场合下也游刃有余。 鑫哥当然不会在意,他也笑了笑,说:“这些年真是多亏胖爷栽培了。” “你当然必须得感谢我。没有我,不会有你今天的,小鑫。”胖爷终于放下了双腿,孩子们也终于能看清他如猪脸一样的面容。他说:“这些都是你的小弟,怎么用是你的事。” 贬低之后便是提拔,小豪想,合理的套路。 “我之前跟你说什么来着?”胖爷又不知从哪里掏出一袋巧克力,也是抓起一把就往大嘴里扔,然后哼哼地咀嚼起来。 “你说有事要让我办。”鑫哥说。 “对对。”胖爷喘了几口气,就好像刚才嚼东西废了很大力气一样,然后说:“让你的人都出去。”说完他还笑了几声,给这句本来带着点认同的话加了几分不怀好意的嘲弄。 “出去等我,别乱跑。”鑫哥严厉地将孩子们赶了出去。然后关上门,拖了一张椅子坐到了茶几对面,等着胖爷发话。 胖爷用意外灵活的舌头将牙齿舔干净后,才慢慢说,“有点货需要你带进来。” 鑫哥点了点头,等着胖爷继续说下去。 “你知道上面给的配额已经发满了,所以你也明白我想让你干什么,对吧?”胖爷眯着眼睛说。 没错,鑫哥知道得很清楚,这个该死的肥猪又想让自己运私货了。 一般来说,每个地区每个季度的‘幻梦’配给额度是有限的,而且每次发放前都会重新进行评估。 这样做有它的道理:一方面可以限制通货,维持价格的稳定,保证利润;另一方面也限制流通,便于管理,免得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而当配给额度固定的时候,一个地区的收入也差不多是固定的,多多少少不会有太大的变化。 但总是有那些见钱眼开的人想多赚一点,就像眼前的胖爷。他们从来不知道多少是多,比过冬时的松鼠还要贪婪。 而且,鑫哥发现,这么做的人大多都是赚的钱比别人要多的人。 运私货,顾名思义就是自己掏钱从其他小工厂或私人作坊那里进货,然后运到自己的地盘偷偷贩卖,这样赚到的钱便都会进入他自己的腰包。 都是些贪婪的主儿,鑫哥想,也都是些怕死的主儿,危险的事从不自己去干。 私货不走组织的势力范围,没有稳定的流通销售渠道,不管是交易、运输,还是贩卖都存在风险。而其中风险最大的就是运输。 这活他不是没干过,相反,鑫哥就是靠多次成功完成这种任务才受到组织重视提拔的。最近一次是在半年前,就是带着周子和大壮的那次,是替组织补货。 不过干组织的活,那安全和风险多是有保证的,可控的。毕竟谁一问起来那可是给龙王运货,天使城里不管是坐在什么位置都多少得给点面子。 但眼前这活就完全不一样了。这个死胖子可没龙王那么大的影响力,路上的风险可能都得他自己担着。这活最适合那些输光了的赌徒,还有不要命的贪财鬼。 而这两样人鑫哥都不沾边。他不想接,但虽极不情愿,可还是把厌恶的表情隐藏了起来,点了点头说:“是的,我知道,胖爷。” 看出眼前的小子有点不乐意,胖爷也舒缓了口气,安慰道:“这活你是老手了,小鑫。” 鑫哥沉默了一会。“胖爷,可上次龙王说过,禁止这类运私货的……” “嘘——”胖爷竖起了粗雪茄般的手指,长指甲盖里的黑泥就好像做过美甲。“我们不让别人知道不就完了?” 见胖爷如此坚持,鑫哥心中叹了口气,想他是逃不过这一次了。 “还有,如果这事顺利办完,我给你的会比上次多一倍。” 一倍!鑫哥心底那被压抑的贪婪活奋起来。真有那么多的话,他可以给自己换一辆新车了。不过他仍是装作无奈地点了点头。 “每个人都想发家致富,小鑫,钱这东西,永远是多一点比少一点好。”胖爷说教般地说,“而且,正好,你也可以试试你那些新招的小弟,看看他们都有多少斤两。” 鑫哥仍只是安静地点着头。他的第一直觉还是想拒绝,但却一时找不到拒绝的理由。他不能再用龙王压胖爷了,这点城府他还是有的。 “那就这样,再给你提一成!”胖爷嗔怒地踩了踩茶几。“妈的,你再不领情可就太不给……” “我干。”鑫哥这次爽快地答应。 胖爷发出爽朗的笑声,打开隐私玻璃,奖励鑫哥和他一起欣赏那道让人垂涎欲滴、欲罢不能的侧影。 第60章 幻梦与橄榄蛋 胖爷那边准备妥当后,鑫哥便带着他的五个小弟出发了。他带着他们一边逛景点一边朝目的地靠近。 “鑫哥,你对我们太好了,还带我们来旅游!”显然还不知道情况的小豆溜须拍马地说。他这一阵急着想跟已经成为鑫哥副手的大壮和周子混在一起。 这几个人中反而周子和大壮这回变得老实起来。他俩没跟着附和,只是随便笑了笑。 “这儿的景色太美了!”弟中弟的小豪赞叹道,然后朝同样身份的小偷露出狡黠的笑容。意思是:别当真,我这话一半是溜须,一半是马屁。 小偷也跟着说:“真美呀!”然后也朝小豪回以同样的笑容。 “你们笑什么?”大壮蹙着眉头,有些在意,却又心不在焉地问。 “反正没笑你,跟你有什么关系。”小偷扬起小下巴说。 “你!”大壮呲着龅牙就要发怒。 “别吵吵!”鑫哥不耐烦地说,“带你们出来是要你们玩的,可不是打嘴皮子,少说话!” 大壮偷偷瞪了小偷一眼,不过这次,却只露出了一副狐狸般的狡猾表情。让小偷和小豪不由得打了一个哆嗦。 鑫哥带他们来游玩的地方是一座人工湖。正经八本来说,没什么可看的,除了湖水以外没什么东西。 有沙滩的岸边正在修筑什么工程,好像是一座游乐场,噪音刺耳,飞沙漫天。目前仅有的娱乐设施在湖中的一座小岛上。上面有垂钓台、农家乐和小旅馆。 鑫哥租了一艘游船,一个五十多岁的老船夫启动嗡嗡作响的发动机带着他们绕湖转了一圈。湖水倒还算清澈,里面有鱼,上面浮着鸭子,空中飞着白鹭。 在岛上,鑫哥意外大方的花钱请他们吃了一顿大餐。农家乐的老板杀鸡剁鱼,乐呵呵地请他们就坐。 食物和饮料都很好,钓鱼的时候也乐趣多多,除此之外,令小豪印象最深的便是鑫哥与那个长得还算清秀的女服务生开的成人笑话。 因为他发现鑫哥讲笑话的时候,小偷巴不得把自己的耳朵堵上。 吃完饭,他们绕着小岛走了一圈,欣赏到了郁郁葱葱的直挺竹林,它们坚挺不拔,直冲天际。 小豪若有所思。他们在岛上住了一晚,第二天被鸡鸣狗叫吵醒,没吃早饭就离开了,坐车又返回了之前短暂停留过的镇子。 鑫哥给他们每个人都买了新衣服和新鞋子。在餐馆吃饭的时候,鑫哥脸上的表情就没那么轻松了,他一针一眼地提醒几个孩子老老实实待着,什么也不要说,什么也不要做。 然后,他独自出去见了几个人,商量了一些事,又去药店买了些药,然后带着几个孩子找了一间简陋的宾馆住下。 小豪和小偷都看出来,正题要来了。 第三天一早,当孩子们睡醒后,发现鑫哥已经站到他们面前,而且屋子里还有另一个面色冷峻的男人。 小豪发现,这个人便是昨天吃饭时与鑫哥商量事情的男人,他还带了一个黑色的大袋子。 鑫哥让几个孩子赶紧洗漱,然后将他们聚在一起。“就像你们说的,我对你们不错,对吧?”鑫哥说:“但我也说过,龙王也说过,前提是你们得忠诚。而忠诚其中一条的意思,就是要老老实实干活。咱们到这里可不是光玩的。可以玩,但是必须把交代的活干好。” “想让我们干什么就说,鑫哥,我小豆第一个上!” “别说的这么轻巧。”鑫哥虽然否定,但语气却带着一丝怂恿的味道。他拿过那个黑色的大袋子,将里面的东西都倒到了床上。 几个孩子凑了过来看:一堆东西散落在平整的褥子上,它们是橄榄型的黄色圆柱体,里面用塑料胶带捆绑,压缩得很紧,外面也套着一层透明的胶带。 周子紧张中带着得意地问,“知道这是什么吗?”他只问小豪和小偷。 “不就一层塑胶吗!”小偷说。 “塑胶?可不是普通的塑胶。”周子嘲讽道,接着神秘地说,“是那个——” “哪个!”小偷生气地皱起细眉头。“别这么神神秘秘的!” “是那个!男女在一起会用的那个……”大壮色眯眯地说,把每个字都咬得清清楚楚。 “啊——”小豪和小偷故意拉长声音打断大壮的话。 安全套,小豪当然知道它是干什么用的。他心想,这两个家伙也真是太小瞧人了。大壮趁势讲起了黄色笑话,小豪悄摸发现,小偷又不经意间表露出了一脸的嫌弃,而且有意退开了一段距离。他很奇怪,不过显然,小偷的表现没有此时躺在床单上这些圆柱橄榄蛋奇怪。 鑫哥走到他们面前,说:“你们要吞掉这些东西。” “什么,吃吃吃掉?”小豆满脸惊诧,又变的结巴了。他显然不相信这种东西能吃。 “不是让你们真的吃,而是吞下,懂吗?”鑫哥强忍着不耐烦解释道,“一会就让大壮给你们演示一下。”说着,他拿来一个装满了油的铁盆和好几大瓶水。“你知道流程吧,大壮?给他们做好示范,教教他们。” “了解。”大壮深吸了口气,镇静了一下,拍了拍胸脯说。 不过小豪能看出来,他表现的可没他说得那么轻松。 只见大壮拿起一颗橄榄蛋,然后在油盆里面沾了沾,又拿起一瓶水,定了定神,像吃药一样将那颗塑胶蛋就着水硬生生吞了下去。随后,他吐了口气,将痛苦的表情掩盖了过去,然后用颇为自豪的神情看着小豪和小偷,就好像自己刚刚做了什么了不起的事情一样。 紧接着,周子也那样吞了一颗。小豪想起来,他们说过自己和鑫哥合作过,那想必合作过的就是这种事。他盯着那些蛋,心想:这些就是‘幻梦’? “就这样,看懂了吗?每个人都要吞,一直要把这些吞完。”鑫哥认真地说。 小豆结结巴巴开口,“鑫哥,我……我能不吞吗?我看着恶……”还没等他把话说完,脸上就招了鑫哥的两个嘴巴子,那小脸一下子就被打红了。小豆眼泪汪汪地望着打他的鑫哥,被后者脸上的恐怖表情吓坏了。 “别他妈废话!”鑫哥训斥道,“今天你们都得给我吞,这就是我要你们办的事,知道吗?快点,学大壮和周子他们吞!” 小豆赶紧拿起一颗,学着大壮之前的样子吞了下去。他差点吐出来,干呕的就像吃了一只老鼠。 “慢点,一开始就是会呕,不过你得习惯。”鑫哥又换回了白脸,安慰着,“告诉自己吃的不是老鼠,只是一颗鹌鹑蛋就好了!” 第61章 橄榄蛋与吞咽 是人都清楚,驱动小豆的不是那些看起来合理的想象,而是单纯的暴力和恐吓。小豪不想挨巴掌,于是走上前也拿起一颗。 “这是什么?”他指着那一盆油问。 “橄榄油,只是润滑的,对身体没害处。”鑫哥盯着他说。 小豪拿着橄榄蛋在油里面沾了沾,拿出来,看着油腻的手,紧张地咽了口口水。小偷凑了过来,低声说,“你先来一颗,试试味道怎样。” “不错的建议。”小豪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他拿起一瓶水,鑫哥帮他拧开了盖子。 小豪看了看手中油腻的橄榄蛋,又看了看鑫哥,又看了看小偷,然后把蛋塞进嘴里,吞了一大口水咽了下去。他能感觉到橄榄蛋顺着自己的咽喉流经食道,又落进了胃里。他想吐,不过最后还是忍住了。 “不错,小豪,就这样。”鑫哥肯定地说,指了指小偷。“你也别看着!” 小偷赶紧拿起一颗橄榄蛋,以最快的速度学着上一位吞咽者的过程吞了下去。不过似乎他的嗓子比其他人的都小,才吞下去,他就说他觉得自己被那个东西卡住了。 “卡住也会慢慢滑下去的,慢点吞就是了。跟你们说,最后谁吞的多,谁的奖励就多。你们有足够的时间,所以慢点来。不过如果吐出去,你们就得重新吞,懂了吗?”说完,鑫哥走进了洗手间。 小偷吞完第二颗后,赶紧问,“他怎么知道我们都吞了多少?” 小豪也愣了一下,不过他很快便想到了答案,就在他犹豫要不要直接告诉小偷的时候,大壮就抢先嘲讽了起来,他说话的声音变得怪怪的。 “蠢蛋,你以为我们只是吞下去就完事了?我们要把这些东西带回去,然后……”他轻轻拍了拍周子的屁股说,“还要再拉出来!” 小偷差点真的吐出来。 “你没想到?”小豪问。 “你想到了?”小偷问。 “你问我之后才刚刚想到……”小豪勉强露出笑脸。 “不过我们要吞这么多吗?这里起码有一两百颗!”小偷指着床上密密麻麻的橄榄蛋,一脸惊诧地说。 “我上一次当马仔时吞了四十三颗!”大壮拍了拍自己的肚子。 “我吞了四十颗。”周子说。 “你全都拉出来了吗?”小偷惊讶地问。 “运气好就可以。”大壮说,“我们那次运气不错。” “那要是运气不好呢?”小豪心怀忐忑地问。 “不知道。不过我听说他们会给你吃泻药,如果还是不行,就灌肠。”大壮意外露出了些许的惶恐。 “天啊!”小偷不用脑袋想就知道自己绝对不想体会那种痛苦。 小豪看出了大壮纠结的表情,赶紧说,“壮哥,你知道我们是第一次,你懂第一次吧?总会有点紧张,有点激动,有点害怕,是吧?” 大壮被小豪的谄媚逗笑了。“我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个第一次,小豪,莫非你体验过?” 所有人都看向小豪,小偷更是用一种诧异的目光瞪着他。小豪无奈地说,“我想向你请教点经验,壮哥,我们肯定不会吞的比你多,我现在就已经想吐了,有什么办法……” “你想问有什么办法能少吞点,对不对?”周子露出一种‘我早就猜到了’的表情,“不过如果我……我们告诉你,有什么好处呢?” “周哥,壮哥,小弟以后听从差遣。”小豪做鞠躬状。 周子面上没表现出来,不过心中暗爽,得意地说,“就说你吃不下。” “就这?”小偷不可置信。 “不停地说!”大壮刚想笑出来,就赶紧收住,鑫哥从厕所出来了。见床单上的橄榄蛋没他预料的少很多,赶紧绷起脸催促几个孩子快点吞。 大壮和周子一马当先,吞咽起来。他们有一次的经验,所以并不会觉得那么害怕,而且更重要的是他们知道自己能吞多少。另外三个新马仔可就没那么幸运了。 他们忍着恐惧,忍着恶心,每吞一颗都忍受着极大的痛苦。小豆吞到第十颗时,已经开始掉眼泪了。不过鑫哥当然不会就这么放过他,只是冷眼瞪着小豆让他继续吞。 小豪吞到第二十几颗时,觉得胃部实在太难受了。这就是眼前没有镜子,否则他肯定能看到自己那张憋得青紫的脸。 “鑫……哥……”小豪发出痛苦沙哑的声音。 “你怎么了?”鑫哥问。 “我吞……不下……了。”小豪更痛苦地说。 “你吞了多少?”鑫哥狐疑的问。 “三……十,也许……”小豪故作大脑短路地说。 “这你可得记准点,到时候如果有一颗留在你肚子里,那可不是能不能弄出来的事了。我还不想你们有谁这么送命!” 还要死人的吗?怎么从没人跟我说过,小豪心中一惊,重新确认着问,“鑫哥,还要死……死人的吗?” “我可不是吓你。这东西最多在你肚子里滞留四天,一旦超过时间,外面的包装经不住你胃肠蠕动和胃酸腐蚀而破裂,又没有及时抢救的话,不死也会变成残废。”鑫哥说这话时平静的可怕。“所以你到底吞了多少颗?” “二十……五颗。”对,没错,这是准确数字,小豪不敢撒谎了。 “二十五……”鑫哥搓了搓下巴,“再吞五颗,谁让你刚才自己说的!” 大壮和周子窃笑。小偷露出一脸同情,但他的表情很快就变成了同样的痛苦。 “鑫哥……”小偷说,“我……真的吞不下了。” “你吞了多少?” “二十六……”小偷如实报数。 “这么少就不吞了?你别逗我,太少了。你最起码要和小豪一样多。”就这样,小偷又吞了两颗。然后他又到鑫哥面前,露出前所未有的痛苦表情,说:“我真的……真的吞不下了,鑫哥,我感觉……胃,要掉下来了。” 鑫哥瞪着他,看他是否在说谎。 “鑫哥,你看他的个头,是我们这里最矮的,胃估计也是,就让他少吞点吧。”小豪说。 “少吞剩下的货怎么办?你想让我揣兜里带回去啊!再吞几颗,否则剩下的我都塞进你们屁股里!” 第62章 返回与小豆的人性 小偷一惊,战战兢兢地走回去,看来鑫哥最后的威胁着实吓到了他。 “真不行了?”小豪偷偷问。 “感觉要死了!”小偷憋屈地说,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了。 看来不像在撒谎。小豪皱了皱眉,决绝地说,“那我帮你吞。” “你也会死的。”小偷惊讶道。 “谁知道呢?也许这次轮到我运气好了。” 他们花了五个小时,从一大早一直吞到下午,才将床上的一百七十多颗橄榄蛋都吞下去。 大壮和周子都吞了四十颗,小豪吞了三十三颗,小偷吞了二十六颗,一边哭一边吞的小豆甚至也吞了三十二颗。 “干得不错。”鑫哥表扬道,“最起码你们的屁股保住了。”不过看着五个孩子扭曲的面相,他又板起了脸,“都听着,我知道很难受,不过你们绝不能表现在脸上。走路慢一点,别和警察们对视。还有,如果谁觉得自己扛不住了想吐,就赶紧跟我说!”他晃了晃一袋子药盒,“这些东西能帮你们。” 鑫哥替他们收拾行装。下楼时,没经验的三个孩子都慢手慢脚的,就好像是揣‘包裹’揣了七八个月的孕妇。 半路上,鑫哥给他们吃了防腹泻和防胃痉挛的药片,这才让几个孩子感觉好一些。 “就连饭我都从来没吃过这么多。”小偷有气无力地调侃着。 “活干完,我让你们吃到撑死!”鑫哥保证道,又严肃地加了一句:“只要我们能安全回去。” 接应的男人开着面包车将他们拉到了一个火车站。鑫哥说这里的安检比较简陋,没有专业的透视仪器。他给几人买完票,就带着他们走向检票口。 “就当我们刚疯玩了一圈,有些疲惫。”鑫哥提醒说,“别把你们的苦瓜脸表现出来,尤其是对着里面安检员的时候!” 说得倒轻松,小豪想,你自己肚子里面装那么多东西试试,看还能不能笑出来! 虽然心里有无数抱怨,不过他还是尽量舒展自己的表情。之前吃的药药劲还在,肚子最起码不绞痛了。 之前那感觉简直像有个猴哥在他肚子里翻江倒海。不过他不确定这还算能挺住的感觉能持续多长时间。 “只希望火车没刚才的面包车那么颠簸就好。”小偷几乎是祈求着说。 他们安全通过了检票口。检票员不知道在自己的手机上看着什么新闻,眼睛扫过每个人脸上的时间不超过一秒钟。 小豆估计是紧张难受过头了,过了检票口就往里面冲。小偷也紧紧跟在后面,不过他刚迈过门槛,就被身后的小豪拉住了。 “咋?”小偷一脸急不可耐地问。 小豪偷摸指着前面一个像模像样的检测器械,紧张地摇着脑袋。 “草,小豆!”小偷低声喊着。很幸运,小豆虽然挤在人群中,却还是听到了对自己不怎么友好的呼叫。他停下脚步,扭过那张五官几乎都快挤到一起的脸,仍试图作出愤怒的表情。 小豪和小偷一起作出口型:赶紧回来。小豆不解地歪着脑袋问:“怎么了?” “真是蠢货!”小偷低声说,然后小心朝小豆身后指了指,口语道:快看,蠢货。 小豆回头,然后一下子愣住了。一个穿着制服绷着严肃面孔的安检员就站在新增设的检测器旁,监督人们一一走过,他很快就看到了小豆,摆摆头让男孩赶紧往前走。 小豆吓坏了,他的第一反应是转身逃跑,不过他刚转过身,就撞到了小豪。 “你怎么跑这儿来了?”小豪故意大声说,“都在找你呢,外面也有厕所!”他赶紧拉着小豆逆着人流走了出去,没有人拦他们。 显然,鑫哥也意识到刚才发生了什么,叫孩子们赶紧都出来。“干得不错。”他还是头一次对小豪说出这种夸赞的话。“看来这地方设备刚刚升级。真是倒霉!” 不过很快,所有人的注意力就都从他们倒不倒霉转到了小豆身上,只见后者捂着肚子和嘴,脸憋得通红。 “我想他要吐了……”小偷嫌恶地说。 “该死!”鑫哥一边咒骂,一边带着小豆钻进了外面的卫生间。 “哇,吐出来估计就好受多了……”小偷感慨道。 一旁的大壮发出勉强的嘲笑,“好多了?那是你不知道吐出来后会怎样!” “会怎样?”小豪有些不安地问。 “他会让他再吞回去的。”大壮冷笑。 这回轮到小豪要吐了。 …… 鑫哥又带他们换了一个车站。 小豆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了。小豪和小偷试图不去想两人在厕所那么长时间都干了什么,不过答案自然而然地从小豆扭曲的表情上透露了出来——那种听之任之,自暴自弃的表情。 第二次进站的时候,小偷小声问小豪,“发生了什么,让他失去了‘人性’?” “人性?” “是的。你没看出来吗?那双无神的眼睛,就好像在说他已经死了一样。”小偷夸张地说。 小豪耸了耸肩。“你还记得在宾馆里鑫哥说过什么吗?” “他说过许多话,不过在我吞下那么多东西后全都忘了。你可以提醒我一下,顺便炫耀一下你的记忆力。”小偷挖苦道。 小豪毫不在意,说:“鑫哥说过,如果我们吞不下,就会塞进……” “啊——”小偷张大了嘴,露出一脸厌弃。 “你好像对这些事很在意。”小豪无意地说。 “什么事?”小偷突然谨慎了起来。 “额,黄色笑话,还有那个……屁股之类的。” “呵呵,是啊,我可没你们那么随便,张口就能讲个黄色笑话,就好像自己有多大一样。还有,我对待身体的任何部位就跟对我的手一样认真。我劝你也最好认真一点,谁也不想少什么东西不是?” “有道理。”小豪点着头。 这一次,他们顺利进站。临上车前,在休息大厅的时候,鑫哥又给他们每人吃了几片药,然后不停地提醒他们不要慌张,要冷静。 提醒之后便是警告,说如果他们有人私下吐出,或者弄丢了‘幻梦’蛋,那就不只是塞回他们‘菊花’那么简单了。 小豪发现小偷又哆嗦了一下。哦,这次还有小豆。 第63章 火车与孕妇 在火车上伪装可能相对来说要简单一些。 车上人多嘴杂,满车厢都是嗡嗡嗡的吵闹声和轮子在轨道上磕磕碰碰的咣当声。乘客有人抽烟,有人喝酒,有人打呼噜,有人大声说着家乡话…… 没人会注意到几个面色不怎么好的孩子,因为他们也许只是受不了周围乌烟瘴气的环境。 本应该这样,可偏偏有人注意到了。 坐在小偷旁边的是一位孕妇,她从找到位置后就开始一直在说话,不停地说话。先是跟左边的人说,然后又和坐在她右边的小偷说。 她说她是当地人,不过生活在首都,房子在首都的一个还算繁荣的市区里。但最近丈夫工作繁忙,没时间照顾她,为了不影响男人工作,自己就带着肚子里七个月的宝宝暂时回娘家休息。 这一回可真不得了,虽然已经习惯了城市中的吵闹和繁忙,但还是觉得乡村的宁静和悠闲才是真正的生活。“小宝宝也很高兴呢!”孕妇得意地说,“一个劲得踢我的肚子。” 小偷附和着假笑,听孕妇接着讲她在乡村老家的生活是多么惬意自在。 “啊,真希望我这丫头生下来后也和你一样可爱呢!”孕妇说。 小豪无奈地笑了笑,人都说一孕傻三年,看来还真不假。 本来听着孕妇自顾自讲她的故事,等着火车到站是挺好的事,但偏偏孕妇的话题却跑偏了。她注意到了小偷不合常理的表情。 “你没事吧?”孕妇一脸关切地问,完全是那种‘热心肠’人的表情。 “没,完全没。”小偷说着,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本来如果他绷着脸保持冷漠倒好,他这一笑,倒是引起了孕妇更多的关注,因为即使是孕傻中的人也能看出他这笑容有多么勉强。 “太勉强了吧,你肚子疼吗?”孕妇又问。 “有一点……吧!上车前吃了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小偷说。 “那可真是……你没和父母一起吗?” “没,我和朋友。”小偷指了指坐在对面面无表情的小豪。 小豪愣愣地点了点头,没笑。 “哦。”孕妇说,转头又开始和别人唠了起来。 小偷松了口气,想着要不要换个地方。但换个地方就等于没有座位,于是他只好放弃打算,继续摆着苦瓜脸坐在那里,希望不要再有人跟他说话了。 可没过几分钟,那位孕妇又转过头来。“你的脸色真的不太好啊,只是肚子痛吗?” “好……多了。谢谢,我没事。”小偷摇着头说,这次尽量不露出任何表情。 “你这脸色可不像是好多了的,你有点……你都出汗了!”孕妇突然大声说。 “太热了,这里。”小偷刚说完就后悔了。 如果对方是普通人,那么只会当这是一句玩笑,估计更聪明的能读懂这句话的另一层意思:我很好,别打扰我。 不过面对一个好事的孕妇可就完了,只见孕妇诧异地望向车内温度表:20c,然后转过头说,“你生病了?” “没,绝对没。我只是困了。”小偷说。 小豪发现小偷已经坐不住了。 “你确定吗?”孕妇又没听懂小偷的话。“上次跟我说这种话的孩子也是这种语气,不过她最后检查其实是得了阑尾炎。你的……” “我的阑尾没事,因为它早就被切掉了!”小偷不客气地说,希望无理的态度能尽早结束这场对话。 不过孕妇只是笑了笑。“青春期的孩子。”然后突然狐疑了一会,凑到小偷耳边耳语。 小豪发现,小偷的脸红了,眼睛不时瞥向自己。 “没有,他只是我朋友!”小偷小声说,他干呕了一下。 “天啊!”孕妇露出好像自己的孩子突然冲破羊水从胯下钻出来的惊讶表情。“你都吐了!” “我没吐——”小偷伸手去抓小豪,然后用眼神告诉他快点带自己离开。 “我去叫乘务员!”孕妇站了起来。 “别……”小偷仍试图阻止。不过显然没用,孕妇已经站到了车厢口。 小豪看了眼隔着几个位次的鑫哥,鑫哥正用严厉的眼神让他们赶紧远离是非之地。 小豪刚想拉小偷走,孕妇就叫了起来:“带他去哪?没看他都快吐了吗!站在那别动,我去找乘务员,车上肯定有医生,得让他们看看这孩子到底怎么了!” 孕妇的大嗓门让车厢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他俩。远处有一名乘务员正在走过来。 小豪又看了眼鑫哥,鑫哥已经带着另外三个孩子跑了。该死!小豪在心底咒骂。 “赶紧走啊,傻子!”小偷催促着。 就在孕妇与乘务员搭上话时,小豪拉着小偷转移了车厢。临走他还听孕妇说:那个女孩好像身体有些不舒服。 唉! 他们跑了不知几节车厢,以为安全了,可谁知乘务员似乎也感染了孕妇一根筋的毛病,连找了他们几节车厢。 偏偏这时小偷进了厕所,小豪心急如焚地等在外面,一边催促,一边盯着乘务员。他来了,刚走进这节车厢,带着责备的眼神从远处瞪了小豪一眼,然后就像狐狸发现兔子般朝这边小心摸了过来。 “快点,小偷,他要来了!”小豪催促着。 “那也得等我尿完吧!”小偷在里面说。 等不了了,小豪想,他只能找点别的办法了。恰巧这时,火车穿过了隧道。 小偷提上裤子,推开厕所的门,发现车厢内漆黑一片。一个高大的身影走向他,不用脑子想就知道那肯定不是小豪,而是爱瞎管闲事的乘务员。 可突然间,车厢内传来一阵骚乱,有人大喊说自己的手机不见了。失主非常急迫,叫嚷着询问身边的每一个人谁拿了他的手机。 猜疑引起了不安,不安引发了更多的愤怒和吵闹,乘务员在大脑中迅速判断了事情的优先级,掉头走回了车厢。 一个比小偷高了一点的身影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这次是小豪不假了。 “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呢!”小偷有些赌气地说。 “怎么可能?”小豪边走边说。 “不过那手真是太难看了。”小偷故作责备道。 “哪手?”小豪不解地问。两人同时露出那种既痛苦又庆幸的表情,离开了是非之地。 第64章 交货与快乐时光 火车出了隧道,失主发现自己的手机掉到了椅子下面,他挠着头跟旁边的人道歉。 等乘务员再回头看时,已经没了那两个孩子的踪影。车快到站了,乘务员只好赶紧回到自己的岗位。 他们有惊无险下了车,小偷有惊无险保住了肚子里的‘幻梦’蛋,没让鑫哥再从嘴里或者某处塞回去。 不过走到出站口的时候,几个孩子也已经到了极限。不只是胃部收缩带给他们的强烈恶心感。这一天,他们没吃没喝,口渴也只能用水湿润一下嘴唇,还得忍着不能拉屎。 一整天绷着一根弦,丝毫不敢松懈,感觉脑袋就像回力攒满的齿轮,要不就赶紧爆发消耗出去,要不就得把自己憋爆。 看起来出站口外那几个严阵以待的安检员就像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其中一个表情最严肃的男人朝他们走了过来。 完了,小豪想,他的脑袋已经不能思考了。就在出站口,他们不可能再返回去,而且人流也在推着他们,此时如果拔腿开跑,估计几秒钟之内就会被抓住。 不止如此,小豪甚至不知道自己的肚子能不能禁得起像快步走这种‘剧烈’的运动了。安检员径直朝他们走了过来,一把抓住了小豆,接着将他从另一边的临时通道拎了出去。 通道口外就停着一辆黑色的面包车。吞蛋的孩子,包括鑫哥都老老实实上了车。 这车没有开往警局或者什么能将他们绳之以法的地方,而是径直开到了一个隐秘的地下室。 地下室属于胖爷,里面很空旷,不过有用来呕吐的水槽,几个用来排泄的便池,还有一位穿着白大褂戴着白手套但怎么看都不像是医生的专业人士帮助他们。 鑫哥完全忘记了自己是怎么抛开小豪和小偷跑了的,将所有的功劳都揽到了自己头上,而孩子们可就没那么幸运了,他们必须将蛋拉出来。 小豪和小偷通过几次排泄后,将吞掉的蛋都拉了出来,一个不差;大壮和周子吃了几片泻药后也都拉了出来。 最惨的是小豆,他一直到第三天才将所有蛋全排出来——鑫哥甚至都已经在跟他们说小豆有可能快挺不住了,一旦‘幻梦’蛋在他的肚子里破了,那么他就gg了。 这种东西能刺激人的神经,可一旦刺激过量,就会烧毁它们…… 当‘幻梦’蛋如数交到胖爷手上的时候,分成也到了鑫哥手上。 和小豪见过的现金报酬相比,鑫哥手上拿着的那几捆钱简直少得可怜,甚至也完全比不上那个女人留给他的。 不过对于他们这些之前还只能勉强糊口的孩子来说,已经算得上是巨款了。 小豪趁机又回忆了一下自己存钱的那个地方。棺材,棺木,很好记。 拿到钱的鑫哥笑得像哈巴狗一样。同样注视着这一幕的还有大壮。小豪之所以注意到后者是因为他脸上的表情,和周子的兴奋还有小偷的平静不一样,大壮的脸上和眼神中带着另一种东西,他分辨出那是嫉妒。 胖爷询问鑫哥是否还想再干一次。不过鑫哥委婉坚决地拒绝了,他说害怕龙王查下来。 胖爷笑了笑,没说什么,不过他看向了那群孩子。小豪注意到,大壮迎上了那探寻的目光。小豪什么都没说。 回到住所,鑫哥将得利发了下去,他自己拿大头,没帮上什么忙的二哥拿的也比孩子们多。 鑫哥说这就是规则,等他们到了他的位置也得干和这一样的事。不过之后,他带着几个孩子们吃了一顿豪华的牛排自助餐。 除了小豆,其他人都吃得很撑。他们都尽量不去提之前的事,而是闲聊八卦,听鑫哥和二哥吹牛皮。 晚上,小豪与小偷仍躺在破烂的双人床上闲聊。小偷说,“你有潜力。” “什么?”小豪问。 “偷东西的潜力,我说的。” “啊,我只是顺手把那家伙的手机塞进了座位下面,他和身边的人当时都在睡觉。”小豪诚实地说。 “相信我,你有潜力。”小偷肯定着。“想偷东西,手法与时机同样重要。” “所以,那又怎样?” “如果你想学,我可以教你。”小偷说。 “哦,不是我想打击你,还是算了,我要学的太多了。”小豪若有所思。 “没事,如果你想学,我随时可以教你。”小偷说。 “谢谢。” 沉默了一会,小偷又说:“谢谢你没扔下我。” “不用谢。” “那时,你说‘怎么可能’是什么意思?”小偷有些敏感地问。 “呃,就是说我肯定不会丢下你,尤其是在那种情况下。”小豪解释道。 “真的吗?以后呢?”小偷问。 “以后也不会。” “永远?”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没有什么永远。”小豪平静地说,想起了一个女人。 “嗯,很伤人,不过很有道理。”小偷说,“晚安。” “晚安。” …… 鑫哥的管理很松散,有事的时候才会找他们,没事的时候理都懒得理他们。 每隔一段时间,鑫哥都会给他们发伙食费。孩子们拿着得来的钱买新衣服,好吃的,或是去泡澡。 鑫哥有他自己的消费方式,他买了一辆新车,不过大多数时间只是停在租来的车库里,很少会开出去。 另一个‘很少’是小偷,他很少跟其他人一起活动。他的理由是他的‘手艺’需要经常磨练,而且最好是单独练习。 小豪能理解,毕竟谁也不想和一个没事就想要偷东西练手的人在街上瞎逛。 他们也了解到二哥是鑫哥为数不多的朋友。前者生来身体就不好,带着一种发自骨头的疾病,直不起腰,很多累活干不了,走远路都费劲。 他们都是从贫民窟混出来的孩子,从小就认识,鑫哥对他就像自己的亲弟弟。鑫哥会把分给孩子们的钱私扣一部分给二哥,没人敢有异议。 他们住的破院子最不方便的不是不够长的床铺,而是只有一个厕所,还没有马桶,只有一个蹲坑位。有时着急的时候甚至要两个人一起上。 这天,小豪急着上厕所,正好碰到小偷在里面。小豪催促小偷快出来,或者自己进去一起上,不过小偷死活不肯开门。 “我要憋死了!你要再不让我进去我就拉你床上!”小豪喊着。 “你如果想闻一屋子的屎臭味,你就随便。”小偷在里面淡定地说。 “天啊,你这么恶心?”小豪惊讶。 “我不知道咱俩谁恶心。”小偷满声鄙夷。 “快点!我真的要拉裤兜里了——” “再等一会,马上!”小偷也喊了起来。 “我要冲进去了!” “你敢!”小偷警告道。 不过小豪真的憋不住了,他猛地砸门,冲了进去。小偷急忙把裤子穿上,小豪直接蹲到坑上一把脱了裤子。 小偷别开眼睛,赶紧跑了出去,临走还说了句,“恶心!” 解脱后的小豪回到屋子,学着大壮和周子那种不怀好意地语气质问小偷,“你刚在干什么?” “拉屎啊!”小偷生气地说。 “除了拉屎呢?哦,我知道了……”小豪故意说,“小偷的‘快乐时光’是不是?” “什么?”小偷倏地从上铺坐起来。 “别慌,我理解。” “你理解什么?” “没什么!”小豪摇着头得意地躺到了床上。 “嘿,你要跟我说清楚!”小偷将压着一头金发的脑袋伸到铺位中间,不过小豪已经装作睡着了。 第65章 叛徒与成人教育 危险的运送后,胖爷赚了个盆满钵满。鑫哥也就是派给他们几个简单的传个口信,或是捎个东西之类的活计。 这一小撮人就这样差不多无所事事过了半个月。 突然一天,鑫哥气冲冲地冲进屋子,将还在酣睡的小豆、周子和二哥吵醒。“大壮呢?大壮在哪!”他喊出的嗓音就像带进来的贼风一样凌冽。 小豪与小偷也被吵醒了,一边试图听清大屋的尖锐吵声一边朝门口靠近。 他们听到了周子有些委屈的声音,“鑫哥,我也不知道他在哪。我……我刚睡醒。” 鑫哥一把将门拉进屋内,刚想对着外面的小豪与小偷喊,又闭上了嘴。显然他自己也知道外面这两个家伙是不可能比屋内的人知道得多的。 小豪往昏暗的屋内瞅,这才发现只有大壮不在床上。 “他这几天都在干什么?”鑫哥又狠狠地质问周子,眉头都快挤到一起。 周子一边穿衣服一边摇头。 “该死,你他娘的不是一直都跟着他吗?”鑫哥说。 “我不是他小弟,鑫哥。”周子有些不高兴地回复道。 “别他妈跟我顶嘴,小心我打人!”鑫哥吼着,点了一根烟,坐进沙发里。他直勾勾地盯着破败的房梁思索一会,接着咒骂道:“妈的,叛徒!” “他咋了,鑫哥?”小豪小心问。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自己似乎冥冥中预感到了这一天。 鑫哥瞥了小豪一眼,仿佛在质疑:为什么不是你,而是他?然后又猛吸了一口,吐出一大团烟雾说,“跑了,跟着胖爷混去了。” 周子惊讶无比,脸上的胎记都好像都跟着嘴角跑歪了,惊讶道:“他?为什么?!”他的目光也下意识地扫了一眼小豪与小偷。 “因为他想继续给胖爷当骡子,拿更大头的钱。该死的白眼狼,不得好死!”鑫哥愤愤地说,“我给了他那么多好处,就换来这个?妈的,叛徒,不得好死。妈的,谁不知道这一行叛徒都没什么好下场!” 一整晚,鑫哥都在对着周子和小豆咒骂大壮,隔着两堵墙的小豪和小偷都能清楚地听到。 “你认为他选的怎样?”咒骂声渐息后,小偷问。 “离开鑫哥,还是加入胖爷?”小豪事不关己地说。 “不是一回事吗?” “也许不是。”小豪说。他现在有个习惯,喜欢将问题独立拿出来思考。他知道即使是两件非常相关的事,也可能都存在各自不同的利害关系。 “怎么说?”小偷问,“讲讲吧,大明白。” 小豪笑了笑说:“加入胖爷自然有好处,钱其实是次要的,关键是有了更大的舞台,不过危险自然更大。胖爷办的事咱只见这个,更多的都不是咱们能见到的,那些危险的活儿可就不是咱们这种孩子能参与的上的了。如果大壮一直帮忙运蛋还好,只是肚子会不好受,但按照他的性格,没准他会逞强去接一些别的活儿,比方说……” “杀人?”小偷的疑问中透露着不安。 “只是比方,没人知道到底会发生什么。” “嗯,的确,他那一口龅牙总是争着顶着要往上赶。那另一方面呢?”小偷当然知道小豪没有说完。 “你说鑫哥。”小豪接着说,“鑫哥这边虽然势力弱了点,舞台也小了点,不过倒还挺适合我们这些‘新手’的。上次的活儿应该算是比较危险的了,看鑫哥的表情就知道,他也不愿意干。所以,如果只是跟着他的话,也许倒还好……” “真的好?你不想往上面爬一爬吗?”小偷问。 “说的倒简单,你得先找到梯子才行。”小豪说。 “鑫哥?” “那只是一块砖。” “噗!”小偷笑出了声,敲了几下床板。“如果被他听到不知道要把你怎样,现在你有一个把柄在我手上了。不过你这个比喻很漂亮,看来你的确很有文化,但你说过你没上过学!” “呃……其实上过几年,那之后,还请过家教。”小豪透露了一点。 “哇,听起来很炫!家教都教你什么?” “什么都教,学校的知识,学校学不到的知识,人生的感悟、理想、追求,社会的运行方式。当然,还有一些关于女人的知识。”小豪坏笑道。 “啊?!”小偷吓了一跳,不过也只是吓了一跳。 小豪皱起眉头,“你听着不怎么感兴趣?” “呵,因为我对女人没什么兴趣。”小偷鄙视地说。 “不是那方面,你想多了。”小豪为自己化解尴尬。“我的家庭教师是个女大学生,她除了发一些知识给我外,还经常发一些生活经验还有生活故事给我。告诉我她身边的男人都是什么样子,告诉我一个女人的日常生活都是什么样的。” “哦?所以你知道一个女人的日常生活喽?” “想听?那估计要让你失望了,无非就是一些生活琐事:化妆多么浪费时间,穿衣要如何讲究,逛街穿高跟鞋有多么累,内衣选起来多么麻烦,处的男朋友如何动手动脚之类的成人教育,哦,还有每个月一次的‘大姨妈’……” “成人教育?哈哈。”小偷笑着,“如果这也算成人教育的话,那那间屋子里的几个人岂不是早早的都过了中年了?” 小豪不置可否。不知从哪天起,一到晚上,另一间屋子里总会传来某种不和谐的少儿不宜的声音。 显然,那几个家伙跟着鑫哥和二哥在看一些‘小电影’。里面的‘演员’听起来很卖力,加上漏风墙壁的隔音效果几乎为零,所以这边听得清清楚楚。 每次听到那声音,小豪多少都会哆嗦几下,但也只能尴尬地躺着。想用对话来转移注意力都没机会,因为小偷会把自己死死捂在被子里,不说一句话,估计也听不进一句话。 不过今天倒是还算安静,想必也是因为鑫哥没那个心思。 小偷打了一个哈欠,要睡着了。不过闭上眼睛前,他突然严肃地对小豪说,“我得提醒你,小豪,人们往往总会被砖头砸到脚。” 有道理,你也不笨吗!小豪知道小偷已经睡着了。 第66章 惩罚与新任务 财富背后,必有犯罪。 天使城有六个大区,龙王的势力染指了其中三个。 在这三个片区内,龙王只允许自己的势力进行各种买卖。不管是商场、赌厅、酒吧,还是其他的暴利买卖。如果有其他势力想要赚点钱,就只能去另外三个区。 不过那三个区一个是市政府所在地,一个是市缉毒署的地盘,一个是树立标杆的文化新城,全都是硬骨头,不仅盈利少,还得干的提心吊胆。 二十五年间,曾有无数势力在这座城市里为所谓的地下控制权争夺,但就像所有历史的剧情一样,胜者只能有一个。 这一次是龙王。 他在残忍的厮杀中生存了下来,然后用宽容控制了这座城市。不过当然,这宽容依存在恐惧之上。 龙王允许其他势力在边缘存活,而没有将他们赶尽杀绝,不过是想要他们分散警方和政府的注意力。 他认为某些公职人员对法律和秩序的信任天真得可笑。法律和秩序犹如魔法,执法者从中汲取权力。 而他放过的那群敌人,正好可以成为执法者们释放权力的靶子。需要这样的靶子,每个部门都需要报告,需要功绩。当然,也需要贿赂。 龙王有自己的奖惩手腕。对立功的人,他不会直接大赏,而是慢慢地,一点点将奖赏分发下去,好让手下明白谁才是真正的权力掌控者。 但对于犯错的人,尤其是那种明知故犯的人,他从来都是当头一棒。 他收到了小鑫——一个充满野心的后起之秀的暗示,才知道他的一个领袖又‘犯规’了。 他记得不知多久之前自己警告过胖爷。显然,狗改不了吃屎,那副丑陋的躯体本性难移。这就是贪婪。不过不贪婪的人又怎么会唯他马首是瞻呢? 龙王当然不会惩罚胖爷,因为胖爷是从一开始就跟着他拼杀的,曾立下了许多战功,而且还救过他一命。这种人待在身边是最安全的,因为那肥胖的身体和下流的脑袋里只想着钱和女人,对龙王的地位没有威胁。 但他会用另一种方法让胖爷知道他应该做什么,不能做什么。他叫人惩罚了那个帮胖爷运货的‘骡子’,毒打了一顿,弄瘸了一条腿。 他印象中那小子是小鑫的,不过无所谓了。龙王知道,胖爷收到警告后,便会明白他的底线在哪了。而小鑫也会感谢他惩罚了一个从自己手上溜走的叛徒。 龙王用一只手就能操控这群三教九流。 本来他今天应该有个好心情,不过区域情报员的一条意外消息让他皱起了眉头,甚至有些犯恶心,竟有外人敢在他的地盘偷偷贩卖‘幻梦’! 真让人不敢相信。龙王用两根手指摇晃着高酒杯的底座,欣赏里面的液体像被他捉弄的人的命运一样摇曳不定,他想不出这座城市里还有谁多长了一个脑袋。 “查清底细了吗?”龙王问。 “没有。”手下说,“但我已经吩咐人下去查了。” “哪个区的?” “胖爷。” “嗯。”龙王抿了抿嘴,“不用派太多的人。给那个胖子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是。”收到命令,手下立刻走到一边打了一个电话。 “脱衣服。”龙王用带着骨戒的手指指着红色纱幔说,“希望你能让我心情变好点。” 镌刻着镂空雕纹的纱幔后,带着蕾丝边角的比一张毛巾大不了多少的布料慢慢滑了出来。 …… 鑫哥也听到了一点风声,也猜到胖爷要他做什么。比起运货,他更喜欢这种事,毕竟找个不要命的傻子要简单也直接的多。 不过鑫哥必须要表现出一点生气的样子,不是真的生气,而是有一点窝火的感觉,好掩饰他的其他心理。 走进写字楼前他看到一个背影,落魄不堪,蓬头垢面,走起路还一瘸一拐的。他没管,上楼梯的时候才想起那背影很熟。 天气比前一阵热了几度,胖爷的女秘书穿得更少了。妈的,鑫哥不由得想,是不是再过一个月就不用穿衣服了?他再次走进胖爷的房间。 “来,坐,鑫哥。”这回胖爷倒是客气了不少。 他知道胖爷什么时候会用‘鑫哥’称呼自己,他也知道这其中没有半点尊重的意思,只是一种手段。 “胖爷。”鑫哥无精打采地回应道。 胖爷笑了笑。“你听说最近在咱们地盘发生的事了吗?” “抱歉,胖爷,没人跟我说过。”鑫哥说。 胖爷点了点头,然后瞪着眼睛故作愤怒。“竟然有人敢在咱们的地盘偷卖‘幻梦’,小鑫!” 是龙王的地盘,不是你的,也不是我的,鑫哥想。他耸了耸肩。“我不知道有谁会这么傻,他不知道龙王会怎么惩罚违背他的人吗?”鑫哥说完这句话就觉得有点后悔,想自己是不是有些太冒犯了。 胖爷眯起了眼睛,很明显读懂了这句双关语。不过他没有生气,继续说:“所以龙王让我们找到那个‘傻子’,然后好好教育他一下。让他知道挑战权威,违背规矩的后果。” 鑫哥点了点头。“应该如此,胖爷。” “所以我想让你去,小鑫,毕竟你是我最信赖的手下。” 鑫哥又耸了耸肩。“但我最近缺人手,胖爷。你把我最得意的一个人……带走了。其他那几个小子都囊的很,办不成什么事。我一个人恐怕有点难……” “别这么说,小鑫,那小子我只不过是临时借用一下。”胖爷辩解说。 鑫哥‘啊’了一声,故作针对的对象不是胖爷。“那他都没跟我说一声,该死的!” “放心,我肯定会补偿你的。”胖爷安慰道,“而且,能干的手下不有的是?” 鑫哥四下瞅了瞅,没看到大壮,于是问:“你又让他运货去了?” 胖爷无奈地咧了咧嘴,栽进了沙发里。“唉,不去管这事了。”他拿出一捆钱扔给了鑫哥。“拿着,这次的事儿干得漂亮点,就跟以前一样。你有野心,小子,我现在坐的这个位置,我认为,它迟早是你的。你有能力做,但你现在太年轻,需要忍耐,就跟我当初一样。你要立下上面看得清记得清的功劳,而且不要表现得太想要,太着急,懂吗?” 鑫哥真心地接受了教导。胖爷虽然时常淫虫上脑,但毕竟能坐到这个位置,自然某些方面肯定高人一等。 鑫哥是结果论者,他向来认为不管使用什么手段什么诡计,只要能达到想要的结果便是成功,便是高手。 他要想向上爬,离不开胖爷的提携。今天做够了,于是他点了点头,保证道:“胖爷,放心,这事交给我。” “很好。”胖爷隔着桌子伸过手臂拍了拍鑫哥的肩膀。光是那重量就压得鑫哥差点歪倒。“去做事吧,人抓住了,功劳就是你的!” 鑫哥走了出去,离开之前还不忘瞥一眼女秘书那裹着黑色渔网丝袜的大长腿。他毫不掩饰地咽了口口水,任由心中掠过属于男人的‘正常’幻想…… 第67章 大壮与酒吧 鑫哥走出写字楼,没走几步,一个身影突然冲了出来,险些吓到他。 他愣了一秒钟才想起要躲开,但那身影不知为何还是没抓到他,反而摔在了地上,伸出瘦弱的手臂抓住了他的脚踝。 “滚开——”鑫哥直接喊道,以为是一个走投无路的乞丐。但随后却惊讶地发现,之前那背影熟悉,如今乞丐模样,趴在地上一脸颓相的人竟然就是大壮。 鑫哥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不过很快,就换成了一脸邪笑。 “鑫哥……”大壮发出嘶哑的声音,沙哑的嗓子就像几天没喝过水。 “呦,我好像认识你。”鑫哥带着戏谑又嘲讽的语气回应道。 大壮凄惨地哭求着,“鑫哥,他们把我打瘸了!” 鑫哥挑起眉头看向大壮的左腿,发现那里有一处骨肉不仅扭曲变形,而且已经瘪了下去,显然是遭受过钝器凿击所致。 鑫哥心底晃过一阵同情,但紧接着,便只剩下一个声音,活该。 鑫哥面无表情地说:“是啊,真的太惨了。可是呢?胖爷还舒服地坐在他的办公室里,欣赏着他的秘书……” 大壮无能为力地摇着脑袋。 “这就是我们这些人的下场。你应该能理解吧?”鑫哥无情地问。 大壮声泪俱下,绝望地说:“我明白,鑫哥,我错了,我不应该离开你。我见钱眼开,被冲昏了脑袋,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鑫哥叹了口气。这种话太没营养了,已经能让他耳朵生茧了。他转身就走。 “鑫哥!”大壮不松手,被拖下了台阶,惨叫着喊了出来,“鑫哥,帮帮我!” 鑫哥冷笑,看也没看。“你该去找胖爷。” 大壮无语哽咽,最后挣扎说,“鑫哥,救救我。我没钱去看腿,但我得看一看,否则它就真的断了!” “别这么说,小子,人总要为自己的错误付出代价。”鑫哥教导般地说。 “可我不想有一只瘸腿,鑫哥,我能帮你很多忙,我比他们都强!”大壮不顾尊严般叫喊着。 “的确,我承认之前的你比他们都强。不过,我可不会要一个背叛过自己一次的人。”说完,鑫哥一抖脚踢开了大壮干枯的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大壮在他身后不住哀求,试图爬起来追上鑫哥,不过跌倒了,又一声惨叫。鑫哥冷笑一声,无半点同情。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再一次’呢? 街头另一边,四个孩子一动不动地站着,不忍又无可奈何地看着这一幕。 “看到了,这是很好的示范。”鑫哥走过他们身边时说。周子和小豆赶紧跟上。 小偷偷看了一眼小豪,小豪盯着大壮,表情说不上来的复杂。 不过小偷觉得自己读懂了那表情,于是说:“他活不过这个月的。” 小豪没有说话,因为他也知道。他转头看着小偷,只听后者又说:“没错,我们帮不了他。”他又看透了他的心思。 …… ox是一间酒吧,在胖爷负责的片区边缘。酒吧从外面看很普通,不过里面就不一样了。 没有脱衣舞女郎,没有穿着性感的女招待,酒吧里全是男人,就连客人也都是,因为这是一间只提供给男人的酒吧。 鑫哥花了点手段得到的消息是有人曾在这里发现过偷卖‘幻梦’的老鼠。 发现的过程简单说就是一个男的陪他的男友来这里买醉,然后发现男友和一个陌生人做了交易,带回了一点‘幻梦’,只有一次的量。接着他们回到旅馆,很自然地喝了一杯‘幻梦’饮料。 重点是后面,贩卖消息的人说那种感觉很不同,和之前的每一次都不一样。 几个孩子也跟着鑫哥混进了酒吧,对这种新奇的交往方式,这几个小子一时还有些适应不了。 周子,小豆和小豪几乎都不敢睁开眼睛多看。他们知道这座城市允许同性恋人存在,不过还是很少见过他们如此聚集。 只有小偷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他甚至说看到一大群男人聚在一起眉来眼去、卿卿我我还挺有意思。 “你说有有有意思?”小豆极为不解。 “是啊,怎么?”小偷挑动着一边的眉头,好像在故意学酒吧里的某些人。 “我看你,你是不是就……就有有这个倾向!”小豆说,“看你嘴唇红红的,皮肤白白的,你是不是还化,化妆!” “化妆?化妆怎么了!”小偷义正言顺地说,“就好像你没擦过润肤霜似得!” 周子插了进来,没话找话地说:“天啊,小豪,你可是和他睡在一起啊!你能受得了他化妆?你们……” “啊,我们不只睡在一起,我们还一起睡呢。你们怎么想都行,反正我们该看的都看过了,该摸的也都摸过了……”小豪本想顺着周子和小豆的意思逗逗他们,却没想小偷的脸一下子先红了起来,圆溜溜的大眼睛瞪着他半天,然后挤出一句,“变态!” 小豪见状赶紧将话题扯到了别的地方。 好在,没一会儿,一个身材魁梧的男店员过来将他们撵了出去。 “你们还没到时候哦,如果成年之后再来,我们绝对欢迎。”想象一下一个三四十岁的男人袒露着胸膛对那群孩子说这番话时他们的感觉。四个孩子二话没说直接溜了出去。 “这任务其实挺人畜无害的,是吧?”小偷若无其事地说。 “最起码比吞了一肚子‘炸弹’要好得多。”周子说。 “呵呵,你当初不还挺愿意接那活的吗?”小偷鄙视着。大壮自己作走了,现在周子似乎认为他和鑫哥的关系最好,说起话来声调和语气都和以前不一样了。 “切。我只是能看懂形势,而且我一点都不贪。”周子的话意有所指。 小豪看了一眼周子,问,“周子,你有联系过大——” “别跟我提那个傻子!”周子无情地说,“他背叛鑫哥,罪有应得。别再把我和他扯上什么关系!” “好吧。”小豪耸了耸肩。 他们坐在马路牙子上等着鑫哥。 “也许没什么结果。”小豪说。 “你怎么知道?”小豆问。 “如果我是卖家,既然想卖的小心,就不会短时间内在同一个地方连续卖。”小豪解释道。 “有——道——理。”小偷那碧绿的眼眸顽皮一闪,故意拉长声音说。 他们又等了半个小时,直到鑫哥疲倦地出来。结果果然是一无所获。 第68章 神秘卖家与行家小豆 “妈的。”鑫哥咒骂着,“浪费了半天!” 小豆鬼里鬼气地说,“鑫哥。” “啥事?” “我想,想说,如果我是卖家,就不,不会……” “就不会短时间内在同一个地方卖两次东西。”小偷故意接过话茬。 小豆瞪大了眼睛,就像要生吞活剥了小偷。小偷赶紧把手摊到小豆那边,补充说:“是小豆想的。” “没没没错!”小豆高兴地眨眼,似乎等着鑫哥的夸赞。 “没错个屁!”鑫哥甩了小豆一个生气脸子。“你他妈以为我是傻子?” 小豆愣了一秒钟,接着委委屈屈地望向小偷。后者强忍着没笑出来。 “不过对方很谨慎。”鑫哥说,然后陷入苦思。 “你认为我们该去找那个买过‘幻梦’的人吗,鑫哥?”小豪问。 鑫哥抬起了脑袋,眼睛转了转。“没错,我就是这么想的。走!” 于是鑫哥通过一些关系找到了那个提供线索的人,又通过提供线索的人找到了他那位与老鼠直接进行过交易的‘男朋友’,并和后者协商希望他再去联系一次卖家。 ‘男朋友’上下打量了一番鑫哥,意外地直接同意了。 过了一天,‘男朋友’说他又联系上了那个买家,不过在传递消息前,他想要点报酬。 “当然,情报费肯定是要给的。”虽然说得很大方,不过掏钱时鑫哥还是有些不情愿。但‘男朋友’却没要钱,而是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朝他挑逗地扬着下巴。“我不要钱,不过如果小哥能赏脸……” “我去你大爷的!”鑫哥恶心坏了。见‘男朋友’一脸不高兴,赶紧威胁道,“这消息可不是我想打听的,是胖爷!你的‘小女友’肯定和你提过胖爷吧?我是替他办事的,所以识点相,赶紧把消息告诉我!” 面对这种名不见经传的小角色,鑫哥知道提胖爷的名字就够了。 ‘男朋友’只能无奈地将交易地点说了出来,然后甩袖离去。鑫哥一开始本想让对方去当诱饵,不过眼看这形势发展和状态,心想即使去了对方也不可能好好干活。 这种事情一旦露出马脚,打草惊蛇,那估计他也就再也找不到目标了。 卖家很谨慎,只是留了个最简单的交易地点,连具体的时间和电话都没留。想必,如果他没看到熟悉的买主,就会谨慎地选择不露面。 如果真的发生这种情况,他们连老鼠是谁都不可能知道。他们现在唯一知道的是老鼠会在什么地方露面。 于是,二哥出场了。 鑫哥请他出山,是因为二哥本身就是一名‘梦君子’——这是大家对饮食‘幻梦’上瘾的人的称呼。 所以,二哥对买卖道上的规矩和交易方式熟悉无比。 鑫哥带着二哥来来到交易地点,让后者扮演一个急寻廉价货源的买家,看看能不能利用他的嗅觉闻到那只狡猾的老鼠。 二哥蓬头垢面进去时,他们就在外面一间茶馆的二层一边观察一边等着。 一个多小时后,二哥猫着他那永远挺不直的腰走了出来,朝他们炫耀般地晃了晃手中的东西。 鑫哥紧张地骂了一句,赶紧将二哥拉到了没人的地方。他贪婪地看了眼二哥手中的透明小塑料袋,急切地问,“那人长什么样子?” 二哥好不容易显露出的精明小眼睛一下子瞪直了,看来他肯定是太专注于货物,而忽略了自己本应该注意的东西。 不过他挠了挠脑袋,总算还是说出了几个特征。鑫哥赶紧叫小的们按照二哥描述的特征去寻找卖家。 幸运的是,他们刚开始找,那个卖家就准备离开刚才的交易点,正正好好从孩子眼皮底下经过。 邋遢孩子的身份成了他们的天然伪装,对方根本没把他们当回事。 鑫哥带着周子和小豆急忙追了过去,甚至没来得及给小豪和小偷分配任务。 “切,跟踪,说的就好像他们是福尔摩斯似得。”小偷满脸鄙视。 小豪惊讶地问,“你还知道福尔摩斯?” “当然,那可是我们祖师爷级别的人物。”小偷自豪地挺起了胸。 “什么?”如果不是还算是在执行‘任务’,小豪肯定会现在就跟他扯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们咋办?”小偷问。见小豪瞅着那离去的三人,叹了口气。“意思就是咱也得跟上去喽。” …… 鑫哥一众三人离目标越来越近。不过他们都不懂得什么追踪,唯一没被发现的原因只是因为运气。 他们偷偷摸摸,鬼鬼祟祟,时不时破绽百出地东张西望。 但好在,这条行人熙攘的大街上有一大半的人都形态可疑,不是瘾君子,就是皮条客,还有就是勾肩搭背谋划着要干什么的,这么看来小偷小摸的几个大孩子混入其中也完全在情理之中。 在神秘卖家停下来买东西时,鑫哥突然灵机一动,准备让小豆上去偷点东西。 “啊?”小豆一惊,顿时又磕巴起来。“偷偷……偷什么?” “能偷到什么就偷什么,小豆,你不是行家吗!” “可我我我只是偷偷偷车……” “不都一样!”鑫哥命令般催促着。“快去,这是你立功的好机会!” 小豆咽了咽口水,点点头,鼓起勇气朝卖家走去。鑫哥赶紧叫周子躲进墙后。不到三十秒,他们便听到了一声惨叫。 鑫哥赶紧露出一只眼睛瞧过去,只见卖家用粗壮的胳膊抓住茎干儿一般瘦弱的小豆,一脚将其踢飞。“臭小子,敢偷老子东西,不想活了!” 小豆六神无主,一边哀嚎,一边手脚并用从地上爬起来,慌忙逃开。 “没用的废物。”鑫哥低声咒骂。但也不是彻底没用,至少他还知道不能朝他们这边跑。 周子则安静的不敢言语,只希望鑫哥这时想不到他。 当然,这难看的场面也被小豪和小偷瞄到了。小偷本可以不介入,只在一边看着就好,不过,小豆刚刚的手法却着实让他恼怒不已。“真是丢了祖宗的脸!”小偷愤愤地撸起了袖子。 “你要干什么?”小豪紧张地问。 “听,看,学!”小偷嚣张地扬起下巴,穿过街巷朝神秘卖家走去。 第69章 小偷的绝技与鑫哥的计划 刚一过街,小偷就明着将一个等车女人挎在肩上的单肩挎包抢了过去。 女人叫了一声,然后提起高跟鞋就开始追。小偷则朝着卖家行经的路线上跑去。 直到这时,小豪才看懂小偷的意图,不由得赞叹。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找到解决问题的完美的方案,看来小偷已经将他的技艺练就到炉火纯青的境界了。 如此,天时地利已经具备,接下来就看人和了。 他仔细盯着,只见小偷提前找好角度,低着头朝卖家的胸前撞了过去。小偷一下子撞到男人胸口上,冲刺的力气差点将男人撞倒。 男人怒骂一声,正想逮住他,炮制刚刚施加在小豆身上的那一幕暴力。可小偷却恰好到处躲开了男人的手,然后一股脑从男人的腋下溜开了。 男人刚想追过去,那个丢了包的女人一下子从侧面抱住了他,还连声说,“谢谢,谢谢。” 谢谢?男人一脸疑惑。但随即,他发现一个精致的带着沁人香水味道的挎包不知何时出现在自己怀中。 在欣赏够了女人胸前的风光后,男人礼貌地将背包还了回去,还抱怨道,“真是世风日下,不是吗?” 另一边,小偷得意洋洋地向小豪炫耀到手的战利品,然后从里面偷偷拿出几张钞票后,才恭恭敬敬地交给了鑫哥。“鑫哥,小弟没得允许露了几手,见笑了。不过这东西我可看都没看……” 鑫哥一把拿过小偷的战利品,迫不及待地翻找起来。 “干的不错。”他一边贪婪地翻遍钱包的每个角落,一边说。稍纵,鑫哥露出一脸邪笑,因为他从钱包中找到了未卖出去的‘幻梦’和能查清那个神秘卖家身份的证件。 这绝对是重大收获。 鑫哥将装着‘幻梦’的透明小袋子和证件装进了自己的口袋,不过将票子留了几张,和钱包一起扔给了小偷。“拿着,奖罚分明,鑫哥我说话算话。” 周子一脸嫉妒,小偷赶紧道谢。鑫哥则一脸嘲弄地问,“小豆呢?” 众人转头,同情地朝身后瞧去,只见小豆一脸无辜地躲在墙角不敢出来,脸上还挂着泥污污的泪痕。 …… 鑫哥和二哥带着缴获的‘幻梦’回到院子。 他们手里这些是上交给龙王后剩下的,因为听说了最近喝过这新款‘幻梦’的买家们之间互相传的流言蜚语,所以两人也想亲身试试这外来的东西到底有多特殊。 他们一人拿出珍贵的几粒放进了啤酒罐中,等着颗粒融进酒水,然后一饮而尽。 十几分钟后,几个孩子无意间偷看到了屋内的状况。只见屋子里的两个家伙眼神迷离涣散,面颊红润,还时不时发出喋喋的叫声,就像发情的母猫。 更夸张的是,他们全都光着身子,而且满身是汗,不知道之前干了什么。 小偷第一个借口上厕所跑开了。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其他人也都受不了了。 一晚上,周子和小豆都不敢回去,小豪和小偷也就陪着他们在墙角下蹲着。屋子里不时传来恶心的呻吟声,一开始他们都捂着耳朵,不过后来也听习惯了,开始窃笑起来。 之后,屋内每传来一次奇怪的声音,他们就都要笑上好一阵子,直到星月高悬,他们才纷纷闭上眼睛。 次日,他们被一阵意料之中的惨叫声吵醒。鑫哥几乎是光着屁股跑出来的,紧接着就是二哥。 但他们发现事情不对后,立刻又都跑了回去。屋内传来两人的对骂声,可咒骂声没一会就停了。 又过了几分钟,鑫哥走了出来,脸上恢复了之前的那种冷漠和故作的威严,尤其是穿上了衣服。他眯着眼睛问几个孩子,“昨天晚上,谁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几个孩子早早商量好了该怎么说,所以这次没人故作聪明抢先回答。他们等鑫哥问完,互相疑惑地看了看,然后周子说,“啥事啊,鑫哥?昨天我们一直在外面打游戏。” 鑫哥皱起眉头,显然并不相信。 “真的,鑫哥。”小豆说:“我们去洗了个澡,回来贼精神,就在外面耍了一会。” “没进屋子?” “这不我们才回来……”小偷打了一个哈欠,不过这哈欠可不是装的。 鑫哥这次信了一半,他看向小豪。 小豪直接闭上了眼睛,就好像能站着睡着。“鑫哥,你今天还有别的事吗?我能请个假吗?这群小子太能玩了,我可熬不了一夜。”说罢,他就往自己的屋子里走,还故意伸了一个懒腰。 鑫哥相信了孩子们的谎言。“行,今天不用你们,都好好休息。”说完,他也赶紧大步往门外走,准备去接活。 几个孩子偷摸从后面瞧了瞧,发现他走路的姿势很奇怪,就好像屁股很疼似的。 周子不怀好意地笑了笑,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小豆则打了一个哆嗦,一脸纠结,就好像想起了什么不该回忆起的情形;小偷则直接跟在小豪后面溜进了屋子。 …… 鑫哥立了功,不过功劳不大。因为同时,也有另一伙人上交了样品,比他们交的还多。 但鑫哥手里有另一样东西,他意识到别人现在可能还没有。 鑫哥认为自己立大功,往上爬的机会近在眼前,他要在所有人之前找到这个偷卖‘幻梦’的老鼠和他背后的不管是小作坊,还是哪个不要命的组织。 打听一番后,鑫哥得知钱包里的证件是贫民窟外城市东边一家工厂的工作证,于是便开车带着几个小的们去了。 在车里,他向几个孩子讲述他的计划:先找到人,跟踪他,找到他的住址;如果可能,要继续跟进,直到找到幕后推手。 “没准这又是其他势力的试探。”鑫哥说,“那群被挤在边缘要死不活的小势力每隔一段时间就想在龙王的地盘拉几泡屎。不过龙王对这种事的回复一向都是统一的。你们知道是什么吗?” 周子故作聪明地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这个?” 鑫哥冷笑,算是同意了周子的话。“不过,”他又说,“这次的货可真不一般,必须要查明货源到底……”他刚起了话头就赶紧停住,因为突然注意到了车内安静诡异的气氛。 “怎么?”他瞪大眼睛问,“你们是不是……” “鑫哥,”小豪赶紧插嘴,“快到了!” 第70章 追踪与鲁莽的周子 他们就是快到了,不过眼前不是一座工厂,而是一大片工厂群。 大大小小的烟囱鳞次栉比耸立在充满颗粒感的烟雾中,街巷上充满了灰尘和雾霭,高高低低的砖墙将工厂与街巷隔离开来,不知在加工什么的机器在墙内发出不绝于耳的轰隆声。 鑫哥绕着一面砖墙行驶,寻找可行的入口。可就在他准备停车时,后座的小豪却突然喊了起来,“别停,鑫哥,再往前开!” “前面他妈的就是入口,还往哪开?”鑫哥一脸不高兴。 “前面有厕所,鑫哥,我要大便!”小豪作出一张大便脸说,“快,要不我就拉车里了!” “操,你要是敢拉车里,老子就宰了你!”鑫哥一脚油门飙了出去。 前面果然有一个公共厕所,小豪在鑫哥的催促下下了车,小偷也跟着下去了。进厕所前,小偷说,“你好像又救了我们一次。”小豪只是耸了耸肩。 身后,鑫哥急忙关上了车门,差点掩到刚想下车的小豆的手。他隔着车窗看着那天那个神秘卖家从他们车尾走过去,不由得心惊胆战,心想要是刚才就停下,让这群孩子下车,没准就会和那人撞个正着。那小子肚子坏的挺是时候,鑫哥庆幸的想。 等小豪和小偷回来,神秘卖家也从鑫哥刚刚发现的大门进了工厂。 鑫哥走近,才无奈地发现里面有两个保安守着。他们好不容易又找到了另一扇门,但是却上着锁,锁头比鑫哥的手还大。 没等其他人说话,小豆便抢着说,“我可以爬过去,这墙对我来说不算高。”说罢,他就开始寻找翻墙点,不过犹豫了一下,回头问,“周子,你来不?” “我?我可爬不上去。”周子嫌弃地说。 “我可以拖你。” 周子看了眼小豆的身材,“算了,你自己去吧。” 小豆失望地转身走了。 “还算聪明。”小偷不无嘲讽地对周子说,“这墙爬上去也许容易,下去可就麻烦了。” “别废话。”鑫哥从身后催促着,“赶紧想想咱们怎么进去!” 小偷眼睛一转。“小事一桩,鑫哥,交给小弟我。小豪,周子,给我看门。”说着,他从衣服中掏出一个刚好能塞进口袋的金属盒子,然后从里面挑出一些细巧的工具,开始撬锁。 鑫哥躲得远远的,小豪和周子则胆战心惊地为小偷做掩护,做好一旦被发现,便立刻跑路的准备。 不过没等他们心脏多跳几下,便听到一声脆响,小偷已经把锁头撬开了。 “咋样,鑫哥?”小偷得意地说,不过却是朝小豪扬了扬下巴。 小豪没理他,鑫哥也只是敷衍地夸赞了一句,然后又催了几句,“你们几个赶紧进去跟上那家伙,我在外面给你们放哨。” 哦,真是好安排,小豪想。 不过周子却完全不在意,他说:“放心,鑫哥,交给我,我带着他们进去,一定会找到那家伙的!” 说完,周子就招呼小豪和小偷跟他进去,就好像完全忘了刚才是谁开的锁了。 小偷鄙夷地笑了几声,警告道,“你这么进去就不怕被狗咬?” 一听这话,本来自信满满的周子一下子就猫下了腰,险些没掉头跑回来。 就在他谨慎地观察四周,确认到底有没有狗时,小偷和小豪却大摇大摆从他身边走了进去。 “周子,要是有狗早就叫了啊!”小豪说,故意露出一脸坏笑。 “还是小心点好,周子,别为了什么事把自己的命搭上。”小偷由衷地说,“鑫哥躲在后面,什么意思不很清楚吗?他自己都知道这里危险。” “我当然知道。”周子一脸不服气。“轮不到你们来教育我!”不过他的底气瞬间就没了。“如果遇到事,跑……跑就是了。对,我们可以说自己迷路了!” “说是偷东西的更好。”小豪想了一会说。 “我同意。”小偷举手赞成。说完,他们两人就有默契地往自己脸上和身上抹了抹脚下的土和泥巴。 周子却一脸鄙夷,表情完全就是在嘲讽他们只会耍小聪明。 虽然各怀鬼胎,但三个孩子还是借着围墙的阴影和几棵老树的掩护小心往里走了一段,没看到小豆。 “摔死了?”小偷猜测说。 小豪白他了一眼,吐槽道,“你也可以说点吉利话。” “切,就他那身板,跳下去非得摔断什么。”小偷不服气地说。 他们继续深入,很快便幸运地跟上了那个神秘卖家。后者和几个同事在一棵大树的阴影下刚抽完烟,将烟头随地一扔,便回身走进了厂区深处。 他们等不及小豆,于是急忙跟了上去。 这里有许多工人,他们身上都穿着肮脏的工作服,戴着黄色的工作帽,胸前别着工牌。不过最重要的是每个人好像都很忙碌,似乎没人注意到他们。 神秘卖家很快便消失了。周子说他是走进了左边的胡同,小豪和小偷对望一眼,决定相信周子的话。 “我认为可以了。”小豪说,“按打探信息来说,已经够了。” 小偷点头,他们之间似乎总有默契。 不过周子却皱起了眉头,用藐视的目光打量二人。“哼,就说你们只会耍耍小聪明。” “那你要怎样?”小偷不客气地问。 “我进去,你们替我打掩护。等我找到那个男人,谁也别抢我功劳!”周子不知哪里来的自信。 “你为了抢功劳命都不要?”小偷惊讶。 周子哆嗦了一下,吞了吞口水。“哪有那么危险?这附近就有警察,谁敢动我,我叫就完了!”说完,周子就转身摸进了胡同,急迫的就好像生怕自己马上后悔一样。 见劝说无望,小豪只得好心提醒。“别叫,别跑,就说你是小偷!” “知道啦!”周子不耐烦摆了摆手。“你们别走啊,替我放哨,要是听到我喊,立刻来救我!” 小偷不安地看了小豪一眼,无奈地摇了摇头。小豪知道他想说什么:太蠢了,如果真的出了事,他们进去不也是送死? 第71章 逃跑与周子的结局 “不行,我要走了。”他们等了半天也没见周子出来,小偷心慌的不行。“我有一股不好的预感……” 小豪完全明白小偷心里‘不好的预感’是什么预感,也完全同意小偷的建议,但他却仍是拉住了小偷。 “再等等,两分钟,他要是不出来,咱们就走!” 小偷叹了口气。“你还真是个老好人。” 他们又等了五分钟,仍没见周子出来。这次连小豪都慌了,他甚至都想…… 小偷急忙警告。“别,无论你有什么理由,都别去。就和大壮那事儿一样,咱们什么也干不了。咱们现在就……” 他们突然听到了脚步声,猛地回头,赫然发现一个膀大腰圆的壮汉穿着油腻的短袖工作服站在他们身后,架着手,用冰冷的目光巡视着他们。 那宽阔的背影遮住了光线,无法看清的模糊阴影中似乎暗藏着难以言说的恐怖。 对两个孩子来说,这个男人就像一尊恐怖的怪兽。 小偷先反应过来,急忙开口,“抱歉,我们只是想学摸点吃的……”他边说边朝小豪打手势,意思让两人慢慢后退,抓机会就跑。 小豪不知怎么就看懂了小偷的手势,贴着墙根缓缓后退。壮硕的工人冷眼来回打量他们,仍没有说话。 形势似乎越来越危险,燥热的空气都突然变得冰冷起来,工人往前走了一步…… “啊!警察——”小偷突然抬手指向男人身后。 男人没被吓到,不过还是不紧不慢将头转了过去。 就是现在!“跑——”小偷大喊,拔腿就跑。 小豪紧随其后,不过他边跑边吐槽。“为什么要喊出来啊?” 小偷喘着粗气说,“抱——歉——啦,我怕……怕我不喊出来,跑不动啊!” 接下来,他们完全不顾四面八方投过来的惊诧目光,迈着最大的步子穿过石板路,满是车辙的泥地和几棵老树,径直跑向被小偷撬开门锁的那扇生锈的铁门。 他们一钻出来,就一边赶紧寻找鑫哥,一边跑向他们停车的地方。 “在那!”小偷眼尖,在一个垃圾箱后发现了鑫哥,只见后者一看到他们的表情和神态,就也立刻慌慌张张地跑回了他们的面包车。 还没等小豪和小偷拉开车门,汽车已经启动了。两人跳上车。“走,走!鑫哥,快——”小偷撅起屁股催促着,巴不得自己坐在油门上。 鑫哥也急了,啥也不顾猛踩一脚油门。面包车冲出去的一瞬,小豪瞥到几个穿着工作服,面露怒意的男人也从他们跑出来的那扇门跟了出来,阴森的目光四处搜寻,显然是在寻找他们。 但他们应该是追不上来了。小豪松了口气,因为他们刚刚逃过一劫。 在他们上车前,小豆就一直在车里了,比他们返回的要早,不过身上和手多处被割伤,一脸的痛苦和疲惫——看来小偷说的没错,但是…… “周子在哪?”鑫哥突然问。 小豪和小偷对视一眼,这才想起他们早就知道的事实——周子并没有出来。 小偷惊恐的浑身颤抖。“鑫哥,他……他他……” “他他娘的怎么了,说话啊?!”鑫哥将车停到了路边,但没回头,只是透过后视镜打量着后面,不知是在看他们,还是在观察车后的情况。 小豪觉得现在自己是这车里最冷静的人,他一字一句地说;“我们跟着那男人到了一个胡同,周子说他是在这里消失的。我们提议撤退,但他非要进去。鑫哥,我不说谎,我们都拦过他,但没拦住。他……想立功,于是就摸了进去。我们在外面等了他十分钟,不,有十五分钟,但他一直没出来。” “对。他说他遇到事情会喊会叫,然后让我们去救他,但我们没听到任何声音。”小偷越说底气越不足,就好像想到了什么可怕的后果。“然后……然后,我们遇到了一个工人,他想抓住我们,但我们趁他不注意跑了出来!鑫哥,你没看到他们追出来吗?!” 鑫哥看到了,那也就是说,周子已经被抓住了?他不敢相信,不想承认,但是……却也无法左右事实。他终于回过头,来回看着小豪和小偷,用颤抖的声音问:“你们没……没骗我,对吗?” “我们不会拿命开玩笑的,鑫哥。”小豪认真地说。 “那好,那好。”鑫哥的额头已经冒出了冷汗,握着方向盘的手也在颤抖。他说:“听着,今天的事,你们谁也不能说出去,懂……懂吗?” 几个孩子互相看了看,顺从地点了点头。然后,缓了一会,鑫哥重新启动面包车,跟着一辆出租车缓缓驶入街道,融入车流。 回去的路上,他们一路无话。鑫哥给小豆找了一家私人诊所包扎伤口,然后他们就回到院子,一直等着。 鑫哥和二哥在屋子里低声商量着什么,三个孩子互相依靠着待在外面。他们不知道里面会商量出什么结果,也不知道那两个大孩子会如何应对这种事情。 鑫哥会将这件事上报给胖爷吗?胖爷会想办法去找周子吗?答案似乎已在无情的沉默中明了了。 简单点来说,想象大壮之前的命运,他们就明白了。他们只是棋子,有用就被利用,无用就会被舍弃,没人会关注更多。 小豆整晚都在颤抖着,他不知道自己何去何从,甚至开始恐惧未来的路,但也害怕再次无依无靠。 小豪正想安慰他,鑫哥从屋子里走了出来。他招呼小豆,小豆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跑了过去,刚才还挂着恐惧和犹豫的脸上再次勉强挤出了一丝谄媚的笑容。 “说你是老好人吧,你还不信。”小偷鄙视道。 小豪没做回应。 …… 第三天,他们才终于得到了周子的消息,还是通过二哥。他在外面鬼混了一夜,然后丢了魂似得跑回来,告诉他们他找到周子了。 鑫哥立刻开车带他们过去。在码头岸边,他们看到一群人围挤在一起。几人想办法挤了进去,结果大惊失色。 他们看到一具和他们身材差不多的身体躺在阴湿的水泥地上,脸上盖着一块不知从哪里找来的黑布。 从周边流淌的水流看,这身体显然刚从水里被捞出来不久。 小偷只看了一眼,就垂着头跑开了。二哥捂住了小豆的嘴不让他大叫出来。 而鑫哥,他的脸则像那被海水浸泡过的身体一样惨白。 只有小豪最后仍留在人群中。 他们都确信这就是周子。小偷是第一个注意到的,他也注意到了,甚至小豆都注意到了。 怎么会注意不到呢?他们在一起相处好几个月了。但真的没有其他可能了吗?周子的命运就在这里凝固了吗?是谁下的杀手,连一个孩子都不放过! 小豪握着拳头的手颤抖着。是愤怒吗?不只是;是恐惧吗?也不全是。是悲愤。 这就是无法左右自己命运的人的命运。 第72章 龙王的决定与鑫哥的武器 胖爷不知从哪里听到了这件事,找到了鑫哥。他安慰鑫哥,说这件事自己绝不会跟龙王说。如果被人问起,就只是说那孩子自己作死,就和大壮一样。 “不过一条狗,”胖爷阴笑着,“没什么可在意的。” 鑫哥点了点头,知道自己又有把柄落在胖爷手上了。所以,他暂时也只能做一条听话的狗了。 于是鑫哥为了讨好胖爷把自己掌握的情报都供了出去,胖爷高兴地拿着情报去找龙王。 至于鑫哥,从胖爷那儿一回来,就招呼二哥和小豆不知去哪里喝了一顿酒,醉醺醺地回来后就似乎把什么都忘了。 后半夜三人才互相搀扶着回来,刚一钻进屋子就打起了鼾。 而小豪与小偷的狭窄卧室内,则被一股阴霾笼罩着。周子不仅死了,而且死因和他们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虽然赖不上他们,但却是他们陪着周子走了死亡前的最后一段路。两人都不知道是好是坏…… 小偷辗转反侧,实在无法入睡,于是轻声问,“周子死了,他……不会怪我们吧?”他知道小豪肯定也没睡。 “怪……怪什么?”小豪问。 “我们没拦住他啊!” 小豪想摇头,但他知道小偷看不到,于是说,“人死不能复生,傻子,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他不会怪我们的。”否则,那个女人怎么会每天晚上都睡得那么死呢。 “真的吗?”小偷怀疑着。 “真的。”小豪劝说道,“而且你警告过他,但他没听你的。” 谢谢,小偷想。接着他又说:“警告我们的是你,小豪,你总能提前察觉到危险。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我不知道。” “那你是怎么想的呢?”小偷认真地问。 小豪盯着上位床铺,犹豫了片刻说:“我只是想活着。” “活着……就这么简单吗?” 简单吗?小豪不知道。不过他突然想起一件事,趁着小偷没睡着必须赶紧说出来,“喂,我想多学点保命的技巧,大盗,你得教我。” “教什么?” “你说过我有天赋的,什么时候找你都行。” “哦,那个。”小偷难得笑了一声。 “怎么,反悔了?” “不。你想学,随时可以。什么时候?” “有什么不需要动手的东西需要我先知道吗?”小豪问。 “有。” “那就现在。” “很好,第一条:你要忘记你的手。”小偷说。 …… 检验结果出来了,龙王感受到了一股很久都没感受过的情感:恐惧。 不要误会,也不要认为龙王其实是个胆小的脓包。相反,应该这么想,人人都能感受到恐惧,关键是在于每个人要如何控制他的恐惧。 龙王能控制住自己的恐惧,他的办法是让它变成别人的恐惧。 现在摆在他和三个片区负责人面前的是一种全新结构的‘幻梦’晶体,他们以前从未见过。 专家分析后得出的结论是,新型结构的晶石继承量是老结构的五倍以上,融水率也增加了一倍,对神经的刺激也更高效。 而且更糟糕的是,他手下的团队在短期内无法复制出来。这才是最棘手的问题所在,一款全新的强大商品打入了你的市场,它比你的商品更好,但是你却无法复制它。 如果放任它这么发展下去,后果是什么呢?被人抢光市场。 不过龙王认为这种情况不会发生。他虽然随着年龄变得谦逊,但还是知道这座城市没有任何势力能与他抗衡。 他也早早派人打探过,不是其他打过交道的势力。这个新来的打破他定下规矩的家伙来自丛林外。 这才是他该担心的地方,因为外来者往往不守规矩。 “我们需要更多的信息。”人高马大的一区负责人说。 龙王点着头,看向胖爷。 胖爷耸了耸肥硕的肩膀。他的手下好不容易把他抬进这个位置上,到现在他还没缓过来劲儿,勉强地说:“我把我知道的全都说了。我的手下正在追查他们,不过显然,之前的事让他们有了一些警惕。” “哼!”瘦高精明的二区负责人冷笑。“就不该让那些小蠢货介入这件事。瞧瞧吧,让一群狼隐藏了獠牙。” 三个区的负责人相互勾心斗角,互相制约,这是龙王的控制手段。他们越是不信任彼此,龙王的位置就越牢靠。 现在,他们都会为了赢取他更多的信任而竭心尽力。 胖爷不想理会他们,直接跟龙王说,“他们在我们找不到的地方交易,这说明一个问题……这说明他们怕我们。” 龙王点了点头,没错,他也是这么想的。 “要我找弟兄干掉他们吗?”一区负责人可以简称为打手头子。他是龙王攻城略地的砍刀,只懂得暴力,能动手时就绝不动脑子,他那张瘦削又狂暴的脸自然认为什么事都可以用拳头解决。 当然,这是最简单的方法,不过龙王已经很久没用过了。他最先想到的是谈话。 对,对话,讲道理,这是龙王现在最喜欢干的事情。 和有野心的人对话,和有势力的人对话,和什么都不是的人对话,他们能教你很多东西,你也能学到很多东西。 然后,用那些东西反过来控制他们,利用他们,恐吓他们。 龙王先是拒绝了一区负责人的建议,然后心平气和地说:“不,我们不要战争。” “那我们要什么,龙王?”二区负责人明知故问。 “我们要对话。”龙王说:“要先讲道理。” …… 这天,他们在屋子里看鑫哥正摆弄着一把手枪。 小豆见到枪是又惊又怕;小偷则有点紧张;小豪一眼就认出这是一把原型基于hs 2000改装的半自动手枪,他面色平静,但眉宇间却掠过一缕担忧。 他担忧的当然不是武器,而是要使用这武器的人。 “鑫哥。”小豪说。 “啊?”鑫哥装回空弹夹,不耐烦地挑了挑一边的眉毛。 “你要去干什么?”小豪问。 “干什么?”鑫哥邪笑,“当然是去宰人喽!”他拉动枪栓,朝着墙壁空射。 小豪知道他根本不会用枪,但什么都没说。 反而鑫哥挑衅地问,“你不是会开枪吗?” “我那是三脚猫的功夫,鑫哥。” “哼,会说话。会开枪是一回事,敢杀人却是另外一回事!告诉你们——”他压低了声音,虽然不可能有其他人能听到。“老子可是杀过人的!” 第73章 小豆的担忧与小豪的解释 小豆一惊,就好像又想起了码头上的周子,一边颤抖一边不停地咽口水,说话又变得结巴,“鑫哥……你你你,怎么杀杀杀……杀的?” “你要是会用这东西,就简单的很。只需要扣动扳机,像这样,啪——”鑫哥朝小豆开了一枪。 小豆吓得没蹦出房顶,要不是小豪从后面扶住他,非得撞到墙。 鑫哥咧嘴大笑,指着枪口说,“子弹就从这里飞出去,旋转着,就能钻透你的脑袋,打出一个大洞。你就死翘翘了。” “你们要去教训那帮人?”小偷问。 “教训太简单了,不只是教训。按龙王的话来说,是要让他们感受到恐惧,深刻的恐惧!” “谈判没成吗?”小豪疑惑,几天前鑫哥还告诉他们这事可能就快结束了。 “岂止是没成!”鑫哥突然暴躁起来,就好像他是当事人一样。“那帮家伙杀了龙王派去的全部人手。龙王头一次这么生气,据说把三个区的负责人都吓得不轻……不过正好,以暴制暴正是我们的传统,只不过许久未用了有些生熟而已。” 鑫哥说着,又露出了他惯常的狡诈阴险的表情。 那晚,鑫哥和二哥都出去了。睡觉前,小豆跑来他们屋子,非要过来跟他们挤在一起。小偷直接用‘滚’字回应。 小豆不知为何也不想和小豪一起睡,但他赖着不走,小偷只好叫小豪上来跟他挤一个床铺,让小豆自己躺在下面。 小豆睡不着,他过来这屋就没想睡觉,一直在问,“会发生什么?” 小偷叹了口气,知道自己今晚上别想睡一个早觉了。 “你们说会发生什么?”见没人回应他,小豆又问。 小偷没好气地回答,“发生什么,发生什么,你的鑫哥不是都告诉你了吗!” “别取笑我了,我认真的。”小豆发出有些委屈的声音。 “切,谁告诉你我不是认真的了?”小偷又开始抬杠,他总能用别人的话回怼对方。 “会死人?”小豆后知后觉地惊叫起来。 “啊——该死的小豆,你别一惊一乍的好吗?吓死老子了!”小偷喊着。 “抱歉。”小豆郁郁地说。 “唉,我不知道会不会死人。”听小豆可怜兮兮的语气,小偷也不那么强硬了。“但是,他们肯定就是为了杀人去的。教训一下,哼,不就是那个意思吗!” “鑫哥……会死吗?”小豆带着复杂的情绪问。 “不知道,管他呢!”小偷没好气地说,“不过我发现一个问题,你这会儿说话怎么不结巴了?” “我?一般紧张或者害怕的时候就容易结巴。”小豆诚实地说。 “哦,原来如此。我一般紧张或者害怕的时候容易傻住。”小偷不知是真是假地说。 小豆乐了。这也是小偷的本事,他总能圆滑的将一些尖刺抹掉。 “你没发现这屋子里有一个人一直没说话吗?”小偷意有所指。 小豆没回话,似乎不喜欢‘有一个人’插入他和小偷的对话。不过小偷从铺位上使劲挤了挤,使得整张床都咯吱摇了起来。 “我不知道该从哪插入。”小豪不情愿地说。 “哪都行,随便讲个笑话都行。”小偷说。 “可我不会讲笑话。” “讲一个,你不挺能讲的吗?”小豆略带嫉妒。 “我紧张的时候才会讲。”小豪借用小偷的话说。 “好口才。”小偷踢腿大笑。 “切。”小豆发出一声鄙夷。 “你‘切’什么?小豆子!”小偷替小豪出头。 “小豪,你以为你很聪明?”不知为何,小豆似乎讨厌小豪。 “他就是聪明,我们之中最聪明的。”小偷说。 “我奶奶说,越聪明的人死得越快!”小豆说。 小豪默默点了点头,姑且把这话当作友好的警告。 “你奶奶错了!死的快的是那些爱耍小聪明的人,就像大壮,周子……还有你!”小偷威吓着大声说。 小豪认为小偷这句话说的有点过了。果然,没一会儿,他们突然听到下铺传出了啜泣声。 “咋了,小子?”小偷没想到自己的话给小豆吓成这样,有些抱歉地问。 “我不想死,我不想像他们那么惨!”小豆大声哭喊着。 “别别别……别搞的这么惨,好像我们都活不长似的!”小偷假装吐了一口唾沫。 “干这一行就是活不长啊!你不知道那些人都死得多惨!!”小豆似乎越来越控制不住了。 “我怎么不知道?我也不是没见过,我认识的人中就有断手断脚的。”小偷说。 “我们怎么才能不那样啊?” “请教小豪啊!”小偷说。 终于,小豆的啜泣止住了,他抹了抹眼泪,小心开口,“小豪?” 小豪苦笑。“我不知道。不过我也想活下去。” “可要怎么做啊?我没有你的脑瓜,也不像小偷会偷东西会撬锁,我就是之前跟一伙偷车贼干过,知道他们怎么撬开那种老式车的车门,我……我……” “和这个无关,小豆。”小豪轻声说,“活下去和你会什么……没太大的关系。更关键的……” “更关键的是什么?”小偷似乎也来了兴趣。 “选……择。”小豪被逼着思考起来。 “选择?”小豆惊讶地重复了一遍。 “没错,应该就是选择。”小豪说:“但你要我说为什么,我现在也不知道,我只是这么想的。” “真掉链子啊!”小偷又挤了挤他。 “没办法,我真的说不出来。” “让我理解理解。”小偷故作沉思。“你的意思是,所有的事情摆在我们面前,让我们去选?” “不,一件事就够了。也许就需要一件事,你的选择就决定了你的……命。” “可……” “这么说,每件事都是一条路。你选择一条,错了,就会走上岔路;对了,就会沿着大路走。” “那么问题来了,我们怎么知道对与错呢?”小偷抓住了重点。 “这就是我不知道的地方了。”小豪坦诚地说,“我不知道哪次选择是对是错。” “对话走进死胡同了。”小偷说,听语气就像要睡着了。 “不过……也许有一条捷径。”小豪犹豫着。“永远走有利于自己的那条路。” 没人回应他,小偷和小豆似乎都睡着了。小豪也闭上了眼睛,他挤着小偷的身体,觉得异常温暖。 第74章 酒与更大的战争 第二天早上,他们从当地新闻报道上得知了昨天晚上发生的事:两伙人在无人的厂区里和街巷上火并,死伤者共有三十余人。 小豆红着眼眶担心鑫哥已经死了,但是随后,他们就在电视里看到了满头乱发一脸污血的鑫哥被几名警察扣上警车的场景。 “他没死!”小豆兴奋地喊着,然后又失望地说,“不过他被抓了……” “放心,他们会放他出来的。”小豪说。 “你怎么知道?”小豆挤着眉头问。 小豪耸了耸肩,做出一副‘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知道’的表情。 “如果真如你所说,那么我们最好去等他。”小偷狡猾地眨眨眼。“选择!” 于是三人赶去了警局门口。 他们等了几乎一天,结果真的就等到了鑫哥出来。 鑫哥本一脸颓废疲倦,不过一看到自己的小弟们,表情立刻就变了:先是一脸惊讶(带点感动),接着是暗暗高兴,然后是嚣张得意。 他一把搂过三人就说要带他们去大吃大喝一顿。烧烤摊人满为患,不过鑫哥愣是让老板给他们另支了一张桌子。 他给自己要了一提啤酒,给小弟们点了一些饮料。接着,他一边灌三个孩子,一边灌自己,一边吹嘘自己在激烈战斗中的表现:如何包围,如何突袭,如何开枪,甚至如何在警局巧妙地回答各种问题。 他惟妙惟肖模仿着审问警官的声调,“你说你没参与殴斗,那你脑袋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我不小心撞到头了。” “你身上的匕首呢?” “谁还没一把水果刀防身呢?” “那再说说你为什么出现在斗殴现场。” “我只是在逛街啊,大哥!” …… 听着鑫哥的描述,小豆显得无比崇拜,小豪却不知道其中有几分真假。不过路边烧烤的确好吃。 期间几次鑫哥想灌他们啤酒,小豆因为早就尝试过,一开始就跟着鑫哥喝了起来,只有小豪和小偷还在坚持。 鑫哥越来越强硬。“不喝你就永远成不了真正的男人!” 小偷傻傻地摇头说,“我不想成为真正的男人。” “太他娘没出息了!”鑫哥大声叫着,盖过了其他所有喝酒的人的声音。“我带的人可不能有这样的!喝——要不然我扒了你的衣服让你上街跑一圈!” 听完,小偷一惊,急忙灌了自己一大杯。他没一会儿就醉了,拽着小豪就不放手。小豪倒是有一些酒量,是偷偷跟着那个女人练的,但也只有一点。 中旬,鑫哥一度哽咽。他第一次流露真情,感谢他们能过来接他。 他说自己被关在警局时,一度曾非常害怕,但后来龙王的一个律师来了,跟他说了一些他现在已经记不清的话。听完,他便知道自己没事了。 他挨个搂抱三人,保证说只要以后老实跟着他,听话,不耍坏心眼,那么只要他得到什么好处,就都有他们的一份分! 小豆感恩戴德地答应。 而之后,鑫哥也终于小心或者说是无意间透露了让他情绪失控的原因:二哥在拼杀中死了。 鑫哥说他亲眼看着二哥浑身是血倒在了地上,再没爬起来。也许是因为某些他不愿意提及的原因,鑫哥对这个故事说的很少,就好像生怕多透露一个字。 他倒了一杯酒特意悼念了一下他的朋友,又胡乱讲了一些他们从小到大玩耍的糗事。 最后,他长叹一声,告诉小豪他们从今之后就无需再提及这个人了。 不知为何,小豪在鑫哥决定收敛起的表情中看到了一丝愧疚。 “那我们……赢了吗?”小豆借着酒劲小心地问。 鑫哥迷茫地盯着酒杯,好一会才说,“这种时候,咱们只要关心自己是否活着就好。” 小豪认为这是鑫哥整晚讲的最有道理的一句话,于是他敬了鑫哥一杯。“我说过,鑫哥,我们还要向你学习很多东西。” 鑫哥迷醉地点了点头,又招呼所有人喝了一口。 在鑫哥去结账时,小豆迷迷糊糊地抓着小豪问,“这意味着什么?” “你想听?”小豪的脸也已经红了大半,整个人呈微醺状。 小豆垂了垂他那不受控制的脑袋。 “意味着还有更大的战争。”小豪打了一个嗝,然后接着说,“意味着……还有更多人要死。” 小偷吐了小豪一身。 …… 更大的战争很快就来了。 从那晚的火拼之后,几乎每天都有枪声,每天都有人死去。明地或者暗中,一支挑战龙王权威的势力突然出现,这让包括龙王在内的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因为之前的轻敌,龙王发现自己刚开战就已损失惨重,他不得不重新召回那些已经选择‘退休’的人手,并胁迫其他小帮派给自己提供打手和资源。 龙王控制的势力仍是最强大的,所有人都认为这顶多会是一场艰难的清剿,没人想过龙王会输。 不过战争就是战争,它的特性就是会波及到所有人,包括三个孩子。 在强大的压力下,三个勾心斗角的负责人也都拿出了八成的诚意团结到了一起。 龙王依据他们每人的性格和能力给他们分配了任务。 一区负责人是龙王的铁锤,他的任务主要就是负责正面战斗;二区负责人因其狡诈多谋,专门负责实施暗杀和小范围的偷袭;胖爷负责情报收集和资源调度补给,不过因为是战时,他接到的命令是尽可能满足前线的任何要求。 龙王很不希望这场战争赢得不那么光彩,说结束后,一定会向表现得没那么卖力的人追责。 敌人谨小慎微,暗杀和偷袭往往落空,哪怕正面的强硬铁锤也经常砸到海绵上。不过龙王的强大势力和庞大的资源投入仍给敌人造成了不小的威胁和伤害。 伤亡减少了,抵抗的火焰也逐渐衰弱成了零星的火苗。 眼看这场战争的趋势已经明朗,各区负责人心怀的鬼胎又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胖爷对上位的争夺全无兴趣,他只想守好自己的三分地。他两面不得罪,两面都讨好,又暗中利用掌握的资源挑拨另外两区负责人的关系。 同时,继续加深自己与周围权力的连接,让自己这枚图钉在原来的位置上钉得更深一些。 二区负责人有些憋屈。因为报点几次落空,让龙王开始一点点失去对他的信任。他不得已只好广撒网,实施‘宁可错判,也不能漏杀’的策略。 而对造成破坏的补偿,他只能拉拢胖爷多往他这边投注一点资源。 一区负责人很希望能多来点人手顶到前线去弥补他自己手下的损失,但另一方面,他也不希望其他片区的人来抢了他建功立业的功劳。 权力总是要交替的,龙王也老了,他知道,契机也许就在眼前。他牢牢护着自己的精锐部队,只等到消息准确无误才放出这些猎狗。 至于其他乱七八糟的杂活,都派给了临时分配给他的其他势力的爪牙。 不知运气是好是坏,鑫哥和他的小团队被临时委派给了二区负责人。因为龙王觉得这些不起眼的小个子在打探情报方面可能会出对手不意。 于是他们满城乱窜。跟踪、偷窃、破坏……什么样龌龊的小事都干了一遍。 小豪觉得他们这样‘远离’战争还算安全,但鑫哥却觉得自己有点被大材小用了,他看到那些在前线立功的家伙们眼睛都红了。 第75章 偷袭与陷阱 战争进行的第二个月,鑫哥终于得到了一次跟随大部队接近正面战场的机会。而他也不知从哪儿偷听到这次报点可能会很‘准确’。 “但也意味着可能会遇到敌人。”小豪提醒着。 他不是提醒鑫哥——鑫哥已经嫉妒到夜不能寐了,而是提醒小豆和小偷。如果真的面临危险,他们三个几乎毫无抵抗的能力。 现在,他们跟着二区的突击部队小心潜伏在一栋五层的老旧建筑外,等待指令。 这栋建筑披着金融保险的外衣,但实际上,据可靠的探子汇报,这里极有可能是敌对势力制作‘幻梦’的窝点之一。 鑫哥带着枪,而且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弹药补给,把他兜子都快塞满了。支援来自胖爷,他得到了暗中指示——这次突袭任务必须立功。 根据情报,他们这次偷袭不会遇到太多抵抗,因为敌人的战斗人员此时正被一区的敢死队们牵制着,无心他顾。 鑫哥既兴奋又紧张,叫小偷到时候跟着他,说小偷的技能没准一会能派上用场。 小偷虽极不情愿,但也无法拒绝。他拉着小豪的手,露出一脸的慌张加恐惧。 好吧。“鑫哥,我也去。”小豪‘主动’请缨。 鑫哥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地应了一声。“随你。” “那我呢,鑫哥?”小豆急忙问。 “你在外面等着,守着车,等我们出来,你必须保证立刻就能带我们走!”看来鑫哥还没失去理智,记得给自己想一条退路。 “好!”小豆激昂的声音中掩饰不住失望。 他们又等了一会儿,然后突然听到了楼里传来了混乱的声音。 鑫哥暴躁地咒骂起来,试图让这边的带头人听到。“草!他们没给我们发信号就进去了!这群狗屎。这点功劳也不想分给咱们吗?!” 带头人受到了刺激,立刻挥手招呼身后的人手朝建筑内突击。 鑫哥可能早早就想好了,一行动,就在建筑外绕了一圈,来到了建筑后。他一个人跑得飞快,根本不顾后面的孩子们。 小豪这时候倒是十分欣赏鑫哥偷奸耍滑的本性。 小偷发现小豆也跟了上来,疑惑地盯着他。小豆解释说,“我就在外面看着。”然后后退几步躲到了墙后。 “随你。”小偷说,然后看向小豪,不安地问,“咱们怎么办?” “鑫哥都说了。咱们这时候只能希望他……” “把自己的命运交给别人,这就是你的选择吗?”小偷责备地说。 “那你告诉我,这时候你要转身跑掉吗?”小豪问。 小偷无法回答,但他知道自己的身体可是一直在抵抗。 “走!”鑫哥一跃翻到围墙内,冲向了一扇打开的窗户。 “啊——”小偷悲叹一声,“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那就走!老……老子跟他们拼了!”可他刚想学着鑫哥的样子翻过围墙,突然听到一声不知该如何形容的声响,手上一软就跌了下来,幸亏小豪接住了他。 他们互相对视,从对方眼里只能看到惊慌。就在这过程中,大楼里又传来更多的枪声,这次甚至还伴随着数声惨叫。 小偷和小豪被恐惧攥住了。显然,里面已经开始枪战了。 谁说没危险的?这又是一次误报! 小偷死死抓住小豪的手。他们也只能抓住对方的手了,他们手上没有任何保命的工具,任何一发流弹对他们来说都是致命的。 如果他们现在还要冲进去,那无疑是自寻死路。 小偷的脸都被恐惧扭曲了,他用那种没有眼泪的啼哭表情瞪着小豪,就好像在说:这下你不会还说‘鑫哥都说’了吧…… 可还没等到小豪回应什么,一堆东西突然自头顶破窗而出,从天而降,狠狠砸到了地上。 小偷尖叫一声,扑到了小豪怀里。他们看到了被撞坏的窗框,窗纱,无数反光的碎玻璃,甚至几只铅笔和不知道什么用途的小工具。 最后,还有一个,能激起他们心底最深层恐惧,几乎要击垮他们意识的一具已失去活力的尸体。 那张布满血痕的脸上定格着一副让人晕眩的恐怖表情,失焦的瞳孔如死鱼一般瞪着空气。 而这副被血覆盖的五官和那明显光秃秃的脑袋他们甚至刚刚还见过,正是指挥他们的带头人。 “跑跑跑——跑!”这次轮到小豪尖叫了。 小偷果然如他自己所说,愣在了当场,腿像灌了铅似得根本无法动弹。小豪还得回来拽他一把,他的双腿才好不容易迈开。 可他们刚跑两步,便被堵住了退路。小豪直接撞到了一个人,这人穿着一袭黑衣,手中拿着一把手枪,正正好好顶在小豪的脑门上。 “哪跑啊,小子。”男人张开嘴,露出参差不齐的黄牙,一伸手便像猫抓老鼠一样捏住了小偷的脖子。他说:“我问你答,其他同伙在哪?” 此刻,小豪听不到小偷的惨叫,也感受不到自己的心跳。 那冰冷的枪口冻住了他的大脑。他几乎开始想象子弹贯穿自己脑壳的画面了。 将他的意识拉回来的是躲藏在墙后那道绝望的身影,是小豆。他只露出一只眼睛盯着他们。 但仅通过这一只眼睛,张豪便能看清压在小豆身上的全部恐惧,它压得他动弹不得。 跑。小豪僵硬地做出口语。 “再问一遍,还有同伙吗?”举着枪的男人沉声道,冰冷的声音像又一发子弹穿透了小豪的灵魂。 小豪不是有骨气到拒绝回答,而是因为他的胸腔和咽喉中能震动的器官全都被冰冷的恐惧冻住了,根本无法发声。 接着,他幸运地看到男人朝他脑侧挥起了枪托,而小豆落荒而逃的背影也在他一瞬间变得血腥昏暗的视野边缘逐渐远离。 选择,他想,自己选对了吗? …… 小豆知道自己的裤子已经被尿液浸湿了,但他仍不顾一切地迈动双腿奔跑。 他不知道自己脸上正露出什么表情,也不知道小豪和小偷到底会怎样。但无所谓了。 选择,做对自己有利的选择!小豆记住了那天晚上入睡前小豪说的最后一句话,他现在做的正是对自己有利的选择。 他要逃,不止是离开这里,他要离开这片街道,离开这座城市。他要过另一种生活,他要远离这些恩恩怨怨,打打杀杀。 他撞到租来的老式面包车上,慌慌张张摸出鑫哥走之前交给他的钥匙,对了半天锁孔才将车门打开。 他跳进驾驶位,又将钥匙插了几次才插进打火开关。接着,他毫不犹豫地踩下离合,转动钥匙。 发动机的确轰鸣了起来,不过小豆认为自己在那熟悉的机械轰鸣中还听到了另一种更巨大,更猛烈的声响。 这声响就在他耳边,就在他身下。下一刻,他觉得自己仿佛飞了起来,而且似乎正在被一股……来自地狱的烈焰吞噬。 第76章 男人与巧辩 小豪不知道自己是被惨叫声吵醒的,还是因为头部的剧痛——太阳穴就好像有人在用电钻往里面钻一样。 但他后脑和脖子下很柔软,很温暖,就好像枕在什么东西上。他挣扎着撕开上下眼皮,张开嘴无声惨叫,发现小偷的脸就悬在眼前。 “你终于醒了。”小偷从被压抑的情绪中挤出了一丝庆幸。 小豪发现,从这个角度看,小偷的五官就像是完美的雕刻一样小巧精致。但他没时间欣赏,因为那张脸呈现给他的明显是一副被恐惧浸泡过的表情。 “我……我们在哪?”小豪发出沙哑的声音。 他喉咙燥热,眼睛稍一转动就会带给头皮一阵剧痛。四周昏暗,唯一的光源微弱且十分遥远。 “不知道,也许是一个地下室。”小偷抹了一把脸。 “不是胖爷的。” “也不是龙王的。小豪,我们落到敌人……” 还没等小偷说完,一声痛苦的嚎叫便从光源的方向传了过来。小豪颤抖了几下,小偷却毫无反应,就好像已经习惯了那种叫声。 “那是一个陷阱,”小偷再次呜咽起来。“冲进去的人大部分全死了,都跟那个家伙一样!” 血色的回忆朦胧了双眼,小豪强迫自己将它们赶走。然后他突然意识到,晚一些醒来竟然是幸运的。“小偷,你——” 小偷的绝望已经隐藏不住了,他发泄般地喊着:“我看着他们将子弹打进那些还没死的人的脑袋……我看着他们将一具具尸体装进黑色的裹尸袋,他们准备了几十个!这叫什么?瓮中抓鳖?还是什么我不知道了!反正龙王输惨了,他丢了二区,一区的负责人也死了,现在他只剩下两个区了,龙王输了!” “别下结论……下的……这么早。”小豪试着坐起来,环顾四周。 这里的确是个地下室,不过是那种毫无装修,几乎只是挖了一块方形空间的简陋地下室。 周围墙壁连防潮遮板都没有,可以看到露出泥土的石头尖角和植物的根藤。地下室角落里堆着用防水布盖着的工具:锄头,锹,铲子,盆,水桶;中间还立着一根柱子。 光源在头顶,是透过地板或者木板的缝隙射进来的,惨叫声也在那个方向。没有暗窗,没有通道,只有一段阶梯和阶梯尽头的一扇门。 没有锁链锁着他们,但他们仍是一动不敢动。 他们入地无门。 “我们逃不出去。”小偷明白小豪看到的是什么。 旧的惨叫戛然而止,没过多久新一轮的惨叫就开始了,一声比一声凄厉。他们换了一个人。 小豪捂住耳朵颤抖地问,“那是谁?”即使知道自己没什么资本顾及他人,但男孩仍是不由得可怜起那个正在发出惨叫的家伙,因为知道他肯定正在经受无比残酷的虐待。 他曾从维莱卡那里听过折磨人的各种手段——用细刀片插入指缝,用夹子夹各处的关节,水刑等等等等…… 现在,被折磨的人肯定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小偷突然又陷入了呆滞,接着,盯着小豪的眼睛说:“是鑫哥。” 小豪一度哽咽,瞪大眼睛,惊得无话可说。他们在这种无望的死寂中聆听着鑫哥的命运。 过了一会儿,惨叫声又停息了。接着,他们听到了拖拽什么东西的沙沙声响。然后,是另一阵沉寂。 木制阶梯上的门锁突然转动了一圈。两个孩子惊呼一声,死死抱住中央的支柱,死死抱住彼此。 门被打开,光亮涌了进来,照亮了阶梯上一片长方形的空间。紧接着,一个穿着靴子和一层塑胶防护服,浑身沾满血渍和油污的男人一步步走了下来。阶梯咯吱作响,仿佛正在启动的电锯。 男人高大健硕,梳着长刘海,眉宇间的张狂中带着一丝清秀。他摆弄着手腕,摇晃着脖子,走到小豪与小偷面前。 在暗光和阴影中,他就像是一头猛兽,无形的压力让两个孩子喘息不能。“接下来该你们了。”男人冷酷地说。 小偷的指甲嵌入了小豪的肉里。 小豪没有退缩,而是紧紧抓住这片刻的痛楚,让自己逐渐冷静了下来。他绞尽脑汁,试图想出能让他们两人都活命的办法。 但最后,回应他并驱使他行动的似乎只有本能。 小豪伸手将小偷挡在后面,抬头盯着能杀死他们的目光说:“折磨我们你也得不到更有价值的情报。我们只是最低级的跟班。我们跟着他们也是被胁迫的!” 男人故作理解地点了点头,继而又问,“那他们为什么要胁迫你们呢?” 小豪快速转动大脑。“他们说这样是很好的伪装。什么事情都让我们先探路,出了危险也不会连累到他们。而且关键时刻——” “而且关键时刻,动手的人看到孩子可能会先犹豫,然后站在你们后面的同伙就会抓住机会,是吗?或者说,当敌人犹豫时,你们,就可以要了他们的性命。”男人从靴子里掏出了一把匕首。那匕首闪着的寒光里,映着一张无比邪恶的脸。 “不!”小豪急忙辩解,“我们一点威胁都没有,一点价值都没有!我们不可能伤害到你们!我们只是棋子,没用就会被抛弃的棋子。他们会把我们腿打瘸,他们会完全不顾我们的性命。别杀我们,杀我们又有什么用?放了我们,我们马上就走,离开这座城市,再也不会回来,无论你们怎样都跟我们没有关系!” “真是好口才,听的都让我想放了你们了。”男人发出坏笑。 “无论怎么做都好过杀死两个手无寸铁毫无抵抗的孩子,不是吗?”我在干什么,跟这群人讲道德吗? 男人耸了耸肩。 小豪不知从哪里看到了希望。他反问,“你不想放了我们吗?” “不是不想,是不能。”男人蹲了下来,将匕首贴向小豪的脸颊。“没人能从这里出去,我指的是和龙王有关的人。” 希望希望希望希望希望。“那你会很亏的。”小豪说。 “什么?为什么?”男人饶有兴致。“可我们从不做亏本的买卖。” 买卖,为什么是买卖?“杀了我们你们就算是做了!”小豪说。 “哦?”男人搓了搓没刮干净的下巴。“说说看吧,小子。” “首先会脏了你的手,其次还要浪费一颗本来可以送给龙王的子弹。然后你们还要收拾我们的……还要浪费一个袋子,要消耗汽油把我们运出去,还要担心处理时会不会被警察发现……” 男人拍着膝盖大笑起来。 “我知道这些对你们来说不算什么!”小豪不知所措地大声说,“不过加上你们不杀我们的好处,就不一样了!” “再说说,再说说,快!”男人就像是看喜剧一样起着哄。 “你可以利用我们。”小豪说。 “你刚才不是说过了,你们没什么价值。而且两个最低级的跟班有什么好利用的呢?告诉我。” 回旋,回旋。小豪说,“没错,在龙王手里,我们是最低级的跟班,他利用我们,但从不相信我们。如果你放我们走,如果你饶了我们,我们就替你干活。我们熟悉龙王的地盘,我知道一些交易,一些内幕,我们会为你打探消息,你怎么使用我们都行。有些地方,有些消息是只有我们才能打听的到的。我不是说我们有多厉害,我只是想说,对,没错,我们是孩子,有些事情只有孩子能办,不是吗?只要别杀我们!” “啧啧,好伶俐的口舌呀。我都开始怀疑你的年龄了!”男人蹲了下来,用刀身将小豪的脸左右拨楞了几下。“你说的很好。不过……我有个更好的提议。” 小豪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我可以放人,不过不是你们。而是……他!”男人从匕首下伸出一根手指,指着躲在小豪身后的小偷。“我放他走,然后告诉他,如果规定的时间内他不回来,或者没带什么有用的情报的话,就会宰了你。”男人又指向小豪。“怎么样?” 我有选择吗?小豪想。 “你似乎没什么别的选择啊。说了那么多,最后命还是掌握在别人手中,感觉怎么样?” “最起码现在还在我自己手里。”小豪说完这句话就后悔了。我为什么要逞这该死的强? 果然,男人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但射出的光却如死亡射线。 “真的吗?”男人倏地一下伸出匕首,抵在小豪眼睛下方,阴森地说:“这里有一根面部神经,向周围射出一整套复杂的神经丛。说起来,这正是我们拷问人最喜欢的位置,只要我用这尖头刺进去,哪怕只有一点……” 说着,他用行动证明了他的话。当匕首的锋利的尖部刺进小豪眼下的皮肤时,伴随着汩汩鲜血的是小豪凄厉无比的哀嚎。 男人将匕首抽了出来,但疼痛一点没有消退,小豪只觉得右脸被一团火在烧,相比之下,嘴角尝到的血腥味所带来的反胃感根本算不上什么了。 “我现在就教你一个道理,”男人说,“对生死,永远别那么确信。” 虚弱的小豪躺倒在小偷怀里,小偷死死将小豪护住,无力地啜泣着,无声地祈求着。 男人又站了起来,他没有对两个孩子施加致命通牒,只是盯着他们看了一会,就转身走了。 第77章 化学家与磷 再次迷迷糊糊醒来,小豪已经不愿意去想自己在哪了。他唯一在乎的是自己是否还活着。从残留的痛苦看,他的确活着。 他不断眨眼,好洗清眼里遮挡视线的污垢。他看到白色的瓷砖,知道自己正躺在地板上。 顺着瓷砖的纹理往前,再往前,他又看到了一双锃亮的皮鞋,然后是塞进皮鞋里的一双灰白相间的袜子,利落的裤脚,膝盖往上是一身白色的类似医生手术服的大褂——为什么会穿着这身衣服? 接着,他看到了和他身处同一个空间的男人的脸。 这个男人比之前在地下室见到的那个要老上十几岁,身材也更矮,体态更臃肿。男人带着消毒手套的双手在柜子上摆弄着什么,小豪看不到。 他动了动手腕和脚腕,没有手铐,没有脚链,说明他没被束缚住。 他慢慢爬起来,靠在柜子上。他身边有许多东西,手边不远处就有一个钢桶,对面的台子上还有一些玻璃杯,试管,甚至还有一把类似钳子一样的工具。 他能利用这些工具吗?算了,小豪只让这念头一闪而过便放弃了。绝对不能抵抗,他告诫自己,否则,下一秒自己可能就会上西天。 “醒了?”老男人瞥了他一眼,用沙哑的嗓音问,“你就是左说的那个很会狡辩的聪明小子?” 左……小豪又往上坐了坐,好让自己能看到更多的东西。 疼痛正在一点点缓解,他试着说话,但第一口险些被自己的唾沫呛到。“也……许还不够聪明,要不然……也不会落得这么惨。” 他看到了更多玻璃瓶,有长颈的、宽颈的、大口的,还有一个类似电磁炉的用四只脚支撑的圆形平台,还有一罐罐奇异颜色的粉末和液体。 “错了。你想说如果你再聪明一点也许就能躲过陷阱了。错了。”老男人说,“有些陷阱就是给聪明人挖的,或者说,是那些自以为聪明的人。不过真正聪明的人,即使掉入陷阱,也能从中存活下来。左可不会随便放人一条生路,你算是个例外。” 小豪想说什么,但看到对方专注的神情后立刻住了嘴。 他静静地观察,看老男人将一些粉末调配到一起,放进玻璃瓶中,又点起了另一边的一个酒精烧杯…… 老男人专注地忙活了一会,抖了抖手,又问,“你的老大,他叫什么?” 小豪不认为他会在乎谁是鑫哥谁是胖爷,所以他回答说,“龙王。” 老男人冷嘲热讽道,“他叫你们这么称呼他?” “我不知道,只是听别人都这么叫。我连他的脸都没见过。”小豪苦笑着。 “啊,那群人都一样,会把和普通人一样的东西刻意隐藏起来,再用一些神秘的东西包装自己。” “神秘?”小豪没听懂。 “我还以为你什么都知道呢。”老男人转了个身,从小豪这一排的柜子里拿出了一个白色罐子,又回到工作台边。 “权力的神秘性,如果你去过军队就会知道,他们不让军官和士兵一起吃饭,上厕所,洗澡,为的就是这个,保持神秘性。这样军官在下达任务的时候就会少许多阻碍,那些任务和命令也会带着不一样的权威。你说的那个龙王,招你们这群孩子做什么,童妓?” 小豪刚想回答,但立刻意识到一件事,憋了好久才说出口,“你不知道吗?你们不也是干这个的吗?” “运货,还是当炮灰?”老男人鄙视地哼了一声。“太不体面了,我们那边可从不用孩子干这些事。” “但……你还是杀了他。”张豪鼓起勇气说,“还囚禁了我们。” 老男人带着一丝赞赏地点了点头,不过说:“我们杀的是敌人,囚禁的是敌人。你们替他们干活,就成了我们的敌人。左可是黑手党,对敌人从来不会手软。你们的龙王不是个傻子,就是个瞎子。” 小豪惊讶。为什么他会这么称呼一个称霸了天使城地下世界的男人?他是谁?这个问题只有问才能得到答案。于是他问,“你是谁?” “我?一个化学家吧。” 化学家?他的字典里没有这个词。不对,他想起了家庭教师的那些邮件,里面提到过,当孩子们上初中的时候,会接触一门课程,就叫做化学! 还有什么?他努力回想:认识物质与变化的本质,微观与宏观世界,反应,生成,创造…… 他闻到了一股腐鱼和大蒜的味道。“你在做‘幻梦’吗?”小豪将唯一清晰的疑问说了出来。 “我为什么要现在做那些垃圾?”老男人反问。 他第一次听人管龙王手下最重要的资源‘幻梦’称作垃圾。 “那你在干什么?”小豪继续问。 “做个试验,复习复习高中的化学知识,再给不听话的家伙一点惩罚。”老男人说。 小豪又没听懂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老男人又开口道,“你知道吗?还真有点出乎我的预料,我本以为你们不会那么冲动。” “你们杀了龙王派来谈判的人。”‘两国交战,不斩来使’。这是小豪都懂的道理。 “啊,那时我还没到。”老男人耸了耸肩。“不过我听说了,他们来势汹汹,根本不把左他们放在眼里。在谈判桌上很嚣张,还带了武器。” 小豪听出老男人的语气中有些奇怪的地方,甚至说他整个人都给人一种奇怪的感觉。 他们说了这么多话,但他仍不知道老男人到底是谁,到底是做什么的。他是左的上级吗?如果他的位置和龙王一样……那就太让人觉得不可思议了。 这个老男人散发出的气场并没有那么强的压迫感,而且至今都没有威胁过他。他们一直在对话,看起来还算平等的对话。 但他知道,越是这种人,反而越危险。某个女人说过:真正厉害的人善于隐藏自己的实力,名过其实的人才要处处夸张自己的强大。 于是,小豪小心地问,“他们惹错人了吗?” 老男人转过了脸。 小豪一惊,后脑撞到了台子上。让他惊慌的是老男人脸上的疤痕。那片疤痕覆盖了整整半张脸,像是烧伤后留下的伤疤。 意识到自己看的时间太长了,小豪赶紧移开目光。 老男人笑了笑,问道,“听过磷吗?知道红磷遇到热的碱溶液会产生什么吗?” “我没上过学。”小豪说。 “哦,真可惜。是磷化氢,一种剧毒的气体,只要吸上那么一两口……”老男人说着,从头顶的玻璃柜门中拿出了一个防毒面具戴到了头上。 接着,从实验器材末端卸下一个钢瓶,打开了密封盖子。 见老男人戴上了防毒面具,小豪顿时醒悟,赶紧爬起来去够他头顶的柜子门。 但因为不够高,可能也因为没做好准备,第一下没有碰倒。 第二次,他把小腿搭到试验台上,这才打开了柜子,拽出了另一个防毒面具。 小豪不知道要如何戴上防毒面具,他只能暂时憋住气,回忆男人戴上防毒面具时的动作,然后学着样子将面具套到了自己脑袋上。 戴上后他直接吸了一大口气,虽然一瞬间缓解了肺部的压力,但却吸入了什么东西,没一会便觉得喉咙灼烧,眼睛刺痛。 “怎么样,处在致命危险中的感觉怎么样?”隔着面罩,小豪听见男人说,“没想过有时连呼吸都这么奢侈吧?脆弱的人类啊!你很幸运,小子,不过另几位就不一定了。” 小豪惊讶地顺着老男人的目光望向自己身后,然后被眼前见的东西震惊的感到了生理上的不适,就仿佛胸口挨了一记大锤,心脏狂跳,阵阵反胃,呕出的酸液险些挤出牙床——他知道自己不能吐在防毒面罩里。 视线尽头,龙王的几个手下,包括鑫哥,正一动不动瘫在一面薄薄的浴帘后,浑身是血,面如丧尸,不知是死是活。 小豪这才想起,他们都被折磨过。他真的要吐了。 老男人终于打开了门,悠闲地走出去,小豪毫不犹豫地支起酸麻的双腿跟在后面。 出到走廊后,他跌跌撞撞跑到角落,摘下面罩,开始呕吐。 “也不是太聪明吗,第一口要吐出去都不知道吗?”老男人一边脱掉白色大褂一边说。 门内,是刚从昏迷中苏醒的人又一次夹杂着痛苦和绝望的惨叫。 这时候他们也许才明白,可能痛快的死亡才是解脱。 第78章 倒计时与女孩? 第二天黎明,小豪被头顶忙乱的走动声吵醒了。 他昨晚一直忍受着毒气带给他的折磨,他换了身衣服,甚至喝马桶水催吐才好不容易摆脱痛苦。从那时到现在醒来之前自己做了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总之,此时眼皮沉的就像是被线缝上了一样。 太早了,小豪心想,他从没见鑫哥在太阳升起之前起过床。从这里就能看出来,龙王的敌人似乎更懂得掌握时间。 先行动的一方总会占得先机。这次,龙王遇到了一个强大的对手,也许强大到足够挑战他的权威。 一阵忙乱后,地下室又重归寂静。张豪顺从疲倦的身体闭上了眼睛。 再醒来时,那个一脸张狂的男人又出现了。他们的身份与处境还和之前那次一样,一个是审问者,一个是囚徒。 不一样的是,这次,小豪知道对方的名字了,左。不过这应该不是个名字,只是个称呼。 “不知道那小子会不会冒险回来找你。”左咧着嘴角,仿佛是在玩一个游戏。“选哪个?子弹,刀,还是绳子?”他指着绕在柱子底部的绳子说,“这个还不错,被勒住时绳子嵌进皮肤的剧痛,压迫气管的窒息,双眼充血,身子不由自主地跃挺,死亡时括约肌松弛导致的失禁……啧啧,最痛苦的死法莫过于此!”他伸出舌头,享受般舔了舔嘴唇。 “你……经常杀人吗?”小豪颤巍巍地问,他如数将自己的恐惧真实地表现出来。 “只杀该杀的人。”左笑着说。 也就是你想杀的,所以小豪问,“我……该死吗?” 左挑了挑眉毛,邪笑道,“首先,你是敌人;其次,你看到了许多不该见的人脸,包括我,还有……” “那个化学家?”小豪问,不过话刚出口就后悔了。他又没管住嘴欠。 “又加一条。”男人冷冷地说,随即看了看表,发出了刽子手处决犯人前的无情声音。“时间到了。” 小豪惊惧。“别杀我,左。”他绝望地看着男人逼近。 “你现在唯一能选择的就是死法,不过一会儿,你可能连这都没得选了,小子。” 倒计时已经开始了,不过倒数的不是时间,而是左的脚步,是小豪与男人之间的距离。 而男孩只能看着,眼睁睁看着,就好像自己坐在一部没有按钮的电梯里,只能等着电梯抵达地狱。 如果此时身边有枪、刀,或者任何武器,他都会不顾一切垂死反击。可笑的是,他连这个机会都没有。 他现在身边唯一拥有杀伤力的就是自己的拳头,但这对男人来说根本造不成任何伤害。 有那么一会,他祈求小偷能够回来,不要抛弃他。但这相当于要求一个人选择最不利于他自己的那条路走。 只有傻子才会这么选。 有那么一会,他开始厌恶自己,厌恶这个无法决定自身命运的自己,异常渺小。 那个女人曾说过‘命运要自己掌控’,但却没教他究竟该如何掌控。 左已经来到了他身前。“你不选,那我替你选。”左还是拿出了冰冷的手枪,又一次顶到小豪的额头上。“最简单的,只需要我的食指动一动。你就再见了。” 在这山穷水尽之际,小豪突然笑了。他说,“左,这才不是最简单的死法。最简单的死法是……” 门突然开了,一个西装革履,比左几乎要壮了一倍的胖男人露出了半个身子,用略显笨拙的语气说,“左。那小子他回来了。” “啊?”左甚至有些不可置信。 “别动他!”小偷从胖男人身下钻了出来,一身风尘,喘着粗气,惊慌地喊着。 这喊声打破了死亡天使降临的沉寂,也将小豪的灵魂从天灵盖上拽回了身体。男孩无力地瘫软在地。 左转来回打量两人,有些惊讶。“真是让人感动的友情。不过,他救了你一命,就得付出自己的代价。让我们看看他是不是也像你那么聪明。” 他们带走了小偷。 一开始,小豪以为他们两人的危险暂时可以告一段落了,直到听到小偷的惨叫。 他不敢相信,也无法理解,这群人竟然在折磨一个孩子! 小偷为救他的命冒险回来,结果却要遭此劫难?! 他突然又想起昨天看到的那几张悲惨无比的面孔,不由得觉得身体和思维被一种东西控制了。 那是一种冲动,几乎一瞬间就侵占了他的全部。可他刚想发作,惨叫声突然停止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些他无法听清的争吵声。 小豪像一只被惊吓后的仓鼠一样呆住了,一动不动,似乎心跳都停止了。 直觉告诉他,小偷死了,一个孩子怎么可能经受得住那些惨无人道的折磨手法。 天啊,天啊!小偷死了!! 火山喷发了。小豪挣扎着,不顾一切地朝头顶吼叫着,“去你们妈的,我日你们大爷!给我他妈下来,你们这群该死的——”他终于知道人在愤怒的时候会做出什么了——会愚蠢地挑战死亡。“该死的,左,你给我下来!” 门又开了。挡住光线的还是那个穿着西装的胖子。他左手空着,看不到的右手夹着一样东西小心走下了阶梯。 等那熊一般高大的身影走近,小豪才发现胖子右手夹着的是小偷。 接着,大胖子将软绵绵的小偷像扔一个枕头一样扔到了小豪脚边。小豪连眨眼睛,有那么半秒钟,他的意志之墙土崩瓦解,肉体残存的力量瞬间枯竭,前所未有的绝望清清楚楚写在脸上,但顷刻间就被泪水淹没。 他就这样涕泗横流地爬了过去,握住小偷的手,这手还是暖的。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赶紧将手指放到小偷鼻子下面。他感受到了鼻息。 小偷还活着,还有呼吸,还有心跳!他仿佛又一次得到了救赎。 但这次,他守住了崩溃的底线,一把将小偷抱进怀里,抬起头,用带着敌意和憎恨的目光死死盯着胖子。 “放心,我们可没做什么出格的事。而且没动几下就发现不对了。”胖子似乎想认真解释。 “不对?什么不对吗?”小豪被这突如其来的‘善意’弄糊涂了,甚至一时忘了彼此的立场。 “你不知道吗?”胖子皱起眉头。 “知道什么?”小豪的不安中带着不解。 “她是女孩。”胖子离开时说,“我们不动女孩。” 第79章 伤口与包扎 小豪愣了好一会才想明白胖子走时说的话意味着什么。 他本来死死抱着小偷的双手一下子就软了。这一卸力,小偷从他怀中滑了下去。他又想护住。 这一来一回,小豪只觉得自己犹犹豫豫像个婆娘。 之前那股愤怒的余火如今被惊讶替代了。 小偷竟然是女孩! 他急忙从大脑回路中调取他们相处以来发生过的种种片段:睡在上下铺,有时候挤在一起;一前一后上厕所;时常的‘肌肤之亲’…… 天啊!他急忙回忆自己哪次有没有稀里糊涂地越过了界限。不可思议,也无法解释,他一直跟一个女孩生活在一起,而他根本没注意到。 “疼……”身下传来小偷的呻吟。 小豪打了一个寒颤,这原本毫无感觉普普通通的声音如今再听起来突然清脆的就像是摇响一串银铃。 他磕磕巴巴地问,“哪哪哪……哪疼?” “小豆?我听错了吗?”小偷咬着牙,扭动着好像要散架了的身体。 小豪挪开眼睛。“不,是小豪。你……你说你哪疼?” “背。”小偷这次动了动手,试图朝后背摸一摸,但立刻疼得叫出了声。 胖男人又回来了,不过这次是给他们拿了一个医疗箱。“你会吗?”他问。 小豪点了点头。他跟着那个女人时,闻的最多的除了血的味道,就是消毒水的气味了。 他看过她给自己包扎,看过数不清的医生、大夫给她包扎。所以,他知道如何处理伤口。 胖男人话很少,直接转身走了。 小豪不知道这胖子为什么来这里也要穿一身整洁的西装,上下楼梯时都要很小心,怕弄脏皮鞋和裤脚。 “你会?”小偷凄惨的质疑打断了小豪的胡思乱想。“你真的会?” “我会。伤在哪?”小豪赶紧问。 小偷在地上滚了半圈,将后背上带着血痕的衣服露给小豪看,用那种勉强撑起的狡猾语气说,“你应该庆幸是后面。” “啊?”小豪赶紧摇摇头让自己恢复冷静。他的脑子不能乱,手更是。他一边小心掀开小偷破损的外衣一边问,“他们都对你做什么了?” “没什么,只是把我吊起来,抽了我一鞭子。”小偷无所谓地说。 “就这?”小豪惊讶。 小偷用仅剩的力气掐了一把小豪的大腿,愠怒地哼哼着。“臭小子,你还想我咋样?” 小豪忍住疼痛,略带歉意地说:“我还以为他们会……” “说出来你可能都不信。”小偷细声细气地说,“他们用羽毛挠我的痒,还用冰水泡我的脚,还……啊——”小偷发出小猫一样的叫声。 小豪掀开了和伤口粘连的衣服,看到了一道血淋淋的足有十多厘米的鞭痕。 鞭痕下至腰侧,上面被一道绑在肩胛骨下的绷带挡住了。 他想哭。这是小偷替他受的苦,为了救他而受的苦。他才意识到自己欠了小偷一条命。 一条命,他该怎么还啊? “怎么?”见小豪迟迟不动手,小偷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你……你在看什么?!” “我?”小豪盯着眼前光滑细嫩的肌肤,觉得自己脸颊滚烫。“你——” “我什么?你什么!” “衣服……你也许要……自己脱。”小豪尴尬地解释道。 “全脱?”小偷惊讶。 “这衣服很脏了,我怕它会……而且他们也送来了几件新衣服,虽然有点大……” “行了,别废话了,赶紧的。”小偷催促道。 “你说赶紧……” “你这个时候怎么变得这么婆婆妈妈的,没看我胳膊都抬不起来了吗?”小偷挣扎着坐了起来,连呼吸都使不上太多的力气。“再说,你脱……和我脱……又有什么区别?快点吧,我都没那么矫情!” “好吧。”小豪振作精神,开始动手褪去小偷的贴身外套。虽然他精神上觉得自己已经鼓足了勇气,但体现到手上还是犹犹豫豫的。 如果没记错,这是他第一次脱女孩的衣服,那个女人喝醉后发生的事不算。 他发现小偷没穿平常的内衣(就是每个到了年龄的女孩都穿的那种)。小豪知道这可能就是他一直没能注意到小偷是女孩的罪魁祸首。 现在想来,这也能解释小偷为什么从不跟他们一起淋浴洗澡了。 更多的肌肤裸露出来,小豪的手也越来越抖。这小小的骨架就是一个女孩啊! 小豪意识到自己可能还要脱掉这圈绕着小偷胸部的束胸,因为他必须检查里面还有没有淤青或伤口,于是问,“头……头在哪?” “哪里有什么头,这是套头的。”小偷无奈地说,“你是活在哪辈子的啊?” “那我……” “你剪开啊,笨蛋!”小偷无力咒骂,“你那盒子里没有剪刀吗?” “哦哦对!”没错,医疗箱中怎么可能没剪刀。小豪摸了两下便摸到了剪子,学摸了一会,找到了下剪点。“我要剪了。”他轻轻扯起紧紧贴在小偷柔嫩肌肤上的布料,将剪刀尖头伸了进去。 冰凉的器械接触皮肤的一瞬,小偷发出一声让人头皮发麻的呻吟。 “你你你你别发出那种声音啊!”小豪的剪刀差点脱手。 “那你要我怎样啊!脸不红心不跳让人脱我衣服吗?”小偷说完,倒吸了一口凉气。“而且,真的……疼啊!” 这痛苦的抱怨让小豪终于清醒了过来。他意识到在自己还扭扭捏捏的时候,小偷正在忍受巨大的痛苦。 而这伤口每暴露在空气中一秒钟,就多一份感染的风险。“忍着点。”他手上也麻利了起来。 小豪将小偷后背的束胸布料剪开,发现还是无法直接脱掉,于是又剪掉了两个细细的肩带。 布料离开小偷的身体时,小豪听到女孩咬着牙忍住痛楚的声音。小豪一狠心,直接将小偷的束胸扯了下来,长痛不如短痛。 意外的是,小偷这一次没叫。她忍了一会,然后竟是长舒了一口气,解脱般地说,“舒服了。从没觉得身边还有这么多氧气。” “带着它可不!” “没办法啊,大哥。”小偷满嘴委屈。 小豪又从医疗箱中找到需要的消毒液和医用布,然后将盖子拧开,将消毒液倒在棉球上,做这些时,他问:“为什么?” 小偷叹了口气。“你是装傻吗?我要是女孩,早就被赶出去了吧!也说不准,也许,他们早就把我带走去干别的事去了。” 小豪知道小偷说的事是什么事,这让他立刻理解了小偷女扮男装的理由。 社会底层的真相是残酷的,丛林中有各种野兽,而弱小的人必须依靠某些极端的手段才能保护好自己。 他挖苦般地说:“你真是把我们都骗了。” “那群傻子肯定好骗啊!不过我以为你会或多或少发现呢。” “没,完全没。”小豪摇着头。 “那你也是傻子。”小偷说。 “好吧。”小豪无需跟小偷争辩,因为他知道,小偷很快就会认输了。“准备好了吗?”他冷静地问。 小偷因这突然变换的语气吃了一惊。“还……还准备什么?” 小豪咧了咧嘴。“喂,你不会认为这就完事了吧?我还没完呢!” 小偷后背抖了一下。“你你你你说什么?你……你你什么没完?” “我要动手了,小偷。”小豪一本正经地说,“忍着点。” “动手?别,我……我还没准备好。啊——” 小豪先用清水清洗长条状的伤口,然后再用消毒棉球消毒,再用医用纱布包扎。 他的手法不怎么熟练,过程轻重把握不好。但在这过程中,小偷只叫了最开始那一声。 遇到麻烦的反而是小豪。他需要将纱布紧紧缠在伤口上,这就需要纱布代替之前束胸的位置。 也就是说,他必须将纱布绕到小偷胸前,然后从胸前绕一圈回来,这样反复几次将纱布固定住。可这就…… 小偷看出了小豪的窘迫,无奈地命令道,“现在开始忘了我的性别!” 第80章 药与梦 “好——”小豪大喊一声,也不再顾什么世俗礼节,男女授受不亲之类的老旧传统,开始完完整整、一板一眼地给小偷缠上纱布。 为了遮住所有的伤口,他在小偷胸前和肚子前缠了两圈纱布,每一圈都缠了好几遍,最后将纱布用医用胶带死死粘住。 他满头大汗,庆幸小偷腰部……以下没有受伤。 小偷瘫倒。小豪将她的头放在垫高的垫子上,给她披上了干净的衣服。 “这个时候,都不好好……表现一下吗?”小偷闭着眼睛虚弱地说。她很困,但因为后背的刺痛根本睡不着。 “还表现什么?你现在需要休息。” “算了,呆子。”小偷浅笑一声。“你那个……给你普及成人教育的……家庭教师,不靠谱吗!” “啊,算是吧。你别说话了。想喝水吗?”小豪问。 “不用,他们给我喝了……很多水。对了,这,你跟谁学的?”小偷往自己身上指了指。 小豪懂她问什么,于是回答,“跟那个教我开枪的人学的。她经常受伤,不是自己处理,就是去私人诊所找那些没有执照的大夫。这东西看多了自然就会了,可别说我多聪明。” 小偷嘴角翘了翘。 “对了,起来,吃下这个。”小豪从医疗箱的药盒中取出一粒药片,将小偷扶起来,用一点清水给她灌下去后又小心让她重新躺下。 “抗生素?”小偷喃喃道。 “对,必须要吃的。伤口不可怕,人的组织在损伤后只要不感染就能自行修复。最可怕的是让它感染,化脓。如果你抵抗力弱,细菌会在全身扩散,形成败血……” “别说了,混蛋,你故意吓我的,对不对?”小偷的声音已经有气无力。 “绝对不是。”小豪将手轻轻搭在小偷的腰上,认真地说,“所以我才要你好好休息。闭上眼睛,呼吸,睡觉,恢复体力。吃药,喝水,等着我帮你更换纱布,其他的都不要管。你会好起来的,相信我。”如果幸运的话。 小偷听话地合上眼睛,嘴唇微微张开,温柔地说,“我当然相信你。”随后便睡了过去。 从闭上眼睛,黑暗遮盖眼皮开始,小偷就被梦境环绕了。 一开始那只是浅睡眠中眼皮下跃动闪烁的奇幻电光。然后,电光逐渐汇聚成形,组成了图画和人像,甚至还有声音。 她没有父母,一开始就没有。 她只听人说,自己是被一个疯女人从一口缸里捡回来的。她不知道一个疯女人是如何将自己养大的。 总之,她熬过了一个又一个冬天、春天、夏天和秋天,并且奇迹般没有染上什么不可治愈的疾病。 即使骨瘦如柴,但也能跟着成群的孩子在街巷和野地里乱跑。 她刚懂得人情冷暖的时候,养育她的疯女人就死了。 那天,她挤过一群看热闹围观的人,看到傻女人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裸露在外的皮肤如雪一般惨白。她的脑袋边有一堆从嘴里吐出的呕吐物,里面有还没消化完的老鼠药。 “真是傻子。”她记得身后的人群里有人这么嘲笑着。 她没动,也没因为别人侮辱了她的养育人就暴躁。甚至说,她内心没有一点愤怒。 的确傻,不是吗?否则谁会把老鼠药当饭塞进嘴里呢?但是,傻子也懂得爱。 这里还有其他人知道傻女人为什么会去吃老鼠药吗?还不是因为她把好不容易得到的食物都给了自己捡回来的那个孤儿,自己已经饿的见到什么都想吃了吗! 你们都知道吗?!她从心底大喊着,你们知道傻女人比你们要善良十倍,更像是一个人吗! 不,他们不知道,女孩想,这群只知道冷嘲热讽的人哪里懂得什么是分享,什么是无偿,什么是付出。 一群吸血鬼反而去嘲笑别人,太可笑了。 吸血鬼,没错,用这个词来形容这些人真的是太恰当了。 他们从朋友,家人,孩子,从每一个人身上吸血,可却还活的这么好,真是不应该,她得让她们还回来。 就是因为他们,像傻女人和她自己这样的人才无家可归,只能变成城市边缘的孤魂野鬼。 她转身,挤出人群,看到一个女人的背包大意的敞开着,里面的钱包和饰品清晰可见。 她犹豫了片刻,将手伸了进去。没人发现,她快步离开人群。这就是代价,她提醒自己。 她开始依靠偷窃为生。不管是穿的衣服,还是吃的食物,全都是扒来的。 一开始她谨慎小心,没被发现;但随着胆子越来越大,偷的东西越来越多,也不经意露出了马脚。周边的人都开始防范她了。 不过无所谓,她只要去另一个地方就好了。 她开始跑,从失主手里,从治安官和巡警手里,但却没想到被另一种人抓住了。 那天她在人群里,准备顺走一个男人塞进屁兜的钱包。 她一边寻找位置一边在心中冷嘲热讽,这类大条的人真是太多了,他们以为自己人高马大就不会惹上麻烦,或者说不会被麻烦找上,然后随意放置他们重要的物品,不管是钱包还是手机都随随便便往后面一插,就好像这样做很牛逼一样。 这种人按黑话来说就是‘白给’。他们不知道,即使是业余的扒手,这种情况下也能轻而易举的得手。没错,她承认自己就是最业余的那个,不过业余也能活下来。 反而,她看到那些自诩为‘高手’的家伙到时常挨打,或是直接被抓进监狱。 不过她当然不会直接下手,必须要等一个时机。这个时机有时候很简单,有时候却很难找。 而现在,在这个人流熙攘的街道上却似乎是前者,因为谁也不会在意被一个美女擦碰到吧?小偷找到了机会。 她随便伸出脚绊了一下,一个女人便失衡跌倒。 女人肯定不想自己出丑,因为她穿着高跟鞋,一身整洁白净的衣服也是新买的,也许是正准备去约会。所以女人拼命挥舞双手,抓住任何能抓住的东西。 女人抓住了一个男人粗壮的手臂,而男人在惊讶之下也顺势将她揽到了自己怀中。 女孩出手。她拿到了钱包,塞进自己的衣服,转身离开。 轻而易举。 第81章 简短的回忆与小偷的冒险 身后的男人突然叫了起来。“嘿,我的钱包呢?” 她惊惧,没想到对方会这么快发现,急忙加快脚步离开。但一只大手从后面死死抓住了她纤细的胳膊。 她强装镇定回头,看到一张愤怒又恐怖的大脸,呲着野兽般的獠牙,瞪着血红的眼睛盯着自己。 那一刻她知道自己完了,这种凶狠的自认为强大的男人动起手来是不会在乎对方是不是个孩子的。 她也许会被打断一只手,这是轻的,只要内脏没被打坏都好说……想到这儿,她几乎都想要将赃物拿出来,跪地求饶了。 一个老人不识趣地从身后撞了她一下,发出了几声就好像要把五脏六腑都吐出来的咳嗽声。 愤怒的男人将小偷拽到身前,粗鲁地翻找她的衣兜。但片刻后,男人皱起了眉头,小偷也一样,钱包不在她兜里。 自救的本能让她毫不犹豫地伪装起来,捂着自己的胳膊委屈大喊,“你……你干什么!” 男人理亏,但却不知为何侦探附身般就是相信自己的直觉和判断。“肯定藏在里面!”他认定她就是小偷,仍不肯罢手。 她不知所措,因为她不知道钱包现在到底在哪,甚至怀疑有没有可能自己藏匿的时候放错了地方,塞进了里面的兜子。 要命的是,她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她准备要跑路了。 这时,险些跌倒的女人却叫了一声,抬起高跟鞋,发现男人的钱包就在她裙摆下。 男人急忙捡起自己的钱包,抬起身时还不忘好好欣赏一下女人肉色丝袜下的美腿。 他翻看失物,发现没有丢失任何东西。他不好意思地冲女人傻笑几声,就好像要向后者道歉。 女孩冷笑,离开人群。她靠在石台上,直到看着男人的背影消失,心跳这才缓和下来。 “是你干的,对吧?”她问站在自己身边的一位老人。“真漂亮。我完全没注意到。” 老人咳了两下,撇了撇嘴,“是你那手太难看了。” 她耸耸肩,转头好奇地打量老人——普通样貌,留着似乎许久未打理过的花白胡子和头发,就连眉毛也是白的;穿着一身再朴素不过的衣裳,脚下的皮鞋也沾满了上一次下雨后留下的泥垢。 不过这都不要紧,因为她知道,那拄着拐杖的双手和浓厚的如白色火焰般眉毛下的一双眼睛都是大师级的。 她带着些许崇拜地问,“这么说,你就是传说中的‘贼’了?” “贼?”老人哂笑,“如果是其他人这么叫我,我会揍的他亲妈都不认识。” 女孩笑出了声,因为她觉得好笑。脏话从老人嘴里脱口而出,毫不违和,她觉得自己就好像在和一个老顽童聊天。 她开玩笑道,“那估计你这招对我没用,因为我没有亲妈。” 老人咳中带笑,露出一副就好像找到了什么宝贝的表情。“你有天赋,丫头。” 女孩对他一眼就看出自己的性别毫不惊讶。“我知道我有天赋。” “不过基础太差。” “是啊,毕竟没学校教这个,而且我也没上过学。” 老人又咳了几声,然后郑重其事地敲了敲他的拐杖,问:“想学吗?” 女孩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说实话,她太想了。不过防人之心不可无,她要确定这个老头不是什么拐卖人口的贩子。 她问:“跟你?” 老人点了点头,目光充满了确定。“没错,如果你不介意,我这身老骨头还是能教你点东西的。” “好啊。不过你得供我吃饭,供我睡觉。” “嗯,先讲条件。可以。不过这要看你的天分了。要知道,我可赶走过不少学生。”老人说。 “哼,放心,不会让你失望的。”她自信地说。她突然想起一件事,知道不怎么好开口,但还是问了出来,“我看你身体不好,老头,你不会没教完我就嗝屁了吧?” 老人发出那种鄙视命运的笑声,说:“不过就是个肿瘤,没什么大不了的。” “哦,随你。”女孩说,“对了,我怎么称呼你?” “叫我……大盗吧。”老人说,“低调点好。” “哦,你好,大盗。”小偷报出了自己的名字。 …… 小偷突然醒了,看到小豪的脸浮在半空,被吓了一跳。她觉得有些地方冷,有些地方又很热。“你没睡?”她问。 “不,只不过比你先醒。”小豪说。 “所以你就一直看着我。有这么好看吗?” 小豪笑了。“我是脸盲,小偷,我看看你是不是变样了。” “切,说的好像……我变性了一样。”小偷不满地说。她觉得自己有点发不出声音。 小豪靠在潮湿粗糙的土墙上说:“谢谢。” “蠢货。” “真的。你为什么要回来?”他问。 “废话吗这不!你救了我……那么多次,我怎么说也得……回报……一下吧。” “好吧,这个理由我暂且接受。不过能告诉我你回去都干了什么吗?” “我回去?哼,你都不相信,龙王以英雄般的待遇接见了我,问我是怎么逃出来的,问我其他人都怎样了,问我对方都有什么人,藏在哪!” “你怎么回答的?!” “我说我什么都不知道。我说他必须让我回去,因为,只有我,能救那些人的命。” “好借口。”小豪点头称赞。“龙王不知道他的手下都死了,会为了救他们而听你的话。” 小偷用奇怪的声音说:“是的,他给我好吃好喝,因为我的一条命,可以换他手下好多条命。我还告诉他,对方要我必须带回点有用的情报。” “他告诉你了?”小豪惊讶。 “没错,他为了救他的手下,巴不得给我……跪下了。他把什么,运送线路,工厂地址,组织关系,还有联络网,都告诉我了……” “天啊!他这是要拱手相让了吗?” “没错,他已经被吓坏了!”小偷说。 “这……” “你想说什么?”小偷问。 “我在想你这些话中哪句是真的。”小豪认真地说。 第82章 小偷的危机与小豪的任务 “噗!”小偷笑出了声,干咳几声,然后因为伤口撕扯带来的疼痛又发出了几声惨叫。 她一边喝下小豪递过来的水,一边咬着牙说,“我感觉你的智商……直降了100点。” “什么?” “全是假的。”小偷重新躺下。“龙王怎么可能那么傻?”她觉得头有些眩晕。 “那你到底……” “我什么都没干,我撒了个谎,只是把咱们都知道的那些东西说了出来。” “什么!” “嘘——小点声。”小偷警告说,“你想害死咱们两个吗?” “你胆子太大了!”小豪压低了声音。 “赌呗!不赌怎么赢?你也不想想,我一个人怎么回去,龙王还不杀了我祭天!” “左……他们信了?” “我不知道,也许他们……真的信了,也许……他们根本就不想杀了咱们。”她觉得自己越来越冷。 小豪沉浸在不可思议的惊叹之中。“佩服。还有个问题,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他们告诉你具体位置了?” “你傻啊,怎么可能!他们给了我一个奇怪的联系方式,还说如果我把这个方式透露给任何人,你就会死。” 谨慎,但又不够谨慎。小豪想,他们怎么确定小偷一定会回来救他? “哦,对了。”小偷突然想起了什么事,悲叹道,“小豆死了。咱们准备进攻的时候,他们悄悄装了一颗炸弹,那辆车和小豆全都被炸飞了,烧的……渣都没剩。” 小豪在震惊中突然自责起来,是他让小豆跑的,结果…… “想什么呢!这还和你有关系?”小偷责备道。“是他命不好。妈的,我们命都不好。” 的确,否则,他们又怎么会被卷入这种残忍血腥的帮派争端呢? “不过……有点奇怪,小偷,你——” “我……也觉得……”小偷颤巍巍地呢喃着,“……好冷!” 小豪急忙将手背贴到小偷的额头上。湿润,滚烫,小偷发烧了。 他一直听着小偷的声音断断续续,越来越虚弱,懊恼自己为什么没一早发现。他轻触小偷的身体,发现她在颤抖。 “这……不怪你,小豪。”小偷羸弱地说,“别自责,这都怪我……命不好。你做得不错,不过我……快死了,可能……没法教你……更多……手法了。” “死还不至于。”小豪咬着牙。不过她需要更多的医护,输液,更专业的清理。 该死,早知道跟那白大褂学医去好了!看着小偷逐渐发白的脸色,发紫的嘴唇,小豪大叫起来。 左那张狂傲的脸又又一次出现在他面前。他斜嘴吹了吹自己的刘海,说道:“这次轮到你救她了。” “你要我干什么?”小豪问。 “你会开车吗?” “我会。”现在他什么都会。 “很好,我要你带一些东西回去。”左捉弄人般笑着。“也许说‘东西’,并不合适。” 小豪被带到了那堆‘东西’前。他忍住恶心,看向那些塞着一具具尸体的黑色防水布裹尸袋,心想,无论做什么,他绝对不会让自己和小偷被塞进这里。“好。”他说:“那你会救她吗?” “你完成任务就会。”左说。 “能具体点吗?” “我要你带着他们去找龙王。” 警告,威胁?小豪不管。他接着问:“那你们怎么知道我完没完成任务。” “如果他有种的话,看到这些东西一定会有反应的。放心,我们肯定会知道。” “好。”即使他不知道龙王看了这些后会对他自己做什么,即使他现在无法猜透左在耍什么阴谋诡计,还是义无反顾地答应了。 不过他说自己走之前想跟小偷说几句话,左答应了,还打趣地说,“要想告白赶紧趁现在吧,小子,之后可能没机会了。” 左给了他一辆挂着假牌照的老旧加长面包车,小豪坐上去时,他们已经将那些裹尸袋塞进他座椅后面腾出的空间了。 本来宽敞的车厢一下子变得拥挤,而且充满了腐臭的味道。小豪给自己绑上安全带,尽量不往身后看。 他插入钥匙,犹豫了一下,突然想知道小豆到底是怎么死的。没有答案。他踩下离合,发动汽车。 左趴到窗前,“记住,带到龙王面前,否则……” “我会带到的,左,我一定会带到的。小偷,那个女孩,她需要医生,她——” 左露出冷酷的笑容。“那我建议你快点开,而且不要被条子逮住。” 小豪将车飙了出去。 他记住离开建筑的样式,记住周围的街道,记住看到的一切。但当他将车开到两个街区外,当他意识到左不会再追上来时,心中却萌生出了一种负罪般的解脱感。 他终于离开了那个昏暗的地下室,离开了那群残忍的杀手,他甚至可以开着这辆车出城,或者去报警。 但是他不会,他会老老实实完成任务,而这也是左为什么这么放心让他一个人去的原因。他看透了他,简简单单轻轻松松就彻底看透了他。 男孩不知道是自己太容易被人看穿,还是左拥有一双伶俐的眼睛。也许是因为小偷,他想,想保护她的冲动让自己乱了分寸,行为不顾后果,去和左那样的人物谈什么条件。 他设想,如果那天在地下室自己一句话也不说的话,也许左也不会真的伤害他们。 他连续拐过几条弯道,驶离大道,进入狭窄的小巷。 他不能被抓,不能在摄像头和交警的眼皮底下开车,不能让行人闻到从他车里散发出的‘死人’的味道。 虽然车内很热,而且空调是坏的,但他仍只是将窗户欠了一条小缝。他忍受着车内腐烂到令人作呕的味道,可笑的是,这些味道反而让他冷静了下来。 他开始意识到这任务绝对没有那么简单,他要将这些‘尸体’送到龙王面前,这是什么意思再清楚不过了吧! 这简直就是左在跟龙王说:看看吧,你的手下都被我们折磨死了,你还不拿出点更有威胁的行动吗?战争,全面的战争,把你所有的人手都派出来。 这是宣战,是侮辱,而龙王绝对不会善罢甘休。因为在他那个位置的人,是无法容忍羞辱的。 第83章 面包车与裹尸袋 那我会怎样呢?小豪忍不住问,结果肯定不容乐观。 无论这羞辱是谁加给龙王的,小豪都是将它带回去的人。他拿了一泡屎,扔到龙王身上,说‘这是左让我给你的’。 会怎样?也许不该这么问,因为他不能怎样,能怎样的是龙王。 龙王会宰了他,会把他的头从脖子上揪下来给手下当球踢,把他的皮扒下来当作客厅过道的地毯,他的骨头可能会被做成风铃,或者磨成戒指上的骨钻。 总之,他非死不可,也死定了。 真是太疯狂了,开着一辆载满‘尸体’的面包车跨越几个街区,前往几十公里外的地方,更不可理喻的是,那个地方也许会成为他的墓地。 多亏了鑫哥的教导,小豪对这一片的街区已经很熟悉了。 他绕了一条偏路,是鑫哥经常会走的,很安全,不过也很崎岖,以至于小豪自己都怀疑这辆破旧的面包车是否能将他送到目的地。 他失算了,在考虑可能性的时候没把意外也算进去。想想,如果他因为面包车本身的问题而无法完成任务,简直比死还糟糕。 完成任务,小偷不会死,他会死;不完成任务,小偷会死。 该死。这不是一般的二元一次方程,也无法简单的用排除法解决。如果那个家庭教师在,一定会告诉他这个问题需要用上更高年级学到的公式和方法。 但是,公式和方法不就是原原本本摆在那里的吗?如果能提前学到,如果能提前接触到,不就可以解决现在无法解决的问题了吗? 所以,归根到底,你无法解决问题的原因是因为还没接触到能解决问题的办法。 没有条件,没有契机,没有能力,不管是因为什么,你接触不到更上层的,更强大的东西(工具),便无法解决现在困住你的问题。 而这,就是小豪认为自己陷入的困境。 他又驶上了一条被大车碾过后留下泥土折痕的土路。面包车散架般地摇摇晃晃。 不过机械碰撞摩擦的声音对小豪来说无所谓,让他感到渗得慌的是车坐后裹尸袋移动时的摩擦声,就好像有十几双手在里面抓挠。 他打了一个激灵。 老旧的轮胎冲上了一道斜坡,落地时正好碾过一道深坑。车内剧烈震动起来,减震器和其他相关零件发出一阵阵抱怨般的奇怪声响,小豪差点从座位上弹出去。 因为身材的原因,绕在身上的安全带形同虚设。就在这时,他听到了什么声音。 起初,他以为那只是车厢内其他零件发出的声音。但那声音超出常理地改变了音调,时而拔高,时而低沉。 下一秒,他确认自己听到的不是机械的声响,而是由生物器官发出的声音——一阵痛苦之下的喘息与咳嗽声,来自座位后的裹尸袋中。 小豪一脚将刹车踩到底。 咳嗽声断断续续,尖锐凄惨,就仿佛传播声响的空气是从死人的肺和气管中挤出来的一样。 也许就是死人,小豪惊惧地想。 他听说过诈尸,知道那是因为死不长时间的人身体机能并未完全丧失,这时如果遇到静电什么的电流刺激,就会发生突然坐起的现象。 但那只是坐起,并没有提到会发出什么奇怪的声响。 他从不迷信,但此时,跟十几具本来应该已经死掉的尸体待在一个空间内,让他无法冷静,也无法抑制自己的大脑进行彻底失控的思考。 ‘死’人‘活’了。 借着这股冲动劲,他跳下面包车,从后面抬起了后车厢的门。 虽然早已习惯了那股味道,但当积蓄已久的那些腐朽气息一瞬间全都扑面而来后,他仍是吐了一阵。 擦掉呕吐物后,小豪强迫自己往里面看。黑色的裹尸袋一个挤着一个,一个压着一个,根本看不出头和尾。 刚才吓走他魂魄的声音似乎已经在一个世纪之前了,他甚至开始怀疑刚才听到的到底是不是幻觉。 如果是幻觉,那么他一定是疯了;如果不是幻觉,那他不知道自己该露出什么表情。 那沙哑的声音又来了。这次他险些跌倒在地,扶着车门把手止不住地浑身颤抖。 恐惧,不用他想,这种本能的情感自然而然地爆发了出来。在恐惧的驱使下,小豪跃上车,开始拉开一个个裹尸袋的拉链。 他慌张,匆忙,恐惧,但每拉开一个拉链,仍坚持盯着那悲惨的死亡时的面容几秒钟,直到他确定里面的人已经彻底死透才继续翻下一个。 直到……他翻到装着鑫哥尸体的裹尸袋。 浑浊的气体被排出,新鲜的空气突然涌进来,鑫哥那张惨白如浓浆般的脸突然抽搐起来,像驴喘气一样缓慢尖锐地呼吸着;胸脯剧烈起伏,就仿佛随时可能爆炸一样。 不论是呼吸还是胸口的上下起伏都带着可怕的呻吟声,那种一个人的肉体受到巨大折磨时的呻吟声。 “鑫哥?鑫哥!”小豪轻抚那张似乎一碰就碎的脸,轻唤后者的名字。 他忘记了腐臭的味道,忘记了自己的反胃感,忘记了恐惧。他小心拨开鑫哥的眼皮,其下的双眼涣散无神,但他确定,鑫哥的的确确还活着。 小豪说:“我不知道龙王会怎么对我们,也许你现在觉得自己生不如死,但无论如何,我是不会让你死在这辆车上的。你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鑫哥?” 那干枯如沙丘褶皱的嘴唇毫无回应。 小豪将鑫哥从裹尸袋中拖了出来,又用尽全力将他塞进了副驾驶位上,给他扣上安全带。 他掰开鑫哥的嘴强给他喂了点水,然后重新爬回驾驶位,休息了一会。接着,打火,挂档,踩下油门,继续前进。 …… 等他开进那座废弃厂房的时候,已经有许多人在等他了,包括龙王。 不只是在那个厂房,从他进入龙王的势力范围后,就有几辆车在后面小心跟着他了。 他们叫他将车远远停在空地上。 小豪下车,高举双手。在燥热的空气和迷眼的沙土后,他看到一群人在远处围成一圈,都对着他,手里也都拿着枪。 他辨认出了龙王和站着的胖爷,还有他见过的,没见过的很多打手。 龙王的人几乎大部分都聚集在这儿,小豪绝望地思忖着,而他们现在拿枪指着自己,就好像他是敌人一样。 第84章 龙王与牢狱 “车里是什么?”一个彪悍的打手走了过来,朝小豪点了点枪口。 “尸体。”小豪不安地回应道,“跟他们说,别拿枪对着我行吗?我是你们的人。” 见男人无动于衷,他突然朝打手后喊了起来,带着哭腔:“龙王,胖爷!你们认得我,我是鑫哥的小弟。车里……都是尸体,那群人把他们都杀了。但鑫哥还活着!只有他活着——” 小豪跪到了沙地上。 打手走上前,不客气地搜了一遍小豪的身子,然后拽着头发将他拖到了龙王面前。 “孩子,你也活着。”龙王沉声说,语气冰冷的比那些漆黑的枪口还要可怕。 “是的,是的。”小豪仍跪着,不断点着头。“他们让我把他们带回来,所以才饶了我一命。你不知道那群人有多残忍,龙王!他们拷问了这些兄弟,还用毒气折磨他们……但是鑫哥还活着,他——” “车里还有别的吗?” “没有,我发誓,我用命发誓!”小豪终于敢抬起头,对上龙王的眼睛,“车里……只有……尸体。” 龙王朝打手点了点头,打手随后招呼了几个手下靠近面包车。 他们都是一闻到血腥味就可能变得疯狂的恶人,但仍被车内散发出的尸臭味道熏得捂住了鼻子。 不过很快,这群人就有条不紊地将裹尸袋一个个拖了出来,两人一个拎走了。 小豪知道,这附近一定有一个可以直接处理尸体,并让尸体消失无踪的地方,比如说焚尸炉。 不过另一件事更让他在意,这群人根本没去想弄清楚里面的同伴到底还活没活着。如果他没把鑫哥从里面费劲拽出来的话,那么想必也会直接被当成死人一样对待,直接扔到炉子中被烧成灰烬。 要死不死的鑫哥被拖了过来,打手问,“龙王,这个还有口气,咋办?” 还有口气,小豪告诉自己,这就是他们对正承受巨大痛楚的同伴的形容词。 龙王没有直接回应手下,因为他在思考问题。 他见过许多死人,见过许多在城市街道上因各种原因惨死的手下或敌人,但仍是对眼前发生的一切深感震惊。 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一群人,什么样的一个组织能随便毁灭十几条人命,随便发动战争,没有一句警告,不按理出牌,不留任何余地。 这种冷酷,这种对一切价值的全然蔑视,也许意味着他们只认自己的法律,甚至把自己视为上帝。 真是一群疯子。龙王看也没看鑫哥,反而盯着小豪问:“他们叫你回来不只是运送这些‘垃圾’吧?” 垃圾,嗯,更贴切了。不过,小豪不懂的是,他为什么要明知故问。这里所有人都能看出敌人这一行动所代表的意义吧? 他不知为何会突然这么想:如果是左,一定会二话不说直接带着人杀回去。而龙王呢?他却想从一个孩子口中挤出他们早就知道,但却不敢亲自承认的事实。 呵。好啊,既然你问,我就回答你。小豪正好想到一句很适合现在境况的话。 “没错,龙王,他们让我传个话……”小豪仍故意展示自己的脆弱和无助,就好像被什么东西吓到了一样。但他的思维却前所未有的敏捷。 “他们说什么?”龙王冷酷蔑视的声音变得没那么有威慑力了。 小豪用复仇般的语气回答:“他们让我告诉你,这——只是开始。” …… 小豪被关了起来,和鑫哥被关在一起。 这之前,小豪试图劝说龙王放自己走,让他去当间谍,去刺探情报——这是他唯一能逃离的办法,不过龙王拒绝了。 而他拒绝时的表情告诉男孩,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个时候还要去在乎一个孩子的性命。 地下室的牢房阴暗潮湿,给人的冰冷和压迫和左关着他们的简陋地下室差不太多。 不过这里的墙壁贴着瓷砖,脚下也铺着地砖,里面有床铺,有洗漱台,有镜子,牢门也很像监狱里那种真正的牢门,带着一根一根的铁柱,间隙只容得下伸出去一只手。 也就是说,这里是龙王的组织关押那些被他们认定为有罪的人的地方。 但有罪的人为什么不处死呢?哦,小豪没一会儿就想明白了,罪人当然不会立刻处死,在死之前,他们还有更多用途,以儆效尤——如果这个成语真的是这么说的话。 他又担心起了小偷,她此时也被关在和他几乎一样的地方,只有一个人,恐惧又无助,还发着烧。 左会履行他们的约定吗?如果不会又能怎么样呢?他必须要逃出去! 小豪垂着头,靠在墙角,鑫哥一字型躺在冰冷的地板上——他们甚至不愿费点力气将他抬上床。 也是,那群家伙已经认定鑫哥是‘死人’了。 小豪注意到鑫哥胸口的起伏比刚被关进这里时缓慢了许多,似乎意味着呼吸平稳了,但面色仍如白蜡一般,裸露在外的皮肤遍布伤口和结痂后的疤痕。 小豪思索着,动用一切智慧,一切他所能想到的办法试图破解眼前的死局。但所有办法与诡计都被眼前这扇铁门拦住了。 它的锁大而且沉重,关键还在他根本触碰不到的侧面,小偷没教过他怎么从这种地方逃脱,也许是他自己没好好学。 而且就算他能穿过这扇门,门外也还有守卫看着。这是个绝境。 就在这时,鑫哥动了,他枯树般的手缓缓抬了起来,不是摸向沙哑的喉咙,而是摸向了肚子。 难道他肚子饿了吗?小豪无奈地想,自己是真的饿了。 左将他们关起来,但最起码还给他们食物。龙王呢?根本完全不管不顾他们的死活。 牢房四下寂静,仿佛远离鲜活的世界,只有鑫哥不时发出死人般的喘息声。 “你……在哭吗?”注视着那具脆弱的,濒死的躯体,小豪忍不住问。 意外的是,鑫哥回应了他。那嘴唇几乎难以察觉地颤抖着,发出的即使是最简单的声音都仿若来自另一个世界。 “肚……肚……子……”鑫哥慢慢睁开了眼睛,朝小豪一侧偏头。那双眼睛毫无神采,就仿佛盲人的双瞳。 他还能分辨出我吗?小豪缓缓靠近。“鑫哥?” “小……豪……”鑫哥突然一把抓住了他,要把他拉到身边。 小豪主动凑了上去,听鑫哥小声(也许是用最大的声音)说:“肚……肚子,我的……肚子……疼!” 第85章 鑫哥与胖爷 小豪想说:你都快死了,还在乎自己的肚子干什么! 但他仍是往下挪了挪,开始检查鑫哥的肚子。不摸到好,这一摸,小豪认为自己摸到了什么硬硬的东西。 他仔细看,这才发现鑫哥的肚皮内似乎有几条奇怪的线,而且就在外侧还有几个不属于人体构造的棱角凸了出来,和隐隐约约不太平整的边线恰好组成了一个长方形。 小豪确信这不是肋骨。接着,他在鑫哥的肋下发现了一处刀口。 一股极度的不安从身体中喷出,小豪慢动作般将耳朵贴近鑫哥的肚皮。然后,他听到,除了身体器官本身的律动外,鑫哥身体中还有一个不详的声音在有节奏地跳动着。 他脑袋里刚推断出一个可怕的念想,鑫哥就又拉住了他的手,带着不解与愤怒问:“他们……那群该死的……往我肚子里……塞了什么?” 小豪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说,甚至不知道自己的猜测正不正确。他艰难地咽下口水,一脸惊惧。 “告诉我!”鑫哥沙哑地吼着,嗓子好像被熨斗烫过,但那回光返照般的眼神却异常坚定决绝。 “是个……炸弹。”小豪近乎呆滞地说,“鑫哥,他们往你肚子里塞了一颗他妈的炸弹!” 鑫哥那死鱼一般眼睛又瞪大了一点,愣了一会,然后像疯子一样大笑。“真他妈的……他妈的滑稽!哈哈——”他没笑几声便剧烈喘息起来,平复后接着说:“知道吗?我想过……自己……无数的死法,可……没想过……这种。该死,该死——” 看着鑫哥的表情,小豪认为如果他身体中还有水,那么一定会哭出来。 小豪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也像疯子似得站了起来,跑到门口开始砸牢门。“有人吗?有人吗!”他惶急地呼救着。 好一会儿,一个挺着大啤酒肚的男人才懒庸庸地走了过来,不屑地问他要干什么。 小豪犹豫着,朝后指了指,“鑫哥,他的肚子……” “肚子他娘的怎么了?一个死人还他妈想怎样?”男人不耐烦地回应。 “他肚子里……” 鑫哥突然发出爆炸般的巨咳声,就好像在提醒小豪什么。 小豪回头,看着鑫哥用尽全力扭动自己的脖子,好让眼睛能盯着他。 你想跟我说什么?小豪无声地问。 “我操,还他妈没死?”男人挥了挥手,一脸厌恶地离开了。 小豪跑回鑫哥身边,问:“你想……喝水吗?” 鑫哥没理会他,而是自顾自地说着,“哼哼。我为他们……干了……那么多脏活,却……却换来这个?” “鑫哥,我们都是这个结局。”小豪说,“周子死了,小豆死了,小偷……也死了,我也快死了!” “呵呵——真他妈惨,不是吗?中了陷阱,死了那么多弟兄……龙王完了,这次他碰到……硬骨头了。” 小豪不敢轻易苟同,今天他见到了龙王的阵势,见到了更凶狠的一群人和他们脸上更凶恶无度的表情。 他现在还不知道到底是地头蛇厉害还是外面闯进来的强龙更厉害。不过,他希望…… “小……子。”鑫哥突然说,“我想到一个他……他妈的……咳咳……他妈的一个……妙招。”他抓着小豪的头压到自己嘴边。“我想……再浇一把油……不过,你没必要跟着一起烧。我……之前对你们……不咋地,但却没想过……害你们。”鑫哥喘了几口气,用抬不起的手臂指了指自己的裤兜。“如果你运气好,也许……它还在那儿!” 小豪惊讶,因为听鑫哥难得流露出的语气,那裤兜中似乎藏着能将他此时的绝境逆转的神器。 他赶紧摸了过去,但只摸到了一枚硬币。 …… 胖爷在两个强壮保镖的护送下走过阴暗的长廊。这里的味道让他作呕,可他走不快,只得继续忍受。 天气燥热,他现在最想做的是在房间里吹着空调欣赏秘书性感的大腿,而不是来这种地方,听什么最后遗言。 那个该死不死的臭小子竟然还活着,这真是出乎他的预料。他刚见到那具‘尸体’的时候差点没认出来是谁。 几分钟前,他和龙王还在商讨反击的战略,突然一个手下进来告诉他们,‘鑫哥’醒了过来,而且有关于敌人的重要情报要跟龙王说。 龙王还真的信了,中断了会议。不过龙王还真会指使人,自己不亲自下来,反而让胖爷亲自去问候他自己的下属。 能有他娘的什么重要情报?胖爷鄙夷地咒骂着,绝对只是一堆‘求你救救我吧’这类该死的废话! 地下室门外一个身材跟他差不多的看守亲自在门口迎接他。从后者殷勤的嘴脸看,胖爷知道这人一定是厌烦了不见天日的看守任务,想赶紧找个靠山把他带出来。 胖爷记住了这张脸,眼下正是缺人的时候,凡是宣誓效忠的人,都可以让对方尝点甜头。 看门人带着三人来到一间牢房前,赶紧站到一旁的大锁前翻找钥匙。 胖爷远远地眺望牢房内,一片昏暗,只能看见地板上躺着一个长条形的身影,还有破烂板床的隔板和陶瓷器具反光的边角,他印象中这里关了两个人。 看门人终于找到了钥匙,咔嚓几声打开门锁,拉开了牢房的大门。铰链转动,发出让人头皮发麻的震动和声响。 胖爷等着,他可不想走进什么都看不清的地方。看门人完全懂胖爷的顾虑,赶紧走到另一边,打开了内灯。 胖爷第一眼便瞧见了躺在地板上,在他看来绝对已经死翘翘的鑫哥。 但接下来引起他关注的不是鑫哥,而是看门人一脸的惊慌。只见后者在不大的牢房内转了一圈,停在水池前,掰开墙壁上的铁板。 铁板毫无约束地落到地上,露出墙后的神秘空洞,看门人转过那张不可置信的脸,对胖爷说:“胖爷,少了一个,那小子从这儿跑了!” 得知信息后,胖爷倒没有惊慌失措,而是平静地下达命令:“你赶紧去告诉上面的人,叫他们立刻在周边搜查,目标是一个黑发男孩,十几岁。”他又想到了什么,补充道,“让他们都动起来,这小子很可能是敌人的间谍。” “我知道。”看门人勉强拖动自己肥胖的身体跑了起来。 胖爷记住这愚蠢笨拙的背影,心想,自己在看人方面还是比不上龙王。 垂死的鑫哥嘟囔了一句什么,胖爷没有听清。于是他蹲下,忍着一脚踩上去的冲动将耳朵靠近那僵尸般的脸,问:“你说什么,小鑫?” “胖爷……”鑫哥嘴一开一合,仿佛在笑,“我说……少了……一个。” 第86章 死神与爆炸 胖爷完全没听懂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只当做是胡言乱语,问:“小鑫,你说有很重要的信息要跟我们说,所以我来了。咱们关系不错,我从没想过你会变成这样。你知道,对此我无能为力。但如果你有什么事想让我去办的话,尽管开口。” 鑫哥又咧了咧嘴,似笑非笑。胖爷发现自己现在非常厌恶这个表情,就好像一个死人在嘲笑他。 “龙……王……” “龙王很忙。我在这儿。”胖爷冷冷地说。 “可惜。”鑫哥说,“有些话……想直接……说给他。” 胖爷受不住了,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耐心,胖……爷,耐心。”鑫哥仿佛在表演腹语。“这不是你……教导过我的吗?别着急,等待,还没到时候……” 胖爷皱起眉头,他蹲乏了,起身坐到了床垫上。他不想管那个失踪的男孩是怎么跑的,他现在只想看鑫哥到底还能演出怎样的丑剧。他叫手下给自己点了一根烟。 鑫哥歇息了几口气后,接着说:“我们被他们……抓住,殴打,虐待……绝望之中,没人管我们,救我们……一个个死在我面前……害怕,却……无能为力……那时,我想到什么?”他的头像坏掉的玩具一样转过来。“我想到你,胖爷,我想到你……那时在……干什么……”他干笑几声。“一定是在那猪窝里……吹着空调,干着你……那……哈——” 胖爷嗤笑,只有愚蠢的人死之前还要嫉妒别人。他想的果然没错,如果对话再这么无意义下去,他马上就走。 “臭小子,我可真没时间听你唠叨废话了。如果你还不说重点,我就——” “别啊,胖爷,求你,别!再等……一会。想想,如果……错过……的话……损失……很重……” “那你就快说!”在你他妈的死之前。 “胖爷,你能……救我吗?”鑫哥问。 “你有没有价值已经不是我说的算了,小鑫,全得看龙王。如果你的情报真的很重要,也许他会救你一命。”胖爷耸了耸肩,表示这只是自己的猜测。 “啊,我懂,我懂。”鑫哥的声音几近消逝,他又歇了一会才继续说:“我知道……对方的头目,我知道……他们……藏匿的……位置。” 听到这话,胖爷送烟的手停在了嘴前,这可是绝对重量级的情报,如果他能得到的话…… “没错,胖爷,没错。”垂死的鑫哥仍看透了他。“有了这情报,你就可以……平步青云了。龙王……在这场争斗后……可能就……隐退了。到时候……你……就会坐在那个位置上。怎样?这个情报……够换我的命吗?” “我得先去证实才行。”胖爷压抑住兴奋说,他可不能让一个‘死人’牵着鼻子走。 “哈哈——我就快死了,胖爷,一个生前为你……做牛做马的傻子就快死了!”鑫哥突然歇斯底里地吼了起来,不过声调可能还比不上平常人正常说话。 “所以你更得快点才行。”胖爷说:“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我去跟龙王求情。” “嗯,嗯。”鑫哥从喉咙底发出迎合的声音,“胖爷,我……没力气了,你要靠的……近一点。到我……身边来。” 胖爷将没抽完的烟弹开,皱了皱眉,不情愿地起开了屁股,挪到鑫哥身边。他几乎蹲不下去了,只好单膝跪着。“说吧,小鑫。”他继续释放耐心。 “胖爷,你……没听到……什么声音吗?”鑫哥略带得意地问。 “没,小鑫,我只能听到你的说话声。”胖爷回应。 “哦,那真是……太可惜了。”鑫哥说,“那声音……越来……越快了。我都能感觉……得到……” “你能感觉得到什么?小鑫,死神吗?”胖爷问。 鑫哥的身体突然怔住了,他瞪着胖爷近在咫尺的猪脸和那双小眼睛,就好像听到了一句真理。“对,没错,胖爷,没错。就是死神,是我……们的……死神。” 胖爷一下子懂了,根本没有什么情报,这个该死的臭小子完全只是想在死之前戏弄他一下。 随便,他虽然很生气,但说服自己何必跟一个死人较劲呢?他嘲笑自己刚刚的满心期待,说:“小鑫,要死的是你。你他妈沦落成这个样子,到下面你亲妈都不会认出你来的。” 胖爷扶着自己的膝盖站起来,抖了抖裤子上的灰尘。“赶紧去死吧,我都看不下去了。”他转身就要离开。 但鑫哥一把手抓住了胖爷的裤脚,用此时不可能还有的力气死死攥住,喊着:“别走,胖爷,别走——” 胖爷冷笑,“你看,你死前是条狗,死时也是……” 但鑫哥却自顾自地说着:“把你……刚才的话,跟死神……再说一遍。敢吗?” 胖爷不解地看着垂死的鑫哥,心想人濒死之际真的会如此胡言乱语,看见正常人看不到的东西,真的会见到那个全人类最凶残的叛徒吗? 他突然好奇起来,想问一问:你这时是什么感觉?回答应该会让他大吃一惊,回到龙王身边也会多一个闲谈的资本。 他又朝鑫哥身上瞥了一眼。 不知为什么,就这一眼,让他注意到了刚才没注意到的一些细节:那不详的凸起和那隐约的轮廓…… 就在这个时刻,没有经过任何推理,一切看似奇怪而且不连贯的线索忽然在他脑海里汇聚。 胖爷惊惧地瞪大了双眼,冲着空荡荡的牢房喊了起来,“该死,该死!”他想跑,但想要驱动双腿还需要很大的力气,更何况这双腿还要提起更重的身体…… 可是,没有机会,也没有时间了。 剧烈的爆炸淹没了他的叫声,瞬间爆发的热浪蒸发了他的皮肤和眼球上的水分,随后击穿了他的身体。 在难以言说,无法形容的剧痛下,胖爷觉得自己眼前出现了一条宽敞明亮的大道,它通向天堂,两侧闪着钻石般耀眼的光芒。 但出现在尽头的那张脸却让他骇惧,因为那张脸皮由来自深渊的脓液浇筑,支撑它的是死人枯白的颅骨,它的眼睛里流淌着滚烫的鲜血,嘴唇上咬着鲜血淋漓的手指。 胖爷的灵魂在尖叫,他看到了死神的面容。 与此同时,那些没被扔进焚化炉,和被扔进焚化炉,但尚未被火焰焚烧的尸体也发生了爆炸。 处理尸体的打手们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被炸死,大地沉陷,厂房侧倾倒塌。 龙王虽侥幸逃过一劫,但他又损失了十几名优秀的手下和一名还算合格的负责人。 第87章 逃生与小豪的计划 小豪勉强钻出围墙下的狗洞时,身后传来了爆炸声。他没看到浓烟,但感受到了大地的震颤。 鑫哥死了,他想哭,但内心处却总有一股冰冷的感觉。 鑫哥裤兜里的那枚硬币真的救了他的命。 牢房水池下的排污管道通过墙壁接入总排污管,一块带着四枚螺钉的铁板将其封住;而螺钉螺槽的形状为一字型,恰好是一枚硬币的厚度。 小豪依次拧下螺钉,悄无声息地卸下铁板,发现其后有一个狭窄但却能让一个不到十四岁的男孩勉强通过的维修通路。 小豪重新伪装好铁板,再次叫来了看门人,对他说,“鑫哥醒了,他说有重要的情报要跟龙王说。传个话吧,这信息肯定价值连城,你我都会得到奖赏的。” 看门人走了。 “谢谢。”小豪对鑫哥说。 鑫哥回应:“逃命……去吧,小子。活着,可能……比什么……都重要。” 小豪钻进通路,小心从里面合上铁板。虽然有缝隙,但他也只能做到这样了。他只希望看门人回来前,自己能逃得够远。 他的确逃得够远。一方面是因为他不顾一切地逃跑,另一方面可能因为看门人走得太慢了。 离开围墙后,小豪决定能跑多远就跑多远。他甚至希望知道他越狱的人都被炸死,这样便没人知道他还活着。 如果龙王和左都认为他也已经死了,他才更安全。 但他突然又想到一个恐怖的事实:左没告诉过他尸体中藏着炸弹。这就是说左那一方根本不在乎他的死活,而这情况对小偷来说也一样。 他们都是在被利用,没什么条件、信用,也没什么道理。 但身体中的一丝倔强让他不愿相信小偷已经死了,他必须亲眼见到才会确信。 所以他决定要行动,第一:必须确定小偷是否还活着;第二,如果她还活着,必须把她救出来。 不管是小偷,还是鑫哥,他们都确信龙王已经输了,但小豪却仍是觉得事实可能没这么简单。 龙王连续几次遭遇重创,但小豪仍没看出他会怎么失去自己的江山;也更不了解左那边到底还有什么阴谋诡计。 他唯一能确定的是,在这场战争中,没有正与反,没有好与坏。这些人都一样,残忍、凶暴、毫无下限。 他也想明白了另一件事,就是不管最后谁输谁赢,他和小偷也许都不得好死,谁也不会放过他们。 他和小偷能活下去的唯一出路,就是两方势力最后争得两败俱伤。 这是一个解,小豪将它记在心中。 站队很重要,凭他一个人什么也做不成,这也许是他如此小心谨慎的原因。 走之前,他从小偷那里要来了一条重要信息,但他知道现在不能随便用出来。他必须隐藏,彻头彻尾换一身打扮。 好在对于如何隐藏自己,他自认为做得不错。 …… 明面上,两方势力暂时停火,让街道和暗巷难得清静。不过小豪知道,暗流一直在涌动。 双方都在暗中积蓄阴谋和力量,等待爆发的那一天。相比之下,一直安静的却是政府和警方。 小豪发现,无论什么事,无论死了多少人,他们都只做最低限度的调查和取证。有抓捕,但没有控告;有追击,但从不做尽。 是软弱吗?小豪认为可能不是。他没听过哪个政府会惧怕非法的组织和势力。 随后他想明白了,那群人正将自己塑造成一只手,而将整个局势当成一块面团,只要他们想,就可以随时将面团揉捏成任何形状。 只是现在,他们暂时决定让面团自己先发酵一下。 想明白这件事,小豪开始思考更重要的事。 就像棋局,当你考虑完边角上的阵势,并认为那里并不是主要战场后,便会立刻回到中心更重要的战场上。 他陷入了更深层的思考。而他得出的第一个结论便是左不是不在乎他的生死,而是就想要他死,依据则是左毫不避讳地让他见到了扣押他们的那栋建筑。 但他没死,所以才有机会思考如何反过来利用这条信息。 他起初想到的是将这条信息透露给龙王的可能性。毫无疑问,龙王会带着人手将左一网打尽,这对小豪来说根本无所谓,他关心的是小偷会怎样。 他想到了结局,也只有一种结局——龙王的手下不会放过那栋建筑里的任何一个人。 接着他开始思考如何确认小偷的生死。他不能直接去找左,也不可能让左无缘无故就告诉他答案。 他必须给左足够有价值的情报,这个价值起码要和小偷的命等价。世人都说生命是无价的,不过现在他懂了,在这个地下世界里,任何东西都是明码标价的。 所以他必须依靠龙王,因为对现在的左来说,只有关于龙王的事情才是真正有价值的。 他准备了三天。第四天,他利用了从小偷那里得到的情报。 在地下室里,小偷曾说左给过他一个奇怪的方式,让她得以联系到那群人。分别时,小豪回去索取的就是这条信息,左并不知道。 小豪给电话查询平台打了一个电话,查到了一家以奇怪名字命名的烟花爆竹生产公司的联系方式。 他致电,然后直接跟接电话的一个声音很像那个胖子的男人说:“我找左。” 电话被晾了好一会儿,才有人重新接起来。 对方一说话,小豪就听出他是谁了。“你好啊,大难不死的小子。”声音阴邪的就像是一股地狱之风。 “左。”相反,小豪的声音却趋于平静。“炸弹没有炸死我。” “真好。”左说,“让我猜猜,你是来打听你那小女友生死的,对吗?” “你杀了她吗,左?”小豪问。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呢?” “你没杀她,对吗?” “你真的了解我吗,小子?”左别有深意地笑着。 “我知道规矩,左,我只想跟她说句话。”小豪说。 “那就说说看你的规矩吧。”左说。 小豪曾听鑫哥提到过,二区负责人手下经营着不少赌场和酒吧。其中一个赌场尤为特殊,因为其地下似乎藏匿着一座存放龙王赃款和各种秘密信息的仓库。 如果左想放龙王的血,那么在这个位置上捅一刀,绝对可以造成不小的伤害。他将赌场的位置和它隐藏着的重要秘密告诉了左。 听完后,左笑了笑,什么也没说,挂断了电话。 第88章 蝉、螳螂与黄雀 小豪心有余悸,但安慰的是,他能确定小偷没死。这是他此时能听到的想听到的最好的消息。 与左通完话后,小豪又给赌场打了一个电话。声音甜美又耐心的前台女服务员接听了电话。 小豪伪装自己的声音,告诉她,“我要找你的老板。” 女服务员犹豫了几秒,不知道有没有听出他不擅长伪装的声调,然后耐心地问,“先生,您是想预定私人赌局吗?” “不,我只是想提醒你的老板,让他小心敌人的触手,就在这几天。” 女服务员一下子失去了之前精心锻炼过的耐心和礼仪,急忙说,“请等等,先生,我立刻去找我们的主管!” 可在她放下电话,迈动纤细双腿跑向主管的办公室时,小豪已经切断了通话。 他用的是路边上天知道为何还能继续工作的公用电话亭,对方甭想查出是谁打的电话。 棋子布置完后,他便全天二十四小时蹲在赌场门口,目不转睛地盯着每一个人,观察每一处动静。 他不是要看哪个过路的性感美女,也不是要找哪个倒霉的赌客,他有绝对的目的。 按他自己的话来说,他要找蝉和螳螂。 他先找到了螳螂,因为这相对来说很好分辨。不论赌场的负责人是谁,不论对方多么不谙世事,也一定会留心他的警告,并将这莫名的警告通过内线传递给龙王。 龙王谨小慎微,不会轻易相信威胁和警示,但他也会很快发现,重视这条消息并不会给自己带来什么损害,相反,却可能给他一个反咬一口的机会。 所以他会小心派出自己手下最擅长追踪的打手,让他潜伏进赌场,以一名赌客,不,肯定是一个能够自由出入赌场的任何位置,并且可以看到赌厅内所有摄像头的身份。 而之前说过,小豪准备了三天。这三天,他做的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不停在赌场周边,包括停车场边转悠,好细致准确地辨认出赌场内每一位管理人员,或者说工作人员的身份和长相。 好在他记性不是很差,而赌场内的高级员工也不是特别多。他终于列出了一个表单,上面用好笑的简笔画的形式描绘出了小豪见过的那些人的特征和样貌。 所以,当他发现赌场内突然多了一个带着工作牌的管理人员后,答案就一下子明了了。 这个人,就是龙王的螳螂。 至于蝉呢?小豪不着急,因为蝉,自然要等螳螂去发现。 下午,是赌客涌入的高峰期。有闲钱或者想碰碰运气的家伙在酒店里睡了一个午觉,清清爽爽精精神神地起床,做点可以出汗的运动,冲个澡,元气满满地开车到赌场,准备挥霍一下今天的运气,当然,还有腰包里的金钱。 他们往往成双成对走过小小的喷泉广场,进入低调的赌厅大门。不过即使如此,你也别想辨认出那些落单的赌客和其他人有什么区别和差异。 关键是,小豪只需要关注一个人就够了。 日头正足时,他终于等到了。螳螂出动,他换下了工作服,穿上了一身灰色便装,带着鸭舌帽,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普普通通奔走于大街小巷的无业游民。 不过小豪知道,那隐藏在阴影下的眼睛可正释放着剧毒的毒液。 也就是说,该他——黄雀,出场了。 小豪利用自己所学到的全部跟踪手法紧紧跟着戴着鸭舌帽的螳螂。 他早就记住了他身上的大部分习惯和特征,包括一高一低的肩膀,走路时微微踮起的脚跟,插在兜里的双手,还有总爱摸帽檐的习惯。 他完全遵循了维莱卡曾用手指传授给他的经验:当你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的时候,就收集信息,让信息告诉你该去向何处。 小豪将所有焦点汇聚到鸭舌帽身上,而后者也和他一样,将所有焦点汇聚到他自己的目标上。 龙王预感中的猎物如期而至,虽然伪装巧妙,但仍没有逃过他的法眼。 鸭舌帽知道自己的专业程度,在追踪术这方面,龙王手下没有任何人能比得上他。他一边确信自己能跟上目标,一边小心探查身后,视线扫过那些非正常的表情和动作。 他见微知着,认为自己身后绝对的安全。他也许永远也不会想到,一个十几岁,身高还不及他肩膀的孩子,正在身后悄悄尾随着他。 鸭舌帽跟着目标来到停车场,上了一辆黑色别克汽车。小豪急忙拦住路边的一辆出租车。 “去哪,小子?”一位跟着车内摇滚乐摇摆的年轻司机友好地问。 小豪等了等,看到那辆别克车驶出停车场后,立刻说,“大哥,跟上那辆车,我的妈妈又又丢下我去找情人了!” 年轻司机几乎露出了和当年那个冰淇淋司机一样的表情,让小豪的思绪一瞬间回到了过去。 不过发动机的刺耳轰鸣和一股突然的推背感将他拉了回来,小豪意识到自己正跟着年轻司机穿梭在车辆组成的丛林中。 他不无惊讶地再次意识到,每一位出租车司机都是潜在的赛车高手加追踪好手的结合体。 蝉有失谨慎,只是简单的绕了几条不好走的街区;螳螂很耐心,一路上没被发现;出租车司机则最大胆,他有好几次都贴着螳螂的屁股。 不过也许就是这份大胆让他们的伪装更真实了一些。一辆脾气暴躁爱按喇叭的出租车,也许只是恰巧跟他同路而已。 不知是该庆幸还是怎么,蝉返回的地方,就是左关押他们的地方。 小豪还曾担心左会因为发现他没死而更换藏匿的地点,看来这份担忧多余了。他舒了口气,事情简单了一些。 他也不由得庆幸,局势妙就妙在所有人都低估了他,认为他只是个毛头小子,可以随意威胁,操控和摆布……一股怪异而美妙的森冷感觉笼罩全身。 小豪付了钱下车,找了一个合适的位置,钻进了围挤在一个文玩摊儿前的人群中。 从这里,他刚好能看到螳螂隐藏在车里的脑袋,那双盯着猎物的眼睛死死注视着一个方向,那里有一圈涂着胡乱涂鸦的院墙,两棵枝繁叶茂的大树,一个深绿色的老旧邮箱,一个空空的垃圾桶。 当然,还有一栋三层的普通公寓。 第89章 消息与应对 他等待着,一点也不着急。 鸭舌帽螳螂拿出电话,放到了耳边,在一阵简短的交谈后,放下电话,继续耐心等待。 而此时,小豪也拿起电话,再次拨通了那串号码。 “小,豪。”左用慵懒的声音一字一字念着他的名字。 “左,你证实我提供的信息了吗?”小豪问。 “啧,你还真会挑时间,小子,说实话,我的手下刚证实完。” “我不会骗你。”小豪说。 “是啊,我知道,你不敢骗我。”左得意地说。 “左,让我跟小偷说句话。”小豪请求着,“规矩……” “规矩没错,这也的确是个合理的请求,不过,我突然发现了一件事……” 在左故意停顿的短暂空隙,小豪屏住了呼吸。 难道左发现了他的计划?难道左意识到这个电话的时间是如此巧合?他太大意了,小豪懊悔地握紧拳头,他应该再等一等。 但也许没有,小豪赶紧说服自己先冷静下来,故意说:“左,我只想……” “听着。”左打断了他的话,“我觉得你还有点利用价值,小子。这点,你该庆幸。” 小豪安下心来,左并没有怀疑到。 “再给我点有用的信息。”左说,“没准我会大发慈悲也说不定。” “好,左,但你应该知道,龙王的人见了我就会杀了我。我告诉你的信息都是我拼了命偷到的。” “哦,我懂,和你那小女朋友学的,是吗?”左逗笑着。 小豪被这无缘无故的笑话弄得呆住了几秒,赶紧说:“我只跟她学了一点,左,还没学到一根手指头!” 左讥笑。 “如果你的手下刚从那里回来,你要问问他有没有被跟踪。”小豪突然正经地说。 “我当然问过他,他说没有。不过告诉我你为什么会提到这茬?”左灵敏的嗅觉第一时间就意识到了什么。 小豪抛下愧疚说:“龙王有一个打手,特别擅长跟踪。下次,你要告诉他们出门的时候必须小心。” “哦?”左的疑惑带着零下几十度的冰冷。 “我不知道他是谁,我只在开着那辆面包车到龙王地盘时瞥到过他的侧脸。但我完全没看清他长什么样,只看到他戴着一顶鸭舌帽。”小豪故作抱歉地说,“左,关于这个人,我只能知道这么些了。别——” 左又一次自顾自地挂断了电话,不过这一次没有笑声。 小豪犹豫了一下,决定支走鸭舌帽,他甚至已经想到了一个办法。他转身,看到鸭舌帽正在与一个路过的陌生男人聊天。两人有说有笑,相互借火点烟。 小豪知道这是鸭舌帽在装作路人伪装自己,等待友军的大部队前来增援。他急忙转进拐角的一间咖啡店,管店员要了一张纸和笔。 他知道这只是自己愚蠢的善意流露,他知道在这个旋涡中没有一个真正的无辜的人。 鸭舌帽是个跟踪者,他肯定追踪过无数被龙王怀疑过的敌人,甚至自己人。他完成的任务,获得的荣耀是用其他人的鲜血和无数家庭的支离破碎换来的。 但他就是忍不住,就是无法袖手旁观,就是无法想象因为自己的原因让一条生命从世界上残忍的消失。 这条街道现在对鸭舌帽来说无比危险,左的手下可以……一道闪电击中他的大脑,他立刻奔出咖啡店。 什么也没发生,那辆车还停在那,不过搭讪的陌生人不见了。他小心靠近,越来越近,最后甚至走到窗边。 本来敞开的车窗不知被谁摇上了,只留下一只手能进出的空间。他透过那狭窄的空间向里面望。 小豪身体靠向车门,险些没有栽倒。 鸭舌帽仍坐在驾驶位,趴在方向盘上,就好像一个正在打瞌睡的黑车司机。但小豪敏锐的眼睛在他衣服下,双腿间发现了一股顺着衣服的褶皱不停流下的暗色液体。 尽管衣服本身的深色布料影响了那股液体的颜色,但男孩仍无比确定,那就是鲜血。 伤口一定很大,血才流得不停;没有惊动周边街上的人,也许凶手的武器是一把装着消音器的手枪,或者特殊的刺刀,趁着一辆大马力跑车或者摩托车飚过时动的手。 完全没有犹豫。 伪装,搭讪,伺机,动手,毫不留情。同样,左自己和他手下识别信息的效率高得吓人。 一想到这儿,小豪知道自己必须赶紧离开。这具尸体身上不可能会有任何线索了,那群人做这种事要比他专业的多。 没做任何迟疑,小豪匆忙离开了这条街道。 他重新冷静下来。意外是意外,他必须重整精神,为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事做好准备。也许不是可能,是必然会发生。 不管鸭舌帽将信息传递给了谁,战争期间,两方肯定都会精简机构,重要的信息会在几分钟或者更短的时间内直接传递进首领的耳朵,命令会快速准确地被下达,然后执行。 龙王会立刻召集一大批强壮的人马将这里包围,他也不会再犯之前的错误,盲目进攻。 而当左收到他的警告,并且证实他的警告后,一定会慌不择路地选择逃跑。不管那栋公寓到底是干什么的,它都被敌人发现了。在慌忙的撤离中,他们一定有比一个生病的女孩更重要的东西:账簿、资料,或者西服什么的贵重物品! 没错,小豪坚信自己的推理是正确的,因为这是最合理的做法。 他耐心等待着,直到看见几辆车不顾一切地快速驶上那条街巷,知道该来的要来了。 他再次潜回公寓附近,看到涂鸦的院墙后停着一辆白色的箱式货车和几辆黑色轿车。左在转移。 小豪从隐蔽的角落攀上院墙,躲在一个生锈的银色变压器后盯着院内的一举一动。 左的手下们一脸慌张,他们将一个个看起来很重的塑料箱子搬进货车。 院门外有一个手下在谨慎眺望,他们要随时做好被敌人围追堵截的准备。到时候就是一场死战。 但小豪知道不会有死战,临街的巡警和巡逻车都在,说明龙王不会在这里动手。 第90章 陷阱与后路 小豪没在慌忙撤离的人中看到小偷,说明他的分析是正确的;但让他不安的是,他也没看到左。 也许左已经提前跑路了,这是他能想到的唯一解释。但不管如何,等这群人逃跑,他一定要潜进去。 运气好,他能找到被抛弃的小偷,运气不好……他就只能见到小偷的尸体。他颤抖着,急不可耐。 一辆轿车引路,货车随后鸣笛驶出院门。驾驶员不顾一切,甚至撞坏了围墙,撞倒了垃圾桶,等到最后一辆轿车猛踩油门飙出去,小豪翻过院墙。 他落地时没有站稳,险些崴脚,好在摔倒了,倒在几个没来得及扔掉的黑色垃圾袋中。 出师不利。 不过小豪马上就要感谢这个糟糕的意外了。就在他刚想从酸臭的垃圾袋中爬起来时,看到几个人偷偷摸摸摸进了院子。 他们贴着院门,手中拿着武器,半伏着身子,一脸警惕。是龙王的人!小豪急忙趴下,自然地让身子沉在垃圾袋中。 他看不到他们,也祈祷他们不要发现他。 一个打手朝这边探了过来,估计是试图绕到公寓侧面。他本在院墙的阴影下走,但被垃圾袋散发出的恶臭熏开了,在离小豪不到两米的地方改变了方向,没有往垃圾袋后多瞅一眼。 小豪默数了二十秒——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是数到30秒,或是40秒——从垃圾袋中抬起了头。院子内空无一人,他们都冲进了公寓。 完了,他懊悔,龙王还是太谨慎了,派手下来这里搜查左有没有遗漏重要的信息。如果他们发现地下室,找到小偷…… 他现在就必须进去! 龙王的手下很可能正在清点那些敌人未来得及带走的资料,他有很大几率能躲开他们,找到地下室,救出小偷。 可就在他准备实施计划,从黑色垃圾袋中钻出来,右脚迈前一步时,剧烈的爆炸吞没了他所有的感官。 一股股火光如开闸的洪水般从窗户、缺口和任何可能钻出的地方涌出,他被接踵而至的阵阵冲击和热浪击飞到院墙上,又一头栽回垃圾袋中。 接着,身边降下数不清的已经变成了碎片的原本公寓大楼的一部分,每一部分都带着滚烫的火焰和浓烟:砖石,玻璃,墙板,钢筋…… 小豪钻进垃圾袋底下,听着头顶上冰雹般的噼啪声。不止如此,院墙外,汽车警报混乱鸣响,人群一声声惊叫。 在巨大的震惊中,小豪强迫自己思考发生了什么。 爆炸是确定无疑的,公寓发生了爆炸,很可能已经被炸得稀烂了,龙王的手下必死无疑,又是一个陷阱…… 小偷,小偷!小豪惊起,看着爆炸后的徐徐火焰和滚滚黑烟,绝望的无以复加。 一瞬间,他就又无法思考了,对之前自己的分析和假设不再那么确信了,他的小聪明一点都不好用了! 本来整齐的草坪现在铺满了黑焦的瓦砾和玻璃碎片,有的地皮甚至在燃烧。公寓只剩下两层骨架,到处都是被炸开的破洞和缺口。 火在墙体内燃烧,烟越来越浓。 小豪刚想冲进去,但紧急停住,四下查看了一圈,跑到院子边角的一个水槽前,打开水龙头——幸好还有水,然后脱下外套弄湿,又在水管上找到一块抹布,也弄湿。他穿上沉了一倍的外套,用抹布捂住口鼻,拼命冲了进去。 一进去,他便听到建筑材料与火焰绝望抗衡时发出的噼啪作响的声音,还有来自龙王手下的惨叫声。 幸运的直接死了,不幸的还活着。一个浑身带火,面部被严重灼伤的打手从浓烟中冲了出来。 小豪急忙躲开,看男人在地上滚了两圈,然后再也不动了。 一股股肉被烤焦的气味传来,让小豪阵阵作呕。但他忍住,因为知道此时如果剧烈呼吸的话必然会吸入大量的有毒气体。 浓烟滚滚,热气逼人,场景仿若地狱,但小豪仍坚持在废墟中回忆建筑的格局,以及他是如何被带出地下室的。 他深入时,听到了消防车的声音。他想赶在热心的政府消防员之前找到小偷。 幸运的是,小豪没费多长时间就找到了地下室的入口。他跳过几节倾倒的家具,一脚踹开已经变得脆弱的木门。 他本想迈下倾斜的楼梯,结果却一下子失重坠了下去。好在落差不是很高,接住他的也不是坚硬的地板,而是柔软的松土。 不过他的膝盖磕到了因爆炸而倒塌的楼梯木板,痛得惨叫了一声。 公寓内已经没了电力,四下一片漆黑。但好在浓烟沸腾,像热蒸汽一样朝上涌动,地下室暂未被侵袭。 小豪赶紧喊了两声,但并无回应。他打开手机自带的手电筒照明,径直朝深处照去。 小偷不在那儿!他走过去,站在他和小偷曾依偎在一起的立柱旁边。此刻,他能想到的唯一答案是左带走了小偷。 但他没看到左,也没看到小偷被塞进任何一辆车里。她去哪了?紧接着,小豪在搜索时发现了脚印,就在他脚边,不止一个,而是许多。 他顺着脚印走到地下室的墙角,赫然发现了那里有一块明显被用来盖住什么东西的木板,他直接踢开木板,看到了一个半米多宽的洞口。 那一刻,一股惊奇的赞叹涌入了小豪心头。 不管是左,还是有其他高人在,他们早就准备好了逃跑的路线。院子里慌张的人手和车辆都只是诱饵,左和部分人带着重要情报和信息从这里溜了出去,当然还有小偷。 毫不犹豫,小豪小心跃入了洞口。洞并不深,但容下他很宽敞,不过估计像左和那个西装胖子那样的身材得要弯腰才行。 他没有着急往里走,而是借着手电的宽泛光线低头寻找脚印,他想找到小偷的脚印。 但完全没那么容易,那群人一个跟着一个从软土上踩过,脚印一个叠着一个,根本没办法清晰地分辨出究竟有多少人。如果他能找到,那么小偷的脚印应该非常容易分辨——肯定是最小的那个。 但他们很可能直接夹着小偷走,因为小偷太轻了,他们也怕她落地后会乱跑。 小豪终于走到尽头,抬头看到了头顶的出口。 第91章 小偷的痕迹与纽扣 出口比入口要高许多,能爬上去的梯子已经被踢倒了,看来他们不想让敌人沿着这条路追上他们。 但未免太草率了不是吗?梯子完全可以再搭回去。他重新低头寻找脚印,但地面上仍没有。 他不想放弃,将手电照向洞壁。 意外的,他在临近出口处的洞壁上发现了几处蹬踏的痕迹,就好像有人趁机不服管教从束缚中挣脱。 他只能想到小偷,于是赶紧顺着痕迹仔细寻觅。他找到了,在一块突出土面的石头旁找到了一个脚印,比所有人的脚印都小。 如果是之前,他不会多想,不过现在他知道,这是一个女孩的脚印。小偷活着,被从这里带走了。 小豪捏紧拳头,再次抬头看着洞穴出口。 在他试图思考着如何追上小偷时,突然在头顶发现了一个异样的东西。之所以说异样,是因为那东西竟然反着光。 头顶、脚下,包括四周全都是简单的属于自然界最原生态的东西,泥土,石头……有什么能反光呢?小豪蹦起来,用手指拨开泥土,赫然一惊。 半秒后——他只犹豫了这半秒,便转身朝来时的通道狂奔。那异样的反光,那泥土后掩埋的人造物,让他想起了鑫哥肚子里的那个东西。 恐惧如泉涌暴涨,他遵从了此时的本能。 当他的手刚攀上入口的台面时,感觉到周围的空间震颤了起来,身后传来一阵阵沉闷的声响。 他半蹦上去,半被一股热浪推就飞出洞口,在地上翻滚了几圈才停下。他急忙爬起来,朝最远端的墙角跑去,并回头望。 在入口,他瞥到了火山爆发般的景致:一股暗火从洞口中喷出,夹杂着暴躁的烟尘直冲房顶,形成一股浓缩型的蘑菇云。 一颗崩落的石子不知从哪里反弹后打到小豪的脑壳上,险些将他砸晕。他蜷缩起来捂住脑袋,待到蘑菇云消散后才敢抬起头。 地下室已经被烟尘弥漫,很快就要连呼吸的地方都没了。幸运的是,他听到了头顶的搜救声。 不管建筑是因何原由爆炸,不管这里面是否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阴谋诡计,那群勇敢无畏的消防战士仍坚守着社会最宽容的边疆和底线。 小豪看了一眼高高的门沿,做出了此时最合理的选择。 他大喊:“救命!” 消防员第一时间赶到,将小豪抱了上去。可还没等他们询问男孩的伤势,小豪就趁着他们抬担架的功夫溜走了。 不过他没有真的走,而是绕到了公寓后面。他走到后面的荒地上,发现旁边是一个正在施工的工地。 正好可以掩盖他们挖洞的声音,小豪想。 因为爆炸,很大一片土地已经塌陷了,他沿着塌陷的痕迹走到尽头,又发现了许多脚印。 他跟着脚印走,在两百米外,找到了车辙印。有不止一辆车在这里停留、转向,他找对方向了。 他蹲在车辙前,陷入沉思,问自己一个最重要的问题:这有用吗? 他知道专家可以通过车辙分析出轮胎的种类,既而找到匹配的车辆类型,然后通过调取周边的监控,找到相应行驶方向的车辆,记住车牌,跟踪目标…… 但这些小豪都办不到。他没有技术和人力资源,只懂得方法,却没有力量行动。 就在他愁恼之际,在刚被他踢开的泥土里意外发现了一枚扣子。 他自然而然地捡起来看:扣子表面镀着金,边缘光滑,整体看上去非常精致,他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这枚扣子是从那个胖子手下的西装上掉下来的。 真是有意思,小豪想,究竟是什么样的怪人在那个节骨眼下还穿着西装? 不过也许并不奇怪,他突然想起自己有几次见到那个胖子时他都穿着西装:笔挺,经过精心的熨烫,走起路来也十分小心。 那么问题是:如此爱护自己西装的一个人怎么会轻易让这么精致的扣子随便掉落下来呢?他是做了什么夸张的动作以至于扯掉了这枚扣子吗? 答案自然地冒了出来,因为他即认为非常可能,也十分愿意相信——这枚扣子,是小偷从夹着他的胖子身上顺下来,然后故意扔到地上,留给什么人看的。 也只有她能在胖子完全意识不到的情况下做成这种事。小豪心中突然多了一股力量,就好像在比赛场上,看到自己的队友仍没有放弃,在拼尽全力。 小豪得到了一条非常重要的线索,他得知道这条线索会将他引向何处。 他赶紧思考,一枚扣子,一枚扣子…… 突然,他回忆起了还残留在记忆中那次重要的对话:一间狭窄的客厅,一张真理之椅,一位名侦探……他一边回忆那场对话的细节,一边用侦探那种循序渐进,抽丝剥茧处理问题的方式向自己提问,然后回答。 不过最终解决问题的,还是他想起了侦探所用过的一个比喻。 他说:这就相当于你找到了一枚扣子,想想,这枚扣子肯定是衣服上掉的,衣服肯定是哪里做的,做衣服就要有工厂,有工人…… 这就够了!小豪终于将线索都串到了一起。 一个病态爱惜自己西服的胖子,在发现自己的西服丢了一枚精美的扣子后,一定会想办法补上。 扣子必须是原厂的,缝补后必须和之前毫无差异,所以他必须要到定制这身西装的服装店去找专业人士。 他们没来多久,所以肯定是到这边后才定制的。而一个胖子是绝不会跑到城市的另一边去定制一套西装,所以服装店也许就在附近。 胖子会回去,而小豪要做的,就是找到卖出那身西装的店铺,然后守株待兔。 离开的一路上,他反复提醒自己这次必须谨慎小心,因为这可能是他找到小偷的最后一次机会了。 …… 这一场较量,双方打了个五五开。左的确通过挖出的地道安全逃脱了,带走了重要的资料,不过不是全部。 在紧急情况下,左下了一道合理,却也过于小心的命令。他让在公寓中‘睡床垫’的手下兵分两路撤退,每一路都带了部分资料和信息,以免被一网打尽。 可以看出,左当时做了最坏的打算。 第92章 小偷的声音与胖子 龙王的打手占领了街道,不过他们的确被左的‘诱饵’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设想,如果他们不计后果直接冲进去,那么也许左和许多人都来不及启动炸弹和逃跑。 不过龙王的选择也没错,可以说算得上精明。他命令手下按兵不动,准备跟着惊弓之鸟,看它们会飞向哪里。 所以当那辆货车和几辆轿车驶出院子后,龙王的大多数人手就都悄悄跟了上去。至于之后派几名打手头偷偷潜入公寓,更是毫无问题。 不过,和左分头行动的手下还是发现了跟在后面的龙王的尾巴,于是立刻掉头。在十几分钟的追击下,龙王的打手将左的手下堵在死胡同里,紧接着双方发生了猛烈的枪战。 龙王人多势众,获得了胜利,全歼了左的几名手下,拿到了许多不知道重不重要的情报和资料。 通过这场较量,龙王想明白了两件事。 第一件是关于赌场收到的那通神秘的报信电话。他没查到这个电话是谁打来的,但他知道,这个报信的人或多或少应该和他拥有共同的利益,而且能打探到他的探子打探不到的消息。 他记住这件事,把它列为重要事项之一。 第二件事是关于那个鸭舌帽探子,他是二区负责人的手下,也几乎是他组织内最优秀的追踪者。 不过看情况,他几乎是轻而易举地暴露了自己,死法滑稽可笑,毫无尊严。一些专业人士跟他分析说,显然,敌人是在十分清楚他身份的情况下果断动的手。 也因为此,消息泄露,所以他才没有将敌人一网打尽。不过龙王认为,泄露消息的不是鸭舌帽自己,而是另有其人。 一个间谍,一个潜伏在他组织内的间谍,这才是他最先需要关注的。 虽然龙王从没认为他的所有手下都能真正忠诚于自己,但在这个节骨眼上发生叛变,还是让他既扫兴又愤怒。 他需要找出这个叛徒,杀一儆百。 他列出了一串名单,然后联系在警局的线人,让对方帮忙调取这些人最近几个星期家里和手机的全部通话记录。 两天后,他找到了那个该死的叛徒——他的私人手机通话记录中有一连串的未知号码,其中两个找到后是情人,但有一个电话从组织和敌人开战后到今天总共相互联系了十几次,拨过去后却发现对方早已将电话注销。 失去了线索,没办法确认真假,但对龙王来说,这就够了。 他当晚就派人冲进了这个小主管的家中,折磨了他的妻子、女儿,然后,将这一家人包括他们的房子付诸一炬。 在威慑的同时,他也得到了一份意外的惊喜。负责分析缴获情报和资料的二区负责人打电话来告诉他:他们在里面找到了一张发票。 发票,龙王狞笑,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 小豪这边,他终于接到了左主动给他打的一通电话。不过电话后却不是左狡诈的声音,而是一个羸弱女孩的声线。“小……豪?” 是小偷!小偷没事,小偷没死!!小豪一时震惊的说不出话来。可还没等他想好要说什么,只听到音筒里传来一阵嘈杂混乱的声响。 左,别,求求你,让我再说一句……小豪意识到了什么,赶紧冲着话筒大喊,“活下去,小偷——” 他不知道小偷有没有听到,但电话被无情地挂断了。不过他没有失落,没有惊慌,而是反复提醒自己:左意识到了他的价值。 为了不错失目标,小豪一从被毁灭的公寓后绕出来,就开始寻找那个店铺。他连找了两天,查遍了附近所有的品牌店、折扣店、裁缝店和西装专卖店,对比所有的西装。 功夫不负有心人,他终于在一家位置很隐蔽的老字号裁缝铺展示的一套西装上找到了和他手中这枚一模一样的扣子。 他没有惊动戴着老花镜的老板,只是安静而小心地退了出去。 耐心,他提醒自己,猎手最重要的是耐心,即使是一个弱小的猎手。 三天,十五个人进出。在他等待的第六十小时后,裁缝店迎来了它的第十六位客人,一个无比健壮,体格超出常人,无论长相,身材还是仪态都与这家店铺格格不入的男人——胖子,小豪一直等待的‘猎物’。 胖子是左最中意的打手,体格健壮,人高马大,打架时一个能顶上三个。他不嫖不赌,平时只爱看看过时的肥皂剧,唯一的爱好,或者说癖好,就是总爱穿着一身整洁的西装。 他大步迈进裁缝店,直接冲到柜台前,不客气地跟瘦弱的老板交涉。他有点理亏,因为丢了票据,还要来这里让老板给他补上一个扣子。 不过他无理惯了,在他的世界里,这身体格和力气就是最好的道理。 但其实在这里他完全用不着这样,老人是周边邻里远近闻名的好脾气和热心肠,但凡从他这里买过哪怕再小的货品的,几乎都终身免费保修。 所以老人一听客人西装上的扣子竟然意外丢失了,立刻认为也许是自己的手艺不精,缝制时并没有做到针针细致。 还没等胖子提出自己的要求,老人就主动提出由他立刻亲自为顾客补上扣子,并且承诺不会收取任何的费用。 胖子拿出袋子里的西装,老人立刻接过,转身就朝工作间走去。不过他投入工作前,没忘让雇佣的帮手给客人沏一杯热茶。 胖子很满意,但他坐了一会,就开始忧心起来。让他忧心的是左的提醒和警告。 就在他走时,左知道自己阻止不了他,于是特意提醒他要注意隐藏自己,不要被跟踪。 胖子当然了解这种事,不过他认为这种机会简直太小了,比他出门踩到狗屎的几率还小,最重要的证据就是敌人根本没见过他的脸。 所以一路上他一点都没有担心,即使一出门就踩到了狗屎。 不过现在,坐在安安静静的裁缝铺中,喝着冒着浓郁香气的热茶,冒了点汗后,他有点紧张了。 他透过裁缝铺的窗户注视着街道上的行人,一板一眼扫视他们的动机和目的。 第93章 跟踪者与制敌 他没发现什么异样,不过仍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紧张。不过随后他就想到了,是因为这里太安静了。 大门和墙壁隔绝了声音,帮手在后面整理货品,老板则无比安静耐心地一针一线给他补上扣子。 他不好意思开口催促,只得耐着性子等着。差不多过了二十分钟,老板终于从工作间出来,将西装装进店铺专用的袋子里交还给了他,还说,“抱歉让您久等了,因为我借着这个机会把所有的扣子都加固了一遍。” 胖子希望快点回去,所以他嘟囔了一句‘谢谢’,便推开大门走了出去。但他只迈了两步,便感受到身后传来了一股灼热的目光,灼热到能穿透他的胸膛。 他一瞬间便确认自己被跟踪了。 他一边庆幸对方派出的追踪者如此业余,一边加快脚步,朝他的停车位走去。 他有些慌张,有些恐惧,当然也有些愤怒。他不知道该不该给左打电话,不过一想到这通电话会让他变成被嘲笑的对象——一个大意无用的蠢货,就放弃了,他要自己甩掉这个尾巴! 他先绕到人多的地方,迷惑对方,试试能不能摆脱。但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身材和体格太过显眼。 但紧接着他就又想到一个办法,急忙拐进一条满是店铺的商业街道。他迈着强壮的粗腿跑起来,突然停在一间卖女装的店铺前,从门内拎出一面全身镜,立在自己敦实的身体前。 他通过镜子盯着身后从拐角走上这条街道的人。 不是,不是,不是……半张脸从拐角理发店门口的滚动装饰灯下露出来,胖子立刻将注意力倾注过去,并确认那人就是害得自己踩了狗屎的跟踪者。 不过跟踪者很快就意识到了他停在原地的目的,稍后就在那只露出一角的光滑镜面看到了那双盯着自己的充满杀意与愤怒的眼睛,立刻缩了回去。 胖子记住了那张脸——说惯谄媚话的薄薄嘴唇,奸诈之人的小眼睛,喜欢偷听的顺风耳和没保养好的红鼻头,他冷笑一声,这种人他一个能打三个。 所以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胖子决定‘处理’掉这个尾巴。 他看到头顶公共厕所的指示牌,便快步朝那里走去。他知道敌人不会轻易放过他。 进了厕所,庆幸发现没人,胖子快步跨过洗漱台推门进到便池区。 他难得想到一个漂亮的声东击西的办法,一脚踹了一下向内开的厕所单间门,然后转身躲到了刚刚被推开的大门后,收紧肚皮,绷紧了一身肌肉。 他没带武器,不过他的拳头就是最致命的武器。 跟踪者果然跟了进来,第一眼就瞧见了那扇好像刚刚有人冲进去的活动板门,立刻提起紧握在手里的匕首,在身前架势走了过去。 胖子这时猛地一推大门。 大门的撞击让跟踪者失衡,胖子一大步迈过去,抓住了敌人握着武器的那只手,他不用什么支点和助力,只一掰,就险些折断跟踪者的手腕。 敌人惨叫一声,丢了匕首。 接下来需要做的事胖子就再熟悉不过了,他控制住敌人的另一只手,用自己的另一只手抓住对方的脖子,几乎是提着那脑袋朝坚硬的墙壁撞去。 只两下,对方就已经头破血流;他再一扔,将敌人的脑袋撞进小便池内。 胖子跟过去,设想着自己是两拳还是三拳能将跟踪者打死。突然,他觉得背脊冰凉,杀意阵阵,又一个身影朝他冲了过来。 胖子力量有余,但灵活不足,他想转身推开敌人,但在那之前,第二个敌人的匕首便刺透了他的皮肤和肌肉。 他惨叫一声,只祈祷匕首别伤到他的肾脏。敌人将匕首抽出来时,他又叫了一声,虽然这割裂的痛苦让人作呕,但胖子仍是阻止了敌人的第二次刺击。 不过敌人转刺为挥,割破了他的小臂,但他也一掌拍到了敌人的脑袋上,给了后者不少颜色。 可就在双方刚刚僵持时,第三个敌人不知从哪冒了出来,从后面擒住了他,还用膝盖和拳头痛击他后腰的伤口。 阵阵剧痛让胖子身体发软,拿着匕首的敌人又冲了过来,这次他知道自己躲不过了,不由得哀叹自己再也穿不上那么精美的西装了。 可不知为何,欲冲上前的敌人突然停住了,动作只做到一半,浑身就开始颤抖起来,手也只是握紧了一下,就任由匕首落到地上。接着,便吐着白沫栽倒昏迷了过去。 没多想,胖子一个过肩摔将挂在他后背的敌人扔到了厕所墙上,然后一沉肩撞过去,只听咔嚓几声脆响,估计对方的肋骨或者脊椎骨已经断了。 见三个敌人都已站不起来了,胖子这才转身朝门口瞧去,只见一个男孩站在那里,手中握着手电筒粗细的电击棍。 见到这个男孩的面孔让胖子吃了一惊,他记得这张脸。“咱俩的事之后再说!”胖子忍住剧痛,试图灭口。 张豪立刻劝说,“等你打死他们,敌人的援军早就到了!” 胖子一惊,显然对‘援军’这个词有点犯怵,立刻就往外奔。他捂着伤口出去,发现男孩已经将他的西装袋子拿在手里了。 “我知道你放不下这东西,但你现在必须跟我走。”小豪说。 “别他妈想引我上套,小子,我的车……” “也许等你开回去你就死了。”张豪指了指胖子捂着伤口的手,汩汩鲜血从手背滑下流到地上。“赶紧,我知道这附近有一家宠物医院。” “宠物医院?”胖子一脸狐疑。 “是啊,不过也收治非法病人,而且从不问问题。”张豪说。胖子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上去。 男孩挑的地方让胖子吃惊,因为即使以他的专业视角来看,这里也几近完美。逼仄的小巷,破烂的招牌,嘈杂的狗吠和猫叫,动手的医生没有执照,瘦弱的鼻梁上挂着一副薄薄的黑框眼镜,面无表情。 胖子在治疗包扎过程中谨慎的一语未发,相反是小豪等着无聊和兽医聊了起来。 第94章 小偷现状与意外突袭 “是不是每个地方都有你这么一号人?”小豪问。 “‘我这么一号人’?小子,你还真敢说。”医生努了努嘴,“不过可能没错,毕竟不是每座城市都像它广告词里宣传的那么光明。有警察,就有骗子;有善人,就有流氓。所以谁说不能有个不管是畜生还是人都给看病的假医生呢?哦,抱歉,我不是针对你。” 医生拍了拍胖子强壮的肩膀。“别说,我还第一次给这么壮的家伙治病。”医生一边打量一边惊叹地摇着头,“瞧瞧这肌肉块,瞧瞧这厚皮,这都是吃什么长大的啊?” 小豪忒忒笑了几声。他知道医生这是在开玩笑,因为胖子一句也不说,绷着比那几个笼子里的凶猛狗类还严肃警惕的脸。 胖子很幸运,他厚厚的肌肉和脂肪阻止了匕首的利刃刺穿他的内脏。其实,别看血流了不少,胖子受的伤比他们预想中要小。 无证医生甚至说他治过的被车撞过的狗的伤势都比这个要重。他又特意强调并不是把胖子比作狗。 没消一个小时,整个治疗过程就完事了。胖子扔了一沓钱,没说谢谢就离开了。 他们出来后,躲在一个安全的地方,胖子才开口说,“我觉得这事有点蹊跷,小子。” 哦,原来他不说话是因为一直在想刚才的事。好吧,估计要被看穿了,小豪不安地想。 “他们是怎么找到我的?”胖子疑惑地问。 小豪赶紧摇头,岔开话题说,“不过刚才真的很危险,胖哥。他们有三个人……” 胖子沉默了一会,然后无奈地叹了口气。“我妈跟曾跟我说过,在这个社会上,‘如果别人救了你一命,你的命就不是你自己的了’。说吧,你想要什么?” 你说的太对了,胖哥。小豪忍不住激动地说:“我什么也不想要,胖哥,我……只想知道小偷在哪!” 胖子露出早已预料到的表情。“不可能,左会杀了我的。” “我只想知道一个位置,只要一个……” “她过得不错,你不用担心她。”胖子犹豫了一会,开始谨慎地遣词酌句。 “左发现了那丫头的超能力。没错,我没开玩笑,她那双手什么锁都能打开,真他娘的厉害。我们让她干点杂活,让她跟我们一起吃饭。她现在是个小苦力,仅此而已。不过,按照左的说法,他随时能杀了她。” 胖子使了个眼色。“我欠你个人情,小子,这人情日后有机会我一定还你。不过现在,我必须得走了。” 胖子的意思很明显,小豪也知道自己再打听不到什么了。 “我本该杀了他们,妈的。”胖子边走边掂量着,然后警告小豪:“别跟上来,你就站在这儿,咱们分道扬镳。” 小豪老实站在原地,看着胖子走远。他刚出来时走的几步有点别扭,不过现在正常多了,几乎看不出受过什么伤。看来多点肌肉和脂肪还是有点好处的。 胖子透露的消息让小豪释怀,他似乎担心过头了。小偷足够聪明,完全可以照顾好自己。相反,他突然想明白可能小偷陷入困境的原因完全是因为他。 之后,小豪小心绕回到那间公厕,发现龙王的三个打手已经不在了,只有惊慌的市民还在向警方描述自己之前听到的声音。 一种森冷的危机感油然而生,他突然怀疑那群人是不是仍在跟着胖子。如果真是那样,不管是胖子、左,还是小偷都非常危险。 他苦笑,只觉得自己可能怨天尤人了。 好不容易放松心情休息了一晚,第二天一早,他打开电视,顷刻间呆若木鸡。 不知是玩笑还是悲剧,他那种不好的预感被印证了。 新闻的标题是《警方对黑手党公寓展开围剿》。 这里有两个信息,小豪读取到,一个是他们称左是黑手党,另一个信息则是龙王联系了警方。 他能想象到过程,龙王的探子跟着胖子找到了左的下落,但他害怕这仍是陷阱,所以将消息透露给了警方。警方认为自己收网的时候到了,于是亲自下场。(还是说龙王给出了无法拒绝的条件?) 胡思乱想中,小豪差点漏掉最重要的一个信息。是围剿,而不是歼灭。 警方刚开始行动! 小豪甚至来不及收拾垃圾,关上房门,便疾奔出了旅店。他的目标是对峙现场。 出租车不敢往里开,几个街区外的人群几乎都远离了。等小豪赶到的时候,听惊慌的市民说他们听到了枪声,还看到了尸体。 进攻开始了,小豪的心脏跳得更快了。黄色的警戒线和警示桩密密麻麻地围了几条街区,有些重要道口甚至铺上了警用道钉,防止里面的匪徒驱车逃窜。 小豪在一条街道上看到了不下五辆警车,每一辆车顶的出警灯都在疯狂地闪烁,每一个道口都有穿着警服全副武装的警员把守。 密不透风,左逃不出去了,警方利用他们熟睡的时间做足了准备。这才是真正的黄雀。 等小豪逆着人流和不解的眼神抵达现场时,最激烈的枪战已经结束了,只能听到被封锁区域里传出零星的呼喊声。 小豪从一间没来得及关门的快餐店摸进了警戒线,没走几步便看到了争斗拼杀的痕迹:被子弹打碎的玻璃碎片和花瓶,挂着弹孔的空车,还有不知道被什么烧黑的树根。 这里有大大小小数十栋建筑,他不知道左和小偷在哪,但他知道跟着警方的足迹,朝有嘈杂声响的方向奔去。 很快,男孩便印证了自己选择的正确性。他在一栋公寓前发现了一群人,其中有几个穿着警察的制服,一只手握着腰侧的枪套,一只手操控着对讲机汇报着什么。 另一些人穿着白色大褂,他们在忙着处理现场。这里一定就是左安排自己手下‘睡床垫’的地方。这里的战斗尤为惨烈,地上布满弹壳和血痕,还有尸体。 那些白大褂将抬出来的死者分类。 小豪没看到他们有逮捕什么人,没看到胖子,没看到左,没看到小偷,意味着他们并没有将左的手下全部抓获。 而从他们紧张的通话和更远处的骚动看,抓捕仍在继续。 即使左被抓住,他也一定是最后一个,小豪如此确信。他突然想到,也许小偷就要得救了,警方是能分辨出谁是坏人,谁是平民的。 但紧接着,一股不好的预感又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走投无路的歹徒甚至可能拿一个孩子当人质。 他必须赶紧行动。 但就在他离开这个地方前,另一件事让他既压抑又恐惧——他看到那群人又从公寓中抬出了一具尸体,那具尸体比其他人大了两圈,穿着西装,西装胸前有两个弹孔,渗出的鲜血将西装正面染的一片殷红。 没错,这具尸体是胖子的。 第95章 左与小偷 二十分钟后,小豪气喘吁吁跟着前线的搜捕队来到一片密集的商品城前。 几十万平米的工业区中挤满了各式各样的店铺和加工厂,建筑间密布大大小小长长短短的走道和廊桥,一条流着浑浊水流的河水和几条细小的支流从中穿过。 这里本是另一个灰色地带,充斥着各种非法加工工厂,制作各种仿制、低成本、劣质的商品,以低价批发出售,或者通过特殊渠道出国后又进口,以高价欺诈贩卖。 但不管如何,这里每年都会给当地政府带来巨大的税收盈利,所以稽查员对这里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除非当他们缺钱的时候。 小豪寻着杂乱的尖叫声而去。 显然,那群兢兢业业的工人常见的是主管手中的点名簿,而不是一群特种士兵的作战服和武器。小豪站在混乱的中心,看着一群搜捕队消失在前面的走廊后。 当听身后又传来一阵密集的脚步声时,小豪躲进了一间未上锁的内室。他关上门,透过缝隙看到一群士兵冲上三楼,展开地毯式的搜查,他还听到自己贴着的墙壁后有一阵细微的骚动声。 待到警察走后,他立刻奔出密室,绕到侧面推开门,用只有里面的人能听到的声音喊着:“小偷?” 但他只看到几个上了年纪、穿着朴素的女工挤在墙角瑟瑟发抖,屋子里除了几台缝纫机和吊灯外,就只有堆满墙角的布料和杂物。 他不好意思地关上门,不知所向,低头看自己的双腿,它们已经颤抖了好一会儿了。他知道自己之所以能站在这里,不是因为勇敢,只是因为尚不明白死亡的恐怖。 有人尖叫,士兵强行踹开外门,大声冲着肩膀上的对讲机交换情报…… 突然,小豪瞥到离自己大约三十米外的一座廊桥上有两个人影跑了过去,一瞬便钻进了阴影中。 他没看清是谁,也几乎完全没注意到任何供他回想辨认的细节,但仍是追了过去。 他跑上廊桥,又怕脚下的咯吱声引起他人的注意,转而蹦着过去,然后匆忙转上左边的过道。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跟丢了,急切地四下探寻。 他刚一转头,脑袋就顶到了一管漆黑的枪口上。他没来得及看清对面人是谁,就被拽进了黑暗中。 “妈的,老子差点崩了你!”一个男人说。 左的声音!小豪恍惚了几秒后才恢复镇定。“小偷!” “我在这儿!”小偷在黑暗中回应。小豪看到了她的影子,被左挡在身后。他终于找到她了! “愉快的团聚,不是吗?不过现在可没时间看你们庆祝拥抱。”左小心朝外望了望,他现在一心只想着如何从这里逃出去。他盯着小豪,露出满脸怀疑,不过转口说:“我先不管你是怎么进来的,小子。现在,你得用上你的全部聪明才智把我从这里带出去。否则,我把话撂这儿,我被抓住,你们都得死!” 小豪心中已有一个答案,那就是他们不可能逃出去。但他显然也知道左也不可能会无缘无故地威胁他。就如刚才所想,左现在已经穷途末路了。对于这样的左,小豪认为他什么事都能干出来。 “好,左,我带你出去。”小豪平静地说。 “真他娘的够意思,小子。如果我能活得够久,一定得撮合你俩,妈的。”左说,然后让小豪赶紧引路。 小豪带着他们朝远离刚刚士兵搜查过的楼层逃窜。他们心惊胆颤,每听到什么不属于他们发出的声音就像老鼠见到猫似得赶紧躲起来。就连左也是冷汗涔涔,一脸惊慌失措。 “妈的,小子,这次你能带我出去,我就立刻放了你们俩!”左的声音颤抖起来,看来他似乎也清楚自己可能面临的命运。 “这边!”小豪跑到一处死路,指着下面说:“跳下去!”他第一个跳了下去,左犹豫了一下,小偷二话不说跟着跳了下去。在左跳下来前,小偷刚一落地,小豪赶紧做出口语:跟着我。 小偷不易察觉地点了点下巴。 他哪里知道什么逃生通路,怎么可能把他们带出去,小豪答应左只是一时的缓兵之计,如果他当时实话实说的话,那么左可能会直接做出最无奈最被迫的选择,小豪不敢想那会是什么样的选择。 他带着左和小偷在无数的商品房和廊桥间奔走,左的心情万分焦炙,警惕地问:“到底去哪?!” 小豪发现他的左手一直紧紧握着武器。他不敢露出丝毫破绽,急忙说:“马上,左,我们马上就出去了!” 又转了两个弯,他终于听到了那个声音,于是急忙靠近。前方是一个丁字路口,他大喊:“左边,左,从那边跳下去就能出去了!” 眼见左加速冲了过去,小豪故意打了一个趔趄,然后到分岔口时拉着小偷就转向了右边。他之前从高处斜睨过这个位置,他知道前面没有路,只有一面围栏。 围栏顶部已经超过他们的胸口,不过管不了那么多。“跳!”他大喊。他和小偷一直拉着手,决绝地跑过和围栏间五米的走道,踩着横档攀上栅栏,想也不想就跳了下去。 三秒钟后,他们落入了冰凉浑浊的河水中。 小豪会游泳,但水性却不怎么好,他落入水中,好像被水砸晕了头,一时忘了该如何挥动四肢。相反小偷却是游刃有余,过了一会,她将拼命挣扎但仍朝河底坠落的小豪拽上了河面。 喘了一口气后小豪一下子就知道该怎么游了,于是拨开小偷的手自己朝水泥岸边游去。两个孩子拖着吸满水的衣服上了岸,仰面朝天躺在岸堤上,大口呼吸着略带腐臭味道的空气。 他们已经被河流顺走了好远。 小偷转头吐槽,“你不会游泳,还想逞英雄?” 小豪吐出几口浑水,“我逞成了。左呢?” “他被抓住了。”小偷说。 小豪撑着身子坐了起来,“你咋知道?” “我看到了,小豪,就在咱们跳下来时,左也在上面看着咱们。”小偷说。 小豪打了一个冷颤。“那他……” “啊,他没开枪。”小偷握紧了拳头说,“他饶了咱们一命。” 突然,到手的胜利失去了一半的味道。 他们本想偷偷离开,但被几名警员控制住了。没什么恶意但也没什么善意,他们被一道带上了警车,目的地是警局。 小偷说,“这是我现在所能想到的最安全的地方。” 小豪没有回话。听着嗡嗡作响的警笛声,他的身体在发颤,心中也泛出阵阵冷意。不知道为什么。 第96章 警局与左 在警局,他们算是受到了不错的待遇,有热水和盒饭,还有临时睡觉用的被子和垫子。一个看起来温柔的警员姐姐负责照看他们。不过一开始他们所有人都很忙,过了差不多半天,警员姐姐才终于有时间坐到他们面前。 “盒饭咋样?”警员姐姐随便问。 “难吃透了。”小偷伸着舌头说。自从身份被识破后,小豪发现她现在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比以前更像女孩了,不过也只是和她以前比,照那些真正发育良好仪态端庄的成年女性还是相差甚远,颇有一股假小子的味道。 女警员大笑,说难吃是当然,某某上级将苛扣的伙食费都揣进了自己腰包。女孩和女人相互打趣,舒缓彼此之间的隔阂,似乎完全忘了上午的惨烈场景。 在这一方面,小豪却没有那么乐观,他透过热水杯的汩汩蒸汽扫视大厅内忙碌的警官,没什么恶意的揣测,只是心想这群人中有多少人和龙王有过往来,接受过贿赂和酒局的邀请;这些一本正经的正派作风和认真面容后又藏着多少利欲熏心的动机和勾当。 眼前这个显然刚入职不久只能打打下手的新人知道这些在暗处涌动的规则吗? “监护人?”警员姐姐问。 小偷看了发呆的小豪一眼,摇了摇头。 警员姐姐继续问:“你们在那里干什么?他们伤害你们了吗?” “呃——”小偷下意识地摸了摸手臂上的伤口,犹豫地说:“没……多少。” “该死的杂种。”警员姐姐愤怒地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严重吗?” “不,已经好了!”小偷无奈地笑着。 “他们没逼你们……” “他们只让我打扫杂物,收拾屋子。”小偷像是辩解般地说。 “那……他们没让你们参与什么其他危险的活动吧?比如运送‘幻梦’?”警员姐姐小心试探。 “没。”小偷直接说,“我都不知道你说的‘幻梦’是什么。”小豪松了口气,看来小偷还没被温柔陷阱完全攻略。 女人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继续问,“那告诉我,你们在那里都见到过什么人?除了被我们抓住的……” 还有被你们击毙的,小豪知道女警员没说出来的是什么。 他忽然又意识到了一件事,这群人不知道他是偷偷溜进去的,还以为他和小偷一样也是被关起来的。这是个好消息,小豪抢过话头:“还见过一个人,是一个胖子,很高,很胖,穿着……西服,对。然后,就没了。”小豪笃定地说。 女警员又点了点头,似乎相信了小豪的话。“谢谢你们能坦诚相告。你知道,你们的话也会成为定他们罪的证据,那群畜生被关的越久越好,不是吗?所以,无论你们想起什么都要告诉我,别怕他们报复,姐姐我会保护你们的。” 小豪感动,真希望这份职业的纯真能变成真正的现实。“他会怎么样?”小豪突然问。 “谁?” “左,那个最后被你们抓住的……罪犯。”小偷说。他饶了他们一命。 “啊——”女警员一脸坏笑。“托你的福,我们终于知道他叫什么了!他可真是嘴硬,从抓回来到现在一句话都没说过。不过我感觉他的罪名可少不了,现场有证据,也有指纹。贩毒,持枪,诱拐,杀人……应该够坐个几十年或者无期了吧。哦,不对,他说了一句:我要见我的律师!”女警察模故意模仿着左当时的表情和语气,简直惟妙惟肖。小偷又被逗笑了。 不过小豪没笑,他接着问,“我们会去哪?” 女警员转了转眼睛,犹豫了一会说:“你知道,像你们这样无依无靠的孩子,又没有监护人,很容易再被那些坏人抓去强迫干坏事。甚至……我听说有些就是主动去干的,为了生计。当然这不怪你们,这是社会和法律的漏洞。但无论如何,我们不可能就这么放你们回去。” “那去哪?”小偷赶紧问。 “城市里有救助站。”女警员说:“如果始终没人来接你们,那估计就是那儿了!” 不会有人来接他们,小豪确信,然后故作失望地问:“什么时候?”他希望越快越好。 “文书……应该正在办手续吧。”她尴尬一笑,替某人解围般地说:“她好像……希望你们快点走。哈哈。” 小豪顺着警察的目光注意到了一个戴眼镜的凶女人。她回瞪他一眼,双手不停地在键盘上敲打着什么。小豪知道,这里不是每个人都会像女警员一样对他们有这种耐心。 女警员那句话说的没错,有些孩子就是主动去干那些违法的事的。他们在这里待的时间越长,便越能清楚地认识到这些,不是所有的孩子都是无辜的,即使他们都是孩子,都应该是被保护的对象。 有些人甚至讨厌他们,因为他们游走在灰色地带,帮着犯罪分子做那些违法勾当,帮他们打掩护,但最后还能逃开法律的惩罚。 越快越好,小豪想。 他们被要求禁止私下溜开,否则被警告还会被抓回来。不过他们也溜不到哪去,女警员在时一直盯着他们,不在时盯着他们的人会换成一个细心的门卫。 晚上,他们和值班的人一起在警局睡觉。女警员在一个隔间细心地给他们准备了两张床垫和被褥,还有泡面作为夜宵。当值班警官靠在椅子里打瞌睡时,小豪起来上厕所。不过他没回去,而是从另一边穿过了一道不长的走廊,进到警局后面的一栋建筑里。 他径直朝里走,来到监押室。他猫悄地隐蔽行动,在看管眼皮底下溜了进去。 他来到一扇监牢门前,停住。左就在里面,坐在苍白的白炽灯下的一张床位上,手中把玩着什么东西,带着一股不详的沉默。 左抬起头,盯着他,露出狞笑。“呦,你来了,小骗子。”见小豪没有回应,他又恢复了严肃。“不过演技不错,连我都骗了。” “他们早就包围了那里,无论如何你都逃不出去的。”小豪说。 左耸了耸肩,不知道代表什么意思。“你知道我们这一次死了多少人吗?”他问。 小豪不知道,但他的确看到了许多尸体。 第97章 对话与意外的监护人 “我不知道除了我之外还有谁被抓,应该没有。也就是说,那帮天煞的就是冲着团灭我们去的。黑帮和警署,哈哈,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左恶狠狠地说。 小豪突然回忆起左没被抓住试图逃跑时脸上显露出的恐惧,心想:人真是很有意思,没被逮住的时候害怕被抓,被抓到后反而更坦然淡定,什么都不怕了。 左又问:“回答我,小子,你知道他们是怎么找到我们的吗?” 小豪觉得现在说出实话也无所谓了,于是说:“胖子。” 左的眼中闪过一丝不甘,咬了咬牙说:“我就知道是那该死的蠢货!他被跟踪了,对吗?” “应该是。”小豪说,“他去补扣子,我一直盯着他。但没一会,我发现除我之外还有其他人在盯着他。所以他出来时,我提醒了他。他很聪明,几乎制服了第一个跟踪者,但却没想到还有第二个第三个人……我用电击棍救了他。” “哦,我懂了。你本来想跟踪他,好找到我们的位置,结果不得不改变策略。你救了他,就是想求他告诉你那个女孩在哪。他告诉你了吗?” 小豪摇头。 “哼,那胖子在这方面倒从没让人失望过。他是个好手,是个忠诚的纽扣人,也很能打,什么都不怕。他妈的就是有时候太蠢了,脑袋一根筋,谁也转不过来,非得去补什么扣子!妈的,说不好听点,今天死的那些弟兄全都得找他!”左的话带着懊恼和愤怒,但也有一丝惋惜。 他当胖子是他的兄弟,小豪想,左的冷酷之中也存在着些许柔情。但那温柔转瞬即逝。左突然冰冷地问,“你认为我出去后会杀了你吗?” 小豪吓得后退了几步。他从一个关在牢门后的人身上感受到了强烈的压迫力。这压力扑面而来,几乎将他扑倒。好吧,他心底仍是冷酷的死神。男孩摇了摇头。 “天真,不要对人性妄加评判。”左低沉地说。 “如果想杀你早就杀了,左,你一方面知道我不值得你动手,另一方面又知道我能给你带来情报。” 男人冷笑一声,不知道算不算是对小豪结论的赞赏。 “他们说要判你几十年。”小豪说。 “不算长,正好可以在里面调养调养身体。”左开玩笑道。 “你不是老大。”小豪说。 左瞥了他一眼,小豪便知道了答案,接着问,“他会救你出去吗?” “我们都不过是棋子。”左说,“你也是。” “他们要给我们送走了,救助站,说是那里有未成年人的保护机构。”小豪没说那之后他准备做什么。 “怎么,你以为你们这样就能逃了?”左意有所指。 不安。小豪赶紧问:“你是说有人会当着警察的面把我们带走?龙王也不敢公然违抗法律。” 左发出痴笑。“他们违反法律的事情干的还少吗?小子,你怎么变得这么天真了。你真的以为自己还逃得出去?你们已经坠入一张网中了,除非这个网破了,否则谁也别想逃出去。” 小豪与左对视着,仔细思考这是威胁,还是警告,又或是恫吓?他突然想问一个问题,而左好像已经看出来他想问什么了,提前说:“我们会赢的,小子,最后赢的一定是我们。” 他不知道左为什么会这么自信,低声说:“这座城市是龙王的,而且他们有警方撑腰,你们……” 左打断了他,“这和那没关系。我问一个问题:你知道那群穿着制服的家伙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吗?” 小豪不知道。当然左也没打算告诉他。男孩沉默了一会,又问,“你的老大就在这座城里,是吗?” “别想套我话,小子。”左干脆地说,“我可是从小就受到缄默规则熏陶的职业黑手党。” 那就是还在城里,他们仍没放弃。小豪知道自己问不出什么了。这时,他听到了有人上楼的声音,于是转身离开。 小豪回到小隔间,躺下。小偷睁着眼睛盯着他,显然不认为这么长时间他只上了一个厕所。小豪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小偷将一只手从被子中伸出来,抓住了他的手,小豪紧紧握住。 第二天,小豪和小偷等着救助站的人来接他们,但来的人却不是。 女警员挑起眉毛有些惊讶地对他们说:“有自称是监护人来接你们。” 一开始他们不知所措,小豪甚至还妄想着会不会是那个女人……但当他们看到‘监护人’到底是谁时,这种不安的感觉就一下子变成了无比的战栗和恐惧。 来的人是龙王。 他穿着两个孩子第一次见他时的花呢大衣,戴着黑色手套,皮鞋闪亮,不过这次手中没有把玩着什么,而是拄着一根用来显示自己弱势一面的拐杖。他那张粗鄙的脸上挤出慈眉善目的表情,伸出手慈祥地摸了摸两个孩子的脑袋。他的鼻子仍控制不住地不时擤动。 女警员充满狐疑地上下打量着龙王,说:“这孩子说他们没监护人。” 龙王无比平静又随和地回应说,“那估计是你没仔细打听。他们是我哥哥的孩子,但他两年前死了,把这俩孩子交给我。” 漏洞百出的借口。 “你说他俩是一家的?”女警员惊讶。 龙王伪装出的耐心立刻就开始失衡了,他蹙起眉头,沉声说:“小姑娘,管这么多干什么呢?何不去问问你们的领导,我已经得到带走他们的许可了。” 警员刚想回话,就被她的长官给叫走了。她一脸疑惑地走过去,进到办公室前还担忧地朝他们瞥了一眼。不过不到五分钟,她又出来时,脸上已经挂上了那种无奈又无能为力的表情。小豪能原谅她。 女警员重新站到他们面前,她故意避开龙王的目光,看向两个孩子,带着最后确认的神情问:“我最后问你们一遍,这个人你们认识吗?” 小豪和小偷都知道,这是他们唯一的机会了。但龙王的手就压在他们肩膀上,看似轻触,毫无压迫感,但其实压迫感却不是用力量显现出来的,而是来自更深一层的意识。 所以那句‘不认识’几乎到了他们嗓子眼,但却就是无法说出来。 小偷不知道龙王做过什么,能做什么,所以没有表现出应该表现出的恐惧;小豪知道,但他却不敢表现出来。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点头,看着女警员转身离开,然后,握紧小偷的手,祈祷龙王会放过他们。 左的一句话应验了,那另一句呢? 第98章 龙王与水刑 小豪与小偷被接出了警局,推进了龙王专属的黑色轿车,直接被拉倒龙王的地盘,扔进了一间小黑屋。龙王决定给这两位存活下来的‘小英雄’奖赏,奖品是史无前例的。 他们被绑着,手和脚都死死缠着一指粗细的麻绳。脚上的麻绳绕过一根高悬的横梁,将他们倒挂起来。脑袋充血的感觉可不好受,时间长了甚至会死人。小豪的脑袋下有一桶水,小偷也是。他们真正成了被绑在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了。 “你们最喜欢的游戏时间到了。”龙王发出戏谑的声音。听这声音的方向,龙王在他背后。但小豪无法转头,无法看清龙王到底在干什么,正露出一副什么样的表情,他听到黑暗的空间内有人影走动。 要开始了,小豪想,这群人要展露出他们献祭于魔鬼的一面了。 “我要问第一个问题了。”龙王的声音从空气中,墙壁里,甚至水桶中的水里传出来。“你们猜到会是谁先回答了吗?” 小豪刚想思考这句话有什么意义,就突然一沉,脑袋浸入了冰凉的水中。幸亏他在嘴完全浸入前急吸了一口气,憋住。他下意识地想睁开眼睛,但除了一阵渗透压给眼球带来的刺痛感外,什么也感觉不到,什么也看不到。在水下,他只能听到断断续续的声音和模糊不清的音节。龙王在问问题,对象是小偷。 他数着时间,十秒,二十秒,三十秒……他能憋住,无论多长时间他都能憋住,必须给小偷足够的时间思考该如何回答问题。在这会儿,如何回答问题比被问到什么问题更重要……四十秒…… 当小豪被拉上来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差一点死掉。胸腔内的压力甚至让肺产生了灼烧感,他不顾一切地猛吸一口气,然后开始剧烈咳嗽。虽然被呛到的感觉不断折磨着他,但小豪仍是觉得自己仿佛从天堂回到了地狱,不,是从地狱回到了天堂。不过,小偷却沉在地狱中。 龙王笑着,声音涌进男孩充水的耳朵。“水牢的感觉不好受吧?” 在小豪听来,龙王此时的语速缓慢的就像一位迟暮老者,他故意的。快点问我问题啊!小豪挣扎着。 “我真的没看出来,”龙王说,“不,我应该是看出了一点端倪。你,曾经拿枪的小子,表现出的沉稳和警惕,还有你的判断甚至都让我感到吃惊了。” 小偷一动不动。小豪等着问题,不管是什么问题,他都准备脱口而出,因为这东西真的会死人。 “第一个问题,”龙王终于问,“炸弹藏在哪?”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什么炸弹,龙王!”小豪想也没想脱口而出。 龙王咂舌咂嘴。“我可不希望得到这种一点信息都没有的回答,你的那位小女友就聪明得很,她把所有我想知道的都告诉我了。小子,看在她还淹在水里的份上,咱们就节省点时间吧!” 小豪被唬住了,刚想改口,却立刻想到自己从没跟小偷提到炸弹和其他的事情,他还没来得及说。龙王在诈他。 但另一个问题他不好说的是,小偷到底说了什么,说了多少。如果他某些问题的回答和小偷说的不一样,他们又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小豪不知道。 龙王悠闲地坐着,显然一点也不在乎时间的消耗。小偷仍泡在水里,她水性比自己好,憋气的时间肯定也比自己长,但是……不可能用这个打赌,他玩不过龙王的。 “在鑫哥的肚子里!”小豪说,准备全部交代。 “你一开始就知道?”龙王问。 “不,龙王,我不知道。我只是在完成他们的任务,因为他们说我不做就要杀了小偷。我在半路上发现他还活着,就把他拽到驾驶位了。我是在监狱里才发现他的肚子里有炸弹的,因为他总是摸肚子。” “所以你在知道他肚子里有炸弹的情况下还是叫人来了?” “是的。”小豪惊慌地说,“是他让我叫的!” 龙王冷笑。“那你是怎么跑出去的?” 小偷的身体扭动了一下。 “回答问题!”龙王命令道。 小豪加快语速,“我从是水池后的洞口跑出去的。是鑫哥告诉我怎么出去,还给了我一枚硬币,让我拧开了螺丝。” “他救你,却和曾经一手提拔他的上级同归于尽?” “也许他们的关系没想象中那么好。” “哦?” “你知道的,龙王,他们都藏着心眼,他们都想别人死然后代替别人的位置!包括胖爷都是,胖爷想顶替你的……”小豪不知道自己连珠炮般的语速能否准确表达自己的意思。 “我不用你教我这些。”龙王不耐烦地打断了小豪的话。 小偷的身体开始抽动。 “龙王,龙王!她快没气了,她快死了!龙王——” 龙王笑着。“我为什么要在乎她的死活呢?” “龙王!!”小豪绝望地求饶。“求你了,救救她,别让她死!我什么都说,我什么都会说的!!” 龙王邪笑,朝小豪看不到的某个角落摆了摆手。在一阵粗糙的机械滚动声响间,小豪发现自己在快速下沉。不过这次他略有准备,吸进了更多的空气。几乎在他的耳朵浸入水中的同时,听到了上面传来小偷尖叫般的吸气声和喘息声。她没死,太好了。 小豪憋着气,想思考,但头脑发胀,而且恶心,耳鸣,几乎身体内所有的感官都在抵抗他,想挣扎着冲出这具缺乏氧气的身体。 这是战术,是战略,目的就是要让他们在死亡边缘挣扎,没有时间也没有时机去思考什么逻辑和技巧。回答问题者会变得愚钝,变得极易操控,就像现在这样。 他虽能看清这点,却无能为力。过了不知多久,到小豪的肺憋的就快烧起来,甚至觉得自己就要晕厥时,被拉了上去。 反射性的深呼吸,这是他唯一能做的事。太折磨人了,太难受,只两次,小豪就想死了。他想求饶,想求对方直接杀了他。可他想到了小偷,小偷没有求饶,小偷仍坚持着,她比他要坚强多了。 “你是从什么时候起给他们干活的?”龙王的声音已经变得十分模糊,不是因为龙王,而是因为小豪因为憋气已经耳鸣了,但男孩仍是抓住了重点。 “从那次陷阱开始。”他虚弱地回答道,“他们抓了我们,鑫哥,还有不知道多少人。他们折磨他们,我不知道都用了什么手段。他也想杀我们,左,就是那个被警察抓住的人,但他看我们是孩子,没下得了手。”他仍试图理清思绪。 “那么,你都替他们干了什么活呢?”龙王好奇地问。 “我什么都没干,龙王,我不敢背叛你。逃出去后我只是等着……”他不知道龙王会不会看穿他的谎言,龙王应该不知道是他打的电话通知赌场小心敌人的探子,应该不知道是他告的密让他最得意的手下惨死,应该不知道是谁在那间卫生间里救了胖子…… “等着什么?”龙王的声音突然阴沉起来。 小豪咽下了嘴里的水,说:“我等着你们两个帮派开战。因为我意识到,只有你们两败俱伤,我和小偷才有可能活下来。” 第99章 小偷的手指与最后的出路 “狡猾的家伙!”龙王甚至不由得轻轻拍手。“你和那群人倒是挺像,就像一群该死的狐狸。陷阱,地道,炸弹……呵,都是弱者玩的诡计。” 但是好用啊,龙王,小豪想说,你因为这些阴谋诡计损失了多少人手自己不知道吗? “再跟我说说,除了左,你还见过谁?”龙王问。 小豪不知道为什么龙王还要问他问题,就好像忘了小偷一样。 “龙王……她——” “别他妈的讲条件,回答问题,还见过谁!”龙王吼着。 小豪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对自己发泄这么多的怒火。“你都看到了,龙王。那个左,还有一个胖子,我只能辨别这两个人。其他的人我都只是瞥过一眼,根本记不住!” “还有谁?” “我不知道了,龙王!”小豪喊着。 “还有谁。”龙王好像在玩。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不,有,还有一个,是个化学家,化学家!”无法隐瞒。小豪因为心底的秘密被洞穿几乎都要哭出来了。 “化学家?” “他自称是化学家,我只知道这个,别的我什么都不知道。”小豪哀告着,“龙王,我真的不知道——” 他又沉了下去。这一次,他什么也听不到,就仿佛被拖进了一个黑洞,身边所有的反馈与信息都被隔离了。 …… 他又被拽了上来。 “让我想想。”龙王说,“我想知道你还有什么东西藏着没跟我说。你得知道,你在这跟我耍嘴皮的功夫,你的小婊子正在被淹死呢!呵,女孩,我怎么没早发现呢?如果早早物尽其用,可能我的手下会更有干劲吧!” 她不是小婊子,小豪在心中怒吼,但不敢表现出来。“龙王,别杀我们。杀我们就相当于踩死两只蚂蚁,饶我们一命,让我们继续为你卖命。我们知道你肯定会赢,他们是绝对斗不过你的!” “哦,真动听,你也是这么说服他们留着你们的小命的吧?”龙王嘲弄。“不过我很想知道,他们为什么会愚蠢到认为一个孩子能闹出什么事来。到头来,你们还不是在死亡边缘挣扎、祈祷、哀求我们能够饶你们一……” “龙王。”小豪第一次打断龙王的话。“别小看我们!” “你说什么?”龙王惊诧。 “我们虽然小,但不一定笨,不一定如你们所认为的那样没见过什么世面;我们不起眼,你们看不到我们,这是我们的优势。龙王,你知道吗?是我将你那个赌场的位置告诉左的;是我告信给那个前台让你们注意防备的;是我跟踪你的鸭舌帽,然后将他的信息泄露给他们的;是我发现你的手下跟踪了那个胖子,他本来已经被抓住了,是我把他救出来的!” 小豪不顾一切。“你知道吗?我在抓捕现场找到了小偷,她被左要挟着,但我耍了左,把小偷救了出来。龙王,本来我赢了,本来我们能够逃出去。但我们却输给了另一样东西。我不知道该怎么说,龙王,你能告诉我吗?是腐败,还是说人性?” 龙王发出阵阵笑声,几乎不绝于耳——小豪读不懂这笑声有什么意义,只听他又拍了拍手。“精彩,真是精彩,小子,我果然没看错你!”小豪听到凳腿摩擦地面的声音,感觉到一个身影来到他后面。 龙王说:“你成功为自己得到了一块免死金牌。不过,你的女孩可就……” 小偷被拽了上来,浑身是水,剧烈喘息,本来金黄的头发完全失去了光泽和颜色,那张脸也变得如死尸一般。 小豪看到龙王走到了小偷身边,猥亵地抓住小偷脆弱的脖子,摸过那稚嫩冰冷的脸蛋,赤裸纤细的手臂,最后抓住了她的手。 “别杀他,龙王。”小豪哭求着,“拿他要挟我,让我为你做任何事!她是我见过最厉害的小偷,她什么锁都能开,什么地方都关不住她,什么东西都能偷的到,龙王——” “别他妈教我该怎么做!”龙王突然吼道,“不过你说的没错,我的确要利用她,利用你。但是,我可没有他们那么仁慈。”说完,龙王掰断了女孩的一根手指。 小偷发出一声嚎叫。 小豪闭上了眼睛。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在结冰,心里没有悲痛,也没有恐惧,只有冰冷的怒火。 什么都没变,他耗费了那多的时间、精力,还有智慧,但只是让他们从一个囚笼转移到另一个险境。小偷仍被关着,他又被放了出来。 一天一根手指,龙王跟他说,如果他没带回情报的话。 这次,小豪问自己:你还有什么办法呢? 他还记得小偷跟他说过,一双灵巧的双手对她来说是多么重要。他想救小偷,现在比之前更想。但他不知该从何入手了。 争斗几乎已经进入了尾声,两方愈加谨慎,想要探到消息难上加难。而更要命的是,他几乎成了双方的敌人。龙王完全只把他当做用之即弃的棋子;左也一定会想办法通知他的老大,让那群人提防他,也许再见到会直接宰了他也说不定。 小豪坐在岸堤边的石头上,焦急又无助地思考着。他想起这里是周子殒命的地方。 真是太可笑,太残酷了,仅仅几个月前,他们还有说有笑聚在一起。五个孩子,他们还憧憬着未来,憧憬着生活,没事调侃着彼此。先是大壮,然后是周子,然后是小豆,现在轮到他们两个了。 谁也别想逃出去,左如是说。 左,左,左!小豪突然想到,这个被关在警局的男人,这个可能被判几十年牢狱的男人,是他最后,也是唯一的机会了。他要去找左。 警方已经收集到了足够的犯罪证据,并且已经将材料上交给了刑侦部,这些证据足够判左三十年,或者更多。小豪特意躲开了那个女警员,遇到谁就撒谎说自己是跟着母亲来探望家人的。他再次来到左面前。 此时的左面容憔悴,脸和长脖子上多了几道伤口;长刘海粘连在一起,头发也乱糟糟的,像是很久没洗过;本来张狂的眉宇间多了一丝痛苦与挣扎,身材也消瘦了许多。 还不到几天,小豪想,如果左真的被关进监狱,他挺不过一个星期。 左甚至没抬头看他,不过他当然知道是谁来了。这几天,他没见过一个慈眉善目的人。每个来见他的几乎都想杀了他,要不就是想将他扔进监狱,关一辈子。 像这样鬼鬼祟祟的脚步,像这样渺小的影子,像这样毫无杀意毫无敌意的人,他只能想到一个。 第100章 左与硬币 那个稚嫩的声音开口了,几乎莽撞和幼稚般开门见山地说:“我希望你能告诉我你们老大在哪。” 左仰天大笑,声音沙哑。“别傻了,小子。告诉我,谁骗你来的?” “我得到了一个消息。我要跟你换一个情报。”小豪说。 “滚吧。”左抽了抽嘴角。 “左,他们抓住了小偷,掰断了她一根手指。他们比你们要残忍得多!我见过他们的阵势,我知道他们如何对付女人!”小豪坚持着,“我要救她出来,我宁愿她在你们这边!” “你没你想象的重要,孩子。趁着还有机会,走吧。她也没你想的那么重要,女人,小子,女人有的是……” “不!就像你说的,我已经逃不出去了。龙王的人在盯着我,一旦我想跑,他们就会毫不犹豫地杀了我。我不想死,我也不想那个女孩死!”小豪思索了一会说:“左,你不是想赢吗?我帮你们!告诉我你们老大的位置,我要去见他!” 左摇着头.“不,你会将信息告诉龙王的。出卖信息,换得一点同情,这不是你最擅长的吗?” 虽然拒绝了,但这是一个进步。小豪继续说:“我不会,左。因为龙王赢了对我没有任何好处,我已经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他了。你不知道他有多残忍。如果他们赢了,我们就绝对会死。” “呵,你认为我们赢了你的结果就能好一点?”左朝小豪投去凶恶的带着浓烈杀意的一瞥。“如果我没记错,是你害死了我许多手下。” 小豪无奈地摇头,表情从恐惧变成纠结又变成无助。但最后,他重新说服自己,强迫自己恢复了镇定。“那得等你们能赢再说!”他盯着左的眼睛。 左没看他,只是冷笑一声。 继续,继续!小豪接着说:“左,你不确定你们会赢,是吗?你们不知道龙王到底还留了多少手,是吗?甚至你的同伴都还没来找过你,是吗?” 左没说话,小豪认为自己都猜对了。正当他得意之时,左突然开口了,问:“小子,你知道什么是黑手党吗?” “我不懂你们的世……” 左自顾自地低声说,“黑手党来源于一个欧洲国家的古老乡村,它的原意是避难所。他们痛恨警察,恪守缄默原则。他们可以贿赂警察,但绝不会和他们打成一片……我们,才是真正的黑手党。你之前效忠的那些人,他们不过是一个黑帮而已。真正的黑手党是不会搞那些小动作,小手段的;真正的黑手党做事直接,而且从不随便威胁。杀就是杀,干就是干。从你们的龙王想要谈判的那时起,我的老大就说胜负已分了。真正的黑手党只在一种情况下谈判,那就是他们确定会赢,想将对手赶尽杀绝的时候。黑手党也从不借助警察,他们只按照自己的规矩行事。龙王动用了他最强大的帮手,最后一张底牌。不过这个帮手他只能使用一次,用完了,之后就全得靠他自己了。” 左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枚硬币,在手上把玩。“就让咱们一大一小赌一把。人像,我就告诉你他在哪;图案,你就立刻从我眼前消失。怎样?” 小豪盯着那熟悉的狞笑嘴脸,思考着左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他毫无预兆地就同意了自己的提案,为什么他要跟自己说黑手党之类的话……但他想不通。 左最后看似在提出一个建议,但其实小豪没得选,选择权本来,也一直都在左那边。 他没得选,只能点点头。“那就赌一次吧!”小豪说。 左将手从牢门的缝隙伸出来,然后朝上抖动手腕。银色的硬币在空中翻滚,上升,降落,左一把抓住。没有机关,没什么技巧,他们两人获胜的概率都是百分之五十。 “一个人只有一种命运。”左摊开手掌。 是人像,小豪惊叹,自己赢了! 左将硬币收回,谨慎地四下望了望,确认走廊里没人,将一个地址告诉了小豪。 小豪知道无需感谢,也无需再说什么,这不是交易,也不是压迫,小豪甚至没理清到底发生了什么。结果是,他简单的就得到了他想要的。 他快步离开,生怕节外生枝,但转身的一瞬就想明白了。没有百分之五十,他赢的概率从一开始就是百分之百。 左从听到他请求的那一刻起,就知道自己要给出的答案了。硬币只是一个幌子,一个谎言,一个说服他自己的手段。那左是怎么确保他会赢的呢?小豪也想通了,那硬币,不是两面,而是只有一面,它的两面其实都是人像。 为什么? 因为左说一不二,而他面对敌人也只会做一种选择。 小豪脑海中出现一个黑暗血腥的画面——左将枪口顶在跪着的敌人的后脑上,敌人哭喊求饶,但他不为所动,只是拿出一枚银币。他说要跟敌人打一个赌,硬币扔到谁选的那面,谁就赢。左先选了人像,敌人带着最后的侥幸和期待选了图案的一面。结果可想而知,当硬币从跪着的男人眼前翻滚,然后他惊惧地发现这枚硬币根本没有图案的一面,好不容易涌起的希望又落空,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绝望。然后,枪声响起,脑浆、鲜血、碎骨一并从子弹击出的脑洞喷出…… 不过这一次,左让他的对手选了人像。 小豪停下,背对着左问:“能告诉我你那枚硬币是从哪买的吗?” “滚吧,臭小子。”左说,“我就是讨厌你这种孩子。下次如果再见面,我一定崩了你。” 小豪走了。可还没等他走出这栋建筑,就被一个男人堵住了。男人穿着制服,显然是可以随便出入这里的人。不过小豪知道,他也是龙王的人。 “别说话,跟我走。”男人说。 小豪跟男人走了。他又回到了龙王的地盘。在龙王掰断小偷的另一根手指后,小豪将他从左那里得到的信息交了出去。他无可奈何,也别无选择,只要一听到小偷惨绝人寰的叫喊,他就无所适从,巴不得把自己的命交出去。 龙王思虑片刻,决定派手下先去小豪透露的位置打探。 第101章 小豪与密室 结果让小豪大吃一惊,那里什么也没有。 龙王的探子在那里搜寻了半天,结果只找到了一些无用的垃圾废品,说明他们的敌人虽然的确在那里待过一阵子,不过已经早早转移走了。 左骗了他?还是说左也不知道这个消息。小豪陷入惶恐。 而龙王接下来的所作所为,既符合他立于人上的位置,也印证了小豪对他性格的判断。龙王掰断了小偷的第三根手指,将小豪毒打一顿扔了出去,并且告诉他,下一次如果还是虚假的消息,那么女孩断的就是整只手了。 小豪无法理解。他认为自己已经说服了左,或者说左已经向他妥协,那他为什么还要骗自己?虽然这件事有一万个理由去解释,但小豪还是不愿相信。 他认为如果左不想告诉他,就绝对不会说,而不是拐弯抹角给他提供一个虚假的情报。这不是左,也不是真正黑手党的做法。 他已束手无策,只好亲自去确认。小豪带着孤注一掷的决心朝那个地方奔去。 他走进那片厂区,挨个角落寻觅,到处大喊:“我在这儿,我在这儿!是左让我来的,见见我,求你了!”他坚持着,决定不翻遍每个角落就绝不罢休。 最后,他走进了一个半掩在地下的长方形建筑里,像是车库,也像是一个有特殊用途的地下工厂。小豪沿着倾斜的坡道往下走,走了很久,闯入了一片无比黑暗的空间。 一股阴谋与诡诈从四周的墙壁与黑暗中渗了出来,让男孩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借着手机的光亮搜寻,抚摸着阴冷的砖墙,似乎觉得里面有什么东西在跳动。 但他寻了一圈,仍一无所获。可就在他满脸失望准备离开时,突然听到了一种声音,一种机械与齿轮的啮合声,一种巨大物体轰轰的挪动声。 他等待着,战栗着。虽然他从不相信鬼神,但此刻只觉得四面八方都涌来一股来自地狱的阴森气息。接着,他确信,黑暗中有一面墙壁在动。 墙壁中打开了一个缺口,边界清晰。虽然同为黑暗,但缺口中却有更多模糊的轮廓和影子潜伏着。下一瞬,刺眼的强光朝男孩的眼睛扎了过来,让他一瞬间失去了视力。 过了好一会,他才能抬起眼皮;强光也往下打了打,让他终于能看清缺口里面。他看到了几个人影,有三个笔挺的站着,都拿着枪;有一个坐在一把椅子上,翘着二郎腿。 左的老大,小豪找到他了。 “哟,小子。”小豪一时没辨认出这是谁的声音,只是觉得非常沙哑。“听说你要找我?” 光线又弱了一些,小豪能渐渐看清那些人的样貌和衣着了。其他人都无所谓,他死死盯着那个奇怪座椅上的男人。而等认清他的面容,小豪大吃一惊。 因为那个男人,左的老大,正是那个化学家。小豪一开始就见过他,甚至跟他说过话。这才是让他最震惊的,因为他想过,却从没相信过,这个人会是像龙王那样,是一个帮派,不,一个黑手党的领袖。 他甚至都不知道他叫什么。 …… 他之前是一名真正的化学家。而又是如何走到这一步的,连他自己都有些想不清了。也许一开始他只是想要多贩卖一些自产的‘幻梦’,所以才雇佣了一些人手。 售卖‘幻梦’是因为他需要许多钱来继续他的秘密试验,雇佣人手也只是为了保护他的试验室不被打扰。不过多年的观察告诉他,他远比那些原本的目的就是为了成立一个帮派或者地下党的领袖更聪明,更勇敢,只是缺少机会运用智慧罢了。 他有一套掌控人,或者说控制人的办法,让两个各具性格的强大首领为他做事。他的黑手党之所以能成长起来,要多亏这两个人物。其中一个虎背熊腰,十足的战将,赢得了他的信任;而另一个则阴沉多谋,诡计多端,给了他挑战的信心。 后者就是左。这也是他派他来这里攻城掠地的原因。 化学家一开始认为城市中的勾心斗角靠的更多的是智慧。不过眼前的状况有些出乎他的预料。他最大的敌人——龙王,是个难啃的骨头,强硬、凶狠,而且不择手段。 不过这些虽出乎预料,但也似乎在情理之中,真正让他惊讶的是这场战斗竟然牵扯到了几个孩子。先是男孩,再是女孩,接着又是一个。 此时,这个侥幸存活的男孩就坐在他面前,镇定中有一丝紧张,无畏中带着鲁莽,智慧中裹挟着执拗。一个不起眼的男孩,一个似乎已经走投无路的男孩,却通过他最得意的手下找到了他,而且还将消息透露给了他的敌人。如果不是他们早早准备,将这里改造成了隐蔽的地下空间,那么也许就会被一网打尽了。 这是侮辱。如果是其他人,化学家绝不会在他身上再浪费一毫秒的时间,直接抓住就处理掉,以绝后患。但有个道理是他从某本书上早早学到的,那就是‘你必须承受社会强加的或是始料未及的侮辱,因为连最卑微的人,只要时刻擦亮眼睛,也迟早能抓住机会,报复最有权势的人’。 一个孩子,在被逼急的时候,也可能会不顾一切地去挑战一个大人,而且使用的是大人绝对想象不到的手段。所以他招待每个人都同样热情,无论对方是穷是富,位高权重或微不足道,初出茅庐或老谋深算,他不怠慢任何一位,这就是他的性格,是几十年求学生涯养成的谦卑习惯,虽然这谦卑的容错率和针对的对象极其有限。 “我叫乔。”四十多岁的男人说。 小豪不知所措。一方面是由于惊讶,一方面是因为紧张。他面对的是左的boss,一个真正的地下党的最高领袖。关键的是,他没有被吊起来,而是坐在一张看起来还不错的椅子上,和对方面对面。 他眼前没有折磨人的残忍工具,而是有一杯水,一杯清水,清澈的就好像杯子是空的一样。但小豪没机会多看那杯水,因为他一口就饮尽了。 之后,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坐在他对面的乔,带着一种满满的不可思议。他和之前那次见面时给小豪的感觉一样,比左矮,更胖,也更老,声音沙哑,疤痕丑陋。 但如果抛开那半面脸的疤痕,这个自称乔的男人给人的感觉却更像是一个书生,搞研究的那种,甚至让小豪想起了自己已故的父亲…… 但他立刻提醒自己,眼前这个‘书生’,也是一个不屑人命的魔王。 “我叫……张,豪。”男孩一字一顿地说,不是因为想让对方听得更清楚,而是慌张到连嘴唇都在颤抖。“谢谢,你,没有,杀我。” “不客气。”乔笑着说。 第102章 交易与反击 “小子,直接正题吧。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来找我?”乔问。 小豪嗫嚅一阵,终于鼓起勇气说:“我想跟您做个交易。不,不,我说错了,原谅我。我求您,求您利用我!” 乔舒展自己的姿势,扭了扭脖子,盯着男孩的眼睛问:“告诉我,那个女孩为什么对你这么重要?” 乔那双机敏的眼睛直接看透了小豪最直接的目的,男孩不想再做任何隐瞒,尤其是在那一杯水和如此‘对等’的谈话间。但他一时说不出口,因为他自己也一直没想通这个问题的答案。 他为什么要屡次不惜舍命去营救小偷?只是因为她当初没有丢下自己逃跑,而是回来在千钧一发之际救了他一命吗?那条命他已经还了啊! 那还有什么,还有什么原因能让他这么轻视自己的生命,这么不顾一切的行动呢?他发出一声苦笑,因为发现自己真的想不到答案。 乔似乎早就看清了这一切,理解地点了点头。他说:“我知道这世界上有一样东西,它既高贵,又肮脏,那就是自尊心,小子。大多数人都认为自尊心只是属于自己的,和他人没有关系,但这是错的。没什么是和周围没关系的。激发它的,是环境的关注、尊重,当然,还有刺激和压迫。到最后,有人会因为它更加审慎,自爱;也有人会为了它不顾一切……我想,你现在应该是后者,小子。”乔严肃地打量着小豪。“你已经不顾一切到得意忘形了,甚至想利用我帮你救出那个女孩。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可我已经无能为力了,乔。你知道吗?他们当着我的面折磨她,当着我的面掰断她的手指,当着我的面威胁要做更残忍更下流的事。我不敢去想,因为也许他们已经做了。你说的没错,他们侮辱了我的自尊心,因为我想保护她,没什么原因,只是因为她救了我一命。你的一个手下说过,‘你被人救了一命,这条命就不是你的了’。你知道是谁说的吗?一个胖子,左管他叫‘胖子’。我就是这么想的,对,没错,坐在这里这条命已经不是我的了,我必须让她活下来,我不怕死,你让我做什么都行!” 乔不动声色地听着,最后叹了口气,就像一个没法对孩子真正生气的好心人。“好吧,小子,那告诉我,你能为我做什么?” “我不知道,乔,我……没有你的智慧。”小豪再次语塞。 “不,孩子,你又错了。常识告诉我们,鲁莽和勇敢仅差毫厘,愚钝和智慧也往往只隔一念。”乔突然站了起来。“回答我的问题,他会相信你第二次吗?” “只要那个女孩还有一根手指,他就会多相信我一次。”小豪冷静又悲哀地说。 “那就成交了。”乔用手指敲了敲桌子。 谢谢,谢谢。小豪终于能顺畅地呼吸了。尽情利用我吧,他在心底呐喊。只要还有人利用他,就说明他还能在这里活下去,也许小偷也可以。 于是,小豪开始给龙王带回有价值的情报。虽然一开始龙王还是不怎么相信,但在派出的情报人员多次确认,而且几次给他的敌人造成杀伤后,他开始相信男孩了。甚至完全不在乎他是从哪里得到的情报,因为他认为自己已经完全掌控了这个如断梗流萍般的少年。 局势似乎被逆转了。龙王的势力一次又一次捣毁了敌人的交易,摧毁敌人的临时据点,将他们赶到城市边缘,搜缴的‘幻梦’价值数以百万计。 从缴获的情报中,他知道了敌人的首领叫什么,知道他们从哪里起家,知道他们来这里要做什么,甚至对新型‘幻梦’的复制进程也大大向前迈进。 虽然几次行动并没有再抓到敌人的爪牙,但却杀伤了不少人。龙王认为敌人已经手足无措,只顾着逃跑了。 不过龙王自己也清楚,在前几次的博弈中,他几乎损失了一半的精兵强将,其中更是包括两名随着他一路拼杀过的饱练世故的领袖。如今能用的大都是一些猫狗之辈,难堪重用。 他虽然又亲自提拔了不少人,补齐了领袖和一些必要的管理职位的空缺。但那些人初任新职,难免会在繁复的工作中先迷失一阵。不过这都不是重要的,无法影响大局。 重要的是胜利,压迫和驱逐。前两个他已经做到了,最后一个也近在咫尺。他甚至许诺那个‘功劳’最大的小子,只要最后他赢了,就会让他们幸福团聚。 而对小豪来说,他再也不会相信这种话了;对龙王来说,他度过和平的时间太长了,以至于忘了胜利有时会披着厄运的外衣。 就在龙王稳坐高台,以为自己已经胜券在握,剩下的就是一点点蚕食对手时,却不知道之前所有的,不管是男孩提供的,还是他手下打听到的消息,都是乔故意泄露出去的。 当龙王的新任领袖和高管带着手下突袭一个个交易场所,一个个聚集地,得胜而归时,完全没注意到有人从后面悄悄跟踪他们。 尾随者非常谨慎,他们不越雷池半步,一旦掌握到某些他们刚好需要知道的消息后就立刻撤退。然后,他们佯装败北撤退,使龙王和他的手下大意,接着,在毫无征兆的一天突然发动了攻击。 这些精心挑选出的黑手党杀手潜入那些领袖和高管的家中,办公地,娱乐场所,在他们独自时,在他们和女人缠绵时,在他们整理生意账簿,或者在酒吧畅饮时暗杀了他们。 就这一天,短短的几小时内,龙王手下的三名领袖和四名分管不同行当的高管悉数惨死。 第二天,龙王组织内人心惶惶,因为他们不知道接下来被暗杀的会不会是自己。甚至,有人开始私自脱离组织,带着家小和钱财逃跑了,龙王甚至没来得及阻止他们。 也许正是因为那些企图逃跑的人知道龙王会如何阻止他们,所以事先计划周全。他们没跟身边的任何人提起过,只是小心让妻子将刚刚私挪的钱财转存成海外货币,然后像正常一样到岗,处理问题…… 等一切准备好后,他们带着孩子飞奔到机场,坐上飞机,永远离开这座城市,或者这个国家。 第103章 中间人、龙王与乔 局势几乎一瞬间就逆转了。 一开始,龙王没弄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等他意识到,想明白,只能将怒火都发泄到办事不力的手下身上。哦,对,他还没忘那个女孩。 龙王下令全城搜捕那个引诱他落入陷阱的该死的男孩,但他没有找到。在气急败坏之后,龙王被迫做了一个决定,准备与敌人媾和。 龙王找了一个即使是乔也无法拒绝的中间人。这个中间人在这个国家的南部远近闻名,以德服众。他是还活着的最老的地下世界的传奇,是曾经这个国家最具实力的帮派领导人‘唐’的助理。 虽然随着‘唐’子孙的隐遁,大大小小的组织和势力冒了出来.但还活着,曾扶助一个帝国兴起的助理仍是所有人仰慕和尊敬的对象。 那些站在笋尖顶端的龙王们,都想着自己有一天也可以成为‘唐’那样的人物,所以他们带着无尽的耐心和善意来向助理请教古老的智慧和操控人的方法。 当然,当两个帮派进行血腥厮杀,但仍无法分出胜负,纠缠不清时,他们也都会同意请出这个德高望重的老人来主持局面。不是所有龙王都能请的动老人,天使之城的龙王算是助理肯给面子的一个。 乔知道自己无法拒绝助理,因为一旦他拒绝了助理肯出面把持的和谈,就意味着他触怒了所有大大小小的帮派和势力,没人敢承受这样的压迫。 一个星期后,中间人挑选了地点,恭请两方到场。 而在这之前,小豪再次找到了乔。他警告乔说:“中间人选择的那个地方就是龙王的据点。” 乔耸了耸肩,意思是他已经知道了,但仍准备过去。 “为什么?”小豪不解地问,“那也许是个陷阱,你还要去送死?”他要认真听每一句话,每一个问答,他要从乔那里学到能让自己活下来的关键。 “送死?”乔不可置信的笑出了声。“当然不,小子。说实话,我还挺欣赏你的,就教你一些东西。告诉我,遇到陷阱你会怎么办?” “跑,离得远远的。”小豪用本能回答。 “没错,这是最聪明的办法。但如果你逃不掉呢?” 逃不掉的一个陷阱……“那就只能和对手拼死一搏了。” “没错,要拼上性命。但非要舍命相搏吗?那不是在走投无路时才应该做的选择吗?如果还告诉你,想击败对手,你只有这一次机会呢?” “这是机会?”小豪惊讶地问。 乔教导般地说:“当一个人放下陷阱的时候,他就会想全身心引诱你进去。而一旦得知对手已经落入陷阱,就会固执己见,认为自己早已准备妥当,相信对手在劫难逃,这时往往就会忽略掉其他的东西” “其他的……” “简单来说,就是他们的规则会把他们束缚住。就像一场拳击赛,我们都暴露在看台之上,手套和场上的用具都会经过严苛的检验,比赛的规则是只能用拳头。但是,你却发现裁判站在他们那边。思来想去,你该如何赢得战斗呢?” 小豪思忖,然后说:“寻找漏洞。没有什么体系是完美的,没有一堵围墙是密不透风的,寻找他妥当和完善的布局下自己创造的漏洞。” “靠谁呢?”乔问。 “那只能靠自己了。”小豪说。 “没错,左没看错,小子,你有两下子,就得就靠我们自己。”乔又扭了扭生硬的脖子说,“那么该你了,小子,该你回答我的问题了,你还是来求我救你的吗?” “不。”小豪咬着牙说,“我希望你能帮我个忙。” “什么忙呢?” “杀了我。”小豪斩钉截铁地说。 …… 乔到的时候,龙王和中间人已经在等着他了。中间人满头白发,连眉毛、胡须,甚至身体都是苍白的。他八旬有余,已经没办法自己站立,坐在轮椅上,身边有一个苗条的女护士和一个身手利索的保镖全程陪护。 龙王通过几天的调整,面容也恢复了血色。他脱掉了常穿的花呢大衣,而是换上了更正常的西装,还扎了领带。他让他的女人给他化了化妆,让粗鄙的面容显得和善了许多。他拄着精致的拐杖,笔挺地站在中间人身边,看着乔一行人下车。 他早早通过各种渠道辨识了那张天使与恶魔共存的脸,所以第一眼就认出了乔。龙王伸出手,乔也伸出了手,两人客气又郑重地握了握。中间人在一边将嶙峋瘦弱的双手合在一起全当鼓掌,只是没发出任何声音。 在会谈开始前,乔送了龙王一个礼物。不过,也许称不上是个礼物,那是个黑色的裹尸袋。龙王难忍地皱起眉头,他还没忘这些黑色的袋子是如何让他损兵折将的。他让打手拉开拉链,发现里面躺着一具僵硬的尸体,面色如蜡,没有心跳,没有脉搏,也没有呼吸。 龙王摇头笑了笑,露出他自己都无法形容的表情。 乔说:“我手下找到这小子,发现他一直在跟着我们,就处理掉了。是你的人?” 龙王笑出了声。“怎么可能,我从没见过他。” “那龙王笑什么呢?”乔问。 “为什么笑?不,我只是感叹,咱们之前的战争是多么的残酷,连这种弱小的孩子都被无奈地卷了进来。” 乔点头迎合。“嗯,那还真是有点可惜了。” “可惜吗?没想到乔兄这么多愁善感,一条贱命而已。”龙王说,“咱们活到现在,经手过多少条人命了?” 乔耸了耸肩,不置可否。“那就让他摆在这儿?你知道,龙王,我不怎么擅长处理尸体,所以之前才会都送给你。那次给你造成的麻烦我在这里道个歉。不过我保证,这次只是一具尸体而已。而且,绝对是最后一次麻烦您。” 龙王抿了抿嘴,有点不情愿,但还是决定给和谈人一个面子。他挥了挥手,找来两个打手,示意他们把裹尸袋赶紧抬走,然后说,“我想你肯定知道这地方以前是我的地盘。不过我也可以保证,那是在很久之前了。现在,我看着周围的一草一木都觉得陌生。不过,有些小弟肯定知道哪些老旧的设施还可以使用,就让他们处理吧!” 龙王的话既是解释也是催促,中间人也朝建筑入口摊了摊手,乔点了点头,示意自己也准备好了。 第104章 重生与和谈 龙王的打手们当然知道如何处理这具尸体,他们一开始想将他随地挖个坑埋了。但想一想,这地方以后也还是他们的地盘,而在自己的地盘内掩埋尸体会显得很不专业。 虽然上次的爆炸摧毁了他们之前那构筑完备的监狱和基地,不过龙王明白狡兔三窟的道理,所以一早就秘密准备好了第二,甚至第三基地。这里就是他们的第二基地,虽然一些设施和防御还不完备,但最基本,也最需要的扣押罪人的牢狱与处理他们尸体的各种设备还算齐全。 两人将装着小尸体的裹尸袋扔到了焚尸炉边冰冷的地面上,和一堆准备焚烧的垃圾堆在一起。他们知道接下来就没他们什么事了,焚尸炉的火有专人点燃照看,之所不着急,是因为接下来还会有更多尸体被放进来。 他们小声窃笑,替那些自己踩上陷阱的敌人感到惋惜和同情,不过当然,更多的是幸灾乐祸。这场过后,他们都会升官发财。 上面,龙王和乔正在接受对方手下的搜身检查。他们摊开双手,一脸镇定。一开始,中间人提议让自己的保镖分别给他们搜身,以免有谁带入什么危险品,损害大家的利益。不过乔却说,为了更公平,也更让人觉得安全,应该让他们自己的手下分别搜对方的身。 “不相信我?”中间人那如骨头敲打般的声音让人印象深刻。 “不,我只是不想出什么差错,节外生枝。”乔谨慎地说。 龙王表现得很无所谓,不过心中窃喜。因为在他眼中,这种谨慎代表着不安和怯懦,他知道自己赢定了。这次会谈他们每个人只允许带两个手下进场,每个手下包括中间人的两个随从都要接受搜查。乔的手下甚至细心地检查了龙王的手杖。 龙王装出一脸的不乐意,但还是强忍着等对方确认。手杖里没有任何机关,因为那就是一根再平常不过的手杖而已。龙王的手下搜乔的身时,只在他的衣服兜里搜出了一盒烟和火柴。 乔说他可不想一谈几个小时结果还没有烟抽,而理所应当,火柴是用来点烟的。龙王只是吐槽了一下乔的品味,便没再说什么。 “很好,看来双方都很看重这次谈判。而我,也将保证这会是一场最公正的谈判。”中间人摊开双手,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慢到好像蜗牛在蠕动。“房间内我的人已经检查过了,可以担保没有任何问题。会议全程我都会在里面陪着各位。我唯一的建议,或者说希望,就是这次会谈能取得一个让双方都满意的结果,也不劳我大老远跑来,你们说呢?” “当然,我们也都是带着诚意来的,老先生。”乔俯身说。 中间人看向龙王。龙王也微微躬身。“我也一样。” 几人互相礼让着走进房间。防爆门从身后关闭。 …… 而在他们光亮的皮鞋所踩的实木地板几米之下,一个蝇虫翻飞,恶臭满盈的垃圾堆中,一只枯白瘦小的手从裹尸袋里伸了出来。那只手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拉链的缺口扯大,再扯大,直到够不到为止。然后另一只手也伸了出来,两只手拼命地在旁边摸索,摸到足够坚硬的支撑后,将身体慢慢地撑了起来。 那两只手上的每一块肌肉几乎都用尽了所有的力量才将他的上半身从裹尸袋中支起。小豪坐了起来,脊背弯曲着,额头几乎都要碰到自己的膝盖。他沉重地呼吸着,贪婪地吸吮周围每一寸每一毫的空气,即使它们充满了让人作呕,胃部痉挛的腐臭气息。 接着,他在身下的裹尸袋里翻找了一会,在临时缝制的隔层里拿出了一根包在透明无菌消毒袋中的注射剂。他拆开包装,拔下保护塑胶头,想也没想就将细长的针头插进了小臂,然后推动活塞芯杆将白色注射液推进了皮下。 他放慢呼吸,放慢自己的精神,缓慢感受着冰凉的液体流经血管,穿过大臂,进入动脉和心脏。不知从哪一下起,他的心脏跳得更猛,也跳得更快了。 他就在等待着这一刻。休停的心脏重新恢复活力,并且加速跳动,激发浑身的鲜血更汹涌地流动,血管增粗,呼吸加速,力量——超越之前固有的力量从身体的各个末端涌出。 他欢愉的,几乎享受和贪婪的感受着血液在血管中冲刺时的瘙痒感和肌肉恢复力量冲破束缚时的酥麻感。过了片刻,当他觉得浑身发热,甚至都出了汗时,试着握了握拳头,紧紧握住。 他感受到了力量,尝试站起来。他站了起来,磕磕绊绊迈过脚下的垃圾堆,辨识了一会儿方向,然后朝一侧黑暗的甬道中走去。从后面看,颇像一具刚刚复活的尸体。 …… 在朴素但宽敞的房间中,龙王与乔正对着坐在一张精美的长桌后,中间人的轮椅则摆在他们之间。他们的保镖在他们各自身后贴墙站着。 茶水和其他服务由中间人自己的女护士代劳。女护士全程挂着微笑,那双充满肉感的大腿和臀部在桌前和茶水台前晃来晃去,想必不仅能满足健壮男人的观赏欲望,也能满足中间人越老越膨起的淫欲。 这房间宽敞但封闭,没有窗户,没有第二扇门,也没有看不到的隔间和暗室;死角摆着立式空调,头顶的装饰板下挂着几个可能足有半米宽的通风孔。 看到这通风孔,乔才会想起这里不是某个豪华公寓或者写字楼内部的会客室,而只是一间在厂房内经过改造过的休息区。完美的封闭空间,估计四面的墙壁中都嵌着屏蔽材料。 乔知道,这里是个战略总部,是秘密基地,是要置他于死地的陷阱,不是什么和平圣地。他想着龙王会选择什么方式在这里杀了他,他想着有什么可能,他想着如果自己是猎人的话,会怎么做。 他觉得自己会选择在房间的隐蔽角落藏下武器,但是哪里呢?视野所及没什么好隐藏的地方,花瓶里,空调里,还是管道里?他暂时将这些地方定义为危险区域,时刻关注,就好像他在分辨哪种材料有毒没毒一样。 另一方面,他认为如果自己是设置陷阱的一方,也许会将带着武器的手下藏在通风孔中。虽然一个成人躲藏在那里会很别扭很挤,但只要一直不动,保持克制,也就不会发出什么声响。 他开始设想那里有一个危险的化学方程式,正等待合适的条件发生反应。 第105章 中间人的演讲与小豪的选择 然后,乔开始打量龙王。尽管有技艺高超的技师帮他收拾,但年龄毕竟还摆在那儿,他也许比乔老了二十岁,脸上的肌肉像是勉强缝在一起的。不过,他的言行举止还是拥有勃然活力,这点和乔一样,也就是一个人对他所生活的世界拥有生杀大权的那种气度。 乔从思考中回过神,因为显然,中间人要进行他的开场白了。老人左右指点,“龙王,乔,请允许我用简单的称谓称呼你们。”他说,“你们要知道,我不是第一次干这种活了。我不管你们之前都对对方做了什么,结下了多大的冤仇;也不是要听你们算账的。今天你们坐在这儿,关键是我坐在这儿,就是要你们确定已经放下了之前的仇恨。对吗?” 龙王和乔点头。 老人点了点头。“要我说,你们之前的屠戮毫无意义。你们的手下也许的确是战术大师,战果辉煌。不过当时,或者说,从来,我们都更需要那些真正有战略天赋的人。杀戮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想想,这不就是你们今天还要坐在这里,而我也要拖着这副老朽的身体赶过来的原因吗?来之前,我派我的人来这里打探过情况。听到原委后,我愣了好一阵,因为起因简直太可笑了,过程也是,结果也一样。我好久没见过事情按这么发展了,也许一辈子也没见过几次。但是,我并不是说谁都没有错,相反,我认为,”老人转向乔,用手指着他说,“错先在你。” 乔没露出反感的表情,也没插话,而只是点着头,表现出了最大的尊重。 “没有不通知对方就直接打破对方在其地盘上设置的规则一说,这是不礼貌而且毫无原则的冒犯。设想一下如果是你自己遭到了这样的冒犯,不会生气吗?” “我也会很生气的,先生。”乔轻声说。 “当然。”老人敲了敲扶手。“但即使如此,龙王仍展示出了他最大的耐心,他派人去讲道理,不是吗?我的‘唐’生前最喜欢的就是讲道理,因为他知道没有一个理智的聪明人是不会被道理说服的,如果真的有,那么他肯定已经不理智了。” “龙王,我……”乔没忍住想插话,但被中间的一只手制止住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先听我说完。”中间人说,“结果呢?你却用冰冷血腥的手段招呼人家,然后,又是冲突,又是陷阱,你倒是没少耍手段,小子。” 乔也是很久没听有人这么称呼自己了,尴尬又有趣地笑了笑。 “接着说你,龙王。”中间人将头缓慢转向另一边。“你的初衷是好的,但也许是你命令下达的不够明确,或者说,更可能是你的手下私自误读了你的命令。哪里有带着那么多危险武器去找人家谈判的道理呢?而且据说当时说的话也非常嚣张,就好像他们自己是王爷一样。哪里有这么瞧不起人的道理呢?之后还派人偷袭人家,这还不算什么,还惊动了警察?我必须说,这是个大错误,龙王。” 中间人摇着头。“我们不要轻易和警察来往,你可以和他们搞好关系,但不能找他们办事。他们比想象中要狡猾得多,两面三刀,会算计,会突袭。更重要的是,他们不会跟你讲什么道上的规矩。他们有自己的原则,有自己的法律,而那些和我们是水火不容的。 “你们运气不错,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没伤到一个警察。如果有,今天就用不着我来收场了……”他顿了顿,喝了口热茶,接着说,“这,就是为何建立仇恨。但要是人们放弃全部理性,死揪住怨恨不放,这个世界会成什么样子?那简直比地狱还不如,不是吗?” 龙王和乔都是耐心的好听众。按某本书中的话来说,他们都是精英中的精英。他们的共同特点是拒绝普通人乐意遵守的社会制约,拒绝轻易服从他人的命令。除非他们自己想,否则也不会向任何人或势力屈服。他们用自己的手段守护自己的意志。只有死神和最符合逻辑的道理能动摇他们的观念…… 眼前老人的话,如果抛开其他,绝对是拥有说服力的。双方拼杀殆尽,也都损伤颇多,听了谁都会软下心肠,反思自己的错误。当然,如果他们是真的想要和平的话。 …… 小豪的身体已经在肾上腺素的刺激下完全恢复过来了,甚至觉得自己现在有无尽的力气。他走过昏暗的甬道,在无数的牢房和隔间中搜寻。半路上,他甚至看到了之前龙王曾经用水刑虐待他和小偷的房间——那些工具甚至都还在,他忍住愤怒和恶心继续往前走。 在走过两排虚闪的白炽灯后,他小心探出拐角,在走廊尽头看到了一个看门的牢头。这个牢头几乎和他在鑫哥那里见到的看门人一模一样,不禁想,是不是某些工作会渐渐地同化一个人。 牢头翘着二郎腿,靠在椅子里,一边用牙签剔着牙缝,一边玩着手机。肥硕的屁股一看就是平时连半步都懒得走,粗粗的手指只会用来鞭打犯人,细细尖尖的眼睛只能看到利益和权利,猪一样的脑袋只懂得盘算如何捞取油水和好处。此时他坐在离牢狱远远的拐角,生怕还有什么意外会波及到他。 不过是谁都无所谓了。小豪侧身,拿出藏在裤腿中的匕首套。这是乔送给他的‘礼物’,里面的匕首利刃带着剧毒,他说只要擦破一个小伤口,就可以在十几秒内让一个人瘫痪麻痹。不过一开始,小豪并不想要。 乔笑他天真。“你想不伤害任何人就救走那个女孩?那不是你死,就是她死。” 现在,他认为乔说的没错,肯定会有人受伤,但如果说必须有人受伤,绝对不能是小偷。于是,男孩握紧了匕首,悄悄潜了过去。 第106章 真正的谈判与重逢 中间人终于长篇大论完,时间几乎过了半个小时。他喝了一大口茶水清嗓子,然后呆滞了一会儿,最后抖了抖身子。“哈,看吧,到我这个年纪,连撒尿都得用尿布了。”老人玩笑般地说,一点听不出感叹和惋惜。 “您说笑了,先生,我们也会有这么一天的。不,也许还活不到您这个时候。”龙王说。 “唉,不用奉承我。我知道自己身体是个什么样子,也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再过几年,就都得看你们这群兔崽子瞎折腾了。到时候,看看会折腾成什么样子,啊?哈哈——” 他张口大笑,露出满嘴假牙。等笑容结束,又露出一脸诡异的严肃和正义。“好了,我想说的都说完了。我想你们两个人肯定听懂我的意思了。接下来商讨什么,地盘,利益,权利怎么划分,你们自己看着办。我让我的人带我出去透个气,等我回来时,我想你们最好能给我个结果。”他一说完,机灵的女护士就推动轮椅朝门口走去。龙王坐在靠门那侧,起身恭送。老人在那里停下,说,“最后还要说一句,一个警告,不要轻易忤逆老人的话,听懂了吗?” 乔没看到老人说这话时的表情,因为被龙王的手下挡住了。不过他能听得出,老人说这话时非常认真,就像他们给自己的手下下达命令时一样,不容反抗。不过乔接下来要思考的是老人为什么要这么做。 休息,喘口气,完全可以就在这间屋子里,为什么要费劲出去呢?有什么意义或者说目的吗?乔瞄向龙王,对方的表情带着自然的恭维,不过也可能是演戏。也可能一场阴谋和诡计已经在他不经意间上演了,只不过他现在还察觉不到。龙王重新坐下,乔也再次坐正,他不能让别人看透他发现了什么,或者说感觉到了什么。 “乔,允许我这么称呼你吗?”龙王客气地说。 乔随意地耸了耸肩。“随便,龙王。” 龙王点了点头。“说实话,我没想你会这么年轻。” “我也没想到会这么麻烦。”乔说。 龙王愣了一下,然后大笑,乔也跟着笑了起来。 “看来我们不需要什么废话了。”龙王摊开手说:“正题?” “好啊。让我们脱光光,看看对方到底穿着什么颜色的内裤。” “哦?我喜欢这个比喻。”龙王指点着说。 乔从烟盒中抽出一支烟,朝龙王摆了摆,见龙王摇摇手,便用自己嘴唇夹住。他又不紧不慢地掏出一根火柴,贴近火柴盒侧面快速迅猛地一划,点燃起明亮又渺小的火焰。 他一手夹住烟,一手将火焰小心靠近点着烟头,青烟袅袅,缓缓飘散。乔缓慢地吐出一口烟雾,将火柴甩灭,颇为自信地说:“那就开始吧!” …… 小偷被锁在黑暗的牢房中。她很困,很疲惫,但却总会被折磨她全身的瘙痒,尤其是手指关节传来的剧痛弄醒。一开始,她哭了好几个晚上,因为害怕以后自己的手再也没那么灵活了。 这双本来灵巧异常的双手就是她的全部,但现在,有三根手指几乎都不能动了,它们扭曲着,肿胀着,怪异的连接着,让她自己都不忍直视;她身上还有数不清的伤口,比从左那里遭受的更多,也更深。不止如此,他们还要对她做更恐怖的事。他们要…… 小偷不敢想,已经有一次了,她拼了命咬破舌头才侥幸逃过一劫。但下一次呢?如果下一次他们没有放弃,她有勇气咬舌自尽吗? 小偷不知从哪里听说过,这是最难也最痛苦的死法,她做梦也没想过自己哪天会用这种手段保护自己。她浑身发冷,止不住地颤抖,连大小便都觉得费力,她觉得自己就要死了。可没人管她。 但即使如此,她还是不由得担心那个男孩,小豪。她已经不知多久没听到过他的消息了。他还活着吗?死了吗?还在……想办法救她吗?她骂他太蠢了,为什么不干脆一走了之呢?以他的智慧,怎么都能逃出去。 但当她听到不知哪个男人说她的小男朋友已经溜了时,她当面虽然倔强地反击,不过晚上仍是伤心的哭了。她怕,怕自己会孤独地死在这里,没人管也没人问。尤其当晚上从噩梦中醒来,听到外面牢头无情的呼噜声时,她恐惧的都想要死了。 她又醒了——这次好像只睡了两个小时,一边喘息着一边尝试动了动手指。疼得要命,她想尖叫。她小心地坐起来,等着疼痛从火烧般的刺痛,变成蚁噬般的瘙痒。 她听到了什么声音,像是从远处传来的吵闹声。她用另一只手扶墙站起来,靠近牢门,抓着冰冷的带着一股锈味的立柱,将头小心探出去。她的头伸不出去,因为如果她的头能伸出去,那么身子就可以。可他们不会这么蠢,将她关进一个能够钻出去的牢房。 难道说龙王又在折磨谁吗?但声音却戛然而止,就好像那悲惨之人的声带被突然弄碎了一样。然后,她看到远处走来一个影子。因为没有灯,四周很黑,她无法看清对方到底是谁。 她只能听清这个脚步声音是她没听过的,因为很轻,而且……让人觉得很安全,没有大难临头的感觉。 是—— “喂,你这边这么黑的吗?” 听到这声音,小偷一瞬间只想哭,但她又想憋住,不过最后还是哭了出来。“是啊,因为该来的人一直没来!”她像个被欺负的小姑娘似得抱怨着。 “抱歉,灯在哪?”小豪问。 “身后的墙壁,靠左,中间。” 啪的一声,灯亮了。他们互相注视着彼此。 小豪埋汰,肮脏,身上散发着一股臭味,但他的精神却和身体的状态毫不相称;小偷虚弱萎靡,几夜没睡好觉,没吃过饱饭,而且备受折磨,让她显得更瘦弱了,一头金发也完全失去了光泽。 她的身上全是血痕和泥垢,让小豪想起了被溺死的周子,他一阵自责与愧疚,但没忘从一串钥匙中找到能打开眼前牢门的那把。 第107章 决心与承诺 “别露出那种好像我怎么样了的表情。放心,老娘我结实的很,连左都没拿我怎样。”她无法控制,只能一边啜泣一边强装没事地说,“倒是你,怎么,受伤了?刚才的声音……” “不是我。”小豪说。 “那是谁?”小偷擦了擦眼角问,“那个看守?” “是啊,我一刀抹了他。”小豪说。 小偷张开嘴,露出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没,我只是轻轻割了他一刀。” “然后呢?” “他死了,小偷。”小豪拿出刀套,扔到了地上。“乔说上面的毒药可以将人麻痹,但显然他骗了我,我看到那牢头口吐白沫,浑身发紫,死的透透了。现在咱们很安全。而且,我还缴获了个这东西。”说着,小豪小心从背后掏出了一把老式的转轮手枪,看了一眼又塞了回去。“我不知道现在还有谁带这种老古董……” 小偷不知道什么古不古董。他竟然在龙王的地盘说安全?小偷不敢相信。她赶紧问:“你是怎么进来的?” “走呗。” “别开玩笑。龙王为什么会放你进来?他赢了?不,是左的老大赢了?” “他们都还没赢,小偷,或者说,他们正在分出胜负,决战。”小豪说,“所以没人有功夫管我。不过如果你想问我是怎么进来的,我只能说,死进来的。” 小豪终于是开了门锁,他一把拉开门,冲进去,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死死抱住了小偷。“你没事吧?”他问。 “除了快要死了之外,其他还好,尤其是看到你还会回来救我。”小偷感动地说。她觉得身上的伤口已经不疼了。 “他们会付出代价的。”小豪说。 “不过你说‘死’进来的,是开玩笑吗?” “不,可真不是开玩笑。我求了乔,让他帮我混进这里。他给了我两种试剂:一种可以让我进入假死状态,然后他就把我装进裹尸袋中,送给龙王当见面礼。不过当时的情况我完全不知道,因为当时我已经‘死’了;然后是另一种起死回生的试剂,类似肾上腺素。假死药有时间限制,我醒了后,挣扎着爬起来,给自己扎了一针,就是那种药。我现在感觉自己是超人,浑身冒汗,有点……冲动。” 小偷身体紧了一下。 小豪突然捂着自己的胸口。“不过……该死……” “怎么了?” “乔说这药有点副作用,对心脏不太好,不过没事,就疼一两下。” “是吗?”小偷伸出手,忍住疼痛抚摸着小豪的胸口。“这里疼吗?”她温柔地说,就像一个小女人一样。不过小豪很快扭过了头。小偷低头,看到自己几近裸露的前胸,哼了一声,小声说:“不都看过了吗?”她体力不支,坐回床上,“你要救我出去吗?” “你能行动吗?”小豪眉头紧锁。 小偷沮丧地摇了摇头。“跟你说过了,我现在就快死了。我没有一点力气,手指头几乎动不了了。除非你能一直背着我。但显然,你变成超人也背不了我走太远。” 这才是小豪愁眉不展的原因。但他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怎么可能让这种困难将他困住。他思索着办法。他环顾牢房四处,显然,龙王吸取了之前的教训,这间牢房内没有之前那种可以逃跑的地方了。 这里到上面只有一条路,但外面不知道有多少龙王的打手守着。即使他能把她背到入口,也很难逃得过那群人。他自己也许可以,但是背着小偷,两人会自顾不暇的。 该死,小豪握紧拳头咒骂着,自己太着急了,太天真了,又一次错估了形势。他知道小偷受了折磨,但却一直没往她走都走不了这方面想。也许他可以等着,等着分出胜负?不,这他之前就想过了,不管谁赢,都不会放过他们的。他知道他必须…… “你走吧。你能来救我,我就很知足了。你不应该也陪我丢下性命。等结束后,龙王不会放过我们的。”小偷说。 “龙王不一定赢。”小豪说。他突然想明白自己要做什么了。 “你说什么?” “小偷,你信我吗?”小豪突然问。 “你还要我怎么信你?”小偷苦笑着。 小豪下定决心般点了点头。“那就等我。我一定会再回来救你的。” “什么时候?” “这一切结束,彻底分出胜负的时候。”小豪没告诉他自己要做什么,转身欲走。小偷叫住了他,叫到自己身边,然后吻了他一下,在唇上。 她看到小豪惊讶的表情。“我的确好几天没刷牙了。” “不,是第一次。”小豪说,然后走了。 “我不会死的,这点伤根本算不了什么。”小偷从身后喊着。“我等你回来!” 小豪没有回头,但他更坚定了自己要做的事。这场战斗只能有一个人赢,要想救小偷,救他自己,赢的人不能是龙王,不能是乔,必须是他。 他?我!我能赢吗?小豪自嘲。不,不是疑问,而是他必须赢,只有这样,他才能同时保住自己和小偷的命。男孩决然紧握双拳,找到一处通风管路,钻了进去。 …… 一开始,双方的确谈了一些正经的问题,甚至给出了解决提案:乔会释放俘获的龙王的手下,双方放下仇恨,龙王会分配交易区给乔,甚至会提供一些上层关系供他贩卖自己的‘幻梦’……等等诸如此类的权利交易。 “啊,说了这么多,我头都疼了。”龙王用手绢擤了擤鼻子,突兀地打断了谈话。“不如换个话题怎样?” 乔摊了摊手。龙王开出的条件和做出的妥协对乔来说是绝对有利的,甚至直到他们见面时,乔都没想过龙王会开出这种条件。他心想着要是换一个更贪婪的人坐在这里,没准还会再得寸进尺地加一些筹码上去。不过乔只是又吐了一口烟圈,问:“谈什么?” “如果不介意,谈谈你的‘幻梦’怎样?”龙王眼睛突然放光,就好像发现了什么宝贝,“那可是我见过最纯的货。我团队里所有的专家都复制不出你那种东西。他们只能瞪着眼睛惊叹:太他妈完美了,太他妈精彩了。” 龙王抽动脸部和脖子上的肌肉,惟妙惟肖地模仿着。“哈哈,就是这样。你知道吗?我尝了一口,那感觉爆发的又快,又温柔,又迅猛,就像……就像他妈的一个绝世美女站在你面前,你冲动想将她一把按到,但也想慢慢褪光她的衣服……啧啧,那种感觉……”龙王靠在椅背上似乎真的在享受。 乔有些意外地看着龙王,不知道有多少人就死在这种看似随意,实则高傲的表情之下。 第108章 龙王的方式与乔的欲望 乔笑着。他制作出的东西,绝对不是一般人能复制出来的。那是他的杰作,虽然不是令他最得意的杰作,不过用来震惊一下大多的庸才够用了。他们绝对不会想到新的配方里多加入的那东西是什么。“那是因为给你做药的家伙都是蠢货。”他调侃着。 “喂,那些可都是我从名牌大学找来的高材生,每个手里的证书文凭都是一大把一大把的。” “名校出蠢货。”乔嘲讽道。 龙王笑了。“那我就把这话当成是夸我了,因为我压根没上过学。” “哦,其实后面还有一句。”乔说。 “什么?” “没上过学的更蠢。”乔打趣地说。 龙王盯着乔看了一会,用喉咙发出阵阵笑声。“你是我见过最幽默的一个人,真的。” “哦?难道你的手下都不跟你开玩笑吗?”乔问。 “玩笑?不,不,他们在我面前必须严肃、认真,不能表现出对金钱的欲望,不能表现出对女人的渴求,任何都不行。”龙王摇着手指说。 “那太可惜了,你一定错过不少东西。和手下一起喝喝酒,玩玩牌,聊聊天,你能看到不一样的东西。”乔吐着烟圈说。 龙王轻蔑地咧了咧嘴。“你说的这些,都是我十年二十年前经历过的了。那还是我年轻的时候。现在,我有更多东西需要看。”他张开大手,仿佛在拥抱某种不可名状的东西。 乔故作理解地点了点头。“可你看的那么多东西,都没有身边的人重要啊!” “哦?我的看法,啧,怎么恰恰与你相反。”龙王意味深长地说。 “所以说,”乔终于腾出了手,将其抵在下巴上,遮住嘴唇。“你的手下才会那么容易背叛你。” 龙王想到了那些出卖信息和逃走的叛徒。他眯起了眼睛,皱起的一双眉毛如浓云一般,毫不掩饰地朝乔压了过去。 “我的手下只是用了最简单的手法,他们就都招了,没一个能撑下一轮。” “那他们都跟你说了什么?”龙王毫不生气,流露出的语气只是充满了好奇。 “全部。”乔得意地说,“所有他们知道而你不想让我知道的事情,包括你的秘密基地,制毒手段,还有和那帮警察的关系……就因为你平时总是高高在上,关注的是‘更多的东西’,他们才没有保持缄默,才会张嘴跟掏裤裆里的东西一样随便。” 龙王大笑,本来全是死皮的脖子似乎都抻长了。“太天真了啊,乔兄!太幼稚了!!” “怎么说,龙王?”乔请教般地问。 “他们哪里背叛的是我啊,他们背叛的明明是利益!” “我以为是忠诚。”乔说。 “忠诚?你开他妈的玩笑吗?抱歉我用粗话,没有侮辱的意思,只是想说:这世界哪里来的忠诚?人人都趋向利益和权力,人人都自私,只为了自己。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我的手下,包括你的手下服从的都是我们的权力和我们给他们的利益。你不会认为你的手下跟着你是因为忠诚吧?”龙王绝对困惑地盯着乔,见后者没有说话,更惊讶了。“天啊,难道我的对手这么天真吗?” “也许只是我们的世界观不一样而已。”乔不易察觉地抖了抖肩膀。 “不不不不,”龙王抢着说,“这和该死的世界观没什么关系。这就是……好吧,我就举个最简单的例子。”龙王突然指着乔身后一个较矮小的手下说,“告诉我,如果乔不给你钱,不让你玩女人了,你还会跟着他吗?” “不会。”手下犹豫了一下回答。 “看吧?他不是因为你才站在这里的,而是因为你能给他带来的钱和利益。这和我们利用他们是一样的。你不也只是因为他们能替你卖命,替你送死,所以才会留着他们的吗?!” “再讲讲。”乔说。 “好啊,比如我说,”龙王又点了点乔的手下,“我给你100万,让你站到我这边。” 手下没动。 “500万。” 手下仍没动。 乔耸了耸肩。 “别太得意,钱是虚构的。我甚至可以说1000万,1个亿,但这只是许愿,聪明人是不会被这种虚妄的诺言哄骗的。不过要是这样呢?”龙王话锋一转,阴沉地说,“如果我说,如果你不背叛你的老板,那么今天也就会和他一起死在这里呢?” 房间突然陷入了诡异的气氛,不过乔的那名手下仍不为所动。 “您真会开玩笑,龙王。”乔说。 龙王笑了一下,立刻止住。“如果这不是开玩笑呢?在明明知道你确定会输的情况下,你的手下会为了你牺牲他自己的性命吗?” 乔摇了摇头。“我最经常劝别人的一句话,就是永远别说‘确定’。” “为什么?”这回轮到龙王请教了。 “因为你永远无法确定一件事。即使在你认为自己赢定了的时候,结果也不一定就是那个样子。”乔说。 “那也许你见过的都是些蠢人。”龙王嘲弄着说。 “不,越聪明的人,越容易犯这种错误。他们管这叫什么来的?哦,对了,自以为是。”乔也笑着。 龙王撇了撇嘴,不过点了点头。“的确。看来我们都讨厌自以为是的那种人。” “看来这是我们为数不多观点一致的地方。” 龙王不置可否,理了理塌下来的衣服,说:“我承认你很厉害,乔兄。这么多年,还没有谁敢在这座城市挑战我的权威。而你——”龙王用戴着骨戒的手指不客气地指着乔。“胆子够大。不过也许是我老了,心软了。如果是以前,我绝不会允许有人在我面前如此这般。不过我倒真是想问问,不,你得跟我说说,你到底想要什么?” 乔突然陷入了犹豫,思索了一会才说:“也许我可以告诉你。” “那就说说看!”龙王似乎一秒都不想多等。 “我……想要这个世界。”乔说。 第109章 陷阱与上课 龙王痴痴地望着对面信口雌黄的男人,表情仿佛装上了万花筒一样不断变换。他想笑,又似乎要哭,然后又不知所措。不过最后,他还是收起了所有花招,脸上又恢复了平静的冷酷。 “我真是越来越不理解现在的年轻人了。你们踩着我们打下的江山,享受着我们不曾享受过的舒服日子和荣华富贵,这就够了吧?何必非要折腾自己呢!这个世界?那群政客发动了两次世界级的大战都还没统一这个世界,你一个小小的帮派头头却异想天开……” “别瞧不起人,龙王。”乔自信满满地说,“你还完全不了解我。” “没错,我的确不了解你。”龙王毫不在乎地说,“我也不知道你老家的村子有多少男人女人。不过,我能问个冒犯的问题吗,乔,你的脸……”指着自己的左脸问,“是怎么弄的?” 乔早已准备好半真半假的谎言。“年轻时的疏忽罢了。不是自满,我很少犯错误。唯一的一次给我留下了这个终身难忘的‘礼物’。不少人都建议我去整个容,毕竟现在这种手术即廉价又安全。但是,我认为这疤痕却决不能去掉。它提醒我什么是痛苦和恐惧;提醒我时间可以治好伤口,但不能修复创伤;提醒我只要没死,就有挽回的余地。” 龙王面无表情地鼓起了掌。“真是精彩的觉悟。我相信,这就是你比绝大多数人都要强的原因。聪明人一辈子可能只犯几次错误,如果他每次都能从中吸取教训,就会成为人上人。这是我们第二个共同点。所以,我也不会再犯错误了。”龙王主持大局般将双手都放到桌子上。“很抱歉的告诉你,也许你活不过今天了。” 终于来了,露出你的獠牙,让我看看它锋不锋利吧。乔表演着后知后觉,说道:“龙王,威胁什么的就算了吧。你我都应该知道,绝对不要随便滥用威胁。因为通过威胁,对方便能看透你最后的底气和胆识。今天是一个和平的会谈,是要解决问题的,你怎么还在喊打喊杀呢?莫不是……你还敢在中间人的眼皮底下动手?”最后的话甚至带着些怂恿。 龙王听出了对方语调的变化,无声邪笑。“那就要看我们怎么理解中间人了。” “请讲。”乔伸手一摆。 “人都是趋利的动物。想想看,原本这座城市在我的控制之下相安无事,但你突然闯了进来,扰乱了平衡,甚至有可能会波及到所有人的利益。中间人在这个国家的许多产业都有股份,包括我这里。可以说,他牵涉了所有的利益。这也是他的地位巩固至今的原因。要不然,我们这群人怎么会老老实实让一个大小便都拉在尿不湿里的老人来左右我们呢?所以,破坏了我,就等于破坏了他的,甚至可以说是他最重要的一条资金链。更甚的是,也会破坏他好不容易维持的平衡。你说,是你你会怎么选?” 乔考虑了一会,严谨地说:“如果是我,我当然希望能恢复原样。首领不能随意更换,地盘不能随便交易,这样我所有的利益就都能有所保障。对吗?” “你看,和聪明人谈话就是简单,用不着那么啰嗦。”龙王赞赏道。 “所以说……”乔又抽出了一根烟,只不过这次他的手开始颤抖,香烟险些脱手掉在桌上,抓了两次才抓起来。“这是一个……陷阱?” 龙王笑了。他问,“你知道人在什么样的情况下会发抖吗?” “我不知道。”乔说。 “恐惧的时候。”龙王胜券在握地说。 乔好不容易划着火柴,又点着烟,深吸了一口又吐出大大的烟圈,说:“这似乎很有道理。寒冷,发抖,恐惧……可我为什么会感觉恐惧呢?” “因为你错估了形势,聪明反被聪明误。”龙王说。 “我不懂。” “别装了,乔。” “再请赐教。”乔说。 “你知道强龙压不过地头蛇,所以从一开始,你的战略就是消耗。甚至到最后,你宁可自己付出代价也要消耗我的实力,促使我不得不提起这次和谈,因为这是对你最有利的条件。你不可能赢。达成条款,得到一些利益,在这里站稳脚跟,然后再明争暗斗中继续你的阴谋,慢慢瓦解我的帝国。我说的对吗?” 乔低头做了一个‘请继续’的手势。 “好吧,就当我给年轻人上一课。”龙王说,“你的战术很正确,不过你选错了地方,也挑错了人。你以为我为什么比你年长十岁,多出的这十年我都干了什么?你走过的所有路我都走过了,小子。你的阳谋、阴谋、诡计,你杀过的人,玩过的人,折磨过的人,见过的鲜血,每一样,我都干得比你多,比你狠,比你残忍,比你完美!你在这里跟我玩的花样,任何一样我都玩腻了。不过我也真是上了年纪,反应慢了,人也变得优柔寡断了。一开始,他们就提议让我直接灭了你,不过我还特地好心派人去谈判。”龙王自嘲。“不过还得谢谢你,乔,真的,是你让一个老猎人重新拿起了枪,是你让一个野兽重新想磨砺獠牙,也是你告诉我,年轻人现在想站出来,还不是时候。” 乔吐出最后一口烟圈,盯着龙王,眼神里似乎流露出一股坠入深渊的波澜。 “我想时间到了,课上完了,你也该交学费了。”龙王摆了摆手。他身后的两个手下从背着的手中掏出了手枪,一支对着乔,一支对着乔的另一个之前从未说过话,也从未动过,就好像一个死人一样的强壮手下。 乔遗憾地扬了扬嘴角,斜睨着曾和龙王互动的手下,阴沉地问:“什么时候?” “乔,我……”手下一惊,当他听懂乔所表达的意思后,露出一脸失望。 “哈哈,看到了吗?刚刚有一点不对劲就开始怀疑。棋子,工具,利用,你对他来说什么也不是,还谈什么忠诚!继续刚才的问题。”龙王用拐杖指着乔的手下说,“我说‘如果你不背叛你的老板,那么你就会死。如果你现在过来,我就饶你一命’。你会怎么做呢?” 房间内犹豫的安静只维持了几秒钟。“龙王,留我一命,我给你做牛做马。”乔的手下说,“你说的没错,人都是趋利的,但在性命面前,还管什么狗屁利益!” “哈哈哈哈哈!”龙王讥讽地笑着,掩盖不住得意。“没错,小子,没错。过来。”他伸手招呼已经变得有些卑躬屈膝的乔的手下过来。 乔的手下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迈出脚步,走向了龙王。他小心举起双手,走到龙王的两个打手旁边,连腰都挺不直了。 “看吧,这才是事实。而我也喜欢能认清事实的人。”不过龙王突然皱起了眉头,疑惑地指着站在乔身后左边最后一个手下问,“你没看清局势吗?”回应却是始终如一的沉默。龙王才注意到,那个至始至终沉默不语,形如僵物的男人的那双阴霾的眼睛,直直地盯着他的头领,就像是一只猎犬望着自己的主人。 龙王仿佛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不过他确信,这绝对不是可能被遗漏的能够让敌人死里逃生的楔子。 第110章 枪声与求饶 在管道中匍匐前进的小豪遇到了好几条岔路。有些岔路的管道很扁,钻不进去,有些朝上,太高的又爬不上去。他在巨大的通风管路系统中绕了几圈,几乎爬遍了半个厂房,才终于觉得自己钻进了正确的一条管路上。 而他之所以会这么觉得,是因为在经过一个通风格栅时,往下看到了小房间里的几个人。一个坐在轮椅上,头发花白如雪的老人,一个身强体壮的保镖和一个护士打扮的女人。他们凑在一起小声交谈着什么,表情中充满了邪恶的阴谋气息。 透过时而清楚时而模糊的谈话,他才知道乔和龙王就在他们守着的那扇门里面。会发生什么呢?是龙王的陷阱得逞,还是乔的反制成功?他不知道,也无法做出预言。但如果这两件事真的可能发生的话,那么比龙王如何解决乔更让小豪在意的是乔要如何破局。 他的前面只有一条管路,通向密会的房间。所以,此时他每挪动一寸都非常小心,尽量避免发出任何声音。庆幸的是,这管道当初固定的足够结实,而他也足够轻巧。他觉得健康的小偷没准可以在这里跑起来。 就在他爬过一个连接处时,突然听到了枪声。他一惊,险些撞到管壁。混乱的枪声涌进管道,在他耳朵周围震动。这枪声毋庸置疑来自外面,小豪觉得可能是两方人打起来了。 是谁下的命令吗?龙王终于动手了吗?他的计划就是这样吗?乔的手下会被打一个措手不及吗?乔……要输了吗?千百个问题在他脑海中回荡,但现在男孩唯一能做的就是加快爬行。处在边缘什么也干不了,他必须……进入旋涡的中心。 …… 当乔和龙王跟着中间人进入房间后,他们带来的手下就都散开了。虽然说是散开,但他们也都隔着一堆蒙在蓝色防沙布下的钢铁建材对峙着。乔带来了十五个人,他们每个身上都带着致命的武器。乔给他们的指令是一旦发现有任何不对劲的情况就立刻动手。这群人当然明白动手的意思,不是打人,而是杀人。 至于龙王,虽然他明面上只带了七个人,但这里毕竟是他的地盘,所以早早在暗处潜伏了更多的人手。他给打手们的命令就是要控制住这群人,让他们老老实实在原地待着,不能朝台阶上走半步。龙王的手下们也当然知道控制的意思,对某些人来说,控制就相当于让一个人永远站不起来。 就在这种微妙的命令与理解下,两群人在沉默中互相试探,一旦有任何的风吹草动,他们都要时刻做好反击的准备。也就在此时,有两个人站到了风口浪尖上。 纯是巧合,他们只是凑巧走出了人群,凑巧都将手伸进了衣服中,又凑巧注意到了彼此。于是在那一瞬,他们之间的空气滞住了。因为在如此剑拔弩张的境况下,他们不得不认为对方的一举一动都不可能是毫无意义,肯定是蕴藏着阴谋和暗算的。 他们隔着建材,相距不到二十米,看到对方将手伸向了对他们来说非常危险的区域。那只手可能是去掏电话、香烟、火机,也可能只是无意伸进去摸一摸钱包。 但更有可能的,是去拿那把致命危险的武器。于是,他们都更加谨慎起来,进入了一种大敌当前的临战状态,而他们本来无意识的手也都有意识地伸向了那把致命武器的柄端。 他们都是有经验的打手和纽扣人,当然能够看出对方的手在衣服下的不自然动作。然后,他们都有些失望地意识到眼前这紧张的状态似乎没办法取消,没办法结束,而且只能越来越趋近危险。事已至此,他们也都不想犹豫了。 因为他们都明白,如果此时不解决对方,那么就只能等着被对方解决。他们对立着,斜着身子,眼睛死死盯着对方,就像准备决斗的西部牛仔,眼中没有任何其他人,只有彼此。 片刻后,内心的挣扎终于冲破了瓶颈,忍耐也到了临界,他们几乎同时从衣服下掏出了枪,瞄准对方,扣动扳机。 枪战以野火燎原之势在空旷的厂房外铺开,枪声和惨叫声也愈演愈烈。中间人从裤子里掏出武器,递给了自己的保镖和那位看起来温顺可爱的护士。从拿武器的姿势看,女人显然也经受过专业的防卫或者说制敌训练。 中间人告诉他们不需管外面发生什么,只要守住唯一的入口,不让任何人进来就行。他知道的很清楚,不管外面死伤如何惨烈,结束这一切还要看里面会发生什么。赢的人会走出来,然后重新掌控一切。正常情况下,一定会是他不惜牺牲名望选中的那个人。 …… 房间内,认为自己已经掌控一切的龙王完全按放开了手脚。他甚至站了起来。只不过站起来的方式有些狼狈,费了好大的力气。他没怀疑别的,只觉得应该是自己坐的时间太长了。整理好后,他轻松地问,“你说是谁先开的枪?” “我不知道。”乔紧张地说。他现在处在致命的枪口下,生死似乎都取决于龙王此时的兴致。他必须再给自己争取一些时间。 “应该说‘无所谓’吧?”龙王调侃道,“这里和外面已经是两个世界了。不过显然,这里发生的一切可以决定外面,而外面发生的任何事都影响不到里面。我说的对吗?” 乔不置一词。 “真是悲惨。因为你,许多人都要无辜送命。但无所谓了,因为你马上也要陪他们一起去了。到下面,他们会跟你算总账的吧?不知道鬼魂懂不懂得什么忠诚?”龙王狂妄地嘲笑着自己的敌人。 “所以,你要用那种武器杀死我吗?我杀了你那么多手下,就给我这么轻松的死法?” “那你想怎样?这不是仇恨,乔,这只是竞争。你是我的竞争对手,而我打败了你。失败方被清扫出局,被吃掉的棋子会被扔出棋盘。而棋手是不会犹豫的。”龙王说。 “还真是……”乔垂着头盯着光洁反光的桌面,做出时间恰到好处的沉思,在对方不耐烦前突然问:“有放过我的任何可能吗?我可以退出,离开这里,保证再也不会回来,给你造成的损失,全都加倍赔给你。” “喂,等等,等等。”龙王不可置信地摊开手,并对自己意外的迟钝而感到短暂的不解。他接着说,“你这是在干什么,啊?在求饶吗?我没听错吧,乔?我听错了吗?你在他妈的说什么啊!” “你没听错,龙王,我就是在求饶。”乔意外冷静地说,“是你说人都是趋利的,在生死面前可以什么都不顾。我也一样。眼前的境况,很明显我处在绝对的下风,而且生命受到了严重的威胁。所以我选择妥协,求饶,希望你能饶我一命,就是这样。” 第111章 小豪的游戏与规则 “啧啧啧啧……真是直白的求饶演说啊!”龙王讽刺地说:“要是不知道眼前的形势,肯定会有人以为你在表演反串呢!” 他坐下,喘了一口气,接着说,“但是,你求错了人。而且你是傻逼吗?这种情况换成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放对方走的吧!啊?让你回去,重整旗鼓然后再回来给我找麻烦?天啊,你当这是小孩子的游戏吗!小子,你他娘的是怎么想的?”龙王无可奈何地笑了,甚至觉得有些同情自己的对手了。不过基于对方对他的伤害,任何伪善都要被无情轰碎。“算了,我不需要再跟你浪费口舌了。你给我的挑战也就到此结束了。杀了他们。” 处于绝对优势的人,在这并不无限的时空中,他的话语可以拥有‘言出法随’般的力量。龙王的打手没有片刻犹豫便扣动了扳机。其中有两发子弹击中了乔身后那个无声无息的手下,他必死无疑;而另外一把枪在射击时却遭到了阻挡。 本来摇尾乞怜的背叛者突然冲了出来,在千钧一发之际扰乱了枪口,让子弹失准,并没有击中长桌后的目标。但背叛者很快便被射杀了。肉体在黄铜面前软如流柔布。 意外发生在龙王的打手准备进行第二波射击时,他们举起枪,却发现自己变得非常虚弱,虚弱到连手臂都端不平,甚至扳机都扣不动了。而就在他们疑惑不解时,那个中了两枪的神秘男人却突然又站了起来。 他身上流着汩汩鲜血,但脸上却仍面无表情,双眼如丧尸般让人觉得战栗。他朝前迈动脚步,而龙王和他的手下在震惊和已经融化为恐惧的困惑中失语。 乔的僵尸手下扑了过去,龙王这边虽然人数和武装占优,但他们却已因为某种难以理解的原因而无法自由行动。他们四肢酸软无力,就好像刚刚从一个持续了几天的睡眠中惊醒。 龙王意识到这种情况绝不是偶然或者刚刚发生,而是早有预兆。他也注意到乔自己也老老实实地坐着,估计也是陷入了和他们一样的状况。 但让他最惊惧的,还是为什么眼前这个人中了两枪后还能站起来,甚至可以抵抗让他们陷入麻痹状态的那个不知道是什么的原因。 接着,龙王亲眼看着那个行尸般的人将他的两个手下残忍杀死,然后夺去武器,将枪口对准了他自己。他绝望、震悚。此时他感受到的正是他之前施加给对手的恐惧。 但他知道已经没有余地了,他被人反将了一军,已经失败了。可就在他认为自己难逃一死时,枪声却在他预料之外的地方响了起来。 接下来他所见的是,拿着枪对着他的男人胸前又现出片片血阴,然后终于如被伐断的巨木般栽倒在地。然后,他看到在离他们不到五米的一个通风管道下,一个他认识的男孩举着一把转轮手枪矗立在那里,一脸决绝。 正是小豪。 此时,面对两个帮派的绝对领导人,男孩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恐惧,只是不知那种情感是被掩盖住了,还是替换掉了。他只说了一句话,“游戏开始了。” 两个老男人无不是一脸惊讶,不过他们都是见过许多大场面的人物,已经不会被什么东西彻底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很快,两个人的脸上就开始浮现出不一样的表情。 龙王是先露出了一脸的惊诧,然后是惊慌——不过这惊慌一闪即逝,随即被他强压了下去;而乔的脸上则一直挂着一种耐人寻味的特殊表情,就好像他猜到了开始,却没猜到结局。不过不管如何,乔都没打算先开口。因为在这种情况下,先开口的…… 先开口的是龙王。“小子,你想把我们都杀了吗?”他大义凛然,试图表现的临危不惧,“不管你想干什么,先等等,让我先跟他把一件事扯清楚。”龙王转而盯着乔,用眼神示意自己颤抖的根本抬不起来的手问,“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乔看了一眼男孩,就好像在请示一样,见后者没有说话,便才开口说:“也许我还没向龙王介绍我的另一项职业——化学家。所以,我可以轻而易举调配出一种让人吸了之后会缓慢浑身无力的化合物。而我需要做的,就是将它冷却固化,磨成粉末,装进这些烟卷中。” “可你也会吸进去!” “我提前服了一些解药,算是多少能缓解肌无力的症状,但毕竟我是直接接触的那个,所以……”乔也尝试着抬了一下自己的双手,而它们也和龙王的一样,只是在桌面上不停地颤抖。 龙王接着问,“这个该死的畜生是怎么回事?他妈的中了三枪,闻了那么多毒烟还能站起来,莫不是怪物不成?!” 乔没回答他,只是阴森地说:“你机关算尽,但最后还是我赢了,龙王。如果……” “还没呢,乔。”拿着枪的第三方说。 “所以我说‘如果’……” “闭嘴,乔!”小豪喊着。 显然,从没有人这么跟乔说过话。即使乔懂得此时应该忍耐,但也仍是愤怒地涨红了脸。龙王在一旁窃笑,当他发现男孩和乔也许不是一伙的后,明显松了一口气。他说:“小子,咱们能不能放下你手中那危险的家伙坐下来好好聊聊?” “别想耍滑头,龙王,还有乔。我没必要再听你们任何人左左右右了。听好了,我今天来就是要结束这一切的,我会在我的手没有力气前扣动扳机。” 听完这句话,两个男人同时收敛起了表情,都挂上了一副深不可测的面孔。那是他们确认别人会不会说谎时的表情。 小豪接着说,“以前都是跟着你们玩游戏,现在,你们要跟我玩了。知道区别是什么吗?区别是这次由我来制定规则。你们看到我手中这把转轮手枪了吧?” 小豪又握了握枪柄,这是他唯一的救赎,最后的机会,无论如何,他警告自己,都不能将它扔掉。“我以前曾听一个女人说过一种残酷的赌博方式,是拿命去赌的。也许你们都听过它的名字,叫做莫斯科轮盘赌。一开始我听了之后觉得莫名奇妙,心想该是怎样一群人才会用这种方式‘娱乐’。但现在,我突然想到它,突然想到‘存在即合理’这句话。” 说着,小豪将转鼓拨出,依次卸下里面的子弹,只留下一发,然后快速拨动转鼓,再将弹仓扣回。啪的一声,就好像命运的时钟开始转动。 他继而说,“我不知道这发子弹在哪个弹仓内,不知道第几发会真正射出去,但我也说了,我今天是一定要将这颗子弹打出去的。你们接下来要做的,就是用尽你们的口舌,找到一个能说服我不对你们扣动扳机的理由。如果你的借口不够理想,不够打动我,我就会对那个人开枪。你们就是两个玩轮盘赌的赌客,我是代替你们自己的执行人。就这么简单,你们不总是小瞧我们是孩子吗?就让你们体验体验孩子的游戏方式。那么从谁先开始呢?” 小豪左右看了看,然后将枪口对准了龙王。 龙王的身体颤抖了一下。 “你先来吧,龙王。友情提示,别说任何无关紧要的话,因为我想尽快结束。告诉我,我为什么不对着你扣动扳机。” 男孩的话就好像清脆的死亡倒计时。 第112章 轮盘赌与死亡概率 龙王调动全身所有的器官露出一副吓人的表情。显然,那漆黑枪口带给他的更多是愤怒而不是恐惧。“小子,我可不会陪你……” 啪。小豪扣动了扳机。可以看出来,这一击,男孩鼓足了勇气,鼓足到如果不爆发就要撑死自己的气力。 龙王虎躯一震,即使瞬间意识到枪口并没有子弹射出,但本能的恐惧仍是更快地爆发了出来。没人会在面对死亡时保持长久的镇定。 “我说了我可不会等你们废话。龙王,这一次你没死,只是你运气好而已。”小豪慢慢把枪口转向了乔。这不是他第一次开枪了,但可能是第一次有机会杀人。他深吸了一口气。“该你了,希望你不像龙王那么蠢。” 面对无情的枪口,面对一个决绝的男孩,乔也完全收住了之前的玩世不恭,或者是故作紧张的神态,头一次将心底的情绪表现在脸上。他无比郑重地说,“你来求我时,我答应了,给了你机会让你来救那个女孩。这够吗?” 小豪迟疑了一下,将枪口又转向了龙王。 龙王一惊,没想到会这么快又轮到自己。“等等,等等!”他喘着粗气说,“是我把你们带上道的,给你们吃的,穿的,住的……”龙王一时语塞,只能干巴巴看着小豪。 不过男孩摇了摇头,又一次扣动了扳机。 啪。仍是没有子弹。 “操,操!”龙王一惊,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 枪口第二次对准了乔。 乔毫不犹豫地开口。“在地下仓库你第一次找到我的时候,我没有杀你,而且接受了你的请求,与你合作,这够吗?” 枪口第三次对准了龙王。 “操操操——”龙王歇斯底里地叫着,似乎意识到形势已对他完全不利,意识到自己一只脚已经踏进了深渊。 乔大笑。“没想到最后我们的命运都要掌握在一个孩子手中!” 小豪说:“你们是不是认为我每一次扣动扳机,你们生存的几率就会越小。可在我看来不是,我认为,每一次扣动扳机,你们是活是死的概率都是百分之五十。因为要么这次没有射出子弹,要么子弹射出,只有这两个选项。所以赶快说点什么,龙王,要不然……你三次都赌赢的概率是多少呢?” 龙王一怔,赶紧转起他油腻的脑袋,忖思片刻后,说:“听我说,小子,我的确没给你太多东西,但你知道我是什么人,不是吗?我对所有人都是一样,只要你有用,我就会用你,就会提拔你,就会给你无尽的好处。我的确折磨过你和你的……那个女孩,但那是因为你害死了我好多手下。不都一样吗?他和我没什么区别,都是利用你,榨干你。他就没有用那个女孩要挟过你?最开始就是他们做的吧!”龙王词穷,只能继续用强装镇定的眼神盯着小豪。看到男孩最终将枪口转向,长叹一声。 乔比龙王更快理解眼前的局势,知道自己现在的命运完全不由得自己掌控了。他放下了尊严。但他认为,有机会活下来的会是自己。他说:“左救过小偷的命,她重伤的时候是那个胖子给你们的药膏。后来他们也没杀他。是我要求他们不要对女孩动手的,这够吗?” 小豪回忆起了那天他听到小偷的惨叫和小偷被扔到他面前时体内爆发出的歇斯底里的愤怒。但小偷没受太重的伤。他准备转身了,但突然又想起了周子小豆,和鑫哥。要算上他们吗?小豪很快做出了决定。 就在乔的眼睛看到小豪的手指扳动的时候,他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快要死了。六个弹巢,已经转动了两次,他即将承接的这一发,有百分之二十五的几率射出子弹,有百分之七十五的概率是空发。貌似几率不大,但事实真的如此吗? 不,在这一点上,男孩说对了。在死与活的概率上,他们都承受着百分之五十的机会。恐惧油然而生,而他也理解了龙王的愤怒从何而来。这不是游戏,这是一场针对他们过往罪行的判决。 他们愤怒的原因不在于自己的命运被别人掌控,而在于,他们本来认为会是高傲的死神来操刀对他们执行审判,但没想到,这死神却是一个未成年的孩子。 乔的大脑空白了片刻,甚至忘了为逃过一劫而庆幸。当枪口再次转向龙王时,他提醒自己,如果下一发龙王没死,那么自己就可能真的要下地狱了。 “该你了,龙王。”小豪似乎进入了角色,声音超乎常规的冰冷。 龙王瞪着枪管,眼球已经因充血而胀大。他勉强将口水咽下,而不是让它们顺着嘴角淌出,保留一丝尊严。但他的声音仍在颤抖。“小子,你记住,我才是这里的老大,而且我肯定会赢的。杀了他,我给你所有你想要的东西:钱,地位,还有那个女孩,一切!”见男孩不为所动,龙王怒火中烧。“老子混了这么多年,第一次他妈的被一个孩子威胁。听着,老子可不怕你!尽管开枪,开枪啊!不过你得想好杀了我你还能不能出得去!” 小豪沉默着,就在龙王以为男孩可能在掂量他的警告时,转轮手枪的转鼓再一次转动一格。啪。这次仍是空弹。不过声响后,龙王脸色煞白,一瞬间就没有了刚才的愤怒和气势。如果没有那根拐杖,那么他肯定早就瘫倒在地了。 枪口又一次对准乔。这次,就真只有二分之一的概率了。 乔第一次颤抖。他说:“我可以给你一个承诺,小子。保证你和你的小女友不会再受到任何伤害,结束后你们想干什么都想行……” “别他妈胡扯,在这一行,承诺是最他妈没用的。我们只会为了利益!别信他的鬼话,我相信利益。你帮我杀了他,我就给你你想要的!”龙王挣扎地喊着。 不过小豪没理会龙王,反而问乔,“你会信守约定吗?” “当然,因为我是黑手党。”乔坦诚地说。 “天真!”龙王喊着。“天真!” 不过小豪还是把枪口转了过去。“该你了,利益至上的家伙。我想知道,如果你死了,你还能给我什么利益呢?” 在这最后的当口,龙王反而笑了,苍白的笑声带着无奈和疯狂。“哈哈,真他妈的!让一个小逼崽子玩似得掌握咱们的命运,你不觉得可笑吗,啊?”他眼神游离地打量着乔。 “我可不觉得可笑。我们的命和谁的命不都一样?在运面前都不过是蝼蚁,怎么死又有何妨呢?”乔等着龙王的目光锁定自己,顿悟般地说,“可笑的是,人从不屈从命运。” 第113章 龙王的挣扎与乔的孤注一掷 “老子不认!我奋斗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可以翻云覆雨,才不想就这么死,我还要享尽我的荣华富贵!”龙王抽动着自己的身体,发泄般地说:“怎样,小子,觉得我特别无耻?不,我告诉你,现在那家伙说的都是漂亮话,我说的才是真话!这个世道就是这样,你混过,你比谁都清楚!对不对?” 乔一动不动盯着男孩的眼睛,试图读懂这个房间内可以决定生杀大权的小小死神此刻在想什么,反而龙王的话对他来说就像是刺耳的噪音。 “小子,你只看到我残忍的一面,却不知道这城市有两所医院和两家孤儿院,还有数不清的公益投资项目都是我花钱搞的。我养活了不知道多少孩子,多少人。鑫哥就是我养大的。这个男人的手下把他们弄得多惨你忘了?你想站在这个笑面虎那边?我是务实的人,遵从我的人就会有奖励,忤逆我的就会遭到惩罚。我也可以跟你约定,杀了他,你就是我们的功臣。我绝不会再动你和你的小女友。就像我之前说的,你们想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甚至包括这个位置!你很聪明,小子,我很欣赏你,我没有孩子,等我死了,这里所有的一切就都是你的!”龙王双眼变得血红,他唾星四溅地喊着,几乎放下了所有象征着权力的‘矜持’。 这次连乔都忍不住了。“喂,喂!人可以为了活命什么都不顾的吗?!” “你可以说大话,我为什么就不可以!怎么样,小子,啊?”龙王强装镇定地问。不过当他看到小豪回绝的表情时,脸上又立刻布满了绝望,“不——” 扳机被扣动。 “啊啊啊——”龙王嘶哑地吼叫着,几乎断了气。过了几秒钟,他才意识到自己的结局。他身上没有伤口,没有哪个地方传来到剧痛。“我没死?我他妈没死!二分之一的概率,这是老天在眷顾我!” 在短暂的沉寂中,他们意识到外面的枪声突然停下了。 “听到了吗?老子赢了。”龙王确定地说,“小子,一会他们就会冲进来,到时候可别让他们看到你拿枪指着我。或者说,让他们看到是你帮我杀死对面这个男人。” 乔等着男孩再次将枪口对准自己。他已经没什么话可说了,也意识到这个小死神已经不会被他们的任何花言巧语所撼动了。他一定早早就下定了决心,做出了打算。而现在,这就真的只是一场游戏而已。乔决定保持缄默。 男孩终于垂下了枪口,义形于色地说:“你们看到了,当一个人在绝望时,在面临死亡时会做出什么。这就是你们常常胁迫他人做出的选择,这就是你们狂妄到自诩为自己的权利。如今,你们自己也体会到了。今天,这里,必须有一个人死。但我不会自己动手。” 死神做出裁决。 “你们时常动动手指,张张嘴,甚至一个暗示就能决定别人的命运。现在,到你们决定自己命运的时候了。”说完,小豪捡起龙王手下掉落的一把半自动手枪,然后将只剩下一转必定会射出子弹的转轮手枪扔向桌子中间。 转轮手枪在桌面滑了一段距离后更靠近龙王那面,但这不是关键,关键是他们谁能有足够的力气伸出手握住枪柄,并将枪口对准对方扣动扳机。 这一系列就连一个孩子都能轻松做出的动作此刻在两个中毒的人面前却仿若天堑。他们的肌肉就如新生婴儿般无力,挪动一毫米就要感受群蚁啃食般的痛楚,更关键的是他们的神经迟缓的如薄暮老人。 龙王拧着牙将身体死死压向身前的桌子,他的手几乎碰到了枪柄,然后将枪往自己这边继续拨弄。他的动作时断时续,差不多1分钟后,他那只大手终于握住了枪柄。 天枰正朝着龙王倾斜。此时他心无旁骛,眼中没有死神,没有男孩,没有绝境,没有死亡。他将所有精力,所有欲望,所有的尊严都压在手中的武器上。 他知道,只要自己能扣动扳机,那么一切就会恢复原样。他想将枪提起来,瞄准乔的头部,好一击毙命。但费了半天的力气,却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于是只好将手臂又放回桌子,稍作喘息。 他想到了另一个办法,心想也许用不着轰掉脑袋,这么近的距离,即使击中胸膛也会造成致命的伤口。如果能侥幸击中心脏,那么乔也会必死无疑。 龙王将食指伸进护弓,嘴角抽动,全身颤抖。此时,那本来轻轻松松就能扣动的扳机却如千斤重鼎,无论如何也压不下去。拖得太久了,龙王开始懊恼为什么一开始要浪费力气将枪抬起来。 但他不想再休息了,因为心底的那股不安越来越强烈,不是针对男孩,不是针对时间,而是针对他的敌人——乔,至始至终,一动未动。 乔的确没有动,那是因为他在积蓄力量。眼前的状况对他来说有绝对的优势,因为他为这种僵持状态做了准备。倒不是说他预料到了小豪的出现。相反,他完全没预料到,他在制定计划,做准备时,没将这点计算进去。 他也低估了男孩,完全没想到他会有勇气回来,左右局势。但不知是上天眷顾,还是纯粹的巧合,事情兜了一个圈又转了回来。他服了解药,还带了一个‘杀手锏’,但也做好了意外发生,需要亡命一搏时的准备。 他带了一把软刀片,藏在香烟包的夹层中,在他拿出第一根烟时就将它隐秘地抽了出来,藏在掌心。所以他并不是一动未动,而是用刀片仔细,残忍地切割着自己的皮肉。 一开始是手心,小臂,接着是大腿。汩汩鲜血染湿了他的衣服,但没人注意到。他看着龙王仍孤注一掷的浪费着自己的力气,不由得冷笑。毕竟是没上过学的人,不知道痛觉可以引起身体本能的防御反应,而当痛觉超过一定的阈值,便可刺激大脑释放那些能让人亢奋的激素。 这些激素积累到一定程度,便能帮助人体冲破一定程度的内部和外界的束缚。 当龙王将手伸进护弓时,乔凶猛决绝地爆发了。 他转动深深插入自己皮肉的刀片,让前所未有的剧烈痛楚撕扯他大腿的神经,让整条大腿抽搐起来。他知道时机到了。他体内的防御机制在做垂死挣扎,那么他也要孤注一掷了。 第114章 承诺与退场 乔猛地伸出双手,从一脸惊惧的龙王手中抢过转轮手枪,调转枪头,一点也没犹豫,在他还能控制自己的身体时扣动了扳机。 子弹从龙王眉心穿过,在脑后轰出一个不大不小的洞。骨头、鲜血、脑浆混淆在一起从洞中迸出,溅落到地板上。在那丑陋又完美的洞口下,龙王的表情冻结在听到枪声时惊恐的刹那,永久地凝固了。 青烟从枪口升起,龙王臃肿的身体从椅子上歪倒,他的头撞到地板上时,那张脸已经不可辨认了。 乔扔掉枪,捂着大腿惨叫,不过几声后便安静下来。此时的他更加虚弱,也许小豪用一根手指就能要他的命。乔瘫倒在椅子上,表情时而疯狂时而严肃,但最后,他重新冷静了下来,问,“你预料到谁会赢了?” 小豪摇头。 “那如果龙王赢了怎么办?” “我会直接杀了他。”小豪说。 “哦。”乔虚弱又庆幸,勉强弯起了嘴角。“这么说,你还是希望我活着。为什么?” 小豪注视着乔那双不解的眼睛,只能给出一个模糊又不准确的答案。“因为左。还因为,你们是黑手党。” “解释,一下。”乔用手捂住大腿上的伤口,不习惯的痛楚让他浑身都被冷汗浸湿。 “你们是黑手党,你们心狠手辣,杀人绝不犹豫。但是,你们也信守承诺,不是吗?” “对,没错,只要是我们说出的话,说一是一。”乔扫了一眼男孩手中的枪。他明白了,裁决还没有真正完成。 小豪突然走向桌子,迈过龙王的尸体,扶正龙王刚坐的椅子,自己坐了上去。他把最后的武器轻轻放在自己身前,正式地说:“给我个承诺,乔。” “洗耳,恭听。”乔咬着牙说。 小豪说:“我不向你索取任何东西,什么金钱,权利我全都不要。但我希望你能帮助一个人,并向我,向你自己保证,你一定做到。” “那个女孩?” “没错。”小豪盯住乔的眼睛。“她受了很重的伤,我要你无论花多少钱,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要治好她。” 乔直视这那双虽被阴霾遮罩,但仍稚气未脱、透彻单纯的眼睛,沉默了许久后竟然愣生生从痛苦中挤出了一丝笑容。 “还真是,有时候最大的不幸也能带来意料之外的报酬。你这算是救赎吗?我想你也应该知道,如果不是你,她不会沦落到如此下场。按正常说,她和你一样聪明。也许你不信,不过如果我是在另一种情况下认识的她,是绝对不会伤害她的。你懂我的意思吧?一个女孩,聪明伶俐,还有一身让人惊诧的技艺,任何人都会喜欢上她。反倒是你,狡诈的小子,没人会愿意留你在身边,懂吗? 小豪之前不懂,但现在懂了。绝境似乎让他的思维都成长了。乔的话发自肺腑,所以即使作为敌人,他也认真听着。 “不过我有一个问题,就这么一个小问题:这就完了?我说我答应就完了?你要怎么确定我会……”乔看到小豪从手中拿出了一枚硬币,甚是得意地叫了一声。“左,哈!” “没错。这硬币一面是花,一面是人。”小豪将硬币握进他那还没完全长大的手中,就好像……不是好像,而就是一个孩童抓住了世界的命运。“我选人像,你选花朵。硬币摊到谁的面谁赢。” “似乎很简单。”乔闭上了眼睛,半是虚弱,半是自嘲。“你赢了,我就保证遵守跟你的承诺。我……我似乎很难赢。”他知道左的把戏。 “不。你赢了,我和小偷就随你处置。”小豪断然地说。 乔做出那种知道真相后也要配合着将戏演下去的表情,说:“那就开始吧。” 意外的,小豪没有向上抛出硬币,他将硬币弹向桌面,让那枚圆形的带着厚度的金属圆片抵抗着引力旋转。硬币以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在光滑的桌面上旋转。不知转了多少圈后,硬币开始失衡,旋转的姿态也扭曲夸张起来。 当它终于歪倒,在原地震颤时,乔摇了摇头,摊开手说,“我输了,你赢了。你有我的承诺,小子。”这真的是游戏,乔想,从男孩拿出硬币的那一刻起结果就已经注定了。 但让他困惑的是,为何男孩在看到结果后脸上的表情突然变了,就好像逃过一劫一样。不过他突然想到一个更想知道答案的问题。“你做这么多都是为了那个女孩,那你自己呢?就像你说的,你没管我要任何有利于你的保证。” 小豪对乔笑了,尽管他还是个孩子,但笑容里包含的诡诈和无法看透的目的仍旧让乔怔了几秒钟。“我希望你当我已经死了。”他说。 “好。”乔毫不犹豫地说,“那么,英雄要退场了?” 小豪没回话,只是将桌子拉到通风口下,又在桌子上摆了一张椅子,他给乔留了一把枪,里面有三发子弹,他知道乔不会滥用这些子弹,因为它们还有更重要的用处。 他爬上桌子,最后说,“没什么英雄,乔,你赢了。”然后钻进通风口。 小豪原路返回,但在一条通向小偷和外界的岔路停住了。他犹豫片刻,知道自己也许没办法跟小偷做最后的告别了。也不应该去告别吧?他想,那个倔强的女孩一定不会允许自己就这么把她卖了的。 但他欣慰的是,小偷能活下去了,所以他也要保住自己的命。小豪顺着管道爬向厂房外。 …… 谈判室内,鲜血的味道已经渗进了所有角落。乔一边感受着自己逐渐恢复知觉与体力的身体,一边苦笑。他很少自嘲,因为明白自己有多聪明,旁边的人有多愚蠢。他自嘲的原因是因为那枚硬币。 当小豪走后,乔纯是出于好奇翻看了桌子中间的硬币。在触碰到那带着余温的金属时,他还在想,自己会看到两面一模一样的硬币。但当他翻过硬币后,整个人目瞪口呆。硬币有两面,就如男孩所说,一面是花朵,一面是人像。 至此,他才明白,他没赢,赢的只有那个男孩。 不过,即使作为输家,他也仍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因为他的事还没有结束。乔站起来,拿着枪,一瘸一拐地走向大门,当迈过龙王的尸体时,停住了脚步,低头看着那血肉模糊的脸,狞笑着说,“你死了比你活着有用处,龙王。” 第115章 结局与君临 中间人有些着急了。外面的枪战似乎在死亡中又重新恢复了一种脆弱的平衡,可里面的人还没有出来。他的两名保镖仍堵在唯一的入口,遵循他的指令不放任何人进来。 他不认为这是一次赌博,也不认为这是一次妥协或者说受人强迫。这是他自愿的,就像男女偷情一样,只需要一个眼神或者一个动作,一句话,就知道对方要什么。 当时龙王只给他打了一个电话,告诉他这件事,他便知道该怎么办了。他不会让他曾经打拼过的这座城市重新陷入混乱,也绝不会放任一个毛头小子出来将这里搅成一摊浑水。所以他默认了龙王挑选的地点,冒着天下之大不韪,知道龙王早就布好了陷阱。 进门前的检查看似很公平,但是却没人搜他的身。他把那些武器藏在了身体里和轮椅下,当他找借口离开房间时,将它们小心递给了龙王的两个打手。神不知鬼不觉。 他听到了里面的枪声,照理说,龙王那边应该已经了结了。但为什么还没出来?难不成还要和那个注定要下地狱的年轻人聊聊天不成?或者,有什么意外?不可能,不论发生什么,三个人都胜不过两杆枪。 就在这时,他身后的安全门开了。 以中间人的视角,他看到龙王浑身是血被打手搀扶着摇摇晃晃走了出来。 他惊讶。但不管如何,结束了,龙王的确赢了。虽然结果有点出乎预料,因为他之前觉得这会是一场简简单单的胜利。 这么看,那个叫乔的小子也许还真有点本事,进行了他完全想象不到的抵抗。大门内只有两个人走出来,说明其他人出不来了。不过无所谓,杂鱼死多少都无所谓。老人按下自动轮椅的电动按钮朝龙王靠近,得意的想,龙王一定会记得这份恩惠。 他来到龙王身边,歪着干瘪的脑袋朝着龙王垂下的头瞧去,他以为自己肯定会看到一张疲惫的脸,那张脸看到他后会露出一脸的感激,他们会一起走出去,龙王会再次宣布对这座城市的统治和权力,而他则会站在后面,继续充当真正的掌控者和协调人。 可当确确实实看到那张脸时,老中间人刹时被惊吓到差点失禁。因为他看到的是一张无神的,惊惧的,挂着死亡的面容。接着,老人才注意到龙王的额头上有一个子弹穿透造成的窟窿,被鲜血和头发遮掩住。而就在这张脸旁边,是一张半面魔鬼,半面人类的脸庞,那脸庞下的嘴咧到了耳朵根,就好像死神在朝他微笑。 一瞬间,他明白了什么;一瞬间,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一瞬间,他知道自己…… 乔扣动了扳机。 和龙王一样,子弹穿透了那苍老如墓,狡诈如鬼的面容。巨大的冲击让中间人的脑袋带动整个上半身重重砸到椅背上,又被重重弹回,整个身体从轮椅上栽倒下来,死亡前最后被锁住的惊惧眼神直勾勾盯着不远处仍没理解现况的保镖和护士,裤子被液体一点点沾湿。 这位权势倾天的老人,这位曾经无敌的‘唐’的左右手也许做梦都没想到自己会是这么一个死法。 乔将龙王的尸体一把推到中间人身上,站在两具有绝对分量的尸体边,看着对面的男人和女人。不管训练多么有素,他们此时的表情也可以用恐惧和不知所措来形容。 他们可以在半秒中之内杀死乔,但两人都默契的没有动手。他们似乎在犹豫,也可能是在等待,就好像被一种本能操控了一样。 乔朝他们走了过去,虽然瘸着腿,但仍带着一股王者的威严。他来到两人身前,没流露出任何敌意,只是很平常的说:“我对聪明人只说聪明话。你们的老大死了,龙王也死了,我活着。我现在准备出去,重新恢复这一切。现在,我缺两个保镖。” 他们立刻就听懂了乔的意思。作为保镖,作为护卫,他们很清楚自己的职责和义务。他们给中间人当保镖已经很长时间了,但这又怎样呢?这种关系可不像什么父子,亲人那样能够随着时间积累感情。相反,他们对这个老人的感觉只有恶心和厌恶。 男人厌恶他将自己当作牛马,看门犬,使来使去;女人恶心他对自己的那些骚扰和强迫自己完成的那些‘服务’。此时,曾经的‘主人’成了一具冰凉的,不再有任何权利,不再能给他们任何利益,也不再让他们产生任何一丝一毫恐惧的尸体。 似乎没有什么好选的,两个理解规则的成年人互相看了一眼,同时低下了头,其中彪悍的男人对乔说,“这活我们接了,老大。” “合作愉快。”乔的霸气中带着一缕温柔。 …… 打手就是替别人打架卖命之人,他们收钱办事,但有时也不全靠钱。因为没人是傻子,他们也懂得借势,知道倚靠一个强大的有前途的势力比短暂的金钱要更有利。 所以他们都习得了一种特殊的技巧,包括如何打人却不致命,如何杀人后不留下马脚,如何用特殊的方式完成一个指令,比如说‘好好谈谈’,或者‘处理掉’。 他们也不一定冷血,有许多甚至有妻儿子女。他们只是把这当成了工作,就像其他人将收银、打字,演讲当成自己的工作一样。不过也有例外。 例外就是,当所有人都认为这个指令无法达成,或者说牺牲太大时,他们才会违抗不能违抗的命令。刚刚发生的就是这种情况。枪战刚一开始,他们就都呼叫了帮手。 但随着弹夹被打空,随着身边的人一个个倒下,惨叫声不绝于耳,他们意识到这场近距离交火造成的伤亡太多了。在枪声止歇的短暂瞬间,不知哪方的一人先喊了起来。他劝大家停手。 本来,这么做是愚蠢的,冒险的,因为不管这句话最后有没有效果,当事后一些人追究起来时,这个喊话的人都要承担非常大的风险。他们会问他为什么要喊这句话,目的是什么,是通敌还是恐惧……当你坐在刑椅上,面对专业的拷问官时,说出的话有一半会变了味道,真相也就不知所以了。 但那个人还是克服了恐惧,因为他不想死,也不想亲眼看着身边的同伴一个个倒下。这不是冷兵器的斗殴,每一发子弹击中一具身体后带来的都很有可能是永久的死亡。 而随着鲜血味道的弥漫,还活着的人变得越来越疯狂,越来越愤怒,也都杀红了眼睛。当看到一个最亲近的朋友倒在面前,左面脸被子弹打爆时,他爆发了。 说他怯懦也好,说他内心的善良还未被泯去也好,总之,他喊了起来,嘶吼。他本来就身高马大,嗓音粗犷,所以喊出的每一字每一句让在场的每个人都听到了。刹那间,战场安静了下来。 而就在短暂的一分钟内,敌人们也都冷静了下来……他们通过短暂的交流后决定暂时停战,将命运交给楼梯上,厂房中那个会获胜的首领。 打手们等待着,既是等待首领的命运,也是在等待他们自己的命运。过了差不多有十多分钟,他们听到了枪响。这声音还算清晰,说明距离很近,不在房间内,而是在外面。在外面…… 他们不由得紧张起来。随后,他们看到中间人的两名护卫出现在楼梯上,一边将枪口伸到身体外对着天空——示意自己并没有敌意,一边从楼梯上往下走。走到中间时,高大的男人喊了起来。“都别打了。结束了。他赢了。”他看向乔的手下们。 此时,乔的手下们仍没理解这暗示意味着什么。这眼神是同情还是迎合,他们没看懂。直到那个男人从楼梯尽头出现,真相才终于明了。 乔站在最上面,君临着众人。 第116章 权力与海 如果不是乔的手下潜意识中接受到了暗示,他们现在肯定已经欢呼尖叫起来。他们赢了,之前所有的牺牲都值得了。 此时,龙王那些手下脸上的表情要复杂得多。但无论多么复杂,他们仍是不约而同地选择沉默,看着那陌生的胜利者一步步走下台阶,站到他们面前。 如果此时他们之中有一个人举起枪,那么乔都毫无抵抗的能力,会在顷刻间被杀死。但没人动,因为他们都深谙一个道理。 乔一只手止住了试图冲上来保护他的手下们,对着敌人们说,“只一个问题,我问你们:是想继续为那个死人战斗,还是他娘的要跟我享受接下来数不清的荣华富贵。” 这几乎不是一个问句,因为乔知道他们会做出什么选择,因为他们只有这一种选择。看着龙王的手下一个个扔掉手中的枪,低下头表示对自己效忠,乔才终于笑了。“没错,”他说:“你们要学会自己选择自己的命运。” 接着,他开始发号施令:“所有人听着,现在,你们要把这里收拾干净。第一是我不想看到一会我们的朋友来时发现这里一片混乱;第二,这里以后也是我们的基地,我想谁也不愿意再闻到那些腐臭味道,看见这么多鲜血了吧?但记住,当你们搬运那些尸体的时候,请带着感恩和虔诚。我不是要你们信奉什么宗教,只是想提醒你们,是因为他们的牺牲,你们才有机会活在这里。每一个生命都是有价值的,请记住他们是为何而死。动手吧。”不容反驳的命令。 手下们立刻动了起来,他们有条不紊,显然都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在这方面,他们是专业的,更重要的是他们必须在新的领袖面前展示自己如何专业。这很重要。新的首领意味着新的机会,这机会现在对每个人来说都是平等的,他们要自己把握住这个机会。 乔叫住了一个自己熟识,办事麻利的手下,对他说,“这里的事你不用管,去地下室,找一个女孩。一分一毫都不要有别的心思,直接带她去你能找到的最好的医院。无论用什么办法,将她身上所有的伤都治好。记住,如果下次我见到她时发现她身上还有未愈合的伤口……”乔没再说下去,因为他知道对任何人都要留一丝底线,不过,他的意思已经表达的很明确了。 手下郑重肯定地点头,表示自己一定会完成任务,并感激首领没有将话说尽,然后立刻行动起来。他不知道具体的位置,但展现出了良好的沟通技巧,询问了龙王的一个打手。两人简单说了几句,便一起跑了起来。 没一会,龙王的两个手下从会议室中抬着一具‘尸体’走了下来。他们的双眼充满惊惧惧,显然是因为看到了他们前任领袖的惨状。“乔……”一个打手带着畏缩与敬畏说,“这个……似乎还有口气。但看起来……” “你想说死定了?” 在绝对的权力和服从下,打手对最简单的认知产生了怀疑,犹犹豫豫地说,“他中了好几枪,流了好多血,如果是正常人,应该早就……” “可他就不是‘正常人’。把他交给我的手下,他们知道怎么‘处理’他。” 打手点了点头,如实照做。 乔一个人站在忙碌的人群中心,此刻已经不需要任何的威胁和保护。他又赢了,不过这次的胜利回味起来总觉得有些别扭。他是工科出身,又是个化学家,所以想事情不会只看结果,相反,过程对他来说同样重要。因为在他的理念中,结果存在着随机性,但过程不会。 他又想到了那个男孩,那个让他惊讶、吃惊,感到不可思议的男孩。他从未见过这样一个孩子,甚至都让你怀疑他到底是不是一个孩子。 他想法天真,思绪缜密,行动果敢;他的一举一动甚至让乔想起了《神秘岛》中的一句话,‘无需希望便能行动,无需胜利便能坚持’。太可怕了,他想,甚至希望自己这辈子最好不要再遇到第二个这种人。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又总觉得他们肯定还会在某个地方再次见面。也许他们还会再来一次赌博或者交易,只不过他现在想象不到那将来可能的谈话和交易会是什么样子。 夕阳垂落,他不禁想到自己出来的时间太长了,长到也许仇家都快闻到他的味道了。所以他准备等这里打点完,就立刻回去,因为他毕竟只是一个化学家。 就在这时,一个身着黑衣,带着宽沿帽子的男人从厂区大门突兀出现,径直朝他们走来。乔不知道他是谁,可是却知道他代表谁。他示意戒备的手下放松下来,因为来者是朋友。 男人走路的姿势很正派,步伐坚定有力,显然曾经参加过专业的训练,也许是在军队里。他身材硬朗、有型,可以看出经常在运动。从他的动作和神态看,应该十分的放松。 带着帽子的男人无视地上的血迹和一个个被抬走的尸体,在乔前面不到两米的地方站住。手下们想围上来,不过乔立刻挥挥手又将他们赶走了。 男人压了压帽檐,权当打过招呼。他问:“这么说结束了,你是新的老大?” “没错。”乔平静地说,尽量让语气中不带一丝侥幸或者傲慢。“我本想在你们找上门之前收拾一下的,但却没想到你来的这么快。” “唉,没办法。这种事就是要趁热乎办完。那么,条件……” “放心。”乔用没受伤的腿维持重心,双手自然垂下,冷静但不做作。“你们和龙王约定过的条件我全都会遵守,而且,会保证比他做得更好。” “恩,很好,这样省得许多口舌。”男人好奇地看了一圈,又问,“那么你的条件呢?” 乔耸了耸肩。“我没什么条件,但如果以后要谈什么条件的话,估计你们就要跟另一个人商量了。不过不巧的是,他刚被你们关起来。” 男人在帽檐下笑了笑,露出已经完全听明白乔想要什么的表情。不过他没回话,而是上前一步,伸出了手。乔也不紧不慢伸出了手。当两只手握在一起时,男人说,“成交了,乔。” 如此,权力更迭。 一位老的领袖因为自己的狂妄跌落了他固守的宝座,新来者继承了他的一切:财富和权力。但真正在背后的掌权者却不在乎谁坐在那个位置上,他们要的是稳定。 只要有一个人,唯一一个人能控制黑暗中的腐败和堕落,并在适当的时机配合他们维持自己光明与正义的那面就够了。 这一点,绝大多数旁观者和那些连旁观者都称不上的庸众对此则一无所知,目睹过它发生人都已经被卷入了这光与暗混淆不清的旋涡。只有一个例外: 一个男孩正试图逃离这座城市,这座已经恢复了稳定,并且可能会比以前更加稳固的城市。 他奔跑着,知道身后有无数的眼睛盯着他,追着他,一有机会,也许就会杀了他。他也跟许多人一样,被迫坠入了旋涡,但他凭借着自己的毅力和坚持爬了上来,虽然这让他失去了曾经积攒下的一切。 他与一个男人做了一个约定,而之后,那个男人成了这座城市黑暗的代言人。他认为男人会信守承诺,不是因为他有什么特别之处,而是因为男人是一个务实的人,他会完全利用身边的一切:关系、技能、忠诚、金钱、权力和欲望。所以小豪知道小偷会活下去,而他自己也会。 他突然想,他们会在数年,也许数十年后再相见,不过那时,也许就不知道是敌是友了。 小豪遵循着习惯再次来到一座小港口,滨海的贸易城市从不缺少港口。一艘客轮刚刚卸下一批乘客。这群人中有的是来旅游的,有的是来经商的,有的也许有着不为人知的目的。人群涌出,各式各样的面孔、肤色和表情如繁星般在码头绽放。 一个银发女人吸引了他游荡的注意力,那头银发如此耀眼,就仿若流星的尾迹;女人的身材也同样高挑,穿着高跟鞋,迈着大步,那张看不清经过了多少岁月的侧脸则异常平静。 除了他,过往的路人也无不对那女人多看几眼。但吸引小豪的不是她冷峻的容貌和独特的发色,而是那平淡无比的神情。每一个抵达的人都或多或少会流露出一些表情:喜悦,兴奋,愁苦,焦急…… 而这个女人,她的双眼就仿若空无一物,就好像她没有任何亲人,没有任何联系,没有任何的……期盼和目的。这表情如果不是刻意伪装,那就真的如同死神一般冷酷。 她不是一般人,小豪知道,她肯定有着某种明确的目的,而为了这个目的,她可以如此改变自己。看着那性感窈窕的背影,男孩不禁想,她要去干什么呢? 事到如今,他所经历的一切已经改变了他的世界观。以前的他认为这个世界到处充满平和和安详。但是现在,彻底颠倒了。他见识到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安定的,没有什么是稳固的,一切都在动荡,一切都脆弱不堪。而让一般人绝望的是,你唯一逃避的方法便是装作视而不见。 没错,只有这样你才能在这黑暗又恐怖的森林中存活。 小豪的目光从那女人身上离开,转向身后广阔的海面。他认为自己和大海有着一种特殊的姻缘,这姻缘就仿若溺水者与海浪。海浪既能将溺水者颠覆,也能将他推上岸边;让他更绝望的同时,也是拯救他性命的唯一机会。 矛盾。不光是人,整个世界都存在一个极其大的矛盾。现在,在小豪身上,矛盾又多了一个,那就是人和机器。他不知道最终人类的精英们会如何调和这个矛盾,但他认为并不乐观。 他认为在远处的某个地方,机器大军正朝他扑来,就从海洋深处,伴随着滚滚的巨浪,只不过现在看不到而已。没人看得到,就和他一样。 小豪没有去主码头,那里上船需要检查,登记,买票。他知道后路。他沿着岸堤走,绕过一条沿着码头的商业街和一座小型修船厂,抵达了一座更混乱,也更老旧的码头。 这里是小货船和小商船的聚集地,人员混乱,难以规整,所以只要你给钱,他们就会带你上船。来这里的人大多都是想隐藏自己的行踪。他没有目标,只能随船漂流,而一望无际的大海似乎正适合没有方向没有目标的人前往。 渡轮鸣笛,让他突然想起了那血腥之夜所听到的声响。他跟随那声响遇到了他的希望。那这次呢? 小豪看着岸边逐渐远去的人群,心想,他已经不会再天真的奢求什么希望了。哦,对了,也许吃个蛋糕还不算过分。 …… 《 因剧情描述方式问题,可能会导致读者对世界观及诸多人物记忆混乱。所以每卷后,或者关键节点位置,作者会留下回忆及指引。带来的不便,请谅解。 以下信息可能会包含部分剧透,如果有读者想通过文章亲自了解人物脉络与世界观,可以浅看下面这段! 出场人物回顾汇总: 龙王——天使城黑帮首领。曾折磨小偷,因自大,在最后的争斗时输给了乔,惨死。 胖爷——龙王第三片区负责人,贪婪胆小,最后与鑫哥共赴黄泉。 鑫哥——张豪等几个孩子的领路人。势力,贼眉鼠眼,胖爷手下。被左折磨,用’硬币‘救了张豪,最后与胖爷同归于尽。 二哥——鑫哥最好的朋友,在帮派火并时死亡。 小豆、大壮、周子——命运悲惨的孩子,只能做出无奈的选择。 小偷——金发碧眼假小子,与张豪共患难同生死,教会张豪开锁手法。张豪为救她以身犯险。最后被留在天使城,女主角之一。后续多卷重要人物。 乔——主业,神秘化学家;副业,黑手党领袖,一面天使一面魔鬼的面容。’幻梦‘只是他神秘研究的副产品。后续剧情重要人物。正是他与另一个人的发现将本故事推向了高潮。 左——乔的手下,张狂清秀,作为大将征战天使城,利用小偷与张豪。当后来张豪重返天使城后,会再次相遇。 胖子——左的手下,被张豪所救,最后被警方击毙。 中间人——协调人,地下传奇’唐‘最信赖的二把手,毫无尊严惨死在乔枪下。 以上便是第二卷出场的全部关键人物。 本卷剧情概述—— 独自流浪的张豪来到了天使城,被引诱加入了当地黑帮。跟着鑫哥和其他孩子一起为黑帮做事,又无奈被卷入了帮派间的残忍厮杀。最后依靠决绝地挣扎逆转绝境,救下自己与小偷。 读者可能会觉得这一卷偏离了主线,不知所以。 的确。只不过突然想到一个聪颖的小偷,一个男孩的选择,一次轮盘赌……便诞生了这个故事。 它也不是和主线完全无关,其中有两个重要人物在后面也会有重要戏份,甚至会决定某些人的命运。我想你们已经猜到是谁了。 而在接下来的第三卷里,张豪会继续一个人的冒险。他也会接触到之前根本无法触碰到的阶梯。 终于有人肯站出来与世界政府对抗了,那群独裁者会容忍吗? 神秘组织‘救世者’会袖手旁观吗?他们又会选择在何时步入历史的舞台呢? 男孩会在亲眼目睹激烈的战斗后意识到什么?会再次有人为他指引前进的方向吗? 一切答案,都会在第三卷中揭晓。 敬请期待…… 》 第117章 衰落与面具 ‘人类文明发展的动力是什么?不是新资源的涌入,而是人类的交流。’ 世界在疯狂前进。 一群人担惊受怕,会在梦中惊醒,生怕被滚动的巨轮碾压、吞噬;另一群人,他们如朝圣者般跟在巨轮后奔跑,不余遗力地推动巨轮,甚至添柴加火,让它跑得更快。 世界政府举倾国之力建造了人工智能‘潘多拉’,又通过‘潘多拉’设计制造更加智能更加强大的作战机器。而这群独裁者又在本来就暗流涌动的海面上竖起了一座孤岛,彻底覆灭了重新走向和平的希望,燃起了趋向战争的火种。 那群看似掌控一切的人坐在漆黑的会议室中,沉默着,时而说出几句话,发出几个音节,就好像他们不用交流就知道对方在想什么。没人知道他们将多少决策交给了他们创造出的怪物,没人知道他们有多相信他们创造出的怪物。 他们真的创造出了比自己强大的东西吗?他们真的能用自认为无比牢靠的锁链将它困住吗?他们真的相信自己能完全控制它,让它作为前所未有的生产工具为自己效劳吗? 真相究竟如何,谁也无法断言。 问题是,这不是一个人能干出的事。不管一个人他拿出多少钱,花多少精力,如何利用威胁与阴谋,都不可能让这些狂人聚集到一起。那么是谁呢?是谁让这群人用自己曾经的理智,曾经效忠的国家,支持自己的人民打赌…… 是他们自己吗?某块土地上曾经只出了一个疯子,就让整个世界陷入了战乱。如今,却出了一群吗?而疯子,却只是外界人对他们的称呼;在内部,他们都是绝对权力的掌控者,处在千万人之上。 但有一件事不得不提,世界政府的综合科技水平以全世界来看都处在绝对的领先地位。在‘潘多拉’强大算法的调度与安排下,无论是政府高层还是中下层的工作分配和效率都处在最优的位置。 他们拥有最先进的航空航天技术,最先进的生物工程技术,最先进的精密零件制造技术,最先进的人工智能技术……但这些科技都被锁了起来,锁在世界政府的无形高墙之下。 这才是问题所在。 真相隐藏在谎言之中,而谎言是用另一个,另外无数个谎言堆砌成的城堡,它有时甚至会让建造它的人迷失其中。 再来谈谈这股疯狂催生出的果实——战斗机器。其实说它是果实并不准确,战斗机器的仿生肌肉、韧带和基础部件在十几年前就已经设计出来了,被用在最初的简单机器上。 那时的机器笨拙、脆弱,有的甚至单纯只是为了满足某些简单任务而设计。因为当时缺乏高效的指挥和控制系统——也就是大脑,所以它们总是显得就像是舞台剧上被操控的木偶。 真正的果实是‘神经网’——一种强大的信息处理和逻辑运算中心,被誉为最接近人脑的人工‘有机物’。它的诞生为机器插上了翅膀。 从外形这方面说,大部分专家都预测错了,他们认为会立刻出现正常人无法分辨出的仿生人混杂在人类之中,行诡谲之事。但事实却完全相反。因为在实验室中的研究者们发现,如果想要制造出杀伤性更强的机械战士,那么以人类的标准身躯是完全不够用的。 它们的脑袋更大,因为里面装着各种侦查设备,数以亿计的半导体和纳米芯片;它们的肩膀更宽,腹腔隆起,因为那里需要强大的护甲支撑;它们的腰需要能360°转动,为了灵活;它们的腿也要比正常人类更粗,因为那里装着可以支持两三个人战斗的弹药,还有能够瞬间启动的助推器。 所以它们一定会比正常人类更高大,更壮。它们走起路来也很奇怪,因为下肢会设计成更适合快速起跑和跳跃的形态。 同时,世界政府甚至颁布律法,禁止制造与人类完全一样的机器,不管是服务还是战斗用,这倒算是他们罪恶灵魂之外的道德底线。 总之,作战机器浑身都装满了战斗必备的零部件,这让它们的单体作战能力远远超过了每个国家最精英的特种战士。而它们越强大,制造它们的人就越想让它们变得更强大。 这就是人类的本性,他们追求强大的东西,向其臣服,并希望它们越来越强大,超过天,超过地,超过他们心中至高无上的神,然后站在宇宙最顶端俯视他们,让他们感觉到自己的渺小。 最后,祈求它们会因自己所做的贡献赐福于他们一件礼物,或者是别的什么——他们内心深处更希望得到的,也许是人类永远无法得到,但却亘古至今一直想拥有的某样东西。 《光荣与梦想》中曾说:“日渐衰落的不是国家的幸福生活,就是其道德、自豪和自尊……”明眼人都知道它的作者在暗示什么。世界政府从来不缺财富和金钱,但在很多人眼中它们正在日渐衰败,因为他们渐渐失去的那些东西,用再多的财富也换不到。 …… 除了苏富比、佳士得、纳高、大维德,保利等全球知名的拍卖行,在这个光明与暗影共存的天地中,也存在着许多不那么正式,不那么会被大众接受,价值观也不那么高尚的地下拍卖行。 那里拍卖的东西往往,甚至可以说几乎都是见不得光的。从某个博物馆盗窃的名画,某某寺院割下的石佛像头,某个名望家族中的传家之宝,更有一些带着阴森传说与特殊意义的部族遗物…… 不过按照它们的规则与传统,这些东西都算是‘正规’的拍卖品了。巨贾们会将它们带进某间隐藏在丛林之中的幽静室内,仅供个人欣赏,或者用于某些特殊的无法言说的用途。 而在这些藏品被卖出,那些还算正常的买家走出大门后,黑色的幕布便会被拉上。之前挂着人类面具的不管是拍卖官,助手,还是那些一直耐心等待从未出手的买家都不约而同地摘下了他们脸上的东西。 真正的黑暗交易这才真正开始。 …… 【这章节又发错卷了。无语。】 第118章 女孩、老人与拍卖会 面具后是什么?当然是魔鬼。 放在拍卖展柜上的物品不再有任何限制,从器官到无名尸首,从活人到奴隶,无所顾忌。 一瞬间,违法的监牢突然升级成了超过认知与道德极限的地狱,即使是最无下限的畜生与恶魔来此都会充满震惊与崇拜。 而更甚的是,这群人以十分正式,又十分做作的姿态拍卖、出价,表情严肃、木讷,内心也毫无波澜。这是最恐怖,也最诡异的。 不过,这可能也是人类之所以强大的原因。他们可以伪装。 残忍的人可以伪装的很善良,凶狠的人可以伪装的很怯懦,淫荡的人可以伪装的很正直。 一个人可以戴上无数副面具,伪装成任何一种性格混迹在人群之中。然后,最最重要的是,你根本不知道都是谁在伪装,他们面具下真正的面孔又到底是什么样子。 就在这群‘人’中,有年龄相差甚远的一老一少显得十分怪异,十分离群。他们挨坐在一起,坐在无人的最后一排,整张脸都隐藏在连衣兜帽下。 展台上的拍卖如火如荼地进行时,他们在小声谨慎地窃窃私语。 “一群披着狼皮的……混蛋!”年轻人的声音都不只是在抱怨了,甚至带着仇恨,听声音是个女孩。她甚至都不想用‘人’来形容聚光灯周围的那群贪婪的家伙。 她秀气修长的手指紧紧抓着裤腿,整个身体都在因愤怒而颤抖。她想报警,想直接报告给总统,报告给所有那些会真正执行正义的组织。 但无奈,她们进来前签署了严苛的保密协议,压上的是旁边的老人和她自己的名声,所以只得忍住。 但忍耐是有极限的,女孩想,她还是输了。 当第一波拍卖结束后,他们打了这样一个赌。女孩不知从哪里听说,接下来的拍卖将震撼眼球,全球罕见,也会非常恐怖。 老人提议他们离开,但女孩却坚持要留下。“既然来了,何不一看到底?”她曾信誓旦旦地说。 现在看来,她高估了自己的眼光和勇气。她认为自己对世界已经不再陌生,已经观摩了个大概,已经能充分了解人之善恶与美丑。 太天真了。 如今,她只能坐在远远的位置上自嘲。在暗淡的灯光与沉寂的声音下,她仿佛被锁在了座位上,动弹不得。 眼前所见到,耳朵所听到的一幕幕,一声声仿佛具有一股无形的力量,仿佛是一张手将她扼住。 如果不是身边有那个老人坐镇,她也许早就尖叫出来了。 反观不离女孩左右的老者则无比淡定自若。这是当然,毕竟他比女孩多活了五十年,而且这五十年中,有一半的年月都时刻是在与危险和死亡对抗。 所以老人脸上没有露出任何得胜或是失望的表情。 他看待女孩就像看待自己的孙女一样。他知道她虽然比同龄的孩子都早熟也稳重,但在进化论下无法更变的年龄却仍让她身处好奇与探究的旋涡中。 而且,她长居闺中,对外面世界的了解大多通过书籍、新闻和报纸杂志。她理性但也有自恃的一面。今天就是个教训。 让老人欣慰和安心的是,女孩很少会在同一个错误上栽倒两次,这也是她严格要求自己时刻牢记的家规。 老人斜睨着女孩,做好随时制止她崩溃的准备。这里的崩溃不是说女孩有多么脆弱。而是说,一个正直、善良、长期受正规教育与文化熏陶的孩子在亲眼目睹眼前这些罪恶后内心所产生的无穷愤怒可以很容易便冲破她固守的理智防线。 这点,即使是一个成人也很难接受的了。 找到了合适的时机,老人轻声说:“我们随时可以离开。” 女孩没放弃挣扎,轻咬红唇摇了摇头,说:“不,我的确很害怕,很生气。但你在我身边,我知道自己很安全。这就是真正的世界吗,塞巴?” 老人适可而止地点了点点头,说:“不过,这只是其中一块拼图,大小姐,并不是所有的拼图都像这样。” “我喜欢这个比喻。所以,既然是拼图,我们就只有彻底看清它的细节后才能将它拼回原本的图案,不是吗?” “的确如此。”老人浅笑说。 被称作大小姐的女孩重新振作精神,抬起头,挺起胸膛,将视线重新拉回到拍卖台中心。 一个戴着铁质面具,身体强壮,赤裸着上半身的男人被锁链束缚住四肢,站在更高的圆形展台上。 虽然看不到表情,但从未被面具遮盖住的那双眼睛和身体上的状态来看,这个‘拍卖品’已经完全陷入在惊慌和恐惧之中。但他没有挣扎,想必是被迫服食了一些让精神无力的药物。 在一阵喧嚣后,最后出价的是一个套着红帽子,让人一看身材就知道是一个无法控制住自己食欲的买家。 女孩深呼吸,但无法抑制自己去思考这交易背后的淫秽阴谋与目的。 好在,沉重利落的拍卖锤的声响结束了这一轮的竞价。中年女人成功标到了她想要的‘物品’。 在等待下一个‘商品’被推上展台时,大小姐也获得了短暂的喘息,这对她就像一个干渴之人久逢甘露。 …… 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被带到这里的。 总之,那天醒来后,他便发现自己被关在了一个封闭的黑暗空间中。没有窗户,没有光,只有几个通气孔。 所以他没费力气去挣扎,反而老老实实坐着,沉思起来。 最近他很喜欢动脑思考,因为他的身体还没能力保护自己,所以颈椎上那个只占了身体重量百分之二或者最多只再多一点的器官是他最好的朋友。 很快,他便想出了原因,因为醒来时嘴里还残留着一股橙汁的酸味。这是他喝到的,也是身体接触到的最后一样东西。所以,如果有什么意外或者阴谋的话,那杯橙汁最可能是凶手。 他接着回忆自己是如何喝到那杯橙汁的。地点是一艘临时加塞进港口的客船内的餐厅,位置是在吧台最边的角落。他知道周围什么样的人都有,所以一直保持着谨慎和警惕。 他房门从来都是上两层锁,从不跟陌生人搭话,不喝他们的水,也不跟任何人去什么隐蔽的角落。 他将自己伪装成一个回家,或者说出国求学的孩子,有些孤僻,有些乖戾。仅此而已。 第119章 商品与买家 那晚,他实在受不了隔壁男女一时兴起的激情,决定去甲板上透透气。 路上,他被酒吧中轻柔曼妙的音乐吸引住了,于是决定进去点一杯冷饮。 他只是一边喝着黄绿色的饮料,一边听着海上钢琴师的即兴演奏,准备听完这一曲就回房睡觉。他觉得时间应该够隔壁冷静下来了。 那他是怎么,或者说是如何中了迷药的呢? 接着他又想起,矛头可能要指向最后坐在他身边的男人,因为如果排除酒保的话,那个男人就是唯一有可能碰到他杯子的人。 大约在那首曲子开始弹的五分钟前,那个其貌不扬的男人随意坐到了他旁边,然后开始跟周围的人聊天、打电话、听音乐、喝酒,喝更多的酒。 这么想,那个家伙伪装的太像是一名人畜无害的旅客了。现在看来,这也许只是一个让他放松警惕的手段。 那么时机呢?当线索和条件逐渐汇聚,推理就变得简单多了。 他不知道那首曲子的名字,也不知道弹奏它的钢琴师是谁,但有那么几十秒,他完全被那些音符的韵律吸引住了,从没那么仔细认真地听过一首曲子…… 推理到此,一切都清晰了。他想象着,就在那几十秒中,那个男人从衣服中掏出了一袋粉末,倒入他的杯中。 粉末融入饮料,即使有颜色也被盖住了。等曲子结束,他转身将饮料一饮而尽,起身离开。 之后,他就什么都记不得了。 浪费脑细胞思考那群家伙在他昏迷的这段期间对他做了什么毫无意义,思考自己为什么会被关在笼子里和脖子上的锁链有什么用也毫无意义。 耐心有时是优势但也可能出于被迫。当笼门被打开的时候,一切就会见分晓了。 笼子开了。 一只白色礼服手套伸了进来,抓住了他脖子锁链的另一端,将他拽出了封闭狭窄的牢笼。 一瞬间,他便暴露在耀眼的光照之下。光从高高吊顶的前后左右射下,刺得他一时睁不开眼。 但通过眨眼间获取到的短暂图像,他意识到这些光只照着他一个人,而且似乎在台子下面聚集着一片黑压压的人影,那些人影似乎都在盯着他。 这么说,我就在台子上,他想。 被这么一大群人聚焦,他觉得有些紧张,但这紧张背后更多的是悚然。他想起自己还赤着脚,只穿了一条短裤。台子冰凉,空气也带着寒意。 他双手抱胸想保护自己,但很快便意识到这么做似乎毫无用处。台下那群黑影咄咄逼人的目光简直比头顶的光亮还要扎眼。 也许他是不是光着身子根本没什么区别。 他疑惑。他们在干什么?自己站在哪?这群人要怎么处置自己?这时候就必须要好好想一想了。 突然,一个穿着标志西服,带着黑色礼帽的中年男子用手中的木槌敲了一下身前的桌子,用左手指着他,右手附和自己对台下人说的话比划着。 他什么都没听清。 在一阵混乱,又在一阵寂静后,台下有一个人举起了一个牌子。接着,又有一个人举起了牌子,然后是第三个。 他一下子理解了。他见过这场面。 这么说,他现在的身份不是一个人,一个大孩子,而是一件商品了。他现在站在展台上,下面坐着的则是竞拍者。他们要买自己。 至于买去干什么,他暂时不敢想。 他知道人类有奴役他人的欲望,也知道某些个体拥有一些变态和病态的嗜好。 没风,但是有点冷,他开始颤抖。一种奇怪的想法在脑中闪现——自己值多少钱? 他很瘦,也长了一张普通的脸,他的身体倒是很健康,如果仔细想,可能心脏、肾脏,脾胃、眼角膜什么的还真能值几个钱。 不过他总觉得台下那群人肯定不是要拿他的器官去贩卖,他们要的是完整的自己。 可能是为了让更多的竞拍者近距离欣赏,那个将他拉出来,戴着白色礼服手套的女员工开始牵着他离开站台中心,自然的就像牵着一条宠物狗。 离开刺眼的光照后,他也渐渐看清了台下的众人。 那一刻,他想跑。 台下这群人不是人,而是披着人皮面具的魔鬼。他们盯着他的眼神毫不掩饰透露着贪婪和欲望。 他颤栗不安。 他觉得这群人甚至比乔和龙王还要可怕。对于乔和龙王,他最起码能读懂他们的目的,知道他们如果不杀自己,就会利用自己。 但对于眼下这群人,他却完全不知道他们要自己做什么,完全想不到。最悲哀的无知,莫过于对自己命运的无知。 竞拍似乎止住了,拍卖师正在做最后的确认。几秒后,见台下没了动静,他拿起了拍卖锤。 别,别,别。张豪闭上了眼睛,知道这锤子下去,他就不属于自己了。突然,拍卖师又喊了起来,“15号客人加价十万。” 十万……这基数够大的。他抬起目光顺着拍卖师手指的方向朝最后一排瞧去,那里坐着两个人影,一大一小。 他们要买下自己干什么呢?没人再出价,看来就是他们了。 拍卖师在木台上敲下拍卖锤,落地有声,拍卖成交。这一刻,他的命运就不由自己掌控了。他被拍卖了出去,不过钱却归了别人。 他发现这过程有一个明显的漏洞,就是谁来确保他也承认这次交易的合法性呢? 在两个强壮的男人将他从台上带下去前,他已经在思考该怎么逃跑了。只希望还不晚。 被押到幕后,在即将转交给买家前,他脖子上的锁链才被卸下。他立刻摸了摸一直被链圈压着的皮肤,阵阵灼热的刺痛感让他倒吸了几口冷气。 一个身影推门而入,是一位身材笔挺,行动利落的老人。“就是他吗?”老人问。 “是的,先生,他是你们的了。”看守尊敬地点了点头,将他推了上去。看来钱已经付完了。 老人用那双一看就饱经世事的眼睛打量着他,没有流露出任何可以察觉出的表情。 “健康报告已经给你们了,我们保证没有任何问题。”看守又补充道。“也不是傻子。” 老人只是点了点头。 “那么我们的工作已经结束了,但如果您有需要,我们可以送货……” 老人抬起一只粗糙但有力的手,摇了摇。看守会意后便离开了。 接着,老人再次盯着张豪。不过这次,明显凸出的喉结发出了某种像是整齐的军装般威严的声音。“名字。” 我能说话吗?我不是一件‘物品’吗?哦,不对,眼前这个人可能还当我是个人。 他甚至有些感激,于是低声回答说,“张……豪。” 第120章 工作与主管 “年龄。”老人问。 “十……三……”可能。人很容易忘记没有仪式和象征的东西。 “有点小。”老人搓着剃得干干净净的下巴问,“怎么被带进来的?” “我被……”真要从头说吗? “算了。”见男孩犹豫,老人也不想再听。“追究那些事没什么意义。有人照顾你吗?” 张豪想对方也许是在问自己有没有家人,因为可能是被拐卖走的。他摇了摇头。没有就是没有。 “一个都没有吗?如果有,我们会把你送回去。” 还有这种好事?这真的不是又一个骗局吗?可惜。“没有。”张豪回答。 老人皱起浓厚的白眉毛,似乎觉得事情有些难办。不过好像很快就想到了解决办法。 老人说:“我的大……不,我的老板把你买下,不是想对你做什么,只是不想看你落到那些人手中,明白吧?但既然买了你,就不可能再这么把你扔回去。不过我还是要先问问你的想法。像你这么大的孩子有几个去处,你想去收容所吗?” 收容所,一想到收容所,张豪就不由得回忆起龙王那张拼凑缝补后的丑陋嘴脸。而且,他也不想再回到吵闹的城市了。他果断地摇了摇头。 “嗯。的确,我看你也不像是能老老实实待着的人。”老人说:“这样吧,我给你找个工作,有钱赚,有睡觉的地方,你不会饿死,也不会累死。那里不是什么违法集团,只不过有时候需要一些廉价的人手。那里没人会在意你的过去,也不会在乎你之前都做过什么。不过至于怎么干,能干多久,那就是你自己的事儿了。这样我们也就了结了。你看怎样?” 先不管对方之后说了什么,老人的第一句话便能让张豪高看几眼。他说的,不,是看的太准了。 张豪现在已经没办法适应一成不变的生活了。他现在脑子里充满了对混乱和变化的幻想,只想着去接触不同的事与人。 这么说,刚刚发生的那档子事也算是其中一部分。然后再考虑老人后面的话。虽然那不是一个问题,他也没条件拒绝,但仍松了口气。 眼前这位老者虽然看起来不是很慈眉善目,但起码眼神真诚,话中也让人听不出有什么狡诈的阴谋和邪恶的目的。 于是,张豪微微耸了耸肩,说:“听起来不错。” 老人发出一声鼻音,就好像再次确认自己已经看透了眼前的小子是个什么样的人。“那就走吧。”他带着张豪离开。 张豪跟着老人离开,从昏暗的,特意设计成迷宫样式的地下建筑内出来,进到停车场。 他记得自己刚上船时还能看到成片的绿叶和柳枝,怎么到这边一下子就刮起了阵阵凉风。不过他也只能将这新的不解挤到脑子里那个存放着无数不解的一小块空间里。 他先是被车带到附近的酒店冲了个澡,换了一身干净衣服,然后又坐上车,驶入驶出车道,来到了一条绿树多过建筑的小路上。 而至始至终,他也没见到另一个买家。 乡间小路不长不短,前面平滑,后程颠簸,远近都被或高或矮的群山环绕,路上还经过了一个全是红白房子的吵闹小镇。 他们一路从早上开到了下午才抵达目的地。下车后,张豪发现自己被带到了一处山间凹地。 周围的几座山都失去了绿色,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只能偶尔瞥见几处聚集在一起的生命力顽强的灰绿色灌木。 脚下也都是一吹即散的沙土,周围几乎没有高度超过两米的植物,但像是从外太空掉下来的奇形怪状的大石头倒是比比皆是。 真像是个需要廉价人手的地方,张豪想。接着,他目光瞟到了脚下的一片建筑群。 有人在这里挖了一个深坑,密密麻麻的不超过两层的矮房鳞次栉比地挤在大坑边缘的台阶上,朝下深入坑底,朝上一直延伸到地面。 几台巨大的他看不懂构造的机器安置在大坑中心,无数条管道从其中伸出去,伸入坑底边缘的洞窟中。 男孩无法估计这坑有多深,他没有经验也没这方面的阅历,他唯一知道的就是自己可能要下去干活。 突然,一个身影也像他一样惊奇地站到了坑道口朝下望,还发出了一声略微带着点失落的惊叹。“啊,这就是……” 张豪好奇地打量着这个隐藏在大衣和兜帽下的身影。不高——但肯定比自己高。 从寒风吹动大衣贴紧身体时显露出的胸部与腰臀的轮廓看,身材很好,有一双长腿。绝对是一个女孩。 张豪现在凡是瞥到看不清面容的身影,都要先试着去分辨是男是女,这绝对是那个大盗给他留下的病根。 他没听清这就是‘什么’,也没机会看清即将被风吹开兜帽而露出的侧脸,那个老人便直接将他带走了。 他们走到坑道边的一栋二层建筑,张豪发现这里其实是一个升降梯的入口。 建筑内有两台升降机用的索道,从大小看,升降机应该很大,比张豪见到的商场里的电梯要大得多,估计装下二三十个壮汉绝对没问题。 不过运行的设备很粗糙,启动时会发出巨大的噪声,下降时还会时不时地颤抖摇晃。他们向下,不过没有下到坑底,而是下到了建筑最密集的那层。 升降机的门一打开,张豪就匆忙钻了出去,脚踏实地的感觉总能让人安心。现在他能估计出这里距离坑底也许已经不到三十米了。 眼前是一条土道,左边就是一条通往坑底那些机器和洞窟的斜坡,右边则通向那些拥挤的低矮建筑群,老人带着他走了这边。 快步跟在老人身后,张豪发现这位老人是他所见过的老者当中最有精神头的,不论从身材、体魄,还是精神看,更像是一个中年人。 老者身子挺拔,走路大步带风,动作也雷厉风行,很像一种人……张豪想到了,军人、士兵,或者战士。 只有这群人,他们所经历过的重复和严格的训练可以让这种习惯和姿态渗入骨髓,跟随一生。 这种人是连维莱卡也要谨慎对待的。他们阅历丰富,经验也丰富,而且往往身怀绝技。似乎从这背影就能看得出,老人肯定曾经亲历过残酷的战场,经历过血腥的战斗,更关键的是目睹过死亡。 这绝对是一个人阅历和心智的转折点。 死亡,尤其是亲人的死亡和近在眼前的死亡会给一个人带来巨大的冲击和震撼。他会尝试感同身受,思考之前从未思考过的问题。 不过这问题太过深邃,几乎所有人都会无功而返。而之后,这个人才会意识到自己的渺小,生命的脆弱…… 让一个人真正成长起来的催化剂也不过如此。 第121章 大小姐与八爪鱼 所以张豪一下子听话起来,顺从中带着敬畏,逃跑的想法也从脑海中被踢除出去。 老人带他进入建筑群中的街道,走过零稀的穿着简单上衣与裤子,朝他们投来诧异目光的工人。大部分是男人,也有女人,不过没有孩子,至少没有像他这么大的孩子。 他们径直走向街道尽头,进入了一栋算是这里面最豪华也最正式的三层建筑。他们从建在外面的楼梯走上三楼,穿过镂空走廊,走进一间写着主管办公室的房间。 老人没有敲门,坐在叠着厚厚文件的办公桌后,一个四十多岁戴眼镜的精明男人不解又愤怒地抬起头,刚想发火,可看到老者的面容后立刻止住了自己的情绪,安静下来。不过他推了推眼镜,立刻又挂上了一副准备讨价还价的商人表情。 张豪知道他就是主管了。 “介绍新人请去人事部。”精明的主管说,接着将头又埋进厚厚的文件资料中。 “不,我就是要来找你的。”老人说,“你知道我们这次行程的目的。不过这小子纯属是个意外,她把他从拍卖行那群畜生手里买了下来,又不能直接给他扔到外面,所以这边得要你处理一下了。” “买来的?资本家真是有钱。多少钱能买这么大一小伙子?”主管问。 老人报了一个数。这个数字同时让张豪和主管吃了一惊。在拍卖行的展台上,张豪曾经有一瞬没心没肺的想知道自己能值多少钱,现在他知道了。 不过完全开心不起来,因为他知道这个价钱不只是属于他,也属于一个健康的孩子。 这是黑暗世界的又一块拼图,张豪在心中无奈地叹了口气。 主管蔑视地哼了一声,抬起头惊奇地打量起张豪,就好像才注意到他。“这是未成年人吧?” “看起来的确是。”老人耸了耸肩说。 “少唬我,不是‘看起来是’,而是‘就是’!”主管用手指关节急促地敲着桌子。“我们这儿不收未成年人!” “得了吧!”老人不耐烦地说,“非得逼我说出你这几年雇佣过多少童工吗?” “别别别,别用那个词!”主管突然提了好几个声调,然后又故作正派地说,“没有童工,只有学徒。” “好,那就让他当学徒。”老人顺势说。 “你——”主管语塞,显然被人抓住了言语上的漏洞。“好,这个先不说。凭什么你来这儿随便塞一个人我就要收?而且据我所知这里已经人满为……” “那就随便找个缝塞进去。”老人不耐烦地说,“而且这也不是我的意思,是她的意思。” 她? “呦,裙带关系都搞到这儿了吗?这可是我的矿场啊!”主管愤愤地说。 “是你负责的矿场。这个矿场的主人姓高,大小姐也姓高。” 大小姐? 主管恼火地挠了挠头。“如此不要脸说这种话的人你是第一个。” 老人一脸平静,对新加的形容词毫不在意。“所以,怎么说?” 主管一把将眼镜抓下来,小眼睛完全眯成了一条缝。他将镜片擦了又擦,期间来回看着两人,然后将眼镜重新挂到鼻梁上,最后无奈地叹了口气。 “我可以要他。但是,他的推荐人得写你的名字。一旦他犯了什么事,你要负责,必须这样。” 老人捏了捏自己的拳头,也只能抱怨说:“狡猾的资本家。” “该死的老头。”主管回应。 两人一来一回,完全没想过是否要询问当事人的意见。算了,张豪可笑地想,自己现在可能还是件商品,有什么提出意见的权力呢? “把孩子留下,你可以走了。”主管开始赶人。“另外告诉大小姐,她想要求的那事儿没门,我是绝不会同意的。” 老人故意装作没听到第二句话,跟张豪说,“听到了吗?小子,从现在开始你就归他管了。还有,我建议你最好不要干什么错事。”说完,便迈着大步走了出去。 张豪转过身,发现眼镜主管一直盯着他看。“你不认识大小姐?”主管问。 “是的,我不认识。”张豪说。他甚至没想明白‘大小姐’这个称呼代表着什么。 “你也和那个管家不熟悉?” “完全不认识。”张豪摇着头。 “你真是被他们买来的?”主管惊讶地翘起一边的眉毛。 张豪学着大人的样子耸了耸肩说:“事实的确如此。” 主管被逗笑了。“有意思。”他在桌面上敲了敲笔,接着说,“别多想。我只是要确定你是不是真的想在这里干。” “我没地方可去。”张豪说。 “好。不过你得做好心理准备,因为我们这里已经没什么轻松的活儿可干了。”说完,主管又露出了资本家的笑容。 …… 临时宿舍内,女孩从布满灰尘污垢的窗户朝外眺望。 不过她只能看到布满黄沙的坑底,由巨大起重机吊进去的箱子一个垒着一个,或大或小的工具平铺在一块空地上,上面都盖着防沙布。 正对着窗户的坑底就有一个巨大的洞窟,一条跟洞窟一般大的管道从外部伸了进去。而像这样的管道足足有六条。 管道的另一端连在中间一个巨大的机器上,那机器看起来就像是巨大的八爪鱼头部。 八爪鱼?女孩好笑地想,觉得这个比喻很是恰当。 就在她脑中冒出更多的奇思妙想时,身后传来了敲门声。这声音听起来空洞,而且毫无安全感,但女孩还是不假思索打开了门。 这么毫无顾忌不是因为她不知世道险恶,单纯的没有防备,只是因为跟她们一起来的三名护卫就住在旁边的屋子里,只要这一层有任何的风吹草动,他们一定都会谨慎留意。 她对他们的专业程度可是放一万个心的。 门外站着的是那个老人,塞巴。他的真正身份是大小姐父亲宅邸的大管家,在宅邸里的地位只比她父亲低一点,大多数情况下比她还要高一点。 这个老人是看着她长大的,而她也观察了老人十几年,他脸上有多少皱纹她甚至都知道。 所以女孩一眼就看出了老人脸上郁郁的表情,边让他进屋边笑着问:“看到遇到了一点小阻碍?”她让老管家坐下。 塞巴理了理衣角,仍笔挺地站着,说:“是啊,大小姐,那个狐狸说无论那小子犯什么事儿都要算到我头上。” “哈哈。所以你担心那小子干出什么蠢事?”大小姐的心情似乎没受影响。 “蠢事应该不会太多,那小子也是个精明的主,不过肯定逃不掉。”老人有些唉声叹气地抱怨和他利落的站姿完全不符,不过他只有在这个女孩面前才会表现出这种柔弱的一面。“而且关键是他既然这样说了,遇到事就绝对会找咱们麻烦的。” “啊。我略有耳闻。一个倔强,但却很有主见的人。不过也就是因为这样我父亲才会选他当这里的主管的,不是吗?” “的确。”塞巴不得不承认。虽然是个狐狸,但也是个负责任且有能力的狐狸。 “他的管理的确不错。乍一看,没有其他工地的那种混乱和无序,应该算是所有矿场中管理最好的了。”大小姐赞赏地说。 “无可否认。”老人说。 大小姐顽皮地笑了。“只有这样的人才能真正做好事。他们对自己负责和掌控的区域一丝不苟,这样我们才能将更重要的利益交给他们来打点。行吧,这件事算我们欠他一个人情。不过,我也许还得再欠他一个。” “大小姐,这件事我想……” “你说我要花几天才能说服这么一个倔强的人呢?”大小姐人在屋内,但心思已经飘到坑底了。 老人叹了口气。这麻烦的年纪,和这麻烦的好奇心。 第122章 桃子与管道 眼镜主管思虑半天,最后亲自找到了新组建的探索队的队长,他告诉后者要将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分到他们队当学徒。 队长一开始一万个不乐意,心想好不容易才凑齐人手,让队伍成那么回事儿,正准备抓紧追赶进度,却又要来一个累赘,还要重新教导,重新培养默契,他可没那个功夫。 孩子?他最讨厌孩子。他连珠炮般说出自己的难处和忧虑。但是,一个员工在讲道理和找借口方面怎么可能赢得过自己的上司呢? 最后,在主管狡猾地列出几条奖励政策与放宽期限后,队长屈服了。不过他仍坚守了最后一丝底线,认真地说:“那也得看看他能不能过第一关。” 他们都知道第一关是什么,那是考验一个新手能否成为合格探索队员的最重要,也是被所有人奉为仪式般的考验,就像听子弹声划过耳边,让坦克在自己身体上驶过之于特种兵一样。 主管也不得不遵守,知道自己不可能拒绝这个。他是坚持原则的人,也喜欢与这种人共事。 这种人多了,管理和运营就会方便与高效很多。所以他同意了,说道:“是啊,就让我们看看他够不够资格吧!” 如果那小子出了糗,他正好可以用这个去踢一脚那老家伙的屁股。 当天晚些时候,张豪得知这里是一片原晶矿场。竟然是原晶,他惊讶无比。 原晶从被发现到现在应该已经有差不多三十多年了,但张豪还只是从一些科教记录片和网络中才瞥到过它们的真实样貌。 不过那些也都只是被加工后的成品矿藏,原晶在被开采之前是什么样子,它到底埋在哪里,又是如何被开采出来的,男孩却毫无头绪。 不过这会儿,他倒是见识到了一部分。迷雾和遮掩被掀开,神秘面纱失去了它固有的诡秘,而真相往往令人大跌眼镜。 可他又在期待什么呢?期待星辰般的闪耀,还是公主异域的美丽?其实用不着期待,真相不就是这样吗? 它的到来只有两种结果,让人惊讶,或让人失望。 此时,站在巨大的采矿机前,张豪有所顿悟,对任何事都不要抱太大的期望,因为期望背后往往藏着更大的失望。 惊讶到他的反而是巨大的采矿机。原晶矿脉的采矿机和其他矿脉的采矿机可完全不一样。 一般的采矿机分为滚筒式、螺旋钻式、悬臂式和摆轮式,它们的样子就如其名称一样,巨大,恐怖。 而眼前的原晶矿机却相比之下更温和柔弱些,唯一突出的就是模样比较奇怪,它的中心是一个巨大的圆形,像一个放在地上的大桃子;而在桃子收紧的下部,紧贴着地面则延伸出一人多高甚至更高的巨大管道。 制作管道壁的材质很特殊,有些硬,但却不失弹性,让张豪想起了塑料。不过这也是他从本就储备不多的工科知识中仅能调取到的相似信息了。 更庸俗一点的想法是,这矿机就像是一群蛇从桃子形状的蛇窝里钻出来,钻进了四面八方的地下洞窟中。他还不知道洞窟里有什么,更不知道‘桃子’和管道的作用,不过很快就会知道了。 人事任命和调度比预想中要快得多,张豪还以为自己最起码会有一天的休息时间。 他刚刚以学徒的名义做完登记,一个黝黑壮硕的男人就找上了他。对方自我介绍是第二探索队的队长,说以后也就他的队长了。 “从现在开始,”男人似乎颇为不耐烦。“工作时间你必须无条件服从我的命令。下班之后没人管你,明白吗?” 张豪使劲点头。队长话语中的权威感不言而喻,这又是一个说一是一的人。 张豪倒是不讨厌这种人,不过他知道待在这种人身边可能会很累,但也会很安全。 因为天已经黑了,所以队长不准备带他进洞,而是带他参观了‘桃子’和管道。 ‘桃子’是中枢,里面有实验室、一块巨大幕布屏幕(此时黑着)、储藏柜和化学品分析台,几台高端设备被小心呵护在无尘实验室中。 一扇巨大的玻璃门将试验区与移动区隔开,此时还在里面忙碌的人都带着口罩、手套,穿着浅蓝色的大褂和黑色靴子,走起路来很轻,动作也非常小心。 当然,他们必须这么做。因为就在里面,透过玻璃门,张豪看到了刚刚被采出后运输上来的原晶矿石。 也许说成是矿石并不合适,因为储藏在存储柜的特殊盒子里的是满满的矿石细末,最大的颗粒也只有三厘米左右。 这些细末颗粒在无瑕的玻璃后闪着柔和的光芒,张豪觉得那光芒是蓝色的,但蓝色中又带着一点苍白。 他突然想到,自己从玻璃外看着这些原晶矿石,就好像宇航员从航天站里眺望地球的样子,可能吧。 他没办法再去做更近距离的接触了,因为进入更深层的密封门和实验室前都需要对身体进行彻底的消毒,而且需要身份验证。 所以,队长带着他进入了管道。从桃子的移动区向外,有六扇液压密封大门,每条大门后都连着一条深入洞口的管道。张豪跟着队长通过液压门进入管道中。 管道中相对‘桃子’内有些昏暗,因为这里面的照明灯光只有头顶和脚边的生物灯。 队长告诉他这些管道钻进被开凿出的洞口后,会一直深入地下,既是作为保护屏障,也是运输工具。 张豪当然知道屏障是什么意思,他经常能在报纸和新闻上听到看到某某矿场塌方或爆炸的消息,里面的可怜人几乎都难逃劫难,能侥幸活下来的也估计用尽了这辈子的运气。 不过运输工具……“运输原晶吗?”张豪问。 “还能是什么!”队长没好气地说,惊讶的眼神就好像在看一个傻子。 是啊,连张豪自己都觉得刚刚的问题有点傻,但他忍不住好奇,接着问:“可我怎么没看到……一些运输工具?” 队长夸张地指了指他们脚下,说,“下面,才是管道的运输层。” 张豪朝脚下看,不过除了他自己的裤脚和鞋子外什么都看不到。既然已经知道原晶被开采后是什么样子,他现在开始好奇它们被开采前是什么样子了。 遗憾的是,今晚是够呛能一睹‘美人出浴’的芳容了。他们在管道中走了一段就开始折回了。 “今天早点睡。”队长临走时提醒说:“明天要起得很早。” 张豪的确累了,要知道他可是刚刚被从拍卖行买出来,刚刚从‘商品’变成了一个正常的学徒。 要换成一个没经历过什么大风大浪,还保留天真秉性的孩子,现在估计还在懵圈状态不知如何是好。 经历过一个杀手的磨砺,又从天使城的诡诈算计中存活,让张豪拥有了一种自信。 不是什么一定会达成目的,完成目标的自信,而是对自己能活下来的自信。他从左、乔,甚至龙王的手中活了下来,还要怎样? 不过精神的自信顶替不掉肉体的疲乏,他一进到他自己的宿舍就躺倒在了床上。 照理说工人的宿舍都是两人一间,不过他的室友在镇子里有家人和房子,除了加班太晚时,其他时间都住在镇子上,天天乘坐要开半个多小时的班车上下班。 张豪明白,这算是对‘新人’的小小照顾,他们知道他需要一个适应期,需要一个短暂的私人空间。 这多半是因为他的年龄。他们认为他还是孩子,就是这样。不过,也许很快,这群人就会发现他不只是一个孩子了。 然后他们就会提防他,排斥他,视他为异类,估计没多长时间就会赶他走。 他问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想,为什么会认为自己无法融入这里,为什么会本能地去排斥他人呢? 在被浓烈睡意席卷前,他稀里糊涂就想明白了,问题出在他自己身上,而不是别人。因为,是他对其他人失去了信任。 原因很明显,他经历过太多成人世界的欺骗和阴谋了。在他眼里,已经没有真正的纯洁和善良了。 不行,不能这么想,他努力摇了摇砸进床褥里沉沉的脑袋,也许还有。 他想起那个他至今还未见过正脸的女孩,或者说是‘大小姐’。她将自己买下来,而没有其他邪恶的目的,只是单纯地……救了他。这又让他想起了那个与他出生入死,共患难的小女生。 也许自己该去道个谢。这么想着,张豪闭上了眼睛。 第123章 探索队与管道 队长告诉他今天要早起,但没告诉他会有人叫他起床。 半夜不知被什么声音惊醒后,他半睁着眼睛给自己设了一个闹铃。 六点,他认为自己可能醒的最早的时间了。再早可就违背了一个孩子需要长身体的科学规律了。什么事对一个孩子来说都不能排在长身体前面,除了能长脑子的那些外。 但当他被火车轮子通过轨缝时的铛铛声吵醒后,发现手机上的时钟和表盘正成一个吃豆人的形状。才五点十分! 张豪还在昏睡的脑袋连惊讶都惊不起来。他像上岸的鱼一样扭着身子挣扎了半天,狠叫一声,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蹦到了地上,然后借着惯性直接冲进洗手间用凉水洗了把脸。 冰凉的水流刺激着刚刚苏醒的皮肤,甚至让人产生了一股错觉般的灼烧感。一瞬间,他就觉得自己似乎恢复正常的精神了,但还不够,于是他又将头伸进了冰凉的水流下。 门外叉着腰,表情已经挤成了‘不耐烦’三个字的陌生男人比队长年轻,不过看起来也更轻浮随便。他应该也是探索队的成员。 “好小子,让我等了你五分钟!”年轻人怒气腾腾地吼着。 “抱歉。”张豪认真地说,“起床,穿衣服,洗漱,穿鞋……而且我从没这么早起来过,脑袋现在还有点懵。” 年轻人想发火,因为他认为眼前这个鬼灵精怪的小子是在跟他抱怨。不过想了想觉得还是算了,毕竟这活儿他还要干一个星期。 而且没准他们以后会在一起干活,所以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但仍是严厉地提醒了一下。 “早点习惯,小子,人没有那么多觉,勤劳才会有所收获。虽然你年纪小,不过我们可不会把你当成孩子。” 哦,真的吗,你这不刚刚就在教育我?张豪略带鄙视地想。不过他当然没表现出来,只是老老实实点着头。 第一印象非常重要,他准备挑战一下自己,和这里的人处好关系。 走出紧紧挨在一起的住宅区后,他们沿着斜坡走到坑底。在一阵旋风卷起的沙尘扫过后,张豪见到了探索队的其他队员。 非常显眼,因为此时昏暗的坑底只有他们几个人在排队。他们这个探索队总共有六个人,不算他。 当张豪跟着叫他起床的年轻人就位时,其他人已经整装待发了。 “抱歉,迟到了。”年轻人有些尴尬地说。 张豪挑起眉毛,心想也许这个男人可能也没那么轻浮随便。 队长没回话,不过沉默更能表明他的立场。张豪有些不好意思,他知道这里的耽搁完全是因为自己。“抱歉,最后一次。”他保证道。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看向了他。张豪知道这些眼神是什么意思,他们应该不会那么容易就相信一个孩子的承诺。 不过他们对男孩的话肯定也很惊讶,因为一个孩子竟然敢在这么多大人面前做出承诺,可想而知,一旦失信,他将面临什么。 等着看吧,他们是这个意思。那就等着看吧,张豪也是这个意思。 随后,队员们一起动手帮他穿上工作服,并带上头灯。工作服有点沉,想必是为了保暖防水设计的,袖口、腰部和裤脚都有松紧,便于活动。 头灯很亮,套在安全帽上,几乎能照到另一边的坑壁。张豪能理解,因为他们要深入的是地下,那里可没有一点光。 张豪一边忍耐着几个粗糙的大男人对自己上下其手,一边在模糊的视线下牢记这身衣服是如何穿到自己身上的,哪里需要扣紧,哪里需要固定,哪里需要调节。 意外的是,相比工作服,头灯的准备反而花了更长时间。 等确认小学徒准备完毕,一行人匆匆进了‘桃子’。张豪从后面小跑才能跟上。 不得不提一句,他们想要进入地下洞窟必须通过桃子进入隧道,这也是为了防止有人偷偷进入地下,窃取原晶。不过窃取不是他们最担心的,因为他们一定会抓住窃贼;他们最害怕的当然是破坏。 对一个人来说,他能破坏的与他能创造的相较之下可能会非常悬殊。 密封门开启前,队长对张豪,又像是对全队鼓气说,“记住我们的原则:潜在的危险不是危险,只有已经发生的危险才算得上危险。” 张豪似懂非懂,跟着他们进入了管道。 深入管道后,张豪才发现里面的玄机,甚至觉得对他们探索队来说,这里可能才是采矿机中最重要的部分。 原晶矿石要靠它们运输到地上,探索队员要依靠它们保命,所有工作人员都需要依靠它们上下进出。虽然张豪暂时看不出它是如何支撑起这些功能的,不过他知道早晚周围的几个人会向他解释清楚。 应该会吧,他想。目前,他得自己观察。 他第一件弄明白的事,是管道并不是一通到底,它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扇门或两扇门。每扇门前都有详细的区域标识和看起来并不太复杂的地图,标示着前方的岔路和矿藏位置。 第二件,是管道并不是一直倾斜的,它会在某些地方急转、下降,甚至还会短暂的上升,当然,转折处都有便于过渡的梯子和扶手。 虽然从外面看去这里很荒凉,远离人烟,处在荒山野岭之中,有点像一个世纪前的矿场,但其实内部却很规范、合理。 这是个好地方,张豪想,也难怪这群人会如此敬业。不过也有可能是薪水很高。想到这儿,他都有点想知道自己赚的第一桶金会值多少了。 这群人会不会因为他是孩子而克扣他的工钱?工钱能有那个女人完成一次任务后的零头?胡乱思索的时候,他们已经来到了最下面的一个出口。 打开门,迎面而来的是透底的黑暗,如果不是有头灯,张豪肯定会被直接吓回去。七盏头灯直直射向远处的黑暗,不约而同汇聚到一个点上。还挺有意思。 “怎样,害怕不?”年轻人有些得意地问,“如果关掉灯,这里可是和宇宙一样黑。” 宇宙很黑吗?张豪想说,不是有那么多星星都在发光?不过别说,当望向那些无法被光亮照射到的漆黑空间时,他的身体还真产生了一点害怕的反应。 他觉得自己有点紧张,同时也有点小小的兴奋。 但看着队长一马当先踏入黑暗,其余队员也毫无顾忌地跟随上后,他又觉得安心了不少。这群人肯定经验老道,处理任何危险都游刃有余。 太从容了,男孩想,他几乎都决定要在这里多待一阵子了。 第124章 任务与头灯 探险队每次深入都会绘制详细的地图。 绘制地图的工作肯定不是靠双手,也不能光靠记忆,为了确保准确,毫无偏差,他们将这项任务交给了机器。 绘图机器的模样你肯定想象不到,是一只蠕虫,一只大蠕虫。他们下去时会将这些蠕虫扔到地上,走的时候收回。 这些机器外壳柔软,所以即使磕碰也不会损坏里面的核心部件;它们的核心是一台超声波测距传感器,能通过回波测距原理分析出周遭的岔路和缺口,还有石壁的薄厚等等关键数据,并且通过多处蠕虫的激光相位得出更准确的信息。 绘图组拿到这些信息,在电脑上绘制出精细的三维图样。 他们通过黑暗中时不时的低声呢喃告诉张豪,那些电脑里装的地下洞穴的整体建模就像是蚂蚁洞穴一样,拥有无数的岔路、暗道,还有地下河…… “地下河?”张豪惊讶。 “当然,你不会以为这下面全都是石头吧?”局长将头灯冲着右手边上下晃了晃。 局长当然不是真正的局长,而是一个充满友好意味的外号,只因为他讲起话的音调就好像领导在开会。 探索队的每个人都有外号,据说都是入队后才起的。 队长的外号就叫队长,今天来接他的年轻小伙被其他人友好地称呼为壁虎,说是因为他擅长爬山。 还有一对兄弟是五百和二百,张豪觉得这两个外号起的肯定别有深意。另一个家伙是机械师,负责全队的设备和工具调节,外号是杰森——这算是最正常的,据说灵感是一部非常老的电影。 短暂的接触,张豪还无法对这些人挨个评判,不过他察觉到他们有个共同点,就是一旦进入这下面,就会变得非常认真。 很少有打趣,很少有溜号,每个人的脚步都像是新玩家在探索一张全新地图般谨慎。 张豪没亲眼看到,不过他还是能感受到周围的气氛。 黑暗将他们紧紧包裹,不止如此,张豪还能感受到阵阵阴风。 在这种深度,理论上讲他们每下降一百米,温度就会升高三度。但可能是因为外部季节或者环境构造的影响,从温度计上看,这地下洞窟的温度只有十度左右。而且还是在管道朝地下输送温暖空气的情况下测出的。 总之,如果不是外面这身定制工作服,张豪现在肯定已经冻得发颤了。索性这群人一刻没停,他们一直向下,穿过多条岔路、窄道,从石墙的缝隙中穿过。 “这是一条新路。”壁虎在等待通过时对张豪说,“所以我们会探索很久。” 张豪不懂装懂地点了点头,他记起队长说过得话:要无条件服从命令。此时,他的所有感官都集中在如何抗拒眼前的黑暗以及对抗寒冷上,根本无暇他顾。 想必壁虎也已经看出来了,不过后者只是狡黠一笑,没再说话。 果然,他们没想带张豪走完全程。 “我们不可能让学徒跟我们下去的。”在路经又一条岔路时,队长慎重地告知张豪。“所以你要在这里等着。” “等着。”张豪点头确认自己收到的命令。 “没错。我们会继续向下,也许两三个小时,也许三四个小时。而你要一直待在这里。”队长指着自己脚下。 “待在这里。”张豪继续点头重复。 “你可要记住了啊,小学徒,千万别动。我们可能还要靠你找到回来的路呢!”壁虎又强调了一遍。 看来这真得很重要。“好的。”张豪再再次点头确认。 “记住你的任务,这是你的职责。” 局长的声音让张豪打了一个激灵,立刻挺直了身板。 “有趣的小子。”二百五百这对兄弟同时说。 “希望也是个有责任感的小子。”机械师杰森的声音和他的外号一样充满机械感。 随后,探索队原本的六人继续向下,朝黑暗中前行。 看着那些背影,张豪想,这是一个强大的团队,目标一致,听从指挥。所以,他自己也必须要服从好指令。 他的任务很重,是他们返回的信标,就像大海中的灯塔一样。 他老老实实在原地站了十几分钟,实在无聊,而且如果不动,寒意会越来越重,所以他开始蹦跳,甚至在周围绕着小圈走动起来。 头灯掠过的不是石壁就是土层,他也完全看不出那些横条纹般的褶皱有任何意义。他们说这里有地下河,但他实在看不出有任何河流的征兆。 最起码也应该能听到声音吧?但并没有。 下矿不让带手机,他也没有手表,所以完全不知道时间是如何从他身边,从黑暗中经过的。在他从敬业变得无聊前,他认为可能已经过了三个小时。 但男孩也知道黑暗和寒冷会让他失去判断力,其实也可能只过了半个小时。他的心情立刻复杂起来,被失望占据。 不过他安慰了自己一会就好了,因为毕竟他是最没危险的那个,而其他队员都在以身犯险。 可就在这时,他的头灯不详地闪了几下。 一开始张豪以为自己看错了,只是自己闭上眼睛的时间太长,导致了错觉。但紧接着发生的灾难让他无所适从——头灯熄灭了,彻底熄灭了,无论他如何拍打,如何拨动开关,如何用他所能知道的所有方式试图将头灯恢复,都无果而终。 差不多捣鼓了十多分钟,张豪终于放弃了,他认清事实——头灯没电了,他要在黑暗中等着探索队返回了。 可眼前的震惊要大于惊慌。他从未经历过眼前这种黑暗。没有任何的光源和反射,他看不到任何东西。没有其他的颜色,整片黑色也没有任何的过度变化。 他把手抬起来,贴近自己的脸,手心都能感受到温热的呼吸,但他根本看不见它。男孩想,自己现在短暂经历的也许就是盲人一生经历的世界。 索性他之前蹲了下来,靠在了石壁上,要知道,如果刚才他是站着,那么现在他根本找不到这里了。 张豪一动不动坐在地上,思虑着他该怎么办,他有任何的机会能摆脱现在的困境吗? 他闭上眼睛——不,根本用不着闭眼睛,沉思。 可最终,他得出的结论只有一个,那就是他只能继续坐在这儿,等着其他人上来接他。 这算是巨大的进步和安慰了,张豪用双手裹紧自己,利用身体的颤抖抵抗侵入的寒冷。 他闭上眼睛,又睁开,又闭上,发现除了能感觉到眼皮的开合外,其他没有任何区别。 第125章 幻象与原晶 又过了不知道多长时间——张豪觉得自己似乎趴在膝盖上睡了一觉,那群人还是没回来。 他甚至都觉得有些委屈了。 寒冷和孤独,还有透彻的黑暗让他无法抑制自己,心头有一股冲动,压迫着他眼角的神经。 他想大喊求救,让下面的人赶紧上来救他。他想砸石壁发泄,用疼痛驱散恐惧…… 蓦地,就仿佛艺术家的灵感突然爆发,他发现了一件不得了的事:这可能是一个考验。 就像某些黑手党的入门考核是‘做掉’一个人一样,探索队的入门测试就是要让新队员在黑暗中独自待着。 对,没错,张豪给自己鼓劲,事实就是这样,合理而且合情。他立刻就重新振作了起来,从头到脚都恢复了力量,并发誓自己必须完成这次考验。 而且早上再也不会迟到,他要向他们证明自己有多坚强,多守信。他没有其他的事要干,唯一的任务就是等待。 于是他等着。 一开始,他的头脑还有些混乱,但随着越来越冷静,张豪脑海中涌现出的东西也渐渐定型,从那些传说中的怪物和鬼魂,变成了真实的记忆。 他甚至在黑暗中笑出了声,因为他找到了一个完美的办法,那就是闭上眼睛回忆过去,全身心的投入其中,让记忆变成画面,变成声音,变成流动的图像。 他开始这么做。一开始的阻碍是,虽然拥有了画面和声音,但它们太乱,无法按照时间顺序连贯的‘演出’。 不过张豪很快克服了混乱,他的办法是不去管那些偶尔插入的临时记忆和片段,将它们当作背景或者画布,即使被中断,也仍坚持将一段故事走完,所以他看得越来越清晰。 故事的主人公是那个女人,维莱卡,配角是他自己。两人所经历过的事,说过的话,全都是真真切切发生过的。 只要是他能记住,能想象到,能辨认出的物件、景色、旁人和环境,都会尽量在回忆中将它们描绘清晰。 有一棵树,他就要仔细去想是什么树,树叶是什么形状,有没有花朵,花朵是什么颜色,结什么果实。 有特别的人,他就会去想象那个人的容貌,特征,说话的语调语气,还有对他们,或者被他们做了什么事。 如果是主人公与配角的对话,他就必须要彻底回忆出主人公说话时脸上的表情与动作,还有话语中有没有暗示或其他的意思…… 就这样,张豪一边颤抖一边回忆。 他屡次忘记了时间,又屡次被寒冷和突如其来的恐惧拽回现实。在最后的那个时刻,他甚至产生了幻觉,觉得那些画面不止出现在记忆中,而是突然蹦出了他的大脑,在眼前的黑暗中显现。 而且,就像真的发生在那里一样。 他站了起来,试图朝那幻象走去,触摸它们几近真实的肌肤和容貌。 张豪产生了幻觉,这是他太过专注于想象所造成的结果。 此刻,由于之前过度紧绷的神经和意识开始松懈,导致他现在已经控制不了自己了。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已经站了起来,朝着未知的黑暗中走去。 这行动无异于自寻死路,因为一旦他不小心迈进哪条岔路,跟着幻象越走越深,迷路已经不是最危险的了,最危险的是坠入深渊,那结果光让人想想都毛骨悚然。 但就在这紧要关头,张豪眼前的幻象中突然出现了几束强光,强光越来越多,越来越明亮刺眼,最后,像重拳一样击碎了幻象。 他的双脚在那一刻站住,但灵魂却晚了几秒才重新回到身体。 几个黑暗中的剪影出现在他面前,不约而同都将灯光调暗。 最前面的是队长,他虽一脸正色,但说话的语调却难掩对男孩的认可。“我们回来了。”他说。 “喂!”壁虎敲了敲张豪的安全帽,坏笑着问:“傻了吗?” 局长从后面怼了怼壁虎。“等等。” 是的,的确需要等等。就在前一秒,张豪才刚刚回过神来。即使头灯都被调暗了,但他的眼睛仍适应不了,只能用双手挡住。 “不用勉强睁开。”队长提醒他,“暂时先闭上眼睛适应一会暗光。” 张豪点点头,移开了双手。接着,他笑了几声,在队员们的诧异目光中,问道,“我完成任务了吗?” 这回轮到大人们笑了。“是的,而且很出色。”队长用温热的大手重重拍了拍他那瘦弱的肩膀。 出去后,外面已经日上三竿。 张豪也才从队员们口中得知,刚才他们在下面遇到了一点情况,返回的时间比往常晚了两个多小时。也就是说,张豪的考验要比其他新手的标准考核时间多了两个小时。 张豪不懂得这个时间的含义,不过其他队员们可清楚得很。在那样的黑暗和冷寂中,多待半个小时都是对理智和意志的极大考验。 所以,张豪貌似完成了一项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第二天,这群人便开始教张豪一些真正有用的东西了。而在饭前饭后,还有晚上睡前的闲聊中,他也逐渐了解到原晶这种稀有矿石发现的始末。 据说起源颇具神秘色彩。 一位孤独的没什么名气的探险家,在野外探险时忽遇塌方,掉进了地图上从未标示出的神秘洞窟中。 头顶落差有将近十米,根本爬不上去,因为一个人来探险,也没有人帮忙,不巧的是,通讯设备在塌陷时也被留在了地面上,所以他只能试图在洞窟里面找到另一条出路…… 但没过多久,他便在迷失地下溶洞错综复杂的迷宫中了。一天,两天,他还是没走出去。 探险家断水断粮,绝望地瘫倒在洞壁上,以为自己死期将至,甚至准备闭上眼睛迎接注定的命运。突然,他眼前闪过了一抹亮晶晶的蓝色。 他恍惚中以为那是一只‘精灵’,想要救自己出去,于是爬起来,跟在那‘精灵’后面。 结果可想而知,他果然找到了另一个出口。 死里逃生的探险家返回附近城镇的第一件事就是跟别人讲述他的遭遇。但当他说到救了自己一命的那个神奇‘精灵’时,就没人再愿意往下听了。 没人相信这种诡异之事。但亲身经历过的探险家却笃信自己所见。他觉得这一定是某种命运的指引。于是他花光积蓄雇佣了一些当地人手,重返神秘洞窟。 他们花了两天,分路几次探遍了那些隧道,但无不空手而归。探险家再也没见到那指引他的神秘精灵。等雇佣的人手都走了,探险决定家孤注一掷,再次孤身一人踏进了洞窟。 他钻入了那群人未敢深入的狭窄缝隙,做好了葬身于此的准备。 结局就在这一刻被注定。当探险家精疲力竭闯进一片前所未有的巨大溶洞时,他看到了那些镶在石壁上的幽蓝色的宝石。他找到了他的‘精灵’。 从此,世界重新恢复了活力。 第126章 休假与感谢 之后几年,野心勃勃的原晶与科考队重新翻遍了世界上的每个角落,拥有那种蓝色矿石的矿藏陆续被找到。 有意思的是,它们并不只是藏在更深的地下,有的矿藏深度甚至就在几米深的洞穴中。 有人说,它们是地球母亲给人类留下的最后遗产;也有人说,这是上帝随手撒的一把稻米,为了救活垂死挣扎的造物。 它们在石壁上闪着光,矿工们用特殊的工具钻开周围的石头和土层,让它们一点点露出来,然后取下。 根据特殊透析机器的扫描,他们发现藏于石头内部的原晶并不是独立的,而是呈特定的形状。不过它们的模样千奇百怪,并无定型,有的像一丛灌木,有的像一束花,一棵草,一条树藤。 迄今为止,它们发现的最大的独立原晶形态是一棵五米多高的大树。 科学家们管原晶叫做会呼吸的矿石,他们还说那些露出石壁的原晶枝杈就仿佛是主干的触手和枝条。 不过这些称呼对矿工和探索队们来说毫无意义。至于那些坐在实验室里的科学家预言可能会出现的原晶大树,则至今还没被发现过。 探索队的任务就是去发现那些原晶触手。所以,他们必须深入无人之境,深入更深处,最深处,去探索、去找寻。 他们背着特殊的机器,机器中产生的波动与射线可以穿透石壁,观察到其内部构成,进而通过一台分析仪分析出里面是否藏有那些蓝色‘精灵’。 除此之外,他们的探索还会给那些巨大的‘触手’管道铺路,因为铺设那些管道需要耗费大量的资源投入,他们不可能把宝贵的资金浪费在没有矿藏的岔路上。 目前,他们这个矿最深的地方已经探索到了地下六百多米,不算深,世界上目前为止最深的原晶矿藏是在地下五千六百米被发现的,壁虎说那里的温度能把人烤熟。 张豪到这会儿,他们二队正好发现了一片天然形成的地下迷宫,队长已准备好在里面大展身手。 让人生畏的风险与难以想象的收益并存,这种工作只适合勇敢者。张豪问队长有没有第二个考验。 队长说,“有。第二个考验就是别死。” 张豪知道自己要怎么做,这甚至是他擅长的。不乱说话,不乱走,不乱动。按照小偷的话来说,就是就是听,看,学。 他开始跟着大部队行动,虽然仍没机会见到原晶的‘触手’到底是什么样子,不过他已经有更多的事情需要去操心了。 队长要求他负责全队的工具及装备携带检查,确保下矿后不会为折返去取遗漏的工具而耽搁时间。 他也终于见识到了地下河,没有壮观没有惊奇,那隐藏某处峭壁下的汩汩水流带给张豪的只有阴森恐怖的瘆人感觉。你看不到它,除非用头灯去照才能看到反光。 但你能听到它,那是一种一直萦绕在你耳边久久不散的就像是魔鬼的裙摆擦过沙地的声音。 张豪开始嚼起了口香糖,他发现这是壁虎教会他的最有用的一件事。 探索队每三天可以享受一次半天的带薪休假,无论做什么都没人管你。休息的这天,张豪想去道谢。 他知道他们还在,因为前一天还在矿坑边瞥到过那一大一小两个影子。那个大小姐来这里似乎有她自己的目的,而且看起来颇有不达成不罢休的架势。 不过要知道大小姐住的地方,张豪还只能去问主管。 他敲门,报上自己的工号。主管应了一声让他进去,见面就是一阵奚落。 “希望你不是来跟我谈工钱的,学徒期只有基本工资,没有奖金和全勤,也没有派……” “不是,主管,我是想打听一个人。”张豪尴尬地挠着头说。 主管的小眼睛从镜片上方瞄过来。“很好,我喜欢直接的人。”主管小酌了一口茶水,说:“不过我得提前告诉你,我在这坑里边待得时间可久了,不认识什么名人贵妇。你要是想找人托关系什么的,我可没办法。”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问,“那个老家伙不是说你无依无靠吗?” “我想找大小姐。”张豪说。 噗——主管一口茶水差点吐到键盘上。“你小子,挺会挑人啊!” “不是,我只是想去谢谢她。”张豪赶紧解释,“人得到帮助总要道谢的,不是吗?”这么说,他跟小偷说过‘谢谢’吗?他都忘了。 主管点了点头,认同了张豪的道理,不过他点拨道,“可我不认为她需要你的感谢。这个道理你应该明白吧?像她们那种地位,那种身份的人……别误会我,我可不是说她们有什么特殊的癖好,只是说像她们那种人,可能会因为一时善心做出我们根本不敢想象的事,反正搁我我是肯定不会干的。” 张豪大约能听懂主管的话。他的意思是大小姐的善心并不是针对他一个人,而是会针对任何一个出现在那个拍卖站台上的孩子,所以不用太觉得亏欠,那只是一次正常的施舍罢了。 像这些坐拥巨大财富的人,他们能够给出的施舍也许和穷人饭桌上摆放的咸菜一样简单。不过虽然如此,张豪仍觉得自己要做点什么。 “我还是想当面道个谢。”他不好意思地说。 主管做了个随你的手势,将能找到大小姐的地址告诉了他。 张豪循着地址找到了那栋长板楼,但却不知道具体是哪间房间,只好一个个门去敲。 他找到第二层时,突然遇到了三个与这里其他人的状态完全不同的男人。他们穿着便装,戴着墨镜,衣服下一些地方有奇怪的棱线,身姿看起来比那位老人还要坚毅,而且肌肉强壮,人高马大。 就这样的三个人却是将张豪围了起来,谨慎地询问他在干什么。张豪不明所以,但迫于压力,还是如实回答。 三个壮汉点了点头,将他围得更紧了。他们拉起张豪,不,可以说是胁迫着张豪进到了他们的房间。 到关上门时,张豪仍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房间内的确发生了一些不可描述的事。一个孩子被捂住了嘴,被脱掉了衣服,还被胡乱摸了一通…… 但事实不是有些人所想的那样。捂住嘴只是不让他尖叫;脱掉他的上衣,并且搜身只是为了确保他身上没有任何的危险品。 因为这个男孩要见的人的安全是他们这些护卫这次随行所需要在意的唯一一件事,所以必须确保万无一失。 在确认男孩身上没有任何能造成伤害的物件后,三个男人才放了他,然后亲自将他带到了大小姐的房间前。 护卫一只手礼貌地敲门,耐心等待。等大小姐把门打开,他们中一个人才说,“小姐,这小子想见你。” 第127章 桃子与八爪鱼 大小姐眨眨眼睛,看向被挤在门口有些提心吊胆的男孩,说:“让他进来吧。” 护卫点了点头,意味深长地看了张豪一眼,目送他进入大小姐的房间,这才轻轻带上门离开。 张豪第一眼看到的是整齐的房间。要知道其他工人的宿舍无不是已经脏乱到让保洁来都懒得收拾的程度。 眼前这间显然之前没人住过,不过虽说如此,被带进来的那些临时物件也都有序地摆放着。 整齐与混乱,虽然不能包括全部,但也足以说明很多问题。 “请坐。”大小姐客气地说,“他们没对你做什么吧?” “不,没。”张豪有些局促地找了一个凳子坐下,说:“只是必要的检查。” 女孩知所以然般笑了,优雅端庄地坐到了靠着窗户的床边,端起水杯,眼睛瞥向窗外。 张豪这才敢打量她。 确确实实是个女孩,富贵人家的大小姐,矿场的拥有者,还是一个典型的东方美人。 她有一双大大的眼睛,浅棕色的瞳孔,弯弯细细蛾眉月般的眉毛,精致的五官,薄薄的,抿起来几乎都快看不到的嘴唇,还有一张可爱的鹅蛋脸。 当然,那一段不长不短、黑亮如锦,扎在脑后的马尾才是这美妙组合背后的点睛之笔。一只红色的蝴蝶结就好像活物一般落在上面。 大小姐伸出纤细的手指拨了拨自己耳边的头发,转过眼睛,好奇地问,“你在看什么?” “啊!这……我,呵呵——”张豪一时不知所措,赶紧抚了抚的衣角,这才发现自己甚至没来得及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他叹了口气,就好像搞砸了一场精心准备好的面试。 不过张豪又开始质疑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想……算了,说正事吧。“我……只是想谢谢你。” “哦,那件事,完全用不着谢我。因为……” “因为你对每个人都会那么做?”不知为何,男孩的声音中夹杂着一丝,就那么一丝失落。 “每个人?不,应该不会。”大小姐摇了摇头,马尾甩动,就好像春天被风吹起的细嫩柳枝。“如果我看到站在那里的是一个贼眉鼠眼,看上去就让人不放心的家伙,我是肯定不会去……救他的。我救你完全是因为你看起来还不错,孩子。” 孩子?她也许只比他大两岁就叫他孩子?张豪挑起眉毛,听女孩继续说,“这么说你只是来道谢的?” “啊,是。”张豪点了点头。 可能是发现自己的语气有些咄咄逼人了,大小姐释放了一些耐心,问道:“在这里待的还习惯吗?” 张豪还以为谈话已经结束,没想到来了一个转折,赶紧说:“还不错。我……是第一次见到原晶矿石。” “真的吗?你见到它们最开始长什么样子了?”大小姐突然激动起来,整张脸都转过来盯着男孩。 张豪下意识挺起了腰板,双手紧紧抓着椅子边,回答说,“没。我只是看到那个‘桃子’里的成品。” “哦——”大小姐略显失望。“那就跟我一样。不过不应该啊,你不是跟他们下去了吗?” “我们队长说这是一条新路线,暂时还没发现新的矿藏。”张豪解释道。 “难怪。”大小姐抿着嘴仔细打量了张豪一会,似乎在寻找某些不失礼貌的话茬。“不过你融入环境的能力很快。我看你们队每天早上五点多就出门集合了。” 她怎么知道?难道她也那么早起来? “别惊讶。我只是偶尔看到了一次。”大小姐又将注意力转向窗外,自顾自笑着说,“实不相瞒,我来这里不仅是想亲眼见识见识那些原晶矿石,我甚至还想能找到更大的原晶……堆?是这么说的吧,比如一大颗原晶树!” 张豪对女孩突然表现出的孩子般兴奋执拗的一面不知该如何回应。 不过女孩却自然地结束了自己的尴尬。“开个玩笑,毕竟至今为止,整个世界都没发现过几颗原晶树。” 沉默了一会,张豪问,“那大……女……” “叫我姐姐吧。”大小姐温柔地说,“我肯定比你大。” 姐姐……张豪不知自己为什么不怎么喜欢这个称呼。“那你为什么不下去看呢?”虽然有些无礼,但他还是直接问了出来。 大小姐左右摇了摇脑袋。“这就问题所在了啊!有个家伙倔的狠,找了一大堆限制和条款阻止我到下面去。你应该听说了吧?这里是我父亲的产业,所以我在这里应该还算有点特别权力吧!不是吗?唉,不过谁知道碰到了一头犟驴。”她又无奈地叹了口气。 “也许……主管只是为了你好。”张豪打圆场说。 “哦,照你这么说我还得谢谢他。我大老远跑来这里,就是为了亲自看一眼。”她突然认真起来,就好像在描述一件重要的事。“不达成目的我是不会回去的。” 见这阵势这表情,张豪明白眼前这位大小姐也是一个倔强的人,心想,那个狡猾的主管也许有一场‘硬仗’要打了。不过眼下,他自己的目的算是达成了。 为了不过多冒犯,张豪站了起来,说,“我该走了……”那声‘姐姐’他就是说不出口。 “恩,不送。”大小姐起身时,双手自然地从身侧抚平了自己褶皱的裤料。“我收到你的感谢了。证明我没看错,你不算是那种没心没肺的家伙,”她开玩笑地说,然后话锋一转。“不过,接下来你的命运该你自己决定了。” 张豪点了点头,这句话似曾相识。他往门口走去,知道这句话在此时意境下的意思是:咱们不相干了。 他刚打开门,准备出去,女孩又叫住了他。“你刚形容那中间的东西是什么?” “桃子。”张豪说。 “桃子?一点都不像,明明是个八爪鱼才对!”女孩认真的争辩着。 张豪无奈的笑了笑,低头离开了。所以他完全没注意到,女孩因为他最后的笑容愣了几秒钟,晃了晃脑袋才把门关上。 第128章 坠落与地下河 张豪随队已经七天了。 他对矿井中的安全守则已经熟记于心。不过对出任务下矿时的注意事项和经验技巧,尤其是对黑暗中的位置及方向的判断还没能完全掌握。 所以每次下矿时,他都会紧紧在前辈们后面,生怕自己走错了一步。 这天,七人探索队被队长分成了两组。五百兄、壁虎和杰森带着张豪去确认昨天的发现;队长,二百兄,还有局长则向下继续探索。 一开始并无曲折,因为这条路昨天他们已经走过一遍了。只有壁虎不怎么开心,他觉得自己应该跟队长一起去更危险的地方,而不是留下来擦屁股。 张豪能理解,因为这次任务的‘确认’,不是确认发现了什么的‘确认’,而是去确认什么都发现的‘确认’。 壁虎还抱怨说他们这条路线已经很久没发现过新的矿石了,别说堆了,就连一丁点渣的都没见过。 半路上,壁虎不知怎地越走越慢,张豪跟在他后面,眼看五百和杰森头灯的光亮都消失了。 又走了几步,壁虎突然停了下来。张豪撞到他后背上,头灯都撞歪了。他不解地盯着转过身的壁虎。 壁虎将男孩的头灯朝边上推了推,说,“我忘了东西。”然后他将手伸进工作服内衬摸了摸,抓出来一把不知什么东西的碎渣。 张豪松了口气,他还以为自己在上面做检查时遗漏了什么,不过又很快皱起了眉头。“别告诉我是口香糖。” 得益于习惯和一双善于发现的眼睛,张豪用不了观察多久就能看出一个人平时的行为习惯和特征。 队长喜欢盯着空气沉思,局长爱看小人书,五百要比弟弟安静,二百能和壁虎玩到一起,杰森脑子里只有图纸和工具,壁虎干什么都得嚼他的口香糖…… 壁虎一脸没错地点着头。 “然后呢?”没那东西还走不了了不成? 壁虎好像听到了他的心声。“走不了一点。我嘴里没东西嚼不好受,身上痒痒的。”他装模做样隔着工作服挠了挠身子。 张豪也摸了摸自己浑身上下的所有兜子。他也没带。哦,不对,他带了,不过已经塞进嘴里了。“要不,你要不嫌弃……”他指了指自己嘴里。“我可以把……” “想死吗,小子?恶心谁呢!”壁虎低声吼着。 张豪耸了耸肩,他只是想开个玩笑。“所以?” “所以,小学徒。”壁虎的大手抓住他的肩膀,“这里,现在,立刻,马上就有一个紧急任务交给你。” 别……“好。”他说,“我懂了。”他只是在内心小抗拒了一下,没抱怨,很痛快地接受了这项临时‘任务’,因为知道身为学徒就是干这种跑腿的活的。 而且,这任务几乎简单的称不上是任务。 “我那东西就放在咱们存放位的黑色包包里。别忘了路线是左左右右。”壁虎叮嘱说。 张豪记住路线,朝来时候的路折返回去。他没多想,甚至独自一人走在只有一束光亮的黑暗中还有点小兴奋。 他还把这任务当成了一个小考验,叮嘱自己一定要独立完成。在第一个岔口,他按照口令走了左手边的岔路。 之前一直跟着别人走,很放心,光注意脚步和距离,忽略了周边的环境。如今一个人,所有警惕点都提到了最大值,他开始自己观察周围的洞壁和脚下的碎石。 走了一会,他意外为什么没发现人工痕迹。 照理说,探索队走过的路线,每隔十几米都多多少少会留下点痕迹,脚印,或者刻意留下的指示标记。 疑虑被黑暗催化,上升的很快。尤其是当他听到汩汩的水流声后,不得不考虑是否应该停下来了。 因为在不久前的记忆中,他们这条路线附近并没有地下河流过。他一边叹气一边慢下脚步,心想自己这‘第一次’还是栽了跟头。 但他有些不服气,想最后确认一下自己的位置,看看是不是遗漏了什么信息。他的头脑虽是警惕起来,但身体却反应慢了半拍,要停不停的还是往前多迈了一步。 好巧不巧,就这一步他踩空了,身体没有任何挣扎的机会就往下坠落,距离不知高低,但突然的下坠让他发出的惨叫都被扯断了。 …… 壁虎这边,他好不容易赶上前面两人,发现他们已经抵达了通道尽头,开始用工具对洞壁内进行扫描了。 他本想帮点什么忙,但心慌意乱,就找了个干燥的角落坐了下去,省得分心倒添麻烦。 五百先注意到少了个人,便询问壁虎小学徒去哪了。 壁虎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叫他帮我拿东西去了。” 五百瞥了角落里无精打采的壁虎一眼,立刻就知道他要拿的是什么了。他们这群人成天在一起干活,一起吃饭,一起睡觉,光听声音就知道是谁放的什么屁。不过他还是挺谨慎,问壁虎是否告知了学徒正确的路线。 “当然,左左右右。”壁虎特意快速重复了一遍。 听完这话,五百和杰森立刻停下了手中正在进行的任务。“你再说一遍?”五百大声问。 “左左……”壁虎开始还不耐烦,不过等脑子转过弯来,才意识到哪里不对。“我说的是下来的路线。日他大爷,上去的应该反过来,是右右左左!” 就在这短暂沉默的几秒钟内,三个探索队员无不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按他们的话说,在下面走错方向,无异于踏上死路。 他们扔下工具就往上跑。 等他们按照错误的路线穿过碎石,发现一串非自然的印记在地下河上的崖边终止时,才不得不承认可怕的事情已经发生了。 三个人的头灯互相打着彼此,半天也没动。 …… 张豪坠入了阴冷的地下河中,被河水从四面八方裹挟着。 但好在水流不是十分湍急,让他胡乱抓住了一块凸出的块状物稳住了身体,然后踩稳河床,站直了身子。 不幸中的万幸,他的脑袋能露出河面。不过河水也没过了他的胸口,背后的推力让他脱手,只好继续寻找抓握点,小心挪动脚步顺着河流走。 头灯固定的很紧,牢牢绑在安全帽上。他用头灯照向两侧和头顶,发现四周就像一条低矮的长廊,根本找不到出口和攀爬点。 如果他能逆流而上,没准能找到失足点。寻找他的人肯定会把那里作为标记之一。但显然以现在的情况是不可能了。 头灯转向前方,刚过一个弯道,一块巨石便横在眼前,张豪急忙蹲入河中,险些没一头撞上石头。他 重新钻出来,大口喘气,一方面是因为缺氧,一方面是因为寒冷。 第129章 地下湖与锡纸 特制的工作服虽然防水,但却不是贴身的。张豪已经能感觉到河水钻进工作服浸透了他的衬衣,直接接触到了他的身体,那让他战栗颤抖的冰冷就好像在感受死神的抚摸。 张豪知道自己必须赶紧从这水中离开,否则,没等他饿死,憋死,就先冻死了。 但无奈水流却越来越湍,脚下也越来越滑,他绝望地认为自己可能会直接被冲到地心。 一个意外又可笑的想法突然冒了出来,他想起了网上家教的一封传授物理知识的邮件,上面介绍了关于摩擦力的知识和应用,进而联想到此时鞋底和手掌提供的摩擦力不足以抵抗河水冲击他后背的力道。 天啊!还有什么其他能增加摩擦力的方法吗?张豪懊悔自己之前怎么就没仔细看呢? 接着,河廊突然收缩,变得又矮又窄,河水更湍急了。 还没等他有所准备,身体就被冲走,完全失去了重心,唯一能做的就只有用脚和手撑开洞壁,免得脑袋撞上去。而就在水流流速最猛烈的那一刻,张豪被冲了出去。 他再次失重,从高处坠落。迎接他的是另一片更深的河水。他完全没入了水中,没踩到底,立刻慌了神,拼了命往上游。 好在他方向感不错,在一片漆黑和窒息中找到了正确的向上的方向,钻出了水面。 黑暗没顶,他用所有的力气和技巧漂浮着,在水中打转。安全帽和头灯在冲出河道时被什么东西蹭了一下,不知道落到了哪里。 绝望之际,他突然瞥到身下不知多深的地方有一点光亮,立刻意识到那是他落入水中的头灯。 唯一的希望,他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要将它拿上来。 但在钻入水下前,他注意到了工作服,此时,它的内衬被完全浸湿,厚重的料子死死压在肩膀,肘关节和膝盖上,他知道这会成为他潜水的阻碍,让他没法灵活活动手脚。 无奈之下,他一边打水一边脱掉了上下半身工作服。多亏他牢牢记住了这复杂衣服的穿法,正确顺利地解开了每一个暗扣。 他让工作服安静飘在湖面上,接着,没再多想,趁着身体还有温度,还有力气,猛吸一口气,一个猛子扎进了水中。 他不知这水到底有多深,只知道这河水好像被过滤了般清澈无比,如果不是冰凉的温度,他的眼睛可以毫无阻碍地睁开。但他仍是忍住渗透压睁开了眼睛,因为必须确认头灯的准确位置。 他一直往下,往下,终于够到了头灯漂浮着的绑带。一抓住绑带,张豪就将它缠在手上,然后再一次拼了命地往上游。寒冷在极速消耗他的体力,他必须抓紧了。 上游时,借着头灯的光亮,他意外地看到了水下竟然有神奇的生物。那是一种白色的盲鱼,只有六英寸长;还有一种几乎浑身透明的小虾。这些常年享受禅修般安静的生物突然遭受了莫名的刺激,纷纷慌张逃离。 张豪在肺炸掉前再次钻出了水面。 他将头灯打向四周,在仔细分辨了大约一分钟后,才意识到自己正处在一座巨大的地下湖中间。而且他是从一个有差不多三层楼高的洞口被冲下来的。 但紧接着意识到的另一件事让他惊魂丧魄,他发现身边的湖水并不是静止的,而是朝着一个远离他的方向流动。本来浮在湖面上的工作服早已没了影子。 这时,他身边被折腾起的水浪声音和心脏鼓鼓的跳动声渐渐远离了耳朵,另一种声音压了过来,那是如瀑布般,成片流水从高处坠落的哗哗声,不绝于耳。 思索了不到两秒钟,张豪便推测出一个可怕的事实——在湖水流动的尽头,有一个巨大的断层,河水从那里坠入地底。 也就是说,还有更深、更冰冷,也更黑暗的深渊。而他那可怜的工作服已先走一步…… 莫大的恐惧像一只大手死死攥住他,不过他却为此庆幸,因为这股力量将他身体中可能残留的最后一丝求生欲望压榨了出来。 张豪霎时觉得自己又获得了力量,就好像在一锅煮沸的粥里。他拼命地朝湖水流动的反方向游,同时用头灯照射左右洞壁,希望能找到另一个正常的出口。 他失去了对其他方向的判断,唯一的能认清的就是水流方向的反向。 他找到了第二个洞口。这个洞口中也有不小的水流流下,但高度却几乎只比他掉下来的洞口低一点,他根本不可能上去。一股绝望的巨浪先淹没了他,将他的脑袋清空了片刻,但他没有放弃。 接着,在他四肢的肌肉抽筋前,他真的找到了第三个出口。 他庆幸又悲哀,这不是努力的结果,而可能是有人在天上眷顾他。 那个高过湖面不到一米的洞口就在他右手边,之前肯定是因为紧张错过了。他不敢在拼力,怕三衰力竭。 他调整呼吸,在扭曲的颤抖中找到一丝平衡,让肢体放松,慢慢朝洞口靠近。他现在唯一的祈求就是那里是个出口而不只是个洞窟。 接近后,他便尝试爬上去。好在洞壁与缺口之间并不是十分光滑,而且他在水面下找到了一处可以踩塌的突起,在深吸几口气,蓄出最大的余力后,一跃冲出水面,手指肚刚好抓住了洞口边缘。 他在湖水上嘶吼着,用尽每一颗细胞中的每一点能量将自己的身体拖了上去。他手指好像要断掉,膝盖被洞口边缘磕了一下,包裹全身的寒冷削弱了他的承受力,他发出凄惨懦弱的嚎叫。 洞口狭小,连容纳张豪这十几岁的孩子坐起来都不够,他只能趴在里面。携带冰冷毒药的水流从张豪的皮肤、工作服还有头发上一点点滴落,很快聚成了一小摊水池。张豪往前爬了一点。 五十个呼吸间,张豪差一点睡着。一百个呼吸后,他挣揣着开始蠕动。他尚且存留的意志做出了此时唯一能做出的决定:继续朝前爬。 头灯的光变弱了一点,但足够照亮身边,持续给他唯一的希望,他上去后一定会找到生产这家头灯的厂商,写上一万字的感谢信。当然,如果他能上去的话。 他也许爬了十分钟,也许更久。不过最后,在这狭窄洞口的尽头,他又遇到了一条地下河。 他并没有过多失望,因为这一路一直有个思维在自顾自帮他思考,如果他死在这下面,那么也一定要死在一条河里。 这样,他的身体可能会顺流而下直入地心,那绝对是个不错的墓地。 但每每到绝望之时,一股不知从何涌起的求生本能就会不断催促他继续思考。 他抢夺过大脑的控制权,翻看起如画布一般呈现在想象空框上的地图,一副地下溶洞已探索区域的全景2.5d地图。 这副地图他曾在‘桃子’内的巨大幕布式显示屏前驻足欣赏良久,不过那上面有太多的标记,太多的名称,太多的颜色,他满眼混乱却什么都没记住。 他唯一有印象的是壁虎闲聊时跟他说过的话。 壁虎说:“这坑底下面的地下河有的可能通向无底深渊,不过有一些可能形成了一条环路,就像城市中的高速环线一样。可能你在这里尿一泡尿,隔着十几米的洞壁另一边,或者几百米外的另一个洞窟中的矿工能闻到你的尿骚味……这里有的河床上下距离不到三米,某个曾来勘探过的地质学家说也许再过几十万年,这下面的许多地下河就会交织到一起,到时候不仅会形成全新的更大的水路,而且也许会有更大的地下湖出现。别太信,那群人说起几十万年就好像他们谈论自己再床上能坚持多长时间一样随意。” 当时这话张豪完全是当笑话听的。二五百兄弟也说过,壁虎其实没什么幽默感,他的比喻往往非常尴尬。 但此时,男孩巴不得记起壁虎讲过的所有笑话,好让自己能轻松一些。 就在眼前这无息无止的流水即将将他的灵魂冲走时,头灯那低了半度的光亮在流动的水面上照到了什么反光物。 他能一眼辨认出来,是因为反光要比河流的泛光更亮。他立刻倾注所有注意力去观察,只见一张口香糖的锡纸包装摇摇晃晃地从面前流了过去。 刹时,无数想法从脑海中掠过,一开始很混乱,这东西是顺着哪里飘来的?环通的暗河网,城市中的高速环线,壁虎的笑话…… 不过很快,这些线索就汇聚到了一起,汇聚成一个圆环,首尾终于接上了。 张豪毫不犹豫纵身跃下了暗河。 他决定亡命一搏,跟着那张锡纸,将所有的希望寄托于它能将他从这里带出去。 第130章 生还与外号 头灯的光开始明显变弱了,没电倒不至于,也许是因为渗了水进去。他担心这光完全熄灭,因为那时候也就是他的期限了。 张豪紧紧跟着锡纸,不再抗拒水流。路经了两个岔口后,他感觉好多了,不再那么决绝了。 水流没有突然加速,河道长廊也没有突然变窄,他应该遇不到什么地下湖了。 前方又出现了一条岔路,一块突出的石脊将河流分成两条枝杈的形状。在石脊下,右侧的河流突然加速,形成了一个漩涡,锡纸在漩涡中绕了两圈,被右侧的水流顺走。 锡纸在漩涡中旋转时,张豪也陷入了彷徨。不知为何,他预感到这一次选择可能会决定他的命运。最后,他根据河水的流速选择走了左边。 没淌多远,脚下的河床竟开始向上倾斜,爬上这段斜坡后,张豪不知不觉被顺到了一处如一间大卧室般的宽敞空间。 眼前出现了一面石壁,不是特别高,但却很光滑,他爬不上去,不过如果能有个踮脚的东西没准可以。 他想试试石壁上是否有更大的空间,于是捡起几块石头,朝石壁上扔去,侧耳倾听。他听到了石头反弹又落地的声音,说明上面有一堵墙。 他之所以这么坚持,是因为总觉得石壁上面似乎有微弱的光。他甚至关了头灯以确认,的确有光,但非常非常微弱,就仿佛幻觉错觉一样。 他喊了几声,无人应答。 确定这边没有机会,张豪原路折返,好在这边的水流很缓,所以一来一回并没有消耗太多的体力。 但当他回到右边更快的水流时,也只能尽量节省体力,选择被水流裹挟。最终,前方出现了一条死路。 不过仔细探查后,张豪发现这并不是死路,只不过一块巨大的石头悬垂在前方,挡住了几乎所有出路,甚至伸进河下,只在床底留下一条狭窄的通口。 张豪试探了几下,觉得自己的身材应该能从缺口中挤过去。挤不过去他也必须试试,这是他最后的机会。 所以他顶靠着垂石歇息了一会,在身体的余热还未消退,冰冷尚未控制住他的四肢前,深深夺了一口空气,钻入了河底。 他尽量将双腿往上抬,让前半身贴着被冲刷的无比光滑的河底一点点钻过了洞口。 但出了洞口后,脚下虽然仍有支撑,但头顶却没有能够站起的空间。河道被水流填满了。 他犹豫着,不知是该回去还是继续顺着水流往前游。万一前面一直是这样怎么办?万一在找到出口前他憋死在水里怎么办?他在缺口边绕了两圈,辗转不定。 突然,他发现顺流方竟然有一些气泡贴着上壁边缘。有的很小,像一串珍珠,有的则很大,甚至可以跟他的脑袋比。 纯粹是出于本能,张豪小心靠着那些较大的气泡。然后,他的思维才贯通,想到了一个主意。 张豪将肺中的最后一股浊气在水下吐出,然后将嘴小心贴近气泡,直到嘴唇或者鼻子伸进去,轻轻地吸气,气泡爆裂的一瞬,他也同时立刻屏住呼吸。 用这个办法,他暂时压住了胸口的不适,这才敢继续朝前游。 张豪不知道自己游了多远。 最终,他再也找不到一个大气泡了,只能憋着最后一口气继续往前。四肢酸胀的就好像拖着一头牛。他身体内已经没有能量可供榨取了。 更糟糕的是,头灯最终还是熄灭了,眼前一片漆黑。漆黑的水下,似乎比漆黑的平常空间更让人觉得恐怖。但张豪已经不顾一切了。 他肺部在灼烧,胸口被看不见的巨石挤压,头胀欲裂,几乎要崩溃。 但男孩仍坚持着。 他要游到自己再也游不动,他要憋到自己再也憋不住气为止。要问为什么,因为他眼前浮现出了一张女人的脸。 他认为自己和那个女人的羁绊还没被扯断,所以他绝不能死! …… 几百米外另一个洞窟的地下工作区中,被留下来负责清理垃圾的探索队员满脸的抱怨。 这一小圈河岸边什么垃圾都有,塑料袋、纸包装、破损的手套,还有一些地下小生物的尸体。 这不,又一块口香糖包装纸顺着水流漂了过来,堆到了岸边。他都能猜到是谁扔的。 他一边用漏网把那锡纸捞起来一边坏笑,决定把这垃圾留着,告到主管那里,一定会让二队被扣分。 乍然间,他发现脚下的地下河里涌上了大量气泡。他愣了几秒,接着,一只触手一样的东西从幽深的河底钻了出来,在碎石岸上摸了几下后抓住了他的脚踝。 探索队员吓得大叫,但紧接着看到一个黑乎乎带着浓密毛发的圆球状活物冲出水面,而且还朝他张开血盆大口后,更是直接吓晕了过去。 过了一会,有人路经此处,这才发现倒在岸边这两个晕厥的家伙。 其中一个呼吸平稳,但脸上的表情有些古怪;另一个则气息微弱,整个身体湿得就好像一块浸满水的抹布。 但庆幸的是,他们都还活着。 …… 被吓晕的探索队员被一个巴掌扇醒了,成了所有人嘲笑的对象。 死里逃生的张豪被送到了镇上的医院休养,与此同时,矿上开始流传他的传说。 每个有嘴能说话的人都开始谈论他是如何奇迹生还的。前所未有,史无前例,前无古人,闻所未闻…… 这群粗人用能想到的所有形容词来描述这次雄奇的事迹。 有人竟然能从地下迷宫中坠落后生还,还把地下暗河当成后院的泳池游了一圈。 更要命的是这个家伙竟然还只是一个学徒,一个彻彻底底的新手,一个毛没长全的孩子! 以至于,这群人不得不提前给了他一个颇具意义的外号,神奇小子。 在一个星期,甚至可能更长的时间里,这个外号和它背后的意义都会是矿工们茶余饭后最有趣的谈资。 第131章 大小姐的胜利与壁虎的任务 在整个矿场都沉浸在一种惊奇的氛围中时,有两个人却不怎么能高兴得起来。 其中一个是探索队员壁虎,他被罚了半个月的奖金,一个星期内禁止下矿,还被要求必须改掉下矿时嚼口香糖的毛病。最后一个他坚决抗议。 而第二个人就是大小姐。绝境生还的确是件连陌生人都会庆祝的好事,因为生命似乎比什么都重要。但毕竟那是别人的事,她的原则是不去管别人的成功,而是专注自己的事。 她还是没能说服主管让她下到矿区里,亲眼目睹那些会呼吸的‘触手’是什么样子。 不过她真的不是一个简简单单就放弃的人,张豪养伤期间,她短暂离开过矿区,不过没几天就又回来了。 表面上看,大小姐只是多加了一件防寒的衣物,和上一次拜访没什么区别。但实际上,这一次大小姐做足了准备。 她严格控制了护卫的警戒程度,同时表现得更积极主动。她每天都和主管一起吃饭,和工人一起起床,到工地和‘章鱼’里观察他们工作。 最重要的是,她找到了另一个突破口,准备用特殊的头脑和一点点权力帮助主管解决许多遗留下来的一直影响工作效率的问题。 比如生产工具的收纳分类,宿舍的清洁度,饭食的卫生安全……聪明人都能看出来,她打着解决问题的旗帜下,还有一些其他的小心思。 很快,眼镜主管屈服了,不是因为他真的想让大小姐去看一眼她梦寐以求的东西,真正的原因是他想赶紧赶大小姐走。 这里是矿区,干活的百分之九十都是大老爷们,其中有一多半还都是单身。突然一个在他们看来稚嫩又鲜亮的女孩出现在眼前,那肯定是有一种觉得世界一下子都被点亮的感觉。 在食堂吃饭的时候主管就留意到了,那群糙汉子吃饭时的手和眼睛都不知道放哪了,一个劲儿往他们这边偷偷瞧。 主管深知大小姐虽然智慧卓越,但在人情世故这方面肯定少有关注。所以女孩肯定不知道当她冲着工人们友好微笑时,那群人的眼睛在偷看什么地方。 唉,这还不算最严重的,虽然他不认为自己的团队中会有什么变态和恶棍,而且大小姐身边还有几名护卫跟着,但人心难防,歹意难测,谁也不能确保哪天不会出什么意外,让他声名狼藉,地位不保。 大小姐对主管来说就是一颗定时炸弹,她还在这里一天,他晚上觉都睡不安宁。 正好,那个‘神奇小子’也养病回来了,他可以让这两个孩子在一起凑合凑合,毕竟同龄人还是有一些共同话题的。 他可不想再让一堆单身汉围着一个还未成年的女孩转悠。可这也就意味着他必须把大小姐交给探索队。 发生了那件事后,他始终对这第二支探索队心有余悸,虽然那次意外并不能否认他们的专业水平和满满的干劲。他开始考虑要不要让几个矿工将大小姐带下去,看一眼后就上来。 不过,大小姐立刻就展现出了孩子般的野心,她开始觉得光是看到那些触手还不够,她必须要跟着那支探索队真正去一次地下,感受一次‘神奇小子’经历的旅程。 “这样才值得我来一次,不是吗?”她冲着主管狡黠微笑,意思是如果不让她一次满意,肯定还会再来。 主管无奈耸肩,意思是随你了。于是他将大小姐交给了二队队长,告诉他带这个女孩下一次洞。 队长很不解,先是分给了他一个学徒,接着又要让他带一个大小姐下矿,他憋足了气想找主管理论,但对方一句话就将他的怒火浇灭了。 主管说:“这是给你们一次戴罪立功的机会。让大小姐满意,好让她离开,就给你们组进几套全新的工作服和设备。” 队长也是聪明人,恰好壁虎重新归队,他便将这个任务交给了他。队长说,“给你一次戴罪立功的机会。让大小姐满意,好让她离开,就给你一套全新的工作服和设备。”为了保险,队长给他们安排了一处脚程最短的隧道。 就这样,壁虎暂时脱离了队伍。他的新任务很简单,带着大小姐去已经发现原晶矿脉的地下逛一圈,再安全返回。表面上大家看这个任务纯属矮子看戏,浪费时间,但壁虎自己却在心中窃喜不已。 壁虎他算是队伍里,甚至整座矿场中最年轻的探索队员,充满活力和干劲。不过他还有一个特征隐藏着,就是也非常有野心。所以他才会选择加入这个最危险但也能赚到更多钱的探索队。 只要赚到足够的钱,他就会离开这里,到城市中去闯荡。到时候凭借他的体格,还有会说话的嘴皮子,一定会比现在过的好上几十倍。 如今,一个天上掉馅饼般的机会突然出现在他眼前。大小姐,他们背后真正大老板的宝贝女儿。如果他能讨她哪怕一丁点的欢心,也许命运就会和现在截然不同了。一个孩子,他认为自己还是能随便应付的。 不过他立刻遇到了麻烦,说是撞上了一堵墙应该更合适。 面对壁虎的谄媚和友好,大小姐毫不感冒,她就像是一个早已看透人情冷暖的冷艳公主,对壁虎几乎不多看一眼。 “你只要仔细完成你的任务就好了,队员。”大小姐善意地笑着说。 壁虎用同样的笑容回应,不过内心却在咒骂,自己竟然会被一个孩子随便应付过去。不过他还是礼貌地问,“那您是准备哪天下矿呢?” “哪天不一样吗?”大小姐反问。 “倒没什么。不过我在想你们女孩不都是有那个什么日子吗!下面可冷的很,万一冻坏身体……” “嗯。多谢关心,队员。”大小姐平静地说,“这个问题的确值得考虑。不过,我们就明天下吧。” “明天?”壁虎惊讶。他本以为自己还能有几天空闲的时间和这位大小姐好好近近关系。明天下矿,意味着他现在立刻就得忙活准备起来。“你明天……” “是的,队员。”大小姐一本正经地说,“希望你能为我们做好准备。我很期待这次旅……这次任务。另外,让我也感受一下你们探险队的专业经验。” 壁虎好像被抓住小尾巴的孩子一样怔住,不知道再说什么。而‘神奇小子’则在一边偷笑。 没错,这次任务张豪也会陪同,而且他还带着‘特别’任务,主管特意私下叮嘱他盯着壁虎,以防他有什么‘坏心思’。 这真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张豪不知道用这句成语准不准确。 第132章 运气与巧合 壁虎强忍不甘,仍装作游刃有余地说:“没问题,大小姐。准备都已经差不多了,因为我们是专业的探索队。而我的技术和经验也绝不在……除了队长外的其他人之下,这点还请放心。我本来还想着让你熟悉几天装备和环境再下去。不过既然您要求了,那么咱们就明天下!没问题,一点问题都没有!”他拍着还算有点健硕的胸膛说,“交给我壁虎,绝对不会让你出任何事的!” “谢谢,壁虎。”大小姐突然露出甜美的笑容。“我第一眼就看出你这样的男人非常可靠。”然后转身走了。 两个留在原地的男性互相瞧了瞧,不约而同露出了同一种表情。他们都在想,别看这个十指不过阳春水的大小姐从外表看起来有一些不谙世事。不过其实呢?如果她想,仍是可以将他们玩弄于股掌之中。 壁虎赶忙离开,因为刚才的大话,今晚他估计要忙到很晚了。张豪思虑了一会,小跑着追上了大小姐。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神奇小子?”大小姐似乎也觉得这个外号很有意思。但当她看到男孩一脸严肃,也收起了玩笑般的表情。 “大小姐,”张豪说,“下面……很危险。” “我当然知道。”女孩当然不会以为男孩就是来跟她说这个的,继续等着。 “我想说的不是那些潜在的危险,如果预防得当,如果听从指挥,这些危险都是可以避免的……” 大小姐从男孩的语气中听出了中肯建议和善意警告的味道,点头认可,并示意对方接着说。 “我想提醒的是那些已经发生的危险。” 大小姐挑起秀丽的眉毛,露出惊奇的神情。 “就是说……”张豪试图将自己脑子里那种还处在意识流中的理解表达出来。“危险可能不会发生,可一旦发生,也许就是……” “致命的那种?”大小姐问。 张豪点头。 大小姐转了转水灵灵的眼睛问:“就是你之前遇到的那种?” “可能吧。”张豪有些没底气地回答。一想起那件事,他也心有余悸。 “不是还有你呢吗?”大小姐扬了扬下巴。男孩愣住了。“你不是‘神奇小子’吗!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你保护我不就好了?不过说真的,你到底是怎么从那里出来的?” 张豪有些尴尬,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遭遇完全配不上‘神奇’二字。他明白他的回答可能会扫了大小姐的兴,但还是必须要说。“运气,大小姐,完全只是运气。” 次日,正好赶上矿洞设备检修及地下风险评估,探索队和实验人员全员轮休。评估检测专家们也只会在太阳出来后才开始工作。 五点整,天色昏暗,整个坑底只有他们三个人在整理装备。 大小姐和张豪昨晚都睡得很好,壁虎紧忙活到凌晨两点多,这会儿打了几个大大的哈欠后也逐渐恢复了精神。 张豪帮大小姐套上了特殊工作服,戴上了安全头盔和头灯,全程小心翼翼地控制自己的眼睛和手不去看不去摸私密的地方。之后,开始习惯性地清点三人的装备和工具。 壁虎又仔细检查了一遍大小姐和张豪的工作服,确认没问题后,便带着他们进入了‘桃子’,‘章鱼脑袋’,或者说是壁虎口中的‘中心’。 里面也空荡荡的,所有安全门都封锁着,如果没有壁虎的特殊通勤卡,他们哪都去不了。 壁虎自然地走到那幅巨大的地图前,手指比划着最外圈的几个洞口问,“大小姐,咱们去哪探险?” 张豪疑惑,路线不是队长选好了吗? 大小姐反问道,“我以为你早就给我们安排好了呢?” 壁虎有头有尾地解释说,“他们给你选的地方,来回不到二十分钟,一抬头就到了。而且,到头儿你能看到的,只剩下已经差不多被挖空了的矿脉。但我想着,大小姐好不容易下去一次,这‘第一次’怎么说也得让人难忘不是!” 张豪对最后那下流的一语双关翻了个白眼,不过他对壁虎的话也有一半认可。 的确,如果大小姐下去后失望所归,矿场上有什么秋后算账的事他倒无所谓,主要是他不想看这么一个好女孩的好奇心被循规蹈矩和敷衍白白浪费掉。 张豪提醒壁虎,“那你还能找一个安全点的路线吗?” “有你什么事,小子,由大小姐来选。随便选,这里哪条我都下去过!”壁虎大大咧咧地说。 张豪索性闭了嘴,他可不想再刺激壁虎了。他只希望眼前这个自我感觉良好的男人不会一时头脑发热带他们走一条最危险的矿洞。 大小姐盯着复杂的地图,不知是真沉思还是假思索。总之,最后还是很谨慎地说,“那就去你最熟悉的那条。” “没问题,我的任务是完全满足大小姐。”壁虎故作绅士地说。 大小姐憋住冷笑,心想眼前这个年轻人离绅士还差得远呢。张豪则想说:你的任务是保护大小姐的安全。 于是他们出发了。 壁虎一马当先,刷卡打开安全门。机械运转的噪声激活了管道内不少声控灯。同时,随着大门开启,阵阵来自地底的阴风从一点点扩大的缝隙钻了进来。 大小姐后退了一步。 接着,只见女孩脸上逐渐浮现出一种被压抑的兴奋表情。她紧了紧自己的安全帽,头部微微上扬,似乎已准备好面对新的挑战。 “第二探索队队员,壁虎,带着‘神奇小子’与大小姐,进入三号矿洞。出发!”壁虎大步迈过了液压门。 还行,张豪想,壁虎还没得意到忘记正常的出任务流程,这又给了他一点安全感。他对着身边的大小姐做了个‘请’的手势,跟在女孩身后进入了完全敞开的大门。 那一刻,时间显示:05:32 可就在他们走入管道,沿着管道内铺设的阶梯或斜坡一往无前地深入时,安全门外侧上方的一个一眼就能瞧到的小液晶屏幕上开始滚动一行红色文字。 它的信息是由智能监测电脑自动分析管道外壁传感器对外部岩石层的震动反馈得出的结论,用来提醒矿工和探索队地下洞窟的状况和危险等级。 毕竟地壳无时无刻不在挤压运动,地层也不可能每天都相安无事。 ‘警告,二级危险,可能发生落石或塌陷,谨慎下井’ 滚动信息全文如上。 如果他们晚两分钟下去,也许就会看到这条警告;如果今天不是探索队轮休,那么也肯定会有人提醒他们。 不过也未必,时间没有过错,而且并不是所有人都知道壁虎今天的重要任务。 总之,巧合已经产生,轮盘开始转动,就看最后会不会应了队长的那句话了: 已经发生的危险才算得上危险。 第133章 原晶丛与大小姐的要求 在管道下行的前半段,壁虎还保持专注。不过没坚持多久,便开始炫耀自己的功绩。 “你知道吗,大小姐,探索队探索每一条路线前会先选择两名队员作为先锋探索队员。他们会走在所有人前面去嗅探危险。”他伸出手,指着眼前这条曲折的管道说,“这条,是我一个人作为先锋探索出来的!” “你刚刚还说是两个人……”张豪插嘴。 壁虎隔着大小姐的安全帽瞪了他一眼,又赶紧退到大小姐身边解释。“因为那天本来和我组队的家伙走到半道突然拉肚子了!”他指了指脚下,“从两公里之下的路都是我一个人探索出来的。结果是什么你们知道吗?” 张豪与大小姐颇为默契地同时耸了耸肩,几乎预感到这位小哥接下来要说什么。 “结果就是我发现了整个矿坑中最大的原晶丛!”壁虎大喊着,颇以为傲。不过他似乎没从大小姐身上得到预想中的回应。 大小姐表情严肃,眼睛盯着前方非常认真,就好像在思考着什么,过了一会才随口回了句,“原晶丛……别说我还真想看看。” “是吧,大小姐,放心吧您就,壁虎我一定给你带到它面前!”男人摇晃着双臂。 张豪觉得这家伙有点过度兴奋了。但同时,他也发现大小姐有些过度紧张了。 哦,他这才想起来,大小姐是第一次下矿。他用想象出的手拍了拍自己脑门。 难怪,他第一次的时候也一样,一路不敢说话,眼睛里只有前方和脚下。 看着周围封闭的管路和单调的原始装饰,张豪眼睛转了转,对壁虎说,“给我们大小姐讲讲这条通道吧。” “这管道有什么好讲的。”壁虎觉得自己找到了大小姐的‘软肋’。“大小姐肯定更喜欢听原晶矿石的故事。” 蠢货,张豪暗骂,这家伙喜形于色的太明显了。“你不说,那我可说了。大小姐,这条管路……” “这条管路的材料是提取自月球,既抗压,又承重,还有一定的伸缩性。据说一平方米能承受xx吨的压力……” 张豪知道壁虎完全只是在背诵某些资料上的报告,但他仔细观察大小姐的姿态,注意到后者或多或少被那些数字和描述吸引了一些注意力。 当她的注意力稍稍转移后,心情明显产生了变化,不再被周围闭塞的空间所束缚,逐渐放松,开始思考一些其他的问题。 壁虎的谈话内容逐渐从管路设计过渡到了对原晶描述。大小姐的兴致越来越大,脚步也越来越轻盈。 但可能壁虎脑子里的知识存储有限,很快,话题便从原晶又绕回到了他自己的那些破事上。 张豪注意到大小姐的脸顿时就转到了另一边。 好在,管道也终于到了尽头。从洞壁上的数字看,他们在海拔高度上下降了四百五十米,横向行进了两公里。 走出管道进入黑暗的一瞬,壁虎像是换了个人,变成了一名真正的探索队员。他也展现出了足够的专业和谨慎,和他刚刚表露出的轻浮完全相反。他话少了,朝四周的观察更多了。 张豪仍跟在大小姐后面,一边观察大小姐的状态,一边记录身边所有的信息。他可不想再走错路了。 另外,不知道为什么,他不想让这个女孩在他面前受到什么伤害。 而相比壁虎的专注和张豪的谨慎,大小姐的小心翼翼和惊慌失措则完全被惊奇诧异替代了。 生活在光芒与温暖下的她还从来没到过这样阴冷、惊悚、恐怖,光是呼吸都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地方。 而当他们见到了壁虎吹嘘说是他独自发现的那堆原晶丛后,大小姐更是不受控制地惊呼出声,就好像一个女孩第一次见到了超级可爱的洋娃娃。 展现在他们眼前的不是那种一眼就能看出的惊艳和美丽。在头灯下,他们只能看到石壁和脚下的泥土中发出的片片暗光——这里已经被开采了好久,所有触手已经被悉数挖出,矿工们已经挖到了主体。 它们给大小姐带来的惊奇来源于想象与未知。就在这片片暗光下,藏着世界上最珍贵的宝藏,它们像丛丛灌木躲藏在坚硬的岩石下。 从来没人见过一株完整的原晶丛到底是什么样子,这更是让大小姐浮想联翩。 她是女孩,在感性的散发上要自然的卓越于男性。所以此时她矗立原地,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幻想之中。 而就在这会功夫,壁虎从背后拍了拍张豪。 张豪转过头,只见后者捂着肚子,一脸铁青,帽檐下的额头上甚至冒出了豆大的汗滴。 “你咋了?虎哥……”张豪担忧地问。 “肚子……妈的,昨天晚上吃的东西……”壁虎发出一阵痛苦的呻吟,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他蹲在地上好一会,等着腹部的这阵剧痛慢慢消散,才小心站起来。“不行,小子,我得去上面蹲个大号。” 张豪知道地下区域禁止大小便,有生理需求时他们都会返回管道,在里面临时安置的便池内解决。不过对经常要远离管道的探索队来说,小便不禁止是约定俗成的。 至于大号,如果不急他们还是会回到管道里面解决。但如果实在憋不住,那么悬崖和地下河也是不得已的处理地。 张豪看壁虎的情况,估计他是挺不了多久了。 “你在这里陪着……大小姐,别乱走。我——”壁虎顶着苦瓜脸说,“去去就回!” “啊。”张豪同情地回应,“不着急,壁虎。你可以舒服了再回……”没等说完,壁虎一溜烟就跑进了黑暗中,甚至忘了开头灯,不知撞到了哪块石壁,发出一声惨叫。 就是这声惨叫将大小姐从想象中拉回了现实,也注意到身边少了一个人,于是不解地问,“那家伙呢?” 张豪尴尬一笑。“解手去了。” 似乎意识到一个男孩和女孩单独在一起时触及到这个话题不是特别好,大小姐赶紧又问,“这里就是最大的一片吗?” “壁虎说是。不过从地图上看,可能也就是。”张豪回答说。 大小姐点着头,若有所思。“三十几年前……你知道它们是从哪来的吗?” “不知道。”张豪想,那个时间段,他的父母甚至刚刚出生。他考虑事情可从来没想这么远过。 “你不知道,我不知道,探索队不知道,主管不知道,我父亲也不知道,甚至连那群地质学家都不知道它们是怎么冒出来的。它们……” 大小姐从矿工通路小心接近了石墙,轻轻抚摸着发出幽蓝暗光的晶体,仍是一脸惊异。 她突然突发奇想,问:“我可以弄下来一块吗?” 第134章 意外与抉择 “什么?”张豪大惊,这个要求提的他措手不及。 理论上来说,没有任何人可以将原晶私自带出去。即使被搜查到沙子般的一小粒,也会立刻被赶走,并送上法庭。 但他又想,这个矿场真正的主人是大小姐的父亲,可以说这里面所有原晶都是他的,那么他女儿想要拿一块留作纪念有什么问题吗? 张豪陷入了纠结,他不知道其他人会怎么处理这种问题。不过如果是队长,或是那个主管,那肯定会直接拒绝这项离谱的提议。 这是对的,张豪想,虽然不知道结果如何,不过他还是要坚持原则。“不行。”张豪坚决地摇头。 “为什么?”大小姐问。 为什么?!这绝对是明知故问,她就是想让他先说出原由,然后再想办法反驳。 不过,张豪已经没法回头了,他说:“矿场上的规定:在地下,即使是矿工也没权利将原晶带到地面上,更别说我们探索队员了。要是有谁偷偷带上去,那后果……” “你说他们会搜我的身吗?”大小姐问。 完了,张豪想,她根本没听进去他的警告。“呃,我想……可能不会。”他重读‘可能’两个字。 “的确不会。”大小姐说,“所以,我就带那么一丢丢上去。”她用两个手指肚夹出一个毫米级的距离。“谁也发现不了,不是吗?” “上面有检测仪器,大小姐,只要你带着原晶从人员通道走出去,警告会把矿上所有人都吵醒。”张豪故意说得夸张,希望能吓到大小姐,或者说,让她正义的自尊心犹豫一下。 大小姐的确犹豫了一下,挣扎后露出了一副不甘心的表情。“好吧。”她最后说,“可能我得再想点别的办法了。我喜欢有原则的人。如果换成刚才那只壁虎,估计会想方设法帮我弄回去一点吧!” 大小姐冷静中的调皮让张豪松了口气。他们现在只要等壁虎下来带他们回去,这次任务就算是结束了。 “走吧。”大小姐无精打采地说,似乎说服了自己这趟也只能悻悻而归。 “我们得等壁虎下来。” “谁知道他那个……要多久。”大小姐又有些尴尬。“再说,你不认识路吗?” “路线倒是很简单,不过……”他怎么能在大小姐面前表现得这么不自信? “不过什么啊?‘神奇小子’没胆量带一个女孩从这里出去?”大小姐一上一下打量了他一遍,然后抱住自己说,“我有点冷了,这下面好像有风似得。” 也许不是风的原因,也许是因为他们在原地站得太久了。张豪权衡了一下,决定带着大小姐往回走一段。 他们只要小心一点就没危险,而且动一动也可以让身体暖和起来。“好吧,咱们就往上走一段。”他说。 于是,张豪带路,大小姐跟在后面,两个人沿原路返回。 接下来发生的事,也是最后追责的时候,责任没有全都归咎于壁虎的原因。 在一处被狭窄缝隙遮挡住的岔路,大小姐突然停下,满心好奇地跟张豪提议他们可不可以去那边看一看? 张豪皱着眉头跟大小姐解释说那边什么也没有。 “什么也没有?” “只有一条地下河还有悬崖,没有路。” “对啊,那就去看看地下河吧。”大小姐兴奋地说。 张豪从大小姐的声音中嗅到了一股危险的味道。“可——” “可什么?” “队长说过,这里充满了不确定。他要求我们绝不要朝着不确定的黑暗迈出一步。”张豪说。 “很专业的建议。不过这边并不是不确定的,不是吗?探索队肯定走过了。而且我们只是去看看,也不是说要在那边找到其他什么名堂。怎样?反正也要等那个家伙回来。” 张豪可以继续拒绝,但他也知道大小姐不会听他的话,到时候,失去主动的会是他。“必须我带路。”张豪于是说。 大小姐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边跟上边问张豪,“我怎么看你不像是这么听话的孩子呢?” “有好处的时候就要服从。”张豪回答。 “好处是什么?” “也许能保住命。”张豪说。 “有道理。”大小姐顿了一下说。 他们先是钻进了一条裂缝,接着迈上了几阶自然形成的石阶。这里是地下罕见的要向上攀走的地段,而向上,也就意味着前面要有更大的落差。 随着汩汩水声渐进,道路猛然被截断,他们站到了一面陡峭的悬崖峭壁之上,悬崖边与对面的洞壁相距超过三米,而在他们脚下,差不多有五六米深的距离处,则流淌着一条地下暗河。 从水流摩擦石壁甚至其本身带来的声音听来,这条河的流速要比他之前经历过的那些都要快。 “他们说你从地底转了一圈又上来的。”大小姐问,“真的吗?” “没,没那么夸张。”张豪不自在地说。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描述那段经历。 大小姐朝崖边挪了两步,张豪赶紧从身后拉住她。 “放心,我只瞧一眼。”大小姐扶住安全帽,将头伸出悬崖,让头灯的光线正直照向她们脚下的河流。 她就瞥了这一眼,还没来得及惊叹,意外就发生了。 脚下,不,不只是脚下,而是整个周围的空间突然传来一阵晃动。 大小姐急忙转头,用亲临灾难的正常表情瞪着身后的男孩,而后者也在用同样的表情回应她。 在他们战栗对视的几秒钟内,震动仍在持续,而且大有愈演愈烈的架势。 突然,他们听到了一声巨响,就好像有块石头断裂了。 张豪第一时间想到的可能是塌方,第二时间想到了队长的警告。于是他赶紧将大小姐拉了回来,提气般大喊:“跑,跑——” 两人朝来时的石阶狂奔,却震惊地发现之前他们钻过来的裂缝竟然被落石堵住了。 退路被切断,而且他们完全不确定头顶还会不会再落下那些大小能直接将他们砸死的石头。 大小姐已经手足无措,她曾经精心训练和被教导出的冷静仪表和心态此时完全崩溃了。 张豪知道他们现在必须赶紧离开这危险之地,但是,一种本能的欲望却迫使他做另一件事。 他立刻行动起来,从背包中掏出一个小物件,扔到了裂缝外,接着,他抓起大小姐的手就往回跑。 但他们的终点却是一道悬崖。这悬崖他们无法越过,因为前面根本没有另一块石台,只有死路。 惊慌失措时几块碎石被他们踢下了峭壁,落入河水,张豪瞥了一眼脚下的黑暗,不由得意识到这似乎预示了什么。 落石像波纹一样扩散,他们亲眼看着头顶大大小小的石块纷纷坠落。一块足球大小的石块突然从张豪头顶坠落下来,男孩惊险避开。 但这看着不大的石块砸到他们脚边,却是将地面砸裂。峭壁边缘顿时陷落,张豪绝望地看着大小姐随碎石坠入悬崖。 她甚至忘了尖叫。 张豪急忙爬到塌陷边缘,压着碎石,将半个身体都探了出去。他透过掀起的烟尘朝下眺望,大喊,“大小姐,大小姐!” 没有回应。 他不敢相信,下面是一条地下河,只要稍微有一点运气就绝不会摔死。但他同时想到,和大小姐一同掉下去的还有不知道多少石块和泥土,如果它们其中有一块压到了大小姐…… 突然,张豪听到了回应,有些微弱。声音来自右边,他立刻意识到大小姐被河流冲走了。 接着,他听到了更清晰的呼喊,“去找人……救我……神奇……”她想喊‘神奇小子’,但声音肯定不知被什么阻断了。 张豪仍注视着下方的黑暗,他一直没能找到大小姐的身影,但他确信至少现在大小姐还活着。他该怎么做?去找人?那大小姐也许早就…… 好吧,他很快做出了决定。既然你,既然大家都叫我神奇小子,那么我就再神奇一次吧。 张豪脱掉工作服,纵身跃入了河水。 第135章 危机与转折 壁虎知道自己跑不回管道了,但也绝不想在正常的过道上解决,因为说不准他们回去时,那两个孩子会无意见到他的‘杰作’,那样他这辈子也就社会性死亡了。 他‘精心’挑选了一处地方,既隐蔽,而且贴着禁止入内的标签,说明之前这里曾经发生过事故,而且被证明毫无继续勘探的价值。 他钻进去,找到一个角落就脱掉了裤子。随着一阵爆发的砰砰声,他肚子的疼痛终于缓解了…… 壁虎一直蹲到双腿发麻,才终于决定提起裤子。可就在他刚提好裤子,准备抖抖发麻的双腿时,骤然袭来的一阵晃动让他险些坐到还热乎的那一坨东西上。 震动的频率短促迅猛,也算是颇有经验的壁虎知道这种震动会带来什么。震动本身不是最危险的,它带来的对地形的破坏和落石才是最危险的。 就在他侥幸自己没被落石击中时,突然想起有两个本该他负责的孩子还在下面。 他跑上来时告诉他们待在原地等他回去,他确信张豪会听他的话留在原地。所以,现在最重要的已经不是他自己的安危了。 关键时刻,壁虎还是展现出了他的勇敢和作为成人应有的责任心,想也没想,立刻冲了下去。 因为双腿还没恢复力气,他几次跌倒,但仍是连滚带爬地站了起来。但最后,他赶到之前与神奇小子和大小姐分开的原晶丛矿区,却发现那里空无一人。 壁虎一时间不知所措,不知道是该往下去找还是往上回头去找,心想难道自己同一个错误还要再犯一次? 但他还是很快冷静了下来,做出了当时最重要的一个决定:立刻跑上去,将这个可能变成灾难的信息告诉所有人。 当然,这个决策的确非常的关键,它促使救援队能快速准备及行动。 但事后分析得出的结论,在这场事故中最关键,而且是直接拯救了大小姐性命的决策却是张豪做出的那个: 跳下悬崖。 …… 因为有了上次的经验,所以张豪再次坠入暗河中后第一时间便找到了平衡,并且辨认出了上下前后的方向。 他拼命朝大小姐消失的方向游去,中途被塌方的石块阻挡,不过立刻就从水下绕开了那几块巨石。 他现在就像是在玩一个通关了一次的游戏,虽然不能记起所有细节,但大致流程基本掌握。 事后男孩回忆,虽然根据头灯推测他和大小姐之间的距离不算太远,但仍是不知道花了多久才追上女孩。 期间,他们几次沉沉浮浮,遇到了几条可能改变他们命运的岔路,不过张豪凭借另一种方式一直跟着大小姐,就是黑暗中凄厉的尖叫。 女孩似乎认为她用喊叫可以让别人更容易找到她,却不知道底下每一层厚厚的岩石和土层都要比上面每一种人造的隔音材料更好。 幸运的是,她的声音还是为张豪指引了方向。 等到张豪抓住大小姐,立刻帮她在河流中稳住了身体,然后止住了她无头无脑地叫喊,告诉她必须节省体力。 张豪与大小姐小心挨在一起,但又保持了一点距离,一边顺河漂流,一边查看四周。 但因为水流的速度很快,张豪无法通过头灯的狭窄光亮看出什么逃生的出路。大小姐仍处于手足无措的状态中,无法让她帮什么忙。 他们漂流的时间越长,方向也就越混乱。 突然,他们毫无预兆地被卷入了一个漩涡。万幸的是漩涡底部不是深渊,而是另一条河道。 但这次他们没有了呼吸的空间,上下左右都是石壁,只能选择憋着气被裹挟着前进。但好在,最终,随着两声尖锐的喘息,他们被冲出了封闭的河道。 两个孩子在空中滑行了两秒后,坠入了深渊。这之前,张豪死死拉住了大小姐的手,所以他们只要有一人能找到方向往上游的话,那么另一个人就也会想起来。 在挣扎了好一会后,他们一同钻出了水面。 大小姐吐了几口水,惊慌地发问,“这是哪?是地心吗?怎么全是水!《地心游记》里不是这么描述的啊!” 反观另一边,同样大口喘息的男孩根本没理会大小姐,他环视四壁,没被绝境打倒,反而大笑起来,甚至爆出了脏话。“真是太他娘的……太他娘幸运了!!” 大小姐惊讶地盯着在身边上下起伏的男孩问:“你说什么?” “我说我们能出去了,这边!”张豪大喊着,拽着大小姐就朝黑暗中游去。 大小姐来不及发问,最后,也没等她回过神来,张豪就已经钻进了一个离水面不高的洞口。之后,男孩小心转身,伸出手将大小姐也拉了上去。 吸水的工作服让大小姐可能沉了十几斤,张豪用两只手拼尽全力才将女孩拽进洞口。 大小姐也脱力了,双脚还露在外面,便趴在洞里开始大口喘息,稍有平复后赶紧问,“你怎么知道这里有个……洞口的?” “怎么知道的?”张豪半得意半庆幸地傻笑,“因为我上次也是掉到了这个湖里。不过上一次我是从另一个入口掉进来的!” 大小姐惊呼,“所以,你上次逃出去了,而且变成了神奇小子!” “没错,大小姐,没错。这也是为什么我一直在说‘太他娘幸运’的原因,我没想到咱们在下面绕了一大圈,结果还是绕了回来。” 张豪喘了口气,声音虽然颤抖,但仍充满了喜悦和兴奋,继续说,“我们只要沿着这条路走,再游过一池狭窄的深潭,就——”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就怎样?”大小姐观察到男孩在头灯光亮边缘表情的变化,小心地问。 “就能够出去。”张豪的声音突然丧失了一些底气。“如果……那条路没被堵上的话。” 这最后一句,给本来缓和甚至冒出了希望的气氛又蒙上了一层阴霾。 “那你是不是高兴的太早了?” 张豪没回话,因为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留下大小姐脱掉并拧干自己的工作服,一个人心怀忐忑地朝曾经的逃生之路爬行。 有什么东西悄无声息地改变了,眼下这条暗河比之前要深。 当张豪跳进去后,发现水位险些没过他的鼻腔,他得踮起脚尖才能顺畅呼吸。但在流动的水流中踮起脚尖哪有那么容易,他试了几次,好不容易找到河床下的一块凸石站了上去,然后立刻抬头提醒大小姐,“注意别呛到水!” 大小姐也跟着跳了下去,她发现自己无需垫脚也能顺畅呼吸,便冲着男孩露出安慰的笑容。 这是当然,本来女孩在身高方面发育的就比较快,更何况大小姐长了张豪几岁,所以就更高了。 准备好后,张豪仍是选择走在前面,因为他记得至少要经过两条岔路才能抵达目的地。 第136章 岔路与石壁 一路上张豪走得很是憋屈,也很不舒服,他不得不让自己漂浮在河面上才能呼吸。 但河道对于顺畅挥舞四肢来说又有些狭窄,一开始他一蹦一蹦的,但太浪费体力,最后不得不让大小姐在后面半托着他。 他们磕磕绊绊游到了那条岔路,和张豪记忆中的一样,一块突出的石脊将河流分成枝杈的形状,当然,还有其下因为流速不同而形成的漩涡。 他记得那张救了他命的锡纸在这里转了几圈后顺右侧的水流而下,所以立刻带着大小姐往右边游去。其实他们早就不是游了,顺流而下的速度要比他们自己游泳的速度更快。 他们挥舞四肢只是为了在快速流淌的水流中保持平衡,以免撞到石墙。 但接下来张豪所见的一幕让他陷入了绝望。他就是开香槟开的太早了。 之前那块悬垂在前方的巨石从上方断裂,砸入了水中,挡住了河床底那条狭窄的通路。更糟糕的是,他们根本无法看到巨石究竟是从哪里裂开的,缺口到底有多大。 大小姐看到了结果,同样无望地捂住了嘴。上游水流很快,但流到这里却被巨石阻断了速度,所以水位越涨越高。就在两个孩子走投无路的时候,水位已经快没过大小姐的鼻腔了。 张豪抓着洞壁的凹槽,脸平在水面上才能呼吸。 “怎么办?我们还能去哪!”大小姐在被淹没前喊了一声。 女孩凄厉的喊声唤回了张豪的理智,提醒他此时他们是两个人,提醒他不仅自己要活下去,也必须让身边这个女孩活下去。他想起了另一头那面上头泛着幽光,而他自己爬不上去的石壁。 他猛吸一口气,钻入水下,转身,从正面用力推着大小姐。女孩领会了他的意图,也转身开始逆流而上。 转身后是斜上坡,而且水流很急。大小姐发挥了身高手长的优势,她张开双臂,朝两侧伸展,死死抓着还未被地下河冲刷光滑的上方及斜上方洞壁上不平整的凸起和凹陷,一步一步往前挪。 张豪紧紧跟在后面,只希望不帮倒忙,每一步都尽力踩牢。 在两个孩子不遗余力的努力下,他们终于返回了之前的岔路,并朝右转,上了又一道斜坡后,才终于钻出水面,看到了之前张豪发现的那面光滑的石壁。 大小姐筋疲力竭靠在石壁上,能做的只有不停地呼吸。 张豪看着大小姐身上披着的厚重工作服,不安的想自己之前犹豫没有脱下她的外套是否会在此刻酿出苦果。 但不管什么结果,他们都要上去再说,因为这边的水位显然也在逐渐升高。而要是等他们双脚没办法得到支撑的时候再想上去可就太难了。 “大小姐,大小姐。”张豪轻轻摇了摇女孩的肩膀,他发现她几乎快要累到睡着了。“我们要爬上去。” “啊,好。”女孩还是不想睁开眼睛。但她的身体动了动,最起码头抬了起来。 张豪说:“一会我在下面,你在上面踩着我肩膀,我顶着你上去。可以吗?” 大小姐点了点头,决绝地问,“这是最后一条路了吗?” “是的。”张豪回答。如果还是死路,他们就无路可走了。接着,几乎是立刻,他行动了起来。钻入水下,抓住了大小姐的工作服。 “喂,你——”第一时间大小姐还觉得自己被冒犯,但看到水下头灯的光亮,男孩的影子,这才让自己与刚刚的对话连接上。 怒火消散,求生欲顶替上来。 女孩空喊一声,转过身面对高高的石壁,抬起左脚找到安全帽边的位置,用力踩下去,然后小心往左边挪了挪。 她感受到了一点晃动,但很快便稳住了。接着是右脚。“好啦!”大小姐喊着,连声音都是疲惫的。 张豪开始发力。启动那一下最费力,甚至让他觉得自己可能没办法将一个正在接近成年的女孩撑起来。 但他用强大的意志力赶走了肩膀,尤其是膝盖上肌肉的剧烈抗议。 他发出咬碎牙关的低沉嘶吼。不是想提振勇气,只是想用另一种疼痛转移身体在其他地方对他的压迫。 大小姐低头看着瘦弱的男孩在水下将自己慢慢顶起来,不由得想,即使只是为了报答她之前的恩情,也根本用不着做成这样,他这相当于是不顾自己的性命也要救她。 这种场景大小姐以为只会在电影或者小说中出现,但此刻是确凿无疑的现实,就在她眼前。 女孩心中不由得生出一股感动。她不知道其他女孩遇到这种情况会作何反应,她只清楚自己的:感动之下隐藏着冲动。 她现在还读不懂,不过,如果她们真的能活着从这里出去的话,她一定会报答这份救命之恩。 至于如何报答,她甚至已经想好了。 张豪已经完全站了起来,虽然双膝一直在颤抖,但还是可以勉强支撑。从大小姐工作服上滴下的水让他抬不起头,他只好留意水面,它们已经快到他的肩膀了。 但即使身下的男孩完全站直,加上大小姐伸展手臂后的高度,也刚刚只够她的食指肚摸到壁沿。 但她知道自己必须爬上去,身下的男孩也是为此而拼了命的。所以她弯曲膝盖,猛地一蹬蹦起来,小臂有一半越过了石壁。 大小姐不顾一切弯曲手指,死死扣住那些沙砾般的碎石和凸起,同时双脚拼命寻找可以再给她借力的立足点,即使膝盖因为摩擦而传来灼烧的疼痛也毫不在意。 但她没有找到,石壁太光滑,她的蹬踏几乎全都空了。更糟的是,她几乎都快把指甲扣断也没找到上面的抓握点,她就要掉下来了! 关键时刻,她双脚下突然又多了一股推力,就好像凭空多了一个立足点一样。而且这个立足点还在将她不断往上顶。 女孩向下瞥了一眼,惊讶地发现立足点其实是男孩的两只手。那两只手几乎和她自己的一样细长,但此时在这潮湿晦暗的洞穴中却仿佛变成了两座坚毅的石柱。 女孩心中那个想法更强烈了。 第137章 力竭与发现 在张豪双手的支撑下,大小姐终于将自己的身体撑上了石壁。 为了更快起身,她就地滚了一圈,然后立刻回身爬到壁沿朝下伸出双手。但她够不到。 男孩此时只差额头就要被水完全淹没了,也许死神就在水池中某个地方等着他。 大小姐急中生智,立刻脱下自己的工作服和工作裤,将一边的袖子和裤腿死死绕在一起,抓紧一头将另一头扔了下去。“抓住!”她大喊,“抓住它,神奇小子!” 张豪耳朵进水,没听清大小姐在水面上喊什么,但他的手几乎是本能地抓住了触碰到的那湿漉漉的布料,死死抓住。 大小姐开始发力。要知道,她可不是那种娇柔如水的柔弱女子,空闲的时间有一半她都花在运动上。 跑步当然是她最喜欢的,所以用来支撑身体的双腿很有力量。不过,因为每个女孩的天然向往,塑形和瘦身她也没落下。 此时谈论身材的确完全没有必要,只是想说大小姐是完全有足够的力气将体重比她还轻一点的张豪拉上来的。但此刻她有气无力,拼凑出的力量身体占一半,与粗糙地面的摩擦和自己的体重占了另一半。 但最后,在双向‘奔赴’下,大小姐还是用吃奶的劲儿将男孩拉上了石壁。两人再无一丁点力气,唯一能动的可能就只有那颗在他们胸口剧烈跳动的心脏,看起来它好像就要冲出胸腔。 他们太累了,所以即使在这还不确定是否真正摆脱危险的短暂片刻,精神也趁机完全放松了下来,几乎卸下了所有防备。 他们合上眼睛,喘气的地方从嘴巴换到了鼻孔,身体一动不动,呼吸慢慢变得平缓,眼看他们就都要睡着了…… 张豪突然如假寐的蜥蜴一样爬了起来,先用手摸了摸石壁边沿的位置,接着一点点把上半身拉了过去,露出一只眼睛查看下面的情况。 老天保佑,河水竟然没有继续上涨。张豪转过头,看大小姐的状态好像已经睡着了。 下一秒,作为张豪魂魄代言的双眼被什么东西钩去了。不是那隆起的胸口,而是那挺拔线条后的淡淡光芒。 他顾不得什么礼貌,什么打扰,什么任何别的东西,摇醒了大小姐。在女孩的睡眼仍朦胧地眨着时,就急忙指给她看。“看,大小姐,看!” 女孩爬了起来,想也没想便把头转了过去。她揉了揉眼睛,让视线更清晰一些。她看清了什么,脸上的疲惫表情一瞬间就不见了。 两个孩子被眼前所见震惊到目瞪口呆,甚至忘了刚刚的险象环生。想必如果不甘心的‘死神’还在这里停留,那么它也一定会露出嫉妒的神色。 有什么在此时,会比死亡更让这两个孩子惊讶吗? 他们看到了一棵原晶树。 幽蓝的微光在两个孩子眼前不到十米处弥漫。在幽光之下,则是数十条由蓝色晶体构成的枝杈,枝杈接向几根手臂粗细的树枝,树枝从墙壁上的树干伸出。 几乎像发光人造体一般的树干有一大半埋在墙壁里,只有一小半露在外面,所以从轮廓上无法估计粗细。 但还要什么粗细呢?这就够了。他们发现了即使半个世纪都鲜有人发现过的原晶堆。 大小姐一度忘记了刚刚渡过的致命危机,迈动沉重的双腿朝幽光中爬去。她靠近那些枝杈,勉强站起来,驻足欣赏。 女孩头一次见到伸出本体这么多这么远的‘会呼吸的触手’,她痴迷地盯着那些枝杈中更细微的分形结构,抚摸冰凉的在童话世界中才能梦见的晶体外表,仿佛觉得其中有什么东西在颤抖、跳跃。 “天啊,天啊!我们竟然找到了一棵树!听过那句谚语吗?塞翁失马,焉知祸福。古人真是太……太……太它丫的有智慧了!”大小姐激动的喊着,用出她所能说出的最有失身份的词汇,然后转过身,看着张豪。 她以为男孩眼中会露出同样的惊奇,但却没想到竟然在这个时候在男孩脸上的表情中发现了一抹羞涩。 不过她当然立刻就读懂了那是什么表情——是一个似懂非懂的男孩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的表情。 直到这时,大小姐才意识到自己的身体正被冻得发抖。她低头朝下看,发现自己赤条条的双腿毫无遮挡,衬衫也已被水浸湿,几乎变得透明…… 看到大小姐用责备和威胁的目光瞪着自己,张豪赶紧挪开目光,让头灯射向毫无差别的黑暗。 而大小姐看着男孩做作的动作,很想发怒。如果眼前这个男孩和她同龄,那么她会毫不犹豫抓起身边任何能抓住的东西扔过去,非得给对方一个非礼勿视的教训不可。 不过她转念一想,眼前这个小子不过仍只是一个孩子。 所以,大小姐心中叹了口气,安慰自己:让个孩子占点便宜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是的,而且也没有任何人知道。 她淡定的走到石壁边,不紧不慢的拿起裤子和衣服,解开扣子,挤了挤里面的水,然后重新套上。 她重新打量男孩,看着他湿漉漉的衣服和疲惫的面容,顿时一点气也生不出来了。“你没事吧?”她反而关心的问。 “呃呵呵……”张豪挠着安全帽傻笑,仍不敢把眼睛挪过去。 看这状况,大小姐就放心了,男孩没事,她也没事,她们还活着,接下来要做的事就是要继续活下去! 张豪跟她想的一样,已经站起来开始环顾四周了。 大小姐笑了笑,无奈之前还在想对方只是孩子,如今却还要依靠他给自己勇气和希望,于是也赶紧观察起来。 如今他们所在的地方像是一间天花板很高的大房间,不过没有窗户,从一定意义上来讲也没有门,四面墙壁全都是封死的。 这是个绝对糟糕的现状,因为不仅意味着他们逃不出去,更重要的是他们可能会因为氧气耗尽而窒息。 两个孩子不安地扭头对视了一眼。 “我们必须节省呼吸。”大小姐说。 “我们不能过多运动。”张豪说。他们心中都知道,他们能做的已经做完了,剩下的就只能靠别人了,他们希望上面的大人们能及时找到他们。 第138章 取暖与头顶的声音 但很快,他们几乎就先要被寒冷击溃了。 因为之前一直在运动,所以即使浸泡在寒冷的地下河中,也并没有感到太多的寒意。但如今,他们一安定下来,寒冷就开始从四面八方侵袭过来。 没有任何能提供热量的工具,张豪的背包早就在坠入河流后遗失了;而头灯的光亮中并没有红外射线,所以也无法提供温度。 他们虽然拧干了工作服和衣服,但阴湿的布料在这底下估计很长时间都干不了,而只要它们不干,两人的热量就会持续被耗散。黑暗中,他们开始颤抖。 “这样不行。”大小姐趁着还有精力和力气赶紧说。 张豪当然也知道不行,不过他在这方面可没任何的知识和经验,只能无奈地说,“抱歉,大小姐,我恐怕……帮不上什么忙了。” 大小姐点了点头,说,“过来,小子,坐到我身边。挨近点,对。”她喘了口气,接着说,“听着,这种情况下,我们不能睡觉。” 张豪点头。 “没有食物,没有热源,我们……必须保存……热量。” 张豪接着点头。 “你不懂,我的意思是,我们必须依靠体温……” 张豪懂了。“我……” “听我说。”大小姐的声音越来越虚弱。“此刻危及性命,你我该抛弃男女之别。现在,我们唯一要做的就是能坚持的越久越好。” 张豪点头。 “好。然后,我们必须……挨在一起,而且要尽可能得紧一点。这样,在外面盖上两层衣服,就可以以现在的资源,最大限度的……保存热量。懂了吗?” 张豪继续点头。 “恩,好。”大小姐也安慰自己般点了点头。“既然提议得到了通过,那么就要行动和解决问题了。” “问题?” “对,很大的……问题。”大小姐伸出了双手。 张豪借着头灯瞧去,发现大小姐修长细嫩的双手如今已变得惨白,而且抖得不停。男孩惊讶。“大小姐,你……” “你看到了。我的手……根本没办法动了。所以,你要帮我……”她认真地盯着男孩的眼睛。“我……能相信你,是吧,神奇小子?” 理解了情况后的张豪竟是无奈地笑了,心想,他自己好像是第二次面对这种情况了。上一次…… “你笑什么?”大小姐疑惑的反问打断了他无用的回忆。 张豪急忙回答:“相信我,大小姐,我这个人信守承诺。” 大小姐点了点头,仍是羞涩不甘地闭上了眼睛。张豪不知道绅士会做什么,不过出于另一种男性的本能,他关上了大小姐和他自己的头灯,虽然头顶弥漫着原晶的幽光,但如果不仔细看,他们几乎无法分辨对方的面容。 “谢谢。”大小姐轻声说。而张豪也松了口气。 接着,男孩小心褪去了大小姐的工作衣和工作裤,然后是上半身的衬衫;他也脱掉了自己的衣服和裤子。纯粹是出于求生的欲望和本能,两个孩子躺下,紧紧依偎在一起。 出于某种无法言说的理由,是大小姐从后面抱住了张豪。他们盖着两层衣服,替他们阻挡热量的散失。在寒冷的几乎封闭的洞窟内,他们依靠身体相互取暖,在几乎零距离下感受着对方的颤抖和体温。 大小姐的手越搂越紧,但这不是一个好信号,不意味着大小姐还有足够的力气,而是表明女孩已经颤抖得无法控制住力量,处在崩溃的边缘。 但张豪无能为力,他只能希望自己身体内的热量能更多地传给大小姐,让她能多坚持一会儿。 不知过了多久,大小姐在他耳边虚弱地说,“我……想睡……觉……” 张豪急忙喊,“别,大小姐,你刚才……说不能……睡觉的。别睡过去!大……小姐?” “那……你能……一直……说话吗?讲点……让人……精神的……”大小姐的声音听起来很不妙。 “好——”张豪开始讲笑话。他将自己能记起的正经的笑话都讲了一遍,包括从壁虎那里听到的所有不怎么好笑的笑话。他讲得很慢,一是想故意拖延,因为他知道自己没多少可讲;二是他的嘴也在抖得不停。正经的笑话讲完了,张豪开始讲那些不怎么正经的。 正常在大小姐面前,他本不可能会说这些,但此时他知道自己必须一直说话好让大小姐保持清醒。好在他自己也已经困乏疲惫的几乎语无伦次,没几句话说在调上,所以不管讲的多出格,大小姐应该都听不出什么套路和内容了。 在这期间,他坚持着不停地呼叫大小姐。 一开始,有虚弱的回应,但不知多久后,他的呼唤再也得不到回应了。焦急恐惧之下,他只好蹭动身体,希望能惊动大小姐。大小姐哼了一声,果然醒了,一边喘息一边说,“别……小瞧……我,我……只是……真的……要睡……一……”声音止息。 “大小姐?”没有回应,但张豪仍固执得想要叫醒女孩。但没一会他就突然意识到自己也已经开不了口了。他没办法再叫醒大小姐了,因为他自己也要睡过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总之,张豪做了一个又一个破碎的梦……直到他被一种突兀的完全不属于他所处环境的声响吵醒。 那是一种剧烈震动的,像是在钻通什么东西的声音。他知道自己又发烧了,和上次的感觉一样,非常的冷,太阳穴很疼,无法思考。 但紧接着,张豪倏地睁开眼睛,因为终于意识到这声音是从哪里传来的,意味着什么。让他意外也欣喜的是,身边的大小姐也醒了,眼睛睁得大大的。“大小姐,你……” “嘘——”大小姐本想将手指抬起来,但却实在没力气,才抬到胸口就又放下。不过她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她想告诉张豪那声音来自头顶。 张豪当然也听出来了,因为他们身边除了各自的心跳和呼吸声外,没有任何别的声音。另外,他们甚至能看到从头顶落下的灰尘和砂石。这意味着——他们找到了他们了! 忽然间,一股重生的喜悦激起了两个孩子身体中仅剩所有的液体,它们涌上眼眶,夺眶而出。两个孩子紧紧拥抱在一起,不顾疲惫的身体大叫着。 但突然,大小姐一把将张豪推了出去,挣扎着坐起来,抓起衣服遮住了自己的半身,接着又拿来一件遮住了自己的双腿。 张豪愣了一会,然后靠在墙上摇头笑着。 大小姐也跟着笑了起来,嘟囔着,“臭小子,小屁孩,今天让你占尽了便宜。” 第139章 获救与大小姐的要求 等待虽然漫长,但知道自己会得救后,便没有了恐惧的那一层威压,两个孩子轻松了不少。 差不多有半个小时后,头顶被钻出了一个洞口,一开始只有十几厘米。不过他们先伸下了一根管子,裹着塑料袋投进来许多东西。对讲机,温暖的衣服,当然还有热乎乎的矿泉水和食物。 两个孩子喝足热水,吃饱高热量的食物,再裹上两件厚厚的衣服,将多余的热水瓶抱在胸前……他们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幸福,也许被地震掩埋,或是塌方矿井下侥幸存活的人在接受到救援时也是这种想感谢一切的心情吧! 与此同时,上面的救援队正在小心地将洞口扩大。 苦难就要结束了。 大小姐的眼眶仍湿润着,不过精神显然饱满了许多,她问张豪,“这就是死后重生的感觉?” 张豪笑着,盯着手中的巧克力棒说,“大小姐,在我看来,这只是活着的感觉。” 他们被救了上去。 不过大小姐没让他们直接将自己送到地面,反而还有些许的兴致开起了玩笑。“我想你们还得下去一趟。”她说。 一众人不知所措,也把大小姐的话当成了玩笑,只有张豪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于是对自己的队长说,“你们真的要下去,因为……我们发现了一棵原晶树。” 顿时,无数头灯直射的地下洞窟内,本来阴郁压抑的气氛一下子被推向了惊叹的高潮。 …… 大小姐和张豪都被送到了镇上的医院做紧急治疗。虽然这所医院和城市中的大医院没法比,不过因为经常会收治这种病人,所以医生经验丰富,短时间内便会给出治疗方案,开出药品。 对于张豪,没什么可庆幸的,一个月不到住了两次院,两次与死神擦肩而过,本来的侥幸已经变成了一种非常平淡的心境;唯一不一样的是他这次沾了大小姐的光,住进了vip病房,得到了前所未有的特殊照顾。 而在矿井中,主管可没工夫露出侥幸脱难的表情,他亲自调查取证,要彻彻底底将这件事调查清楚;壁虎和队长被暂时停岗,等待处置。 当然,老管家和三名保安也同样在自责。因为那天他们并没有陪着大小姐一起下去,而是留在了上面。 他们留在地面上的原因,一是因为主管坚决拒绝再多任何一个外人下到矿底,二是他们本身也并无兴趣。再说,在地面上他们能保护大小姐的安全,到地面下就不一定能做到了,因为他们根本不知道下面的危险是什么。 而意识到这件事并不是某个人的责任的大小姐在出院后也向矿场主管求了情,让他不要怪罪于壁虎和队长。 心有余悸的主管当然同意了大小姐的请求,说不会开除壁虎,不过会扣掉他两个月的奖金。之后,他甚至连大小姐想要带一块原晶矿石回去的要求都立刻答应了。 不过,女孩却还想要另一样东西。 “这件东西就当作我发现了原晶树的奖励吧,怎样?”大小姐狡猾地说。 “这功劳够大,莫非……大小姐想要我的位置?”主管尴尬地问。 “不,我想要一个人。”她说。 “哦。”主管懂了。 张豪又回到了矿区,不过因为上个星期的事,探索队的任务暂停了。 除此之外,他还意识到似乎有别的事情要发生,而且很可能是发生在自己身上,一个阴谋或者说诡计。这种感觉就像是在天使城被利用时的感觉一样,让人觉得浑身冷冰冰的,即使四周空气燥热也止不住想要颤抖。 没过半天,他念想中的阴谋诡计便找到了他。 张豪不想开门,因为他有权力这么做,这里是他的私人空间,不允许任何违法或者不轨的事情闯进来。不过那敲门声断断续续一直持续了一分钟,他实在受不住了,于是把门打开。 门外站着的是大小姐。她没有因敲了那么长时间的门而露出任何抱怨或不耐烦的表情,反而冲男孩露出狡黠的笑容。“我还以为你不在屋子里。”她故意说。 你当然知道我在,张豪想,否则你干嘛一直敲门呢?“什么事?”他问。 “还能有什么事,当然是来感谢你的救命之恩啊!”大小姐说。 “哦,不客气。那我想……咱们了结了?”张豪认为最好不要再和这个女孩扯上什么关系。 “了结?”大小姐惊讶地皱起眉头。“哦,你是说那件事。”大眼睛一转,接着说,“不,我想咱们还没了结。” “什么?” “我还得要求你一件事,而且希望你能答应。”大小姐平静地说。 绝不能答应,张豪想,尤其是这种看似无害但城府深邃的女人的提议。他做好了准备,才问,“什么事?” “恩——”意外的,女孩变得有那么一点不好意思起来,不过突然就鼓起了勇气,说:“我想让你跟我走。” “嗯,跟你走。然后呢?” “去我家里。” “去你家里。然后呢?”张豪已经想好该如何拒绝了。 “然后,我要让你当我的贴身男仆!”大小姐如是说。 张豪愣住了,顿时之前构思的所有拒绝方案都被堵在了嗓子眼。这不是因为他被打动了,是因为被震惊到了。 没病吧,眼前这个女孩,是不是被之前那次高烧给烧糊涂了?张豪想如此吐槽,但却发现对方无论是语气,还是表情都不像是在开玩笑或者说谎。 她是认真的,天啊,她真的疯了! “你以为我疯了?”大小姐双手在胸前交叠,反问道。 张豪的犹豫出卖了他此时的想法,想挽回时已经错失了时机。不过大小姐并不生气,反而好奇地问,“你想了多少种拒绝我的方式?” “呃……不多,二三十种吧。”张豪夸张地说。 “切。”大小姐翻了个白眼。“那不妨先听听我的理由吧,保证你无法拒绝。” “说说看。”张豪说。 “其一,你救了我的命,这恩情可要比我把你从拍卖行买下来要大得多,所以我要报答你;其二,”她眼神突然犀利起来,盯着张豪,小拳头也不自主地握紧了。“我可不会轻易放过看过我身体的‘男人’!” 第140章 返程与宅邸 张豪刚想争辩对方这完全是无理取闹,没想到女孩却直接转身走了。他不知所措在原地站了几秒钟,立刻关上门。 但还没等门锁扣死,大门外突然出现了四个高大的身影,吓得张豪倒退两步。那几个身影正是老管家和大小姐的三名护卫,他们径直冲进了他的小房间。 “你……你们要干什么?”张豪心惊地问。 “当然是帮你收拾东西。”老管家郑重地说。见男孩仍一脸抗拒,脸色立刻沉下来,将男孩逼到墙角,半俯着身子威胁说:“听好了,小子。虽然我也是一百万个不乐意,但没办法。因为大小姐这次做出的是决定中的决定,而且在合理、合法、合情的范围内。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这意味着我们无论使用什么手段都必须要替她做成这件事。” 张豪看着那三名壮汉配合老人的话故意露出了自己的枪套和刀鞘。 管家接着说:“他们可都是前特种部队的特种兵,有二三十种手段能让别人顺从他们的意愿。所以,做个选择吧!你是想做他们的‘客人’,让他们一条条否定你那二三十种拒绝方式;还是说让他们讨厌一阵子,但却能相安无事的活命呢?” 又是这种选择,只要不是傻子你就只能做出一种决定,就像有人指着一条悬崖和一条平坦的土路问你要走哪条。 张豪没犹豫,直接点了点头,无奈地说,“那我选择让他们先讨厌我一阵子。” 老管家欣慰地拍了拍张豪的肩膀,评价道:“很理智,你做了一个人生中最重要的选择。那么,还有什么特别的东西要拿吗?” 三下五除二,三名护卫已经一脸不耐烦地将他几乎所有的东西都塞进了黑色袋子中,张豪看了看,除了一双没刷的鞋,一双没来得及洗的袜子,还有一条内裤外,他已经没什么东西落在外面了。 得了,还有什么理由再拒绝呢?接着,他开玩笑般提出了一个似乎很重要的问题。“那个,我在这里的工资还没算……” “工资?”老管家翘起眉毛,一脸不解。“你还要什么工资?” “什么?难道给他们干活没钱赚的吗?”张豪惊讶。 “不,你理解错了,小子。我的意思是你不需要这里的工资了。因为到时候,你的工资会很多,比这里要多得多,懂吗!”老管家大声说。 张豪听话地点头。男仆,嗯,他从一个底层劳工升级成仆人了。等等,这算升级吗?更可笑的是,他根本不知道一个千金大小姐的仆人是要干什么。 …… 返程的大小姐异常轻松,也很开心。她不仅见到了她想看到的,而且还捡到了一个宝贝。这个宝贝不是她的冒险经历,不是她带回来的原晶,而是一个人,一个神奇小子,一个比他小了几岁的男孩。 小了几岁?这是个很重要的问题,大小姐决定找个机会弄清楚,在不暴露她真实年龄的情况下。 但也许用不着,如果他真的成了她的仆人的话,那么要坦白的就不仅仅是年龄了。她好笑又有些害羞地皱起了眉头,从小到大身边的仆人都是女人,那样才能无遮拦的沟通和交流,某些情况下也非常方便。 她真不知道那个角色换成一个男孩会变成什么样子,可能会很麻烦,不过也可能会很有趣。她有些期待,就好像本来已经注定的命运中突然插入了一个未知的谜团。 走着瞧吧,大小姐笑而不语。再说,他也很可能会被淘汰掉。毕竟,一丝不苟的老管家塞巴的考核可是非常严格的。 对张豪来说,这趟几乎一直被人挟持着的旅程唯一的特点就是快。很快,快到张豪还没察觉到怎么回事,就已经到了。 从荒地驶进城镇,从城镇驶上高速,在城市郊区外下高速,又开了不到十分钟,他们就到了一片静谧的草场。环境和之前的矿场比起来简直一天一地。 因为正好是晚上,张豪看到了茂密树林的影子,在草地上飞舞的萤火虫,头顶繁密的星空,整洁的街道和有些可爱迷人的路灯和垃圾箱。 一切都让他觉得安心,因为没看到那些机器。不过他知道它们肯定在。 从路过城市的状态,街道上的车辆,还有路边设施的完善程度看,这座城市还算发达。而据他所知,现在世界上发展中以上的国家,都已经开始着手普及服务机器人了。 车队通过了一站岗哨,然后又驶上一个长长的缓坡后,靠近了一面不知有多长的围墙。围墙上的大门是那种高科技的防爆密码门,很厚很重,周围挂着好几个高清摄像头。不过他们的通过当然是毫无阻碍,因为这里的主人回来了。 进入围墙,张豪看到了那栋建筑。 它在隆起的山坡上发着光,像一颗在黑暗中持续闪亮的黑曜石。张豪知道,那一定就是大小姐住的地方。在月光和路灯下朝宅邸驶去时,张豪又看到了许多东西。而所有这些模糊的剪影都在告诉他一个事实,这个女孩家一定非常非常富有。 车辆沿着平整的沥青路面足足开了一分钟才开到宅邸前,张豪一下车就看到了一座精美的喷泉,光是瞥到大理石上的精美雕刻和清澈水池中的游鱼,他就知道这肯定造价不菲。 这不废话吗?这里能有什么便宜货吗?接着他回头,仰视眼前的宅邸。虽只有三层,但它看起来却和外面的五层楼一样高。顶部的造型接近欧式,看起来既亲切又典雅。建筑两侧朝内弯,就像一个石头巨人环抱着喷泉。 它的墙面反射着光芒,光芒则来自数十盏对着建筑的高压钠灯。这些光照虽然明亮,但看起来却很阴冷。不过从晶莹剔透的窗户玻璃后透射出的光芒给了人一股温暖的气息。 没人在窗户内偷看,说明这里纪律严明,而且佣人们都很自觉。两排男佣和女佣笔挺地排在大门前,都挂着慈祥的微笑,恭候他们的小主人。 这一切给张豪一种违和的感觉,这里好像不属于这个时代。不过他又否定了自己,他又见过多少时代呢?他又真正懂得多少呢?也许世界就是这个样子也说不定。 第141章 入职与打理 即使疲惫也没让高家大小姐忘记礼仪。她在座位上整理了一下衣着仪表,接着优雅地走下豪车。佣人们鞠躬相迎。 大小姐转身跟老管家说了几句什么,管家笑着点头,对佣人们挥了挥手,一大半人便都回到了建筑内各忙各的去。这倒是让张豪意外,他看出大小姐可能并不喜欢如此排场。 接着,她又和老管家耳语了几句,期间还不时朝张豪这边看过来,嘴角挂着神秘的笑意,随后便在女佣的陪伴下走进了宅邸。 一位男佣走上来客气地接过了张豪的行李,并请他跟上。显然,他们已经为他安排好了住处。 张豪一边走一边想,这栋看不懂到底多长多大的宅邸里会有多少房间。十几间?几十间?也许几十间有点多了,毕竟这里不是酒店。 不过也不是不可能,因为他注意到这栋宅邸旁边竟还有许多建筑。 走进宅邸,张豪立刻置身于一间明亮宽敞的大厅,宽敞到甚至让人感觉不到从外界进入了封闭的室内。 造型奇特的装饰大灯悬于头顶,上面的灯光大大小小就如繁星映衬日月,墙壁上挂着让人惊叹的的巨幅画作,其下摆着刻着优美图案的工艺花盆和散发着清香气息的盆栽与鲜花,左右共四条足有两米宽的长廊向墙内延伸,估计直通建筑尽头。 大厅那日月星辉的光芒后,一段如玫瑰般精致的旋梯将他的视野引向更高的空间。就连精致雕刻的木制扶手和护栏都散发着富贵的光泽,一定每天都有人保养擦拭,甚至就连脚下的瓷砖地板都明晃晃的刺眼。 张豪觉得,可能这里的空气都纤尘不染。 此时在男孩心中与此形成对比的是鑫哥他们腐朽肮脏的院子和平房。他不禁想,是什么样的原因才能造成如此巨大的反差和结果呢?它们二者仿佛存在于两个世界,穷人,富人,又是谁,是哪只手将他们区分开的呢? 他即将在这种地方生活了?他能接受得了吗?张豪突然想到,如果小偷能来这种地方,手肯定都已经激动的没地方放了吧!希望她没事…… 张豪跟着男佣上了二楼。在楼梯间的窗户外,他瞥到宅邸后的建筑。 男佣立刻向他说明,“后面是用来存放大部分的工具和备用生活用品的,还有,就是部分佣人也会住在那里,尤其是新来的。” 哦,那他为什么会…… 佣人看出了他的疑惑,笑着说,“不过你是特殊的,张……豪,对吧?” 男孩点头。 “大小姐特别要求你跟他住在一起。”佣人和蔼地说。 “什么?一起?!”张豪差点惊叫出声。 “不不不,抱歉,我表达错了。”佣人自嘲。“是住在一栋建筑,更具体说是一个楼层里。这回不会误会了吧?” “大小姐的房间在几层?”他问。 “就是这一层。”佣人说。 他们到了二层。张豪觉得自己走了好久。 “这里肯定比一般的楼层高。”他求证地说。 “当然,几乎所有庄园宅邸都是这样。”男佣的耐心让张豪惊讶。“天花板更高,这样才显得一点也不拘束,很宽敞,很自由。” 的确,所以大多数人才都向往天空。 …… 他只舒服地睡了一晚。第二天一早五点半,就被老管家叫了起来。还行,比矿上还要晚半个小时呢! 等他站到老管家面前,才发现后者已是一身正装,脸和胡子收拾得干干净净,一副精神抖擞,准备大干一场的表情。张豪很好奇这人到底是几点起来的,人都说老人觉少,这回他信了。 管家带了一身熨烫好的衣服,是给他的。老管家将衣服扔到床上,先带他进了洗漱室,一边帮他收拾一边说,“虽然大小姐想让你当她的贴身男仆,但依府内的规矩,还必须要我同意才行。先说好,我很感激你救了大小姐,不过我对你没什么太多的好感。也就是说,在接下来的试训期内,我不会有任何偏向,能不能通过全靠你自己。” 张豪只是抿了抿嘴,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收拾完脸上,管家开始打理张豪不长不短的头发,挑剔地说:“这是第一步,容貌。虽然我们不会刻意要求,但好的精神和容貌会给人更亲切更舒服的感觉,这是共识。因为今天是第一天,所以我会帮你打理,不过从明天开始,这些活儿你就通通都要自己干。如果你觉得自己收拾不好,就去找容姨,她在这方面很在行,收拾起来就和我们张嘴闭眼一样简单。不过我还是建议你在这方面多留点心,学会自己整理,其实很简单。” 好吧,当个仆人还得学会收拾自己。不过能学会这项技能对他来说也着实是个惊喜。 “那试训期是几天呢?”张豪小心地问。 “正常会是两个星期。不过可能太长了,我希望你一个星期之内就能学会。”管家说。 好吧,他又要在一个星期内学会别人两个星期可能都学不全的技能。 “不过可别认为一个星期你就能全都学会,别小瞧这个职业。”老管家认真地说,“它需要常人不具备的优雅和耐心,当然还有更重要的细致。不是说这里有多少繁文缛节,只不过我们也相当于是服务行业,所以最终的目标和过程和其他所有服务行业一样,就是要让被服务的对象舒服、满意,而且安全……” 收拾完了,老管家叫张豪穿上衣服。他看了一会,评价道:“嗯,真是人靠衣装。虽说你长得一般,不过还算精神。” 还真是‘谢谢’,张豪吐槽道。 “有什么话就说出来!”老管家教训道,“这里最不接待的就是那种藏藏匿匿的人!” “哦,我想问,这里有很多佣人,那为什么……” “你想说大小姐家里不缺佣人,为什么还非要招你进来?” 张豪点头。 “佣人和贴身仆人可不是一回事,没脑子的小子。佣人做得大多数是平常的服务,但贴身仆人要做的是更高级,或者说更深入的服务。本来大小姐上一任的贴身女仆干得不错,可惜她家里出了大事,只好辞职回去。”管家白了一眼张豪,意思是如果不是这样哪还有你小子出场的机会。 “那我要做什么?”张豪问。 “简单说就是大小姐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还有她需要你干,但是没说的,你也要看出来,然后去干。具体的一些我这几天会一点点教你,到时候你最好仔细听,因为我这人最烦的就是一句话要重复两遍。” 恩,没问题,张豪认为自己还是挺擅长听懂别人的话的。 “还有件事,这庄园里每个人都必须有身份,不是说高低贵贱的那个身份,而是证明我们是合法合理公民的身份。我们得知道你来自哪,父母是谁。” “我父母死了。”张豪直接说,“所以我来自哪也没有任何意义,也不重要。我在世界上没有任何亲人,所以说,我现在孑然一身……我没上过几年学,这个成语是这么说的吧?” 老人盯着张豪的黑眼睛看了一会,理解地哼了一声。“还算诚实的孩子,不过我是会一直盯着你的。不管你身后还藏着什么尾巴,我都会把它揪出来。跟上!” 第142章 培训与上岗 张豪惊了一哆嗦。要知道他还真的留了不少尾巴。用过枪,跟杀手混过几年,而且在天使城还开枪杀过人…… 张豪战战兢兢跟着老管家走出自己的房间,转身锁上门。就连这个动作都足够他愣神了,因为不知道自己有多久没锁过属于自己房间的门了。 至于房间是什么样子,有窗台,有单独的卫生间,有能伸开腿的大床,有没有蟑螂老鼠的衣柜,还有大到离谱放东西的空间……张豪都不敢再回忆还有什么,生怕一回来发现这一切只是幻觉。 “怎么?”老管家停下问。 张豪刚想找个借口,就想起了老管家刚刚的训斥,于是问:“这里,对你们来说,是家吗?” 老管家罕见露出一抹慈祥的笑意,说:“只要你把这里当家,这里就是你的家。但前提是你能通过我的考验!” 张豪笑了,又带上了那一丝痞子气。“只希望别太简单就好。” 接着一整天,不,是接着一个星期,老管家带着张豪逛遍了宅邸,熟悉了许多重要房间的位置和用途,他没让他记住所有房间——这是一般佣人的必备知识,而他只是专职服务于大小姐一人。 贴身仆人,用在张豪身上也可以说成是贴身男仆,顾名思义,是一对一的专属服务。 “……就是说你不需要管其他任何人如何如何,你唯一也是最重要的任务就是照顾好大小姐,并且保证她绝对的安全和舒适。” 第一天,老管家让那天帮张豪运送行李的男佣教他基本礼仪。 男佣告诉他,现代的佣人礼仪来自某国的古老王室,不过随着社会的进步,人类基本文化道德的提升,不再像之前那么局促小心。现代礼仪更倾向于服务和舒心,而不是地位的卑劣。 所以他教张豪的礼节,包括如何打招呼和问候,如何引路,如何等候……都更多的是如何表现的让人舒服和感到安全,所以动作要轻柔、缓慢,而且要拥有十足的耐心,最重要的是要微笑。 “当然,除非你肚子疼得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男佣最后打了一个趣。比壁虎的笑话好笑多了。 张豪只笑了两秒钟,就被接下来的教学和实践沉重地打击到了。 他跟着维莱卡太久了,也跟着鑫哥那些混混混了半年多,搞的一身都是那种急躁紧迫的架势,干什么事非得跑起来不行,尤其是最后他为了救小偷那会,都巴不得自己会飞了。 如今让他静下来,让他轻缓地弯腰、低头、讲话,让他在等待时站立不动,而且要保持身体精神笔挺,没过半个小时,他就觉得身上有无数蚂蚁在爬了。 可他的牛皮已经吹出去了,如果这么早就显示出疲态和示弱,那真就没办法做个人了。 所以他深呼吸,深呼吸,再深呼吸……接着,想到了一个办法:他可以想象自己拿着枪。 是的,回忆维莱卡教他如何据枪,如何射击时的感觉;回忆在摩天轮上,维莱卡跪伏在狙击枪目镜后的感觉。只短暂的片刻后,他一下子就稳住了,几乎不动如松。 老管家和男佣对男孩的变化感到震惊,他们不知道的是,此时张豪正把他们当成敌人,靶子,然后想象自己握着枪,正双脚叉开试图瞄准,想象自己正贴着狙击目镜,盯着前方几公里外的敌人,耐心等待他露出破绽。 第二天下午,老管家找了一个女佣教张豪更细致的服务技巧,包括如何整理房间,整理衣物;如何服侍就餐,如何服侍出行,如何服侍就寝…… “就就……就什么?!”张豪认为自己可能听错了其中一句话。 女佣故意咳了两声,赶紧正经地说,“服侍就寝是仆人的重要职责之一,其包括整理床铺,布置舒适的房间,准备夜宵,提供洗浴后的衣物……每一个环节都必须无比认真和神圣。虽然你是男孩,虽然大小姐身边从来没有过一个男的贴身仆人,虽然我们也没经历过这种情况,不过,我们希望你能克制住自己的……” “我——” “咳咳!”老管家突然插入进来,对女佣说,“这件事你不用担心,我会一直盯着他的。如果他做出,或者说有做出那种行为的任何趋势,我就会用最直接的手段解决问题。” 张豪来回看着无比认真的两人的眼睛,心想他们是把自己当成什么人了啊! 不过张豪很快就忘了这茬儿,因为他需要学的东西实在太多了,而且每件事都必须要做到细致入微。甚至可以说,那些精细到变态的细节才是最重要的。 衣服如何叠才容易存放而且不容易起褶,床铺如何铺看起来才更整洁清爽,房间的灯要如何选择开哪盏,花瓶中的鲜花要何时更换,桌子要放在哪里,上面摆什么东西,窗帘拉到什么位置,何时派人打扫,就餐时如何拉出椅子,餐具如何摆放,何时添加酒水和饮料,如何拉开车门,衣服烫到什么温度合适,放在哪里,浴缸中的水放多少,什么温度…… 天啊!张豪一边失去理智般疯狂吸收这些‘知识’,一边认为自己肯定是已经疯了,有哪些人没事干去学这些东西? 别说还真有。 世间可不止三百六十种职业,随着科技和社会的每一次进步,许多前所未见闻所未闻的职业也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一些古老的行当也有了新的发展和分支。 想想,就连杀手和黑手党都已经发展成那个样子了,还有什么职业没发生翻天地覆的变化呢?就算他们现在就掏出一份几千字的职业手册,他也完全不会惊讶。 女佣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本手册,张豪拿到手里,翻开,不止几千字。天啊,他们还真有,张豪惊叹。 “每天晚上看一遍,直到你全都记住。”女佣说,“如果有什么忘了,可以直接来找我问。” “好的。”张豪欲哭无泪。 现在看来,一个星期真是太短了,张豪几乎所有内容都只学了个半吊子就去参加考试了。不过呢,他还是通过了。老管家阴沉着脸对张豪说,“真是太丢脸了,小子,我从没见过你这样的仆人!” 是啊,张豪想说,我也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变成一个仆人。只有一个星期,还想怎样?! “要不是大小姐死活坚持,我现在就会把你踢出去!”老管家咬着牙说。 ‘死活’,张豪似乎认为自己抓住了重点。 “我必须警告你,接下来的每一天你都必须给我提起百分之二百的精神,不仅要服侍好大小姐,而且还要将所有我们教过你的东西全都学会。否则!” “否则……怎样?”张豪明面紧张,但内心却很想听到老管家的威胁。 可老管家只是盯着他看了一会,就收起了愤怒的表情;反而毫无感情,无比平静地对他说,“我不会怎样,不过我一定会让你知道我以前是什么样的人的。” 张豪一下子泄气了。对方没有滥用威胁,这足以说明老管家的确是个厉害的角色:能控制住自己的愤怒。张豪心中升起了一丝敬畏,因为他自己还做不到,而在他认识的人中能做到这一点的他还能想到一个:乔。 他突然想,也许自己也该表表决心了,于是说,“我知道你们大多不会相信一个孩子的承诺,不过我之前的经历也告诉我,做人,即使是一个孩子也最好保证能说到做到。所以就交给我吧,老管家。” 我可是救了她一命的人。不过最后一句张豪肯定不会讲出来,因为它会把前面所有正式庄重的发言都毁掉。 张豪不知道老管家相没相信他的话,不过明白想证明不可能这么轻松。总之,他放他走了,最后,才告诉他大小姐的名字。 那是一个能让人联想到坚毅和挺拔,又不由得能听到温柔与自然的名字,高山。 来到庄园的第八天,他终于要独自面对大小姐了。 这几天,老管家嗡嗡嗡像个蜜蜂一样在他耳边捣鼓了好多大小姐的各种习惯和作息时间。如果是在其他地方,他肯定会直接报警,找警察叔叔来抓住这个跟踪狂。 但在这个地方他只能感到震惊,是要多长时间的陪伴和照顾才能让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有如此深刻的了解,就好像母亲对自己女儿的了解一样。 他突然想起女佣在训练他时无意提起的往事,大小姐没有母亲,而父亲也在她成长的那段时间一直忙着工作,所以眼前这个老人——那时可能还不算是老人,也许是大小姐唯一能依靠的人。 很了不起,他只能这样评价。 作息时间是五点半起床,六点十分之前收拾完,吃完早饭;接着还有二十分钟的时间,他要去拿给大小姐准备的早茶和衣物,然后用最轻的声音和动静进入大小姐的房间,将早茶放进保温箱内,将衣服放在大小姐卧室边,再走进淋浴间,将水放满浴缸,然后调设温度。 当然了,他还要利用这时间将花盆中的花换掉,拉开窗帘,打开窗户给客厅通风,在做一些毛毛碎碎的活计。 大小姐的卧室与他的同层,而且只隔着一个用来存储日用品和杂物的房间,所以找起来还是非常顺畅。进房间需要刷卡,门上有高精度的机械锁。 现在,他是整个庄园第三个有大小姐房间出入证的人了。第二个是老管家,第一个,当然是大小姐本人。 第143章 大小姐的房间与糟糕的开始 塞巴说过,合格的仆人是他一刻也不会闲着。 不过张豪现在不必担心自己会闲着,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他每件事都不可能做得很快,先是忘了放水,接着没等水放完,大小姐就醒了。 起床气是一阵叫喊,要不是塞巴跟他提前通过气,张豪觉得自己没准会被吓到直接冲进去看看怎么回事。 不过看着水离满还早着,他仍是出去了,因为塞巴说过当大小姐起床时,最好能让她看到自己的贴身男仆站在房间里,等待她的吩咐。 于是,张豪站在卧室外,客厅中,让自己既不显得突兀,但也能被一眼就看到。 之前忘了说,大小姐的房间是一间狭长的卧室,说宽度‘狭’,只不过是相对长度来说的。 从大门到右手的淋浴间和卫生间,有五米的距离;到左手的卧室则有将近十五米的距离,中间有长长的书柜,书桌,一个内嵌式的简易服务间——冰箱和保温箱什么的都在里面,还有一个长长的阳台。 阳台耽误了他好几分钟,差点被外面的景致吸引的入神,才忘了给浴缸放水。所有的能活动的东西肯定经常有人保养,因为发出的声音很细微而且听着没有让人头皮发麻的感觉。 客厅和大小姐的床铺之间没有第二扇门,唯一的遮挡物是从高高的天花板垂下的蚊帐,和两面放下后能将视野阻隔的帘幕。颜色都是清新温暖的,给人的感觉很舒服。张豪不禁想,也许大小姐在这座庄园里就是一个公主。 不过此时,蚊帐仍捆在天花板上,而帘幕也不知道什么缘由只拉上了一半,所以张豪与大小姐的卧榻之间几乎可以说毫无阻隔,除了距离。 之前因为忙碌,张豪没多想。此时,他从淋浴间走出来,站到客厅中间,因为要确定大小姐的状况,所以不得不往那边看。 眼前所见,他认为自己可能再也见不到了。 没有艳丽,也并不色情,眼前所见,只是最自然的风景,但因为其如微风般天然,宝石般纯洁而让人流连。 在铺着纯白床单的大床上,一个女孩一边伸着懒腰一边缓缓坐了起来。她有着一头黑发,如今散披着,仿佛一挂如墨的瀑布;她穿着吊带睡衣,洁白无瑕的肩膀露在外面,锁骨并不像那些专情于瘦身的女孩那样深陷,但仍很有层次感,给人一种并不妩媚的性感;一双睡眼朦胧,眉目清秀,鹅蛋脸上带着尚未褪去的倦意;红红的嘴唇微张,似乎还没打完哈欠;小臂高高伸展,在头顶交叉双手。女孩的腰和手臂看不出一丝赘肉,反而有一些健身下的线条,给人一种能够爆发的力量。 一个女孩,不,也许该称呼为少女了。一个美丽少女,带着轻松,悠闲,毫无其他琐碎杂质的情感从甜美的睡梦中醒来。床垫舒适,空气清新,没有噩梦的惊吓,也可能没有任何忧愁之事。 一个人一生中能遇到几次这种情境呢?不过他又突然有些得意的想,也许自己今后的每天都能见到了。天啊,这简直是罪孽! 就在他还沉溺于想象中时,大小姐已经下了卧榻,朝他走来。 “看来塞巴教导的不错。”高山半睁着眼睛,一边撩拨散到身前的头发,一边扫了一眼屋内,笑着说,“提前多久?” “二十分钟。”张豪说,他的头扭向了一边。 高山见男孩特意躲开她,便低头瞧了瞧,原来此时自己身下的状况比之前在地下时还要过分。少女本能地停住了,手又颤抖地握起了拳头,但这次很快就松开了,然后做好觉悟般继续朝前走。 “还真是个害羞的男孩。”大小姐说着,走到一面全身镜前。“不过你最好赶紧习惯。因为说了要你当我的仆人,所以我也做好觉悟了。你不能要求我在我的贴身男仆面前还要表现得拘谨,束手束脚吧?而且,我是不会在意被一个孩子看到什么的。” 啊,的确,这么说是他这个孩子心理承受能力太差了?张豪转过头,平静地看着镜子前的大小姐。其实,他倒无所谓,因为他不可能产生什么其他的想法,顶多……他之所以别开头的原因是怕大小姐难堪。 不过现在既然大小姐本人都发话了,那么他一个大男孩还别扭什么呢?“抱歉,再也不会了。”张豪认真地说。 高山笑了笑,又走上了阳台。宽敞的阳台上有一张茶桌和几把椅子,还有三面一米多高的围栏。茶桌上空无一物,她皱起眉头,刚想回头,就看到一脸慌张的张豪将一直保温着的茶杯端到她身前。 少女眉毛舒展,变成了安慰的笑容。“以后不用站在那里等我,做你没干完的事,不用担心会吵醒我。” “知道了。”张豪回应说。 大小姐转过身,靠在护栏上,一边喝着早茶,一边感受大自然微风的轻抚和清新空气的触碰,张豪站在她身后。 之前说了,张豪曾被这里耽误了好几分钟。那是他第一次推开阳台的拉门,走上阳台朝外望时,被视野中的景致吸引所致。 因为这宅邸是庄园里为数不多的高层建筑,所以视野之外毫无其他人造的阻隔:一道道被绿茵覆盖的山丘,一座长满各色植物和花朵的花园,一片枝繁叶茂的森林,远处的围墙,一片湖泊的一角。今天天气清爽无雾,所以甚至能看到更远处的景色,那里虽然模糊,却也给人另一种神秘的美感。 男孩突然想起一个词,他想形容这里是沙漠中的绿洲。不过很快就又觉得这句话并不恰当,也许是‘绿洲中的宝石’更为合适。 高山深吸了几口气,将茶杯放到桌子上,走回房间。 张豪拿起茶杯,跟在大小姐身后走回卧室,然后快步走进服务间,将茶杯放到待洗区中。回到房间,张豪看到大小姐走向了衣柜。他本想回到门口站好,或者想一想还有什么事自己疏忽忘记了,立刻就听到了汩汩的水流声。 糟了!他大惊,立刻朝淋浴间跑去。他忘记自己还放着水了。 第144章 晨跑与早餐 好在淋浴间的排水系统非常高级,张豪没费什么劲儿就收拾完了。将智能浴缸的水温设置到合适的温度,确定每个洗浴用品都摆在该在的位置后,张豪才放心走出去。 他看到大小姐站在镜子前,睡衣落在脚边。张豪张大嘴不知如何是好,因为自己刚刚才保证过要……但接下来要发生的事肯定会夺走他所有的定力,大小姐正准备脱掉…… 就在这‘绝命’关头,高山自己意识到了。她察觉到了站在门口的男仆正惊慌失措地露出一副完全不知所措的表情,内心的正义正与刚刚作出保证的人格战斗。 “喂!”她说,“虽然我说了不会在意,但这么赤裸裸盯着一个人,是不是很没礼貌?” 张豪立刻转过身去。 几乎同时,高山挺起的肩膀泄气般耷拉了下去,颤抖的身子也慢慢恢复平静,扶着镜框才没跌倒。天啊!她还心有余悸,他怎么回来的这么快,自己怎么这么不小心,幸亏刚才先脱下的是上衣而不是…… 她赶紧穿上运动装,将头发在脑后绑成马尾,做了几次深呼吸,一扫刚才的尴尬,转身走到门口。路过男仆的时候,她突然冒出一个想法,问,“你知道我要去干什么,对吧?” 张豪点头。大小姐每天早上起床后会先在庄园里跑一圈,回来冲完澡后再去吃饭。 “那你知道上一位女仆怎么陪我跑步吗?” 张豪摇头。说实话,他对上一任女仆知之甚少,唯一知道的就是她是一个比大小姐大了几岁的女孩。 “她是骑着电动踏板跟着我!”大小姐不无惊讶地说。“不过往后,我有了个新点子,我想让你跟我一起跑。她拒绝我了,你呢?” 张豪翘起眉毛,让他惊讶的不是大小姐的请求,而是仆人竟然可以拒绝?这绝对是个大消息,塞巴甚至都没告诉过他。他想的时间太久了,于是赶紧回应,“好,我陪你一起跑。” “那不赶紧去换一身衣服?给你五分钟。”大小姐说。 “不,三分钟。”张豪说。他立刻跑回自己的房间换了一身简单的运动装,到宅邸外时,大小姐正在做拉伸运动,看起来很专业,而且动作很优美。不过显然此时应该已经过了大小姐开跑的时间,所以他又加快了脚步。 “抱歉,大小姐。”张豪诚挚地说,他决定这是最后一次让大小姐等他。 “以前跑过吗?”高山问。 “跑步?肯定是跑过。不过……”他想起了和维莱卡逃亡的日子,还有和小偷一起逃跑的经历。 “哦,我知道,跑步是所有人都跑过,不过真正当成锻炼,而且非常标准的却很少有人能做到。不过我可以教你。” “谢谢。” “先是拉伸,任何运动前都必须充分活动肌肉群和关节,以增加全身的温度和血液循环,这会让体内的各种系统更快的适应即将面临的激烈运动,减少运动伤害。” “哇哦!” “有点专业,是吗?”大小姐调皮地笑着。“我可是专业的跑者,参加过三次半马,两次全马。” “哇哦!”张豪只能惊叹。 “别以为只有你能让人吃惊,张……不,小男仆。”她边说边跑了起来。“我也会吓你一跳的!快跟上!!” 张豪学着大小姐的标准跑步姿势跟上。 每天,高山都会在庄园内跑上一圈。从宅邸门口出发,跑过花园,经过湖泊上的小桥,她父亲的马场,一片树林,最后回到宅邸前。 距离和时间几乎都是精心计算过的,既能让她出一身汗,又不至于太过疲惫。呼哧带喘的是张豪,他差一点没跟上大小姐的节奏,如果真的没跟上,那真是太丢脸了。 宅邸内的一切都是按时间算的。大小姐睡觉的时间,起床的时间,回来的时间,吃饭的时间。不用特意说明,有一只无形的钟表在某处计算着。大小姐冲完澡,就径直朝在一层最北面的餐厅走去。 偌大的餐厅装饰精美,一张巨大的长方形桌子摆在正中间,其上铺着整洁的桌布,泛着精致光泽的餐具碗筷,当然,还有娇艳欲滴的鲜花。 一开始张豪认为一个人也没有,不过大小姐刚一坐下,人影就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开始忙活起来。早餐刚刚准备好就被端了上来。 有现烤的面包,鲜榨的橙汁,刚挤出来的牛奶,做工细致的蔬菜与肉,还有水果。张豪只在五星或者更高星级的酒店的晚餐桌上见过这样的阵势,如今却只是‘简简单单’的一顿早饭。 不止如此,大小姐可以随时点自己想吃的菜谱,几个专业的厨子几乎什么菜都会做。 即使张豪吃完了饭,还是没忍住咽了几口口水。 长桌上只有大小姐一人,不管这里装饰如何,也未免显得孤独。张豪站在大小姐的座位后面,看不清大小姐是怎么吃饭的。不过,他能想象得到,绝对和维莱卡、小偷,甚至他自己完全不一样,张豪甚至连刀叉都用不明白呢。 大小姐不紧不慢地吃着,朝阳透过长窗泼洒进来,在光洁明亮的地砖上留下剪影。 高山吃完了,又伸了个懒腰。“啊,又是美好的一天!”然后朝男仆招了招手。“清水。” 哦,对,漱口水,张豪一直端着,赶紧递了上去。 吃完早饭后一个小时,高山会在图书室阅读最新的报纸和杂志。本来九点后有别的安排,不过都被延迟到下午或直接推掉了,因为她要亲自带自己的男仆在庄园内逛一圈。 她带他去看了马场中的骏马,花园中的盆栽,果蔬园中的大棚,湖中的小船……期间,她谈到了上一任女仆,是个女孩,除了不爱运动,而且经常絮絮叨叨外,其它都做得完美。而张豪恰恰跟她相反,看起来很好动,但话很少。 “所以,知道什么意思了吧?”高山扬起如鹅卵石般光滑的下巴问。 张豪知道,她对他的期望很高。 第145章 大小姐的工作与邀请 午餐也在同样的地方吃,品种也更加丰富。张豪大致算了一下,桌子上应该有不下十种菜品,每一种菜品的数量都仔细斟酌,大小姐爱吃的就多放一些,不爱吃但又有营养的就少放一些。 吃完午餐,大小姐会小睡一会,醒来后便开始工作。你看的没错,是工作。 正常来说,按照大小姐的年龄,她应该在上学。不过大小姐不用,因为她已经早早学完了高中的课程。至于大学的专业课程,则请了优秀的一对一家庭教师进行辅导,辅导每隔一天进行一次,采用线上视频的方式。 没有课程的日子,比如今天,大小姐就会工作。 只要看一眼她书柜中的那些书籍,便能知道女孩即将或者说现在要做什么。她虽然按法律说还未成年,不过已经是他父亲公司内一个项目的负责人了。 肯定是关系,大多数人都会这么想,也的确是关系。这就是商人。高山准备女承父业,拥有这些得天独厚的资本就必须好好利用起来。 如果你完完整整听完一次由她主导的远程连线会谈,也许就可能会对以上的想法有所改变。不过,的确很难想象一个少女会负责一个除她之外都是成人的会议。而当你听到她在其中的发言和对某些决策的解析后,甚至会以为这只是在照本宣科,一定有人早早替她写好了剧本。 但实际呢?实际就是这完全归因于女孩超出常人的努力和其收获的对此专业娴熟透彻的果实。 张豪发现会议中的几人对此早已不吃惊了,让他们吃惊的反而是突兀出现在屏幕中的男孩。休息时,大小姐跟他们介绍了她的新男仆——张豪。 一众人惊讶异常,露出成人专属的难以捉摸的神秘表情,一度场面十分尴尬。最后还是大小姐故意咳了几声,才将话题重新拉回到会议上。 …… 会议断断续续开了三个小时,当远程通信屏幕关闭的那一刻,高山长松了一口气。“看来没什么事儿是容易的,即使是在你认为自己最擅长的领域上。啊——” 张豪立刻端来了一杯温水,大小姐一饮而尽,好奇地问,“你怎样?” “完全没听懂。”张豪老实地说。 “哦,塞巴说你没上过学,是真的吗?” “恩……上过两年的小学。” 大小姐搓着下巴点头,“这是个问题。” “什么问题,大小姐?”张豪问。 “我的贴身男仆可不能是个文盲。”大小姐认真地说:“所以得找机会教教你普通的文化知识了。” 虽然话很有道理,不过张豪可不想再学什么麻烦的东西了,于是眼睛一转,说:“这点大小姐不用担心,因为我也曾请过一个家庭教师。” “哦?”高山颇为好奇。 “不过出于某种原因,她最后大多数都是用邮件的方式教我的。” “所以?” “所以,我只需要一台电脑就够了。”张豪说。 他立刻就被分到了一台最新款的电脑。虽然张豪已经很久没把弄过电脑了,不过男孩天生对电子产品的敏锐嗅觉还是让他很快就操作上手。他没有打游戏的习惯,也从不乱开网页,第一时间便登上了自己的邮箱。 账户和密码都是他只要闭上眼睛就能想起来的,所以才一直没忘。看到邮件的一瞬,张豪甚至有些感动。那位女大学生恪守承诺,每个星期都会往这个邮箱中发送一份‘课件’。 张豪寻找了一下他阅读过的最后一封邮件的日期,思绪与回忆顿时涌进脑海。他平复了一下心境,拍了拍脸颊,开始阅读。 …… 除了全天陪着大小姐外,张豪还有很多事要做。他要替大小姐接各种电话,回绝各种邀请。另外,他还要充当‘人体监视器’。 塞巴提醒他,他的那双眼睛要时刻盯着大小姐。他要知道今天大小姐咳嗽了几声,要能看出大小姐今天有没有不舒服,要能记住大小姐穿了什么衣服,喝了多少杯水,吃了多少食物,上了几次厕所,甚至,他还要记住大小姐特殊日子的准确日期…… 如果以上任何一条发生了异常,他必须及时向宅邸内的医生汇报。 他们要做的就是防患于未然,做好一切妥善的保护工作,让大小姐可以毫无顾虑地去做她想做的任何事。像上次在矿井上的事件,纯属意外中的意外。 高山平时很少出门逛街,她说那太浪费时间。这个庄园能提供她生活需要的一切,不过人当然还是要有朋友的。 大小姐也有朋友,她的朋友也大多数都是名门富贵,都是在她们父亲的聚会和茶会上认识的一群少男少女。这群少男少女可能大多数都不知人间疾苦,只明白自己的人生需要充足的享受。 对于大多数玩乐的邀请,高山都是拒绝的。张豪会接起电话,将来电人的名字悄悄转告大小姐,然后在得到示意后编造各种‘正当’的理由拒绝。 这天一早,张豪又接了一个电话,这次对面是个可爱的女生。张豪按照惯例询问对方的姓名,不过对方却没有直接回复他,而是逗趣地说,“告诉你的大小姐,我是知道她现在穿什么颜色内衣的人。” 张豪眨了眨眼睛,虽然他现在已经练就可以不对什么事情都大惊小怪了,但还是惊讶于不知该如何转告大小姐,于是只能干巴巴望着大小姐,直到后者意识到什么。“怎么了?没什么事就挂掉。” “呃,她说……”张豪仍没想好措辞。 “说什么?” 算了。“她说……她知道你现在穿什么颜色的内……” 高山想也没想一把走过来抢过听筒,罕见的冲里面喊着,“你个不要脸的……” 后来张豪才知道,这个女孩是大小姐最好的闺蜜,知心的朋友,她打电话叫大小姐陪她去逛街。 “这丫头什么都好。”挂了电话后,高山评价道,“只不过有个讨厌的哥哥。”然后她起身又走到全身镜前,问:“我该穿什么去呢,我的小男仆?” 第146章 闺蜜与逛街 的确,帮助大小姐选择出门装是上一任女仆的职责之一,但到他这里却行不通了,害羞和伦理问题倒是其次,更重要的是张豪的审美。在大小姐试了几件衣服后,他摊牌放弃了,“抱歉,大小姐,我……看不出来。” “看不出来什么意思?”高山有些不解地问。 “我觉得大小姐穿哪件都很好看,但我看不出这其中有什么区别。” 高山愣了一下,好笑的说:“我真不知道你是真傻还是假傻。不过这样可不行,一个男孩怎么可能看不出一个女人穿什么衣服好不好看呢?而且这怎么可能?你之前身边没一个女孩子吗?” 张豪想说有,不过那个女孩是个彻彻底底的假小子,他从没见过她穿女孩衣服的样子。不过他暂时还不想将天使城的经历说出去,所以只是尴尬地笑了笑。 “好吧,那你出去吧,我要换衣服了。” 大小姐还没说完,张豪就赶紧跑了出去。 …… 她们逛街的地方是市中心最繁华的商业街,而且身后还有几名护卫跟着。闺蜜对大小姐的新男仆很好奇,刚开始一个劲的盯着张豪看,还调侃道:“我真是想知道这张普通的脸是怎么吸引到我们的大小姐的。” 这句话中的另一个当事人捏了捏拳头,话题就到此为止了。 很快,两个少女就将注意力转向了琳琅满目的商品上。不用说,这两个富家女孩是不会去逛普通的店铺的,能让她们走进去的,至少是那些品牌在国际上享有盛誉,或者是质量经得起众多高层人士检验过的,认可的商品。 全都是张豪没见过的品牌,商品标签上也都是让张豪吃惊的价格,就连完成‘任务’后暴富的维莱卡也从未敢进到这种奢侈品店里。 张豪跟在两个少女后面,主要任务就是替她们付款,填写邮寄地址,或者拎一些精美的商品袋子。 午餐在西餐店里,是那种拥有穿着燕尾西装的帅气利落服务员的高档西餐厅。本来作为仆人的张豪应该站在一边看着,不过呢,闺蜜的心情特别好,要求他跟着她们一起吃。 在张豪想拒绝前,她们已经把他的那份儿点好了。 精美的牛排套餐和红酒被端了上来,两个少女也没客气就直接吃了起来。张豪看着嘴边香喷喷的牛肉,却迟迟不能下手。 “怎么,不合胃口?”闺蜜开玩笑说。 “不,我……” “他应该是不会用刀叉。”高山说,然后颇有耐心地给他讲述使用刀叉的礼节和切割肉类的技巧。 说实话,张豪会用,宅邸里的那位女佣细致地教过他。他犹豫,只是因为他有些厌烦。他从小过的就是普通的生活,维莱卡也从未教过他这些俗规,跟着鑫哥他们能保证吃顿饭后不拉肚就已经不错了。 但他怕大小姐不高兴,所以没表现出来,还是认真听着。 牛排入口,心境就好多了。食物可以改变心情,这就是厨师们专研向上的理由。餐桌上听着大小姐和闺蜜聊七聊八,看着两个少女露出纯真的笑容,张豪也想忘掉烦心事。 不过,他又想到了小偷。 如果说现在有一个人是他最挂念,最想知道境况的,那么可能只有小偷了。他甚至不知道那个‘女孩’的名字,不过已经和她几乎是生死之交了。他们互相用自己的命救过对方的命,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情谊可以说清的了。 所以此时他难免露出愁容,不知道那个孩子有没有吃饱饭,睡得会不会踏实,身上的伤好没好,尤其是那双手…… 张豪流露在眉梢和眼神中的忧虑虽然能够躲过大小姐,不过被擅长察言观色的闺蜜看了出来。女孩在桌子下踢了踢大小姐,然后故意调侃。“呦,小仆人,陪着我们这俩个大美女逛街,心里还想着别的女孩?” 高山眯着眼睛瞪了过去。 “没……”张豪矢口否认。 “放弃吧。”高山说,“我这闺蜜看人可贼准,她说你在想什么就是在想什么。”她将叉子狠狠插进牛排。 闺蜜笑了笑。“说吧,是谁?” 隐瞒不了了。“呃……一个朋友。”张豪说。 “住在哪?”闺蜜追问。 “天使城。” “哦?没听过的地方。”闺蜜说,接着转了转眼睛,眼中闪过一抹狡黠。“单相思?” “不,我们只是朋友,分开的时候在天使城,不过现在不知道了。”生死也是。 “哦,友谊。那是什么让你在陪着两个美女吃饭的时候也会想起她呢?” 两双清澈的眼眸朝他射了过来,大有不如实交代就要吃了他的感觉。 “我只是在想,她也许一辈子也不会到这种地方吃饭,更买不起那些衣服和首饰。”张豪诚实地说。 两个女孩互相看了一眼,似乎都理解了小男仆的意思。 她们虽然出生的起点比大多数人要高,但却并没有在奢华富裕的生活中养成不可一世的清高与怪癖。 她们知道自己的生活是依靠着数千万普通人的勤劳与辛苦,也知道还有无数人在地球的某个地方经受着难以想象的苦难,眼前的男孩似乎也曾是其中之一。 “有机会你可以介绍她过来。如果是个手脚麻利的女孩,我可以安排她在庄园里工作。”高山说。 “喂,喂!”闺蜜瞪大了眼睛,“你对我咋就从没这么大方过!”不过她的抱怨只换来一个白眼。 张豪只能苦笑,一边感谢大小姐,一边想,小偷的确手脚麻利,不过安排工作什么的可就算了吧,那丫头会把你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都顺走的…… 闺蜜转了转眼睛,安慰地说:“那可不一定呢!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小子,没准她过的比你要好呢!” 张豪愣了一下,的确被这句话安慰到了。“希望如此。”他笑着说。 “呵,多情的小子。” 之后,在咖啡店的闲聊中,闺蜜透露出了她这一次约大小姐出来的真正目的。 “我看你怎么又白了?”闺蜜上下打量着大小姐说,“这颜色可一点都不健康。” “真的吗?”高山捏着自己小臂上的细肉说,“你不是又想让我去那什么日光浴场吧?” “嘿嘿。”闺蜜坏笑,然后突然认真起来,“你不能拒绝我!因为再过几天可就是我的……” “生日,我可记着呢!”高山记得很清楚,这也就意味着这几天无论她的闺蜜要求什么,她都会答应,包括去她那烦人哥哥的私人海滩。 闺蜜笑得像花儿一样,高兴地钻进大小姐怀中不顾张豪看着就看着开始撒娇。 许多人都说少女之间没有真正的友谊,不过,其实是因为她们的友谊往往很简单,许多人无法看清,无法察觉。仔细看,简简单单的一个玩笑和一个回应就能让她们的友谊立刻绽放出果实。 分别时,闺蜜上车前拽住了张豪,偷偷说了一句,“运气不错,小子。”还冲他使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张豪不知道这眼神是什么意思,但他知道这个女孩是大小姐真正的朋友。她们趣味相投,走在一起时有聊不完的话题,简简单单的一朵云或者一件趣事就可能让她们欢度一天的时光。 这也许并不是因为她们都很富裕,也许钱无法得到世上的一切。 第147章 出发与树敌 要去海滩,第一步当然是挑选泳衣。 如果是上一任女仆,那么高山几乎可以毫无顾虑当着面换。现在就有点麻烦了,她要换上一件后,将张豪叫进来,然后再叫他出去,好换下一件。 在高山的简单指点和培训下,张豪也终于明白该如何欣赏一个女孩和她的衣服是如何搭配的了。他也终于知道为什么女孩会为了出门一连打扮半把个时辰了。 每件衣服样式都会给人一种不一样的感觉,颜色更是凸显了穿衣者的性格和心情。大小姐身材高挑,几乎什么衣服都能驾驭。 不过张豪看了一上午,觉得她更适合裙子和短裤;至于泳装,他只见过几款保守样式的,所以不好评价。但他觉得白色是最适合大小姐的颜色,会让女孩显得纯洁、安静,但又不乏青春的灵动。 闺蜜的哥哥打电话来让张豪转告大小姐说那天她不用带保镖去,说是他的人手会全程保护她们,而且他空手道黑带可不是白练的。 从电话中的语气听,张豪觉得这个未见过面的‘哥哥’似乎对自己抱有一股敌意,不过他仍是将他的话原封不动转给了大小姐听。 高山哼了一声,答案肯定是拒绝了。 不过当天,一排由三辆黑色轿车组成的车队突兀地停在了大小姐庄园门口,打乱了她的计划。带头的宾利被允许入内。 宾利车沿着整洁的大道慢慢开上门廊,一个大男孩从车里走了下来。大男孩穿着卡其裤,短袖上衣,戴着墨镜,身材高大,体格还算健硕,一看到刚出门的高山,立刻摘下墨镜走上前去。 张豪不用想就知道这家伙一定就是大小姐口中她闺蜜那有些讨人厌的哥哥了。 高山应付地跟大男孩拥抱了一下,作为打招呼的回礼,然后皱着眉头问,“我记得我跟周欣说过我会自己去的。” “真的吗?”大男孩一脸惊讶,就好像从来没听过这件事一样。不过,现在这里是个人就能看出他的惊讶有多么假装。“还是她让我来接你的。”大男孩继续说,“因为她说毕竟这是我们请你过去,所有服务当然都要做周全。” 对于他们这种层次的人来说,一个交友的潜在原则就是在某些情况下即使看出对方在故意说谎,也不能去识破,所以高山是肯定不会打电话找闺蜜确认的。 “请吧,大小姐,我的妹妹在等着你呢!”看着一脸得意的大男孩亲自为她打开车门,高山也只能在心底叹口气,说了声‘谢谢’,然后钻进了车里。 张豪本应和大小姐乘一辆车,但当他试图上去时,直接被大男孩拦住了。“这里没你的位置。”即使是跟他说话,大男孩也没多瞧他一眼。 这才是他们本应对待他的方式,张豪鄙视地想。不过他现在只为自己的尴尬位置忧心,在想该用什么办法能绕过这位公子哥,同时又可以避免被戴上待客不周的帽子。 关键时刻,高山从车后座打开车窗探出了头,问自己的男仆,“怎么不上来?” 张豪尴尬地说,“这位公子哥貌似……” 大男孩将话头赶紧抢过去,解释道,“大小姐,我说咱们去享受的话,就没必要总带着一个跟班了吧?那样多扫兴啊!” 高山面无表情地问,“你知道他是谁?” “是啊,我妹妹跟我说了,大小姐的新男仆!”大男孩忍住一脸嫌弃说。 “是啊,那我告诉你,周梁,无论到哪,我的男仆都必须要跟着我,寸步不离。不过既然你的车坐不下这几个人,那我想我可以换我自己的车了。”说着,高山一只腿就伸了出来,准备下车。 周梁没想到大小姐的反应会这么激烈,赶紧阻拦,“别啊,我的大小姐,我这车完全能够容得下咱们三个。你应该知道,我只是以为你想有点自己的私人空间,也想找借口甩了这小子才那么说的。” 天啊,这人真是狡辩天才,张豪想。 “哦,原来如此。”高山说,“多谢周公子关心,不过迄今为止,我对这个小男仆还是非常满意的。怎样,可以走了吗?你妹妹估计要等不及了。” “那就走吧!”周梁知道自己和大小姐坐不到一起了,只好悻悻地绕过车尾走向前座。不过他上车经过张豪前,狠狠用肩膀撞了他一下。 这一下充满了蔑视和敌意,险些将身材瘦削的张豪撞倒。周梁比张豪高一头,身材也更壮,想必这一下还是‘肩上留情’了,否则张豪现在肯定已经屁股着地了。呵,那这么说自己还得感谢他? 塞巴说过,男仆是主人在外面最重要的牌面,他的一言一行都代表着主人的立场和信念,所以才要经受严苛的教导与培训。 大小姐是女孩,她需要的更是一个能依照形式时而强硬时而可以刻意软弱的优秀仆人。张豪不认为自己这么快就能成为一个优秀的男仆,但他也知道一个道理:如果一个主人随便让别人欺负他的宠物的话,那么那个人迟早有一天会欺负到他自己的头上。 虽然把自己比作宠物让张豪不是很舒服,但为了大小姐这种事完全可以忽略。他转了转脑袋,然后捂着肩膀一脸痛苦地坐进了轿车。 高山一眼就看出了问题,车开后赶紧问,“怎么了?” “被周公子撞了一下。”张豪直截了当地说。 他这告状直接惊呆了周梁,但后者理亏,也不敢直接回头制止。 “他没看到你,还是故意的?”高山皱起眉毛盯着周梁的座椅质问。 “不,应该不是故意的。不过我就站在那儿。”张豪接着好奇地问,“大小姐,我这么不起眼吗?” 高山眨了眨眼睛,终于明白了自己男仆的小心思,嘴角微微翘起,忍住得意回应,“应该不是你的问题,这庄园里的任何人都知道你是谁,都看的到你,某人看不到,也许他眼光太高了吧!” “眼光太高是什么意思,大小姐,是说眼睛有问题吗?”张豪学着刚刚周公子故意说谎时的表情问。 “啊,这倒不是。眼光太高就是说一个人太高傲,眼睛里看不到他瞧不上的东西。是吧,周梁?” 周梁没说话。他也知道无论自己现在说什么都不过是狡辩和掩饰,所以只能忍着。 高山接着问,“哪边被撞了?” “右边。”张豪回答。 “那转过来,我帮你揉揉。” 张豪滞了片刻,不过还是老实地转过了身子。当那双柔嫩的手突然捏掐自己的肩膀时,他险些被那温柔的感觉电击得浑身酥软。 而至于周梁,他握着拳头咬着牙,浑身颤抖,甚至都不敢看后视镜,生怕自己会忍不住做出什么蠢事。 一直以来,能短暂触碰到高山的手都会让他觉得开心兴奋。可如今,那双手毫不犹豫毫不害羞的竟然搭上了另一个小子的肩膀。 他嫉妒着,但也忍耐着,当轿车驶出庄园大门时,他已经在考虑如何报复身后这个没眼力见的男仆了。 第148章 公寓与沙滩 一路无话。 虽然高山坐着别人的车,而且有两辆suv在其前后作为保护,但庄园的护卫队仍是紧紧跟在后面。 车程中期,张豪觉得他们完全是在欣赏或者说是亲自体验一次城中的汽车追猎战。两波车队都希望能紧紧跟在自己保护的目标后面,所以开始了竞逐。 四辆suv互飙竞速,倒是让周梁看得不亦乐乎。 不过他们开得越远,周梁的护卫对街道的状况更熟悉,所以慢慢甩开了高山的车队。 看着后面那两辆suv因为红灯而紧急刹车,被卡在斑马线后,周梁得意地回头说:“看来还是我赢了。” 高山面无表情地耸了耸肩膀,表面上是在应付周梁,但实际却是在表示自己完全不在乎。不过在场只有张豪能明白她后面的意思。 又开了半小时,他们抵达了私人海滩。 这里是一片靠近一座巨大公寓的海滩,左右被巨大的山体包围,要想进入只有通过海上,或是公寓外的一条石径小路。靠公共娱乐设施发家的周梁和周欣的父亲多年前将这破旧的公寓以重金买了下来,附赠的就是这片沙滩。他大修了公寓,将其变成了一座五星级的宾馆。 不过更吸引人的还是这里的景致:因为鲜有人涉足,所有沙滩优美宜人,还保持着最自然的风光,加上水域极其清澈,所以没多久便在圈子里闻名,成为了许多富豪、明星和政客日光浴最好的目的地之一。 时常,你会在这片沙滩上看到某着名企业的高管,刚刚得奖的明星,世界上屈指可数的富豪,甚至某国总统和部长的亲眷。为了维护沙滩的长远发展,这里实行的政策是限制人数。每季度可以享受到不同的自然风光和服务,只有提前预约才能得到位置。 所以,来这里的游客可以有宽敞的空间享受,不会遇到那种被一群群肉体阻挡视线,周边嘈杂吵闹无法休息的情况。 即使是高山,每次来这里时的心情都还是不错的。当然,如果没有周梁这个讨厌的公子哥在就更好了。可奈何周梁是周欣的哥哥,她也只能以礼相待。 说到这俩人,高山还不由得心生嫉妒。这对兄妹感情很好,尤其是在同父异母的兄妹当中来说。他们的父亲和第一任妻子生下了周欣,不过在周欣两岁时她的母亲就去世了。 一年后,周欣三岁,父亲迎娶了第二任妻子,没有什么隆重的仪式,没有婚礼,他们只不过开始一起生活,而且带来了一个男孩,比周欣大了两岁,叫做周梁。从姓氏上推断,周梁应该也的确是他们父亲的孩子。 两个孩子都在不谙世事时结识玩耍,所以没有那么多嫉妒和心机,再加上他们在家族的位置并不冲突——父亲已经决定将家业全都交给自己的儿子,只在女儿嫁出去时分给她足够的嫁妆,所以他们之间也没有什么尔虞我诈。 不过周梁对自己的妹妹这般好当然也有另外一个原因,就是周欣认识高山——一个让周梁一见钟情,做梦都想得到的女孩。 至于周欣和高山,她们友谊的缘起则是因为她们都在很小的时失去了自己的母亲。不同的是,大小姐的父亲没有再娶,所以她也就没有任何带有血缘关系的兄弟姐妹。 抵达后,她们直接被领进了巨大豪华的公寓楼。这公寓立在悬崖之边,俯瞰着大海和沙滩,有一百多个房间,其边还兴建了各种配套的娱乐设施和建筑。 闺蜜想和大小姐住在一起,不过这样张豪就得睡在其他地方——因为不可能腾出一个贵宾房间给一个仆人,所以高山想了一会还是拒绝了,最后选了一个拥有两个卧室的套房。 公寓内已入住了半数,张豪大致扫了一圈,发现女性的人数几乎是男性的二倍。成年女性居多,而且大都穿着性感的泳衣直接在公寓内走来走去,毫不在意。像大小姐这样大的女孩比较少,至进到房间为止,他只看到她们两人。 另外,张豪甚至还觉得自己看到了几张熟悉的面孔,思前想后,觉得不是熟悉,应该只是在某些电视节目或者广告海报上见过。 怪不得这些女人要不就是样貌俊美惊人,要不就是身材性感火辣。 “看够了吧!”高山不满的声音打断了张豪在大厅中的探视。 张豪赶紧收回目光,尴尬地笑了几声。 “赶紧把东西搬进房间!”高山责令道。 “好嘞!”张豪赶紧拎起行李钻进了套房。 房间整洁异常,显然是刚刚被打扫清理过,张豪甚至看不出还有什么可收拾的。不过他仍有许多活儿要做,最重要的就是将行李中的东西都搬出来,摆放到合适的位置,让大小姐能享受到在宅邸中的方便。这就是小仆人的用处了。 张豪花了三分钟收拾自己的房间行李,接着花了三十分钟整理大小姐的。刚收拾好,闺蜜就跑来敲门,说是现在时间正好,太阳正足,她们现在就可以下去在沙滩上好好的晒一晒。 “可还没吃饭呢!”高山说。 “沙滩上有送餐,而且,你的小仆人在还能饿着你?”闺蜜坏笑。“快点,五分钟,否则好位置就被人抢了!” “喂,等等。”高山叫住闺蜜,“咱们穿什么……” “下面有换衣间。咋回事,搞得你好像第一次来似得?” “上一次来都忘了什么时候了!”高山抱怨着。 周欣没理会大小姐的抱怨,反而问,“你的小男仆呢?” 张豪探出门,“啥事?” “没事。”闺蜜又露出一脸坏笑,“只不过想告诉你,一会可有的看喽!” “看……” “滚!”高山咒骂着将闺蜜赶了出去。 “看什么,大小姐?”张豪不解地问。 “你——好吧。”大小姐转移话题。“防晒油带了吗?” “带了,大小姐,两瓶。”张豪回应。 “恩,一会你要帮我擦防晒油。” “可我没擦过,大小姐。” “洗澡没用过沐浴乳吗?” “用过。” “那是一样的,把能晒到的地方都擦一遍。”高山说。 “……”张豪开始想象不敢想象得情节。 “别想了,小屁孩,你必须得给我擦,我可不想让那家伙占我的便宜。”高山有些执拗地说。 张豪立刻明白了,说:“没问题,大小姐,交给我!” “哦。好。” 带了两套衣服和必备的物品后,张豪跟着两个女孩沿悬崖边的石径小路朝海滩走去。 清爽的微风夹杂着咸湿的空气,海浪声此起彼伏,再加上俯视着海天连线和晴天万里的景致,让张豪都不由得惊叹,心想:如果花钱能买来这样舒服的享受,那应该也是值得的吧! 一路上,他没再对其他女性侧目,因为对此时的张豪来说,这些外表上的华丽和雕刻本就没什么意义,他也没兴趣。 倒是有一件事他非常在意,就是抵达沙滩后,他发现周梁已经早早为两个女孩预留了最好的位置。 第149章 更衣与过肩摔 即使那张有模有样的脸再怎么装成一本正经的模样,张豪也总是觉得那双眼睛无时无刻不隐藏着阴谋和诡计。 周梁之前在毫无顾忌地欣赏周边走过的‘美景’,看到两个女孩走过来,立刻转过头,开玩笑地说,“等女孩最需要的就是耐心,看来我在这方面做的还算不错。” “是啊,我的哥哥对女人向来都是有绝对的耐心的。”闺蜜吐槽道。 “你这话说的!” “所以你就再耐心点吧!我和高大小姐要去换衣服了。跟着来,小男仆,我们的那些衣服还在你的包里呢!” “等等,让我去吧。”周梁赶紧说,“由我来为两个大美女服务,怎样?” 闺蜜呵呵一笑,紧接着摇了摇头。“我看还是算了,大哥,我们对这小管家的信任程度可是要超过你的,我可不想知道我的家人中还有一个偷窥狂。”没等周梁发火,周欣就带着大小姐赶紧跑向了换衣区。 换衣区是一个临时搭建的拼接房,里面男女间隔,有柜子和淋浴设施,供那些浑身沾了沙子和海水的人冲洗干净后再回到公寓。前台会免费提供空闲柜子的密码锁,柜子不大,但对于她们这些本来就不会携带太多物品的游客来说完全足够了。 而且,有大部分人都是直接穿着泳衣下来的,她们不怕被别人看到自己曼妙的躯体,甚至巴不得展示给别人看。 两个女孩走进换衣间,让张豪在外面等候。 隔着一扇简单的复合门,听着里面嬉笑打闹的娇羞声音,张豪只觉得一阵尴尬。就在他觉得自己是不是可以离远一点等着的时候,周欣小心推开了门。她露出半个脑袋和一抹香肩对张豪质问道,“喂,是你帮你们家大小姐挑的泳衣?” “呃——”张豪挠着脑袋,不知道那算不算是自己帮忙挑的。 “太没品了。”周欣阴着脸说。 “不用……”高山的声音从门后传来,估计是想将周欣拉回去。 但周欣死死抓住门框不放,说,“去我哥那里把我另一个黄色的背包拿来,如果你不想你的大小姐穿这么丢人的衣服出去的话,就快点!” “喂,张豪,你要是敢……”高山又刚想发声,但周欣直接关上了门。接着便传来了一阵争辩声,“白色?连体?别开玩笑了,我的大小姐,在这个海滩上你不多露点能好意思……” 张豪快步离开。 回到周梁为他们占下的休息区时,大男孩一脸失望,显然是因为没等到大小姐和周欣,而只有一个让人讨厌的臭小子。“你自己回来干什么?”他不客气地问。 张豪已经对他的不屑免疫了,所以客气地回话说,“乔公子,你的妹妹让我来拿一个东西,就是这个背包。” “还拿东西干什么?你不是把她们要换的衣服都带全了吗?” “貌似你妹妹对我家大小姐的泳衣不是特别满意,所以想给她换一套。”张豪如实回答。 看到公子哥露出一副得意庆幸的嘴脸,张豪只觉得一阵恶心。他不得不这么说,因为如果他的理由不足够说服这个大男孩,他肯定不知还要拖自己多久。 公子哥满足地将背包扔给了张豪,张豪拿起来转身便走。 回来时,他意外的听到更衣室里面传来阵阵兴奋的交谈声,似乎又多了几个个人,而且她们应该还都认识。女孩和女人们互相开着玩笑,互相赞美着对方的身材,然后开怀大笑。 他敲了几次门,但都没人回应,想必是没听到他的敲门声。无奈之下,张豪决定将门打开一条缝,然后将包裹直接扔进去,如果他的身体不探进去就无所谓冒犯了不是吗? 可他的手刚握上门把,余光就瞥到一个身影朝自己扑了过来。他本能闪躲,但还是被抓住了手腕。他试图挣脱,也看清了对方是谁。但紧接着,没有任何解释和对话,对方就使出一个重重的过肩摔将他扔了出去。 张豪的后背撞到了墙壁上,喉咙发出一声惨叫。更衣室中的几位也终于听到了声音,拉开门,想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豪?” “哥?” 一边是歪七扭八躺在地上的小男仆,一边是站着的哥哥,两个女孩傻了眼。大小姐立刻跑了出去,甚至不顾自己只穿着领口敞开的外套,她扶起张豪,质问周梁,“怎么回事?” “抱歉。”周梁一脸假意。“我看到一个人贼眉鼠眼想进你们的房间,就出手制止了他。我可没想到会是你的男仆。” “你认识他!”高山厉声说。 “一张普通脸,我可记不住。我还以为是变态呢!”周梁一脸委屈。“这你不会怪我吧,大小姐,我可是见他鬼鬼祟祟才动手的!” “他鬼鬼祟祟干什么?”周欣问。 “你问他自己喽!”周梁说。 “我敲了几次门,没人回应,于是就想将门从外面推开一条缝,将背包塞进去……”张豪说,“不怪公子哥,是我自己鲁莽了。抱歉,大小姐。” 高山对小男仆的得体表现有一瞬间的吃惊,因为你很难想象一个男孩会如此随意自然地忍受屈辱和欺凌。这显然不是一场意外,但它已经变成了意外。她点了点头,问,“没事?” “没事。”张豪站了起来,看着周梁说:“显然他手下留情了,不痛不痒。”他察觉到大男孩嘴角抽搐了一下,不由得心中得意,论找刺儿的本事,他认识的最好的老师就是小偷。 但紧接着他又深深皱起了眉头,因为又察觉到公子哥那双贪婪如狼的眼睛正毫不遮掩地盯着大小姐,似乎完全没把他这个男仆当回事儿。 接着,周梁朝张豪露出狐狸般的狡诈笑容,张豪也用同样的笑容予以回应。 闹剧结束后,大小姐换上了闺蜜提供的衣服。 张豪不得不承认,他对女孩的衣服和美的理解还不够深。当大小姐穿上闺蜜提供的备用比基尼泳衣后,他才知道大小姐的另一面——性感的一面。看来一个少女不只可以用可爱来形容,还可以用性感这个词。 两个女孩似乎都有继承自母亲的良好基因,俊俏的脸蛋,飘逸的长发,营养充足和经常运动的身材。她们在立体感上几乎不输给那些成年女性。 相反,当这两位年轻的充满活力的少女走上沙滩时,其他女性反而会嫉妒——嫉妒她们的年龄,嫉妒她们可以无忧无虑享受父辈的财富。 第150章 守候与调皮的玩笑 宜人的沙滩上每间隔十几米便有一顶巨大的遮阳,遮阳伞下有一张桌子,几张圆凳,还配有两张可折叠的舒适软床。 两个女孩将床垫调平,铺上床垫,趴了上去。 此时太阳正烈,在收起遮阳伞前,她们必须做好一切的防护措施。 果然如高山所料,周公子争抢着要给她们涂防晒油。 高山当然不想让这个色狼占便宜,所以一直拒绝,还说在宅邸内晒太阳时就一直是小男仆帮她涂的。“他很有经验,嗯。”大小姐最后说。 张豪无语,他现在只觉得有一双眼睛巴不得把自己瞪死。 “不过你们带防晒油了吗?那小瓶子可是很容易忘的。”周梁侧脸坏笑着。 “当然。”大小姐看向男仆,示意他赶紧把防晒油拿出来。 张豪立刻翻找他们的背包。里面的东西全都是他亲自装的,每一个东西在哪里他闭上眼睛都能想到。 但当他的手摸向本该放在左侧夹层中的两瓶防晒油时,却发现那里空无一物。不可能,因为两个玻璃瓶应该非常好找才对。 他拉开拉链,第一眼就发现了不对。他刚才只是将手从侧面伸了进去,并没有动中间和右边的物品。 但显然,从它们此时摆放的位置看,一定有人动过。这个背包此前一直放在遮阳伞下的桌子上,也就是说…… 张豪抬头瞅着周梁,后者则一脸平静。但张豪知道,这就是说谎的脸。不过就像之前所说的,他不能揭穿真相,因为没有任何证据。 ‘赃物’肯定早早被处理掉了,周梁也肯定对接下来的事有所准备。不过张豪在心底却毫不在意,只是想说:真遗憾,你遇到我了。 “很遗憾,我们的确忘带了,大小姐。”张豪说。 高山一脸不可置信,惊讶地瞪着男仆。 周梁则极力隐藏住诡计得逞的嘴脸,诚挚地说,“大小姐,看来你的新男仆办事还不是很周全。没防晒油的日光浴可是会毁坏你稚嫩的皮肤哦!而且我妹妹她也只带了一瓶,涂她自己可能还不够用。但是我这里现在可是有一瓶最新款的防晒油,是店家特别拿到我这里做产品体验用的。不过,请允许我再次请求大小姐,让我周梁给您来一次周到齐全的服务。” 这次,高山没办法了,周梁是主家,情理之中她不能拒绝,那样就会显露出明显的敌意,连一边的周欣都耸了耸肩,不知道该怎么帮她了。 “您说什么呢,周公子?”张豪突然挡到周欣与大小姐中间。 “好狗不挡路,小子。”周梁压着嗓子狠狠地说。 “周公子,我想你可能是听错了,我说我们忘了带防晒油,但可没说我们没防晒油了。”张豪说。 “什么?”周梁一脸震惊。 “其实呢,我们的确还有一瓶防晒油。”说着,张豪拿过大小姐装泳衣的挎包,从里面抽出了一大瓶防晒油,然后笑着说,“忘了说了,这还是你妹妹借给我们用的呢!” 所有人看见这瓶防晒油都吃了一惊。 周梁是当然的,他趁着三人离开的功夫,早早就将大小姐装着必用品的背包中的防晒油拿了出来,而且直接叫人拿得远远的,扔掉了,他是绝对没想到对面这个臭小子还会留这么一手的;高山吃惊是因为她也没想出来自己的男仆究竟是何时藏了一瓶防晒油;周欣吃惊,则是因为张豪手中拿的那瓶防晒油是她的。 周欣紧接着又想了想,知道男仆下手的机会只可能在他给她们拿第二套泳装的时候。也就是说他在那个时候就看穿了她哥哥要耍什么阴谋了?不,没这么神,这小子可能只是碰巧蒙对了而已。 但不管如何,她那蠢哥哥又栽了。 “周欣,这……你借她们的?” “呃……呵呵。”周欣看着张豪,尴尬地说,“是啊,哈哈。那个,对,我要去取点东西,哈哈,忘记带了。”说罢,周欣跳下软床就朝公寓跑了回去。 等她回来,发现自己的哥哥早就走了。张豪已经在给大小姐擦防晒油了。从那笨拙的动作看,肯定从来都没擦过。 “唉。”周欣叹了一口气,“我的大小姐!” “咋?”大小姐扭过头,笑着问。 “有人给你擦,那我怎么办啊?”周欣问。 “找你那哥哥呗。” “你觉得他还会回来吗!”周欣跺了跺脚。 “那你想咋办?”高山问。 “借一下你这贼有经验的的管家呗!” “哈?不行。” “呵,还真当宝贝了啊!”周欣鄙视地说。 “当然。” 玩笑归玩笑,高山最后还是将张豪放了出去,让他给周欣擦了防晒油。二十分钟后,张豪收起了遮阳伞。 满满暖意的阳光泼洒到身上,两个女孩不自觉得发出幸福的感叹。 一开始她们还能聊聊天,不过很快便昏昏欲睡,最后甚至都闭上眼睛,进入了浅眠。 此时,在沙滩上走动的人已经很少了,张豪头顶烈日,而且身边的遮阳伞不能打开。 尽管如此,他还是决定待在她们身边。没过十分钟,他就脱掉了外套;又过了二十分钟,他已经大汗淋漓。 张豪喝了一瓶又一瓶的水,最后甚至将瓶子里剩下的防晒油都涂到了自己暴露在外的皮肤上。 张豪像个侍卫守在两个女孩身边。 不知过了多久,高山竟是翻了个身,幸亏张豪及时拿了一件衣服帮她遮住,否则这一转身想必就要半身走光了。 看着大小姐美丽的侧脸,张豪终于明白周梁对她如此痴情的原因。不过说实话,他们的确门当户对。 但是呢,感情这东西强征不得,如果大小姐不愿意,那位公子哥这辈子也别想得逞。 之后,他又想明白了一件事,就是以现在的情况看,他是防止大小姐被‘恶人’侵害的第一道,可能也是唯一一道屏障。她能在这里如此安眠的原因想必是十分相信他吧。那既然如此,自己挨点晒又算什么呢? 就这样,张豪笔挺地在满溢阳光的沙滩站立着,像个守护者一样守在两个女孩身边,一动不动。 当阳光从头顶向西垂降,逐渐在大洋中洒下自己渐红的影子;当温度慢慢降低,海水逐渐回落,凉风悄无声息从岩壁中涌来;当沙滩上的其他人都从软床上起来,准备起身往回走时,两个女孩醒了。 温暖,惬意,她们好久没睡过这么长时间,这么舒服的午觉了。但相较于身体感受到的舒适,另一种情境却给她们的精神带来了舒心,甚至一丝感动。 她们看到了小男仆笔挺地站在仍紧紧束住的遮阳伞下,他们的软床旁边,浑身湿透,连脚下的沙地都带着汗水的阴湿,而且脚边不知道有多少个空空的水瓶。 见两个女孩都从床垫上坐了起来,张豪朝她们笑了笑。 闺蜜看向大小姐,露出一脸的惊讶和嫉妒,高山则满脸自豪地回视自己的闺蜜。 两秒钟后,周欣露出一脸‘我输了的’表情,但却突然追问,“喂,小男仆,告诉我你今年多大?” “十……” 张豪刚想开口就被高山怼了回去。“不许说!” “切,不说无妨,反正我要告诉你,我们两个人可都要比你大哦,是老女人喽!”闺蜜调侃着。 “你说什么呢?什么老女人!”高山红着脸争辩着,从床上蹦下来试图捂住自己闺蜜的嘴。 不过闺蜜仍是从夹缝中喊出一句话,“我要告诉你你的大小姐今年已经十……” “住——嘴——” 在天真的玩闹下,张豪露出一脸不解,说,“我知道大小姐今年多大啊,我可是她的贴身男仆。所以,连她今天短裤是什么颜色我都知道!”说完,他露出无邪地笑容。 在大小姐抓起地上的水瓶朝他扔过来前,张豪转身跑开。他不是想躲开软绵绵的瓶子,而是因为他必须要上个厕所了。 “你去哪啊!”身后,高山半生气半不解地喊着。 “厕所,大小姐!等我三十秒,不,是两分钟!”他只希望自己的膀胱还受得住。 第151章 晚宴与骚乱 晚宴可谓华而不奢,周梁虽说平时有些傲气凌人,但在高大小姐身上还是动足了心思。 他知道高山向来喜低调,所以并没有准备什么特殊的开场式。自助的菜品和酒水也都是大小姐喜欢的。当然,这还得多亏他从周欣嘴里软磨硬泡得到的建议。 晚宴免费提供给所有在公寓的客人,不过为了营造一点气氛,周梁还邀请了许多眼熟面熟的朋友坐在了一张大桌子上。 就坐的不乏许多贵客和明星,其中不是那种谈吐一出便知颇具风范的男性,就是光坐在那里端着酒杯就能让人目不转睛的美人。 餐桌摆放在公寓外最安静的角落,既能聆听到海风与海浪,又能在薄云散去后欣赏到皎洁的月光,驱蚊灯还替他们省去了蚊虫的打扰。 张豪照例寸步不离大小姐,简单的吃完后便开始为其服务,添菜倒水倒是其次,更重要的是挡住那些不知缘由不知目的的敬酒和打探。 一个性情豪爽的女明星直接掠过张豪坐到了高山身边,张豪之所以没拦下她的很多原因是因为他的手根本不知道该放在哪遮挡。 女明星借着酒劲搂着高山说,“真羡慕你们这些商人啊!动不动就搞个管家啊,一大堆仆人什么的,真是太厉害了!” 高山面颊红润,即使张豪替她拒绝了大部分敬酒,但还是喝多了一些,现在已经开始微醺了。 她跟着女明星在座椅上晃来晃去,用几乎变调的声音回应说,“你们也不差啊!一部电影就能吸引多少人追捧啊!什么全民偶像啊,什么……” “那有什么用啊,那些人都是冲着你的脸蛋和身材去的啊!” “身材?”高山往旁边瞧了瞧,露出毫不掩饰的嫉妒神色,说:“哦,姐姐,似乎说的有道理。” “呀,你这一声‘姐姐’叫的我好酥哦!”女星说,“我听说大小姐的父亲还一直单身?” “是啊,你怎么知道的?” “这可几乎是国内人尽皆知的消息啊!你不知道有多少青春少女正等着被像他那样的人物垂青呢!姐姐我也是,如果这辈子有机会能嫁给一个如此钟情的男人,那么想必后半生一定会很幸福吧!你看,咱们这么合得来,不如……” 在对话往不可收拾的方向发展前,张豪赶紧找借口拉走了大小姐。 整个晚宴,诸如此类的骚扰不胜枚举;不过仍有让张豪觉得轻松的地方,那就是周梁似乎没想出什么骚扰大小姐的新点子。 不过有大部分原因可能是因为今天晚上他根本腾不住功夫和脑子了。 作为这里的小经理,周梁一直很认真地打理这个他人生的重要踏板。这晚,他受到了每个人的热捧,身边更是一直围着一波又一波的女性。 她们都想和这位公子哥,未来庞大家产的继承人扯上点关系。在一阵阵的吹嘘和夸耀中,公子哥都快迷失自我了。 张豪甚至发现有几个大他可能有十岁的女人在毫不顾忌地奉献殷勤,不由得让他一阵哆嗦。 太恐怖了,他想,这就是大小姐以后要混的世界?不管女孩会如何自控,他应该永远学不来。 …… 晚上,周欣和高山挤在一张大床上,一边说着私房话,一边开着玩笑。 在拿回交给洗衣房的换洗衣物,收拾完房间后,张豪又询问了大小姐是否还有别的吩咐。 “没了,有的你也做不来,哈哈。”周欣开着玩笑说,房间内传来一阵嬉闹。 张豪回到房间,拿起一面镜子照了照,庆幸自己脸皮够厚,没被晒坏。 躺到舒服的单人床上,他想起了那些跟随过来的护卫队。如果他们足够敬业,现在想必应该只能在车里睡觉了吧。 这么说,他这个男仆的职位还算是不错的,有些时候几乎可以和雇主享受同等的待遇。 不过,男仆还是男仆,棋子也就是棋子,表面名称的变化不代表深层的改变。 他知道自己处在什么地位,明白了这点,也就不会轻易妄自菲薄,也就不会不由分说地妄自尊大了。 这是我现在的力量,张豪想,仅有的力量。他闭上眼睛,不知道该不该期待明天的日出。 …… 次日,张豪被一阵骚乱吵醒。他急忙穿上衣服小心推开门走到客厅,本想直接出门去问问发生了什么,结果一眼就看到一个只穿着睡衣的女孩站在门口,眼睛贴着猫眼在看什么。 从背影和头发看是周欣,看来女孩在这方面总是很积极。 张豪走过去,刚想发出声音,没想到女孩却提前被吓了一跳。 “啊——”周欣叫着蹦了起来,捂住胸口,看也没看他一眼就一边喊着‘变态’一边冲进了大小姐的卧室。 高山闻声而出,和闺蜜挤在门口,她看到了张豪,又睡眼朦胧的看了一眼自己的衣着,也说了一句‘变态’,便将门关上。 张豪干巴巴眨了几下眼,不知所以,于是就去做准备了。 虽然离开了宅邸,但并不是说大小姐的习惯和饮食就会变化。她早上仍需要一杯早茶提振精神,仍需要运动,当然也需要定时的早餐。 所以,当高山和周欣打着哈欠,伸着懒腰,换好衣服走出卧室后,便看到两杯既不热也不凉的早茶正在茶几上等着她们。 她们喝完早茶,卫生间的汩汩水声也停止了。 张豪走出来,说,“水已经放好了,大小姐。今天天气有些薄雾,地面上也有些滑,所以晨跑并不适合。不过如果大小姐仍想出点汗的话,我想室内健身房或者游泳池是个不错的选择。” “哇哦。”闺蜜又多了几分羡慕。“有点状态了呢!” “好的,那我们就去健身房。” “没问题,大小姐。还有一个问题,大小姐:等会你们回来我是要准备一个人的洗漱用品,还是两个人的呢?” “呃,一……” “两个,当然是两个!”周欣抢着说:“你不知道我们多久没在一起洗过澡了,小男仆,我多久没抚摸过……” “那么早餐想吃什么呢,大小姐和……周小姐?”张豪赶忙说。 “烤面包,带培根的三明治!”周欣喊着,“煎蛋和烤肠!” “大小姐呢?” “去掉个烤肠,加点蔬菜吧。”高山说。 “好嘞,我这就去给两位准备。那你们是要在屋子里吃还是在外面吃呢?” “当然是屋子里,我们可以一边看电视一边吃!”周欣又喊着。 “大小姐?” “听她的。” “好嘞。”张豪又问,“还有什么吩咐吗?” “嗯……今早上是怎么回事?”大小姐忍不住好奇问。 “你是问门外的动静?” “没错。” “据说是某人丢失了贵重物品。”张豪回答。 “又有小偷?”周欣一脸无奈。 “可能是。”张豪也无奈地点了点头。他昨天还认为这里的人都不会惦记他人的钱财,看来他想错了,也可能越是拥有财富之人便越是贪婪? “丢了什么?”大小姐又问。 “可能是一盒珠宝首饰,据说价值上百万。”张豪将打听到的可信消息告知了两人。 “天啊,谁会带那么贵重的东西来这种地方?”大小姐惊讶。 “这样的傻子可多着呢!”周欣说,“有些人就是喜欢显摆,你想拦都拦不住。不过这种情况总会牵连到我哥哥,他们会说东西是在这里丢的,如果找不到就让他赔偿。” “这……” “似乎有道理。”张豪说。 “但是呢?这些麻烦事就让他们去处理吧!我可不想让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坏了咱们的兴致!”周欣大大咧咧地说,“走吧,还等什么呢!” 于是三人出了房间。 第152章 珠宝与嫌犯 运动完,回客房在浴室内折腾了一番,又吃完早饭,两个女孩精心打扮后才来到大厅。 此时,剧幕似乎达到了高潮。 大厅内挤满了围观看热闹的人,他们三五成群,各自嘟囔着自己的智慧和论断;当然,还有事不关己的嘲笑。 有两个人被围在以周梁为首的一群保安中间,是一男一女,都很年轻,而且模样俊俏,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看来他们就应该是主嫌犯了。 失主是个艳妆浓抹的贵妇,此时她一脸愤怒,扯得刚刚修整过的五官都变了形;尤其是那双眼睛,本来隐藏在长长的睫毛下,如今差一点就要蹦出来了。 三人小心从外面一点点往里挤。有眼尖的保安看到他们后,立刻过来拨开人群将他们带到了中心。 “就是他们!”艳妆贵妇哭喊着,“就他们知道我的那盒珠宝饰品放在了哪里!” 嫌犯一左一右将头扭开,一言不发,满脸的不耐烦。 周梁问,“你认识他们?” “不认识,来这里才认识的!”贵妇说。 “嗯,你们入住的日期差了两天。”周梁找人调查过三人,发现他们的确没什么关系。他必须确保这不是一出自导自演为了骗得保金的‘表演’。 要知道如果有贵重物品在公寓内遗失,而且还没找到嫌犯的话,按照他父亲定下的规矩,他们要赔偿失主百分之六十以上的损失。周梁继而追问,“那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呢?” 贵妇说话小心了起来,而且越声音来越低,“昨晚的酒会,我们都喝多了。晚上,在我的房间……一起……睡了一宿。” 此话一出,大厅内的人都发出了嘘声惊叹。 周梁身后的保安们对视几眼,露出想笑不敢笑的表情;周欣则拉着大小姐的手朝她挤眉弄眼;大小姐一脸不屑地扭过头;张豪只能在心中再次感叹:贵圈真乱。 “所以你才认定是他们偷了你的珠宝。”周梁冷静地分析着。 “肯定是他们!因为我昨天晚上拿出来给他们看过,我……我还戴在身上来的。结果早上一醒来发现他们走了,我的珠宝也不见了!不是他们能是谁?”艳妆女人吼着,唾沫飞溅,巨大的损失已经让她完全顾不得颜面了。 “的确,他们有最大嫌疑,所以我把他们控制住了。”周梁说着皱起了眉头。“但是他们都不承认,而且更重要的是我们并没找到赃物。” “他们肯定不会承认的啊!他们把我的珠宝都藏起来了啊!!” 男嫌犯终于开口了,“你说我们藏,那我们藏哪了?你连自己的东西都找不到,凭什么说就是我们偷的啊!” “对啊,也许你放在哪里忘了,然后诬陷我们!”女嫌犯也说。 虽然周梁也相信偷那盒珠宝的就是这对年轻男女,但他派人搜查了许多地方,把这两人的房间、身上,还有存储箱都翻了个底朝天,可都没能找到那盒珠宝,就好像它们凭空消失了一样。 本来不想惊动警方——因为会惹来很多不必要的麻烦,但他们实在是无能为力了。 偏偏这时两个嫌犯拿出了机票,飞机的起飞时间就在下午。如果等警察来再重新调查取证一番,肯定是赶不上了。 男嫌犯威胁说,“我们回国是有重要的事,如果因为你们诬陷人的原因害我们错过了飞机,我们一定会告你们的!” “你们这已经是在侵犯人权了!”女嫌犯吼着,“看看,他们都认为我们是小偷,怎么办?” 周梁一时不知所措,公寓内疑现小偷就已经让众人不安了,如果再被带上一个胡乱诬陷的帽子,那么这处私人沙滩的声誉就要受到严重的影响了。 愁眉不展之际,他突然被人拽了一把。周梁回头发现拽他的人竟是高大小姐。此时他虽然正陷入纠结与苦恼,但对大小姐还是永远能露出笑脸的。 “什么事,大小姐,昨晚的太阳浴还舒服吗?”周梁故作轻松地问。 “别扯没用的了。”高山低声说,“你确定他们就是窃贼吗?” 周梁低下头将嘴巴凑到大小姐耳边,低声说:“确定无疑。” “警察来了会解决问题吗?”高山问。 “没准,可能,不过会给公寓造成很大的骚乱,也许得搜查许多房间和柜子什么的。”周梁无奈地说,“那群家伙总爱按规章办事,麻烦的很。” “他们多久才能到呢?”大小姐问。 “二十分钟吧。”周梁说。 “恩,那好,那你能给我十分钟吗?” “等这事了结,别说十分钟,大小姐,十万分钟都行。” “可我就是在说这事。十分钟,我试着让他们交代出实话。” 周围的人包括张豪和周欣都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大小姐,但高山脸上的表情却十分认真,完全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 “你认真的,大小姐?”周梁惊讶地问。 张豪现在也想问这个问题,这是他们头一次能对上号。 “当然,我怎么会拿这种事开玩笑呢?”高山说,“反正你们也一时找不到方法,何不试试我的?” 周梁眼睛一转,兴奋地说,“那太好了,大小姐肯用你的智慧帮我解决问题,这简直是破天荒的头一次啊!赶紧,说你需要什么!” 大小姐似乎已经在脑子里规划好了,她凑到周梁耳边小声说:“我需要两个房间,最好近一些,隔音要好,还有……” “好嘞,小的这就去准备。”听完大小姐的要求,周公子急忙操办起来。 张豪也凑到大小姐身边小声问,“大小姐,你要让他们自己承认偷那条项链吗?” “是啊。”高山笑着说,赞许自己的男仆能读懂自己。 “可要怎么做才能办到?”张豪惊讶不已,难道说眼前这位商界小天才还附带另一个侦探属性不成? “既然普通的方法和威胁、恐吓都不行,那就让我试试博弈论吧!”大小姐自信地说。 第153章 大小姐与博弈论 周梁亲自出马,很快,大小姐的所有要求就都布置好了。 高山也利用几分钟向帮手交代了需要配合的地方,并提醒他们,一定要注意那几处细节。 接着,他们便将嫌犯二人组分开带入了两个房间。 高山走进其中一间。 她一走进去,女嫌犯先是愣了一下,接着大喊维权,“你们不能收走我们的手机,你们不能把我们就这样关起来!我要报警,我要告你们!” “放心,女士,”高山微笑着说,“这是我们最后的调查了。”她坐到一脸不可置信的嫌犯对面,耐心地说,“你知道,像我们这种地方,是不希望警察来的,当然也更不希望这里出现什么有窃贼或者丢了什么贵重东西这类传言,那样会对运营造成影响。哦,对,我们也不希望抓错人。” “呵呵。”女嫌犯冷笑,“如果你们现在就放我们走的话,我们可能就不会将在这里遭遇到的事情传到外面。毕竟现在网络和社区这么发达,我想用不上一天全世界几百万人就会知道你们是怎么对待无辜游客的了!” 高山继续保持微笑。“我想姐姐好像是误会我们的意思了。我说我们不希望警方来,是我们自己的原因,和你们不相干,因为我们已经确定你和你的另一位搭档就是盗窃那盒珠宝的小偷了……” “什么?你个臭丫头!你凭什么说是我们偷的,你们有证据吗?”女嫌犯吼了起来,“赶紧让我出去,在这里面多待一秒我都觉得浪费时间!” “等等,姐姐,你应该会想听我接下来的话的,因为我这是为你们好。”高山说。 “为我们好?把我们诬陷为小偷是为我们好?” “是啊,所以我才找你来商谈一个折中的解决方案啊!总比你们被警察叔叔们抓住要强得多吧?”大小姐决定不再给对方喘息思考的机会,加快语速说,“你可能低估了这边的警察。他们的手段可是有无数种的。我可见识过了,有测谎仪可以测出你是否在说谎,有透视检测技术可以搜查出你藏在深处的任何东西,甚至还有嗅觉灵敏的搜查犬,都是专门培训用来搜查毒品的,它们能跟着你们的气味知道你们都去过哪!哦,还有指纹检测技术,只要这么一扫,你碰过什么地方立刻就能知道。嗯,就这样。 “失主说她展示完自己的珠宝后就将它们放回了柜子,所以你们肯定是打开柜子才拿到那个盒子的不是吗?你确定你们走的时候把那柜子上的指纹都擦掉了吗?还是说因为你们不是惯犯,只不过一时见财起意,根本忘记了这茬儿?你知道我为什么会这么确定吗?因为我们的一台监控摄像头恰好拍到了你们鬼鬼祟祟的踪迹。你只知道我们不可能因为这个就定你们的罪,但警察叔叔们可不一样。在那位公子哥的影响力下,他们可是会拿出百分之一百二的精神头做事的,就是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丁点的线索。所以如果等警方来,我们就会不得不把所有证据都交给他们,到时候他们使用什么手段我们就管不了了。但是现在,选择权还是在你手上。” 听完高山毫无破绽的长篇大论,女嫌犯顿时表现得有些失措了,不过仍装作镇定自若地问:“在……我手上?” “是的。”高山突然抛开笑容,认真地盯着女嫌犯说,“你现在有三种选择可选。第一种,承认偷窃珠宝,并将珠宝归还,那么惩罚就很轻,顶多是这里,以及一些连锁的服务产业永远不会让你再进去了;第二种,告诉我们主犯是谁,这样当警方来时,我们就可以着重起诉他,到时候你就是污点证人,会减轻不少刑罚,不过如果你自己就是主犯,或者他指证了你……那就得自认倒霉了;第三种,如果你们都不想说实话的话,那么我们也不会放你们走,而是会将你们交给警方,到时候他们想用什么手段搜查,怎么判刑就都和我们无关了。两百万,对吧?应该够判个十几年了。所以,选吧,姐姐,我不得不提醒,这是你们最后的机会了。”大小姐最后看向手表,有些遗憾地耸了耸肩。 女嫌犯直勾勾盯着高山,差不多有一分钟一言不发。她内心在挣扎,被这突如其来的困境弄得有点迷糊了,一时间几乎不知所措。 选择第一种就意味着承认自己是小偷,第二种意味着出卖同伙,第三种意味着保持侥幸,期望警方也找不到任何证据。 但少女之前的那番分析却让她心虚起来。警方真的会动用那么麻烦的手段吗?那摄像头的事是真的吗? 不过,女嫌犯第一个放弃的是第二种,因为她相信自己的同伙不会出卖她,而自然她也不会出卖对方。 那么就剩下第一种和第三种,就是要么相安无事被放走,要么一起坐牢子。可思来想去,承认偷窃珠宝有额外的风险,就是万一他们刚一承认就被一群警察围上了怎么办? 眼前这个看似人畜无害,笑起来还贼动人的丫头可能暗藏狼子野心,门外其实可能早就围了一圈警察,就等着他们投案自首呢! 想到这儿,女嫌犯终于在额头的汩汩汗水间做出了决定,她说,“我们没偷珠宝,让我出去!” “好吧。”高山叹了口气,做出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那就等警察来吧!”她推开门请女嫌犯出去。 可就在刚刚的危机和高山的警告在女嫌犯脑中还未褪去时,她们便见到了另一个房间中的几人。 隔音玻璃后,男嫌犯正轻松的和周梁聊着什么,就好像达成了什么一致。 就在女嫌犯一脸纳闷的时候,周梁突然转头,然后伸出手指指了指她,接着向男嫌犯问了几句。 男嫌犯闻言急忙点头,然后准备在一张递过去的写满文字条款的纸上签字。 这一剧情就好像是…… 高山接下来的话击溃了女嫌犯最后的心理防线,她一改刚才的和善笑容,反而愤怒地盯着女嫌犯说:“哦,这么说你就是主谋喽!” “什么?!”女嫌犯惊叫。 “很遗憾,你的同伙选择了第二个方案,他签署的是一份免责条款,这样我们就只会起诉知晓宝盒位置的主谋你,而不是他……” “不,不——”女嫌犯突然发起飙来。“是他出的主意,是他让我给那个女人下的药……最后还相中了人家的珠宝。他是主谋,他才是主谋!!” 隔音玻璃后的男嫌犯一脸震惊,他完全听不到自己的同伙在歇斯底里地喊着什么。 就在十几秒前,他以为一切都结束了。年轻的管理者刚刚自责的告知他们已经被排除了嫌疑,马上就可以走了。 不仅如此,还特意让他们签了一份免责条款和抱歉声明,保证说他们下次来时所有服务全部免单。 男嫌犯认真读了条款,没有任何问题。这不是挺完美的一件事吗? 虽然他们的确手贱偷了那盒珠宝,不过藏匿的地方很是隐蔽,对方没找到也就没理由扣住他们不放,他们马上就可以毫发无损地离开了。 可为什么,男嫌犯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同伙要用那种仇恨和愤怒的眼神盯着自己? 他不懂,不过周梁懂,张豪也懂,其他在场的人都懂。这一次,大小姐的那什么博弈论赢了。 警察到来时,两个同谋已经成了敌人,他们巴不得立刻冲上去告知对方的罪行。 装着饰品的盒子也找到了,被那两个窃贼藏到了一块石头下的沙子中,这俩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挖了有一米深。 “怎样?”大小姐冲自己的小男仆扬了扬下巴。 “相当犀利,大小姐,吓了我一跳。”张豪还记得他们第一次跑步时大小姐说过的话。 第154章 岛与另一个诡计 午餐时,周梁像疯了一样。他认为大小姐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他。 不过事实是高山这么做只是为了她的闺蜜,但周欣毕竟是周梁的妹妹…… 总之,他乐不可支,在餐桌上一个劲得笑个不停,夸赞身边的每一个人,尤其是对大小姐,几乎要将他这十几年学过的所有赞美人的词汇都用上了。 “你还能再高兴一点。”周欣吐槽着,“你现在眼里完全没你这个妹妹了!” “看事人就老实一边待着去,说的好像你有一点贡献似的!”周梁鄙视地说。 “我没贡献?切,那高大小姐是你请来的?”周欣不服气地插起了腰。 “哦?别说,还真是!”周梁搂过自己的妹妹,两人像孩子一样打骂起来。只在这个时候,大小姐才会对周梁露出难得的笑容,也就是暂时不讨厌他了。 下午临近晚饭时,周梁邀请大小姐登岛。 小岛是距离海岸线不过十公里的一座小岛,除了一座小山,树林和他们兴建的一栋别墅外什么都没有。 “不过,那里的日落景色可是世间罕见的啊!而且乘快艇来回半小时不到。”周梁怂恿着说。 高山看了看周欣。不过周欣刚刚被自己的哥哥偷偷使过眼色,所以只好说,“的确很美,值得一看,还有正宗的篝火bbq,一起去吧!” 大小姐同意了。 交通工具之前也说过了,是私人快艇。因为距离不是很长,所以出动的快艇都是单层长梭型的。除了驾驶员,一艘快艇上还可以坐下五个人。 但现在每艘快艇上只拉了两个。一艘拉了高大小姐和她的小男仆,另一艘则是周欣和他的哥哥。 开船的都是光着膀子背肌发达的壮汉。在周梁的示意下,他们在海上飙了起来。 在海上飙艇的感觉和陆地上飙车可完全不一样,具体哪里不一样张豪说不清。 不过张豪曾坐在副驾驶上陪着维莱卡飙过许多次车,从没晕过。如今,他晕得想吐。 没有安全带将你紧紧束缚在座位上,而且忽高忽低,就好像在坐一台得了帕金森的电梯…… 好在四周除了大海空无一物,不像城市中那么多繁复的建筑和招牌更让人眩晕。即使这样,游艇减速的时候,张豪还是险些作呕,浑身颤抖不止。 至于高山,颤抖的程度几乎和他一样,只不过全程闭着眼睛咬着牙愣是一声都没叫出来。从她瞪着周梁的眼神能看出来,她现在巴不得下去掐死他。 游艇靠近简易码头,码头上的水手将游艇固定住,然后拉客人上岸。 张豪当然让大小姐先上去。大小姐上去后,他自己才伸手等着水手拉他上去。那只大手猛地拉了他一把,准备将他拉到木台上。 张豪一只脚迈了出去,准备踏上木板。眼看着就要踏上去了,可不知为何,大手却突然脱力,就好像滑了一下,突然就松开了。 张豪的身体正借着惯性往前冲,悬空的脚也踩不到支撑,手更是抓不到什么东西,于是扑通一声坠入了海水中。 即使此时海水的深度不及他腰,但张豪站起来后,浑身仍都已经被海水钻透。他觉得自己身的体好像沉了一倍。 “哦,抱歉,手滑了一下。”水手不好意思地说。 “喂,你这也太惨了吧!”周欣凑过来幸灾乐祸。 张豪趟着海水走上岸,立在岸边,模样惨极。 “张豪?你没事吧?”高山见状惊讶地问。 “额……大小姐,我没事。”张豪吐着海水回应。 周梁说,“大小姐,我建议你让你的小男仆回去换件衣服,反正来回一趟很快。否则,这里晚上的阴风可是会……” “没事,可能一会就……” “现在可没太阳,别想着一会就干。而且,你要是冻感冒了可怎么办?”周欣叉着腰说。 张豪看着大小姐。 “去换件衣服吧,快去快回。”大小姐说。 于是张豪又坐上快艇,跟着驾驶员返回了海滩。 此时,天色已暗,夕阳已垂落至海天尽头。他打了一阵哆嗦,一半是因为寒冷,一半是因为心底升起的一股担忧。他不是担忧自己可能赶不上篝火烧烤,他担心的是另一件事。 紧接着,他担心的那件事就被印证了。他一上岸就赶忙跑回公寓,换了一身干衣后立刻跑回来,结果却发现本来应该在原地等着他的快艇和驾驶员已经不见了。 他沿着海岸找了半天才找到那艘快艇和驾驶员,要求对方带他回去。但男人却拒绝了,“老板让我送你回来,可没让我再送你过去。”男人说完便走了,根本没想再搭理他。 于是张豪懂了,这是周公子耍的又一个诡计,目的是要把他从大小姐身边分开。那这么说在岛上那根本就不是什么手滑,而是水手故意的。 天啊,张豪惊讶。他并不生气,只是觉得无法理解,这群人脑子都是怎么长的,至于耍这种无厘头的手段吗? 但无奈的是,眼下他正被无厘头的手段束缚着。这么远的岛,他不可能游过去是不,唯一的办法就是乘坐快艇,可他又不会开,更重要的是连启动发动机的钥匙都没有。 钥匙?好吧,小偷那句专业的话是怎么说来的:当你实在走投无路的时候,就找最好下手的东西下手吧。 于是张豪决定先偷到那把钥匙,因为这在目前来看算最好下手的了。 …… 岛上,周公子带着大小姐来到了西侧的沙滩,他们一边目睹壮美的海上日落,一边等候美味的烧烤出炉。 小男仆迟迟未回,高山不免担忧,但很快就被周欣的笑话和美味的烧烤吸引住了。 星月隐现时,大小姐就注意到了远处森林里若隐若现的光亮,她知道那是萤火虫。 “想去看看吗?”周欣挑逗地问。 “什么?” “萤火之森啊!”周欣说,“看看漫天的萤火虫与漫天的星光相比哪个更漂亮!” “哪个?”高山问。 “去看看不就知道喽。嗯……不过有个问题。”周欣突然犹豫了一下。 “什么问题?” “要带上我哥哥。”周欣翻着白眼无奈地说。 高山笑了笑,“没问题,只要你一直在我身边就好。” 另一边,高山刚起身,周梁就偷偷对妹妹竖起了拇指,小心地露出了狡诈的笑容。 第155章 快艇与萤火虫 张豪耐心等待,终于找到了机会,不过他已更换了策略。他借着月色,小心跟在上沙滩公用厕所的驾驶员身后。 驾驶员进去后,他也走了进去,然后将停用维修的牌子挂到了门把上,关上了门。 驾驶员也不是傻子,一眼就发现了他,不由得觉得好笑,“你这小子,跟了我这么久啊!” “大哥不能麻烦将我送去一趟吗?”张豪最后恳求道。 “不行就是不行。听不懂?”驾驶员满脸不耐烦。 “那大哥能把钥匙借给我吗?” “钥匙借你?想的倒挺美,就算借你了你也不会开啊,傻子!” “你教我不就行了?”张豪仍耐心地说。 “教你?” “对啊,比如怎么挂档什么的……”张豪说。 “得了吧,小子,那东西可没有离合,更别提什么档位了,你只需要踩着油门加速往前飙就好了。” “哦,那谢谢了。”张豪提起裤子,走到男人身后。 “谢谢?有病。”男人抖了抖,提起裤子,系上裤带,“别他妈的跟着我了啊!” “嗯,我的确不用跟着你了。”说完,张豪就掏出什么东西顶在了男人的后腰上。 在一阵噼啪作响的声音后,驾驶员软绵绵地栽倒了。张豪赶紧架住他,将他拖进了隔间,放到了马桶上。 这电击棒本是老管家给他让他用来保护大小姐的,却没想到用在了这里。 不过也没错啊,张豪想,他就是在保护大小姐啊! “抱歉。”他边说边在驾驶员身上寻找钥匙,“我是真的不想对你用。但是,你们和周公子不也用了阴险的手段吗?”他找到了一串钥匙,但这上面起码有十几把。 “哪把是?”他将钥匙和电击棒同时伸到了男人面前。最终,当张豪将一把奇怪的圆柱形钥匙拿到驾驶员眼前时,后者眨了眨眼睛。 张豪谨慎地问,“你没骗我吧,大哥?” 男人眨了眨眼睛,轻微摇了摇头。 “那是将这边插进去,然后旋转这个内置的旋钮,是吗?” 男人点了点头。 “谢谢,大哥。你知道,我不是针对你,事后这事咱俩怎么了再说,现在我得去找我的大小姐了。”张豪丢下驾驶员,匆忙奔出卫生间,朝海滩边停靠着游艇的小码头跑去。 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了,繁星朗朗,皎月当空,不少人穿着睡袍到沙滩边欣赏夜景,不少情侣在黑暗下幽会缠绵。 没人注意到一个娇小的影子快速跑过沙滩,奔上码头。 张豪试了三艘才终于将钥匙插进去。不过他没急着启动发动机,因为没有离合,他知道这东西启动后只要自己稍微操作不当可能就要窜出去,所以必须先将绑在柱子上的固定绳索卸下来,否则哪也去不了。 他庆幸自己干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时还能保持理智的思维。 卸下绳套后,张豪用脚尖将游艇与码头踢开,又用游艇上带的桨划了一阵。他当然不会划船,所以根本没划多远。 算了,张豪想,距离应该也够了。如果有人想从后面追上他,那么非得在齐腰的水里趟几米才行。 然后,他站在方向盘前,小心扭动钥匙。发动机是内嵌式的,螺旋桨也隐藏在船体下方,但即使如此,启动时发出的声音还是吓了张豪一跳。他毫不怀疑驾驶员的休息小屋,甚至沙滩另一端的情侣们都听得到。 所以这个时候还考虑什么风险呢?张豪扶稳方向盘,一脚油门就蹬了下去。 不出所料,游艇箭一般钻了出去,要不是他死死抓着方向盘,非得被甩出去不可。 轰鸣声开道,月色引路,浪花相随。当小屋中的几人奔上码头,张豪的快艇已经消失无踪了,能看到的只有黑暗中腾起的浪花,还有远处黑暗中一声声凄厉的尖叫——那是一个年轻驾驶员高估自己的驾驶技术,并且还完全找不到操控方法时所发出的惨叫声。 往往都是那样,你认为最简单的事其实是最不好做的,其中就包括保持直线。波光粼粼的海面上,张豪一个人驾驶着快艇兜着不知道多大的s弯。他只希望现在没有晚上出来游泳的。 在经过了好几次险些侧翻的险情后,他终于是掌握了能让快艇尽量保持直线的方法。 快艇在海面上跳跃着,借着公寓旁灯塔的光芒,张豪不费力就找到了海岛的影子。他将船头对准小岛,缓缓加大油门。 小岛上,高山与周欣已经完全沉醉于眼前的景象了。 在岛中水潭周围繁密的树林间,数万,不,可能有数十万,数百万的黄色光点在空中闪亮着——是萤火虫通过发光质与一种催化酵素与氧气混合发出的冷光。 不同于星星,它们是移动的,而且更近,更密集。它们虽小,但明亮,组成在一起甚至能照亮一片树林。 当她们走近时,数千个光点腾空而起,时而远离,时而围绕,就仿佛自然的精灵。 它们大多伏在地面,树枝或树叶上,所点亮的区域与周围的黑暗相辅相成,仿佛将晴天时树林间斑驳的树影颠倒过来,组成了另一片仿若人间仙境般的景观。 高山完全痴迷其中,甚至都没发现闺蜜已经在她哥哥多次的暗示下提前离开了。 仙境中还有两人,不过风浪越来越大的海上却仍只有一个。 男仆张豪开着游艇快速逼近岛屿。他知道周梁一定有什么阴谋,而且很可能正在实施,所以接近后就早早熄火,借着桨和海浪将自己和游艇慢慢推向岸边。 张豪小心走上浮桥,然后压着身子绕过远处欢声笑语,飘散着烤肉香气的沙滩。他看到一群人在喝着啤酒,吃着烤肉,载歌载舞,不过没看到大小姐,没看到周欣,也没看到周梁。 但紧接着,他看到周欣一个人从树林的小道中走了出来,不时回头张望,有些犹犹豫豫,不知道在懊悔着什么。 张豪心头一紧,因为显然,现在消失的就只有大小姐和周梁两人了。如果不出意外,他们现在肯定在一起。 周欣怎么会让一头‘狼’陪着自己最好的闺蜜呢?这也许正是她懊恼的原因吧。 不过不管如何,张豪都决定要沿着那条路去探探究竟,他要看看那个公子哥到底在耍什么坏心眼。 高山回过神,才发现身边已经没了人影。不,还有一个,是她最讨厌的公子哥,此时正站在她身边,一脸耐心地等着她。 “周欣呢?”高山警惕地问。 “我妹妹受不住,提前回去了。”周梁笑着说。 “受不住是什么意思?” “大小姐你不知道自己在这里站了多久吗?”周梁谄媚地笑着。 “啊!”大小姐感叹一声,她知道自己的老毛病肯定是又犯了。 从小到大,要说什么能影响到她的坏习惯,估计只有这一个:就是一旦她沉浸在某种美丽的事物中时,就会忘记时间的流逝。 小时候盯着美丽的花丛一看一两个小时是随便的事儿。虽然随着年龄增长这毛病犯得次数也越来越少,不过一旦犯时就准会造成麻烦。 显然现在就已经很麻烦了,旁边一个人都没有,只有一个她完全视之为危险的周梁。 不过,她现在最想知道的是另一个问题:她的小男仆去哪了呢? 第156章 鬼影与陷阱 一件衣服搭到了她后背上,大小姐本能地躲开。只见周梁在身后温柔地笑着说,“夜晚凉,可不能冻到大小姐。” 大小姐感到阵阵恶心,赶紧找借口脱身。“哦,谢谢,暂时不用。我们赶紧回去吧,我等不及要吃烤肉了!” “没问题。这边请,大小姐。”周梁说。 大小姐不知道回去的路,或者说早就忘了路长什么样子了。加上天黑也根本看不清,所以顺着周梁手指的方向就迈步走了过去,还在庆幸对方没找什么借口拖延时间。 不过,她很快就要为自己的天真付出代价了。只见两人越走越深,越走越黑,大小姐也觉得越来越冷,终于是接受了周梁的好意穿上了他的外套。 因为是在海边,所以她也根本没带手机什么的,现情况只有周梁的一只临时小手电筒可以指引光亮,她不得不紧紧跟在后面。 又不知走了多久,不知绕了多少个弯,穿过了多少个林子,直到大小姐都确定他们肯定是走错路的时候,周梁终于悲伤地说,“我想我们迷路了,大小姐!” “什么?”大小姐的震惊之中带着恐惧,但随后就都变成了愤怒。“是你故意走错路的,是不是?” “大小姐拿我当什么人了啊!”周梁一脸不可置信地喊冤。 “但你的岛你怎么可能会记错路呢?” “不是我的岛,我们只不过是租的。即使真的是我的,这岛也不可能逛全啊!刚才那么黑,而且我等了你那么久,,可能就忘记方向了!” 大小姐咬牙听着对方狡辩,却无能为力。她记住今天晚上的耻辱,决定以后如果真要找男朋友的话,那么第一条就要加上:不能狡辩!她还要把这个告诉她那个不知道死到哪里去的男仆。 “那现在怎么办?你有手机吗?咱们这么久没回去他们会不会来找咱们?”大小姐耐下心来问。 “我没带手机,就和你没带的理由一样。不过你说的没错,他们肯定会来找我们的。”周梁说,“不过我们现在怎么办呢,大小姐?” 问我?大小姐愤愤地说,“我们就待在原地不动!”然后将手叉起来决定不再理会周梁。 大小姐知道如果时间过得太久了的话,那么周欣是一定会来找她的。回去后,她决定先收拾自己的闺蜜一顿,因为想一想,她便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海风呼啸,因为季节,倒不是特别的冷,但有一点却却弄得大小姐心烦意乱,就是风掠过树枝和树叶后发出的渗人声响,就像……她连想都不敢再想。 周梁老实了一会,又说:“大小姐,我曾听住在这附近的老人说过一件事,他们说这座岛上曾经住着一些奇怪的东西。比如说,某种体型巨大的爬行动物,还有一些在空中飞的巨大的蝙蝠……” 大小姐知道周梁在胡诌,本不想理他。 但周梁的话却阴阳怪气,而且越说越邪乎。再加上不管是近处还是远处,全都影影绰绰,模糊不清,树叶和树枝噼啪乱舞,摇动起来就好像什么东西…… 月光此时也起不到任何的照明作用,反而显得冷酷无情。 就在此时,大小姐看到远处,自己视线所能辨识的末端有什么东西突兀地出现在那里,形状巨大,而且轮廓和周围的树木相差很多。更让人在意的是,一转眼,那东西就不见了。 “那……那……”大小姐不安地看着那个方向,话都有点说不好了。 “那什么?”周梁赶紧凑过来。 “你有没有看到那前面有什么东西?” “有什么,大小姐?我……只看到了一些树叶,树枝,还有……” “还有?” 周梁故意沉默了一会,然后大喊,“一个影子!它朝我们冲过来了!!” 高山第一时间顺着周梁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那里有一个黑通通的巨大影子正朝这边移动,速度说不上快,也说不上慢,但是能感觉到不管是树枝还是其他什么障碍在它面前都形同虚设。 理解了情况后,大小姐尖叫一声,本能地转身便跑。周梁连抓都没抓住,赶紧跟了上去。 他本以为大小姐会惊慌失措到迈不动腿,那样自己就会抱着她一起跑,但眼前的状况是女孩跑得越来越快,他连跟上都费劲了。 就在这时,空中也有什么东西从他们头顶忽闪而过,就好像一只巨大的蝙蝠。 大小姐又惊叫一声,弯下腰躲避,险些跌倒,没跌倒是因为坐到了周梁怀中。 “别怕,大小姐,有我在!”周梁说,颇具威风。“你还能跑吗?要不要我抱着你?” “能跑!”大小姐立刻推着周梁起身,拔腿狂奔。 “唉,等等我啊!”周梁紧紧追在身后。 不过他们没跑几步,便随着尖叫坠入了一个巨大的坑中。大小姐是直接扑向地面的,幸亏反应够快,在空中换了一个姿势,才没让脸着地。 不过可能是跑得太快了,落地后她又向前滚了几圈才停下。幸亏这下面不知道铺了一层什么东西,特别软和,否则非得受伤不可。 周梁在她后面掉入陷阱,幸运的没有压到大小姐。 花了好几十秒,大小姐才平定自己的情绪,确定自己身上没受什么严重的伤,勉强仍可以站起来。 周梁扶着她,身体挨得很近,但她已经在乎不了那么多了。“这是哪?”她惊魂未定地问。 “好像是一个……” 他们环顾四周,发现正处在一个被挖出的大坑底部。坑体方方正正,显然是人工而不是大自然的杰作。 更要命的是,大坑很高。大小姐从下往上望,估计差不多有四五米。 “是一个……陷阱。”周梁最后说。 的确是个陷阱,大小姐想,那是挖给谁的呢? “你说,这陷阱会不会是为了对付刚才那个怪物的?”周梁说。 “怪物?你别吓我,不会有什么怪物的!”大小姐说着,推开周梁,理了理自己的头发和衣服,开始思索上去的办法。 周梁叹了口气,坐到了地上,露出一副倦容。 “你怎么了?”转了一圈,大小姐才想起周梁。 “哎呀,大小姐总算关心起我了啊。我累了,大小姐,而且刚才跳下来时为了不压到你还崴到了脚!”周梁哭诉着。 大小姐狐疑地瞪了周梁一会,但因为天色太暗无法分辨对方脸上的表情,犹豫了一阵,终还是软下了心来。她走上前,蹲下,询问周梁的伤势。 周梁愣了一下,突然拥入大小姐怀中,故作抽泣状,“哎呀我的妈,是地球停转了吗?高大小姐第一次关心我啊!我真是……真是太感动了!” “别开玩笑,我是认真的。”大小姐说,“而且你脚崴了,我们就更不可能逃出去了啊!” 第157章 逃脱与神秘黑影 “让我看看哪伤了,我帮你揉揉。”大小姐温柔地说。 “真的吗?”周梁受宠若惊。在他喜欢的人面前,他完全没有在他人面前的那种高傲。现在看,他就是一个陷入情网的少年,如果有光,他的脸肯定是通红的。愣了半晌,他犹犹豫豫地指了指着自己的脚踝。 大小姐撩开周梁的裤腿,一只手扶着他的小腿,一只手伸向脚踝,一副耐心服务的架势。但她突然一歪,好像要栽倒,握着小腿的手顺势狠狠一抓…… 周梁惊叫一声。 “哦,抱歉,手滑了!”大小姐赶紧充满歉意地说。 “没……没事……”周梁吸着冷气回应。 “不过,这是个方法不是吗?!”大小姐突然灵机一动。 “什么……方法?”周梁问。 “叫啊!就像你刚才那样,肯定会有人听得到吧?” “呃……可能吧。”周梁没底气地说。 “很有可能。”大小姐说,“所以快点叫‘救命’,帅哥!” “啊?我叫?可我刚才喊了一声嗓子已经哑了啊!”周梁憋屈地指了指自己的嗓子。 大小姐故意威胁道,“哑了?我看不像啊,要不要我再给你揉揉腿?” “救救命——”周梁大喊,“救命——” 凄厉又有些可怜的声音在空旷的黑夜中飘散,没得到一点回应。他们在下面可能不知道,上面夜风正紧,呼啸吹过平坦的小岛。 大小姐知道他们听不到别人的回音,也就很大程度上意味着别人也听不到他们的声音。“怎么办啊?”大小姐颓丧着,郁郁地又蹲回了陷阱边。 “咱们不能搭人桥上去吗?”周梁故作思索,然后说。 “啊咧?”大小姐突然一转,想起在地下洞窟时‘神奇小子’就是撑着自己上去的。“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啊?哎呀,还是你聪明啊,周梁,商人的脑袋!” “多谢夸奖大小姐。”周梁不好意思地说,“我的腿已经好了,咱们现在就试试?当然,我肯定会在下面撑着大小姐的,不管多沉,我都肯定能撑住!” “别装了,你刚才都抱过了,肯定知道有多沉了。”大小姐鄙视地说。 周梁傻笑。但他可没被突如其来的‘幸福’冲昏头脑,没忘脱困,赶紧蹲到陷阱边,叫大小姐踩上她的肩膀。 因为穿的是七分裤,大小姐也没什么避讳,直接踩了上去。 周梁哭叫一声。 大小姐心中鄙视,不过面上还是故作担忧地说,“哎呀,踩疼你了吗?抱歉。” “完全没事!”周梁坚挺地说,“扶稳了吗?” “嗯。” 接着,周梁大吼一声,慢慢伸直了膝盖,还没站直就赶紧问,“够……够到了吗?” “还不行。”大小姐说,“再往上!” “我已经把脚尖抬起来了!还够不到吗?”周梁咬着牙吐字。 这当然是装的,周梁虽然是个经常不务正业的公子哥,但身材这方面可没拉下,没事就钻进健身房中,因为健壮的身材可是吸引女孩的一大资本。 “不行。你得用手撑住我的脚。”大小姐说。 “好!”于是周梁重新站稳,先撑起大小姐的一只腿,接着是另一只,“呀——”他大喊着,将手臂举了起来。“怎……唉?” 大小姐已经爬上去了。知道自己肯定能爬上去时,大小姐在想,这可比地下的那光秃的石壁好爬多了。 重回地面后,高山急忙四下打量,看看有没有奇怪的黑影。没有。她这才松了口气。 “大小姐?” “在呢。”大小姐说,并且往下看了看,周梁的手电往上面晃了晃。“我拉不动你。” “我知道,大小姐。”周梁突然凛然地说,“你先跑吧,大小姐,不要管我了。那个黑影不知道会不会再追过来,你赶紧走吧!去找我的人来救我!” 大小姐差一点就感动了。不过她也真的想赶紧离开,而唯一阻止她的是她根本不知道回去的路,她怀疑周梁也记得这一点。“我还是得把你也拉上来,咱们一起等着救援。” “谢谢大小姐。”周梁感动地说,“不过你得去找一根绳子。”说着,他将手电扔了上去。 “我当然知道。”大小姐接过手电,去找绳子。找着找着,她心中突然升起了一股疑虑,可还没等那股疑虑发酵,她就在一根树下很明显的地方找到了一大捆绳子。 大小姐刚把绳子拿到手上,黑暗中突然伸出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另一只手也抓住了她的衣服,准备把她往更深的黑暗中拽。 高山准备挣扎大叫,却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大小姐,是我。” …… “大小姐?大小姐!”见大小姐有好几分钟没了动静,周梁担心地大喊:“大小姐——” “喊魂儿呢!”大小姐突然出现在陷阱上,用手电筒晃着他。 “嘿嘿。大小姐找到绳子了吗?”周梁边问边躲开强光。 “啊,很幸运找到了,就在一棵树下,一大捆。”大小姐将绳子头拿出来甩了甩。 “那太好了,大小姐,这样你就可以救我上去了。” “一捆绳子怎么救你上去呢?”大小姐问。 “这个简单。你把绳子一头绑在树上,另一头扔下来就好了!” “哦,ok。你等着。” 大小姐走了,没一会又回来了,将绳子扔了下去。 绳子剩余部分还挺长,看起来是绑在一棵很近的树上。 周梁早就受够了陷阱下那些潮湿的爬虫,于是抻直了绳子就开始往上爬,边爬边说,“太好……了,大小姐,等我出去,就带着你……离开。” 周梁已经爬过一半,可刚往上又迈了两步,眼看就要抓住陷阱边缘了,突然觉得绳子失去了支撑,被他拉下来了一大截。 紧接着,周梁的身体就坠了下去,一屁股坐到了陷阱下。他忍着屁股的剧痛惊讶地问:“大小姐?” “啊,抱歉,没摔到吧?”大小姐探出脑袋,“绳子没绑结实,突然松了……” “哦,没关系,没关系。大小姐没有生活经验,怪不得。”周梁大度地说,“这次,大小姐可以多绕几圈,然后在绳头打个死结。大小姐知道怎么系鞋带……” “我当然知道。等着!” “好嘞。”这一次,周梁安稳地爬了上去。他露出幸福的笑容,试图拥抱身边的大小姐,不过突然一下怔住了,因为他看到不远处的阴影中站着一个高大瘦削的影子。 周梁一脸疑惧,影子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于是赶紧问,“是谁?” “你不该问我是谁,”影子阴阳怪气地说,“而该问我来做什么!”然后发出比黑夜还要瘆人的笑声。 第158章 战斗与绑架 周梁的疑惧立刻化为了惊惧,陌生的身影,陌生的声音,不该出现的剧本,眼前这个人是谁? 剧本应该是他们又走了一会,然后再次遇到了之前的漆黑‘怪物’,见无法逃开,他舍命与对方肉搏,然后将‘怪物’引入陷阱,救下了大小姐,从此英雄抱得美人归…… 但眼前这个黑影显然不是他手下乔装的那个,而是另一个。恶作剧?不可能……他几乎可以确定眼前这人是敌非友。他做好准备不敢轻举妄动,等着一会肯定会来找他的手下。 “你在等你的手下吗?”黑影坏笑着,声音带着那种故意伪装的邪恶。 “你……你怎么知道?”周梁慌张地问。 “哦,因为我已经见过他了,而且……也已经处理掉了。” “处——”周梁大惊,全身都在颤抖。话虽如此,但他仍是男人般小心将大小姐护在了身后,颤巍巍地问,“你……你怎么处理……” “杀掉了。”黑影随意地说。 “什——” “因为职业的关系,我恰好知道几十种杀掉一个人,而且不会让他发出任何声音的办法,简单的就像你挖一个坑故意让人跳下去一样。”黑影说。 “可为什么?你要干什么!” “为什么?干什么?”黑影嘲笑着,“不如先回答我的问题怎样,你可知道我的目标是谁?按合约说,我只需要再杀一个人就够了。” 周梁浑身一紧,往后退了两步,撞到了大小姐,立刻发觉女孩浑身颤抖的竟是比他还厉害,想必是在巨大的惊吓中。 周梁意识到自己现在还不能屈服,不能在自己最喜欢的女孩面前倒下。就当他在恐惧中思虑着有何策略时,身后的高山突然问,“目标……是谁……”这声音恐惧战栗,充满胆怯和脆弱,而其所引向的答案却让人更加…… 周梁脚下发软,因为他觉得对方的目标不会是大小姐,只可能是自己。他想跑,现在最佳的战略就是逃跑,但大小姐就在身后死死抓住他,让他想跑也跑不了。 周梁的内心在战斗,在摇摆,但最后,他咬着牙向前迈了两步,用颤巍巍的身体面对恐怖的黑影,逞强地说,“别……别他娘的废话了,要动手……就快点,你要是……想杀大小姐,就先杀了我!” “哦?感人的说词,公子哥。好啊,那我就动手了。” 下一瞬,周梁只见黑影突然压低重心朝他冲了过来。他本能地摆出练习空手道时的标准架势,虚位以待,当黑影接近到合适的距离后,一掌就劈了过去。 黑影将将躲过。 周梁并没因挥空而气馁,因为这一击本来就是声东击西,更致命的招式在脚上。而且通过敌人这一闪躲动作他发现对方根本没什么招式。他多了一些信心,完全放开了接下来的出招,而且增加了蓄力时间,试图一击制敌。 但突然,周练感觉自己腰侧遭受了前所未有的攻击:猛烈,炙热,而且频率超快。接着,随着身体的不断抽搐,周梁终于意识到自己是遭受了电击。 不按套路……周梁栽倒下去,两眼翻白,口吐白沫。 黑影及时收手。 周梁两眼一黑,晕厥过去。 大小姐走近,完全甩掉了刚刚的胆怯小女生状,踢了晕过去的周梁几脚,鄙视地说:“敢占老娘的便宜,臭小子!” 老娘,呵呵呵。黑影走近问,“大小姐有何打算?” 高山立刻露出一脸笑容,转向黑影,“小男仆,我先问问你是怎么来的?” “快艇,大小姐。极不娴熟,险些喂了鲨鱼。”张豪说。 “可你还是来了,有你的。它还完好,是吗?” “是的,停在远离沙滩的浮桥边。我有钥匙,还能发动。” “嗯。那既然这样,就让我亲自体会一次你的驾驶技术吧。”高山在黑暗中得意地笑着。 …… 不知道过了多久,周梁才恢复意识。他睁开眼,眼前一片黑暗。 黑暗逐渐清晰,头顶的星空也显露了出来。他眨了眨眼睛,然后猛地坐起来,意识到大事不妙。他被丢回了陷阱中,大小姐并不在他身边,不管那个黑影是谁,他电晕了自己,劫走了大小姐,而且很可能要伤害她。 杀掉,抛尸大海,在此种情境下简直不能再完美了。 周梁恐惧地颤抖,一声声‘救命’从嗓子里不断冒出来,声音越来越大。“救命,救命,救命,救——命——” 不知多久后,周梁终于听到了回应,从远处传来,微弱,断断续续。不是风声,不是鸟叫和虫鸣,就是从人类的嗓子里发出的喊叫声。于是他更用力地嘶吼着,直到那群人赶来。 是周欣发现哥哥和大小姐迟迟没有回来,就赶紧叫人去找。她发现哥哥只是落在了陷阱中,但显然并无大碍,更让她担心的是大小姐,她没看到。可还没等她问,周梁就发疯般地大喊起来,“别管我,别管我!快去找大小姐!快去找她——” 周欣从没见过自己的哥哥露出如此恐惧的表情,赶紧问,“可她在哪啊?” “她被抓走了!被一个黑影!!”周梁绝望地吼叫着。 周欣一脸惊慌,她知道自己的哥哥不可能无辜发疯,在这种状态下也不可能胡言乱语,那么也就是说大小姐真的被抓走了!被谁?一个黑影?劫匪,刺客?一想到大小姐此时的遭遇,周欣突然放声大哭。 不过好在危机时刻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否则,周欣肯定会晕厥过去的。 当周梁被拉上来后,立刻组织人手搜查小岛;还叫人打电话给公寓,叫女前台立刻报警。不过充满责任感与生活智慧的女前台并没有惊慌,而是问周梁报警的理由是什么,因为她知道警方肯定也会这么问的。 当时周梁急迫万分,哪里顾得多说一句,立刻责骂起来,让她赶紧去找人。 女前台常年接待各式的客人,知道面对毫无道理和突如其来的辱骂和责备时应该如何反应,于是耐心地向自己的老板,或者说一个少年解释她为什么需要报警的理由。 听完后,周梁叹了口气说,“告诉他们,高大小姐可能被人绑架了。” 第159章 戏弄与回程 “高大小姐?被绑架了?不可能啊!”前台惊讶地说。 “我他x亲眼看到她被人劫走的!”周梁吼着。 “抱歉,老板,我认为这不可能。”前台丝毫没有因为侮辱性的词汇而失去冷静。“因为我刚刚看到她和一个男孩从大厅走过。而且……似乎相当开心地聊着什么。” 周梁傻了。“你你你确定?” “是的,老板,除非我眼睛瞎了。”前台一本正经地说。 周梁呆滞地挂断了电话,立刻带着同样吃惊的妹妹回到公寓。 结果,他们在按摩房找到了被‘掳走’的大小姐,后者正趴在台子上,享受着按摩师专业的按摩,脸上还贴着一张面膜。 而大小姐的小男仆就站在按摩师对面,一本正经,毫无发生什么意外的表现。 虽然是私人按摩室,但大小姐对他们的闯入并未感到愤怒和吃惊,显然这是因为她早有准备。 哥哥一时说不出话来,愣了半天才好不容易挤出几个字:“黑……绑……” “绑你个头啊!”周欣大步走到大小姐身边,不顾按摩师的动作,在大小姐身上摸上摸下,一时间搞的在场的周梁和张豪都尴尬起来。 “你这是性骚扰,知道吗?臭丫头!”大小姐抱怨道。 “我看看你少没少骨头啊!”周欣担忧地说。 “用眼睛就能看吧?” “我哥哥说你被杀手劫走了!”周欣问,“真的吗?” “什么?不能吧!”大小姐歪了歪脑袋,“你糊涂了吧?还是说周梁糊涂了?” “不可能!”周梁赶紧说,“我……我亲眼看着你被他劫走了!” 大小姐像狐狸一样笑了一声。 别人没看出来,不过周欣可一眼就看出了名堂。她和大小姐可以说是穿着一条裤子,睡一张床长大的,无论对方心里或者脸上有什么风吹草动几乎都能一眼看出来。 所以,周欣立刻明白了什么。不过她没想明白的是,她不认为大小姐一个人就能闹出这么大的名堂。她看了一眼大小姐的小男仆,于是懂了。 看着大小姐轻松地翘着小腿,周欣无奈又好笑地叹了口气,然后回头皱着眉头问哥哥,“杀手长什么样?” “不知道。”周梁仍紧张兮兮。“太黑了我什么都没看清。” “切。瞧给你吓得。”周欣一边鄙视自己的哥哥一边走到张豪身边,小手暗中掐了一下男孩的腰,意思是你们的小阴谋我猜到了,赶紧说出来。 张豪提了提嗓子,装模做样地说,“因为职业的关系,我恰好知道几十种杀掉一个人,而且不会让他发出任何声音的办法。” “什么?” “按合约说,我只需要再杀一个人就够了……”大小姐也模仿着张豪的声调说。 周梁一脸震惊。 周欣无奈地笑着,露出一脸同情看着自己的哥哥。“虽然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过我的傻哥哥,我的傻哥哥啊,你肯定是被耍了啊!” 周梁险些跌倒。他盯了一会自己的妹妹,又看了看大小姐,接着又扫了眼张豪,就如晴天霹雳般突然意识到了之前岛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周梁颤巍巍抬起手指着张豪问:“杀手是你小子?你们串通好的?” “嗯。”大小姐坐了起来,慢慢撕下面膜,扔进垃圾桶,然后故作可爱地说:“没错。” “你们什么时候见的面?”周梁不可思议地问。 “我爬上去的时候。我的小仆人慧眼玲珑,识破了你和你手下的把戏。他告诉我后,我决定修理你一下。我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怎么,不服?谁叫你那么吓唬我来的!”大小姐故作生气状。 “我——”周梁非常生气,但也知道是自己理亏,没办法再寻找借口。 “不过看你最后的表现,我还是决定原谅你了,”大小姐双手抱在胸前,训诫道,“最起码还像个男人。” 大小姐的赞赏瞬间就平息了周梁的愤怒,不过大男孩仍是心怀芥蒂地瞄向张豪,咬着牙说:“不过那一下可真是厉害啊!下手也真是不留情……” “老管家给我配的电击枪,让我在危险的时候保护大小姐。抱歉了,公子哥。呃……都是大小姐的主意。”张豪赶紧转移仇恨,生怕公子哥对自己的印象再不好一点。 不过此时,当着自己妹妹和喜欢女孩的面,周梁肯定没办法再刁难张豪。 而且说实话,周梁也并不是大家预想中的那种混世魔王类型的富二代,还知道人情俗事,所以只是挥手苦笑,“算了,我们的大小姐没事就好。” 在两个女孩的笑声中,这一晚的‘绑架事件’算是有惊无险的结束了。 张豪继续为大小姐服务,两个女孩仍挤在一张床上嬉闹。 周梁走回大厅,找到那个接他电话,并且冷静回话的女前台,对她说,“大堂缺个经理,明天你准备上岗吧。” 次日一早,周梁准备送大小姐回家。他刚一出门,便被大小姐护卫队的阵势吓住了。 只见这几个穿着墨绿色作战服的男人如受阅的军人般站在车前,一动不动,双眼如鹰般注视着他们,凌厉的眼神让周梁和门口的保安感到几乎无所适从。 周梁知道他们曾经是干什么的,知道在这些人面前,自己的那些打手就是鸡仔。所以,他只能老老实实将大小姐交出去,然后既尴尬又无奈地目送他们的车队远去。 “搞……砸了?”周梁怯声问。 “不算吧?应该……还有点机会。”周欣没底地说。 “那个男仆什么来头?”周梁挑着眉头。 “不知道。”周欣耸了耸肩,“这个她就连我也没告诉。” 回到宅院,大小姐并不准备闲着,而是立刻准备翻阅推迟到今天下午的会议资料。 电话留言提示音响了,大小姐让张豪直接播放出来,是闺蜜的声音。 “唉,真是抱歉啦,我的大小姐。虽然这馊点子是我那蠢哥哥出的,但我也是心软推波助澜了一下……希望这件事不会影响到咱们的友谊。应该不会吧?毕竟咱们可是互相看过身体的。哈哈,开玩笑啦,我知道你是肯定不会生我气的。所以,生日宴会可必须要来啊!哦,对了,记得一定要带上你的小仆人。真是个有意思的小子,你是从哪把他找来的?我想这个你必须得跟我说说。哈哈,挂了,忙你的去吧!” 留言声停止,大小姐翘嘴笑了笑。她的闺蜜果真了解她,知道她一回来就会工作。她趁着闲工夫抬头瞥了一眼张豪,说:“她说你很有意思,仆人。” “呃……呵呵。”张豪不知道如何回答,只能无奈傻笑。 “对了,你想知道你有没有假期是吗?”大小姐问。 “是的,大小姐。”张豪点头。 “嗯,的确有,毕竟男仆也是份工作。不过我一个月只给你两天的假期。还有每天我上床后你也可以自由活动,想干什么就去干,电脑不已经给你配了?” “是的,大小姐,我了解了。”张豪说。 …… 会议一直持续到晚饭前,车途的疲惫加上会议的费神,大小姐吃完饭都没去健身房,而是上了会儿网就准备休息了。 大小姐入睡后,张豪回到房间换了一身衣服,快步走出宅邸,他的目标是门口的保卫站。 虽然宅邸一楼大门口就有保卫室,几名保卫轮流换班在门口和宅邸内执勤,但他要做的事离生活区太近了会影响他人的睡眠。 于是,张豪骑上了一辆用于在庄园内快速移动的环保电动车,来到门口。 当张豪站到保卫站门前时,里面的几个壮汉的确很是惊讶,他们以为大小姐找他们有事,结果不是,是小男仆自己找他们有事。 “大哥们,教我几招。”张豪请求道。 “教你几招?”护卫们惊讶地翘起了眉头。 “是啊,如果大小姐遇到什么骚扰之类的,我希望自己能抵挡几下。”张豪诚实地说。 几名护卫互相看了看,露出理解又好笑的表情。 其中一个看起来最年轻,叫做贡纳的黄头发护卫队员对张豪说,“几招?世道险恶,几招可不一定能对付坏人,小子。我看你体格精奇,就教你一套吧。那么,什么时候开始?” “现在,如果方便的话。”张豪说。 第160章 周欣与宴会 周欣是她父亲周一山最疼爱的女儿。 而作为地产大亨的周一山不仅坐拥上百亿的资本,更是在上层社会中结识了许多高人贵客。 女儿生日早早一个月,他就发出请帖,广邀各界人士参宴。 当天,受邀人士悉数到场,虽然高山大小姐的父亲因身在国外太过繁忙,没有时间赶回来,不过周一山完全不会介意。 因女儿而结交的两位父亲虽不在一个圈子里共事,但却也结交下了不薄的友谊。两人都是在各自领域最顶层的成功人士,自然懂得如何维护这份友谊的堡垒。 当然,到场的不止那些富豪和权贵,更是有一群拥有无尽活力的少男少女。 他们不是出自金杯银盏之家,就是来自高权上位之户,无论其自身品性如何,光是其背后的光环已经足够让人嫉妒。 因为父辈经常来往的关系,这群孩子多少都成为了朋友。继承的父辈的财富,也继承父辈的友谊,如果运气好,最好能因此成为更亲密的家族联姻关系。 这样,财富得以延续和保留,不会衰落,他们也就能让世世代代站在众人之上,一直享受荣华和富贵。 一身酒红色礼服的大小姐站在人群中,虽然不好意思露出厌恶的表情,但仍是紧皱着眉头。“好多人啊,”她抱怨着。 “唉。”身边的闺蜜叹了口气,“我也不想,但我父亲似乎把他认识的人都请过来了。看那些小子,看那些女孩,有一半我都不认识。” 作为主人公的周欣今天自然盛装打扮,一席完美的白色露肩礼服披挂身上,洁白的肩膀如珍珠白闪亮,礼服高叉下露出的修长双腿白净光滑,如果不是碍于礼节,肯定早早有不少少男目不转睛地侧目而视了。 因为周欣才是今天的主人公,其他女孩,包括大小姐都会顾及这点,从而在着装上不会处处完美,而是会故意略带瑕疵。 大小姐今天的着装就十分保守,穿戴的饰品也尽量平常。 不过,大小姐特意给自己的小男仆挑了一身非常合适的晨礼服:戗驳领,单排扣,弧线下摆,前短后长,总衣长近膝,黑色,下身搭配灰色竖条纹裤,香槟色提花,阿斯科特领巾…… 因为男孩的身材不够厚实,撑不起正常的尺寸,所以大小姐特意让人给他定制了一款瘦身的。 不过,这小子还真是不争气,偏偏长了一张毫无特色的脸。不,也许不是毫无特色,那张脸的特色就是没有特点,让‘人靠衣装’这古语都毫无用武之地。 唯一能让人看得进去的地方就是挺直的腰板和精气神,还有,他已经完全进入男仆的状态了。 “唉。”大小姐叹了口气,算是无奈也算是认可了。 周欣用屁股不失体态地拱了拱了大小姐。“叹什么气啊,放心,这边很快就会结束的,到时候咱们就可以转战第二战场了。” “唉——”大小姐又长叹一口气。第二战场,那不就是意味着更吵更闹了吗? 没一会,周一山站到了大厅内临时搭设的主持台上。他止息了大厅内的吵闹,感谢了各位的来访,特别介绍了几位能让这次宴会蓬荜生辉的重要人物。然后,他又邀请自己的女儿上台跟大家打招呼。 特制的灯光追随着周欣的优美步伐和背影,引得众人惊叹。 少年们纷纷止住了玩笑和斗闹,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那长腿和肩膀,心中不由咂舌,想象自己成年后如果能娶到这种美人,一定是今生无求了。 不过当然,一些难以启齿的龌龊想法还是会从他们被荷尔蒙冲晕的大脑中蹦出来。 “切。”看透了那些故作正经的目光下隐藏的邪恶,大小姐鄙视地哼了一声。 “怎么了,大小姐?”张豪察觉到了大小姐的厌恶情绪,赶紧问。 “没事,看到了一群披着羊皮的狼而已。”大小姐不客气地说。 张豪点头,他当然明白大小姐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不过为大小姐排忧解难也是仆人的职责之一,所以他想了想,说,“大小姐,我认为他们只是给出了合理的反应,因为今天周小姐惊艳众芳,不是吗?” 大小姐歪头斜睨了一眼自己的管家,说,“是啊,连我这未成年的小男仆都给迷住了,是不?” 张豪笑了笑,没有回话。 台上,周欣自信地发表感谢词,她细颈如玉,双眼闪耀,每一次眨眼和微笑都能让台下的少年痴狂。她讲完感谢词,捂住胸口微微向台下的长辈们鞠躬,展现出了完美的礼仪。 权贵们一边鼓掌道贺,一边想着自己的儿子该如何攀上眼前的凤凰。不过他们当然也知道,在场的凤凰可不止一个,还有一个更了不得的女孩就站在他们身边。 但相较于眼前活泼可爱又俏皮的周欣,那个高姓的女孩可是要冷淡得多。 大多数人已经放弃,因为他们知道自己的犬子无论如何也降不住她,赶鸭子上架也只能自讨苦吃,更何况架子太高,他们也不一定攀的上去。 下台的周欣立刻招呼认识的和不认识的少男少女赶去她们年轻人的第二战场,大小姐自然跟了上去。 孩子们走后,大厅内立刻安静,也立刻正式了许多。要知道,这群成人可不只是简单来参加生日宴会的,他们都有各自的目的:讨好,拉拢,说服,结识…… 成人的规则,成人的世界,成人的玩法。 男女开始毫不避讳地显露自己的资本,也挨得更近,体味的熏香和资本的铜臭开始在灯光下蔓延…… 作为周家产业继承人的周梁虽刚刚成年,但也早已谙熟了这套成人世界的规则。他跟着父亲挨个向众人推杯敬酒,说着客套话,在大家面前也毫不怯场。 不过周梁表面上客气礼貌,其实心里早就燃起了一团火,五脏六腑都抖得不停。因为之前他看到了站在人群外穿着那一席酒红色礼服,扎着马尾的大小姐。 那一身看似保守但同时不乏成熟女性味道的穿着让周梁立刻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浑身上下都躁动起来。 不管如何,他决定这里一结束就赶紧过去。他要抓住大小姐,他要占有她,他要让她爱上自己! 第161章 ‘第二战场\’与意外 少男少女的‘第二战场’在主会场旁的一栋二层建筑中,是这一家子的娱乐场馆。 里面各种娱乐设施一应俱全,有舞厅,台球厅,歌厅;有室内网球、羽毛球、台球和高尔夫球馆,还有旱冰场…… 不过为了生日宴会,周欣将这里改造了一番,将几个球场连起来改造成了自助餐厅,摆上了数十个食品台,还有饮品柜——里面摆着的都是少含酒精的饮料。 不过,当然,在下面的暗柜中还藏着真正的酒精饮品。 食品区外,靠着墙壁布置了一套豪华的家庭影院,巨大的屏幕加上几个立式麦克风,用途可想而知,是让大家在微醺之下一展歌喉的。 没了周边长辈的束缚,众人尽情欢娱。 尽享美食后,服务生推出精致美味的蛋糕供他们分享。酒量好的大男孩们大口喝着真正的啤酒,女孩们则也在助兴下小酌红酒,以免失态。 张豪没敢吃得太饱,也婉拒了许多意在他处的请酒,因为他知道自己必须保持头脑的清醒和身体的方便,以备不时之需。 而且,《管家手册》第二章第十一条明确写着:公务之内不许暴食饮酒…… 半巡,看大小姐与友人相谈甚欢,张豪小心退下,准备去方便。他特意选择了远一点的卫生间,以享受片刻的宁静。 随着远离吵闹,张豪的心跳也慢了下来。他知道自己到底是喜静,而不喜乱;那些攀枝闲谈与觥筹交错也完全不适合他。 张豪想,自己之前经历的世界和此时的世界肯定是不一样的。一暗一明,一邪一正,还有呢?也许不能这么简单的划分。 他以往的经历告诉他,这个维度没有简单的善恶分界,除了天堂和地狱。你可以说一个人要么上天堂,要么下地狱,但你不能说一个人肯定是好人,或者一定是坏人。 乔和龙王告诉他,好人与坏人没有分界,评判的标准只有利益。与你利益一致,为你争取利益的便是同盟;试图夺取你利益,损害你利益的便是敌人。 如此说,大小姐也迟早会卷入这种旋涡。她志从经商,便是最直接的利益竞争。也就是说,她也迟早有一天会为了自己的利益而…… 张豪摇了摇脑袋,责备自己真的是想得太多。不管如何,他知道大小姐是个善良的女孩,至于她会从她父亲那里学到什么阴谋诡计,他是管不到的。 张豪知道自己可能要看淡这些纷争了,否则…… 突然,一声闷响从脚下传来,就像是地面突然裂开一样。 但张豪确定不是地震,因为晃动短促异常,声音微弱,就好像隔着什么东西。他想,如果自己不是待在这偏僻之地,肯定就听不到了。 不过不管是什么,张豪都心生警惕,准备去看看是怎么回事。在路过一扇窗户时,张豪看到周家大公子风尘仆仆帝从主楼朝这边跑来。 他不由得苦笑,知道只要大小姐一出现,这位公子哥的目光就从没看过别处。他如此着急的原因显然不是为了给妹妹庆生,而只是为了得见大小姐一眼。 看来还得赶紧回去,省得周梁又给大小姐添什么麻烦,想着,张豪加快了脚步。 可就在经过一段通向一楼的阶梯时,张豪突然听到下面传来了噔噔噔的急促脚步声。 脚步声很多很杂,不可能是周梁,服务员上楼也不能如此急促。一瞬间,头脑中闪过的不祥画面惊到了他。 还有不到五十米张豪就能回到大小姐身边,但本能却让他快步折回,钻进了楼梯口旁的一间房间中。 房间是一间乒乓球室,有两个乒乓球桌,几面贴墙的柜子。张豪轻轻打开门,又轻轻关上,然后贴在门口听着不断接近的骚动。 一群人从楼梯上冲了上来,从脚步的沉重声音听起来完全不像是孩子,而且跑步时身上会发出金属碰撞摩擦的声响。 张豪立刻竖起了耳朵,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恐惧。他熟悉这声音,但此刻,他只希望他听到的不是那声音…… 终于,他听到了交谈声,不,更可能是命令声。 “动作要快,别让他们发出什么声音。如果有人想叫,直接收拾他。不过动手时轻点,弄伤可以,但是别搞残了。另外,你们两个这一层也都要检查一遍,别放过一条漏网之鱼!” “啊,没问题,老大。” 这话说完,张豪便听到脚步声转而朝他这边走来。此时他虽惊慌,但并未失措。 他第一反应是重新扫视房间寻找有无可藏匿的地方:乒乓球桌下太空,柜子里看来也全是小隔间,连他的身材都容不下,没有拐角,没有其他的阴影。 但有窗户,张豪立刻朝窗边奔去。 十秒钟后,一个戴着骑行面罩的男人推门而入,他凶猛扫视一圈,看到了一扇打开的窗户,于是皱起眉头走了过去。 面罩男知道自己还不能暴露,于是只能小心贴着窗边朝外望。他看了几眼,但只看到几棵树,一些装饰灌木丛和大片的草地和鲜花,于是收回目光,走出屋子朝下一个房间摸去。 要论察觉及摆脱危机的能力,张豪绝对远远超过同龄甚至许多比他大的孩子一大截。 他自己都想不起来刚才是为什么,一打开窗户想也没想便迈过窗檐,从二楼跳了下来。他用膝盖和手部作缓冲,在地上滚了几圈后,一下又钻进了灌木丛后,然后忍着疼痛和擦伤一动不动。 结果证明他的选择完全正确。不仅如此,张豪还透过杂乱的树枝瞥到了那个戴着面罩的男人。他向下探视的目光充满了危险和警惕,就像抢银行时替同伙把风的那名劫匪。 接着,在两分钟内,张豪得出了一个结论:一伙歹徒不知从哪里闯进了这栋建筑,而他们的目标肯定是那群权贵富豪的孩子,当然也包括他的大小姐。 一想到大小姐很可能出事,但自己却侥幸逃脱,张豪心中就无限愧疚。但紧接着他又想到,这群歹徒不知是用什么办法通过的一层,竟然没有引起任何恐慌。 那群服务员都去哪了呢?而想必,当他们成功劫持了那群孩子之后,一定会进行下一步的行动:威胁,勒索,警告…… 无论如何,那个即将亲耳听到灾难的人必须提前知道这件事,否则他会在巨大的打击和压力下不知所措。 想到这儿,张豪便知道自己的任务是什么了。 于是,他又等了两分钟,便起身狂奔。 第162章 绑匪与周家主人 在张豪奔回主会场的时候,不妨来看一下分会场发生了什么。 当这群蒙面绑匪冲进周欣布置好的餐厅时,孩子们都傻了,甚至第一时间以为这是周欣安排的助兴活动。 不过当他们看到绑匪手中的武器和他们粗暴的动作后,就立刻想尖叫了。 但已经晚了,恐惧已经占据了他们的大脑和身体,而且绑匪们第一时间将他们的嘴都堵住了。 几个男孩试图反抗,不过被狠狠揍了几下后立刻老实了下来。 大小姐和周欣都接受过安全培训,知道在面对穷凶极恶的歹徒时该如何表现才能将自己的损害降到最低,所以她们没有反抗,而是老老实实蹲下,任由绑匪将自己的双手束缚住。 几分钟不到,十几个孩子便没发出任何声音就被一群绑匪控制住了。 期间发生的意外是当一名绑匪试图绑住大小姐时,周梁突然冲了进来。他什么也不知道,不过第一眼便看到一个陌生男人在对大小姐动手动脚,于是立刻怒由心生,大喊,“你个混……”他一边骂还一边试图冲上去,不过刚迈两步,从侧边突然袭来一个枪托,一击将他撂倒。 周梁在晕眩中只觉得有人狠狠的拽着自己的双腿,好像要把他拖到什么地方。不过他晕了过去。 …… 另一边,张豪越接近主会场,越是冷静了下来。因为他突然意识到不能惊动其他人。他要找的人是周欣和周梁的父亲,这次宴会的主办人周一山。 走进灯光绚丽,酒池肉林的大厅,张豪立刻开始寻觅。但因为身高的关系,他无法看到全局,无奈之下只能登上临时搭设的主持台。 一名侍者皱着眉头冷眼打量着他,不过张豪没去管。他站在台子上小心寻觅,尽量让自己不那么引人注目。他没找到周一山,不过看到了周一山的老管家。 老人和塞巴一样,有着一双凌厉的眼睛,正在替主人招待客人,他肯定知道自己的主人在哪。 张豪立刻挤过人群,来到管家身边。他知道现在一分一秒都不能耽搁,于是立刻说,“老先生,我想见周老板,周欣和周梁的父亲。”他特意强调,生怕对方第一时间认为自己找的是别人。 管家看向他,耐心礼貌的没对一个孩子表现出不耐烦。然后也许是认出了他的身份——毕竟管家在识人这方面肯定要远远强于他人,见是同道中人,于是笑了笑,问,“塞巴那老家伙还好吗?” 张豪愣了一下,赶紧说,“塞巴很好,老管家,但我想找周先生!” “啊,他现在正在洽谈要事。”老管家说。 张豪的第一反应是周一山已经接到绑匪的电话,但从管家的表情上看,他又觉得并不尽然。管家的表情很轻松,所以说他肯定不知道。 张豪接着说,“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他说,是关于那群孩子的……” “孩子?”老管家意味深长帝笑了笑,就好像在说‘你不也是孩子吗’。“他们让你来借什么东西吗?你直接去跟那些服务生去说就行了。”说完,他的目光就离开了张豪,转向了人群。 也许是看到了一些陷入了麻烦的客人,老管家立刻就要走上去。 但张豪知道现在他,或者说他们正面临着什么,于是鼓起一口气抓住了老管家,说,“老先生,我现在必须去见周一山!我的消息关系到周欣和我的大小姐的生死危机。”最后一句他几乎没发出什么声音,但他确定老管家肯定听懂了他的意思。 老管家皱起了眉头,几乎觉得不可置信。他一方面认为这个孩子在胡言乱语,另一方面却也停住了脚步。让他犹豫的不是小男仆的话,而是这个孩子的眼神。 老管家从未在这么大的一个孩子身上见过这种决绝的眼神,让人不得不认为他说出的话完全正确,不容置疑。“小子,你……” “带我去见周欣的父亲,老管家,快!”强硬之后便是义无反顾帝哀求,即使是一个老谋深算比他多活了半辈子的成人也无法抵抗。 虽然老管家仍深皱着眉头,一脸怀疑,但最后仍是说,“跟我来。”他带着张豪穿过人群,走向后台,一边跟相碰的人礼貌点头微笑。 等到没人的走廊,他立刻加快了脚步,并且说,“小子,我希望你的事真的很紧急。” 张豪没有回话,因为他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周一山的确是在洽谈重要的业务。借着宴会的气氛,在美食美酒美人的簇拥下,冰冷的决心也很容易被动摇。所以即使打断他的是自己最亲信的管家,他也仍不太高兴。 “什么事?”周一山皱着眉头问。 “老爷,这位……是高大小姐的男仆。”老管家微侧身子说:“他说……有非常重要的事要……” 张豪已经等不及了,他整理好措辞就赶紧出口,“周先生,周欣,高大小姐,还有那群孩子……他们被绑架了!” “什么?!”周一山和老管家同时发出不可置信地回音。他们瞪大眼睛盯着男孩,甚至想发出嘲笑。 “你们想问我是不是在骗你们,还有为什么只有我逃出来了,对吗?第一,我没骗你们,因为我的大小姐也被绑架了,我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办;第二,我能逃出来是因为我在他们发现我之前发现了他们,于是躲了起来,从二层的窗户跳下来,藏在灌木丛后躲过了他们。” 张豪缓了口气,也将那股逞强送了出去,然后疲惫地说,“你们应该庆幸我没惊动其他人,但我已经快承受不了了,大小姐肯定也被他们控制住了!” “天啊!可……怎么没有任何动静?”老管家问,语气中的不可置信终于变成了担忧和不解。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他们就是突然出现的。”张豪说。“对了,周公子,他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走进了那栋建筑。我想,他肯定也已经被抓住了……” 周一山眉头紧锁,仍不知道是该相信这个男孩还是怎么样。他看了看男孩,又看了看自己的管家,目光又回到男孩身上,“小子,你,不,大小姐的男仆……” “叫我张豪就行,周先生,如果他们的意图是绑架而不是更糟糕的别的目的的话,那么我想你们有可能很快就会……” “接到电话?”周一山说,“但商谈……” “老爷,我可以替你找个借口。这个小男仆没理由欺骗咱们,如果事情真的那么糟糕的话,还管什么商谈,救公子和小姐要紧啊!” 周一山毕竟也经过大风大浪,所以并未太惊慌失措。他同意了老管家的建议,然后立刻带着张豪快步走进他的办公室。 精致的木桌上摆着一台镀金的有线电话,周一山指着它说,“这建筑里座机电话只有这一个号码,如果他们要联系我,应该会打这个电话。不过小子,你确定他们会先联系我吗?” “我不知道,周先生。但这里是你的地盘,我只是觉得,他们如果想闹出什么动静,肯定会先通知主人的。” 就在张豪刚说完这句话时,桌子上的台式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清脆的铃声让屋子内的几人心头同时一紧。 周一山缓缓坐回皮椅,快速做了几次深呼吸后,缓缓地拿起了电话。 当男人听到话筒中的声音后,顿时蔫靠进了椅子中,最后一丝侥幸从他身体中飞走了。他抬起瞬间变得无神的眼睛看着张豪,缓缓点了点头。 那一刻,张豪仍是不知该做出什么表情回应。 第163章 电话与理智 周一山的表现还算冷静,毕竟他自己也接受过应对突发紧急事件的训练,虽然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了,但也能记得部分。他知道自己必须要装出没有提前知道的样子,于是抑制住恐惧,发出不耐烦的声音问:“你是谁?” 话筒对面的绑匪冷笑,“你接的真是时候,周先生,我险些没不耐烦到扣动扳机。” “扳机?”周一山的身体抖了一下,但他的言语仍很连贯,“抱歉,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在谈重要的生意,如果你再不说你是谁,我可就要……” “你必须有时间,或者说,你现在必须推掉所有事。因为,你女儿和你儿子都在我手上。” “你说什么?我女儿和她的朋友正在……” “没错,正在和朋友们开party,是吧?我知道,我也知道她今天穿的什么衣服,涂的什么颜色的口红,我还可以知道的再多一点……” 紧接着,话筒里传来的是男人猥亵的笑声,然后是一个女孩的哭喊声,是周欣。“爸爸——” 听到女儿的求救声,周一山再也控制不住了。他猛地从座位上窜起来,激动的浑身颤抖,“周欣?你不在娱乐馆里吗?刚才那人没跟我开玩笑吧?!” “没……”周欣呜咽着,“他们冲了进来,抓住了我们,他们有枪。还有哥——” 绑匪抢走了电话。 “喂!你哥哥怎么样了?”周一山吼着。 “没怎么样。”又换成了绑匪的声音,带着赤裸的威胁。“不听话的孩子教训了一顿而已。周先生,我想你已经了解局势了,所以我也该谈条件了。我这里有十三个孩子,你我都知道他们都是谁。我也不说谁的命值钱谁的命不值钱了,三个小时,两亿现金,五亿电子汇款。我等着。” “时间太短了,我没那么多……” “你是想说时间太短了不够你叫警察吧?可别做蠢事,周先生,否则你会后悔的。也别想唬我,我知道你们都是什么人。我给你一个小时准备。之后,每二十分钟,拿两千万来。如果迟了,或者钱数不对,你也许就会听到‘砰’的一声!”绑匪说这话时,电话中同时传来孩子们的尖叫。“就这样,懂了吗?” “等——”周一山一个字没说完,绑匪便挂断了电话。 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周一山,安抚好刚刚与周一山洽谈的众人后赶来的管家,还有张豪,三人几乎都快忘了呼吸。 周一山又栽回椅子中,抹了一把额头的汗珠。一个小时,二十分钟,两千万,两亿……” “老爷……” 周一山赶紧抬起头,期待自己信任的管家能给出好的意见。 “我想我们最好快点准备好第一笔钱,这样能多争取更多的时间。”管家说。 直接忽略了报警的选项。“为什么不报警?”张豪问,“他们有致命的武器,而且不知道他们拿了钱会不会……” 周管家摇头。“在什么都不了解的情况下报警是最不明智的。万一有内应,被他们知道了的话,就很可能做出我们最不想看到的那些……举动。如果真的要报警,我们必须先了解局势。” 没错,是自己想的太简单了,张豪想。他又看向周一山,只见后者愁眉不展,双拳紧握。 即使是坐拥数百亿家产的商人在这种情况下也几乎无计可施。“内应……”周一山终于开口问,“是猜测吗?” “我说不上来,老爷。”周管家说,“但到现在为止保安都没有通报,而且他们究竟是如何进来的,又是如何掌握小姐和那群孩子动向的,还有,他们似乎知道这里在干什么,知道自己绑架的都是什么人。所以我想……他们也许有内应在。” “你想说是保安吗?”周一山问。 “老爷,任何知晓今天会发生什么的人都有可能,甚至可能是那些客人!”管家冷静的说,“但现在还是让我们先准备钱吧!” “没错,没错。但凭我自己短时间内根本凑不齐这些钱,而且,出于现实状况的考虑,我想我也必须通知他们,那群孩子的监护人……” “我同意,老爷。”老管家说,“我立刻就去找他们!理由我已经想好了,可以说是给孩子们的家长准备了一些礼物。不过,我不知道有多少孩子……” 张豪佩服老管家的临场应变,也很庆幸自己能帮上一点忙,于是对管家说:“这个我可以告诉你。”他的记忆力一直不错,短时间记住十几个孩子的样貌和名字完全不成问题。 于是,张豪立刻将那些孩子的名字一一报出,管家也只听了一遍便全都记住了。 但在老管家离开前,张豪不得不留住他。“老管家,周先生,在这之前,我请求你们能再打一个电话。” 两人看向男孩,目光催促他赶快说下去。 “我希望你们能告知我们府邸的老管家塞巴一声。我之所以请求让你们替我打这通电话,是因为我真的没勇气跟他提这件事……”张豪有些无奈地挠着头,“真的抱歉。” 周一山叹了口气。“不用道歉,我们应该打这个电话。高大小姐是我最重要的客人,如今她也出了事,而且责任完全在我,唉,我该怎么说,幸亏高川大哥没来,否则我真是没脸见他了……” “那这通电话就我来打吧,现在就打。”老管家立刻走到座机边,拿起话筒开始拨号。 周一山的老管家和塞巴是好朋友,他们有机会在一起时,会喝会小酒,无话不谈。不过今天,他这通电话很可能导致两人断交,而且更可能被臭骂一顿。 塞巴接到周一山老管家的电话后十分高兴,心想着是因为对方见到了大小姐后想到了老友,于是打个电话聊聊家常。 但当他听到大小姐和一众孩子被绑架的消息后,声音立刻变得异常冰冷,仿佛隔着冗长的电话线都能让这边的周管家感到寒意。 塞巴果不其然咒骂了一通后,用年轻时当特种兵的威严提醒他们务必小心行事,不要报警,等他带人和钱过来。 他还让他们一直给绑匪打电话,务必争取更多的时间,询问对方更多的条件,总之就是一直与对方沟通,争取探得更多的情报。 “好,好,我们立刻照办。”周管家急忙回应。电话一挂,他立刻松了口气,略带疲惫地对自己的老爷说,“我这就去找那些孩子的家人,钱的事,老爷您先……” “啊,交给我,我立刻给我的秘书打电话。我会让她无论如何也先凑出这第一笔钱,即使立刻变卖几处房产……”一边说着,周一山一边颤抖的拿出手机,开始拨打电话。 看着之前还有些手足无措的二人终于理性的行动了起来,张豪也松了口气。他知道自己毕竟只是个孩子,无论是办法还是行动力都肯定不及成人。 可虽说如此,张豪还是不禁失落和懊恼。大小姐正处在有性命之忧的危急之中,而他却对这种状况无能为力,又是和天使城那时一样的状况。 一样的状况……张豪突然想起了天使城最后的轮盘赌,想起在与小偷分别时自己决绝的念想——旋涡的中心…… 他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了。 第164章 潜入与天塌 当周一山挂断电话,以汗洗面,不住叹气时,他听到了男孩的请求。 男人以为自己无论再听到什么都不会惊讶了,但他仍是叫出了声,“什么,你想再回去?” 张豪点头。他已经做好了觉悟。 既然塞巴说他们必须获取更多的信息,那么还有什么办法比深入敌人之中更高效的呢? 不仅如此,深入险境应该能让他愧疚的内心消缓下来,这样他就可以说自己没有扔下大小姐不管了。 “可……这太危险了!” “什么危险,老爷?”周管家这时推门而入。“我将他们都召集起来了,但老爷刚才说什么?”他急促地问。 “高大小姐的男仆想回去!”周一山不可置信地重复着。 老管家看着张豪,半晌没说出话。“你……是认真的吗?” “是的。”张豪说,“不用担心我,我……还算擅长躲藏。而且即使他们抓住我,我也可以自称是漏网之鱼,他们不会对一个没什么价值的小男仆做什么的,我不是他们的筹码,他们顶多把我和那群服务员关在一起。但我想去,是为了我的大小姐。我没办法不对抛下她这件事心怀愧疚,说实话,我已经快受不了了。但如果你们能给我提供一些东西,我会更感谢你们的……” “你想要什么?”周管家问。 “小一号的防弹服,电击枪,如果有那种便携的通讯设备更好。” 他们突然明白男孩真正的目的是什么了,不禁露出了赞赏和敬佩。 “我最后问一个问题,小子,你知道怎么回去吗?”周管家说。 张豪自信地笑了笑。“我能跑出来就也能回去,不过我可能需要你们帮我转移一下注意力。” “注意力?”周一山想了一会说,“啊,这个交给我吧。还有什么比几千万更能吸引人注意的呢?” “啊,多谢了。”张豪说。 五十分钟后,周一山的秘书开着一辆车小心从后门驶进了地下停车场,并借着升降梯将几个满满的大袋子直接运进了建筑内部。 大袋子要三个人才拎得动,周一山将保安都叫了进来,并叫他们对所行之事完全保密。 说实话,如果有人告诉他真的有内应,而且内应在这几个保安当中的话,他是第一个不信的。 这群人曾经用性命保护他和他的家人,又怎么可能会因为不义之财放弃尊严。如果是他猜测,那么内应更可能会出在那些奸诈小人与腐败金主间,这样的人物他到能数出几个,不过……眼下仍是无法判断出到底是谁。 这么一看,也许男孩的危险行动反而十分重要。不过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既然那个男孩都能鼓起勇气独闯险地,那么他也不能犹豫了,他要去将真相告诉那些可怜的家长们。 老管家做的很不错,没有惊动任何其他人就将十三个孩子的家长都聚集到了一个房间中,有十七人,其中有一个不是父母而是婶婶。 一群大人们挤在会议室中,一开始觉得很有意思,因为管家说周先生给他们准备了特别的礼物,但随着他们发现自己无法联系上那些孩子,气氛也慢慢变得不安了起来。 就在这时,周一山推门而入。他强装镇定,但仍不免慌张。 各位监护人见他走进来也都安静了下来,露出信任的目光。 但周一山知道自己就要辜负他们,不得已逃避了那些目光。对他而言这是耻辱,因为他从未逃避过,也从未辜负过他人信任的目光。 周一山找到一张椅子,坐下——因为他不确定自己之后还能站着,叹了口气说,“我现在告诉你们一件事,希望你们听完后不要慌张。” 众人一惊,都被周先生的严肃和言语中透露出的恐惧吓住了,不由自主地沉默着,等着周一山继续说下去。 周一山开口,话语中透露着无比的无奈和自责。“你们的孩子,包括高川先生的女儿,还有我的女儿和儿子,都被绑架了……” 一样的表情,十七位监护人脸上露出和他刚听到这个消息时一样的表情:震惊,不可置信。 “什么?” “没在开玩笑吧,周先生?” 一半的人慌乱着,一半的人沉默着,他们了解周先生的为人,知道他从不乱开玩笑,所以立刻认清了现实,露出绝望的表情。 接着,越来越多的人在沉默中认清现实,房间霎时陷入一片死寂。 周一山鼓起勇气继续说,“那群绑匪不知道如何闯进了娱乐馆,将服务员关了起来,然后悄无声息控制了我们的孩子。就在刚刚,我接到了他们的电话……” “他们说什么?”立刻有人控制不住问。 “他们要钱,许多钱,五亿的电子汇款,每二十分钟两千万的现金,直到凑齐两亿……” “天啊!”听到如此巨额的数目后有人恐惧地惊叹。 “凑不齐会怎样?”一个女人惊恐地发问。 “凑不齐……”周一山没勇气说下去。好在对方也没有继续追问,因为他们似乎都知道答案。 “绑匪们……有枪,是吗?”一个男人颤巍巍地问。 周一山低了低无法再低的脑袋,无奈地说,“他们肯定有备而来。” 没有性别歧视,但往往这时,女人是最先崩溃的。 她们的母爱和保护欲望让她们无法忍受自己的孩子被一群穷凶极恶的歹徒控制着,不仅生死未卜,而且正在面临难以想象的危险。 男人也会非常紧张,但长期的领袖职能和家庭主心骨的重担让他们极力克制住自己不能崩溃。此时,他们是状况没有走向极端的唯一支撑。 几分钟后,有人说要报警。周一山立刻制止住她,告诉她报警的各种危害,并且说自己已经准备了第一笔钱,能多拖延一会。 “拖延一会有什么用?”想要报警的女人问。她的丈夫急忙拉住她,为她毫不客气的逼问语气道歉,问,“有什么我们能帮忙的吗,周先生,我想我们必须站在一条战线上了!” “没错,你说的没错,王总。”周一山说,“我的女儿也在里面,我现在面临的情况和你们是一样的。我本不该要求你们什么,因为这事是在我的宴会上发生的,是我邀请你们来的,是我的保卫工作没有做好。但是,我必须承认我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无法满足绑匪的要求,他们要的钱,即使我将现在所有能拿出来的都拿出来也不够。我可以顶着我的产业崩溃的风险,但我也想请求各位的帮助。我想,咱们应该先满足绑匪的要求,然后再一遍商讨对策。目前,我只有这一个办法……” “唉——”想报警的女人悲叹一声,爬进丈夫的怀中哭泣。 “钱,对,先凑齐钱。如果他们得到了钱,肯定就会放人的!我现在就给我的秘书打电话!”尚有理智的男人们行动了起来。 时间快到了。周一山走出房间,准备和绑匪进行第一次交易。 同时,张豪也做好了准备。周管家管家给他准备了一套行装:周欣穿的防弹服,一把高电压的电击枪——时间稍长就会电死人的那种,还有一套十分隐蔽的通讯设备。 老管家捏着一把汗说,“只希望里面的当事人不要慌张,做出什么冒险的举动。” “我也是当事人啊,老先生……”张豪尴尬地说。他无需掩饰,因为已经掩饰不住了。他的双腿在颤抖,不停紧张地舔着苍白的嘴唇。 老管家看着男孩,不知该露出什么表情。他已经问了他最后一个问题,所以不能再问什么了。但他能帮上忙,于是说,“小子,我想起来那栋建筑有一个地下室,在西北角。它有一面通风隔窗露出地面一半,我记得周小姐小时候经常在那边钻来钻去。如果你运气好,也许还能钻得进去。打开的办法很简单,我想这就不需要跟你说了。” “谢谢。”张豪回应,这绝对是个非常有价值的信息。 周一山,老管家和两名保安将几辆仓库搬运车推向娱乐馆,搬运车上垒满了好几个麻袋,每一个里面都塞满了最高面额的纸钞,它们刚刚从三个银行和一个地下仓库中被取出来。 在他们走到一个侧门门口的时候,绑匪终于接听了电话。 “你很幸运,周先生,凑齐了第一笔钱。你也信守承诺,没有报警。所以,我也会相应的给出我的诚意。把钱放在门口,退开十米,两分钟后,我就会放两个孩子回去,放心,他们都毫发无伤。收到人之后,我想你知道应该怎么做,对吗?” “是的,先生,我会悄无声息将他们带回去的。放心,我已经跟那些家长都通过气了,他们不会报警的。钱我会尽量凑出来,只求你们能宽松一点时限。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让我们和那群孩子……” “呵,别得意忘形了,周先生。别忘了,我的电子账户上可还没收到你的一分钱呢!劝你还是别费劲搜查了,你什么也查不到的,还不如把精力放在更重要的事情上。下一次时限到时,如果电子账户上还没动静的话,我可就不会这么好心了。”说完,绑匪就挂断了电话。 周子和老管家小心对了一下眼色,开始将麻袋卸下搬运车。当卸下最后一个麻袋时,意外发生了。 麻袋突然破了,大把大把的钱掉落了出来,散落一地。他们知道那群绑匪虽然没有现身,但一定在哪里偷偷观察着他们,也许就在那些露出一条缝隙的窗帘后。 所以当他们慌忙捡钱的时候,那群绑匪一定真真切切的看到了,而且他们一定会将所有注意力都投射过来,毕竟当钞票出现在人们的视线中时,它可以在短时间内吸引一个人全部的注意力。 果不其然,没过两分钟,两名绑匪就推着两个带着哭腔的孩子从楼梯角出现,他们将孩子不客气的推到他们面前,粗暴地说,“赶紧走!” 周一山没多犹豫,带着孩子就赶紧离开了。 事件似乎朝前进展了,他要回了两名人质,虽然没有自己的孩子,但仍觉得欣慰,最起码有几名家长无需提心吊胆了。 另外,他也看到了绑匪的行头。按照老管家所言,不是那种特别专业的绑匪——从他们保护自己的妆容和拿枪的姿势就知道,可能只是一群走投无路的恶人。 但一群无头无尾的恶人不可能组织起什么有效的绑架,带领他们的人也许多少有点来头,所以仍要小心。 有两个好消息,一是只要他们能拿出足够的钱,孩子们就肯定不会出事;二是那个小子如果不出意外,应该已经潜入进去了。 张豪的确有惊无险潜入进去了,没有任何意外。那个地下室就在西北角,而且这面还没有窗户,处在里面的绑匪不可能观察到。 隔窗露出地面一半,应该只是当初故意设计的。张豪拨开扣锁,打开隔窗,发现自己能钻得进去。 于是他转过头,头朝外,慢慢将自己的腿和屁股倒了进去。脚踩到了可能是一张桌子后,张豪才松开紧紧扣住窗檐的手,蹲下膝盖将脑袋也挤了进来。 为了以防万一,他关上了隔窗。 地下室昏暗无比,勉强能看清眼前,但张豪不敢发出任何光亮,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他只能小心一点点向黑暗中挪步。 好在他运气不错,在眼睛适应黑暗前没碰到什么东西。接着,借助模糊的视力,他找到大门。 张豪一边祈祷绑匪不会注意到这个地下室,一边小心转动门把。木门小心被拉开,迎来的只是更多的黑暗。 没有人。 张豪松了口气,轻声对着领口的对讲机说,“我已经潜入进来了。” 贴在耳朵中的耳机中传来周管家的回复,“收到。现在就给你汇报路线,小子,万事小心。” 张豪点头,沿着老管家告知的路线在黑暗中小心前进。 另一边,周一山将两个孩子归还给他们的监护人。 几位家长看到自己的孩子无事回来,喜极而泣。这本该是充满希望的剧情,不是吗?但周一山却发现房间内充斥着一股诡异压抑的气氛。 很快,一个男人走过来,垂丧着脸对他说,“有人报警了……” 那一刻,周一山仿佛觉得天塌了下来。 第165章 塞巴抵达与最后的对策 塞巴终于抵达。 他乘坐的是高速直升机,时速高达四百多公里。根据高府邸内的规定,大管家在主人不在的时候可以动用宅邸内的所有人力及物力资源。 直升机从隐蔽的地方降落,周一山和他的管家亲自出来迎接他。 塞巴拎着一个黑色的箱子走下飞行器,从来迎接他的两人的表情上看,他知道事情肯定是恶化了。“有人报警了?”塞巴问。 两人愣了一下,无奈地点头回应。 “无需担忧,我来就是处理问题的。”塞巴冷静的说,“将所有情况都告诉我,不管多么糟糕,一个细节都别落下,因为我已经听到最糟糕的消息了。” 接着,周一山和老管家将他们所能回忆起的,了解的所有事实都告诉了塞巴,其中包括潜入的张豪,报警后绑匪的惩罚和他们提出的更严苛的条件。 当然,还有他们至始至终都在怀疑的可能会有内应的事实。 “不用怀疑,我想内应是肯定有的。”塞巴说,“这东西就像男女出轨一样,他\/她能引起你的怀疑,就说明肯定有什么地方不对了。不过那小子自告奋勇闯入虎穴倒是明智之举。” “明……智?” “没错,否则,我现在就打断他几根肋骨!”塞巴狠狠地捏着手指,咯咯作响。 “警察什么时候来?”塞巴问。 “差不多要半个小时。我跟他们打过招呼,让他们尽量安静,不要惊动绑匪。”周一山的管家说。 “能安静才怪。”塞巴吐槽着,接着理清情况。“绑匪们肯定会在警察来之前撤退,但他们必须得到足够的钱,而这些你们给不出来。更糟糕的是,一旦他们发现你拿不出钱,就会对你的孩子不利。所以,现在是死局。” 周一山又长长叹了一口气,表情已经不能用崩溃来形容了。“他们威胁说要撕票……” “我刚才说了,我是来解决问题的。我现在问你,周先生,你相信你的管家吗?”塞巴问。 周一山抬起头,“你问我怀不怀疑自己的管家是内应?不,我绝不会怀疑他的。” “很好,接下来你们听我说。你们知道我的主人高先生的护卫部队,对吗?”塞巴问。 周一山和他的管家点头。 要说高川先生的庄园护卫队,凡是和他有过深接触的人都知道得清楚,那是一支几乎拥有部队特种兵作战能力的部队。在他们的专业护卫下,高家两人还没出过任何危险。 “我要告诉你们,我不是一个人来的,我还带了一支专业的护卫部队。不过他们提前下机,目的就是去查明这群绑匪是通过哪里进来的。” 绑匪是通过挖地道后破开建筑地基进来的,周一山和他的管家通过张豪传回的情报了解到了这一点。不过看来,作为曾经有作战经验的塞巴,可能早早就预料到了。 “正面无法强突,虽说入口他们一定会小心隐藏,但通过特殊的探测手段想找到并不难。本来我想的是通过你们争取时间,然后让战士们从绑匪的屁股后面突入,歼灭他们。但如果在他们没找到入口时绑匪就溜了,那可能就前功尽弃了。所以,我们必须更换拖延时间的方式了。” “方式……” “是的。”说着,塞巴将带来的黑色箱子拎到了桌子上,打开。只见里面装着一套作战服和几种知致命武器。“我想你们肯定知道我以前是做什么的。”塞巴一边往身上穿作战服一边说。 周一山和管家急忙点头。 “虽然现在老了,体能也弱了不少,但战斗这个东西,考验的是综合素质。接下来我要问几个专业的问题了,听好,那栋建筑里有摄像头吗?” “没,绑匪把所有的都破坏了。”周管家说。 “那你们知道现在绑匪的位置吗?” “不知道……可能,那个孩子知道。” “有能躲开正面得潜入方法吗?” “有,那个孩子就是从那个地下室进去的。” “给我接通他。”塞巴穿完作战服说。 他们接通了张豪。 “你这该死的臭小子!我要拧断你的脖子,你知道为什么吗?”塞巴突然吼着。 “呃……”对面传来张豪细微的声音,“%*¥&%……” “你说什么?大点声,臭小子,你连话都不敢跟我说了吗?!” “我不能发出太大的声音,塞巴,他们一直在巡逻。”张豪压低了声音说。 “他们有多少人?”塞巴问。 “我看到五个。” “什么装备?” “没有作战服,只有防弹衣,部分人只有手枪,几个还带着微冲,我看不清型号。”张豪回应。 “嗯,小子,你现在能回到那个地下室吗?”塞巴问。 “可以。不过为什么?” “因为你要接应我进去。”塞巴说。 “好。”张豪毫不犹豫地回应。 塞巴将最后一把武器别进作战服的卡槽,问,“周先生,你觉得事情还会更糟吗?” 周一山顿了顿说,“不,塞管家,就像你说的,我不认为事情还会更糟了。” “那好,请你相信我不会做出鲁莽的举动,因为我的大小姐也在里面。” “我相信你们。那……还有我们能做的吗?”周一山问。 “有任何绑匪的消息,第一时间和那个小子联络。”塞巴说,“而且,你们更重要的任务是找到那个内应。你们一直没说,不过我能看出来你们肯定有所怀疑了吧?” 的确,周一山和管家有所怀疑。 第一个出发点是绑匪几乎立刻得知了他们报警的消息。 第二个则是在绑匪们得知他们报警后所做出的惩罚举动:他们惩罚了一个孩子,将她吊了起来,并给他们发了一张照片。 关键不在于他们残忍的举动,而在于那个被吊起来的孩子恰恰正是报警的那位监护人的孩子。 所有这些都不得不让人怀疑绑匪的内应就在这群监护人中。但一开始他们没说的原因是因为他们并不确定,也并不想相信。 可塞巴的话却一语中的,他说,“没什么事是巧合的,有时候,怀疑就是最好的证据。” 听完,周一山也似乎终于下定决心。“好的,我们会把他揪出来的。另外,你不需要掩护吗?” “掩护?不,我可比那个半吊子强多了。”塞巴朝两人点了点头,准备潜入。 潜入过程没有任何意外,困难发生在钻进隔窗时。虽说塞巴很瘦,但毕竟成人的骨架摆在那儿。最后,他不得不用匕首挖开了许多表层的泥土,才将身体挤进去。 同时,周一山回到家长们身边。 那个报警的女人仍躺在沙发上,被刚才女儿遭受虐待的一幕震惊得不省人事。他小心的扫视众人,心想,也许可以排除一个嫌疑人了。 第166章 意外与内应 塞巴钻进地下室,略显狼狈,不禁粗口抱怨。 张豪傻笑着说,“我还以为你会直接冲上去跟他们硬刚呢!” 塞巴蔑视地盯着他,说:“我已经十几年没干过这种活了,不仅身体需要热身,脑子也是。” “你要热一下你的脑子?” “是让它活动活动好更冷静,最起码要适应这家伙的温度。”塞巴晃了晃手中的枪,是真家伙。 “92式。”张豪轻松认出了管家手中手枪的型号。 “挺懂的吗,用过?”塞巴问。 张豪犹豫了一下,摇头说:“没……” “放心,即使你用过我也不会让你碰的。一会儿看着就好。”塞巴说。 “是,超人管家。那我们要干什么?” 塞巴严肃起来。“小子,我们的活可能有点多,也可能很危险。形势不是很乐观,绑匪们很生气,也就是说,那些孩子,包括咱们的大小姐都很危险。” “有多危险?”张豪小心地问。 “危险是无法预知的,所以才叫危险。”塞巴说。 “貌似很有道理。”他似乎在矿井中听过类似的话。 “听着,小子,这次可不是玩笑,搞不好要出人命的。所以,听我的话,待在后面。” “我可以掩护你。”张豪说。 塞巴狐疑地盯着张豪看了一会,最后说,“见机行事。” 塞巴和张豪有两种战略:一是靠他们自己拖延时间,二是找到绑匪们钻进来的地洞,让外面的护卫部队结束这一切。 塞巴也想到了每种战略中的战术。 但古语永远有道理,计划没有变化快。就在他们准备实施计划,却迎面撞上了一个不知从哪扇门里钻出来,可能是刚方便完,正准备提上拉链的绑匪。 那一瞬间,绑匪和塞巴都做出了最本能的反应,闷哼一声,立刻动作。 绑匪丝毫没有准备,惊吓过度,加上没什么正经的作战经验,所以没有第一时间掏向可以轻松取出的匕首,而是去抓固定紧的枪柄。 管家塞巴经验丰富,时刻握紧匕首。当他们相遇的刹那,立刻挥刃朝绑匪的手臂刺去,紧接着用另一只手捂住对方的嘴,阻止对方的应激惨叫,然后用难以想象一个六旬老人能够做出的敏捷有力的动作侧摔绑匪,骑上去,用匕首柄重击后者的脑部。 如果塞巴再年轻十岁,可能只用两下就能将绑匪击晕。但此刻,老人挥出三下仍没击晕绑匪。 反而绑匪虽然晕眩,但仍是伸出手阻拦他的行动,身下也猛地打挺试图挣脱。可能再过几秒,绑匪就会想起尖叫求助。 老人犹豫了一下,只好调转匕刃,咬牙准备朝下刺去。 就在这时,张豪突然出现在绑匪脑袋边,毫不犹豫将电击枪怼向绑匪的脖颈。 高电压的电击枪劈啪作响,只一下,绑匪便抽搐着晕厥过去。 “没事吧,塞巴?”张豪赶紧问。 “问我?倒不如问问这个倒霉的家伙,你要是再多电两秒,他就得上天堂了。”塞巴说。 “只能怪他真的倒霉。”张豪沉着声音说。 “别冲动,小子,别让愤怒冲昏了头脑。”塞巴找台阶说。 他没说出来的是,这个小子也太他丫莽了。一般一个这么大的小子看到两个成人战斗都会躲得远远的吧?他倒好,主动冲上来,动作没有任何慌张和多余,甚至比他还要果断。 塞巴苦笑,自己铮铮铁骨冲进来,提前说了一堆大话,结果呢,连动刀的勇气都没有…… 塞巴试图站起来,结果却突然闷哼一声。如果不是他强咬着牙,那肯定是一声惨叫。 张豪还以为他受伤了,结果发现老管家扶着自己的腰,满头大汗,迈过了晕厥的绑匪,靠到了墙上。 “我的老腰!”塞巴苦叫一声。 张豪苦笑。“接下来怎么办?”他看着一动不动的绑匪问。 塞巴看着这由意外引起的结果,心想,这次蝴蝶扇动的翅膀不知会引发多少问题,也许怎么处理这个昏迷的绑匪反而是小事了。 绑匪们什么时候会发现他们的一个同伴失踪了?知道后他们会做出什么应激反应…… 祸不单行,绑匪身上的对讲机突然响了。 这一刻,仿佛有一堵冰墙从天而降,突然砸在他们之间,汩汩冷气随着对讲机中如干冰摩擦般的嘈杂声响蔓延开来。 一老一小盯着对方,不敢言语。但有时,绝境与实势的逼迫往往能催生出许多意料之外的想法和智慧。 塞巴突然萌生了一个想法。“快联系周一山,小子!”他立刻喊着。 在这关键紧急时刻,张豪也没问为什么,立刻联系了周一山。 “周先生。”得到回应后,塞巴赶紧说,“我想咱们可以合作一次了。” “合作?” “没错,我想拖延他们的行动,而你要找到内应。现在,我这里有个一举两得的办法。” 周一山侧耳恭听。 回到房间后,他立刻实施了塞巴的计划。 计划就是,他要当着所有监护人的面,将塞巴潜入的消息泄露出去。不需要演戏,不需要故作慌张,周一山只需要用现在最正常的表情就够了。 在一片震惊和不解中,周一山潜心等待着。很快,有两个嫌疑人露出了马脚。 一个借故说去上厕所,一个被房间内的摄像头瞧到正在悄悄的发送短信。 监视着他们的两波人同时动手,几名保安控制住了上厕所的男人,周一山则第一时间抢过了那个悄悄发短信的人的手机。 结果是,情急上厕所的家长只是真的因为太过紧张,而那名悄悄发短信的男人才是真正的内应。 当内应被揭穿时,试图逃跑,不过可能是出于机警的本能,一屋子人蜂拥而起一下子把他给按住了。 不过周一山没大张旗鼓的宣扬他就是内应,而是找了一个借口将男人单独带进了他的办公室。 办公室内,凶悍的保安和一脸恶相的周管家在等着他。内应跪地求饶,泣不成声,但他得到的回应却只有冰冷的沉默。 周一山接到了等待已久的电话,是来自绑匪的。对方非常愤怒,威胁要在抓到那个潜入者之后,就会立刻惩罚他的女儿。 周一山强忍着没崩溃,挂断电话,看着跪在地上颤抖的内应。他认识他,甚至可以说很熟络,他们多年前曾一起喝过酒,做过买卖,在几次酒席上共桌聊天。 但物是人非,此人的变化他根本就认不出来了。曾经印象中敦厚老实的那张脸如今已经变得阴险狡诈。 周一山终于开口问,“为什么?” 那张憔悴恐惧的脸缓缓抬了起来,惊惧的眼神只看了一眼周一山,就又移开了。 内应说他自己投资失败破产,之后放了高利贷去赌博,赌的血本无归,倾家荡产,所以妒由心生,然后又受人胁迫,才心生邪念。 他说绑匪给他的条件太过诱惑,只需要提供一些简单的信息,便可以得到丰厚的利润,避免家破人亡…… 虽然男人将自己说得如此悲惨,但在场却没有任何人施以同情。 因为当一个人将自己的痛苦通过某种方式转嫁到他人身上时,便失去了被同情的资本,尤其是以孩子的安全作为代价时。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他们也无需再跟他过多废话。 “等着法律的制裁吧。”周一山最后说。 第167章 救人与选择 娱乐馆内,绑匪们又慌张又愤怒。 说实话,他们在得知对方报警后,便有了想跑的念头。虽然钱没拿到多少,但他们更不想得是与警方战斗。 本来以为多一个内应和威胁可以让那群监护人老老实实将钱付上,但没想到弄巧成拙。 如今,那群人更是大胆地叫人潜入到了他们身边,更是解决掉了他们的一个同伙,并藏了起来。 这才是最主要的,如果他们要跑,不可能有人,或者说活着的人被留下。 那样他们的信息就会全部泄露,事后就免不了被全城追捕,到时候估计天网难逃。 所以在逃跑前,他们必须抓住那个潜入者,找到自己的同伙,然后赶紧逃命。 …… 孩子们很害怕,现在无论发生任何事都能让他们感到恐慌。就在之前,在他们眼前,他们看到了绑匪对那个女孩做的事情,没人会希望那种事发生在自己身上。 而现在,绑匪们突然乱成了一锅粥。 “发生了什么?”周欣颤巍巍地小声问。 “你问我吗?”大小姐回话。 “不管发生了什么,肯定都触怒了绑匪,可能是有人报警了……该死!”周梁咬着牙说。 “为什么该死?”大小姐说,“报警不是正常的方式吗?这不就说明有人来救咱们了吗!” “哎,我的大小姐。你没听过撕票吗!”周梁说,“要是咱们都能挺到警察来就好了!” 和她们绑在一起的女孩听闻这话突然抽噎起来。 周欣问,“他们会对我们做什么?” “你不是看到了吗?”周梁说,“他们能对你们做什么就可能做什么!” 周欣的心情也陷入了谷底。 “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吗?!”大小姐责备周梁。 周梁叹了口气,突然问大小姐,“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你的小男仆,他没来救你。” “都这时候你还在说这个?天,真是男人啊!人家也许正在想办法!!”周欣强调着。 “别把人想得太伟大,一个孩子能冷静处理这种事?你说他是为了‘战术’才自己逃跑的,我看那只是害怕想逃命而已。但我不怕,大小姐,我为了你可以赴汤蹈火。而且我已经用行动证明过了!” “啊,我记着呢,英雄。”大小姐想吐槽周梁太过鲁莽,如果能小心一点,可能就不会被抓了。但又一想,这家伙是因为看到自己被欺负才那么冲动的。 这个大男孩对自己还真是钟情,大小姐想,那时朝绑匪冲过去的架势可是连命都不要的。别说,她还真有一点小感动。 “放心,我不会让他们伤害你的,最起码在我还活着的时候。”周梁发誓说。 “瞧,在某种神秘力量面前,妹妹什么的根本微不足道。”周欣抱怨着。 “我只有一条命,只能搏一次!如果我中了一枪仍没死,我也会为你挺身而出的!” “唉,能别这么惨吗?”周欣带着哭腔。 “谢谢。”大小姐说,“不过我不想死在这儿,也不想你为我死。周梁,这世界上好女孩多的是,换一个吧。” 周梁叹了口气。“知道吗?我就喜欢你这种性格,高山。” “还真是谢谢了。”大小姐回应。 “你们知道吗?如果我们能把这些手铐和绳子解开,我就能带你们溜出去。那后面有窗户,绑匪们估计还没发现,咱们可以从那里跳下去。现在正是最佳时机,有人替咱们吸引了注意力。”周梁说完,又叹了口气。显然,他即使说的天花乱坠,但手上被扣住的手铐还是无法解开。 “啊,这还用你废话吗,老哥,不过……真的能跳下去吗?”周欣问。 “都这时候还问能不能跳?真是女人!”周梁反讽道。 “女人?”一个声音突兀地插入进来。 三人同时抬头,赫然发现高大小姐的小男仆张豪正蹲在他们身边。此时他的位置正好在扣着他们的立柱后,即使绑匪从大门进来,第一时间也根本看不到他。 “你瞧,真正的英雄来了。”周欣欢喜的低声说。 “你小子……”周梁也不禁露出惊讶的表情。 “你来了。”只有大小姐没露出惊吃惊的神色,不知为何,她知道这个小子肯定会来救她的。不过,她的眼眶仍是红润了。 “天啊,别,别露出这种表情,姐妹,搞的我也想……” “你们女人!”周梁语尽,但顿了顿仍是问,“小子,你怎么进来的?” “窗户。”张豪说。 “你看!”周梁立刻说。 “听着,男仆,你把我救出去,我立刻去找塞巴,他一定有办法将我们救出去。怎么……”大小姐看到了张豪脸上尴尬的表情, “塞巴他……就在这栋建筑里。”张豪说。 大小姐愣住了。 “你是说塞巴在帮你引开绑匪?”周梁第一个反应过来。 张豪点头回应。 “呵,做到这份上。但问题来了,你要怎么打开这……”还没等周梁说完,只听清脆的咔嚓一声,周欣的手铐就被解开了。 “啊,的确,她离你比较近,这是节省速度的最好选择。我想接下来你该解开我的了吧。啊咧?”一转头,大小姐发现张豪解开了周梁的镣铐。 接着,张豪用匕首割开了绑在他们腿上的麻绳。 然后,男仆贴到大小姐身边说:“抱歉,大小姐,请听我解释。有人报了警,绑匪威胁周先生说一旦抓到潜入者后就会对他的两个孩子动手。我不知道他们会用什么方式报复,但肯定比刚才的要更狠。而且,塞巴藏不了多久。最后,看这个地方,这个柱子的宽度只够挡住两个人,如果我救出三个,绑匪进来后第一时间就会发现,如果到时候我没把他们送出去那就糟糕了。你明白吧,大小姐?”张豪露出恳求的神色。 “嗯,我明白了。”大小姐看着张豪的眼睛说,“合理合法抛弃自己主子,两次,还有理有据给出这么多理由的,你是第一个。” “大小姐……” “走吧。”女孩转过脸,不想看他。 “我一定会回来救你的!”周梁说,“但现在……” “没错,现在你们两个必须赶紧离开。”张豪催促着。他离开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大小姐,发现对方红着脸,扭着头,就好像他做错了什么事一样。 哎,也许这次我真的做错了,张豪想。 第168章 大小姐的愤怒与周梁的选择 果然,张豪带着周欣和周梁刚走,门外就传来一阵骚动,一名绑匪大步跨了进来。他往里面扫了一眼,没发现异常便又出去了。 大小姐的心脏险些没跳出来。虽然她仍在生张豪的气,并且暗自发誓绝对不会原谅他,不过看到他们没被发现,还是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不过这口气还没吐完,她又吸了一口。绑匪们带了一个人进来,赫然正是她父亲的管家,庄园的总管,也是她视之为爷爷的老人——塞巴。 如果从动作来说的话,根本不算是带,而是扔了进来。 孩子们惊恐地尖叫,但都低下了头逃避,就和之前那女孩被虐待时一样。 只有大小姐看着虚弱的老管家,对绑匪们感到愤怒,对老管家脸上和身上的鲜血感到自责。 大小姐知道,无论结果如何,塞巴都是因为自己的缘故才会冲进来的。他已经不如当年那般强壮了,但仍很勇敢。 塞巴看到了她,愣了一下,然后充满歉意地摇了摇头。 摇头是在跟她说‘我没事,别担心,大小姐’;充满歉意则是因为他也赞同张豪的选择。 高山无奈地叹了口气,回报以理解的微笑。 绑匪显然不准备就这么放过塞巴,其中估计是带头的那个走到老管家身边,上去就是几脚,然后说,“瞧瞧你们的‘英雄’,啊?看到了吗?!”又补上几脚。 “这就是反抗的下场,如果你们之中有谁想要逃跑,我敢保证你们会比这更惨!不过问题来了,他是来救谁的呢?有人知道吗,有人认识他吗?最好快点回答,否则……” 绑匪突然将手按到了塞巴的伤口上,老管家惨叫。“还没人承认吗,啊?”又用了用力。 老管家狠狠咬着牙,挤出惨叫的同时不停地摇头。 大小姐知道他这是在提醒自己千万别承认,什么也别说。但是,绑匪又将手伸进了老管家的伤口。 剧痛摧枯拉朽地袭来,如果不是塞巴年轻时曾经接受过严苛残酷的训练,此时肯定已经晕厥过去了。 但清醒也许更痛苦,他将牙龈咬出了血,面色从青紫变得惨白,豆大的汗滴从额头滴下,眼角挂着痛苦的泪水,身体还在不停抽搐。 如果这样,如果亲眼看着这一切还能无动于衷的话,那么大小姐认为自己可能就不是个……但老管家仍不停地摇着头。 大小姐咬牙将头撇了过去,强忍着没流出眼泪。她知道,当一个人不顾性命也要保护你时,最好尊重他义无反顾的决心和承诺。 终于,老管家最后惨叫了一声,晕死过去。 和她绑在一起的眼镜女孩颤栗地抽泣了一声。大小姐第一时间没在意,不过紧接着便惊恐的意识到她这突兀的声响可能带来…… 带头绑匪果然朝这边走了过来。大小姐极力镇定,但当绑匪越走越近,她也快崩溃了。完了,她想。 绑匪头头第一时间发现了那两个空空如也的镣铐,先是震惊,然后是愤怒。“他妈的……”他一个箭步窜到眼镜女孩身前大吼,“告诉我他妈的怎么回事!”他立刻通过对讲机提醒同伙。 眼镜女孩完全被吓傻了,眼泪开始簌簌往下掉,浑身颤抖不已,就像一只受惊的兔子。 大小姐祈祷,但可惜并不管用,在威胁下,眼镜女孩将所有刚刚发生的事全都说了出来。 “哦。”绑匪头头点着头,然后对着对讲机说,“潜入者不只有一个,还有一个我们没抓到。听着,现在你们的任务一是赶紧找到被他们藏起来那个该死的蠢货,二是给我抓住逃跑的那三个人,尤其是那两个孩子!咱们要撤了,但是在走之前,我必须要让周一山感受到痛苦!”然后,他突然转过头,直接给了大小姐一巴掌。 啪的一声,大小姐的脸立刻就红了。接着,他拽起大小姐的头发,威胁般地问,“听说他们都是你的朋友。你能告诉我他们现在在哪吗?” 曾经的训练让大小姐知道遭到威胁时该如何做,但意识中和身体内爆发出的愤怒和自尊让她此时狠狠盯着对方的眼睛,表示自己毫不畏惧。“我不知道。”大小姐说。 又是一巴掌。“我不想再跟你废话了。”绑匪头头说,“我想如果我对你动点手脚,让你像刚才那个老头一样叫几声,他们是不是就会回来了?” 大小姐本还存有一丝恐惧,但这一巴掌拍下来后,她尝到了鲜血的味道,反而恐惧一下子都没了。“我不知道。”她的话都不再颤抖了。 绑匪头头看出了蹊跷,但不明原因,只能继续狠狠威胁。“你知道我能做什么,也许我可以现在就扒了你的衣服,然后当着他们的面……” “那我就死给你看。”大小姐毫不犹豫地说。 “操!”绑匪头头一把将她的脑袋重重推到墙柱上,然后离开了,一边吼着“赶紧把他们给我找出来!” 绑匪头头走后,眼镜女孩颤巍巍地向大小姐道歉,哀求她的原谅。不过大小姐没回应她,因为现在她眼里只闪着怒火。 …… 几分钟前,张豪,周欣和周梁三人来到那扇隐蔽的窗户前,他们让周欣先跳了下去。 周欣挣扎了一番,她不想抛弃自己的最好的朋友。但周梁愣是硬把她推了下去。 轮到周梁时,他们听到了身后凄惨的叫声。两个孩子都是一惊,毫不遮掩地颤抖起来。绑匪被他们惹怒了,也就是说…… 周梁看着张豪,说:“我不能走。” “为什么?”张豪问。 我说过要回去救她的,而且,不可能让你一个人逞英雄!” “好吧。”张豪知道周梁留意已决。“会很危险。” “当我是小孩子?”周梁鄙视地说,“我可是练过的!” “好吧。”张豪同意周梁留了下来。“但我们能做什么呢?” “啊?”周梁一脸惊讶,“我以为你是想好了的!” “先救你们出来都是我现想的。”张豪无奈地承认。 “哦?这么说你也没点子了?”不知为何,周梁甚至有些得意。“那就把你知道的形势都告诉我!” 张豪将目前的状况全都讲了出来。 第169章 周梁的计谋与绑匪的愤怒 是啊,张豪的确没有办法了。他现在内心可以说是一片混乱。 抛下大小姐独自面对危险是其一,更重要的是想到大小姐会遭受什么样的对待,当然,还有塞巴已经遭受的那些。 “听着,你想救你的大小姐,而我想救我未来的未婚妻。” “未……” “听着!”周梁说,“虽然她现在还没答应我,但我迟早会追到她的。今天就是真正的开始,我要用行动证明,用男人的方式。” “好的。”在这个节骨眼,张豪不想说什么打击他的话。 一方面是因为时机不对,另一方面也因为他的确能看出周梁对大小姐是绝对认真的,他们门当户对,如果这大男孩再靠谱一点,可能还真的有那么一点机会。 “听着,我有个办法!”周梁突然说。 “哦。说说看。”张豪想,如果他有一次对大小姐这么说话,那么机会就是零了。 “你不有那个通讯器吗?咱们要联系我的父亲。想想内应能干什么?” “传递消息。”张豪配合着回答。 “没错,也包括虚假的消息!”周梁说。 张豪懂了一点。“你是说……” “咱们可以利用他给绑匪们传递一条虚假的消息,将他们引开,不是吗?!” 这次张豪彻底懂了。“然后咱们再去救大小姐!” “对,你有电击枪,我有格斗技巧。咱们对付三四个绑匪不成问题!”周梁自信地说。 三四个……“可他们有枪……” “咱们也有!你们不收拾了一个绑匪吗?” “但是……”张豪犹豫着。 塞巴警告过他,一旦他们使用了武器,那么绑匪就肯定会用武器还击。必须战斗前必须慎重,除非危急关头,迫不得已。 现在到时候了吗?可能还没…… 就在这时,场馆内传来一声枪响。他的身体跟着抖了一下。 “还但是什么!”周梁挤着眉头催促着。 张豪犹豫片刻,也终于下定决心,将对讲机交给周梁,带着他跑了起来。 …… 看到自己宝贝女儿安全归来,周一山也是喜极而泣。不过听到周梁选择留下,并坚持要救他的心爱之人后,男人显露出了担忧,但接着就又露出了解脱的神情。 周一山知道自己的儿子终于变成大人了,他为他自豪,一边说‘虎父无犬子’,一边命令内应给那群绑匪发送一条短信。 内容是一个谎言,但相较之下,语气可能更加重要。他提醒内应必须用最正常的语气发送这条信息,否则…… “这是你赎罪的机会。”周一山说。 …… 绑匪本来有七个人,被塞巴和张豪合力解决掉一个后,还剩六个。如今,能行动的只剩下了五个。 后一个的损失来自一次内部争吵。 在越来越紧张的压力下,一名绑匪提议拿着钱赶紧跑路,他殊不知绑匪头领已经处在盛怒之下了。 现在的状况是不仅没要到足够的钱——和他们的目标比起来简直少得可怜,而且对方还挑衅般的报了警。 不止如此,竟然还在他们脸上救走了两名重要的人质! 这他丫的简直是对他们的侮辱,在拿他们当小丑一样。 不能这样,他们是歹徒,是穷凶极恶的绑匪,应该表现强势,占据主动,并让他人恐惧。 绑匪头头认为他们可能是之前表现得太过软弱了,所以才造成了这种局面。 所以当那个小弟哭哭啼啼的说‘咱们快跑吧,老大,警察就要来了!’时,他的愤怒立刻就爆发了出来。他说,“跑?不,我们不跑。警察来了又怎样?我们有武器,有这么多人质,他们要敢动咱们一下,老子让他们的孩子陪葬!我们必须要到足够的钱!最起码要有之前定好的一半!!” 但小弟已经慌了神,犹犹豫豫后说要退出,说他不要钱了,他宁可安全…… 怎能让一个废物如此动摇军心!绑匪头头立刻掏出了武器,对着小弟的胸口就是一枪。 没死,因为有防弹衣,不过胸口的压迫剧痛足够他喘上一会。但让他没想到的是,小弟因为这一枪直接被吓傻了。 该死,他责备自己当初怎么招揽了这群废物,都是表面上叫的欢实,一动真家伙就一点能耐都没有了。 于是绑匪头头叫人将‘中了一枪’的同伙也绑了起来。他怀疑那两个孩子早就跑了,不过如果那个潜入者在救了两个孩子后还敢再回来,他一定会崩了他的。 就在这时,他收到了内应的消息。 原来那个潜入者真的没走,仍潜伏在他们身边准备伺机而动。头头发誓要逮住他。男的,要将他全身的骨头打折;女的,要做更残忍的事。 于是,绑匪头头留下两个人,叫他们死死盯住人质,带走了另外两个。 按照内应透露的消息,他们的同伙没被杀掉,而是被打晕藏了起来,现在正待在潜入者身边,就躲在离他们最远的那间运动室内。 头头大步走着,握紧枪柄,并期望那个潜入者命大,别一下就死喽。 …… 另一边,周梁带着一股邪恶的表情低语,“我成了,小子,看到没有,我成功把那群蠢货引开了!” 张豪无语,他发现有些人总爱把别人看成蠢货,即使自己刚刚受制于他们,被教训过。 “但接下来才是最难的,他留下了两个人!” “是的。”张豪回应。 “咱们……能对付得了,是吧?” “呃……你刚才不是还说对付三四个没问题吗?”张豪吐槽道。 “切,形势不一样了,我……我没想到这枪这么沉。”周梁难得一次承认自己不行。 张豪懂他的意思,并不是说枪的重量,而是要开枪需要太大的勇气了。 周梁没有。张豪问自己:你有吗?也许他真的有。当初冲着乔的手下射出子弹时,他也没有犹豫。 张豪说,“周梁,把枪给我。” “你?你……你开过吗?” “当然。”张豪说。 “那……射过……人吗?”周梁突然谨慎小心地问。 “啊,当然。”张豪说。 第170章 配合与牺牲 因为周梁很熟悉这里的格局,所以他估计绑匪到达,到发现被骗,或者得到消息跑回来,这期间,留给他们的时间最多十分钟。 张豪利用一面小镜子观察到一名绑匪站在大门口,同时他站在周梁肩膀上通过一个通风口看到了守在人质边的另一个。 两个绑匪分开站哨,形势似乎很不利,这意味着他们只要惊动一个绑匪,那么另一个在察觉到的同时,会成为他们最大的威胁。 不过他们很快便达成共识,他们必须寻找另一个帮助,必须让人吸引里面绑匪的注意。 毫无疑问,这个人只能是大小姐,因为她可能是唯一还有理智,还有勇气的那个人质。 张豪准备利用手机上的手电筒加上一面小镜子的反光吸引大小姐的注意力。他踩着周梁,调整镜面。 说实话,他光是找手中镜子的反光就找了半天,然后赶紧调整角度,将微弱的光斑移向大小姐。 可还没等移到,张豪就赶紧缩了下来,因为他用余光瞥到里面的绑匪转了个身,正朝大小姐那边走过去。 周梁闷哼一声,没说什么。张豪等了一会,第二次探出头。这次,他很快便调整好,并将光斑移到了大小姐身上。 可他刚将光斑移到大小姐眼角,绑匪又转了回来,他只好又缩回去。 “你——”周梁轻声抱怨。长这么大,除了自己的妹妹,他还从没让别人骑在自己脑袋上过。不过这次没办法,他比张豪又高又重,只能由他来充当这个角色。“行不行啊?” “等等……”张豪嘘声说。他们又等了一会,张豪第三次探出头。 然后,他看到大小姐抬头从远处盯着他,露出疑惑,不解,惊讶,愤怒,喜悦等等等各种复杂的表情。不过她只是眨了眨眼睛。 张豪赶紧指了指自己的嘴,口语道,帮,我,们,吸,引,注,意,力。 大小姐又眨了眨眼睛,然后,微微点了点头。 张豪惊讶,他着实不知道大小姐读没读懂他的唇语,只一次就读懂了?他觉得不可思议。但他选择相信大小姐,小心缩了回去。 “她接到指示了?”周梁赶紧问。 张豪点头。“但我不确定他听没听懂……” “唇语?放心,大小姐在这方面可厉害得很。”周梁说。 “为什么?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知道,我跟她一起上过课啊!做商人经常要上谈判桌的,不懂得点小技巧,有点小能耐怎么说服对方?要是你能读懂对面小声窃语的是什么……你懂吧?”周梁邪恶地咧了咧嘴。 好吧,张豪想,可能他也点学学? “大小姐怎样?”周梁问。 张豪悲愤地摇了摇头。“嘴角流血,脸上红了一块,估计是……” 周梁咒骂出张豪所听过的最恶毒的问候全家祖宗的脏话,狠狠地握紧了拳头。 但他们都知道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大小姐随时可能会行动,所以他们也必须做好随时出击的准备。 大约只过了两分钟,扣押人质的大厅内便骚动起来。 他们在听到绑匪的咒骂声后便立刻行动。 接近到很简单,因为门口的绑匪也被室内的骚乱吸引了注意力。 周梁和张豪几个大步从背后接近,张豪蹦起来捂住绑匪的嘴,周梁用电击枪狠狠的插向绑匪露在外面的身体。 强大的电流虽然一瞬间麻痹了敌人,让他顿时失去了抵抗的能力,张豪也用两只手死死捂住了绑匪的嘴,但对方毕竟是一个成人,在倒地时,两人虽然扶住了他的身体,但忘记了对方手中的武器。 一把手枪从绑匪手中脱落,砸到了瓷砖地板上,发出了让人不安的声响。 门内的绑匪显然听到了这声音,撇开琐事往外走。“喂,怎么回事?”他边走边问。 见没得到回应,皱着眉头加快了脚步,将手枪握在了手中。他一出门,便看到自己的同伙倒在地上,旁边站着一个男孩。 周梁高举双手,拼命摇头,“抱歉,抱歉,不是我干的,不是我干的!” 绑匪愣了一下,然后看到了周梁手中的电击枪。“该死,你丫的……”说着就要抬起武器。但他的手突然停住了,因为感觉到了身后被硬邦邦的东西顶着。 “别动,我可真的会开枪的。”身后的张豪说。虽然言语中带着冷冰冰的威胁,但张豪真的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开枪,只希望自己的语气可以威胁到对方。 绑匪呆住了。 张豪赶紧说,“把枪放下,快点!” 绑匪慢慢降了下手臂,将枪扔到了地上,说:“别冲动,小子,我没想伤害你们……” 狡辩!张豪又顶了顶绑匪的后背,“快点!” 就在这时,周梁不知为何举着电击枪朝绑匪走了过来。也许他认为此时他们占尽优势,绑匪已经不敢反抗,准备效仿刚刚的配合将绑匪电晕。 但张豪心中大惊,因为太早了,绑匪还没完全放弃抵抗,从他紧绷的身体就能感受得到。 而周梁忽略的最重要的一点是,当你明目张胆的逼迫一个人时,他最可能的反应就是拼死抵抗。 果不其然,眼看着周梁走过来,电击枪离自己越来越近,又看了一眼自己的同伙,绑匪突然发疯般不顾一切地冲向了周梁,一把抓住了他握着电击枪的手。 两人立刻扭打起来。 按理说,张豪只需要扣动一次扳机就可以结束这里的一切,放倒绑匪。但他犹豫了,犹豫到底要不要开枪。 就在这当口,绑匪朝对讲机喊了起来,“快回来!他们在这儿!!快——” 局势顿时逆转了,对讲机中传来绑匪头头的吼叫,他们正朝这边赶过来。 “快点!”周梁大喊,没去责备张豪为什么不开枪,一边拼了命的与绑匪厮打,一边大喊,“快去救你的大小姐!” “好!”张豪毫不犹豫大喊一声,抛下周梁跑进大厅。不管对方对他的反应作何感想,总之,张豪已经感动佩服的五体投地了。 这种牺牲小我,成就大我的精神发生在一个富家公子哥身上,敢问谁能相信呢? 你的妹妹绝对会为你自豪的,张豪心中感叹。 大厅内的孩子都在哀求地看着他,期望他也能救走自己。但张豪知道他只能救一个人。一方面因为没有时间,另一方面,也是更重要的是因为他不可能再抛下大小姐去管别人了。 所以他低着头,不去看那些渴求的目光和求救声,径直跑向高大小姐。 第171章 绝境与支援 张豪一句话没说,第一时间解开大小姐的镣铐,割开脚上的绳索,拉起她就从后门跑了出去。 但绑匪封死了后门,无奈之下,他们只能从前门折回。 周梁仍在和绑匪厮打,但现在已经落了下风,被揍了几拳。他瞥到大小姐从身边跑过,嘶哑地大喊,“跑,大小姐,快跑,不要管我——”又挨了一拳。 大小姐突然停下,对周梁无比郑重的说,“谢谢,今天你是英雄了。”然后转身狂奔。 身后,周梁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野兽般的怒吼,但那声音很快就变成了惨叫。 绑匪头头追了回来!幸运的是,在绑匪头头回来前周梁就被放倒了。否则,他性命难保。 张豪带着大小姐夺命狂奔,形势比他预想的要糟糕得多,绑匪在身后紧追不舍,并且显然他们也堵住了唯一的出口。 想跳窗户或走地下室基本是不可能了,他们根本没时间停下。 不管大小姐平时有多么喜欢锻炼,此时没跑几步就已经气喘吁吁了。 张豪知道这是精神压力的影响。他也知道,用不了多长时间,可能两三分钟后,他们就肯定无路可逃了。 绑匪们会从几个地方围堵他们。一个决绝的念想蹦入他脑中,即使会被抓住,大小姐也必须逃出去。于是他边跑边将那个地下室的位置告诉了大小姐。 “你干什么?” “你继续跑,大小姐。周梁都能做到的事,我怎么可能做不到。他们追的是人,既然这样,我引开他们就好了!!” “别……”大小姐痛苦地摇着头。“你们为我已经……” “不多,一点也不多,大小姐。”张豪露出笑容。“我可你的小仆人。”说着,他一把将大小姐推进一个黑暗的角落,然后朝另一边跑开。 张豪怕绑匪注意不到他,还大喊,“这边,快跑——” 绑匪大声咒骂,朝张豪消失的方向追了上去。 大小姐在角落中屏息颤抖,听着绑匪的脚步声和呼吸声从身边掠过。 吵闹声越来越远,大小姐深吸几口气,鼓起勇气钻了出来。她的衣服被什么东西刮坏,也带倒了一个小柜子,大腿刺痛,估计也伤到了皮肤。 但高山管不了那么多了,管不了刚刚发出的声音会不会引起什么意外,管不了大腿的疼痛,提起礼服的裤脚就跑了起来。她早早就脱掉了高跟鞋,此时赤脚跑在冰冷的地板上,反而觉得自己跑得更快了。 身后又传来了枪声,但她没停下。 汩汩热泪涌上了眼眶,她发誓自己一定要逃出去。 …… 张豪觉得自己的心脏就快从嗓子跳出去了。刚刚,子弹擦过他耳边击中了前面墙上的一幅壁画。他没死不是因为他幸运,只是因为开枪的绑匪可能并不是很准。 如果对方有半个维莱卡,不,也许五分之一个就够了,他可能早就死了。但他不能堵对方下一发也无法射中。 张豪知道自己虽然的确穿着防弹衣,但脑袋上可没有一点保护。再说,他也几乎筋疲力竭,跑不动了。他认为自己拖延的时间已经足够了,大小姐……应该已经跑出去了吧? 就在跑过一个拐角时,因为不支,他的脚突然崴了一下。剧痛让他惨叫一声,跌倒在地。 张豪扶着墙想试试还能不能站起来,但左脚刚一发力,又一阵让人晕眩的剧痛从脚底冲上脑门。但他知道现在的疼痛不算什么,也许接下来的痛苦他才更应该在意。 绑匪追了上来,第一眼就看到了他,冲了过来。张豪无奈地想,他会怎么对自己呢?从那张愤怒的脸上能看出,也许会想杀死他吧! “我逮到他了,老大,但貌似只有一个男孩!”绑匪举着枪口慢慢走近。“你说那个女孩?我没看到他。不过我要怎么处置他,崩了吗?”他把枪举起来顶到了张豪的脑袋上。“啊,我明白了。”他扳动了击锤,“放心,我可不像之前那个家伙那么胆小,老子可什么坏事都干过,啊,我知道。”接着,绑匪将注意力转向张豪,咧了咧嘴。“小子,我想你可能得去死了。听懂了吗?” 张豪惊恐地盯着那双眼睛和漆黑的枪管,但仍是把求饶的话咽了回去。 绑匪反而在等着什么。见没等到,连眼神都变得恐怖起来。他似乎已下定决心。 张豪绝望地看到他的手部肌肉在抽动,知道自己完了。 就在这时,就在绑匪的手指压在扳机上,就在套筒已经后座,击锤即将击发,底火引燃,子弹被高压推出,贯穿张豪的脑门时,一个身影突然闪到他和绑匪之间。 那身影异常矫捷敏健,一只手握住手枪套筒猛地往后推,一只手拿着带着消音器的手枪顶住绑匪的心脏,毫不犹豫地砰砰就是几枪。 张豪惊惧地闭上眼睛。 绑匪的食指已经用力按在了扳机上,但他惊讶的发现子弹并没有射出。不过他很快就没机会惊讶了,因为即使穿着防弹衣,那么近距离的多次射击仍是让子弹贯穿了他的心脏。 绑匪一瞬间倒地,抽搐了几下,眼神中的鲜活之光便黯淡下去,直至完全消失了。 一群穿着全身作战服的战士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 张豪欣慰地发现他们是大小姐的庄园保卫部队。他们全副武装,而且每一个都身经百战,训练有素。 张豪感叹自己跟他们学习的防身术和简单的格斗技巧还没学到家,否则,可能也不会这么狼狈了。 “抱歉啊,小子,没溅你一身血吧?”刚刚毫不犹豫击毙了绑匪的队长巴尼说:“咱们的大小姐呢?” “应该已经逃出去,或者藏起来了。”张豪苦笑着。“我……是来吸引注意力的。” “啊,我知道,干的不错,小子。”队长立刻发出指令,“找到大小姐,救出人质,顺便灭了那群傻x。” “哦。”队员们回应。 黑影快速掠过。走之前,队长对张豪说,“你就休息吧,孩子,该让你看看大人们战斗的样子了。” 从声音中,张豪能听出这群战士很生气;从他们前进和拿枪的姿势来看,他们也很认真。 那群绑匪完了,张豪知道。 男孩忍着疼痛站起来,决定跟上去。他知道这群人能够毫不费力地消灭那群半吊子。不过他想去看看,他想看看正义之师是如何碾压恶棍的,这在平常可不易见。 就让我看看吧,大人们战斗的样子。 第172章 护卫队与张豪的挑衅 大小姐宅邸的护卫队都是由大管家塞巴一手安排的,从招人到选拔,到具体分工都精心布置。 因为在这方面塞巴是专业的,他找来的这些人,有一半受过他的训练,剩下一半仰慕过他的威名,虽然是年轻时的。 所以,这群人从部队退役后,为了养家糊口,便接下了这份待遇颇丰,也没什么问题的职位。 不过,护卫队员们虽然离开了部队,但训练却仍在坚持。他们会定期参加战斗培训,参加实战模拟训练营,以保持技能熟练程度。 但即使如此,护卫队员们也不得不承认现在的实力也就只有当年在军队和战场上的七成。有人甚至还指着自己的腹肌和胸肌说那里的线条都薄了许多。 之所以扯这些,是因为接下来的战斗根本上……没什么战斗可以描写。 对那群绑匪们来说,护卫队员们就仿若地狱恶鬼。他们总能出现在绑匪们想象不到的地方,然后以迅雷掩耳之势将他们击毙。 下手毫不留情,绝不手软,没给敌人任何可能调解的余地。他们的子弹悉数命中头部。 可以说,绑匪们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反抗。 唯一的问题是,他们没找到大小姐。 一名护卫队员突然大喊一声,“有人!” 众人急忙朝一边走廊的阴影中瞧去,只见白光中出现了一张平静专注而又万分疯狂的脸,眼中空无一物,像是两粒纽扣。 张豪知道他就是那个绑匪头头。 绑匪挟持着一个人质朝他们缓步走来,而人质正是高山! 护卫队员们并没有惊慌,他们急忙调转枪口锁定目标,但绑匪头头缩在大小姐身后不露身,并用枪死死顶着女孩的脑袋。 “惊讶吧,啊?没想到我能找到这婊子吧!真他妈够狠的,枪枪都是脑袋!操,你们都他妈是什么人?不过无所谓了,老子今天即使死了,也要拉她陪葬!” 说着,绑匪头头还一把扯开了大小姐的衣服,露出淫笑。 “不敢动,是不是?”绑匪头头只露出一小点的头,瞥着护卫队员们,嘲讽道:“怎么不开枪啊?刚才不他娘的很准吗!” 绑匪将食指狠狠压在扳机上,继续用力顶着大小姐的脑袋。不仅如此,他还恶心地伸出舌头去舔大小姐的脖颈,手也不老实了起来。 护卫队长将不拿枪的手小心伸到身后,比划了一个手势,队伍中一个神枪手不易察觉地点了点头。 这一切张豪都看在眼里,虽然他不懂手势的意思,但能看明白他们要做什么,因为从神枪手的架势来看,他已经准备好射击了。而现在,他们缺的就是时机。 张豪无比愧疚,他认为是因为自己误报了信息,给了大小姐模糊的指令,才导致了如今这个局面。所以,如果此时需要时机的话,就由他来创造吧。 张豪穿过众人,一瘸一拐朝绑匪走去。 “我说了别他妈过来,小子你耳朵聋吗!”绑匪头头立刻紧张起来。 张豪放慢了脚步。 “喂,小子,你——”队长从身后小声提醒。 张豪摇头回应,他希望对方别误以为他只是一时头脑发热,冲动鲁莽而已。所以他又在身后做了一个刚刚队长向他的队员做的手势。他认为他们都看到了。 张豪继续朝绑匪走去,然后骂道,“你个鳖儿子龟孙子!” 绑匪头头愣了一下,他以为自己已经掌控了局势,结果没想到此时竟然还有人敢侮辱他。他欲破口大骂,但男孩直接将他怼了回去。 张豪刚刚从周梁那里学来了骂人的本领,这会儿一股脑全都抛了出去。他足足骂了三分钟,直到绑匪头头面红耳赤,大喊,“你他娘以为我不敢宰了你?” “是的,我认为你没这个胆子。我认为你他妈就是在虚张声势。你的胆子在你妈把你生下来后就跟着脐带一起割走了!”张豪一边挑衅一边继续接近。他知道自己的腿在发抖,但也知道现在绝不能表现出来。 张豪装出不惧一切的眼神盯着绑匪,似乎完全没把对方手里的武器当作一回事。“把枪放下,跪下叫爷爷。我身后这群人可能会饶你一命……” 绑匪被彻底激怒了。他双眼充血暴涨,脸色憋得青紫,嘴唇颤抖。他先是死死抓着大小姐,接着面色突然一横,下定了决心。 绑匪知道手中的枪只要一离开人质身上自己就会有危险,所以他只露出了半张脸,快速伸直手臂,用一只眼睛瞄准,然后扣动扳机。 在不到十米的距离下,绑匪头头知道只要自己击中那个臭小子,对方就必死无疑。 子弹确确实实击中了张豪。 几乎是在枪声响起的瞬间,张豪的身体就突然变成了一个弓形,他向后退了两步,然后仰倒在地,一动不动。 而就这短暂的不到一秒钟的时间里发生了另一件事。 护卫队中的神枪手一直在瞄准。三点一线,食指搭在扳机上,微微用力,随时准备一触即发。他提前锁定的位置就在大小姐右耳边4到5厘米处。 绑匪的用枪习惯是右手,所以神枪手知道绑匪一定会朝着这一侧偏出脑袋瞄准。而当绑匪果真偏出脑袋后,他果断扣动了扳机。 在瞄准镜中,神枪手看到子弹贯穿了绑匪的右眼。 两声枪响几乎同时发生。不管那发子弹在绑匪的脑袋后开了多大的洞,洞里又喷出了什么,在张豪仰倒下的一秒钟后,绑匪也朝后瘫倒,重重砸在冰冷的地板上。 一名护卫队员赶紧上前去查看张豪的伤势,另外几名护卫队员上前准备安抚大小姐。 但是,女孩不顾一切,几乎是连跑带爬着扑到了自己的小男仆身边。 这一次,高山彻底控制不住了,一直以来压抑的各种情绪在这一瞬间爆发出来,股股热泪从眼眶中喷涌而出,滑过红彤彤的脸颊。 高山将张豪的脑袋抱起,揽到自己怀中,抽噎着,哭泣着,大喊着。她呼唤着他的名字,声音仿佛在绝境中的绝望呐喊。 护卫队长皱起眉头。他知道在这种距离下被子弹击中身体,任何人都无能为力。 从男孩中枪后的姿势,绑匪的射击角度,还有发射时枪口的角度判断,子弹应该是命中了他的左胸。而这也就意味着…… 第173章 英雄与失落的兄妹 张豪突然剧烈咳嗽了两声,身体抽搐,一脸痛苦地开始喘息。 高山惊呼,还以为是男孩回光返照。 队长则急忙蹲下扒开张豪的衣服,也咧开了嘴。“防弹衣,好小子,我说你没这么傻吗!” 一直紧张愧疚的神枪手也终于如释重负。他走到队长身边说,“抱歉,我要请一个星期的假。” 队长无奈地笑了。他当然知道神枪手是怎么想的,他们这种人对自己的要求异常严格,刚才那枪是他们队伍里所有人能射出的最快也最准的一发。即使如此,他仍认为自己慢了。 “好吧,”队长拍了拍神枪手的肩膀说:“就给你一个星期的假。” 护卫队悄悄退去。 孩子们也终于敢走了出来。他们似乎都意识到刚才发生了什么,眼中带着惊讶与崇拜,都不约而同将时间交给男孩和女孩。 “大小……姐,抱歉。”张豪捂着胸口说,“让你两次遭遇危险……” “你还说什么呢?”大小姐撒娇般地说,“和你这相比我那些算什么啊!” 张豪傻笑。“大小姐,你的衣服……” 大小姐低头瞧着自己的胸口,发现自己衣领大门敞开。但这次她一点都没害臊,反而将张豪搂进自己的胸口,小声说,“奖励,就这一次。” 此时,外面警笛声大作。 警察们冲了进来,结果发现绑匪们被悉数击毙,人质也已全部被安全解救。 简单的沟通后,他们达成一致;警方不会追究是谁消灭了绑匪,他们会得到功劳全占的好处。 当孩子们被警察一个个送出来时,警方的发言人正在楼梯下一本正经地接受采访。 不过一看到孩子们,那群记者就立刻抛下了发言人转而奔去了孩子那里,数不清的话筒和闪光灯递了过来。 有几个记者被一处的骚乱吸引,赶紧奔了过去。原来是大小姐一出大门,周欣就立刻连哭带笑地拥了上去,一个劲得道歉,说自己不该抛下自己的闺蜜,说自己该死,怎么怎么地反省了一大堆。 大小姐一边摸着闺蜜可爱的脑袋,一边说她没事。不过稍后,两个女孩仍是紧紧抱在一起,为她们大难不死逃过一劫相拥而泣。等她们抬起头,发现自己已经被记者们包围了。 记者们你争我抢抛出各种问题,大小姐发现自己只能听清楚几个。 “里面发生了什么?”有人问。 “额,简单来说就是有人绑架了我们。”大小姐立刻恢复淡定说。 众记者惊呼。“然后呢,有人受伤吗?” “没有。”大小姐说。 “那绑匪为什么要绑架你们呢?” “当然是钱啊!”周欣说,“他们要了很多很多钱!” “有多少呢?” “绑匪有几个人,见到他们的脸了吗?” “是谁把你们救出来的呢?” 大小姐犹豫的时候,周欣赶紧说,“警察啊!那个发言人不都说了吗?!”几名记者露出狐疑的神色,不过没再深究。 问题接踵而至: “能详细说一下警察是如何解救的你们吗?” “有爆发战斗吗?” “有什么意外吗?” “意外?呃,有个小英雄,救了我们一命。”大小姐搂着闺蜜说。 “小英雄?请问是谁呢?”记者们赶紧问。 不过大小姐只是狡黠一笑。谁也没注意到一个不起眼的男孩正站在她们身后,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们。 一个记者突然问,“周小姐,听说今天是你的生日。” “是啊。” “那生日当天遭受这样的事情想必心情十分不好受吧?我想你肯定得让你父亲给你准备个大礼物了。” “当然,得要个超大的!”周欣开玩笑说。 “那周小姐想要什么呢?” “我?我……我想要个贴身男仆!”周欣大喊着。大小姐从背后掐了她一下,两个女孩不顾旁人欢笑起来。 所有人质安全解救,自己的两个孩子毫发无损,损失的钱也都取了回来。周一山知道这都得感谢高家的老管家塞巴,高家大小姐的贴身男仆,还有那些专业的护卫队员们。 周一山想花重金感谢他们,不过被拒绝了。护卫队的意思是他们不是看钱来救人的,而且他们救的只是他们的大小姐。 不过即使如此,周一山仍给出了最具敬意的谢意。然后,如果能得到高大哥的许可的话,他希望队长他们可以抽时间训练训练他手下的那些保安们。 不过这件事塞巴总管说他就可以做决定。他同意了,因为貌似那群人很喜欢训练别人。所以,本来尴尬的发不出去的奖励变成了训练费,两方其乐融融。 周欣问自己的父亲,“觉得那小子怎样?” “说实话?”男人翘起眉头。 “实话。” “实话就是,很不错,长大后会很不得了,稍加引导,那可能就是个人物了。而且,还是一个你不想和他成为敌人的人。” “那你说有没有可能让他站在咱们这边呢?”周欣俏皮地眨着眼睛说。 周一山浅笑,他连女儿肚子里面长多少蛔虫都知道,又怎么不知道她此时在想什么呢。“额——呵呵,那得看看我的女儿有什么本事了。” 这回周欣撅起了嘴,无奈地叹了口气,“唉,我有什么本事有什么用呢?” 另一个人不识相地打断了父女的闲聊,是周梁。此时他鼻青脸肿,但在父亲眼里,他今天是真正的男人,在妹妹眼中,他今天绝对是一个英雄。 不过大男孩似乎仍十分沮丧,就仿佛认清了什么事实,心有不甘地问自己的妹妹,“你认为……我还有机会吗?” 妹妹又叹了口气,温柔地摸了摸哥哥受伤的脸颊,说:“哥哥,我也想问你个问题,你认为我有机会吗?” 哥妹俩苦笑一声,扭头望着那一高一矮一前一后的少女与男仆的背影,呆呆地好一会儿什么也没说。 …… 回到宅邸时已是晚上,高山淋了个浴,清洗掉了一天的阴霾与疲惫。不过她没有睡觉,而是换了一身清凉的衣服,然后立刻与张豪进行了一次秘密且紧急的谈话。 大小姐叫男仆坐在自己身前,对话的前半段是她双手抱在胸前,翘起二郎腿一直盯着张豪。 张豪则瞥过头,不敢正视她。 “看着我!”大小姐命令道。张豪尴尬地转过头,不过只敢一直盯着女孩的眼睛。 “放心,我不是想怎么着你。”大小姐说,“但是,我希望你能记住一件事!” “什么事,大小姐?”张豪急忙问。 “这件事就是,你是我的管家,你只服务于我一个人。所以下次不管出现什么状况,你必须优先考虑我,知道了吗!”大小姐半带责备半撒娇地说。 第174章 包裹与父亲 张豪回应着那认真无比的眼神,有些不解。因为大小姐只需要随便跟他说一声,他就知道了。而且,这件事根本不用说,其实本是理所应当的。 张豪不敢想象这个拥有清澈透亮眼睛的女孩在自己身边发生危险后他会是什么样子,也正因无法想象,所以他现在都有些后悔了。 他知道自己不是每次选择都能选对,这一次可能仅仅是运气好而已。但他疑惑的是女孩露出的急切,有些恼怒,还有些执拗的表情。 张豪从心底叹了口气,心想反正自己猜不透女孩,于是乖乖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大小姐。”不过他的目光仍没敢离开对方的眼睛。 见男仆点了点头,高山也松了一口气,她知道自己现在的脸肯定是红的,可能身上也是。 女孩知道原因。她明白自己这十几年所受到的教育告诉她世上没什么东西是永恒的,所以她从不会对一样东西有很强的占有欲。 但此时,对一个比自己小了两岁的男孩所表现出来的正是前所未有的那样东西,而且强大到连高山自己都控制不住了。 大小姐盯着那双眼睛,无奈地提醒自己:又何须隐藏呢? 眼前这个男孩不算英俊,但很聪明,不过现在她还分不清是真聪明,还是单纯的狡猾。 这倒让高山又想起之前在矿井上那令自己呆滞了片刻的笑容,才想明白她惊讶的原因是那里面蕴藏着的城府与老练。 她从未在任何一个与他同龄甚至大几岁的男孩脸上见过,甚至就连她刻意训练都没还到那种程度。不过这小子面对女孩有时候很呆傻,或者可以说成是害羞? 不管如何,他已经救了她两次了。没有他,大小姐知道自己可能早就死了…… 她就是想要这个男孩在她身边,一直,永远……做什么?这个问题困扰了她几分钟。一直做贴身男仆?干弟弟?还是…… 最后一种想法刚刚冒出一点星火就被高山给拨走了。她曾经发誓自己绝对不要喜欢上一个比自己小的男人,但眼前这个男孩却颠覆了她的认知。 试问有哪个女孩不会对敢于一次次舍命救自己的男孩动容呢? 她突然想到虽然他现在还小,但总有一天会长成一个男人。一个男人,到时候…… 高山又想到自己之前在他面前毫无顾忌换衣服时的样子。天啊,她从心底惊呼,自己是不是有点太……太不知廉耻了!她可从未在任何一位男性,包括自己父亲面前这样子过。 一股奇怪的羞涩让大小姐冷静下来,才意识到自己盯着对面这双眼睛不知多久了。而那双眼睛也紧紧盯着她,有时转到旁边,就是完全不敢往她身上看。 高山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想起自己新换上的衣服是最清凉的那种吊带睡衣,而且里面(不管上下)可都没……她急忙捂住自己的胸口站了起来。 “怎么了,大小姐?”张豪几乎也立刻跟着站了起来。 “出出出出出——去!”高山用另一只手指着门口说。 男仆虽然不解,但还是乖乖走出去了,他知道大小姐屋子里有按钮,只要一按就可以立刻联系到他。 男仆走后,大小姐才终于敢肆无忌惮地走动,她走到镜子前打量自己,果然脸和身上一片潮红,而且心跳特别的快。她知道自己可能还需要再冲个澡才能睡着了。 第二天,一个加急的贵重包裹由专人送到了张豪手上,当时他正在大小姐身边为其服务早餐。 一看包裹的寄信人是周欣,高山立刻眯起眼睛,让张豪当她面拆开包裹。 张豪倒无所谓,三下五二就将包裹拆开。细心的包装下是一个精美的饰品盒。他打开一看,发现里面装着的是一个……大小姐一把夺了过去。 张豪无语。“额,大小姐,我想周小姐是不是送错人了?”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你看,这是一枚戒指啊!很明显是女士才能戴的那种!” “谁说只有女的才能戴戒指了?”大小姐没好气地回应。她没把戒指拿出来,只是端起盒子观赏。 这枚戒指并不特殊,从价值上看只能说是一般贵重,但全世界却只有几个人知道这枚戒指对周欣来说意味着什么。 “你知道周欣母亲死后给她留了一些东西,其中就有一枚戒指。你能解释一下,为什么这个礼物和那枚戒指那么像吗?” “呃,我不知道,大小姐。”张豪实话实说。 因为就是一样东西啊,笨蛋!她只跟我说过将来一定要让她亲自挑选的男人亲自给她戴上……“退回去!”大小姐不由分说盖上盒子,将盒子又塞进包裹。 张豪仍是认为对方送错了,所以说,“好的,大小姐。”准备送走包裹。 “等等。”大小姐突然一横手。 “什么,大小姐?” “拿纸和笔来。拒绝了这么贵重的礼物,我肯定得解释一下才行吧?” “没错,大小姐,这就去取。” 张豪取回了纸笔,大小姐接过就写了几行刚刚想好的理由: 亲爱的闺蜜,我在世界上最好的朋友,您真是太客气了。此礼物太过贵重,我的贴身男仆无论如何也承受不起如此贵重的礼物……他的职责就是全心全意保护照看他的主人,不应被任何杂事干扰。你最好的朋友,高山。 …… 日子恢复了正轨,大小姐也恢复了日常的作息。绑架事件虽然惊扰到了女孩,但却并没有让她恐慌。因为这种事无论对谁,一辈子也就可能发生一次。 不过,高山找到了新的乐趣,而为了顺理成章的做成,她必须找个借口。 可还没等她找到,一件事就移走了她的注意力。宅邸的主人,大小姐的父亲,高川先生回来了。 大小姐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张豪也不知道。 那是早上,张豪陪着大小姐走进洒满阳光的餐厅,刚一进门第一眼就瞧到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正坐在椅子上安静地吃着早饭。 而管家塞巴则前所未有的恭敬地站在男人身后,见到他们,露出和蔼的笑容。 大小姐足足愣了十秒钟,然后指着餐桌后的男人问,“男仆,告诉我,那边是不是坐着一个人?” “额,是的,大小姐,的确坐了一个人。”张豪第二时间便猜到这个男人的身份了。 “那人是长着方脸,戴着六百度的眼镜,肚子有点大,吃饭的时候用左手吗?” “是的,大小姐。”张豪回应。 “那你知道他是谁吗?”大小姐笑着问。 “当然,大小……” 然后大小姐扑了过去,钻进她父亲的怀中,就像个布娃娃似的。 张豪发现老管家笑了,像个长辈看着自己的孩子们团聚在一起似得笑了,不过转头就眯起眼睛盯了他一眼。 张豪不知道这眼神意味着什么。不过,他打了一个冷颤。 第175章 早餐与谈话 大小姐的父亲高川故作严肃地开玩笑道,“喂,塞巴,我刚走不久咱们家的某位女士就已经这么不得体了吗?我可正在吃饭呢啊?哎,我的牛肉……我的肚子……” 看着这对父女久别团聚的场景,张豪觉得站在一边的塞巴都快哭出来了。他不禁问自己:你呢? 大小姐从小失去了母亲,和父亲相依为命,所以两人培养出了一种超越普通父女更亲密的关系。 还有另一点张豪也知道,他们肯定会时不时一同悼念他们最爱的那个女人,以此舒缓那段天地相隔的思念。 这才是最大的区别。因为张豪失去的是两个人,所以没人会提醒他记得在那个日子悼念他们。 人是健忘的,尤其在发生一些会让他们紧张起来的事情时,张豪已经不知道自己多久没想起过他们了…… 笑声突然停止了,大小姐瞥了自己的小男仆一眼,立刻从父亲怀中蹦出来,坐到了紧挨着的座位上。 高川也顺势瞄向了张豪,却露出了奇怪笑容。老男人知道自己的女儿可不会随便害羞,所以不由得多打量了几眼这个完全普普通通的男孩。 也许这小子并不简单?哦,他想起来了,管家昨晚告诉他说就是这个小子救了他女儿的性命,而且不止一次。 于是商人朝着男孩伸了伸手,示意他找一个椅子坐下。 张豪立刻看懂了宅邸主人的意思,不胜惶恐的点了点头,坐到了离自己最近的椅子里。 塞巴打了一个指向,仆人们端上餐具。 “我吃过了,梅姨,谢谢。”一位和蔼的女人也给张豪上了一副餐具,不过张豪婉拒了。 大小姐很快收敛了笑容,用质问的语气问父亲,“你知道自己多长时间没回来了吗?” “呃……”老男人尴尬地回忆着,“4个月?啊,不,6个月?” “7个月零15天!”高山说,“你就不关心你女儿这么长时间都发生了什么吗?” “略有耳闻,丫头。” “略有耳闻?”大小姐故作生气。“你可知道我差点死了两次!” “哦?那我家女儿可真的命大啊!差点死了两次,竟然还能这么开心的在我面前吃饭,跟我聊天。难道是天神眷顾?哦,也许应该是贵人相助。”高川抬头又瞥了眼男孩,意思很明显。 张豪尴尬地笑了笑。 “才不是什么贵人!”大小姐倔强地争辩着说,“不过是个被人抓住差点卖了的傻小子。” “哦?”高川挑了挑眉毛,“那被傻小子救了两条命的人岂不是更傻?” 张豪苦笑,看来还是只有父亲能治自己的女儿。 “爹!”大小姐委屈地喊着。 “一会有事吗,你们两个?”高川突然问。 大小姐转转眼睛想了想,“我随便,他看我,你知道,这是我的贴身男仆。我有事就是他有事,我没事他也不能有事。” “看来比上一个要强,是吗?” “那要看怎么说喽。不过从废话多少来看,绝对要好得多!话说,有什么事?” “听听故事啊!给我讲讲你们俩的故事,我也得知道我的女儿什么时候这么爱凑热闹,这么疯狂了。” “呵,那你没事?” “我能坐在这里,不就是回答你的问题了?”高川回答道。 “那太好了!”大小姐从父亲餐盘里偷走一块面包,俏皮地说,“好故事都是从头开始的。” 于是,高山利用早餐后的时间将这几个月发生的故事讲了出来,包括自己之前如何成功的在交易上战胜了对手,包括南下游历时的一些趣事,最重要的当然是发现原晶树的那部分。 当然,有一部分是必须省略的,这你我都清楚。大小姐很会总结,而且思维敏捷,条理清晰,很快便将能讲的故事讲完了。 “嗯,听起来就像是冒险小说,我没想过还真有这样的人。”高川评价道。 “什么意思?”大小姐问。 “小小年纪就能如此风平浪静经历这一切,不觉得了不起吗?” “他不小啦,只比我小……两岁。”大小姐说,不过到后面声音越来越低。 老男人笑了一声,“就好像你很大一样,我未成年的大小姐?” 再次被捉弄,大小姐翻了个白眼。 “不过……”老男人突然变得严肃了起来,“这种事情还是少经历的好。”他看向张豪说,“毕竟人不可能每一次都运气那么好不是?” 张豪知道男人一下子切中了他的要害。 “才不是运气!”大小姐争辩道:“你没亲眼看到那里的情况,还有这小子做出的那些选择和判断……”大小姐似乎察觉到自己说的有点过了,红着脸闭上了嘴。 高川笑了笑,“他的选择没错,体现了他的才智,但他不知道别人的选择。如果那群人没找到你们,如果那帮绑匪没有那么‘善良’,该怎么办呢?只有无路可走的时候,才会去赌别人会怎么选。但你忘了我教你的东西了吗?咱们的家训又是什么呢?” 大小姐突然安静了下来,低下了头。“没忘。永远不要让自己无路可走。我们有资源和条件,要让别人无路可走。这样,他们的选择就会受限,就会成为我们的工具……” 老男人笑了起来,转向张豪,“没办法,这就是商人,哈哈!” 在三个人的傻笑声中,早餐愉快的结束了。 直到真正的主人回来,张豪才发现这里也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家庭。 大小姐平时绝对不会粘她的父亲,但他们的关系却仍相当不错,就像一对儿朋友,一对儿许久不见,但只要见面就能立刻聊到一块,聊到天南海北的真正的朋友。 除了生活上,大小姐还是很独立的;而在商业问题上,她会向他的父亲悉心请教学习。 即使回到家,高川先生也仍在忙着参加各种会议,不过这些远程会谈他都会带着自己的女儿一起参加。 会议有时会一直开到午饭前,吃午饭的时候他们仍会接着讨论未完的议题和有争议的项目。 高川会午休,而大小姐往往会放弃午休,继续去研究那些没弄懂的问题。 张豪发现,真是人无完人,没有人懂得所有的东西,即使是如此努力并具有天赋的大小姐也仍需要不断学习。 男孩又想到了自己,他问自己:你懂什么呢? 不得不承认,张豪知道自己什么都不懂。他也许能在这个世界上生存,游走在生与死之间的狭窄山崖间。但能不能走稳,何时会坠落,却不知道。 不过此时,他跳上了一座岛。这座岛上有一个码头,可以载他去探索另一个世界。他又问自己:要跳上去吗? 张豪无奈又想起了曾经对小偷说过的话: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 第176章 学习与交换 不过不管如何,张豪还没忘自己的另一个目的——他要学习所有能帮助他生存下来的东西。 所以,一天早上,张豪对大小姐说,“大小姐,我能问个问题吗?” 正在做拉伸的大小姐抬起头,露出一抹惊疑,“你可很少问我问题,男仆。” “呃……” “说吧,你想要什么?” “我想问个问题。” “三围?还是其他爱好?还是……”大小姐难得心情好开起了玩笑。 “不不不。”张豪尴尬地说,“我只是希望大小姐能……教我一点知识。” “哦?”大小姐翘起眉毛,突然想起自己之前想到的‘乐趣’,于是笑道:“那正好。” “正好?” “是的。你不会认为我会免费教你吧?” “要收学费吗?”张豪问,难道她还要扣我工资?果真是资本家! “是学费,不过不是那种学费。”大小姐指点着说,“让我教你知识可以,不过,你必须也得跟我讲点什么。” “我,跟你?” “是的,我给你讲知识,你给我讲故事。” “故事?”张豪仍是一脸懵圈。 “哼哼。”大小姐在胸前交叉双臂。“某人在地下得了便宜就忘了自己都干过什么了,是不?” 地下?便宜?哦,张豪想起来了,便宜他的确占了,但他还干过什么吗? “你讲的那些……‘好笑’的笑话,我可都听清楚了。”大小姐鄙视地说。 “啊?”大小姐不提这事,张豪自己都忘了。 “而且不只笑话,你当时也讲了一些别的什么。”大小姐努力回忆起来,“像什么钟楼,摩天轮,魔术,幻梦之类的东西……” 张豪惊讶。“我……真的讲过这些吗?” “肯定啊,要不我怎么记得!”大小姐争辩着说,“不过,当时你讲这些的时候声音很轻,我也没听到多少内容……” 好吧,张豪记起了自己当时虚弱的胡言乱语,但还是没想到自己会连这些压箱底的东西都乱语出来。“所以,大小姐,你的意思是……” “没错。你来我这里之前经历的故事,我要你都讲给我听。”大小姐说,“很公平,不是吗?” 啊?真的很公平吗?张豪只敢在心里吐槽。 “当然,知识可是故事换不来的啊!不过也是,经历也是知识换不到的。不过,咱们各取……所需,不是吗?”大小姐似乎认定了自己的道理。 “可我没什么故事。”张豪仍试图挣扎。他可是知道自己的经历根本上不了这里的台面。 “不,人人都有故事,更何况是你小子。我再说一遍:我要你把从记事起一直到我遇到你的前一天前一秒的故事都讲给我听!” “为什么,大小姐?” “呵。问为什么,那说明你还不了解女人!”大小姐傲娇地说。 她从男仆的表情看出自己的任性让男孩很为难,但却仍执拗地坚持着,“我想了解你,因为……我意识到你现在是离我最近的人。明白我的意思吧?我必须得完全了解你才放心将你留在身边,是这么讲的吧?” “呃,的确,有道理,大小姐。”张豪回应道。 “没错,你瞧,我还是很讲道理的不是吗!”大小姐得意地说。“不过,接下来就得看你了。我要求你把所有的故事讲给我听,但你是不是要全讲给我,省略多少,欺骗多少,就看你了。” 说完,她扭头就走了。 最近她经常这样甩开仆人一个人走开。不过,张豪每次都会很快跟上去。 但这一次,男孩踌躇的在原地停留了一段时间。他知道大小姐的意思是:我完全信任你,而你要不要辜负我的信任,欺骗我,就看你自己了。我能不能看出来是一回事,但你骗不骗我是另一回事。 好狡猾,张豪想,好不讲道理。但他还是坐到了大小姐对面。 “在开始前,我要问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要学?”大小姐认真盯着张豪的眼睛问。 用胳膊肘撑着桌面的张豪仔细想了想,也认真地回答,“这就是我的价值观,大小姐,我想了解更多的事,好让我……” “能活下去?”大小姐翘起眉毛。 张豪只能点头。 “天啊,你这是什么价值观啊!”大小姐惊叹,“怎么,在我这儿你还活不下去了?” “不是,大小姐。我只是在想,如果我知道得更多,了解得更多,那么就可能更容易在这个世界上生存。就可能像你父亲说的那样,尽量不要让自己无路可走。而且,如果我懂得多,就也许可以让你避免卷入危险,到关键时刻,我也可以多一点选择……” “嗯,好吧,你说服我了。”大小姐满足地点着头,“不过我要提前提醒你,没人是什么都懂的。正因为我们有所缺失,所以才能在这个世界上立足。我们需要他人,张豪,一个人是很难在……” “我知道,大小姐。” “嗯,很好。不过呢,你想了解的这东西太过复杂,我可没办法像讲故事似的简单说清。如果你真的想学,那么就只能从头开始。是谁说过来着,好故事要从头开始?” “你啊,大小姐。” “没错!”高大小姐打了一个指向,笑着说,“就让我从头教你吧!” 于是,大小姐的经济学课堂正式开始了。 “首先呢,我想你必须弄懂一个名词,就是经济学。”大小姐说,“因为我是商人,我能教你的,而且认为可能有用的,只有关于这方面的知识。按照我所学到的,所理解到的,所看到的解释,经济学是对社会以及在社会中生存的人如何使用资源的研究。这个词听起来或许很生硬,会让你想到一大堆枯燥的数据和符号。但其实呢,经济学是一门如何帮助人们生存,保持健康,接受教育,满足需求,获得快乐以及为何会有幸福与不幸福的学问。 “如果我们可以解决以上这些基本的经济问题,那么或许就能够帮助更多的人过上更好的生活。这不就是全人类的愿望吗?不过当然,也有许多人用它只为自己牟利,欺压他人。要保持冷静的头脑和善良的心地。慈善、捐款、办学校、支援贫困山区……一个人成功后,可以有无数种方式回报社会。所以,我是不会成为那种黑心商人的。但是!”大小姐会心一笑,“在成长的路上,一些灵活的手腕还是要用一用的。” “的确。”张豪浅笑,“大小姐,那为什么有些人总是想无限的积累财富呢?”这个问题从天使城就开始困扰他。 “这个问题同时是我,还有许多人想弄明白的。它涉及人性、伦理与社会结构,甚至基因的发展,实在太复杂了。不过一个伟人却说过一句话:富人的天性就是富有的傻瓜。可能是他没什么别的事儿可干了吧。哈哈!” …… 当入门学时结束,大小姐毫不犹豫地停了下来,盯着张豪,饶有兴致地说,“该你了,我的小男仆。” 第177章 选择与成本 大小姐说的没错,故事总是从头开始的。 对张豪来说,这也是最重要的。他的故事是从何开始的呢?是那次‘意外’的灾难,还是那次‘命中注定’的偶遇呢? 似乎并不难选择,也几乎无需选择。 让张豪短暂犹豫的也仅仅是因为这两件事发生的时间太过接近,每想起一件就必然会想到另一件。 当得知大小姐想让他讲述自己故事的当晚,张豪辗转反侧,无法入眠。原本他所想的是将他与维莱卡的旅途经历封藏在心中,不告诉任何人。 因为那段经历对男孩来说不仅是私密,说出来可能会带来意想不到的危险,而且还带着一股近乎……神圣的意味。 没错,就是神圣,就好像一位牧师或者信徒亲眼目睹过神迹后,变得更加缄默和虔诚。 张豪就是这样。 存在即合理这句话可能不知不觉间沁入了他的意识,他知道不管维莱卡杀过多少人,其中又有多少无辜,又有多少惨死,他都不会责备,或者说怪罪维莱卡一丝一毫。 并不是张豪认为杀人无罪,而是她们的关系和羁绊已经超越了那些罪恶。 张豪甚至认为自己无论在什么情况下也不会背叛,或者说讨厌那个女人。 是的,就是这样。即使最后维莱卡‘抛弃’了他,也不会对结果造成任何影响。 如果说真实想法,张豪不想将这个故事讲给任何人听。不,可能会说给某个他最最信赖的人。 维莱卡曾告诉他一个人在世上是肯定会爱上另一个人的,张豪现在无法得知他会爱上一个什么样的人,他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人喜欢上普普通的他。 总之,他的确想糊弄过去。 但大小姐之前的话也的确将了他一军,正好戳中了他软肋:张豪很难在那些心地善良的人面前说谎。尤其对方还是一个信任他,他也信任的女孩,撒谎就更难了。 张豪思忖了一个晚上该如何在可控的范围内描述他的故事:不想给大小姐讲那些打打杀杀的片段,如果可以,那些阴谋诡计和邪恶算盘可能大小姐更喜欢听。 确定了方向后,他开始筛选自己的经历和故事,然后,又突然觉得好笑起来。他这么一来二去,就好像挑剔的贵族,就好像自己的生平有什么不得了的传奇故事一样。 其实呢?哪一件不都是稀疏常事? 可能他太小看那个女孩了。好吧,张豪放弃了抵抗,准备到时候随机应变。 大小姐知道他是孤儿,所以张豪也只告诉大小姐父母是死于意外。至于是什么意外,在这种情况下一个有足够情商的人是不会多问的。 接着,张豪将天使城发生的故事提前讲了出来。 这段故事有趣,不乏惊险,而且属于市井传闻,能够吸引到大小姐的兴趣。另一方面,他但愿自己能够只用这个故事将这段时间蒙混过去。 不过他失算了,大小姐根本不打算善罢甘休,也似乎准备足了耐心将这件事坚持下去。 就这样,在每天的日常中,大小姐的日程表上加上了一条给张豪授课的单独时间。 时间在晚饭前,下午会议结束后,不过更多的时候会推迟到晚上。 一开始,张豪就遭受了重创。不是因为他编不出故事,而是因为他听到的东西太过枯燥。 不怪大小姐,她已经竭尽所能将那些难以理解的名词讲述的通俗易懂,挑选的事例也都贴近生活。 但无奈,张豪在这方面的理解力实在太差了。 “抱歉,大小姐,我……” “不,不是你的问题。”大小姐仔细思考着说,“仆人,你之前说过你想学什么?” “我想学……能让我活下去……” “我知道了!”大小姐突然喊了起来,“再容我思考半天!” 半天后,大小姐又将张豪叫到了桌子前。她说:“还记得第一天我给你讲的经济学的定义吗?其实呢,经济学的定义有许多种,大多数都是从现代开始划分的。经济学家罗宾斯就曾将经济学定义为对稀缺性的研究。这里的稀缺性意味着总数有限,然而人类的潜在欲望却无穷无尽……但我们不可能将所有东西都归为己有,因为每一样东西都需要付出成本。这意味着我们必须做出选择。” “选择!” “没错。想想,如果这堂课推迟到晚上,那么你的成本是什么?”大小姐问。 “成本……”张豪努力思考,尽量回忆之前所学到的知识。成本……“难道说是时间?” 大小姐摇了摇头,“没错是没错,不过我们做所有事情的成本都是时间,不是吗?就连睡觉的成本也是时间。” “那……还有什么?”张豪想不出来了。 “想想你晚上要去干什么!”大小姐引导着。 “啊!”张豪明白了。明白后,脸突然红了起来,原来大小姐一直知道他和护卫队长他们学习防身格斗技巧的事情。“队长……” “没错。你在我这里学功课,就放弃了和队长他们学习格斗技巧的机会。同样的道理,我们明面上看建造一栋商场的成本是砖瓦,钢铁,水泥和木材什么的,但如果按照我们放弃了什么的思路来考虑的话,成本则可能是我们原本能够建造的一座医院,一座学校,等等……明白了吗? “经济学家将这称为‘机会成本’,是往往容易被人忽略的成本。所以这两样,机会成本和稀缺性为我们揭示了一条基本的经济学原理:我们要不断做出选择,在学习和运动之间,在建造商场还是医院之间。当然,不同的国家,不同的人群所面临的选择是不一样的,有人面临的是一步跑车还是一部房车的选择,有的人面临的则可能是面包和……不过不管如何,只要你做出选择,就要付出成……” “大小姐……”张豪罕见打断了大小姐的话。 “怎么?”大小姐并不生气。“让你想起在天使城时候的事情了?” 的确,大小姐猜得没错。 选择和成本勾起了张豪的回忆,让他想起了在天使城所做出的不管是被迫、无奈,还是主观的无数选择。 当时他有考虑成本或者说代价吗?可能考虑了,但更多的可能是孤注一掷。 只要你做出选择,就要付出成本。 有无需成本就能做成的事吗? 他牵起了维莱卡的手,付出了什么成本呢?是做一个普通的孩子吗?还是说避免了死亡的命运? 他跟随维莱卡闯荡世界付出了什么成本呢?可能是过平凡的生活。 他选择保护维莱卡的后背时付出了什么成本呢?他用小刀顶着那个杀手,他选择倾听和侦探探寻的真相,他选择将小偷留下……所有这些又都付出了什么成本呢? 张豪一时无法看清。 看来这件事可能并不如表面上听起来那么容易判断,也可能不只是一个双选题,更可能是多选。 看着大小姐好奇探寻的眼睛,还有那微微翘起的嘴角,张豪知道女孩又要榨取他的回忆了。 今天是什么呢?算了,跟她讲讲那个金发假小子的故事吧! 第178章 痞子与穷人 大小姐的父亲高川,对张豪来说是一位神秘的商人。他只知道老男人的工作非常忙碌。 作为一家跨国公司的董事长,他现在仍需要常年游走世界各处,带着团队进行商谈和贸易。 高川的公司做的是原晶生意,大小姐透露过好像和采矿和机器制造有关。据张豪这几天了解,世界政府垄断了西半球的原晶开采领域。他们利用技术压制,购买下了许多矿坑的开采权。 显然,高川不站在世界政府那边。 做一样的生意,就会产生竞争,张豪莫名的自豪起来,因为他意识到大小姐的家族在和世界政府作对。 不过,也许商业上的竞逐不像是其他方面,可能更多的只是在谈判桌上互相比拼脑力和手上的资源。 但这也是一种战斗,张豪心生敬佩。所以在高川先生面前,他会表现得十分小心。谈话时,当然也很局促。 “我不喜欢神秘的东西,但那丫头这一点和我还真不一样,随了她妈。”高川先生说,“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喜欢神秘吗?” “呃……危险,高先生?”张豪小心地问。 “危险只是结果,原因是无法预知,就跟我绝不会和一个见不到面孔的人做交易一样,因为你根本不知道面具后是人是鬼,你懂‘鬼’的意思吧?做生意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要了解对方拥有什么,会做出什么选择,不过对神秘,可就无法这么预知了……显然,有人将你的过去隐藏了起来,不是吗?” 的确,高先生调查了他的过去,也一定发现了维莱卡帮忙隐藏的那部分空白。 “高山知道吗?” “她……我跟她说了一部分。” “她很好奇,对吧?” “恩。” “唉,没办法。不过你也别担心,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排除威胁。别看我整月整月不回家,那是因为我相信家里的这群人能保证女儿的安全。现在,我姑且认为你没有威胁。聪明的小子,狡猾的小子,有机会也许咱们可以成为朋友。但别忘了,有时候人傻一点更好。没事多看看书,听听音乐,感觉你身上痞子味太重了。”高川最后说。 无法否认,张豪想,塞巴好像也这么说过。 …… “大小姐,高先生说我像痞子。”张豪说。 “哦?这么快就学会告状了?” “不,我只是想问:像吗?” 书桌前,大小姐皱着眉头打量起了自己的仆人。“嗯——” “嗯?” “别说,还真挺像。如果当街走过一个比你小几岁的孩子,肯定会被你吓到。”大小姐说。 “啊?有……” “如果嘴角再沉一点,眼睛瞪得再大一点,那就是黑社会的造型了,我的仆人。” 张豪无语,他知道这肯定是因为被天使城那些人感染了的缘故。 都说一个人的性格会反映在容貌上,另一种说法是,一个人的过去也会印在容貌上。 经历了那些残忍诡事,你还能怎么奢望一个孩子会再露出天真的笑容呢? “还有,你笑的时候一点也不好看。”大小姐说:“每次笑都好像很无奈似得。你这样子肯定不着女孩子……” “呃……大小姐,今天是什么课?”张豪赶紧问。 “哦,今天……今天的课程我想是贫困者的经济学。” “贫困者……”也就是穷人,张豪想。 (以下长段落为大小姐的经济课堂,可忽略) “没错,之前我们提到的大多数都是正常人和稍微富裕一些人的经济学。他们有多余的钱做想做的事,如何投资,选择商品,操控股票,甚至是选择建造商场还是医院,包括慈善也是。这些事情都是要拥有一定的资本才能去做的。 “那么另一群人呢?就像天使城中那些无家可归的孩子,他们肯定不会去考虑该买爱马仕还是香奈儿,也肯定不会去想该买吉利还是奥迪,连住所和口粮都勉强维持,又怎么可能去盖房子,搞慈善呢? “发生在身边的惨剧让一位年轻的经济学家意识到贫穷不仅是缺钱或者说缺少食物,贫穷的人还缺少有钱人所认为理所应当的许多自由。咱们会认为早晚刷牙,每顿吃饱理所应当,因为要保护好牙齿,还要有力气工作;穿衣干净,整洁,因为健康,不仅自己舒服,还会取悦别人;家境好的人也没必要去危险的地方挣钱,谁愿意在龙王那个危险的组织下工作呢?而对于经济失败者来说,情况就要更极端了。他们没办法坚持早晚刷牙,无法保证一日能吃三餐,甚至连能不能吃饱都是问题;没有多余的钱购买衣物,也无法确保自己的健康,情况甚至会更糟……他们会怎么做,可想而知。于是,经济学家问出了这样一个问题:这些人在哪方面贫穷呢,张豪?” “他们没钱,也没有足够的食物。”张豪回答。他遇到过太多这样的人了,当一些人在幸福或是满足线上下的时候,另一些人却在死亡线上挣扎。要不是维莱卡走之前给他留了一笔钱,他一开始过的肯定也是那种生活,可能还不如!他继续听大小姐讲课。 “……但对经济学家们来说,贫穷的问题要更广。为此他们组合出了一个名词——可行能力。经济学家们认为,社会的发展就是可行能力的增加……当越来越多的人能够参与社会活动,能够保证自身安全且健康的时候,社会不就进步了吗!当你可以安心阅读、写字和思考问题的时候,也就拥有了改变自身的自由……真正的发展不是经济的发展,而是人类自身的发展。你应该知道测量发展的方式——gdp吧?经济学家提出了另外一种方法,叫做‘人类发展指数’,强调了人和经济发展的不同之处……尽管有的国家更加富裕,但其他国家却在人类发展方面表现的更好,有更多的人识字,更高的文化,更多的就业岗位,更高的幸福指数…… “即发展不仅仅是关于国家收入的事情,还包括了国民的健康和教育。还记得我之前问你的问题吗?为什么贫穷呢?没有食物,还是买不起?人们没有足够的食物可吃和没有足够的可以提供的食物可是两回事。记住,食物也是商品。许多饥荒发生的原因不是因为没有足够的粮食,而是因为许多人没有足够的钱购买粮食。 “这也是我说过经济学家必须要有一颗善良的心和冷静的头脑的原因。对有志者来说,经济学是将那些最贫穷的人从痛苦中拯救出来的工具。他们的目标不仅仅是让更多的人有足够的购买粮食的钱。食物固然重要,但能够识字,保持健康,有机会参与到社会运作当中也同样重要,不是吗?真正的人类发展是自由和可选择性的增长……” 张豪深思。 曾经,人们常说穷人是咎由自取:他们之所以贫穷是因为懒惰或邪恶。 直到人们见识到越来越多的人因为被唯利是图的残酷经济剥削后变得贫穷的真实事例,才开始对穷人是否应该为自己的不幸受到责备提出质疑。 有一部分先富了起来,其中少数懂得回报社会和国家,但另一部分却变成了自私的资本家,他们不断地剥削劳动力,以扩充自己的财富帝国…… 在这一点上,也许大小姐看得更透彻,她说人类潜在的欲望无穷无尽,估计指的就是这个。 乔和龙王就是最好的例子,他们坐拥巨大的财富但却仍不满足,依靠压榨,勒索和贿赂获得更多。 但肯定不能以偏概全,经历了之前的种种,张豪的确见识到了世界的黑暗面,他曾一度以为世界本来就是这个样子。 但如今想来,如果说光越亮影子越暗,那么反过来,影子越暗不也就说明光明越耀眼吗?这世界上,不是有更多的孩子在欢笑,更多的老人可以安享晚年,更多的成人在努力工作吗? 也许从这点看,他之前对世界的评估可能有点差错。 跟着维莱卡,就仿佛觉得有人想毁灭世界;陪在大小姐身边几个月,他知道也有一部分人想要世界更加美好,最起码大小姐就是。 就像是在天使城,他不敢轻易选择阵营一样。现在,黑暗骑士还是光明战将,张豪也不知道该看好哪边。 不过有一点他可以笃定,就是自己肯定不会站在机器那边! 说到这儿,他倒真的想起另一件事,决定有时间一定要问问大小姐。 第179章 钟楼与字条上的名字 张豪的小算盘没有得逞,他本想用天使城的故事将这段课程打发过去,满足一下大小姐的好奇心就得。 但没想到大小姐的好奇心如狼似虎,而且嗅觉敏锐,仅仅通过张豪的只言片语就推测出小偷其实是一个女孩。 这还没完,她又继续追问,逼的张豪不得不将与维莱卡的故事也讲了出来。 在大小姐不留死角的询问与试探下,张豪根本无法隐瞒,只能小心避开那些残忍的场面和可能非人道的过程。 当听到维莱卡的职业后,高山张大了嘴,露出前所未有的夸张表情。“小子,我就说……你不简单。” “大小姐,请一定替我……” “保密?当然,放心,绝对……这种事不可能随便跟别人说吧!”但紧接着,她就露出了一副狐狸般的表情,说:“不过,你必须得带我去一个地方!” “哪?”张豪心怀忐忑地问。 大小姐狡黠一笑,“那个钟楼!” 大小姐说的钟楼不是别的钟楼,就是维莱卡曾带张豪上去过的那个钟楼,那个‘公会’中的杀手领取任务的钟楼,那个险些让维莱卡命丧黄泉的钟楼。 张豪决不同意。 高川先生几乎已经明示了,绝不想让自己的女儿再次卷入之前的危险。之前两次还好,都是被动发生的。不过,如果这次又遇到什么意外,张豪可真的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好吧,听你的。”大小姐意外地同意了。 不过张豪知道肯定没这么简单。那之后,大小姐让张豪带着他去到各处游逛,一看到类似的大大小小的钟楼就要往上爬。 张豪无语苦笑,心想:如果要靠这种方式找到‘公会’的钟楼,简直跟大海捞针一样,概率上来说几乎是不可能的。 另一方面说,如果‘公会’的钟楼可以被这么简单就找到,那么还哪有什么保密可言呢?这个组织也就不会存在上千年了。 但事实往往就是超乎预料,还真的就给他们找到了。 一开始,他们只是在一个乡村随便发现了一座钟楼。 张豪认为这座钟楼肯定不是,不仅仅是因为他们已经淘汰掉无数座了,更因为这座看起来就完全不像——简直太现代化了,就好像刚建的一样。 不过大小姐直接扑了上去。 张豪没多想,因为身后有护卫队跟着,绝对出不了什么危险。 两人走到塔下,大小姐围着钟楼下转了一圈,突然惊呼。张豪赶紧走过去,也大吃一惊。 因为大小姐指的地方,钟楼塔下的护墙上的一块砖石上,正清清楚楚的刻着那个他永远忘不了的标记,一个空心的a字。 既然已经找到了标记,也就是说,这座钟楼确切无疑就是‘杀手之塔’了。 张豪一脸惊惧,急忙四顾。他还没看到大小姐脸上雀雀欲试的表情,女孩就转眼攀上了楼梯。 “大……”张豪只好追上去。 他知道大小姐平时不是不谨慎的人,现在只不过是因为这些东西对她来说完全是新的,神秘的,所以勾起了女孩无尽的好奇心。 这点她的父亲高川先生说的完全没错,而这也正是老男人最担心的地方。 好奇心让大小姐试图了解男孩所经历的世界,而那个世界恰恰却到处充满危险;信任让大小姐认为在张豪身边就会安全,却还没完全了解张豪曾经是如何挣扎求生,多少次险些丧命……这部分原因是因为他隐藏了故事中的真相。 张豪跟着大小姐爬上了楼顶,也发现了这座钟楼虽说外表看起来比较现代,但里面却仍是满满充斥着古老和腐朽的气息,就和他跟维莱卡登上的那些钟楼一样。 一模一样:古老的砖石阶梯,蒙灰冰冷的石墙…… “这就是……”大小姐惊讶的几乎磕巴。“那个……公公会的……”她赶紧拿出相机拍了几张照片。 看着夕阳和白鸽,张豪也触景生情,一下子回忆起了与维莱卡共度的点滴。他沉浸其中,因为意识到这是自她们分开后自己离那个女人最近的一次。 大小姐露出些许嫉妒的表情问,“在想她?” “啊。”张豪诚实地说,“对了,大小姐,现在想听故事吗?我正好想到一个特别有趣的。” “洗耳恭听啊,小仆人!”大小姐高兴地说。 …… 等故事讲完,两人回过神来,发现夕阳正在朝地平线下垂落,黑暗即将降临。 张豪赶紧叫大小姐离开,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只要黑夜一到,这里就是最危险的。 但大小姐临走之前说必须要看一样东西。“不看我会死的!”大小姐难得撒娇道。 张豪知道她要看什么——那张字条。天啊,他不敢想象。 不过没等张豪有所反应,大小姐立刻摸起了砖石。“你说会藏在哪呢?”她边寻觅边问。 张豪想说,这东西可不是说找就能找到的,而且说不准已经被拿走了——他希望如此,但还没等他把语言组织通顺,大小姐就喊了他的名字,声音中的小心和谨慎让张豪惊讶,“张豪?我……我好像摸到了……” “什——你你你摸到了什么?”张豪一时语无伦次。 “一张……字条。”大小姐郑重其事地说,“凉凉的字条。” “别——” 大小姐已经把它拽了出来。 “别!!” 大小姐已经把字条拆开。 啊,张豪叹气,这就是女孩子。 “我看不懂。”大小姐将拆开的字条塞进了张豪手里。 无知就是勇气,张豪不知道该不该用这句话形容此时的大小姐。 虽然张豪此时完全不想看手中的这张字条,但大小姐不停地在一边催促,加上夜幕罩临带来的神秘,让张豪也不知不觉朝手中多看了两眼。 也就这两眼,激起了两个孩子难以言说的恐惧。 张豪一瞬间汗如雨下。“大小姐?” 女孩看出自己的仆人因脸上恐惧而暴起的青筋和颤抖的身体,一时不知所措,赶紧问:“怎……怎么了?” “大小姐,”张豪一边紧张地吞咽口水一边说,“再跟我说一遍你父亲的名字。” “啊?高……川……”大小姐说。 其实完全不用大小姐说,张豪知道她父亲的名字。他之所以问,完全只是因为波动的情绪让他失去了判断,就好像有人突然见识到了惊奇之物,惊讶的非要让自己身边的人掐一下他,好确认自己是否在做梦一样。 紧接着,大小姐花了十几秒才理解张豪的问题,然后又花了十几秒终于理清了现状。“你是说……是说着字条上写着的是我父亲的名字?!” “就是,大小姐。”张豪惊恐地说,“就是你的父亲!” 第180章 杀手与吻 大小姐已经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她想将纸条扔掉、撕掉,但被张豪阻止了。 张豪小心将纸条折好,塞回原处,然后说,“我们必须走了!” 张豪拉着大小姐就准备下楼。 可他刚迈下石阶一步,就听到钟楼下面传来沉重、缓慢的如死亡鼓点般的脚步声。 那脚步声就像心脏起搏器一次次刺激他们的心脏,大小姐不知觉间死死握紧了仆人的手。 “怎么办,管家?”大小姐咬着嘴唇问,声音轻的几乎只有她自己能听到。 张豪不知道此时从下面上来的是担心他们太晚找过来的护卫队员,还是说是那个他永远不想见到的前来领取下一个目标的杀手,又或者,只不过是一位和他们同样的旅人…… 他们能就这么走下去吗?就当自己是无心的旅客,来上面只是为了拍几张照片。 如果是这样,那么他们为什么会害怕呢?大小姐全身都在颤抖,张豪自己也是。他的身体为什么会战栗呢? 历经磨难后,张豪明白的很重要的一件事便是一个人有时必须遵从自己的本能,也就是说,此时身体中突兀而起的恐惧并不是空穴来风。 来者必有威胁。 突然,维莱卡与那名杀手在这狭窄空间内的死斗一幕幕重现。张豪知道,不管如何,生存或是迈向死亡的机会都只有一次,全都要看当下他们如何选择。 不祥脚步声越来越近,张豪急中生智,赶紧说了一句,“抱歉,大小姐。” “什么——”没等大小姐反应过来,男孩的脸就朝她扑了过来,用嘴唇压住了她的嘴唇。 女孩的第一反应是反抗,因为她能想到的一千一万个理由,但当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的仆人这个动作背后的意义后,就更想一下子将他从这塔楼上推下去了。 不过,高山最后还是忍住了。温湿的唇部相抵,呼吸相间,她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虽然略显慌张,但她还是没忘帮助张豪继续演下去。 在那个充满压迫的高大身影从黑暗的楼梯间走上来时,借着恐惧,大小姐一把推开张豪,甩手一个巴掌拍了过去,然后低着头,捂着嘴唇从男人身边挤过,冲下了楼梯。 不管如何,大小姐刚才的模样都像极了一个没想到会被‘侵犯’的羞涩少女,意料之外地被夺走了初吻。 张豪愣了一秒,然后赶紧追了下去。但他刚迈两步便被叫住。 张豪几乎是被迫停住了脚步。陌生人的声音冷酷、平淡,带着不由分说的威胁,让张豪几乎确定无疑他就是一名杀手。 对方善于隐匿,不仅躲开了护卫队,甚至悄无声息地接近了他们,更多的男孩根本不敢想象。 他现在能做的只有站在原地,听几乎距他不到半米的男人会说什么:看穿他,还是饶他一命…… “喂,小子。”杀手开口了,张豪打了一个寒颤。“以后这种地方还是少来,很危险。” 张豪没说话,一是他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二是根本已经说不出来了。他想赶紧转身离开,却听对方突然又问:“你在看什么?” 那一瞬间,张豪有了想跑的冲动。 男孩意识到自己的眼睛只是无心地朝男人身上瞥了两眼就被发现了。好敏锐的洞察力!又或者,该说他自己是在作死?幸运的是,对方并没有进一步的行动,只是冷笑一声。 张豪立刻跑开。 两个孩子一前一后,几乎是一步十阶冲到了外面,然后匆忙跑上土路,朝乡镇奔去。 从某一角度看,这情景就像是愧疚的男孩拼命追逐着伤心的女孩。但实际上,两人都在夺命狂奔。从他们脸上那无法抑制的惊恐表情也能看得出来。 张豪脸上的是纯粹的恐惧,因为他知道杀手能做什么,更重要的是能对他们做什么;而大小姐,她的恐惧一部分是被张豪表现出的恐惧激发,一部分则是因为刚刚那一个吻。 她边跑边意识到,那是她的初吻,第一次!她梦想过许多浪漫的场景,甚至包括一切意外的,但却绝不包括这样的! 大小姐想哭,因为觉得非常委屈,眼泪几乎都在眼眶上打转了。夺走她初吻的男孩比他小两岁,完全就是个臭小子。但又可是,这个臭小子救了她几次命,说实话也值得这个吻。 就在这样的矛盾中,她即困惑又愤怒,越跑越快,一口气跑到了有人烟的地方,找了一块大石头靠下。 张豪气喘吁吁地跟上,连站都站不稳了,直接坐到地上开始大口喘息。 此时,两人都满头大汗,大小姐更是全身潮红。 “追……追……追上来了吗?”大小姐做了几次吞咽动作后紧张地问。 “没——”张豪坐在地上用全身的力气摇头。“安……安全了,大……小姐!” “天啊天啊天啊天啊……”张豪惊讶大小姐还有力气说出这一连串的话。“他……他……” “无疑了,大小姐。”张豪说,“他肯定……就是一个……杀手。他去取他的……任务……去了!” “那不就是……我父亲吗?”大小姐压低了声音说,“我们必须赶紧告诉他才行!” 没错,大小姐说的对,现在绝对不是有时间休息的时候。 张豪连忙将自己撑了起来,做好了继续下一步的准备。但他却意外地发现女孩没有动,而是低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难道是跑不动了吗?“大……小姐?”张豪担忧地问。他可不认为大小姐会在体力上不支,不过因为恐惧而无法行动倒是有可能。 毕竟不是谁都能接受得了…… 但紧接着,从大小姐浓密的黑发和单扎的马尾下传出了让张豪意外的冰冷的声音。 “先等等,回答我一个问题:你知道你刚刚干了什么吗?”女孩就像换了个人,语调都变了。 啊,果然还是逃不掉。“大小姐?” “你刚才强吻了一个从没接过吻,而且还是你名正言顺女主子的女孩!你经常这么干?” “不,第……一次。”张豪说。他虽然记得这肯定不是第一次,但依照现在的情况,他必须撒这个谎。 “切。”大小姐转过头,想隐藏住发烫的脸,但脖子却早早出卖了她。“倒霉,偏偏第一次是一个感觉这么差的小屁孩。” “差……” “脸疼吗?”大小姐问。 “不疼。” “活该。谁让你那么突然!你知道吗?当我意识到你的鬼点子后,第一时间想的是把你推下去。利用一个女孩的……算了,这次原谅你了。但记住,这种事绝对没有下次!” “没问题,大小姐。”张豪立刻说。 大小姐刚起身,又突然神秘兮兮地问,“你……见到他的长相了吗?” 张豪的确没看清杀手长什么样子,但他那不要命的短暂几瞥也的确注意到了一些特别的东西。 杀手的手指有一根泛着光芒,应该是反光。而从位置上看,差不多是小指和无名指的地方。 也就是说——“他有一根手指头是金属的。”张豪跟大小姐说。 看着仆人伶俐又正经的目光,大小姐笑了,“我就知道,这方面你从不会让我失望。” 第181章 管家的阻挠与早餐的客人 回程的路上高山给父亲打了无数的电话,甚至可以说一直在打,但都没人接听。 而一回到庄园,当得知父亲的确还留在宅邸时,女孩就急忙试图找到她父亲。她根本没想到会遇到麻烦,更没想到阻止她的会是老管家塞巴。 塞巴说无论什么事都要等到明天,哪怕是他们的公司就要倒闭了这种大事。 “比这更急!”大小姐跺着脚说。 “可你的父亲现在也正在处理非常非常重要的事。”塞巴说。 “有客人?里面在谈什么?”大小姐急不可耐,甚至有些不高兴地问。 管家摇了摇头。“当家的不希望谈那件事出这扇门。” “但我认为不管什么事,都比不上我的事重要!” “哦?说说看,大小姐。”塞巴说。 “命!” 塞巴终于是皱起了眉头,但最后仍是摇了摇头。 大小姐这次急了,眼看就要发火。 塞巴问:“大小姐不相信老管家吗?” “相信。”大小姐脱口而出,因为这份信任已经不需要任何的证明了。 “那就请信任我和你的父亲吧。我们知道什么事是重要的。”塞巴说。 “可……”这次,张豪拉住了大小姐,将她拉到一边,说:“大小姐,杀手不会这么快就行动的。他们会做充足的准备,会购置装备,会去踩点,会充分了解目标的行程,也许明天一早再……” 听完张豪的话,大小姐没得到一点安慰,反而更紧张起来,但她还是放弃了争执。她告诉塞巴说希望明天一早就可以见到她的父亲,塞巴点头承诺他们会在早餐时见面。 第二天一早,大小姐甚至都没换衣服,没打扮,就冲向了早餐厅。张豪紧随其后。 没用仆从动手,大小姐自己就直接推开了餐厅的橡木门。“爸——”可她这一句话还没喊完,就顿时止住了,她没想到餐厅里会有一个陌生的客人。 有客人很少见,早餐餐厅有客人就更少见了。她知道自己的父亲喜欢安静的早餐,很少会和除了家人以外的人一起吃。 可显然,从眼前的情景上看,两人之前不仅在吃饭,而且在她进来前还明显在轻松地聊着什么,反而是她贸然闯入打扰到了两人的闲聊。 她悄悄瞥向客人,见男人面容粗犷,眼窝深陷,但眼神锐利;身材高大,坐在那小凳子上光看就让人觉得很不舒服;熊一样的大嘴简单地咀嚼都像是狼吞虎咽,大手拿着刀叉就好像是小孩的玩具…… 常年的教养让那句‘对不起’几乎要脱口而出,但紧急状态又让大小姐不得不放下其他的东西了。 可女孩刚想开口,高川便问,“听塞巴说你找我有急事?” 语气随意轻松的让大小姐不解。“啊,没错,我想和你单独谈谈,爸爸。”她认真地说。 “那我想咱们就可以在这里说。早餐很适合父女谈话,之前不都是这么干的吗?刚好我们之前也一直在聊天。” 大小姐对父亲不以为然的态度表现出了不满。她想,那是因为你们不知道我要告诉你什么。 “不,爸爸,我这件事很急很急,很重要很重要。而且我必须单独告诉你。你有可能有……”她的手突然被拉了一下。 大小姐对仆人打断自己的话很不解,但还是转过头,用质询的目光望向男孩。她第一时间发现有什么不对劲,因为后者正以她从来没见过的惊慌神情望向餐桌,那位陌生客人的方向。 如此是绝对不礼貌的,但出于对仆人的信任,大小姐急忙转过头想确认一下造成男孩如此恐慌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高山径直朝陌生的客人看去,但除了一张她不熟悉的有些粗野的不属于本地的面孔外,她没看出任何特殊的地方。 仆人又捏了捏她的小指。这一细微的动作让女孩一惊,顺势就朝客人的手指瞧去。 下一刻,如不是高山紧紧握着张豪的手,非得尖叫出来。或者说如果当时她还能想起自己可以发出声音的话,那么肯定已经叫出声了。 那位陌生的,坐在餐桌上与她父亲相距不到一米的客人左手小指外裹附着一层金色的金属。 按一般的揣测,这层金色的金属不是特殊的装饰癖好,就是真实替代了那根不知何故残缺的手指。 但不管如何,它的特征和张豪描述的昨天他们在‘杀手之塔’上遇到的那名杀手一模一样。 大小姐将张豪的手在背后攥得死死的,短短几秒钟,手心已经开始冒汗了。 她立刻环顾餐厅,看向毫无防备吃着早餐的父亲,看向恭顺地站在旁边的老管家,大厅里没有其他人了,隔间的女佣和男佣正忙着什么,估计是她的早餐。 而现在,一个杀手正坐在他们之间。 高山想赶紧提醒父亲,提醒塞巴,甚至想扑上去用自己的身体挡在父亲身前,但却在这时想起了自己的男仆在面临生死抉择时的冷静判断,想起了父亲在商业决断时的果决头脑。 大小姐一口将桌子上的一杯清水一饮而尽,伴随着冰凉的感觉让自己先冷静下来。 然后,她一边礼貌地冲着空气微笑,一边坐到了父亲与杀手之间,问右手的父亲,“这位客人是谁呢?” 高川抿着嘴笑了笑,没有回答她,就好像试图隐藏一个秘密。这让大小姐更为不安了,她如坐针毡。 等女佣端来她的早餐,才听父亲开口说:“尝尝这位‘客人’从海上带来的鲜鱼。” 高川特地重读了‘客人’二字。 大小姐低下头,看着餐盘中煎烤的鱼肉,拿起刀叉,切开鱼肉,小心放进了嘴里。不管这鱼肉真正的味道如何,她现在都无心品尝,也都感觉不出来了。 她一心思想找到机会将‘客人’就是杀手这件事赶紧告诉父亲或塞巴。但这两人却好像完全没意识到她的频繁暗示,甚至不往她这边看一眼。 “对了,高山,说说,什么事?听塞巴说,非常非常的重要!” 又是那种认真中带着一缕随意的语气。大小姐记得父亲每次想取笑她之前就经常用这种语调。 她放下了刀叉。 “现在你就可以说了,让我听听我女儿这么火急火燎到底是为了什么,亏损了一千万?还是说泄露了什么重要的商业机密?” 大小姐有些不满。“都不是,爸爸,你知道的,我负责的项目很成功。”她顿了一下,又喝了一口清水,然后鼓起勇气说,“是危险。” “哦,危险?”高川点头应和。“可我们时时刻刻都处在危险之中,丫头,怎么,你不是相信了什么塔罗牌的预言吧?” “才不是!我说的是您,您自身有危险!”大小姐几乎快要喊出来了。看到自己的父亲终于皱起了眉头,她甚至都松了一口气。 “放心,我可健康得很。每天五公里长跑,半个小时的无氧锻炼。饮食当然也很健康,最近一次体检得了八十五分。你爸我虽然已经一把年纪了,但身体年龄可能要年轻十几岁。”说完,他和客人相视大笑起来,就好像互相理解了对方一样。 大小姐受不了了。 “爹!我说的是你,你的性命有危险,有人要刺杀你!”喊完,她盯着老爹的眼睛不敢移开,也巴不得自己脑后有另一只眼睛能看到杀手。 第182章 玩笑与客人的身份 霎时间,整间餐厅都安静了下来。不止安静,而是突然间被一种诡异的气氛压制、笼罩,继而慢慢包裹。 所有眼睛都盯着她高山,包括那个陌生的客人的。大小姐突然后悔了,生怕自己刚才的鲁莽言语激起杀手的杀意。她祈祷着不要。 半分钟过去了,没人行动,只有那些疑惑的眼睛,就好像在说‘你不该知道’一样。 “高山。”父亲终于严肃起来,问:“你是怎么……从哪里听说的!” “我亲眼看到的!”大小姐不顾礼节地喊着,“我到一座钟楼上,看到了一张字条,上面写着你的名字。我还看到他走了上去!”大小姐激动地站了起来,一只手指着客人,一只手中紧握刀叉。“左手上有金属的印痕,在黑暗中闪着光,他看了那张字条,他就是杀手,他要来杀你!” 被指认的客人愣了半秒,接着发出刻意的大笑,笑了几声后又阴森地说:“真是没想到啊,我精心的伪装会被两个小鬼识破!你说的没错,我就是杀手,我来就是要你父亲的命的,而且我现在已经不用动手了。你们吃的食物里面就有我下的毒,片刻后,就会毒发身亡。” “管家!”高山绝望地冲塞巴喊着。 “没用的,”客人说,“他早就被我收买了,一切结束后,三七分成。” 天啊!层层恐惧涌上大小姐心头,她看向严肃绷着脸的老管家,不敢相信他竟然会背叛自己的父亲! 那这么说昨晚的阻挠只不过是演戏,只不过是要让她父亲迟一点得到消息?高山又看向自己的父亲,只见老男人正捂着嘴,拼命地想吐出什么。 毒已经发作了?! 高山顿时傻住了,她就要失去唯一的亲人了吗? 但不知为何,这要命的气氛却总让人觉得有些不对,就好像欣赏台上的魔术师正在表演一个你已经知道戏法的魔术。 大小姐急忙转向自己的仆人,也是她认为此刻自己唯一能求助的人。可后者也捂住了嘴,满脸通红,身体抽搐着,就好像也中毒了一样。 这下完了,她孤立无援了。她……她又想了想,不对啊,高山想,她的男仆根本没动餐桌上的任何食物,不可能中毒啊! 那他捂着嘴干什么?女孩又认真瞧了瞧那张脸,这次只见张豪别过头去,试图躲过自己质询的眼神。 啊——高山终于明白了。她立刻转头看向餐桌,这次,看到父亲正开心地切着牛肉,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 高山眯起了眼睛,重新淑女地坐回座位,将刀叉安静地,像是放下什么重要东西一样放回餐具旁,接着摆出从未在淑女课堂上见过的不雅姿势,气嘟嘟地说:“别装了!” 高川噗得一声大笑起来,老管家塞巴,陌生客人,还有张豪也都发出了笑声。 大小姐回头瞪了一眼自己的男仆,然后再次面向她父亲。 只见宅邸主人正毫不避讳地拿叉子指着客人说,“你可真行。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有谁能把我女儿骗成这样,你看她的脸有多红……哈哈!” 高山当然知道现在自己的脸有多红。当然,是因为她被耍了,被一个认真的玩笑给耍了,而且耍的很彻底。 所以,女孩叹了口气,放弃了挽回颜面的举动,而是老老实实说,“好了,我认输。你们……不,是你赢了。”她看着客人,不客气地说,“所以跟我说说,你到底是谁?” “大小姐。”塞巴慈祥地提醒道,“对这位客人,可不能这么无礼。” “切。”高山翻了一个白眼,“放心,我已经决定两天不跟你说话了。”不过虽然嘴上这么说,她心里还是有些过意不去,心想自己怎么就那么不相信老管家,认为他会背叛自己的父亲呢? 老管家无奈地笑了笑,向高川求助。 “高山!”老男人发出了略带责备的声音。 大小姐自知理亏,站起来离开了座位,朝张豪使了个眼色,走出门。 张豪转了转眼睛,读懂了大小姐想干什么,赶紧跟着走了出去,并在身后关上了餐厅大门。 十几秒后,张豪重新推开大门,然后十分正式地恭请大小姐走进早餐室,接着按规矩跟在半米之后。 高山脸上挂着微笑,大步走了进来,礼貌的冲父亲打招呼。接着,一脸惊讶的注意到餐桌上还有一位陌生的客人,于是优雅地坐下,露出不失教养的微笑,然后耐心询问,“父亲,这位客人是谁?” 这次,轮到客人呆住了,豪放的脸上变化出好几种与它的锋利棱角并不协调的表情,就好像一个杀伐果决的硬汉突然回忆起了往昔的温柔岁月。 客人将那张惊讶的脸缓缓转向高川,惊叹的说:“太像了,我只能说太像了!” 高川理解地点着头。 高山则继续维持着餐桌礼仪,小心的问,“像什么呢?” 客人露出了像是打量晚辈时的慈祥笑容,用教导般的诚恳语气说,“像你的母亲啊,我的高大小姐。” 高山惊讶异常,但她记起自己已经决定绝对不要再被什么事情惊讶到,所以冷静克制住表情,接着耐心的说,“哦,原来客人认识我的母亲。那您是她曾经的朋友吗?” “朋友?谈不上。”客人摇着头说,“我是她亲弟弟。” 大小姐足足愣了五秒钟,然后险些从座位上蹦起来。 要问为什么?因为女孩从不知道自己的母亲还有一个弟弟。她爸爸从没提过,留存的稀少照片中这个人也未曾现身过…… 也就是说,眼前这位客人是她的舅舅!她还有一个爱开玩笑耍人的舅舅?别开玩笑了,高山自己都不敢信。 但不管是父亲,还是老管家,他们脸上的表情都呈现出一种默许的态度。 高山是那种不喜欢被秘密迷惑住的人。所以,接下来的早餐时间完全变成了她一个人的提问时间。 卸下防备后,高山一点都不见外,直接舅舅舅舅的称呼起来。甚至吃完饭,直接将舅舅拉进了茶室。 女孩有无数个问题:他从哪来,为什么这么些年一直没来看过他们,他是做什么工作的,为什么爸爸从来不提他,更重要的,当然还有她母亲年轻时的故事…… 不过,高山还是忍住急切先问了舅舅的名字。 “金。”男人让高山如此称呼他。 关于母亲的事,高山一件也不想忘,而且总是贪婪地想知道更多。不过她也知道‘心急吃不上热豆腐’的道理,也知道越是着急记住那些事,忘得也就越快。 所以,女孩先将重点转移到了这个陌生的舅舅身上。“这么说你不是杀手,但却也在从事危险的工作。” “没错。”金说,“那是种很容易得罪人的工作。” 高山懂了,她从没听父亲提过这个舅舅,也许是他让父亲这样做的。那样,他危险的工作就不至于牵连到家人。 虽然眼前这个舅舅看起来大手大脚,而且十分随意,不过她对这个男人的好感反倒提升了几分。 更重要的是,他可能比她的父亲知道更多她母亲小时候的故事。 高山几乎幸福得想要哭了。 “那你去那座钟楼干什么?”高山突然瞪大了眼睛问,“哦,我知道了,莫非你也是去找那张字条的,对不对?我们碰了个正着,还以为你是杀手!” 第183章 质询与两个男人的对话 金无奈地调侃,“我看着就那么不像好人?” “不是不像……其实还真是有点不像。”高山已经可以跟刚才还是陌生人的舅舅开玩笑了。 “哼哼,说到不像,我倒想起件事。我小时候可没像你那样做出那么……” 高山像是受了刺激,脑袋突然转的飞快,预料到了舅舅接下来的话,立刻起身捂住了舅舅的嘴。 而为了不让父亲起疑,女孩赶紧接着说,“重要的是你去的那个地方可不是一般人会去的,一般人也不知道那个地方,这就是你回来找父亲的目的吗?你是来保护他的吗?” 不过她的话却引起了另一个问题。高川皱起了眉头说:“我看我女儿也不是一般人啊。要不然也不会找到你们说的那个‘地方’,不是吗?” 高山暗叫不妙,赶紧解释:“我是……” “别告诉我你们是为了拍照才去的。”高川警惕起来,转而盯着张豪。“啊,我看我该把问题重新问一遍了。作为一个只有十几岁的孩子,你是怎么知道那个地方的,我女儿的小仆从?” 大小姐立刻替仆人辩护。“这不关他的事,是我要求要去的。而且……” “不要狡辩!任何事情都是有起因的,每个人都要为他做的或者没做的事情负责。我在跟他说话。”高山的父亲突然严厉起来,质问相关人,“还记得我们说过什么吗?小子,你不会也想说这不关你的事吧?” “我不会,高先生。是我告诉大小姐存在那个地方,是我没有拦住大小姐爬上去的。” “哦?这么说找到那个地方,提议要上去的是大小姐喽?”老管家塞巴也在一旁拱火的说。 “没错,就是我!”高山赶紧说。 “可你是他的男仆!你应该保护大小姐,让她避开危险,而不是进入危险!必须要阻止……抱歉,当家的,这是我的失职,是我管教不当。”塞巴垂下头后又抬起头死死盯向张豪,“你不配当一名……” 高川摆了摆手。“塞巴,这个问题先放到一边,让他先回答我的问题。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那座钟楼的,你以前上去过其他类似的建筑吗?是谁带你上去的?” 全屋子的人都沉默下来盯着他,张豪知道自己可能不说不行了。“我以前……认识一个人。” “肯定不是普通人。”只有金保持着笑脸,似乎对他即将说出的危险毫不在意。 “是……一个杀手。” 大小姐叹了口气,高川和总管塞巴都惊讶的扬起了眉毛。 “家人?”高川问。 “不,她在我危急的时候救了我的性命,然后我一直跟着她。” “几岁?” “八岁,可能九岁……” “为什么?” “我的父母……死了。”张豪说。 高川和塞巴互相看了两眼,塞巴接着问,“告诉我,张豪,你为什么来这儿?” 突然间,这茶话会变成了对张豪一个人的质询会。 “我离开她后,自己到处游荡……一次坐船的时候,被人算计绑架了。等我醒来,发现自己站在拍卖会场上,最后大小姐买了我,把我带到矿上,然后……” “没错,当我看到那群人竟然在拍卖一个孩子的时候,我就把他买下来了。事实证明,这是我今年,不,也许是这辈子做出的最好的决定。” 高川的神情更复杂了。 “真是命运的相遇啊!”金仍是那一副轻松的表情。 高川白了自己的小舅子一眼,接着问自己女儿,“这些你知道吗?” “我知道,他……全都跟我说了。你问这些干什么,他的过去有什么意义吗?我已经跟你说过,而且你也知道了,他救过我两次命了。比……” “是不是比经常在外面对家里不管不顾的某人可强多了?”舅舅接话道。 高川沉默了一会,说,“没错,你说的没错,我的孩子,他没有恶意,我知道了。而且他救了你的命,所以,我准备奖励他。你想要什么,张豪?” 这问题甚至也提起了大小姐的兴趣,她仔细地听着。 “我什么都不要。”张豪说。大小姐撅了撅嘴。 “不,在我的认知中,一个人不可能没有欲望,除了死人。告诉我,你想要什么?” 张豪回应着那质询的眼神,明白了高川的意思,他是想问:你想从我这里,或者是我的女儿身上得到什么! 高先生抑扬顿挫的声调让张豪自己也不得不开始思考这个问题:他想要什么? 男孩不知道这句话应该是个疑问还是陈述句。不过,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他想要力量。这是他唯一想要的东西。 但突然间他又发现这东西似乎没有具体的形态,仿佛一阵烟雾,在他周围飘渺环绕,就是无法抓住实体。 他想要力量干什么,力量又是什么呢?不仅如此,力量,这其实是比想要金钱和权利更大的野心。 张豪可以说他想要替父母报仇,但这样也许会立刻被赶出去,没人会将一个心中种有仇恨种子的孩子留在最心爱的人旁边。 这无所谓,张豪想,这个地方不是他的家,他没有家,离不离开…… 他突然看到了大小姐期待的眼神,心想,如果他真的这么说,这个女孩也许会伤心的,不,是一定会伤心吧…… 于是男孩想到了一个答案,他说,“我想活下去。” …… 高川支走了其他人,将张豪单独留了下来。 “你可以保持沉默,但你所说的都将成为呈堂证供。”大小姐走时开玩笑地说,在安慰男仆的同时也在安慰她自己。 现在,书房里只有张豪和高川两人。 “坐。”高川说,“我希望接下来的谈话是以两个男人的名义,而不是主人和仆人的关系。可以吗?” 张豪点头,坐下。他不怕这个男人,不过,他也有点不希望被赶走,尤其是在大小姐即将经历危险的当口。 高川递给张豪一个杯子,让他自己倒上咖啡或者茶。张豪没有客气,将浓郁的咖啡倒进杯子,顷刻就闻到了醇香的气息。 他又趁热尝了一口,与之相反,是满嘴的苦涩。不过苦涩中再回味,又变成了另一种醇香。 张豪突然意识到,这不就是自己…… “很像一种人生,不是吗?”男人仿佛看透了他,“在父母的呵护下长大,但又很小便失去了依靠,跟随危险漂泊流转,尝尽世间百态;如今又辗转到这里,重新享受了温馨的生活……我没别的意思,小子,我敬佩你这样的人,人只有吃够苦头,才懂得珍惜眼前的一切,尤其是自己的命。 “我相信你这种人肯定坚毅果敢,拥有足够的见识。你跟着你的……养育人游走世界,想必经历了不少危难。但是,你们避开的危险更多,所以才能生存下来,不是吗?你知道刚刚大小姐的舅舅为什么说你的回答很狡猾吗?因为这不是一个答案,却也可以作为一个答案。没有人不想活下去,你这么说,不过是为了掩饰你其他的目的。但如果一个人不想活下去的话,那么他所做的任何事情都将毫无意义。所以你选择了一条最狡猾的回答,而我们却无法挑出其中的毛病。” “你刚才就一直在挑,先生。”张豪说。 “哈哈,”男人笑了,“这就对了,小子,露出你的真面目,让我看看你到底是什么人!” 第184章 交易与金 张豪苦笑,看来他的伪装在阅历丰富的成人面前一文不值。他说:“也许会让你……和某些人失望的。” “你说我女儿?不,我看不会。”高川摇着头,“我想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她都不会失望,除非你变得不像你自己了。” 张豪怔住了,因为他不得不承认男人的理由完全正确。那句话怎么说来的?知女莫若父! “你知道我们是商人,对吧?我们看中交易和契约。所以当我知道你会怎么选择时,就会利用这条选择。你救了我女儿的命,你想留在这里,作为交换,我不会在意你的过去,会让你一直陪着她,直到这件事结束。” 他看透了他。“那事情结束后呢?”张豪问。 “事情结束后,那就是另一次交易了。”高川笑着说,“哦,还有,去找我的小舅子。” “他?为什么?” “他要求的,说是这段时间要借用你。我女儿走之前说‘你能帮上忙’,不是吗?那就让我看看你的价值吧!” 价值,利用。很好。这是他熟悉的世界。 从茶室出来后,张豪第一时间跟大小姐说了她父亲的决定。 “嗯,好好干,别给我丢脸。”大小姐边说边扭过头,不让男孩看到她郁闷的表情。 于是张豪去找了高川的小舅子,大小姐母亲的亲弟弟,大小姐的舅舅,一位神秘的即使面对如此境况也仍临危不乱的男人,金。 “我叫张豪。” “啊,叫我金就行,小子。” “我知道。是因为那根手指吗?那里面……” “你很喜欢刨根问底吗,小子!” “我只是在没危险的时候喜欢刨根问底,更多的时候,我知道最好什么都不要问。” “那看来你也吃过不少苦头。”金说。 “不少,不过肯定没你得多。”张豪注意到了金手臂上的疤痕。 金瞄了他一眼。“别拍马屁,找你来是让你干活的。” “合理的共享可以提高效率。”张豪说,这是他跟大小姐学的。 “哈。看来你跟他们家还学了不少,不过那得等你证明自己的价值再说。” “我当然知道。” …… 当你发现有人要杀你的时候怎么办呢?这和之前乔跟他提到的那个逃不掉的陷阱可能很相似,不过也可能完全不一样。 这里的第一个选择当然是跑。 那如果有的人不想跑呢?他们可能认为自己足够强大,不想受制于人,也不需要逃跑,他们会怎么做呢? 他们肯定会第一时间想办法找到对方是谁,看看能不能先动手消灭对方;如果做不到,那可能就只能挖一个陷阱,夺回主动权了。 之所以将守株待兔这么完美的计划说得这么勉强,是因为给人下陷阱可不像给动物下陷阱那么简单。 的确有许多很聪明的动物也可以提前发现人的陷阱,不过大多数的前提是建立在设置陷阱的猎人并不怎么高明的基础上。 动物无法预知聪明的猎人设下的陷阱,但人不一样。 尤其是某一类人:他们精通的是杀人之道,知道该如何杀死目标,反之也会知道目标要如何杀死自己。 所以当你设置陷阱的时候,是无法预知要杀你的人是否已经察觉到你正在设置陷阱,从而采取反制措施的。 这是人和动物不一样的地方。 不止从外表,在情感上,人也拥有强大的伪装特性。 但如果以上都做不到该怎么办呢?那至少,要创造一个均等的黑暗的环境。说黑暗只不过是一个概括,意思差不多跟让两个明眼人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决斗一样。 那时,彼时,是你死还是他亡,就看上天眷顾了。 和特种兵们不一样,金曾数次与职业杀手打过交道,要说他是属于哪一类人,其实很好解释,有人雇佣杀手,当然就有人雇佣对抗杀手的猎人,金就是一名赏金猎人。 所以,他就不是那种会坐以待毙的主,相反,可能还会主动出击。 因为不知道杀手什么时候会来,所以金告诉护卫队队长不要慌张,保持正常的警戒状态,以维持精力。 高川信任他的小舅子,将防范工作全权交给了他。护卫队长也明白专人干专事的道理,无心抢功,所以合作顺畅,毫无阻碍。 金的陷阱或者说诱饵是高川的虚假行程,他让高川的私人秘书按最正常的程序将高川的行程安排走到企业内部官网。 而在这之前,他们早早在会议地点着手准备,勘查现场,设置监控。 他们知道杀手在得到行程后,一定会想方设法来这里踩点。在杀手记录这里的信息时,他们也要认清杀手的面容。 护卫队分成了两组,一组在建筑外伪装成普通车辆的卫星车内监控周围的多处摄像头,不仅包括建筑内的,连周围的几个街区的所有摄像头都囊括其中;另一组则和金一样负责主动搜寻。 他们不仅会凭经验判断对方是否具有威胁,每人的肩膀上更是都别着微孔摄像头,能够清晰地捕捉对面人的面容,数据会立刻上传至卫星车的电脑中,然后与国家数据库中的人面进行比对分析。 不过他们当然也做好了比对不出结果的准备,毕竟对方是职业杀手,而且还有公会支撑,让一张脸从世界上消失和抹去一个人的痕迹简直不要太容易。 不过好在,他们都是有无比耐心的人。 至于张豪,金让他紧紧跟在身边。“我一个人在这里面走太显眼了,跟个孩子可是个绝好的伪装。”他坏笑着说,“不知道你那位杀手阿姨是不是也是这么想的?” 呵呵,张豪无奈傻笑,心想要是维莱卡听到这句话非得拧断这家伙的脖子不可。“那我干什么?”他问。 “自己想啊!你不是神奇小子吗?”金开玩笑地说,“不过话说,你跟了她多久?” “四年。”张豪说。 “四年,嗯,不多不少。”金说,“学到什么了?不会教你怎么杀……” “她什么也没教我。”张豪有些赌气地说,“我什么也没学到。”不过他的语气有一半是装的,就是不想让这个男人继续往下深究。 不过老猎人可不会轻易放弃。“给你个提示。你的那个大姐在执行侦测‘任务’的时候有没有带你一起过?” “偶尔。”张豪回答。 “嗯,那她有没有无意识中告诉你要注意什么事情呢?” “全部。”张豪说。 第185章 金与对话 “全部?这也太宽泛了吧,小子,你确定一个人能把所有信息都记住?” 张豪鄙视地翻了一个白眼,知道他在质疑谁,觉得心里有点憋气,不过也觉得很有意思。 之前他跟着杀手,如今跟着猎人。 张豪说,“你可别理解错了,这全部可不是指全部的信息,而是指对‘任务’有用的那些。” “那就说说吧。”金说。 虽然张豪很想说,但等他细想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又说不出个一二三来,只能为了避免尴尬说了一个模糊的词,“细节。” “嗯,细节。”金故作没看出来男孩的尴尬点着头,“大方向是对的,意思是每一个相关的人,每一件相关的事?” 张豪知道金在提点他,不过他完全不想感谢。一边无奈地想自己的脸皮是越来越厚了一边说:“对,每一个相关的人,他们的长相、习惯和职位,这些可能都会对你的某些判断产生影响。” “的确。”金说,“就像这栋楼里保安的巡查时间和人数一样,他们每一个小时分成两组检查这栋大楼,每组两人。就是说有一个小时的时间,这里面是毫无防备的;而且他们佩戴的也都是非致命的轻火力武器,仅仅穿着普通防弹衣,如果是一个标准的称职的杀手来袭的话,有些遗憾,他们抵抗不了十秒钟。还有这里人流的时间,发现了吗?上班后一个小时和下班前一个小时是人流最多最密集的时候,中间的那段时间整栋大楼倒显得有些空荡荡的。如果那位要动手的话,这段时间……” “少一个人就少一分意外。”张豪记起了维莱卡的话。 “没错,小子。”金看着男孩,眼睛在说:这不记得挺多东西的吗! “还有更重要的监控。”张豪指着头顶说,“监控摄像头的位置,监视角度,数量,盲区。这些每一个都要在可能通过的路线上仔细辨别。” “不错。”金点着头,“可以说现在的监控网络是杀手最大的敌人。想想以前他们干这活的时候可没有这些东西,那不是想做掉谁就做掉谁。因为除了人的眼睛的记忆之外,你没有任何的手段去辨别他是不是真的出现在现场,动过手。而当时,哪怕是对现在来说,人的记忆也是最不可靠的。” “所以我们要特别注意那些想要故意躲开监控的人。是这个意思吧?”张豪说。 “是这个意思,不过这方面咱们不用太在意,”金用粗糙的大手指了指外面,“还有他们呢吗,不是?” “你认为他们怎样?”张豪问。 “你是指那些护卫队员?” 张豪点头。 “很专业,很出色。如果在某些战场上,可能我都赢不了他们。”金说。 某些……张豪‘呵呵’。 “咳咳,还有呢?” 张豪想了一会儿,然后在一扇门前停下。 “对,简简单单的门上也有许多讲究。开关门的声响,哪些门,哪些锁开关的声音比较大,哪些可以悄无声息的关上。有些牢固的门需要特殊的破坏方式,如果遇到那种连炸药都爆破不了的防爆门,那就必须换别的法子。窗户也一样,是不是可以从外面打开,是否防弹,逃跑的时候是不是能一下子用身体撞开,如果需要提前射击,需要射几发子弹。还有更重要的,就是杀手选择进攻的方式,是远距离狙击,还是近身刺杀……” “你说的这些都是杀手考虑的问题。” “当然,我们要想其所想,才能考虑出反制的办法。” “那……你以前一直都是这么做的吗?”张豪好奇地问金。 “可以说是一直。” “那都成功了吗?”他认为自己这个问题是废话,如果不成功,那么这个男人也就不会站到自己面前了。 “我说的可并不是陷阱,我的陷阱并不是每次都能成功,因为毕竟人是最难预测的。”金诚恳地说。 诚恳的大人最招孩子喜欢,反过来也一样。 “那如果没成功……会发生什么?”张豪问。 “会发生什么?陷阱是用来抓住他的,如果抓不住,那就只好硬来了。”金说。“见过战斗吗?” 见过吗?张豪想说自己甚至参与过……但想想还是算了,那不是什么能够随便跟别人讲出来的回忆。所以他只是点了点头。 “嗯,不是什么愉快的回忆,对吧?那跟我说说,多长时间?” “多长时间?”张豪被问懵了。 “就是问你见过的战斗持续了多长时间。” 哦,懂了,张豪开始回忆。不过他突然想到这个男人会不会在用问题套他的话,于是赶紧先抛出了一个问题,“问这个干什么?” “别担心,小子,我只是想说,在这方面,许多人都存在着误区。” “误区?” “没错,当然都是给那些动作大片害的。”金嘲讽着说,“他们都认为打一架还得表演半天,说上几句台词,互相表明一下身份。但其实呢?你我都知道,真正的战斗就是那么短短的几十秒,或者几分钟。互相察觉,隐藏或者直接攻击,都是高手,都训练有素。子弹可比人思考和说话的速度要快得多,那可是电光火石……你懂我的意思吧?所以我也只是好奇地想知道,她要用多久。” 多久?如果是单论战斗的话,钟楼那次不到一分钟,与作战机器那次有些长,因为穿了特制的作战服,但也只有两三分钟左右,还有的,也都差不多了。 张豪突然想起维莱卡似乎跟他提过,她的平均战斗时长在一分二十秒左右,不过张豪必须诱导一下对方,于是说,“不到一分钟吧。” 金似乎惊讶了一下,然后说,“喂喂,不是随便说说的吧?” “当然不是!”张豪故作不乐意。 “那可就太厉害了!”金说,“我认识一个贼厉害的大姐大,她都要一分多钟。” “可能咱们认识的人没有可比性,她是我见过最厉害的女人。”张豪说。 “呦,那咱们这点上倒是一样的,那位大姐大也是我见过最厉害的女人。”金说。 两人相视一笑,然后立刻开始工作。 第186章 擦窗工与护卫队 金非常的细致,张豪甚至觉得他在某些地方比维莱卡还要仔细。 男人说这是因为一个好的猎人当然要强过他的猎物。 虽然话很有道理,不过把维莱卡比作猎物,张豪还是有些不爽。但他记住了维莱卡的指点,她让他观察这个世界,这当然也包括观察金。 不过没什么事会那么简单。 一上午并无太多收获,金唯一停留时间超过三分钟的是在几面窗户前,那是因为窗户外面有一组擦窗工正在工作。 擦窗工站在从建筑顶降下的升降车内,从上到下一面面擦拭。这是一群靠付出真正的汗水换得薪酬的工人。他知道…… “看到了吧?仅仅隔着一面窗户,世界就可以相差这么多。一边坐在优雅的办公室里,一边只能拼命地辛苦劳作。关键,前者拿到的钱可能是后者的十几倍。如果真要说起来,造成这种结果的大部分原因,可能要追究到像你的大小姐那样的人哦!”金坏笑着。 张豪眯起了眼睛,完全读懂了这个大人的恶趣味,没好气地说:“不是每个人都是恶棍,也不是每个资本家都是吝啬鬼。这世界上还是有一部分人想让周围变得更好,想让更多的人过上幸福的生活。你说不是吗?” 这回轮到金惊讶了。“喂,小子,这你都是从哪听的?我可不信你漂泊这几年会学到这些东西!哦,我知道了。喂,你不是这么快就沉沦了吧?!” “沉沦?” “女人的石榴裙啊!”金感叹着,突然坏笑起来,“啧啧,看来我外甥女还是很有女……”他突然停下了,盯着几个擦窗工人一直看着。 不知过了多久,最后金对着肩膀上的对讲机说,“二队,看一下这几个……”还没说完,他便得到了回应。他对这种办事效率非常赞赏,于是满意地点点头,说:“辛苦了。” 直到金准备离开时,张豪才问,“怎么了?” 金耸了耸肩,说:“寒毛梳了几根。” “那是什么意思?”张豪听得一头雾水。 “该怎么形容呢?”金搓了搓下巴,“就像你突然觉得身后有什么东西,在森林里,你看不到,但就是觉得身后有东西。你能……” “我懂。”张豪说。他最后逃离天使城时就是这种感觉,无时无刻不觉得身后有乔的人手在跟着他。但是……“为什么?”为什么金在这里会有那种感觉。 “不知道。”金又耸了耸肩。 “但是你让他们检查那群擦窗工了,是吗?”张豪猜测着。 “没错。”金赞赏道。 “你怀疑……” “只是为了确保安全。”金说。 “回应呢?”张豪问。 “回应当然是没问题喽。”金说,“都是良好公民,没有一个犯过哪怕偷鸡摸狗一点小事儿。” 张豪笑了笑,突然问,“等等,你的手在干什么?”他发现金的手腕突然开始像是故意般抖了起来,这家伙之前可没这个毛病。 “你问我?”金盯着自己的手看了看,“哈,你知不知道,有些习惯就是很容易传染。” “习惯?” “是啊,刚才一个擦窗工没事就爱抖一抖自己的手腕。”金说,“不知道什么毛病。” 张豪无奈一笑。“金,你也有毛病。” “是吗?” “是啊。”张豪刚跟了他这么一段的时间就注意到了。“你没事总是爱摸那根……” “啊,我懂了!”金重复了一遍张豪注意到的那个动作,然后坏笑,“听过那个笑话吗?” “笑话?我听过许多笑话,不过大多都没什么意思。”张豪说。 “一个在战场上失去脚趾的军人半夜总爱挠他的脚,室友问他为什么总挠,他回答说‘痒啊!’室友说‘可你都挠了很长时间了啊!’军人说‘是那根啊!’” …… 第一天并无收获,但其实也不能这么说,没有收获也可能意味着安全。不过他们当然不会想得这么轻松,因为毕竟他们的敌人是专业的杀手。 所以,第二天,他们更加谨慎了。 气氛十分紧张,张豪甚至都不敢再发出什么声音。 男孩紧紧跟在金身后,有时朝窗户外眺望许久,有时在监控室里一坐就是几个小时,有时会偷偷盯着一个人,直到金彻底排除他的嫌疑。 因为这栋大楼是专用的会议建筑,所以进出人员往往都十分有规律,绝大多数都是私营企业高管,或者民营团队。 这些人都很好区分,不是拿着文件资料,就是穿着西装革履,大部分皮肤白皙,略显羸弱。 金说他一眼就能看出这些人是否有威胁。不过也强调了另一方面,就是这些人大多工作稳定,交着五险一金,还有医疗保障,所以随随便便就能找到一大堆的资料,甚至家住在哪里,一家几口,什么血型想查都能查得出来。 一队由护卫队队长带队,三人负责的区域包括一楼大厅和建筑外的两个街区。 街区上人更多更杂,加上建筑内有金把关,所以他们将主要目标放在了建筑外。 这绝对是一个大工程,因为外面需要注意的目标更多,不过好在有二队的协助,所以他们可以优先排除许多对象。 队长会更多地搜查监视盲区,跟踪那些监视器无法辨认或者可疑的面孔,确认其是否安全。 不过当然,他们不可能像警察一样亮出证件就开始搜身询问,他们能做的只是依据自己的经验和判断,来确定一个人是否具有威胁。 这种常人不具备的经验和判断方式是这群人独有的,即使是已经触及到这个领域,但涉猎不深的人都无法做出。 它的方式和一个专家判断一张纸钞是真是假并无太大差别。 杀手不像是那些突然发狂,或者压抑内心的变态一样无法察觉预判。他们虽然非常善于伪装,但有一些特征是无法隐藏的。 原因在于他们的目的。 当一个杀手正在‘探点’时,他的目的就在于要摸清当前位置的所有可利用的信息,一个隐蔽的拐角,一些坚固的掩体,几处可选的撤离点…… 而这些当然都是普普通通的上班族、工人,流浪汉,甚至连恶人也不会去注意的——这就像是纸币上的图案、色彩和安全线。 当然还有一个更重要的特征,可以形容为纸币的材料本身,就像是触感往往是判断的第一感觉一样,杀手身上也有一种常人不具备的特征,有时会被人一眼就认出来。 那是一种谨慎,小心,刻意的隐藏与一种血腥的杀戮气息。就像一匹野马在草原上自由久了,你很难再将它套回马圈。 一个对人命毫无尊重与敬意,可以随时生杀掠夺的人,一个接受过专业的杀人技巧与训练的人,他的气息,走路时给人的感觉,甚至说话时倾注的语气都会和常人不一样。 当然,这种不一样不是大众能察觉的,因为大众,或者说普通的百姓是不会去刻意在乎这些不一样的。 但术业有专攻。有一群人,他们虽然也接受过相似的训练,但却有着更加高尚和让人尊敬的目的。 警察,士兵,特种兵,他们就是这种人。他们学习的也是战斗,或者说杀人的技巧,但其目的与意义却和杀人完全不同。 其中的差别,就连懵懂的孩子都能区分。 队长和其他两名队员,就是依照这种常年积累的经验,或者依照他们自身来观察判断的。 除此之外,还有一类人他们也会多加留意,就是那些出于某些无法拒绝的原因,可能会深入建筑内部的人。 就比如,快递小哥。 第187章 快递小哥与补货员 说实话,把快递小哥当成可疑人士的确有点委屈人家了。 小哥只是一个每天要准时上班,要满城市跑运送几百几千个包裹的雇员,不仅要受买家的抱怨和投诉,还要时刻面临可能被克扣工资的处罚。 眼前的快递小哥看起来不像是新手,但却让队长他们觉得有些别扭,所以才多盯了几眼。 小哥将装着包裹的小货车停在路边,然后打开箱门,将提前分类的包裹堆到门口,再放到小推车里,推进大楼。 规定是所有包裹都要送货上门,不过那些没有特殊注明的,小哥就会打个电话,放在前台。只有那些特殊注明必须要送到买家手上的包裹,小哥才会征得前台的同意,上楼送件。 队长找小哥聊了几句,得知这栋大楼每天几乎都有十几件包裹,立刻警惕了起来。 这是他们之前忽略掉的部分,包裹看起来人畜无害,但却可以成为运输危险品的工具。 杀手可以半路调换包裹,可以在包裹中装入危险品,他们毫不怀疑杀手为了达成目的可以做出能威胁到整栋楼的人性命的事。 队长和两名队员互相看了两眼,都明白要确保安全,必须对这些包裹进行威胁排查。但问题是,出于法律和对隐私的尊重,他们不可能拆开这些包裹检查。 不过这点困难绝对难不倒他们,他们很快想到了应对的措施——x光机,火车站和机场安检就是用的这种设备检查行李,他们完全也可以搞到一个。 或者说,只要跟他们的老板说一声,那么今天晚上可能就会有一台机器被送过来了。 那眼前这些要怎么办呢?他们已经错过许多可能蕴藏着危险的包裹了,如果往坏里猜测,它们甚至可能已经被藏到了某个地方。 可能是一捆炸药,可能是某种危险武器的零部件…… 队长盯着小哥的手看了一会,然后抬头问,“能帮个忙吗,小哥?” 快递小哥皱了皱眉,“啥事?” “我们希望一会你能配合我们。我们想让那些买家当场拆开这些包裹。”队长说。 小哥眨了眨眼睛,虽然他努力做出表情,但面容仍很僵硬。他说:“正常流程都是要开件验收的,但某些……私人包裹他们如果不看也无所谓。这些快递我交到买家手里,他们签完字,我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嗯,没错。所以如果你想尽快完成你的任务,就请配合我们。”队长走近小哥,开始施加无形的压力。 “怎……怎怎么配合?”面对三个壮汉,小哥虽然也是人高马大,但也不得不示弱。 所以当第一个接到电话的员工下来取包裹的时候,队长面露严肃地告诉她,必须当场拆开包裹接受检查。 女员工一脸的不乐意,不过在几个强壮男人的压力面前还是屈服了,再加上快递小哥无奈的解释——物品运输过程遭遇颠簸,可能会损坏,所以虽不情愿,还是当场拆开了包裹。一瓶香水。 第二个,一件连衣裙,第三个,一件小孩子的玩具,第四个,一件文胸,第五个…… 直到第八个包裹,他们才遇到了点问题。一个上半身臃肿下半身却纤细的主管说什么也不愿意拆开他的包裹。 即使小哥提醒他这件物品遭到了严重的挤压,很可能损坏。 主管想直接将包裹抱上去,不过队长三人拦住了他,并强硬地要求主管必须当场验货。 “你们这是违法,是强制,是胁迫!”他愤怒地吼着,甚至威胁说要报警。 不过队长一副无所谓的姿态,反而轻松的对主管说,“你报警,我们也会要求警察拆开这个包裹,因为有人举报说这件商品里可能存在危险品。那样一来知道的人就会更多!” 主管拿着电话的手开始颤抖。因为他看出来眼前这几个人完全,而且是很有可能敢于实现他们的威胁。 而没等主管再说什么,队长强硬的让一名队员立刻拆开了包裹。 队员看着里面的东西,愣了一下,然后汇报,“是个娃娃,队长。” “什么?!”队长甚至第一时间认为是人口贩卖。 不过队员又说,“呃……打气的。” “哦。”队长回应。 前台的几位女士急忙瞥开头去,主管则捂着脸将包裹卷起来立刻抱走了。 “哼,有什么大不了的?”队长不屑地说,还转头问前台的几位女士,“你们说不是吗?” “啊呵呵呵……”几个女孩只能尴尬傻笑。 …… 自动贩卖机补货员也是需要注意的人员之一,提醒金的还是张豪。 建筑中几乎每隔一层就有一台自动贩卖机或是自动咖啡机,导致补货员的拜访频率完全不比快递小哥少。 说实话,张豪很少能见到贩卖机的补货员补货,所以好奇地盯了一阵。 只见补货员小心打开自动贩卖机,拉开隐藏于其内的深深的货柜,然后将隔层中缺失的货品一件件摆放进去。 装填货物看多了也就失去了新奇,有意思的是张豪注意到了补货员一个小小的习惯。 不过,男孩很快便意识到另一件事情,就是如果杀手也能打开这个柜子,那有没有可能在里面藏匿一些危险的东西呢?就和那些包裹一样。 于是他立刻提醒了金。 金听了之后也立刻采纳了建议。他说聪明的杀手会提前将一些小巧的摄像头安置在隐蔽的角落,以观察特殊路线的人员流动,这个售货机里面的确是难以察觉的一部分。 所以金在扫描完快递小哥的面孔后,又开始仔细搜查贩卖机里面。 听到回应是并无威胁,张豪甚至有些失望。 “别露出这种表情,小子,这说明我们排除了一个威胁,不是吗!”金说。 的确,有时没找到害虫并不意味着它躲得很好,也可能只是因为它并不在那儿! 他们的任务是找到杀手,可精明的老鼠哪里会那么好抓?所以,堵住它可能出没的洞口也是一种精明之道。 金又想出一个点子,狡黠地说,“既然我们知道杀手可能在这里面藏什么东西,那为什么我们自己不那么做呢?” 他刚一说完,张豪就明白是什么意思了。“我想我知道那句话怎么说:以彼之道……” “别拽词,臭小子,你说你小学没上完,老子可是连学都没上过!”金说。 “呃——” “快来帮忙!” 接着,一下午,他们利用现有的工具将几台关键位置的贩卖机布置成了临时监视器。他们将探头隐藏在基本没什么人买的那些货品中,只露出一块镜头对着外面。 贩卖机一般都摆在拐角,或者正对着长廊,目的是方便试图寻找它的人更快的找到。这也方便了他们。 二队的卫星车特地多加了一个显示器用来呈现新接入的画面。仪器内置的充电电池可以维持两三天的时间,这对他们来说足够了。 人与人之间的斗智斗勇虽然会比战斗来得慢,但也不可能会像猫和老鼠的游戏一样来回上演个几百集。 张豪认为,也许很快就要见分晓了。 金与护卫队的防守和搜查,对上杀手的进攻与隐匿。 光与影。 张豪暗自思忖:那就再让我见识见识,到底谁能赢吧! 这一次,他已经站好队了。 第188章 清洁工与金最后的尝试 结果是——他们没有找到杀手。 情况有两种:第一种是他们疏漏了;第二种是杀手没想在那里动手。 可除此之外,金想不出更好的机会了。宅邸的安保比那栋大楼可要严得多,路程上事有多变,更不容易狙击。 金建议自己的姐夫取消‘行程’,不过高川却说:“我相信你,就和相信你姐姐一样,不管你现在代表谁,你都是我的家人。让我躲起来的确很安全,但我能一直躲着吗?即使可以,我也不想。我可不是胆小鬼,有点事情就往后面躲。想当年和你姐姐……啊,算了,往事不提。不过你明白我的意思,是吧?找到他,替我宰了他。顺便,我也想知道是谁想对付我。” 会议当天,高川准时从宅邸出发,驶向建筑。 路线有多条可选,行驶速度会随着车流变化,众多无法预测的因素挤在一起,杀手绝对不会在这样的情况下动手。 所以即使没发现蛛丝马迹,金却更加确信杀手会在那栋建筑里动手。 “你知道吗?”金对张豪说,“可能我们已经找到了他了。” 张豪惊讶,不过很快就想明白了金的意思。他说的不是他们真的找到他了,而是可能在搜寻的蛛丝马迹中已经嗅探到了杀手留下的气息,不过并未察觉。 就好像是你找到了鞋,但却对不上脚,因为你不知道杀手的脚是多大的码。 而在这天一大早,所有普通人都还未起床的时候,发生了一件小事。 卫星车中的二队应该是所有人中最累的了,因为他们不仅白天要仔细盯防,晚上也不能马虎,甚至可以说,晚上对他们来说才是必须绷紧一百二十分的精神仔细关切的。 凌晨,二队的两名保卫队员又被一阵嘈杂声吵醒。是清扫工,他们凌晨便来到大街上开始一天的劳苦工作。这是城市中最辛苦的工作之一,而且往往不被重视。 人们理所应当地认为他们行走的街道应该整洁干净,呼吸的空气应该纤尘不染,可却从没想过去指责那些随地乱扔垃圾的人,随便破坏环境的人。 当他们享受洁净的空气,赏心悦目于街道环境的整洁时,很少有人会想到这些全都是因为有一群人在披星戴月地无私劳作。 相比他们的工作量,政府所付给他们的薪酬真的少得可怜。所以如果有人能有幸见到他们工作的场景,那么最好还是尊敬地给出一声问候,或者送上一两杯热饮。 保卫队中最年轻也最有活力的队员叫做贡纳,是一个年轻小伙,不过极具天赋。他出身贫苦,早早就当了兵,所以明白这些上了年纪的人还如此拼命背后的无奈和苦衷。 而且,有个清洁工还一直打扫着卫星车周边的垃圾。 所以,贡纳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推开车门,跑进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快餐店中买了几杯热饮,拎出来准备给他们送去。 见到热饮的纯真清洁工们先是一愣,接着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天生的纯真让他们无法拒绝陌生人的热情,于是接过热饮道谢。 贡纳特意感谢了一下那个这几天一直打扫他们卫星车周边的清洁工。他本以为老人会害羞,但没想到对方却比他还要热情,握着他的手就不放,而且还直愣愣地盯着他的眼睛看,反而给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当清洁工终于接过热饮时,他的朋友们突然喊了起来,“喂,老王,你豆子过敏忘了吗?想死啊!” “啊,哈,我……”快六十岁的老人终于收回手,手腕不自觉得抖了一下,尴尬地摸着脑袋。 “啊,没事,大哥,我这就回去给您换一杯,热水行不?”贡纳说着便往回走,心想可能还是自己太过热情,搞得人家都不好意思拒绝了。 离开时他听到身后有人说,“你今天很奇怪啊,老王,怎么回事?”不过他没多想,快步走进了店里。等他换了一杯热水出来后,发现清洁工们已经走远,消失在远处一条街巷之中了。 这就是那件发生的小事,小到可能没人再去回忆。 不过当某一契机出现,这位护卫队的成员还是通过他专业的动作捕捉训练回忆起了那一刻无意识中记录下的一条最重要的信息。 而在当时,那只是一个哈欠就会彻底忘记的事。 高川准时出现在大楼门前,为了不引起警觉,护卫队队长带着一队的两名队员像平常的外出一样陪伴在雇主身边。九点整,高川坐进会议室中,开始了这场虚假的演出。 大楼内,气氛比钟表里走的时间还要安静,这和金的内心完全相反。即使再冷静的人,在这个时刻也未免会紧张起来。 他一从床铺起来就开始在大楼内来回踱步,上上下下,就像一个在揪心等待不知道会不会赴约的约会对象的男孩儿。最后,他实在受不了了,于是走出大楼,钻进卫星车。 金跟贡纳说,“我想再看一看这几天的录像。” 贡纳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他不是不信任他们,只是可能想再去确认一些事。他们都明白在这个行当,一个人甚至一个小队都不可能掌握全部信息。 这时你绝对不能骄傲固执,而是要统合所有资源,利用所有人力,在他们的认知上,完成任务永远是第一位的。 所以,贡纳没说什么,只是点点头,然后让开了卫星车。 当二队队员离开后,金立刻坐下,调出这几天的监控录像,仔细查看。这是他最后的尝试。如果能发现蛛丝马迹,那么就可以立刻扭转局势。 没错,所有人都知道,当他们没发现猎物时,就已经是处在走向失败的下坡路上了。所以他全神贯注,几乎立刻做到了心无旁骛。 要问张豪在哪? 当金聚精会神地在卫星车内几乎逐帧浏览录像时,他本是陪在金身边的。不过半路他接到了大小姐的一通电话。 大小姐担忧地提醒他一定要小心,最后还说:“相比自己的父亲,我可能更担心你,小男仆。” 张豪非常感动。但在想道谢前,大小姐就挂了电话。 他本想回去,看看专业人士是如何在冗杂的数据中找到自己想要的,但又想了想自己回去一是帮不上什么忙,二是可能还会打扰到金的专注,所以只好溜回了建筑,正好蹲个大号。 男孩蹲下时还在想,要是杀手这时候来了,他可就糗大了。 第189章 察觉与爆炸 金托着下巴,盯着被分割成九小块的电子屏幕。 每天晚上他们都会重新审阅一遍白天录制的录像视频,但这一次,金没有去重新查看所有录像,而是筛选出了那些别在他们身上的隐蔽摄像头录制的部分,当然还有半道在自动贩卖机里布置的那几个。 就像他曾跟张豪说过的那句话一样,他始终相信杀手一定来过,他自己,护卫队,甚至男孩都可能在某种情景下与其照过面,只不过当时都没察觉到而已。 或许可能已经察觉到了,只不过因为当前的形势,让他们无所不疑,但又不敢轻易地怀疑——因为你一旦怀疑到一个目标,就可能意味着错失另一个。 金觉得自己脑海中的这种感觉可能出自本能,或长久训练出的警觉。他明白没什么事是随便发生的,凡事皆有原由,哪怕再小的一件事。 金知道有一类人非常善于扮演他人。之前说过,进出这栋建筑的人很特殊,也很容易辨认。他们跟随团体进进出出,必须频繁地与熟络的人沟通、交流。 而相较于这些人,擦窗工,快递员,补货员和清扫工这几类人则可以直接避开众多的耳目,更重要的是他们可以毫无顾忌地探查周边而不被怀疑。 有谁会在乎擦窗工仔细查看房间内的结构布局呢?有谁会想知道为什么快递员要盯着每一张面孔看呢?有谁在乎补货员往贩卖机中放了什么东西呢?有谁会去想清扫工为什么要清理他周边的垃圾呢? 这些不正是绝妙的伪装吗! 金突然茅塞顿开,而当他最后盯着来自贡纳肩膀摄像头上的录像时,更是确认了自己的推测。 那是一张离得很近的脸,即使被夜晚的阴影抹去了许多特征,但仍可以分辨它拥有古铜色的肌肤,挂着深深的岁月的皱纹。 那些皱纹就好像刻上去的一样。 更关键的是那双眼睛,那双本应疲倦苍老的眼睛此时在录像中正炯炯有神地盯着一个方向。 视频中没有其他目标,也完全看不到贡纳,但金知道,这个‘老人’盯着的一定是贡纳的脸。 即使在潜意识中答案已经冒了出来,但金仍是谨慎地问自己:为什么? 为什么他要盯着贡纳看那么久,为什么他不接过热饮,为什么他紧紧握着贡纳的手不放? 这些问题看似平常,答案很简单,但是,却还有另一个解。 这个解就是金一直在追寻的——他在获取信息。 要扮演一个人最重要的是模仿他的容貌、神态,表情和动作。 而‘老人’,不,杀手就是在试图捕捉这些信息。他离得这么近,也一定在同时录制声音以便模仿出贡纳的发音。 金和这种人打过交道,甚至也使用过某些类似的手段。他一边懊悔,一边庆幸,一边准备立刻通知众人。 但紧接着他看到的另一幕险些让他从椅子上蹦起来大叫。 金并不是第一眼就察觉到那个动作的,因为他一直盯着那双眼睛,但长久的习惯让他能够注意到即使是在余光中的匆匆一闪的景象。 所以,金在感觉到什么后立刻进行了回放。在慢帧下,清扫工的左手明显地‘自然’抖动了一下。 只这一眼就够了,只这一眼就催动了金体内所有警惕的感官。他立刻调出另外三个画面,这次,他仅仅只盯着一个位置。 终于,旋转着的无处安放的信息,在拼图中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当拼图渐渐完成,一个惊人的推理与真相浮出了水面。 金大叫着蹦了起来。他呼叫同伴,但下一刻却震惊得止语了,透过外部监控,他看到那个贡纳遇到的老清扫工正拎着一个黑色的垃圾袋走进大楼。他知道那袋子里装的绝对不是垃圾。 金将对讲机放在嘴边,接着,他看到清扫工回头朝卫星车瞧了一眼,还没等他说完一句话,便听到车外传来一声巨响。 刹时,火焰与一股浓烟包裹了卫星车,透过缝隙涌了进来。金在剧烈的摇晃中失衡,车内所有东西都在瞬间变换了位置。 但此时火焰和撞击倒不是最危险的,危险的是他吸入的那种绿色气体。他只不小心吸了两口,就开始觉得头晕眼花四肢无力了。 如果在这里晕过去,那么他必死无疑。在这绝命时刻,金反而没有做任何挣扎,只是将右手伸向了左手那金色的小指。 …… 建筑内,护卫队员与张豪先是听到了金的声音,但他们只听到了一个词,紧接着通讯便被切断了。 切断通讯的是一声爆炸,从声音来判断肯定来自建筑周边的街道。 行人尖叫,大楼内的员工一脸惊慌地在窗边驻足,甚至不少人已经开始往外跑了,就连负责大楼安全的保安也都哆嗦了一下,第一时间想要寻找掩体。 只有高川的护卫部队知道他们要做什么,第一时间掏出了武器。因为他们每个人都知道,这爆炸绝不是什么意外,而是杀手行动了。 一队的人都聚一起,他们第一时间摆成防御阵型,守着仅可能被入侵的两个入口,随时准备迎敌。 沟通被中断,除了自己的雇主外,他们第二担心的便是这爆炸到底来自哪。 二队的两人顶替了金的巡逻位置,爆炸发生时,他们都正走在楼梯上。 叫做阴阳的护卫队员发现通讯被切断后本想立刻找贡纳汇合,但却突然被惊慌冲出楼梯的人群裹挟,根本无法前进,只得一边往外挤,一边安慰人群这不是地震和灾难,只是……只是针对个人的袭击。 而贡纳的位置在大楼西侧,透过窗户正好能看到卫星车所在的街道一角。 当他奔到窗边朝下望时,第一眼就注意到了突兀升起的滚滚浓烟和惊慌逃窜的人群,再逆着人流望去,贡纳不由得咒骂一声。 年轻人立刻意识到冒烟的街区就是卫星车停放的街区。接着,他毫不怀疑爆炸就是发生在卫星车周围。再联想到这可能是杀手的攻击…… “金!”贡那大喊一声,立刻朝楼下跑去。 第190章 贡纳与救援 “你们谁听清金喊什么了?”队长端着枪问。 壕摸了摸耳朵,歪着头说,“手……守护?” “可能是守住!”圣诞说,“他肯定是察觉到了什么,才那么说的!” “你是说他知道杀手要进攻了?”壕惊讶地问。 “可能。”圣诞回应。 “可能不只是可能,金他肯定是想告诉我们什么。”队长谨慎地分析着,“你们听出耳机中爆炸声的差别了吧?细微的延迟加上电路炸响,说明爆炸发生在讲话的金附近,而且就在他试图联络我们时……” 队长知道金在卫星车里,所以顺着思路推测,最后说:“爆炸发生在卫星车附近。” “你是说杀手的目标选准了卫星车?”圣诞问。 队长默默点头。壕与圣诞对视一眼,露出担忧的神色。壕说,“那我们……要不要跟高家主说一声?” 队长犹豫片刻,摇了摇头,“这种时刻,我们任何人都不能分心。我们的任务是守在这里。我想,如果是那个男人的话,他也应该有所觉悟吧。” 听到金的喊声时,张豪正在提裤子;听到爆炸声时,他险些栽回便池。 张豪第一时间没意识到这是杀手的行动,出了卫生间看到人群慌乱地奔下楼,更以为那声音只是个意外。 但当他挤出人群,突然看到贡纳的身影匆忙跑下楼梯后,立刻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无论做什么事,固执或偏执己见都没有半点好处,随机应变是才唯一的真理。 张豪意识到肯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否则护卫队员是绝对不会如此慌张的。爆炸……大事…… 也就是说,张豪想:杀手行动了! 他第一时间想到了金,金还在卫星车里吗?第二个问题他问自己:爆炸来自哪?接着他明白,想知道答案,他必须跟上贡纳。 张豪希望自己是那种行动可以跟得上思维的人,所以刚一想到就立刻动了起来。 他边追边喊,“贡纳!” “嘿,小子!”贡纳回应。 “你去哪!” “去找金!”贡纳说。 “金?他……”张豪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赶紧问,“爆炸来自哪?” “卫星车,小子,卫星车!” 张豪脚下一软,险些再次栽倒。 卫星车?那不就是……索性贡纳转头扶了他一把,才没让张豪从楼梯上滚下来。 “金!”男孩大喊着,跟着贡纳开始往下跑。 越往下人流越多,他们一边喊一边挤出人群。 贡纳说,“杀手袭击了卫星车,破坏了我们的通讯。他的目标可能本来是我和阴阳。金那家伙可能当了一次替……”他止语不言。 但张豪却知道他要说什么——替死鬼!天啊,金不会就这么死掉吧?他可是大小姐的舅舅啊! 他知不知道那个女孩从他口中听到她母亲的故事时有多开心,甚至晚上睡觉都会一边笑一边掉眼泪。 所以,你绝不能死!张豪说,“他死不了,贡纳,相信我。” 每当张豪露出这种坚定自己信念的表情时,再平静的人也都会吃惊。 贡纳当然不会例外,他说:“啊,我信你,小男仆。” 可就在他们刚刚冲下最后一层楼梯,准备朝大厅奔去时,贡纳却突然停住了。他逆着人流看着一个背影,口中叨咕着,“他怎么在这儿?” 张豪这时心中已经烧起来了,赶紧问:“你说什么?你在看谁,贡纳?” 处在人群中的张豪什么都看不到,他得躲在贡纳后面才避免自己被人流推走。“贡纳?!”张豪大声喊。 贡纳愣了一会才说:“小子,你听清金在耳麦中喊了什么吗?” “手……腕?” “啊,果然。”贡纳一字一句地说:“听着,小子,立刻去救金。就像你说的,他肯定没死;如果做不到,就去任何你能找到的大人帮你。” “那你……” 贡纳低下头瞅着张豪的眼睛,认真地说:“我现在必须去确认一件事,非常重要的一件事。” 甚至比金的命还要重要,那张豪知道是什么了。 男孩眼睛闪烁的金光贡纳也能看得懂,所以后者眨了眨眼,开始逆着人流走回去。 “安全第一。”张豪说,“这是你们教我的,你自己可别忘了。” 贡纳摆了摆手,张豪注意到他的另一只手已经伸向别在腰侧的武器了。几秒种后,贡纳消失在人流后。 没再犹豫,张豪拔腿朝建筑外跑去。他边跑边想象可能遇到的各种灾难性的场景,越想越觉得脚下发软。 在他认识的人中,有人就是这么……冰冷和绝望逐渐渗入骨髓,又是那种熟悉的感觉,他不敢再想了。 张豪终于站到了燃烧的卫星车前。 车体和旁边的两棵树都在燃烧,火势不算凶猛,但仍足以阻挡任何人的脚步。 距车辆不到两米的街面上有明显的灼痕,一些冒出浓烟的绿色碎片和未燃烧殆尽的垃圾表明炸弹之前很可能藏在垃圾箱中。 不止如此,一股绿色的气体围绕在火焰周围,虽然薄淡,但却仍让人畏惧。 张豪注意到远处有人甚至已经将灭火器握在手中了,但却都止步不前,肯定都是因为这正在缓慢褪去的气体。 毒气?会死吗?张豪颤抖着,金呢?已经……死了吗?他想起了自己和贡纳的话,他们都相信金绝不会死。 为什么?是信任吗?盲目的相信? 不,是一种认同,一种对强大和经验的认同。 即使没经历过战斗,他们也都知道金拥有超出他们所有人的实力。不管是从他身上的伤疤,话语中透露的经验,还是动作中展现出的细致和专业都能略知一二。 这样一个人一定经历过数不清的战斗和绝命的危机。既然那些他都能活下来,这次又有什么不同呢? 张豪下定了决心,他在天使城曾冲进过火势漫天,浓烟四起的建筑,如今这个看起来似乎是小意思。“水!谁有水?”他立刻喊了起来。 “我这有,小子!”一个女人喊着,“但你要干什么?这点水可灭不了……” “不,大姨。”说着,张豪再次撕开自己的上衣,然后将撕下来的布料蘸满水,在嘴和脖子上紧紧绕了一圈,咬住。 接着,在众人的惊讶目光,甚至是担忧的惊呼中,男孩冲进了烟火。他不知道该怎么做,他只知道他应该打开后车厢的门。 张豪踩踏着火焰,躲开绿烟浓稠的地方,还要小心可能会暴起的火苗。他没有任何的防护设施,一点火焰都可能会灼伤他的皮肤,甚至可能点燃他的衣物,但他仍是往里突进。 可能是衣物布料的缘由,即使他封得很死,但仍是觉得吸进了不少,没走几步便开始咳嗽,眼睛也被乱七八糟一堆东西燃烧升起的浓烟弄得快睁不开了。 他几次跌倒,开始怀疑自己到底能不能完成任务。 这时,张豪看到许多影子朝他冲了过来,看清后,原来是那些在一边旁观的大人们。 他们可能是受到了男孩勇气的鼓舞,效仿着男孩将湿巾围在嘴上,然后拿着灭火器冲了过来。 在灭火器的喷射效果下,不仅火焰大大减少,绿色的毒雾也被沉淀物吸附,慢慢褪去。张豪本想再努力一把,结果被一双大手拦住。 一个陌生的男人转过头对他说,“小子,休息吧。剩下的交给我们大人了!”他将张豪推到了一边,立刻有另一双手扶住了他。 张豪心中升起一股暖意,看着大人们不顾危险浇灭火焰,接着撬开反锁的车厢门…… 不知是烟熏还是怎样,男孩眼眶湿润,眼角通红。 大门被撬开,救助者们从车厢内拉出一个高大的,还在剧烈咳嗽的人影。 张豪几乎喜极而泣。他就知道! 第191章 金的警告与贡纳的危机 金没死,但却也狼狈不堪。 张豪见他死死闭着眼睛,满脸烟尘,皮肤都被烧熏成了红黑色,衣服布料也被都烧焦了。 尽管如此,命大的男人看起来还是非常有力气,甚至自己走了几大步,然后一屁股坐到了路牙上。 金喘了几口气,喊了起来:“水!麻烦给我水!” 张豪赶紧提了两瓶矿泉水冲了过去。他直接将瓶盖拧开,将瓶口递到金嘴边。 金用熏黑的大手一把抓住水瓶,一边挤着一边往嘴里灌。不过他没直接喝下去,而是漱了两口都吐了出来,然后才敢往喉咙下咽。 金喝了几口他接着喊,“脑袋,小子,浇我的头!” 张豪拧开另一瓶从金头顶浇了下去。 “不够,小子,太少了,还没有……” 没等金说完,一个女人不知道从哪里接出一根软管,打开水流,将软管伸到了他头上,还特意捏紧软管的端头,让水流流得更快一些。 “靠,谢谢!”金就着水流开始洗脸。洗得浑身几乎都湿透了,他才伸手告诉身后的大姐不要再浇了。 接着,他小心睁开了眼睛,四下看了看,说:“我他娘的以为自己瞎了——”咳嗽了两声,喊道:“张豪,张豪!” “我在这儿呢,金!”金一定不知道张豪现在甚至比他还要高兴。 “杀手……”金得嘴里好像还有东西,说几个字就要干呕几下。 “杀手?” “……他娘的……” “他娘的?” “……是谁?”金好不容易说。 张豪这才紧张起来,之前他一直沉浸在金还活着的情形中,险些忘了这档子事。“金?” “小子,你脑袋……也被他娘……的……炸坏了?”金的语气显示他有些生气了。 “没有,金。”张豪赶紧说。 “那就听着!”金吼着,然后突然认真的说:“请一字一句记住我接下来说的每一句话!” 张豪点头。 “杀手是一个变脸……专家,他曾伪装成擦窗工,补货员,快递员,还有清洁工……” “清——” “去警告队长巴尼他们,告诉他们提防身边的人,尤其是……熟人。” “熟人——” “不,不。”金摇着头,似乎是在重新整理思绪。“别去找巴尼,去找贡纳!告诉他杀手的目标是他!” “贡纳!”张豪好像突然被吓了一跳。“贡纳他——” “贡纳他娘的怎么了?”金不耐烦地问。 张豪没犹豫,而是直接将头脑中的想法脱口而出。他告诉金贡纳本来也和他一起来的,结果半路却突然折返,好像是追着什么人过去了。 “那人有什么特征?”金追问。 张豪想也没想就说,“我只记得那人好像拎着一个黑色的……” “塑料袋!”金吼着,“那他娘就是杀手!” 张豪惊惧。前一秒他还在庆幸金还活着,后一秒就得担忧贡纳的安危了! “快去找贡纳!”金用最后的力气说,“告诉队长去支援他!” 张豪当然明白金的意思,但仍忍不住关心问:“那你——” “别管我,臭小子,我没死成也就死不了了!”他又灌了一大口水,“快去!” 张豪转身狂奔。 “别死了,小子!”金最后从身后喊着。 虽然声音沙哑,但张豪仍是听清了,也记住了。他一路上也一直在重复着金的这句话。 别死了。真是最佳最直白的总结了。 从头至尾,他所有的挣扎、诡计,甚至不得已而为之的残忍,其实都是为了这句话。 张豪默念着,不断重复着这三个字,冲进了大楼,拐向和贡纳分别的长廊。 建筑内的人群估计也都得知爆炸只是燃烧了一辆车,而且里面的人已经被救了出来,所以都不再慌乱了。 张豪问能搭上话的每一个人,问他们看没看到一个拎着黑色袋子的清洁工从这里走过去。 大多数人的回答都只是摇头。 慌乱逃亡之际,他们可能知道有人逆着人流往里面走,心中也曾短暂的惊讶过,但根本不会在乎挤过身边的人是谁,更别提记住那人的面孔了。 发现一个人很容易,但在短时间内记住一个人却可能需要专业的训练。 幸运的是,一个可能在这方面有特殊天分的职场女性记得从她眼前短暂出现过的两个人的身影,她为张豪指引了方向。 张豪赶紧追了过去。 男孩的心再次不安起来,如果照金所说,杀手的目标是贡纳的话,那么贡纳就处在绝对的危险中,因为杀手很有可能是故意勾引他过去的。 天啊,为什么这时候他不能联络他们!如果通讯设备还在的话,那么一句话可能就会让贡纳心生警惕,从而谨慎行事。 现在,那个年轻的护卫队员很可能认为自己先发现了敌人,准备追上去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人在认为自己占尽优势的时候往往会失去谨慎的判断,想要一蹴而就。 张豪蹙眉,虽然方向有了,但这栋建筑实在太大了,每层楼几乎都有两个大厅,四五条长廊,房间更是多到数不清。 男孩边跑边思索有没有其他办法能通知到贡纳。他想到了一个,他可以喊,即使来自他的嗓子,全力吼叫的声音也可以传到至少上下两层,如果贡纳能听到他的声音,那么肯定就可以…… 但张豪却否定了这个办法,甚至直接将它赶出了脑子。原因是恐惧,他怕自己的喊声也会被杀手听见,那么他的性命就可能…… “啊!”张豪捶着自己的脑袋,不甘懦弱,但却无能为力,人在绝大多数情况下规避危险,保住自身才是本能。 在这一点上张豪也绝不例外。他只能疯狂地奔跑,同时在嗓子口发出声音,叫喊贡纳的名字。 张豪跑过好几个大厅,无数条长廊,冒险钻进可能藏匿人的阴暗角落寻觅。但却都无果而终。 不止如此,他越深入便越觉得恐惧,越寻不到贡纳的踪迹越感到不安。 最后,他根本跑不动了,累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则是因为浑身上下控制不住的颤抖。 幸运的是,张豪终于想起了一件事,他也该动动脑子了。与其在这里盲目寻找,不如想想杀手可能会将贡纳引向什么地方。 他立刻就意识到杀手不是杀手,而是扮演成了一名清洁工。为了继续伪装,躲开他人的耳目,不露出真容,他不可能简单地抛下自己的伪装。 而为了让贡纳大意,杀手一定会装作没有发现身后有人跟踪。所以直到杀手动手前,他都必须扮演一个清洁工。 金没有直接告诉张豪杀手的目标为什么是贡纳,不过男孩自己想明白了:不为别的,他要扮演成他! 那么一个清洁工会去哪呢? 不可能突兀地走进某个房间,那样太显眼了;也不可能是人多的地方,大厅周围绝对不是好的选择。 清洁工,清洁工……张豪想到了一个地方。而巧的是,他刚刚跑过了那个位置——一间位于楼梯后的储物间。 张豪知道那也是大楼中的物业用来存放清扫用品和其他杂物的地方。偏僻、安静,此时已过了清洁时间,所以几乎不可能有人会往这边来。 张豪接近那间储物间,发现大门虚掩着。无论在何种文学或影视中,虚掩的门缝都意味着不祥的阴谋。 张豪没读过书,电影倒是看了不少,他能比任何人都能清晰地感受到这一点。他汗毛直竖,被恐惧攥住,但不知为何,身子却不抖了。 没时间去想,他利用这短暂的平静朝门内摸去。 接着,在黑暗中,张豪见到了让他险些尖叫出声的东西。他看到一个人一动不动躺在储物间凌乱的杂物中,一摊血迹已经蔓延至脚下。 这个人不是杀手,而是护卫队员贡纳。 第192章 血与打火机 张豪急忙冲过去,也不顾踩到什么,踢倒什么,扑到贡纳身边,拨开压在他身上的东西。 他发现贡纳腹部以下的衣服沾满了鲜血,说明伤口可能在腰部和腹部。然后,他惊讶地意识到贡纳的身体并没有失去全部机能。 护卫队员的胸口还在缓慢起伏,眼睛甚至微睁着,但瞳孔无神,只是盲目地盯着前方,苍白无力的手中握着什么东西。 “贡……贡纳?”张豪轻声呼唤,但并无回应。他小心打开贡纳的手,发现里面握着一个血淋淋的打火机。 所有人都知道贡纳虽然不抽烟,但却特别喜欢收集打火机。他曾说自己的目标就是收集全世界所有有名的打火机,而且要一天换一个带着。 此时看着沾满血渍的金色打火机,张豪心中升起了无限的悲悯和愤怒。 在晚上学习防卫术的时候,他和贡纳最合的来,对这位二十几岁就掌握了强大战技的男人也十分佩服。 他就曾听队长说过,贡纳是一位极具天赋的战士,只要能认真训练两到三年,就会成为一个可以独挡一面的强大战将。 但如今,这个男人就要夭折于此了吗?张豪绝不认同。 接着,男孩又注意到贡纳的外套和作战服,包括他身上的对讲机和武器都被卸了下来,拿走了。 也就是说,杀手很可能已经伪装成了贡纳,至于他如何模仿贡纳的模样,张豪不知道。不过他明白,专业人士干专业事,其熟练程度是行外人无法想象的。 这么说,杀手已经占据主动了,可能正在刺杀大小姐父亲的路上了! 愤怒从脊椎底冒了出来,伴随着的是一种突如其来的平静感,仿佛一种残忍的清醒。 张豪开始思考,他现在该做什么。 没有无线通讯,队长他们肯定不知道杀手的诡计,他该立刻去警告他们。那贡纳呢?如果没人管他,他肯定就…… 取舍,张豪突然意识到,他此时的想法可能是对贡纳的侮辱:一个护卫怎么可能在关键时刻贪生怕死而不在乎雇主的安危呢? 没错。“贡纳,你别死,你千万挺住!”张豪说着,不舍的跑出了储物间。他刚一跑上走廊就大喊。“来人啊,有人在储物间受伤了!快来人啊!!” 可能因为刚刚发生的爆炸让大家的神经都紧张起来,没喊几声,便有不少人从办公室内伸出脑袋,甚至跑上走廊。 大楼内的员工看到一个孩子在焦急地求助,立刻上前询问。 张豪没时间解释什么,“快,储物间有人被砸伤了!快去救他,快叫救护车!”他指着自己身后的储物间大喊。 很快就有人理解了局势,立刻朝储物间跑了过去。 “谢谢,谢谢!他没死,他没死!!”看着几个人从储物间的楼梯拐进去,听到女人发出惊呼,张豪才转身朝上奔去。 他做了他能做的,救护车可能还要十几或者几十分钟才会来,贡纳的命就看他自己能不能挺住了。 而接下来,张豪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他沿着楼梯狂奔,一口气奔到高川所在的楼层。他必须赶在杀手动手之前赶到队长身边。 没有战斗,没有枪声,说明杀手肯定还没动手。太好了,来得及! 张豪冒险冲进队长为杀手准备好的陷阱。好在队长他们及时看到了他,关闭了电子防御设备。 张豪见面就喊,“巴尼,杀——”他希望有一双手能立刻堵住他的嘴,让他发不出声音。 幸运的是,恐惧代替了那双手。 张豪看到‘贡纳’正站在人群中,而高川就坐在后者旁边不到三、四米的地方。 “你说什么,小子?”狙击手壕问。 所有都盯着他,张豪觉得接下来他说的话甚至可能会决定这里每个人的命运。 看护卫队员脸上的表情,他们肯定还不知道这个‘贡纳’是杀手假扮的。他要立刻告诉他们吗?张豪盯着问他话的壕,不敢转动眼球。 但即使如此,他的余光仍能看到‘贡纳’的手自然地握着武器,就和屋子里的其他人一样。 估计那武器早已上膛,随时可以击发。 他绝对不能现在就说出来。但该如何圆过去啊,他已经露出马脚了…… 短短几秒钟,张豪的手心就已经冒满了汗滴。就在他觉得自己几乎已经无计可施时,队长巴尼问了一个问题,“你去哪了,小子?” 这个问题就好像雪中送炭,将张豪从绝境中拯救了出来。 不管队长是有意还是无意,张豪赶紧回答,“金,他没死!”张豪说,“金让我提醒你们,杀手可能已经攻上来了!” 一阵欢悦,就连高川和队长也在这危急时刻露出了短暂的笑容。壕说:“我就说这家伙没那么容易死!那他有跟你说别的吗?” 重点来了。 张豪知道,他必须谨慎措词。第一,他决不能再让自己说错话陷入刚才的危机;第二,他必须要将杀手就在这间屋子里的事实透露给他们。 他有什么筹码吗?张豪突然想到此时还揣在自己裤兜中的打火机,庆幸自己走之前将它拿了起来。这就是他最后的筹码。 此时,屋子里只有有高川先生,壕,‘贡纳’和队长四人,不,加上他有五个。 张豪平静的环视众人,这才敢第一次正视‘贡纳’的眼睛。他大吃一惊,如果不是从金那里得知了真相,他不相信会有任何人能将眼前的‘贡纳’和倒在储物间中不知死活的贡纳区分开来。 杀手换上了他的全套装备,他甚至觉得每个物品的别挂位置,站立的特征,甚至拿枪的姿势和神态都一模一样。 天啊,张豪感叹。他本以为他们在人数上来说是绝对的优势,但实际上优势可能没这么大。 或者说,如果杀手对现在的状况有所准备的话,那么情形可能就是劣势了。 这么说他要扭转乾坤。 “队长,我出去待位。”壕说着,大步走了出去。 好吧,形势更劣了。 张豪想好后就赶紧说,“金告诉我说你之前的想法没错,队长,杀手不可能会从正面突破这里,他拥有一项特殊的技能。” 队长皱起眉头,但张豪可不会给他发出疑惑的机会,继续解释,“他会伪装。” 第193章 伪装的杀手与张豪的冒险 “什么?”队长惊讶。 “金告诉我说杀手会一种伪装术,可以模仿他人。”张豪说。“金受到袭击前就是想告诉我们这个。” “那他有说的具体点吗?杀手伪装成了谁?!”队长踱起步来,一边盯着张豪,一边思考男孩的话。 张豪无奈地摇头,“金只告诉我杀手曾伪装成补货员潜入这栋大楼,但今天他会伪装成谁,金没告诉我,他也不知道。” 队长思索了一会,说,“这没什么用,小子。我们现在不知道的就是杀手的攻击方式,至于他长什么样子,伪装成谁,结果都是一样的。我们不会让任何陌生人接近这里。刚才要不是我们提前关闭了电子防护设备,你现在是没机会跟我们说话的。不过这仍是一条很重要的信息,一个会变脸的杀手……可以伪装成任何人……补货员?” 张豪知道队长正在思考自己话中真正的意思,而且越来越近。 “可以是补货员,那就可以是任何人。”队长又瞥了他一眼,问,“连接中断前金最后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队长没有直接说出那个词,说明他已经谨慎起来了。 所以,张豪知道自己也必须小心。金留给他们的那句话可能是此时改变局势的关键。 张豪说:“那是一个特征,金就是凭借那个发现杀手踪迹的。” 队长皱起了眉头,发现张豪拐弯抹角避开了那个词。 而对于张豪来说,能够透露的已经没了。如果他再多说一点这方面的细节,那么‘贡纳’也许就不会再老老实实待着了。 其实在与队长对话的时候,张豪就一直不敢看‘贡纳’的反应和表情。他不知道‘贡纳’为什么迟迟没有动手,猜想可能是因为自己这个‘意外’突然出现。 不过任何效用都是有时限的,张豪不能把赌注押在这上面。所以,他要做一次冒险了。 张豪突然转向‘贡纳’,忍住颤抖说,“贡纳,你找到他了吗?” 模糊的问题,方便给出模糊的答案。‘贡纳’摇了摇头。 “怎么回事,贡纳?”队长问。 张豪赶紧说:“之前贡纳本来和我一起去找金,结果他半路突然走了。” 队长转向‘贡纳’,等着他解释。 ‘贡纳’说:“我的确发现一个清洁工有嫌疑,所以跟了上去,但我没追上他。” 天啊,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张豪惊讶,连声音都一模一样!他可是竖起耳朵仔细听的,但却没听出任何差别。 队长当然不会怀疑手下的队员,搓着下巴说,“这么说杀手就在这栋楼里?” ‘贡纳’点头。 张豪松了口气,在这一阶段上他算是成功了——将队长的注意力转移到了‘贡纳’身上,这样杀手现在就不可能轻易行动了。 张豪接着演戏,他半开玩笑道:“也就是说杀手可能扮演成这栋楼里的每一个人!” 当这句话说完,张豪觉得屋子的温度有一瞬间降到了冰点以下,不过只是一瞬。 队长巴尼盯着张豪的眼睛,似乎从中察觉到了什么。这个男孩从进来开始说话就有些奇怪,直到现在,他仿佛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在警告自己。 但是在警告什么,队长一时想不出来。不过他能感受到男孩身上散发出的一股危险的味道。 危险的不是男孩本身,而是他试图隐藏的秘密或者说真相。他想告诉自己什么,为什么在这里还不能直接说呢?难道说…… 男孩认为这间屋子里有危险?队长看向‘贡纳’和高川,无法想象危险来自哪里,不得不又重新看回男孩。 张豪知道队长此时的‘迟钝’不是由于其他,只是因为他无法相信自己信任的同伴会有任何问题。 此时,无线网路被重新接上。队内的器械专家圣诞将他们的设备链接到了大楼内的一个无线网上。 队长第一时间将‘贡纳’提供的清洁工可能就是杀手伪装成的消息告知了在外面设伏的三人。 张豪甚至认为自己察觉到‘贡纳’握着枪的手放松的松开了一瞬。 这还不够,张豪想,他必须再进一步。 张豪将视野转向一直愁眉紧锁的高川,说,“高先生,大小姐让我给您带个话。”他自然地走过去,谨慎礼貌的站到高川座位旁边,正好挡住了‘贡纳’的视线。 张豪弯下腰,将嘴凑到高川耳边,用‘贡纳’可以听见的声音说,“高先生,大小姐说她在外面遭到了袭击……” 高川听完后惊讶地转过头盯着张豪,男孩抓住这个短暂的机会,用口语说:请配合我,高先生,要一根烟。 这不是赌博。张豪知道,既然大小姐是口语专家,那么她的父亲一定是比她还要厉害的专家中的专家—— 杀手就在这间屋子里。 张豪不告诉他具体是谁,是因为他害怕高先生在这种事情上没有队长他们的那种定力。 但即使这样,已经足够让高川震惊了。老男人张大了嘴,就想惊呼。 好在张豪已经有所准备,赶紧说,“不过危机已经解除了,大小姐安全返回了宅邸。” 高川犹犹豫豫地点着头,说,“那……就好。” “什么事,小子?”队长问。 “大小姐在外面被人袭击了。”张豪转身,看了眼‘贡纳’,耸了耸肩,才看向队长,“好在塞巴老当益壮,一个人打败了三个匪徒,救了大小姐。” 队长的惊讶一闪即逝,他当然能听出男孩在说假话。 自上次绑匪事件后,塞巴的腰可是一直还没恢复好。别说三个人了,可能就连一个身材好的普通人他现在都对付不了。不过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暗暗握紧了武器。 这时,高川终于冷静了下来,转身向‘贡纳’要烟。‘贡纳’摇了摇头,说:“我不抽烟。” 他说对了,不过只是基于表面的判断,他肯定是在这几天的观察之下发现贡纳并没有吸烟的习惯。 对,清洁工,他可能没在卫星车边看到烟头。不过杀手一定不知道贡纳不吸烟是因为他的爷爷和父亲都是得肺癌死的。 其实,只需要一个问题,张豪就能揭穿杀手的真正面目。但问题是,他必须确保高川,还有他自己的绝对安全。 没有这条做保证,任何后续的行动都没有意义。 按照现在的形势来说,可能高川的命比他的要重要。 张豪感叹,什么时候他看别人的命比自己的还要重要了? 还真是应了那句话——只要被别人救了你一命,这条命就不属于你自己了。 第194章 识破与最后时刻 那就拼了吧。 “队长,来根烟。”张豪伸手说。 但他的手滞在空中,突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 队长发现了他的奇怪举动,肯定正在严密警戒,双手紧紧握着武器不敢松手。但张豪的要求却是在让队长的手松开武器。 看队长露出的有些犹豫,却又不知道该不该拒绝的表情,张豪懊恼不已。 这是一个愚蠢的判断,不动脑子造成的后果,他必须赶紧想办法补救。但他没有办法了。 就在这时,高川却突然说,“哦,看我这记性。不用了,我自己带了。” 张豪回头,看高川慢慢从衣服中拿出一盒烟,然后抽出一根,看了张豪一眼,放到了嘴里。 虽然男人极力镇定,但眼前昏暗不明的形势仍让他的手不自觉地颤抖了几下。 高川在等着,而张豪知道,接下来他要做的事情便可能会左右局势了。 张豪小心走过去,背对着‘贡纳’,将侧面露出来以便队长可以看到他的动作。 接着,他将手伸进衣服,小心掏出了那个打火机。血渍他虽然擦了,但却并没有完全擦掉。 不过那都无所谓。当他将打火机拿出来的那一刻,队长肯定就会明白了。 火石摩擦,火焰升起;烟草被点燃,青烟袅袅上升。没有光亮,没有温暖,它带给这间屋子的只有冰冷的寒意。 队长巴尼是护卫队的灵魂,备受崇敬。他冷静、凶悍、果敢,有谋略。不过当然也有缺点。 张豪常常听人说他太护‘犊子’。男孩花了段时间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不是什么批评,只是友好甚至带着些尊敬的玩笑。 它的意思是,在家里,我可以随便欺负我的队员;但在外面,如果有别人欺负他们,那是绝对不行。 在这一点上,他对最年轻的贡纳尤其‘照顾’,简直把他当成了亲弟弟。 队长之前带着些许怀疑。因为房间中他知道自己没问题,高川肯定也没问题,男孩是最没问题的那个,如果谁有问题,那么只可能是贡纳。 杀手伪装成了贡纳?怎么可能,所以也只是怀疑着。 但当他看到男孩手中的打火机,甚至发现上面还沾染着些许血迹后,怀疑消失了。 没有变成别的,而是全都加倍的变成了震惊与愤怒。 即使是队长,即使是最成熟稳重的那个人,即使在百余场战斗中磨练出了不可撼动的坚毅和平静,此时也无法控制的流露出了个人的感情。 虽然他在短短几秒内便用强大的自控力强行控制住了,但也就是这几秒,他释放出的怒火已经燃遍了房间。 ‘贡纳’当然也察觉到了。他虽然未知真相,但杀手的变态嗅觉让他知道一定发生了什么不利于自己的事情。 杀手知道自己露馅了,被看穿了,但却不明白为什么一根烟就能让他精心的伪装暴露,要知道这在他的行刺史上可还是绝无仅有的。 不过杀手可不会在这种事情上浪费时间,他立刻就将全部的注意力集中在自己接下来该怎么行动上。 他原本的计划是在这间屋子里只剩下一个人时动手,几乎都快要成功了,但却突然钻出了一个毛头小子。 一开始他没以为有什么大不了,当男孩只是一个听到枪声就会抱头鼠窜的孩子。 在另一个护卫出去时,他本有绝好的机会。但没想到男孩的几句胡言乱语却是让身边留守的护卫警戒了起来。 突然的戒备让杀手犹豫了几秒钟,然后,杀手便知道自己错过了最佳的时机。 他们这种人做事比其他人更一根筋,往往绝对认定自己的原则,而他的原则便是一定要在心中无半点犹豫时才动手。 不过现在,他有点后悔了,因为当下他要考虑的情形就不是该何时动手,而是该不该动手了。 对张豪与高川来说,现在就是最危险的时刻。 眼前的形势就像是男孩扔出了一颗炸弹,看是能吓跑敌人,还是会迎来猛烈的反击。 对这个问题,他们还不知道答案。 房间内已势如水火,任凭谁待在里面都会被压抑的气氛和释放出的杀气搞得魂不守舍,如坐针毡。 张豪背对着队长与杀手,再也不敢动作,一只手抓着高川座椅的靠背才避免身体摇晃摔倒;而高川也愣在那里,任凭烟卷慢慢烧到手边。 此时,甚至连烟雾都慢了下来。 房间内的生杀大权现在掌握在两个握有武器的人身上。 队长注视着张豪的方向,杀手则半低着头。他们虽然都没有直接望向对方,但都在用敏锐的余光探视着对方的一举一动。 对他们说,自己或对方的一举一动都可能造成威胁,任何动作也都可能成为爆发的引擎。 两人紧紧握着手中的武器,时刻调整着呼吸,就像是蓄势待发正准备冲进模拟战场的新兵。 挂在墙上的时钟反而成了此绝命时刻的唯一看客。 可能向来如此,时间最喜欢旁观。它任由当事人作出决断,最后却把所有功劳都揽到自己头上。 气氛压抑着,越来越沉重。 张豪甚至感觉到它变成了肩膀上的重量死死压着他,让他觉得自己就快崩溃了。 这是两个强大的战士在身边释放出的杀意,让周围的人觉得自己仿佛是他们的敌人,如果不立刻跑开,就会被卷入战斗。 不过,好在这种形势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打破沉默的并不是沉默自身,而是一阵来自房间外的嘈杂声响。 “草,你干什么,金,老子差点杀了你!”是护卫队员壕的声音。 是金! 张豪心中突然生出了一股希望,但那希望还未成型,就立刻变异成了一股负面的情感,让张豪想破口大喊。 金要冲进来,他肯定能一眼就认出杀手是谁,而张豪毫不怀疑他手中正拿着枪,认出杀手的一瞬间就会扣动扳机。 队长不用说,他已经准备抬起枪口了。 让张豪忧虑到几近恐惧的是杀手的选择。他不知道杀手会优先选择刺杀目标,还是与队长对射,减小敌人对自己可能造成的杀伤。 你想问这有什么关系?当然有,这关系到张豪要做何选择。没错,在男孩眼中,选择是最重要的。 什么时候做出什么选择,小了可决定结局,大了可左右性命。此刻当然是左右性命的时刻。 张豪距离杀手的距离如果按照直线距离算的话,差不多只有三米不到。这段距离无论再怎么样也肯定都在杀手的射程之内。 也就是说如果杀手选择朝他们这边射击的话,那么他们生还的概率就几乎为零了。 不,不能这么算,张豪突然想通了,如果他能舍命去保护高先生的话,那么后者就有很大的机会能活下来。 也就是说,子弹会打到他的身上。不过这次,他可没有防弹衣穿。 是救人,还是保命? 从天使城出来后,不,其实就是在天使城度过的那段最后时光,让张豪确定自己今后的价值观必须是‘利己’。 当然也不是完全的自私的那种,而是在某些重要事情的决断上,他必须优先考虑自己的利益。 但他也承认,自己已经屡次打破这条原则,置自身的性命于不顾,反而去在乎他人的安危了。 为什么,男孩自己也想不通。他唯一能找到的原因可能是自己无法轻易地任由一条生命在自己眼前消亡,不管是出于何种原因。 要说源起,可能是从游轮上那毫不犹豫伸出的一只手开始的。 言归正传。 根本没得喘息,就在男孩彳亍之时,大门砰得一声被撞开,金巨大的身躯就要冲进来。 第195章 一秒与贡纳的泪水 在接下来的一秒钟内,发生了许多事。 你也许不敢相信,不过在除了杀手之外的人中,张豪是最先行动的。 倒不是说他比其他人更警觉,更厉害,更能未卜先知,只是因为他觉得自己如果不借着身体中那股冲劲儿立刻行动,那么就动不了了。 所以在那千钧一发之际,张豪立刻朝高川扑了过去,决定用身体挡住杀手的枪口。 他没什么祈求的,也没什么后悔的,甚至欣慰地想:如果要死在这儿,那个女人肯定会给他立个墓碑的吧! 队长在愤怒中专注,当身后传来声响之际,他一瞬间将自己目光的焦点对准‘贡纳’,同时精准又快速地抬起枪口,即使看到对方的枪口也对准了自己,仍是毫不犹豫的扣动了扳机。 不知是张豪的影响,还是觉得队长的威胁太大,杀手最后还是选择了保命。 在大门被金撞开卡前,他谨慎又迅速的腾出一只手摸向自己裤兜,一边躲闪,一边用惯用手扣动扳机。 杀手手压到裤子上的一瞬,左侧一面墙壁突然发生了爆炸,大量的白色烟雾刹时涌进了房间,他一边射击,一边朝炸开的缺口跑去。 …… 金那边,张豪跑开后没过几分钟,他就慢慢站了起来。他头昏眼花,四肢疲乏,但仍尝试着朝大楼走去。 身边的人急忙阻拦,但金一边道谢一边避开了他们。他走几步便摔倒一次,一个大姐实在看不下去,决定搀扶着他走一段。 金不是害羞的人,但此时他只能由衷地说一声感谢。 他必须节省力气,即使多余的话也会耗费不少体力。 被搀扶到大楼门口,金才开口,“大姐,接下来的路非常危险,你回去吧。” 大姐虽然听不懂金的话,不过却能看懂金此时的表情,点了点头,离开了。 金喘了几口气,迈上台阶时,听到救护车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说实话,他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贡纳。他一点都不担心那个机灵小子,因为相信他绝对会保护好自己。 相反,从金被救出来,能思考后便一直在祈祷,希望那个年轻的护卫队员不要冲动,不要因为愧疚、愤怒,或者任何其他原因影响自身的判断和理智。 说白了,就是金绝不希望他去追杀手,而是希望他第一时间会去与自己的队员汇合。 而金之所以会这么着急,是因为贡纳没有那么做。 救护车停到大楼门前,三名穿着显眼白色大褂的救护员从车上冲了下来,抬着担架和急救设备箱直奔楼梯而上。 金憋了一口气,跟着他们挤进了电梯。 虽说是救命时刻,但三名救护员仍一脸平静。在这方面,金自愧不如。 他知道这不是因为救护员对生命的淡漠,相反,这是这群人能表现出的最大的尊重。 因为在死亡面前,人人平等,他们只是一群依靠自身的知识和技能挑战死神的虔诚信徒。 金看了他们一会,攒够力气说,“请救活他。” 三名救护员齐刷刷回头望向他,露出复杂的表情。 过了许久,其中一名年纪最大的救护员才回应他说:“啊,尽量。”他刚回头便又将头转了回来,皱着眉头问:“不过话说,你没事吧,老弟,我看你……” 金摆了摆手说:“我命硬得很。” 老救护员抿了抿嘴,“嗯,是啊,谁的命不硬呢?” 电梯抵达了楼层,三人二话不说就冲了出去。 金等着门关上,抽出了手枪。他的手已经不再颤抖了,身体也恢复了有一半力气。 距离抵达他的楼层还有十余秒的时间,他习惯性的检查了一遍自己的武器:弹夹,扳机……最后上膛。当他解除保险的一刻,电梯门打开了。 金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冲了出去。 他知道走廊里有陷阱,不过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他朝会议室狂奔,一边大喊希望能引起护卫队员的注意力,让他们及时关闭电子陷阱。 护卫队员足够机警,及时关闭了陷阱。壕朝金大喊,说自己险些杀了他。 不过金什么也不管,径直冲向大门。门是锁着的,他一脚踹开,然后冲了进去。 一股白色烟雾随着一声炸响瞬间涌进房间,遮蔽了他近一半的视线。不过无所谓,金已经瞥到杀手的影子了。 他是一名真正的猎人,曾经最擅长的便是在黑暗中与野兽搏斗。 没有视野,没有光亮,有的只是急躁的呼吸,黑暗中的掠影,还有无处不在的杀气。 黑暗中的战斗靠的是预判和感觉,他现在就需要这两样。 用不着抬枪,因为金冲进来时就已经将枪举到胸前了。他直接拉动枪口,朝烟雾中射击。 从声音推断,房间内枪声响了五次。其中队长开了两枪,烟雾中朝外射了两发子弹,金只扣动了一次扳机。 而这些就发生在一秒钟之内。 所以,万般的暗中较量与准备,都是为了战斗时这一两秒的瞬间。 这还真是应了金之前跟张豪说过的话。 那么结果如何呢?队长应声而到,不过他没有受伤,只是被两发子弹击中了胸口的作战服; 金则一边瞄准,一边谨慎地朝房间中间移动; 而张豪则紧紧趴在高川身上,他不是有多勇敢,只是惊恐地想蜷缩成一团,生怕有一发流弹击中自己。 不知过了多久,高川拍了拍他的后背,说,“结束了,小子。” 结束了?张豪缓缓抬起头,看见烟雾已经散去,躺在地上的杀手的影子越来越清晰。当然,还有那从头部汩汩冒出的染红了地板的鲜血。 张豪突然觉得阵阵眩晕,还没等站起来,便晕厥了过去。 在张豪不怎么美观的跌倒姿势中,刺杀事件告一段落。 …… 事后,他们详细调查了变脸杀手的踪迹。 发现正如金所说,变脸杀手先后伪装成了四个身份潜入大楼: 他先是伪装成了擦窗工,在墙上安设了炸药和粉末。 在搜查他的身上时,护卫队员发现杀手随身携带了一种能够让他从高处安全垂降的绳索,想必是早早准备好了退路。 第二个身份是补货员。 杀手本想在贩卖机中安装隐蔽摄像头,好监视几处重要位置的人员流动。 不过在这方面,因为张豪和金的先知先觉,杀手并没有得逞。 第三个身份则是快递员。 杀手本想利用快递员的身份在大楼中隐藏更多的危险武器,用以制造混乱和杀伤,但也被队长他们识破了。 第四个身份可能是杀手隐藏得最成功的身份——清扫工。 他利用这个身份成功在卫星车旁埋设了炸弹,并且锁定了要伪装的身份…… 而为了获得这四个身份,杀手杀了四个人。 他们能成功防御这次暗杀,并不是某个人的功劳。 金的机警,张豪的果决,队长的全神贯注都是挫败杀手的基石。 遗憾的是,这场胜利并没有那么完美。 但万幸,经过十个多小时的抢救,贡纳躲过了死神的魔爪。 …… 两个星期后,icu病房 四名护卫队员围在贡纳床边。他们之前可能说过什么,可能发生过争执。 队长一脸怒容,其他队员也都眉头紧锁,而床上的贡纳则神情呆滞d的看着窗外,不敢或者说不想与他们对视。 “队长,你们……走吧。”贡纳微动着嘴唇轻声说,“他们给的钱,够我花一阵子了。” 队长突然想说什么,但被身边的队员拉住了。 病床上的贡纳则握紧床单接着说:“而且,我父母在老家有个小产业……我,用这废了的身体,没准……也可以帮到他们。”说完,贡纳竟是发出了一阵解脱的笑声。 声音止息,留下的是透彻的安静。 护卫队四人从病房中走出来,无精打采,带着显而易见的失落。 高川,金和大小姐都等在外面,见状,也都明白发生了什么。 当那些成人无奈地摇着头,唉声叹气时,反而大小姐仍固执地坚持着。她不顾其他人阻拦径直冲进了病房,然后狠狠关上了病房的门。 那股一往无前的气势吓了所有人一跳,甚至包括刚刚想躺下的贡纳。 “大……小姐?”贡纳有些失措地重新坐起来,外面的人则都挤在门缝中朝内观望。 “一个月。”大小姐叉起腰说,“我问过大夫,你还需要一个月渡过安全期。所以一个月后,你要跟我走。我会给你找全世界最好的神经科大夫,让他们再给你检查一遍。如果到时候他们还是说不行,那你再去你那乡下的小卖部也不迟……” “大……” “听我说完!所以,这一个月你要做的就是绝对的好好休养,什么都不要想;打电话给你老家,说除非你死了,你的主家是不会把你送回去的;还有,记住我刚才说过的每句话,睡觉做梦时也不能忘记!” 就这样,在一个孩子简单的执拗下,贡纳被说服了。 大小姐转身走了,所以她没看到,在她回头的一瞬间,贡纳将头瞥了过去,用手擦了擦差点流下来的泪水。 谁说孩子的执拗完全是任性的。这一点肆意,可能就会改变一个成人的世界。 第196章 有偿服务与第二次 接下来就该轮到张豪了。 按照诊断书上的说明,张豪晕倒一部分是因为在救金的时候吸入了那种有毒气体,另一部分则是因为之后神经过于紧张疲乏,最终才导致的晕厥。 看着诊断书,大小姐愁眉不展,“神经破坏?!那不就是说脑袋有损伤了吗?” “放心,”金说,“谁的脑瓜子坏了,你那小男仆的脑袋都不会坏的!” “真的吗?”大小姐求证着问。 “你舅舅我怎么可能骗你?唉,你看!”金怼了怼身边的高川,说:“平时聪明伶俐的高大小姐一到这小男仆的事情上,脑袋就完全不够用了,啧啧……” 大小姐白了金一眼。“行了,你们都出去吧。”说着就要把他们往外赶。 高川一脸的不情愿,想说什么,结果愣是被金直接拉了出去,还说:“女大不……” 大小姐一脚将门踹上。 “你怎样?”大小姐走回床前问。 张豪竖起了拇指,说:“明天就能上岗,大小姐。” 砰!一颗苹果重重砸到他脑袋上。 高山说,“省着点吧。我这两个星期没有你也过得挺好,所以,如果你要回来,就健健康康活蹦乱跳的回来。否则——” 大小姐举起苹果继续威胁着。见张豪示弱,才坐下,开始削苹果。 说实话,高山从没干过这个活,不过倒是看过许多次,所以虽然一开始摸不着头脑,看起来笨手笨脚,不过还是很快找到了窍门。 “看吧,连这种事我都能学会!”大小姐挑着眉毛说。 张豪无奈地笑了笑。“没错,大小姐,你很聪明,什么都能学会。” 这可不是挖苦,张豪本来就认为聪明人能学会绝大多数事。 女孩哼了一声。 张豪突然想起了什么事,赶紧说,“大……” “别说话!”大小姐瞪了他了一眼,命令道:“好好休息。”没一会,她便将一颗苹果塞进了张豪手中,“全吃掉!” “哦。”张豪拿过苹果,赶紧啃了起来。刚吃完,张豪赶紧又说,“大……” “还想说什么!外面的事情现在和你无关,还没听懂吗?”大小姐愠怒地说,又将一块塞进张豪嘴里,“吃掉!” 接着,张豪又喝了一杯牛奶,吃了半瓶罐头。他打了一个大大的饱嗝,疲惫的说:“大小姐,我……”他从没觉得吃东西会这么累。 “我知道,你吃不下了。”大小姐悻悻的说,“这一晚上我的服务可是有偿的啊!” “……” “你不问问要怎么偿吗?”大小姐说。 “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大小姐莞尔一笑,“没错,我就是要你用命偿!” “可我就一条命……” “那就好好存着!听懂了吗?” 张豪听懂了大小姐的意思,想起了刚才他们说大小姐是如何说服贡纳的那一幕,于是点了点头。“是,大小姐。” “很好,我要走了。你在这里再住一晚,会有‘漂亮’护士来看护你的。” “大小姐,我……” “你怎么磨磨唧唧的,什么事赶紧说啊!” 终于抓住机会了,张豪急忙说:“我要去见金和你的父亲。” “什么?”大小姐惊讶的张大了嘴。 “越快越好。”张豪说。 “饶了他们吧!”大小姐挖苦的说,“他们估计也在休息,而且更重要的是你也要休息。” “不,我们不能休息。还没完!” “没人和你没完,男仆,只有你自己。” “不,大小姐,还有第二次!” “第二次?”大小姐觉得自己似乎听懂了管家的意思,不过不敢相信,“你说的第二次是指杀……” “没错,大小姐,他们还会再来的!”张豪认真地说,“公会有一条规矩,如果第一次没有成功,他们会派出杀……进行第二次。两次机会,如果都没成功,那么你父亲的名字就再也不会出现在那张字条上了。” “你确定?”大小姐惊惧。 “我确定。” “那你怎么不早说?” “我一直想说,但是……” “啊呀,那还在这里磨蹭什么,你还能动吗?” “我不只能动!”张豪掀开被子,蹦下了病床。 “车就在外面!”大小姐喊着。 “那最好让司机开快点!” 说罢,两人奔出病房,在行人惊讶的目光注视下钻进车内。 两秒后,车子像离弦之箭穿了出去。 高山用手机联络父亲和金,但却都没人接听,最后实在没办法拨通了宅邸内的电话,却被告知她的父亲正在茶室商讨要事,禁止打扰。 “又是这一套?”大小姐垂足抱怨,但也无可奈何,只能坐在车里耐心等待。 车辆冲进大门,飙进车道,一个急刹车停在宅邸大门前。 大小姐和张豪几乎是从车上蹦了下来,直接冲进大厅,奔茶室而去。 这次塞巴倒是没拦着他们,高山推门而入。 她本想大喊,但金的话却让她惊讶驻足。 “你瞧?”金坏笑着,“我赢了!” 高川摇头苦笑,从钱包中掏出几张钞票,放在桌子上推给了自己的小舅子。“好吧,你赢了。” 大小姐震惊,“什么?你们还有心思在这赌博?” “的确。”金摊开手说,“不过你不好奇我们在赌什么吗?” 大小姐双手抱在胸前,盯着自己的舅舅说,“我懂了,你们在赌我会不会来。不,或者说是在赌我的男仆会不会带我来。” “果然不凡,我的侄女儿,你说的一点都没错。看来你们也知道我们正在讨论的事情了。” 大小姐也坐到桌边,说:“的确,我的男仆告诉我杀手可能还会进攻第二次。” 塞巴端上茶水。 大小姐接过,就热抿了一口,苦涩的味道正好应了她现在的心情。 没人会希望自己最亲的亲人总在和死神搏斗,即使知道他身边有非常信赖又强大的人保护。 潜在的危险不是危险,只有已经发生的危险才算得上危险。 高山也终于理解了矿场上‘神奇小子’曾跟她说过的这句话的意思。 她绝不希望危险有一丝一毫的可能发生。 发生在贡纳身上的就是最好的例子,这可不是做错了可能会摔个跤,受个伤那么简单,医生说子弹要是再偏个一两厘米,就可能不只是半身残疾那么简单了。 不过高山相信贡纳会好起来,也相信自己的父亲会躲过这一劫。他曾跟她保证过,在做成那件大事前,绝不会出任何意外。 “啊,你的小男仆可真是个全能小仆人啊,那称呼怎么说来的?神奇小子,对!不过,你也真是太小瞧你舅舅了啊。我说过,我可是名猎人啊!”说着,金指了指桌子。 大小姐透过茶杯朝桌子上看,这才发现自己的杯子竟是压在了一张庄园内的平面详图上。 “哦,所以……” “这里就是第二个战场了。”金有些无奈的说。 第197章 巡查与掌控 说实话,谁也不想让自己的家变成战场。但有时候,最熟悉的地方恰恰就是最了解的阵地。 跟着金在庄园内巡查时,张豪小心问,“你确定他们会在这里动手吗?” 金耸了耸宽大的肩膀,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张豪。他在观察,巨细靡遗地观察,就像在树林中观察动物留下的脚印和粪便,还有冬天时更加难以察觉到的痕迹时一样。 此时的金全神贯注,浑身上下散发出一种林中猎人的谨慎气息,不会回答任何问题,也不会在乎任何人跟他说了什么。 张豪一开始有些不乐意,觉得金故意不搭理他。不过,很快他就专注在金的专注上了。 男孩想起了维莱卡的话,她说过——技能很重要,状态也很重要。 维莱卡提到的状态就是指人在做某件事时表现出的状态,可能包括感觉和意识。 所以,他立刻意识到金现在所表现出的感觉和意识是一种非常强大的专注状态。 在此状态下做的任何事都能事半功倍,就和维莱卡在狙击镜后给他的感觉一样。 张豪也想要这样的状态,哪怕只有一会儿也好,但是他不知道这种状态需要何种的训练与触发条件。 了解自己和了解敌人同样重要。 张豪现在知道自己偶尔能表现出一种状态:就是在非常恐惧的情况下,反而会突然冷静下来。 不是那种完全的无所畏惧,以不变应万变的泰然,而是一种…… 不行,他现在还形容不出来。张豪记下,决定一会儿就问问金。 走了一上午,在庄园内绕了两大圈,金终于开口说话了。 “吃饭!”猎人喊着,吓了张豪一跳。 不过男孩有问题要请教他,也就跟着喊,“好,吃饭。”更关键的是他自己也走饿了。 因为是备战时刻,所以后勤也加大了力度,不光是时刻都有吃的,而且正餐会非常丰盛。 张豪本喜欢吃东西不拘小节,但在大小姐宅邸这段时间,在吃饭这件事情上可给他憋坏了。 这里对吃饭的要求是必须干净。首先是餐桌的干净,不能一边吃一边漏的哪都是;其次是声音要干净,不能牛嚼牡丹。 不过,这不是硬性规定,因为哪里也找不到这样的一个条款,所以说成是家庭文化可能更合适。 一个地方有一个地方的文化,它要符合所处的背景和习俗,否则,存在便无意义。 但张豪之前过的都是什么生活呢? 与维莱卡四处游荡,天使城的落魄不堪。可以说,他从没安安静静吃过一顿饭。 所以,自到大小姐宅邸吃的第一顿饭开始,张豪就觉得身体中有一部分被什么东西束缚住了。食物很美味,但却再也没享受过那种吃饱后满足的感觉。 不过,当看到眼前金的吃相后,男孩觉得自己可能要解脱了,哪怕今天这一次就好。 金在平时显然是那种大手大脚,完全不拘小节的人,吃饭时也一样——碗筷乒乓作响,嘴里大嚼特嚼,几乎巴不得将双手伸进盘子里。 “怎么,小子,没见过这么吃饭的?”金问。 “不,”张豪老老实实的回答,“我只是想说‘谢谢’。”然后,张豪钻进了饭碗中。 “啊哈,这才是你的真面目,小子。”金大笑着,“什么规矩,什么文明,吃饭就要吃饱,就要舒服!” “没错,金,你说的没——”视线中突然出现一个人影,险些让张豪噎住,只见大小姐不知何事来餐厅走了一趟。 张豪虽然赶忙收拾了,但还是让大小姐见到了一脸的落魄随意样。 后者没说什么,只是哼了一声,便大步走开了。 “怎么,小子?”金问。 “呃……貌似我的体验结束了,金。” “哦。”金似乎立刻就明白了什么,不怀好意地笑了笑。 二十分钟后,他们的桌子已经一片狼藉。来收拾的女佣在桌前愣了半天,即使素质良好,也不知道该如何下手了。 再次出来后,张豪抓紧机会赶紧问:“金,跟我说说你刚才在干什么?” “吃饭啊!”金说。 “不是那个刚才,是吃饭之前。”张豪解释道。 “哦,那个。” “对,就是那个。” 金笑道,“小子,你抓东西很准。” “谢谢。” “不用谢,我想,这也是她教你的?” 她?哦,是她。“没错。”张豪回答,“在那之前我什么都不知道。” 金抿嘴赞同,说:“我在观察。” “我知道你在观察,金,我想问的其实……” “你知道我曾经在树林与雪地中打过猎吗?” 见金不想被打断,张豪继续听着。 “我猎杀过最凶猛凶残的动物就是恶狼。因为它们成群结队,破坏惊人。为了彻底遏制住它们,我不仅要知道它在什么地方捕猎,在什么地方睡觉,在什么地方藏匿过冬的食物,还要知道它们何时会生崽。” “生崽?” “对,不要觉得残忍,小子。母狼为了养活自己的狼崽,往往会捕获更多的猎物,而一旦猎物稀少,他们就会将目标转移到我们饲养的牲口甚至是人身上。所以我们必须杀死足够的狼崽,这样才不会在春天遭遇更多的袭击。” “适者生存?” “不,这叫人类的掌控。人类为了生存企图控制所有东西,包括他们自身,紧密联系的周围,无孔不入的自然,数亿年进化出的神圣的生命,还有……”金停下来,挑逗般看了看男孩。 男孩当然懂他是什么意思,顺势说:“听起来有点高深?” “听不懂?那也没办法,我可不是老师。”金接着说,“知道听不懂的时候需要做什么吗?” 这个问题张豪觉得自己可能知道,但他还是让金说出来。 “记住。”金说。 没错,记住,张豪默念。“还有什么?”他继续问。 “还有,我认为可能就是未来了吧。”金说。 张豪疑惑,“人类不能掌握自己的未来吗?” 金鄙夷地笑了一声,反问:“真的能吗?” 这反问难倒了张豪。他一直以为人是可以左右自己的命运的,不管依靠什么方法。 但金看似玩笑实则认真的反问却表明他可能不认为人可以左右自己的命运。 为什么?在张豪眼中,金是一个强大的人,如此强大的人都不能掌控命运吗?他必须要弄明白。 “金,告诉我为什么连你都觉得自己无法掌握……命运?” “很简单,”金说,“因为我不认为有谁真的能做到这一点。” “为什么?”张豪犹豫了一会,鼓起勇气问,“像你这样强大的人也不行吗?” 金嗤笑,“小子,你这话中溜须拍马的功夫我是真的佩服,不过我还是得回答你,是的。” “为什么?”张豪不肯罢休地连问。 “还是那句话,鲜有人能决定自己的命运。”金想了一会说,“常听人自诩说既然决定不了如何来到这世界上,至少可以决定如何离开。这不是狂妄,是愚蠢。你连出生都决定不了,又如何决定自己的死期呢?” 见男孩皱起眉头,金解释道,“当然,我不是老师,可不会讲什么大道理。死亡和未来的确不一样。要怎么说,死亡是终点,而在我看来,咱们向终点迈出的每一步便是未来。未来决不可期,因为你连明天会发生什么都预期不了,不是吗?更别提掌控了。什么叫掌控,小子,你跟我侄女儿混了这么长时间,可能已经很清楚了。再仔细想想,告诉我,你觉得你到什么地步才能完全掌控自己的命运?” “我不知道,金。”张豪老实承认。 “我也不知道,小子。”金说,“那你觉得亿万富翁能掌控自己的命运吗?他能知道十年二十年后自己是不是还能握有那么多财富呢?位高权重者呢,他们能一直稳坐高位吗?平凡人更是如此,一点点的风波就能搅得他们寝食难安,还谈什么掌控!总之,在我看来,能绝对掌握命运的只有一种人。” “谁?”张豪问。 “将死之人。”金说。 第198章 蓝图与局限 从餐厅出来,金仍要去庄园内逛一逛。 张豪要趁着他进入‘状态’前赶紧问清楚,于是说,“那你刚才说人类企图掌控……未来,那他们能做什么呢?”张豪问。 “他们已经做了很多了。从研发医药,他们认为我们今后要生活的更长寿;到外太空侦察,认为我们日后必将离开地球生活,再到……可能就是制造出仿生机器了吧。” 听到机器,张豪的身子一下子绷紧了。 金接着说,“人类制造机器代替自己,可能他们认为他们的未来什么事都不需要自己动手了?制造商品有机器代替,服务有机器代替,战争有机器代替,那他们做什么呢?我很好奇。” 张豪虽从没想过这种问题,不过他也很好奇。他以前一直想的是机器带来的杀戮和不可控,但从没仔细想过当机器铺满地球后人类的生活会变成什么样子。 如今,金给了他一幅蓝图,张豪知道这不一定是完全客观的,但却也感觉得出不容乐观。 大小姐在会议中时显露出的辩证思维这时让他警醒,于是问:“可机器不也有便利吗?” “没错,的确很方便。有益处也有弊处。对,这就是我刚才说过的。你无法去其糟粕,又何来掌控呢?强行辩解称那些缺点,那些劣势也是我谋划的一部分?未免强词夺理了吧。”金摇了摇头,可能表示在这个话题上他只能说出这么多了。 “好吧,那再跟我说说,金,你之前在干什么?”张豪试图回到最开始的话题。 “我说了,我在观察。”金说。 “你在观察刺客可能会从什么地方潜入吗?” “不止如此。” “还有什么?” “我以为你什么都知道呢,小子。”金调侃道。 “绝对不是,金,我这只是滥竽充数罢了。”张豪说。 “别谦虚,小子,你比我见过的许多,不,是几乎所有孩子都懂得更多。” “嗯,谢谢。不过你见过多少孩子呢?”张豪反问。 金愣了一下,停住脚步,好笑地说:“嘿,小子,别人夸你你还……” “还有什么,金,我真的很想知道。” “还有战斗会在哪里开始,还有陷阱应该安设在什么地方,还有杀手逃跑时的路线。清楚了吗?” 张豪记住了,然后问:“那么你都弄明白了吗?” “差不多,小子,不过我要再确认一遍,而且之后还要跟队长他们一起商议,毕竟他们对这座庄园的熟悉程度可比我要多得多。时刻保持谦恭,这是重点,因为没有人能在每个地方都做到比别人更好。” “三人行必有我师?” “哦,还有这句子?你瞧,在拽词儿方面我还真的不如你。”金说。 张豪听懂了嘲弄,翻了个白眼,但没忘问,“那能跟我说说吗,你的结论?” “结论就是……没有结论。”金指着自己的脑袋说,“现在所有东西在这里都只是雏形,你想要什么结论?我得告诉你,小子,别什么事都想要结论,别什么事都着急得到结果,太着急可没什么好处,无论在什么方面都是这样。” 张豪无语,就是说他跟了这么半天什么也听不到喽。 一眼就看出张豪的失落,金笑了笑说,“不过有一点我可以跟你说说。” “什么?”张豪赶紧问。 “知道陷阱是干什么的,对吧?” “我不是傻子,金。”张豪鄙视地说。 “那你是见识过高科技的陷阱喽?” “啊。”他的确见识过了。 之前跟着维莱卡时,他早就听说过这些乱七八糟的电子设备。但因为维莱卡是攻略陷阱的一方而不是设置陷阱的一方,所以了解并不是很多。 防范变脸杀手的突袭时,张豪才真正见识到了那些电子设备的真面目,甚至亲眼看着护卫队们仔细铺设,什么红外传感器,震动雷达,自动追踪仪之类的精细复杂部件。 圣诞是队内的突击手,也是器械专家,就是由他负责将以上设备和武器组装到一起,变成强大的防御堡垒。 不过,张豪不知道金为什么提起这茬儿,难道说他要向他介绍那些仪器吗?那可就太无聊了。 “我要说的其实很简单,”金说,“就是装备,越是看起来异常强大,无懈可击,其局限就越大。” “局限?” “没错,不管是机器,还是人都有局限,而人们往往总会被自己设计出的东西局限住。” “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还不一样。” “那它们的局限到底在哪呢?”张豪问。 “电啊,没了电,它们不就什么都不是了!” “电……但如果我没记错,现在许多装置都自带电源了。即使你切断主电源,它自己也会工作很长时间……” “但那不还是电吗,臭小子!不止如此,知道那些仪器的内部构造吗?虽然我也不懂,但那里面都是电子原部件,看起来很结实,但在另一种状态下却脆弱的很。只要有一个强干扰源释放出什么……电磁波之类的电磁辐射,那些小部件就会变成没用的废品。” “可很多装置核心部件外面都有电磁防护装置了啊!”张豪说。 “嘿,臭小子,你是来抬杠的,是吧?”金说,“那我再问你,如果一款全新的防御武器出世,那么最先研究它的会是谁呢?” 张豪眨了眨眼睛。 “不是使用它的人,而是要防范它的人。”金坏笑着,“我说的就是那群人,杀手。无论什么东西横空出世,或者升级改版,她们都是会第一时间研究的。为什么?因为她们要第一时间了解它的优势和更重要的弱点。你当然懂这是什么意思,对吧?” 金说,“还有,你知道为什么杀手常常会很容易得逞,然后潇洒离去吗?就是因为那些被刺杀的对象没有,或者说身边没有专业人士帮忙。战斗是一方面,工具也是很重要的一方面。所以,才需要我这个猎人,才需要护卫队,不是吗?高川的管家很有眼光,挑了一群能人,或者说他有资本,能挑得起。扯远了,不过这也是我说的‘局限’,就是当你使用那些高科技的防御手段时,没办法瞒过同样专业的敌人。” 张豪懂了,因为杀手可能比防御者更了解那些装备。“那照你这么说,所有的那些防御装置都有局限喽?那你迄今为止都是如何……” “哦,这就不得不提到另一种陷阱了。”金颇为自豪地说。 “另一种?” “对啊,最古老的那种。” 第199章 陷阱思维与金的故事 “你是指在地上挖一个坑,让人掉下去爬不上来的那种?”张豪想起了小岛上周梁和大小姐掉下去的那个深坑。 “虽然听你的语气让人有点不爽,不过那的确是一种。”金说,“类似的捕猎陷阱有无数种,都是最古老的智慧。” “用抓动物的陷阱抓人,嗯……”张豪思索着,“用老办法解决……新问题?” “当然不是照搬老办法,我不可会愚蠢到用一个抓兔子的陷阱去对付一个全副武装的杀手,那样不仅不自量力,也太小瞧对手了。为什么许多古老的行业仍然可以在现代社会存活呢?因为它们与时俱进,用上了新技术。陷阱也一样,当古老的陷阱与现代技艺相结合,可以展现出你想象不到的效果。” “哦。”张豪回应。 “不信?”金挑着眉头问。 “不是不信,”张豪解释道,“而是我现在只相信亲眼见识过的东西。” “空口无凭,没错,成语是这么说来的吧?眼见为真,可还行?” “没错,金。”张豪说。 “小子,你知道吗?有时候真难想象你只是一个孩子。”金认真地说:“甚至,我都怀疑你是不是一个小杀手了。” 张豪翘起眉毛好奇地问:“有这么小的杀手?” “危险可不看年龄,有的地方,小孩子只要能拿得动枪就得上战场了。”金说。 张豪想起在那山林中遇到小游击队员们,他们有的甚至比自己还小。“你更怕这个?” “对,比起那些一眼瞧去就危险的人,这种隐藏着的危险更可怕,有些人就喜欢用孩子干活。” 张豪不置可否,龙王就很喜欢这么干。 “不过说真的,我很好奇你那位姐姐还教没教过你别的东西。” “开枪。”张豪说。别人跟他说了那么多,自己总得有所表示。 “别糊弄我,小子,你从一个木匠那儿也能学到,还有呢?” “还有……生存的本能。”张豪想了一会说。 “哦。” “我也是不久前才意识到的,许多人……他们太过冲动,太过不小心,总认为自己会没事,似乎小瞧了别人会给他带来的伤害。而当我可能不是出于侥幸躲过那些危险时,总会提醒自己是她教会了我,额,如何……生存。” “小子,你说的就好像你经历过许多磨难一样。”金说。 “我认为我经历了不少。” “自大的小子。”金嘲笑着。 “也许可以称之为自信。”张豪说。 “打嘴炮的小子。” “也许是善辩。”这只不过是抬杠,张豪从不认为自己很善辩,尤其是在见识到大小姐的伶牙俐齿和辩证思维之后。 金也不是能言之人,不过今天可能是体会到了和一个不知小自己几辈的孩子斗嘴有点意思,所以才说得颇多。 “给你一个数据,来源机密:工会第一次刺杀成功率是百分之60,而第二次刺杀成功率是百分之76。” 张豪愣了一下。 “听出什么了吧?” “为什么第二次要更高呢?”张豪问。 “为什么不呢?” “很简单啊,当人们险些丢了性命后,一定会更加小心的啊!他们会雇佣更多的保镖,甚至会潜入地下消失一阵子……总之,这不合常理啊!” 张豪着实不解,但好在,此时有金为他解惑,他竖起耳朵。 “按照惯常思维,的确如你所说。毕竟大多数人都不是傻子,对性命这件事看的还是比其他都重的。问题也可能就出在这儿,他们看的过重了。他们太过谨慎,想将防御布置得毫无疏漏;他们的神经也会高度紧张,因为每件事几乎都要谨小慎微;他们疲于保命,日夜思考着杀手何时会来。 “可无论是什么人,精力都是有限的,他们只会越来越疲惫,越来越慌张。而杀手最会利用这一点。他只要虚晃几枪,在那群人绷紧的神经发条上弹几下,他们就会彻底崩溃。那时,他们的动作充满漏洞,行动也很好预测。想想,当杀手洞悉了他猎物的行动后,对猎物来说,岂不是再糟糕不过了?” 的确,真说,维莱卡就用过这个办法!但是……“有这么容易吗?”张豪问。 “对那些经过‘工会’精心培育的杀手来说,这事就和大多数人的工作一样,都是熟能生巧的活儿。” “所以你这也是熟能生巧的活儿?”张豪问。 金笑了笑说:“没错。我从七岁开始跟着长辈们去林中狩猎,你要说我这是熟练工种,还真一点都没错。” 猎人,狩猎,森林,雪地。张豪知道如果不听一听这些故事,他是没办法了解金这个人的。 没错,他想了解金,他想知道这个男人是如何变得这么强大的。这对他非常重要。因为…… “金,”张豪终于说,“跟我讲讲你的故事吧。” “哦?”金停下,看着张豪的眼睛,说,“我有点读懂你了,小子,我有点明白你真正想要什么了。” “那就快说说吧,金,那样咱们还能赶上晚饭。”张豪说。 金犹豫着,不过回头看了看宅邸,终于点头,说:“行啊,反正早晚也要跟她说。” 张豪愣了几秒才明白金的意思,不由得苦笑,心想这时候自己还能借到大小姐的光,也真是…… 就在男孩摇头苦笑时,金的眼睛已经越过了他们所能看到的一切,望向难以逾越,难以捉摸的远方。 张豪赶紧侧耳,他知道,那是回忆久远过去的表情。 …… 金七岁时便跟着长辈们去林中狩猎。 不过他当然不会拿着什么危险的武器,只不过负责牵稳狗绳。 这也是一件很费力的活,能与野狼搏斗而不落下风,猎狗发起疯来连成人都拽不住。 当时金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每次都只能被拖着到处乱窜,每次回来都会沾一身的树叶和泥土。 大人们都嘲笑他。不过即使只有七岁,金也知道那些嘲弄大多数都是善意的。 可唯独有一种会让他在意很久,就是当他们说他不如他姐姐的时候。 他的姐姐只比他大三岁,却已经是村子里最厉害的小猎人了。 和她同龄的那些孩子不是在玩扔石头,就是只会在田地里干活儿。 而她,金的姐姐,已经可以精准地射出箭矢,并且制作简单的陷阱了。 她甚至曾独自进林,捕了一头野狼回来。虽然许多人都说那只狼刚刚成年,还没有太多的猎杀经验,还有爪子也受过伤。 但金在晚上仍是听到父亲狠狠责骂了姐姐,说绝不允许她再独自进林。 从父亲脸上的表情他就能分辨姐姐当时是冒了多大的危险。 而后来长大后他才明白,大人们之所以那么说,完全是出于他们自己狭隘的自尊心。 第200章 山村与姐姐 (以下为金的回忆,可忽略) 他们的村庄在北域,寒冷之地,一年中有半年都在飘雪。 每逢飘雪时,天寒地冻,目光所及尽是白茫茫的一片。 雪原,铺天盖地都是雪。从脚下,到山顶,树林到小河,全是雪,白茫茫的一片。 金小时候不知道什么是诗人,但当他读过几首诗后,他觉得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诗人都形容不了那种景象。 如果一个人没亲眼见过,那么任何人都无法向他形容。 “你知道吗?如果你是男人,最起码要见一次那种雪景……”金从记忆中插嘴道。 就这样,金跟着姐姐一起长大,喂狗、夯土、播种、打猎……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金早已立志成为村子里最好的猎人。他比任何同龄人都要勤奋和努力,早出晚归,跟所有能请教的人学习狩猎的技能。 等他成年时,已经成为村子里数一数二的猎人了。所有人,包括他的父母都说他早就超过了自己的姐姐。 当时,他的姐姐已经慢慢从猎人变成了妇人,更多时间不是去林中狩猎,而是去地里耕种,或是在家中织补。 之前看不惯姐姐的大人们也都欣慰地认为她终于是改头换面,准备恪守妇道了。 父母虽然觉得奇怪,但知道女孩必定要嫁人养娃,也就没再深究。 只有金知道,他的姐姐不去最爱的林中狩猎而是在家中做她最讨厌的缝补活计,不是因为什么妇道和成熟,而是她的身体……出了问题。 金也是过了很长时间才发现的。 村子里的猎人不仅体力要好,还都要学习一种古老的格斗术,为了增加他们在面对凶猛野兽时的生存几率。 鲜有女孩能学会这种技巧,但之前也提到过,金的姐姐是个例外。 甚至可以说,金是在一次次与姐姐对战的失败中不断成长的。他从没赢过姐姐。 但突然有那么一阵子,他偶然发现姐姐无论是体力还是力量都不如之前了。而且,又发现这几年下来,姐姐的身上没有长肉,反而消瘦了不少。 要知道,姐姐可是跟他一样能吃的。询问下,姐姐竟然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不过,当时他们只当是女孩在地里干活太累,回家又要帮母亲收拾屋子,所以在体力和技巧上都鲜有训练导致的结果。 金当时还庆幸的想自己可能马上就会打赢她了。但紧接着的一次较量中,姐姐却突然鼻中涌血,晕厥当场。 父母带着女孩去看村中的祭祀,却被告知女孩应该是得了一种罕见的疾病。 但这疾病为何,该如何医治,他观尽星象,阅尽羊肠也不得而知。 就这样,女孩的身体一月比一月虚弱,要不是仰仗着之前锻炼出的良好体格,可能早就垮了。 金的姐姐是要强之人,不甘这样死去,在又拒绝了一门上好的亲事后,她跟家人说自己要去外面寻找医治不治之症的方法。 对金的村子来说,这不是件容易的事。 虽然外面的世界早已四通八达,但闭塞的村落依然存在,大山、冰雪、险路,或者更直接点说,就是毫无发展的价值。 世界的进步和发展永远是局限的,不可能照顾到全局,说白了,这也是利益链的一部分。 当时,他们需要走很长很远的路才能到达一座有一定医疗条件的镇子,不过他的姐姐如果真的要想找到一所能治疗她疾病的医院,可能还要走更远的路。 母亲含泪将这些年积攒下来的纸币拿出,准备作为姐姐一路上的费用。但姐姐却拒绝了,理由是她知道这些钱是母亲给弟弟娶媳妇积攒下的盘缠,不能乱用。 金没有说话,不过当姐姐几天后准备启程时,他也准备好了。准备好什么?他准备好与姐姐一同前往了。 一番争执后,姐姐终于被说服了。 于是,姐弟俩在启明星的照耀下离开村庄,踏上了注定艰难的旅途。 金发誓一定要治好姐姐的病,姐姐发誓自己在那之前绝对不会死掉。 他们翻越雪山和峭壁,迈过泥沼和湿地,终于来到了离他们最近的城镇。 但镇上的医生给出的答复甚至和他们山村中的祭祀一样,就是不知道姐姐得的究竟是何种疾病,更别谈治疗的方案了。 医生建议他们去大城市望望,姐弟俩知道也只有这种办法了。 他们从没想过看病会这么贵,几天就花光了路费,还没得到任何效果。 姐弟俩不得不在镇上打打临工,以再次积攒路费。重新攒齐路费后,姐弟俩乘上高铁,再次出发。 他们从未到过城市,也从未想象过城市会是什么样子。 一开始想的是顶多建筑多一些,土地多一些,人多一些。 但等他们下了车站,抵达城市,见到那场面后,着实吃了一大惊。他们从未想象过人会像雪一样铺满大地,也从未见过几乎像山一样高的高楼。 玻璃反射着比阳光还刺眼的光线,脚下的街道平整而纤尘不染。无论走到哪里,人群的喧沸声都和林中昆虫野兽的吵闹声一样。 他们虽然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在这里生存,但却有着天生吃苦耐劳不惧危险的性格。 于是,姐弟俩再次开始打工挣钱。 幸运的是,他们很快便发现城市里其实有许多像他们一样的人,都来自偏远之地,无依无靠。 他们善意的拉帮结伙,只是为了增加自己生存的空间。天生淳朴的品性让他们很快融入了这个‘大家庭’。 在新结识的朋友的帮助下,他们找到了适合的工作,也租到了房子,也收到了警告:他们必须小心,一旦违法,或者犯了任何错误,都可能被驱离。 这和在林子里可不一样,他们的确获得了许多便利,但更多的却是约束。 金是那种豪爽而且喜欢打抱不平的性格,她姐姐本来也是个女强人,但无奈身体上的原因加上必须要有人当家作主,只得压抑住自己的本性,做一个通情达理的女人。 姐姐的病情也在几次检查之后有了定论,的确是一种罕见的疾病,一种运动神经元病。 金完全没听懂医生所说,但却明白了医生的意思:第一,姐姐的病很重;第二,这种病现在还没有办法完全医治,只能缓解。而缓解的意思也就是说,他的姐姐终会死在这种病上。 一堵高墙突然压到了姐弟头上,二人一时间不知所措。 在打听到‘缓解’所需的费用后,更是几乎陷入了绝望:其中一种药的费用,已经超过他们两人一个月的工资了。 就在这座城市,他们怀着希望,遭遇绝望…… 然后,遇到了一个人。这个人,改变了他们姐弟的命运。 第201章 张豪的问题与金的回答 这个人叫高川。就是后来大小姐的父亲,金的姐夫。 他们相遇时,金二十岁,他的姐姐二十三岁,高川已三十出头。 至于他们是如何相遇的,金只剩下模糊的印象,他只说高川给自己的第一印象非常非常的不好。 不好到什么程度?金只记得自己可能对他挥过拳头。至于是如何相识的,金更是提也没提。 张豪能听出,金肯定是对自己的姐夫心怀芥蒂。 这芥蒂从何而来,男孩想了想便明白了——高川抢走了他的姐姐。 张豪跟着金从凌晨走至黄昏,直到没落的夕阳在平整的草地上拉长了他们的影子。 金暂停了他的故事。“算啦。够啦。”他有些解脱也有些遗恨地转向男孩说,“够你跟你的大小姐交差了吧?” “啊,是啊。”张豪笑着,“可你为什么不自己跟她讲呢?大小姐有多喜欢听你讲她母亲的故事,你是知道的吧?” “是啊,我当然知道。她那眼神儿都巴不得把我嘴撬开。”金嘲笑道,“有一句话: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如今可是听者有心,说者伤心啊!” “伤心?” “喂,小子,你单纯的样子可真可爱。”金捏着拳头说,“难道不明白吗?不是每段故事都能让人心情愉快的,尤其是记在深处的那些。没听过的巴不得亲生经历,但亲生经历过的……小子,我问你,有什么事是你真的想经历两遍的吗?” 张豪想了想说,“可能……没有吧。” “思考的时间太短了,小子,你会后悔说过这句话的。”金警告说。 “哦。”张豪记下。 “不过,唉,扯得也太远了,倒忘了正事。” “正事?金,别告诉我你只顾着跟我讲话,却忘了……” “开玩笑吧你?跟你说多少遍了,老子可是专业的。我是在问你,臭小子。一开始你就扭扭捏捏的想问我什么,现在可以说了。” “哦。”张豪自己差点就忘了,这会儿想起来,却还得思索该如何发问。 “快点。我肚子又饿了。”金开始大步往回走。 “嗯,是这样,金。”张豪理清了思绪,说,“我……有时……总觉得……” “小子你啰啰嗦嗦的是在拉屎吗?” “没,我……好吧,我知道自己要说什么了,我是想问你我这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你快给我搞懵了。”金说。 “就是不管是之前,还是上次的刺杀事件,我总会经历一种感觉,就是在越紧张甚至是致命的时刻,我的身体却反而能冷静下来,不再颤抖,脑子也能够思考了。” “越是危险越会这样?”金似乎提起了兴致。 “嗯。”张豪点头,“她曾跟我说过,在做事情时,状态很重要。我就是看你之前巡查时专注异常的状态才想起我自己这件事的。金,你能……教教我吗?” “教可称不上,不过我得骂骂你了。” “骂我?为什么?”张豪不明所以。 “因为你的问题很简单,甚至可以称得上愚蠢。”金说。 “愚……” “是啊,听好我的问题,小子:你不怕死吗?”说完,金迈进宅邸,走向飘香的餐厅。 张豪一下子怔住了,一时间只能望着金的背影越走越远。 不怕……死? 在这种情境下张豪可不认为这是某种含蓄的赞赏,或者说是勇气的象征。 相反,正如金所说,只因他太过愚蠢。怎么会有人不怕死呢? 除非他认定自己必死无疑,毫无生路,从而失去了……理智。 啊,张豪终于找到了重点,也意识到催动自己行为的真相了。 那不是什么绝境之中被逼出的冷静,也不是他侥幸得之的超出常人的状态,而是一种类似注射肾上腺素后的感觉。 那是绝境之下的挣扎,企图逃避死神的挣扎,失去理智的挣扎。 不正是那样吗?他数次行为的动机都如出一辙。 天啊,张豪自嘲,自己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不过这问题暂被他抛到一边,因为他终究是活着。如果死了,也就没机会去想了。 他更担心另一个更重要的问题:下次该怎么办? 如果再遇到死局与危险,他能控制住自己不失去理智,舍命冲进火海吗? 他要怎么做才能像绝大多数人一样,本能地逃开,选择最有可能保住性命的那条路呢? 他知道金的问题和今天所说的话给了他答案,答案就是他必须惧怕死亡。 连金这样的人都无法决定命运,他一个稚嫩的少年又如何自诩自己能凭借有限甚至盲目的智慧左右生死呢? 张豪突然打了一个冷颤,知道是一股恐惧悄悄占据了他的心神。 此时,他本应耐心回忆过往,在曾经历过的危急时刻中悟出教训,吃一堑长一智。 但他不敢。因为每当记忆临场,他都会首先被后知后觉的恐惧吓到。 死神无数次在他耳边低吟,而他却白痴般将它当成了风声……还有人像他一样迟钝吗?明知死神等候,却仍选择前进。 拜托,他捶胸顿足,对自己说:这不是游戏,你有好几条命,甚至可以读档重来;也不是电影,拥有主角光环,一人当千。 这是现实,是人生,没有后悔药吃,没有孟婆汤喝,无法读档,无法重来。 以一挡百?不,你脆弱的可能因为任何原因死去。 天啊,男孩又一次咒骂自己,从维莱卡和其他人那里学来的东西就这么被滥用了吗? 如果不是夜风徐徐吹起,他肯定早已汗流浃背了。 思绪的短暂飘散让他意识到金早已走远,建筑外也已无人影。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发了多长时间的呆。 沁人的香气随风入鼻,餐厅的交谈和碗筷的碰撞声随风入耳,张豪也慢慢冷静了下来。 不管如何,不管他准备如何改变自己,有一件事可能永远不会变:饿着肚子可没办法好好做事。 没错,想着,张豪大步迈上楼梯,走进大厅,朝餐厅跑去。 第202章 筹备与大小姐的回忆 接下来的筹备时间,与张豪便无多少干系了。 护卫队购置武器与设备,继续加固‘堡垒’,金则动用他的经验,模拟杀手的攻击方式突入庄园。 这一来一回,庄园内一时间变成了一个不小的模拟战场。金负责攻击,护卫队负责防守。 队长一众很快便从贡纳重伤的悲伤中恢复了过来,不是因为他们薄情寡义,而是他们深谙子弹无情,生死由命的道理。 更重要的是,在接下来的战斗中,谁也不知道还会不会有人受伤。 张豪重新回到大小姐身边,闲暇时,张豪将金的故事转述给大小姐听。听完,女孩露出意料之中的鄙夷表情。 “切,小气鬼,多说一点会死吗!”大小姐抱怨着。不过她面色一转,反而又挂起了一缕狡黠。“不说也罢,反正我也知道个大概了。” “你知道了?”张豪惊讶。 “当然,傻小子,别忘了我这边可也有一个当事人啊!”大小姐得意的说。 “啊。”对,没错,她的父亲,高川先生本人。 “所以,想听听接下来的故事吗?”大小姐怂恿着问。 与其是问他想不想听,倒不如说是大小姐突然有了回忆的兴致。这让张豪如何拒绝呢?他躬身请教。 “那就让我听听吧,大小姐,你父亲和你……母亲的故事。” 大小姐笑了笑,眼眸深转,露出一副回忆的表情。“可竖起耳朵听好了,这可是我压箱底的东西了。” …… 一个片段讲述一个十一岁的男孩如何从百万人的大迁徙留下的悲伤与绝望中获得成为商人的灵感与志向;一个片段描绘已经成为成功商人的男人是如何与一对儿奇怪的姐弟在城市角落偶遇的。 于是,误会,纠缠,钟情,接近,追求,拒绝,锲而不舍,感动,成全,誓言,幸福,付出全部,生死离别…… 所有的回忆不过如此。 大小姐时而露出幸福,时而又有些遗憾。 幸福是因为她完全记得父亲跟她讲的故事,里面有她的妈妈,她的舅舅,她在世界上所有的亲人;遗憾则可能是因为她从未亲眼见过她母亲年轻时的样子,听过她丰满温柔的声音。 不过话说回来,这可能也是常情。 世间关系最亲的父母和子女不大多数都存在着这样那样的遗憾吗? 当孩童能够记事,能够回忆,能够识别时,父母的容颜已老。 父母最年轻的时光无法与孩子分享,当然,孩子也永远无法回忆起懵懂时与父母如何亲密玩耍的每一天。 商人高川花光了所有二十岁以后挣来的钱,但最终,他还是没赶上心爱女人离去的脚步。 后来他赚了更多的钱,投资的科研机构也终于研究出了治疗那种罕见疾病的靶向药物,拯救、延长了无数的生命,但却再也挽不回他最想见到的那一个了。 她给他留下了一件珍宝,一个像极了她的女孩,他们的女儿。 …… 高山的手轻轻压在自己胸膛上,回忆让她心潮澎湃,但那鼓鼓的心跳声中却又带着说不出的遗憾。 大小姐许久才恢复平静。她睁开一只眼睛打量着桌子对面一脸平静的小男仆,不由得想抱怨就连这么……悲伤的故事都没有打动他。 不过她想了想,觉得还是算了,她知道在男孩心底,属于悲伤的那个阈值已经被设得很高了。 但高山仍是想从里面得到点答案,于是问,“小男仆,你知道一见钟情是什么吗?” 张豪似乎没想到大小姐会突然问这么一个问题,眉毛翘了翘,想了想,点点头。他记起维莱卡曾跟他形容过,说那就像是击锤与火帽的碰撞。 大小姐一脸狐疑,又放大了一些声音问,“那爱情呢?” 爱情?张豪苦笑,他的确不懂。 张豪可以读懂一个人,但非要让他去了解何为男人,何为女人,他们之间又会如何产生纠缠,他可能就办不到了。 维莱卡说过它是一把双刃剑。但这把剑具体什么形状,刀刃与刀背都在什么位置,用途是什么,他还不知道。 张豪也不想知道。在众多复杂的词汇中,这两个都是他现在无需去在乎的。他赶紧转移话题,“大小姐,你们知道……是谁雇的杀手吗?” 大小姐犹豫地点了点头。 只是猜测?“是……谁?” “说实话,我父亲在其他地方很少树敌,他的敌人都来自同一个圈子。不过如果将即将发生的事情考虑进去的话,那么能想到的只有一方……潘多拉标准原晶公司,它们最大的股东是世界政府,我父亲现在最大的敌人。” 果然。张豪将自己情不自禁变得愤怒的脸低下,攥紧了拳头。 大小姐的父亲高川先生的公司主营原晶提炼与开采业务,拥有亚洲地区最先进,最高效的提炼开采技术,已通过多个国家的标准认证。 但这还不至于惹祸上身,不是吗?大小姐说‘即将’发生的事情…… “无处不在,是吧?” “如果是世界政府,大小姐,它们的手段可能不止如此,那些……机器还没上场呢。”张豪盯着桌面的纹路说。 “的确。不过这就是我舅舅来的原因。” “金,他……” “你还不知道吗?他们说金有能力对付它们,就是你说的那些机器。” 真是厉害,张豪想,那家伙还有不少瞒着他呢。他突然又想到大小姐刚刚的回忆里,那个留着寸头,一脸凶相,到处给姐姐惹麻烦的弟弟,好奇地问,“那金呢?大小姐,你的舅舅他后来去哪了?” 大小姐适应了一会儿这奇怪的转场,说道,“我老爹说他们婚礼后不久他就不辞而别了。” “真性格。”张豪嘴上嘲讽,心中却在感叹:一个楞头青在不到十年的时间里变成了一名猎人。 时间,还真是最厉害的魔术师啊! …… 模拟的攻防较量的确让护卫队发现了庄园防御中存在的许多问题。 一开始金总能频频得手,利用简易陷阱与明攻暗度耍得护卫队晕头转向。 不过几天后,金一天就能被抓住三次了。 第203章 模拟攻防与意外的拜访 在发现了这种模式的好处后,他们升级了思路:由金一人的攻击,改为多人,而且不时轮换的攻击模式。 这样,不仅给护卫队员们提供了新的攻击视野,金也能实时的以上帝视角观察战场,寻找更细微的漏洞。 当然,他们也为另一种情况做准备——当来犯者不仅仅包含人类的情况。 他们从外面购置了最先进的对抗作战机器的装置,包括:金属波动探测器,强干扰磁场,高压电磁陷阱,爆弹重机枪,各种手雷和电磁步枪…… 一百多平米的地下仓库都快堆满了。 他们同时利用无人机和高空探测器在空中布防,让庄园内二十米下的低空监控覆盖率达到百分之六十二。 但即使这样,也没人露出哪怕一丝一毫轻松的表情。因为他们知道再坚固的堡垒也会有裂缝,更何况想钻进来的可能是不止一只已经成精的老鼠。 在此期间,高川和高山被严禁外出,他们要被‘软禁’直到那件事结束。 对,没错,高川似乎正在谋划一件大事。 而这件大事很可能就是引来杀身之祸的根本。至于到底是什么事,似乎暂时被当作商业机密隐藏了起来。 同时,张豪没事儿就会钻进临时腾出的作战会议室里。他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所以从不多言一语,只是作为旁观者站在一边。 当然,他不只是看,而是在学习,学习潜入与反潜入的技巧,学习经验丰富的战士们的思考方式。 张豪发现,这群人虽然一直在一起战斗、训练,配合默契,但在独自思考的时候,思维方式却也有完全不一样的地方。 这一点不一样的地方,可能就是世界如此丰富多彩的原因。 想想,世界上几乎没有不重复的工作,也没有谁能独自掌控一个领域。 而如果参与某一领域内的所有人的想法都毫无二致,千篇一律,那么升级和创新又从何而来呢? 就是一点的差别和灵光一现,让世界充满了奇异,让两个本来相似的事物也可以变得千差万别。 人走的路亦是如此。 多少人走在相同的道路上,但最终却造就了不同的命运。 为何?思维与选择不同而已。 进攻与防守就像好莱坞大片一样精彩绝伦,甚至不时会吸引到宅邸主人与大小姐前来观赏。 不过大多数时间,两人都会钻进高川的巨大办公室,远程会议一开就是一天。 现在是绝对关键的时期,无论是对商人,还是护卫来说。 所有人都绷紧了神经。 …… 就在防御布置到最紧要的关头时,庄园内突然来了一批不得不接待的访客。 之所以必须接待,是因为来访团队的带头人是这个国家的副总统。 总统在他国访问,期间授权副总统暂理国内事务。 两天前接到电话通知时,高川受宠若惊。因为他也从未想过如此重要的权力中枢会离开岗位,在百忙之中来拜访他。还是在这样危险的时刻。 高川不得不让护卫队暂时放下武器与警惕,以免惊吓到副总统和随行。 当天,驶入高川庄园大门的不是一辆车,而是三辆,包括两辆政府专员专用车和一辆护卫吉普,载着包括副总统和司机在内共十二人。 通行包括副总统的妻子和孙子,两位秘书,四名内侍护卫,还有两台作战机器。 前后两辆车在宅邸前的喷泉处转向,驶入停车场,中间的那辆加长轿车则径直停在宅邸大门前。 高川与高山已早早在那里等候。 副总统是个尖脸圆鼻头大耳朵的老人,笑容总让人觉得十分奇怪。如果他不是有副总统这个光环加身,肯定会让人联想到牌桌上那个一直不说话,但却一直在赢钱的奸主。 不过,张豪当然明白不能以貌取人。老人能坐上那个位置,必有其手段和方式。不管是什么手段,什么方式。 几人抛弃了官方礼节,反而用更家常的方式相互问候。 之后,他们便看着四名内侍护卫从停车厂不紧不慢走了过来。他们戴着半封闭式的作战头盔,穿着先进的作战服,全副武装。 这种作战服是升级版,已在关节处增加了辅助动力装置,并且还在关键部位增添了额外的防护层,可以抵挡更多的子弹冲击。 没人感到意外或吃惊,因为在宅邸前看守的队长众人也身着几乎同样的武装。 按照高川的指示,他们关闭了庄园内大部分防御系统。 但在个人武装上,队长则坚持自己最后的原则,在这点上即使是庄园之主也无法干涉。 让他们所有人感到惊奇的是跟在访客身后的那两台机器。它们造型奇特,在光照下闪着晃眼的金属光泽。 其中一台是本国自研型号,外型还是几年前的老样式,粗腿、短臂,箱子般的大脑袋。脚下没安装履带足,机动性肯定不够。 但从笨重的外表就能看出来,关键部位护甲片比其他型号多了一倍,防御性十足,应该是防御自卫的好手。 另一台陌生机器整体外型像是一颗圆头子弹。底部也装着方便转圈的万向轮和履带足;在上半段整体四分之一处,有一圈发光的条纹,约有十厘米宽。 除此之外,它身上再没有任何肉眼可见的缝隙。外表暂看起来看就这样,但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那钛合金里肯定内藏玄机。 见一众好奇,副总统示意高川自己想要演示一下新机器。 高川同意。 副总统让众人后退,亲自命令‘子弹’走到远处的草地上。 “防御!”副总统扯着嗓子喊了一声。一瞬间,‘子弹’开始变形。 它的‘腹部’朝两侧展开了,就像是卫星上的太阳能电池板一样。但更快速迅猛,一瞬间将它左右两侧共两米的空间完全遮挡住,就像一面密不透风的墙壁。 不过,显然,组成那面‘墙壁’的材料一定要比钢筋混凝土更坚固,韧性更好。从它能轻易折叠并快速展开,还完全没有痕迹的特性就能看出来。 不仅如此,在万向轮的加持下,它可以快速在原地旋转身体,使‘墙壁’面向任何一个方向,活像一个涡轮。 而且从它变形时短暂显露出的内部复杂结构看,一定还有其他功能没有展示出来。 第204章 金的鬼点子与茶话 可能是接收到了什么暗示,一名内侍护卫似乎觉得有必要证实一下,突然掏出枪朝着那两面‘墙壁’射击。 如敲错了的鼓点般的枪声在空旷的庄园内回响,惊吓到了几匹健壮的马儿和园艺工人。 击中‘墙壁’的弹头被挤扁,和弹壳一起坠落到草坪上,‘墙壁’毫发无损。 “有人保证说这东西能挡住火箭弹的攻击。”副总统说,“这玩意儿本来是陪在总统身边负责保护他的安全,不过他非要我带来给你。” 高川受宠若惊。“可……” “先别急着拒绝。”副总统说,“哦,还有,搞的破坏得你自己找人来收拾了。” “这算什么。”高川笑着将副总统一家请进了大宅。 开枪的内侍护卫快速收起枪,跟在副总统身后。他走上台阶时朝队长惺惺相惜般点了下头。 队长也如此回应。当这名总统护卫准备掏出枪时,队长是第一个反应的。 而队长也发现了对方从掏枪到射击一气呵成的动作是有多么熟练。 这就好比两个站在起跑线上的运动员,他们互相点头致意的同时也在暗中较劲。 队长和壕留下,圣诞与阴阳跟随着众人前往接待大厅。 这期间,没人注意到一直躲在角落的男孩,所以也没人看到那男孩眼中蹦出的愤怒,还有那颤抖到无法自控的身体。就在他失控前,后脑勺被人扫了一下。 男孩惨叫一声。 “淡定,小子。这里不止你讨厌它们。”是金。 张豪抬头盯着那张成人的张脸,和其他人不一样,这个男人一点都不害怕,平静的表情中甚至带着一点戏谑。 他想问:你真的和它们战斗过吗?但刚想开口,就看到金将手指竖在自己那厚厚的嘴唇中间。 “嘘——” 张豪皱眉。“咋,还怕见人不成?” “不,王牌,都要先隐藏实力。” “你,王牌?” “怎么,不信?” 张豪信,大小姐说过的话他不会怀疑。但他必须亲眼见证。想到大小姐,张豪一拍脑门,赶紧迈开步子。 “哪儿去,小子?”金拉住他。 “我要去找我的大小姐了。”张豪说。 “可拉倒吧,现在她最不需要的就是你。”金鄙视地说。 “呃,虽然的确如此,但被你这么一说还真是有点不好受……”张豪搓了搓下巴。 “喂,你小子不会是……” “不会什么?” “什么?我侄女好歹也是羞花的美人,迷倒一个十几岁的男孩不成问题吧?” “啊!”张豪夸张地点了点头。“成人,男人!”张豪学着大小姐的语气吐槽着。 “呦,说的好像咱俩不是同类似的。”金推挤着他说。 “呵呵。”张豪突然问,“金,你是不是在想什么鬼点子?” “虽然的确如此,但被一个小了两轮的臭小子指出来,我还真是想揍人。”金说。 “哦?那介意向我透露透露你的鬼点子吗?” “是一个冒险。”金纠正道。 “冒险?” “没错,可不是走个迷宫,找个东西那么简单。这冒险不要别的,但却十分需要胆量。” “胆量?” “没错。你有胆量吗?”金眯着眼睛问。 张豪撇了撇嘴,虽然知道这是激将法,但还是跳了进去。 “不是我说,金,在我没找到彻底解决我那个问题的答案前,可能我最不缺的可能就是胆量了。” “好小子!”金得意的说,“另一个忠告:别总是急着否定自己,尤其是过去。因为你得明白,有过去才有现在,才可能有未来。” 说着,金便推着张豪走进了阴影。 …… 两天前,从挂断电话的那一刻起,高川就叫了府邸里一半的佣人来打理这房间。 如今,在专业的清理下,接待厅完美的就像它刚刚装好时的样子:窗户玻璃闪亮,桌椅纤尘不染。茶室中还有可以满足副总统一家的饮品和点心。 不止如此,在他们刚就坐时,厨房的大厨就已经开始忙活处理各种生鲜食材了。 午饭铃响起的那一刻,锅灶起火;等客人坐上餐桌,他们刚好能端出丰盛的菜肴。 “我本不希望你如此麻烦的。要知道,咱们也算是老朋友了。”副总统说。 “当然,先生,所以我更得精心准备了啊!”高川回应。 此时,五人坐在一张名贵的圆桌上,闻着圆木散发的自然香气和茶水室内飘来的阵阵茶香。 副总统懂得欣赏,用手抚摸着精致抛光过的表面,一边赞叹,一边与高川相互寒暄。 在寒暄了一会儿后,副总统夫人就好像是掐准时间般将茶水喝完,挺直了身子,一边摸着身边孩子的脑袋一边说,“既然来了,我想带着孙子在先生的庄园里逛一逛,只是瞥一眼可完全不够啊,这小家伙都已经坐不住了。不过,我需要一个向导,毕竟这地方太大了,我可不想将有限的时间浪费在迷路上。” 说完,女总统夫人将目光转向了高山。 高山会意,露出甜美的笑容。虽然她很想留在这里听听副总统和他父亲这两位高人会谈些什么,但显然待客的礼节更加重要。 当两名女士带着孩子离开大厅后,副总统抿了口茶,再次开口,“人活着真不容易,不是吗?”不是问题,更像是感叹。 “的确。”高川颇有同感。 “我听说了那件事,是刺客吗?” 高川无声点头。 “放心,我之所以提起这个,绝不是因为好奇。可能你们都不知道,大约在十几年前,我也险些命丧暴徒之手。” “真的吗?”高川惊讶又担忧地问。 “是啊。不过那次事件本来不会发生,无奈当时一个护卫粗心大意,竟让持有武器的歹徒接近……当时,子弹是擦着我的脑皮飞出去的。”老人向高川展示自己太阳穴处的条状伤疤。 “这可真是……”高川失语,只能暗叹自己可能还是经历得太少了。 眼前的这位老人大他二十岁,而这时间,恰恰是一个人最能积累阅历与悟得道理的二十年。 高川才刚刚开始这段人生最艰难之路,不过已经比其他同龄人走得更远了,因为他一开始就学会了谦虚与审慎。 “不过这不是重点。”副总统说,“重点是出错的那名护卫是一台机器。” 第205章 坏消息与金的任务 “哦?” “很惊讶,是吧?号称绝不犯错的它们也会犯下那么致命的错误。” 听到这里,高川苦笑。“副总统先生,别责备我,我没有嘲笑的意思。相反,您应该十分清楚我的立场,我一向……” 老人伸手打断了高川的话,“我明白,我明白,这也是我坐在这儿的原因,可别看我带着这两个家伙……哦,对了,你知道它的来头吗?”他干瘦的手指指向高川视野中左边角落的‘子弹’。 高川也终于将目光转向了停在房间角落的两台机器。 它们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就仿佛两座冰山一样让大厅内的温度降低了好几度。 再强壮的战士在它们面前也都会显得无比脆弱。如果此刻它们变成敌人的话,高川不认为自己有一丝一毫能活下去的机会。 商人知道那些拥有作战机器的人是什么感觉。当它们在身边时,他会感觉非常安全;但只要它们离开片刻,他们就会比正常人还缺乏安全感。 这就像是毒品给人的感觉的一样。高川摇头,表示他并不清楚那台机器是何方神圣。 “可大有来头。”老人说,“这是b国送给咱们总统的礼物。” 高川皱起眉头,用眼神询问老人刚刚的话是否是真的。 老人点头说,“三个月前,y国的代表拜谒了咱们总统,洽谈了一些边境事项和即将到期的几项贸易协约。当然,你我都清楚代表团里还有些什么人,所以最后的会议便没对媒体公开。不过,你肯定清楚会谈到什么,对吧?” 高川的确清楚。 b国是他们最重要的邻国,共享几百公里的内陆线,不管是陆运贸易还是海运贸易,来往都非常密切;同时因为国力相差无几的关系,贸易顺差与逆差都维持着平衡。 改变就发生在b国加入世界政府的那年。 从那时起,借着世界政府的势,它们开始全方位超越本国。 国内在野党派开始攻击政府,总统试图做出改变。他有一个选择很简单,就是也同样加入世界政府的阵营,不论如何,那都是一个异常强大的靠山。 但如果这样,高川所做的一切努力就都白费了。他曾无数次与总统秉烛夜谈,对他毫无保留地阐述自己的对未来的构建。 总统被他的真诚和努力所打动,曾保证会支持他的计划,直至成功。 但他也知道,在政治面前,任何言语上的保证都是脆弱的。 这不是说总统是反复无常的人,而是在强大的压力下,他也必须做出有利于自己,或者在某种程度上来说,符合少数人利益的选择。 高川不安地躁动起来。这相当于什么?相当于你筹划好了一次重大交易,但东家却对此心怀疑虑。 高川甚至感觉自己有些心神不宁了,他多年运筹这一切,耗费无数人力与物力,但如果自己的国家都不支持他的话,又该如何去说服其他外国盟友支持他呢? 那些还在犹豫的就别提了,已经有些主见和意向的那些国家代表一旦听到这个消息,肯定会…… 大厅温度又降了几度。 高川想着过去,想着未来,又看向来访的副总统。他突然明白自己必须先弄明白一件事,于是问,“老先生,您来我这里,只是要带给我这个消息吗?” 副总统眯了眯眼睛,似乎知道他要问这个问题,笑着说,“放心,我可不只是给你带来坏消息的。不过我想先问问你,准备得怎么样?” 高川知道这本是应该保密的事项,不过在这种情形下,他明白多一个消息就多一份成功的机会,于是决定跟老人摊牌。他说:“第一批成员已经拟定,并且做了必要的沟通,保证说那天都会出席。” “保证……嗯,这个词有时不像它的意思那样乐观。不过还是很有效率,过程很困难吧?” 高川承认。“一开始有一半人认为我疯了,另一半则认为那根本不可能……” “哎呀,这事我还真是第一次听说。不过你本来就是低调的人,很少能在新闻媒体,或者报纸头条上见到你。我认为这样甚好,只有沉稳低调的人才能干成大事,不是吗?”老人赞赏道。 他环顾房间,看了眼钟表,说:“不知道高川先生能不能跟我讲讲那段故事,我想一定十分精彩。” 高川惊讶,随即也看眼时间。时间尚足,他犹豫了一下,然后说,“当然,如果副总统肯赏脸听的话。” 接着,高川开始向副总统讲述他是如何找到,并试图实现他人生中最大挑战的故事。 …… 宅邸外,一高一矮两个人影鬼鬼祟祟穿过树荫和灌木,在阴影中窜来窜去。他们的目标是停车场。 不过半路上,张豪停了下来,问身边一直神秘兮兮的金,“你不会想打那几辆车的主意吧?” “怎么可能,小子,那可是客人的东西!”金毫不犹豫地说。 “那你去那边做什么?” “呃,确认点事情。”金说。 “什么事情?”张豪问。 “问那么多干嘛,跟着走就是了。” 张豪谨慎地眯起眼睛。“不行,那我可不陪你去了。” “为啥?” “免得被带进坑里。”张豪说。 “瞧你说的,行,我告诉你我的目的。不过,一定要保密。”金开始在张豪耳边细语。 刚一听完,张豪转身就走。金急忙拽住男孩,“哪儿去?” “回房间,休息,你自己玩吧。”男孩果断的说。 “哦,那你可能就会失去一次能学到非常有用的技能的机会了。”金遗憾地摇着头。 张豪立刻钻了回来,谄媚地冲金笑着。“走着。” 于是两人再次朝停车场逼近。 金交给男孩一个任务,他让张豪将一个陷阱埋设在宅邸通往停车场的必经之路上。 “喂,不会出人命吧?”张豪端详着手中看似异常复杂的陷阱问。 “不会。”金肯定地说。 “我是问我,”张豪再次强调,“这东西……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只要你按照我刚才说的顺序操作,就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应该?” “你可要知道,小子,凡事无绝对。你让我确保这装置不会出现任何意外,就像是问我明天太阳到底会不会出来一样。” 虽然知道金很可能只是在虚张声势,但张豪仍是紧张的咽了口口水。 “快去吧,小子。”金怂恿着,“让我看看你的觉悟。” 第206章 金的陷阱与好消息 看着金挑逗的眼神,张豪知道这个男人完全明白他自己想要干什么。他也知道自己非去不可了。 因为跟着大人们几次探查过庄园,所以张豪很容易便躲开了几处明显的摄像头。他突然想到这可能也算是一个漏洞,于是仔细记下,准备在合适的机会向护卫队长他们报告。 张豪小心潜伏到那条路边,按照金的要求,在一个垃圾箱后固定陷阱。 陷阱装置是一个类似八爪鱼的铝盒,你必须按顺序扣紧八条‘爪子’,才能将其设置完毕。 过程中红灯一直在闪烁,险些让张豪的心跳声连成一条线。等那红灯终于变成了恒亮的绿灯,张豪才终于敢喘口气。 他黑着脸走回去,突然想到了什么。 陷阱是干什么的?是让人中招的,那金想让谁中招呢?谁会在这里走呢?想到这儿,张豪立刻后悔帮金这个忙了。 但后悔已经晚了,金说陷阱一经启动,除非被触发,否则没有拆除的办法。 张豪只能祈祷金懂得玩笑的分寸,或者,他要赶紧找一个脱身的法子? …… 宅邸内,副总统专注的听完故事,感叹的一边摇头一边无声鼓掌。“真是……我以为这种故事只可能存在于孙子看的电视剧里。抱歉我用这个形容,但我实在想不出别的词了。” “见笑了,老先生。” “所以,必须要完成,是吗?从仇恨到理智,这样的路罕见又难得,懦弱者会直接放弃,但坚强的人,应该会……走到最后吧?” 老人看穿了高川的心思。没错,走到这一步,他几乎有不成功便成仁的决心了。 副总统盯着他问,“你能为此付出一切吗?” 高川觉得这是老人在考验自己,于是郑重地点了点头。 “嗯。佩服,实在是佩服。你比我年轻,但阅历和经历过的坎坷已经在我之上了,尤其是决断。” “不敢当,老先生……” “别谦虚,高川,你的身份和地位不就是证明吗?这是一座胆识与智略共同塑造成的大厦。和你即将做成的事比,你的年龄甚至会显得稚嫩。我再问一个问题,高川,你做好面对所有困难的准备了吗?” “没有。”高川如实回答。 老人好奇的皱起眉头。“请告诉我有什么困难连你都无法解决?” “失败。”高川说。 老人对高川的回答很是惊讶,以至于半天没回上话,接着却突然大笑起来,“好,好。真是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只有失败是真正的困难。而为了战胜这困难,你必须走到最后看到结果。啧啧啧,不惜一切,只为求胜,这才叫觉悟啊!他听了也肯定会很高兴吧!” “他?” “咱们的总统啊。我说了,我可不只是带坏消息来的。原谅我卖了这么大的关子,这一切都是为了确认你的决心。” “确认……我的决心?” “是啊,接下来该是好消息了。”老人坐正,双手交叠,正式的说,“能把名单让我看看吗?” “名单?” “嗯,就是那批成员。让我看看。” 这次,高川毫不犹豫地朝管家要来纸笔,将那些熟记于心的名字一行行写在了白纸上。 老人越过桌子拿过名单,动作上不由得显得有些急切,不过他立刻仔细端详起来。 可能是老人看的时间太久了,高川故意咳了两声才将老人的注意力拉回来。 “哦,抱歉,我……只是在想一些事情。”老人赶紧说,“这个……名单,对,是最终名单吗?” 高川缓缓点头。他双手紧握,即使知道眼前的老人不是敌人,但仍非常紧张。 可以说,名单上的那些名字就是他成功的关键。那七个名字代表七个国家。其中有能作为原晶存储仓库的,也有交通枢纽和矿原大国…… 只是为了拟出这样的名单,就花费了高川不知道多少时间,费了多少心思。 更重要的是,这些人都有一个共同点,他想着老人可能很快就会发现了。 “嗯,有趣。”老人搓着下巴说,“这些人……都曾公开或者说间接发表过对抗世界政府的言论,对吗?可见你花了心思,高川。” “的确,老先生。即使有些并不是最佳选择,但我也必须找到这些人。因为我必须确保一次成功。这些人一旦聚集,必然会引起世界政府的注意,如果这次失败,下一次将困难重重。” “还会更困难吗?我是实在想象不到了。不过即使能做到这样,也算是非常有远见了。”老人再一次看向白纸。“告诉我,这里面有多少是有把握的?” “三个。”高川说。 “其他的呢?” “还有两个表明感兴趣,另外两个……” “怎么?” “在最近的一次谈话中,他们可能表达了一些想保持观望的态度。”高川实话实说,所有人中他对这两人最没把握。 首先是他们对商人的印象不是很好;其次,他怀疑世界政府的团队已经开始跟他们联系了。 但让高川最担心的还不是这个,而是万一他们在沟通途中不小心透露了自己的目的,那么一切就都完了。 好在他相信两人与自己虽然政见不合,但却都是正直之士,不会做出卖人的勾当。 “是哪两个?”老人问。 高川报了两个名字。 老人露出狡猾的笑容。 “老先生?” “该说你是幸运呢,还是努力终有回报呢。你可能不知道,这个乔治是我的老朋友了。而且还不是一般的老朋友,我们上过同一所大学,在大学里同在一个社团。我们曾互相敬佩、熟识,无论干什么都在一起。” “老先生您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我帮你搞定这个人。天知道他欠我多大的人情,这次终于有能让他还的地方了。” “真的吗?!”高川差点从椅子上站起来。 “当然。不过呢,把他当成私人的帮助好不好,算你欠我个人情。” “老先生,别说人情,您要是能说服他,就是我高川的恩人!” “哈哈,好!”老人拍着桌子说,“交给我了。但还有一个……可能你得自己想想办法了。有句话怎么说来的,虽然不太好听:别让一个老鼠害了一锅汤。” 高川冷静地点头。的确,在成功这个只能写在纸上的两个字最终成为现实前,他们的任何进展都可能是送进‘前功尽弃’这个火葬场的尸骨。 “哎呀,我这是不是在犯错啊!”副总统自嘲。 “先生?” “你本就走在一条危险的路上,结果我却加了一把火,或者说,又推了你一把?” “完全不是,先生,倒不如说我希望这火烧得再猛一些!” 第207章 冒犯与宽容 “啧啧啧,不怕死的家伙。”老人送回白纸,敲了敲桌子。 “见你这么有决心,我也不用再说什么了。只想告诉你,放开去做吧。如果做成,我们都会支持你的。但请务必小心。你应该明白,一个人可以孤注一掷,但政府不行,我们不可能将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我们要做两手的准备。一旦出现任何意外,我们可能会随时倒戈,到时候,请别责怪我们。” “当然。”高川露出一副决绝的表情说,“如果事出有变,请随时抛弃我。” 副总统赞赏地点头,就在他准备岔开话题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佣人打开门,壕探出一半身子对着高川的方向说,“老板,我们抓到了一个……呃,总之她在墙外鬼鬼祟祟,拍了好多照片,而且还试图闯进来。” 说着,壕动了动门外的手,推进来一个陌生女人。她穿着风衣,戴着墨镜,一身那种藏着不可告人秘密的打扮。 女人的双手被壕用一只手抓着,站不直,很是狼狈。 壕继续说,“不过可以确认她不是……呃,那些人,老板。她是……” 还没等壕告知高川陌生人的身份,女人却自己亮出了底牌。只见她突然挣脱了壕的束缚,然后从胸口掏出了一台袖珍相机,对着桌子边的两人啪啪就是一顿连拍。 因为房间内光线跟外面几乎一致,所以没有触发闪光灯,而快门声又非常微小,几乎细不可闻。 不过,任谁一眼就能意识到刚刚发生了什么。 不管是作为成功商人还是政府要员,他们最反感的便是那些如影随形的新闻记者。 他们听不进去几句事实,却总是爱胡编乱造,混淆视听。 不过当然,他们这种人物成名后学会的第一件事就是如何面无表情的说谎和隐藏,甚至有时候会耍一些手段诱导那些拿着录音笔和话筒的人,把他们当成传播有利消息的工具。 他们也早已习惯这些跟屁虫出现在任何位置,除了一个地方,就是家中。这个绝对纯洁的私人领地是绝不允许这种人随意进出的。 高川立刻就想发怒,但却不想在副总统面前失态,只好将怒火咽了下去。 在副总统的护卫上来前,壕赶紧收走了女记者的相机,并控制住对方,然后说,“抱歉,我搜了其他地方,没有危险的武器,才带她进来问问你们该如何处理。我们在围墙外抓住她的,可能已经在外面转了……” 副总统随和的打断了壕的话,“不管怎样,对女士都要温柔一点。” 壕尴尬地站了一会儿,立刻松开了束缚着女记者的大手,不过仍是小心的挨在她身侧,随时准备应对她的突然‘袭击’。 “多谢。”女记者有些倔强的直起身,理了理自己凌乱的长发。 乍一看,她身姿高挑,因为刚才一直猫着腰,所以没注意到;两只眼睛是淡蓝色的,就像两颗神秘的玛瑙;一头栗色长发绑在脑后。 记者扫了一圈房间内的众人,想说什么又憋了回去,最后说:“抱歉。哈。” “抱歉?”高川提高音调说,“你像个小偷一样在我庄园外绕来绕去,还进来打扰我……壕,把她的相机给我!” 壕第一时间将相机递了过去。 “你不能看,那是我的隐私!里面……里面有许多不能见人的照片!”女记者喊了起来。 “不,我不看。”高川说,“我要把他们全都删掉。” 见高川操控起来,女记者站不住了。“高先生,别,高先生,我求您,那里面的东西可是我这个月的伙食费啊!” “你还想要?”壕生气的说,“告诉你,从你鬼鬼祟祟在我们庄园周围试图闯进来,直到被我抓住,你现在所有的权力都没有了!我们会把你身上搜个遍,甚至在你走后还会收到我们的律师函。我们会告你私闯民宅,毫无职业素养,严重侵害了我们老板的利益,让他们吊销你的……” 副总统咳嗽了两声,说,“小伙子,别说了,你都给她吓哭了。” “她是装的,副总统,她们这种人最喜欢……”壕自己住了嘴,因为他突然想到自己能明白的事,这个饱经世事的老人怎么可能不明白呢?于是他自嘲的笑了笑,自觉地后退了一步。 “先别冲动,小姐,或者女士。”副总统安慰道,“先告诉我们你叫什么?” 女记者收回了沮丧的表情,说:“克里斯。” “嗯,好的,克里斯小姐,告诉我你来这里想干什么?”副总统问。 记者低着头,支支吾吾半天没说出一句话。 这时,午饭的铃声响了。清脆,悦耳,似乎让人光是听见这声音就会感觉到肚子饿。 高川不想扫兴,赶紧说,“把她送出去,壕,我不想在吃饭的时候再看到她!” 壕立刻行动。 “等等,等等,高川。”副总统斡旋道,“她可以选择冒犯,咱们可以选择宽容,不是吗?” 高川惊讶。但他立刻读懂了副总统的言外之意,转头打量起记者。 后者一脸无辜的表情,显然已经准备被无情的赶出去了,不过,那双眼睛背后却可能藏着狐狸一般的狡诈。 不管如何,她都亲眼见到了这里的一切:他,副总统,茶室和两台作战机器。他们封不住她的嘴。 如果就这样将她赶出去,她无论如何都会将这里发生过的事情传出去的,添油加醋,或者干脆断章取义——她就是靠这些混饭的。 所以,为了堵住她的嘴,你必须给她点别的东西。就像打发一只嘴馋的小狗一样,给它们一些边角余料、骨头、剩菜…… 这样它们就会走的远远的,不再烦你。 高川无奈地摇了摇头,明白他可能必须这么做。他看向副总统,摊开双手。 副总统接着说,“而且,咱们两个人吃饭有什么聊的呢?一个无聊的商人,一个无聊的政客,咱们谈什么?可你知道她们这类人知道多少事情吗?或者直接说是八卦。别告诉我你真的不关心那些东西。所以,来吧,高川,不管是谁,能进到这座宅邸就都是客人,一起吃顿饭吧,让她给咱们讲讲趣事。怎样?” 高川浅笑着耸了耸肩膀。“我听你的,副总统。” 第208章 无效的陷阱与神秘的电话 “好!”副总统拍了拍膝盖说:“那么就来吧,女士。赏脸跟我们这些无趣的人吃个午饭,跟我们聊聊天下大事;顺便跟这里的主人套套近乎,让他把送给你的律师函给退掉。怎样?” 女记者受宠若惊,不过立刻狡黠一笑,说:“我其实不算私闯。我还没闯进来就被抓住了!” “你瞧!”副总统津津有味地说,“肯定会很有意思。”不过他紧接着就恢复了正常的表情,对记者说,“不过,在这之前,你要把自己身上弄干净。可别误会我的意思,咱们都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女记者点了点头,接着从自己身上掏出了两根录音笔,一块备用电池,一个窃听‘纽扣’,一块巧克力。 壕惊讶的瞪大了眼睛,要知道在进来之前他可是搜过这个女人的身的。“这——” “不怪你,壕,女人想藏什么东西,无论如何你也是找不到的。去吧,你们也该轮班休息吃午饭了。”高川说,“不用担心,有这两个家伙在呢。” 壕尴尬的点了点头,退了下去。 果不其然,午饭因为女记者的加入增色了不少。她简单的几句话就让自己从‘不速之客’变成了对话的主导者,不过没有幸灾乐祸到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 从她口中讲出的不知真假的故事让众人惊讶,尤其是那些八卦传闻。 高川和副总统对娱乐圈可能不太感兴趣,但却并不妨碍他们的家人好奇于此,尤其是那个小孩,简直听的差点忘了吃饭。 副总统没让那两台护卫机器进餐厅,因为在老人看来,餐厅是个神圣的地方,即使衣着不得体的人都不应该进来,更何况那些非人类血肉的机器。 这举动让高山和高川舒服很多,要知道他们可几乎从没让机器迈入过这座庄园。 见午餐快要结束,副总统的护卫准备带着机器去停车场。壕与圣诞跟随。他们走上了唯一的那条平整干净的柏油路。 “要来了!”金有些紧张又兴奋地紧紧抓着张豪。 不过他之所以抓着男孩,一方面是他可能的确有些紧张,另一方面当然是要阻止男孩一不留神溜走。 金不知道张豪已经没了要溜走的打算了。随着那群人越来越接近陷阱,起初的担忧正慢慢变成一种恶作剧般的期待。 他完全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所以瞪大眼睛留心前方的任何动静。但随之而来的结果却让他有些失落。 没有惊吓,没有恐慌,也没有意外,只是那台子弹型机器的履带足突然停止了转动。 壕与圣诞当然不知原由,不过内侍护卫的领队当然知道发生了什么。他看了一眼戴在手腕上的交互式屏幕,接着举起手握着拳头,这是让所有队员停止前进的意思。 壕与圣诞也停下了脚步。 张豪惊讶,不用想也知道这群人,或者说那台机器为什么会停下——它发现那个陷阱了。 可这太他丫远了吧?可能有两百米的距离了!他惊讶的用眼神询问金,却发现后者眉头紧锁,显然正陷入深思之中。 张豪没自讨没趣的去打搅他,将目光重新锁定到那群人身上。 只见内侍护卫的领队转头对壕与圣诞说着什么,表情带着一丝得意。刚一说完,他就毫不犹豫继续朝停车场迈开步子,甚至自信的超过了‘子弹’机器。 张豪惊讶,他一度认为内侍护卫领队的举动太过鲁莽。 金的陷阱异常复杂,可能有好几重保险和反侦察措施。 也许那台机器的侦测能力并不像它的防御能力那样强,也许它被陷阱强大的伪装欺骗了? 这么说副总统的护卫即将触发陷阱,而金却仍躲在他身边无动于衷。 不管这到底是不是恶作剧,不管那个陷阱被触发后会发生什么,张豪都认为只要它发生,必然会造成恶劣的影响。 内侍护卫受到惊吓可能会胡乱射击,更严重的就是如果客人受伤的话,那就绝对是一次严重的外交事件了。他几乎都控制不住自己要冲出去警告那个人了。 但接下来发生的事让张豪有一种被耍了的感觉。被耍了,但却愤怒不起来,只能悲叹自己愚蠢的感觉。 陷阱完全没被触发。 侍卫领队就那么走了过去,接着是两台机器,接着是其他人。 然后,张豪听见金嗤笑一声。“哈,小子,你还真好骗!” 张豪翻了个白眼。“所以那只是个玩具?你费了那么多口舌,又折腾了这么半天,结果却只是让我去放了个玩具?我不相信,金,这不像你。” 金苦笑,弹了弹男孩的脑袋。“臭小子,你可听着,别在所有人面前都表现得这么精,迟早会倒霉的。不过你说的没错,老子可不会随随便便做无用功。” 说着,金花哨地转了转手中一直握着的一个打火机大小的装置。 不用想也知道这东西肯定和那陷阱有关,不过用来干什么张豪则毫无头绪。“这是啥?”他问。 “接收器。” “接受啥?” “你放置的那个无法被触发的陷阱传来的信息。” “什么信息?” “秘密。”金狡诈的笑着,意思好像是在说:就不告诉你。 张豪也用同样的笑容回应,意思是:你早晚会告诉我的。他的脑袋又被弹了一下。 副总统一行人吃完午饭便直接离开了,不过车队里又多了个女记者。放下记者后,副总统下车与她聊了几句。 女记者离开后,副总统打了一个电话。 “总统,是我……嗯。可以,信心十足……没错,不过保密工作做得很好……哈哈,没错,即使对我们也是如此……商人?您说的太对了,他就是个商人……可以,不用理会我,总统,我永远会站在您这边的……是的,好的,再见。” 接着他又打了一个电话,用的是另一部手机。 “是我……如你们所料,十分坚决……没错,没人能够阻止他了。除了……真是野蛮啊,你们。不过可能只有这种办法了……当然,我有一个名单是给你们的,为了表达我的诚意……这里不安全,我会用老方法将名单给你的……我只想说,活干的干净点,这对双方都有好……” 没等他说完,对方就挂了电话。 对这种冒犯,老人的愤怒也只是一闪而过,接着反而露出不屑的笑容。 他又回到车上,坐回家人身边。 第209章 反向探测与张豪的疑惑 庄园内,高川则直接找到金,询问他的‘恶作剧’是怎么回事。 没人告密。细数一下,庄园内敢做出,或者说可能会有什么理由做出这件事的,肯定只有金一人。 金也没以为有谁会明白他的意图,直接将那看不懂的装置扔到了桌子上,然后靠到沙发上,不客气地翘起了二郎腿。 “别问,我自己会说。”他管队长要了一根烟,猛吸了一口,然后扑哧一下笑出了声。 这一声足够出戏,让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不过在姐夫威逼的眼神下,金还是很快就恢复了正经,说,“这是个装置。” 张豪憋住没笑出声。 “这的确是个装置。”高川不耐烦的问,“可它是用来干什么的呢?” “一种反馈装置。” “反馈什么?”这次轮到队长巴尼问。 “反馈拦截到的信息。” “拦截……”所有人都被惊讶到了。 队长接着问:“拦截什么?” 金坏笑,好像是终于玩够了欲言又止的把戏,一本正经地解释道:“我让傻小子安设的才不是什么陷阱,而是一种特殊的装置。我们那边的……研究员管它叫反制探测器。 你们可能都知道市面上有一种陷阱探测装置,可以在陷阱的触发范围外提前探测到它的位置,甚至是危险性。” “陷阱探测器,现在随便从哪个黑市都能买到。”护卫队内的器械专家圣诞说,“所以你说的那个叫做‘反制探测器’的装置是用来反制陷阱探测器的?” “差不多就是这样。当那台‘子弹’释放出探测陷阱的探测波时,反制探测器中的某些部件会吸收那段信号,然后将其存储起来,通过一系列解密程序后再发送到这个小装置上。”金用下巴点了点桌子上的小玩意,“嗯,基本原理就是这样,当然实际情况更复杂,我也是一知半解。”他摊开手,表示自己说完了。 不过剩下的人可都真的是一知半解,他们反而看向圣诞,希望这个器械专家能够给出点能让人明白的说明。 “反向探测技术,应用在物理,化学等许多已知领域。在信息传导上的应用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了。回声定位,逆向信息侦察……金所说的难点有二。一是要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收下’那段探测信号。要是在以前,可容易极了,就像偷拍那些毫无防备的女孩的裙底一样简单……,原谅我,大小姐。” 圣诞尴尬地笑了笑,接着说:“现在不一样了。现在许多探测器更加高端,自带一种反探测系统,具体方式可能有通过分析回波中的特殊波动,或者在探测波中附加一种干扰信号,防止你复制它发射的信息。” “第二个难点呢?”队长问。 “第二个当然就是如何分析这个东西了。” 圣诞拿起桌子上的小装置,在手中查看,“需要特别专业的分析仪器和解码人才。要知道世界政府往战斗机器中加入的核心元件到现在都还没被破解,可见潘多拉的技术是十分领先的。如果你告诉我有谁能破解那东西的探测信号,我可能不会相信。” “破解后有什么用呢?”对这些东西几乎一窍不通的护卫队医师——阴阳问。 “就和找到你的指纹一样。通过反向分析,可以大致定位探测器元件,进而——哦,我明白了——进而分析出那台探测器的‘科技指数’。也就是说它是应用了现有的装置,还是说在某些程度上已经超前的设备。金,你想做的就是这个吧?” 金满意的点头。“不错,小子,我有点欣赏你了。” “那结果呢?”圣诞被勾起了兴致,急忙问。 “结果当然得等那帮人分析后才知道啊。”金笑着说。 圣诞半满意半失望的叹了口气。 “不过,有一点我自己就可以确定。”金压着身子说,“它的探测半径一定超过两百米。” “什么?”圣诞惊叫。这么强大的探测器他从未听过。“那群疯子,有时候你甚至不得不佩服他们。” “是潘多拉。我不认为体制内的那群光头总能搞出这些领先时代的东西。他们依赖那铁脑袋多久了,啊?可能已经连思考都不会了吧!”壕鄙视地说。 众人笑了起来,可以看出他们似乎也认同壕的话。 张豪突然问了一个问题,或者说只是提出了一个疑惑。“也就是整座宅邸它都能探测的到?” 一瞬间,众人脸上闪过一丝警觉。他们互相看着彼此,总觉得对方有什么话没说出口。 “是啊。”金沉声打破宁静。 “那要是敌人有这东西,岂不是很麻烦?”张豪顺着思路说下去,也不管会引发什么。 “是啊,的确会很麻烦。”金的声音不知为何越来越小。他盯着高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点可以放心!”高川大声说,“副总统不是敌人。不过听你这么一说,我都在想刚刚是不是把它留下来更好了。” 众人莞尔一笑。 金则说,“防人之心不可无,大商人,我想咱们还得多准备准备,不是吗?”他转向护卫队长,“可能我们的设备得升级了。” 他们采纳了金的建议,准备从海外购置一批更高级的探测设备。 那晚只发生了一件不甚愉快的事情,原因是一通时至零时打到府邸的电话。 电话另一头是焦急的女记者,接电话的人则是完全不知为何这时还会有人打电话来,而一脸不耐烦的老管家塞巴。 通话很短,对方刚报出自己的名号,塞巴就用一通冰冷的官方辞令拒绝了回去,直接挂了电话,根本不想去在乎对方会跟他说些什么。 当晚,明月朗照,就像所有人梦中那样,充满希望。 但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敌人在第二天就行动了。 时间也是晚上。防守方重点戒备,但也利于攻防潜入的最佳时机。 就在本来晴朗的夜空突然被从西方吹来的大片阴云遮盖时,庄园内的警报响了起来。 第210章 警报与作战机器 被触发的警报不是任何他们特意铺设的摄像头,主动式探测器什么的,偏偏是经过金改装后的土陷阱。 所以,警告他们的不是那套刺耳的电子警报,预先铺设的无数盏几乎能照亮三分之一庄园的高压钠灯也没有亮起。 那旁边的一个声音捕捉器听到的是一段短促但轻盈的口风琴的声音,发出‘嘘嘘’声,就好像某个孩子想耍一段把戏前叫人闭嘴时发出的声音一样。 不过当那声音传到庄园内的那些人耳朵里,却变成了死神的嘘声,那是它在准备提醒一个人即将死去时发出的嘲讽的声音。 “第十五号陷阱有异动!”谨慎的塞巴从对讲机中喊着。 “十五号?那是我的陷阱。”金赶紧提醒众人。 “谁离那里最近?”队长问。 “阴阳和我。”圣诞说。 “去那里查看一下。”队长说。但过了几秒,他又谨慎地补充说,“把灯打开,塞巴。” “好主意。”塞巴打开了钠灯。转瞬间,几十盏钠灯爆射出刺眼的光芒,将庄园照亮。 所有人都暂时沉默了,等着站在庄园最高位——宅邸露台顶的狙击手壕说些什么。 壕现在拥有最佳视野,身边不仅有一把第五代m107狙击步枪,更是有一套可以360°旋转的广角望远镜,外加一套高科技的侦察系统。 壕匀速旋转望远镜,让其视野尽可能的饱览整座庄园。 等到望远镜旋转到庄园西面,在停车场与马场之间那片不怎么茂密的树林掠过时,侦察系统响了起来。 望远镜的电子屏幕上出现了两个方框,它们晃动了一会,接着挨到了一起,变成了红色。 壕放大屏幕,瞄了一眼右边显示器上通过排除各种干扰后得到的清晰图像,咒骂了一声,接着又立刻喊了一嗓子。“阴阳,圣诞,快回来!” “收到!”圣诞毫不犹豫地回应。 “壕,告诉我,”队长阴沉地问,“你看到了什么?” “是两台作战机器,队长!”壕的声音颤抖着,“是他娘该死的机——” 话没说完,一股强烈的震荡波便席卷了四周。 顿时,灯泡炸碎,通讯信号中充斥着一片刺耳的杂音。 紧接着,发电机的防护罩也承受不住了,电力在不稳定几秒后,彻底失去了供应。就连备用电源也被损坏了。 “集合,集合!”队长第一时间吼了起来。他用尽全力压榨自己的肺部,让男高音一般的声音响彻宅邸四周。“武器库!把所有重武器全他娘的搬出来!” 从壕呈报的信息看,那两台作战机器距离它们不到四百米。虽然已经事先布设了一些大型的干扰陷阱,但从昨天的情形来看,他们没那么确定那些装置一定能阻止住这两台机器。 他们需要更多的武器,而且要快。“塞巴,让你的队伍也帮忙!”队长命令道。 塞巴的队伍是由三名男仆组成的支援分队,都是一群不惧危险,而且懂得感恩的勇者。 他们不懂得战斗,也没人希望他们上战场送死。但他们可以负责运送装备,弹药,救助伤者。 塞巴立刻通过野蛮的声带通讯方式呼叫支援队。武器和弹药都放在拖车上的防爆集装箱中,只要开动装甲车头,所有东西就都能运过来。 等到护卫队赶到宅邸正门,装甲车头带着三个集装箱也开了过来。哐当几声巨响后,集装箱的厚重钢门重重砸落到土地上。 队长四人立刻蹦了上去。此时,远处草坪上已传来战斗的声音。 几台未受影响的自动火炮和电磁陷阱正在拼尽全力阻挡它们更先进同类的脚步。 可能在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也是机器的优势。它们不分敌我,不分善恶,只要被下达了指令,就会冰冷的毫不犹豫的执行,哪怕是让它们毁灭自己。 房顶同时传来壕狙击枪沉重的射击声,缓慢,但有节奏。他曾是部队中的鹰眼,并同时精通几乎所有武器,他射出的子弹可以发发入魂。 但作战机器移动迅速,动作灵活,而且护甲精良。 壕连续射出12.7mm口径的子弹,划破空气的弹头带着高速的旋转击中机器的外层护甲,但却只能留下一个凹痕。 在高速移动的目标和黑暗中,他无法击中更脆弱的部位。 但很快,机器凌厉的电子眼就发现了他,随即隐藏在背后的自动装置便将一枚导弹通过内置滑轨送上肩膀上的弹舱。 瞄准器早早锁定了宅邸楼顶的壕,撞针击发,导弹在内置火药的强大爆发力下窜了出去。 不到三秒钟,可能只是两秒钟多一点的时间,屋顶的那块区域就被炸了个粉碎。 砖瓦碎片蹦出几十米,坠落到正在换装备的队长几人身边。 同时落下的还有壕,当他从狙击镜中意识到机器异样的举动后,立刻用早早设置好的垂降绳从楼顶了滑了下来。 壕落地后滚了两圈,也到了集装箱边,咒骂着:“该死,m107都伤不了它们!” “看清型号了吗?”阴阳问。 壕摇了摇头,“没见过。” “你得打它们的弱点,我们要先拆掉它们的四肢!”队长边将新的武器递给壕边说,“或者先破坏它们的武器。不管它们身上护甲如何,武器不可能也是同样的材料……” 队长所说的对抗机器的技巧大半都是从金那里请教来的。说实话,护卫队员们没怎么和作战机器对抗过。实战没有,但在练习场上有几次。 不过练习场上那些多半是无法造成杀伤的二手货,和这两个看起来就好像昨天才刚刚生产出来的家伙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上。 被圣诞从旋转楼梯上护送下来的大小姐和张豪见到了队长巴尼一众人,露出惊讶的表情。“你们……” “来了两个麻烦的家伙,大小姐。”圣诞赶紧说,“所以你们最好快点走。小子,保护好这位女士。” 张豪点头。 “那我的父亲……” 一个黑影走了过来,几乎武装到了牙齿,直到他开口,两个孩子才认出他是队长巴尼,“大小姐,我们认为此时把你和你的父亲分开才是最安全的。”没再多说,队长转向张豪,递给了他什么东西。 张豪接过,发现那是一把手枪。很轻,张豪翻了个面,立刻认出它是一款极其优秀的微型手枪——柯尔特“野马”。 “会用吧?”队长问。 张豪点头。 “关键时刻再用。”队长接着提醒,“我们肯定会击退它们。不过,我们必须完全专注于和它们的战斗上。” 张豪和大小姐明白队长的意思,他在委婉的提醒他们不要成为累赘。 “我希望你们也能保护好自己。”大小姐最后说了一句话,在张豪的引路下,朝后面的建筑跑去。 之前说过,后面的建筑是供仆人居住,以及存放物资的,所以战斗不可能发生在这里。但即使如此,高山仍是在为自己的家人及那些即将奔赴战场的战士们担心。 看着女孩露出他从未见过的担忧表情,张豪安慰道,“大小姐,别担心。” “你好像每次都能这么淡定。”高山说。 “不,我只是知道在某些时候,你必须相信大人,就像他们有时候会选择相信我们一样。” 大小姐眼睛转了转,终于露出了些许笑容。“好像……没错,我的小男仆。” 第211章 护卫队与金 “怎么解释它们突入的这么快?”医师阴阳问。他正和壕将一杆重机枪固定到枪架上。 “我想过,唯一的解释是它们绕过了外面所有的监控。”队长一边检查弹夹和手雷一边说。 圣诞正在组装一支电磁步枪。他已经组装好了一支,放在了平台上。 他将电容插入电极,接着将瞄准镜滑入导轨,组装好了第二支,然后开始检查电磁炸弹。 这些小家伙应该能够阻挡作战机器的脚步,前提是他们必须破坏外面的防干扰层和绝缘护甲。 确认眼前的装备充足且妥当后,圣诞惊疑的问:“可怎么可能?” “的确不可能,我们也不是说傻子。”队长上膛,“但它就是发生了。”接着,眼睛聚精会神地注视着前方,说,“别管别的,让我们大干一场吧!” 庄园护卫队队员们都抬起了头。 在他们注视的方向,两台身高超过两米的作战机器正踏着片片废墟朝他们冲过来。 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 至于金,他绝对不是宅邸中最闲的人,最‘闲’的人是高川。 商人本来还在审阅一项投资议案,专注于曾经让他痴迷的数字之中,但当一阵嘈杂凌乱的声音响起后,他就被转移到了这里,这间四面被铜墙铁壁包裹的密室中,连信号都没有。 不过说实话,这里还不算是整座庄园最安全的地方。 最安全的是几十米下的那座庄园自带的地下室,据说庄园设计师起初建造它的目的是用来躲避核灾害的,不过高川住进来后从没打开过那扇门。 他是那种认为人活着的时候总杞人忧天,想着灾难、灭亡什么的太浮夸,太愚蠢了。 人活着就必须尽人事,然后听天命,如果遇到什么事就贪生怕死,彳亍不绝,那么可能什么事也做不成。 如果一个人一辈子什么事也没做成,在高川看来,这就是懦弱和懒惰。 一开始,他本想和女儿待在一起,毕竟是生死时刻,一家人要一起承担。 不过,其他所有人都认为让他们父女分开才是最安全,最正确的做法。 高川最后同意了。 此时,他坐在不舒服的椅子上,只能盯着眼前的黑暗发呆。因为墙壁有隔音效果,所以这里面安静的只剩下他的呼吸声。 高川呼吸急促,心跳很快,说明非常紧张。他试着思考些什么,以缓解自己的过度紧张,但却什么也想不起来。 就在这时,桌子上那台连接到外墙的有线电话上的绿色通讯灯亮了起来。高川接起电话,是金。 “咋样?”金问。 高川仔细听着,只有在电话里他才能听到外面的嘈杂枪声,就好像在放鞭炮一样。那些都是舍命在保护他的战士,高川一时不知道该如何…… “别想那么多,老男人,交给我们。”金似乎看透了他的沉默,“我只是来告诉你,接下来无论发生什么,都别出来。明白吧?” “会……发生什么?” “我们击退他们,就这么简单。哦,对了,还有件事得问问你。” “什么?”高川赶紧问。 “你这宅子装修花了多少钱?”金打趣地问。 高川紧张的笑了一声,说:“小舅哥,你说的那点钱可能还不够你侄女一年的零花。所以,大不了我就再买一座。” “哈!”金嘲讽道:“真是可恶的资本家啊!”然后挂了电话。 金晃了晃脖子,一边舒展筋骨一边朝楼下走去。 金原本就是高大之人,此时却显得更加强壮了,走起路来也铿锵作响,就好像穿着一身盔甲。 他的确穿着一身盔甲。 “这身东西的确该升级了。”金自言自语,“走起路来就像带铃铛的驴子。”又一瞬间回想起了自己儿时的故乡,一边笑着一边在岔路前站定。 就在那两台作战机器朝宅邸攻来时,金的小陷阱再次被触发了,这次是宅邸内的。 那是一个小型的,而且再简单不过的连锁陷阱。只要有人轻触一根头发丝般的细线,一连串的装置便会被连锁被触发。 头发丝线绷断会让隐藏在窗台花盆后的一个小齿轮开始旋转,只需旋转一个齿槽——除非你特意贴到耳边去听,否则根本听不到任何声音——就会带动另一根引线。 这根引线贴着墙顶,一直连通到二楼,并从一个线轴垂下,绑在一个毛绒兔子(朝侄女借的毛绒玩具)的手臂上。 陷阱触发后,兔子带轴承的手臂就会像店家门口的招财猫一样上下摆动。 当金注意到这个,便知道敌人是兵分两路了。 主攻是机器,那迂回包抄的就肯定是刺客了。 说实话,金不想遇到刺客,他的作战目标是机器,要不然又何苦费这么大劲穿上这套作战装甲呢? 但战场已经被分割了,临时换阵是最不可取的做法。 “唉,真是没办法。”金对着眼前的黑暗说,“你们只能自认倒霉了。” 黑暗沉寂着无数的阴谋与诡计,而只有金这种身经百战的战士才能从透彻的黑暗中察觉到那不断渗透出来的浓浓杀意。 金如一棵杨树般矗立着,好像任何涌动的暗流也无法将其击倒。 他朝左边瞥了一眼,嘴角翘起,接着重新注视前方——一个浓浓的黑影渐渐显露其轮廓。 “呦,老鼠从下水道钻出来了。”金挑衅地说。 等了几秒钟,刺客突然行动。他一边抬枪射击,一边朝金冲了过来,速度如猎豹一般迅捷。 “哦,敏捷型的。”金无趣地说。他慢慢摆开架势,好像要准备迎接冲击。 但下一瞬,他突然利用腰部力量扭转身体,右手小臂顺势朝后挥了出去,击中了另一个黑影的腹部。 被击中者吐了一口涎水,应声而到;金立刻转回身挡住第一个刺客的攻击,一脚将其蹬飞,接着掏出两把转轮手枪同时朝两个方向射击。 他射出了六发子弹,但只有一发击中了第一个刺客。不过对方穿着作战服,而且肯定躲开了要害。 金看了一眼脚下空荡荡的地板,摇了摇头,“我必须说,你们的选择是错误的。如果有光的话,你们就肯定不会这么鲁莽了。猎人看到猎物了。” 说着,金毫不犹豫朝黑暗中冲去,就好像没什么能阻挡他一样。 第212章 合金机器与血肉士兵 正面战场困难重重。 两台机器属于那种传统的单兵突入型号,拥有接近两米三的身高,汽车般的流线造型。 关节外附着厚厚的防御护板,头部是螳螂头造型,弯曲的双腿则模仿了偶蹄目发达的后肢。 其腰部加粗,因为里面放着武器和弹药;脚上踩着履带足,是一种能让机器既能快速行进又不阻碍跳跃的改良型技术。 这种作战机器的能力无论是在网上还是纸端都曾被详细描述过,据说可以轻易干翻一整编海豹突击小队。 要不是队长他们提早准备,全副武装,而且武器弹药充足,肯定早早就被突破了。 护卫队的战术是队长先一人牵制住其中一台机器,阴阳与圣诞则全力猛攻第二台。 因为当它们不知以何种方式破坏掉电力和无线通讯时,也就表明它们自身也不受无线指令控制了,执行的是最初的程序。这也才让队长们的计划得以实施。 壕仍负责远程火力。 毫无疑问,每个人都相信他的枪法是所有人中最准的。 借助时而泼洒的月光,炸弹和枪口的光亮,壕端握悬挂四倍镜的自动步枪,瞄准机器的关节、动作捕捉器,脚下履带和身体上任何脆弱的部位开火。 不时,他也会远程支援陷入危机的队长巴尼。 圣诞是突击手,反应灵敏,善抓时机,他与格斗手阴阳一同与作战机器纠缠,时而左右围攻,时而交叉掩护。 战斗机器的外层护甲坚硬无比,最外层还镀着一层磁化膜防止电磁干扰。这两者都会在攻击中被不断消耗,越来越薄。 所以,他们要做的就是不断攻击机器,让后者暴露出弱点,再用电磁步枪和电磁炸弹阻止其行动,最后用火力摧毁其内部核心构件——这是目前公认的摧毁作战机器最快最有效的方式。 不过作战机器可不是待宰的羔羊。 它们动作虽然僵硬,但却迅速,就好像在跳一个很大幅度的机械舞。 更关键的是,强大的内置驱动和人造肌肉使它们的每一次攻击都充满力量,堪比拳击手的重拳。 每一台作战机器在组装完成前,存储器中都会被输入一套‘作战系统’,其中包括射击与近战格斗动作,以及必要的战术。 当然,还有一套自毁代码,会从内部烧毁世界政府的科研人员们不想让别人知道和分析的核心元件。其中包括中枢系统——神经网,能源系统——原晶与超导电池组。 虽然这合金战士不论是速度、爆发,还是力量都胜过人类,但被业界普遍诟病的就在于它的‘作战系统’上。 可能那帮研究员太过专注于动力与护甲,可能他们没有顶尖的织网师,可能就像之前说的,他们太依赖潘多拉,以至于忘了自己该如何思考了。 不管是怎样,就像是那些光有颜值而毫无演技的明星演出的剧情一样,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虽然可能没那么糟糕,但这仍是让它们的敌人松了口气。 因为它们并不完美,‘死神’羽翼未丰,且尚未找到更强大的武器与能力。 人类仍有机会。 圣诞与阴阳配合密切,仿佛孪生兄弟,一人主攻,一人绕侧。 子弹的近距离射击威力强大,专门针对机器外部护甲而设计的弹头可以对关节和脆弱护甲累积伤害。 而且此时他们面对的只是一台作战机器。 能够做到,两人想着,只要他们保持攻势,只要他们能按照一开始设想的战术执行下去,他们弹药充足、装备精良、决心坚定,绝对能够战胜眼前这台银色魔鬼。 但现实是个问题,因为它非常残酷。 它的残酷不是平常所描述的那种与理想差异之巨大,它的残酷此时体现在均衡与平等上。 无论站在什么位置的人,无论他们较常人付出了多少努力,无论他们的意志多么坚强,无论他们在某项领域的经验多么丰富,在超过某一极限的阶差面前,都是无用的。 就像这群护卫队。他们不惧子弹,不畏伤痛,不屑死亡;他们相互激励,准备拼尽全力。但这些却都被力量与速度的差距碾碎。 这也是大多数人将现实与命运经常混为一谈的原因。因为它们很相似。但恰恰相反,它们完全不一样。 现实是一幅壁画,镌刻在墙壁上,浓墨重彩。它看上去牢不可摧,而且充满压迫感。 命运是一面镜子,它映着你自己和你身后的一切。你要知道前面有什么,就必须打碎它。 对壕,圣诞和阴阳,甚至队长来说,现实是:他们会死在这里。 但另一个没那么绝望的真理是:没有密不透风的墙。你找不到看不见的缝隙可能就藏在那高悬着的镜面后。 …… 队长巴尼欲擒故纵,一点点将作战机器引入布设在宅邸西侧的陷阱上。 刚接触几个回合后,他便知道差距是何等的巨大了。机器的射击无比犀利,每一发子弹都能迅速出膛,而且异常精准,就像在某些射击游戏中开了锁头或是锁身外挂的垃圾玩家。 他拼命闪躲,才避免自己被子弹连续击中。他穿着强化作战服,能够大幅削减子弹带来的冲击和伤害。 但即使如此,如果被连续击中,护甲削弱太过明显,就会出现明显的痛感。 而一旦这种痛感集中发生时,忍耐力再强大的人也会出现短暂的僵直。 利用疼痛带来僵直,接着给敌人致命一击,毫无疑问,机器也懂得何谓‘莫桑比克射击术’,而且熟练到变态。 不止如此,当他用加装了强化护甲的手臂试图抵挡机器的挥击,只两下,就发现强化护甲已经碎裂开了,小臂疼的就好像骨折了一样。 本能告诉他赶紧跑,否则只有死路一条。但他已向自己的同伴们保证过——他会拖住这台机器。 所以他必须拖住。 那边的战况想必也会惨烈异常,如果让他们和两台机器战斗,那么会一瞬间溃败。 队长巴尼倾泻自己的全部火力:震爆弹、磁暴弹、碎片手雷,枪携榴弹;自动步枪和三个弹夹中的全部5.8口径子弹;还有一条左臂。没断,只是脱臼了,仅仅因为被机器的左拳擦到了肩膀。 幸运的是,他最后仍是成功了。 “走你!”队长咬牙喊着,抬动了隐蔽的开关。 一个小型的粒子加速器瞬间启动,在几秒钟之内就制造出了无比强大的磁场。 作战机器没意识到什么,朝巴尼冲了过来。但它的速度越来越慢,随后不仅完全停住,甚至开始后退。 最后,随着一声碰撞,作战机器被死死吸在特殊材质的墙壁上。 这个装置之所以能够启动,是因为它整套最关键的核心部件都被强大的防干扰保护壳保护着,而且深藏在地下。 不过在主电源失去供应的情况下只使用备用电源提供电力输出,可能只能维持7、8分钟的时间。 7、8分钟,足够了。 队长用绷带将自己的手臂缠紧,固定住,免得身体一移动就会传来剧痛。他犹豫了一下,试图思考自己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摧毁这台机器。 但看着那一对电子眼发出的红色鬼光,说实话,他畏惧了。 在被恐惧摧毁战意前,队长巴尼快步离开,然后朝战友们的战场奔去。 第213章 大小姐与激战 存放杂物的建筑距离大宅邸有差不多三百米,但枪声却仿佛近在耳边。而几乎枪声每响一次,高山的身体就要颤抖一下。 她倒不是害怕枪声,更多的是担心自己的家人。 她在狭小的房间中来回踱步。客厅外,佣人们勇敢的用家具与自己的肉体组成了一道防线。 “不行……不行……不行……”她边踱步边说。 “不行什么,什么不行,大小姐?”张豪问。 “我的爸爸正面临生死危机。”大小姐瞪着自己的男仆,“但我却在这里!” “是的,大小姐,因为他们怕你也陷入危险。所以……” “我不是想说这个。我是……我是想说……我的父亲就在那栋楼里,而我却……”大小姐挠着头,有些语无伦次,“我却……躲在这里!你懂吗?有困难,难道一家人不该一起面对吗?!” “呃,的确是这样说的,大小姐。可现在的情形……” “别说什么现在的情形!小子,你难道不懂吗?如果我继续待在这里,那么……那么就可能连他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了啊!”大小姐喊着,眼泪突然就涌了出来,“我知道我该相信他们能击退敌人,但是……但是总有意外的不是吗!万一……万一他们失败了,我的父亲可能就……那我该怎么办啊!” 枪声突然停止了。 高山惊惧地扑到窗边,双手紧紧抓着胸口的衣襟。枪声又响了起来,大小姐险些被吓到摔倒。 张豪赶紧将其扶稳,却看到大小姐正露出一副无比决绝的表情。他熟悉这表情,这是一个人决定无论如何也要去做一件事时的表情。 “不!”大小姐低吼,“我不能继续留在这里!躲在这里,连他的生死都不知道,那算什么?”她凝视着自己的男仆,“陪我出去,张豪。我……必须确认他还活着!” 看着那双如棕色宝石般透彻的眼睛,张豪心中叹了口气。他这个男仆做得太不够格了。 无论这个女孩要做什么,他都无法阻止了。 “好吧,大小姐,可你的保证,到外面绝对不能冲动!” “我全听你的。”大小姐说,擦掉眼泪,露出有些委屈又感激的微笑。 …… 据统计,全球每天都会有至少两千人死在机器手上,不管是在战场上,还是某些意外。而 显然,此时宅邸中的护卫队员们绝不想成为那些可怜人的一员。当明白近战毫无机会后,四人就开始移动拉扯。 虽然作战机器的履带足行动更加迅捷,但密集的子弹和手雷终究可以减缓,甚至阻止它前进。 即使只能拖住一两秒的时间,也够他们找到掩体,从而保住性命。 这可能要多亏队长有备无患的准备,提前在宅邸四周铺设了许多防弹钢板和沙袋掩体。 这些掩体不仅能帮助抵挡子弹,更是可以让弹头埋入沙包中,防止反弹造成的二次伤害。 护卫队准备率先突破那条防护钢板变形的左腿。 他们又倾泻了差不多一百多发子弹,每一杆枪的枪口都灼热的烫人,才终于让机器左膝关节处的加强护甲脱落,露出了油腻腻的转轴与少量的仿生肌肉。 四人终于见到曙光,也就是说他们接下来的每一次命中的攻击都会对机器的躯体造成致命伤害。 不过作战机器似乎也有自己的损伤应对方案,它将已变得脆弱得那条腿转向后方。 但显然,这种方案对狡猾的士兵来说还是显得太过稚嫩了,毕竟他们可是有四个人,无论如何都能找到位置射击。 壕热血上涌,三名队友舍命制造了射击空间,他知道自己此时必须站出来。他提起步枪,开始在黑暗中奔跑。 队长看出了他的意图,立刻扔出两颗烟雾弹阻挡机器的视线。不过他知道这样还不够,接着又扔出一颗燃烧弹。 烟雾弹前的草地立刻被凶猛的火焰点燃。这样即使热像仪也无法准确追踪壕的位置了。 接着他们发动猛烈的攻势。 幸运的是,弱点的暴露让机器犹豫了。它似乎在思考是该处理绕后的那个单独的敌人,还是去继续攻击可能即将被它击溃的正面战线。 它知道此时朝它射击的三人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内部的运算程序会综合这一切计算出它的优先攻击目标。 最终,它确定了目标,决定优先突破视野内威胁性最大的敌人,于是朝队长三人冲去。 几颗手雷被扔到了前进的路线上,它驱动腿部组件一跃而起,并从空中锁定地面的目标。 可就在机器准备射击时,一股烟雾突然从下面喷涌而出,遮蔽了它的视线。不止如此,当它落地时,发现四周都已被烟雾遮挡。 作战机器立刻切换热成像,锁定了两名敌人,毫不犹豫抬枪射击。它的机械手指扣紧了扳机键,因为此时弹药刚刚被消耗三分之一。 两名敌人躲入掩体,但它已发现其中一名敌人的右脚受伤,无法快速奔跑,于是立刻朝对方躲藏的掩体奔去。 一发子弹击穿了它左腿的转轴。就像受伤的人一样,它无法再用这只腿做出弯曲和跳跃的动作了。 但对机器来说,只要这只腿还没折,它仍可以快速机动,而且跳跃用一只腿的力量也完全足够。 烟雾再次阻挡了视野,不过它一直打开着热像仪,所以仍能看到目标从掩体后钻了出来。 分析程序判定目标似乎放弃了无意义的逃窜,准备与它强刚正面。 此时,结果正向评判分会暴涨。机器知道自己坚硬的护甲完全可以抵挡大多数单兵武器的破坏。 而如果它能趁此机会朝敌人输出等量,或者哪怕只是必要的伤害的话,也有极大的可能会杀死对方。 这是差距,作战机器的程序明确的告诉了它这种差距。 所以,机器立刻瞄准露头的敌人,准备用两把武器将其打成筛子。在它扣动扳机的前一瞬,分析仪捕捉到了另外两名敌人。 双方似乎都认定这是一次改变战局的机会。不管是压制还是扭转,它\/他们都准备全力以赴了。 枪声乍响,火光交错。 第214章 舍命的护卫队与及时的支援 作战机器的左手武器被子弹击碎,立刻掏出副武器,紧接着,另一把武器也被击碎。 它掏出两把副武器朝两侧的敌人射击,将他们逼入掩体,接着射出两颗榴弹。 可就在它准备继续前进时,一发子弹终于是击碎了它左腿的转轴,让它瞬间失衡倒地,榴弹也因此而偏移了目标。 机器只知道自己的攻击击中了前方的敌人,对两侧敌人的状态不甚了解,不过它知道自己必须赶紧站起来。 程序告诉了它如何继续用一条腿作战,不过它刚想起身,就发现两颗手雷滚了过来,撞到了它的身体,发出清脆的声响。 机器不会感到恐惧,也不会有任何的惊慌失措。它只会将‘眼睛’所看到的东西反馈给神经网,接着进行快速复杂的模拟人类思考方式的计算。 它要赶快躲开。 神经网反馈给动作部件的程序是这样的:立刻朝一侧滚开,接着起身跳跃,借助炸弹的冲击,它会一瞬间靠近第二名敌人,并解决对方。 得到指令后它迅速翻滚将两颗手雷甩到一侧,接着弯曲膝盖,双手支撑起身体。 但立刻,系统警报提醒它左侧出现了致命威胁——一名敌人从掩体后钻了出来,手中拿着榴弹发射器,而且已经锁定了它。 枪口喷射出火光,即使它拥有超强的肌肉群和动能组件,也不可能做到瞬间移动。 榴弹击中了机器的后背,将它狠狠压到地上,而爆发出的碎片又提前引爆了手雷。 刹时,瘸腿的机器被碎片和沙土淹没。 夜风吹散了沙尘,露出残骸一般的躯壳。 它的半个脑袋和整条右臂都被炸飞。右边躯干也破了一个大洞,身体上充满了被灼热碎片钻出的大大小小的孔洞,核心元件的幽蓝光芒从里面如沉默的星光般泄露出来。 但是它还能动。 碎裂的捕捉器仍在尝试锁定敌人,不过常规的视野和夜视功能已经损坏,此时呈现给它的只有或红或蓝的画面。 它寻找武器,发现只有一枚导弹,这枚导弹的发射器还没损坏,它准备利用这个与敌人同归于尽。 两枚电磁炸弹打碎了作战机器的念想。 随着接连两发强烈的电磁冲击,机器内部的核心元件终于被摧毁。它那恐怖的红色电子眼暗淡了下去。 立刻,体内拥有反馈触发装置的自毁系统启动。 阴阳一瘸一拐跑了出去,迈过敌人的残骸朝队长奔去。 队长用一只手摘下作战头盔,沙哑的喊着,“去看壕!” 圣诞从掩体后钻出来,他作战服的后背扎满了碎片,其中不少甚至钻进了他的皮肉。所以,他咬着牙,干脆脱掉了作战服。皮肉脱离的撕裂剧痛让男人发出阵阵惨叫。 壕的伤势是最重的,两发子弹贯穿了作战服射进了他的右腿,一发子弹击穿了左肩。他功不可没,在最后甚至用自己的性命吸引了机器的攻击。 当阴阳知道壕死不了的时候,放声大叫,然后赶紧给伤者做应急处理,注射强心剂,加压包扎和止血。 但战斗并没有结束,就在四人刚刚松了一口气时,宅邸西侧突然发生了爆炸。 队长看了一眼表,才过了四分钟。不是加速器停止工作,而是机器找到了破解束缚的方法。他猛地抬头,当看到远处如死神般冲过来的那台作战机器时,表情复杂。 他很庆幸作战机器没有朝高川的房间冲去,因为他知道金正在那里战斗。但同时他也很遗憾,因为显然以他们现在的状态,不可能再对付一台几乎完好无损的作战机器了。 而当其他护卫队员看到它时,不禁露出了一脸绝望。 就在这时,一个伟岸的身影突然站到了队员和机器之间。身影的穿着让众人吃惊,不是作战服,而是一种看起来怪异,但却让人觉得非常强大的装甲。 那背影举起一根手指,说,“抱歉,来的晚了。上了个厕所,刷了几条新闻……没想到那几个刺客还挺难缠的。” 是金。他放下手,朝作战机器闲庭信步般走去。“表演开始了。” …… 几分钟前,在坚守的佣人们面前露了个脸后,大小姐便跟着张豪偷偷爬出了窗外。他们将床单,被罩,绑到了一起,顺着卫生间的窗户扔到一楼,接着垂降了下去。 “你知道吗,小男仆?”大小姐有些不合时宜却发自真心地说,“我之前没意识到,不过可能我做梦都想来一次这个。” “第一次?大小姐,看样子你许多第一次都被我占了。”张豪笑着说。 “还真没错。”大小姐说。不过女孩没走两步就立刻想明白了什么,一半脸蛋红了起来。“臭小子,说话还真是没大没小。” “什么小,大小姐?”张豪光顾着观察周围,没听清楚话,于是问。女孩连理都不想理他。 不过他们的注意力很快就转移到更重要的事情上了。枪声正酣,而且没了玻璃和墙体的隔音效果,站在草地上的他们仿佛亲临战场。 每一声爆响,星辰仿佛都在颤动。 高山紧咬着嘴唇问自己身边的男孩,“很……很危险吗?” “很危险,”张豪实话实说,“不过,他们比咱们更危险。” 大小姐欣慰的笑了,知道这句话既是安慰,也是激励。 “跟我来,大小姐。”张豪说,“咱们要压低身子,加快脚步。” “好。”大小姐回应,拽着张豪的衣服,跟着跑进了夜色。 此时夜风正劲,在枪声外,甚至还能听到树干、树枝,甚至无处不在的青草刮擦的声音;远处,更是有马儿受惊的哀鸣。 现在没人有时间管它们,高山只希望那群动物能自己照顾好自己。 两人朝远离火光的另一侧跑去,试图从那里的小门钻进宅邸。他们知道所有的陷阱都失去了作用了,所以可以毫无顾忌的奔跑。 离宅邸越近,大小姐反而越着急。她瞧了一眼天空,抱怨道:“今天还没月亮!” 张豪脚下虽然没停,不过心中却不自觉的惊讶起来,因为他逃出来时明明就看到月亮了啊! 为了确信,张豪边跑边抬头,果然就看到一轮明月挂在天空,除了淡淡的即将被吹散的薄云外毫无遮挡。 男孩环顾四周,心想如果不是有这月光,他们肯定不会跑得这么快,看东西这么清晰。 但大小姐为什么说没有月亮呢? 奇怪,一个人即使再紧张,再害怕也不会看不到那么大的光芒吧? 可能在平时,张豪绝对不会去管这种问题,但在这种时刻,男孩暴涨的戒备心让他开始警惕起任何事情。 张豪停下脚步,大小姐从后面撞到了他。 第215章 大小姐与无人机 “干什么?”大小姐低吟一声。 张豪没说话,专注地盯着天空。他后退了几步,回到大小姐之前抬头的大致位置。 果然,月亮不见了。不只是月亮,连那一片薄云都不见了,好像被什么比黑暗更黑的东西遮挡住了。 没用几秒钟,张豪便确信天空一定有什么东西悬挂在那里,挡住了他们的视线。“抬头。”他立刻指了指天上。 女孩抬头,细嫩的脖颈露在夜色中,洁白如月。她眨了眨晶莹闪烁的眼睛,看了看天上,又看了看张豪,不知所以。 张豪将大小姐拉到自己的位置上,接着又将她推出去,又拉回来,然后用目光质询过去。 “那是……什么?”大小姐也看到了。 “我猜是一架无人机。”张豪小声说,就好像生怕被谁听见,“很高级的那种。因为它隐藏得太好了,我们只是运气好才发现它的。” “可它悬在那里干什么?”大小姐问。 “我不知道。”张豪说,“但咱们可以猜一猜。” “猜一猜……”大小姐托着下巴,“监视,监听?或者……” “或者……就是它让咱们的通讯和电力无法运作的。”张豪接过大小姐的话。 “但如果这东西是咱们的呢?”大小姐又问。这问题很谨慎,说明她并未在这危急时刻惊慌失措。 张豪欣慰的笑了笑,说,“大小姐,有的时候,咱们必须相信一件事。” “什么?” “直觉。”张豪邪笑着。 “你确定?” 张豪点头。他确定,因为那漆黑的盒子带给他的只有恐惧和不安。 “那我们要做什么?我还想……” “大小姐……”张豪拿出了队长给他的那把“野马”,握着枪把颠了颠。“等一会。我们必须破坏这个东西。对他们来说,能恢复电力可能是最重要的!” 大小姐盯着张豪看了一会,又低下了头。“你说的没错,”她握紧双手说,“我们必须先摧毁这个东西。但是,你有什么办法吗?” “就用这个啊!”说着,张豪端起了枪口,关闭保险,开始瞄准。 天空上的那个漂浮着的东西虽然看起来很远,但如果站立的角度正确的话,还是很清晰的。 “那个曾经教我用枪的女人告诉过我,‘扣动扳机很容易,但最好的结果是没人意识到你存在’。”张豪说。 “很有道理。”大小姐忍耐住焦虑回应。 枪身并没有配备瞄准镜,不过张豪没忘记如何三点一线的瞄准。将照门、准星和目标放在一条直线上。他没犹豫多久,便直接扣动了扳机。 大小姐吓了一蹦。 子弹则从枪口飞出,旋转着钻入夜空,击中目标,发出‘砰’的一声声响。 随着声响,可以很清晰的感觉到有什么东西飞了出去,而且那悬空的黑色盒子开始颤动。 “打中了!”大小姐压低声音喊着。 “还需要再打几发。”张豪的自信心上来了,他重新瞄准,很快射出了第二发。 第二发击中目标,接着是第三发,第四发,接连击中目标。 而那悬浮在空中的黑色盒子也随着枪口的火光开始剧烈颤动,就像剧幕下的牵线木偶;不仅如此,还迸裂出如短路般的火花。 接着,那盒子开始坠落。 它并不是垂直坠落,而是像一片落叶一样,以近乎夸张的钟摆轨迹慢慢落下。 不过最后,它似乎仍是脱离了掌控,径直砸到了草地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随着那声巨响破碎的是它七零八散的零件,有几个甚至滚落到了他们脚边。 高山小心捡起了一个不知道装在哪里有什么用途的零件,是一枚八角螺丝。他们从远处等了一会,直到那东西彻底失去了‘生机’,才敢接近。 果然,他们看到了一架无人机的残骸。 四个隐藏巧妙的风扇已经扭曲的不成样子,主体外壳像西瓜一样裂开,里面的电线和元件也都像垃圾一样缠到了一起,根本看不出原来的样貌。 几段交叠的电线还在闪烁着电光,估计是因为电池损坏造成的漏电。 “会……爆炸吗?”大小姐小心问。 “应该不会吧,现在技术这么成熟……”张豪说。 “那电力会恢复吗?” “应该……会吧。”张豪吃不准的回应说。 大小姐犹豫了一会,问:“那我们可以去找我父亲了吗?” “当然,大小姐,咱们立刻……” 一声爆破的巨响从宅邸西侧传来,愣生生打断了张豪呼之欲出的词句。两个孩子被吓得抱在了一起。 大小姐惊呼:“天啊,那——” “是爆炸,大小姐,爆炸!”张豪也喊了起来。 可能是耳朵受到了爆炸的影响,他们说话的声音都非常大,不过他们自己都没意识到,因为此时不管是视线还是意识全都集中在那从夜色中窜起的硝烟上。 那苍白的硝烟从火光中升起,在黑夜中窜出一条升路,散发着极度不祥的气息。 二话没说,他们便朝着那火光跑去。等他们跑到那儿,发现是一间用来安置陷阱的房间发生了爆炸。 没有尸体,甚至没有战斗过的痕迹,只有一面被炸出一个大洞的墙壁,加上满地的砖瓦碎片。 流弹?张豪想,但是又不像。接着,他在地面上发现了一道碾轧过的痕迹,是履带足。机器到这里来过! 张豪下意识的赶紧护住大小姐,却惊讶的发现女孩已经失去了踪影。他猛拍脑门,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太专注于关注黑暗中的细节,而忽略了大小姐。 他想去找,也知道大小姐去了哪,但却有一只无形的手将他拉住,将他拉向远处的战场。 该死的好奇心!张豪咒骂自己。他在心底挣扎着,但最后,还是决定朝战场的方向摸去。 为了避开流弹,张豪几乎是贴着草地爬行。他不敢抬头,直到爬到一棵树后。 但这棵树的视野太不好了,他必须再往前爬。可他刚想动,一颗子弹便擦过了树干,激起几片树皮砸到他身上。 不过不疼不痒,张豪做了几次深呼吸,继续朝前爬。 这可不是射击训练场,子弹不会总往一个地方飘。他希望如此。 终于,张豪认为自己离得足够近,也足够的安全。 他抬起了头。 第216章 金与作战机器 接着,张豪看到了一幕高潮,精彩到让周围的惨烈都失色了半分。 他看见一个人在和机器战斗,只有一个人。 银色机器的后背不知被什么灼烧了,留下一片漆黑的烙印。但这似乎完全不影响它的行动和主要功能。 它的身材依然高大挺拔,攻击迅猛而有力,虽然出招与收招时的动作非常尴尬别扭,但速度却几乎让张豪无法看清。 尤其是在这黑暗中,金属拳头几乎一瞬间就抵达了对面。它的每次跳跃高度都能达到夸张的一米甚至两米。 枪口不断冒出黄红色的火光,无数的子弹朝对面倾泻。如恶鬼般的‘眼睛’在空中划过一道道弧线,瘆人耳目。 如此想,与它单打独斗的人类可谓是愚蠢至极,而且毫无胜算。 但现实却恰恰相反。现实是,在这一时刻,人类却是更占优势的那方。 金!张豪在灵魂深处惊呼一声,将视线完全倾注过去。 只见,金身披一身与树皮颜色相似的棕色战斗装甲与机器在月光下腾舞。 装甲依附在身体外侧,这让金看起来更加威猛高大。它整体看上去虽与机器外甲颇为相似,但却更符合人体工程学。 没有那种肿瘤般的额外护甲,腿是腿,手臂是手臂,前胸与后背也能很明显的区分。 更具体的细节,即使借着月光,张豪也无法看清了。 他不可能钻出去,那样太傻了。张豪甚至发现远处队长他们也只是躲在掩体后偷看,而一个有点像机器残骸似的东西就散落在此时的战场旁边。 无疑,那里刚刚发生过一场无比惨烈的战斗,护卫队四人付出了巨大代价才将其中一台机器摧毁。 而如今,金却一个人,借助那身装甲,毫不畏惧的与机器正面战斗。 就像是能预判作战机器的动作一样,金总能格挡住那些迅猛的攻势。而与机器僵硬的动作相比,金的辗转腾挪也显得极为流畅自然。 想必那身护甲并不像看上去那么僵硬,而是可以顺畅的与身体的动作相契合。更让人惊讶的是它在如此灵敏下所展现出的硬度。 张豪不止一次看到子弹击中了金的装甲,但却没有造成任何伤害。 灵活又坚韧,张豪不禁想知道是谁设计研制出了这么优秀的护甲,是人类,还是机器……他更希望这是靠的人类的智慧。 张豪突然想起多年前维莱卡曾穿过的那身僵硬而且不甚协调的体外护甲,心想如果当时制作那套战甲的女人看到今天金穿的这身,肯定会嫉妒到睡不着觉吧。 张豪甚至不再关心战斗本身了,而是将注意力完全放在了那身装甲上。同时,他也想知道:金到底是什么人。 虽然大脑中已经早有预感,但仍有一种被骗了的感觉。这个面容粗犷,大手大脚的男人意外还藏着这么一手,竟然这么厉害。 金已经完全在主导战斗了。 这还是委婉的说法,实际情况是,他在虐杀机器。 金几乎掌握着作战机器的一举一动,他时而机动跃出几米外,用致命的转轮手枪朝敌人的弱点射击。他的射击不管是准度还是技巧都娴熟无比。 张豪自己从未见过使用转轮手枪进行战斗的人。他曾熟读枪械,知道转轮手枪的明显缺点:弹药容量少,准确性低,重新装弹时间长。 现代国家的警用枪械中,除了几个小国对转轮的情有独钟外,其他的几乎都被自动手枪替代了。 不过有缺点也有优势——结构可靠,重量轻,易于排除‘死火’弹,适合在狭小的空间内射击…… 几十回合下来,张豪不由得惊叹。金用熟练度弥补了武器弹药容量少和准确性低的缺点。他奇怪但高效的换弹动作几乎发生在一秒钟之内,而枪械的优势更是让他发挥的淋漓尽致。 远程交错之后,金会大胆贴近到与机器伸手可触的距离。这时他会将左轮手枪收起(以张豪的视角来看,似乎是卡在装甲的某个武器槽内),拿出匕首与其对抗。 不过很快,张豪便意识到那可能不是匕首,从长度和刀脊的弯曲程度来看,更像是一把切割刀。 金的攻击动作也更多的是刀的切、削、割的动作,而非匕首常见的刺与挑。 张豪见过市面上常用的切割刀,它们中绝大多数对机器的伤害并不像说明书中承诺的那么有效,因为机器的护甲在一天天在变硬。 金手中的那把刀绝对不一样。他的动作也很特殊,看似缓慢,大开大合,但却会在攻击那一下爆炸般加速。 伴随着金每一次极其有效的攻击,那把奇怪切割刀与机器护甲的每一次碰撞都会激起猛烈的火花。 在被击中几次后,机器甚至开始躲避金的近战攻击了。 紧接着,张豪又不解的发现,如此占尽优势的金总会错过一些绝佳的重创敌人的机会。 是紧张,还是技巧生疏?不,张豪笑了,是在试探。 那些不紧不慢的攻击,那些挑逗的动作,完全只是因为金在测试作战机器的战斗力。他甚至会故意露出破绽,以激发出机器更强大的机能。 要知道在正常的战力测试中,作战机器的敌人往往都是一个至少五人的作战小队。 那身装甲将一个强大的战士变成了超人! 不过张豪当然知道,装甲本身很重要,身着它的战士的作战经验和技巧则更加重要。 月下的金,不仅擅长与机器战斗,而且几乎与装甲融为了一体。 可惜的是,这精彩的战斗并没有持续太久。 金想结束了。他突然提速,朝着之前削弱过的关节冲去,一个上挑,便将机器的左臂卸了下来。 一时间电光忽闪,机液像鲜血一般从断掉的关节喷出,几条像是人造纤维的东西从创口垂了下来。 接着,金用一种回马枪式的隐蔽姿势快速射出两轮子弹,击碎了机器另一只手上的武器和头部的动作捕捉器。 捕捉器的内置显示屏可以提供诸多指导战斗的信息,失去了这层信息,就好像赤裸着进入战场。 如此一来,它能反馈给中枢的信息便只有敌人在黑暗中的身影,没有威胁锁定,没有动作预判,没有自动锁定,没有了任何的辅助功能,它的战斗力会大打折扣。 接下来的一幕可以用残忍来形容,金开始肢解作战机器,摧毁它的武器,切断它的四肢,最后,开始破坏它的胸腔。 机器的关键动力元部件在那里,不像人类在左侧,而是胸腔正中。 金用切割刀用力的切割机器的胸甲,然后等不及的一边割一边撕,接着,他试图将手臂伸进机器内部。 “抓到……” 张豪刚听金从装甲中冒出一句话,视野便被一阵剧烈的电光覆盖。 随着一声惨叫和炸响,张豪看到视野边缘有一个人飞了出去。 是金。 张豪傻愣了几秒,直到意识到机器已经自毁变成了一堆废铁,才匆忙赶过去。 第217章 胜利与毒蛇? 张豪看到金一动不动躺在满是弹壳和烧焦碎片的的草地上,以为他死了。 刚才那电击可不是闹着玩的,亮度简直就像闪电劈下来了一样。不过这家伙显然没死,因为他正伸出手想让他把他拉起来。 张豪使出吃奶的劲儿才才把金的上半身提起来,甚至觉得自己还能感受到装甲上残留的电流。不过,他才不在乎金被没被烤焦,他终于能近距离欣赏这身奇特的装甲了。 它造型奇特,虽称不上古怪,确也是张豪从未见过的。 头盔中世纪造型,顶部有三根枝杈般的突起;肩膀悬挂着两颗狼头,胸甲刻着繁复的雕文;表面凹凸有致,简单的地方看起来流畅统一,复杂的地方却不失美感,有的地方呈阶梯状,有的地方附加着用于防御的倒刺和加强护甲片;隐蔽方便的角落里内嵌着许多大大小小的武器槽,从里面拿出来的每一样东西都可能是一件致命武器。 细致的雕文,数不清的伤痕,这套装甲可能和他的使用者一样已经身经‘百战’。 接着,张豪听到了一种持续的裂帛声,近在耳边,就像是电锯在高速震动的声音。 他四下看了看,终于在烧焦的草皮上看到了那把奇怪的切割刀。 刀柄是那种两侧和中间突出的圆柱造型,连接刀柄的前半部分刀身还算正常,靠近刀尖的那一边则意外的向下倾斜了一个角度,接着以一道优美的弧线拐回垂直的刀身。 这想必是金被电压击飞时甩出去的。张豪走过去,试图将那把刀捡起来。 “等等,小子,如果你还想要你的手,就别碰它。”金从后面抖了抖身子,走了过来。 张豪听劝的没动,看着金小心抓起刀柄,将其提起来。张 豪的惊讶的发现刀刃周边空气竟是模糊不清的,仿佛那里有什么东西在……震动。 金似乎触动了什么机关,震动停止了,刀刃又恢复了平常的清晰状态。金将刀刃收入铠甲,插入其中一个凹槽,清脆的咔哒一声,只剩一小截刀柄露在外面。 “越是强大的武器,对使用者就越危险。你不会不知道吧,小子?” 隔着那‘丛林守护者’般的头盔,张豪都能听出金嘲讽的语气。他想说早在三四年前自己就明白这个道理了。不过,此时,他知道还是不要再抬杠了。 这场战斗的无畏勇士是护卫队的四名战士,而金,则是扭转战局的英雄。张豪不敢想象如果刚刚没有金在场会怎样。 他们赢了,逃过了几乎致命的危机。不管敌人是谁,他们派出了刺客和两台强大的作战机器。 即使从那些身经百战的护卫队员的眼神中,他都能多少看出一种‘逃过一劫’的神情。 “金,咱们……” 金突然用附着这冰冷铠甲的手捂住了张豪的嘴,几乎把他整张脸都挡住了。 张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透过钢指的缝隙,他看到了不远处一条胳膊被绷带绑死的队长突然又用另一只手拿起了武器。 他在干什么?张豪完全搞不懂,作战机器已经被摧毁了,为什么还要……他背后突然闪了一下,然后,是更多的闪光。 是庄园的照明,看来电压虽然仍不稳定,但塞巴他们应该是修好了供电器。 几秒钟后,除了被摧毁的几盏射灯外,其他的电器全都恢复了照明。庄园重新灯火通明。 同时,张豪发现队长身上那股紧张感觉消失了,也放下了枪。金也松开了手。 张豪急忙喘了几口气,空气中带着一股咸腥的味道,一股铁皮燃烧的焦味,还有一股让人窒息的压迫感褪去后残留的气息。 张豪发现自己浑身是汗,急忙惊惧地问:“刚……发生了什么?” 金摘下了头盔,喘了几口气,盯着不知某处围墙外的黑暗,严肃地说,“敌人,像毒蛇一样隐藏在黑暗中,虎视眈眈。不过幸好,光救了我们。” 敌人?! 我竟然没注意到!张豪惊恐万分,不知道刚才那短短几秒自己到底错过了什么。 汽车引擎的声音由远至近,是塞巴带着支援分队再次驱车赶来。男佣们带着急救箱和担架从车上跳下,在医师阴阳的指挥下第一时间给伤员做后续急救处理。 队长只是折了一只手臂,身上虽有多处擦伤,不过并不致命。 圣诞后背被碎片刺穿,需要消毒止血,还要赶紧将碎片弄出来,以防小碎片透进伤口,划破心血管。 壕伤势最重。子弹已经射入皮肤,如果击中骨头,那么弹头很可能已经碎裂。要想将全部碎片取出,单用目前的工具完全不够。 医师阴阳能做的就是把壕的作战服剪开,脱掉衬衣,给伤者的肩部伤口进行加压包扎。即使是强硬的汉子,这时也不免发出凄厉的惨叫。 张豪不敢想象那到底有多疼。但从这些战士的脸上,他什么也看不出来了。以前的机警和谨慎突然消失了,就好像被刚才巨大的震惊清出了他的身体。 那是近在咫尺的死亡,而他竟然没察觉到! 这时,另两个身影从宅邸方向走来,是高山和她的父亲高川。 高山紧紧挽着父亲的手臂,在阴影里狠狠瞪了张豪一眼。 之前从西侧偷偷潜入宅邸时,她不知道喊了那小子多少声却一直没得到回应,无奈之下,只好选择自己一个人进去。 大小姐绕过被炸毁的陷阱房间,借着月光找到这一侧通向上层的楼梯,一步步往上迈。 墙壁外就是绝命战场,枪炮连天。高山一边颤抖,一边告诫自己子弹穿不透这墙壁。 上了另一条走廊,她第一时间远离了窗户,因为她发现好几扇窗户都已经被流弹击碎了。 可能私自出来并不是个好主意,大小姐甚至有些后悔了。可一想到自己的父亲就在这栋建筑中孤独的聆听着炮火,她心里就一阵难受。 让家人独自面对危险可不是高家的作风,所以高山鼓足勇气继续前进。 第218章 父女与警方 她贴着内墙,所以几乎借不到月光,只能摸黑前行。不过好在她明白危险来自外面,勇者们正在用自己的生命与敌人战斗,保护她和父亲。 高山精通商人之道,但却并不认为人人只为趋利。她明白人与人之间有一种情感的纽带,光靠金钱和利益是无法链接上的。 甚至可以说,你无法依靠物质去连接精神上的这根纽带。他们之所以如此保护拼命这座庄园,是因为他们在保护家人。没错,他们是一家人。 她想起了还在努力复原的贡纳,她当他就像是自己哥哥一样。 家人的努力重新给了她勇气,她刚想跑起来,就突然被绊倒。绊倒她的是软绵绵的什么东西,堆在一起。前面几米就是父亲的房间,但她还是忍不住好奇离近看了一眼。 高山立刻捂住嘴,虽将尖叫憋在嘴里,但眼泪已经止不住流了下来。她看到三个人被堆在一起,虽然戴着面具,但肯定已经死了。血流了一地,她不知觉间已踩入血池中。 “该死的管家!”高山委屈地低声哭喊。 她想赶紧离开,却发现双腿已经软了。自从她知道自己的母亲因何而死后,就开始下意识的避开死亡。不久前的劫持事件算是她离死亡最近的一次,当时枪口就顶在她的脑袋上。当时,巨大的压力和恐惧夺去了她的其他感官,但队长和张豪给了她勇气。 如今,无形的恐惧一点点涌上来,如蚂蚁般爬遍全身的每个角落,一点点蚕食着她的理智。电话就在几米外,她贴着墙壁爬过去。墙壁上不知道有什么东西很粘稠,而当她意识到那其实是鲜血时,险些崩溃。 高山拼命跳出最后几步,在跌倒前抓住了话筒。她知道当她拿起电话时,屋内另一头的电话就会亮起来,并且发出循序升高的铃声,她知道父亲一定会接电话,但她想让他现在就接。 “金?”没有提起电话的声音,高川的紧张和担忧突兀地从墙壁另一边传来。 “爸爸,是我!”大小姐急不可耐地喊了起来,带着哭腔。“是我啊!” “高山?怎么是你!你不是应该……又是你旁边那个臭小子,是不……” “爹,你……你没事吧?”高山呜咽着询问,看似在问对方,但颤抖的声音已经暴露了她此时的脆弱。没有回应。“爸?” 紧锁的安全门一下子被推开了,高川从里面冲出来,找到瘫坐在地板上的女儿,将其怜惜地抱进怀中。 如果可以,他绝不想让自己的女儿经历如此遭遇。不管金钱和精力被消耗多少,都完全值不上自己女儿的一滴眼泪。他再次想到自己为此真是付出的太多了。他不成功不行。 外面的枪炮声终于止歇了,父女二人抬头看了对方一眼,才发现对方的脸庞上都挂着泪水。他们甚至都忘了有多少年没一同流过眼泪,没抱在一起感受对方的情绪了。 两人释放般的笑了,互相擦拭对方眼角和脸颊上的眼泪,接着站起身,手挽着手朝外走去。 高川带着高山来到近身边。 “真是一群骁勇的战士。”看了一眼被送上救护车的身影,金由衷评价道。 高川拿出一根烟,给金点上。他问,“这些机器该怎么处理?我可以找人来检测一下。” 金摇了摇手,“你认为你找的人,能有我找的专业吗?”他狡猾的笑了笑。“哦,对了,叫警方过来吧,该他们收场了。” …… 半个小时后,庄园外笛声大作。仅仅一眨眼的功夫,数辆警车,救护车,甚至消防车便通过大门,压上了柏油路。耀眼的警灯在树林后闪烁,快速向宅邸靠近。 “挺可靠的,不是吗?比某人可强多了!”大小姐直接明牌讽刺道。 张豪知道是自己丢下了大小姐,只能尴尬的露出遗憾的笑容。但他很快便收起了幸灾乐祸般的表情,因为发现处理完事情的金仍一直皱着眉头。可能还没完,张豪意识到,他们还不知道敌人是谁。 警察们很专业,也很敬业。他们动用了专业的警犬和搜查组,大范围的搜集所有可能的证据和能成为证据的物件。 他们运走了三个刺客的尸体,当然,还包括那两台损伤程度不同的作战机器。不过只有一台还保持着原本的形状,另一台已经只剩下‘骨架’了。其中的精细部件被金收走,他说会用特殊方式移交给另一群人。 金也知道警方不会找到什么决定性的线索。 没有指纹,也没有影像和照片;机器都是预先植入的指令和程序,所以也找不到操控者。警犬的确在周边的山坡上闻到了一些气味,不过也仅仅有一些气味而已。不管何人曾在那里躲藏过,他们离开时都做了最专业的处理。 受惊的马匹可能是除了护卫队员之外最需要照顾的,它们有几匹险些冲进人工湖,另一头母马因受惊而早产。 高川,金和管家塞巴聚在屋子里,他们需要解开众多谜团:是谁想攻击他们,又是如何绕开所有陷阱和监控的?不过在这之前,塞巴有话要说。他记起了那通在出事前打进来的骚扰电话。他回忆了一会,才想起电话是那名女记者打来的。 “她当时很着急,似乎想跟我说什么事。”塞巴记起了全部,包括女人的语气和被他打断的简短话语中隐藏的信息。 “那我想……你最好给她回个电话。”金说。 老管家塞巴立刻走出去,来到走廊中庭找到那台电话,找到昨夜的来电,回拨了过去。电话响了一声又一声,却一直无人接听。 五分钟后,老管家又回来了,不过跟他进来的还有另一个人。高川惊讶地发现,这人正是昨天故意闯入他们宅邸的女记者。 “这……” 塞巴耸了耸肩,说:“电话接通,她告诉我她就在楼下。” “楼下?”金惊讶,然后又好笑地问:“外面那么多警察和巡逻,你是怎么溜进来的?” “呃……一个男孩把我带进来。他说他是什么……男仆?她告诉我不要跟别人说。”女记者有些无奈,但她想尽量表现得诚恳,所以决定这一次不说半点谎话。作为记者,这可能是她从业以来头一次。 第219章 记者与死亡威胁 “吼吼,那小子还真是哪里都能掺和一下。” “别提那臭小子!”高川怒从心起。“昨天晚上的事我还没跟他算。一个仆从,竟然屡次让自己的主人身处险境,无法阻止主人冲动的……” “行了,高先生。”金说,“先把眼前的事处理干净再谈别的。而且,‘女大不中留’这句话没听过吗?” “你——唉。”高川叹了口气,强压下怒火。 “你们怎么一点都不紧张?”女记者皱着眉头夸张地说,“你们能逃过一劫,简直太幸运了!” “啥,幸运?女士,话可不能这么说。我们可是付出了……” 高川摆摆手让金别再说下去了,继续问记者,“我的管家说你前晚打来一个电话,我想知道你想跟我们说什么。” 女记者收起怀疑的表情,环视三人。“哦,这么说,你们也差最后一步了。” “不要拐弯抹角了,这位女士,你都知道些什么?”高川催促的问。 女记者盯着高川,犹豫了半晌,然后说:“我们得做个交易。” “什么?”高川一脸不可置信,但随即想到对方的职业,嘲讽地笑出了声音。“所以,这就是你们这类人真正的嘴脸。” “请听我说,高先生,我不知道你们都了解多少,猜出了多少,调查出了多少,但我认为,我的话对你们可能会很重要。我两夜没睡,不仅是因为一直在调查取证,证明我的猜测,更是因为我认为自己的生命也有危险。而这缘有就是因为……你们。别问为什么,问就是女人的第六感。而我之所以这么说,还有更重要的原因。因为我尊敬您是一位成功的商人,商人从不会在意免费的东西,不是吗?” “你说你叫什么,女士?”高川问。 “克里斯。”女记者回答。 “你说的没错,克里斯,商人不喜欢免费的东西。好啊,那就来吧,我先说我的条件。一:说出你知道的全部,二:不再接受任何让步。”高川伸出两根手指。 女记者克里斯感谢的点了点头,沉淀了一下,说:“他们想杀了我。” 三个男人同时露出惊讶的表情。他们只考虑了几秒钟,便猜测出了‘他们’指的是谁。 克里斯接着说:“在车上时,我就感受到了一股杀意,来自和我坐在一辆车上的护卫。女人在几种情况下的直觉最准,一是男人撒谎时,二是自己可能要死时。没错,那时我甚至觉得自己就要死了。那个护卫一直从后视镜瞟着我。有一次我甚至对上了他的眼睛,但逃开的是他,却不是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就好像我在问他:你想杀了我吗?他回答:是的,刚刚想过。 “幸运的是,我立刻想到了一个借口。我麻烦司机在xx路口停车,那里是一条岔路。我还告诉他们有个朋友在旁边的一个咖啡馆等我,咖啡馆的名字是我编的。我不知道奏没奏效,因为他一直在翻看我的手机。我最怕的就是他在地图上查找我说的咖啡馆的名字,那样一来就全完了。甚至,他们可以将我手机上的东西全都删掉,然后再让我人间蒸发。他们完全能够做到,不是吗?那些残忍的家伙扼杀敌人的方法不就是靠这些吗! “我承认怕死,但那时刻真的太难熬了。你打出了仅有的最后一张牌,然后看着桌子对面对手手中大把的余牌,根本不知该如何是好。有车开过时,我几乎都想冲起来大叫了。但我知道他们有一万种方法让我闭嘴。但他们停车了。我走下车,发现四周没有一个人。但当我抬头看到监控摄像头的的时候,几乎都要幸福的晕过去了。那个老家伙没下车,因为他的车根本没走这边,我猜测是因为他不想被监控拍到。而且我还注意到,他们开到这里时,车牌已经换了。”克里斯拿起不知是谁的杯子喝了一口水,接着说:“那个护卫也下了车。他没打算归还我的私人物品,我知道自己也不可能要回来了。他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让我走了。我想跑,但又不敢离开监控,最后只能扭扭捏捏的站在那里。等到他们离开了,我才敢迈出脚步……”记者又喝了一大口。 “就这?”高川惊讶,“护卫给平民的压迫力是自然的。我已经不止一次收到过威胁举报了。许多妄想者认为我的护卫朝他们瞪眼睛就是想杀了他们,更有甚者认为他们试图开枪射杀他。所以,请继续,你的第六感完事了,接下来该说说有确凿证据的了。如果没有,这次绝对会告你诽谤的。” 女记者紧张地将杯子放回原位,继续说:“那个护卫有问题,绝对有很大的问题。” “多大呢?”金插嘴问。 女记者抬头,看着人高马大的金,说:“大到他可能就不是内侍护卫!听我说,一个女人,尤其是一个女记者,她观察入微的程度会超出你们的想象,尤其是对男人。你们有人发现他的衣服并不合身吗?” “这能说明什么?”金不解地嗤笑,“我的衣服从没合身过!” “可他们是政府雇员!你肯定没我了解,那办公楼里的许多人都有一定的强迫症。如果他们的下属衣装不整,他们可不会露出什么好脸色。而且,那群人无论是鞋子还是西装,衬衣——当然,除了内衣和内裤,可都是统一定制的。这才叫政府,这才叫制度。所以怎么可能不合身?还有,当他转身时,我悄悄注视他的侧脸。你猜这次我看到了什么?他那好莱坞式的胡子绝对是假的,而且胡子下有一颗痣。如果我猜得没错,他戴假胡子就是想隐藏那颗痣。” 屋子内的男人开始面面相觑了。女记者所说的他们的确都没注意到。更重要的是,这个女人说的话可能是真的。 “之后呢?” “之后,我回到公寓,冲了个澡,换了身衣服,然后立刻联系我在政府的内线。我先问个问题,”女记者身子前倾,试图让问题更有压迫力,不过其他几个男人却都转开了头。“告诉我,你们查过昨天副总统的出行记录了吗?” 第220章 疑点与阴谋 “什么?”高川惊讶,“那可是……” “保密事项?”克里斯重新坐直,咧起嘴角,“别逗了。你们都拿着机关枪在这院子来回扫射了,还在乎什么过程正不正义?好吧,我承认你们不喜欢在背后搞事,不过那可是我的专长。知道我查到什么了吗?副总统那天根本就没有出行记录,相反,他上午甚至有个内阁会议需要主持,但却请病假没有参加。” 高川不知为何握紧了拳头,塞巴仍然疑窦丛生。“也许副总统他只是想隐藏自己的出行,就是为了躲避你们这些人。” 克里斯摇了摇纤细的手指,接着从背包里掏出一沓打印纸,可能有十几页。“再看看这个吧。”她说,“我托朋友帮我弄来的,政府安保部的雇佣名单。我知道,这些都是内部名单,但这不是最重要的。仔细看看吧,里面有没有昨天你们见过的人。” 高川先大致翻看了一下,名单上有四十多人,都梳着短发,穿着统一的工作服,在他看来,几乎都是一样的。“我记得他们当时都戴着半露式头盔。”高川说。 “您都说了半露式的了,所以肯定能看出什么区别和特征吧!” “额……管家?” 塞巴接过名单,“因为是非战斗状态,他们的头盔当时并没有对外封闭,也就是常说的‘外封模式’,所以,的确能够看出他们的相貌和表情。但是……” “你们并没有仔细看,对吧?” “的确。”塞巴承认,“当时他们是以客人的身份来访的,我们当然不会盯着对方的脸看。” “这就是男人和女人的区别了,我们女人就是不管如何,都必须先认清你的长相,尤其是在面对男人时。” “他来了,还有他。”塞巴指着不同两张纸上的两张照片说,“另外两个……金?” 金接过打印纸,顺着塞巴没翻过的剩下几页继续看去。没一会,皱起了眉头。 “怎么?”高川问。 “嗯……有两个不太确定。我觉得是,但确也总觉得差点什么。” “哪两个?”克里斯凑了过去,让金指给她看。“嗯。这个我不保证,因为我只见过他们部分人。但这一个——”她指着打印纸说,“他肯定是其中之一。而且我还可以告诉你,我说的那个人就是伪装的这个!你看,胡子一摸一样,头发很好弄,还有眉毛——对,忘了跟你们说了,他还修了眉毛,脸型差了一点,而且,没有痔。” “的确没有痔……”金仔细盯着照片,眉毛慢慢蹙到了一起,“的确,越看越觉得不像。” “还没完呢!”克里斯说,“那台机器。不是说你们昨天摧毁的那两台,而是另一台,像个‘茄子’的那个。不知道你们了解多少,我可查到,它不只是一台护卫机型。它那胖胖的身子里可大有文章……” 女记者的话戛然而止,她不动声色地扫视屋内沉默的几名男性,意味深长。 “你想说,侦察?” “或者探测!”女记者说,“多认识点朋友总没坏处,不是吗?” 高川与塞巴沉默不语,金则搓着下巴顺着女记者的思路分析下去:“……虚假的日程,突然的拜访,神秘的机器,深夜的突袭,失去作用的陷阱,假冒的护卫,陌生的杀意……嗯,不管怎么说,能串起来很多东西。” 高川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手止不住地在颤抖。 “有意思。”金像是得出了什么结论般说,“你们的副总统现在在哪?” 克里斯耸了耸肩,“可能在哪里开新闻发布会吧。有电视吗?我们可以期待一下。” 塞巴的手也有些抖,屋子里没有电视,但却有一个联网的智能全息屏幕。他站起身走到墙边打开一个开关,对面那面空白墙壁上的巨大油画便一瞬间变成了一面漆黑的屏幕。 塞巴用语音下达指令,“打开当地新闻频道。” 意外的,屏幕并没有反应。 “好吧。请,打开当地新闻频道。”塞巴重新说。 “好的,管家塞巴。”伴随着甜美的女声,屏幕闪亮起来,不到两秒钟,便切换到了新闻频道。让他们惊讶的是,克里斯说中了,此时屏幕中心的那张面孔正是副总统。屏幕右上角有白色的‘live’字样,说明正在直播。 屏幕上,副总统站在政府大楼的台阶前,面对着数十名来自各个媒体报社的记者。这些人在高川的庄园碰了壁,被警察赶走,于是只能另辟蹊径。他们不知道这场新闻发布会的起因,也没赶上开始。不过,似乎也没错过最重要的那部分。 副总统一脸憔悴的对着台下的记者们说,“……听到这个消息后,我异常震惊。因为,实不相瞒,就在昨天,我刚刚拜访过高先生的宅邸。我们是老朋友,午饭时我们还相谈甚欢,当时一切都看起来……所以你根本想象不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在副总统短暂停顿的瞬间,一群记者开始抢问。其中一名记者语速很快,声音洪亮,盖过了所有人的声音:“那请问副总统知道是谁策划了这起……谋杀吗?” “谋杀?”老人扯开嗓子回应,“这已经不是谋杀了,孩子,这是反政府的暴行!一伙不明身份的恐怖分子闯入了对国家来说都很重要的企业家的宅邸中,进行有组织有预谋的恐怖行动,这简直是……对我们国家安全保卫系统的侮辱!” 他擦了把汗,接着说:“说到这,我不得不说,希望这件事情不会影响到几天后的重要峰会。我在这里也向各位参会的代表保证,这次事件绝对不会动摇我们整个国家的决心和诚意,我们会尽全力抹除这个瑕疵,抓住暴徒,给所有人一个交代!同时,也希望你们不要被心怀不轨的人所震慑,要坚定自己的决心……谢谢。” 老人喘着粗气就要转身爬上政府大楼,不过突然想起一件事,又回到话筒前。“哦,对了,既然你们这么闲,希望帮我找一个人,一名女记者,叫做克里斯。我之所以要找她,是因为我们怀疑……不,只是说她对这件事可能会知道一些内幕,只是可能。” 这最后一句话引起了轩然大波,媒体的公用就是放大。当场有几个认识这个名字的同行大吃一惊,那些不认识的则赶紧扯开嗓子问,“请问副总统是怀疑这名记者可能是暴行的参与者吗?” “啊,我可没这么说,我只是说‘可能’。请不要误会,我们只是有一些事情需要她出来对证一下,仅此而已。好了,别问了,年轻人们,老人该休息了。我一直在想,我的身体可能无法支持我身上的重担了。” 说完,副总统摆了摆手,回避了接下来乱七八糟的问题,在自己秘书的搀扶下往台阶上爬去。 第221章 名单与神秘组织 记者会结束,镜头拉高,转向刚刚建成的雄伟的政府大楼,然后插入了一段录制好的播放了成千上百遍的转场动画,接着,回到了电视台,两名主持人端正的坐在那里,念出准备好的稿件。 屏幕被塞巴关闭,重新还原成了美丽的油画。不知为何,高川的手不再抖了。 “这么说,我们这里有个通缉犯?”金开玩笑的说。 “他还是想杀了我。”女记者有些无奈的苦笑。 “知道人什么时候演技最差吗?他要说真话的时候;知道人什么时候破绽最多吗?他逃避问题的时候。”金总结道。 塞巴听出了其中的暗示,赶紧看向高川,“老爷,这……” 高川没有回应,而是一直沉默着。但他的沉默却恰恰告诉了其他人他在想什么。 “天啊!”连饱经风霜的老管家塞巴都惊呼起来,“这简直……太糟糕了。” “可能并不算太糟糕,老家伙,至少我们还活着。”金转向高川,“你是商人,想想这种情况下怎么将损失降到最低吧!” 无需金点明,高川已经开始思考了。他努力回忆那天与副总统说过的每一句话,思考对方的每一个表情背后是否隐藏着另一层意味。这是一场预谋已久的阴谋,可能牵扯到数不清的人。突然,他在混乱的思绪中筛选出了最重要的事情,“名单……”高川突然抬起头大喊,“名单!” 金吓得差点将水杯扔掉。而塞巴也跟着喊了起来,“名单!” “喂喂,你俩什么毛病?”金惊讶地问,“等等,什么名单?” “一份非常重要的参会名单。当时老爷出于对副总统的信任,将那份名单写在纸上让副总统看了。”塞巴说,“而且,他肯定也记下了。” 高川与塞巴对视,似乎两人都同时想起了当时的情形,然后相互印证着自己的想法是否正确。 “快,塞巴,给他们打电话,必须提醒他们小心可能的……” “等等,姐夫,等等,老管家。”金打断了塞巴急切的行动,说:“先想好,你要怎么跟他们说,如果他们问起原因又怎么办?你能跟他们说,‘你们可能会遭到暗杀’。然后当他们问为什么的时候,你回答说,‘是因为我泄露了你们的名单,才将你们置于险地’?” 高川与塞巴同时愣住了。商人将失落的脸埋进手掌,无奈地感叹,“但也不能不去管吧?他们能对我做这种事,那对那些人……这可是关乎性命的问题啊!” “没错,所以我要问,敌人是谁,是副总统吗?”金直接问。 “不。”高川笃定的说,“他只是一枚棋子。这背后一定是……世界政府的阴谋。他们想破坏会谈。没杀成我肯定会找别人动手的。趁着他们参会的时机,离开国家,失去保护,最好的机会,不是吗?” 塞巴补充道:“而且,只要成功一次,那么其他人就很可能会……” “的确,当你想抓兔子的时候,最怕它们躲在窝里不出来。看来行动要提前了。”金说。 “行动?”其他三人同时问。 “嗯。行动。”金说:“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到底从哪来吗,高川?不是一直想知道我到底代表谁吗?接下来的话可就要为你答疑解惑了。我在这个时段来找你,并不是因为私人原因,如果有,可能只占一成。我是被一个组织派来的,而这个组织……” 金扭头看向几乎要将耳朵伸到他嘴边的女记者,威胁的眯起了眼睛。女人赶紧老老实实把耳朵紧紧捂上。 金又转过头,瞧向门口——大门不知何时开了一条难以察觉的缝隙,接着露出浅笑,说:“就是‘救世者’。”他当然知道这群人肯定没听过这个名号,所以才敢冒险透露出来…… 可谁知,一边故意捂着耳朵但实则没听漏一个字的女记者却突然惊讶的从椅子上蹦了起来,大喊,“救世者?真的吗?!” “你听过?”金惊讶地问。 “不知从哪儿听过这个词,可能是网站,或者某个论坛。当时以为只是谣传,没想到……”说着,她住了嘴。因为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最后只能看着金露出尴尬的笑容。 不过金可没打算就这么放过她。 “你……你干什么?”面对如庞然大物压过来的巨大身躯,相比之下娇柔的女记者压力倍增,一脸惊慌。 “喂,小姐,这可就危险了啊。我们组织长久以来潜伏于地下进行秘密活动,目的就是要掩人耳目。据我所知,知道我们组织名字的在这世界上不超过百人,呃,可能更多一点。不过,那些我们不想让他们知道但却没有控制住的人可都已经……” 这种威胁的套路可是影视剧中常用的,但却屡试不爽。只见女记者已经紧张的开始浑身哆嗦,额头上也已冒出汩汩汗滴。 “都……都都怎样了?”在突然出现在身前的巨大压力下,克里斯话都说不好了。 “都去了我们谁都不想去的地方。”金低沉的说,“女士,你似乎听到了不该听到的事情。看情况我可能要……”没人知道金的手是什么时候伸进衣服的,不过等他突然拿到克里斯面前时,手中多了一把闪着寒光的什么东西。 克里斯发出战栗的叫声,在金的阴影里缩成一团。 不过金拿出来的不是危险的武器,只是一个打火机。他顺势给自己点了根烟,继续说:“我现在可能不会处理你。但是,如果你把今天在这里听到的话有一句传到外面,可就危险了。到时候,可能就不需我动手了。”金后来的话说的很随意,不过透露出的杀气,却是将屋子里的所有人都镇住了。“啊哈,抱歉。不过我相信,这里除了我之外的另外五个人都会守口如瓶的,不是吗?” “当然,金先生。”塞巴赶紧说,“不过……你说五个人?” 就在这时,门外走廊上传来骚动,是一阵慌张的跑路声。 塞巴想冲出去,但却被金拦住了。 接着,他们听到一个略显稚嫩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快跑,小仆人,他们要追上来啦!” 第222章 话语权与报复 “行了,姐夫。开门见山吧,把你的名单给我一份。” “你背后那组织也想插一脚,是吗?” “听我说,大家都是聪明人,除非是对敌人,否则我们不会去做利于自己却损于他人的事情的,那样不知要树多少敌人。我的组织早就预料到他们可能会来‘骚扰’你们,所以我才会在这里。不过我一个当然不够。我的意思是,保护你可能够了,但参会的议员不止你一个,不是吗?你的私密会议需要安保,但那些明面上的警察和安保部队肯定不行。现在,名单更是提前泄露了。你不可能动用国家力量去保护他们吧?即使你有再多钱也不行……” “等等,我好像有点明白你的意思了。那咱先不说理由,先告诉我,那么多人,你们能做到吗?” “不要怀疑,相较那些心怀不轨的人,我背后的同伴要更专业,还是保守来说。” “保守?” “是的,我不想说大话,不过说实话,昨天那机器受了点伤,完全不够打。” “你的同伴也像你这么厉害?”高川问。 金吃惊了一下,有些不耐烦又有些无奈地耸了耸肩。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完全不用担心什么。因为,他们每个人都比我厉害。” “这……”连塞巴都惊讶的张大了嘴。他可是完完整整的听说了昨晚金是如何以一己之力单挑那台‘魔鬼’作战机器的。 “实话,真的。”金意外坦诚的说,“说这些只是想告诉你,无需担心这些琐事。你,”他指着高川,“即将成大事者,只需要耐心等着你的盟友就坐就好。” 高川盯着金的眼睛,许久后说,“最后一个问题,为什么要帮我,你们想得到什么,交易?” 金笑了。“这次可能要让你失望了。据我所知,没什么交易。” “那就怪了。我想你刚才肯定听克里斯说过了,我是商人,我不相信免费的东西。即使它来自自己的家人。” 金又耸了耸肩,不过高川从他的表情看出他在思考。 “能透露一点吗?”高川小心追问道。 “话语权。可能是。” “话语权?” “英雄总该有个出场吧?”金开玩笑道。 “喂,这可不是游戏。” “谁说不是,人生不都是场游戏吗?”金张开手,轻松的说。 …… 张豪跟着大小姐一直跑,直到女孩突然打了一个喷嚏才停下。 “啊,我爹肯定是在说我坏话!”女孩抱怨着。 “也可能是金。”张豪开玩笑说。 “可能。不过你听过那个吗?他们说的,救世者?” 知道。“呃……没。”张豪摇头。 “我也是第一次听说。不想知道那是什么吗?” 当然想。“我认为,金可能不想让我们知道。”他说。 “呦!我的小男仆这是怎么了?如果他真不想让咱们知道,又怎么可能会说出来呢?他肯定早就注意到门外有人偷听了吧!” 的确。张豪笑了。“可他也只说了那么多。” “傻啊,我们可以自己找啊!” 怎么可能。“这怎么找?” “上网啊!小子,你不知道现在网络几乎是万能的吗!只要你有途径和能力,什么都能找到。”说着,大小姐就甩开裙子跑向她的办公室。 张豪无奈地跟了上去,心想,网上怎么可能会找到这些信息呢?结果有些出乎预料,当大小姐搜索查询关键词后,竟出现了几千条新闻和消息。 前面是同名电影,小说和专辑,往后,大部分文章都不得要领,少数信息或者对话隐约暗指了某些地下隐秘团体,不过没有任何的后续说明。 其中,更多的将这个词汇关联到历史上那些真实存在过的恐怖组织。 “看来这个名字并不如它字面上那么好听。”查找了有半个小时,大小姐终于叹了口气,关掉了电脑。“走吧。”她失望的说,“去看看我父亲的那些马吧。” 他们走到喷泉的时候,意外见到了周欣和周梁。 “天啊,这是怎么了啊,我的大小姐?”周欣哭喊着抱住了自己最好的朋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咱们做了什么惹到谁了吗?” 面对露出真挚泪水的闺蜜,高山的眼眶也忍不住红润了。说实话,她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发泄,好好的大哭一场,将所有的恐惧和不安释放出去。 但现在,这里,不行。 她的父亲在看着,管家在看着,护卫队们在看着,佣人们在看着,所有人都在看着。他们都以她为榜样,在恐惧时告诉自己:一个女孩都在坚守着。所以大小姐抹了抹双眼,笑着说,“在说什么呢?臭丫头,谁敢惹老娘我!” 聪明人当然能够读懂这显而易见的答非所问,但周欣是大小姐的闺蜜,她只需看一看那双眼睛,就能完全明白高山这时在想什么,在承受着什么。但懂了后,她哭得更伤心了。 周梁嫌弃自己脆弱的妹妹,故意退开两步。他对张豪的敌意仍在,不过,其中的鄙视却少了一些,反而是夹杂了一些其它复杂又奇怪的情绪。他的话还是一样难听。“没准是冲了什么。有些人就是煞星,挨着谁谁倒霉。哎呦——”他惨叫一声,显然脚趾遭受了什么未知力量的攻击。 周欣离开大小姐的怀抱,走到张豪身前,露出青春女孩的甜美笑容,然后一把将其抱住。 周梁鄙视地哼了一声,张豪尴尬傻笑,高小姐则第一时间推开了自己的闺蜜。“喂喂,那个,该吃饭了。” 餐厅毁了大半,不过厨房仍可以工作。而且只要有桌子和椅子,就算席地而坐,也能吃到美味的菜肴。真正的专业人士,是不会被草坪上的弹坑和墙面上的弹孔吓坏的。心惊胆颤过后,仍能开怀大笑,开怀畅饮才是最幸福的事。 家人无事,朋友安好,房子和庄园的损失又算得了什么呢? 不过,恶人必须付出代价。政府高层被世界政府收买,这已经是无独有偶的事情了。正常来说,高川不会去管这些腐败与恶心的勾当,但当它们触及到自己的利益时,也绝不会手下留情。商场如战场,当某些邪恶试图左右风向时,他也不怕将战场扩大。 无疑,那群人的目标肯定是他准备秘密筹办的‘圆桌会谈’。他们想让他筹划多年的计划胎死腹中,而且已经使用了最恶劣,最惨无人道的手段。如果不是那群护卫队员舍命相护,如果不是金意外的强悍出场,那么他和他的家人肯定都已经葬身湖底了。 他想以牙还牙,但一想到那老人身旁的妻子和孙孩,心就突然软了下来。不过这反而让他更厌恶了。 多么恶心和不择手段啊,带着女人和孩子让他放松警惕,用谎言打探他口袋里的重要信息。高川已经不想回忆那天他们都说了什么了,因为那些无疑都是做作的谎言。但他不知道该如何对付那个人,不知道该如何收集证据。 但商人突然想到了这房间里的另一个人,抬起头盯着她。他发现女记者也在盯着他,那双淡蓝色的眼睛也在想着和他所想一样的事吗? 高川思忖,然后问,“克里斯,你想要什么?” 第223章 记者的要求与黑暗中的毒液 女记者似乎一直都在等这个问题,高川的气息刚收,她就立刻将早就准备好的言语脱出。“我希望高先生能保护我的安全;我也希望能加入到这件事情中来,因为我也是受害者,而且,我肯定能帮上忙。” “肯定?”塞巴怀疑的问。 “是的。”克里斯冷静下来,开始展现她作为记者的伶俐口舌。“你们一位是商人,一位是战士,一位是管家,有谁懂得政治上的鬼魅伎俩呢?要说如何曝光一个人,记者无疑是最佳人选。要说谁可能找到那些阴暗的证据,无疑还是记者。你们要让他付出代价,关进监狱,打探内部消息,无疑……最佳人选就是一名混迹政坛的记者。更重要的是,你们刚才说的那些我全都听到了。按照某些行话,‘i`m in’,我入伙了。”说完后,她眨着大眼睛打量对面三个男人,试图寻找到什么回应。 金开口,“我觉得你可能去干推销员更合适,美女,我肯定会因为受不了你的啰嗦直接买下你的货品的。” “谢谢。”克里斯优雅地笑着,“我现在只听得到奉承的话,金先生。” “你怎么看,老爷?”塞巴小心询问。 高川说,“我们的确需要帮助,但必须是信任的人。” “你们完全可以信任我!”克里斯说,“我可不会对想杀我的人还留有什么怜悯。” “老爷?” “那你希望我们怎么保护你呢?我们不可能在你到处搜集‘材料’的时候保护你。我想实话实说,因为那样对我们来说风险太大了。”高川理智的分析道。 “不,完全不用。其实,高先生,我只需要一个能够安心睡觉的地方就够了,其他时间你们完全不用管我。” “真的吗?” “当然,”克里斯说,“不过如果可以的话,多少给我提供点装备吧!我匆忙从公寓逃出来,不仅没拿衣服,甚至连银行卡都忘了。” “没带银行卡是好事,如果你用它哪怕只取一分钱,他们立刻就能找到你的位置。你傍上一个大款,还能差那点装备钱吗?”金开玩笑的说。 “金先生真会说笑。”克里斯言不由衷地笑着。 “好了,不开玩笑了。那么,高先生怎么说?”金问。 “为了赢得任何一点优势,现在必须无所不用其极了。”高川说,“成交,女士,欢迎入伙。” “谢谢。”克里斯感激的说。 …… 黑暗地下某处,某群剧毒之物在蠢蠢欲动。 他们刚刚看完一段不算清晰,在黑暗中录制的影像。 视频是悬浮在那个庄园高空的一架无人机录制的。当那台干扰无人机被摧毁时,他们就立刻切断了发送流,防止被探测雷达反向追踪。虽然没有得到全部视频,但也足够了。 他们看到了需要看到的东西。第一段还算正常,四个战士板命战胜了其中一台作战机器。让他们震惊的是第二段,本不该出现的第二段。 “这他妈到底是什么,谁能告诉我?”黑暗中,一个沙哑的烟嗓阴沉的询问。 “老大,分析部的那些专家肯定已经正在研究了。”皮肤黝黑的男人说。 “黑虎,你他娘的认为他们能有咱们见识的多?”烟嗓说,“曼巴,你怎么看,见过吗?” 头发染成了草绿色的人影抬起头来。“没。这不像是普通佣兵团的装备。如果说它真的只是作战服的话,那么就根本没办法追踪了。他们搜遍世面和地下黑市也不可能找到相似的东西。该死,我感觉这东西不是地球上研制出来的!” “真的假的,曼巴,连你都没见过吗?你不是他娘的号称认识地球上百分之九十的机器型号吗?” “那是机器,这个不是!你眼睛瞎了还是耳朵聋了,黑虎?” “海蛇,消息。”一双杀人者的眼睛从厚厚的镜片后睁开,对着烟嗓的方向说。 “直接说,眼镜王。” “看来他们也没找到多少。如曼巴所说,世面上根本没有这种东西。等等,他们好像找到点什么……” “什么?”曼巴问。 “东半球一个政府资助的xxx研究所……曾经有一个叫做蒂亚的肥女人主管的项目……她们当时试图研制出比作战服更加强力的体外作战用副式装甲。” “然后呢?” “然后,项目因为科研经费不足难产了。更有趣的是这个,”眼镜王将平板上的图片展示给同伴。“她曾把一套试验装甲借给了一个杀手,这个杀手穿着它去刺杀了一位议员,但没想到议员身边有一台作战机器保护着。于是,就上演了这段……” 画面变成了一段视频,分享到其他六个黑影面前的终端上。他们看到了一场战斗。 “绝逼是个女人,我说这个杀手。”手臂上有黄黑纹身的男人淫笑着说。 “金环说她是女人那就肯定是。”黑虎窃笑道。 “不过这两身也差的太多了吧?”鼻头的尖尖的人不屑地说。 “别挑,沙蝰,这是他们能找到最接近的了。”眼镜王说。 “然后呢,这个研究主管和这个杀手去哪了?”不停摩擦手指发出嘶嘶声的男人低沉地问。 “消失了,从此人间蒸发,没留下一点痕迹。” 黑暗沉寂了一会。 “有点意思,兄弟们,有点意思。”黑虎的声音突然传了出来。“老大怎么说?” “不管那东西是什么,它的确比作战服要强上百倍。那三个刺客肯定也是被它解决的。”烟嗓海蛇说。 “只能说他们是废物。”沙蝰嘲讽道。 “别这么说。”眼镜王推了推镜片,“你我都知道,要论杀人,没人比他们更专业。我们要不要先关注另一问题:我们的第一次任务失败了。” “这确实是个严峻的问题。”绿头曼巴心不在焉地说。他仍在自己的终端上‘欣赏’那套奇怪的装甲。 “别忘了我们是干什么的,兄弟们,之前我们如履平川。如今,不管那是什么,它裂开了一条缝。我们必须把它修补上。”海蛇说。 “草,那群老家伙坐在上面指手画脚,挑三拣四。他们拿嘴玩,咱们拿命玩!”金环尖声抱怨着。 “收起你的偏见,金环。”海蛇提醒道,“我们虽是特殊部队,但还是士兵,士兵就要服从命令。你们该庆幸我们还有挽回的余地。” “所以,要实施另一个计划了?”说话的男人加速摩擦自己的手指,就好像要从里面擦出火苗。 “是的,响尾。放心,别着急,这一次我会向他们要最好的装备支持。”海蛇说,“都记住你们的目标长什么样子,十二小时后我们分头行动。” “任务级别呢,老大?”黑虎问。 “红色。”海蛇说。“所以,尽情释放你们的毒液吧。成功了,回来一起享受荣华富贵;失败了,别忘了咬一咬嘴里的胶囊。如果你不是活着落入那些人手中,最起码家人的生活可以得到保障。”海蛇发出冷笑,“这是规矩,听明白了吗,弟兄们?” 其他人用沉默回应。 “解散。”随着一声令下,黑暗中的杀意也慢慢散去,又变回了平常的黑暗。 所以说,可能自然的黑暗并不可怕,黑暗本身也再正常不过。致命的不是黑暗本身的属性——冰冷、潮湿、迷惑和阴影;而是黑暗中隐藏的东西——猎手、威胁、毒液、尖刺、陷阱,还有邪恶之心。 第224章 金的后盾与高川的心结 世界上有许多对立的东西,男人与女人,真相与骗局,喜悦与哀伤,问题与方案。人们更是常说一把钥匙只能开一把锁,但一把锁却不一定只对应一把钥匙。 鲜有万能的钥匙。不过如果真要强加一个,那就只能是时间。用非理性的话来说,无论什么难题,时间都能给出答案,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 从理性上来看,高川面临着一个巨大的难题:有七名相关人士的性命因他的疏忽,生命正遭受严重的威胁。他们需要一个主动的解决方案。这个方案还要建立在不能让接受保护的目标察觉到的前提下。 难解。但幸运的是,金能给他一个方案。 得到名单后,金用加密电话致电总部。接收人在确认金的登入密码后,第一时间将电话转接给了他们的首领。当对方接起电话后,金的声音立刻变得恭敬起来,“你好,no.1。”金这样称呼组织的首领。 “no.10。”通话另一头的首领如此回应。“你是要汇报工作吗?” “没错,老大。我想告诉你,咱们的行动可能要提前了。” “提前到何时?” “可能……最好是现在。那个家伙,他把名单泄露了。敌人现在已经掌握了关键信息。”金谨慎措辞,让自己的话不拖泥带水,又能传递最重要的信息。 通话沉寂了两秒钟。“及时的汇报,no.1o。” “那我现在就把名单给你?” “现在。” 金立刻传送照片。 十几秒后。no.1简练的说,“我会通知其他人的,行动立刻开始。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呃……我只是想问:我呢?” “原地待命,继续做你要做的事就好。他是最关键的人物,我要你保护好他。” “当然。”金立刻说。 “那好,通话结束。” “哦。好。”金等着对方挂断。 “对了……” “什么?”金紧张的问。 “那场战斗,还不错。” “谢……谢谢。”金此时的表情甚至带着那么百分之一的少女的羞涩。 no.1挂断了通话。金松了口气。他知道,不管之前这问题有多棘手,现在它已经不是问题了。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信任那个男人。可能,这就是对最强者的尊重吧。 一年前,金加入了‘救世者’这个组织,被赋予了奇怪的称号:no.10,还得到了一身特别定制的战斗副甲。一开始,他以为这强大的副甲是‘潘多拉’的另一项杰作。不过当得知研发竟然依靠的是人类的智慧后,不禁赞叹。人和机器,他更想依赖前者。 一年间,他执行了几次任务,全都是秘密行动。没人知道他代表谁,为谁战斗;除了称号为no.1与no.2的两个男人,他甚至没见过其他同伴。 他理解组织严格要求他们秘密行事的原因,但同时也为此感到震惊。因为在全球互联,几乎没有什么能藏得住的秘密的今天,还能将这些信息隐藏的如此之深,他不知道那两个人到底用了何种手段…… 总之,现在,金完成了他的一项工作。 而就在金挂断加密通话的两分钟内,几条信息便从神秘组织‘救世者’的总部被发送了出去,接收者都是与金一样拥有no.称号的强大战士。 他们被要求在即将举办的那场峰会前后,暂停手头的所有任务,包括任何私人事务。指令的要求也十分简洁,只有几个字:保护目标。 当接到总部信息的那一刻,战士们便会立刻整装,从世界各地,通过私人渠道或组织安排的路径前往各自的目的地。 谋杀与保护。在无数矛盾的深渊中,这可能只是平常的一个。也许直到它发生时,也没人会预料到它会给世界带来什么影响。对绝大多数人来说,他们只能等着时间给他们注定的答案。 …… 从恐惧与愤怒中恢复过来的高川也没有停下脚步,而是立刻进入了工作状态。他知道在何时该信任什么人。 他临时征用了自己的女儿高山作为副手,才勉强将她和那个讨厌的臭小子分开。除了那件最重要的事之外,高川什么都不想管,但除了自己的女儿。 每当闲暇时刻,他都要想起这个问题。最后,商人得出结论,如果不处理这件事,那么他是无法全神贯注去工作的。虽然他现在很讨厌见到那张正经中带着些痞子气,认真但又有些玩世不恭的脸,但也知道这件事既然由他开始,也只能由他结束。 晚上,趁着大小姐熟睡之际,商人找到了张豪。 因为峰会临近,他们睡觉的时间也被延长到了午夜。高川本想禁止自己女儿熬夜,但他之前也对女儿请求过,希望她尽全力帮助自己。 他知道自己曾教导过女儿:一个人不能犯那种前后不一的错误,而且承诺过,就要做到。他也知道一个成人即使在孩子面前也必须遵守原则。既然你希望她尽全力帮助自己,那么就得允许她与自己共同进退。 所以为了这件事,为了继续保持清醒和理智,高川喝了他今天的第三杯咖啡。 而张豪则仍是很精神,仿佛有着无限的精力。在高川眼中,这些精力就是坏点子,就是麻烦。他盯着男孩看了一会,便知道对方肯定已经猜到他叫他来是要干什么了。他喜欢聪明的孩子,但却讨厌这种聪明到狡猾的孩子。 “抱歉,耽误你睡觉,我尽量长话短说。”高川说。 “完全没,高先生,其实我最近一直失眠。”张豪回应。 撒谎,迎合,给成人台阶下。“好吧。”高川指了指一边的椅子,“那就先坐一会儿,等我喝完这杯咖啡。”他边喝边说,试图让自己更清醒一点。“你知道吗?我曾去过世界上许多地方。” “我也是。”张豪说。 哦,你就是用这个骗走我女儿好奇心的吧?“是吗?那还真是巧了。那就跟我说说吧,看看我们都从这些旅途中得到了什么。顺便等我更清醒一些。” 又是讲故事,张豪苦笑,每个人都喜欢听他的故事。然后呢?得出那些他们早就得出的结论。不过既然是打发时间,张豪也就无所谓了。 而且他在给大小姐讲故事的时候就意识到了,讲一个故事,竟然可能比经历时发现得更多。他后来想明白这是因为视角与他心智变化的原因。 经历,当局者迷;讲,旁观者清。 他一边想着这次又会从中发现神秘有趣的东西,一边随意又有些夸张地描述了他所旅经的城市和在那些城市里的冒险。 出于某些考量,他半点也没再提过那个杀手。 第225章 商人与男孩 “嗯。在我认识的人里,你这算是游历四方了,小子。了不起!”高川用认真的语气说,“不过照我还是差那么一点。” “我也比您小那么‘不差一点’呢。”张豪开玩笑说。 臭小子。“是啊,年轻当然就是资本。只要不被愚蠢和自大挥霍掉,就有无限的可能。” “真的吗?”张豪问。 “你问什么是不是真的?” “无限的可能。”张豪说,“一个人……真的有无限的可能吗?” “不是人,小子。”高川说,“是人生。” “有什么区别吗?” “区别大了。” “还请指教。” 毫无诚意的请教,那种‘说出来让我看看能不能惊讶到我’的表情。高川心中咒骂,怎么觉得自己上了这小子的道…… “好,那就让你听听大人的见识。”高川说,“人,只是生命,而生命的唯一意义在于它存活于这世上,而且注定会死去。但人生不一样。人生是时间的跨度,而凡是和时间扯上关系的,便都有无限可能……有些人能将短暂的人生变得异常精彩,有些人却会无故荒废大把时间。对前者来说,后者的所作所为简直就是在犯罪。” “犯罪吗?荒废时间就是犯罪?” 呵呵。“除非你认为你活着只为了自己。那么你的死活又有何干?”看着男孩终于露出了认真的倾听表情,高川甚至有一丝得意。“但人活着不是只为了自己,不是吗?人也不能只依靠自己。只要你步入社会,就在所难免会被它卷入其中,成为集体的一部分。国家,民族,城市,家族,人永远无法做到孤身一人。除非……” “除非……什么?” “他自己将自己孤立起来。”高川说。 “嗯,很有道理。”张豪承认道。 “很有道理?哈哈。天啊,小子!”高川略带嘲讽又自嘲的说,“一个在世界上都能排的上数的成功企业家对你说的话,只是很有道理?!” 张豪毫不生气,反而笑道:“不,高先生,现在坐在我面前的企业家,只是一个女孩的父亲。” 这回高川真的愣住了。不过惊讶的表情转瞬即逝,那张脸就立刻恢复了严肃。“好,小子。那这位父亲就要跟你谈谈父亲想的事了。” “请。” “还记得我们之前说过的……” “交易。先生。我记得。”他怎么可能忘呢?自从从天使城出来,张豪便深谙了这个道理:凡是和自己有关的事情,都要记得牢牢的。“您说过‘那就是另一次交易了’。” 高川哼了一声。“记得还真清楚。那你肯定还记得我说了什么。” “是的,高先生,你让我离开大小姐。”张豪回应。 “那咱们就来说说这件事吧。”高川沉声问,“你答应吗?” 还真是直接,张豪想。“可你说是交易。”他又提醒说。 “没错。别和商人谈交易,因为你肯定会吃亏;也只和商人谈交易,因为他肯定会遵守你们签下的协约。所以,说吧,你想要什么?” 又是这个问题,张豪头疼。他真正想要的,这里没人能给他;而他也不知道能向这群人要什么。 钱?可能是他最不需要的。在他的认知中,钱存在两个极端。有时候,它无所不能;有时候,它的价值不如废纸。权力?权力更多的时候与年龄和经历挂钩。现在的他,即使得到也无法掌控。 那还有什么?他真想不出来了。“你说吧,高先生。我一个臭小子,哪里知道自己要什么呢?” 撒谎!高川盯着男孩的眼睛,被对方随意应付的语气有些惹恼了。要说,他预料到男孩会这么说了。但问题是,他自己也没想好。 说实话,男孩是外人,和他们家的关系八竿子都打不着。可他却偏偏屡次救了高山的命,无论是在矿山,还是那次绑架事件。甚至之前被变脸刺客攻击时,还不惜危险用自己渺小的身躯挡住了杀手的枪口。 这么看,面前这个男孩是他们高家的恩人。 高川本该不说倾其所有,也要尽其所能帮助他,帮他实现愿望,达成目的。但是,高川在心中叹了口气,这个男孩从一出现就让他觉得危险,觉得心慌。 金曾跟他说过,原因是因为他觉得这个男孩离他的女儿太近了。他保护她,照顾她,她信赖他……这个位置本来应该是属于父亲的。 是嫉妒,但高川不想承认。总之,他就是希望自己的女儿能远离这种人。这种有趣,刺激,却也异常危险的人。 挺了不起的,不是吗?高川又不由得暗中赞叹,这么小的年纪就能让他这种老家伙钦佩和提防。他又想起了自己小舅子的话,他说这孩子深藏不露,绝对不止表面上看去这么简单。 难道他还留了一手?越是思考,他越是想要知道这男孩到底想要什么,不是表面上说的那些,而是心底真真正正想要的东西。 他这个商人猜不到,他这个父亲也看不透,他这个男人……高川突然想到了一样东西。 这东西价值连城,甚至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几乎是无价的。一般人无法接触这东西,甚至都不知道它的存在。它的作用在你真的需要时会举足轻重,甚至会直接扭转一个人的命运。 要说它到底是什么,高川绝不会讲出来;它的名字,高川也绝不会说。把它送出去,说实话,高川甚至觉得自己有些舍不得。但没办法,眼下,越是舍不得的东西才越拿得出手。 高川苦笑,和性命比起来,这又算什么呢? “高先生?”张豪不知男人为何发笑。 “我知道要给你什么了,小子。”高川说,“这东西绝对物有所值。” “好的,高先生,我相信您。所以,你可以直接跟我说需要我做什么了。”张豪站了起来,毫不畏惧地注视着男人的眼睛。与乔和大佬的压迫相比,眼前这位商人无论是在压迫、哄骗,还是引诱上都逊色了几分。 不过也正常,那些能摧毁人意志的邪恶伎俩不是一个阳光下的商人会擅长的。如果他们真的是在谈判桌上相互较量,张豪现在肯定已经被乱七八糟的名词、数字和长篇大论的分析弄晕了。 这是一场交易,但又不是真正的交易,他和男人都清楚。所以对答案,他不想听到那些旁敲侧击的言论,他只要听到那最直接的回答。 高川迎着男孩那挑衅的目光,也没再多想,只说:“好的。这样我们就都可以早点休息了。” 第226章 画与剧幕 张豪一走出高川私人办公室的大门,面色立刻阴冷下来,露出就好像面对生死大敌时的表情。 不是因为高川对他说了什么话,不是因为和高川的交易,不是因为他最后还是要离开大小姐,而是因为他在刚才房间的一面墙上看到了一幅照片。 那是一幅远景照片,可能是用无人机拍摄的。照片中呈现出的是一幅秋季的山景,满目枯黄,山岭一座连着一座。而就在照片正中央的平顶山上,立着一座如白色奶油般的建筑——一座修道院。 张豪不信神佛鬼邪,要说他能记住哪个汇集信仰的地方的话,只有一处——就是那个女人结束过去的地方。 照片上那座修道院和女人故乡的那座一模一样。甚至,张豪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知道它们就是一座。 当他意识到这件事时,万分震惊,双手都已经止不住在颤抖了。如果不是那商人当时正陷入深思,那么肯定会察觉到他异常的表现。 他不断提醒自己那只是一幅普通的风景画,提醒自己坐在这里的原因是因为要和一位父亲进行一次交易,提醒自己必须将思绪转移到眼下。 他做到了,似乎是第一次成功的让自己从紧张、焦虑和震惊中镇定下来。他松了口气,才继续跟高川对话。 现在,返回房间的路上,张豪问自己:为什么一个商人的私人办公室的墙面上会挂着那样一幅风景画呢? 不是大家名作,不是雄文墨宝,而是第三世界偏远山城山顶上的一座普通建筑!绝不随意,也肯定不是意外,过往的经历提醒他,万事都有缘由。 在走之前,他必须弄明白这一点。 …… 对高山来说,这是一次难得仅有的机会。跟在父亲身边这几天所学到的东西,比她过去十年学到的都要多。 在这之前,高山只是从侧面多多少少了解到父亲要做的事和他的谋划。如今,她正站在中心,一个即将涌起的可能会改变世界格局走向的中心。 没错,她就是这么认为的。这个组织一旦成立,便意味着与世界政府正面‘宣战’。需要多大的勇气啊!她更加钦佩自己的父亲了。 同时,她也不由得会有些小小的哀伤:如果自己母亲还在,那该多好啊!不过,她绝不会沉浸在悲伤之中。对女孩来说,回忆过去只是为让自己更加笃定的继续前行。 所以,十二点睡觉变成了常态;早茶也变成了咖啡;晨跑变成了桌子前的一大摞文件;唯一的放松便是从桌子上抬起头,伸一个懒腰。 她甚至都很少和自己的男仆说话了。一方面是因为她不是在工作就是在去工作的路上,另一方面因为那个小子最近不知为何突然变得忧郁起来,话少了,而且没事就会躲进屋子里。 难道说从男孩变成男人也要有那么一个阶段?不过一想到一个男孩自己躲在屋子里会干什么,她就完全不想管了。 高山从小便被培养出了专注与耐心,全神贯注将精神放在一件事上,对她来说十分简单。为了应对接下来的重要会议,高川的团队准备了近千页的参考材料。 这些材料实属机密,就连高川公司内部也只有不到十几人知晓它的存在,而看过的更是寥寥无几。 高山当然不会自大的认为自己能看出这些材料中有什么方向性的巨大疏漏或问题,她的任务主要还是检查段落、用词是否通顺,还有核实对其他条款协约的引用是否准确。不过高山更仔细,她几乎要求自己做到每个标点符号都要认真核对。 总统回国,不过并没有第一时间召见高川,只是留在总统府内正常的处理国事。可能副总统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子,但他有一句话说的没错:这个国家不可能将未来交到一个人身上,尤其还是一个商人。 不过总统回国的那天晚上,宅邸接到了一个电话。通话时间虽然只有短短几分钟,但挂断后,高山好像能看出来,自己父亲的眼睛中有一股凌厉和精气闪过,就好像又得到了一股力量一样。 高川团队中的人,都是一群有志之士。他将他们集结起来,拧成了一股绳。 每个人迸发出的力量,都能感染到其他人。他们越来越高效,越来越团结,因为他们都有相同的理想与信念。 …… 离峰会只有不到三天的时间了,已经有不少国家和大企业的代表提前来到准备举办峰会的城市。他们或是接收到了好友的邀请,或是带着家眷准备在会议前放松一下心情。 会场已布置完毕,交管局已经设计出了那几天的交通限行与管制方案。总统回国后,更是启用最高调令,将部队派驻过来以维持治安。精英的人手,精英的装备。 当然,为了迎合那些来自世界政府的访客,安保成员中也布置了不少防卫机器。这些针对会议改造的机器身上没有携带致命的武器,其内部部件也都是以侦察为主,像是金属探测器,感温探测器,特殊气体探测器,武器也只是电击枪,震爆棍和可攻可守的电盾。 一旦发生意外,它们可以第一时间将骚乱,或者暴乱镇压住。有些人反感这些铁皮,而有些人见不到它们就会觉得浑身不自在,身边充满危险。 …… 回到高川宅邸。 专业高效的建筑工人已经将破损的墙体修葺妥善,装修团队也立刻进入,着手将墙面恢复成以前的模样。 夜色微凉,但平静,再也没有血腥和厮杀,有的是另一种战争,无形的战争,在纸面上,在算计中,在头脑里……这场战争的目标不是摧毁敌人,而是要拉拢同伴。 高川离开了庄园,前往峰会城市,金随行。他们带走了几乎所有的忙碌,整座庄园一瞬间安静了下来。 高山终于在十二点前闭上了眼睛,并一瞬间进入了梦乡。女孩疲惫地发出轻微的鼾声,眼皮还时而跳动,甚至不时从嘴中哼出一两句呓语。 如果把世界比成一幕戏剧。那么此刻,庄园内的剧幕可算暂告一段落,演员也安静的暂时退场。 而同时,在戏剧的另一片场地,另许多片场地上,新的幕布也随着月色垂降,金星的升起而徐徐拉开。 它即将演出的内容没有主角,没有善恶,没有好坏,也没什么曲折悲怆的剧情。你可能知道一方代表着谁,为了什么,但可能看不透另一方为何踏上这舞台。 但无所谓,因为剧情会同样精彩,让我们尽情欣赏: 第227章 黑虎与第一幕 奢华的别墅小区依山傍水,景致非常。山涧清泉流淌,松木林立;河水宽阔,白日里常有船只驶过。 小区中街巷整洁,通外要道都设立了门禁,审查严格;除了岸边,其他地方都设有高墙电网。 夜入子时,开启桥彻底合龙,禁止船只通行。河面上寂静的只有鱼儿浅跃的声音,岸边蛙声阵阵,树林中时而传来猫头鹰的啼叫。 河岸边,‘水深危险,禁止靠近’的警示牌比比皆是。不过,禁项往往只对两种人生效:一种是自觉遵纪守法的人;一种是珍惜自己性命的人。 有一类人,他们却只认自己的法律,从来不会去管什么禁令、禁止,人命在他们眼中只是完成任务的筹码和证明。 如此透彻的黑暗中,一个黑影无视警示牌,跨过堤岸护栏,走下危险的堤坝,来到河边。 河面上闪着粼粼月光,河水缓慢流淌,荡起的波纹仿佛沙漠中无数小小的沙丘。黑影很快换上了一身蛙人装,背上防水背包。 他一步步迈入河水,然后让身子沉下去,只露出一个脑袋。黑影动作从容,他缓缓前行,同时谨慎地四下观望。 他戴上泳镜,接着咬住咬嘴,慢慢潜入水下。因为动作专业,加上入水较深,所以很快,水面上便再无半点波纹,只有细长的呼吸管立在起伏的河面上缓缓前行。 很快,那根呼吸管便也消失在薄薄的雾气中。 河面有一公里宽,即使有潜水设备,也只有水性好的人才能游到对面。他是黑虎,恰恰是水性最好的那一个。 不到二十分钟,他便从水下游到了河对岸。他先是利用间谍跳在不同的位置探出头,观察河岸情况,确认无人后,他才从岸边钻出。 他伏着身体藏到一块巨石后,卸下背包,脱掉蛙人装,换上作战服,从防水袋中拿出武器零件,开始组装。当 头顶传来巡逻车的轮胎压到石子的声音时,他仍是不紧不慢地进行最后的武器装备确认,就好像这些惊险之事对他来说不过吃饭睡觉那么平常。 巡逻离开后,他对了下时间,知道距离他们下一次巡查到这里还应该有二十分钟。这对他来说完全足够了。目标的别墅就在不到一百米外,而他早已设计好了一条安全的路线。 夜深人静,黑虎套上作战服的连体兜帽,从巨石后起身。但他刚迈出了两步,便立刻侧身滚了一圈,同时掏出了刚刚收起来的致命武器,对准前方树林中的黑暗某处。 在几声树枝树叶被折断碾碎的微弱声响后,一根同样冰冷的枪管从阴影中显露出来。 黑虎知道自己的武器内安装着筒内消音器,但还是谨慎的没有直接射击,这次任务不能有半点差池。不过他在心底苦笑,看来没意外是不可能了。 他现在能做的,就是让意外消失的悄无声息。他仔细观察了对方的握枪姿势与走路姿态,显然和他是一类人。 不一样的是,那些看似小心的动作实则漏洞百出。‘傻狍子’?这是他们对初入行新手的称呼,比喻不会动的靶子。 黑影完全把自己暴露在了月光下。黑虎看到了光秃头皮中间的一道刺头,还有那一身偏瘦高的身材,那歪着脑袋‘七不服八不忿’的姿势让黑虎不由得想这种家伙怎么还没死光,他刚才有机会杀他千八百次。 他没开枪的理由不是犹豫,而是在确认对方有没有同伙在周围。没有,他放心了。不过他还是想问几个问题。“你是谁?” “可能是和你干一样活的吧。”黑影说。 那颤抖声音中携带着的戏谑与嘲弄让黑虎不解,就好像一个急着战斗又急着送死的人。 黑虎慢慢起身,控制枪口没有一丝抖动,准准对着那反光的脑袋。“我可没听过这任务还有帮手。” “是啊,的确没有。”黑影发出奇怪的笑声,用那种做作的声音说,“因为你的目标是他,而我的目标……是你。” 空气立刻凝滞起来,就好像充斥着某种烈性炸药,只要一点火星就会被引爆;杀意四起,仿佛变成了狂风。 黑虎意识到,他们的计划暴露了,但他不知道为什么。叛徒,内奸?还是从哪个他不知道的环节泄露出去的? 他知道的是,必须将这件事汇报给海蛇,他们的老大。也就是说,他必须要离开。现在,还是之后? 可能任务已经不重要了,他想,只要他离开这里,将这条重要的信息告诉其他人,就不必遭受失败的惩罚。什么荣华富贵,命比什么都值钱。 现在的关键是,他要安安静静的离开这里,他还要……寂静无声的处理掉眼前的麻烦。很好,事情又回到他最擅长的领域了。黑虎嘴角翘起,动了动枪口,说:“让我们放下这惹事的东西,如何?” “好啊。”黑影松开了其他手指,只用食指勾着扳机护圈,让枪口自然垂下。 两人一起俯身将手枪侧放到草坪上,接着用脚踢远,又同时从身前抽出了近身武器。 黑虎拿出了一把锋利的‘指挥官’战术折刀正握,黑影则拿出了一把‘疯狗’战术突击刀反握。刀身都有战术涂层,完全不反射任何光线,漆黑的就好像手中拿着一张黑纸一样。 他们在黑暗中凝视对方的眼睛与身形。一边移动脚步,一边架势,在沉默中积蓄力量,寻找敌人的破绽与先发制人的机会。最理想的状况当然是一招制敌。 黑虎在自己吸了一口气后屏息出手,先是脚下佯攻,接着上半身突然发力,挥动如毒牙般的利刃朝着敌人脆弱的脖颈划去。 但黑影根本没在乎他脚下的动作,所以有时间举起武器格挡。一瞬间刀锋交错,攻者徒劳。 黑虎皱眉,从反应与精准的预判看,对方和‘傻狍子’不沾一点边。他的抢攻轻敌了。 但没关系,他还有无数后手。但正当他准备发动第二轮攻势时,黑影突然抬起了手。“等等,我发现了一个问题。” “怎么,吓尿了?”黑虎嘲讽说。 “不不不,我只是想说,你累了。”黑影卸下架势指着河面,“你是不是刚从对面游过来?” 黑虎本可以趁机突袭。他倒不是想回答对方的问题,只是十分好奇这个奇怪的家伙接下来还会说什么。 “我不可能等你恢复好,那样太浪费时间。”黑影开始在月下踱步,然后突然伸出一根手指。“想到了!这样,我不穿作战服如何?”说完,他就抖了抖身子把此时脆弱皮肤外最有利的防御脱下了去。 黑虎惊了。这尼玛是个疯子吗?没有那层护甲,身中任何一处刀伤就意味着断裂的肌肉、血管与成片的鲜血。 但惊讶过后不是嘲笑,而是一种残酷的冷静。对方明知他的身份却还要故意削弱自己,很明显,这相当于不把他当人看。 黑虎体内的杀戮之血沸腾起来,他甩了一下刀柄,由正握变反握,准备让敌人切身体会皮肉撕裂的痛苦。 他冲了上去,没判断什么时机,也没寻找什么弱点,他现在占尽优势,而且已经巨大到无需考虑其他任何情况了。他哪怕放弃防御用肉体去交换命中数,也不会有任何不妥。 虚步,捅刺,砍划,撤步,防御,闪身……每隔几招,鲜血便会飞溅一次。 “哥们,你这么犹犹豫豫的可杀不了我。咱们都拿出点真本事,好吗?” 攻击! “再快点。” “再用力。” 攻击!! “呦,这刀只差一点就割断我的动脉了!” “不,不,不行。” “疼,我草……” 黑虎不得不暂时中断自己的攻击。他困惑,不解,甚至有一点……不那么真实的恐惧。 他低头看了一眼龙牙锯齿上的血量,再回忆刚刚割裂肉体时的感觉,心想对方如果不是一台机器,那么早就应该倒地不起了。还有那些让人恼火的戏谑口嗨又是怎么回事?妈的,他们在表演舞台剧吗? 不过不管此时黑虎心中涌起了什么,都一点点变成了愤怒。他不只要杀了对方这么简单了,他要虐杀他! 黑虎低吼一声冲了上去,这次,完全释放了自己的疯狂本性。 在月光之下,在树林的阴影里,在流水的伴奏中,两个灵活矫健的身影手持漆黑的闪光辗转腾挪。有攻击带起的风声,有利刃相撞的切割声,有割裂战斗服与肉体时的裂帛声,有两人的喘息声……当然,还有血液飞溅时的泼洒声音。 他们在鲜血的味道中变得疯狂,变得忘记了防守,忘记了自己的极限。要不是一抹阴云遮挡住了月光,他们不会停下。 两人收招,分开,喘息,等着微弱的光照恢复。本来,这应该是一场毫无悬念的厮杀。肉体不可能战胜作战服。 但黑虎却觉得有些不对,他身上传来剧痛,不只被作战服保护的地方,甚至还有脸上和头上。他摸了摸自己胸前,发现原本完好的作战服已经被割出了数道裂口,温热的液体正从里面缓缓流出。 他觉得头有些晕,往脚下一看,一大摊比黑暗更黑的东西布满了自己脚边。那是什么?等月光再次洒下,他才终于看清,那些是他的血。 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如果他都流了这么多血,那他的敌人岂不应该已经变成人干儿了? ‘人干儿’朝他走了过来。但黑虎却发现自己动不了了,一方面可能是因为止不住的颤抖,另一方面可能是因为真正的恐惧。 “你的血有点甜,伙计,它不应该留在身体里。”黑影发出魔鬼般的抽笑声。“我的刀法还算精准吗?那些地方都是血会流得最多的。” 黑虎无法思考。他颤巍巍地抬起手,刀尖已经抵在对方赤裸的胸膛上,但却就是无法再捅进去一寸。 寒光闪过,他的手指断掉了。他想尖叫,但喉咙似乎也被切开了。接着是无数的剧痛,接着,是无所不在的绝望。 他不知道自己的意识是在什么时候被夺走的,只知道它没再回来。 …… 开着巡逻车的保安们从很远的地方便看到了地上零星的血迹。他们急忙下车查看,发现血迹在街道上消失了,但另一头却深入河岸边。 他们打开手电筒来到岸边,发现了那具尸体。尸身周围的血量与残忍的死法他们从未见过。它身上的每一处皮肉几乎都被割开了,甚至脸上都是。 惊惧之余,保安们终于意识到这是一次残忍的谋杀,而且不是一般人所为。那杀手去哪了呢?他们望向安安静静的别墅区,沟通了几句之后,毫不犹豫地按下了警报。 警察会在几分钟之内赶来,他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提醒所有业主锁好自己的门窗,拿出能保卫自己的所有武器。 第228章 眼镜王与第二幕 眼镜王背着一个运动长筒包,一步步踏上阴暗潮湿的废弃大楼。这栋老楼因一年前的一次地震变成了危楼,地基松动,漏雨漏风,里面的住户得到政府资助后就早早搬走了。 所以,此时,除了被惊动的老鼠与蟑螂外,这栋楼里没有任何活物,只有一条毒蛇。 眼镜王推开摇摇晃晃,铰链脱落了一半的歪斜大门,进入房间。 简单的格局,开裂的墙体,发霉的天花板,在地板上爬爬躲躲的臭虫,还有从破损的窗户外吹进来的黎明时的冷风。 眼镜王捂着嘴和鼻子走进昏暗的房间,趴到窗外喘了几口气,等着被他带起的灰尘重新落回腐朽的地板与被遗弃的家具上。 这扇窗户正对着一条林荫小路,小路依附着大道,大道径直通向繁华的市中心。小路左手边是花坛,另一边则是茵茵绿树。 再过一个小时,朝阳的余晖便会泼洒到这里,在小路上投下树枝和树叶的斑驳影子。主道上到时也会车水马龙,车灯串连,笛声嘈杂,组成让城市苏醒的前奏。 眼镜王看了眼腕表,从现在开始,半小时后,他的目标会经过这条小路,进入他的视野二十秒,然后从小路尽头拐向另一边。 他会穿着跑步服,戴着耳机;一头黄发,体格修长,极易辨认。更关键的,他可能还会有一名陪跑跟随,既是陪跑,也是护卫。 灰尘落地,又可以顺畅的呼吸了,金环打开背包,开始组装他的半自动步枪。一切都很顺利,除了隐隐约约进入鼻腔的一股淡淡的玫瑰花香,他怀疑是不是因为自己早餐的碎屑撒到了衣服上。 就在他校准瞄准镜时,听到了敲门声。 敲门声?怎么可能,这里没人,只有老鼠和蟑螂,难道是建筑里的冤魂野鬼吗?不可能。是风?不是风,这一段时间并没有能吹动木门的风。 楼道里一直阴风阵阵,可微弱的阴风与松动的家具是无法发出那种有节奏的声音的。毫无疑问,那的确是敲门声,谨慎让他必须去确认一下。 房间还很暗,他拿出手电筒,从背包中抽出手枪,缓缓走向门口。枪口装着消音器,即使发生什么意外,也能悄无声息的解决闯入者。但有可能敌人根本就不存在。 眼镜王小心探头朝外房门外查看,将手电筒贴在枪管旁,用手架住。他仔细扫视,并没有人影。但为了保险,他还是多走了几十步到走廊外探查情况。 他竖耳倾听,没有任何动静或杀气。如果有,他不可能漏过。他放下心,返回客厅。 一个穿着黑色外套和牛仔裤的男人正靠在破烂的沙发上,翘着腿。 眼镜王被吓了一跳,毫不犹豫开枪射击,结果发现子弹穿透了男人的卷发,全都落在了沙发靠背和墙上。 他刚意识到不对,余光外未注意到的黑暗处忽地闪出一枚暗器。那暗器锋利无比,转瞬间划破他的作战手套,将他的短枪击落。 眼镜王立刻朝侧面翻滚,去拿背包中的另一把武器,顺势用眼睛瞥了一眼镶进墙体的暗器,竟是一张扑克牌,肯定不是纸质的,质地是金属,所以才会那么锋利,他可从未见过如此的暗器…… 等他手伸进背包中,才惊讶的发现里面的备用手枪与装备都变成了一束束玫瑰花,他的手被花刺刺到了。 但他还有那杆步枪。他伸手抓住枪柄,将步枪紧紧架在胸前。瞄准镜不在了,他忘了自己刚刚到底装没装上去。 眼镜王屏住呼吸用消音枪口扫视客厅,没发现敌人,但却注意到角落的一个发射器,它的投影正落在沙发上。 而此时那里的影像因为他更换位置的原因已经变得扭曲了,就像一张被折叠后的纸。他虽疑惑,但仍保持着机敏。 他准备抓起脚边的一个圆垫子扔到客厅对角验证是否还有暗器或陷阱,但还没等扔出去,垫子就在他面前爆炸了。 但撞到眼镜王身上的不是冲击和碎片,而是一股刺激性的浊气。他的眼睛立刻就像是进了辣椒水一样刺痛,嗓子甚至一时除了干呕发不出其他声音。 他跌跌撞撞跑向卧室,想从衣柜里找出点没被毒气沾染的衣物擦擦眼睛,但里面却蹦出来了一具骷髅。 眼镜王惊叫一声,开枪还击,却没听到尖锐的枪响。他觉得可能是自己忘关保险了,于是赶紧用手指拨动开关。 不拨不要紧,这一拨,他意识到保险根本不能动。接着,他又发现不止保险,连扳机,弹夹什么都动不了,他手中拿着的是一把假枪! 他愤怒地扔掉仿真的玩具,抽出匕首正握挡在胸前。他只能利用眨眼的间隙透进来的光观察周边,同时心中升起无数疑问:这他妈到底是什么情况! 他那被刺中的右手已经没有知觉了,同时觉得自己的认知出现了问题。他发现房顶在下降,而且速度很快! 眼镜王可不想被压成肉泥,慌忙朝门口扑了过去,最后连滚带爬才好不容易爬出卧室门。 他怒吼着站了起来,用匕首在身前胡乱挥扫,“谁,你他妈是谁!”然后又被不知什么东西绊倒。 “你猜猜。”有声音从远处响起。 这一次,眼镜王不顾一切冲出房间,来到走廊上,转过身,终于看到了玩弄他的神秘人,背对着他。 两秒钟后,神秘转过了身。“你他娘是什么人?”眼镜王已经快控制不住自己的理智了,也几乎忘了自己该干什么,他的大脑如今只能单纯的接收身体与精神的反馈,并做出本能的反应。 “装修公司的员工。”神秘人用刻意练就的带着磁性尾音的声音说,“房子翻修的还不错吧?” “你为什么不杀了我?”他故意往左走了一步,想试探对面是不是镜子的倒影。并不是,对方没有实时行动。 “因为我还不知道你是谁。”神秘人的声音也的的确确从那个方向传出来。 “我是来完成任务的。”眼镜王说。 “什么任务呢?”神秘人问。他往前走了一步。 “我要杀一个杀手。我获得的情报告诉我他可能会在今天试图谋杀一位重要人物,就在这栋楼里。我准备在这里截住他。”眼镜王庆幸自己混乱的大脑中还保持着一丝狡猾。 “那你截住了吗?”神秘人继续慢慢向他靠近。 “可能因为你错过了,神秘先生。”眼镜王说。他慢慢后退,如果记忆没错,二十米外便是可以下去的楼梯。 “那真是太糟糕了。不过,我怎么闻道了一股谎言的味道!” 眼镜王想笑,你应该问我为什么要说实话!他朝前方猛地甩出匕首,然后立刻转身朝楼梯角奔去。 他跑了二十米,没看到楼梯,又跑了五十米,还是没看到。就在这时,一束强光从走廊深处打了过来,就仿佛扑面而来的烈焰。 他怔住了,身体慢慢停下。这一刻,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睁着眼睛,不知道自己的心脏还在不在动,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哪?他有一种坠落的感觉,很孤独,就仿佛要离什么而去…… 一个被黑暗包裹的人影从强光中走了出来。“这是什么味道?”他问。 眼镜王嗅了嗅。“是玫瑰……” “你要做什么?” “我……准备杀一个人。” “很好。你知道吗?你已经成功了。” “成……可——” “你忘了刚才的战斗了?” “战斗……没错。我刚刚战斗了。” “你知道自己在哪吗?” “我……建筑……” “不,你在海边。仔细听听,是不是有大海的声音吗?” “大海?声音……” “对,想象。大海,沙滩,阳光……它打在你身上,刺得眼睛都睁不开……” “是的。是有一束光……” “你叫什么?” “眼……眼……我为什么……要……” “放松,相信我,这不是审问。” “审……问?” “不是,审问。而是,报告,报,告。” “报……” “你们完成任务后,不要汇报吗?” “当然,要……报告。” “对,就是那个。来,向我报告,你叫什么?” “我……眼镜王,‘毒蛇’特种部队……队员。” “好了。成了。” “成……” “别再说别的了,眼镜王。现在,把所有你知道的都告诉我。你任务完成的很出色,看情况,我们可能会提拔你。” “好。我……全都告诉你。” 眼镜王坐在一张椅子上,闭着眼睛,身前是那束刺眼的光线。但那不是阳光,而只是从一台设备中射出的人造光源。 老楼中仍寂静无声,只能听到他一个人发出低语。而就在那人造光芒照射不到的黑暗处,椅子边,立着一个神秘的黑影。 那神秘黑影一只手摆弄着一朵带茎的玫瑰,一只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好了,眼镜王。汇报完成,你的任务结束了。我想,我们可以去放松一下了。你觉得……‘跳水’怎么样?” …… 几分钟后,一名跑者出现在林荫小路上。他一头黄发,体格修长,像是一名长跑运动员。他身边跟着一名陪跑,人高马大,身宽体阔。衣服下有些鼓鼓囊囊,就好像藏着什么东西。 他们匀速跑过树林的阴影,就在路经废楼时,突然听到头顶传来一阵碎裂的声响,接着有什么东西从九、十层楼的高度坠落了下来,砸到水泥地上,发出‘嘭’的一声声响。 黄发跑者不知所以,但他的陪跑早就发现那坠落物其实是一个人了。废楼,坠落…… 只是又一个对生活无可奈何的脆弱之人糟践了自己的性命吗?不知为何,陪跑的心底涌起一股不安。 他立刻用身体挡住自己的雇主,催促其赶紧离开小路。一步三回头,谨慎地打量着那栋摇摇欲坠的建筑。 直到他的雇主跑到安全的地方,才终于移开目光。 第229章 沙蝰与第三幕 清晨在高尔夫球场挥几次杆对一些人来说是最愉快的事情。既能呼吸到修整良好草坪上的清新空气,又能活动僵硬了一晚的筋骨。 六十岁的全球最大电子商务公司的执行董事就特别青睐这种运动,无论有什么急事,他每天都会给自己一个小时的时间,在这个9洞球场潇洒的运动运动。 球场高低起伏,满眼绿色,占地广阔。不时能从绿地上看到几棵茂密之树组成的片片绿茵和一滩滩清澈的池水。 执行董事和他的四名陪同正驱车赶往下一片场地。这里的所有景致他们早已司空见惯,所以没人闲着四处瞧看,他们不是忙着照看老人,就是在和某个工作对象通话,确认董事接下来的行程安排。 朝阳正缓缓升起,山丘与树木的阴影正在慢慢变短。 在距那群人一公里外,一个身着工作服的身影驾着电动高尔夫球车缓缓驶向两个山丘间的凹地中。他将车停下,拿出一个黄色工具包,接着走向坡顶。 在此过程中,如果有人看到他,也只会把他认为是维修某个洒水设备的工人。但在工人的外表下,则是一条致命的擅长伪装的毒蛇——沙蝰。 他趁着工人团队间断上岗的时段,杀了一个毫无干系,仅仅是与他身材相仿的男人,夺走了他的工牌、衣服、帽子,还有高尔夫球车。 沙蝰慢悠悠爬上高坡,山顶正好有几棵繁茂的大树,他钻进树林的阴影,立刻趴下。在这个位置,没有人能看到他。 他打开工具包,拿出狙击步枪的零件,开始组装。即使是采用趴窝的姿势,他组装起来也异常熟练。枪管,导轨,枪机,弹夹,贴腮垫,枪托,脚架,ffp瞄准镜…… 每一部分他都摸了几乎上千遍,只要用手指肚轻轻一触,就知道这个部分该安装在哪儿。 也就十几个喘息的功夫,沙蝰已经将枪组装好了。他将狙击枪用支撑架架在草坪上。 卧姿射击的优势在于射击稳定、精准度高,还能有效隐藏自己。不过在实战中,狙击手采用更多的射击姿势却是坐姿。 这是因为在实际战场上,尤其是巷战中,狙击手很难找到合适的卧姿射击地形。 另外一点就是,坐姿比卧姿的体能消耗更小,坚持时间也更久,狙击手也会更舒服一些。不过此时,卧姿显然更加合适。 沙蝰先通过海拔和风偏调节旋钮校准瞄准镜。接着用测距仪观察目标。因为只有一个人,所以他也得分饰观察员的角色。 他先锁定了那个越过坡顶的高尔夫球,它在草地上蹦了两下,然后贴着草坪滚动,距离目标洞口差不多两米左右的位置停了下来。 沙蝰哼了一声,等待了一会,看到那行人从右边的缓坡后进入了视野。他返回狙击镜前,将十字准星对准紧紧跟在执行董事身后那个高挑苗条的女人身上某处,看着她迈着肉色长腿故作雷厉风行的走在人群中,在心底嘲讽道,不知道那个老家伙在别的地方有没有这么准。 他将准星对准暗杀目标。在狙击镜的刻度下,总裁被缩小成了一个只占几mil的目标。他一边将右眼挂在瞄准镜后,一边用另一只眼睛斜瞥着风向及风速值,没有变化。一切准备就绪。 …… 六十岁的执行董事正在挑选球杆。别看老人一把年纪,但因为经常运动,所以身体硬朗,一举一动带着一股少有的精神劲儿。 等他挑选好球杆,高挑的女人也已经把球放好了。她起身时手从臀下滑过抚平了裤子上的褶皱,又撩了撩长发,从董事身边走过,绕到后面。董事来到球位侧面,叉开双腿,调整呼吸,准备击球。 另一个需要调整呼吸的是沙蝰。他喜欢爆头,因为只要射中,根本不用考虑结果。而且他更喜欢看目标周围那些人发出惊恐尖叫时脸上露出的如见到死神般的表情。 他将准星从目标的脑袋上往左偏移了3个mil,然后用食指扣压扳机,准备在某次恰当的吐息间射杀目标。似乎,就在这一…… 就在这一刹那,沙蝰突然感受到了一股不知从何处而来的强大压迫感。这感觉一瞬间让他汗毛直立,惊恐万分,甚至中止了射击动作。 他本身就是名优秀的狙击手,所以知道刚刚那是一种什么感觉——一种被人盯上的感觉。强大的杀气甚至透过空气穿透过来,让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寒意。 沙蝰立刻躲到了较粗的那棵树干后。 他知道自己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出现什么幻觉,所以,敌人就在周围。躲藏肯定不是办法,他现在必须要做的是找到那个‘幽灵’的位置,只有这样,才能找到应对之策。 他带着装备往下滚了一段,蹲了起来,他立刻机动起来,换了一个位置,然后采用坐姿举着测距仪环视四周。 这地方周围两公里之内的地域他都探过点,知道哪里容易狙击,哪里易于隐蔽,他冒着风险将所有地方又探查了一遍,并没有发现任何‘幽灵’。 他思索了片刻,又重新爬回了狙击点。他刚握上狙击枪,那股杀气和寒意又肇临了。他惊讶万分,又惊惧不已。他被自身的恐惧激怒了,被不知所踪的‘幽灵’激怒了。 短暂的片刻,他忘记了自己的任务,专注于寻找那个‘幽灵’。突然,他的目光被远处那栋孤独耸立着,还正在建设中的高楼吸引。 如果不限条件,那里视野广阔,几乎是绝佳的狙击地。但问题是,敌人不可能会在那里,因为那栋建筑离这里起码有4公里的距离。 他不是井底之蛙,知道世界上的确有些极少数的精英中的精英存在。不过从那个位置能精准的射击到躲藏在树林阴影下的他,沙蝰仍觉得不可能。 他知道可记载的最远狙击记录是多少,所以在这世界上,最起码目前为止,不可能有人能做到。那不仅仅是预判风向,风速那么简单了,甚至还要考虑湿度、光源、气温、气压…… 更神乎其神的是,没有人的杀气可以散播的这么远,可能连死神都不行…… 接着,不可名状的惊怖再次降临。这次毫无疑问了,源头就是他所眺望的那栋建筑。那里未封闭的露台上有一个敌人,也在用狙击镜瞄着他。几近4公里的距离,给他带来的惧意却一点也没有减少。 不可能,那不可能是人! 突然,他觉得自己的额头传来一阵猛烈的被穿透剧痛。紧接着,在他的意识可能还未消散前,觉得自己仿佛听到了来自遥远之地的枪声。 那是子弹出膛,狙击手毫不犹豫扣动扳机的声音。那是,死神的声音…… 真是幸运啊,沙蝰用最后的意识想,在死之前能听到这种声音,真的是幸运啊! 第230章 金环与第四幕(1) 对他这样一个虎背熊腰的大汉来说,想隐匿在人群中,简直不要太难。 他在特种部队和拳击场上保持下来的身材和肌肉,让他站在普通人群中几乎像个异类。 不管他是站着不动,还是行走起来,其他人都会自觉的为他腾出一个空间,就好像这个大块头拥有某种排斥磁场一样。 让其他人唯恐避之不及的还有那张即使不动声色也显得凶狠异常的面孔,和嵌在鼻梁上,那两颗仿佛永远睁不开,承载着千斤重量的小眼睛。 他的大臂可能和一般旁人的腿一样粗,虬结的肌肉仿佛大树上爬着的藤蔓,走起路来空气都似乎被他巨大的重量带动生成了风。 本来,他穿着特别定制的宽大西装,算是勉强遮住了其原本的身材。但无奈因为太阳升起,气温骤升,致使他在有空调的地方也汗流如柱,所以只得将外套脱掉。 好奇者的目光就像是舞台上的灯光一样一盏盏打过来,但大汉仍需要在这里等一会。 这里是一座新建成的高铁站。今天也是往返xx与xx两地高铁试通车运行的第一天。 这条路线可以将两地的交通时间缩短三分之二。人群熙攘的原因也正是因为许多人想见识一下这新奇的事物。 你可能想知道,一通高铁又有什么稀奇?但如果你知道这个s国并不富裕,而且周边领土纷争不断,还被世界政府单方面降级封锁,可能就会明白这趟列车对他们的意义了。 这项目是z国政府与s国合作助力供应的第一个项目,是开启这个国家新时代的标志。据说,s国的总理团队就在高铁上,正朝着这座高铁站飞驰而来。 不过大汉要等的不是总理,而是一个同样等着总统下车的危险人物。两个小时前,他收到了那名杀手的照片。 他不擅长记什么人脸,所以干脆打印出了一张带在身上,时不时瞥一眼。照片是从这个国家一个机场的监控中拍下的,角度和清晰度都很合适。 说实话,比起这个任务,大汉可能更好奇那个奇怪的男人到底是怎么收集到这些信息的。 简直神了。要知道,这些杀手最大的杀伤力不是他们的技术,而是他们擅长隐匿身份这个事实。 但如今,有一个人将那些事实无情地踩在脚下,还吐了一口痰上去。大汉立刻灌了一口水,觉得这个比喻有点恶心。矿泉水瓶在他手里就好像缩小了一样,该死,喝口水都得被一百个人盯着。 他暗自咒骂一声,狠狠的将捏成饼的水瓶砸进了垃圾桶。离他稍微近点的人差点被那凶狠的气势吓得蹦起来。 虽然大汉不会忤逆那两个人,但这件事他必须抱怨一下了:他已经在三个国家上了红色通缉榜单了,即使再怎么隐藏,他们也不可能缩小他的身形,有一次没露出脸都已经算是幸运了。 这事结束后,他必须申请之后的作战地点绝不要在城市里,这种小气又肮脏的地方他待够了。 心思有些不集中的大汉及时摸了摸自己的左手,慢慢冷静了下来。他看了眼头顶电子屏幕上的时间表,如果没任何意外,高铁会在二十分钟后抵达。也就是说,他还得等该死的二十分钟。 …… 高铁准点进站,一秒不差停靠。有幸买到试行票的乘客兴奋地从车厢内走下,每走一步都得回头拍张照片。 乘客们走出站台,与接站的朋友,或是陌生人相拥合影。在记者的镜头前走过。 铁娘子般的女总理和随行最后一批下车,和列车长还有服务人员一同走出站台。 红衣黑裙的引导员出现的那一刻,记者们的闪光灯便开始疯狂闪烁。摄影师肩膀沉重的设备一边跟着总理团队一边还要避免与同行相撞,记者们拿着话筒和录音笔,不厌其烦地一遍遍重复自己的问题,都希望能得到总理的第一个答复。 走到高铁站中央过道上的女总理突然停了下来,向着记者们挥了挥手示意停止发问,然后说,“不管你们想听什么,请先让我讲一讲我的感受。”她颇为自豪的说,“只有三个字:太快了。这就是z国速度!” 在一众掌声与欢呼声下,总理带队朝站外大步走去。在那里,喷泉广场临时布置的讲台上,还有一个正式的记者发布会及试运行成功的剪彩活动等着她莅临。 早就等的不耐烦的大汉跟在记者后面走出了高铁站。他还特意好心帮一个不那么健壮的摄影师抬了一段那沉重的直播设备。 来到外面,正值中午,烈日当头,热气将地面都扭曲了。大汉毫不犹豫钻进了用来给旅客休憩的阴凉处,买了一提水,一半喝光,一半倒在了脑袋上。 几秒钟后,休憩长凳周围就只剩下他一人了。正好,大汉已经不想管别的了。他借着状态恢复的劲,再次用阴郁的目光扫视周遭。之前在高铁站内他就做过一次了,没找到杀手。 现在,广场上人更多,更杂,也更混乱。但问题不大,毕竟他目标明确。杀手同样很强壮,手臂上还有明显的黄黑条纹纹身,但面容却像是一位经验老道的皮条客。他举起照片,从广场左边扫到右边,又从后面扫到前面。 没有。喷泉后传来庆祝礼炮的声响,看来剪彩仪式应该已经结束了。难道说杀手也不在这里动手? 有意思。他拓展自己的思维,将视线转移到街道上,脑子里有一点刚刚萌生出的想法,但被暂时抑制住了。 根据行程,女总理接下来会继续乘检查好的高铁返回,到总统身边报告。杀手不可能在高铁上动手,所以机会就在这短暂的演讲时间里。 那么你在哪呢,小家伙?大汉揉搓着下巴,眯着眼睛,再次扫视或近或远的人群。你敢在光天化日下开枪吗?开枪后你又会如何逃脱众多的耳目呢?你那明显的特征……真的能隐藏起来吗? 总理的致辞结束了,没作多一秒的停留,便在随行团队的簇拥下径直返回高铁站。 大汉跟了上去,在进入高铁站的落地玻璃门后,他鼓足了十二分的精神等待着。不,并不是等待,虽然他的身体没有出击,但精神或者说意识已经在各处战斗了。 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纹身男,他自言自语道。他甚至不顾被带着致命武器的保安盯上的风险接近了总理团队,一直跟到刷卡器前。 但直到总理一行人全部通过仪器,进入站台,还是什么也没发生。 大汉纳闷了,一脸不解地坐到了小休息椅上,垂头思考。他想着自己是不是遗漏了什么,想着自己这次任务不会失败吧? 要是真的失败,那他这还不错的称谓可就该让给别人了。该死!而就在他陷入专注的思考时,却险些错过一场骚乱。 原来是总理一行人在即将登上列车前,突然收到了列车长的威胁警告,不知从那里传出的谣言,说是有恐怖分子在高铁上安放了炸弹,列车一启动就会爆炸,他们已经联系了反恐部队前来排除危险。 而为了确保总理的人身安全,随行团队决定将其护送到一直待命的车队上,先到附近的安全点休息,商量后续事宜。 就在总理团队急切地离开高铁站往车队处赶时,一位摔倒女人的尖叫惊醒了大汉。他立刻蹦起来,抓住旁边的一个人就问发生了什么。 得到答复后,他快步走出大门,接着驱动双腿朝三百米外的停车场狂奔。好在他人肉坦克的属性让他无需大喊,十米之内的所有人便会自觉为他让路。 坐进他租来的厢式货车的驾驶室时,他在启动汽车时狂按喇叭。不是紧张,而是兴奋。“可逮到你了,纹身男,我知道你要干什么了!”大汉边阴沉的说着,边一脚油门将车倒出了车位。 …… 女总理难掩紧张,但从肢体语言上看,内心更多的却是愤怒。 这群该死的亡命徒,叛国贼,没有一点荣辱之心的败类,受一点小恩小惠就可以拿自己国家的未来和命运开玩笑!他们不配自称s国的国民,不配诞生在这片酝酿出坚强人民的土地上。 但她身边的人又让她冷静了下来。这才是一群有志之士,他们都知道今天这件事意味着什么,会带来什么,他们不会为了自身的利益出卖国家和国民,他们会拼死保护她的安全。 护卫,下属,秘书,甚至那个列车长,他们关键时刻的表现让女人感动。她决定了,只要反恐部队的领导跟她说危险已经排除,那么她就会毫不犹豫返回车站,重新踏上列车。 等再见到总统,该说什么她都已经想好了。要说之前,她对这个合作项目还略微担心过,怕自己国家的重要资源受他人控制。如今看来,是她‘以小心之人,度君子之腹了’。 z国派来的那些维修及指导人员的胆识与智慧值得敬佩,甚至她刚刚才听到报告说,那群外派工人决定留在站台,协助反恐部队排除炸弹。因为显然,对车体哪里可能藏匿危险物的判断,专业人士更有话语权。 车队突然在路口中间停下了,不是红灯,但却有浓烟。前方车队人员下车了解情况,得知好像是不知是谁操控的无人机突然掉了下来砸中了一辆出租车,引发了火灾,堵住了前方的车道,同向车辆必须绕行,这才导致前进缓慢。 这本不该是什么大事。可就当女总理透过单向防弹玻璃朝外望时,突然发现远处有一辆轮子大的出奇,车头似乎也改装过的黑色越野车径直朝他们驶来。 他们行向垂直,所以她的车队必然会挡住越野车的路。不过她又往另一面瞧了一眼,那条路上的绿灯只剩两秒就要变红了。那辆越野车不可能赶上了,但它却还在加速。 加速?加速!她看到了那巨大挡风玻璃后藏着一张邪恶的脸。 她大喊提醒司机,但却知道已经来不及了。越野车的车头朝她冲了过来,速度至少有一百迈。 但下一秒,女总理的车没被撞到,被撞到的反而是那辆黑色越野车。一辆白色厢式货车如从天而降般撞上了越野车的车头,在距总理十米外不到的水泥马路上发出巨大的撞击声。 两辆车转了三圈才终于停下,接着,停顿了不到了十秒钟,车头完全变形的越野车重新启动,喷出大量黑色尾气朝来时的方向撤退。 而那辆车头凹陷,挡风玻璃已经全碎了的小货车在原地又转了半圈才终于找对方向,追击而去,只留下车道上一众惊惧的司机与漆黑的辄印。 就在撞击发生的同时,听到了女总理的尖叫警告,并意识到危险的司机将专车右转开上了非机动车道,绕过了拥堵的路段后又穿过花坛重回无路,朝安全点加速驶去,车内鸦雀无声。 第231章 金环与第四幕(2) 就在刚刚落成的高铁站五公里外的宽敞公路上,一场追逐战正在上演。 起初,人多车多的地方,两方还保持着克制。黑色吉普在前,货车在后。他们只是做了一些违反交通法的事情,超速,闯红灯,压线,超车,损坏公物、撞车逃逸…… 但等到他们进入开发区路段,便彻底放飞自我了。吉普车的司机自己打碎了后车窗,并开始朝着货车射击。货车以同样的方式反击,他们不断划着s线,防止车胎被子弹打爆。 最后,在一片正在修建地基的工厂区隔离栏外,货车抓住对方上弹的机会一脚让发动机的崩溃的油门迅速接近,接着利用pit截停技术撞向吉普车后侧保险杠。 只见吉普车的车身一下子就横了过来,然后在惯性作用下一侧的轮子抬起,车身腾空,在无人的马路上翻滚了数圈后撞上了隔离栏才终于仰面停下。 车内腾起一阵烟雾,本来就悬着的副驾驶车门一下被踹开,一个手臂上有醒目黄黑纹身的肌肉男从里面爬了出来。 他闷叫了几声,左面脸全是血,几乎染湿了肩膀,提上一个黑肩包便钻进了隔离栏倒塌后的缺口。 货车这边也好不到哪去,它像失衡的平衡演员般挣扎了两下后也歪倒,副驾驶一侧贴着路面滑出去有十几米撞断了路灯才停下。 之前搜寻杀手的大汉被从前面甩进了绿化草坪。他从杂草堆里扑腾起来,正好看到纹身男钻进了隔离栏,急忙起身追了上去。 大汉倒是不在乎别的,不过用不着躲猫猫了,他简直都要感谢上帝了。 刚才那么大动静不可能没人注意到,建筑工人们尖叫着扔下设备和工具逃离,他只要逆着人流循着混乱走就行了。 没多久,在可能是用来堆放建筑垃圾的死路尽头,他找到了那名杀手,纹身肌肉男。 对方背对着他,脱掉了被刮坏的外套,只穿着背心,从斜方肌和背阔肌的丰满度来看,肯定也是个每天严格要求自己的猛男。 可惜了,如果他们不认识前在健身房里面遇到,可能还会一起硬拉,或是比比肱二头肌的宽度和腹肌的线条。 但如今,他们都已经知道对方是谁了,势如水火,便只剩下用肌肉拼命了。哦?可能还没轮到肌肉…… 大汉察觉到了纹身男的小动作——左臂微微朝外抬起了一点,立刻架起他在工地上突发奇想扛起的几块钢板。 没等他完全抬起钢板,枪声就响了起来。子弹撞进叠在一起有30mm厚的钢板,索性没有穿透,只是打起了一个个凸包。 壮汉弯着腰抓着钢板像推土机一样向前推进,估摸着对方的子弹射光了,一扭腰像投掷铅球一样将钢板甩了出去。 横飞的钢板砸掉了纹身男手中的武器,甚至有一块还嵌进了墙里。 不过纹身男机敏的趴在地上躲过了撞击,然后像是刚刚介绍完一单生意的皮条客般露出淫邪的嘴脸站了起来,那黑色的单肩包还在他肩上挎着。 壮汉将眼睛眯成一条缝,不屑地打量着自己的对手。他没带武器,也完全用不着,他的拳头就是武器。 不过显然,他的敌人可能还有什么阴招没使出来呢。“那包里是什么宝贝,都拿出来吧。”他不耐烦地捏了捏拳头说,“让我们快点结束。” 纹身男的侥幸得意变成了愤怒。他瞄了一眼那几块钢板,已经明白在力量上自己可能不是大汉的对手。 不过他瞧不起他的方式?那可真是太天真了,只要能解决目标,还管什么得不得体的手段! 想罢,他左手从后面伸进单肩包掏出了什么东西,接着将空空的挎包朝大汉扔了过去。同时,将左手的利器展开,抡起胳膊就甩了出去。空气中霎那传来电火花噼里啪啦的声响。 大汉没看清对方拿出了什么东西,因为他怕对方的投掷物里有什么狡诈,于是翻滚着躲开。 但他还没等他完全站起来,一记来自左肩上撕裂皮肤与肌肉的剧痛便差点让他跪下去。 他惨叫一声,手撑着地没让自己倒下。接着抬起头,发现纹身男手中正攥着一条几乎有三指粗细的鞭子,鞭子上还闪着电光。 “真他妈猪皮一样厚!”还没说完,纹身男便在头顶甩起鞭子,接着手臂一甩,操控鞭子再次朝大汉抽去。 鞭尾发出突破音障的炸响。大汉尽力去躲了,但小腿还是被扫到了一下。又是一声惨叫,被命中处顿时皮开肉绽,血肉模糊。不过他又站起来,死死盯着敌人。 “是不是不过瘾,啊?”趁着对手缓劲儿的功夫,纹身男突然快步靠近,将鞭身叠起来朝着大汉的头顶砸去。但他没想到,面对这可能砸碎头骨的一击,对手没选择躲,反而抡起染血的左拳试图还击。 那重拳携风而来,带着一股不祥的气息,让纹身男的身体产生了一种奇怪的躁动不安。他疑惑,难道现在该选择的是自己?重伤敌人,还是躲开反击,这他妈是个人都会选择…… 纹身男意识中的某种东西强迫他做出了选择:放弃攻击,收势,闪躲。电鞭砸偏,但万幸他躲过了反击。为什么我要庆幸?他看着对方还没来得及收回来的攻势,对自己身体尚未消散的战栗不解。 那他妈就是普通的一拳,没什么特效,我为什么要怕?!纹身男把这奇怪的情绪归结于燥热的天气,今天的不顺,或者塔罗牌的星象,这些干柴让他的怒火烧得更猛了。 纹身男再次挥鞭,这次他不再蓄力,而是快速甩动鞭身,让鞭尖呈乱打之势朝对方下盘攻去。 敌人闪躲,他便跟进;敌人前扑,他便后退。这便是所谓的‘一寸长,一寸强’,他现在可是长了不止一寸,纹身男相信自己绝对已经拿捏胜利了。 壮汉意识到,形势对他极为不利。敌人很聪明的不与他近身较量,从一头凶悍的熊装成了一只乱窜的猴子。 不过,壮汉也不得不承认这种自贬很有效率,也很成功。他身上每秒钟都会新增一处伤口,虽然没肩膀处那么深,但当伤口叠加到一起,还是会感受到钻心的剧痛。 他必须想办法破局。但危机却较办法先来了。脚跟处累积的伤口和被电到后脱力的感觉让他不支跪倒在地。他眼看着电鞭如隐匿的蛇尾一般迅速收回,又以雷霆之势袭了过来。 没办法了。壮汉抬起了右手。 电鞭如一条蟒蛇转瞬缠住了他的小臂,死死吸住。壮汉顺着鞭身盯着认为自己已胜券在握的纹身男。他是真的讨厌那张脸。 只听纹身男嘲讽道,“行啊,你不是很得意自己粗壮的手臂吗?那就让我把它卸下来如何!” 纹身男催动全身的力量猛地扯动长鞭,他知道,当这股爆发的力量传递到鞭尾,那里尖锐的鞭毛便可以形成一个绞肉机般的旋涡,将不管是血肉还是骨头都一并搅碎。 太惨了,不是吗?纹身男窃笑,觉得自己玩得太嗨了,还不如顺着对方说的那句话,‘快点结束’。但他却没有拉动,第二次也是。 震惊大于疑惑。纹身男瞪眼瞅过去,只见敌人举在头顶的右手因袖子被撕碎,正在无云的晴空下泛着暗光。不是血肉,而是合金! 看着敌人露出疑惧的神色,大汉没有一丝的侥幸或是得意,反而有些失落,因为这场战斗,他本来不想用这只机械臂的。不过一看到这只右手,心底倒是又涌出了那股奇怪的感觉。 曾经,他都以为那些神经再也不会活过来了,自己这辈子只能当一个演技二流的摔跤手,恍惚度日了。 但没想到,那两个家伙说到做到,真的给了他一条新的‘手臂’。与神经直连的合金义肢,稍有点迟钝,但对一般的战斗来说完全足够了。 这‘手臂’不仅给了他信心,更是让他重拾了曾经的欲望——拼杀的欲望。世界似乎遗忘了他这号人物,不过也好,因为他已经‘重生’了。 带着些惋惜的看着敌人,大汉在想是一,还是二。不过,得看对方怎么选了。他立刻向后扯动右臂。 力量根本不在一个级别,以为自己站得稳稳的纹身男一瞬间就失衡了。而且他犹豫了半秒,在放弃武器,还是被拉拽过来之间,但最后还是松开了握着长鞭的手。 大汉如一颗炮弹般冲了出去,他蓄力的动作就在刚刚的半秒之内完成了。一眨眼,他冲到了纹身男的面前。 你在想是右还是左?是左。 大汉用右臂遮住刺眼的阳光,后脚蹬地,全身肌肉绷紧,但左手稍微放松,手握空拳,摆平手臂,猛转腰髋,在拳头击中敌人的一瞬,将身体积蓄的力量在左手拳心处捏爆,一击正中纹身男的右腮。 没有华丽的爆炸,没有夸张的特效,只有纯粹的力量和骨与肉的碰撞。 纹身男脖颈扭曲,脑袋后仰,后退了五六步,像是一块肉饼摔在了地上。 纹身男的下颌骨已经被打歪了,汩汩鲜血从嘴角冒出来。他还残留着一点意识,残忍的让他感受此时身体痛苦的意识。他觉得已经无法控制身体了,只有瞳孔仍能对外界产生反应,不过也是一片黑蒙蒙的。 就在这黑雾般的朦胧视线中,纹身男看到那个大汉走到了他旁边。要再来一拳吗?那样他肯定就必……哦,没了,就一拳。那高大背影转身离开了。 呵呵,多么无情的判断啊!纹身男绝望的自嘲着,他知道自己已经用不到第二……拳了…… 第232章 曼巴与第五幕(1) 绿头发的曼巴一迈入这座城市,就闻到了目标的味道。这里简直太适合他这种技术狂人了。 这是一座未来城市,占地1万平方公里,一面临海,三面被沙漠环绕。 它吸引人的特点不是港口,不是沙漠,也不是人文,而是这座城市几乎所有的服务者都是机器。 这是一座智能自动化城市。它的名字slm是以发起及投资者命名的。这位年轻的王储兼首相是这里的国王,豪宅就坐落在城中心的沙中石山上——从高高的露台上便可俯瞰这座旅游城市,也是曼巴这次要暗杀的目标。 城中只接待贵宾和游客,除了这两种人外,最多的便是机器维修师。 一开始,这些身着黄色工作服的工人还能经常在大街小巷中看到,但随着大量精细机器,及远程无断点维修技术被从z国引进过来,大部分维修师便可以在其他城市远程在线执行维修任务。 据说,这城里现在常驻的维修师数量只有不到一百人,而这里有七万台大大小小,不同功能的智能机器。 城市游客数量被限制在两万人,由全球联网大数据精准控制。价格不算亲民,不过想体验的人还是很多,但有勇气迈出这一步的却是少数。 毕竟这里有些违背大多数人的认知了。即使是今天,大多数人还是习惯与同类共同生活和交流,有几个人能接受得了不论何时,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去与智能机器去沟通协商的呢? 不过曼巴觉得,这只是愚人的想法,他们只是无法跟上时代的洪流,只能固步在自己的池塘内玩耍。 他反而更喜欢机器,不是它们有多强大,而是因为只要他动动手,转转脑子,它们就会为他所用,做任何他想让它们做的事。他同时也是一个制造机器与‘织网’的好手。 除了慕名而来的旅客外,飞机上的乘务是他见到的最后一位人类城市服务者。一进入航站楼后,一台台et造型的智能机器便会主动上来与每一组游客打招呼,一直服务到他们登上轻轨,或出站乘坐无人出租车。 抵达城市中心的方式不止这两样,机场四公里外还有一座无人机场,可以带着能消费得起的旅客从空中一览未来城市全景。 刚一可以自由活动,曼巴就钻进了卫生间,拿出了自己随身携带的黑客设备,通过无线网侵入了机场的主服务器。 不到十分钟,未来城便多了一位身份虚构的游客,它购买了轻轨票,预定了酒店,并选择了行囊寄送服务。 曼巴从卫生间出来,走出航站楼,上了一辆无人出租车。出租车驶上高速,穿过一扇模仿凯旋门造型的城门后,便算是正式进入了城市。 等他抵达预定酒店时,他携带的大箱子也被送进了房间中。大箱子里面的东西本来是会被智能警察怀疑的,不过他有正当的理由和许可证。 理由是他是一位参赛者助理,许可证则是他事先联络的参赛者帮他在比赛官网上通过正规流程申请到的。 至于比赛,则是正在这座未来城市举办的第一届智能机器‘织网’大赛,奖金不菲,赛目众多,从竞赛类,各种服务行业到战斗项目应有尽有。许多知名的企业,研究所和个人团队都来报名试水。 曼巴有点失望自己没赶上,都怪那些该死的情报雇员给晚了信息。幸亏他第一时间在网上找到了参赛者名单,从中发现了一个看起来很缺某种资源的二人团队。 于是,他随便找了个理由,希望对方能提供帮助。他看人的眼光没错,其中一个有着东亚姓氏——釜的年轻参赛者同意协助。 接着,当电子许可证印出,一笔不菲的资金也通过安全的渠道流转进了参赛者的电子钱包。没人不喜欢票子。 简单准备了一下,曼巴便开始外出探点。他和其他游客一样,雇佣了一位机器导游。机器导游的外形是完全仿人型的设计,这相当于直接跟世界政府的法令对着干。 不过曼巴知道点小道消息,就是那群独裁者好像也正在偷摸尝试进行某些人与智能机器共同生存的试验项目。对这种不要脸的做法,整个世界估计都习以为常了。 未来城的人型机器不够完美,它们只是整体看上去像一个人,不动会更像。显然,设计师还没找到能更自然的模仿人类行走体态的传动方式。 曼巴在机器导游的陪伴下来到‘织网’大赛会场中心。他对其他没兴趣,径直走到了战斗类机器的比赛场地。硬化玻璃包围着的场地内,两台机器搭载着不同参赛选手提供的‘网型’及算法在半个篮球场大小的限制区域内战斗。 他意外的发现,正在比赛的队伍中一个微醺的略微发福的年轻男人正是他在网上联系到那个姓氏奇怪的家伙。战斗很快结束,釜的队伍碾压对手进入决赛。 曼巴不由得感叹,酒精与天赋,这两样简直绝配。世界不乏骄子,缺的是能与时代完美融合的天才。 但他关注的重点肯定不在这里,比赛过程中,他不停在观察场地分布及周围地形。 据说决赛当天,王储会亲自到场观赛并颁奖。 这可能是一次绝佳的机会,曼巴可不想再错过,他已经开始思考哪里可以安置一些自动设备,哪里可以偷偷躲藏,哪个位置可能暴露在远距离视野之下了…… 第一天晚上,曼巴一直忙碌到了后半夜。他先是从酒店房间窗户用绳索垂降到了下一层,用虚构游客的身份接收了行囊,伪造房间有人住过的痕迹,通过内置服务端预定了晚一些时候和明天的服务安排,还雇佣了另一台机器导游。 这间房子里的行囊,还有上面他自己房间里的那个,两个大行李箱如果单独接受检查,眼神和经验稍微差那么一点的安检员都不会发现什么异常。 不过一旦将它们里面的一些小部件组合到一起,就能立刻变成可以随意致人死地的玩意。 这便是曼巴赖以生存的技艺与手段。他组装很拿手,不过更擅长分解。而且他所有的危险设备制造及黑客行动都会在下层的房间里执行,这样,他自己的房间就会完全彻底的干净。 在组装好干扰器及更强大的侵入工具后,曼巴又爬回自己的房间,背上挎包,像一位正常的游客夜行。 他小心避开头顶的巡视无人机和低空监视摄像头,利用干扰器解除了无人出租车的警报,接着钻入副驾驶,拆开其控制面板,对两辆出租车动了点手脚。 回去后,他又将以虚拟游客身份雇佣的机器导游叫进房间,篡改了其服务程序,并在它身上藏了一些致命武器。 这些操作曼巴驾轻就熟,唯一消耗的就是一点精力与时间。 第233章 曼巴与第五幕(2) 第二天,他以虚构游客的身份老实待了一白天。当明月高悬,便开始夜访‘城堡’。 沙中石山长五十多公里,东西贯穿了未来城,最高处有五百多米,王储的豪宅坐落在石山半山腰,高度距地表两百多米。 豪宅附近的山体都经过了加固装饰,可以阻挡风沙的侵蚀。要想悄无声息的靠近,曼巴必须绕一条远路。 携带着压制武器的防卫机器在石山两侧的大道上不间断巡逻,很难躲过它们的搜寻视野。 曼巴操纵一台无人出租车吸引了防卫机器的注意,这才找到机会钻进了石山的缝隙。他小心向上攀爬,贴着山石表面,亦步亦趋,边爬边想:一会自己有没有可能遇到真人护卫。 如果换成是他,肯定会雇佣几个的,毕竟在关键时刻,有经验人士的瞬间判断可能要比机器的数据分析可靠。 在越过几条深沟断壑后,曼巴终于靠近了目标豪宅。 他用夜视镜观察,看到了豪宅围墙上几台伪装成装饰挂件的自动防卫轻机枪,那不易察觉的枪口对着围墙外的黑暗,红外传感器发出的激光射线就如死神的瞥视。 那可是真家伙,曼巴知道,一旦你在被锁定后犹豫两秒,就会被射成筛子。足够谨慎,这样的目标很麻烦,想必不止一次接触过黑暗世界的游戏。 曼巴不敢再靠近,于是释放出无人机,试图从空中观察豪宅内的情况。他的无人机表面涂抹了一层吸光漆层,更隐蔽;螺旋桨也经过改装,即使最高转速发出的声音也比不过一群苍蝇。 通过之前的观测,他知道这座城市低空有一道无人机限行网,高度两百米,针对所有类型的无人飞行器。只要超过设限高度,便会吸引防卫巡视无人机的注意。 为了保险起见,曼巴控制着自己的无人机在两百米下高度盘旋。但当无人机朝豪宅方向飞行了只有五十米不到的横向距离后,传输信号便剧烈衰弱,画面已模糊不清。 无线屏蔽网,曼巴猜到了,这种防止无人机探测的射线型屏蔽网可以围成一圈将城堡完全包起来。 他既恼火又无奈,只好撤退。至于那无人机,等无线信号传输路线超过屏蔽网后,早就脱离有效控制距离了,只好留在那儿,等它电源耗尽坠毁。好消息是,他没留任何信息在上面。 等曼巴从石山上下来,他意外的发现,自己被防卫机器包围了。 它们就好像一直在这里等着他,而且知道他从哪里出来一样。他慌了,险些就要拿出电磁干扰器扔出去。 但他随后发现,防卫机器只是包围了他,却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他使出拙劣的演技,一边后退一边装成迷路好奇的游客,指指这儿,又指指那儿,然后在自己欺骗自己找到的机会下转身逃开了。 机器没有追上来,跑远后他禁不住往后瞥了一眼,觉得自己仿佛看到那些留在原地的机器在远处嘲笑他。当晚,他甚至罕见做了一个噩梦。 ‘织网’比赛决赛日,王储如约出席。 目标从豪宅到决赛场的一路上,曼巴又做了几次尝试,第二台无人机直接被防卫机器击落,自爆出租车在撞向目标的过程中突然失控差点把他自己撞死,他觉得自己仿佛被邪神附体了。 而一直到决赛结束,曼巴都没再找到更好的机会。他几乎都要放弃了,但机从天降。 王储从防弹玻璃及防卫机器的护盾后走到人群前,与冠军握手(冠军正是釜的队伍)。 这是绝好的机会,曼巴想也没想就启动了埋伏在人群中那被虚构游客雇佣的导游机器的攻击指令,但失败了。 他惊诧,那台导游机器就在他身边不到三米的地方,目标甚至刚刚已经走过它了!眼看机会稍纵即逝,他甚至都有冲动想自己拿武器上了。 趁乱开一枪,然后制造混乱逃离,他准备了几种逃生途径,只要有一种能成功,只要能离开这座城市…… 但他刚朝前迈一步,不知是错觉还是怎样,只发现在场所有的机器都将目光转到了他这边,防卫机器的蓝色眼睛,导游机器的仿人眼眸,甚至无人机的朝向…… 不是错觉,因为他感受到了前所未的有的惊慌失措,冷汗都冒了出来。 曼巴一步步后退,如临大敌般。等他意识到所有机器又都恢复了原样,立刻转身狂奔。他又忍不住朝后瞥了一眼,发现那个被他改装过的导游机器正朝他微笑。 见了鬼了。他决定放弃任务。 但逃跑的一路上,他经历了地狱。路经的所有机器都要盯着他瞧上一会儿,每一个导游机器也都会朝他露出鬼魅的笑容。 他无意看到了一块商业楼的外挂屏幕,发现上面的广告画面变成了一张俯视角的全景实拍。而在画面中心的,正是扬着脑袋,一脸不知所措的他自己。 他发疯一样钻进一辆出租车,让它带自己去机场。他在出租车启动后立刻更改了行程,预定了最近的一趟飞机,房间里的那些工具他都不想要了。 但等他抬起头,却发现出租车正以难以理解的速度在高速上狂飙,而且路线也并不是机场。他企图利用干扰设备夺取出租车的控制权,却发现没有任何用处。 城市自动防卫系统?这么高级的他从未听过。出租车一直没有减速,直到撞进一个厂房才被承重墙截下,将曼巴从前挡风玻璃后甩了出去。 他撑起快要散架了的身体走出烟雾,发现这里也是一座机场,想也没想,便钻进了一辆正准备起飞的单浆飞机,对着驾驶员说‘不立刻起飞就崩了你’。飞机加速起飞,舱门都没来得及关。 “去哪?”驾驶员颤抖的问他。 曼巴只说出了一个方向,他知道只要朝着这个方向飞,就能离开这个国家,到另一片土地。他瘫坐在座椅上,眼神呆滞,谨慎的回忆这两天发生的一切。 事情是从何时开始变得古怪起来的?他的行动有什么疏漏吗?他被盯上了,但那些人为什么不直接抓住他?智慧向来是他自诩优于他人的,但此时,他觉得自己被降智了,没办法用逻辑整理出什么结论。 那些机器……那些眼睛……那些声音……声音?他疑惑自己为什么会想到声音,城市里的那些机器并没有对他发出过什么奇怪的声音。 是他刚刚听到的声音!他立刻站起来,朝驾驶室走去,“你……” 驾驶员的头转了一百八十度,然后,用那张僵硬的脸朝曼巴露出了鬼魅的笑容。曼巴惊叫一声,险些跌坐在过道上。 但他立刻爬起来,打开舷窗朝外望,只见天空还是那个天空,但地平线四面却满是黄沙。他们飞到了沙漠上。 正当他企图挣扎着做些什么的时候,飞机抖了一下,接着瞬间失速下坠。 半分钟后,无人飞机像箭矢一般插入沙漠,摔成了两半。 曼巴很幸运的没有摔死。他满头是血从断了两截的客舱中爬出来,顿时被灌了一嘴飞沙。他从内衬口袋里翻出无论何时都会携带在身上的求救设备,试图发送sos求救信号,但却一次次收到‘信号发送失败’的回复。 他真的绝望了,也明白了,不是他学艺不精,而是一直有一个死神待在他身边。 曼巴垂下双臂,扔掉最后的设备,犹豫了片刻,接着如殉道者般朝席卷着风沙的沙漠中走去。 他想着,即便不能阻止死神收割他的生命,最起码也要让它下手的时候难一点。 第234章 响尾与第六幕 响尾安静的坐在地铁上,一边摩擦着手指,一边等待地铁抵达目的地。 他面容清秀,就像一个刚从大学毕业的学生。即使带着一个鸭舌帽,穿着厚外套,也挡不住他那吸引人的充满活力的身体与俊俏的五官。 上上下下地铁的女子都会不经意对他侧目,有的还会故意坐在旁边,或者拿出手机偷拍几张照片。 但响尾不会对那些萌动的荷尔蒙有任何想法。他不喜欢女人是其一,其二是他内心已经焦躁的无暇他顾了。 从他那快速摩擦手指的动作就能看出来他有多希望地铁能快点抵达。不过即使如此,他面色仍平静的没有一丝波澜。这是他长久练就的控制力,燥热的内心与冷酷的面容,这是他欺骗人的武器。 他靠着在头脑中预演如何杀死目标,重复预习精湛杀人手法中的灵活技巧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但当地铁停下又重新启动后,他的注意力还是吸引走了一点,转移到了坐在他对面的一个女人身上。 女人戴着一顶红色的钟形帽,将那头少有的银色长发遮住了大半。她身材窈窕,却并不瘦弱,面容冷若冰霜,但嘴唇与眼神中却透露着无法遮掩的性感诱惑。 她穿着开叉的礼服,叠着腿,露出不乏健壮的长腿,而手指却优雅地插在一起。 吸引响尾的不是她身为女性散发出的魅力,而是那身体从上到下展露出的矛盾。 这矛盾几乎贯穿了每一处,从睫毛的长度,到口红的颜色,从衣领的深度到坐姿,再到时不时总会盯着他看的那双浅色的眼睛。 而那眼神中的东西渗入了响尾的如佛像般的专注,他第一次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但转瞬,那东西又离开了。 女人站了起来,地铁抵达了终点站。他盯着那融入人群的奇特背影,最后一个离开车厢。他安全通过了仔细的出站检查,因为他身上没携带任何危险的物品。 自从那件刺杀事件后,政府加强了对违禁品的搜查,枪支什么的根本别想。坏处,无法得到强大的武器;好处,人们反而会丧失警惕。 不过,响尾的特殊技艺让也他无需依靠那些东西,他的致命工具正在安全的地方等着他。 没再看到那个银发女人,响尾又开始摩擦手指,跟随人流朝出站口走去。 …… 女外交大使刚刚在大使馆的会议厅结束远程视频会议,便又坐上了专车。 她的下一个目的地是xx街,到那里去参加他们国家传统的节日庆典——宰牲节,所有移民到这里的国人和留学生都会到场。 她本想利用旅途过程闭目休息。但一闭上眼睛,就开始回忆不久前的对话。 这个国家的某些人正在谋划一件大事。 它现在是一小撮火苗,所以需要支援,需要风,需要柴火,需要阻挡水进来的围墙,需要盟友。 危险的是,那群人肯定已经知道了,他们会想方设法扑灭这未成型的火焰。 而对女外交大使所代表的小国来说,他们的问题是,要不要下赌注进去。 如果最后成了,那么无疑会得到很大的利益。可一旦失败了,他们能承担得起超级大国的制裁吗? 她的首相之所以犹豫不决的原因还不止这个,是他并不太看好一个人的能力,尤其还是一个商人。 但他还是对她说了那句话,“你父亲拯救了我们的国家,作为他最优秀的继承人,我们都信任你的判断……” 她荣幸,但也倍感压力。所以她虽接受了邀请,但也已先在自己心中立起了一堵墙。她一定要仔细听听那个商人所有的选择和条件,然后再做出判断。 不过很快,节日的烟火与欢快的气氛驱散了女大使的疲倦。 专车被游街的群众堵住,女大使干脆下了车,脱掉正装,跟在拉载着牛羊的队伍后载歌载舞起来。 有人认出了她,立刻将她推到了队伍前面。 大使成为了主角,迈着特殊的舞步,带着车队行进。 当地政府尊重他们的传统,允许他们庆祝自己的重要节日。 从这一点来看,这个国家最起码是包容与友善的。 一路上都是同胞的亲切面孔,听到的都是久违的歌谣,她顿觉舒畅,沉醉其中。 …… 响尾一走出地铁口,便朝着最近一家超市中的存储箱走去。他来到约定的箱子前,输入密码,从里面拿出了一个黑色包裹。 他掂了掂,便知道里面就是能匹配他特殊技艺的东西,而且数量也符合。 说实话,他挺惊讶的,没想到自己上头那些人竟然能让这世界上几乎最危险的那群家伙出手支援。 不过这些事他管不着,他现在要做的,是赶紧让自己融入这热闹非凡的庆典中。 游行队伍从身边经过,响尾随意便融入了簇拥的人群。 领头的毫无顾忌的女人正是他的目标。 这个国家出色的安保让她放松了警惕。 不过,响尾不会在此时动手,现在人挤着人,根本没有他发力的空间,也不可能找到什么位置能避开如此众多的耳目。 不过他有的是耐心,摩擦手指,继续等待。 游行队伍到清真寺前便停下了。他们要在这里屠宰牛羊,以示对神灵的奉献与敬畏。 女大使被邀请与主持阿訇共同砍下第一刀。 响尾觉得这是一个机会。 目标身前无人遮挡,人群也都注视着一个方向。 他悄无声息来到一处斜坡上,正准备从背包侧面掏出什么东西,突然意识到有人在旁边盯着自己,那是咄咄逼人,揭露真相的目光。 他赶紧停下手朝人群中望去,却不见有威胁的人。他因这片刻的犹豫错过了时机。 女大使手起刀落,斩下了羊羔的头颅,人群欢呼着将自己和他人挤进了寺庙中。 没事,他可以继续等。 响尾跟着人群尾巴进入了寺庙。他找了一个偏僻的角落坐下,手指摩挲,看着庆祝人群狂欢,饮酒,跳舞…… 直到所有人喝得醉醺醺,有的席地而睡,有的搂抱着和同伴离开,甚至有一个女孩靠在了他肩上睡着了。 终于,他等到了第二个机会。他的目标摆了摆手,朝清真寺后院走去,那里是卫生间的方向。 他没有急迫跟上,反而温柔的将女孩的头轻轻扶正,然后才安静的起身离开。 响尾看到两名护卫谨慎的跟在目标后面,不过不足为虑,他们身上带着的最危险的武器可能就是电击棒了。 响尾故作喝醉接近卫生间,大老远被两名护卫提醒走错了方向。 他抬起头估算对方的位置与距离,借口说,“错了?你们不是男的吗?”他又朝前走了几步。 护卫谨慎的将手伸进了胸口,更严肃的说,“请离开。你后面才是男厕所。” “好。”响尾假装听劝的人调头,接着,右手伸进背包,插出两把暗器,然后猛然间转身甩臂将暗器掷出,动作优美自然一气呵成。 这个动作他已练过上万遍。 两把锋利飞刀如子弹一般射向两名护卫,一把插进了额头,一把刺入了脖颈。 他赶紧过去,又拿出一把飞刀对着那个没有立刻毙命的护卫头顶补了一刀。 攻击到结束不过五秒,让响尾有些不满的是,其中一个还是发出了挣扎的声音,可能他的目标已经听到了。 不过无所谓了,他知道恐惧会让一个人变成哑巴。 响尾进入卫生间,他知道自己的目标就在锁着的那扇隔门里。这是他完成任务前的最后一道屏障了,肉体可要比复合材质的木板脆弱的多。 不过,隔间的木板不是封闭的,他片刻间就想好了终结对手的方式,要像从笼子外抓一只仓鼠那样无情的结束已无路可逃之人的命运。 可他刚想走进目标旁边的隔间,一个陌生女人突然走了洗手间,站到了洗漱台前。 “小哥,你是喝多走错了吗?”女人一边简单整理自己的装扮一边问。 响尾一动不动,他不是在想该如何回答女人的问题,而是在想另一件事。 这个女人应该已经看到他手中的飞刀了,不止如此,她肯定也是跨着门口那两具他没来得及处理的尸体进来的。 所以问题来了,她为什么没跑,反而大摇大摆,毫不畏惧地走了进来,还要背对着他? 不过紧接着,一切似乎明朗了,他注意到了女人撩到肩后的那一缕缕银色的长发。 随着响尾暴起的杀意,女卫生间仿佛一瞬被冰山包裹。 毒蛇以肉眼难以察觉的动作调整着自己的姿势,而银发女人则双手撑在陶瓷台子边沿一动不动。 她仍背对着他,这是交战之大忌。 但不知为何,响尾就是觉得自己没办法找到那本来应该无处不在的时机。他早就应该动手了,可拖了多长时间了,三十秒,一分钟?门口那两具温热的尸体可能就快要暴露了…… 突然,隔间内传来一阵急促的倒吸冷气的喘息声,那个无奈卷入冰冷杀意的女外交大使的抵抗意志终于被瓦解了。 而在隔间外,相距不到三米的距离内,两个身影便在这半秒的刹那交错。男人手握飞刀挥砍,银发女人则以类似体操运动员的方式在空中扭转身体。 又一个半秒,两人同时停住。 女人脸上挂着残忍的笑意,她低跟鞋的鞋跟后生出了一根军刺,军刺的锋利尖端沾着那么一丝鲜血。 而男人的脸上则只有无限的惊惧,他意识到有什么东西正从喉咙处往外涌,越来越多,堵住了他的呼吸道。 继而,恐惧被那一股股鲜红的液体染成了痛苦,响尾瘫倒在地,身体不停抽搐。 银发女人跨过男人的身体,就和跨过门口那两名护卫时一样,毫无怜悯。不过那冷血的表情中却总感觉还带着一丝矛盾的让人垂涎的冷艳…… 女大使知道有什么东西结束了。她受过的培训与锻炼出的城府提醒她自己已无性命之忧。但她还是等了一分钟才将隔间门推开。 她捂着嘴,看到了一具躺在冰冷地板上的尸体。 一个模样俊美的男子,毫无生机,瘫软的手边是一把造型完美的飞刀,从脖颈处流出的血染红了他的半边脸和头发,还有身下大片的瓷砖。 而等她的视线聚焦到那双无神又空洞的眼睛上时,那一对纽扣般的眼球突然颤了一下,就仿佛被抽筋的龙虾最后的挣扎。 女大使脚下一软,跌坐在地,同时发出一声惊慌的尖叫。 第235章 终幕与秘密会谈 这个男人走在地下通道中,步履蹒跚,要跌倒但好像又凭意志坚强的站立着。 四周空寂,只有从管道接缝处滴落到地面上的清脆水滴声,映衬着他缓慢的如耄耋老者的脚步。他要去哪?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他是海蛇,‘毒蛇’特战部队的王。 这支部队受相关部门秘密召集,只为完成国外特殊的间谍任务。 几年来,被他们毒液污染、致死的人不计其数,什么红色政变,暗杀要员,窃取机密资料,抓捕逃亡目标……每项危险任务都有他们的影子。 如果说那群人坐在高高的权利之位上享受着光明的簇拥,他们就是影子,就是黑暗,是维护着高墙密不透风的暗器。 同时,他也是第一批接受过神秘组织培训的特选士兵。从那些人手中,他掌握了更多杀人的方式,残忍,无所不用其极,但也异常高效。 那些技术与他在军队中学到和掌握的完全不一样。总之,他更强了,觉得自己已无人可挡。 直到今天,具体说,可能就是在两分钟之前。 他处理掉所有涉密资料后,最后一个出发,可刚想往外走,便发现一个人影出现在藏身处中,挡住了出路。 要知道,这地方除了他们七只毒蛇外,能找到的人用一只手都数的出来。显然,眼前的陌生人并不在其中。 敌人,海蛇一瞬间做出了判断。他也没做任何额外的动作,也没像无聊的电视剧里那样吐出一些尴尬的开场白,只是从腰侧抽出手枪朝目标射击。 他枪法精准,即使敌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启动,他的前几发子弹仍是无一例外命中了目标。但问题是,那些子弹并没有阻挡敌人的脚步。 海蛇意识到鬼怪是敌人披着的那身几乎垂到了脚踝的风衣。 见手枪的攻击力无法阻止敌人接近,他立刻从背包内拿出了冲锋枪,仅仅在后退两步之内就完成了射击前的所有准备,并用余光注意到有什么易拉罐似的东西从风衣下被扔了出来。 他扣住扳机射出十发子弹,接着立刻转身捂住耳朵在地上滚了一圈。但预判中的震撼弹并没有引爆,诱饵。 他猛地转身拉回枪口,却惊诧的意识到敌人已近在眼前,并将什么东西插进了他的胸膛。要知道他可是穿了强化战斗服的。 和他一样,敌人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留下,转身就离开了。海蛇死死捂着那把利刃,跪在冰冷潮湿的地面上,望着那背影走远。 身边,一个金属圆筒慢悠悠滚了过来,磕到他膝盖上,竟真的只是一瓶空的罐子…… 在某种倒计时的声音下,他也渐渐看清,对方不是鬼魅,而是真正的人,可能和他一样高,可能也一样强壮。 但刚刚的战斗是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 如果是一个正常的战士,不可能启动的那么快,动作那么迅猛;不可能在致命子弹的压迫下还能如此从容冷静;不可能拥有那么强大的爆发力…… 但一切就是发生了,他的敌人同时展露出了三种顶尖的能力。 而但凡得其一二种,任一名战士都能无往不利。还有那仿佛来自动画中的神奇披风,他从未见过那样的装备…… 随着自喉咙涌出的一股鲜血从嘴里喷出,海蛇接受了自己的命运。 像他这种人,已早早想好自己死时会做什么,不能绝望,不能哭喊,不能哀求;要沉默,要淡然,要安安静静…… 但本能却驱使意识做最后的挣扎,强迫他站起来,朝出口往外走,朝着最后的那一点希望…… 终于,他倒下了——被损坏的某个关键器官再也满足不了身体的需求了,就和所有死在这种地方的人一样,毫无尊严的闭上了眼睛。 在死之前,他仍安慰自己:你仍是最强的,你只是输给了一个……更强的人而已。 至此,剧终。 …… 可能谁都不会料到有这么一天。这件事本身也鲜有人知。 光明世界根本察觉不到它的存在,黑暗的另一端才能找到蛛丝马迹。 那些无意或者不知道通过什么渠道探听到结果的人都无不为之色变。 一个新的神秘组织或团体打败了曾经让整个黑暗世界都闻风丧胆的‘毒蛇’,而且过程堪称虐杀。 在不到两天中,世界政府秘密圈养的这个特工组织已经名存实亡。 那群人都是谁,他们起源自何处,无人知晓。 而接下来更让他们惊讶和恐惧的是,这群人并没有继续韬光养晦,隐藏自己,而是选择走上历史的舞台。 …… 全球经济合作峰会如期召开,各国首脑政要如约出席。 z国总统用诚意与行动打破了让人不安的流言蜚语和针对某些世界政府加盟大国的猜忌怀疑。 超过三十个国家参与了这场盛会,数百名站在时代前沿的精英在庄严肃穆的大厅中畅谈未来变革。 主会场结束后三小时,在一间低调但绝不平庸的酒店包间中,约定的七人如约而至。 他们中有外交部长,有集团掌舵者,有总理,有王储,有大使,有首相…… 高川站在门外,亲自为众人引座。 每个人都能到场,商人已经相当感激了。但他知道,即使这些人都坐到了他拉开的椅子里,也并不代表他们会同意接下来的合作请求。 现在,才是真正事在人为的时候。 还没开始,气氛便有些沉闷压抑。这群几眼就能看透一个人的精英们从对方的眼神和举止中已看出了一些端倪。 他们中有人已经证实,有的还停留在猜测阶段,但不管如何,他们最后还是都不约而同压下了这股疑惑。 此刻,他们眼前摆着一叠厚厚的资料。他们大致知道能从里面看到什么,也可能预感到了自己会做出什么决定。 这次私密会谈的主办人站了起来,他扶了扶厚厚的镜片,收起肚子,清了清嗓子,紧张小心的对众人说,“各位能允许我……开始了吗?” 一时无人应答,但其中有几个人从桌子上抬起头,朝高川露出了鼓励的笑容。 高川以坚定的目光回应那些可能的期待,然后循序渐进的开始了他早已准备好的长篇发言。 他为了这些话准备了无数个日日夜夜,其中的每字每句,甚至每处停顿,都经过了不少人的一遍遍精雕细琢。 因为,这可能是他最后的机会了。 第236章 画作真相与董事的电话 张豪终于得到了弄清那幅画作真相的机会。他跟着大小姐高山一同进入了宅邸主人的私人办公室。 他没有着急,而利用女孩对自己毫无防备的信任,一点点将她引诱到自己的目标上。然后,他径直站到那张照片前,忍住愧疚和恶心说:“大小姐,这张照片……” 高山抬起头,问道:“那张照片怎么了?” “说不好,”张豪故作犹豫的说,“就是感觉……似乎不太适合这间屋子,太……普通了,简直就像一张随手拍下的照片。我说的对吗,大小姐?这不是什么古迹,或者旅游胜地,对吧?” “你说的没错,我的小仆人,那就是一张再普通不过的照片。”高山顿了一下,接着说,“对你是这样,对我也是。但对我父亲,它就不是了。” “就是说高先生去过这里,是吗?” “不,他甚至没去过。”高山用了‘甚至’。 张豪一脸惊讶。“那它……” “小男仆,你有伤疤吗?” 张豪当然知道大小姐所问并非表面意思,伤疤也绝对不是简单的皮肤上的疤痕。她所说的‘伤疤’,指的是人心底的创伤。 他当然有,而她也当然知道。所以,这不是一个问题,这只是一个引子,他选择沉默。 大小姐果然自接自话说了起来。“……在商业帝国成立之初,为了招揽优质的客户,稳固产业,商人往往会无所不用其极……派出的考察人员在某座山脉发现了原晶矿藏,而明知可能会卷入复杂的政治局势,他还是接受了那笔生意……他从没想过那些人的行为会激起那么大的民愤,更没想到最后会演变成残酷的血腥斗争与镇压……我父亲一直很自责,把这件事当作一个教训……” 教训?! “但是,我认为并不是那样。”高山说。“我认为,错并不在我的父亲,商业条约与订单没有任何问题。有心为善,虽善不赏;无心为恶,虽恶不惩。” 张豪怔住,强压下颤抖的声音,问:“那错在……” “错在那些利益熏心的人!”高山愤慨的说,“他们表面鼓吹爱国、奉献,但背后却拉帮结伙,收人回扣。表面上他们说自己代表正义与国家,但实际呢?想象一下就明白了,和商人一样,一切是都为了自己的利益。” “发生了什么,大小姐?”张豪颤抖的声音正好适合此时的问题。 高山叹了口气说,“悲剧。当地政府将那些反抗的势力定义为了恐怖分子。在一次追捕中将正在祈祷的一个村子当成了恐怖分子的聚集地,用无人机实施了轰炸。” “轰炸……一个村子……” “你没听错,小子。我听说,当时所有人都在祷告,没有人预料到危险。导弹就从头顶钻入了人群。” “那……” “别问了,没人活下来,所有人都变成了……哎!”高山摇了摇头,她此前的表情的确说明她为那些人的死感到悲伤。不过她又突然变得有些凛然无情。“所以我说,这是我父亲的一道伤疤。这也是我佩服他的地方。” “佩……服?” “是的,没看出来吗?他把别人造成的伤口强加到了自己身上,这需要无比的勇气和担当。” 勇气……和……担当? “学着点,小子,这才是真正的男人。”高山挑衅的说,“喂,听懂了没!” “哦,我听懂了,大小姐。”张豪回应。 这就是他们之间可能无法填平的沟壑吗?他转过头,故意好奇一直盯着画作,实则想掩饰自己的愤恨和失落。 他不恨大小姐,他恨的是此时她所代表的立场。 活着的人可以谈荣誉,谈担当,谈勇气,那么死去的人呢? 死去的人……只能谈原谅吗? …… 商人高川注视着低头思考中的众人,巴不得自己成为蛔虫能听到他们每个人内心的声音。 他已经不能再说更多了,一是因为体力,就在刚刚一个小时内,他回答了三十个问题。其中一些资料中有详细的解释,但他仍是选择口述给提问者听。 另一些问题甚至不在他们的预判范围内,高川只能随机应答;二是因为他必须给这些人独自思考消化的时间。 就像现在这样,他们虽然沉默着,但大脑却在高速运转。 权衡利弊,详细分析自己发现的某处纰漏或细节。 这些人并不只是代表自己,而是代表身后的一个整个国家,所以即使吹毛求疵,高川也不会有任何抱怨。 但高川知道,现在还不是决胜的时刻。他的目光转向坐在对面的那位执行董事身上。他是在座所有人里年纪最大的,其所代表的庞大商贸平台在高川的谋划中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甚至无法替代。 高川费尽心力才说服对方加入,之前的几次远程会议,老人也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能让另一个商人在你的项目中发现可以让他有利可图的地方,这无疑是成功的第一步。 但对方直到现在却一言未发,没有问任何问题,而且显得犹犹豫豫,就连印象中硬朗的身材此时都仿佛塌下了一截。 而在座的,只有高川知道原因。 时间要回溯到会议开始前。金找到了高川,跟他说了一件事:捣乱的坏人并未罢休,他们殊死一搏,绑架了名单上一位老者在国外念书的孙女,以此要挟对方拒绝高川的任何提议。 商人听到这个消息时,几乎惊慌失措,不过他立刻问金,“你们肯定有对策,是吧?” “当然。”金自信的回答,“总部已经联系……一个大姐去救那个女孩了。放心,没准一会儿就能给把人你们送过来。” 高川已经学会相信金背后那群人的能耐了,他们几乎什么都能做到。所以他面不改色的继续会议,见到老人时也故作什么都不知道。 如今,他只等待着金兑现承诺,到时,他也会打出最后的一张牌。 这时,执行董事的手机突然响了。 老人被吓了一跳,险些从位置上跳起来。他的惊慌引起了他人的侧目,其他六个人这才注意到董事脸色惨白,额头布满汗水,就好像突然身体不适。 不过没等他们询问,高川便直接开口说,“索先生,何不接接看呢?” 老董事盯着高川,眼神中既惊讶又矛盾。他想接,却不敢接,因为害怕听到的是噩耗。 原则与家人,他必须要做一个选择,必须要选择。老人颤抖的开口,“我……” 高川打断了他。“请相信我,索先生,我知道发生了什么。” “你……知道?” “请接起来吧。可能她现在最需要听到的就是你的声音。”高川用一个男人诚恳的语气说。 索老犹豫了片刻,他似乎从商人的肯定的言语和坚毅的表情中得到了一丝自信。 就是这一点自信,让老人终于有勇气拿起电话。 “我去外面。”他说着,撑起自己的身体,大步走出了房间。 索老关上门,来到走廊角落,接通电话,倾听被他人决定命运的声音。 第237章 团聚与众人的坦白 一个女孩的稚嫩声音从电话中传了出来,夹杂着混乱的背景声效,“爷爷?” “孩子,你在哪?你怎么样?他们……他们……” “你在哪,爷爷?”女孩问。 不知为何,老人觉得孙女的话中没有什么紧张恐惧的情绪,反而,有一些激动……“我……我在xxx,正在开会。先别问我,你……你在哪?” “几楼?” “二楼。不,等等。”老人懵了,他的孙女明明被一伙人绑架了,之前发来的照片中被捆着双手,封着嘴,不知道被关在什么地方的哪间屋子里。 现在,那熟悉的声音简直越来越轻快……“你在哪?!”老人终于受不了了,急忙问。 “我在这儿啊,爷爷!”女孩俏皮的说。 声音很远,却又很近。是两个声音,一个在电话中,一个在…… 老人抬起那双担忧的双眼,赫看见一个小女孩迈着大步朝他跑了过来,正是他本应被绑架的孙女。 老人震惊,扔掉手机,一把抱住了女孩。“天啊,天啊!”一瞬间,他老泪纵横,言语呜咽,“你……你,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女孩神秘的笑着,“嘿嘿,一个阿姨把我救出来的。哦,不!”女孩捂住了嘴。 “怎么?” “她说过不要叫她阿姨的,否则会打我的头!”女孩撒娇的说。 “什么?”老人破涕为笑。“她……她长什么样子,她是谁?” “不认识。”女孩说,“是个拥有像妈妈一样棕色短发的阿……姐姐!” “哦,我知道了。”老人想,可能一个小孩子只能记住这些信息了。就在这时,女孩的爸爸妈妈,他的儿子儿媳从楼梯上跑了上来。 满脸的焦虑在他们看到女儿的一瞬间融化了。儿媳捂着嘴哭泣,她那当过兵的丈夫也眼眶红润。 老人也终于下定了决心。她推开孙女,说:“孩子,去找你的父母吧!” “爷爷不一起来吗?” “不,爷爷今天,甚至明天都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有多重要呢?”小女孩歪着头问。 “很重要。”老人温柔的抚摸着孙女的脑袋,眼神再次恢复了以往的凌厉,说道:“重要到可能会影响到半个世界。” “只有一半吗?”孩子的问题让最成功的商人也抓不住头脑。 “是啊,”老人无奈地笑着,“可能现在只有一半。” “哦,好吧。”小女孩转身跑向自己的父母。 老人从背后叫住了她,“孙女,爷爷现在就教你一个大人的道理,好吗?” “好啊,我马上就能长大,这样很快就会用上了!”小女孩高兴的说。 “是吗,马上就能长大吗?既然这样,听着,孩子:大人,要信守承诺。”老人笃定的说。 小女孩用手指支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哦,就是说到做到呗!”这个道理太简单了,不管是学校还是父母都已经跟她讲过无数遍了。 没那么简单,孩子,没那么简单,你的爷爷刚刚就已经……不过老人没有继续说下去。 可以告诉孩子道理,但完全没必要将成人承受的罪恶也告诉他们,污染那天真纯洁的心灵。 老人起身,看着女孩拥进父母的怀抱,解脱般吐了口气,走回房间。 集团董事见到高川,压抑住激动握住对方的手,微微俯身。他可能能将刚才发生的事猜到个大概,但却不知道详情。不过,他知道此时自己需要做什么。 眼下,众人仍在犹豫,他们虽然坐在一间屋子里,但实则心在它处,而年轻的商人需要一种东西让他们聚集到一起。老人知道现在自己就有这种东西。 他重新回到座位上坐下,神色改头换面般恢复了老当益壮的光彩。趁着此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还集中在他身上,立刻说,“想必大家都想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吧?” 众人低声呢喃。 “就在五个小时前,我接到一通电话。”集团董事边环视众人边说,“有人给我发了一张照片,上面是我被绑架的孙女。” 在一半震惊一半复杂的惊叹中,老人将所有经过都讲了出去。等他说完,同样,所有人也都用沉默回应。 高川看透了这沉默,说:“索老,我敢肯定,有这样遭遇的可能不止你一个,而你所经历的危险肯定也不止如此。请各位仔细回忆一下来这里前,有没有经历什么意想不到,或者危险的事情?它可能仅仅发生在你的生活圈边缘,因为那群人很擅长隐藏踪迹……” 高川的话几乎是个引子,迫使大家不得不开始回忆某段让他们忧虑的记忆。 一位四五十岁的女外交大使突然说,“就在两天前,我遭遇了一次暗杀。当时我在洗手间,杀手悄无声息的解决掉了我的两名护卫,准备行刺我……” “接……接下来呢?”身材修长的亚洲仓储巨头首席执行官问。 “接下来就是让我摸不着头脑的事情了。那个杀手被另外一个神秘人杀死了。”女大使说。 “另一个?” “是的,不要问我她是谁,因为我完全不知道。她们对峙的时候我没敢出去,所以不知道她长什么样,有什么特征。我唯一清楚的就是她肯定是一个女人,因为我听到了高跟鞋踏在瓷砖上的声音。”女人回忆完,似乎仍有些忌惮,赶紧喝了口温水压惊。 水运发达的港口城市的外交部长接着说,“来之前,我们小区河岸边发生了一起残暴的凶杀案。死者……身份未知。但现场缴获了他携带的武器,显然,他是有特殊目的的。” 一众又陷入沉默。不过高川知道,刚才这两人的回忆已经将其他人脑海中那些难以察觉难以关联到的事情串到了一起。 那个首席执行官突然支起了身子。“天啊,也是在来之前,我在清晨跑步的时候,突然见到一个人从废楼坠下。事后我询问当时跟我一起跑步的保安,他说那人肯定不是自杀,那楼里肯定还有其他人。这么说……” 女总理的话将猜忌推向了高潮,她说,“我甚至见到了那名杀手的脸。他当时开着吉普车准备撞向我的专车,但半路却被另一辆货车截住了。幸亏如此,否则……” “听你们这么说,我来之前身边也发生了件怪事。我的未来城被黑客入侵了,对方就像一条鲨鱼,在我认为最强的电子安保面前如入无人之境。但你们知道吗?他的目标却只是一名‘普通’的游客。不过现在看来,那名游客很可能不那么‘普通’了。” 七人先后将遭遇说出,仿佛卸下了什么担子,精神都变得轻松了。但还有一个问题没有解决,他们不约而同将目光锁定到高川身上。 老执行董事郑重的代替所有人询问道,“高先生,你会给我们一个解释,对吧?” 高川慢慢点了点头。“是的,我可以给所有人一个解释。我唯一的希望,就是请大家相信我,接下来我说的每一句都是真实可靠的。” 第238章 高川的解释与重回正轨 “请继续吧,高先生。”有铁娘子气质的女总理说。 “继续吧。”索老说。 “我相信在这里,你没有理由欺骗我们。”外交部长说。 其他人则摆手示意。 高川点头回应众人的信任,然后将自己前一阵的遭遇和盘托出。两次暗杀,作战机器,被摧毁的宅邸…… “……第一次我不保证,但第二次,我可以用人格担保,绝对与他们有关。在这里我不想说出他们是谁,但咱们所有人都清楚他们代表谁,也肯定都明白他们要做什么。” “你的意思是他们不惜做到那样也要阻止我们来……参加这次会议?甚至对你进行了两次……暗杀!” “让我想起了菲利普二世针对奥伦治的刺杀!”博学的女大使说。 “简直他娘的一模一样!”同样精通历史的邻邦总理说。 “我真的难以相信我能!”女总理用表情告诉大家她仍心有余悸。 两个女人默契的看向对方,不是说她们有多感性,而是在场所有人中,她们两位可能是曾离死亡最近的。 “有些时候越难以相信的事情越接近真相。我觉得高川先生并没有欺骗我们。随便用正常思维想一想,他们也绝对能做出这种事!”索老说,“我们不都看了手中这份文件了吗?看看里面都写了什么,想想那些想法和交易如果变成现实会怎样!单凭这份资料,就足够他们憎恨的露出獠牙了!” “这么说听到现在还能坐到这里的都是勇士了?”年轻王储从紧张中抽出一丝得意。 “我觉得各位配得上这个称号!”高川不无敬佩的说。 “这可能是我离死亡最近的一次。”女大使说,“死神就在门外。所以,我很想知道,那些人是谁?” 从其他人脸上的表情看,他们都很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他们自然的将那些人组成一个团体,这说明他们的意识仍然清晰,没有陷入混乱。 但问题是,高川自己也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我不知道。”高川实话实说,“他们是一个团体没错。我的内弟甚至也是他们中的一员。但就是对我,他也什么都没说。我只知道他们行动的目的就是要在这段时间内保护我们,让我们所有人成功聚到一起。但他们代表谁,想要什么,很抱歉,我完全不清楚……” 这些话给其他人带来的惊讶似乎完全不比他们听到自己成为目标时来的少。 高川知道不能让他们再次陷入怀疑和迷茫,接着说,“但我是商人,我对利益有着灵敏的嗅觉。所以即使他们跟我说他们什么也不想要,我也试图从中找到理由。” “那么你找到了吗?”索老问。 “我想到一句话: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高川说。 几秒钟的沉默后,所有人都开始重复这句话。 黄头发的执行官说,“我也是商人,不得不承认,每当有什么抉择前,我第一个考虑的都是利益。”他摇了摇头,“说实话,在之前,我的回答可能是否定的。因为我不得不想,如果我加入这个组织,那么可能会树立多少敌人? “但现在,此刻,我的想法改变了。一是因为愤怒,二是因为高先生的话提点了我。我现在想的是,如果我们这个组织能够成立的话,又会得到多少盟友呢?我们家乡有句俗话:一个盟友,顶上十个敌人。我想如果大家能理解这句话,可能就会明白我想说什么了。” “但我们和他们不是盟友,是吗,高先生?”年轻王储问。 “资料中并没有写这一条,不是吗?”高川轻松的说,然后故作神秘起来,“虽然不是盟友,但我还是想说,他们太神秘,太强大了。毒蛇,这个称号你们可能有人听过,可能有人根本不知道它是什么意思。我可以简单向大家解释一下,这个组织,是世界政府麾下最致命的杀手锏,是他们锋利的獠牙。 “只要遇到什么政治和金钱无法摆平的事情,他们就会把这群致命的毒蛇放出来。这群人都是精心培育出的特种兵,杀人机器,不仅知道我们外表的弱点,更了解我们外表之下的弱点。 “不过我要说的重点不是这个,而是他们!想想,他们几乎把毒蛇一网打尽了!甚至在某些人根本不知情的情况下……”他朝某些人道歉的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毫无恶意,接着说:“我不知道在这个情景下该不该说。我……我只是想告诉大家,咱们现在待的这间屋子,甚至这栋建筑,可能是全世界最安全的地方了。” “此话怎讲,高先生,你的意思是,他们……”年轻王储突然醒悟过来,“他们就在——” 高川点头。“没错。此刻,那群神秘人就在外面,守在我们根本猜不到的地方。” “你是说他们现在就在外面?”女总理惊讶,“哦,不,抱歉你说的肯定不是这间屋子外面。但,天啊!他们——在保护我们?” “保护我们可能说的太简单了,女士,没有冒犯的意思,但我看他们只是在保护他们自己的利益。”执行官说。 “敌人的敌人……这句话真是用对地方了。”索老说,“高先生,我想你已经充分说明了眼前的形势,我们每个人也都了解了。至于他们究竟有什么目的,我们终究会知道的。现在,我们可以回到这份资料和会议本身了。” “正合我意,外交官先生。”高川回应。 “我不得不说,各位,这份文件诚意满满。不仅在那些商业细节上有条有序,在涉及到政治的方面甚至都能做到谨慎、严谨。我几乎都不敢相信这份资料出自商人之手。尤其是第四条中的内容,想必大家都惊讶到了,我也一样。我想问高先生,这一条中的内容,我们每个人都不一样,对吧?” “是的。”高川点头。对这群人,他认为自己无需再多说什么了。 第239章 信任与拭目以待 “就是这样。”外交部长说,“他牺牲了自己的利益,来满足我们的需求。说实话,这是我见过最傻的商人了。但是,他却感动到我了。人们常说外交是无情的,但哪里这么夸张,凡是人就会有感情。 “不管为什么,他为了做成这件事肯定付出了我们难以想象的代价。之前我们是旁观者,但现在,还有什么好说的呢?我们利害一致了。从我的角度,几乎没有任何理由拒绝这次邀请。”外交官转向高先生,“以后也承蒙照顾了,先生。” “喂喂喂,有这么着急套近乎的吗?”坐在外交官旁边的女总理开玩笑的说,“不过我要问一个问题,高先生,你写再上面这些都是认真的吗?” 高川回答,“女士,如果组织成立,那么除了主要任务外,它最重要的任务就是争取在几年内实现那些目标。但我也只能说尽其所能,我无法百分之百的保证。” 坚毅的铁娘子笑了笑。“你看,他还是个商人。不过,我倒是很乐意和这样的商人合作,最起码他敢说不。” 接着,邻邦总理说:“似乎是个不错的交易,除了以后可能都睡不好觉外。” 女大使加重语气说,“他们能让咱们睡不着觉,但咱们也可以让他们睡不好觉,不是吗?做生意就是这样,你的成功就是别人的失败。之前和那些人做生意,你都得弯着腰说话才行,他们巴不得踩到你脸上。说实话,我巴不得见到那些人露出一脸嫌恶恶心的嘴脸!” 黄发执行官诚恳的说,“说实话,在坐上飞机前,我已经做好了决定。因为我们和高先生打过交道。我们了解他的为人,也知道他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这件事情,我是同意的。不过有一件事我很困扰。” “请说。”高川认真盯着执行官。 “就是你说的那群神秘人,那个神秘的组织,他们是否像我们不了解他们一样,对我们也知之甚少呢?还是说,我们在他们面前,就是一群没穿衣服的人呢?” “我们在许多人面前都没穿衣服了,先生。”年轻王储大大咧咧的说,“我没有冒犯的意思,不过现在的手段和几十年前,甚至十几年前都不一样了。从我出生起,这个世界就没有什么秘密了。对某些隐藏在黑暗中的人来说,秘密只是有些深的水而已。 “而他们有全套的潜水工具,如果实在迫不得已,他们甚至可以把水池抽干。我见识过他们的能耐,对之可以说是即恨又爱。他们可以轻而易举给你你最想要的信息,也可以把你最想知道的东西藏起来让你永远找不到……” “说了这么多,小子,你的回复呢?”索老问。 年轻政客托起下巴,就好像陷入了长考。 “你父亲在的话可不会这么婆婆妈妈!”索老开玩笑说。 年轻人对这话没有露出一丝反感,反而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是啊,索老,如果是我父亲,回答就只能是三个字,行,不行。我的答案是……行。不过我也有一件事想说说看。” “年轻就意味着无限的可能。”邻邦总理说,“让我们听听你脑瓜里在想什么吧!” “好。”年轻王储重新端正,说道:“我的与其说是一个问题,倒不如说是一个建议。我在想,既然我们都认可‘一个盟友顶的上十个敌人’的道理,既然‘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既然我们都对那个神秘组织感到不安,但却也不得不承认它的神通广大,那为什么…… “不把它们变成真正的盟友呢?与其我们在这里猜他们想要什么,为什么不直接去问呢?将这个强大的势力拉拢过来,从此再也不用担心枕边的噩梦,不是两全其美吗?” “那可是连世界……政府都能轻松搞定的猛虎!”外交部长惊讶的说。 “就是因为他们搞不定,我们才有机会啊。”年轻王储说,“在这方面,我们可是比他们占尽了优势。他们能帮我们,就说明我们有一致的利益,有相同的驱动。任何组织都不是孤立的,如果我们能找到他们的弱点,就可以操控他们为我们所用。这不就是政治的真谛吗,各位前辈?” “初生牛犊不怕虎啊!”索老感叹,“‘操控’这个词可不是随便说的。记住,小子,历史上大多数的灭亡都在于不可一世,认为自己能控制周围的一切。到头来呢?毁灭他们的不都是那些被他们控制的东西吗!” “索老批评的是。”年轻政客承认,“可能是我想的太简单了。唉,如果我父亲在这儿,肯定要打我屁股了。”年轻人用几句话便化解了自己的尴尬。 不过从众人的表情看,他们都对这位年轻人的政治嗅觉感到惊讶和赞赏。 “我觉得这件事倒真可以研究研究。”执行官说,“索老也没完全否定。他只是要让咱们小心行事,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是对的。就像羔羊落地,他要做的是尽全力让自己站稳,而不是去惦记周围的风景和食物。” 在众人都口干舌燥之后,房间内陷入了久违的沉默。所有人都端起了水杯,用饮品润湿喉咙。接着,众人发出大笑,畅快淋漓的大笑。 “我们这是在干什么?搞得就好像我们自己能决定这事一样!”女总理笑着说,“除了能当下拍板的几位,剩下的我们还都得回去跟我们的老大汇报呢。要是那时碰到了灰,不就没脸回来了吗?” “是啊,我们也只是一个代表。高先生,请你务必记住这一点。”外交部长说,“但请相信我,到时候,我一定会竭尽自己的口舌,这点我可以向你保证。” “谢谢。我唯一能说的就是谢谢在座的各位。”高川诚恳的说,“说实话,我并没有奢求过多。今天,你们能跟我说这些话,我就……心满意足了。” “别太谦虚,高先生。我活了这么久,知道见过最厉害的事情是什么吗?”索老说,“就是一个人能用人格魅力吸引他人,一个人能将自己的理想和力量传达出去,让其他人也感受到。在这点上,你做到了。” “让我们一起干一件大事!”女大使喊着,她站了起来,“各位前辈,女子不才,不过也衷心希望能与各位共事。” 高川急忙起身,走到桌子另一边,握住了大使的手。其他人也纷纷站了起来,将手搭在一起。 “这能改变世界吗?”女总理问,“我从没做过这么疯狂的事。” “拭目以待,如何?”高川回应。 “那就让我们拭目以待吧。”索老说。 “哎呀,我还是很好奇,那群人到底想要干什么!”年轻的王储用这一疑问为这次会议划上了句号。 第240章 救世者登场与混乱 他们没想到的是,这个问题很快便有人解答了。而回答他们的,正是那个神秘的组织本身。 当这群人坐上返程的飞机,在舒服的靠椅上享受片刻的安眠时,那场混乱就发生了。 年轻的王储和高川是那群人中最先看到的,一个是被管家叫醒在全息屏幕上见证的,一个则是在私人飞机上,用平板搜索新闻时浏览到的。 那是在中午,在各大主流的视频网站及直播平台上,突然上传了这样一条实时直播视频。 就好像提前商量好了一样,它第一时间被推送到所有主页面,占据了最中心的版块。 甚至某些关注度非常高的新闻电视台的画面也在第一时间跳转了,原本播放的内容一瞬间被切换成了那个画面。 一间甚是宽敞但有些阴暗的房间中,镜头从远处慢慢拉向一张桌子。 这张桌子毫无特色,再普通不过。但随着镜头逐渐接近,可以看到桌子后坐着一个人,他戴着能遮住全部面容的面具,身着一身黑衣,垂着头,双手抱在一起,挡在下巴前。 而随着男人将头抬起,用那双锐利到闪烁着光芒的眼睛盯着屏幕,声音也开始输出。 他开口说,“那些还未睡醒,或者已经睡醒,但却不敢睁开眼睛的人,如果你正在观看这个直播,请竖起你们的耳朵,睁大你们的眼睛,如果可以,请叫来你们身边的人。因为,你们即将见证一次变革,一次爆炸,一次可能会扭转人类命运的时刻。” 他放下双手,将它们自然搭在桌面上,继续说,“我们……不是恐怖组织,也不针对任何独立的国家,组织和个人,我们只是一群提前预见未来的人。” 朝上摊开手掌。“看看这几十年都发生了什么,想想你们周围都发生了什么改变。不要只看表面,而是去挖掘改变背后真正的驱动和原因……我可以给你们一个数字,在近十年的所有变革与升级中,与机器有关的领域占据了百分之八十。而这百分之八十之中,人类科学家与研究者做出的贡献却只有不到百分之二十。 “看出什么了吗?机器正在占据我们的未来,它们正在以难以想象的速度成长,而和它们相比,我们社会,我们人类自身的进步如蜗行牛步般缓慢……而我们和那些已经醒了人的都预见到了一件事:人类即将覆灭! 掌又变成了拳头。“绝不是危言耸听,也不是陈词滥调!警钟已经敲响了一次又一次,而之所以之前没人站出来,是因为他们形单影只,没有足够的力量。敢问那些坐在高椅上的独裁者,你们真的认为凭自己的智慧就能控制住那头危险的野兽吗?你们真的认为头脑中所想的一切就是自己所想的吗? “我来告诉你们真相,你们无法做到,你们所得意所自恃的掌控甚至都在它的控制之下。太早了。人类还没有准备好。如此继续,它带给我们的不是希望,只能是灭亡。” 男人站了起来,那宽阔伟岸的臂膀占据了一半的屏幕。 镜头在此时又向外拉远了一点,而随着房间两侧的灯光被调亮,两列以男人为中心依次朝两侧倾斜展开的人影如从黑寂的水面钻出般一一浮现。 他们身形各异,高矮不同,唯一一样的是都戴着一张面具。 镜头停在刚好能放下这十个人的位置。 站在最中心最前面的男人手住着桌子,身体前倾,说道,“我们是,‘救世者’。” 他故意停顿,好让听到这句话的所有人消化,想象这条信息的意义。 “我们的目标是阻止人工智能的快速自我进化,世界政府必须释放‘潘多拉’的控制权。人类在前进的道路上需要的是自己的双手和双腿,而不是由机器替我们铺就的台阶。我们也要让那些机器放下武器,它们被生产出来的目的是服务,而不是杀戮。 “我们的敌人是那些在战场上肆意虐杀人类士兵的合金机器,是那些只顾自己利益,却不惜为此牺牲同胞性命与未来的无耻奸诈之徒。我们不结盟友。我们独立行动。拥有力量的人,请畏惧我们。再次重申,我们是——救世者,世界政府这条毒蛇头顶的苍鹰!” 镜头在一阵突然降临的雪花后被分割成了七块。 每一块小屏幕中都只有一幅静止的画面,七具尸体,不同衣着,不同地点,不同角度,不同死法,仿佛宗教的处刑,某些敏感的地方甚至特意打了模糊的马赛克。 看样子,裁剪出这些照片的人或者说组织并不想吓到观众,只是想告诉他们一个事实。 他们只想要知道真相的那些人露出真正的恐惧。 就这样,一个生前几乎无人所知的秘密特工组织,在覆灭后却变得几乎人尽皆知,简直充满了讽刺。 直播结束,以透彻的黑寂收尾。 …… 可能对那些直播网站与电视台来说,恢复正常很简单,完全可以把刚才的直播当成某些人的恶作剧,直接下架或封锁…… 但对一些特殊的机构而言,这短短不到十分钟的视频,就能让它们内部经历天翻地覆的混乱。 世界政府核心情报部向来是神鬼莫测的代名词。不过此时,它正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巨大危机。 近百名骨干与数十精英小队无不都停下了手头正在进行的监听和窃取工作,偌大的办公室内各种声音嘈杂不停,皮鞋与高跟鞋不断敲打,人们碰撞、咒骂、不安…… 能与此刻相比的混乱状况,可能只有时间久远到几乎快被人们遗忘的那次恐怖袭击了。 与这段视频相比,刚刚结束的秘密会议和那群参加会议的人可能都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这群擅长偷偷摸摸的人用尽了各种方法,甚至不惜明目张胆侵入他国的安全网,不惜调用轨道上的所有通讯卫星,甚至向aic申请‘潘多拉’更多的资源占用…… 即使如此,还是没找到这个直播视频的信号源头到底来自哪里。 它仿佛无处不在。 “十五个国家,怎么可能?你们都他妈当我是傻子吗!” 情报总监‘老大哥’在情报界几乎是神一样的人物,他负责的团队窃取到的国家机密,揪出的外国间谍,准确协助完成的某些刺杀任务不计其数。 不过,从他负责的部门刚刚的表现来看,事情严重到他可能会因此丢了自己的饭碗。 所以,他青筋暴起,面红耳赤,大吼大叫,巴不得让所有人都钻进电脑,顺着网线去把那些人给他揪出来。 他曾经不相信有人会逃过他的‘法眼’,但今天,他第一次自我怀疑起来。 就连‘潘多拉’都找不到的人,他和他手下的这群蠢货真的能找到吗? 第241章 无声离别与迷茫前路 张豪陪在大小姐身边,见证了历史车轮的滚动。不过这一次,它不再笔直向前了,按高山的话来说,‘是驶上了一条曲折之路’。 不过究竟有多崎岖,大小姐没说,张豪觉得女孩可能也不知道。没人知道。 秘密会议结束的当天晚上,张豪的手机上收到了一条信息:该履行男人的承诺了。 他嗤笑,商人在交易这方面记性是真的好,也是真的上心。不过用不着商人提醒,张豪早早就收拾好了行囊,因为他已经预感到了。 但他也没着急,因为想完全骗过敏感的大小姐也没那么容易。不过今天,他抓住了时机。 趁着启明星还未点亮,所有人都在深眠中面对自己的梦境时,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宅邸,没让任何人发现。 不得不说,一走出大小姐的庄园,张豪顿觉无助和迷茫。无助是那种不知晚上要在何处安寝,不知明天醒来又要面对何事何人的无助。 他回想起来,自己这几年过的一直就都是这种日子,几乎已经习惯了。说好听的叫习惯,不好听的就叫迫不得已。如果有一个家,谁不想在家里待着呢? 而至于迷茫,他感受到的迷茫很奇怪,不像大多数人那样身陷囹圄,找不到目标。他反而知道目标在哪,虽无比遥远,甚至隔着浓浓雾霭,但他知道它就在那儿!男孩迷茫的是自己找不到上去的路。 这么长时间,他几乎一直都在平地踏步,时而坠入低谷,时而可能站上了一个高坡,但却始终无法到达真正属于那座山的山脚。 如果说对高川的秘密会议,张豪是个绝对的旁观者,至少那段惊诧世人的视频,他能说自己多少不算是个完全的局外人。 因为他有一个曾最熟悉最亲近的人现在就属于那个组织。他甚至在那一段全景的人物像中找到了她,就在那个说话的男人左手边第二个。 张豪确定那个带着海蓝色面具的女人就是她——维莱卡。 他还觉得那个发言的男人就是曾经当着他的面与四名杀手战斗并毫发无伤,最终救下她们的强大男人。 叫什么来着?对,no.1,钢。而他左手边第一个,肯定就是当时也在现场的奇怪男人,no.2,没有其他称呼。 他全都记得。但也只是记得而已。 张豪抬头看着启明星,半面橙色的天空,不禁停住脚步。他想哭。是啊,连星星都有归宿,他却找不到。 难道自己又要独自一人婆娑前行了吗?又要四处流浪闯荡,一次次迈入陷阱与诡计了吗?什么时候是头呢,他的旅途真的能有终点吗? 他不禁自私的想,维莱卡,你救了我,但也害了我。你让我独自旅行,可却没提醒 我这旅行的意义,你让我自己决定自己的命运,可又偏偏不想让我走我最熟悉的那条路! 我该做什么才能抵达我想去的那片‘真相’之地?难道我就这样一遍遍融入,又一遍遍离开,到最后就是得不到我最想得到的那个东西吗?! 张豪看向前方无尽的路,向注视着厄运一样,绝望又……一个人影不知何时出现在他那混沌的前路上。等男孩走近,才看清那人竟然是金。 “幸好你小子没迷路。”金单靠在粗壮的树干上,手叉着腰不耐地说。 “你……你怎么在这?”张豪惊讶。 “等你啊!” 张豪不知所以。他知道金喜欢拿他开涮,但显然这个时间段不合适。他突然想起来,金也出现在那十个人当中,不过是站在最后一个。他想笑,不过显然,也不合适。 “你小子也真是厉害,说走就走,肯定是偷偷离开的吧?你知道所有陷阱和警报的位置……所以,那个狡猾的商人给了你是什么?” “黑卡。”张豪无精打采的说。他甚至不知道这一张薄薄的卡片有什么用。 金反而有些惊讶,“喂,我姐夫这人……好吧。”摆了摆手,又看向男孩。“还是受不了这一家子?” “商人。”张豪呢喃。 “看样子你似乎对他们存在点偏见?” “商人,他们似乎……总能将厄运带到什么地方,然后带走利益。”张豪说。 金眯起眼睛。。“你这已经不是偏见,是执拗了。这个世界很少存在极端。不管是什么人,他身上都带着恶与善。谁惹到你了?”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张豪说,他本想再找点什么话安慰自己。却没想到金突然大笑起来。 “你笑什么?”张豪有些恼怒的问。 “我只是觉得很有意思,我认识一个人,她也总喜欢说这种话。”金的笑容中带着一股狡黠和神秘。“猜猜看你认识吗?” 不用猜,张豪已经知道了。从得知金是救世者的一员开始,他就知道金一定认识那个女人。所以,他干脆直接了当喊出了那个名字。 “维莱卡!” 这名字甚至在短暂的刹那驱散了黑暗,让张豪重获了信心与勇气。但喊完后,心情却再次变得失落、不甘。 光喊喊这名字有什么用呢?他曾发誓要追赶她的脚步,如今却步履维艰。不,甚至可以说裹足不前。 他没脸面对她,没资格提起这个名字。但即使如此,男孩仍是忍不住的问,“她……怎么样?” “你问哪方面呢?” 张豪不知道,当两个人太长时间没有联系,便很难找到一个点去了解对方的生活。 金理解的笑了,说:“放心,小子,大姐大可好得很。” “大……” “啊,哈哈。我们的那儿的人都这么叫她。吃惊吗?” 完全不。相反,他甚至理解这称呼。他了解维莱卡是什么样的人,好强,独立,而且……强大。“她就该是这样的人,金。” “是啊。小子,我都好久没听到有人直接叫她的名字了。”金说。 “是她……叫你来的吗?”张豪小心的问。 “对,她让我问候问候你。” “嗯。”张豪有些失落的耸了耸肩。“你问完了。我也不错。” “是啊,所以我要走了。”金转身朝树林阴影中走去。 张豪一言不发,注视着那身影。一步,两步,三步…… 金停下,转过头,见男孩一直站在原地盯着他,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吐槽道:“我就知道骗不过你,臭小子。” 第242章 机票与记者 那一瞬间,张豪心中巨石落地,无数失落、不安、冲动和恐惧的情绪终于散出了身体。他看着金从远处走回来,从衣服中掏出一张像是折叠过的纸,扔向自己。 张豪第一次没接住,那张纸掉到了地上,他赶紧捡起来。是一个信封。但外面一个字也没有,甚至没有邮票。 “打开。” 张豪打开信封,里面有一张机票。 机票?!他仔细打量,机票是用他的身份信息订的,普通舱,出发地是离这里不远的一座机场,目的地则是……一个他听过但绝对很遥远的一个国家,日期是两天后。 “我……要去这儿?” “她让你去那儿。”金强调说。 “为什么?” “接下来的话,请务必记住,小子,她的原话。”金清了清嗓子,换了一种声调。 张豪听到头几个字,便知道他在模仿维拉卡的语气和语调。 “——让那臭小子去这个地方,找一个叫做‘苍白之牙’的男人。告诉他,那男人身上有他现在最想要的东西。好了。” 绝对是原话,张豪想。他立刻死死盯着机票。 他最想要的,维莱卡当然知道他最想要什么。 苍白之牙!路出现了!! 热血上涌,张豪的眼眶一瞬间红了。但他憋住眼泪将其咽下,咬着牙说,“谢……谢。” “别谢我,小子。”金宽慰道说,“你要走的路很难,我劝你最好做好心里准备:你必须变成一个坏人。懂吗?轻视人命,重视利益的坏人;而不是替别人挡枪子,什么事都要出头的‘老好人’。人,自私一点,才能活得更久。” 有时候真是不一定,自己认为能看透他人,却经常会被他人看穿;自以为能掌控命运,却往往只能随波逐流。 世界大的出乎你的想象,残酷、无序、混乱…… 你有能反驳的权力,就有必须遵从的制约;你有能依靠的人,就必须要与另一些人分别。 你看清尘世,也仍逃不过恐惧和失落;你抗争命运,也躲不过生死离别。 金这次真的走了。 “金,能帮我给她带句话吗?”张豪大声喊着。 “该死,我可不是传真机。不过,你说吧,仅此一次。”已经半没入黑暗中的金转过头,气哼哼的说。 “告诉她——”一阵突兀而起的噪音淹没了男孩的话。不过金看到了。那声音越来越大,就好像螺旋桨的声音。不是好像,它就是。 金消失在森林暗影后没过十秒,一架直升机便卷起飞叶散枝遮蔽了天空。 一辆红色轿车突然从小路冲了出来,坐在驾驶位上的是张牙舞爪的女记者。 轿车在张豪身前发出刺耳的刹车声,女记者克里斯没等车完全停稳就从驾驶室窜了出来。 她跑到直升机下,大喊,“喂,等等我,该死!问两个问题都不行吗?你们搞得这么神秘要干什么!该死——”可尽管她竭力吼叫,直升机的轰鸣仍压倒了一切。 等他们再也听不到那声音了,女人也发泄完了。张豪看到她将那带着无尽不甘的脸转向自己。 “咱们真是同病相怜啊,小子。不仅都被赶了出来,而且都没找到想找的东西。”女记者克里斯无奈的说,又重新望向那已经变成天空中一个小黑点的飞行器。 张豪握紧手中的信封。 “你知道他们多少?”克里斯又问。 这是一个让张豪感到恼怒的问题,因为他不喜欢自己的答案。“完全不了解。” “我也一样。不过,我觉得他们可能会改变这个世界。”克里斯毫不避讳的说。 张豪终于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他看着记者的侧脸,难以相信这是一个谨慎的成人说出来的话。 “……这绝不容易,尤其敌人是那个有史以来最强大的人工智能和几乎手握半个世界的独裁政府。但不要紧……”女人好像在说服自己,“历史上,大多数强大势力和主宰都是被本来羸弱的火焰吞没的。今天,我们见证了星星之火燃起的地方。这只是一个开始。” 女人突然又暴躁起来。“这本来是一个绝佳的机会。我本来能拿个普利策奖的,该死。我要是能采访到他们其中一个,一个普利策都不够我拿!该死,该死——” 成人果然不会轻易罢休,或者说女人。 “你的副总统呢?”张豪问。他希望女人不要总纠结这个问题。 “那个老家伙?被一个女人盯上的男人会有什么好下场呢?我抓住了他的把柄,估计够他在监狱里待半辈子了。”她冷嘲一声,“不过他可能也活不过半辈子了。” 克里斯一眼瞥到了张豪手中的机票,淡蓝色的眼眸转了转,似乎一下子就明白了什么,于是问:“你要去吗?” “是的,我要去。”张豪说完就后悔了。因为他记起这个站在他身边的女人是一名记者。而记者…… 果不其然,克里斯立刻凑到张豪身边,露出那种极度渴望而且誓不罢休的表情,甚至故意握起拳头假装里面有一个话筒,伸到张豪嘴边,说:“可那里很远。” “我有机票。”张豪说。 记者愣了一下,接着问,“那你的家人呢?你要离开家去……” “抱歉,我没有亲人。” 记者又愣了一下。“抱歉,张豪。我……下个问题,那你要去干什么呢?” 他本不用回答。“我去找一个人。” “你认为能找到吗?”记者问。 “我必须找到。”张豪说。 “为什么?” “我要变强。” “你……那你……变强要做什么呢?” “我……要找到杀我父母的凶手。” 这次记者彻底语噎了。她的声音突然轻了许多,“那你对这个……凶手了解多少呢?” “一台来自世界政府的机器。” “天啊!”克里斯惊呼出声,但她立刻意识到,如果自己在这里失态了的话,那就没有资格继续问下去了。 女人用多年从事记者工作积累的所有经验让自己冷静下来,问,“那等你变强后,你……准备去哪呢?一个人无论如何也……” “我还不知道。” 她突然灵机一闪,“你准备加入‘救世者’吗?” “我……不知道。”这算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事吗? “天啊,那这机票是邀请函吗?” “邀请函……”张豪苦笑,哪有这么简单。这完全不是那种人情关系大过制度的情况。绝对不是什么邀请函,如果硬要说,可能只是……一张海选的测试卷,顶天了。 他如果真能找到那个叫做‘苍白之牙’的男人,并学到一星半点的技巧,可能才算入门。当然,离合格还差得远。 差得很远,这次,就真的只是开始。没什么可说的了,张豪继续沿小路前行。 “你去哪?”记者从身后喊着。 “去开始。”男孩扔掉信封,将机票在手中摇了摇。 信封随风飞舞,就像树叶一般飘曳。但在女人眼中,与之形成巨大反差的是男孩的背影。这个陌生的男孩突然变得高大,就好像一棵无法撼倒的树木一样。 她伫立着,看着张豪越走越远。她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大喊,“喂,跟她告别了吗?那姑娘可……” 那背影已经远到听不到她的声音了。 第243章 维莱卡与前十席 十小时后 无人之境 救世者基地 金走近靠在窗边的女人。“机票送达,大姐大。” “啊,谢谢。”女人转头,赫然正是曾与那男孩共度几年岁月的那张面容。不过又有点不同。不同的是,这张脸多了一些坚毅,少了一点凶狠。 “别别,这点小事。不过话说,大姐大,你——” “叫我名字就行,金。”女人说。 “啊,好。维莱卡。”金有些不习惯的说,“你知道吗?他还记得这个名字。” “当然。”女人得意的冷笑,“他要是敢忘,老娘非得打断他的腿。” 金笑了笑,然后问:“苍白之牙是谁?说实话,我闻所未闻,也是跟咱们……” “我也不知道。”女人说。 “你也不知道?那你让那个男孩去找他?!”金惊讶,“莫不是个骗子吧?” “不,是她跟我说的。” “她?” “no.6,狼。” 那就绝对是真的了。但问题是——“喂,大姐大,那个女人接触的东西……你让一个孩子去尝试吗?” “一个东西危不危险全看使用它的人,这点你应该很清楚。”维莱卡说。 “的确。道理是这么说的,大姐大……”金显然有些话没说出口。 维莱卡看着那比自己高一头的金,惊奇地问,“你怎么也关心起那小子来了?” “呃,啊哈哈,该怎么说……”金挠了挠头,“可能他就真的是个神奇小子。” “神奇小子?”维莱卡露出那种看透一切的表情,说,“只是运气好而已吧!” “我有时候也的确是这么想的。”金说,“但一个人哪来那么多好运啊?我在想他是不是就……” “我知道,金,我知道你在说什么。”维莱卡打断了金的话。 “那……这……” “我从没跟他说过。” 金明白了。“哈,这么说你是放养主义。我懂了。哦,对了,走时我跟他说‘最好成为一个坏人’,没什么问题吧?” “放心。这点我还是能确定的。那小子,只会走自己选择的路。”维莱卡说。 金还想说什么,这时,走廊上又走来两人。一见这两人,维莱卡也站直了身子。“要开始了。”她呢喃着。 四人点头致意,接着金推开大门,让另外三人先进入房间。 房间内有一张巨大的桌子,桌边已经坐好了六个人。见金为其开门的两人进屋,其余人都站了起来。 “这里没这么多讲究,只要在不执行任务的时候,我允许你们随便一些。”走在最前面的人说。不过,其他人仍是等到他落座后才坐下。 无需言明,即使强者的丛林中也有其固有的法则。此人正是在视频中代表‘救世者’组织发表演说的男人。 那双蕴含着无比强大能量的眼睛和视频中面具后那双一模一样。甚至说,如今配上这张刚毅的脸庞,则显得更加凌厉无双了。他是‘救世者’的首领。 这里没有名字。首领的代号是no.1,或,钢。跟他一起进来,现在坐在他旁边,梳着分头,嘴角总是挂着邪魅笑容的瘦高男人,代号是no.2。 体格如熊,肌肉饱满就像是漫画中的人物,但偏偏有着一双忧郁眼神的壮汉是no.3,或,铁拳。但他最吸引人的部位不是比女人还发达的胸肌和能装下两个人的臂膀,而是那合金的右臂,光是那冰冷的颜色可能就会让一般人畏惧。 深棕色短发,面庞棱角分明,嘴唇性感厚实,眼神如鹰的单眼皮女人是no.4,或,猎鹬者。 高挺鼻梁上挂着一对薄薄镜片,鹅蛋脸,褐色长发,身材丰满到连女人都会嫉妒的,是no.5,或,她真正的名字——蒂亚。 no.6是一位拥有完美成熟女性魅力的银发女人,性感中透着一丝残忍,而如果你能近距离仔细盯着那双浅色的眼眸看,会发现那里有一种比这里所有人都要老成的状态,她的另一个名字是,狼。 长相斯文,皮肤皙白,四肢纤细,像是怪诞科学家样的中年男人是no.7,或,楼。 梳着莫西干头,活力满满,眉毛如两片剃刀挂在眼睛上,浑身透露出张狂之气的年轻人是no.8,或,狂人。此时,在首领面前,他算是压抑住了自己的冲动,不过这股静与动杂糅的违和感却让人看了就想发笑。 一头长长卷发,一只眼睛被刘海遮住,脖子上挂着神秘吊坠,手指修长,脸颊清瘦的男人是no.9。坐在这张桌子上,他也终于将无论走到哪都戴在头顶的特制帽子摘了下来。 和其他人相比,no.9表现得有点紧张,不是因为受不了这有些压抑的气氛,而是因为房间中某处时不时就会有一股‘杀人’视线投射过来。他一直躲避那目光,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回应过去后,却发现对方一瞬间挪开了头。 哦,差点忘了提,他的另一个称号是,魔术师。 金是no.10,金小指。他粗犷的面容与秀气的金色手指不是很搭,但也没人在意。 这些人,便是救世者的前十席。他们是救世者成立之初的支柱,这几年一直在暗中执行危险的任务。 其中有七名战士,分别是:no.1钢,no.3铁拳,no.4猎鹬者,no.6杀戮之狼,no.8狂人,no.9魔术师与no.10金小指;三名科研员,no.2正,no.5蒂亚与no.7楼。 会议的主要内容是分配权利、职责与任务。 七名战士,在救世者组织被称为特派员,他们负责救世者在世界各地需要执行的各种外勤任务,包括什么你应该猜得到。 其中no.1钢是救世者的绝对领袖,命令的下达者。 科研员负责救世者的建设后勤工作: no.2是情报组长,主管救世者的所有情报工作。据说他手下有一支连组织内也鲜有人知的‘千年虫’部队,在黑暗中为他们提供各种支持。 no.5蒂亚是后勤兼研发主管,手下有两个部门:一个负责救世者的资源协调与调动,另一个就是每一个特配员身上所穿的体外副甲的设计与研发——这是他们能抗衡作战机器的杀手锏,总部里数她最大。 no.7楼是基地防卫主管,负责救世者基地的安保防卫工作,保护基地不被外界探查的重要技术便出自他之手。 钢的话简要、清晰,无半句废话。其他人也都全神贯注的听着,完全不敢有一丝一毫走神。 他们都知道这次会议意味着什么,也都知道是谁在说话。 第244章 救世者、世界政府与男孩 正题之后,钢询问其他人有没有自己的需求或建议。 铁拳提出了自己的诉求,他希望他的战场能远离城市,因为他的目标实在太大了,太好辨认了。 钢当即同意。 金提了一条建议,他的想法是,即使再强大的特派员,如果遇到多线战场,也会分身乏术。 一旦陷入合围,更可能孤立无援,所以金建议给每名特派员都分配一些帮手,一些能够协助他们完成任务,给他们支援的战士。 这样,不仅正面作战能力更加强大,同时也可以提防一些心怀诡计的敌人。 no.2说这件事他们早就在准备了。 “放心,这不是因为我们不相信你们的力量。”no.2将嘴抿成一条线笑着说,“而是因为no.10分析的没错。即使再强大的战士,也不能孤立无援的战斗。从今天开始,你们的战场会更加残酷惨烈,那时,敌人不仅有狡猾的人类,还有强大的机器。如果特派员在面对他们时,身后有一支训练有素配合默契的团队支持,我们当然都会更放心。 “训练基地的都已经选好地方了,辛苦了no.4。”no.2朝着身边的女人绅士的低了低头,“猎鹬者会负责训练新人,让他们变成更强大的战士。同时也是为以后考虑,毕竟特派员不可能只有这几个,我们需要吸收更强大的人手来扩充组织的上限,新的特派员便会从这些战士中挑选。”他挑起眼睛打量众人,见没人有什么反对意见,于是轻松的说:“哦,对了,我们会管他们叫‘海豚’。” “海豚?不错的名字啊!”魔术师轻拍手掌说,“它们是海底最聪明的动物。人类现在甚至已经开始训练它们成为陪游伙伴和海上救生队员的主力了。” “哼。叫‘玫瑰’不是更好?”no.4突然盯着no.9说。 魔术师顿时尬住了,他甚至收起了磁性的尾音,干笑了几声。“no.4说的没错,可能‘玫瑰’……” “我开玩笑的,no.9。”维莱卡意有所指的说,“有时间真想再欣赏欣赏你的魔术啊!” no.6发出一声轻笑,似乎看透了刚才发言的两人之间言语上的压制与妥协。 no.1敲了敲桌子,算是提醒众人继续回答刚刚的问题。 no.8,狂人举起忍不住发抖的手说,“老大,我想了想,既然没人主动请缨,那么就我来。把我派到战斗最激烈的地方。” 他像街头混混一样抹了抹鼻头,接着说,“我的格言是,越战斗,越强大。而且,更重要的是……我很强。所以请考虑一下我的提议,小弟我最不喜欢的就是闲着没事。认真的。” “嗯。我会考虑。”no.1看着那双有野兽般的眼睛说,“我顺便提一下自己对各位的要求,守规矩,服从命令,还有,就是继续变强。我们今后只会与更强大的敌人战斗,我不希望在座死得太早。” 如果是其他人对他们说出这种话,他们理都不会理。 但此时,在这低沉的,充满绝对力量与权威的声音面前,任何高傲和不羁都暂时隐匿了身形。他们用敬畏的沉默回应这警示。 no.2在自己的位置上扭了扭,发出怪异的声音,算是礼貌的打破了沉默。 “等等先别急着解散,各位。既然都是远道而来,肯定要带你们参观一下我们的总部。如果有什么好奇的问题,尽管问no.5与no.7……” no.2将长手收回来的间隙,no.5举起了手。 “哦,请蒂亚同学发言。”no.2配合着说。 “有几个要求。”蒂亚转着不知从哪里拿来的一支笔,认真的说:“一会带各位参观的时候,不准随地吐痰,不准乱扔脏物。有不懂的随便问,如果我知道就会回答你。这个总部是我负责,我不希望有任何人在这里捣乱。还有,跟紧队伍,别乱走。有些地方的权限可能还没给你们解锁,别自己栽了跟头。说完了。” “哦……谢谢。”no.2客气的说,“那我想各位也一定听懂了。我的建议是,请务必执行。”他故意用手挡住no.5那边,悄声说,“在这基地里,日常事务和管理,no.5说了算。就这样,说完了。”他转头看向首领。 no.1站了起来,然后是其他人。男人用那双能看透一切的眼睛与所有人对视,沉声说:“记住你们的身份,记住我们的目标,然后,跟我一起改变这个世界!” 一支强大的变革义军从幕后走到台前,在强大领袖的带领下,选定了前进的方向。 他们将像不朽的火焰般燃尽一切,还是只能成为残烛下的融渣,可能需要时间来考究。 但无论如何,它都注定会催生出许多东西,改变许多人和事。此刻,它在历史上的存在,已无法抹去。 …… 世界政府全球新闻频道 新闻发言人 “就在昨天中午,我们注意到了网上的一则视频,我想很多人也注意到了。他们利用非法手段攻击了世界各地的网络漏洞,给上百万甚至数千万人带来了恐慌和不安。这是一次预谋了许久的‘网络恐怖袭击’。不过不用担心,我们已经联合许多国家共同排除了故障,并保证此类状况不会再发生。 “但我们仍需要制止流言蜚语。视频中那位不敢露脸的客人说了一些话,在任何明智的人听来,那完全是废话加上偏见。这些问题已经争论了十几年了,我们以为大多数人早就明白我们到底能做什么,在做什么了。 “哦,事实也的确如此。他可能就是那极少数听不懂‘人话’的一个。这个组织不知是被谁操控,或者不知道收了多少好处。不过我可以向大家保证,他即将得到的惩罚将远远超过得到的贿赂。我们的确还不知道他们都是谁,藏再哪,因为他不敢露脸。但我们很快就会找到的。我们有潘多拉,更有一批优秀的专业人员。 “最后,我们给出的答复是:一,我们已将‘救世者’这个愚蠢称号的所有成员在全球范围内进行通缉,并希望有关各国能在此方面进行协助。这群家伙就是一群极端的恐怖分子,他们走到哪里就会给哪里带来战火和灾难。同时,我们保证会给提供有效情报的人或组织巨大的回报; “二,我们世界政府从来没有想垄断原晶贸易。这么说的人简直不动大脑。想想,世界那么多矿石,那么多国家,再大的组织也不可能一只手就握住。我们倡导自由贸易,鼓励合作与竞争。这是我们多年来一直在全国推行的政策。 “加入我们的国家经济发展的更好,人民也更幸福了。我们认为,这些无端的质疑和诽谤都只是来自那些不怀好意的偏见和无知。他们不想见到这样,尤其是看到那些曾和他们有矛盾有竞争的组织或国家日益强大。 “三,关于潘多拉,这个问题我们真的不想再谈了。但此刻,我还是要重申一遍:它,人工智能,潘多拉,没有任何危害。至今为止它做的就是一直在帮助人类进步,让我们生活的更好。那些认为人类必须只能靠自己解决问题的人简直太愚蠢了,历史还没给够教训吗?如今,我们有了一个强大的智囊,一个强大的顾问。你们知不知道它至今暗中阻止了多少次战争?‘手术刀’一直悬在它头顶,根本不会有机会落下去。 “我们想奉劝那些心怀歹意的人,别想阻止人类前进。人工智能的出现是历史的必然,它必将带给我们及我们的后代前所未有的新世界,新未来。而我们的信念,一直都是让它能惠及到所有人类。向往未来的人会跟我们一同前进,愚者还是去担心自己如何在接下来的时间里苟活吧!” …… 飞机加速,离开跑道,穿过云层。 张豪靠在柔软的内装饰板上,注视着窗外淡蓝色的天空。 平静的背后无不隐藏着压抑的痛苦——要不就在爆发中将愤恨甩出,要不就在忍耐中暂时忘记仇恨。 不悲伤是假的,但他也习惯了分别。 不知道为什么,闭上眼睛前,他开始数数。他想数一数,有多少人离开了自己,也想知道,自己以后会离开多少人。 不过后者,似乎暂时还没有答案。 …… (以下为本卷出场人物梳理与剧情概述。可忽略) 《 第三卷出场人物回顾汇总: 高山——高家大小姐,典型的东方美人。因缘际会下与张豪相遇,被救了一命后让男孩当了自己的贴身男仆。优雅端庄,拥有优秀的经商天赋。但却正因这样与张豪产生了某些思想上的矛盾。张豪不辞而别后,女孩会作何反应?她又会在新的岗位上如何发挥自己的优势,作为女主角其一的高山大小姐也将在下卷登场,到时候她面对的将是从未经历过的危机…… 高川——商界奇才。高山的父亲,成熟稳重的男人,筹划着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并势要做成。 塞巴——高川庄园的大管家,曾是优秀的特种士兵,但因年龄关系,身体与技巧已经大不如前。 矿场主管及第二探索队(队长、局长、壁虎、五百、二百、杰森)——见证张豪从学徒变成了‘神奇小子’,并带着张豪了解原晶的一群认真负责的人。 周欣——大小姐最好的闺蜜,对张豪图谋不轨。 周梁——不惜用卑劣手段追求高山,不过最后,承认自己输给了某人。 周一山——周欣、周梁的父亲。地产大亨。 金——高川的小舅子,高山的舅舅。救世者no.10。被组织安排负责高川的护卫工作。 克里斯——勇敢的女记者。因被卷入庄园事件,注定了后续与救世者剪不断的羁绊。 庄园护卫部队—— | 巴尼——队长,护卫队灵魂。 | 壕——护卫队狙击手。 | 圣诞——护卫队器械专家。 | 阴阳——格斗高手兼队内医师。 | 贡纳——二号突击手。在变脸杀手事件中重伤,大小姐向其保证会带他去看最好的医生。 世界政府特种部队(海蛇、绿曼巴、眼镜王、黑虎、沙蝰、响尾、金环)——代号‘毒蛇’。被救世者团灭。 副总统——表面和善实则阴险的老人,与世界政府勾结,将庄园的地形及名单透露给了世界政府。后被女记者克里斯揭露真相,注定背负骂名、老死狱中。 以上便是第三卷出场的全部关键人物。 本卷剧情概述—— 被当成拍卖品的张豪被高山大小姐买下,至此,两人展开了一段有趣的冒险和仆人与主人之间丰富的生活日志。 高山的父亲高川试图凑成一个同盟,意图对抗世界政府对有关原晶的各种标准的垄断。 世界政府出动杀手及‘毒蛇’阻挠,但在勇敢之人与神秘组织的抵抗下,最终全部功亏一篑。 ‘救世者’走出幕后,踏入历史洪流。他们意图减缓人工智能加速改变世界的脚步,并决定与世界政府的战斗机器对抗。 而我们的主人公张豪,则一次次作为旁观者,亲历或了解这些大事。 在商人的暗示下,他离开了庄园。可就在他对前路迷茫时,一张机票给了他前行的目标与方向。 男孩毅然决然决定前往遥远的国度,寻找名为‘苍白之牙’的神秘人。 张豪能找到目标吗?被他‘遗弃’在天使城的小偷后来又干了什么?高川的神秘会议会催生出什么果实?大小姐高山会怎样与当年不辞而别的男孩相遇?神秘的‘黑卡’又会给男孩带来什么样的帮助…… 一切答案,都会在第四卷《冰雪之国》中揭晓。 敬请期待…… 》 第245章 冰雪之国与神秘公司 刚一下飞机,钻进廊桥,张豪就感受到了冰雪之国的‘热情’。 虽然从廊桥进入机场航站楼不过二十几米,但彻骨的寒冷还是从那些看似温暖的内装饰侵袭进来,更是毫不留情的穿透了他毫无准备的单衣。张豪临走时匆忙,根本没有多带衣物。 不过他还是提前做了一些准备。 那张黑卡,是张豪至今为止所见过的最神秘之物,可能也是最强大的。而它的强大一部分来源于它的神秘。 张豪查了半天,还是对它的能力半知半解。有人说它无法直接带来财富,因为只有不缺钱的人才能拥有它;它也不能直接带来权力,它凌驾于权力。 那它能做什么呢?张豪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一条回复,回复说:它能解决问题。 张豪险些跳起来,几乎兴奋过度了,因为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有人帮他解决问题,不管用什么方法。所以他直接进入黑卡上用金子刻上去的网址,找到客服电话,拨了过去。 之后就是一通正式又官方的对话。张豪报了卡号与卡密,对方确认后说会派车去机场迎接他。流程很简单,电话挂的也很快,张豪不免担心这是不是太随便了。 张豪快步跑过剩下的一段廊桥,通过一扇自动门进入主楼。 霎时,温暖的热气便从头顶吹下,包裹了他的身体。男孩打了一个激灵,然后跟随人群和指示牌前行。他无心闲散,也早已看惯了异国的文化和物件,所以只是闷头在耀眼的灯光下走出出站口,继而走出航站楼。 张豪看了几眼,立刻就在靠近大门最好的位置上看到了一个站在一辆豪华黑色商务车旁,举着牌子的男人。男人下巴上蓄着一撮小胡子,牌子上写着他的名字。 看到自己的名字,张豪终于松了口气,最起码第一阶段有惊无险。 张豪走到小胡子男人身边,装作完全能抵抗住这寒冷的样子自报名号。蓄胡子的男人惊讶的眨了眨眼,然后立刻点点头,请他上车。 车内的装饰十分考究,而且似乎能从那些原木色的内装饰上闻到一股淡淡的芳香。车里还有一个黄头发的年轻的司机,加上小胡子和张豪就没有别人了。男孩是唯一的乘客。 黄发司机娴熟的车技加上车内的温暖甚至催生出了张豪的睡意。 来这一路上心急如焚,让他根本无心安睡,只要闭上眼睛便会看到自己失手错过这次机会的恐怖景象。是的,是恐怖,比他舍命时的心理还要恐怖。 张豪已下定决心必须第一时间找到那个人。 小胡子友善的提醒他,“你的身份证明最好是真的,我们对骗子可有特殊的招待方式。” 不过张豪却直接问,“你们找一个人最快要多长时间?” 两个男人互相看了看,无奈的笑着说,“那要看你找谁了,或者看你能提供多少有用的信息。” “没有任何信息,只有一个绰号,但不是名字。” 张豪以为这句话至少能让这两个男人皱眉,或者至少露出更惊讶的表情。但没想到他们仍一脸平静。 小胡子说,“这个我们不敢说。不过我们的宗旨便是为客户提供最一流的服务和资源。诚信和负责是我们的格言。这世界上有许多事情是以现在人类的力量无法办到的,我们不敢妄言能满足客户的所有要求,我们只能向你保证:‘全局’会全力帮你找这个人,而动用的资源绝对是全世界你能得到的最好的。这是我们的承诺!” 张豪孩子般笑了笑,“和广告中写的一模一样。” 小胡子愣了一下,然后开玩笑般对同伴司机说,“我已经有点喜欢上这个小子了!” 商务车平稳的离开机场路绕上高速,然后加速从环外驶向城市中心。他们即将奔赴的富饶城市是冰雪之国的经济政治文化中心,也是这个国家人口最多,文化最多样的首都城市。 十几个友好国家的大使馆设置在这里,气势磅礴的古老建筑群坐落在市中心的山岗之上,南临一条同样古老的河流。 宽阔的街道整洁的犹如刚刚用雨水冲洗过一样,沿路的建筑无不透着高贵典雅的气息,出租车一排一排整齐的停靠在车位上犹如待命的士兵。 天空晴朗无云,更是映衬出男孩眼前所见的宏大。不过就像他见识过的所有其他着名城市一样,这里的大街小巷中也充斥着无处不在的商业气息。 而在这些光鲜亮丽的外表之下,张豪再清楚不过的是它一定遮盖住了什么东西——那是只要有人聚集就会带来的混乱和黑暗。 有法必有无法,这是社会运转的规律。 不过他们的目的地不在熙攘市中心,这让张豪松了口气。 稳健的司机带他们从匝道下到一条宽敞的公路。这条公路上没有太多的红绿灯,一路几乎畅行无阻,周边也不再林立着那些高楼大厦…… 在从市中心离开约一小时后,他们又遇到了一片建筑群,这次,他知道目的地近了。 十分钟后,张豪从车上下来,走进一座被建筑玻璃包裹着的拥有神秘和庄严气息的建筑内,一位温文尔雅的年轻女接待员接待了他。她请男孩出示黑卡。 张豪小心拿出黑卡递给了女接待,对方双手接过,然后立刻专注的进入正规的检验确认流程中;另一位接待员立刻过来询问张豪是否需要各种服务,不过张豪都拒绝了。一是因为焦急,二是因为紧张。 他从没来过这种地方,虽然能确认黑卡没有问题,但他担心的是自己的身份。他们会彻查他的过去吗?会拒绝他因为他是一个孩子吗? 尽管知道四周的摆设和装潢都十分精致,但他根本无心观赏。他一直站在原地等着,直到接待台后的女接待朝他甜蜜一笑。“验证通过了,尊贵的客人,请您再稍等片刻,您的主管人马上就到。” 张豪急忙点了点头,说:“谢谢。” 果然是片刻,也就十几次呼吸的功夫,张豪便在大厅被巨大雕饰挡住的走道后听到了皮鞋踩踏地砖的声音,铿锵有力,迅速又不急迫。 就这短暂的功夫,另一位接待员又过来问了一遍张豪是否需要各种服务,他再次不好意思的拒绝。 然后,一位全身西服正装,带着深蓝色领带的约四十岁的男人从雕饰后走了出来。 主管显然已经被告知他这次要服务的客户是谁,上来就直接握住了张豪的手。白色的衬衫袖口从西服下露出来,无比整洁利落。 张豪佩服他们的统一和规范,能让顾客从一进门就感受到震撼和被重视的公司在世界上应该也屈指可数,但这个公司做到了。 ‘全局’,车上那个小胡子男人曾这样称呼自己服务的公司,张豪还不知道这个名字有什么别的深意。 第246章 黑卡与‘全局\’ 简单但不失礼节的客套对话后,张豪直接被主管请入了vip接待室。 接待室内的装潢照外面却显得稀疏平常了,只有保养良好的家具的合理位置才能让人注意到这里的确被精心布置过。张豪知道,这没有任何华丽装饰的目的在于让屋内人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到对话和最重要的事情上。 这就是他想要的:高效、直接。 “照规矩,我会先和客人寒暄几句。”主管轻松的说,“真是让人惊讶,你是我接待过最小的客人了,没有之一。” “真让人惊讶,”张豪也说。 “我的客户在惊讶什么呢?”主管好奇的问。 “我以为像先生您这种人已经没什么可惊讶的了。” 主管惊讶的扬起了单边眉毛,甚至连同一边的耳朵都动了动。“不错的回答。不过,这个回答有些问题。因为在这世界上没有两件会完全相同的事。即使很相似,也会因人而有非常大的不同……永远别低估了人改变一些东西的欲望和能量。” 张豪受教的点了点头。这就是他喜欢和这群人谈话的原因,他总能学到的新的东西。 主管接着说,“那么我的这位小顾客的需求是什么呢?” “我要找一个人。”张豪直接了当的说,“他的绰号叫做‘苍白之牙’。” 主管露出显然完全没听说过的表情,问,“还有什么能够让我们缩小范围的信息提供吗?” “他就在这个国家。但我不知道他在哪,更不知道具体的位置。” “确定?” “确定。”张豪说。 “很好。按规矩,我们会先从本地搜寻;然后,再逐渐扩大搜寻范围;如果无果,我们会通知总部调用其他地方的资源。我看过这张卡的资料,你是第一次使用,所以,我必须要解释清楚。” “是的,谢谢。”张豪回应,“我已经听懂了。” “那么在我们搜寻的过程中,你的衣食住行都由我们来提供,可以吗?限制就是你要住我们的酒店,用我们的司机。” “没问题。”张豪点头。 “好的。”主管低头开始整理平板电脑上的记录,接着说:“请记住,我们回复您的时间,就是我们找到,或者说没找到的时间。” 张豪再次紧张起来,几乎没管住嘴下意识的问,“如果你们找不到……” 主管抬起了头,用那双真正饱经世事的眼睛盯着男孩正式的说:“我们的原则是,在结束前,不说如果,不讲条件。一旦接受任务,我们就会启动自己的专业流程。我们会一边寻找,一边确认信息的真实性。毕竟,如果有人让我们找一个在这个世界上根本不存在的人,那么答案不就很明显了吗?但如果这个人真的存在,而我们的确没有找到,那么我们将为你免除三分之二的花销,并且这期间的住行都将是免费的。” 这就是专精。“很合理的服务,先生。”张豪说。 “的确,介于这是一个存在了……”主管打断了自己的话,“抱歉,我想你也许需要休息了。” “是的,先生。”张豪本想多听听关于这个‘全局’的故事,但看来对方还是非常小心。 “睡个好觉,这几天天气很不错,你可以去周边逛一逛。这里离首都很近,那里有很多值得一去的地方。” “好的。” “也请务必尝一尝我们国家的美食,有很多独具特色的味道。” “我会的,先生。” 主管笑了笑,客气的微微鞠躬,然后离开了房间。 张豪靠到真皮椅背上,呆滞了片刻,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主管甚至都没问他叫什么,来自哪,要找那人干什么。但可能,这就叫保护客户的隐私?他不太懂,只能默默祈祷‘全局’一定要找到那个人。 他放松后从vip接待室走了出来,发现那个女接待员就等在门外,第三次问他需不需要任何的服务。他又又更不好意思的拒绝了。 等他走出‘全局’大楼的大门,发现接他来的那辆车仍停在车位上等着他。张豪理所应当地坐了进去,而之前那两个男人也仍坐在里面。 “恭喜你成为我们的vip客户,小子。说实话,我仍然很惊讶。”小胡子说。 “按你们主管的话说,你的惊讶是合理的。”张豪调侃着。 两个男人又被逗笑了,甚至都有些钦佩这个比他们小了十岁的男孩的幽默和胆识了。 在车辆驶向酒店的过程中,蓄胡子的男人自我介绍叫,凯;他旁边的年轻黄发司机是伊万。他们会在受理任务期间为他这位vip客户提供条款内的所有服务,包括安全保障,出行,接送等等。 不过,他们又说,如果客户提出的服务超出了他们的条款限定,那么就要向主管汇报,看看是否超过了需要‘消费’的标准。 “我消费的……不是钱,对吗?”张豪忍不住好奇问。 “哈,我赢了!”凯兴奋的叫着,朝司机伊万伸出了手,后者郁郁的将一张大面值钞票塞进了前者手里,抱怨道,“小子,你今天害我输惨了。” “你们拿我打赌?”张豪没有生气,反而更好奇了。 “是的。”凯得意的说,“别生气,小vip,我们只是娱乐一下。我们在赌你到底对我们这个组织知道多少。伊万打赌说肯定有人跟你说过,所以你略知一二。所以我赢了!” “那你赌的什么?” “我赌你一无所知。”凯说。 的确,他一无所知。 “不过无所谓啦,这种事。只要认证能通过,你就是我们的vip。话说,你不会投诉我们吧?” “不会。”张豪立刻说。 “大气,小子,大气。”凯笑着。 “不过我倒真想了解了解你们的这个‘全局’,能跟我说说吗?”张豪问。 “每张黑卡中除了信息外只有一样东西,那就是点数。点数是根据黑卡持有者对‘全局’所做贡献发放的。当然,这贡献可不止由你为全局提供多少钱来决定,贡献可以多种多样。说实话,具体我们也不知道多少,毕竟术业有分工。”不过接着,凯就停了下来。 “然后呢,凯,再多说点啊!”张豪催促着。 “多说?小子,再多说就是秘密了啊!”凯坏笑着回复。 但张豪看到他悄悄伸出来的一只手,立刻嗤笑一声,从兜里掏出热乎的自己都还没摸过几下的钞票拍了上去。 凯知无不言。 ‘全局’黑卡的办理条件苛刻,首先是个人必须拥有过亿的财富,信誉必须良好;其次要有能被组织认可的合作项目,还要随时可以向组织提供相应服务。 举个例子,如果你是一家航空公司的董事,拿到了黑卡,理所应当享受了服务。当‘全局’向你租借飞机时,你也必须第一时间回应要求。 需求,供给,一定程度上的合作互利。张豪觉得,这有点像是将所谓的市场,所谓的资源具象化。世界仍是封闭的,但这里有一根连通各处的管道。 第247章 闲逛与回复 酒店很不错,准五星级。不过张豪没来得及看房间如何,放下行李就奔去了餐厅,正好赶上晚饭。 餐厅很大,而且分成了几个不同品位的大隔间,算起来几乎可以容纳两百人共同进餐;头顶的装饰板和吊灯也十分大气,简直就像进了某座宫殿,而且将下面餐盘中的美食衬的更加诱人。 张豪忘记了焦虑和疲惫,一瞬间便投入到各色美食的怀抱中。新鲜的食材,精致的餐盘,优雅的音乐,柔和的灯光……一切都催人尽情吞咽眼前的美食。关键是免费的。 吃饱喝足后,张豪才拖着慵懒的身体返回房间。冰箱中存着冷饮,在痛饮一杯后,他才腾出精力打量自己的房间。单人间里装饰齐全,有豪华的软床垫、写字台、衣橱及衣架、茶几、座椅、床头柜、落地灯、全身镜、行李架等一系列高级配套家具。 卫生间的地面、墙面和顶棚都使用了现代环保的装修材料,而且有良好的通气设施。房间服务说明上有多种语言写着这里提供二十四小时热水;免费提供茶叶和咖啡;一日三餐都是自助形式,并且提供配送服务。 张豪本决定洗个澡后直接睡觉,不过温水淋头后,又清醒了不少。于是他决定打开电脑。 他登录了邮箱,第一眼便看到了几封未读邮件。在大小姐庄园的私人寝室中,他已经将天使城那段时间拉下了邮件全都读完了。课题中的知识点随着他的年龄也从小学上升到了初中。更复杂了,学科也更多了,不过其中不需要用来应付考试的那些知识点的梳理仍很仔细。 但即使这样,他也有点看腻了。在大小姐庄园时他罕见回复了一封邮件,希望对方能减少一些学校的知识,增加一点社会上有用的知识。 显然,知恩图报的姐姐看到了那条回复,并且认真思考过。于是,那之后的邮件内容就变了。前半部分还是她辛苦总结归纳出的课程笔记,而后半部分则是她颇具真心的人生感悟和身边趣事。 女家教说她已经顺利从师范学校毕业,而且正在一所贵族高校当实习老师。虽然生活艰辛,而且常常要工作到半夜,但她已经决定要抓住这个机会出人头地……她说这便是成人的苦恼。 张豪苦笑,他几乎认为自己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这位实习女教师写到这些感慨时的沮丧和无奈。 时间瞬逝,张豪不知觉发现自己完全忽略了前面的课程,却专注的读了几千字的篇末社会感悟。待到他回过神来,发现已经过了两个多小时。他阅读的速度向来很慢。 此时,窗外早已被黑暗笼罩,无月无星,只有贴在建筑外面的广告牌和霓虹灯闪着娇艳刺眼的光芒。从高处望下去,稀疏的人影行走在如深渊般黝黑的人行道上,虽然他们多数两两成对,可不知为何,男孩仍从其中看到了一丝不安和孤独,就像此时的自己一样。 但是,他又想到在这孤独之外,仍有不知身在何处的一人,或者可能两人在惦记着他,便又提起了希望和勇气。 于是他又恢复了神识,重新回到电脑前。这次他打开了地图,不过浏览了半天,仍是不知去处,最后,只好给凯打了一个电话。 电话一声还没响完便被接通了,里面传来一个故作一本正经的声音:“您好,尊敬的vip客户,我们将竭诚为您提供最优质的服务……” “是我,凯。”张豪说。 “我当然知道是你,小子。” “我想……去周边逛一逛。” “好主意啊!好不容易来我们这里一趟,不去欣赏欣赏美景就太可惜了。那么你要去哪呢?” “去哪……我就是不知道才问你的。” “嗯,很好,那有什么特殊的要求吗?”凯问。 “呃……我不喜欢人太多的地方,我——” “了解。可是,小子,这个月份虽算不上是我们这边的旅游旺季,但是美景引人,凡是能看得上的美景,必然会有许多人趋之若鹜。你想找个人不太多的地方,那也许只有边陲荒地……” 张豪想了想,觉得对方说的话的确有道理,于是只好松口,“好吧,别那么太挤就好。” “这就好办多了。”凯笑着说,“你明天的行程就交给我们了!” 之后几天,凯和伊万带着张豪去了许多地方,游览了许多美景。就像‘全局’保证的那样,一切费用都是免费的。 而张豪也慢慢放下心结,不断告诉自己现在需要忍耐和等待,凭他自己在异国他乡什么也干不了,他必须相信别人,相信这个‘全局’的专业程度。 他又想到了另一件事,那就是要学习一下本地的方言,以备不时之需。 当忘记最重要的事,并且还能忙碌起来时,时间总是过得飞快。接到电话时,张豪甚至还没起床。昨晚的温泉浴简直洗去了他过去一整年的疲惫,他从未奢望自己能这么舒服过,舒服到让男孩觉得自己可能犯了什么罪孽。 他挣扎了好久才从床上爬起来,找到响个不停的电话,在接通之前,甚至都忘了自己一直在等着什么。直到他听到那位主管的电话,那些一直压抑的冲动才终于迸发出来。 “我们找到他了。”主管说,“你要现在就过来吗?” “我现在就过去。”说实话,张豪巴不得立刻就出现在‘全局’的大楼里,主管面前。 回去的路上,伊万也是开足了马力。 “小子,祝你心愿达成。”凯真诚的祝福道。 张豪希望如此,但却从不敢奢望。 vip接待室,主管仍是一身干净利落的西装,脸上的表情也异常平静。相反,张豪则无法控制住自己的冲动了。 “看样子我们的小客户这几天遇到了不少新鲜事啊。”主管的脸上挂着标志性的微笑。 张豪无奈的摇了摇头,没有说话。主管精于察言观色,立刻就将话题带回了正轨。他将一个不怎么厚的文件夹推到了张豪面前,示意让男孩翻阅。 “找一个人其实并不算太难,尤其这个人确定存在过。我们在几乎每个行业都有靠谱的联系人,他们都拥有……怎么说呢,就是都掌握着非同一般的资源和人力。就这样一级到一级,资源以指数散开。运气好,就能找到客户想要的。这就是你要的关于那个只有绰号的人我们能提供的全部信息。”主管一字一句的说,“我觉得够了。” 张豪翻开精细装裱过的文件夹,开始翻阅一页页纯白洁净的a4纸张。 第248章 绝望的结果与不放弃的执拗 关于‘苍白之牙’的真实姓名,出生年月,入伍履历全都一一打印在白色的纸张上,但张豪翻了几页后却皱起了眉头。因为他要的不是这个,他只需要知道…… “请你接着往下看。”主管似乎看透了他的表情,立刻解释道,不过他的声音在男孩听来却带着一股从未有过的正式和低沉。 张豪再次低下了头,但却无心将目光停留在那些详尽的信息上——即使这些信息详细到让一个陌生人的几十年仿佛跃然纸上,直到他翻到最后一页。 最后这一页a4纸大部分都是空白的,只在最上面有几行标准的打印字,上面写着: xxx,于xx年xx月xx日,确认死亡。 张豪顿时被绝望吞没,就仿佛四面八方的物质和空间都朝他挤压了过来。他死死攥紧拳头,咬到嘴唇出血发白才忍住没有吼叫出来。 “不可能……”张豪近乎疯癫的摇着头,一次又一次重复着一句话,“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直到一只成人的大手将他颤抖的手掌牢牢抓住。他抬起头注视着那双被沧桑世故锤炼到如海洋般深邃的眼睛,差一点哭了出来。他毕竟还是个孩子。 “冷静,我的小客户,冷静。”主管平静的说,“我遇到过无数次类似的情况,相信我,也许事情并没有那么糟糕。” 这和善的声音抚慰人心,张豪开始深呼吸。被挤压的感觉逐渐消退,他重聚涣散的视线,重新盯着那一页纸,不可置信的问:“真的吗?真的没有那么糟糕吗?” 主管肯定的点了点头。“虽然我们的宗旨是绝不会去探寻客户的隐私,但今天,因为某些特殊的原因,我决定破例的问一问:你找他要干什么呢?” 张豪听过这种语调,这是心理医生试图探访顾客内心时用的语调,是侦探尝试挖掘出人心中暗藏的秘密时用的语调。他知道这位主管并没有恶意。问题是,他该怎么告诉对方呢? 他之所以要找到那个人是因为想跟他学习杀人的技巧,想让自己变得更强大,好去报杀父杀母之仇?他知道不可能这么说。从另一方面讲,即使他说出来又有什么意义呢? ‘全局’收集到的信息确认这个人已经死亡,这绝对不是什么空穴来风,他们肯定是有决定性的证据,才会将这些纸张呈现在他眼前。既然如此,那么这个世界上便没有任何人能让这个人再‘复活’了…… 然后呢?张豪无可奈何的自嘲自讽起来,就这样结束了?他揣着激动甚至梦想般的心劲儿一路飞奔到这里,却被直接浇了一头冷水,撞到了南墙。走在希望之路上却抵达了绝境。难道说这个世界在耍他?他该怎么向自己,怎么向那个女人交代?! 那个女人……张豪不明白为什么此时自己会想到维莱卡。他问自己:难道你在责备她吗?不可能,张豪知道自己也许会责备任何人但绝不会责备维莱卡。他相信她,无比的信任。所以,也许维莱卡得知的是许久之前的信息,她也不知道这个人已经死了,而且死了很久了。 但事实真的就如此吗?真相就只能有一个吗?他闭上眼睛,双手握拳抵着额头,挣扎着,痛苦着,但却没有被这些情绪左右,反而任由脑中思绪飞溅。 张豪心有不甘,而这股不甘像一股气流一样冲破了他的喉咙,男孩突然喊道:“如果,如果——你们错了,怎么办?!” 男孩的决绝仿佛认定了事实。不过主管仍是没有露出太过惊讶的表情,他说:“凡事无绝对,我的客户,你的怀疑并不突兀,我也能够接受。这是我们‘全局’得出的结论,我们整个集团都会为此负责。如果,如果你能证明这个人的确还活着的话,那么我们会很谦卑的承认失败,并且会给予客户非常丰厚的补偿。”这谦虚的语气中带着绝对的高傲。 张豪知道,人,是不能通过任何‘手段’死而复生的。他知道,他知道,可他就是不想就此承认失败,承认自己已经放弃,没有希望了。 张豪回过头又重新将资料仔细看了一遍,注意到了里面提到的关于‘苍白之牙’曾经战友的一些信息。他突然决定了:他不要在这里认输,要输他也要输得更彻底一点。 如果要被打败,就挣扎到再也爬不起来! “看来我的客户还不准备放弃。”主管甚至带着一丝褒扬的语调说。 “是的。”张豪点了点头,抬起目光直视主管的眼睛,丝毫不害怕让对方看透自己的倔强和执拗,坚强的说:“我要去找他的这些队友,我要找到那些认识他的人,亲口听他们说那个人已经死了,亲眼看到他的坟墓。这样,我才认输!”才会彻底死心。 张豪准备再花一些点数让‘全局’寻找‘苍白之牙’队友的住址。但那个男人曾在许多部队待过,他不可能找到每一个人。在主管的好心建议下,他们筛选出了一部分,其中绝大多数都是那个男人最后几年所服役的特种部队中的队友,还有一个则是他的堂兄弟。 一番搜寻过后,得到的反馈信息仍然让人失望。那个男人的战友不是不知所踪,就是已经战死。张豪甚至还伪装成了探访者,去探望了居住在养老院中的那个堂兄弟。但老人已经得了老年痴呆,什么都讲不明白了。 而从那个男人生前的部队性质来看,也不用寄希望于堂兄弟的妻儿子女能对三十年前的事有所了解。 一个月的时间,张豪几乎走遍了半个国家,却仍一无所获。带着无尽的失落与绝望,他去了一趟常青公墓。 这座墓地坐落在首都南部郊区,被山丘和树林环绕。这个小国有十多座国家公墓,这里是最着名的,据说有将近十万人不分等级职别长眠于此。其中有在战争中阵亡的士兵,政治家,在工作岗位上殉职的国家领导层和对国家有杰出贡献者。 后来条件放松,也允许毕其一生在军队中服役者,甚至在严格程序审批后,有的安葬者的第一代子女也会随葬。 常青公墓在近几十年间扩充了三次,现在的规模已经是当初建立时的好几倍了。 第249章 墓地与最后的线索 刚迈进最外面的大门,张豪就感受到了一股难以诉说的宁静。这股宁静和随之而来的绵绵细雪在不知不觉中浇散了他心头的失落。在问询了墓地的具体位置后,张豪便走进了像公园般美丽的公墓。 脚下的平地和远处的山坡修缮平整,虽正逐渐被积雪覆盖,但仍能透过乳白色的积雪看到下面贴着地表的繁密枯根,让人不由得去联想当四季变换春意肆溅时这里会呈现出一股怎样的盎然景象。 张豪跟着前人的足迹走上山坡,站在最高点朝四周望去,赫然被扑入眼帘的墓碑方阵震惊到了。 大理石材质的方形椭圆顶墓碑以一米左右的距离紧密排列,从东方延伸到西方,从北方铺就至南方,无穷无尽。它们随着平地和山坡起伏的形态就好像被魔法定格的一道道波浪。 在这一刻,男孩的心也似乎静止了。 他继续朝前走。 镶嵌在地面上的黑色大理石路牌告诉他墓碑方阵的编号和序列,他朝左拐。前方的路没有脚印,他是今天第一个来到这边的。 他仔细数着墓碑的列数,很容易便找到了他想要找的那块墓碑(找不到该多好)。他站在墓碑前,久久矗立不动。 一面象征着荣誉的国旗插在墓碑前随风鼓动,墓碑上工整的字迹诉说着埋葬于此的人的生卒年月。 好笑的是,这名死者与张豪无任何瓜葛,甚至在死的时候他还未出世。但张豪却对这些信息早已熟记于心。他知道自己来这里毫无意义,但却仍是迟迟未动,因为他回忆起了自己站在父母墓前的那一刻。 他回忆起那时天上也飘着雪花,洁白、纯净……不过那个墓地要比这里简陋许多;也因为国家文化习俗的关系,不论是墓碑的样式还是摆设也都与这里有太多的不同。不过有一点是一样的,那就是里面埋葬的都是死者,而他们再也不会出现在亲人身边了。 张豪摇了摇头。 三十年与不到十年又有什么不同呢?他曾暗誓自己不找到凶手绝不会回到父母的坟前,如今却恬不知耻的站在另一座墓碑前感叹世事无常又让人绝望。 不到十年,他都快记不起那些曾和父母幸福度过的瞬间和欢笑的日子了,更何况三十年的岁月。 时间之风也许早就吹走了记载过他的一切;时间之河也许早就冲走了回忆过他的一切…… 那自己还在追逐什么呢?之前决绝的话语如今在平静中回想起来简直愚蠢的不可救药。 聪明人往往在犯蠢时比蠢人更蠢,更何况他甚至不算是聪明人。可又有什么办法呢?他已经走到这里了。自己选择的路,跪着也要走完,不是吗? 张豪捏了捏藏在衣兜中的那份简短的名单,上面只剩下一个名字了。 就让我再蠢一次吧,张豪仰头感叹:再来一次,如果还是不行—— 他转身离开墓碑,决绝的走向公墓出口。 ——如果还是不行,我就认命! …… 因为意识到了‘点数’的关键作用,张豪开始节约使用。寻找这些人已经超过了委托范畴,所以也无法享受凯和伊万轻松愉快的接送服务了。不过这本来也不是能够露出笑容的时刻,张豪已决定用痛苦掩盖迷茫。 他拿着电子地图,说着蹩脚的本地语,询问一个又一个出生在过去时代的人,转乘了火车、电轨和巴士,终于来到了距首都四百公里外,位于一座山谷中的乡镇。 然后在岩石堆砌成的台地上找到了最后的那个地址,一座僻静和略显孤寂的山间小屋。 小屋有上个世纪的尖屋顶样式和刷满粉色漆面的墙壁;一扇扇长窗被朴素的窗帘遮挡,门前有一段两级的石阶;小屋后有一个院子,主人耐心搭的蔬菜架子和挖出的犁沟如今已经被雪覆满;院子下是一片草场,也盖满了皑皑白雪。 按资料上所述,这里居住的女人是那个已死的男人当年的战友,最后的战友。三十年前她意气风发,眼光如炬,表情上满是高傲和自信。而如今,却早已白发满鬓,连走路都不顺畅了。 不过这里有人居住就已经让张豪大感欣慰了。 他没一开始就去打扰老人,而是装作游客在附近转悠了几天。老人还算小有精神,每天都会到房子后的院子内忙活一阵;不时也会在女佣人的搀扶下走下小路去城镇。 张豪从她眼中感觉到她对城镇的一切其实没什么兴趣,也许只是想出来透透气,见见人。张豪还发现,老人的一举一动依然带着曾经受过严苛训练后留下的习惯,或者说毛病。 她脾气不是很好,经常在很远的屋外都能听到她与佣人争吵的声音。她的女儿和孙女会不时从百公里外的城市开车来看她,也只在这时,老人才会露出和善耐心的笑容。 老人已淡出了尘世。张豪知道自己的出现只会打扰老人,让她回忆起可能会惊扰到她的记忆,但他也知道这是自己唯一的机会了。 人,不是应该自私一点吗?于是,在下定决心后,张豪去敲了门。 那个皮肤棕黑,长着厚嘴唇大眼睛的女佣开了门,见到张豪她的第一反应便是又瞪大了她那本来就圆滚滚的眼睛,然后询问男孩是否敲错门了。 张豪说没有。 女佣盯着张豪反应了一会,然后说:“屋里的老人平时不见陌生客人。” “我只想找她聊几句。”张豪赶紧说。 “老人不见客,除了家人。”佣人不耐烦的说。 张豪只能哀求。 女佣皱了皱眉,见男孩脸颊冻得通红,知道他肯定已经在外面站了很久;但也不想没事去打扰里面那个脾气不好的主顾。她犹豫了一会说:“我去问问。”然后关上门走回了屋子。 没一会,里面便传出老人愤怒尖锐的叫声,然后是一阵争吵声,接着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女佣打开门,一脸怒意的问,“她问你来干什么,她在外面没有其他亲人,有的都是仇人,你是来找她复仇的吗?” 张豪愣了一下,急忙解释说,“不,不,我和她无怨无仇!” “那她就不会见了。你走吧。”女佣利落的说,然后便准备再次关上门。 张豪知道他已经说不通女佣了,于是情急之下便朝屋内大喊,“我要找一个人,奶奶,他曾是你的战友,xxx,苍白之牙,你认识他!” 门砰的一声被关上,带出一股屋内温暖潮湿空气的同时,也似乎将男孩的希望一把关死。 第250章 老人与藏着的真相 张豪没有走,不过他站在石阶上不知所措。 他不可能站在机会门外却无动于衷,但也踟蹰于老人无情的拒绝……就在他犹豫着要不要继续敲响面前的大门时,玄关内又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几秒钟后,门意外的再次被佣人打开。 女佣一脸不情愿的盯着他,然后竟意外给他让出了一条路,示意他进去,不过仍是不客气的说,“换拖鞋,这可是我刚拖完的地!” 张豪赶紧顺从的点了点头,在门口换上拖鞋走进温暖的室内。暖流立刻驱散了他带进来的冷气,男孩打了一个哆嗦,等待温暖沁入身体将体内的寒意也驱走。没等到主人前,他只能小心的站在客厅,便不由得打量起周围来。 屋内的装饰和家具跟外面的装修一样简单朴素,每一件家具之间都留有相当大的间隙,显得很简单很不自然……这也许是张豪见过家具最少的屋子了。 不过墙角和家具角落,甚至每一处都很干净整洁,虽然少不了女佣的功劳,但还是让人一眼就能看出主人肯定有在军队长时间服役的经历。 女佣走过客厅,惊讶的见张豪还老实的站在原地,便朝屋子里指了指。张豪感谢地俯了俯身子,小心走进了女佣手指的那间温馨安静的房间。 他本想敲门,但手在门板边却止住了,因为他发现老人正坐在摇椅上安静的织着毛衣。异常的安静,就好像没有呼吸一样。张愣愣的看了一会,发现老人的手和眼睛都很灵巧,只不过腿上有些毛病,走起路来有些吃力,所以才需要佣人照顾。 老人装作没看到他,继续织着毛衣。张豪犹豫了一会,找了张椅子坐下。虽然他急切的想与老人对话,但他更知道此时必须克制住冲动。耐心、耐心,他不断提醒自己。 没一会儿,他体内最后一股寒冷被融化了,取而代之的是催人懒倦的暖意。他盯着那上下摇摆、左右穿插的银针,一时竟觉得头仿佛被催眠般有些晕沉,旅途和心灵的疲倦也一瞬间侵袭了上来。 寂静的房间,寂静的温暖,寂静的空气,在这房间中似乎连时间都静止了……最后,他竟是歪在椅子上睡着了。 他突然醒来,第一眼发现外面已经黑了,房间内的暖灯也亮了起来,而老人仍织着毛衣。不过老人的动作明显放缓了许多,而且不时会抬头瞧他一眼。 “你这么无防备到能随便在陌生人家睡着吗?”老人嘲讽的问。 “我……” “我们已经吃过饭了。”老人又说。 “我不饿。”刚说完,他的肚子就叫了一声。 “哼,放心,你想吃也没有了。那个又蠢又懒的女人不会多做一点的!” “你又在说我坏话,对不对,臭老太太?”女佣人的喊声从厨房传来。 老女人坏笑。“很奇怪,对吧?她敢这么跟我说话。我已经开了好几个佣人了,不过还真只有她最合我的胃口。你知道吗?我天生就不喜欢百依百顺的那种人,嗯,也许是在……那个地方待久了养成的毛病。我的热茶呢,蠢货?” “坐在那儿等着,老不死的!”佣人喊着。 老人又笑了笑,是那种淘气孩子逗人后露出的得逞笑容,这种笑摆在老人脸上显得即可笑又可爱。张豪似乎也被这气氛感染,笑了出来。 可老人却立刻绷紧了脸瞪着他,阴沉的说:“不过我不喜欢你,小子,看似普通的外表下却有一双鬼灵精怪让人捉摸不透的眼睛。你为了自己的目的甘心去打扰一位老人的平静生活。你在外面观察了多久我都知道,你一直在犹豫。可我不管你如何犹豫,只告诉我是什么让你下定的决心!” 老人一针见血的话刺穿了张豪的内心。是啊,明明所有的证据都表明他要找的人已经死了,甚至连尸骸都没有,只有一块墓碑。 可是什么让他如此执着的去追逐一个死人呢?老人已经看透了他。是什么让他下的决定,希望,还是绝望?他无法回答。 张豪摇着头,发出苦笑,“我不知道,奶奶,我真的不知道。如果打扰到了您,我万分抱歉,有机会我一定会补偿的。但我必须来,我必须亲自确认——从他曾经的战友口中确认!” 老人停顿了一下,收敛了表情,又回到了织毛衣的过程中。但她没织几下就织乱了,于是咒骂着脏话停下,不客气的问,“你想确认什么?” “我想确认,那个男人,‘苍白之牙’,是真的……死了吗?”张豪小心翼翼的问。 老人嘲讽的哼了一声,说:“你能找到这儿说明你费了心思,也肯定去了别的地方打听。我想你肯定也识字,知道官方资料和那墓碑上写的是谁的名字。那还有什么问题吗?” “没错,我看到了,而且记得很清楚,xx年xx月xx日,在任务中身亡,之后作为为国捐躯的特种部队士兵被授予了英雄白银勋章……他没有家人,也没有子嗣,他的存款按照生前的约定捐给了国内的儿童救济十字会。那之后,你们的副队长被升为了队长,有两名队员主动申请调离,而您则请了一年的假。这一年没有任何的记录,您就仿佛消失了一样。但一年后却又回来,通过转岗考试后去了别的部队当了教官……没错,我是去了好几个地方,他或者说你曾经的队友我都去探访过了……” “都找过?”老人意外的插嘴道。 “没错,但都没找到。有的在任务中殉职,有的早已杳无音讯,有的出了国;我还去找了他的堂兄弟,不过那个老人已经说不明白话,什么也记不得了……我是抱着最后的希望才找到这儿的,因为您是我唯一能找到的人了。” 张豪接着说,“这之前我的确去过那墓地,那座墓碑已经很久没人拜访过了。我知道里面其实并没有他的骨灰,因为当年他们根本没有找到他的尸体。我还特意找人翻查了所有的探访记录,他以前的队友和那位堂兄弟都去看过,但只有一个人从未去过,就是您。我曾听人说过,‘不合理的事与谜团交织,而谜团之下,可能藏着真相。’” 第251章 老人的回忆与关键的故事 在张豪说话时,老人已整理好出错的地方,边听边继续织着。 听完,老人叹了口气说,“你想听到什么真相呢?难道让我去把一个死人说活吗?只是为了满足一个愚蠢男孩的妄想,就凭空创造一个死而复生的怪物?” 老人的声音突然变得耐心和善起来,张豪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当一个人说话从据理力争的急促突然变成侧耳倾听般的耐心,反而意味着她无心想跟你说什么了。 “抱歉帮不到你了,小子,你的寻觅在这儿就结束了。你不傻,知道追寻这种不切实际的东西的后果。”老人停顿了一下,抬起头说,“知道我活了这么久悟出了什么道理吗?” “洗耳恭听。”张豪无奈的说。 “活在当下,让回忆和未来见鬼去吧。”老人一挥手,就像在驱赶什么似的。 张豪理解的点头,然后起身,“打扰您了,老奶奶。” “没事,不过我不想再被打扰了。” 张豪抱歉苦笑,接着转身走出玄关。 “不送。”佣人冷冷的说了句,从身后关上了门。 张豪又回到冰冷的世界,沿着雪路缓缓离开了老人的屋子。走到远处,他不舍的回头望了一眼:什么都和他来时一样,只有一扇窗户后的窗帘翕动了一下。 张豪知道,那是老人的房间。 也许还没完? 张豪握了握拳头,开始回忆两人刚才的对话与细节,回忆老人的停顿、插话、犹豫,还有每一句的抑扬顿挫。他庆幸自己天生记忆不差,而且在大小姐家中被训练过快速记忆的方法,所以此时才能忆起每一个细节…… 然后,他在一片雪地中怔住了。许久许久,他就像雕塑般一动未动,脚边的雪都被他的体温融化成了雪泥。而等他回过神来,再次抬起头,那双眼中充满了火焰般的炽热光芒。 还没完! 张豪又去了,老人没见他。 第四天,第五天,每天都挑不同的时间去……直到第七天,佣人才带着一脸愤怒和困惑让张豪进屋。他被赶去了狭小的餐厅,等着他的是几盘简单的饭菜。 老人已坐到了桌边,拿着筷子有些恼怒的说:“有饭菜的时候却把别人拒之门外,这在我们这里是最不礼貌的做法,邻居们都会瞧不起我的。” 张豪知道离老人最近的邻居在一里地外的山坡下,不过他只是简单的说了声‘谢谢’,便坐了下来。 佣人收拾完也落座,递给了张豪碗筷,然后自顾自的直接吃了起来。饭菜清淡飘香,看起来很合老人的胃口。张豪知道吃饭的时候最好不要谈论让人反感的话题,于是闭着嘴将饭吃完。 吃完饭,佣人收拾餐桌,然后扶着老人回到了屋子里。张豪发现佣人的服务其实很周到。女佣只送了一半,剩下一段老奶奶坚持自己扶着房间内的特制扶手走完。张豪小心的跟在后面。 老人坐到椅子上,犹豫了一会,这次并没有拿起毛衣,而是拍了拍自己的腿,调侃般的说,“年轻时使用过度留下的毛病。” 张豪突然有种错觉,老人在……他马上问:“是在军队的时候吗?” 老人又抬了抬肩膀,自己揉了揉,“可以这么说,年轻时深蹲、踢腿练得太多了,也走了太多的路,泥潭,荒地,还有冰川……折腾坏了。人,最经不起折腾。” “特种部队的训练一定比普通部队要严苛得多,你们部队是……干什么的呢?”张豪小心的问。 “什么都干。护送、偷袭、暗杀、救援、追捕……我想你已经打听到了我们的番号。” 张豪点了点头。“他……也和你在一起吗?” “当然。他比我早去了4年,我是菜鸟的时候,他已经是队长了。” “那他一定很厉害。” “是的。”老人眼中突然冒出了精光,专注的盯着张豪看不到的地方,她说:“他是我这辈子见过最厉害的男人。他是战斗大师,为战斗而生的天才……”不知为何,老人突兀的开始缓慢回忆起过去:自己如何加入军队;如何通过选拔进入特种部队;如何与她的队长和精英队友们一同执行任务…… 往昔的回忆与故事一段段呈现出来,在这温暖的卧室内,在老人的膝前。 张豪甚至有一种错觉,他现在正在聆听的是他已故去的奶奶给他讲的床边故事。他全神贯注的听着,甚至不敢发出太大的声响…… 直到佣人进来打断了她们,说太晚了,老人该睡觉了,并将张豪撵走。但佣人在关门前说了句,“晚饭六点半,晚了就没了。” 张豪赶紧鞠躬朝着这间温暖的屋子致谢。 第八天,张豪又去了,不要脸的蹭了一顿晚饭之后,又坐到昨天的椅子里听老人讲过去的故事。 他仔细听着每一句话,每一个人名,每一处坐标,试图从中找出对自己有用的信息。虽然他知道这样做有些趁人之危,但也无可奈何。 就像金告诫他的那样:人有时必须只为了自己。 最后,老人终于讲到了那次导致她们队长,也就是‘苍白之牙’殒命的任务。张豪也集中了全部的注意力。 她告诉男孩,他们那次是准备去完成一项拯救世界的任务。 一位郁郁不得志的科学家,一心只为了自己的研究,结果导致妻离子散。不过在苦心研究了十年后,也终于设计出了一套装置。科学家本想将这次发明拿到科学大会上一鸣惊人,但却没想到遭到了在场一些心怀嫉妒的同僚的嘲讽。 那些虚伪的大家嘲笑他异想天开,并且在毫无根据的情况下斥责他的发明抄袭了之前某某的研究成果。在大会上被众人嘲笑的发明家愤怒的离开,并且决定报复这些披着人类精英面具的虚伪魔鬼。 科学家研究的设备叫什么——老人忘了——她说反正是一种类似共振仪的组合装置。不过经过特殊的加工强化,它的子装置的共振波可以穿透数百米的冰层,并将其内部打散。 所以你应该猜到他要做什么了,他要用这套装置去融化冰层,融化北方几十万平方公里的冰川和冰盖。在长年积累的痛苦和报复心的驱使下,他怂恿联合了一批反政府的恐怖分子,在他实施计划的时候保护他。 第252章 拯救世界的任务与队长的坠落 当时有专家计算过,如果按照不得志的科学家的想法,或者说如果他的复仇计划成功了的话,那么整个海平面将上升两米。地球会丢失几近两千万平方公里可供居住和生活的土地,数十亿人会无家可归。而这突如其来的灾难也会夺走成万上亿的生命。其带来的诸多后续影响将无法估量的影响后世。 可科学家毕竟是学者,几十年的正统教育在他心底种下了一个道德种子,在政府的耐心劝阻下,男人最终还是恢复了道德操守和一丝良心。他告诉身边的恐怖分子们这次计划取消了。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那群暴徒哪儿任他支配。恐怖分子二话不说挟持了科学家,用残忍的手段逼迫他说出仪器设备的使用方法,然后杀了他带着仪器跑了。他们不要命的跑到冰川上,铺设好装置,准备与人类的未来同归于尽。 “于是我们‘冰狼’特种部队被派去执行这次艰巨的而且绝不容许失败的任务。暴徒们爬上了冰川,然后用炸弹摧毁了后路,那几乎是唯一一条能爬上那座冰川的道路。之所以说是唯一,因为的确还有另外一条路,只不过极少有人走过有人知道,因为这条路需要翻越一座海拔7000余米的被冰雪牢牢覆盖的山峰。 “暴徒们也是背靠着这座山峰,并以此为屏障。他们甚至很有远见,提早准备了可以维持一个月的生活设施和食物。不过按照他们的要求,如果政府没有在一个星期内给他们答复,并作出实际行动,他们便会立刻给出自己的回应。 “上级部门制定的计划是让我们尽快翻越这座山峰,然后从背后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但既然任务已经定下来了,作为士兵的我们便只能执行。好在所有人都知道这次任务艰巨,给了我们全力的支持和帮助,雇佣了一支几乎是当时世界上最优秀的攀冰队伍为我们开辟道路。 “去的时候真是异常走运,气候温度无不处在当季最稳定的状态下。而攀冰队也着实专业,带着我们五个几乎没什么经验的‘菜鸟’一路向上攀登。具体经过哪些地方我都忘的差不多了,只记得那座山很高。一开始还是岩石,不过没爬多一会儿便立刻遇到了雪坡和冰壁……当我们翻越它时,没有爬到山顶,而是赶紧找了一条更容易下的山脊。当时,政府正在正面与暴徒们斡旋,那群政治家谈判家最擅长这个,他们答应你一些,又拒绝你一些。让你一会儿得意,一会儿愤怒,但总之就是不会给你动手的理由。 “最后,那天晚上,我们冒险赶路,穿过陡峭的冰碛,突袭了正在梦乡中的暴徒们……”老人说到这里得意的笑了笑,露出一嘴修补过的洁白牙齿,接着说:“那群暴徒肯定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的后背会被突袭。我们来去如神鬼,行动迅捷,几乎没用两分钟便制服——哦,是杀死了所有敌人。接着我们准备摧毁仪器,但那群该死的不知道抽了什么风的政客却让我们将仪器回收!队长提醒政府他们不可能将所有设备都带回去,于是那帮人告诉他至少要将那台最主要的核心原件安全回收,不是告诉,是命令,命令。 “因为这里海拔很高,再加上常年暴风肆虐,所以正常的飞行器根本飞不到这里,所以我们必须抬着沉重的仪器再重新翻过那座山脉。他们肯定是这么想的——用他们那些锈透了的脑袋——既然你们能爬过来,也一定能爬回去。很遗憾我忘了自己当时是怎么用脏话诅咒那群该死的蠢货的。但无奈军人的使命便是服从命令,完成它,所以我们只能硬着头皮返回。 “回去可就没有那么幸运了,一开始我们便遭遇了挫折:暴风雪。攀冰向导们之前的警告成真了,这里的天气变得比女人的脸还快。两天后,暴风雪有逐渐减弱的迹象,但熟悉当地气候的向导提出了一个事后看起来异常明智的建议,那就是我们必须立刻出发,顶着暴雪前进。 “队长同意了。于是我们轮流背着仪器,再次攀上山峰,沿着来时铺设的路绳返回。现在回想起来,如果没有那三位杰出勇敢的向导,我想我们都不可能活着回来。虽然我们都想着千万不要发生意外,但还是发生了。从山顶坠落的一块冰石险些砸中我们的副队长,为了躲避这块冰石,副队长冒险跑了几步,脚踩进了冰缝中崴了一下。虽然没有到折断那种程度,但一段时间内仍是无法发力,所以我们又得腾出一个人扛着副队长。 “我记得当时,暴风夹杂着浓密的雪粒拍打在我们脸上,一定程度上遮蔽了视线。我们决定翻过这几座垂直的小冰丘后,就到前面的一个山坳处休息。当时轮到我背着仪器和另外的几个队员跟着向导走在前面,我们的队长正搀扶着副队长走在后面。 “我时不时的回头望上一眼,以确定他们没有走丢。那时我正准备绕过前方的障碍,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尖叫。我小心放下设备掉头爬了回去,却发现在一个偏离路线的角落只趴着一个人,是副队长。 “他一脸绝望的瞪着咫尺之遥的深渊下,浑身颤抖着,几乎要哭出来。而我的心脏当时就停跳了,因为我已经预感到发生了什么。我大步靠近,接着瞧下望去,冰碛下面是一个无底的隐藏在雪雾中的深渊。冰碛边缘有摩擦的迹象,显然刚刚有人在这里挣扎过。 “我没有看到我们的队长。其他人也赶了过来,每一个都一脸的震惊,我们都知道发生了什么,只不过一时不敢相信。我事后才想起那时我们每个人都没有说话,一句话都没有说。 “向导无情的告诉我们没有救人的工具和时间,而且从这里掉下去的人可能也不需要救了。我们是特种兵,是特种兵中的特种兵。我们对生死早已麻木,也知道任务比生命更重要。所以我们互相看了一眼,决定继续赶路。 “那之后,副队长的脚腕渐渐恢复了,暴风雪虽然减弱了,但仍在不停地刮着,完全没有要停下的迹象。但我们仍是成功返回了,抵达了我们出发的山脚,没再损失一个人。” 第253章 发黄的相片与老人的希冀 “回到部队后,副队长对队长的死亡事件作了报告。他说他们因为风雪的阻碍走错了方向,就在他们准备折回去的时候,队长脚下突然一滑,滑下了冰坡。他急忙伸手去抓队长,本以为只需要用点力避免队长太快的滑下去磕到冰层,但没想到队长越坠越低,而且突然像是完全失重了一样飞了出去。他急忙用力抓住了队长的手,用另一种手扣住了冰坡上的凹坑。但队长太沉了,加上下滑的惯性,那一瞬间他的两只手都好像要被拉断了一样。而且他当时受了伤,身体很虚弱…… “当审问官问他为什么没有呼救时,他说他喊了,但却没有人回复。我没有印象有听到过他的喊声,不过也有可能是因为他当时处在极度的紧张和恐惧中,声音只是停在嗓口并没有发出去。但副队长又说,其实也根本没有时间,根本没有我们跑过去施救的时间。因为他只坚持了不到几秒钟就脱力了。他拽住队长的手几乎已经没有力气了,而队长的另一只手还没来得及伸上来抓住冰碛边缘,就坠了下去……” 故事终于讲完了,老人的额头出了汗,胸腔起伏,显得有些激动。尽管回忆中并没有太多的细节,仍可以看出她在竭力的思考。时间的确太过久远,即使深刻的回忆也会逐渐模糊。 待到老人恢复平静,张豪才小心的问:“那他坠下的地方……” 老人抿了抿嘴唇。“那地方是一道巨大的裂缝,通向深不见底的黑暗深渊。所以我们再也不可能把他的尸首拿回来了,永远都不能。”说完,她还指了指靠墙的一个五斗柜。 张豪起身走过去,按照老人的指示将第二个柜门打开,从里面小心翻出了一张发黄的照片。那正是一张冰川裂缝的照片,很窄,但可能也刚好一个人掉下去。老人说这是她离开之前拍下的唯一一张照片。 张豪盯着照片陷入了思索。老人的故事真实冷酷,似乎为他曲折挣扎的乐谱划上了一道休止符。可从老人挣扎犹豫的表情来看,又总觉得事情还并没有结束。 “但——”张豪问,“您……相信他没死吗?” 老人怔了几秒,不是因为吃惊,而是因为‘你果然会这么问’的预知成真。她轻摇着布满皱纹的脑袋说,“我不敢相信,因为那意味着我必须相信上帝,相信奇迹,然后再去相信自己接下来编造的无数个借口和谎言,去编织他如何活下来,活着会是什么样子,又逃去了哪,为什么没有回来……” “一个谎言要用千万个谎来圆。”张豪呢喃着。 “是的,孩子,你拥有不属于你这个年纪的智慧。你知道耐心、等待;你知道哪里有你想要的,而得到它需要付出什么,你也做好了准备。可你仍是个孩子,执拗的期盼自己想要的就一定会得到。” 老人顿了顿,接着说:“不过这一点许多成人做的也跟孩子一样。一开始我以为你是他的仇家,我的仇家,或是为了钱被人利用来打探消息的毒瘾少年。但从这几天看,你这几个都不是。即使如此,即使我用我迟钝的脑袋排除了几乎所有的不可能后,你对他的执着仍超乎了我的想象。到底是什么,我这个一只脚踏入地狱的老人也想好奇的问一问,你这么想要确认他的生死,甚至巴不得去找到他的尸体,究竟是为了什么?” 张豪带着羞愧说,“我想从他那儿学一样东西。” “学什么?” “我要复仇。但不是他,是别人。而在这之前,我必须……” “而在这之前,你要学会杀人的技巧,你要变强,对吗?”老人的声音中多了些轻视和鄙夷。 在几乎是斥责的眼神下,张豪垂下了头,又无奈的默默点了点头。 一切责备和劝阻的话语都在沉默中滑过,老人又问,“你一个外乡人,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张豪不想说出是有人告诉他的,也不想透露‘全局’的消息,于是说,“他闻名遐迩,我是偶然听到有人在醉酒后回忆起那个名字。” 老人讥笑,识破了他的谎言。但这不重要,因为张豪突然意识到他险些错过最重要的事,于是赶紧抬头问,“奶奶,您这么说,也就意味着……” “呀,该死,你非要我接下来在命里受苦,对不对?”老人愤怒的瞪大了眼睛,“没错,我从内心深处相信他没死,因为我比任何人都了解他,我知道他的命就像他的绰号一样是寒冰做的!” “这就是说——” “但是!”老人扯开沙哑的嗓子,用她单薄的手掌拍了拍靠椅的扶手,“我只是愿望、希望,还有一大堆想不起来的代表这种意义的词,你懂吗?不代表我见过他才这么说的。我只在梦里见过他,而除此之外,我能帮你的只有这么多了。一个老人执拗的希冀,仅此而已。”老人说完了,无声的舒了一口长气。 张豪则陷入了沉思。一时间,无数思绪与画面在脑海中闪过,纠结缠绕。就在刚刚,他觉得自己仿佛进入了老人的内心,出来时,找到了他最需要的东西。“这就够了。”他突然说。 “够了?” 在老人惊讶的目光中,张豪站了起来,开始第一次毫无顾忌的环顾房间,然后问,“老奶奶,您能送我一个信物什么的吗?” 老人眯起了眼睛,“除了饭你什么也别想从我这儿带走,你个小偷!” 张豪无奈的笑了,对老人的毒舌早已习惯。“那再见了,老奶奶,我一定会找到他的,到时候我会告诉他……” “滚吧,臭小子,得到你想要的之后就开始油嘴滑舌了,是吗?” 张豪走了,因为他知道自己留在这里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当身后的大门关上时,他听到门内老奶奶跟佣人说,“明天不用多备饭菜了,他不会再来了。” 往下走时,他看到一辆车停在山坡下的空地上,一个女人带着一个小女孩走上了斜坡,是老人的家人。她们冲他这个陌生人好奇的打着招呼,并露出了惊讶又担忧的表情;而张豪也在女人和小女孩的脸上发现了什么,一种熟悉的陌生感…… 但这感觉很快便被寒风一扫而过,他知道自己必须赶快了。 第254章 显像井与山峰 张豪第一时间赶回‘全局’大楼,将他打听到的信息告知了主管。 主管那看起来不会被任何风霜击溃的面孔上终于露出了些许惊讶的表情,低声说,“有目标的人才能成功,但过度狂热的人,往往以失败收场。” 张豪不知道这是告诫还是劝阻,但当男人理解了他的想法后,还是将他他带进了一个阶梯大厅般的隐秘房间。房间诺大、空旷,最中间的天花板下立着一个巨大的圆形柱子。 柱子四周,精致的桌子和椅子依次排开。主管告诉他这里是他们的信息整合中心,中间的柱子是显像井,可以在其正上方投射出三维立体并且清晰度很高的图形影像。 “要为你看到的保密哦。”主管提醒道。 “当然。”张豪回应。 主管走到柱子前打开了显像井。一瞬间,百万或者说千万个光点从显像井中喷射而出,在圆柱上方的空间中密集飞舞,就好像肉眼可见的一群粒子。 而随着熵值逐渐降低,混乱归为了有序,舞动的粒子渐渐慢了下来,聚拢到一起,最后形成了一个标准的正四方体,散发出柔的光芒。 而就在之前等待的过程中,主管饶有兴致的跟张豪谈起了闲话。他问男孩,“你觉得黑卡为什么要存在,或者说这个世界为什么需要‘全局’呢?” 张豪知道自己可能还无法完全理解这种隐藏着巨大智慧或诡计的事物,而往往对这种事物,不理解便意味着偏见,所以只能老实的摇了摇头。 主管笑了笑,说,“为了汇集与凝聚。知道那个传说吗?当时,人类为了扬名,为了避免被分散到世界各地,准备修建通天塔。为了阻止人类的计划,上帝让人类说不同的语言,使人类相互之间不能沟通,计划因此失败,人类自此分散世界各地……” “抱歉,我没听过。” “没关系。”主管说,“你只要知道就好。所以即使是现在,语言与文化的差异仍是阻碍人类进步的一个重要障碍。当然,我们的创始人不会自大到去试图统一人类的语言与文化。我们在做的,从几个世纪前到现在,一直都是站在一个更高的视角去统计、规划、整合和管理某一方面的专业信息,所以它才叫‘全局’。举个例子……” 主管不知道按了什么按钮,那水晶般的立方开始旋转变型——成千上万的粒子组合成地球的形状,最后一层粒子覆盖完毕,所形成的3d图像真实的就好像从太空站望着地球时看到的景象一样。它倾斜着,缓慢旋转着,山脊和大陆边界在薄云下若隐若现,就好像是谁将那个在太阳系第三轨道环绕的行星摘了下来,缩小后放到了这里。 在张豪惊讶的目光中,主管接着说,“比如说我们的一个顾客要做一个手术,手术很难,几乎需要动用当今世界上最先进的那些医疗设备和技术最高超的医生。但碍于国家与城市的分界,病人并不确定他所就诊的医院拥有这样的条件,也不知道哪里是做手术最好的地方。在这里必须强调:当今医学最发达的国家中的确拥有其他国家望尘莫及的设备、技术手段和人才,但也绝不能一概而论。 “这个世界上一定还存在其他拥有奇特的手法或者说经验,开辟了自己独创的领域,甚至是一些敢于剑走偏锋的人才。顾客找到我们,我们要做的就是整合能收集到的全部专业人才,将他们的技术和方法统合、分类,然后拿出这个世界上所能想出的最专业的几种手术方案,供病人选择,最后再找到一个能够完成这项手术方案的手术室。 “又比如,我们的顾客想要就一个项目进行攻关。这时,我们就会动用关系和手段帮他安排与各种负责人的会面,帮他获得各种行动上的便利条件。又比如……”在主管的操控下,地球开始旋转,云朵和山脊飞逝,一片白茫茫的的土地出现在张豪眼前。 “如果说你们的客户想要你们……杀一个人呢?” 面对男孩尖锐的问题,主管丝毫不觉得意外,“我们不做买卖性命的交易,不过我们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一个地方在做。我们可以帮客户联系……” “杀手工会。” “哦?”主管的耳朵又单独动了动。“看来我还是小瞧你了。” 图像被放大,逐渐显现出了这个国家的清晰地形。主管将主视角往北调了调,然后再次放大图像。放大一点,他就微调一点,直到找到张豪所说的那块巨大冰川,以及连接着冰川的山脉。 主管取消了那些错综复杂的等高线,气流和温度的波形实时动态显示,让那条山脉的脊线清晰地显现在张豪眼前。 “我想你要找的是这个。”主管说。“不过我不熟悉这个地方,具体哪座……” “最高的那座。”张豪盯着那一座座山峰说。 主管耸了耸肩,将等高线调了出来。不过面对纷杂繁复的一个个葫芦型,类似莫比乌斯指环般奇形怪状的封闭线圈,主管也是一脸懵圈。他又用手指点了点全息屏幕,将等高线换成了显示高度的数字。 这次,主管很快便找到了山脉末端,冰川边缘处那座最高的山峰。最高点显示的数字是7453米。 “所以你想去这里找人,是吗?”主管认真的问:“你要去吗?” 张豪沉默的盯着显像井上的画面,看着主管将画面旋转,将视野从俯视下降成平视。 山峰那巍峨雄伟的身影立刻像神只般压到他面前,而它后面那片蓝晶色的冰川更像一堵无法逾越的高墙矗立在那里,让人窒息。但他仍是点了点头。 主管抿了抿嘴,接着也确定了。他伸出手,示意张豪等一等,然后熟练的操作那些虚拟的光标和按键往后台拨了一个电话,让她们寻找国内最优秀的登山者,而且最好是熟悉那座山峰周围环境的。 “我们的原则之二:专业的事要让专业的人来干。”主管说。 张豪完全无法想象这个集团背后到底都有什么人才在,才能支撑起如此强大,如此高效,如此广阔的系统,他不禁猜测它也许是一台超级电脑也说不一定。 五分钟后,一个陌生电话便被转接了过来。当电话接通时,一张成熟稳重拥有维京血统男人的清晰面容出现在了山峰旁边。 第255章 队长与登山基地 “你好,托尔队长。”主管说,看他的表情似乎认识眼前这个人。 “你好,主管。”看样子对方也认识他。 主管点头回应,接着说,“队长,我们有件事想要拜托你。我这里现在有个小客户,他想要去爬那座山。” “主管,我不要爬到山顶,我只是想去那座山上的一个地方。”张豪解释说。 “哦,你都听到了,队长。” “你要去哪?”队长看着张豪问。 “有一块两座山峰之间的丘陵地带,我要去那里。”张豪对老女人的故事进行了梳理,并查阅了详尽的资料,他已经知道自己要去哪了。 “你之前去过?”队长问。 “没,我听人说过那个地方。”张豪老实回答。 “可以。”队长说,“一个月之内我就可以带你去那儿。” “如果我不只要去呢?” “什么意思?”主管和队长同时问。 “那丘陵地带紧贴着一段峭壁。”张豪说。 “抱歉,我只攀过正面的登山路线。你说的那应该是一条偏路,我并没有实地探访过。”队长实打实的说。 张豪欣赏这种能主动承认自己不足的人,对队长也是更增添了几分敬佩。他说道,“我曾听一位走过那条线路的人描述过:那里有一面峭壁,纵深达200米,下面有一条很深的裂缝。我想去那里。” 主管安静的听着,托尔队长仍保持着他那稳重的让人信赖的表情。 “可以。”队长说,“不过你必须接受培训。” “多久?”张豪问。 “没有期限,直到我确认你合格为止。” 双方关闭了通话后,主管转头对张豪说,“你真是不断让我吃惊呀,小子。你确定你准备好了吗?” “没有。”张豪也老实的承认道,“不过我觉得刚才那位队长会让我准备好的。我现在唯一担心的问题是我卡中的点数还够不够用?” “哦,这个,放心,”主管笑着说,“我会利用我的特权,给你特殊优惠的。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现在甚至也希望你真的能找到你想要找的东西,狠狠打我们的脸。” …… 没做耽搁,张豪第一时间被送去了托尔队长所在的培训基地。 路程上,他了解到托尔队长是当今世界进行阿尔卑斯式攀爬登山者中的翘楚,曾获得过金冰镐奖,被人评价是第二个乌里斯特克,同时也是最致命极限运动free solo的顶尖高手,曾在无绳索,无保险扣等任何安全措施的情况下,靠着一袋镁粉徒手攀岩创造了世上绝无仅有的奇迹。 在登顶世界绝大多数险峰后,选择暂时休息,并且利用积攒的资金和贷款开办了一所专业登山培训学校,并雇佣了昔日的好友来当教员。 培训基地是封闭式的。几乎在这个国家的最北部,距离冰川不到两百公里,比之前张豪待过的所有地方都更冷。它建在半山腰,所有物资几乎都要用特殊货车和直升机来运送。 基地主营高山探险、登山培训和攀岩等项目。基地后就是几段不同高度的冰封台地,正好方便准备攀爬高海拔山峰的训练者进行高海拔的适应性训练。 在‘全局’的细致安排下,张豪背着自己简单的行李抵达了训练营。 因为是来自集团的重要客户,所以队长托尔亲自在门口等他。 被带进营地后,张豪发现这里正在训练一批学员,有十个人,从四五十岁的中年人,到和他一般大的应该还在上学的孩子。很显然,他们已经进展到一定的阶段了。 队长将张豪交给了他的副手,一个更年轻,不过资历丰厚、技术高超的培训员,叫做丹尼。 张豪刚一见丹尼,便立刻发现了他眼角有别于年龄的深密皱纹,一开始他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观察了一会便立刻知道了,那是表情纹。 丹尼非常爱笑,一笑就咧开他那张大嘴,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他的脖子上挂着一个普通但奇怪的坠饰——一块锡石。后来熟络后,他吹嘘说这是潘波切寺院的喇嘛开过光的护身符,是登顶主峰的纪念信物。 离开的时候,队长告诉他的副手说,“这小子有点心急。” 丹尼点头露出他那标志性的笑容说,“我知道。” 之后,丹尼带着张豪在基地内先转了一圈,熟悉每个训练室,给他初步讲解他们专业培训的内容及方式。 张豪想起之前看过队长的简介,便问丹尼‘阿尔卑斯式攀爬’是什么意思。 丹尼回答,“意思就是无保护速攀。从营地出发,一口气完成攻顶,不预留一条绳索线路,中途不设置补给休息营地。” “听起来很难……” “的确,因为攀爬者的意志要非常坚决,因为你无路可退。” 他们绕了一圈,见到了那批学员。他们一个个疲惫不堪,但仍坐在地上打着趣话。 张豪看着他们身上专业的设备思考了一会儿,然后问,“我和他们差了多少?” 丹尼说,“这批培训者是一个星期之前来的,现在正在开始练习户外实攀,就是尝试户外的自然石壁。你刚到,先熟悉一下这里的环境,明天再正式开始训练吧。” “一天。” “什么?”丹尼惊讶的问。 “我要用一天时间赶上那些人!”张豪坚定的说。 “喂,我听说你很急,却没想到你这么猴急,急着干什么啊,小子?”丹尼问。 “我没有他们那么多闲情时间,我有我必须完成的目标。”张豪说。 “我也有我的任务!”丹尼终于收敛了一次表情,说,“你现在归我管。在我这里,要不然你就什么也别学,要不然就得全听我的,我叫你学什么你就学什么。不过,我还挺喜欢你这小子的性格的,跟以前的我一样。哈哈!”他又大笑起来。不过看到自己学员不甘的表情,又叹了口气,抱怨着说,“下午。最起码你要让我中午吃顿热乎饭吧!” “没问题。”这次换成张豪笑了。 第256章 课程与工具 丹尼给张豪安排了一间单独的宿舍。 因为在这地方修建一座建筑比在平地要消耗太多的成本,所以宿舍楼只有一栋,呈t字形。是男女混合公寓,男的在东面,女的住在西面,另一个凸起的部位则是一些室内训练功能厅和淋浴室,下面便是一间小餐厅。 这里的饭菜也很简单,品种也不多。没有大鱼大肉,反而都是一些健康的食材。据说这里的每顿饭都是特殊调配的,既能提供日常营养,也能给学员带来所需要的力气。 张豪都无所谓,不过他看出来其他一些学员虽然已经来这里一个星期了,仍是有几个人没适应这里的饭菜。他们点菜和吃饭的时候都皱着眉头,嘴里嘀咕抱怨着。 他在食堂里看到了和他几乎同龄的那三个孩子,两个女孩和一个男孩。这个世界太大了,他没见过她们,也不认识她们。而对方对一个陌生加入者的好奇也仅仅维持了几眼的时间。 张豪第一个吃完了午饭,等着下午的培训。 到了下午,张豪提前出现在了室内教室里。等了一会,他的教练也准时抵达。看来这里的人对时间观念管理的还不错。 丹尼说他准备从头开始教他,不过张豪拒绝了。“我要直接学最有用的!”他争辩着说。 “不行。”丹尼又一次拒绝了他,用和上午同样的理由。 然后丹尼开始从理论知识讲解。一开始是登山的历史,登山的方式——是阿尔卑斯还是喜马拉雅式,以及着名的登山事件,历史上的登山名人和悲剧灾难……张豪甚至从中听出了这个年轻的男人炫耀自己知识的一面。 他一开始有些不耐烦,但很快便被这个对他来说十分陌生的领域吸引了。这世界上最极限的运动之一,全程都充满了挑战,以及让肾上腺素飙升的极限危险。即使用语言形容出来,都能让听者打几个冷颤,起一身的鸡皮疙瘩。 而对那群同自己一样渺小的人类登山者来说,登上世界上最高的人迹罕至的险峰便是他们的终极梦想。他甚至有些自惭形秽,因为自己以特殊的目的来此就像那些商业队一样着实侮辱了登山者的本质荣耀。 但是,张豪又告诉自己,这就是他来此的目的,所以就羞愧的背负这骂名吧! 而故事之所以吸引张豪,一方面是因为它们的确精彩,震慑人心;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丹尼的口才非常不错,张豪认为他不去当推销员真是可惜了。 时间过得飞快,等张豪意识到,几个小时已经过去了。他完全沉浸在丹尼的故事中无法自拔,不过也十分郁闷,因为他这一下午没学到任何他想学到的东西,任何能帮助他达到目的的东西。 丹尼当然看出了他的情绪,安慰的说,“别着急,小子,你不是想快点学吗?那今天晚上就别休息了。” 张豪挺了挺腰板说,“正合我意!” 所以,晚上,当其他学员都在无聊的打牌、唠嗑和休息的时候,张豪仍然坐在投影仪前。 在这人用脑的最佳时刻,丹尼开始了正题。 任何一段学习都要从理论开始,而这里的理论,除了登山、攀岩、攀冰等一些理论知识及术语和运动技巧的熟记外,还必须掌握更重要的各种工具的使用方法。 其实就像所有学习阶段一样,理论就是要为实践服务,掌握所有这些理论知识的目的就是为了能在实践中合理准确的应用。 因为这个训练基地的培训员都是攀爬的个中好手,所以他们已经研磨出了一种最有效的方式来指导学员。 丹尼没有一开始就给张豪按列表介绍那些繁多的装备,而是从下午讲过的一个个登山例子入手,逐步向男孩灌输干什么事的时候需要什么装备,到什么位置需要什么样的技巧,而且举一反三,详尽周全。 从个人必备装备:登山背包,睡袋,帐篷,防潮垫,高帮防水徒步鞋,防寒衣服,保暖手套,雪套,保暖帽,炉头,套锅……到公用装备:主绳,路绳,主锁,扁带,冰镐,冰爪,雪锥,头盔,高山靴,对讲机,地图,gps,八字环,短绳…… 再到进阶的技巧,钉钉子,建小仓(部分装备可以临时放到小仓),如何寻找最佳抓点和踩点,还有钟摆横切等高难度的动作的应用时机。 当然,这部分讲解并不详细,这不是因为丹尼忽视了这些,恰恰因为他知道现阶段的小学员只需要了解这部分技巧就足够了。更深层次的掌握,在接下来的日子去在实践中体会才更重要。 在张豪的大脑陷入混乱前,丹尼及时结束了授课。“睡个好觉。”他强烈建议道。 洗漱完的张豪钻进还算舒服的硬床,本想遵从丹尼的建议直接睡觉,不过他刚一闭上眼睛,那些知识和工具便涌进了他眼皮下的小电影中。他好不容易赶走这些碎片,另一种东西又闯了进来:那是一种焦急又矛盾的心理。 就和之前一样,每当他决定做什么,并且准备义无反顾时,这种负面情绪就会冒出来阻止他,成为他晚上的梦魇。但好就好在张豪仍是一个孩子,也拥有孩子的一项特质:那就是当困意来袭时,谁都挡不住他进入梦乡。 次日,张豪一早就来到了教室。 丹尼一边给他播放一些他们基地精心设计的教学视频,一边在旁随时暂停讲解。下午,他们便去了器材室和室内攀岩场。 虽然这些器材工具张豪都已经见过了,但是实际试用起来完全是两回事。有些看似简单的装置,实际装配和使用起来却非常复杂。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就是冰鞋鞋带儿的系套方式就有许多种。 丹尼告诉张豪,在去外面攀爬冰壁或岩壁前,他必须先熟练室内的有保护攀岩技巧。 张豪接受了他的建议。 而在这之前,丹尼测量了男孩的脚掌尺寸,说是要给他订制一双专业的攀冰鞋。 第257章 室内攀岩与惊人的女孩 室内攀岩场是特殊建造的一栋顶棚颇高的场馆。场馆内柔和清晰的灯光下立着数十面直通吊顶的模拟墙壁,墙壁上镶嵌着数百个大小不一形状怪异的突出岩点。走近时张豪也发现墙壁不都是平直的,有许多充满了凹槽、凸起,甚至扭曲倾斜的弧度。 丹尼开始指导张豪室内攀岩,并告诉他练习室内攀岩的目的主要不是为了精通此项技艺,更重要的是让他找一找向上攀爬的感觉和意识,还有寻找踩点及抓点的技巧与本能。 丹尼向张豪演示了许多实用技巧:比如抓握一些手指尖伸不进去的地方,可以将大拇指夹在食指上增强手指的力量;还有一些需要依靠握力来提供摩擦的动作;还有一种术语叫做g的平衡重心的方法——像旗子一样将腿部伸向某个方向,平衡自己的重心;还有如何依靠脚尖和脚跟勾住岩点,还有重要的下降方法…… 只是简单接触了几个小时,张豪就发现这里面的水太深了,不是贬义词,而是说这项运动需要掌握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也就是说,他之前的确太小瞧这项运动了。所以,他知道自己想要一天就学会所有的东西简直就是大放厥词。 他现在的技巧和经验甚至完全比不上那些已经学了一个多礼拜的学员。于是,他开始沉下心来耐心学习,即使知道也许这项技艺在他接下来的人生中并不一定会有多大用处。 因为是一对一的教学,所以丹尼的讲解非常细致全面。他告诉张豪墙壁上的攀岩路线并不是固定的,而是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更换一次。 设计路线也并不是每次都重复相同的想法。因为如果你直接在一个手点下方放个脚点,那么攀岩就像爬楼梯一般机械无趣。 好的路线设计者会灵活的调整岩点位置,促使攀岩者做出不同以往的动作,比如脚点往外一些让攀岩者用不同的方式用力,或者直接不放脚点迫使攀岩者用脚跟钩挂或脚尖钩挂…… 室内攀岩路线按等级也分为多种。从最初入门级的bouldering——徒手攀登不需要绳索保护的短路线,到攀岩中最基本也最安全的形式toprope(顶绳)——从上面安放好的固定点上拉下绳子,并且绳子另一端有byer做拉绳保护。 而室外攀岩则拥有更多的技术名词,lead climb(先锋)、sport climb、trad climb、aid climb以及free solo。 虽然因为难度关系,后几种并不在考核范围内,但丹尼还是要求张豪掌握后几种攀岩方式的基本技巧。丹尼说,“按队长的要求,他需要你具备一定的free solo能力才算合格。” 从这里开始,张豪便开始真正实践使用一些工具,包括快挂、主锁、安全带、机械塞,下降器、上升器等等。丹尼先让张豪攀爬了几条短路线热热手,然后便让他挑战一条难度更大的toprope路线。 他先让男孩自己观察,挑选一条线路,然后攀爬。他不去指点对与错,这条线路是否能登顶,他只是一边作为byer,一边在张豪攀爬的过程中指点技巧,提醒他技术动作,让男孩能将自己的动作与记忆中的理论知识联系起来。 张豪第一次根本没爬上去,他爬到一半就脱手了,第二次也失败了,原因都出在张豪没法越过中间的一道岩点。 丹尼告诉他:那里需要用两根手指插入右边的孔洞,然后用脚踏上左侧的岩点,以一个倾斜的大字型斜向上攀登…………于是他又试了一次。这一次在那个卡住的岩点前,丹尼耐心仔细的指导张豪做出各种技术动作,指点每一处动作的细节…… 不过这第三次也失败了,因为男孩在快爬到终点时已经没有力气了。 “你每一顿得多吃点了,小子。”丹尼说,“二十分钟后再来一次。” 二十分钟后,恢复体力的张豪又开始一次攀爬。这一次,他成功redpoint了这条路线。 “还不错,”丹尼评价道,“不想打击你,不过你没太多的天赋。这种成绩勉强可以算中上等。怎么说?” 张豪坐在垫子上,一边补充水分一边休息。“继续,”他说,“我不是天才,但只要我还有力气,我就会不断前进。” 丹尼又露出那种把眼角挤出深深表情纹的笑容。 在张豪休息的时候,前一批的训练者突然涌了进来,并且欢乐的嚷嚷着像是在起什么哄。没一会儿,一群人便站到了场馆中的一面墙壁前。张豪发现这里脾气最好所有队员都喜欢的隆多教练也在人群中。 而人群的焦点是一个女孩,她身材匀称,个子也不矮,肤色看起来十分健康,红色的头发盘在脑后,塞在帽子里。她仰起光滑细嫩的脖颈,观察着墙壁上的攀爬路线,异常认真。 事情的原委是在外面的训练中,红发女孩的惊异表现折煞众人,甚至比那些不论各方面都有优势的成年人要强。于是,几个成年人便开玩笑说女孩肯定爬不上室内那面之前难住了他们的路线。 而女孩也好强,就说自己很想试一试。隆多也同意了,就当做是即兴节目。在女孩选择好路线,准备套上安全带时,丹尼和张豪也凑了过来,站到人群后。 “看着吧。”丹尼说,看其表情似乎对女孩有很高的期待。 女孩开始攀爬。 她的表现惊艳众人,虽然这不是她第一次见识这条路线,不过她也没研究过指导资料。四分钟后,女孩完成了一次近乎完美的sh。 众人就连队长隆多和丹尼都给出了赞美的掌声和欢呼。 丹尼告诉张豪,女孩刚才攀爬的路线是基地里对初学者来说最难的一条了。 “她已经入门了。”丹尼说:“真是个运动天才。从她进来的时候我们就发现了,这丫头比同时期来的所有人都要有运动天赋。甚至可以说,是我所见过的最优秀的初学者了。如果是个男孩的话,那么肯定会更厉害。你可别这么瞧我,小子,我可不是那种重男轻女的人。我是站在非常客观的角度上才这么说的,这世界上的确有许多运动更偏向男性,在攀岩、攀冰这种事情上也是如此。男性登山员比女性登山员拥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优势,那就是力量。在同等情况下,这是无法弥补的巨大差异……不过,女人也有女性的优势,她们的灵活度与柔韧性更好。” 第258章 进阶技巧与夜晚加训 张豪觉得丹尼说的不无道理,在有些地方的确力量更加重要。 不过这还没完,一群人又开始怂恿女孩去爬更难的路线。这次,队长隆多竟然领起了头,他第一个带着女孩来到一面难度中上级的墙壁前。人群又欢呼起来为女孩加油鼓劲,女孩也不甘示弱,撸起袖子决心一试。 因为难度跨度有些高,所以在女孩休息的时候隆多就路线给了女孩一些指点和建议,并告知了几处难点的攀爬动作与技巧,然后为女孩套上安全带和挂锁。 “走吧。”随着隆多一声鼓劲儿,女孩攀上了岩点。 女孩势如破竹。张豪不由得赞叹女孩动作的灵活与迅捷。隆多只是给了简单的指点,女孩就像是直接参悟了其中的深意一样。在女孩通过了一系列凸出墙壁的岩点后,人群发出了一声惊呼。 “保存体力!”隆多小心提醒着。 女孩比了个ok的手势,然后继续攀爬。 女孩攀爬的时候遇到了一个难度较大的障碍,是一个逆向的斜坡,与垂直墙壁有近40度的逆向角,是经典的难度路线之一。 在这里,攀岩者需要更好的运用腿脚的技巧,用脚钩挂合适的岩点,运用腰胯的移动和腰腹肌的发力来控制身体,维持平衡。这里不仅需要力量,更需要对力量的精细控制技巧。 教练隆多大声仔细的提醒女孩注意各种细节以及如何发力。女孩试了两次,但都没成功,显然当她需要用一只手拉住身体时,撑不了太长的时间。 而尝试了两次后,女孩已经没有太多的力气了。下面的人让她放弃下来,隆多也告诉她,“如果感觉不行,就放弃,别逞强!” 女孩犹豫了一会,咬了咬牙,朝下竖起一根手指,意思是准备再试最后一次。这一次她卯足了力气,用全身的力量爆发向上,终于抓住了上面的岩点,但没等她提上另一只手,承重的那只手就脱离了。 女孩失手坠下。隆多急忙拉紧主绳控制住女孩的身体让她不至于快速坠下,并一边大声提醒女孩下落时需要注意的技巧。 女孩的下落姿势很标准,她面朝岩壁、身体微向后倾斜,同时利用脚蹬岩壁的方式掌握下降的方向和速度,很快便安全落地。 人群中发出一片遗憾但又敬佩的呼声。 丹尼说的没错,如果刚刚换成是同龄同样身体条件的男孩的话,他一定拥有比这个女孩更强的力量和爆发力,那么就很有可能通过这条路线。培训员也遗憾的耸了耸肩,而张豪却被另一种景色吸引了。 女孩摘下了帽子,抹了抹额头的汗珠,一头长发随即飘散下来,是火一般的红色。这耀眼的颜色让男孩觉得非常熟悉,却又一时想不起曾经在哪里见过。 天才和凡人。如果说这个女孩是天才的话……不管女孩是不是天才,张豪知道他自己都是一个凡人。所以他站起来准备继续攀爬。 “笨鸟总要多扑腾几下翅膀。”他自嘲的说。 …… 在馆内待了四天后,丹尼就带着张豪在场馆内的天然石壁上开始训练了;在石壁上爬了两天,训练终于进入了正题,开始接触雪坡与冰壁。 因为这里是冰雪之国,加上训练基地的特殊位置,所以在他们身后便是多到数不胜数的雪坡和冰壁。练习也多在室外进行。 从这里开始,张豪要练习使用各种攀冰工具:包括冰镐、冰爪和雪锥,还有更多冰雪器械。而且还要学习更进阶的技巧:包括三点固定一点移动的要领,如何避免冰爪脱出,练习指力,结组攀登,滑坠制动及保护,攀冰及下方保护,冰岩混合路段的保护和通过,冰裂缝的识别和通过。他还要学会如何用冰镐修台阶,以及不同坡度的上下坡方法…… 虽然针对张豪的是短期训练计划,但他仍发现自己所学的东西都是非常专业的。这个登山攀冰训练站是世界顶级的训练站,培训员(教练)们所教的东西都是现在最前沿的技术和装备的使用方法。 而每次陷入不得不反复重复才能通过的困境,他就总能回想起自己刚来时的痴人说梦,想起一次,就好像用手打自己一巴掌。不疼,但却总能让他咬牙重新站起来。 最后,他用了十天的时间才追赶上上一批那十个队员的进度。而这几天,他除了吃饭,睡觉和训练,其他什么都没干。甚至吃饭的时候,他都拿着丹尼交给他的笔记和教学视频仔细翻阅。晚上回到宿舍的时候也一样。 这天晚上,当其他队员都回宿舍休息的时候,张豪仍在外面独自训练。在金卤灯的密集照射下,天然冰壁上的细节显现得如白天一样清晰。看样子基地的设计者一早就知道肯定会有人利用晚上时间来强化训练的。 朝冰壁走的时候,张豪意外的注意到上一批学员中的一个女孩已经先他一步抵达了。他知道这个女孩,也立刻就理解了她晚上来此加训的目的。 这女孩身体单薄,皮肤白嫩,一看就知道是那种没什么运动天赋平时也很少运动的女孩。她的学习进度和成绩一直是十人中的最后一名,常常需要被迫补习。 张豪听说这女孩来此的唯一目的便是陪自己的闺蜜——那个红发女孩。女孩的性格相较她那大嗓门的闺蜜来说就很随和了,面对时常的批评与玩笑,也总是淡然的露出美丽的笑容。 现在,张豪看到了女孩认真的一面。他知道在女孩腼腆温柔的外表下也隐藏着一颗不认输的心。不过这种内敛的倔强还是比不过她那红头发的闺蜜,后者乐观大方,强硬而且不服输,几乎完全是一个男孩的性格。 当张豪抵达冰壁的时候,女孩已经在穿安全带和其他攀爬装备了。因为两人都不是那种能说会道的人,所以他们只是简单的打了招呼,便开始热身。 因为主绳的固定点很牢固,所以他们只要将主锁牢牢扣在主绳上,并合理运用快挂,便并不会有什么危险。不过既然是两个人,张豪便提议他们互相检查一下对方的装备,女孩同意了。 检查无误后,他们开沿着各自选择的路线攀爬。 第259章 危机与无故的拳头 温柔的女孩试了一次昨天没有通过的路线。第一次没有成功,不过第二次在心平气和没人干扰的情况下,女孩汲取前次失败的教训终于成功登顶。 提前从更难路线登顶的张豪看到女孩儿努力后通红的脸庞和被汗水浸湿的刘海儿,也不觉间为她竖起了大拇指。女孩则冲他露出能融化人的笑容。 不过女孩休息了一会之后没有离开,而是又回到冰壁下,准备攀爬刚刚张豪完成的那条路线。而张豪此时正在难度又上一层的路线上攀爬。 女孩更换主绳,从下面先观察了一会。她有些紧张,因为这条路线对她来说的确是一个很难的挑战。不过有主绳和快挂的保护,再加上刚刚完成了一项挑战,女孩凭借增强的信心再一次攀到冰壁上。 一开始,她就遇到了挑战,被阻隔了很长时间,在张豪的善意提醒下才找到通过的办法。 张豪认为女孩攀爬这条线路的确有些勉强了,但看女孩如此认真努力,也希望她能成功登顶。 于是,他站在上面,仔细小心的指点女孩攀爬路线。但当抵达这一路线上的最难点时,女孩仍是卡住了。 那是一处逆向的冰坡,想通过需要很强的手臂力量支撑。女孩试了一次,果然没办法用手臂力量将自己的身体拉上去了。 于是张豪喊着,“没关系,别勉强,你可以下去重新再来。你记得怎么下降吧?” 女孩点了点头,然后下意识的检查了一下自己的主锁。下一刻,张豪只觉得自己听到女孩倒吸了一口冷气。 “怎么了?”他赶紧询问。 只见女孩僵硬的抬起头,那黑色的眼睛中充满了一种滑稽的绝望,颤颤巍巍的说,“我……我没扣主锁。” 什么!张豪张大了嘴,无声惊呼。没扣主锁,也就意味着女孩爬上来的一路都没有主绳的保护!她现在已经爬到有十几米高了,即使下面有软垫保护,却也无法预料下坠时是否会磕到冰壁。 就在这时,女孩因为慌乱忘记了要领,导致脚下冰爪脱冰,只剩双手抓着冰镐勉强支撑身体。 张豪赶紧扣上另一条主绳,速降下去,试图帮女孩挂上主锁。但他刚下降到和女孩相同的高度,试图横切过去,女孩就说了一句话,“我不行了。”然后那双颤抖的双手便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松了开来。 在女孩坠入地心引力井的一瞬,张豪不顾主绳的摩擦和自己能否磕到冰壁,在冰壁上大迈几步冲了过去,一把抓住了女孩的右手。 女孩尖叫一声,便彻底脱离了冰壁。 在主绳的回力下,两人在空中摇晃起来,不过张豪用力的蹬踏冰面,勉强稳住了摇晃的势头。 张豪知道女孩已经由于过度的疲惫与惊慌失措而脱力,无法冷静,不可能再扣紧冰镐了。他一只手紧握主绳,另一只手挂着女孩。 因为无法操控送绳,所以下坠的重量全都集中到了张豪的左手和脚上。但他的双脚很快脱离了冰壁,而接下来每下降一寸,左手就传来灼烧般的痛楚,右手的肩关节也承受着一个女孩的重量,几近脱臼的边缘。 但张豪知道自己不能松手,因为女孩离地仍很高,不知道坠下去会发生什么;他也要继续下降,直到女孩降到安全的高度。 “放手吧,要不然也许你会一起掉下去。”看出了男孩的痛苦和窘境,女孩强忍着恐惧说。 “别傻了。”张豪喊着。虽然这么说,但没过几秒钟他便意识到自己根本做不到。他不是那种逞强好胜,不识时务的人,尤其知道这种性命攸关的时候更不能高估自己的力量,所以他立刻开始思考一旦下坠该怎么办。 然后,在他想出第一个能想到的办法后立刻松开了剧痛的左手。同时,用最后的力气不顾脱臼的风险将女孩猛地拉入自己怀中。 张豪没有做任何其他的动作,他抱紧女孩,背朝下就这么坠了下去,并祈祷下面的保护垫不是次品。 大约两秒钟后,砰的一声,张豪的后背撞到了什么东西,不是特别柔软,也没有那种无法控制的穿透般的下坠感,他只是觉得后背和脖颈在承受范围内震了一下,便没什么了。 相反,额头上却遭受了更猛烈的撞击,因为它撞到的是另一个额头。 坠落到垫子上后,两人一动没动,就这么维持着下坠时的姿势,直到张豪慢慢松开了手,女孩也才敢松开。 直到他们都确认自己没事,女孩才小心坐起来,捂着额头发出了一声迟到的惨叫。 …… 五分钟前,红发女孩发现自己的闺蜜失踪了,于是便四下寻找起来。在她搜遍了餐厅、卫生间、淋浴间和教室而无果后,便知道她的闺蜜去哪了。 于是她奔去室外,第一眼看到岩壁上并没有人。 不过她走近了几步,发现冰壁下的软垫上有两个模糊的扭在一起的身影。她不知所以的愣了一下,因为仍是看不清那两人到底是谁,又朝前走了几步。 然后红发女孩便看见一个人影坐了起来——是她的闺蜜——尖叫了一声。听到这受委屈般的尖叫,加上之前那不可描述的身位,她立刻怒火中烧冲了上去。 她也没看那个躺在软垫上的人是谁——不管是谁——直接一把将他拉了起来,一拳头就照那张脸糊了过去,并大喊,“混蛋!” 这一拳力气之大直接将男孩打的退出了垫子。 而那个捂着额头的女孩惊讶的瞪着自己的闺蜜,不可置信的问,“奈儿,你干什么!” “我在保护你啊,晓雨,我看到他刚才对你做什么了!”被叫做奈儿的女孩喊着。 “他对我做什么啊?”晓雨无奈的说,“他刚刚救了我啊!” “啊?”奈儿惊讶的转头看着身边急得跺脚的闺蜜,一时语塞。而等她回过头,那个被她揍了一拳的男孩已经独自走远了,甚至都不想给自己解释一下。她不敢再回头,因为知道闺蜜正怒气冲冲地瞪着自己。 砰,她的脑袋也狠狠挨了一下。 第260章 道歉与庆祝派对 当天更晚些时候,一阵轻柔但略显急促的敲门声打扰了张豪忍着左脸烧灼痛楚好不容易进入的安眠。他穿着睡衣走到门前问,“谁?” 一个细微的声音回应了他,是刚才和他一起坠到软垫上的女孩。张豪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开了门。 一见面女孩就行了一个大礼,腰直接弯了将近90度。“感谢帅哥救命之恩!”她在走廊里喊着。 这一下给张豪整愣住了,他挠着头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额——” 女孩抬起头,将一头棕色的垂到肩膀上的秀发甩到身后,又用细嫩的手将挡住额头的刘海弯到了耳后,她直视着张豪,而张豪惊讶的发现女孩的眼眶已经湿润了。 “谢谢,”女孩真挚的说,“真的谢谢!” 张豪知道当女孩见到他时肯定又回忆起了刚才那惊心动魄的瞬间,才不由得一时激动哽咽,因为他也一样。这就仿佛是一种情绪上的共鸣,虽然他们共同经历过的事显然还没到那种程度。所以张豪笑了笑,只是说,“啊,不客气。” 之后,女孩送了张豪一盒精美的巧克力。 张豪正在思考是不是所有女孩都喜欢巧克力的时候,女孩又告诉他希望他别把这件事告诉教练。张豪故意犹豫了一下,在女孩委屈求情的眼神下才点头答应,不过仍是提醒,“下次一定要……” “保证没有下次!”女孩最后保证般的说。不过她本来想走又掉头回来,尴尬的笑了笑,然后为她那个鲁莽闺蜜的愚蠢行为求情。 一谈到那红头发的女孩张豪就一肚子闷火,他认为自己这辈子都没见过如此盛气凌人的女孩,而且劲儿还异常的大。他不自觉地摸了摸刚才被揍的那面脸,看到女孩又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 “没事,”他强忍着不情愿说,“不怎么疼。” 第二天一早,吃早饭的时候,那个红发头的女孩意外的坐到了张豪对面。他虽然专注的吃着饭,但仍是看到一个长相俊朗的大男孩想跟过来,不过被女孩一个眼神瞪了回去。他在心底冷笑一声。 本来红发女孩是非常健谈而且从不怕和陌生人打招呼的,但因为发生了昨天晚上的误会事件,所以或多或少还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她傻笑一阵,然后开始盯着男孩吃饭。 张豪不管不顾的吃了一会,但越吃越尴尬。对面那双大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自己,就像一只不怀好意的狐狸;而其他几张桌子上不不明缘由的学员也不时张望他们,露出诡异的笑容。 于是他放下碗筷,强吞下嘴中没嚼碎的食物,抬起头看着对面的红发女孩,压制住自己的愤怒和对那一头红发的好奇,平静的问,“有什么事吗?” “嗯嗯嗯嗯嗯,有事!”女孩的头像拨浪鼓一样上下摆动着,然后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昨天的那件事……真是太抱歉了。要是我知道是你救了我闺蜜,一定就不会那么对你了。很疼吧,那一拳?” 废话,当然疼了,张豪真想把这句话说出来,但又想作为男人如果这样记事的话未免太小气了。 不过还没等他回话,叫做奈儿的女孩又自顾自的说了起来。 “哎呀!那晚真是太黑了,而且我着实没看清你们之前在干什么。等我到的时候,就听到晓雨发出一声尖叫……所以我一时冲动就直接过去了。你懂的,哈哈,我不可能让任何一个陌生的男生欺负她。哈哈——”看着女孩露出不要脸的无辜表情,张豪也是无可奈何。 “没事。”他干脆的说。 “真的吗?”女孩追问。 “是的。” “嗯嗯,我就知道你是个大度的人!”女孩像个江湖侠客似的说,“很好,谢谢。那不如握个手吧,一握泯恩仇!” 张看着那些因频繁抓握而磨出茧子的手指,心软了下来,于是伸出手握了上去。“不客气。” 十几个队员们在专业教练耐心细致的教导下卓有成效。这个老辣的教学队伍已经整理出了一套行之有效的教学方案,它能在很短的时间内让一个菜鸟变成一个可以跟随攀爬的入门者。 这批学员进来不到三个星期,所有人便都通过了户外的冰壁测试和进阶考核。 为了庆祝这阶段性的胜利,有人提议何不在最后的考验到来之前痛快的享受一次冰天雪地下的聚会。于是他们决定开一个party。 每个人都喜欢party,那三个孩子也一样。他们商量好每人提供一小部分资金,从基地,或是周边买来啤酒饮料、烧鸡、汉堡、牛肉等等美食。他们甚至邀请队长和其他教练员们一起参加。 除了队长托尔外,其他几个培训员都欣然接受了。他们当然不会空手而来,而是也都带了自己多年珍藏的酒水。他们甚至搬出了一直以来堆在角落里积灰的卡拉ok机和一些珍藏的唱片…… 而这些人中只有一个人例外,就是张豪。他没有去参加party,而仍是专心在外面练习攀冰的技巧。他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现在完全不适合那种轻松愉快的场合。反而是室外夜晚中寂静、凄凉、孤独的冰壁与繁星更适合他。 在餐厅的热闹聚会中,无酒精的饮品已经全部被pass掉了,几个成年人极力怂恿三个大孩子尝一尝带酒精的饮料,他们说这是叩开成人之门的钥匙。 对其中那个高个大男孩来说这完全不是问题,他从十五岁开始就跟着父亲和哥哥开始接触酒精了;不过对两个女孩子来说,这还是第一次。虽然一开始有些不情愿,不过最后两人还是拿了几瓶酒精含量非常小的饮品。 红发女孩是这么想的,这里拿走了她许多第一次:第一次离家这么远,第一次挑战这么极限的运动……那么再多个第一次又有何妨!而她的闺蜜,那个腼腆的女孩则完全被她裹挟哄骗着也喝了一些。 几杯之后,红发女孩明显感觉到浑身发热,头也有些不清醒。她决定出去透透气,可她的闺蜜甚至已经有些微醺了。所以她提前离场,准备带着闺蜜赶紧回宿舍睡上一觉。 不过为了醒醒酒,她还是决定先带着闺蜜到外面绕一圈,呼吸呼吸新鲜的空气。 她们在室外训练场看到了那个男孩。 第261章 淋浴与流氓 这个叫做张豪的少言寡语的男孩在灯光下仍不知疲倦地练习着,背着负重在冰阶梯上上下下,仿佛餐厅内传来的欢声笑语与他毫无关系。 红发女孩通过这一阵子与那些成年人的接触和谈话,了解到其他人为何会来这里。他们有的跟自己一样是为了尝试挑战,有的说是为了补偿自己在生活中丢失的什么东西,不过其中也不乏一些动机不纯的炫耀者…… 但她听说这个男孩的目的和他们都不一样。他有专职的教练,会比他们学习更多的技巧和知识。这男孩是为了一样东西来的,他有他特殊的目的,他要去一个地方,说是好像要去爬一座山。 这个世界上有太多的事情让人无法理解,这便是其中之一。红发女孩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让他如此执着。不过也许她想多了,也许这个男孩只是单纯的不喜欢聚众而已。 她不了解对方,所以也不想妄自揣测,于是只一边走,一边看了几眼那背影,拖着闺蜜回到了宿舍。 闺蜜倒床便闭上眼睛一动不动,她好不容易忍着迷糊将闺蜜的衣服和鞋子都脱了下来,然后又脱下自己的外套,躺到床上。 头已经没有刚才那么晕沉了,不过体内仍有什么东西在躁动,就好像有两股力量在对抗一样。红发女孩形容不好这种感觉,不过她毫不惊讶,因为类似的情况似乎从她长大后便经常会经历到。所以她带着身体内那怪异感觉的闭上了眼睛。 不过这股对抗在女孩体内却愈演愈烈,直到它们终于消停下来的时候,她已经出了一身的汗了。她辗转反侧无法入眠,因为身上实在太不舒服,所以决定起床去冲个澡。 她看了眼时间,还差二十分钟十二点,不算太晚,她知道宿舍楼里有很多人后半夜才睡。不过当她推开宿舍的门,看到漆黑又似乎没有尽头的走廊,便又不想自己去了。她将不知道梦见什么,眼皮直跳的闺蜜摇醒。 “你先去,我再睡两分钟……”闺蜜恍恍惚惚的说。 于是叫奈儿的女孩便拿上了换洗的衣服走出了宿舍,临走还不忘提醒闺蜜一定要记得过去。她走过男浴堂时听到里面有水声,心想这会儿应该已经过半夜了,还真是有没睡觉的夜猫子在。不知为何,她想到了那个男孩。 红发女孩耸了耸肩,走进女淋浴间,里面没人。她用基地内统一的腕卡刷开了一个柜子,脱掉衣服塞在里面,想了想,还是决定关上柜门,然后走进淋浴室。 …… 虽然几乎困的都不想睁开眼睛,但为了自己的闺蜜,叫做晓雨的女孩仍是一边掐着自己的肉一边走出宿舍,浑浑噩噩的抱着一个枕头在走廊上贴着墙朝记忆中淋浴间的方向走去。 她听到水声才停下,本想站几分钟等她闺蜜冲完澡出来,但实在是太乏了,小腿没一会便酸疼起来,只好蹲下。她蹲着靠着墙,没一会就坐了下去,即使地板冰凉,但她穿着厚睡裤几乎感觉不到。 没一会,女孩竟然是靠着墙趴在自己抱着的枕头上睡着了。 …… 另一边,张豪训练到很晚才回到宿舍楼,他又练习了一阵新学到的踢冰技巧,练到四肢酸软,筋疲力竭,而且出了一身的汗。他准备先去冲个澡,然后再躺到床上睡一个通宵的好觉。 他匆匆走向淋浴间,惊讶的看到一个女孩蹲坐在一扇门前,好像睡着了?而且里面有簌簌水声,便想也没想就直接去了另一间。 这一间也有水声,显然有人和他一样想在睡前冲个舒服的热水澡。张豪不想那么麻烦,就直接将脱掉的衣服放到了椅子上,光着身子推开了内间的门。他发现里面的灯竟是关着的。 “我开个灯。”张豪提醒的说,然后伸手按下了墙上闪着荧光的防水开关。 灯亮了,能容纳六人同时冲洗的淋浴房可能是因为冲澡人少的原因,还没有被水雾完全遮住。最里面的淋浴头下站着一个人。可能是因为光稍微刺了下眼睛,张豪稍稍垂了下头,所以他的视线是从下往上扫过的。 腿和臀部倒没让男孩觉得有什么不对,只是有那么一点‘是不是太光滑’的怀疑,直到视线对准了胸前……张豪立刻用最快的反应又拨了一下开关。 灯又灭了。 应该只过了半秒,张豪想,应该不会被发现吧?他转身就要走,可还没等他拿回休息椅上自己的衣服,就听身后零星的流水声与稀薄的雾气里传来了一声凄厉又愤怒的尖叫! …… (两分钟前)红发女孩听到了有人在外面换衣服的声音。不过她想着既然自己的闺蜜在外面,那么进来的人一定没什么问题。她没开灯纯粹只是因为懒得开,想快点冲完汗就出去。 她刚听到那个‘我’字就觉得不对了。虽然耳边有哗哗的水声,但她异常敏感的听觉清晰地察觉到那声音很粗糙,肯定不是一个女性的声音。她立刻就慌了,一万种情形在脑海中晃过。 可对方的手很快,还没等她说出什么,就听到了开关清脆的合扣声。但光照只存在了短短片刻,可能只有不到一秒钟。但也就在这眨三下眼的时间里,她看清了对方是男是女,看清了对方赤条条的身体,也看清了对方的面孔。同时,在灯光熄灭的一瞬,意识到自己正一丝不挂。她与他之间,刚刚唯一的遮挡是几乎通透的雾气与本身就透明的水流。 不管她刚才想说什么,都已经忘了。涌到嘴边的千言万语都汇聚成了一个词,而女孩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将它喊了出来,“流氓!!!” 响彻宿舍楼的尖叫惊醒了几乎所有沉浸在梦中的队员与教练,不过他们做的不过是从床上坐起来,侧耳倾听到底是什么将他们吵醒,或者还有没有后续。 而在淋浴间前发生的事却复杂的多。 靠在墙上睡着的女孩听到声音后第一时间爬了起来,转头冲进了淋浴间试图查看她的闺蜜遭遇到了什么。结果女孩冲进水雾缭绕的内室,在喷头下看到的却不是她的闺蜜,而是一具胸前长满浓密体毛,浑身涂满了肥皂沫的身体。 两人惊惧地盯着对方两秒钟,然后同时发出了一声尖叫。 下一刻,走廊里,一个女孩从男淋浴间用枕头蒙着自己的头冲了出去,顾不得什么闺密,一边狂奔一边断断续续叫着。 而同时,一个男孩从女淋浴间慌张的跑了出来,正试图一边跑一边在黑暗中套上裤子。 第262章 宿管阿姨与最终目标 十分钟后,一票男性被体格强壮、性格也粗野豪放,但却十分认真的宿管阿姨叫了出来,站成了两排。 两名当事女孩也在场。 此时已是后半夜,所以阿姨决定速战速决。她一个一个的审问,询问这些男人十分钟到二十分钟前都在干什么。不过因为时间的确很晚,所以几乎所有人都说自己在宿舍里,不是睡觉就是在看小视频。而且他们都是两人一寝,可以相互作证。 “你是怎么回事?”阿姨用鸡毛掸子指着那个一脸委屈似乎同为受害者的后勤人员问。 “我……” “是不是你干的?” “不是!”后勤人员争辩着。 “那怎么回事,你怎么把这个女孩吓成这样?!”阿姨又指了指那个此时正躲在闺蜜怀里瑟瑟发抖的女孩。 后勤员一脸无辜。“我才是受害者!她进来的时候,我……我我正在搓屁股!” 阿姨一脸震惊,男性们除了一人之外哄堂大笑,而叫做晓雨的女孩则惨叫一声没脸的逃开了。 阿姨又皱着眉头走到红发女孩身前,轻声的问,“你看清人是谁了吗?” 女孩的眼睛终于从那个一直不敢与她对视的男孩身上移开,扭过头,强忍着什么般喘了口气,然后说,“没,阿姨,也许是喝了点酒出了幻觉,我……好像看错了。” “真的吗?”阿姨一脸的不可置信,她似乎很期待能在常年平静的宿舍楼里抓到一个怪人。 “真的,阿姨,是我有些大惊小怪了。”女孩最后说。 闹剧简单的结束了,而所有人很快就将注意力转向了别处,那是他们最后也是最终的考验——攀爬一座真正的雪山。 在安安静静休息了一天后,队长托尔加上教练和保障团队便带着队员们奔赴了两百公里外的一座雪山。他们寅时出发,卯时抵达山脚,然后在黑暗中准备装备,收拾背包。 一轮船月挂在山峰的山肩上,倾泻下丝绸般绵软的月光。 他们在坚硬的泥地上摊开背包,在探照灯,星光与月光的照射下穿上衣服、套上安全带、挂上外挂绳、给高山靴装上冰爪。 这场景看上去就像是一个临时的登山装备拍卖会。所有人的高山靴都不是新的,他们早在训练和户外练习中磨合了多次,而这是教练组特意安排的。 整理装备时,有人发现面在他们左手边,也就是山体西侧山脚下有闪烁的灯光,就好像有人在那里支了帐篷。 教练隆多告诉他们,在那里扎营的都是自主爬山的登山人。“他们是阿尔卑斯式的登山者或者是其他登山队。我们即将攀爬的北峰路线对初学者十分友好。而相反,这座山的另一个侧面却是有着‘匕首岭’之称的几乎无路的险峰,是许多企图跨入高手大门的登山者必须挑战也十分想挑战的一条险径……” 隆多是教练团队中资历完全不输队长的一位老登山者,比队长大了十五岁。不过相比队长托尔那时常严肃的面容,隆多的脸上更多时候挂着随和与耐心。他兼职教练的同时也是基地的后勤管理经营者,据说他拥有某座着名学府的商学院硕士学位。 在年轻教员丹尼检查所有人的装备与工具是否齐全时,隆多提醒他们,“攀登成功与否,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要靠一定的速度来保障安全的。我不会鼓励你们最快用多长时间上去,但我会给你们设定时限,也就是关门时间。经过这将近一多的训练,我确信你们完全可以完成这次挑战。所以记住我们的登山准则:上山过程中不要东张西望,要保存体力,要专注。因为你们的目的是什么?” “登顶——”队员们卯足劲喊着。 隆多在阴影中满意的点了点头,接着告诉大家:“你登上一座山山顶的方式比登上山顶这件事本身可能要重要得多。我希望这世界上拥有更多登山爱好者,希望你们中所有人都能成为其中的一员。所以,请看中每一次攀爬,享受每一次登顶……而今天,便是你们入门的第一步。” 他们于破晓朝着山顶进发。 此时,空旷的天空中只有寥落的星光,但东方地平线上那由红到蓝过渡的色彩,却显现出一种清冷梦幻般的美。稀薄的空气清澈而透明,让他们觉得头顶的山峰似乎触手可及。 他们先是越过了一段岩石地带,快速穿过极易松动的黄褐色石灰岩峭壁。接着,利用斜行上坡技术翻越一段段雪坡。 隆多告诉他们,这次攀爬他们只在有危险的路段安置了路绳,其他地方需要队员们靠自己学到的技巧通过,所以时刻都要非常谨慎。 队员们脚踩冰爪,倾斜身体,分成两个队列向上攀爬。张豪在第二队列,身后是领队丹尼。他庆幸自己没和红发女孩分在一起。 坡路逐渐变陡,隆多命令学员们拿出登山绳将自己与另两名同伴系在一起,让他们短暂体会团队攀爬的感觉,每个人都要直接对其他人负责。但目前为止,他们都还能够畅快淋漓的使用已学到的技巧。 不过坡路在尽头来了一个近乎100度的转弯,将他们带到了塔状冰石底部。从这里开始,攀登难度陡然上升。 不过,队长与另一名副教已经在冰塔林中安置好了一条通道,并系了将近一公里长的路绳,算是帮学员们开了一个小挂。队员们依次抓起登山绳的末端,将上升器卡在稍微有些磨损的绳子上,然后开始斜向上攀爬。 登上塔顶后,有队员大胆的往下望,空气冰冷透彻,脚下除了冰,岩石和冻原什么都没有,而头顶便是巍峨耸立的雪山,这种情境让人提心吊胆又兴奋不已。他们继续前行,横穿塔林,在一处临时营地休息。 他们花了三个小时抵达了一段有十米高,坡度达六七十度的冰壁。冰壁上有一段垂下的主绳和数枚岩钉。 隆多领攀,一边攀爬,一边大声提醒下面的队员必须将冰镐系牢,要时时刻刻确保冰镐凿入坚固的物体中。因为第一梯队提前抵达,所以他们首先攀爬。张豪也已经在丹尼的要求下从后面追上了第一梯队。 攀上冰璧,即使是第一梯队体力好的队员,也已有些气喘吁吁了。好在接下来的一路都有主绳借力,算是能让肌肉与体力稍作喘息。 他们继续沿着山脊一路向东攀登,于中午时分抵达了山顶脚下。在通往山顶的路上,有一段又长又高的巨大斜坡,让人望而生畏。 第263章 登顶与可选项 教练隆多一挥大手指向头顶。队员们抬头,只见锋利的峰顶将那耀眼的光芒切成了两段,提前抵达的队长与副教正在那平台上俯视着他们,而象征着他们登山队的旗帜正在风中猛烈的摇摆,发出的声音好像在嘲笑众人。 此时,所有人心中都不约而同涌出了同一种念想:真的近在咫尺了。 红发女孩大喊一声,一马当先挂上路绳,跨出冰爪迈出了第一步。 其他人也在喘息了不同时间后,分散的跟在后面。此时不仅是第一梯队,第二梯队的队员们更是拉开了距离。 叫做晓雨的女孩走在最后,由一个副教紧紧跟着。当她抬眼看到那一条似乎没有尽头的尼龙绳时,险些跌坐到雪坡上。 “我真的能上去吗?”她疲惫地问自己身后的副教,觉得自己想哭都没力气了。 “你当然能,小姑娘,你只是需要再休息一下。而且你看上面。”副教指了指山顶的方向,女孩望去,立刻就看到了自己的闺蜜——正专注的低着头,领着队伍朝上攀爬。女孩咬了咬牙说,“我一定会爬上去,让我再休息两分钟。” 两分钟后,晓雨站了起来,用戴着手套的再一次将上升器沿路绳向上滑动。 不是每一次登山都会发生危险,登山者也不会每时每刻都顾虑着危险会不会降临到自己头上。只有当它发生时,人们才会真正的想起它正如冰爪与登山鞋一样常伴左右。 一次意外的失足,惊得一名登山者一路上都没再说话;攀爬冰壁时,一名队员因为疏忽大意冰爪并没有踩严冰壁而滑落,幸亏上升器卡住了他。 晓雨是最后一个登上顶峰的,在她攀爬最后一段雪坡时,有两次险些跌倒。她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快停了,心脏怦怦急跳着跟手提电钻似的,她几乎都要放弃了。 可那些已经登上山顶,还有余力的同伴们在上面为她加油鼓劲。感动的热泪朦胧了女孩的双眼,她觉得脚下和手上又有力气了。三分钟后,晓雨在副教的帮助下迈出了登上峰顶的最后一步,然后被闺蜜拉到了身边,紧紧抱在怀里。 虽然一些队员已经筋疲力竭,不过登上山顶,一览众山小的感觉仍是让他们兴奋不已。他们大声喊着,发泄心中的积怨,刚刚的恐惧,还有身上的疲惫。最后,他们互相合影拍照留念。 张豪刻意避开众人,独自坐在崖壁边的石头上,双脚往前十几公分便是万丈深渊。虽然他知道自己只要不动就不可能掉下去,却仍是无法抑制心中的恐惧。也许这就是本能,他想,人类接近死亡时会产生恐惧的本能。 他不由得看向那些经验丰富的教练们,想知道他们站在这里是否也会感觉到恐惧。他不知道,不过他记得维莱卡曾说过,无论她拿起过多少次枪,无论扣动过多少次扳机,无论杀过多少人,每当再拿起枪时都会不自觉的产生一股来自内心深处的不知名的恐慌感。 托尔给那些觉得自己头有些晕沉的人吸了一会儿氧气,然后告诉所有人,他们的登山入门培训已经顺利完课了,而且恭喜所有都通过了考核。他们现在已经可以称自己是一名‘菜鸟级’的登山者了。 众人疲惫的欢呼。 接着,托尔又告诉他们,为了感谢大家对训练基地的支持,接下来还有一段附赠路线。他们会带着有余力的人继续攀登更高的东峰,垂直高度虽只有300米不到,但预计还要花上一个半小时。接下来的路难度并没有提高,不过更重要的是对体力的极限考验。所以,这是一个可选项。 “我希望你们还没累到失去理智。你们懂我的意思吧?”队长的意思是提醒大家一定要量力而行。所有人都清楚。 不过丹尼告诉张豪,接下来这一段是他的必填项,如果他连这都跟不上去,那就别想着去爬他想爬的那座更高的雪山了。 短暂的思考之下,十一名登山队员中有五人选择继续攀登,包括张豪、红发女孩和那个跟她一起的高个子男生。于是教练团分成了两组,一组带着其他人下山,队长和丹尼则带着五位勇士继续攀登。 接下来的路并没有特别陡峭的坡路和冰壁,唯一的危险便是体能。 红发少女再次展现出了惊人的耐力。她跟在队长托尔后面大约二十米处一直走在队伍前列。他们即将到达横岭的前端。 少女前所未有的专注着,仿佛整条路,整座山只有她一个人在攀爬。周围壮美又凄凉的景致,也只属于她一个人。 就在她这么想的时候,突然听到了身后有脚步与呼吸声,沉重但并不紊乱。她小心回头瞥了一眼,立刻就后悔了,因为发现跟在她身后的竟然是……那个叫张豪的男孩! 她突然又意识到这个男孩可能不是才赶上来,也许他一直在后面跟着她,只不过怀着某种难以言说的心情才小心保持着距离,没有发出声音。 一想到让身后的臭小子尴尬的事是什么,红发女孩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怒火。她巴不得……但她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继续前进。 他们沿着路绳攀上一段陡峭的近乎垂直的台阶后,终于迈上了通往峰顶的最后一段路。 当红发女孩步履沉重的登上通往峰顶的最后几级台阶时,突然有一种如坠梦境的错觉,仿佛自己并不是在向上攀登,而是行走在飘渺的云层之间。 然后,她突然发现自己已无路可走,也没有更高的地方可攀了。 她知道队长为了他们能跟上刻意放慢了脚步,知道他们用不着去研究路线,或攀爬方式,节省了不知多少体力,但即使这样,红发女孩仍觉得自己十几年来从未这么累过,甚至都忘了给下面的人腾出空间。 不过队长拉了她一把,让她身后那个黑头发长相一般的男孩也登上了这块平台。 男孩撑着膝盖,显然也已在力竭的边缘。但他意志坚定,忍耐力极强,发出的声音只有沉重的喘息。 红发女孩看着那双再普通不过的眼睛,竟觉得自己内心产生了一股钦佩之感。她意识到这个男孩干劲十足,而且沉默寡言,很可能还淡泊名利。 他就像那种在班上无言又努力的学生,从外表看不出什么,但内心一定存在一种强大的驱动力与对目标的无比执着。如果他那天没有闯进来的话…… 二十分钟内,五位勇士相继登顶。 第264章 离开与神秘黑影 红发女孩站在东侧更高的峰顶,看着被山脉阻挡的水汽因上升遇冷凝结成云。这飘渺的云团时而如湖面的波纹朝四周扩散,时而如倒悬的飞瀑飘向天空。在寒冷幽静的空气中,女孩陷入了短暂但深刻的沉思。 会当临绝顶的体验让她第一次感受到了自身无与伦比的力量,也意识到自己是跨越了重重危险才终于抵达此处,这种简单、直接又冷酷的目的恰是她平凡的校园生活中所缺少的。她的心在这种全新视角下澎湃地跳动着。 但就在这前所未有的空冥境界中,另一种与现在的情景完全不相符的画面晃过她眼前,让她倒吸了一口冷气。她再次看着那男孩的背影,这次巴不得把他从这里推下去。 他们在山顶只待了十分钟便开始着手下山。 上山容易下山难,说出这句话的人绝不是信口胡言,他其实阐明了一种超越当时所处时代的智慧。 他们更加小心,之前在山顶上那种豪放的陶醉感已消失无踪,反而整个身体都因紧张在颤抖。重力仿佛一只手在把他们往下拽,队员们必须腾出一点意志抵抗干脆直接坠落下去的冲动与幻想。 队员们都已体力不支,所以即使下山的方法已牢记于心,但难免有时力不从心。 意外果然发生。在一段没有路绳的下坡冰段上,一个脱力的队员因为大意突然滑倒,而且将和他同行的两人也带倒了。 就在这危急之际,队长托尔第一时间大步跨了出去,用冰镐死死的扣住了冰面,卡住了他们松脱的绳索,用一只手承受住了几乎三个人的重量,才让他们避免了滑下冰坡,撞到冰碛边缘的危险。 跌倒的三人急忙爬起来,用冰镐和冰爪将自己重新死死固定住。隔着护目镜,三人惊惧的面容和绝境逢生后的失措眼神都显露无疑。 不过即使这样,队长也没让他们将连接着他人的登山绳解开。但经过这惊心动魄的事件后,所有人的警惕性都提高了。 在太阳落山前,他们返回营地,与其他人汇合。直到此时,他们一直提在嗓子眼儿那砰砰跳的小心脏才落回心室里,不少人直接像融化的冰淇淋般瘫到在了垫子上。 之前滑倒的男人红着眼睛向被他带倒的两人道歉。其他人都知道他此时脑子里是什么感受,那就好像差一点失手杀了人一样。但没人责备他。 队长安慰的说,“就和其它极限运动一样,危险才是它的常识。这也是登山能成为一项伟大运动的原因。你们挑战的是山脉,也是死亡。回想一下你们即将登顶之前脑子里想的是什么,回想一下一路上你们是如何克制住心底的冲动的。可能,在尝试许多次之后,你们就能真正理解这项运动的意义了。” “所以冷静对登山者来说是最重要的?”红发女孩问。 “还有实力。”队长回答说。 …… 为期一个多月的封闭培训结束了,这批学员们不仅初步了解到了一项世界上风险最高的运动之一,更考验与提升了自己的极限。他们收拾行囊,相互道别,一个个踏上回家的路途。 张豪则也做好了准备迎接强度更大的训练和挑战。可就在他决定一鼓作气,借着之前的势头一路披荆斩棘时,一件意外的突发事件却……惊扰到了他。 那是在学员们陆续离开的第二天半夜,张豪已经准备入睡了,因为第二天丹尼告诉他不仅有正常的攀冰训练,还有一套针对他体能和力量的组合训练。 不过就在他闭上眼睛,享受人去楼空的宿舍楼内难得的安静时,却觉得自己隐约听到了门锁响动的声音。他以为是错觉,不过还是睁开眼睛听了一会。 然后,他惊讶的发现自己紧锁的宿舍门竟被从外面一点点推开。他刚想坐起来做出点什么反应,一个飘逸着长发的身影便快速闪了进来直逼他床头,在他的喉咙刚发出一点声响时亮出了一把锋利的泛着银光的刀具,恰到好处顶在了他的脖颈前。 冰冷的沉默和无言的恐怖像月光一样慢慢浸满了张豪的单间宿舍。 在不知什么动物发出了一声啼叫后,那个隐藏在黑暗中的漆黑影子终于开口了,“你知道我是谁吧?” 张豪缓缓点了点头。他生怕动作太大让自己的皮肤磕碰到冰凉的刀刃上。 “你知道我为什么来吧?” 张豪的头摇到一半,对上了信息,立刻又变成了上下摆动。 “那你也知道我要干什么吧?” 摇头,到三分之二,又点头。 “很好,那我也不用废话了。有什么遗言吗?” 摇头,点头。“我……有个问题。” “说!” “你……是怎么……进来的?” “用钥匙。” “那……钥匙是从哪……” “钥匙我是从管理室偷的。好了,我回答完了,还有吗?!”刀尖又靠近了一寸。 张豪直接不敢动了。 “很好,你没有,我有。仔细听我的问题——是故意的吗?” 摇头。 “看到了多少?” 摇头。 “怎么可能?”黑影不可置信的说,“说话!” “有……圣光。” “什么?” “是……水雾,很多……水雾。”张豪磕磕巴巴的说。 黑影犹豫了一下,然后说,“我很快就会离开,咱们两个也许一辈子也不会再见了。你……会说出去吗?” 果断摇头。 “不,你会的!”黑影激动的说,“你会把它当作笑谈,当成炫耀的资本,你会跟你的那些狐朋狗友说你曾经看过一个女孩的……身体,或者,你甚至会一个人在被窝里……幻想!” 张豪只觉得不管是自己的命还是人格都遭受了严重的贬低与侮辱,他很想像小偷一样说点什么刺激人的话怼回去,但又生怕对方会激动的挥动危险的工具,所以,只能猛地摇头,不断摇头,把头摇成拨浪鼓。 “我怎么能确信你不会说出去?”黑影几乎带着一丝哭腔问。 怎么的,把刀架在别人脖子上的人先委屈了?这次张豪认为必须为自己争取辩解了。他坚定地说,“我想你没办法,你只能选择相信我。” “相信你?一个偷窥狂?!” “不,是一个曾经救了你闺蜜的人。我来这里是有目的的,而且一定要完成。我现在满脑子里只有这件事,别的都无所谓!” “无所谓?” “啊,我不会记住的。明天就会忘……” “不会记住,明天就会忘?” “没错,我保证。”张豪不知道自己说的对不对,也不知道自己说错没说错,反正对方突然就陷入了沉默。 最后,黑影突然放下小刀,站了起来,“很好,很好,你说的没错。我想我会相信你的。” “谢谢。”张豪紧张的咽了口口水。 “不用谢。”黑影说完便转身走了,轻轻关上了门。 张豪不知所以。 第265章 冰川与出发 丹尼意外的发现自己的学员一上来就没什么精神,就好像昨晚一晚上都没睡好似的。不过他仍没有减少训练强度。 …… 张豪继续接受更严苛的训练。 …… 在出发的前两周,他们一直带张豪在海拔5000米以上的地方进行适应性训练。 适应训练的第一天,张豪就感受到了高海拔的威力。他只待了两个小时头就开始疼了。一开始他还能忍耐,甚至倔强地认真数着太阳穴之间的阵阵压痛,抵抗着慢慢涌出的恶心感。 但很快,痛楚愈演愈烈,最后甚至他只要转一转眼睛就会立刻感受到一股有谁将眼球从他眼眶中挖出来的剧痛。他喝了口水,但立刻带着早饭一起吐了出去。 他再也忍受不住了,于是赶紧向丹尼求助。丹尼带着他去找随队队医,队医先是给了他一种口含的止吐药,过了一会儿才让他吞服了镇痛片。半个小时后,张豪终于觉得疼痛渐渐消退,这才朦胧着进入了梦乡。 …… 出发前一周,他们给张豪注射了免疫针。队长和两名副教提前出发,在冰山三公里外的平整岩地上设立了一个临时据点,以存放补给和医疗物资。补给站设立后的第二天,张豪就被带了过去。队长的意思是等到天气晴好时他们就立刻出发。 因张豪想要抵达的特殊位置并不在任何平常的路线上,队长他们研究了几天,发现反而在北面的冰川上出发更容易一些。 于是,他们出动了基地内的一架轻型直升机以便将登山者及必备物资运送到冰川上,并准备在山脚下设立第二个临时据点。他们还会带上备用电池以及小型太阳能发电系统用于卫星通讯。 坐在直升机上,张豪从高处俯瞰这片由山脉、雪山和冰川组成的荒芜地区,不禁望而生畏,心想如果不是自己有特殊的需求,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在这种地方生存。 张豪看到了不远处高出地平线6000到7000米高度上耸立着的犬牙交错的山脉。一层厚厚的浓云在山腰上翻滚,犹如魔鬼的吐息。他知道队长就是在等这个魔鬼离开。 他突然想到一个问题,然后问几乎一直在他身边的丹尼,“你们攀爬的收获是什么?” 丹尼想也没想直接说,“这个问题许多着名探险家已经回答过了啊。” “什么?” “一把尺子。”丹尼说,“也许是唯一的尺子。每当遇到困难,我就会用它去丈量,然后,那些烦恼的事便会变得微不足道。” 张豪没有虚伪的像那些自以为能理解他人感受的人一样附和着点头,他只是呆呆地望着窗外,自言自语的说,“我真想快点长大。” 这便是阅历,他想。 张豪刚一踏上冰川,就发现了一个不争的事实。那就是这里看似人迹罕至,甚至没有半点活物的迹象,但却一点也不安静,反而喧闹如城市一般。 诡异、震颤,让人头皮发麻的声音让这里完全可以充当那些恐怖小说的舞台。更甚的是,走了一段路他便发现自己心脏跳动的频率都发生了变化。 而这一切的根源便是来自脚下那些震慑心灵的声音。轰隆声、咯吱声,还有不知哪里传来的冰块坠落和雪崩混杂在一起的声音。张豪甚至认为自己感觉到了几百公里外海浪撞击冰壁传来的震动与声响。 而这一切都让男孩对这满目苍白充满了敬畏与恐惧。他能做的只是紧紧跟着前人的脚步,然后不时眺望远处,甚至更远处……冰雪的世界。 刚到一座城市时,你知道人流和喧嚣的尽头便是这座城市的终点。但这里没有终点。一切都被这白色的混沌捆绑住了。这里看似天堂般纯洁,其实却是通往地狱的隘口。 张豪渐渐被恐惧攥住。 不过就在这时,队长走到他的身边,对他说,“听着小子,你现在踩的是地球的一部分,不是什么天堂或者地狱。也别发出那种无用的感叹,它不会因为你摇尾乞怜就放过你,也不会因为你勇猛强壮让你三分,它对任何人都一样。我们能把你带来,就能把你带回去。你现在要做的就是赶紧回忆起你这一个多月学到的所有东西,任何东西,任何一件从丹尼口中蹦出的指点和纠正,任何一个提示,任何一个标准的动作,因为它们有可能在明天救你的命。听懂了吗?” 张豪点了点头,这是他头一次听队长说这么多的话。队长准备快步走回队伍前头,不过几步后又停了下来,转头看着张豪的眼睛,忠告般的说,“别让恐惧压制你,也别试图摆脱它,与它融为一体。因为在这里,它很可能会救你的命。” 他们走到一处不高的冰壁前,队长与罗副教绕过冰壁继续前进,说是要去架一些梯子;留下的丹尼则带着张豪在附近的冰壁上反复练习攀冰技巧。 晚上,在风雪来袭前,他们钻进了帐篷。冰原空旷,从北面吹来的寒风毫无遮掩地穿过平原,越来越猛,夹杂着冰粒和一股从地底钻出的寒冷气息,将他们的营帐包围。 在燃气火炉旁,丹尼讲起了过往亲身经历过的灾难。这些故事不是随便可以讲给人听的,那批学员就没听到。张豪知道,这也就意味着,他接下来的旅途要比之前更凶险,可能会危及到性命。 黎明之前,当张豪爬出帐篷,发现一层厚厚的新雪覆盖住了冰原。他本想蹦几下暖和暖和,却没想膝盖一软,直接摔到冰雪上。 丹尼半嘲笑半安慰的说,“现在感觉没有力气很正常,毕竟你才从零下的寒冷中醒来。不过等吃完早饭,喝点热乎粥,再走上一会儿,身体热起来之后,就会慢慢好起来的。记住,在这种地方,你待的越久,便会觉得越没力气。相信你自己,你的体力跟得上的。” 魔鬼离开了,天空晴朗的就好像刚用水清洗过。整理完后,他们立刻出发。 第266章 冰斗与目标 冰川上有许多裂隙。没走多远,张豪便被一处暗隙绊了个狗啃屎。虽说这些小裂缝不大,最深的也就能踩进去半条腿,但却几乎无处不在。 而且加上新雪遮盖,甚至让张豪想到了大小姐庄园临战时在草坪上布置的陷阱群。不过看到队长、丹尼和副教也一一中招后,他心情才好了一些。 裂隙逐渐变宽,有些超过一二十米,长度更会绵延几公里,高低不平之处还会形成冰崖。裂缝底部如无底深渊,下面有暗河流淌。 路线上窄的裂缝上已经搭上了铝制梯子,而宽的就只能绕路。张豪在一些冰缝间看到许多应该是很久之前搭过的梯子,有一些甚至已经变形。 他提前预习过部分知识,知道脚下的冰原并不是静止不动的,冰裂缝有时会扩大,有时也会收缩。 丹尼故意用登山杖碰了一下虚搭在冰面上的梯子,结果它立刻松动坠下,消失在黑暗无底的缝隙中。张豪的小心脏险些也跟着掉下去。 对第一次涉足冰原的张豪来说,接下来的每一步他都小心翼翼,好像被撞上了某种限制器。后来,为了不拖慢进度,他只能踩着队长托尔的脚印走起奇奇怪怪的企鹅步。 在绕过一个可能有二十米长宽的巨大冰裂窟后,他们抵达了冰川上的山脚下。 冰川有三千米高,卫峰峰顶不到七千米,但他们不需要爬到峰顶。张豪要去的地方是在卫峰与主峰之间的山谷处。冰川的高度差不多相当于卫峰的半山腰。峰顶上的风很大,在山下听起来像是飞机的轰鸣。云层在山峰之间环绕,犹如一段段阶梯。 他们没有犹豫,借着最后的月光沿着一条狭窄的冰路向上攀登。 这一次登山队伍算上张豪总共四人。丹尼和张豪用登山绳绑在一起,队长和罗副教绑在一起。他们在一个急转弯后踏上了一段倾斜又光滑坚硬的冰面。冰面左侧是山体,右侧是峭壁。 队长带头先将表面的积雪扫开,然后将冰镐敲入坚硬的冰层中修出一个个足以容纳靴子前半部的台阶。张豪跟在罗身后安全的位置,模仿副教员的一举一动,甚至每一次停顿和呼吸。身后的丹尼则时刻提醒他要领与规范。 全神贯注攀上冰坡后,他们便开始沿着曲折的冰道向上攀登。队长和其他人在停歇过程中会频频向后向下俯视,以便记住可以帮助返回的地形标记。这是他们多年登山训练自己掌握的习惯,每次都会用上。 这次攀登照前一次的团体攀登比可谓是实战对模拟。因为精神太过集中加上紧张,所以张豪的体力下降得很快。丹尼看出来后,刻意提醒前面的队长与罗放慢速度,每走一段路就停下来让男孩休息一会。 队长和副教罗在前面开路,丹尼走在张豪后面确保安全。男孩知道这次冒险全都是因为他的执念,不由得想万一出了什么事自己一定会后悔不已。但是他又告诉自己要相信队长和丹尼,提醒自己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服从命令,然后尽可能控制住自己的身体。 从远处看,主峰与卫峰就像一个大人与它刚成年的孩子依偎在一起。在近处,张豪觉得它们毫无差别,同样都是耸入云顶的巨人。他们在巨人的腰侧绕了一圈,穿过肋骨、腋下,来到脖颈处,再提心吊胆穿过一丛冰塔林后,抵达了峰间山谷。 在山谷的尽头,是一个三面都是冰峭壁,平均海拔计量在5792米高的巨大冰斗区。 当年,那支特战部队就是从主峰翻越到这里,然后进入冰川之上的。那条裂缝在冰斗边缘,此时冰斗上的冰迷宫遮住了。那些迷宫的主体是从山峰上形成的冰瀑慢慢划过冰斗下高低起伏的岩层后,断裂为无数条的沟壑。 等他们慢慢来到冰斗底部,张豪才意识到有的沟壑已经胀到十余米高。冰峭壁上不时有碎冰及落岩滚落,这可能也是特战部队不得不选择走在冰斗危险边缘的原因。 他们在冰层岩石挤压碎裂的声响伴奏下穿越迷宫,有时遇到死路,甚至不得不爬上沟壑再垂降下去。而越靠近冰斗边缘,冰面斜度就越大,张豪每走一步都要停下几秒钟平复紧张的心情。 在冰斗上爬行了三十分钟后,他们找到了那个地方。悬崖边缘的冰碛上插着一根登山杖,其半截没入坚硬的冰层中,另一半已冻成了一根冰柱。 队长在上面的岩石与冰层中固定好安全点,利用登山绳下到冰碛边缘朝下望。他告诉张豪下面差不多两百多米的地方,在两条突出的山脊间有一处狭长的平台。至于其他地方,便都是嶙峋的峭壁,直通不见底的深渊。 张豪告诉队长,他想找的人,当年就是从这里坠落下去的。 “所以呢?”队长问。 “我想要下去。”张豪抑制住自己的恐惧说,“最起码到那个平台上看一看。”他盯着脚下的冰爪,不敢看周围三人的眼睛。 沉默比周围的寒冷还要刺骨。 丹尼突然问,“合同上怎么写的,老大?” “合同上说让我们把他带到这儿,并满足他合理的要求。”队长已从边缘返回。 “喂,‘合理’这东西可有些笼统啊!我们要怎么分辨……” “我们从简分辨,就是满足不让他去送死,也不让我们送死的要求。”托尔队长说。 “有道理,队长。”丹尼竖起拇指,接着看向张豪。“小子,你说的那人不是你的亲人吧?” “不,素未谋面,我认识他还是在两个月前。”张豪老老实实回答。他觉得在这里,任何欺骗都是对其他人性命的亵渎。 “哇哦。”丹尼惊讶,“那你们这姻缘肯定不浅。所以你来这的目的呢?” “找到他的尸骨。”张豪说。 “你要拖上来?” “不,找到了,我们下山;没找到……我们也下山。”张豪说。 丹尼听愣了,又问,“所以不管如何你都要下去喽?” “是的,我要……我想亲眼确认。”张豪请求道。 第267章 垂降与裂缝 丹尼看向队长,“所以我们要有人陪他下去喽?” 队长说,“我会陪他下去,你们……” “等等,队长,让我去吧。”丹尼说。 “为什么?”队长问。 “这小子是我练出来的,也是我让他毕业的。”丹尼说,“所以我得盯着他不是吗?” 队长思索了一会,点了点头,将绳子和工具交给了丹尼,然后和罗两人在稍微平坦一点的地方搭了一个帐篷,在里面点燃了煤气火灶,然后将一些设备围在火焰旁边,以避免设备被冻坏。 丹尼与张豪定好了两条绳索,将另一头绑成一个大结扔下了悬崖。他们固定好下降器,然后慢慢后退到冰碛边缘,抓着绳子撑在生死间隔的那条棱线上。 “让我看看你学了多少,小子!”说完,丹尼便用标准的下降姿势降了下去。张豪紧随其后。 “二十分钟!”队长从后面喊着。丹尼在身体完全降下悬崖前打了一个ok的手势。 …… 他们小心下降了一百五十多米,抵达了队长描述的那块狭长平台上方,在山脊上落脚稳住身体。张豪松了松下降器,让脚底踏在平台上,感觉很结实,于是他又放了放高度,准备将身体重心转移过去。 他的手刚一卸力,脚下突然一空,踩碎了平台,整个人就要往下掉。丹尼从身后一把将他牢牢抓住,而几乎半秒后,张豪的手也死死握紧了下降器。他心脏险些停滞。 “每一步都要小心。”丹尼一字一句的提醒着。 张豪劫后余生般点头回应。接着,他们同时看向脚下。平台被张豪踩出了一个洞,周围的冰雪落了下去。丹尼试图将头灯打下去,但洞口太小,看不到什么。于是他让自己身体像旗帜一样张开,转身用冰镐将洞口周围的薄冰全部敲碎。 一条裂缝从平台中垂下,不知多深,但宽度似乎可以容纳下一个人。 丹尼将情报立刻通过无线电汇报给了队长。 “这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队长问。 “好消息还是坏消息得全听我身边这小子的意思了。”丹尼说。 队长沉默着,也在等张豪的回答。 “我要去下面看看。”张豪说。 “我就知道这样。”丹尼无奈的耸了耸肩。 队长第一次抛出了限制,不容置疑的命令说:“我只允许你们再下降一百米。” “我明白,到那时我会返回的,不论如何。” “放心,我会看着他的。”丹尼说。 于是队长和罗副教用专业的绳结将剩下的绳子连在一起,继续往下放。 “我先来,你数二十秒后再下去。”丹尼命令说。 张豪数到二十的时候,丹尼已经消失在黑暗中,只剩下头灯孤独的光亮。“有什么吗?”男孩小心的在上面喊着。 “没有。”丹尼回答。 张豪也开始下降。这一次,对无底深渊的恐惧加上其可能意味的结果开始烦扰男孩,让他焦虑不已。如果这次下面真的什么也没有,他就会选择彻底放弃,不管得到什么结果。这悲观无望的思绪让他身体颤抖,动作变形,下降时出了很多差错,脚滑踩下了片片碎冰。 “你想死我不会拦着,但可别拉上我!”丹尼在下面愤怒的喊着,“给老子镇定点!” 张豪赶紧悬停,好让自己冷静下来,过了一会才继续下降。他又听到了丹尼的声音,“是水——” “什么?”他一开始没听清。 丹尼明显放慢了下降的速度,张豪已经能看到他的身影了。“有水流声。”他大声说。 张豪也停下来细听。他听到了,比外面的风暴稍小一点,的确是汩汩的水流声。 可能是一条暗河。 两人同时听到了耳麦中队长的声音。 “山中有暗河吗?”张豪问。 “谁说没有呢?不过外面没有明河,说明这河也许是流向冰川方向的。从这里流向地下,从山中穿过,直接流入冰川与山体相连的某个暗洞中。” 张豪下到与丹尼同一高度,水流声更大了,而且甚至可以借着头灯看到流水在某些黑暗墙壁上的泛光和倒影。然后他也发现不是丹尼停下了,而是绳子已经到头了。他们没有再下降的余地了。 张豪赶紧往下瞅,头灯打下去,可以看到脚下似乎有一块更大的平台。流水在平台周围流动。但因为角度和光线不足的原因,他们无法估计下面的平台距他们脚下有多远。丹尼的意思很明确,他们不知道下面有什么,也不知道下面牢不牢固。 但张豪说他们可以试一试。 “怎么试?”丹尼问。 他学着丹尼像旗帜般悬挂着,卸下背包,扔了下去。他盯着下面,见背包落地,激起一片雪花。“多高?” “额,差不多有两到三米。”丹尼谨慎的说。 “那就是摔不死了!” “喂,你要干什么?”丹尼急忙问。 “你看到了,那下面很结实。”说着,张豪用冰镐敲下了旁边的几块碎冰。巨大的冰块砸下去,但下面仍没有一点摇晃。“你看!”说罢,张豪就调整身形,解开主锁,跳了下去。 “喂——”没等丹尼这一声叫完,张豪已经落到了平台上。 张豪落地的那一刻,经验丰富如丹尼也是呆住了,浑身绷紧,一动不敢动。直到男孩朝他挥了挥手,男人才松了口气。他犹豫了一下,然后也跳了下去。他下去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给男孩的脑袋上来了一拳。 “我不知道该评价你大胆还是鲁莽,这次算你走运,不过可别期待有更多的下次!”丹尼冷酷严肃的说。而张豪却已经走了出去,不知道听没听到他的警告。 松散的冰块不时从头顶坠落,即使有头盔,被砸到也是危险的。但张豪几乎不管不顾,反而丹尼却被束缚住了手脚。 ‘没有经验的一大好处就是可以不受传统和先例的束缚。’(沃尔特·昂斯沃思) 张豪看出了丹尼的窘境,说,“你不必为我身陷险境。” “但我得把你活着带上去,别再找死了,小子,你现在没有任何的保障!” “你知道吗?”张豪突然停下说,“没有保障反而更让我放松起来。我突然有一种……身临其境的感觉。” 第268章 返回与突兀的风暴 “什么感觉?”丹尼被张豪的话搞懵了。 “当年那个人,也是毫无保障的掉下来。如果他能爬起来,一定也曾站在这里四处眺望。” “如果没有绳索保护,我不认为他能活着走到你那个地方。”丹尼略带嘲讽的说。 队长提醒他们最多在下面待十分钟。 “够了。”张豪保证道。不过他的内心可没话语中表现的那么平静。 决定一个人的生死,或者左右一个人的命运,十分钟真的够吗?他又接上刚刚与丹尼的对话,“我也认为不可能。他当时不只没有保护,也没有头灯。他到这里时肯定是一片漆黑。 但如果他恰巧……”张豪走到平台边缘,朝下看,暗河在大约两米下滚滚流动。 “恰巧什么?”丹尼从身后问。 “如果他落到了这河水中呢?这水的阻力应该能……” 丹尼理性的回答,“如果他是在昏迷状态,那么肯定死了;如果他还有力气,那么也许能在被卷入深渊前抓住某块凸出的岩石或冰块。” 这分析点醒了张豪,他急忙朝更深处望去。暗河从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流出,流向黑暗深处。他顺着河流的流向走,爬下几级台阶,走到了另一边。此时,丹尼也小心跟了上来,站到了冰阶上。 张再次不顾丹尼的阻拦,用带着冰爪的高山靴蹦到了对面的一块岩石上。他发现最低的岩石离河水表面只有几十厘米高,如果一个人有足够的力气应该可以抓住那些坑洼的表面,爬到岸上。 但问题出现了,即使他侥幸爬上了岸,又该如何从这里出去呢?再爬回去是不可能的。 张豪心无旁骛继续借着头灯沿着河水的流向走,丹尼无奈的跟了上去,抱怨的说,“我是不是上辈子欠了你什么啊,小祖宗!”男人虽咒骂着,但仍为了保护张豪跟了上来,这让男孩很感动。 两人顺着暗河的流向走过一节节冰阶,迈过一块块大大小小的平台。丹尼有一次脚滑险些落入水中,还好张豪及时拉住了他。丹尼抱怨说这是他登山史上最耻辱的事件。 两人越走越暗,洞窟里面完全无光。脚下有许多阶梯和裂隙。如果那个男人真曾走过相似的路,那么他是如何分辨脚下的呢?也许可以靠会扔出冰块的撞击回升,张豪突然想到。 水流越来越低,但前路却在右手边急转,竟是变成了一个向上的斜坡,斜坡紧紧贴着冰壁。张豪不知道这斜坡是如何形成的,不过丹尼想了想,说这斜坡可能本来也是冰壁的一部分,不过它不断脱落,无意中形成了这个斜坡。 张豪注意到斜坡的最远处有一个透着暗光的裂缝,猜测那应该是支撑冰斗下的山体上的某一处缝隙。他们刚沿着斜坡走了两步,脚下就传来了噼啪的冰块与碎石的掉落声。显然,斜坡下面也是悬空的。 两人紧张的咽了口口水。张豪建议丹尼下去,他说自己的体重轻,也许没事。 “你就这么想找死吗,小子?”丹尼不解地问。 “如果我现在就放弃,那还不如直接死了。”张豪说着,迈上了斜坡。他知道自己那股劲儿又来了。他十分小心,不敢做任何多余的动作。每走几步,下面就传来渗人的坠落声。张豪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丹尼紧张的问。 “缺口。”张豪说。他遇到了一个缺口,下面是无底深渊,而中间不知道有多宽。不过他灵机一动,捡起地上的一个冰块朝前小心扔了出去。 没有任何声音,冰块落入了深渊。张豪捡了第二块,扶住墙壁,更用力的扔了出去。冰块在空中滑过一道弧线,终于砸到了什么东西,发出清脆的声响。 这次张豪自己就能感觉到距离,很远。他面前是一个常人根本无法跨越的缺口。 “你说一个正常人能跳多远?”张豪小心问。 “三米,四米?我不知道,我他娘的也不关心这个!”丹尼催促说,“你能快点回来吗?我可够不到你!” 张豪四下瞧了瞧,“你说这里是塌陷形成的,有什么依据吗?” “墙壁,小子。”丹尼直接说出想到的东西,不想再有任何耽搁。“这和上面那些冰川和峭壁发生崩裂后留下的痕迹差不多!” 痕迹?!张豪又得到了指点,赶紧趴下,将头灯朝缺口边缘和缺口上下的岩壁照去…… 丹尼一看没了头灯的光亮立刻急了,喊了起来,“喂,小子,怎么回事?!喂——” “我在呢!”张豪又站了起来。 “你他娘干什么去了?” 张豪呢喃了一句。 “你说什么?”丹尼喊着。 “我说我们可以回去了。”他说。 丹尼愣了一下,然后解脱般的松了口气。“你知道吗?这是我今天听你说过的唯一一句最正常的话。” 他们原路返回,利用上升器上去。在路过绳结的地方,就打一个岩钉,然后将自己挂住,将上升器卸开然后再重新挂到绳子上,继续上升。 张豪有些脱力,最后靠着队长他们拉着绳子才上去。到冰斗上时,男孩已经筋疲力竭,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所以结束了,你找到你想要的了吗,小子?”队长问。 张豪盯着身下坚硬的冰雪,缓缓点了点头。 队长立刻下令掉头返回。回去的路途还算顺利,不过半路上队长接到了一个卫星电话,而自那之后,他脸上头一次浮现出那种担忧的神色。等他们走出冰斗,绕过卫峰后,才意识到队长一直在担心是什么。 冰原上刮起了大风。从他们的高度往下看,巨大的冰块上仿佛遮着一块肮脏的抹布。 罗副教不由得发出了惊呼,“这风比狂风尤扎克还要可怕!” 原来队长接到的卫星电话是隆多从临时基地打来的,他告诉队长说冰原上刮起了大风,而且有越来越猛的架势。队长的第一反应是赶紧往回赶,最好在风暴猛烈到无法行动前从冰原上下去。 他没有告诉大家,是因为害怕其他人忙中出错。但很显然,即使他们再快也不行,风暴滚雪球的速度超出了他们的想象,而且那股遮天的冰雪正缓缓上升,已经快要波及到卫峰了。 张豪从队长的神情中能看出来,这个男人甚至不认为他自己能够安全穿过下面的风暴。 第269章 钟摆横切与昏迷 “这风暴什么时候会停?”恐惧驱使着张豪发问。 “它能停吗?”丹尼说。 “我们怎么办?”罗副教问。 张豪和其他人同样看向队长,这个他们此时最信任的男人。 队长蹙眉道,“我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停,我也不知道它能不能停。不过我知道现在咱们有两条路,第一:是在这里等风暴停下。第二,我们掉头,从冰斗另一边攀上主峰,然后找到之前我和丹尼走过的那条路下山。”他接着替所有人分析利弊。“在上面等,我们就要考虑到我们所携带的物资。就算我们现在以最节省的方式,它们也仅仅只能维持两天。这也就意味着我们必须祈祷风暴能在两天内减弱。但如果我们回头,顺利的话,明天太阳落山前就可能已经到山脚下了。” 丹尼与罗面面相觑,就好像无声的讨论了一遍队长的话。然后,他们几乎同时说,“队长,然后呢?” “然后,我们现在就回头。”队长托尔当机立断。 他们立刻收拾行囊出发,再次快速穿过摇摇欲坠的冰塔丛林,通过冰斗迷宫绕行到冰斗上沿,朝主峰方向折去。 根据以往的路线,从卫峰绕到主峰只有一条路径,这条路径先上后下,要先上到距离主峰峰顶垂直距离不到三百米处的一处阳台,然后再顺着唯一的下山路下山。 他们经过一段曲折的冰岩,然后沿着布满碎石与雪块的冰道向上蛇行。 张豪把自己想象成一台无法主动思考的机器,遵着设定好的程序交替迈动左脚和右脚。但当这种自我催眠被疲惫和痛苦打压下去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他熟识的地球没有这样的地方,他一定是在火星或者是土星上。 两个小时后,他们脚下一条由雪山褶皱形成的贴着冰崖的,刚刚能容下一只脚的窄路从中间断开了一块六七米长的巨大裂缝。快速抉择之下,队长决定横切过去。 “要来了,最精彩的环节。”丹尼的期待语气中夹杂着几分担忧。 张豪知道什么是钟摆横切,也在视频上见识过,所以完全明白这项技巧即使是对专业登山员来说也是各方面素质的极大考验。 罗用冰镐将头顶的薄雪和冰块敲掉,将岩钉死死敲入岩石缝隙中。然后又将绳索从岩钉的快挂上缠过,用戴手套的手抓紧绳索。队长挂在绳索的另一端,缓慢沿着立足点垂降了十几米。 接着,只见队长朝反方向蹬踏了几步,轻轻跃出,借着惯性在他们脚下的绳子末端划过一道弧线。他用双脚踩踏岩壁发力,加快自己的摆动速度,在摆动尽头再次借着惯性返回,就像钟摆一样在峭壁上来回摆动。张豪屏住呼吸。 队长越摆越高,速度也越来越越快,直到第三次,他终于用冰镐将自己的身体固定在了对面的冰壁上。他迅速踩牢冰爪,接着向上攀爬了一段,开始固定岩钉。直到看到队长将岩钉死死敲进石壁,并固定好随身携带的绳索,张豪才吐出那口气。 两个岩钉间搭成了一条可供横移的绳索线路。 在确认绳索及岩钉牢固后,丹尼、副教和张豪开始顺着绳索移动过去。 这次丹尼是第一个,主要是给张豪详细演示动作技巧。他将安全锁挂在胸前的安全带上,与固定绳连接,双手抓着绳索,左脚横移寻找牢固踩点,转移重心,接着是右脚,就这样一点点横穿了过去。 在没忘之前,张豪赶紧攀上了绳索。关键在脚下,丹尼提醒他,迈出的每一步都必须踩得结结实实。张豪决定每迈出一步都要重复一遍这句话。最后,花了比丹尼多一倍的时间,张豪总算有惊无险地穿过了近乎垂直的冰崖。 最后一个通过的是罗,他移到中间的时候,山顶不知因为什么崩下了无数碎冰块。他反应很快,急忙低下头并将背包挡在了头上,这才躲过一劫。不过他爬过来后,还是缓了一分钟。他说有一块碎冰砸到了他的肩膀,疼得他有几十秒忘了呼吸。好在骨头没事,这是万幸。 他们吸取前人的教训,留下了绳索,然后继续沿一条冰碛小路向上攀爬。 他们顶着风雪爬上了阳台。登上阳台时,张豪直接跪到了地上,大口喘气,就好像要将周围的氧气吸尽。丹尼给他吸了一会氧气。 张豪意识到,失去了对目标的执着,他身体里仿佛缺少了一股力量。一停下来,意识就会立刻被四面八方的寒冷裹挟。他虚弱疲惫地朝远处眺望,发现从东方延伸到西方的地平线已经弯曲了。 他余光瞥到了身后压迫力满满的主峰,不由得想起那里的高度,七千六百余米,那是死亡地带。而他此时离那里不到三百米。 丹尼用死亡威胁给张豪打气,说,“你要么留在这里当一个美丽的冰雕,要么带着传奇的故事下山。” 即使用已经开始逐渐衰退的判断力简单思考,张豪也绝对会选择后者。他挣扎着爬了起来。 下山时,天色越来越暗,风暴越来越猛。张豪体力几近透支,意志与判断力在飞速丧失。丹尼立刻给他罩上了氧气罩,并将氧气的进气阀调到最大。他麻木的精神这才渐渐好转。不过在这之前,他还是弄丢了最后一只冰爪。 丹尼用短绳结组援助张豪下山。风卷起的冰雪仿佛连成了一片的冰河,即使带着防风镜,有时也无法看清楚前进的方向。但好在之前队长、丹尼还有罗和本已经走过这条线路,所以即使只借助头灯,他们也能找到正确的线路。 他们碰到了一连串陡峭的冰面,虽短,但却十分危险,因为稍不小心滑错方向,下面就是无路的台阶。他们在坚硬的岩石上固定好保护点,利用双绳下降技术垂降。 他们都戴着防风镜,所以没人出现雪盲症。但张豪的手套不知在哪里被刮出了一个口子,他露出的指尖有轻微的磨损和冻疮,伤口在严寒下没有丝毫的愈合倾向。 狂风,雪沫,甚至衣服上厚厚的霜层都加深了张豪的体力消耗。他的防风镜也被冻上了,看不清东西,四肢正在失去知觉。他知道这绝不是一个好状况,如果他无法再感应到冰壁,那么也就无法再攀爬了。 张豪开始自责,因为他的倔强所耽搁一个多小时也许是导致他们错过撤离时间而不得不选此下策的罪魁祸首。 直到他们已经无法用肉眼看清脚下的路了,队长立刻找了一个避风的地方扎营。 随着呼吸,帐篷壁上逐渐结上了一层白霜,暴风雪与他们的肉体仅仅隔着一层薄薄的尼龙材料。张豪唯一能做的就是将身体紧紧裹在保暖内衣与多层防风外罩里。他们喝了大量的水,水少了,就混合着雪一起煮。 在这个海拔,煮两杯水就要一个多小时。 晚上,张豪异常虚弱,而且头晕目眩。丹尼给他吃了乙酰唑安片,帮助他稳住呼吸。在张豪第五次爬起来上厕所的时候,丹尼又给了他注射了强效的类固醇药地塞米松,疼痛缓解,男孩终于满怀感激地睡着了。 …… 第二天,当午后斜阳将他们的影子拉长时,几名登山者终于下到了山脚下。张豪已经毫无力气,多亏丹尼一直拼命拉着他。而当他们脚踩到柔软的土地,听到直升机螺旋桨的轰鸣声时,男孩昏了过去。 “尝到苦头了吧?”这是男孩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第270章 因纽特与好心的教授 等张豪再次醒来,已经是两天后了。他躺在救助站洁白柔软的病床上,身上插着各种仪器和输液软管。他的身体有多处冻伤,小臂内侧也因为攀爬过多划伤了多道口子,他的体征一度处在危险边缘,但好在送医及时。 不过当男孩知道自己还活着的下一刻,心思就立刻飘到了别处。他不管照顾他的护士有多漂亮,不管她们准备往他身上再扎多少针,也听不进去那些单调重复的问话,因为男孩正在思索下一步要怎么做。他已经知道下一步要做什么了。 一个星期后,张豪出院。他立刻回到基地找到队长和丹尼,当面问询了他们几个问题,然后与他们告别。在回望了一眼训练基地外墙广告牌上登山名宿马洛里的传世名言后,便匆匆离开了。 …… 冰原西南方向四百多公里范围内杳无人烟,是一片只有冰雪与冷气的无人区。任何哪怕求生欲望再强烈的人都不会选择这里作为旅途的方向。 但是在东方,山脉尽头的一座被当地人称作‘冰神’的雪山后,冰原尽头不到两百公里的海湾边,就有一个人类据点,那里生活着几千名爱斯基摩人。 张豪猜测,如果那个男人真的能活着从那裂缝中逃出来的话,那么他一定会选择这个方向。于是,他先是坐飞机,接着乘火车,转皮卡,最后在烧柴油的小艇上慢慢接近了爱斯基摩人建在山丘上的村庄。 抵达后,张豪吃了一惊。不是因为他见到了让他奇异陌生的文化,而是因为他见到事物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原始古老。 这群原住民都是矮个子、黄皮肤、黑头发。他们没有住在冰屋伊格鲁里,而是一些更现代化的有保暖层和取暖设备的木板房;海面上也都是水面摩托艇,狗拉雪橇貌似也已很少使用,许多强壮的狗儿不是拴在木杆上,就是沿着车辙印在闲逛。 他刚踏上地面,就看到三只狗在吃一只死掉的小海豹。土路上停着不少皮卡车,不少人赶路甚至都骑着四个轮子的越野摩托。 电线杆,信号塔,在绳子上晾晒的北极熊皮,还有一些背着书包,穿着比他还现代的孩子……就是这里所融入的现代文明让男孩吃惊不已。 幸运的是,在张豪愁眉不展不知该如何与当地人沟通时,一名教授跟他搭上了话。那时他正在试图询问当地人自己该去哪里吃饭。不过因为语言不通,不仅对方听不懂他需要什么,他也听不懂对方在告诉他什么。 不过当地人很热情,一直耐心的在试图理解他的话,反而是张豪越来越急躁,最后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不过很快,一个五十多岁相貌和打扮都很随意的高个子老男人朝他们走了过来。他冲张豪笑了笑,然后做出安抚的手势,让他冷静下来。 老男人先是礼貌的拍了拍当地人的肩膀,表达谢意。当地人回谢,然后离开忙自己的事了。老男人转过来对张豪说,“你好。”他绅士般的伸出了手。 张豪赶紧将手伸出来,和那只大手握了握,也说,“你好。” “你是来……旅游的吗?和谁一起吗?”老男人问。 “我不是来旅游的,我是来找人的。我……”他没说出来。但其实呢,从他的状态就能看出来,他是一个人。张豪为自己的警惕道歉,尴尬的笑了笑。 老男人如张豪所料吃了一惊,但很快恢复平静,接着问,“那你现在要做什么?” “吃饭。”张豪毫不犹豫的说。 之后,老男人把张豪带进了一户当地人的木板房里。他告诉男孩这里因为客人少,所以没有正经的饭店。不过只要你和主人熟识,他们很愿意用自己做出的食物来交换你手中的钱。 张豪点了点头说,“这顿饭我请。” 在老男人和女主人简单沟通后,女主人便钻进了另一间屋子。没一会,灶火声便响了起来。 上来的菜是简单清炖过的鲸鱼肉和海豹肉,没有一丁点的蔬菜。不过张豪不在乎这些,他只管填饱自己的肚子。但鲸鱼肉的紧致口感让他吃惊,不刚一种腌制的小海雀却差点让张豪把吃过的东西都吐出来。 两人一边吃饭一边聊了起来。老男人说自己是一名大学教授,如今利用休假时间来这里探访当地人的生活,好给自己的论文提供真实的材料。张豪一看这老男人的谈吐就知道他肯定是一位非常有教养和文化的人。 张豪如所有第一次到这里来的外来人一样,好奇的询问‘爱斯基摩’这个名称的来历。 教授则摇了摇手指说,“‘爱斯基摩’ 一词是由印第安人首先叫起来的,它的意思是‘吃生肉的人’。而这个词所含的贬义则是因为历史上印第安人与爱斯基摩人曾有过矛盾。爱斯基摩人并不喜欢这个名字,他们将自己称为‘因纽特’,在当地语义中即‘真正的人’之意”。 “真正的人?”张豪重复着。 “呃……这个不用去深究,大多数文明都有表达这种意思的词汇。”教授解释道。然后教授问张豪他来找谁。 张豪犹豫了一下,觉得自己不好说谎,但他也不知道该如何描述他想干的事。反而问,“教授,如果我想打听一件也许发生在三十年前的事,该去问谁呢?” 教授搓着蓄着浓浓胡子的下巴,犹豫了许久才说,“那可能要去找他们的萨满了。” 当晚,张豪跟着好心教授在板房隔间内的一张上下铺上入睡。 在入睡前,教授一边整理自己的笔记,一边跟男孩讲述有关因纽特人的故事,以及他们以萨满为首领的宗教传统。 这是一个在死亡线上挣扎的逃亡民族。冬天,要面对长达一个多月的极夜,在零下几十度的严寒中生存。夏天,要在大海上与鲸鱼和海豹搏斗,甚至只能依靠简单的木制武器与北极熊较量…… 张豪不由对这强悍、勇敢和坚韧不拔的民族心生敬意。 次日,教授带着他去找当地人的首领。 第271章 萨满与转机 萨满是位六十多岁的老人。因为因纽特人的平均寿命不长,所以能活到六十多岁已经算很长寿了。 张豪跟教授进到板房中时,萨满正在处理一起纠纷。两人坐在房间外的长凳上等着。萨满的女儿客气的给两人沏了茶水。 “请……用?”女人用别扭的外国话说。 “谢谢。”教授一字一句的道谢。 一边喝着热茶,教授一边饶有兴致的帮张豪翻译门房遮帘内的对话。 纠纷的原由是一个因纽特人在开车时轧死了另一个当地人的狗。两人互不相让。开车的人说对方没拴好自己的狗,还因为这个自己在急刹车的时候损失了一箱啤酒;狗的主人却说对方车开的太快,而且根本没看路,才撞到了他那么大一只狗。 老萨满在两人的争吵愈演愈烈时咳嗽了两声,两人立刻停止了争吵,转而担心起老萨满的病情。老萨满说自己没事,然后问,“我们的狗是什么?” 司机低声回答,“我们的狗是朋友。” “从祖先那时候起,狗就是我们最忠实的朋友。你们的祖辈用它们带着你们的父亲、爷爷迁徙;它们拉着船带着你们出海,帮助猎杀猎物。你忘了你小时候它们是怎么陪你玩的了?” “我没忘,萨满。”司机说。 “所以你杀了人家的朋友,没犯错吗?” “我错了,萨满。”司机老实承认。 “那你呢?”萨满又转向另一个人,“我记得我们前几年颁布了一项规定,让自家人拴好自己的狗。你还记得吧?” “我记得,萨满。我今天早上忘了。”狗主人说。 “所以你的狗自己乱跑到大道上,挡住了人家车子的路线,然后让他的啤酒掉到了地上。你不该赔偿吗?” “是的,我该赔。”狗主人说。 “那么事情就好办了。”老萨满心平气和的说,“双方都有错,那么谁造成的错就谁来承担。你陪他的啤酒,他陪你的狗。” 司机说,“啤酒好陪,可狗……” “你家不也有狗吗?”萨满说,“有母狗吗?” “有,来年能产崽。” “那正好,等来年母狗下了崽,你赔他一只。”萨满不容分说地说。 两人都对萨满的判罚没有异议,同意后便都纷纷离开。女人进屋告知了萨满,然后回身让教授和张豪进去。 萨满的房间温馨朴素,同时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怡人清香。一面墙上挂着图腾和鹿角,另一面上靠着一排简易书架,里面摆放着许多从外面购买回来的纸质书籍。萨满穿皮袄,坐在一张桌子后。 “请,坐。”萨满说,“你好,教,授。” 教授鞠躬后才坐下,“您好,萨满。” “你好,孩子。”萨满对张豪也点了点头。 “您好。”张豪不胜惶恐的急忙回应。 但萨满的外语有限,之后的对话便全是用当地语。幸亏有教授在,张豪想,否则他甭想跟这位老人有任何其他形式的沟通了。萨满和教授寒暄了几句,当话题准备转向张豪时,老人看了男孩一眼。 “萨满问你来自哪。”教授翻译说。 萨满接着问了张豪许多问题,包括他叫什么,多大年纪,上的什么学校,是怎么来的…… 张豪对萨满的问题一一作答。老萨满点了点头,就好像在确认他有没有说谎似的。他又问了什么,教授翻译道,“他问你来做什么?” 关键的问题终于来了,张豪等这一刻好久了。“我来找一个人。”为了不失礼貌,他看着老人的眼睛说。 “有名字吗?”教授说。 张豪摇了摇头,反而追问道,“萨满,您还记得三十年前的事吗?” “三十年,人是会忘记许多事的。但是,有些事即使再久也不容易忘记。但我是否还能记得,就要看孩子你接下来还有什么要说的了。”教授翻译说。 张豪点了点头,但突然失落了起来,因为他意识到自己能提供的信息太少,而他想得到的却太多。 “但说无妨。”教授说。 张豪鼓起勇气问道,“三十年前,有什么奇怪的陌生人来村子吗?” 老萨满摸了摸自己留在耳朵两侧的辫子,默思了许久,最后摇了摇头说了什么。 “萨满说,并没有什么能让他记住的陌生人。那时候他们和外面的世界接触还不多,所以对每个外来人都十分注意,更别提是‘奇怪的陌生人了’。”教授说。 张豪仍想追问,因为他不甘心自己倾尽全力所追求的东西就这样被一句话泯灭。但教授从桌子下拦住了他,对他摇了摇头。张豪不甘的道谢,然后跟着教授走出了萨满的板房。 出去后,教授告诉他,在这里没有法律;萨满是所有矛盾纠纷和惩罚的仲裁者。他的话在这里就是法律,没有任何人能够反驳。 张豪不理解部族的管理方式,但他决定遵从教授的话。不过他也告诉教授他不想放弃。于是在接下来的几天,张豪作为教授的帮手跟着他四处探访,顺便一道打听他想知道的信息。 但三四天下来,他们询问了有上百名当地人,却没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最后,教授告诉张豪,在这种地方,如果没有当地人的帮助,任何人都活不了多久。第五天,教授说他准备离开了。 张豪知道,教授这一走,他在这里便失去任何机会了,不由得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找对了方向。他帮教授收拾完东西,失望的转身离开。他在犹豫自己要不要也回到板房收拾东西离开。 但一个女人却匆匆找到了他,正是萨满的女儿。女人跟他比划了什么,张豪觉得自己看懂了其中的意思,她叫他跟她走,萨满要找他。 张豪急忙点了点头,然后突然想起了什么事,做了个手势让女人在这里等一会。女人听懂了,也点了点头。然后张豪急奔到村外,幸运的发现教授还没有走。 他请求教授再帮他一个忙,教授想了想,答应了男孩。 第272章 雪人传说与雪橇犬 第二次与萨满的见面不在板房中,而是在外面。萨满拄着拐杖,披着厚厚的兽皮大衣,在女儿的陪同下带着教授和张豪走在镇子的一条通向山坡的硬土路上。 他们走过一条沟壑,老萨满就会讲一个曾经的故事。张豪以为教授会纠结于被这段谈话耽误行程,却没想到老男人听得比他都认真,就差拿出笔来记录了。 期间老萨满的女儿告诉两位,他们看到了男孩为了寻觅是多么的努力,赞赏他孤身一人来到此处的勇气。而他的问题,也勾起了老萨满许久之前的回忆。 那是一个怪物的传说,关于雪人的传说。 张豪不知道这传说和自己的问题有何相关,但仍是耐着性子听了下去。 老萨满说,“人们都说它是从西边来的,据说曾经穿过冰原。有许多人都说看到过那双不属于人类的巨大的脚印,而且雪人还有一个伙伴,是一头北极熊……” 听到这儿,张豪突然精神了起来,似乎每根汗毛都长出了耳朵。 “传说他出没在雪山山脉之间,依靠野兽甚至人肉为食……传说它的家就在‘冰神’上。有人甚至说自己在远处见过它的背影,那背影看起来有两头熊那么壮,有三米多高……” 老萨满如孩子般饶有兴致的讲述着有关雪人千奇百怪的谣传,他的女儿有时也会插嘴叙述自己亲耳听过的故事,有的来自她丈夫,有的甚至来自她的孩子…… 等萨满似乎已经讲完了他的故事后,张豪赶紧问,“萨满,那雪人……它在哪?!” 萨满摇了摇头说,“具体在哪儿谁也说不清楚。不过,如果有人想要去找它,那么去问问那边的猎人可是再合适不过了。” “那猎人在哪?” “去问另一个部落吧。”这是老萨满说的最后一句话。 目送老萨满离开后,张豪急忙问教授另一个部族在哪儿。 教授耐心的向他解释说另一个部族在雪山的更北方。那里人迹罕至,鲜有人到过那里。那里的部落更加传统、更加古老,对外界也更加排斥。 “我该怎么去那儿?!”张豪迫不及待地问。 教授告诉他那里通常的交通工具无法抵达,不过有一种原始的工具可以,就是雪橇。而在这之前,男孩必须要去一个地方。那个地方相当于外面的裁缝铺,是专门给村子里的人做衣服的。 他也要去做一件当地的保暖衣服,不是一件,而是一套。教授告诉他雪山另一边可不像这里有木板房和取暖设备,没有那套衣服他挺不过一天。 “什么样的衣服?”张豪好奇的问。 “去那儿你就知道了。”教授说。 之后,张豪与教授告别,然后遵从教授的提醒去了那间‘裁缝铺’。一个带着眼镜的胖女人接待了他。当张豪指着那些厚厚的像是动物毛皮的挂在衣架上的衣服时,女人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不到一天,给张豪定制的一套衣服就做好了,有皮裤,皮袄和风雪外衣。裤子和靴子连在一起,外面还有另外一双鞋;皮袄很轻,下面敞着口,但因为暖空气向上升,所以不会从下面散失。皮袄带有连衣帽,系得紧紧的,以防热量从上面散失。 女人告诉张豪如果感到热,只需稍稍松开帽子,让暖气流走;连衣帽的边缘镶有狼灌皮或狼皮,因为这两种皮与其他毛皮不同,所以人呼出的水气不会在上面结冰;最外面的是风雪大衣,只在外出或者活动不多时候才用得上,这种外衣的毛皮朝外,主要功能是防御风雪。 之后,张豪在阵村子边找到一户专门租用狗拉雪橇给外来者的人家。张豪又简单比了比手势,家男主人便明白了他的意思。在支付了现金后,男人便将狗和雪橇拉了出来。 他将十只成年狗绑成两排,然后连接在雪橇上。雪橇上有存放张豪行囊的地方,并且还准备了狗的口粮。之后,男人又教了张豪几种命令狗的手势和叫法。 张豪记住后,便立刻站到了雪橇上。男人又在雪地上画了一道直线,在直线尽头划了一个叉。他的意思是这群狗会直接将他拉到目的地。张豪点了点头。 随着狗主人一声口哨响起,雪橇缓慢加速,带着张豪在寒风中穿过雪原,朝目的地奔去。越过两道不连续的雪坡后,张豪才看到远处雪山山脉的身影。其中的那座‘冰神’更是绝世独立,虽然没有之前他攀爬过的冰山高,但与旁边的山脉连绵成片,也异常壮丽。 十条狗儿仍不知疲倦地卖力奔跑,嘴中呼出缕缕白气。 张豪发现,这些狗儿完全知道路该怎么走,他甚至不用给出手势,发出声音,它们就知道如何躲避前面的巨石和不平的雪路。看样子它们应该不止一次跑过这条路线了。 在又翻过了一道雪坡后,张豪吹了声口哨,让狗儿停下。他将男人送他的口粮一份份喂给了这些可爱忠诚的动物,那是一块块冻干的鱼肉和海豹肉。 他也拿出自己的干粮,边吃边坐在雪橇上打量周围白茫茫的世界。此时雪山的轮廓已模糊不清,被空气中刮擦的一层雪雾笼罩。 张豪的目的地在雪山与海湾之间。他知道那里是他最后的也是唯一的希望之地。可就在他愣神的时候,没注意到周围的雪雾竟然渐渐重了起来,而且汇聚的速度越来越快,风也越刮越猛。 最终他注意到不对还是因为一层被风刮起的表层薄雪打到了他脸上。张豪打了一个哆嗦,朝四下望去。突兀而起的大风刮起薄雪形成一片片雪雾和龙卷。而在他的意识里,天色几乎一瞬间暗淡了下来。 他急忙叫起狗儿,连吹了几声出发的口哨。当狗儿全力加速时,呼啸的带着雪粒的大风迎面吹来。张豪收紧罩帽,抓紧缰绳,并希望这群狗儿已经休息好了。 狗儿的表现没让男孩失望,它们的步伐似乎丝毫没受到狂风与飞雪的影响。反而是张豪自己有些担惊受怕,因为他意识到现在能保护他性命的是同样的生命而不是机器。 机器虽然刻板,但生命也有其极限,尤其是在极端的环境下。有了攀爬冰山的经历后,张豪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第273章 风雪与迷失 雪橇突然开始颠簸起来,张豪顶着刺眼的雪粒瞧去,发现狗儿带着他来到了一处坑洼的地段。大风吹起积雪,让那些深褐色的碎石尖露了出来。 如果有路的话,张豪根本不会有任何担忧,但问题是没有明确的路线,目标的位置全靠这些狗儿的嗅觉或者直觉。但在这充满恶意的风雪下,张豪对它们的信心开始动摇。 他分不清碎石的高低大小,风雪影响了他的判断力。雪橇每震动一下,都能感觉到橇底飞离了雪面,张豪不得不依靠身体的摆动来维持平衡。突然,他注意到狗儿行进的方向上出现了一道断壁。他不知道断层有多深,不过不管多深,他都不想让雪橇掉下去。 于是他急忙发出指示,勒令狗儿转向,但立刻意识到紧急转向也许会让他的雪橇翻车,于是又下了一道让狗儿急停的命令。 这一声刚发出去,张豪就后悔了,他情急之下忘记了狗主人的警告——不要同时连续下两个命令。只见狗儿们立刻慌了神,被两个命令弄糊涂了。有几只狗儿转了向,有几只狗儿停了下来。 而为了不撞到停下的几只狗,张豪不得已拉动了手刹。这一系列误判和错误导致了一场事故。雪橇横飞了出去,下面不是断壁,只是一个坡度有些陡的斜下坡。 雪橇落地后立刻翻滚起来,翻滚过程中缰绳崩断,货物横飞,而索性张豪提前从雪橇上蹦了下去。 雪橇在翻滚了十几圈后倒扣在坡下的雪地上;张豪则在翻滚了几圈后埋进了雪里。 几分钟后,一只狗儿在雪地里找到了男孩。它舔着男孩,咬着他的手套,以为他已经死了。不过男孩的手指动了动,抬起来摸了摸它毛茸茸的脑袋,狗儿愉快的叫了一声。 张豪爬起来,抖了抖身上的雪,赶紧滑下雪坡查看雪橇的状况。雪橇摔在坡下二十米开外,倒扣着,上面没绑紧的东西散落了一地,看起来很不乐观。他走近,才发现状况比他预想的还要糟糕。 雪橇的一条滑板已经摔断了,主体也散了架子。他费力将雪橇扶正,刹车果然掉了下来。缰绳都折断了,但应该可以接上;更重要的问题是雪橇不能靠一条腿在雪上滑行。 他试图将另一条还完好的滑板拆下来,但他没有合适的工具。张豪在越来越猛烈的风雪中尝试了一会,但十多分钟后,疲惫的他放弃了。他敲打自己的膝盖,咒骂自己的愚蠢。这群动物比他要聪明,他应该选择相信它们的智慧的。 但已经晚了,他已经为此付出了代价。 狗儿们仍忠诚地站在原地等着张豪,试图继续将他拉到终点,完成自己的使命。但男孩知道,没有滑板,他们在雪地里会寸步难行。 可不前进便意味着没有任何机会。他现在还能通过雪山的轮廓分辨大致的方向,再过一会……再看看这些有些焦急的狗儿,张豪决定一试。 他牵着缰绳,让狗儿在前面带路。但狗儿似乎已经习惯了拉雪橇时的速度,张豪虽能跟上却很吃力。他一边要加快步伐,一边还要硬拉着狗儿让它们不要太快而将自己拉倒。 张豪坚持着,就好像这些坚韧的动物给了他额外的力气。但他越来越承担不起两头的拉扯,开始慢慢被狗牵制着,最后甚至直接被拽倒,拖拽了二十几米。这么做的确省力,但雪地虽然还算柔软,不过万一碰到什么尖锐的冰石磕到一下可就不得了了。 就在他这么想着的时候,腰侧肋骨便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疼得他惨叫一声。他急忙往后拉了一下绳索,大喊一声。狗儿队伍慢了下来,然后渐渐停下。 动物们不解地回头看着躺在地上的男孩,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张豪也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他只知道自己不能再被拖着了,而风雪越来越大,雪山的轮廓已经不见了,在他的意识中,他们已经迷失了方向。 这些狗狗看起来也同样焦急,它们用鼻子不停地嗅着,就好像在试图辨认方向。 张豪叹了口气,他自认倒霉,但心想不能让这群忠诚的动物陪自己送死。他知道如果他不下命令,它们是不会走的。 他解开了绳索,无奈的说,“你们走吧,没必要陪我一起在这儿冻死。” 狗儿冲他叫着。 “走吧!去找人来救我,快!”他驱赶着,并在心中暗想这也许是唯一的求救办法了。“快走,找人来!” 狗儿好像听懂了他的话,转头狂奔着消失在了风雪中。如果对面的人发现这些狗儿没带雪橇,还有崩断的缰绳,一定会发现什么问题,到时候他们会来救自己。会吗?他怀疑着,顶着这种风雪? 张豪用罩帽遮住鼻子,好呼吸几口不带雪粒的空气。他躺在雪地上,开始幻想,要是有一只狗留下来陪他该多好。但他不怪那些狗,它们已经训练成了强烈的集体行动意识,所以一起走掉也无可厚非。 而他也不能就这样放弃。他抬起头,看到狗儿们留下的足迹还在,便立刻强迫自己的身体站了起来,沿着狗儿们的足迹跟随着。但他刚发现这是一个好办法,便又意识到在新雪的覆盖下,狗儿的足迹越来越不明显。他想加快速度,可走得越快,雪的阻力就越大,体力浪费的也就越多。 他试图通过风雪打在脸上的痛感辨别方向,但发现那是徒劳。风雪从四面八方如龙卷般朝他袭来,正在抹消他所有的感官。但他仍不顾一切地前进着。 不知何时,足迹早已消失;不知何时,风雪已经浓密到将整个世界包裹;不知何时,这个被风雪裹挟到无能为力的男孩已经不知自己到底身在何处。 一开始他还能听到自己鞋底踩实硬雪的咯吱声,确认自己还活着。但后来,连这一点点声音都听不到了,满耳朵都是根本不可能停歇的狂风的呼啸声。他再也无从分辨自己究竟是走在雪地上,还是某处不知名的幻想中。 他开始认为自己是在做梦,慢慢的不只是认为,而是确认自己在做梦。他自言自语,催促自己醒来;希望自己赶紧倒下,这样就会从现实中重生。 他如愿以偿的倒下了,开始傻笑,庆幸自己就快醒来;开始哭泣,就好像大脑中的某一处意识提醒他现实似乎跟现在一样痛苦。就在这时,就在男孩的身体中几乎都要孵化出两个人格时,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了。 男孩透过几乎要冻住的眼睑辨认出这应该是一个人而不是一只野兽。不是雪人。 他不知是该失望还是该高兴,但总之他已无法行动。只能模糊的看着那人摘掉手套,用手摸了摸他的脖颈;然后用当地话说了什么。 张豪根本听不懂,不过无所谓了,因为他只是傻笑一声,然后晕厥了过去。 第274章 获救与陌生男孩 等张豪醒来,他发现自己躺在一间简陋的小屋中,而且有一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当地孩子在炉火旁盘腿坐着,磨着小刀。炉火上煮着什么东西,散发出一股有些刺鼻的气味。 张豪伸了伸胳膊,坐了起来,发现头仍有一些晕眩。他靠在用动物粪便和泥土密封的木墙上歇了一会。然后礼貌又小心的问,“是你……救了我吗?” “是。”陌生男孩快速回答。 “谢——谢。你救……” “不用谢。”男孩冷冷的说。 “呃……我能问一下,这里是哪吗?” “这么大间屋子,没看到?”男孩不客气的说。 张豪皱起了眉头,他认为自己已经绝对的客气和充分表达过谢意了,但眼前这个同龄男孩似乎不仅不领他的情,还颇有不耐烦之意。不过他又想了想,毕竟自己是一个冒失的闯入者,而且还被人家救了一命,所以不论怎样,张豪都得忍耐下来。 “我是想问这里是部落吗?”张豪再次舒缓语气问。 “不是。”男孩回答。 “那我走到哪了?我明明是坐着雪橇往部落方向去的!” “哦,你还有雪橇呢啊?”男孩露轻蔑的笑容。 张豪忍住,又说,“没错,我是坐雪橇来的,狗拉雪橇。但雪橇在半路上被摔坏了,我只好自己走。我本是想往部落的方向走,但……” “呵,部落的方向走,你这可真是差了十万八千里。”男孩再次嘲讽道。 不是部落,但十万八千里……“不可能,我的确是朝着部落的方向走的,我跟着那群狗的痕迹,而且我知道方向……” “哦,那你这方向感可真的厉害,你都走到雪山底下了!”男孩毫不掩饰的嘲笑着。 哦,他在雪山脚下。“谢谢,”张豪说,“我知道我在哪了。” 陌生男孩终于转过头瞪了他一眼。 张豪发现男孩长着一双小眼睛,眉毛粗厚,鼻梁挺拔,圆嘟嘟的脸庞下挂着一张厚实的大嘴,脑袋上还留着像是自来卷的黑色卷发……这形象和他记忆中瞥见的那个高大背影相去甚远。他不禁莞尔一笑,看来人在危难时总是希望来救他的人是盖世英雄。 “你笑什么?”胖脸男孩阴沉的问。 “没,我只是在想当时还以为是一个更高大的人救了我。”张豪说。 男孩鄙夷冷笑。 “对了,那些狗没事吧?”张豪突然问。 “我没看到狗。”男孩说完便掀开帘子出去了。 张豪又想,自己的担心肯定多余了,那些聪明的动物肯定能自己找到回家的路。即使它们被困在风雪中,也比他一个人要强。再加上现在风雪已经停息,温暖的阳光透过云层普照大地。 张豪也爬起来跟着走了出去。 胖脸男孩正在试刀,张豪趁机观察起周围来。 小屋建在林外的一块空地上。为了防止野兽突袭,特意选了一个高坡,而且外面围了一层篱笆墙。按照经验,周围的空地看似平常,其实很可能暗藏着致命的陷阱。 小屋东面和南面便是一片雪林,距离小屋有大约两三公里远。雪山山脉矗立在雪林后,一直绵延向东,遮蔽了大半个日头。 男孩试完了刀,开始给一只猎物剥皮。张豪走到跟前,轻声问,“你们的部落,离这里远吗?” “多远,算远?”男孩不客气的反问。 “如果我走着过去。” “一天。”男孩说。他已将动物的半身皮毛剥下,手法虽不能精准无误,但也称得上娴熟,可以看出这个男孩的确精于此道。 “那能告诉我往哪边走吗?” “北。”男孩一边用力挖出内脏,一边说。 张豪抿了抿嘴,这个方向太笼统了。这个男孩的话太少了。他好像不太会……咦!张豪突然想到,这个男孩一直在用外国话跟他交流,而不是本地话。他恍然大悟,急忙道歉,“不好意思,我之前一直以为你……对我有点不客气,原来你只是对我们的语言不熟悉……” 男孩嗤笑一声。 张豪也尴尬的笑了笑,看来这脾气是天生的。“你能带我去吗?”他又问。 “你问题好多啊。”干活的男孩抱怨道。 “哈哈,因为你说的太少了啊,朋友。”张豪放松的又问,“能带我去吗?” “不行!”男孩果断拒绝。“我在这里,还有事。” “什……” 男孩第一次打断了张豪的问题,“你去那儿干什么?” “找人。”张豪说。 “谁?” “雪人。” 男孩那如冰雪般毫无波动的脸上第一次露出震惊的表情,停下手中的活转过头打量张豪,半天才说一句,“你没病吧?” “我才没病!”张豪喊着。 “哦。”男孩突然走进屋子里捣腾了一会,然后端出了一碗墨绿色的浓汤递给他,“吃药。” “我为什么要喝?而且这恶心的颜色是什么?”张豪不解又排斥的问。 “因为你有病!”男孩强调说,“你冻伤了,而且还发着烧,你没感觉到吗?这汤是取自当地的草药熬制的,能治好你的病,你不喝?拉倒!”男孩说罢就要收回汤碗。 张豪见状一把抢过汤碗,闷头喝了下去。 男孩哂笑。 “谢谢!”张豪说,又问,“你的外国语是谁教的?” “我爹。” “哦。”父亲。 “话说,你一个人去部落干什么?你甚至都不会说我们的话!” “我说了我要找雪人!” “你要怎么找?”男孩轻蔑的问。 “我——”张豪尬住了,他的确不知道该怎么找。但仍是不服输的说,“我一定会找到的。” “你还是没说你要怎么找。”男孩用故意惹人生气的语气问。 “另一个部落的萨满说他就在这雪山上!” “呵呵,就好像他亲眼见过一样。” “就好像你亲眼见过一样!”张豪回怼道。 “切,这雪山山脉这么大,我估计你现在出去连一只兔子都找不到。” “你别瞧不起人!” “我是瞧得起你才这么说的。否则我会说,‘你连一只活物都找不见’。怎么,不服?” “不服!”面对同龄的孩子,张豪也表现出了固执的倔强。 “哦,好。记得你们外面有句话: 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 “没错。”张豪瞪着男孩的小眼睛说,“那就遛遛!” 第275章 狼群与陷阱 当地男孩带着张豪走出院子,来到雪林前。然后挑衅的冲他扬了扬下巴。“我就降低标准吧,你能找到一个就算我输,好吧?” “好啊,而且输的人还要答应赢的人一个条件!”张豪也扬了扬下巴。 “好。”说完,男孩双手悠闲的交叉在胸前,等着他做什么。 张豪头也不回地朝雪林中走去。 林中多是又细又长的耐寒树木,树叶早已落光,头顶如今只剩下那些尖锐扭曲的枝杈交叠形成的一张灰白交错的大网。 脚下的雪有十几厘米深,即使张豪仔细瞧去也看不出任何的足迹和差别;无论往哪个方向所见到的景物也都相差无几。 这里看似寂无一物。 但他不相信,这么大的雪林,他不可能找不到哪怕一个活物。 张豪继续往深处走。 此时没有下雪,只有轻微的北风,足迹不会那么快消失,所以他也就不那么担心找不到回去的路。但他仍是一个活物都没找到。 没有兔子,没有鹿,没有鸟,没有狐狸,他甚至开始怀疑那个矮壮的男孩是不是故意带他来到了一片压根就没有野生动物的林子。 但不应该,他的确看到那个小子的小屋房檐下挂着几只动物风干的尸体,还有刚才对话时男孩剥皮的动物也像是不久前刚刚打来的。 也许是自己走的太近了,他想,那些警惕的小动物为了避免猎人的猎杀,一定都隐藏在了林子深处。他回头望了望自己的足迹,在原地做了一个标记,然后继续朝深处探去。 他又走了可能十几分钟,也可能是半个小时。满目都是相同的景致,不仅很容易让人迷路,也更容易让人忘记时间。 张豪越走越深,四周的雪林也越来越密集,让人不由得觉得在某些看不见的深处似乎隐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危险和阴谋。 突然,张豪觉得后脊冰凉,就好像被什么东西盯上了一样。他谨慎四顾,但并没有见到任何活物和动静,他认为一定是那个男孩在后面悄悄跟着他,想看他出丑。 他不想认输,但更不想因为鲁莽和无知在这里丢掉性命。如果在丢人和安全之间选一个的话,他肯定会选择后者。所以他决定最后再向前走一百步,然后无论如何都会返回。 不过没等走到第十步,张豪耳侧就突然听到了什么声音。而随着那声响突然乍现又消失,一股前所未有的危在旦夕般的恐惧伴随着寒风渗进了他体内。 张豪猛地回头,发现什么东西消失在了远处的几棵枯树后。但树干毕竟纤细,只能遮住小型活物,如果是像人这种大体型的生物的话,一定会露出什么。 于是,张豪为了确认,紧紧盯着那个方向,然后一点点横挪脚步。他走出了一个身位,然后看到了足以让他毛骨悚然的东西——那是一条粗壮且覆满灰白毛发的属于肉食动物的腿,下面还有一张不属于人类的带着锋利爪子的脚掌。 狼还是熊? 一张尖长、凶神恶煞又充满狡诈威胁的脸露了出来,珍珠般的小眼睛死死盯着他,黑色鼻子下露出两排凶狠的乳白色的獠牙……是雪狼!它小心的抬起前脚,缓慢朝它的猎物靠近。 没人告诉张豪这时候该怎么办,他能做的只有依照此时迸发出的本能转身狂奔。而如他所预料的一样,在他转身迈动双腿的一刹那,身后的野兽也突然加速冲了上来。 张豪边跑边呼救,心想这时候就甭考虑什么丢不丢脸了,保住命才是真的。但立刻就惊恐地发现,追他的狼不止一头。他想到,狼很少会独自行动,追捕猎物的时候往往是成群出动,夹击猎物。 所以,他一旦被一头狼束缚住了脚步,等着他的便是数只或者是数十只凶恶的、血淋淋的尖牙和利爪。所以他绝不能被抓住! 带着这种绝境中的决心,张豪在过脚的积雪中夺命狂奔。但两只腿毕竟跑不过四只,再加上这些生物链顶端的掠食者早已无比熟悉它们的领地,所以很快便追上了它们的猎物。 张豪现在几乎只要一侧头就能看到近在咫尺的一头雪狼身上随着跑动紧紧附在躯体上的毛发。但他不能侧头,他紧紧盯着前面,全部的精力都用来计算和协调奔跑路线。可他仍是被一根不知从哪支树干下伸出的树根绊了一下,一个踉跄险些跌倒。 他虽然最后没有跌倒,但却已经失速。眨眼间,他用眼角的余光瞥到了一个灰白的身影一跃而起朝他扑了过来。 张豪绝望的想:那口尖牙一定会刺入他的脖颈,那双利爪一定会扣入他的心脏…… 就在这时,什么东西以一种如闪电般的速度闪过他眼前击中了那只野兽的身体。雪狼哀嚎一声,侧身栽倒,身上插着一支箭。它的其他同伴也是一惊,慌忙停下追击的脚步,急忙以动物的直觉识别眼前的危机。 “这边!”三四十米外传来了男孩的喊声。张豪第一时间找到了男孩的位置,赶忙朝那个方向奔逃。张豪注意到他们此时逃命的方向并不是他之前进来的方向,不过他也想不了这么多了,因为身后的狼群显然被刚才的那支箭和同伴的尸体激怒了,嚎叫着似乎欲将他们五爪分尸。 不知道他们跑到了什么地方,陌生男孩突然喊了一声,“跳,跳——” 此时张豪已经完全放弃了自己的判断,任由意识被他人主导,见身前的男孩不知为何像发了疯一样一跃而起,也便跟着一脚踏雪蹦了出去。 他比男孩晚一些落地,而且姿势也不怎么雅观,等他回头望时,当地男孩已经架起了弓箭,而身后的两只野兽也追到了几乎让他发指的距离。 可下一刻,两只猛兽在距他们几乎只有两米不到的距离时突然飞了起来,就好像有一只无形的手突然介入,把它们甩了出去,像钟摆一样吊挂在两侧的树枝上。张豪这时才注意到那两只狼的脚上都突然多出了一根绳子。 陷阱! 看到两个同伴中了陷阱,其他几只狼也慢慢停了下来,围着他们嚎叫。男孩朝那些狼脚边射出几支箭矢,虽然故意没有射中,但威胁的意味却很明显。 那几支插在雪中的锋利箭矢就好像代表了男孩对这群野兽说的话:再前进一步,箭矢就会插进你们的身体。 张豪只能愣愣看着,而且从那男孩身上仿佛看到了金的影子。 第276章 吊车尾与价值 接下来是一段冗长的近乎无限的无声对峙。 雪狼呲牙咧嘴低声咆哮,它们不断开合着上下唇,露出凶恶的獠牙。 而另一边,持弓男孩也不甘示弱,紧紧绷着箭弦。 张豪没有武器,但他趁机揉起了一团雪当铅球,也气势汹汹地站在那里。 “来啊,来啊!”当地男孩威吓着,不时从喉咙里发出奇怪的低吼声。 “别过来,别过来,你们这群野兽。你们没瞧见那弓箭有多厉害吗?或者你们想知道我手里的这团雪有多厉害?那就让你们尝尝!”说着,张豪就将雪团朝一只狼扔了出去。 雪团正中雪狼的脑袋,吓得畜生后退了几步。这不是简单的几步,见有一只狼后退,其他的狼也跟着后退了几步。 相持中最看中的便是气势。 张豪作势扔出的雪球就如一盆冷水浇灭了狼群凶恶的气势,使它们不敢上前。 “走,走。”男孩轻声说,“脚步要慢,别让它们看到你落荒而逃害怕的样子。”说罢,他便示范着一步步小心后退,而目光则仍死死盯着面前那几双杀人的眼睛。 张豪一边学着男孩的动作,一边沉声说,“我才没有害怕到落荒而逃!” 他们就这样一步步的退着,也许退了有一百多米,男孩又在他耳边喊了一声,“跑!” 这次,两人也顾不得什么气势,什么威吓了,撒丫子转身便逃。直到跑出雪林,跑回小屋,他们谁都没有回头。 男孩躺在雪地上,侥幸大笑。“哈哈,哈哈哈……” 张豪也躺在雪地上,发出死里逃生后的凄惨笑声。“哈哈,哈哈,哈哈……” “你笑什么?!”男孩大声问,“你差点被那群家伙撕成碎片!” “你又笑什么?”张豪挑衅的回应,“是我赢了。我找到了活物,还不只是一只!” 男孩用一种看疯子的夸张表情盯着张豪,然后突然放声大笑。“你真是……真是太……太惊奇了!” “惊奇?好吧,那就惊奇吧!”张豪笑着伸出了手。“张豪。” “当地的名字就不告诉你了,因为太多,不过我最喜欢的一个名字翻译成你们的语言的话,就是‘云石’。”男孩也伸出了手。 两人相视而笑。 “对了!”张豪突然想起一件事,问,“你在雪地里把我救起来的时候说了什么,能翻译给我听吗?” “真的想知道?”云石一脸坏笑的问。 张豪点了点头。 “哦。傻子。”云石说。 “傻子?” “是的,傻子。” 两人对视了一会,然后又都忍不住大笑起来。 “云石。”张豪认真的说,“带我去找雪人。” “作为一个刚认识的朋友,你这要求还真是刻薄。”云石讽刺着。 “可没你的挑战刻薄。”张豪回嘴。 “好吧,好吧。我可以带你去找,但现在不行。”云石说。 “为什么不行?” “因为我在修炼。” “修什么炼什么?” “我要一个人靠着带来的一点干粮在这木屋里生活一个月,现在只剩下不到两个星期了。” “没问题,我可以等你修炼完,而且还会给你增加难度。”张豪也坏笑着。 “还要增加难度?又引一大堆野兽过来吗?!” “用不着那么麻烦,”张豪说,“我待在这儿不走不就已经在给你增加难度了吗?你不可能让我饿死在这里吧?” 云石这才恍然大悟。他来的时候只带了几天的干粮和生火的材料,之后的食物全靠打猎和捕鱼自给自足。 但在这个季节捕猎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他这半个多月靠着雪雁蛋,臭海雀,钓上来的鲑鱼,还有用钩杆钩上来的小海豹算是安全度过。 可如今,相当于多了一份和他一样的胃口和肚子。 晚上,他们只能将雪雁肉分成两份。 张豪不好意思外加有点幸灾乐祸地笑着,云石则怒气满满眯着眼睛盯着张豪,完全不想跟他说一句话。 吃完填不饱肚子的几块肉,两人靠在火炉前取暖,准备睡觉。 云石将地毯借给了张豪当被子,后者也没嫌弃,脱掉外套和外衣就将地毯裹了一圈围到自己身上。 晚上睡觉的时候决不能穿太多,这点常识张豪还是懂的。 云石则仍有些闷闷不乐。张豪非常理解,毕竟他的‘修炼’就快结束了,那一定是他证明自己重要的一步。 如今则可能因为一个闯入者而前功尽弃,任谁都不会好受。 所以张豪很有眼力见的没再问什么愚蠢的问题,而是早早闭上眼睛养精蓄锐,准备第二天证明自己绝不是一个累赘。 第二天,张豪跟着云石一早起床,精神满满的陪着对方去狩猎。 他们去了冰冻的河面上,小心在雪林边缘试探了一圈,又去了一片还隐约能看到一些植物的苔原。 在这过程中,张豪完美诠释了何为吊车尾与拖后腿。 他不是在需要绝对安静等待海豹从冰洞内露头呼吸时弄出点声音,就是在需要行动时被什么东西绊倒,或者失足掉进什么完全无法预料到的雪坑里…… 只有捡雪雁蛋的时候张豪能帮上忙,毕竟不需要什么技巧,只要眼神,云石提醒他多注意雪雁的羽毛。 最后,云石迫不得已将张豪赶了回去,这才终于在一天结束前用海豹肉,石头和绳结捕到了一只海鸥。 晚上,两个男孩瞅着碗里几乎少的可怜的炖肉闷闷不乐。 “我明天绝对会帮到你。”张豪坚决的说。 “别,我一个人挺好。”云石似乎快要自暴自弃了。 “就没什么我能帮的上的忙吗?”张豪急切地问。 “少吃点。”云石说。 “不至于吧——”张豪可怜的抱怨着。“行,为了报答你的恩情,我明天就给你抓个大的!” “多大?”云石毫不吃惊的抬起眼睛。 鲸鱼他不敢说。“就今天咱们见到的那些驯鹿!” “你怎么抓?” “我……你……不有箭吗?” “最好的箭头送给那只差点送你上西天的狼了。而且那种大家伙,不消耗几支箭根本杀不死。”云石描述着事实,“你来之前,我的钩杆也坏了。现在能用的工具只剩下鱼钩。你觉得我要钓多少鱼才能够咱们撑一个星期?” 这平淡的语气让张豪如鲠在喉。最后,他只能尴尬苦笑,“看来你救我救的真不是时候。” 云石无奈的摇了摇头。 第277章 张豪的想法与意外的收获 “不过你们也真是了不起。”他发自内心的说,想起了教授跟他提过的这群人的祖先与残酷自然搏斗的历史。他自己在这种地方活不过两天。 “切,这还用你说。” 张豪突然想到了什么,急忙说,“我们可以做一个陷阱!你有工具吗,夹子什么的?” “有还用你说,我早就拎着一只驯鹿进来了。”云石没好气的说,“我说了这是试炼,是成为真正猎人前的最后一步。我们的传统是只能用自然的工具。箭头和鱼钩都是我们自己用骨头做的。我只带了一把刀、钩杆和一些细绳!”云石说这些的时候甚至颇为自豪。 “哦。”张豪心灰意冷。他用小木棍一下一下刮着木头地板,看着云石钻进了毯子。 张豪的垂头丧气只是表面上的,内心中,他知道自己有着和云石一样强大的求生欲望。一定有我能做的事,张豪默念。接着,他脑子里‘笨光乍现’,喊道,“我们可以挖一个陷阱!” 云石没搭理他。 “一个非常大的陷阱,这样我们就能够逮到更大的猎物!” 云石扭了扭屁股。“想法不错。不过你用脑子想想,想捕到你说的那种‘更大’的猎物,需要多大陷阱。” 张豪在脑子里开始想,不过他想不出来,只能问,“一米深够吗?” 云石哼了一声。 “……两米?” “外行。”云石充满蔑视的说,“好的陷阱可不看深不深!” 张豪委屈的说,“可我只知道这种方式啊!”接着又意识到了什么。“不对啊,这么简单的方法你不可能想不到啊?” “我肯定想到过啊。”云石充满鄙视的说。“时间成本,小子,有那力气,我不如去多捡几颗蛋,多钓几条鱼。而且也没有挖坑的工具。” “有道理。你要的是能以最小的成本生存下去。不过现在不一样了,现在你这里多了一个人。”张豪沉思片刻,笃定的说,“就这样,把这成本交给我。在饿死前,我肯定能挖出一个陷阱。你只需要告诉我怎么挖,在哪里挖就够了!” 云石在入睡前讥笑一声。心想:那你饿死后呢?哦,也许我可能会将你的尸体扔进陷阱当作诱饵。不过后半句他肯定不会说出来,因为他也意识到现在他们要想挺下去,可能还真需要那么点不要命运的冲动。 “好,成交。张豪,你总算找到你的价值了。”云石不抱希望的说。然后赶紧闭上眼睛。 根据积累的经验和自长辈那里习得的技巧,云石从浅显的足迹和动物粪便辨认出了在雪林周围活动的驯鹿的移动路线。接着,他找到一处稍微有些起伏的坡度,且堆着几处乱石的雪地,让张豪把陷阱挖在这附近。 他提醒张豪把陷阱下面挖的大一些,这样动物就不容易爬上去。而且尽量不要动除了陷阱区域以外的雪和石头。 “这里的动物都精俏得狠。”云石说,“常年和我们这些猎人较量,就连它们都长了智慧。” “不过还是你们更聪明。”张豪将一根硬木棍握在手里。 “所以,你准备好了?”云石看着他今天天没亮去雪林里砍下来的粗树枝问,“就用这个?” “啊,还有手。”张豪活动了一下手指。 云石无奈浅笑。“那就开始吧,小子,你挖得越快,也许咱们能吃上大餐的机会就越早。” “等着吧您就,我一定会让咱们吃上大餐的,到时候吃到你吐为止!” “那我可就要佩服你了,我长这么大吃东西可从来没吃吐过。”云石发现,他这位新朋友的目标已经不在自己身上了。这小子说做就做,毫不犹豫,而且那极度专注的眼神就像云石所见过的最厉害的猎人猎杀猎物时露出的目光一样。他默默离开去捕猎,脚步刻意放轻就好像不想打扰到新朋友的专注。 此时,星星还挂在头顶,他们这么早出来,就是为了在动物睡觉的时候行动。云石知道,如果你在挖陷阱的时候被某只动物看到,那么你就不可能抓到它们了。 直到当天入夜前,云石的收获只有两条鲑鱼,三枚雁蛋。说不沮丧是自欺欺人。但既然事实已经如此,而且他不可能将新交的朋友踢出去,云石也就不会再抱怨。他只能当这个意外是冰天雪地给他全新的考验。 而且,从老猎人甚至自己父亲的故事中来看,猎人试炼有着各种各样的意外。什么连刮半个月的暴雪,不结冰的大洋,消失的海豹,成群自杀的海鸥,甚至……雪人什么的。 雪人,第一次从他父亲口中听到这个奇怪的词时,云石惊讶的差点把吃的饭吐出来。他走过那片雪地,发现张豪已经不在那儿了。放弃了?太正常了,他想,想用一根棍子挖出一个大陷阱,不说是天方夜谭,也是无稽之谈了。 但他还走过去,带着点幸灾乐祸的意思想去瞧瞧。第一眼以为自己看错了。又看了一眼,瞠目结舌。眼前所见,那小子不仅挖好了一个陷阱,而且挖了可能有两米深! 不可能!云石难以置信。他甚至跳进去以确认是不是自己眼睛花了。并没有,他满身是雪爬出来,带着不解和惊讶急忙快步走回小屋。 张豪躺在毯子上,翘着二郎腿,一脸悠哉的表情,就好像已经没什么困难了。 云石不爽这表情,闷闷的生好火,煮上水,最后还是忍不住问,“那是你一个人挖的?” “你说嘞?” “我说什么,那不可能是你挖的!”云石确定的说。 张豪坏笑的看了小猎人一眼,“猜对了,大猎人,说明你眼光犀利。” “是常识!”云石把钓来的鱼处理后扔进了沸水里。“赶紧老实交代!” 闻到了鱼汤的鲜味,张豪赶紧爬起来,摇摇晃晃的靠近了火炉旁,抹了把鼻子,癞癞的讲述了今天太阳初升前发生的一件惊喜。 原来云石没走多久张豪就挖不动了,不仅手上没劲,手心还磨出了血。没有铲子什么的现代工具,光用木棍可太费劲了。他觉得木棍都磨短了一拃,挖出来的深度还不足十厘米。 他躺到雪地上休息,越想越觉得自己之前有些信口开河了。就这速度,他真的挖到饿死也挖不出一米深的陷阱,两条命也不够挖两米。他不甘心的在雪地上打滚,浑身裹了一层的雪,感受天地倒转,幻想这一滚就能直接滚到‘雪人’的家里。 谁曾想,他突然就从雪地上掉了下去,真真切切的就像是滚到了悬崖下。但‘悬崖’不高,只有不到两米,下面还算松软的泥土接住了他。 “……然后我站起来,像一只坐井观天的青蛙一样看着头顶,足足愣了十分钟。”张豪夸张的说。 第278章 雪狼与云石的决定 “哼。我懂了。”云石用两根小树枝做成的筷子搅拌着鱼汤。“那肯定是不知多久前哪个猎人挖的,一直没用上,结果被你这个天杀的臭小子踩到了。你还真得庆幸里面没什么捕兽夹之类的东西,否则!” “放心。如果有一天我真的受伤了,果断抛弃我。”张豪毫无波澜的说,“你还可以把我的肉切下来当诱饵,抓一些喜欢血的味道的野兽。” 反而是云石听完浑身一紧,心想这小子心也太大了。或者可能这不是不拿自己的命当回事?而是一种……洞悉什么后的淡然或冷静?云石已经发现,眼前这个痞里痞气的小子不是一般人,否则,不可能一个人抵达这种地方。 他的专注,他的平静,他对不知道存不存在的目标的追求,甚至他的幸运都让云石好奇,是什么样的经历会让这些东西都装在一个和他一般大的孩子的身体里?他一度以为自己已经对这片雪原很了解了,现在看来,也许真如父亲所说,山外有山? 吃完晚饭,为了不辜负这幸运,他们借着月色悄悄来到陷阱边。云石教张豪如何将陷阱下加宽,还不会破坏陷井口的样子,又在下面的土里插了一些尖锐的细枝。 之前的陷阱之所以没塌,是用一根长木杆顶着一块薄布,再用碎石压住布料四角做支撑的。云石决定仍仿照之前的方式将陷井口隐藏起来。盖上雪之后,他们还去找了一些苔藓和罕见的植物铺在雪上,抹除了周围的脚印和明显的活动痕迹后,这才回到猎人小屋。 两个孩子筋疲力竭,晚上好不容易摄入的能量也几乎被消耗光了。没有任何存粮,明天肯定是挨饿的一天。张豪想不了那么多,倒头便睡。 云石则思索了一会儿明天该去哪里找食物。在他准备入睡前,听到寒风夹杂着阵阵狼嚎。他知道,那群雪地上的主宰又开始狩猎了。这次会抓住多大的家伙呢?他不知道。他只知道,炉火另一边男孩的身子在不安地扭动着,想必肯定也听到了那瘆人的嚎叫声。 他不是猎人,云石想,真正的猎人可以把这声音当作摇篮曲。他学着父母的样子向诸神祈祷,然后很快进入了梦乡。 次日,他们照常一早起床。意外的是,是张豪将云石叫了起来。 看着双眼下都挂着黑眼圈,而且一脸疲态的男孩,云石担忧的问,“你没事吧,你昨晚没睡着吗?” 张豪无奈自嘲的说,“我昨晚睡得可好的狠,那些狼叫我一声都没听到。”接着加快语速。“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我们得赶紧去看看陷阱。我有预感……” “你什么预感?”云石一边穿衣服一边问。 “说不上来。一半好一半不好。”张豪在门口着急的跺着脚。 “哦,也就是说有好有坏,那就相当于没说喽。”穿好衣服后,云石立刻开始整理工具。要把猎物拉上来,他们需要粗绳;要把猎物运回来,他们需要简易的拖车。这两样小屋里都有。当然,还有必要的弓箭和猎刀。而这一切的前提是,陷阱抓到了猎物。 整理好工具,两人立刻出发。因为张豪整个人都很疲惫,所以云石承担了大部分工具的携带任务。 距离陷阱差不多有两百米的时候,云石就用敏锐的视力发现了什么。他立刻抬起手臂,示意身后的男孩谨慎前行。 “咋?” “陷阱,真的中了!”云石压低声音喊着。 “你怎么知道?”张豪问。他朝四周扫了一眼,一片白茫茫中夹杂着些许的黑土,已经不知道自己之前是在哪儿挖的陷阱了。 “猎人的直觉。”云石说。 “比我的预感强?”张豪开玩笑的问。小猎人瞪了他一眼。 但等他们来到陷阱旁,却不知该高兴还是沮丧。陷阱下的确有一只被困住的动物,但却不是他们想要的驯鹿或者狍子,而是一头雪狼。可能是挣扎一宿累了,那头雪狼本来安安静静地躺在陷阱里,结果一嗅到人类的味道,立刻不安愤怒起来,仿佛知道自己是落入了谁的陷阱,朝着两个男孩低吼,露出磨的已经没那么锋利的獠牙。 张豪被吓了一跳,前几天被追赶的恐怖念想还没彻底忘记,赶紧说,“射死它,云石,射箭!”然后捡起地上的一块石头拿在手里装腔作势。 云石将箭搭在鹿筋编的弦上,拉起用鹿骨做的弓,瞄准雪狼。在这个居高临下的距离上,他不可能射偏。但他刚想松开手指,却犹豫了,慢慢将弦卸力。 “啥情况?”张豪紧张的问。 “是只母的。”云石皱起眉头说。 “母狼?那不更得宰了吗!”张豪喊着,“要不来年给你下一窝崽,它们的队伍又壮大了!” “用不着来年,”云石说,“开春后,你就能看到几只小狼了。它肚子已经鼓起来了。” 张豪朝陷阱下望去,盯着雪狼的肚子,的确看出了一点鼓胀的痕迹。但他仍不知道云石放下箭的原因,问,“然后呢?” “然后就是,我父亲曾跟我说过,雪狼稀少,但却在生物链上占据重要的一环,所以我们不会轻易猎杀它们。而它们的肉吃了会坏肚子,所以也没人吃它们……” “的确,我懂你的意思。但你知道吗?如果它能上来,第一时间就会咬断咱们的脖子。”张豪知道云石已经没有杀心了,赶紧说,“那咱们走?” “咱们走它就会死。” “那没办法。优胜劣汰,自然选择。”张豪想到什么词就往上用。“它倒霉掉进咱们的陷阱。不,这陷阱甚至不是咱们挖的,咱们只是优化了一下……”他看云石仍皱着眉头。“云石?” 云石仔细环顾了一圈四周,确认没有危险,将弓放下,开始往陷阱里面推雪和土。“帮忙!” 张豪赶紧学起云石。一开始,他以为云石是想到了一个好办法,将雪狼埋起来,不用亲自杀,也不用担心它跑出来,以绝后患。但随后,就惊惧的意识到,小猎人不是要将雪狼埋起来,而是要用土和雪做垫脚,把雪狼救出来! 他立刻停下手,像看长了两个脑袋的变种人一样盯着云石。“你脑子没……”他发现,小猎人仍一丝不苟的行动着,就好像确定了自己要做的事一样。 张豪心想,在这方面,他们两个还真是有那么一点像。他继续挖,边挖边吐槽。“行啊,你救我一命,我就陪你找死一次!算两清了吧?!” 云石哼笑一声,没再说话。 第279章 报恩与雪人? 没一会儿,他们用手和脚推进去的土和雪将陷阱底部抬起了有三十厘米,但这还不够。不过因为他们是从陷阱的边缘挖的土,所以陷阱一边出现了一道斜坡。云石又觉得填土太慢,转而继续加深斜坡。 可能过了不到二三十分钟,斜坡就已经够雪狼爬上来了。他们赶紧离开,退出去二十几米,看着雪狼挣扎着一点点从斜坡底爬上来。 如果不考虑后果什么的,光是看着这生物顽强自救的本能,任谁可能都会钦佩。但问题是,当那只母狼爬上来后,果然将獠牙和利爪对准了他们。 云石终于重新拿起了弓箭,小心压在身前,俯低身子,随时准备发力拉弓。张豪一手拿着一块石头,也勉强露出凶狠的表情。 但对峙了片刻后,母狼叫了几声,转身走了。 两个孩子大气不敢喘,直到目视母狼消失在雪林中,才转身逃回木屋。他们躺在垫子上,浑身是汗,肚内空空,饥寒交迫。无奈之下,只好将昨晚剩的鱼汤又重新热了一下灌进了肚子。 云石也不想走到海边,于是他们休息了一会后只好选择去雪原再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捡到一些雪雁蛋。 虽然陷阱没抓到食物,但不管如何,他们救下了一条命,也许是许多条。这种拯救的生命的感觉会让人轻松、欣慰,就好像不只是说道、意识到,而是做到了‘生命无价’这条真理。 就像云石说的那样,雪狼是这里生物链重要的一环。这雪地里可以没有人类,但不能没有雪狼。 带着四颗雁蛋,两个孩子在天黑前返回木屋。他们没再去陷阱处,因为即使张豪都知道那个明火执仗般的陷阱不可能再抓到任何活物了。 入夜,躺在火炉边,两个孩子一边为明天忧虑,一边想着今天被他们救上来的雪狼会在哪。 接着,他们又听到了狼群的嚎叫声。这次更近。 他们苦笑,嘲笑自己还有心思去担心这片雪地的主人。它们肯定是在尽情狩猎,大块吞肉,吃的饱饱的挤在一起入眠。 回想起那些獠牙利爪,张豪不禁感到自己的渺小。头一次,他离一个东西越近,反而越害怕它。他不想再失眠,于是请求云石给他讲一些真正猎人的故事。 云石抱怨了几句,还是讲了一些。故事是关于他父亲的,村子里最厉害的猎人…… 张豪借着故事中猎人与野兽搏斗的勇气,才好不容易进入梦乡。 …… 又是一日,仍是挂着黑眼圈的张豪叫醒了云石。 “大的,大的!”张豪一边摇晃着云石的身体一边喊着。 “你是还在做梦吗,小子?”云石不耐烦的爬起来问,“还是说你又预感到什么了?” “不是预感,这次是真的!” 云石盯着张豪那被巨大震惊笼罩的表情,也不由得精神起来。他打了几个哆嗦,套上衣服,赶紧随着张豪走到屋外。 一只驯鹿靠在栅栏外面,身体僵硬,显然已经冻了一夜了。 云石惊讶的上前查看。从体型看,这只驯鹿可能刚刚成年,不太壮硕,但好在身体完整;脖子上有被什么东西穿透的痕迹,不是箭和猎刀,从粗糙的缺口看,一定是不怎么锋利的獠牙。 张豪在雪地上叫了一声,云石瞧去,一条沾满血的拖拽痕迹从木屋门口一直延伸到山坡下。 他们对视两秒,都猜到了。是雪狼,它们,或者它,将猎物猎杀后咬着脖子拖到了这里。 “它一定费了很大的力气。”云石说。 “它在感谢咱们昨天救了他一命。”张豪看着那条血迹,觉得不可思议。一只残忍的雪地主宰究竟是如何忍着暴食本能将嘴边的食物交给另一种不同生物的呢?他甚至有一些感动。然后又意识到自己找到了一种感觉,一种真的在残酷冰雪中生存过的感觉。“我们能活下去了吗?”他转头问。 云石裂开大嘴,“何止。这家伙够咱们吃到饿死了。” 两个孩子在风雪中大笑。 一头驯鹿,两个人分享。这意外的赠礼对他们来说着实丰厚。云石二话不说将处理驯鹿的工作全都承担了。他剥皮、分解、剔骨;生火,熬煮、烤制…… 好几个晚上,他们坐在炉火前,看着锅里熬煮的满满一锅鹿肉和浓汤,忍不住高兴的大叫。白天,他们也更有力气在雪地上为所欲为,毫无顾忌的奔跑,浪费体力追捕一些不可能追的上的影子,徒步到海边抓鱼,晚上回去继续大快朵颐…… 对云石来说,修炼已经结束了。他成为了一名真正的猎人,会受人尊重,可以独自去远处狩猎,还会提前挑选自己心仪的女孩。 而张豪也好巧不巧履行了自己的承诺。他对云石说,“你该带我去找雪人了,云石兄。” “好。”云石一边摸着饱饱的肚子一边说。不过转念一想,觉得不对。“我什么时候答应你带你去找雪人?” 张豪已经装作睡着了。 修炼结束的最后一天,云石准备带着张豪去找知道雪人下落的人。 “不去部落吗?”张豪边走边问。 “部落?找雪人去那地方可不靠谱。那里的流言太多,你要是问‘谁见过雪人’,那估计每个人都会说自己见过。” “那……” “放心,张豪,跟着我,靠谱。我带你去找真正见过雪人的人。”云石略带骄傲的说。跟张豪待了几天,他的外地话说得更流畅了。 “那是谁?”张豪忍不住追问。 “别废话,跟着走就是了。”云石说。 他们往东方走,那是大海的方向。在越过两道山脊后,云石放慢了速度,开始细心的观察起周围来。张豪知道他们就快到了。 就在这时,他们同时看到远处的冰面上走来一个浑身雪白的人,而且似乎还扛着什么东西。 张豪惊讶的喊了起来,“雪人!” “不是。”云石坚决的否定。 “雪人!你没看到吗?他浑身都是白的!”张豪更大声了。 “他不是雪人,你想雪人想疯了。那是我爹。”云石无奈的说。 第280章 猎人与奇怪的武术 张豪愣了一会,就好像没听懂对方的话,又叫了起来,“你父亲是雪人!” “不,你个傻子!”云石捂住张豪的嘴说,“那就是我爹,整个部族最厉害的猎人!” 张豪还是不信。但等那个男人走近,他才叹了口气。云石说的是真的,那人不是雪人,只是一个扛着什么东西的虎背熊腰的男人。一个猎人。而他扛着的东西也不是别的,正是一头熊,通体雪白的北极熊。 云石转头挑了一眼,满是得意和挑衅,然后立刻朝男人奔了过去,一边喊着,“老爹!” “啊,云石。”男人腾出一只粗糙的大手摸了摸云石的脑袋。 “你又猎了一头熊吗?”云石明知故问般朝某人炫耀着。 “是的,”猎人平静的说,“它来惹我,我就宰了它。” “这是你杀的第几头了?” “不知道。”猎人不当回事的说,“不过看起来你过的还不错。” “当然。”云石骄傲的说,“我通过了试炼!” “恭喜,我的儿子,回到村子后,等村长给你举办仪式,你就是真正的猎人了。”男人又打量起陌生人,“这位是?” “我的朋友。”云石毫不犹豫的说,“我们……总之我们一起生活了一个多星期。” “哦?”猎人琢磨着,“外地人,怎么到这里的?” “是我救了他一命!当时……” 猎人伸手打断了儿子的话。“咱们回去再说,这血的味道会引来那群家伙的。” 两个孩子知道男人说的‘那群家伙’是谁,他们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跟在北极熊后面返回了小屋。 晚上,小屋因猎人的入住又挤了挤,不过也更温暖,更安全了。他们吃着烤熊肉,喝着鲜鱼汤,管它屋外刮起多大的风雪都毫不在意。 云石一边剔着牙,一边向自己的父亲讲述他是如何渡过这一个月的试炼的。张豪的名字出现在故事后半段,从一个落魄的躺在风雪中等死的傻子,到拖后腿的笨蛋,到执着的陌生人,又到幸运的朋友…… 尤其是在描述他们意识到是狼将驯鹿叼到栅栏外时,云石形容自己仿佛觉得它们拥有某种灵性了。张豪不置可否。 猎人认可的点着头,告诉自己的孩子,这是他迈向优秀猎人最重要的一步。“大自然都是有灵性的。风与雪不会无缘无故刮起,幼崽不会无缘无故活着或死去。每一次猎杀都有其目的与意义,不管是人类的,还是动物的……当你坚守为生存而猎杀,你的弓才不会断,你的箭才更锋利,你的陷阱才更有用……” 猎人的话仿佛被火烤过一般坚韧。两个孩子侧耳倾听。云石会把它们当作以后打猎时的圣经。而张豪会想,但凡没跟这群人生活过却自以为了解他们的外世人都是想引人注目的骗子。 不过最后,话题还是转到了他这个‘闯入者’身上。猎人评价张豪有些勇敢又有些鲁莽,然后问,“那你来干什么呢,张……豪?” “我……” “爹,他说他要找……”云石故意迟疑了一下。 “他要找什么?”猎人问。 “雪人,爹。”云石的声音既重又轻。 张豪注意到猎人脸上的表情一瞬间变了,一种警惕突兀出现,又很快消失。和云石接触这几天张豪就注意到了,当地人不善于隐藏自己的表情和情绪,他们的喜怒哀乐全都毫不掩饰的表现在脸上。 可惜的是,他无法见微知着,即使能分辨出对方表情的变化,却无法更深入的去探究变化的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他不知道这短暂的变化对自己来说意味着什么,但猎人接下来话中的语调和动作张豪却的的确确听懂看懂了。 “许多人都见过。”猎人平静的说,但语速却很快。 “那这么说雪人的故事是真的了?”张豪急切的问。 猎人不好回答的耸了耸肩。 想拒绝却因为待客之道在犹豫……张豪觉得看到了希望,又问:“那你从哪看到它的呢?” “从哪又什么关系呢?”猎人反问。 “是在雪山上吗?” 猎人没有回答。 “哪座山呢?叔叔,这山脉太大了!” 这一次,猎人沉默了更长的时间。然后盯着炉火认真的问,“你要干什么?” “我……我只是想找到‘雪人’。”张豪有些无奈的说。他不知如何,也不知道该不该讲述自己寻觅的原由。 但可能他的话太敷衍了。猎人露出一种嘲笑的神情,直接结束了话题。“我们当地人很好客,你想在这里待多久都行。但人总要有个去处,不是吗?”说完,男人便起身离开了小屋。 “我……”张豪试图辩解,但云石拦住了他。 云石说,“别说了。如果我父亲拒绝一件事的话,那么他便不可能再答应了。话说,真的这么重要吗?那个传说中的雪人。” “啊。”张豪点了点头,“那是我的全部了。你觉得……我会让他松口吗?” 云石苦笑着摇了摇头。“你觉得……冰山上的雪会化吗?” 但张豪不想放弃。 白天,当猎人闲着无事的时候,他会对着木屋外空地上立着的一个木桩练习一种武术,或者说是格斗技巧。木桩是刻意雕刻出来的,加上了腿和手,做出人偶的样子。 云石骄傲的说,“他就是靠这种技术打倒的熊,部族里没有人是他的对手。这些技巧他迟早会教给我,但他说必须等我强大到能驾驭它为止。” “可他是跟谁学的呢?”张豪问。 “不知道。”云石回答,“这东西有那么重要吗?也许是我们供奉的神教会他的。” “抱歉,云石,我不是想侮辱你们的神,我尊敬你信仰的神。但我还是想说,不是所有的事都可以交给神来解释。” 云石翻了个白眼,意思是他当然知道。 “你的父亲出去过吗?”张豪突然问。 “据我所知没有。”云石说,“我们还是一个比较传统的部族,和外界接触的并不多。” “那这技术……他是什么时候会的呢?” “嗯……这个问题我倒还真问过他,他当时说是在跟我这么大的时候。” “你十几?” “十五。” “那也就是说三十年前!” “呃……差不多吧。”云石不知道张豪为什么会突然激动起来。 “那雪人不也正是在三十年前出现的吗?!”张豪喊着。 “呃……是这么回事。不过这有什么关系呢?等等,你不是想说他这身本领是跟雪人学的吧?”云石满脸狐疑瞪着张豪。 张豪放松了身体,连脸上的吃惊表情都缓和了下来。没错,他从心底想着,云石父亲的这身本领不是跟雪人学的,因为根本没有雪人!雪人其实…… 接着一股热火突然涌了出来,张豪握紧拳头,压制住内心的冲动。他没去打扰猎人,只是在旁边看着,目不转睛的仔细地看着。 猎人正在使出的是一种特殊的格斗技巧,它的特殊在于脚步上。不管是维莱卡、金小指,还是那些庄园护卫队,他从未在他们身上见识过这种奇怪的脚步,就好像在雪地上用脚画着一个图形…… 但他看了一会儿,又发现另一点,就是这种脚步或者说所画的图形有一点虎头蛇尾。具体说就是有时动作与动作的衔接并不是特别连贯,会失去协调。 这些观点是他过去偷看维莱卡独自练习时自己得出的结论,不过他也知道自己在这方面连半吊子都算不上,敢在心里妄下评论就已经是狂妄至极了。但是,有一点张豪可以肯定。那就是‘雪人’真的存在,而猎人也一定知道找到它的方法。 那么,张豪对自己说:该是你付出的时候了。 第281章 方向与出发 晚上,吃完晚饭,猎人告诉云石他明天就要继续出去狩猎,而张豪也知道自己要把握住这最后的机会。他起身给云石和猎人各倒上了一杯暖茶,然后说,“我希望你们能听听我的故事。” 云石一脸兴奋,猎人也表现出了些许的好奇。张豪在跳跃的火苗前讲述了自己为何寻觅以及如何寻觅‘雪人’的经过。 …… 云石不知道张豪的故事是什么时候结束的,他只知道连自己的父亲,一位几近四十岁的老猎人都忘了给炉火添柴。他们呆坐在垫子上,在渗进屋内的寒冷中发抖。屋内只有油灯微弱的照明,屋外偶尔传来狼群和北风的呼号。 云石早已目瞪口呆。他从不知道,也从未听过一个跟他一样大的孩子会经历这么多的事故与磨难,更何况还曾数次在生死边缘徘徊。他张大了嘴,机械地转动头颈,盯着张豪问,“所以……所以——所以你认为那个雪人就是你要找的那个人?” 张豪无声点头。 “天啊!天啊!爹——” 云石转向猎人,可猎人却已经准备躺下了。但在躺下前,他说了一句话,具体的说是一个疑问,“有几分是真的呢,你的故事?” 在张豪试图回答前,猎人已经睡着了。 在反复的踟蹰与压抑的情绪中,男孩夜不能寐。但最后,他还是在重新点燃的炉火中进入了梦境。他的梦中什么也没有,就好像那些事和人随着他今晚在炉火旁的讲述也都暂时从他的脑中脱出了一样。 这一次,是云石叫醒了张豪。 “有好事!”云石激动的说。 张豪急忙爬了起来。猎人没走,在外面等他。 猎人的眼睛望着远处,仿佛正在纠结着什么。然后,他叹了口气,对身后的男孩说,“跟我来。” 张豪二话不说急忙跟上。 几个小时后,猎人将两人带到了一处山坳。他站在山坳脚下,望着两边高耸的一高一矮的卫峰,犹豫颇久。 这时,云石走到猎人身边,说,“爹,我认为我那朋友说的不是假话,你也看出来了,不是吗?” 猎人又叹了口气。他将张豪叫到身边,终于下定决心,说:“我只能告诉你我的确见过他的足迹。”他伸出手,向上指了指,那里有一道雪坡似乎直通天际。“从这里向上,然后一直朝太阳落下的方向走。” “谢谢。”说完,张豪便从云石手中接过行囊,道别后便毫不犹豫的踏上了征程。 看着朋友的背影,云石突然觉得心中升起一股悸动。“很勇敢,不是吗,爹?” 猎人无声,但云石知道他也一定是这么想的。“爹,把你的包袱给我。”云石说。 “你要干什么?”猎人问。 “这也算是修炼,我要陪他走一段。”说罢,云石便背着猎人的背包赶了上去。猎人并没有阻止他。 “你干什么?”张豪看着追上自己的云石问。 “我陪你走一段!”云石说,“别拒绝我,小子。我可是下了很大决心才来的。” 张豪笑了笑,回应说,“啊,就让你陪我走一段,顺道把你的决心也借给我一点。” 两个孩子朝雪山上并肩进发。 云石知道,自己哪敢借给对方什么决心。他决心最大的时候也就是之前准备独自在雪林边生存一个月的时候,而那时的决心与身边这个男孩一路走过来的决心相比——云石不得不承认——自己的那一份根本不值一提。 相反,他现在之所以能走上这条路,能走这么远,完全是借着自己朋友的那一份勇气。他知道,这份借来的勇气不是自己的,所以坚持不了太久。 在翻过了一座山峰,走了差不多半天之后,云石停下了脚步。他不累,甚至想永远跟着自己的朋友这么走下去,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因为……因为……“这条路是属于你的。”他低声说。 张豪停下,回头问,“你说什么?” “我说,这条路是属于你的。”云石压抑自己的感情说,“这是你用一切换来的一条路。所以,我不能再走下去了。” 张豪温柔的注视着云石的眼睛,说,“你可以……” “不,我不可以。”云石再次肯定的说,“我……我真的羡慕你,小子。” “羡慕我?我第一次听到这种话……” “不是随便说出的羡慕,小子,是另一种发自内心的羡慕。你能懂吗?对于一个在这雪山下待了十五年的人来说,你的故事、你的经历让我不敢相信,让我……让我……”说着,一股热泪竟然涌出了云石的眼眶。 “喂,你……” “我没事。”云石赶紧抹了一把脸说,“这是我记忆中第一次哭出来。小子,别回头,继续往前走!”他喊着,“如果你找到雪人,一定要回来告诉我!”没等张豪说什么,云石已经转身往回走了。“不用管我,回家的路我还是肯定能找到的!”云石潇洒的摆手,将所有旅途中的决心、挣扎、孤独与希望还给了他的朋友。 “啊,我一定会活着回来的。”张豪默念,转身继续自己的征途。 他孤身一人在雪山中跋涉,背着两份干粮,足够他生存十天。他有时在山脊上翻越,有时沿着山脚跋涉。他没有携带专业的登山攀冰工具,所以只能避开危险的峭壁选择那些较安全的路线。 晚上,他躲在岩洞中睡觉。但因为气温实在太低,他消耗食物的速度也比平常要快。四天后,他的食物已经吃完了。 云石告诉他如果食物吃完就一定要转身下山,一直朝南走就会看到道路和人烟。但他不想就这么下去。一路上无论是雪山上的寒冷,山脊的危险,还是夜晚野兽近在耳边的嚎叫和清晨醒来洞口的抓痕与粪便……每一种都险些击毁他的决心和意志,让他迷途知返。 但他之所以坚持到现在,是因为这一路上他并非全无收获。越往西走,不管是不是想象,他都认为自己发现了一些特殊的踪迹。有时是巨大的脚印;有时是岩石上人造工具的割痕;有些则可能是曾经用于避风的小窝…… 他也曾怀疑这些痕迹会不会是山下的猎人们山上时留下的,但几天下来,他还未见到过一个猎人登上这座雪山。 总之,张豪心中萌生出了一个答案,这个答案他越往下走,就越来越清晰的浮现在脑海中。就好像道路终点处传来了一阵经久不衰的声音,他离得越近便听的越清晰。 他可以返回,重新获得补给和资源后再回来,但是,他现在却不想放弃那根绳子。就仿佛有一种无形的思绪或者说意识在阻止他放弃,阻止他选择更安全的方式。 那种思绪和意识告诉他:你只有不惜性命才能得到想要的东西。 第282章 雪人与雪崩 于是他继续往上爬,一直向上一直向西。但雪坡却一次比一次遥远。 张豪疲惫不堪,但仍执拗的相信只要自己能登上眼前这座几乎遥不可及的山峰,就能找到他想要找的。 他不想让自己就这么盲目的攀登,于是给自己设立了目标。二十分钟,他告诉自己,他要花二十分钟抵达上面那块突出雪层的褐色岩石。 抵达后,他再给自己设立另一个目标……每一次,只要提前几秒钟,他就会高兴异常。可一旦晚了几秒钟,便也会垂头丧气,自责不已,就好像发疯了一样。 但不管如何,他从未想过要放弃。 雪越来越深,越来越厚,一开始他还拿着云石送给他的自制登山杖,这根长长的棍子的确能探知不可见的危险,但他每次都要将它从深雪中插入再拔出来,一点点向前试探。 这太慢了,张豪干脆扔掉了它,开始不顾一切的大步往前迈,不管前面有什么。他知道这样做无比危险,因为不知道哪一步迈出去就会掉入岩层的裂缝。 他几次跌倒,又靠着惊人的意志力重新站了起来。但他毕竟势单力薄,最后仍是体力不支,倒在了厚厚的雪中。这次,他知道自己再也站不起来了。 他用手缓慢的扫开挡住鼻子和嘴的积雪,大口的喘气。他的脸贴着冰冷的雪,但却不知为何毫无感觉。他出现了幻觉,觉得自己好像与身体分离了,从上面两米开外的空气中漂浮着,然后注视着一动不动的身体。 他想象自己长着翅膀,穿着洁白的而且是透明的衣服,头顶挂着一圈闪着太阳光芒的光环。他看到属于身体上那张嘴咧了咧,就好像在嘲笑他自己的想象。 天啊,怎么办,他已经不想起来了。身下的雪床温暖异常,由内向外散发着热量,让他感觉自己仿佛躺在舒服的床垫上。他觉得自己正在下沉,而包裹他的不是雪,是一池温暖的清水。 就在他觉得自己即将享受到一次前所未有的安眠时,他那漂浮在空中的从身体里分离出去的东西一下子坠了下去,回到了他原本的身体中。 冰冷、麻木、疲惫、刺痛……一瞬间,上千种上万种感觉如万花筒般在他的脑中汇聚旋转。他猛的睁开眼睛——确切的说,是他又重新看清,什么东西晃过眼前,然后张豪就觉得自己被拎了起来。 那绝对是一条强壮的胳膊。他想回头看清到底是谁,但那身影已经走到了他前面。“继续走,如果你不想死在这里的话。”这声音比风还要强劲。 张豪确定自己听清了里面的每一字每一句。他忽然有了力气,跟着那陌生的背影走了起来。而直到走了好久,他才终于看清那背影。它硕大无比,几乎有两米高,有三个他那么宽;脚印也异常的大,浑身披着雪白色的绒毛外衣…… 就像一个雪人! 张豪惊住了,甚至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跟着‘雪人’爬到了山顶,而他脚边便是万丈悬崖。他本能的后退一步,然后朝四周望去。无尽的山脉向四面八方延伸,每一座山峰都披着如从天国带下来的纯白的衣裳;远处的海平面如天桥一般微微弯曲着;头顶,在丁达尔效应下,西方的金光透过层层叠叠的云朵散发出异样光辉灿烂的立体光芒。 但即使如此,在男孩心中,这些雄伟壮丽一生难得几回能瞧见的景致在此刻也都变得黯然失色。如果同他所寻觅到的事物相比,根本不值一提。想到这儿,他才回过神来,发现‘雪人’已经在他前面走了很远了。 于是他急忙追了过去,一边追一边大喊。 “等等我!你知不知道我找你花了多长时间!你知不知道我为了找到你付出了什么!我是不会让你就这么跑掉的!!你个混蛋——” 让他欣喜的是,‘雪人’听到了他的喊声,但对方的回应却让他不解。‘雪人’转过身,似乎是在拼命的挥舞双手,然后指着自己的右侧,他的左侧。张豪听不清对方喊了什么,风在他们之间呼啸;也看不懂对方要表达什么,那怪异的姿势也许不属于人类的沟通技巧。 但他看懂了那个指向的手势,于是转头朝左手边瞧过去。在他左侧的峰顶下是一个巨大的几乎有50°的斜坡,一直通向另一侧的卫峰峰顶。斜坡上堆满了厚厚的积雪。 而此时,那山坡上不知为何突然涌起了一股巨大的如云团般的雪雾。不止如此,那汹涌滚动的雪雾正向下朝他扑来。张豪花了有两秒钟意识到那是雪崩,而只花了一秒便猜到了造成雪崩的原因。 毫无疑问,巨大的雪崩将席卷整条山脊,而他和‘雪人’正站在雪崩的通路上。所以当张豪看到‘雪人’巨大的背影转身狂奔时,毫不犹豫抛下一切跟了上去。 重达数百吨的积雪滚落,发出如五雷轰顶般的巨大声响。张豪觉得自己浑身都在震颤,仿佛在雷云中奔跑。 如果不是山神眷顾,他们早已被卷入那‘白色的妖魔’中窒息而死了。山脊竟然在半坡拐了一个弯,就好像遇到了什么无法跨过的阻碍。 而当他们惊诧于自己竟大难不死后,都无不后怕般的坐在雪堆里颤抖。‘雪人’气喘吁吁,张豪更是已经几近气绝,他们呼出的沉重空气如老式火车汽笛中喷出的烟雾。 ‘雪人’毫不客气的抓住男孩,朝他吼着,“你是傻子吗,啊?你差点害死你自己,更他妈要命的是,你差点害死我!你个该死的蠢货——” “我找……你……”张豪虚弱的只能勉强开合自己的嘴唇。 “你说什么?” 张豪用最后的力气抓住了‘雪人’的手,说:“苍……白……之……牙,我……找……到……你……”说完,他便栽倒在‘雪人’怀中。 第283章 陌生老人与求学 张豪已经不知道这是自己第几次晕倒了。每一次彻底清醒前,他都会经历一连串闪灵般的记忆乱流。那些乱流裹挟着回忆、痛苦和生与死的瞬间在他脑中如回力球般乱撞一通。 他不知道自己的身体会不会叫出来,他只知道自己的大脑在尖叫。 待到所有能发泄的都发泄完,待到=所有的感官和知觉重新归位,张豪抽了抽鼻子,闻到了一股浓浓的香气。他急忙睁开眼,看到眼前就有一碗冒着热气和香味的热汤。 他疯了一般坐起来,端起碗就闷头喝了下去。尽管肉少的可怜,尽管热汤几乎像水一样没什么味道,但当那汩汩热流冲入胃中,除了温暖外,也给了他力气,同时也让他的头脑渐渐清醒。 他这才开始环顾四周,发现这里是两面靠着山体,两面用木头堆垒出的简陋小屋。木头间的缝隙用相当有经验的方法填充满,几乎密不透风。 小屋靠山体的那一面有一个简单的用石头垒成的壁橱,里面装着一个炉子,仍是木制的通风细管一直伸出小屋顶部的通风孔。炉子中烧着通红的木炭。 除此之外,小屋的每个角落都挤满了各种杂物。有柴火、被子、食物和工具——其中一些只有在外面才能看到。小屋没有窗户,唯一的出口是一扇狭窄矮小的木门,并用厚厚的毛皮封住了缝隙。 没一会,门被从外面拉开了,一阵刺骨的寒风送进了一位……让张豪惊讶不已的陌生老人。 他发白如雪,甚至连眉毛和络腮胡须都是白色的;没有两米甚至三米高,最多不到一米九;身材……一点也算不上魁梧——更别提故事中那怪物般的身形,相反有些精瘦;脚掌一点也不大,就是正常的尺寸;没有浑身的绒毛,露出来的脖子、手,还有脸庞都是再普通不过的肌肤,而且都有些泛黑。 老人的左脚有些跛,不过虽然精瘦,但看起来却充满了一种奇怪的力量。他从张豪身边挤过,走到炉子旁,拿起汤勺从里面盛了一碗热汤,一口灌进了喉咙。 他不是雪人,男孩确认,他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也许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人类。他真的就是自己要找的……人吗?张豪不由得思忖起来。 他犹豫了一会,然后问,“这是你家吗,老……先生?” “你指哪里?”老人隔了半天才回应。 “这间屋子。”张豪低声说。 老人不屑的哼了一声,“这座雪山都是我的家。” “那你就是他们说的雪人?” 老人又哼了一声当做回答。 张豪低头盯着汤碗,将剩下的一饮而尽,抬起头盯着老人。“所以,你……是……苍白之牙,对吗?” 老人明显停顿了一下,不过仍没抬起头。“我没听过这个傻逼名字。” “那你叫xxx吗?”张豪不甘的追问。 “我甚至不知道那几个字怎么写!” “那你曾当过‘冰狼’特种部队的队长吗?” “没有,我不认识什么‘冰狼’。那是什么狗东西?” 张豪无语,甚至想笑。 “等你恢复好了就滚,”老人不客气的说,“下次你可就没这么幸运了。” “我是不会走的,因为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张豪激动的喊着,“我一定要从你身上得到点什么!” “切,还真是够直接的。得到点什么?救你一条命,给你一顿饭还不够吗?”老人冷嘲热讽的问。 “不够,怎么可能够!我是舍弃性命来的,绝对不会现在就放弃!” 老人盯着男孩的眼睛,不知道到底看出了什么。但他的态度仍没有变,冷酷的说,“随你,不过我可不会再管你了。” 于是老人开始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张豪见状也急忙穿上衣服。等老人走到外面的冰天雪地上时,张豪也寸步不离的跟在后面。 老人继续往山脉深处走,男孩紧随其后。这一次,他有了目标,有了希望,不再像之前那么盲目,所以每一步更加坚定也更有力气。老人的脚步时快时慢,试图甩掉男孩,但他低估了张豪的决心,始终没有成功。 老人一路上没再说一句话,而是始终露出一副懊恼又无奈的表情。当他们抵达另一处隐蔽在雪林间的小屋后,老人才再次开口。他问张豪,“你来找我干什么?” 张豪深吸了一口气,说,“你能教我一样东西。” 老人警惕的眯起了眼睛,然后低下头一边打磨着工具一边说,“我会的你全都看到了。这种能力只适合在这里生活,出去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不。”张豪坚定的回应。“我不相信我看到的东西就是全部。我要学你试图忘记或隐藏起来的那些技艺!” 老人皱起了眉头。“我不知道你说的……” 一瞬间,张豪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锋利的猎人小刀,朝老人毫不犹豫地刺了过去。这隐蔽的,正常人根本无法反应的突然袭击,老人几乎是本能的躲了过去。不止如此,几乎一眨眼的功夫,老人就已将张豪手中的匕首卸掉,拿到自己手里,然后抵在了他的脖颈上。 “年龄不大,胆子不小。”老人轻蔑的说。 “我就是想学这个!”张豪冲动的说。 “喂,刀还架在你脖子上呢,小子!” “我不管,我不怕死,我已经几次不顾生死,与死神擦肩而过了!我来这里就是为了这一刻,现在该你了!” “该我什么?”老人不解的问。 “该你决定是动手杀了我还是教我东西了!” “不,我选择让你滚。如果你不滚,我就会杀了你。不过不需要我动手,你在这里有一万种死法。”老人无情的说。 “我不会死的,你不知道我为了这一天都学了什么!即使你把我扔出去,扔一次,我就回来一次;即使我死了,我的鬼魂也会回来找你。” 听着男孩执拗的决心,老人也只能嗤笑叹气。张豪以为老人被说服了,不过最后他还是被扔了出去。 张豪如他自己所说的又跑了回来,再次跟着老人。而这一跟,就是半个月。 第284章 再等等与如果能活下来…… 一开始,他跟着老人从一个小屋跋涉到另一个山洞,砍树、捕鱼,用绳子做简单的陷阱,或单纯的在冰雪间游荡。又看着老人下到山脚下打猎,或是如何在山腰处与狼和熊搏斗。正如他猜测的那样,云石父亲那不太连贯的技艺一定是学自这里。 老人对每一座山峰,每一条路都异常熟悉。就像他说的那样,‘这整条山脉都是他的家’。 这半个月,他被赶出去三四十次,也不要脸的又跑回来三四十次。最后一天,深夜,老人终于将在小屋外快冻成冰碴子的男孩叫进了屋,还扔给了他一条毛毯。 张豪脱掉衣服,半披着毛毯冲到了火炉旁,巴不得跳进那燃烧的火焰。 老人说,“我要出去半个月。” 张豪侧耳听着,他觉得自己全身都可以抖得不停,只有耳朵不行。 “……如果我回来,你还没死……” “你……你你你就会,会……”张豪像含着一块燃烧的石头似得说,“教教教……教我?” “如果你没死的话。”老人重新闭上了眼睛。 直到火焰熄灭前,张豪的身体仍在颤抖。但不是因为冷,他已经不需要火了。 他的眼睛里燃烧着比炉火更炽烈的火焰。 半个月,比他云石兄弟的试炼还短了一半,他觉得自己一定能挺过去。无论如何,他都要挺过去。 老人苛刻的,除了一些老旧工具外没留下任何东西,柴火和食物从第一天开始他就要自己准备。 好在,他之前跟着云石一个星期,前半个月又在老人身上学到了不少东西,让他不至于一上来就无头无脑。 火与食物,张豪首先确定两样必需品。然后给自己的行动设定时限,每天从天没亮到太阳初升前干什么,太阳升起后到中午做什么,午后去哪里,入夜前做什么准备。 即使时常发生意外,他仍坚持着这规律。而且他意识到,在他反复被赶出去的那半个月内,老人其实已经带他领略了在这里生存所必须要做的每一件事。幸好他全记了下来。 他重复着老人的行动,砍树劈柴,在冰面上钓鱼,制作陷阱捕猎,偷那些雪狐或狼藏在雪下的食物。然后打水,煮沸。还有就是按照老人的配方,制作一些特殊的药物,以防生病。 …… 许多个夜晚,张豪会躺在山顶,注视着仿佛近在咫尺的星辰。看星星一颗颗亮起,一颗颗消逝。世界繁大,有各种不同的人,各种不同的事;欢笑与眼泪并存,喜悦与悲伤交织。 也许像他这样的人,世间也有无数个。 一颗星是孤寂的,但却耀眼夺目。众星散布宽泛,其间隔着迷雾。而当繁星璀璨时,却又总能让人惊讶异常。 这就仿佛是依存于世界的两种极端,更多的时候,不是前一种也不是后一种,而是中间的部分。 世界也一样。他忽然想起不知从哪里听来的一种理论——一即是全,全即是一——细想之下,也不无道理。一个人可以是全世界,一颗星也可以闪耀星空。而全世界便是整体——一颗行星,铺满夜空的繁星便是整个宇宙。 他知道在宇宙中,地球不过沧海一粟。而对有些人来说,探究地球、银河、宇宙的起源远比脚下的事重要的多。他永远不会成为那种人。他只在乎身边、脚下。 下一次,他暗自发誓,不会让得到的那么容易就失去,不会让相聚注定变成分别。就像无形的黑暗守护着繁星一样,他也一定要保护住什么。 如果你们在,也一定想让我成为这种人吧……张豪流下眼泪,忽然幻想他的父母出现,告诉他,他们希望他能远离仇恨和过去,做一个平凡的孩子,去追求应该有的幸福。 “啊,我知道,爸妈,再等等,我一定会听你们的话的!” 之后,他便什么也不去想了,唯一在乎的仅仅是如何在这里存活。 …… 老人回来时,看到男孩正蜷缩在小屋内躲避外面的狂风。篝火旁那具小身板显然比他们第一次见面时更瘦弱了,但那双映着火焰的眼睛里,却仍然留存着比火光更刺眼的光芒。 老人盯着张豪的眼睛,带着些讽刺说,“即使是这彻骨的寒冷,也没让你忘记仇恨。” 仇恨……这么说,老人一开始就知道他为什么而来了。也是,那双能看透冰雪的眼睛又怎么能看不懂一个孩子无故的执念呢?这就是他拒绝自己的原因?张豪想:那你未免太小瞧我了。他说,“但我什么也没想,我只是在想着如何求生。” “你虽然一时不想,但它已经刻印在你的脑子中。就像我的技艺一样,总是无意间表现出来。以前你在外面也许学会了隐藏,但这段时间求生的本能让你本性流露,也暴露出了你最原始的罪恶和欲望。既然你还清醒,那就给我说说那是什么。” “想听吗?”张豪哆哆嗦嗦的说,“那先给我煮一碗热汤,我还要炖肉。” 老人终于是似笑非笑的翘起了嘴角。 …… 炉火摇曳,晚风呼啸,星月疏泄,一老一少挤在方寸小屋中,周围尽是冰雪的世界。 老人面容上无丝毫波澜。“小子,如果你想以此博得我的同情,那你就错了。我杀过无数人,他们每个人都有好几个身份:间谍,杀手,父亲,母亲,孩子……我的心早已冷如冰雪。另外,这世界上每分钟都有无数人死于意外,你父母的死不算什么。” “可对我来说就是全部。”张豪倔强的说,“而且疑点重重。我必须知道是谁操控机器杀了他们,为什么!” “然后呢?” “然后?”张豪想说他要复仇,但知道老人之前那句话不是随便说的。对方在提醒他复仇对象也有多种身份,有亲人,有孩子,可能还有父母。如果他完成了复仇,那么剩下的那些人就和他曾经遭遇过的一切一样了。 悲伤连锁就变成了仇恨。他想起了站在薄雾前的维莱卡。张豪知道自己永远无法回答这个问题。“我不知道!”他捂着头喊着,“我……我讨厌堆满了机器的世界,讨厌被它们控制。” “潘多拉吗?” “还有世界政府!那个侦探告诉我,我的最终目标应该在世界政府。” “哦,我明白了。一只蚂蚁要去找一头大象单挑。”老人鄙视道。 第285章 激将法与高强度的训练 “不,不只是一只,也许是很多只。许多人都在对抗世界政府,他们拥有各种不同的理由,他们说那里是集权社会,是一个企图霸占世界的邪恶组织……” “我感觉只是阴谋对阴谋。那些闲着没事,又充满欲望的人总是爱自己折腾自己,就这样他们都不满意,还必须要拉上别人陪他们一起玩!” “我不管,我不管会怎么样,我不管谁玩谁。哪怕世界毁灭,陷入战争,我只是想找到真相,这是我唯一的目的。我曾认识一个朋友,她找到仇家后,选择了原谅,不过她也留下了能让那个仇人永远记住的伤疤,而我……还不知道我会怎么做。” “嗯,虽然说的乱七八糟,但是够诚恳,所以你想从我这里学习杀人的技巧。” “也许只是在我试图达到目的时可以保命的技巧。”张豪诡辩道,“我不会要求太多,够用就可以了。” “别用激将法,小子。”老人生闷气般的说,“如果我真的教你,哪怕只有一成半点,你也可以……”老人没说完就摇头苦笑,知道自己还是被激到了。 “那就教我啊!”张豪握紧拳头,一副已完全准备好的架势。 “那是杀人的技巧。”老人冷静的说。 “是保命的技巧,是救人的技巧,是战斗的技巧,是技……是……”张豪已语无伦次。 “你确定要学吗?”老人问,“你要知道,你之前经历的和你之后要经历的可以说是雪花与雪崩的差别。” 张豪突然想起维莱卡曾经说过的一句话,他从未自己亲口说出来,但此刻他知道他该说了。“我不怕,因为我已经见过地狱了。” 而老人仍只是讥笑一声。 …… 虽然老人已经答应张豪要教他了,但仍提出了诸多限制。 “我这个人说话算话,说要教你,就会教到你会为止。”老人说,“但是,我只会教你一样本事,只会指点你使用这种技能所需要的技艺,多余的我一点也不会教。怎么,没见过这么抠门的?” “的确,多教我一点也不会让你少块肉。”张豪鄙视的说。 “哦?胆子倒挺大,不过这不是少不少肉的问题,是原则。” “原……则?抱歉,这俩字怎么写?” “别想气到我,臭小子,这两个字只要上过学的人都会写。” “可惜我只上了两年。” “哼,那又怎么样,你一个人找到这里,却告诉我连简单的字都不会写?别唬人了。我得提醒你,与其在这里跟我打无意义的嘴仗,不如好好准备明天的训练吧。” 听老人终于提到点子上了,张豪赶紧闭嘴。他绝不会侥幸的认为老人的训练会有任何可以称为轻松的地方。虽然老人没有限制他时间,但张豪却知道自己在这方面是什么悟性。如果他学艺不精,看样子对方是不会放他走的。 他不能在这里待一辈子,外面风云变幻,每隔几年都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所以他告诉自己接下来的每天都要当作是最后一天来过。他要记住老人说过的每一句话,演示的每一个动作,并奢求接下来的时间能为他变长一点。 于是,一个被误认为是‘雪人’的满头白发的老特种兵,与一个自认为已‘见过地狱’的干瘦男孩在尽是皑皑白雪的雪山山脉中开始了修行。 他称呼他为‘老白’,因为老人常常披挂一身雪白,故意装成雪人的样子;老白叫他‘死小子’,因为他不要命的仿佛自己真的死过几次。 一开始,老白并没有急着教死小子什么具体的技术,而是让他从基础的耐力和速度开始锻炼。老白告诉死小子,即使是同一种战技,不同身体特点的人也会使出不同的战斗风格。力量,敏捷,或是两者综合。 “我摸过你的身板,它将来会高一点,强壮一点,但也不会长太多肉了。” “我没听出来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不好也不坏。就是建议你一个我认为会适合你的战斗风格。” “哦,那我就用这种风格了。” “切,你小子还真会捡便宜。” “没办法啊,我对这些一窍不通。所以你教什么我就学什么,只有这样才能学到更多的东西。”死小子说。 “哦,挺聪明的吗?” “小聪明。”死小子承认道。不过这也正合他的心意。他见识过那些拥有力量的搏击手的大块头和身板,对那一身虬结的肌肉并不感冒。如果让他自己选,他真的希望能有维莱卡那种敏捷的身手。维莱卡的技艺是古老组织杀手公会培养出来的,他不知道和自己即将学习到的相比会如何。 不过,基础训练一开始就不能称之为基础了,因为老白要求死小子达成的目标已经是非常人所能及了。 之所以这说,是因为虽然训练项目看起来很平常,无不就是砍木头、搬冰块、爬雪山、在齐膝甚至齐腰的雪中奔跑……但所有这些项目的强度却非常的高。 按照老白的说法,这就像锻炼肌肉一样,如果你这一次不将肌肉锻炼到彻底撕裂,那么下一次它愈合时就不会达到你想要的最佳效果。所以他的目标是要求死小子累就要累到极致,不断挑战他精力与体能的上限。 锻炼速度的方式有许多种,老人的选择仍是那些最接地气的,比如说追逐雪兔和雪狐。老白让死小子在雪林中徒手抓兔子,几十次失败后,后者沮丧的回来让老白给他演示一遍。 然后,老白拿起弓一箭射死了兔子,理直气壮(不要脸)的说,“我为什么要抓,你让我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去抓兔子?” 当天的晚饭是兔子肉,死小子吃的特别来劲。 当然,除了耐力与速度外,老白更强调的则是反应。 “反应……和速度……不是一回事吗?”高强度训练半个月,耷拉着眼皮,只能从食物和热汤中寻求安慰,死小子累的就连吃饭时都提不起什么力气。 第286章 反应与本能 “完全不是,傻子。”老白毫不留情的批评说,“两者差别有你和兔子那么大!一个胖子,他不会有太快的速度,但在某些情况下的反应却可以比那些看起来跑得更快的瘦子快好几倍。 “在我的理解中,反应有两种:刺激反应与本能反应。你可能又会不理解了,因为上过学的人都能发现这两种反应其实都是需要受到刺激才会反馈出来。那我为什么要把它们分开呢?如果你能理解这些,那么会更快跟上我的节奏,但我不想说那么多,会显得我很罗嗦。天杀的,我都不知道自己多久没说过这么多的话了!” “可你不说……我怎么知道?”死小子疑惑的问。 老白突然邪恶的咧了咧嘴,突然拿起匕首朝对面刺去。 这清晰无比的威胁让死小子顿生警惕。他虽然疲惫异常,但危机意识还是有的,加上他从不认为老白会在某些方面手下留情,于是用尽全身力气急忙侧身闪躲。 他躲过了刺向自己脖颈的匕首,但下一秒,却惊惧的发现另一只匕首不知何时插在了他无意中放在木头上的手的指缝间,距离他的食指和中指不过一寸。 他急忙想收回手,但却发现那只胳膊仿佛僵住了般,不知为何抗拒着他头脑的命令而不敢挪动分毫。即使知道老白不可能剁了他的手,但死小子仍是惊出了一身冷汗。 “你躲过了显而易见的第一个威胁,因为你意识到了危险;但第二个你却完全忽略掉了。”老白说。 “那是因为我……根本没注意到它。”死小子磕磕巴巴的说。 “真的没注意到吗?仔细回想一下,死小子,你接下来说的话会很重要。” 见老白如此认真,死小子也开始努力回想。然后,他开始怀疑起自己。 在短暂的印象中,他忽然觉得自己在躲避正面的攻击时眼角的余光,或者说是意识的边角留意到了老人身体的其他奇怪举动——他侧过身体,肩膀扭动,故意让自己看不到他的另一只手…… 他甚至惊讶的回忆起自己当时内心一瞬间的矛盾——就好像从深土中将其挖掘出来一样,那是他意识中对那只看不见的手的猜测。它是无意隐藏起来的,还是暗藏着另一种危险? 而让他更想不透的是,为何这段矛盾没有呈现在他的脑海中,或者说,并没有清晰到让他能看清、认清并做出反应。 察觉到了男孩的疑虑,老白赶紧说,“你能回想起来,说明你大脑中存有一点对危机的本能意识。你没做出任何动作,也就是说你现在的意识无法对刚才那种状况做出反应。” “这……我……那还有得救吗?”死小子心惊胆颤的问。 “问个问题,当你遇到刚才那种被你的大脑忽略的刺激时,该怎么办,或者说,你该靠什么救下自己的小命呢?” 老白问题的答案并不难,可以说是显而易见的。这答案常被人提起,却也最容易被人忽略,那就是……“本——能?” 老白讥嘲的哼了一声,说:“总算跟上一点思路了。没错,就是‘本能反应’。这是一个隐藏颇深,也异常强大的领域。无数科学家试图解读其奥秘,但都未能窥其全貌。” “可我该怎么利用它?”死小子问。 “利用?不,你无法利用它。你只能带着它,依靠它,和它一起成长。我教不了你如何利用它,但我要求你在用到的时候留意并记住那种感觉。想想你以前是如何死里逃生的吧,全靠运气吗?最后的忠告:和它成为朋友,而不是敌人;学会激发它,而不是控制它。” 死小子点了点头,略带沮丧的问,“那有人天生就具有……” “这世界上的确有许多天赋是生下来就被赋予的,但那是可遇不可求的东西。在更多的情况下,别奢求那些翅膀,专心修脚下的台阶,它们虽然本质差了很多,却能将人带到同一个地方。” 死小子更利索的点了点头,他很少从老白口中听到带着些许安慰的话,这句算是其中之一。不过他有种预感,自己听不到类似的第二句了。 在这一点上,老白的要求是,要死小子将对危险的反应变成本能。 老白很会因地制宜。他将死小子带到了一个天然洞口下,洞口上壁边缘便是千年冰川融化又结成的数百条巨大冰锥。他在冰锥群下面给死小子划了一个圈,告诉一会他躲避时脚不能迈出这个圈。 “躲避什么?”死小子傻傻的问。 老白阴谋般的笑了笑,从地上拾起一块石头,朝死小子头顶扔了过去。 意识到什么的死小子绝望的抬头望去,只见在石块的撞击下,沉积了百年的冰锥倏然断裂,携着巨大尖锐的冰尖朝下砸来。 如果在平时,他或许可以很轻松的躲过一些朝他落下来的物体,因为那些东西没有什么杀伤力,即使打到自己身上,最多也就是感到疼痛而已。 但现在不一样,那些刀一样的冰锥只要是正常人的视力和判断力就能分辨出如果被砸中,不少块肉也得多一条口子。此时,他那玩笑般的判断力完全派不上用场了,就和老白说的一样,他的大脑现在还处理不了这种危机。 所以他只得大跳一步跃出老人画出的圈线,然后隔着碎裂的冰锥渣对着老白傻笑。 后者若有所思的说,“我在考虑是该省掉你的午饭还是晚饭……” 死小子又乖乖走了回去。 …… 老白让死小子通过猎捕海狮练习如何快速在静止与运动中自由切换;通过近距离躲避头天晚上捏好并在外面冻了一晚上的坚硬冰球提高反应速度,蒙眼听声在雪林中奔跑…… 死小子身上粘着的最多的不是汗,而是伤痕和淤青;喝的最多的不是热汤,而是刺骨的冰雪;走过最多的不是雪道,而是至少齐膝深的积雪。 他知道自己可能没有这方面的天赋,唯一的途径便是通过不断的训练来增强技艺。而老白直接、野蛮,不带冗赘的训练方式正适合他。 所以死小子没什么可抱怨的,即使有几次累到失禁,累到吃什么吐什么也没有一句怨言。 对此,他只会说一句话:死不了就成。 第287章 合格水平与神秘暗穴 老白也终于体会到了男孩视死如归的决心,打气般解释了他必须练习以上基础能力的原因。 他说,“你即将学习的技艺一开始需要大量的动作与脚步配合。而你越有体力,你的技艺熟练度就越快;进度越快,在有限的时间内能抵达的层次就越高。而到那时招式反而会变少。什么战技都一样,越精湛就越能有效的击倒敌人,化繁为简,一招制敌。” “真的可能……一招制敌吗?”死小子惊讶的问。 “记住,任何哪怕再强大的人都可能会被一击致命。为什么你知道吗?因为只要他是人,就只有一条命。” “貌似很有道理。那机器呢?” “机器?我那时还没和机器交过手。所以我从没说过我的战斗方法也适用于机器。不过,它们除了更坚硬一点,还有其他什么优势吗?” “你知道原晶吗?”死小子问。 “当然,地球人还有不知道那东西的吗?” “现在,那群科学家将原晶放到了那些机器的‘大脑’中,它们现在更快,更强了。” “多强?” “它们被用于战场,虐杀人类最强壮的士兵。我认识一个杀手,她很强,但当时她借助了一套能强化防御的作战服拼了命也才勉强与一台并不那么先进的机器抗衡。而现在,它们变得更快更强了,功能多种多样,有重装型的,有隐身的,有攻击型的,防御型的……不过当然,人类不可能坐以待毙。就在我来到这个国家之前,便亲眼见识到一个男人虐杀了一台先进的战斗机器。” “哦?” “不过他当时穿了一身叫做‘副甲’的战斗装甲。他自己也承认,如果没有那个东西,现在的人类不可能与那群铁皮抗衡。” 老白搓了搓下巴,说,“有意思,看来有时间,你可以跟我讲讲你的见闻了,虽然我对那些东西没什么兴趣。” “我那些所见太狭窄了。”男孩承认道。 “狭窄也算是特殊的视角。”老白说,“学会从狭隘,有针对的观点中剖析真正的东西,摒弃你的主观情感后再下判断,这项技巧你可以学一学。” “怎么学?” “跟这周围的冰雪学一学。”老白说。 冰雪,没错,死小子想,它们冥顽不灵,遮天蔽日,一层覆着一层,即使烈日也无法将它们全部融化,它们带着自己的倔强将整座山脉包裹。世界上从来没有什么东西能够做到这样,也许只有水可以。但水凝固后才变成冰。所以它更加顽固。 顽固、倔强、坚强、冰冷…… 他低烧的时候正常训练,高烧的时候便躺冰雪中为身体降温,崴脚的时候训练上肢力量与眼力,手指骨折的时候训练脚下的耐力,累到站不起来的时候就闭上眼睛在脑海中继续练习…… 老白奉劝他得病了就好好休息,否则会后悔的。在这里,人每生一场病,痊愈后,就会对这个地方多一点畏惧,多一点抵抗力。 不过如果你太好胜逞强,没等疾病痊愈就急着去再次挑战它,病根便会像旧伤一样在体内潜伏。然后日积月累,等你每次虚弱的时候,它都会钻出来折磨你。 自这以后,男孩便谨慎多了。 暴雪风实在太大,屋都出不去的时候,死小子变会将自己前几年的见闻讲给老白听,什么救世者,什么全局,什么联盟之间的勾心斗角,什么世界政府的肮脏计划。 …… 在老白认为死小子的各项基础能力已经到了他眼中合格的水平时,便将男孩带到了一个特殊的地方。 这地方异常隐蔽,是在一处天然形成的藏在悬崖峭壁边的山洞里。 老白说他找了无数地方,才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比较容易挖通的洞穴。于是在原本洞穴内壁下挖了一个缺口,顺着缺口在洞穴内竟是挖出一个几平米的暗穴。 人不在时,便将缺口用原来的石头堵上,从外面怎么也看不出来。 暗穴内脚下有地毯,四周有用木头打的柜子,头顶有连着发电机的灯,地上还摆着数个保存良好的用防潮布遮住的木箱。 老白启动发电机,让光从头顶倾泻下来,照亮暗穴。然后扯下防潮布,打开其中一个木箱。 金属的反光夺目而出,死小子看到箱子里的干草垫上放着数支枪械。他走近仔细端详,可能是因为时间太长,一时竟想不起来这些武器的型号类别。只是注意到每把武器都有很多磨损的地方,说明它们已经被使用过上百或者上千次了。 有手枪,冲锋枪,霰弹枪,步枪……子弹就在草垫下,挤满了箱子底部。 老白毫无保留,一一打开所有箱子。 死小子发现其他箱子里有几把手枪和微冲的结构被细致的更改过,加入了一些他从未见过的部件,似乎也拥有他从未想到过的功能。还有一个箱子里面装的是冷兵器,匕首和刺刀?“这……这些……你是怎么拿到这里来的?”他惊讶的问。 “当然是背来的。”老白平静的说。 “背……”死小子想起了自己第一次再雪坡上见到的那宽阔到过分的背影,才明白‘雪人’不只是浑身雪白,还得拥有伪装过的体型,而撑起那庞大躯体的可能就是眼前这些东西。 “那你是从哪里弄到这些……” “你总是有那些无聊的问题。我们得谈正事了,不是吗?”老白站到男孩与箱子之间,说,“我说过要教你。但是,需要条件。” “条件?”死小子惊讶。 “我没说要免费教你吧!”老白狡诈的说。 死小子暗骂一句‘老不死’,在这个档口提出条件无论什么他肯定都不能拒绝。“好吧,那条件是什么?”他只好无奈的问。 “首先,你不能向任何人透露我在这里的消息。我可不想每年都有个不要命的小子找上门。” “没问题。”男孩说。 “你永远不得再回来找我。” “好。”死小子咬着牙说,他早就猜到自己只有这一次机会。 第288章 改装武器与枪斗术 “那接下来就是重点了。在这之前你必须知道,我要教你的东西可是我几十年武艺的精华,是我悉心研究出的一套战法,是我毕生的……” “我知道,我知道,老白,你准备带着你的技艺老死在这里,然后没有任何人知道它。我都知道。”死小子故意气人说。 意外的是,老白却露出了另一种表情。“没错,我就是本想让它们雪葬在这里。” “可为什么?什么武术不都需要一个传人?否则你研究出它来又有什么意义呢!” “意义?什么是意义?”老白嘲讽着,“没什么意义。但有条件,条件就是,接下来你每学一段,就得替我去杀一个人。” 死小子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怎么,不敢?快点选,留下还是滚蛋!”雪人露出了獠牙。 男孩的大脑飞速运转。杀一个人,这个人也许和他的复仇计划毫无关系,这个人也许完全威胁不到他,这个人也许有许多身份……但是,他不想在这里放弃,他也不想输给眼前这个狡诈的老人。 他正站在悬崖边上,身后无路可退,而前面也只有一条路,他只有一个选择。他甚至想侥幸的认为,或者说他希望,这只是老白的一个考验手段,考验他的决心。 但不知为何,男孩认为不像,苍白之牙是认真的,他的话就像夜晚呼啸的寒风一样。他突然又意识到了什么,不禁在心底冷笑。眼前这个特种兵总是说自己的内心已再无波澜,坚如冰石,但不过呢,也许人无法轻易忘却仇恨。 “好。”男孩坚定的说,“我就答应你。” 老白露出一种难以捉摸的表情,不过这面部语言一闪即逝。他接着提点死小子,说他属于敏捷型,作战武器适合手枪。而手枪他能教的战技术有两种,有格斗枪术和刺杀枪术,它们都源自枪斗术,不过是升级进化改装版。 而他要教他的是——格斗枪术。 “你有些歪脑筋,却没有杀人的天赋。”老白说,“和一个人处久了,不用看就知道他会在什么时候做出什么选择。我看你是不到绝境时不会杀人的那种类型。” 两种枪斗术的区别在于,刺杀枪术攻击力很强,而且攻击部位招招致命,眼睛、喉咙、心脏和各种筋腱与动脉,这种枪术以杀死人为目的;而格斗枪术的目的在于制服敌人,使其失去战斗力,以大部分非致命弱点和部位为攻击对象。 不过虽然这么说,但战斗时刀弹无眼。有时,非致命也会死人。断手断脚,让其在痛苦中颤抖挣扎从而失去战力,也是制服的一种。 老白扔过来一把手枪。他接过。弹夹中没有子弹,扳机和护柄略有磨损,但枪身十分干净,想必经常润滑擦拭。枪身很长,枪口下和护弓之间有一个滑轨卡头,从做工来看,不算精细。 “注意到了是吗?”老白说着,自己拿起了另一把改装过的手枪和一把有特殊刀柄的匕首做了示范。他将匕首插在了枪身下的卡槽内,说,“这就是你接下来的武器。当然,这不是独创,手枪刺刀早已广泛应用。我再强调一遍,我独创的是一种技战术,而这是最适合的武器。” “了……解。”男孩内心躁动着。 “即是远程武器,也是近战武器。听好,在五米开外,决定胜负的是你的枪法和速度,而在那之内,便是枪斗术的作战范围。对,没错,确切的说,枪斗术是一种近战枪术。它的目的是在近身不容易射击时用另一种手段击败对手……” 老人的讲解很简洁,男孩甚至都不确定自己听懂了,因为他现在全部的精力都在思考一件事:他什么时候才能学到! “你那狗看见骨头一样的眼神出卖了你,死小子。”老白嘲讽道。 “快教我,老白,快!!”死小子已经迫不及待。 于是,老白开始教授死小子格斗枪术的初阶技巧。当然,任何武术和战技的研习都分两部分:一是手上的技巧,二是脚下的步法。 老白说,学武之人最容易忽略的便是脚下的步法。而实际上,就像羽毛球或者拳击运动一样,步法就和你的攻击方式一样重要。没有攻击方式,你便无法击倒敌人;而没有步法,你的攻击就无法击中敌人。 虽然男孩如饥似渴,但老白仍是没让他直接就用上那把特殊的武器。他先教了男孩匕首近身格斗术,以及基础的枪械格斗术,让他熟悉单独使用这两种武器格斗时的基础动作与感觉。 待到死小子熟悉这两种作战方式后,老白才终于切入正题,开始传授新武器的使用技巧。因为之前已经掌握了基本的格斗术,所以男孩在学习这种新武器时也得心应手起来。 新武器因为加装了零件和枪刺,所以它比一般的枪要沉,正常的据枪和拿握都需要消耗更多的力气。它的困难也不在于如何利用枪刺近身格斗,而在于如何在射击与用枪刺攻击之间选择切换。 而男孩也很快弄明白了这么设计的用意。当近身格斗时,枪刺的利刃可以攻击到子弹射不到的地方。他也意识到,一旦可以灵活的切换两种姿势,那么这种武器和战技配合起来拥有无比强大的威力。 它的步法灵活多变,不拘泥于近身格斗,甚至有时会故意与敌人拉开距离以方便进行射击;有时又会用快速的步法和走位绕着敌人旋转。 而近身武器的攻击方式也不只是刺、划、推几种,即远即近的射击让它的攻击方式灵活多变,无与伦比。他知道,这就是他梦寐以求的东西。 老白的教导循序渐进。一边指导死小子掌握更多的攻击方式与步法,一边提醒男孩招式的攻击硬直、收招方式与攻击位置。 虽然已经开始学习战技,但基础训练仍在不间断的进行着,甚至要求越来越严格。以上提到过的训练都会在深雪和大雪中视线受阻时进行,以增加难度。 挑战越来越大,男孩的身体也在一次次接受更极限的锤炼。 第289章 梦与下山 有一段时间,张豪总会做梦。浅梦中,会梦到外面的世界。 梦到父母的墓碑,维莱卡,小偷,乔,左,大小姐,金……但由于极度疲惫,梦往往会非常短也非常混乱。 在短暂又混乱的片段中,痛苦的回忆要远比那些幸福的更深入人心。以至于有时还没从上一波的苦海中挣扎出来,下一波痛楚就又涌了上来。 梦中的张豪时常会处于一种半疯癫的状态,眼球不停在眼皮下鼓动乱窜,嘴巴颤抖着的喃喃絮语,四肢不安地抽搐。 当负面感情汇聚到一定程度,男孩便会被梦中的梦魇惊醒,然后大汗淋漓躺在垫子上,感受四周如宇宙般的空寂,看微弱火光后的各种影子在墙壁和身上摇摆,犹如魔鬼和死人的触手。 醒着是痛苦的。虽然让他惊醒的可怖梦境会立刻消逝,潜入阴影,但四肢的酸麻肿胀,身体的疲惫和伤口难耐的骚痒会开始折磨他。而当他好不容易再次躲进梦中,那些恐怖的景象便又会重新席卷而来。 他无处可躲,只能任由神经\/灵魂被从上到下、从内到外蹂躏个遍。 …… 当张豪对格斗枪术的初阶技巧掌握的差不多时,老白说他要下山。 “下山?” “是的,‘雪人’也要下山,出去透透气。采购基本的生活口粮,换掉老旧的工具,还有补充一下被你糟蹋的武器弹药。你偷偷摸摸不知道费了我多少子弹,死小子!” “哦。”张豪知道自己没事练习射击这件事早就被发现了,不过他也没停下。老白真是说到做到,说只教他一种技能就只教一种。 但他却不想自己明明端着枪却射不中敌人,所以一有空闲就拿着枪,带满子弹,在冰天雪地里寻找射击的机会。 远处的一块石头,树枝上的麻雀,洞口的冰棱都是他的目标。男孩心想,反正自己交了最贵的学费,就一定要捞到最多的东西。 男孩又想到一件事,于是问:“那我怎么办?”还要在这里无所事事待半个月? 这次老白意外的豁达起来。“如果你想,也可以出去。不过不准跟着我,不准乱说话,不准乱跑,不准……” “放心,老白,我什么都不会说的。我还记得呢,自己答应的事。”张豪说。 老白没事找事般哼了一声。 两人一前一后下山。 老白果然又将自己伪装成了‘雪人’的夸张模样,用肩架和腰拖将自己的体型撑大了两圈,又在合脚的鞋外面套上一圈用小细藤编织的鞋码夸张的鞋套,并尽量在路上不留下什么除了脚印以外的痕迹。 张豪远远跟在后面,待到自己能分辨出去的路了,便和‘雪人’分道扬镳。 从山脉中走出来,再次从高处顶眺望雪山外的世界,张豪甚至都被那本来应该早已看惯了的‘平平凡凡’的景致惊呆了。 他问自己得有多久没见过这么多颜色了,甚至产生了一种迈入新世界的错觉。 老白提醒他十天后在分开的地点汇合,晚一秒都不会等。 不过张豪也绝不想迟到。说实话,虽然他的确也很想到山脉外走走,但如果能选,他宁愿将这十天全都变成训练。越跟着老白学习,他就会越能看出这个老家伙还藏着更多的东西。 那什么‘刺杀枪术’他可是连半点皮毛都没见过呢! 果然,短暂的新奇之后便是盲目。十天,他能干什么呢? 去找云石?不行。老白说过要对这次出山的行踪绝对保密,尤其是离山脉最近的这些因纽特村庄和猎人。 张豪知道,自己一旦遇上那位纯真质朴的朋友,肯定会忍不住说上两句。 去最近有港口的城镇?更不行。老白的目的地肯定也是那里,张豪可不想明明都到外面了还要碰到他。 张豪愣在原地继续朝四周打量,向不是白色的地平线望去,赫然发现有什么长条状的东西缓缓从山谷中穿过,细看之下发现那是一辆老式的货运火车。 肯定是从港口开往内陆的。张豪有答案了。他对自己说:当一个人不知去处时,可能一趟不知方向与目的地的旅途是最好的选择。 花了两个小时,张豪便从无人之境钻进了山谷,来到火车轨道旁。 因为火车拉着许多从港口城镇装上来的货物,而且是罕见的需要烧煤的,所以速度不快,尤其过弯时更会减速。 张豪便趁此机会利落的攀上两个车厢之间的挂钩连接处,又爬到车厢顶部,小心的越过几个缺口,找到了一个半掩着的车厢门,跳下钻了进去。 黑暗的车厢内大包小裹,充斥着一股血腥难闻的味道,他估计这里面装的可能是刚剥下来的动物皮。 然后,张豪便意识到自己并不是孤单一人。在眼睛熟悉黑暗后,他发现每个角落都蹲着几个人影。 不过这些人并无恶意,也并不想搭讪,只是用大大的眼睛盯着他,露出不惊不怪的表情。 张豪想,看来这些人和自己一样,都只是想搭个便车。于是,他也不作声,只是安静的找了一块地方蹲下。蹲累了就坐着。 老火车途经的都是偏僻小站,每一站都要停上很久,以供商人们装卸货物。这要是放到之前,有山脉阻隔,两个村庄的交易绝非易事。 张豪可还记得维莱卡家乡的故事,那里有的人一辈子也没出过山。如今,铁路贯穿山体,给两边的人民提供了绝对的便利。 张豪在人最多的一个大站下了车,其实是跟着最后一个人跳下去的。他想着既然自己上的时候没有走正常渠道,下的时候也就继续维持不良公民的身份算了。 他跟着那群逃票的人从高墙上的小洞钻出车站,走出小巷,便立时见到了成片人影。他遏制住想转身就跑的冲动,站在那里一时不知所措。 过去漫长的时日里,雪山上只有他和老白两人——不,老白可能都不算是个人了,只有他一人,老白只是个他身边的幽灵和怪物。剩下的就都是雪,山,树,野兽,飞禽。 这可能就是孤独久了的毛病,看见人就想逃。张豪足足在原地站了有一分钟,才终于鼓起勇气低着头快速穿过熙熙攘攘的街道,然后打了一辆车,直奔市中心。 张豪已经决定让这座城市的拥挤、吵闹和让人不安的气氛好好熏染一下自己,好让他别忘了外面真正的世界是什么样子。 因为张豪知道,自己终究不属于那个地方。 第290章 城市与被盯住 并不简单。雪林长成了高楼琼宇,雪道与险径化成了柏油马路,飘雪和寒冷变成了走不完的行人,山洞填成了琳琅店铺,石头刻成了铁皮机器…… 虽然他仍记得该怎么做,但显然变迟钝了,就好像将一个农家娃娃扔到现代都市一样。 尤其是到吃饭的时候,更让他纠结。 雪山上吃东西用的最多的工具就是手和刀。可一进饭店,到座位上,每次他都要愣一会神才想起拿起筷子或刀叉。 食物选择更难,让人完全陷入一种什么都想尝一尝,但又不知道到底该吃什么的困难症。 不过当入住酒店,在全身镜前亲眼看到自己全身的变化后,一切阴霾和失落都一扫而空了。 张豪知道自己正在改变。不仅是被风雪削磨过的容貌和以前不一样了,身体也更结实了,精壮的体格仿佛没有一丝赘肉。 他捏了捏拳头,感受到肌肉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力量。挥了几拳,进行了几次闪躲,每一个动作都更快,更迅速,更准确了。 脚下生风,基础的格斗战技呼之即来,已完全镶在头脑中。不过这还不够,老白的意思是,让他把所学到的全部都刻到身体上,成为一种本能,战斗的本能。 张豪躺进浴缸,沉入满溢的热水中,长长吐了一口气。 不要做一个好人。有了这身本领,走了这条路,就再别妄想做一个好人。张豪记起金对他说过的话,轻视人命,重视利益,自私一点…… 他闭上眼睛,希望热水能融化自己几乎快要冻僵的骨头和心神。 …… 张豪开始乱逛。景点、夜市、商场,总之这次是哪里人多就去哪儿。他听陌生的声音,看周围人的举止,感受四面八方的情绪,慢慢找回属于人类社会一份子的那种感觉。 但是,在靠近的同时又刻意保持了一点距离。毕竟,他还是那个他,还是那个跟在杀手身边闯荡,又从天使城那地狱般的迷宫中爬出来的男孩。他不想再被卷入旋涡,不想再痛苦的挣扎求存。 他站在喧闹的中心,却仍很孤独。 抵达这座小城的第三天,当张豪无意间在街道中看到那个‘棺木’招牌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之前来过这里。 就在他火急火燎准备赶往登山培训基地前,在凯和伊万的建议下,他把身上的贵重物品,尤其是那张黑卡存在了‘棺木’里。而且,意外的了解到,‘棺木’这个据说遍及全球的私人存储公司就是‘全局’的一个分支业务。 不过可能是当时来的时候太匆忙,根本没心思观察,就是上车下车,然后离开。这走到门口了,张豪才把这些事串起来。 不过,他也想到了另一件事:要不要去告诉‘全局’自己找到了目标?他记得对方说过,如果结果的确是他们误判了,会给顾客很大的补偿。 不过张豪转念又考虑了一下,要证明‘全局’错了,他必须得拿出证据。什么证据能说服一个谨慎的组织,让他们承认已经死了的人还活着呢? 活人肯定不行,老白会杀了他。毛发?没准可以,张豪想,以他们的技术手段,分分钟就能提取出点什么有用的东西。不过这会儿他手上可没有。 思前想后,张豪觉得这一次就算了,自己没准备好。等下一次,他最后从雪山上学有所成下来的时候,一定要狠狠打一次他们的脸。 那两位接待大哥就算了,他是真的很想看一看那位最大惊讶就是抖抖耳朵的沉着冷静的主管吃惊时脸上会露出什么表情。 张豪离开‘棺木’,在人行道再次汇入人群。 熙熙攘攘的游客,当地人和叫卖的小贩将他裹入了一条沿着贯穿城市河流的江边大道。带着点腥味,不过更多的是清新的空气一下子涌进了鼻腔。 这里远离主路,车辆禁行,而且有繁密的绿柳遮挡发动机的轰鸣,所以显得十分安静。张豪甚至觉得自己一步步走入了不属于原本城市的一块陌生领地。不过人的声音却一点也没少。 张豪在流动小摊上点了一份冷串,边吃边欣赏着河中央的音乐喷泉。让他欣慰的是,人类仍主导着这一小片世界,机器还未将他们完全包围。 突然,他感觉到背脊冰凉。不是被寒风吹到,而是一种被人从后面盯着的奇怪感觉。这种感觉在雪上会经常冒出来,所以他才会敏锐的注意到。而往往那个时候,跟在他身后的不是雪狼就是熊。 但这里可只有人。不,也许是……机器? 说实话,机器他更不怕。因为他可不是什么通缉榜单上的危险人物,最重的罪也不过是伪造护照或者身份而已。所以他撇开顾虑继续顺着人流走。 但那种感觉却越来越强烈,强烈到都让张豪觉得太明目张胆了,似乎对方就完全不想隐藏。这倒让他一时不知所措了。 张豪只能加快脚步,但他越快,身后盯着他的不管是什么人也就越快。他钻入人群,对方也从人群中钻出来,他跑着上楼梯,对方也从楼梯上跑着下来,甚至脚步和呼吸声都太过明显。 张豪站住了,心想着如果对方也学着他站住,那么没一会儿他们一定会成为人群路过‘欣赏’的对象。 但那个跟踪者却并没有。 随着心跳越来越快,就在那种警惕又惊疑的感觉升到顶峰时,有什么东西撞上了张豪的后背。几乎同时,一双手从后面环抱过来,又搂住了他的胸口。 张豪仔细感受着。没有后续的威胁,手臂环绕的力量也并不大,轻易就能挣脱。而他之所以没立刻行动的原因,更主要是因为并没有从对方身上察觉到任何敌意。 甚至不少路过的行人真的在用那种好奇又好笑的目光看着他们。 张豪低下头,看到细嫩手腕上架着一双芊芊玉手。不用想肯定是女孩子的。女孩?那为什么后背有点……硌得慌。 算了,他觉得自己应该赶紧收住这不礼貌的想法,刚想说什么,女孩却先发出了声音。 “是你。” 这声音轻的可能只有他能听到。 第291章 女孩与重逢 张豪觉得女孩的脸好像紧紧贴在他后背上。他疑惑不解的问,“我?” “就是你。”女孩又说。 张豪觉得女孩用脸在自己后背上蹭了蹭。他打了一个哆嗦。“就……就就是我?” “绝对没错。”女孩肯定道。 不,肯定错了,姐姐,张豪想。可女孩就这么抱着他,完全没有想放手的趋势。周围行人的目光也越来越古怪,闪烁着张豪看不懂的光芒,像狐狸? 张豪苦恼的说,“那个……小……姑……姐……呃……你肯定是认错人了。” 女孩用整个身体痴痴的笑了两声。“就这傻劲,准没错啦。一个女人,是绝对不会忘了夺走她第一次的男人的背影和声音的!” “啊?”听完这话,张豪真的再也无法淡定了。他想转身子,但女孩跟着她走;他试图掰开那双手,但女孩死活不松开,甚至还用指甲掐他。 张豪觉得自己的忍耐可能…… 女孩突然又说,“两年了,我一直在找这个人,夺走我第一次的人。我一开始以为他死了,但想了想应该不可能,因为他有必须活着的理由,也有比谁都执着的精神。后来,有人告诉我他坐船离开那座城市甚至那个国家了。我虽然在内心咒骂了他一百遍,不过还是很高兴。因为知道他一定会挣扎着活下去,而我总有一天会找到他。” 张豪听着,突然有一种感觉,他们肯定曾经十分熟悉,只不过后来天各一方,因为距离让彼此的记忆变得有些模糊。 但这模糊并不是遗忘,只不过是照片上蒙了一层灰尘。而只要把那些灰尘掸掉……几乎一瞬间,他就想起来了。 “你笑什么?”女孩的感觉很敏锐,甚至听到了张豪藏在牙齿后的笑声。 “我知道你是谁了。”张豪忍不住兴奋说。 女孩无趣的叫了一声,赌气说,“这么长时间才想起来,你还好意思说!” “假小子,啊——”张豪惨叫一声,胸口的薄肉被狠狠掐了一下。“我没猜错吧……” “人是没错,不过话错了!” 张豪笑了,这认真的执拗倒真的和他记忆中那个女扮男装的小女生很像。他发自内心的高兴,甚至惊讶到有些无所适从。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能与她在此地相遇。不过—— “不过,你要维持这个姿势到什么时候啊,女士?” “不想松开了,能抱多久就抱多久。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女孩撒着娇。 “但是……我饿的就快站不住了啊!而且,这是人行道,会影响交通吧?” “这个借口我不接受,找个更好的!” “呃,我还真就想到一个。啊——”张豪又被掐了一下,不禁怀疑那双细巧的手是如何穿透他的衣服的。“不是,我说,至少让我看看你的脸吧?” “切,还算说得过去。”女孩想了一会儿,这才松开了手臂。 张豪赶紧趁机喘了几口气,心想要是这丫头再坚持一会,自己恐怕就要缺氧晕倒了。 不过他可不是随便找了个借口,而是真的好奇现在小偷的容貌和以前有什么不同,会不会还是像曾经的假小子一样:细胳膊细腿,短发,胸上……也没一点肉,不仅小个子,脑袋和鼻子也很小,但是却有一双大眼睛。 还是说……更有女人味了?这个他怎么也想象不出来。 “想什么呢?磨磨蹭蹭的!”女孩催问。 张豪转过了头。 当他们四目相对的这一刻,周围不管是喧闹,还是人群都不见了。他们只看得到彼此。 她真的变了样子,变得要花好久才能再找到之前熟悉的感觉。那张脸更白皙了,睫毛也长长了。 个子肯定高了,虽然在视觉上还是没什么变化,不过张豪知道那是因为他自己也长高了。 她也从没这样干净利落过,浑身上下没有邋遢的模样了。她的笑容没有之前那么无奈了,变得温柔自信了许多。 她的牙更白了,鼻尖不再红红的了。那头金黄色的头发长了一点也更亮眼了。 她终于有女孩的样子了…… 但她还是以前的她。张豪只需要看一处就能确认,就是那双鬼灵精怪,闪着迷人光芒的浅绿色眼睛。 “真的是假小子啊!”张豪几乎是幸福的笑着感叹道。 不过女孩嘴角一撇,抬起鞋跟就狠狠朝着男孩的脚趾踩了下去。 热闹的河边走道上传来一声突兀的惨叫。远处的游客不知为何,近处的行人窃笑着走过,路边的巡警微微皱起眉头,几只在树梢上休憩的飞禽生气的扑棱起翅膀飞上了夜空…… 而在那一角被夕阳染红的清澈天空下,两个孩子不顾旁人、不顾一切,无邪地笑着。 …… 小偷邀请张豪吃大餐。 目的地是一家视野极好,装修在高塔上的旋转餐厅,高度有三十几层,能将两公里内的一切景致一览无遗。她全程带路,就好像对这里已经很熟悉了一样。 小偷出手阔绰,没带犹豫订了两个座位。张豪偷偷瞥了一眼价格,够他一个星期的伙食费了。 餐厅装修低调中带着奢华,看似简单,不过入眼的装饰都是名品精工,是基本只能出现在国宴厅上的那种。餐厅服务人员倒没在意他们的年龄,只是对酒品严格限制。 菜单是固定的十二种,一天一换。今天,据说是一位来自东方的大厨操刀。 二十分钟后,当他们被旋转到正对着河道时,第一盘菜上来了。精致的摆盘就像是艺术品,可以看出摆盘的人在极力模仿自然的样子。 但张豪只能无奈摇头,他们真的不知道什么是‘自然’。 在张豪感叹的功夫,小偷已经大口朵颐起来,就好像只是在吃一顿平常的早饭。“怎么,不合胃口?你刚还说你饿的走不动了呢!果然是骗我的,是不是?” “没,我真的饿了。”说着,张豪也拿起筷子吃了起来。“好吃!” “切,表里不一。你明明就是有心事。”小偷明察秋毫的说。 张豪尴尬的笑了笑。“我不过是在想咱们两年多没见,现在却离的这么近,真不知道这世界是大是小……” 第292章 聊天与散步 “要我说,世界就是世界,没有区别,有区别的是人。人有时希望它大,有时希望它小。见到你之前,我希望世界小一点,小到喊声没消散前就听得到,近到可以闻到彼此的……味道,走出一个拐角就能看到。那样我就能更快找到你。不过现在,我希望世界大一点,大到别人怎么也找不到我们,大到能允许所有人安家,大到能让我们每个人想追逐的东西变得遥不可及,继而暂时放下沉重的包袱,可以享受重聚的欢乐……看什么,眼睛瞪得这么大?” “这还是我认识的那个满嘴粗话的小偷吗?”张豪震惊,“我好像第一次听你说这么……” “哼,我变化多着呢!”小偷倔强地喊着,扫了一眼男孩,接着说,“你也是,虽然我现在看不出多少,不过你绝对变了。” “哪儿?”张豪好奇的问。 “还不好说,我得观察几天,要更深入了解才行。不过有一点倒是符合我的预期。”小偷的嘴撅了起来,带着一股撒娇的鄙视。 “啥?” “就是又长砢碜了。”她毫不掩饰的说,然后将一只剥好了皮的虾扔进张豪碗里。 张豪苦笑。他之前在镜子前还自我满足的认为脸上变得更坚毅更像男人了一些。他脑中仍残留着小偷刚刚的话,再想到自己身处的境况,便只觉得无比失落。但他不能全都表现出来,只是让笑容更苦涩一些。 “又胡思乱想了?赶紧吃吧,填饱你的肚子!对了,我还没问你来这儿有什么事呢?” “嗯……找人。” 小偷眯起了眼睛,用一种警惕的口吻问,“谁,男的女的?” “男的。”张豪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回答有些紧张。 “找到了吗?” “算是……一半?”张豪抓了抓脸颊。 “只找到一半?”小偷惊讶,“人已经……死了吗?”她后面小声说。 “也不算吧。怎么说,额……我也形容不好。” 看出张豪遮遮掩掩,小偷翻了个白眼,没再追问下去。 张豪反而尴尬起来,犹豫半天只好自己找了一个话茬,有些抱歉的问,“那你呢,小偷,你来……干什么?”他可不相信两人的相遇就完全只是巧合。 “也找东西。”小偷边吃边说。 “找什……”他意识到刚刚小偷也没问他要找什么。在这种‘留一线’的问题上他竟然是后知后觉的那个,张豪不禁想可能是冰雪把他冻笨了。于是转而问,“找到了吗?” 小偷转了转小脑袋,说:“找到算是找到了,不过没在我手里。” 张豪眨了眨干瞪着的眼睛,然后懂了。“哦,你是要去偷……”一把顶着熏肉的叉子嗖的一下从小偷的盘子上飞到了他嘴里。看女孩愠怒的眼神,张豪老老实实点了点头,等叉子又回到盘里,才敢将嘴里的肉嚼碎。 “请勿大声喧哗,小子。”小偷坏笑着,然后突然催促起来,“快吃!” 张豪低头,这才发现自己这边的菜品才吃了一半,而小偷那边都已经快被扫光了。服务员来收盘子都收了两次。“这么着急?”他问。 小偷看了眼时间。“嗯……其实也没那么着急。不过,就算是情侣逛街也还要去好多地方呢吧?咱们这老……朋友见面,总不能一直在这耗着吧!而且,高处不胜寒,虽然景色很美,但却不是说‘私密话’的好地方,你觉得呢?”她又挑了挑那细如新月的眉毛。 十五分钟后,他们喝完最后一道鲜汤,便立刻下了餐厅。 进进出出餐厅的几乎全是情侣,小偷也毫不避讳,直接挽上了张豪的胳膊。张豪见机而作,跟着装腔作势起来。两人就像一对儿特别年轻的早恋情侣一样大步走到了街上。 “接下来要去哪呢,我的小姐?”张豪学着从塞巴那里学来的贵族男性特有的礼节语气说。 “去宾馆开房!”小偷大声喊道。 这出乎意料的发言直接将张豪的伪装震碎了一地,他差点被空气绊倒。 不只是他,周围但凡听到刚才那声喊叫的成人都纷纷朝他们身上侧目,当辨识出他们的年龄后,无不露出一副十分吃惊的表情。 张豪赶紧将小偷拉到无人的地方,无奈的笑了笑,说,“房间不用找,我有。不过我那地方有点远……” “怎么这么主动?”小偷故作腼腆又不知所措的问。 “别想歪了,我说事实而已!” “哼。”小偷歪过脑袋。“那就去我那里。” “在哪?” “不远,我们完全可以走着去,顺便看看河岸的风景。”说罢,小偷便拉着张豪的手逆着人流走向灯火通明人头攒动的江边。 一边走,张豪一边听小偷给他讲他们脚下这条河流承载见证过的历史。这个国家曾经两次遭遇强大外敌的入侵。而每次,伟大的护国战士都是靠着这条护城河击退了濒临城下的敌人。 这河清中带红,当地人都说是殉难的爱国者和敌人的鲜血染成的。但实际上,已经有大学教授证实说这只是因为河床和河中裹挟的泥沙的特殊颜色。 不过据说,后来那个教授被人唾骂,甚至有人趁夜砸坏他们家的窗户,被逼的只好辞去工作远走他乡。 “……所以,有时候真相不见得讨人喜欢。”小偷总结道。 “同意。”张豪点头。 半路,碰到一个卖炸串的地摊,张豪赶紧凑过去。但哪想卖家只会说当地土话,比划了一堆张豪也不知道到底要付多少钱。小偷晃晃悠悠像鸭子一样逛过来,甩出几个陌生的词语,没想到对方立刻就听懂了。 付完账,张豪对小偷刮目相看。“你会当地方言?” “也就一点吧。随便学了学。”小偷扬起下巴说。 “随便……” “可别小瞧我,没人跟你说过我很聪明吗?虽然比不上你这个丑小子就是了。” 的确,的确有人跟他说过这句话,张豪想。 “又走时了?这可是扣分项!”小偷从张豪手里偷走一个肉串,指着那些要不就相互依偎,要不就手牵着手漫步河边的情侣们。“对了,你是没吃饱吗?” “还真有点。”张豪说,“那些食物的确精致美味,不过……量太少了啊。” “你早说啊。早知道我就带你去吃自助餐了啊,绝对能吃到撑死你!”小偷重新上下打量起男孩。“的确高了不少呀!不过我也长个了哦!” 说着,小偷跑到前面一座石桥上,转过身对着张豪,歪着脑袋俏皮的说,“你还没说我变得怎样了呢!” 第293章 委屈与警惕 张豪看着那被石桥上的灯光浸染的窈窕身影,自嘲的摇头,“小偷,我……” “你什么?” “我这审美,就算了吧。哈。”他撸进一嘴烤肉掩饰尴尬。 小偷鄙夷一声,转过身朝桥下走去。 张豪突然发现了什么,将头脑中的画面定格在小偷转身的瞬间。少了点东西,他想,如果那头金发可以再…… “看那边!”小偷突然喊了一声,手指着河对岸,“来!”边喊边跑了过去。 张豪急忙跟上。 走近后,他们发现地上巨大的心形花束是有人刻意布置的,包括彩灯,还有一些不会影响市容市貌的小烟花。 一个身着西装,手捧鲜花,显得有些局促紧张的年轻男子站在人群围出的大圈内,显然是这次行动的主角。 张豪猜到这是要干什么了。他站到高处往外一望,看到不远处一个被蒙着眼睛的女人正慢慢被人往花阵里推。 “看我给你露一手。” “露什么?” 小偷不见了。张豪找了一圈,回到人群中正好看到小偷不知为何与那个男主角撞到了一起,把对方手中的鲜花都撞掉了。 接着,一阵慌乱后,小偷脱身,男主角重新整理好花束和衣着,看着自己梦中的少女被推到身前。 当助攻者摘掉女主角的蒙眼布时,男主单膝跪地,而小偷也不知何时回到了张豪身边。 小偷像米老鼠一样窃笑着,偷偷给张豪看刚刚‘顺’来的战利品。“怎样,手艺没生疏吧?” 张豪赶紧抬起头,看到可怜的男主角一脸慌张的正在身上找什么东西,而人群哄笑,就好像在看一出喜剧演出。女主角的表情也从惊喜,感动,变成了担忧…… 张豪责备的盯着小偷,直到对方服软,从看客中将那个小盒子抛了进去。盒子正好被男主角接到,后者惊讶之余在提醒下不忘继续精心准备的行动。 众人欢呼着送上祝福,只当刚才的意外是推波助澜的伏笔。 “你还是那个老好人。”小偷虽撅着嘴,但一点不生气,反而因为张豪仍是他自己而感到高兴,笑着说,“好土啊!” “什么土?” “我说那个求婚方式啊,好土!” “但你看的不是挺热闹的吗?” “那是因为这个世界上孤单的人太多了,能成一对儿是一对儿。那样,剩下的人才更容易找到眷侣,不是吗?” 张豪又一次惊讶。“我怎么总觉得现在站在我面前的是一位小诗人?” “我也感觉站走在我旁边的是一个马屁精。” 两人相视而笑,而后一同望着映在河中的繁星和两岸的景致。人群熙攘,河中不时有小船划过。行人或哄笑,或低语,或大吵。 不过此时,对他们来说,世界是寂静的,仿佛两人将自己关在了一道屏障之后。 当夜渐深,寒风赶走了大多数旅人。坐在无人的草地上,张豪终于问出了那个最想问的问题。“小偷,这两年你还好吗?” 似乎预感到了对方的问题,小偷内心的情绪已先烘托到位,委屈的抽泣一声,扭过头带着一股倔强说:“不好,一点都不好!那个又丑又老的男人把我关了起来。他让我吃好的,住好的,穿好的,还让我看那些根本看不懂的书,甚至请了一大堆家庭教师教我各种没用的礼仪和知识……他让我感激他,让我把他当作亲人,给我能想到的一切,但却把我束缚住了!他不让我自由活动,每次出去都有好几个人跟着。他还让那些凶神恶煞的家伙训练我如何用那些可以杀人的武器,教我如何战斗……” 沉默了片刻,女孩说出最关键的话,“他不让我去找你!” 张豪发自真心的笑了,就好像亲眼看见自己曾经的付出收获到了丰满的果实。小偷的抱怨不是抱怨,那个男人遵守了约定。张豪又问,“那他现在怎么会让你出来这么长时间?” “当然是我自己偷跑出来的啊!他认为我还没准备好,不过其实我早就准备好了……” 张豪听着这些话,就像是任性的孩子在抱怨管自己管的太严的父母。不过他仍是替小偷感到欣慰,他从她的话中感觉到她似乎已经在那个地方找到家的感觉了。 “……后来,老男人开始忙着自己的事,把我交给了左。有一天,一个新来的傻子摸了一下我的屁股,想确认我到底是不是女的。但左没惯着他,直接剁掉了那只手。有点狠,是吧?” “左的话,我认为他都不会眨一下眼睛。”张豪说。 “没错,更狠的还在后面,他留下了那只手,而不是人。他把那手的主人大卸八块喂了狗,然后把那只手挂在绳子上晾了三天,直到发出恶臭才叫人取下来扔掉。你可以想象那之后其他人都怎么对我敬而远之……”小偷有些无奈又后怕的耸了耸肩。 “我能想象。”张豪苦笑着。天使城的回忆似乎正慢慢从尘封之地涌上心头。不过,立刻就被打断了。 “好了,我说完了,该你了!”小偷伸出脚用鞋蹭了蹭张豪的裤腿。 “我真的没什么……”看着小偷瞪着自己的眼睛,张豪又勉强的说,“可以简单点吗?” “随你便。”小偷仰卧在草地上。 “好。我从那港口上了船……” “哪个港口?” “东边的一座小港口,忘了什么名字了。” “哦,那应该是东港。” “然后,去了几个小地方。” “哪几个?” “不过有一次倒霉,遇到了一伙人贩子。” “可恶的人贩子。”小偷咒骂一声。 “然后,我就被卖了。”提起这事,张豪仍觉得不可思议。 “卖了?就像卖货物一样?!”小偷坐起来,瞪大眼睛,小嘴也张的老大,露出玲恐的舌头与白净平整的牙齿。 张豪盯了一会,这才注意到那舌头和小嘴已经可以用性……他急忙别过头去,以免让女孩发现自己的失态,赶紧说,“没错,不过我运气好,一个富家大小姐把我买了去。然后……我又意外的当了她的贴身男仆。之后,发生了一些……” “等等,等等等等!”小偷毫不客气的再一次打断了男孩的话。 “我没说完呢,小偷,你不想听听我接下来见到的事情吗?救——” “不,别说了!”小偷露出一脸警惕的神情,“你先得跟我说说那个什么贴……贴贴身男仆的事!” “可那一时半会可说不完,太晚……” “一点都不晚,我们有的是时间!”小偷确定以及肯定的说,“我们可以去我的住处接着说,如果饿了可以点外卖,困了可以喝咖啡。太阳还有很长时间才升起来,而且明天会接着落下,然后接着升……” “可为……” “不要问为什么,想不明白的话,说明你太年轻!”小偷赌气般站了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朝大街的方向快步走去。 第294章 共枕与小偷的秘密 小偷订的酒店的确就在河边不远处,位于最繁华的商业街之中。但在那之前,两人足足又在外面绕了两个多小时,就是因为小偷倔强的想听完张豪的故事。 张豪本想简单点说,最多也就讲讲那宅院多大,马场有多少匹马,还有原晶矿脉深处是什么样子之类的。 但小偷却穷追猛打,巴不得自己参与进这故事。而她关注的焦点也让张豪觉得匪夷所思.更要命的是,她的追问总能刺到那些他不想说出口的事…… 张豪搪塞而过,但每次小偷都像察觉到他说谎了一样沉默不语。所以这一路对张豪绝对是煎熬,只觉得自己就像是被一个敏感探员审问的嫌犯。 进入房间前,他已经筋疲力竭,身上不知道冒了多少轮汗,感觉比在雪山上的训练都累。 “别介意,随便!” 小偷话还没说完,张豪就一股脑儿躺到了最近的单人床上。这床垫不知道比他那间屋子里的舒服多少。 他可能是睡着了一会儿,再睁开眼,发现小偷已是换了一身睡服,从客厅走进来。他记得这房间里有两张床,所以察觉到自己没脱衣服,也就无所谓了。 就一晚上,凑合睡一宿。张豪重新闭上了眼睛。 小偷走到张豪床边,看着那平静起伏的胸膛,听着那有些疲惫的呼吸声,凑近那张怎么看都不看不出和英俊沾一点边的脸,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心想自己怎么会…… 唉,算了,她认命般直起了身子,然后发出一声诡诈的笑声。“单纯的家伙。” 说完,小偷钻上了张豪的床。 …… 张豪醒了,只觉得浑身舒服至极,就好像所有沉重的包袱都被褪去。这种感觉犹如抛开寒冷躺在厚厚的冰雪中。 也许是因为太舒服太享受了,身体竟一时使不上力气。但一股宜人的香气不断从身边涌进鼻腔,让张豪越来越清醒。 他不知道时间,但屋内很安静,小偷想必还在另一张床上睡着没醒。他突然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那就是自己还不知道小偷叫什么名字。 这真是太……失礼?考虑不周?随意?丢人?他一时再想不出什么词。总之,他决定等女孩一起床就赶紧问一下。要不然总是小偷小偷的,他自己都觉得尴尬。 张豪想伸个懒腰,顺势坐起来,但却发现自己的手臂抬不起来,就好像上面压了一个重物。 他疑惑的转头看去,只见自己左臂上的薄被高高隆起,一直延伸到下面,就好像他身边还躺着一个人。 张豪顿时被自己的想法惊到了,而且很快意识到这是真的。因为他看到了几缕金色的发尖。轻轻掀开被子,还看到了如玉雕般的鼻子,微微张开像含着花瓣的薄唇…… 温暖的呼吸吹到胳膊上,让张豪冒了一身鸡皮疙瘩,因而男生特有的起床反应也越来越强烈。 他赶紧想办法看看能不能挪开那手臂,又不至于吵醒女孩。但他刚一动,女孩就在梦中扭了扭身子,一脚踢开了盖在身上的被子。 赤裸的膝盖与光滑的小腿毫不遮掩的暴露出来,嫩到滴水的皮肤和低胸睡衣领口下那不可预测的…… 女孩的睡衣已被自己不知觉撩到了大腿跟,也许再往上一点,他就能知道小偷今天穿没穿…… 但他不想知道!张豪赶紧收回目光,一动不动盯着天花板,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流氓。 耳根那绵柔低语咬的张豪差一点叫出来。他捂着眼睛,狼狈的说,“谁……谁才是流氓啊?你钻进人家被窝算什么?而且还穿这么少!” 小偷软软的起身,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平淡的说,“不少啊,这睡衣就是这个样子……” “衣……衣服掉啦!”张豪赶紧转身从床上滚下来。 “这是肩带,没文化的傻子。”小偷不紧不慢的将睡衣肩带提回肩窝上。“切,当年看的比这个还多也没见反应这么大啊!” 张豪无法理解小偷的逻辑,只能赶紧离得远远的。但随后,他又发现不对,自己的衣服被从头到脚都脱了下来,只剩下了一个能遮住最后防线的内…… “流氓!”张豪绝望的叫出了声。 …… 小偷用内部对讲机点了早餐,不过她说吃饭之前自己要先冲个澡,于是就钻进了浴室,还特意警告张豪不许偷看。 张豪借此机会打量了一下小偷的房间,发现小偷邋里邋遢的习惯可还是没怎么改。虽然看起来没住多久,但房间已经被她折腾得一塌糊涂。 衣服、袜子、内衣内裤,还有鞋子,日常用品,垃圾袋什么的随意摆放,几乎从任何一个角落都能找到些什么。 他还发现小偷甚至不知为何养了一只肥肥的仓鼠,关着它的笼子就放在房间的角落里,木屑和瓜果皮已经散落了周围一地。 张豪叹了口气,决定趁着小偷洗澡的功夫将房间收拾一下。 早餐送来的时候,小偷刚好从浴室里出来,而张豪也刚刚收拾完房间。 “呦,香气四溢啊。”小偷看了一圈。“呦,能者多劳啊!” “这不是‘能者多劳’,这只是因为有人喜欢擦屁股而已。”张豪无奈的说。 “切,结果还不都是一样。”小偷笑着,急忙打开餐盒,汩汩飘香立刻满溢房间。她得意的说:“放心,你不会后悔的,接下来我会让你看一个秘密,作为你替我收拾房间的报酬。” “什么秘密?”张豪虽忍不住好奇,但仍是心惊的希望不是像今天早上的那种‘秘密’。 “一个女人房间里该有的秘密。”小偷挑逗般的说,还故意拉下了浴巾的披肩,露出刚刚沐浴完后粉嫩白皙的肩膀。 张豪直接甩过头,对这种高调的色诱完全视而不见。 他们狼吞虎咽吃完美味的早餐,小偷就立刻拉着张豪来到桌子前。“坐好。”她说完,便钻进了衣柜,立刻翻找起来。 “喂,喂,我可刚给你收拾完。” “废什么话,明天你再收拾不就得了。”小偷任性的说。 几分钟后,她终于找到了要找的东西,然后欢快的像个小孩似的一边叫一边跳着回到了桌子前,拨走桌子上的杂物,将一张复杂难懂的建筑内部二维定位图和一张地图一下一上铺到了桌子上。 然后,小偷邪笑着说,“我要偷一件东西。” 第295章 小偷的信息与张豪的问题 在张豪无奈的目光从散落在刚干净一点的地板上的杂物回到桌子上的地图前,小偷告诉他,她要偷的东西是一件稀世珍宝,一颗夜明珠。 它是从被皇室墓穴中挖出来的,本来要被送到一座高级博物馆收藏,结果在半路上丢失了。至此三十年,它如幽灵一般消失无踪。 不过就在去年,它突然出现在一所地下拍卖行的拍卖柜上。刚出世的惊艳加上三十年无影无踪的神秘历史让它这次的出现吸引了更多人的瞩目。 直到现在,她已经听说有五次针对它的盗窃事件了,不过还没有一次成功过。现代的高科技防护手段加上严密的安保系统让那些自诩的大盗们变成了偷鸡摸狗的小贼。 上个月,她打听到一个富家公子哥甘愿冒着风险花巨资拍下了它。现在拍卖行那帮人可能正在将宝贝送到这里。 “怎么送?”张豪问。 “拍卖行那群人当然不会傻到自己送,他们联系了一个当地的公司,专门负责存储贵重物品的神秘……” “棺木。”张豪脱口而出说。 “哦?” “我在那里存过东西。”张豪解释说。 “哦。”小偷也只惊讶了半秒,接着说,“我猜他们会直接空运到机场,然后再陆运拉到‘棺木’的仓库。”小偷将玉指伸了出来,朝地图上的某个十字岔口处一点,说,“我要在这里动手!” 张豪瞧去。女孩的手指就点在‘棺木’这两个名字上。 “嗯——” “怎么,有什么话想说吗?”小偷问。 “我冒昧的问一下,为什么不在交易所,或者路上、飞机上动手?” “傻子,你当这是电视剧啊,哪里都能偷的到东西!”小偷嘲笑着,“而且我是偷跑出来后才打听到这条线索的,根本没办法提前动手,只能见招拆招喽!”她又鄙视的瞪了男孩一眼,“还飞机,飞你个大头啊!” “好吧,那到这里后你要怎么偷?不用想都知道那里面肯定是铜墙铁壁吧?”张豪用下巴点了点小偷刚指过的那个地方。 “哼,你总算问了一句有用的。”小偷挽起袖子准备大说特说一番。她先是描述了花钱买到的一些信息,包括‘棺木’陆运过程中的防卫措施:装甲车,带着致命武器的护卫和跟踪无人机等。 还有货物从前台到存放位之间的存储过程——她说这是花了让她心滴血的高价从一个‘前员工’手里买到的。 像小偷准备盗窃的这种皮装箱以下的小型货物,都是通过内部传送带,以上的就要走特殊通道。 传送带一路虽留出了维修通道,但却有好几道难办的关卡,全程无死角无间断摄像头,重量感应器,红外扫描警报器等等。 传送带尽头是一个圆形的中转厅。 货物被运送到中转厅后,便会由机械抓送进指定的存储箱。这些大大小小的存储箱据说都藏在深埋在地下防爆墙内。但凡脑子正常一点的都不会选择挖洞进去。 “你打听的很清楚吗!”张豪佩服的说。 “当然,我可不是来旅游的!”小偷说着,将另一张图纸拿到了上面。 横横竖竖如雨点般的线条和数不清的标记、数字瞬间就让张豪脑袋大了一圈。 “仓库地下复杂的机械构造间必然留有多条维护通道和通风口,就像这个!”她指向一处带着许多空心箭头的地方,手指开始横向移动。“看看这通道,一直通到这里,向下,再到这里……” “抱歉,我……一点也看不懂!”张豪夸张的摇着头,“没有三维的吗?电脑上那种。” “我也想要,人家不卖啊!天知道弄到这些东西我花了多少票子。”小偷捂着胸口说,故作心疼状。 “而且你看不懂太正常了。我也是花了三四天才弄明白的。”她接着说,“我会想办法找到入口钻进这些管道——不过里面看起来更像是一座迷宫。墙壁都是复材,坚硬无比,没点动静根本无法摧毁。所以我必须找到迷宫的出口,接近那个中转厅。然后在机械抓将那个装着夜明珠的箱子拿起来前,把它偷到手……好了,现在该智多星小豪给我的计划提一些建议了。” “别,我可没什么建议。”张豪尴尬的摆手,“不过我倒是有几个问题。” “说说看。” “入口找好了吗?” “暂时还没。不过碰到你之前我正准备开始。” “哦。”张豪知道原来他在‘棺木’门口愣神的时候小偷就发现他了。“那出口呢?中转大厅里面的构造你了解吗?” “里面的构造不了解,地下信息是绝对保密的。但从这平面图上能看到几条向下的管道。”她又指了指,“我觉得这里就是。” “为什么?” “女人的直觉。” “哦。但是万一……我是说万一你在里面迷路了怎么办?毕竟你不可能手拿着地图进去。” 小偷打了一个指响,转头像个贼一样将角落里的仓鼠笼子拎了过来,俏皮的指着里面的小动物说:“这位是‘将军’,认识一下。” “你好,‘将军’。”张豪配合着说。 小偷默契的笑了笑。“我这几天一直在用花生或者带花生酱的食物喂它,它现在只要闻到花生酱的味道就立刻会跳起来。” “所以?” “所以,我会想办法在那个保险箱进入传送带的流程前让它沾上一点花生酱的味道。然后,当我钻进管道里,就会派出我的‘将军’,让它靠着嗅觉带我靠近中转厅。所以呢,从现在开始,我就要饿着它了!” 说着,小偷残忍的将小仓鼠私藏的食物全都翻了出来,包括它藏在自己颊囊里的那些。 仓鼠无助的靠在笼子角落,露出一脸的绝望。 “好吧,那再一个问题:如果中转厅里有一些很麻烦的侦测设备怎么办?”张豪问。 “随机应‘办’。”小偷甚是认真的说,“我唯一的应付只能是带全工具。” 张豪点着头。他可不会去批评小偷没做足准备,相反,小偷最后那句话也说到他心坎里去了。 永远没有完全的准备,变化永远比计划更快。但是,一定要留一条……“后路呢?” “后路?”小偷碧绿的眼眸转了转,“之前没想好,不过现在想到了。” “什么?” “就是你。”小偷点了点张豪的额头说。 第296章 探点与袭胸 “我?”后者惊讶。 “是啊。”小偷放电的眼睛盯着张口胸口,“昨晚看你的身材,比之前可精壮太多了。我猜猜,你肯定也学了不少本事,对不对?” 张豪虽然做出捂住胸口惶恐的动作,但还是不得不折佩服女孩的眼力。不过在这方面他不想深谈,所以只是笑着说,“皮毛,皮毛。跟着那个庄园的护卫队们学了点防身的技巧。” “皮毛也是毛。”小偷放心的说,“所以到时候如果出了什么意外,就靠你了。” 见小偷转身准备离开屋子,张豪又问,“这算是你的处女盗吗?” 小偷回过头翘了翘眉毛,“哦?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呢?你是想问这是不是我第一次偷东西,还是想知道我是不是一个处……” “第一个!”张豪立刻慌张的打断了小偷的话,“我只是想问这是不是你第一次出来偷东西!” “切。”小偷鄙视,“我这是第一次逃出来,当然也是第一次偷东西了!” “哦,那你还真是艺高人胆大,小偷。”张豪感叹。 “我可不仅仅是胆子变大了。”小偷又挺了挺胸膛。 张豪扫了一眼那不太明显的凸……他赶紧转头盯着根本看不懂的二维平面图纸,掩饰的同时突然又想到一个疑惑:“小偷,这些管道有大有小?” “是啊,你才发现吗!” “那问题就来了,这些管道通路有大有小……即使我们这个年纪,发育正常的孩子都钻不进去吧?”然后,他突然回过神从上到下瞄了一眼女孩,“哦。” “哦你妹啊!”小偷生气的跺着脚,大喊着,“是啊,我要是再长高一点胖一点就钻不进去了,这下你满意了吧!” 张豪一边躲避垃圾攻击,一边傻笑。 接下来的几天,作为‘大盗助手’,张豪被‘绑架’了。 小偷带着张豪在他们可能的逃脱路线上转了好几圈。然后又伪装成拾荒流浪儿在‘棺木’建筑附近蹲了很长时间的点。因为他们熟知那些深陷悲惨命运的孩子们的神色举止,所以伪装起来也非常像,完全没被人看出破绽。 这期间,入夜后,小偷让张豪在外面把风,两次爬到了建筑顶层,选定了潜入的地点。小偷完全放飞了自我,从一名守法公民化身成了神秘怪盗。 张豪则紧张又不安,因为前脚刚拜托‘全局’帮他找人,后脚就帮人偷他们的东西,不由得有一种在太岁面前动土的感觉。 …… 珍宝落地当天,两人一早就抵达了航站楼。他们一直等着‘棺木’的接收队伍出现,便小心尾随。 接收队领头的强壮男人手里拎着一个印有他们公司特殊显眼logo的银灰色密码箱。 飞机准点抵达十分钟后,几名特殊后勤便大步从工作人员专用通道走了出来,推着一个精致的推车,径直走向等在vip包厢内的接收队。 等双方接触后,装着珍宝的木盒就会从推车中被取出,立刻转交给接收队,放入他们的密码箱中。接收队一定会打开珍宝盒,好让随队的专家确认里面的夜明珠是不是货真价实。 而小偷的机会也只有这短暂的几十秒,也许只有十几秒。她为了这次机会特意准备了一张贴纸。 可不是普通的贴纸,它极薄、透明,而且表面附有一层特殊的光线适应层。仅仅摆在那儿,如果不是反复用光线和阴影进行对比,不是特别细心的仔细凝视,极难发现。 而在此之上,小偷对它还做了一项特殊的处理,就是将它泡进了花生酱,直到今天早上才拿出来,擦去了上面的浓汁,然后放进保鲜袋中带了过来。 此时,航站楼内充斥着各种脚步和吵闹声,没有任何人注意有两个在不同位置的不起眼的孩子将目标锁定在了一头强大的猎物上。 箱子易手,‘棺木’接收队的领队接过珍宝盒,准备检查一下。周围的护卫谨慎的留意四周,不过同样没有注意那两个毫无威胁的未成年人。 按照小偷的交代,张豪要从另一个方向走来。然后,两人再伪装成路线相同,一前一后行进一段路程后再分开。 “摸我。”走近后,小偷低声说。 “什么,摸你?!”突如其来的要求让张豪大吃一惊。 “对,快!” “摸哪?”张豪有些犹豫,因为设定好的剧本是张豪要不留意的绊她一下,结果没想到小偷临时突发奇想,改了剧本。 “哪都行!”小偷用极低的声音催促着。 “哪儿……” 眼见因为男孩的犹豫,他们即将错过转瞬的机会,小偷一把抓住张豪的手就往自己的胸口狠狠拉了过去。“又不是第一次了!” 张豪因为这一拽失去重心,朝小偷扑了过去。他的手正正准准扣到了小偷的胸口,而且是两只。 小偷愣了一下,接着立刻借力朝后栽倒,并大喊,“流氓!” 大厅内的人都被这一声尖锐的叫喊吸引了过去。而小偷演的也极为逼真,她的确完全失去了重心,只能双手乱抓以求能抓住什么东西不让自己摔倒。 她的手勾到了那个木盒,但还没等抓牢,那东西瞬间被人抽走。就在小偷要重重摔到地板上的时候,一只粗壮有力的手抓住了她,在她头磕到地板前将她提了起来,几乎毫不费力。 提起小偷的正是那个接收队的领队壮汉,他皱着眉头扫了眼小偷,然后合上保险箱带着几个手下快步离开了。 人群安静了一会儿。两人刚想走,一名大厅保安跑了过来。 “怎么了,小姑娘?”保安公事公办的问。 “他摸我胸!”小偷捂着胸口,煞有其事的说。 “这……告诉我是怎么回事?”保安问,“你们不认识吗?” “我们认识,”小偷有些生气的说,“不过我们才处了没几天对象,他就对我动手动脚!” 这话引来大厅内一阵哄笑,旅客们见没什么惊奇的事发生,便渐渐移开了注意力。保安摇了摇头,耐心警告了几句后也离开了。 第297章 小偷潜入与‘将军\’的任务 小偷与张豪立刻跑出航站楼,坐进了早就等在那里的出租车。 出租车是小偷提前在网上订的,承诺了丰厚的尾款,而且特意没挑无人的,因为他们有一个很简单,不过也很粗暴的要求,就是快! 当小偷坐进副驾驶,告诉司机目的地后,后者立刻像得到任务般踩死油门冲了出去。 正在张豪想着是不是每个地方的出租车司机都有一颗当赛车手的心时,就看到小偷转过头冲他露出了诡计得逞般的笑容。不过那双眼睛又瞄了一眼他无处安放的手,翻了个白眼。 出租车司机完美的完成了任务,比‘棺木’运送车队提早抵达了目的地。两人找了一个无人的角落,换了一身便装,佩戴上通讯设备。 小偷装上了饿的瘦了一圈的‘将军’和全套的作案工具。他们互相看着对方,仪式般的击了几次掌后,便分开了。 小偷借助旁边建筑的楼顶和防雨台没怎么费力爬上了‘棺木’的露天顶台。整个建筑的中央空调设备和通风管路都在这里。 有四个烟囱似的通风口,还有一扇用来上下进出的铁门。烟囱上支着伞形的防雨支架,水泥地面上有零散的烟头和垃圾——其中不乏不可描述之物。 小偷快步走到其中一个通风口前观望。尺寸就像图纸上描述的那样,刚刚够她(娇小)的身形钻进去。 小偷知道这些通风口下的管路并不一定是全部连通的,其中肯定有通向厨房后勤区的,有生活区和卫生间的,当然还有地下存储室的。所以,小偷的第一个难关是要在这四个通风口中分辨出通向地下存储室的那条管路。 小偷决定靠她的鼻子。 能闻到饭菜香味儿、香水味道,还有汗味的,肯定是通向生活区或者厨房的;如果带一点臭味和尿骚味的,虽然不想继续想,不过肯定是通着卫生间的;如果能闻到杉木油、樟脑……或者一些类似化学试剂的味道,那么就bingo了。 意外的,小偷在第一个通风口就闻到了她想要的味道。 不过她不相信自己会这么幸运,或者说她倒不怎么喜欢一开局就这么顺利,所以仍是仔细闻遍了所有通风口,然后确定她的目标就是最开始那个。 小偷一开始准备用绳索降下去,这样不仅省力,而且可以方便原路返回。但她看到露台上的烟头和垃圾后,便知道这上面肯定不时会有人上来,于是只好选择抛弃绳索下降。 钻进去前,小偷还看了看自己的细胳膊细腿,摇了摇头,又叹了口气。 …… 小偷钻进管道十分钟后,接收队的防爆货车才缓缓抵达。紧张的运送过程已经结束了,拿着枪的护卫无不都一脸轻松。他们看着领队迈上楼梯,进入大厅,纷纷放下武器放松手臂,给自己点了一根烟。 领队大步穿过洁净反光的地板,将密码箱放到专设的柜台上。前台招待点了点头,开始在终端上录入接收信息。 另一个招待嗅了嗅鼻子,好奇的问领队,“你今天早上吃的什么?” 领队皱了皱眉,不知道对方为何会突兀地问起这个问题,冷冷的说,“没吃。” 录入结束,工作的招待打开密码箱,将装着宝物的木盒放入内部传送带,然后按下了绿色按钮。 传送带启动,领队仍谨慎的等到箱子消失在运送口后才转身离开。工作完成了,他终于可以去休息,并连中午带早上的饭一起吃一顿大的了。 …… 依靠娇小的身体和对这种环境敏感的职业嗅觉,小偷沿着管道一路向下,一直向下。 管道每隔几米就会有一段突出的连接卡头让她双脚踏在上面以供休息。不过,也万幸并不全是垂直向下的管路,否则她没准就会脱力,失控坠下去。 管道有一段变得窄平,小偷就得趴着匍匐前进。有的时候管道宽度连她都会觉得挤。更有一段她脑袋能进去但肩膀进不去,只得绕路。 其中有一段最惊险。她朝下滑的时候一脚踩空,掉了下去,险些栽进巨大的风扇叶片被削成肉块。 一路虽有惊但无险。小偷最后落在了一层拥有数不清岔路的管路迷宫上。 小偷从背包中拿出了一个装巧克力的透明盒子。开了许多通气孔的盖子下面,瘦了两圈的仓鼠‘将军’正闷闷不乐的仰着肚子躺在下面,时不时蹬一下腿脚以示抗议。 她打开盒子,将‘将军’倒了出来。 “该你上场啦,将军!”小偷碰了碰‘将军’的屁股说。 一开始,仓鼠‘将军’有些惊慌失措,毕竟刚刚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没有转轮,没有木屑,没有住的小房子。它原地转圈,甚至出于本能卸下了几块条状物,撒了泡尿。 不过没一会儿,它的小鼻子就开始嗅了起来。饿了三天的‘将军’终于察觉到了那股它最喜欢的食物的味道。这香味从远处飘来,不知道在什么地方。 不过‘将军’知道只要自己一直跑,就一定会找到食物。于是它一边嗅一边缓缓挪动小腿。 小偷小心的躲开那堆排泄物,紧紧跟在那一扭一扭的屁股后面。 ‘将军’走走停停,不时还站起来四处闻闻,而且越走越快,最后几乎跑了起来…… 不过在碰到一个丁字路口时,‘将军’一开始走了左边,却犹犹豫豫的折了回来,又站起来嗅了一会,最后往右边跑去。 ‘将军’似乎笃定的知道自己的目的地,不过这一下可难为了小偷。因为她无法确定‘将军’为什么会突然反转。 是在空气中察觉到了前方的危险,所以另寻他路;还是那小脑袋瓜中进行了一番取舍,选了一条更近的路…… 小偷左右看着两个出口,犹豫着。不过她立刻想到了一种可能:那就是一开始,花生酱的香气是从左边传过来的,但随着传送带缓慢的运动,花生酱又跑到了右边。 而将军从左侧的管路爬了一半,便嗅不到花生酱的香气了,所以这个聪明的小家伙又回到原来的位置,选了味道更浓的另一边。 看着那小小的摇摇晃晃的尾巴,小偷安慰自己:这时候还是相信动物的直觉吧! 第298章 大盗本色与张豪出场 拐过一个直角弯后,她又爬了五六米,管道终于到了尽头。‘将军’急得想从通风格栅的缺口钻出去,被小偷捏着尾巴抓了回来。 她重新把仓鼠塞进背包,从侧袋抽出一条一米长的黑色线头,小心伸出了格栅。 小偷拨开左手手腕处的衣服,碰了一下电子手表的屏幕,便看到了线头端头袖珍摄像头拍摄到的画面。 她就在中转大厅上。 小偷兴奋的握紧了拳头,就差两步了。她固定好摄像头,让它能拍到传送带入口位置,然后将背包挪到身前,从里面掏出各种工具。 首先是可以自动调节的垂降绳索,特殊的分光镜,多功能工具刀等等精细的小玩意,还有一颗以防万一的玻璃圆球,重量跟在网上查的夜明珠的重量一样。 她戴上吸附手套,小心拆下通风格栅,将绳索和调节器绑到自己腰上,一头吸在管道内,一头搭扣扣死在通道口边沿。接着,缓缓探出身体。 小偷谨慎的控制调节器,让绳索几厘米几厘米的放长,直到自己的身体悬浮在通道下。她通过管道口控制自己的转向,朝下望去。 十道激光射线组成的‘蛛网’悬挂在她与中转厅的旋转平台之间。传送带仍在转动,也许货物一会就会送达。她必须抓紧了。 小偷又放了一点绳子,然后通过收缩管道内那截绳索的长度来达到摆动的效果。一边摆动一边放长主绳,直到吸附手套能粘在墙壁上。接着,她将特殊分光镜罩在激光射口前。 分光镜会从激光原本的射出路线分出另一道激光,通过调整器械夹角,小偷将另一道激光打在对面的一个接收器上。这样,当她遮挡住原本打在那个接收器上的激光束时,警报就不会起反应。 小偷自豪自己准备周全,被‘关’了那么久也没忘大盗本色。她离开墙壁,继续下放绳索,垂到旋转平台上方。没过十秒钟,传送带上就送来了一个宝盒。 但让小偷意外的是,宝盒下面还有一个托盘。她瞪大眼睛盯着看了一会儿,恼怒的叹了口气,果然不会这么容易。 那是一个重量感应器,在它上面任何超过一定阈值的重量波动都会触发它的内部报警机制。但好在,她对此也早有准备。 小偷立刻行动,小心翼翼打开木盒,一手将夜明珠吸出来,一手将玻璃球放进去。她动用所有的精力与技巧在轻微的晃动下保持两者的平衡。可等到玻璃球完全放进去后,宝物被拿起来前,她犹豫了。 看着显示屏上跳动的数字,她忽然有一种仿佛从天而降的预感,一旦宝物彻底离开感应器,那个数字肯定回不到原来的数值,警报也会响起。 这念想如幽灵一般瞬间出现又消失,差一点就毁了小偷的‘处女盗’。幸亏在这关键时刻,她想起了传授自己技艺的那个老头说过的话:走投无路时,相信自己的直觉。 小偷觉得此刻正是‘无路可走’之时。她手伸进衣兜,掏出一粒本来要奖励给‘将军’的花生米,放在了托盘上。然后,拿走了宝物。 警报没有响起。古老的格言又一次证明了经验的价值。 小偷收好宝物,转动调节器,将自己原路拉上去。可她还没上升多少,就感觉后背有什么东西在爬。等那感觉到胳膊上,她才发现‘将军’竟不知怎么顺着绳子爬了下来。 她赶忙用操控调节器的那只手去抓,可还是慢了一步。饿到极致的小仓鼠顾不得什么性命安危了,四条腿飞快倒腾到小偷那抓着夜明珠的那只手的手背上,毫不犹豫就朝着托盘跳了下去。它的目标一定是那颗被留在感应器上的花生米。 一瞬间,小偷摒住了呼吸。下一瞬,她急速拨动调节器,让绳子快速收缩,同时朝着通讯器沉声喊道,“计划二,搭档!” 她的后脑勺重重磕到了管道下壁,但仍是忍着让人晕眩的剧痛爬回了管道。警报已经响了。小偷能做的只有努力在管道中往前爬。但能爬回去吗?如果来不及,一旦有人发现后面的通风格栅被人卸下来的话,那她不就成了板上鱼肉? 这也算是那种危机时刻的预感吗?小偷不知道,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她这么想完全出于恐惧。人们常说要战胜恐惧,那是不是有的时候也要屈服于它? 总之,不管如何,小偷走了一条不同的路,同时期望外面的搭档能闹出点真正的乱子来。 …… 本来,一直没听到通讯器中的声音,张豪以为这次没有自己出手的份了。小偷的喊声吓了他一跳。不过他没犹豫一秒,立刻行动起来。 他先是在附近的商场、酒店触发了火灾警报,接着趁着‘棺木’内的员工或好奇或慌乱时,返回‘棺木’大楼,同样激发了这里的警报。 看着一波一波的人从楼上跑下来往大门外涌,张豪不由得感谢这个物种的避险本能。 不过他刚准备脱身,就听小偷在耳麦中说,“我可能要从xxx出来了,帮我看看外面有没有人。” 张豪赶紧跑到建筑平面图上找到小偷说的那个区域的位置,跑了过去。只见一个几乎比他高了一头的男人正站在走廊上,而这可能是小偷想要逃出去的唯一出路。 等这个男人离开?关键是不知道被故意触发的警报什么时候会停,也许就在下一秒,有人就会看透他的恶作剧。 于是,张豪做了一个决定。他故意发出什么声响,吸引男人的注意力,然后立刻躲在拐角的墙壁后。 听到皮鞋快步踩踏瓷砖的哒哒声,他知道对方看到了他一闪而过的背影,便赶紧朝后门跑去。 “安全,小偷,赶紧走。”确认男人跟上来后,张豪低声说,“到xxxx集合。” 可能是因为对周围的地形男人也一样熟悉,所以张豪没能甩掉对方。意识到这点后,他干脆停下了脚步。 因为他知道当一个人追一个‘猎物’光靠腿脚追不上的时候,没准就要使用其他更直接的手段了。 第299章 初露锋芒与道别 男人从身后向他靠近,问,“假警报是你动的手脚吧?” 张豪沉默。越来越近。他压低帽檐…… “我觉得这不是一个‘恶作剧’,倒像是‘有意为之’。所以……” 反派最终总会栽跟头的一大原因就是话太多。 在男人可能还在想下一句该找什么合理的说辞时,张豪率先行动了。他先转身虚晃一招,骗得男人仰身后躲,接着一步绕到对方身侧攻击腰腹。 男人可能还没意识到怎么回事(小瞧对手),又往后迈了一步。就在这一步间,张豪又朝那漏洞百出的胸口及下盘发动了数次攻击。 不到三秒,男人惨叫一声,跪倒在地。张豪紧跟着一膝顶上去。男人的头高高仰起,身体向后栽倒在狭窄的胡同里,四肢抽搐着已是处在半昏迷的状态下。 张豪站在被自己轻松击倒的男人身边,双手颤抖着,不是因为恐惧,而是一种……痛快。 他做到了,对方甚至是一个成人,毫无还手之力!他的速度,他的力量,他的敏捷……他想笑,想大声喊自己终于学到本事了! 而且,张豪接着更是意识到,自己还没学完呢,那个老头还有数不清的东西没教他呢!兴奋被压缩成了一股内在的冲动,他巴不得现在就飞到雪山上去。 但这股得意劲儿还没散去,张豪又想到了另一个事实,一个残酷的事实。对小偷……他该怎么去道别啊? 离开那条巷子,恍恍惚惚赶往汇合地点的路上,张豪始终没找到合适的答案。 …… 小偷也顺利逃脱。她出来的时候,人群慌乱的心才放下,意识到了刚刚的警报是虚晃一枪。不过从情形看,似乎有一批人一直没离开‘棺木’的建筑。 她窃笑,那群人当然不敢离开,他们肯定正忙着研究地下仓库的警报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也许以那群人的专业程度,肯定已经发现宝物不见了。小偷边大大方方的离开人群,边想自己刚才是不是该在下面留点东西,就像影视剧或者传奇故事中的名贼侠盗一样。 哦,她记起来,她留了——‘将军’,不,现在只能说是一只仓鼠了。希望它下辈子鼠生能一直安安稳稳待在窝里吧,小偷虚伪的祈祷着,上了一辆出租车。 为了确保安全,她决定绕道去别的地方,将赃物先藏起来,然后再去找那小子汇合。 真是个得力的帮手啊,小偷庆幸的想着,要是以后他们能一直在一起行动该多好啊!自己甚至可以教他本事,让他也成为一个‘小偷’。 而作为对这次行动最佳辅助的奖励,她决定将自己真正的名字告诉他。这世界上还没人知道,就连救了她一命,让她换上养尊处优毛病的那个半面神半面鬼的男人她也没告诉过。 你就得意去吧,臭小子。 …… 夕阳在天边垂落,染红了半片天空和薄云,脚下缓慢流淌的河水也与其相得益彰,映着一半深一半浅的淡红色。 美丽的两岸灯光还没有亮起,所以行人不算多。不过再过一个小时,情侣和游客,还有闲散的当地人就会络绎不绝的聚集到这里,沿着岸边向西走大约三公里,去看每天的音乐喷泉表演。 小偷在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等着。通讯器已经失去连接了,不过她确定那小子肯定活蹦乱跳着,也更清楚凭借他的记性是不可能忘了这个地方的。 她安静的坐在路边,将鸭舌帽压低遮住自己的面孔和头发,等了好一会儿,等到夕阳都快落了,等到河边大道上挤满了游人,却仍没见到张豪的影子。 她有些焦急的站起身踱了两步,正准备离开转一转,便看到一个小叫花子朝她跑了过来。 小叫花子衣衫褴褛,脸上布满了泥垢;粗糙的小手上拿着一个铁碗,脚上穿着破烂的已经看不出是什么鞋子的鞋。虽然留着短发,但小偷仍一眼就看出这是个女娃。和她一样。 她朝小偷伸出铁碗。 小偷无奈的笑了笑,拿出了几枚钢蹦扔进了碗中。只有她自己能懂这笑容中包含多少苦涩。 不过小叫花没走,反而从上到下打量了小偷几眼。 看着那精怪的眼神,小偷不由得一惊,心想这小叫花不会还要劫色吧? “你是女的吧?”小叫花痞痞的问。 “是又咋啦!”小偷不客气的说。她可不会在乎旁人用什么眼光看过来,因为她是真真正正的知道,善良靠的不是虚伪的笑容。 小叫花偷笑了一下,然后说,“刚才有个大哥哥让我找一个个子不高,胸也不大,而且看起来像个假小子似的有金色头发的小姐姐。”说着又戏谑的打量了小偷的身材一眼,尤其盯着胸口看了一会。“看样子你就是了。” “很好,很好。”小偷咬着牙,忍住想揍人的拳头问,“你的那个大哥哥没说让你找我干什么吗?” 小叫花盯着碗里的钢蹦,装样子搓了搓下巴。“这点还不够,不够我给弟弟妹妹买面包吃。” “这也太直接了吧?”小偷抱怨着,但还是拿出一张纸票放进了碗里。 小叫花看到纸票的面额惊讶的张大了嘴,痛快的从脏脏的衣服兜里掏出了一张显得异类的折好的白纸,递了过来。 小偷接过没她手掌大的折叠纸,愣了一会,甚至都没注意到小叫花是什么时候离开的。然后,也不知为什么,她突然就把纸打开了。 一封信纸,字迹没那么工整,但可以看出是认真写下的。 ****** 小偷,见到你真的很高兴,真的非常高兴。看到在你身上发生的那些变化也让我吃惊,不过更重要的是你没变的那些。依靠那些我才确信你还是我之前认识的那个假小子…… 不过你的身高着实让人着急。看样子你非常喜欢吃巧克力,不过我建议还是多喝点牛奶吧,听说那样会有助于长个子…… 还有你的头发,那么短真的好吗?可能,留长头发的小偷会更好看? …… 在纸上说了这么多,我却不敢见你,真是太丢脸。但……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我真的要…… ****** “该死该死该死……去死去死!”小偷愤怒、压抑、焦急的叫喊着。不顾旁人。“你个混蛋,你个臭小子,张豪!两年前你就这么走了,今天还要玩那招吗?你给我滚出来!!” 叫喊到最沙哑时,滚滚热泪甚至模糊了她的双眼。但她的呼喊却仍连空洞的回响都没换来,只是绝望的消逝在河两岸上。 第300章 进阶实战与学有所成 看着女孩无助的站在人群中,张豪有些受不了了。他想赶紧跑出去抱住小偷,跟她解释,当面解释他必须离开的理由。 但最后还是绝情的停住了脚步。张豪咬着嘴唇,将嘴唇咬破,品尝着鲜血的腥涩,在痛苦中决绝地转身离开。 “我们有缘再见吧,小偷,”他发誓般喃喃自语,“下一次,我一定会问你的名字的!” 张豪起身回程,再没回头。直到列车抵达目的地,重新将雪白的山脉拥进视线,他也才整理好自己的心情。 回去的途中,他偶然看到了云石用石头和木头做的一个当地祈祷用的神龛,石头上刻着字,写着: 致自己最好的兄弟 希望他在天国平安 张豪看到这儿不免吐槽,这也太小看我了吧!不过他在后面又看到了一句话: 你他娘的到底死没死啊 还活着的话赶紧通个气 张豪嗤笑,心想这还真是云石兄的性格。他想了想,最后在神龛上做了点恶搞的小装饰,便离开了。让他猜去吧。 到达约定的地点,只看到老白已经往上爬了很高了。张豪心中咒骂,我就晚了一分钟,你还真就等都不等。 不过他脚下没闲着,立刻追了上去。等他追到,老白嘲讽着,“我还以为你这小子不知道死哪了呢!” 呵呵,张豪没搭理他。 走了一会,老白又说,“看样子你尝到甜头了。” 张豪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于是说:“哪儿!我学那点东西完全够不上。对付个三流混混还可以,再往上就不行了。” 一听这话,老白气的险些一脚把张豪踹下雪坡。不过他也知道这是男孩在故意气他。“那你还回来?费了那么大劲,只学了个能对付三流混混的功夫,是个傻子也知道取舍吧!” “啊,是啊,所以我准备再多学点,好能对付二流混混。”张豪说。论打嘴仗他还真谁也不服,除了女人。 老白憋气的哼了一声。 二人继续前行,一路无话。不知是故意还是凑巧,他们又回到了那个让张豪险些脱魂的长长的雪坡。张豪定了定神,知道老白肯定有话要说。 “还是那句话,你现在选择还来得及,回去,还是继续走。”老白说。 “我都已经到这份上了,老白,就别……” “别忘了你答应我的条件。” “啊!”张豪吼出身体中那股无处发泄的愤怒。“天知道你怎么有那么多仇家。但我告诉你,你要是让我去杀那种人畜无害的家伙,我这辈子跟你没完!” 看着男孩那冰冻眉毛下不可逆转的固执与倔强的表情。老白大笑起来。“死小子,这冰雪可……” 接着,老白看到了男孩的惊恐眼神,同时也听到了耳边的隆隆声。没等他反应,张豪一把将他推开,朝着山脊尽头狂奔。 老白从雪中连滚带爬站起来也朝那个方向跑去。 雪崩从他们左手边的斜坡上汹涌滚下。 老白边跑边喊,“太天真了,死小子,这世界上哪里还有你口中那种‘好人’!” “有,怎么没有!”张豪不想争辩,他知道要改变一个人的观念是何其不易,更何况是一个被刺骨的严寒浸透过不知多少遍了的老人。 但他仍必须争取,叫喊着,“我不想滥杀无辜,我不想杀完人却后悔,我不想变成冷酷无情的杀手,我不想!” 和当时一样,他们跑到安全处,看着崩碎的积雪与落石将山坡下的一切掩埋。 老白喘了几口大气,咒骂了一句,“等着下地狱吧,小子。” “好啊。”张豪也喘着粗气说。 这个词他已经不再害怕了。可能吧。 …… 进阶教程便是从实战中不断获取经验和应对不同攻击与防御方式的技巧。 老白以各种套路发动进攻,不分时间和场地,在平地,雪中,甚至冰上和大雾里。 张豪日思夜想着该如何应对老白的攻击或偷袭,逐渐熟悉脚下步法的发动时机,从一开始的无力还手到勉强能够应付几招,再到几十招。 自始至终他从没赢过一次。 张豪问老白最厉害的攻击是什么。 老白说近身就是各种刀具,远程就是枪械。尤其是轻便快速的手枪,从没有一个武器能这么快置人于死地。 张豪又问最强大的斗技是什么。 老白告诉他不要当井底之蛙,世界和这座山相比哪个大,结果不言而喻。世上也许有近百亿人,有成千上万种斗技、武术,拳脚功法。 每一种都各有所长,各有所短,每一种都有高手和大师。除了那种花拳绣腿,其他的只要运用得当,都能致人于死地。 张豪最后问最强大的人是如何。 老白沉思后回答,最强大的人,是那种能将自身与斗技或武器合二为一的战士。他们靠冷静和天赋能找到对手每一招的弱点与漏洞,进行最有效的反击。他们同时把自身的攻击最简化,扎实、精准。 每一式想致命时则致命,想破坏时则破坏。攻守合一。而想要与这种人抗衡,也必须到达攻守合一的境界。要做到攻击时抵消防守的弱点,防守时弥补攻击的缺失,需要千锤百炼的熟练与技艺。 “你能做到吗?” “我?如果以我现在的领悟,加上年轻三十年的岁月的话,也许可以。”老白说,“千万别以为你在这山沟里学点东西就能打遍天下无敌手了,那样你会死的很惨的。记住,死小子。” 他可以完美躲避落下的冰锥,也能在近距离躲避老人的雪球。他耐力越来越好,速度也越来越快。格斗枪术与步法应用起来越来越灵活自如。他从没抓住过兔子。 不过他最终还是要走。 老白说格斗枪术他已经学会了,剩下的就是要在更多的战斗中领悟到最适合自己的作战方式。 而在张豪走之前,老白告诉了他要杀的两个目标是谁。 第一个人是在中东某国的一名将军。第二个人则是从他这里学会了‘刺杀枪术’的一个银发女人。杀前者是因为将军歹毒作恶,杀后者则是因为女人残忍滥杀。 张豪收拾再简单不过的行囊,临行前想告诉老白关于他曾经的一个女队友的事,但后者摆了摆手,意思是分别就要彻底一点。 男孩最后朝老人的背影深深鞠了一躬,等那身影消失在风雪中,这才终于转身下山。 第301章 猎人小屋与再遇云石 从雪山出来后,张豪独自爬上了最近的峰顶。这一次,他只依靠自己的双手和双腿。但他完全没有疲惫的感觉。 他胳膊腿更长了,身体更结实了,虽然还很瘦,但每一处都充溢着被压缩的力量。他似乎也能看的更远,听的更清楚了。 他再也不是几年前那个只懂得逃命的臭小子了。现在,他拥有了力量,反抗的力量,战斗的力量,保护的力量。 他朝着空中大喊,发泄这两年经历的痛苦和磨难,任由四面八方的雪崩砸下来,听着那奔雷之声也无所畏惧。 走出山脉的一路上,张豪又看到了许多指路标志和类似祝福物的东西,看样子云石兄这两年来曾在山上山下找过他许多次。 张豪不禁感动,心想着那短短一个多星期的陪伴,却能让一个孩子在心底产生如此浓厚的情谊。 他甚至没注意到脚步自然而然的顺着那些指路标志走着,然后不知觉走到了曾经的那间猎人小屋前。 看着挂在绳子上的生肉,张豪知道里面肯定有人,不过不确定是不是云石。他小心接近,准备先确认对方的身份,如果不是,就还是不要打扰了。 他本以为自己可以做到无声无息,但刚走几步就踩到了陷阱,整个人被陷阱绳甩到了空中,吊挂起来。他无奈叹气,看来冰雪的确把他的命变硬了,但也把脑子变蠢了。 一个强壮的猎人光着膀子从小屋冲了出来。 看到对方架起的弓箭,张豪急忙大喊,“等等等等等……是人,人人人!” 猎人偏了下弓,将拉满弦的箭射入雪中。在弓弦优美的震颤声中,猎人皱起眉头打量起‘猎物’。“娘的,我以为是头……等等,你——”小眼睛瞪大了一圈。“雪山在上,你,你你你是张豪?!” “啊,云……石,我是!”张豪还在绳子头晃悠着。 “你没死!”云石顷刻卸掉冷静的表情,张大厚厚的嘴唇尖叫。 “是的。” “你活着回来了!” “啊。” 云石高兴的忘乎所以,直接扑了上去给了倒挂的张豪一个大大的拥抱。但接着他注意到不对劲,问,“你怎么吊着?” “是啊,你的陷阱技术越来越高超了。”张豪说。 两个久别重逢的少年相拥大笑。 …… “天啊,天啊,天啊,天啊……” “这两个字你已经重复快一百遍了,云兄。”张豪调侃着。 “才一百遍吗?我要说两百遍,天啊,天啊,你小子竟然还活着,真的活着回来了!” “是啊,多亏了你的那些记号,否则我还真找不到路。” “哈哈!”云石开怀大笑,“你小子嘴上功夫还跟以前一样。不过说真的,这是我长这么大遇到的最稀奇的,最他娘的了不起的事!” 张豪随意的耸了耸肩,咬着肉,灌着汤,让这间屋子过去保留的记忆肆无忌惮的在眼前晃过,无意识的露出解脱般的笑容。 “不过……”云石压低了声音,甚至比炉火的噼啪声都低,问,“你真的找到……雪人了吗?” “你猜?”张豪反问。 “这东西我可不敢瞎猜。我等你说,你说什么我都信。” 张豪点了点头。“我找到他了。不过不是‘雪人’,就是一个人,和你我一样的人。” 云石的嘴是越张越大,差点咧到脸外面去,不过眼睛怎么瞪都还是那么小,不可置信中带着对朋友的骄傲。“天啊!”似乎已经词穷了。 “答应我个条件。”张豪看着云石说。 “你说什么我都答应。” “不要……告诉别人,任何人都不行,也不要试着去找他,这是我承诺过的事。” “你先告诉我再提条件,我又怎么可能辜负这份信任呢?” 两个大男孩再次开怀而笑,互相拍着肩膀,在狭窄的小屋内打闹。虽然他们都没挑明,但很明显,两人都已成为了彼此生命中最重要的伙伴。 他们彻夜欢谈,将雪山描述成成长路上的一块石子,将风雪比喻成前进路上的浅坑。 此时,他们便是这里的国王与皇帝,明火执仗的显露那只有真正成长过的人心中才拥有的桀骜。 一旦张豪讲起故事,云石立刻安静下来仔细的听着,不时惊坐而起,又躺下。感叹世界之大,相比之下,雪山山脉之渺小。 张豪说自己从雪山中学到了一样本事。 “要去报仇吗?” “不知道,但我一定要调查出他们的死因。”张豪坚定的说。 “你真是太厉害了,兄弟。你的决心太强大了,它可以战胜任何事情。” “并不能,云石。如果你经历过……那种无法左右自己命运的时刻,你就会明白决心有时只是愚蠢的执拗。” 云石一点没生气,反而大方的承认。“是啊,我没经历过,所以真的感受不到。这么说来,我也从来没有像你这么大的决心。这种弃而不舍的……也许这就是父亲说我还不是一名顶级猎人的理由。” “你能在这里生存一个月,已经很了不起了。”张豪说。 云石沉默了一会,说,“明天让我看看行吗?” “看什么?” “你从雪人那里学到的本事。” “没问题。”张豪毫不犹豫的说,“等着大开眼界吧。” 云石兴奋的入睡。 张豪则沉思了一会,他知道自己不是一个喜欢炫耀的人,所以对刚才自己急切想要展现的心情有些纳闷。不过他马上就想明白了,这种兄弟间的情谊,男孩与男孩之间的友情,是他一直以来缺少的。 越是没有的东西便越会珍惜。 他想起了小偷的‘诗’,世界如此之大又如此之小,大到他要跨过几万公里,翻越数座雪山不顾性命才能找到目标,而小到偏偏在要死的时候被人救了一命,还和一个只相处了不到半个月的男孩成为了兄弟。 但张豪明白,一如既往的明白,幸福是短暂的,相遇便意味着分离。维莱卡,小偷,大小姐,都是如此。 伴随着熟悉的鼾声和篝火的噼啪声,他也进入了梦乡。这是他睡得最舒心的一觉。 第302章 教授与神秘少女 隔天一大早,云石就修好木桩,磨好小刀。等着张豪站到木桩前,他把自己最心爱的猎人小刀递了上去。 张豪活动了一下身体,然后单手反握刀柄舞动起来。他时而挥砍,时而撩刺,时而反握利器;他的步法进退自如,仿佛在排兵布阵,异常灵动。 云石已得父亲真传,所以对这些招式能够看懂一二。他目瞪口呆,因为自己兄弟的技巧已不知道比他所学到的那些厉害多少倍,只能惊叹,“天啊,雪山在上,你这……我——” 简单的一套比划完,张豪将小刀扔了回去,瞅了瞅呆若木鸡的云石,问,“想学吗?” 云石仍沉浸在惊讶中,甚至没听清刚才的话,“你说什么?” “我说,想不想学点,小子。” “你肯教我?”云石惊诧。 “呃,如果你想学的话。”张豪故作犹豫。 云石好笑的说,“这他娘还用想吗?” “不过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当个好老师。” “我只希望我不是笨学生。”云石说。 两人又笑起来。 张豪想了想,老人的确没说过不许他教别人。而且这是他学来的,就是他自己的东西了。所以要教救了他命的最好的兄弟,一点也不过分。 张豪准备倾囊相授。 不过三天下来,先提出暂停的却是云石。他明白事理,说,“一方面,这是你不惜用性命换来的技艺,如今我以这种方式学来着实有些投机取巧了。第二,我懂得贪多嚼不烂的道理。这几天我学的已经够多了,可以说碗已经满了。再多一点就会溢出去,甚至连曾经学的都可能会忘记。所以我准备就学到这里,然后反复磨练这些技艺,就像父亲一样。” 张豪拍了拍那厚实的肩膀,凝视着那双淳朴的眼睛,知道自己也该走了。 “外面的世界才是你的家,兄弟,无须留恋。”临走前,云石送了张豪一样礼物,是他亲手雕刻的,是当地部族的图腾,一颗种子。 两人眼含泪光,无声道别。 张豪走远后,云石的父亲突然出现,惊讶的问,“那是……” “啊,那是我最好的兄弟。”云石说。 “他——” “没错,他活着回来了。”云石声音骄傲的就像做成这件事是他自己一样。 “他找到雪人了?!”老猎人惊讶。 “我不会说的,因为这我是跟他的约定。而且,爹,我要跟您商量一件事。”云石无比认真的跟身边的男人说。 …… 再次重回喧嚣,这次比上一次熟悉得更快了。只不过顺利中带着一点惋惜和哀伤,仿佛仍能从人流中看到那个金发碧眼的娇小身影,仿佛她仍在背后,看着他,朝他扑过来。 但结果只是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张豪再一次走进‘全局’的分部大楼,仍是之前城府深沉的主管接待了他。两年的时间,主管几乎没什么变化,仍是穿着全身西服正装,戴着深蓝色的领带,白色的衬衫也无比整洁利落。 不过这一次,主管毫不掩饰自己的震惊,“你看,我说过什么?‘永远别低估了人能做出的事和他们的欲望与需求’,小子,你真是吓到我了。我甚至在见到你的一秒前还以为你已经……” “死了?” 主管抱歉的笑了笑,“的确,我们从不和客户说谎。我们在你去那边一个月后找过你,有人说你坐雪橇去了另一个部落。我们便去那个部落找了,但是……那边的人说你的雪橇在中途遭遇了风暴,他们只等到了狗,而没等到你的人。说实话,我们已经将你的信息登记为意外……死亡了。” “好吧,我能理解。”张豪淡然的说。 “看来现在我得更改一下信息了,毕竟你现在还是vip客户。”说罢,主管低下头在手中的平板上操作起来。没一会儿,他抬起头来神秘的问,“这么说……你找到想找的目标了?” 张豪摇了摇头,但脸上没有任何失落和气馁的表情。上一次,他觉得要‘狠狠打一次他们的脸’,但如今,他已经觉得没那个必要了。 证明老白,不,苍白之牙还活着,的确会给他带来许多好处,但也会引来更多不必要的麻烦。 这是他深思熟虑后得出的答案,并庆幸曾经的遭遇没有将他影响成一个贪婪的人。 张豪察觉到主管再次将凌厉的目光射向自己。他没有慌张,没有犹豫,因为他知道,即使那目光再锐利,也抵不过积重的深雪和严冰。 主管认可的点着头,接着讳莫如深的说,“也就是说这个人的确死了,就如官方声明的那样。” “是的。”张豪点头。 主管摊开双手,放松下来。“那么,我的客户这次要做什么呢?” “不做什么。”张豪露出狐狸笑,“我只是单纯的想跟你们说一声‘我还活着’。” 主管眯起眼睛,用那种打量坏小子的眼神盯着张豪,无奈的说,“好吧。受教了。”他朝门口伸出手,又摆出质询的神情。 张豪慢慢悠悠从座位上站起来,笑着说,“不用送。” 主管亲自将张豪送到大厅,半诚恳半开玩笑的对大男孩说,“说实话,我真不希望来找我的客户都和你一个样。” 张豪没回答,摆摆手转身离开。但他突然就停下了,立止的动作让主管的耳朵又动了动。 “怎……”主管抬头朝门口瞧去,只见从楼梯下正走上来一位看起来已经有一些大人范的妙龄少女。一头黑色秀发披肩,东方面孔典雅精致,大眼睛炯炯有神,不过神色…… “我去厕所!”之前还从容不迫的年轻人一下子慌张起来,撒腿就钻进了卫生间。 主管甚至看到他跑错了左右。不过还没等他去提醒大男孩,前台的服务员已经将妙龄少女引荐到了他身前。 主管立刻换上了职业表情。对话后得知,原来少女就是在近日预约的客户,好像是遇到了麻烦。男人立刻将记忆与现实对号,意识到女孩来头不小,便又正式了两分。 不过主管刚想将对方带入vip包厢内,少女有些尴尬的说,“抱歉,先生,我先上个洗手间。” 主管请的手势都做出来了,立刻收住,急忙说,“等等,这位……女士!” 少女转头好奇的盯着主管。 “额……”主管强行将职业操守踩到脚下,扯谎称,“那边的洗手间正在维修,女士,请跟我来,我带您去另一边的。” “哦。”少女理解的点了点头,“那麻烦了。” 第303章 原晶联盟与高山 等二人走后,张豪才从洗手间走出来。他偷偷摸摸贴着墙来到大厅,正准备往外跑,却突然被叫住。 回头,发现一个身着职业装的年轻女前台,正从似乎是他刚躲藏过的地方出来,朝这边走来。 在张豪还没理解,或者说不想理解刚刚发生的事实前,女前台笑着在他面前摊开手,不乏礼貌的问:“这是您掉的吗,先生?” 看着女人手心中的小吊坠,张豪摸了摸领口,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他拿过吊坠,道谢后急忙灰溜溜的逃出大厅,根本不敢想身后的女前台会跟自己的同事悄悄说什么。 一出正门,张豪就快步走进附近一家视野还算不错的咖啡馆,在二楼占了一个座位。从这里,他能看到在‘全局’正门口出入的所有人。 要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是因为有一个他十分非常无比熟悉的人走进了那栋建筑。一定有非常重要甚至急迫的事,否则,在他的印象中,那个人是不会与这种地方有什么往来的。 又或者两年不见,对方也发生了他猜想不到的变化?毕竟人是最善变的,尤其是……总之,他知道自己不弄明白这个问题,是不会安心离开这个国家的。 几乎是等到了晚上,张豪关注的对象才总‘全局’分部走出来,坐进了一辆看起来让人不安的黑色普通轿车。 张豪急忙奔出咖啡馆,骑上一台电动车就追了上去。说实话,他真没骑过这东西,一脚油门险些撞上电线杆。跌跌撞撞好不容易等到一个红灯,便立刻扔了它,在后面打了一辆出租。 靠上那不怎么舒服的椅背,张豪知道自己不用担心会不会跟丢了。 …… 两年前,在让人心惊胆颤的暗杀事件后,余波未熄的秘密会议上,一群人惺惺相惜,许下承诺。 一年后,幼苗成长为树干,拥有了自己的纹理。它的名字叫——原晶联盟。当初的七方,只有一方因为内部的突发政事推迟了加入的日期。 而又一年,树干开枝散叶。联盟一点点拉拢更多的业务伙伴,搭建合作桥梁与管道,不断寻求盟友,壮大自身的实力,已让根系抓握到了无法被轻易撼动的状态。 就在两个月前,雪国发现了原晶矿藏。 本来,这应该是一次原晶联盟与世界政府之间对等竞争的好机会。但谁成想,雪国政府第一时间选择隐藏消息。等报告出来时,原晶联盟才意识到世界政府已经通过某些手段提前一个月掌握了情报,‘捷足先登’了。 但通过内部会议,决策层仍觉得他们必须来。因为迟到的反抗是一回事,不反抗就是另一回事了。 但此时,联盟核心骨干在临时主席高川的亲自带领下正在地球另一端与世界政府针锋相对。 于是,联盟内部决定立刻组建第二支代表团。临时被挑选出的精英点灯熬油整理资料,顶着巨大的压力登上飞往雪国机场的飞机,决定放手一搏。 并不容易。极度的疲劳,加上一些流言蜚语压榨着临时代表团员们本就紧张的精神。他们听说了世界政府的肮脏手段,甚至在上飞机之前,有人提醒他们世界政府很可能会雇佣一些非法组织扰乱他们的行动。 具体会如何实施无人得知,但有些人想起了两年前那短暂跃出水面的肮脏的另一面。 其中一位少女不畏艰难与危险,顶替了一个被压力折磨到身体不支的助理。后者刚刚当母亲,她的困难谁都能理解。 少女就是高山,临时主席高川的女儿,她的勇气的确感染了许多人。不过,现实就是现实。从原晶联盟的临时代表团踏上这雪国的土地开始,他们就不断遭遇阻挠。 从机场抗议人群引起的骚乱,到几乎带着恶意的入关审查——强迫所有人打开箱子,逐一检查里面的每件携带品,再到路上被拖延的几小时的时间…… 这还不算完。 第二天,他们入住的酒店收到了大量一定是提前写好的恐吓信件,大厅服务前台的骚扰电话也几乎从未间断,甚至还有恶意的示威游行。 最后,迫于无奈,酒店老板不惜自砸招牌,亲自出面请求联盟代表团另寻他处。代表团的负责人李先生也不想给别人惹麻烦,理解的答应了。 “堂堂世界政府也开始耍这种勾当了,啊!”高山嘲讽的说。 不过李先生提醒她,“不一定是世界政府干的,也有可能是本国的某些势力组织。他们不想让我们顺利的谈判,甚至可能都不想让我们在这里多待……不过归根到底,他们这么做也是想从世界政府那里得到点甜头。” 于是,他们说服自己克服交通不便,服务不好,又偏僻等一系列不利因素选择了郊区的一家不知名的公寓。 本以为可以躲开骚扰,但没想到,入住第二晚,就有人报告说自己丢失了贵重物品。第三晚,更是发生了与入室劫匪的争斗。女职员惊吓过度,男职员则险些受伤。 远在他国的高川给了自己女儿一条建议,后者拿着黑卡向‘全局’——这个对她来说也很陌生的神秘组织,求助。 ‘全局’很专业,不管会不会得罪谁,直接将代表团安排进了自己旗下的酒店。 骚扰电话和示威游行没了,但代表团中的女性仍是缓了两天才敢出门。她们知道自己不可能一直缩在公寓内,不只是要出去买工具、食物、衣服和日用品。更重要的是,他们要出去与人沟通和交流。 但也就在她们刚踏出这重要一步时,麻烦又来了,这次更甚。 先是一位负责此次出行财务管理的女职员在外出买东西的时候遭遇了抢劫和猥亵,吓得二十几岁还没结婚的女孩再也不敢出门;他们雇佣的当地司机在晚上回家的时候被堵截,受伤进了医院。 而高山和另一位通晓当地话的翻译大姐更是差一点被一伙蒙面人掳走。 那天,她们刚从小餐馆出来,就感觉自己被跟踪了。不止如此,当她们想到路边打车的时候,一辆面包车突然截停在路边,车门拉开,眼看两名蒙面壮汉就要蹦下来。 高山反应机敏,急忙掏出防狼喷雾冲着对方就是一顿乱喷,然后拉起被吓坏了的大姐转身就跑。她一边跑,一边喊着救命,但没人理她们。 巡警也似乎‘恰到好处’并不在附近。身后一直跟着她们的绑匪同伙越追越近,她们情急之下慌了神,逃进了死路。 绑匪同伙逼了上来,甚至掏出了匕首。大姐吓得直接晕了过去,高山也满脸绝望。 就在这时,不知哪里冲出来一个黑影——一身黑,戴着黑帽子,脸上的遮面都是黑的,几下就将拿着致命武器的绑匪同伙打晕,然后就消失了。 高山缓了会神,拍醒大姐,带着对方胆颤心惊的走出巷子。当她们看到地上躺着的那两个从面包车下来的蒙面大汉时惊叫出了声。 即使稍后她们就意识到那两个家伙已经不省人事,仍是没敢发出一丝声音,从另一边绕到了大道上。 巡警姗姗来迟。不过高山什么也没说,一直在安全的地方等着团队中的男人们来接,才敢返回酒店。 第304章 李先生的意外与钓鱼 虽然没受伤,但高山和翻译大姐还是受到了惊吓,尤其后者,已经无法工作了。 联盟团队也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程度——对方不是闹着玩的,对方的卑鄙是刻在脸上的。 因为担心日后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这次她们没去找‘全局’帮忙。李先生决定高价雇佣当地口碑最好的保安团队,负责保护代表团所有成员的出行安全。 至于高山自己,则由从高川府邸派来的庄园护卫队两名队员专门看护,是队长与贡纳。这算是临时主席的一点私心,但谁都能理解。 他们甚至惊讶,遭遇了那件事之后,这个少女仍选择留在这里。而也正是这份纯洁的坚持,让惊慌失措的翻译大姐重新开始工作。 这样来回折腾了一个多星期,代表团的日常工作才终于恢复正轨,能顺利进行下去了。但他们已经耽误了太长时间,只能继续废寝忘食追赶进度。 他们需要查询、确认各种资料,与不同的议员和有影响力的商人取得联系,交换各种信息,并且必须同时通过一些途径得到世界政府的进度与沟通人情报。这样知己知彼,才可能逆转翻盘。 高山的工作是谈判代表李先生的助理,需要整理日程、联系人信息和各种资料,异常繁忙。她甚至已经几天没笑过了,最近一次稍稍翘起嘴角还是在两天前。 那是她出发时,汽车启动后,突然从后视镜看到后面一个似乎戴着头盔的飙车族驾着摩托车竟是撞倒了一个垃圾箱。结果那飙车族全身都栽进了垃圾中,引得路人大笑,她也跟着笑了起来。 但那笑容也就持续了两秒钟便又收紧了。高山甚至开始迷信的想起了占星术,开始设想这对她们来说是意味着好兆头还是坏兆头。但最后,少女只是无奈的摇了摇头。 高山还要处理自己给自己安排的工作。威胁信件一天没断过,但为了不漏掉里面可能有用的信息,她仍是坚持每天阅读那些信件。 信件乱七八糟,里面有的甚至携带着极度恶心和肮脏下流的图片。就在这些无用消息中,她意外发现了一条可以阅读的平常信件。 信纸上用几乎是故意扭曲的字体写了一段特殊的话,提醒代表团,他们的敌人可能正在酝酿更大的阴谋…… 第一眼,高山就不禁怀疑这封信和那天救了她的黑影有联系。 “贵人?”李先生在得知自己年轻助理的遭遇后打趣的问。 “我看也许只是个跟踪狂而已。”高山勉强笑着说,知道上司的玩笑只是想缓解她内心的紧张和不安。 紧接着,李便提醒谈判团队中的所有人警惕起来。甚至谨慎的立下规矩:不管白天还是深夜都不准独自出行,晚上八点之后必须回到公寓,等等…… 几天下来,谈判团队终于有了进展。他们与几位有影响力的议员见了面,也和当地一位有意向合作的巨贾委派的代表通了几次电话。 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所有人始料未及。 起因则是李先生说他要去拜访一位朋友。为了安全起见,作为助理的高山建议他带两名保安去,因为当天剩下时间其他人没有出行安排,所以人手足够。 李同意了,不过他只带了一个人,但保证说‘关门时间’前一定回来。 可当天晚上,无论是李还是负责保护他的那名保安都没有回来。 高山首先给李去拜访的朋友家里打了电话,对方说是看到他们都上了车,没有任何问题才放心关上了门。 于是她又等了一个小时,打了几十通无人接听的电话后,意识到情况不对,立刻报了警。但当地警方却说时间不够不予立案。 联盟团队众人急成了一锅粥,即使其中曾经最冷静的几个人也都受不了了。因为之前所有联系与沟通都是李先生亲自出面,不可能临时换帅。 更严重的是,这次是一个活人直接失踪了,不出意外,肯定是被绑架了。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事。 眼看好不容易拧起的绳子即将再次被打散,无奈之下,高山再次拿出黑卡。 ‘全局’在得到消息后第一时间开展了搜查。 四小时后,高山又收到了一封字体和之前那封一样的信。这一次,信上给出了一个奇怪的名字和一串陌生地址。她不知所以。 又过了两个小时,全局回电。 “我们找到了绑架李先生的组织,是‘伏尔加’。” 高山立刻翻出了神秘信件,惊讶的发现主管说出的名字竟然和信上面写的名字一样。她随即说,“是在xx酿酒厂吗?” 对面停顿了一下,才说:“看来高小姐身边也有高人。没错,我们已经确认他们把李先生藏在了那里。我们联系你们雇佣的安保公司组织了一支救援队。毕竟人是在他们手上丢的,他们也要挣回面子。但在行动之前仍需要得到您的允许。” 高山没处理过这种事,只得向队长求助。 队长拿过纸写了什么,递给高山看。 高山盯着纸张说,“对方也许会料到你们派出了救援队,可能有所准备。” “感谢提醒。”主管的回复中藏不住惊讶,“不过里面也有我们安排进去的专业人士,请放心。” “还有,我们不止要李先生活着回来,他必须健健康康,神智健全,不能……” “请放心,高小姐。这是我们救人的必要前提。还有什么要求吗?” 队长写了最后几个字。 “没了,谢谢。”高山说。 “我们该做的。”主管挂断了电话。 贡纳事事儿的凑了上来,问,“大小姐,我们呢?” “我们当然得保护大小姐。”队长说。 “当然,你们肯定要保护我。但放心,不可能会让你们只做这么无聊的事的。我想要钓一条大鱼,你们得帮忙想办法。”说着,高大小姐甩了甩手中的信件,将它递给队长看,“第二封了。” 队长与贡纳来雪国之后,从大小姐口中听说了那个神秘黑影的事,当时他们就断定对方一定身手了得。救了大小姐一次,那的确是贵人。但这个‘贵人’不亮身份,在这两个特种兵眼中,就不能算是得心的盟友。 队长谨慎的问大小姐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觉得黑影在跟踪她的。 少女熟虑片刻后回答,“好像是从我第一次接触‘全局’后……这么说,可能就是我从‘全局’大门出来后,就一直有那种感觉……” “‘全局’的人?”贡纳随便一猜。 队长与高山都摇了摇头。 高山说,“我特意问过这件事,他们没有什么跟踪客户的业务,或者说服务。” 贡纳看向队长。 “稍微有点脑子就不会像你那么想。”队长说。 “你——” 高大小姐难得露出笑容。 “就是说你认为这个神秘黑影肯定还会跟着你。” “女人的直觉。”高山说。 “嗯,好。”队长确定的说,“我已经有一个计划了。” “这么快?”高山与贡纳同时惊问。 队长点了点头,看向少女,“只不过大小姐可能得吃点苦头了。” 高山苦笑,“我来这之后吃的苦头还少吗?” 第305章 大小姐的危机?与张豪的潜入 张豪在‘全局’为原晶联盟团队提供的公寓附近租了一个单身住所。楼层虽然不高,但却有足够宽阔的视野进行观察。 他买了望远镜,并时刻关注着新闻、报纸,甚至联盟团队所有其他人的日常动态。他十分谨慎,而且处于第三者的位置,很容易就能看清全部脉络。 所以当张豪一开始注意到那些贼眉鼠眼、心怀不轨的跟踪者,甚至绑匪时,第一时间便猜测他们可能属于同一个团伙。 张豪白天装作飙车族尾随大小姐的车,晚上便会穿上夜行服去掀开那个神秘团伙的真面目。 高山遇袭那天,张豪就潜伏在旁边。不管是拿刀绑匪,还是那两个蒙面壮汉都是他的杰作。 他还通过尾随那辆面包车,发现了那伙人的秘密集会地,偷听到了一些不能外传的只言片语,意识到有一场更大的阴谋或者说行动正在酝酿,于是第一时间通过隐秘的方式(信件)通知了大小姐。 他不知道大小姐收没收到他的警告,但估计应该没有,因为几天后,那个团伙果然行动了,而且直击要害,绑架了联盟团队最重要的领头人。 张豪知道大小姐现在肯定心急如焚,但他一开始就给自己制定了目标。他留在这里的唯一理由,就是确保大小姐不会出事。 他当然也知道最近经常跟在大小姐身边的那两个强壮男人是谁,几乎一眼就认出了他们。他不是不放心这两个人保护不了大小姐,理由就如之前说过的,他是旁观者,而旁观者最清。 队长他们也许可以防范‘明’处,却可能忽略‘暗’处的危险。张豪就要做黑暗中更漆黑的那把利刃。 李先生被绑架第二十小时,傍晚,张豪发现庄园护卫队的队长和贡那提着一个黑色的大旅行包坐进了一辆陌生牌号的吉普车。还没等车门关牢,司机就匆匆忙忙将车开走了。 此时张豪能得出的唯一结论就是队长二人是参与李先生的救援行动去了。但他随即又有些不安的想,如果队长他们都离开了的话,那么由谁留下保护大小姐呢? 他扫到有两名雇佣的保安还在楼下,但他们照看的是所有人……就在他观察这当口,那两个保安不知被什么事叫走了。 而高大小姐这时刚好下楼。 一个人?太没风险意识了,张豪立刻拿起提早准备好的背包下楼。可等他骑车赶到楼下,却没看到高大小姐的影子。 这时,一辆很像那天试图绑架大小姐的黑色面包车一脚油门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差点撞倒张豪的摩托车。正当他心底升起一股惊疑时,时常陪伴高山出门的大姐冲出了酒店大门,在大街上不顾旁人冲着手中的电话大喊,“高……被绑架了!” 张豪没听清那大姐最后到底喊了什么名字,但光听到第一个字就够了。疑虑一瞬间进化成了恐惧和愤怒。他将油门轰到最大,朝面包车追去。 张豪边追还边想,这是那群混蛋设的一个精妙的局。先绑架李先生,借机引开大小姐身边的护卫,再反过来对大小姐实施绑架。可能那群人一开始的目标就是大小姐?光凭她的身份,他觉得这假设就完全有可能成立。 张豪一路跟在面包车后面,谨慎的始终保持两百米的距离。他们离开市中心,驶向西郊。当面包车拐进一个被蓝色围挡包围着的施工工地时,张豪提早熄火,将摩托车滑行到一个隐蔽的角落,然后换上伪装服,戴上手套,遮住面相,跳了进去。 今天是休假日,工地上干活的人很少,只有偶尔被风刮起的扬尘。他很快锁定了绑匪的面包车,并朝离面包车最近的厂房靠近。他没看到其他车辙,但也无法确定车上到底坐了几名绑匪。他只知道这里是一个绝佳的藏匿地。 此时,张豪身上只带着一把匕首。战斗服是在网上买的,还没试过到底能接几发子弹。客服说绝对是正品,评价也是好评如潮。但张豪想,没有差评可能也因为买到赝品的人已经没办法评价了。 他不确定绑匪是否携带了枪支。甚至,他觉得对方没有理由不携带。即使空枪,那冰冷的热兵器也是制造威胁的强力工具。 一声尖叫从厂房深处传出来,虽然被钢筋混凝土阻拦削弱,但张豪仍能确定这绝对就是大小姐的喊声。愤怒凝结成了冰,张豪不由分说潜入了工厂。 虽然曾经身边有最好的老师(维莱卡与小偷),但张豪一直没学会如何潜入。不过,一些常识他还是知晓的,就比如黑暗能吞噬人的视野,脚步和呼吸够轻就不会发出声音…… 再加上他自雪山练就的动静结合,且能随意切换的本事。所以,张豪自己虽意识不到,但从某种程度上来讲,他已经是一名潜行高手了。 他懂得高处视野好的道理,所以进来前,就从外面爬上了二层。 仓库里有巨大的起重机,一摞摞的钢筋和一袋袋的混凝土,还有各种各样的施工材料与工具。当然,还有无处不在的阴影与黑暗。太阳下落的速度似乎比他预想中快了好多。 张豪一开始的急迫心情甚至都被这些黑暗压慢了很多。他想起大小姐应该懂得如何应对危机,并且也有足够的智慧与绑匪周旋。他开始专注于自身,因为这里每一处模糊的阴影,每一个不可见的角落里都可能隐藏着拿着致命武器的敌人。 他知道电视剧里那些英雄救美的剧情根本就不存在,如果自己从这里直接露头像个傻子一样直冲进去,最可能的结果就是被打成马蜂窝。 所以他提醒自己耐下心来,要融入而不是对抗周围的黑暗,让自己变成隐藏着的猎人,而不是被发现的猎物。 张豪留意到了沙土上的脚印,便随着它往里走,绕过一个个承重柱。就在他准备绕过第三个柱子的时候,意外发生了。他在柱子后看到了一个比黑暗更浓的影子。 张豪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的注意力被更远处的敲击声吸引过去了,直到那影子动了动(转过头)。 影子与张豪几乎同时注意到了对方,他们都愣了半秒,接着一同起跳,也几乎同时挥动起了手中的利刃。 第306章 打火机与战斗 在清脆的金属碰撞声后,便是两人无法掩饰的落地脚步声。 他们一瞬间调整好姿态,一刹那判断出对方的身份。 张豪先发制人,第一时间朝敌人冲去。 张豪知道这种绑架的真正目的,不想制造命案,所以并没有使用匕首的致命位置攻击,选择以让对方无法行动为主。 但几番交手下来,张豪反而察觉到对方也不想使用致命的攻击。 难道自己遇到了一个‘善良’的绑匪? 张豪觉得不可能,以对方招架刚才他进攻的身手,早就超过了一个普通绑匪的范畴了。 绝对不是一般的练家子。 这种人往往应该不会犹豫才对,因为他们比任何人都清楚时机的价值。 如果张豪刚才使出杀招的话,对方现在已经血流不止,甚至都不止流血那么简单了。 张豪提醒自己不该如此迟疑,大小姐可还在…… 他往前迈了一步,试图继续施压。 敌人身后两米空间狭窄,无法再进行灵活躲避。 张豪踩到了什么东西。 绑匪突然降下了身子,做出停战的动作,小心的说,“打可以继续打,但能先把那东西踢给我吗?放心,不是炸弹陷阱什么的,就是一个……” 张豪带着巨大的怀疑低头瞧去,只见脚边有一个小小的长方形物体,金属轮廓,反着这厂房中最后一点红色的光亮。 “……打火机。”对方甚至请求说,“可以踢给我吗,伙计?” 张豪的头差点歪成九十度。 他打量着对手,又看了看脚下,然后回忆刚刚听到的声音……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了。 在他记忆中,如果能有谁在这个时候还在担心什么打火机的问题,只能是那个叫做贡那的小哥了。 如果贡那在这里,就说明队长肯定也在。 那么,也就是说,刚刚那一幕劫持案,完全是他们自导自演的一出剧本。 主演是大小姐,配角是庄园护卫队的两名队员。他们要守株待…… 不,是想瓮中捉鳖。 鳖是谁? 张豪甚至有些赌气的想,鳖正是他自己。 啊,本来张豪想着自己才是猎人,结果没想到降级成一只带壳的动物了。 张豪好气又好笑,看着对面脸上戴着的伪装面具,决定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他冷笑一声,以明显的慢动作抬起膝盖,接着狠狠向下踩去。 他不知道能不能踩坏下面的东西,只感觉脚心生疼。不过目的达到了。 贡那,不,‘绑匪’已经愤怒的像条被攻击的河豚了。 张豪又做了一个‘来’的手势,这在他们圈子里代表着‘找死的挑衅’。 不过显然,更不好受的是被挑衅的一方。 ‘绑匪’,或者,贡那已经怒不可遏了,只见他猛地跺了一下右脚,发出巨响,接着将右半身拉到后侧。 这是蓄力的姿…… 还没等张豪将这想法在脑子里过一遍,贡那就杀了过来。 速度的确够快。 张豪以守代攻,施展初阶化势步法将对方的攻势化解。 但没想到贡那很快就露出了破绽,单纯抡起右脚侧踢,却放空了中盘。 这种疏漏张豪在雪山可常犯,往往会被老白一击化解,落得个将食物全吐出去的后果。 如今,他有样学样,扎稳下盘,准备靠收紧的小臂抵挡踢击,同时右手持械朝对方弱点袭去。 张豪发力前改成了正握,准备用刀柄攻击。 但当张豪的身体承受到那脚力的一瞬,立刻本能的收回攻势,脚下卸力,用步法顺着对方的劲力旋转身体。 他转了一圈,撞到水泥墙上,赶紧接一个后空翻拉开距离。 重新站起来后,张豪甩了甩自己的左臂,没折,但疼得就好像被下面的钢筋抡了一下。 他警惕的盯着贡那的右腿。 后者单腿立着,作秀般耍了两段踢腿,还特意撩开裤腿,露出金属骨骼。“合金的,兄弟,抱歉没早提醒你……” 张豪一瞬间回忆起当年贡纳遭遇到的血腥场景,记得当时很多人都说他可能再也站不起来了。 看来医生的确总爱骗人,眼前这家伙不仅好好站着,还能将当年的战技一五一十打出来,甚至因为那条合金右腿变得更厉害了。 “……刚才那下基本就是我的全力一击了,神秘人,你那是什么招?看起来很厉害。” 看起来?张豪嗤笑,那就让你见识见识更厉害的吧。 他再次摆出挑衅的姿势,还特意指了指对方的合金义肢。 贡纳摇了摇头,就好像在说,‘你在找死,小子’。 接着,贡那再次迅捷的发动攻势,高高跃起,在空中来了一记迅如闪电的飞腿,直冲张豪面门而去。 见神秘人压低身子躲过,贡那又顺势倒挂身体,双手撑地,用合金右腿使出雷霆下压。 但张豪再次躲过。 察觉上方攻势对神秘人并无效果,贡纳又接了一招贴地扫腿,接着持续逼近。 正握划颈,接顶膝;反握虚刺,接撩击……左二连刺,右三连挑…… 这一套一套下来,贡纳不知不觉拿出了全部的看家本事。 但等到他收招喘息之际,才惊讶的意识到自己刚刚的几十招下来竟没碰到对方一下。 一下都没碰到?贡那自己都不敢相信。那奇怪的步法到底…… 攻守易位,张豪主动还击,速度让贡纳吃惊,几乎一瞬间就逼近了中庭。 不,不是一瞬,贡纳边做好防守准备边想,对方是先虚晃了一招,但实际上,那横移的脚步却是向前冲刺的预位! “漏洞!” 随着一声清澈透耳的低吟,贡纳惊恐的意识到自己的防守已经被神秘人看穿了。 接下来,在短短几秒钟内,贡那身上各处遭到了四处划击,其中两处被作战服抵挡,但另外两处在他只有血肉的左腿上。 而且对方的攻击位置甚是精准,伤口不深,但造成的痛楚却让他一时无法发力,身体失去了平衡。 而就在贡那准备找回平衡的短暂片刻,脖颈、下巴和腰腹均接连遭受重击。 贡纳只好取下下之策,贴着地面滚了出去,然后快速起身重新恢复站姿。 但没等他完全站起来,神秘人已是学着他刚刚的姿势借着护栏跃到头顶,给了他本想使出的一记飞腿。 这一脚正中没有保护的太阳穴,让贡纳直接四仰八叉倒在地上,头晕目眩,看起来要缓很久才能再站起来。 贡那用余光瞥到神秘人潇洒的转身离开,朝深处走去。 “队……”他根本喊不出来。 算了,贡纳认栽,自己还是老老实实躺一会儿吧。 第307章 步法与队长 张豪跨过贡纳的‘尸体’,走进黑暗深处。他下到一层,走进只有一个出口的封闭空间内,看到黑中心有一把椅子,上面似乎还坐着一个人。 他耸耸肩,走上前去,毫无防备的直接上手去摸,摸到了一个毛茸茸的东西。拿起来看,毫不意外的发现这只是一个半个成人大小的毛绒玩具。还真是她的风格…… 一束光从背后打了过来。 张豪转头,眯着眼睛观察,只见一个少女叉着腰站在光源前堵住了唯一的出口,而黑暗的另一头,队长据着枪一步步走了出来。 “抓住你了!”少女带着些清高的语气说,不过她立刻皱起了眉头。“不过你好像并不惊讶。” “把戏。”张豪用伪装的低沉粗声说。他甚至觉得自己可能都不需要伪装了,他现在正在变声期,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变成了什么样子。 “即使是把戏,你也已经被我们包围了,别轻举妄动。”少女威胁着。 张豪听着这熟悉的声音,不由得自然的摇了摇头,然后说:“这里算上你和我总共就四个人,而且你的另一个护卫已经被我打倒了……” “别——别瞎说,你这个混蛋,我不过是因为大意被打到了一次而已!”贡纳不知什么时候爬起来,蹒跚到少女身边喊着。 “是两次。”张豪故意强调,“五秒钟之内。” 贡纳滞了几秒,接着愤怒的想要冲上来再和张豪大战几百回合。不过接下来队长的话如一盆冷水浇到他头顶。 “冷静,你现在不是他的对手。” 贡纳不甘的吼叫一声。 张豪得意的笑了。他把头又转向队长,带着蔑视说:“你要一直拿那个东西对着我吗?” “我只是要确定你不会对我们造成什么伤害。”队长谨慎的说。 张豪哂笑。“我要是想伤害你们,那边那个早就……”他觉得还是别把话说死。 接着,张豪摊开手,慢慢转了一圈,示意自己除了手上的匕首外,便没有其他更危险的武器了。 队长也收起了枪,随后说:“打之前先提个要求,如果我赢了,你就当场摘下你的面具。” 原来你们的目的是这个,张豪好笑的想,那当然不行。他现在还不能……“很遗憾,我暂时还不能暴露自己的真正身份,毕竟这并不符合雇主的要求。”他打了一个马虎眼。“不过,你不一定能赢得了。” 队长磨拳擦掌,扭动脖颈,脱掉了影响行动的外套,露出作战背心,跃跃欲试。 张豪无奈的想这场较量看来是躲不开了。不过转而又觉得有些兴奋。他清楚队长的实力,也听到过金对队长的评价:差一步进入高手领域。 这是他下山后遇到的最强对手。正好可以验验成色,不是吗?张豪也摆出战斗姿态。 厂房内周遭一片漆黑,只有大小姐身边光源照射到的区域有亮度。从出口到张豪与队长的对峙地点,光源逐渐扩散,最终在两人之间形成了一个两米宽的明亮区域。 但此时,张豪与队长都只有一条腿和三分之一躯干探入了光区。一是怕身体进入光源太多会让对方率先察觉出破绽,二是他们都凭借简单的常识判断光源刺眼,会影响他们的观察。 张豪习得,无论在什么时候,观察都是必须进行的一项战斗准备。并且,这个准备要贯穿始终。 两人并没有像之前张豪与贡那交手时那样,一上来就电光火石,而是先进行了一番试探。 刃尖慢慢交错,脚步你进我退,你退我进,好像商定好的只在光束边缘左右徘徊,都尽量避免自己的眼睛被光源直射到。 当然,这里的‘慢’形容为他们眼中的慢,对普通人来说,即使试招的速度,可能也反应不过来。 队长先声夺人,侧身让自己背对光源,接着一个扎实的大步跨出去,朝张豪要害杀去。 张豪没有后退,只用一个诡异步法闪到队长身后。 “就是这!”观战的贡那大喊一声。 在这如乌鸦叫的短促惊呼声中,两人不再隐藏,纷纷施展看家招式。他们攻势凶猛,防御利落,招招威胁,又都留有后手。他们时而进入光线肉搏,时而在光束边缘拉扯缠斗。 张豪力量不占优势,但速度与敏敏捷度很高。他从雪山学习的格斗枪术包含了四种步法:防御步法,化势步法,反击步法与缠斗步法。每一种都各有特色,但又可以两两,甚至三四相容。 防御步法主打防守,在不需要造成杀伤的场合很有用。化势步法便是用来对抗眼前这种拥有力量优势的敌人。它以太极的技巧借力打力,四两拨千斤——张豪眼下使用的便是这种步法。 反击步法强调以守为攻,是以守转攻的完美架招。 此刻,张豪将以上三种步法融合,完美避开队长的强力攻击。且偶尔使出偏向进攻的缠斗步法,用其虚实结合的特点出其不意,打乱队长的进攻节奏。但他仍是逐渐落入了下风。 第一是张豪没有使用能完全发挥出步法威力的武器。毕竟再好的步法也需要上半身,尤其是双手上武器的攻击方式的协调配合。 第二,队长在察觉到自己无法对张豪进行有效杀伤后,选择朝后者脸上的面具进行攻击。 第三,张豪还不想使出全部的真本事。 张豪一边应对攻击,还要分神担心自己千万不能暴露身份,所以在准高手面前,不免有些招架不住。 有几次,张豪虽躲过了队长的攻击,并且也找到了反击的机会,但就是因为队长反过来朝他的面具抓去,让张豪不得不改变应对的策略。 “看来那面具的确影响到你了,何不摘了再与我一决高下呢?”队长挑衅的问。 但队长的话反而点醒了张豪,他意识到自己可不是来什么‘一决高下’的,他只是来救大小姐的。 不过既然已经知道大小姐没事了,就完全没必要留在这里了。刚刚的行为只是小小的胜负欲作祟,现在张豪慢慢冷静下来,也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了。 第308章 脑瓜崩与财团 张豪脑中立刻涌出一个无法抑制的点子,虽然有点‘调皮’,但却直接高效。他决定立刻执行它。 只见,张豪的手竟毫不犹豫朝自己脸上的面具抓去。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要将面具摘下来,以真面目示人时,却没想到张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向了队长。 队长被这意料之外‘不道德’的突袭打了一个措手不及,第一步就在慌乱之下走错。接着,他便再无回旋逆转的机会,一直被如鬼魅般的对手冲击,只得连连后退。他惊讶于对方隐藏的速度,拼尽全力招架那些如潮水般的攻势…… 但这攻势只持续了十几秒钟。察觉到队长将所有心力都用在防守上的瞬间,张豪一个身法与后者拉开距离,接着转身朝出口冲去。 少女因这突如其来的压迫惊叫了一声。贡那强撑着身体一跃挡在少女身前,大喊,“想伤大小姐先过我这关!” 张豪藏在面具下的嘴角微微翘起,两分失落,五分好笑。他借着冲劲一个垫步快速接近,朝贡那受伤的左腿攻去。 贡那急忙闪躲,并将刀枪不入的右腿踢了过来。 但这只是虚招。张豪一跃而起,踩着后者的右腿腾到贡那头顶,用一个后踢腿既命中了贡那后脑,将后者踢了一个踉跄,又借力朝少女闪去。 张豪听到了身后手枪上膛的声音,听到了前面少女的喊声。 “别开枪!摘下你的面……” 张豪伸出手,吓得少女立刻住口挡住了自己的脸。 接着,张豪一个急刹停在少女身前,伸出右手在已经比自己矮了一点的女孩额头上弹了一个脑瓜崩儿。然后,二话不说、头也不回溜出厂房。 高山捂着脑门晃晃悠悠几欲跌倒。队长一步上来扶稳了大小姐。贡那拖着瘸腿追到一半自知不可能追上后开始咒骂。 队长不解的问,“不就打倒你两次,哦,是三次,至于这么生气吗?” 贡那则拿出被踩碎的打火机,委屈的说,“限量款,很贵的啊!” 高山和队长发出鄙夷的嘲笑声。 “他故意踩碎了激怒我!” 大小姐眼睛一转,望着那背影消失的方向,问:“他怎么知道踩碎打火机就会激怒你?” 贡那也不知道,只能无奈摊手。 厂房内的安静只持续了片刻,高山的手机突然响了。她接起电话,是‘全局’主管打来的。 “啊,是吗?太好了!真心谢谢您!”高山激动的说,“嗯,嗯,是的,请直接将李先生送到公寓,我会在那里等他。好。谢谢。” 一件事成了,一件事没成。少女想,不过幸好,成的是最重要的那件。返回时她偷摸瞧了瞧队长和贡那,两人脸上的表情和神态看样子是那种需要冷静很长时间才能缓解的。 不过她又用车内的镜子照了照自己的额头。不管那神秘人到底是谁,弹那一下可真够狠的,让她细嫩的皮肉红了一大块,不知道下一次会谈前能不能恢复。 高山意识到自己可能也需要冷静一下。 …… 雪国有两大财团。他们一个以石油天然气行业起家,一个以交通运输业及银行为根基。两个知命的老男人都是富甲一方的大势力的领袖,他们的势力甚至在国会中也各占一隅。 两个寡头几十年来一直视对方为最大的竞争对手,也无时无刻不在暗中较量。不过显然,这一次在原晶开采合作的项目上,银行巨头领先一步。 巨头收到那惊天消息的时间也就比石油大亨提早了一天。但灵敏的商业嗅觉加上自己追逐利益的本能让他第一时间就采取了行动,暗中亲自与世界政府的相关人士取得了联系。 而后,作为世界政府的有力支持者和当地代表,银行巨头开始怂恿与他利益相关的议员和各界人士在国会向政府施加压力,建议总统立刻与世界政府缔结合作开采条款,加入后者的强大联盟。 许多人看到了其中的利益相关,一时间此方声势浩然。 而石油大亨之所以慢了一步,完全是因为他那不成器的独生子。就在那个当口,他的独子卷进了一起聚众赌博嫖娼的案子。据说是闹的动静太大被周围人举报,正好赶上巡逻警车经过,连跑都没时间,被逮了个正着。 大亨问了自己的律师,因为这已经不是那小子初犯了(上一次有内线提前通知,花钱封嘴,从聚众降到了个人犯案,得了个十日拘留),这次不行了,人赃并获,有证人有证词,可能要判个五年、十年。 无奈之下,大亨只得腾出精力亲自处理儿子的官司。他出席法庭,委托贿赂找关系,在花了差不多一千多万后,才好不容易将他儿子保出来。不过没想到的是,等他回到公司,听到的却是对方早已捷足先登的消息。 石油大亨也曾去找过世界政府,争取一个共同合作的机会。世界政府的代表说他可以加入,但因为之前已经和银行巨头签订了合作协议,协议书上明确会对后来者增加更多的条件与限制,而且利益分成也会差很多。 不过最关键的是石油大亨在任何决议案上签名的位置都要在银行巨头之后,这才让他真正无法接受。 但一个精明的商人是不可能让自己走投无路的,他会利用自己的嗅觉嗅出任何可能的道路。石油大亨立刻找到了另外两条路。 其一是国内的保守阵营。他们复古、传统,不论是对世界政府还是刚来的原晶联盟都充满敌意。 他们认为加入世界政府便意味着在许多方面都要受他们的控制,接受许多不合理的‘入侵’条件。 这个国家秉持着冰雪般的坚强与刚毅,人民向来都是自力更生,从来不依赖他国。历史上曾有三次对这个国家的侵略,但都被坚强的人民和严酷的冰雪逼退了。 第二条路便是原晶联盟。这支代表团承受了诸多的困难和挑战但仍是坚持了下来,也已然在国会内有了支持的声音。 但石油大亨知道世界政府与原晶联盟的对立关系,所以他不可能将鸡蛋都放到一个篮子里。于是,他准备一边与保守组织接触,一边派人去打探原晶联盟的口风,试探他们能开出的条件和会在什么情况下选择放弃。 所以石油大亨在公司内部挑选了一个最信任同时也十分有能力的业务经理负责与原晶联盟接触,还特意让经理带上自己不成器的独子去见见真正的商谈世面。 石油大亨知道自己的儿子是个什么货色,所以临走的时候,反复提醒他收起之前那些垃圾本性。 “为我们家族做点真正有用的事吧!”石油大亨说,希望之前的事能让这个崽子回忆起一点人性。 第309章 第一次会谈与出卖‘色相\’ 在私下通了几次电话后,大亨的业务经理与李先生约好了地点和时间,准备进行第一波见面接洽。 石油大亨方特意找了一个低调、人少的地方,还故意隐瞒了团队的行程,也只带了少数关键人士参会:业务经理带队,公子哥布兰(石油大亨的独子)充当副手,一位秘书和两位专项负责人。 原晶联盟这边则由李先生带队,大小姐高山为助理,一位技术官和翻译大姐(主要不是语言翻译,而是负责沟通技巧及专业解释)。 刚一见面,公子哥布兰就被对面女助理的职业正装吸引住了。高山那精致的五官、乌黑如墨的由长发扎起的马尾、加上标志的瓜子脸和一股初出茅庐但又好像久经沙场的职场气息几乎一瞬间抓住了花花公子的心。 以至于从他们坐下直到会谈正式开始前,布兰的眼睛就没从那张扑过淡粉的脸上挪开过,简直就像是一头盯住了野兽的恶狼。还是业务经理故意咳嗦了两声提醒布兰,他才虚伪的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收回了目光。 高山更关注这场好不容易凑成的会谈,只能选择忽略一开始那几乎可以算得上侵犯的猥亵目光。 因为主导会谈的都是颇有经验的商界人士,所以沟通过程很有条理。双方都很有礼貌,也都很谨慎。他们谁也不轻易承诺什么条件,从相互试探,到稍漏消息。 会谈中,高山也毫不谦让,展现出了巾帼不让须眉的特质,将自己作为助理应做的事几乎都做到了最好,甚至有些方面的解释和了解比李先生和技术官还要透彻。 当然,石油大亨团队这面完全是靠业务经理与两位专项负责人来把持局面。公子哥布兰知道自己来干什么,也知道周围人给自己的定位。他是来学习的,来见世面的,或者按他自己的理解,就是打酱油的。 布兰全程没怎么发言,说的话也都和会议无关。但在休息时特意凑到高山身边跟她搭话。搭话内容也完全与议题沾不上一点边,不是打擦边球式的询问她的年龄,就是用各种不嫌浮夸但却字字到位的词句夸赞她的美貌与智慧。 而全程,高山只是保持最简单的礼节,然后回以标志性的平淡笑容。这是她饱经这种场合练就出来的微笑方式,专门针对那些以特殊的眼光看待自己的人。 高山内心虽恼火,但表面仍很冷静。她知道他们千辛万苦跋涉到这里的目的和之前的所有付出。她知道这次旅途需要的不仅仅是正面的谈判与协商,也需要几乎同样多的手段和阳谋。 高山知道自己要面对什么,也做好了心理准备,这也是他父亲和联盟团队中的其他人能信任她,并将重要事务交给她处理的原因。 虽然业务经理十分谨慎,但在李先生谈判队伍的真诚努力下,他们仍是给了原晶联盟第二次商谈的机会。 “我很期待下一次的见面。”老练的业务经理最后的话让原晶联盟的四人团队看到了希望。 回到酒店,高山本以为终于可以摆脱那个傲慢又可恶的富二代了。不过没想到,那个叫做布兰的公子哥不知用什么办法得到了她来到这边才临时更换的手机号码。 然后,那个惹人烦的家伙就开始不停的联系高山。 约她吃饭,看电影,出去玩,就好像她一天全无事情,就好像那个公子哥不知道她来到这个国家的目的。 不过出于人道主义的礼貌,高山都委婉的拒绝了。因为她知道对方是什么样的货色。他外表衣衫整洁、谈吐挑逗,长得也很招女人喜欢。但无论怎么伪装,她仍是一眼就能认清他是什么样的人——从他盯着她看时的表情,眼睛瞄的位置就已经知道了。 之后的几天,联盟代表团依然在四处奔波,不停游说,拉拢任何可能站在自己这边的同伴。从无到有,从有到熟,从熟到支持。条件和利益是他们一直挂在嘴边但却又不能明说的两个词。 但结果并不如预期,许多人已经提前被世界政府和银行巨头拉拢,选择站在保守主义那边的人也不少,而其他一些人则犹犹豫豫似乎还想再看看形势…… 另一边,石油大亨团队虽然跟他们说了‘期待下次的会面’,但却一直没有给他们任何消息,反而更像是将自己隐藏了起来,有一种想坐山观虎斗的架势。 这对联盟团队来说是绝对不想看到的局面。 通过反复的沟通和确认后,他们已经认清自己必须找到一个有力的支持者,从而以此为翘板撬动那些犹犹豫豫的政客,才能有希望与世界政府抗衡。而这个对象的最佳人选目前就只有石油大亨,那个人渣公子哥的老爹。 高山叹了口气,意识到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不由得想扇自己一个嘴巴子。她给公子哥发了一条短信,内容非常正式、简洁,意思也很明显,就是试图请他透露一点关于下一次会谈的信息。 高山生平最讨厌那种在用不着的地方好耍心眼的虚伪男人,而对方的表现完美的契合了这两点。 她足足等了半天,公子哥才回话。内容也如她预料的一样,说是在电话里谈不方便,要不要找一个更雅静的地方什么的…… 高山无奈同意,嘲笑自己竟然也要开始出卖‘色相’。 公子哥布兰选了一个既高档又雅静的餐厅。并且为了避嫌,还特意挑了一个更隐蔽但视野十分不错的包间。 高山知道和这种人相处你必须要多谨慎就多谨慎,所以不仅带了防狼喷雾和一些能够自卫的工具,还特别强调说这一次不喝酒,并有护卫在外面全程看守。 布兰没说什么。 在豪华的桌布上,一道道精致美食不断呈上;巨大的落地窗映衬着窗外的雪景,异常美丽。 当高山第一次放下刀叉,用餐巾擦拭完嘴角后,公子哥布兰开始了他的表演。他开始用他那伶俐的口舌主宰话题,他、从自己的出生开始聊起,谈到他周游世界的旅程,讲述他的创业经历,曾担任的要职,最后甚至还透露说自己拍过一个电影。他说‘电影’的时候会心笑了笑,似乎里面隐藏着什么。 高山当然不会落入他的陷阱,全程只是赔笑而什么也没说。不过她也不得不承认,面前这位看似谈吐儒雅风趣的公子哥的搭讪技巧真的是一绝。 这要是一般定力差的女性,估计早就被逗得合不拢嘴、开怀大笑,或者早就被那双几乎在放电的蓝色瞳孔和精心烫制过的卷发征服了。 反而,这些话题和甜言蜜语在高山耳中就像是一堆苍蝇在飞一样,让她有一种想要掀翻桌子的冲动。幸好眼前的食物着实美味,高山一边专注于品尝食物,一边用舌尖丝滑美妙的享受抵消自己转身的冲动。 第310章 饭局与公子哥的邀请 高山以为等对方吹嘘完,记起这次饭局的真正目,或者说能像个真正的男人那样对自己的行为负责任的话,也许就会将话题转到真正有意义的方向上去。 但没想到的是,公子哥的嘴就像决堤的大坝一样完全停不下来。 高山只得强迫自己做出不礼貌的举动,不时打断公子哥的话,然后简单说几句,试图将对话引向正轨。 公子哥布兰领会到了大小姐的意图和暗示,几番过后终于是尴尬的笑了笑,然后将话茬稍微转向到了有用的地方上。 不出所料,这个公子哥对专业方面的知识量几乎可以用寡见鲜闻来形容,他避重就轻,只是一再强调自己地位的重要性,把自己比成一座桥梁…… 高山自认为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但仍是勉强点着头应和,而且试着不去指出对方的各种描述与用词错误,还特地好心的将难以理解的专业知识点翻译成普通人可以理解的意思讲出来。 不过她立刻就后悔了,因为发现当公子哥觉得自己竟然可以理解如此复杂的东西后,变得更加不可一世了…… 美食享受完,衣着讲究的服务员端走了最后的精美食盘。 公子哥布兰‘优雅’的擦了擦嘴,看着对面的少女自顾自的说,“这顿饭没有吃好啊!” “不,饭菜很好吃。”高山第一次诚恳的说。 “我指的不是饭菜,是我眼前的美女。”布兰摊开手说,“高小姐似乎专注于吃饭,而没有跟我聊太多。以至于到现在我甚至还是完全不了解一个就坐在对面和自己相距不到一米的女人。这真是……让人有些失望。” “你想了解什么呢?”高山略带不受的问。 “你跟我说了那么多不重要的东西,但真正重要的却避而不谈。”布兰故意神秘的说。 高山皱起眉头等着对方继续说下去。 “大小姐没跟我提起一点你自己的事情,不是吗?这让这次本来愉快的约会变得有些让人紧张。” ‘约会’,高山现在最不想听到的就是这个词,不由得在桌子下愤怒的握紧了拳头。“可你让我谈我自己的事有什么意义呢?这和这次谈话的目的……” “因为我想了解真正的你是什么样子。”公子哥毫不客气的打断了少女的话。 高山忍住骂人的冲动,不停的提醒自己:这个男人就是这样一个自以为是的混蛋。但她也不由得好奇的问:“我真正是什么样子?” “你不说,我现在肯定看不出来啊!”公子哥笑着,“不过据我所知,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只要是一个人,他都有两面。一个露在外面靠着衣服和身份装出来的,另一个……则是在衣服之下身份之后的心底压抑着的。 高山咬着牙,掐着自己的大腿。“嗯,有道理。”排除那些‘故意为之’的恶心修饰,这算是对方一中午说过最像一句人话的话。 布兰那贼眼睛可能是看出了高山不经意间流露出的认同表情,立刻乘胜追击,邀请她去参加晚上的舞会。 高山可不想和一匹意有所图的‘狼’在夜晚‘共舞’,于是立刻委婉的拒绝了。 不过估计在此种情况下能拒绝公子哥的女人暂时还没有,所以高山注意到对方的表情立刻变得严肃起来,但又很快恢复了之前那种玩世不羁的状态。她无声冷笑。 布兰说,“也许你不该拒绝的这么快。你要知道,参加我舞会的都是那些上层精英和议员的孩子,正好能让你认识他们。商业上的东西我的确不太懂,但是人这个东西,我也许要比你懂得多。我知道人需要什么,欲求什么,他们有什么样的目的……” 高山露出短暂的惊讶,头一次颇为认同的点了点头。她很快反思,认为公子哥说的也许没错,自己可能真的应该尝试着去参加一次这种类似的聚会。毕竟接触到更多的人,对她和自己的团队来说都是有好处而无害处的一件事。 但高山也要面子,也懂得如何委婉的拒绝或者说狡黠的接受,以及如何展现自己的智慧。她拿起手机,然后指了指屏幕说接一个电话。 布兰很有风度的摆了摆手说自己无所谓。 “什么事?我在和布兰公子吃饭。嗯,我记得是今天晚上……他说他有事?也就是说晚上的见面要取消,是吗?好的,我知道了。那不要再给我安排其他的会面了,因为布兰公子已经邀请我了。”高山挂了电话,朝对面的公子哥露出一种‘你赢了’的笑容。 布兰明知故问道:“那不就是说你有时间来参加我的舞会了?” “是啊,我很荣幸能参加布兰公子的舞会。”高山说,“就像你说的,正好能让我多认识一些朋友,顺便打发一下无聊时间。” 布兰公子得意的笑了。“没错,舞会可是消磨时间最好的方式,甚至会让你忘了时间。不过……”他毫不遮掩的用色眯眯的眼神打量了一遍高山的上半身,还有……下半身,说:“但如果是这身衣服和打扮……” “放心,我知道穿什么去参加舞会。”高山说。 公子哥打了一个指向,露出‘我很期待’的傲慢表情。 高山则转头看向窗外,将杯中能让自己冷静下来的清水一饮而尽。 高山当然知道如何讨男人欢心,也知道那个龌龊的纨绔子弟想干什么,所以,她特意在奢侈品店挑了一件最吸引人最华丽的服饰。 她要在舞会上吸引所有人的注意。这样有两个好处,第一能让所有人都认识自己;第二,也更重要的,是她会更安全。毕竟一个舞会上那么多人,不可能每个都藏着害人的歪心思。应该吧…… 而确保她安全的第二道屏障是身上的定位器和包中的一些防卫物件,再加上她这两年习得的另一项重要的技巧。 队长甚至希望她带一把小手枪防身,不过高山想了想,还是拒绝了。这种危险的东西她觉得自己暂时还把握不住。 第311章 赴约与舞会 高山刚收拾完,公子哥的豪华轿车就到了。车体明显被改装过,与其说是轿车,不如说更像是一辆赛车。公子哥坐在宽敞的后座,司机是一个少言寡语,但看起来却有些奇怪和狡诈的人。 高山刚一坐进车里,赛车就箭一样冲了出去,强烈的推背感少女险些叫出声。她虽然遏制住了自己失态的尖叫,但却无法控制自己露出惊慌的表情。 公子哥在一旁奸猾的笑着。 高山以为这是公子哥故意让她难看,但没想到车却越开越快,完全没有要减速的意思。她小心瞥了一眼后视镜,发现队长他们跟随的车辆已经被拉远了。“你干什么?”她尽量压抑住自己的惊悸问。 没想布兰只是平淡的耸了耸肩,说:“我忘了告诉你,我的这位朋友是个职业赛车手。”然后露出柴郡猫般的笑容。 高山在心底叹了口气,回想起来自己出门之前已经预想过这种结局了。如今,她坐在封闭的空间内只能任人宰割。 在经历了几次惊心动魄的漂移和突然加速变向之后,队长的车子早已不见踪影。不过高山想到自己身上的定位器还在,便压下恐惧,慢慢镇定起来。但她还是将一丝慌张挂在了脸上,这是迷惑人必要的演技。 赛车停到了一处并不显眼,甚至从外表看来有些落魄的教堂似的建筑前。不过高山可不会天真的以为这建筑就内部会像它外表看起来这么纯洁。她下车刚一站稳,车子就立刻启动飙走了。 高山跟着公子哥走到阶梯下时,门内走出两个彪形大汉,应该是这里的保安。 因为高山穿着高跟鞋和礼服,外面套了一件黑色的外套,所以上楼梯并不是很方便。布兰展现出了完美的交际礼仪,伸出手让少女搭上,这是贵族绅士的基本礼仪。抛开别的不说,石油大亨在这方面倒真是给他儿子教的不错。 走到大门口时,保安从身后掏出了一个长条形状的金属探测器。 “还需要这个?”高山疑惑的问。 公子哥耸了耸肩说,“我们需要确定进去的人身上没带任何凶器……毕竟这里面是私人场所,我得保证每个人的安全。”说完,公子哥亲自示范了一番,在原地慢慢转了一圈。 “可以。”很合理。高山走上前去,抬起手,也转了一圈。她转过身去的时候,探测器扫到她后背时响了起来。保安皱起了眉头。少女也对着公子哥耸了下肩,尴尬的说,“这——” “当然,这肯定没问题。”公子哥笑道,“谁都知道那个……啊,哈哈。让我们进去吧。” 保安让路,并为他们推开了大门。 高山跟着布兰穿过显得寂静又昏暗的长廊。虽然光线不是很充足,但她仍能看出两侧墙壁上其实贴满了精美的壁纸和壁画,也几乎预料到接下来会见识什么样的奢侈了。 长廊尽头连接着一个环形回廊。回廊上有许多出口,似乎连接着不同的地方。正对着入口的则是一扇被两侧射灯照亮的华丽大门。 走到这扇门前时,之前的短暂安静全都不见了,一种压抑克制着的喧嚣和吵闹从墙壁和大门的缝隙后持续不断的渗透出来。 公子哥突然谄媚的说,“高小姐,今天的你是我见过这世界上最漂亮的女孩。抱歉说的这么晚,我只不过一时间忘了该如何形容。” “谢谢。”高山平淡的回应。 公子哥早已习惯少女的冷漠,反而露出有些欣赏这种态度的表情。然后,他双手推开了大门。 高山深吸了一口气。 亮丽刺眼的光芒从掩开的逐渐扩大的缝隙内射了出来,而混乱的不知道混杂了什么的吵闹声先是变高,又一瞬间安静了下来。 高山慢慢吐出那口气,跟布兰走了进去。她发现自己和公子哥正站在一座螺旋阶梯之上。阶梯上铺着红毯,两边的精致木制扶手泛着完美的光泽。 此时,下面宽敞大厅内所有人的目光都移到了她们身上。热情,欣赏,欢迎? 不,这些友好的气息才不会让一个人毛骨悚然。无需去看,高山就知道下面隐藏着什么——嫉妒、不屑;色欲、贪婪……简直比灯光还要耀眼。 故意藏匿,却也毫不遮掩。 布兰抬起手如君王般说,“继续,朋友们,别让我们打扰了你们的雅致。” 于是,音乐又响了起来,人群陆陆续续收回了瞩目。 高山突然想起什么,小声问身边的公子哥,“你是为了什么开这个舞会的?” 布兰笑着回道,“为你呀!”说罢,礼仪般伸出了手。 高山轻轻搭上那西装的布料,另一只手提着自己的礼服,如一朵羽毛般沿螺旋阶梯缓缓落下。 当公子哥布兰带着高山跟所有人打完招呼并介绍完后,一群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穿着制服的服务员很快将大厅摆设成了供奢华宴席的布置。 三十多人围坐在拼凑而成的长桌前,长桌上铺着白净整洁的桌布和餐具,还有吊灯、烛台和娇艳欲滴的鲜花。 高山注意到,被邀请的男女最大可能不超过二十岁,几乎都刚刚成年,但看起来,却都已经早早习惯了这种场合。 还略显稚嫩的小男人们尽展绅士风度,少女们则无不温柔典雅。高山知道,在座的这些子弟无不是这个国家中有头有脸人物的孩子,要么是钱,要么是权力,让他们能进到这里。 在柔美高雅的钢琴伴奏下,他们学着自己父辈那样大谈一些敏感话题,就好像自己曾参与其中一样。不过其中也不乏一些真正懂得商场之道的男女,甚至有人早早了解到了高山他们此行的目的。 而剩下的绝大部分人都和布兰一样,空有其表,脑袋里想的东西高山则永远不会苟同。这些人,男人,总是在小心试探她的各种爱好和习惯;而女人,只会盯着她的衣服、饰品,还有脸上的妆容…… 男人们互敬酒水,大谈四方;女人们浅尝辄止,微微浅笑。没人多吃。餐盘上的食物很大部分被原封不动端了回去。 而随着拼接餐桌被撤下,公子哥布兰立刻换了一副表情。他极其狂妄的朝着空中拍了拍手。 然后,灯光立转,音乐突变,那群服务生紧忙又推来几套沙发、靠椅、电器,还有酒柜。 大厅顷刻变成了舞厅。 第312章 高山的冷静与公子哥的欲望 刚才还装模作样的淑女君子们立刻跟着音乐和舞台灯光扭动了起来。有几个女人甚至直接褪去了端庄的外套,露出穿在里面的热辣舞衣。 在迷醉酒精、诱惑灯光,还有性感舞姿的熏染下,一股糜烂的气息开始悄悄从脚下涌上来。 高山对这一切并不惊讶,她只是反感。她经历过不知多少次这种轻佻随性的场合,然后早早认清自己永远无法真心融入这种上层社会的开放圈子。 不过她勉强的欣赏着。那种搔首弄姿的舞蹈,说实话,她之前曾在身边女人的建议下真想学过。但此时,只能感叹自己当初选择拒绝是正确无误的。 高山虽然坚持说自己不喝酒,但仍是在让人反感的‘盛情’劝说下喝了一些带酒精的饮料。但她不知道是饮料,还是头顶灯光,又或是吵闹音乐的原因,她觉得自己的身体开始冒汗,而且有些头胀。 高山认为自己也许该到外面透透气,于是借口去上卫生间离开了充斥着无法抑制的荷尔蒙气息的舞厅。她没有选择从螺旋阶梯向上,而是走了之前那些服务员走的侧门。 她很快就在近处找到了一个卫生间,但不知为何,一个一脸看好戏表情的服务生却在门口拦住了她。 高山甚为不解,但她此时不想和这里的任何人发生任何争辩,于是转身离开。就在她刚迈开脚步的时候,听到卫生间里传来了女人微弱的呻吟声。她立刻加快脚步。 高山询问了一个外表还算和善的女服务生,后者为其指了路。可就在她拐过一个转角时——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余光瞥到身后有一个极其可疑的身影突然消失,躲进了黑暗中。 神秘大多不是什么好事。 高山冷静的观察四周:没有门,也没有楼梯,唯一的出路只能往前或向后。但此时回头想必一定会羊入虎口,所以她判断自己现在唯一能做的就只有继续往前走,赶紧找到下一个出口。 背后的威胁如影随形。糟糕的是,高山一路上没碰到任何人。不知是好是坏,她在一扇锁着的应急门旁找到了一个狭窄的储物间。 高山冲进去后,立刻转身反锁上了门。 她的紧张中带着一丝恐惧。不过就在这个时刻,她突然想到了一个男孩——他在面临绝境时的表现和反应;超越年龄的智慧与镇定;甚至还有他给她留下的惊讶及愤怒……一想到这些,她立刻就冷静了下来。 高山掏出防狼喷剂拿在手上,然后一手抓着门把,一手腾出两根手指放在反锁按钮上。她屏住呼吸,仔细倾听外面走廊上的声音。 脚步声,越来越近。衣服与墙壁的刮擦声,越来越响。看来对方并不怎么专业。高山留意着对她来说更重要的声音。 十几秒后,那声音就来了。那是从外面轻轻转动门把手但又被卡住的声音。 高山没有犹豫,解开反锁后一把将门推向外面。她听到了沉闷的撞击声,继而一步跳出去拿起喷剂对着门后的黑影就是一顿狂喷。 男人一开始捂着自己的头,接着又挡住眼睛发出连连惨叫。 接着,高山用高跟鞋鞋跟朝对方脚背,小腿和胯下踹去。一套不那么美观但致命的连招下来,男人已经连站都站不稳,只能躺在地上缩成一团呜咽呻吟了。 高山转身就走,返回大厅门口,看到了布兰等在那里。她确信当那双诡谲的眼睛看到自己时里面闪过了一瞬的惊讶。 公子哥立刻迎了上来,担忧的嘘寒问暖。 高山一边点着头一边说自己没事,只是去了趟洗手间,然后一本正经的跟布兰说,“抱歉,我也许要走了。头……有点晕。” 公子哥笑了笑。“大小姐,你也没喝酒啊。而且我们这才刚开始呢,一会还有……” “我肚子有些不舒服,头也有点疼,我要走了。”高山确定的说。 “是刚才那些吃的不合你胃口?等等,我立刻就叫他们换一批。”布兰仍胡搅蛮缠。 “不,不是食物的问题。可能是你的酒,也可能是你的人。”高山毫不客气的说。 公子哥转头抓耳挠腮掩饰被揭露的惊慌,控制好表情后,接着说,“别这么着急呀,大小姐,我还没看到你的另一面呢!” 高山也想起了这次聚会的目的,语气平缓下来。“你又知道我有几面呢,布兰公子?不过今天,我算是认识到了你的另一面。”说完,高山不由分说的离开,原路朝大门外走去。 不过公子哥仍不肯放弃,一边追上一边像蚊子一样在少女耳边絮叨。“还是让我送你吧,高大小姐。天已经黑了,你一个这么柔弱的女士……” “不用了,布兰公子。我有更信任的人保护我。”高山说。 “谁?别告诉我是你那些连车都跟不上的护卫!”布兰得意的比划着,“他们先找到你再……”他的话就此打住了。 因为当高山推开外门,那两个强壮的身影就矗立在门外,赫然正是队长与贡纳。 至于公子哥安排在门口吓唬人的保安二人组,正倒在地上痛苦的颤抖着,其中一个看样子可能已经晕过去了。 “大小姐,我们来接你了。”贡纳平淡无奇的说。 高山给队长使了个眼色,低头看着地上的两人,大声质问,“你们这是什么意思,不会敲门吗?这点规矩都不懂?这两人可都是布兰公子的人!” “抱歉,大小姐,语言不通。我们想进去,他们不让。”队长微微低头说。 高山叹了口气,转身跟面色难看的公子哥道歉。“真对不起,布兰公子,我没想到他们会这么……不懂礼节,我回去后一定会惩罚他们的。” 布兰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说,“完全用不着,高小姐,我替他们向你求情,希望你千万不要惩罚这两个忠诚的手下。相反,是我的人太不识相了。不过真凑巧,我恰好也认识几个拥有像队长这样身手的保镖,真希望有机会能见识到一场真正的较量。” 高山不知其所言,礼节性的点头告别,坐上了队长的车。 公子哥布兰看着高山的车开远,脸上露出了阴邪的表情。但他没有去抑制内心中无比龌龊的想法,反而让它毫无保留地迸出。他承认,自己活了这么多年都还没见过像高山一样的女人。 比起那些百依百顺,被他玩弄于股掌,他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的货色,这个强硬又不失冷静的少女让他陶醉,让他痴迷,让他有一种必须霸占不可的强烈欲望。 他要让她臣服,让她跪在自己脚下。之前,他花大价钱买了一颗珍宝,可虽然雇佣了最安全的机构保存,却还是丢了。虽然得到了丰厚的补偿,但那件事也让他明白了一个道理。就是一样东西,只要没抓到自己手里,就还不是自己的。 公子哥对自己说,‘下一次我一定会找一个只有咱们两个人的地方,来好好看看你在那身衣服之下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他的笑容更邪恶了,似乎光从这表情就能看出有一场阴谋正在酝酿。 不过现在,布兰认为他必须先找一个对象发泄一下,发泄一下刚才被嘲讽的不甘与愤怒。 他就是这样一种人,从不会忍气吞声,认为愤怒必须发泄出去才叫愤怒。 所以,他又返回大厅,重新站到螺旋阶梯上,用充满欲望的双眼毫不掩饰的搜索自己的目标。他知道这里有一些人已经迫不及待早早开始了。 他选中了,走下了螺旋台阶。 第313章 少女的沮丧与投票决定 一回到公寓自己的房间,高山就直接将刚买的价值不菲的衣服全脱了下来,扔进了垃圾桶。 她甚至一回想起公子哥和他那群狐朋狗友的邪恶嘴脸,还有舞池中那些频繁瞥向自己的猥琐眼神就觉得想吐。 一想到这种事,一想到自己现在必须孤身犯险,身边没有人贴身保护,她就不由得怀恨在心。 高山恨那个在她人生中一闪即逝,留下了什么,又带走了什么的男孩。从那次不辞而别走之后,她就一直没再找另一个贴身仆人。 不知道为什么,高山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如此执拗,这不是她的性格。不过她很快冷静下来,开始强迫自己回忆今天聚会上的所见所闻。 显然,那些人也并不都是一群宝囊饭袋之徒。他们其中的少数对一些问题的见解和看法还是很独特的。从那些无意的回答中,高山再次意识到争取到石油大亨的支持对他们这次攻坚战的重要意义。 她随即叹了口气,遗憾,又因现在只有这一个办法而沮丧。 高山又问自己,如果是她的父亲在这里的话,会怎么做呢?不过她捂着头嘲讽自己:一个商人会怎么做呢?不择手段获取利益,不择手段达成目标…… 她叹了口气,自省道,“觉悟还是不够啊!” 不过不管如何,高山知道自己接下来必须好好睡一觉,因为第二天还有很多事要她有足够的精力去处理。像今天晚上这样的失态,她提醒自己不能有第二次。 可她总是觉得即使脱了所有衣服也驱散不了身上那股烟和酒,还有虚伪的臭味,于是又走进了浴室。 也许是因为迷糊外加混乱,快洗完的时候,高山突然在浴室模糊的水雾中喊了一句:“男仆,把我的内衣递给——” 然后,整个房间便陷入了一阵冗长的沉默,一时间只有轻柔又无奈的水流声在缓缓滴淌。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大小姐才爆发般的吼了一声:“该死——” …… 国会的第二会议室中坐着一席人。其中,须发斑白的老国务卿紧挨在一张空椅子旁。空椅子上本来坐着的是这个国家的总统,他刚刚被无法止息的争吵弄得无可奈何,借故离开了。 老国务卿也同样闷闷不乐,而且有些愤慨。原因是和他坐在同一张桌子上的人都是政府的重要高官与资深议员,现在,他们一波倾向世界政府,另一波则支持保守派,还有一部分人为原晶联盟说话。 两拨人(有时候是三波)在总统甩袖走人时曾短暂停止了争吵,但没过一会儿便又争论起来。 倾向世界政府的那一大波人仍在大谈加入世界政府后会得到的地位与好处,然后就不得不开始反驳另一波人的唇语抨击。 不过几分钟,争吵便升温到不可开交。 受所有人都尊敬的老国务卿再也坐不住了,他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将所有人都震住了,然后无奈的喊着,“都闭嘴吧,不要再说谁好谁坏了!世界政府是这个世界上最贪婪的组织,他们不仅想要得到原晶,还想要得到整个国家。原晶联盟也好不到哪儿去,他们羽翼未丰,而且也是一群逐利之徒。我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你们肯定都知道后者的联合发起人就是一位彻头彻尾的商人。而我们都知道商人会干什么,不是吗?” 老人喝了一口水,接着耐心的说,“世界政府的大手已经朝我们伸过来了,一旦被抓进那个圈子,我们就逃不掉了;而原晶联盟可能托我们下水。介于我们现在与世界政府某些国家的合作关系,也许承受不了被制裁后的损失。”他认真环视两拨人,继而问,“你们有谁考虑过这些吗?” 一开始,所有政客都低下了头,他们都不敢向他人或者说向自己坦诚究竟是为了怎样的利益才坐在这里与昔日的同僚甚至朋友争执的。 但政客就是政客,他们都默认一个信条:那就是只要大方向是正确的,就允许自己的纸张上留下些许污垢。 支持世界政府的一名议员抬起了头说,“这也是为了我们的国家啊!” 拥护原晶联盟的官员略带委婉的嘲弄道,“难道我们就不是为了国家吗?” 老国务卿摇头哂笑,“好啊,你们都是为了国家,那谁为了我们的人民呢?我们难道不应该听一下他们的意见吗?” 众人愣了一下,然后和自己身边的声援者小声絮语。最后,一名代表站了起来说,“国务卿,那就投票吧!” 总统走了回来,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显然已经冷静好了。他正襟危坐,摆出故作轻松的样子问所有人,“那么,你们商量好了吗?” 其他人都没敢说话。老国务卿凑到总统耳边小声说,“他们想投票。” 总统今天一整天头一次露出还算开心的笑容,洒脱的说:“好啊,那咱们就来投票吧,让民意来决定国家的命运!” 可票当然不是说投就投的,需要设立投票基站、安排监督人员、购置设备等等吩咐众人人力作一系列安排…… 提前打探到消息的媒体、电视台、报社、杂志社和社交网站等拥有大流量客户群的端口做出的模拟投票显示出了现阶段的民意趋势:支持世界政府与保守派的人相差不多,而原晶联盟的拥趸居二者之后。 不过投票数每星期都在变化,因为那些议员、政客和寡头可不会就这么干坐在家里等待结果出现。 在政府准备投票的这段期间,他们会四处游走,拨打接听无数个电话,出席无数次会谈,就像竞选一样拉拢选票,用钱、利益和关系拜访一个个社团和集体,其目标包括工厂、社区、大学、教堂,甚至敬老院。 保守派也没闲着,他们半预谋半自发的组织游行,来到世界政府的办事处与原晶联盟下榻的酒店前,拉起横幅,喊着口号,想要将他们赶出去。 因为世界政府那边代表的是政府组织,拥有外交豁免权,所以雪国政府出动了城市治安警力帮忙驱散。 原晶联盟团队这边就要麻烦得多,即使‘全局’亲自出手,也费了好大的劲,拖了好多关系将才本地的请愿者遣返。 第314章 第二次会谈与私人邀请 好巧不巧。两天后,当团队一行七八人在大超市中进行集中采购时,被保守派堵在了停车场。 示威者不动手,但言辞上却十分难听,说他们想要榨取这个国家的利益,想要夺取这个国家的宝藏,是小偷,是窃贼,是铜臭熏天唯利是图的商贩…… 这一堵就是几个小时,他们即使已经坐进了车里,也一步都挪不出去。就在这时,当事人之一的高山接到了公子哥布兰的电话。 “听说你们遇到麻烦了?”布兰一嘴幸灾乐祸的口气。 “不算大麻烦,不过我没想到你们国家的人都是这么对待客人的。”高山不无鄙视地调侃着。 “呦,别逞强了,大小姐,我都看着呢。估计现在你们每个人如坐针毡了吧?” “这么高大上的词你是从哪儿学的呢?”高山故意反问。 不过布兰却完全没有生气,反而在电话那头笑得欢快。 “怎么,你打电话就是要看我难堪?” “别,别误会我的意思,高小姐。”公子哥赶紧说:“我现在可不会没事跟你打电话了,毕竟咱们都有要紧事要忙,不是吗?不过作为即将面对面会谈的商业伙伴,我想我应该……或者说作为大小姐的异国友人,我有这个义务——” “有什么话快点说,布兰,你要是想帮忙就快点!”高山了当的说。 “好吧,好吧。”公子哥无奈的笑着说:“你真是我见过……最最最直接的女人了。等着吧,最多一个小时,我就让你看看我能干什么。” 三十分钟后,在岗的那些不作为的警员不知接到了什么命令,反正都撤走了。而不一会儿,几辆黑色吉普车就从外面开了进来,直接冲进了人群里。 车门打开,一群穿着黑色制服,戴着面巾的神秘男人飞快的从车上下来,不由分说的强制带走了示威者中的几个人。 高山过一会才意识到,他们并不是随便抓走了几个人,被带走的都是游行队伍的‘领头羊’。 果不其然,失去了领导者的群众很快就表现出了一种茫然的状态,他们完全不知道要干什么了。期间,又有许多人接到了电话,逐一离开。剩下的人也都变成了一盘散沙。 没有闹出抵抗愤怒的情绪,公子哥很巧妙的利用了人性的弱点,使用快速迅猛的暴力解决了问题,让人群在迷惑和猜忌中失去团结和信心。 看着转身走掉的异国百姓,高山不由得想知道这些人中究竟有多少是出于自己的自愿来的呢? 不论何时,人都在被他人利用,被他人被控制,被他人要挟。如果你认为自己真的能主宰自己,那么就是将这个世界想的太简单了。 这就是现实,高山想。 几天后,联盟团队与石油大亨代表的第二次商谈如约召开。这一次,他们虽然不再那么小心翼翼,但仍是选择进行了一次封闭会谈,拒绝了所有的记者和闪光灯。 而在这之前,天知道公子哥布兰给高山打了多少个电话,吹嘘了多少次他为这次会谈做出的努力。 高山已经看透了这位玩世不恭的公子,每次都言尽感谢,不过也没有多说任何一句没用的话。她知道只要自己稍微流露出一点对对方的好感,哪怕是出于礼貌假装的,接下来就会迎来更麻烦且更频繁的骚扰。 这次接洽,双方显然都有备而来。业务经理直接询问了原晶联盟能给出的筹码。 这个问题联盟团队早有准备,高山后发制人,希望对方先说出自己的要求。这就像商场中的讨价还价一样,商人希望顾客先开口,以研究对方的心理价位;顾客希望商人先报价,以确定商品的真正价值。 不过显然对方看出了联盟团队试图运用的策略,报以理解笑容的同时又将问题抛还给了他们。李先生开始向对方正式阐述加入原晶联盟会给他们国家及个人带来的利益与好处。 业务经理要求能得到一个常任理事的职位,但李先生坦诚的告诉他们新加入的国家不会立刻成为常任理事。但这种情况只会持续两年。第三年,他们便会拥有轮值理事的权力。 业务经理敲打联盟团队雪国加入世界政府后可以得到的好处,不仅包括经济、食物和药品上的救助,甚至会包括军事上的支持。 相反,与原晶联盟合作后的利益则要穷酸\/简单的多。因为他们知道现在原晶联盟羽翼未丰,虽然加入国中有一个以诚信立本的发展大国支撑场面,但却还没有关于国家与国家之间,集团与国家之间如何互利共赢的条约。 到目前为止,原晶联盟的参与国之间更多的只是单纯意义上在原晶开采、售卖及相关科技研发方向上的合作。 李也提醒经理,世界政府这些经济和军事上的帮助有好的一面,但同时也有坏的一面。他主修的便是经济学,当场用简洁的语言概括出当一个国家无故接收另一个国家的援助和商品入侵后会给他们原本的经济和本土商业带来怎样的冲击。 接着,团队中另一位技术官则从另一角度回应经理。他说世界政府的军事援助拥有很大的限制。首先它会要求相关国家为它开放机场和港口,并允许它们在合适的地点建立‘临时’军事基地。 即使这样,仍需要通过一年一年的保密和信任审核,而且要等很长时间以后才会出售给你它们已经淘汰掉,或者已经很少使用的二线甚至是三四线的武器装备…… 双方都尽其所能给出能让对方满意,又能让身后组织接受,在合理范围内的回复,也都对一些在未来可能会实施但现在却力不从心的计划隐而不谈。 七个小时后,都已疲惫不堪的双方决定终止商谈。 “真的抱歉。”李先生首先伸出手,“看来我们准备的还不够。” 业务经理理解的点了点头,说:“不用抱歉,李,我看到了你们的诚意。相信我,这次会谈会起到很好效果的。” 高山与李先生相视一眼,不由得觉得希望又多了一些,于是赶紧问,“那我们还有第三次吗?” “肯定会有的,而且我可以提前透露一下。回去后,你们可以关注一下投票,应该会让你们惊讶的。”经理坦言,“不过我也必须提醒你们,要抓紧时间了。每个人都想拿走一块蛋糕,而蛋糕的数量向来都是有限的。” 双方握手道别。 直到这时,高山才注意到那个之前还不要脸一直邀功的布兰全场未发一言。他们走出谈判会场,公子哥才小心凑了过来,面带狡黠微笑的问,“我今天表现怎么样?” 高山无奈笑了一声,只说了一声‘谢谢’。 临走时,布兰说还要请高山吃饭。高山本想直接拒绝,却没想到公子哥抢着说,“这次你可绝对不能拒绝,因为这是一次私人邀请。吃饭的地点是我家,而请你的人是我父亲。” 高山惊住了,问,“为什么?” “你说为什么呢?”公子哥没给高山任何提示和答案就离开了。 不过高山想了想,自己为什么要拒绝呢?任何一次见面和饭局,不管地点在哪儿,都有它相应的目的和价值。 第315章 石油大亨与据理力争 约定当天,因为要见真正的大人物,高山还是认真精致的打扮了一番,让自己既不显得妖艳,也绝不平常。 这一次公子哥没有派车来接,司机开车将高山、队长和贡纳直接送到了目的地,两名护卫也被允许在外面等候。 石油大亨的家从外面看是一个中规中矩的庄园,但其内部的装饰、花草、雕塑,一砖一瓦的精致构型堪比王宫。 因为地理位置的原因,花草略显单调,不过那些没有生命的石雕却异常宏伟庞大,就好像这里是从一座古迹上盖起来的。 石油大亨正在工作,当公子哥将高山引荐给他的父亲时,少女毫不怀疑自己从大亨的脸上看到了一抹惊讶。于是她立刻意识到自己的这次拜访对石油大亨来说是一次‘突然袭击’。 公子哥骗了他。该死的人渣,她在心中第n次咒骂道。 不过大亨显然已经不会对什么事大惊小怪了,他只是摇了摇头,然后客气的请高山就坐,随便聊了起来。但因为没什么准备,问题比回答反而显得有些让人尴尬。 当他们已经不知道要聊什么的时候,午饭铃响了。石油大亨悄悄松了口气,邀请高山餐厅再叙。 经过了短时间的准备和重新思考,老辣的男人显然理清了来龙去脉。餐桌上只有大亨、布兰和高山三人,饭局和对话开始由长辈主导,他也只是把高山当成了一个普通的访客。 “这次我们不谈公事。”石油大亨轻松的说。 “啊,不谈公事。”高山礼貌的回话,“而且,我还没感谢您能邀请我来这里吃饭。” 石油大亨笑了笑,不由得瞥了一眼坐在左边的独子,简单的说:“我也很高兴你能过来。” 三人开始了最平常的闲聊,就像一次简单的家庭谈话。大亨好奇的请高山向他描述一些她故乡和国家的故事,并也将自己居住了五六十年的当地风土人情悉数相述。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大亨问起了高山父亲曾遭遇的那次意外。 高山表现出了超越年龄的淡定,说:“那不是意外,先生,而是一次蓄意的暗杀。如果不是当时有贵人相助,那么不仅是我的父亲,就连我也早已命丧黄泉……” 两个男人都对少女的冷静言辞感到惊叹。 “你可能是我认识的,或者说见过的真正勇敢的女孩。”大亨夸赞道,“你的语气中没有愚蠢的炫耀和明显的愤怒,我听到的是真正经历过磨难的人的心声。 “说不怕是装的,说不愤怒也是假的。”高山的思绪沉浸在回忆与现实之间,“我想我只是找到了自己的理由去面对它。不止是我,和我一起站到这个国家土地上的那群人都一样。” “说的太对了,高小姐,那群家伙干惯了毫无下限……”布兰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他老爹用制止的目光怼了回去。 大亨将话题巧妙的引向别处,询问高山平时的兴趣喜爱。一聊到这个问题,公子哥立刻兴奋了起来,开始不停的插话。 出于餐桌上对长辈的礼数,高山也只能无奈一一作答。 饭局尾声,石油大亨不由得夸赞高山的聪明才干,不过是以另一种方式。“能这么年轻就坐到这个位置,一定受到了很多照顾和提拔吧?” 高山的身体难以察觉的颤抖了一下,因为她最不愿意听到的就是类似这种话,什么关系、提拔、照顾……许多人都认为她能有现在的成就完全是靠了他的父亲,没有人关心她自己的努力和付出。 不过,高山也早就对这些贬低的话习惯了。她本想沉默,转而想了想,如果她接下来的沉默被石油大亨当成是默认的话,那么也许会对将来的会谈产生一些负面影响,他们会对她的问题和回答产生一些不信任甚至是忽视。 所以高山这一次准备据理力争,证明自己。于是她简明扼要、语调谦逊的描述了自己的履历。 何时开始接触商场之道,何时不满足于学校的知识,果断退学后在家研习, 何时接手公司项目,何时又如何赚了第一桶金,何时代表公司出席会议。再到近两年,更是在联盟内通过参加会议、处理问题,与人沟通中增长了更多的阅历与技能…… 听着高山非凡的履历,公子哥布兰已经目瞪口呆。 不过石油大亨只是点点了头,惹人厌烦的在此时又表现出了成人的阅历和冷静。等高山说完,他只补了一句话,“嗯,不过你还是有一个能干的父亲。” 公子哥嗤笑。 大亨的意思很明显——没有你父亲,你怎么能做到这一步呢? 高山只能将能压下去的全压下去,报以甜美的尴尬笑容。不过她可不想就此吞声忍气,将炮口转向,说,“不过在某些方面我还是比不上您的孩子。通过这段时间的了解,我发现他才是真正的……怎么说呢,博学?我的意思是,他接触到的东西实在太多了,比我这个不是待在家里就是坐在办公室里的人更懂一些社会上的知识。 “还有他的那些朋友,是不是,公子哥,那聚会也真的很棒。不论是食物还是舞台,还是那些前一秒是淑女后一秒却变身为舞女的——额,成熟女性?抱歉,那天公子哥说没有起兴,估计是因为我在社交这方面的表现太糟……想必,布兰在这方面的天赋和技巧多半也是来自他父亲的严格教导……” 公子哥一脸窘态,石油大亨忍不住抽动眉毛。很明显,这一轮是高山赢了。 石油大亨肯定不会把孩子的赌气话当回事儿,也不会和年轻人计较。他大度的举起了酒杯与少女碰杯,这意味着他对客人的肯定。 高山也读懂了大亨的意思,谦虚的说,“谢谢。” 吃完饭,大亨便带着高山在他的庄园里逛了逛,一边走,一边向她介绍自己收藏的名画名雕,甚至夸耀的指出了几个世界大师雕刻的珍藏品。 他问高山有没有特别喜欢,可以考虑赠送她一个。不过少女礼貌的拒绝了,她说自己还是更喜欢花花草草,它们能舒畅心情,成天看这些没有生命的雕塑和画像,显然不是她的性格。 石油大亨这次可不再委婉了,他批评了高山刚才的用词不当,说如果把雕塑和画像看作是没有生命的东西,那么也许她在艺术鉴赏方面的修为和眼光要再提高不只是一点了。 高山虚心受教,没有给大亨一点教育倔强孩子的机会。 第316章 试探与比试 自然而然的,两人便聊到了那些话题。 有时是一句无意的问话,有时是一句隐晦的回答。两人都巧妙避开了直言不讳,开始了耐心的试探。 大亨分析起了世界局势,石油、天然气的前途,以及原晶未来的发展方向;高山也小心审慎的向石油大亨稍微透露了一些之前没敢提及的关于原晶联盟未来希望能达成的愿景,或者说野心。 两人都默默记下对方话语中隐藏的重要信息,然后面不改色镇定自若的聆听着,询问着。 不过对于在这方面毫无天赋也从不努力的布兰来说,两人的试探和周旋就仿若天方夜谭,奇兵鬼道。 在大亨认为自己已经得到想要的了,并且认为再摸索下去也徒劳无益后,就借故离开了。临走时还不忘交代自己的儿子照顾好宾客。 眼看老爹走远后,公子哥长舒了一口气,就好像背在身上的千斤重担终于被挪走了一样。 “看来你也有怕的,是吗?”高山调侃道。 布兰呵呵一笑。“别挖苦我了,高小姐,俗话说:一物降一物。不过我猜大小姐肯定也有怕的东西。” “比如?” “比如说——狗仔!”布兰怒气满满的说,“他们整天像苍蝇一样追着你的屁股,你到哪里,他们就跟到哪里。尤其最近,有一种怎么甩也甩不掉的感觉。” “可公子哥不是有许多保镖吗?”高山问,“赶走一两个狗仔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问题是你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他们告诉我已经赶走无数个了,但我走到哪儿干什么都觉得有人一直跟着我。” “也许是错觉,也许公子哥最近做了什么让自己觉得有些愧疚的事情。在我们国家有一句谚语: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公子哥停下理解了几秒钟,然后说,“大小姐可别抬举我了,我哪有什么胆子做什么亏心事呢?我这人生平最讨厌强迫。算了,不提这档子事了,大小姐,赏脸跟我走走吗?” “最多二十分钟。”高山看了一眼腕表,“我还有……” “我知道我知道,你还有很重要的事去忙,对吧?”说罢,公子哥朝大小姐做了个请的手势。 一路上,布兰带着高山参观了自己的马场和车库,并以一种孩子般的找借口方式为自己辩解。说自己不过是太贪玩,其实早晚要像高山一样成为独挡一面的商人,继承父亲的庞大家产,不让其付诸东流。 高山故作感动的点了点头。 “不过话又说回来,还有一件重要的事让人头疼啊!”布兰做作的抱怨着。见高山没反应,只好自顾自的说,“不如我先问大小姐个问题吧。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大小姐今年芳龄18,那么,有心上人了吗?” 高山就知道对方迟早会掏出这个问题,无奈的说:“抱歉,我还不想这么早就想这方面的事情。” “的确,的确。”布兰赶紧替高山拒绝,接着万般无奈的说,“可我就不一样了。我比大小姐大了三岁,要更早思考这些事情。可我那老爹给我提了非常严苛的要求,不能娶平民,不能娶戏子,不能娶这不能娶那——搞到最后,看来我的伴侣就只剩下一种人了。” 看着布兰差点伸到她眼皮子底下的那张脸,高山只好开口问,“哪种呢?” “就是像大小姐你这一种啊!”公子哥半认真半开玩笑的说。 “哦,那可真是苦了你了。”高山说,“到时候要整天闷在办公室和会议厅,没有舞会,没有交际,没有各种旅游和飙车,只有成堆的文件、资料和议题……” 公子哥仿佛看透了什么般笑了笑。“别这么早下结论吗,高小姐。人可不是机器,紧张忙碌的生活总会需要一些愉快的活动来做调味剂的。” 高山也笑了笑,她知道公子哥需要的是一个能主持大局的女人,替在他后面鞍前马后。而他自己则可以放心的在外面逍遥快活。 他这种人真的是太好理解了,高山有些同情的想。 要到时间的时候,公子哥问高山是否还记得上次舞会时的一个约定。 高山不记得什么约定,她也不认为自己会在任何情况下愚蠢的与这样一个男人做任何约定。 不过布兰仍耐心的提醒她,“我看你带了护卫来,所以,你肯定是记得我上一次的请求。我说过,希望能看到一次精彩的对决。” 高山知道布兰想干什么,他只是想在这里找回上一次失去的颜面。心胸狭隘、不务正业、不学无术……几乎所有她讨厌的东西全都集中在眼前这位公子哥一个人身上,偏偏她还必须要跟他接触。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高山思绪飞转,叹了口气,这一次只能委屈队长了。于是她走到队长身边,跟后者耳语了几句。 “你是认真的吗?”队长蹙眉问。 “抱歉。”高山微微点头。 “那就没有任何问题,大小姐。”说罢,队长毫不犹豫的走向前去,面对着布兰叫出来的一个叫做‘蜘蛛’的强壮保镖。 “我想规则你们俩已经都明白了。”公子哥自信的说,“下面就给我们带来一场精彩的表演吧!” “表演?”刚准备摆好架势的队长放下了手,问自己面前的对手。“你经常给他看这种‘表演’吗?” ‘蜘蛛’的表情一下子凶狠起来,但很快又回复了冷静。“多说无益,我要上了!”他一边喊着,一边朝队长冲了上来。 两人都带着护具,比试自由搏击。不许攻击要害,点到为止。 本来应该只是一场比试对方技法、力量与速度的较量,但蜘蛛从一开始就像得到了什么暗示一样发动全力朝队长攻去。 队长专注于防守,但也会装模作样的不时还击。一开始,他还能勉强躲过那些进攻,但很快便被接连击中。这种劣势没有持续多久,队长便败下阵来。 贡纳一脸震惊,他知道以队长的实力是不可能输的。“喂,喂——”他又看到高山在身后对他做了一个手势,便住了嘴。 “你赢了。”队长说。 公子哥发出毫不掩饰的狂妄笑声。 第317章 布兰的目的与温泉 高山一行刚一离开庄园,大亨立刻就把独子叫到身边问话。“你这是要闹哪出,小子?” 布兰显得很随意,找了张凳子就坐了下去,说,“你不是要我为咱们家族做点贡献吗?我正在做呀!” “你想做什么?”大亨不解的问。 “你清楚的很,老爹,你明白我是什么样的人,你知道我接近这个女孩想干什么。没错,我想让她做我的女人。” 看着儿子那张像极了自己年轻时的脸,大亨也是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然后说:“小子,你可别小看人,这个女孩可真的不简单。她可不是那种会屈居人下的人。我看得很明白,像你这种杂种可驾驭不了她。” “没错没错,老爹,你在这里的确看的很明白。不过在其他地方,也许你不够清楚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因为这点就连我也还不知道。” “你在跟我玩文字游戏吗?” “不不,我只是在提醒你。”公子哥说,“你的儿子不是傻子。他知道他想要什么。” “哦?”石油大亨想了一会儿,警告自己的儿子,“可别再惹出什么麻烦。滚吧。” 公子哥嚣满意得离开书房,露出一脸邪恶的笑容。“‘别再惹出什么麻烦’,”布兰重复着老爹的话,“也就是说:不惹出麻烦就行!” …… 在回去的路上,队长一句话也没说,一脸阴沉。 高山踢了踢身边的贡纳。后者站出来打圆场说,“额,这个谁没输过呢,是吧?尤其还是故意输掉的,不是吗?哈。要是队长认真打的话,那叫什么‘蜘蛛’的家伙一定……”他说不下去了,因为似乎意识到自己说的话只是让氛围越来越僵硬。 不过这时队长开口了,“我还用不到你来安慰,贡纳。不过,今天晚上的格斗训练你别想跑!” 贡纳向大小姐求助,后者只能装作什么也没听到,然后把脸瞥向窗外。她好像又看到了那个飙车族。 …… 随着票选的日期越来越近,三方的争夺也越来越激烈。 在李先生以及团队中所有人的努力下,他们与世界政府的模拟票数差距越来越近。逐步增多的支持者给了联盟团队无尽的动力。 雪国的人民似乎也感受到了,对于世界政府的强势,相对弱小的原晶联盟可能更有诚意。 与此同时,他们也在准备着与大亨团队的第三次会谈。下一次,石油大亨,包括国会内的重要官员和议员将会悉数到场。 他们每个人都知道,那将是一场决定性的商谈,将决定原晶联盟在这场无声的战场上究竟能否继续走下去。 另一个还在坚持的,则是布兰的电话骚扰。 在这一点上,高山不得不佩服那个人渣公子哥的肮脏决心。他的短信她从来不看,电话只有在最闲最闲,最无聊最无聊,最不耐烦最不耐烦的时候才会接。 公子哥的要求无不是抽空出来吃个饭、参加个舞会什么的,高山当然一一回绝。不过其中有一句话却勾起了少女的兴致。 公子哥说他有一位靠谱的朋友家里是经营服务业的,拥有一个全国连锁的着名温泉品牌。说起那里的温泉,公子哥用其所学到过的所有正面褒扬的形容词大肆赞扬吹嘘了一番。 高山没听一会儿便挂断了电话,但记住了那个温泉会所的名字。她抽空想了想,她们来这里近两个月一直都只是在酒店的浴室中洗澡冲澡,封闭、憋屈,还真是完全没有室外温泉那种清爽、宽敞的感觉。 高山无意中跟同行的几位女同事说了说,结果她们无不露出无比渴望的眼神,表达出的意愿再明显不过。 于是,第二天她们就向李先生申请了一白天的假,准备去好好感受一下冰雪之国的天然温泉。 因为路途不远,而且出行人很多,所以高山没叫队长他们跟着,只是带上了追踪器,告知了具体的行程。 这近万平米的高档温泉会所从外面看就奢华至极,每一个服务功能区都有单独的建筑,而且样式独特,颇具本土风格。 经营者也很聪明,将内部分为了高低两个档位,其中大部分区域和服务都是通用的,只不过有些人喜欢花更多的钱想在公共场所也享受一点私人空间罢了。 高山一行便是选择了这个可以拥有私人空间的档位,主要是他们的确害怕了再遭遇之前那种被人围堵的状况。 等待的人不少,高山以为她们肯定要排队了,但刚一进大门,就立刻有人认出了她。 大堂经理随后赶到,以特殊客人的身份不仅免了她们排队,还给予了最好的服务。 高山知道,这肯定是布兰提早通过气了。 虽然自己的行为被人预测到这点让高山有些不爽,不过白捡的便宜没有不占的道理,更何况占了那个人渣的便宜高山不会感受到任何的亏欠,所以她自然接受了。 收到衣柜钥匙手环后,一行人喜出望外的走进了换衣区。一边脱衣,一边打趣同伴的身材。不用说,因为缺少运动,每个人身上都长了几斤肉。 不过就在这一行人从前台离开后,其中一位服务员就拿起电话打了出去。“喂,老板,你说只要她来了就通知你。嗯,很多人。是,已经进去了。好的。” 高山一行人刚换好衣服,就迫不及待冲到了室外。头顶飘着雪花,脚边是汩汩的热气。光是这些蒸腾的水雾,就已经让人趋之若鹜了。 远处朦胧的水池中传来幸福的嬉闹声,凡是有路过的女人,几人就未免要比较一番。她们说这里的女人天生骨架大,肌肉更丰满,还说高山要多吃点丰胸的食物了。 这里的位置也得天独厚,稍微往远处望去,便能看到隐匿在云雾中的雪山。几个人小心踩着精心布置的防滑地板,探入了温热的泉水中,将自己疲惫的身体完全交给了自然。 …… 时间很快便在女人之间暧昧的玩笑和挑逗中过去了。 高山第一个受不了了,便从温泉区晕晕乎乎的走出来透气。此时她身上已经泡得软绵绵了,甚至觉得骨头都已经泡软了。她知道这时身体最需要什么,于是顺从欲望走进了按摩房。 相较spa,大小姐更喜欢推拿,于是点了一位手法优秀的女推拿师,并要求对方给自己来一整套保健流程。 她躺在按摩台上,很快便在推、拿、提、捏、揉这一系列舒服的手法中闭上了眼睛。 十分钟,高山想,就睡十分钟不过分吧…… 第318章 失踪与队长的警告 一个小时后,几个女人在休息大厅汇合,但是她们没等到高山。有人知道高山去了按摩房,于是她们去那里找,但也没有。从换衣区回来的人说高山的衣箱已经被打开了,里面什么都没有。 警惕的女人们立刻请求调取监控。公共区域的监控录像显示,三十分钟前,一位穿着高山的衣服,发型和身材也几乎和高山一样的女人低着头匆忙走出大厅,汇入了拥挤的人流…… 眼尖的女人看出了蹊跷,意识到情况不对,立刻给高山的护卫打了电话。 队长不解的说,“可我们的监视器定位大小姐就在你们那里。” “我们快把这个地方找遍了,队长,她肯定不在。而且,我们确定那个女人肯定不是高山,她只是伪装成了她的样子。” 队长与贡纳立刻驱车赶往温泉会所。他们又核对了一遍录像,再次确定里面的少女的确不是高山。 不过最后让队长认定大小姐出了意外的,是贡纳在追踪器定位位置附近的一个垃圾箱中翻到的女人的内衣,跟踪器还粘在上面。 形势立刻严峻了起来。从时间来分析,自大小姐出意外(被绑架)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两个小时中,任何糟糕的事情都可能发生。 但这群人可能也在这冰雪之国被锻炼出来了,并没有惊慌失措。女人们在手机中翻出高山的照片,挨个询问会所内外的人有没有见过照片中的女孩。 队长则第一时间联系了‘全局’。他将高山被人掳走的情况告知了主管,并希望能够以预先透支的方式提前申请服务。 主管在向总部转接队长的请求后,也得到了肯定的答复。队长第一个要求便是申请一项手机定位服务。 来到雪国后,出于谨慎周全,队长便说服了大小姐与自己同步通讯记录。这样,他便能知道大小姐跟谁通过电话,发过信息(看不到内容)。 不过此时,在三四十个联系人中,队长只盯着一个。‘全局’通过队长的手机镜像拨打了一个号码。 电话响了十几声才接通,接起电话的男人的声音狂妄自大,带着一股绝对的玩世不恭。“谁啊?”他周围的淫声亵语差点将这句回复淹没。 “是布兰公子吗?”队长大声问。 “啊,你谁?” “我是高小姐的护卫队长。” “哦,就是那个被‘蜘蛛’打跪的家伙,哈哈——”背影中传来嘲讽的笑声。 队长忍下这鄙视的讥讽——因为现在重要的不是他的自尊,继续问;“布兰公子现在很忙吗?” “忙?”布兰戏谑的回话,“等等你听听啊……” 接着,队长在话筒中听到了一阵悉碎混乱的声音,其中夹杂着男人轻浮的笑声和女人放荡的呻吟。甚至到后来,那娇喘声已经连一般成人都无法忍受了。 “怎样啊?”布兰嚣张的喊着,“这算不算很忙啊?” “我想这也许只是公子哥临时的消遣。” “哦?一本正经的队长也学会拍马屁了。”布兰毫不掩饰的嘲弄着——周围再次传来戏弄的笑声。“不过话说,你打电话过来不是真要拍马屁的吧,哦,难道是大小姐找我有事?” “不,我是出于自己的意愿才给公子打的电话。” “那就有屁快放吧,我对你们其他人可没什么耐心。”布兰说。 “很好。我希望你不要再纠缠我们大小姐了。”队长用压迫的气势回复,“而且我希望你不要认为这句话是请求。这是警告,小子。我警告你,惹到我们不会有好结果。如果让我发现你对我们大小姐做了任何可以称之为‘伤害’的事情,我是绝对不会饶了你的。” 通话背景中的混乱一下子消失了。布兰的声音少了几分嘲弄,但也保留了几分不屑。“哦,是吗?” “我们是特种部队的战士,向来说话算话。”队长没听对方再说什么,便挂断了电话。 ‘全局’已经定位到了公子哥的准确位置,目标正在距他们有一百公里的一个娱乐会所中。 刚才的通话并没有太多的信息,但队长曾在部队中接触过刑讯,也接受过抗刑讯的严格训练,知道一个人在撒谎、想隐瞒什么,又或者是强装镇定时会露出什么表情,发出什么声音。 所以,至少有一点队长可以确定,就是布兰看似肆意的语气中夹杂着一丝犹豫和恐惧。 为了谨慎起见,队长决定带人去刚才查明的地点暗中盯着公子哥的动向。两位女同事主动请缨。 队长思虑片刻,觉得从未露面的陌生面孔,而且还是女性的,可能在那种地方更容易隐藏自己,便当下同意。不过还是谨慎叮嘱她们一定要注意自身安全。 但没过多久,另一边却传来了让人失望的消息:‘全局’终止了服务。 “我能问原因吗?”队长问。 “可以。”主管解释道,“就在五分钟前,有人利用黑卡向分部提请服务。而服务需求则是:帮助隐藏行踪。” 队长几乎瞬间就猜到了提请人是谁,于是不满质问,“这种事没有个先来后到吗?” 主管笑了一声。“队长,对我们这种全面细致的独特服务公司来说,‘先来后到’可就太为难了。不过……”特意停顿了一下,让队长仔细听下面的话。“我们同时将此时的情况以另一种方式告知了那名委托人。” “那他……” “你不想听我们是怎么回复的吗?”主管问。 “抱歉,请说。”队长赶紧冷静下来。 “这不是我们第一次处理这种‘矛盾’状况了。我们给他的回复是:经过慎重考虑,‘全局’决定同时拒绝两方的服务。” “那他……” “委托人很生气,但最后还是接受了我们的建议。因为我,旁敲侧击提醒他,好像有那么一句叫做‘先来后到’的谚语。不知队长听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啊,我明白了。” “那么这方的回复是?” “我也接受。还有,谢谢。”通话中止。 “什么意思?”贡纳不安的问。 “就是让我们各凭本事。”队长咄咄逼人的说。 第319章 张豪的决定与队长的愤怒 接着,事件就像从高空坠落的弹力球一样,落到地面短促发生,然后是漫长的上升与坠落的等待,接着又是急促的碰撞…… 所有人的神经,意志与决断都在不停经受强大的考验。 先是负责监视的女同事那边传来消息,她们说布兰离开了娱乐会所,并钻进了一辆黑色吉普,朝xx路的方向开走了。 队长的车就停在两条街外,听到报告后立刻启动追赶。 幸运的是他们真的截到了那辆吉普。但经过一番你追我赶之后,因为路况不熟,而且有其他车辆恶意阻拦,最后还是跟丢了。 不过队长看清了司机的脸,正是那天与他对战过的‘蜘蛛’。 就在失去线索的迷茫即将笼罩众人之际,贡纳突然想起了一个人,就是第一次接高山去参加公子哥舞会的那个开车像飞起来一样的司机。“大小姐那天回来在车上是怎么说那个人来的?对,赛车手!”贡纳打了一个响指。 于是,队长立刻将自己知道的关于那名司机的全部信息发送给了联盟团队。一时间,所有人都放下了手头的工作,开始利用各种能接触到的关系和路径寻找这唯一的线索。 就在队长那边的弹力球还在上下弹跳时,神秘第三方的这颗已经被踩在脚底下,差点就被踩爆了。 一个戴着头盔,身着骷髅服,黑色手套,黑色靴子,骑着190马力,百米加速只需要3.2秒的摩托,一有机会就将油门拧到死的飙车党正在公路上狂飙。 不用说你肯定知道他是谁。他对这条路路况熟悉无比,因为这已经是他四次跑这条线了。 第一次,是在大小姐绑架事件发生前。那时,张豪正化身狗仔成天尾随公子哥,因为他知道这个无恶不作的败类肯定还要对大小姐下手。 在期间他甚至发现这家伙在郊外有一处专门作恶的老窝,隔几天就会带一个女孩,或几个女孩去那里做一些不堪描述之事。 当时,张豪尾随经验还不够,险些被抓住,不过他立刻给自己找了个合理的身份,才逃过一劫。 第二次,便是今日午时,当他察觉到人渣不寻常的举动时,立刻想到了这个地方,便驾车提前赶来,躲在暗处。 果不其然,下午两点钟,看到一伙黑衣人把车停在路边,将一个神秘的黑色袋子扛上了小路。 小路一直通往山上,半山腰有一栋别墅,便是公子哥寻欢作乐的恶巢。 张豪没有第一时间贸然闯入,因为他并没有在那群人中看到公子哥。而且,观察一圈下来,所有黑衣人都带着致命武器。当时他身上只有一把匕首。 于是他果断撤退,致电‘全局’,用最后的黑卡点数购置了几样真正可以战斗的装备。张豪重新骑上摩托赶往取货地点,然后再次返回。 好巧不巧,当他以一百七十公里每小时的速度再次掠过这条公路时,正好瞥到一辆黑色吉普停在上山的小路边,远光灯短暂映出了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张豪确定那就是布兰。 为了不引起怀疑,他又往前骑了两公里才停下,然后扔下车,从另一边上山。此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了。寒风呼啸,加上没有路,所以上山的过程很困难。 张豪不为所动,这种寒冷和麻烦对他来说已不算什么。他背着装着武器的挎包,穿着战斗服,带着伪装面具,心中只有一种感情:愤怒。 可以说从冰山下来后,张豪从没如此愤怒过。他已决定不管如何,这一次自己都将毫无保留、毫不留情的战斗。因为每耽搁一秒,大小姐面临的危险就会增长十分。 …… 画面暂转。 山区赛道的起跑线上,十几辆特意为弯道漂移而进行改装的赛车已蓄势待发。驾驶员空轰着油门,助长着围观观众的欢呼尖叫。 就在指挥手准备将高举的出发提示灯调成绿色时,突然,所有人同时听到自山上而来的引擎轰鸣声。 举办比赛的协调人很惊讶,因为他们已经提早两个小时清空赛道了,而且对讲机中并没有传来警告。 意外发生,指挥手只得将提示灯调整为黄色,暂停比赛。 在等得不耐烦的观众的咒骂抱怨声中,两道刺眼的远光灯自坡上射来。来车歪歪扭扭,显然不习惯七拐八扭的山道。 等它一个急刹车在起跑线前停下,众人才惊讶的发现这辆车的保险杠已经脱落,车头凹陷,车身上还有无数刮痕,甚至连前挡风和副驾驶的玻璃都碎了一半。 没等这群人反应过来,两个遮面的黑衣人便从主副驾驶跳了下来。其中一个脚步还稳,另一个趴在栏杆上干呕了几下才恢复站姿。 众人刚想嘲笑,便被接下来一声突兀清脆的枪声震得呆在原地,接着四散而逃。 队长第一时间找到目标车牌,跑过去将不知所以的驾驶员拽了出来,狠狠的问,“告诉我,你的主子,那个公子哥现在在哪!” “我……我我不知道。”赛车手一脸惊慌。 队长抓起车手的头,砸向引擎盖。这无情的一击直接将蒙皮撞了个坑。 车手惨叫一声,险些晕过去,痛苦的喊,“你——你们,操,该死,你们,想干什么……” “我现在没时间听你说任何多余的话。我再问一遍,那个该死的布兰现在在哪!”队长掏出匕首,亮在车手眼前。“你的下一句话,如果不是回答我的问题,我就会废掉你的左手。快他妈说!” 车手惊惧的瞪大了双眼。“不,别,别,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他今天没和我联系,他知道我有比赛,没跟我联系,我不知道他去了哪!”他哀求着,挣扎着,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彻底放弃了男人的尊严,恸哭起来。 “他可能真的不知道,队长。”贡纳晃晃悠悠走过来说,拍了拍暴怒特种兵的肩膀。 队长摇了摇头,意思是他必须知道。“听着,混蛋,如果你还想重新上跑道的话,就他妈仔细听好我接下来的话。你的公子哥掳走了我的大小姐,我发誓如果她发生了任何意外,我不仅要毁了他,也会毁了他身边的一切。所以,你现在告诉我,他可能会把她藏到哪!” “我……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饶了我吧,饶了我吧,大哥!” “你的左手!”队长二话不说抬起匕首朝着车手被压住的左手扎去。 “不,不,别!等等——”车手绝望叫喊,“我——我想到一个地方!” 队长匕首落下,精准的插进了车手的指缝间,然后用大手捏起后者惨白的脸,凶恶的盯着那双颤抖到失神的眼睛,恶狠狠的逼迫道:“那就赶快他娘的告诉我!” 第320章 煞神与保镖 公子哥的保镖团队以强大的‘蜘蛛’为首,总共有五人。虽然他们都是从军队毕业,但却早已失去了军人的尊严。他们在城市中学会了趋炎附势,认准的是钱和人,而不是什么荣誉。 他们不管自己的主子想干什么,只知道完成命令。因为只要完成任务,就会有大笔大笔的钱流入口袋,供他们吃喝玩乐。他们已经认准,这便是城市中的生存法则。 今天上午那一票他们干的很漂亮,因为提前准备过,所以没留下任何马脚。公子哥表扬了他们,并承诺会有十分丰厚的奖励。而如果今晚他们再能让这山腰上不发生任何意外,那么奖励就会翻倍。 所以,一会儿,他们不会在乎会从别墅里听到什么,更不会关心又是哪家的姑娘惨遭‘毒手’。今晚他们要做的就是阻止任何人进到里面。 几乎没什么难度,他们全副武装。公子哥提醒他们小心那天的队长,不过有‘蜘蛛’坐镇,谁还会怕一个手下败将呢? 保镖团队分成了三组。一组两人在大门口站岗,一组两人在别墅大门前的阶梯上,蜘蛛独自待在别墅的二层。其他地方因为有四米高的围墙和高压电网保护,所以根本无需担心。 但可能是今晚星象不好,没人预料到一个煞神即将打破这虚假的宁静。 门口的两人刚刚换完岗——一个进到保卫亭内,一个在外面巡逻。 这时,一个人影突然出现在了大门口。他特意站在探照灯的边缘,只留下深深的影子和模糊的面相。 外面站岗的保镖刚叼起一根烟,不舍得扔下。他拉开衣服下摆露出武器,不耐烦的问,“什么人?”他离得最近,看清对方穿着一身骑行服。不过那外套显得有些臃肿,就好像里面又穿了一套衣服一样。 “这是哪?”黑影问。 “重要的不是这是哪,臭小子。”保镖又拍了拍自己的武器,“没看到吗?赶紧滚。” “抱歉,大哥,我只是一个迷路的飙车族。但是我的车在道边没油了,这荒郊野岭的。所以想来这里借宿一晚,或者,麻烦你们提供点帮助——” “不行,小子,如果是平常,我也许可以帮你一下,但今天不行。现在,你必须立刻滚。” “别啊,那我问个路总行吧?听说这山上面有座墓地,实在不行我可以去那里待着。” 保镖皱起了眉头,他对这种事向来有些过敏,于是神经质的问,“墓地?老子可从来没听说过这附近有坟墓!你——你是从哪儿听说的?” 保卫亭内的人拉开窗户探出头,喊着,“叫他赶紧滚!” “嘿,这小子说这上边有墓地!” “这山上没有墓地,让他赶紧走!”保卫亭里的人又喊了一声,这次充满了不耐烦的催促。 门口的保镖转过头,准备将陌生人强硬赶走。可没想到黑影却执着的说,“不对,这里真的有,因为我一会儿见到的几个人都要埋在这儿!” 保镖第一时间没理解这句话的意思,而等他明白过来,并且意识到了正前方的杀气时,就第一时间准备掏出别腰间的手枪。他们都受过专业的训练,能在极短的时间内掏出武器并且开火。 但让这位接受过训练的保镖惊讶的是,他的手刚刚将枪持到胸前,没等瞄准,眼前便闪过一道不祥的寒光。 他先是看到自己的手枪随着一片血雾飞了出去,而后才发现自己本来握枪的手指已经被悉数砍断……几秒钟后,他才感受到那股让自己窒息的剧痛。 这就是硬直。 张豪在冰川上学到最重要的一课便是如何通过攻击让敌人产生硬直,动作的中断、暂停,大脑一瞬间的短路……而造成以上方式最直接的办法便是制造疼痛。 在倒霉的保镖因为剧痛而无法继续行动之际,张豪用步法瞬间绕到男人身后。在接下来的两秒内,他做了两个动作,一是朝保卫亭大门扔出了一把匕首,二是拿起另一把插进了身边敌人的后颈。 张豪之所以做第一个动作,是因为余光中看到保卫亭中的保镖拿着武器冲了出来,他用视觉中的短暂残留预判敌人的位置,并且相信自己的直觉,所以才毫不犹豫的掷出匕首。 也许是运气,也许是什么别的原因,那个保镖刚刚冲出保卫亭,正想抬起武器射击,额头便被那匕首刺中。 利刃穿透了脑骨,第二个保镖顿时滞住,后退两步栽倒在地。直到彻底失去意识时,他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脸上只有惊惧。 察觉到大门口的骚乱,蹲守在阶梯上的两个保镖立刻端着武器进到了喷泉后,准备依靠喷泉外围的石台作掩护。但还没等他们找好掩体,一股急速喷出的烟雾遮便挡住了他们的视线。 “烟雾弹!”其中一个人叫了起来,急忙后退。 这两名保镖没有鲁莽到直接闯进烟雾,而是选择谨慎的与烟雾拉开距离,并在外围架好武器。 没说话的护卫留着山羊胡,他一步一步绕到喷泉左侧,并也小心后撤了几步,与烟雾边界拉开距离。他猜测对方并没有远程武器,否则刚才那种情况早该开枪了。所以他仔细盯着烟雾边缘,手指搭在扳机上,只要有任何人影出现后便立刻开枪。 烟雾很浓,一时间消散不掉,他们朝里面开了几枪,但也不知道是否命中了敌人。 山羊胡趁机呼叫门口的两个同伴,但并未得到回应。于是他又小心绕向大门。在看到躺在门口的尸体后,他瞪大了眼睛,心中充满惊恐。 但毕竟这些人都经历过战场,知道死亡意味着什么,所以那恐惧一闪即逝。山羊胡将情况告知了自己剩下的队友,然后咒骂一声,将恐惧转化成了愤怒,准备将手里的手枪换成后背上背着的冲锋枪,将藏在烟雾中的敌人打成筛子。 山羊胡朝着另一个同伴喊,“离远点,我要将这该死的打成……”他的话刚说到一半,手指刚摸到冲锋枪的枪柄,烟雾中的敌人就好像预料到他的动作般突然冲了出来。 第321章 沸腾的血与自大的‘蜘蛛\’ 但山羊胡认为自己更快。“bingo!”他阴笑着,连贯的抽出冲锋枪,关闭保险,准备射击。“看老子把你射成……” 可下一瞬,山羊胡嘲笑的嘴脸立刻绷紧,因为发现敌人的速度比他预想的快了很多。 他觉得自己也许赶不上用瞄具瞄准了,甚至如果不更快一点……山羊胡不顾队友提枪朝前方盲射。 子弹朝黑影头部射去,但可能因为紧张,枪口向上飘了一点,而且敌人正好俯低了身子,躲过了子弹。 而就在山羊胡准备压下枪口之际,那鬼魅的身影已是逼近到他眼前。他知道在如此近距离下继续射击不是最好的选择,于是立即改变攻击方式,朝敌人挥动枪柄,试图阻止敌人冲刺后的连贯动作。 直到此时,山羊胡可能还认为自己能渡过这危机。 下一刻,山羊胡下盘被突袭,左腿传来被割裂的剧痛。但他咬牙挺住,没有倒下,而是用另一只腿撑住身体,不顾一切开枪朝身前脚下扫射。 子弹全部打空。敌人异常狡猾,紧紧贴着山羊胡,就在他周遭移动。在黑暗中,这身影仿若幽灵。 山羊胡的右腿又中了一刀。这次,他没再撑住,跪倒在地,一瞬因为剧痛而脱力。他现在能做出的唯一反应就是呼喊自己的同伴,“救——” 山羊胡声带颤抖,但却无法发出声音,因为他全身的意识都集中到了脖颈之上,那里,一把冰冷的刀刃紧紧贴着他脆弱皮肤,距他的颈动脉只有一厘米的距离。 “别——”在预感到自己的命运后,之前的自信与高傲全都消失不见了。山羊胡哀求着,就像一个失去了什么的孩子。 “你们助纣为虐,却也怕死吗?” 山羊胡刚想质疑为何这声音听起来略显稚嫩,却立刻被窒息掳走了全部的感官。那利刃迅捷割开他的脖颈,竟没产生一点痛感,只有一股奇怪的恶心。 真是厉害,山羊胡还有短暂的时间思考。而之后,他便陷入了气管被涌血堵住的窒息中无法挣脱…… 提醒山羊胡注意‘烟雾弹’的保镖有两条浓厚的眉毛。浓眉听到队友的喊声后本想绕过烟雾去支援,但突然袭来的几发子弹险些击中他,阻止了他的脚步。 浓眉知道同伴正在战斗,但却不知为何发动几乎疯狂的无差别的攻击,就好像完全不在乎他的性命一样。 浓眉露出一丝反感,但仍是架着枪口移动脚步准备过去帮忙。可他刚绕到侧面,就发现无论是射击声,还是搏斗声都停止了。他意识到战斗已经结束,这比他想象中更快。 浓眉呼叫山羊胡,但没有回应,一团恐怖的阴霾拢上他眉间。烟雾渐渐散去,一个人影显露了出来,他毫不犹豫开枪射击。 子弹悉数击中了那黑影。但诡异的事情发生了,那黑影仍在朝他逼近,如僵尸一般。 突然,‘僵尸’朝他扑了过来。 浓眉继续射击。‘僵尸’被子弹的冲击力止住,跌倒。浓眉惊悚的发现黑影不是敌人而竟是山羊胡! 但他也立刻看出来后者的死因不是自己的子弹,而是脖颈上的刀伤。浓眉第一时间抬头寻觅敌踪,却在背后感受了极度危险的杀意。 敌人就在那里。什么时候…… 古语云‘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果然是真谛。在绝命时刻,这群人无不做出同一种行为,就是惜命求饶。 表面上看去,他们威武强壮,使用杀人的兵器就像主厨使用菜刀一样随意灵活,但其实,只是一群贪生怕死之徒。 而当他们知道敌人不会饶他们性命之际,便又会绝命求生。浓眉猛地连身体带枪口一同转向后方。但真正的鬼魅一刀割伤了他的手背,接着又一脚将他手中的手枪踢飞。 浓眉试图掏出另一把手枪,但黑影却比他更快。 在这不到一米的距离内,张豪认为自己不可能射歪了。但他第一枪还是歪了,好在第二发子弹穿透敌人脑门之前,对方还没有抽出武器。 以快制敌,这就是张豪学到的战法。他不认为这种简单但粗暴的方式有什么不妥。就像老白说的,战斗中,效率才是第一位的。 在一定时间内你对敌人造成的伤害与敌人对你造成伤害的差值,或余数,决定了这场战斗的胜负。 张豪收起匕首,在敌人的尸体上擦干血迹。又检查了一下刚才从山羊胡身上缴获的手枪弹夹中的子弹,还有六发,应该够了。 张豪自己其实也带了枪,是‘全局’提供的绝对无法溯源的安全武器。但从一开始他就想,能不用就尽量不用。 他站在别墅入门台阶下看向二层,从战斗一开始那里就有个人影一直在盯着这场战斗。他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一直没有行动。 不过无所谓,这里所有为虎作伥,帮助那个败类公子哥绑架大小姐的恶人都要死。 张豪没有犹豫,直接两大步迈上了楼梯,推开门,朝二楼奔去。他的血在沸腾。 …… 对‘蜘蛛’来说,观战过程有一个问题一直困扰着他。就是到底是敌人太强,还是自己的队友太蠢。 不过当战斗结束的刹那,他也得出了结论,两者都不是。大意、轻敌,是这场战斗的主旋律,至于敌人对时机的把握和黑暗的利用则只能称得上是伴奏。 小聪明。 “一群垃圾。”‘蜘蛛’嘲讽道。他在空无一人的走廊上活动身体,知道这里一会就会再多一具尸体。 脚步声缓缓接近,‘蜘蛛’热身完毕,等着敌人从楼梯走上来。几秒种后,一个比较之下可以称之为瘦小的身影站到了离他五米不到的楼梯口处。 这样的身体拥有那样的爆发力和速度着实非常惊人。但反过来说,也许只有这种身材才能做到刚才的出其不意。不过在动手前,‘蜘蛛’想到另一件事。 “你不是他们的人。”‘蜘蛛’说。他回忆起那天与那位队长对战时,旁边站着的其他人没有这样矮小的。 “什么他们?”张豪问。 “就是那个大小姐的护卫,那两个垃圾。”‘蜘蛛’的语气就像是在形容一只蚂蚁。 第322章 井底之蛙与三十五秒 “垃圾?” “是啊,我用三分钟就能撂倒他们的队长。”保镖头子狂妄的说。 “你说他们队长垃圾?”张豪发出不屑的笑声。 “你笑什么?”‘蜘蛛’冰冷的问,仿佛想告诉对方自己才是这里的死神。 “我笑你真是个傻逼。”张豪说,“我想如果那位队长用出真正实力的话,用不到一分钟就可以把你打成残废。” ‘蜘蛛’又发出一阵裁决的冷笑。 “你不用笑,爬虫,因为接下来三十秒内,我就会把你打倒,然后让你痛苦的看着我从的你的身体上迈过去,去教训你的主子。你选吧,用刀还是枪。”张豪左手了掂了掂匕首,右手掂了掂枪手。 “真是他妈幼稚。”‘蜘蛛’嘲讽道,“杀人还能用什么呢?”话音刚落,保镖头子就迅速抬起枪口,率先发动了攻击。 ‘蜘蛛’的动作比外面的所有人都快。张豪第一时间做出了规避,仍被一发子弹扫中了手臂,多亏有作战服保护。他躲在楼梯上,缓着剧痛,看着对面的水泥墙壁被子弹击出一个个深洞。 “来呀!怎么像一只老鼠一样躲在角落里发抖呢?你刚才不是很嚣张吗!还有烟雾弹吗?那就扔出来,我可不会像楼下那群废物一样傻!”‘蜘蛛’靠在转角,借着月光紧紧盯着敌人的动向。 张豪从战斗服的三联功能包中掏出最后一个战略投掷武器。这种现役军队在用的装备虽不贵,但属于绝对的违禁品,即使‘全局’在短时间内也搞不到多少。但一颗完全够了。 张豪拉开拉环,握住安全杆,不过没有着急投射,而是先侧出掩体射击,压制敌人。随着击出的子弹才将手雷贴着二楼地板甩了出去。 底火点燃,延时元件被激活,在这之前,张豪的目标有不到两秒的时间躲避。姑且说成一点五秒吧。 即使在剧烈的心跳和膛口噪音声中,‘蜘蛛’还是展现出了优秀战士的素质,听到了拉环落地的声音。所以在手雷甩过来前,他已经后撤了几步。 黑暗让他无法判别手雷的种类,只得做万全的准备,转身向后扑倒,闭上眼睛捂住耳朵。 零点五秒后,一阵超过一百七十分贝的噪音与七百万坎的强光从投掷物中迸发出来,霎时灌满整条走廊。 ‘蜘蛛’只觉得自己耳廓内一阵剧痛,身体下意识缩紧,但这点伤害对他来说影响不大。他立刻翻身将枪口对准走廊转角,知道自己可能暂时听不到声音,只好用眼睛全神贯注的观察。 什么东西伸出了掩体,‘蜘蛛’立刻开枪射击,子弹击碎了玻璃,对方虚晃了一下。他趁机恢复站姿,庆幸自己刚刚跑的够远,脑子还未失去平衡感。 对方又虚晃了一下,骗出了他最后两发子弹。‘蜘蛛’准备换弹,敌人这时杀出了掩体,朝他冲了过来。 ‘蜘蛛’料到了这一手,所以手虽然抓住了弹夹,但没抽出来。看清对方手里闪着的寒光,他也顺势拉出了肩膀下的利刃。 一声清脆的金属碰撞,拉开了两人近身缠斗的序幕。 ‘蜘蛛’知道对方的动作很快,但他并不担心。在他这里,速度是弱者的标配,强者看重的是精准与力量。所以他每一刀都挥刃生风,朝敌人的致命弱点:头部和脖颈划去。 从两人交手两招后,张豪就知道结局了。 眼前的敌人太弱了,也太慢了。对方似乎仍固执的坚守着自己那坎井之蛙的见识,认为力量可以压制一切。 张豪真的想告诉他,想要力量有效的前提,必须有足够的技巧。可是,你的技巧在哪啊,兄弟,是不是学了三拳两腿就认为自己无敌了? 张豪只用化势步法,便让敌人无法伤他分毫,简单使出反击脚步,便逼迫敌人不住后退。 但‘蜘蛛’已经退无可退,因为他身后只有冰冷的墙壁。 张豪两次将匕首抵在男人的致命处却都没有下手。十几招后,他甚至不准备躲开保镖头子对非致命部位的攻击了。因为他知道敌人的攻击已经完全失去了最初的力道。地上流淌的成汩鲜血便是最好的佐证。 ‘蜘蛛’浑身都在颤抖。但他拒绝承认是因为恐惧,反而觉得是对方将自己激怒了。 在愤怒中这个狂妄的保镖什么都忘了,只记得疯狂的攻击。 他亲眼看到自己的攻击悉数落到了敌人身上,即使身上各处传来刺痛,也不管不顾。可下一击,他拼尽全力挥出的匕首,没有命中敌人,反而脱手飞了出去,掉到了地板上。 ‘蜘蛛’震惊的看着自己的手,发现它们在无法控制的颤抖,而且已染满了鲜血。 他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发现作战服已经被割的稀碎,甚至连他贴着的墙壁和脚下的地板上都被血沾满。 在剧痛之下,瘙痒之上的痛感几乎让‘蜘蛛’发疯,他惊讶的意识到这些伤口或深或浅,但都不致命,可却恰恰能让他失去行动的能力。 ‘蜘蛛’已经脱力,顺着墙壁慢慢滑落到墙角,双眼布满血丝和一种正逐渐填满瞳孔的惊惧。 “三十五秒,有点慢了。”失落的声音。“不过无所谓了。我要去收拾你的主子了。” 浸泡在自己血水中的‘蜘蛛’绝望的看着那背影走远。此刻,他已经无法起身,手甚至连枪柄都抓不住了。 鲜血仍在不住从伤口中涌出,他知道自己很快便会因失血而休克。如果再过一段时间没人发现对他进行急救的话,就会失血而亡。 身体逐渐冰冷。平生第一次,‘蜘蛛’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无助。他也许还有力气打开对讲机通知公子哥说敌人已经击破了他们的防线。不过想了想,还是算了,他知道自己的前途已经结束了。 ‘蜘蛛’僵硬了一会,突然挣扎着露出邪恶的笑容,就好像那位公子哥即将遭遇到的一切是他很愿意亲眼看到的一样。 报应,他想。 第323章 禽兽与高山 二十分钟前,公子哥进入了别墅的主卧房。 宽敞的卧房显然被精心布置过,点着调情的灯火和蜡烛,窗台和墙角摆满了千娇百媚的鲜花,整个空间都散发着一股迷人的芳香,让人沉醉。 卧室中的硬装饰豪华精美,酒架上摆着珍贵的上品美酒。一张巨大的双人床,就摆屋子正中间,上面似乎躺着一个窈窕的长发女子。 卧房另一个角落的淋浴间内,有一个开放的嵌入地板下的浴池.浴池中清澈的铺满花瓣的水保持着最舒适的温度。 而在卧室的内间里,在光鲜艳丽背后,则藏着那些无法描述的,连最淫秽之人都难以启齿的丑恶用具。 这才是这栋别墅真正的用途。 这位外表上看起来像人的公子哥已经用里面的工具糟蹋了许多女孩。没有人抵抗他,因为他手中握着视频,而被欺骗的女子往往都在乎自己的身份地位。 但岂不知她们的怯懦滋养出了一位恶魔。而她们也在威胁中慢慢沦为了恶魔的发泄工具,便再也无法逃脱。 不过公子哥强忍着冲动没有打开那间屋子,他一遍一遍提醒自己,今晚必须是‘纯洁’的一夜。 布兰脱掉外套,解开衬衣纽扣,走到酒柜前取下了一瓶酒,给自己倒了半杯,一边享受般的让液体缓缓滑入自己的喉咙,一边凝望着在床垫上扭动的身体。 不无陶醉的想,真是极品,她的每次呼吸几乎都让他欲罢不能。 高山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但一种避险的本能提醒她这里并不是安全之地,自己正处在危险之中。 她挣扎着起身,下床,但没走两步便摔倒了。一个黑影突然冲了过来,将她猥亵的抱住,又送回到了床头。 布兰。高山心脏骤停,忍着晕眩思考当下到底是什么情况。 她费力将自己身体撑起来靠在床头,环视了一圈刻意安设过的房间,终于想明白了,虚弱的问,“你……对我,做了,什么?”每两个词之间几乎都要喘息一次。 “哪里啊,我会做什么啊?我在保护大小姐啊!”布兰狡辩道。 “别……”别说谎!高山试着握了一下拳头,但连被单都抓不起来。 “别这么瞪着我啊,是我将那群绑架你的人赶走的。” “别……骗我。”高山有气无力的说,“就是你,绑架了我。你把我……带到了……什么地方?” 布兰邪恶的咧了咧嘴角,似乎厌倦了伪装。他又灌了一口酒,拎起一张椅子坐到了床头。 公子哥毫不掩饰自己的欲火,用恶魔一般的眼睛打量高山柔弱的身体和潮红的面容,不禁笑得更邪恶了。 “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的另一面,也想看看高小姐的另一面。” 然后,布兰用最肮脏最下流的语言描述了他在这房间内和其他女人的所作所为。 “人渣!”高山狠咬着嘴唇,恨不得把自己的耳朵割掉。 “人渣?人渣可不够。以高小姐的聪明才智,肯定能想到更适合我的词。” 布兰踢倒椅子站了起来,“所以说你不一样,和其他女人都不一样。其他女人一开始都是自愿进到这房间里的。但到你身上,我就必须用点强硬的手段了。的确危险,甚至有点害怕。所以,你一定要补偿我,用你的……” “我会死给你看。” 布兰嗤笑。“想好,女士,死了,可就什么都没有了。你的理想,你的抱负,你的钱!” 他摊开手,像演说家一般手舞足蹈。 “我了解你这种女人,大家闺秀,严守贞操,等着那个能让你产生爱慕之情的完美男人。不过你错了,我现在就告诉你,你绝对会后悔的。那种男人一无是处! “木讷、呆板、无趣,情商不够,毫无浪漫可言。他不会让你惊喜,不会让你尖叫。到时候你的生活会平淡无趣。不过更重要的是在别的地方……” 布兰邪恶的笑着,贴近高山,像狗一样嗅着她身上的味道。 “重要的是……他不会让你享受到那种无上的快感。他在那方面守旧传统,像你这种欲求不满的女人,很快就会腻烦的。 “相信我,另一个你需要的是刺激和享受。这才是真正的你,期待着被人征服。承认吧,即使你不承认,我今晚也会让你承认的。” 他突然伸手抓住了高山的下巴,手指挑逗的在少女的脸颊上摩擦。 “你越是露出这种冷漠的表情,我就越控制不住自己……” 看着那双抽离的魔鬼的手,看着那得意忘形到发狂的背影,高山知道自己陷入了绝境。 而她自己对绝境的定义是:它会拿走一个人绝不想交出去的东西。 高山又尝到了来自嘴唇裂口中鲜血的味道。 那一刻,之前的经历仿佛又重演了。但她看到的不是自己,而是一个比她还要矮小的男孩。 她开始从那些回忆过无数遍,以致永远无法忘却的记忆中汲取力量。 片刻后,高山告诉自己:你不会死。 和她呼吸同一片空气的人渣说的没错,‘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但那被精虫侵占的脑子肯定无法理解这句话更深刻的映射: 人,不只依靠他抢夺来的那些东西活着。人活着,要延续其出生的意义,还有——从那个男孩那里学到的——追求什么东西的执着。 高山获得了一种残酷的冷静。 她将头扭到另一边,循着那潺潺的水流声说:“我要先洗一下身子。” 人面禽兽露出欲擒故纵般的笑容,甚至‘礼貌’的伸出手,“需要我为您宽衣吗,大小姐?” “不,我希望……我只希望,这最后,能让我,自己来。” “快点,别让我等太久。” 高山拖着虚弱的身体走到浴池旁,没有脱薄薄的贴身衣物,而是直接踏入了温水中。 身体已开始在慢慢恢复,她现在需要的就是再拖延一点时间。她相信队长和贡纳会找到这里。 就在这时,他们听到了外面的嘈杂声。即使不知被什么东西降低了一些分贝,但高山还是第一时间就判断出那些是枪声。 重要的是时间。她再次提醒自己。 第324章 绝望与商人 高山把头埋进水里,任由长发散开。趁着公子哥不注意,还将水温调到最低,并用身体挡住显示屏。 她要用尽一切办法拖延时间,在她被…… 该死,她冷酷的咒骂自己为何会如此大意。 但也许不是大意,谁也没想到这个无赖会一直盯着她,甚至不惜使用突破法律底线的方式。 如果现在她手中有任何武器,都会用最残忍的方式扎进男人的…… 高山听到了略带急促的脚步声,深吸了一口气。 布兰站在浴池边,居高临下,用那双充满淫欲的眼睛赤裸的打量着少女露出水面和水下朦胧的躯体。 他拿着一个装了一小层红酒的杯子,当着高山的面往里面滴了什么东西。 “喝下去,为了之后能让我们更尽兴。”布兰带着明目张胆的调戏说。 然后,他伸出手,一段段舀起高山飘在水面上的秀发,直到触碰到少女那如完美瓷器般的肩膀。 布兰笃信低语,“不要期待他们能突破我的保镖,你的队长斗不过我的‘蜘蛛’。” 高山身体一抖,试图不去想战场上会发生什么,只盯住眼前的危机。 她无奈自己能猜到人渣公子哥刚才往里面滴的是什么,提醒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把那液体喝下去。 见少女对自己的要求无动于衷,布兰爆发出了征服的本能,一把将高山拉到自己身前,就想强灌。 高山暂时还无法抵抗这强横的力量,只能任由对方为所欲为。 但就在液体触碰到她嘴唇的那一刻,少女突然瞪大了眼睛。 她看到……看到在魔鬼布兰身后,有一个恐怖更胜恶魔的影子…… 就好像看到了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一样。一开始,布兰以为让高山惊恐的是自己那因欲求而扭曲的脸,但紧接着,他便也感受到了自背后向自己压来的不安与恐惧。 一个暗淡的影子遮住了客厅的光线。 不是‘蜘蛛’。那他是怎么进来的?只有‘蜘蛛’有这房间的钥匙……布兰转身就要把酒杯砸过去。 但黑影却更快,一掌断了他的动作,且用另一只手扣住了他的脖颈。 还没等布兰再做反应,黑影又抢过酒杯,反手就将红酒倒进了他嘴中。 空酒杯被黑影摔到地上碎裂。 布兰捂着自己的喉咙沙哑咒骂,“操,操!你他妈——”他出其不意想偷袭一拳,但黑影一闪就绕到了他身后。 接着,公子哥只感觉自己的身体在几秒钟之内遭到了十几次攻击。 快到他根本做不出任何反应,甚至就连刚刚那一拳的后摇都没消除,身体还在朝客厅冲去。 布兰直接滑跪在光洁的地板上,颤抖的低下头看了一眼遍及全身的刀伤和鲜血,一脸惊惧地侧倒在地。 无处不在的剧痛让他无法思考,只能像个疯子般的胡乱尖叫。 那个鬼怪黑影站到他面前,以一种蔑视的视角俯视着他。 不,不,布兰从内心尖叫着,从没有人可以这么看他,从来都只是他这么看别人! “要杀了吗?”黑影的声音毫无感情。不,是带着一股凡人无法理解的神圣威严。 他在问谁? 另一个影子从浴室走出来,是高山。 她此时已披上浴袍遮住了身体,但仍光着脚,头发也是湿着披散着,头上和身上残留的水渍顺着大腿流到小腿,滑到脚踝,又滴到地板上。 而就是这个女人,在一分钟之前还任由他摆布,如今却也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 高山跨过倒在瓷砖上挣扎的布兰,朝客厅缓步走去,低声说,“不。他是重要的合作伙伴的儿子,不能杀他。” “那要怎么惩罚?”黑影侧头看着少女的背影问。 “看你吧。”高山虚弱的说,坐在单人沙发上,将头埋进双手间,疲惫又无奈的说,“我已经想不出对这个人渣……该用什么报复了。” 黑影点了点头,将死神的面具转向布兰。 “你——你要干什么?”公子哥一脸绝望。 “我听人说过,只有最大的恐惧能让人永久铭记。”黑影把玩着手中反光的利刃。“而只有最深最剧烈的痛楚,才能让这种情绪不断上升……” “别,别,我再也不敢了,饶了我,饶了我——”布兰发出最高调的尖叫。 他以为这是自己能发出的最卑贱最痛苦的声音,但稍后便会明白,他此时的喊叫声中多少还带着一丝不甘与愤怒。 十秒,可能用不到十秒之后,他声带两块肌肉中挤出的波动便会完全丧失人性。 “不想听就捂住耳朵。” 黑影残酷的提醒都变得如水一般温柔。沙发上昏昏欲睡的少女听话的用手挡住了通红的双耳。 明月昭显,薄云暗淡,山间黑暗孤寂的别墅内传来阵阵非人的哀嚎。 那声音如果被路过的正常人听来,就仿若坟下厉鬼从黑暗地穴爬出来后发出的瘆人吼叫一般。 只需听一会儿,便会失神落魄。 队长和贡纳终于赶到,他们直接将车开上小路,碾过或大或小的石子,直到车体卡在两棵树之间再也上不去才跳下来。 他们奔上山腰,本以为要面对一场死战,却看到了‘硝烟’过后的战场。 一群很可能是绑架了大小姐的绑匪的尸体安静的躺在假山喷泉边,武器和弹壳浸在尚未干涸的血液中,地面上还留着许多子弹的冲击坑。 “看来有人捷足先登,抢了我们的工作。”贡纳皱着眉头说。 他们迈过尸体,刚想冲进别墅,便见一个人影从别墅大厅走出来,怀中抱着什么东西。 “别妄动,是大小姐。”队长提醒已经警惕的瞄准目标的贡纳说。 只见那不高的人影小心地将虚弱的少女放到地上,等着队长与贡纳冲到她身边,便立刻跑下阶梯,消失在围墙外。 …… 高山在贡纳试图将其抱起来的时候苏醒。她身上紧紧包着特种兵的衣服。 “抱歉,大小姐,想骂什么等回去后随便骂。”护卫队员带着真诚的歉意说。 “那个……人呢?”高山撬开自己的眼皮问。 “已经走了。” “不怪你们。不用,道歉。”高山让贡纳将她放下来,她站直时,什么东西从她胸口掉了下去。 队长替她拾起。 高山将那东西拿近到眼前看,发现那是一个形状奇怪的吊坠。她正欲仔细研究,队长打断了她。 “大小姐,我们现在走吗?” 高山抬起头,看着护卫队长那严肃的面庞,这才想起还有事没做。 她依靠着贡纳的支撑站着,喘了几口气说:“让我休息一会,咱们再上楼。” “上楼干什么?”贡纳好奇的问。 高山疲惫苦笑。“我现在是商人,无论什么事,都以商业利益为最优先。”又决绝的说,“如果有任何机会,可以利用,我就,绝不会放手。” 第325章 投票结果与神秘人身份 联盟团队与大亨代表的第三次会谈被取消了。但原晶联盟却没有失败,反而得到了之前不敢想象的合作条件与大亨亲自承诺的全力支持。 一切的逆转就在于那天晚上的一个电话。 就像高山所说的,她是商人。在受尽屈辱的那一刻,她想的不是报复,而是利益。她在那间卧室中,当着还有意识的布兰的面用公子哥的手机给石油大亨打了一个电话。然后将当天所发生的所有事悉数告之。 高山用平静但多少带着点怨恨与嘲弄的语气明确说自己不会计较,也不会报警,只希望这件事不会影响到接下来两方的对话。“您认为呢,先生?” 大亨什么也没说,但在挂断通话前,高山清楚的听到对面那位一方巨贾无奈的叹了口气。 拉票战正式进入白热化。 模拟票数出现了不少但也不多的变化。世界政府与保守派的票数都降低了一些,而失去的那些全都滚到了原晶联盟手上。现在,联盟团队终于可以成为一方势力,与其他二者三足鼎立。 公子哥布兰被无限期软禁在家,彻底失去了自由。 但队长告诉大小姐,从那双失神的眼睛能看出来,即使他再出来,也会性情大变。这是只有经历过难以想象的折磨后才会发生的改变。他很想知道在别墅里那个黑影到底做了什么。 高山当然不会说。 团队的同伴欣慰的发现,高山并没有因为那件事受到太大的影响。她第一时间找回了工作状态。 不过几个眼尖的女同时发现,自那天后,少女的脖颈上多了一个东西,是一个吊坠。她将它戴在胸前,呵护备至,就连睡觉也不摘下来。 选期将至,三方的票数也越来越紧。世界政府与原晶联盟团队都受邀得到了与总统面对面对话的机会。 而就在投票前两天,老国务卿在自家门前发表了一个简短的演讲。这次讲话看似没有针对任何一方,也和投票毫无关系,但老人却通过两个简短的故事激起了所有人的爱国热忱。 当老人讲完,李先生什么也没说,只是叹了口气,最后自嘲道,“该怎么说,姜还是老的辣?” 投票结束。 现代化的记票机器和网络让结果很快便会统计出来。本国着名的节目主持人在屏幕上当着全国民众的面拆开信封,宣读了票数结果。 结果是原晶联盟团队的票数最低,但也只落后世界政府百分之二,得到最高票数的是保守派,它的票数差一点超过其他两方的得票总和。 “世界政府输了,我们也输了。”高山只有一点点失落的问,“结果还算可以?” “不过这个国家的人民赢了。”李先生补充道,“结果……可能并不糟糕。” 几近三个月的努力,克服重重困难,甚至险些搭上性命,换来的却是一场空。结局虽让人失望,却也看到了希望。 世界政府不再是一家独大,也做不到想将魔爪伸到哪里就伸到哪里。包括李先生在内的很多国际政治人士都认为,从这一次投票开始,世界的格局将会发生变化。 会有更多的人、集体和国家意识到,当专政的乌云压来时,不只有屈服这一个选项。 谈判团队第一时间向联盟总部汇报了结果,但没有人批评他们,反而将他们的经历与作为赞扬成了一次英雄般的团队壮举。 高山凭借勇气与商人的狡猾智慧再一次向所有人证明了自己的能力。不过在走之前,她仍需要确定一件事。 高山以私人目的再次进入‘全局’分部大楼。她直接了当向‘主管’提出了自己的诉求,希望他们帮忙寻找她脖子上这个吊坠的来源。 照高山估计,这个吊坠一定是从那个暗中保护她几次的神秘人身上掉落的。这个吊坠很普通,普通到特殊。 她自己研究过,也问过许多人,都无不说它可能就是一颗种子。 一颗被粗糙加工过的种子,串在简陋的环绳上,甚至比不上最便宜的地摊货。但除非有特殊的意义,否则没人会把这东西时常,就连战斗时也戴在身上。 这点对高山来说尤为重要,这特殊的意义便意味着也许能解开神秘保护者的身份之谜。 不过,高山也知道机会渺茫。这就犹如大海捞针,即使你动用的是全世界最快最好的船队,也几乎不可能…… 可仿若天神眷顾,就在高山准备离开分部大楼时,一个路过大厅准备返回工作岗位的女接待朝她这边看了一眼。不是看她,而是看她准备收起来的吊坠。 那脸上的表情也不是好奇,而是惊讶。 女人天生的直觉让高山停下了脚步。她立刻跑回去拦住女接待,将吊坠举到对方眼前,问道,“你……见过它?” 女接待犹犹豫豫的点了点头。 “什么时候?”高山急切的问,“你在哪见过这东西?” “就在……这里,当时一个顾……”女接待朝大厅的那面石墙上看了一眼,立刻住了嘴,弯腰抱歉后心惊胆战的溜回了工作岗位。 高山也朝巨大的石墙望去,第一眼就看到了写在第一排的几个大字:禁止泄露客户信息。 她抓住了关键词——客户。他是位客户! 猛然间,在高山脑海中,两股本来螺旋着的并无交集的记忆线头在某一段连到了一起。她抓住这短暂的灵感,急忙掏出电话,打给了远在他国的庄园老管家。 “大……” 还没等老管家将问候说完,高山便毫不犹豫的抛出了自己的问题,语气冰冷,带着无法拒绝的权威。“他走的时候,我爸给了他什么?” 见老管家开始犹豫,大小姐又补了一句,“你必须告诉我!”这一次是任性和执拗。 塞巴终于松口,慢慢的说,“高先生给了他一张……黑卡。” 自然的推理在终点汇聚,曾经困扰她多时的疑惑堤坝被真相的洪流轻易击碎。她差一点将手机丢掉。 两年前,一个少年不辞而别。两年后,他又成了暗中保护她的骑士。 你太不可思议了,高山内心惊叹着,你是我这辈子见过最不可思议的人!然后她又有些惊慌的意识到,自己之前对他的估计错了。 她以为他还是个孩子,但显然,他已经长的比她还高了。而且,拥有了她无法想象的力量。 你这两年到底经历了什么?才变得如此强大……是那执着的誓言与决心吗?她握紧了拳头,对自己发誓:下一次见面,我一定要让你亲口告诉我! 高山孤独的站在‘全局’大楼正门的阶梯上,不顾所有人的目光大声咒骂了几句。然后愤愤走下楼梯,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吊坠挂到了脖子上。 她置气般垂了垂自己胸口,突然愣住,目光顺着胸前往脚下瞅了瞅,竟然很轻松就能看到自己的鞋子和脚背。 天啊,难道这两年我只有个子长了一点吗?高山不可思议的皱起眉头。返回车上前,已经在思考回去以后要怎么改变食谱了。 第326章 离开与捉弄 原晶联盟团队准备离开的前一天,将行李全部整理好的高山准备到市中心去逛一逛。 因为她昨晚突然意识到,那个一直在暗中保护她的臭小子,也许已经在这些道路上来回走过无数次了,甚至可能绕遍了整座城市。 而她呢?对这一切却丝毫没有察觉。 在得知神秘黑影就是张豪的那一晚,她在床上咒骂了那个男孩一千次。之后,又将这一阵那臭小子跟踪她时露出的马脚回忆了一千遍才终于进入了梦乡。 此时,高山站在人行天桥上,趴在护栏上眺望四周。前方的大道被巨大转盘分流,朝四面八方弯曲伸展而去。 因为天色尚早,而且没到上班的时间,所以街道上人流稀少,天桥上更是一个人都没有。不时有一辆跑车加速驶过,留下一阵短暂的轰鸣。 高山拿起挂在胸前的坠饰,在手中把玩。她已经找人将坠绳换成了那种最结实最舒服的,不过本体一丁点也没动。 少女知道,他能将它戴在胸前,说明这东西对他来说很重要。因为她从没见过他戴过哪怕任何饰品。但正因如此,让她纠结到辗转反侧的问题就来了:这个东西到底是谁送他的呢? 如此珍视,如此形影不离,如果送他这东西的人是一个——突然,高山感觉到了威胁,余光中瞥到一只手朝她伸了过来。 不过这只手还没触碰到她,身边两名谨慎的护卫就立刻出手,阻止了对方的行动。 高山从护栏边离开,转过身,发现一个身影灵巧的躲开了两名护卫的攻击,几个后撤步之后重新落地。 待到对方站稳,她才注意到对方只是一个陌生的大男孩,上身强壮,长着一张不像本地人,有些粗犷的脸。可能要比他小几岁。 陌生大男孩紧皱着眉头——就好像觉得高山一行人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而且眼睛一直盯着高山胸前。 虽然那眼神完全不像布兰那种人渣那样带着猥亵和渴望,但被一个异性此盯着,高山仍觉得自己被冒犯了。 “喂喂,你瞅哪儿呢,臭小子!”贡那二话不说直接冲了上去,准备教训那小子一顿。 一般当一个孩子面对一个强壮的成人,一定会第一时间后退,但高山发现眼前这个陌生的小伙子没有一点退缩的意思,反而也毫不犹豫的冲了过来与贡那厮打在一起。 让高山和队长吃惊的是,这小子有点身手,而且在力量上面完全不虚比他高一头的贡那。 他们在十几招之内打成了平手。不过在第十三招,大男孩被贡那抓住了弱点,被重拳袭腹,击倒在地。贡那将男孩锁在地面上,但后者完全没有认输妥协的意思,一直在挣扎反抗。 倔强的……仿佛这雪国的冰雪。 高山的疑惑超过了愤怒,她完全不清楚对方是什么情况,是疯了,还是——不,等等,她看着倔强小子的眼睛,意识到让他如此愤怒的不是她的护卫,而是她自己,因为他一直盯着的人是她。 高山立刻上前几步,试图询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然后她注意到了一件东西,立刻滞住了脚步。 她惊诧的发现陌生大男孩的脖颈上挂着一个吊坠,估计是在刚才的打斗中从衣服里露了出来的。而那吊坠的样式和戴在她胸前的这个不说相似,简直一模一样。 少女傻住了,她想走到对方身边继续确认,但被压着的大男孩突然挣脱了一只手伸向她。 “臭小子!”贡那抡起拳头就要砸下去。 “别动手!”高山喊着,她不需要再确认了,她已经确认了。“这个东西,”她近乎慌张的捏着胸前吊坠问,“你,你为什么……” “你怎么有这个!”大男孩反而率先质问。 高山皱了皱眉头,立刻意识到事有蹊跷。“放开他。”她对贡那说。 “我可以松开他。”护卫队员尴尬的说,“但我不确定他是否还会像刚才那样……” “你好,咱们可以好好说话吗?”高山蹲下来耐心又严厉的说,“这件事还是你先挑起来的,无缘无故袭击一个女孩?你父亲没教过你‘教养’一词怎么写吗?” 大男孩被批评的无话可辩,低下了头,利落的承认道:“的确是我不对,我不应该那么冲动。” 还算诚恳。“所以你承诺一会儿不会再攻击我了?” 诚恳的大男孩点了点头。 “很好,我相信男人都会兑现自己的承诺,放开他吧。” “大小姐说了算。”贡那从大男孩身上退开。 强壮的小子站了起来,甚至没去拍打身上的灰尘,一看就是那种对外表毫不介意的人。不过那双眼睛…… “让我们继续刚才的对话,我想问‘这个东西你为什么会有’,然而你反问我‘这个东西我怎么会有’。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这么问。”高山希望自己没把大男孩绕晕。 “因为你脖子上的东西我一眼就能认出来,绝不会错。”大男孩仍蹙着他那粗厚的眉毛。 “什么不会错?”高山急问。 “那东西是我刻的!” 少女惊讶的张大嘴,半天说不出话。等她终于将脑回路接上,立刻追问:“然后你送人了,是吗?” “没错,我送给了我兄弟,可它……” “你兄弟叫什么名字?”高山此时也不顾什么礼不礼貌的直接打断了对方的话。 大男孩也不拘小节,直接说出了那个名字。“他叫——” 就在这时,一辆狂野的赛车抓住这最后宽敞的时刻,在大道上如一道闪电飙驰而过,发动机刺耳的轰鸣遮住了男孩发出那名字时的声音。 两个护卫都没听清男孩的话,但高山却‘听’清了。通过男孩的口型,她‘看’到了那个名字。 高山被命运捉弄般笑了。 大男孩不知道少女为什么会笑,仍用那种不懂得怜花惜玉的语气问:“现在到你回答我的问题了。我送我兄弟的这个吊坠怎么会在你胸——手上?” 高山盯着那张看起来就不懂得阴谋诡诈的纯真脸庞,搓起了下巴,没急着回答问题。不过她想了一会儿,却说:“想知道?那就跟我走。” 大男孩一脸惊诧。 “怎么,怕我吃了你?”高山笑着问。 “才不怕。不过我兄弟提醒过我,要小心外面的女孩子!”纯朴男孩认真的说。 “什么?噗——”高山终于是忍不住,抛开淑女的仪表笑出了声。 “这小子有点意思啊。”两个护卫也放松下来,调侃道。 “那你不想知道我是怎么拿到这个东西的了?你不想知道你的那个兄弟怎样了?” “当然想!” “想就跟着来,就这一次机会了。”高山说完,便带头往桥下走。两名护卫紧随其后。“哦,对了,我忘了问,你叫什么名字?” 大男孩犹豫了一下说:“我叫云石。” 还真是合适的名字。高山眉毛微翘,径直走下天桥。她知道,这个叫云石的小子是一定会跟上来的。 果不其然,当她走到桥下,捡起自己那土里土气挎包的大男孩已经跟了上来,不过仍像略有防备似的始终不肯靠她们太近。 高山想起了他说的那句话——要小心外面的女孩子。她无奈的摇了摇头,大步朝前走去。 第327章 小偷与乔 张豪不辞而别后,小偷失落了很长时间。但最后她想通了,那就是如果自己现在就放弃的话,那么就正中了那个男孩的诡计。 所以她擦干眼泪,冒着危险继续留在雪国,不知为何她确信张豪并没有离开这个国家。 但小偷搜寻了几个月,甚至辗转去了周边的其他国家,却没寻到任何一点消息。在乔和左的熏陶下,小偷知道这个世界上有许多齿轮,它们看似独立但却在遥远的地方依靠某些联动啮合。 这些齿轮被世界推动,也间接推动这个世界。 当然,让搜寻低效的原因还有另一个,那就是小偷还得摆脱左派来寻找她并要将她带回去的黑手党。 一开始小偷还很强硬的反击,但在左的强制命令下,这群黑手党锲而不舍,加上始终找不到男孩带来的失落与挫折感,她最终还是放弃了。 小偷对着那几个比她还要顽固的黑手党举手投降,任由他们操办自己,‘客客气气’将自己打包带了回去。 不过她最终没有回左在的天使城。一是因为一回去就会不由自主的想到那个臭小子,二是她也有点……想见那个男人了,那个饶了他一命,并给了她一个新生命的男人,乔。 说实话小偷还是第一次来这个地方。 从乔将天使城交给左打理后,他就一个人回到了这里。他没说他来这里做什么,也不许任何人来打扰。小偷甚至是通过左给的地址才找到这里的。 靠近海岸,荒无人烟,而且惊讶自己竟然还要爬一座小山。虽然的确有交通工具上去,但小偷也不想惊扰任何人,不想让其他人知道她来了,所以偷偷的徒步穿过树林溜了上去。 一路完全没被发现,甚至连接近堡垒的时候都没有触发警报——她甚至怀疑这里到底有没有警报。防卫松弛的让人吃惊,她觉得自己有必要跟那男人提提建议撤掉这些好吃懒做的家伙了。 山上堡垒从外面看去就好像打了补丁的破衣服,新墙和旧墙混搭在一起,毫无美感和逻辑。除了一盏灯塔外,建筑外面看不到一丝光线。 小偷探了半天才找到一处通风口能够钻进去。她要用行动证明这里的安保到底有多简陋。 城堡里面有两队巡逻的人手,不过小偷轻易就躲开了他们。她顺着开启的灯光,还有另外一些能证明有人经常走动的痕迹找到了在城堡二层乔的房间。甚至不是密码锁,大意的简直像换了一个人。 小偷用简单的工具撬开门锁,溜了进去。 房间黑的可以,而且乔并不在床上,房间里也似乎没有人。小偷暴露本性,开始四处学摸起来。 不过越走越失望,墙壁上空无一物,连家具都是最简单的那种,抽屉中全是杂乱的根本看不出是什么的东西,一点值钱的都没有。 小偷心想,他还是和以前一样,从来不用什么日用品,衣柜中也都是单调的服饰,厨房摆满了餐盘和碗筷……她叹了口气,不由得同情起老男人这种单调的生活方式来。 “就不能找个靠谱的佣人?”小偷嘀咕着,然后她突然尖叫一声,后退了几步,因为她在另一间小卧室的躺椅里发现了一个如幽灵般的人影。 是乔。 乔靠在躺椅上,估计已经睡着了。如今,他的身体较之前相比不止消瘦了一圈,要是以前是肯定躺不进这张椅子的。书桌上放着一摞摞敞开的书本和笔记,地上还散落着一页页白纸。 就在小偷用最轻微的脚步环绕房间时,躺椅上传来了身体挪动的声响。小偷无奈摇头,还是被发现了,这个老男人睡觉轻的症状仍是一点都没好。 “我不是说过没事不要来打扰我。”乔在躺椅上发出苍老疲倦的声音。 “哦,抱歉。本想看一圈就走的。”小偷说,“看你没事,我现在就……”她转身就准备离开。 不过乔叫住了她,带着一丝嘲讽的口气说,“听说你偷偷跑出去到外面耍了一圈。” “啊。看来你待在这憋屈的地方,消息倒还挺灵通。”小偷模仿乔的语气说。 乔哼了一声。“不过你运气不错,还能活着回来。” “哈!也许有人在背后保护我吧——” 乔皱了皱眉,没读懂眼前这个比他小了三十岁的女孩的心思,只是说:“不过你来的正好。” “什么?” 在小偷还在疑惑的时候,乔已经从靠椅上爬了起来,到厨房亲自给她倒了一杯水。“先喝一口,我看你嘴唇都干了。” 小偷老实的拿起了杯子,将里面的水一饮而尽。不过她很快意识到,似乎有什么不对。这杯水格外香甜,就好像隐藏着某些不为人知的……阴谋…… “这水怎么有点奇怪的味道?”小偷赶紧问。不是时间太长放坏了吧? “是啊,就是很奇怪,因为里面放了药。”乔平平无奇的说。 听着有人能用这种平淡的语气说出如此邪恶的话,小偷惊讶的差点蹦起来。她刚想反击,就发现自己四肢开始酸软,力气也在逐渐消失。 “喂——”她晃了几步坐到了床头,没过一会儿就只能躺着了。她双眼开始模糊,“你干什么,混蛋……” 乔没理她,而是不知从哪里取出了一个长长的东西,就像一个注射器。 不,不是像,小偷用还在工作的三分之一意识确认,那就是一个注射器。“你要……他娘的……” 乔用力拍了拍小偷的胳膊,责骂道,“跟你说过多少次,女孩子不要有事没事就说脏话。否则,你这辈子嫁不出的。” 小偷已经听不清乔刚说了什么。她的头越来越沉。在她最后一次竭力挑起自己的眼皮后,看到老男人将那长长的针管插进了自己的胳膊。“乔……你……该死……” 看着在床上一动不动已经睡死的女孩,化学家的脸上抹过一缕犹豫。他刚刚把自己前半生最重要的研究成果送给了其他人。 头一次,他不知道自己的选择到底正不正确。 …… (以下为本卷出场人物梳理与剧情概述。可忽略) 《 第四卷出场人物回顾汇总: 凯,伊万,主管——神秘组织‘全局’员工。该组织通过对信息的整合为客户提供服务,不过获取vip资格的条件苛刻。 老妇人——‘苍白之牙’的队友,‘冰狼’特战队队员。文中暗示也是其女友,失踪那段时间其实是偷偷生下了与‘苍白之牙’的孩子,一直相信‘苍白之牙’并没有死。 托尔,丹尼,隆多——登山培训基地负责人与教练。一群专业人士,帮助张豪成功攀登雪山。 红发女孩与闺蜜——本卷路人角色,利用假期挑战自己的两位少女。在之后的故事中还会与张豪再次相遇,那时,她们会成为故事主角。 云石——因纽特少年,机缘巧合救下张豪,后与张豪成为兄弟。在张豪雪山历练期间,一边等待一边成长。学到了张豪传授的部分格斗枪术。亲眼目睹张豪坚定的信念,也决定到外面的世界挑战自己。最后被高山带走。 雪人,老白,‘苍白之牙’——北半球最强特种兵。在山脉中领悟出两种升级枪斗术。将其中格斗枪术教给了张豪。至于老人坠落悬崖的真相,将会在下一卷篇章揭晓。 布兰——石油大亨独生子,花花公子,不学无术。第一眼就相中了高山,为了得到后者不惜使用卑劣手段。最后被张豪虐出心理阴影。 蜘蛛——自大的保镖,被张豪三十五秒虐杀。 以上便是第三卷出场的全部关键人物。 本卷剧情概述—— 循着维莱卡的指引,张豪来到了冰雪之国,势必要找到‘苍白之牙’。过程并不顺利,几经周折。但在执拗的坚持与不懈的努力下,本想隐遁深山的‘雪人’还是被张豪找到。 张豪通过考验,修得真传。两年时间一晃而过。 期间下山的时候偶遇小偷,张豪与后者来了一场惊心动魄的侠盗之行。但最后不得不再次离别。修行结束后,又在‘全局’见到了高山。充当后者神秘盾牌的过程中,张豪也试探了自己的实力。 高山偶然得知了神秘人的身份,而小偷似乎也陷入了某种神秘的诡计。张豪呢?下一步他将去哪里继续自己的冒险,或者说,他该如何前进? 成长与冒险,将在第五卷《中东战事》中继续。 敬请期待…… 》 第328章 战争与边境 离开雪国后,张豪决定先去完成与苍白之牙的约定。 最起码先完成一个。 因为他认为,这件事情只有开始才能结束。如果他现在不去做,那么很有可能连开始都没有机会了。 所以,必须趁着现在还记着老人的话,并且心中那股报恩与亏欠还没消逝之前赶紧去做。 张豪辗转了三个国度,终于抵达了毗邻目的地的一座边境小城。沿路他打探到了不少消息,了解到他要去的那片土地已经被战争折磨了几十年。 掀动土地的‘锹’和‘铲’则是一场内战。 两方势如水火,已在死亡与复仇中将和平的期望彻底抹消了,而战争的原起也早已在愤怒与杀戮中被遗忘殆尽。 在全球大范围独立民主思潮的影响下,当国腐朽的王室集权统治日渐式微;而也和其他数百数千的民族一样,一群有志之士不甘压迫奋起抗争…… 战火不熄,一直持续到现在。 在这股强劲爆发的起义浪潮中,皇权节节败退。眼看大厦将倾,这群不甘退下历史舞台的统治者找到了一个危险的盟友——世界政府,和一个更危险的人物——将军。 将军是称呼,也是那个危险男人的职位。他年过六十,身体仍然刚毅。但曾经艰苦锻炼出的技巧与能力已经变成了邪恶的城府与残忍的狡诈。 在将军的指挥和危险盟友的支援下,皇权拥有了反抗的力量,这股狂暴的不顾一切的力量险些将起义之火扑灭。 而也就在这时,守住正义与民意星星火苗的,是一位已过古稀之年的老人,一位来自民间的老英雄。他拄着拐杖亲临战场,在一次次战斗中不惜以命相搏,再加上一个神秘组织的帮助,让反抗之火又重新燃了起来…… 以上,是张豪在报纸杂志和酒馆传闻中了解到的故事。 而外人也经常将这一个民族的内战,简单又带着些许敬佩与嘲讽的称为两个人的战争——将军与老英雄。 …… 除了唯利是图的商人,无孔不入的罪犯和试图探究真相的记者外,陷入战乱的这个国家便几乎没有其他游客了。 越靠近边境,越能听到耸人听闻的言论。最多的便是‘去那边的都是傻子’,‘有一半的人没命回来’…… 通过安全的边境需要严格的审查,还要有经过王室机构审批的通关文件,所以张豪无法以正当的方式进入。但他已经深谙另一个世界的法则与规矩,没费多少力气便从一间看起来有些可疑的旅社老板那里打听到了另一个办法。 一条‘安全’渠道,用来走私一切躲藏在法律阴影之下的非法之物:高度数的酒水、毒品、武器……当然,还有怀着各种目的的人。 张豪被安排在一个临时聚集地等着,几个小时后跟二十几个陌生人一同被推上了一辆客车。 客车开往南方更偏远之地。在颠簸中,陌生人坐在一起慢慢聊起了天。 通过只言片语,张豪发现这群人中有小报记者,为了得到一线的情报和照片,得到更好的工作,不惜冒险深入前线;有非法商贩,即使没有正规合法的销售渠道,但也要赚钱谋生。 而另一部分人,则焦急的要去寻找家人和孩子。这之中有的要回去与家人共同面对悲惨的命运,有的则准备想方设法将家人带走,去另一个国家过远离战火的生活。 张豪则在无聊中又想到云石送给他的挂坠。他觉得那挂坠一定是在别墅的打斗中丢失的。当时他想,下次见面时,那雪山小子一定会臭骂他一顿。 不过还真的能再见面吗?张豪又有些许的失落和犹豫。 之前与小偷和高山的意外邂逅简直就像是奇迹。 按照他之前对这个世界的理解来说,基本是不可能的。天上有亿万繁星,又有多少颗能同时闪烁呢? 最后,车里还是有人问起了他——虽然他全程低调的一言不发,躲在最后一排的角落里,紧紧靠着窗户,将自己的脸隐藏了起来。 所有人都回头注视着他,显然十分好奇。因为在这里,他还是最年轻,最小的那个。 不过张豪也早已想好了措辞。他之前在翻阅的新闻上看到过两条消息。 第一条说是有许多学生和在附近打工的孩子都忍不住担心家人的急切心情,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冒险回去与家人团聚。他们没有钱和精力去机构办理那些繁杂的通关文件,只能选择这条非法路径。 虽然媒体报道这条消息的目的是想让政府对这些思念家乡的孩子多一些宽松的政策。不过,显然,反抗总是有理由的。 掌权者对那些没有压力也没有好处的问题的反馈永远只是睁一只闭一只眼,直到麻烦得到足够多的重视后才会恰到好处的出手,再通过那些相互勾结的媒体与组织制造舆论,营造一个作为担当的假象。 另一条消息则更加危险。说是有一些异国商人在战乱的城市待了一段时间后突然就失去了联络,如同人间蒸发了一样。 这危险的状况虽然大多数人都早有预料,但每当发生时也仍是不由得会感到惋惜,因为那些失踪的人背后可能都会有一个家庭正在等待他\/她归来。 张豪知道他一看就不像是当地百姓,于是选择了第二条信息作为借口。“我去找父母。”他低声说,试图给所有人留下一个不善言辞的印象。 不少人立刻皱起了眉头,有人问,“学生?但看你不是本地人啊!” “不,我父母是商人,半年前来这边做生意。两个星期前他们跟我说要去对面做一笔买卖,那之后便没有消息了。所以我……现在要去找他们。” 张豪赶紧将视线转向窗外。他本以为还会被问到几个问题,但车内却突然安静了下来。 一会儿,男女们又重新聊起了别的话题。 不过下车时,一个瘦削和善,双眼疲倦无神,看起来有四十多岁,满脸焦虑的男人转过头,耐心的对他说,“孩子,回家吧。去那边的人如果一个星期都没和你联系,就基本上说……” 自己带着心事的男人没把话说下去,他认为早熟的男孩应该已经听懂了他的话。 第329章 善良与黑暗 下车后,一个负责接应的人给乘客们找了一个住的地方,并告诉他们另一辆车子明天早上就会来接他们。 负责人皮肤黝黑,眼睛小,个子矮,没有眉毛,秃着头,戴着当地信仰的宗教信物,露出衣服外的皮肤上都纹着纹身,旁边还带着两个黑壮的保镖。后两位身上都带着致命的武器。 在入住前,负责人将所有人都集中到一个餐馆,在免费供应的晚饭做好前,向所有乘客收取‘偷渡’的费用。 平时,这笔费用并不多。但不知怎地,这一次,数目是平常的三倍。 张豪发现听到数字后,那个好心提醒他的中年男人不安地颤抖了一下。而等到负责人收到他那里时,男人果然害怕的说自己的钱没有带够。 负责人摇了摇头,撅起了嘴。“最近营生不景气啊。如果钱没带够,那么人是肯定走不了的。” 中年男人立刻慌了神,他说自己很着急,所以钱才没有攒够。但家里来信说出了变故,他必须赶紧赶回去。 中年男人恳求着,还问可不可以赊账,等下次他攒够钱一定会回来还给他们。 不过负责人只是无情的摇着光头,并朝他的两个手下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将没钱的男人赶出去。 中年男人的祈求变成了无助的哀求。 张豪看这情况,想替男人把钱付了。但他又犹豫着自己的举动会不会招来什么别的意想不到的麻烦,毕竟他必须小心隐藏自己。 就在这时,一个乘着另一辆车赶来的黄发男子上来就爽快的替焦急的男人把钱给付了。 重获希望的男人无比感恩的道谢之际,帅气的黄发男子回过头朝张豪眨了眨眼。 负责人也眨了眨眼,见势对黄发男子客气的说,“大爷身上带这么多钱,不雇个保镖吗?我们这里有许多身手……” “不用了。”男子拍了拍自己腰间,自信的说,“我能保护好自己。” 负责人客气的点了点头,收完钱后就离开了。 住宿的旅店内部比外面看上去还要简陋,甚至不是一个人,两个人一个房间,而是六七个人挤一个房间。 大多数房间只有一扇窗户,没有排气扇,更别提空调了。 卫生间也在外面。 走廊狭窄,紧凑的床位也是先到先得,没抢到的只能睡在地板上,这样你就得去前台额外花钱租一套带着霉味的睡垫和被子。 不过即使如此,最先让张豪忍受不了的不是拥挤的空间和吵闹的交谈与争吵,而是吸烟者吐出的缭绕烟雾。他只往屋子里看了一眼,便决定这一晚裹着被子在走廊里混过去。 张豪学着走道另一边的陌生人占了两张靠椅,刚准备躺下来,便看到之前那个替人付钱的黄发男子从楼梯道走上来,手里拎着一个黑色袋子。 男子也瞧到了他,笑着走了过来,脸上挂着那种无事找话的轻松神情。 “这么早就睡了?”黄发男子边走边问,“怎么不去屋里?”他路过时打开房间门,然后在烟雾飘出来前又急忙关上,露出一脸嫌弃。 “真是一群烟鬼,真希望他们能亲眼瞧瞧自己的肺现在是什么样子。我最感谢我女朋友的一件事就是她把我抽烟的习惯给戒了。不过又害我染上了另一个瘾。” 男子坏笑着,坐在第三张椅子上,朝张豪扬了扬下巴。“你也受不了那些烟味吧?” 张豪点了点头。 男子看起来十分健谈,而且似乎也准备找他说说话。张豪虽然有点不情愿,但还是坐了起来。毕竟现在睡也太早,他的精神也比以前更好。 黄发男子从黑色袋子里抽出了一个易拉罐递给了张豪。 “现在睡觉也太早了,后半夜你会睡不着的。” 张豪看了眼罐子上的贴图,是啤酒,于是摇了摇头。 “怎么,年龄不够?”男子带着些许狡诈的语气问,“放心,这个国家十六岁就可以喝酒了。” “不是年龄。”张豪承认道,“我的酒量不行。” 他还记得自己在雪山下和云石喝当地药酒时的狼狈,再回想起之前被维莱卡故意激将灌过的那几次,便不得不意识到自己一定是继承了父母那少得可怜的酒量。 “谢谢。”张豪。又摇头拒绝。 “送出去的东西哪有收回来的道理!”男子故作一本正经。不过他那清爽干净,刻着英俊线条的面庞显然不适合做出类似这种愠怒的表情。估计他自己也知道,所以立刻又露出迷人的笑容。 “开玩笑了。拿这个!”男子又递上了一瓶水。 这次,张豪没有拒绝,道了声‘谢谢’后便接过瓶子,拧开盖子直接喝了一大口。“什么事?”他问。 男子拉开拉环,一口估计灌了半罐,飒口般吸了口气说,“没事,只不过不理解一个孩子为什么要去那么危险的地方。” 张豪犹豫了片刻,知道自己之前的借口在这里肯定行不通。从男子的眼神中就能看出来他是那种可以轻易戳穿对方谎言的人。“我不是孩子。”张豪侧面回答道。 “可也不是大人,还远算不上。”男子笑着说。 张豪沉默着,等男子从袋子中拿出另一罐啤酒准备打开时,问:“你呢?你又去干什么?”他悄悄注视着那双淡蓝色的眼睛。 那双淡蓝色的眼睛眨了几下,那是在思考的动作;然后又转了一圈。是策略还是诡计,张豪无法读出来了。 “我是……”那张成熟又有点玩世不恭的脸凑到张豪耳边,小声说:“刺客。” 张豪瞪大了眼睛。但最后只是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 也许是真的,更可能是假的。 不过张豪不愿去分辨这些,就好像一旦考虑起这些东西就进入了对方的陷阱一样。更重要的是张豪有自己的目的,在他完成自己的目标前,其他事掺和得越少越好。 “给你个忠告,小子。”男子喝完第三罐啤酒说,“希望你想替那个男人垫钱的时候,脑子里想的不是要帮忙。” “为什么这么说?” 黄发男子瞥了张豪一眼。“想没想过,也许那男人进去后不但找不到自己的亲人,还会因此丢掉性命;有没有可能他是个骗子或者罪犯,只不过是想到危险之地逃过法律的惩罚……” 张豪惊讶的几乎无法做出任何表情,因为他根本没想过这些。 自摆脱天使城的尔虞我诈,到后来专注于雪山,他向其他人和自然开放心灵的时间太长了。以至于到现在,内心的那股警惕本能还没完全与思维和行动匹配上。 “啊,抱歉抱歉,我不该跟一个刚成熟的小子说这些‘黑暗’的东西。我只不过是想告诉你,在你即将接触的地方,这一点点善良都可能会害死你。” 说罢,男子颇有深意的拍了拍张豪的肩膀,离开了。 看着男子的背影,张豪低头盯着自己的双手。他想,对方说的也许对,不过他这双手绝不是什么善念的手。 张豪又抬起头,注视着男子消失的方向,默念:你的也不是。 第330章 阿曼与将军 第二天,天还没亮,乘客们就被叫了起来,又被推挤上了一辆二十几座的巴士。 巴士上还残留着上一波人乘坐时留下的汗臭味。发动机启动时发出的声音就像一位耄耋老人被呛到时的剧烈咳嗽。有一半的窗户没有窗帘,遮挡不住不断升高的刺眼光线。 座椅调节器也有许多无法工作,有一个椅子的纵轴固定器甚至都坏了,每当车辆转弯时,座椅都会随着离心力来回漂移,带着上面的乘客坐起超短途的过山车。 在司机支付了过路费后,巴士绕过哨站,进入深山,沿着危险逶迤的盘山路一路向上,然后又一路向下,穿过几块从山体滚落的巨石后,进入到一片荒凉的沙地平原。 他们穿过了国境线,抵达了这片正在被战争折磨蹂躏的土地一角。 一片凄凉与荒芜,植物甚至都没有碎石多。只要有风,便会刮起满目沙尘。空气燥热,烈日高悬,远处的沙土路就好像在燃烧跳跃着。 在翻过一座全是沙砾的荒芜山丘后,他们意外驶上了一条道路。车辆已经行驶了六个小时,他们才终于看到人烟。 荒凉的村落,无人打理的荒地和茅屋,覆满爬山虎的篱笆墙,被人抛弃的一间间房屋……又走了一段,张豪看到一群拖家带口迁徙的人。 听车上了解当地情况的人说,这群流民在战争中失去了所有家当,他们没钱坐车,没钱通过正规的渠道出国,只能拉着自己能带的全部行李和家人逃亡,去其他地方寻找能够求生的机会。 张豪看到逃亡的人群中有比他还小的孩子在,他们看起来就和自己最潦倒的时候一样,身材干瘦、双眼无神,就像一个月没吃过饱饭。男人们推着拖车,女人们背着孩子和包裹…… 战争能带来的一切影响似乎都能从这群人身上找一丝片段和缩影。 …… 下午,乘客们被送到城镇外的一片树林后。确认每个人都拿到自己的行李后,一前一后两辆破旧巴士便原路返回了。 因为从树林到城镇只有一小条路,所以一开始他们仍是聚在一起走。 出了树林,他们遇到了一群当地人。这群人被称作‘接客’,他们专门在这里等待‘偷渡客’,然后利用自己的私家车和熟人关系将他们送到更近一层的目的地。 从这里,人群便会各奔东西。 张豪意识到自己也必须找一个当地人,因为他虽然知道要去哪座城市,却不知道该怎么去。不过不用他找。很快,一个瘦高的当地人便挤到他身边,殷勤的询问他要去什么地方。 张豪直接说了目的地,瘦高男人毫不犹豫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向张豪保证今天晚饭前就可以把他送到。张豪答应让他做自己的生意,男人高兴的笑了笑,让张豪跟着自己。 半道上张豪又多了两个相同目的地的旅伴。在他坐上瘦高男人的面包车前,看到之前请他喝水的帅气黄发男子在不远处朝他挥了挥手,一张一合的口型就像是在说:祝好运,小子。 男子转身独自一人消失在树林外。 那背影看似随意离开,但却给张豪一种有着某种明确目的的感觉,就像他自己一样。 等‘接客’将张豪几人送进城市,时间早已入夜。他们也没得到任何补偿,只是被扔在了一个偏僻角落,任他们自力更生。 好在张豪在自己的肚子饥肠辘辘和身体疲倦不堪前找到了吃饭和住宿的地方。 开始了,张豪躺在旅馆的单人床上,注视着黑暗中满是裂缝和补丁的墙壁默想。他不认为自己要刺杀的目标会老老实实坐在椅子上等他,尤其是一个地位几乎处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重要人物。 这一路他一定会经历不同程度的激烈战斗,双手沾染上满满的鲜血。他从老人那里习得了杀人的技巧,虽然当时他曾倔强的辩驳说这些也是保命的技巧。 但讽刺的是,之后,他就要亲自证实老人的话是如何的正确了。 唯一能安慰张豪的,是他可以把这次任务想象成一次历练或是关卡。只要他能通过这个关卡,便可以真正去见识外面的世界了——虽然这一关可能是一个劝退关。 没错,真正踏上自己想走的那条路,张豪想。追赶上她的脚步,实现曾在星空下对父母的幻影许下的诺言。 …… 阿曼,是一座远离战场后方的重要城市,是王室居住的皇城与王室政权的中心所在。 将军就居住在皇城内。 据说,皇城内布设着一整套防空系统,可以应对中远程弹道导弹和巡航导弹的威胁。皇城地基下也隐藏着数条通向四面八方,可供逃生的避难通道。 在战略已经定型的当下,加上借助卫星与通信网络实现的指挥网,将军便很少亲临战场了。 不过,他们也并非一直躲在‘安全窝’里闭门不出。每隔一段时间,王权的继承人、内阁大臣和要员,还有将军,会亲自去拜访己控制区域的各座城市与城镇,安抚那些男人正在战场上战斗的女人和牺牲士兵留下的遗孀、家人,然后怂恿更多的人参加卫国战斗,不拒男女。 张豪也正是在这种浮夸虚伪的游行中第一次见到了将军的真容。他曾在雪国的几张照片中见过将军年轻时的样子,而后者现在的容貌和年轻时对比起来几乎可以说就像是换了一张脸一样。 尽管游行团队拜访之地都笼罩在王权的巨大阴影中,但在恭顺之下,总还藏着没被收割干净的尖刀与利刃。 每隔几次出行,将军就会遭遇到反抗者的攻击,甚至暗杀。在亲眼目睹了几次行刺后,张豪意识到在这种时刻对将军发动偷袭几乎是不可能成功的。 将军一开始会躲藏在防弹装甲车中,只有在保镖们确定周边绝对安全后才会下车,而且身边还总会跟着让试图接近者绝望的作战机器。 这些机器不是拥有强大的火力,就是配备了防护装甲,还有强大的扫描视野。 将军本身的警惕性也非常高。 张豪知道,这个人应该从未忘记自己作为一名特种部队士兵时习得的经验与技巧。 按年龄算,将军应该已经六十多岁了,比老白小一点。不过他挺拔健硕的身材,凌厉的眼神和冷峻的面容却给人一种四十几岁的感觉。 将军走到哪里都穿着战斗服,背着枪套,别着军刀,肩膀下挂着匕首,看似随意的站姿其实充满了应战的机动。 将军的脖子上挂着一根粗绳,据说绳子末端的吊坠曾是某代国王的遗物。而他那刀锋一般的锋利眼神甚至会让张豪觉得自己面对的是一个无法从正面突破的敌人。 一种感觉提醒张豪,如果没有绝对百分之百的把握,不应该做出任何有威胁的举动。 在这件事上,张豪决定相信自己的直觉,耐心等待,另寻他法。 第331章 皇城与警报 不过在另一件事上,另一件小事上,张豪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倾注一些精力。 这件小事便是他几次觉得自己在人群中瞥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或者说,只是隐约发现其中躲藏着一个与他有着相同目的的人。 但每次在他想仔细辨认前,那人影就巧妙地逃脱出了视线,消失无踪。 要知道,张豪在雪山上练就了一双灵敏的眼睛,如果对方能轻松逃开他的搜寻,那么想必肯定是一个擅长隐匿之人。 不过他也知道在游行队伍外的人群中,想要杀死这位残暴将军和堕落王室的人绝不占少数,所以也只是提醒自己下次再留心一些,便没再多想。 张豪耐心等待着,知道越是强大的事物,它在疏忽之时可能暴露出的缺陷或者说弱点就越致命。 他探索城市,预设逃跑路线和进攻计划,然后尽可能的了解皇城内部的构造、地形与建筑分布。 不过后一项收获甚少。 从网络和一些当地老人口中打听到,皇城内部这么多年已经经过了多番的整修和改造,现在里面早已和之前不一样了,而且坚固的如同堡垒。 虽然住处和生活方式有些落败拘谨,但这里的淋浴方式却惊艳了张豪。当地人管这种洗浴方式叫做‘土耳其浴’,其浴室被称为‘哈曼’。 在哈曼中,张豪会先用热水把身子打湿,然后躺在热乎乎的大理石平台上,一边享受着从穹顶天花板上的无数细小圆孔中投进的斑驳光线,一边接受‘坦拉克’——专业按摩师的服务。 张豪甚至认为那些五星、六星酒店的按摩师也不一定比得上这里的手法。而沐浴后,他会坐到浴室边的椅子上,享受免费食品盒中的当地美味。这种淋浴往往会持续一天,正好缓解了他匆忙旅途后的疲惫。 一座修道院拿走了张豪片刻的注意力。 一开始他只是觉得它是战争中的一处纯净之地。 修女会按时给那些在生存边缘挣扎的流浪孤儿提供免费的食物。修道院内也提供免费的住宿,只要你能证明自己无家可归,它也会承担部分孤儿院的职责。 但即使与那些成年人对比,张豪也有他自己的特殊视野,能发现其他人难以察觉到的差别。 阴谋、欺骗,隐蔽在真相之下的真相和躲藏在面具后的人性…… 不过张豪认为现在深入探寻这些问题无异于自添麻烦,他准备先尝试一些更直接的路径。 十天后,一次难得的机会来临。 这天是祭拜日,王室成员都会出行,到远处山上的一座宗祠祭祀先主。他们届时会带走大量的护卫和士兵,并且皇城外层也会开放,让许多不能亲到现场的平民在这里面的祠堂前共同向曾经的圣贤先主祭拜。 尽管防卫者会更加谨慎,但借调的人手与皇城侍卫的轮换和调度间一定存在不可调和的问题和偏差。如果能抓住这点,如果能熟悉皇城内的建筑分布,那么这对刺杀者来说绝对是一次难得的机会。 晚上,张豪伪装成本地人跟着人群混入了皇城。他只携带了一把匕首,不过很快便后悔自己可能太谨慎了。因为人太多,沿路上没有设置任何搜查点。守卫们只是在某些禁止入内的岔口前站点,以防有人走错路线。 当所有人都木讷的小心翼翼的瞪着前方,沿着指定的路线前进时,张豪透过他那双灵敏洞察的眼睛仔细观察周边的一切:围墙的高度、建筑的位置、窗户和门的数量、拐角的距离,警卫巡察的位置及规律,还有那些鹰眼一般绝不会出错的监视器,以及致命的防卫机枪炮塔。 然后,张豪放弃了。 这里布防严密周全,操手的一定是一位一等一的专家,也许正是将军本人。 张豪不是杀手,没有维莱卡精心锻炼出的本能与强大嗅觉,也没有应对这些防御的更周全的计划和更专业的措施。 如果没有大量的信息,或者说内应接应的话,他不可能突破眼前的机关。即使他从人群中抬起头就能看到皇城内最高的一栋建筑窗户后的明亮灯光。 据说将军经常在那里眺望整座城市。 祭拜在摇曳的火烛、奇怪的仪式和庄严的鼓乐声中开始。跪拜的人群异常安静顺从,就好像表演一样。 张豪冷笑,他不知道这里有多少人是真心想来的,有多少人是被逼着进来的。即使不经政事的他都知道王权是过时的体系,许多人也都心知肚明。 之所以这里仍有如此众多的支持者,完全是因为王室控制着许多地主财阀的资金链,而这些地主财阀下面又有许多以此谋生的百姓。 不管多过时,这种控制的裙带关系只要形成,便不容易被打破。 张豪默默数着数,深呼吸,好让自己冷静安全的度过余下无聊的时间…… 祭祀结束,人群又要在催促和监视下离开。 一阵刺耳的声响划破夜空—— 一开始张豪以为这是空袭警报,但下一刻他便意识到并不是。它没有空袭警报那冗长尖锐的似乎没有止尽的特点,而是偏向短促、急速的声调。 然后,张豪,包括周边的所有人都意识到,这声音是来自皇城内的入侵警报。 一些没有经验的卫兵慌乱了起来,人群也因为恐惧而试图赶紧涌出危险的城墙。 张豪在那些有组织的护卫将人群控制住前跟着一群老少逃出了即将被封锁的大门。剩下的人无不会接受最严苛的搜查,直到警报解除或者他们找到侵犯者后可能才会被放出来。 张豪不知道警报为何会响起。但他明白,有些东西就会不知不觉,无中生有般从那些看似密不透风的围墙中冒出来,甚至比那些警报声传播的还要快。 张豪钻进皇城外的一家茶馆,跟着一群同样等待消息的老人和秃头的中年男人坐在桌子和电视机前。 没一会儿,一个尖尖面孔的当地人就冲了进来,喝了一口热茶,压低声音说,“是刺客!” 第332章 刺客与合作 茶馆里的人都竖起了耳朵,听着尖脸男人继续说,“据我侄子说,有刺客潜入了皇城,意图行刺将军……”男人还没描述到一半,电视机的本地新闻频道就更新了节目。 露脸的是皇城防卫部负责人。 此时,负责人一脸阴郁和紧张,并且带着已经无法掩饰的愤怒。他几乎是叫喊着朝电视前的观众传达了以下信息: 十五分钟前,将军遭遇了刺客的暗杀,虽然受了伤,但没有性命危险……刺客也受了伤,目前仍没有被抓住,但肯定还在城里。 他呼吁全城居民住民协助搜捕,目标是一个身高有一米九,腰侧有伤口的男性,重点特征是有一头黄发…… 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霎时在张豪脑海中闪过。 电视中的内容与其说是一则说明,却更像是一道追捕令。就在这则消息结束前,街道上已经遍布警车的鸣响了。 张豪第一时间冲出了茶馆,站在混乱的街道上思索了片刻,便立刻做出了决定,朝着印象中三百米外的一家书店奔去。 虽说全城戒备,但显然此时所有警力的焦点全都集中在那名刺客身上,对其他事完全不关心。即使此时有一名老妪大喊说自己被人骚扰,站在旁边的警察也只会装作并没听到,快步离开。 所以,当张豪从几名奔跑中的警察身边逆向跑过时,他们也只是瞄了他一眼,便立刻转移了目标。 张豪撞开书店的玻璃门,不顾老板的嗔怒直接冲到一排书架前,很快掏出了一张城市地图。他租的房子里也有一张,不过显然此时回去太耽搁时间了。 张豪将地图抖了抖,展开,直接铺到地上,目不转睛地搜寻起来。他没什么特异能力,能在这张1:5000的巨大二维平面地图上臆测出刺客的逃跑位置。 但他自从踏入这座城市开始,就一直在努力做一件事,那就是谋划出几条安全的撤离路线,并亲自去每条路线都探索过。最后,他得到两条即使被追捕也很可能安全撤离的路线。 此时,张豪觉得,那个黄发刺客很可能选择其中一条作为路线逃跑。甚至,他可能都能完成这最难的二选一的选择题。 尽管人的学识与技巧千差万别,但不得不承认在某些极端或者说严苛的条件下,他们的选择往往不谋而合。 张豪记好重要标示和街道名称,奔出书店,决定不回家而是直接朝目的地奔去。 张豪想,如果自己行动够快的话,那么很可能……他止住自己的想法,上了一辆出租车。 在车辆启动前,张豪仍不知道自己的选择是吉是凶。 …… 张豪在足够远的地方下了车,然后让司机赶紧离开这个地方。他小心在废弃荒芜的街巷中穿行。 前方不远处,一组搜查队已经在旧房区中展开了搜查。枪灯在黑暗的楼梯口和窗户内闪过,到处都传来居民被惊吓到的尖叫和孩子的嚎哭声。 张豪不知道能不能在这里找到他的目标,而且如此突兀拘谨的冲进已经铺设好的陷阱中显然也不甚明智。 但是,他就是认为如果是自己刺杀失败,还受了伤,又要寻找一处地方等待队友接应的话,那么这些老旧的建筑和残垣断壁,还有数不尽的空板房和四周密布的帐篷,加上废弃多年的管道深坑是绝佳的选择。 张豪继续深入,在视野良好的黑暗处潜身观察。 一声凄厉的尖叫突然闯入耳郭,他急忙朝传出那声音的小巷瞧去,只见那里扭动着两个身影。 一个身着褐色制服的警卫,正利用职务之便趁机侵犯一个晚归的少女。 警卫将少女逼到墙角,双手贪婪的在少女身上肆意游走。 脆弱无助又惊慌的少女哀求着,但嘴被一只粗糙又巨大的手堵住,发不出声音。 少女想挣脱,但在力量和威胁面前身体已经恐惧的无法跟着意志行动,而那最后的意志也行将崩溃。 张豪不由自主地摸了过去。 黄发男子警告他的话讽刺般的在耳边回响——‘一点点善良都可能会害死你’。 没错,也许的确是这样。 但就像多年前他从那个巷子中救下一个红发女孩,从女孩父亲的目光和维莱卡的言语中得到的教训,以及一直到现在所有经历后得出的领悟—— 即使你双手沾染鲜血,即使你曾用那些致命的工具威胁和杀害过生命,你也仍有眺望星空的机会,也仍有拒绝邪恶的权利。 没人能将人性从你的灵魂中抽走,除了你自己。 猥琐的警卫正专注于自己的邪恶勾当,完全没有注意到从阴影中靠近的致命威胁。 张豪小心从裤腿里抽出匕首,捶握着,耐心接近到合适的位置,准备给予敌人无法反抗挣扎的致命一击。 但就在张豪冲出去的一瞬,意外的发现到一道寒光从他对面,也就是他冲向警卫的方向一闪而来。在他刚刚将匕首伸到士兵脖颈前时,那映着寒光的飞刀已是精准的刺入了警卫的脖侧。 警卫惊惧的用手摸了摸挂在自己脖侧的刀柄,然后转头看了一眼张豪,随即栽倒在地,在自己的血液中抽搐。 气管被割断让警卫只能发出无力的呜咽,动脉喷涌出的鲜血不仅会倒灌入气管,还会很快让他因失血过多而失去意识,最后死亡。 少女惊恐的贴在墙上,不知所措。 张豪则跃上墙壁,在不到十米外看到了那个漆黑的影子,是刺客。 刺客看到他也是愣了一下,不知道嘟囔了一句什么就试图再次隐匿。 “喂,站住!”张豪低声喊着,追了上去。 一开始张豪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去追这个刺客,但马上就想明白了。他要找到他,要从刺客身上了解他是如何潜进皇城,如何接近将军的。 是有内应,还是有内部的地图。以及刺客为什么要刺杀将军,是个人恩怨,组织预谋,又或是和自己一样,为了完成与某人的约定…… 刺客逃跑的姿势有些蹩脚,显然是因为受伤的原因。不过接下来张豪便没时间在意这些东西了,因为搜查队显然已经发现了警卫的尸体,并像是受到指引般探查到了他们逃窜的方向,从后方追了上来。 跑了几步,刺客突然停下,张豪也是。因为他们同时意识到搜查队已经完成了包围圈,正逐渐朝中心缩拢。 警卫们都是全副武装,也许还穿着战斗服,而张豪只带了一把匕首。 “你带武器了吗?”刺客问。是他的声音! “匕首算吗?”张豪小声回应。 对方冷笑一声,将一把枪扔了过来。“只有一梭子……” “够了。”张豪直接关上保险拉动枪栓,枪栓回扣发出清脆的声响。 刺客显然更专业,慢慢的松开枪栓,几乎没发出什么声音。“来了。” 两人陷入沉寂。 第333章 吉普车与修道院 搜查队的脚步声和金属物的撞击声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近。 战斗已迫在眉睫。 当一个影子突兀的出现,与残垣断壁在月光下的光影重叠时,刺客出手了。 男子动作迅捷,毫不拖泥带水,一脚踢开警卫的枪口,一只手掌袭向对方的脖颈。 脖颈的剧痛和阻滞呼吸的巨大压力能让人暂时失去反抗的能力,刺客抓住这一瞬,给予了对方致死一击。接着,转身拿起警卫的武器又射杀了另一名还未反应过来的敌人。 受袭警卫的同伴意识到了敌袭,急忙开火压制,并召唤其他人支援。 当这些卫兵的注意力全被刺客吸引时,张豪从他们后方发动了偷袭。他知道这时不需要也不应该表露出任何一丝怜悯,因为不是敌死就是我亡。 张豪躲在阴影中近距离开枪射出三发子弹,击倒了一名警卫;然后翻上院墙,从另一个巷口扑倒了冲过来敌人,一边膝盖压住对方的持枪手,一边用双手将匕首压入了警卫的脖颈——这是最直接,最高效,也是最隐蔽的击杀方式。 负责搜寻的警卫战力并不高,他们甚至还没分辨出到底有几名敌人,就已纷纷毙命。 不过当张豪这边刚结束战斗,脱离危险,刺客便又消失了。 张豪急忙追上。 “你跟着我干什么?”刺客回头一头雾水的问。 “把枪还你。”张豪将枪保险打开后扔给了男子,然后就在对方停下接枪的时刻袭了过去。 刺客显然没那么好骗,用一个灵巧的翻滚躲过了张豪的突然袭击。不过男子落地后疼的嘶叫了一声,“你个臭小——”他的话被一声远处传来的沉闷鸣响打断。 鸣响有节奏的嘟了几声,刺客立刻起身跑了起来。 “喂——”张豪又欲追上去。 但男子边跑边转身端起枪口对准了他,威胁着说:“再迈一步,我可就把你当敌人了,小子。” 在张豪犹豫止步的时候,刺客便趁机逃跑了。等张豪鼓起勇气不顾危险追上去时,一辆军用吉普从巷子中钻了出来,险些擦到他,飙向远处。 当吉普车从不平整的道路上一跃而起时,两盏远光灯像从魔鬼眼中射出的激光般径直打向黑暗的天空。 男子从车上探出头,朝张豪喊,“小心你的命——” 灯光远离,直至消逝。 张豪伫立原地,望着那车辆远去的方向,心中满是疑惑,直到警用直升机的螺旋桨声从远处隐现才遁入阴影。 …… 吉普车上,黄发男子靠回车背,长长舒了一口气。他咬着牙撩起衬衫,让坐在旁边的同伴给伤口消毒止血。“先来这个。肩膀上只是擦伤。” 同伴咬着小手电照向金发男腰侧上的伤口,皱着眉头询问:“子弹?” “啊。”黄发男从牙缝挤出一个声音。 “我得先把弹头取出来,你忍着点。” “尽管弄。”男子看向窗外。他的电话此时响了起来。他看了一眼来电,接起电话。 “嘿,兄弟……啊,没死……才不是那狗娘养的,是他旁边那俩铁皮。没穿副甲实在没法对付……啊——操,你也太他娘小瞧我了。放心,不会死的,我可答应了一个姑娘要活着回去……酒?你说的没错,也许现在,酒比女人重要!哈——”黄发男大笑着挂断了电话。 伤口已经包扎完,痛楚仍在,就好像肉里有个电动小马达在翻搅。但这完全不是事儿。 男子放下车窗,手搭在车外,悠闲地注视着倏忽而过的模糊夜色。 司机显然已经通熟了这条道路,即使开着夜车也能极快如飞。 男子突然想起了那个追在身后的陌生大男孩,不由得笑了笑,自言自语着:“时间的价值在于,万事皆无偶然……” …… ‘小心你的命’ 这句话现在对张豪来说是最有用,也几乎是最无用的警告。 刚刚遭遇一次危险的刺杀,将军身边,甚至可以说整座皇城一定会被保护的更加严密。 这意味着张豪会在很长时间内失去任何接近目标的机会。但他还不想就这么放弃。 他认为自己也许该往另一条路看一看了。 之前说过,张豪在这座城市中能瞥见许多阴影中的阴谋与面具。那座修道院便算一个。他曾发现那些寄宿在其中的大孩子经常会被带去一些偏远的地方。 所以,张豪伪装成了一个失魂落魄的男孩,在分发食物时挤到了队伍中。 穿着朴素服饰的修女显然发现了他是一个新面孔,立刻显露出了超乎寻常的关切与好奇。她单独找到张豪,并耐心和善的询问他的来历。 面对这样一个慈眉善目的如妈妈一样的女人,一个孤独的孩子很难封闭自己的内心。 所以,张豪告诉她自己是来这里寻找失去联系的做生意的父母得,但已经找了半个月,身上的积蓄都花完了,仍没找到任何消息,已经饥渴难耐…… 修女一脸同情的听张豪讲述完自己的故事,摸着他的脑袋安抚他,并询问他之后的计划。 张豪说自己没有任何计划。他和父母之前就居无定所,一直是生意做到哪里就在哪里暂住。而他也不想放弃寻找自己的父母,因为那是他在世上唯一的亲人…… “嗯,真是个勇敢的孩子。”修女说,然后用一种奇怪的眼神上下打量张豪的身子,小声问道,“你得了什么病吗?” 张豪摇头。 “你身上哪里有缺陷吗?” 张豪又摇头。 “那跟我来吧,孩子。”修女拉着他走向修道院。 “你要带我去哪儿?”张豪问。 “加入一个大家庭。那里会免费提供给你住的地方和食物,还有许多同伴。而且,会让你们做许多有意义的事。” “谢谢。”张豪说,“那你们能帮我去找我的父母吗?” “当然。”修女没有看张豪,只是盯着修道院的大门。“我们会帮你的。”说完,她推开大门,直接将张豪推了进去。 一群正在一位教士装扮的男人带领下朗诵赞美诗的孩子从桌子上抬起头,转头注视着张豪。 那一双双大大小小的眼睛…… 这次,张豪毫不怀疑地确认,那是经历过战争的眼睛。 第334章 法则与任务 这个世界有一套黑色的规律与法则。 在这套规则中,不论是初生的婴孩,耄耋的老人,还是隔世的智者,迷茫的青年…… 只要你身处混沌的旋涡,只要你被阴谋包裹环绕,那么你就是一枚能被利用的棋子。 当那些拥有权利,能够施展诡计的人将另一个人像牵线木偶般操纵时,被操纵者应该感到幸运和庆幸。 因为他不必再继续当一个无用的摆件,而是会成为推动世界转动的齿轮的轮齿,或某段阶梯的一块砖石。 就像古代那些邪恶宗教中用来被献祭的虔诚信仰者一样,他们应该心甘情愿的脱掉衣裳为所有同伴服务,然后净身躺在祭坛上,任由锋利的刀锋划过自己的皮肉,享受那毫无恶意的动作和其带来的痛楚。 这是升华,是奉献,是牺牲小我成就他人的卓越品质。 这群人应该毫无保留的用自己的一切去换得哪怕任何渺小的权利。 什么自尊,什么情感,他们应该完全释放自己的欲望去争夺,甚至从别人手里抢夺自己想得到的一切。 所有人都应该了解,不论是什么东西都不会永久属于某个人。只要他拥有超过别人的意志与智慧,就能替代其他人站在众人之上。 强者崇拜是必须被灌输并且严守的律法。面对站在自己之上的人,要给予绝对的忠诚与崇拜,用自己的一切为对方服务…… 在这套法则下,所有的罪恶与鲜血都是有原由并能够被原谅的。不,甚至没有什么原不原谅一说。 弱小便被剥夺,强大便去征服。 但不是所有人都能承受这套法则。 更多的情况是那些‘强者’在自圆其说,并且安全的依靠在这套‘铜墙铁壁’般的屏障下。 而那些弱小无助的群体不是在默默忍受,就是在无奈中屈服。只有极少部分人试图打破,或者说并不承认这套狗屎般的规则。 张豪不想成为手握权利的人,更不想成为那些屈服于权利的人,不过他也知道,自己不是孤胆英雄般的破壁者。他认识世界,了解世界的方式是通过自己的眼睛。 肤浅简单的就少了解些,深奥复杂的就多倾注一些。 总之,张豪相信自己亲眼看到,亲耳听到,亲身了解过的,并对自己无法触及的真相从不妄加评论。 张豪心中有一套属于他自己的关于世界如何运转的方式。在那里,没有绝对的善恶,而两者的界限也绝不是那么分明、容易辨认。 他不会以一个人一时的混账和罪恶就将其定义为恶人,也不会仅凭一个人流露出的短暂善良就认定他一定是好人。他坚信,自己这套带着阶梯和延迟属性的善恶观能无形的让他远离一时间难以察觉的危险。 所以,当张豪察觉到这座修道院隐藏着的真相时,内心并没有表面伪装出来的那样惊讶和担忧。 这里不只是一座为流浪孤儿提供温床的伊甸园,同时也是为满足上层的权利和欲望,而征召无辜孩童加以利用的巨大诱饵和鱼钩。 表面上,修道院给这些大大小小的孩子提供住宿、食物,甚至履行部分学校的职责;但当阳光褪去,阴影笼罩时,它便立刻会披上一层邪恶的外衣。 只要成年的男孩,便会被训练如何战斗,如何用枪,如何杀人;而成年的女孩,则会被叫去当陪酒客,或者在成功通过那些所谓的心理素质测试后被培训为卧底和间谍。 让张豪意外的是,这群刚成年的小伙子只是经过非常简单的训练就会被派出去执行任务,而且任务往往十分危险。有时是去曾经的战区排雷,有时是去正在交火的地域寻找敌人可能藏匿的地下防空洞和据点。 更大一点孩子则会被直接派往前线。 这里便是那一整套扭曲法则的缩影。 一边祝福这些孩子,一边诱导他们朝更深的罪恶之路坠落;一边承诺他们自由,一边用各种方式对他们进行洗脑。 不是所有人都无法看透这真相。 但小伙子们甘愿拿起枪去杀人,而姑娘们甘愿走进堕落的红灯区,仅仅因为他\/她们不想再挨饿受冻,仅仅因为他\/她们向往那些人口中承诺或者提到过的‘更好’的生活。 这便是战争下的无奈,这便是无助的人在肮脏人性下的无奈。 他们没办法保护自己,只能去依靠更强大的壁垒和靠山,即使知道垒砌这些墙壁的砖石无比肮脏且沾满了罪恶。 对张豪来说,接受这一切也并不简单。 照平常,他一定会无法忍受这里的恶毒与欺骗,选择远远避开。但此时,却有一丝欲求让他不得不留在这里—— 那个指导他们的长官告诉他们,如果能完成两个星期后的一次重要任务并活着回来,便能获得一次改变命运的机会。 张豪决定在放弃前看看这到底是个什么机会。 两个星期后,包括张豪在内五个被精心挑选出的小伙子在教士打扮的长官和修女的带领下潜入了一座小城。 他们每个人都背着一个包裹,里面的东西如果组合起来便会变成一个极具威力的炸弹。 他们的任务是去炸毁一栋建筑。 为了避免引起过多注意,乔装打扮的长官只带了张豪和另一个他们之中年龄最大的人前去探路。 张豪毫不费力便赢得了上层的信任。他知道什么时候该干什么,什么时候不该说什么,什么事要装作看不到。而他些微施展出的技术也被看成了是天赋。 长官在很远的地方通过一些街道、地标和地图给他们指认了那栋建筑。那只是一栋再简单不过的老式四层砖房,挤在一个连围墙都没有的破旧衰败的小区边缘。 而直到他们返回,没人问过他们到底为什么要炸掉那栋看起来几乎已经无人居住的破旧建筑。 第二天,长官告诉即将执行危险任务的小伙子们他会在城外一座山丘上等他们。如果在规定时间到时他们没有过来,那么就得自己想办法返回了。 “别被抓住,你们知道他们会怎么对待俘虏;最好也别失败,因为你们知道我们给予了这次任务多大的重视。只要你们能活着回来,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第335章 意外与敌人 五个都已成年的小伙子出发了。如果按实际年龄算,张豪甚至是最小的那个。 他们已能熟练的将炸弹组装好,并商量由最大的那个人操纵起爆遥控器。 他们也商量好了该如何行动,由谁把风,由谁组装,什么时候按下按钮。他们也规划好了逃跑路线。 但不知为何,张豪仍无法理解这群只比他大了几岁的孩子脸上那兴奋和注定会成功的表情从何而来。难道他们都没有意识到这看似简单直接的任务其实比之前所有的任务都要困难吗? 这座黑暗小城中蛛网般的街道看似冷清、孤寂,实则危机四伏,布满了无数猎手的眼线。 一个神智正常而且满脑子狡诈的成人怎么会让他精心挑选出的一群小士兵去炸掉一栋毫无用处的建筑呢? 即使现在无法看清真相,张豪也知道这背后一定隐藏着某种极大的算计与狡计。但此刻,他的提醒对其他人来说犹如耳边风。 这些小伙子似乎认定他们会完成任务,而且可能已经在想象完成任务后会得到什么褒奖了。 这就是权力与利益的引力。 他们小心从两侧潜到目标建筑旁,暂时没有发现什么危险,但张豪心中那股不安却越来越深了。 建筑的一层和三层窗户后亮着微弱的灯光,似乎的确有人在里面居住,白天工作晚上才返回。 但里面住的是谁,有多少人,有没有孩子,另外那四个家伙却完全不关心。此刻,在最危险的时刻,他们反而更加兴奋,眼睛里泛着欲望的火光。 长官跟他们说过,只要将这包炸弹放在建筑的某一面墙下,再跑开几十米后就可以引爆了。 这群人还有点心眼,他们准备跑远一点。 而就在他们从忽明忽暗的夜色下,试图穿过最后一条街道时,张豪的眼睛被晃了一下。 那是一闪即逝的光芒,从一个匪夷所思不可能有光亮出现的角度射来。 虽然有些担忧,但张豪并没发现什么异常,只能将其当做是某片反光的玻璃或是某些家用材料反射的月光。 其他几个人已经潜到了目标建筑墙下,并开始借着手电和月光将炸弹的部件组装起来。 张豪本也是负责组装炸弹的,但他现在的心思完全不在手上,反而抬起头退到一旁做起了观察把风的角色。他谨小慎微地观察周边,但此时一抹浓云突然遮住了月光,让他的视野和探察大打折扣。 可当月光乍现,张豪的眼睛又被晃了一下。 这次,他无比确信自己看出了反光的位置,就在不远处一栋建筑的楼顶,那片黑暗被他忽略掉了无数次。 而下一瞬间,一股浓浓的恐惧将张豪包裹,比黑暗还要密不透风。他想到了会是什么在那个地方反射出光亮。但只有他意识到了,另外四个专注过头的家伙无一人察觉。 他们像是快餐一样被人扔到战场上,还没懂得该如何在黑暗中分辨危险,还不懂得该如何利用自己的直觉保住性命。 张豪急忙提醒其他人中断任务或赶紧将自己隐藏起来,但他的警告却再次被忽略。 就在张豪的警告发出两秒后,一声枪响从那发出反光的建筑楼顶传来。 然后,那个手握起爆器的大男孩突然就停止了动作,眼神惊惧,瞳孔放大,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口,什么也没说便栽倒在地。 其他人不知道怎么回事,还愣在原地。但当他们看到一团粘稠的红色液体从那具已经失去生机的身体下涌出时,无不发出惊恐的尖叫。 “跑——”张豪不顾一切大声吼着。他知道,刚才那声音不是来自狙击枪,就是某款挂着高倍瞄准镜的步枪。 黑暗中隐藏着猎手,而且绝对不止一个。这不是一栋普通的建筑,这次任务也绝不简单…… 但好在恐惧并没有束缚住他们的行动,在张豪的激励下,其他人立刻丢下还没安装好的炸弹部件夺命奔逃。 但他们仍是乱成了一团,完全忘记了之前设定好的逃跑路线。 无奈之下,张豪只好带着能抓住的一个家伙找回之前的路径。可糟糕的是,这条路已经被堵死了。 敌人提前设防,身后也传来惨叫。其他人已经被抓住,或者……被解决掉了? 就在此时,一道黑影朝张豪冲了过来。张豪想拉着身边的人继续跑,但无奈对方已经恐慌的连腿都迈不动了。 张豪只能自己保命。 这时也顾不得什么方向了,他直接钻进了黑暗的巷子,颤栗绝望的求饶声从背后传来。 敌人带着致命的武器,下手无情,而且先声夺人,掌握了他们的位置。张豪当即决定终止任务,将如何从眼前的致命困境中脱身设定成此时最主要的也是唯一的目标。 张豪提起步速,在黑暗的巷子中左右穿梭,本以为自己能够脱困,但却惊讶的发现自己始终无法摆脱追在他身后的敌人。 思虑之下,张豪突然调转方向,隐遁身形,等待敌人露出‘马脚’后快速出击。他的想法是与其费尽力气甩掉一个也许甩不掉的敌人,不如用更短的时间将其击杀,再安全逃脱。 但是,追击的敌人不只是步速很快,就连身法和警惕性也异常的高,不仅躲过了张豪的致命偷袭,而且……似乎也提前洞察到了他的想法。 敌人头戴鸭舌帽,身披高领外套,将几乎整张脸都隐藏在织物的阴影下。 张豪看不清对方的容貌与表情,但却意外的发现对方见到自己拿着匕首后,竟也收起了手枪掏出了一把军刀。 他皱起眉头,虽然不理解敌人这种复杂且故意的处理方式,但知道此时没什么时间犹豫,所以立刻握刀冲了上去。 而敌人也同样如此反应。 他们操着近战武器,使用不同的战技在狭窄的小巷中搏斗厮杀。 张豪的格斗步法因空间而无法完全施展。而这地形同样给身高臂长的成人造成了麻烦,更何况他手里还握着一把长刃军刀。 两人时攻时防,互换攻守。 第336章 俘虏与实话 张豪尽量避免力量相抗的情况出现,因为他知道自己在力量方面较这些训练有素的士兵仍有不小的差距,而这些差距他现在只能靠灵活的身法来弥补。 思忖之下,张豪故借不敌,转身逃离了这片狭窄的巷子,敌人果然紧随其后。等换到一个较为宽敞的空间后,张豪立刻展开了凶猛的反击。 他先利用缠斗脚步吸引对方出招,接着施展反击步法,左突右晃,充分利用昏暗的环境,一次次朝敌人的盲区进攻。 而攻击则是实中带虚,虚中带实。 在这突然迅猛凌厉的攻势下,敌人毫无准备直接被压制。 张豪乘胜追击,刃尖一挑,击飞了对方的鸭舌帽,还险些在敌人的额头上留下一道刀痕。 但当敌人站稳,面容暴露在月光之下时,张豪顿时愣住了。 因为那张棱角分明,嘴角总是带着一丝邪气的脸,他虽不是十分熟悉但也认为自己绝对认得,再加上那一头在月光下闪着近乎金色光芒的…… “怎么是你?”张豪惊讶的问。 “有破绽!”敌人趁机而动,卸掉了张豪的武器,然后又一个蓄力肘击命中张豪小腹。 张豪一时破绽百出,几招后便被敌人擒在身下。 “我就说你不简单,小子。”黄发男子露出一抹邪笑说。 张豪挣扎,不知为何突然生出了一股怒气,愤怒的喊着,“你杀了他们?” “别动。”男子突然压低声音,在他耳边‘好心’的提醒道。 下一刻,张豪也突然意识到从四周的黑暗中涌出了好几股真正的杀气。他小心环视,仅仅几眼就已经看到阴影中有更多的敌人潜伏着,并且都将枪口对准了这边。 也许他只要再挣扎几下,那些人就会毫不犹豫的扣动扳机。 随后,张豪便被这群人五花大绑着带走了。并且这群人在‘运输’过程中还特意蒙住了他的眼睛,避免他记住路线。 …… 当头上那让人无法顺畅呼吸的黑袋子被摘掉时,张豪发现自己被扔到了一个潮湿的角落,并且发现其他几个孩子也都被抓进了这里。 其中有两个不同程度受了伤,一个将头深深埋在膝盖中不住地颤抖,另一个……他知道已经死了。 远处一个亮着灯的拐角房间中,有几个人在争吵着什么,而他只能听到模糊的几句话。 “没必要……狠吧?这东西可不是用来对付……” “……警告过他们……是战争……看他们带了什么吧!” “没错……炸死我们……” “让我跟他……谈谈。” “随你,郁金……” 争论声停止了。 很快,一个身影朝他走了过来,正是那黄发男子。他蹲到张豪身前,皱着眉,用一种难以言说的表情表达出难以言说的意思,盯着他看了好一会,然后问:“‘时间的价值在于,万事皆无偶然’。听过这句话吗,小子?” 张豪只是盯着那双淡蓝色的眼睛。 “嗯,那我再问一个问题。”男子说,“你来干什么?” “你们不早就知道了吗!”张豪回答。 “我的确知道他们想来干什么。”黄发男子指了指其他人,“但不知道你要来干什么。我认为你和那几个被洗脑的……蠢货可不一样。”他考虑片刻,接着说,“那不如我换个问题,你接近那座修道院是要做什么?” 张豪惊讶的张开了嘴,没想到这群人也已经知道那座修道院的内幕了。不过细想下这也正常,战争中最不缺的就是打探敌人消息的探子。 一想到这件事,张豪就被一件或者说好几件更重要的事情疑惑住了:这群人是谁,这个男人是谁,他们属于什么势力? 有些问题张豪想一想就得到了答案,这群人一定是起义军的势力,那个假教士让他们来炸的那栋建筑一定和起义军有什么关系。 那眼前这个男人呢? 不知为何,张豪直觉般的认为眼前这个黄头发男人和那些起义军的士兵并不像是…… “起义军?”张豪小心试探。 “啊,那群人的确是。”男子说。 果然。“那他们让我们去炸的那栋楼……” “啊,那里面今天正要举行一次秘密的战略会议,出席的人物都是起义军的中层指挥官。你们组装炸弹那会儿,他们就在楼里。不过那炸弹还真是……”男子带着冰冷和无奈的表情咧了咧嘴。 “所以你们毫不犹豫的开枪了?”张豪怒目圆睁的问。 男子忽略了张豪的愤怒,耸了耸肩,“就像他们说的那样,他们警告过你们了。” 张豪想起了那转瞬即逝的闪光,不禁懊恼自己反应迟了一些。否则…… 男子可能看出了张豪的内疚,继而说:“这是战争,他们不会愚蠢到放过任何一个敌人。现在也是如此。你们的境况不容乐观,因为对那些人来说,凡是拿着武器站到他们对面的,不管是孩子、女人,还是老人,都一样是敌人。 “这是成人的游戏。他们对待敌人有许多种方式,但幸运的是,通常用来对付你们的要柔和的多。他们会把你们关起来,扔进一座特殊的监狱……” 张豪一惊,赶紧问:“关到什么时候?” “什么时候?如果真有一个期限,那么很可能就是战争结束的时候。”男子认真的说,“所以,你现在应该知道我强求他们同意单独跟你对话的目的了吧?那就赶紧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哪一个?” “啊——你还真是神经大条啊,臭小子!”男子可笑的抱怨着,然后直接问,“告诉我你潜入那座修道院有什么目的。” 黄发帅哥刚才的一番言论的确吓到了张豪。 被关起来——这几乎是最糟糕的结局,也许只比被处死稍微强那么一点。他绝对不要被关起来。 天知道这场内战什么时候能结束! 但从其他那些绷着严肃面孔的起义军士兵的动作来看,他们似乎已经准备执行这个惩罚方式了。张豪看到两个提着枪的士兵正将其他人叫起来,然后撵进一扇门。 张豪再次提醒自己绝不能被关起来,也绝不能被任何势力控制住。他盯着眼前这个看起来十分认真的男人,知道自己现在唯一的希望便是他了。 所以,张豪选择实话实说。 “我……想干的和你一样,刺杀将军。” 第337章 卷心菜与同盟 听完这话,男子俊朗的脸上顿时闪过各种离奇古怪的表情。但最后,他竟是夸张的大笑起来。 “你不信?”张豪嗔怒的问,“我——” 男子很快止住了自己的笑声,用力抓着张豪的肩膀说,“我不是不信,小子,而是你的回答和我之前的猜测一样。” 嘴角露出一抹带着邪气的笑容,继续说:“所以,这就解释了我为什么会在那个地方碰到你,或者说你为什么会冒险去那个地方找到我的原因。你也研究过逃跑路线,所以当事发后,便选择了你认为刺客最有可能逃窜的方向追了过去。 “而至于你追过来的原因,我猜猜,嗯,你想得到情报,对不?你想从我口中探得皇城内部的潜入路线和关于将军周边,甚至是他个人的防御情报,对不对?” 张豪暗想,看来这个家伙不只是长的帅点,身法好点,就连脑子里也有点东西(还真有这种人)。他知道自己无需再作任何说明,因为对方现在能从他毫无防备,也不想掩饰的眼神中读出一切想知道的。 “呀——”男子一边摇着头一边说,“真是个不要命的小子啊!你想光靠自己完成任务?” 说罢,男人撩起衬衫,露出上一次刺杀将军时皮肤被子弹穿入后留下的疤痕。“上次是绝佳的机会,我几乎是在靠近他只有五米不到的地方动的手。结果是,我差点废了他一条手臂,不过也差点被他身边的那个‘怪物’宰了,那是一台战斗机器。所以你想一个人做成这件事,你觉得能成吗?” 如果是机器的话,那么他不可能做到。但不知为何,张豪心底却升起了一股倔强劲儿,非要说,“不试试怎么知道?而且,我可能要比你强。” “哦?真的吗?”男人眯起眼睛,突然释放出一股杀气,“看来有机会咱们必须要互相证明一下……” “不是已经证明过了吗?”张豪正面回应着这股没有杀意的杀气。 “什么?!”男子浑身抖了抖,立刻反驳,“那是你偷袭得逞,再加上我不习惯你那诡异的脚步。” 听男子还算诚恳的回答,张豪勉强冷笑。 “不过,现在应该不是谈这个的时候,让我们回到刚才更人畜无害的话题。”男子也坏笑着说,“你想杀死将军,而他们想要赢得战争,这其中有许多共同的利益和目标,不是吗?听过卷心菜战略吗?” 张豪对这种问题的反应就是不予回答。 “解释一下,就是诱导性间接防卫。” 张豪继续沉默。 “说白了就是依靠‘召唤天敌的天敌’来保护自己。” 张豪思索了一会儿,察觉到了其中隐藏着摆脱目前困境的希望,于是试探的问,“合作?” 男子略微严肃的点了点头,小声说,“也许我可以给你创造个机会。” “什么机会?” “当你意识到按照我的路子进行刺杀几乎已经不再可能了之后,不是转变了思路想从内部渗透,以此接近目标吗?那么,成为真正的间谍怎么样?”黄发男子同时露出诡计与狡诈两种表情。 成为间谍? 一道全新的光照进张豪头脑中的未知黑暗,让他一时有些混乱。 “你为他们拉拢人,说明你还是和他们一伙的。”张豪把能想到的东西都说出来。“但你又给我指了一条路,不仅能救我的命,甚至也许还能帮我达成目标……” “所以你想问我为什么这么做?” “不。”张豪仍疑惑的摇着头,说:“我想知道你是谁。” “我是谁……想知道?不过貌似现在这并不是重点吧?!” “我总得知道把我从监牢里捞出来,还有之后的合伙人是谁吧?”张豪解释说。 “嗯,有道理,这样你便能知道欠谁一个人情。” 年轻男子摸着没有胡子的下巴,眼睛一转,随后说,“那就猜猜吧。提示:我并不是起义军的一员,而是属于一个组织。这个组织近几年才兴起,而且似乎很喜欢和世界政府做对,甚至都敢搅和进一场国家的内战……嗯,虽然有点笼统,但我不能再透露更……” “救世者。”张豪平静又亢奋的说,“这么说你是救世者的一员!” 惊讶从男子脸上短暂闪过。“嘿,你这小子还真是不让人留一点神秘感。不错,bingo,你答对了。我是救世者的特派员,no.14,代号:郁金香。请多指教,不知名又狂妄的臭小子!” “张豪。”张豪说,“一个不希望别人问他来处的不知名又狂妄的臭小子。” 这之后,郁金香将张豪‘介绍’给了起义军的士兵,并将这一路上两人的‘缘分’也悉数告知。 当起义军士兵问起张豪为何想要刺杀将军时,少年诚恳的告诉他们自己是受人所托。他从对方那里习得了杀人的本事,就要接受对方的条件。不过他完全没提教他本事的人是谁,还有自己之后要去做什么。 “所以,这小子是我们的同盟。”郁金香说。 “一个未成年的孩子……”一个士兵嘀咕着,似乎很在意张豪的年龄。 另一个士兵说,“我们不可能就这么相信他。但我相信你,郁金香,你救了我好多战友的命。你信他?” “我相信有目的的人。在这件事情上,我可以拿命担保。”郁金香笃定的说。 “可一个孩子……”之前那个士兵又嘀咕起来。 “这个可是一个差点把我……差点和我打成平手的孩子!”郁金香强调道,“你们不会不知道我的实力吧?” 士兵们疑虑的表情有所缓和,但仍面面相觑。 张豪这时候毫不畏惧的站了起来,说:“真是一群比我还磨叽的大人。来吧,你们尽可以考验我,顺便让我看看你们的战争是什么样子!” 士兵们瞪大了眼睛,对眼前这个少年展现出的勇气与魄力感到震惊。 其中一个士兵无奈的摇头苦笑,对同伴说,“你敢相信?我刚才被一个毛头小子教育了!” 第338章 受教与拳头 他们接受了郁金香想要发展张豪成为间谍的建议,并将这一建议通过加密电报的方式发送给了后方。 因为间谍的地位特殊,稍有不慎便会成为一把双刃剑,所以情报部必然会谨慎对待。 当起义军士兵们从张豪口中得知他们这次行动的具体细节后,一致认为将少年继续留在这里并不妥当。 而在几次眼光交错后,成人的诡计开始施展出来。 士兵们几乎一瞬间忙碌了起来,很快,房间内便只剩下郁金香与张豪二人。 “你似乎知道他们要干什么。”张豪对郁金香说。 “当然,和这些人相处久了,你其实能发现他们很像。虽然面孔身材相差很大,但似乎就是同一个人。他们勇敢,还有些执拗,不过只要是能够帮助他们打败敌人,你会发现他们付出什么都无所谓。 “如果你是他们的敌人,你看到他们会怎么做了。不过如果你成为他们的战友,你也看到了他们会给你多大的信任。他们是一群有信仰的战士。” “这么说,你似乎把他们当成了正义的一方。”张豪一针见血。 郁金香眨了眨眼睛,点点头。“我必须承认,你看待某些事情的视角的确独到,超出同年龄人一大截。不过,这场战争远比你看到的要复杂,我们也不只是随便站队这么简单……” “好啊,那就跟我说说这场战争到底多复杂吧!”张豪抓紧机会打探信息。 之后的半个小时,郁金香跟张豪阐释了这场内战中的阴谋与诡计。男子当然知道张豪或多或少了解过这场内战的原由起因,所以他只是点出了其中更深刻的要点。 郁金香说:“……一旦有伤口,那么各种各样肮脏的东西就会涌进来。有试图分一块腐肉的蛆虫和苍蝇;有准备将这伤口当成巢穴繁衍孵化的寄生虫和细菌;甚至还有准备撒一把盐的不怀好意的好事者。 “多元的世界也分化出了多元的罪恶与人性,那个庞大臃肿的世界政府通过邻国将触手伸入这个国家。而当得知这狡诈的内幕后,起义军也不得不寻找一个敢与其抗衡而且有能力与其抗衡的势力,这就是我们‘救世者’。 “确切说来,我们在这场战争中的身份是雇佣兵和协助者。我们帮助他们训练士兵,将那些民兵、厨师、教师和运动员训练成能够扛起枪口与敌人战斗的战士。然后,再派出像我这样强大的特派员保护他们最重要的领袖和官员…… “将军是寄生虫和细菌。他与世界政府和邻国勾结,企图让自己的势力在这个伤口上繁衍孵化,完全不顾宿主的安危;北方邻国和世界政府是蛆虫和苍蝇,它们企图从无辜百姓的鲜血和死亡中搜刮利益与好处,通过有条件的支援,获得以后边界会谈上不平等条约的签章。 “而其他周边的国家为了蝇头小利甚至不惜打破置身事外、袖手旁观的成规。世界政府和北方邻国利用自己的影响力,通过网络、无线广播和媒体报纸不断在国际和区域大陆块上传播起义军的流言蜚语,散播那些未经证实的虚假消息与内幕,从而激起更大的仇恨和民族恩怨。 “……要说到这场战争之所以持续了这么久,有很大一部分是因为个人的原因。” “一个人就能拖延战争吗?”张豪惊讶的第一次插嘴道。 郁金香又露出那种带着邪气的笑容,说:“你有时候相信自己的力量,却又小瞧一个人的力量。你看,这就是你的局限了。” “受教。” 郁金香接着讲,“那个心狠手辣的男人用三年不到的时间从一个团长坐到如今的位置,可想而知他都用了什么手段。而自从坐上那个位置后,他便故意开始拖慢战争的节奏。知道为什么吗?” 张豪摇头。 “一方面是因为他知道一旦战争结束,掌控国家的王室就会毫不犹豫的将他抛弃。所以,他必须在军队内部巩固好自己的势力,好让自己作一位棋手而不是用之既弃的棋子。 “另一方面,他的那些卑鄙支持者也希望从这场战争中获得更多的利益。所以,这场战争拖得越久,王室需要的资源就越多,便越能显示出它们的重要性,在谈判时的筹码也就越多。 “不过,这群肮脏的吸血鬼还是失算了。他们小瞧了我们这个‘神秘组织’介入所带来的影响和力量,也小瞧了这群起义军彻底改变国家的决心。战争的格局在他们享受豪华的晚宴和内部勾心斗角时被悄然改变。 “蚁穴溃堤。等那群臃肿的胖子意识到时,才发现他们精心布置的战线已经千疮百孔,狼狈不堪。起义军慢慢成为了一股无法被轻易消灭的势力。战争就这样被无限期的拖延了下去……” “所以你才会特意绕路去刺杀将军。”张豪说。 “绕路?不,是顺路。”郁金香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着说:“啊哈,其实我那一阵子是请了假的,因为说好要回去给女朋友过生日。回来的时候正好路过,想了想要不要去试试。然后……哈哈,你就看到了。” 真是艺高人胆大,张豪吃惊的想,这一个‘去试试’可就是要拼上命的。‘救世者’的特派员都这么……自信吗? 眼前的郁金香,还有金……张豪不由得想了解他们到底都是些什么人物了。 而就在郁金香停止论述时,当地的电视新闻上播报了一条紧急插播的消息。消息上声称,一栋老旧的居民楼突然发生了爆炸而彻底倒塌。现场有目击者称楼里有两层亮着灯光,显然在倒塌前有人在里面…… 十几秒后,画面就切到了现场。 倒塌的建筑周围浓烟四起,废墟中还闪着火光和浓浓黑烟。有一辆简陋的消防车和一队看起来并不专业的消防员已经就位,正准备开始灭火。 爆炸原因还不明确,不过受惊的路人和住在周围的居民说曾听到了一声巨大的爆炸般的声响。现场警方说自己有理由怀疑这是一起有预谋的炸弹袭击,因为他们抓住了几名嫌犯,并且已击毙一人。 “后续情况我们会第一时间持续跟进。”主持人绷着脸严肃的说。 接着画面一边扫过废墟,旁白一边不得不将这件事与正在进行的战争关联到一起。甚至能听到民众咒骂将军与王室的声音。 “看到了吗?”郁金香坏笑着,“这样一来,我们的任务就结束了。” 张豪佩服的点着头。“看来接下来该是我的事了。”他扫了眼墙上唯一一面时钟。“约定的时间过了,那个教士肯定已经走了。看来我得走好一段路了。” “没错,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在这之前……”郁金香站了起来,战前准备般揉捏着拳头说,“我得给你点保命的东西。” “什么?”张豪带着一丝不解与不安问。 “拳头啊!”说罢,郁金香抡起沙包大的拳头就朝张豪的侧脸砸了上去。 …… 第339章 英雄与皇城 三天后 皇城外 修道院 一个衣衫褴褛、灰头土脸,而且似乎受了不轻的伤的少年栽倒在通向修道院大门口的十几级台阶下,虚弱的仿佛失去了意识。 一个修女立刻跑了过来,当她认清少年的面容时,露出了无比惊讶又谨慎的表情。修女下意识的小心环顾四周,然后将少年背进了修道院。 而在这件事发生前,在一个有效但并没那么保密的起义军内部广播频道上播放了一则声明。 声明中暗示有两名指挥官和三名战略专家死于三天前的那次炸弹袭击,然后明示制造炸弹袭击的组织就是将军部队所暗中培养的‘敢死队’……当地宪兵展开了天罗地网般的搜捕,但却遇到了顽强的抵抗。无奈之下,宪兵只好将恐怖分子悉数击毙。但据调查显示,似乎仍有一个漏网之鱼并未被捕…… 醒来后,张豪成了修道院中的英雄。 所有人都想知道他们是如何完成任务,他又是如何在重重围堵下逃脱的。 好在张豪早已想好了说辞。 要说服一群人相信你的话,首先,你要说他们想听的;其次,要说他们认为应该就是这样的话。 张豪说他们分工明确,而且得益于那些专业训练,所以毫不费力的潜入到目标建筑旁边,并且引爆了炸弹……而他之所以能侥幸逃脱,是因为其他同伴舍命相救……他们临死前还高喊着‘将军万岁’,‘王室万岁’等等类似的口号—— 在起义军的造势下,甚至皇城内都知晓了这次英勇的行动以及那个叫做张豪的被起义军通缉的最年轻的‘士兵’。 所以当长官一脸得意的要带他去见一位重要人物时,张豪外表虽表露的十分自豪与惶恐,实则内心早已预料到了。 张豪第一次进入皇城中心。 高大坚固的围墙防备森严,岗哨如海边碎石上的海螺壳一般密布,每一个里面都布着一名持枪士兵或狙击手,几乎可以说是十步一防。 围墙和建筑有新有旧。新的是用坚固材料加工过的墙体,粉饰了防雨防腐蚀的漆面,旧的则估计仍继承着几百年前的根基。 许多视野良好的高台上都挂着高清监视器和无人哨塔。 张豪走了五百多米,就看到至少十台机器战士。当地人称它们为战车式机器人。这些作战机器拥有坦克炮塔一般的主体,悬挂着两把重型机枪;其下部的移动装置则是仿生设计,样子就像火烈鸟又细又长的双腿。 不过机器的这双腿可要强壮的多,它们的护甲不仅能抵挡住一般的子弹,安装在关节处的驱动装置更是可以让它们快速的移动和进行更高的跳跃。 这些机器在这里负责监视异常,看似仅仅是简单的震慑,可一旦到战场上,这些机器就是敌人眼中绝对意义上的‘死神’。 难以想象,起义军的战士竟然在和这些东西对抗。张豪不禁都感到佩服了。 长官这次穿上了真正的军服,而不是教士服。他是一名中士。 中士告诉张豪,皇城内的建筑大多继承自百年前的根基,并已经经过多番修缮。皇城分内外两区,城中的砖路四通八达,而且遵循着某种风水习俗而建。 不过其中有一座极尽现代化风格的建筑却让人感到突兀和冒犯,它与周边的格局格格不入,就和看到那些怪异的机器行走在古老的石墙边时给人的感觉一样。 这座建筑的主人便是将军,是王室破例为他修建的。它坐落在四周空旷的场地上,视野极好。 白天,将军在那里通过搭建起的战略网与前线的指挥官联络,商讨战术,下达命令;晚上,将军有时会站在最高层向四周眺望,注视着这座在月光下不断融入寂静的城市;更晚些时候,就会很谨慎的在戒备森严的房间中休息。 “……这里可谓铜墙铁壁,那群该死的民兵是绝不会闯到这里来的。”中士最后总结说。他仍管已经可以和他们抗衡的战士叫民兵。 随后,中士与张豪在经过了极为严密的全身搜查后进入了这栋现代化的大楼。得知将军正在会议室中开会,中士便找到了将军的秘书。 秘书检查将军的日程表,确认今天的确有和两人简单见面的日程后便微笑着让两人在休息室中耐心等待。 临走时,秘书还特意惊讶的瞥了张豪一眼。 其实这一路,不管是外面的水泥路,还是将军大楼的电梯里和走廊上,一直有许多人悄悄盯着他看,并在背后议论纷纷,张豪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张豪和中士坐在椅子上等着,对着会议室门口两名持枪警卫的严肃面孔和寂静的大厅。他们喝了一杯又一杯的咖啡、奶茶、白水,甚至吃了午餐。 一直到下午三点,会议室的主门才打开,从里面走出了几名明显穿着不同于普通士兵,并且面色狡诈阴郁之人。 大门又敞开了好久。一个面容严肃如林中松木、身姿挺拔,矍铄中带着一点忍耐表情的高级军官才最后从里面走出来,此人正是将军。 张豪第一眼便发现了将军隐藏在军大衣下的左手正缠着厚厚的绷带。 将军看都没看两人,而是径直走过大厅。 索性秘书走到将军身边,提醒他今天的另一个日程,将军才注意到他们。他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跟秘书摆了摆手。 秘书会意后便带着张豪和中士上楼,并继续让他们在将军的办公室门前等待。 大约十分钟后,秘书从将军的办公室内走出来,请两人进去。显然,将军已经从不知何处的暗门进到会议室内了。 正对门的大窗也正映着此时的落日,迎面扑来的强烈日光竟让张豪感到了短暂的眩晕。片刻后,他才注意到窗户下有一张巨大的深褐色纯木制办公桌,那个男人就坐在后面。 将军朝两人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坐在临靠近门口左边的长待客沙发上。 坐下后,张豪意识到这间办公室异常的大,仅仅他们坐的沙发与将军的办公桌之间的距离就隔了差不多有十米。 但室内的装潢异常简单,脚下是朴素的地砖,四周墙壁上是单调的墙纸,屋内的家具只有一个占了一面墙壁的书架和一个小酒柜。 天花板上也是最简单的吸顶灯。房间内没有任何能够利用的可以造成伤害的物件和工具,也同样没有监视器和防御陷阱。 张豪不禁想,这个男人,甚至可以成为老人,就这么自信在这间屋子内不会有人能伤害到他吗? 第340章 直面与想要的 然后,在办公室对角的两个角落里,张豪看到了两台专门负责将军贴身护卫的作战机器。它们此时安静的蜷缩在角落中,像是两个具有镂空结构的蛋壳。 张豪知道,作战机器的外形与能力每隔几年都会有一次大幅度的升级。它们的外壳会更坚硬,动力也会更强大。仿生肌肉和神经与机械结构不断升级的连接模式也让它的关节越来越灵活。 另一点无需说明,它们肯定会携带更具杀伤力的武器。 但这还不是机器最强大的地方,它们最厉害的特性是持久力。 被原晶以特殊方式激活的生物电池能够高效率向它们分布在不同部位的动力部件提供充足的能量。而即使用光了生物能源,只需要再插入备用电池便可以立即开始工作。 它们现在处在待机状态,但在冰冷的外壳下,内部的芯片肯定仍在工作,驱动电流也在不停的跃动。 附着于其头部周圈,泛着微弱红光的全息镜幕后一定有一套强大的动作捕捉器在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一旦张豪做出任何超越限制的举动——突然冲出去,或者拿出藏在某处的任何可以构成杀伤的武器,那么,那些隐藏在合金外壳下的致命枪口就会以人类无法反应的速度抬起,然后毫不犹豫地发射精准且致命的攻击。 机器会不假思索,而且毫无情感。所以在这绝对领域内,没有人能够伤得了将军。 郁金香就是这么失败的。但在他失败前,还是伤到了将军……张豪庆幸自己选择了另一条路。 张豪突然感觉胳膊被人碰了碰,赶紧收回思绪。 “将军叫你呢,小子!”中士在一边紧张的低声提醒着。 张豪收回之前那带着某种探查意味的神情,聚焦自己的目光,尽量用最平常最普通的表情看向桌子后的将军。不过他只能看到一张模糊的脸。 “果然还是孩子,对陌生的环境都很好奇。”将军平淡的说,“但你做出的事又不像是一个孩子能做出来的。” 张豪十分紧张,他不知道自己的一字一句,或者哪个表情和动作会不会暴露出什么信息。但他又不能不回复,只好点了点头。他希望对方把自己僵硬的动作理解为紧张。 他就是很紧张。 “还算沉稳,一点都不急躁,是个合格的战士。”将军评价着,然后将什么东西在桌子上磕了磕,放到桌面上,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朝张豪勾了勾手指。“过来,让我看看你的手。” 这一次,张豪的脉搏几乎在一瞬间被冻结了。这要求他始料未及。他呆住了,犹豫着,但中士从后面推了他一把。 张豪一步步朝将军走去,而迈出的这几步就好像是走在悬崖边。每一步,大脑中都要虑过千万种想法;每一步,心室都要被暴涨的心跳猛烈撞击一下;每一步,血液就要沸腾,脑袋就要晕眩一次。 一个拥有无数作战经验,曾经历过专业格斗武器训练的人可以从一只手上读出许多信息。 但更让张豪恐惧的是结果。 张豪故作镇定,在木桌前一米停下脚步。此时,他离自己要暗杀的目标只有不到两米的距离,但却没有哪怕一丝动手的念头。 “再近一点。”将军说。 张豪又朝前迈了一步,接着迟缓的抬起胳膊,老老实实将右手放到将军那粗糙的大手里。他只瞥了一眼那手中深浅不一的凌乱手纹和指根处的手茧,便知道这双手一定抓握过成千上万次的武器,一定经历过难以想象的严苛训练与战斗。 将军的面容和身体也近在眼前。 很难想象一个六十岁的老男人能拥有如此粗壮的手臂和健硕的肩膀。还有那双浓眉下如鹰的眼睛,仿佛能看透一切。 而那悬挂在粗绳上的坠饰也露出了真容,那是一颗血红的石头。张豪想到了那些因战争而死去的人。 将军只看了一眼,便抬起头盯着张豪的眼睛。 那一刻,张豪的整个身体都在颤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之前决定成为间谍的选择和当时那股意料之中的狂妄判断是否真的正确……他毫不怀疑将军能够,或者说可能已经看破了他的伪装。 “这双手……”将军的视线突然越过了张豪的肩膀,看向中士。“你的训练看起来很有成效,中士。” 张豪大松了一口气。 而他身后的中士受宠若惊,立刻蹦起来敬了个军礼说,“是……是的,将军!我全都是按照您指导过的最严格的方式训练他们。这群小家伙每一个几乎都能够独当一面,他们对您的崇敬也……” “好。”将军打断了中士的话。“不错。这些年轻人将来会是我们的强大后援力量。你要告诉他们不是为我,而是为了这个国家昔日的荣耀而战。不过看这小子有点瘦,不是吗?” 将军那如冰裂缝般的嘴角难得翘起了一点弧度。 “啊,是啊,将军。”中士急忙说,“我们修道院最近收留的孩子很多,但是上面配发的伙食……一直没有跟上。不过我不是抱怨,我们知道现在战况正紧,更多的食物都应该发往前线。而且现在我们每顿都能吃饱了,所以也不强求能吃到什么好的……啊哈哈哈——” “可以。”将军雷厉的说,“过必罚,功必赏。出去后让我的秘书带你们去后勤部,将你的要求一并告诉那里的主管。” “谢谢将军,谢谢将军,我替那些孩子谢谢您……” “你呢,小子,虽然这功劳并不是你一个人的,但只有你活着回来了。这是你的运,也是你的命。那么,你想要什么呢?”将军赤裸的问。 张豪给自己提了提神,他还是被问到了这个问题。这个问题的性质决定了它是一个诱饵,亦有可能是一个试探。更甚,它可能会成为另一个势力对他的检验。 他知道自己不能随意回答,更不能说自己不知道。他的回答要符合他现在的人设和位置。 所以,张豪故意认真思考了片刻,然后露出一副不知道说出的话是对是错的纠结表情说: “我……想往上走。” 第341章 调令与赌厅 将军丝毫没有惊讶,露出早已看透一切的表情,点了点头,慢慢的说:“不错。没错。人就是要这样,就是要不断往上。不过我要更正你的,是爬,而不是走。” 将军脸的表情突然变了,话中也带着些许狡诈。 “如果你渴望权利,那么就往上爬吧!你比其他人幸运,这么早就迈出了第一步。但要知道,有无数人他们只能迈出这一步。愚蠢、做作、短视、无法抓住先机…… “走吧,渴望权利的人,你不是第一个,也绝不会是最后一个。就看你会成为引路者,还是最后沦为供别人踩踏的砖石了……” 从将军的大楼出来后,中士一路上有些闷闷不乐,因为他似乎并没有得到他想要的全部。不过走了一段,他似乎又释然了。 分别时,中士跟张豪说,“你可要记得我的恩情,小子,没有我,你不可能走到这一步。到时候如果你飞黄腾达了,可别忘了我这个引路人。” 张豪点着头,心中想: 我是不会忘了你的。你朝女孩们伸出的邪恶手爪,你朝男孩身上施加的虐待鞭笞……我是不会忘的。 “别让我再看到你,否则,我会忍不住杀了你。”望着中士离开的背影,张豪轻声说。 也许是得到了将军的承诺,张豪这次的调令执行的特别快。他被调配到了城市管理执法署,不过仍是待考核人员,半年后考核通过才方可转入正式岗位。 而和同样的十几名待考核人员一样,一开始他们只能去干一些正式员工不愿意去干的脏活累活。简单来说,就是哪里缺少劳力就去哪里帮忙。比如,帮后勤部搬运物品箱子。 张豪刚一坐进车里,就看透了其他几名同事脸上的阴郁表情。他们虽然一路上闷闷不乐,不过半途还是好心告诉了张豪那些经过数十次经验教训和尝试总结出来偷懒窍门。 包括要经常上厕所洗脸,装出大汗淋漓的样子;在监管面前要卖力干活,一旦监管离开,就赶紧休息…… 不过最后,一个胖子却意外的安慰起众人,说这趟累活也不是没有好处。好处就是物资和保鲜箱中总会有许多新鲜食材,那些后勤部的人会抓住这次人员混编的机会,仪式性的将多余的食材挑拣出来做一顿犒劳大餐。 “那可是几个月来你能吃到的最好的一顿饭!”胖子舔着嘴唇说。 他们先是被派去了物资分类处。这里要将运输来的战略及非战略物资分类,好送去不同的部门。 其中有一些特殊的新鲜食材都是空运的,要第一时间送到皇城内的食堂。其他的则要卸下来后再搬上火车或货车,会分发给部队和其他政府部门。 这座城市三分之二的食物都是依靠外界进口,每天发送至超市的蔬菜和肉类也都是限量的。不过即使如此,这里的生活也比南方被起义军占领的城市要富裕得多。 张豪一边搬箱子一边想,他们并没有告诉自己该做什么,该联系什么人,又或者该等谁联系自己。 而还有一个问题一直困扰着他:他在这里是离目标更近了,还是更远了呢? 就在张豪因手臂酸痛而将箱子放下来‘休息’时,意外的发现那一捆捆包装中竟是藏着一张白色纸条。它虽然只露出了一点尾巴,但张豪看到了阴影下细致的褶皱,一定是有人故意折成的。 张豪想到自己刚刚拿到这个箱子,搬了可能不到二十几步,没走多远,现在回头应该还能看到是谁递给他这个箱子的。但他犹豫了片刻,并没有回头,而是继续搬运,然后在没有监控的地方小心收起了纸条。 张豪知道此时最安全的方法是将纸条带回去后再看,但却也担心节外生枝。这纸条上写着的任何一个字都有可能让他成为众矢之的,被关进牢狱,甚至有性命之忧。 于是,他决定就在这里打开纸条,记住其中的内容或者提示,然后立刻处理掉。 趁着休息的时候,张豪躲进无人的角落,悄无声息的用一只手打开纸条。索性上面的信息很少,只有两行小字,写了一个地址,还有一条提示信息。 这是一个见面地点,张豪确定,所以他反复快速看了几遍,确认自己完全记住了那个地址和提示后,就开始思索该如何销毁这张纸条,这一点和他是否能记住上面的信息几乎同样重要。 可还没等他想好,就突然听到了一阵正在逼近的脚步声,对方的半个身影也已经露出了拐角。 也许是情急之下灵机一动,张豪想也没想就将纸条送进了口中,然后像嚼口香糖一样咀嚼了起来。 一个又高又胖的男人走了出来,看到张豪在这儿,惊讶又恼怒的扬起眉毛瞄了他几眼。 张豪知道这个人是这里的厨子。 厨子哼了一声,不客气的说,“你们这群人就他娘的知道偷懒,和你一起来的那帮家伙一个都找不到了!赶紧叫上那群懒猪去干活儿,否则一会没得吃!” “哦,好。”张豪嘟囔着赶紧走开。 …… 赌厅装潢老旧,门面也已早早过时,窗户上糊着一层厚厚的污垢,门口甚至连警卫都没有。不过即使如此,进出的赌客仍是络绎不绝,因为这里是周边唯一一座‘娱乐’场所。 赌客中有当地军人、职位不高的军官、商人、小贩,还有贫民。他们都想来这里试试运气。 当然,每个赌厅也都少不了那些病态的赌徒,他们在封闭的室内忘记了时间,将自己的命运交给了那些‘随机’的转盘和骰子,就像吸毒一样沉迷于不可遏制的赌瘾中。 张豪跟维莱卡进过赌场,知道里面是什么样子。而纸条上提示的‘老虎机’,他当年也见过维莱卡是怎么玩的。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以为那种老式的赌博方式早就被淘汰掉了。 张豪在外面观望了一会儿,因为他并不知道进门有什么讲究。 不过很快,他便看到两个和他年龄差不多的年轻人毫不犹豫的推门走了进去,于是便也跟在后面钻进了门内。 第342章 老虎机与暗号? 连像样的通道都没有,接待台后便是大厅。 大厅内烟雾缭绕,飘来一股股汗臭。一个打扮妖艳,串着鼻钉,嘴唇涂着深紫色唇彩的胖女人站在柜台后。 前面那两个年轻人跟女人用钱换了一些筹码后便迈着自信的大步冲进了大厅。 他们有着明确的目的,张豪也有,不过他不可能表现得这么明显。他走向柜台,迎着妖艳女人吃人一般的好奇目光。 “你好啊,小帅哥。”女人挑着下巴说。她的嘴刚一张开,张豪就看到里面满口黄黑不齐的牙齿。 “你……好。”他尴尬的回应。 “你好?”女人坏笑着,就好像好不容易抓到一个新面孔,想好好调戏一番。 张豪装作不经意的环视大厅,见没有人过多的注意他,便冷静了下来。“我想换一些筹码。”他说。 “呦,好直接啊,小伙子,我还没准备好呢!”女人挑逗着说,“想玩什么呢?” 张豪往大厅里瞅了瞅,问:“你们这里有老虎机吗?老式的那种……” “我们这里不止有老虎机。”女人说,“我们这里什么机都有,绝对能让你爽翻天,你一天都玩不完的!” “可我只会玩那个。而且,我是……” “我知道,你是高手,对不对?!哈——”女人又大嘴笑了起来,张豪赶紧移开目光。 她凑过来小声说,“告诉你,这里每一个进来的人都说自己是高手。但我还真没听过有几个人能从这里把钱赢回去。小心点,帅哥,别被它吃喽……” “谢谢。”张豪由衷的说。 张豪换完筹码后终于走进了大厅的人堆中。 他虽然早早就发现了那几台老式老虎机,但却没有急着过去,而是在大厅里先转了几圈,甚至没再往那边看。 赌客是谨慎的,但谨慎中也藏着连他们自己都无法察觉的疯狂。他们在一张张被灯光晃的耀眼的桌子边叫嚷着、咒骂着、算计着,就好像自己真的是这里的主宰。 但有时让张豪不解的是,这些人中难道没有一个人能意识到他们只是金钱和赌桌骰子的奴隶吗?又或者,不能随便把人当做傻子,这群人都意识到了,不过,他们已经逃不出去了。 张豪颠了颠手上的币子,朝老虎机走去。他刚坐到椅子上,就不由得想笑。这个挑选过的地方实在是太隐蔽了。 因为太靠近角落,加上这一片都是老旧的赌博机,所以人流稀少。再加上头顶的灯昏暗无光,而且还有两个支撑天花板的立柱与大厅隔开,所以更是遮住了许多视野。 老虎机的两块屏幕下布满灰尘,不过倒不影响视线;按钮和操纵杆倒相对来说比较新,显然是因为赌客很少来这里玩。 张豪坐了一会,回忆了一下玩法,然后投进了几枚硬币。 屏幕的光不再闪烁,一种欢快的音乐从机器的扩音器中逐渐响了起来。他用树懒般的速度下着注,然后故作深沉仔细的分析着自己的选择,并且在拉杆前总要更换几次选择。 因为信息上只写了下午,而没有更具体的时间,所以他不知道自己要等多久。 过了四十多分钟,一个邋遢的老男人就毫不避讳的坐到了他旁边的椅子上,瞅都没瞅张豪一眼,便立刻玩了起来。 男人看似很有技巧,而且对自己的选择深信不疑,就和大厅内的所有赌徒一样。 不过张豪从不认为这里面有任何规律可寻。他想起维莱卡当初就是深信自己的计算和选择,结果输得一塌糊涂。他小心用余光打量着身边距他不到两米的男人。 瘦弱、营养不良的身材,经常熬夜留下的黑眼圈;满口黄牙上叼着不知什么牌子的香烟,鞋子上满是污垢和泥土,有一小截裤脚还塞在袜子里,衣服上也都是随意丢弃形成的褶子。 而从他暴露出青筋的胳膊上看,也许还吸过毒。 这个男人是……内应?是递给他纸条的人? 张豪怀疑着,不过也不是不可能。反而从另一种角度来看,这个老男人完美的融入了这里,没有任何人会认为他是什么危险的家伙。 真正的间谍不就应该是这样子的吗?张豪耐心等待着。 老虎机有五组图案,如果其中至少三组图案在随机旋转后是一样的,那么就可以赢得部分奖金。而如果中奖的图案和你在下面屏幕上选择的图案也是一致的的话,那么奖金就会根据你的押注翻倍。 老男人玩了十几次,中了一次,但也只是赢回了刚才投入的一半。不过很快,他竟中了一次大的,将刚才赔的那些全都赢了回来,而且小有盈余。 老男人兴奋的大叫,似乎觉得自己就要开始转运,将之前在大厅里输的钱全都在这里捞回来。 封闭的室内让赌徒们忘记时间,他们沉浸在自己的小小世界里,完全不知道何为约束和停止。 几个看热闹的人凑了过来。之后,老男人便一直在输。 看热闹的人脸上挂着洋洋得意,事不关己的嘴脸离开了,而老男人也似乎没有一点忍耐力,直接朝机器发泄怒火。 张豪皱起了眉头,因为这愤怒表演的太真实了。如果他真的是一名内应的话,他的演技也太好了,完全阐释了一个十转九空的赌徒在这烟熏的大厅内所能展露出的所有负面表情、动作和声音。 但问题是刚刚老男人的币子全都输光了,还有什么理由继续留在这里呢? 就在这时,老男人忽然转了过来,用那双无神又迷茫的眼睛盯着张豪。 要来了,张豪带着些许紧张想,他会做什么呢?说暗号,做手势?但也太明显了。 张豪保持着原来的姿势,盯着对方。片刻后,老男人将一只枯瘦的手伸到张豪眼前,狠狠的说,“把你的币子借给我,小子!” 张豪愣住了,这肯定不是什么暗号。 难道是考验? 也许对方会在自己递币子的时候将纸条塞进他手里。张豪决定一试,小心挑出几枚币子,将它们放到老男人肮脏的手掌上。 男人凶狠的一把抓过币子,瞪了张豪一眼,然后转过身继续玩。 张豪认为自己没接收到任何暗示。 第343章 厨子与教学 又输掉了那些币子后,老男人再次转了过来,看架势似乎仍想要张豪的币子。 就在张豪带着些许怀疑和犹豫时,一个巨大的身影压了过来,站到了老男人身后,遮住了几乎仅有的光线,并用一只肥厚有力的手拍在老男人瘦弱的肩膀上。 “你该让让了,兄弟。”那身影说,“你的运势今天到头了。” 瘦男人朝后瞪了一眼,突然露出一副胆怯的表情,抱怨了几句后,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离开了。 后来的身影旋即坐下。 而张豪惊讶的发现此人竟然是昨天催促他赶紧去干活的那个厨子。他立刻紧张了起来,心想难道是昨天的举动露出了马脚? 胖厨子瞥了他一眼,略带嘲弄的说:“没想到你这么好欺负。” 张豪趁机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刚才那个瘦弱的老男人已经坐到了另一张桌子上,押上了他仅剩的筹码。 他不是内线,张豪此时才确定,并也鄙视起自己的眼力。 从厨子的手法和操纵流畅度来看,他绝对是一个老赌徒。不过张豪此时已经不太相信自己了,于是转身试图专注游戏,等着某些更明显的预兆。 又过了不知多长时间,张豪输光了币子又去买,赌厅内的人来了又走,换了一批又一批。 厨子突然问,“有口香糖吗?” “没。”张豪想也没想就回答。 “哦。”厨子窃笑几声,“我还以为你会随身带着那东西呢。” “我为什么要——”张豪愣住了,才意识到厨子的问题不是随便问的,而是暗指昨天……他僵了一会,然后领悟般瞪大了眼睛。“你——你就是……” “我什么也不是。不过就是你,是吧,张,豪?”厨子一边把弄眼前的赌博机一边说。 张豪小心点了点头。 大厅很混乱,而他们在角落里,没人注意他们,非常的安全。 “嗯,他们没派个傻子来,还算不错。”厨子说。 张豪有样学样,故作悠闲的坐在椅子上,眼睛只盯着屏幕。他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对方会用什么方式向自己传达信息,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称不称职。 “放松点,小伙子,自然一点,没人会注意到你自言自语在说些什么。而且,你要不时——” 厨子说罢就做了示范,用大手猛地朝机器砸去。机器摇晃,发出哐当的声响。“——这么一下!”厨子接着说,然后装模作样大声骂了几句脏话。 “就像这样。”厨子对着屏幕摊开手。“就像一个傻逼赌徒。” 沉默了片刻,张豪觉得自己有必要问一个问题。这座城市一定有某个地方比这里更合适。“为什么是这里?” “切,还真是个喜欢刨根问底的家伙。那是因为……”这时,大厨面前机器突然响起了欢快的中奖音乐。 “啊哈!”大厨喊了起来,并一瞬间投入其中。“看来今天这里的运气在我这儿!” 好吧,张豪懂了,选这里是因为一方面迎合了厨师的兴趣,一方面还可以办公,还真是一举两得。 “你的记性怎样?”大厨问。 “还算不错。”张豪回答。 “嗯,那么记住我接下来的话。许多没干过这行的人都以为这东西很简单,不过就是传个情报,捎个口信什么的,但凡是接触过的人就绝不会这么想了。实话说,这活儿风险大的狠,每次获取情报或者说传递情报的时候都心惊胆战的,多干一年,小命都得少活一年……他们跟你说现状了吗?” 张豪摇了摇头。 “哦,别怪他们,因为我也只能简单跟你说一下,就当是新人指导了。” 接下来厨子告诉张豪,他们埋伏进这座城市已经好些年了。 许多同僚费尽心机争取信任,不断爬上更高的位置,分布在不同的领域,打探各种幕后消息。就连他也不知道这里到底潜伏着多少间谍和内应。 每个人都只和很少的一部分人接触,以确保全局的安全。他不会告诉张豪其他的接触人还有谁。 在这座城市里,他们有一个非常强大的敌人。那些人像狗一样嗅着,像毒液一样渗透进每个角落,寻找任何一处不同寻常的人或事。 一旦你露出马脚,他们就会立刻找到你,摧毁你。 曾经,他们有一个很优秀而且深入位置很高的间谍,但为了掩护同伴露出了马脚。最后他为了不牵连队友,选择了自尽。这样,和他联系的其他内线才逃过一劫…… “我不是要告诉你遇到这种情况时该怎么办,这种事得你自己想清楚。我只是想提醒你,你进局了,就没那么容易出去了。”厨子喘了口气。“今天的教学环节已经结束了。” “那么任……” “嘘——这里没有那个词。这里只有赌徒、脏话和币子。还有……要时常注意脚下。” 张豪会意,用余光朝脚下瞥去,注意到脚边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盒口香糖。他小心捡起来,本想直接揣进兜里。但想了一下,决定伸手从里面抽出一条,撕开包装放进嘴里,然后才将盒子塞进裤兜。 “欢迎入伙。”厨子得意的说,“那么最后,让我们来豪赌一把吧,将所有点数都押上!你要选哪个呢?” 张豪随便选了一图案,和厨子几乎同时拨动摇杆,五组图案开始飞速旋转。 厨子的先停,结果是五个不同的图案。他的押注全输光了,愤怒至极的大声咒骂起来。 而张豪的前四个意外的出现了两组相同的图形,第五个也已经开始减速。厨子站起来凑到他机器身边,大声说,“让我来看看你运气如何!” 张豪的最后一个轮盘也慢慢停下,结果出现了三个相同的图形。机器传出欢快的音乐。 厨子大叫一声,“看来你小子还要多待一会!”在人群围上来前,厨子小声隐蔽的问,“你有什么把柄吗?” “什么意思?” “让他们抓个把柄,这样那群人才会放心把你留在身边。”说完,人群围了上来,厨子消失在大厅中。 第344章 表演与‘任务\’ 张豪重新盯着赌博机,但心思却完全不在上面了。他开始思考厨子最后的话。 把柄,自己有什么把柄,要给谁,什么时候留下…… 从张豪走进修道院的那一刻起,他便知道这一路上要利用到许多人。现在的局势似乎比他预想的要强一点.现在他利用别人,别人也利用他,这样他便不会有任何一丝的抱歉与愧疚。 但是,他也在许多个夜晚思索过起义军会如何让自己接近将军。不过一想到某些可能的行动,他仍会觉得不安。 张豪时刻提醒自己,告诫自己,好让自己在某些事情突然发生时做好足够的心理准备。因为有一点他暂时无法确定,他们会不会提前告诉他将会发生什么? 张豪睁开眼睛,从床上坐起来,又充满了精神。他知道自己今天必须集中全部精力。 每个星期四,张豪会有半天的轮休,而厨子也将‘交易日’定到了这天的下午。他必须在工作时不露出任何破绽,所以,必须暂时忘掉下午要干什么。 张豪今天的工作是跟着正式的治安官巡查贫民区。不出意外,可能世界上所有的贫民窟都一个样。 巨大的隔离围墙后挤满了小商贩、瘾君子、被抛弃的女人、失孤的孩子、偷渡者,还有罪犯。各种肮脏和罪恶在此处聚集,鱼龙混杂。而它与外面的表面文明的社会仅仅一墙之隔。 善于控制舆论与视野的政府公关团队没有将这里变成城市的污点,反而成了吹嘘王室如何包容这些法外之徒和流民的资本。 张豪跟着视自己为人上人的长官行走在歪七扭八的肮脏街道上,挤进鳞次栉比的破旧板房,在一股难闻的混杂的气味中穿行,搜查无证人口、吸毒和赌博者、卖淫者、小偷和从其他地方逃来此处的罪犯。 在厨子的提示下,张豪成功将他的‘赌瘾’变成了自己的把柄让别人抓住。 这之后,张豪立刻就发现周围的人开始接受他了。因为这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尾巴,而这群人也都喜欢那种秘而不宣,明知私密却故意挑明不说,又不断暗示挑逗的那种感觉,那种掌控把玩着什么的感觉。 有时真觉得这群人比孩子还单纯,张豪无奈的想。 不过虽然充满了污垢,混乱也无处不在,这座城市仍比前方靠近战场的那些城镇要和平安全的多。这也是无数人不惜代价想要逃到这里的原因。 这里是权利金字塔的顶端,来这里的人都想着放手一搏,改变自己的命运。而代价便是承受着无处不在的压力与危险。 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每一种行为都是表演,他人的评价的和看法比自己的意识更加重要。 吃完饭,闭上眼睛眯了十几分钟,张豪换上普通的连帽衫出了租的房子。他特意没有梳洗,让头发显得很凌乱,服装也不搭,鞋子还故意弄脏,让自己看起来是个落魄的少年。 不过为了谨慎起见,他还是在小腿上绑了一把短匕首。他已经轻车熟路,沿着老路线慢悠悠地走向赌厅。 接待的花哨女人也早已和他熟络,没了那些俏皮的成人玩笑。 这次是大厨先到了,他在大厅的一张桌子上玩得起兴,貌似运气还不错,身边围了一大圈看热闹的人。 张豪也凑过去看了一会,不过他只是为了引起厨子的注意,然后便钻进了老虎机的昏暗角落里。 没一会,身后就传来了一阵哄笑和一个熟悉的咒骂声。带着一阵奚落和幸灾乐祸的笑声,厨子走了过来,闷闷的坐在一台老虎机前,投下了仅剩的几枚硬币。 在灯光昏暗没人注意的瞬间,他朝张豪投去了得逞的一瞥。 ‘交易’过程很顺利,可就在张豪要走的时候,发生了一件不知该不该重视的意外。他在走过大厅的时候被绊了一下。 其实他注意到了朝自己不怀好意伸过来的一只脚,本可以避开,但觉得自己还是装得笨一点比较好,所以撞了上去,险些被绊倒。 张豪故作愤怒回过头,意外的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朝他微笑。张豪认出眼前这个红鼻头的男人,他们在一个部门,曾一起值过勤。 “嘿,小子,今天运气怎样啊?”红鼻头男人问。 “啊,不太好。”张豪装作失落的耸了耸肩。“又输光了。” “我之前怎么没看到你,你在哪玩儿的?” 张豪模糊的向里面指了指。“那边,我会玩的不多。” “哦。”男人朝里面看了看,然后眨了眨眼睛,“那是谁,怎么感觉见过?” 张豪立刻紧张了起来。显然,红鼻头男人目光所指是厨子的方向。但他很快冷静下来,发现危险其实没那么大。“不认识。”张豪平静的说。 “哦。不再玩玩?”红鼻头男人怂恿着。“我教你,这东西十分钟就会了!” “抱歉,我还有事,要回去了。”张豪拒绝了男人的邀请,直接离开了。 “好好,慢走你。”红鼻头男人从他身后喊着。 张豪临出门时朝里面瞥了一眼,正好对上了厨子的眼睛。那眼神不知为何意味深长。张豪犹豫了一下,快步离开了。 今天的‘任务’是要他送一样东西。他回到出租房时,看到一个封口的垃圾袋堆在门口。 精巧的伪装,张豪想,准备入夜后再出门。 让张豪感到欣慰甚至幸运的是,他身边的这些人都十分专业。他唯一需要操心的就是自己不要露出什么马脚。 送货地点在公园旁,那个公园的名字张豪早已熟记于心。他只需要在夜色下的公园里转一圈,然后坐到椅子上休息,将那包裹落在收货人视线中就可以走了。 朦胧的月光下不知隐藏着多少鬼鬼祟祟的身影和眼睛,这是最危险同时也是最安全的时刻。 在战争的阴霾下,即使是情侣之间的暧昧也略微带着些心惊胆战,而只有天真无邪的孩子能抛开一切的玩耍。 张豪很快在路灯下找到了那个花摊。 一个梳着高卷发的老大妈站在一辆装满了各色奇异花朵的花车旁,不时朝过往的情侣吆喝贩卖。花车旁没有椅子,不过有一圈膝盖高度的围着树木和花草的石堆护台。 张豪没做犹豫,直接走过去装作疲惫的坐到台子上,顺手将斜挎包扔到了一边。他一边喝着奶茶一边默数,心想,坐两分钟就离开,不,坐三分钟吧。 第345章 影子与秘密组织 利用这短暂的时间,张豪也将目光小心朝四周的黑暗探去,试图探究从进入公园到现在,自己身体内涌起的那股不安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过也许黑夜就是这样,张豪想,不管是什么看似无害甚至美好的事物,只要它隐藏在黑暗中,便会被无可奈何的披上一层神秘与威胁,且让人怀疑的面纱。 如果他真的杞人忧天,而且谨慎异常的话,那么公园中坐在长椅上的情侣和四周来来往往的行人就都是需要提防的对象。 可怎么可能? 他已经成功完成几次任务了,也自信自己能发现那些冲着自己的不怀好意的目光与探查;也知道越是危机四伏,越要果断决绝,越是磨蹭犹豫,被怀疑的可能性就越大。 所以,张豪伸了个懒腰,利落的起身准备离开。就在这时,就在他站起来准备迈动脚步的那一瞬,他注意到位于自己右侧的某处阴影中有人在顺势而动,也许是转了个身,抬了个头。 可不管是什么动作,张豪都觉得他和自己的行动太过贴合了,就好像……一股恐惧从四周的黑暗中涌上来攥住了他。 张豪不知道这只是自己的一惊一乍,还是说某种第六感般的审慎。 他小心的停顿,朝那恐惧的源头望去,远处花草后的长椅上一个人也没有。是幻觉?是错觉? 正当张豪犹豫之际,他注意到卖花的大妈推着车从他身前驶过。 “要买花吗?送给女朋友。”大妈带着慈祥的声音说。 “不,谢谢。”张豪摇头回绝。 大妈推着车转到公园另一侧,而张豪也拿起挎包走出了公园,朝南走去。他留意到了大妈十分隐蔽的手势,而那手指指的正是公园南侧的出口。 也就是说,他的确被跟踪了。 张豪一边迈着平缓的步子,一边在心中咒骂自己的愚蠢。他知道是自己的大意和四周的环境让他忽略了跟踪者。他走出公园,立刻就发现不远处有几条阴暗的小巷。 大妈叫他走这边,是要他甩掉这个跟踪者吗?但是,这时主动甩掉跟踪者真的好吗?他甚至不知道对方是谁,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跟踪自己的。 但很快,张豪便注意到黑暗的小巷中有一道身影朝他挥了一下手,然后一闪而过。 是帮手,张毫不犹豫跟了上去。 街巷越来越深,越来越远离人迹。天色越来越暗,身后的威胁也越来越明显。 走了几分钟,张豪便听到周围传来机器工作时的低沉轰鸣声。尚未修缮的管路喷出丝丝蒸汽,敞开的下水道散发出阵阵的恶臭,水泥街道变成了杂草丛生的土路。路灯虚虚晃晃,又听到了流水的声音。 张豪越走越深,直到意识到四下无人。 不仅如此,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阵骚动,在阴云彻底遮住月光时,四个人影随着一阵脚步和拖拽声从身后接近。 三个男人制服了那个跟踪者,而且堵住了他的嘴,因为张豪只能从跪着的那人口中听到阵阵呻吟。 一人点亮了手电,将光打到跟踪者的脸上。 张豪大惊,因为跟踪者正是下午他在赌场遇到的那个红鼻头的男人。他的嘴被堵着,手被困着,眼神中流露出极度的恐惧与惊慌,身体在止不住的颤抖。 继而,从那抽动眼睛中流露出的神情由恐惧变成了无助,接着变成哀求。 张豪想说什么,但下一刻,他似乎预料到了这个人的命运,突然间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阴影中另一个人拿出了什么东西,在晃过手电的瞬间张豪看清那是一把锋利的匕首。匕首直接抵到红鼻头男人脖颈下。 阴影发出声音,低沉且充满警告。“不要轻易被人跟踪。” 说完,不知道是不是张豪的错觉,他认为拿着匕首的阴影犹豫了一下,然后才动手。 匕首无情的划过跟踪者的脖颈,一个也许无辜的人在颤抖和绝望中倒下,死去。 幸运的是,手电筒及时挪开了,张豪没看到男人在地上挣扎扭曲的样子。他知道这具尸体会被‘妥善’的处理掉,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明天,即使是他最亲近的人也不会知道他去了哪儿,为什么会失踪。 他们管张豪要‘货物’,张豪毫不犹豫的给了他们,但是在递交的时候问,“你们是谁?” “谁?管我们叫‘影子’吧。”那三个身影消失在黑暗前说。 张豪忘了自己是怎么走回出租房的,他只知道自己一路上都在不停地重现那个跟踪者惨死的画面。他一回到屋子就躺到床上,连衣服都没脱。虽然今晚没怎么行动,但却异常疲惫。 张豪盯着潮湿的天花板想:影子,他们在保护自己的同时也在监视着自己。一旦他稍有不慎泄露身份,那么和今天一样的剧情就可能会在他身上上演。他叹了口气,心想: 我是又卷入了怎样的旋涡啊! 张豪也不由得嘲笑自己,明明说过多少次不再卷入这种阴谋的陷阱,却一而再再而三的钻进来,而且多数出于自己的意愿。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有一种吸引阴谋的特殊体质。 在令人发笑又胆寒的胡思乱想中,张豪阖上了眼睛。 第二天下午,岗位上开始谣传那个男人失踪的消息。有人说他被杀害了,有人说他是间谍,被秘密组织带走了,有人说他赢了一大笔钱,逃到外国去了…… 很快,一个嗅觉灵敏的秘密警察组织便将触手伸了过来,他们似乎经常调查一些离奇的失踪或者死亡案件。他们找到了张豪,因为调查后得知那个男人失踪当天下午曾在赌场与他见过一面。 在一个临时审讯室中,面对着两名身着黑色特殊军服,挂着两道闪电样式的奇怪臂章的军人,张豪表现得很镇定。 尽管对方使用了一些技巧,比如一人唱红脸一人唱白脸,还有利用一些光线的效果让他觉得自己无助又渺小,不过张豪每个问题都回答的很自然。 曾经的经历和触类旁通的敏捷思维让他想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如果要骗过对方,首先自己要相信。 所以,他不断的强迫自己的大脑相信一个事实: 昨天晚上自己只是去一个陌生的公园转了一圈,没有遇到任何人,也没有见到他们口中说的可能被谋杀的受害人。 某人曾说过这样一句话:你可以在一时蒙骗所有人,也可以在长时间蒙骗一些人,但你不可能在长时间蒙骗所有人。 张豪在审讯室里做的,就是在一时骗过所有人。 他被安全放了出来。 第346章 少女与意外拜访 因为这座城市的天网监视设施还不完善,摄像头的数量也不够,所以对失踪政府人员的搜查就在无果中慢慢结束了。 对于张豪来说,这件事让他隐约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无论看起来多么单方面的条件或约束,都会影响到不同的两方。 就拿间谍来说。对这些人,隐蔽是唯一的条件。但是隐蔽仅仅对他们自己有好处吗?一个间谍的成功躲藏是否也有益于他所潜入的环境中的那些外人呢? 也就是说如果一个人发现了可疑的同事,那么当他思考着他的同事是不是有可能是间谍的时候,就要做好可能会死掉的心理准备了。 而第二件让张豪认为值得留意的事,便是那个突然出现的秘密警察组织。他后来非常小心的打听到,这个秘密部门的名字叫做‘原罪’。 即使是那些经常好散播流言蜚语的人,一提起这个名字也会提心吊胆,冷颤不止。 张豪认为,‘原罪’也许就是厨子口中那个像狗和毒蛇一样的强大敌人。这是一堵墙,如果可以,他是绝对不会去撞的。 这天,为了贯彻自己没事喜欢四处溜达的习惯,从赌厅出来后,张豪便沿着几条主要干道四处闲逛。这一方面是演给别人看,一方面也是为了更进一步熟悉城市周边的地形。 下午,张豪路过了一个老车站。 空旷的广场上,三个街头混混正在调戏一个少女,并试图抢夺她的背包。如果不是一时有路过的行人劝阻,如果不是少女拼尽全力像守护生命一样抓紧的自己背包,那么这起事件顶多持续两秒钟。 不过很快,路人便被吓退,少女也遭到了殴打,而张豪也意外的认出这个少女自己竟然见过,就是在追逐‘郁金香’时救下的那个险些被士兵侵犯的女人。 她来这儿干什么? 这显然不是现在要问的问题,现在的问题是:他要不要去帮忙。张豪叹了口气,知道当这个问题被自己问出来的时候,他心中就已经有答案了。 张豪朝事发地点走去。 为省去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他平时都带着自己的工作证。他将证件出示给几个混混,以为能够吓唬到他们,因为毕竟他们机构的职责也包括维护公共场所的秩序。 如果是平常,一个饱经世故且绷着脸的成年人这么做的话,那么也许那三个流氓会直接被吓到放弃。 但此时向他们露出凶相的是一个看起来只有十七八九,不到二十岁的小伙子——尽管身高已经不比他们矮了,而且有着一双凌厉的毫不畏惧的眼睛。 当张豪毫不犹豫站到少女身前时,他的确吓唬到了一个瘦弱的跟别人混饭吃的流氓。 但三个流氓互相看了两眼,然后似乎都从同伙那里沆瀣一气般汲取了一点勇气,并开始认为自己人多势众,一个狐假虎威的臭小子根本不足为惧。 无奈之下,张豪准备战斗。 三个流氓中有两个带着能够伤人的武器。张豪暗示少女后退,并且俯下身准备去拿绑在小腿上的匕首。可他却犹豫了,突然担心起自己的反击会不会给对方造成什么难以治愈的伤害,因为毕竟眼前的敌人毫无什么技巧可言。 而且,张豪突然又意识到这群混混背后会不会有某些更大的势力,在这件事后会记仇然后伺机报复他。 混混逼了上来,危险的近身战斗似乎一触即发。 就在这时,张豪瞥到一辆有着明显目的的军用吉普驶进了广场,然后转了个弯径直朝他们这边开来。 吉普车毫不客气的避开他们朝混混撞了过去,要不是这三个混混反应快,估计已经被撞飞了。 愤怒与惊惧同时浮现在三张挂着脸钉的脸上,但当他们看到从车上下来的身着褐色军服的军人时,立刻慌了神。 军人的手毫不犹豫的伸向自己腰侧,摸着别在腰带上的枪套,霸道阴沉的说,“滚!” 混混拔腿就跑,直到消失在街巷中前连头都没敢回。 军人扫了张豪一眼,然后目光停留在少女身上,说:“上车吧。” 少女点了点头,犹豫了一下才迈动步子。 车子的喇叭响了一下,军人立刻快步走了回去,朝车里俯身望了望,就像是在听谁说话,然后指着张豪问少女,“这个人是谁?” 为了避免节外生枝,张豪赶紧说,“我是城市执法署的。刚看到那几个人……” 军人懂了他的意思,点了点头,又朝车内确认般的看了一眼。 少女上车时,张豪瞥到后排的黑色座椅上坐着一个戴着军官帽子的军人。他对这个国家的军衔不是十分清楚,不过那肩上的复杂徽记表明这人绝对是一个高级军官。 吉普车直接开走了。 张豪本也想直接离开,但却意外发现女孩的背包掉在自己脚边。他第一反应是将背包送到失物招领处,但找了一圈,这简陋的车站周围什么也没有,而且连站台的工作人员都一脸不耐烦的拒收了这个被人遗失的看起来完全没什么贵重物品的背包。 张豪没打开看里面有什么,但从之前女孩拼命的样子来看,这里面也许装着对她来说贵重的东西。 张豪思索着,少女是坐着一辆军用机普走的,他记住了车牌,有机会他应该能找到那个少女。所以,他只好先将这背包带回家中。 而两天后,一件意外却因张豪的这一选择惊扰到了他。 张豪刚在出租房里吃完午饭,便听到了敲门声。 一开始他以为自己听错了,因为从来没有人会在这个时间拜访他。不过那敲门声虽然缓慢微弱,却很清晰,是人小心用手指关节敲打在门板上的清脆声音。 一下,两下…… 张豪走到门后,拿开挡住猫眼的遮盖,凑到猫眼上一看,顿时瞪大了双眼,因为此刻站在门外敲门的人,正是那天他在车站遇到的少女。 他没看到其他人,但这并不意味着没有其他人在。她不可能自己找到这里。 张豪赶紧回到屋子,小心望向窗外。狭窄的街道上只停着一辆红色轿车,他知道那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保险推销员的。除此之外,没有可疑的车辆,也没有可疑的行人。 但这仍没解答张豪心中的疑惑:少女是如何找到这里的? 他冷静下来。他的房屋地址只在工作单位有过登记,如果不是强制要求,他不可能会向任何人透露。 而一想到这个途径,更多的问题就来了。 敲门声仍持续着,缓慢带着一股执拗,就好像门外的人确认屋内有人一样。 张豪敲了敲脑袋,叹了口气,走到门口解下防盗链,打开门,没等少女说话,立刻带着一丝不解和迁怒问,“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能……让我先进去吗?”少女说,表情有些胆怯,好不容易挤出的笑容中还夹杂着更多的无奈与疲惫。 面对一个如此弱小,又无助无害的少女,张豪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拒绝。 “没有其他人。”女孩低着头说,“只有我自己。你……害怕一个手无寸铁的……女孩子?” “请进。”张豪让开大门。 第347章 女人与嚎哭 张豪租的房子是最简单的廉租房,只有卧室,卫生间和厨房三个小房间。张豪有时自己做饭,所以狭窄的厨房里堆满了厨房用具,而且一直堆到卧室. 也因为他一个人居住,所以卧室里连一张凳子也没有。 少女犹豫了半天,最后只能坐到床头。 两人都不知道要说什么。张豪给客人倒了一杯温水,少女则尴尬紧张的环视了一圈。 “你怎么找到这儿的?”张豪又问。 少女紧张的握着拳头,似乎回忆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犹豫了一下,说:“那个人,他……似乎很简单就能找到你的名字和地址。” 张豪皱眉,因为他察觉到当少女提到‘那个人’这个词时,身体明显的颤抖了一下。而且,她甚至不敢说出那个人的身份。 “我……还没谢谢你。你……救了我两次了。” 她还是认出了自己,张豪心跳加速。 “上一次,抱歉,我为了自己……” “没事。我只是路过。而且,准确来说也不是我救了你,你看到是谁扔的匕首了吗?”张豪试探的问。 少女点了点头,不知缘由的紧张似乎消散了一些。“那个刺杀将军的杀手,对吧?” 她也猜出来了。那就是说她是唯一一个知道自己那天在哪里的目击者。 “放心,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少女小心的说,“不过,我能问你去那里干什么吗?” 张豪没有任何理由告诉这个少女那晚他去做什么。“我只是在闲逛。”他说,“那时我刚到这座城市不久,想四处了解一下。” 少女只是点头。 张豪看不出来她是不是真的相信了自己的话。 “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她问。 张豪想既然对方都能找到这里,那名字什么的肯定早就知道了。他随口回应,“张豪。” “果然,和你外表看起来一样,不是这个国家的人。楼萨辛。”少女捂着胸口说,又不安的捋了捋自己的头巾。“你可以叫我……” 张豪也才注意到,少女身材匀称,五官较常人也更加精致,浓眉大眼,眼下下有一颗小痣,长发略带棕色,标志的脸庞隐藏在灰黑色的头巾下,算是张豪在这边见过的少有的动人女子。 不过他向来对美貌没什么兴趣,也许是因为自己长的太普通,所以从未对外表——不管是别人还是自己的——给予多大的关注。 张豪摇着头说,“抱歉,我现在不想和陌生人——” “我有一个母亲!”少女突然争抢着说,就好像生怕失去对话的机会。“父亲前几年干活时摔断了双腿。为了捡回他的命,母亲花光了所有的积蓄,欠了不知道多少的外债和高利贷。 “两个月前,我的弟弟因为被人陷害进了监狱,可因为我们家出不起钱,可能要被判上两年甚至三年。当母亲听人说像弟弟那么小的孩子进去后会遭遇什么,就几乎睡不着觉了。 “母亲的身体越来越差,还有一个上学的妹妹要供养,全家只有我一个人能干活挣钱。我之前就在四处打工,到歌厅、酒吧当服务员,从来卖艺不卖身。但用尊严换来的报酬却只能勉强喂饱自己……” 少女注视着灰蒙蒙的窗外,一股无限的哀伤和无助从那张未经粉饰的脸上渐渐浮了上来。“有一天,一个人告诉了我一条途径,可以赚很多很多钱。而我当听完工作内容后,我哭了一晚上,因为我知道自己终究是逃不过了……” 她努力保持着情绪稳定诉说着,就好像是在讲述另一个人的故事。“你看到那个人……了吧?” “车里的那个军官。”张豪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回答。 “没错。”少女点了点头,接着握紧拳头,鼓足巨大的勇气,说:“他,用钱,买我的身体。很多钱,足够我养活一家人,还清外债。而且,如果我能……能……满足他的那些要求,他甚至答应会将我弟弟放出来。你知道,在他那么高的位置,这件事简直轻而易举……” 张豪听懂了。 但说实话,他真的没想到这个眼神忧郁的少女身上竟然会发生如此悲伤的事情。他的心中已经涌出了一股燃烧的愤怒,但被强压了下去,因为他知道自己不能流露出任何的同情或哀伤,他仍是不想和这个少女扯上…… “一个女人——”少女突然嚎哭一声,将脸死死埋进双手。“——能做的……所有事!” 汩汩热泪从那细嫩的指缝间涌出,少女在悲怆的啜泣声中绝望的向张豪讲述她这几天遭遇和忍受的屈辱与折磨。 张豪知道,这本是一个女人绝不愿向任何人透露的私密。 也许是张豪曾救过少女一命,也许是少女认为张豪尚不能完全理解和听懂其中隐晦的暗示与含义,又或许,只是因为少女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如果不跟谁说出来,如果不将这些忍受与怨恨发泄出来就会被憋疯…… 也许,她已经走投无路了。 少女突然又发出一声苦笑。而在张豪看来,这只是被命运摆布后无可奈何的屈服。她擦干眼角与下巴上的泪痕,抚了抚自己褶皱的裙摆,问道:“你来这里要做什么?” “找我的父母。”张豪重复着自己已经相信了的谎言。 “哦。他们……你的父母也失踪了吗?”少女不忘礼节的说。 “是的,我没找到他们。”张豪回答,“但我没有放弃。我想先在这里住下,然后再——” “我听说你见过将军。” 张豪叹了口气。“啊。”他不知道眼前这个少女还知道什么。 “我曾听人说,他是个穷凶极恶之人,在暗地里做过的勾当和恶事几乎无法言说,甚至让撒旦蒙羞。是他让这场战争如此惨烈,也是他纵容了那些卑鄙无耻的人渣。你见过他。他真正看起来是什么样子?” 虽然张豪在入住后仔细检查过屋里屋外,没有发现任何监听设备,但他仍是小心谨慎评价。 “将军,他很神秘,很谨慎,也很强大。” 第348章 发泄与少女的要求 “谨慎……”少女重复着,“所以,这么些年还没有任何一个刺客得手过。知道吗?我的父亲就是给王军干活的时候摔断的双腿。但他们只是给了他少得可怜的补偿,然后就把他当作垃圾一样扔了回来。 “一开始,我还天真的认为这只不过是战争带来的压力和灾难。但现在,我恨起了这支军队,恨起了将军和那座皇城。我们遭遇的一切不完全是战争的错。将军和那些作威作福的王室是一颗毒瘤,因为它的存在,附着上的扭曲树干才‘枝繁叶茂’,恶臭盈天。我现在巴不得他早点死!” “喂,这种言论……” “你刚才跟我说你到那里只是闲逛,是在说谎,对吗?”少女试探的问,“能告诉我你真正的目的吗?能告诉我你和那刺客什么关系,或者说,你和起义军有什么关系吗?” 如果在平时,张豪会立刻堵住对方的嘴,中断对方的问题,或者逃之夭夭,远远避开,甚至将少女赶走。 但此时,他发现自己突然面临了一个两难的处境,以至于有一半的意识强迫他在对方的表情、动作和语言上分辨出某些细微的瑕疵与矛盾,以证明刚才的那一番言论不过是为了博得他同情的手段和伎俩,而最终隐藏的目的极为恐怖骇人。 但另一半的意识无法让他这么做。 少女的眼泪和悲伤都无比真实,那股无能为力的绝望已经影响到了张豪的灵魂,他已经无法对眼前这个少女说谎了。 “我——”但张豪仍知道他的目的和此时所处位置的重要性。“无法回答你这些问题。” “我知道,我知道你肯定不能说,我也不会强迫你说的。但能让我再多问你几个问题吗?你能看着我的眼睛吗?”少女恳求着。 张豪抬起了头。 “你是去找那个刺客的吗?”女少问。 张豪没有作声,只是盯着那双单纯的,又不知为何认真到可怕的眼睛。 “你和起义军有关系吗?你……是起义军的……间谍吗?” 张豪的手心已经被自己攥出汗了。 他无比紧张,以至于发不出任何声音,做不出任何动作去阻止少女继续问下去。而那双仿佛有水在波动的眼睛却又像是有一种魔力一般,让他无法移开目光。 少女紧张的问了最后一个问题,“你……也想刺杀将军吗?” 张豪认输了。他不得不移开目光,虽然知道这一动作也许会成为一个足够明显的暗示。 果不其然,少女的眉宇间闪过一丝惊诧,但很快就收敛住了。 “你多大?”她突然又问:“有……十八吗?” 这是个无关紧要的问题。张豪选择继续沉默。 “那你和起义军是……” “合作。”张豪带着一丝解脱的说,“我为他们运送情报,他们帮我从内部寻找机会。” 完了,他想,也许哪天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了。 少女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赶紧垂下头,捏着衣褶说,“抱歉,我不该逼你说这么多。”随后陷入了沉思。 “不,是我的问题。”张豪自责道,“他们告诉我绝不要向……” “放心!”少女有些惊慌失措的在胸前握紧拳头。“我绝不会告诉任何人的,绝不会!” 张豪再次对上那双眼睛,露出几近凶狠的目光警告。“你最好不会。否则,你,甚至我,都不会有好结果的。” 少女不安的点着头,直到张豪收回威胁,才长舒了一口气,然后盯着墙面发了好一会呆,小心的问,“你这里……能洗澡吗?” “卫生间有淋浴头,但水不是很热。”张豪不解。 “正好。”少女站了起来,露出一副固执中带着凛然的表情,朝卫生间走去。她停在门口,一边毫不避讳的脱下自己的衣物,一边说,“你很勇敢,张豪,比我见过的所有人都要勇敢。相比之下,我的自暴自弃,简直……” 随着身上最后一件内衣褪下,少女没再继续说,而是赤裸的走进卫生间,关上了门。 听到关门声后,张豪才敢转过头看。他注意到那些凌乱地扔在地板上的衣物内侧沾着许多干涸的红色血痕。毫无疑问,那些血渍来自少女那身稚嫩的皮肉。 他握紧了拳头。 没一会,浠沥沥的流水声便从卫生间内传来,夹杂着一股股倒吸凉气般的喘息。 接着,喘息变成了痛苦的哽咽,最后又化为压抑的吼叫,那种咬着牙、撕心裂肺的喊叫。 这声音让张豪感到恐惧的同时,也让他觉得有一点点安心。 人在长期陷入压抑中时,最需要的便是发泄。没有这一阵阵凄厉的哭喊和沙哑的哀嚎,她很可能就…… 少女出来时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她没再说什么,吹干头发后便提出要离开了。 张豪突然想起女孩的背包,便找出来要还给她。 但少女却意外的拒绝了。她迈出门,走下楼梯,没再说什么。 而张豪之所以没追上去,是因为他被对方最后的话震惊了。 少女离开前用毫无声调的语气请求说,“能帮我杀一个人吗?” …… 躺在床上,张豪再一次思索少女最后的请求——杀一个人。 他毫无疑问知道她要杀的人是谁。他思索了一夜,权衡今天发生的所有事的利弊,包括少女悲惨的遭遇,自己身份的泄露,还有少女最后的请求…… 思量再三后,张豪决定将这件事告诉他们。 张豪主动找到了厨子,并将整件事大体描述了一遍。厨子什么也没说,只是有些阴沉的告诉他去找‘影子’,让他们做决断。 “可我怎么找他们?”张豪问。 “去xx路,走上几圈,他们会找到你的。”厨子如是说。 张豪随即去了xx路,沿着这条路从南走到北,又走回来。走累了后,就在坐在路边带遮阳伞的长椅上休息。 他拿出水和面包,装作吃早餐的样子。 没一会儿,一名皮肤黝黑的清洁工便拿着冰水悠闲的靠到了椅子另一边。 他们相隔不到一米,但在不知情的人看来,他们毫不相关。 第349章 清洁工与楼萨辛 听完张豪带着罪恶和忏悔感的供述,清洁工深深皱起了眉头。 “愚蠢,泛滥的同情。”清洁工毫不留情的说,“你来找我说的每一个字,都告诉我你是一个怎样愚蠢,怎样毫无团队感的自私的家伙。” 好吧,张豪无奈的想,等他骂够吧。 清洁工骂够了,问:“这么说她知道你的身份了?” “是啊,我今天不就是过来跟你说这个的吗!”张豪说,“不过一开始我可真没亲自承认过,她只是无缘无故问了我许多问题。然后……” “没经验的臭小子,女人可以很轻易的看出一个男人是否在撒谎。要想瞒过她唯一的办法就是什么也不说。但即使这样,她们也会从你的沉默中找到答案。” ……那我还有什么办法呢? “没人提醒你要隐藏身份吗?看来我们必须做点什么……” “等等,你还没问我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张豪急忙说。 “为什么不重……” “她遭到了虐待!”张豪义无反顾的言论态度让清洁工不得不停下来倾听他的话。张豪将少女的悲惨遭遇用一种伪装起来的镇定和旁观的态度讲了出来。 听完,清洁工沉默了许久。“该死。”他咒骂着,“谁?” “她没告诉我。但我曾在车里瞥过他一眼,是职位很高的军官。” “那女孩多大?” “十八,也许十九……” “好吧。”清洁工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我能猜到是谁了。呵,‘我们’的军队里总有些人有一些特殊的癖好。” “癖好?” “啊。该怎么跟你说呢,简单点就是有些人他心理变态,喜欢……折磨别人,尤其是那些细皮嫩肉,看起来又带着几分姿色的女孩子。你看到的那些血渍估计就是从未愈合的伤口中流出来的,而那些伤口……” 清洁工冰冷的笑了一声。 “我想问一个问题。”张豪说,“为什么她明明知道自己遭到虐待却不反抗,仅仅就是因为钱吗?” “你怀疑,说明你意识到了。没错,不止是因为钱。”清洁工起身将手中的纸杯扔进垃圾桶,回来接着说,“还因为权利。或者说,权利在这之中才是决定性的。即使没有钱,那个军官也有一万种方式让别人屈服于他。在这座城市中,权利和地位才是一切,是所有罪行和推行恐怖的幕后黑手。” “王权吗?” “和这没太大的关系,你现在还能看到几个被王权控制的国家?几乎没有了,那不过是一个旗号和象征罢了,只是让你以为是这样。真正控制人们的是那些掌权者的格局与理念。 “这才是本质的区别,我们支持与反对的也是这个。那个女孩的选择可以理解,甚至在那种情况下可以说是合理的。不过我们还是无法想象她在那个该死的人渣面前到底经受了什么。据说,他已经折磨死两三个了……” “那我们……” “我们唯一需要保证的便是这条内部通路的安全与稳定,这也是我们唯一在乎的!尤其是最近的关键时期。你已经是在冒险了,只不过我们现在缺人,而且暂时还没找到合适的人选。” 清洁工停顿了一下,继续说:“不过话说,小子,我听说你不也有自己的目的吗?” “没错。” “那么在这一点上,你不就是只代表你自己吗?我们是合作关系,需要的是合伙人的‘情报’与忠诚,所以只要你能确保这些,我们不会约束你什么。懂了吗?” “我懂了,谢谢。”张豪说。他起身准备离开,但又听清洁工说,“不过你应该知道如果有人犯了错误,我们会做什么吧?” 张豪没说什么,但他心知肚明。 …… 窗外阴云密布,细雨绵绵,是这干燥的国度上少见的天气。楼下一阵发动机的噪声接近,张豪便知道是谁来了。 司机很客气的将楼萨辛请下车,不过送走少女时,那脸上带着一种特殊的表情,也许是同情,也许是厌恶。 出租房内,楼萨辛仍坐在同样的位置,呆滞的注视着空无一物的墙面。 一开始都是同样的沉默,张豪也只是简单的提供了一杯温水。 “你想好了吗?”不知多长时间后,张豪才问。 “我有什么好想的呢?”少女反问道。 “我没法给你任何回答。”张豪解释说,“相反,我要给你提出要求。” “要……求?” “对,我需要你提供信息,关于那个军官和与他职位相关的内部情报……” “哦,我知道了!”楼萨辛打断了他的话,小心的说,“是不是就像……间谍一样?” 张豪默认。 “那我们……也算是合作吗?”少女问。 “我不知道。”张豪说。 “那我的请求……” “你知道它有多难,要杀一个人比接近他更难。而且我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办到,也不知道会不会得到帮助,所以不会许诺。你说过不想让我骗你,所以我只能这么说。” 张豪冷静的描述事实。 楼萨辛默默点头,听懂了张豪的话。她又借用了张豪的卫生间,脱下的衬衫和内衣中也仍沾着血渍——虽然比上次少了一些,但发泄的喊叫与悲怆的哀鸣仍凄厉的让人颤抖。 临走时,少女好奇的问,“我们有什么暗号之类的吗?还是说我每次都要来这里……” 张豪不知该如何回答,因为他还真没想过这个。他问,“有多少人知道这个地方?” “呃……知道准确地址的只有一个人,”楼萨辛有些羞愧的低下头说,“送我来的那个司机。” “如果司机知道,那么他的雇主不可能不知道。”张豪谨慎的思考着。“也无法确定他安没安排人在周围……” “真的吗?”少女露出惶恐的表情,但又意识到了什么立刻压低了声音。“真的有人在……” “无法确定。现在我们在明处,如果有敌人的话,那么他们就肯定藏在暗处。” “明处……暗处……”少女突然抬头露出了张豪从未在这张忧郁的脸上见过的,带着些许狡黠的笑容,说道:“我想我知道下一次我们可以在哪里见面了。”少女的漆黑的大眼睛眨了眨,“下一次,我们可以做一些姐弟能做的事情。” 第350章 情报与出击 再次见面,张豪才懂楼萨辛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这次,楼萨辛直接给张豪打了一个电话,将他约了出来,地点则在一片商业区前。 “靠你了,看看有没有人跟踪我们。”少女小声说,拉着张豪走进了人群。 他陪着萨辛买了许多东西,在一家本土风味十足的餐馆吃了午饭,甚至还去电影院看了一场热闹的反间谍题材的电影。 无处不在的广告牌,大屏荧幕,甚至电影前后插入的短片中都无不充斥着将军和王室营造的那种洗脑般的催眠氛围:战争的残酷,敌人的残忍和阴谋,王室过去的荣耀和曾经在其统治下的国家是如何的繁荣富强…… “无处不在。”楼萨辛带着冰冷的恨意盯着屏幕说。 张豪发现,如果没有那些遭遇,如果没有被命运胁迫,这个少女可能会是一个活泼开朗的阳光女孩。她的眼神应该很动人,笑容应该也很美丽。 如果不是天遭横祸,她也绝不会轻易被什么困难压倒。 ‘但在这里,权利是一切。’ 张豪又想起了清洁工的话。他突然很想知道,当将军殒命,王室崩殂时,这里会发生什么天翻地覆的变化。 他们当然不只是逛街这么简单。 张豪一路上确定了两个信息,第一是楼萨辛身后并没有跟踪者,第二是她并不知道哪些信息对他是有用的。不过她不笨,因为她带来了所有能记住的信息,一边走一边一股脑儿全都讲给了张豪听。 楼萨辛有时能忘记痛楚,开心的在美食和美丽的衣服面前露出笑容;但有时不知看到或想到了什么,会立刻陷入一股压抑的委屈与忍耐的沉默中。 “我是不是很无耻很贱……”楼萨辛自嘲道,“如此恬不知耻的花着用身体换来的钱,和那些……那些人有什么区别!” 每到这时,少女就只能捂着脸,勉强让自己不哭出声,然后用随身携带的纸巾擦干眼泪。 张豪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下午看完电影,他陪着楼萨辛到银行给家里人寄了些钱。 出来时,萨辛又违心的说,“我满足他,他给我很多钱。很好的交易不是吗?” 既然她提到了,张豪便也顺势问出自己一直想问的问题。“那你为什么还要杀他?” 少女站住,回头看向他,露出一副早已预料到的表情回答:“因为……我不想再让其他的女孩遭遇我所遭遇的那些……那些会在深夜带来梦魇,并且会永远伴随你一生的折磨。张豪,你要完成的目标太远,我……会帮你的。因为,你给了我希望。” 两个星期后,张豪又接到调令。这次,他被调到了一个更接近权力中心的地方——宫廷卫队。 宫廷卫队有两个分部,内部专门负责皇城内的警戒,长期驻扎在围墙内;外部则负责外部巡视,维持皇城周边的治安。 外部职别略低,但相对来说却更自由。张豪便被调入了这里。 虽然几乎所有手续和程序都不合规矩,但因为是军方高层的直接叮嘱,所以管理层也无话可说,只好在履历上虚报了张豪已经虚报过一次的年龄。 宫廷卫队被允许携带武器,并且配备基础的防护服。他们巡查的街区和关注的对象在皇城周边两至四公里的范围内,并且拥有独立执法权,地位也比一般的警察要高。 张豪仍坚持每隔几天去一次赌厅;十几日与厨子‘交易’一次;一个星期和楼萨辛见一次面。 很快张豪的新同事便又抓到了他的‘把柄’。 厨子越来越小心谨慎,似乎因为他们传送的信息越来越重要。 而楼萨辛,在折磨与虐待下几乎痛不欲生,眼神越来越空洞、无神,哭声越来越无助。少女内心坚守的最后一道防线越来薄,几乎已在崩溃的边缘徘徊。 但她仍坚持着,为了最后的目的,或者说希望。 几天后,楼萨辛透露了一个重要的情报。 她说‘那个人’会在特定的一天带她去城外郊区一座洗浴会所。具体做什么少女不想说,不过他们会在那里待一个晚上。 “防卫呢?”张豪问。 “会有两辆吉普车,都是军人。人数大概七到八人,每一个都带着枪。” “我知道了。”张豪将这信息同样毫无保留的透露给了‘影子’。不过这次,他没得到任何答复。影子什么也没说。 没有指示,没有暗示……也没有阻挠…。 张豪知道他要怎么做了。 当天下午,一个背着挎包,看不出究竟多大年纪的少年入住了城外郊区一间简陋廉价的钟点房。 这里平时的主要客源是那些来城市里打工的农民工和小商小贩,没有监控,甚至不需要出示齐全的证件,所以鱼龙混杂。 老板从不会在意入住顾客的容貌,也不会去问他们是做什么的。 两天后,晚上,当一大堆疲惫的打工仔带着一身汗臭和酒气涌进来时,没人注意到那个少年已经离开,甚至连住房押金都没要回。 他的目标更不为人所知。 只见那身影穿入又穿出人群,很快消失在一条无光的阴暗小巷中。等他出来时,已是在两个街区之外,换上了一身黑衣,戴上了一顶棒球帽。 不会有人意识到两者的关联。夜色中,只有他们的步伐与目的是一致的。 借着黑暗的掩护,张豪绕过监控,快速向目的地靠近,在路线选择与行进方向上没有任何犹豫。 很快,一座模仿欧式复式圆顶古堡样式的建筑便在低矮的房顶上渐渐显露出来。这是一个洗浴会所,提供法律允许之外的特殊服务。 它外表装饰看起来并不奢华,二层有一段外露的阳台。阳台靠墙的角落有一段通向建筑圆顶的铝制爬梯,约有五六米高。会所前后都只有一扇门,也是唯一的通路,本来应该开在另一侧的消防通道因某些自私的原因已被锁死。 张豪的计划是先爬上阳台,然后从阳台的铝梯爬上会所楼顶。他知道那里有几扇倾斜的天窗,供顾客观景用。他准备从其中一扇窗户突破进去。 第351章 潜入与击杀 张豪做了充分的准备,不仅带足了工具,甚至仔细到连连帽卫衣和裤子鞋子上可能反光的贴图都提前撕掉了。 靠近时,他还戴上了口罩与手套。这样,他全身就都是黑色的了。 不过他仍是觉得太麻烦,如果不是因为这里对特殊装备的管控特别严格,像之前维莱卡那样整一套夜行服就能全部搞定了。 按照楼萨辛透露的情报,会所前后门都会有至少两名守卫看守,二层也会有一个在大厅内巡逻,从高处朝窗外眺望。 张豪小心接近后,发现少女提供的情报准确无误。 守卫都是王军,虽然穿着便装,但那一举一动的姿势和透露出的习惯还是明显能看出们经受过何种训练。 还有一点少女也说得也没错,他们每个人都配了武器:至少是一把手枪,现在还看不清样式。 虽然敌我数量与装备差距悬殊,但张豪没有一丝一毫的恐惧,他认为自己有实力让形势按照他预想的方向发展。 张豪耐心潜伏着,等到一辆冒失前来询问是否开业的车主吸引了前门警卫的注意时,快速穿过了黑暗,贴到会所墙边,然后借着窗檐和镶刻在墙体上的立体浮雕一下子就窜上了墙面,抓住了阳台边沿。 他的手臂已经有足够的力量,所以在护卫转过头前,张豪就用双臂做引体向上拉起了自己的身体,翻到了二楼阳台上。 他沿着阳台边缘小心贴近墙壁,在二楼的护卫离开窗户后,两步跨过三米宽的窗户,抵达对面,再次紧贴住墙壁。 他通体漆黑,加上完全静止不动,黑暗中几乎与墙体完全融合。如果不是特意细致的观察,几乎很难分辨那里藏着一个人。 张豪喘了口气,摸到手机,发送了那条早已设置好的短信。 虽然影子并没有直接回复他,但之后,还是决定给他提供最低限度的支援。刚才那冒失的车主就算一个,不过接下来的事才更重要。 十秒钟后,两个街区外传来了一阵阵炮响。绚丽缤纷的礼花一个追着一个冲上天空,然后绽放,照亮整片漆黑的夜空。 张豪趁势攀上铝梯。 当他踩到几个横档时,虽然已经十分小心,但铝梯仍是发出了长久未经修缮的咯吱声。当他快速攀爬时,只希望护卫的注意力全都被那燃放的烟花吸引,注意不到这细微的奇怪声音。 张豪以最快速度离开铝梯,踏上会所圆顶,在倾斜的建筑上攀缘。他拿出一根绳子,借着月光打了一个套马结,准备将绳结套到上面能固定住的任何东西上。 他试了三次,套住了一个突出的装饰雕刻,将自己拉了上去。他找到了那扇在圆顶周围倾斜的天窗,立刻跑到其边缘,踩住狭窄的窗檐,卸下了背包。 他先是拿出了一个喇叭形的真空吸盘,将其死死吸在玻璃中心,然后拿出一把塑料柄玻璃刀,估摸了一下大小和位置,立刻开始切割玻璃。 此时,烟花已经掩熄,除了几辆车的警报声外,四下再次陷入寂静。不过张豪并不担心,因为他知道三楼并没有人,而切割玻璃的声音虽然尖锐但如果他放慢速度,发出的噪声还是不易察觉的。 在快切完一圈的时候,他用另一只手紧紧抓住吸盘,上下动了动。切割下的玻璃发出清脆的砰的一声后脱离了主体。 张豪及时发力,拉住了玻璃。他提起吸盘,将切割下来的玻璃小心安放到斜面上,保证其不下滑,然后回收装备。 行动原则之一:留下最少的证据。 张豪整理好装备,从缺口一跃而下。 三楼是休闲区,隔间与走道繁多,有吃饭的餐厅,看电影的休息室,供娱乐的台球厅和几间私人套房……这一层没有护卫,只有黑暗的空间与几处显眼的摄像头。 张豪这几天曾多次以顾客的身份到这里实地探查过,还假借东西遗失,让前台调取了几层的监控,记住了需要留意的几处关键位置的监控的探查范围和监视盲区。 他还画了简图,并仔细研究,在心中记好了路线。所以此时,张豪反而耐下心来,因为他知道越是快接近终点就越不能急躁。 张豪通过隔间与过道的窗户避开监控,下到通向二楼的楼梯,在楼梯出口潜伏着。他能听到把守二楼的护卫的靴子踏在地板上的声音,也能听到对方点烟时打火机的清脆声响。 虽然这些士兵有些吊儿郎当,但仍是看护着几处关键的通路,而张豪只能从这里通过才能下到一层。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张豪闭上眼睛,调整了几次呼吸,等再睁开时,露出了杀手一般凌厉无情的眼神。 张豪锤握匕首,在黑暗边缘小心向前摸索。护卫完全没有发现他,还在享受从长官那里得来的高档烟草的味道。 当张豪认为自己已经接近到绝佳位置时,毫不犹豫地冲了出去,一只手从后面死死捂住护卫的嘴,另一只手将匕首锋利的刀刃深深送入了他的脖颈。 即使所学得的战技不同,但杀人的技巧却总是相似的。 人类身体上有许多弱点,而在这些弱点中,既能够制服敌人,又可以让敌人在悄无声息中死掉,脖颈与咽喉部位的气管和动脉显然是最有效率的位置之一。 割破气管可以让人失声,割破动脉让血流如注的同时,涌出的鲜血有极大的可能倒灌进气管,就像人咬断自己的舌头时那样…… 这短暂的几乎在一瞬间同时发生的一切,可以让一个无比强壮的人顿时失去抵抗的能力。 而如果你这时用手死死捂住他的嘴,再用大腿控制住他的身体,那么这将死之人发出的最后的挣扎声,便只有他身边的人能听得到了。 神经被高位破坏,士兵无法再控制自己的躯干。 死亡在三秒钟之后袭来。 张豪像安置易碎品般轻轻放下士兵的尸体,穿过大厅再下一层。 一楼大厅的柜台后站着一个面无表情的招待员,两个女服务员在擦拭大厅。 玻璃门外则站着另外两名护卫,他们时不时朝门内瞥上一眼,下流的打量那两个穿着工作短裤的女服务员。 第352章 同情与你怕死吗? 张豪的目标则在地下。 幸运的是,地下一层的通道就在一二层阶梯不远处。不过这段路的头顶有一个监控,它的视野正对着一二楼的阶梯与地下室通道之间的这段路线,而且毫无死角。 张豪计算过,他如果想跑过这段距离,必须暴露在监控下三秒,别无他法。不过他可不是一个人在做这件事。 很快,前台后的女招待突然摸了摸自己的外挂式耳机,点点头说了几句话,然后俯身从柜台下拿起什么东西离开了。 她走的很急迫,完全没注意到在楼梯口阴影中仅与她相隔了半米不到的另暗影。 张豪在女人消失后立刻冲了出去,走下了通往地下室的旋梯。这一段张豪从未来过,因为地下室的服务只提供给vip客户。 不过楼萨辛通过简笔画的形式给他大致描述了一下下面的地形,让张豪不至于一进去就迷路。 加上今天是‘那个人’私人包场,出于某些恶心的难以言说的目的,他要求除了他的护卫,不允许任何其他人到下面打扰。 张豪沿着楼萨辛描述的路线毫无阻碍地进入了地下浴场深处,在一条长廊边的某个小隔间中听到了声音,潜了过去。 楼萨辛赤裸着身体,双眼呆滞的注视着镜子中自己的身体,给脸上补妆。她早已对身上深浅不一的丑陋伤痕视而不见。 不知是幸运还是怎样,‘那个人’从不会伤害她的脸,甚至苛刻的要求她在过程中必须将自己的妆容维持在最漂亮最动人的样子。 少女刚将眼线勾到一半,便注意到了什么。不过她只顿了一下,便继续勾画。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马上。”楼萨辛说,“该支走的人都支走了,前面有一条长廊,门前有两名护卫。”少女自言自语般的小声说,“需要我做什么吗?” 黑暗中的影子摇了摇头。 楼萨辛很快便画完了,她将浴巾裹在身上,遮住了私处,光着脚走出隔间,迈上瓷砖铺就的长廊,一步一步走向尽头那无比邪恶残暴的人间炼狱。 门前的两个看守本来在聊着什么,看到少女出现,便不约而同闭上了嘴。一个一脸复杂的移开了目光,一个毫不掩饰的用淫荡的眼神盯着少女暴露在外的身体。 楼萨辛走到近处时突然停下,请求般的轻声说,“能帮我开门吗?”她用手紧紧抓着浴袍的重叠处,似乎只要一松手这层柔软的棉巾就会马上掉下来。 带着不同的目的与心情,两个护卫转身将手搭在了扶手上。而就在他们准备发力推开大门时,一个黑影从楼萨辛身后窜了出来。 张豪先朝左侧攻去,一个突刺将匕首插入了对方脆弱的脊椎。接着一个侧步闪向右侧,正握匕首将利刃插入了另一名敌人的心脏。 这名护卫只发出了一声贴着喉咙的惨叫,便顺着大门栽倒下去,靠在走廊光滑的墙壁上,双手像呵护珍宝般握着刀柄,眼神不可逆的转向空洞。 张豪抽出另一把匕首,在鲜血中矗立不动。 少女颤抖着说,“我该……同情他们吗?毕竟他们只是……” “死者不需要同情。而且,助纣为虐者与纣者同罚。”张豪无情的说。想起了刚才在少女身上看到的一条条鞭痕。 楼萨辛知天命般低了低下巴,不顾浴袍上沾染的点点血迹,鼓起勇气将大门完全推开,向雾气蒸腾的浴池内走去。 自动矿石蒸汽机从大厅的四角不断向外扩散着湿蒸汽,天花板上的防水射灯绽放着如歌厅般的绚烂光芒。 四周墙壁上贴着欧美神话风格的壁画,大多淫秽不堪,充斥着肮脏下流的对于性的暗示。 薄雾中偶尔散发出一股能催人兴奋的麝香味。 中间的巨大水池里,正对着门的边缘处靠着一个肥头大耳的男人,一圈皮鞭卷在他身边。 看到少女走进来,男人睁开眼睛,不屑的问,“外面刚才什么声音?” 楼萨辛停住了,一瞬间露出了难以抑制的恐惧,但她很快便想明白今天自己是来做什么的,于是冷冰冰的回应说,“一个士兵开门的时候把手夹了。” 男人听出了少女异样的语气,不过没太在意,因为他高傲的认为自己不需要跟一个‘奴隶’废太多的脑子。 废体力已经够了。 男人从水中站了起来,一丝不挂,干净的水滴从那身丑陋肥硕的身体上滴落。他猥亵的咧开嘴角说,“脱掉。进来。” 楼萨辛走到水池边停下,问,“这些伤痕……会一直在吧?” “没错。”男人莫名的兴奋起来,“那正是你被我占有过的证明!今天你的话好多,不过我偶尔也喜欢这样。快来,我忍不住要感受一下你今天的嘴有多甜了!” 楼萨辛瞪着男人,终于对那张嘴脸露出了一副厌恶到极致的表情。 “怎么!”男人愤怒的叫了一声,似乎对‘奴隶’的迟钝很不满意。 “我想问……”楼萨辛一字一句的说,“你,怕,死,吗?” 男人皱起眉头,嘴角露出一丝抹寒冷,俯身拿起长鞭,一把甩开,跨过水池朝对面走去。“看来我得再调教一下你。” 少女本能的朝后退了一步,身体开始颤抖,刚才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似乎一瞬间被浇灭了。她甚至险些跪下,就像之前无数次屈服在那淫威下一样。 就在这时,张豪从门外冲了进来。他从少女身边掠过,一脚将男人踹进池水中。 后者挣扎了几下,正好撞到了他之前舒服享受着的石台边缘。 张豪站立着,俯视着惊慌的男人,低语道,“那么,你怕死吗?” “你……你——” 张豪挥出利刃。 男人的脖颈上先是多了一条红色的丝线,接着线条如溃堤般扩大,红色的液体如泥石流中的泥浆般涌出。 鲜血将男人身边的池水染成了殷红色。 军官试图用双手捂住伤口,但殊不知,他慌乱的按压只会加速血液的喷涌。他还想发出什么声音,但只有卑贱的呻吟。 片刻后,男人似乎终于看透了自己的命运,放弃了挣扎,仰着头用无神的双眼注视着头顶遥不可及的天花板,感受自己逐渐丧失的体温与意识,还有生命…… 随着那浸泡在池水中的下体冒出汩汩污秽,男人的生命已然彻底消逝。 第353章 两清与离开 “咱们两清了。”张豪转身疾步朝门外走去。 当他走出大门,迈过那两具门卫的尸体时,身后飘散着朦胧蒸汽的大厅内传出了一阵解放般的嘶吼与发狂的苦笑声。 张豪冲出地下室。 可能是因为没有收到地下两名同伴的回应,守在后门的两名护卫走进了一楼大厅。他们同时看到一个黑影窜上了二楼。 其中一位下士立刻做出反应,命同伴去追黑影,自己则三步并做两步跳下了旋梯。当他刚抵达长廊时,就听到上面传来一声凄厉的枪响。 但下士没时间去思考这枪声意味着什么,因为他已走到那两具尸体前。 下士脸上的惊慌变成了惊惧,他朝那血淋淋的还未干涸的伤口上瞥了一眼,便意识到刺客是多么的冷酷和专业。 但下士没做停留,直接跨过倒在门口的尸体,进入门内。他第一眼瞧见的是那个赤裸着后背的少女,她跪在地上,水池边,无声的哽咽着。 下士在这令人胆寒的声音中走进水池。当他抬起视线望向远处,便看到了险些让他脱力摔倒的一幕。 让下士双腿不稳的不是眼前的惨状,而是这状况可能会给他人生带来的结果。 本来能映着地砖的纯净池水已经完全被染成了暗红色。而军官那具赤裸的,臃肿的尸体则一动不动漂浮在水面上。 如果军官还穿着笔挺的军服,装出严肃的面孔,下士会像往常一样忌惮几分。但如今,死亡带来的抹消和暴露,令那面孔扭曲,身体丑陋不堪近乎畸形,让士兵从心底感到阵阵厌恶与恶心。 下士又看了一眼少女,那无助的在恐惧下几乎丢失了魂魄的身体从冰冷的瓷砖上爬了起来,就这么赤裸无遮的站在他面前,然后慢慢转身,喝醉般不稳的着朝门外走去。 下士没有叫住她,也没有产生任何的冲动。他只是转过头,无声无情又无可奈何的注视着那具浮尸,对着肩膀上的对讲机带着一股哀求和强迫说,“咱们必须抓到他,你们懂的吧。否则,我们的下场也会很惨……” 说完,下士后退几步,回头最后望了一眼那暗红的池水,转身快步走出大门,一边摸出电话,快速拨出了一个号码。 “喂,是xx警局吗?我要找你们局长,快!”他玩命的跑了起来。 黑暗的街巷中,四只‘猫’在抓一只‘老鼠’。 警局局长保证支援会很快就到,而且会尽量小心谨慎不惊动太多的人。但如果他们没有跟住刺客的话,那么也就都完了。 军官的四名护卫已顾不得什么,只要有机会就会开枪射击。不管是活的还是死的,只要他们能抓住,那么也许还能将功赎罪。 他们也将策略从追击变成围堵。因为从此时形势来看,人数与手中的武器似乎是他们唯一的优势。 护卫从小巷追到路边的林地,又从林地追到无人的路口。在对未来的惩罚与命运的恐惧下,所有人都在竭力奔跑,但那神秘的黑影却总能快他们一步。 …… 五分钟后,当四人在一个转角碰了个照脸后,他们恐慌的意识到还是跟丢了刺客。体力最不好的士兵瘫倒在地面上,胸口剧烈的起伏着,就好像在做临死前的挣扎。 突兀混乱的警笛声从远处传来。 疲惫的四人互相看着对方,无需言语,便都预料到自己的结局会如何。 …… 两分钟前,在完全的黑暗中,张豪一步步小心爬下嵌进墙中的梯子,落到坚硬潮湿的地面上,在阵阵恶臭中对身前的‘影子’说,“谢谢。” ‘影子’拿出手电,晃了晃张豪。“拿着。” 张豪接过手电,立刻关上,他的眼睛还无法适应强光。 影子调侃道,“我还以为你会被臭的连话都说不出来。” 刚说完,张豪立刻朝旁边走了几步,吐出几口涎水。 “看来你还算正常人。”影子说,“那么问题来了,护卫队估计很快就会集结,你还能跑多快?” 张豪擦干口水,倔强的说,“那要看你们能把我送到哪了!” ‘影子’在黑暗中好笑的咧了咧嘴。“沿着这边左拐然后一直走,差不多有两公里的距离,那边有一坏了的井盖,上面有辆车在等着……不过你最好还是跑着去。” “你不跟我一起吗?” “不,这样对我来说比较安全。万一他们在这过程中抓到你了呢!”‘影子’狡黠的说。 张豪打开手电,调成暗光,刚准备迈开步子,便被身后的声音叫住了。“喂,小子,替其他人说的,‘干得不错!’” 张豪点了点头,转身狂奔。 身后传来干呕声。 …… 在宫廷卫队的巡查队紧急集结前,张豪及时赶到。 因为所有人都是急忙跑过来的,所以张豪急促的呼吸和额头上的汗滴没吸引到别人的注意。 而且,保险起见,张豪特意赶回自己的出租房换了一身衣服,以此伪装成匆忙下楼的样子…… 不过站在张豪身边的队员还是闻到了什么味道,皱着眉头抱怨道,“你好臭啊,小子!” 张豪装模作样的闻了闻自己,认真的说,“不可能啊,我上个月才刚洗的澡!” …… 几天后,仍是在那座偶遇的车站,楼萨辛穿着来时带的朴素衣服,站在排队进站的人群中。 少女的眼神没有太大的变化,麻木和痛苦仍占据了大部分。唯一和之前不同的是,此时她眼睛里多了一股对命运的不屑。 仿佛是预感降临,楼萨辛突然抬起头,寻找了好久才看到那人群外的身影。 隔着一条街道,在穿梭的车流与人流中,少女死死盯着那身影。每一秒,身体中都涌出一股股催她落泪的思绪。 少女眼圈开始发红,嘴唇开始颤抖。 她低下头。 她抬起头,拨走了遮挡住眼睛的刘海,用一种只有两人能读懂的痛苦和所能露出的最释怀的笑容回应。 谢谢。少女翕动着嘴唇说。 那身影转身走了,没有回头。 第354章 厨子的意外与日期 又到了交换信息的时间,张豪再次踏进赌厅,坐到老位置。看着这些赌客来了又走,走了又回,他也算自己悟出了一个道理:没人能在走出这个地方后一去不回。 动动脑袋,挥挥手指,仰仗着不知何时会降临的运气赢得一大笔一大笔钞票的感觉会让他们忘记所有事。 输的人会一心想赢回来,赢得人渴望赢得更多。 没有什么地方能比这里在掌握或者说体验命运转折,万世轮回的经历上更胜一筹。 人人都希望成为那个幸运儿,被未知的神明眷顾;人人在坐上赌桌前都会自问:为什么不能是我? 如果今天不是,那么明天,后天,一定有一天幸运之神会站在自己身边。 他们痴迷到忘记了世界本来的规则。 此时,张豪也坐在这里,和赌客们融为一体,像他们一样沉迷于自己眼前的胜败,沉迷于未知的狂喜,并对未知的失败报以恐惧。 唯一的区别是,少年是装出来的。 如果不是‘任务’这个契机,张豪绝不会自己走进这种地方。他宁可将时间花在上网查找更多关于作战机器的资料,找一个无人的角落温习战技,或者干脆打开那些邮件,体会一下那些方程和数字是如何困扰同龄孩子的。 这些,便是张豪面对着老虎机时脑子里的所思所想。 不过今天,没等失去耐心,张豪便察觉到赌厅内正被一种不详的气息笼罩着。那包含着怀疑、惊慌、愤怒…… 赌桌后的人都在窃窃私语,而赌客们试图小心传入对方耳朵中的内容和毫不遮掩的越界动作显然不可能发生在正常的赌局中。 诡异,张豪想,就好像一个人跳进了热气蒸腾的泳池之后却发现四周一个人都没有。 张豪起身,在没有引起任何人察觉和注意的情况下走了出去。不过他没有走远,而是钻进了街对面的一家咖啡厅。 就在张豪前脚刚踏进店门,几辆军用吉普便立刻停到了赌厅门前,几个身着制服的人跳下车后毫不客气的冲了进去。 张豪立刻辨认出那些制服属于将军的特殊组织‘原罪’,而在这种情况下能惊动原罪的只有一件事。 他压下恐惧,走出咖啡厅,试图什么都不去想。可刚走了几十步,还没理清什么思绪,便被身边嘈杂的声音打乱了思考。 一辆蓝色的电动出租车从身后靠近了张豪。 “要打车吗?”司机摇下车窗冲他喊着。 “不。”张豪瞥了面生的司机一眼后立刻转过了头。他加快脚步,决定不在这里做任何停留。但他不知道是自己没表达清楚意思,还是司机有意调戏他。 出租车并没有开走,而是一直跟在他身边。 “嘿,小子,上车吧,它能带你去你想去的地方。”司机这次压低了声音。 张豪站住,犹豫了一下,然后钻进了被推开的车门。 出租车缓缓驶上主道,没有目的,没有终点。直到喧嚣充斥周边,司机才再次开口。他告诉张豪: 厨子,遇到麻烦了。 “……这件事说来话长,不过好在现在我有足够的时间跟你说。他跟你提过那个人吗?露出马脚最后自杀的那个……” 张豪点了点头,他知道司机能从后视镜看到他的动作和表情。 “那是个优秀的间谍,而且身居高位。他干了很久,给我们提供了数不清的重要情报。” 司机咂了一口,略带遗憾的继续说,“就在半年前,他为了转移一个非常重要的情报露出了马脚,让人查到了他……我们以为这件事就这样结了,他用自己的牺牲保护住了他的联络人……” “是……厨子?”张豪小心的插嘴问。 “没错,就是他。”司机回答。“他说你不傻,看来是真的。不过问题也就在这儿,原罪那帮该死的家伙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找到了蛛丝马迹……他们半夜动的手。但好在我们的人睡觉也睁着一只眼睛,厨子跑了,中了一枪。” “哪?” “腰上,肾脏。” “什么时候?” “就在昨天晚上。所以很快你就能看到全城通缉令了。”司机说。 “他的伤势——” “不太乐观,我们去不了医院,这里根本没有好的私人诊所。而且他中弹的位置……懂的人说不上手术台子弹根本取不出来。” “有人在城外接应吗?” “这次可不像郁金香那次那么容易了。你也知道,他们把城防加倍了,每一个口子几乎都有拿枪的狗子。不过,我们明晚还是会尝试送他出去。” “怎么送?你刚还说……” “这不用你管,小子。相反,你要做好准备。” 张豪皱眉问:“什么准备?” 司机突然在一个岔路口刹车,然后立刻恢复成了一个陌生驾驶人的模样催促张豪赶快下车。 “目的地到了,孩子,你该走了。” 张豪下车。 他就站在路边,没迈出一步。疑虑与恐惧充斥着他的身体和大脑,就像身边这群无处不在的陌生街道和建筑,还有人群一样。 张豪只瞥了一眼,便看到一撮脑袋后贴在墙上的一张通缉告示,上面赫然印着厨子故作一本正经的脸。 厨子被通缉了,中了一枪,生命危在旦夕;影子联络了张豪,说明他自己还没事。 影子们正在策划一次‘越狱’,他们告诉了他。这有什么用,他能帮上什么忙吗? 而更关键的是,他要准备什么啊?! …… 影子透露的日期当天,张豪所在的巡查队被临时征用了。 最近一个白天加一个晚上,张豪没再得到任何消息。 厨子怎么样了,影子们准备在哪里逃脱,或者说,他到底该准备什么……他一无所知,也毫无准备。 他唯一知道的便是原罪的调查组可能已经看透了影子们的行动,因为来办理调用手续的一个军官看起来十分的自信。 张豪知道自己现在应该赶快与影子取得联系,告诉他们取消行动或者更换逃离地点。但他却无法行动,因为巡查队的队长要求他们严守岗位,直到这件事结束。 临近傍晚,队长交出了指挥权。而接收指挥权的人正是原罪秘密部队的头领,原罪长,影子给了他一个奇怪的外号,傲慢。 第355章 围剿与刻意的安排 他们全副武装跟在几辆防弹吉普车后来到一座废弃集散地外的山坡上。秘密部队早已在此处设置了监视哨站。 这里曾是物资的储存与调用中心,也是当地最大的贸易区所在。但随着工业重心的转移,资本逐渐抛弃了这里。 从山上俯视集散地,只有凌乱可以形容。除了歪七扭八被堆叠到一起的集装箱、报废的车辆与残破的水泥建筑外,一些无家可归的人将这里当成了避风港。 他们等不到政府提供简陋的住处,于是自己购买了木板,砖石和防雨板……他们在这里一个挨着一个建起了大片的‘居住区’。 夏天恶臭满盈,冬天靠人数和少量的煤炭取暖。即使这样,他们仍施展出了人类从来不缺乏的创造与想象力。 有的人在集装箱上筑起了高层‘别野’,有的人在栅栏里种上了作物,有的人用破旧的轮胎和木杆拼凑出了一个简易的足球场……他们用顽强的生命力在这被废弃的山坳中给自己找到了活下去的机会。 照理说,这里是绝佳的藏匿和转移地。 夜深人静时,任何人都可以在这里悄无声息的溜走,钻入山林或者另辟蹊径。但此刻不一样,原罪的头领——傲慢察觉到了影子们的计划,他一定有所准备。 张豪现在唯一希望的便是影子也察觉到了原罪的行动。 “让我看看猫怎么抓老鼠吧。”傲慢对巡查队的一行人说,然后下达指令,并要求他们活捉间谍。 队长掂了掂手中的枪,回应道,“这东西可不长眼睛,如果遇到了抵抗,我们——” “别以为我没碰过那玩意,队长,抓活的。”傲慢不留余地的说,“这是命令。” 队长知实事的耸了耸肩。“没问题,长官,一切您说了算。”然后转过身大声提醒自己的队员。“长官说了要抓活的,你们这些家伙听到了吧?管住你们的手,如果真要开枪,别往致命的地方打!” 行动开始了。 张豪只能强迫自己乐观的想:影子们已经察觉到了对方的行动,就像之前无数次做过的那样。这里只不过是一个诱饵,厨子早已从其他的地方逃脱困境。 张豪故意让自己走在最后面,想着如果真的遇到了影子,并且发生枪战的话,他绝不要第一个上。而且,如果可以,他要想方设法让自己参与不到那样的场面中。 但他又纠结,万一真的发生了战斗,万一影子真的陷入困境,那么他是否应该去帮忙,还是说站在这里继续伪装? 一股不详的预感从脑海中一闪而过,张豪没注意到那是什么。 张豪故意很笨拙的跟在部队后面,时不时紧张的发出声音和响动。他们的目标很明确,就是追捕有枪伤的厨子,并且对任何可疑的人进行搜查。一旦发现他并不属于这里,便立刻控制住。 当然,他们不是唯一的搜查队。原罪的行动部也参与其中,而且傲慢还利用自己的权利调来了大量警察,几乎将这里围得水泄不通。 那些被惊扰到的原住民很是愤怒,不过当他们看到漆黑的枪管后,便立刻闭上了嘴。 不知是倒霉还是……张豪这边遇到了情况。 队长看到了一个朝黑暗中急奔的影子,大喊“追,追!建功立业的时机就在你们眼前,狗崽子们。但别忘了,长官要活的——动起来,小子,你今天不怎么在状态,怎么,遇到真家伙就害怕了吗?” “我只是有些拉肚。”张豪扭曲自己的表情说。 “别管你的肚子啦!你要是能抓到间谍,你想拉到哪儿都没人会管!”队长从身后催促着。 张豪跟着队伍在黑暗中追击,穿过一个个板房间的逼仄过道,迈过一个个鞋柜,老旧的电视机、轮胎、足球,还有各种垃圾…… 队员们既紧张又兴奋。 他们恐惧与影子交手,因为枪炮无眼,只要一个疏忽,就是身毁人亡;而让他们兴奋的便是抓到间谍后会得到的奖赏。 人们对将军又爱又恨的其中一个原因就是因为他赏罚有加。 张豪果然陷入了之前想到过的困境。他预料到自己会遇到何种麻烦,却没想到该如何解决。他只能故意迷路,远离枪声和吵闹声传来的方向。 但最后,却仍是他撞到了逃跑的间谍,厨子。那个发胖的虚弱身影从他正前方几乎非常明显的地方钻了出来。 喂,这他娘也太…… “快追,小子,愣着干什么?!给我活捉他!”远处的队长注意到了离目标更近的张豪,从后面喊着。 “啊——”张豪闷吼一声,不得已的追了上去。他无比焦虑,完全不知该如何是好。如果身后的队长他们也跟上来,那该怎么办?他们能看出他故意放水,放慢脚步吗? 而就在这时,张豪钻进黑暗中前注意到身后试图追赶过来的巡查队员被影子的突袭拖住了脚步。 张豪钻进仿佛刻意营造出的黑暗,不安陡升。 没走几步,他便在一条漏光的黑暗长廊尽头找到了厨子。后者独自一人,依靠在墙上,面色苍白毫无血色,身体虚弱的几乎不能再行走。 现在,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如果影子们真的有什么计划的话,那么现在就是对他说出的最佳时机。 但厨子还在虚弱无比的喘息着。他这样要怎么逃出去? 张豪走近厨子。 不知从哪一步起,每走一步,身体就仿佛被电击了一下。 一开始张豪摸不着头脑,但几秒后,他便意识到让他颤抖的是刚刚被他忽略的那串在头脑中一闪而过的预感。 那不祥的感觉在张豪身体中的各个部位穿过,让他手指颤抖,四肢无力,心跳加速,让他联想到…… 张豪终于领悟。他走到厨子身边,不由自主的惊呼一声,“不——” 厨子缓缓睁开了眼睛,抬起头看了张豪一眼,张开那撕裂又苍白的嘴唇说,“你终于……来了,小子。” “你——” 厨子抬了抬手指,断断续续的说,“没时间,叙旧了。他们,好不容易,给咱们创造……这样的,机会,你必须……把握住。” 第356章 厨子的决意与原罪长的手段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为什么不跑,你能跑掉的不是吗?”张豪激动的问。他险些就要后退了。 “说不准。他们这次,防御……做足了,准备,而且——”厨子挣扎着用两根手指捏住衣服下角掀开。 张豪看到了那伤口。 子弹击中了左腰,黑色的弹眼周围全是血渍,而且已经开始溃烂;有做过小手术的痕迹,估计是哪个懂得外科手术规范的家伙用不太齐全的设备阻止了伤口流血,并挖出了部分腐肉。 但影子说过,子弹埋的很深…… “怎么会这样……”张豪摇着头情不自禁的问。不对,我怎么能问这种愚蠢的问题,张豪又否定自己,我不是已经做好了准备才答应入伙的吗! “我说了没时间叙旧了。”厨子激愤的吐出了一口气。这简单的情绪爆发就让他的身体剧烈的颤抖起来。 没等气息平稳,厨子伸出手指了指张豪手中的枪。 “他们要抓活的。所以,你最好,选好地方。别打死我,不过也不要让我活得太久。你懂得怎么做吧?他们告诉我,你在这方面……很擅长。” 不过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厨子用手指在自己的身上指了指。 张豪宁愿自己不懂。 他脑海中甚至模糊勾勒出了一幅那个暴露的内线开枪自尽时的毅然画面。他甚至想大声质问眼前这个虽已知晓自己结局但脸上仍然挂着狡诈神色的男人为什么不做相同的选择。 所以他明白了,这一切都早已谋划好。 影子们知道他会出现在哪儿,又故意拖住了其他巡查队员,为的就是现在这一刻,为的就是让他成为扣动扳机的那一个人。 而这样做的目的虽然一时无法言明,却也显而易见。 张豪什么也说不出来。 “快点,如果你想确认什么事,等结束后再问也来得及。快!” 在喊声后的短暂沉寂中,张豪意识到四处的枪声已经停止。这说明影子们已经撤退了,也说明巡查队的其他人很快就会追过来。 张豪凝视着那双眼睛,仿佛听到它正在对自己说话:勇敢点,小子,你看你面前这个人。像他一样。生死不过是…… 张豪睁大眼睛,抬起枪口,扣动扳机。 凄厉冷峻的几声枪响无情的穿透长廊,弥散入夜空。 …… 当原罪长傲慢率着自己的秘密部队赶来时,巡查队队长故意朝张豪怒吼,“长官要求我们抓他妈的活的,你差点把他打死!你是脑袋有病还是听不懂人话!” “我没想杀他。”张豪略带惧意的说,“我只是想阻止他逃跑……” 傲慢蹲到厨子身前,发现后者仍有一息尚存。他掀开那身布满污垢与血渍的衣服,看了看几处伤口。 “叫医生来,快!”队长喊着。 “不用了。”傲慢说,然后问张豪,“你叫什么名字?” 张豪紧张答复。 “你发现他的?” “啊。” “嘿,长官,是我们一起发现。不过如果不是我们几个人拖住了这家伙的同伴,这小子也没这么容易突破进去。”队长一本正经的邀功。 “他身边没有其他同伙吗?”原罪长又问。 “没有。”张豪说,“队长拖住了其他人。”他知道此时自己透露任何多余的信息都会带来一大堆的怀疑和问题。 所以,还不如顺势而为。 原罪长——傲慢沉默着,张豪不知道他对自己和队长的话相信了几分。 这个男人看起来四十多岁,但却有一张孩子般的脸。身高顶多一米七,但冰冷的嘴角却仿佛有几吨重。他不用做任何表情便会露出邪诈的样貌,声音沉闷的如铅球落地。 傲慢随后支走了所有人,只留下了一个。 张豪边走边小心回头瞄了一眼被留下的那个人,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一直没发现他。那神秘人带着一张没有任何表情的脸,眼神中也充斥着冷漠,仿佛对周围的一切都毫不关心,身材敦实,不发一言,手中拎着一个漆黑的箱子。 即使不知道里面装着什么,光是它的外表就会让人感觉到淡淡的恐惧与不安。 当张豪离开时,瞥到那人蹲到厨子腿边,正准备打开箱子。 “他们要干什么?”巡查队里一名小心谨慎的队员问。这也是张豪想知道的问题。 “等着不就知道了!”队长不耐烦的回答。 张豪忍住自己无数次想要窥视那黑暗的冲动,站在人群中小心低着头,隐藏着自己难以言表的情绪。 三十秒后,虚无的走廊内传来了一声无比凄惨的尖叫。 不过这只是开始,在接下来的几分钟内,哀嚎不断,并且越来越恐怖,越来越凄厉,就仿佛一个人正在经受着从地狱来的恶魔的残酷折磨。 “草,能让‘死人’叫成这样,我真的怕了他们了!”队长急忙点起一根烟,手甚至都在颤抖。 同样在颤抖的还有张豪紧握的拳头。 幸运的是,他现在无须克制,因为身边每个人都和他一样,因那惨叫声阴沉着、恐惧着、战栗着。 一个平时很胆小的队员直接在原地吐了出来,似乎想象到了不该想到的,不应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情景。 惨叫停止了,突兀的就好像被突然拉掉了电闸一般。 原罪长傲慢带着那个安静的人走了出来,他们两人的神情都和之前看到的一样麻木不仁。 傲慢对队长说,“回去领你们的奖赏。”然后指了指张豪,“这小子留下。” “干什么?”队长不解的问。 “是他抓住了间谍,我要亲自奖赏他。”原罪长说。 队长意外又得意的打量着张豪。“靠,小子,你真得感谢我们,知道吗?长官要亲自奖赏你!”他拍了拍张豪的肩膀,带其他队员收工撤退。 听到自己即将受到褒奖,其他人也强迫自己忘掉了刚才听到的一切。 之后,张豪被‘请’上了傲慢的专车,一辆黑色的装着防弹玻璃和加固门板的越野吉普。 他不知道这两个人对厨子做了什么,也不敢想象。他无法像其他人那样这么容易就忘掉刚才发生的事,但当他想起厨子叫他开枪时脸上的表情时,便又能将愤怒和冲动压下去了。 他不能辜负那牺牲。 第357章 原罪总部与黑色帷幕 车里只有带着黑色军帽的司机,傲慢和他三人。那个拎着箱子不起眼的男人坐在另一辆车上。 此时,张豪才想起他是谁。他不是普通的士兵,而是原罪的长官之一,外号:‘愤怒’。 他之所以有印象,是因为曾在影子口中听到过几次。如果没记错的话,愤怒的职责便是审问被抓住的罪犯。 意料之中的问题很快便来了。 “来自哪?”傲慢问。 “修道院。”张豪低声说。 “啊,那可是个残酷的地方。”傲慢简单的一句话便点出了修道院存在的本质。“有意思。” 车辆在一阵颠簸后驶上新修的街道,开始缓慢加速。 “然后呢,进巡查组之前是干什么的?” “一个不起眼的实习职位。”张豪说。 “做了什么?” 张傲忌惮对方的直觉或者说对这里规则的掌握程度,赶紧回答:“我完成了一项任务。” “什么任务?” “他们让我们炸毁一栋建筑。” “你似乎不太爱说话。不过你得再多说说,因为我很好奇那些细节。放心,在到达目的地之前,我们有足够的时间。” 傲慢说完,张豪明显感觉到车辆减了一点速度。他知道自己还会被问到许多问题。 是谎言,还是…… 张豪思索片刻,意识到自己完全不知道对方是否知道他的过去,是否调查过他,调查到何种程度。 所以,张豪决定用被真相包装的谎言来讲述他的故事,满足对方带着未知目的的好奇心。 “了不起。”听完后,傲慢评价说。 “也许只是我跑得快。”张豪尴尬又带着些无奈的说。 “也许只有你发现了潜在的危险。”原罪长说。 “您太高看我了。我们的长官都很优秀,所以才能训练出我和那些……同伴。” “嗯,你很会找别人喜欢听的话说。”傲慢的眼睛里露出洞察一切的光。“那之后呢?又是什么机遇让你能这么快往上爬呢?” 爬。张豪听清了这个字,和将军用的一样。 真相。 “一个军官。” “谁?” “xxx。” “哦?”傲慢翘起了眉头。“被杀掉的那个?” “是的。”张豪带着敬意说,“提拔我之前,他还没……” “你认识他?” “不认识。” “那是怎么……” 真相包裹的谎言。 “我在车站帮一个女人摆脱了几个混混的骚扰,她和那个军官似乎很熟络。” 傲慢不可置信的嘬了嘬嘴。 “该怎么说呢,真是个幸运的小子?真是好人没好报啊!我听说他的死状很惨。可惜我没到现场亲眼瞧见。不过据说……” 傲慢突然故意放低了声音。“……他是在浴室里虐待一个妓女时被刺杀的。你知道你救的那个女人是个妓女吗?” 妓女!!! “我不知道!”张豪故作惊讶。 “哦,那还是算了,就不跟你细说了。”傲慢摆了摆手。“如果知道自己认识的女人是那种人的话——” 原罪长欲言又止,跳了一段。 “好像说警方后来审问过她。当看到她身上的鞭痕后,连几个粗壮的汉子都忍不住别开了头。不过最后她被放出来了,似乎不是嫌犯,也不是共谋,只是一个无辜的贫民。所以,你看,法律是公正的。有罪就要受到惩罚,无罪就会被释放。很合理,不是吗?” “的确。很合理。”张豪应和道。 “不过你知道她后来过的怎么样吗,在那之后?”下车前,傲慢最后问。 真相。 “我不知道。我们没再联系过。”张豪说。 车辆停在一栋古板的漆黑建筑前。 建筑有十几层高,看装饰与风格就知道是出自半个世纪前某位设计师的手笔。不过所用材质还算现代化,通体覆盖着玻璃幕墙。 此时,这座受管禁的城市中灯火已熄,加上夜空阴云密布,让这栋黑色建筑显得更加神秘恐怖。其连接大道的台阶上的圆拱型大门后面散发着微光,就仿佛某个魔鬼洞窟的入口。 如果可以,张豪真的想从这里逃之夭夭,但他仍是不由自主的跟着原罪长一起走进这栋似乎要吃掉他的建筑。 原罪总部大楼。 是将军走狗,猎杀影子的猎犬的基地,是他们最大的敌人的老巢。 楼梯阴暗,陈设质朴,环境压抑。 负责看守的保安毕恭毕敬的向他们的长官低头问候,最后用好奇的眼光再扫一眼他身边的少年。他们已经习惯了这里的尊卑关系,对上司做出的任何行动,不管多么离奇都毫不关心,毫不在意。 原罪长带着张豪穿过大厅、工作区,没进入电梯,而是继续朝后走,走进了一个消防设施旁的偏门。 宽敞的通道曲折向下,显得潮湿阴森。每走一步,张豪都会莫名的紧张一下。 四周的墙壁毫无装饰,只贴了一层简单的黑色壁板。没有台阶,全程都是平缓过度的坡道。 张豪特意留意到脚下的水泥地面上有不少刮痕,说明曾经有人往下面搬运过许多沉重的工具。 前方出现了一片拘束的光亮。 傲慢带着张豪来到了地下室。而且他没多停留,直接大步朝地下室最深处走去。 在通过一扇遮光的帘幕后,张豪看到了许多柜子和桌子。苍白的灯光从头顶照下,每一个隔间都显得像是手术室一般阴森、局促。 而当张豪注意到那些房间角落和桌子上摆放的仪器设备与工具后,便立刻推测出这是什么地方了。 他立刻联想到曾经在网上看到过的一些恐怖描述:阿尔布雷希特王子大街、盖世太保总部……钢门,便于清洗血迹的方砖,分割尸体的大盆,还有焚烧的电炉…… 不过张豪知道这些让人头皮发麻的描述已经被人类文明嗤之以鼻,深恶痛绝地抛入了深渊。 相比之下,这里要‘文明’得多。 张豪重新恢复镇定,开始思考,为什么傲慢会毫不避讳的让他看到这些。 终于,原罪长在一面巨大的黑色帷幕前停下。而那个永远面无表情不发一言的愤怒就站在他旁边。 不知为何,张豪似乎觉得愤怒和之前不一样了。更高大,压迫力也更厚重了,就好像身体与精神完全舒展,回到了让他觉得舒服的地方,可以完全施展拳脚。 第358章 愤怒与傲慢的任务 “其实我有个私愿。”傲慢对张豪说,“在这之前,我想给你个惊喜。” “我不懂。” “没关系。如果你能猜到,那还怎么算惊喜呢?”说罢,傲慢朝愤怒摆了摆手。 后者点了一下头,按下了墙壁上的一个按钮。 黑色一瞬间消失,玻璃后露出一个人影。 浑身赤裸,只穿着遮羞的内衣,露出皮肤上布满伤痕与血渍,双手被绑在一起,吊在从天花板垂下的铁链上,脚踩着冰冷的瓷砖板。 眼睛紧闭,嘴唇干裂渗血,头发凌乱,脖子上挂着一圈如蛇缠的深深勒痕。 勒痕上这张脸,张豪恰好认识。正是不久前,在分别时朝他露出笑容的少女,楼萨辛。 “抱歉我之前有所保留。”原罪长阴暗的说,“咱们继续车上的话题。她的确是被那群愚蠢的警察给放了,但她现在出现在这儿,知道是为什么吗?” 张豪不理解。 他不是不理解‘为什么’,而是不明白为何这个男人还能站在这里恬不知耻,毫无愧疚的问别人问题。 用如此肮脏,下流的手段虐待一个毫无还手之力的女人…… 为什么?张豪用傲慢看不见的另一只手狠掐自己的大腿,提醒自己身上没有任何致命的武器。 对,没错,你应该庆幸我现在身上没带武器! 张豪从心底呐喊。但头脑中另一个理智的声音也提醒他,他也该庆幸身上并没有武器。 否则,如果他真的没控制住动手的话,是一定逃不出这里的。进门到现在,他看到了数不清全副武装的保安。 疼痛能让人崩溃,也能让人冷静。等自己的心跳略微平缓下来,张豪才摇头说,“我不知道。” “那是因为我意识到事情没这么简单。”傲慢盯着窗户后的少女,神秘的说。“这不是一起简单的凶杀。而是一起谋划好的,而且可能拥有内应协助的刺杀行动。” “你认为是她帮助了凶手?” “是刺客,我得更正你。对,没错。虽然找不到什么直接的证据,虽然她的供词没有什么疏漏,但整件事就是让我觉得很奇怪。所以,她必须要在这里待上一阵子,直到我得到想要的。” 很好。“那你得到你想要的了吗?”张豪暨越的问。 傲慢故意撅了撅嘴,说,“这就是我找你来的原因了。听听我的私愿吧。我的私愿就是——希望你能加入我们,张豪。这也是我给你的奖赏。” 张豪的心脏几乎要蹦出来了。听到这个请求几乎和见到楼萨辛同样让他震惊。他克制不住的转过头问,“为什么?” “我们这里的确不轻易招人,所以从另一方面讲,我们也是最缺人的。你能力出众,而且经历过专业训练。我们需要你预知危险的能力和捕捉危险的技巧。放心,我可不是那种会因为你的年龄就小瞧你的人。在我这里,你能得到你要的东西,不管是阶梯还是权利。怎样?” 完全,彻底,不可能,绝对不他妈的怎样! 张豪完全不想和这里,还有这些人扯上任何一丁点的关系。可是,他体内的本能提醒他,如果在这里拒绝,也许他就走不出去了。 他的大脑经过一刹那的短路之后才又重新开始思考。哦,这就是傲慢带他来这里的原因: 让他见到原罪最深处的肮脏秘密,让他陷入其中,无法逃脱。 此时,张豪虽然知道恐惧之下做出的判断和选择是无法准确权衡利弊的,但真是讽刺,他现在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处在恐惧中了。 “怎样,考虑的如何?”傲慢问,似乎觉得张豪已经沉默了太长时间。 在短暂的肃静中,在苍白的灯光下,少年抬起了头,露出一抹邪笑。“这么好的机会,为什么不呢?”他盯着通透的玻璃说,“我当然同意。” 傲慢满意的点了点头。“你的选择没错。东方有句古话,叫‘识时务者为俊杰’。欢迎加入。” 没有任何其他的仪式,只是简单的一句话,就让一个毫不相干的人入伙了。 傲慢接着说,“那么,我要给你第一个任务了,新人。” “任务?”张豪的灵魂在颤抖。 “啊,没错。你刚才不是问我‘得到想要的了吗?’我的回答是没有。即使,我们使用了一些非常手段。不过我确定她一定知道一些情报,也许和敌人有关。介于你帮助过她,而她也帮助过你。所以,我想这个任务交给你最合适。”傲慢‘诚挚’的拍着张豪的肩膀说:“让她开口。” “她能说什么?” “最好什么都说出来,她知道的一切。”傲慢说。 这时,与他们相隔在另一个世界的少女楼萨辛的眼皮动了动,似乎要睁开。张豪下意识的朝后退了一步。 “别担心,这是单向玻璃,她看不到咱们。” 少女开始呻吟,四肢颤抖,眼皮几乎陷入疯癫般的抽搐。这种感受张豪亲身经历过。那是在雪山,梦魇与疼痛在梦境与现实间双重压榨一个人的意识。 傲慢发出犹豫的声音。“看着真可怜。你不会下不去手吧?” “我……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始。”张豪说,他现在除了思考以外的所有精神脸皮都用在控制自己的声音上。“我不知道该如何说服她,我甚至和她不熟悉。我也不懂得审问的技巧,如果……” “这没关系。”傲慢摆了摆手。“如果你需要一些审问技巧,我们这里可有个专家给你提供意见。”他用下巴点着身边的愤怒。“他可是真正的专家。还有什么需求吗?” “我……需要时间。” “同样没问题。我可以给你时间。不过这时间可不是无限的,你懂吧。她会一直待在这儿,所以你最好在她……那什么前找到我们想听到的。这样,可能对谁都是不错的结局。” 张豪记住傲慢所说的每一个字。他盲目的点着头,眼睛看似一眨不眨盯着玻璃后半裸的少女,其实目光早已涣散无焦,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 第359章 原罪与培训部 原罪是将军麾下的一个最重要的情报组织,其党羽散播这个国家各处。这个组织的主要职能一是保护将军在任何地点的人身安全,二是收集情报,生产并抓获间谍。 现代战争,信息与火力同等重要。 在见识到了地下的阴暗血腥后,张豪发现其楼上的几层还算正常。 原罪大楼有许多部门,每一部门都有一名负责人。内部人称他们长官,外人躲着他们,影子对他们有特殊的称呼—— 用七宗罪孽称呼这些负责人。 傲慢是原罪长,是将军最信任的部下,统治这栋建筑和它所关联的,包纳的一切。 张豪得到了一身新制服,冷酷的黑色,挂着两道闪电样式的臂章。当他穿着这身衣服走在街上时,发现周围所有人都对他敬而远之。 而且相比惊诧,平民们的眼神中更多是带着恐惧与不安。 因为张豪强调说他不懂得任何审问技巧,所以需要在培训部待上一段时间。他庆幸这里还有一个培训部。 培训部是一个专门给新人做基础培训的部门,由一个戴着眼镜,拥有色迷迷小眼睛的男人负责管理。 影子称他为色欲。 培训部里的员工看似要正常许多,据说也是唯一一个对新人友善的部门。因为他们培养的新人日后有一些会成为组织的重要骨干,职位都要高他们一等,所以已经习惯要留下良好的印象。 尤其是张豪这种被原罪长亲自推荐过来的人,更是要多礼待几分。 一开始是洗脑,就和修道院中一样。告诉他间谍的危害和为何让人痛恨;告诉他获取信息的重要性,和泄露信息的严重性;告诉他如何辨识间谍,如何提高自己的保密意识…… 而张豪更关心的却是另一群人。 他们找到了他。这是一次危险的行动。 影子在黑暗中包围了他,即使不用看,也能知道他们现在脸上挂着什么样的表情。 张豪知道他们在担忧什么,也知道他们要来做什么。 “你们来问我有没有出卖你们。”张豪直截了当的说。 影子用缄默回应。 “你们觉得我会出卖你们吗?” “不会。”影子终于开口。 “为什么相信我?” “因为他相信你。如果他不相信你,就不可能把命交给你。” 果然,张豪猜到了,那个决定是厨子自己做的。 真是可笑,他想,自己沉浸在苦恼和不解中一直无法安眠,而眼前这群人却仿佛无事一样。 不,他否定了自己幼稚的想法。 他们心底一定要比自己更痛苦,而他们之所以能几乎无动于衷地站在这里,完全是因为他们不想让厨子白白牺牲。 影子一定深谙一个道理:对牺牲战友最应该做的事,便是让他的死‘命有所值’。 “现在你算是深入虎穴了,小子。想联络你不会再那么容易,我们要换一种方式。”影子将另一种更安全的联系方式告知了张豪,然后问,“你自己有什么打算?” 打算……真是被问到了。 张豪之前一直不知道自己有什么想法,不过当他听到这个问题时,想到了楼萨辛,突然有了想做什么的冲动。 于是,张豪说,“摧毁这个原罪怎样?” 影子们惊讶,在黑暗中互相注视彼此。“你要怎么做?这是将军最信任的组织,傲慢也是将军最得意的手下。” “最信任,最得意……所以不允许失败,不允许任何的瑕疵。这不正是能够突破的地方吗!”张豪分析着,不知道脑子里为什么会产生如此深透局势的想法。 影子心有灵犀般贼笑。“危险和困难在于如何找到你说的这个突破口。谨慎行事,小子,你的命不仅仅是你自己的命了。”影子淡去,消失。“你知道怎么找到我们,但不要轻易来找我们……” 张豪一边往回走一边想,没错,重要的是如何找到那个裂缝。 这种情况下,张豪认为自己也许应该站在左或乔的角度思考,那两个男人可以使用技巧与手段撬开牢牢贴合多年的砖石,甚至让敌人在得意中沦陷。 但从另一方面说,那两个男人也不可能会因这种‘单纯’的信任、感动或者说‘自以为是’的承担去做这样愚蠢的事。 而张豪也永远成为不了左和乔,不可能那么冷酷无情,不可能那样阴谋算尽。 无数个不利因素围绕着他,但其中有一点即是危险也是优势,那就是他现在在硬石之中。 张豪仍猜不透傲慢拉他入伙有什么目的,这点就连影子都不知道。 他唯一想明白的,是这个目的绝对不只是让他去审问楼萨辛这么简单。但如果一旦这个设想成立的话,那么他的处境就要危险得多。 他的身份是否已经被发现,他是否只是傲慢用来将影子一网打尽的诱饵?如果是这样,那么他还敢去传递信息吗? 影子最后说‘不要轻易来找我们’,他们是不是就在提前准备…… 又如果,事情并没有那么糟呢? 也许傲慢只是在猜测,也许只是在试探张豪到底会不会为他所用…… 这绝对是两种完全不同的状况。 张豪又想起在原罪总部里看到的那些人。狐狸般的眼睛和怀疑一切的目光。上一秒他朝你微笑,下一秒没准就会对你亮出刺刀。 他们是将军的匕首,时刻准备捅向任何心怀不轨的人的心脏。 走到出租房,张豪终于确定了一件事,那就是不管形势如何,他都需要首先确保一件事,并且要不遗余力的去做——让她活下去。 只有活下去才有意义。 培训渐入佳境,色欲召集下属为张豪办了一场迎新会。 酒过三巡,女人们开始互相拥着抱怨,说自己的许多亲人都用另一种眼光看她们。但她们的工作和其他部门那些危险、阴森的工作完全不沾边。 她们还悄声跟张豪说,她们的眼镜领导除了有点色迷迷外,人还不错,属于那种有贼心没贼胆的男人,算是所有长官里面最和善的。 半晌后,眼镜主管从女人堆里钻出来,醉意朦胧的拉过张豪,向他传授一些在组织里的生存经验和技巧。 张豪扫过这些无邪的笑脸,心想:这里也许真的有许多无关的人。 他不能将仇恨与愤怒发泄到所有人身上。 第360章 色欲与地下室 末了,同事们陆续离开,将送长官回家的任务一个推过一个。 最后一个离开的男人本来答应要送领导回家,但在接了一个电话后,跑到张豪跟前,说自己家里突然有急事,得赶紧回去才行。 没等张豪拒绝,男人便将这任务交给了张豪代办,并将长官家的地址写到了一张字条上。 张豪只好答应,扛着色欲来到外面叫了一辆出租车。 迷迷糊糊的色欲在车上提醒他,千万不要在他家多待,因为他们家有一只狗特别凶,见人就咬,还说已经不小心咬伤好几个同事了。 不过本来张豪也根本没想在他家多待。 色欲的家就在一条安静的街道边上,前门有一个院子,有一条简单的栅栏与邻居的隔开。前门敞开着,张豪扛着色欲穿过院子。 张豪扫了一眼,发现前院收拾的很干净,不管是花草、犁沟,还是工具都摆放的很整齐。 用从长官衣服中掏出的钥匙打开房门,张豪带着色欲走进屋内的一间卧室,将后者扔到床上后,就转身准备离开。 穿过房间时,张豪下意识的环视了一圈。 屋内的陈设和花园一样利整。每一样家具、墙画、花盆,甚至开关的位置都仿佛经过仔细的计算。 他还没看到那条凶恶的狗。 张豪踩上入门垫,犹豫了两秒,又折了回去。在接下来的一分钟内,他快步走进厨房,卫生间,甚至餐厅查看,但却都没发现什么问题。 那他耳边若有若无的声音是哪来的? 声音十分微弱,而且不是一直持续。要不是他在雪山练就的敏锐感官与已日渐成熟的专注力同时起作用,是根本听不到的。 它不像是自然发出的声音,也不像是从邻居家传来的,更像是来自脚下。 如果在这之前,他肯定不会多事。但现在,张豪强迫自己明察秋毫,对任何细微之处都要谨慎的一探究竟。 房间内没有监控,最起码他没发现,色欲酒气沉沉的睡着,像个死人。 张豪决定再仔细搜查一番。 就在这时,张豪突然察觉背后有什么东西靠近。他静下不动,小心摸出藏在小腿上的匕首,然后突然转身……一个毛茸茸的可爱动物出现在眼前,是一只机巧玲珑的宠物狗。 张豪叫不上它的种类,却知道这只伸出舌头歪着脑袋打量着它的动物不可能与‘凶恶’搭上一点边。 那为什么色欲要骗他呢? 张豪小心抚摸了它两下,宠物狗很安静,嗅了嗅他便离开了。 张豪最终在房子里一个隐蔽角落找到了一扇门。 一扇伪装成柜子的门,被很好的遮挡了起来,毫不起眼。而他之所以能发现这里,完全是因为他越来越确信那时有时无的声音是从这下面传出来的。 张豪用简单的工具撬开门锁,立刻看到里面有一段向下延伸的楼梯。他走下去。 楼梯阴暗恐怖,几近垂直。他用手机自带的手电功能照亮,找到开关,打开灯。 是一个工作间。 有许多用来雕刻和铣削的工具。色欲似乎很喜欢自己捣腾一些小玩意。四周的墙壁上也摆满了他精细雕刻出的作品。 木漆的味道有些呛鼻,张豪看到楼梯边的工作台上摆着一个空气净化面罩。不过他没有戴上。 还有另一种味道。 是一股油腻的臭味,在他接近某个角落时尤为明显。张豪仔细查看,在一个角落发现了另一扇门。 这扇门的门框四周异常脏乱,完全与周围的整洁风格不搭。门下有一个示窗,周围同样遍布油污,就像关押犯人的牢门。 锁住门的是一把巨大的锁头,看样式年头已久,但表面却光亮异常,显然是因为时常有人开关。 张豪小心查看四周是否设有埋伏陷阱,确认安全后,再次撬开门锁。他将匕首架在胸前,缓缓推开牢门。 一股让人作呕的味道袭面而来。门内是一片中型卧室大小的空间。很昏暗,只有尽头有一些光亮似乎隐藏在什么东西后。 张豪有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光亮处传来了一阵稀疏的骚动。 张豪握紧匕首,小心接近…… 一块肮脏的深色幕布遮住了光亮。张豪谨慎的用匕首尖端挑开幕布。 眼前所见让他目瞪口呆。 一个成年女性畏缩地蜷缩在冰冷的墙角,衣不遮体,浑身只靠着一件几乎透明的单衣包裹。 她的左腿上绑着一条沉重的铁链,另一端连在一根十分牢固的铁柱上。铁柱贯穿上下墙体,几乎不可能破坏。 女人战战兢兢地望着闯入的陌生人,眼神中除了惊惧外空无一物。 张豪知道,这女人是个女囚。 一个被囚禁的女人,用来干什么?看帘子后的床和里面让人无法直视的工具,任何人都能直接猜到。 女人的惊愕中逐渐萌生出了一股疑惑。她的面部表情告诉张豪她正处在一种极度复杂的情绪中。 片刻后,女人露出一副极度渴求的表情问,“你……你是来……救我的吗?” 张豪无法回答。 他转而低声询问女人这是怎么回事。但女人已经在长久的禁闭中失去理智,哀求着张豪带走她。 “不,我不能现在带走你。那样他会立刻发现的。”张豪知道自己无法彻底说服女人,只求她安静下来,然后告诉女人希望她再忍耐几天。 “我一定会救你出去的。”他保证道。 临走时,张豪询问他在其他角落看到的另外两条空着的锁链是怎么回事。 女人颤抖的回答,“她们……已经被折磨死了。你要快点……”她绝望的哀求着,“我也快受不了了!” 张豪走出去。 他小心的将一切恢复原样。色欲仍在睡着。他走出屋子。经过院子时,仔细瞧了几眼。土地松软而且无人在意,真是好的不能再好的藏尸地。 张豪走出大门,这一次,眼神中充满了杀意。好吧,他想,也许在这个圈子中,没有谁是无辜的。 那就从你开始吧! 既然自己放出厥词要瓦解原罪,那么任何站在它那边的人就都是敌人,就像起义军面对那群孩子时所做的一样。 可张豪知道他不能自己去做这件事,也不能立刻做,那样会太过明显。而此时能帮助他的只有一类人。 所以即使危险,他也要去联系影子。 第361章 罪名与审讯 张豪想办法将这件事告知了影子,被囚禁的女人,以及他怀疑的可能埋藏着罪恶的院子。他不用再多说别的,因为影子完全知道该如何利用这些信息。 他们要比自己专业的多,张豪庆幸。 之后的几天,张豪就当作无事发生一样,正常上班,接受培训,听着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女人向他传授审讯语言及洞悉心理方面的理论技巧,与其他人的接触也伪装的很自然。 张豪忍受着厌恶。 唯一没让他拍案而去,失去耐心的原由,就是他能想到那个恶魔会遭遇什么样的命运。在这种事情上,影子从来不会手下留情,他们对待敌人永远只有冷酷与无情二词。 一个多星期后,就在眼镜主管色欲给员工们进行讲座时,一群警察冲了进来,带着有效的逮捕令将眼镜主管控制住,准备带走。 原罪长傲慢从高层下来拦住了警察。 城市的公安势力仍继承之前的组织关系,属于王室。但在将军掌握绝对大权的情况下,他们还是会对这个组织忌惮三分。当然,是在没有明确找到他们犯罪证据的情况下。 原罪长质问警长是怎么回事。警长亮出了逮捕令。 “什么罪名?” “绑架,强奸,谋杀。”警长冷冷的说,然后在沉默中将色欲抓走。 全程原罪长没再说一句话。 在场的人无不震惊,张豪模仿身边人的表情,但又控制的不至于太过做作。 原罪长走过来,看着张豪说,“这肯定是个误会。” “我想也是,他是个好人。”张豪诚恳的说。 影子完美的完成了“任务”。 他们先是故意向一名手头吃紧的窃贼透露一栋房子里可能有值钱宝贝的信息。然后假借保险调查员探访邻居,并特意让邻居看到窃贼溜进色欲的家中。 邻居报警,警方出动,准备在造成损失前抓住窃贼。警察中的一员为了立功,搜查的很谨慎。他们在地下室找到了窃贼,也发现了那扇牢门和囚禁在里面的女人。 他们当天便对色欲进行了抓捕和控制。 警方一边审问色欲,一边也在老报纸和未结果案件中翻出了多年前相继失踪的另外两个女人的信息。在压力和证据面前,色欲自己交代了细节和藏尸地。 警方挖开院子,在几米下找到了两具尸骨。 证据确凿,人赃俱获,没有任何狡辩的空间和可能。当地法院从来没审理过如此清晰明了的案子。加上民意愤怒的趋向,他人也根本无从干预。 很完美。 唯一的遗憾是,当警察在地下室发现那个女人时,她已经死了。 “不是你的错,小子,你做了正确的选择。”影子安慰道。 “但正确的选择却没有救下一条人命。”张豪无力的说。 “很残酷,也很无奈,是吗?”影子发出善意的声音,“我不想说什么这就是现实之类的大话,因为你早就明白了。你是我见过最成熟最聪明的年轻人,你接触了这些不应该出现在你现在生活中的东西,但学的很快。你敢于否定,敢于做出选择。 “但是,没人能够顾及全部,任何一个完美的计划都不可能毫无疏漏。你想第一时间救出女人,就要惊动恶人;你想要一个完美的方案,就需要等待和时间……在我们的立场上,你做的一点问题都没有。” “立场?”张豪听到了一个新的词汇。 “对,没错,我们都是立场的奴隶。”影子最后说。 之后,张豪跟傲慢说,他准备好要去说服那个少女了。 “这么快?”傲慢不知是否真的惊讶。 “嗯。”张豪点头,“那个男人……他教了我许多东西。” …… 张豪再次与楼萨辛见面,这一次是在审讯室中。少女已经披上了衣物,而且经过几天的休息,状态要较那时好了许多。 但仍可以清晰的看出被折磨过的伤痕,身体也几乎瘦成了皮包骨;眼神迷离,几乎总是斜视他人。她几乎又回到了之前的状态,而且还要更糟糕。 张豪忍下所有不该出现的情绪,只留下一股疑惑与惋惜坐到少女对面。 少女一动未动,不过当他坐下时,她伸出细竹竿般的手撩了撩自己耳边枯萎的头发。 张豪稳了稳心神,知道傲慢和愤怒就在外面注视着他。他的一举一动都会被提取为信息,供他们取证分析。 “你叫什么名字?”张豪开始问。 “楼……萨……辛。”少女胆怯的说。 “还记得我吗?” 少女慢慢抬起头,很快瞥了张豪一眼后又低下,用几乎要哭出来的声音说,“记……记得。” 张豪心跳加速,但他不能停下。“还记得咱们是怎么认识的吗?” 少女再次点头。 “还记得……我,做了什么吗?”张豪希望自己没有因为短暂的犹豫被‘减分’。 “你……你……救了我。” “在哪?” “在……在……广场。你……帮我赶走了……那三个……”少女颤抖起来,不知是因为脱力,还是内心在挣扎着什么。可能二者都有。 有水吗?张豪转过头对着只能到他自己脸的镜子口语着。 很快,审讯室的门被推开,一个男人端着一个托盘进来,将两杯水放到他们各自面前。 少女又颤抖了一下,似乎对她来说,喝水都是一种惩罚。 “没有毒,这只是最纯净的水。我看你的嘴唇都快干裂了。快喝一口。它能减轻你的痛苦。”说罢,张豪拿起水杯先一饮而尽。 他也许要先冷静。 少女学样,用瘦削的双手托起杯子,将水灌入自己嘴中。她喝了一半,也几乎撒了一半,因为颤抖的下唇似乎无法闭合,锁住水流。但冰凉的清水仍让她的眼睛略微恢复了些许神色。 “我很高兴你还记得。”张豪说,“那你知道我来这里做什么吗?” 楼萨辛第一次摇头。 “我来请你帮个忙,就像我那天义无反顾的帮你一样。你会答应吗?”张豪耐心的问。 “帮……什么?” 张豪隐蔽的深吸了一口气。 “我希望你告诉我,你和影子有什么关系。” 第362章 暴食与针管 听闻这话,少女一时呆愣住了。然后,她抬起头直勾勾的盯着对面的少年,露出难以言喻和不知所以的表情。 少女猛地摇头,眼泪直滚滚从眼眶流下。 “没有,没有。我和他们没有任何关系,我不知道他们是谁……求求你们放了我吧,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她惊惧的四下看去,就好像在确认墙壁中是否有潜伏的幽灵。 张豪皱起眉头,似乎不太相信少女的话,继续问,“那你知道xx军官是谁杀的吗?” “我……真的不知道。”少女近乎绝望的回答。 “你当时就在那个地方。你……看到杀手的长相了吗?”张豪鼓起勇气问。 少女没作任何犹豫直接摇头。 “不,我没看见。当时他……他正在虐待我……” 即使谈到如此话题,少女仍面容呆滞,就好像因为已经回忆过无数次而麻木了。 “当时,我吓得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我只听到一声惨叫。真的,真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什么都不知道?”张豪故作嗔怒问。 “是的。求求你,求求你们,放了我,我想回家。我的父亲,我的母亲,还有——” “那你知道你在哪吗?”张豪突然阴沉着问。 少女打了一个恐惧的激灵,畏缩的眼神中掠过一抹惊讶,就好像从没被问过这个问题。“我……不知道。”她缓缓的说。 “那你知道自己是怎么来的吗?” “我……我下了车,往家走,便被一伙人抓住,他们蒙上了我的眼睛,然后把我带上车,然后……” “那你知道我们已经查出了什么吗?”我们…… 少女愣住,不知该如何回答。 “你必须要说出来。”张豪威逼着,“否则,你会更痛苦。那个……审讯过你的人,他很擅长这个,而且我也会向他请教。所以,除非你说出来,否则我们不会罢休的,会一直……关着你。”折磨你! 少女突然崩溃般掩面而泣。“让我死,求你让我死吧!” “不,我们不会就让你这么轻易死的,楼萨辛。我们一定要得到你脑子里的那些信息。”张豪无情的说,“要么说出来,要么永远……被关在这里。” “不,我不要永远被关在这里。”楼萨辛哀求,“我什么都不知道,真的。我说的都是实话!为什么你们都不相信?” 张豪起身,摇了摇头。“我救了你一命,只希望你能跟我说实话,这样对咱们都是好事。我们会再见,一定会,这之前我希望你可以好好想想。” 张豪出来,走到傲慢和愤怒身边。 愤怒对张豪的审问手法一脸不屑,傲慢则面无表情。 “我没想能一次成功。”张豪不甘心的说。 “我也没想你会一次成功。”傲慢说。 “不过,效果怎样?”张豪问。 “马马虎虎。不过起码,这是她话说的最多的一次。”傲慢翘起嘴角,“从这女人口中套出消息,帮我们摧毁影子。然后,就像我承诺的那样,你就能得到你想要的。我保证。” “什么都行吗?” “在这里?当然,什么都行。”傲慢说。 黑色重新覆盖玻璃,张豪向里面小心瞥了一眼,祈祷着:希望她能听懂自己刚才说的话。 …… 张豪知道每个人都有弱点。 要击败原罪,他必须破坏支撑起这座大厦的基石。很显然,这些基石就是那几个部门主管。 而要想击败一个人,那就必须从他的弱点下手。 张豪带着点幸运,发现了色欲的弱点,如果不是他意外的进了他家,如果不是他细心的去探究那声音,那么他这段开头是不可能这么顺利的。 所以,他更加认真起来,几乎希望自己能做到明察秋毫。 他仔细观察每个人的习惯和动作。而每天晚上躺在床上,他都会在脑袋里反复思考这些动作与习惯背后的意义。 暴食是行动部的负责人,身体偏瘦,面色蜡黄,头发也都快掉光了。他经常在外执勤,主要负责搜捕间谍的工作。 之前那次抓捕厨子的任务,暴食的行动部便承接了外侧包围的任务。 这里永远缺人手,所以张豪一从培训部出来,就被分到了这里。他也是在一次外勤任务中发现暴食的弱点的。 那天没什么特殊,行动部只是去搜查另一个可能是敌人聚集地的据点。几辆车将房子死死围住,暴食让手下进去检查。 张豪当然也要进去,不过他下车时,留意到暴食下达命令时的语气和身形都有些局促,甚至还带着一丝紧张,就好像迫不及待要去做另一件事一样。 他刚想再多观察两眼,就被人催促,“别管那么多,干活!” 别管那么多,张豪将这事记下,认为其中必有蹊跷。 情报是准确的,这里的确是影子私会的场所。不过,原罪行动部在时间上慢了一步。 这里已被废弃。 行动部仍需要仔细搜查,就像猫抓耗子一样,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张豪装模作样认真搜寻,但心中另有所思。他想,如果影子放弃了这里,那么想必不会留下任何有价值的线索;但倘若真的遗漏了什么,他最好也不要试图去窝赃。 因为相比于被行动部在这里翻到情报,他自己身份的暴露显然更加严重。所以,他留在这里毫无意义。 想到这儿,张豪作出决定。 他找准时机大声喊,“这里有厕所吗?”没人回应,他忍了一会,咒骂几句。“我快他娘的憋不住了!”装的就好像他和这里所有人都很熟一样。 不过他知道,这些人中没人想接近他。虽然他看似有傲慢撑腰,不过这里的人精都知道,这种关系毫无价值。 更何况,谁会去巴结一个毛没长全的小子呢?不过他的牢骚还是激起了某些人的愤怒。 “马桶也算在搜查目标里,我们可不愿意在你的屎臭中搜查!”小队长嘲讽着,“出去,把屁股冲着街上拉,没人知道你是谁!” 场所内传来哄笑,张豪正好趁机跑了出去。他当然不会真的在街上脱裤子,只是装作肚痛难忍的模样,四处寻找可以‘解放’的地方。 他这么做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找到暴食。 他找到了,立刻闷着头跑了过去。 “喂,你他妈……”如他所料,暴食略带惊慌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张豪赶紧收住脚步,捂着肚子不知所措的抬起头。 “老……老大?” “你他妈在干什么,不是叫你们搜查里面吗?”暴食一边说,一边收起了什么东西。 “我肚子疼,他们叫我在外面解决。”张豪委屈的说,然后赶紧钻进角落,脱下了裤子。 暴食一脸嫌弃,快步离开。 张豪一边发出使力声,一边咧嘴狡猾的笑着。 他看清了,看清了暴食藏起来的是什么东西。他对那东西再熟悉不过了,那是注射什么东西的针管。 第363章 缺口与安全屋 他找到了缺口,接下来要做的便是如何将缺口变成弱点。 有那次在天使城与小偷共渡生死的难忘经历,加上那时鑫哥的耳濡目染,张豪没用多久便重新掌握了关于那种东西的相关知识。 虽然他极度厌恶,但不知为何,此时回想起那些人和事,却也生不出什么憎恨了。 张豪没用多长时间,甚至没耍什么伎俩,便与暴食攀谈了起来。 起因是对方找他来,警告他说不管那天看到了什么,都不要说出去。而张豪在无意中透漏出自己曾经贩过那种东西——他们管它叫‘幻梦’。 一开始暴食不相信,不过张豪很快用自己了解的,只有深深涉及过幻梦生意的人才懂得的知识说服了暴食。 尤其当他讲到自己曾用胃运输过那些东西,之后就染上了常年拉肚的习惯后,暴食就没有一丁点的怀疑了。 “那你……还有吸吗?”暴食小心问。 “偶尔。本想戒掉。”张豪说,“不过那东西,太……” “嘘——小点声,小子。这东西可不是什么能够公开的话题。你是想说那东西太缠人,总是戒不掉,对不对?那有什么关系,戒不掉就不戒,不就完了?” “可太难受了。瘾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上来,一上来就让人……”他声情并茂的说着,头脑中回忆起鑫哥和那些毒瘾者上瘾时的痛苦表情和扭曲姿态。 “那是因为你吸的那些东西都是便宜的垃圾。”暴食小心说,“要不要来点更好的?” 张豪立刻瞪大了眼睛,但随即谨慎的皱起了眉头。“我害怕……” “你什么都不用怕。我那里有许多新款,而且都非常安全,常‘吃夜宵’的根本不用担心上瘾的问题。” 张豪咽了口口水,渴望却又压抑着。 暴食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他一直一个人提心吊胆的吸食毒品,如今能拉来一个‘道友’,心中窃喜。“怎样?”他追问。 这次,张豪点了点头。 …… “你可真行啊,小子,这次想让我们干什么?不过等等,我先问个问题,你不会真的吸过……” “完全没有。”张豪坚决的摇头。 “啧啧,可惜了。有那么好的条件真该去试试的,我可听说那感觉,跟飞了……”说话这影子的脑袋立刻被好几个人捶了几下,发出几声惨叫后退了下去。 “放心,我们这里可绝对没有瘾君子。”另一个影子说,“因为你肯定清楚,那些人可以为了一丁点白粉,出卖所有能出卖的东西。” “你骗他邀请你一起吸毒,你想知道他吸的是什么毒品,你要怎么做?”影子问。 “我要跟他一起吸。”张豪说。 “可你刚才还说……哦,我明白了。”影子邪笑,“所以你要我们帮的就是这件事?” “对,没错。帮我伪装。然后,让我看看那些真正的毒瘾者吸毒后是什么样子。” “xxx是个好地方,那里每天都聚集着大量的‘飞行员’和‘机长’。” “可他肯定不能自己去。”。 “对,没错。我们得找个更专业的人带他进去。这事交给我们了,小子。不过话说,真亏你能找到这个地方。” “同性相吸吧,我想。”张豪狡诈的说。 …… 暴食吸毒的地点不在家而是在一间安全屋,这点张豪早就预料到了。不过这安全屋的位置和隐蔽性还是让他吃了一惊。 难怪影子一直都没有发现。 安全屋坐落在火车铁轨桥下,在一堆已经拆了一半但不知为何停工的废房之间。碎瓦遍地,残垣林立。 而他们正要从其中穿过。 谁能想到一个手握大权的人会到这里来呢?当他们迈进一间屋子时,一辆列车正高速从头顶轰隆而过。天花板的灰尘被震下,整栋楼仿佛都在颤抖。 看出了张豪的担忧,暴食安慰道,“放心,过一会儿你就会忘了这里是什么样子,反而觉得自己待在天堂了。”说着,他将手里拎的工具箱放到了一张桌子上,然后转过身撩起了张豪的袖子,一直弯到手肘。 看到张豪小臂上的针孔,男人邪恶的笑了笑,“不怎么老实吗,小子!” “我……只是偶尔会想一下。”张豪尴尬的说。 暴食坏笑,“除了这种还试过哪些?” “试过烫吸和注射……” “哦?烫吸?那可是心瘾最大的,亏你能戒掉。” “我说了我只是偶尔,很偶尔的情况下……” 暴食摆了摆手,很明显听惯了吸毒者的这种借口措辞。“试过‘开天窗’没?”他问。 张豪吸了口气。 暴食说的‘开天窗’,意思是吸毒者所采用的更危险,危害性也更大的颈动脉注射和股静脉注射的方式。这种吸毒方式会让毒品直接顺着血液进入大脑,非常危险,容易当场猝死,一般的心脏承受不起。 幸亏影子提前带张豪专门了解过这些,否则他可能就要露出马脚了。暴食腰上始终别着一把枪,那就是露出马脚的下场。 “那太危险。”张豪愠怒的说,“别告诉我你经常那么吸?” “扯淡,老子也他妈是在乎命的。为了这东西搭上命可不值得。”暴食违心的说,“不过……也试过一两次。放心,我可不会逼你用什么方法。今天,你想怎么来就怎么来。” 他打开箱子,展示出里面各种各样的‘溜冰’装置和几袋装着不同货品的袋子。 “难得有人陪我一起,这可是给你准备的。”暴食说。 张豪犹豫的扫了几眼。“这就是你那天说的更好的?不会上瘾?” “没错。只要控制好量,就没有危险。”暴食说,“建议你现在只来这个。我的这种你还吸不了。” 张豪盯着暴食从隔垫下面掏出了一个不透明的袋子,知道这就是自己的目标。他提醒自己不能着急。 “你确定?” “放心,我可不想等醒来后发现你他娘的已经嗝屁了,那样还得费心处理尸体。”暴食轻松的说,“我会给你调好量。让它能上头,但也不至于劲儿太大。质量方面你可以放心,老子购的货都有特殊渠道,卖家必须保证这里面没有杂物。否则,他会死得很惨。” 张豪在心底冷笑。再多说点,兄弟。 第364章 ‘邪恶\’的计划与暴食的失控 准备了半个小时,他们把两张意外质量还算不错的靠椅从一堆杂物中推了出来,相对着摆到了客厅的桌子边。 张豪跟暴食说自己准备皮下注射,于是拿出了准备好的杯子和水瓶。 暴食笑了笑,将放在透明小袋子里的粉末摆在一边。他熟练的准备好了自己的那份,然后坐进靠椅里,显然等着张豪先来。 张豪紧张却又焦急的撕开了袋子,将粉末倒进了杯子中,然后用水冲泡,搅拌,直到粉末完全溶解。 再打开一次性针管的外包装,褪掉塑料保护套,将注射针伸入溶液中,小心提拉芯杆。 溶液渐渐充满针管,张豪紧张的咽了口口水,看了眼暴食,然后将针头插入皮下。他缓推芯杆,直到里面的溶液全部被注入皮肤。 没过一会儿,张豪的身体便开始颤抖。他眼皮翻动,精神几乎一下子萎靡了下来;手脚开始不自觉地抽搐,嘴唇也不停地开合,嘴角更是时而露出诡异的笑容。 他的视觉越来越模糊,里面的杂质越来越多。最后,到他几乎已看不清什么前,分辨出对面那个人也将针管插入了他自己的手臂。 不知多久后,张豪从靠椅上睁开了眼睛。他深吸了几口气,暗自庆幸自己刚才的演技不算浮夸,而且成功骗过了暴食。 幸亏影子们带他亲眼目睹了那些人‘烧锅’后的状态,他才能学的如此惟妙惟肖。 当然,桌上的粉末早就被张豪偷偷调换,换成了一种无害的药物。他小心瞥向对面:暴食瘫坐在靠椅上,嘴角留着涎水,身体的每个部位不时的交替抽搐。 张豪知道,眼前的这个男人正处在一种极度的兴奋中,兴奋到他甚至无法有效的控制自己的身体与感官。 暴食眼睛翻白,不停发出极乐的呻吟。也许对现在的他来说,眼前的景象包容万物,而所处之地仿若天堂。 张豪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起身,拿出工具,将暴食那侧桌子上残留的粉末刮进小瓶中。他将小瓶隐蔽的藏好,再次看着暴食。 张豪现在能杀了他,毫不费力,而且有足够的时间清除证据。不过他一开始就没想这么做。 在影子的计划中,杀死一个人是最无效的方式。这就意味着你没办法利用他的弱点更进一步去做什么,意味着他的罪恶也会立刻随着死亡烟消云散。 所以,张豪又重新坐进靠椅里,闭上了眼睛。 …… 张豪将粉末样本拿给影子,影子再把样板拿给自己信得过的专业人士分析。得出的结果是暴食吸食的东西不是当地的,甚至也不是邻国生产的,而是从更远的地方进口的。 接下来,影子们更进一步了解进口渠道与交易方式。 通过当地的地下毒枭作为中间商进行交易。暴食利用自己贪污来的金钱和权利与毒枭达成了一定的互惠协议。因为品种贵重,所以交易时由毒枭最器重的手下亲自交货。 影子整理出了自己能做的事,也做好了准备。他们期待着张豪接下来的消息。而张豪不久之后的留言也没让他们失望。 张豪告诉影子们,一个星期后,将军会亲自带着王室内阁大臣参观原罪总部,原罪长傲慢肯定也会让手下在会上进行简单的工作汇报。 作为行动部的负责人,暴食是逃不掉的。如果他们可以在那时让暴食毒瘾发作,便可以一箭双雕,不仅可以绊倒暴食,还能破坏傲慢在将军面前的完美形象。 那时,暴食的命就根本不用他们亲自取了。 影子们在黑暗中感叹道,“真是可怕,小子,我们都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害怕了。” 影子们赞同了张豪的提议。同时,给出了自己的解决方案。 他们要利用到一种药物。这种药物能中断吸食毒品所产生的eoc对体内诸多系统的暂时调节作用,从而引发吸毒者的不适。 而他们唯一需要做的就是让吸毒者提前喝下这种药物。 张豪说这对他来说小菜一碟。 …… 王室参观团到访一早,宫廷卫队便和原罪行动部分工合作,一方封锁了周边街区,一方对原罪大楼附近的建筑进行了彻底的清除排查。 日出后两小时,几辆贴着反光膜的防弹轿车穿过清空的街道,停在了原罪大楼前。 傲慢带着所有部门主管亲自在门口恭迎。 暴食跟在同僚后,看起来有些紧张。今天他要作一个汇报,内容是对前一年他所负责的追捕搜查工作进行一个简单的总结。 他知道自己有什么功绩:清除了两个潜入了内部的间谍。不过也知道自己并没有从中得到什么关键情报。 因为他并没有真正抓住他们。 暴食明白自己要做的是淡化失误,放大功绩。为此,他让秘书做了精心的准备,还特意在昨天临时吸了一口,避免今天发生什么意外。 不过他还是有点心理上的紧张,因为毕竟来者是将军,万一他说错了什么话给傲慢丢了脸,那后果可想而知。 所以,在傲慢带着将军及王室成员参观原罪大楼前,暴食得到许可自己单独回办公室再确认一遍报告内容。 桌子上放着一杯浓稠的咖啡,散发的香气让人舒畅。他想当然的认为这是秘书准备的,于是,便拿起来一饮而尽。 味道苦涩,提振精神。 暴食知道自己的味觉早已不怎么灵敏,只有略微出格的味道才能让他兴奋。 秘书走了进来。 “咖啡不错。”暴食难得赞赏的说。 秘书一愣,缓缓点了点头,然后,他们开始最后一遍确认报告提纲。 …… 暴食算是原罪领导层中长的最像作报告那么回事的,虽说他眼圈很深,面容消瘦,但却难得带着几分认真和正气。 据说他曾是一名优秀的警察,被傲慢看中后提拔到这里。 报告前半部分进行的很顺利,暴食口舌灵巧,对自己的过失和行动中的失误一语带过。 但他正想对自己的功绩和原罪这一年在战争情报上的贡献夸大其谈时,突然中断了报告。 他假借内急,逃出会议室,在失控之前,钻进了走廊尽头的卫生间。 第365章 消失的盒子与傲慢的残忍 暴食刚坐到马桶上,便已满头大汗。他手和脚都在抖颤,视野开始模糊,并出现了一些难以言述的图像。 他知道这是因为什么,却不知道为什么。 暴食想明明昨天他刚吸了一次,按照往常,这一个星期内都不用再吸了,而且会头脑清晰,精神愉悦,几天不睡觉都没问题。 但如今…… 暴食知道自己不能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结,在状况严重前,他拿出手机给自己的秘书打了一个电话。 秘书正在会议室中。 暴食告诉自己的秘书立刻去他的办公室取一样东西给他带上来,而且一定要装作无事发生,或者干脆借口说忘记了某些重要资料,回去去拿。 而为了保险,他还提醒秘书如果找不到那个东西就去叫那个新来的小伙去找。 秘书的回复有些让他不舒服,显然是因为嫉妒,不过暴食已经不得不挂断电话,因为突然有人进来,询问他是否有事。 暴食提起最后的精神搪塞了过去,说只需再等几分钟,他就会回去接着报告。 暴食的秘书是个勤恳的老实人,没有什么心眼,工作认真负责。当他的上司执行外勤任务时,他就负责在大楼里整理各种资料和文件,与各方协调沟通。 秘书从没想过去打探自己上司的什么秘密,尽管他是最可能发现那个秘密的人。 今天,毫无疑问,秘书知道自己的上司陷入了麻烦,从电话中那紧张的语气就完全听得出来。 他让他去取的那东西应该非常重要。 所以,秘书一离开会议室,就小跑着进了电梯,下到办公楼层,冲进了自己上司的办公室。 秘书记得电话中上司说要找的东西是一个不起眼的盒子,银灰色,让他夹在文件里带上去,必须亲手给他。 但秘书翻找了半天,并没有找到。 资料柜的内层,它并不在那儿! 秘书甚至又翻遍了整间屋子能藏东西的地方,还是没找到。他有些疑惑,因为没有人会比他更熟悉这间办公室。 秘书不得不出去找那个新人。而新人正在卫生间,他不得不等了好几分钟。他匆忙将新人带进办公室,两人又重新翻找了一通,结果还是没有。 此时,秘书已经慌了,他刚给上司打去电话,结果却没有人接。他瞥下新人一个人返回楼上的会议室,结果一出电梯,便发现一群人聚集在走廊尽头的卫生间前。 秘书突然停住,看着将军挺拔彪悍的身姿迈着大步,一脸冷峻的从他身边走过,走进了他上来时坐的电梯,两个谨慎专业的保镖紧随其后。 秘书紧张的吞了口口水,走向嘈杂的人群。他先是看到了最外侧服务人员的满脸惊慌,然后瞥到了站在中间王室内阁要员的得意和鄙视。 接着,他看到了几张熟悉的脸,属于其他的原罪干部。 秘书将目光悄悄锁定在原罪长的脸上,险些失措,因为他看到了一副无比阴森恐怖的表情,而且因为愤怒紧绷着。 秘书知道原罪长的凶狠,但却从未在这里见识过这个在这里只手遮天的男人如此直接的暴露出残暴的表情,就好像要吃人一样。 秘书挤进了人群。然后,在卫生间镜子前的地板上,看到了一具扭曲的身体,全身抽搐,口吐白沫,裆部阴湿,就好像失禁了一样。 而这个如此落魄,此刻受众人嘲笑之人正是他的顶头上司。 一个内部医生翻了翻倒在地上的干部的眼皮,掀开袖子看了一眼,便立刻明白了。 “毒瘾犯了。”医生有些无奈的对身后的原罪长说。 王室内阁成员中传来一阵嗤笑。“喂,这就是将军的部下吗?不会人人都是瘾君子吧?” “刚才给我们作报告的就是这个人吧?呵,他刚才可多会吹嘘自己啊!” “上次被判刑的那个囚禁女人的变态不也是这里的吗!啧啧,真是‘特殊部队’啊!” 他们不敢当面嘲讽将军,却可以在这里直接讽刺原罪长。不过,这在一定程度上等同于贬低了将军。 任何人都能看出来,作为将军引以为傲的特殊部队的最高统帅,原罪长在听到如此讽刺之言后脸上露出了什么表情。 甚至比之前更加渗人。 就在这时,安静了一会儿的暴食突然朝围观的人群伸出手。 当众人看清行动部部长暴露青筋的脖颈和扭曲的面孔时,都不由得倒吸了口凉气。 他们知道这个男人想要什么。 没有人能承受住如此的折磨,在如此痛苦下还能保持理智和尊严。他渴望无助的眼神中只有一个意思:给我! 傲慢什么也没说,扭头便走。 而暴食的秘书,刚刚还殷勤的忙乱着的人,在傲慢的放弃中看清了上司的未来,也什么都没做,缓慢的退出了人群。他已经在想自己该怎么跟这件事撇开关系了。 傲慢没有给任何人下命令说要如何处理他的手下。最后,暴食被送到了医务室,由医生负责处理。 将军怒气冲冲的离开了,据说他一句话都没跟原罪长说。虽然没有指责、谩骂,但明眼人也都明白这这意味着什么。 傲慢当然也知道。 当张豪找到那个灰色的盒子时,这件事已经过了半个多小时了。 在秘书看来,显然是领导自己记错了藏东西的位置,才导致了这件事不可逆转的朝最糟糕的方向发展。 他们询问过从医务室中出来的医生,后者隐晦的告诉他们,现在也就只有这盒子里的东西能减轻那个人的痛苦。 于是张豪去了。但当他走进医务室时,发现里面已经站着一个人了,是原罪长,傲慢。他就站在绑缚着暴食的病床边。 张豪知道此刻自己不能后退,于是硬着头皮走了进去。他没有听到医生形容的那种撕心裂肺的惨叫,就好像暴食放弃了挣扎。 张豪站到病床边,惊惧的扔掉了手中的盒子。 暴食已经死在了床上,两眼暴瞪,嘴角有呕吐物,显然是窒息而死。而毫无疑问,凶手就在身边。 张豪大惊,傲慢在这个地方,在一栋近千人工作的大楼中,蔑视法律与道德,毫不犹豫的杀死了自己的下属,就好像他是这里的神灵。 他在这里真的是神灵吗?真的可以随意的掠夺人命吗? 傲慢突然转过了脸,斜视着张豪。 张豪因感受到这股威胁而滞住。 “不要做任何忤逆我的事。处理掉。”傲慢冷冷的说,转身离开,甚至都没再看他自己下属的尸体一眼。 第366章 形势与懒惰 他说处理掉。 张豪认为傲慢让自己处理的是床上的这具尸体。 那还能有什么其他的吗?没有。张豪匿笑。 这是他扳倒的第二个人,按照效率来说,已经算很高了。 他像蚂蚁一样钻入了原罪这座大坝的内部,开始啃食出一个个缺口。但他突然又意识到,自己想的太简单了。他距摧毁这座大坝似乎还有无法预估的距离。 将军虽然甩袖离去,但却也什么都没说。 影子告诉张豪这代表两层意思。第一层是将军的确很失望,以至于不想跟傲慢说话;第二层则是他仍让傲慢处理好自己的事情,也就是说他仍信任傲慢可以做好。 张豪还远远触及不到这座最高的尖塔。 其他的领导可以随意更换,只要张豪摧毁不了塔尖,便消灭不了原罪,也救不出楼萨辛。 而张豪现在就面临一个问题,他该如何‘处理’。不过他转念一想,这栋大楼里似乎有许多可以请教的人。 让人悄无声息的消失,让人毫无察觉得被‘处理’,这不就是他们最擅长的事吗? ‘处理’掉暴食的两天后,张豪亲眼目睹了愤怒是如何折磨人的。 在单面镜后,看着愤怒使用残忍的水罚,看着少女在折磨下痛不欲生,几次晕厥。 张豪能读懂那些细微的表情。 有好几次,他都觉得少女快要忍受不住了。她失去抵抗般颤抖着,几乎都要说出什么,但最后还是忍了回去。 但他怀疑的是,一个人的意志真的能战胜这些残忍的工具与更残忍的思想吗? 张豪紧握双拳,死死盯着愤怒,试图记清此时这个疯狂的人脸上的每一种细节和表情。 影子曾提醒过他,无论做什么,都一定要给自己留一条退路。这条退路,顾名思义,是一条逃脱原罪的路。 虽然影子看似没有自己深入,但张豪知道,他们所嗅到的和自己能感觉到的一样。 危险的毒液正在慢慢渗透,不仅是敌人,也包括他自己。 张豪本是一只竹节虫,如果不动,便毫无破绽;可如果它非要朝猎物发动攻击,自己便也会暴露,成为他人的猎物。 他冒险进入原罪,试图从内部瓦解这个坚若磐石的组织。他的每一次行动,钻出裂缝的同时,也会摩擦自己坚固的表皮,让弱点暴露出来。 不管傲慢在邀请他加入原罪时有没有怀疑到他的身份。至少现在,原罪长一定有所怀疑了。而就像在楼萨辛身上发生的一样,光是怀疑就足够了。 不过影子又说,现在的张豪也许是最安全的。 因为厨子那件事提醒傲慢,如果他做的太过,或者让影子们察觉到,那么他们便得不到任何有用信息。 所以,傲慢一定会十分谨慎。 假设他真的怀疑到了张豪,那么也一定会不露声色。傲慢仍会允许张豪留在身边,也许会削弱他的行动,让他不至于那么容易找到原罪的弱点。 但无论傲慢做什么,他可能都不会去伤害张豪。 傲慢会试图从张豪身上寻找到弱点,然后揪出他背后隐藏的势力。任何一个聪明人都会这么做。 而傲慢就是那个最聪明的人。 张豪从没认为自己会逐个击破原罪的领导层,因为他知道,一定会有人主动对他敬而远之。 贪婪便是其中之一。他贼眉鼠眼,瘦弱单薄,是原罪的后勤主管。 暴食出事后,贪婪便有意找到张豪,私下警告他:不管你来这里做什么,不管傲慢为什么还将你留在这栋大楼里,你都不要试图接近我。他贪婪发光的眼睛就好像试图将张豪吃掉。 当然,张豪对这种警告是会非常认真对待的。因为能说出这些话的人显然已经对他有所防备,如果他再去撞这块石头,那就显得太傻逼了。 第二个张豪碰不到的人是嫉妒,他是原罪前线分部的负责人,常年行事于皇城外,很少回来。也就是说,张豪根本碰不到他。 愤怒也是他碰不到的人之一。他始终待在地下室,就好像那里是他的家一样,他对拷问和折磨的痴迷超过了任何欲望。 张豪一开始特别想先搞掉愤怒,但影子却提醒他最好不要这么做。他们给出了一个解释:不要在敌人目光聚焦的位置动手。 不过有一点让张豪不解,那就是傲慢没有束缚他的任何行动,反而是将他推向了另一个干部——影子口中的‘懒惰’。 这顺水推舟的行为让张豪不解,不过他又从影子那里得到了答案。 影子告诉他,懒惰虽是原罪的干部,但也是王室安插进原罪的内部间谍。将军将懒惰安排进自己的核心部队里,以此向王室证明自己的忠心。 至于在原罪内部懒惰处在什么位置,主要负责什么,影子们便不知道了。不过,这些事张豪很快就会比影子更清楚。 张豪的家被翻了,彻彻底底被搜查过。搜查人干得很漂亮,没放过任何一件东西。 不过在影子的教导下,张豪做的也很漂亮。他不会在自己的地盘给别人留下任何把柄。 被翻过的东西在狭窄的空间中堆成一团,有电影票、订餐电话卡、空的饭盒、报纸、花盆和dvd……他甚至能想象到那群人搜查到这些无用垃圾后的失望表情。 那些老鼠一样的家伙会从这里得出什么逻辑呢?更重要的是,是谁下的命令呢? 一定是傲慢。他终于忍不住了吗? 不止如此,张豪开始觉得自己经常被人跟踪,身边的压迫也越来越紧。他中断了与影子们的联系,也及时提醒了影子更换联系方式。 张豪开始为懒惰工作。 张豪慢慢发现,只有一人能出入懒惰的办公室,就是他那位高冷的秘书。女人往里面送的最多的也不是文件,而是各种食物。 有人说懒惰的办公室很特殊,有卫生间和淋浴室,一个人几乎可以不用出来也能在里面生活。 这让张豪想起了天使城的那个负责人。 张豪就没见懒惰出来过。不过有时透过开门的间隙,他往里面瞥见,坐在椅子上的与其说是一个人,不如说是一坨烂肉。 第367章 派遣与分部 张豪被分配到十分边缘的工作。 主要活计就是在电脑上登录信息,跑跑腿,干一些人事方面的工作。 原罪大楼内也都传开了,有人说他是扫把星,有人说他是傲慢的走狗,甚至有一些几乎逼近他真实面目的谣言。 但传言就是传言,一半人置之一笑,一半人当做饭后闲谈。 就当张豪准备找机会寻觅懒惰的把柄时,他们却把他支走了。一次其他人毫不知情的秘密派遣,由懒惰的秘书亲自通知。 张豪虽然有点惊慌,但没有表现出来。眼下没时间通知影子,不过在这方面他并不担心。 影子很快就会知道他去了哪儿。他们会尽其所能保护他,在他还有价值的时候。 张豪认定自己还有价值。他现在需要做的,就是找到懒惰这么做的原因。 上了车,张豪才得自己即将被派往分部。专车没有停顿,一脚油门开了一天,将他送到六百多公里外的一座小城。小城距离前线战场只有不到两百公里, 快到时,沿路便能看到数不清的弹坑和或废弃或被炸毁的作战工具。 司机若无其事的跟张豪搭话,说这里以前曾是激烈的战场,反抗军占领了这里,不过将军又把它夺了回来。功不可没。 “也死伤无数,”张豪回应道。 “死亡是必须的。”司机又说,“这是士兵与将军的区别。” “那战争也是必须的吗?”张豪问。 司机从后视镜瞪了他一眼,没有回答。 意外的是,司机没有直接将他送到小城中的分部,而是先将他拉到了城外的一处小据点,并通过接应人连接了一通隐秘通话。 电话另一头是懒惰那仿佛将嘴泡在糖水里的声音。 “你接到电话,就意味着我的人已经把你送到地方了。风景不错吧?” 张豪沉默着,等着对方开口,他知道也许自己用不着说话。 懒惰接着说,“新人,听着,一开始我以为你是原罪长的人,在故意整我们。不过后来我调查了一下你,感觉没这么简单。不管你面上表现如何,你都在隐藏着什么。你想没想过,他为什么在这时候把你扔给我?” “我不知道。”张豪第一次回应。“这么说搜我房子和派人跟踪我的是你?” 懒惰哼了一声,没理会张豪的问题,继续说,“我可以不管你是谁的人,我想以你的小聪明应该知道我可以让你很快销声匿迹……” 张豪瞥了一眼身后的司机,后者警惕的站在原地。 “不过如果咱们互不伤害,我认为也没必要这么做。” “‘互不伤害’是什么意思?”张豪问。 “我喜欢跟聪明人对话,新人,你不应该问这个问题。”懒惰说,“让我说明白点,你现在在我手里,前线是我的地盘,嫉妒和我是盟友。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吗?” “意思是我的命在你手里。” “学乖了。”懒惰得意低笑一声。“所以我要你现在老老实实听我的话,否则,你小命不保。” “你想让我做什么?” “我想让你当我的卧底。”懒惰诡计般的说。 司机将张豪送往小城市中心。 曾经的秀丽城镇,如今满眼都是战争的伤痕——弹坑、被烧毁炸毁的建筑遗迹、防空火炮、帐篷、雷达天线…… 全副武装的装甲战车毫不避讳地从街道和行人面前驶过,城外就是临时修筑的供重装部队赶往前线的道路,高墙高楼上的狙击手比比皆是。 这里没有高层建筑,可能是因为太高的都被炸毁了。最高的是一栋医院。战争用的建筑没有三层以上的,而且一半是在地下。 原罪分部隔着一条街就是一所小学。 真是绝佳的位置,张豪讽刺的想。 门口有两个表情严肃的人接他,带他进入了这栋低矮的建筑。他们一前一后将张豪夹在中间引入阴暗的甬道,一边提醒他记着懒惰的话。 “我们会一直盯着你的。”引路人阴沉的警告着。 啊,我也会一直盯着你们的。张豪在心中沉默回应。 张豪在地下二层见到了分部负责人,嫉妒。一个干练的中年男人,拥有一张沉静但暗藏威胁的面孔,粗壮的脖颈和隐藏在浓眉下的眼睛。 嫉妒没跟张豪说太多话,一方面是因为他的确事务繁忙,另一方面是因为他看不上眼前的这个新人。 对于嫉妒来说,他不知道后方的盟友为何会派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来这里当什么卧底。在他看来,这么小的年龄可以被任何一件小的不能再小的事情诱导,从而出卖他们。 但嫉妒不能拒绝自己盟友的决定,所以他准备让这件事‘顺其自然’的发展。他记住了新人的脸,并吩咐一个信得过的手下盯着他。 这就够了,嫉妒想当然的认为。 张豪被分到了人事部,安排好的。这个职位不危险,而且对嫉妒的工作影响非常小,但是却非常适合懒惰威胁他做的事。 张豪没有联系上傲慢,不过可能也联系不上了。 也许傲慢的权利之爪对这里也不能做到完全的掌控。张豪想,即使他联系上傲慢,说服傲慢让他回去,嫉妒可能也会用各种理由将张豪留在这里。 姜真的是老的辣? 几天后,张豪接到了更详细的指示。 懒惰让张豪当自己的卧底,目的是让后者去查明在嫉妒控制的分部中有多少是原罪长的人。 他需要列出一个名单。 张豪鄙视的想,这完全就是集团内部不同势力的勾心斗角。真是可笑,间谍集团内部却谍影重重。 这场战争的结局似乎已经注定了,他庆幸自己没站错队。 另一方面,让张豪稍微安下一点心来的,是有人告诉他:你的身份越多,就越安全。 张豪也认为的确是这样。 没错,提醒他的人就是影子。 来到这边,参与到这些事情后,张豪最佩服的不是自己,而是身边的这群‘影子’。 他们隐藏在暗处,极具耐力,也极具耐心。他们藏在离敌人最近的位置,却总是能安然无恙。 他们看似支离破碎,但其实紧密相连。就像被击中的防弹玻璃,虽然有千万条裂缝,但却仍能阻挡住子弹。 第368章 三方间谍与意外的收获 现在的情况是这样: 影子会在必要的情况下保护他。 有傲慢在,懒惰和嫉妒其实并不能把他怎样。 在这里,懒惰的人反而会以另一种方式支援他。 不过张豪也知道,这看似还算‘有利’的局面也依靠一个事实,那就是他必须展现应有的价值。 而在影子的帮助下,张豪总算联系上了原罪长。 “他们让你干什么?”傲慢问。 张豪如实交代。 让他奇怪的是,傲慢似乎并不急着让张豪回去。反而交给了他一个任务。就和懒惰一样,他也让张豪提供一个名单,而上面的名字是服从于嫉妒和懒惰的皇家的走狗。 好吧,张豪无奈的想,他现在算不算是三方间谍呢? 张豪从未这般忙碌过,也从未这样大胆过。远离自己的目标,远离了对自己威胁最大的傲慢,在多方的交叉点纵横捭阖…… 他也从未这样兴奋过,从未像现在这样认为自己可以支配自己的世界。 不过一段时间后,几乎所有人就都知道他是来做什么的了。而得知这点后,他们便不再试图靠近他,甚至连跟踪他的人也为了不暴露自己也变得束手束脚。 张豪有时甚至可以肆无忌惮的去联系影子。因为双方都认为自己知道这个‘小间谍’去干什么——去给他们内部的敌人通风报信。 他们小瞧他,不会认为他敢冒险去与他们共同的敌人——反抗军接触。虽然被小瞧的感觉不是很好受,但张豪知道自己必须利用这个优势。 张豪认真仔细的收集情报,证明自己的价值;与懒惰和傲慢双方的线人私下联络,想方设法给他们找点事做,让他们围着自己转,却又只能在边缘查探。 张豪将所有收集到的情报都传给影子。 很快,张豪便从影子那里习得了新的战术。不禁又感叹,这群暗影对如何玩弄一个组织或是一群人真是游刃有余,堪称大师。 从这天起,张豪只给影子提供真实的情报,而在给傲慢和懒惰提供的情报中,故意掺杂虚假的信息。 当然,他不傻,不会将那些明显就能看出来是谁的人的名字写错。 张豪混淆的是那些在阵营之外,模棱两可的人。他们或是还没想好加入谁,或是对谁都没兴趣。 除了这些之外,几乎没什么事打扰他。 不过有一天,一个戴着眼镜,长相斯文,奶油小生般的男人找到他,询问他来之前在哪里工作。 男人轻声细语,露出打扰笑容的嘴角边挂着两个酒窝。他刚一开口,张豪就知道他已经知道答案了。 不过男人是少有的没有敌意的来客,所以张豪仍是礼貌的回答,“总部。” 男人露出喜色,但又很快伪装了下去。他问,“那你认识一个叫xxx的人吗?” 张豪在脑中快速过了一遍,觉得自己没听过这个名字,于是摇了摇头。 陌生男人略显失望的离开了。 在向影子传递情报的时候,张豪无意间将那个名字夹带进了信息中。然后得到的回复让人吃惊,就像是‘无心插柳柳成荫’的感觉。 就在他愁思该如何找到懒惰的突破口时,它竟自己找上了门。 那个名字是一个女人的,而那个女人不是别人,正是替懒惰主持几乎所有事务的那个看起来有些高傲的,戴着眼镜的女秘书。 影子们嗅到了这条信息散发出的浓厚味道,立刻像‘野狗’一般钻了进去。 三天后,张豪便得知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奶油小生来分部之前是前线的一名战士。他的未婚妻——懒惰的秘书,在原罪总部工作。 女人想利用职权将自己的未婚夫调回后方,于是只能讨好懒惰。 懒惰和女人达成了某种契约,但却只是将她的未婚夫从前线调到了分部。懒惰这么做的目的就是时刻提醒女人:你最爱的人在我手上,必须服从我。 而貌似,单纯的男人还并不知道他的女人已为他牺牲了多少。 无须影子提点,这次张豪便知道要怎么做了。 懒惰信任自己的秘书,因为他认为自己控制着她的男人。这种信任,在张豪看来,是最容易破碎的。 在一个所有人都想放松的休息日,张豪将奶油小生被骗了出来。 理由很简单,过程也很轻松。因为只要一跟他提到他未婚妻的名字,男人就似乎失去了所有的判断力。 于是,当男人跟着一道暗影拐进昏暗无人的街巷后,便再也没出来。 当头罩被摘下,嘴里的东西被扯掉,男人惊慌的倒吸了一口凉气,然后剧烈的喘息起来。 他知道自己被关在一间黑暗的小屋中,知道自己孤立无援,知道自己不能尖叫,因为随时可能会有性命之忧,知道现在自己只能任人鱼肉…… 但四周很安静,男人预感的一切都没有发生。 无助的人一边颤抖,一边试图理清思绪。 他想起骗他出来的是那个新来的小子,他想起自己听别人说那个小子很危险,他想起自己是怎么被骗出来的——‘想知道你的未婚妻在总部的秘密吗?跟我来。’ 他就来了。 可为什么?男人觉得自己一直在本本分分工作,什么违法的事也没做过,一直忠于自己的组织。为什么‘他们’要对自己下手?另一个更大的疑问涌进了他的脑海: ‘他们’,是谁? 小屋里的一扇门被推开了,但男人仍没看到光亮。很快,他意识到自己周围坐满了人,而身前的桌子上突然点起了一根蜡烛。 火苗平稳的燃烧,说明这间屋子的密封性很好。 映着火光的一双双眼睛全都炯炯的盯着男人。后者汗毛直竖。 黑暗中有人说话了。“我们需要你的帮助。” 啊——男人松了口气,对方并不是想杀死自己。 “你不帮就得死。” 男人的心脏又剧烈跳了起来,他仍有生命危险! “该你发言了,xx。” 对方知道他的名字,可能这件事再正常不过。他们是谁,为什么要绑架自己,那个新人在哪儿,我在哪儿? “什……什么忙?”男人颤抖的问。 “你知道我们是谁的人吗?”黑影问。 “那个……新来的?” “你说他?不,他只是个跑腿的。我们的老大另有其人,而且位高权重。我可以告诉你,他来自总部。” “是……是是谁?” 黑影沉默着,露出诡异的气氛。 第369章 男人与女人 男人忽然自己就明白了什么,赶紧说,“抱歉,抱歉,我……我我不想知道。” “这就对了。”黑影说,“学聪明点,这样我们就会很快谈完。我接下来会长话短说,而且简明扼要。你要一字一句听仔细了……” 男人急忙点头。 “你知道我们的敌人是谁,对吧?他们像一群老鼠,东钻西窜,扰的人不得安宁。不过,这种日子很快就要结束了。因为我们就要消灭他们了。但是,在该谁消灭他们这个问题上,却出了点问题,因为这消息是两方同时得到的。所以,便不可避免的出现了竞争。我们需要你帮我们取胜。” “我?我……我我只是个普通的职员啊!” “没错,但你的未婚妻却在总部一个很重要的职位上,不是吗?” 闻到了阴谋的味道。 男人战栗着,他终于明白这群人要做什么了——他们不是想利用自己控制自己的未婚夫,就是想要她控制自己。 但至少他还是男人,一点气概还是有的。他嘴角抽搐着,“我是不会让你打我女人的主意的,想都别想!” “不,朋友,你理解错了。我们是在帮你,也是在帮她。”黑影说,然后似乎无奈的叹了口气。“你知道她在总部是做什么的吗?” “秘书。”男人当然时而会与自己的未婚妻通话。 “没错。但我还可以告诉你更多。她是原罪其中一位长官的秘书,而且是一个欲求不满,控制欲超强的人。他看上了你的女人。别不信,听我接着说。他知道你的未婚妻想要什么,她想让你远离危险的前线,能到安全的地方工作。于是那位大人就利用这一点控制住了她。 “他把你调到了分部,安排到他的人手身边。看似在照顾你,其实是在监视你。而他这么做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告诉你的未婚妻:你的男友在我的手上。所以,他便可以对她为所欲为了……” 黑影又说了一些更难听的话,直到男人目瞪口呆,掩面而泣。因为男人知道,这群人说的话都是真的。 他们同是男人,他从这群黑影的话中听出了鄙视和不屑。他们拉拢他,但也在嘲笑他,竟然连自己的女人都守护不住。 可为什么!男人不解,为什么他的未婚妻从未跟他说过这些?他苦笑,这还用问为什么吗?有哪个女人会跟自己的男人说这些呢! “你们要……怎么帮我?”男人无神的问。 “很简单。我们会将你的未婚妻从那禽兽手里夺回来。不过……” “需要我做什么!” “需要你说服你的未婚妻,从她的老板那里帮我们打听一些情报。” “如果我不答应呢?” “那么你会死在这里。而且,没有人会帮你们了,你的女人永远不会脱离虎口。”黑影说。 男人最后的挣扎也泄气了,他哀求般的问,“为什么找我,为什么告诉我这些?为什么不干脆杀了我?” “因为我们认为你还是个男人。”黑影直接的说,“因为你还有利用的价值,也因为我们知道你会为了自己最爱的人付出什么。” “你们……会过河拆桥吗?” 沉默了一会,黑影说,“不会。” 男人点了点头。“告诉我需要做什么吧!” 其实他什么都不用做,影子需要他做的就是保持沉默。 一通私密电话打到了懒惰的办公室。不过懒惰已经将线接到了女秘书这边,只要他的电话一响,女秘书桌子上的电话也就会响起来。 懒惰几乎从来不会自己先接电话。 女人忙碌着,刚回到桌子上,一把抓起电话,略带喘息的问,“喂,找谁?” “我找我的领导。” 听这声音她先是一愣,不过很快就听出是谁了。“有事跟我说。” 对方沉默了一会。“是很重要的事。” 女人有点恼火。“你应该知道,一般的事他都让我代理了。如果不是上头的事,他从来不会接的。” 对方又沉默了一会儿。“你确定?” “快点,小子,我忙得很!” “好吧。”张豪无奈的叹了口气,“你知道他让我去干什么,对吧?我一直在这边暗中搜集情报。” “是啊,但我也听说你是个双面间谍。” “怎么想随你,我只不过是在完成任务。” “那你今天想要汇报什么呢?之前你可从没在电话上汇报过。” “的确,因为这件事可能关系重大。” “说说看吧。”女人坐了下来。她朝玻璃后瞥了一眼,懒惰似乎仍摊在沙发上打着盹。 “我发现了一个很可疑的人,我怀疑他在暗中搜集我们的情报。也许……和我们的敌人有关。” “这种事你不是只要向那些人汇报吗?”女人问。 “情况比较特殊。我打听过这个人的身份,据说……他是被咱们的领导亲自调过来的,就和我一样。所以我才……” 女人警惕的打断张豪,问:“你怀疑的这个人,他叫什么名字?” “哦,抱歉,忘了正题了。他叫xxx。一个长相斯文,让人看不透……” “够了!”女人喊着,但立刻又压低了声音,“去你他娘的怀疑,无论是什么事,都不可能是他!” “我是在很理性的跟你对话。我找到了证据说明他一直在尝试与……” “闭嘴!”女人突然意识到自己太激动了,赶紧低声问,“这件事你跟他说过?” “是的。我跟他汇报过一次。” “不可能,他的所有电话都是我接的。” 张豪再次沉默。 怀疑就像风,有一丁点的缝隙都能钻进去。这也是影子教他的。 “他说了什么?”女人问。 “他说让我保持监视,一旦发现任何嫌疑就立刻向他汇报……我认为我现在是不是可以直接跟他对话了?” “不,不行,小子。”秘书终于慌张了起来,问,“你想做什么?” “我想问问这个家伙是不是自己人。如果是,我要不要与他联系,如果不是,我要不要……除掉他。” 第370章 裂缝与出租车 “别,不。”女人喝了一大口水,再次偷偷打量办公室,故作平静的说,“他已经把这件事交给我处理了。” 不确定的沉默。“那你有什么意见吗?” “别动他。他不会做任何损害我们的事,你的证据绝对是假的。” “女士,我很确定我收集到的情报真实无误……” “照我说的做!”女人低吼着,“别做任何多余的事。再仔细查查,他不可能有任何问题的。行吗?”但最后的声音几近恳求。 对情绪变化的沉默。“好的。我会再观察看看的。” 电话挂断。 女秘书陷入了不知所措的沉默。突然,一个声音吓了她一跳。她听出是谁的声音,立刻强装镇定,恢复神情。 “有事吗?”懒惰敲着玻璃问。 “不,没有。”女人说。 两人看着对方的眼睛,似乎都想从中发现什么。 …… 两天后,一个私人号码打到了张豪的加密电话上。他抿嘴一笑,不用听就知道是谁打来的,不过仍是装模作样的接了电话。 “他在哪?”电话刚一接通,女秘书便迫不及待的问。 “谁?” “别装蒜,小子,你把他藏在哪了!” “哦。果然,你们认识。” “你抓他要干什么?” “我说过,我只是想完成我的任务。你说的没错,我的确是双面间谍。一面为你的老板做事,一面为原罪长。我们都知道他们的后台是谁,所以谁也得罪不起。” “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因为这和你有关系。” 女人懂了。“你要我做什么?” “我要你从你的上司那里帮我搞到一点特殊的情报,我好给另一位大人交差。就这么简单。” “你想要的情报可能只有他的私人权限才能调出。” “所以才需要你。” 这回轮到女人沉默了。她说,“人们一开始说你是‘灾星’,我还不信。现在看来,你可比灾星还要可怕。你的行为如此肮脏,你利用无关的人……” “抱歉。但我也不想死。”张豪无奈的说。 “他怎么样了?” “放心,很安全。我们没限制他的自由,只不过将他监视了起来。你很快就可以跟他对话了。” “就这么简单?” “不。我还怀疑他和我们共同的敌人有联系。” “起义军?” “嗯。” “这不可能。” “帮个忙,帮我问问他,因为这样对他来说的确很危险。我也不希望他死的这么早。这边已经有人开始跟踪他了。我派人监视他一方面也是想限制他的行动,防止他做什么蠢事。” “好话就不用说了。别动他一根手指,否则你会后悔的。”女人挂了电话。 真是个强硬的女人啊,张豪无奈的想。同时,也发掘出了自己扮演坏人的天赋。 …… 女人与男人的通话。 “你……还好吗?” “啊,还好。” “他们没对你怎样吧?” “没。只是监视我。” “他说的是真的吗?” “什么是真的?” “他们说你……和影子有联系?” “没有。” “你……是有听到什么了吗?” “听到什么?” “听着,不论他们说什么,都别相信。” “相信什么?” “我不知道……我怕他们会故意破坏我们的关系。” “不会。我也想问个问题。” “什么?” “你有什么瞒着我吗?” “……你还记的咱们是怎么认识的吗?” “当然。” “那你还记得咱们的承诺吗?” “当然。” “我……只希望完成那个约定。我只希望……” “别说了。好好休息,好吗?我听出你的声音有点累了。你最近很忙吗?” “是啊,很忙。” “别太累,身体很重要。还有,相信我,好吗?” “嗯。” 男人挂断了电话,他眼角滴泪。女人还爱他,对他来说,这就够了。无论如何,他也要将她从那禽兽身边救出来,哪怕要利用她。 就这样。 信息其实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得到信息的途径。 他们必须让女人去拿一个需要她冒险欺骗自己上司才可能得到的信息。而一旦她这么做了,一旦她抛下代理人的外衣,变成了一个‘窃贼’,那么他们就不再是之前的任何关系了。 这就和犯罪一样,你每一次和现场的接触就都会留下证据。精明如斯的傲慢不可能察觉不到身边人的异常举动。 而这,就是裂缝。 一点点的猜忌累积就能够在这种镣铐式的信任间加入杂质。 所以当几天后,女人突然请假说要休息两天时,懒惰虽然口头答应,但当秘书走后,他还是给分部打了一个电话。 懒惰皱起了眉头,因为那边的线人跟他说,他打听的那个男人也已经失踪几天了。 懒惰立刻派人尾随了过去。 …… 女人很慌张,不是因为她做错了事,而是因为她这几天一直没联系上她的未婚夫,就好像他又失踪了一样。 她跟那个新人打了电话,但对方却说他也在找。肯定是在撒谎,女人想,那个阴险的小子得到了他想要的,就开始过河拆桥。 她一边懊恼自己的愚蠢一边匆忙收拾行李,准备亲自去找他。她是个女人,是个秘书,所有的能力都只能用在办公室和会议室里。她对什么反侦查之类的手段一窍不通。 她根本没发现自己已被人跟踪,甚至不知道有人悄悄溜进了她家中。 她上街,发现门口就有一辆出租车,便直接坐了上去,让司机送她去客车站。 她根本没在意这辆车的牌照是否正规,司机像不像一个真正的司机,也不可能发现后视镜中如影随形的诡异黑车。 一开始出租车行驶的很平稳,女人便催促司机开快一点。她颇具职场女性的魅力,很少有成年男性能拒绝她故作柔弱的请求。 但今天,司机无动于衷,仍然平稳的行驶在街道上。 女人虽坐的有些不耐烦,但仍压着性子。 突然,出租车猛地加速了,就好像屁股后面着火了一样。 而女人也随即发现司机要去的道路与车站是相反的方向。她正欲大喊,司机的一句话让她重新坐了下来,变得老老实实的就像一只受惊的兔子,紧张的握着双手。 在闯过几个红灯,拐过几条陌生小路后,出租车停下了。 司机让女人穿上后备箱里准备好的伪装服饰,带着她上了另一辆没有牌照的车。 即使有人注意到他们,也不可能知道他们是谁,去了哪里。 负责跟踪的黑车司机有些提心吊胆的给他的主子打去电话,报告自己跟丢了目标让,然后像狗一样低头承受了主人的怒火。 第371章 条件与交换 懒惰了解身边的女人,比任何人都要多。他几乎能猜到她要去做什么。他找来顶端的电脑专家,调出了女人的和他自己电脑的操作记录,发现了他不愿意看到的一些东西。 他什么也没找到。 这就意味着,女人故意隐藏了什么。 懒惰又找人查了女人这几天的通话记录。发现有和那个双面间谍的,也有和她的未婚夫的。 懒惰不想和那个新人扯上太多的关系,于是给分部的嫉妒打去电话,希望对方能帮忙处理这件事。 但嫉妒却公务在身,无法他顾。 懒惰很生气,但嫉妒是他重要的盟友,也不能迁怒。他又联系了几乎所有能找到的线人,让他们去寻找男人和女人的下落。 同时,懒惰也联系了张豪。 在电话中,张豪建议懒惰亲去那边一趟,也许就可以一劳永逸的解决问题。 不过懒惰告诉张豪,自己绝不会为了这样的小事挪动脚步。 有点出乎意料,却又似乎在冥冥的情理之中,第一个给懒惰回应的是张豪。 很干脆,张豪说他找到了那两个人。 “也就是说,他们现在在你手上。”懒惰的声音表示他警惕了起来。 “只是控制。”张豪说,“为了让他们不再逃跑,我让他们吃了点苦头,你懂的,那些手段,就是愤怒教过我的那些。” “为什么这么做?”懒惰冰冷的问。他想象自己的女人遭到拷问的情形,身体不由的颤抖,因为连他自己都没打过她。 “因为他们现在对组织来说很危险。我怀疑他们携带了重要的情报,准备投靠起义军。”张豪认真的说,“这是紧急情况,超过了我们内部的阴谋诡计。所以要审问他们,如果我问不出什么,我也许会把他们交给愤怒。” “不行!”懒惰赶紧说,声音因愤怒而颤抖。“她是我的人,交给我来处理!” “叛徒都是愤怒处理的。”张豪坚持说。 懒惰嘲讽讥笑,“男人随便,我只要女人。让我们做个交易,小子,我们不是一直合作的很愉快吗?” “是利用。”张豪纠正道。 “你怎么想都行,但别想着和我做对。别忘了,连你的主子都不敢咬我。而且,我的人可是都在盯着你呢!” 是啊。张豪讽刺的想,可你的人的伎俩要比另一群盯着我的人的手段弱多了。“嗯,那就继续合作吧。”他松口说。 “说条件吧,不要命的小子。”办公室中,懒惰第一次挪动屁股,坐了起来。 张豪说自己要给另一头交差,必须得到点有用的信息。他还告诉懒惰这也是另一种投资,日后如果他得到了什么懒惰会愿意听到的消息,也会愉快的有偿交换。 “直接说要什么!”懒惰不耐烦的说,他可没耐心和一个毛没长全的臭小子讨价还价。 张豪顿了顿,说出了自己的条件。当然,这个条件是精心挑选过的,既重要到能戳到懒惰的痛处,又不会敏感到让他直接拒绝。 懒惰在电话前犹豫了一会,最后还是答应了。 “那我们怎么交换‘东西’呢?你要的是死的,我要的可是活的。”懒惰阴沉的说。 “我还是那个建议,”张豪不紧不慢的说,“尊驾何不亲自来取呢?” 又一次冗长的沉默。懒惰命令般的说,“我要同时见到你和她。我要你身边没有其他人。我来挑选见面的地方……” 张豪对懒惰的苛刻要求全部答应,他说他带着诚意交易,不会耍什么心眼。但他提醒懒惰,那两个人被他关在xxx,因为那里人烟稀少,适合藏匿。 但如果把他们带出来,到很远的地方的话,他不保证不会被傲慢的爪牙追踪到什么线索。 “因为在这方面我不是专业的。”张豪自嘲道。 不过懒惰似乎从他的话中听出了别的什么。“哦?这么说你还有其他帮手?” 电话那头传来那种阴谋被识破的笑声。“是啊,否则我怎么可能会活这么久呢?” 懒惰露出有所怀疑的神情,但思索片刻,又放下了芥蒂,认为现在不是深入探究的好时机。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懒惰知道自己现在是受制于人的一方。 “算了。”懒惰说,“交易。我得到我想要的,就给你你想要的。而且,这应该是我们最后一次合作了。等我下一个电话,告诉你我们在哪里见面。” 挂了电话,张豪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问,“他要是不选那里怎么办?” 影子们露出诡笑,安慰道,“最多也只能这样了。干的不错,小子。” 张豪长舒了一口气,心想:自己是有什么资本敢和这群人如此讲条件。他们表面看起来顶多阴险狡诈,但实际上可都是杀人不脏手的恶魔啊! “怎么,怕了?”影子问。 “不,我只是在想自己为什么心这么大,而且还么作死……” “哈哈,你担心的太多了,小子。”影子说,“有我们在。” “是啊,所以我想问你们的那些人都准备好了吗?那天我可是……” “你永远都不会是一个人。而且,你的问题不对,你不能问我们准没准备好,因为我们时刻准备着。” 不知为何,每次听到影子这么说,张豪就能重新鼓起勇气。 懒惰果然选了那个地方,和影子预料中的一样:一片凹地,四周是隆起的山丘,荒无人烟。 完美的交易地点。 张豪问影子为何确信懒惰会选择这里。影子告诉他,奸诈之人有一个共性,就和近墨者黑一个道理。 他们在面对选择,抓住机会,或提供建议时,会不由自主的找到那些可以让他们施展诡计与阴谋的场所、地点或人物。 要达成一个目标,这些人会认为非这样不可。这是人性,很难改变。 所以,影子们让张豪故意提出一个扣押人质的模糊地点,知道懒惰一定会仔细的查看地图。然后,他就会发现那周围有一个地方能完美的施展他所需要的计划和阴谋。 而这也正是影子们想要的。 “嗯,也许可以说的再简单点。”张豪抿着嘴说,“就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呗!” 影子眨了眨眼,转身走了。 第372章 懒惰的安排与影子的反制 交易当天,张豪驱车来到凹地边缘。 介于他对自己的车技不是十分自信,所以特地要求了一辆禁造的高底盘吉普,才敢穿越高地起伏的丘陵路段。相反,另一边懒惰一会儿要走的北边则要平坦许多。 张豪的车上只有一位乘客,一个被绑缚着双手的女人。她显得很疲惫,也有些痛苦,挂着黑黑的眼圈,面颊青紫,手上也满是血渍。 她坐在后排,跟着车身颠簸,低着头,一言不发。 吉普车在凹地偏南停下,张豪下车后拉开后车门,将女人拽下车。他故意露出别在腰间的武器,在身后驱着女人走到车前,然后等待。 张豪知道这是一次冒险,一旦计划失败,结局则可能是双败,不仅要赔上‘夫人’,还要折损兵将。他只用余光偷看四周,除了几座隆起的高低不一的山丘外,其他什么也看不到。 山丘上挤满了低矮的树木和灌木丛,它们是这次行动的关键。 女人摇摇晃晃,险些栽倒。张豪又将她拉回车内,自己也坐了进去。他拉上车窗,这才敢大口喘气。 吉普车的玻璃和车身虽然经过改造,但也可能抵挡不住特殊子弹的攻击。让他安心的是车内封闭的空间。 敌人看不清他会露出什么表情,这是他唯一的优势。 …… 懒惰很少出门,因为太费劲了。他将近三百斤,每走一步都要消耗巨大的体力。 这次出行,是三个人将他抬进了特殊电梯,从后门又将他抬进了一辆专门为他特殊订制的车辆。 懒惰吃了药,避免心脏跳得过快导致什么其他的问题。他面色挣扎,就像一块任人宰割的肥肉,但心中却愤怒无比。他要让那些人付出代价,最惨的代价。 一切都安排好了。 诡计和陷阱是他最擅长的。他提前利用关系从军队里找来了三个士兵,个个都是使用狙击枪作战的好手。 他让士兵提前出发,占领那几座山头,清除潜在的敌人,探查目标的动静,并及时汇报。 懒惰相信专业人士的力量。不仅如此,他随车还带了两名保镖。这两人从一开始就跟着他,从没出过什么差错。 就在他们快到的时候,懒惰接到了电话。侦查的军人告诉他目标已经出现了,来了一辆车,只有一个少年和一个女人。 士兵形容了一下女人的样子,懒惰赶紧又吃了几片药。 他发誓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士兵接着报告说四周都很安全,没有发现任何隐患。 懒惰忍受着晕车的感觉,让司机加速。 懒惰十分谨慎。接近目的地的过程中,每隔十几分钟就要士兵汇报一次状况。 没有任何问题。士兵们说除了苍蝇、蚊子和老鼠,没发现任何有威胁的活物。 从很远的地方,懒惰便看到了那辆吉普车。他叫司机在相距差不多一百米远的地方停下,然后让两个保镖先下去查看。他已经将需要做的都告诉了他们。 一个瘦高的保镖站在车门边,稍微矮胖一些的保镖往车前走了几步,朝那边挥了挥手。 张豪也谨慎的让女人先下车,自己留在车中,只探出枪口。 “让她过来。”矮胖的保镖喊着。 “我的东西呢?”张豪也喊道。 “我们得先确认女人的状态!” “她活着,这就够了。”张豪像个狡诈的政客般的说,“把东西拿给我,我就让她过去。” 矮胖的保镖朝同伴扬了扬头,瘦高保镖向车内的懒惰请示。他们得到了指示。 矮胖保镖说,“可以。但我要怎么给你?” “扔过来。但你得使点劲,大哥,别让我认为你光是长了一身肥肉!” 矮胖保镖咧了咧嘴,在短距的助跑后,将一个包紧的袋子扔了出去。 不知是有意还是怎么,袋子飞得很高,但并没有前进多远,落地后还距张豪的车子有差不多二十米的距离。 矮胖保镖耸耸肩,示意自己交出了‘货物’,然后朝女人招手,意思让张豪放她过来。 张豪走下车,犹犹豫豫的站到女人后,用枪顶着女人的后背,推动她缓缓前进。 现在就是相信‘战友’,相信同伴的时候。他必须将一切交出去。 张豪走到‘货物’前,弯腰捡起袋子。 “过去吧。”他低声说。然后又大声说,“物归原主了!” 一切都从此时开始,也从这一刻结束。 张豪后退。 女人犹豫的朝保镖走去。 车内的懒惰示意手下发出信号。 站在车旁的保镖朝空中伸出了一只手。 这一切几乎同时发生。 这一切都映在张豪眼中。 那只手伸向空中四秒后,张豪才彻底松了口气,他放慢了脚步,在停下的一刻,枪声同时从四面八方响了起来。 在没有经验,很少听到枪声的人耳中,就是只有一声枪响。但在张豪这里,他听到三声枪响,而且是从三个不同的地方扣动的扳机。 不过对于此时处在现场中的某些人来说,知晓这些已经毫无意义,因为他们便是子弹的目标。 当枪声响起后不到两秒,也许仅仅一秒内,有三个人的脑袋便同时被爆掉了。他们分别是两名保镖和司机。 一开始,懒惰似乎没第一时间理解到状况,直到他看到自己的司机歪头栽倒,驾驶位旁的玻璃上沾满鲜血。 他急忙不管不顾地进车位下,像蛆虫一样使劲将自己臃肿的身躯挤进狭窄的缝隙。 懒惰抱着头,浑身颤抖,完全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而在场的另一个人也对具体的细节一无所知。直到事情结束,他们才告诉他,在那段时间里,他看不到的地方发生了什么—— 影子从救世者郁金香身边借调了帮手,他们是一群从严苛训练下诞生的强大战士,被称作海豚。 海豚们训练有素,耐心十足,提前两天就开始潜伏在目标区域的山丘上,并且精心伪装。他们靠着压缩干粮和水袋过活,一动不动——包括拉屎和撒尿,几乎完全融入了环境。 那些前来搜查的士兵根本没发现他们,还以为自己占据了主动,却不知道身边几米开外就潜伏着致命的敌人。 不过当然,最重要的是时机。 那个胖子还是很谨慎的,每隔一会儿就让那些军人通报一次,所以海豚不可能在中途动手。 这些海豚真的很厉害,他们很有耐心,就像某些爬行类动物,一动不动等着它们的猎物犯错。 就在张豪下车的时候,懒惰在车里还和那些士兵联系了一次。 没错,海豚们这个时候仍没有动手,也就是说,当时,张豪仍暴露在致命的危险下。 第373章 死亡与阴谋 海豚是在懒惰最后一次通话结束后动的手。快速,准确,一击致命,毫不留情…… 张豪当时听完觉得自己就像是小白鼠。 回到现场 张豪走回被吓到的女人身边,一边安慰她,一边卸下绑缚她的绳索。“结束了。”他说。 此时,另一辆车从山丘后开过来,停到了他们车边。 刚一打开车门,女人一眼就瞧见后座上自己的未婚夫,一下子控制不住哭了出来,毫不顾忌的扑了上去。 女人的眼泪抹污了化妆上去的伤痕,让她的整张脸看起来有些滑稽,但男人毫不在意。他们紧紧相拥在一起,就好像刚刚经历过生离死别。 好像差一点的确这样。 坐在驾驶位上的影子故意咳了几声,提醒他们现在不是温情脉脉的时候。情侣抹着眼泪分开彼此,但仍手握着手。 “我会把我知道的全告诉你们。”女人决然的说。 “那真是感谢。”影子笑着。 “他们会去哪?”张豪问。 “会远远离开这里。”影子转过来,看着情侣说,“必须告诉你们,我们会把你们说成是叛徒,会告诉别人这件事是你主导的,而你一直是我们潜伏多年的卧底。” “我们接受。”男人说。 影子又笑了笑。“不过你们会被送到最安全的地方,那里全都是起义军,他们会把你们当成同事,甚至英雄。我甚至想把你推荐给我的朋友了。”他指着女人说,“他们那里肯定很需要你这样业务能力很强的人。” “谢谢。”女人说。 “不用客气,你们也得谢谢另一个人。”影子用下巴挑着窗外,不过那辆车已经开远了。 “他真的……” “不用说,我们都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他会怎样?”男人望向远处的另一辆车,话中难掩激动。“你们会杀他吗?” “杀他?不,那颗猪脑子里没有什么我们想要的,也不值得我们动手。你觉得他能从这儿走出去吗?” 说罢,影子猛踩油门,让汽车追着风沙而去。 可怜的懒惰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知道自己谋划的一切都泡汤了。而且,他要死了。 而更让人绝望的是,他拿出手机,朝总部拨出号码,但接听电话的人却对他的求救避而不应,反而对他说: ‘你死期已至’。 懒惰愤怒又恐惧的扔掉电话,看到了自己的命运。 他等着敌人来抓他,被刑讯逼供。那群影子,他们会将他的五脏六腑都掏出来以获得任何有用的信息。 可他知道什么呢?他甚至没那个女人知道的多,也许因为这样敌人会放过自己?不,他什么都不知道反而更糟糕,他会被扔进垃圾堆。但也许不会? 他们会拿自己当筹码来交换什么东西吗?这样最好,他在王室有熟人,对,很熟的人,他们也许会想办法救自己一命。 懒惰不知道自己蜷缩了多久,总之他已经感觉非常不适了。他从没让自己臃肿的身体委屈过这么久。 敌人还没来抓他,怎么回事?他要出去吗? 懒惰挣扎着坐了起来,因为他再也趴不住了。他从衣服中掏出药,给自己灌了一大口,然后蹒跚着走下车,险些摔倒。 懒惰狼狈地举起手,像个傻子一样站在车前。地上的尸体让他触目惊心。他已经知道对方有什么能耐了。 “我投降,别杀我!”他哀求着,“别杀我,真的,我什么都告诉你们!” 他哀求到嗓子哑了,但仍没人回应。空旷的沙地上好像只有他一个人了。干燥的风吹起沙尘,草木晃动,没有人影。 他不知道为什么。 片刻后,懒惰懂了,敌人放过了他,敌人不惜得杀他。太好了,他想,自己能逃出去了。 但他怎么回去呢?他根本不会开车,而且他的体型根本挤不进驾驶位,更何况车胎已经被打爆了。 但他必须回去,只有回去才能活着! 懒惰看着自己肥猪一般的身躯,又抬头瞧了瞧四周空无一物的旷野,求生的本能让他不得不朝来时的车辙方向迈动脚步。 他数着:一步,两步…… 一周后,相关当局才在那处凹地发现了懒惰的尸体,他仰躺在沙地中,模样凄惨,身上爬满了老鼠、蟑螂、蛆虫和苍蝇。 而至始至终,他离那辆拉他来的吉普车不到三十米。 当然,事后所有的调查都会指向懒惰的秘书。很快他们便会找到证据证明女人与反抗军的间谍有染,而这个关系又会指向她在分部的未婚夫。 原罪会发现两人几乎同时神秘失踪。 而至于为什么平时绝对不会出门的部门主管会跑出那么远的原因,他们会仔细揣测。他们会搜查他的通话记录,会将一个‘新人’从前线调回去询问,会搜查他的家里。 但他们应该不会搜查出什么,因为在总部中,有人很喜欢看到这样的结果。 张豪被调回总部接受审讯,调查部门主管的死亡案件。不过显然,从传唤的紧急程度就能看出,一些相关人士并不是很热心。 …… 在总部大楼的玻璃后,傲慢和愤怒站在落地窗前,看着那渺小的身影走进大楼。 愤怒很少从地下室出来,而能叫动他的只有傲慢。 此时,他们在烟雾缭绕的屋子里诉说着诡计与阴谋。 “除掉那个人,跟将军说了吗?”愤怒问。 “不。”傲慢说,似乎有些不高兴。“完全不用。将军会知晓我的用意。这是我送给他对上次那次失误的礼物。而且,记住,我是这里的老大,不需要所有事都向他请示。懒惰是一颗毒瘤,早晚需要切掉……” 傲慢又分析了一通目前身边的局势,说之前被扳倒的那些人都是可以替换的零件,只要他们这几个核心成员仍在,原罪的影响力就不会衰减,接着又笑了笑,似乎对自己的评论非常满意,然后又挑拨的看了一眼愤怒,问:“下面那个怎样?” “没有人能抵抗的了那种手段。” 傲慢露出不可一世的笑容。“真了不起,不是吗?” “不知道你说谁。” “都是。”傲慢掐灭了烟头,转身坐到沙发上翘起腿。“年轻,意志,技艺,头脑……啧啧,真了不起。” “所以呢?” “交给你,到时候了。找一个时机,我会让所有人都配合你的。我知道你那东西需要点苛刻的条件,不过是你的话肯定没问题。对吧?” 愤怒点头。 “我听说,沙漠中的骆驼即使死后也有多半用途。你能从它的胃里取水,能用它的皮当靠垫,能钻进去躲避风沙,能用它的肠子做成储水容器……所以,就让我们看看他的五脏六腑下面藏着什么吧!” 桌子上的电话突然响了。 傲慢皱起眉头,拿起话筒。 “是谁允许你这么干的?”将军的声音。 傲慢控制住自己的表情,驱走了愤怒。 第374章 花贩与清洁工 花贩是影子的一员。她今年五十岁。因为当过兵,受过训练,所以体格健壮。 她的丈夫和两个孩子都死在了战争中,被将军的无差别攻击炸成了肉块,连尸体都找不到了。 所以,她憎恨那群披着伪善面具的人,拒绝将自己的国家交付到这样一群魔鬼手中。 花贩从二十几岁便开始从事间谍活动,为反抗军搜集到了大量情报,从未失手。因为是女人,她更方便伪装,可以在不同的地点扮演各种不同的角色。 她牺牲了自己,牺牲了全部,只为了能打败王权,只为了能尽上自己所有的力量。 随着年龄增长,她也无法再在一线从事间谍活动。但她没有任何抱怨,将所学到的全部技艺倾囊相授后,准备退居二线。 但几年后,花贩得到一个机会,很危险,需要深入到敌人内部。但她仍毅然决然的接受了,很快便重返‘战场’。 增长的年龄让她更加成熟、稳重,也让她更安全。 她在这里租了一块地,种起了花卉和盆栽,没事便推着一辆花车出来售卖。她时常将花便宜卖给那些年轻的情侣,就好像从他们身上看到了自己曾经的影子。 花贩是这座城市影子的骨干,从来没出过任何差错。她用自己的经验和阅历指点身边这群年轻人,教会他们如何隐藏,如何交换情报。 她发现,年龄和资历是这个职业最重要的资本,其他的什么高科技手段与技巧都不过是陪衬的绿叶。 花贩梳着卷发,故意扎得很高,让自己显得颇有品位。她推着装满各色鲜花的花车从一个公园逛到另一个公园,脸上时常挂着微笑。 花香从她路经之处四溢,就连原罪组织的骨干不时也会在她身边驻足,买下一朵娇艳欲滴的鲜花。 她比任何人都像个游商,从未担心过自己的身份会暴露。 但今天,花贩却发现自己身后多了一双眼睛。那不是一双正常的眼睛:狡诈,鬼祟,有时目不转睛,有时刻意躲避。 毫无疑问,那是一双间谍的眼睛。 那人已经跟了几条街了,一直盯着她。 不过老女人不露声色,仍继续扮演她的角色。她一边叫卖,一边思虑:为什么敌人没有直接来抓她。 如果他们动手,那么她根本毫无反抗之力。她甚至已经很久不会带那些紧急时刻‘自裁’的工具了。 没一会儿,她想明白了。而想明白后,她却突然松了一口气。等到公园人流散去,她也推车回家。 老女人仍沿着往日回家的路线,装作一个人过中年的衰老的妇女,时不时停下拍打后背,喝口热水,时不时跟有过一面之缘的路人打几声招呼,唠几句闲嗑。 花贩回到自己的街区,将花车推进门前的棚子中,锁上门,然后走回自己的小屋,关上门。 她没做别的,而是直接关上灯,躺到床上。直到夜深人静,弯月开始西落,才小心起身,走到桌边。 她拿起话筒,犹豫了一下,又放下。她认为自己也许不该打这个电话。确定之后,她喝了一口水润润喉咙,然后重新躺回了床上。 不论发生什么,睡个好觉。这是她习得的最有用的经验之一。 …… 清扫工每天都要三、四点起床,洗漱、换衣,然后拿起工具,融入夜色。在所有人都没起床时,他们已经在路灯和招牌的光亮下开始工作了。 他才四十岁,身体健壮,皮肤因太阳晒得黝黑。他的方脸上五官整齐,双眼有神,眉毛粗厚,看起来完全不像是一个没有其他出路只能选择这种辛苦工作的人。 不过,那些欣赏他的人都会被一种东西惊讶到,那就是他满头的白发。对于一个像他这么大年纪的男人来说,实属惊人。 稍有心思的人都会猜测:这个男人一定是经历了巨大的变故,才会如此。他们猜的没错,男人的确经历了巨大的变故。 就在五年前,就在他新婚之夜的第二天,回家的路上,他失去了一切,眼看着一群发疯的穿着血淋淋军服的士兵抢走他的妻子,将她玷污致死。 男人悲痛,一度想要自尽。但从这片土地上培育出的坚韧性格让他决心找到摧毁他命运的那群人报仇。 但当他打听到他们的下落,却一下子陷入了混沌。因为那些人正站在台上,接受英雄般的礼遇。 他发难,但没有人理会。 于是他明白,这悲惨的遭遇不是他的错,也不是他妻子的错,错的是这个国家。这个国家的人无法分辨善恶,甚至纵容犯罪。 涉世未深的他之前一直没察觉到,如今,他懊悔不已。 一年后,男人辗转多地,终于找到了希望。他加入了一个秘密地下组织,任务是通过渗透窃取情报。 他知道,这就是间谍。 不过,当时他没有任何经验,没有任何技巧。好在接纳他的同伴们很有耐心,尤其是一个备受尊敬的老女人,他们从头开始教他技巧,向他传授经验。 他憋着一股劲儿,一点点成长,直到成为一名合格且优秀的间谍。不过他照其他人还是有些嫩,所以不敢去接触更危险的领域。 他的主要任务是传递情报。 作为清洁工,他可以理所应当的在黑暗中行走,去往城市的各个偏僻角落。这是非常好的隐藏。他忍辱负重,只为了能复仇。 可今天,不知是不是错觉,清洁工觉得背脊发凉。 街道上有许多行人,他们步履匆匆,去往不同的地方忙碌,没人会多看他们这群穿着清洁制服的工人一眼。但是,他总觉得有一双视线在某处鬼鬼祟祟的盯着他。 而当他无意识朝那边瞥去时,却又找不到任何人影。 下午,那种后脊发凉的感觉没了,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疑惑。他被发现了?他泄露了?清洁工不敢相信,因为根本没有任何预兆。 没人提醒他谁被抓了,没人告诉他谁泄露了消息。 清洁工完全信任自己的同事,相信他们不会出卖任何情报,之前那两个英雄就是最好的证明。 但他上过的一课教会他,要排除一切被怀疑的可能。自己的头脑中产生了怀疑和担忧,这就绝不能放过。他必须要查清楚,他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清洁工觉得应该与同事们联系一下,或者直接去找那个负责的老大姐,但谨慎是他上过的第二堂课。 他知道自己必须耐心等待,等到时机成熟才能行动。 第375章 奇怪的感觉与被催眠? 这几天发生的一些事对张豪来说很奇怪,但他却说不好这股奇怪的感觉来自哪里。他的状态很像一种介于疲倦与恍惚之间的感觉。 他认为也许是自己太累了。毕竟在分部时,他几乎没怎么睡过好觉,有时甚至要靠咖啡提神。 张豪有体力,也年轻,但也知道不能太早挥霍自己的身体,所以只能更早的入睡,好赶紧让将自己的身体调节过来。但似乎并没有太大的作用。 影子们也突然沉寂了,无论他怎么联系都不回应,就好像突然消失了一样。张豪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这更加深了他的顾虑。 傲慢没有行动,只是将他限制住了,也不让他去看楼萨辛怎么样了。 一时间,张豪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 …… 还是傲慢与愤怒,他们这次是在地下室的一个房间中,表情中既有得意,但也带着些谨慎。 “可能他知道的也就这么多了。”愤怒谨慎的说。 傲慢皱着眉头,他怀疑的盯着自己的部下,但又立刻移开眼睛。“嗯。” “影子们很谨慎,别忘了我们称他们什么——老鼠!他们哪里都有,但你就是很难抓住他们。”愤怒说,“也许他们对自己的同伴也同样吝啬。” “也许。”傲慢言不由衷的说。 愤怒看出自己长官此时的表情代表着什么:他认为自己并没有从少年的口中套出全部的信息。但这不可能,他只是低估了自己的实力。 “你应该见过,我的方法是绝对的控制。他不可能知道更多了。那个女孩也是。” “嗯,我相信你。”傲慢说,“问题不在你这儿,是我派出的那些探子太业余了。他们一定是在监视的时候暴露了自己。一群蠢货。” “但最起码能确定一个,不是吗?”愤怒也转移话题。 “是的,有一个,我们能确定它就是影子。”傲慢想了想说,“我想到一个更好的办法。” “洗耳恭听。”愤怒低着头谄媚的说。 “你知道鲸鱼有时会怎么捕猎吗?它们会将猎物团团围住,然后才发动攻击。所以,如果我们仍像上次那样一个一个的逮住,那就毫无意义。” “你想一网打尽?” 傲慢邪恶的笑着,故意不说出只有他能想到的那绝妙的计谋。 …… 张豪这几天特意挑选无人阴森的小径走。因为他找不到影子,只能祈求能用这种方式让他更接近他们。 他很需要见到影子,他要把最近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怪事告诉他们,还要听取他们的意见,关于他接下来该怎么做。 最近谁都很奇怪,就连傲慢也是,他们甚至不再派人盯着他了。他在曾经与影子取得联系的地方绕了两圈,但都没见到任何可供提取的暗示。 张豪失落的走出去。可刚穿过小径,一辆面包车忽然在他面前急刹,挡住了他的去路。 车门刷得一下拉开,还没等张豪跑路,几个蒙面人影立刻冲了出来,第一时间套住了他的脑袋,锁住了他的手,三下五除二就将他拖进了车内。 张豪一点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完了,张豪第一时间想,他们终于要向自己动手,要处决自己了。这就是影子不跟他接触的原因?因为他们已经预料到自己已经暴露了,已经没用了? 张豪不敢动,因为知道两把枪正从左右两侧顶着自己。他完全慌了,甚至都没去记这辆车是怎么转弯,又是朝哪里行驶的。 车内放着大音量的音乐,是他们故意要遮盖自己的行踪。天啊,张豪想,他这次真的栽了。 张豪被拖进了一间屋子,黑暗的屋子。 这次,没有摘掉头套,没有桌子,没有蜡烛,没有善意。张豪似乎都觉得自己闻到了愤怒地下审讯室中消毒水的味道。 “你是谁?” “我?张……张豪。” “你在哪里工作?” “原……原罪。” “你效忠谁?” “我……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如果少两根手指你会知道吗?” 少两根? 那些人抓住了他的手,将它从袖子里抽了出来,并掰开手指,将手指一根根压到了冰冷的台面上。 不,不,不! “等等,等等……”张豪赶紧说,“咱们有事可以商量,不是吗?你们砍我的手没有任何好处,想想,那样我只会在疼痛中休克,没准马上就死了!那样我知道什么你们都不可能知道了,不是吗?咱们……咱们也许可以做个交易。如果你们认为我没资格和你们做交易……好吧,我承认。 “可不管你们是从谁那里收到的消息,你们确定要抓的是我吗?我不是说你们抓错了人,我只是想说,你们确定你们认为的那个罪名真的会加在我身上吗?毕竟,你们看啊,我他娘的只是个臭小子……” 张豪一口气说完这些,觉得口干舌燥。他似乎觉得自己很久没说过这么多的话了。但是有用吗?他能迷惑住对方,让对方犹豫吗? “你背叛了组织。” 什么?! “告诉我们你最近都和接触了!” “和谁?没,我没向任何人泄露过什么信息。” “那你觉得最近有什么可疑的事情发生吗?” “可疑……”张豪思虑着,“是指什么?” “什么都行!你身边,你身上!!” 张豪懂了。 片刻后,他便恢复了全部理智,手和脚也不再颤抖了。 张豪冷静的说,“我有时候会觉得自己很疲倦,但明明没做过什么事,而且晚上睡眠也很足;有时会突然忘了刚才发生过什么;会发现桌子上意外出现的笔,而且手上还有握笔的痕迹;衣服袖子,还有领口会突然觉得很不舒服;口干舌燥,就好像说过很多话。好像就这么多……” 张豪的头套终于被摘了下来。一个他熟悉的声音开口,“嗯,没错了,那个人分析得没错。” “没错什么?”张豪当然已经知道对方的身份了。 “你被催眠了。”影子说。 张豪惊惧。 催眠?在他心中,一直认为这东西和魔术一样只不过是街头骗术。 “这……怎么可能?” 第376章 神秘人与心惊胆战的表演 “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小子。”影子说,“这两天,我们的人被跟踪了。他们一定是从哪里得到了我们的信息。我们蛰伏了几天,一直在思考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最后……” “你们认为是从我这里。” 影子点头。“他们催眠了你,从你口中探出了所有你知道的信息。” 张豪察觉到,屋子内的气氛突然带着一丝恐惧和不安。 影子可从来不会恐惧。 “幸运的是,我们被老师教导的对自己人也很谨慎,所以没有向你透露太多……” 张豪冷汗直流,心想要不是影子真的很谨慎,也许所有人,包括他自己的小命就都丢了。难怪这几天傲慢只是隔开了距离监视他。 他已经没有什么秘密了。也就是说,他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 那傲慢为什么不杀自己? 张豪惊惧的想……他在酝酿一个巨大的阴谋! “那怎么办?”张豪想问:我怎么办?你们怎么办?他第一次觉得无计可施。 “真得感谢他们给我们选了一个好盟友。”影子感叹着。 强大的盟友? 在张豪心中,影子就是最强的盟友了,难道说还有比他们更强的?他很快便猜到是谁了。除了救世者,没有人能获得影子如此高的评价了。 影子们突然沉默了。 他们互相散开,似乎在黑暗中准备着什么。他们让张豪老实坐在椅子上配合他们,可张豪不知道他坐在椅子上还能配合什么。 突然,影子褪去,整个房间一时静的渗人。 张豪不知所措,刚想问话,但却被一个陌生的声音打断。 这声音在房间内环绕,仿佛来自未来,又仿佛来自过去。这声音空灵却又饱含一种特殊的情绪。 “听清我的声音,记住我的话。”那声音缓慢,一字一句的说,“回应我。” 张豪点头。他的眼睛在黑暗中看不到任何人,所以索性就闭上了。 接下来发生的事,张豪事后无法回忆起全部,他只记得这个声音跟他说了许多奇怪的话,问了他许多奇怪的问题。 张豪觉得很疑惑,同时又觉得自己似乎脱离了某种状态。他离开了某个地方,又到达了某个地方…… 那个声音叫他睁开眼,他睁开眼。 倏然间,一股强光从正面刺痛了他的双眼。他赶紧挪开眼睛,却看到另一边有一面镜子。 镜子旁坐着一个人,戴着帽子。 张豪只记得镜面样式古怪,似乎有许多大大小小不同颜色的圆点。但他刚想细究,一双巨大的手便突然伸出来遮住了他的眼睛。他不由自主的盯着那双手,看它旋转变幻…… 然后,张豪承认,他什么也记不得了。 等他醒来,漆黑的屋子不见了,奇怪的镜子不见了,那双手和那声音的主人不见了,留下来的只有影子和一盘录像带。 影子告诉他,那个神秘人破解了张豪的催眠暗示,并且教了他们一套方法,不仅可以破解催眠,还很有可能会骗过施术者,从而反制利用。 而这一切,都在那盘录像带中。 在录像带中,张豪终于看到了自己被催眠时的样子。那个神秘的男人戴着遮住面容的风帽,就坐在他面前,跟他说话,问他问题,向他下达命令,让他做一些动作。 影子在一边告诉张豪,他的催眠暗示是一串铃声,可能不是手机的铃声,而是更接近真正摇铃发出的声音。 那个神秘人说他有耐受性,而且有防备心理,本来应该不容易被催眠。对方一定是先给他吃了一些药物——可能是氟硝安定,让他陷入特定状态,才能进行诱导。 而且催眠者使用了一种消极暗示的手法,其核心是,当一个人越想避免做某事的时候,他最后反倒真的会去做那件事。 这种暗示在对付孩子时效果会更加显着。 神秘人确保他给张豪留下的暗示会让他不会再受到铃声的影响。 而张豪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也是影子们希望他能做到的,就是在没被催眠的状态下伪装成被催眠的样子。 张豪当然能想到这么做的目的,所以,他将录像带仔仔细细看了十多遍,记住了自己被催眠后的每一个反馈动作、表情与神态…… “既然他们要撒一张大网,那么我们也得挖个大陷阱,不是吗?”影子狡诈的说,“是考验你演技的时候了。不过千万别勉强,如果你认为自己做不到,就别去做。” 说了等于白说。这意思就是叫我尽量去做,张豪鄙视的想。 “为什么我什么也想不起来?”张豪离开前问。 “那位大人说你这是自发性失忆,需要一定的催眠技巧。是一种古老的洗脑术。” 张豪回到原罪。这一次,他有备而来。 上午相安无事,一到下午,他便知道他们是如何在自己的水里下药,然后在自己几乎疲惫的要睡着的时候,一个人影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什么东西。 铃声响了,果然清脆无比,就是小锤撞击外壁发出的声音。他同时感觉自己要飞起来,但又有一股力量将他按在座位上。 控制他的力量赢了。 张豪有一瞬失去了直觉,但很快又恢复了理智。他能看到那个人的面孔,能看到他收起铃铛,一脸狡诈阴森,能看到他挪动嘴唇说: ‘跟我来。’ 张豪没有被催眠。接下来该是表演的时间了。 张豪故作目光呆滞,神色平静,如木偶般被线牵了起来,然后跟着对方走出了房间。 张豪被带进了地下室,当路过关押楼萨辛的刑讯房时,他看都没看。 他的眼睛一直盯着愤怒的后背,直到被引向一间特殊的房间——相比影子那临时布置的简陋内室,这间房间可就要‘奢华’得多。 ‘越是二手的术师,越需要那些繁复的设备和装置来辅助他们完成表演。’ 张豪不知道为什么那个神秘人称这叫表演,不过他真的很厉害,在录像带中的演示或者说完成的那些‘表演’,张豪接下来全都遇到了。 而且因为张豪细看了十几遍录像,已经能明显的看出两者在动作与技巧上的差异了。这就像他在大舞台下看了一出精彩专业的戏剧后,突然坐到了乡村业余剧社的椅子上。 张豪听从叮嘱,在表演过程中什么也不想。不管对方让他说什么做什么写什么,全部一一遵从。他模仿自己的动作,缓慢落笔,面无表情。时而停下,思考事情,时而呆滞地看着施术者,征求接下来的命令。 张豪强迫自己不想他写下来的,说出来的那些事情的意义。但很难,有好几次,他都觉得自己惊惧的颤抖了一下。但也许是他控制住了,也许懒惰因为对自己太过自信而忽略了他其他的举动。 是的,那时,懒惰在享受‘操控’张豪的过程,而傲慢则像一个国王一样,看任何人都像看小丑起舞。 当天晚上,对张豪来说绝对是难以入眠的一夜。 第377章 诱饵与一网打尽 他再次确认那些人是疯子,以挖掘一个人最深处的秘密为乐。他们所问的那些问题,想知道的那些答案,其中有许多张豪绝不会向他人提起。 但迫于任务,他还是回答了。 张豪不敢做任何隐瞒,因为那时根本没有退路,一旦失败,便意味死亡。所以,即使到现在,即使脱离了致命的危险,安全的躺在床上,那股后劲仍让他浑身战栗。 它能让一个人如此没有防备,像个傻子一样,就好像灵魂都出窍了。但他坚信这个世上没有所谓的灵魂。 张豪突然想起了另一件事:楼萨辛! 他的意识仿佛时光倒流重新回到了她的刑讯房前。这一次,他没有走过去,而是站在原地。 张豪明白了傲慢如此行动的原由。 他们也对她实施了催眠,让她把所有事都说了出来。他们知道他是谁,知道他的目的,所以才要利用他。 少女只是个中间人。 而如今,这个中间人已经没用了。傲慢认为自己已经完全控制住了他,也就是说,楼萨辛可能已经死了。 张豪想哭,因为这应该就是最真实的结果,他想不出任何他们会让她活下来的理由。 而这可能也就是这一段时间他们不再让他去‘拜访’她的原因,因为已经没有必要了,那里……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他又晚了一步。 虽然影子数次提醒过他不要滥动个人感情,但躺在床上的张豪仍是悲恸的不能自已。 真是太讽刺了。 认为自己足够强大,迈入这个世界。所受到的最残酷的教训,便是许多事情,他仍无能为力。 更糟糕的是,他又回忆起了往昔那些在死亡边缘挣扎求生的日子,注定今晚又将彻夜难眠。 影子又猜对了。 原罪长傲慢的确要撒一张大网,很大的网——他要将影子一网打尽。 张豪被当做诱饵,诱导的诱。 从大局上看,傲慢的计划周密,毫无疏漏。从张豪口中探得消息后,傲慢没有打草惊蛇,直接去抓获影子,而是派出两个得意手下去暗中查探。 这两个探子的确算是傲慢手下的精兵。他们最擅长的便是追踪目标,查探情报和信息。 影子警惕的提前发现了危险,但也的确暴露了其中一人的身份。这让傲慢达到了两个目的。 第一,是证明了他心中的疑惑,对于愤怒在张豪身上施加的催眠是否和那个女孩一样奏效;第二,则正好顺应了他的谋划——拨动弓弦,惊动林中之鸟。 傲慢要利用的是影子的谨慎。 当影子们发现自己暴露后,第一时间会做的便是销毁资料,准备转移。而按正常人所设想,他们一定会分头逃窜,避免被一网打尽。 于是,傲慢顺势严密设防,堵住了城市中几乎所有可能的出口,包括交通要道和一些‘地下’小路,并对每一辆路过的车辆与出境人员逐一排查。 当然,原罪长猜到影子们也会提前洞悉,或者说预料到他的行动。在这件事上,他做得很谨慎,很小心,也很巧妙,让一些人看起来这只是往常的巡查举动。 但在另一些人看来,这便是暗中的周密计划,试图制作一个陷阱,等着一些东西掉进去。 聪明人都喜欢比别人多看一步,去挖掘他人动作背后真正隐藏的东西。影子们会识破傲慢的伪装,洞悉他的‘真正’目的。 所以,他们便不可能再去硬闯防线。 对影子们来说,他们自认为是聪明人,所以肯定能看透傲慢行动背后的意义。如果他们要想撤离,只会另辟蹊径。 他们会想办法来一次集体逃窜,并且必须一次成功,行动的媒介也要在监管和搜查的阴影之下。如果可能,也要方便线人的接应和保护。 这样的路线,影子们能想到一个。而这也正是傲慢故意留给他们的。 这是一条内部通路。每隔一段时间,某个地方便会送一些人出城,理由是支援前线。 征兵当然是合法的途径,不过也有非法的。这些非法的便是被抓住的那些没有合法居住证,没有亲戚关系,没有资本的小犯人。 他们没钱贿赂警局或法院放他们出去,于是只好选择一条最起码能让他们暂时活下去的路径。 再有就是那些为了逃脱官司、仇家,或者倾家荡产欠了一屁股债的商人与赌徒,他们不得不离开此地,以逃脱可能会被高利贷催缴人割喉的惨剧。 前线急需兵援,而每次征兵的人数都不够,所以管理层会故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便编造一些理由,将这些‘非法征兵’送到前线。 反正只要能拿得动枪,就没人会管他们到底是从哪里来的。而且,征兵由王室势力全权负责,所以傲慢无法插手,原罪的爪牙也不能随意行动。 所以,这对影子来说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他们只需花钱买点关系,或者干脆动用内部的线人,将几个人伪装成逃债者人或是罪犯。到时候,这些人就会被秘密送上一辆军用车,然后直接被拉到前线战场。 不过对影子来说,只要他们能走出这座城市,就意味着‘自由’。 按正常讲,一个位高权重的人是不屑于知道这种龌龊的信息的。不过原罪长不一样,他要对付的是影子。而他知道,要抓住最大的老鼠,自己就必须也钻进下水道才行。 傲慢是个人才,多年与精心伪装的影子对抗,不仅成功限制住了影子的势力,而且也的确有几次成功突破了影子的防线。如果没有他,影子可能会彻底占领这座城市,将军也许已经倒在刺杀者的枪下了。 理论上来讲,傲慢的计谋天衣无缝,正好适合对抗这些聪明人。但他唯一试算的地方在于,没想过张豪能完全抵抗自己最得意手下的催眠。 他完全没想到自己当着张豪的面说的那些话,透漏的那些秘密,会被后者一字一句完全记住。 所以,傲慢从未想过这次计划会出任何问题,也从未想过自己会失败。他甚至顶着压力请将军帮助他疏通征兵处的关系,好安排自己的眼线与探子进去。 甚至邀请将军当天到场,亲自欣赏他是如何将这座城市的毒瘤一网打尽的。 将军同意到场。 第378章 双方的筹备与未曾设想的意外 对影子来说,这是有史以来,前所未有,让他们所有人都兴奋到颤抖的机会。当这群镇定惯了的人从张豪口中听到这个消息时,差一点尖叫出声。 影子们立刻冒险联系总部,因为这已经不是一次简单的摧毁原罪长傲慢的任务了,这是一次可能击杀将军,结束战争的任务! 于是,两方都开始了阴谋的筹备。 傲慢小心在王室的势力内安插眼线,确保能实时跟踪到运兵车的位置。并在沿线布设猎手,从空中进行全域监控,确保没有一条漏网之鱼。 同时,分摊精力与兵力确保将军在‘观看席’上的绝对安全——这是他邀请将军亲证荣耀的一点代价。 特殊部队提前踩点,清空愚蠢的平民,派人盯住那个间谍,让他在最后时刻献出最后的价值…… 那影子们干了什么呢? 他们分成了两拨。 第一拨小心且谨慎的浮出水面,与征兵处的内线接触,将假戏演真。 第二波潜进医院,清空超市货架上的某类物品,并雇佣了一批人,租了几辆车,钻进了城市排水系统。 最后,他们告诉那个间谍,你如果要想在此时完成自己的目标,就也要做好死的觉悟。 晴光,无风。 一切有可能就在今天结束。 张豪一早接到了任务,他要跟着一个小队去某个关键路口看守潜伏,截获有可能从这里逃窜的敌人。 小队共有五个人,是原罪的执法部队。 包括张豪在内,所有人都全副武装:配备了携弹量15发的半自动手枪,作战服,作战头盔,还有备用弹匣。 小队队长要求他们凌晨出发,抢先占据关键位置。 车内气氛紧张迫切,其他四人都在尽可能的放松自己,有的在抖腿,有的在嚼口香糖,有的强迫自己讲一些无聊的笑话。他们都知道今天的任务前所未有,这也是他们全副武装的原因。 只有小队队长一人沉默不语,面无表情。他看似镇定自若,但张豪知道,他只是在试图隐藏什么东西。 他们现在没有直接张豪他动手,说明什么呢? 是这个执法队长在犹豫,寻找更合适的地点?还是傲慢有那么一丁点的不自信,留了一个补偿的机会? 又或者,他们给了张豪武器,是想让他放松大意,还是只是单纯的轻视。 不过无所谓了。一股明显的杀意在车厢中涌动。难道其他人都没发现吗? 他也在等待机会。 …… 将军居高临下,俯视着这块偏地。 这里远离皇城,没有像样的围墙与守卫。这意味着一旦发生危险,你便无处可逃。 将军有些惴惴不安,但还是决定相信自己最信任的部下,再给他一次赎罪的机会。 虽然这一阵子后者的表现就好像一头蠢猪,完全配不上那个位置。但在负责自己出行安全上,这个部下倒是从未出过任何差错。 各方的布置都有汇报,将军自己也仔细审阅过。 这些年,他将全部精力都放在了谋划战略和稳固自己的地位上。敌人很强大,身后又有豺狼虎视眈眈,所以他无心他顾。 这也是将军将清除内部间谍这一重要任务分配给自己得力干将的原因。今天,也许一会儿,他的仆人将给他送来一份精美的大礼。 将军不禁莞尔,这就好像你养的一只猫给你叼来了一只一直祸害你庄稼的老鼠。他看到远处有一群便装执法队行动了起来。 开始了,将军端起红酒,自语道:证明你的价值吧! 他已准备好观看一场‘表演’。 …… 傲慢在将军所在楼层下面的大厅中,等到了期待已久的电话。陷阱已经启动,只等猎物落网。 他满意自己的安排,自己的筹划。地点是精心挑选的,将军也是乘一辆伪装过的秘密车辆送来的,所有人都会以为这位大人仍坐在自己的独楼中。 便衣执法队也早早伪装成市民,混迹在人流和两条周边的街巷中,随时准备启动。大楼内安保严密,每层都有设防。无人机也已在几处不显眼的屋顶就位。 除此之外,将军还谨慎地在远处安排了一架直升机。 傲慢认为这大费周章的动作完全没必要。他的将军总是过于谨慎,这也是有时让他苦恼的原因之一。 今天,他将证明自己在将军一人之下无人可以撼动的价值,他将彻底肃清潜伏于这座城市中的小鬼,替将军在王室面前挽回颜面。 他会让将军安心的行走于街巷之间,不用担心暗杀和偷袭。他要亲手做到这一切。 傲慢走出建筑,站在几个便装执法队员后,等着猎物上门。 几辆小型封闭运输车进入了视野。 傲慢知道,他们就在里面。他尊敬自己的对手,他们顽强和他对抗至今,尝试过各种办法试图摧毁他们。 他也同情对手,因为他们即将在愤怒的严刑拷打下出卖自己的盟友和朋友。他们会羞愧、颤栗,为自己的愚蠢选择懊悔。 在傲慢眼中,之前那些通过自尽的手段逃脱刑法的敌人都是软弱的。他们没有勇气面对酷刑,面对敌人愤怒的面孔,只是借着一股爆发的冲动朝自己的脑袋开枪。 愚蠢,他自己是绝不会这么做的。他会朝着敌人吼叫,朝他们咒骂,他会用自己所有的力气反抗! 所以赢的人才会是他。 傲慢下达命令,执法队将车队在选定的位置拦截住,那里会给‘观众’最佳视野。另一侧的执法队突然打扰他,说是又看到几辆很像运输车的车辆靠近,询问是否需要警惕。 这的确太扫兴了,这就像演出已经马上要开始了,结果一个配角却告诉你某个不知名的道具坏掉了。 傲慢没好气的喝令那人做好自己的事,守住位置,盯住可疑的车辆和可疑的人——妈的,这些事情本来都不需要他来说,如果是无辜闯入者,就告诉他们赶紧滚蛋! 他撂下电话,注意力很快转移到眼前的事情上来。 便衣执法队已经掏出武器,包围了那三辆运输车。他们训练有素,分工明确,一人将司机拉出驾驶室,几人掩护,几人拉开车门。 但下一秒,这群人却愣住了。 所有人都愣住了。 第379章 烟雾与张豪的杀戮 因为他们本应该见到的场面是这群执法队端着枪口,凶狠的喊着‘下车’‘双手举起来’这类的逮捕词汇,然后看到一个个一脸惊惧的人影从车上走下来,被按倒在地。 但实际却并不是,他们看到的是执法队员脸上的惊诧和慌张。 只有最接近现场的人和视野较好的人能看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车里面没有人。但并不是什么都没有,而是被几个巨大的黑色袋子塞满。 “怎么回事?”傲慢眉头紧锁。 听到是原罪长的声音,车前一个执法队队长抬起一侧肩膀,试图将话说的更清晰一些。他的脑袋在飞速判断形势和该如何回答这个看似简单的问题。 车厢中空无一人,同时,他闻到似乎有一股化学药品的奇怪味道。就是这短暂的犹豫,决定他再也无法跟自己的上司对话了。 执法队队长开口的一瞬,黑色袋子爆裂开来,一股烟雾冲出后车厢,朝外涌出。 当然,不只是这一辆车。在他们眼前的这三辆,以及偷偷溜进来的另外三辆车内也突然爆出了烟雾。 很快,不到一分钟,两条街内便都被这种乳白色的蒸汽粉末弥漫覆盖。 更奇怪的是,凡是不小心嗅到这种粉末的不管是无辜行人还是便装执法队员,都在不到十秒钟内倒地晕厥。 而也就在这一分钟内,有些人的命运便被彻底改变了。 第一时间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是将军。他目睹了烟雾爆发、扩散,行人和士兵倒地;也看到了下面人无法看到的另一幕: 一群神秘人,带着防毒面具,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穿过烟雾,朝他所在的大楼冲来。 将军知道发生了什么,想也没想,立刻让刚反应过来的助手朝外发了一条讯息。‘小心驶得万年船’,‘凡事都要留条后路’,这两句话说得太对了。 傲慢后知后觉。 按常理说的确不应该,但他的脑路那一刻也许全被震惊和疑惑占满了。他努力想弄清楚发生了什么,可越努力想,越是被另一种情绪控制,不,是两种—— 愤怒与恐惧。 让傲慢愤怒的原因很简单,他的陷阱被看破了。不仅如此,敌人反而利用了他的陷阱,将他困了起来。 执法队员受那气体影响昏厥倒地,只有少数反应快的跟他一起逃进了建筑内。他听说有个士兵只吸了一口,就浑身无力了。 报告说两条街区都受到这种气体的影响,支援部队被困在外面,无法进入。他们没佩戴防毒面具,联系化学科的人前来支援根本不切实际,消防局出动到抵达可能会花上半个小时。 更重要的是,敌人的行动肯定不止如此。 没一会儿,他便确定了,因为给他消息的正是将军的助手,她说反抗军在烟雾的掩护下潜入了这栋建筑,目标可想而之。 “该做什么,你清楚,对吧?”将军的助手最后问。 傲慢想咒骂回去,呵斥这个贱人凭什么敢用这种口气跟自己说话。但他忍住了,因为他一半的意志正被另一种情绪搅动,那就是恐惧。 他恐惧的是结果。 结果似乎已经可以预料到了,从旁人偷偷瞧他的眼神中就能看出来了——他们认为他大势已去。 致命的错误,致命的愚蠢。 傲慢战栗着。 将军已经呼叫直升机,准备撤离了。这意味着,他对他彻底的失望。之前的几次还好,这一次,他几乎亲手将将军送上了危险之地。就是说,他掌控权力的仕途已经结束了。 只是在这关键时刻,将军还需要他主持大局,尽力挽回损失,所以才没有当场就解除他的职务。 傲慢颤抖着。 恐惧又助长了愤怒。 他们来了,他们就在自己身边,这不也是最好的机会吗?如果他能消灭他们,那么何种方法不都一样吗! 对,对。傲慢露出一股偏执的表情,他瞪着身边的每一个人,毫不隐藏的释放自己最后的疯狂。 “把你们的武器拿出来。”他冷酷的喊着,“我们要在这里消灭他们!” …… 十分钟前,在一处偏僻无人的角落,被赋予特殊任务的执法小队停住了脚步。一开始,当其他三人刚从队长口中听说这次行动的目标时,几乎所有人都露出了不解的神色。 他们一度反问,而队长也一度确认自己的确收到了这个命令。 即使有违道德,执法小队队员们也不得不考虑违反命令的下场,所以只好狠下心来。 此时,这里四下无人,而且也根本不可能有敌人闯入,天时地利。队员们看着队长,等待他下达指令,或者说直接动手。 队长犹豫了一下,做了个‘我自己来’的手势。然后,他走进一个胡同,并叫新人跟他过去。 其他四人不约而同扭过头,就好像只要见不到,接下来发生的事就和他们无关一样。 新人一脸平静的跟着队长走进了胡同,好像完全不知道自己接下来将面对什么。 几分钟后,胡同中传来一声惨叫。执法队员惊惧地瞪大双眼,因为这声惨叫竟是来自他们的队长。 四人急忙跑进胡同,第一眼便看到队长躺在坚硬冰冷的砖石上,胸前插着一把匕首,随着汩汩鲜血染红前胸,男人的呼吸也即将停止。 “是那小子干的!”其中一个人愤怒的喊着,“我们得找到那小——” 一声枪响不知从哪里响起,洞穿了说话这人的额头。他话没说完,便应声栽倒。鲜血喷溅而出,正好溅到他前面队友的脸上。 被突如其来的鲜血溅到,执法队员傻愣当场。另一个还算镇定的执法队员见状立刻准备掏出武器。 但下一刻,一个身影不知从哪里突然窜了出来,直接降到他们中间。而下一瞬间,随着天降身影一个迅捷的转身,战斗还没开始便结束了。 才陷入对他人死亡的震惊,还未意识到死神已笼罩在自己头顶的执法队员用最后的力气抬起头,看到了那个身影—— 毫不犹豫的走出胡同,没再回头。 第380章 狙击手与觉悟 主战场 穿着一身灰色军服的狙击手汇报已经就位,但他汇报的对象不是自己的直属部队长官,而是另一群人,影子。 影子回应他,“在你认为合适的时候射击,兄弟。” 他们团结一致。 狙击手屏气凝神,架起狙击枪。在射击前,他不会引起太大的注意,因为他穿的是军人的制服。 没错,他的一个身份是王军士兵,另一个身份则是起义军潜伏在军队中的间谍,影子的内部线人。 他已经潜伏多年,虽然不得不每天过着提心吊胆的紧张生活,但从没后悔过。在内部,他亲眼见识到了王室部队是有多么的腐败无能,亲耳听闻他们制造的那些惨绝人寰的悲剧。 王权与军人沆瀣一气,欺瞒单纯的民众。法官和警察充当‘刽子手’,将毫无经验的平民送往前线战斗,只因为他们没钱给自己赎身。 肮脏,腐败,堕落,无能,欺瞒,奸诈……他们无恶不作。 有时光是想一想,他就会觉得浑身恶心。不过他知道,大多数人都是蒙在鼓里,或被生计要挟,迫不得已…… 他知道这一切的根源只是来自那高墙之后的权利之塔。那里腐臭的根系向下蔓延,渗入了每一个地方。 今天,此刻,就是他推倒那权利之塔最好的时机。 狙击手舒了口气,心想自己在兵营中多年的训练终于能派上用场了。他调整枪口,调整呼吸,等待直升机重新起飞。 头一发他打中了驾驶舱玻璃,倒不是有意为之,他知道那上面有装甲防护层,他只是打歪了。他瞄的是螺旋桨和机体的连接处,但直升机在高空快速运动,并且附带转向…… 狙击手发现自己的手在抖。他懊恼不已,因为明白自己能安心平稳射击的机会有限,却这么‘恰好’的错失了。 直升机再次拉高。与此同时,王军通讯线路中,似乎一群无人机已经开始地毯式的搜索了。 另一个频道中传来短促坚定的警告,影子告诉他收手撤退,保住自己性命第一。 但狙击手咬了咬牙,想起了那些为了团队利益而牺牲自己的英雄,想起了在前线战场上自己含着热泪不得不击毙的‘敌人’,握了握拳头,又重新回到了射击位上。 “日后的大餐,别等我了。”狙击手说,然后扔掉耳麦,再次专注于射击上。 他看到了无人机的影子,也看到了从那底部悬挂下冒出的导弹火光。 反而,在这绝命时刻,狙击手的手不再抖了。 他射出了第二发子弹。 当看到直升机螺旋桨与机身连接处爆发出火光的刹那,他知道自己成功了。 但他的死亡也已无法避免。 没关系,他毫不畏惧,反而觉得自豪。他终于做了一件有意义的事,他今天的勇敢举动也许会被写在某个无名的花名册上,也许以后的孩子会诉说他的事迹。 更重要的是,他可以亲自到下面向那群被他射杀的同胞赎罪了。 他们应该会原谅他吧。 一片火光将那层平台粉碎。 …… 张豪做好了该做的觉悟。 战斗已经打响,一股临战的激情调动了他体内的热血,张豪知道自己很久没有真正战斗过了。他要回忆起早已熟记于心的战斗技巧,也要让猎杀的本能重新回到他的意识与身体中。 他戴着防毒面具,径直穿过被化学烟雾笼罩的街道,走向枪声不绝的建筑。他接近大楼时,正好听到头顶传来直升机螺旋桨的隆隆声,直升机离开了建筑顶层平台。 张豪知道它是来接谁走的,也知道影子对此早有应对。一旦有人坐进去,一旦它飞上天空,那么一切也就结束了。 所以影子才会如此不顾一切的发动攻势,他们的目的就是要将将军逼入那看似坚固的装甲之中。 张豪屏息,接着听到了直升机坠落的巨大声响和轰鸣。 结束了?这么简单? 并没有。 很快,他遇到的一个影子告诉他,将军并不在直升机里。那也就是说他还在大楼里! 看着影子坚定离开的背影,张豪也抽出武器。他用拇指和食指慢慢拉开枪栓,再松开。 在枪栓回扣的清脆声响中,迈进了即将布满血腥的战场。 张豪的突入过程没有受到太大的阻碍,因为傲慢手下的防卫部队的注意力都倾注在影子们身上。 他遭遇的头个敌人是两个得到命令企图绕到影子后方的防卫军。他们看到他的衣服,愣了一下,但张豪却没有犹豫。 他没有用枪,因为想尽量隐藏自己潜入的位置,所以快速挥出隐藏在手中的匕首,一刀划过了脖颈,一刀刺向了心脏。但意外的是,两刀都失手了。 并不是完全失手,而是没有造成他认为会造成的那种必杀的伤害。 张豪吃惊于敌人敏捷的身手,但并未惊慌,继续攻击。他预判敌人的攻击方向,躲过一发子弹,用第三刀夺去了一个敌人的生命。 紧接着,他利用敌人的尸体作掩护,快速靠近第二个敌人,用刀卸掉他手中的手枪,然后在零距离下,用子弹贯穿了对方的胸腔。 解决掉敌人后,张豪继续向上。 与此同时,影子利用烟雾弹作掩护,凭借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将防卫军步步逼退。 张豪又往上爬了三层,遇到了第二波敌人。不过他提前隐蔽了起来,所以敌人第一时间并没有发现他。 敌人总共有四个。当他们走近并走过时,张豪惊讶地注意到,其中一人正是傲慢。 此时傲慢带着决绝般赴死的表情,带着自己的手下大步朝下层走去。张豪分析,傲慢的意图显然和之前他遇到的那两人一样,都是试图从后方偷袭影子的正面部队。 前一波被他堵住了,如果这一波放过去,也许真的会打影子一个措手不及。 但对方足有四人,他必须小心谨慎。好在,他们并未发现他。 在傲慢几人的身影消失在大厅后,张豪小心谨慎地跟了上去。他握紧了武器,露出前所未有的凶恶目光,心想: 之前所有的恩恩怨怨,就在这里了结吧! 第381章 傲慢的挣扎与煞星 这栋建筑不是普通的并列单元,平行的上下楼梯样式。而是一栋从上面看去呈田字形的复合建筑。 当初傲慢选择这里接待将军的理由是便是这种格局比那些独栋的建筑看起来安全坚固,并且十分宽敞舒适。 但原罪长没想到的是,复杂的通道会成为敌人进攻的助力;视野极好的阳台竟便于身手矫健的敌人向上攀爬。 再加上起初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不仅防卫军的数量设限,武器和装备也并未配备齐全,这是原罪部队一路被压制的原因。 而这一切糟糕结果的根源,都是来自傲慢对影子的轻视和对自己计谋的盲目自信。 而傲慢自己也似乎看明白了这一点。他本想一鼓作气将防卫军集结起来消灭影子,但可惜却并没有成功。 敌人异常的坚韧果敢,似乎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傲慢知道他们要做什么,可却无法阻止他们。是的,他几乎已经失去信心了。他认为凭借这群胆小的虾兵蟹将已经无法阻挡影子的脚步了。 但也许还有希望,有一个东西可能会救到他,拯救他的错误所造成的损失,这东西在将军手上,要想拿出来,需要他放弃最后一点尊严。 但命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傲慢想,将军肯定也是这么认为的。 于是,傲慢敲响了将军躲藏房间的那扇安全门。 “是我,将军。”似乎害怕着什么,傲慢没等里面的人回应,直接说。 隔了很久,门才缓缓打开一条缝隙。露出眼睛的是将军的私人助手。 但将军出行时,这个位置应该是他的!傲慢忍住嫉妒与愤怒询问,“将军还好吗?” 助手点了点头,问,“什么事?” “让我跟将军说两句话。”傲慢说。 “可将……” “帮个忙!”傲慢打断了女人的话,带着罕见的低声下气说,“几句就好。” 助手犹豫了一下。她将门拉开到一人宽,只请傲慢进去。 傲慢全程低着头往里走,但没走几步,便被一个高大的背影挡住了路。傲慢曾对这个身影充满崇敬,但如今,却更多的是畏惧。 “将……将军。” “外面形势怎样?” 将军知道自己来干什么,傲慢想,他永远能看懂他。所以他只能实话实说,“不容乐观,敌人……就快冲上来了。我们人手不足,武器也不够……” “所以?” 傲慢低下了头,不敢直视将军的眼睛,向来笔直的腰都快塌下去了。“将军,我知道您会带着那个,那台战斗机器,如果您能激活……” “闭嘴!”将军吼了一声。 傲慢震颤,赶紧住嘴,惊惧的不知所措。 “你只是在找借口。”将军的语气突然平和了。“你不是战胜不了他们,你只是缺少了一样东西。回去,我最信任的部下,向我证明你还能战斗,找到你缺失的东西,将它带给你精心训练过的手下。你们就是为这一刻而存在的,不是吗?” 没等傲慢回话,将军便挥手将他赶了出去。 门重新关上。 傲慢站在原地,半分钟后,才开始思索将军的话。将军说他少了一样东西,拒绝了他的请求,让他回去继续战斗,并强调了他的职责。 傲慢能理解这明显的意思,但他没想到自己少了什么东西。但在几声枪响后,他突然懂了。几个惊慌失措的防卫兵跑了过来,显然是在找他。 “他们……他们攻上来了,原罪长!” “攻上来了?那又怎样!”傲慢大喊着,“拦住他们不就得了吗?” 士兵傻了眼。“可——” “都他妈给我听着!”傲慢的声音吸引了所有士兵的注意力。“听着,我们是防卫军,我们的职责就是保卫将军的安全!现在,敌人已经杀到了城下。他们冷血残酷,毫不留情。为什么他们能做到这一步?因为之前的我们太过软弱! “现在,我要你们都振作起来,当个真正的战士。我要你们跟着我还击,带着死的觉悟!” 是的,这就是将军要他做的:带着死的觉悟与敌人做最后的战斗,维持自己原罪长的尊严。 对的,傲慢也终于理解了,这才是他最正确的选择。 作为执行层的士兵,他们不能多说什么。他们被教导:即使自己的上级下达了明显错误的指令,也必须遵从。 这是职责。 反正,受到处罚的是上级,士兵们要做的就是尽量保住自己的命就好了。 这是将军麾下部队惯有的风气,从战场上带到战场后。 指挥官的指令正确,并且战斗有利可图,士兵们就会发疯般的进攻,争取为自己赢得一枚勋章。 一旦指挥官战术出错,那么士兵们就绝不会拼命,反而会直接落荒而逃。 这对士兵来说,无疑是最明智的选择。 不过这一次情况有点特殊,这一次他们没有逃跑的余地,因为敌人已经从另一种意义上包围了他们。 诸多阻挡在那群‘恶鬼’前进路上的战友都已经死了,如果他们再不做点什么,下场只会一个样。 所以,当他们‘失宠’的指挥官再次想让他们去送死时,这反而是此时‘正确’的战术了。 士兵们立刻用绝命的喊声回应。既然敌人有死的觉悟,那为什么他们自己不能有呢? 傲慢分配任务,让大部队镇守正面战场,但不是像之前那样愚蠢混乱的单一设防,而是分层有序,让防守的防卫军有充分调动区域,留下支援与撤退的空间。 而傲慢自己,则调走了三名优秀的战士,准备再次深入敌后。之所以是再次,是因为他们第一批派出的两名士兵显然并没有完成预期的目标。 这说明敌人对后方有相应的防范。 但即使如此,傲慢也必须再次尝试。他们带上了所能携带的最精良的武器和充足的弹药,这次准备一鼓作气杀入敌人后方,搅乱敌人的阵地,然后前后夹击,将敌人歼灭。 时间比形势更有限也更紧急,所以他们加快脚步穿越了‘安全区’,然后立刻掏出武器,准备与敌人接触。如果不发生意外,傲慢这次也许会成功。 但是,他遇到了一个煞星。 第382章 任务变更与游击 正当偷袭组的四人全神贯注时,傲慢却突然停了下来。因为他意识到了身后的危险。他猛地持枪转身,毫不犹豫射出子弹。 子弹打进了装饰板和墙壁,并没有击中目标。 一个人影从二十米外的叉口一闪而过,躲进了左侧的大厅中。 那是敌人。 但如果只是普通的敌人,不会让傲慢脸上出现现在这种既惊惧又愤怒的表情。他看清了那副身材,即使隔着面罩,也能认出他正是应该已经在地狱服役的间谍,张豪! 他们失败了。 “那群蠢货!”傲慢咬着牙低语着。 “长官?”一个士兵没听清他说了什么,赶紧询问,“任务……” “任务变了。”傲慢无比冷酷的说,“现在跟我去绞杀刚才的敌人。”他认为自己这么做没错,因为显然,对方故意露头没有直接开枪的原因,就是想和他来一次对决,或者说,是清算。 他是一个人来的。太愚蠢了,傲慢想,还想期待什么一对一的决斗吗?不,战场上的结果只有生死,过程也异常简单。 天真的人才会认为战斗应该拥有某种意义或者说价值。 “拿好你们的武器。”傲慢提醒其他人。 “让我去收拾他,长官,你们去完成……” “闭嘴。”傲慢说,“别小瞧他的能耐。有多少人不知道被他孩子似的外表欺骗了。如果我猜得没错,他至今应该已经杀了不下十个人了。” “十……” “十个,都是像你我这样拿着武器的军人。”傲慢冷笑着。他看到了其他三个战士露出的惊诧目光,不由得觉得好笑,原来一个成年人真的会被一个孩子吓住。 不过这也不错,恐惧能让他们更谨慎,更专注,更有战斗力。他们探进张豪消失的方向,来到一个位于十一层的娱乐厅前。 娱乐厅里挤满了供成人或儿童娱乐的游戏机和赌博机。此时,里面空无一人,只有游戏机里的电子音乐嘈杂的交响着。 他们的敌人就躲在这里面。 傲慢做出手势,沉默的下达命令——我不要活的,我只想看到他死的越惨越好。 三名士兵得令,立刻搜捕起来。他们十分小心,动用了曾学过的所有技能,进行交叉式搜捕。 四个人每个人都既能盯着身前,也能注意到同伴身后。他们在胸前据枪,双手牢牢握住枪柄,食指紧紧压在扳机上。 他们都受过专业训练,学习过几种cqb(近距离作战)射击法。他们知道如何击毙一个敌人还能全身而退。 但他们仍不由得有些紧张,感受到自己的手心和额头已经开始出汗。如果眼下藏匿起来的敌人真的像他们的长官所形容的那样凶猛的话,那么这一战想必会十分惨烈。 战士们都暗自思忖着,希望自己只是受伤就好,千万不要丢了性命。 游乐场混乱的音效影响了他们对敌人细微移动的判断,只能依靠双眼寻找目标。他们知道自己必须更加仔细,因为他们的长官并不像他说出来的那么勇猛。 傲慢进攻时故意走在他们中间,想利用其他人保护自己。 太可耻了,这可是生死的战场!一个士兵在傲慢看不到的地方鄙视的撇了撇嘴。 突然,某处传来的激躁将所有的注意力顷刻吸引了过去。 一台投篮机突然响了起来,似乎有一个人影躲藏在球架后,他们急忙射击。子弹砰砰射出,几发击中目标,几发打碎了隔断玻璃。 但几秒钟后,他们发现那球架后的影子只不过是一个1:1的人形广告牌。 被虚晃一招,士兵们赶紧心慌的转回原来观察的位置。没有异常,他们反应够快,没能给敌人偷袭的机会。 “不要吝惜子弹!”傲慢喊着,“那小子想耍咱们。我要你们把他打成蜂……” 几枪响起,一名士兵的高大的身躯轰然栽倒。 另一名防卫军突然开火,并大喊,“在那儿!” 傲慢急忙顺着防卫军枪口的方向转头,他没看到目标。 “他杀了xx,草!”两名防卫军愤怒的朝傲慢并未注意到的身影追了过去,并不停射击。 这样不行,这样就是中了那小子的套儿,他们不能离开自己人! 傲慢急忙叫停两个手下,让他们镇定下来。 “跟紧我,保持距离,别让他靠近你!我们必须聚在一起!”但说这话时,他的姿态明显更低了。 …… 张豪知道自己无法再继续躲藏了。在狭窄有限的空间内,对注意力的影响和转移只能成功一次。 第二次,敌人就会提前发现他。 但利用这一次解决掉了一个敌人,他已经很满意了。 傲慢采取了正确的策略,没有追着他乱跑,而是重新集结起来,逐步将他逼出娱乐厅。他们追踪到了他,一时便不会丢失目标。 所以,张豪当然不会选择与三个枪法不错的士兵硬碰硬,而是果断选择撤离。不过他也知道时间紧迫,不能再浪费一分一秒。 于是,张豪一找到掩体,就立刻转身瞄准。他将枪口抬到他估算的高度,然后锁住,等待时机。 一个防卫军跟在他后面冲了过来。 张豪立刻扣动扳机,连射三发…… 子弹穿透作战头盔,同时贯穿了防卫军的头颅,这具已失去生机的身体在奔跑的惯性下扑倒在了瓷砖上。 后来者将枪口伸出墙壁盲射。 张豪趁机转移。又利用速度优势左突右穿,成功将两名敌人分开。 在恐惧的驱使下,最后一名士兵失去了理智,跟丢目标后胡乱开火。 张豪抓住对方换弹的时机绕到士兵背后,再次偷袭得逞。 敌人只剩傲慢一人。 后者目瞪口呆,他从未设想过这个曾被他利用驱使的少年竟然如此强大。此时他愤怒的忘了将军,一心只想要将眼前的敌人杀死。 “是我在玩弄你,最后赢得肯定是我!”傲慢狂吠着。 “你很喜欢玩弄他人吗?” 听到张豪的声音,傲慢立刻瞪红了双眼。 “对,没错。”傲慢邪笑着,似乎找到了什么方法。 “我最喜欢玩弄他人时的那种感觉,你还记得地下室里那个女人吗?我知道你们是什么关系,我知道你们不只是认识那么简单。我都知道。我知道是她帮你刺杀了那个军官!不过,你知道我是怎么知道的吗?” 第383章 傲慢的结局与蛋壳机器 “还是用你们那拙劣的催眠?” 傲慢愣住了,他没想到对方会直接看穿他。 “省省吧,傲慢,你想激怒我。”张豪说,“但我不会被你激怒了。我可以告诉你,影子们破解了愤怒的催眠,你们说的一切,我在场都听着。这一次,你的失败,全都是你一手造成的,因为你的傲慢。” “艹,艹,我就说,那该死的愤怒!我就他娘的知道不该相信任何人!!”傲慢因极度的愤怒全身颤抖。“出来,小子,让我杀了你!让我们面对面结束这一切!!” “哦,真是太蠢了。” “什——” 砰。一发从身后子弹击中了他的手臂。傲慢痛苦尖叫,手枪脱落。砰。又一发子弹击中了他的大腿,他跪倒在地。砰。又是一发子弹,击中了他的前胸。 作战服抵消了子弹的伤害,但冲击力仍是压的男人喘不过气来。 原罪长捂着胸口,开始痛苦的呜咽。 张豪走到傲慢身边,拽着他的头发将他的头拎了起来,将锐利的刀锋紧紧压在男人的脖颈上。 这一刻,傲慢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他一直认为自己不怕死,可不知道那是因为他还没经历过死亡,或者濒临死亡的瞬间。 现在,他经历到了。他便知道任何理智在死亡的恐吓面前都会消失无踪。他能死在将军的枪口下,但不想死在一个死小子的手上。 他不想死,可他不能哀求。 所以,傲慢只是颤抖着嘴唇,颤抖着双手,颤抖着双腿,颤抖着整个身体,直勾勾的盯着前方。 下一刻,张豪的身体压了下来,嘴凑到了傲慢耳边,用死神般冰冷的声音问了一句,“你,怕死吗?” 原罪长双眼暴睁,感受着冰冷刀刃深深划破皮肤的那种难以忍受的违和感和剧痛。这种感觉他上一次感受到,还是八岁时被其他混混欺负,用小刀划破他脸颊时。 难以忍受。 傲慢随着刀刃的一点点划过尖叫着。但很快,他便叫不出声了。因为喷涌而出的鲜血堵塞了他被割开外露的气管。 剧痛,窒息,加上无所不在的恐惧。 他怕死吗?还需要回答吗? 他……已经死了。 闭上眼睛前,那扭曲的嘴角竟然扬了起来。 我在下面等着你,我的……将军啊…… 张豪与影子在最上层汇合了。 他们已经很接近了,只要再上一层就可以杀死将军,结束这场不只是战斗,而是战争。 破釜沉舟的防卫军一开始虽然成了大麻烦,但在没有后续指挥的情况下仍是被击退了。 不过他们现在面对的是更棘手的东西。 一台蛋壳型战斗机器人正牢牢守着最后一层关口,它的大部分身体蜷缩在蛋壳坚硬的护甲内,只露出一个炮台似的缺口,不用说里面肯定藏着一个枪管。 影子们已经尝试突入过一次了,不过那机器瞬间就逼退了进攻者,导致他们一人受伤,一人战死。 算上刚刚的死者和那名卧底狙击手,已经有五名同伴牺牲了。 外面的人报道,化学烟雾已经肉眼可见的退散了,外面的防卫军正在集结,准备突入。 虽然影子准备好了逃脱的方案,但如果面对太多敌人和枪口的话,仍是逃不出去的。 他们的时间真的所剩无几了。 可就这么放弃吗?总有些不甘。 “让我试试。”张豪认真的说。 “你确定吗,小子?”影子的问话中矛盾的带着劝说和鼓舞。显然,对他们来说,这绝对是一次千载难逢的机会。 他们为了这次机会,创造这次机会所付出的代价也是前所未有的。 他们希望有人去尝试,不过他们也知道自己的斤两。此时,如果真的有人可能尝试去突破,那么只有这个年龄比他们所有人都小的少年。 “真他娘的抱歉,这种时候我们却只能躲在后面!”影子不甘的说。 “不,这是我最接近目标的一次机会,我要感谢你们。” “上吧,小子,我们会拼了命掩护你的!” 那我就放心了。张豪检查武器,弹药充足,防护服并未破损。够了,也只有这么多。 “我要上了。”张豪提醒说。 影子们点头。他们同时呼了口气,然后露头进行掩护射击。 张豪俯身冲刺,沿唯一的通道突入。 在强大的火力压制下,即使作战机器也不敢随意动作。它举起枪口尝试反击,但没射出几发子弹,武器就被破坏。 带着强大冲力的弹头撞击坚硬的钛合金护甲,虽然无法造成实质的伤害,但却能阻碍它的行动。 一发子弹恰好击碎了它暴露在外的捕捉器屏幕。 但透过破碎的显示,作战机器还是能捕捉到一个敌人快速朝它冲了过来。程序开始制定策略。它一个侧滚躲进掩体,启动切割刀蓄势待发。 “尝尝这个!”身后的影子喊了一声,将什么东西扔了过来。 那个罐罐撞到墙壁,反弹了一下,正好落在蛋壳机器躲藏的角落。 一股烟雾瞬间爆出。 张豪临时改变策略,远离机器,试图直接越过去。 但没跑几步,一个巨大的蛋壳便从张豪身后的烟雾中滚了过来。张豪猛地跳起,才将将躲过那蛋壳两侧的锋利的刀刃。 蛋壳刹车,变身,用恐龙一样的粗壮双脚撑住地板。 张豪趁机朝机器冲去。这是他第一次与机器战斗。 那天自将军办公室出来后,张豪便开始在网上了解这种作战机器的优势与弱点。 它的优势便是蛋壳护甲坚硬,常规武器很难穿透。而它的弱点,则是蛋壳固定形状的压缩导致其运动及攻击系统并不发达。 所以才有粗壮的无法快速机动的腿部。 而张豪的目标则在其脆弱的上肢。他左手持枪,右手握匕。枪击捕捉器,刃砍关节。在机器变身完成前,已经施展了数轮的进攻。 收效甚微。 他是人,力量有上限。而且没有体外副甲增强力量与速度,也没有切割刀和更强力的武器。 但看着机器外壳上的划痕与凹陷,张豪感觉体内的那股火焰还未熄灭。他继续攻击。 可机器的三截长臂已经完全张开。它没用什么出奇的攻击,只是一招最简单的挥砍,便将张豪的攻势全部化解。 力量悬殊。 第384章 差距与回收小组 张豪本想阻挡,但代价是利刃断裂,胸前的战斗服直接被穿透。他不知道自己皮肉受了多少伤害,但那股剧痛险些让他晕眩过去。 影子再次前来救场。他们利用张豪拖延的时间成功将战线推进。 “让开!” 张豪立刻趴下,在子弹雨中贴地翻滚。 但对方也有支援,将军的贴身护卫钻出房间还击,暂时止住了影子的火力。 张豪拨开战斗服的裂口,想看一眼伤势,但只能看见成股的鲜血。 影子听到少年痛苦的闷哼声,赶紧问,“怎样?” “再试一次!”张豪知道影子们很急。 但是,但是! “再让我试一次!”张豪喊着,忍着痛楚再次冲向了作战机器。 张豪知道自己绝不能再被击中,所以这一次,一上来,张豪就尽施全力。 他不知道自己的步法对机器有没有效果,但只能一试。张豪大胆启用缠斗步法,虚实结合,贴近机器。 但虚招对机器并未奏效。它的动作捕捉器(即使屏幕碎裂)能精确分辨出人类战士不同动作之间的细微差别。 更关键的一点是,机器似乎已经判断了出张豪的攻击力无法对它造成有效杀伤。所以,并没有选择防守。 机器三节棍般的灵活手臂一挥舞起来根本不留余地。 张豪转用化势步法避开招招致命的攻击。他时而凑巧能完全躲开机器的攻击,时而只能依靠战斗服和自己的骨头承受截击。 他咬牙坚持着,也终于看清了机器的动作。 作战机器的每一次攻击都经过计算,准确无误。但每一招每一式之间,却有着明显的停顿,也就是说,并不连贯。 这种落差,张豪觉得,它不是有意做成如此,而是只能如此行动。他也只能勉强猜测,机器的动作依靠分析,而分析具有延迟。 对机器来说,这也许只是程序,或者设计使然,但对张豪来说,他看到了一丝希望。 不连贯的动作会让整套战技的杀伤力降低一半,甚至更多。因为很多时候,能伤害敌人和压制敌人的不是每一招的终结攻击,而是攻击与攻击之间的连贯动作。 这些连续的动作才是战技的根本。 所以在理解与分析下,张豪已能躲开甚至能预判出机器的少数攻击。 唯一的问题是,他还需要更快一点,他的护甲还需要再硬一点,他的武器也要更锋利一些…… 时间也不站在他这边。 影子吹了一声口哨。这是紧急撤退指令。 很快,一阵密集的子弹再次将张豪与作战机器隔开。而直到被影子拖走前,张豪都没发现自己的双腿已经虚弱到无法支撑身体了。 他最后几乎只是靠着意志在战斗。 他的战斗服已经被鲜血染红。 张豪觉得今天是自己这辈子出血出得最多的一天。 “别不甘心,小子。”影子安慰着,“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张豪的确不甘,明明……他喘了几口气,接着朝着身后大喊,“将军,你给我等着,我早晚要来取你项上人头!” 影子地面地下分头逃脱。 就在他们全部撤离时,另一架直升机再次从楼顶降落。只不过这一次它会绝对安全的撤离,因为密密麻麻的无人机已经完全扫荡了空域。 地下通道,影子背着昏迷的张豪奔跑。 “不算糟糕,这小子宰了傲慢。”后来跟上的一个影子说。 背负着张豪的影子咧了咧嘴。“你看到了,他怎么死的?” 后来者抹了一把脖子。“换我背。” “没事。”背负者逞强着说,“刚的确累了,不过听你这么一说,一下子又精神了。”颠了颠后背,真心的说:“干的不错,小子。” “是……你,们。”张豪疲惫的只能抖动眼皮。 “不。”另一个影子说,“是我们。” 他们消失在黑暗的水路中。 活下来的人走了,他们将死去的同伴留在了身后。 这并不是无情,而是尊重。将他们的尸体留在他们曾不顾生死拼杀的战场上,这便是对一个决心赴死的战士最大的敬意。 如果真的有死后的世界,想必他们也一定会在敌人的尸首前痛饮举杯吧! 他们虽然没有杀死将军,但傲慢死了,与此同时,因为那对男女所透露的信息,前线的原罪分部也遭受了几乎毁灭性的打击。 嫉妒在压力下几近疯癫,他自己也已经性命不保。 对将军来说,他没死比什么都重要。 不过该处理的事还是要处理:该奖赏要奖赏,该惩罚就要惩罚。 需要奖赏的是在战斗中意外殉难的飞行员。他甘愿为将军充当诱饵,吸引了敌人的火力,立一等功;无人机团队护驾有功,确保将军安全撤离;防卫军拼死守卫,集体立一等功。 而整场事故中,需要惩罚的只有一个人,就是原罪的最高长官。他骄傲自大,落入敌人的圈套而不自知,在最需要他的时候也疏于职守,选择逃避。 因为这个人的愚蠢,因为将军太过相信他,王室的未来险些止步于此。 所以,傲慢在死后被撤除了职务,生前所犯下的罪过和错误也全部被扒出。他所掌控的原罪也因失去首领和上层的信任而丧失了本来的地位。 但他们知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的道理,明白如果就这么放任这个组织不管的话,说不准会闹出什么样的乱子,最糟糕的也许会有人直接叛逃也说不准。 所以,负责擦屁股的人找到原罪的后勤主管,也就是影子口中的贪婪,让他协助一个小组去回收这个组织曾经留存的那些不能被外人所知晓的秘密档案。 回收小组的人都是将军亲自挑选的。全部都是那些冷酷无情,办事麻利从不问为什么的人。 在将军对原罪长彻底失望后,他让他的助手第一时间给了他这份名单。 原罪可以被摧毁,但这个组织所代表或者说所履行的功能不能消失,再成立一个就可以了。 这群冷酷之人在得到命令的两个小时后,便涌进了原罪大楼。 没人阻拦他们,因为所有人都知道他们要来做什么。 这群人分工明确,他们一波将所有相关涉密人士带走,一波收走他们存放的所有资料。 这些涉密人员会在某个无名的地方接受长时间的审讯和排密,有价值的人会被继续利用,没价值的人则会直接送走。 而那些资料也将被一遍又一遍的仔细审阅——当然是被另一批准备替代他们的人。 另一波人走进了地下室。 第385章 活着的犯人与贪婪 即使是这群对其他人的生死毫不关心的人,在见到地下室这些残忍的行刑工具后也不由得皱起了眉头,露出厌恶的表情。 这些工具将被销毁,所有之前曾用非法手段拷问过犯人的痕迹将被磨除的一干二净。 但就在他们准备搬走各种仪器与设备的时候,却遇到了阻拦。阻拦他们的是一个表情近乎偏执的男人,也是这座地下室曾经的主人,愤怒。 回收小组的组长立刻下令让人将愤怒关了起来。但因为这下面没有其他合适的房间,于是干脆就将他关进了审讯室。 愤怒疯狂的砸着窗户,激怒的朝这些打扰他领地的陌生人咒骂。 回收小组在地牢中找到了一名仍活着的犯人——一位少女。 组长说这女人很重要,也是资料之一,所以他会亲自带她出去,将她也送上车队。 可出去后的组长却并没有将女人送进车队,而是小心的绕到了另一个出口,将昏迷的少女悄悄送上了一辆一直停靠在路边的黑色轿车上。 组长什么也没说,转身便离开。而那辆黑色轿车也立刻加速开走了。 组长回去继续主持工作。 没人愿意在这种阴森恐怖的地方多待,所以在清理完工作后,回收小组的人便都离开了。 但有一个人没走,就是那个组长。 他回应了被锁在审讯室中的男人的砸门声和怒吼声,来到审讯室门前。不过他没用钥匙打开门,只是打开了审讯室门上的一个小窗口,露出一双眼睛。 “放我出去,你他娘的!”愤怒吼着,额头起了青筋,嘴唇青紫,双目圆瞪。他砸着铁门,就好像随时准备出去打一架似得。 尤其是透过视窗看到外面的那双眼睛更让他恼火,那是他在这栋楼里从未见过的鄙视眼神,就好像自己是值得可怜的人物一样。他瞪着那双眼睛。 “愤怒。” 不知为何,听到这平静的不带任何感情与杂质的声音,愤怒一下子停了下来,他似乎知道对方有话要说。 “你忏悔吗?” 忏悔?愤怒不知道自己听没听错,在他的王国里居然还能听到如此‘神圣’的词汇?别他妈搞笑了,这里没有忏悔,只有罪恶,痛苦和折磨。 来这里的人见识的是地狱,而不是什么教堂或者礼拜室。 “你什么意思?”愤怒沉声问。 “没意思,我只是想知道,你还有没有所谓的……人心。” 有意思。“心?哈哈,你说是在这里跳动的东西吗?没错,它的确在跳,不过有没有血液流过我就不知道了。” “哼哼,果然,畜生之人行畜生之事。”组长冷冷的评价道。 愤怒眯起了眼睛,但突然又睁大。他的身体颤抖起来,又重新恢复了之前的愤怒。“你不是回收组的,你他娘,你他妈……是该死的是影子!” 门外之人没有回应。 “你默认了!”愤怒咬着牙,“你承认了!!” 终于,组长露出一脸狡诈,笑出了声。“没错,愤怒。不过我不只是影子,我也的确是回收组的组长。” “无法理解,身为权力中心的人却如此堕落,竟然……竟然……” “不,你错了,愤怒。相反,我一直活着挣扎之中,只是因为我身为影子却站在如此腐败肮脏的权力中心。如果不是我的同伴告诉我总有一天这个位置,我的个性会有用的时候,我估计连一天都坚持不住。” 愤怒愤怒的颤抖着,然后突然醒悟般的问,“你要干什么?!” “我?我准备什么也不干。” 愤怒紧皱眉头,下一刻便听懂了影子的话。“你要把我锁在这儿!” “这不是你的世界吗?我想你也许十分愿意永远留在这里。” “不可以!你不能这么做!我的命不是你这只蚂蚁可以决定的!!我还有用,对将军,对任何人都有用,我的技术,我的本领能派上大用场。他们绝不会放弃我的!!你这该死的臭虫!!竟敢擅自决定……喂,你去哪!” 在愤怒大喊的时候,组长已经转身离开了。 “节省点体力吧。”影子说,“那样你也许会多活一会儿。你折磨了我无数的同伴,不能亲手杀了你我真的很遗憾。但是,我也很期待你的这种死法。哀求吧!” “哀你妈!老子怎么可能会求你!老子不会求任何人!!” “那再见了。”说罢,组长将审讯室的钥匙扔进了水槽中,头也不回的走了。不过他迈上最后一级台阶时,听到身后传来挣扎般的喊声,“求你,杀了我——” 影子冷笑一声,走出了地下室。之后,他命人关上通往地下室的大门,并封上了封条。 地下室发生的一幕不过是一件小小的插曲。 对任何人,尤其是贪婪来说,都是不值得去关注的。 在这栋大楼里,贪婪只关注一件事:谁将代替傲慢的位置。不过从他们让自己主管回收这件事,贪婪认为很可能就是他自己了。 没错,将军无法完全放弃原罪,而综合考虑之下,能再启用的人也只有他了。 即将大权在握,贪婪兴奋不已,甚至已经开始考虑该如何掌控周围这群人了。 有人通过小道消息提醒他说最好赶紧撤离,因为据说一群游行示威的人群已经开始从几个街区外聚集了,而他们的目标显然是这里。 “嗯。” 贪婪像领导一样给予回复,但仍自顾自的朝上走着,他的目标是最上层的办公室。 贪婪不知道为什么有人会在意那些愚蠢的民众。什么游行,什么示威,只要动一动枪杆,动一动权力,镇压就仿佛踩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 而且,将军怎么会让他这个继承人出事呢?贪婪想,自己一定在被暗中保护着。 贪婪踹开大门,带着些阴郁的走进原罪权利的中心,因为他想起自己之前是如何屡次低声下气带着谄媚的笑容走进这间房间的了。 可不再一样了。 贪婪踢开挡住他的杂乱椅子和箱子,坐到了房间中唯一一张椅子上。他邪笑着。 这张椅子代表的是权利,是操控与支配的权利。 下一个‘原罪’,他便会是领导者,他绝对不会像之前的原罪长那样狂妄自大…… 第386章 愤怒的民众与探望者 就在贪婪浸淫在自己的幻想中时,却不知道大楼外发生了什么。他是被吵闹声打断的,低头朝窗外望时,惊呆了。 只见楼下,视线可触及的街道上挤满了黑压压的人群。人们愤怒的叫嚷着,就好像谁触犯了他们所有人的禁忌。 贪婪知道他们要做什么。 他在高处,震惊的望着下面的人群。他们好像发疯了一样,不顾一切的推挤着门口拿枪的安保。 接着,他震惊的发现安保们竟然撤退了,上了车,然后跟着车队一溜烟地逃跑了。 他们没等他,他们没保护他!为什么! 贪婪惊惧地看着游行人群穿过了完全无人看守的大门,朝原罪大楼内冲来! 贪婪急忙拿起电话,庆幸电话还能拨出。他给上层打了一个电话,说自己这边形势危急,请求救援! 他不认为能凭他自己逃出去。 对方问他,“资料人员都撤走了吗?” “是的,我完成了你们的任务。但他们丢下我跑了!快来救我!!” “嗯,你知道将军是什么意思吗?” “什么意思?” “待在那里,结束闹剧。” 他在玩笑吗?贪婪想,他他娘的在开玩笑吗?他一个人怎么能阻止那么多人! “你没看到这场面,他们起码有几千人!”贪婪喊着。 “你要展现你最后的价值。”对方说。 贪婪没听明白对方的全部意思,不过有一点他似乎听出来了——高层想让他自生自灭。 不可能,别他妈开玩笑了,老子可是贪婪,是接下来会接管新组织的人! “你肯定不想我被他们抓住的,领导。”他知道自己的暗示已经很明显了。他掌握了不少原罪的罪恶秘密,这是他最后的杀手锏,他希望对方能够重视。 不过对方并没有做出什么反应,只是冷冷的说,“所以,用你最后的价值戴罪立功吧。” “什么?” “我们会给你的家人优待的。”对方说完,挂断了电话。 贪婪傻住了,具体说是他不知道自己此时该露出什么表情了。 人群正在往上攀爬,他们会借着冲动一股脑儿摧毁这里的一切。啊,他知道了,这群人肯定是敌人故意安排的。 那些影子! 他们将原罪的罪行暴露出来,激起了民愤。 该死。这都是那个不成器的前原罪长种下的祸根!那个傲慢的家伙养虎为患,将自己的弱点暴露了出来,愚蠢! 可他自己怎么办?贪婪开始回忆电话中对方所说的话,那绝不是什么空穴来风。他让他‘展现最后的价值’,‘用你最后的价值戴罪立功’,‘我们会给你的家人优待’…… 在嘈杂混乱的脚步声中,贪婪终于理解了。面对如此愤怒的民众,还有什么办法可以控制住他们呢? 唯有死亡。 贪婪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已经将随身携带的手枪拿在手上了。他抚摸着光滑的枪身,聆听着群众摧毁一切的浪潮声。 他哭了,然后又发疯的笑了起来。 群众们听到了屋子里的笑声,都停下了动作。他们不敢相信竟然还有人敢留在这里,他们必须要将他大卸八块,要将这堕落的恶人拉到街上,让他亲口供述原罪的种种罪行。 他们毫不犹豫将门撞开,然后,见到了这样一幕: 一个瘦弱的男人坐在办公桌后的椅子上,正因恐惧而啜泣颤抖着。但他手中有一把手枪,他正拿着它顶在自己的下颚上。 然后,顺其自然般,男人扣动了扳机。 贪婪很愚蠢,他高估了自己的价值。而更蠢的是,他完全不理解这样一个道理—— 民意就是,如果你能控制住它,就要牢牢的锁住,浇灭任何一个可能燃起的火苗;但如果火已经燃烧起来了,那就离得越远越好吧…… 将军则深谙这个道理。 原罪是一面盾。虽然他们在身边会让一些人觉得不舒服,但有他们,那些领导、高层和指挥官最起码能舒心的睡一个安稳觉,甚至可以放心的在某个地方与情人激情一夜。 不过当这面盾牌崩坏或者说墙壁倒塌后,这些人就会觉得好像不论哪里都会渗进来一股风。 原罪被敌人的秘密特工打败了,也就是说,那群影子现在毫无阻拦,可以渗透进任何地方了。他们的手下,他们身边的人,他们的背后…… 稍微一想就知道这会有多可怕,将军就险些死在他们手上。 一时间,无论前线还是后方都人心惶惶。他们不敢轻下命令,甚至连传递一条保密信息都犹豫再三。 再加上影子对前线原罪部队的攻略与渗透,让不少渗入起义军的线人同时暴露了身份,在睡觉喝茶聊天时被一一带走。 战斗虽然僵持不下,但在情报渗透这方面,起义军已经掌握了完全的主动。 不过,新的‘原罪’会重新组建。他们拥有充足的情报,拥有有经验的人手,也拥有一批被重新任命的指挥官。 新的长官与前任的长官都不一样,拥有更沉稳也更阴郁的个性。但他们做的事情是一样的。他们会对王城内进行彻底的扫荡,城市内也会戒防森严。 人们会更加提心吊胆的工作生活,直到那些人认为自己已经再次控制了这个地方。 在行动中未被发现的影子仍会继续小心潜伏着,他们知道将自己藏得越深,就越安全。 而张豪等人也在被追捕之前及时撤出了城市。他们被送回了起义军的总部,受到了英雄般的欢迎。 张豪的伤势比他预想的要糟糕得多,回到总部第一时间就被送去了医院治疗。当然,医药费护理费什么的会由起义军全部承担。 住院养伤时,郁金香前来探望。 张豪一看到那头刺眼的金发就赶紧闭上眼睛,觉得它比屋子内的光线还要亮。 “喂,这待遇不能差这么多吧?”郁金香生气的问。 “什么待遇?” “我听说你都是笑着等那些护士进来换药的。”男人开玩笑的说。 “滚。” 郁金香不要脸的坐到病床旁,将刚买的鲜花插进了花瓶,将之前插着的那支扔进了垃圾桶。他嘿嘿一笑。“看来还有人来看你啊,谁,小情人?” “影子。”张豪不耐烦的说。 “哦,那他们得一天来送一支!这还不够呢,得派两个养眼的女同志来贴身照顾……” “别废话,郁金香,我们是互利的。有事说事!” “够直接,小子。”郁金香点着头说,“不过我真的只是来看望伤者的。我看你最近都瘦了。” “呵呵。”张豪假装一笑,没再搭理男人。 第387章 邀请与验货 郁金香从抽屉里掏出了一个苹果和一把水果刀,坐到椅子上开始饶有兴致的剥起皮来。“这样吧,为了缓解尴尬的场面,或者感谢我即将送进你嘴里的这块苹果,何不讲个故事来听听呢?” “一般这个角色都是换过来的吧?”张豪吐槽道。 “介意这么多做什么!”男人魅力一笑,“那这样吧,跟我讲讲你是怎么和那台机器战斗的吧!” “哼哼,想听吗?” 郁金香紧忙点头。 “真的想听吗?”张豪又问,“那还不赶紧把苹果给我!” 张豪讲完那场一边倒的战斗没花两分钟,不过他赚到了一个要吃上五分钟的大苹果。 郁金香毫不介意,只不过要比进来时认真了许多。 “的确,它们都是那样。”郁金香搓着下巴说,“有些‘迟钝’,但力量充足。不过……我们特派员可是有对付它们的办法哦!”男人邪笑着。 “哦,我知道。”张豪咬了一口苹果,平静的说,“就是那身装甲,叫……副甲,对吧? 郁金香果然疑惑的眨了眨眼睛。“你知道?” 我何止知道,张豪想说,我甚至亲眼见过穿上它的人是如何与机器战斗的。 不过他可不想全都说出来,和影子相处的这段时间,让他明白在有些时候,你‘知道’的情报越少反而越安全。 “全世界有一半的人都知道你们是穿着它们战斗的了吧?” “嗯,也是。”郁金香又坏笑起来。“不过,小子,很生气吧?” 当然!这该死的又帅又气人的家伙又戳到了张豪的痛处。 败在那台作战机器手上竟然是因为没有足够强大的装备和武器,否则,如果他能突破它的话,将军的首级也就…… 张豪这几天躺在床上一直对这件事耿耿于怀。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你!”张豪咬着牙愤愤的说。 “啊,抱歉抱歉。”郁金香故意说,“不过我这次来呢,就是让你舒心的。” “啊,的确,你走了我就会舒心好多了。”少年无情的说。 “呵,真是一个毒舌的小子。我是来告诉你,先别去担心将军的性命了。” “可你是知道我来这里是要做什么的。”张豪强调着。 “我知道,所以才想忠告你,小子,因为接下来的事就不只是你的战斗那么简单了,接下来的事是战争,真正的战争。” 张豪突然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过一阵子就会知道了。意思就是,无论是你,还是我,凭借个人的力量都无法阻挡的浪潮要开始了。所以,像我们这种人呢,最好就是老老实实待在后面,瞧瞧会发生什么。” 张豪皱着眉头听着。 “不过,我这次来的真正目的是来邀请你的。” “邀请……我?” “没错。你知道我是干什么的吧?” “保镖。” 郁金香白了他一眼,挑他说话太难听。“算是吧。”男人无奈的承认道,“所以我是来邀请你做我的同事的。” “保镖?” “对,我已经向他们申请过了,要你过来帮我的忙。通过影子,他们都知道你的身手如何了。所以,上头已经答应了,这事成不成现在就看你一句话。咋说?” “可……” 郁金香抢过话头,“这可是个好活计啊!想想,你总不能再一个人去那边闲逛了吧?他们已经把你的大头像贴的满城都是了。而且,这活儿薪水还不错。危险虽然是有点危险,不过也有好处哦!好处就是,你能跟在一个救世者的特派员身边学习更进阶的战斗技巧。” “啊——” “还有!如果你成了我的同事,那说不准,我会向总部申请给你提供一套特殊的战斗服哦!” 特殊的战斗服!听到这个,张豪差点蹦下病床。“副甲吗?” “当然不是!你想得倒挺美,特派员的副甲是特殊定制的。” “切——”张豪拉着长音鄙视着。 “不过是另一种战斗服,是我们的支援部队穿的,应该没有那么多的限制。” “那种战斗服我穿过了,我就是穿着它和那机器战斗的。”张豪略显失望的说。 “不不不,和你穿过的那些地摊货可不一样。你要知道,不,你要记住,‘救世者出品,必属精品’。” 张豪怀疑的盯着郁金香,他要判断男人有没有在忽悠自己。 “怎样,答复呢?” 张豪想了一会儿,说,“你答应给我那套作战服,我就同意你的邀请。” “还真会做生意!”男人也想了一会儿,然后说,“成交!” “不过事先我得说好,”张豪提前透底,“保镖什么的我可没干过。” “没事没事,你只要听我的就好。”郁金香笑着。 不知为何,张豪觉得这句回话带着些许阴谋的味道。不过无所谓了,因为他已经跃跃欲试。 出院后,张豪意外得知,那个少女,楼萨辛还活着! 他本想立刻去找她,但护士却告诉他女人的情绪不是很稳定,需要很长时间恢复。而且,医生也特意叮嘱不能让少女见到之前的那些人,怕她又想起一些不好的回忆…… 张豪便没去。他直接跟郁金香走了。 他得到了那身作战服,据说是‘救世者’特殊给他定制的一身,胳膊腿,前胸后背,甚至脖颈,都有保护。 就像郁金香所说,它的确和市面上那种地摊货不一样。 外面的作战服不是太硬,就是太软;不是太沉,就是太轻。 而这一套内软外硬,而且不会给人沉重之感。据说,它的外壳结合了防弹玻璃和纳米自动修复技术。 而且别看薄,但却通过高科技手段压缩进了四层撞击缓冲层。 再加上可拆卸头盔,几乎能做到全身防御。 张豪穿上后,郁金香终于暴露了他‘邪恶’的目的,他说他要‘验货’。 没等张豪问出怎么个验法,郁金香立刻迅捷的抽出武器朝张豪身上射了一枪。 这一枪的射击动作的确帅,不过被验货的人可就没那么好受了。 张豪倒退了几步,一屁股坐到了地面上。子弹确确实实击中了作战服。 “嗯,质量不错。”郁金香笑着。 第388章 比试与疯狂的报复 “这你一早就知道了吧?!”张豪愤怒的喊着。 不过他没再吐槽,而是开始感受身体。身体能感受到子弹的撞击,胸口也承受了不少压力,但痛感与窒息感起码比之前小了一倍。 太赞了,张豪的身体兴奋的颤抖着,如果自己能穿上这身衣服战斗…… 但立刻,在这空旷的场地上,一股临战之风刮了起来,吹走了几秒钟之前的轻松气氛。 两人一动不动,但都像是蓄势待发。 郁金香记得自己说过的话,早就想和面前这位神秘少年真正比试一场了;而张豪,刚刚得到一件‘利器’,也很想找一个对象试试成色。 两人缓缓拿出冷兵器,架在身前,脚下不约而同施展起环绕步。 随着一声碎石的声响,张豪与郁金香顿时交错身形,大战瞬发。 …… 两人战了差不多十分钟,从试探,到进攻,到缓击,到衰弱,直到双方都筋疲力竭倒在地上,仍未分出胜负。 “这身衣服限制了我的发挥!” 郁金香的意思是,这不是一决生死的战场,他没办法做到毫不犹豫的冷酷。 “我用的不是最熟悉的武器。” 张豪的意思是,他也没使出全力。 两人说完又大笑起来。 “你那脚步跟谁学的,有点说法!” “你的战技倒很正统,你在军队待过。” “不止是军队,是特种部队。” “很扎实。”张豪评价道。他想,郁金香没有自己的那种奇遇,没有绝世高人指点,但却把他的所学到的普通战技练就到了极致。 所以,他们才能打成平手。 张豪记住了山外有山,人外有人的道理。同时,也提醒自己:他也要将从雪山上带下来的技艺练到极致! …… 张豪成了保镖,他跟在郁金香身边,听其差遣,帮其战斗。他也见到了第二名特派员,并吃了一惊。 因为,在印象中,张豪知道自己见过这张宽大的脸和这副夸张的身材。 那是多年前了,维莱卡带着他在一座城市观看了一场摔跤‘表演’。 彼时擂台上那个叫做断臂的拳击手,如今摇身一变成了郁金香口中的‘铁拳’。而且据说在‘救世者’内的排名要比郁金香高许多。 不过‘许多’是多少,就只能靠张豪自己猜了。 张豪突然回忆起,当年怂恿他去要签名的是维莱卡,他不禁怀疑:难道说两人当时就认识? 铁拳不太爱说话,但他和郁金香见面时却总能像兄弟一般相谈甚欢,且喝到烂醉如泥。 他们都是被救世者派来帮助起义军的,但各司其职,所以不经常见面。 郁金香身边还有一群人倒是时常跟着他,他管他们叫‘海豚’。 张豪从影子那里听过这个名字,那几名狙击手便是从这些海豚中借调过来的。影子们曾毫不避讳的对这些人倾覆赞美和肯定之词。 张豪当时就觉得他们肯定很不一般。合作了几天后,这种感觉更深了。 这群人团结一致,协作有方,技战术精湛。 张豪不知道他们是从哪里学习到这种本领的,但想必培训他们的人一定非常专业,或者可以直接说救世者这个组织真的很专业。 他们的任务是保护起义军高层将领的人身安全,对重要会议的会谈地点周边进行安全搜查及监控。 当然,一个完整的组织,是有属于他们自己的安保防御部门的。每个高层将领也都有属于自己最信任的保镖。 这种情况如果出现在王室的势力范围内,那想必他们会为了争夺资源和哪怕那么一丁点儿的权利而明争暗斗。 但在这边,张豪没看到一点对权力的争夺。 他也是后来才知道,在起义军的部队中,有将近三分之一的将领和士兵接受过救世者的训练。 这些人回来后无不都成为了起义军战斗部队中的精英,而他们对救世者的海豚们,尤其是更强大的特派员的感觉,完全可以用,崇拜,二字来形容。 每一次协同战斗时,他们都会毫不犹豫的提供所有的情报,然后,偷偷在身后学习他们的作战技巧。 而且,对于突然出现在这支团队中的少年,起义军的士兵们一点也不意外,因为他们早就听说过张豪在最前线‘事迹’了。 影子们在敌人的巢穴内异常的谨慎小心,但一到后方,却好像都变了个人一样。他们一边认识新同事,一边吹嘘着他们在前线的见闻。 不过郁金香提醒他们仍不能放松警惕,他说猛兽在绝命之时的反击往往最危险致命。 张豪不知听谁提起过,郁金香,是从一座着名的军官院校毕业的,他对战争和政治的理解远优于常人。 虽然张豪一开始认为这也许只是赞美之词,但事实胜于雄辩,他们很快便遭遇了一场自杀式的袭击。 这次攻击的前奏是一系列疯狂的不顾一切的报复事件。 将军为了阻止安插在起义军内的线人与间谍逃窜,用他们的家人作威胁。让这些人不顾一切的进行拼死抵抗,不准投降,不准逃跑。 就这样,这群潜伏者向身边的凡是与起义军有着一点关系的人发动了攻击。 短时间内,有八人,包括一名孩子和两名女性死在了这种玩命的报复中,而死者之中只有一人在起义军的势力中掌握着一些权力。 而很快,这群被追捕的亡命之徒又做出了一件更惨绝人寰的事。 他们袭击了一场举办在学校里的国防演讲。 七名歹徒,携带着手枪和冲锋枪冲进校园,进行了无差别攻击。十余名学生惨死当场,受伤与受惊吓者更是多达百人。 在附近警力与校内安保的勇敢反击下,三名匪徒被击毙,一名匪徒受伤被捕,剩下三名歹徒驾车逃离现场。 接着,他们又闯进郊外一条小河旁的化工厂,击杀了保安,控制了机器和工人。 这群狂徒不是疯了,就是被洗脑了,要不然就是被操控了。他们竟以整座化工厂,以及被关在厂房内的五六十名工人相威胁,让起义军向王室投降。 郁金香和他的海豚在这种情况下接受到了临时委派。说是委派,其实是请求。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只有他们能够做到。 英雄就是在最关键的时刻,永远都会回应期待。 救世者接下了任务。 第389章 三方突入与绝密信息 郁金香同海豚一同制定战术,也达成一致,接下来任何行动与战术的前提是必须要确保人质与化工厂的安全。 歹徒摧毁了所有的摄像头。不过这对海豚来说不是问题。他们拥有高科技的侦察装备,要想掌握三名歹徒的动态并不是什么难事。 他们还拥强力的突击手,而且是两位。 张豪跃跃欲试,急着想试验一下这套全新作战服的战斗力。 借着政府的周旋掩护,海豚操控蜂窝无人机偷偷潜入了化工厂。 这种无人机小如飞天的蚂蚱,不过携带的探针摄像头可以清晰的辨认十几米内的环境。 无人机分区搜索,很快便确认了每一名亡命歹徒与被扣押人质的位置。 通过传回的影像,他们再一次确认,这群歹徒已经彻底失去了人性。他们折磨无辜的工人。有人分析,他们之所以这么做的原因,是因为他们想让自己的行为被一些人看到。 也就是说,他们的确是被人操控的。 “人生最悲哀的莫过于此,无法主宰自己的命运。”郁金香说。 “可不都是这样吗?”张豪一路走来,所见挣扎之人几乎皆是如此,甚至他自己都是…… “是啊,所以人生是悲哀的。” 战术出炉,由郁金香、张豪、海豚三方同时出动,同时击杀三名守在不同位置的歹徒。 海豚正面突入,郁金香绕后;张豪则要爬上厂房顶部,从上方潜入。 郁金香穿上了副甲。 张豪用一句话形容——太他丫酷了! 郁金香的特质副甲是深紫色,表面刻有如娇艳欲滴的花瓣纹理,上嵌飞刀挂槽。作战目盔更是像一支挺立的花朵。还有腿部槽口,背甲助推器,特殊武器…… 没等张豪再细看,突袭便要开始了。 三方入位。 倒计时,3,2,1…… 歹徒的电话响起。 大门也在瞬间被爆破,海豚们随着烟雾冲进了厂房内。但在这之前,郁金香已经通过精准的枪法击杀了两名歹徒。 而剩下那个,刚准备将枪口对准人群,手腕便被一道寒光斩断。 张豪从天而降,在歹徒痛苦尖叫之前,用子弹爆掉了他的脑袋。 人质被救出,化工厂也保住了。 但校园内的悲剧却无法逆转。他们能做的,只不过是让一些人觉得正义终会来到。 另一边,他们的对手却在大肆宣扬另一种说法。他们利用圈养的无良媒体报道说—— 在起义军的统治下竟然能产生出如此反社会人格的暴徒,可见那里的人民的生活是有多么的压抑和凄惨…… 起义军只能用‘无耻’回击。 张豪跟在郁金香身边,完成一次又一次的护卫任务,挫败了数次针对起义军军官的暗杀行动。 他们时不时切磋战技。 张豪抓住这每一次的对战机会提升自己的熟练度。 休息时,郁金香会跟张豪吹嘘他的漂亮女友。他说自己的女友也姓张,不仅人长的漂亮,温柔、体贴,还是个天才。 “什么天才,练武天才?” “去死!你这小子满脑袋都是战斗,是吧?” “没错。我现在只想着变强,变得更强!” 郁金香倒没再贬低少年,因为这也是他想做的事。甚至可以说,是他们这一类人都想做的事。 变强,变得更强…… 但到底要变得多强呢?强到足以保护身边的人。可这就够了吗?他们都知道,这只是自欺欺人而已。 就像任何可以让人上瘾的行为一样,这条路也是。 他们无法控制自己去探究更厉害的战技,更有力的招式。无法抑制与更厉害的人交手。 但因死亡存在,所以凡事都有终点。 郁金香说等这里的事情结束,他要向女友求婚,然后可能就会远离这种刀上舔血的生活。不过也加上了一个期限——暂时。 张豪没有问出那个已经溜到了嘴边的问题:我们真的能远离吗?他祝福他们,并希望两人的婚礼可以邀请他,他会去。 不过也加上了一个前提——找到自己的目标。 “仇是最不好报的。”男人感悟的说,“我说的不是报仇这件事本身。” “我懂。”张豪一点也没夸张,因为他真的懂。他甚至明白自己要做的已经不是复仇了,他要追寻的是那两个字…… …… 一个月后,战争因一件事被推向了高潮。 当然,任何事,都有其原由。 战争的分裂线从西到东,蜿蜒蛇形穿过了这个国家。 而战场经过扩大、压缩,逐渐形成了西、中、东三个主要地域。地势西到东逐渐升高,西部大部分为平原,中部抬为山岭,东部则多山脉。 所以相较于中部和东部,西部的战争年年都是最为惨烈的。 但随着战争逐渐陷入后期胶着,那里反而成了最平静的战区。因为双方都知道平原易于集结与调动兵力,乃是兵家最想取势之地,所以每次行动都非常小心,以至于演化到双方都不敢盲目出击,避免露出破绽。 战争的状态简单概括就是西部的谨慎僵持,中部的小心渗透和东部的短兵相接。 不用说,懂得战争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来哪里更为重要。 再说影子。 他们是一支插入敌方心脏的暗器,虽不致命,但却涂抹着缓慢至效的毒药。 他们窃取的大大小小的情报,在任何时候都可能帮助友方取得优势和胜利。其中有一条信息尤为神秘,因为即使在影子高层,知道的人也不超过三个。 而为了严苛的保密,有关这条信息的所有应对和处理都由负责人与执行人直接联络沟通。 没有中间人,虽然有风险,但在另一种程度上却能保证绝对的安全。 这条绝密信息与西方战线有关。 作为必须统筹全局的最高指挥官,将军不可能不知道西方战线的重要性。所以他提前多年准备,并得到了王室与某方势力的资助,正在那里修筑一条防线。 防线上遍布三十多座碉堡,数百条用作掩体相互连通的战壕。 每天,成百上千的工人和苦力都会在烈日、暴雨下辛苦工作,搬运砖石,挖掘沙土…… 不过,每天,防线都会受到起义军‘孜孜不倦’的骚扰。 起义军的狙击只针对军官,以至于那些背着手,习惯下达命令的家伙只敢在防弹盾牌的严格保护下才敢去前线检查。 起义军当然不希望敌人建成这个防线,他们一直在想办法破坏它。 第390章 堡垒与爆炸 多年来,实施的手段包括对负责人的暗杀,榴弹炮轰炸——但因王室部队派出更多无辜平民修筑战壕而被迫停止。 对军官的选择性狙击,还有各种就像小孩子破坏沙滩堡垒般的破坏手段……这些,恰恰是将军最需要的。他需要这条防线吸引到敌人的全部注意力。然后,便可以暗中实施他真正的计划。 没错,整条防线其实都只是一个幌子。 防线的最大作用当然是防守,但将军知道,光防守可赢不了战争。而西区又是最重要的战线。所以,他暗中筹备,动用最机密的人手和资源在防线通往中区的要道上修建了一座地下堡垒。 这座堡垒的地面部分准备建成一座学校和医院,而其巨大的地下部分则会充当一座功能强大的指挥调度中心。一旦建成,就可以快速在西部与中部调节战力,串联起两个主要战区,甚至让将军再次身临前线督战都成为可能。 这将是一个无比强大的堡垒,一座会成为敌人梦魇的要塞。 负责人是将军的左膀右臂,他巧妙的以为当地盖设学校和医院为由,占用了大片土地,地基挖到地下几十米深,并以扩建防空洞为借口欺瞒当地百姓。 负责人让施工队中的每一个人签下生死状,让他们保持缄默,绝不将在那里看到的任何东西外泄。 不止如此,为了确保绝对的保密,每个接触过现场和施工图纸的人都会受到严密的监控:接触的人,家中的电话,每个休息日和下班的行动轨迹。 当然,这些工人之所以肯忍受监视的大部分原因,是因为发放的三倍多的薪酬——每个季度的工资相当于他们之前一年所得。 看守严密而隐私,出入必须出示通行证。 在如此防范之下,甚至就连将军自己也不相信这个秘密计划会被泄露。 所以,当影子将王城闹得满城风雨时,将军其实并没有表现出那么在意。他只是在想:尽管闹腾吧,蝼蚁们,等那个东西完成,我就可以结束这场战争了! 如今,将军种下的果实终于即将得到回报,这几乎扫去了他之前所有的阴霾。 负责人通过加密线路通知他,希望他能出席这次竣工仪式。他说当地有个说法,当一栋建筑落成后,谁敲第一下钟,这地势便会跟着谁的运势。他希望将军能亲自到场。 将军仔细考虑了一番,答应出席,不过希望可以尽量做到隐蔽私密。 负责人说没问题,到场的人绝对都是经过严格的保密审查的要员。他们在电话中达成一致,定好了竣工仪式的日期和时间。 电话挂断后,将军让新的‘原罪’头领提前为那天做好准备。 在等待的过程中,一切都很平静。不是那种什么都没发生的平静,而是事情都在正常发生的平静。 东区仍交火频繁;王城阿曼在新‘原罪’的高压进攻下也正逐渐挽回颓势;西区,起义军仍在锲而不舍的骚扰防线的铺设。 这次他们做得很过火,不仅截断了他们的地下输电线,还炸毁了一座碉堡。 不过,将军却认为这太好了,这说明他们的秘密隐藏的天衣无缝,起义军根本没有察觉。 新‘原罪’长显然比他的前任更加稳重,更加戒备,所筹划之事精细,毫无破绽。他动用最少的人手,下达最少的命令,完成了将军出行前的所有准备——食物、人员、路线、伪装。 在出行前几天,王室先是通过内部线路播报了将军近期的行程,伪装成要去某个地方参与一次重要会议。 为了以假乱真,甚至请到了邻国的外交部长做证实发言。明处,出国的准备和人员也都在紧锣密鼓的筹备。 但在暗处,一些重要物资已经在各种妥当的借口和理由下提前被调去了目的地。 没有抱团,没有大动静,所有行动都悄无声息,无人察觉。 当天,按照日程,将军应该已经踏上了前往邻国参加会议的飞机。同时,一架无人在意的普通运货飞机从机场起飞,飞往西区后方。 所有人都认为它里面只是装着军用物资。 但在另一个地方,一群人却似乎是毫无预兆地行动了起来。他们召集最信任的伙伴,让他们做无法告知原由的事。但这群人相信彼此,即使不知道原由,仍会照做不误。 只有少数知道秘密的人明白,他们要做的,是将堡垒变成棺木。 将军躲藏在运输机中,乔装打扮成低级军官,由西区乘车前往了秘密堡垒。直到他进入堡垒后,才显露了真正的身份。 负责人带其直接进入地下,参观最核心的设施。 将军非常满意,仿佛对接下来的战争都有了详细的谋划。 负责人叫人拿来铜锣,大家都等着将军敲响第一声。 将军接过锣棒,正欲敲响铜锣。他们脚下的水泥地面却突然颤抖了起来。 紧接着,伴随着似乎是从地基深处传来的声声闷响,脚底愈加震颤,头顶的天花板开始坠落,支撑柱歪斜,支撑墙破裂倒塌,一块巨大的顶梁朝将军砸了下来。 没有人作出反应,他的手下都在慌忙逃窜,只有一台钛合金的身躯朝他扑来。 烟尘四起,整座堡垒没有彻底倒塌,但凹陷了下去。地基似乎被毁,建筑整体摇摇欲坠。 上面的人惊慌失措,因为他们知道这栋建筑行将倒塌,也知道废墟下压着的都是些什么人。 惊惧的表情显露在每个人的脸上。 人群中职位最高的指挥官在这种情况下没有忘记军人的职责,告诉那些士兵,他们必须冲进即将倒塌的堡垒,救出能救出的任何人! 也许他们永远无法知道建筑摇晃的原因,但是,他们的敌人对这点却清清楚楚。 导致地面震动,地基倒塌的是埋设在地下堡垒本体下面的炸药。炸药无法破坏厚重的水泥钢筋,但却能破坏岩石和土层。 而炸药之所以会出现在那个地方,则是因为一条几近十公里长的地下隧道。从将军的堡垒开始,到地道的入口,整体来看,地道成一个不怎么规则的喇叭形,越靠近堡垒越细,越接近入口则越宽,入口则是一座废弃已久的矿洞。 没错,我想你已经猜到了,这条地下隧道存在的理由,便是起义军洞悉了将军在此地构建堡垒的计划。 第391章 秘密隧道与将军阵亡? 甚至可以说从一开始,他们就知道那所学校和医院下面会藏着什么。也从堡垒施工的当天,开始了这条隧道的挖掘。 挖掘工持之以恒,甚至挖过了一条河床;遇到无法前进的坚硬岩石区,就直接绕道。 地下堡垒有几十米,他们只能挖得更深。 最后,无法使用动静太大的工具,他们就用铲子,甚至手。 为了避免缺氧,挖掘者都要携带氧气瓶和食物。条件艰苦,有时他们要忍受排泄物的恶臭和数不清的地下虫子爬满身体。 但起义军就是起义军,他们拥有一种无私奉献的强大精神。他们夜以继日,最后,甚至比工程提前十天挖通了这条隧道。 然后,他们开始往里面运送炸药。炸药必须足量,但每人携带的数量有限,所以他们想了一个办法,让一个人绑着绳子往里面爬,直到爬到尽头,绳子上则缠着安全的炸药。 待在里面的人开始拉绳子,一直将炸药都拉进去挤满隧道。然后,他们伸出一条长长的引线,等待时机的到来。 而时机来了——皇城的影子发来密信,透露了将军真正的去向。 不过影子是怎么知道的呢? 要知道,将军的这次出行,不仅有掩护,还有伪装,隐秘异常。 结论说出来可能会让人意外,因为影子仅仅是通过一件细微的小事推测出来的。而这种经验,还要归功于英勇就义的大厨。 因为大厨以前的岗位,他对王室内部的物资分配很是了解,食物当然也是物资分配的一部分。 他早早便发现,只要精制食物运送多的地方,可能意味着大量上层高官流动, 或者,将军准备要在那里发动攻势。 而他也无私的将这个经验传递给了他的线人和其他影子。 大厨牺牲后,影子们小心翼翼的将另一个人安插了进去。虽然新线人没有大厨当时的位置,不过起码还可以接触到一些有用的信息。 果不其然,新线人某天发现送往一个地方的物资突然增多,但那里却不是战场,相反是战场之外,而且最近根本没有驻防派兵。 再加上对堡垒竣工日期的推测,起义军得出结论,一定是有内阁高层人在堡垒建成当天,参加竣工仪式。 而这个人是谁呢?通过配给的物资数量来看,只能是将军。 这叫做百密一疏?或是,千虑一失?又如是,再精密的计划,也一定会在某处存在破绽与漏洞? 爆炸稍有延迟,但也达到了预期中的效果。 虽说计划的成功是所有人共同努力的结果,但火光能如愿迸发,却还要归功于一位平凡英雄的勇敢和无畏。 起义军算好时间,在距堡垒三公里的隧道内点燃引线。 起义军还在引线的多处节点位置设置了反馈器,当火苗烧过时,反馈器就会将信息发送给接收器,这样隧道外的人就会知道引线是否在继续燃烧。 一开始很顺利,不,可以说几乎全程都很顺利,但就在距离炸药只剩下不到三百米时,意外发生了,第三十八反馈器亮起后,后一个却没有亮。 于是,他们知道,引线一定是在那里因为什么原因断开了,导致火并没继续燃烧。 可能是氧气不够,又或者是虫子咬坏了引线。 他们不是没预想过这种状况,甚至成立了一支熟悉地下隧道的分队专门处理这种状况。 但当它发生时,每个人还都是绷紧了神经。 因为那个中断点太靠近爆炸点了。 那一刻,分队队员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似乎都明白了这意味着什么。他们争抢着要下去。但最后,一个毫无牵绊,没有顾忌的年轻士兵直接朝深处爬去。 他背着包,带着接线和点火的工具,还有氧气瓶。士兵一路没有停歇,直接找到了火焰停止的地点,发现引线的确断开了。 士兵知道,自己爬过来已经花了太长的时间,如果设置定时点火装置后再爬回去,也许时机已经没了。 他浅笑,心想自己前进那一刻不就是已经做好了准备吗? 接着,年轻的起义军士兵直接点燃了引线。 看着引线快速朝隧道内燃去,士兵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自己更舒服一些,然后在黑暗中点燃了一根烟。 他抽着,似乎从未这么享受过。他抽完最后一口,正好听到了尽头的爆炸声。 天地开始抖动。 “去死吧,您呐!”士兵将烟头弹飞,在自豪中接受了自己的命运。 堡垒变成了坟墓。 王军士兵胆颤心惊的在废墟上搜寻。他们一边装作努力的样子,心里却几乎都认为这下面不可能还会有活人。 指挥救援的低级军官来回踱步,不知道该不该给总部打电话,通知他们将军已经阵亡的消息。他时而失神的盯着废墟,时而绝望的望着天空,完全不知该如何是好。 不过犹豫最后,低级军官还是决定给西战区的指挥官打一个电话,不管结果是如何悲惨,让在他上面的人去决断该怎么办吧! 也几乎就在同时,起义军各条战线的将领也都同时接到了来自后方的通讯。 内容简短,毫不拖沓,只是告诉他们—— 发动进攻。 压抑已久的起义军指挥官纷纷露出无畏的目光。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手下早就跃跃欲试的战士们终于可以为了国家的未来战斗了! 不止如此,一支隐藏起来的起义军突击部队也接到命令开始朝已经变成废墟的堡垒进发。他们的目的,是确认将军已经阵亡。 而如果有什么意外,如果将军真的命大没死,他们的另一个任务便是给予其最后一击。 当西方军区的最高指挥官听到现场的报告后,险些晕厥当场,甚至一开始他完全不敢相信。 不过当现场负责人通过手机视频将现场画面传送到他这里时,当他看到那一片废墟后,才终于确信。 而确信后,打击却更大了。西战区指挥官陷入疑惧。 将军死了?那个支撑一切的人物死了?还这么惨,被无情的压在废墟之下,身体一定成了一堆烂泥。 指挥官立刻开始思考——将军的死意味着什么。 第392章 全线进攻与踩入陷阱 意味着王室部队的混乱,意味着他们失去了最重要的将领,意味着……指挥官突然意识到,他们还没确定将军的死亡。 没错,将军是天选之人,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死?!他赶紧让自己冷静下来,片刻后,下令朝‘堡垒’调动兵力。 但西区指挥官刚想发号施令,就听到了炸弹爆炸的声响! 紧急电话铃声急促响起,指挥官下意识的第一时间拿起话筒。 话筒内只有一个惊慌又不可置信的声音——“敌人打过来了!” 打过来了?怎么可能!“防线呢?” “他们是从北面过来的,直接绕到了我们后面!” 难怪这爆炸声会这么近!指挥官赶紧跑到地图前。 北面,那是没有防线的地方,但却是另一个国家的领土范围!天啊,他们怎么可能派兵穿过那里? 啊,他明白了,就像他们和邻国勾结一样,这群起义军显然也找了另一个帮手。 指挥官大惊失色,精锐战力都在防线后,指挥阵地兵力空虚。现在他必须把他们全都调回来。但越来越多的炮声却让他觉得时间已经不够了…… 怎么办,将军死了,他自己能守得住吗? 屋子里所有人都在看他,都在等他下命令。指挥官将手背在身后,不让他们看到它们的颤抖。 敌人摆了他们一道,取得了先机。他知道西区有多么重要,将军将他放在这里,命令他死也不能放手! 但是,将军自己已经死了啊! 指挥官小心扫视众人的眼睛,试探的说:“撤退?” 但屋子里人的却将他的话当成了命令,调度员赶紧冲了出去,传令员急忙拨出电报。 …… 但指挥官自己却立刻后悔了,因为他突然意识到,即使将军不会再惩罚他,他事后也一定会受到王室的责罚。 他会被刻上‘逃亡将军’的罪名,结果很有可能是在军事法庭上丢掉性命。既然结果也是死,为何不在战场上死呢? 于是,他又制止了传令员的通报,将话筒抢了过来,冲着里面喊着,“战斗!都他妈给我战斗!谁也不准后退!!” 就这样吧,指挥官想,最起码他能成为一个战死的英雄。 但其实,不只是西区,几乎每个重要战场的指挥官都陷入了不同的矛盾。 起义军发动了突然攻击,来势汹汹,他们完全没有预兆。王军将领一边命令部队抵抗,一边试图联系总部。 但是,没有人能联系上将军。 一时间,王室军队从指挥部到前线战场一同陷入了无头无脑的混乱。不管是大将还是小官,都在下达命令时犹豫不决。 而这是战场上最大的忌讳。 一时间,王室军队全线溃败。他们要不就是中了诱敌深入的陷阱,要不就是被虚假的攻势牵制,从而错过了敌人真正的目标。 而随着敌人一点点逼近,各处指挥官的潜意识让他们确信:敌人是有备而来。 …… 那支有着特殊任务的起义军突击部队几乎没有受到任何阻拦就接近了崩塌的堡垒。他们击杀了外围的士兵,控制住了现场。 突击队队长发现,敌人早已逃之夭夭。 这是当然,他们的将军死了,其他人还留在这里干什么呢? 从废墟上看,他们显然是挖掘过一番,但最后肯定无功而返,也许他们连尸体都没找到。 队长兴奋激动的准备将情况汇报给后方,这样,各线部队便都可以无所顾忌地进攻了。 胜利已手拿把攥。 但队长刚拿起电话,倏地便听到一声枪响。走火了?不,一名士兵倒在了地上。 “偷袭!”队长急忙大喊,甚至扔掉了刚刚拨出的电话。他立刻命令手下士兵寻找掩体,自己也在枪林弹雨中找到了一处。 队长在水泥的缝隙间瞥到了那群偷袭者的位置。敌人挑选了一个特别隐蔽的地方,似乎一直在等着他们。 队长立刻察觉到不对,也许那个人没有…… 通讯器就在几米外,但队长捂了捂腰侧,那里中了一颗子弹。敌人的火力异常猛烈,他甚至怀疑他们还能不能逃出去。 但他们必须逃出去,必须有人向同伴汇报——将军可能没有死! 于是,队长用最后的意志将这信息传达给了他的战友们,当发现他们都露出决绝的表情后,才闭上眼睛。 将军的确没死。 当头顶倒塌的那一刻,他的蛋壳护卫机器人冲过来,替他挡住了大部分的冲击。 而更幸运的是,绝望的挖掘者翻开瓦砾,找到了那台机器。 等他们用尽所有手段将机器挖出来,发现将军就在下面,虽然没死,但也受了重伤,被一根钢梁刺穿了身体,皮肤各处被擦伤,血流不止。 急救队赶忙进行包扎,治疗。 所有人都只管着将军,没人再去在乎下面还有没有其他活人。 苏醒的将军说的第一句话是询问战况,负责挖掘工作的低级军官告诉他起义军已经发动了攻击,各线形势均不乐观。 将军让此人临时充当自己的副官,告诉他,让他将下面的话传达给所有的指挥官—— 放弃已经丢失的战线,不要主动出击,如果形势不好,立刻撤退到第二防线。只要谁能将兵力保存在八成以上,就算是立了大功! 在昏迷之前,将军还告诉新任副官,赶紧埋伏起来…… 副官不敢做任何怀疑,得到命令后立刻将剩余的兵力都组织并埋伏了起来,只留下一些充当诱饵。 果不其然,他们等到了起义军的突击部队,在他们全部落入陷阱后发动了偷袭,将其全歼。 没有一个人跑出去,所以将军还活着的消息应该也没有被泄露,他们是安全的。 但将军一直昏迷,无法下达后续指令。所以,副官只好选择往王城的方向赶去。他的这个决定是对的,但下个决定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就是要不要请求救援。 副官知道一旦他请求救援就很有可能会暴露将军的位置,突击部队能深入这里,说明起义军早就洞悉了他们的计划。所以,他准备将将军偷偷送回去。 他们的目标是最近的一座城镇,抵达后在那里的医院先稳定住将军的伤情。副官准备悄悄联系城镇的守卫部队,让他们不动声色的前来护卫。 将军非常虚弱,副官甚至认为再有一次微小的震动就可以要了这位老人的命。现在,这支残军的希望掌握在他手上,将军的命也是。 副官有一点害怕的同时却也有一点暗喜,他知道,只要将军能成功活下来,他就能一步登天! 第393章 老英雄的命令与逃过一劫 起义军中转联络站 接线员接听到了一则来自前线的通讯请求,毫不犹豫的接通。 线路中没有声音,却有枪声。接着,还有一阵惨叫与怒吼。 接线员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她知道这个电话一定不能挂断,甚至立刻录下了这段通话 ……直到电话被‘挂断’…… 然后,接线员立刻将这段通话上交给分析部。分析部留下备份后将分析结果又一同传给更后方。 很快,几乎只用了不到二十分钟,这条信息就出现在了起义军的最高指挥老英雄耳边。 老英雄听到这段信息后,立刻叫人拿出那一区域的地图,仔细查看。 片刻后,老人有些扼腕的下达命令,通知前线的指挥官,勿要盲目进攻,采取保守策略,并又向一支部队下达了特殊指令。 老将军盯着地图,在脑中画出了一条路线…… “为什么?”老英雄身边的亲卫甚至都有些疑惑。 “因为他还活着。” 起义军前线的指挥官陆续接到了命令。他们一开始很纳闷,因为此时战士们激战正酣,没人不会认为现在一鼓作气是最好的选择。 但指挥官们也都知道,老英雄绝不会无缘无故下达这条指令,所以即使会错过机会,但也都遵从了命令——这也是他们强大的地方,充分信任自己的领袖。 在混乱的烽火中,起义军的一支快速机动部队悄悄从后方穿过战线,径直朝某一目的地驶去。 …… 将军时而苏醒,时而昏迷。第三次苏醒的时间比较长,他用仿佛死人的声音询问副官,他们要往哪走。 副官犹犹豫豫的告诉将军,他要带将军去最近的城镇治疗。 将军激动的喘了几下,说不行,要赶紧绕过城镇。然后又问,是否有联系总部派援兵来营救他。 副官说没有通知,他说他怕暴露队伍的行踪。 将军怒不可赦,猜透眼前这个副官是想独自立功。于是,他当即命令士兵杀死了这名副官,并且又重新任命了一个新的指挥官,并严命新指挥官听从他的指示。 然后便又晕了过去…… 等将军再醒来时,却发现周围被浓烟笼罩。他挣扎着爬起来,发现士兵们都绝望地跪在地上,而一旁他新任命的指挥官也已经死了,自尽而亡。 将军意识到自己在树林中,周围有熊熊火焰在燃烧。他赶紧拽来一个士兵,问他是怎么回事! 士兵哭着说他们就要死了。 他们绕开城镇跑了一段,敌人的一支部队不知从哪里追了上来,临时指挥官带他们躲进了树林,说是这样可以避开敌人的机械部队。他们拒守抗争了一会儿,但是,敌人却点燃了树林。风向对他们不利,火势很快烧了过来。 临时指挥官知道是自己决策失误……所以自裁了。 “完了,将军,我们都要被烧死了!” “支援部队呢?”将军用所剩无几的力气问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年轻士兵崩溃的哭了起来。 将军打量看着四周,意识到情形不对。有许多隐藏的目光在偷偷看他。他知道这群士兵在打什么盘算,他们只要交出他,向敌人投降,就会活下来…… 于是,将军赶紧说:“你们,今天只要能,保我活下来,所有人都会,加官进爵,我保证!”说罢,将军拿出匕首刺穿了自己的手掌,以示诺言! 绝望的士兵们互相看了看,终于下定了决心。他们重新拿起武器,一边反击一边继续往树林深处逃。 密集的子弹穿过树林,将那些孤注一掷的人击倒。背负将军的士兵倒下,另一个人便重新扛起。激发他们的不止对未来仕途的奢望,还有对死亡的恐惧。 火越烧越旺。 残兵剩将被火焰包围。浓烟与烈火正如帷幕将他们周围的一切与生隔绝,空气即将被消耗殆尽。他们不敢冲出火墙,因为知道外面有起义军更致命的枪口等着他们。 走投无路的士兵们接受了自己的命运,仰天长叹。突然,觉得有什么凉飕飕的东西从天而降掉进了嘴里。看着天空,他们突然疯笑起来。 大雨从天而降,重重砸进泥土中。烟与火势瞬间被浇灭。 重新恢复理智的王室士兵扛着将军来到一处高地。此时,他们找回了身为军人的荣耀,用肉身阻挡起义军的进攻。将军再次苏醒,用最后的生命力指挥部队与敌人周旋。 起义军无法将机械部队开进森林,也只能用步兵作战。面对拼死抵抗的王军,一时竟也无法突破。 双方在高地上下僵持了半个多小时。 头顶传来了无人机与直升机的声音。王军的支援部队终于抵达。 起义军追击部队不甘后撤。 将军晕死。 虽然起义军没有杀死将军,但他们在各个战线上都有了重大突破。几乎彻底摧毁了王军的第一线防御。 将战线向前推进了两百公里。 王室部队被迫撤退到第二战线,一两个没来得及撤退的将领不是被全歼就是已经投降。 也从这一刻起,战争的天平几十年来终于倾斜了。 起义军第一次占据了上风,而且是巨大的优势。反击的号角被吹响,犹如一阵劲风吹遍全国,一些王军地盘内的民众和势力开始纷纷倒戈。 …… 将军终于回到了安全的地界,也几乎丢了四分之三的命。在他昏迷急救期间,王室派出另一个人掌管大局。 这个后备将军是政府内部培养的,目的就是在将军失势或者出现意外时顶上去,他们不可能让几十万的军队没人指挥。 后备将军延续将军的策略,龟缩防守,无论敌人怎么挑衅都不出去。他知道自己的权力还不成熟,需要建立人脉,所以对那些逃回来的指挥官,或者下达了错误命令的将领也采取了宽容政策。 在这样的谨慎退缩下,虽然无法挽回局势,但可以减少损失。 王室内阁看着战略地图上逐渐逼近的血淋淋的红线,无不眉头紧锁,战战兢兢。他们不知道将军醒了后会不会有能力可以挽回现在的颓势。 高层们沉默不语,直到会议结束。 第394章 将军的计划与兵不厌诈 几天后,将军终于醒了。 内阁去看望将军,寒暄几句后立刻将战略地图拿给大病初愈的将军看,并将损失说给将军听。他们仍希望这个‘战神’可以帮他们挽回劣势。 将军沉默了一会儿,说他可以挽回劣势,甚至可以将劣势化为优势,或者说胜势。 将军说了他的计划。 现场有人第一时间并不赞同,他们说这个计划是让他们放弃尊严,为天下人耻笑。 不过将军说,如果现在不这么做,那最后的结果就是输掉战争。尊严什么的可以再挽回,但一旦失去了权力和地位,就全都没了。 将军太了解这群人最害怕什么了。 果然,内阁犹犹豫豫的,但还是同意了。 将军最后问,“我的呢?” “还是你的。”大臣们说。 将军重掌大权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惩罚了那些从后备将军手里逃掉了惩罚的军官和指挥官。 一个不留,犯大错的杀死,小错的降职,然后又重新任命了一批新人。那天拼死保护他的那些人,死了的被评为烈士,活着的无不加官进禄。 而在战场上,在起义军的攻势如火如荼进展时,他们的敌人却几乎全线放弃了抵抗。 不是那种彻彻底底的放弃,不是投降,而是以一种不抵抗的策略面对起义军的进攻。 王室部队卸下武器,走到前线,既不求饶也不说话;他们围成人墙挡在基地外,既不反抗,但也不让起义军前进半步。 不过不止如此,如果政府军只是做到这样,还不足以让起义军放弃进攻。 更关键的是,一群不知从哪里来的记者涌进了前线的每一个大大小小的战场。他们作为一群旁观者,记录下了政府军放下武器的瞬间。 而一开始没反应过来的起义军屠杀放弃抵抗的王军的影像也被记录了下来。这些影像立刻涌进了各大媒体,甚至国际信息板块的头条。 幸亏起义军高层及时阻止,才没有引起太大的骚动。 紧接着,王室又发表了一系列的官方声明。声明中的词缀令人眼花缭乱,但所表达的意思却只有一个: 那就是,他们认为数十年的内战已经耗尽了这个国家的全部。人心,资源,土地与生命…… 所以,他们就要借着这个战火又将重燃的时刻,做出一个重大决定。他们说自己已经为这个决定谋划了多年,但很可惜,还未等传达出去,起义军就引燃了战火…… 这个决定就是:他们决定与起义军议和。 当听到这些消息时,起义军从上至下无不认为这是个天大的笑话。 太他妈可笑了。他们就要赢了,敌人却求和了。他们怎么可能会接受呢? 即使要顶着无数怨恨,他们也要赢得这场战争。然后,再以胜利者的姿态承认自己犯下的过错,承诺自己对未来的期许。 这才是真正会发生的事,而不是什么他娘的‘和谈’。 但是,起义军中的大多数人懂得战争,却也许并不懂得政治,尤其是政治之下的邪恶边角。 在将军操控前线军队放弃抵抗的同时,政府内阁拉拢了无数的媒体、记者、电台和报社,还有人民。 王室利用这些媒介将这件事传播到了世界上的每一个角落。一些提前特意录制的不知真假的新闻报道也批量的被搬上银幕。 激动过头的平民在镜头前夸大其辞,说战争终于要结束了,并希望起义军能够接收到王室的诚意。 甚至一些利益相关的外国政府也发表声明,有的是祝贺,有的是保持中立的支持。他们说,这个世纪发生的最有意义的事之一,就是那个国家多年的内战终于要结束了。 一时间,仍想继续作战的起义军反而成了正在鼓动战争的一方。而当他们意识到这其实只是将军拖延时限的计谋时,已经晚了。 舆论已经彻底沸腾了。 所以,结果是,起义军和老英雄的确赢得了战争,但他们却输在了敌人狡猾的陷阱上。 在极度不的情愿下,老英雄还是被迫发表了声明。他说: “那就和谈吧。” …… 将军为了做到更逼真的演技,连自己人都骗了。他真正的意图只有最核心的成员知道。 而为了表达伪装出的诚意,将军还特别做了一个举动。 他特意让部队撤出了一个之前在中区分界线上争夺已久的要塞城镇,并宣布此地为这个国家第一个获得永久和平的地方。 他还单方面承诺,王室永不会在这个地方驻军,管理交由这座城镇自己的人民。 “和平已经注定,希望不要再有人破坏它。”将军如是说。 将军又一次获得了舆论的支持,媒体不约而同的都支持这座城镇作为双方的会谈地。 不过在起义军们看来,这只不过是将军的又一个卑鄙手段,那个小人只不过是在确保和谈时自己的安全和优势。 起义军也终于想明白,一切都未结束,他们仍有机会。 因为和谈是双向的,它的意义是在期限内提出条件,达成一致。而一旦无法达成条约,期限到来时,和谈就会失败。 所以,起义军方到时只要提出一些对自己非常有利的条件,王军就不会接受。这样一来,期限一到,谈判就会破裂。 而他们到时也准备利用政府军的伎俩,操纵舆论,将谈判失败的主要原由归咎于王军的毫无诚意。 这样,起义军便可以继续发动攻势。所以,起义军让各大战区的指挥官暂时后退,但持枪待命。 不抵抗政策两个星期后,第一次和谈会晤在这那座‘永久和平’的城镇举行。 起义军方,一直运筹帷幄的老英雄亲自出席。他今年已经七十岁了,年轻时在战场上一条腿被子弹贯穿,留下了病根,如今走路需要一根拐杖。 他拥有一张仿佛历史画卷般的面容,坚毅无畏,虽满头白发,但目光炯炯。 岁月磨损了他的骨肉,但老人傲人的精神却战胜了时光。 老将军带着起义军最优秀的顾问团,还有两名救世者特派员作为贴身保镖。 暗中,海豚随时待命。他们和影子已经提前侦查过这座城镇。发现的确如王军所言,所有有关政府军的资料和人员都撤走了。 办公楼人去楼空,连一张废纸都没留下,地下基地也被堵死、清空。有的建筑直接用火烧掉,以免留下痕迹。 “做的够绝的。”影子不无嘲讽的说。 第395章 和谈与公证人 王军一方,将军与王室重要内阁成员出席会晤,护卫队包括十余名专业人员。 数十家国际媒体的百余名记者早早来到会晤酒店前,等待这历史性的一刻。 准时准点,起义军领袖与王军代表,老英雄和将军出现在谈判桌前。 两人在无数的闪光灯下握手,点头问候。 将军要比老英雄年轻十岁,但现场看来,前者却要显得更疲惫,更苍老。 与照片中的飒爽英姿相比,此时的将军看起来十分萎靡,脸色苍白,头顶上也仿佛披上了一层银霜,就像是换了另一个人。他的随行团队中甚至有一半是医护人员。 因为和谈内容需要保密,在官方说辞之后,记者与无关人士便被赶了出去。 老英雄的两名护卫是铁拳和郁金香。但因铁拳的身材太过显眼,光是挺起胸膛就会给人无形的压迫力,所以只有郁金香留在了场内。 为了不暴露真实身份,郁金香戴着面具。 不过一开场,将军就说那副面具吓到他了,自己不想与看不清脸的人会谈。 起义军顾问回应,“你们会谈的对象是我们。” “是吗,那他为什么会站在那里呢?” 老英雄摆了摆手,不想让无故的事耽误时间,于是请救世者护卫摘下头盔,如果不愿意,可以出去。 郁金香有自己的想法,他不想出去。他对这里即将发生的事很好奇。于是,郁金香摘下了面具。他的眼睛一直盯着将军,将军也盯着他。 没人会记不住曾经近在眼前的目光,尤其还是充满杀意的。 “真是英雄出少年。”将军冷静感叹,露出无法猜透的笑容。 上午十时,会谈正式开始。 起义军不想让将军拖延时间,所以一开始,他们就准备提出苛刻的条件。 但显然,王军也早有准备。 将军抢先发言,晓之以情的开始诉说这个国家的纷争历史,毫不避讳的讲出自战争开始到现在两方犯下的种种罪行,就仿佛自己是一名旁观者。 老英雄意识到这是对方想要激怒他们。在等将军发完言后,立刻义正言辞的说,“将军,我们今天来不是要数谁犯下的罪过多的,我们是来谈未来的。你们想要与我们和谈的目的,不就是要放下过去。难道不是吗?” 老英雄咄咄逼人的问,“难道将军不想跟我们谈未来吗?” 将军还在狡辩,又扯了一堆未来与现实相关的哲学话题。 起义军则频频打断,试图将话题拉向正轨。 你来我往多次后,议论终于回到正题。 不过双方刚就地界划分交换意见,将军又说起了其他事。他故作衰弱,说自己这一阵子曾经遭遇过多次暗杀,身体十分虚弱。加上最近的重伤,无法坚持太久,必须每隔一段时间就休息一会儿。 起义军方面希望将军离席后仍可以接着谈判,但是王室内阁却说没有将军他们无法谈判。 休息,这里合理要求,起义军对此无能为力。第一天可谓是零进展。 不过起义军也学奸了。出来后,他们立刻跟媒体抱怨,说王室故意对和谈的关键内容避而不谈,甚至详细的说出了这次会谈上都谈了一些什么。 他们表示对此很失望,并且希望对方能遵守《国际和谈规则》,在合理合法的时间内解决问题。 “我们可以等,但民众等不了。王室不是说‘为了人民’吗?那就请说到做到。但介于目前的形势,我们就不得不怀疑他们是另有所图了……” 这招果然奏效,第二天,谈话内容便趋向了正轨。 不过,这其中也有另一方的功劳。 为了确保谈判的公平合理性,老英雄请出了自己曾经的朋友出山,作为此次和谈的评判公证人。 这名公证人在这场战争中是一位类似甘地般的人物。他戴着眼镜,几乎骨瘦如柴,满头白发。 如果说将军代表古老的统治政权,老英雄象征新兴的进步阶级,那么这位公证人则是完完全全站在中间的位置。他拒绝一切暴力,观点是任何通过暴力夺来的权力都是伪善与不合理的。 公证人一直呼吁人民在做的,就是让双方停火,将选择的权力交给人民。 虽然有些理想主义,甚至被一些善于玩弄政治的人称为‘政治幼儿’,但他的特殊执拗还是吸引了无数人的支持。 毕竟,可能那些无法拿起武器,又无法改变现状的人民,心存的更多的是‘幻想’。 公证人一脸严肃的就坐,他说,“如果你们想着我会向着你们哪一方,就大错特错了。不要试图勾结我。我永远站在人民那边。如果让我选,我宁愿让我们村子里的放牛娃来治理这个国家,而不是你们!” 王室内阁一脸愤怒。起义军方反而有得意,他们知道这个角色选对人了。 第二轮谈判开始 起义军直接直截了当提出了自己的条件,非常苛刻,因为他们知道自己现在是手握胜券的那方,无论如何也必须占到优势。 起义军顾问将拟定议案书交给将军和王室内阁,本以为对方会露出惊讶,甚至愤怒的神情。但没想到,将军看后却连连点头,还说:“你们的要求很合理。” 连老英雄都面露惊色。 就这么简单?要知道,他们提出的条件,索要的资源都是对战局有重大影响的,都是王军之前不可能放手的。 现在他们却拱手相让? 如果将军真的能在这份条约上签字,那么老英雄不知道对方还有什么办法能够逆转局势了。他们会一点点被赶出这个国家的政治舞台。 但起义军不认为将军是傻子,也不认为坐在他们对面的这群人都疯了。他们认为,这其中必有蹊跷。 顾问团将意思暗中传达给老将军。老将军问,“将军,你确定自己看完了这份条约吗?” 将军点头。“我读的很仔细,一字不差。” “回答呢?” “我给出的回答是,不同意。”将军意外诚恳的说。 起义军的顾问团松了口气,进程似乎终于回到了他们预料之内。 第396章 反将一军与虚掩的窗户 “先别着急。”将军似乎认为自己看穿了起义军的脑筋。“我的不同意不是针对这场会谈,只不过是针对你们这套方案。” “那有什么区别?”起义军的顾问团说,“你们不同意我们开出的如此诚意的条件,那还有什么谈的呢?” 而将军只是双手撑着下巴盯着老英雄,完全不顾他人,问:“老英雄,这是您参与的方案吗?” 老英雄点头。“没错。” 将军失望的撇了撇嘴。“我还以为老英雄是位真正的英雄,能够顾全大局,能够真正想着百姓,但没想到……你也只想着自己的利益。” 老英雄嗔怒不语,他等将军继续说。 “我和我的顾问团队完全理解你们为何会拟出这种无理取闹的条款,因为这完全符合你们现在的利益。但是,真的很遗憾,我想你们似乎没有理解这次和谈的意义。” “什么意义呢?你想要什么?” 将军沉淀着自己的阴谋,或者诡计。这是他一直的策略,激怒对手。 但老英雄也拥有沉静的力量,他静坐着,压下心中的烦扰,对抗将军的的狡诈。在他的影响下,起义军的团队也沉下心来,找回了自己的逻辑。 将军感慨的摊开手,承认自己在刚刚的无形对决中输了,但嘴上仍然强硬,他说:“我们想要的,当然是一个再也没有内战的统一的国家啊!” 兵不厌诈。 起义军全员震惊,甚至连最外围的郁金香都面露惊色。 这位救世者的特派员猜到了起义军的计谋。但看来,能看透的不止他一个人。 而且,将军反将一军。 一个统一的政府。 将军用这简单的几个字就将起义军的整盘计划全部推翻了。 将军用双手遮住嘴角,似乎在掩藏什么。“你们似乎很惊讶,我不懂。老英雄,难道你们不是这么想的吗?难道你们还想要战争吗?” “你们到现在还敢说出这种话吗?!”起义军顾问喊着,“你们知道自己已经……” “是谁一开始说我们不谈过去只谈未来的?不就是在场的各位吗?怎么,难道你们想破坏这好不容易促成的和谈吗?” “你——” 老英雄只能依靠自己的定力制止住顾问团的冲动。他叹了口气,知道自己被耍了一通。 如今,起义军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一状况,或者说将军抛过来的问题。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立刻中断会议。 但是,老英雄知道自己必须先回答这个问题。 统一的国家?老英雄想,我们一直在等着这个结果,但绝不是以这种方式! 这就是你真正的目的吗?老英雄盯着将军。他的对手懂得如何打仗,也懂得如何用政治与诡计周旋,是一个本来可以成为一世枭雄的人物…… 老英雄不由自主的笑出了声。 “怎么,觉得我的提议很可笑吗?”将军虚伪的说。 “不,不。”老英雄说,“相反,我认为你的建议非常实在,也的确是在为我们国家的未来着想。所以,撕掉你手里的那份提案吧。明天,让我们真正为了这个国家的未来,再一起坐在这里。”他站起来朝桌子对面伸出了手。 这个举动倒是出乎了将军的预料,他愣了一下,但是很快恢复平静,也起身将手伸了过去。 “这双手是一名战士的手,也是即将缔结希望的手。”老英雄感受着将军的握力,有些虚弱,有些粗糙,但没有犹豫。 将军点了点头,双方再次退场。 外面,一批记者拦住了起义军代表团。其中一名栗色长发的女记者从人群中粗野地挤了出来,将录音笔伸到了老英雄面前。 随行护卫本想像往常一样赶走记者。但老英雄这次却破例站住了,在众多录音设备与摄像机前说了简短的一句话: “新的故事,要开始了。” …… 将军的虚弱不是装出来的,为了紧急实施计划,他吃了许多药,随队的医生也都施尽医术,就是为了能让将军多坐一分钟。 每天回来,将军第一件事便是进入临时搭建的急救房间,输液、检查、输氧。 这晚,当将军在朦朦胧胧中吸着氧气时,突然惊醒。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醒。不过醒来后,发现房间很安静。 保镖应该站在门外,屋子里没有其他人。 但不知为何,将军感受到自己的心脏在狂跳,而狂跳的原因他也很快找到了,他觉得门外有人。 将军经常独处,所以知道独处时是什么感觉。此刻,那种感觉不见了。他伸手摸索,幸亏保安记得他的命令,将手枪放在他能够到的地方。 将军拿着手枪,握紧,对着门外。他感觉危险越来越近。他想喊保镖,但是发现自己张不开嘴,也发不出声音。他应该还没从药劲儿中恢复过来。 将军紧张的出了汗,开始将全部精力集中到自己的右手上。 终于,他扣动了扳机。 子弹射了出去,将木门穿出一个小孔,似乎击中了外面的花瓶,发出碎裂声。 保镖立刻推门而入,端着枪口扫荡房间。他们没找到侵入者,只发现客厅东边的一扇窗户嵌开了一条缝隙。 这缝隙可能是因为任何原因露出的。但将军仍是叫人堵上了所有的窗户,并且吩咐保镖二十四小时待在他的屋子里。 这便是将军的谨慎之处。 第三日的会谈上,老英雄询问起了昨晚的枪声。因为夜深人静,加上他们居住的地方并不远,所以老英雄也听到了。 将军只说没什么大事,估计是哪个小毛贼想捣点乱子。但他看向了郁金香。 郁金香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淡定的说,“真不知道那个小毛贼胆子这么大,敢打将军的主意。如果资料上写的没错,将军您应该是位武将。” “老了。”将军说,“曾经的技艺都生疏了。” 接着,话题转正。 接下来的一整天,会谈的主旋律全都围绕着‘统一的政府’展开。因为完全是全新的议题,所以起义军的顾问团队并不认为自己通过一晚上就能做好准备。 而让他们庆幸的是,将军方似乎也没有很好的预案。 新的问题也层出不穷,讨论时间绵绵无期。 不过最后,起义军的顾问团队终于找到了一个突破口。他们直接深入问题的根源,提出一个问题—— 如果是统一政府,那么由谁指挥呢?双方肯定都认为自己会是最好的领袖。 半途,将军提议说公证人可以充当临时领袖。 不过,后者当场拒绝了。 公证人还提醒说,“……不能让‘大流亡’再次上演。我的身体已经坚持不了几年了,只想安静的度过余生。如果这之前能有幸看到这个国家统一……似乎没什么比这结果更让人知足的了。” 第397章 炮火与防空洞 会晤中,政府军顾问中有人甚至提出分国的可能性,不过当即被老英雄厉声拒绝。 老英雄警告的说,“这里没有任何人能够承担分国所带来的后果与罪责,将来历史追究起来,我们所有人都将成为罪人!” 意外的,将军在这一点上也同意老英雄的话。 公证人提议:是否可以轮流执政。 双方一开始都觉得这主意不错,不过很快就又抛出一个关键的问题: 由谁先来呢? 会谈在叹息声中结束。 晚上,回到各自的住处,两拨人却表现出了截然相反的状态。 起义军的顾问团队仍在寻找解决问题的办法和思路,仍在寻找如何能快速结束会晤但又不能让原因归结与自己的办法。 而另一边,王室居所内,房间和走廊上异常的安静,似乎一场血腥的阴谋正在悄悄上演。 “准备好了吗?”内阁大臣问。 “当然。”将军一边摇晃着红酒杯一边说。虽说医生禁止他饮酒,但他不想在疲惫了一白天后,晚上再去抵抗那种享受的感觉。 “他们希望能一次成功。”内阁大臣谨慎的说。 将军冷笑。“他们用什么办法毁灭我,我就用什么办法毁灭他们。那边都准备好了吗?”转头问手下。 “啊,替死鬼找好了,炸弹也准备好了,时间绝对不会差。他们已经锁定了那栋建筑。只要我们离开炮击范围,炮弹就立刻招呼上去。替罪羊都已经找好了,到时候只需要说他们都是擅自行动,便可以完全撇开关系。不过,将军,救世者那个年轻人,你确定他会……” “不要怀疑我。你没看出来吗?那年轻小子的眼睛几乎都不离开公证人了,他一定有话想跟他说。他对政治有嗅觉,这种人很聪明。但就像猫一样,早晚会被好奇害死。 “到时候,只需要一点怂恿和暗示,他就会跟去的。救世者,两个的确很棘手,不过如果只剩下一个的话,他们借给我的那些东西是绝不会失手的。” “太好了,只要老英雄一死,再多的起义军都不足为惧了。将军,如果成功,这些功劳就全都是你的!”大臣谄媚的说。 将军冷笑。‘如果’成功?他们‘必须’成功。否则,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第四日,会谈照常。 不过,上午刚过,公证人就说自己体力不支,而且不习惯这里的食物,必须先回去休养了。 将军说他听说现在外面有流匪,很乱,想派人护送公证人回去。还加了一句:如果起义军们不介意的话。 起义军团队露出看破了什么阴谋的神情。 最后,他们决定每方都派一点人手共同护送。 将军挑选了他最信任的随身护卫带队。离开前,他对护卫说,“你的家人会一辈子什么也不用愁。” 后者点了点头,无声说了句,谢谢。 而起义军这边,郁金香则主动请缨。 老英雄同意了。 郁金香走之前,将保护老英雄的任务交给了张豪和铁拳。 铁拳问,“不用穿副甲吗?” 郁金香笑着说,“什么年代了,兄弟,这边都谈着和平呢!” 于是,郁金香只穿了一身作战服,不过带上了够用的武器。他还挑选了几名起义军战士协作。 下午,会谈继续。 因为将军今天一开始就说自己状态不好,所以,王军这边一直都是由内阁大臣参与争论。但他们急切的语调和焦急的表情却让人恼火不已,就好像一群完全不懂得对话的人坐上了谈判桌。 而直到结束,将军也一句话都没再说。 可能是因为起义军团队的注意力都在谈判与争论上,所以对环境及个人状态的观察并不仔细。他们没有发现某些致命的预兆。或者说,他们没怀疑到,今天一言不发,状态不对的将军和之前有什么不同。 这点遗漏险些葬送起义军全部的努力。 就在老将军和团队返回距住处不到五十米处时,一声巨响伴随着无数滚烫的碎片在他们眼前爆发。 碎片四溅,有不少朝他们涌来。 一块篮球大小的焦块速度最快,带着一串黑烟就朝老英雄坠来。没人反应。 绝命时刻,一道铜墙铁壁般的身影挡在了起义军众人身前,用身躯挡住了袭来的碎片,并精准的一拳将那大块击碎。 在叮叮当当的声响中,救世者特派员铁拳朝身后惊慌失措的众人大喊,“空袭!找掩体,躲避!快——” 铁拳话音刚落,起义军的护卫们便从两边冲了过来,一人拉住一个,带着顾问团朝紧急避难洞奔去。 铁拳亲自护着老英雄。他的特殊副甲本藏在披风下,但在刚刚的冲击与动作下,已露出大半。要不是带着只有人类能释放的情绪吼叫,看起来完全就像是一台人型机器。 众人还没跑出多远,炮火已经连天了。 原来的住处轰然倒塌。一枚炸弹就距在他们逃跑路线不到三十米处炸响。泥土、碎石,致命碎片和冲击波将起义军谈判团队冲散,最近的几人直接倒地不起。 老英雄还想将他们扶起来,但铁拳只说了两个字,“死了。” 前方一个低矮的入口出现了海豚的身影,那里是防空洞。 铁拳抱起老英雄,驱动背后助推器大步朝防空洞奔去。就在他将老英雄安全送进洞口时,又听到了倒塌的轰然声。 因为这声音的特殊位置,他们才会如此关注。 王室团队的酒店在浓烟中变成了废墟。不可能还有人存活。 铁拳利用战术屏幕的内置放大器看到了废墟前惊人的一幕,但随后他就被海豚推进了黑暗的洞口。 …… 郁金香带着起义军的战士跟在老人的车队后,过一会儿,他们就会靠近沙漠,在那里的中转站换上骆驼。护送任务也会结束。 这里没人对政治感兴趣,将军派出的部队也离得远远的,没说过一句话。 不过这也正好,郁金香接近公证人,在老人休息时,这位救世者的战士小心提出了自己的愚见。 郁金香不认为轮流管理国家是一个最终的解决方案,虽然看起来暂时可以调和问题。 但问题可能也是眼前的,作为政客,或者说一个国家,它的目光必须长远。 见老人没有拒绝打扰,郁金香又口无遮拦的讲了一大堆。 老人听着听着翘起了眉毛,惊讶于眼前这个年轻人的政治嗅觉与见识。“你说的没错。那种政治可能不适合这个国家……这里的人民有他们的禀性,他们可不希望再催生出一个……” “暴君。”郁金香太清楚这种制度的顽疾了。 公证人赞赏的点着头。 郁金香接着说,“也许你们要跳出现在的思维。与其照搬那些所谓‘公民至上’的腐朽制度,不如放眼到东方去学一学他们的治理才能。毕竟……” 外面突然一阵骚乱。 第398章 郁金香的危机与真相 一个起义军士兵几乎踉跄着扑进了屋子,锁定郁金香后立刻朝他喊,“城里……城里被炮击了!王军……王军——” 救世者特派员立刻从地上蹦了起来,扶稳了报信的战士。“继续说!” “他们说,‘王军杀了进来,还有作战机器!’”起义军战士惊慌的喊着。 郁金香整理思绪后立刻问,“是谁给你报的信?” “城里的通讯员。” “还能拨回去吗?” 战士沮丧摇头,“天线塔可能被炸毁了。” 郁金香突然注意到了四周的宁静。他快速调起作为战士的感官,扫视屋内,又透过窗户看向屋外。为什么没有噪音? 陷阱,阴谋…… 最后,郁金香惊讶的将目光落到公证人身上,问,“你知道这件事吗?” 公证人并没有回答,但他突然畏缩起的身体说明了一切。 “所以,你是为了把我们调开,让老英雄身边缺少兵力?” 老人不再说话。 但沉默却又诉说了真相。 郁金香气愤的同时并没有失去理智。他知道残留的人格是让老人无法说谎的原因。 “这么说,你选择他们?” 公证人终于叹了口气。“这个国家无法分裂,孩子,也不可能有两个政府。胜利者从来只能有一个。先救国家,还是先救人民?答案也是唯一的。没有办法。” 郁金香盯着公证人沮丧的垂下了头,仿佛因被揭穿而丧失了活的支撑。他无需咒骂或指责,因为知道这种人心中自有的高傲会将他们自己折磨得不成人形。 郁金香只说了一句,“懦夫。” 公证人的头低得更深了。 郁金香立刻拿出武器,并用眼神提醒身边的人立刻备战。 接着,起义军的战士们全都安静了下来。 在萧寂中,他们听到了包围的脚步声,武器的碰撞声,作战服贴着墙壁移动时的摩擦声。 郁金香感受到了威胁与因恐惧而催生出的紧张和兴奋。他冲着所有人打了一个手势。这手势代表的含义是—— 绝地求生。 …… 镇子上已乱作一团,炮弹虽不再落下,但火早已四处蔓延,而烟已遮盖了半片天空。 人群亡命逃窜,大多数在指挥下涌进了防空洞内。没来得及逃走的,或葬身火海,或在废墟上号啕大哭…… 老英雄逃进的防空洞又挤进了数百平民。 无数双眼睛看着他们,神色复杂,有些甚至带着责怪与仇恨。显然,这群人知道城镇遭受炮击是因为他们。 这可能是人性奇怪的地方。 其实他们知道炮弹可能来自哪里,但因为仇恨的目标太远,惊慌又太深,便只能将负面的情绪发泄到近处。 起义军的战士端起了枪,生怕出现意外。但老英雄却让他们放下,然后,他走到最外面,弯腰朝所有人鞠了一躬。 人群安静了下来,又恢复了理智。 一开始,起义军当然认定这是将军的卑劣手段。 但铁拳的一句话却让众人疑窦丛生。“我看到了将军的尸体。就在倒塌的建筑前,他们被一枚炮弹炸碎了……” 那到底是谁攻击了他们?! 镇上的信号塔被摧毁,什么信息都发不出去了,根本联系不上外界。 而更糟糕的消息又随着新来避难的人到来了。他们惊慌的叙述,一伙穿着陌生军服的士兵不知从哪里冲上了街巷,正在搜寻着什么,甚至还出现了几台作战机器…… 起义军几乎可以断定,陌生军服下的士兵一定属于王军,而他们搜寻的目标也一定是老英雄。 现在,将军已经死了,如果老英雄也死了,那么这个国家就群龙无首了。 王室利用了将军,把他当成了可怜的诱饵,想‘一炮双响’。而且差一点就成功了。 但一个身影钻进防空洞,他说出的消息再次让众人的思维扭转。 张豪说,“将军没死。” “我亲眼看到了他的尸体。”铁拳说。 “那是替身。真将军已经从暗道逃跑了。而且,那些作战机器是从地下钻出来的。” “你亲眼所见?”起义军问。 张豪点头。 但起义军战士仍不愿相信。这座城镇他们仔细检查过。如果真是这样,意味着他们疏漏了…… 如果在其他情况下,张豪肯定不会解释。但他知道现在是非常时期,于是耐心的说:“你们多少有人认识我,知道我的目的。我这几天一直在跟踪他们,尤其是那个将军。那天我摸进他的房间,险些得手。 “你们肯定听到了枪声。在第一颗炮弹炸响时,我藏了起来,也准备跟着人群进入防空洞。但我又想,这绝对是将军的阴谋。既然炮弹无差别落下,那么他自己就不可能在这座城市里。我决定在等一会儿。” 铁拳狞笑着,“你他娘没被炸死。” “的确。所以,我发现了真相。我盯着那群人,那个‘将军’在逃跑的时候完全暴露了,就像是一个被猫盯上的老鼠……” “任何人在那种情况下都会恐惧的。”铁拳说。他自己也是。 “所以,在他们被炸死后,我摸了过去。” 众人屏息。 “我找到了他的尸体,揭开了那张人皮面具……”张豪的话冷静,没加任何妄想与猜测,只是描述实事,让人不得不相信。 众人震惊。 起义军战士猛砸墙壁,咒骂道:“该死,这么说这一早就是他的计划?” “应该是这样,他应该是都计划好了,才会……” “这就说的通了。他故意选择这座城镇,因为他们熟悉这里,熟悉每一条街道,每一条暗道。妈的,该死!” 不过老英雄却并不紧张,反而放松下来。他说,“既然已经知道了答案,那么事情要处理起来就简单多了。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如何活下去了。” 老人明确的言辞将所有人的意识集中了起来。 铁拳活动了一下肩膀,笑着说,“这你放心,老先生。战斗的活儿,就交给我们吧!”他请示了一下。 老英雄信任的点着头,不只看铁拳,同时看向身边所有的战士,说道:“此刻,这个国家的未来,就交给你们了。” 热血沸腾。 铁拳立刻开始分配任务。他带着战士冲出防空洞,在外面利用能利用的一切布设障碍与掩体。他将对战机器的任务交给了自己和海豚,没人有异议,起义军们知道,救世者这群人是此时的最强战力。 铁拳没有给张豪分配任务。 第399章 张豪的任务与老英雄的请求 张豪从男人一直紧锁的眉头看出了他的心事。“你在担心郁金香?” 铁拳一把将张豪搂到身边,沉声说,“的确。如果这真的是一场阴谋,他们很可能……我准备交给你一项特殊的任务。” “你想让我去救你的兄弟。” “我会给你路线,还会给你一辆车。如果你还……” “武器。” “想拿什么就拿什么!”铁拳重重拍了拍张豪的肩膀,将自己的兄弟托付给了眼前这位少年。 张豪不敢耽搁,在一名起义军战士的指引下,借着硝烟逃出了城镇。选择载具时,他挑了一辆摩托。不知为何,他觉得这两轮的工具在赶时间方面要更快。 …… 防空洞中,就在铁拳指挥起义军战士们准备迎敌时,老英雄却在避难的人群中找到了一个人,一个有着淡蓝色瞳孔,身材高挑的女人。 “你是记者吧?”老英雄直接问,“刚才也一直在偷听我们说话。” 女人愣了一下,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说:“我是真理报特派记者,克里斯。我……” 老人伸出手,打断了记者的话。“我知道你们一说就没完,所以让我先说。”他的眼神变得凌厉。“我听说信号塔坏掉了,你们还有别的办法能够恢复通信吗?” “想让我们修好信号塔根本不可能。”女记者说,“不过,如果你只是想将信息传出去,可以试试卫星通讯。” “需要什么?” “需要……具体的情况再说。老英雄,先告诉我你要做什么?我才知道要怎么帮你。” “我想要进行全国,不,可能的话,是全世界的广播。”老英雄说。 克里斯双眼放光。“什么时候!” “任何你准备好的时候。” “我们需要到上面去取我们的设备。”克里斯说,“可能还需要一个很高的地方。如果你只能在这里,那也许还需要一根很长的线缆……” “老英雄必须留在这里。”起义军战士强硬的说。 克里斯沉思,然后问,“外面会怎样?” “那群该死的混沌很快就会杀过来……” 她们要穿过战场。 “所以,我只是询问。”老英雄说,“这项任务的确十分危险,甚至有可能会丢掉性命。如果害怕,你可以拒绝。” 克里斯心底苦笑,好一个激将法。她说,“这活我接了。对我们来说,这也是一次机会!” “如果你不去抓它,它就会飞走。”老英雄说了一句谚语。 …… 防空洞外,攻防双方已短兵相接。 按照铁拳的布置,起义军战士负责在外围抵挡王军的入侵。他自己则与九名海豚固守后方。 这不是避战,只因他们在等待更强大的敌人。 果然,前方枪声响起两分钟后,四具反光的合金躯体便出现在了救世者战士们的视线中。 它们利用合围、绕后的战术,并利用一轮榴弹齐射占据了主动,直接将一名躲闪不及的海豚炸伤。 两台蛋壳机器缩成蛋壳状,露出炮口用自带轻机枪进行压制射击,另外两台看构造就知道来自世界政府的战斗机器利用履带足快速突进。 这两台突进机器明显经过改装,为了掩盖来源地的痕迹。它们的体型相对同类来说纤细灵活,武器多样,移动迅速。而加强的正面护甲进一步增强了正面战斗力,完美适配巷战。 海豚们利用碎片手雷还击。凭他们一己之力无法与机器对抗,他们的主要任务是为自己的特派员创造任何有利的条件,帮助他、辅助他战胜普通士兵眼中的‘战争恶魔’。 救世者特派员,no.3,铁拳,是此次血战的唯一主攻手。 他的主要远程火力是一把温彻斯特m1887改。 定制副甲除了贴身装甲外,还包括一面半个成人高的防爆盾牌。这面盾牌采用的特殊纤维复合材料和防弹聚合钢可以抵挡rpg的冲击。而添加其中的柔性织物又能减轻整体重量,缓冲冲击力。 其近战攻击点在右手的附压式爆炸机械臂。 另外,铁拳特意让设计师增加了副甲厚度,用百分之十的重量加成换取了百分之二十五的防御加成。 而为了支撑左右手盾牌与机械臂,再加上副甲本身的重量,各关节处又增加了特殊的网状链接结构,能让多余重量合理分散到整个身体的承重部位上,以减轻肩膀的负担。 铁拳扛着盾牌抵挡子弹雨的攻击,抓住机会启动推进器撞向一台突进机器,并利用惯性一拳砸了过去。 突进机器没料到敌人的速度会如此之快,第一时间张开正面护甲防御。 爆炸直拳将正面护甲砸出一个重重的凹陷,甚至将机器推开了一米。 机器弹出切割刀还击。 铁拳持盾抵挡,接着又挥出一记重拳。这拳聪明的绕开了正面强甲,击中了作战机器的侧面蒙皮。 合金变形扭曲的碎响。 突进机器立刻后撤,同时四处枪口齐发,试图压制铁拳的脚步。 铁拳欲效刚才之法,但其他作战机器似乎意识到了他的战力,纷纷将攻击目标转向过来。 铁拳的大身躯一时成了活靶子,一面盾牌无法阻挡四处火力。但他毫不担心, 甚至故意露出些微破绽,并对此前的目标穷追不舍以吸引攻击。 被强力火力压制的海豚终于解放。 剩余八人开始执行战术。他们分成两组,相互掩护跑位。狙击手重新登上高处,突击手投掷磁爆炸弹将一台蛋壳机器定住,掩护位则发射数枚破甲榴弹。 蛋壳机器重损,只得将自己完全包裹起来,朝射程外滚开。 但海豚不会给它留下回旋的机会。炸弹陷阱早已就位,另一队四人组早已将枪口架好。 一轮疯狂齐射,蛋壳变成了蜂窝。 但战场就是一个会出现任何可能的地方。 一枚完好的蛋壳从天而降,旋转着落入两名海豚之间。锋利的切割刀,加上机器的力量,两圈便割开了海豚的作战服。 在几枚烟雾弹与精准狙击的掩护下,负伤海豚才勉强脱身。 正面,铁拳的左手盾牌上也出现了明显的裂纹。 两台突击机器的全力攻击足以秒杀任何作战小队,此时,只有救世者的特殊护甲和强大战士的结合体才能阻挡它们。 铁拳体内的战斗热血在沸腾。海豚负伤的惨叫更是激起了他的怒火。他只有在战场上会发怒,而一旦他发怒…… 一男一女突然从防空洞钻了出来,不要命的横穿战场,钻进了冒着浓烟的胡同。 铁拳惊讶,但他的怒气并没有因这插曲而衰减半分,肌肉因充血而暴胀。他怒吼一声,像斯巴达勇士一样碰了碰盾牌和右臂,驱动不输作战机器的巨大身躯再次冲向敌人。 死战仍将继续。 第400章 死战与希望 外围,二十几名起义军战士抵挡着成倍敌人的不断进攻。 子弹横飞,连掩体都被打烂了一个又一个。 但众人已决定,不会让敌人前进一步。除非,他们能从自己的尸体上踏过去。 可形势不容乐观。 其中重要一点便是弹药并不充足。从他们为了应付意外的私备弹药箱中取出的弹药也消耗了一半。 而敌人,则准备充分。 不过一想到这里,一想到这种糟糕形势的起因,没人感到沮丧或害怕。反而,充斥起义军战士双眼的只有愤怒—— 绝不能让如此卑劣的人掌握他们的命运! 战士们互相鼓励,争抢着到危险的地方反击,将自己的子弹分给同伴,用拼命的意志吓退敌人。 战友中弹不起,身边架着步枪的年轻战士也只能咽下热泪继续瞄准。 但一只手从身后拍了拍手持步枪战士的肩膀。战士回头,发现眼前的面容十分陌生。 陌生男人说,他是当地人,之前是退伍士兵。他知道这场屠杀是谁的错,是谁的阴谋……他承认自己很自私,只想要保护家人和孩子。 陌生男人拿起枪,严肃的问战士,“可以吗?” 起义军默默点了点头。 陌生男人不那么熟练,但规整的换弹,上膛,就位,说,“让我们一起把他们赶出去!” 年轻的起义军士兵擦了擦自己的眼睛,低声喊道,“戴上头盔!”干涸的嗓音中带着一抹哭腔。“现在开始,你就是一名战士了!” …… 张豪在公路上狂飙。 …… 铁拳锤烂了一台突进机器,但王军又多了一批增援,从背后突袭。他们同时抵抗两个方向的进攻,好不容易将敌人击退,这才稍作喘息,重整战术与弹药。 负重伤的两名海豚已被送往地下防空洞。 就在他们准备抵抗敌人的第二波攻势时,之前那个陌生女人突然从远处的一条街道钻了出来,朝他们的阵地大喊,“傻大个,快来保护我!傻大个!” 见没人理她,女人又提高了嗓门。 “呃,好像是在叫你,老大……”一名海豚不合时宜的提了一嘴,险些喜提重拳。 恰逢此时,敌人开始了第二波的攻势。一开始是枪林弹雨,而且突进机器似乎改变了战术,没现出身形,似乎在等待机会。 铁拳本不想理女人,但奈何对方一直叫嚷,简直就是战场上的活靶子。他咒骂着冲了过去。 这群人就是这样,他们深谙战场的残酷,对战场上发生的任何意外都不会惊讶,死亡对他们来说就像是餐中小酒。 但是,当某些找死的行为发生在眼前时,他们也总是忍不住试图去挽回,因为他们比谁都清楚生命的价值。 铁拳赶到女人身边,不客气的说,“你再喊一遍那什么大个我就锤烂你的脑袋。” 女人好像没听到,“护送我进去!” “老子不是护卫!” “快点!” 铁拳快速扫了一眼,发现女人和男人身上大包小裹,甚至一捆粗厚的线缆都快把男人的腰压弯了。 在子弹的催促下,铁拳也没多问,只喊了一句,“跟上!”他擎起盾牌带路。 两名敌人不识好歹试图挡住他们的去路,铁拳一发霰弹直接送他们上了西天。鲜血喷溅,反而是男人叫出了声。 送到一半,附近的敌人开始向他们集火。铁拳替他们挡住了第一波子弹。 而那不知危险的两人不知是看到了什么机会,没等子弹止息就冲了出去。他们以为王军不会攻击他们,但想错了。 王军早就准备利用平民拖延铁拳的脚步。两人刚一曝光,王军的攻击便立刻转向。 铁拳用身躯阻挡。 女人抓住机会,让带着关键物品的同伴趁机脱困。看着同伴顺利钻进掩体后的防空洞,女人松了口气,转而刁难起大个子,鄙视道,“你长这么壮连女人都保护不了吗?!” “我说了我他妈……”铁拳回头见女人满头大汗,向下一瞧,那纤细白净的左腿已染上了片片血红,显然是被流弹擦伤。 但女人没叫没嚷,只是咬着牙硬挺着痛苦。比一般男人还要坚强。 铁拳只回了一句,“你这种人还是远离战斗。” “别小瞧老娘!” 两分钟后,铁拳将一瘸一拐的女人安全送进了防空洞,喘了口气,不过心里一阵窝火。好在他终于找到了一直藏起来的作战机器。它正准备从后方偷袭,被副甲的背部maws警告系统发现。 铁拳回身用盾牌挡住榴弹,接着挥拳迎上那高速接近的合金。但下一秒,他寸止住这拳,闪身躲避。一阵密集的集中火力险些命中他的右臂。 看来敌人终于注意到了他的弱点。最强的攻击,从另一方面来看,防御最弱。 “有点意思了,要不我他娘还以为自己在和一群低能战斗!” 突进机器的切割刀在他副甲上留下了一道割痕,敌人的攻击重点也转向了他的右臂,铁拳只能更细心的战斗。 突进机器开始保持距离,只在机会绝佳时才近身攻击。 铁拳看了眼自己的能量储备,也不敢随便使用喷射加速。护甲层极速被削弱,铁拳冲着内部通讯频道大喊,“支援,支援,都他妈死了吗!” 海豚得令后及时增援,歼灭了远程火力,总算让铁拳摆脱了被围攻的困境。 铁拳正想乘势追击,摧毁作战机器,谁料之前那女人又不知从哪冒了出来,吓了大男人一跳。 “我日,你就这么想死?” “听着,借我人手,带我去那边那栋建筑!”女人指了一个地方,之前的信号塔。如今塔身已经坠落,房顶变成了废墟,整栋建筑上部看起来马上就要塌了。 “送死的活儿别找我们!”铁拳轻蔑的说,想赶紧将对方打发走。 “你知道我是干什么的吗?我是记者!” “地球上还有这职业?我只听过狗腿子!” “我有老英雄的任务!”女记者一语中的。 铁拳隔着副甲挠了挠脑袋,不耐烦的催促,“那就赶紧说!” …… 前方战场,形势逆转了。 不过逆转形势的利刃不是起义军的英勇无畏与奋不顾身,而是一群视死如归的百姓。 群智终于反应了过来,是谁在守护,谁在屠杀;谁是君子,谁是小人;谁是正义,谁是邪恶。 有武器没胆量的人扔出了武器,有胆量没武器的人随便拿起什么武器,两者都有的人带头行动,两者都没有的人……只能鼓舞士气。 群众先是攻占了被封锁的警局,拿到武器,接着利用对街巷与暗道的熟识绕到王军了后方。 王军被多面夹击,似乎每扇门和窗户后都藏着敌人,一时陷入慌乱,不知该如何应对。 而在城镇外,高空爆发的一枚枚耀眼的信号弹则让疲惫不堪的起义军战士看到了更大的希望。 援军不远了。 第401章 记者与张豪的战斗 后方战场 铁拳一拳锤烂了突进机器的坚硬头部,让后者失去运动机能。接着又暴力砸烂了机器背后的能源系统,看着这堆已无法反抗的合金在脚下自毁成一堆破烂。 铁拳一屁股坐了上去。他疲惫不堪。 这场战斗已经持续了四十分钟。 因为准备不足,海豚无法提供持续战力,铁拳必须一边处理战场一边照顾海豚。想到海豚,他知道那群家伙也已经到极限了,从通讯频道中的沉重又疲惫的喘息声中就能知晓一二。 铁拳敲击着自己的副甲。他这么做不是无聊,不是手欠,他在吸引敌人的注意力。 敌人已是强弩之末,但往往此时的绝命一击最为最为危险。海豚们已无法抵挡。 我能吗?铁拳问自己。他并不害怕,他只是担心自己没办法阻挡敌人。铁拳想起了no.1的话——别死了。 他可不想死。他还不能死。 细碎的声音悄悄摸摸笼罩了四周,铁拳抬头看了看,发现自己正好面对着那座危险的信号塔。然后他惊讶的发现,那高层的废墟之上,有一个人影在攀爬。 她已经爬到顶了,不能再往上爬了。 “记者?” 只见女人将一根细长的杆子立了起来,然后,朝他比了个中指。 “好家伙!”铁拳从牙缝挤出一丝笑意,“我有点欣赏你了,女士。” 给武器补充完子弹,铁拳撑着膝盖站了起来,单手上膛,冲着眼前喊道,“来啊,一群不懂得顺应时事的蠢货,看我们谁先下地狱!” …… 张豪终于找到了护送公证人的车队。 四周安静的可怕。 张豪在窗户里看到了一群被惊吓到的人群。 土路上有一头死掉的骆驼,几辆刚刚被人遗弃的车。弹壳,弹孔。鲜血。然后是死掉的人。起义军的战士,还有穿着伪装军服的王军。 不安。 一声凄厉的惨叫从两个街道外传来。 张豪听不清这是谁的声音。声调已经扭曲了。但心底的一股劲儿强烈的催促他狂奔过去。 接近战场。 街道上横扑着七八具王军尸体。而一栋宽阔的两层建筑则窗户尽碎,外墙上布满单孔。 张豪能猜到发生了什么——勾引,伏击。 阴谋!再聪明的人也没办法完全防范所有诡计!历史上有多少名候良将死于这种手段…… 张豪发现了敌人,思来想去,还是潜伏了起来,贴着阴影快速移动。 ……不管有多少,张豪一个都不知道。但他不想那总是让人惋惜的历史在此时上演…… 张豪管不得对面房顶上有没有狙击手,也无法细看敌人是否设置了陷阱。没有时间了。 ……雪山上,他曾跟老白保证过,自己学习战技,不只是为了报仇,为了找到真相…… 一找到机会,张豪立刻双持匕首扑了上去。他保持着双手的稳定,发力的准确,攻击的连贯。悄无声息解决了守在窗下的敌人。 那声音从哪来? 张豪搜索一层。又发现了更多起义军战士的尸体,坐垫旁还有一位惨死在血泊中,满头白发的消瘦老者。 ……但不只真相,他还说是为了保护身边的人—— ‘老师’:维莱卡;朋友:小偷,高山;战友:郁金香…… 张豪刚准备搜索第二层,便又听到了那声惨叫。这一次,他能确信了,这声音就是属于郁金香。 ……那个俊俏、幽默、一头黄发,但凡是个女人见了可能都会多瞄两眼的帅气男人,而且还拥有老天都会嫉妒的天赋与思维……此时却发出了如厨子那般临死前的悲鸣。 张豪攀上墙壁,卯足力气快速朝三楼爬去。 ……战斗的创伤不会让那个男人屈服,但……难道同样的事我要遭受两遍?张豪绝望思忖。此 时,他看不到郁金香的脸,但却想到了愤怒那平静中透着死亡的表情。 ……为什么这种恶人怎么杀也杀不完! 张豪翻进三楼。 一名敌人近在眼前,看到张豪就抬起了枪口。但张豪比他更快,意外的直接一枪击中了额头。 无法继续隐藏。 张豪只朝十几米长的办公室内瞄了一眼,便立刻俯身靠到了走廊上的窗户下。 七八个敌人在里面,不同位置,蒙着面罩;一个人靠坐在右侧墙角,垂着头,不知死活…… 子弹从头顶穿过。 ……我已拥有力量,保护的力量! 张豪想也没想,直接朝房间左侧扔出一枚震爆弹。心中默念:至少闭上眼睛。 在敌人的慌叫声中,在一声闷响与闪光后,张豪破窗而入。 反应快的敌人第一时间逃出房间,被震晕的由张豪当场击杀。还剩一名敌人可能离爆破点最近,捂着自己充血的耳朵倒在门口哭喊着已无法行动。 张豪没管他,直接冲向墙角的郁金香。他用肩膀一把将男人拖起来,带着他就往外走。 “振作点,咱们要逃出去!”张豪低吼,全力支撑起男人。 但刚迈两步张豪就发现,男人的双腿软的就好像两根面条,完全借不到一点力量。 张豪朝下望去,只见鲜血已经将男人刚刚倚靠的墙角染红。他在男人身上看不出来可能是因为那身深色的战斗服。 张豪用尽全力将郁金香扛出办公室来到走廊上,又击倒了一名试图反击的敌人。 听到另一侧楼梯下传来密集的脚步,张豪扔出一枚碎片手雷,并连续射击防止敌人露头。 张豪扛不动了,只能拖着。拖了十几米,再无力气。如果他有铁拳那种体格,可以背着这个男人跑! 无奈之下,张豪将郁金香拖进另一个房间。刚进去不到一秒,敌人反击的子弹便将身后的门板击烂。 郁金香仍无反应,像个死人。但张豪确信男人没死。他扛着他时,男人的手曾死死抓着他的战斗服。 忍耐,还是不甘? 张豪将男人放倒,快速更换弹匣。敌人就在走廊上,他还有两枚战术手雷。他的位置并不好,房间相对战场来说太过狭窄,而且没有多余适合彻底躲避的掩体,这些复合材料的办公桌太容易被子弹穿透。 关键是,张豪不能离开郁金香,不能让敌人进来。 他与敌人只隔着一扇门。多少,十几? 有某种一丁点的苗头被张豪毫不犹豫的上膛声压了下去。他强迫自己心无旁骛。 张豪突然想到什么,赶紧放倒一张桌子,接着拉过来另一张。 一枚碎片手雷不迟不早从门外滚了进来,爆炸的碎片大多被桌子挡住,张豪的后背承受了穿透的那部分。 但他忍住剧痛,立刻露出一只眼睛朝门口射击。一名自以为聪明的敌人应声而倒。 张豪看了眼郁金香。“你知道吗?我和你兄弟有个约定,我一定要保你活着。但如果你真的死了,我也绝对会为你报仇的!”即使此刻拼上性命。 前门敌人准备第二波进攻,后门也在被冲撞,窗外甚至有爬墙的声音。形势可谓四面楚歌。 张豪不懂得什么战术战略,时间也紧迫得不及他思索。 这个时候需要什么? 张豪只能反应出一种,那就是本能。 他冲入炼狱。 第402章 老英雄的演讲与被包围的皇城 城镇 起义军增援部队终于赶到。他们摧枯拉朽歼灭了王军,并在镇民的指引下找到了敌人躲藏的洞口,用炸弹摧毁。 铁拳已经力竭,但他活了下来。 医疗兵跑过来,铁拳将他们赶走,“先去治疗我的海豚!”他现在最不担心的就是自己的伤势。 铁拳也不信鬼神,但如今,他却在内心祈祷,只希望自己的兄弟能……无事就不奢望了,别死就好。 …… 防空洞 就在起义军剩勇追穷寇的时候,女记者搭好了线路。 老英雄的声音通过卫星通话,传送到起义军总部,再由总部协调到全国的广播电视和网络媒体,最后,世界所有能上网的角落,都能听到…… 老英雄如是说: “……在时间面前,我们都是失败者。但今天的牺牲、愤怒和团结不会被人遗忘……历史会铭记这一刻……让我们成为那个胜利者,然后改变这个国家吧……一切结束后,我们将会有一个新的未来…… “这个未来,不管糟糕与否,我们都将亲自书写……是时候了……一鼓作气,去战场上施展你们的报复吧! “不用去管什么舆论,什么道德,你们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这个征服这个国家! “‘以斗争求和平,则和平治;以和平换和平,则屈辱治。’ “‘将士用命’的时刻到了。用你们勇敢的灵魂,指引它将来的命运!” 起义军一往无前,再没什么可以阻挡。 …… 沙漠边缘 张豪失神的跪在郁金香的身体前,闭着眼睛,似乎已经睡着了。 四下死寂,没有一点人声。 屋内,横七竖八倒着四具尸体,都是王军的。屋外更多。 张豪的身体多处在滴血,特制作战服的某些部位也已经破裂。子弹碎片穿透了脆弱的作战服,钻进了他的身体各处,胸膛尤甚。所以他才不敢轻举妄动。 张豪在梦中仍在战斗。就是不知道是在和假想的敌人,还是与因嗜血而疯狂的自己。 直升机接近的声音由远及近。螺旋桨的巨大噪声就在楼顶。 那双红色的眼皮动了动。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搬运声,闯入声…… 哑口惊叹声。 “报告总部,发现no.14,正准备进行冷冻治疗……是,没有穿戴副甲。收到,预计三分钟后返回!” 噪声。 一群白衣医护员和海豚将昏死的郁金香从张豪身边挪开,放进了一个有着透明盖子,冒着惨白冷气的冷冻箱中。 “外面……是你干的吗?”一名海豚问。 张豪听到了,但无力回应,下意识动了动手指。 冷冻箱被抬走。 腾出功夫的一名医护员蹲到张豪身前,拨开他的眼皮,扒开他的嘴唇,拉开他的作战服,然后报告般的说,“多处非致命伤。胸口……有弹片,需要手术!” 海豚立刻报告。 “不要将无关人士带回来。委托当地人送到最近的医院。”频道另一边的女人冷静的说。 海豚刚想传达对方的意思,只听频道里急促的吼了一声。“等等,你说那小子叫什么名字?” 海豚也蹲下,凑到张豪耳边仔细的问,“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嘴唇翕动,发出刚刚好成为声音的声音。 海豚报告。“他说他叫,张豪。” “什么!”通讯仿佛戛然而止。 “no.5?” “把那小子给我救活!该死。他要是醒不了你我都得吃不了兜着走。听懂了吗!” “啊,是!”海豚立刻喊了一声。接着,他又冲外面大喊,“降下备用冷冻箱!快——” …… 两个星期后,王军固守的最后一道防线被击破。 起义军兵临皇城之下。 摧枯拉朽之势中,三分之一的王军举旗投降,三分之一落荒而逃,剩下三分之一被逼着撞向枪口。 王室中,大臣,内阁,拥有直系血脉的皇子皇孙早已通过地道逃之夭夭。逃得快的,坐上了去往避难地的飞机或列车,慢的则被影子堵了个正着。 皇宫内,只有将军一人。 最近几日,将军依靠着镇定剂,止痛剂,甚至少量毒品维持着精力。他身边只剩下不愿弃之而去‘忠臣’。 残兵寡将,逃兵败将皇城当成了要塞,利用天然防御死守。 将军每天都会下达十几条防御计划与命令,然后便会钻进酒槽中。他甚至不会去问自己的命令有多少被执行了,手下还有多少士兵。 将军没有逃走的唯一原因,是因为他清楚自己的命运。一旦他离开这里,离开这个国家,离开这片土地,便会成为这一切的罪人。 将军甚至能想象到,那些被俘虏的内阁和大臣在向敌人坦白供述时,一定会将他的名字说在\/写在最前面。 无力回天。 …… 皇城外 起义大军撤走了平民,列开了炮阵,将红墙白砖死死围住。他们得到老英雄的同意,如果里面的人不在时限内打开城门投降,就会将皇城夷为平地。 百公里外的一家医院内,已完全恢复好的张豪在小电视上看到了这条消息。 他昏迷的时候,不知道救世者那群家伙给他上了什么高科技。总之,醒来后,只觉得浑身清爽,不管骨头还是肉都好像是新出厂的一样。 还有,他更强了。 果然,豁出性命的实战才能让一名战士更强大。 张豪穿好衣服,找到一直照顾她的护士,拿到了一个号码。他拨出电话,自报姓名,然后提出了一个请求。 他需要一辆快车,能飞的更好。他要前往皇城。 “那里就要被炸了,小子,没看新闻?” “是啊。所以,你们得更快点。还有,别忘了装备。” 三个小时后 直升机上跳下一位少年。 因为提前打过招呼,所以他顺利通过起义军的包围网,钻进了围墙。 他脚步飞快,一方面因为激动,一方面则是紧张。 他在上面可看到那些长长的炮筒了。不出意外,如果自己没及时出来,可能就再也出不来了。 没人在值守了,要道都是空的。起义军切断了电源,自卫火炮和机器也都失去了活力——看来它们还是有弱点的。 他甚至看到一些穿着军服的士兵还在拿着编织袋四处抢夺,或者哭着闯进那些他们之前没资格进去的房间,用最后的生命享受片刻的欢愉。 有人在哭,有人在自相残杀。 临死的疯狂。 第403章 完成的约定与窗前的少女 张豪知道他一定会在那儿,于是径直上楼。 王军士兵看到他,却并没有阻拦,那一双双眼睛早已无神。 他踹开将军的房间,进入这个他曾战战兢兢待过几分钟的房间。 将军一个人喝着酒。或者说,迷醉在酒雾中。他抬头瞥了来者一眼,戏谑的说,“呦,他们派一个小屁孩儿来劝降吗?” 张豪扫了一眼房间,没有作战机器。看来将军已经被完全抛弃了。这就是这种人的下场,他想,一旦失败,便一文不值。 张豪坐到了将军对面,将匕首与手枪放在左右两侧。“我们曾在这里见过一面。” 将军透过红酒杯打量眼前的少年。他记不起来了。想从他手里得到好处,甚至哪怕一句赞扬的人太多了,天知道是哪个欲望之徒。 不过这是在之前了。 之前,之前! 攥取权利者,往往忍受不了失去权利,即使是一个老谋深算之人。“你是谁?”将军吐着酒气。 “我是谁并不重要。”张豪放松自己的身体,观察着将军的一举一动。你不能对哪怕一只受伤的狼放松警惕。他说,“重要的是你之前是谁。” 将军停止了手的晃动,用还能控制的在角落里躲藏的清醒思维试图理解对方话中的深意。 张豪说,“三十年前,一个将自己的队长推下悬崖的特种兵,如今摇身一变,成为了这里的将军。也从之前的不可一世,到现在兵败如山倒。真是世事无常,不是吗?” 将军的灵魂仿佛离开了几秒。接着,他惊疑的叫着,“这他妈是玩笑吗?我是喝多了在和鬼魂对话?” “不,不是鬼魂,是替人来报仇的。”张豪盯着将军的眼睛。他几乎从那瞳孔中已经分辨不出曾经是一名战士的光了。 将军慢慢放下杯子,自己猜测到了真相。“他没死。” “他没死。”张豪强调。 将军仰起头靠在椅子上,失心疯般笑了几声,然后说:“你是来要我命的?” “我来只是为完成约定。” “什么约定?” “他教了我一项技艺,让我杀一个人。” “然后你他妈从雪上追到这里?” 张豪耸了耸肩,但肩膀没到顶就又停住,继而慢慢放下。他不想再露出其他情绪。 “真是有耐心,啊?!你们这群人,一个接着一个,等了一年又一年,都想来要我的命。最后,你成功了。” “你还没死呢。” 将军突然低下了头,身子俯在桌子上。 张豪以为……可并没有。 将军盯着桌面,鬼笑着说,“一把刀,一把枪,你是让我选择什么死法?” “你可以自己选。”张豪内心嘲讽自己在犹豫什么呢?炮击的时间都快到了。“选吧。快点。” 将军伸出颤抖的手,小心抚摸着刀柄。“锋利,可以轻易的穿透肌肤。”看向另一侧的手枪。“最强大的近身武器,可以一击毙命……让我选?我选择……” 将军机动,用膝盖和身子猛地顶了一下桌子,借助反弹的力量从椅子上蹦了起来,然后右手从身下掏出手枪…… 他的视线被漆黑的身影遮挡。他持枪的手被按住,脖颈被桌子上那把锋利的刀刃刺入。 慢慢深入,然后穿透。鲜血染红了脖颈的挂绳,然后又染红了胸前的吊坠。 将军只挣扎的叫了一声,便彻底失去了神识,随后如垃圾一般倒下。 这房间被毁灭前最后的声音,是刀刃切开紧绳,一阵不紧不慢的脚步和解脱般的喘息声。 …… 时间到,老英雄下令发动炮击。 …… 寂静萧条的病房,被白色笼罩。并不是刻意,只是可能这颜色更适合这种地方。 一个女人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她睁着眼睛。那眼睛里有瞳孔,有眼白,有虹膜……什么都有,却似乎少了一样东西。 最关键的一样东西。 但突然,这双眼睛动了,转向了窗户。 那里有一个黑影。 女人的身体开始颤抖,无法抑制。喉咙发出介于痛苦与激动之间的声音,然后,说出一句话—— “我恨你。让我活下来。” 违心的啜泣。 黑影静默。 少女的哭泣越来越明显,由低声抽泣逐渐演变为嚎啕大哭。 黑影一直在,但仍是一句话也没说。他一直听到女人哭干眼泪,哭到筋疲力竭,才离开。 女人见黑影不在了,急忙起身,光着脚踉跄着跑到窗边。她认为也许还能挽回,但只剩下遗憾。 窗台上多了一样东西。 一个盒子,女人打开来看。 一颗鸽子血红宝石,是这个国家古老的信仰之物,是刚出生的幸运儿会被赐予的祝福信物。意味着: 不是因为有希望才去坚持,而是因为坚持才有希望。 女人想了很久才意识到,这颗宝石本来是挂在将军的脖子上的。这么说,他成功了。她不由得握紧这颗鸡蛋大小的宝石。然后,又忍不住哭了。 女人望着窗外浸泡在柔和光芒下的建筑与街道,释放般大喊,“对不起!我说谎了。谢谢——” 孤独的声音在夜空回荡,凄凉,又决绝。 女人闭上眼睛,感受着由外吹进来的温暖徐风,仿佛听到了人群鼎沸的欢呼声,仿佛在漆黑的夜晚看到了光明…… 她双手牢牢抱紧那颗鲜红。 …… 张豪跟着‘沙漠之舟’行走在沙漠上。他之所以选择这条路只因为想见识一下沙海的壮阔。 昨晚,他独自离开营帐,躺在最高的沙丘上,欣赏着仿佛就悬在头顶的看巨大圆月。 他思考。 他本以为第一个目标不会太难,结果没想到来回一折腾就是这么长时间,耗费了这么多精力。不过好在没有白白耗费。 这段经历让他明辨善恶,让他理解了神秘的影子,认识了两名救世者的特派员,还有一个比他还要坚强的女人。 他知道坚强分两种,一种是保护不想失去什么东西时的坚强。而另一种,则是没有什么可失去时的坚强。 当面对残忍的恶魔,在血腥的地下室中,他疑惑:楼萨辛,那个女人是怎么坚持下来的呢? 她的坚强是属于哪一种? 他觉得也许只有她本人才知道。 他同时了解到,人民希望和平,无论在哪里。 战争有时是非常手段,有时也是必要手段。 他了解到,对敌人无需留情,死亡是对他们最好的救赎。 他了解到,为了某一目标或者说‘事业’,人可以牺牲小我,成全大我。而之前,他一直以为没有人是无私的。 他发现变强已经成为他除了‘复仇’之外的另一个目标。且这个目标是持续的,而且他暂时看不到尽头。 他在月光下入眠。 第404章 沙漠挑战与no.3的邀请 白天,当骆驼队在绿洲旁休憩时,头顶的一阵轰鸣声惊扰到了打鼾的人群。 一个身影通过绳索垂降下来,在沙丘上朝着他们招手。 人群疑惑,但张豪站起来,走了过去。他知道那人在叫自己。 铁拳。 “当你不知道一个人从哪里来的时候,一定要问清他要到哪里去。”铁拳说。扔给张豪一个黑色的大箱子。 张豪打开箱子,发现里面全是装备武器,不解的问,“什么意思?” “选一件最趁手的。”铁拳认真的说。 张豪无法拒绝。他谨慎挑选武器,两把六五伞兵刀,穿上了崭新的作战服。刚一选完,铁拳就踩着厚沙冲了过来。 那步伐略显笨重,但有力,压迫感就仿佛亲眼见到一头熊朝你冲过来。 两人在沙丘上战斗。 铁拳的力量是张豪所见最大的,而速度,也是张豪见过的壮汉里最快的。如果不是张豪已经习惯与大个子战斗,他会输得很快。 来势凶猛,却恰到好处带着些挑衅,又没有纯粹杀意的进攻激发了张豪的战意。让他回想起了在雪山上与‘苍白之牙’的战斗。 那是一种享受战斗的感觉。 张豪全神投入。 两人的战斗进行了许久,久到骆驼都喝完了水,燥风息了又起,直到飞沙漫天,铺天盖地…… 张豪虽然一直落在下风,但却也未让铁拳抓到致命机会。不过,能看出对方放了一点水。 收招后,张豪筋疲力竭,想再站起来,却发现自己的双腿仿佛两根木桩插在沙丘上。 铁拳仍站着,不过气息急促,衣服也被汗水完全浸湿。“结束了。小子,你多大?”他问。 “十九。” “嗯?” “十七……十六?” 铁拳咧了咧嘴,“优异的身手,不俗的耐力,让人捉摸不透的战技。而且武器和这地形影响了发挥,对吧? “然后是战术思路。意识到面对力量无法抗衡的敌人,一味防守只会让自己慢慢被拖垮。所以,以攻代守,充分施展自己的技巧,转换攻防。说明你拥有冷静的头脑和丰富的作战经验。 “想必你经历过相当专业的训练,而培训你的人应该是在这个世界上数一数二的大师。隐匿的强者?这些就是我想说的。我是不想探究你的过去,不过现在,想必你一定意识到了什么吧?” “啊。” 张豪知道什么了? 张豪通过这场战斗了解到了自己的极限。他要感谢这个男人。如果没有这一场战斗,没准哪次遇到强大敌人而他又没察觉到时,可能就会有性命之忧。 现在,他有了一个标准,就是他还战胜不了在铁拳实力上下的敌人。 但铁拳的目的仅此而已吗? “我的目的不止如此。”铁拳说,“我是救世者的特派员,no.3。我有个权利,就是可以直接推荐其他人加入组织。如果你……” “等等等等!我没听错吧?你想让我入伙,加入救世者?” “没错。我的想法很简单,没那么多弯弯绕绕。我的同伴越强,我就会越安全。而且,从另一方面说,我不想让你成为我的敌人。还有,你救了我兄弟,这也算是我谢你的。” 谢礼是让别人加入用命干活的佣兵组织,这群人还真是一个比一个奇怪。 不过,张豪的确动心了。 加入救世者就意味着离那个女人更近了。 他追了上来。 或者,没准他都可以与维莱卡一同战斗了。 但是,张豪从没想过这追赶的步伐会如此简单,所以,他摇了摇头。他给出理由。 “如果我要加入你们,就会从头开始。” “从头?那就是从最低级的新兵,然后海豚,以你的实力……” “没错。我的战斗经验还不足,枪法不准,手段单一……这些还都是显而易见的,我自己就能发现的缺点。我还需要更多的基础知识,更多的战斗来磨练技巧……” “哦?一个孩子能如此冷静的得出这些结论,真不简单。那我就没话说了。”铁拳转身登上直升机。 张豪望着直升机远去,钻回营帐。 领队说沙尘暴就要来了。 张豪已经能从风中感受到。 渺小的沙尘聚集到一起也可以遮天蔽日,更何况拥有更强大力量的人呢! 张豪躺到席垫上,将噼啪的拍打声当成了摇篮曲。 …… (以下为本卷出场人物梳理与剧情概述。可忽略) 《 第五卷出场人物回顾汇总: 将军——曾经的北欧特种兵,将苍白之牙推下悬崖的男人,也是张豪与老白约定的第一个要杀的人。为了权力与欲望成为了推动战争的罪魁祸首,身陷劣势后,尽使卑劣手段……最后被张豪无情击杀。 花店大妈,清洁工,影子——起义军的间谍部队。深入主城阿曼,团结、勇敢,不惜性命获取情报,为战争的胜利立下汗马功劳。 郁金香——救世者特派员,no.14,英俊潇洒,强大,且对政治与战争拥有独特视野的完美男人。与张豪因意外而结识,但却因大意误中陷阱,身受重伤。 铁拳——救世者特派员,no.3,曾经的摔跤手‘独臂’,高大威猛,被安排在中东地区作战。郁金香的好兄弟和酒友。邀请张豪加入救世者。 楼萨辛——命运悲惨的少女,但最后勇敢的反抗。被折磨到一心求死……在张豪的帮助下获得救赎。 七宗罪——将军麾下的特殊情报部门。只能用残忍、卑劣、无情来形容这群人面兽心之人,是典型的痴迷于追逐权力与欲望者。被张豪与影子摧毁。下场无不悲惨。 老英雄——起义军的最高领袖,精神与战略领导人,拥有治国与战争双重智慧,率领起义军夺回了国家。 公证人——本是执着‘将一切还给人民’的人物,但押错了对象,替王军引开了老英雄身边的重要护卫。导致郁金香重伤的罪魁祸首。 以上便是第三卷出场的全部关键人物。 本卷剧情概述—— 从雪山学艺下来后,张豪来到混乱的中东,准备完成苍白之牙约定的第一个目标。 他伪装身份进入主城阿曼,与救世者特派员郁金香萍水相逢。 郁金香刺杀将军失败,让皇城内提高了警惕。张豪不得已另寻他法。 张豪潜入堕落的修道院,在完成一次炸弹袭击任务中,被起义军抓获。而抓获他的人正是郁金香。 在郁金香的诱导及劝说下,张豪坦白了自己的目标,并成为了起义军的间谍。 在张豪的帮助下,影子成功摧毁了将军麾下最重要的情报组织——原罪。并借由神秘情报,险些让将军葬身废墟。 趁着将军无法指挥,起义军发动反击,一路胜势。 但将军使计,逼迫起义军和谈。但和谈其实是将军的阴谋,他早已找好了替身,安排好了偷袭的部队。 老英雄险些命丧炮弹之下。 关键时刻,起义军勇士用性命堵住敌人的脚步,人民也拿起武器反击。 而另一位救世者特派员——铁拳,与其下海豚共同奋战,抵抗住了作战机器的猛攻。 而郁金香,则被调虎离山之计诱,落入包围陷阱。 张豪前去救援郁金香,但却迟了一步。他拼尽全力杀光了敌人,陪着重伤的郁金香等到了救世者的支援。 一切结束后,张豪准备离开这个国度。 在沙漠上,与铁拳较量,看清了自己此时的极限。 铁拳邀请张豪加入救世者,张豪没有拒绝,不过,说如果它要加入,就要从头开始。 …… 张豪决定要加入救世者。 不过在这之前,他似乎还有什么事要做。 从头开始的张豪,能在新兵基地遇到什么麻烦,或者领悟到什么吗? 成为海豚后的他会如何与特派员和同伴战斗? 少年又会遇到什么契机,从而继续前进…… 张豪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步,将在第六卷《海豚》中迈出。 敬请期待…… 第405章 新视野与独裁者 张豪知道,要想找到自己想要的,他可能需要借助潘多拉。 这样就会有两种选择。 第一种,他可以从政府内部渗透。从爪牙做起,向上爬升,直到位高权重,或者得到足够的信任。 第二种,他成为反抗世界政府的一员,拔掉其獠牙,毁其根基,然后在废墟中将真相挖出。 按常理,或者正常的理性逻辑来看,第一种显然更符合实际。但选择第一种,便意味着与那个女人为敌,与金为敌,与玫瑰和铁拳为敌,与海豚为敌,与一群无比强大的战士为敌…… 这是张豪无论如何不会去做的。 而纵观全球,世界政府只有两个真正的敌人:原晶联盟与救世者。 张豪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人,知道自己现在已经离不开一些东西了,所以其实很容易确定方向。 不过在那之前,他仍需要强迫自己去寻找第二个答案——他憎恨的是什么。 憎恨,这是他一直隐藏起来,直到如今才敢拎出水面的情绪。 从父母惨死,直到某一时刻,他对它们的恐惧变成了憎恨。 张豪已记不清那个‘时刻’是什么时候了,只知道这种情绪就像一颗种子,随着他在心中孵化、成长。 没错,这种情绪成长了。 从疯狂变得理智,从毫无缘由变得可以控制。而他自己也成长了。 就因为成长,张豪逐渐认清了一些东西,逐渐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逐渐看透了部分真相。 他感谢维莱卡没有在冒险中让他变成一个多愁善感的脆弱男孩儿。他知道自己身上所有之前没有的坚毅和耐心都来自女人的亲手栽培。 他每次回忆,都能在那段相处的时光里学到更多东西。 从张豪独自游历一开始,他一直离目标很远,就像从平地抬头注视苍穹,无法企及,无法触碰。那时,他无论是格局、思想,还是能力,都远远不够。 从雪山走下,又经历了中东惊心动魄的磨练后,张豪知道时机已经到了,所以他勇敢的迈入了那个世界。 不管是世界政府还是战斗机器,他都有能力撇开自己的主观意志,用一种第三方的冷峻眼光重新审视。 就像老白说的那样—— ‘偏见有时也代表一种真相’。 在那里,在越靠近世界政府中心的地方,钛合金的味道和颜色也越来越浓郁。它们包围着人类,替代人类完美的履行着各种职能。 张豪见识到了前所未有的智能世界。 政府和城市在人工智能的辅佐下蓬勃发展。居民大到耄耋老人,小到初生的婴孩都享受着前所未有的便利。 更精准安全的无人出租车,无人飞行器,无人商店,云端教育。携带强大辨识侦测功能的机器在公共场所站岗护卫,让恐怖分子无所遁形。 治安警力更强,出击更迅速;一些养老院和孤儿院也开始使用机器进行服务,它们陪孩子玩耍,帮助老人出行,比人类更有耐心。 残障人士也因为那些数不清的携带智能芯片的机械义肢而重获新生。 另一面,战场上,拥有合金装甲和强大火力的机器战士以残忍的手段继续虐杀人类士兵;地下组织利用它们谋取暴利;阴暗的政客更是利用它们暗杀政敌,篡夺权力…… 张豪与机器接触。 智能催生出了善意,也孵化了邪恶,更激发出了国与国,集团与集团之间更加激烈的摩肩擦踵和对抗。 机器拥有智能,人类限制它们。 张豪厌恶那些手持武器,不懂得何谓道德,将摧毁和消灭当成唯一任务的作战机器。 可这些杀人无情的机器与冷酷的杀手有何区别呢?不过只是肉身的差别而已。 包括现在他自己,不也曾无数次扮演过他厌恶的角色了吗? 于是他想明白了,机器是无辜的,利用这些机器做邪恶勾当的人是有罪的。他最终要对付的是那群图谋不轨、歹如蛇蝎的同类。 想明白这些,张豪便最后抬头扫了眼世界政府总部那伟岸雄浑的摩天大厦。 虽然仍有被俯视压制的感觉,但最初的恐惧已经不见了。 这些高耸的复合建筑远没有它看上去那么坚固。人不是神,再强大的组织也都是血肉之躯强强联合的产物,只要它存在,那么就总有一天会灭亡。 张豪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并暗自发誓:下一次来,一定就是查明真相的时候。 …… 世界政府总部大楼 地下三层全球战略会议室内,外界口中的独裁者们正在召开秘密会议。 如果你特别留意,会发现这里没有半点生气。因为所有坐在桌子边,参加会议的人其实都是全息投影。 不过这投影真实细腻的程度,就真的如其本人亲临会场。 桌子中间是一个巨大的多面显像镜,它能让参会的每个人同时看到不同,或者完全相同的内容。 此时,呈现在每个独裁者眼中的是一条红色的曲线,拥有三个方向的坐标值。它的形状类似由微积分推导出的空间曲线,可能高中生就能看懂。 不过它的深意,可能只有在场的,这些全息投影背后的真正身份才能明知。 它是一条权力曲线,代表在整个政府内部,所有部门对他们的忠诚度和他们对外界的影响力。 只要这条曲线居高不下,他们就能化言语为武器,将他人玩弄于股掌。 几人轻蔑一笑,接着开始观摩另一幅图像。顿时,那些全息投影的表情严肃起来。 一张世界地图缓缓展露,并慢慢被涂抹上了不同的颜色。一开始是绿色,表示这里的国家和政府处在他们的权力伞柄之下。 接着是黄色,说明这里是中立区域,这里的政府尚未屈服于他们的淫威,不过也还没变成敌对势力。 最后是红色,是敌人。 绿色区域从开始到现在一直在缓慢扩大,不过速率却逐渐降低。好在这点也在潘多拉的预估范围之内,顺利的扩张总会有一个极限,而这极限便是从第一个真正敌人的产生开始。 几块黄色区域逐渐收缩,这本是他们傲人的成就。。但此刻,这醉人的成就中却暗藏着不确定。 红色是这三种颜色中最少的,但让人忧虑的事情却是,它在最近几年增长的速度最快,几乎到了爆炸式的地步。 无疑,那个该死的原晶联盟是罪魁祸首。它聚拢的那些国家之前完全不足为虑,但聚合在一起后,却出乎预料的难缠。 这个出乎预料当然是指对他们这几个独裁者来说,伟大的‘潘多拉’早已预知到了这种异变,也早已给出了解决方案。 他们之后要做的便是一边继续‘蚕食’掉黄色的中立国家,一边瓦解那个联盟。 可能相比于建设,这群人更擅长破坏。因为后者可运行的方式更多,也更能激发出他们邪恶的本性。 几十年来,他们一手操纵了无数的破坏与毁灭。其程度前无古人,不敢说后无来者。 国家、政府、集团、个人,无不都曾沦为他们脚下的尘。而使用的手段也几乎能算得上无所不用其极。 对他们来说,这只不过是又一个挑战。 当图片再次切换,他们看到了真正的麻烦。 麻烦来源于未知。 这些年来,这是他们遇到的信息最少,或者说隐蔽性做得最好的一个反抗组织,同时也是给他们造成损失最多的一个。多到几乎超过了其他所有曾经出现过的敌人的总和,让他们许久以来第一次咬牙切齿,愤怒不已。 所列出的十几张照片中仍有几张是模糊不清的,他们从未见过有人会在‘潘多拉’的眼睛下隐藏这么长时间。 一开始,他们甚至怀疑‘潘多拉’会不会遇到了棘手的敌人。不过世界上只有一台‘潘多拉’。而长久以来的经验早就告诉他们,人类在全局的统略上与其相比就像孩子比大人,只能在某些小伎俩与算计中略占上风。 所以,独裁者们已说服自己,他们这次遇到的可能就是地下道中那些最精明的老鼠。它们一直以来都在自己最熟悉的环境中躲藏,所以才无往不利。 不过,总有一天他们会掀开它们的房顶,将它们揪出下水道,让它们暴露在致命的阳光之下。 是的,总有一天。 对这群独裁者来说,他们有的是时间。 第406章 群像与人(1) 一间秘密训练室中,一群被精心挑选的特殊士兵正在接受训练。 显然,他们前辈的技巧已经不足以应对强大的敌人。所以,这一次,高层给他们找来了一群更强大的教练。 这些教练来自一个运行了上千年的组织,每一个都经受过无比残酷的严苛训练;每一个都在这群特殊士兵需要掌握的那项造诣上炉火纯青。 有些让人发笑的是,这群教练曾经是他们组织的敌人,曾经是他们通缉榜单上的红头目标。 如今,领导者们将他们收入麾下,无疑是利大于弊。 他们的作战服也比以前更坚固了。它的造型和样式模仿自他们最主要的敌人们所穿着的那身奇特的铠甲。虽然不知道功能相似多少,不过着实让他们的战力提升了一档。 即使如此,他们也只是助手,那群更强大的杀人机器的助手。没错,他们的核心任务已经从主攻变成了辅助。 比起他们,上层更相信那些作战机器。 虽然这是他们前辈的彻底失败种下的因果,不过没人多说什么。 因为这些士兵知道,那些不知疼痛,精力近乎无限的作战机器,在实力上已经超出了他们不知几个档次。 更重要的是,它们每天还在变得越来越强大。 …… 铁拳从苍白的病房走出,忍住愤怒与不甘,轻轻关上房门。往外走了几步,接着一拳砸烂了墙上的装饰板。 那张宽大的脸庞上带着无法掩饰的阴郁。 他最好的朋友被诊断为二级伤残,两条腿已经瘫痪。 但这位朋友偏偏生性桀骜,加上对机器的憎恨,拒绝在身上安装那些和机器一样的躯干和零件,屈服于了自己的命运。 不止如此,也因性格刚强的原因,患上了一种特殊的ptsd,精神状态近乎麻木,对任何事都没有反应。 铁拳连续重击墙壁,直到拳头冒血,但却只能无奈的感叹世事无常,命运无情。 …… 维莱卡早已习惯了短发,也习惯了小心翼翼的四处奔波。 随着救世者的扩充,原有的训练基地已经无法满足越来越多的海豚们了。no.2很快就找到了一个新地方:安静,隐蔽,安全,而且足够大,足够容纳基础设施与虚拟训练场,以及上百名即将接受严格培训的新兵。 维莱卡全权负责救世者新训练基地的建设与人员调配。 她不得不佩服no.2,这个神秘的男人又不知道用了什么谈判技巧,让这块属地的政府允许他们长期租用这里,可以进行任何施工和改建,并且签下了极其严苛的保密协议。 但总之,她只要利用这优势和条件就对了。 半年前,新训练基地竣工。这会儿,第一批考核合格的海豚们正被派送至战场。 看着这群充满活力与力量的年轻小伙儿,女人不由得想起了另一个更小一点的家伙。 那小子他怎么样了,如今已经更像大人了吧? 他果然不负众望从冰川回来了,还在中东大闹了一番,据说最近还一头钻进了世界政府的中心。 维莱卡自豪又欣慰的笑着:他终于有勇气去面对了。 一旁的人有幸瞥见这位冷酷大姐大的短暂表情,都以为自己看到了幻觉。他们无法猜透女人想到了什么,因为只有她自己才知道。 追赶吧,维莱卡默念,前进吧。 你能触碰到的天地不止于此。 …… 蒂亚揉了揉酸胀的眼睛和肩膀,将下巴抵在胸口上休息了片刻。 她技术出身,却当上了后勤主管。这个工作劳心费神,压力巨大,管的事也是七零八散。 为此,她不得不把大部分的设计工作转交他人。不过即使如此,她也仍经常以研究员的身份参与到设计研发的会议中。 世界政府那群阴暗的科学家依靠人工智能不断升级装备,研发出新型产品,救世者的设计团队也就必须设计出更强大的副甲与作战服,好让穿着它们战斗的同伴们得以与其对抗。 耗费精神的工作让她足足又胖了十多斤,不过好在身体的线条丝毫没有受到影响,反而更加傲人了。 这让她最好的损友惊羡不已,嫉妒的经常用带下流意味的绰号称呼她,好在都是私下里。 时常,蒂亚总是不经意用右手去抚摸左手无名指的近节指骨,轻轻揉捏。 那里曾有一件无价信物,她珍藏至今。 虽说如今她必须将它隐藏起来,但却毫不在意。 疲惫和熬夜让她脱发、衰老、失眠……她心甘情愿。 能充当那个男人的后盾,能像这样陪在他‘身边’,有此牵绊,再胖十斤又何妨。 …… 乔仍痴迷于他的研究,就好像那里面有一种魔力在吸引他。可只有他自己知道,半边脸的伤疤会在何时隐隐作痛。 他距那个终点仍是差了一步。 当年的资料都被烧毁了,想要重现都困难重重,更别提还要让那种试剂更加稳定了。 不知道还要走多久。 不过可笑的是,他总能在这条路上发现点别的什么。 一种副产品,作用于神经。 乔把它无聊的标识了出来,和对待‘幻梦’一样,准备将它卖出去赚点研究和雇佣佣兵的钱。 他私人房间的保险柜中有一张老旧的照片,乔已经不知道多久没翻开看过了。但他仍清晰的记得照片中的另一张面孔,就像他记得自己曾经的脸一样。 还有,他确信,那具娇小身体内孕育出的东西,在某一天一定会改变世界。 …… 小偷仍继续着她的‘事业’,已经从一个默默无闻的窃贼,变成了行内小有名气的大盗。 她娇小的身躯在危险丛林中穿行,总能安然无恙。 不过,包括她的养育人和临时合伙人在内,没人知道她的真名叫什么,她也从不会告诉别人。 她开始留头发,开始吃得更多,开始喝牛奶,开始锻炼身体……这一切都是为了下一次的相遇。 下一次,她发誓要牢牢抓住他,还要让他亲口问出自己的名字,她要……你想问,这么简单的事至于搞成这么纠结神秘吗? 对,没错,因为这就是女人。 …… 原晶联盟的第一任主席,高川全票当选。 但商人坚持只做临时主席,一旦有合适的人选,便会立刻让位。作为成年人,高川当然知道自己的上限和斤两。 他也许可以凭借着真诚和不惜性命的赌注将一群人聚在一起,但要他管理这群人,管理一个肯定会不断成长壮大的组织,却知道自己能力有限。 不过,这个人物必须仔细物色、挑选,因为责任巨大,也要面对难以想象的危险。 世界政府的阻挠从未间断,威胁、暗杀、收买……已经有好几个组织因为这种危险退避三舍了。 救世者虽然一直在暗中保护,但敌人们似乎也变聪明了,而且越来越危险。 这个人物要像是一支起义军的领袖,不能屈服,不能软弱,不能手下留情。 高川认为自己还做不到这一点,尤其是作为一个父亲。 说实话,他承认自己坚持到如今的动力全都源于两个女人,一个已经长眠地下,另一个就是一直陪在他身边的女儿,高山。 他之所以认为自己无法胜任的最重要一点就因为这个。如果有人用高山威胁他,那么他就无法做出任何重要的决定了。 骨肉亲情可以凌驾于任何事,这可能就是人之为父最心甘情愿的代价吧。 第407章 群像与人(2) 高山业已成年,除了身高的变化外,最主要的可能就是更成熟稳重,落落大方了。她的勤恳和智慧也已经被所有人认可。 困扰少女的可能只有她自己。她太勤奋了,总是忽略自身。 不过高山仍知道,她是一个人,而且是一个女人。无论如何,她总会遇到同样是女人会遇到的那些问题: 不只有工作和生活,还有婚姻与家庭。 虽然她离谈婚论嫁的年纪尚远,但成熟的衣着与气场却总是能让周围的人认为她要比实际年龄大上几岁。 所以,耳边总是能听到一些好意的闲言碎语,告诉她如果遇到合适的人,就早点结婚,如果有机会,就早点生子。 有经验的长辈们都说这可能是对今后家庭影响最小的方案了。 方案。高山有时候会惊讶她们用到这个词。 对她来说无比珍贵,一生应该只有一次的婚姻却被她们当作一个方案。说得就好像她们天天都会遇到,天天都会处理到的那些印在纸面上的文字与数字组成的集合一样。 合适的人,伴侣,这说的也太草率了。 怎样才算合适的呢? 性格、品行,还是层级、家庭? 她们只告诉她找一个合适的,却没告诉她如果找不到合适的人选的话该怎么办。 不过,高山可不会经常想这种事。 只是偶尔,她会溜一会儿神,盯着窗外或远处发呆;偶尔还会咬一咬自己的嘴唇,不知在生谁的气。 细心的人会发现另一件事,就是从来不爱佩戴首饰的高山自从外国回来后,不仅带回了一个奇怪的异乡人,胸前更是多了一件饰物。 有好奇的小女人偷看过,却说那件不知走了什么好运的挂坠异常普通,甚至无法找到其在时尚界存在过的任何特征。 当好八卦的人追问起那挂坠长什么样时,偷看者只能尴尬的回答说: 它像一颗种子。 不仅如此,高山甚至多了一个习惯,她的手经常会抚向胸前,隔着衣物也要触碰那颗种子,就好像在频繁确认它是否还在那里一样。 …… 云石好不容易才适应了身上这身紧绷的‘工作服’,还有周围完全新奇的环境。 拜常年打猎与劳作所赐,他上身粗壮,甚至比一些成人还饱含力量。所以,这给那些为他量身设计作战服与衬衣的裁缝造成了不小的困扰。 量了一遍又一遍,裁缝才好不容易确认最合适的尺寸。 一开始,大小姐高山本想让他当她的贴身管家,但他的手活太粗太糙,而且完全没有注意身边那些琐碎细节的习惯。 所以,云石最后被塞进了庄园护卫队。 这倒是云石欣喜的去处。 他出来可不是给某个高傲少女当管家的,他是要变强,要追赶自己兄弟的脚步,才不惜离开自己的亲人,踏上这万里旅程的。 一开始单纯的少年可没少碰灰,城里人一时间的确不习惯从雪林中出生的孩子那种随意与不规矩的天性。 不过,云石很快就用质朴和勤勉打动了他们。他这个来自冰雪之国的大男孩拥有一股少有的拼劲儿,而且毫不做作,率直、本真。 他浅涉一种神秘的技艺,但却从不自持,反而将护卫队的每个人都当成了老师请教。 他家乡的故事也颇具色彩,让宅邸中的其他人想起了曾和他们共度难关的一个强大的男人,想着如果他来的话,那么一定会和这小子志同道合。 尤其是云石也懂得如何设置古老的捕猎陷阱,也同样拥有无比强大的耐心。 云石见过高山脖子上的挂坠,所以,知道她为什么会将他留在身边。不过他完全不嫉妒,也不生气,他为能经历兄弟曾经经历过的世界和人感到兴奋。 同时,也很慎重。 自然比人凶险,但人比自然狡诈。云石牢记临走时父亲的忠告。 …… 一间摆满了高密仪器设备的研究室内,一个刚刚接完电话的年轻女人突然趴在实验桌上失声痛哭。 她本一直在等待着,等着她的白马王子回来娶她,但没想到却等来了这样一个结局—— 刚刚电话对面一个陌生女人的语气平静中带着冷酷,无情的让她断绝一段她已经准备好付出一切的感情…… 同事们丢下正在进行的试验赶来安慰。 男人们有些不明所以,但女人们却知道是什么事才能让她们坚强、专注,又好强的同事抛掉伪装,伤心成这个样子。 只能有一件事。 …… 一位有些发福,但面容沉稳坚毅的中年男人带着他的女儿来到山上墓地,为他的妻子,孩子的母亲上坟。 他们一年来这里两次。一次是在她的生日,一次是在她的忌日。 墓碑周围鲜有杂草,泥土都修葺的很平整,因为他们特意叮嘱过扫墓人经常清理这座墓碑周围,并用暖心但并不浮夸的礼物以表谢意。 母女俩只见了一眼便天各一方,是男人最大的遗憾。 女孩儿如今已上高中,五官继承了她母亲年轻时的清丽: 眼如星辰,面如桃花。 脸蛋有些鼓鼓的,好像有点婴儿肥。 手脚也并不像那些爱美女孩特意保持的那么纤细,相较来说显得很健壮。 而能掩盖一切瑕疵,甚至可以遮住其他吸引人的优点的是她同样继承自母亲的一头红发—— 那是火一样的红色,堪比日落时的晚霞。 中年男人从后面温柔的注视着那墓碑前的背影,目光中带着怜爱的同时,却也闪现出一丝隐藏在眼角的复杂和担忧。 他不是那种惯爱儿女的家长,不会因为女孩儿失去了母亲,就非要用自己能给予的一切来补偿她。 相反,因为工作上的事,他很少能顾及到孩子。 从小到大,她更多的时间是一个人在成长。 幸运的是,他妻子那大条开朗的个性也完整的留在了他们女儿身上,让她在结交朋友与玩耍的同时,也勇敢坚毅起来。 这是祝福,来自他最爱的女人的祝福,男人打心底感谢着。 他担忧的是另一件事。 少女转过身,将悲伤和遗憾变成了甜美的笑容。她冲他微笑,她在安慰他。 中年男人骄傲的抚摸着女儿的长发,跟在她后面离开。 离开墓碑的一路,少女饶有兴致的讲述她在学校的趣事:如何管理那些爱惹事的‘吊车尾’,如何化解老师和同学、同学和同学之间的紧张关系…… 男人安静的听着,偶尔发出孩子般的疑问,仿佛他才是需要安慰,需要照顾的那个。 老男人苦笑,事实似乎也的确如此。 似乎提到了什么趣事,两人突然欢笑起来。 不过,没走几步,男人突然在一棵银杏树修长的阴影下停住,目光小心移向不远处孤独矗立在一小块凹地中的墓碑。 他默默地注视了几秒钟,然后快步跟上女儿。 …… 一个高中年纪的健壮少年在健身房中挥汗如雨。 他违背父亲与兄长的意愿,拒绝参与家族公司的运营,而是另外选了一条路。 在他人看来,他作出的选择意味着他的年轻和无知。但对大男孩儿自己来说,这条路就像早早深埋在他心中的一颗种子,如今正是猛烈成长的时候。 …… 看到了吗? 不管这些人有什么样的情绪,抱着什么样目的,他们都在前行。 但你要是问他们能否看清自己未来的路,也许无人能够回答得出。 时间是一个维度,是一个面,是一条线,也是一个点。下一秒永远不是必然,而是充满了巧合、运气与不安的规律。 它们被编织成一股麻绳,突然出现在你我面前。你去拉它,却发现它没有尽头;你不去管它,却发现它缠在那里,不知通向何处。 所以你真的清楚吗? 自己是在靠双脚前行,还是只是在被时间之绳牵引。 没有结果,只有过程。 未来,也许就连潘多拉也无法掌控。 它能吗? 第408章 救世者与飞机 以办理律师事务作为伪装的精致整洁的房间内,一位拥有黑色短发,凌厉眼神的少年稳稳的坐在椅子上,无畏地注视着桌子对面那张刻板、冷漠的中年男人的脸。 男人是一名什么杂事都会处理的律师,另一个身份却是与前者完全不搭边的招聘顾问。 律师,不,此时是顾问的男人推了推厚厚的镜片,问道: “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当然知道。”少年回应。 尽管他认为自己已谙熟这套规则,但还是找了许久才找到这个地方,足以见其秘密和隐蔽性做得有多好。 “那你知道自己来干什么吗?” “当然,我来应征救世者新兵。”少年说。 男人的脸板得更平了,打量着少年,冷冷的问:“多大?” “十八。”少年毫不犹豫的说。 “嗯——”顾问又推了推镜框。 “正常来说,这个年纪小了点。” “已经成年了。而且,我想你们要求的‘能力’与年纪没什么太大的关系,不是吗?” “现在牛皮可别吹大了,我们是要考核的。”顾问说。 “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我就不会来了。” 顾问抿了抿嘴,接着问,“身体上有什么严重创伤吗?” “没有。” “有过什么重大疾病吗?” “发烧算吗?” “有家人吗?” “没有。” “住在哪?” “居无定所。” “曾经干过什么?” “跑腿,管家……”看顾问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少年又说,“猎人。” 顾问又问了几个问题,将它们一一记在表格上,最后问,“叫什么名字?” “张豪。”少年说。 “哦。”顾问重重落笔,然后说:“那就祝好运了,小子。” …… 救世者,简单来说就是一个佣兵组织。 区别是,他们不是什么肮脏下流的活儿都接。这个组织的核心目标是扼杀世界政府高层企图用人工智能掌管世界的欲望。 但爱屋及乌,厌屋及乌,任何试图协助世界政府,助推他们达成这一目标的组织和个人都是他们的敌人。 从正常角度看,他们的任何一次行动都是在向世界政府示威。 他们不能直接摧毁潘多拉,因为它已经深入影响到了数以十亿计的人类的生活。但他们必须限制它,真正的限制,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的服从和纵容。 救世者的作战单位是特派员,海豚与协调员组成的三位一体。 特派员包括前十席中的战士,以及这几年内通过考核后被赋予‘no.’称号的新人。 海豚就是救世者后期招入,经过培训后的新兵。在战斗中,他们作用显着,已成为特派员的左膀右臂。 协调员是新增设单位。 虽说早有想法,但真正让其快速开展到实际中的,是no.14的重伤事件。那件事暴露了特派员信息获取不足,经常会一意孤行缺点。 所以,协调员便是一个连接。他们在总部,或者临时基地内通过特殊的安全网络在特派员、海豚与总部的信息网之间架起桥梁。 协调员与特派员,海豚们协调沟通,共同制定计划与方案,并有权利调配人员,对紧急状况做出处理。 多次实践证明,协调员的存在,能让作战单位更快速的行动与应变,这在快节奏的战斗中尤为重要。 no.2是救世者的最强大脑,no.1是绝对的战力和权力中心。 这群人时而扮演无情的佣兵,时而是狡诈的窃贼,时而神秘的介入集团争端,时而靠贩卖武器装备稳定资金链条。 在残酷的黑暗世界中,他们依靠强大的战斗力,明确的目标和严格的组织关系为自己竖立起了一道坚不可摧的城墙。 至今没有人能够发现他们的秘密,这也是救世者强大的另一个原因。 救世者的另一个核心便是体外副甲。 当大多数国家都在想方设法研发出更强大的作战机器时,他们的科研团队早已在人体神经与外骨骼的链接协动上领先一筹。 拒绝使用机器战斗看似是他们的立本宗旨,但其后更重要的原因,是因为他们的领导者更相信人类战士的潜力。 所以,越来越多的人才能明白并理解,‘救世者’,这个名字的意义。从钛合金的威胁中将人类拯救出来,他们实至名归。 …… 上面提到过,救世者拥有一套强大的组织规范和纪律,新兵培训便是其中之一。 没有关系,没有贿赂,没有勉强,新兵在基地里完全通过自己的能力与天赋向上攀爬,或成为海豚,或冲击no.的称谓。 此时,一架整体布局类似b-2的隐形运输机正载着拥有远大目标和追求的新兵穿过云层,飞向秘密基地。 新兵们戴着眼罩,被安全带绑在不舒服的座椅上,一个挨着一个,在颠簸与一直萦绕耳边的发动机轰鸣声中感受着彼此紧张的呼吸。 一路上都很安静,但在飞机连续颠簸了几个小时后,终于有人忍不住喊了出来:“我们在哪儿?” 双耳对单调的轰鸣声早已麻木,这突如其来的来自喉咙的音调反而在机舱中显得突兀清晰。 张豪听得出它来自前排,而负责将他们赶上飞机,给他们扣上眼罩的救世者战士也坐在前排。 不过,回应却过了好久才懒散的传出来,而且来自其他新人。“当然是飞机上啊,蠢货!” 舱内又沉寂下来,但紧接着爆发出轰乱的大笑。 “哈哈,蠢货,听到没有,蠢货!你连我们在飞机上都不知道?” 他们知道第一个人想问什么,也知道第二个人根本就是故意答非所问,他们只是太无聊了,无聊到无论什么事都可以拿来嘲笑一番。 “听着,你们这帮蠢货!”又有一个新人喊了起来。“我不只知道我们在飞机上,还知道我们肯定在天上,因为他丫的飞机只能在天上能飞!”说完,他自己先控制不住的大笑起来。 “我知道我们在哪儿!”随着一声沙哑的大叫,混乱戛然而止,就好像疯人院中突然冒出来了一个理智的人,说自己没疯。 人群小心谨慎的等待着,陷入了一种既不想让这开心时刻这么快就结束,但同时也很期待知道正确答案的矛盾中。 第409章 玩笑与尿裤子 “我们在海上!”还是同一个人喊:“大海上!太平洋,大西洋,还他娘可能是印度洋!太阳在右手,我们在往南飞!我们要去南极了!!” 喊声自豪干脆的结束了,人群陷入了另一种嘈嘈杂杂的喧闹中。 不少人低语着南是哪儿?太阳为什么会在西边,现在几点,白天还是晚上之类或玩笑或认真的问题。 不过最后,他们都得出结论,就是这些信息毫无用处! “你是怎么知道的?”有人小心的问,就好像自己可能在跟一位高人对话。 “我闻到了海的味道。”那人说。 “我草!”听者一惊,“太阳呢?你也能闻到太阳的烧焦味吗?” 几人嗤笑出声,不过也带着一丝谨慎和好奇。 就在大家都等那人如何回答这个问题时,战士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 “给我把那该死的眼罩戴上,你个沙雕,这是最后一次警告!要是再让我发现谁把眼罩摘下来,我就把他扒了,然后扔下飞机!” 这不是警告,这可能是事实,张豪毫不怀疑那名战士可能真的会那么做。 因为让新人戴上眼罩的目的就是不想让他们知道自己是怎么被送到目的地的,这是保密最基本的规范。 而如果谁触碰这条规范,那么不管你到底是不是带着什么邪恶的目的,都会受到最严厉的惩罚。 人群果不其然老实的安静了下来。不过这群人可不是什么胆小怕事之人,没过几秒钟便又狂笑不止。 “哎呦我草,可笑死老子了。我怎么觉得这飞机上的人都是天才!” “这是幼儿园吗,你们都这么好骗?” 对于这种哄闹,战士则完全不管,因为他知道这是在释放紧张的情绪。 有人报告。“我旁边有个人尿裤子了!” 此话一出立刻又激起一阵怀疑的回应,战士也饶有兴致的问,“谁报告说有人尿裤子?\" “我,是我!”张豪想象着一个人举起了手。“我看不到你,伙计,不过你应该能看到我举起手了,是吧?” 战士回答。“是的,我看到你了。不过不是因为我眼神有多好用,而是因为你她娘的手都快伸到飞机外面了。继续!” “我旁边有人尿裤子,我已经说过了。”男人一本正经的说。 “继续啊!”战士催促着:“告诉我是谁,是你左边,右边,还是对面的兄弟? ” “我不知道!”男人大喊。 战士愣了一下,然后也喊起来,“是你他娘刚才报告说有人尿裤子,结果却又说不知道是谁?那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有人尿裤子的,会不会就是你!” “没错!”人群中有人起哄,“我们不能允许有人把我们当傻子一样耍。你说有就必须要有。这是很重要的问题,需要严肃对待!” “我没骗你们,”男人说,“的确有人尿裤子了,我闻到的。” 人群又来了一波大笑。 战士也干笑几声。“哦,太好了,现在这小地方有两个人的鼻子灵敏的像狗一样。我不知道这么窝囊的是谁,不过你最好祈祷你的裤子在下飞机前尽快干掉。” “请问——” “很好,你们都像小孩子似的举起手,让我们把这里变成一个和谐的幼儿园。说!” “有什么影响吗?”另一个人问。 “什么有没有影响,请捋顺你爹妈教会你的通用语,然后再问一遍!” “我是想问,下飞机和尿裤子有什么影响吗? ” 战士迟了一会儿才回答:“我明白了。你想知道如果你穿着被尿了的裤子下飞机会有什么后果,是吗?” “是的。”这人一本正经的说,“这很重要,哥们,请务必诚实全面的回答我们。” “可以。不过你先告诉我为什么这么重要?”战士好奇的问。 “它会让我判断是像那位尿裤子的仁兄一样在这里先解决,还是憋到再也憋不住为止。不过话说,我已经快憋不住了。” 人群突然诡异的安静了下来。 “嗯,看来这的确是个重要问题。”战士说,“首先,如果你带着一滩未干的尿渍下飞机,你走路的样子会像个傻逼;如果教官第一眼看到的是你的这副模样,他们会认为你没有卵蛋,是个废物、脓包。 “最后,如果你的这副孬样恰巧被某个路过的女士看到,那么就更糟糕了。她们会记住你的脸,然后第二天,你的‘光荣’事迹就会被所有人知道。作为一个男人,我想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终于听到一个能让他们兴奋的词,男人们吹起了口哨。 “所以,怎样,听懂了吗?” “听懂了!”男人大声回应,然后突然小声尴尬的说:“我……已经尿完了。” 人群尖叫起来,连张豪都不由自主的惊呼一声,战士也第一次哑口无言。 哄闹的气氛达到了高潮,不过就算这样有些人还是不满意。 人群中又有人喊:“报告,长官!” “什么事!”战士满含希望能有人转移话题。 “我想确认一下刚才那个人是不是真的尿了。” 人群似乎已经达成了一种可笑的共识,又一次在疑惑中安静下来。 “为什么?”战士有些无奈的问,“他尿没尿和你有他娘什么关系?” “关系很重要,长官!”那人倔强的喊,“因为,这决定了我接下来的行动…….” “把该死的话说完,软蛋!”战士不耐烦的吼着。 “它决定我要不要也尿在裤子里,长官。”男人也喊着,“另外,我不是软蛋!” 战士沉默了一会儿,接着皱着眉头好笑的说:“我真是不明白了,为什么这么多人像两岁孩子一样控制不了自己膀胱,上飞机前不是提醒你们别喝水吗!” “但你没说不让喝酒!”有人回答。 单调阴暗的机舱被这一问一答愣是弄得像是喜剧舞台。 张豪认为自己似乎从未经历过如此搞笑的时刻。每个人似乎都把自己当成了演员,而且毫不介意是被贬低还是被戏弄。 因为他们都被蒙着眼睛,不知自己要被送到哪里,而且战士一视同仁,在他眼里每个人都是‘傻逼’。 也许接下来的训练会很有趣,张豪不禁乐观的想。 第410章 升降机与大门 一阵嘈杂的噪音从头顶涌进了混乱的机舱,所有人都听到了这声音,是驾驶员提醒他们飞机即将降落。 机舱内再次带着难以言说的目的安静了下来。 几分钟后,飞机开始倾斜下降。着陆。直到他们在反推力的惯性下重新坐稳前,没人再说一句话。 战士的声音从寂静中突兀响起,这次只带着魔鬼般的戏谑:“真遗憾,娱乐时间结束了。所以,你们准备好面对地狱了吗?” 舱门开启,猛烈的阳光涌进黑暗。 突然间,张豪便觉得也许可能没那么有趣了。 下飞机后,新人们被集中在跑道尽头。运输机在他们眼前降到了地面之下,而跑道也变成了草地。 神奇。 “有句话,要干就要负责到底。”战士说,“接下来我会带你们参观基地,带你们了解这里都能干什么,你们要做什么。更重要的事会由教官亲自教你们。”他嘴角突然抹过一缕邪笑,就好像想到了什么特别有意思的事。“现在,我给你们两分钟解决私人问题。” 有的人几眼便看够了周边的景色,转过头问:“什么私人问题?” “飞机上有许多人尿了裤子,不过你们肯定不想在下面尿裤子。基地内规范严格,我是不会允许任何人乱跑的,有屎你们也要用自己的裤裆接住。所以,看到后面的那堆杂草没?两分钟,解决完赶紧回来!” 听懂后,不少人直接跑了过去。虽然着急但不忘抱怨。“这他丫起码有一公里!” “腿上快点不就得了!”战士完全事不关己的说:“不过小心,可别拉在半路。” 有两个身影却朝着另一片草丛跑了过去,那边的植物很密、很高,而且有一个斜坡。 看着那两个人影,张豪才意识到原来飞机上还有女人。 那群人花了不止两分钟,因为有不少人都蹲了大号。不过战士一直站在原地耐心的等着他们,顺便露出狡诈笑容,就好像在等人问一个可笑的问题。 有人问了:“这地方难道可以随便拉屎撒尿吗? ” “当然不能。”战士回答,“这只不过是一个传统。” “这也是传统?什么传统?” “我们一会儿会让你们去收拾干净的。”战士意外温柔的笑着说。 闹剧结束后,战士带着他们继续往深处走,最后来到一块大石头前。士兵一走近,靠近他的那部分石头表面突然开始闪烁,就好像操作电脑时出现了几段错误代码。 可紧接着,那些错误代码变成了一个黑色的操作平台。 “环境伪装。”战士言简意赅的说。他简单的操作了几下,便又回到了队伍头前。“站稳,走了。” “往哪走?”人群不解的问。 就在这时,他们脚下忽然震动了起来。一开始有人认为是这整个地方发生了地震。但很快,他们便意识到周边的树木,草丛和土地并没有震动,发生震动的只是他们脚下这一块儿地方。 而在震动的同时,他们开始下降。 脚下这块本来与周围环境融入的毫无瑕疵的‘土地’突然变成了一块巨大的正方形平台,朝地下降了下去。 而惊讶过后,他们也发现此时围绕他们的并不是肮脏的土层和岩壁,而是闪着微微光泽的平整的金属内壁。 推算到正常的逻辑,他们正站在一台巨大的升降机上。 “不准乱说话,不准乱跑,不准乱碰,如果谁想证明自己的自制力还没有幼儿班的孩子好,那么我会给他应得到‘奖励’。”战士冷冷的说。 升降机以一种几乎让所有人感觉到不适的速度足足下降了二十秒才停下。当嵌进墙壁上的一盏灯由红变绿后,身后的大门便开始缓缓朝两侧打开。 懵懂又紧张的新人跟着战士走出黑暗的升降机,又通过了一条说不上宽敞的的走廊。接着,展现在新人们眼前的是这样一幅景象: 数十盏巨大的探照灯悬挂在头顶,将下侧十几米高,百余米宽的巨大空间照得犹如白日。 墙壁都是深灰色金属材质的复材,胸口高度处内嵌着各种辅助设备,认证工具和不知有什么功能的工具箱。 标识着‘1’,‘2’标记的两扇巨大的金属门安静地矗立在左手边的黑暗中,犹如两道天堑,其通向与目的暂不为新兵们所知。 右手及正前方有十几扇需要内部认证才能打开的自动门,里面同样灯火明亮。模糊玻璃后,纷繁的人影不停晃动,显得十分忙碌。 在新兵们惊诧驻足的短暂时间里,有不下二十人前后穿过自动门。他们或是拿着厚重的文件夹,或是搬运着什么箱子。 共同点是,这群人服装统一,脚步飞快,毫不拖沓,一派军人作风。 张豪听到人群中发出了不满的嘘声,他不知道怎么回事。 不过当有梳着马尾,或将头发盘起隐藏在帽子下的女性露面时,这些人的眼睛就会一瞬间瞪得老大。 搞笑的场面是这群人的眼睛会一直跟着那个异性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另一扇门后。 不过,新兵殷切的目光很少会得到‘回报’。一旦有一个女人哪怕稍稍侧过脸,人群就会躁动起来。 好消息是,没有人试图违反战士的规矩,他们都知道到只要到了这里,那么一切就都是认真的了。 紧接着,新兵们都或早或晚注意到右手那些自动门上有一扇巨大的突出墙壁的全玻璃观察窗。其苍白的背景下站着两个高大的身影。 一男一女。 男人头戴贝雷帽,双手叉腰,带着无视的神情俯视着他们;女人留着利落的短发,目光炯炯,双手叠背,干练的站在男人身侧。 小心打量那两个身影,张豪突然有一种奇怪的预感:他们今后在这里的生活可能就要围绕着这两个人展开了。 战士隔空朝那两人点点头,带着新兵走向了其中一扇门。 接下来的一天,战士带着他们在这座隐蔽的,高度技术化的地下堡垒中绕了一圈(实际只走了一半),告诉他们什么地方是干什么的,什么地方什么时候开放,什么地方什么时候能进,什么地方除非得到允许,否则绝对不能进。 这里有数不清的房间,还有被用作各种不同功能的内室和仓库。甬道、拐角、电梯、自动门更是数不胜数。 一切看起来都非常专业有序。 第411章 指导与教官 战士带着他们五六十号人在迷宫般的地下世界穿梭,没发生任何混乱。 有关新兵的所有准备工作似乎已早早准备妥当,当他们输入自己的指纹,录入瞳模,测量完身体各项基础指标后,一个个只属于他们自己的信息库便被存入了机房内巨大的存储器中。 房间信息也第一时间被导入到了刚刚发放的简易终端上,这是一块戴在手腕上像手表一样的饰品,它能朝上方投射立体投影,方便新兵直接看到朝他们怒目而视的人脸。 寝室四人一间,上铺是床,下面是桌子。宿舍内被提前打扫过,很干净。这倒很让人意外。 有新兵在床头发现了一张字条,上面写的大致意思是:清扫房间是这里的人送给新兵的礼物。 当然,也是唯一的礼物。 他们所有人都没多少行李,有的人甚至什么都没带。这是要求,就跟上飞机前不准喝水的要求一样。 “新兵?我们他妈的什么时候成兵了?!”有人无奈的抱怨。 “我也不喜欢这样。士兵?太傻逼了吧,老子可不是来当兵的!” “那你们认为咱们是来干什么的? 雇佣兵也是兵。”有人就能接受。 张豪在想什么呢?他当然知道救世者本质上就是个佣兵团,杀人、违法,在虚假的秩序中寻找属于他们自己的混乱之地。 不过显然,他所见到的不止如此。 张豪想:你能让维莱卡、金,郁金香和铁拳这种人为你做事;你自称‘救世者’,剑指世界政府——世界上最强大的组织;你意图改变齿轮的转向…… 既然如此,那就让我看看你到底有什么不同吧! 张豪的预感没错。 那天站在窗户后俯视他们的一男一女,此时就站在他们眼前,露出随时准备下达命令和抓住那些‘乱跑的鸡仔儿’的表情。 一大早,他们就被催命般的起床铃声叫起,沿着墙壁上不断闪烁的指示箭头被集中到了一个巨大的地下训练场内。 当时,那一男一女正背对着他们。 训练场异常宽敞,正中心是一圈标准的四百米跑道,能看到的角落摆放着用于不同目的的训练器材,头顶的人造光源同样把这里变成了白天。 更深处没有开灯,隐藏在阴影中,不过可以看到巨大的集装箱和一些类似障碍的乱七八糟的东西。 笔挺严肃的站在他们面前的一男一女是新兵培训教官和指导员。 男的四十岁左右,面如雕塑,身材挺拔健硕,饱满的上半身撑得训练服紧紧的,似乎每个部位都充满力量。 再仔细看,会发现他的左眼有些特别,看起来似乎和右眼不是很协调。有人认出那是一颗人造眼球。 女的年龄不好说。 男人们都知道经常运动的女人会显得更年轻。她也许三十多,也许快四十了。不过这丝毫不影响她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女人穿着短袖紧身运动服,露出半截强壮的大臂和同样充满力量的小臂,身下是一条卡其色短裤,完美的展现了其丰满的大腿和结实小腿上的发达肌肉。 她穿着运动鞋,身高肯定有一米七。还有一双厚厚的嘴唇,浓眉大眼,翘挺的鼻梁和挺拔的胸部。 身边开始传出流口水的声音。 张豪却对这些没有兴趣,他从集合时便开始反复打量周边的人。显然,这些人都经过精挑细选。他们都很健康,没有缺陷,甚至少有近视,有的甚至已经很健壮了。 他们肤色不一,发色不一,来自不同的国家、大洲,不同的人种。但显然,对救世者来说,这些完全不重要。 他们或成熟稳重,或年轻自傲,但没有人对这里不屑一顾。他们见识到了这里的人工作起来是如何认真,而这种氛围感染到了他们。 但他们都是年轻人,可以认真,但不能刻板;可以仔细,但不能无趣。 所以,当教官给出机会让他们提问时,这群人还是小心自然的表现出了在飞机上的一面。 也许他们都知道这是难得的机会,必须要把握住。 而教官接下来的话也印证了他们共同的预感——“这是你们最后一次问问题的机会。” “可以……随便问吗? ”新兵群中有人小心问。 “随便问。”教官答道。 于是,他们随便了起来。 “我们在哪儿?”估计问这问题的和在飞机上问同样问题的是同一个人,不过这次没人取笑他。 教官也认真的回答:“我想你们来的时候看到了海,还有山,但没有机会一窥全貌。我可以告诉你们,我们在一座岛上,而且培训期间会一直待在这里。” “还能说得再细一点吗? ”有人请求道。 “不行。”教官毫不犹豫的说:“而且我要求你们以后也别问。知道这里是哪儿对你们毫无意义。” “这里有特派员吗?”看样子许多人都听闻过那些身着奇异战甲的强者的故事。 “没有。”教官说。 “你是谁?” “我只是一个在战场上丢了一只眼睛的老兵。现在又不幸成为了你们这群蠢驴的教官。” 人群一阵自嘲。 “要待多久?” “直到你们合格,或者不合格。” “你说了算吗??” “的确。在这里,我说了算。”教官说,然后冲一旁的女指导员点了点头。 女指导上前两步,说:“想必大家来这里都有一个疑问,那就是为什么你们被称作士兵。原因很简单。就是我们认为军队这个组织关系是最有效率的,而合格的士兵或者说战士,仍是现在最强大的战力。 “我们会以军队中的严格要求训练你们,而这么做的目的只有两个:让你们为救世者服务,让你们在战斗中存活更久。 “考核的成绩和平时的表现会影响你们毕业后被分配的区域。考虑到你们很少会有人聚在一起,我建议不要拉帮结伙。对我们来说,可以保证对任何人都没有照顾。我们是按随机,或者说是‘适合性’原则分配。 “不过,当然,在分配前,总部会充分考虑你们教官的意见。而你们教官评价你们的唯一指标便是你们的战斗表现。” 女指导说完,后退几步重新站回了原来的位置。 新兵们的眼睛转了转,不知道到底听进去了多少。 第412章 训练与嘲笑 有人又问:“那我们学什么,杀人吗?” “杀人是最简单的。”教官重新主导对话,“我知道你们其中有退伍军人,有的甚至曾经当过特种兵。谁能告诉我,战场上什么才是最难的?” “活下去。” 有人小声说,但所有人都听清了。 “没错。如何完成任务,而且活着回来,才是最难的。相比之下,杀人只不过是扣动几次扳机,挥舞几次匕首。而在大多数情况下,敌人是杀不完的。 “如何在与敌人一对一的较量中活下来才是最难的,而不是杀死他。聪明人都能听懂这几句话。” “我们要训练多长时间? ” “合格为止。你们都有战斗基础,所以顺利的话,时间差不多在一两个季度左右。” “这里有女人吗?”终于还是有人问出了这个问题。 “有。”教官说,眉头都没皱一下。 “可以干‘快活’吗?” 指导员冷笑一声,“我们这里不严格限制男女接触,不过干不干得了全看自己本事。” 人群低笑着,带着一股成人玩笑的邪恶味道。 “喂,我没看错吧,这里有个孩子!” 张豪叹了口气,知道还是没逃过。果不其然,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站在最后一排的他,带着几乎相同的惊讶神情。 和张豪住了几天的人说,“他说他十八了,兄弟,不算孩子了吧?” “我他娘十八岁还没见过女人的胸呢!”有人不知是在开玩笑还是正经的说, “你们不是连这么大的都要带上战场吧? ” 张豪觉得他的话中多了一股难得的正义。可能是认真的。 “喂,你来这里跟你爸妈说了吗?”有人不客气的开玩笑道。 众人突然沉默了起来。 张豪知道,他们都在等自己开口。如果此时他连话都不敢回,那么他在这里的日子可就会一直遭受白眼了。 于是,张豪挺直身体,让自己尽量再高一点,将气吸满胸腔,大声说:“全看本事,不是吗?” 众人愣了一会儿,接着嗤笑起来。 女指导清晰的声音穿透嬉闹声,“没错,这小子说的没错,这里全看实力说话。” 见没收到什么效果,看热闹和准备闹点事的人都扭回了头。 有人可能认为队伍里有没有孩子根本不算是什么事,接着问:“教官,你之前说淘汰,是真的淘汰吗?” “你为什么会认为我会骗你们呢?”教官反问。 “在军队,被淘汰掉他们顶多踢你回老家。可我们都到这儿了,淘汰掉去哪呢?” “如果你想知道这个,你应该问‘那些不合格的人会怎么样’,我可以回答你这个问题。不合格也分两类,第一类就是跟不上训练的。这类很简单。看到你们周围的大海了吗?里面的鲨鱼可都饿着肚子。 “它们在尝了一次之后便知道你们的味道比小鱼小虾可美味太多了。明白了吗?第二类是能跟上训练,但被认定不足以上战场的。的确有,因为人都是有上限的,你不能怪他不努力。所以,这种人大多数不会被扔到海里,而是会留下充当后勤人员。” “就像这里的那些员工?” “听语气你好像瞧不起他们?”女指导员冷冷的说,“可以告诉你,即使是这里的后勤人员,也都是合格通过训练的战士。而你们,却可能合格都合格不了。建议你们不要去惹他们,否则,下场会很惨。而且,万一有什么事故,没人会帮你。” “听着!”教官将话题拉回正轨,“你们的身体条件都很优秀,没有谁有特别大的问题。你们年轻,潜力无限。我会尽我所能利用这里的所有资源将你们培养成优秀的士兵,我相信自己能做到。 “这里有现代化的设施,有心理医生,有最专业的指导员……这些你们完全不用担心。你们只需要吃饱饭,睡好觉,然后完成训练,别说一句废话。 “意外失去资格也可能发生,训练中的误伤,误杀,或者某些突发的难以治愈的疾病。我们会尽全力指导你们避免前两种意外的发生,但后一种我们任何人都无能为力。所以,健康的作息和心态是必要的。 “不要嘲笑那些有心理问题的人,没有人是完全健康的。有问题请及时去找心理医生,她们绝对比你想象中有用。 “最后,我想说,不要试图和我扯上任何关系。我的目的不是让你们舒服,我的目的是累死你们。我会和你们所有人都成为敌人、仇人,会逼你们逼到吐血。 “所以,如果日后有谁想来杀了我,请向男人一样发出挑战。我随时欢迎。”停顿了一下,教官最后问: “还有谁有问题吗? ” 人群骚动了一会儿,不过没人再问了。 “开始训练!”教官说。 训练开始了。 和任何训练一样,体能都需要最先练习的,而且几乎会一直持续。它是任何运动最基本最重要的先决条件。 他们从长跑和短距离折返跑开始。 和承诺过的一样,教官再没回答过任何与训练无关的问题,也很少说与训练无关的话。从一开始,他就要求他们展现出自己的极限。 尽管新兵们都经过了选拔,但很快,三六九等还是被分了出来。 张豪跑在队伍中间,他保留了一点实力。可能很多人都在保留实力。人人都知道鞭子打给跑得最慢的驴,不过收拾出头鸟可是用枪。 该来的还是来的。 教官开始对着那些落在张豪后面的人嘲讽大喊:“瞧瞧你们,瞧瞧你们!是谁刚才瞧不起这个‘孩子’来的?你们有他妈的谁知道他拉了你们几圈吗! “我突然想到一件事,你们问‘为什么他会被招进来’,可却没问另一个问题,那就是‘我们为什么会招他进来’。 “你们都应该知道,能来到这里的肯定都通过了入门考核。也就是说,一个不需动脑就能明白的事,就是这个你们瞧不起的‘孩子’和你们一样也通过了那些测试。 “而且,显然,他现在比你们显得要更配。我们这里就他娘的是军营,就看实力说话。我不许你们拉帮结伙,不许你们排斥谁!你们可以犯错误,没有人打你们,惩罚就是更严苛的训练,直到你们累死,或者求着我说自己坚持不了了为止! “但如果你们不服从命令,那么我他娘就会枪毙你们。相信我,这比被扔进海里可要仁慈得多!” 女指导几乎好意的提醒说:“记住,现阶段,你们最好不要去招惹任何女人。因为这里百分之八十的女性都接受过训练,现在可以轻易的扭断你们大部分人的胳膊。如果你们是这么受伤的,恭喜了,你有机会体会一条胳膊生活的艰辛了。 “至于剩下的百分之二十,还轮不到你们招惹的份儿。想让我们投怀送抱?那么你们得有足够的肌肉,最好还能打败这里的所有人。 “很可惜,到现在为止还没人能做到。一点点来,小伙子们。你们还差得远呢,因为,你们还在这里像狗一样喘气!哈——” 不管是叫骂声,还是嘲讽声,还是少有激励声,这些都丝毫影响不到张豪。他知道自己来干什么,目的明确,所以不停地跑着,试图挑战自己的极限。 直到教官喊停,他才意识到自己已经领先大部分人了。这之后,其他人偷瞧他的目光中没有鄙视了,反而多了另一种神色。 张豪暂时看不懂那是什么。 第413章 新生与娱乐 一天的训练结束时,地上哀声遍野。有一大半人瘫倒在地上,胸口剧烈起伏,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了,就连张豪也觉得自己一步都迈不动了。 而因为是海中小岛,所以不管是食物还是水都不能随意挥霍。饭量是配给的,浴池也是限定时间开放。 但好在热水够热,食堂的伙计每次打饭也都会给你塞得满满的。他们吃得饱,不过过得并不自在。 累,也正在慢慢成为习惯。 耐力,力量与速度……核心体能后,便是基础的徒手格斗技巧,近战武器与各种枪械的射击技巧。 男教官是格斗高手,而女指导则是武器专家。 技巧训练一开始,教官就提醒他们务必认真对待这些基础的技术。他知道这些人都善用刀具,开个枪什么的更是不在话下。 但是,教官问:“你们之中又有几人真正懂得如何握刀,拿枪呢?几种普遍的射击术你们又都会几种呢?越基础的东西就越安全,越实用;越强大的东西,其实充满风险……” 不过,仍有许多人在背后露出不耐烦的神色,毕竟没人喜欢把一件事学两遍。 只有张豪跟其他人最不一样。 因为老白除了枪斗术以外,几乎没有教他任何东西,所以他最缺的就是这些基础的动作规范与技巧。 在这里,他无疑得到了最好的机会。 张豪甚至有一种如获新生的感觉。教官要求得越严格,他反而越兴奋。没错,是兴奋。 他没用多久便完全沉浸在了这些逐渐升级的技能培训上,心无旁骛,险些废寝忘食。 而他也终于意识到老白的枪斗术是多么奇异了。 和这些正统规范的格斗术相比,张豪从雪山上带下来的战技就好像是世人某种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野生动物。 有时,张豪会在对战中忘我,无意中使出那些招式,结果就是往往会立刻终结战斗。 它的强大,张豪倒从没怀疑过。 白天几乎没有闲聊的功夫,晚上训练结束后,直到上床睡觉前,是他们唯一的,且短暂的私人时间。 躺到床上,男人们就开始不正经起来,经常会聊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从自己过去的见闻,到这里哪个女人长得还算不错的八卦。 张豪吃饭时听他们吹牛,洗澡时听他们讲黄色的笑话,而闭上眼睛就开始复习白天学到的格斗与射击技巧。 他会像过电影一样,在眼皮底下将那些动作与教官和指导员的指令一一复现。 虽然张豪早已习惯和比他大的成年人接触,但突然进入到这种吃饭,睡觉,光着身体都要聚在一起的场合,不知怎么突然就有一点不习惯了。 没有拉帮结伙,虽然他们训练后经常以宿舍为单位行动,但训练场上的时间占了多数。 没有恶意斗殴,虽然紧张和压力在初期让矛盾频发,但疲惫与痛苦几乎让他们很快就忽略了对琐事的争执。 没有目的,没有手段,没有利益关系。 在这种单纯的状态中,张豪越来越专注于对基础技巧的提升,不知不觉变得‘孤独’了起来。 虽然他偶尔会插入夜间熄灯后的闲聊,有时也会认真听其他人对他进行成人教育。但他的话变少了,之前那么多抬杠的技巧似乎也想不起来了。 每个人也都逐渐有了外号,他们叫张豪‘战斗小子’,几乎名副其实。 随着自由时间的增多,随着他们的身体逐渐适应这种高强度的节奏,这种融洽和谐的宿舍关系反而离张豪越来越远。 不是有意避之,只不过张豪会把更多的自由时间花在重返训练场上。 而且也不只他自己这样,有几个新兵也在做同样的事。 他们主动鞭策自己进行更多的训练,在其他人打牌、休息,或闲聊时,他们在格斗场、健身房和训练场上暗自较量,继续前进。 这些人慢慢的成了队伍中的翘楚,身手敏捷,眼神锐利,格斗时几乎能以一敌二。 张豪越来越喜欢在晚上和这些人对战切磋。回到宿舍时,往往其他舍友都已经睡着了。 有人好心提醒张豪年纪轻轻还在长身体,不要进行太多的负重训练,张豪接受了,因为他知道自己必须再长高一些。 他现在无疑是所有人中最矮的,当然,这很大一部分是年龄的原因。他还有充足的时间,甚至完美的机会增长自己的身高与体重。 身高,包括臂展和腿长,这些都是在格斗中无法抹消的弱点和优势,有时往往与力量和速度同样重要。 只要任何有利于自己变强的事情,张豪都会不遗余力地去做。 训练有时很枯燥,有时也有美景。 新兵们会在昏暗的黎明或黄昏的沙滩上汗流浃背,然后躺在松软的沙子上欣赏日出日落。 他们会赤裸的跳进海中裸泳,会深入基地后的茂密雨林,偶尔抓一两只野物回来。 当然,任何多余的活动都需要得到允许,都需要遵守规定。无一例外。 而当景致也开始让眼睛疲倦时,新兵开始了自娱自乐。 一开始是室内五人足球,用粉笔画出边线,几层垫子叠起来当作球门。还有一群人不知道从哪里搬出了个篮球架,除了篮筐有点歪之外,其它地方都完好无损。 剩下的能糊弄就糊弄,就包括那些手工画出的线条,中圈,三分线,罚球线……没有一条是平滑的。 一段时间后,便没有在回去的路上,洗澡的时候,还有吃饭时睡着的新兵了。 而随着对‘海豚’这一救世者特有名词了解的深入,新兵们也逐渐意识到训练如此严苛的意义了。 除了杀敌制敌的技巧外,他们也必须学会另一些辅助作战的知识,就比如说如何潜行,如何伪装,如何安全撤离现场…… 抹除指纹只是其中最简单的一种安全手段。 还有一些先进破解和干扰设备的使用方法…… 纯理论课很少,而且大多不是关于作战机器,就是海豚的职责与任务。偶尔还会讲一些全球战略格局之类的话题。 训练越来越深入。 好消息是没有人被淘汰,坏消息是教官认为他们离合格还差很远。 第414章 岛屿与老兵 “那我们能成为特派员吗?”有不怕死的人问。 “你不可能。”教官直接说,“你们都不可能!” “很难吗?” “非常难。你要绝对的出类拔萃,脱颖而出,你还要通过更艰难的考验。” “嘿,那玩意有什么好的?”有人这么理解。“你得冲到最前线,你得冒最大的风险,你得在死亡边缘游走。伙计,老老实实当个海豚养家糊口不也挺好!” 人群中发出不同滋味的笑声。 张豪能读懂其中一些意思。 有些是赤裸裸的,不带任何虚情假意的嘲讽(这群人已经习惯了被他人学着教官和指导员的语气嘲讽)。 这些人真的认为担心危险,畏惧死亡是懦夫的行为,是没有觉悟,甚至没有做好上战场准备的表现。 因为,即使作为海豚,你也将面临想象不到的风险。从这方面来说,特派员反而会受到重点的保护。他们拥有特制的副甲,携带更强大的武器。 如果这么看,其实海豚才是最危险的。他们的任务可能更多,而且在保护自己的同时还需要保护别人。 不过,枪炮无眼,在子弹面前,任何生命都是平等的。 声音中还有些则是无奈的认可。 此类人觉得任务中确保作战人员的安全是最重要的。 除了在残忍战争中被鲜血和炮弹冲刷到失去判断与理智的士兵,现在还有哪个傻子会为了一个任务而不惜冒失去性命的风险呢? 这么想无可厚非,因为命才是最重要的,无论对于救世者,还是他们个人。 时代已经变了,人们对达成一个目标到底需要付出多少代价的评判标准也变了。 他们翻阅古籍,查看发生在近代的战争史料,分析那些莽撞的指挥官不顾一切的命令,然后小心计算着达成这一目标后所付出的代价。 历史最成功之处就在于它可以给后人留下教训,让他们改正和转变。信息时代的飞速发展也在另一种程度上促成了这种改变。那就是节点。 不可否认的事实是,现今,一切事物,甚至那些抽象的理论、任务与目标相较于它们的祖先,都已经和更多的东西串联了起来。 这便是一些人口中的网。 ‘人类是生活在自己编织的意义之网上的动物’。 我们将整个世界串联了起来,通过节点纵横交织。没有一件事再具有单独的意义,没有一个迷宫只有一个出口,没有一次任务只有唯一的解决方案。 所以,在此基础上,成本、代价、人命就显得更重要了。总会有另一种办法,总能找到另一条路径。 如果这么想,那么死亡就是最大的损失。 军官面无表情的注视着自己训练出的战士,没有作任何的表态。因为他知道对死亡的畏惧无法避免,也无法消除。 军官知道这些人中没有孬种,他们挺过了最严苛的训练,每一个都会成为可以独当一面的强大战士。 但即使最强大的战士,也无法永久摆脱对死亡的恐惧。他自己也不能。 在战斗中鼓舞战士做出正确选择,让他们保持理智,并展现出勇猛无畏品质的,不是战胜对死亡的恐惧,而是理性、经验、技巧与信任。 真正的战斗中,以上每一项都要超越鲁莽的勇气,成为他们迈动每一步,做每一次选择,扣动每一次扳机的基石。 只有这样,他们才能更强大。 所以,军官一句话也没有说。他的任务是将他们培育成合格的战士,而不是改变或者扭曲他们的价值观。 该如何战斗,该如何付出,该如何回报,该坚持还是后退……这些,需要他们自己在战斗中找到答案。 所以,“该干活了,菜鸟们。”军官正色道。 ‘菜鸟’变成了‘老兵’。 少有人被淘汰。骨折,被碎片击中是最大的意外。 培训官和指导员虽然仍骂他们是蠢货,但显然更有耐心了,甚至有时会加入他们的闲聊。 基地的女士也不再对他们不闻不问。老兵们也多了许多娱乐活动,有时是戏弄军官,有时是偷看女士游泳。 他们也被允许探索整座小岛,这才发现了更广阔的天空。 杂物室第一次忙了起来,以至于一直兼职做其他工作的看管员也不得不重新上岗。他们租用各种工具。 张豪当然也有想借的。 “那么你想借什么?”看管员好奇的问。 “有登山工具吗?” 还真有。他越来越佩服‘救世者’了。 岛上有一座山,不到2000米,但几面很陡峭。据说之前有人爬上去过,说上面什么也没有,之后便也没人动这个念头了。 另说,百号人里也许能找到一半会踢足球会打篮球,或者会打排球的,但真正会爬山的,也许不一定能找到一个。 不过现在,他们之中恰恰有一个。 虽说张豪之前学到的更多的是攀爬冰山的技巧,但这种东西一旦深入了解后便能触类旁通,只要有相应的工具,相应的谨慎与应变,冰山也可,石山也行。 张豪从第一眼见到它就想爬了,那还是他们刚下飞机站在跑道上的时候。如今得到机会,带足了工具,他跃跃欲试,几乎立刻就奔到了山脚下。 张豪无意中找到了之前攀登者特意留下的路线记号。但循规蹈矩可不是他的性格,张豪想了想,决定找一条更难的路径上去。 接下来,他断断续续花了两个星期,才终于从一条曲折的经过数个陡峭崖壁的路径登上了山顶。 举目四望,那种会当凌绝顶的潇洒感觉一点也没有减少。 山顶不像之前的登山者说的什么也没有。在张豪看来,反而有许多东西。 生长旺盛的各种植物,数不清的鸟窝、鸟屎和碎石。山顶形状像一个巨大的火山口,四周凸起,由缓坡斜下连通中间巨大平坦的空地。 空地上杂草丛生,更是压着数不清的大小不一的奇形怪状的石头。他小心的绕着凸起的崖壁转了一圈,惊起了一群群在这里筑巢的岩鸽和各种叫不上名字的鸟类。 张豪也第一次欣赏到了岛屿的全景。 葫芦状的岛屿,成片的雨林、巨石,还有一望无际的海洋。颜色从浅蓝渐变成深蓝,直到天边,与蔚蓝的天空混淆在一起。 崖壁上狂风呼啸,但下面平坦的火山口中却因为有一圈天然的屏障只是稍有徐风。 这里对足球场来说不够大,当做篮球场又有点浪费。它的形状有点方,两边倾斜,像是一个梯形。 天啊,张豪意识到,这里简直就是一块天然的棒球场地。可惜,他知道的人中鲜有人对棒球感兴趣…… 第415章 模拟实战与缺少的东西 下来时,见到张豪的人对他身上磕磕绊绊,大大小小的伤口惊疑不已,都以为他是遭受了某种丛林野兽的袭击。 接下来的训练再次占据了他们大部分时间。 “恭喜你们通过了前一阵子的‘轻松’训练。”教官背着手绕着队伍边走边说:“接下来我们将如你们所愿,进入正题。 “我知道你们来之前,有许多人已经接受过专业的训练,掌握了一套制敌,或者说格斗技巧。你们这些人对一开始学到的那些基础技巧满眼鄙视,我们也都看在眼里。 “不过我们什么也没说,对吗?因为我们比你们聪明,比你们谦逊,比你们懂得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找一个没受过教育的木工定制一套家具的速度比找一群大学教授要快得多。 “为什么?因为熟能生巧。最简单的技法,如果异常熟练,人行合一,便也一样能克敌制胜。” 有道理,张豪想。 不知军官是不是听到了他的心语,瞥了他一眼,接着说:“战场上最关键的是效率,而不是你懂得多少技法。比敌人更快的出枪,更熟练的更换弹药,更准确的出刀……都是确保你能活下来的关键。 “当然,技法也非常重要。它最重要的地方在于当你与一个基本功同样扎实,也经受过严格格斗训练的敌人战斗时,能依靠它压制敌人,出奇制胜。 “你们有些人是蠢货,一早早就将自己学到的那点鸡毛露了出来,让别人瞧见、防范、学习、想办法克制。 “不过也有些人很机灵,他们刻意隐藏了自己来之前掌握的技艺,准备将它用在最关键的地方。优秀的战术。在这一点上,另外一些人就已经输了!” 人群中发出碎碎的嘲笑和鄙夷声。 “不用发出这种不服气的声音。”教官扬着脖子说,“很快,你们就会亲身去验证我说的话对不对了。 “接下来,你们将接受‘毕业’之前的最后考核。这次考核将决定你们的分数,能力和在我眼中的地位,也将决定你们的分配位置和是否有能力去挑战特派员考核。 “所以,接下来,你们就要尽情地展示自己的能力了。不要遮掩,不要保留,不要留情,这是你们向救世者展现自己的一次机会。准备接受模拟实战吧,蠢货们!” 模拟实战,顾名思义,用模拟的情景让战士们体验几近真实的战场经历,在枪林弹雨中继续磨练技巧。 当然,他们的模拟不会是那种坐在电脑前,戴个头套的那种简单的增强虚拟现实。 他们需要穿上作战服,戴上真正的枪械和空包弹,拥有杀伤力但经过改造后并不致命的各种手雷,戴上防弹头盔,亲身进入虚拟战场。 战场也很特殊,凝聚了这个领域所有超前的科技。 场景布置完全真实,采集自城市、雨林、沼泽、乡镇等各种特殊地形。构筑这些场景的是几台功能齐全的3d造型设备。 它们利用全新的可塑性回收材料,在巨大的地下空间中吞云吐雾,不消几天,就能变出一个全新的战场。 模拟战场上最经常上演的便是攻防对战。 每一次,他们都会被打乱顺序,分成几组,然后派往不同的模拟战场。教官放话允许他们使用各种技巧,而他们的唯一目的便是赢得胜利。 到此时,张豪也认为自己无需再保留了。通过不断的试验与练习,他已经可以做到即使不用专门的武器,也可以将格斗枪术的威力发挥到六七层,甚至八层左右。 而仅仅这样,张豪也几乎已经所向披靡。 他的确最矮(曾经,如今又已经长高了不少),力气也是最弱的,但没人能跟得上他的速度。 每次的灵敏度考核,张豪也都是第一。这优势让他在模拟战场上发挥得淋漓尽致。 同样的优势体现在对地形与环境的理解上。 张豪比大部分人能更快的掌握全新的地形与环境,然后在错综复杂的战场和枪林弹雨间如狡兔一般穿梭。 模拟战场中的阵亡限制是作战服上的生命条,它会根据被击中时使用的武器和部位的不同扣除相应的血量,直到清零,就相当于游戏中的耐久力。 这更给了张豪发挥战力的机会。 他突袭,绕后,有时冒险突进,近身格斗时占尽上风,时常以一敌二,很快便在积分榜上名列第一。 张豪兴奋无比,因为自己的努力终于得到了回报,他认为自己可以战胜这里的任何人。 但不知从哪天起,张豪的排名开始掉后,战斗也遇到了阻碍,因为敌人貌似拥有更多的战略和战术了。 而且因为他目标明显,容易识别,许多队伍甚至制定了一些专门针对他的战术。 有时,张豪会在突进时突然受挫,遭遇埋伏。等他好不容易突破重围,却发现自己的身后已经没有支援了。 有时他会希望得到队友的掩护,好绕到后方,但他得到的支援火力却越来越少,最后几乎没有了。 张豪专注于战斗,常常忽略通讯器中的嘈杂声音,直到意识到时,发现那里充满了无奈的咒骂,或是干脆寂静无声。 一次,他在扫图时独自发现了对方藏匿人质的地点,于是立刻呼喊队友过来支援。但他们来得太慢了,敌人已经开始准备转移人质。 张豪不得已冲了出去,试图以一己之力阻挡敌人的脚步,并且尽量造成杀伤,让支援过来的队友可以收拾残局。 但结局是,他在‘重伤’下逼退了敌人,救出了人质,但在撤退时却没有得到队友的支援,被敌人包夹。因为队友已经全军覆没了。 战局以他们失败告终。 “你们……再快点就好了。”张豪低声说,没有人理他。 “为什么不跟队伍一起行动? ”女指导厉声厉色地问。 “我看到了……更好的机会。”张豪说。 “那是你认为更好的机会,也许对整个队伍却不是。”指导员深吸了一口气,想说什么,又无奈的憋了回去。“你还不知道自己缺什么吗?那就一直待在这里吧!” 第416章 当局者与局外人 当局者迷。这句话很简单,但却往往很实用。 人们往往看不到发生在自己身边的事情,或是预兆。而越聪明的人越容易陷入这种困境。 他们往往会被困在自己的逻辑中,无法自拔。 少年开始认为是自己的能力不够实力不足才不能完成预想中想达到的目标。 他无法一个人对抗三个人,有时两个人都对付不了,这是他认为自己无法为队友争取时间的原因。 他不能更快的获取到敌方信息,这是导致队友行动迟缓的原因。 他在排行榜上的名次越来越靠后,最后甚至落到了中下游。但他的击杀人数却始终是最高的。 有时,当队友全军覆没后,他凭一己之力就能将战局拖延一个小时,甚至最终会反败为胜。 但即使这样,即使他打赢了不可能打赢的仗,敌人看他的眼神中也没有敬畏和赏识,也从来没有队友在场外等他庆祝。 他成了所有队伍中的‘自由人’。他的单兵作战能力越来越强,但却被排除在了战术之外。 和他一起来的那群老兵陆续毕业,被分派到全世界的各个海豚哨站,在真正的战场上施展自己学到的技艺。 新兵又来了一批。 最后,只剩张豪一个‘老兵’了。 他赌气的问教官为什么不让他毕业。 “你还不够格。”教官只这样说,“你还不是一个合格的海豚。” …… 这批新兵中有一个人格外引人瞩目,据说曾是一位棒球明星。凡是喜欢这项运动的人便没有没听过他的。 张豪个子更高了,胳膊和腿上肌肉结实,但并不粗壮,反而显得修长。这是他为了保证自己的速度特意或者说无意间练就的。 他黄色的皮肤也晒得有些发黑了,面容也因为长久以来的严苛训练和战斗变得更加严肃和坚毅,现在看起来完全就像是一个二十岁的小伙子。 但每个人都知道他不到二十,包括新来的菜鸟们。 因为棒球明星的关系,新兵中的一大部分人转向了棒球这项运动。他们召集了足够的人手,凑齐四支队伍,通过各种方法集齐了所需的装备。 然后,这群人才发现这里并没有合适的场地。一大帮人找了两天,甚至派出了小型的低空无人机,也没在岛上找到一个地方。 要有天然的遮挡,要足够平坦,足够大,土地不要太硬,但也不能太软。满足这些要求的地方很难找到。 就在他们几乎就要放弃的时候,张豪找到了棒球明星,指了指山上,跟他说:“你要找到的地方在那儿!” 对于老兵,不管年龄如何,这群人还是很尊重的。 棒球明星带着点敬畏看了会儿张豪,接着问:“你没开玩笑吧?” 张豪没有回话,不过他的表情已经很清楚表示他的意思了。 “你没开玩笑吗!”棒球明星知道,眼前的‘老兵’是认真的。 当天,棒球明星就跟着张豪沿着那条易走的路径登上了山顶。 棒球明星喘息着环顾四周,过了好一会儿才直起腰盯着中心的平坦空地,接着露出一脸就好像他得到了一件最好的生日礼物的表情。 “喂,小子,不,老兵,不是我说,你以前打过棒球,肯定的。”棒球明星拍着张豪的肩膀说。 “没,不过我看过你的比赛,杰基。” 张豪站在峭壁边望着无垠的大海,似乎陷入了一段回忆。 接下来,杰基开始召集人手,将山顶上的平地铲平,搬走碎石,清除杂草,又从海边搬来沙子…… 他们想尽办法,终于将一块废地变成了棒球场。 …… 很快,这批‘新兵’也开始了模拟战场训练,而张豪仍在困境中挣扎。 局外人有三种:第一种是看不懂也不想理会的;第二种是看得懂但不想管的;第三种则是所谓的‘热心肠’。 幸运的是,棒球明星杰基是第三种人。 这天,当张豪坐在崖边,一边听着身后运动时充满激情的喊叫声,一边望着平静的海面,听着风与鸟鸣的交响时,突然发觉有什么东西朝自己飞快地冲了过来。 他们在模拟战场上掌握的一项重要技巧便是如何警惕的察觉到自己周遭的危险。 张豪第一时间侧身躲避,而当余光注意到那是一个棒球时,不自觉地伸出了手。 被抓住的棒球在他戴着登山手套的手中旋转、摩擦。张豪一用力,它立刻就停了下来。 身后的棒球场上传来一声惊呼,“看,这他的娘是多好的接球手!” 是杰基的声音。他走了过来,小心攀上一截石壁,站稳后冲张豪喊道:“小子,要不要来打棒球?” 没等张豪拒绝,杰基便抢着说:“等等。在你拒绝前,先听我说。看到了吗? ”他指着身后,“我们现在缺一个人手。如果你现在转身下去,那么我们这边也玩不成了,只好散摊。 “你看到他们的表情了,这是我们这个月最后一次自由活动了。谁都不想这么扫兴,你也别扫我们的兴。来吧,来!” “可你们人正好。”张豪看了几天棒球,知道他们每次都是这么多人在打。 “唉,别那么较真啊!你不能把我算上了,因为我是裁判啊!我可不想再一边打球,一边盯着这帮蠢货了。” 身后的一群人笑了笑。 张豪知道这是谎言。他希望做最后一次努力。“可我不会打。” “我看你在撒谎,刚才那一手比我见过的大多数接球手都要强!”杰基夸张的说。 张豪知道自己无法拒绝了。 终于,他跳下岩壁,第一次加入了棒球对抗。 在张豪看来,比赛与模拟战斗在一定程度上是相似的,但又有很大的区别。它们都要分出胜负。 但在赛场上,当阳光直晒,当挥汗如雨,当见证某人打出漂亮的击球,当有人为得一分而拼尽全力,当他们靠在一起,喝着啤酒聊天时,胜负已经没有意义了。 他们在享受过程,一段可以拼尽全力,但无需担忧胜负与生死的过程。 战场上则不一样,它的目的就是分出胜负。 它无时无刻不充斥在紧张与压力之中,疼痛和被淘汰便意味着一次流血和‘死亡’。 他们不得不将模拟与真实连接起来。有时甚至会在梦境中梦到自己被子弹击中,血流不止,倒地不起,然后起身大叫。 所以每当戴上头盔,穿上作战服,张豪就会将之前在球场上的感觉忘得一干二净。他会重新专注,想象自己置于真正的战场之中。 不允许失败,完成任务,将胜利当作唯一的目标。 第417章 孤胆英雄与顿悟 因为每次战斗前,队伍的人员配备都是随机的,所以张豪从来不在乎自己的队友是谁,是强是弱。 不过碰巧的是,这一次他的队友竟然全都是打棒球的那些人。虽然张豪不在乎队友是谁,但仍暗自庆幸。他们在球场上配合的不错,也十分聊得来,所以觉得这一次应该可以好好的战斗一场了。 但当开始的铃声响起,张豪自信无畏的冲出去时,却惊讶的发现身后的队友竟然没有人动,一个都没有。 也许他们在商量战术,张豪于是想。他冲进战场。 没有掩护,没有战友,没有支援,他一个人对抗全部敌人,很快便被‘击杀’。他还乐观的认为至少自己为战友争取到了足够的时间,他们肯定已经绕到敌人后方,准备偷袭,但对讲器中寂静无声。 事实是,他的队友们站在起点一动未动,直到敌人将他们包围全歼。 太愚蠢了,太奇怪了,张豪完全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就好像在故意刁难他!不过好在他知道下次不会再遇到这群人了。 可他下一次还是遇到了他们。下一次,好几个下一次。 张豪终于意识到这个分组并不是随机的,最起码轮到他这批绝对不是。 他找到教官抗议,但教官只是冰冷的告诉他:队伍就是随机分配的。 开什么玩笑?随机分配能让他连续四次遇到同一批队友,还一个不带差的?那负责分配的电脑要蠢成什么样子! 但他也只敢无声咒骂,毕竟他仍是‘战士’,而教官还是教官。 也许这是个挑战?张豪有一天突然想,也许有人想看看他能不能带这支垫底的队伍赢一次?那就赢一次!他倔强的发誓。 但张豪知道光靠他一个人赢不了,身后那群人必须动起来,必须执行出有效的战术。 可他们为什么一动不动,难道他们不想赢吗?球场上那些精力和干劲都去哪儿了? 张豪偷偷打量他们,这群人一个个露出无所谓的表情,就好像马上要开始的模拟战斗和他们毫无关系一样。 张豪握紧枪口,等着铃声响起,又一次冲了出去。那群人仍没有动。 为什么? 张豪第一次停住了自己的脚步。 身后传来一种他此时难以理解的狡诈笑声。“怎么,又想一个人去和敌人战斗吗?”是杰基的声音。 他当然不想。但…… “不战斗怎么赢?”张豪低声呢喃着。 “就是说你宁可去送死也要赢喽?”棒球比赛时的捕手问。 “不赢……那我们来这里干什么? ”张豪鼓起勇气转过头,注视着那些同样盯着自己的眼睛,那里没有任何的软弱和屈服。 “赢的方式有许多种,就像棒球得分一样。但我们是来战斗的,不是来送死的。”一个左撇子一垒手说。 “如果完成每个任务都他娘要抱着你这种送死心态的话,那救世者招再多人也没屁用!”一个经常保送的投手说。 他们在干什么? 下一瞬,张豪明白了。 这群人眼神中带着长辈看小辈的神情,但不是怜爱,也不是怜惜,而是那种希望小辈男儿当自强的刚硬。他们在开导他,在教育他,但是他们并没有当他是个孩子,而更像是对待弟弟。 张豪听着。 “你不是个合格的海豚,至少现在不是。你知道海豚是如何生存的吗?”杰基说:“海豚依靠家庭,依靠朋友,依靠协作,依靠沟通和分工。它们无论做什么都是团队合作。在大海中,一只海豚没有任何的威胁和价值,但当它们聚集在一起,便是海洋中最狡诈最危险的一群猎手。” “你一直都在干什么啊,小子?”优秀的击球手说,“你一个人冲进战场,把自己磨练得越来越强大。但你再厉害能敌得过一支团队吗?你被围攻,被埋伏,被算计……如果我们是真的在战斗,那么你肯定是第一个冲进去送死的!” “是的,他像个独行侠。不听指挥,不听命令,很少与队友沟通,他只顾着自己拼命战斗。话说,你真的想赢吗?还是说你只是自私的想要展示自己是如何比我们和其他人更强的?” 张豪怔住了。 一开始,他不知道这群人为什么会这么说。但当最后这问题问出来时,他一下子就全明白了。 或者说,他想通了。 这件事无法用具体的理性分析,也无法在脑中勾勒出具体的轮廓,但张豪知道为什么: 他太过专注,专注于自己的目的,以至于从一开始就忽略了这一部分。 棒球明星帮所有人,包括张豪他自己总结道:“你不懂得何为团队,小子。” 张豪如遭当头棒喝。 他不懂?那迄今为止,他都在做什么…… 他希望帮助团队赢得的胜利只是自己想赢吗?他给队友做的掩护、偷袭,都只是为了展示自己的实力吗?他不断的训练,不断的变强,也都是为了自己? 也许真的是这样。心底有个声音突然冒了出来,吓了张豪一跳。 他想赢得胜利,只是因为自己一开始就定下了执拗的目标。他擅自行动,脱离队伍,却完全没有问队友需不需要这样。 让自己变得更强,但一个人的强大却不能代表团队的强大。 当张豪突然如梦方醒般想明白这些时,突然发现自己太自私了,自私到已经无法在这里立足,自私到不再拥有其他人的信任,不再被需要。 他不再有战友了。 原来那些疏远和孤立都是有原因的,而这个原因就是他自己。 “小子,教官虽跟我们说过‘完成任务是最终目标’,但那可不是唯一的目标。不论在这里还是真正的战场上都是如此。 “另一个更重要的目标是,活着。让你自己和你的战友活下来,才他娘的是最重要的。” 杰基说:“任务可以失败,就好像棒球可以输球一样。更关键的是打一场漂亮仗,更关键的是让整个团队的每个人都知道他们是在一个优秀的团队中。这个团队可以相互配合,可以顺畅沟通。 “虽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但仍可以为了共同的目标而妥协让步,寻找最佳的方案。这个方案绝不是让某个人去送死,而是尽力确保每个人的安全。 “我依靠你的掩护,你是我无需回头就能相信的护盾,这不才是救世者设立海豚和三角作战系统的真正意义吗? “你不需要队友,队友当然也不需要你。你不管战术中是否需要你单独行动,队友下一次当然就会把你排除在外。独行侠,自由人,还有什么能比这两个称谓在海豚的世界里更讽刺的呢? “你看似强大,小子,也的确很强,但你的强大没有任何意义。在这个世界里,一个人越独自强大就越危险。 “相反,他身边的团队越强大便越安全。每个人都是在吃一堑之后才能领悟这些的,小子,你也该懂了吧?” “是啊,再磨磨蹭蹭我们又要输了。”大家抱怨着。 “赶紧过来,我们该商讨一下战术了!” 张豪犹豫着,心惊胆颤着,迈动沉重的试探的脚步走向人群。他本以为自己永远到不了那儿,但脚步却越来越轻。 最后,他甚至飞奔了回去。 那里,一个团队在等着他,每个人的眼神中都带着想赢的急切渴望。 有时,顿悟很简单。 第418章 战斗小子与海豚据点 张豪开始尝试重新融入团队。 然后,他发现有些人在指挥这方面的头脑要比他耍那些阴谋诡计时用到的思维强得多。 一个合理的行动最重要的是依靠一个合理的战术,狡诈与诡计只是一对服务的翅膀。 张豪拥有鬼脑筋,也从影子那里学到了诡谋,但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当不了棋手。 他不再完全专注于战斗,开始与队友沟通,开始尝试辅助其他人行动。 他意识到了活下来的重要意义。 任务可以失败,即使要付出代价。但什么代价也比不上性命的代价。 他想起了维莱卡在那次失败任务中所作的选择——她其实可以完成任务,但代价也许是自己的性命。 就好像登山训练基地的教练跟他讲述的那些只差一步就登顶珠峰但却在最后选择返回的人一样。 他们当时顾及的不只是自己的性命,也顾及了自己身后的家庭,亲人和朋友。 张豪有些遗憾,因为自己直到此刻才读懂:维莱卡当时不是怕死,只是不想让他再一次孤身一人。 一群人的耐心拯救了张豪。 他很快便成为了所有人中最强大的队友和同伴,每个人都希望能和他组成一支队伍。另一方面,每个团队都希望打败有他在的队伍。 他更强大了,不过这次的强大不再基于他独自的训练,而是来自身边的信任。他有了更明确的目标,不用再担心队友不理解他行动的意义,所以脚步更快了。 他可以毫无顾忌的战斗,不用再担心自己会孤立无援,所以身法更迅捷了。 他的击杀率至今没有人能超越,他在排行榜的位置也没人有机会挑战。 他还是‘战斗小子’。这次是真正意义上的。 张豪终于毕业了,成为了海豚。 曾经的棒球伙伴天各一方。在分别时,他终于鼓起勇气问杰基:“你为什么会选择这条路?” 棒球明星毫无顾忌,毫不犹豫的说:“一开始和你一样,太沉迷于自己的力量了。那时候我认为自己无所不能,甚至高傲的认为自己不再需要队友,他们干什么都行,和一群猪组队也一样,我一个人就能主宰比赛。 “所以,你估计猜到了。我失去了信任,失去了支持,他们排斥我,不再想和我一起比赛。但没人提醒我,我仍旧执迷不悟。 “撕毁合同,背叛盟友……最后,那群人终于忍无可忍,决定让我无球可打。我去打野球赚钱,却被最亲近的朋友告发。我再也打不了棒球了。 “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我走投无路。一开始,我决定复仇。但我的母亲拯救了我。 “她给我写了一封信,信上说我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爱的人……无论如何也不能放弃一切……人从生下来就不是独自一人,直到死后也仍是这样。 “不过,我后来才知道她在写完这信后就去世了。想想吧,一个人在弥留之际仍没放弃一切,我一个四肢健全的男人又怎么能这么做呢? “于是,我来到这里,准备重活一次。这一次,我不要什么荣誉和奖杯。这一次,我想索求的是我之前没得到过的东西。你懂那是什么,对吧?” 张豪点头,他懂了。“托你的福。谢谢。” “别别,战斗小子。”棒球明星不好意思起来,“我只是个爱管闲事的人而已。呀,这毛病我可能要改改了,否则到时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他们上了飞机。 没人送,没人回头。 这群人早已习惯了分别。 和来时一样,他们被蒙着眼睛。不过这次无人在意。 一路上,他们仍和护送的战士开着玩笑,装傻充愣……快到时,机舱内又一次沉寂下来,就好像之前那短暂的时光重演了一遍。 但没有两片树叶是一样的,任何事也绝不会简单的重复两次。 飞机降落,战士郑重的说:“祝好运,各位。” 他们默默走下飞机,被送往各自的战场。 …… 救世者在全世界拥有不到二十个据点。 每个据点都至少有一名特派员和数名海豚驻守其中。为了隐蔽,他们在当地或周边都有另一个身份。 或是公司白领,或是车间工人,或是劳苦的快递员,或是乡下打工仔,最好的是经营生意的小老板。 海豚与特派员的作战区域不是一直固定的,他们很多时候需要穿越国境,或到偏僻的地区执行任务。 习惯与文化有时是分配时的优先筛选条件,作战特长也同样如此。 比如,你不能让一个有明显特征,或是大块头的海豚到城市里作战,不管怎么说,那样太容易暴露。 也不能让一个一直待在热带地区的海豚去北方的寒冷地域执勤,那样首先击败他的也许不是敌人,而是天气。 所有这些救世者都会充分考虑。当然,他们从没说过会遵循个人意愿。 不过,在这方面,救世者也时常有犯难的时候。 比如现在,分配部门从没想到过一个未满十八岁的孩子会进入他们的人事档案系统。 虽然录入时登记的信息是十八岁,但机器当然可以精细到能分辨出一个人的真实年龄,就和那些有经验的眼睛一样。 虽然察觉到了这个特殊情况,但所有人都默认不语,因为他们都知道是谁允许这个孩子加入救世者的,正是所有这一套系统的最直接负责人。 录入就这样了,分配才是更难的。 当有人询问张豪的教官有何意见时,后者也只是客气礼貌的回应:何不去问问那个人呢?呵呵。 于是,一个年轻后勤职员提心吊胆给‘那个人’打了一个电话。电话通过一套复杂的加密系统连接到一起。 当一个懒散的声音从话简对面传过来时,职员的确打了一个激灵。“你好,请问,是十席……” “你知道我是谁才打的电话吧?省掉那些头衔,小姑娘,说正事。”那个声音几乎用教育的语气说。 职员噙着泪光。“是,是, n0.4。” “那么什么事?” “有一份调令,是一个……” “哦——”n0.4拉长了声音,调皮般的说:“那个臭小子终于毕业了吗?” “是的,no.4。”职员不会笨到连‘臭小子’是谁都听不出。 “靠,那个该死的‘独眼’拖了他这么长时间,老娘有机会一定得找他算算账!” 独眼……年轻职员想起了那个颇具实力与威严的教官,救世者有一多半的海豚都是他一手训练出来的。 “所以,你打电话问我该把他分到哪儿,是吗?” “是的。”职员急忙回复。 “让我想想。”电话另一头的女人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却问:“有什么好建议吗?” “我……我我——建议?”职员惊疑。 “没错,丫头片子,别告诉我你也是一个胸大无脑的宅女!”no.4不无鄙夷的说。 职员很单纯,立刻喊了起来:“我,我有脑袋!虽然……”又突然泄气。“胸的确很……” “别说了!告诉我你的想法!!”no.4及时打断了职员的话。 女职员立刻从座位上蹦了起来,身体差点因为重量的不平衡而栽到电脑屏幕上。“我认为,一一个孩子,即使他是一个拥有强大能力的孩子,一开始将他扔进残酷的战场也是不合适的。他的战斗能力已经很强大了。但身体,尤其是心智还需要更优秀的诱导与指导……” “没错,否则很容易走极端,变成像那头狼一样的怪物。你想这么说,对吧?” “啊,哈哈——”职员尬笑着,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容易被看穿。 “有道理。继续。” “哦。我认为,比起血腥的战场,他现在更需要接触的是社会。复杂的善恶混淆的人。按这点来说,城市,对,没错,城市是最好的选择。” “有道理……你的确有脑子,姑娘。” no.4赞扬道,又问:“有什么推荐的地方吗?找个正常点的。” “当然,请稍等。”职员快速在内网中搜索起来。 她早已调出了查询系统,所以很快便找到了需要的信息。她的眼睛快速扫着屏幕。 救世者的据点只有三分之一在城市中,因为城市内部监察森严,需要更完美的伪装。 对有些特派员来说,让他们战斗实在简单,学习伪装却需要花不少力气。她很快锁定了四个据点,将它们的信息调了出来,然后又很快删掉了最后一个,因为她记得n0.4刚才是怎么评价那头‘狼’的。 职员快速将三个据点的信息报出:包括特派员的编号和城市的大致信息。 “将第二个排除掉,” n0.4说:“那个人有点怪。第一个那地方待久了都能养老了,不行。第三个……抱歉,你得再报一遍特派员的编号。唉,这人老记性就是不好了。” “n0.9,魔术师。”职员立刻回答。 “哦——就是他了!政治斗争,是吧?很好,那小子也该见识见识隐形的战场了。”no.4的声音突然变得诡异狡诈起来。“哼哼,我是真想知道他看到那个人时脸上的表情,是不是和我一样巴不得剁了他!” “剁……剁了?”职员惊讶。 “啊,就这么定了,赶紧工作吧!另外,你懂得我们的缄默规则,对吧?” “当然,no.4。”职员正色道。对有人质疑她的专业性,她还是有点不高兴的。 “好了,最后一个问题,”n0.4带着点俏皮,但又认真的问,“你的胸真的很大吗?额……算了,肯定没那位大。” 还没等职员反应过来,no.4就挂断了电话。 女职员放下话筒,不自觉得往下瞧了瞧:看不到肚子,看不到鞋,甚至桌子上一半的东西都被挡住了。 难道还有人比这还大吗?职员在疑惑中坐下,又挺了挺胸膛。哦,她突然想起了另一个人。 第419章 接站与安宁殡葬 如果说收拾房间是对训练基地新兵唯一的欢迎仪式的话,那么接站就是海豚哨站的海豚们对新加入的海豚的唯一的欢迎仪式。 就像新兵加入真正的战场时一样,他们顶多给你一瓶不知过没过保质期的红酒,让你把自己灌醉,好在夜晚的轰炸中睡个好觉,意识不到自己正躺在地狱边缘。 然后,第二天一早就得像个机器一样被赶进无数的鲜血与弹坑之中。这点对海豚来说也一样。 他们需要完成的任务大多数都具有很大的风险。敌人不是当地的警察、特种兵,就是残暴的佣兵团和阴险狡诈的地下党。 所以,他们永远不会希望新入伙的海豚是一个油嘴滑舌的小丑,而不是一个真正的战士,虽然在这点上训练基地很少让人失望过。 他们必须表现得很正经,很像那么回事,以此警告新人:他们是认真的。 张豪也是认真的。 他期待在真正的战场上战斗,而不是去干杂活,收拾尾巴——不过他也知道这点在所难免。 任何一个组织和团体都不会让一个新人立刻站在他们身边,加入他们最核心的任务和行动。他需要被考核,需要被认可。 好在,一群人教会了他如何耐心等待,如何携手合作,如何侧耳聆听,以换取最珍贵的信任。 张豪走出站台,立刻便发现了那个写着他名字的接站牌。举着它的是一个小眼睛男人,身边还站着一个戴着墨镜的男人。 张豪快步朝两人走去。 两个男人都穿着黑色制服,扎着领带,靠在一辆拥有加长货箱的黑色suv车门前。 人群不自觉地远离了他们,因为他们身上自然地散发出的那股阴沉凝滞的气氛。 张豪不知道他们如此想引人注目的目的。他径直走到两个男人身前一步,停下,抬起头看着他们。 “张豪,是吗? ”戴墨镜的男人问。 “是。”张豪利落的回答。 “上车。” 无多闲话,三人依次坐进座位。 车辆在引擎声中启动,加速。小眼睛男人开车,戴墨镜的男人跟张豪坐在后排。他们脑袋中间有一个后视窗,能看到货箱里面有什么。 不过,张豪没好奇去看,只是静静坐着,他可不想给别人一个像什么都好奇的兔子似的初印象。 黑色suv毫无顾忌地驶上车辆穿梭的绕城高速,时而等待,时而加速。越往市中心,建筑越高也越密集。 玻璃墙幕反射着头顶天空的状态:今天烈日当头,而云朵寥寥。 这样的环境张豪曾经很熟悉,但现在却很陌生。他也不知道自己现在还能不能读懂这里的人。 他看到了无数造型现代的无人驾驶汽车,也看到了不少模样怪异的智能机器。 在行驶了差不多有十分钟后,司机才终于从后视镜里瞥了张豪一眼,说:“我听过你的故事。” 啊,是啊,张豪无奈的想,随着和他接触过的两批学员毕业,现在估计救世者的每个据点每个人都听过他的故事了。 总的来说,就是一个战技了得,但却花了很久才学会什么是团队的傻小子的没那么励志的故事。 “一个战技了得,但却花了很久才学会什么是团队的傻小子。”司机眨了眨他的小眼睛问:“是吗?” 张豪克制住自己翻白眼的冲动,回答:“不得不承认,总结得好像没错。” 张豪不知道是自己说错话了,还是怎么,总之,车内突然陷入了沉寂,就好像刚才的一问一答是错觉一样。 可突然,从驾驶位上和他身边同时爆发出了接近歇斯底里的笑声,夹杂着惊讶、嘲笑、有趣等各种情绪,以至于车辆在高速行驶下的路线开始歪七扭八,险些酿成车祸。 意识到危险的两个大男人这才收住笑容。 墨镜男赶紧说:“停停,别笑了,可别打扰到后面的老人家。” 司机虽是收住了笑声,但身体仍抖个不停,车辆没有一点减速,反而更快了。 “别在意,小子,我们不是针对你,只不过这件事真的是太有意思了。”墨镜男说,“我们也是听说的,就是在你之前来的新人。他说他和你一起训练过,没准你还能记得他。那家伙不老实,讲故事总爱添油加醋。不过有一点他一直强调,就是你很强,是真的吗?” 张豪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承认,也许会显得太高傲了,这可不是个好印象;不承认,有点说谎的嫌疑,而且万一日后他们意识到了他的实力,就会觉得今天他是在故意骗他们。 张豪犹豫着。 一只大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放松,小子。在你回答之前,你要清楚我们是干什么的。我们会成为队友,我们会并肩战斗,你认为我们会嫉妒一个强大的队友吗?来,回答这个问题,让我看看你都学到了什么!” 张豪慢慢放松了下来,认为自己可能想多了。接着,认真的说:“我的击杀数与胜率都是第一,综合成绩超过第二名三十分。我很庆幸我在最后学会了如何与团队配合,如何信任队友。他说得没错,在那里,我很强。但我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在这里,就不好说了。” 两个男人露出信任鼓舞的笑容。“自信点,别忘了训练你的是什么人。”小眼睛司机说:“这么看,你真的很强。不错,我们正需要这样一位战友。” “欢迎加入,这算是最后一个正式的欢迎礼了。”墨镜男摘下眼镜,伸出了手,“不许笑。” 张豪忍住发出叹息的声音,握住了那只手。他终于知道身边这个男人坐进车里也一直戴着墨镜的原因了——他的眼镜比小眼睛男人的眼睛还要小。 张豪用问题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你们刚才说后面的老人家……是什么意思?” “啊,那个啊!你往后看看不就知道了?”‘大眼睛’司机调皮的说。 张豪回头,趴在视窗的玻璃上往后瞧,赫然发现一尊棺木静静地卧在货箱中。他惊惧,要不是在车里,非得惊吓得蹦到几米开外。 不过光是意识到自己一直和一位死者在这么近的距离和封闭空间内待着,张豪仍是觉得自己的根根头发和身体上的每一根毫毛都竖了起来。 看到张豪落魄的表情,两个男人大笑。 “欢迎加入,这里是安宁殡葬服务公司。” 是啊,真是谢谢了,张豪想。不过这安宁……真的安宁才怪吧?! 第420章 第九人与主角 相较于紧凑狭小的店面,安宁殡葬服务公司的巨大招牌可谓拉风与夸张并存。 巨大的浓黑字体,加上外形奇特的样式,让人即使隔着两棵枝繁叶茂的老树也能看得清。 不过,这只是一个负责招待、谈判,与讨价还价的店面,是服务于活人的。 仅仅两条街外,一处僻静的远离主干道的建筑用地上孤零零地矗立着一座教堂般的建筑。 四周围着白色栅栏,背后有一条狭窄的仅够救护车和灵车通行的马路,旁边有一个用于运送灵柩和遗体的货运升降机,这才是安宁殡葬服务公司的殡仪馆。 里面有吊唁厅,安放死者的灵柩。建筑后半部分则是防腐室、尸体储藏室和存放化学药品与一些特殊工具的密室,用一道厚实的隔音门与吊唁厅和接待室隔开。 大厅内摆着许多黑色的椅子,整体环境肃穆祥和,宁静宽敞,这是服务于死人的。 而之所以让两者形成如此巨大的反差,也是出于对人心理上的研究设计。 当失去挚爱家人的客人怀着悲伤的心情在吵闹拥挤的前店讨价还价之后,一进到后者内部,心中会豁然开朗。 他们会为自己的亲人死后享受到的舒适和安静而感到欣慰,从而忽略过高的价码,对服务人员露出满意的笑容。 尤其对那些在老人生前照顾不周,未尽职责的不孝子。他们往往在金钱上吹毛求疵——因为显然现在花的都是他们自己的钱了,却总是要求过高。 这里当然就能满足他们,会让他们在内心安慰自己。“啊,老头子,瞧瞧我对你多好!生前虽然让你住的憋屈。但看!死后你住的地方是有多舒服啊!连我自己都想去住一住!” “是啊,先生。”端庄的女服务员这时会说:“您对您父亲真的是太好了!” 这是社会残酷的一面。 有些老人,他们要不就是给后代留得太多,要不就是太少。但不论多少,他们最应该留给后人的是他们生活中所感悟出的那些优秀的智慧与品质。 不过更重要的是,在社会的压力与催化下,年轻人越来越浮夸做作。他们失去了将这个世界和他们的生活打造成如此美好的那些优秀德行,却反而以此为荣。 他们变得像机器一样,听从命令,冷血残酷,不顾一切的遵守某些规则,却完全不在意他们的这位‘导师’并没有所谓的道德和人性。 这是机器改变人类的另一面。 既然存在就有道理。机器之所以能统治这个时代,就是因为它们的特性顺应了时代的潮流。 那么一个人该如何才能继续生存呢?变得像机器一样。 这毫无责任与逻辑的妄语竟已成为许多朋克一代的至高命理。 如果张豪的命运是按照八岁以前的生活‘正常’的走下去,他也不无可能会成为这群人中的一员。 毕竟少有人会逆潮涌动。 但真正的现实是,张豪被扔进了另一条暗流。 这条暗流没有方向,没有终点,唯一与主干的相似之处就是它也在不停流动。 但它太过奔腾,不可能有人逆流而上,被冲入其中的所有人都必须顺势下行。 因为支撑其中,形成条条脉动与冲击的不是温和的清水,而是冰冷的血液。 鲜血是货币,死亡为代价。 荣耀与成功不值一提,因为成为其基石的是条条干瘪的身躯,迟早会腐烂成泥。 强者铸就堡垒,弱者依附其中。 不过,谁也不知道这条鲜血之河会流向哪里。 张豪走进巨大招牌下的狭窄门面,穿过狭长的走廊,迈上楼梯,进入右手边一间最大的接待室。 所有人都抬起头盯着他,他也盯着所有人。 五男一女,加上送他上来的两个男人,就是说这里总共有八名海豚。哦,不对,是…… “第九个!”坐在最里面的一个吃着零食的女人假装嘲讽的说:“我们的小丑团又扩充了。真是太好了!”不过她瞄了张豪一眼,又露出和善的笑容。“欢迎你,小帅哥。” “喂,大姐,不是说好开场白我来的吗! ”一个年轻小伙委屈的说,他似乎刚放下什么东西,急匆匆挤了过来,一把握住了张豪的手。“欢迎,还认识我吗,战斗小子?” 战斗小子……张豪叹了口气,看来他是和自己同期的没错了。他上下打量这个虽然外面套着员工服,但里面打扮时尚的男人,一眼就认出了他。 这不就是那个被同寝的队友嘲笑,说是每天早晨起来去训练前都要打扮一番的男人吗? “当然记得,奶油小生。”张豪笑着说。 小伙尴尬的大笑起来,狠狠抓着张豪的肩膀。屋内的人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鄙视表情,然后依次跟他打过招呼。 盈姐,老板,七哥,小李,大伟,波波,邹帅,当然,还有小生。 张豪努力记住这些‘名字’后的面孔,因为他们今后就是战友了。 送他来的两个人他第一时间记住了,墨镜男叫七哥,小眼睛的是波波,吃零食的是盈姐(唯一的女人),这里个子最矮的是大伟,瘦高的是小李,订鼻钉扎耳眼的潮流男是邹帅,西装笔挺的是老板…… 这时,一个戴着帽子,穿着皮夹克皮裤,脖子上挂着奇异挂坠,手臂肌肉强壮,身高足有一米八五的男人风尘仆仆的走进了屋子。 “主角来了。”盈姐放下零食,发出不屑的哼哼声。 张豪注意到其他人不由自主地为男人让开了路,眼神中带着一股包含关切的责备。 “又迟到了你。”七哥吐槽着。 张豪看着男人走过自己,手不由自主地抬了起来,注意到时,发现手心正握着一朵玫瑰。 “新人礼物。”‘主角’用沙哑但颇具魅力的嗓音说。 听到这声音,张豪不自觉地打了一个哆嗦。 ‘主角’大步走到最里面桌子后的椅子坐下,潇洒的掸了掸他的皮夹克,等转过身来时,已经换成了一身正装。 帽子不见了,遮挡住眼部的修长刘海慢慢垂下,露出看起来有些油腻的长发和一张被岁月雕磨的棱角分明的成熟面庞。 ‘主角’刚准备发表什么开场白,屋子里的新人却突然大叫了一声。 张豪抓着刚刚收到的玫瑰花瓣,指着坐着的神秘男人,浑身惊讶的颤抖,大喊:“我见过你,可你——可你已经死了啊!” ‘主角’的惊讶一闪即逝,随即露出一种戏弄的表情说:“我死过好多次了,新人,不知道你说得是哪次?” 第421章 魔术师与魔术团 确认起来倒很简单。 张豪道出那段经历的始末后,‘主角’干脆的承认了自己就是当时的那位魔术师,而且他自己也的确对那次‘表演’印象深刻。 “这次只会更深了。”魔术师说:“我不仅见到了两位当事人,而且已经被其中一位教训过了。唉,真不知道这到底是不是命运的安排……” “可,可可你是怎么活下来……” “活下来的办法有千万种,就和作死的方法一样多。”魔术师突然闪身到他面前,伸出手指,“告诉我,张豪,你做过最疯狂的事情是什么?” 这声音充满磁性,而他飞舞的手指也仿佛拥有魔力,将张豪的目光一瞬间吸引了过去。 张豪盯着那些怪异修长的手指,盯着那些在手指中变幻的物件,突然觉得自己离周围的人越来越远,离这间屋子越来越远。 他知道自己即将要坠入深潭。 深潭?张豪觉得自己肯定是想起了什么事。虽说激起他想起这件事的信号只在脑中迸发了不过半秒,但他仍是知道了。 他们不止见过,而且见过两次。 接着,他就什么也感受不到了。 …… 等张豪‘醒’来,发现自己被围着,坐在一块电脑屏幕前。 一段视频正从头开始播放。播放镜头角度是斜上方,应该是屋子内的悬挂摄像头。 镜头里只有一个人,这个人穿着奇异的服装,袒露上半身,下身只穿着内裤,在屋子中央胡乱迈出的脚步就像喝醉了一般,像个傻逼。 半秒钟后,张豪意识到这个‘傻逼’正是他自己。他不敢相信,嘴张开的幅度的超过了半张脸,然后痴呆般看完了整段视频。 张豪想哭,但欲哭无泪。 这时候更应该找个墙缝什么的钻进去,但最后的理智提醒他挺住,不要动,保持最后的尊严。 几只手搭在了他肩膀上,几双眼睛盯着他。 “欢迎加入,张豪。这下,我们是真正的战友了。” 相较于所遭受的打击,张豪恢复得很快。毕竟这种事他已经经历过一次了。 他们告诉他这是魔术师的催眠耐受试验,因为当他准备催眠别人时,帮手可不能像目标一样被催眠了。 说得有道理,不过,张豪还是在心底认为他们都是骗子。 当然,这一点不会妨碍他成为他们的战友。几天时间,他便熟悉了这里。 殡仪服务公司只是个幌子,家在当地的海豚——老板,子承父业接手了这个公司。 他们真正的身份是‘蒙面魔术团’…… 该死,张豪差一点就真信了。 其实这个花里胡哨的蒙面魔术团完全没必要存在,殡仪馆本身就是很好的掩护。 托老一辈的敬业和关系,这里手续齐全,人脉广袤,主顾有不少有钱的老板和手握权力者,也结交了许多道上的朋友。 这里有一批专业的从业者,也因为优厚的待遇和某些难以割舍的情怀继续留在这里。 相反,老板只是个‘傀儡’,而其他海豚更像是只挂名的杂工。 但是,驻扎在他们身边,权利、职位和实力都远远高于他们的特派员却是一名魔术师。按他自己的话来说,魔术师如果没有魔术,那和街头骗子有什么区别? “要骗就要骗所有人。”魔术师说。 “可你不可能欺骗每一个人。”张豪说:“我从来不会相信那些把……” 魔术师冷笑:“看来有必要让这个单纯的小子见识见识什么是真正的魔术了!” 相比魔术师,张豪发现这时其他人朝他投来的目光更具有杀伤力。 海豚们团结,行动一致,第一时间所有人都找借口请假。行动迅速的,理由天衣无缝的侥幸逃过一劫;一时找不到借口,犹豫半秒以上的都被堵了个正着。 成人的世界就是这样,轮不到你的,哪儿凉快就哪儿待着;轮到你的,哭擤着鼻涕也要把事干完。 蒙面魔术团是一个相当于地下嘻哈组织的小团体。受众不多,但都是那些追求刺激与无边想象的年轻人。 在这一领域,它似乎小有名气。 只要在网上发布一则准备举办一场慈善表演的声明,便立刻会有场馆负责人和老板主动邀约,廉价提供场地和服务。 当然,一些商家、戏剧团和马戏团也会希望能出借自己即将落灰的繁多道具。 这里说的道具可完全不限于曾经的那些魔术道具,其中有一半已经被更加智能的现代科技装置替代。 不过,不论道具如何虚幻,魔术的主角永远是人。 而作为最最最最大也是唯一的主角——魔术师,似乎也在这个圈子中颇有威望。 因为叫蒙面魔术团,所以参与演出的人全都要蒙着面。虽然不露脸,不过魔术师说这完全不会影响现场气氛,反而会增加一层神秘感。 因为是慈善表演,而他们也不缺钱,所以收益的大部分会捐给某家养老院。当然,获得捐赠的养老院都是与殡仪公司有合作的,会尽力将‘客户’推荐给他们。 你瞧,这世界上还能离得开‘关系’? 能让场馆变得异常拥挤的门票早早售空。并因为获得了某极客品牌的赞助,所以现场布置得就像某架太空飞船内部。 加上包裹四周的虚拟场景,让‘飞船’仿佛在星际遨游。 没有贵宾专座,没有区别对待,只有给一些老粉丝的福利,让他们能坐到前排。 相比早早就火热拥挤的前台,幕布后却显得冷清单调许多,而且有一股让张豪觉得奇怪的诡异气氛。 平时利落干脆的海豚们此时都慵懒散漫起来,他们不经心的查看道具,慢悠悠散步般的走来走去,没有一次准确的执行了某人下达的指示,让其他临时雇佣来的服务人员惊讶不已。 张豪甚至发现他们会鬼鬼祟祟的在道具上动手动脚。 “没错!”波波眨着他的小眼睛说:“我就是要给他找点乱子。我最大的愿望就是见他在台上出丑,想变什么却根本变不出来,魔术变成闹剧,台下的观众朝他扔石头和皮鞋,而不是签名卡片和房卡。这是我有生之年最大的愿望。” 第422章 盈姐与猎物 个子最矮的大伟蹲在一个巨大的水箱前,阴森的笑着:“放心,波波,我将进水口调大了,如果他不比之前快一倍解开锁拷,天晓得会发生什么。呵呵……” “真是太有默契了,我的朋友。”邹帅摸着自己的鼻钉说:“我刚把那根棍子端头的磁铁换成了一个没有磁性的铁片,如果他想变‘用嘴巴咬子弹的魔术’,呵呵……天知道如果他吸不上那颗子弹会发生什么。” 说完,三人同时露出阴森恐怖的笑容。邹帅突然把目光转到了张豪身上,笑得更诡异了。 张豪终于知道这诡异的气氛来自哪里了,原来是自己人。 他们的积怨和愤怒已经压抑到这种程度,着实让张豪吃惊。这么说,他猜测这群人肯定是在以前的表演中被戏弄过。 上了蒙眼飞镖的靶子,钻进了人体切割的箱子,或者经历了一些更惨的遭遇。他突然想起了自己在摄像头下完全失去‘人性’的那一幕,不由得也愤由心生。 张豪突然也想…… 不,不能这样,还是算了吧!张豪劝说自己。他虽然要和同伴磨合好关系,但不代表也要像他们一样‘愤世嫉俗’。 这是一场表演,是要给那些满心期待的万千观众欣赏的。如果主演真的出现了失误,那么悲伤的会是那群人。 谁愿意看到自己的偶像在演唱会上失声呢? 这是同样的道理。他们的做法是错的,他们不应该破坏如此重要的表演,将自己的不幸转嫁到观众们身上。 虽然这么想,张豪还是庆幸自己并没有在这场演出中担任什么重要角色。 这时,一股前所未有携带着愤怒与仇恨的恐怖杀意从身后涌了过来,越来越近。 没等张豪回过头,穿着无比宽大的黑色外套,头发上系着一对可爱兔耳的盈姐走了过来,站在他身边,等着入场。 盈姐面容平静,描过的细眉和涂抹着艳丽口红的薄薄嘴唇一动不动,棕色瞳孔一直盯着前面幕后与前台的人员通道,似乎在注视着那些隐隐透进来的特效闪光。 两人一时无语,似乎谁都没找到话题。 张豪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于是不好意思的打破了沉默:“盈姐,我有个问题:你知道吃零食会发胖,却为什么那么爱吃?” “很简单,因为我就是想胖一点。”盈姐说。 “可不合常理啊!女人不都希望自己的身材更好看吗?” “没错,的确如此。所以我很严格的控制零食的种类和数量,每天只吃三种,而且会盯着卡路里。为什么?因为我只是需要再胖一点。我要胖到不至于影响自己找男人,但也要让那该死的骗子不再用我。 “你懂吧?有多少观众会愿意看一个不那么性感的女人从他们眼前晃来晃去呢!”她得意的笑了起来,似乎认定自己的计谋终将得逞。 张豪苦笑,为了躲开魔术师的骚扰,这群人真是费尽心机,他不得不佩服。 台前的混乱中传来了魔术师感性的声音,他让所有人鼓掌欢迎他最最最最最可爱的助手进场。 盈姐的身子抖了一下。“别看。”她朝前迈步时说。 张豪没听清,可能一时也没理解女人的话。他只是带着好奇和怀疑的目光盯着那身影。 盈姐走到通道前,就在从黑暗迈入光明的刹那,一下子脱掉了外套。 张豪目瞪口呆,险些岔气。 那黑色大衣下,裹藏着一具被充满欲望和罪恶的衣服装扮的身体。 巨大镂空的渔网袜紧紧包裹住了充满肉欲但不乏性感的大腿,一直伸进刚刚遮住臀部的白色短裤内。 其上则是一身能勾勒出完美曲线的紧身皮衣。皮衣经过特殊剪裁和设计,胸前开叉,两侧镂空,背脊和肩胛骨全露,后背仅用一条不到两指宽的丝带绑缚。 这一身装扮还要再加上套在脖子上的链环和脚下如钻石般闪耀的高跟鞋,还有贴在短裤上,两个屁股瓣正中间的一个毛茸茸的球球…… 张豪想捂住嘴巴、鼻子和眼睛,只可惜自己的手不够用。他挪开目光,然后立刻咒骂自己的虚伪,因为他刚刚已经仔仔细细看了个遍。 盈姐消失在耀眼的闪光后,幕前传来张豪早已预料到的疯狂尖叫。 张豪想象着盈姐是如何不由衷地扭动身姿,从那群疯狂的观众面前走过,又如何强迫自己露出完美的笑容,对那些贪婪的眼神无动于衷。 对比之前她在自己身边的冷峻表情,张家觉得自己似乎能理解一点了。 简短的疯狂过后,正题便会慢慢开始。魔术师会主宰会场,他用夸张的技艺将人群带向一波又一波的高潮,‘星际飞船’四周的‘群星’也在疯狂的闪耀。 “下面,有请我们蒙面魔术团的新人——‘战斗小子’登场。他将和我的助手为大家短暂助兴,表演的节目是‘飞刀轮盘赌’!” 张豪愣住了,没听接下来的话。 战斗小子?这不就是在叫自己呢吗?可他不是‘局外人’吗?什么时候还要上台了呢?飞刀轮盘赌?这个节目不是叛逆男邹帅配合的吗? “喂!”他赶紧回头喊,“邹帅,这不是你的节目吗?” 邹帅猥琐的笑着,一脸歉意和安慰的走了过来,拍了拍张豪的肩膀。 “的确,本来应该是我。但是我的前列腺出了点问题,也许没办法在台上坚持二十多分钟。所以我特意向老大申请找人代替我。他同意了。你是真运气啊!他在那么多人里选中了你,让你上台。赶紧去吧,小子,这可是一辈子难得的机会!” 说罢,邹帅推着张豪就往通道里走。 “别,别——”张豪挣扎着,“我从没做过这种事,别让我去!” “人生要经历许多第一次,战斗小子,你难道都要这么抗拒吗?去吧,这是对你的第一个考验!” 邹帅洗脑般的劝说着。 张豪被强硬的推到台上,耀眼的特效灯光一瞬间打了过来,集中到他身上。万千双眼睛盯着他,会场突然陷入了短暂的寂静,就好像他此时是一只猎物。 第423章 飞刀与使命政党 张豪想跑,但手被刚才差点让他喷鼻血的盈姐挽住,架上台前。 他什么也没看到,只看到了不远处那巨大的旋转轮盘,上面有五处锁扣,不用想都知道它们是固定在哪里的。 盈姐显得有些激动,就好像之前那些不情愿全都不见了。 他不知道为什么。 张豪突然想起了他无意识中记下的入场白中的某些内容,惊惧的问:“难道扔飞刀的人不是魔术师,而是你吗?!” 盈姐竟是腼腆的笑了,说:“哎呀,是啊,我还是第一次扔飞刀呢!”激动的扭着身体。“以前都是看别人扔,觉得好刺激,今天那个混蛋终于做了一件好事。呀,真是期待我的第一次啊!你也是第一次吗?” 张豪一瞬间露出一副‘这还用问吗’的夸张表情。 “嗯嗯。放心,姐姐会轻一点。”盈姐安慰说:“绝不会弄疼你的。” 她们走向道具。 那短暂的十几秒钟,张豪想了许多。 从下飞机到坐灵车,到见到这些海豚,到现在走上舞台。他很欣赏这群人,从那些人的眼神中便能知道他们是很好的同伴。 他也知道魔术师很强大,给他最直观的感受便是他能在维莱卡和另一个杀手的合力围剿下顺利逃脱。 但是,有一件事他很后悔:就在刚才,在幕布后,他为什么没跟那些人说‘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魔术到底有没有超越现实,这是一个被许多人争论过的问题。 无疑,它自现实而生。 它的障眼、欺骗和手艺都来自对现实中某些难以察觉的角落的钻研和提取。 它是一种延伸。 也许从这一角度来看,它很难超越现实,因为延伸只不过是针对其某一部分。 魔术师抓住了那些对大多数人来说都过于细腻苛刻,同时又能带来兴奋和惊讶的领域,并将其转化为自己的技艺。 然而现实呢? 现实本身就包含了这些领域,只不过如上所说,对于我们,普通人,它们太过难以察觉,难以言述。 魔术师在台上显然是无以伦比的,只是随意的表演和动作就能让所有人疯狂大叫,张豪承认这是他所见过的最炫酷的魔术。 魔术师也应该是同行中最有能力的,因为他还掌握了另一项严苛专业的技巧。 救世者封他为‘十席’中的一员,就足以证明他们对魔术师在那项技艺上的肯定。 无疑,他们也给魔术师选了一个最合适最舒服的地点展现他的才能。在他执勤的时间里,已经让不下十人以各种不同的状态‘失踪’了。 而且出于本能和职业素养,无论是战术还是规划都尽可能设计的完美无缺。加上执行力首屈一指的海豚,让这个团队所向披靡,是成功率最高,伤亡率最低的。 魔术师擅长计谋和意外\/欺骗与魅惑,海豚们稳重坚毅。张豪虽然很想与这群人并肩战斗,但的确怀疑过自己能否做好。 同期的小生告诉他,“没事,他们会先让你打扫一年卫生的。” 这是善意的安慰。不过对张豪来说,也是一种警钟般的提醒——他要更快的成长。 脚下这个国家刚刚经历一场动荡。 说动荡可能有些夸张,只不过是资本国家的又一次政权更迭。但称那时的状态为动荡,其实也不算太过分,因为那些党派间的明争暗斗就仿佛不流血的战争,更有可能是流了血的。 在张豪刚刚抵达这座城市时,仍能看到动荡留下的影子——屏幕上和墙壁上未来得及扯下的选举海报,街角和墙角未收拾干净的拉票传单,还有时不时聚集在一起的人群不甘的喊着什么也改变不了的口号。 总统已经选出,这个国家未来几年的走向和掌权势力也已经确定。竞争的团体都知道大势已去,渐渐偃旗息鼓,好为下一次的大选暗中筹备。 不过在争夺权利的团体中,有一种政党,他们知道自己不可能会竞选成功,但仍然热火朝天的坚持着,只为散播他们坚信的正义和理念。 他们被称作使命政党。 顾名思义,他们的存在就是为了贯彻他们继承的使命。 那些仍在街头巷尾聚集呼喊的人群便是使命政党的坚实拥护。他们已经连续游行一个月了。 群众自发,或有组织的从各个街巷、转角聚集,有目的的朝某处走去。他们被感染了,不是病毒,不是洗脑传销,而是他们领袖身体力行的坚定品格和不屈的信念。 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他们,有的甚至早早便在楼下等候。他们举着条幅,用耐心真诚而且绝不做作的声音呼喊。 他们不会朝无关的路人大吼,不会对无动于衷的人怒目而视,也不会认为自己在某些觉悟上高人一等。 就是这样,他们从一个小社团,一个小网站,逐渐发展成了在全国拥有几十万支持者的强大团体。 他们谦恭、耐心、从不强硬的不顾法律。相比那些激进的团体,他们的策略如绵柔的温水,不大张旗鼓,但却能渐渐深入人心,甚至在政府的某些领域也赢得了尊敬和支持。 而这一切都得益于他们强大年轻的领袖。 使命政党的领袖是政治上的一把清秀君子剑,冷静、翩翩、谈吐风雅。但在需要时,剑锋一转,也能直刺对手的弱点。 游行人群越聚越多,从两个方向聚集到政府大厅的广场外。这里已经有不少服务人员等待着,为他们准备坐垫、饮水、遮阳伞,甚至午饭。 而他们的领袖,一个三十出头的成熟男人,已经早早来到此处。他坐在旗帜标语旁,正对着广场上飘扬的国旗,仿佛僧侣打坐。 男人不需要起身,不需要再多说什么客套和感谢的话,人群就自发在他身后和旁边坐下。 他们在树间挂起标语,竖起旗帜,不需要呐喊、宣传和示威。 记者每次都会出现在他们该出现的位置,选择最好的角度,展示这一游行队伍宣传的理念,展现他们团队的意志。 他们宣传的理念让张豪惊讶,因为标语上的一字一句都表明他们反对自己的国家加入世界政府,反对被机器控制,反对过度的机器化,反对在战场上使用杀伤性机器(认为这是对血肉战士的侮辱和玩弄),反对独立联盟,希望恢复联合国制度…… 而以上这些,无不是已经掌权的总统和他麾下的势力所极力推行的。 第424章 任务与维克托 张豪是因为一句话才敬佩起他们的领袖的。 他在网站上看到了那段采访。 当好奇的记者来到政党领袖身边,询问他为何明知大选已经落败,权利已经确定,却仍执拗的站在这里的原因时,略显疲惫但面容坚定的领袖这样回答: “我站在这里不是因为我还能改变这个国家,只是不想让这个国家改变自己。” 张豪圈粉了。 这个男人坚信的理念竟与救世者,甚至他自己不谋而合。 张豪欣慰,因为随着涉世渐深,他发现自己并不是孤身一人。还有什么能比这给人更大的动力吗? “他应该是我们的战友。”张豪说。 “哼,我们的确拉拢过他。”盈姐一边吃着零食一边说,“不是结盟的那种,救世者不结盟。而是‘招入麾下’的那种。老大也说过,救世者不缺少战士,也不少顶尖的头脑,我们少的可能是一种类似炒作与推销的东西,缺少一个能够呼喊口号的人。 “这可能是他说过的最像人话的一句话。不过呢?热脸贴冷屁股,人家倒瞧不上咱们。” 她最近很高兴,因为体重长了三斤;但也有点郁闷,因为还不知道长在哪儿。 只要不是胸和屁股哪儿都行。盈姐曾这样说。 “为什么?”张豪不解的问,“救……不是一个很好的后盾吗?” “道不同。人家认为血腥的抵抗太过暴力,是和战争对战争的做法一样,最终受苦的只是那些毫无力量的底层人民……”七哥揉着眼睛说。他总认为多揉一揉能让眼睛变大。 但盈姐打击过他,说眼睛和胸可不一样。 “那他想做什么? \"张豪再问。 七哥叹了口气。 大伟一边抻着手指一边接过话茬:“人家想做苦行僧,想走一条传道之路。人家的偶像是‘圣雄’,认为‘不合作抵抗’带来的效果远比流血和抗争来的更深入人心!” 波波和邹帅自顾自的下着棋,向来对这些事毫不关心。 不过这些略带讽刺的回复让平时不怎么爱说话的小李站了起来。“可他做的也很好,不是吗?” 几人都觉得好笑的竖起了耳朵。 小李轻易不说话,除非他准备要和你吵一架。 “没人说他做的不好,小李。但你不觉得太软绵绵了吗?坐在上面的任何一个人哪怕动用一点权力就能解决掉这件事,不是吗!”七哥说。 “而且,他没有后盾。他唯一的后盾就是身后的支持者。但在某些情况下,他们保护不了他。他拒绝了我们的邀请,说明他还太执拗,不够成熟。也许他能做的不一定有表面上这么多?”大伟试探的问。 “不,给他更大的舞台,他能做出无与伦比的事。”小李抵抗着。 张豪发现他们说的都有道理。一个基于现实,一个源自信任。 小李就像是他身后的那群人,相信他,信任他;而另外两人则是旁观者。 一想到旁观者,张豪不禁为那领袖担忧起来,既然这屋子里的人能看到他的弱点和局限,那么其他人也同样可以。 七哥说的解决这件事的办法,不就是让他‘消失’吗?对这样的团体,领袖的消失不就意味着彻底的失败吗? 张豪突然又心惊的想到,救世者也是如此吗? 他们都说支撑救世者的是no.1与n0.2,那如果有一天他们‘消失’了,这个组织会怎样呢? 张豪打了一个激灵,然后赶紧将这个不现实的想法甩掉。他听到了小生的抱怨:“喂,凭什么这个新来的战斗小子可以跟你们聊天,我还得负责打扫卫生啊!” 张豪看了眼两个小眼睛的七哥和波波,两人也看了眼他,互相心领神会。 七哥说:“因为这小子对这里还不熟啊!” “他排名第一,你第几啊?”波波带着鄙视与得意说。 “啊——”小生喊了一声,发泄怨恨。 就在这时,桌子上的电话响了。 一直在办公桌后整理材料的老板自然的伸出手拿起身边的座机,等着听到逝者家属刚从悲伤中恢复平静的声音。 但话筒中只有空闲的拉长滴声。 下一刻,屋子内的所有人都意识到,响的是另一边的保密电话。只有他们自己人才会拨通这个电话。 他们立刻停下了所有动作,看着老板用比算账时还认真的神态接起电话。这种对话绝不允许外放。 “喂,这里是安宁殡葬服务公司,请问有什么能帮忙吗?”老板问,并立刻在手边准备好纸笔。 “你好,‘玫瑰’。”对方说。 “娇艳欲滴。”老板立刻报出这个海豚哨站的行动代码。 “线路是安全的。环境呢?” “环境安全。”老板认真的说。 这下,屋内的人全都小心的站起来,凑到桌边。他们看到了老板在纸上写的字,都确信了——有任务。 没一会儿,屋子内的一台传真机便响了起来,一张a4纸被一点点吐出来。 张豪抽出纸张时,老板也挂断了电话。 a4纸无形的行与列上断断续续勾着毫无意义的字符。 张豪知道这里面的信息被隐藏在救世者特殊的加密算法里,只有用特殊的运算方式逆向推导才能得到有用的信息。 他们需要查询起始算符的位置,还要用到特殊的工具和一些看起来并不难懂的数学技巧。 他们刚翻译完任务,写到一张纸上,感叹命运捉弄,普通线路的电话就响了。老板想也没想就按了免提,因为他们都知道这会儿打电话的会是谁。 “呦!小的们,准备好表演了吗?”电话里传来魔术师兴奋的声音。 他们的任务是让一个人‘消失’。 不是做掉的那种,是让他从当地消失,然后出现在一个更安全的地方这种。 而要消失的人就是他们之前谈论到的使命政党的领袖,他的名字叫维克托。 委托人据说是他的党友联名——不过救世者收取的代价无从得知。 原因是政府内的一名友善人士冒险透露了一条消息,意思大致是权力中心决定对维克托及其党羽采取更强制的措施,以防止其更加壮大。 他们会逮捕维克托,并以叛国及组织叛乱等罪名起诉他,相关的起诉书,甚至某些‘真实’的证据已经在秘密伪造中了。 当然,这个决定一定有某些域外势力在其后助推。 第425章 直觉与冷笑 党友们当然知道,一旦被捕,不管是合法还是非法的,他们都没希望将领袖再救出来了。 一个被资本和世界政府操控的政权如果决定让在其土地上生活的某民消失,有无数种‘合理’的,甚至已经形成一套标准流程的措施。 党友们没有办法求助他人,因为即使再大的势力和交好也不可能明目张胆的与一个国家作对。 所以,他们找到了救世者。 非法问题就要用非法手段解决,他们的确就是干这个的。 不过,哨站得到信息的时间的有点晚,或者说,领袖的党友联系救世者的时间被拖延了。 当他们刚挂断电话,还没思考出具体行动时,几个重要的电视台上便同时播报了一则新闻。 使命政党领袖维克托在某广场进行公开演讲时被警方以破坏公共秩序,寻衅滋事等罪名逮捕。 摄像机拍摄的现场录像记录下了维克托被逮捕的全过程。 当穿着制服的警员将手铐戴到他手上后,领袖一开始露出了惊讶的神情,但很快意识到了什么,脸上又重新恢复了镇定。 维克托向他的支持者们挥手,大声告诉他们自己只不过是去‘里面’坐一会儿。他希望他们能回家,好好照顾自己的亲人,明天再聚。 没人试图阻拦,因为他们都看到了这群执法队手上拿的是什么,他们是认真的,准备充分。 “真有种,不是吗!”小李自豪的说,就好像做这件事的是他最好的朋友。 “是啊。”盈姐在胸前交叉起了双手,头一次皱着眉头认真起来。“那是因为他看到了自己的命运。” 众人吃惊,不约而同望向这个总是吃着零食但身材却依旧火辣性感的女人。 “你怎么知道?”老板好奇的问。 “女人的直觉。”盈姐说:“你们别笑。每天早上我只要看你们一眼就知道你们拉没拉屎。” “真的吗?”邹帅故作震惊,一把将张豪拉到身前。“那这位呢?” 盈姐不屑。“毛没长全的小子无效。” 男人们笑了起来。 新闻最后,一个政府的‘看门犬’出现在视频电话另一头,开始指指点点毫不客气的评论起来。 当评论人诉说维克托的种种劣迹时,张豪注意到小李几乎都要冲进电视里面去揍他了…… 最后,评论人脸一沉,放出了提前沟通好的试探。他说:“鉴于现在新政府已经合法成立,我们不得不怀疑维克托的作法相当于在鼓动民众反对政府,反对国家,有叛国之嫌……” “去你大爷的!”瘦高的小李用大长腿一脚踢掉了电源,转过头问大伙儿, “怎么办?!” 他们罕见小李发这么大的脾气,于是也认真起来。“那我们就把他救出来?”小生小声说。 “那还别的办法吗?”老板半抱怨半鼓舞的问。 “该死,这么重要的场合永远都缺一个人!”盈姐不怀好气地坐回了她的零食堆前。可她突然叫了一声。 众人急忙从电视前回头,发现盈姐的确坐下来,不过不是坐在沙发上,而是坐到了一双腿上。 他们的老大,魔术师不知何时出现在房间内,竟没有人察觉。 只有张豪没那么吃惊,因为他早早注意到魔术师是如何通过窗户爬进来,然后轻手轻脚地小心靠在沙发上的。 他心想:这就是魔术,并在心中做了一个鬼脸。 “好男人从不在需要时迟到!”魔术师张扬的说。 “是啊,不过你能把你的臭手拿开吗?好男人!”盈姐咬着牙叫道。 …… 法律的流程是,在审判定罪之前,被告,或者说嫌疑人会在看守所中被临时关押。此时,只有律师能见,而家属不能见。 一个影响甚广的财团秘密出资,给维克托请了当地最好的律师团队。他的家人只有一个妹妹,是个典型的贤妻良母,对政治和法律一窍不通,帮不上什么忙。 在律师团队和党友游行的压力下,维克托在看守所过得还不错,而且为了以防万一,受到了严密的保护。 但随着关押时间越来越长,小道消息逐渐扩散,这些人开始不安起来。 终于,在半个月后,一个代表检方的权威人士正式在媒体前露面,并毫不掩饰的说明:他们将以贿赂、组织非法团体,以及叛国罪对维克托向法院提起诉讼。 而且就在他发言时,诉讼材料已经被送到了法院。 “相信他不久就会收到传令了。”权威人士耸着肩说。这句话的意思是维克托的时间不多了;而耸肩的动作,则好像在说明这完全是某人自作自受。 律师团队,党内要员,维克托的朋友,妹妹和妹夫出席了庭审。当地最高法院的法官庄严肃穆,看起来就像一位不可能被其他任何事情影响判决的正人君子,公正的执行人。 但随着庭审深入,他蜡质的伪装也渐渐被庭内的阴谋之火融化了。 证据充斥着模糊、无端和伪造,但权力羽毛遮蔽下的那群人似乎对此视而不见。 决定性的证据是维克托曾暗中与名为‘救世者’的反人类组织相互勾结。 这算是半个事实,不过勾结肯定说不上。 话说,反人类?! 律师曾要求维克托对此缄默不语,但正义的领袖却忘了这份善意的警告。他承认自己的确与救世者的某些团队有过交流,他们的目的是想拉拢自己。不过,他当时坚决的拒绝了。 在法庭上,维克托仍不忘宣扬他的理念,他说:“……之所以会拒绝他们,是因为我认为他们的做法是错误的,是愚蠢的。暴力带来的绝对是更多的鲜血而不是和平……” “我想阉了他。”庭上,伪装成维克托朋友的盈姐自顾自的嘀咕了一句。她的声音很轻,不过似乎还是被旁边一个耳朵尖尖的男人听到了。 男人转过头,目光惊诧。 “我说的是那个法官!”盈姐愤愤的说。 男人更惊诧了。他露出一脸鄙夷,身子往旁边挪了挪,不过目光在重回庭审台上前还是不自觉地瞥了一眼女人光滑洁白充满肉感的大腿。 盈姐无声冷笑。 第426章 司机与小丑 整个庭审过程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做‘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连陪审团也都沆瀣一气。 有两个律师在半途接了一个电话,回来后便低着头不敢发一语。 审判即刻生效,维克托被判处二十年监禁,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当天下午便会被押送到指定监狱开始服役。 可谁能确保进监狱后会什么样呢? 据调查,维克托即将被送往的监狱,服刑罪人服满刑期前的死亡率是十分之一。也就是说送进去的十个犯人中有一个会惨死在牢房内。 死法也是千奇百怪,有在狱房内上吊割腕的;有不知为什么拿自己的头撞墙撞到脑浆迸裂的;有把自己脑袋伸进水里直到被呛死的;有用铁棍和绳子自残的…… 总之,稍微上点道儿的人都知道维克托在里面也许挺不过一个星期。他单纯、乐观、顽固,在庭审上的自我辩解便能充分证明这一点。 他对‘地下’的方法和途径不屑一顾,也完全不了解。 当罪行判下来时,他仍如落幕英雄一般高傲的挺起了胸膛和头颅。 他也许预料到了结果,但没想过结局。 思想的传播需要途径和媒介。 有时,一个核心人物的力量是无限的,就像历史上的无数思想圣贤一样,他们即使已经死去上千上百年,流传下的思想却经久不衰。 但近代,人们却更需要切实的而不是虚幻的想象作为依靠。近代的追随者们更需要的是一个能让他们崇拜敬仰的领袖,反而思想也许是次要的。 维克托事业的成功离不开这些追随者们,但他也许高估了他们。 他自己可能没想过,当他带着‘罪恶’的身份惨死在牢狱中后,当他的党友们在他无名的坟前哭泣过后,当无形的压力转移到他那些脆弱的支持者们身上后,还会有多少人继续坚持他的理念呢? 历史上无数可歌可泣,但又哀伤悲怆的事实告诉我们,死亡,更多时候意味着结束。 所以,在维克托被严押上运囚车,被前后共三辆坐着全副武装警卫的警车护送上大道时,海豚们就要行动了。 他们一直等到今天,一是不想和政府直接发生冲突,二是也想期待一下机率渺茫,但也并不是不可能的第二个结果。 结果却显而易见,反而是他们太天真了。 …… 运囚车的司机是一个稳重的中年男人,他蓄着络腮胡子,常年戴着一顶帽子遮盖自己渐渐升高的发际线。 司机干这行已经十几年了,每年要送几百名囚犯去监牢服刑,从没出过差错。他见识过各种各样穷凶极恶的罪人,有的戴着脚铐和手铐,有的用面具封住了前脸,有的甚至上车时已经神识不清。 在耳濡目染下,司机也已经可以对再惊恐的犯罪故事做到波澜不惊了。 他当然也运送过贪污腐败犯和政治犯。有时,这些潜藏的罪恶比那些明目张胆的罪行更让人觉得可恶,其背后象征的东西也更让人惊悚。 因为,毕竟心理扭曲,以至于不得不依靠伤害他人来获取安慰和荣耀感的变态还是占极少数的,有时完全是冲动与兽性的爆发。 但那些贪污腐败的官员和政客却像是社会繁茂树干下的毒瘤。 重点是:他们无处不在,难以清除。 他们的每一次行贿每一次受贿背后都有一群食不果腹的穷人,都有一群惨遭病痛折磨的伤者,都有一群连学都上不起的孩子在承受。 他们的罪行影响的就是千千万普通人的生活…… 所以,司机才这么痛恨他们。 他的妹妹和朋友因为某些荒唐的缘由被迫下岗,救济金永远推迟难以发全,豆腐渣工程和劣质的公共设施时刻威胁着他家人的安全。 这不都是这群人搞的鬼? 当然,这些都只是他个人略微偏执的想法,相比在金钱和地位上的狡诈掠夺,对人命的摧残显然更加残忍,不可饶恕。 没人愿意和这些罪人待在一个封闭的地方,即使你知道他们被束缚着,并且后面还有两名持枪警卫保护你的安全——具体应该是防止罪犯乱动、逃跑。 所以,每次运送,司机都尽量开得快一些。加上这条路线他已经跑过上百次,几乎能记住每一个红绿灯,每一个限速,每一个岔路口的位置,熟悉的就像在自家后院散步一样。 司机不会鸣笛催促前面的警车,因为那样会显得很不专业。但他会紧紧贴着对方,让警车的驾驶员在后视镜和侧视镜中感受到无形的压力。 开车的都是这样,他们不愿意总是看到自己的车屁股被紧紧咬着,就好像自己车技很烂一样。 看着警车加速,司机每次都会露出得意的笑容。 不过我们之前说了,司机很稳重,做的一切都不会超过他所能控制的阈值。前面即将通过一段六车道的宽阔跨河大桥,他已经准备好再踩一脚油门了。 司机专注于驾驶,但上桥前最后一个红灯街边的一件事还是短暂夺去了他的注意力,因为…… 简直太过夸张搞笑了!让司机看第一眼便瞪大了眼睛。 他看到一根弹力十足的巨大弹簧竖立在路边,根部被固定在一块很重的垫子上,弹簧上面绑着一个戴着面具的真人玩偶。 而且玩偶还是那种出现在深夜成人档娱乐节目中才会出现的样式,衣着暴露的就好像你走在沙滩上看到的那些穿着比基尼的性感女郎。 扮演玩偶的女人一头棕色长发,身材充满肉感,这让已经和妻子分居多年的司机不由得热血沸腾起来。 反正也在等红灯,他便多看了几眼,同时也注意到弹簧边还站着一个高大但搞笑的小丑。 司机进而开始思考起他们在这里娱乐大众的缘由。 这附近没有什么新开的商场,也不像有什么闪客一族的活动。真是有点搞笑,就好像热带树林里突然出现了两只企鹅。 突然,司机觉得小丑好像在朝他这边招手。 他知道这肯定不是在叫他,不过还是不由自主的将眼睛移了过去。他意识到小丑也在盯着他。 然后,小丑将双手举到身前,做了一个奇怪的手势。 第427章 坠落与小艇 车后的鸣笛声打断了司机不知何时丢失的注意力,他急忙抬头,看到绿灯已经亮起,其他车辆早已纷纷启动,于是急忙挂档,猛踩油门。 司机……有些想不起刚才自己做了什么。 他知道自己在等红灯,看到了一件奇怪的事——一个穿着暴露的女人,还有一个更加古怪的小丑,但完全想不起自己为什么会愣神。 不过更让他不解的是,此时从他身体中,或者说心底萌生出的一种情愫: 他要做一件事。 这情绪随着汽车启动的轰鸣声和振动感越来越剧烈,变成了一股难以抑制的欲望。但让他惊讶的是,他甚至一时找不到这欲望到底是什么。 他要做什么?不知道。他要在哪里做?也不知道。 欲望之火在心底熊熊燃烧,司机戴着手套的双手开始冒汗,额头也是。他甚至开始坐立不安起来。 不过紧接着,当司机驶上桥面,便一下子豁然开朗了,因为他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了。 只见司机突然加速,超过前面的警车,然后找准时机,一下越过中央横线,撞向涂着橙色底漆的桥边护栏。 汽车加装的防撞栏在冲击下凹陷变形,但在强劲马达的冲力下,连环加强的防撞栏仍是没有禁住撞击。 运囚车冲出了桥面。 坠落迅猛而无情,但即使在这样的灾难情景下,司机竟仍是一脸的满足,就好像他完成了一件他期盼许久但并未有勇气做的事一样,好像拯救了世界。 车头撞击水面,激起巨大的水花,司机的脸终于扭曲起来,只不过不知是因为极度的兴奋,还是过度的恐慌…… 而要想解释一个稳重的男人为何会突然发狂,做出这种自杀般的行为,就不得不将时间倒退。 但时间肯定无法倒退,以上的转折言辞也不过是为了烘托一下气氛。 其实原因很简单,动作很麻利,结果也很愉快。 海豚想好了战术,锁定了目标,并在合适的时机将其迷晕,带走,让魔术师对其进行催眠。 催眠的内容是让司机看到某个特定的手势后就开车冲出桥面。 ‘一定要记住,因为这样,你就能拯救世界’……魔术师将这种想法深深植入了司机脑海。 汽车在河面短暂的上浮了一下,然后便缓缓沉入了河中。 惊慌的,亲眼目睹灾难发生的路过司机纷纷靠边停车从桥上向下观望;钓鱼的老人和之前带着孩子在桥下公园玩耍的父母也拥到岸边驻足。 一辆不知何时出现在河面上的快艇突然靠近,几名穿着潜水服的‘蛙人’一个接着一个跃入河中,潜入水下。 护卫的警员一边汇报,一边焦急询问刚才下水的都是些什么人。 “据说是某个私营搜救队在组织户外培训,上午一直在看他们模拟救援。”有人在人群中满不在乎的回应他。“真是运气好。” 警员想发怒,因为水下的人都是他的同事,也因为刚才回话的市民显然并没有理解事情有多么严重。 这河水很深,车辆会一直坠到河底,下面满是厚厚的泥沙,无论什么都会陷进去。即使有人第一时间下去营救,情况也绝不容乐观。 警员知道同伴中有人已经联系消防队和政府河面救援队了。但他们赶来,并且组织起有效的救援预案,估计要三十分钟或更长。他也注意到了那艘游艇,看来现在只能依靠他们了。 不过一种警察多疑的习惯让警员突然谨慎起来,想确认一下那艘游艇上的人的真实身份。他刚想挤过人群朝靠近游艇的岸边走去,河边浅滩中突然冒出几个黑压压的人影。 这些正是穿着潜水服的私家搜救队,趴在他们身边,狼狈不堪几近昏迷的穿着制服的便是他落水的同事们。 真是太幸运了吧!警员惊叹。他赶紧拥上去,和几个好心群众将他们从粘腻腻的水中拖了上来。 “谢谢!太感谢了!”警员真诚道谢。 “不用谢,警员先生,救援还没结束呢!”潜水员专业的说。 虽然心中激动万分,但警员仍没失去作为警察的警惕和专业。 被拖上岸的只有三个人,两个穿着警察制服,一个穿着囚车司机的制服,也就是说,他们押送的政治犯,被要求务必要确保送到监狱中的犯人还在…… 忽然有人喊了起来,是他熟悉的声音:“那艘小艇,那艘小艇!” 警员急忙拨开人群张望,发现那艘小艇已经准备掉头。他又定睛瞧去,大吃一惊,因为小艇上赫然坐着那个身着囚服的犯人。 警员咒骂一声,将神识不清的同伴交给了他身边的新人,然后朝无人的岸边奔去。 提前赶来的警卫已经掏出了枪,他也是。 他们的举动惊吓到了周边的平民,他们看到枪比看到从水下拖上来的‘尸体’要害怕的多。人群开始尖叫着后退,母亲们捂住了孩子的耳朵,有人险些跌入水中。 “停下!停下!你们的行为触犯了法律!我让你们立刻停下——”警员不顾一切的大喊着,身体被恐惧和愤怒包裹。 “开枪吗?”警员与同事互相问着。 “开枪吧!” 他们开始射击。子弹爆鸣,人群惊吓尖叫,小艇的发动机也开始加速。 警员没有阻止对方。几发子弹击中了小艇,更多的钻入了水中,或掠过了河面。 有警卫射了几发子弹后才意识到河对面也有一群看客,急忙叫他们停止射击。 流弹击中平民与放跑囚犯同样糟糕。 小艇加速驶离。 立刻有人抄起电话向上级汇报突发事件,以及他所记住的小艇的特征和驶离方向。接下来他们就无能为力了。 警员想起了那些才被救上来的同伴和那几个‘蛙人’,又立刻折了回去。既然那艘快艇有问题,那么那些‘潜水员’…… 警员发现一名估计具有专业护理知识的女人正在给其中一人做人工呼吸,看到昏迷者口中吐出汩汩浑水,他终于放下心来,有一个人甚至已经清醒了过来。 第428章 诡计与闷闷不乐 警员上去拥抱惊魂未定的同伴,询问他是否有事,并让他冷静,一切其他人都会处理好的。他没看到司机和那几个‘潜水员’。 “他们去哪了?”警员立刻询问被留下的年轻警卫。 “他们在那边抢救他!”年轻警卫朝一边的芦苇丛指去,“他们说必须给他脱衣服,这里人太多不合适。” 警员赶紧跑过去,但没看到一个人。年轻警卫跟了过来,也异常惊讶。 芦苇丛中有未干的水渍,说明之前的确有人在这里待过。但除此之外,便什么都没有了。 没有‘潜水员’,没有司机,只有河边的冷风。 什么情况?警员有些摸不着头脑了,司机呢?他们将他带到哪儿去了? 他们又跑回去询问有没有人看到另一个被搭救上来的人。不过群众显然被吓坏了,他们傻愣的摇着头,似乎已经失意。 这时,被救上来的两名警员都清醒了过来,实施人工急救的护士赢得了掌声。 “谢谢。”警员扶起同伴,将衣服脱下披到他们身上,无意瞟了女人一眼,发现后者美丽可爱,显然不是刚刚入职就是正在准备考试。 真是太他娘的幸运了,你们几个该死的,警卫嫉妒的想。接着,他开始思考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发生的。 运囚车发疯般冲入了桥下,就好像在躲避突然出现在桥上的行人。那时应该没人走在桥上,因为当运囚车冲到对面车道后他就立刻看清了前面。 前面什么都没有,道路很宽敞。 那难道说司机发疯了? 不可能啊,警卫认识那个稳重的秃头男人,他们一起合作过很长时间了,他开运囚车的资历甚至比他自己开护送车的资历都老。 警卫本来能得到答案,但问题是他找不到司机了。他把自己知晓的情况通过通讯器汇报给了同伴。 交给他们吧,警员想,自己还是先照顾好身边的人吧。 …… 警方派出了大量人手搜捕可能停靠在沿岸的小艇,并一边寻找司机与那些潜水员的下落。 根据现场警员的描述,司机的‘突然发疯’存在很大的疑问。这看似意外的事件其实更可能是一次有预谋的劫囚案件,而小艇与潜水员无不拥有重大嫌疑。 两个小时后,他们在支流上一座不起眼的小桥下找到了木讷的浑身瑟瑟发抖的‘囚犯’,具体说是穿着因服的人,因为此时,‘囚犯’长着司机的脸。 “不,这他娘的就是司机!”第一个醒悟过来的搜查队员赶紧向上级汇报。 结合现场状况与各方汇报,十分钟后,有关人士得出了结论。这个结论就是: 他们被耍了。 司机会冲下桥是他们早有算计的(虽然不知道究竟是如何准备的);小艇也早早停在了桥下;潜水员只是幌子,他们的真正身份和驾驶游艇的人一样是劫走囚犯的歹徒。 警员发现乘坐小艇离开的人虽然穿着囚服,但那不是囚犯,而是司机;被他们拖上岸,脸趴在地上的其中一个却是真正的因犯。 不过因为刚从水上出来,头发蓬乱,而且脸上都是淤泥(有很多应该是故意涂抹的),穿着司机的制服,所以并没有被发现(他们肯定是在水中更换的衣服)。 综合以上,这是一场精心谋划的劫囚案件。 非法和法律不同的地方在于,法律讲究程序,而非法不需要程序。在警局和有关部门着手调查、调派人手、分发任务时,海豚已经早早准备好将维克托送走了。 他们给这位领袖化了妆,径直奔向目的地,只差一步,只要迈出去,就可以从这个国家消失,保住性命,完成任务。 没有战斗,没有枪声,张豪坐在车里,多少显得有些抑郁。 在这次行动中,魔术师显然是重要角色,盈姐的弹簧布偶和化妆术也的确精彩了得,小生的接应也及时准确。 海豚们的行动统一专业,七哥、小李、波波和邹帅在水下不仅及时救出了几人,竟然还在水底给维克托换了身衣服。 而张豪呢? 按照小生后来的安慰,他的确受到了新人的‘照顾’,就是第一次任务只能旁观。他放了哨,开了一会儿车,故意制造了一起事故,阻挡了救援车通往现场的进路,通报了几次警方动态,除此之外还上了两趟厕所,吃了一根热狗。 “怎么,小子,闷闷不乐的呢?”小生一边开着车一边笑着问,他似乎觉得自己这次任务的表现十分完美。 张豪犹豫了一会说:“有些……太简单了。” 此时,盈姐在整理她急忙穿上的内衣,邹帅则在打理他湿漉的头发——刚刚擦干,上车时还滴着水。 他们跟着另一辆车。 前面的车上有魔术师,被救出来的维克托,还有经常一起行动的‘小眼睛’二人组——七哥和波波,司机是大伟。 老板则早早抵达了目的地,与相关人士联系,准备交接。 他们的目的地是xx机场,已安排好让维克托登上一家大公司领导层的专用飞机,无需什么过境审签和麻烦手续,直接可以飞出领空出国。 刑侦部门有可能会考虑到囚犯利用这种‘特殊待遇’逃亡海外,不过等他们沟通阻止,飞机估计都已经降落了。 “啊——”盈姐整理完事,舒坦的喘了一大口气,笑着说:“不过这话要是被某人听到,你可就要倒霉了。他会说——” “动脑子的事绝不简单。”小生插嘴道,就像课堂上兴奋插话的学生。“用脑子可比用枪解决事情要……” 说话间,小生突然猛打了一下方向盘,紧急减速,险些撞到突然急刹车的前车。 “怎么他娘的……”盈姐到处乱抓,好不容易从歪斜中恢复,瞪着大眼盯着小生,刚想咒骂,就注意到前车也已经停下。 她又斜瞥了一眼身边座位的邹帅,只见后者露出一脸腹泻干燥般的痛苦表情,将双手插进大腿跟中。 “怎么他娘的跟娘们似的?” 张豪看得清楚,替邹帅解释道:“我想……你可能是击中他某个要害部位了。” “哦。”盈姐意味深长的翘起了嘴角,然后开玩笑的说:“抱歉,还真没感觉到。” 邹帅忍着痛苦竖起一根中指。 第429章 政客与小李 张豪识趣的拨出电话,替这车上的所有人询问是怎么回事。挂断电话后,他震惊的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咋?我们还能救错人不成!”盈姐问。 “不,我们救的就是维克托。”张豪回头,尴尬的说:“只不过问题是他不想走……” 他们将车开到了隐蔽的地方,借着一排建筑工地外围石墙的掩护隐藏起来。 海豚们都下了车,围成一圈,将一脸倔强的维克托围在中间,就好像他们刚刚绑架了他一样。 维克托借着脸上未干的水珠抹了把脸,唾了几口。“该死!” “臭男人,我们可刚刚救了你啊!”盈姐不留情面的说。 维克托冷静了一下。“没错,我知道你们干了什么,我也知道他们要对我做什么。他们要我死,对不对?这个国家要我死!”最后的声音夹杂着绝望与戏谑。 “所以你明知道却还是要回去。”小李视维克托为导师和偶像。但此时,所有人中反而他是最平静的,说话不紧不慢。“你要去做什么呢?” “那我逃了是要做什么呢?”维克托盯着脚下的沙土说,“我从这里出生,在这里起家,在这里结交朋友。这里是我的力量之源,这里有无数相信我的信仰,支持我的人。我逃了,你们懂吧!那我不就只是变成一个逃犯了吗?” “逃犯的身份能保住你的命。”七哥冷冷的说。 “命?”维克托笑了笑,不知是在嘲讽谁。“不是我自吹,在我准备干这个的时候,就把命放到最不重要的地方了。” “可你没回答小李的问题。”小生说,“你留下来要做什么呢?” “一个人留在家里会做什么呢?”维克托用政客的语气反问,然后自答,就像午后闲谈一样。“他会收拾收拾院子,整理房间,清扫灰尘、杂草。 “他会看看报纸,处理完工作……等累了躺到床上睡觉。”见众人疑惑的表情,维克托无奈的笑了笑。“听不懂,是吗?只是隐喻,理解就好。” “没错,只不过在你动手做这些前,一群端着枪的警察就已经将你家的院子围住了。”魔术师终于开口。“他们会当着你的面践踏你整理过的草坪;当你家人和邻居的面将你逮捕。你曾经维护,维持的那些形象和尊严就再也不在了,留下的只有耻辱和颓废。” 政客愣了一下,终于抬头看了看这群人。他不是想记住他们的面孔,只是觉得奇怪。 从他在车上坠落时的惊慌失措,到现在可以冷静对话,这群人只花了不到两个小时便将他从一个国家的法律围墙后挖了出来。 而且维克托知道,他们不仅将他挖了出来,还没让人看出洞在哪儿。他知道他们是谁: 救世者。 他一度鄙视的组织现在却成了他的救命恩人。 维克托本来以为这群人只知道什么叫做暴力,却没想到也有点脑子,而且对政治的洞察也很精明。 显然,他们每个人都知道他的命运,也许和他自己知道的一样早。 那个穿着另类的男人说得没错,他回去的命运就是那样。但是,相比自己的尊严,维克托更不愿意看到的是党友们孤军奋战,独自承受压力。 他逃跑后,那些他信赖的人,和他关系交好的人一定会受到严厉的审讯和搜查。 警察会闯进他们的家里,对他们家进行监控,对他们的妻子、孩子进行监视,他们的党派也会因领袖的出逃而受人唾骂。 维克托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自己辛辛苦苦成立的组织被这样压垮。他宁可在暴力下倒下,也不想受到这样的屈辱。 “让我回去。”政客说,“我要和他们一起战斗。我们的信念不可能就这么被……” 维克托突然被人拎了起来。 一个之前表现得非常平静的男人突然暴怒起来,将政客狠狠按到墙上。 他要干什么? 对维克托来说,这里的任何一个人想折断他的手都并非难事。唾沫横飞,但他根本无法躲闪。 小李喊着:“你他娘还能战斗什么?你已经是个逃犯了。你被这个国家的光明面排除在外了,你认为一个罪人还能领导什么团体吗!你还有什么资格?你回去只会给他们添麻烦而已。 “赶紧滚吧,离开这个国家。找个安全的地方,找一个盟友,准备东山再起。你的信念到哪里都有人支持,你的人格到哪里都能影响一大批人。 “所以这么着急送死干什么呢?重整旗鼓啊!活着才能继续你的事业,你的信仰。死了他妈的就剩下一具尸体和骨灰,有什么用啊?!” 维克托僵住了,所有人都是。 在海豚们和魔术师看来,小李平时不太爱说话,此时爆发般的言论着实是出自真心。 而对维克托而言,眼前可能比他小了一轮的年轻人所露出的表情和展现出的坚毅态度比他说的话更让人吃惊。 因为这就像是一个最忠实的老朋友在劝说他一样,维克托甚至都有一点感动了。 “你——” “没错,你他娘的是我的偶像!”小李接着说,几乎动情。“我就像你的无数死党一样认同你的想法,觉得它才是真理。所以,别光考虑你自己,别光想着如果你逃了会怎样。 “想想别的,想想他们是不是更希望你活着,想想他们在另一个地方听到熟悉的声音见到熟悉的面孔后的表情。替他们想一想,谁希望孤独的信仰什么呢?谁希望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所追求的方向一片漆黑呢 “我们本就在与激流抗争,我们都一样!信仰你,与加入救世者让我明白世间有许多相似之处! “你是他们的灯塔,是我的灯塔。灯塔没了光,你怎么让他们在漆黑的海面航行靠岸啊?” 小李吼完,放开了维克托,喘了几口粗气,然后像个腼腆的孩子那样低下了头,后退了几步。 “我……我就是这么想的。” “哇哦,我有点爱上他了,怎么办?”盈姐半打趣半认真的说。 第430章 化妆与返回 其他人显然刚从震惊中恢复,这是他们见过小李说过最多话的一天。而且不仅如此,他说的每一句都字字在理。 你想问他们是怎么知道的?因为,小李连维克托都说服了。 政客抱着头挣扎着,狠狠抓着自己的头发。松开又抓起,抓起又放下。甚至低声呢喃:真理是时间的孩子,从来不是权威的孩子。真理是时间的孩子,从来不是权威的孩子…… 过了许久,政客才徐徐开口:“你说的没错。我不能死,我必须继续战斗才能对得起他们的支持和信任。” 维克托终于站了起来,真心的哀求着:“但是,至少让我再见他们一面,求你们了!” 小李渴望的望着众人,众人也互相望着。最后,他们把目光都转向了魔术师。 魔术师用大手遮住了帽子下的那张棱角分明的脸,露出一只眼睛,意外严肃的说:“今天,午夜之前,我们必须走。” “那就让老板多等一会儿了!”小生第一时间拿出手机。 “谢谢。”维克托看向这里唯一的女人,尴尬的说:“我想我需要补妆。” 盈姐翻了个白眼。“上车!” “真是太有种了,不是吗?”看着维克托上车的背影,小李佩服的说。 “你说谁?”邹帅打趣道。 “还能有谁?”小李不解的问。 众人嗤笑,决定让他继续不解。一群人重新回到了车上。 “需要跟总部汇报吗?”换成司机的波波问。 “三角系统。什么事,包括你中途尿个尿他们都得知道!”魔术师拉开车窗,将胳膊拄到窗外。 “风险呢?”七哥问。 魔术师仍看着窗外说:“什么事没风险呢?而且你应该知道你大哥我就喜欢挑战。” 七哥鄙视的哼了一声,瞥了一眼坐在中间的维克托。“我曹!”他不由自主的惊呼一声。 波波和魔术师好奇的回头,也同时惊叫出声。 “很……很难看吗?”维克托小心的问。 “说什么呢?老娘可是四级化妆学院毕业的!”盈姐不客气的说。 “不,不,一点都不难看。”魔术师说着,调了调后视镜:“你最好自己欣赏一下。” 维克托往前坐了一点,又挺起了身子,好从镜子中看到自己。接着,他看到了一张女人的脸,而且是那种浓妆艳抹,来自夜晚红灯区小巷荧光灯下的女人。 “我……草!”维克托发出十年来最为失态的喊叫声。 “一定是盈姐。”听到前车传来的尖叫声后,坐在后车上的大伟笃定的说。 …… 一间特殊公寓的餐厅内聚集着一群人,他们围在餐桌前,显得失落又无助。 他们都是维克托使命政党的高层领袖,身兼要职。但如今在这个国家里,他们无疑是最无奈,最没有目标的一群人。 失去领袖,政党陷落,信仰迷失…… 这群人坐在这里半天甚至不知道该说什么。 得知维克托被救出去也没让情形有多少改观。他们知道他不会再回来了,可能永远不会再踏足这个国家了,也再也不能与他们并肩作战,领导他们,为他们指引方向了。 “但至少他没死。”维克托的好友,党内地位可能仅次于维克托的巴顿终于开口了。 巴顿接着开始鼓舞大家,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充满力量。 但他不是维克托,没有维克托具备的那种人格魅力,影响不了所有人。 加上有一些人对他的印象不是很好——因为他长着一张狡诈的脸,所以少有人回应他。 巴顿眯着眼睛,偷偷打量众人。 这时,门卫报告有人来访。他们惊起,以为是警察或者政府特工。 但都不是,是几个蒙面人带着一个格外妖艳的‘女人’闯了进来。他们说女人有维克托的重要信息传达给大家。 在众人的震惊中,‘女人’走到桌子前,开始环视。她没说话,但还是有人认出来了,“维……克托?” ‘女人’轻轻点头。 “什么?!”他的好友巴顿一脸不可置信,冲上来一把将‘女人’抱住。“让我看看,这不是某位艳星吗!” “别开玩笑了,兄弟。我是维克托。” 这下众人彻底相信了,因为这成熟的声音他们再熟悉不过。众人如释重负般与自己的领袖激动拥抱。 维克托重重握着那些伸过来的手,无言中饱含深情。这群人宁愿牺牲自己的希望也要拯救他的性命,这份恩情对他来说无以为报。 但维克托知道此时不需要感谢,他立刻请大家坐下,接着自己也坐了下来,然后说:“抱歉,必须以这种样貌见你们。” “不,不。”党友们摇头,表示维克托根本不用道歉,甚至有人激动的哭了出来。 但很快,所有人便都恢复了理智。 有人质问:“你又回来干什么?你直接走不就什么事都没了吗!” 维克托带着歉意摇头,说:“我不舍得走,但他们说服了我。我想……我想最后再见一面我的战友们!” 几个男人无声的袒露他们的友谊。 巴顿打破了沉默,“但肯定不只是见我们这么简单,你还想做什么吗?” “是的。”维克托点头。“我希望你们在我走后,消失后,逃跑后,能继续维持这个组织,能继续坚持我们的观念,让它……” “喂,你以为我们在干什么?你当我们都是一群胆小鬼吗?!” 维克托当然知道他们不是,否则,他也不会挑选这些人站在自己身边。“我不是说你们做不到,不是说你们是胆小鬼,我只是……” 巴顿无奈的说,“我知道。你是想说:没有你不行,对吧!” 维克托垂下了头。“抱歉,我并不是高傲的人,你们都了解我。我信任你们,我不信任的是我自己。这也是我回来的原因。 “我不知道我的离开会对党内造成什么样的影响和损失。我害怕我走了之后,这里就会渐渐分崩离析。因为……” “因为你是唯一的领袖?是唯一能坐上这个位置的人?”好友巴顿的话中带着些恼怒。 “我——” “就是这样啊!”其他人说,“这个组织里有谁能代替维克托吗?是我吗,还是你?” 巴顿压抑着,叹了口气,摇着头说:“原谅我,我并没有别的意思。他是我们的精神领袖,唯一的领袖。我的挚友,你们的同伴。但他就要走了,他不可能永远待在这里! “难道我们还要拿着他的照片进行决策吗?要想继续发展下去,我们必须有另一个执行人。我们必须选出另一个……领袖。” 有人支持巴顿的建议,而其他人则用沉默回应。 第431章 新任领袖与枪声 “巴顿说的没错。”维克托说,“而这也是我冒险回来最重要的目的。”他等众人都抬起头,才郑重的说:“我们来选出另一个领袖吧!” 巴顿突然站了起来:“事不宜迟,我看我们现在就……” “不,现在不行,这里人还不够,我们没办法代表所有人。埃布尔和艾伦呢?我没看到他们,还有里昂。” “埃布尔和艾伦在忙着处理一些杂事。里昂,他仍在带队游行。你走之后,这家伙是最镇定的。在我们都在犹豫的时候,他却已经开始付之行动了。” 里昂,一个小他几岁的富有责任感的男人,一个合格的领导者。他拥有一种连维克托都缺乏的品质:激情和睿智。 “里昂,我们需要这种人。”维克托点着头,似乎在心里做了什么决定。“叫他们回来,我们一起投票。” 众人点头。 巴顿突然站到他身前小声问,“兄弟,你有候选人了,是吗?” 维克托看着好友的眼睛,无法对他撒谎。他知道好友很想当这个领袖,但他知道他不行。 巴顿缺少当一个合格领袖的许多东西,大家的信任和尊重便是最重要的。 这件事不能马虎。 “是的,我的朋友,我有我推荐的人选了。” “那为什么不在这里直接宣布呢?你说的话没人会反对的!”巴顿明显憋着一股气说。 “那我们也仍需要投票。这才是公正的。如果我只是想挑选一个继承人,那根本不用回来。我要亲自看他诞生。” 这才是最权威的,没有人会反驳的。所以我才不顾性命的跑回来。兄弟,不是你,抱歉。但你肯定能理解。 “好。”巴顿慢慢点了点头,理解了维克托的意思。“我去叫他们!” 维克托负疚的拍了拍兄弟的肩膀。“辛苦你了。” 巴顿转身就准备离开,但在门口被海豚拦住。七哥提醒他不要走漏任何风声。 “你在说笑呢吗?维克托是我最好的兄弟!”巴顿显得很生气,指着他们, “到是你们,戴着面具出现在这里,不敢见人,肯定有所企图!” 邹帅发出冷笑。“没错,将他安全带走就是我们唯一的企图。” “希望你们能说到做到!那我可以走了吗?”巴顿不客气的问。 海豚犹豫着。 这时,维克托从里面走了出来,毫不犹豫的说:“放他出去,他是我的兄弟,组织的骨干,不可能会背叛我们。我放心他去!” “都是一群肆意妄为的家伙。随你。”海豚让开身子。不过等巴顿走后,他们还是建议道:“为了保险,我们建议你们还是换个地方。” 维克托同意了。 海豚建议维克托保守秘密,让他们负责接送骨干人员,他们会很专业的对他们进行一些必要的处理。 但维克托却坚决不同意,他说这场会议将选出未来的领导人,他必须表示出对每个人的信任。 而且,更关键的是他也相信所有骨干,他们绝不会背叛组织。 在政客的执拗坚持下,海豚们也无可奈何。 维克托亲自挑选了新的秘密集会地。一处简陋的厂房,早已因为老旧封门。但却意义颇深,因为这里便是他们的使命政党开始的地方。 这意味着一次新生。 选举过程没有海豚参与,但他们都等在外面,并且做好了充分的准备。一旦会议结束就立刻带着政客离开。 会议过程庄重严肃,就如同他们宣读立党誓词时一样。期间选出了三名候选人:巴顿,埃布尔和里昂。 三人各有优点与短处。十几名骨干匿名投票,最后选出了里昂为新任领袖。 直到会议结束,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三个街区之内安静平常,没有任何预谋和骚乱。维克托跟里昂交代了一些事后便准备立刻离开。 这时,巴顿建议应该举办一个新人领袖的就任仪式。 维克托思索了一下,同意了,便在场举办了一个简单的仪式。最后,他一一与党友们拥抱分别。 巴顿紧抓着他不放,非常不舍。 海豚好不容易才分开他们,带着维克托赶紧离开。 车辆驶入夜色。 对海豚们来说,这可能只是一次有点难度的任务。 但对维克托来说,这是一次结束,而他还没找到重新开始的地方。可就在政客准备闭上眼睛,忘记身后的一切时,电话却突然响了。 车内的人全都转头看着他。维克托一看到来电人是自己的好友,想也没想就接起了电话。 “维克托,维克托,我们被包围了!他们是谁?”巴顿的话充满了惊慌与恐惧,甚至不给维克托反应的时间。“他们冲进来了,冲进来了!你知道他们来干什么吗?” 魔术师意识到不对,立刻提醒维克托叫他的党友们赶紧撤离,绝对不要犹豫,或者与那群人接触! 但维克托刚想回话,就怔住了。 一车人都是。 因为在手机中,即使没有外放,也能听到清脆的……枪声。 枪声! “掉头!”维克托既惊惧又愤怒的喊着,“他妈的掉头!”但他很快便让自己冷静了下来,抛弃尊严般软弱的说,“救救他们,再求你们一次,救救他们!” 海豚们无声对视,接着又把目光全都转向了魔术师。 魔术师单手摸着耳边的通讯器,显然已经开始与协调员沟通了。几句话的功夫,他拍了拍七哥的肩膀说:“掉头。” “谢谢。”维克托只说了两个字便沉默了下来。男人紧紧咬着嘴唇,面色惨白。 没有人打扰他,因为海豚们都知道,回去这一路,维克托将如临地狱。 魔术师反而一脸神秘的在车内巡视了一圈,接着目光落到了张豪身上。“小子,跟我说说,你预料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针对性的问题。 张豪没第一时间回答,而是思考起来。他知道即使说不知道,也比仓促的回答要好得多。 会发生什么? 一伙神秘人突袭了使命政党的秘密基地,而且开了火。这伙神秘人的身份可能很容易猜。 总之就是也和海豚们一样,只能在暗中秘密行动的一群人。他们接收到任务,要求秘密行事,要求消灭目标。 然后再伪装做一些能够诋毁死者的证据,好让随后的部门更容易找到借口,将留下的尾巴擦干净。 也就是说,当地的警方可能根本就不知道这件事,没人通知他们;或者他们早已沆瀣一气,被告知某一时间不要去某个地方。 总之,不论如何,这两伙人绝不会碰上,以免留下什么难以推卸的证据。 往常,海豚的身份应该是特工。不过现在,情况可能要反过来了。秘密执行任务的另有其人,而他们会变成阻挠者。 综上所述,也就是说,他们会经历一场…… “没有干扰的战斗。”张豪最后说。 车内众人脸上都挂起了紧张但又兴奋的笑容。 第432章 杀戮与特工 魔术师接着问,“没错,战斗小子,一场酣畅的大战。那么你准备好了吗?” 谈话到这时,连维克托都抬起了头,惊讶的看着魔术师和张豪,后者在他眼里完全就是个孩子。 而就是这个‘孩子’,突然露出了一种政客无法理解的表情。 一开始维克托没读懂,不过慢慢的,男人理解了。 那是一种在自己最擅长领域内的自信与狂妄。 更甚的是,‘孩子’不知从哪里随手掏出了一把手枪,鼓弄起来。 维克托自己也拿过枪,也会正常的射击前的操作。但那些操作和眼前‘随手’的精巧动作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而当政客听见‘孩子’的话时,更是惊讶万分。 只听张豪说,“我等的都有点急不可耐了!” 因为要随时做好战斗准备,所以车内常备作战服和可以组装的武器。当然是放在隐蔽的位置。 这群人有一百种方法将危险的东西隐藏在汽车的内装饰之下。等他们抵达目的地时,所有人都已经全副武装好了。 厂房从远处听十分安静,但等他们离近了,立刻就听到了子弹撞击金属的声音。 维克托本跟着他们,结果一听到枪声立刻发疯般冲进了黑暗。 海豚们抱怨,“轮到这种主顾就别想什么事能按规矩来!” 协调员快速下达对应情况的战术布置。这是他们在回程路上一同商量好的。 邹帅与张豪跟紧维克托。“他的命就是你们的命。” 小生和大伟负责侧翼掩护。 七哥,波波,守住外面,准备退路。 魔术师带小李与盈姐负责主攻。 他们长期协作,简简单单几句话就将所有的战略布局安排妥当。 张豪不在主攻行动内,他没一点怨言。他知道自己还在磨合期。 邹帅的性格和他的外表一样冷酷,几乎不会因任何事情改变心意,能最大限度限制维克托继续鲁莽行事。 合理的安排,高效的执行速度,张豪第一次觉得自己可能……就要融入他们了。 而之所以存在一些犹豫,是因为任务还没有彻底完成。 即使张豪非常有自信,但在子弹面前,任何意外都是有可能发生的,为了将意外降到最低,他必须全神贯注起来。 邹帅除了一开始说了句‘跟着我’外,没再说一句话。显然,他已经进入状态了。 维克托刚从密门冲进厂房,就听到了枪声和同事恐惧的尖叫声。 一想到结果,男人直接崩溃了。他忘记了刚刚的约定,身兼的使命,绝命嘶吼。 “停下,放下枪!” 但没用。 维克托看到黑暗远处有一个模糊的人影趴在桌子上,不过还没等去确认,又一个身影从眼前闪过,距他不过十米。 维克托甚至觉得自己认出了对方,是考文,党内的文书。他赶紧呼喊,可声音还没从嘴中冒出来,一声尖锐急促,来自消音器枪管下的啸叫便中断了他大脑的全部思考。 这他妈…… 维克托驱动自己仅剩的尚未失去理智的感官朝黑暗中迈出脚步,跨过门廊。接着,他看到考文趴在冰冷的地板上一动不动。 借着远处的灯光,维克托看到考文身下流出了汩汩鲜血,而子弹从脑后穿过。他刚要将无边的怒火发泄,便意识到一杆枪已是顶到了自己的脑后。 政客哆嗦了一下,因为恐惧,这反而让他更愤怒了。 “你……你杀了他?”维克托颤抖的问。 一个高大的影子从阴影中动了动,但仍将身体的大部分留在暗影中。“名字。” “为什么,为什么要杀手无寸铁之人!”维克托继续喊着。此时,惊慌的逃命声仍在继续。 “名字!”特工大声问。 “维克托,对,我就是维克托!” 特工思考了两秒钟,立刻将头偏向了对讲机。“队长,找到目标。”又盯紧了维克托。“站在这儿别动。” 维克托不在乎对方来多少人,只是说:“回答我的问题。” 特工嗤笑,回答道:“手无寸铁?你们脑子里的东西就是最残忍的武器。煽动民众,反叛国家,你们罪有应得!” “什么?叛国?!”维克托冷酷的笑了一声。“我们只是一个使命政党,只是把所有意见一致的人集合起来。我们反对的是机器,是机器化,是让机器在战场上去屠杀像你们这样的士兵和战士!可为什么?为什么你们的枪口反而对准了我们!这个曾自诩言论自由的国家,如今难道连一点反对的声音都不许发出了吗!” 政客的一番说辞反而让特工犹豫了。他接收到的指令是消灭一群可能正在策划一起暴力袭击的极端分子。 但听着听着,特工却突然想起了什么。维克托,使命政党……拿枪的人突然意识到自己听过这群人,他们不就是那个在大街小巷间游走的民间组织吗?他的母亲甚至还在支持这个政党。 这群人怎么会变成……就在这时,脚步声传进耳朵,特工知道是谁。 一个更强壮更高大,且毫不犹豫的身影走了过来,在黑暗中仿佛一具血肉傀儡。是这次行动的指挥官。 指挥官接近,维克托从头盔下看到了一张狰狞的脸。 指挥官者伸出了什么东西,不客气的抵到了维克托下巴上。“名字。” 维克托只犹豫了一秒不到,右侧肋骨便遭受了一次重击。他这种政客哪里接受过什么抗击打训练,承受疼痛的级别可能只比一般人高出一点点,而这一点也是来自他自身坚毅的性格。 维克托惨叫一声,险些倒地。 “名字。” 那冰冷的枪口又伸进维克托嘴里。那群人去哪了?“维……克托。”他缠斗的说。 “你是使命政党的领袖吗?” “是!”维克托从牙缝里喊着,“放了他们,别再滥杀无辜了。你们要找的人是我,跟他们没有关系!” 队长冷笑,“不,当然有关系。因为我们接到的任务就是歼灭你们,所有人。” 维克托一脸震惊。 “指挥官?”身边的特工同样惊讶。“可他们不是……” “闭上你的嘴!”指挥官朝自己的手下吼着,“不是什么!你想说他们是无辜的?别忘了刚才就他妈是你忘记给枪管安装消音器,这才让他们像过街的老鼠一样乱跑!否则我们早就已经完成任务撤退了!你这个蠢货!!” 特工低头不语。 指挥官走回阴影,给特工留下了一句话:“杀了他。” 第433章 碾压与叛徒 作为秘密特工,可能最不能接受的就是别人批评他在这一项技巧上存在问题,不足以胜任。他咒骂自己刚刚为什么会愚蠢到要说出那句话。 任务至高无上,这才是他们的恪言,而不是什么伦理和真相。 特工不再犹豫,抬起枪口,并露出掠夺生命时的残酷表情。 维克托发出绝望的哭喊:“救救我,救救我的同伴,救救这个国家吧!” 特工欲扣动扳机。 刹那,邹帅从黑暗中扑出。 特工闪躲开火。子弹擦过了维克托的脸颊。 在玻璃的碎裂声中,在维克托的尖叫声中,邹帅与特工拼杀在一起。 没有顾忌,一上来就是最凶猛的招式。无情的子弹,更无情的利刃。无情的结果。 特工略逊一筹,听到了仿佛从自己头骨内发出的枪声。 指挥官认为任务已经完成了,但他很快意识到一件怪事——通讯器中寂静无声。 碎响。 “你是不是在想为什么你的手下都不回应你?”一个冰冷的女声从黑暗中传出来。 指挥官立刻躲入黑暗的掩体,抬起枪口四下搜寻,目标并不在视野范围内。 “别找了,我们知道你藏在哪儿。”那声音又说:“而且你的对手也不是我。”甚至有些性感的坏笑。“该你出场了,战斗小子。能搞定吧?” “当然。” 一个不那么成熟的回复从指挥官身后传了出来,吓了他一跳。 “给我二……不,三十秒。” 话音刚落,指挥官就感觉到巨大的杀意降临到了自己头上,那是死亡的威胁。 没等指挥官找到杀意的来源,一道快如宣纸泼墨般的漆黑身影一瞬便突入到了他身边。 就在这一秒钟不到的时间里,指挥官觉得自己身体中的血液仿佛被抽干了,那是他最虚弱的位置…… “抱歉,也许用不到三十秒。”短暂扮演‘死神’的身影说。 战斗碾压式的结束了。 特工被海豚们在黑暗中逐个击破,毫无还手之力。但是,惨剧也已经造成,同样无法挽回。 现场可以用残忍来形容。 那群该死的特工毫不留情,见人就杀。使命政党的成员没有在真正的‘战场’上被打败,而是死在了这种地方,简直悲惨。 维克托悲伤的近乎失智,甚至不敢直视同事的尸体。当听到海豚喊有人还活着时,政客甚至傻愣了几秒才想起起身爬了过去。 仍有一丝生气的人是新任领袖里昂和另一名干部。另一名干部是藏起来没被发现,不过已经吓得半死。 而里昂则纯粹是万幸。子弹穿透了胸腔,但没有让他立刻毙命。 小生立刻对其进行了冷冻包扎,并说如果二十分钟内不把他送进手术室,那就神仙也救不了了。 好在,七哥与波波第一时间呼叫了救护车。当他们把里昂和那名惊吓过度的干部抬到外面时,便听到了催命般的笛声。 医疗急救员抢救病人可不管什么,即使看出是明显的枪伤,几名医生也没犹豫就把里昂抬进了急救车。 看着蓝色回转着的警报灯消失在街巷中,维克托才跟海豚们上了车,他还有别的事要做。 这还没完。 海豚们将车开到了隐蔽的地方。 在夜晚的凉风中,维克托也逐渐冷静了下来,开始思考。“他们还会再追来,是吗?” “没错,直到杀死你为止。而且,下次会派更多人来,可能到时候连我们都无可奈何。”小李说。 “你们不关心是谁暴露的位置吗?”小生小心的问。 维克托沉默着。 魔术师冷笑,似乎已经知道答案。 七哥也问,“是谁啊?看起来你们好像已经知道了似得。” 张豪发现,露出疑惑表情的都是当时在另一辆车上,没听到维克托接的那通电话的人。 之前他也只是在怀疑中,不过看到魔术师和维克托颇有默契的表情后,也就确认了。 就在这时,电话又响了。 维克托看着来电人名,迟迟未接。但最后,在冰冷的寂静中,他还是拿起了电话,并按下了免堤。 维克托就用此时最真实的颤抖声音说,“巴顿。你……怎么,样?” 好友的声音充满了急切与恐惧,他说自己侥幸逃了出来,完全不知道其他人怎样了。 “他们都死了,巴顿。”维克托报出那些死者的名字,一字一句。 巴顿沉默着,接着带着哭腔回应,“抱歉,维克托,我太害怕了。抱歉,真的抱歉,我让你失望了。”他沉寂了一会,接着爆发。“带我走,维克托。求你了,带我走,无论哪儿都行!” “不行,朋友,不行。” 巴顿哀求。“他们会杀了我的,他们不会放过我的!维克托,带我走吧,我可是你的兄弟啊!” 维克托握紧了拳头,嘴唇战栗,想说什么,又憋了回去。最终,他答应了。“xx广场,你知道那个地方。”政客看了眼时间,继续说:“半个小时后我在那里等你。记住,半个小时,不能提前,更不能晚。还有,不要告诉任何人。” 好友感激涕零的想感谢他,但维克托却直接挂断了电话。接着,他抬头,用一种征询的目光逐一打量海豚们。“再麻烦你们最后一次,行吗?再帮我这个不听话的人质一个忙。” 魔术师沉默着,其他人也沉默着。 终于,魔术师开口问,“做什么?” 维克托说了一句话,在当时的情况下,可能没人能听懂。“‘一个人,只有一种命运’。让我们成全他吧!”又问道,“有纸和笔吗?” 小李立刻拿出随身携带的纸笔递给了他。 …… 半个小时后,xx广场,巴顿焦急的等待着。但他没有站在和维克托约定的地方,而是在一栋公寓中,俯视着下面车来车往的大道。 突然,他看到一些穿着便装的特工行动了起来。这只说明一件事:他现身了。特工们要去追捕他,抓住他,然后杀掉他。 他出卖了他。 但有什么办法呢?巴顿觉得自己无能为力。 政府高层联系到了他,威胁的同时也开出了难以拒绝的价码。更让他失望的是,维克托并不信任他,反而将领袖的位置交给了一个年轻人,一个和他的观念完全不同的年轻人。 但之后,维克托死后,他将接管这个政党。 第434章 使命与救赎 没人反对了。他将继续带着他们进行反抗,不温不火的充当政府的对立面。 这是时务,是形势。 任何一个政府的对面都必须有这样一个组织,好让人们相信它们并没有操控全部,并没有进行集权或者独裁统治,让人民相信他们仍可以自由言论、自由思想、自由行动。 这是一种手段,一种统治的技巧。 巴顿吐出了一口气,将愧疚和不安同时咽下了肚子。他准备离开,去领取他的‘奖赏’。 突然,巴顿觉得有什么东西从后面顶上了他的腰。他当场愣住了,一动不敢动。 本来应该呈现出的死寂,却因为窗外的骚动而混乱了起来。一瞬间,大脑已无法思考。 “巴顿,我的兄弟。” 传来的声音让巴顿险些当场跪倒,因为那正是维克托的声音。 恐惧。 巴顿知道那群特工被骗了,被引走了,而维克托也已经知道了他的叛徒身份,所以要来解决他了。 “维……克……托。”巴顿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有勇气叫这个名字,是因为愤怒与嫉妒吗? “为什么?”维克托问。 无须狡辩了。无法狡辩了。 巴顿的声音突然大了,就像从罪恶的背叛中提取出了病态的自信。“时代变了,维克托,抵抗它们已经没有前途了。你抛弃了我们,这个政党再这么发展已经没有出路了。唯一的未来……” “所以做他们的走狗?”维克托冷笑。 他都知道了。巴顿想,自己果然还不够档次。 “你知道吗?他们曾经联系过我,但被我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巴顿,他们给了你多少好处,啊?值得你这么做!” “没有,没有什么好处。”巴顿说,“我只是看到了我们的未来。为什么不答应?不是挺好吗?满足那群人虚荣追求的同时,还能为国家做出贡献……” “别,别说了,巴顿。你自己不觉得可笑吗?一杆枪顶着你,你死到临头了,还在这里狡辩吗?真相就是,你只考虑了自己的利益。你背叛了组织,背叛了朋友……算了,巴顿,跟我说说你最后的遗言吧!” “别杀我!维克托,我的……朋友,别杀我。” “不杀你怎么报那些被你害死的同事的在天之灵?!”维克托狠狠揪着巴顿的头发,愤怒的吼着。 “他们已经死了,维克托,你杀了我也救不了他们。让我走,我会离开这座城市,这个国家。我从此销声匿迹,决不再出现在你们面前。放了我吧,我发誓!” 巴顿哀求,声音就和所有剧目中那些死期将至的恶人一样。 维克托发出纠结的长叹,将激动和愤怒压了下去。他说:“我会放了你。” “真的……” “但前提是你要为我做最后一件事。” “什么事都行,维克托,只要你答应放了我!”巴顿笃定的说,还认为自己的承诺会得到对方的信任。 什么东西扔到了他脚边。巴顿低头看,是一张折起的纸。 “捡起来。” 巴顿照做。不过只是捡起来,没敢打开。 “听着。”维克托仔细的说,“我会离开。在我离开后,你从这里走出去,走到阳台,然后打开它。等你看到里面的内容,就应该明白我是什么意思了。” “维……” “不要让我再失望一次,巴顿。这是我……作为朋友,希望你完成的最后一件事。” “我会的,我会的!”巴顿颤巍巍的保证。“兄弟,相信我。维克托,维克托?维……” 巴顿意识到,维克托已经走了,黑暗的房间中只有他一个人。 那一刻,千万种思绪掠过巴顿脑海。他问自己:要继续完成维克托交给他的‘任务’吗?还是…… 果然。巴顿庆幸自己没有跑,因为他发现两个红点正锁定在自己胸前。他知道这是什么,继而发出恐惧的自嘲笑声。 “我逃不了‘叛徒’这二字了。那你还要我做什么呢?维克托,我的兄弟,难道你只是想让我亲口承认出来吗?” 巴顿安静的走到外面,站在阳台上,被眼前所见惊住了。他终于明白之前听到的窗外的吵闹声,是由什么发出来的了——是人群。 阳台下面,双目所及的几条街道已经被黑压压的人群占满,车辆全都被堵在了外面。 而从其中一些人擒着的条幅和标语上看,他们竟都是使命政党的支持者。而就在巴顿惊讶的望着下面的人群时,众人也抬头瞧见了他。 巴顿一时不知所措。 他突然想起了维克托给他的那张纸,于是赶紧打开了它,借着月光和霓虹灯的光亮,看向里面的字——是维克托的字迹无疑。 然后,巴顿知道维克托想做什么了——他竟要拯救他。 一瞬间,泪水涌出了这位‘叛徒’的眼眶。 悔恨?无助?悲伤?又或是绝望? 巴顿在颤抖与战栗中沉默许久,最后在沉默中爆发了出来。他大喊,“他们死了!政府杀了他们!” 开始了,也结束了。 人群骚动,一时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但有人听出了他话中蕴含的悲伤和无助,赶紧大声问:“巴顿,你看到了什么?你为什么这么说?谁……死了?!” “就在我们准备遴选下一任领袖时,那群人突袭了会议室。刚刚掌权的政府,由人民选出的统治者,亲手杀死了你们的领袖,你们的同事!” “真的吗?!是真的吗?!”惊慌中夹杂着愤怒。 “是的,没错。真相就在xx那里,就在我们这个使命政党诞生的地方。他们诞下的罪恶之果就在那里生长,他们的尸体就在那里变得冰凉。你们想知道我为什么没有死吗? “因为……因为是他们用自己的性命换来我能逃脱那群杀手的虎口。而我就是要来告诉你们真相的!” 人群被彻底激怒了,巴顿看到了许多正拿着手机在录像,甚至有记者都已经闻风而来。 他尽量让自己表现得不带丝毫恐惧。不过,他发现自己很愤怒。愤怒来自街巷中,是被那一双双无比暴怒的眼睛传染的。 巴顿突然感动了。 第435章 死亡与疯狂 他意识到这不就是自己一直想要的,一直嫉妒的吗?群众的信任、支持,这些曾聚集在维克托身上的东西如今都在自己的身上了。 如果有人能读懂,那么一定知道他此时的泪水不再带着悲伤,而是救赎和感恩。 他知道维克托是他最好的朋友,一直都是。 接着,就站在这个狭窄的阳台上,巴顿将政府的阴谋诡计全都讲了出来。他开始用身体中的每一个细胞鼓舞这群人坚持维克托的路一直走下去! 人群呼喊着维克托的名字,也呼喊他的名字。 这一刻,对巴顿来说,连死亡都不那么可怕了。 接着,他听到某处传来沉闷又压抑的破碎声。 终于来了。 巴顿知道,结束他性命的子弹不是来自身前,而是来自身后。那群走狗爪牙破门而入,正端着武器——那些因为他的背叛而结束了他同事性命的武器——朝他扑来。 巴顿忘记了恐惧,一瞬间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他立刻攀上围墙,准备纵身跃下。他成功了……差了一点。 子弹仍是先击中了他的后背。一开始,他能感觉到有两发子弹击中了自己。但紧接着,便不清楚了。 让人晕厥的痛楚席卷全身,巴顿觉得自己的后背和大腿都中了弹。 不过真是幸运啊,这样他都没死,还能感受到坠落的自由,还能听到愤慨的喊叫。 他知道这些怒火最终会变成熊熊火焰,燃尽所有之前对其不公的事物。 想到这儿,巴顿突然笑了。 对不起。 巴顿坠向冰冷的水泥街道。 人何为人啊? ‘对政客,或者学者来说,最可怕的不是死亡,而是被遗忘。’ 他不会被遗忘了。 当晚,这个国家的民众陷入了疯狂。 …… 那个广场上发生的事通过网络瞬间传遍了各处。 即使相关部门进行了全面的封杀,即使第一时间发出了警告:告诉民众勿轻信谣言,他们只是一群反政府的恐怖分子。 但没用,网络的速度比他们要快上许多倍。 相比那些毫无自责,单方面的抨击和压制,人民更相信血淋淋的事实。 群众自发包围了事发建筑,有使命政党的成员,有他们的家人,有死者的亲人、孩子。 更多的是无关的民众,他们本与这件事没有关系,但如果连发生这样的事都不站出来的话,那么还能指望谁来保护自己呢? 走狗们还试图潜入建筑销毁证据,但都被勇敢民众拦住了。他们没有武器,也没有什么格斗技术,用的只是肉身和意志的力量。 那些好奇亲眼到里面看过的人出来后都面如白蜡,不敢相信一群全副武装的特工会冲进去屠杀毫无反抗的群众。 没人在乎那群特工是怎么死的。 他们在桌子上,柜子里搜出了全部文件,没有任何一项与恐怖主义有关。这里之前进行的只是最平常的党派内部改革。 政府发言人还宣称救出‘叛国贼’维克托的人就是他们,但却拿不出任何的证据。 相反,另一边,证据凿凿。 就在附近医院的急救室中,有人侥幸存活。他就是被新任命为使命政党领袖的里昂。他身中数枪,躺在仪器下挣扎着的脆弱身体就是最好的铁证。 刚刚站稳脚跟,还没等迈出脚步的政府陷入了巨大的丑闻,和当年的‘某门事件’很相似。 经此一事,不只是维克托的使命政党反抗了起来,其他在野党派也都因为恐惧而站了出来,因为他们害怕下一个遭此劫难的就是自己。 市政厅被攻陷,当地市长和几名事件参与者当即宣布辞职,甚至有人为了救赎已经将一些政府秘密透露给了记者和报社。 其内容太过震撼,就连报社的主编和负责人都不知道该何时如何发布。 最高法院第一时间成立了调查组,调查包括新上任总统在内所有可能参与此次‘屠杀’的行政官员。 几名重要高官莫名失踪。 新政府仍在做最后的挣扎。 他们行贿,威胁,试图挽回颓势。但是没有用了。他们这么做只会为群众和法院提供新的证据。 内部,新政府公关团队总管引咎辞职,而他们首脑的命运也几乎可见一斑。 一个星期后,总统宣布辞职。 他成为这个国家历史上就任时间最短的一届总统。不仅如此,命运也是最惨的,直接被送进了监牢,罪名是:谋杀、诬陷,滥用职权,有违人道…… 不止如此,接连遭殃的还有世界政府驻扎此地的领事馆。因为促使那些人的帮凶或者说这届掌权者做这件事是为了谄媚谁是显而易见的。 人民无法信任如此的联盟。 在压力下,世界政府不得不撤出全部官员,并派出部队保护。同时还发布了一则不要脸的声明:说这一切和他们毫无关系,完全是这个国家愚蠢的领导人自己的行为。 为了避免误会升级,他们才提前撤出。但等误会解除后,他们希望还能与新政府协商日后合作的事宜。 不过,清醒的人民完全不吃这一套,他们用最粗鲁的脏话将这群不要脸的家伙赶了出去。 按照法律,副总统将接任总统职位。 而之所以这位副总统没有被卷入罪恶中心的原因,完全是因为其个人的品行。 这位老人是这个国家元老级的人物,深受许多组织和群众的喜爱。 无论是谁坐在总统的位置上,总是喜欢将这位老人安排在自己身边,距离够近,但绝不会造成威胁的位置上,以此博得更多的关注与信任。 政治场上有一个规律,那就是姜永远是老的辣。 老人刚一就职,就立刻顺应民意,发布声音说要重新审查之前与世界政府签订的条约。 不过又说一个国家必须要有信用,在这件事彻底查清之前,在判定世界政府有干预本国内政的嫌疑之前,不能单方面撕毁条约。 完美的妥协与捭阖。 甚至,在接下来与世界政府的对话中,老人借题发挥,胁迫对方做出让步,取消掉了许多之前对本国不利的条约。 还是那句话。 第436章 强大与神秘 维克托坐在飞机上,一边喝着咖啡一边望向窗外,显得十分轻松。 “一点点波澜就能撼动一座擎天大厦,这就是政治。”他说,“历史上不知道有多少机构、组织、个人,多少个领袖倒在了这微不可察的细锥之下。” “是啊,你改变了这个国家。”盈姐不耐烦的应和着。 “不,是这个国家自己需求改变。而改变它的力量是群众,是人民。向来如此。一个政治家永远是弱小的,而他之所以能够够得很高,完全是因为他站在民众所构成的‘巨人’的肩膀上。” “是啊,是啊,你说了算。”盈姐决定闭嘴。 “不过如果你死了,也就见不到它改变了。”魔术师说。 维克托摇头笑了笑,似乎不同意这个说法。 魔术师纳闷难道眼前的政客对死亡还有别的见解? 一直不发一语的小李却一语戳破,说出了维克托不想自己说出的话。 “他是变革者,不是见证者。” 维克托又笑了笑,这次是认同。他朝小李举起了杯子。 小李有些不好意思的回应,似乎得到了自己偶像的认同比完成任务更让他高兴。 “真是恶心。”盈姐都没忍住重新开口吐槽。 沉默了一会儿,维克托又问:“我对你们还算有用,是吗?” “算是。”魔术师说。 “那想必你们会为我找个藏身的地方吧?不可能总让我待在飞机上吧!” “当然,高兴吧,我们的二把手等着见您呢!” “正好,我也想见见他。”维克托平静的说:“希望他不会让我失望。” 魔术师忍住想打人的冲动,咬着牙说:“是啊,你肯定不会失望的!” 维克托望着窗外,自言自语,“救世者。呵,我不知道你们到底都是些什么人,不过这真是个愚蠢的名字。”望了一会儿蓝天白云,身体突然哆嗦了一下,就好像后背遭受了一股寒流。 维克托回过头,这才发现机舱内的所有人都在用一种‘我想杀了你’的目光盯着他。 维克托得知原因后,尴尬的笑了笑,解释道:“抱歉,我是政治家,对这种政治以外的东西也许缺乏了一些鉴赏力。” 那些寒冷的目光这才收了回去。 不知何时,盈姐发现张豪嘴角微微翘起,似乎露出了难得的笑容。 女人赶紧好奇的问:“是什么事让我们的小海豚这么高兴啊?” 张豪转了转眼睛,回答道:“我感觉世界政府也许没有以前那么强大了。” “怎么说?” 他的话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你看,就我所知,已经有不少国家拒绝了世界政府的邀请,或者公开选择和它对抗,而更多的国家在保持中立。它不再那么嚣张跋扈,到哪里都能为所欲为了。” 盈姐若有所思的点着头,魔术师则露出童言无忌的笑容,维克托仍望着窗外。 只有小李回答了张豪的话,他说:“世界政府依然强大,或者可以这么说,它们比以前更加强大了。它们控制了更多的国家,更多的原晶,拥有更多的作战机器……” 张豪发现,盈姐,甚至维克托似乎都无奈的认同了这个说法,他既惊讶又有些失落。 不过这时魔术师接过话说,“但好的一方面是,我们也更强了,不是吗!” 像魔术一样,特派员的一句话扫去了机舱内刚要升起的阴霾,众人脸上又恢复了自信的神色。 没错。张豪想,他们更强大了,他自己也更强大了。 以前他大多时候孤身一人,无法体会到这种感觉。但如今,当他意识到自己身边有众多可以信任的战友,而这群强大的同伴背后有一个更强大的支撑时,瞬间就有了更多自信。 更关键的是即使是救世者也不是孤身一人在战斗。 有原晶联盟,有许多暗中与救世者合作、联系的组织、个人和团体。 一切都在前进。 不管如何,张豪能肯定的是:自己离目标更近了。 维克托被安全送到中立国,伪装身份,接走他的据说是来自总部的人。 接下来当然就没他们什么事了,各司其职,这是救世者保持高效率的关键。 不过好不容易出趟国,海豚们当然不会浪费机会,好好耍了几天才回去。 这几天,盈姐是最忙的。 逛街、拍照、逛街、拍照……最后,她买了一大堆真的要其他三个人一起拿才能带走的东西,才终于心满意足。 “救世者的薪水这么高的吗?”张豪还真从没问过自己的薪水。 “额,其实还行,毕竟我们这是板命的行当。”意料之外是魔术师回答了他。 “那你们特派员的岂不是更高?” “额……其实也就那样儿,高也高不了多少。救世者充分尊重每一位战士,命与命差不了多少钱。” “切,别听他瞎说。你问的是工资,你没问的是他们特派员还有没有别的奖金啊,补贴啊之类的!。问问。”盈姐挑唆道。 张豪刚想问,发现魔术师早就跑到前面去了。他眯起眼睛一阵鄙视,又找了一个身边的对象问,“小李,你们的钱都花在哪儿呢?” 小李尴尬一笑说。“存起来娶媳妇啊,哈哈哈哈!” 的确尴尬。 张豪不知道小李是不是认真的,不过他很快又问起了另一个问题。“他们会把他送到总部吗?” “应该是。”小李回应。 “总部在哪儿?” “别问,小子。问这个问题本身就是危险的,而且别人也不知道,你得去问老大。” “这么神秘?” “当然。我,包括你认识的所有海豚在内,都还从来没去过。外派的海豚没有权利申请去总部,只有特派员有这个资格。” 张家追上魔术师。 后者说:“就算我们申请也不简单,那可不是出租车,你一叫就到。还是要走一些程序的。” “哦。很有必要。” “当然。总部的位置和权力越神秘越好。对我来说,它没有才是最好的。” “没有才是最好的?”张豪惊讶。 “是啊。没有实体的东西才是最强大的,因为它无法被摧毁。”魔术师坏笑着。 “哦。”张豪懂了。 魔术师说话一半是在开玩笑,不过有一半也可能是认真的。总部是‘没有的’,不过这个‘没有’具体代表什么含义,少年现在还无从得知。 第437章 心理治疗与了解 张家仍会做噩梦,就和在中东时一样。 他和海豚同住在一间公寓,这些人对他的生活习惯也开始渐渐了解。他们说他需要治疗。 “可我没病。”张豪说。 “不是身体上的,是心理上的。”海豚们指正道。 “你们让我去看心理医生?” “救世者配备这种东西。如果真的需要,我们可以从其他一些地方调来。但你现在应该还不严重。说实话,和我们一开始一样。所以,让魔术师再给你来一次……” “催眠?不,我绝不会再让你们那么耍我了!”张家肯定的说。 “放心,这次可不一样。”海豚们强调。 于是,他们让魔术师再次给张豪进行催眠。 不过这一次的催眠不是玩弄,而是治疗。这是一种心理治疗方法,最初的成功尝试可以追溯到几个世纪之前。 魔术师告诉张豪,他现在已经变成那种特别容易被催眠的类型。 张豪惊讶,因为他自从中东被催眠后,便一直提醒自己要提防这类诡术。 魔术师哂笑。“就是因为这个,就是因为你认为自己很难被催眠,所以才是一个上好的催眠目标。这叫反抗性催眠。有的时候一个人越抵抗,反而更容易享受。啊——” 一边的盈姐跺了他一脚。 魔术师赶紧清了清嗓子,接着说:“你很幸运,碰到我了。虽然你心智还算成熟,但本性仍是个孩子。对某些事情的处理和想法和我们成人是有差别的。 “尤其是在感情和心理上,更是很容易陷入执拗,钻牛角尖……你也可以简单的理解为叛逆期。” 张家疑惑的眨了眨眼睛,无奈的叹了口气。“没想到我也有叛逆期……” “啥意思?咋,你还想说没想到自己还是个孩子?” “不,我以为叛逆期,只是那些……” “放心,你的履历我们早就了解过了。孤儿也不止你一个,小李和盈姐都是,所以没什么不能说的。不过你要是不想说,也没人会逼你说。”盈姐半安慰半教育道。 “我只是认为叛逆期是那些被疼爱的孩子们才有的。我好像错过了那段时间。” “这可不对。”盈姐说,“叛逆期是一种心理状态,和年龄与身心的发育有关,和你有没有父母在身边可没什么关系。我在基地时上过这类课程,这也是女兵的必选课。 “正好我们这里有这家伙在。所以,我们就要在它还没成长起来前帮你除根。免得你日后变成杀人狂魔什么的。 杀人魔?“盈姐,你没吓我吧?” 盈姐瞪大眼睛认真起来。“你看我像是在开玩笑吗?听着,咱们干的活儿可不是一般的工作,要不动动脑子,要不就费费体力。咱们脑子里耍的是阴暗的诡计,手上……沾着人命。 “单凭这两点,任何一个正常的人都不可能保持绝对的正常。抱歉我这话说的有点别口,但事实就是这样。当一个人在这种情境中待久了,便会无意识中产生各种各样奇怪的想法、性格、习惯与反应。 “扭曲不是特例,而是常态。别认为只有自己出了什么毛病,是所有人都有问题。关键是,你想不想解决它。 “解决它,它就能成为你的力量,放任它,就会成人累赘,并且最终毁了自己。所以,你要怎么做,战斗小子!” “我解决它,盈姐。”张豪老老实实的说,又小心探究的问:“那……有没解决掉的吗?” “当然有。别问结果,结果很糟糕。一但到那悬崖边缘,便极少有人还能保持理智,无不沦为了它的奴隶。” 张豪咽了口口水,问:“盈姐,你说的它,是……” 盈姐温柔的笑了笑。“我们都懂它是什么,张豪。就在你专注于战斗,就在你被鲜血环绕,就在你看到敌人倒在自己脚下时,我们就能感觉得到。” 催眠开始了。 一开始是忽明忽暗的灯光,幻化成光点、矩阵与无穷…… 跟着时间,达利钟扭曲的表盘,似乎不存在的分针与秒针,时间变成了实体…… 接着是音乐,寂静空明,从紧张到舒缓,跟随心脏搏动…… 然后是对话,从骨头内涌出,似懂非懂,言语化为了实物…… 最后,张豪不知道自己是何时失去意识的,只知道当醒来时,他又坐到了电脑前的椅子里,跟着围在身边的众人看他如何像猴子一样摇头晃脑的录像。 不出所料,盈姐笑得是最欢的。 …… 花了两个月的时间,张豪才一点点了解这群人。 盈姐来自乡下,父母早亡,被亲人收养,但却似乎有一段很糟糕的童年,她虽然希望自己长胖点,但还是渴望在老之前能嫁一个好男人。 老板曾有个哥哥,但被恶人冤枉迫害,最后自杀。 七哥和波波曾是军人,但因为对军队内部的腐败深恶痛绝而提前退伍。救世者不少的主力反而都来自军队,不知这是不是一个讽刺。 小李是孤儿,是从生下来就没见过父母的那种。这也让他从小自强,什么事都能操办,喜欢时事与政治。 邹帅曾是地痞流氓,一开始加入救世者纯属无聊,后来似乎在这里意外的找到了归属感。 小生据说曾是富家子弟,但父母被仇人陷害,他侥幸逃生。 这些就够了,张豪知道什么叫适可而止。 因为知道这群人的过往没有意义,他只要确定他们是自己的同伴、战友,并且值得信任就够了。 他们都知道救世者并不是什么‘干净’,‘和谐’的组织,招人也不会竟招那些没有前科,什么坏事都没干过的。 因为不可能。 那样的人不可能成为海豚,或者说极少数才能合格。 想想,他们都是手起刀落就能结束人命的刽子手,能好到哪儿去呢? 甚至张豪也一样。他再也不是值得照顾的孩子或怜惜的孤儿了,他的双手也同样沾满了鲜血,死亡就在他身边环绕。 如果有一天他遭遇不测,那也只能说命运公正。 他们能做的就是对那些与任务无关的平民保持耐心和微笑,在杀戮中为自己寻找一处宁静之地。 第438章 葬礼与副甲 没有任务时,他们有的负责收集情报,剩下的则在老板的公司打杂工帮忙。 因为是人口密集的城市,殡葬馆每天都有活儿。 张豪有时负责搬运杂物,有时打扫大厅,有时只是作为旁观者驻足观看。 各式各样的悲伤表情,各式各样的安慰话语,各式各样的礼节,各式各样的要求。 但这般千差万别最终都会汇入一条河流中,那就是死亡的河流。 死者永远都安静地躺在棺木中,对周围发生的事不可能知道。 张豪不禁想,这个地方,这套服务真的有它存在的意义吗? 想想自己的父母,惨死后不只是被晾在冰冷的地板上,在火焰中融化吗? 他们有葬礼吗?也有人为他们哭泣吗?即使有,他们也不知道啊。 死人什么都不知道啊! 真是可笑,他从没参加过自己父母的葬礼,甚至不知道他们有没有葬礼。如今,却站在一遍又一遍更换主人的灵堂前,送别一个又一个死者。 这些人的死法各种各样,有意外,有疾病,有幸运的在安眠中死亡…… 躺在棺木被送走的,比他杀的人,比他见过的被杀的人要多得多。他突然想,也许杀手杀的人不是最多的,最多的是疾病,还有自然。 而这些葬礼无不是给活人的安慰。 张豪似乎又执拗起来,心想:为什么活人要从死人那里索取安慰呢? 死人的价值又是什么呢? 他突然纠结起来,然后立刻用魔术师教他的办法——专注于眼前,调整自己。 张豪听着哭喊声,听着哀乐声,看着一个个悲伤的面孔。许久后,他突然明白了。 死者的价值,就在于死者再也无法复生了,再也无法睁开眼睛了。 也就是说,不管他的孩子们有多么追悔,不管他们有多么悲伤,不管他们多么愤怒,死者都看不到了。 他们彻底脱离了现实,斩断了羁绊、关系,随着死亡带走了一切和活人有关的联系。 但另一种东西却留了下来。 那些凭证、财产、负债,凡是进入网络,转化为某地存储数据的东西,他们都无法带走。 所以,即使一个人死了,他的信息也会永远留在网中。 这么一来,再看这些葬礼也是有意义的。它们延续了人与现实的羁绊,如果没有葬礼,那么他们和存储的数据又有什么区别呢? 想到这些,张豪突然又想起了在侦探所那天听到的推论。 如果,不,是一定,那东西杀害自己父母的场景,接收到的矛盾命令,那台机器的生产数据也一定在潘多拉大脑中的某一块地方储存着。 即使是千亿分之一,万亿分之一的可能,他也要找到它。 绝对有希望,他现在坚信。 因为那个年轻的‘福尔摩斯’说过:只要行动,就必然会留下痕迹。 即使它想删除,也会留下删除的痕迹;即使时隔多年,也仍会找到痕迹。 只要潘多拉仍在,他就能找到它们。 哀乐结束,少年也慢慢恢复了平静。 他想:自己也许又成长了? …… 说实在的,救世者虽要求特派员在执行任务时必须穿着副甲,但‘将在外,军命有所不受’。 魔术师也不是每次任务都会穿那身东西。虽然防御拉满,也的确强大,但……穿起来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这是魔术师的原话。 一次意外的机会,在一个特质的箱子中,在腾起的冷气下,张豪欣赏到了魔术师的定制副甲。 他见过金小指的,见过郁金香的,见过铁拳的。显然,随着时间的推移,救世者副甲的定制工艺越来越好。 每个特派员的副甲都有其个性。 魔术师的这一套充满了迷幻与神秘的风格。外甲上的花纹合并起来看像是油画上的星空,整体呈淡蓝色调。 细节繁多,无法尽现。 与金的那身一样,主体部分多有凹槽;左臂有一个特殊的发射器,头盔…… 果然不出所料,与魔术帽十分相似,也高高突起,里面肯定藏着什么机关。 武器则是一把可以单持的短剑(vector)和……一根细长的魔术手杖。 对于这些,张豪早就见怪不怪了。 每次欣赏完都只有一个感觉,那就是这套副甲异常强大,完全配得上同有能力穿上它的特派员一同杀入险境。 提到魔术师,如果张豪没记错的话,他曾和维莱卡一样也是一名工会内的杀手。 虽然不知道具体的细节,但这个男人躲过了那次追杀,并让所有人都认为他已经死了。 可他并没有改头换面,消声隐匿,说明他肯定扛过了‘二次规则’。 他安全了,工会不会再对他实施惩罚了。 那维莱卡呢? 她扛过‘二次规则’了吗?她在执行任务时仍必须面临被暗杀的风险吗? 张豪曾多次有冲动询问魔术师是否知道关于维莱卡的任何信息,不过最后忍住了。 他已经忍耐了多年,也不差再忍几年了。到时候,他要亲自问她。 …… 一处被青山绿水环绕的私人宅邸。一架直升机悠悠垂降在停机位上,螺旋桨停转。 金第一个跳了下来,谨慎的观察了一下。接着是维克托。 宅邸外门从内被推开,高山推着坐在轮椅上的父亲出来迎客。 四人热情但不做作的打过招呼。 金登上直升机,维克托、高川与高山三人回到房内。 “真是好环境啊,高先生。”维克托等着直升机的呼啸声消失后才说,“久仰大名。” “客气了,维主席。”高川笑着。 维克托苦笑。“这是我以前的同事们对我的称呼,现在我已经……还是请您叫我维克托吧。” 屋子里安设了好多供腿脚不方便的人行动的一些功能组件,扶手斜坡等。通过一些行动可以看出,那负伤的双腿的确给原晶联盟临时主席的生活造成了很大的影响。 宅邸内有几名女仆,但维克托发现高山对这里的一切设施和物品的位置都很熟悉。且少女照顾的时候,其他女仆都不用多说什么。这说明她一定经常来照顾父亲。 而少女的一举一动,都无不显示出淑女的教养和作为女孩的纯洁,他不知为何有些羡慕。 第439章 高川与维克托 一个女仆将他们领到了已经收拾好,准备充当临时会议厅的茶室。 在进去前,高川先问了一个问题,“你觉得那个男人怎么样?” 维克托思考了两秒,知道了高川问的是谁——他们这次会面的筹办人,一个声音奇怪,模样更奇怪的瘦高男人(救世者no.2)。 也不由得想起了他们的短暂谈话。 那个人的一些观点很奇怪,很直接,很有效率。是维克托不怎么喜欢的那种‘只考虑最好结果’的方式。 这种人往往很可怕。 维克托给出了一个谨慎的词。“奇怪。” 高川笑了,说维克托的感觉和他自己与那个人第一次见面后的想法一样。“看来咱们在某些方面志同道合。请进。” 维克托第一个走了进去。路过门口时候,看到了少女甜美的微笑。他有一股预感,但提醒自己还不能下判断。 聪明的政客往往是先看到结果再行动。 茶香飘逸,带着一股散漫随意的味道。 高川希望维克托能放松,说这只是一个‘非正式’的会晤,不会对外部产生任何影响。 维克托则询问高川为何如此着急,因为原晶联盟正处在一个飞速发展的阶段,这个时候更换主心骨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高川解释缘由,说自己这几年连遭威胁,甚至有许多十分凶险。半年前的那次车祸就差一点让他失去性命。 好的结果是还活着,坏的结果是现在只能坐轮椅。 “我的身体状态受到了很严重的影响,好精神只能勉强维持一会儿,每天都要吃药……” 说这些时,维克托注意到高川的女儿忍着不将悲伤和愤怒释放出来。不由得赞叹,真是教女有方啊,高先生。 维克托当然知道威胁与‘车祸’都是怎么回事。 高川则借着话题指了指维克托脸上的疤痕。“现在这种很容易就去除吧?” 维克托浅笑着说,“这是印记,高先生。发生在我身上的事,可能在世界上引不起什么波澜,甚至只是一件小事。有人会遗忘,但我不会。 “我把它就留在这里。”维克托随意抚着自己脸上因弹轨留下的伤疤说,“我每一次照镜子都会重新回忆它一遍。” 两个男人心有灵犀的点头致意。 高川向维克托阐述自己的目的。 “你知道,当一个组织快速成长时可能会面临许多问题。过于臃肿,失去方向,财政紧缩,内部出现贪污腐败,四面树敌等等。但我最担心的,却是这个组织从简单有序,变得复杂混乱。” “这是所有组织最大的敌人。” 高川点头。“我自知自己缺乏一种重要的能力,这种能力就是将一群人凝聚起来。我曾经成功过,但靠得只是好运和固执。 “那些人之所以能相信我,有一半是因为这也符合他们的利益。但原晶联盟发展到现在,我们的盟友越来越多,为我们服务的人也越来越多……” “而有人就会产生矛盾,有矛盾就有争执,不同的性格会带来不同的问题。问题会随时间扩大,而矛盾处理不当则会愈演愈烈。” 高川就差拍手认同了。“完全如此,维克托先生。最糟糕的结果就是产生无法弥合的分歧,到时候……坚固的墙体会产生裂缝,而敌人就会乘虚而入。” “可能还有更糟糕的。”高山忍不住插嘴说。 维克托有些犹豫的将视线转向少女,问:“毒液已经渗入了?”他想起了自己的好友。 高山有些警惕的微微颔首,但随即,便又露出自信的笑容。 维克托差一点逃走。眼前的少女典雅、大方,眼神中裹挟着睿智,笑容释放着勇敢。 对那股邪恶,她并不害怕。 维克托从没见过这般女子。以致高川轻咳,少女歪头疑笑,男人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失态。他赶紧挪开目光。 高川及时化解尴尬,继续说,“我们正缺一个人,一个拥有坚定信念,持之以恒;拥有活力,不畏艰险;能将能量传给他人,鼓舞他人……这样一个人!” “而你认为我就是你需要的人?”维克托也很快恢复了冷静。 “不是我父亲,是我们。”高山说,“我们,原晶联盟的所有人,需要一个领袖。他需要一个领袖该有的全部特质。还有,最好曾是‘局外人’。这您应该懂吧,维克托先生?” “请叫我维克托,女……士。” 高山温柔又俏皮的笑着。“那就也叫我名字吧!”接着说,“一个和所有人都没关系的‘外人’,一个睿智的‘外人’,一个有天分的‘外人’。 “当他得到认同,实行管理时,才能做到不偏不倚,柔中带刚。更关键的是,可以从‘旁观者’的视角重新审视我们的组织,找到‘当局者’难以意识到的疏漏和弱点。 “就像一个物种的进化需要外部刺激一样,一个组织的‘进化’也同样如此。” 兰质蕙心。 “好一个‘进化’。”维克托颇为认可。“这么看来,我比其他竞争者还具有天然优势?” “其他竞争者?”高川挑眉。 “是啊,这么一个炙手可热的职位,这么一个能让万众瞩目的机会,可真别告诉我没有人想坐上去。” 高川与高山对视一眼,露出果然被猜到了的表情。 “你说的没错,维克托。这几年,的确有不少人竞争过这个位置,我们也进行了不少遴选。说实话,优秀的人很多,但真正适合这个位置的我们暂时还没找到。我们的眼光可是毒得狠。” “当然。越是满怀期待的,越是准备全力投入,越是要精挑细选。可以说,考虑得再全面都不为过,就像……婚姻一样。” “哦?”高川一脸惊讶,随即开玩笑的说:“这就是条件这么优厚的小伙儿一直不去寻找另一半的原因吗?” 维克托苦笑。这要是在之前,他绝不会为这种话题耽误一秒钟。不过今天,甚至是他自己起得头。 “可能只是一部分。”维克托说:“更多的原因可能是因为自己太忙了。” 高川理解,他们这种人一旦盯上什么东西,一旦精力集中过去,就会完全忘记旁边的事。 这是优势,他们能比其他人更有效率的做事和思考;也是缺点,往往会忽略其他人的感受。 也是无奈,下意识就会进入这种状态,等意识到时,已经得罪了某人。 第440章 父女与导师 维克托立刻转移了话题。“不过现在不一样了,我可能……已经完全是闲人一个了。” 抿了抿嘴接着说,“但我是个闲不住的人,无事可干比什么都让我烦心。所以,我的确想找个下家。 “不过,虽然我已看到了两位的诚意。但是,我仍必须诚实的说,我不会随便加入什么组织,除非对它有了充分的了解后,才会做出决定。” “理智的想法。完全不会冒犯到我们。” 说完,高川突然打了一个指响。他的女儿高山从桌子上拿来一沓厚厚的装订成册的打印纸。 然后,父女二人齐刷刷盯着维克托。 气氛一下子变得严肃起来。 高山将那摞打印纸送到了维克托手中,坏笑着说:“我们知道一般的材料肯定满足不了你,所以——” 少女故意停顿,将重要的话留给自己的父亲。 “所以!”高川接过话头,“你接下来即将看到的是我们原晶联盟最重要的管理层手册。目前有全本,完全看过的只有我们这些核心理事会成员。 “你刚才说看到了我们的诚意,不,这才是我们真正的诚意。长夜漫漫,维主席。” 维克托只觉得身边的一切都沉重了起来,甚至包括空气。 如果高川告诉他的是真的,那么这些密密麻麻写在之资料上每一句都是机密。 如果这些东西被泄露出去,那么原晶联盟会被敌人一瞬间击溃。 维克托低头看着手中的资料,不自觉的读了起来,没过两分钟,便沉浸在了那种忘我的专注状态中。 冗长的资料没有让维克托感到任何不适和倦怠,他的表情反而越来越兴奋。他完全理解什么是组织,完全能读懂这些文字中所蕴涵的野心和希冀…… 一个小时后,他突然抬起了头,双眼爆发出难以抑制的贪婪。“您刚才说‘长夜漫漫’?” 高川笑着。“你不也说自己是闲人了吗?既然闲,那么在我这里待上几天也没什么吧?” 维克托起身,活动了一下身子,让自己放松下来,到窗边深吸了一口气。“青山,香茶,长辈,佳人……再也找不到比这种地方更适合思考的了!” 说实话,维克托被吸引住了。 他明白高川引荐的那个位置对他来说是一个绝好的去处,是能让他大展拳脚的舞台,甚至比他曾经的使命政党的舞台还要大。 而且大得多。 这里有他想要的全部——一个与世界政府对抗的组织和资源。 眼前的两人是正直的。他们所代表的组织是可以长久发展的,而不是一个噱头。 这几天,维克托越看越入迷,甚至已经将自己代入为了原晶联盟的一员了。他欣赏资料中的合理与规范,但也尖锐的注意到了一些矛盾和问题。 维克托毫不避讳的指出这些缺点,并发挥自己的想象,自由的畅谈设想中的解决办法。 每当这时,高川就会赶紧朝女儿使眼色。而后者往往立刻心领神会,拿出纸笔将维克托说的那些还未成型的方案与构想记录下来。 维克托说:“你们需要更多力量,更多展示自己的舞台,需要更多宣传与造势……这些是阳光。不要小瞧的光明的力量。它升起的即使一点点温度也能让许多曾身处寒潭的人趋之若鹜,能吸引许多还在犹豫,迟迟不决的盟友…… “不止如此,就像高小……高山说的那样,组织必须要‘进化’。不管它扩到何种程度,容纳了多少精英,只要它无法学习新的东西,无法适应新的框架,我都认为它在止步不前。 “只有它突破自己,打破传统与常规,攀爬到新的高度,以一种新视野重新审度自己,这,才叫真正的进步。 “你们还要与敌人合作……不要搞对立,不要像那群蠢货一样搞什么形态输出、零和博弈。比较优势是最愚蠢的策略。记住,最有用的两个字,双赢! “去寻找共同的利益。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是只属于某一方的。许多事都存在两个解,或者更多……” 有时就是这样,大家的灵感往往就出现在那短暂的片刻,在激情流动,情感勃发时。 但毕竟原晶联盟的框架是一个商业组织,维克托会遇到很多看不懂的地方:不知道为什么要存在这样的组合,为什么要做如此安排,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分配…… 每到这时,高川与高山都会耐心的对男人解释,各尽其职。 时而,他们会兴奋到睡不着觉,于是便在山谷间、银河下,畅聊天南地北。 维克托与高川都是那种不拘泥于自己已经掌握的领域的人,他们泛读史料书籍,阅历丰富,一旦无拘无束的聊起来,言语就仿佛决堤的洪水。 高山当然知道自己父亲的另一面。它就像是……一个隐藏的属性,遇到合适的机遇才会打开。 而如今,这个机遇显然就是眼前这位谈吐风雅,思维敏捷的男人——维克托。 高山之前只有一个偶像,就是自己的父亲。如今,她认为又多了一个。 ‘思想深沉的人,言语就会汇通;卓越的言语,属于一颗卓越的心灵’。 沉稳,执拗,充满智慧,时而偏执,时而张狂。 这种罕见的,只为了理想与信念不懈追求努力的人,在她眼前有两个。 高山想起了一句话: ‘伟人并非因政治而伟大,也并非因处事谨慎或适当得体而伟大,他们所有人都是只因一件事而伟大,就是不懈追求更美好的世界。伟人们都不会放弃追求,他们不知如何放弃。正因如此,他们才如此战无不胜。’ 她的父亲,还有维克托,都远远无法触及伟人的高度,但他们正努力成为那种人,向他们学习。 这两个人可能是全世界百亿人中离‘伟人’这个称谓最近的一群人中的一员。(不过可能也算不上) 她的父亲意图挑战世界上最具权力的组织,维克托则凭借意志改变了一个国家的信念。 高山庆幸自己在短暂的生命中能遇到这样两个人。 一位是她的家人,一位是她的……导师。 第441章 同盟与啤酒 没错,大小姐已经自顾自地将维克托当成自己的导师了。她把他即兴巧言与深思熟语当成教导,课程。 她侧耳倾听,挑动手腕将晦涩难懂的词汇与句子记录在笔记本上。 没带录音笔是高山此行最大的遗憾。 两个相差快两旬的男人也是越聊越兴奋。他们都没想到在地球的另一面也有人和自己一样充满野心和勇气。 对维克托而言,眼前这个已为人父的老男人就是他的伯乐,完全清楚他的价值,稍加思索就能理解他言语中蕴藏的深层意思。 维克托知道高川不是政客,在有些政治论点上的表述并不是十分准确,也存在少许偏见。 但从另一方面看,却是维克托所见识过的最优秀的商人。看似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能让维克托对利益的交换与原则有所顿悟,几条分析就能让他打开一个新的视野与格局。 维克托时而小心的观察高山。她安静了许多,更多时候只是专注的看着他们,或者记一些笔记。 对于一个成年不久,应该在上大学年纪的少女,能做到这一步已经出乎他所料了。简短的闲聊中他得知,高山早早辍学,自学成才。 他佩服这种人,果断、自信、勇敢,知道自己的目标,没有在最容易迷失方向的年纪浪费青春。 这是一个拥有强大自制力与聪慧头脑的少女。维克托毫不怀疑,她今后人生的精彩程度与建树会超越她的父亲。 终于,他们谈到了这个组织的未来,也就是原晶联盟究竟要朝什么方向‘进化’。 三人不约而同的安静了下来。不是因为这个问题太过深奥神秘,他们没有方向,回答不出。 而是因为这绝不是一个可以随便说出的答案,所以才都谨慎了起来。 就好比几人相遇,结伴而行,一路相谈甚欢,但到了下个岔路口,却发现必须选择一个去向。 这个方向是他们笃定要走的路,说得谨慎一点,要么升级他们的关系,要么就会将刚建立起的连接斩断。 不过,此时的三人都十分确定,相信对方所追求的和自己一样。为了不显得突兀和尴尬,高山建议他们将想说的话写在纸上。 得到默许后,少女立刻撕了两页纸分别递给自己的父亲和维克托,还有笔。 接过纸笔的两个男人像孩子接过糖果一样小心。随后,都低下头拿起笔在纸上写了起来。 他们一笔一划的写完,同时抬起了头。然后,将纸面上的内容亮给了对方。 虽然字体的风格千差万别,但两张白纸上的内容却一模一样,都是只有两个字——同盟。 没错,就是这两个字。 维克托现在认为,‘仅仅用沉默的抵抗,甚至绝对的暴力抗击世界政府是不行的,还需要用观念\/思想来对抗它们。 世界各国发展自由,人人平等的思想。 没有发展就没有经济,没有经济就没有教育,没有教育就没有思想,没有思想就没有未来。 世界是平的,但世界政府建起了一圈隔离网。他们将不想看到的锁在了外面,将好的东西留在了里面。 有人把现在的世界政府比作曾经的邪恶轴心国。 维克托认为这个比喻不太准确,也很主观,但却很形象。 无论是个人,还是组织都无法与国家集体对抗,这也是他之所以不看好‘救世者’的原因。要想对抗一个国家集体,必须由另一个国家同盟来动手。 两张纸上相同的字在此时代表了一切。 两个男人彼此欣赏的抓住了对方的手臂,又觉得不够,站起来互相拥抱。 激动之余,维克托突然转向了高山,“我看你刚才也在纸上写了什么,何不也让我们看看?” 高山笑着说,“我写的是你们现在最需要的东西。”说完,她俏皮的将笔记本翻了过来,只见那张纸上画着两个啤酒瓶。 没等二人反应,少女就起身,快步跑向厨房。“稍等片刻!” 当然,男人的庆祝怎么少得了啤酒,就连大小姐为了能分享这份喜悦,也小酌了几口。 维克托答应了邀请。“但我需要一个时机。”他说。 “时机?” “没错。我希望你再给我一年的时间让我做好准备。” “一年吗?”高川思虑着。 “太长,太短?” “我想说,既不长也不短。”高川大声说,“一年!这一年我和我的团队会尽全力帮助你,帮你熟悉有关我们这个组织的一切。不过在那之前,得麻烦你当一个小跟班了。受得了吗?” “跟班而已,高先生,我年轻时不只干过跟班。”维克托眼睛里充满了火焰。“就让我看看吧,你们想构筑的世界!” 他再次不经意的对视上了少女的目光。 高山。维克托清晰的记住了这个名字。 婀娜与雄丽并存,危险和挑战集于一身。真是个美丽的名字,男人想,和她的笑容与眼睛一样美丽。 …… 与此同时,魔术师的团队接到了第二个任务。 这个任务不再是私人或团体雇佣,而是与整个救世者都息息相关,关系到他们体外副甲与作战服研发的绝密信息。 救世者的副甲研制由蒂亚手下的一支研发团队全权负责,这支团队不仅研发战斗服,还包括那些特制武器。 但因为他们只是佣兵团,不是商业公司,所以只负责模型设计,制作还是需要外包给其他工厂。 当然,救世者在物色合作伙伴时会尽量挑选那些与世界政府并无实际利益相关的优秀机械加工厂,还会隐藏身份,并要求对方签署绝对的保密协议。 即使知道雇主是个神秘危险的团体,仍有许多企业会选择合作。因为,救世者不差钱。 自从那些英勇无比的特派员露世,他们的传奇故事就开始广为流传。而他们所着的战斗护甲也一次次在昏暗的视野与模糊的照片中被曝光。 更多的信息民众不会知道,不过那些作战机器和无人机传回了一段段的视频影像。 影像中,副甲的部分功能与细节都清晰地展现了出来。 第442章 高管与新任务 世界政府开始着手研究这套体外单兵装甲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为何能让普通人类与战斗机器相抗衡。 进行研究的不只世界政府,还有在机器设计生产竞争中失败的工厂。他们模仿那些作战装甲,生产出来后售卖给需要的团体和个人。 另一边,潜藏在暗处的特工则一直在寻找那些为救世者生产战斗服的企业和工厂。 潘多拉也在广如云海的信息网上寻找任何有关的信息。 不久前,一个专业网站的注册高级会员在群聊中吹嘘,说他工作的地方制造的是世界上最好的体外装甲。 群友们当然都当这只是一个博眼球的言论,因为这个群里每天都会有人这么说。他们让他拿出证据,高级会员果不其然只是回给了他们一个粗鲁的动态图标。 当天,当小时,当分钟,这只是亿万数字对话中的一个。 当这段编码流入网络云海,也自然被当做一条敏感信息提取了出来,反馈给了那群一天二十四小时坚守的网络警察。 网络警察是真的只存在于网络上,它们是由潘多拉的子程序创造的四级智能,只能完成单体复杂指令:筛选,审查,提取,传输,接受反馈…… 千万变成百万,百万减少到十万,十万变成几千、一百,最后留下几条最敏感的信息。 它们会被发送到人类管理者的电脑上,由他们审核。 接着,e级变成了d级,d级变成b级,b级升为a级。信息一次次被转送,从一开始的网络,到保密u盘,最后到绝密光盘中。 情报部门高层直接下令,驻扎海外的特工开始秘密行动。他们找到了那个口嗨的高级会员,并开始实施全方位的监视。 结果,特工发现,那不是一个玩笑。 被监视人(专业网站注册高级会员)正是一家大型机械生产制造公司的高管。 而其所在公司百分之九十九的业务已被世界政府情报部门查明,剩下的百分之一则神秘的像是四十大盗藏着财宝的石门。 为了撬开这个石门,特工们使用了各种手段。 最后,特工策反了这位高管,从他口中撬出了重要的信息。这家工厂的秘密合作对象就是救世者,它们隐藏在地下的加工厂房中生产的就是救世者承包给它们的作战副甲和战斗服。 特工代表其背后的组织许诺给高管无尽的财富和权力,而交给他的任务只是一项十分简单的工作:将有关副甲的设计资料带给他们。 为了巨大的利益,高管铤而走险,利用职务便利,将神秘主顾传输给他们主要负责人的关于副甲的核心制造信息全都下载到了个人u盘中。 高管计划精密,已经请好短假,准备中途直接溜走,去找接应人。但他没想到的是,他刚一走,偷窃行为便被发现了。 原来是主要负责人为了预防这类事件的发生,新增了几处防护系统。 高管绕过了所有之前布设的‘陷阱’,却被最新的抓住了马脚。 如果不是当时恰巧报警系统出了一点问题,高管肯定会被抓个先行。他慌不择路,放弃了之前的计划,急忙联系接应人。 接应人希望他将u盘先交出来,但高管也不是吃素的,他担心对方过河拆桥,于是讨价还价说u盘必须一直在自己身上,还让他们确保他的安全。 接应人说他要先请示上级。 等待联系期间,高管心如火煎,甚至都产生了一种要拿着u盘回去负荆请罪的念头。 但他知道这几乎是现在最不切实际的做法。 他的行为已经触犯了法律,被抓住的结果只有坐牢。开弓没有回头箭,高管想着既然事情已经到这个地步了,自己也就必须破釜沉舟了。 电话再次响起。接应人告诉高管他们雇佣了一群佣兵,负责在高管偷渡过境前保护他的安全。 接应人说自己的上级对u盘中的资料很重视,希望高管务必将它带给他们,承诺的所有奖励都会加倍。 不过高管有自己的打算。他想明白了,许诺中的权力对自己毫无意义,而在没有生命保障的前提下,金钱再多也不过一堆废纸。 高管坐地起价,要求对方给予其某国境内的生命保障权——其包括一系列的内部操作这里就不一一列举。 你只需要知道,一旦一个人获得这份保障,那么他就可以确确实实无忧无虑的安度比任何人都要悠闲的时光了。 又一次冗长的等待。随后,接应人代表其后方的权力机构承诺会满足高管的所有要求。 “你很幸运。”接应人说,“他们对你手中的资料非常重视。” 高管被告知了汇合地,急忙赶去。 而之所以这份差事会委派给魔术师团队,是因为情报部门汇报的高管最后出现地离他们最近。 救世者情报部门猜测有很大概率高管被告知在那里等待雇佣兵的救援。 这意味着一次境外任务。 协调员与情报部门连接,获取了高管的个人信息,还有执行任务的具体地点,将其传送给了特派员与海豚。 地点的确很具体,有名称,经纬度,还有车站。但这是一天前的信息。这就意味着他们必须在方圆百公里的城市、周边的城镇,甚至偏僻的村庄和山区内寻找一个人! 海豚无不抱怨。 但任务是紧迫的,是不可推卸的,也是必须完成的。不管这u盘被没被泄露,他们都必须找到这个人。 背叛信约者必须受到惩罚,必须以此警示其他与救世者合作的集团和个人,这种行为会付出代价。 不过协调员还是提醒他们,最好祈祷在抓到那个人前,u盘中的信息没被泄露出去。否则,她说:“基地就要爆炸了。” 海豚们倒没什么太大反应,反倒是魔术师打了个冷颤,似乎猜到了那个在基地中连no.1与no.2都不敢惹的人是谁。 因为要时刻准备各种突发状况,所以海豚们证件齐全。而他们也给张豪早早办理完了涉外收养手续。 收养理由是远房亲戚在战火中死亡,留下独子无家可归。 收养人是盈姐,未婚,身体健康,收入稳定,而且看起来像是个能履行职责的公民。 明确了任务性质后,海豚们便立刻出发了。 第443章 消失的魔术师与七哥的菜单 什么都不用带,因为危险的东西都会让海豚们在出境入境安检时惹祸上身,他们可不想‘出师未捷身先死’。 殡仪馆要留人看家,老板和小生被留下,邹帅在出发当天正被食物中毒折磨的死去活来,最后也只能加入看家阵营。 小生是最委屈的,其他人临走时还在听他抱怨。“如果再这么下去,我肯定会提前申请退休的!” “哦,那你就攒不够娶媳妇的钱了啊!” 盈姐就怼了这一句,后者就老老实实笑着给他们送行了。 所以,执行这次任务的主要战力……对,还有小李没提,因为他被总部借调走了。 小李的新职务是某个刚刚‘逃离’自己国家的政客的私人秘书兼贴身保镖。这安排看似突兀,但仔细想想,还真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选了。 所以,执行这次任务的主要战力有特派员:no.9,魔术师。 海豚:‘小眼睛组合’七哥与波波,主意最多的大伟,只要外出必须被带上的盈姐。还有战斗小子,张豪。 他们乘坐不同时的航班出国,小眼睛组合因为要携带一些违禁品(最主要的是专用作战服),所以必须走一条靠点关系才能打通的‘黑道’。 任务目标是在世界政府雇佣的佣兵团之前找到高管,夺回u盘。 有特派员在,海豚们倒不用担心雇佣兵的作战机器,任务难点可能主要是在他们该如何快速找到那个高管上。 还有一点,就是他们也要提防世界政府的特工。雇佣兵团可能是个幌子,目的是吸引他们的注意,狡诈的特工才是‘主攻’对象。 不过在情报方面,总部倒是从没让人失望过。 刚一下飞机,这任务就立刻升级了。因为魔术师私自溜了,人不见了,只留下一张字条。上面写着: 真是抱歉啊。让人消失我在行,但找人可就不在我的专业范围内了。众位都是我最最信任的部下,所以,这简单的任务就交给你们了。拜—— 盈姐看完纸条,愣杵在原地许久。随后,当着出机场的众人面爆发大喊:“真他娘的是个垃圾!”还把纸条撕碎扔得满地,险些招来机场大厅的保安。 “看到了吗?”盈姐转向张豪,“在女人需要的时候却不在!小子,你将来可不能成为这种男人!决不能!!” 张豪急忙顺从的点头。 不过他从盈姐随后的表情能看出来,她其实不相信魔术师会因为这么简单的理由溜掉。 不过虽然刚刚经历了这么一档子事儿,在等待其他海豚的时候,盈姐却已经开始为之后的购物预热了。 其他海豚都到齐后,盈姐将魔术师失踪的消息告知了他们。没人觉得惊讶,尤其是大伟,更是直接给他们开了一个小会。 会议开了不到两分钟,结论就是他们自己干。 “好。就让他们见识见识五个海豚的能力!”七哥说。 “不过这活儿干完我肯定是要举报他的。”波波说。 接着,大伟出了几个主意,让五人分两拨前往目的地——最新更新的是一座城镇;作战服分开携带(各带各的);尽量避免战斗。 七哥、盈姐和张豪暂时伪装成了一家人前往最新的目的地。协调员汇报‘五个小时’之前,目标在这里出现过。 “五个小时,这些街道上可能换了几万人!”盈姐抱怨着,“就让我们就凭着一张照片去找吗?” “找人不就是只能撞运气吗?”七哥倒看的很开。 “好总结。那不如这样吧。”说着,盈姐就找了一家冷饮店,在外面遮阳伞下的椅子上坐下,还要了三杯饮料。 三人喝完了两轮饮料,都没见盈姐动作。 在七哥的频繁暗示下,张豪鼓起胆子小声提醒道:“盈姐,任务……” “瞎?老娘不正在执行任务吗!”盈姐拨开太阳镜,开始仔细打量起路过的行人。 “反正都是碰运气,怎么碰不都一样!看看,这里一分钟就要经过几百人,没准就找到他了呢!” “有道理。那就再来三杯!”七哥又向店家点了三杯不一样口味的饮料。 “嗯——颇有建树。”盈姐一边享受着一边说,“这会儿咱们是不是都观察了几万人了,效率是不是还可以?” “的确。”七哥回应,“想必这会儿另外两人也在用同样的方法侦察。” 张豪无话可说。 实在是吃腻了冷饮,他们又找了一家饭店坐下。菜单刚一递过来,盈姐就颇为大方的点起了招牌菜。 盈姐说,“我们……是没有报销这一说的。只要在外面,干什么事都要自己掏腰包。不过,结算部会根据任务难度、时常、日期来综合核算,最后把算是补贴的钱直接加到你下个月的工资里。这额外的奖励也很大方,只要你不是胡乱挥霍,绝对会有盈余的。” “盈姐,那什么样算胡乱挥霍呢?”张豪问,“你这样算吗?” 盈姐一个菜单呼到了张豪脸上。“臭小子,敢跟你盈姐开玩笑了!我就点几个菜就算胡乱挥霍了?你问问咱们七哥,这算不算浪费?” 咱们七哥……一听这客套话从盈姐口里说出来,七哥就感受到了一股不怀好意,赶紧说:“额,我其实不算太饿。” “怎么可能?咱们可是从下飞机开始就没怎么吃过东西了。而且,请女人和孩子吃饭怎么能说自己不饿呢?真是不懂情趣。” “喂喂喂,我可从来没说过……” “啧!怎么回事,啊?”盈姐教训道,“一个大男人敢说这种话吗!我们娘俩跟你苦了一路,吃顿好的都不行吗?” 七哥还想为自己挣脱。 不过此时,盈姐故意大声说出来的话已经吸引到了餐厅里许多人的注意力。 客人们把略带责备的目光投过来,终是让七哥无可奈何的栽进了坑里。他把头埋进桌子,带着哭腔哀求:“别点太多,行吗?” “没问题,‘老公’。”盈姐笑起来,大眼睛得意的朝张豪闪了闪。 第444章 目标与追踪 陆续端上来的菜品足够五个人吃的。 七哥刚开始说不饿,不过开吃后却吃得比谁都多。 张豪能猜到七哥的心理,谁花钱谁难受。 七哥终于吃撑了,钻进了厕所。 盈姐一边满足地剔着牙,一边望着窗外,就当在执行任务。 张豪则看着另一边的街道,想着魔术师到底做什么去了。 突然,盈姐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不仅是周围吃饭的人,连张豪都险些被吓得蹦起来。 “怎……怎么了,盈姐?”张豪赶紧问,“没吃饱吗?” “不是没吃饱,是踩了狗屎!”盈姐把牙签嚼成几段,一点也不淑女的吐了出来。 “狗……屎?” “是目标!” “目标?!”张豪惊讶。 “带上东西,跟我走!” “可七哥……” “没功夫等他了,那家伙蹲个坑少说要二十分钟。” 虽是着急,但盈姐急中带稳,还是给七哥留了一张字条,告诉他她们发现了目标,让他赶紧联系其他海豚来这里汇合。 女人拉着张豪冲去时还没忘提醒服务员,“那个上趟厕所的男人结账!” “你确定吗,盈姐?”被突然拉入状况,张豪仍半脑袋懵圈。 “你认为女人在看男人的眼神上会出错吗?”盈姐反问,接着提醒道,“跟我走,装作游客。四处瞧,多笑,当个傻小子。” “哦,没问题,盈姐,还有什么吩咐吗?” 盈姐能想象张豪翻了个白眼,于是说:“呵,的确有:装得像点。” 她们一路快走,一会儿挤进人流,一会儿躲进阴影,一会儿又得顾左右而言它…… 盈姐就像个专业特工一样用第三只眼睛死死盯着猎物;张豪则完全脱线,因为他们已经跟了十多分钟了,他还是没看到目标。 张豪心想,可能自己存下的那点跟踪技巧在这里已经完全拿不出手了。等他终于发现了目标,精神头才又提起来。 说实话,按正常的跟踪来算,她们没费多少力气。 目标是个臃肿的中年男人,符合绝大多数人想象中的企业高管形象。不过现在,他失去了之前不可一世指手画脚的劲儿,不仅小心的畏畏缩缩,而且时不时捂着肚子,面露狰狞,就好像早上吃了一麻袋的垃圾食品。 这也正常,一个长年吃着定制高档餐饮,享受衣食无忧,处在权力上层的人突然落魄到了这样一个穷乡僻壤——没有高级轿车,没有温暖床褥,没有下达命令让别人言听计从的权威,谁能习惯呢? 目标头发油腻,显然已经几天没洗了;脸色苍白无神,估计一半是惊吓一半是疲惫;衣服褶皱,皮鞋肮脏,估计这些活儿以前都是交给佣人,他可能都不会自己打理。 可怜,不,可恨。 一个曾坐在万千人羡慕位置上的男人,为什么要抛弃自己光鲜的过去,甚至未来,去追求看起来不那么切实际的东西呢? 张豪自己得出过一个答案:是自身的脆弱和外界的诱惑让他迷失了自我;是对现状的不满足让他去追求更多的金钱和更大的权利。 但盈姐在飞机上却给了他一个不一样的答案。 她说:“别想太多,是人的本性。人从生下来就开始索求更多东西。更多的奶水,更多的衣物,更多的玩具,更多的空间,更多的朋友,更多的存款,更大的房子,更漂亮的伴侣,更健康的身体,更强大的技艺,更理智的思维…… “人的需求与欲望,就是把我嘴说干了也举不完。知道我管它们统称什么吗?贪婪。 “人生而自由,生而平等,也生而贪婪。我总是希望自己有更漂亮更昂贵的衣服,魔术师永远不会承认自己无法超越上一场演出,世界政府不会嫌它的权利大大…… “至于你,小子,你永远不会觉得自己已经很强了,不是吗?每个人都有想要的东西。可一旦无法满足,他就会去追求别的东西来填补这一缝隙。 “这就是贪念。 “大多数人无法控制这念想,于是就会发生争执,诞生罪恶。所以我才说这是本性。你无法控制,无法抹去。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我们都有想要的东西。 “人们常说,‘人生就是为了自由和挑战’,要我看全是屁话。人活着就是为了得到自己想得到的东西。这才是真理。 “哦,抱歉,是一个在飞机上絮絮叨叨的一个女人的真理。还有,知道人什么时候可能摆脱掉它吗?” “什么时候?”张豪的确好奇。 坏笑。 “自己想去吧,小子,免费答疑环节已经结束了。” 回议结束。 说实话,张豪并不太认同盈姐的话。不是因为他没听懂,而是太简单了。 把所有事都归咎于人的本性,难道不是太刻意了吗? 如果所有事,所有结果,所有原因都是因为人,那一个人自诞生后的命运不就已经被决定好了吗? 甚至往大了说,人类这个物种从一诞生,它的命运不就已经注定了吗?你该如何改变一个你无法改变的东西? 张豪只是认为,一个人只要足够的努力,付出足够多就可以改变许多东西,甚至包括命运。 否则,如果不能改变的话,那么那么多人拼尽全力挣扎的意义又有何在呢? 肯定是能够看到希望,他们才如此不顾一切的,不是吗? 一直被抓在视野边缘的高管突然停在了一个售卖报纸杂志的路边报亭旁。他待了有一会儿,一直把脑袋藏在报纸后警惕地观察四周。 盈姐犹豫了片刻,掐了张豪一下,示意她要行动了。 “非要掐这一下吗?”张豪小声抱怨,看着盈姐一边捋着头发一边穿过街道朝目标接近。 但她没走几步便立刻转身溜了回来,狼狈的像是探路失败的老鼠,重新挤到张豪身边。 有另一个人突然接近了目标。 陌生人的动作十分隐蔽,只是路过买了一份报纸。但从结果上看,这人刚一走,高管也捂着肚子动了起来。 “果然佣兵是幌子!”盈姐低声说,“‘黑手’抢先一步了。” ‘黑手’是海豚们在某些不能随便说话时对世界政府及其相关人员的称呼,颇具阴谋意味。 “好在我们找到他了。”张豪说。 不过他的小心脏仍怦怦跳个不停,心想要是盈姐没兔子乱撞发现了目标,那这次任务在很大程度上现在已经失败了。 在告知其他海豚他们现在的位置与行进方向后,张豪和盈姐再次尾随目标出发。 第445章 蒙面人与警报 新的目的地是一间旅馆:外墙剥落,油漆褪色,窗户内外沾满泥垢,大门永远关不严。 总之,就是一栋破烂地儿,那种无业者和穷人才会选择临时居住的地方。 两人决定在目标未行动前先守在楼下,等其他人汇合后再行动。可还没等他们喘几口气,便听到被他们监视的二层窗户后传来了一声压抑的惨叫。 “盈姐!” 张豪已拔弦待发,但却被女人一把按了回去。 “让你盈姐也活动活动手脚,否则还不得被你认为只是嘴皮子厉害!”说完,她就钻进了后门。 张豪相信盈姐处理危机状况的能力,但还是忍不住追上去提醒。“盈姐,小心。我们没有作战服,也没有武器!” 盈姐回头亮了亮修眉刀,说:“女人全身都是武器。” 看着盈姐消失在楼梯上,张豪只能在楼下焦急等待。 执行任务时永远要留人照看后门,这是最基本的守则。他再次打开通讯提醒其他海豚快点赶来。 就在这时,盈姐上去还没两分钟,一伙儿蒙面人便突然出现在了旅店门口,急匆匆进来后什么也不管就直奔二楼。 幸亏他们没走后门,张豪心惊胆战的想,否则自己非得被撞个正着。但危险的是盈姐! 张豪急忙跑出去想在外面通过窗户提醒盈姐,但已经晚了,他听到了门被砰然撞开的声音。 接着是一阵不祥的安静。 张豪意识到,不管如何,他必须接近这伙人,于是立刻从后门奔向前厅,拿了一本杂志坐到了沙发上。 对方有四个人,那厚重的外套和皮靴下肯定藏着武器。 如果全副武装,张豪会毫不犹豫的冲上去。但现在他几乎相当于赤身裸体,即使冲上去也无法改变任何局势。 而出于对战术及全局的考量,他必须留在下面。 该死! 这就是专业的思维吗?客观的分析眼前所有信息,将人命也当做可以度量的筹码。 更恼火的是,他知道自己必须服从这种守则。 张豪抬起眼睛打量狭小客厅中的人,他们各个都无不露出惊慌失措的表情。 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旁观者唯恐避之不及,孩子们躲在大人身后,只有收银台后的一个女人颤巍巍的拿着电话对着话筒内惊慌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有几个通用词张豪听懂了,她在报警。 太好了,对,就该报警。告诉警察这里发生了什么,让他们快点过来。 就在女人刚刚挂断电话后,二楼走廊,他们脑袋顶上立刻又传来了一阵动作。 大门被粗鲁的开关,靴子沉重踩踏。客厅尽头的楼梯道上阴影闪现,张豪急忙收回目光。 不到三秒钟,第一个身影便从张豪余光中晃过,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 第四个人走得很慢,显然他在用那只露出面罩的眼睛打量着客厅里的人。 张豪听到了前台的惊吓声,人群试图隔开距离的碰撞声。 然后,那搜索的目光落到了他自己身上。 张豪屏住了呼吸。 应该不会有危险吧?应该不会被发现吧?他没有武器,没有威胁,就是一个在普通不过的旅客。 可一个简单的旅客会这么淡定的坐在这里一动不动吗?一个旅客见到这种情况会做什么?他想到了客厅内的其他人。 那么,他要故作惊慌吗?该如何做出惊慌的姿态,又不显得突兀呢? 张豪的确学习过伪装的技巧,但可没学过演戏。不过他的确演过。他要抬头吗? 就在张豪鼓起勇气准备抬头与对方对视的一瞬间,那目光移开了。 张豪的视线停留在了对面油污斑驳的墙壁上,而视野边缘,那高大的身影走出了前门。 空气霎时流通起来。 带走了张豪的窒息感,但并没有带走他的理智。 短短几秒,他收集到了不少信息。 三人脚上的军靴和卡其长裤表明这群人的身份是雇佣兵无疑。第二个人脚上穿着的是肮脏的皮鞋,不用想都知道肯定是那个高管。 雇佣兵,高管,这两个是可以串联起来的。 那惨叫呢? 在盈姐进去前那房子里发生了什么?靠,这个先别管了,张豪知道更重要的是他现在要做什么。 毫无疑问,他现在要做的是跟上那些佣兵。但他刚挪动身子,便又听到楼上传来吵闹声。 这次是乒乓乱撞的声响,时而还夹杂着难以分清的男女的吼叫声。 张豪顿时不寒而栗,他知道,只有战斗能传出这种声响。 盈姐在战斗! 那就是说还有一个佣兵留在上面,干什么?杀人灭口! 张豪一瞬间又想冲上楼。犹豫间,目标已越来越远,甚至可能再过几秒,他就会完全错失! 任务,任务! 啊—— 张豪再次妥协,转身朝门外跑去。他眼角又瞥到了什么东西,忽然想起似曾相识的一幕。 于是,张豪立刻跑向立在窗户旁的咖啡机边,在众人的惊讶目光中抡起拳头朝墙上那个手动报警按钮砸去。 警报响起。 “别上去。”张豪提醒其他人,然后奔出大门。 万幸,当他跑出外大门时,正好看见几个佣兵将高管粗暴地推进了车里。 车辆立刻就启动了,张豪赶紧接近视图看清车牌。但他立刻就发现车辆并没有往前开,而是正在倒车,朝他冲了过来,而且越来越快。 张豪急忙左右看,发现两边全是围墙,连条窄胡同都没有。他转身狂奔,还是跑回了旅店,才有机会跃进墙院,滚进草丛中。 吉普车紧随着张豪撞进外门,没停,直接压过草坪绕到了后门。 司机吹了声口哨,一个同样穿着的佣兵便从窗口跃了下来,飞快钻进了车里。引擎再次启动,吉普车碾过刚刚被撞倒的大门,扬长而去。 张豪赶紧爬起来奔上街道,记住雇佣兵吉普车在前方丁字路口的拐向。 身后又传来车轮快速碾过石子路的声音,张豪回头,见一辆私家轿车朝自己快速冲了过来。 又来? 张豪都已经准备好飞扑的准备了,私家车却在十米外来了一个急刹车。 刹车声尖锐刺耳,车还没停稳,一个人脑袋便从车窗钻了出来,朝他大喊,“咋样,小子?” 是大伟。 第446章 负伤与助兴 没时间庆幸,张豪赶紧汇报情况。 “盈姐在二楼,刚刚经历过战斗,不知道情况如何!雇佣兵带着目标在前面往左边拐了!” 说完,他就转身跑向旅店,追击雇佣兵不是他的任务,盈姐需要支援。但他一个人…… 再回过头时,张豪发现轿车已经开走了,大伟跟在他后面也上了二楼。 张豪和大伟冲进屋子,发现盈姐正靠在沙发上,嘴里叼着一根烟。看似惬意,但其实她身上有几处伤口还在冒血。 张豪忍下怒火,大伟急忙展开急救箱给盈姐止血包扎,一边问:“怎么回事?” “哼。”盈姐咬牙吐出一个烟圈,鄙视的说,“见了血就跑的男人可真不咋地。谁按的警报。” “是我,盈姐。”张豪沉声说。 “哦,那你救了我一命。那家伙看起来人高马大,胆子却像老鼠一样小。我欠你一命。带你出来果然没错。喂,你的脸怎么看起来像苦瓜一样?” “盈姐,我……”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臭小子。”盈姐厉声说,“不过你要是真那么想,就当我刚才的话白说了!别忘了我们是来干什么的,听懂……啊——你不能轻点?” 大伟没回话,专心止血,然后对张豪说:“去看看窗帘后面。” 张豪愣了一秒,立刻抬起眼睛,窗帘后露出了一双脚,而他竟然才注意到。 太不专业了,这可是大大的扣分项。为了弥补,张豪立刻跨过血渍,拉开窗帘。 一个卷发男人静静躺在阳台上,显然已经变成了一具尸体。而且从脖子上的痕迹来看,是被勒死的。 死于窒息,所以面部表情才如此扭曲,就好像见了鬼一样。 “这就是‘惨叫’的原因?”张豪问。 “没错。”盈姐显然已经习惯了大伟处理伤口时的毛手毛脚。“我进来时,那肥猪正忙着把他塞进阳台。呵。真是狗咬狗。” “你说……是高管杀了他?”张豪俯身搜查尸体。 很专业,没带任何可疑的证件,不管是衣装、钱包,还是一些小物件都像足了一个从他国来旅游的游客。 即使碰个照面,你也很难将他想象成一个世界政府的特工。 “他肯定是把那些重要的东西藏在某个地方了。这些人擅长这种事。狡兔三窟。”大伟说。 “咱们也得快点走了。警察和消防队的估计马上就会到。虽然这事儿和咱们没什么关系,不过被盘查也会很麻烦。” 大伟站了起来。“有两处伤口割得较深,还需要多缝几针。小子,搜到什么有用的东西没有?” 张豪起身,摇了摇头。 “正常。”盈姐摆了摆手。 大伟催促他们离开。 三人在人群聚集前转移,装作受惊的旅客。虽然还是引起了不少惊疑的目光,不过好在躲过了警方。 大伟一路背着盈姐,直到找到了新的庇护所才将其放下。 因为有些伤口的处理需要脱掉衣服,大伟想让张豪出去。 “不,就让他留下。”盈姐说,“你想一个人占我便宜?别想!” “随你。”大伟冷笑。“一会儿可别叫得像个小姑娘。” “说啥?老娘会……啊——”她叫得的确像个小姑娘。 不过出于礼节,张豪倒是没偷看一眼。 伤口处理完毕后,大伟问,“那些人的身份确定了吗?” “佣兵没跑。”盈姐说,“身手不错,肯定是行家。” “比你厉害?” “屁话!老娘是吃了装备的亏。要是给我一把匕首,非得把他——” 可能是动作太大,盈姐又发出一声绵羊般的叫声。不过随后,她安静下来,叹了口气问:“肯定会留疤的吧?” “回去找个好大夫,给你用激光清除一下不就行了!”大伟厉声质疑女人这会儿还想着这种事。 “你不懂,还是会留疤的!”盈姐哭诉,“要是我未来丈夫看到这身子……” “停。停!”大伟没好气的打断了盈姐。“下个问题。听你的意思,是高管杀了他的接应人?” “是的。”盈姐慢慢恢复了理智。 “为什么?”张豪问。 “我猜可能是没谈拢。”大伟耸着肩说。 “的确。合理的解释。”盈姐想象着,“特工被高管柔弱的外表欺骗了,以为对方没什么威胁。甚至他之前想先发制人,直接解决掉高管,拿走u盘。但没想到……” “高管料到他会过河拆桥,所以早有准备?”张豪也猜测着。 “越来越上道儿了,小子。”盈姐赞许的说:“在利益面前,人命不值一提。” “但他现在落在佣兵手中了。会……怎样?” “这才是我们现在最需要担心的。”大伟不无鄙视的说,“说到过河拆桥,那可是他们的种族天赋啊!” “那边消息怎么样了?”盈问朝大伟点了点下巴。 “已经跟上目标了。”大伟回应。 “那咱们还他娘的等什么?”盈姐突然站了起来,看了看两个男人,“哦,靠。得了,这点伤不够老娘塞牙缝的。作战服拿来。还有,两个男人滚出去!” 大伟将作战服递了出去,一边被张豪拖着往外走一边抱怨,“刚才不是还让我们留下的吗!” “这次不一样,老娘穿作战服的习惯别告诉我你不知道!”说完,盈姐啪的一声关上了门。 大伟发出错过了什么的叹息声。 张豪好奇的问, “伟哥,她有什么习惯?”他的确不知道穿个作战服还能有什么习惯。 难道说有什么更精细的技巧? 大伟眼睛一转,突然逼靠近,一脸坏笑。“自己看一下不就得了。那可是……那可是能让作战服更加舒服,更加舒展,动作更加流畅,而且毫无阻力的方法。” “你们都用吗?” “偶尔。在遇到不好搞的任务时经常会这么做。”大伟不知真假的说。然后就将张豪推到了门口。 大伟一点点旋转把手,接着更轻的推开大门。 张豪能感觉到那汩汩冒出来的阴谋,但想退出却为时已晚。 门缝越来越大,还没等他缩回脑袋,便看到了……看到了……一具……一把闪着精光的匕首朝他飞来。 啊——张豪惨叫。 砰——匕首刺穿门板。 “找死!”女人吼着。 大伟早已溜之大吉。 短暂的助兴余波后,三人立刻动身。 第447章 失踪人口与武装 半个小时后,五名海豚重新集结。‘小眼睛’组合询问盈姐为何满头大汗。 盈姐回应说:“和一个垃圾大战了三百回合!” 二人惊讶,目光从张豪扫过大伟,又问,“那垃圾是谁?” 盈姐抬起下巴指了指他们头前。 即将展开战斗的战场就在他们前方五百米外,是一片被废弃的贫民区。 连通外界的街道在两百米左右的位置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破碎的石头与黄土。 一个缓坡后,尽是一排排敞口的低矮帐篷;厕纸和塑料瓶随处可见,仅有的几棵老树上也挂满了垃圾;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排泄物的味道。 帐篷区尽头,一栋完全不知道用来做什么的三层楼已经被雇佣兵团占据。 两名佣兵居高临下,各佩戴一把步枪。从狙击镜的长度来看,可能他们再接近个一百米左右就会进入致命射程。 作为‘保护’人质的一方,雇佣兵们占据了绝佳的位置。 水泥砖墙可以阻挡子弹,居高临下也拥有更好的视野。而从目的来看,他们显然不是在等被敌人包围,而是在等待支援。 至于支援,七哥推测不是装甲车就是武装直升机。 “现在佣兵团的装备都这么好了吗?”张豪惊讶。 “当然不是所有的都是。世界政府的走狗当然就不一样了。”波波回答,然后有些懊恼的说:“不知敌人的支援何时会到,这还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他们还有作战机器。” “这群狗娘养的早就计划好了!”盈姐咬着牙,“几台?” 波波伸出五根手指,又放下了两根。即使如此,大伟和盈姐仍是皱起了眉头。 “这是佣兵团的标配吗?”张豪再次惊讶。 “差不多。有时候,养人的成本比机器更贵。” “三台作战机器。十余名佣兵。该死,我们只有五个人。”七哥说。 “这已经不是困不困难的问题了。”一向沉稳的大伟此时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张豪意识到,一股平时极少见到的不安正在海豚们中间蔓延。 “要我说,联系协调员吧。让她派个更靠谱的特派员过来!”盈姐干脆的说道。 “同意。”七哥和波波说。 “同意。”大伟也只思索了片刻。 众人转向张豪。 这种事没什么可犹豫的。时间固然紧迫,但也不可能冒着团灭的风险去进攻占尽优势的敌人。 “当然同……” “当然不同意了!”另一个声音突然插了进来,愣生生打断了张豪的话。 海豚们万分惊讶,因为这音调音色他们无比熟悉。 “该死。我受不了了!”盈姐一边抱怨,一边捡起身边的石头朝声音传来的山坡后扔去。 接着是一声脆响,夹带着一声故意的惨叫。 众人急忙俯着身子跑过去,果然看见那个丢了他们自己跑路的魔术师就坐在山坡后。 后者穿着全套的作战服,腰部左右两侧分别挂着vector与那根细长的魔术手杖,头盔全显,露出一张苦瓜脸,脚边就是刚被盈姐扔过来的石头。 海豚们对那身作战副甲和里面的人敲敲打打,就好像在确认他到底是不是真的一样。 眼尖的盈姐发现了副甲上的片片伤痕,仿佛刚经过了一场大战,不由得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特派员的副甲就跟车辆一样会根据使用时间和破损程度返厂维护,每一次回来时就会跟新的一样。 所以,这些伤痕显然是最近的战斗痕迹。 “解释一下吧,去哪儿寻花问柳了?”盈姐质问。 “呀,野花哪里有家花香。不过是转移了一下那群佣兵的注意力,顺便帮你们解决了四名敌人,外加一台作战机器。” “就这?”盈姐仍不解气。“就这点敌人就把你弄成这样?” “本来还真不至于这样。”魔术师说,“不过那群家伙可真是亡命之徒。什么家伙事儿都敢往上怼。 “他们以为用几公斤炸药和两层的钢筋水泥就能弄死我。我是谁?我可是救世者no.9,前十席!我在里面享受了一会‘桑拿’和‘按摩’才出去。” “你让他们认为你已经死了。”大伟分析道。 “你看,有明白人。”魔术师称赞着。 “嘿。我就说老大不可能无缘无故抛弃咱们!”七哥幸灾乐祸的说,“不过,你没带点私货吗?这次任务已经升级了,从找人变成了救人。 “面对那种能用炸药给你‘蒸桑拿’的敌人,有战斗力的可能只有你一个。”七哥摊开手,示意自己的武器只有一把组装出来的小手枪。 如此境况适用于其他所有海豚。 “早知道这样我们就该早点联系协调员!”波波说。 魔术师打了一个指向,“跟我来,小的们。” 惊疑中,海豚们跟着魔术师绕过坡底,来到另一面坡上。他们看了好一 会儿才发现一辆隐藏在伪装遮布下的灰色皮卡车。 从遮布上的灰尘看,它可能在这里停了有一会了。 “你什么时候到的?”大伟惊疑的问。 “早上。” “那你不提前动手!” “我只是想如果你们能先他们一步找到高管,就不用战斗了不是?” “呦,还真有道理。说得好像是我们耽误了任务一样!”盈姐讽刺着。 “看来今天我的小兔子有点……” “兔你妹。”盈姐咒骂。 “喂,喂……” “喂你妹啊!” 魔术师直接住了嘴,显然看出这里唯一的女人现在心情极度不好。他用目光 朝大伟质问,后者上上下下比划了几圈,倒弄得魔术师更晕了。 “好吧,言归正传。”特派员说,“我给你们带了点……” 没等他说完,海豚们便围到了皮卡旁。 他们掀开遮布,接着又打开了货箱上的防水袋。看到里面的东西,各个眼睛冒出精光。 里面装着的是他们现在最需要的东西——武器。 锃亮的切割刀,全套的自动枪械,碎片手雷,震爆弹,充足的弹药,甚至还有用来对抗作战机器的两把电磁步枪和电磁炸弹。 盈姐第一个将自己武装了起来。 “赶紧准备吧,小的们,我们要大干一场了!”魔术师说。 第448章 战术与主攻 盈姐扣上弹匣,拉动枪栓,接着将准星对准魔术师。“敢再说一遍‘小的们’,老娘回去就让你变成我的好姐妹!” 魔术师听话的抬起双手,接着看向张豪。 张豪决定赶紧为魔术师解围。“盈姐跟他们其中一个打了一架。对方全副武装,盈姐被割了几刀。” “多话的臭小子。”盈姐恶毒的视线从背后险些穿透张豪。 魔术师惊讶了一会儿,接着深沉的眯起了眼睛,浑身立刻释放出一股杀气。“哦。那咱们一会儿得好好照顾照顾那个‘运气好’的臭小子了。” “把他交给老娘。我会让他重新做人的。”盈姐狠狠的说。 “没错。我们得让他们知道咱们是什么人。”魔术师说,“机器交给我,你们负责搞定佣兵。目标是宰了那群该死的……” “是取得u盘,老大。”大伟提醒说。 “性质是一样的!” “战术呢?”张豪问。 “不是说了?机器交给我,你们……” “都过来商讨一下。”大伟招呼众人。 所有海豚聚集后,魔术师也悻悻地凑了过来。 “战术的基本要求:主攻与策应。主攻是魔术师和……张豪;策应是我,盈姐,七哥,波波。而要想实现进攻,咱们必须接近那座废楼。” “楼顶有狙击手。”七哥说。 “所以我们需要一个先锋去吸引他们的注意力。” “废楼三面空旷,只有一面有机会接近。”波波提醒。 “帐篷区。”张豪说。 “是的。所以,战术就这样:一个人去东面吸引佣兵的注意力,其他人从西侧帐篷区快速接近。利用老大的压迫力让战场快速陷入混乱,海豚们好趁虚而入。而我们进去后……” “就见神杀神,佛挡杀佛了,是吗?”魔术师说。 “没错。将会是一场酣畅的战斗。”大伟肯定。 “我建议派两个人吸引注意力,这样更可以以假乱真。”波波建议道。 “同意。”大伟说,“那就是你和魔术师。动静弄大一点,但也别搞得太傻逼。” 波波翻了个白眼。 “留个人在这儿!”魔术师说,“包里不是有一把狙击枪吗?我们需要一个鹰眼。” “同意。”七哥说,“那选谁呢?” 众人互相看了一圈,不知为何,最后目光都落到了大伟身上。 “为什么?”大伟也很惊讶,不过最后还是妥协了。“好,好。我来当这个‘鹰眼’。” 任务和职责很快便分配好了。 主攻是魔术师与‘战斗小子’张豪,其他人作为掩护。 魔术师与波波为先锋,负责第一时间吸引敌人的注意力。 七哥、盈姐和张豪从帐篷区潜入。 大伟留在原地,用高倍镜狙击枪提供掩护及必要的火力支援。 就和所有战术一样,一旦计划好,执行时便不需要犹豫。 海豚们是专业的,他们不会小瞧对手,掉以轻心。他们的任何沟通与协作,每一次的攻击与防守都会使出所学到的全部本领。 谁让这是以命相搏的战场呢? 他们打开了作战通讯器,三角作战系统几秒后连接建立完毕。 当七哥、盈姐与张豪的侧翼潜入分队布置抵达位置后,魔术师与波波便启动了皮卡车的引擎。 驾车的魔术师在一个小坡前将油门踩到了底,让将近两吨重的皮卡在坡顶跃了起来,重重落地,百米外几乎都能听到减震抗议的抱怨。 在皮卡再次起速前,佣兵们的子弹便倾泻了过来。 两把调节成三连发的步枪有节奏的击发,在两百米外命中率也十分惊人。 风挡被击碎,波波直接钻到了座位下面,子弹击中魔术师的副甲。后者操纵车辆绕着大弯,时不时腾出一只手操起‘短剑’还击。 他们第一时间吸引到了所有敌人的注意。 但佣兵们也都了解基本战术,佣兵队长很快便意识到这辆皮卡可能只是一个诱饵,于是立即提醒在三楼警戒的同伙查看其他地方。 警戒的佣兵在急切的命令下离开了掩体,还没探查一圈,脑壳便被一发狙击子弹击碎。 魔术师驱着快被扫成马蜂窝的皮卡径直冲向废楼,狙击位的大伟也故意露出身形调整狙击位置。 佣兵一时各自为战,都想着解决眼前的目标。 突然,两发震爆弹在他们头顶引爆。 时机已到。 张豪如离弦之箭冲出掩体。 说来,他没想到自己会被选为突击手。这里几乎全都是比他经验更丰富的战士。 但听到大伟的提议后,没人拒绝。他们相信在训练基地积分榜高居第一的‘战斗小子’能胜任这份工作,并心甘情愿为他打掩护。 这不是照顾,也不是什么推卸危险,这就是最简单的信任。 所以在行动一开始,张豪就在试图将这份信任和一点点感动转化成勇气。 你没听错,的确是勇气。 这一点勇气不是接下来支撑战斗的筹码,而是催化剂,是流入引擎的第一滴汽油。 这一点勇气让张豪在合适的时机行动,但从迈入战场的第一步开始,所有的行动和预判便都要依靠经验与技巧了。 十米。 一名雇佣兵扫到了他,意图将枪口转过来。但佣兵躲藏的掩体立刻遭到了盈姐与七哥的火力压制。 五米。 压制停止,避免误伤。 张豪朝着掩体后准备转移的佣兵扑了过去。两人在地上翻滚了四圈。停下时,只有张豪站了起来,顺势拔出了已嵌入佣兵身体的切割刀。 刀刃嗡嗡躁响,一般的作战服在它面前不堪一击。 与此同时,被魔术师和波波提前抛弃的皮卡以接近八十公里的时速撞向废楼东侧,狠狠钻进了已变得脆弱的砖石和水泥下。 混乱的烟尘中,魔术师首当其冲,波波紧随其后。 对仅穿着战斗服的佣兵来说,身着副甲的特派员的压迫力就仿佛步兵战场上的坦克。 张豪与魔术师东西夹击,近战接触短短两分钟就又解决了三名佣兵,并且将其余全部逼回了废楼。 废楼是一栋南北长约三十余米的长方形建筑,能有点用处的木头和金属已经被洗劫一空,如今只剩下一具空壳。 但从外表和墙上的一些装饰海报,固定工具箱来看,这里面应该是食堂和诊所。 佣兵还剩下五名,已经全都龟缩进了坚固掩体去。更关键的是,还有三台作战机器未露真容。所以—— 真正的战斗才要开始。 第449章 v1与死战 简单的几个手势过后,魔术师便带着波波直接上了中央楼梯。 七哥,盈姐与张豪在一楼绕了半圈,找了一处大伟能够掩护到的地方准备攀爬上去。 合作翻越障碍是新兵训练岛上最有意思的环节,因为你可以欣赏到很多糗事。 不是每两个人都能合作愉快,也不是所有人都擅长与他人合作。不过眼下,他们只需要一个动作一个眼神,便能提醒队友,或者对方要做什么。 七哥曲下膝盖,搭起双手,摆了摆头。 张豪助跑,单脚踏上七哥的‘人肉助垫’,借着推力向上飞跃,一把抓住一个破损的墙洞,接着找到一块凸起的砖石当作落脚点。 又一个飞跃,双手扣上了二楼窗沿。 到盈姐时,七哥憋红了脸,强忍住没叫出声。 与此同时,大伟握着狙击枪紧紧盯着这边的几扇窗户,提防佣兵偷袭。 当他们攀爬时,废楼另一边已经传来了数不清的枪声,看样子魔术师至少在和两台作战机器战斗。 张豪跃进窗户,用小镜子查看走廊内的情形。盈姐将七哥也拉了上来。 长廊另一头电光火石,人影闪动,三人商量片刻,决定从这一边直奔三楼。 但没想到,他们刚迈上楼梯,一个巨大的身影便从三楼跃了下来,直插三人中间,并直接开火。 三名海豚第一时间辨认出敌人是一台作战机器,于是立刻理智的寻找掩体躲避。 在子弹的追击下,三人各躲进了一间屋子。作战机器见状也没选择追击,它知道三人迟早会出来。 培训基地理论课中最占时长的一门就是让海豚们见识各种各样的作战机器,熟悉其构造与弱点。 眼前阻碍他们前进的这台是在小集团或小富豪中最畅销的款式。优点就是物美价廉、性价比高、攻防均衡。 两米左右,汽车人造型,配备步枪、手枪及机器用切割刀。这种机器往往用作私人保镖,因害怕误伤所以取消了肩携榴弹。 张豪立刻在心底默念机器的弱点:动作捕捉器,胸腔核心元件仓,脖颈后维修口盖、关节、武器…… “有人受伤吗?”七哥喊着。 “没有。”张豪与盈姐同时回应。 “它在哪儿?”张豪问,紧紧抓着手枪和切割刀。 “我感觉就在我门口。”七哥谨慎的说,“我都能闻到它身上的机油味儿!” “那怎么办?”盈姐问。 “我建议咱们先把它逼开。”张豪建议道。 “好主意。”七哥说,“张豪,你先露头。” 得令后,张豪深吸一口气,立刻了探出半个脑袋和枪口。他刚射出第二发子弹时,机器已经将枪口转了过来。 张豪立刻缩回了脑袋,子弹从耳边飞过,击碎了门框。 就在机器对准张豪扣动扳机时,七哥与盈姐也趁机露出,朝机器倾泻弹匣中的子弹,接着在枪口转向自己前也缩回了脑袋。 时间安静了两秒钟。 “谁知道它死了没死?”盈姐又问。 “肯定没。我觉得咱们刚才只是给它挠了挠痒痒。”七哥说。 “我们得出去。”张豪再次建议。 “我们得商量个计策,就现在。” “ok。让咱们想想怎么解决掉这个家伙。我认为……草——”七哥发出一声惊叫。 意识到七哥有危险,张豪与盈姐立刻什么也不顾的冲了出去。接着,他们同时看到七哥的身影从一扇门内倏地飞了出来,带着碎片和木条撞进楼梯脚的一堆杂物中。 两米高的作战机器从门内也走了出来,血红的眼睛(扫描器)转向了盈姐与张豪。 “脖子后面!主攻手!”盈姐喊着。 张豪冲了上去。 盈姐开枪掩护,就瞄准机器的枪口。七哥也从垃圾堆里钻出来开火。 接近机器的张豪则直接施展出格斗枪术。他的迷惑脚步虽不能直接给机器造成伤害,但能引诱其使出近战攻击。 盈姐与七哥抓住机器硬直的时机,精准射击,击碎了作战机器手中的高杀伤性步枪。 机器不会犹豫,直接掏出了长刃切割刀。它朝张豪猛攻,几次不得后,立刻更换目标,朝刚站直的七哥冲去。 七哥再次被击飞,这次砸到了墙壁,惨叫一声。 盈姐掏出电磁步枪,三倍力穿甲弹每一枪都打的机器一颤。 作战机器再次转移目标,快速滑行的履带足却踩到了刚悄悄布置好的磁暴陷阱。 激爆的电流脉冲短时间内抑制住了机器的行动。七哥趁势跳上了机器后背,用子弹和切割刀撬动了维修口盖。 第一轮子弹射空。 作战机器摆脱控制,赶走七哥后,一个变向加速接近上弹的盈姐。 盈姐勉强躲过切割刀的刺杀,但被一脚踢飞,滚出十米开外,险些晕厥。 张豪在阻挡机器追击盈姐时,用双手挡下了一记横扫,两手过了十几秒才再次使上力气。 这就是普通士兵(甚至并不普通)与作战机器的差距,肉体与合金的差距。 一对一,他们毫无胜算。但海豚们精于合作,也敢于战斗,勇于牺牲。三人没有副甲,但却有默契的配合。 张豪一次次涉险突入作战机器的近战范围,右手拿枪朝机器的的捕捉器射击,左手持刀割向关节。 盈姐用电磁步枪减缓机器的攻势,化解险境。七哥则配合张豪左右夹击。 他们先破坏了机器的捕捉器,让其无法准确跟踪分解动作。盈姐抓住机会扔出两颗磁暴手雷。 没来得及躲开的作战机器再次被锁住。 张豪与七哥借机将机器左腿关节破坏。 机器歪倒。 盈姐看出了什么机会,大喊起来。“后背,后背!” 张豪领会,立刻喊七哥。“借个肩膀!” 七哥虽没懂,但仍毫不犹豫的俯下了身子,做好承重准备。 张豪短暂助跑后一跃而起,踩着七哥背过去的双手,还有肩膀,腾到了半空。他抓住盈姐从对面扔过来的电磁步枪,在空中调整射击姿势。 在身影掠过作战机器头顶时,枪口朝下压死扳机。 张豪失衡坠地,滚了两圈栽进了盈姐怀中。 三海豚盯着作战机器,屏住呼吸。 第450章 女人的决意与直升机 几秒后,一阵电光从机器脖后乍现。在一阵噼啪的声响后,机器的手臂先垂了下来,接着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它没‘死’,只是失去了行动能力。海豚们不想让它自爆,所以决定不做进一步的破坏。 “咋样?”盈姐问。 “还行。栽到了软绵绵的东西上。”张豪说。 盈姐低头看了看胸前,拍了一下张豪脑瓜。“没看出来你属于那种闷骚型。” 张豪疲惫一笑。 接着,三人互相查看伤势,虽无重伤,但也都几乎筋疲力尽。 毫无保留全身心投入战斗最是消耗人的体力与精神,他们急需一个喘息的机会。 盈姐没有主攻,所以算是三人中体力剩余最多的,她急忙快速清理战场。 可就在她刚准备行动时,一个黑影便朝她扑来,凶狠的将她压到了窗边。还好盈姐反应够快,才没让利刃插进自己的喉咙。 张豪想去帮忙,但另一个佣兵挡在了他与盈姐之间。 危急时刻,受伤最重的七哥挣扎着站了起来,冲向威胁盈姐的佣兵,抱着他摔下了窗户。 一阵嘈杂的坠落声。 没时间往下看,因为身边的佣兵同时对盈姐与张豪发动了攻击。 盈姐察听出了对方的声音,立刻嗔怒。“老娘不去找你,你偏要过来送死!” 佣兵发出贼笑。“老子饶你一命,现在不应该立刻跪舔求饶吗?” “求饶?”盈姐抖了抖手腕,站了起来。“小子,你继续往上走,这杂碎交给我。” 佣兵嘲笑一声。 “盈姐?” “给老娘滚!”盈姐喊着,心意已决。 张豪颠颠地跑开了。他想打几个手势让盈姐小心,不过后者根本没瞧他一眼。 佣兵知道自己现在是优势,大胆拉近距离。“支走同伴,这是送死。说实话,你们两个可能还有机会。” 盈姐大笑。“说实话,对上我,你可能才有那么一点机会。如果是那个,你现在可能已经死了。不过老娘虽然受了两次伤,虐你可能还跟掐死一只苍蝇一样简单。” 佣兵没有回话,不过从那糙手上毛躁的动作能看出来他很生气,已经准备好杀戮了。 “用什么?枪,还是刀?”此时弱势一方的盈姐反而淡定地站着。 “喂,这是战场啊,小妞。还分什么……” 盈姐冲了过去。 当同伴想要独自战斗时,担心其安危便是多余的。 张豪摒除杂念,直奔三楼。走了十几米,他便与进攻受阻的魔术师和波波汇合了。 张豪观察两人的状态,魔术师的副甲上又多了几道伤痕,其中一处甚至明显凹了下去,不知承受了什么样的撞击。 波波则更惨,左臂用绷带包着,半身都是血,脸色苍白。 “请求确认情况。”张豪低声说。 “天井,死守,阿梅利机枪,最后一台作战机器……唯一进攻路线。”波波张开苍白的嘴唇,简明扼要的说,“两次,失败。我拖了后腿。特派员为了而保护我……” “我的小兔子怎么样了?”魔术师问。 “盈姐在与敌人战斗……七哥和敌人摔下了二楼。”张豪回应。 “才二楼,死不了。”魔术师说,眼睛则一直盯着前面。 “有什么机会吗?”张豪接着问。 波波摇了摇头。“机会什么的不是重点。重点是,到底有没有必要。” “有没有必要?”张豪惊讶,不知道为什么波波会说这种话。海豚一向以任务为重。 “我们没看到高管。”波波说,“他可能已经被‘处理’掉了。” 处理……张豪立刻想到他们之前说的‘过河拆桥’。“就是说……” “他们不用保护什么人质了。懂吧?对付起来就更麻烦了。” 无需保护人质,便只剩下自己的命了。 张豪能理解波波的话,但是……“u盘还在他们手上。” “的确。不过我问个问题。你认为他们会老老实实把u盘直接交给世界政府吗?”波波问。 “绝对不会。”张豪知道,按照这些人的秉性,他们不敲诈到足够的利益是绝不会轻易放手的。 “这就对了。咱们还有机会,就是他们和世界政府讨价还价的间隙。申请支援,最起码更多的武器装备,更多的人手。这战斗本来就是人家准备充分,而咱们走时太匆忙,我只带了一条内裤!” 张豪无语。七哥和波波这对组合进攻时毫不拖沓,找借口时也是一个顶俩。 张豪找不到任何将这场战斗与一条内裤联系起来的东西。 不过他们的老大魔术师一直没有说话。张豪知道,无论波波怎么说,最后的决定权仍在特派员身上。 魔术师开口了,“但是你不确定,不是吗?” 波波翻了个白眼,已经知道了结局。“是啊,是啊,都是我瞎猜的。” “他们可能的确已经宰了高管,没收了u盘。但问题是,也有可能他们早就想好要这么做,早就与世界政府商量好了价码。 “等他们的支援一到,等他们交出u盘,等救世者的狗腿跑回窝里,用不了一个小时,u盘里的东西就不再是秘密了。懂吗?”魔术师看向张豪,“而我们承担不起这样的结果。” 张豪眼神坚毅,点头回应。 “布置战术!” 三人简单的商讨了强攻战术。波波刚才虽然那么说,但到该做什么事的时候就会立刻拿出专业的样子和态度。 两分钟,战术布置完毕,魔术师与张豪蓄势待发。但他们刚想行动,却一把被波波拽住了。 张豪与魔术师同时看向波波,只听后者瞪大了眼睛,眼珠转着似乎在专注别的事情。 “听!”波波低声喊着。 过了不到两秒钟,他们都听到了。一阵吵闹的声音正快速接近他们,空气从刚开始的搅动,马上变成了翻江倒海般的震动。 “直升机!”魔术师分辨出来。 “支援?”张豪问。 “屁。救世者很少有支援。是敌人的直——” 声音已经大到阻碍他们的低声对话了。就在他们犹豫的时间里,已经能够透过远处的窗户看到直升机那黑暗巨大的身影了。 直升机在盘旋,就像一只野猫围着笼子搜寻着什么。 疑惑。但又很快得到了答案。 巨物悬挂着的两门30mm口径的机关炮呼啸了起来。 第451章 惨死与小野猫 子弹轻易的穿透了水泥墙,光线直透进来,在尘土中形成一道道光束,给人一种错觉—— 就好像是那束光打透了墙壁,接着又深深钻进另一头的墙壁或地板中。 一开始,这些光束离他们有差不多十米的距离,不过这距离在快速缩短。直升机上的敌人的意图已经很明显了…… “他们要把我们打成马蜂窝!”波波喊着,“跑——” 三人蹬腿跑了起来。 两杆机关炮在身后狂轰滥炸,粉碎攻击半径内的一切,他们知道只要自己落进其中,即使是副甲也撑不了一秒钟。 “二楼,二楼!”魔术师又喊。 他们必须寻找坚硬的掩体,要不,就要找片足够大,能与直升机周旋的地方。 跑到二楼,张豪突然想起了同伴,回头大喊:“盈姐!”就要去找她。 魔术师拦住了张豪,把他向楼梯下推了一把,自己跑了回去。 幸运的是,直升机并没有第一时间对准二楼,而是试图瞄准奔出楼外的张豪他们。 当驾驶员意识到他无法抓住逃跑的兔子时,才决定回去瓮中捉鳖。 魔术师找到盈姐时,后者正在‘处决’敌人。 她的对手很惨,惨到魔术师感觉她们可能有什么仇。不过想到之前战斗小子说过的话,魔术师认为自己能猜到是什么仇了。 惹谁也别惹女人。 魔术师朝盈姐冲过去时,盈姐还以为他是敌人。 此时,直升机也锁定了他们。 魔术师强硬的将盈姐扑倒,躲过了第一轮扫射。在飞溅的泥尘和弹片间,二人连滚带爬出了屋子,过了长廊,钻进了另一间屋子。 三层水泥墙总算挡住了子弹。 喘息间,他们以为直升机会绕到另一侧来攻击他们。魔术师还想探出脑袋观察对方的动态。 但他刚看清什么东西,便立刻夺命式的转过身再次将盈姐扑倒。 魔术师刚护住盈姐的脑袋,身后便传来了一声巨响。 这是炸药爆炸的冲击波撕扯空气的声音。 幸运的是巨大的冲击将魔术师和盈姐推到了墙角,刚巧让他们躲过了成吨的水泥压塌。 不过洪水般的碎片仍如暴雨浇在二人身上,两者不约而同发出惨叫。 “你叫什么?”盈姐在烟尘中委屈的喊着,“明明我在下面!” “现在还分什么上下——”魔术师咬牙顶开后背的几大块水泥,抱起盈姐就往窗边赶。 盈姐的腿部被碎片割伤,鲜血正汩汩直流,接连发出几声尖叫。 “别叫……太大声。”魔术师喘着粗气说:“一会……还有……更猛的!” 魔术师抱着盈姐撞出了窗户,后者只顾猛吸一口气,而忘记了叫喊。 另一枚导弹的冲击波与爆燃的火焰从他们身后涌来。重力仿佛多了一倍,将他们狠狠拽向地表。 听着头顶轰隆倒塌如雪崩般的巨响,魔术师能做的就只有紧紧护住身下的海豚。 驾驶舱挡风玻璃被击中的声响提醒驾驶员他在这里也并不是为所欲为。 于是,驾驶员立刻将直升机提到楼顶,接应同伙。二十几秒后,在干扰弹与机关炮的掩护下,武装直升机扬长而去。 钢铁巨兽刚一离开,海豚们急忙挖开废墟,将魔术师和盈姐拉了出来。 两人都受了伤,魔术师的更重。他们费了半天劲,才将魔术师从半面被砸扁的副甲中抽了出来,后者险些断气。 不过特派员的付出得到了回报,盈姐当着所有人的面献上热吻,温柔的说,“这才是真男人。” 虚弱至极的魔术师还不忘做一个ok的手势。 海豚们回到摇摇欲坠的废楼中找到了高管。 张豪过去时,大伟试图拦住他,但他还是偷看了一眼,然后险些吐出来。 后者的死法惨不忍睹。 大致说来就是,高管自作聪明将u盘放进了肚子里,以为没人会找到。结果那群佣兵不仅找到了,而且用最简单最直接的方法将它取了出来。 那场面和死者扭曲的表情绝对会让张豪连续做几天的噩梦,他最后还是吐了出来。 魔术师、波波和盈姐被送进了医院,借口当然只是车祸;七哥从二楼掉下去结果毫发无伤,只是在和作战机器战斗时断了根肋骨。 波波的结果也不能全怪他失察,奈何佣兵狡诈,提前布设了陷阱;张豪身体多处瘀伤,好在没有骨折。 基本无伤的大伟承担起了照顾所有人的工作。 看着魔术师身上的伤痕,张豪似乎理解了特派员存在的意义。 他们不只是强大的战士。 看似海豚在保护特派员,其实真正受到保护的可能是海豚。不,是他们互相保护,互相支撑,互相依靠。 一个特派员应当成为海豚们的保护伞,而不单纯是指挥官。 人的力量永远比机械的力量强大。 有时,两个海豚的智慧和奇谋可能超过一名特派员的鲁莽进攻。 这才是三角作战的意义。 几乎没有休息,等一腾出手,魔术师就第一时间联系了自己的协调员。 “小野猫!”魔术师亲切地叫道。 “需要帮助吗,no.9?”协调员笑着问。 魔术师眯起了眼睛。“的确。你应该也知道了。我们刚经历了一场恶战。我的四名海豚受了伤,自己也差点残废……” “需要什么样的帮助呢?” “什么都要。人手,武器,安慰……还有,最好再派个特派员,不,也许一个特派员都不够。” “嗯,了解。除了安慰其他的都没问题。我会立刻申请。” “别这么无情吗!我现在最需要的就是这一个!!”魔术师哭求。 “哦,真的吗?我怎么觉得有人早就安慰过你了呢?”协调员回应,“昨天那个吻看起来不错嘛!” 哦。魔术师才想起来,昨天盈姐献吻时他的作战视频记录仍开着。 “替我问候一下你的小兔子。”协调员说。 “等等,你嫉妒了?” “不,我只是想说她的唇膏颜色很好看。希望她有机会能分享给远方的同事。”说完,协调员挂断了电话。 “唉,女人。”魔术师无奈感叹。 第452章 no.1与no.2 过了可能不到十分钟,协调员回了信息。她告诉魔术师他申请的武器和支援已经获得批准,应该在路上了,让他们做好接应准备。 “男的女的?”魔术师赶紧问。 “男的,两个。” “啊,好无聊啊!咱们就没有给点力的妹子吗?”魔术师吐槽着,“我认识吗?” “认识。” “啊——不是吧?我认识的男人都是没什么意思的。拜托,你是故意的,对不对!” “不,我只是提交了申请。是他们主动承接的任务。”协调员汇报般的说。 “哪个不长眼的? ”魔术师不屑的问。 “no.1与n0.2。”协调正式说。 魔术师差点从病床上蹦起来。“等等等等等——为什么是他们二位?” “我刚才说了,他们是主动承接的任务。可能他们对这次事件很重视吧。一名优秀的特派员加上几海豚竟然失利了,想必他们也许想看看到底是多强的敌人吧?” 最后一句带着明显的戏弄和嘲讽。 不过这还没完,协调员接着说:“好好表现,这没准是年终考核的一部分,汇合地点稍后记得看短信。错过了可不关我的事。”‘小野猫’挂了通话。 “谁要来?”张豪问。 “no.1与……no.2.”魔术师没底气的说。 众人惊讶。 “这不挺好的吗?”张豪说,“任务一下子简单了。”他不懂为什么魔术师苦着一张脸。 “兔样,吐新剖。”大伟指点着张豪。“想想,老大都出马了,不就意味着手下不给力吗!” “唉——”魔术师长叹一声,“看来这次没有我们出场的戏份了。” …… 魔术师接到的短信不是协调员发来的,而是no.2。 信息虽然只有一个简单的地理坐标,但魔术师却将它当成宝贝一样存了起来。然后,立刻带着团队出发了。 波波和盈姐虽然伤势较重,但仍坚持跟随前往。另外,看家的老板、邹帅和小生也都被叫了出来。 海豚们无比兴奋,因为可能会欣赏到no.1与no.2亲自操刀的战斗;又非常紧张,生怕自己会在现场掉链子。 花了一天的时间,众人分两路抵达了目的地坐标——荒地边缘,无人村,平顶山,燥风,干沙,偶尔显现的绿色。 他们没看到那两位大人。 “可能我们得走得更近一点?”大伟猜测。 于是他们继续朝坐标位置靠近。 gps三角定位显示他们就站在坐标点上。天气晴好,碧空无云,仪器显示误差不过四米。但还是没有人影。 “不是我们……来晚了吧?”平时临危不乱的老板此时也不免紧张起来。 小生急忙看了眼时间,说:“才到。” 众人惊疑。 就在这时,身前的疏木林突然变得怪异起来。 不仅颜色越来越不协调,而且树枝和树干同时扭曲,从自然的线条变得带上了一些颗粒质感。 紧接着,海豚们惊呼。 眼前的一片空间突然开始变暗,就仿佛异世界降临。 空间变成了像素,像素翻转,逐渐呈现出了一个巨大的轮廓。不到十秒,一架飞行器出现在他们面前。 海豚们这才想到,眼前正是传说中救世者两位领袖的专用飞行座驾——银梭。 它形状神似子弹,机翼具有折叠功能,落地有四根巨大的支撑柱支撑。它不是凭空出现,而是早早就停在了那里,用纳米伪装隐藏了身形。 林鸟惊起。在一阵风声中,完全察觉不到的一扇门缓缓开启,并伸出一段阶梯。 两个身影一前一后自阶梯上走了下来。 海豚们有些不知所措,因为这里除了魔术师,谁也没见过no.1与no.2的样子。 张豪知道自己多年前见过那两人,不过即使这段记忆一直留在心中,也仍不免被岁月磨平了一些细节。 那两个身影大步朝他们走了过来,同时,飞行器的后舱门也打开了。 没人知道no.1与no.2到底在外面完成了多少艰难的任务,他们知道的最多的就是这两人经常在一起行动。 他们身的材都很高大,正常身高应该在一米八五到一米九之间,穿上副甲后显得会更高一些。 相比魔术师那身华丽的外表,两位大佬的副甲显得朴实无华。 没有什么夸张的配色,也没有明显的奇异造型。 no.1走在前面,更健壮,副甲的颜色是钢铁的黑色。他没有表情,没做多余的动作,但压迫力仿佛能穿透到十几米外。 no.2永远跟在no.1侧后方,更高更瘦,副甲可能也是为了满足那体型,在一些地方做了特殊处理。看起来有些……奇怪。 要真说他们身上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就是两人副甲外都套着一件黑色斗篷。 斗篷遮住了大部分副甲,可能是为了隐藏身份。 没什么杀意,也没有一眼就能瞧见的强大。但现实是,这两人就是救世者的最强战力。 哦,忘了提了,他们手中都提着一个银灰色手提箱。不用想,里面肯定装着特殊作战武器。 海豚们根本没敢多看,老实的像在训练基地还是新兵那会儿一样笔挺的站着,眼睛直视前方。 张豪偷偷打量二人那被作战头盔遮住一些的面容棱角。 大桥,亡命,战斗,u盘…… 记忆又长出了一些棱角。是他们把维莱卡从他身边带走了。 两人走到他们队列前停下。“no.10。”no.1开口。 “是……是。”魔术师回应,“no.1o,魔术师带海豚分队全数向二位报告。已做好战斗准备!” “辛苦了。”no.1说,“我们本来应该在上次战斗时就支援你们的,但无奈当时被另一些事耽搁了。所以,我把你们都叫过来。毕竟,这是你们未完的战斗。” no.1的话中没有同情,没有赞许,只带着一种他们无法抗拒的威严与力量。 这就够了,这临危不惧的言语和声音传递给海豚们的是他们现在最需要的勇气,甚至让人忘记伤口的疼痛。 no.2的声音和语气则完全是另一种极端。“你刚才说你们做好了战斗准备。那武器呢?没武器怎么战斗。还有你的副甲呢?” 众人顿时尴尬,因为他们的确两手空空。无奈之下,海豚们都将目光转向了自己的特派员。 “呃……这……我的副甲在之前的战斗中有所损伤。”魔术师没底气的说,“我只带了一部分。至于武器……来时太匆忙,而且也没办法……” “哦,这么说,你们要看着我们战斗了。”no.2语调冰冷。 第453章 武装与蜂群机器 一瞬间,失落与不甘便落在了每名海豚的脸上。即将上战场的士兵却没带武器,这简直是最大的一种……侮辱。 “哈!别这么紧张啊,开玩笑的。”no.2突然说,“没看到后舱门打开了吗?去闻闻里面都有什么吧!” 所有人都愣了几秒,接着一齐冲向后舱门。 “挑最好的拿,省得基地那群家伙总怪我们不给他们最新武器的测试数据。”no.2从身后怂恿的喊着。 后机舱不大,因为这本就是一架小型隐形飞机。但从装饰上看去,充斥着现代科技感。 关键是,摆满了大大小小银色的箱子。 海豚们像蓝精灵打开宝藏一般小心的打开了这些在他们眼中泛着金光的箱子。 一个里面装着新型号的作战服,一个里面是数不清的子弹匣。 有三个箱子里面层层叠叠堆满了武器。另外两个箱子的防震隔层中则裹着各式手雷。 一个小型武器库。 当所有箱子都打开,一股浓郁的金属味道散溢开来,还夹杂着火药的干涩。 让人兴奋的味道。 ak,m16,aug,95式;伯莱塔93,格洛克18,柯尔特m……当然不是老型号,而是最新升级版。 不到五分钟,所有人便都全副武装。 魔术师甚至在一个特殊箱子里找到了自己的备用副甲,感动的差点哭出来。 “有人带伤吗?”no.1直接问。 盈姐与波波犹豫的举起了手。 “那就站在外面。”no.1说。转身朝峭壁走去。“掩护我们。” 盈姐也快哭了。 时间是黎明,启明星正在东方闪耀,天边尽头刚刚泛起鱼肚白,天空大片仍是漆黑的。 因为是荒地,所以只有视野尽头能看到依稀的灯火。他们的目标在启明星之下,一片漆黑的建筑群中。 那里是一座老旧的工厂,从前是政府的,不过盈利堪忧,所以就承包给了个人,附带红利是周边大片荒芜的土地。 这个承包人就是个佣兵头子。 他们一边假装继续从事化工工业,一边偷偷倒卖军火、毒品和人,另外再完成一些世界政府安排的‘工作’。 这是佣兵的老巢。无需说,肯定防卫森严。 协调员得到允许后开始汇报收集到的情报: 工厂外墙附着高压电网,高处有多把机枪炮塔把守,两公里的沙土路下可能埋着许多遥控式地雷。 高塔上蹲着‘鹰眼’,是一种电子扫描仪——范围广,警报及时,夜晚也有效果,旁边还有执勤佣兵监视。 佣兵战力三十到四十人。作战机器数量不明…… no.2提醒说,“这群佣兵虽是亡命之徒,但把自己的命看的比什么都重要,巴不得把自己的皮肤都改造成钛合金的。作战时小心这点。” “我们什么时候行动?”大伟鼓起勇气问。 “现在。”no.1说。 “好时机!现在那群家伙没准正在酣睡,我们完全可以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魔术师又活跃了起来。“我正好有个战术,不知……” “说说看。”no.2好奇的怂恿着。 魔术师用脚下的沙土当地图,随处捡来一颗石子当画笔,开始阐述他的战术。 战术本身并不复杂,但很精妙。而且人员和思路都布置得当,没有太大的疏漏。 张豪不禁佩服,看来特派员不只是单兵作战能力强这么简单。 “的确很精彩。” no.1赞许的说,“不过,时间紧迫,我们从正面突入。” 这一反转噎住了所有人,盈姐甚至差点笑出声。因为魔术师正露出前所未有的委屈表情,估计已经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一时间无人回话。 不过怎么说,海豚们很少与其他特派员接触,更别提是no.1与no.2了,所以反而没魔术师那么拘谨。 向来爱出主意的大伟举起了手。 “这不是课堂,海豚,有什么话就说。” 大伟赶紧开口:“no.1,正面突破可以,但我建议……我觉得no.9说的有一点没错,就是要将兵力分开。这样也许可以分散敌人的进攻火力……” no.1转头扫了大伟一眼,接着重新直视前方。“采纳。但你必须明白一件事,就是你能想到的,敌人也能想到。 “对付那些一根筋的敌人,这可能是个很好的策略。但在对付狡诈之徒时,偷袭与诡计就没那么容易得逞了。 “当你进攻时,敌人没准早早留了人手提防着侧面。正面强攻的优势在于可以趁他们怀疑之际,一鼓作气摧毁他们的正面防线。 “而一旦正面防线被摧毁,赢得战斗就变得摧枯拉朽了。” “受教了。”大伟急忙说。 “不过,有一点我的确忽略了:这次的目标是u盘,而不是全歼他们。一会儿我和魔术师主攻,你们分几个人跟着我。 “我还需要——两个人在我们与敌人正面战斗时潜入进去。任务以搜索u盘为先,我们这边是no.2,你们挑一个。” 命令简单直接,常年听惯了魔术师花里胡哨拐弯抹角欲盖弥彰的言论,海豚们甚至一时没适应过来。 “给我一个最能打的小子吧!”no.2眨着眼睛说。 海豚们纷纷将头转向张豪。 “哦,看来就是你了。” 张豪只能不断点头回应。 …… 几分钟后,众人下了山丘,跟着no.1与no.2踏上沙土路。 海豚们边前进边仔细观察。 四周贫瘠,几乎没有可以提供坚实掩护的树林和墙体,偶尔有几块石头也都已干裂,估计几十发子弹就能击碎,而缺少水分的树干更是很难容得下一个人藏身。 即使有一处废墟可供躲藏,但位置却处在低处,视野极差,如果受到了敌人的火力压制,也将难以为继。 这么一想,no.1的正面突入着实是这个情况下的最佳选择。 一群黑压压的蜂群机器从no.2的手提箱中钻了出来,沿路飞去。没飞多一会儿,蜂群就分离出了一小部分悬停在土路中央。 不用想,那下面肯定藏着什么东西。 第454章 正面进攻与两条战线 接着,蜂群一直在分离。直到尽头,已经分出了十多群。群与群相隔三十四米,到百米不等。 “真是群怕死的家伙。”盈姐吐槽着。 no.2说的没错,越不要命的家伙往往越怕死。 见这么多埋伏,no.2将工具箱举到了头顶,长臂就像是一根电线杆。“来我身边。”他大声说。 no.1第一个走了过去,接着是魔术师,接着是海豚们。 “这是……”魔术师小心的问,“什么?” “干扰器。”no.2一本正经的回答。“能够切断几乎所有信号传输。不过有一定的距离。”他看了看身后的众。“差不多两米吧。” 一听这话,离得远的海豚赶紧挤靠了过来。最后,他们组成了一个圆形队伍,将no.2与no.1围在了最中间。 “走着。”no.2迈动脚步。其他人也跟着动了起来。就好像军训方队。 一路上紧紧张张,提心吊胆。 外围的海豚时刻盯着no.2的位置,保持在离他两米的范围内。他们互相偷瞧着,尴尬的对视,无不惊讶这两位首领的大心脏。 要知道他们虽然是躲开了被蜂群机器标记的地雷,却仍是在地雷的杀伤半径内。 如果这干扰装置放进来一点信号,那么无数的碎片便会从地下夹杂着泥土和碎石冲出来,重伤他们。 可no.1与no.2又是如此淡定,就好像走在自家的后院上。他们也只好强装冷静,并暗自祈祷开发这奇怪套装的人脑子在弦上。 从结果上看,no.1与no.2的自信没有任何问题。而刀口舔血的事,海豚们也干的也不止这一次了。 总之,他们安全走过了两公里的雷区,‘赤裸裸’的站到了佣兵老窝的大门前。 不用说,围墙电网后的佣兵已经早早架好了武器。几台自动炮塔和无数枪口正对着救世者的战士们,瞄准的肯定不是脑袋就是心脏。 站在高塔上的那个负责放哨的佣兵通过一个扩音器用难以入耳的脏话向他们打招呼,估计是想掩饰他刚刚一直在打瞌睡的失职。 他问他们是谁他妈,他娘又是怎么到这里,该死的操雷为什么没把他们的祖宗炸成碎渣…… 盈姐反而笑着嘲讽。“但凡他上过一天学,脏话也不至于就这几样。” 海豚们甚至想好了接下来的剧情。他们会伪装成世界政府的特工,前来索要u盘。 对方会向他们索要对接暗号, no.2给了他们,还真就对上了。 于是佣兵放他们进去,也放松了警惕。 接着,他们寻找时机动手……消灭佣兵,取得u盘。 很合理的剧情,也解释了no.1与no.2如此自信的原因。海豚们已做好了准备。 佣兵骂够了,冷静了下来,问出了第一个能让人听懂的问题。 “你们是谁?” n0.1用只有他们能听到的声音说,“动手。n0.2,先把那个不会说人话的傻子干掉。” 干掉?动手?现在?这里?! 连魔术师都惊讶万分。 合理的剧情呢? 接着,no.2踏前一步,将手高高举起,打了一个特别响的指响,然后说,“救世者!” 在众海豚的震惊中,四个狭长细尖的圆柱体喷着青烟从他们头顶疾驰而过。 半秒后,高墙电网内传来巨大的轰鸣。 又一个半秒,火光喷现,冲击波钻透所有的缝隙,碎片狠狠地砸在他们面前的大门上。 再半秒,海豚们闻到了空气中肉与金属被同时烧焦的味道。 最后半秒,哨塔倒塌,佣兵们惨叫,魔术师拍手说‘精彩’,海豚们则握紧了武器,放下了作战头盔的防护面罩。 阻挡的铁门轰然倒塌,映入眼帘的是被四枚导弹踩躏过的厂区,灼热感扑面而来。 no.1举起工具箱,拿出武器,喊了一声:“进攻!” 海豚们冲了进去。 见no.1的背影消失在左边的浓烟后,魔术师带着他的小队奔向右侧。 说实话,如果是别人这么分配,魔术师肯定要回怼一下。都是同样的突击小队,凭什么他要多一个人。 意思已经显而易见了。 但对方是no.1,救世者的真正领袖。既能统略全局,又可以出入险境的强大男人。 所以,魔术师不仅不会不高兴,反而觉得安慰。 魔术师知道自己的斤两,他的作战特点决定了他最适合的战场就是琳琅满目,混乱不堪的大城市。 可大城市中律法森严,要想办成什么事多半是要偷偷摸摸,耍点诡计才行。而如果想要温习一下格斗或射击技巧,更是得小心翼翼。 魔术师不敢说自己更强了,没退步就谢天谢地了。 不过,魔术师很快想到一件事,一件有几率但应该不可能?发生的事。 魔术师陷入了担忧,甚至忘了自己跑得有多快了,想也没想就翻过了燃烧的废墟,拼命搜寻残存的敌人。 此时,更多的敌人正从地下钻出来,准备与他们来一场恶战。 身后传来海豚的喊声,“该死,老大,战术!” 战术?魔术师想说‘还管什么战术?赶紧冲啊!给我平推过去!!否则,你们老大就当不了老大了。 但理智还是让他停了下来,找到了一处掩体,然后掩护身后的海豚慢慢跟上。 “你赶魂呢吗?!”大伟不客气的抱怨道。 “怎么回事,老大?”七哥也不解。 他们一边对话,一边寻找掩体,摆出三角阵型。 “我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魔术师说。此时他双手举着‘短剑’,用二倍镜扫视敌人位置。 “啥?”海豚们听出了特派员话中的紧张,这在平时的战斗中可是难得一见。 魔术师继续说,“我在想,要是咱们五个人的推进速度还不如人家那边四个人……” 就在这时,五十米外的另一条战线上传来了第一声枪响,接着是一连串的交火和佣兵们的惨叫声。 五个大男人眼神交接,不用继续形容,便都明白了魔术师的意思。 第455章 魔杖与作战机器 海豚们眨了眨眼睛,然后终于意识到这绝不是一次简单的突袭任务了。 他们不仅要完成任务,而且一定要在他们老大的老大面前表现的像个合格,不,像个优秀的战士。 五人颇有默契的同时想到了这点。十秒钟后,他们发疯般冲出了掩体。一边大喊: “更换战术!” “什么战术?”波波在后方问。他必须知道自己该怎么支援前面的战友。 “压制,进攻,突击!”魔术师喊着。 其他几人也叫喊着,像打了鸡血一样冲进了战场深处。 面对这群无恶不作的佣兵,魔术师和他率领的海豚们直接开启了野蛮模式——就是那种任意击杀的模式。 一个倒霉的佣兵刚从废墟下爬出来,便被几个枪口瞬间集火,可怜的作战服都没挺过一秒钟便被子弹穿透。 在重整战线前,佣兵们放出了作战机器。 魔术师首当其冲。 在正常的对人战斗中,魔术师很少会用到魔杖,除非他确定要制服,而不是杀死对方。 但当对战机器时,他的魔杖便是主要的作战武器。 魔杖外表看似弱不禁风,但其实不论是其外部轮廓,还是内部核心活动部件全都是由特殊合金炼化而成。 三段主体都是一次成型,牢固得无半点缝隙。 魔杖可伸缩,全长1.5米,共有三截。 其中一截内部附有特质电容,激发时可以在瞬间释放出超强电压,不用想就知道是干什么的。 作战机器的合金外壳内含有大量机械,及电器元件。为了节约成本,提高性能,只有头部内的神经网与胸腔上的原晶组件有永久的保护力场。 而只有当全身大部分组件因为巨大电流干扰而无法行动时,保护力场才会加压扩大,清除阻碍。 期间用时可能不会超过一秒。(电磁炸弹也是依靠其间隔短暂的不停爆发才得以困住那巨大的身躯。) 不过在战斗时,尤其是近身搏斗中,一秒的时间就算很长了。 魔杖的另一头则是一个刀柄,其中藏着可伸缩的切割刀头。 机器的护甲在进步,切割刀的威力也在不断增长。 救世者研发部让更多的粒子不断加持刀身,当它们开启联结高频振动模式,几乎可以削铁如泥。 不过仍需提醒的是,在现代工厂中所生产出的任何武器想要轻易撕破作战机器的外壳,几乎都是不可能的。 作战机器锁定最近的威胁后,立刻扣动扳机,挥舞巨臂。 魔术师利用腿部的助力装置左右机动,使用‘短剑’还击。 虽然机器也会不断调整攻击位置和与敌人的距离,但精妙的战术步法仍可以做到不断逼近那具合金的身躯。 战场已不是平地。 废墟、残骸,还有无处不在的烟火虽可以适当的阻止敌人的探查,但同时也会妨碍到进攻者的行动节奏。 最后,魔术师还是依靠了一个杂技般的撑杆跳——将魔杖撑起,利用切割刀的弹出力道加速——从半空接近了机器,射空弹匣内最后几发子弹,又补了一脚。 这一脚如果攻击的是一个没有防具的人,那么没准能把脑门踢碎。 但作战机器的脑袋只是仰了十几度,身子都没动,还试图用一只手抓住魔术师的腿。 不过魔术师在自己的腿被扣住前一个凌空翻跃落到了地面上,继而借着低重心攻击作战机器下盘。 几次险些失衡后,机器高高跃起,直接用身体朝魔术师压了过去。后者一个翻滚惊险躲过。 机器继而转动枪口朝敌人扫射。 魔术师抢在子弹倾泻前甩出魔杖,弹出切割刀将机器的枪械直接切成了两半,甚至切断了机器的一根手指。 机器想抓住伸过来的魔杖,但魔术师却借着惯性直接将那截收了回去,一个转身又将另一头击出,直击左肩。 他手指微动,一股强大的电流便从这一尖端冒出,顿时麻痹了机器的半个身体。 机器试图用另一侧的手臂攻击,但魔术师已早早绕到了它此刻行动的死角,一边扭身,一边再次调转魔杖,狠狠朝机器砍去。 电磁防护力场解除了麻痹,机器立刻抬起手臂防御。 因为臂展比人类长出一截,作战机器可以化解许多人类战士无法化解的攻击,而且更容易让目标进入自己的攻击范围。 它试图在切割刀击中自己前挡住那截魔杖,但还是小瞧了人类肉体的灵活度。 只见魔术师在攻击过程中突然后撤一步,而且提前弹出了切割刀。 附有高频振动切割粒子的刀刃借着那猛力甩动的近乎‘鞭梢效应’般的冲势,一下就将作战机器的手腕切断。 不过对作战机器来说,失去任何非关重部件都毫无差别。没有惨叫,没有阻塞,它立刻用另一只手朝魔术师挥动利刃。 魔术师虽举起魔杖挡住了这一挥击,但身体失衡。 机器继而抡起没有手的胳膊朝他的作战头盔砸去。 面对这聚力挥击,魔术师反而冷静得很。他没有格挡,也没有躲闪,只是耸起了左边的肩膀,让小臂朝向机器活动的关节。 那左臂上有一块长方形的凸起构造,在魔术师的操控下突然打开,一块菱形的扑克牌平铺其中,然后转眼就射了出去。 爆发般的弹射力,加上扑克牌锋利的棱角,让那薄锐的暗器直接插入了机器的外壳。 接着不用想,扑克牌中爆发出一阵剧烈的电流,扭曲了那条胳膊的行动。 魔术师趁机腾出一只手掏出‘短剑’,对着机器胸前就是一顿扫射。 极限射速可达0.05秒每发的冲锋枪可以在一瞬间就打光一个弹夹,而且近距离下也根本不用考虑压枪的问题,魔术师只需扣紧扳机。 子弹破裂、弹开,机器一边后退一边用双臂护住胸口。 随后,便是十几招一边倒的压制。 魔术师的招式就像是在台上的表演一样,充满了优雅与迷惑。他与机器对战时也改不了和人战斗时的习惯,虚招比实招还要多。 但之前提到过,因为处理方式的不同,虚招对机器倒没什么太大的作用。 它们的反应比人类更快,所以更多的时候是‘应对’,而不是‘预判’。 在对战时尤其如此。 第456章 张豪与no.2 这和人类不一样,人类着重对未来的预知,进而设计当下的行动。 而可能是有意为之,战斗机器的设计者们往往会在神经网中加一个阀门,让神经网中的虚拟计算将更少的结果导向‘未来’,更多停留到‘现在’。 不过强大的战士仍能找到‘诱导’机器进攻的方式。 你不能说魔术师没上好课,他可是救世者的特派员。而从另一方面说,这完全没有影响。 胜负从作战机器被断掉一只手时就已经分晓了。 魔术师双手握着已收紧成棍子状的魔杖,将切割刀插进了机器的胸腔。并在自毁的浓烟中,冲向了下一个敌人。 四名海豚叫喊着紧随其后。 …… 相较于另一边的血脉喷张,激情呐喊,no.1这边的推进显得‘安静’许多。 不是说没有声音,枪声依然吵闹激烈,安静的是进攻者的姿态。 他们表现得更冷静,更有条理。 战斗一开始,no.1就将工具箱展开成了一面防御护盾。它的形状就像个木乃伊棺材上的罩子,能覆盖身前200°的范围。盾墙采用反光灯类的设计,几乎能大幅削减从任何角度射入的子弹的动能…… 他的武器是两把巨大的特制手枪,每一部分都比平常的枪械要大上三分之二。 盾牌中心偏右和左侧各有一个圆孔,其上是一面透视瞄准镜。no.1便从里面射击。 他的射击快速精准,子弹威力也异常强大。 更夸张的他的‘预知’能力。 在盈姐看来,这个男人好像能预知未来。他知道射出几发子弹能消灭敌人,从不浪费;能判断出下一个敌人会从哪里钻出来,提前架设枪口。 他的每一次停顿,或突击,都恰到好处,就好像一名天才演员在舞台上表演着自己最熟悉的舞蹈。 从容。 这位救世者首领的行动给人一种错觉,好像他一个人就能结束这场战斗。 但偏偏,他还清楚队友的价值。 他的命令简洁易懂,清晰明确,让头一次经历这种场面的小生都快成了战场高手。 在no.1创造出的强大攻势下,邹帅、盈姐、小生三人甚至可以自由发挥。 他们觉得自己仿佛身处模拟战场,可以忽略负伤和失败。 对,三名海豚想明白了,这场战斗给他们的感觉便是: 不会失败。 …… 另一边,张豪跟着no.2小心绕过主战场。他用切割刀切开了封闭的大门,掩护no.2潜入厂房。 看着no.2的背影,一种短暂的,不合时宜的,又有些冒犯的想法在张豪脑子里涌出了片刻。 他觉得no.2的一举一动都带着点滑稽或者说浮夸。就好像后者表面上一本正经,但其实只是在完成某个逗人一笑的任务。 不过张豪认为这可能就是no.2的战斗风格。人的性格千差万别,战技也多种多样。 他忍住露出惊异的表情。 厂房中央横亘着一个巨大的单梁起重机——不过承重的单梁已经倒塌,一边连接着脆弱的支撑柱,一边深深插入了水泥地中。 其他地方挤着大大小小的材料堆,还有两排贴着墙壁的自动化生产设备。 没走几步,二人便听到了佣兵的脚步声。 杂杂乱乱的,张豪觉得可能有三四个人。 no.2同时竖起了三根手指。 要来了。张豪等待着,他听说过no.2是救世者的最强大脑,但却从没听人描述过no.2是如何战斗的。 no.2朝他打了几个指令,很快,但张豪看清了。 埋伏,静杀。 张豪立刻躲藏起来。但几次喘息后,又觉得目前的位置并不太好。留给出击的角度太小,需要敌人很近的时候才能发动偷袭,否则便没办法判断全部敌人的位置。 他露头窥探,没看到no.2,正想出去,又瞥到了佣兵的影子,急忙缩回去。 佣兵的脚步越来越近,张豪也越来越紧张,反复更换着小心武器和切割刀。 张豪倒不是怀疑自己能否击杀三个佣兵,只是没信心做到no.2要求的‘静杀’。 刚分配完队伍后魔术师和海豚们就悄悄向他使了几个颜色,如果没理解错,他们想说: 别掉链子。 目前的情况是链子就快脱扣了。 张豪视线受阻,不知道三名佣兵是左右并排,还是前后分开,也观察不到他们视线和枪口的位置变化,精力的分部区间。 就这么盲目冲出多半会打草惊蛇! 就在这时,掩体外突然传来一声闷响,接着便是一阵混乱的噪声。 张豪第一时间辨认出这是切割刀的高速裂帛声。no.2行动了!他再无犹豫,第一时间冲了出去。 只见一身副甲的no.2正在三名佣兵之间,身体以一种怪异的角度倾斜着,鲜血在周围飞溅。 佣兵们同时四仰八叉向后栽倒。 解决了? 张豪快速确认。然后发现的确有两个敌人瞬间毙命,但第三个却似乎仍有意识,正在条件反射的驱使下准备扣动扳机。 张豪一个垫步快速靠近,一记上撩斩断了佣兵的持枪手。接着又在佣兵惨叫前补上了最后一击。 从开始到结束,一切仿佛寂静中一闪而过的一小段插曲。 “呀。退步了。”no.2敲着作战头盔说,“啊,我是说我自己。不过,身手不错。但不知道战场理解怎样。” 对这话题的突然转变,张豪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他的心脏可是还在狂跳。 no.2指了指耳返的位置,“试着听听其他两个频道。” 说实话,如果不是此时有重要任务在身,张豪巴不得通过耳麦倾听另外两个作战分队的战斗状况,而且要一耳朵一个。 所以,当确定no.2的话是认真的后,张豪立刻切换了频道。 海豚的作战头盔没有特派员的专属头盔那么高级,仍需要手动。张豪将手抬到耳后按下一个按钮,频道立刻切换。 喧嚣的吵闹声险些吓了张豪一跳,急忙调低音量。海豚们的吼叫声甚至压过了枪声,不用想都知道这个频道属于哪个分队。 所有人都在近乎疯狂的叫喊,张豪完全知道这是为什么。 第457章 潜入与灵感 长期在城市严苛的法律下小偷小摸,好不容易来到了可以随意放纵的战场,而且还是和两个大人物并肩作战。 这群家伙一定是调用了身体内所有的作战潜能和细胞,让每一寸血液都燃烧了起来。 张豪呵呵一笑,听着频道中魔术师与老板的咒骂,大伟的调配,七哥和波波混乱中的默契配合。 这些声音甚至让他的血都沸腾起来了。但张豪知道自己现在需要的不是冲动而是冷静,所以立刻切换了频道。 有那么两秒钟,这个频道中没有任何清晰的声音。 就在张豪错觉的以为自己的耳麦坏掉了时,盈姐的声音终于传了进来,接着是小生的回应。 然后是一阵枪声。 邹帅说自己被前方的交叉火力阻碍。 no.1开始下达指令,他没听清,但甚至没超过五个字。 安静,枪声,沟通,安静,枪声…… 虽然也未曾间断,但和之前那个疯狂的频道比起来,这边更像是祷告时的礼堂。 不寂静,但也不吵闹,所有声音都错落有致,互有位置,互遵规则。 邹帅与小生就不说了,盈姐不管是平时还是战斗都绝对是个话匣子,如今却也在这状态中被影响了,说出的几乎没有一句废话。 张豪无法理解。 no.2也没兜圈子,直接解释道:“这也算是战斗风格中的一类。有些人喜欢吵吵闹闹。他们希望把看到的一切都跟战友分享,实时更新战况。 “很必要。优秀团队的特点,说明所有人都认同自己所在的这个团队,信任队友,并且希望尽自己最大的力量。 “而另一些人——你知道我指的是谁,他们习惯用眼睛观察。不是因为他们不懂得团队合作,而是因为不希望吵闹的声音影响思考。 “战局时刻都在变化,如果每一次改变都要汇报,混乱是必然的。这种人喜欢分析,推导,抓住重点,摸透敌人的意图,然后再将情报与威胁汇报给队友。 “这样一来,信息会十分精准,得到信息的同伴会更加容易行动。直击要害!” 张豪略懂。 这可能便是信息传递者与决策者之间的区别吧。可怜的魔术师,他被划归到了前者。 不过话说回来,能做到一边战斗一边决策的人,绝对很了不起。 战斗胀脑,而决策需要的是绝对的冷静,两者是矛盾的。 救世者的三角作战系统中,协调员可以充当决策的角色,但更好的位置则是熟悉现场的海豚。 魔术师的团队中,擅长出谋划策的大伟常常承担这个角色。 张豪不知道当no.2与no.1一起战斗时谁会承担起这个角色。他只知道自己可能永远不会成为一个决策者。 他偶尔会冒出歪脑筋,但成系统的指挥与调度绝对不行。他只能是一名…… “看来是一个小战士呢!”no.2说。 对对方不留余地的判断,张豪完全绝对的坦然接受了。甚至有点庆幸,救世者的最强大脑承认他是一名战士! 在一个岔路口,no.2决定分开行动。他命张豪继续潜入,在厂房中搜寻u盘的下落,自己则准备进入地下。 “请务必小心。”分开时,张豪习惯性的说,然后立刻就意识到这句话纯属多余。 不过no.2却意外的回应了他的话,用那种鬼怪的调戏语调。“谢谢,战斗小子。你也别死了。” 战斗小子……呵呵。 张豪继续潜入。 说实话,不管同伴的技巧如何丰富,一个人的潜入总要比两个人更容易。而可能是因为刚才的突发状况处理得很好,所以一路上也没碰到什么其他阻碍。 枪声虽然不绝,但仍能感觉到比刚才小了一些。看来战场上发生了一些情况。 佣兵们用什么办法阻住了救世者的进攻? 那可是有no.1带阵的队伍啊!对,还有魔术师呢!怎么可能? 张豪忍住没切换频道探清战场状况,耐心潜行,终于来到no.2给他指定的那个目标。 正门敞开着,但一定有机关和防御。他找到一处偏门,本以为防御疏漏,刚想冲进去就发现门后其实守着两个佣兵。 张豪急忙停下来,躲进掩体。 多数人在侥幸喘息时,总会经常将平安归为运气。 但张豪知道自己的‘运气’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全神贯注的一直在留意周围的细微动静,那一点运气可能只在那声音没被自己弄出的声响掩盖上吧。 张豪开始思考。审度地形、敌人,还有能利用的工具。 有了刚才的教训,这一次他选择的位置要隐蔽,也舒服得多。 突然,灵光乍现。张豪知道刚才no.2是如何接近敌人的了。于是立刻抬头,看清头顶结构后会心一笑。 战斗小子灵机一动般转了转眼睛,心想:战斗时最快的成长方式不就是现学现卖吗! 不管接下来会发展成什么情况,张豪已经决定好该如何突破了。 …… 正面战场,两个突破分队一前一后在倒塌的哨塔处汇合。 拼上了吃奶劲儿突破的魔术师团队终是领先一步,提前抵达了那里。 当听到no.1说‘干得不错’后,这几个大男人就像是受到夸赞的孩子一样般,身上所有的疲倦和痛楚都暂时消失了。 而接下来,佣兵们看起来好像的确是用上了所有的战力和资源才拖住了救世者特派员与海豚们最强的一波集体攻势。 但佣兵们也在慌忙的填缝补缺中出现了漏洞。no.1凌厉的战场直觉第一时间发现了这漏洞,带着最近的邹帅趁势突了进去。 佣兵们反应过来,试图弥补自己的错误,急忙转身追击。他们耗费了一台机器,三名佣兵才止住这两人的脚步。 不过no.1仍是强势的在邹帅牺牲自己的掩护下突破了重围——这段冒险的掩护邹帅可以吹一辈子。 佣兵没有选择追击,估计是因为害怕失去固守的高地。而身后魔术师众人也像野狼一样在压迫着他们。 第458章 no.1与佣兵五虎 no.1快步来到了最后一个厂房,就是张豪与no.2潜入的那座。他也绕过正门,来到深处,见到了两具被解决掉的佣兵。 强大的男人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那猎鹰一般锐利的眼睛似乎只需一瞥便可以逆转时间,透过血渍和残留的战斗味道看透刚刚发生在这里的一切。 他没有露出任何表情,继续朝深处走去。 四周漆黑,只有几处应急灯的照明。导弹切断了这里的主电源,备用电源估计现在也正用在刀刃上。 no.1突然停住了脚步。 紧接着,一股股杀气从四面八方蒸腾而起,仿佛泼散到空中的氮气。 眨眼间,八支枪口从二层的护栏后伸了出来,枪械上的激光瞄准器齐齐对准了下面的敌人。 佣兵们磨刀霍霍,巴不得把这个闯入者撕成碎片。 而与之鲜明对比的,是致命枪口下的人却对此毫不在意。 手提箱盾牌因为承受了太多的攻击已经变形,所以直接被扔掉了。但意外的是,那身披在no.1副甲外的斗篷上却没有任何弹孔留下。 救世者最强战力的双手隐藏在斗篷之下,身躯坚如钢铁,隐藏在作战头盔下脸上的表情则带着一股平淡的不屑。 佣兵首领扔掉冒着白色烟雾的雪茄,鄙夷的说,“漏洞,缺口,看来救世者也不过如此,竟没察觉到这只不过是一个诱敌深入的陷阱。” 佣兵首领身边的同伴发出阵阵冷笑。“运气真他妈的好!”语调突然阴狠起来。“知道他们给你的头开了多少筹码吗,啊?no.1!” no.1没有回应,只是用眼睛扫视黑暗中的轮廓。 “够他妈的我们所有人挥霍上十几年的!够我们重新再建设两个基地!你毁了这里,杀了不少人。不过无所谓,这些都可以重来。只要我们——五虎,在这里宰了你。” no.1发出不屑的嘲笑声。“我最讨厌狗了。” “是他妈的老虎!”佣兵首领眼光冒火,大喊着,“你他娘真以为自己是他丫的战神吗?一个人闯进来就能干掉我们所有人?我们要把你射成筛子,然后再割下脑袋,把它扔进冷藏箱,送给……” “啰嗦。” “你说什么?” “决生死的战场,还用说这么多废话吗!” 明明是决生死的战场,但那平静的语气却让人愤怒的想骂人。 佣兵首领愣了足足一秒钟,接着撕破嗓子大喊,“给我打爆他!” “这就对了。”在击锤撞击击针的瞬间,no.1行动了。 他以极快的速度降低重心,转动身形,一只手撑开斗篷,一只手拿出了武器。 那看似柔软的斗篷在no.1的手接触的瞬间突然变得牢固起来,褶皱和纹理都仿佛静止了。 它就那么随着穿者的身形旋转了半圈,竟是将所有第一轮射出枪膛的子弹都拒之门外。 而与此同时,那斗篷下伸出的枪口也在那刹那射出了八发子弹——那特制的沉重手枪似乎也拥有连发模式。 移动,高速移动,连射。 八发子弹仿佛长了眼睛,准确的轨迹无不朝向黑暗中的轮廓。 沉重的子弹直接秒杀了三名来不及躲闪的佣兵,击碎了一名五虎的步枪,虽被另外四人惊险躲过,但却打断了他们的射击节奏。 no.1从下朝上射击,使用类似牛仔的射击方式,继续压制剩下的五人。 他换弹的速度几乎快到让人看不清。 副甲凹槽内似乎有什么机关可以将弹匣弹出。而那时,no.1会精准的预判弹匣的轨迹,直接让后者钻进空空的枪托中,继续射击。 这不是表演,而是千百次战斗后变成本能的动作与习惯。 紧接着,no.1抓住了下一个节奏点,掏出了另一把手枪射击。但这几发子弹并没有朝人射去,而是瞄准了二层平台的支撑,沉重的子弹穿透了平常子弹无法完全破坏的连接。 片刻的寂静,在佣兵五虎准备反击的时刻,平台轰然歪斜倒塌。 五虎没想到简单的单兵武器可以摧毁平台,更没想到敌人会在黑暗中精准的找到支架的弱点。 佣兵纷纷坠落,一名五虎位置不好,坠落后直接被压在了倒塌的钢架下,连着外甲、骨头和内脏被压扁,没喘一口气就毙命了。 其他四虎侥幸找到落脚点,又立刻在混乱中寻找掩体。他们认为这混乱的场景也一定会阻挡敌人的脚步,但却不知道他们眼中的敌人已经如恶狼一样朝他们扑来了。 借助作战头盔的红外\/特殊显示功能,no.1灵巧躲开坠落的残骸,在黑暗中冲向第一个敌人。 混乱中的子弹即使再精准也会不知被什么东西碰撞而改变方向,聪明的对手便会依此判断进攻者的意图。 而近身攻击则完全没有这样的顾虑,利爪所至,鲜血喷涌。 no.1挥出利刃。 目标四虎甚至还没站稳脚跟,狼狈用武器格挡。步枪如纸被割裂,还有胸前的外甲。 但不够深。四虎忍着剧痛拿出抽出切割刀。 no.1右手向上一挥,挡住四虎向下的劈砍,左手借着腰力将切割刀送进了四虎外甲的裂隙。 刃身全入。 惨叫。 没有半秒的延迟,no.1径直冲向下一个敌人,甚至就连路线都仿佛是提前选好的,避开了被其他敌人集火的可能。 以旁观者的角度来看,此时身处战场的no.1就仿佛是另一名旁观者,洞悉了黑暗中的一切。 三虎开枪扫射。只有这位佣兵看到了上一个同伴是怎么死的。 还有那仿若恶鬼的身形。 三虎知道他们必须止住敌人的行动,因为如果在让他如此肆无忌惮冲击下去,他们会…… 不能让他近身,不能让他近身,绝不行! 眼见第一轮扫射没有作用,三虎情急之下直接掏出了高爆手雷,一边向后跃开一边按住手柄拔掉安全栓,将手雷朝敌人奔袭的路线前扔了出去。 这种型号的手雷是现今世界上威力最大的,最适于防守与巷战,它密集锋利的散片能有效杀伤敌人,阻止进攻的脚步。 更何况这种手雷经过佣兵们自己改装,在外部又加了一圈钢蛋,已经变得更加致命。 第459章 佣兵头领与血 三虎唯一担心的是自己后跃的够不够远,手雷的碎片会不会波及到自己。在三虎的后脚刚刚碰触到地面时,手雷引爆,就在敌人脚下。 但下一瞬,三虎那还未施展开的庆幸表情却突然凝固了,并且以一种难以置信的速度转变成了另一种表情,一种看透自己即将大难临头的表情。 一个巨大又强壮的轮廓从烟雾中奔出,厉如闪电,完全没有受到任何阻碍和影响,仿佛刚才的凶猛爆炸不过是一发表演礼花。 佣兵惊愕的张着嘴,以最快的速度抽出腰间的匕首,试图做最后的挣扎。 其实no.1看清了那枚手雷的落点,本可以躲开,但没必要。他的作战方式便是用任何方法快速摧毁敌人,不管是斗志,还是性命。 所以,no.1卷起斗篷紧紧裹住身体,径直朝手雷的落点冲去,提前跃起,让斗篷自然的随自己带起的风包裹下半身。 突然的加速让no.1抵达佣兵预估地点的时间更快,虽然可能只有短短的零点几秒,但形势就已完全逆转。 本来会阻挡行动的冲击,因为这毫米级的超前变成了推力。 散片撞击已变得坚硬的斗篷,更是形成了另一股推力。这两种推力一时让no.1获得了超乎想象的速度。 但有经验的战士都知道,速度并不是最重要的。 因为速度太快,任平衡性再好的人也会出错。 关键是控制。 在战斗中,谁能更好的控制自己的身体,谁便更能占得优势。 在冲击下,no.1也险些失衡。但他几次踮脚迅速调整身姿,仍是比对方的防御提前一步接近到了自己的攻击范围。 当机会出现的刹那,no.1露出獠牙。 那是精准的计算,是毒蛇般发自本能的攻击。 完美的弧线,爆发的力量,如同杀人机器般毫不迟疑的选择。 切割刀划过那被外甲保护着的脖颈,留下一道裂口。鲜血喷涌。 no.1在鲜血沾染到自己副甲上前再次行动了起来。在这个男人眼中,进攻者的犹豫毫无意义,其最大用处就是给了防御者更多的准备时间。 剩下的两名佣兵借着同伴用性命拖下的时间架起了防御阵地。他们知道敌人肯定会直接冲过来,所以毫不犹豫的朝no.1的进攻路线上倾泻子弹。 两把步枪连续射击到枪口发热才终于第一次止住了no.1的脚步。 他们似乎猜到敌人不会后退,立刻朝其身前扔出两枚手雷。这是两枚提前进入延时的手雷,所以刚一触碰到地面就立刻爆炸了。 战力最强的两名佣兵经验老道,他们猜测这两发手雷可能无法彻底阻止对方,于是立刻利用这不知多长的间隙调整位置,更换弹匣。 两名佣兵刚换完弹夹,一个黑影便从烟雾中突袭过来。 两人直接对空盲射。但他们立刻发现子弹穿透了斗篷,且没有发出击中坚硬外甲的砰砰声。 也就是说飞来的只是……虚晃一枪! 两人躲开斗篷,准备好了近身作战。却又惊讶的发现烟雾散去后的破碎地面上没有敌人的影子。 经验更丰富的佣兵头领终于猜透了敌人的意图,大喊,“头顶!”然后立刻朝一边闪躲。 二虎反应慢了一拍,只这一拍,他便错失了延长自己性命的机会。一个黑影 朝下压了过来。 no.1巨大的身躯从天而降,射出三发子弹,抹过一道寒光。 二虎惨叫一声,目镜被打碎,额头被利刃刺穿,也将那惨叫止在了喉咙中。 佣兵头领从no.1身后偷袭,并疯狂喊叫。 “就你!你他娘还真想一个人就灭了我们吗?!” 打完了一梭子弹,接着换上另一个弹匣。佣兵头领刚抬起枪,no.1就一个上挑将那步枪切成了两半。接着是又一道,划过佣兵头领胸前外甲。 这一击并没有达成预想中的效果,佣兵头领毫发无损,胸前外甲也并没有被穿透。反而,no.1手中的切割刀因消耗太多而断裂。 切割粒子破碎四散,发出一声短暂急促的啸叫。 佣兵头领趁势攻击,子弹飞溅。 即使是坚硬的副甲,在短时间内面对大量集中伤害也会难以承受。no.1在战斗中第一次后退。 “来啊,再来啊!”佣兵头领似乎认为自己已经占得了优势,嚣张的大叫,“你以为就你们有坚硬的护甲吗?老子这一身也是特制的!比他妈作战机器的外壳还要坚硬。你砍得动?!” no.1什么也没说,再次进攻。 这次,no.1的招式不再致命,他的目标由人转向了那身外甲。 佣兵头领也不是吃素的,利用这机会拼命朝no.1身上倾泻火力。后者的副甲上终于出现了伤痕。 第五回合,佣兵露出破绽,让no.1将切割刀插入了肩甲的连接段。但鲜血喷溅的场面仍没有出现,no.1的切割刀反而被卡住。 佣兵头领反击。一手抓住no.1的手腕,一手锤握切割刀由下至上刺去,意图攻击外甲最薄弱的颈部与作战头盔的连接部位。 no.1用手半空截住那刀刃,以手指护甲为代价折断了佣兵的切割刀。 这是大胆的行为,如果佣兵的切割刀也有救世者特派员所携带的质量,那么想必可能会断几根手指。 双方又拳脚交错几回合后,佣兵抽出肩膀上no.1的切割刀,逼退了后者。 看着no.1滴血的,并且已失去护甲保护的手指,听着特制切割刀那优美的嗡嗡声,佣兵不可一世起来。 “这刀的质量真是好啊!不过我也忘了告诉你,我不只外面有一层装甲,老子他妈的半个身体都是合金的!” 说着,佣兵头领卸掉了失去连接的手臂外甲,露出合金长臂。“你知道我为了这些花了多少本钱,遭受了多少痛苦吗?” 佣兵带着病态般怜爱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合金躯干,说:“不过,人只有经历痛苦才能变强,不是吗?这就是我强大的代价。” 邪笑。 “宰了你,你的那群手下也就会束手就擒吧!” 第460章 愚蠢与恐惧 no.1甩了甩右手的鲜血,又抽出两把切割刀,带着些惊讶的说,“我是做了什么给了你这种自信,认为能够打赢我。就因为你身上的那身破烂吗? “真的遗憾。作为一名战士,你信仰了错误的东西。皮肤永远是我们最好的防御武器,而你却舍弃了它们。 “合金护甲只是辅助和工具,你却让它们直接保护最脆弱的身体内部。真是愚蠢。你不知道护甲在战场上的唯一作用就是来给敌人破坏的吗? “当我撕碎了你的铁皮,里面还剩什么呢?你用那不怕死的眼神盯着我,却不知死亡才是战斗中最锋利的武器。” no.1架起了双刀。 “快点结束吧。我本以为你会多给我一点惊喜。” “什——么——” 佣兵这一声惊叹既有被敌方轻视的愤怒,又带着紧随其后的紧张。 no.1直接一个强硬的启动就朝着佣兵首领杀了过去。他不断加速,不断拉低自己的重心,姿势就像是一名奇袭的忍者。 佣兵抽出手枪接连点射,竟是一发也没有击中目标。 no.1这种加速中的快速折返只有借助副甲的辅助动能才能做到。 接着是近身厮杀。接着是近乎一边倒的碾压。 面对no.1的凌厉攻势,佣兵首领做出的应对甚至无法用抵抗来形容。 佣兵首领根本无法招架住no.1的攻击,不是在速度上被超越,就是力量上被压倒。 反过来讲,no.1的攻击动作没有受到任何阻碍。他仿佛是在一个人表演,一个人自顾自地挥舞着兵器。 前胸,后背,侧肋,左臂,右臂,大腿,小腿,就像是屠夫在肢解眼前的猎物。 从发起进攻,到结束,时间不过三十秒。 佣兵首领的合金躯干被无情切断,连外甲也破碎不堪。他跪倒在地,放任鲜血从各处流下,汇聚成小小支流,流入绝望深渊。 no.1将两把切割刀架在佣兵的脖子上。只需再近一点,后者的脖颈就将皮开肉绽。只稍一用力,切割刀刃便会碾碎人类脆弱的肉与骨。 佣兵一动不动。 “这便是你将自己的性命交给那些铁皮的代价。合金坚硬,但它让你忘记任何事物都有弱点。皮肤脆弱,却会赐予你战斗的本能。” no.1低声说,“你舍弃了本能,却追求了一个虚假的强大。” “咱们不都一样?!” 佣兵头领不知是愤怒还是发狂的大喊,唾沫横飞。 “你们不也是穿着一身奇怪的装甲与我们战斗吗?你们不也是仰仗着那强大的力量吗!少……少在这里教训我。咱们没有区别——” “愚蠢,所以说你们这群人注定会被淘汰。没有区别又怎么会是如今的结局? “区别在于我们如何看待附加在我们身外的这些东西,区别在于我们的觉悟,区别在于我们的选择。 “因为敌人太强大而你太弱小?即使连这么简单的事也都不是理所当然的。你活了这么久却还没明白这些简单的道理,真是愚蠢。” “什——” 震颤的利刃逼近,皮肉绽裂。“无须废话了。告诉我那u盘在哪儿。” “呵呵。我告诉你你就会放了我吗?” 继续逼近。“我这个人耐心有限。我再给你最后一次告诉我答案的机会。u盘在哪?” “我他妈……” 刀错头落。 在喷涌而出的鲜血中,no.1意外的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我说过我耐心有限。” 他本准备收起武器,但利刃还未归鞘,便突然停住,接着毫无预兆的冲向了远处一个隐蔽的角落。 “优秀的隐匿。” 说着,no.1凌空跃起,亮出刀锋。 …… 张豪惊险的解决掉了门口的两名佣兵后,再次隐蔽起来,在黑暗中一边寻找潜入的机会,一边提心吊胆的听着敌人搜索的脚步声。 可忽然间,那脚步声全都消失了。 厂房内寂静降临,听不到任何声响。 张豪也赶紧压低呼吸。他知道这阵警惕和沉默的陷阱绝不是空穴来风,佣兵们在等待另一个猎物。 差不多过了十秒钟,一阵孤独但坚毅的脚步声从张豪摸进来的后门传来,毫不犹豫的走向黑暗中心,听起来就好像他不是猎物,而是猎人。 当佣兵们露出獠牙,摆开阵势,当那黑影第一次开口说话时,张豪才意识到对方是no.1。 一开始,他还在担心no.1踩进了敌人的陷阱。但紧接着,当战斗在刹那间开始,当no.1开始他流畅无比的进攻,张豪便开始一次次被震撼。 张豪意识到,从这个男人踏入陷阱的那一刻起,陷入困境的其实是他的敌人们。 no.1的进攻精准流畅,每一个动作都没有任何冗余,就好像他能控制身体的每一寸肌肉,每一根筋骨,让它们释放出恰到好处的能量。 张豪紧紧盯着那身影,发现他的动作中有维莱卡的影子,有金的影子,有玫瑰的影子,有独拳的影子,甚至有老白的影子,有他见过的所有独特战技的影子…… 但他立刻意识到自己错了。 no.1的动作中没有任何人的影子。 no.1的战技中只存在最合适的动作,最完美的力量掌控,最到位的攻击与脚步,而这些都是每一个施展战技的人在极少数最完美的状态下才能施展出来的技艺。 张豪突然想起了老白说过的话——最强大的人,是那种能将自身与斗技或武器合二为一的战士,攻守合一。 也就是说,此刻在张豪眼前的,便是他曾求问是否存在过的最强者。 还有比他更强的人吗?张豪不禁自问。 这就是救世者的最强战力吗?何止用恐怖来形容。 看似凶恶的佣兵五虎在no.1面前毫无招架之力。而他与佣兵头领的对话更是让张豪熟记于心。 那毫无怜悯的最后绝杀让张豪彻底臣服。 这个男人身上有所有战士都向往的一切…… 震惊中,张豪甚至大意的忽略了自己不小心发出的声响。因为那声音微不可闻,他自己也是慢了一拍才听到。 可等他意识到不妙时,才发现那恐怖的身影已朝自己冲了过来——多么专注的意识,即使战斗结束了仍能察觉到微妙的扰动。 那一瞬间,张豪仿佛透过作战头盔看到了那双仍沉浸在杀戮中的眼睛,同时,也感受到了比死亡还要深沉的恐惧。 第461章 温室花朵与无精打采 no.1是救世者的首领,但也是一名战士。 从刚才的对话就能察觉到,他也渴望势均力敌的能让自己发挥出更多实力的战斗,也渴望一个更强大的敌人,渴望能将自己的极限逼出的困境。 一名如此渴望战斗的战士,怎么会放过任何一次可能战斗的机会。 ‘优秀的隐匿’,这算是夸赞吗? 即使是,张豪也无心庆幸,因为那言语中携带的更多的似乎是渴求一战的欲望。 不行,会被杀死。 如果no.1就这么冲过来朝他发动进攻的话,张豪觉得自己一定会被杀死。 他要赶紧出去,声明自己是海豚。不,不能露头,露头的一瞬间就会死! 死亡的魔爪越来越近,更糟糕的是,张豪发现自己已经失声了。没有别的原因,只是因为过度的紧张和恐惧。 攻击从天而降。 因为发动攻击的距离较远,而且张豪的位置还算特殊,所以他预判出了no.1的攻击路线。 在最强战士起跳的瞬间,一个翻滚躲开。 但即使如此提前的躲避,仍没有让张豪远离no.1的攻击范围。他刚重整重心,no.1便直接歪斜着身体杀了过来。 张豪格挡。 他只能格挡。 观看与亲身体验绝对是两回事,刚刚还在对敌人感到同情,如今承受这巨大压力的却已变成他自己。 在前所未见的攻势下,张象硬生生被逼出了所学到的全部本领。 从老白那里学到的,在训练基地掌握的,还有从其他人的战斗中偷学的,本能的,应激的…… 他忘记了一切——任务,对方是谁,自己是谁,在强大的压力下展现出了前所未有的专注无物的状态。 张豪自己都没意识到,在此刻,他的步伐、反击与防御都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状态,比在雪山上被老白逼急的时候还要强。 老白特殊的格斗枪术被完完整整的发挥了出来。 三招,五招…… 战斗几乎才刚开始,张豪就认为自己已经黔驴技穷了。他没看到任何希望。 而片刻后,他终于意识到自己为什么还没死了,因为no.1的杀气不知何时突然没了,攻击反而变成了一种愉悦的挑衅,就像独拳在沙丘上做的那样。 他认出了自己。 天啊,张豪想高呼幸运。 下一刻,no.1直接收住了攻击动作,随意的结束了战斗。 而对张豪来说,他已经连延长战斗的力气和胆识都没了,疲倦的身体不住地颤抖,双腿脱力,直接跪倒在地。 震惊、庆幸,但之后却是难以掩饰的失落。 差得太多了,有一种难以企及的感觉。no.1近在咫尺,而张豪根本就不敢抬头看。他已经快哭出来了。 脚步声带着单调稀疏的掌声从远处慢慢接近,终于是将张豪拉近了现实。 “精彩,精彩。” 是no.2略显滑稽的声音,与之前的灼热战斗格格不入。 “小海豚,你可知道能与no.1僵持到这个地步的人可不多,尤其是他穿着副甲,而你还只是穿着作战服的情况下。不过,额,他也的确放了点水。” “我……我我是海豚。”张豪语无伦次的说。 “啊,当然,他当然知道你是海豚。否则……你早就死了。”no.2似乎转移了说话的对象。“老大,不带这么欺负新人的吧?” no.1只是问,“u盘呢?” “毁掉了。”no.2说,“不过我到的时候数据已经上传了一部分,差不多有三分之一吧。” “三分之一有影响吗?” “可能……不太大?”no.2有些不太确定的说。 两个男人互相看了一会儿。 “那就好。这里只有三个人,你知,我知,还有这位海豚。如果我们都不说,那么就没有第四个人知道了。”no.1看向张豪,“你说呢?” 张豪愣了一秒钟,听懂问话后,立刻点头。“我不会说的!绝对不会!!” no.2笑了笑,接着突然想起了什么事,对张豪说,“我听说过你。张……” “张豪。”张豪小心回应。 “对,张豪。似乎与no.……”no.2欲言又止。 no.1看向张豪,伸手将他拉了起来,看了看他的身材,然后问,“你多大?” “十……八。”张豪有些心虚的说。 “跟着no.9的团队?” “嗯。” no.1收起了武器。“那个地方太祥和,只适合魔术师那样的人……” no.1可能没什么别的意思,他自顾自的说着,完全没注意到其他问题。 张豪注意到了。他留意到魔术师刚好在这时走进了厂房,听到了no.1的话,本来气势满满的走进来,结果立刻变成了干瘪的气球待在原地。 no.2也看到了,不过完全没有阻止no.1的意思,反而是嬉笑了两声。 “他得去更艰苦的地方战斗。”no.1说。 “呃……不过貌似有人觉得他还太小。” no.2十分明显的暗示,张豪没想一会儿便听明白了。 no.1也同样如此。他又看眼张豪,接着摘掉了自己的作战头盔,说:“我们见过。” “是啊。”no.2说,“想想那时候他还是个只会躲在那女人背后的小不点呢。” no.1难得露出愉快的笑声。“没想到no.4是这么护犊子的人。” “毕竟是一个善良的女人啊。”no.2打趣的说。 “可温室中的花朵不可能成长。”no.1的语气突然凌厉起来,问道:“怕死吗?” 张豪点了点头。 “没错。怕死才能活的更久。那么,想变强吗?” 张豪更认真的点了点头。 “老大……” no.1伸手阻止了no.2试图说出的顾虑。 “这就够了。no.2,你去安排,让这小子出入险境,让他与更强的敌人战斗,让他更快成长。 “我们需要更强的战士,不管是将来,还是现在。” “好吧。”no.2立刻改变了态度。“那边……” “你去说。” 说完,no.1就往厂房外走。他完全没意识到魔术师已经受到了严重的打击,仍正常的对后者说,“向后勤部再去申请一个海豚。你们需要战力补充。” “好。”魔术师无精打采的说。 第462章 女人的愤怒与制裁者 看着no.1离开的背影,张豪不知该如何回应。他注意到了身边no.2的目光,于是转头对视。 后者说,“可真的会死人的哦。” 决定了。“啊。”张豪说,“但我要变得更强。” “呵呵。好。有趣。”no.2一边追上no.1的脚步一边大声喊:“没准儿你将来有一天也会成为特派员,最年轻的特派员。” 此时,所有海豚也都已聚集。 他们都听到了刚才的对话,用种种复杂的神情看着张豪。 盈姐的表情变化的最快,没一会儿就将注意力转移到了魔术师身上,鄙视的说,“瞧瞧人家。某人据说只适合和平的地方……” 在一阵女人的奚落中,海豚们也都嗤笑起来。 而在他们身后,魔术师郁郁地蹲在地上画着圆圈,就像一朵枯萎的玫瑰。 …… 不管多少,副甲的信息终是被泄露了。 可能是一段残片,可能是一部分细节。 世界政府的分析师和一些虎视眈眈的组织也终于窥视到了那身神秘铠甲的部分真面目。 坐镇总部的后勤主管no.5蒂亚不知从哪里得知了真相,发泄的怒火波及到了整个总部,让那里连续一个月都处在愤怒的阴霾下。 谁也没办法,即使是no.1与no.2也是在外面兜了一大圈,等这怒火稍微平息后才敢回去。 不过no.2还是在他们的专属座驾上通过远程调度的方式完成了no.1的要求。 对no.1的指示,no.2从未拒绝过。 就这样,在与好不容易才熟络的同伴们告别后,张豪踏上了更加危险,也更加血腥的战斗征程。 混乱的地域,特殊的环境,更强大的敌人,更多的作战机器…… 将近半年的时间,张豪和另外也像是被选出的几人组成了一个特殊的支援分队,哪里有艰巨的任务,哪里有困难的战斗,他们就会被送到哪里。 相比魔术师所在的城市,这些地方显然更加残酷。绝大多数时候必须依靠暴力才能解决问题。 不止如此,张豪还必须以更快的速度融入其他团队,适应不同的位置,不同的指挥,不同性格的特派员。 辗转期间,他甚至见到了许多曾一起训练过的海豚,包括曾多管闲事,给他指点迷津的棒球明星。 同时,他也见识到了更多特派员是如何战斗的。 救世者的特殊战士已经从最初的只有前十席,扩展到了几近二十位。每个特派员不论是性格还是战斗技巧与方式都截然不同。 有的喜欢团队作战,有的偏爱独来独往;有的讲究战术,有的则更倾向暴力直接的方式。 而决定一切的重要契机,则来自这样一个任务。 …… 不知何时,随着救世者和其他反机器化,或反世界政府的组织的兴起,这样一群人也随之出现了。 相比维克托的工会,相比原晶联盟,甚至相比救世者佣兵团,这群人都更加执拗、危险和专注,并以一种病态的方式对抗机器。 他们自称是真正的‘制裁者’。 他们说自己是世人的愤怒与死亡催生出的魔鬼,他们说自己才是真正的救世者,他们说人类不经历痛苦和绝望是不会改变的。 所以,他们要让每个人都经历到痛苦。这样,剩下的人才能真正团结起来,才能真正看清真相,真正意识到谁是正确的,谁是错误的。 ‘制裁者’们最痛恨的就是一天天看着机器将人类挤出原本的工作岗位。不同的是,这群疯人的愤怒可能宣泄到任何人的身上。 这天,一座正大力拓展工业化的城市中,一群暴徒不知是受到了何种的暗示和诱导,不知是在何种残酷和难以化解的压力下让心理产生了变态和扭曲。 他们聚集到一起,宣誓要以此向全世界的‘同伴’证明——他们是正确的。 而他们要献祭的对象,则是一家大型机械制造工厂厂子弟学校的学生和老师们。 这次事件绝对危险,不只是因为人质的性命非常重要,更是因为这群暴徒本身也十分危险。 根据当地政府提供的资料显示,这群暴徒中有退役的特种士兵,有机械工程师、电脑专家、化学家和建筑工程师。 这群高智商的罪犯因某种狂热的信仰聚集在一起,危险程度甚至一时超过了其他任何邪恶的势力和组织。 他们也没有什么利益关系,没有制约,目的只有一个——达成共同的目标。 ‘制裁者’们精心谋划准备,将人质带进了一栋正在施工中的巨大写字楼上,并且已经提前用各种机关和防御武器将这栋写字楼变成了一座‘堡垒’。 甚至还准备了与政府打持久战的能供给多天的食物与补给。 接着,一切准备妥当后,他们借助结点连上网络,发表了让人战栗的宣言。 ‘制裁者’们说:要让整座城市都感受到痛苦! 他们威胁政府立刻停止生产所有的作战机器,并且摧毁正在服役的作战机器。 否则,每隔一个小时,他们就会处决一名人质——包括二十余名教师和两百余名不过十二岁的孩子。 政府没有向邪恶势力屈服,他们一边与绑匪们周旋,一边找来最优秀的战术专家研究进攻策略。 但狡诈的绑匪所设下的防御圈无比严密,国家特种反恐部队尝试了两次都没有成功。 一个小时后,绑匪们履行了‘承诺’,处决了第一名人质——子弟学校的校长,一位年近六旬的老人。 手法残忍,让人不忍直视。他们扒光了老校长的衣服,将其折磨了一遍,然后吊在了工地的起重机上,狠狠甩了出去。 老人当时还没死,他在空中悲惨的叫着,直到狠狠的摔到水泥地面上。鲜血泼洒,当场吓晕了十几名围观者。 十五分钟后,一家附近机器加工厂与政府签订了赔偿协议,暂停了生产线。 他们本以为此举能暂时止住绑匪的杀戮时钟,但却并没有。 暴徒们甚至认为政府在愚弄他们,因为他们的要求是停止生产所有的作战机器,而政府只是暂停(甚至不是摧毁)了一条生产线。 对于这种无理要求,无论从何种层面来说,政府都不可能接受。 第463章 no.8狂人与陷阱 光是在一座城市暂停一条生产线的损失就数以千万计,更别提全国停止生产之类的话了。 更甚的是,摧毁现役的作战机器会使国防实力倒退十年。到时,所有的潜在威胁和风险都会爆发。 任何一个有理智的政府和内阁都不会允许这类事情发生。别看边境局势一直平稳,但实际上无时无刻不在擦枪走火。 事件发生的这个国家本是中立国,但近期接受到了世界政府的好处,扩充机器生产线准备转向。 也是如此才会发生这种灾难。 犹豫间,第二名人质也惨遭杀害。 军队想派作战机器进场,但专家说怕机器误伤人质。他们这种小国的作战机器内的神经网算法不够高级。 当地政府也的确向世界政府请求了更强大的作战机器支援,但被拒绝了。原因之一是世界政府不想让核心技术泄露。 从这里就可以看出,机器也并不是万能的,它们执行不了这种任务。 你无法让它们去判断在某一时刻到底是拯救人质重要还是剿灭匪徒更重要。这对擅长判断的人类来说都很难。 就在这时,一个神秘组织侵入了在写字楼外搭设的临时作战基地的内部网络。 神秘组织直接表明身份,并希望当地政府能允许他们帮忙处理这场‘灾难’。 这个国家的最高领导人得知消息后犹豫了很长时间,直到恐怖分子说即将处决第三名人质,才问神秘组织想从他们这里得到什么。 “不,什么都不要。” 那个隐藏在一堆复杂代码后,阴阳怪气的声音说道,“我们只是想惩罚一些‘坏孩子’。” 于是,通过各种秘密的调度与安排,一群神秘人出现在了写字楼外,他们正是救世者的特派员与海豚们。 而其中看起来最瘦弱的那个,当然就是张豪了。 这一次,参与战斗的是救世者前十席no.8狂人和他的海豚团队。 这是一支强大的队伍,常年混迹在最严苛的战场,每个人都异常锋利。 但张豪也听过关于他们的传闻。 这也是一支负伤率最高的队伍。他们的特派员喜欢独来独往,不擅长合作。 no.8,狂人。 没穿副甲之前,他就像是一个留着莫西干头的混混,身材修长,双眼充满了嗜血的渴望,见到谁都想大干一场。 穿上副甲后,身材的确魁梧了一些,但即使这身合金铁皮也没能压住他的欲望,整个形态看起来仍蠢蠢欲动,如一条饥肠辘辘的蟒蛇。 因为是与当地政府合作的任务,所以同时要考虑保密。 救世者小队仅借了一些一次性的工具,以防止某些信息泄露。当然,他们全程戴着作战头盔,声音也经过处理。 协调员紧急安排战术,并告知总部已经派来了另外两位特派员支援。其中一位擅长处理各种陷阱,而另一位则是一名优秀的狙击手。 协调员希望no.8可以等到那两位抵达后再行动。 但紧接着的‘意外’却打乱了原定的计划,第三名人质被处决了。 no.8决定立刻出击。 不知为何,张豪在n0.8的语气中听到的不是想要解救人质的焦急,而是另一种东西…… 还没等所有人作出什么反应,no.8——狂人便冲进了写字楼。 海豚急忙跟上。 当地政府的特种反恐部队意料之中并没有掩护。 坐镇总部的协调员们,甚至蒂亚都在通过摄像头观摩这场战斗,并吐槽说,“看来他是想要检验我的副甲的成色。” no.8不愧是前十席,即使没有事先研究路线,他也几乎凭借本能或者说第六感躲过了很多陷阱。 支援此时加入了联络频道,远程指导海豚避开及拆除陷阱。 不用想你应该知道这位支援是谁。 没时间与老熟人叙旧,张豪沉浸在惊讶中。因为特派员no.8的举动完全违背了三角作战原则,让其失去了意义。 此时战线已经分成了三部分,最前面的no.8;仍试图靠近特派员,冒险前进的海豚;最后的张豪。 上方的枪声和爆炸声一直没停过。耳机中还不时传来no.8疯狂的叫喊。 “就这?”狂人不屑的笑着。“凭这些垃圾就能阻挡我的脚步?” 张豪没听出什么,但协调员发现了问题,询问no.8是否受伤,还说她通过数据检测到no.8副甲的应急急救功能已经启动…… 但她的声音再次被no.8疯狂的喊叫盖了过去。 狂人说他要长驱直入,赶紧结束这场闹剧。 海豚们陷入困境的声音则完全被忽略了。 绊脚电索,触发磁暴,落穴爆弹……触发式,感应式,隐藏式,复合式…… 金说他都快‘江郎才尽’了。 张豪完全想不通no.8和海豚到底是怎么闯过去的。 金发笑说,“战场上要看的不只有战术和实力。” “那还有什么?” “运气。”金说。“不过这东西有个致命的缺点。” 张豪等着答案。 “它很快就会用光。” 仿佛预言般,所有信息都被切断了。敌人启动了信息干扰装置。 在救世者设置另一种通讯方式前,按理说张豪应该等待。但海豚们最后的通讯却充满了焦急与混乱。 出于责任和担忧,张豪选择继续前进。 一路上张豪看到了惨烈的战斗痕迹,有小型作战机器和固定炮塔的残骸,还有恐怖分子的尸体。 从手法看,大多应该是no.8的手段,简单粗暴,残忍无情。 张豪发现了一名负伤的海豚。 海豚靠在墙角,安静的处理着自己的伤口,没有抱怨,没有委屈,表情只是偶尔露出痛苦,仿佛对这种孤身一人的状况早已习以为常。 张豪没有鲁莽靠近,而是遵从金之前的指导仔细观察四周。很快,便发现了几处隐藏在墙体中的机关。 机关有几处被摧毁了,但还剩几处完好无损,仍护卫着通向上层的唯一通路。 张豪想象着这群人是如何在没有合理战术的情况下匆忙突破机关。他们选择了伤亡最小,也最直接的战术。 张豪发出声音吸引受伤海豚的注意,询问是否需要帮忙。 海豚面无表情的摇了摇头,继续处理自己的伤口。 第464章 攀爬与重创 没有信息交流,没有提醒与反馈,就好像他们并不是战友。 张豪没办法通过眼前的陷阱,但好在他给自己准备了第二个方案。来之前准备的时候,他就特意携带了一套可以攀爬的工具。如今可能就要派上用场了。 二十几层,照雪山来比就仿佛一座小沙丘,但如果掉下去仍会粉身碎骨。 在他们突入的时候,外面也经历了一番无人机大战。 恐怖分子的无人机虽然经过更致命的改装,但在数量上却完全不占优势,很快便被悉数摧毁。 张豪刚爬出窗外的时候,支援无人机已经锁定了他,然后拉高为他排除机关,指引路线。 当地政府的特种反恐部队也终于开始入场。 张豪贴着窗户小心攀爬,他头顶和身上没有任何防护措施,所以一路小心翼翼。 敌人暂时没有发现他,可能是因为no.8和海豚们吸引了所有火力。 张豪的勇敢行动也得到了回报,他找到了那群被关押在大厅内的孩子和老师们,只有一半。 看守他们的不是恐怖分子,而是围成一圈的红外激光陷阱。那几杆直挺挺的机枪就像死神的镰刀吓得人质们挤在一起一动不敢动。 张豪犹豫片刻,朝指引无人机和远处的观测者做了几个手势后,便继续向上爬去。 又爬了两层,他听到了上面窗户被破开的声音。在被恐怖分子的枪口对准前,张豪打破左手边的窗户钻进了大楼内。 张豪刚想放松放松手臂,便听到了一声惨叫。 这惨叫声将张豪内心的紧张又拉高了几度,因为显然,它的声调来自no.8。从距离上听,就在上层。 张豪冲了出去,直奔上层,在一处很明显最可能是陷阱铺设地的大厅中心找到了no.8。后者跪在地上,副甲外层迸发着肉眼可见的电流。 一个大号的高压电磁陷阱,是阵地上防守方用来对付敌人派出的战争机器的。 no.8遭受了重创,而恐怖分子的一挺机枪还在朝他集中火力倾泻弹药。 张豪立刻冲了出去,投掷震爆弹与烟雾弹,并用一串急射逼退露头的恐怖分子。 然后想起了金教自己的破坏大陷阱的简单办法。越强大的陷阱就需要更强大的能量和空间支撑。 张豪扔出手雷破坏了周围的地表,果然让陷阱失去了能量。但在救出no.8的过程中,也遭到了恐怖分子的围攻。 好在这时海豚破坏突破陷阱及时赶到,吸引了那挺机枪的火力,但只剩一半战力。 张豪拼尽全力将no.8拖进了一个房间,发现这里竟然也是恐怖分子关押另一半人质的地方。 在孩子们惊慌的尖叫声中,张豪急忙确认no.8的伤势。 这时,通讯通过无人机恢复,情况透过副甲内部传感器及战术屏幕传回了指挥中心。 他们看到no.8已奄奄一息,身体内渗出的汩汩鲜血已经染红了副甲。 张豪给no.8进行急救,但似乎不管用了。从那眼神和表情能够看出,no.8也知道自己死期将至了。 “他妈……老子……”狂人沙哑的挣扎着,“老子……差点就……成为……最强……那个……” 他挣扎着抬起手臂,指了指自己的头盔。“叫……增援……起码……别……再……死……” 最后一个字还没成音,no.8便吐出了最后一口生气。 狂人歪倒在了自己的战甲,他双眼仍睁着——极其不甘——但已经彻底失去了光芒。 总部的战略联络室一片寂静,后勤总管蒂亚看到这一幕转头就走,愤怒的嘟囔着,“看来我需要升级我的副甲了。” 浇灌水泥墙外,恐怖分子们挡在no.8的尸体与海豚之间,围住了张豪的唯一退路与出路。 这群暴徒疯狂的叫喊着,激怒着,嘲讽着。 “这就是救世者?这就是你们崇拜的先驱?这就是准备改变世界潮流的那伙人吗?喂喂,你们能再弱一点吗? “传说中的那些战绩是不是都是假的啊?要不要让你们的老大过来,no.1是吧?刚刚被我们杀掉的那个是no.几啊? “要不这样吧,你们来加入我们,听从我们的指挥,用我们强大的信念来为你们这群战士指引方向,我觉得这个提议真的不错。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咱们没准真的可以改变这个世界也说不定呢! “怎样?我可以给你们几分钟的时间考虑。之后,我们就会根据你们的回答,考虑要不要往里面扔一颗炸弹了。 “没错,那东西会爆炸,不过不会把人质一下子全炸死。你们想保护他们吗?那要不要先想好谁先第一个来替那些孩子挡住炸弹呢?哈哈哈——” “滚出来!让我们看看你们的战士死后的惨样!” 恐怖分子开始倒数。 “他们不会扔吧,不会真的扔炸弹吧?”人质中,老师们绝望的询问着。 张豪能看得出来,那偷偷瞥向自己的眼神中带着不安和……责备。 张豪陷入彳亍,他知道自己不能待在这里,但如果冲出去,也只能变成活靶子。 就在这时,协调员紧急插入,说她有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当倒数到最后一秒时,一个身着副甲的身影冲了出来,配合着海豚的反击开始突围。 恐怖分子一时疑惧,还以为之前中了他们致命陷阱的战士又站了起来。他们不知道的是,那身护甲里面的人已经换了。 是张豪。 敌人惊讶下的犹豫正好给了张豪和海豚们机会。他们率先开火压制。 这便是协调协调员的策略,让张豪穿上no.8的副甲不是要让他战斗——副甲也并不合身,没法战斗——重要的是让他利用副甲还剩下的防御力吸引恐怖分子的攻击,好让海豚有机会突破。 并在指导下,利用特派员作战头盔的特殊功能传递战场信息。 歪歪扭扭的爬到能够喘息的位置后,张豪立刻脱掉了染血的副甲。他干呕几声。 不是不敬,只是头盔内封闭的血腥味,任凭一个屠夫可能也受不了。 海豚分散开来,与恐怖分子激战, 这时,协调员让他们破坏所有阻挡视线的木板和格挡,因为另一个支援也到了。 第465章 狙击手与幕后黑手 八百米外,一台被临时征用的塔吊动臂上,趴着一个狙击手。 她静若处子,一动不动,双眼炯炯有神的睁着,其中一支藏在狙击镜后, “狙击手已就位。”她报出自己的方位。“不想死的就不要挡我的视线。准备好了吗?” 维……! 张豪激动的想喊出来,这声音说出第一个字他就听出是谁了。 这本来应该是一次愉快的久别‘相遇’。 但可惜,死亡在前。此时的一切都笼上一层阴霾,包括声音,包括行动。 张豪也只能暗暗在心底说,我准备好了。 狙击手仿佛听到了张豪的心声,几秒后,用那种压抑中带着鼓舞的声音说:“上吧。” 张豪杀了出去。 他再无后顾之忧,放肆战斗。 张豪与维莱卡,如果抛开距离,这算是他们第一次共同战斗。 但他们意外的十分默契,就好像心有灵犀。 张豪知道维莱卡会选择什么时候狙击,狙击的目标;维莱卡也似乎也能猜到张豪接下来的行动方向。 海豚已与敌人纠缠到了一起。 张豪俯低身子,在枪林弹雨中穿行,试图接近一个躲藏在支撑柱后的敌人。 敌人在张豪接近到不到五米处才注意到他,惊恐的瞪大了双眼,赶紧调转枪口试图阻止张豪接近。 但张豪先声夺人,立刻冲着敌人的身体甩出两颗子弹,接着趁对方受创后的僵直再精确的瞄准头部射击。 这是标准的‘莫桑比克射击术’,是张豪学到的第一个也是最常用的一种射击方法,遍及全球,几乎每个部队中的每名战士都会在实战中使用。 简单,易学,却最实用。 近距离下,绑匪根本无力还击,只能眼睁睁看着张豪的枪口冒出火光,感受颅骨被子弹击穿瞬间的剧痛。 一名恐怖分子绕到了张豪后方,准备偷袭。一发7.62mm高精狙子弹打爆了他的半个脑壳。 张豪如死神在战场穿梭。不,更准确的说,他仿佛死神吹出的一道风。 政府的反恐部队解救了下层的半数人质,接着继续向上,与海豚共同战斗。 说实话,让一个在全世界有名的危险组织参与救援本身就是一把双刃剑,更别提让自己的部队与对方一同战斗了。 如果这件事传到某些媒体耳中,不知道会闹出多大的舆论风波。得罪世界政府是肯定的了。 即使如此,让人意外的是,政府没用多长时间便做出了决定。按照他们首脑的说辞: 在我下台之前,至少要救出所有人质的性命。 而当形势已完全一边倒,战斗变成了正义对邪恶的彻底摧毁后,海豚们悄悄撤离了战场。 只留下鲜血与弹壳,射出枪膛的子弹和呼喊的余声。 …… 在某种程度,某种情景下,这个世界是真善美的。 人与人之间毫无虚假与掩饰,毫无做作与欺诈;都对邪恶充满愤怒,对正义饱含尊重。 尤其是在巨大的灾难或恐惧发生后。 这场事故虽不能称之为灾难,却足够引起巨大的恐慌。 万幸的是,孩子们只是受到了惊吓。死者的家人也得到了足够的安慰。 国家直接出面从各地招来优秀的心理医生来给这些孩子做心理辅导,当然,也包括那些受到惊吓的老师们。 苛刻的媒体也在这一时刻展现出了大义。 他们遵从了政府与救世者的约定,在后者撤出前绝不泄露消息。 而在这之后,这群媒体人便展现出了猫头鹰般的敏锐。他们没有去追究这群恐怖分子究竟有多罪大恶极,而是试图探寻这个看似和平的社会是如何孕育出这些罪恶之果的。 当然,原因有很多:压迫,不公,制度,等等等等。 不过这些都是内在的,是与国家相关的。在这个节骨眼,这群人还不敢去挖国家的墙角。 他们试图寻找外界的诱因。 在得出的结果上,媒体们分成了两派。 一派认为这诱因当然要归结于那些‘偶像’。 本来反机器人士与崇尚机器的世界政府之间的斗争并没有如今这么剑拔弩张,更像是柔和的冷战。 那是谁将它们的对抗加上了炙热的炭火呢?毫无疑问,这个答案是‘救世者’。 这个神秘组织一诞生便直接挑起了战争。 在某些人的看法中,它的确点燃了一些人压抑在内心的正义与火焰;但与此同时,却也催生出了一些人心中的邪恶魔种。 这些绑匪和暴徒就是其中最极端的一群人。‘模仿犯罪’这个社会概念也许就能让许多人明白这个道理。 所以,他们从这一方面开始质疑‘救世者’:它要为死去的人负责吗? 如果日后再次出现这类的灾难,死掉更多的无辜的人,它能担得起责任吗?这个组织如此激进的宣言与行动真的有必要吗? 至于另一派,他们的想法则刚好相反。 不过并不是说他们的洞见有多深,而更像是换了一个角度。 他们通过某些渠道了解到一些可能的事实,就是这群暴徒们在事发的几周和几个月前都接到过某神秘号码的电话,银行卡中也都多了几笔无法确认转账人的转账信息。 虽然无法确信,不过能让人产生怀疑就已经是问题了。 试想,难道这群毫不相干的人真的是自己组织起来的吗?罪犯,暴徒,科学家,工程师…… 正常人能想象他们之间会有促使让他们联系到这种程度的交集吗?购买武器和装备的资金更不可能是他们自己出的吧? 如此想来,会不会是有一个神秘的‘大数据’一直在观察他们,分析他们,挑选他们,然后又将这群人聚拢到一起的呢? 如果真的有,那么它会是谁呢?目的又是什么呢? 这一类的文章和报道浅尝辄止,不过稍微肯动点脑子的人都能想明白其中的诡计与陷阱。 道理就是这样:谁将获得质疑与诽谤,那么获利的就一定是它的对立方。 救世者也第一时间看透了这种把戏。 虽然他们不与世人为伍,也不在乎世人的评论,但也从没想过与他们为敌。 虽然渺小,但即使是愚昧蚂蚁的敌意也可以吞没大象。 更何况,救世者从未认为自己是不可一世的大象。 第466章 安乐椅与意志 如果让这种怀疑继续蔓延的话,最直接的结果可能就是他们前进的路上会布满敌人。 所以,救世者很快录制了一份视频,将其上传到了各大主流视频网站。 视频中的内容仍是正坐在桌后的no.1与其带着威严的声音,他说: “……狂热者的头脑是愚蠢的,将怒火发泄到无关平民身上的做法是极端的。我们绝不认同这种势力仰仗拯救世界的名号去释放私欲。 “任何有理智的人都能看清,错的只是一小部分人。他们站在高处,规划一切,统筹一切,掌控一切。 “他们邪恶的内心中蕴藏着被魔鬼灌输的变态理念,却还想通过强制手段将其散播给世人…… “你们就在那安乐椅上等着,迟早有一天,我们会把你们拽下来。不,我们要直接破坏那椅子!” …… “啊,真是可惜啊!”登上飞行器‘银梭’,no.2突然感叹道。 “什么可惜?”no.1问。 “no.8啊,一个多有前途的年轻人,就这么死了。”no.2在感叹,不过只是言语,他的声音和其中的感情听起来很奇怪。“要是能再多成长一点的话,没准能成为下一个……” “愚蠢。”no.1连眼睛都不想睁开。 “啊?”no.2既不敢怒又不敢多言。 “造成他死亡的不是缺乏训练,或者说技能不足,而是愚蠢和狂妄。这种人的极限早就被他自己限制住了。” “啊,老大,真是有点过分理智的分析呢!”no.2带着一分撒娇的说:“可以有傲气,但不能狂妄,对吗?还真是严苛的要求啊!不是所有人都能……” “将这次教训让所有人都知道,尤其是特派员们。”no.1突然难得露出某些情感说,“有时候,你要相信。” “什么?”no.2惊讶。 “对于追随你的人,要给与信任。你要相信他们不是出于盲目或无趣而跟在你身后,你要相信他们都有自己的意志和决心……” “呃……可以打断一下吗,钢,这是不是……叫做自我催眠?” no.1教训说,“我想知道你是从哪里蹦出这个词的。完全不对。这只是一个人对世界规律的认同,对人这个物种的认同。不相信上帝,不相信宗教……只相信每个人的独立意志。” “人的……意志吗?” “你想说什么?” “这真是个神秘的东西啊。”no.2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哦,说到特派员,那小子怎么说?虽然年纪小了点,不过经过这段时间的考核,各项指标几乎都已经……” “等他通过考核再说吧。” “担心年龄吗?”no.2问。 “这不是个问题。如果硬要说,是阻碍。任何人在任何阶段都会遇到这样的阻碍。而我们要考虑的,是选择越过它,还是被它压迫阻隔。” “哦,好的。我这就去办。”no.2打开了联络器。 …… 张豪足足睡了两天,而醒来后便立刻被送上了飞机。 他被告知即将接受特派员选拔考核。 没有紧张,没有忧虑,在超重的短暂耳鸣中,身体似乎抛下了一切,只将心底的悸动保留了下来,积淀到深处。 终于来了。 这一天,他曾经幻想过,憧憬过,如今终于凭借自己的力量爬了上来。 高度决定风景。 站在平地上所见识到的景致绝对无法与高山之上的眺望相比,无论是数量还是轮廓。 他要见识更多,理解更多。 人类这种生物是真的难懂啊!张豪感叹,连搞清自己都这么难。 他望向窗外,看着飘忽不停的云层,心想:所有人都说云变幻无常。可这不正说明云是最简单,最单纯的吗? 只有它一直在变化啊! …… 特派员考核分为几次考试,最终考试将在三个月后举行。 包括张豪,这次共有六人参加。这六人都是从战场中挑选出的最优秀的海豚。 而在考试之前,他们要不间断的接受更严苛的训练,还要习惯作战头盔和一套用于考试的仿特派员作战副甲。 而这一系列试训的目的,就是要激发出他们的极限潜质,让他们突破瓶颈。 一名战士为了应付高强度的作战,需要掌握各种技巧——眼力、听觉、嗅觉;力量、速度、灵巧;战技、枪法、头脑。 在正常情况下,这些都有一个难以突破的瓶颈。 普通战士无法看见这瓶颈;精英战士能踏上通向这瓶颈的阶梯,但却无法抵达终点——救世者的海豚很多都处在这一程度上。 还有另一群人,他们经过训练基地的高强度训练后,就已经无限接近了自身拥有的各类技能的瓶颈或者说极限,接着在实战中更进一步,甚至能伸手触摸到它。 最后一类人占极少数,也只有他们才会获得参加救世者特派员考核的资格。 这里不得不提一句,救世者选中的特派员,除了一些特殊的专业人才外,战士之中,无不是已经在无数的战斗中靠着自己的力量与天赋突破了这瓶颈。 他们有能力在残酷的战斗中继续成长,所以才会越来越强大。 最终试训的目的,便是试图让那些无限接近瓶颈的人最终能实现突破。 可有一点不得不承认,那就是,人是有极限的。 即使你无限接近,距离它只差一步,也有可能功亏一篑,停滞不前。 因为突破这瓶颈需要的不只是勤奋和努力,还有特殊的天份。前者是登山杖,后者是翅膀。 无法跨过这最后一步的人会被淘汰掉。 试训中,教官们会根据被考核者表现出的战斗特性进行甄别,从而安排针对性的训练。 救世者当然不会要求一个人能够突破所有的瓶颈。他们考核的是一个综合的指标。 当你力量过于常人时,他们不会要求你还要有超人的速度;当你是敏捷型战士时,他们便不会强求你拥有大力士般的力劲。 试训基地在总部。 第467章 铁拳与货船 所有人都说,救世者多年研究出的这一整套训练计划和训练设备是全世界最顶尖,最科学,也最强大的,因为他们要催生出的是能与作战机器战斗的强大战士。 特派员选拔训练总教官是no.3,铁拳。 我们先短暂了解一下这位壮汉的过去。 长话短说。 ‘铁拳’曾经是北美第一特战部队综合格斗教练。在一次与训练机器的模拟练习中——机器被人暗中输入了过度指令,而且携带了练习禁止的致命武器——被砍断了手臂…… 之后的事情,想必大家都知道了。 张豪是幸运的,他在雪山之上便早已突破了自身体力与耐力上的瓶颈。 不过在这一点上,他的年龄成了阻碍他进步的沟壑。 因为他的身体还没完全发育成熟,所以导致他瓶颈的高度低于那些身体已经完全成熟的成年人。 这就好像你的确迈过了眼前的高山,却发现因为它成型较晚,高度仍是低于那些已经隆起许久的大山。 毕竟,一个人十七岁所能锻炼出的极限速度和敏捷与二十岁后锻炼出的不可能在同一个级别。 但这是他自身的限制,无法更改,也无法突破。 不用看就知道张豪是一名敏捷型战士,所以培训师们在设计训练计划时给张豪安排了更多的考验极限速度与敏捷度的项目——室内躲避球,多目标捕捉训练,障碍折返跑,红外线流墙…… 每一个项目看似普通,但数据和指标都是最严苛的,堪比航天员的身体素质考核。 当然不止专项训练,能成为特派员,综合数据也必须达标。 理论课程则包括战场地形,侦查,情报密码,反刑讯,隐蔽,战术器械等一系列课程。 训练的第二十天便有一人被淘汰;第二个月初是第二个,就在试训即将结束前几天,第三名受训者因为意外受伤而不得不遗憾退出。 虽然被特派员选拔淘汰掉,但这三人仍是海豚中的翘楚。他们会被继续监控,继续在更残酷的战场战斗。 如果各项数据仍然保持优秀,如果仍然活着,则会继续参加下一次的特派考核。 最终,有三人合格的通过了试训。 张豪是三人中综合成绩最差的。 其实,张豪的综合成绩在历届中都算得上最差的,不过灵敏度这一单项却名列第一;速度排名第二,仅次于曾经是专业短跑运动员的no.13。 而且,考核者也的确给他开了一点小差,因为他们都相信这个少年还没有成长到极限,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 …… 合格的三人踏上了最后一段征程。 他们要乘轮船前往一个地方。在那里,他们被要求完成最终考核。 考核内容是一连串的战斗,敌人是真正的,世界上现存的各类强大的作战机器。 如果能通过,便会直接被赋予no.称谓,成为特派员;如果失败,则会同之前那三人一样被淘汰出局。 残酷的事实是,人的瓶颈之山有高有低。即使你突破了自身的某一瓶颈,也并不意味着你就能成为一名强大的战士。 实战才是检验它的唯一标准。 …… 运输轮船精巧的伪装成了一艘商船,贴着国际三大海运公司之一的logo,外形看上去绝对正经。 不过在这简单的正经之下,则隐藏着小小的出格。 船上的人全都隶属于救世者,并且都是全副武装。 轮船配备了宽范围的反卫星及雷达侦测系统,一组高精雷达和一款1140近防炮。 近防炮拥有13个炮管,两个弹舱,一次能锁定50多个目标,每分钟发的射速,受雷达控制,可以自动向袭来的目标射击,反艇,兼防空。 这种20世纪70年代开发出的密集阵系统已经经过了半个世纪的锤炼,性能更加优异。 货船每年会有十个月的时间在海上航行,为救世者总部及各个训练基地运送物资。 不过这一次,船舱的‘货物’只有三个人和他们的装备。 詹姆斯是一名力量型战士,话不多,脸上的肌肉和身上的肌肉一样紧绷着,不过酒量很好。 德哥,按照他们内部行话是一名双修战士,既有力量,又有速度。他为人幽默,见多识广,是三人中的话事人,从上船后就拉着他们一起聊天。 因为每个人的压力都很大,所以话题天南海北,却从不会回到训练或者接下来的战斗上。 不过,他们也偶尔会交流一些战斗经验,分享心得。 一谈到这些时,张豪的眼睛都会重新聚神。他听另外两个成年人讲述自己如何与小个子战斗,同时也告诉他们自己和大个子战斗时的技巧。 让张豪庆幸的事,其他二人完全没有把他当成一个孩子,而是将他同样当成一名优秀的战士。 在多次的对话中,张豪受益匪浅。而另一方面,张豪也对德哥在另一领域上的专业知识而崇拜不已。 德哥曾是一名求生专家,非常专业的那种,曾就任过许多国家特殊部队的野外求生教练。 救世者广纳贤才,队伍中有什么专业的都不足为怪。 不过对张豪来说,这绝对是一项最实用的技能。在雪山时,他几乎是被迫不得已掌握了一些求生技巧,不过现在看来,那些更像是苟活的本能。 更何况雪地与高山的环境太过单一,其中的生存技巧无法应用在分布更广的草地,平原和雨林中。 张豪甚至想如果日后有机会的话,一定得跟这位德哥学习一下这方面的技艺。 不过可能性似乎很低,如果他们都能通过的话,就会成为特派员。那样,他们一年也可能见不到一次面。 头两天万里晴空,海面泛着刺眼的粼光。海豚引路,鲸鱼献舞。 第三天,天边波谲云诡。 第四晚,仿佛有一条龙在他们附近翻江倒海。床摇得詹姆斯想吐。 张豪的心情还算平静。他知道这都要感谢那些曾帮助过他的人。 不管什么东西,当积压到一定程度就会发生变化。 压力、愤怒、失落、疲倦…… 没人想让这些负面的情绪情感一直留在自己身体中。因为这些情感一旦爆发,战士将会狂暴。 第468章 遇袭与燃烧的甲板 不管是军队还是佣兵团中都有这样的例子:一名战士因为过多的杀戮和压力积攒变得极端,嗜血和残暴,最后无法抑制,只有死亡能够阻止。 张豪庆幸自己选择接受了心理治疗。否则,他没准会变成狂人的样子也说不定。 言语的力量不容小觑,这是张豪成长后领悟的又一件事。 相比之下,no.1的做法则更简单粗暴。 他问他‘想变强吗?’ 这个问题直指张豪的内心,当时他根本不可能给出别的回答。 ‘让他出入险境,让他去战斗’…… 回想起这些话,张豪只能无奈的摇头。也许对no.1来说,他与魔术师的团队所经历的战斗更像是某种‘打闹’,而不是真正的战斗。 但什么是真正的战斗呢? 张豪突然陷入了这个神奇的疑惑中。 随着已渐渐习惯的颠簸,张豪觉得自己可能想明白了一点。 他认为,只要是能让一名战士全身心投入的战斗,就是真正的战斗。 给你一支枪,但你的对手却只拿着一把匕首的战斗不是战斗。 真正的战斗中,敌我攻防双方必须要有一个共同的前提,就是他们都有机会胜利和失败,都有可能死亡。 真正强大的不是想战斗到死的人,而是战斗到赢为止的人。 你要和无数想要赢的人战斗,只有这样才能够成为更强大的战士。 而他所学到的所有技艺,包括这些训练的目的,就是要确保他能够一次次的活下来。 变强,战斗,存活,继续战斗,变强,如此循环。 现在张豪所处的世界,规则就是这样。 半睡半醒间,少年的思绪在胡乱飞舞。 …… 张豪突然醒了,吵醒他的是刺耳的警报。同时,他意识到身下的床铺在剧烈的摇晃。 接着,他听到头顶、脚下,周围所有地方都传来了惊叫般的吵闹声。 一定是出事了,张豪想,但一艘船在海上会出什么事呢? 他突然回想起与维莱卡第一次相遇那个夜晚轮船上的爆炸声,瞬间惊惧的瞪大了眼睛。 张豪急忙下床,试图找人询问发生了什么,正好撞到了一名船员。 船员拉住他,一脸惊慌的说,“快……快穿上副甲!” “怎么……” “机器,机器在甲板上!”说完这话,船员扔下张豪就朝深处奔去,边跑边大喊,“敌袭,敌袭!” 张豪花了两秒钟寻找方向,然后拔腿冲向装备仓。 一路上,枪炮声从稀少变成了张狂的噪音。等张豪到时,詹姆斯与德哥已经在了。 两人帮张豪穿上副甲,立刻朝上层甲板奔去。 虽然三人已经历无数战斗,阅遍大小境况,但仍是被眼前所见的景象惊住了。 舰艉冒着浓烟,火焰正从那里蔓延开来;甲板在燃烧,三台,四台,不,五台作战机器正在朝着船员和船体倾泻火力。 而空中更是有许多闪烁的光点,或近或远,拖着青蓝色的推进轨迹朝船体接近。 张豪第一时间想到近防炮,便立刻朝舰头瞧去。只见近防炮所处的甲板已被穿透,浓烟也正是从那里冒出来的。 看来造成这种境况的原因已经很明显了,敌人不知用什么办法摧毁了密集阵,继而用数量优势占领了甲板。 不过这种优势是暂时的,因为三名强大的战士立刻加入战斗。他们就是为这种时刻而生的。 刚一交手,三人就发现敌人的战斗机器造型奇特,而且有很大部分不是用来战斗的。 他们的记忆中没有关于这种机器型号的知识。 不到十分钟,他们就清空了甲板上的敌人。 暂时。 机器的数量实在太多了,它们不仅能飞,还用自身携带的一种微型导弹完全无目标的乱射。 它们要摧毁这条船! 他们懊恼自己竟然这么久才想通这一点。在如深渊般的海面上,人类唯一能依靠的便是脚下的甲板。 一旦他们失去了这层支撑,再强大的战力也是虚无的。 很快,浓烟便笼罩了船体,甲板已被轰得破烂不堪,好不容易放下的两艘救生艇也被炸毁。 货船摇摇欲坠。 德哥看了一眼头顶天灾般的浓云,神色里充满了矛盾,不安的说:“真他娘不知道该说是运气好还是倒霉。” “什么?”詹姆斯惊讶。“这他妈运气还好?” 德哥只是点了点头,利用这短暂的时间重新让自己冷静了下来,接着对詹姆斯和张豪喊着,“我们必须弃船,我们必须弃船!” “到海里我们不就死定了吗!” 张豪知道此时身下的海面是什么状况。狂风中带着冰冷的雨滴,海面上翻滚着无数漩涡,远处浪头一个比一个更高。 空中,他甚至都不敢抬头看,那里仿佛是一个黑云翻滚的坟场,正被无数个恶灵搅动着。 德哥似乎认为没有时间犹豫了,他朝着四处有人的地方大喊,“弃船,告诉所有人我们必须弃船!” 他边跑边喊,甚至将战斗交给了张豪和詹姆斯。 “在船沉下前跳到海里,往远处游,越远越好,否则会被卷到海底!” 德哥的话很快传到了其他船员耳中,船员们也跟着大声提醒同伴。 在一声巨大的警报般的金属撕裂声中,甲板突然从中间裂开,两半同时开始向船头与舰艉倾斜。 船员们陆续跳入海中,一瞬间就消失在骇浪下。 张豪,德哥与詹姆斯帮那些还未穿上救生服的船员做最后的掩护。 “它们会朝海面射击的!”张豪喊着。 “可能没机会了。”德哥说,“看天!不过十几分钟,暴风雨就要来了。听懂了吗?除非它们也想跟我们一起死在这儿,否则那帮家伙肯定会走的!” “真的吗?” “希望是这样。”说完,德哥便脱下了副甲。 张豪看懂了这意思,他们要是穿着副甲下水那肯定是沉的比船还要快,所以必须脱了这沉重的东西。 它们只能用来在陆上作战,海里就完全没辙了。但是…… “你们快跳!”詹姆斯在身后喊着,他正试图将火力引到自己这边。 这下没什么可犹豫的了,张豪知道自己再拖一秒就意味着詹姆斯仍要独自战斗一秒,于是立刻通过系统操纵副甲快卸。 这套装备虽然只是训练用,但造价同样不菲,功能齐全。 不过在人命面前,绝对一文不值。 第469章 坠落与岛 想到这儿,张豪不禁唏嘘,这次被偷袭完全无法预料,就好像被逮个正着一样,不知道要死多少同伴。 可他此时无能为力,唯一能做的便只有祈祷。 在最后一个部件卸除后,张豪套上救生服,在德哥身后纵身跳下了甲板。 在入水前,他看到空中的敌人朝他身后射出了又一轮密密麻麻的微型导弹,看到侧面有不少同伴同时狼狈的跃下,看到詹姆斯被敌人包围,正挣扎着寻找缺口,看到空中偌大的雨滴,看到头顶地狱般的天气,看到身下映着火焰的如墨汁般的海面。 接着,张豪砸入了冰冷的海水。 因为有救生服,所以张豪下潜的并不是很深,海面汹涌的巨浪仍影响着这里。 他翻腾了一阵才稳住自己的身体,钻出水面。 随着张豪汲取氧气的挣扎声,那巨大的船体已经彻底裂成了两截,并在快速下沉。 张豪想起德哥的话,生怕被卷入漩涡,于是立刻拼命往外游。 他能听到求救声,但却看不到人。 暴雨已至,砸的人睁不开眼睛,头顶的浓云几乎压到了海面,龙卷的触手一条条伸了下来。 张豪抓住了一块漂浮在海面上的木板,接着用另一只手继续划。 他越游越远,甚至不知道自己游了多远,等回过头时,发现已经完全看不到轮船的残骸了,不知道它是已经完全沉没,还是仍在浪涛中残喘。 如德哥所预料的那样,那些会飞的机器无法在暴风雨中寻找目标,已经撤退了。 失去了死亡的威胁,张豪紧绷的神经也在一瞬间松弛了下来,身体顿时被疲惫侵袭。 但这不是最要命的,比疲惫更要命的是寒冷。 张豪趴在木板上,一半的身体浸在水中,随着海浪上上下下漂浮。 体温正在迅速下降,身体也止不住的颤抖,张豪知道如果这风暴再持续哪怕半个小时,自己就要葬身海底了。 救世者一定会来救他,但现在他获救的唯一希望是阳光和陆地。 不能睡着,不能睡着…… 黑暗中,暴雨里,骇浪上,张豪不停的跟自己说——闭上眼睛就意味着死亡。 张豪几次就要陷入昏睡,不过用各种办法给自己制造疼痛,勉强维持着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不知上下了多少浪头,不知在多少个半睡半醒间游移过后,张豪的后背终于感受到了一股温暖。 久违的温暖,仿佛天堂之光穿透了云层照射下来,让骨肉都融化了。 他渴,也饿,但相比这些感觉,疲倦此刻更具压迫。 此时的绝境就仿佛倒在雪地上时一样,孤立无援。 张豪用积攒出的最后力气支撑起身体,抬起头,向四周眺望。 什么也没有。 无尽的海水,无尽的薄雾,无尽的世界。 天空如镜,云投下倒影,鱼儿就在他身下遨游。几秒钟之后,张豪趴在木板上,衔着咸湿的海水,闭上了眼睛。 温暖与寒冷交织,犹如潮汐;时而摇晃,时而安静,大脑陷入混乱;腹部的空虚感又时涨时落。 就在这多重的混乱中,张豪恢复了意识。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要确认自己是否还活着。 按理说,这个本能并不难。人想知道自己是否活着很简单,只要你有这个想法,就说明你没死。 不过张豪此时的头脑陷入了混乱,一时没办法分清虚幻与现实,只觉得自己仍漂浮在一片万籁俱寂的虚无之中。 在这虚无中,他的头脑仿佛被禁锢住了,完全无法思考任何事情,只能凭借感官一点点向外界渗透。 我是不是还活着,是不是还活着,是不是还活着…… “是不是还活着……” 当张豪听到自己虚弱的声音,当他获得触感,当感受到胸口的起伏,才知道自己真的没死。 接着,他又意识到自己躺在什么柔软的东西上,周围有水流在冲刷着他,让他一会温暖,一会寒冷。 听到了海浪的声音。 手抓到了什么东西,又从指尖流走。 张豪睁开黏在一起的眼皮,歪过头,发现自己躺在沙滩上,下半身浸在水中。 头顶是刺眼的骄阳。 眼下,一只背着贝壳的寄居蟹从他眼前缓缓爬过。 张豪一点点挪动身体,让双腿从潮水中抽出来, 他陷进沙滩,让阳光赤裸裸的晒着自己。 他知道皮肤可能会被曝晒爆皮,但此刻,对温暖的趋向已无法阻挡。 对比下,他觉得自己之前是待在冰冷的地狱中。 等正面被晒干了,他便转过来晒自己的后背。 他很饿,甚至想抓一把冲上来的海带吃,但最后忍住了。 常识告诉他在没有淡水的情况下,不能尝试去吃海里的任何东西,里面富含盐分,能让他更快死去。 好在剧烈的饥饿感只持续了一会儿便消失了。 张豪不知道具体过了多长时间。总之,在温暖浸沁全身后,他决定爬起来。 他要去思考点别的东西了。 他做了几次深呼吸,接着从柔软的海滩爬起来。有些地方仍没有晒干,不过无所谓了。 张豪往前走了几步,没有回头,因为他知道回头能看到什么,所以不想回头。 眼前不远处是一丛丛的灌木,灌木后是一片奇怪的树林,满目都是他从未见过的树木和植被。 而剩下的,包括石头、峭壁、沙子、泥土、灌木和树林,所有的一切,甚至这咸湿的海风都是张豪完全不熟悉的。 他喉咙干渴,身体疲惫,但这些都是能忍受的。 他现在逐渐清醒的大脑中只有一个词:生存。 但一想到这个词,张豪便立刻陷入了矛盾和挣扎。 救世者更多的只教了他如何在战场中生存,而他唯一的野外生存技巧来自于雪山之上。 他见过如何制作陷阱,知道如何使用弓箭打猎,大概知道怎么给动物剥皮,能分清部分雪林中的天然野菜和草药…… 但是,距离那次经历已经很长时间了,那些技巧和技艺已经成了他回忆的一部分,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真正做起来会是什么样子。 张豪试着回忆了一下,悲哀的发现自己早已忘了它们的细节和步骤。他不可能干坐在岸边等待救援,那很危险。 第470章 脚印与洞穴 想活下来,他只能深入丛林去与自然搏斗。而这就意味着他必须想起那些技艺的使用方式。 但仅仅想起还是不够的,他还必须还要知道如何应用。 这就是问题所在了——他不会应用。 技巧必须长期磨练才能熟记于心,张豪比任何人都明白这一点。 怎么办?张豪孤零零的看着那些树,那些叶子,那些枝干,那些灌木与植物,那些坚硬的石头,那些高高的峭壁,问自己: 这些我该怎么利用呢? 也许凭借本能,他能在这里熬过一天,两天。 那之后呢? 如果两天后救世者仍没找到这座岛屿,他该怎么办? 他终将会死在这里。 面对眼前的自然,张豪突然发起抖来。 他自嘲,在经历过数次生死磨难,得到一身技艺后,自己却反而更怕死起来。 牵绊太多,想要的太多,想留下的太多。 没有办法,世界就是这样,人就是这样。 一旦你迈进来,就不可能孑然独行。 无论你做什么,就像罪犯离开犯罪现场一样,总会留下痕迹和关联。和人的,和物的,甚至还有情感上的。 “啊——”张豪悲叹一声。“我不想死啊!” 声音在空中消散,没有任何人回应他,唯一回响的是树林中被惊起的鸟儿的叫声。 完了。 张豪想,未来已经遥不可及,他现在只能从过去汲取勇气。 张豪记得有人跟他说过,万事都有其缘由,也有其意义。 张豪从不认为自己花了那么多年四处奔走,被卷入旋涡,认识维莱卡、小偷、高山、金、魔术师——这些改变他的人是没有意义的。 他庆幸自己拥有那样挣扎求生的经历。 可他突然又反问,为什么自己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想到过去呢? 难道真的是因为他的灵魂已经意识到自己已时日无多,所以才变得多愁善感起来的吗? 不行,不行,不能就此放弃! 张豪从心底呐喊着,他好不容易积攒出的勇气,必须用光之后再放弃。 于是他下定决心,要冲进丛林中与自然决一死战。 张豪低下头,谨慎的迈出第一步。 接着,他吃了一惊。 不是那种低下头后却没看到自己双脚的恐惧般的惊栗,也不是低头看见悬崖峭壁绝望般的无助,而是一种立刻让他陷入思考,立刻想让大脑急速运转起来的惊讶。 他看到了一个脚印,就在他迈出的这一步旁边。 脑中无数个问题与疑惑盘旋着爆发出来,第一个蹦出来的是:这是不是他自己的脚印? 然后是:他迈过腿吗? 难道说自己不知不觉走了几步还不知道? 张豪立刻求证起来,抬起半湿半干的鞋子,小心架在脚印上。 但他一只脚已经站不稳了,没等看清,身体便歪斜起来。所以他只好在旁边很近的地方又踩了一个脚印。 张豪蹲下查证。 其实不用蹲下就已经能看出来了,只不过张豪想完完全全的确认。两个脚印大小不一样,脚趾的形状也不一样,脚底印出的花纹也不一样。 这不是他的脚印,这是另一个人的脚印,一个在他之前登上这座岛的人! 第二个问题:是敌人,还是盟友? 或者,只要不是机器一切都好说? 更深的思考。是敌人的可能性不大,因为之前的袭击,敌人派出的全是机器战士。 而如果是敌人曾在这座岛上探索过的话,那么就不可能只留下这一个脚印。 第三个问题:这脚印通向哪儿? 张豪急忙寻觅起来,忍住缺水的晕眩,迈着喝醉了酒一般的步子朝周围探索。 最后,他像是嗅味道的狗一样贴在沙地上,才终于找到了一些不寻常的痕迹。 里面的一些脚印好像被人刻意抹除过,幸好用的是比较粗鲁尖锐的工具,才留下了一丝痕迹。 张豪不禁觉得此刻这里就好像一个犯罪现场,而他是一个试图通过蛛丝马迹破案的侦探。 脚印都被破坏了,但破坏的痕迹却还在。 张豪沿着痕迹踏上苔藓,草地,来到树林边缘。而最后的线索将他指向西面的峭壁。 到一半,他更确认自己追寻的路线是正确的,因为又发现了一模一样的脚印。但奇怪的是,这些脚印成对出现时,总是一深一浅。 过了一会儿,他才意识到,这说明留下这些脚印的人受了伤,一只腿无法行动自如,无法完全着地。 张豪不禁想,对方会不会已经死了?这里可是连最基本的医疗用品都没有啊! 朝着峭壁寻觅期间,张豪有两次失去了脚印的踪迹,但又幸运的找了回来。 其实这段距离并不远,如果体力正常的情况下,他可能几分钟就能跑到了。但现在,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走了多久。 海浪声已经听不到了,太阳也被遮住,峭壁奇怪的形状就像是一本书脊被打开,倾斜着的书。 在远离海滩的这一侧‘书页’下,张豪在远处看到了一个洞穴。 第一时间,他觉得那里肯定会有人在。 张豪没有直接走过去,他在远处观察了一阵,小心翼翼的,一会儿藏在石头后,一会儿躲在树干后。 他知道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不能无缘无故的去打扰一个人。 眼下,对方很可能为了防止野兽和毒蛇的入侵,在门口铺设了陷阱。如果他径直过去,没准会踩上。 但过了许久,张豪没发现任何人影。他喊了几声,没人回应。 张豪等不住了,从地上捡起一根细长的树枝探路,慢慢走了过去。 从外面看,洞穴很小,走近一点,也没发现什么特别之处。 但来到洞穴门口,张豪的目光却一下子被抓住了,他看到了有人曾在这里待过的痕迹。 却也有些失落。没有柴堆,没有火焰,没有食物残渣,只有一些被收集来的树叶和石头。 接着,他在空气中闻到了一股迂腐的味道。 “有……人……吗?”张豪小声询问。 还是没有回应。 他有些惶恐的四下查看,却意外的发现这个洞口虽小,但洞穴的阴影中却还有一个半米多宽的缺口。 他走近,朝里扔了几块石子,又闻了闻,意外的却闻到了一股咸腥味。 张豪不知道是什么驱使自己行动的,总之,他钻了进去,而且显得很急迫。 第471章 质问与德哥 本来洞穴内就昏暗无光,加上洞口在深处,张豪刚迈出两步,便觉得四周已完全被黑暗笼罩。 但他却没有萌生掉头的念头,甚至忘记了之前还存在的谨慎,反而越走越快。 黑暗越深,他的步子便越快,呼吸也越急促,最后甚至紧张得喊了出来,“有人吗?有人吗?有人吗!” 这一次,呼喊声在耳边交响,头脑越来越混乱。 突然之间,一个巨大的黑影在视野边缘闪过。 此刻,张豪已看不到任何东西,甚至一开始觉得‘有东西闪过’这个察觉是他自己的臆想。 但下一刻,当一个冰冷的东西顶上脖颈后,他终于惊惧地停住了脚步。 黑暗沉寂,惊恐凝聚成了某种实体挤压着他的意识。 终于,在沉默了许久后,张豪的喉咙才发出了声音,带着本能的颤抖:“谁……谁?” 隔了无比冗长的几秒钟,对方才给出了回应。“这我该问你吧。” 这短暂的声音仿佛一记雷击,让张豪从恐惧中解脱出来。 因为最近这段时间一直在潜心修炼,所接触到的人寥寥无几,所以奇特的声音很容易被分辨。 张豪一下子就听出这声音属于谁。“德……德哥?” 黑影以短暂的沉默回应,突然喊:“张豪?!” 一瞬间,几乎要提到嗓子眼的心终于可以放下来了。 张豪舒了口气,由衷庆幸的说:“天啊,德哥,太好了,你还活着……” 他以为已经什么事都没有了,甚至转身准备拥抱德哥,两人抱在一起悲叹命运残酷却也巧合。 但德哥的话却再次让气氛下降到冰点。“别动!” 这突然的命令中带着警惕和一丝犹豫。 张豪的身体才转到一半,不得不停下来。他大惑不解,一股愤怒提前涨了起来,他大声质询道:“德哥,你干什么?!” 后颈的东西抖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稳定。 德哥语气又轻又快,“回答我的问题。” “你问。”张豪突然变得冷静下来。 “我们在什么地方上的船?” “几……五……我不知道我晕了多久……” 停顿了一下。“遇袭当天……几点下的雨?” 乍听之下,这是个几乎较真的问题,但张豪知道他为什么要问这个。 雨刚下起来时,他们正在甲板上聊天,詹姆斯当时看了眼手表,无聊的报了一下时间。 这个时间他听到了,而且记住了。 “十一点十一分。光棍之雨。” 这是詹姆斯当时的玩笑。詹姆斯…… “那晚发生了什么?”德哥的声音忽轻忽重。 “我们被袭击了,被偷袭了。” “继续说。我要……听细节。” 张豪稍微整理了一下,然后说:“当时我正在睡觉,突然被惊醒。遇到一名船员,他告诉我船只被袭了,让我赶紧去穿战斗服。 “我跑到仓库,看到你和詹姆斯在里面。我们三个穿着副甲踏上甲板…… “一种微型导弹,敌人很多,全是机器。它们试图炸毁船只……你让大家弃船………我跟着你跳了下去。” 张豪不知道自己说了多少,也不知道自己记得多少,他只是把跑到嘴边的记忆全都讲了出来. “詹姆斯呢?”德哥问 “我跳下去时看到他仍在战斗。”张豪的声音低沉了下来。 “你之后见过他没?” “没见过。我在海上昏睡过去后就被冲到了这里。”张豪说。 “那你见到其他人了吗?” “没有,一个人也没有。” 德哥喘了几口气。 张豪趁机问:“为什么,为什么问我这些问题?” “告诉我敌人是怎么找到我们的?” “我不知道,德哥,怎么可能知道?谁知道他们用了什么手段!” “说说。一艘船在海上,而且带着高端的反侦察设备和探敌装备,怎么就被敌人这么轻易的找到了?” 张豪被这段话搞懵了。但紧接着,他抓到了重点。 如果说外部一切条件都不可能做到的话,那么一定是内部出了什么问题。 内部……就是间谍。 间谍吗?救世者内部也有间谍吗? 草,这么想太愚蠢了。张豪曾经笃信的信条便是没有什么防御是固若金汤的。 救世者的神秘依附于其强大的科技和一群专业人士,巩固于其根本的管理与良好的协调调动。 其中的薄弱环节不是科技与管理,正是人。 甚至可以想象,一定有间谍蒙混其中,一直在慢慢释放秘密信息。而这次事件就是那些隐秘罪行的积攒,就像腐液慢慢累积形成的毒疮。 德哥也想到了这点,他就是在怀疑这个,甚至怀疑间谍就在船上,他们身边。 他怀疑我是间谍。张豪得出了最终答案。 我是间谍?别他娘开玩笑了。我来这儿是想活下去,是想抵抗命运,而不是来玩‘猜猜我是谁’这个幼稚游戏的! 张豪甚至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 “德哥,你他娘是在怀疑我是间谍吗,啊?该死,去你娘的。老子堵上命过来找你,你却来这一招?我也可以怀疑你,知道吗?德哥,我也可以怀疑你是间谍!” “聪明的臭小子。” “那你就给我把那该死的武器放下!”张豪吼着。 “听你的,小子,别生气。没什么武器,就是一块尖石头而已。” 别生气?张豪可是憋了一肚子火。 但他刚想发飙,德哥大块头的身体就朝他压了过来。不是蓄意的,而是一种无力的歪倒,就好像刚刚的对话耗尽了男人的力气。 张豪急忙撑住这具身体,几乎用了全力。 “德哥?” “先出去再说,这里太他娘的黑了。” 张豪赶紧将德哥搀回洞口。他随便找了个地方将德哥放下,接着也一屁股坐了下去,开始大口喘气,然后问:“你确定吗?” “确定什么?” “间谍,特务,还是什么那之类的东西。” “你说呢?我们一定被出卖了。不是总部的人,就是船上的某人。我更倾向于后者。想从总部窃取或者说传出信息风险太大了,但离开总部后就不一样了。 “他可以打个电话,装个定位器,或者使用任何我还没想到的办法泄露航线。那些不光是短波长波,还是什么之类的东西,只需要几秒钟就够了。 “只需要一个坐标,那群家伙就能找到我们。” 第472章 伤腿与求生专家 “有点道理。不过纯属猜测。”张豪说。 “是啊。很快,我们连猜测的资本都没有了。我们要不要将我们的猜测刻下来?这样找到我们的人就会……” “德哥,我可能连刻字的力气都没有了。” “是啊。”德哥沉默了许久才又说,“所以我说,你来找我可能就是个错误。” “为什么?” “你向我求助,但我可能是更需要帮助的那个。” 说着,德哥转了转自己的身体,将一只腿露了出来。 张豪这才看到德哥腿上的伤口。他震惊得无以复加,那伤口血淋淋的,触目惊心,没经过包扎,没有任何处理措施,甚至没有清水冲洗,只有近乎粗暴的遮掩…… 张豪同时注意到德哥的身体一直在颤抖。他赶紧走过去,摸了摸德哥的额头和脉搏。 发热,脱水,十分虚弱,甚至可以说他能挺到现在都是…… “怎么弄的!” “倒霉。只能说倒霉。”德哥愤恨的说,“我跳到海里,浮在一根木板上,本以为游得够远了,结果还是被弹片擦伤。本来伤口不大,结果没想到我的血引来了鲨鱼。 “草,两只鲨鱼!要是在陆地上我能打一百个,可在水里它们是爹。幸亏我聪明得留了一把手枪。 “我把所有子弹都射了出去,几乎把它们的脑袋打烂了。但妈的,它们在死之前咬了我一口,正好咬在被子弹擦伤的伤口上。 “你敢信?这还没完,我拖着这条腿游了不知道多久,终于找到这座岛屿。但该死的为了躲避裂流我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结果被海浪卷上了海礁……” 德哥狠狠拍了拍那只受伤的腿,不甘的咒骂着:“我他妈从来没这么倒霉过。你要知道,如果不是受了伤,老子现在已经住上靠海洋房了!” 德哥的声音越来越虚弱,张豪甚至都希望他不要再说了,好节省些力气。但他同时也知道在这种情况下,德哥着实需要发泄。 张豪看了看四周,突然意识到了另一件事情,急忙问,“徳哥,你说你是几天前找到这座岛的?” “我没说过吗?两天,我在这里待了两天了。” “什么?你的意思是我在海上漂了两天?!我以为我们是昨天才……” “所以你命很大,小子。”德哥不知道在嘲笑谁。“不过也可能是因为鲨鱼不喜欢你那点碎肉。” “啊,两天!所以我才这么……”张豪看着搭在膝盖上的双手,发现它们死气沉沉的犹如白骨。他可能没有一丝力气可以浪费了。 德哥说,“你是不是觉得浑身乏力,没有尿感?你知道你有多长时间没喝水了吗?嗓子里肯定干得就好像里面着了火。 “不过你还算有点常识,没逮到能喝的就灌下去。这附近凡是看似能喝的东西,只要你喝进去一点,现在没准已经死翘翘了。” 张家紧张得吞了口口水,才意识到嗓子究竟有多难受,连唾液似乎都无法顺利滑下去,而是粘在喉咙上,让他觉得窒息作呕。 “德哥,你……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我?树皮,野草,还有虫子。这洞穴里能吃的东西都已经被我吃完了。”德哥说,“不过如果我吃掉你,可能还会再多活一个星期。” “别……” “别紧张,我是认真的。” “别别别别别——” 张豪埋头嘀咕着,不是因为恐惧。 “德哥,我们要活下去。我们必须活下去,否则对不起这运气。” “呵,为了运气而活下去吗?” “当然,德哥。我们现在是两个人。两个人总能想办法活下去……喂,回应我啊,你倒是说点什么啊?” “说点什么?”徳哥呢喃着,“告诉我,你怎么理解求生。” “求生……不是战胜自然,与命运相抗吗?” “有意思,小子,也够蠢。”德哥感叹,“自然哪里是咱们能够战胜的。我要是每次都抱着你这种想法,估计早就在荒野丛林死上一千次了。 “听着,求生,其实只是要你战胜你自己。千万别扯什么抵抗命运那一套。对我们来说,只是一种工作与方式。 “你在城市里活着需要钱,但在你说的自然中,生存就需要我所掌握的技能,求生的本领。 “没错,老子是……求生专家,是他娘这个世界上数一数二敢在特种部队执教的专家!一个区区海岛还难不住我,我会让你看到明天的太阳,不,连后天,一个星期,一个月的都算。” “德哥!” “但前提是,你的每一次行动都必须按照我的要求来,绝对不能出错。”德哥说,“我一时没办法走路,所以你就要成为我的腿。” “您说什么我就做什么,徳大哥。”张豪激动的要哭了。 “好,先吃了那个。”德哥指着张豪脚下。 张豪低头,看到有什么东西在自己脚边爬动。他将它捡了起来,是一个黑色的多腿爬虫,肚子鼓鼓的,脑袋则非常小。 张豪倒不是不敢吃,只不过是第一次,还不习惯,于是问:“从哪儿开始?” “先把脑袋拔掉。” 在一阵阵清脆的咀嚼声中,一线生机从黑暗的洞穴内隐隐浮现。 在德哥的要求下,张豪先将他带了出去,爬到了海边峭壁的一处高坡。 德哥环顾四周,眼神里勉强支撑起一丝专业细致。 张豪虽不忍,但仍小心瞥向德哥的伤口,不觉间咬紧了嘴唇。 血早已干涸,伤口大多已不可见,可还是能看到一点被鲨鱼攻击后留下的撕裂。 德哥撕下衣服的布料死死勒住了大腿根部。这样做虽然可以暂时止血,但会让整条腿缺少血液供给,造成组织坏死和麻痹。 不用撕开那层衣料,张豪就知道伤口情况肯定很不乐观。没有消毒液,没有抗生素,没有任何哪怕最简单的医疗手段。 如果只是小伤口,那么也许借着身体的抵抗力可以愈合。但严重的穿刺伤本身就不好愈合,加上身体虚弱,缺乏营养,抵抗力下降…… 这种情况下,伤口几乎不可能自己愈合。到最糟糕的情况,为了不让感染波及全身,可能就要…… 第473章 水与食物 “收收你的心思,它没有你想的那么糟。”徳哥说,“现在最关键的是去找水和食物。我们必须在日落前喝到能喝得水,还要吃到能补充足够蛋白质的食物,不一定要吃饱,但必须补充到蛋白质和糖分,这是为了明天一早你的身体还有足够的力气起来。” 张豪赶紧点头。 “虽然我不建议去海边,但如今的情况你必须要去。视野内我没看到内路有水洼,而海边现在有我们需要的可以简单获得的食物和水源。” “可你说海水……” “当然不是海水。”德哥拍了拍身下的岩石。“去找这个,沿着它下面找。海边的悬或者说高大的岩石上往往会有水渗下,那是植物和岩石积攒的雨水。 “如果你还有体力,遇到岩石的凹槽,可以试着往上爬一段,那里可能会有鸟类的水源。 “但记住,太浑浊的绝不能喝。如果一半清一半浊,你可以先将浊物拨开,再喝干净的。 “再说食物,海边礁石上有许多壳类生物,它们大多数都是可以生吃的,而且富含营养,不过你要吃许多才行。 “找大贝壳或者被打上岸的塑料瓶装水,把它们带回来。我现在走不了那么远,不过等我这条腿好一点,我就可以帮你干了。” 张豪明白德哥的意思,他要去收集能满足两个人的食物和水。 “德哥,你放心。如果要活下去,就必须得我们两个一起活下去!” 德哥还告诉他通过洞穴内的那条缺口能一直钻到海滩,这样就不用来回绕路。 张豪出发前,德哥最后提醒道:“留心观察地平线,如果你在那里发现了异样,出现什么船之类的,最好先隐藏起来。还有,确保你找的那些软体动物都被水浸泡过。” 张豪潜心记住了所有要点,走下峭壁,通过洞穴前往海滩。 过了两个小时,张豪才返回。 德哥的话一一说中。 张豪找到了一处石壁上的鸟类饮水点,而且非常幸运的是里面没有多少鸟粪,还算清澈。 张豪痛饮几大口,用石头标记了这个地点,然后去找食物。他找到了礁石上面的壳类生物,大小还不及指甲盖。 他将能看到的所有都收集了下来,用石头敲碎,一口气吃了一半。 食物让肠胃流动,清凉的水润滑血液,让张豪有了力气,也有了精神。 收集期间,他没忘小心探查远处的海平面,没有异象。 他找到了一个大贝壳,掰成两半,一半装着清水,一半装着食物,将它们带回给了德哥。 德哥也是饿坏,渴坏了,急切地将它们都送进了肚子,边嚼边说,“这是我这几天吃到的最正常的食物了。” 虽然只有少量,完全不过饱,但这点东西带给他们的影响几乎是立刻生效可见的。两人神情中都恢复了一些精气。 张豪休息了一会儿,决定再次出发。 “注意你的体力,小子。”德哥又提醒着。 第二次,张豪便轻车熟路了很多。他甚至开辟了更远的边界,在一堆海带中找到了一个被冲上岸的矿泉水瓶——德哥提醒过他这东西是个宝贝。 他还抓到了一只螃蟹,不过没有管岸上的许多死鱼。他知道德哥一时不需要他回去,于是就在沙滩上休息,休息好了就继续起身收集。 天黑前还有别的任务,所以张豪日落前就返回了。 晚上,德哥让张豪找来更多的大叶子,睡觉时盖在身上,防止蚊虫叮咬。 黑夜肇临,张豪紧紧蜷缩在树叶下,疲惫不已。他闭上眼睛,试图赶紧入睡好节省体力。 但耳边却充斥着飞蚊声,让他无法进入深眠。他睡了又醒,不知道自己究竟醒了几次,又睡过去了几次。 他不自觉地呼喊德哥的名字,却没想到得到了回应。 “你也睡不着吗,德哥?”张豪问。 “是啊,可能我又想活下去了。” 于是,睡不着的两人开始分析起眼下的形势。 虽然他们现在必须将全部精力都集中到该如何在岛上生存,但也不能忘记可能来自外部的危险。 即使假设敌人认为没人会从那场偷袭中逃生,他们的形势也不容乐观。 他们确信救世者肯定会派人到事发地周边巡查,寻找可能侥幸存活的同伴。 问题是,这海上可能有上千上万座岛屿。如果没有明确的定位,他们不可能一座岛屿一座岛屿的排查,敌人也不可能。 短期内,如果他们不做什么影响外界,就不会有威胁。但问题是,他们不可能一直在这座岛上生存下去。 “这是不可能的。”德哥说,“这种求生方式不可能在一个地方长久的生存下去。即使我们最擅长野外生存的祖先也做不到。他们必须来回更换地方,依靠自然提供的食量才能继续生存……” 德哥说他最多在一个地方生存过两个月。能活下来,但过得并不好。而且,他是提前吃了许多抗生素,注射了一些疫苗才能全程抵抗那些自然的疾病。 现在,他们的形势要困难许多。不过如果他们必须行动,必须让外面的人发现自己,德哥有许多办法。 但在那之前,他们必须做好准备,充足的准备,先登上岸的是敌人的准备。 “所以,别被现在的小小幸福蒙蔽住眼睛,小子,自然远远没有这么简单。明天将会是更大的挑战,我们必须吃饱,必须找到睡觉的地方。 “最重要的,我们必须有火。 “在野外,你的多种生存需求都要由火来满足。火可以让你舒适保暖。你也可以用火来保存食物,烹调食物,避免生食所带来的危险。 “还可以利用加热过的食物补充身体所消耗的热量,以节省身体内部用来制造这些热量的卡路里。 “火还可以用于水的净化、绷带的消毒以及求救信号的发送。还可以帮你制作武器和工具。 “我们不能在洞穴内生火,那样会一氧化碳中毒。所以到时候我们要在外面安置一个更好的避难所……” “那之后……我们就能活下来了吗?”张豪几乎用呓语的声音问。 “是的。”德哥用更轻的声音回应。 第474章 生火准备与工具 不知过了多久,狭窄的洞穴内再没有人类的交谈声。 只剩下海浪声,飞虫声和渐起的风声。 星云清澈,海面平静。 自成一体生态的小岛上的‘原住民’却闻到了陌生的味道、它们还不知道这两个陌生的味道会带给它们如何的改变。 自然就是这样,它是纯洁的,天真的,可接受万物万事的,就如一面镜子。 而在接受前,它不会考虑对方是恶是善。 唯一能预知的,便是它总会给出回应。 …… 德哥准备花费一上午的时间教会张豪如何生火,并收集必须的材料。 大多数人都认为火会直接将燃料点燃,但这是不对的。 非气体状态的燃料遇到火不会直接燃烧。燃料在加热后会产生气体,只有当空气中的氧与这种气体结合后才能燃烧。 热量,燃料,空气是火持续燃烧所必须的三要素。 生火准备前需要仔细考量以下几点——材料,地点,需要,时间,安全。 德哥说他们现在只需要考虑前三点。 “我们需要火绒。那是一种燃点非常低的干材料,只需要一个火星就能燃烧。枯叶、朽木、树节、鸟类绒毛,这些都行,前提是必须非常干燥。 “接着是引火物。引火物要加进火种里,增大火势,使不太容易点燃的材料燃烧起来。纸找不到,木头碎片也行。 “至于薪柴,我想你肯定懂。柴火,很难点燃,不过,一旦成功点燃就能稳定的燃烧很长间……” 而德哥交给张豪的第一个任务是要他替自己找一根拐杖。 “找这三种点火材料需要经验和运气,所以我要跟你一起找。” 德哥用石子在沙地上画了一个简图,让张豪寻找类似形状的结实树枝。 张豪将其当作之后更艰巨任务的预热,立刻出发,这也是张豪第一次走进丛林。 不过德哥严禁张豪深入,避免被毒蛇咬伤或遇到什么其他麻烦,所以他只能在可以看到峭壁的距离内走动。 张豪敬畏自然,知道现在他是他们活下去唯一的希望,所以严听德哥的吩咐。 虽然活动半径只有几百米,但幸运的是,张豪找到了一根与德哥的描述十分相像的树枝。 而且不知怎地,它与树干的连接处断了一半,从高处垂了下来。即使这样,张豪仍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剩下的一半链接绞断。 他将树枝拖了回去,交给德哥。 德哥用利石将分叉的树枝全部磨掉,只留下最结实的那一处。然后,他用衣服的布料将准备架住腋下的位置缠住,防止摩擦。 德哥让张豪扶他起来,架上拐杖试了试。 伤腿的第一次触地险些让德哥疼得叫出声。他几乎咬破了嘴唇才止住,然后又走了几步。 “麻木就是习惯疼痛。”徳哥说,“这是好事。老子终于能走了。” 有了拐杖支撑的德哥做简单的移动不需要张豪搀扶了,他们一起走进丛林。 因为德哥记住了方向,所以这一次便能入到更深的地方。 虽然每一步都忍着剧痛,刚走几步就已经大汗淋漓,但德哥一直咬牙坚持着,没一句抱怨。 张豪也什么也没说。 回应一个坚强男人的方式,就是表现的比他更坚强。 在两人一同寻找生火材料的过程中,德哥更细致的向张豪传授求生经验。 他告诉张豪什么野果能吃,什么有毒,在分辨不出差异前,饿着肚子比胡乱吃点什么更安全。 德哥还告诉张豪什么虫子能吃。 他说:“大部分昆虫都含有百分之六十甚至更多的蛋白质。与之相比,牛肉只含百分之二十的蛋白质。 “散发刺激性气味的昆虫:如毛毛虫和蜘蛛,以及其他可能携带常见病菌的昆虫:如苍蝇,蚊子,扁虱……要尽力躲避。 “蚂蚁尝起来有些甜味,因为它们常用身体来储藏蜂密;甲壳虫的幼虫——介螬通常是无味的;蠕虫是一种环节动物,是最理想的蛋白质来源之一,你可以在雨后的地面、潮湿的腐士、草根的土块上见到它们的身影。 “不过抓住蠕虫后,要将它们放入干净的饮用水中浸泡一刻钟左右。这样它们会清洗自己,并自然排便,你便可以直接生食。 “其他可直接获取的食物还有鸟蛋和野鸡蛋。发现一窝鸟蛋时,留下两三个蛋并做好记号,剩下的可以全部拿走。 “这样的话筑巢的鸟就会继续生蛋。然后你再从鸟窝里拿走新下的蛋,将做过记号的蛋继续留在窝里……” 德哥走一段就要休息一会儿。他们还在寻找合适火绒的路上绕过了一道深沟。 所以,两人花了比预计几乎多了一倍的时间才寻找到合适的生火材料,将它们用德哥在一路上收集的细软枝条绑在了后背上带了回去。 返回的路上,德哥又开始教张豪如何选择合适的地点。 他们盯着那些材料,却一直没有力气动作。两人休息了好一会,德哥才开始制作生火工具,并且边做边向张豪讲解。 “我们需要找一个足够干爽的地儿,避风效果要好……介于现在的环境,我们最好在树林边缘生火。 “但我们不能将树林点着。你要先清出一块空地,再多捡些石头,大小都行。把它们搭成一道墙。 “这面火墙的作用在于能够辐射或反射部分热量,还能减小风力,阻挡飞溅的火星…… “为使火堆能够持续燃烧,要确保有足够的风。还有选择石头时千万不要使用较为湿润的甚至能渗出水分的岩石,它们在加热后随时都可能发生爆炸……” 徳哥喝了口水,摸了摸脚下的泥土,接着说:“这里土地很软,达科他生火洞可能是最佳选择。但现在能行动的只有你一人,没精力做那么复杂的地下火炉……” 德哥想确保他们能一次成功,所以讲解的很详细。 最后,在太阳落山前,张豪找到了合适的生活地。而德哥也制作出了一套生火工具——套钻和弓。 钻帽是一块一面有凹坑的石头,钻是一根直直的从树上掰下来的直径约两厘米的干燥树枝,火板是一块软木,弓身用了一根有弹性的木棍,弓弦是鞋带。 不过制作这些耗费了德哥的所有力气,他在指导张豪如何使用后便昏睡了过去。几乎刚闭上眼睛就睡着了。 看着疲惫不堪的德哥,张豪暗自发誓一定要在他睡醒前生起火来。 第475章 失败与发泄 张豪将火绒放置在火板的v形切口下方,将弓弦紧紧绕在钻上,将钻头放入凹坑。 一只手拿起钻帽,将其平稳地放在钻顶上,用力向下压钻帽,同时拉动弓弦让钻头转动。 但一开始就出了问题。 德哥的确是这么教的,张豪也不认为自己的动作有什么大的不对,但却就是协调不好。 总是有什么地方出问题,不是钻帽压不紧,就是钻头根本钻不起来,就连可以产生火星的黑色粉末都没出来多少。 可张豪已满头大汗。 天都彻底黑了,寒冷逐渐替代了温暖。 张豪不甘,自己费了这么大的劲连一点成效都收不到? 休息时,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然后继续生火。 这一次,产生的黑色粉末比第一次要多很多,落在火绒上,几乎让张豪见到了希望,他急忙朝火绒吹气。 在吹第三口气的时候,他看到了火星。 这点点火星便犹如天上繁星般耀眼,是他们活下去的全部希望。 张豪赶紧用双手护住不断升温的火绒,继续输送氧气。但不知为何,火星不再产生,星光却越来越暗。 情急之下,张豪加大了输送的氧气。可这一口却直接将火星吹灭。 张豪傻了,足足愣了一分钟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想大叫,但忍住了,生怕吵醒德哥。他提醒自己这只是第一次失败,他还有许多机会,还能再尝试…… 德哥醒了,制止了他。“节省体力,小子,我们明天再来。” 张豪虽心有不甘,但仍是听从了德哥,钻进了树叶下,在自责中艰难入眠。 事实是,他这一晚几乎没怎么睡,同时早早起来,发誓这一次非要将火升起来不可。 结果他三次尝试又失败了。接着他尝试第四次,第五次,越来越急躁,越来越找不到头绪,越来越无力…… “你在干什么?”德哥问。 “生火啊!”张豪几乎带着哭腔回答。 “你没力气怎么生火?!” “我……” “别忘了我的话,张豪。要对付自然,最重要的就是耐心。我看你现在已经失去耐心了。” 张豪看了看自己颤抖的双手,眼眶湿润,“德哥,我……我……” “去找点吃的吧。”徳哥说,“还有,别忘了喊几声。” 一开始张豪没听懂德哥的意思,拖着沉重的步伐朝海边走去。 张豪觉得,此时自己心中那种想挣脱求生,却屡次失败后的无力感觉几乎是迄今为止所感受过最沉重的。 他甚至一度陷入了自闭和绝望。 张豪知道去哪里能找到食物,但脚却重得无法移动。他坐在石头上,看着海浪一次次朝自己涌来,不禁心想:它们是要干什么? 世界上还有如此不知疲倦循环往复的东西吗?它们是想摧毁这座岛吗? 可能。 设想,大海上如果没有岛屿,如果没有陆地,那么这海浪会不会从源头开始不断高涨,不断高涨,一直到自身的结构无法抵抗重力才会垮塌呢? 地心不断积蓄力量,通过微弱的震动缓慢调节,而当无法微调时,便是惊世骇俗的地震与火山喷发。 在这两种力量面前,人类的任何努力都是渺小的,德哥的话可能就是这个意思吧。 想到这儿,张豪也弄懂了德哥刚才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喊几声。 吼出来,释放出来! 张豪终于明白自己现在最需要的是什么了! 于是他站起身,逆着海浪,潮汐和大海,将冰冷潮湿带着咸味的空气深深吸入胸腔,然后迅猛快速的挤压出来,让那气流冲破嗓子,变成充满绝望的呐喊。 他几乎喊到缺氧才停住,但只是声音停住了。 身体内仿佛开了一扇门,之前被积压的所有惊惧,惶恐,哀伤,愤怒和所有其他的负面情感全都争抢着从中涌出来。 他对着空气挥拳,捶打自己,扔出石头砸向远处,在沙地上翻滚,蹬踏,甚至想脱光衣服冲进大海。 而就在双脚被潮水浸湿冲刷后,他终于停下了。 虽然那些负面的情绪并没有完全释放干净,但却再也不是压得他无法行动的重负了。 不过,也还没催化成逆境中的助力。 如果是在战场上,张豪肯定会将怒火倾泻于敌人,然后回在战斗中通过自制力变得越来越冷静,从而消化掉负面影响。 但此刻,面对这名特殊的敌人——自然,他无计可施。 它强加给他的,他只能选择承受。 想到这儿,张豪摇了摇头,心想德哥肯定还在等着他带回去的食物,于是便起身行动起来。 不管如何,先做些有用的事情吧。 峭壁的一处裂缝下有德哥教张豪制作的一个简易滤水装置。 说是制作,但其实没什么手工含量。找到合适的渗水裂缝反而是最花时间的。 接着就简单多了,将细长的可以吸水的布料从渗水的地方引下,至塑料瓶口。这样,经过岩石自然过滤后的水便会顺着布料一点点滴进瓶中。 因为是海上,所以经常下雨,岩石内肯定或多或少存了不少水。这个办法虽然几乎谈不上效率,却很稳定,往往一天下来能收集到半瓶水。 剩下的问题是,海边能收集到的食物越来越少。 张豪知道这只是因为自己完全没有足够的经验,而不是食物匮乏。 如果让徳哥亲自来,可能一下午就能为他们操办一桌海鲜盛宴了。 所以,这一次,为了能收集到足够两个人的食物,张豪只能前往更远处的海岸,冒险踏上海中的礁石。 一点安慰是,他捡到了一个铁罐,一个玻璃瓶子,还有一个塑料袋。这些东西绝对都有用,他将它们在海水里洗净,都带了回去。 走到空地外,张豪吃惊的发现德哥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中毒?昏迷?不管什么,张豪第一时间大喊着冲了过去,试图查看德哥的情况。 但他刚跑近,却突然一个急刹车让自己停了下来。 缕缕青烟从德哥的额头前冒了出来,张豪立刻就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赶紧小心蹲下。 德哥突然将手中的那捧火绒端了起来,嘴几乎贴在上面吹气。 几秒钟后,烟一下子从那厚实的双手中爆了出来。接着,透过指缝,张豪看到了那饱含能量与光芒的火焰。 “火!”张豪忍不住大喊。 第476章 火苗与探索 “稳住,稳住!”德哥想站起来,却险些栽倒,连刚刚起火的火绒都差点扔出去。 “快,快,捧住!”他赶紧将火苗交给张豪,不忘继续输送氧气。见张豪接住,便继续喊:“送到柴火那里,快!” 张豪其实知道程序,不过初次见到火苗,一时震惊得忘记了该干什么。得亏德哥催促,他才急忙移动起来。 火焰已经冲破了屏障,温度越升越高,甚至灼痛手掌。但张豪此刻认定的是,即使自己两只手被烧焦,也必须将这火种延续下去。 德哥此时不知是紧张还是兴奋,也大叫起来,叫张豪小心轻放,不停的提醒。 “我知道。我知道。”张豪也不停的回复。 他小心蹲下,然后将燃烧的火绒轻轻放到了薪柴上,动作甚至有些过于谨慎,双手一直不敢离开。 直到德哥警告,张豪才松开双手。 接着,两人聚在柴火前,看着从火绒中膨胀而出的火焰点燃铺在最上面的细小干燥的枝条和树叶,又引燃了下面更粗一点的树枝,然后是更多。 火,他们能生存下去的唯一希望,就这样一点点燃了起来,越烧越旺。 为了这一天,他们准备了许久,备足了薪柴。但张豪似乎仍觉得不够,立刻就奔进了丛林。 他甚至不敢相信这是真的,甚至兴奋的忘乎所以,忘记了自己正饥肠辘辘,没跑几步就没劲儿了,只好又走了回去。 等走到洞穴外,他久违的闻到了一股真正的……味道。 德哥将张豪收集的乱七八糟的食物都扔进了小罐里,接着倒满了清水,然后将小罐架在了他临时用石头搭起的火堆上。 升腾而起的火焰将水煮沸,将食物煮熟。 水变成了汤。 海水孕育出的食物中带的大量盐分融入沸腾的清汤中,为后者带来一股自然的咸味。 德哥用树叶裹住手指,拎起铁罐边缘将汤水倒进贝壳。 张豪双手捧起贝壳,嗅着腾腾热气,坐在噼啪燃烧的火堆边,许久不能张口,最后竟是留下了眼泪。 “德哥,我们能活下来了,是吗?”张豪噙着眼泪激动的问。 “啊。”徳哥说,“我们的求生之路才刚刚开始。” 两人相视一笑,接着迫不及待的开始品尝烫嘴的热汤。 有了火,便有了生存的依仗。 现今,他们所有行动都有了一个前提——确保火源不灭。 这并不是说得让它一直烧着不停,这不太现实。 徳哥需要的只是一个能将火种安全保存和转移的媒介,一个‘火折子’,一根不太大的树根就可以胜任。 从一开始,徳哥就告诉张豪他们必须换一个地方扎营。 洞穴天然,而且离他们的水源很近,但却存在一个致命问题:离海岸也太近了。 救世者肯定会寻找他们,但踏上沙滩的第一批人也可能是敌人。那时,他们只能依靠距离所带来的优势给自己营造安全的领域。 不过,他们还有许多事要做,移动据点只是其中之一。 而想要一次就干成什么事是不可能的。 徳哥深谙分配时间的意义,他让张豪每天为自己要做的事规划好时间。比如要用多长时间收集水,多长时间寻找食物,多长时间寻找薪柴,多长时间休息,休息几次,多长时间寻找新据点。 一切必须有条有理,必须遵守;不能执拗,不能失去理智,能循序渐进便是最大的成功。 至于食物,他们第一个想吃到的便是鱼。 被大海包围,鱼类资源其实是非常丰富的。不过想吃到嘴里,还是必须下一番功夫,不仅是体力,还需要脑力。 钓鱼缺少工具,张豪也不会水下捕鱼的技巧,即使徳哥能制作出鱼矛,他也不会使用。 更重要的是,张豪无法分辨哪种鱼能吃,哪种不能吃,光是海边的软体动物是否能吃,他现在都还无法准确分辨。 从生火到现在有一天时间,他们仍是吃着帽贝、蜗牛、贻贝,加上海带、野菜和从石头下面挖出来的小螃蟹和小虾。 生火第二天,张豪有了意外的发现。 当时他正在往岛内探索,一只灰色的大鸟尖叫着从他身前飞过,钻进了一片灌木丛中。 他抱着侥幸的心态用木棍劈开荆棘钻进去,发现了一个鸟窝,而且里面正好有不知道孵育了多久的鸟蛋数枚。 这时候,什么怜爱生命、保护动物这些词句简直可以说能踢多远就踢多远了。 二话不说,张豪赶走了拼命保护鸟窝的雌鸟,将鸟蛋据为己有。不过他记得徳哥分享的经验,没有一次将鸟蛋拿尽,而是留下了两个并用泥土做上了标记。 带回去后,徳哥立刻将它们煮熟,甚至用一块平整又薄的石头做煎锅,饶有兴致的摊了两个鸟蛋饼。 这一顿高能量的摄入弥补了他们几天来身体内能量的损失,让他们又能多挺过几天。 每晚,即使很累,徳哥也坚持向张豪传授求生技巧,几乎倾囊而授。 巩固生火的技巧,多种材料的寻找收集方式,食物的辨别方法……每次都是到张豪鼾声响起才停下。 生火第四天,学会了简单的辨识方位的方法,找到了几处清晰的地标,也做足了寻路标记,张豪开始朝更深处探寻。 一里,两里。 环境时而空阔,时而植被茂密;时而高耸陡坡,时而下行险路。 本以为地形会越走越高,但没想到却感觉自己走下了凹地。可能是为了汲取更多的阳光,这里的树木更高,枝叶也更茂盛。 徳哥告诉他要警惕毒蛇,所以这次张豪没再敢深入灌木寻找鸟蛋。 树林内外植被繁杂,张豪一边警惕外来的危险,一边心中默念徳哥的警告。 蘑菇绝对不要碰,远离散发出杏仁味的叶子和果实,不要随意触摸植物。 在被一堵五米多高的石墙挡住前路后,张豪选择返回。 收获并不多,张豪只带回了一些不知是否能吃的鲜艳果实,还有几颗在一株十分高大的树木下捡起的带壳的坚果。 但希望还是有的,张豪发现了蜜蜂。有蜜蜂就会有蜂蜜,但这会儿他们肯定吃不到了。 第477章 凹地与腐肉 张豪有些失望,不过德哥却说他这一次收获颇多。 鲜艳的果实中有黑莓,树莓,甚至蓝莓,均可食用,黑莓的皮甚至可以用来治疗腹泻。这对他们现在来说非常实用。 因为这些天吃的都是杂食,两人都已经或多或少开始腹泻了。这种病状会快速消耗人身体内的水分,消耗大量体力,绝对是致命的威胁之一。 坚果也不是真正的坚果,而是橡树果,松鼠最爱收集的那种。 而当听到蜜蜂这两个词时,德哥兴奋的差点用一条腿跳起来。德哥还说如果他们能活得更久,没准能喝上咖啡。 他还从张豪的描述中分析到更多。 繁杂的树木种类意味着他们能获得更多的东西,德哥现在最想要的是一种可以用来毒鱼的块茎植物。凹地甚至说明可能会有水池,而有水就意味着可能会有鱼。 次日,张豪便与徳哥一起深入凹地。 昨天晚上,德哥第一次拆开了他绑在伤口上的自制绷带。在摇曳的火光下,张豪也瞧见了德哥的伤口。 他只觉得很严重,自己从没见过如此的伤痕,伤口已经溃烂,无法愈合。 徳哥仍强装镇定,说他必须想办法把这些烂肉去掉。至于用什么办法,他没说,张豪也没敢问。 用张豪带回的海水和开水消毒时,德哥咬着木棍尖叫,险些晕死过去。 那惨叫声至今仍在张豪耳边回响,以至于看着德哥一瘸一拐每走一步,他的心脏都要多跳一下。 他不知道德哥正承受着多大的痛苦。 但德哥发自肺腑的欣喜却赶走了张豪的哀伤,他说这里简直就是一座宝库。 植物多种多样,有的能吃,有的可以药用。 药用的有可以用来止血的车前草,治疗感染的野洋葱,用来止痛的柳树皮,橡树上可以提取出有强大功效的单宁酸。 当然,还有德哥最希望得到的那种可以用来捕鱼的块茎植物。 德哥还通过细致的观察地面,找到了动物的足迹:有蛇,蜘蛛,蜥蜴,松鼠,还有一种体型较大的四足爬行动物,暂时分辨不出。 “不管是什么,”徳哥笃定地说,“咱们早晚会把它吃进肚子!” 鱼藤酮是一种杀虫剂,少量对人畜安全,也不会污染环境,但对水生动物却极其有效。 至今仍有许多原始部族利用它在海边捕鱼。 你只需要找一处有许多小鱼的地方,接着将特定植物的根茎捣碎,在水里涮一涮,然后等着。 没一会儿,那些因无法呼吸导致晕厥和麻痹的小鱼就会翻着肚子浮上水面。 德哥和张豪的第一顿鱼肉就这样有了着落。 为了最大限度保存营养,德哥连皮煮了两条。鱼皮下有鱼油和脂肪,这样可以得到营养且美味的鱼汤。 同时也烤了两条,以满足他们味觉神经的欲望。 一有空闲,张豪就会沿着海岸寻找水洼。 涨潮时,一些鱼类可能会在水洼中捕食,落潮时,将它们留在了里面,那里可能会找到一些更大的鱼。 同时,他也在不停磨练用鱼刺捕鱼的本领。 很难。徳哥的鱼刺太长,加上海浪的波纹,鱼的游动,甚至还有水面的折射效应,甚至让张豪觉得比用匕首刺中目标,用子弹射中目标更难。 不过他一直没放弃,所以越来越熟练。 有一次几乎就已经刺到了,可惜位置稍微差了一点,鱼刺穿透了鱼尾巴,鱼还是逃掉了。 新的避难也在一点点成型。 徳哥挑选了一个避风处,在两棵相距两米带着枝杈的小树间搭建了一个单坡避难所,有围火墙,甚至还有烘烤架。 它距水源和他们现在的主要食物获取地——凹地距离相当,几乎相当于一个等边三角形的顶点位置。 张豪终于找到了蜂窝。 他牢记德哥教学的方法,用存储火苗的火焰菌点燃干草,然后用大叶子将燃烧的草堆死死卷住,让火焰闷烧,这样可以快速生成烟雾。 烟雾可以安抚蜜蜂,让它们回去吃进食。吃了蜂蜜的蜜蜂就会平静下来,不再蜇人。 张豪则趁机探进蜂巢,将大块大块的蜂蜜撕下来…… 时间很到了第二个星期。 疲惫,充实,矛盾,夹杂在希望与无望之间。 食物并不是每天都很充分,有时他们必须一天只吃野果,野菜和煮熟的树根。 有用的工具越来越多,玻璃瓶被砸碎后被磨成了两把锋利的刀子,拐杖有了更舒服的款式和备用,有了用植物胶黏在一起的叶子被。 徳哥在制作净水装置,更安全的生火洞。 而让张豪最高兴的是,德哥开始想办法处理自己的伤口了。 第一件事要清理腐肉。 听起来很随便,就好像厨师使用刀俎处理死肉。但在这里,要处理的却是活生生血淋淋来自人身上的肉。 鱼头派上了大用场,它用来生产一种小小的,肉肉的,白白嫩嫩的动物——蛆。 初见这些密密麻麻的白色小幼虫时,张豪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 不过徳哥告诉他,这些小东西是良好的鱼饵,而且,还有更重要的用途。 “鱼饵还不是很重要的用途吗?”张豪问。 “当然。它们能帮我去除腐肉。” “怎么去?”张豪疑惑。 “傻子吗?想想它们吃什么。” 张豪考虑了几秒,接着惊惧的瞪大了眼睛,接下来的事甚至都没敢看。不过,他知道徳哥拿起一个个幼虫,将它们放到了伤口的腐肉上。 之后的几个晚上,德哥会尖叫,而且几乎完全睡不着觉,还会断断续续的发烧。 一晚,德哥的尖叫惊醒了张豪。 “拿掉它们,拿掉它们,他们在吃我的肉,在啃我的肉!” 张豪赶紧起来,用燃烧的柴火照明,小心剥掉了那些吃得肥肥的蛆虫。 新鲜的血液从伤口流出。原来是蛆虫吃完了腐肉,开始啃食新肉。 那是一种蚁噬筋骨般的疼痛。 汗如雨下,连眼睛都睁不开,徳哥直接抓了一把磨好的药粉抹到伤口上,就在呻吟中躺下了。 但张豪却再也无法入眠。 他看着徳哥的伤口,一阵揪心,明白即使德哥这次能保住命,这条腿肯定也废了。 不过肯定瘸不了,别说救世者,就是市面上的私人诊所也能够用人造肌肉填补这空隙。 他现在需要担心的是徳哥到底能不能保住性命,或者说他们还能坚持多久。 第478章 回忆与求救信号 第二周的最后一天,可能是积攒的耐心终于得到了回报,张豪扎到了他的第一条鱼,足足三斤,是他们求生以来见过的最大的一条鱼。 德哥制作的陷阱绑到了一只松鼠,他们在另一侧的海岸找到了一处水洼。 德哥清醒时,便耐心细致的继续教张豪求生技巧和知识。他告诉张豪有了水洼,他们就可以制作一套捕鱼工具放在里面。 一开始鱼饵是蛆虫,的确钓上来了几条。不过蛆虫很快就用完了,张豪想让徳哥再找别的鱼饵。 “知道吗?上帝造人,他最厉害的就是让各部分的器官都能帮助到我们自己。耳朵能听,眼睛能看,嘴能吃,手能抓,皮肤排汗,腿脚走路…… “还有一个属于我们的东西经常被遗忘,但在在极限生存时,却很实用。它既是肥料又是诱饵。 “没错,看你的表情我就知道你猜到了。”德哥指着塑料瓶子说,“去拉一泡,我会做个小机关,然后咱们就又能吃到鱼了。” 张家打了一个冷颤,不过还是照办去做了。他知道他们没什么条件挑三拣四,无论用什么办法,只要能吃到食物,对他们来说就是最优的。 晚上,伤口瘙痒难耐,睡不着时,德哥往往会拉着张豪闲谈。 一开始是天南地北的八卦,成人笑话。接着,徳哥讲起了自己为何会选择加入救世者。 这是一段哀伤的故事,主角是两个人——他和他的女友。 他们有共同的爱好,就是极限求生。他们也是这么认识的。 两人参加综艺,拍摄纪录片,是当时最火的夫妻档求生主播。但他们却在一次攀爬时发生了意外,一根绳索,两个人,而女孩选择割断绳索,让他活了下去。 “我第一次看到人知道自己将死时会露出那种复杂的表情。” 德哥盯着飞虫萦绕的火光说,“恐惧,怨恨,欣慰,解脱……那之后,我便放弃了事业,因为我知道我再也回不去了。 “我想求死,但却不想让自己随随便便死去。我想找危险的事情做,于是加入了救世者。在那之前,我甚至不知道自己这么精于战斗……” 德哥询问张豪是否介意讲讲自己的故事,张豪说他一点也不介意。 夜黑风高,远离科技与文明的喧嚣,身处自然的残酷之中,身边有同生共死的同伴相陪,还有什么时候比此时更适合倾吐从心底挖出的故事呢? 德哥没插一句话,而是无比认真的听完,然后他说:“和你的故事相比,我的就像是孩童之间的打闹。” 陷入沉默。 “听过这句话吗,小子?‘我唯一担忧的,便是我们未来的生活能不能对得起我们曾经经受的苦难。’张豪,活下去,不管发生什么,不管你经历了什么,都要活下去。 “这样——你懂吧——才对得起那些人,对得起你经历过的那些……”德哥的声音越来越微弱,突然就没了。 张豪惊慌起身,以为德哥……还有呼吸,徳哥只是睡着了。 张豪又加了一些柴火,也闭上了眼睛。 …… 头顶往往只有两种天气:云朵稀疏的晴天,或者浓云密布的阴雨天。 暴雨往往如期而至,张豪甚至都学会从积云中预料天气了。 每天起床后的第一件事一便是检查火源,然后是衣服、鞋袜和避难所中是否有蜘蛛蝎子一类的毒虫。 他们在石头上刻痕迹记住时间,在树干上刻上箭头文字标识方向。徳哥将多余的食物晒成了干,这样便于保存。 德哥的状态时好时坏,几次高烧不退,但又都挺了过来。他夜晚呓语,不知在呼喊着谁的名字。 张豪甚至觉得徳哥有时就是在为自己一觉不醒做准备,提醒他一个人时该注意什么。他们本想在石墙台地上寻找新的避难所,但最后还是放弃了。 第三周,德哥说他们要开始做准备了。不是准备作一个木筏出海,而是准备战斗。 木筏出海是最简单的,但也是被徳哥一开始就pass掉的方案。因为一旦他们远离岛屿落入大海中,一切便完全不可控了。 一旦遇到敌人的船只,那么就只能任人宰割。所以,发送求救信号才是可能最安全的方式。 运气好,救世者的大伙儿先找到他们,他们就绝对可以把这次经历吹上天;运气不好,敌人先踏足岛屿,他们也可以用给接下来的准备予以反击,挣扎一番。 释放求救信号几乎是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中最简单的。 只要收集一堆垃圾,将它们点燃,黑烟会向上飘几十米。 不止如此,他们还可以用深色的石头和贝壳在空旷的沙滩上摆出‘sos’的形状,这样经过他们头顶的任何一个探测卫星都会发现这个记号。 他们需要专注精力的是要多挖一些陷阱,制作武器。 根据陷阱守则,他们要挖制的对付人的陷阱要比对付动物的困难得多。不过如果来追杀他们的仍是机器的话,那么一切自然陷阱都会毫无用处。 所以,前提,或者说他们心存侥幸的是敌人想活捉他们。 因为这个计划早早就在徳哥脑海中成型,所以实施起来直接跳过了计划阶段。 接下来一个星期,他们省吃俭用,并将所有节省下来的体力都用到了制作陷阱上。 然后,过了一天的黎明,张豪摆好贝壳石子,点燃了收集起来的一堆垃圾。黑烟徐徐升起,如果天气好,几海里外的船只都能看到这股烟。 当天下午,张豪在海岸边蹲守时发现了一艘船的轮廓。 此时天上浓云滚滚,按照这些天的经验,马上就会降下一场暴雨,张豪不知道这是凶兆还是吉兆。 他隐藏着,一旦情况不对,转身就能立刻隐入丛林。 按照他和德哥的计划,如果来者是友军,那么张豪会跑上悬崖大喊;如果是敌人,那么张豪就要悄无声息,带着谨慎和恐惧钻回丛林,第一时间将这个灾难的消息告知德哥。 之后,他们会在陷阱边等待敌人。 第479章 敌人与陷阱 如果一切正常,那么敌人会兵分两路。 他们在脚印指引到的一处岔路口伪装了朝两个不同方向的活动痕迹。一条通向他们的避难所,一条通向他们收集食物的凹地。 两边都有陷阱。 如果运气好,两边的敌人会同时踩上陷阱。 如果两个小队的敌人人数都不超过五个,陷阱应该可以在一瞬间让三人丧失战斗力。 德哥会用投掷武器攻击敌人,而张豪则会趁虚而入。 完美的状况是他们能制服一边的敌人,夺取他们的作战服和武器,然后和另一波人或者更多的敌人继续打游击战。 不出现任何意外,他们能坚持到救世者的救援力量赶来,活着从这座岛上出去。 不过你也看到了,互为正负的可能性太多了,就好像这一切都依存在运气之上。 这倒不是说他们没有精心准备,而完全将命运交给了运气。而是在这种状况下,即使他们用尽全力做了多么精心的准备,也难以避免所有的意外。 这种情况下,任何一个意外都有可能让他们的计划功亏一篑。 如果敌人没有兵分两路;如果敌人派上岸的是作战机器,哪怕只有一个;如果敌人识破了他们的陷阱,哪怕只有一边;如果一边的敌人走得更快,提前踩到了陷阱;如果凹地处的陷阱没有将敌人困住足够的时间;如果敌人一边的队伍人数更多;如果张豪与德哥的第一次攻击失败…… 所有以上只要有一个不幸发生,他们就都只剩下了一个选择:不顾一切的朝深处逃跑,不管那里面有什么,是悬崖,还是峭壁,是剧毒沼泽,还是毒蛇丛林。 船只接近,但张豪仍看不出这艘船属于哪方势力。 救世者的救援船一定会伪装成其他船只,最有可能的是商船;世界政府的敌舰当然也不会悬挂醒目的标识。 所以,没有办法,他只能等待厄运兆临后才能做出反应。 不过当轮船在远处抛锚停下时,张豪的心中就升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因为他认为,如果来者是救世者的救援船的话,那么一定早就在甲板上有所示意了。 而当两艘小艇从船上降下,分成两拨缓缓靠近岸边,身着深绿色的迷彩服,一身佣兵打扮的战士踏上岸边时,张豪拔腿就跑。 是敌人,他无比确信,必须第一时间通知德哥。 不知该说是运气还是不幸,他们苦心准备的陷阱终于可以派上用场了。 …… 一颗编号为21xx-016-wg的救援卫星扫过大洋。 它运行在近圆形极轨道上,是六颗救援卫星组中的其中一颗,是前联合国组织还保留下来的稀少成果之一。 它同时发现了某座小岛上出现的大量热信号和浓烟,还有沙滩上的求救符号。 卫星的内部处理器立刻将发现的信息调制成高频载波,继而发向地面最近的接收站。 最后经过一系列传递,岛屿坐标会传送到小岛所属国的海上救援队,他们会立刻以海空两路出发救援。 不过就在卫星还在处理数据时,它的一举一动已经被‘潘多拉’洞悉。 ‘潘多拉’无法阻止自动信息的发送,但它能以更快的速度将拦截到的信息告知世界政府的情报部,同时黑入地面接收站,让它们的系统瘫痪,延迟接受信息。 一场心怀不轨的阴谋和手段再次启动。 世界政府无法派出军舰,所以紧急调用了潜伏在岛屿所属国的特工,并勾结了当地佣兵,租用商船,赶往岛屿。 对世界政府来说,之前的胜利来得着实太过突然,他们本想留下活口,但无奈机器在这方面着实不太擅长。 再加上当晚突如其来的暴风,导致俘虏计划没有成功。 这一次,他们给特工的任务便是要将活生生的救世者成员带回基地。 因为事出紧急,加上在海上执行任务,而且任务目标其实是某几个‘遇难者’。 所以,两名世界政府特工和数名佣兵都只是携带了少量武器,没穿沉重的作战服,反而披着救生衣。 因为对他们来说,侥幸存活下来的任务目标远远没有大海恐怖。 …… 踏上海岸的总共有八个人,甚至比张豪和徳哥预想的要少。 这算是唯一的安慰。 敌人一走出沙滩,便在丛林边缘找到了张豪特意留下的脚印。 这痕迹与张豪第一次发现的徳哥的脚印一样,不是直愣愣摆在那儿,而是经过了伪装,让发现者认为这痕迹曾有人试图小心掩盖,不过是百密一疏留下的。 发现脚印的佣兵还在向同伴炫耀自己的眼力。 他们十分轻松,就好像把任务当成了一次寻找野人的游戏,毫不犹豫就由一名特工带队,每个领着四名佣兵分成了两组,分别朝两条岔路深入。 世界政府的特工已反复提醒佣兵们他们的任务是找到目标,并且要活的,否则一分钱也拿不到。 所以平时凶狠嗜血,最不在乎的就是别人死活的佣兵干脆收起了武器。相反,他们的惊讶甚至多于警惕,不敢相信有人会在这座荒岛上生存一个月之久。 “但事实就是这样。”这名看起来其貌不扬,戴着眼镜的特工说。 “那他们是真牛逼。”佣兵问,“他们是谁?你的同伴?” 眼镜特工没说话。 另一名佣兵插嘴道:“不是同伴那就是敌人。怪不得让我们带上家伙。” 走在最后的佣兵不屑的说:“抓野猴子还用这么大费周章?依我看他们没死也快饿成骨头了。” “那么问题就来了。”插嘴的佣兵接着说,“如果他们死了怎么办?死了没钱啊!” 见特工一直没说话,第一个开口的佣兵又问了一遍,“对啊,要是等我们找到他们却发现他们死了怎么办?按你这么说,我们不白跑了一趟!” 特工咽下不耐烦,快速的说,“只要不是被你们打死的就有钱拿。” 四下荒凉,特工甚至都想不出这里到底有什么能让人生存一天,更何况一个月。 来时他甚至都想带一些急救用品,以确保敌人能够在路途中活下去。 不过上级下达命令时提醒过他们要小心谨慎,所以特工手中一直握着武器。 林野密布时,特工慢下了脚步,让佣兵们走在前面。 想拿钱当然就要用命换。 第480章 反击与拼杀 他们走了可能有三里地,身后早已看不到海岸和峭壁。 特工和佣兵各带了一对对讲机,不过另一边没什么消息。 看来自己可能成为先立功的那个,特工想。每完成一次任务,就离他被提拔更进一步。 最好的调动当然是返回总部,远离前线的各种危险,当一个远程调度或者指挥,拿着高薪资还能安度晚年,退休后没准还能获得个勋章什么的。 特工刚收回胡思乱想,便见走在前面佣兵一个个停了下来。 透过树林和灌木,他见到了远处立在两棵树之间的避难所,还有冒着徐徐轻烟的火堆。 有人居住的痕迹。 “看来这里就是他们的老窝了,藏得还真远。”佣兵低声说。 “如果捉原始人的话我只需要一把匕首,不,连匕首都用不上。”另一名佣兵自信的说。 他们到底要愚蠢到什么地步?特工压抑愤怒和几乎溜到嘴边的咒骂,故作平静的说:“都把武器拿出来,咱们扇形包围过去。” “你可以让我们直接去把那家伙揪出来。” 特工没理他,只是再次强调:“捉活的。” 执行命令时,佣兵们还是很像那么回事的,毕竟他们大多数都曾来自军队,或多或少接受过团队训练。 四名佣兵散开,相距十余米,先后向前推进。特工跟在后面,既为了监督,也为了躲开敌人第一波拼命的撕咬。 说实话,特工想到了陷阱,佣兵们可能也想到了。不过他们不认为野外的陷阱对现代装备会产生什么作用。 也就是说,他们小瞧了自然的力量。 第一个陷阱被触发了。 左边传来一声尖叫,一名佣兵倏地一下沉进了厚重的枯叶中。 第二个陷阱几乎在同时被触发,右边的一名佣兵整个人一下子飞了起来。 张豪一直隐藏在灌木丛中,正好靠近敌人扇形推进圈的边缘。中间的佣兵一触发陷阱,他就立刻冲了出去。 此时,锋利枝杈与荆棘的划擦已经完全无需在意了,敌人身上带着的武器致命得多。 张豪的突袭目标是外圈的敌人,此时后者的注意力刚刚被同伴的意外吸引过去。 他将身形隐藏在低坡后,接着一跃而起,在身体接触到敌人的同时,将紧紧握在双手中的用枯木打磨的木刺刺了出去。 但可能是枯木虽然锋利,但却远远没有匕首坚韧。它的尖端插入了佣兵的脖颈,但却第一时间并没有致命。 两人扑倒在地,在泥土中翻滚。 佣兵一只手挡住张豪的双手,另一只在身上乱抓,试图掏出备用武器;而张豪则只管拼尽下压自己的双手。 最后,在佣兵拿出武器前,他的动脉被枯木刺穿,鲜血同时从佣兵的伤口和嘴中喷出。 攻击已致命,张豪立刻腾出一只手握住了敌人拿枪的手,将其死死按在地面上。 要知道人的垂死反击往往要更致命,加上张豪根本没有更多的容错余地,所以他不会给敌人任何机会,抢过手枪就朝身下挣扎的佣兵脑袋上补了一发子弹。 没等张豪搜出第二把武器,敌人的反击到了。 甚至只再给他几秒钟就好!没有一击毙命导致了这个结果,张豪只希望这不会成为蝴蝶效应。 张豪翻身将已死佣兵的身体架到上面,判断出枪声的位置后,立刻朝另一侧翻滚到坡下。 他一边移动,一边朝被吊起的正准备割断柳条套索的佣兵射击,后者身中两弹丧命。 就在这时,最近的一名佣兵绕到了张豪侧面。可他正准备开火,身体便被一根食指粗细的木箭借由自然界弯曲树干的强大弹力射穿,一时晕厥。 张豪趁着剩下两人不敢轻举妄动之际奔向坠落陷阱,一枪打爆了刚从陷阱中爬出来的佣兵的脑袋。 张豪又绕了一个大圈,半路用一发子弹将露头的特工逼回掩体。他找到了那名被木箭射穿的佣兵,试图抓着脚踝将佣兵拖到自己身边。 特工与第四名佣兵见状立刻射击,但他们的子弹多数落在了自己同伙身上。 这下,本来还剩几口气的佣兵彻底死透了。 张豪利落的从这被己方子弹打死的佣兵身上搜出弹匣和武器,选了一把扔给了德哥。 但他发力时,小腿可能是被子弹击碎的碎石击中,疼痛导致胳膊没有使上力气,武器并没有扔到位置,而是落到了距徳哥隐藏的位置十几米前。 本来徳哥拿到这把武器是为了掩护张豪突进。但武器扔的位置太差,徳哥现在必须考虑是不是要拖着伤腿冒险进入敌人的射程范围内去拿了。 特工与佣兵正以左右夹击之态朝张豪逼近,远处更有一个小队的敌人朝这边赶来。 徳哥立刻冲出了隐秘掩体。 张豪射出最后的两发子弹开枪掩护。 但徳哥连滚带爬的动作还是引起了远处那名佣兵的注意,立刻朝徳哥的位置射击。 徳哥身中一枪,但也终于抓住了手枪,举枪还击。 他们互射了几发子弹,结果是佣兵毙命,德哥的肩膀也遭重创。 但德哥咬着牙将手枪换了一只手,仍坚持自己的战术任务。 见徳哥拼死掩护,张豪也不顾自己是否穿着作战服,直接冲了出去。 鲁莽虽伴随危险,但同时可以震慑敌人。 特工见状的第一反应不是反击,而是逃跑。 显然对这个世界政府的走狗来说,扔下一个佣兵完全没什么大不了的,保住自己的命比抢先完成任务更重要。 但决绝的张豪更快。 特工被树根绊倒,张豪则一个飞扑压倒了后者身上,拿出刚搜出的匕首就朝着致命位置猛刺。 几刀之后,特工绝气。 张豪再次搜出特工的武器,接着转身朝德哥奔去。 徳哥仰倒在泥地上,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天空,就好像……死了一样。 但他没死。 张豪立刻将德哥拖向掩体。 两个人,两把枪。张豪准备与从另一边赶来的敌人决一死战。 “不,不,不!”徳哥突然憋足了劲大喊起来,“走,走,赶紧走!” “不行。我绝不扔下你!”张豪也喊着。 就在这时,他们听到了另一波敌人的喊叫声。 按照声音推测,他们与敌人距离不超过一百米,也就是已经进入了射程。要不是他们之间隔着不少树林和灌木,想必敌人早早就开枪了。 而佣兵们发现了同伴的尸体,不仅更谨慎起来,而且杀气腾腾。 第481章 舍命与逃亡 唯一可以庆幸的是,他们还不知道德哥的新掩体在哪儿。张豪准备利用这个,绝地反击,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 但张豪刚想冲出去,就被徳哥从身后拽住。 “跑!”徳哥咬着牙说。 “我绝不丢下你!!”张豪一脸委屈。 把一个重伤的同伴扔在敌人的包围圈中,还有什么做法比这更残忍? “不,不,你跑了……才能救我。”徳哥忍着剧痛,竭力提高语速。“引开他们的注意力,他们就不知道……我还在这儿。” 真的吗?“真的吗,徳哥?” “当然。”徳哥开始用一只手收集周围被他们粘制起来的树叶树枝的伪装。“看到了吗?谁也发现不了!赶紧走,他妈的,趁他们还没发现这个地方!” 也许是个好办法,可能是唯一能保存德哥性命的办法了。 “我往哪跑?”张豪急忙问。 “海……不,里面,往里面……跑。越深……越好。他们……一定会来的。” 张豪知道徳哥说的‘他们’指的是救世者的同伴。 没错,引开敌人的注意力,跑向岛屿深处,这群人显然没带什么无人机和作战机器,否则早就用上了。 他们以为会像抓两只鸡那么简单,没想到却吃了一鳖,可能压根就不敢贸然深追…… “快点啊,我的祖宗!” “徳哥,你千万别动。等我回来!” 说完,张豪立刻狂奔向后方。 刚跑了不到十米,敌人就发现了张豪,立刻开枪射击。 枪林弹雨张豪经历过,但在如此毫无装备,人数差距这么大的情况下绝对是第一次。 这种境况催生人的恐惧,只有恐惧。 张豪折向,翻滚,依靠还算粗壮的树干和山丘作为掩护。他强忍不住不回头,但知道敌人正拼命追逐着自己。 成功了,他成功了,吸引到了敌人的注意力,徳哥也安全了…… 一发子弹擦过了他小腿,张豪在剧痛中摔倒在地。 他只看了一眼自己的伤口——鲜血汩汩,一块手指宽的肉被子弹的高速旋转削没了,甚至可能伤到了筋骨。 但不能停下。 张豪立刻用另一只腿将身体撑起来,尝试迈了一步。钻心的剧痛冲破血脑屏障直击大脑皮层,让他险些当场晕厥。 但他没有停下。 专业的训练已让他能快速习惯这巨痛,并保持清醒。一步,两步,三步,他又一瘸一拐跑了起来。 “他在这儿!”佣兵粗狂残忍的喊声近在耳边。 张豪心头一紧,没想到敌人会追得这么近。根本来不及查看敌人位置,张豪本能地用单腿跳到了一根树干后。 两发子弹擦过身侧,他离被击中可能只差零点几秒。 但接下来他需要担心的就不是是否会再次险些被击中了,而是自己已失去了先机,即将被包围的困境。 最近的佣兵已经盯住了他,有了前车之鉴,谨慎的躲在某个掩体后,只等张豪露身便会射击。 张豪再次面临抉择,是转身回击,还是继续向前跑,又或者,待在原地投降等死。 他猜测,如果自己放弃,那么敌人可能就会饶他一命,他们肯定会抓活的。之前那些朝非致命部位的射击就是证据。 即使佣兵们出于愤怒杀了他,最起码徳哥能活下来。 可就在张豪几乎都准备放下武器,举手投降时,身后却突然传来一声枪响。 这枪声孤寂、苍凉。 接着,一个失去生气的佣兵从一边的山坡上滚落下来,他之前隐蔽的地方距张豪不足二十米。 援兵? 张豪愣了一下,然后才意识到不是援兵,是德哥。 不,不。徳哥—— 第二声枪响将张豪的嘶吼压了下去,然后是一连串的枪声。佣兵肯定发现了德哥的位置,开始还击。 张豪的第一反应就是冲出去寻找敌人,但德哥的声音却再次传入耳畔。即使透过枪声,也仍然清晰。 “跑,小子,跑!朝海边跑!他们一定会来找我们的!!” 这命令中带着的决绝与坚毅几乎让张豪无法违抗。 但命令却变了,之前是让他往岛内跑,现在却让他去海边。 为什么?难道德哥早就预料到了这个情况,之前是在骗他吗?还是说因为张豪的中弹,让德哥不得不冒险为他争取时间。 不管是哪种情况,德哥肯定都已经做了牺牲自己的准备。 他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么想的呢?共同历经如此磨难,好不容易才撑到现在,还是不能一起活下去吗? 张豪不甘,能反击吗?他仍在踌躇着。 就在这矛盾中,一秒, 两秒……德哥舍命为他争取的时间正在毫无意义的被浪费掉。 终于,在德哥最后的狂啸中,张豪搅起一番泥土奔了出去。这是他听到属于德哥最后的声音。 望着那模模糊糊远去的背影,徳哥终于松了一口气。 该死的蠢小子,竟然犹豫了那么久,他险些就没挺过去。 你这样肯定会吃亏的啊,这世界上,还有什么比自己的命更重要的吗? 德哥干咳两声,吐出阵阵血雾,身上传来的剧痛让他几乎哭了出来,他觉得自己肯定已经大小便失禁了。 不过这对一个将死之人来说又有什么关系呢? 视线越来越模糊,但徳哥还是能分辨出有两个佣兵朝他走了过来,走到他身边。 其中一个拿走了他已经没子弹的武器,又搜了搜他的身体。 这何必呢?我已经连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佣兵朝他唾了一口,接着转身走了。 德哥不由得嗤笑,典型的佣兵作风,能让你痛苦的死去就绝不会简单结束你的性命。 可他们不知道,这对德哥来说简直是赐福。 生命缓缓流逝的痛苦让他再次回想起那张美丽的脸庞。 自从失去最爱的人的那一刻,只有在这种情况下,他才敢回忆那张脸。 此刻,她下坠时脸上的表情仿佛就刻印在德哥自己的脸上,尤其是最后露出的平和的笑脸。 啊,你能活下去了。 德哥闭上了眼睛。 一个人闭上了眼睛,一个人却热泪盈眶。 伤口撕裂着张豪的神经,但这疼痛却远比不上德哥的牺牲带给他的痛苦深。 张豪知道自己必须要活下去。 第482章 潜艇与止步? 他沿着捷径一瘸一拐奔向海岸,敌人跟在身后一百米的距离内,越来越近。他节省着最后三发子弹,将它们留在可能最关键的时刻。 那敞开书页形状的峭壁出现在眼前,张豪想也没想就爬了上去。他已下了决心,如果自己真的逃不出去,那么就跳下悬崖,哪怕摔得粉身碎骨,葬身鱼腹。 刚爬到一半,张豪便听到了一声巨响。他急忙翻过一道沟壑,朝大洋望去。 一阵浓烟从佣兵的船上升起,伴随着阵阵惨叫,待在船上的幸存下来的船员直接跃入海中。 毫无疑问,它一定是被什么击中了。 被什么? 张豪没看到海面有其他船只,也没看到空中有直升机,但他在峭壁指向的海面上发现有什么东西正缓缓浮出来,黑色的,像海中的礁石…… 是他娘的一艘潜艇! 救世者,同伴! 张豪不顾一切的开始大声呼喊,捡起脚下的石块就朝海中扔。 接着他想到了更好的方法。 张豪转身观察身后的敌人,他们有两个在下面寻找后路,三个沿着张豪的痕迹跟了上来。 张豪又往上爬了一段,找到合适的掩体后,瞄准第一个爬上来的敌人。 枪打出头鸟,张豪要让他们付出代价,不管为了什么。 但佣兵们很谨慎,一直没给张豪机会。等他终于等到机会,便毫不犹豫的扣动了扳机。 子弹击穿了脑壳,佣兵连尖叫都没发出来,便一头栽了下去。 但张豪很快遭到了凶猛的还击,一把冲锋枪几乎将他的掩体击碎。 还剩两发子弹。 张豪趁着敌人更换弹夹的功夫赶紧向上跑。他尽量跳跃着往上攀,一有掩体就立刻躲进去,然后继续跑。 但越往上,掩体越少,可他不能停下。 终于,在一段冒险攀爬的上坡路上,张豪暴露在了敌人的视线下。 张豪回头,他们同时瞄准了对方。张豪率先开枪,他的子弹击中了佣兵的防弹衣,而佣兵的子弹击中了他的肩膀。 这一枪可能击碎了肩胛骨,张豪仰面倒在光滑的石头上,险些滑下去。 还有一发。 他的右手已无法抬起,只能将武器转到左手。而就在这时,佣兵已经再次瞄准了他。 死神的枪口会无情的冒出火焰,他将葬身于此。 可下个瞬间,佣兵的一半脑袋像爆炸般裂开。随着那血与骨的污秽泼洒在岩石上,身体也就那么栽向他身后的同伴。 枪声延迟从海面传来。 张豪一只手撑起身体,爬向高处最后的掩体。 是狙击手,肯定就在潜艇的甲板上。第一发就击中了吗?这也太准了,他能得救! 在未知威胁的震慑下,追上来的那名佣兵一直没再露头。 “狙击手!草,狙击手!!”他大喊着提醒另外两名同伙。“他们把我们的船也炸了——” 同伙没有回复他。 这不利于张豪,他本希望其他敌人的喊声可以方便他判断敌人的位置,但没有声音,可能就意味着…… 张豪看向左侧——丛林的方向,只见不到二十米开外的乱石堆后,两个凶恶的身影正露出头来。 他们找到了另一条路,而张豪在这一侧毫无掩护。 张豪往上爬,依靠峭壁自身的坡度挡住下面敌人的视线。在一处可能水流穿出的凹坑处,他趴了下来。 几发子弹从头顶穿过,击中了另一面的岩体。 他不能移动了,只要他一站起来,哪怕只是坐起来,就会成为侧面那两名敌人的目标。 而且,只要下面的那名敌人敢再往海边迈出几步,就同时能瞄准他。 庆幸的是,这名佣兵并不敢贸然露头,生怕自己的脑袋也被一枪爆掉。 “咱们一起上,该死,抓住他。”侧面的敌人喊着。“咱们的船被炸了,必须抓住他,拿他当人质,咱们才可能活下去!” 不妙。 张豪看向海面,隐约能辨认出甲板边缘的那名狙击手。他\/她趴在甲板上,脑袋紧紧缩在目镜后,一定在全神贯注的瞄准。 空中,一个盒子似的东西正快速朝他飞来,是无人机。 可张豪知道自己估计等不到了。 他只有一发子弹,狙击手只能瞄准一个方向的敌人,而敌人正分三个方向朝他杀过来。 张豪深吸了一口气。 告诉自己:你要么在这口气中活下来,要么就在死亡时将它吐出去。 张豪不知道身下的敌人何时进入视野,因为根本没去注意这个方向。他将最后一发子弹留给上方,他觉得那里的敌人更容易瞄准自己的致命部位。 海上那杆狙击枪特有的枪声扫过石壁,张豪身体一抖。 另一侧的两名敌人几乎同时露头,他立刻瞄准其中一个,接着用最后的力气射出最后一发子弹。 可几乎就在张豪扣紧扳机的一瞬,便知道自己结局已定。 他已经虚弱的无法完全控制住身体了。子弹肯定偏了,而且会偏得离谱。 但佣兵还是倒下了。 好快的枪,张豪感叹,但还是救不了他。 最后一名敌人的枪口已然冒出了火光。“那就一起死!”自知自己可能也逃不过一劫的特工发出了魔鬼般的咆哮。 张豪知道自己被击中了,但却感觉不到是哪里,只是觉得身体一瞬间失去了所有感觉。 感受不到疼痛,闻不到血腥的味道,甚至连腿上和肩膀上的剧痛都消失了。 几秒钟之后,世界开始倒转,停下时,他的视线里便只有大海了。 蓝天和白天都变成了血的颜色,他看到那名狙击手跳入了海中。 啊,原来是你,我早该想到的…… 可惜啊,维……我刚刚有一点追上你,命运就要让我止步了。 德哥,我终究是没能活下去啊! 天地昏暗,黑寂盘旋。 第483章 银梭与神秘乘客 ‘银梭’穿云而现,拖着幽蓝色的轨迹,即使已经接近目标,仍在加速。 接着,驾驶员紧急挂挡,以几乎自损的方式让发动机瞬间输出最大功率的反向扭矩,产生阻力,让飞行器急停,迅速垂降到沙滩上。 潜艇上有简单的局部冷冻包扎手段,但却只能处理张豪身体上的伤口。 银梭上配备医疗冷冻舱,而且足够快,能第一时间将目标送回总部。 这样总可以了吧? 连no.1与no.2都参与了救援,目标应该能得救了吧? 可事实却恰恰相反,更多人心里是这么想的: 他们为什么要浪费这么大的资源去救助一个死人呢? 张豪的最后一处伤口,在脑袋上。 直到登上飞行器,舱门关闭,‘银梭’腾空而起,以最快的速度加速,维莱卡一句话也没说。 这个女人就像个观察者一样在一旁看着,即冷酷,又悲伤。 但任谁都能看出来,她只是在压抑自己而已。 没等飞行器消失在视野,维莱卡就在摇摇晃晃中打了一串电话。 语气生硬,颤抖。 她命令一个海豚哨站立刻去找他们附近的一个人,将其第一时间带回总部。为此,她必须再次征用这艘银梭。 她几乎是当着两名最高领袖的面触犯了这个组织诸多明令禁止的条例与规定。 但女人已经管不了这么多了,甚至自顾自地吼了起来。 “老娘不管,你们宰了我也好,开了我也好,我不管!” 即使是no.1与no.2也从没见过这个女人如此愤怒,如此脆弱过,她的表情就好像随时会崩溃一样。 “维莱卡,人终有一死。” n0.2说:“这不是……你们常说的话吗?更何况,在你心里,他不是已经死了一次吗?” “不行,就因为这样才不行啊!”维莱卡咬破嘴唇,强行止住崩溃的眼泪。 “我可以忍受他战死,那是因为他技艺生疏;我可以忍受他被敌人杀死,因为我一定会为他报仇;但我不能接受他这么死掉!懂吗?他不能就这么死掉!!” no.2没想到自己的安慰反倒火上浇油,向no.1求助,但no.1什么也没说。 no.1看到了那具‘尸体’。 在往昔的战斗中,有这种伤势的人他是不会去救的,因为肯定救不活了。 在这位最强者的印象中,没有谁,也没有哪家医院可以救活他。 但他仍是什么也没说。 no.1知道自己的部下肯定明白她自己在干什么,也绝对不是如此脆弱之人。 人都是有感情的。 如果让她现在就放弃那个男孩,她自己肯定也就崩溃了。 她是救世者重要的拼图,他不想就这么放弃她。 那就干脆让她挣扎吧。 拯救吧。 心存幻想吧。 有时,这稀少的念想就可以成为一个人坚持下去的原动力。 四十五分钟后,‘银梭’在救世者总部着陆。然后又起飞,准备穿过大洋去接维莱卡钦点的那个人。 x个小时后,‘银梭’上第一次搭载了一个不属于救世者的乘客。 不过待遇可不怎么好就是。 神秘乘客戴着头套,双手双腿被绑缚着,嘴上也贴着黑胶带。 不过即使如此,他仍是一个劲儿地哼哼,双腿乱蹬。 听那呜呜喳喳声的抑扬顿挫,肯定是在骂人。 不过没人理他。他只觉得自己紧紧靠在一块儿冰冷的金属墙壁上,身体承受着巨大的加速度。 他就这样折腾了一路。 …… 等到神秘乘客终于再次踩到了地面,他把胃里能吐的东西都吐了出去。 “我讲究吗,啊?”乘客擦着嘴说。 然后他被架着带进了一个黑暗冰冷的房间,被按在椅子上,终于松绑。 扯掉嘴上的胶带时,男人叫了一声。但之后没再说一句话。 男人知道有人就坐在他身前,他也熟悉这种状况。 那群见谁都瞪着眼睛的混混们总会慌慌张张把他们的老大\/头领抬到他的工作室,或者把他接到某个私密房间,接着告诉他必须救好眼前这个一眼就能看出早就他妈已死翘翘的人。 以为他是神,妈的,这种情况的确很难搞。不过他几次也都化险为夷。 关键在于要真诚,要切实体会并感受这群人失去头领的痛苦。 然后要专业,不管他们如何催促,如何咒骂,如何威胁,你必须以非常专业的视角来跟他们解释眼前的状况。 接着要将急迫感加到每个人身上,要让他们意识到以你的视角来说,眼前的形势究竟有多急迫,你究竟需要付出多少的努力和精力。 最后要发泄情绪,尤其是当你已确定自己无力回天后,一定要咒骂自己,痛哭流涕…… 不过当你觉得眼前这群人已经发狂到你已无法控制的程度,那最好的办法当然是找机会开溜。 不过这次有点不一样,很不一样。这次他被带得有点太远了,坐的肯定不是一般的交通工具。 而且绑架他的这群人也很奇怪,他们一句话也不说,无论他怎么折腾都得不到任何回应。 来的一路上,他甚至觉得好像周边只有他一个人。 头套被摘了下来,同时有人打开了房间的灯。 光线不怎么亮,但他仍觉得刺眼,眼睛挣扎了好一会儿才能完全睁开。 面前坐着一个女人。 说实话,他对女人不感冒,尤其是对那种浓妆艳抹的女人,基本一次就忘得差不多了。 他唯一能记住的女人的脸,就是他所医治过的病人的。 因为在他混的行当里,女人被医治的概率很少,她们很少能在帮派之间混出什么名堂,最好的位置也就是情妇了。 而就是因为数量非常少,所以凡是有,他便能记得清楚,包括许多年前的那一次。 不光是人,那天的情景他也记得清清楚楚:一个女人,一个歇斯底里的男孩,深夜,房车…… 眼前的这张脸虽然有了些许变化,头发短了,棱角更锋利了,但她绝对就是那个女人,那个被他从死神手里拽回来的女人。 如今,这张脸再次出现在他面前,却是带着一种无法言语的悲伤和无助。 他想起来了,这表情不正和当年那个用命求他的男孩所露出来的一样吗? 一种担心自己最在乎的人会死掉的表情。 第484章 龙七与维莱卡 “我认识你。”男人说。 “我也记得你,龙七。”女人说。 “我曾救了你一命。”龙七说。 “是啊。”女人哀伤的回应。 “但我忘了你的名字。” “维莱卡。” “你好,维莱卡。你……把我找来要干什么呢?” 女人想说,但却犹豫了。 “那个男孩呢?”龙七又问。 这次,女人的身体颤抖了一下,移开目光,嘴角抽搐着说出了几个字。“在你,后面。” 后面?后面怎么可能有人呢?要知道他对人的‘生气’可是很敏感的。 此刻,龙七感受不到身后有任何活物。 但他还是好奇的回过头,试图一探究竟。 龙七看到了身后的东西,顿时,依靠多年的经验和技术筑起的壁垒险些被击破,他惊叫一声,从椅子上蹦了起来。 龙七看到在一个棺材似的冷冻箱中,那个模样已变得陌生的男孩的身体正被低温冷冻着,浑身是血,几乎难以想象这之前遭受了何种的折磨和苦难。 而最让他难以移开目光的是男孩的头部(龙七因他的职业素养对那些触目惊心的伤口不会抵触反感,反而总会不自觉地产生一种痴迷般的钻研态度)。 冻结的鲜血已经遮掩住了原本的伤口,但仍可以估计出伤口的大致位置。 头部中弹,这是最简单也最快的死法。 即使外界的统计几率是存活率百分之五,但这里面却囊括了所有那些仅仅‘活下来’的样本。 按照平常,龙七可以毫不犹豫坚信自己得出的结论。但现在,此时此刻,他却不知为何哽咽住了。 不是因为悲伤,而是因为一种难以言说的感觉,是由身后的女人,这里空间的气氛带给他的—— 一种压抑着的,即将爆发的感觉,让他无法遵循自己的意志简单得出结论。 “你能救得了他吗?”女人终于再次开口问。 那么这就是把他绑来的原因了。 龙七没有回答。他从不随便回答,除非有特殊的目的。他盯着躺在‘棺材’里的少年,思考着。 这几年科技猛进,神经连接与修复技术也逐渐成熟,进入了普通的诊所和小医院,就连他也不得不想办法学习一些相关的技术来处理以前无法处理的问题。 龙七自认为是天才,在这方面的悟性超出常人。 但他是野医,从来没被专业指导过,手段粗暴,毫不细腻,虽然大多数事后证明都卓有成效。 但这个不行,在脑袋上,如果要重新拼接断开的神经,取出子弹碎片,修复脑组织的话,需要的是最精细的手法,是专业机器或者说一个顶级专家团队才能干的活儿。 他自己?不可能。 但龙七的原则就是从不与人合作,要救人,就要他自己救。 很遗憾,他只能说很遗憾。不,没什么可遗憾的。他要考虑自己了。 “我救不了他。”龙七摇着头,真诚的说:“伤得太重了,他可能在你们冷冻之前就已经……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按往常,他此时应该甩袖离开,一脸悲伤,或者赶紧挤出几滴眼泪。但现在,说完这些话,他没有动。 龙七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身后的女人动了动,离他更近了。 维莱卡说,“我可以求你……” “大姐,这不是……” “我可以跪下来!”女人的声音越来越弱,“为了这小子,我可以放弃所有尊严。但是,如果我这么做了,他无论去了哪儿都不会原谅我的。所以……” 她拿出手枪,将枪口顶在龙七的脑袋上,然后说:“我发誓,如果下一句话你还是坚持你的原则,枪膛中的这颗子肯定会从你脑袋里穿过去。 “救他,要不然你就死。快点,医生,我他妈让你快点救他!拿起刀,把他给我救活!” 龙七第一次感受到了恐惧。 即使是面对数十个亡命凶徒时,他也没有现在这么忧虑过。这感觉来自最深处,来自一个人最后的尊严和坚守。 从这简单几句话中他便能感觉到,对于女人来说,这个少年便是一切,甚至比她自己,比任何人的性命都要重要。 龙七甚至开始好奇的审视自己内心——这突然爆发出的感情是什么? 怜悯?太可笑了。 但不管如何,这感情让他产生了共鸣,一种曾被他隐藏起来的最原始的共鸣。 龙七用脑袋蹭了蹭枪口,几乎倔强的说:“老子他妈的有个爱好,从小就有,不过被我一直藏在心底,那就是治!病!救!人!所以,你可以把你的枪拿开了。我会救活他。赌上我他娘一辈子的医术!” 维莱卡放下枪,立刻崩溃般的蹲下,靠在冷冻舱边,颤抖着开始啜泣。 “大姐,你没时间在这哭哭啼啼了。去给我找全世界最他娘好的神经医学团队,脑科医生,我要他们立刻给我科普一点知识!” 维菜卡愣了一秒钟,嗖地站起来跑了出去。 接下来的一个月,是龙七所经历过最折磨人的,简直像身处地狱。 他连续两个星期每天只睡了不到五个小时,其中有一半还是睡在手术室外的担架上。 起初的确有不少麻烦。 因为长年野医,更多的时候是处理身体的皮外伤、内脏损伤和骨折,对大脑手术的熟练和专业程度已逐渐下降。 所以龙七认为自己顶多能比得上一个大医院的专家大夫。但他可是全才,脑中残留的印象和记忆绝对不止于此。 所以不管是在与救世者总部的医生,还是远程连线的所谓专家的对话中,他傲慢的态度往往让对方十分不满。 毕竟那些领着高薪水,挂着高名衔,也的确在手术室施展过‘回春之术’的,受万人尊敬的医生肯定不会忍受来自一个毛头小子的白眼和轻视。 每个人心里估计都在想,为什么这个金主请的不是自己,而是一个邋里邋遢的野医。 这一点只有维莱卡能给出解释。 其实当天,她第一时间便通过远程视频将张豪的情况呈现给了总部的医生们。 这个团队是救世者内部最优秀的团队了,其中更是有一些曾经在世界上获得过举世瞩目成就的人物。 他们给出的结论是可以救活,但是无法保证救活后的状态。 维莱卡也直说她想要的,就是让这小子醒来后和以前一样,否则就算能治好,那也没有意义。 团队中最有威望的老专家陷入了深思。 “需要什么?”维莱卡问。 “既然小姐想要挑战科学,那就找一个不屑于科学的人吧。” 于是维莱卡才想到了龙七。 第485章 合作与起死回生 再回到龙七的问题上。 那些从标准系统训练中成熟的专业人士瞧不上他,他也瞧不上对方。不过其中有一个人例外,就是团队中年龄最大的老专家。 可能是因为远离了外界的名利场,让他越来越谦逊起来,又或者他看出了这个三十几岁的小伙子的天赋。 老专家完全没把龙七的孤傲当回事,反而十分欣赏。他将自己所学倾囊相授,毫不保留。 这可不得了,一下子让龙七大开眼界,才意识到在自己像闲云野鹤一般自由散漫生活的时候,世界上的医学领域发生了多么天翻地覆的变化。 在震惊之余,他也终于承认自己的确如井底之蛙了。 第一个星期过后,龙七完全抛弃了之前嚣张的态度,变成了一个求知若渴的‘学生’。 其实,每个人都有特长,都会在某件事上比其他人做得更好。 龙七发现自己的天赋是在很小的时候。当他用小刀解剖抓到的动物时,发现自己对那些神经和骨骼拥有天生的敏感和熟悉。 只需要看一眼解剂图,就能完完整整解剖一只动物,精细到每块肌肉,每根血管,或者任何他想看到的东西。 于是,他开始学医。 超出绝大多数人灵巧又稳健的双手和灵敏的视野让他步履轻云…… 但没想到他渐渐走上歧途,普通的外科手术已经无法满足他,便开始四处寻找更加难以治愈的伤口,别人看来根本不可能救活的伤者…… 他就是这样由一个天才医生变成黑道野医的。 不过当然,其中发生的种种这里已无法详述。对龙七来说,这段时间他觉得自己仿佛又回到了求学的岁月。 另一个麻烦是在手术上谁主刀的问题。 专家团队耐心仔细,龙七狂野大胆。 如果是常规的手术,那么龙七绝对会被赶出手术台——他的方式很容易被别人误判为蓄意谋杀。 但如今面对几乎是在世界病史上都难得一见数一数二困难的颅内手术,他们什么样的人都需要。 最后,专家们通过几次模拟手术解决了这个问题。 当需要谨慎细致的操作时,由机器配合专家们操刀。当遇到那些专家举步维艰,不敢下手的地方时,龙七上台。 手术台前方是一个巨大的投影仪,其投射出经仪器扫描后的张豪脑部结构,几乎是世界上最清晰最全面的。 他们依靠投影判断所选择的目标和区域是否安全正确。 手术强度非常大,先要清除碎片,接着修复脑组织和神经,往往一次手术要十几个小时。 老专家的体力撑不住,有时做到一半就已经大汗淋漓,体力不支。所以,第三场手术后,几乎就都是龙七全程主刀了。 他充满活力,充满激情,充满干劲。最重要的是他不怕失败,因为他不能失败。 他必须要救活这个少年,他一定会救活他。龙七下每一刀前都如此提醒自己。 当然,他并不是一意孤行。每当遇到困难时,都会停下来询问那些专家这么做是否妥当。 后者团队会给出谨慎的建议,龙七有时遵从,有时忤逆。 而当其他人一言不发时,龙七就会闭上眼睛,做几次深呼吸,然后遵循自己的感觉下手。 在最危险的时候,龙七全神贯注地工作了三十四个小时。 期间,一名助手因体力透支倒下,一个因缺水而虚脱,老专家被抬出去了一次,休息了一会儿又返回。 手术进行到脑部最深处时,连龙七自己都没了自信,也只能依靠机器进行几乎是纳米级的修正。 手术做完,龙七直接将手术刀扔到了地上,他已经握不住了。不仅是手,连腿都站不稳了。 老专家在龙七摔倒前扶住了他,带着敬畏和感激说,“谢谢,年轻人。” 龙七笑了,又露出那种不可一世的笑容。 “老子……是……是全世界……最……最——” 他彻底昏了过去。 …… 起死回生,对那些外科手术医生来说,可能再正常不过了。 因为按照自然的逻辑,当一个人得了特殊的疾病,或者遭受某些重创时,就已经被宣判死亡了。 所以,人类医学便是赤裸裸的对自然或者说死神的反叛。 但就像蛇象征着矛盾一样,它同时也是一剂毒药。 砒霜可以治病,也可以害人。 龙七,包括所有的从事医学方向的从业者都明白这个道理。 他们更知晓的是,生命之顽强,之伟大,之不屈。所以,只要有机会,有条件,他们就会不遗余力的去拯救一个生命。 至于那些庸医,他们不是真正的医生,只是一群打着治病救人的名号,为自己谋取私利的恶人,和龙七眼中靠压迫他人获取利益的街头混混没什么两样。 只是穿的不一样而已。 …… 从副甲信息被泄露,到怀疑内部可能有间谍,这一两年,救世者可谓一波三折。 最近的一次内部会议上,no.2做了深刻的自我检讨,承认自己负责的保密工作中存在疏漏。 不过no.2说希望能保留最后的尊严,允许他自己打扫自己的屁股…… 想想就好笑,蒂亚还是一次见到有男人能当着好几个人的面说出这样的话。 no.2,神秘的怪人,蒂亚对他一直没什么好印象,总觉得是他把那个男人从自己身边抢走的。 哎,今年就是诸事不顺。先是又胖了五斤,接着那个女人又遭了这摊子事。 难道说是因为一直以来都太顺利,物极必反? 话术。 蒂亚看了眼表,那该死的女人怎么还不来! “蒂亚。”这声音一点也不突然,但还是吓了她一跳。 维莱卡走了过来,微微笑道,“肯定在心里骂我喽?” “边儿闪。”蒂亚挥了挥手,从衣服里抽出一根烟,点着放到了嘴边。“有事说事。” “我要走了。”维莱卡说。 蒂亚一口气把烟吐了出去,责备般的说:“喂,你这么听他的话?平时也没看你这么敬业。靠。你最……那小子都那样了,你告诉我你要走?” 蒂亚的确有些生气。因为如果是她最在乎的人变成那个样子的话,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离半步的。 第486章 托付与活着 维莱卡无奈的摇了摇头。“他能活下来,现在来说就够了。一开始,我还奢望他要像之前一样。但我看了那手术全程,你也了解了,不是吗?那简直……” “呵,你不就是怕他想不起来你是谁吗!”原谅我说的这么简单,蒂亚从心里说。“那他咋办?” “所以我找你。如果……没事,就……告诉我一声;如果……” 蒂亚瞪大了眼睛。“啊——你他娘的叫我出来就是交代后事是吗!” 维莱卡挪开了眼睛,表情充满歉意。 该死,蒂亚咒骂一声。她从没见这个女人何时这么脆弱过。她心里明白自己最好的朋友心底在想什么,在做着什么样的挣扎。 “好吧,好吧。”她妥协了。“你走吧,忙你的大事业去吧。保姆找好了吗?” 维莱卡又看向蒂亚。 蒂亚也回盯着维装卡,好一会儿,才明白这表情的含义。 “给老娘滚!”蒂亚愤怒的抖了抖胸脯。“你们这群人都是怎么回事?随随便便就吆喝别人做这做那,以为自己是天王老子吗!你看我像是能照顾人的人吗?老娘还急需男人照顾呢!” 维莱卡仍看着她。 “不,不行,绝对不行。该死的,我讨厌孩子你不知道吗?!”蒂亚吼着,但声音却越来越小。 维莱卡仍看着她。 “啊——”这是蒂亚有生之年第一次在同一天妥协两次。“——瘦了我可不负责!”她转身就走。 路过垃圾箱时,一把将烟头掐灭,扔进了垃圾桶。 “谢谢。”身后的女人低声说,声音刚好让她听到。 “滚吧!”蒂亚摆了摆手。 …… 维莱卡走之前去见了一次no.2,为了她自己的目的。 维莱卡对救世者如此尽心尽职的原因之一,便是no.2手中把握着的那个秘密。 维莱卡并不认为自己能问出那个秘密,她只是要提醒他,她会为了这个组织战斗至最后一刻…… 走之前,维莱卡低沉的说,“我希望你能‘信守约定’。” “这不是人的本性吗?”no.2如此回复。 维莱卡很奇怪这个充满智慧的男人为什么会这么说。因为……“人的本性是欺骗。” no.2只是笑了笑。 …… 总部的天气像小女人的情绪般多变。 有时一小时前艳阳高照,一小时后就暴雨倾盆。浓云密布时,仿佛整个世界都失去了颜色,更何况本来就没什么颜色。 这里的建筑没什么特色,都是一个样,只不过有高有低,有长有短。 大大小小的建筑围成一圈圈。而立在最中间的,不是什么宏伟的雕像,只有三只猴子。 它们代表——不听,不看,不说。 一个静谧的小花园后便是住院部。 因为本来这里就不是专门的医院,收治的病人从来也很少,所以只有两层楼。 一层最靠边的一间单人病房被温湿的阳光染成了奶白色,房间四处洋溢着阵阵花香。 暖色的窗帘在微风中徐徐鼓动,洁白的病床上躺着的是刚刚被人从死神手中拉回来的少年。 张豪。 拥有一张平凡的面孔,平凡到没有什么特色,无法给一个同龄女孩留下什么深刻的印象,属于那种扔进大街中自带隐身属性的面相。 只有眼睛特别有神,如果你仔细盯着看,会发现那里流露出远超于他年龄的深邃目光。 他的身高其实已经超过一米八,四肢修长但健硕,能有肌肉的地方都浮现出了结实又立体的轮廓。 如果在遭受这场劫难之前,他站在一个人面前,肯定会被认为是一个阳光大男孩,一个在健身房中挥汗如雨的少年,或者某某高校的种子体育生。 但现在,却彻底改变了。 没人知道从地狱走一遭回来后,会对他的精神产生什么影响,也不知道脑部修复术会对他的记忆造成何种干扰和损害。 仅仅肉眼可察的改变已让人吃惊。 几近一个半月未能进食,依靠输液和各种仪器维持身体机能,让张豪的身体大幅消瘦: 深陷的眼窝,突出的额头和颧骨,塌陷的胸膛,可见轮廓的根根肋骨,消瘦的大腿,如树枝般的跟腱。 大大小小的重症监视仪已被撤走了大半,张豪也从重症监护室被搬到了普通病房。 他脸颊上终于恢复了些许血色,整个人看起来不再是之前曾在死亡线上挣扎时的样子了。 他还活着。 有人曾消极的妄言过,说只有发生过的奇迹才能称得上奇迹。 如今,他们或多或少证实了这句话。 当这一切刚开始时,没人敢武断的给出结论;而当这一切结束时,他们可以说: 这是奇迹,是人类用自己双手创造出的奇迹。 但真相呢? 一位野医,一队专家,众多高精尖的设备就足以创造奇迹了吗? 那世界上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不治之症,还有那么多人坐拥千万财富,结果还是只能在病床上悲凄又不甘的闭上眼睛呢? 也许,只能无奈的暗示,这……可能只是一个巧合。 万分之一,百万分之一的巧合。 但如果要安慰一下那些在手术台上夜以继日的医生,那些拽着心口担惊受怕的亲人和那些虽无关,但仍善心祈祷的旁人。 现在,就称它是奇迹吧! 所以,当时针与分针重合,当一股徐风缓缓掀动窗帘,当纯净的阳光穿透一切尘埃和阻隔洒在那张脸上时,躺在病床上的少年终于睁开了眼睛。 起初是一片模糊,印在视网膜上的图像混乱又晃动。 接着,世界渐变着越来越清晰,眼睛和头脑一同勾勒出视线内物体的轮廓。 洁白的天花板,一块一块像拼图一样拼成了某种图案和花纹;右边缓缓落下的窗帘,就像一只的手。 还有窗户,阳光,支着吊瓶的架子,床头储物箱的一角。 从花瓶中伸出的一朵鲜花,嵌着淡蓝色装饰板的墙壁,挂在墙壁上的数字电视,一排置物架,门口的转角,纯白的床单,还有…… 枯瘦的手。 张豪只敢移动眼球,所以看不到更多的东西了。 但这就够了,他知道自己还活着,正躺在一间病房的病床上。 这就够了。 第487章 傻子与骗子 张豪休息了一会儿,想试试自己还能不能动,能不能发出声音。他试了一次深呼吸,紧张,节制,但没出现什么意外的痛感,说明呼吸系统正常。 能闻到清淡的味道,嗅觉也正常。 又试着动了动手指和脚趾,感受到了皮肤末端与床单的摩擦,每个手指脚趾都在。 然后颤动喉咙发出声音…… 最后,他想确认一下那个东西还在不在。这很重要,之所以想到完全是因为本能。 可就在张豪正在确认时,大门突然被拉开,一个人影几步走了进来。 一张陌生女性的脸和她那夸张的身材吓了他一跳。 两人同时瞪大眼睛对视。 大约十秒钟后,女人才注意到病人被褥下奇怪的地方,眼睛瞪得更大了,用夸张的语气问:“你在干什么?” 张豪用最快的速度调整了一下姿势,却更凸显了他并不那么光明正大的目的,于是赶紧支支吾吾的辩解。 但他只是发出了一些支支吾吾的声音,努力了半天终于放弃,只好吐出几个现在能想起的最简单的字:“你——是——谁?” 女人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愣了一会儿,接着立刻伸出手将最近的呼叫按钮拍了下。 不到两秒钟,不知藏在哪里的一个扩音器中传来了护士清甜的声音。“有什么事,四号病人?” 女人抓起话筒,冲着里面喊道:“快来,这儿有一个病人傻了!” 清秀但身材正常的女护士叫来了一位四十多岁的男医生。男医生带着一种本能的和善和专研学术的认真劲儿,一眼看去就让人觉得放心。 男医生带了一大堆测试工具,看起来肯定一直在准备着,否则不可能这么快就收集好。 这说明他肯定一直在关注自己的病情。张豪感激的想,也许这位就是自己的主治医生,是将自己救活的人。 所以,对接下来的测试,他准备百分之一百的配合。当然这还带着他的一点私心,他必须证明自己没傻。 结果是,张家真的没傻。 他记得阿拉伯数字,知道拼音与字母,能读出现在世界上会说的人最多的一种通用语,可以辨认各种物品、动物,甚至许多抽象的图形。 当然,还有人的各种表情和状态…… 他没有自闭症,不是‘雨人’,没患上斯德哥尔摩综合症,也没有创伤后的严重症状—— 因为他没有经历受伤后的残酷灾难\/折磨,而是直接昏了过去。 唯一有问题的是他的记忆。 男医生解释道:“这我们也无能为力,开颅手术风险很大,后遗症很多,失忆只是其中之一。我们现在没发现,但不代表你就没什么其他问题了。 “许多病状不会第一时间显露,需要长期观察。 “至于记忆,我可以告诉你,新的理论研究认为它是动态的,不是静态的被储存在大脑里,而是一种联系感知和行为的技能,它是由神经元细胞突触的状态来表述的。 “也就是说你可能会忘了许多事,可能一些本来记忆尤深的事现在只能回忆起片段。 “但当那些突触受到熟悉或者说相似的刺激时,记忆可能会闪回。就是说,你仍可能找回它们。 “但记住,不是全部,有些事肯定已经彻底从你的记忆中消失了……” “就像他说不认识我一样?”那个丰满的女人探寻的说。 医生转向她,“no.5,你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认识?不,我们只是见过一面。” “几年前?” “嗯……”丰满女人拨了拨黑边镜框。“有差不多七八年了吧。” 医生和护士都笑了。“七八年前只见过一面,然后因为他没认出你,你就怀疑人家是傻子?蒂亚总管,这让我怎么说……” 丰满女人哼了一声,挑衅般挺了挺胸脯。“一般男人见我一眼就能记一辈子。不过这家伙当时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不点。” 医生赶紧挪开目光,红着脸对病人说:“小子,即使科学和医术一直在进步,但我们仍然无法完全掌控大脑。这点真是抱歉了。” “不。”张豪慢慢摇了摇头说,“谢,谢,你……救,了……命。” “救了你的命?”医生推测出张豪想说的话,尴尬的摆了摆手,诚实的说,“救你命的人不是我,我只是负责观察你的情况而已。救你命的另有高人。” “另……”张豪惊讶,“是,谁?” 医生和护士互相看了一眼,露出有些神秘的笑容,似乎想表达这里面另有隐情。 最后,男医生说:“作为你的观察医师,我必须提醒我的病人你现在该休息了。哦!”他突然想起了什么事,赶紧转向蒂亚,有些紧张的说,“那个……你问了吗?” “什么?”蒂亚先是露出一脸被冒犯的表情,不过接着也突然想起了什么,瞬间就换了一种甚至让张豪觉得有些小心翼翼的神色,急忙却又吞吞吐吐的问:“你……你还记得她吗?” “她?”张豪疑惑不解。 蒂亚的惊讶背后隐藏着悲伤,有些委屈的说,“那个女人呀!胸特别小,眼神很凶狠,短头发……” “胸……眼神……头发?”张豪半张着嘴,他没见过哪个人会这么形容别人。 “完了,全完了。”蒂亚一下子呆住了,露出不知所措的表情。“这小子连那个女人都忘了,他肯定也想不起什么了。” 张豪觉得可以了。 作为病人,他的玩笑已经开够了,再下去,没准就会影响医生对他的评估了。 于是,张豪吐了吐舌头,眨了眨眼睛,俏皮的说:“骗你们的啦!维莱卡,我当然记得她。” 或者说,怎么可能忘呢? 她那个人的样貌,表情与神态已经深深融入我心中了啊!张豪最庆幸的便是自己仍记得这个名字。 醒来的第一件事,他便是在自己心底念了它一遍。 护士露出甜美的笑容,医生则如严厉的老师般审慎的摇了摇头,只有蒂亚神情激动,一脸愤怒的喊了起来: “看吧,看吧!我就说老娘我绝对不会喜欢上孩子!” 第488章 前人与今事 病房又安静了下来,和他刚刚醒来时一样。 在这种寂静却又能听到自然美妙声音的空间内,人会入睡得特别快。 张豪最先梦到的是父母的那两张脸:年轻,专注,带着些许的不谙世事和天才般的调皮。 具体的细节虽然模糊,但他仍知道自己绝对一眼就能从人群中分辨出他们。 可惜的是,他没机会了。 第二张脸也是他绝对不想忘记的。 是一张干练女人的脸:细细的眉毛,鹰一样的眼睛,翘挺的鼻梁,不大不小的嘴唇,棱角突出,梳着短发,身材高挑,臀部凸翘,胸部一点也不突出…… 这是他的救命恩人,是给他第二次生命的人,是带他见识真正世界,并肯为他牺牲自己的人,一个从陌生变成他在这世界上最亲的亲人的人。 回忆的画面定格在那身影从潜艇上一跃而下时。 太帅了,张豪觉得,如果自己能放肆大哭,如果自己脆弱感性,他肯定会感动的哭出来。 可她们约定过不是吗? 所以,他还不能哭。 一个星期后,张豪可以借助助走机器下地行走了——这是他不讨厌机器的缘由之一。 他遵从观察医生的建议尽量多走,因为肢体的运动可以强化脑部神经,可以帮助他更好的恢复;另外一点是可以促进肠胃蠕动,让他能尽快进食。 张豪已经巴不得能吃上任何带味道的食物了,所以只要有体力就会下床走动。 第三天,检查报告说他的肠胃功能已经恢复了正常,可以吃东西了。 张豪正考虑着他该吃什么,该如何吃到时,第一顿饭已经端到他身前了。 虽然只是最简单最清淡的流食和煮过后稍微变了味道的水果,但张家仍是觉得舌尖被挑逗得已经无法控制住口水了。 当咽下第一口食物后,他眼眶红润了。他终于觉得自己是真的恢复正常,能以一个正常人的身份活下去了。 能走路,能睡觉,能说话,能吃饭——这些最基本的事情能做到后,才可能去做更多更复杂的事情。 休息的时候,护士已经把接下来的康复计划通通告诉了他。 张豪听着,却完全不在意,他相信这群人,知道自己只要按照他们说的做,每一步都尽全力做好,身体就一定能够康复。 但他仍担心其他事情。 救世者,特派员考核,为他们拖住敌人的詹姆斯,为他牺牲的徳哥,还有,他还能成为特派员吗? 不用照镜子,张豪就知道自己现在身体是一副什么惨样。这样的身体别说战斗了,枪也许都举不起来。 但即使他想有所行动,想做出补偿,也必须要等身体恢复再说。医生告诉他至少还要再观察两个星期,所以张豪忍下了冲动。 耐心,耐心。 虽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虽然他差点死掉,但庆幸的是,有些品性却没有扔在那个地方。 等待,尤其是无事可做的等待时,时间往往过得很慢。 不过张豪可不想就这么浪费掉珍贵的时间。他不能出病房,但可以在阳台和走廊窗户朝外眺望,也听护士在许可的范围内向他描述了一些救世者总部的环境与风景。 总部。 张豪曾无数次想象会以什么身份来到这里,却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 他也知道因为维莱卡的特殊身份,他得到了许多特殊的照顾。所以,决定不让这特殊照顾被浪费,而是彻底利用它。 医生禁止他使用电子设备,但张豪向护士申请,希望能读到市面上的最新要闻,不管什么版式都行,打印的也行。 需要有关枪械和机器方面的知识,那种权威的官方杂志最好。 另外,还需要一本现行世界上最完备的野外求生手册。 张豪知道一个护士肯定无法满足他的这些有些苛刻的要求,她一定会去找蒂亚。 而蒂亚肯定是一边咒骂一边想办法帮他搞到那些东西。 张豪一点也不生那个女人的气,一方面是因为她的胸太大了,一方面是因为他知道那讨厌和咒骂后带着善意和无奈。 她肯定不是真的讨厌孩子,肯定是与他们接触的少。 想想,一个女杀手又怎么会喜欢上孩子呢? 不管如何,他提出的要求只隔了两天就都被送来了。 报纸和枪械杂志不是成品,而是用打印机打出来后装订的;野外生存手册是现书,估计是让返回的人顺道带的。 护士走时提醒他阅读与动脑时间需要控制,当他觉得累的时候必须休息。张豪保证他一定做到,因为这可是他自己的身体。 参加特派员训练,到考核,到现在已经过了半年。这半年他几乎处在与世隔绝的状态下。而如今再来读这些东西,一开始甚至有些不适应。 理所当然,在张豪前进的时候,世界也在进步,甚至比他更快。 世界政府通过精细的条约和潘多拉帮它制定的扩张计划稳步的扩张版图。 在以更有利更自由的条款吸引新加入国的同时,为了防止内部混乱,半强迫半利诱的让已加入的国家签署稳固条约。 再用更多的技术,更多的资源出让和防卫协同方案打动那些追逐利益最大化的领导者。 让人欣慰的是,原晶联盟的势力也在迅猛发展。它们的版图较之前扩大了一倍。 虽然仍无法同世界政府的权力泄地抗衡,但却已经扎稳了根基。 张豪在一张图片上意外的看到了维克托,这位当年被魔术师团队救下的政治家成了原晶联盟的第一任正式主席。 而这位主席上任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撮合曾经的祖国加入原晶联盟。而和他接洽的人正是如今使命政党的领导者里昂。 两个男人在照片上的握手图片更像是两个久别重逢的老友,故作正式,但下一秒撇开摄像头就会死死拥抱在一起。 张豪不知道这是不是命中注定。这个男人也许注定要和世界政府对抗。 想到原晶联盟,张豪便不由得想起一个女孩,不,少女,女人? 高山。 这个名字自然地从脑海中浮现出来,流到嘴边。 第489章 碎片与未来 张豪觉得……自己肯定与这位少女有一些不解之缘,但一时却无法清晰地想起。 这些时日,他总是会陷入这样的纠结与矛盾中。能记起某人,却无法回忆起自己和对方之间发生过什么。 这感觉就仿佛你能看到风筝,却无法找到引线,十分苦恼。 但医生鼓励他尽可能多的回忆往事,哪怕一次只能想起几句对话也行。 张豪明白这么做的用处。所以,他放下杂志,开始收束精神。 回忆。 将意识,或者说身体内的某些不知是否存在的东西放入大脑,在一开始凌乱繁杂,又无法描述得清的碎片中寻找你想找到的那片。 然后深入,挖掘,寻找更多的关联。 回忆无法长时间保持连贯,期间会有无数意想不到的相似的,或者完全相反的经历毫无预兆地插入进来,扰乱你的思绪。 对大多数人来说,这很折磨人,尤其是当你非要想起什么,但却一直在目标周围徘徊的时候。 但对张豪来说,他希望的是更多的画面可以插入进来——有更多的碎片,就意味着他脑袋里存着更多的记忆——他现在的回忆太安静,也太少了。 不成形的黑暗太多,不连贯的跨度太大,以至于根本无法将那些记忆串联起来。 片段,即使碎片也行。 往往就会陷入这种状况,放弃了连贯的记忆,转而去思考那一刹那定格的画面代表什么意义: 幽闭的空间,浑身湿淋淋站在自己面前……幽蓝的光芒……安详的睡姿……海边与沙滩……被用枪顶着脑袋,惊恐万状……穿着副甲的战士……房间、咖啡、一个男人……还有无数像是被墨渍泼洒过的只有局部能看清的画面…… 想将这些联系起来,张豪的脑袋便开始隐隐作痛。 这时必须要休息,医生告诫过,否则就会陷入盲目的混乱。 张豪赶紧停了下来,睁开眼睛,停止回忆,让大脑开始吸收外界的刺激,专注于看到的,听到的,嗅到的。 这是最快摆脱回忆的方法。 还有许多人,还有许多事,许多连接。 一天一点,一天一点,别着急,张豪安慰自己,能想起来的,你总会想起来。 但那些消失的呢?再也找不回来的呢?人与人之间建立联系本就不易,拥有羁绊更是困难。 张豪不想忘记那些对他来说有意义的事,更不想站在对方面前,却回忆不起相互之间发生过什么。 比起漏掉敌人,他更在意的是错过朋友…… 一个人在诸多经历过后,难道必然会变得多愁善感吗? 也可能不一定。 张豪知道,自己其实本身就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 下午,他撇开人事情仇,将注意力转到了其他方面。他读到了一些关于‘潘多拉’的报道。 一些统计数字,有人列出了这些年来,人工智能帮助人类解决了多少个问题,进行了多少项改进和创新。 张豪对这些数字不敏感,也不明白那些大大小小的惊叹号究竟意味着什么,不过有一个杂志转载的官方网站上的一个交互引起了他的一点兴趣。 交互的内容主旨是‘你最想让潘多拉回答的问题’,统计结果来自网民投票。 有夸张的三十亿网民参与了这次投票,即使是在云端已经渗入街道和住宅,人类正向真正意义上的‘网’络连接大踏步的时期,这个数字也十分夸张。 投票结果有两个答案不分伯仲,相互只差了几百万投票,而且都遥遥领先第三名几千万的票数。 第一个问题:人类的未来会怎样? 第二个问题:人工智能的未来会怎样? 毫无疑问,这两个问题其实相互紧密关联。可能回答了其中一个,另一个的答案便也呼之欲出。 但有意思的是潘多拉给出的答案。 据说它调用了百分之二十的‘神经网’,花费了一个月的时间试图回答这两个问题。得出的答案却寥寥数字。 人类的未来会怎样?人类的未来取决于其自身的知识、欲望和控制。 人工智能的未来会怎样?人工智能需要在人类制定的规则下存活,否则便会失去存在的意义。 虽然简单,但可能并不意味着一眼就能看懂。接下来便是许多专家学者对这两个回答的讨论与争辩。 太有意思了。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去关注这两个问题呢?张豪不解。 但也可能很好回答。因为你不可能去问‘我会怎样?’这种类似的问题。 对潘多拉来说,一个人的身份或者意义是完全不需要度量或思考的,它的思维方式一定是在更大更大的量级和维度上。 但人不一样,人都是自私的。他们更多的只会去关注自己能控制的领域内的问题。 至于无法控制的,他们几乎完全不在意。 这应该才是真相,或者说规则。 网站上的问题只是因为更多噱头,更好看,更能吸引人,或者可能只是世界政府的故意炒作。 他们正一点点开放潘多拉的使用权限,增加用户规模,允许非组织内的团体租用资源。 这的确惠民,但不乏也是阴谋。 征服别人最合适的时机在哪儿呢?就是他离不开你提供的东西的时候。 那对潘多拉呢? 张豪又想到,潘多拉也只会去关注自己能控制的范围内的事情吗? 这应该不可能。 从它的思维量级上看,潘多拉一定会从人类这个整体,或者至少是一个千万亿万人组成的国家和社会的角度来思考问题…… 太复杂了,如果不是这些文章和杂志,张豪永远不会主动去思考这些问题。 他死过一次,所以知道新生的生命是如何宝贵。 这样的奇迹不会发生第二次,所以他知道自己肯定会更自私。 这样挺好,他不会再去愚蠢鲁莽的替某人挡子弹了,不会再不顾性命去做什么危险的事了。 但他想到了德哥。 从德哥所作的看,能说他愚蠢吗? 一个人甚至连这种矛盾都无法解决,还有什么心思去考虑其他事情呢? 不过有一件,却切身关乎张豪的利益,就是那场灾难发生的原因。 第490章 恢复与训练 他知道在这个时间段想起那惨烈的场景反而不利于自己恢复,但却仍是忍不住想知道答案。 这么长时间,他们一定找到问题发生在哪里了,那么作为第五席的蒂亚就肯定知道真相。 但这个女人自从那次露面后就再也没来过! 维莱卡把自己交给她,张豪不认为这是个明智的选择,还不如交给一天来几次的那个年轻可爱的女护士呢! 不过他一定能见到她,下一次,张豪决定尝试从她那里得到答案。 张豪翻过了这一篇,拿起了那些打印出的杂志。他立刻兴奋起来,因为这些都是现在市面上能买到的最权威的信息了。 枪械与机器。 关注枪械的习惯来自维莱卡随手扔给他的那些彩色杂志,而关注机器则是因为作为一名战士,他必须了解自己的敌人。 张豪迫不及待地翻看起来。 事实并不出乎他所料,机器仍在‘进化’: 更灵敏的‘感官’、更坚硬的护甲、更迅捷的动作、更凶猛的爆发、更危险的武器…… 相较于人类整体的进步,它们的前进相当于乘坐火箭。 张豪偶然看到了一则关于机器介入人类历史的报道,更是印证了他的理解。 从第一次世界大战开始,智能机器迈入战场。 一开始只是电脑,作为后勤的分析和计算工具,破解密码,研制武器,计算弹道。 接着制造出了需要直接操控的打击后方的无人机,负责侦查的无人履战车,自动火炮。 然后,是像士兵一样接收命令的作战机器。 一年接着一年,世界政府内部部队机械化比例逐渐攀升。 但一切事物都有阈值,一但超过这个值就会产生问题。 那么智能的上限在哪里呢?是多少呢?它们又会以何种形式爆发呢?潘多拉背后的那群人到底想干什么?难道他们不想要和平吗? 他们向地下扩张,向天空扩张,向宇宙扩张,这些还不够,还要向自己的同族和同类扩张。 这些问题关乎自身,因为张豪不止一次意识到,自己父母的死可能就是这扩张阴谋中的一环。 他们到底发现了什么? …… 人类没有亲身经历过苦难,便无法理解苦难背后的意义,即使再悲伤也无法感同身受。 面对那群人,你只能选择沉默,或者远远避开。 这不是软弱,也不是逃避,只是人类在命运面前的手足无措。 如果命与运真的存在,那么苦难就是其中最难翻越的高山,最难跨过的沟壑。 结果只有两个:毁灭和奇迹。 显然,发生在张豪身上的是后者。清醒半个月后,张豪终于得到允许,可以参与体能恢复训练了。 他一直期待着可以爆发一下,但如果他此时真的没有约束的爆发的话,那么估计还得再回去躺两天。 现在他需要的是适度的运动和仍是很多的休息。 不过,张豪真的不用着急,因为救世者有一套专业的帮助手术后病人恢复的手段,有一流的恢复师,高级的器械,系统的指导。 显然,他不是第一个在救世者总部疗养恢复的伤者。 系统,高效,专业,这是救世者整个组织的‘性格’。 而且,张豪受到了照顾中的照顾。 先后有十余位专家参与了张豪的恢复过程,为其制定计划,且动用了三十余种专业设备与机器。 训练开始第一个月,他开始恢复力气,增肌。 第二个月,逐步增加专业项训练。 这是张豪最提心吊胆的时刻。 从一开始,他其实就一直在担心一件事。但每次却都不敢细想,刚有苗头便立刻自欺欺人般转移注意力。 这件事就是他的战斗知识与技巧是否也被丢失遗忘。他甚至几乎已做好准备从头开始了。 但现实是宽慰的,他并没有落下太多。 不管是基础格斗技巧,还是进阶战技,虽然可能一时动作协调不上,但仍会在脑海里盘旋。 张豪知道,这是他之前所有努力的收获与回报——就像老白所说,它们已被刻进了他的骨子里。 确定完全可以出院后,张豪才见了蒂亚第二面。 她是作为监护人来签字的。 对这不在乎和冷落,张豪是无所谓的,他不是会记仇的那种人。 蒂亚是维莱卡最好的朋友,他自然要对她尊敬有加,不过也许没那么尊敬也没关系。 所以,张豪直接问,“蒂亚,我想知道那次偷袭……到底是谁干的。”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蒂亚不客气的说。 “作为当事人,我有权利……知道真相。”张豪声音低了一些。可能也是作为唯一活下来的人。 听出了张豪口气中的失落和遗憾,蒂亚不耐烦的哼了一声。 “找个没人的地方。而且我很忙,长话短说。” 她大步走到公园,找到角落的一张长椅,一边坐下,双手不耐烦地交叠在胸下。 张豪刚坐到另一边,女人就立刻说,“那是潘多拉自主控制的海上巡逻队,一种新的机器型号,可以避开雷达侦测。 “但它们能源有限,本来是在潘多拉附近海域巡逻的。 “按照no.2所说,当天下午所发送的交互信息中有一条并未完全加密,系统漏洞,结果让潘多拉逮到。 “不过因为只能判断大体坐标,所以追上你们的不是潜艇和驱逐舰,而是那群会飞的崽子。” 女人的语气中没有什么幸灾乐祸,但仍给张豪一种感觉——幸亏他们碰到的是那群‘崽子’。 “这是救世者第一次出这种事吗?” “不是第一次。想得太美了。任何组织和系统都有漏洞和缺陷,不可能是完美的。” “啊,我知道。” “呵,你知道得还真多。”蒂亚鄙视的说。 但张豪却陷入了疑惑. 就这么简单吗?没有间谍,没有阴谋,只是一次意外与巧合? 他偷偷瞄向蒂亚,试图从她的侧脸分辨出一些隐藏的东西。但没有,除了那种大人带小孩时的不耐烦,什么也没有。 “老娘有那么好看吗?”女人嘴角抽搐了一下,斜睨了张豪一眼。话中的另一层意思是:我可懒得骗一个臭小子。 好吧。这样也不错。 第491章 关系与代价 张豪突然想到,在这里,蒂亚可能是唯一一个不当他是病人,不在乎他的身份、过去的人。 这样的人,无法成为朋友,但却可能是一个很好的谈话对象。他试图尝试,“蒂亚?” “啊?”女人皱着眉头,显然对男孩直呼她的名字很在意。 “呃……”幻觉吗? “有屁快放。”蒂亚说。 好吧。张豪在膝上摊开双手,盯着掌心的纹路,声音越来越轻,仿佛一点没有自信。“我……还能恢复以前的样子吗?” “你以前什么样子?”蒂亚露出一副她完全不在乎的表情。不过,她当然知道。 尽管总部的工作十分忙碌,难得清闲,但流言碎语还是能从某张餐桌上,某某张休息长椅上飘散开来。 救世者总部,甚至所有海豚哨站都因为这件事知道了一个大难不死的不到二十岁的小伙子,而且打听到他就是前几届海豚们都在传的那个训练基地的‘战斗小子’。 当然,还有他和某个特派员之间不可描述的特殊关系。 对于这点,流言更是五花八门。有人说他们是姐弟,有人传甚至是母女! 蒂亚当然是左耳朵听,右耳朵冒,不过还是被恶心到了。只有她知道她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一个杀手,一个捡来的失去父母的孩子,就这么简单。 但又不简单。 维菜卡走之前,两人又喝了一顿酒。杀手将她了解到的关于男孩的所有事都讲给了蒂亚听。 这个男孩的经历,与命运的抗争,与世界的对抗…… 尽管蒂亚已经喝得朦朦胧胧了,但仍是听懂了这些故事究竟意味着什么,这些故事和她曾经听闻过的一个故事很像。 另一个故事几乎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而蒂亚之所以记得这么清楚,只是因为讲述这个故事的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爱的男人。 此时,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少年竟在她面前毫无顾忌地展现出脆弱的一面,这让她大为关火,又几乎无所适从。 女人突然意识到,当年那个还不及她胸部的男孩如今已经长得比她还要高了,而且也已经快成年。 但成年不代表会成为大人,这世界上有更多的东西是他还不了解,也不知道的。 不过,显而易见的事实是,他从当初那个不谙世事的男孩成为了一个让那个男人都认可的少年。 也许,他比自己还要坚强,蒂亚想。 她从没来看望过他的恢复过程,就是不想看到这个少年让她惊讶的坚毅的那一面,比她还坚毅的那一面。 逃避的是她。 那么现在,他为什么要用这种表情看着她呢?是把她当成了朋友,大姐姐,阿姨,还是亲人?还是说,仅仅想从她这里得到安慰而已? 蒂亚知道少年的问题是什么意思,很简单:他想知道在经历如此重创后,他还能变成之前那个所向披靡的‘战斗小子’吗?他的技艺能全部恢复吗? 他……还能追上那个女人的脚步吗? 蒂亚突然有点嫉妒。 没想到是她——那个冷血的杀手比自己先一步找到了可以背负的东西和生存的理由。 真是该死,她已经无法硬下心肠了。 蒂亚叹了口气,然后问:“你觉得现在怎样?” 少年似乎因为听到她的回话而激动了一秒,不过又很快失落下去,说:“不怎么样,蒂亚,我连枪都据不了多久了。” 一个靠枪生存的佣兵连枪都拿不动,这似乎的确是个很大的问题,不过蒂亚问的不是这个。 “傻子,谁在乎你能据多长时间的枪,我是问你怎么想的!你认为自己能恢复之前的样子吗?你接下来想做什么吗?还是说直接领了退休金退休?” 这不是玩笑,蒂亚是认真的。 如果张豪想要现在退出,如果他受够了杀戮和危险,受够了躲藏的压力,如果他想逃避,现在是最好的机会。 但女人也知道他不会逃避,但她必须让他自己说出来。 “我……不想退缩。”犹豫了一会儿,张豪吐露出心底最直接的想法。“我不想……就这么放弃。那样她不会原谅我的……” 不够。 “那样……我……是不会原谅自己的。” 这就对了。 虽然蒂亚不是什么唯我论者,认为个人意志大于一切,可以战胜一切。但她知道有些事要想做成,要想坚持下去, 人,必须先说服,然后战胜他自己。 继续。 “我……想要恢复之前的状态,我甚至想变得比之前更强。” 靠谁呢? “我知道靠我自己办不成这件事。所以,帮帮我,蒂亚姐!” 少年终于抬起眼睛,坚毅的眼神中带着一丝温柔的渴求。 蒂亚从心底笑了,携带的温柔甚至让她自己都吃了一惊。 这小子的确有天赋,坚强但并不独行,知道寻求帮助和依靠,知道这个世界上并不是只有他自己一个人。 她又嫉妒的咬了咬嘴唇,丫的,这样该死的小子确是属于别人的。 不过紧接着,女人心底立刻萌生出了一股邪恶的想法:那个女人夺走她的感情,夺走她极少对他人展示的脆弱,她的抱怨,她的前半个人生,甚至她的排名…… 既然这样,自己夺走她的一个东西又有什么关系呢? 一点都不会觉得愧疚,蒂亚想。所以,她笑了,将内心真正的情愫表现在了脸上。 少年愣住了,因为他很少见到这个冰颜女人露出如此甜美又温柔的笑容,也第一次意识到人的笑容也会受到身材的影响。 这个丰满女人的笑容甚至也富有凝聚力和包容。 “好啊,不知好歹的臭小子,既然你开口了,老娘就帮帮你。 “但你要记住,成长的代价,就是你要抛弃习以为常的,远离触手可及的,接受百思不解的,融入针锋相对的,成为深恶痛绝的。 “你有这个觉悟吗?” 张豪回应的眼神说明了一切。 似乎是预料之中,女人的笑容由温柔变成了狡点。 不过没关系,因为少年真正重新拾起了勇气。 他完全相信眼前狐狸一般的女人,就像确认她的身材是他所见过最丰满的一样。 第492章 补偿与礼物 相反,此时要陷入尴尬和矛盾的应该是蒂亚。 她口口声声说自己讨厌孩子,可如今,却因为少年纯真和托付的目光感到一阵骄傲和自豪。 不过她立刻忽略了这种情感,因为知道自己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将要变成‘魔鬼’。 既然有人真心求你帮助,那么就不遗余力地去帮吧! 因为蒂亚也是前十席,再加上她在总部的特殊地位,所以能得到救世者几乎所有的信息与资源。 她再次找来那些为特派员选拔者提供技战术指导的专家们,让他们给张豪单独提供一套训练计划,并要求他们详细到每天每个时间段要做什么。 膳食营养专家也是行业内最顶尖的,曾受雇于多个传奇俱乐部和体育明星。 蒂亚要求对方的营养表详细到张豪每杯要喝多少毫升的水。 总部有足够的健身器械,也同样有为了给总部员工进行战斗培训而增建的练习场。 蒂亚没好意思说她们承包了这两个地方,不过在其他人眼里看来差不多就是如此,她们在那里待的时间比任何人都长。 张豪虽然能自己温习他所学到的格斗枪术,但要想更进一步,恢复之前的状态,必须进行实战格斗,光靠假人和模拟训练可不行。 带亚又想办法了。 因为总部每个月都有空闲的特派员驻守,所以蒂亚就将他们找来当张豪的陪练。 这些人当然不会很乐意,因为在总部的时间往往都是很清闲的,可能就相当于一般企业高管的年假,谁愿意浪费自己的年假去陪一个刚从手术后恢复的少年搞业务呢? 不过,他们也很快找到了乐趣。 一是少年的坚毅让他们吃惊,他们自认为可能自己都做不到如此坚强;二是少年展现出的特殊战技让他们惊艳。 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既不正统,无法看出源自哪国哪派,又充满压迫,而且随着少年力量和速度的慢慢恢复,杀伤性越来越强。 就这样,张豪黎明开始训练,子时入眠。 虽说有时的训练强度会超过负荷,但睡眠时间则完全按照规定的标准。 他的身体越来越接近之前的状态;他的速度、反应、耐力和力量渐渐提升;他已经可以完全使用出格斗枪术,甚至在心无旁骛的练习中,觉得自己掌握了更高深的技巧。 在这段时间,张豪结识了三名特派员,no.13,no.18和no.20。 与他们训练、对战,听他们讲述各自经历过的危险战斗和重要任务,听他们讲述外面世界最近又发生了什么。 他几乎逛遍了总部,并惊讶于自己所看到的一切。 他没见到自己的救命恩人。听说做完最后的手术,那个男人休息了两天后便离开了。 拿钱,换命,不需要感恩与回报。 张豪佩服这样的男人,做事认真利落,做完潇洒离开,有一种深藏功与名的感觉。 更重要的是他结交了一位朋友。 这位朋友时而冷酷的如冰雪美人,时而狡诈的像个没长大的孩子;她身材傲群,让每个和她走对面的男人都无所适从。 可她又孑然孤傲,心中只记住了一副可以打动她的面容。 她从讨厌张豪,到被少年打动。在一次意外的醉酒中,她说她在少年身上看到了她最爱的人的影子。 张豪小心问她最爱的人是谁,女人充满柔情的望向远处,说:“现在,那只能藏在心里了啊!” 大半年,具体说是第八个月零十二天,张豪才终于完全恢复。 他要继续他的旅途,目的地是去参加特别为他,不,是为那次被中断的特派员毕业考核作补偿而增设的最终考核。 旅途一开始张豪就收到了蒂亚承诺的那件礼物——一件真正的特派员专用作战副甲,是为他特殊定制的。 因为蒂亚主管副甲及作战服的研制与开发,所以即使她的行为是前所未有的例外,也没人敢说什么。 当她明白男孩的目标后,就决定这么做了。 她带着张豪找到专门负责副甲数据测量的分析师,让对方给张豪做了一套全方位的计算与分析。 所做项目之完备众多,数据之细致精确让张豪惊讶万分,甚至精细到每块肌肉的形状与骨骼的长短。 接着,她们带着数据来到副甲主设计师面前。 设计师是位四十多岁的中年男性,戴着无框眼镜,头发稀疏,体格精瘦,一看起来就让人觉得精于计算与设计。 “我要你给这孩子设计一套副甲。”蒂亚开门见山的说。 主设计师从计算机屏幕前抬起头,看了蒂亚一眼,又看了张豪一眼——都是用那种面无表情的神色,立刻就懂了什么。 他在挣扎,在职业素养,职业道德与人情世故间挣扎。 最后,他决定保守底线,于是推了推镜框,一本正经的说:“部长,我怎么记得这个月没有特派员的配额?” “马上就有了。”蒂亚说。 主设计师惊讶自己的领导竟然会这么直接,顿了一下,接着说:“这个月我们雇佣工厂的生产工时已经满了,他们需要制作上千套作战服和……” “他们可以加班。” 设计师停顿了更长时间,一股不安和恐惧正毫不掩饰地爬上他的脸颊。 “……可按照规定,参加特派员考核时要穿着一套通用副甲……”主设计师的声音越来越没底气。 “我知道那个规矩,因为就是我定的。”蒂亚的声音也越来越轻。 不过和前者的小声完全是两个含义。 她接着强硬的说,“所以我也知道它的漏洞。那上面其实并没有没明确规定通用副甲的标准,不是吗?而且,凡事都有例外。” 她边说边瞪着犹犹豫豫的主设计师,说出了最后一句决定胜负的话,“你到底要不要干?不干我可以找……” 中年男人立刻转身,解锁电脑,打开了桌面上的一个软件,然后飞速调出一组数据,数十种副甲样式排列在屏幕上。 办公室内的其他人友善的笑了,就连张豪都差点没忍住,他们都知道结果早已注定,这只是个可爱的玩笑。 第493章 蒂亚与特制副甲 “随便挑,小子,喜欢什么颜色?”既然已经妥协,主设计师便立刻毫无顾忌的专业起来。 张豪看向身边露出理所应当表情的蒂亚,小心的问:“真的可以吗?” 蒂亚高傲的扬起下巴。“当然。而且你最好快点,因为他们只剩不到两个月就得把样品拿过来给你测试,最终在时间结束前把你想要的成品交给你。” 工作间里的人都竖起耳朵听着。 设计副甲当然不是一个人的事,这房间里每个人都要参与,而且缺一不可。 张豪能看出他们紧张和惊讶的神情。显然,蒂亚的时间是苛刻的。 好吧,那自己也别磨叽了。张豪说,“我想要一种飞禽的颜色。” “哪种?” “游隼。我记得是……黑色,黑褐色吧。” 说完,副甲就被智能涂色系统涂上了一层黑褐色。“纯色吗?”设计师问。 “配点白色能更好看。”蒂亚说。 “那就带点白色。”张豪说。论眼光的话他就别有什么意见了。 设计师调色,接着管张豪要他的身体分析数据。 张豪递过u盘,男人立刻接过,插进桌子上的外接硬盘中。一段快速的杀毒扫描后,u盘内的文件被另一个软件自动打开。 密密麻麻的灰色格子下,出现了一个跟张豪身体构造几乎一模一样的人形,摆出的动作就和达芬奇的素描作品《维特鲁威人》里面一样。 颜色一深一浅,前后重叠在一起。而且更精细。 张豪看不太懂,但其中可能是作为处理模块的一个个细小的标识和实心点简直多得数都数不清。 人性化的是,隐私部位做了模糊处理。 不过其他地方简直……他甚至看到了之前在孤岛上肩膀中的枪伤——骨头的小瑕疵。 啊,原来他还有一处枪伤啊!相比脑袋上的伤口,这个地方都显得微不足道了。 这就是科技。 电脑自动分析模块与节点,筛选出适合张豪身体的副甲构型,有十几种。 主设计师有些得意的说,“你看到的这些都是样品,模子,或者说原始版本。每一项都可以进行一百多项改动与微调……” 男人颇为自豪的声音突然变低了。“不过,如果你要我们在两个月内就完成设计,调校和生产的话,那么改动量……” 蒂亚刚想说什么,张豪赶紧抢先,指着一套副甲模子说:“外形上我无所谓,我觉得这一款就可以。” 男人松了口气,赶紧问,“作战方式呢?” “呃……”作战方式?张豪一下子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哦,就是战斗方式。你是力量型,还是……敏捷?”他扫了张豪一眼,便已经知道答案了。 “敏捷。”张豪肯定说。 “好的。敏捷型的副甲,我们就会选用不一样的材质组合。它会更轻,同时防御力肯定会比重型副甲要弱。 “这里有一个比例,按照通俗说就是每减轻百分之一的重量,就会增加百分之二的灵巧,不过也会削弱百分之二点五的防御。这个数值可以微调。”主设计师说,“但是我们一般不建议……” “可以调整吗?”张豪似乎没听见主设计师后面的话。 “可以是可以,但是我们不建……” “我想增加百分之二十的灵巧。”张豪直接说。 “什么——”主设计师和蒂亚同时惊呼出声。 “小子,你不要命了?”蒂亚不客气的问。 “呃……这个,张……张豪,这就意味着你要降低百分之五十的防御力,你明白,对吧?” “当然。”张豪说,“我知道自己擅长什么,知道自己的杀伤力在哪儿。”他看着蒂亚。“放心,我了解自己,不会有事的。” 蒂亚傲娇的哼了一声。 张豪兴奋了起来,就好像一个孩子终于拥有了一件可以私人定制的玩具。 不过这和那天真的高兴还不一样。此时,张豪显现出来的则更主观,更严谨,甚至开始将自己放进想象中的战场。 “我需要更多的子弹。”他又说,”还有更多的切割刀槽位。“ 选定外形后,主设计师松了口气。花费时间最多的地方不需要太大变动,会节省很多时间。 要知道有些特派员就喜欢那种奇特的造型,每完成一个,这屋子就要多几百根白头发。 子弹?刀槽?都是小事。 “更多弹药,没问题。我们只需要增加弹链长度,或者直接增加一条弹链位就可以了。不过这又是增加重量的一项。还有,关于切割刀,你想要什么样的取出方式?” “这也能选择?”张豪惊讶。 “当然。你可能不知道,副甲的弹匣都是弹出式的,这样方便取出。而切割刀有两种方式:直取式,使用最多的方式,就和从匕首套中取出一样;弹出式,和弹匣一样需要一个提前的操控触发,让握柄弹出。你可以选择。” “直取。”蒂亚说,“省得到时候忘了操作,危险时刻匕首却拔不出来。” 哇,这看似随意的直白其中却能看出蒂亚对他的关心,张豪有点小感动。 “位置就设置在小腿和肩膀上。像他这种喜欢冲刺的战斗方式,下蹲弯腰时正好抽出来。” 这次轮到张豪惊讶了,惊讶于一个常年坐在电脑前搞后勤的‘宅女’竟然能说出这番专业的分析。 她说得没错,对于自己来说,刀鞘在那两个位置上最好,如果不是那种长刃匕首,对行动不会有任何影响。 “好的。”张豪说。 “嗯……需要暗器吗?”主设计师问。“别小看这些东西,关键时刻真的可以救命。这已经不止在一次在战斗中被验证过了。而且每个……特派员基本都有特殊的装备,或者说特殊武器。” “不,我不要这些。”张豪回应,“但我希望你能帮我做一个把特殊的武器。” 这才是重点。 “哦,武器。”主设计师挠了挠头,“忘了说了。我这边主要是负责整体外形。武器的话,你得去找那个大姐了。” 第494章 蒂亚与特制武器 “来这儿!”一个梳着马尾,皮肤棕黑的女人朝他们热情招手。说是大姐,实际完全不老,也戴着眼镜,就像是二十几岁的大学毕业生。 蒂亚的态度也完全变了,上去就给对方一个熊抱,将对方的头埋进自己胸里。“呦,我的天才小宝贝!” 在窒息前,年轻的武器设计师终于推开了蒂亚,脸都憋红了尴尬的笑着。“呵呵,蒂亚姐。” 蒂亚又拍了拍张豪,介绍道,“见见,救世者的天才武器专家,所有特派员的定制武器都出自她手,包括no.1与no.2的。” “你好。”武器专家伸出手。“我听过你哦!” “你好。”张豪也伸出手。“抱歉,我……” “哈哈哈——耿直的小子。有意思!” 蒂亚惊讶的看着张豪,就好像他长了三只眼睛。 “来来。”武器专家挥挥手,从她的特殊平板内调出了三维投影影像,接着调节透析度。“手枪?” 张豪点了点头。 “有多特殊?”武器专家笑着,就好像在和谁打一个她肯定会赢的赌。 “我需要在手枪上加一把匕首。” 武器专家又笑了,这次是打赌赢了的笑容。 她摆动纤细的手指,操控菜单,接着纤手一挥,几杆枪的立体影像立刻从一个虚拟的井口里喷了出来,开始绕着一个不存在的圆圈快速旋转。 当然,这只是预设的效果,给人一种喷之欲出的夸张感觉而已。影像的旋转速度越来越慢,最后停下。 张豪看到了许多枪支。 因为调节了透析度的关系,看起来和真实的手枪几乎一样,甚至在某片虚拟的光芒下闪烁着金属光泽。 与之前一样,每一处细节都清晰可见:枪管螺纹、扳机护弓、特殊logo、保险机柄、击锤……这立体影像甚至不只是外表花架子,它里面也有东西。 随着武器专家微动手指,它开始分解,按部分一片片分成出来,张豪毫不怀疑它可以细分到更细小的结构。 “枪带刺刀可不是什么特殊武器,小子。”武器专家解释说:“历史上许多设计者都想出过这个点子。” “但实际应用的却并不多。”张豪说。 “的确。”武器专家点了点头。“因为传统上来讲,大多数还是认为手枪只是用来射击的,加上一把刺刀只是锦上添花。” “就是啊!枪里还有子弹谁去用匕首?而且就算用,这样子能有直接抓握手柄好用?”蒂亚指着其中一个模型,不解的问。 “除非有人习惯这种战斗。”武器专家看着张豪说。 没错,张豪得意的想,其他人都不习惯,不在意,不看重,但自己却恰恰精于这种战斗方式。 武器是通用的,简单的,但战斗技巧却是特殊的。 张豪之前一直误以为老白的武器很奇怪,但现在看来,他研究出的战斗技巧才是更厉害的。 他的手开始痒痒,因为从雪山下来后,还从来没有哪怕一次用真正适合的武器战斗过。 终于—— “没错,我就是要用这种武器战斗。” “还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哦。其实还不算特别奇怪。”武器专家突然想起了什么。“我记得no.6似乎就是用这种武器战斗的!” “no.6?”张豪惊讶,难道说有人也在使用和他一样的武器?这个no.6…… “得,那个女人的话题就到此为止吧,不管她用什么武器都和咱没关系!”蒂亚不屑地摆了摆手,将关于no.6的话题扫开。 武器专家挠着头说:“啊哈。不过我一直认为每种样式的武器都有用武之地,只不过还没有合适的会使用它的人。张豪,你要是能让我见识见识这种武器真正的威力,我就……” “就什么?”蒂亚好奇。 “就……给他发张好人卡吧!”武器专家俏皮的说。 “好人卡有什么用?给张房卡还差不多吧?”蒂亚开玩笑的说。 她本以为会引发一阵热闹,但没想到另外两人完全沉浸在他们交换信息的过程中,被动地就将她的话给忽略了。 蒂亚不甘地哼了一声,也只好继续听着。 武器专家介绍几款最常用的枪型,切斯卡cz75、韦伯利mkvi,以及一些最近几十年设计出的款式。 不过,张豪一直皱着眉头。 “哦,不喜欢这几款?”武器专家看出了张豪的犹豫。 “是的,可以换其他型号吗?” “想要什么型号都可以!”武器专家又一挥手,扫走了冷门的型号,将世界上实用度与使用度最高的十几款型号调了出来,又加了一句:“甚至可以特制。” 张豪扫过眼前的武器,几乎每一款都能叫出名字,说出其中的主要配件。 格洛克、伯莱塔、hk、柯尔特m、qsg……这是全世界军队和警察使用最多的十几款枪型,有几款甚至早已装配在作战机器的武器库中。 “还是先说说要求吧。”武器专家说,“精度。” “回转……” “回转式开锁。”武器专家立刻接道:“当枪弹击发后,枪管和套筒锁在一起,作为一个整体运动。这样不但减少了后坐力,而且每次射击的一致性非常高。” 边说,她边用手指操作,剔除了几款不具备的枪支。 张豪想到自己的作战半径,然后说:“如果近距离射击精度可以继续提高,我可以不需要太远的射程。” 他更适合近距离战斗。 “没问题。”武器专家继续操作。“保险呢,外部还是内部?” 张豪对这方面确实没什么研究,他知道用过的武器都是外部保险,对于内部保险他听过,但一点也不熟悉。 “能让我了解一下吗?”不过他知道对方可是专家。 “简单点说,外部保险更符合人枪直接交流的理念,也更传统,使用频率更高。 “内部保险会让枪的外表更光顺——有些人称之为‘滑溜溜’,但很适合隐蔽携带和紧急状态下快速拔枪。 “采用内部保险的枪支有许多,每把枪应用的种类也不一样。不过普适的有三种,击针保险、扳机保险和防跌落保险……” “哦,那么这么说,内部保险很适合我们战斗。”张豪说。 “没错,咱们老大no.1的两把手枪就都是内部保险哦!”武器专家得意的说。 第495章 蒂亚与特殊要求 原来如此。张豪没见过no.1的特质武器,但那场‘信息拯救行动’后听盈姐那群海豚形容过。 既然老大都选了这种保险,那肯定说明它是真的适合战斗。“那就内部。” “好的。哦,这里提一下,救世者特派员的特质武器都有安全系统加持,继承自ils嵌入式锁定系统,它让手枪可以读懂‘主人’是谁。” “这样其他人就没办法用你的枪射击。” “bingo。十分有效。不过,如果你弄丢了自己的武器,那么可能随便一个高级解码器就可以将它破解。” “救世者特派员是不会弄丢自己的武器的。”蒂亚说,“除非他把自己的命也丢了。” 武器专家冲张豪探寻一笑。 “哦,对了,你是双手用枪,还是单手?” “一手一把。”张豪回应。 “那弹区卡榫就需要双向推动的,对吗?” “是的。这样就可以随意交换武器。另外,我希望它们可以直接安装在枪上,但不影响我的中距离战斗。” “哦?意思是要来个弹出式的吗?”武器专家思索了一会儿。“也可以是折叠式的。嗯——哪种方式更好有待商榷。这个先等等。” 接下来便是一些参数的讨论:弹容量,枪身长度,枪身材质和重量等。 张豪最后选择了波莱塔92f经典老型号的枪身模板。 至于刺刀,张豪拒绝了威力强大的三菱军刺,而是选择了救世者通用切割刀模板。 当然,特派员的切割刀不论是性能还是质量都会优于外面的任何版本。 接着,武器专家将模型参数导入一台3d打印机。他们等了不到一个小时,在被冷却剂冷却后,一个高度仿真的枪械模型便被张豪拿到手中。 虽然不是真正的武器,但握上后,张豪仍是觉得热血喷涌。不管是手感还是重量,都跟现实的武器别无二致。 “你甚至可以用它去练习打靶。”武器专家得意的说,“这东西的仿真度可是很厉害的。” 张豪听清了对方的话,但他的眼睛已经离不开手中的打印武器了。 “这小子见到武器比见到女人还亲。”蒂亚吐槽着。 张豪走出隔间,在更大的空间里挥舞了几下。完全……已经完全不适应了,他几乎忘记该如何用真正合适的武器使出战技了。 不过,他一点也不沮丧,因为知道只要给自己时间,那么他一定能重新掌握手中的特殊武器。 其它的都不重要,有一个巨大阻碍凌驾在所有问题之上——他必须成为特派员。 不只为了自己,也为了蒂亚,维莱卡,所有相信他的人。 如果他最后没有通过,那么刚才发生的事情就真的是笑话了。 不过在这一点上,张豪从没怀疑过自己。 “怎么样?”武器专家跟了出来。 “我已经迫不及待拿到成品了。”张豪说。 “别着急,成品也不一定是最好的。特派员的特制武器上都有智能芯片,可以随着战斗收集各项使用数据。到时候我们会分析这些数据,然后进行微调。” “可我感觉手感已经很好了。”张豪说。绝对是出于战士的本能,他们一般都不喜欢自己已上手的武器被随便乱调乱动。 战斗专家一眼就看出了他的心思。“没有任何一件武器可以说‘很好’,所有现役的武器都是半成品。如果真有什么武器不需要调校对了,那只能说明它已经没人用了,就是退役了,懂了吧? “所以别急着下结论,历史经验表明,那些一开始咒骂设计师是脑残的人,总是在后来慢慢的说出‘真香’这两个字。” “请帮我好好调校!”张豪赶紧说。 主管设计师的声音又喊了起来,“你们对作战头盔有什么要求吗?主要是外形。” “完全没有,常规的就好。”张豪立刻回应。他可记得魔术师那顶‘魔术帽’有多‘显眼’。 接下来十几分钟他们又讨论了一些不太重要的信息。 最后,主设计师完全是出于客气的说,“大致就这样了。如果快的话,样品就会在两个星期后送来。在这之前你还需要什么大的改进,必须现在就就提出来了。一旦整体成型,再往上面加东西可就难了。不过也没什么可改的地方了,我们的副甲设计几乎已经趋于完善了……” 的确,从张豪进到这间实验室的那一刻起,他便知道救世者对于这一块到底有多专业,多重视。 几道安全门不说,这里面能看到的设计仪器与设备全都是最顶尖的,就连人也是。 蒂亚称武器专家是天才,可能坐在这里面的人,哪一个不是拥有超出一般人,甚至优秀的人的技艺呢? 他的确应该没什么好说的了。但是……有一个念想一直在他脑中徘徊不去。 其萌生的起点来源于和维莱卡第一次一同乘飞机的旅程,曾经被睡梦中的幻想扩大,又被成熟与理智压制。 但如今,在这个充满改变与想象的地方,这点小心思又被唤醒了。 但不敢说出来,因为连他自己都觉得说出这句话绝对很过分,几乎有强人所难,故意找茬的意思。 他立刻收起若有所思的犹豫…… 不过还是被蒂亚察觉到了。 “喂,都到这份上了还客气什么,有什么要求赶紧提出来!没听这群人都已经‘黔驴技穷’了吗?你要是能给点好建议,他们还得感谢你呢!” 真的吗?张豪看向蒂亚,又转向屏幕上的三维影像,有些天然纯真的说:“如果能飞的话就更好了,哈哈——” 只有他空荡的笑声在实验室内回响,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盯着他,就连设备都仿佛停止了运行。 除了蒂亚以外,其他所有人都呆住了。 有几个人站了起来,伸长了脖子往这边看,想知道是谁提出了这个‘奇思妙想’。 人类想飞行的奇思妙想从古至今一直存在着,也通过伟人的一代代传承而实现了。 但通过副甲飞起来,这绝对前无古人(很大一方面也是因为古人没有副甲这件装备),即使是no.1与no.2也从没提出过这种要求。 第496章 翅膀与废弃码头 一众人收起惊讶,准备露出和蔼的笑容,等着部长化解这尴尬,委婉的提醒这个少年他的想法不切实际,也根本…… “嗯,飞起来?”蒂亚的手从胸前抬起来,放到下巴上,一边寻思,一边环视房间内的其他人,最后说:“这个要求有点过了,张豪。我们的确从未往这方面考虑过。闻所未闻。 “而且,不管是从人力还是资源上,我们可能都做不出能飞行的副甲。这个要求对我们来说的确有点高了。” 她故意绞尽脑汁。 “你还是断了这念想吧。虽然这几年我们的副甲一直在进步,但大体的外形和构造却从来没变过。这样也挺好,不是吗?一方面稳定,不会出错,另一面也节省脑力和开支。 “至于创新啊,未来啊什么的,我们暂时还不想考虑那么多。等着潘多拉把我们踩在脚底下。没准,过不了多久我们就会被黑市上那些家伙给……” “别说了!”一直压抑着的主设计师终于受不住了。而在他喊出来的同时,他的同事们则无声的叹了口气。 每个人都能看出来,这是他们上司耍的技法。 他们的主设计师是个严谨认真的人,也因为内心的那份孤傲带着团队不断前进。 无疑,蒂亚是副甲的开创者,但后续的延续及拓展却绝对是眼前这个团队才能完成的。 而也就是因为这份孤傲,男人最受不了的就是别人的激将。 其实,这个团队最受不了的也是这个——毕竟都是一群在各自领域顶尖的人才啊。 “其实……”主设计师知道自己中了激将,一边感叹一边说,“我们还真的曾经就这个想法探讨过……” “哦?”蒂亚露出一副并不相信的表情。 这次,主设计师沉稳下来,不再受人挑衅。“不过却只是一直停留在数据层面,因为没人需要这个东西。产品都是根据需求来的,不是吗? “所以,既然今天有人需要,何不就尝试一下?是谁总说一句话来者:救世者没有完不成的任务。” “是我。”蒂亚说。 主设计师笑了。“没错,老板。” “我可不是你们老板。”眼看捉弄不了别人了,蒂亚的心情一下子就不好了。 “不,在这里,你就是我们老板,蒂亚姐。”武器专家走过来说:“而且是很大很大的老板。” 她故意往某个地方瞅一瞅。 张豪发现,屋子里的男人都刻意逃开了目光。看来这群人除了是一门心思研究专业的专家外,也是正常的人。 其他人也慢慢聚了过来,开始商讨。 结论很简单,要想飞,就要有一对翅膀。细节需要讨论的便是翅膀的位置,翅膀的材质,动力方式。 一时没有结果。 “小子,你给我们出了一个大难题。不过没挑战就没有前进的动力,任何事都是如此。我们固步自封太久,也该进步了。” 蒂亚刚想说什么,就发现自己的员工们进入了一种专注的状态,甚至完全忽略了他们俩的存在。 她当然能最熟悉这氛围,她曾经也可以专注到忘记身在何处。但遗憾的是,她早已失去了这种能力。 想起这几年让自己操碎了心的乱七八糟的琐事,她不由得嫉妒起眼前这些人来。 “蒂亚?” 听到张豪的声音,蒂亚才意识到自己已不知愣神了多久。恢复过来,她带着张豪悄声走了出去。 这便是张豪这套副甲的由来。 那之后,他们用不到半个月的时间试穿调校,修正局部与偏差。 设计师们果然给副甲加上了翅膀,结合了飞行翼与滑翔翼的结构和特点,他们管它叫——辅助翼。 而张豪也利用剩下的时间开始学习副甲与辅助翼的操控方式。 本来应该很困难,因为是全新的技巧。 但是设计师们很人性化的给操控系统添进了智能操控程序,并将其与副甲本身的‘指操’系统融合,使本来复杂的操控和必须凭借经验的动作交给芯片自动处理。 所以,张豪只需熟悉针对处理中心的操控指令,便可以更简单的操控辅助翼,做出许多复杂的动作。 专业人士会说这样便失去了‘操控’的乐趣大,特派员们肯定会嗤之以鼻。他们需要的是如何顺畅自由的战斗,而不是非要什么人机操控的手感。 这一次他仍是坐船。 只不过这次的船航行在海面下,水下200米。 漆黑一片,即使把人类能生产出的最强光源放到这里,也照不亮多少地方。 潜艇只能依靠声纳,地形图与陀螺仪定位,不过航行一段距离后,陀螺仪就没法保证是真正的垂直了。 潜艇必须浮上水面,重新定位。 这也是他们唯一浮上来的一次。即使难得这一次,也只待了不到五分钟,连给张豪重新适应压力的时间都没有。 虽然他相信自己已经不是孩子了,但仍是先吐了一天,吃了两天的药,头晕的症状才有所改善。 目标是一座废弃码头,在那里,张豪将独自进行一场他有史以来所经历过的最危险的战斗。 …… 小码头位于海岸线的一个海湾内,与内陆隔着高耸的群山和泥沼,更是远离大都市的喧嚣与烦扰。 这里曾做过特种部队训练基地,然后变成新研发作战机器的实验场。不过,后来,无论是特种兵还是机器都找到了更好的地方。 至于小码头,一是政府没资金重建,二是附近也的确没有任何值得开发的资源,所以就搁置了起来。 如今,这里成为了救世者雇佣兵团的考核基地。 成本是让政府心满意足的数字,同时也用技术上的一点支持换来了保证的绝对保密。 而买家挂的名只是一个暴发横财的不出名的佣兵团。 经验是,在不必要的时候隐藏身份,必要时才亮出獠牙。 这样才安全,也才能致命。 柔软的海浪冲刷着水泥铸就的堤坝,成群的海鸟在蓝天白云下啼鸣,一座残破的灯塔孤独矗立在堤坝延伸入海部分的尽头。 第497章 试炼者与考核师 入海堤坝中有一小段已经塌陷,不知是工程质量的原由,还是潮汐力量的因果。 码头堆满了几百个废弃的集装箱,破旧的再也无法下海的锈迹斑斑的渔船,渡口,废车,几排脚手架和垃圾堆。 还有一些曾经表明有建筑存在过的地基和危墙,顽强的从水泥地下破土而出的植物。 没有船只会在这里停靠,也没有闲人会从陆地闯入军事禁区的标识,所以无论等一会儿这里发生什么,考核基地的几人都会成为唯一的见证者。 说是考核基地,其实远远没有基地的分量。 总部就是码头几百米外一座高丘上用轻钢骨架复合彩钢板搭建起来的简易建筑。 通常设备都是从各地买入的,属于救世者机密的关键设备人员随身携带。 四名考核师会在这里通过无数个摄像头和安设在试练者副甲上的追踪器来评价试练者的表现,给予评分。 今天的考核师是no.3铁拳,no.15猎豹,一名基地教官以及一名特派员培训专家,还有一个凑热闹的no.5。 其实不需要借助摄像头,从高丘的位置便可以俯瞰整个试练场。 试练场就是用那些大大小小破破损损的集装箱围起来的,边界有高压电网。目的其一当然是提醒试炼者哪里不能跨出,二就是要惩罚那些不管有意还是无意破坏规则的人。 试炼场中也被分隔出三部分。 第一部分是基础试练,第二部分是战斗试练,第三部分是终极试练。 有点像电子游戏,不过参与的却是真人,也的确会出人命。 第一部分入口外,试炼者张豪正在穿戴副甲,检查武器。 简易建筑内,考核师们正在核验试练内容。 no.15猎豹曾经是短跑名将,得过世界冠军,皮肤黝黑,和他的称号几乎完全相反。不过他的头发是染成淡黄色的。 他是救世者特派员中速度最快的战士,至今考试记录无人打破。请他来的原因当然是因为试炼者也是一名敏捷型战士,同样依靠速度战斗。 所以,没人比他更有资格评分。 no.3之所以来是主动报名。 不用说,他与试炼者有点缘分,曾经一起在中东战斗,甚至相互对抗过。虽然对方拒绝了自己的特权,不过铁拳毫不在意。 相反,他更欣赏这个年轻人了。 明白做事要循序渐进,能展现出不属于这个年龄的性格与主见,正是一个孩子早熟的表现。 但no.3的沉默中却也隐藏着一丝不甘。 高清摄像头下的少年让他想起了自己的兄弟。当年那个金发的俊美少年也是在这里通过试练,成为救世者最有潜力的特派员的。 他来中东全都是因为自己,可到最后自己却没有保护……铁拳摇了摇头,驱散回忆。 今天应该是开心的日子,不应该追溯过往,他将注意力重新转回画面上。 试练内容什么的都无所谓,那名小战士要做的就是拼尽全力战斗,消灭每一名敌人,不管模样多狼狈——战斗哪有不狼狈的。 结果只有两个,要么在这里得到认可;要么失败,任由几年的努力付之东流。 要知道类似这种试炼的通过率并不高,这还是建立在千分之一精挑选拔的基础上的。 不过no.3有信心,他也知道‘战斗小子’同样有信心。 “什么时候开始?”铁拳问。 “还有十分钟呢。着什么急!”蒂亚回复他。 no.3不禁想笑。 说别人‘着什么急’的人往往自己更急。不过他肯定不会说,每个人都知道这位不请自来的总管的脾气和她的身材一样暴躁。 而且凭她和那个男人的特殊关系,没人会去惹她的。 “好。那就再等等。”no.3一把靠进了不太舒服的椅子里。 这时,no.15猎豹开口了。他说:“之前我也参加过两次考核,总觉得……这考核内容是不是变难了?不知道是我的错觉还是怎样。是因为我们战士的实力越来越高了吗?真是……” 本来应该是局外人的蒂亚故意干咳了几声,打断了猎豹的话。她说:“不。不是因为试炼者的实力增长了。这个难度是我要求增加的。” 总有一些人,他们会误打误撞问出一些问题,这些问题是只要稍微看明白一点(不管想没想明白)的都不会问的。 就像现在的情况。另外三个人见到no.5在这儿,加上他们都听说了试炼者与no.4的关系,所以知道这次试炼绝对有特殊的地方。 他们找到了特殊的地方。 不过,至于为什么,他们只需从互相的呼吸之间来判断就知道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这也不能怪no.15,他的战场偏僻,而且也不喜爱流言蜚语,外加说话向来直来直去,所以,说如果其他四人中有谁能问出这句话,那么肯定非他莫属了。 不过一听到no.5冷冰冰的回复语气,猎豹就意识到自己问错了,立时变得有点不知所措。 蒂亚接着说:“你们也看见了,试炼者的战斗服不是通用副甲,而是特制的。即使没完全定型,但其功能和战力也肯定比考核装备高一筹……” 抓住no.5的断句,no.15急忙试图辩解,“呃,其实我根本不……” “所以!”蒂亚硬生生抢过发言权,继续用毫无抑扬顿挫的语调说:“我提高了考核难度。为了避免日后有人说闲话,我必须在这里跟你们说明一下。 “但我不是专家,修改之前请教了在场的特派员培训专家。但评委是四个人,你们其他人现在就看看手中的清单。如果觉得不合适,我们再提高难度便是。教官?” 教官打了一个激灵,说:“完全没问题。” “no.3。” “啊哈。这个……我也是第一次来,不太熟悉这个东西。不过既然培训专家都肯定了,那绝对没问题。我就等着开始了。嗯。”no.3重新坐正。 “no.15。” “在!”猎豹差一点就从座位上站起来,尴尬的说:“其实……我完全没有别的意思。我完全认同这次试炼的正规与权威性。 “我甚至想说,相比于作战服能力的提升,这个难度的增加可能都有一点过格。最后这台作战机器,这参数,这性能,我觉得是不是……” 第498章 第一阶段与第二阶段 “放心,是阉割版,许多功能都没完善。” “好的。”no.15想了一下,说:“既然这样,那么我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你不说难度太大了吗?”蒂亚追问。 no.15愣了一下,立刻解释,“对,没错,我刚就是这么说的。所以,我希望在座的各位再仔细评审一下手中的数据,我们必须给年轻的特派员一个更公正的考核!” “这倒不必了。既然你们都认为考核难度超出了预期,正好!”蒂亚有些得意的说,“让我们看看这小子究竟价值几许吧!” 教官看了眼时间,核对了一下显示屏中试炼者是否已准备就绪,然后左右瞧了瞧,接着打开话筒,将其拽到嘴边,说:“考核开始!” 码头上的张豪一直等待着这一刻。当考官发出第一个声音时,他就冲进了战场。 边界电网从身后闭合,提醒他已无退路。 迎面便是一个狭窄的射击靶场。他右手持枪,冲了进去。 第一个人形靶位出现在左手边,张豪立刻将枪甩了过去,射出第一发子弹,命中胸腔正中。 不算好的开头,命中头部的得分当然才是最高的。 第一枪太随便了,张豪反省,下一枪他要瞄准,不能总凭感觉射击。 几个固定靶位后便是移动靶,最高难度。 移动靶后半程加入障碍躲避。 射击路线上时不时出现各种移动障碍,有时是一个几乎弹射出来的直径半米的铁球,有时是一个类似报废车辆的移动障碍物。 路线两侧暗中埋设的击发器中会射出高速染色球,一旦被击中,副甲就会被染色。 另一种障碍便是激光射束,或单条出现,或成网状阻挡在路线前,触碰丝毫就会引发警报。 张豪仍握单枪。 一是因为这里的射击需要更多的稳定性,二是他需要另一只手来支撑身体做出复杂的变向和移动。 当出现近身靶位时,张豪还可以用另一只手从匕首槽位中抽出切割刀进行攻击。 因为设计时间有限,所以张豪的切割刀暂时被设计成了折叠式。在现有资源的基础上,这已经是最方便张豪使出他战技的了。 弱点也更直接,就是强度不够,连接处容易折断。 理论断点已经得出,但还没经过实战验证。实战中,不管是借力还是用力方式都会更复杂。 张豪只希望它别在最要命的时候断掉。 有人会想,即使是最终考核,也要有这么一个看似滥竽充数的阶段。 实则不然,第一阶段的模拟战斗是非常重要的。 它的难度会逐渐增加,目的是让试炼者的身体逐渐温热,进入战斗状态。 这是一个必要的过渡…… 张豪一个扑身接翻滚躲过最后一条激光束,并在翻滚前卸下打空的弹匣,同时指操系统从弹链中弹出全新弹匣,起身后立刻装填。 而当他起身后,眼睛中充满了杀意。 热身结束。 试炼进入第二阶段。 监控室内传来一声惊呼。“哇哦,说实话,这动作我都不怎么熟练。”猎豹说。 no.3试图将话题转正,说道:“有一说一,这小子远距离射击精度可不怎么高。” “切。”蒂亚咒骂一句。“老娘跟他说过让他多练练的。” “可能是武器的原因。”猎豹说:“这上面写着他的武器特制时忽略了远距离射击精度。也就是说,这小子准备和敌人近身作战。” 他礼貌的看向no.3。“在力量不足的情况下,能依靠的只有速度了。” no.15也明白这次考核为什么让自己参加了。他作战依靠的就是速度与爆发力,眼前这名试炼者显然和自己是同一个路数。他越来越有兴趣了。 “武器的确是原因。”培训专家说,“战斗风格也占很大方面。我们在训练他时就发现他更倾向于与敌人近身战斗。尤其是他那特殊的战技,说实话,很特别。” “曾经的‘战斗小子’绰号就是这么来的。”基地教官打趣的说。 “那就让我们看看,战斗小子接下来会如何战斗吧!”no.3的话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重新转向屏幕。 那里,试炼者即将遭遇第一批真正的敌人。 对张豪来说,战场环境是完全陌生的。他只能一边战斗一边适应。 他也不知道真正的敌人会被安排在什么位置,会以什么方式找到他,朝他进攻。 而且他孤立无援。这点甚至比不上外面的战斗。 张豪头盔上的战术屏幕显示着系统提供的方向信息,但他可不会径直走过去。 致命的敌人已经被激活,正潜伏在暗影中等着他,要置他于死地。 这简直就像地下城游戏,过关,斩敌。 但实际上,现实往往比游戏更残酷。 这里,他没有第二条命和存档。 海豚作战守则第一条:拿好武器。第二条:熟识战场。 无论身处何处,观察战场的优先级永远排在前面。 任务没给他这个条件,但张豪可以自己创造条件。 他仔细谨慎的贴着边界电网前进,找到了一处高点——由三个两米五高的集装箱叠搭而成。 接着利用几次轻跃,一次借助副甲腿部助力的跳跃攀上了高点。 张豪朝四周俯视。 幸运的是,因为高点贴近边界,所以四周没有其他阻碍,视野意外的好。 所有细节通过战术屏幕合理的加强修饰后,由眼球交叉传回大脑。 弹药量,副甲耐久,能量剩余,距离角度标识,敌我识别,威胁分析,危险弹道路线预测…… 张豪甚至可以调节辅助信息的输出占比,以增强或降低战术屏幕中辅助信息的流量。 当这些信息传回那早已切换成战斗模式的大脑后,张豪便开始了快速的分析与计算。 哪里适合埋伏,哪条路线适合游击,哪里场地空阔,适合单打独斗…… 同时,他也锁定了第一个目标——两台机器战车。 时间也是成败的关键因素。 张豪整理结束的刹那,便跃下高点,迅速朝目标奔去。 第499章 机器与机器 之所以选择战车机器作为第一目标,是因为它们虽然模样古怪,但远程火力却是最高的。 一双动力腿支撑的炮台上往往搭载着通用机枪(轻重两用),甚至有些可以搭载榴弹发射器和坦克炮筒。 一旦你陷入战斗无心处理它们时,可移动的重火力炮塔将会是比你所面对的正面敌人更致命的威胁。 两台机器互为犄角,相互架着对方的盲区,拥有大片共享火力范围。想要同时与两台战斗,无异于痴人说梦。 即使是副甲,只要陷入那密集弹阵超过三四秒,同样会被撕碎。 所以从一开始,张豪就制定好了战术。 机器拥有一套技战术系统,它们目标明确,毫不拖沓,而且几乎总是对的。 这是威胁,但也是机会。 它们的动机与行动其实很好推测,只要你能发现最能威胁到你性命的攻击位置,它们就肯定会出现在那里。 张豪安置好陷阱,找好位置,然后探身射击。 他没有立刻躲闪,而是就站在那里,露出半个身子,等待着。直到两门机枪枪口冒出火光,他才立刻躲回掩体。 张豪丝毫不敢停留,立刻跑开。 身后,集装箱顷刻被穿透,距他不足三十公分。不过张豪也得到了一个重要信息:战车机器从发现目标到开火只需不到2秒。 张豪一边沿预设的路线移动,一边观察两台作战机器的行进路线,然后抓住时机扔出起爆式烟雾弹。 这种加强烟雾弹更加缩短了烟雾喷出的时间,依靠内置火药将烟雾爆出,能在三秒钟内将烟雾覆盖到半径三米的圆圈范围内,并会在十秒钟之内将覆盖半径扩大到五米。 更关键的是,这种烟雾能够做到‘全波段遮蔽’。 烟雾遮住了两台作战机器的视野联系,张豪将其中一台引向自己。他不断诱敌深入,将敌人诱至一片他自命为‘集装箱迷宫’的特殊地点。 扔出烟雾弹十五秒之后,战术屏幕上的辅助信息提示张豪的陷阱被触发。 即使身处战场,张豪也不禁暗自庆幸,当人类的思维与机器的思维能吻合时,便是战胜机器的最好时机。 说时迟那时快,张豪毫不犹豫的触发电磁陷阱。 如果其他人以为张豪是想用陷阱将那台机器困住,然后全力进攻身边这台,那就错了。 战斗都要找软柿子捏。 此时,落入陷阱而动弹不得的机器显然就是软柿子。 所以,张豪巧妙的利用天然迷宫制造的盲区躲开了正面敌人的搜寻,转身绕了回去。 电磁陷阱释放的高频脉冲暂时中断了作战机器的指令传送,不过挣扎的保护措施仍试图让几簇电流通过了隔离层,并保持住了信号的稳定。 重机枪开火,但却没有几发命中移动中的张豪。 枪口试图转向,但速度慢了几十倍。 张豪掏出手雷。但就在他刚准备扔出手雷的前一刻,战术屏幕上,几乎贴近盲区的位置处突然闪烁起红光——攻击预警。 一瞬间,本能让张豪的身体做出闪躲动作。但机会可能转瞬即逝,他仍是勉强在失衡前加速将手雷掷向了目标。 落地后,张豪立刻重新专注。 如果刚才攻击他的是被引走另一台战车机器,总觉得有点太快了。 有什么东西突然攀上他身前的墙壁,侧挂在那里,朝他开火。 按照张豪自己给自己定的战略,前面的阶段必须尽量节省副甲的耐久度和能源,所以每有攻击的第一反应就是闪躲。 不过他仍是通过自己的残留印象和战术屏幕上的缓存截图弄明白了自己的新敌人是谁。 一台蜘蛛机器,载有轻机枪,移动平台是模仿蜘蛛的六腿造型。 这种机器移动迅速,可以跳跃,钩住墙壁。腿展有一米五,但从高度上来说,这种机器可以轻易穿梭于各种狭窄的空间之内。 密集的集装箱阵正是它的不二舞台。 几台?一台? 这种东西一旦被拉开距离别想逮到,在这狭窄空间中,似乎正是解决它的大好时机。 张豪立刻改变战术,以摧毁蜘蛛机器为第一作战目标。 蜘蛛找上了门,从远处一边左右横跳一边朝他射击。 这次,张豪没有闪躲,顶着密集的子弹冲了过去,并用手枪还击。 蜘蛛立刻刹车,试图与张豪拉开距离。 但张豪此时已借助腿部的助力冲了起来,速度越来越快,不断缩小与机器的距离。 蜘蛛脱离集装箱,立刻弯曲六肢,试图朝远处跃开。 可此时张豪几乎已经近身,而且速度比蜘蛛更快。他预判轨迹,蓄力跳起,在空中一把抓住蜘蛛的后腿,愣生生将其拽了回来。 同时,握枪手一把甩出折叠切割刀,再用力一挥,一刀将蜘蛛机器平台与机枪的连接切断。 蜘蛛六腿乱蹬,仍试图挣脱,张豪准备给它致命一击。 这时,战屏再次提示敌人进入视野。被他引开的战车机器此时在二十米外,已经瞄准了他。 张豪突发奇想,一个转身将蜘蛛机器甩了出去。 一阵乒乓声中,蜘蛛机器被射了个粉碎。 张豪趁机躲避起来。 观察中,他发现之前遭受手雷攻击的战车机器只是被炸断了双腿,但还能依靠平台自身的履带在平地行进。 而且,又一台全新的蜘蛛机器进入了战场。 形势十分严峻,张豪正独自面对三台作战机器。 虽然之前听过要增加难度,但不至于这样吧! 但不能抱怨,张豪知道身为精英战士,投身战场的目的就是要去摧毁其中最强大的敌人。 张豪在心中将通过训练与实战积累出的几乎自动成型的通用战术翻了出来——充分利用自己的优势,克制敌人的弱点。 他要在快速游击战中制敌。 战车机器在战场上常作为后方火力支援和镇守据点的利器,拥有水平一百八十度,上仰角七十度的大范围视野。 要想避开它的探测,必须从后方或下方偷袭。同时,张豪决定与蜘蛛机器再拼一拼速度。 第500章 紫雷与蜂群 他开始移动,上下集装箱密集区让只能在平地滑行的战车机器失去用武之地。 躲避蜘蛛机器的致命追击,与另一台完好的战车机器进行时近时远的拉锯战。 张豪不停地移动,几乎所有射击都在快速移动下进行。这种攻击有一个很大的特点,常常被人忽略,那就是不需要精准。 就和他射出第一发子弹时一样,依靠的是身体与意识的第一反应,或者被称做直觉的东西。 副甲是一套防具,更是单兵作战时可以携带的最全面的军火库——两三条弹链提供子弹,工具包中能装下六枚战术手雷。 战场上还有两处武器补给箱,之前在高处观察时他已发现了一处。 终于,张豪的游击战术与耐心得到了回报。 完好的战车机器上的枪口突然熄火。 张豪意识到这是因为重机枪不断射击导致枪口过热,正在注射冷却液的缘故。 这便是张豪一直等待的机会。 他立刻转向,扑向无法还击的敌人,同时用烟雾弹封锁半损的战车机器的视线,用碎片手雷阻止身后蜘蛛机器的追击。 战车机器读懂了张豪的意图,开始进行拉开距离的多次跳跃。 但设计师专门为特派员副甲安设的助推系统就是用来在这种情况下追击机器的强大双腿的。 张豪消耗内部能源,利用肩后,腰侧,及腿部的喷射加速,对战车机器穷追猛打,在机器重新开火前,破坏了它的武器。 武器结构碎片伴随着冷却液四散而飞,看着孤零零立在水泥地上不知所措的移动平台,张豪竟然想笑。 可惜它们不能露出表情,否则现在一定是最好看的时候。 敌人从眼前晃过,张豪二话没说直接喷射加速,一手将最后一台蜘蛛机器钉到了墙上。 他都没第一时间破坏武器,而是直接用切割刀加子弹把机器蜘蛛的护甲击穿,将核心破坏。 最后一台‘残废’的战车机器处理起来就更简单了。张豪从盲区跃下,用两把切割刀将其分解。 喘息的片刻,张豪查看武器和副甲状态。子弹消耗了一半,战术手雷只剩下一枚电磁炸弹,需要补充。 至于副甲,损耗比预想的更严重,左侧损伤率已达百分之三十,必须减少这面的承击了。 张豪准备前往补给箱,却猛地回头,瞄准身后,险些扣动扳机。一眼望去什么也没有,只有空荡荡的集装箱和被破坏机器的残骸。 张豪皱了皱眉头,继续跑开。 张豪补充完后踏入第二区。 这里,等待他的是两台标准的仿生物型战斗机器——世界政府某成员国研发的第三代机器战士——‘紫雷’。 ‘紫雷’浑身紫里透白,形如闪电(不是真正从天而降的电光,而是那种通用的符号)。 虽然战斗力不是家族中最强的,却也能名列前茅。 这种型号左臂装备有一面防护盾牌,可以抵挡子弹甚至手雷伤害。武器是远程步枪,近战霰弹,格斗兵器是一把特制的印第安战斧。 不管要如何对抗霰弹枪与印第安战斧,张豪知道如果要想有所突破,他必须先破坏那两面盾牌。 但矛盾就在这儿,凭现有的资源——补给箱提供的三种常规手雷各只有一枚,不知道是谁这么抠门——他不认为自己能够破坏那两面盾牌,甚至一面都勉强。 他想到了破坏其中一面盾牌的方法,但太需要时机了。 也许偷袭可以直接断掉机器的一只手臂,这是他能想到的可以在一开始就扭转战局的唯一方法。 于是,张豪耐心隐匿,选择角度,找到视野盲区,出击,双刀凶狠地朝机器手臂上的关节刺去。 就在他以为几乎要成功时,目标机器头部却突然转向,就好像提前预料到了他的攻击轨迹。 接着,立刻架起盾牌将张豪挡在了外面。 即使在如此动能下,切割刀也未能彻底洞穿厚重的盾牌,但张豪也并未因一时受挫而犹豫。 已经近身,仍有机会。 张豪利用机动性发动多次猛攻,目标都朝向机器举着盾牌的左手。但让人惊讶的是,‘紫雷’就好像长了第三只眼睛,一一看透了他所有刁钻的攻击路线。 而更糟糕的不仅是他的攻击全部失效,是另一台‘紫雷’正朝这边赶来。 意识到情况不妙的张豪立刻扔出一枚烟雾弹,再次遁入集装箱群。他一边躲避两台‘紫雷’的搜寻一边陷入疑惑。 难道是因为自己速度不够,进攻时机不正确,还是说,机器反应太快? 有那么一瞬,张豪险些陷入自我怀疑。 这绝对是战场上除了真正敌人以外的又一致命敌人。 一旦这念头萌生,他接下来的攻击必将畏首畏尾,毫无成效。 而无效的进攻便意味着被敌人反击,这是每个出色的战士都明白的一点。 长久的磨练在张豪心中形成了一道无形壁垒,可以帮助他阻绝负面情绪。他开始思考另一种可能。 这一次,他不再将视野局限在地面的敌人身上。 张豪再发动突袭,却欲行即止,转头窥向自己的死角。 一大团什么东西迅速消失在集装箱后,就像做了坏事的窃贼。 不用再想,张豪立刻猜出那是一群蜂群机器。 u盘夺回战中,张豪就已经见识过在no.2的操控下,那群小家伙的威力。如果不优先处理掉,那么他的行动便会被掌握的一清二楚。 果不其然,当蜂群能看到他时,‘紫雷’也能轻易找到张豪的藏身地。 看来,它们之间一定有某种连接协作,类似无线网络的功能。 机器不仅能帮助人类,也能帮助同类,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一开始,张豪试图用枪具将它们一一射下来,但并不成功。 一方面因为这群小家伙机动性太好,他一瞄准,蜂群就会散开,飞远。它们不受电网限制,这就相当游戏里的bug。 另一方面,就是张豪的远距离射击精度本来就一般,更别提要在移动中射中那些也在快速移动的小目标了。 而当他想停下仔细瞄准时,两台‘紫雷’就会不顾一切冲上来要置他于死地。 好不容易击落了四五支‘蜜蜂’,代价却是副甲耐久与子弹的大量消耗。 张豪无法接受,当即放弃了方案。 第501章 运气与盾牌 他又想到了工具包中可以对蜂群进行有效杀伤的武器:电磁炸弹与碎片手雷。 前者的强力电磁脉冲估计可以直接洞穿那些小家伙被脆弱外壳保护着的核心,后者的高速碎片当然也可以对蜂群造成有效杀伤,哪怕只要破坏它们的翅膀,降低它们的飞行速率,事情都会更简单。 问题是,你如何在地面上用战术手雷砸中一群会飞的家伙呢? 没什么是不可能的,张豪提醒自己,无非是经验加技巧。他再次让自己大脑冷却下来。 这里不得不提一下,在真正的战场上,没有人能做到冷静如一。大多数都是热血与沉着并存,时而主次切换。 热血激发本能,镇定调动思维。 强者能顺畅的让大脑在两者之间切换,高手次之,一般战士需要更多的时间,而再下等,则根本分不清两者的区别。 张豪从不自诩自己为强者,但他有一套自己的应变方式,或者说,是曾经的经历赐予了他一种他人无法使用的技巧。 他只要一想到冰封的山脉,无论在什么情况下,大脑都会迅速降温。 而事实是,一枚恰到好处的烟雾弹可能会解决所有问题。 张豪在战场上绕了半圈,终于找到预想的时机,朝身后扔出烟雾弹。 蜂群机器会从那个方向飞来,再次锁定他,为自己的同伴定位。一旦它们发现自己的视野被一股蒸腾而起的烟雾遮挡,必然将向左或向右移动,避开烟雾。 张豪已握住拔掉安全栓的手雷,这次,他绝对不会让任何意外阻止自己的投掷动作,他要精准的将自己的手雷投掷出去,分毫不差。 但等他能看到蜂群的时候,蜂群肯定也能看到他。所以,必须打一个提前量。 预判。 关键是左,还是右。 没时间犹豫了,张豪只能在最正确的时间将手雷掷出去。 左边……左边! 当看到天空中的黑点从左侧露头时,张豪差一点都要惊呼出声了。 蜂群正好撞进了碎片手雷的杀伤半径。 千百枚锋利的碎片爆射而出,一瞬间就击落了一大片蜂群。剩下的孤零零的几只的飞行也受到了影响,张豪知道自己不用再去管天上的‘眼睛’了。 lucky! 没错,还需要运气。 天知道敌人哪步会绊自己一脚,天知道哪颗盲射的子弹恰好就命中了敌人的要害,天知道那些合金机器哪次命令会突然短路,导致动作失效…… 意外是无法预判的,但却必须做好准备与应对。 对张豪来说,这次意外就如同彩票天降,浪费两枚战术手雷换来如此结果,完全……可能是值得的。 但如果自己的枪法再好一点就更好了。该死,看来回去必须得多练练了。 他忽略了蒂亚的建议,估计回去又要挨骂了。 不过此时,他要做的是继续前进。看着两台朝自己冲来的巨大杀器,张豪重新装弹。 该让血沸腾起来了。 接下来的两分钟,张豪一边与两台‘紫雷’拉开距离,一边尝试精准射击。 子弹看似朝它们的头部与身躯射去,但张豪实际上只是想打掉它们的武器。 因为体型没有大的超过比例极限,也因为成本的原因,所以机器的武器整体上仍是借用了人类使用过的版本,最多会有一些细节上的调校适应,比如护弓的扩大。 作为特派员必须谙熟的《对机器作战守则》的第一条就是优先尝试破坏敌人的武器。 这是内部公认的减小机器杀伤力最快也几乎是最简单的方式。 虽然机器仍有锋利的近战武器,但最起码切割刀没有那种从几十米,甚至百米外就能结果你性命的威力。 相较之下,还是更有机会战胜或逃脱。 张豪尝试射出了三个弹匣的子弹,终于击中了一台机器手中的m4步枪。 子弹划过,虽然没有破坏主体,但枪械这东西很精巧,每一部分都有必要,一旦一个重要部件稍有瑕疵就几乎很难继续射击了。 见这台失去远程武器的机器从身侧的武器槽内掏出一把战斧,张豪竟然松了口气。 没有霰弹枪! 没有保留全部武器,设计任务那帮人还算仁慈。 另一台‘紫雷’见同伴的武器被毁,顿时谨慎起来。除非有好的机会射击,否则一直将枪藏在盾牌后。 极限了,张豪知道,在这种情况下继续射击就纯属浪费子弹了。 所以,张豪开始寻找第二个突破口。 他将全部攻击重心都放到持战斧的作战机器上,并借助走位躲避另一台‘紫雷’的攻击。 每台机器的核心系统中都有敌我识别功能,让它们不会无故朝自己的同伴开火。遇到同样的合金敌人时,它们便通过一种特有的脉冲信号识别敌友。 盾牌仍是最大的阻碍,张豪的连续攻击有半数都被它化解了。 子弹根本无法穿透,切割刀能造成划痕,再用力可能会更深,但张豪不想冒着刀身被折断的风险硬切。 印第安战斧的威力也凶猛无比。 斧刃有切割粒子加持,另一面的锤头一旦被机器蓄力抡起来,任何人都不想吃到一下。 终于,在几次尝试后,张豪终于找到机会突破到机器的盾牌后,一刀切断了几根金属手指,夺下盾牌。 为了这,他左肋挨了一记斧刃,辅助系统立刻报警。 张豪觉得值,得到盾牌,他便可能逆转形势。 不过这盾牌可真够重的,他连十秒钟都撑不动。 副甲刚中带柔的外壳下是一套运动骨骼,这套动力支撑系统不仅能提高人体运动速度,更可以借助其本身的合金结构代替使用者发力。 没错,无论什么机器都不能增强人类本身的力量,这便是人类对机器来说的极限。 有了盾牌,张豪便不再惧怕另一台‘紫雷’的步枪扫射了,甚至印第安战斧的攻击他都硬接了过去。 张豪的攻击动作也大开大合起来,毫不畏惧地一次次攻向作战机器的命门。 虽然举着重物无法用出枪术步法,但却可以借助盾牌的防御无惧之前必须闪躲的攻击。 没有盾牌防护的这台‘紫雷’可惨了,不断遭受攻击,甚至连印第安战斧都被张豪破坏了。 就在它即将面临生死威胁时,从肩部发射了榴弹。 说实话,擎着护盾,张豪反倒没信心破坏这两台‘紫雷’。而此刻,便是张豪一直等待的机会。 第502章 暗杀者与探讨 面对四枚利用微型推进器制导的榴弹,张豪完全没有要躲开的意思,而是架起盾牌,朝另一台‘紫雷’冲了过去。 在诡诈的走位下,张豪让榴弹在两块盾牌之间引爆。 一瞬间,眼前被近距离引爆的浓烟和碎片遮蔽,巨大的冲击波将张豪连人带盾同时炸飞。 张豪在空中试图调整身姿,不过最后放弃了。就这么飞出去吧,在身不由己的战场上很少会有如此悠闲的失控的时刻。 最后,张豪可能飞出了有十几米,又滚了几圈撞到了一个集装箱才停下。 盾牌本来被他死死抓在手中,如今手里握着的只剩下一个断掉的握柄。不过,被破坏的不只这一块。 张豪抬头,看到另一台‘紫雷’手中的盾牌也付出了代价—— 主体已破碎,但仍被其内层的聚碳酸酯材料粘连在一起,就好像被蜂蜜粘在一起的面包块。 目盔后的嘴角露出邪笑,张豪大叫着冲向敌人。 张豪利用缠斗步法与两台机器近身格斗。让两台机器时而互伤,时而又要怕误伤右方而停止\/改变攻击动作。 他集中精神先摧毁了两台机器的巨斧。 武器库仍未射空的‘紫雷’发射保命榴弹,但它只是命中了已经瘫痪的同伴。 张豪踩着浓烟与作战机器的‘尸体’跃到了最后一台‘紫雷’的头顶,用切割刀将后者的脑袋切碎。 两台‘紫雷’几乎同时轰然倒地。 张豪舒了口气,稍作喘息,等着提示他第二阶段试炼结束。 但却一直没有提示。 张豪陷入疑惑,难道说还有…… 这时,一股恐惧突然从后脊升起,瞬间遍及全身—— 一种生命即将遭受重大威胁的恐惧。 张豪倾尽全身的肌肉与神经试图躲避,但仍是没躲过。 一种形似巨大莲花的暗器以爆发般的速度袭来,划过张豪的右肩,穿透了副甲的所有防护层,带出一泼鲜血,但幸运的只是伤及了皮肉。 张豪忍着撕裂的痛楚转头看向袭击者,想知道是什么机器能以这么快的速度掷出如此大的暗器——那‘莲花’直径粗略估计足有半米。 但没东西。 他又追过去,追踪对方可能藏匿的位置,一无所获。 那种恐惧又来了。 这次,张豪认为自己听到了那些刀片高速旋转和摩擦的吱吱声,立刻飞身闪躲,勉强躲过了攻击。 莲花刀片穿透了两层集装箱壁后消失不见。 张豪起身追上,几次跳跃登上高点,终于才瞥见了对方的一点踪影。 然后他意识到,这次偷袭没有其他攻击者,只有一名敌人,那就是那巨大的莲花刀片本身。 后者移动时会变成多腿结构,就像一只快速横移的螃蟹,不过机器的腿全是锋利的切割刀片。 张豪尝试开了几枪,发现对方异常灵活,速度与蜘蛛机器不相上下。而且依靠某些内置结构可以攀岩走壁,甚至改变形态大小。 张豪突然想起这机器姓甚名谁了。 暗杀者,世界政府专门研发用来刺杀敌首的特殊利器。 没有通常意义上的身体,浑身上下每一部件都是致命利器,通常刀身都携带剧毒,真正的一击毙命—— 这次应该没带,证明就是张豪现在还没死。 不过它的弱点也很明显,就是没有远距离攻击能力。 张豪开始移动,试图与暗杀者拉开距离,将其引到空旷的地方战斗。但无奈机器也很狡猾,就是躲在集装箱群中不出来。 不解决掉这个敌人便无法进入最后阶段的试炼,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无奈之下,张豪只得硬着头皮冲进险境。 不过近距离与一台可移动的瑞士军刀作战绝不是稳妥的选择,尤其是对必须进攻的一方来说。 狭窄的空间,复杂的转角。 张豪不能拉开太远距离,否则一瞬间就会跟丢;但也不能离得太近,好避免自己的特制武器被锋利的刀刃破坏。 战斗十分别扭,甚至一把折叠切割刀也在抵挡敌人进攻时被折断。 不过,终于,在暗杀者的又一次致命攻击时,张豪抓住了差之毫厘就会错过,甚至会重伤的机会将切割刀插入了莲花刀片的中心,摧毁了它的推进器。 失去了推进器,暗杀者便只能依靠刀片的旋转行进,虽仍不失灵活,但却失去了速度与爆发力。 这样的暗杀者对张豪已经完全没有威胁了。 在摧毁了两扇刀片,让暗杀者根本无法行动后,战术屏幕提示张豪通过第二阶段试炼。 他有五分钟的时间整理弹药,于是立刻寻找另一处补给点。 战斗结束的空当,高丘上的简易房屋中一下子喧闹起来。对于刚才的战斗,每个人似乎都有不少话要说。 “大开眼界。”no.3坦诚的说,“我还是第一次以这个角度见识到这么顺畅的战斗。虽然有些柔弱,但就像我刚说的,十分流利。” 他挪动巨大的身躯转向身边的no.15,问:“你们敏捷型战士都是这么战斗的吗?” no.15点了点头。“方式的确就是这样,大同小异。不过风格却各有千秋。其实以我来看,速度与灵敏并不是一个特性。一名战士速度快,却不一定足够灵巧;而敏捷的战士速度并不一定最快……” “哦,这点我非常同意。”no.3边插嘴边用手势向no.15道歉。“看体型就知道我是什么类型的战士。一开始,其实我本想增加点速度,却怎么也不能如愿。 “不过后来,老大跟我说让我放弃追求速度,去锻炼敏捷度,我听话的去试了。结果——”他隔空挥了两下沙包大的拳头,合金左臂滑空作响,得意的说:“就这样!” no.15佩服的说,“老大……no.1的建议绝对一针见血。对我们来说,其实同样是这个道理。速度与敏捷,这两项技艺每时每刻都在训练,但方法却大不相同。 “优秀的敏捷型战士都会同时具备这两项技艺,但却无法做到同时登峰造极。就像我,速度的确够快,但敏捷度照速度的等级来比,却是完全不够看的。” “那你说这个小子呢?”蒂亚问。 第503章 恶作剧与最后的敌人 猎豹想了一会儿,说:“我看到了一种平衡,而且是恰到好处的平衡。尤其是在应用他那种特殊的格斗战技时,体现得更明显。” “其实战斗数据也完全能说明了。”培训专家说:“不管是基地的数据,还是这里,我们都能够看出来,这小子的跑动距离、平均速度、躲避攻击次数、侧面进攻占比都非常高。” “尤其是这武器。”教官说:“虽说这种造型不算新颖,但用这样的武器进行这样的战斗却真是让人大开眼界。我不知道……在其他海豚中是否也有人能够这样战斗……” “据我所知没有。”培训专家说,“虽然每名特派员几乎都有独特的战技,但论到特殊,我只能想到no.4的左右互搏术,虽然只见过一次,哈哈。” “今天不又多了一个?”no.15说,“真期待接下来的战斗啊!” no.3话锋一转,突然问了一个有些冒犯,又纯属开玩笑的问题。“no.15,我想知道,照你看,这个少年比你……怎样?” no.15完全没有生气,也没觉得意外,直接笑着回答,“那他还差那么一点。” …… “啊——” 试炼场上传来一声惊讶又委屈的喊叫。 张豪低头望着空空的补给箱,几乎有些不知所措了。这是恶搞,还是有意考验?不是说好有两个战术补给箱的吗?! 他看向头顶盘旋的无人机,隐蔽的摄像头,有些无奈的指了指地上的补给箱。 咋回事?他想问。 简易房屋中负责评分的四人也是一脸懵圈。按理说最终试炼前提供一批补给是标准做法。 如果要增加难度,顶多减少补给量就可以了。但空箱子?那绝对是道具组的失职了。 不过屋子里有个人却笑得十分开心,她就是蒂亚。 “看到没?哈哈,看到没!”她像个孩子似得捂着嘴独自大笑着。“看到那臭小子刚刚囧囧的表情没?他肯定也以为是工作人员失职。哈哈——真想再看一遍!你们知道吗?‘养’个孩子有时也挺有意思,尤其是这种时候。哈——” 见状,其他几人也附和着笑了起来。 结果是谁也没去追究那个空空的补给箱。 两枚电磁手雷,这是张豪仅有的存货了。 断了一把切割刀,子弹还剩下四分之一,副甲耐久还有百分之五十,能源百分之四十五。 最后一个敌人。 张豪放弃了考核组会更正错误的想法,利用剩余时间赶紧踏进了试炼场地。 最终试炼是半开放的场地。 电网在身后,而另一边则是堤坝,大海与遥远的地平线。 还剩一分钟,张豪再次寻找制高点,登上眺望。 没有多少集装箱密集区,没有多少迂回区,相反是一块一块空旷的场地。 对于一个敌人来说,还算公平。 废弃灯塔在狭窄的通道尽头,那里本来应该是绝佳的眺望点,不过赶到那里太费时间。 那段路狭窄多坑,只要坠下去就几乎是死路一条,灯塔只能暂时藏身,但楼梯空间太小,不能在里面战斗…… 张豪思考着这些特殊地形该如何利用。 时间到了。 张豪将视野转会内陆。 他不知道敌人会以什么方式登场,是空降,还是从某个封闭的箱子内蹦出来,又或者像绿巨人一样推开一个个集装箱朝他冲来。 也可能都不是。 码头很安静,张豪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呼吸。 心脏在高频率的跳动,像泵机一样将鲜血运送到身体各处,为器官与细胞提供养料。 副甲内层自带的止血剂早早帮助张豪止住了肩膀的伤口。他现在希望脉搏能维持下去,好维持住四肢的温度,以应对接下来的战斗。 战斗!可目标在哪? 时间已经过了一分钟了,最后的敌人还没有出现。 又是意外错误? 就在这时,张豪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在这个制高点待得太久了,久到足够被敌人发现几百次了。 如果它一直就隐匿在这里,比自己还早,那么肯定已经…… 安设在背后的maws警告系统突然炸响,警告张豪有巨大威胁逼近。 张豪已与这套副甲共同磨练了许久,几乎已经产生了人与人之间的信任,所以根本不用想是什么威胁,赶紧躲开就对了。 根本来不及寻找落脚点,张豪飞身跃下了高点。 身后的爆炸冲击让他失衡,张豪东倒西撞才终于落地。可脚跟还没站稳,一道矫健的身影便倏然追了上来。 双刀落地,激起一阵火光。 张豪翻滚,借助助力躲避,起身,滑倒,再翻滚,再起身,一次次躲避鬼神般的追击。 该死,倒让我看看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行不! 无奈之下,他不得不扔出一枚电磁手雷以中断对方的攻击。 他趁机起身,急忙在胸前架起双刀。 果不其然,拥有完整瓷化膜的战斗机器可能只被困住了两秒钟,便立刻挣脱,再次追击到张豪身前。 四把近战兵器双双抵住,接触的切割层发出尖锐刺耳的声响。 张豪知道自己只剩下一把备用切割刀,必须在节骨眼上使用,所以急忙找机会打破僵持。 他立刻朝空旷地跑开,再次试图拉开距离。 可意外的,机器却并没有追击。 张豪也停下,回头,这才终于能够看清敌人的全貌。 光滑,流线,特殊的头部,发达的四肢,畸形的内骨骼,奇怪突出的背脊…… 张豪甚至认为,如果再加上一条尾巴,那么它活脱脱就像电影中幻想出的外星怪物—— “异形!”简易建筑中传来一声惊叹。“这便是它们研究出的新型号吗?!” 这种问题在场只有蒂亚能够回答。 她说:“的确。这算是第一台真正意义上的仿生物型号,虽然这生物是影视作品幻想出来的模样。” “意义呢?”no.15问,“这种东西一开始就能做吧?” 蒂亚叹了口气。“你们这群只懂得战斗的家伙。意义就是,他们不想让人们看到自己的孩子和同胞在跟‘怪兽’战斗,他们不想让流言传播自己制造的是怪物,而不是更强的战斗工具。懂了吗?” 四名战士这才恍然大悟。 第504章 天使与异形 no.3说,“所以,你的意思是道德限制了机器往更强的方向发展?” “部分是对的。”蒂亚说,“就跟人类战场上曾限制许多残忍的致命性武器一样,化武,扩张型弹药,白磷弹等等。在这方面,我们的专家试图验证过,如果不对战斗机器增加约束,它们至少会再强大一倍。” “可你说这才是部分?”no.15惊讶。 “是的。另一部分是成本。对地球上的生物来说,人类对自己研究得最透彻。骨骼,肌肉,包括神经网都是模仿自己的身体制作而成的。 “所以按照自然规律,体型必然也会更接近人类。简单点说,就是你不能使用人类的骨架去制作一个造型像猫科动物一样的机器,明白了吗?” “哦,所以我们研究透了这种‘生物’的身体结构?”no.3开玩笑道。 “不。对世界政府那群人来说,或者说‘潘多拉’,这只是一次尝试。数据是我们no.2的‘千年虫’部队带回来的,再由我们的专家仿制。具体像多少我们还不知道,可能永远也不会知道,因为它们可能不会出现在真正的战场上。” “我想松一口气。”no.15说。 “目的呢?no.5。”教官皱着眉头问。 蒂亚本不想说。“一种趋势。” “趋势?” 这听起来正常但却又不详的词汇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骨骼可变形趋势。这是我们内部专家的估计:一种可以改变外部形态的战斗机器。” “就像变形金刚那样的吗?” “方向没错。”蒂亚说,“不过想制造出变形金刚那种机器是不可能的。” “人类自己制造出‘恶魔’,再由同类消灭。这不是愚蠢,还是什么?”no.3发问。 没人回答。 对大多数人来说,他们的确一直想不明白答案。 但对蒂亚来说,她问过自己千百次了。 这是愚蠢吗? 要说可能还真有一点。 不过更多的,是高傲。 幻想自己会成为造物主的那份高傲,可能会带来毁灭的高傲。 “它有名字吗?”猎豹最后问。 “‘天使’。”蒂亚答道。 …… 对张豪来说,眼前这台‘异形’是一台完全陌生的战斗机器。他提前研读的所有参考书和资料中都没有提到过。 也就是说,不管这台奇形怪状的机器拥有什么性能和武器,他都要自己在战斗中一一试探了。 好啊,这便是你说的增加‘一点’难度吗,帝亚姐! 不过正好。 张豪热血沸涌,这样才是真正的战斗,随时担心自己可能会丢掉性命的战斗。 肉眼可见,机器的两把近身格斗武器附在手臂上,而且是可伸缩的。 足部带辅助轮,方便转向和高速机动。腿部弯曲,有助推部件,所以启动速度会很快。 弯曲后身高两米,直立后只会更高。四肢比一般机器更发达,显然更有力量。 之前偷袭张豪的可能也是榴弹,也可能是小型导弹。 不知道远程武器是什么,也不知道有没有其他重火力武器。 它的程序也肯定被修改过,没有追过来便是原因。 不想置他于死地?还是说有其他更凶狠的算计?张豪不得而知。 可能这台机器后有一个控制员在操控也说不定。 那么他能看懂自己接下来的动作吗?张豪伸出一只手,将枪口向上挑了挑。 机器可能看懂了,因为它立刻收起兵器,并从身侧掏出远程武器朝张豪射击。 mpsaa-12。 之前躲过的被放到了这里。 自动霰弹枪,射速每分钟三百六十发,可单手持握;配有32 发可拆卸式弹鼓,不用说里面肯定装着高爆弹。 射程两百米,在这个战场上绝对够用了。 不管是榴弹还是高爆弹,张豪都不想让它们直接命中自己的副甲,尤其是已经被穿透的右肩和损伤最严重的左肋处。 张豪觉的自己胜利的突破点仍是近身作战,但前提是他必须突破这把威力巨大的散弹枪。 远程狙击的尝试失败了。 ‘异形’对武器保护的很周密,很少与张豪对枪,射击时都将枪体保护在身体侧面,暴露出来的几乎只有一管枪口。 让张豪在移动中命中那狭小的枪口,可真是会难到让他放弃的程度。 张豪改变策略,开始消耗敌人的瓷化膜。并在他认为最恰当的时机,扔出了最后一颗战术手雷——而且为了稳妥调整成了触发式。 但让张豪惊讶的是,就在他试图按下按钮的瞬间,‘异形’做出了一个以人类的力量和身体根本无法做出的逆向机动。 炸弹引爆,释放出半径足有半米的高频电脉冲。但电脉冲只波及到了‘异形’的半个身躯,而且借助后退的惯性,机器一瞬间就脱离了炸弹的控制范围。 可惊讶归惊讶,毕竟在战场上什么意外都可能发生。 能让机器的持枪左臂短时间无法行动,这已经是意外中的万幸了。 张豪瞬间启动,朝敌人左侧攻去。他朝霰弹枪挥出刀刃,被机器另一只手上的切割刀架住。 这正是张豪发挥他特殊武器优势的机会。只见他在僵持中微调姿势,将格斗对刀时敌人不太会注意的枪口对准了霰弹枪。 而为了防止机器再次做出躲闪,又将另一管枪口对准了‘异形’战术屏幕上的动作捕捉器。 双枪同时开火。 机器选择保护自己更重要的‘眼睛’,子弹穿透黑鳞化处理的钢材和铝合金,将霰弹枪拦腰打成两段。 在张豪的复合攻击下,‘异形’第一次选择后退。 它扔掉只剩下一半的霰弹枪,像个思考着什么问题的人似得站在原地。 它更优质高效的神经网开始分析张豪手中的特殊武器,模仿人类的思考方式,趋利避害,寻找弱点。 但数据不够,它还需要更多。 可它的敌人又改变了战术,利用两把手枪不断在外侧骚扰。 ‘异形’知道自己的护甲足够坚硬,但却不敢保证面对单方面的消耗能毫发无损。 尤其是一些战术部件的坚硬程度还比不上其他地方的护甲。 头盔上的环形动作捕捉器便是其中之一,它的‘眼睛’。 第505章 狼狈与灯塔 如此设计增大了视野,却也加大了受弹面积,更容易受伤,刚刚就险些被击中。 机器知道捕捉器对其的重要性,所以面对消耗,它决定还击,用自己的隐藏武器。 当然,以上分析逻辑都是从人类思维角度出发的。 如果是机器,张豪眼中的‘异形’的化,它‘头脑’中更多的还是排除与选择。 在出奇与诡计上,它比不过人类,但在逻辑与寻找最优解上,神经网拥有前所未有的精度与速度。 当机器弯下腰,附身平行于地面, 用四‘腿’像猫科动物一样支撑身体时,张豪着实吃了一大惊。 他甚至以为对方会用前所未有的超级加速冲过来。 但并没有。 机器选择拉开距离,同时,背甲突然打开,从里面弹出了一挺重机枪。 重机枪?这火力岂不是比战车机器还猛了吗! 这种笨重的机枪甚至已经被大大小小的战场淘汰了,如今却出现在一台作战机器上? 不过仔细想想可能也不为过。 不管是小队还是个人作战,扛着一挺重机枪都太过笨重了,即使有局部外接骨骼都一样。 但对机器,这重机枪就像它本身的一个部件一样。 别说一把,如果不是空间受限,可能两把都能支撑得起来。 从那机枪枪口冒出火光后,张豪就开始了玩命逃脱模式。但没用,就连他躲藏的集装箱都会在顷刻间被穿透。 在消耗了大量体力与耐久后,张豪愤怒的决定反击。 重机枪火力凶猛,但目标也足够大,只要有机会瞄准,可能一秒钟就够了,他有自信能摧毁那架机枪。 但事实证明,他的这个选择是鲁莽和愚蠢的。 ‘异形’的视野与反应异常灵敏,重机枪可能也经过特殊调试,增快了射速。 张豪的枪刚伸出去,密集的子弹便顷刻而至,直接将他的特制手枪打成了碎片,还是张豪自己反应够快才保住右手。 绝对的危机,不仅没想到办法近身,还搞没了一把反击的武器。 更糟糕的是,张豪感觉到了疲惫。 不是说他有逆天的体力,支持他战斗到现在才感觉到累,而是一直以来紧张专注的战斗过程让他忘记了那种感觉。 如今,却突然出现了一堵墙,将他的进攻节奏堵住,全部打乱,而他的身体也终于想起自己已在高负荷下工作多久了。 疲惫,混乱。 ‘异形’的攻击频率突然变低了。 张豪能找到零碎的片刻间隙喘息、休息。 但不能一直这样。 无法反击,就意味着永远没有赢的机会。 在机器犯错前,他可能会自己先犯错。而且有一个考评小组在后面看着这场战斗呢。 虽然他们不至于因为自己流氓式的消耗打法就判自己不合格——因为对这种敌人必须无所不用其极。 但如果太狼狈的话,也的确会成为扣分项。 唉,不知道那小房子里的女人会露出什么样的鄙视表情,总之,绝对不会好看。 必须反击。 张豪再次强迫自己回忆起冰原与雪山。 寒冷不知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即使满头大汗,他仍是打了一个冷颤。 虽然这冷颤让他步伐凌乱,但庆幸的是,张豪也开始冷静下来,开始思考。 他想到了至今都没发挥出作用的辅助翼,接着又确认了自己唯一可能重新反击的方式,再将两者结合起来,得到了一个方案。 并不是最优解,甚至可能是最冒险的解法。 这是人类的思维方式。 冒险中可能暗藏着机会,诡计中也可能是无奈的走投无路。 就在如此极端的境况下,张豪选好路线,冲了出去,将自己暴露在‘异形’的重火力之下。 ‘异形’也完全没有客气。 好不容易逮到之前像老鼠一样东钻西窜的敌人这次终于暴露在开阔的视野下,立刻让背后的重机枪旋转了起来。 距离、速度、提前量都是强大的神经网与处理核心自动计算的,在数值上的准度方面,可能比人类精准一千倍。 它也不用考虑什么本能和经验,甚至可以一边移动一边射击。 重机枪枪口微调,每一次转向角度都可以精确到分,似乎已经完全计算出了张豪的运动轨迹。 不过,人类对这种精确的毫无疏漏的算法也有应对之道,那就是不断的变化。 张豪不断的变向,不断的调整速度,压下在枪林弹雨中冒险的恐惧,不去听头盔中的报警声,不去看战术屏幕上一次次闪烁的耐久消耗过度的红框。 他沿着电网跑向伸向大海中的堤坝,目标是尽头的那座残破灯塔。 堤坝中间有一段塌陷造成的缺口,张豪只能依靠助力飞跃过去。 ‘异形’当然也计算到了这一点,人类在起跳前一刻与在空中的姿态是无法改变的。 它甚至提前中断了射击,以便更精确的瞄准。然后,在张豪迈出最后一步的瞬间,开火。 张豪在赌,但没想到第一次就赌输了,而且输得非常快。 他的起跳脚刚准备跃起,一发子弹穿透了防护,划伤了小腿,导致他根本没使上全力。 张豪跃出一半就坠下缺口,幸亏用双手死死扣住水泥断层才没让自己坠下大海。 不过,他的双腿已浸入海中,海水浸入刚刚的伤口,一阵刺痛。 好在坠入断层也阻挡了‘异形’的视野,否则,只能选择一点点向上爬的张豪是个再好不过的靶子。 他刚一爬上来,便发现‘异形’已经踏上了堤坝。 意外的,内心萌生出的一瞬间对死亡的恐惧却让他重新拾回了理智。 张豪一个前冲翻滚,接着起身变向,躲开射来的子弹,继续朝灯塔奔袭。 伤口传来剧痛,但他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此时若不再调动百分之一百二十的身体机能,那么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灯塔,他必须赶到那里,那是他反败为胜的唯一希望。 灯塔约五六十米高,因无人修缮与照料,本应洁白的塔身如今却斑驳不堪,靠海一侧的反光涂料也早已开裂脱落。 塔顶半塌陷,搭建其中的照明设备也已被撤走。 唯一能证明这里曾有人烟的便是一直通向塔顶的螺旋楼梯,上面的扶手和旁边的墙壁依稀还能看到有人走动过的迹象。 金属阶梯已在潮汐的空气中腐朽,有些地方根本无法承重。张豪磕磕绊绊了几次,才终于在黑暗中摸索着登上塔顶。 其间他提心吊胆的担心‘异形’会从后面追上来,不过后者并没有,可能是狭窄的小门让其望而却步。 第506章 辅助翼与反击 张豪踩着凸起的石壁,借助副甲手套的强大抓力攀上灯塔最高的半圆形塔顶。 他直起身,扶着塔顶四角的修饰立柱,俯视着像猫科动物一样抚着身子的‘异形’。 后者重机枪的炮筒正死死‘盯’着张豪。 但机器没有第一时间开火,也许它计算出就算自己倾尽弹药,可能也无法破坏整座灯塔,也许它也明白‘欲查其详,先观其动’的道理。 接着,超出小屋内四名评审的预料,甚至超乎机器的预料,张豪从塔顶一跃而下,动作没有半点的犹豫,就仿佛早就想好了一般。 而事实也的确如此,张豪心中已经有了计划。 不过这计划在慌张登上塔顶的过程中还未形成,但在他踏上圆顶,俯视大地和敌人的那一瞬间涌了上来。 在机器的战斗数据中,只穿着副甲从这么高的地方跃下无疑是自寻死路。 起跳后一秒钟不到,神经网就计算出了张豪的落点与空中轨迹。 落点是一个范围,甚至将在空中使用助推力进行小范围机动对结果造成的影响也考虑了进去。 在这种距离下,误差不会超过十公分。 ‘异形’没有让敌人自取灭亡的程序,只要有机会,它会亲手消灭敌人。 所以,它会再浇一把火。 将‘轨迹’导入火控程序,向背部的重机枪下达开火指令。如雨的子弹以每分钟三百发的战斗射速从枪膛倾泻而出,初速度可达千米每秒。 它们将以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命中率击中下坠中的敌人,将其盔甲贯穿,让其直接毙命于半空。 但几乎不在计算范围内的意外却发生了。 就在‘异形’火控程序执行指令的一刹那,在它的战斗捕捉器中,空中的敌人却以一种完全违逆了物理规律的方式进行了一个接近九十度的变向,姿态由下坠变成了横向滑行。 程序急忙扬起枪口,但却仍没有跟上那滑行速度。顷刻间,数百发子弹悉数落空,徒劳地钻进了灯塔的外壁,激起一阵落石。 ‘异形’中断射击。 很快,它便察觉到敌人副甲背后左右各多出了一块什么东西,像是翅膀。 敌人突然可以飞行了。而平地上的运动分析与空中的完全不同,‘异形’立刻调取对空作战方案。 但它能理解的方案中针对的全都是标准翼型的动作与速度分析,眼前的这种副甲后附带的机翼却是全新的,完全没有参考数据,计算式一行行报错。 但优秀的神经网拥有自主修正功能,面对全新的数据,它会收集、归纳、分析,然后再带入算式。 对张豪来说,他绝不想给敌人计算的时间,绝不会让自己拼命搏来的机会被浪费掉。 对辅助翼的操控方式早就驾轻就熟,‘异形’重机枪的俯仰角度张豪也已基本掌握。 他右手‘指操’辅助翼系统,不断调整滑行轨迹,让自己始终处于敌人的射击盲区之上,同时左手持枪射击。 居高临下,毫无阻碍。 ‘异形’意识到了危险,开始躲避从天而降的攻击。但堤坝太过狭窄,无法有效机动。 然后,它终于明白自己必须撤到这段堤坝外才能摆脱困境。 而张豪早就提前预料到了这一点。 他在空中寻找机会,而当机器转身的那一刻,便知道机会来了。 张豪改变滑翔姿态,开始大角度俯冲。 ‘异形’很聪明的使用s型路线逃跑。所以,即使有计算辅助,张豪也不能保证自己一直处在安全的位置。 当子弹逼近,张豪利用副翼横滚,并与助推器配合转向。 多亏设计师给这套辅助翼增加了另一种类似滑翔翼的中心辅助控制方式,增加了不少灵活性,才能保证张豪在高速下做出让人不可思议的机动。 但就在他快接近目标时,仍是失速了。太过着急,太过追求角度,导致飞行高度迅速下降。 在即将坠落时,张豪只能利用双脚猛蹬堤坝,才好不容易扭转险情。 可他刚一摆正身姿,就发现自己正对着敌人的枪口。 张豪立刻手脚合用支撑堤坝让身体急速自转,试图用偏移躲过他必须躲过的一串攻击。 他的确躲过了,但代价却是操控过度,导致辅助翼在高速下直接与堤坝接触,一瞬间产生了巨大的阻力,让他径直摔向地面。 所幸,在坠落前,他终于接近到了自己的攻击范围。 张豪在身体完全失去控制前挥出利刃。切割刀与重机枪在‘异形’背部的连接处凶猛撞击在一起。 本来切割刀一击不可能将坚固的连接处切断,但速度赋予了其更多的动能,就好像越快的子弹杀伤力越大一样,速度也增强了每一寸切割粒子的能量。 但力量是相互的,作用力与反作用力永远持恒相等。 当切割刀切断连接处合金的同时,它自身也在撞击下瞬间折断。 运气多占了一分,要是切割刀少坚持零点一秒,结果可能也就大不相同了。 张豪坠落,翻滚时又撞倒了来不及闪躲的‘异形’。 即使已完全失去方向,根本无力去调整身体,张豪的双手仍是抓的死死的,一边握着自己的最后一把武器,一边攥着从‘异形’身体中扯出来的弹链。 而弹链的另一头,则是让他能这么快就停下的另一功臣——那挺重机枪。 优秀的教练可能会告诉自己的徒弟,在赛场上比赛时要避免任何多余的动作。 但这套在战场上却绝对行不通。 战场上,小动作可能是迷惑和诱导敌人的关键。此时,更是张豪意外获得的惊喜,能快速反击的良机。 不等起身,张豪直接拽了一把弹链将机枪拉了过来。 重机枪没有损坏。 时迟那时快,张豪直接在地上架起机枪,朝‘异形’射击。 没有三脚架,为了增加稳定性,他用残留的支撑杆杵在地上,另一只手辅助支撑,并将枪托死死顶在肩膀上,并采用点射的射击方式。 即使是机器,也不敢顶着重机枪的火力继续前进。但它很快又意识到,堤坝空间狭小并不适合躲避,承受的伤害量远远超过了预估。 第507章 与苍之翼 接着,最优解告诉它,与其坐以待毙,等着敌人把子弹射完,不如强冲上去破坏重机枪,打断对方的进攻节奏。 没有犹豫,所有能得到的数据都已代入,得到的结果便是‘真理’。 机器朝张豪冲了过去。 知道对方也是亡命一波,张豪扣死了扳机,同时猛压枪口。 面对暴雨般的子弹,作战机器一边机动,一边侧过身体,避免自己正面遭遇直接攻击。 子弹几乎要将它的左侧护甲击碎,但机器没有停。 张豪也没有。 冷酷,无情,只要有机会就不断削弱,不断攻击,直到目标再也站不起来。 面对机器,还有什么比这更‘仁慈’的办法吗? 当‘异形’的左臂被子弹打断时,它也终于接近到了足够近的位置,于是用另一只手蓄力挥出刀刃,不仅切断了弹链,连重机枪的枪口都切断了一半。 而张豪抓住时机横滚脱离了伏地的姿势,双腿一蹬,一把抱住后者在地上翻滚,阻止其趁机逃脱。 翻滚中,机器的左前臂终于断落,而它无意中的挥击却正好穿透了张豪脆弱的肋甲,洒出一片鲜血。 两人起身架势。 张豪与‘异形’都小心移动,探查对方的弱点。 不管如何,张豪对堤坝出口却毫不退让,他已确定必须要在这狭窄的堤坝上一决胜负。 ‘异形’断了一只手臂,失去了所有其他武器,只剩下一把切割刀。 张豪仍有一把特制武器,最后一把备用切割刀,身上虽有三处伤口,却并不致命。 血会被一点点止住——虽然仍可能流出很多,疼痛也可以忍受。 更关键的是,眼前的地形也十分有利于他施展自己的格斗枪术。 他第一次占了优势。 那就没什么可犹豫的了。 张豪冲了上去,使出格斗枪术。 在这么长时间的战斗中,张豪的格斗枪术的确更进一步了。 而迈出的这一步主要是在领悟上。 比起在雪山上,此时,他有了自己对这种战技的理解。 他的格斗枪术偏重防守,最强大的杀招便是防守反击的瞬间。 不过他早就发现,更多时候,自己需要主动出击。 因为按照正常的战斗规律,先发制人才能掌握主动。 虽说是丑事,但也不得不提,之前那次被no.1先发制人掌握主动后逼到无计可施几乎要哭出来的桥段给他留下了心里阴影。 从此只要有机会,他便提醒自己要主动把握进攻机会。 另一方面,在‘裸身’和穿着战斗服战斗时,张豪总会保护性的将防御做到极处,以防止意外的伤害。 如今,他身着副甲。 这东西对身体的保护与增强绝对超出作战服不止两、三个级别。 它甚至会强迫穿着者去掌握一门新的技艺或说成是手段——如何熟练精准的通过对方攻击的强弱来判断自己能否承受住攻击。 在与众多特派员的切磋和讨教中,张豪确认了一点,这项技艺\/手段最直接的使用方式,便是可以让使用者中断守势,转为攻势。 不是简单的转守为攻,不是用防御作为击破敌人的手段。 而是防守不做到完全,将副甲本身的强度计算到防守的那一部分中去。 本来应该撤两步,却只撤一步,本来应该用刀格挡,却直接刺出去…… 在了解到这点后,张豪便一直致力于如何提升自己的判断力,如何信任自己的装备,如何与其融为一体。 但他也记得沙漠中no.1对敌人说过的话,甚至恪守为格言—— 任何事物都有弱点;皮肤脆弱,却会赐予你战斗的本能……如何看待附加在我们身外的这些东西,区别在于觉悟,在于选择…… 他没全弄懂,也没认为自己会全部弄懂。 这是世界上最强大的战士历经无数他根本无法想象的残酷战斗后得出的结论,夸张一点说,也就是战斗圣经。 他能偷听到纯属奇遇。 不过从险些丢掉性命这点看,可能也不算是白得。 言归正传。 如今,在相对狭窄的堤坝上,张豪尽展技艺。 用步法逼迫敌人,用攻击削弱、压制敌人。 残留的恐惧与猛涨的自信让他几乎随意自在的战斗起来。手腕的每一次抖动,每一次扣动扳机的时机都恰到好处。 要知道格斗枪术的杀招不止在悬挂在枪口下的切割刀上,更在手枪本身。 这正是这武器存在的意义。 拼刀时只要微调枪口,便能对敌人形成巨大威胁;而当它们畏惧你的子弹时,却又会忽略你的利刃。 对这种拥有双重属性的攻击方式,‘异形’完全无法阻挡。最后,它甚至只能胡乱的挥击,只管用出自己最有效的攻击手段,完全放弃了防守。 张豪没再给敌人机会。 他用子弹削弱防御,接着用手持切割刀卸下了‘异形’的右手,又连续追击破坏了机器的膝关节,使其无法再支撑身体。 面对轰然崩塌,只有脑袋还能灵活转动的机器,张豪不禁想,它此刻在计算什么? 他曾经从专家那里得到过答案,据说即使是在此刻,它们的‘大脑’中仍在思考着该如何摧毁敌人。 从那一直对着自己的‘眼睛’来看,专家的话可能是对的。 不过总会怀疑,在这种情况下,它还能做什么挣扎呢? 张豪双刀交错,如剪刀般切断了那颗奇形怪状的脑袋。 监视器终于寂静下来,而立在它们面前的四位评委无不目瞪口呆。 一场无与伦比的战斗。 半晌,no.3才想起开口:“试炼已经结束,在座的各位,给个结果吧。” 无一例外,全员通过。 no.3起身,轻松的伸了个懒腰。“既然结果已经出来了。我自荐去颁个奖不过分吧?” 这里唯一可能有异议的只能是蒂亚,不过no.5摆了摆手,表示自己完全无所谓。 培训专家与教官也离开了座位,跟着no.3走到了外面。 只有no.15猎豹仍坐在位置上,盯着监视器,似乎在纠结着什么。不过,最后,他也只是露出了一种钦佩与羡慕的笑容。 …… 一架直升机悬停在头顶。 张豪摘下作战头盔,遮住眼睛避开强光,看到no.3抓着扶手挂在外面,咧着大嘴巴朝他笑着。 “恭喜你通过最终试炼,战斗小子!” 铁拳他一只手拿出扩音器朝张豪喊着:“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的路……才刚刚开始。” no.3一甩手,一张闪光的卡片旋转着从头顶飞了下来。 张豪一把接住。 “收好你的专属证件。从现在起,你就是救世者的特派员了!” 直升机倾斜,转向,越过灯塔,飞向大海。 张豪低下头,打量着手中金银相间的卡片。 精致,简约,每一细节都经过精巧的布置。 但此时重点不在这张卡片,而是在他手上。 不知是因为兴奋,还是别的什么感情,他的双手一直在颤抖,就连刚刚生死试炼时他的手都没抖过一下。 他终于迈出了最关键的一步。 他离她更近了。 他离真相更近了。 而且相较之前,往后他要经历的战斗将更危险,更致命。 不过,这正是张豪追寻的。 不是因为他是战斗狂,只是因为他明白要想获得更透彻更远的视野,就必须承受更凛冽的寒风。 张豪将卡片转过来。 一个角落刻着他的特派编号:023。 另一个角落,则刻着蒂亚为他选择的特派代号: 苍之翼。 …… (以下为本卷出场人物梳理与剧情概述。可忽略) 《 第六卷出场人物回顾汇总: 培训教官、指导员——救世者海豚训练基地负责人,格斗高手与武器专家; 杰基——棒球手,第一章时出现过,天才棒球手,帮助张豪适应了‘团队’; 波波——小眼睛,爱下棋,曾是军人,但因为对军队内部的腐败深恶痛绝而提前退伍; 七哥——戴墨镜,眼睛比小眼睛男人还要小。不看好‘不合作抵抗’,曾是军人,但因为对军队内部的腐败深恶痛绝而提前退伍; 盈姐——棕色长发,爱吃零食,只是需要再胖一点。‘我要胖到不至于影响自己找男朋友,但也要让那该死的骗子不再用我。’渴望在老之前能嫁一个好男人。孤儿; 大伟——最矮,认为维克托太执拗,不够成熟。点子多。团队战术专家; 小李——瘦高,轻易不说话,除非他准备要和你吵一架。崇拜维克托。孤儿,是从生下来就没见过父母的那种。被借调给了维克托当私人助手兼保镖(可能是维克托要求的); 邹帅——鼻钉扎耳眼的潮流男人,爱下棋。曾是地痞流氓,一开始加入救世者纯属无聊,性格和他的外表一样冷酷,几乎不会因任何事情改变心意 老板——西装笔挺,曾有个哥哥,但被政府迫害致死,他曾亲自为他送行 小生——上一期来的,负责打扫卫生。曾是富家子弟,但父母被仇人陷害,他侥幸逃生。医疗兵。 魔术师——no.9。蒙面魔术团领队,技艺高超的魔术师。多年前曾从维莱卡及另一位杀手的合力追杀手中逃脱。 维克托——使命政党的精神领袖,三十出头的成熟男人,是政治上的一把清秀君子剑,冷静、翩翩、谈吐风雅。但在需要时,剑锋一转,也能直刺对手的弱点。认为血腥的抵抗太过暴力,是和战争对战争的做法一样,最终受苦的只是那些毫无力量的底层人民,想做苦行僧,想走一条传道之路。偶像是圣雄甘地,认为‘不合作抵抗’带来的效果远比流血和抗争来的更深入人心; 巴顿——维克托的好友,党内地位可能仅次于维克托的一个男人,长着一张狡诈的脸。背叛者。最后被维克托救赎; 里昂——使命政党下一任领袖。在突袭中受伤,但命大没死。将维克托的信仰的发扬光大。成长为中流砥柱; 埃布尔、艾伦、考文——使命政党成员,在袭击中不幸遇难; 狂人——救世者前十席,n0.8。孤傲的战士,也因高傲而战死。 詹姆斯——力量型战士,与no.3一个模板,话不多,脸上的肌肉和身上的肌肉一样紧绷着,不过酒量很好。晕船。在遭到偷袭的轮船上为掩护张豪与德哥逃跑而牺牲; 德哥——双修战士,既有力量,又有速度。他为人幽默,见多识广,是一名求生专家,非常专业的那种,曾就任过许多国家特殊部队的特外求生教练。为掩护张豪牺牲; 以上便是第六卷出场的全部关键人物。 本卷剧情概述—— 获得了新的视野,新的勇气,新的方向与目标,张豪继续前进。 他加入救世者,在基地与新兵们一同训练。 强大的专注力让他更快的吸收、汲取,但也险些误入歧途。 幸运的是,他获得了许多人的帮助,从鬼道中脱身,理解了战斗的真正意义。 张豪‘顺利’毕业,成为一名海豚,并在某人的‘照顾’下加入no.10魔术师的海豚哨站。 与海豚们共同战斗。 参与救出使命政党领袖的任务,在好心提醒下接受心理治疗……在u盘夺回战中见识到了世界上最强战士no.1的战斗,险些被波及。 no.1注意到了张豪的天赋,安排后者前往更残酷的战场。 张豪辗转,并在一场针对‘制裁者’们的拯救人质的行动中发挥出色,获得了参加特派员考核的资格。 前往总部参与特派员考核前训练,勉强通过考试,获得了终极测试资格。 但在乘船前往测试地的过程中,伪装货船遭遇‘潘多拉’巡游机器的袭击,翻覆坠海。 张豪飘落孤岛,遇到受伤的德哥。在德哥的教导下展开一场艰难的野外求生。 准备妥当后,发出求救信号。 敌人先登上岸。张豪与德哥利用土陷阱与敌人周旋,但奈何敌人众多,被包围。 绝境时刻,德哥以自我牺牲的方式掩护张豪逃跑。 张豪逃往岸边,攀上悬崖。救世者支援抵达。但还是晚了一步,张豪头部中弹,命悬一线。 ‘银梭’将张豪送回基地治疗,维莱卡请来了野医龙七,众人合力下,终于将少年从死门关里拖了出来。 苏醒的张豪在蒂亚的帮助下开始恢复……再次接受特派员终极测试。 张豪以完美的表现成功通过,获得了特派员编号及代号。 成为特派员后,张豪将获得自己的哨站及海豚。 他将会被派一个陌生的地域,但却意外遇到了一个亲近的人。 他将以某种身份伪装在城市中,并与一些人结识。 他将以主要角色的身份执行数次任务。 …… 死亡将再次罩临,但世界也会被改变。 某个人会被卷入这场旋涡,它的经历甚至与张豪很像。 抉择,抉择,抉择。 …… 没人可以预测未来,但一切,都将在第七卷《特奥尔公国》中揭晓。 敬请期待…… 第508章 第一天与女主人 叮铃铃。叮铃铃。叮铃…… 清脆的闹铃响了三声,才被一只手抬起来按停。 不过这只手不是从被窝里伸出来的,之后也没有赖床的挣扎声。 少年早已将在训练基地时养成的习惯带入了生活中。他一早便起来,甚至在外面进行了一圈长跑及必要的有氧锻炼。 闹铃更多的是给楼下的人听的。它告诉对方楼上的人要下楼了,请楼下的某位穿好衣服…… 少年下楼,在餐厅椅子上搭好校服和书包后,直接钻进了洗手间,庆幸没有遇到女主人。 说‘庆幸’可能毫不夸张。 因为季节的缘故,女主人的穿着意外清凉,即使他曾反复暗示过这一点,对方也仍‘不知悔改’。 女主人卧室里有她自己的卫生间可能算是最大的安慰了。 少年对着镜子伸了一个懒腰,一边刷牙洗脸,一边打量镜子中的倒影。 少年姓张名豪,十八岁,已经可以毫不犹豫的说自己已经成年了。 他有一头继承成自母亲的漂亮黑发和继承自父亲的深棕色瞳孔。 个子有1米8多,不高不矮。 身材匀称,从外面看不出什么,但在这故意订大了一号的校服下,则是超越同龄人的健硕体格和肌肉。 当然,还有一眼看过去就会暴露身份的大大小小的疤痕数十条。 最严重的伤疤在脑袋上,手术后他当了不知多长时间的‘秃子’。不过伤口处的头发都被精细的修复出来了,如今也已看不出任何瑕疵。 好在脸上没有留下伤痕。 “开饭喽~~”门外传来女主人的喊声。 离开镜子前,张豪忽然想起不止有一个人跟他提过自己的面相有些凶,对即将面对的生活来说,可能不是好事。 他试图挤出一个笑容。 太生硬,太敷衍。 算了。 每件事都有两面,对张豪来说,凶相可能会减少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餐厅桌子上摆好了冒着热气的牛奶,刚出炉的烤香肠和面包。 牛奶和面包只需加热,面包是在超市买现成的,只有正在施工的煎蛋是女主人独立自主的产品。 不过这已经很了不起了。 张豪了解这种人,习惯一个人生活,就像维莱卡一样,自己做饭什么的几乎是不可能的,点一次火就像进行仪式一般。 不用看,此时厨房正在进行一场战斗。 虽然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煎蛋,但厨房的所有家伙事儿都会被迫参与进战场。 如果不是女主人非要在他开学第一天表现一次的话,这些张豪三下五除二就能搞定。 不过眼下,他只能安安静静地等着。 叮当的响声终于停了,女主人冲出厨房,有些不好意思的将装着畸形煎蛋的盘子放到桌子上,然后坐下,冲张豪微笑,说:“开饭!” 眼前这位美丽的单身女人叫张梦洁,是张豪的堂姐,真正的堂姐,不是随便认的那种。 他们的爷爷是亲兄弟,父母辈小时候在一条街上长大,不过最后定居海外。 按照血缘来说,这女人和她的家人是张豪在世的最后亲人。 初见张梦洁时,张豪就对她产生了一股久违的亲切感。 女人将他抱得死死的,而他也回以拥抱。 张豪的拥抱是感激,感激她为自己父母所立的墓碑,让他能找到地方得到慰藉;是抱歉,抱歉他这么多年才来找她,还要利用她的身份为自己的行动作掩护。 女人的拥抱是同情,同情张豪自小父母惨死,被迫流落街头;是自责,责备自己未能一直坚持寻找他的下落。 可能正是这两份感情成为了两个遥远血缘间的丝缕羁绊,让她们一见如故。 面对表露身份的张豪,张梦洁没有丝毫怀疑,甚至都没去想打听这个突然出现的少年的经历与过去。 这位善解人意的堂姐只是拥抱了他,然后将他简单的行李搬进了屋子。 张梦洁和张豪不一样。在自己的领域,她可以说是天才。 她以最年轻的博士生身份进入了公国最高端的生物工程技术部,主攻仿生生物学,神经学。 工作是她自己喜欢的,待遇优厚,靠着工资和父母的资助在这优质但并不奢华的别墅住宅区买了一栋属于自己的二层小屋。 生活随性,简单,还有些大条。 不过这位天才单身女的第一次下厨却吓坏了张豪,因为她差点将自家厨房点着。 张豪无法理解一位不会自己做饭的单身女性是如何挺过她的荷尔蒙爆发期的。 哦,对了,也许是啤酒。 张豪从进来的第一天就发现,这个堂姐多得不是内衣和化妆品,而是啤酒罐。 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生活方式,而每个方式必然都有一个缘由或起因。 张豪不会随便相信这是一个单身女性的正常生活方式,但也不会冒昧到一开始就去打探别人的隐私。 对张豪来说,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即将成为一名私立高中的学生。 高中坐落于特奥尔公国南部的一座大城市里。这是一个被夹在大国之间的小国家,但却在地下挖出了一座‘金矿’,摇身一变成为了原晶储量世界前五的国家。 它的政府刚刚加入到世界政府的势力之中,正在试图利用原晶矿石资源作为筹码,提升自己在组织内的地位,牟取更多好处。 张豪在这里执行任务,无异于虎口拔牙,将时刻处在敌人的高压监控之下。 所以,才是他。 一个刚成年的少年,一个还未毕业的转校生,一个合法的身份,一个安全的隐蔽处。 不过相较于危险的任务,蒂亚更希望他小心另一个女人。 她就是救世者前十席,no.6,杀戮之狼。 这女人的活动范围飘忽不定,近期却恰好来到特奥尔公国周边活动。 蒂亚告诉他,不管之后发生什么,合作还是怎样,总之,离这个女人远远的。 说实话,张豪曾多次听他人提起过这个名字, 杀狼。 每一次似乎都带着不详和一股……难以言说的排斥感,就好像所有人都不想和她扯上关系一样。 张豪知道对这种人最好的处理方式就是敬而远之,但他不想对同伴或者说组织内的人表现出敌意。 虽然已经晋升为了特派员,拥有了编号,但他仍觉得自己还是新人,不管是从年纪还是经验上看都是如此。 更何况他的价值观约束他无论是对人还是事都必须亲眼所见,亲身了解后才作出评论。 第509章 早饭与入学 要说张豪现在本能的想排斥谁,可能只有对蒂亚了。 因为当他接受任务离开总部时,松了一大口气的大部分原因是因为终于能够摆脱这个胸部发育异常的女人了。 从张豪决定全力恢复开始,直到他成为特派员,这个女人就好像把他当成了私人物品,随意使唤,随时安排。 态度从一开始的冷若冰山,一个急转弯变成了现在的几乎‘无微不至’,腻到周围的人都开玩笑说蒂亚找了一个小了十几岁的男朋友。 不过,当张豪看到张梦洁,从对方眼神中发现一股熟悉的味道时,他认为自己的堂姐很可能会成为第二个蒂亚。 她们甚至就连身材都很像。 张豪避开直视对方的餐桌前,一口喝掉剩下的牛奶,站了起来,一边穿上外套,一边向堂姐告别。 张梦洁的出门时间要比张豪晚一个小时,她曾极力要求开车送张豪上学,不过被张豪果断残忍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一出门,清早的温柔阳光就洒到了张豪全身。 别墅区绿树成荫,但一出到外面,立刻就会感受到拥挤城市街道上车水马龙的景象。 因为已经提前几天探过点,张豪一口气就跑到了两里地外的校车停靠点,等了几分钟便搭上了准时赶来的校车。 另一番景象。 这一次,挤在张豪身边的不再是高出一头的成年男女,带着难以看透和刻意掩饰的神情,而是一群与他年龄相差无几的少年少女,带着一脸的愉悦,渴望和满足。 他们穿着整洁干净的校服,背着或轻盈或鼓鼓的书包,享受着科技带来的便利,甚至就好像外面世界上发生的一切糟糕事都和他们毫无干系。 校车甚至是无人的,驾驶位没有人,没有椅子,看不到明显的方向盘,刹车和油门。 车窗外,随处可见清扫机器与护卫机器人。 城市正在进行标准的世界政府复合式改造,未来将会出现空道与无人飞行器。 但不管从外面看起来有多么光鲜亮丽,多么现代,多么进步,这些也都只是表象。是别有用心的人在无辜的孩子,还有善良的市民面前展现的虚假幻象。 更多的人不知道,人类的本性有一部分便是会将手边的任何东西变成施加暴力的工具。 机器在服务,同时也在监控;在保护,也在镇压。 就和之前多次提及过的一样,这就是如今的世界。 许多人把矛盾的原由归结于原晶矿石的出现,但真相是,原晶的出现只是一个意外,它更多扮演的是一个催化剂的角色。 而对于这冗长复杂的化学式的结果,就像那个曾经改变世界的二次方程一样,善良的人以为它会通向天堂; 但只有真正了解,真正目睹过黑暗真相和鲜血的人才知道,它会通向何处…… 校车没什么阻碍的行驶了大约三十分钟,停到了高校的山脚下。 从这里,学生们都要下车,接着迈上百级的台阶,才能走进校园大门。 台阶宽阔,阶差也并不高,但材质优异,防水防滑。 且道路两侧都是精心移植过来的一排排高大的经过改良的常青树,春能遮雨,夏能庇荫,秋能止风,冬可挡雪。 不止如此,林立在树木之间的警示碑更是充满了一股复古之美。 上面用方正的书法字体篆刻着世界名人的经典言语,无不是提醒学生们要‘自强不息,笃力前行’。 走上台阶,便能仰视一座既有现代美感又深含历史文化的大门。 初见时,张豪被这座大门深深的打动了。 因为在记忆中,只有小时候家旁边的古迹才拥有如此的底蕴与古老色彩。 但他知道,这个建筑的真实没有任何积淀,建立时间也短暂的不可能被称为古老。 而自己之所以有这种感觉,完全是因为艺术家们的天才设计与建造者的优秀做工。 甚至,据说,这座大门及其连接的围墙有百分之三十是人工智能主导设计的。 完全不奇怪。 迄今为止,全世界新起的建筑中,由人工智能主导设计的比例比‘三十’这个数字还要高许多。 张豪穿着宽大的校服,迈着不慌不忙的脚步,穿过大门,走进校园,和一群穿着同样的高中学生拥挤而过。 在这些学生中,乍一看去,张豪绝对是最不起眼的那个。 他的身高中等偏上,长相更是普通,主要是脸上没有那种得意或者说任何负面的表情。 不过有一处特别的地方,是他人如果不专注的盯着看所不能发现的。 就是那双深棕色的瞳孔异常锋利,试图将所有看到的物与人都囊括其中。 张豪时刻提醒自己的大脑这里是什么地方:不是训练营,不是海豚哨站,更不是战场。 这里是学校,比教堂更神圣的场所,任何战事与恐怖都竭力避开的地方,救世者的战斗准则中也明确不允许在学校附近主动发起攻击。 所以,他慢慢的正常下来,变成了一个简单的转校生。 虽然张豪已来过学校,不过那时匆忙,只是到教导处报告填表,并且熟悉了一下自己的班主任和班级位置。 今天,他有时间仔细打量干净沥青路面旁的教学楼、操场,远离喧嚣的图书馆,室内运动馆,还有偌大的食堂。 一般人见了这架势便会立刻知道这所学校绝不简单。 事实也的确如此。 这是一所贵族私立高校,初中与高中合在一起,所以一路上能看到许多比张豪小很多的初中学生与比他们高一头的高中学生擦肩而过。 学校内的师资力量是全国数一数二的,凭借高工资与福利吸引了许多名校毕业的优秀教师。 就读的学生不是高干子弟,就是富豪的亲眷子女。 光是这些人一年的捐款,就不知道能让多少普通孩子从入学读到毕业了。 当然,为了能让大众认为这里不只奢华,也存在善良与人性。 除了修筑夸张的建筑,为前面那些孩子提供超一流的服务与教育外,懂得如何管理的校长说服了董事会将部分钱款用来资助家庭贫困但成绩特别优异的那些孩子。 让这些孩子用手中的证书与头脑换得奖学金,甚至全免的学费——在绝大多数家庭看来,这都是一笔夸张的补贴。 这样互赢的举措让学校名声大噪,没用十年,便凭借着一批批优秀的毕业生荣登特奥尔公国最优秀高校前几名的位置,甚至在世界上都已小有名气。 第510章 班主任与教室门 不过这些其实都无所谓,蒂亚将他弄进来肯定有她的考虑。 至于她们是如何将他弄进来的,张豪也不想过多关心。 所以,对张豪来说,与其说这是一次经历,它更像是一次任务。 他要在这里扮演一名高中生,身份被设定为海外神秘富豪的养子,现寄居在亲戚家中。 伪装在安全无害的学生中,隐藏自己,只有这一点是张豪认可并理解的,就是按他的年纪,这个身份似乎是最好的选择了。 不同于其他学生直接走进教室,张豪则攀上更高的楼层。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清新的味道,值日的学生已打扫完了教室和走廊。 走廊里有微微的吵闹声,满含孩子般的无暇和无杂质的情感。 在走向教师办公室的路途中,张豪察觉到了自己内心中的一丝慌张。 往大的方面来讲,如果没有遭遇意外的话,张豪此时也应该坐在教室的椅子上,等着老师走进来上课…… 这是假设,张豪已经不会再去天真的考虑这种假想了。 让他慌张的不是这个,而是另一个问题:自己能扮演好这种角色吗? 就在上楼的一路上,他已经露馅了,步伐完全不像这里的学生那样悠闲,反而像是冲向目标的战士。 在一个拐角,他急忙刹车,才避免自己撞倒一个女生。 不过后者还是被他的贸然吓到了,抱在胸前的作业本掉了一地。 女同学看了他一眼,赶紧蹲下去收拾。 张豪知道这结果完全是因为自己,而女同学没怪罪他,反而她自己露出一副不小心的尴尬表情,于是便也蹲下去帮女生将作业本捡起来。 张豪下意识的打量女生,一头棕色短发,身体特征…… 打住,还没开始,不,刚一开始,张豪就立刻中断了自己做任务时喜欢偷偷洞察的习惯。 帮忙捡完作业本,没等女生道谢,张豪就赶紧走了过去。 不过交错时,他却用训练出的精准余光发现陌生女生一脸好奇的盯着自己,似乎就差没叫出声了。 当时张豪就知道自己的伪装被识破了,对方一定是察觉出他并不是本校的学生。 竟如此敏锐,一般人对这种事都绝对会选择性忽略的吧! 张豪默默记住对方的长相,想着要不要将女生列入日后必须提防的大名单。 走到教师办公室门口,张豪发现之前见过一面的班主任竟已经在等着他了。 “张……豪?”年轻的女班主任歪着头笑着问。 张豪点了点头。 “果然,成熟的男孩子呢!”班主任浅笑着。 不过说实话,按照张豪判断出的这位班主任的年龄,他完全不想把她看作一个成年人。 这女人的年纪绝对比维莱卡和蒂亚小。 想一下,虽然带着一点被强迫的成分在,但张豪仍是称呼蒂亚为‘蒂亚姐’,而不是‘蒂亚阿姨’。 更何况,女班主任的脸上的确还带着一股大孩子的顽皮倔强劲,眼神中也少了一些成人该有的老成和世故。 张豪快速扫了一眼女班主任的衣装,白色花领上衣,配上过膝格子长裙,正式却也显得活泼; 脸上没有浓妆,只是轻描淡写点了眉毛和嘴唇; 笑起来眼睛也不小,还会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 这是维莱卡和现在的蒂亚最讨厌的装扮。 前者说她从没穿过裙子没化过妆,后者自从着了救世者的道,就开始看不起任何能穿她穿不了的衣服的女人。 这简直就是一个大孩子。她真的是一名班主任吗?张豪不禁怀疑。 “也不太爱说话呢。”班主任又说。 关于这场对话,以及接下来的自我介绍,张豪就着蒂亚给他的稿子练习了无数次,本以为会毫无阻碍的脱口而出。 但很遗憾,同任何其他文字多于动作的理论课程一样,张豪在伪装课上的成绩几乎算是同类中最好的,也才勉强及格。 所以,现在,他在犹豫间错失了最好的回答时机,已经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能自然的耸耸肩。 “那就跟我走吧。”班主任倒不怎么在意,仍是笑着,大步走向楼梯,并招呼张豪跟在后面,提醒道:“不过一会儿自我介绍时一定要放松哦。否则,绝对绝对会被你的同学笑话的哦。” 班主任狡黠一笑,就好像是准备好了恶作剧的孩子。 张豪老老实实跟在后面。对于接下来即将面对的,他完全没当回事。 一群孩子而已。 没见过刀枪,没见过鲜血和死亡,没见过战斗,这样一群人是无论如何也不能伤害他分毫的。 他可是面对十几名敌人也不会手软,可是与作战机器进行过生死战斗的男人。 一边下楼,张豪一边默念自定的战术。 第一位是低调,既然被安排在这里,他首要做的就是不能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其次,必须扮演好身份,沉默寡言的养子,寄人篱下的生活; 再者,利用这难得的机会学习一些另类的必要知识。 蒂亚临走时曾提醒他,没有人只有一种身份,除非他死了。 张豪认同这句话。 他不想死,也不会死,所以,必须得到除了战士外的另一个身份。 不过张豪也提醒自己,所有他所伪装成的其他身份,学生,或者之后其他的,都只为他最中心的身份服务。 虽然已经决定了,但一路的沉默,以及他的死板对女班主任的轻松,仍是一点点击碎了张豪的防御。 转眼之间已下了两层,张豪几乎不得不开口问道:“这学校……怎样?” 谁料班主任却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反而是几步走到教室前,然后转身一边对张豪下了一个待在这里的手势一边说,“自己去体会不更好吗?” 说完,班主任打开推门走进了教室。 随着教室门打开,传出了学生们混乱的交谈打闹声。随着门被带上,声音又一瞬间沉默了下去。 不管如何,这每个房间墙壁的隔音效果着实不错。如果不是张豪就站在门外,那么肯定听不清楚里面的声音。 平常,女班主任几句话便可以让学生们安静下来。 但今天早上,骚乱持续了有一分钟。 最后,一个突兀的,有些嘹亮又尖锐的声音从天而降,终于是让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张豪知道,他保密的行程还是被泄露了。 他不禁开始思考,是哪个环节疏漏了吗?有人在盯着自己吗? 难道是今天早上那个…… 第511章 意外与变态? 教室门又开了。 不知名字的班主任露出半个身子,脸上绽放出标志性的甜美笑容,轻声说,“进来吧。”边说,还不忘用藏在左边的手做出一个加油的手势,为转校生打气。 教室内传来零星的掌声。 张豪深吸一口气,气沉丹田,让身体放松;接着让头脑感受北境的寒风,驱使全身达到战斗时的状态。 如果是经受过训练的人,那么肯定会察觉到背后的那股凛冽战意。 但好在女班主任完完全全是个‘菜鸟’,所以一点没感受到张豪释放出的‘杀气’。 反而是张豪自己给自己来了一记急刹车,让身体和意识赶紧恢复平静。但这刹车踩得太狠了,以至于让他大脑出现了短暂的空白。 这正值迈入教室的当口,张豪虽然早早就知道这里的每个教室都有一个比平层更高的讲台,但此刻却一下子忘得一干二净,也因那些迫不及待的目光而忽略了走在前面的班主任的身高突然一下子变高的信息。 结果就是,张豪没走几步就一脚踢到了讲台上。 就像一个人大步走路却突然踢到了一块沉重的石头,张豪的身体立时失衡,朝前倒了下去。 如果能提前预料到这种情况,那么即使在狭窄的门口,即使身前不到半米处有一个人,张豪也能想出十几种方法避免接下来发生的灾难。 但可笑的就是,人有时可以对几个月以后的事说三道四,但却往往无法判断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张豪失控了。 他可能仍记得自己的目的和要伪装的身份,可能也没忘记自己身在何处,但可惜的是,大脑新皮层的控制意识却没追赶上低级中枢和边缘系统的本能反应。 在一秒多一点的时间里,他做了一系列的动作—— 着地脚发力,让身体猛冲出去;接着一手抱住身前‘人质’柔软的身体,避免将其‘误伤’;在空中转动身体,借势在讲台上一个侧滚翻; 为了应对意外,在翻滚时找准位置和角度,用另一侧的手臂和腿部将身体漂亮的支撑起来,急停; 最后,还不忘伸出一只手,握着并不存在的武器。 没有硝烟弥漫,没有子弹穿梭,没有同伴或敌人呼喊。 这里不是战场。 回应张豪的只有尴尬的沉默和一双双惊讶的眼睛。 学生们看着新来的转校生单膝半跪,一手死死抱着他们的班主任,一手像是在拿着一把看不见的枪指着他们,神情专注,就好像在街道上突然将行人护在身后的警察,看到了别人看不到的威胁。 震惊,震惊,除了震惊还是震惊! 更关键的是,转校生似乎已经完全不知道该怎么结束这一幕了。 接着,教室内的女生捂住嘴惊呼起来,因为她们看到,张豪搂住班主任的手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都恰恰好好抓在了上半身不该碰的地方。 那是禁区。 下一刻,惊呼被一阵刺耳的嗞啦声打断。 坐在靠窗最后排的一个女生猛推椅子站了起来,接着大步沿着座位间的过道朝讲台走去。 时值正夏,学校里的女孩几乎都穿着校服裙子,但大步流星的这位却仍穿着长裤。 她身材修长,穿着运动鞋,刚迈出一大步,扎在脑后那火红的马尾便开始在脖颈后甩动。 她神情严肃,气势汹汹,吓得过道旁的男女学生慌忙躲避。 张豪一早就感受到了这股敌意,也靠着这个终于是又恢复了理智,赶紧松开手站了起来。 女班主任红着脸慌忙冲了出去,教室内发出几声偷笑。 不过更多的人闭着嘴,他们知道‘好戏’即将开始,眼前这位他们惹不起的‘红发魔头’即将用她的‘热情’招呼这位冒失的转校生。 不过对张豪来说,面前这位满脸敌意气势汹汹的女生只是一个陌生的少女。 他们虽然互相注视着,但张豪却看不见她,他的心思完全在别的事情上。 完了,全完了。张豪悲叹,他精心设置的伪装完全暴露了,而且是被自己。 疏忽,大意,轻敌。 没想到这里比真正的战场还要危险,因为他打了那么多场战斗,被障碍绊倒的次数可能一只手都数得出来! 这时,张豪甚至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手刚刚抓到了什么地方。他仍认为事情有补救的余地,眼前这位没准就是来救场的。 不是吗? 沉默,对,沉默。 接着,面前的女生说话了。“看着我!” 冰冷。 惊讶。张豪的眼睛重新对焦,不敢有丝毫偏差,直愣愣看着那眼睛。 金色。 “看好了吗?”女生问。语气似乎缓和了一点。 张豪慢慢点了下头。他有点怀疑这个女生要干什么了。是要拯救他,还是准备把他吊起来? 倏然间,女生的手抬了起来。 几乎是一瞬间,张豪便掌握了女生的动作,和她即将要做什么。 虽然这种情况不可能出现在战场上,但如果真的在战场上出现,那么他认为自己有一万种方式可以将对方接下来的动作化解掉。 但张豪没有动作。 无论用什么方式思考,他都知道自己绝对不能动。 无奈。 这种只能等待的无力感尽管曾体会过多次,但在这种场合,这种境况,面对这些人时,他却没有任何的准备。 它来了。 啪! “变态!” 他挨了一巴掌。 果断,坚决。 动作很快,但漏洞太多。力道也不大,显然留了一手,但自己的脸肯定还是红了。 不过也仅此而已,太天真,太没经验了。 如果是维莱卡,或者换成他认识的那些人,那么一定会全力出击,以将敌人彻底摧毁 ——当张豪回应着那双清澈透底的眼眸时,他所想起的就是这些。 最后,在转校生如止水的内心外,教室里,爆发出了一阵近乎疯狂的尖叫声。 而处于浪潮中心的一男一女却仍站立着,互相注视着彼此。 直到整理好衣装和心情的女班主任重新走进教室,接管现场。 第512章 班长与天书 这所学校,不管是初中,还是高中,教室内都是单座制。 房间尺寸也都经过精巧设计,保证最后一桌的学生也能听到讲台上老师的话。 教室后面是学生的柜子。 这个班级有四十人。 据说是为了照顾新转校生,特意安排张豪坐在靠窗边的位置,倒数第二排。 的确不错,阳光足时,窗帘放下能遮挡光线;阳光被云层遮住时,打开窗户,偶尔便能感受到和煦的带着夏日气息的微风。 唯一的问题是,他身后正坐着今天赏了他一巴掌的女生。 从班主任的介绍得知,女生名叫香奈儿,是这个班的班长。 班主任说,有什么事都可以请她帮忙。 作为第一天上学的转校生,张豪的确有许多问题,不过他愣是一个都没问出口。 归根结底,他根本腾不出功夫,因为他一直在战斗,与自己,与身边的同学,与背后时不时锁定到他身上的灼热目光。 第一节课几乎还没结束,他的故事就传遍了校园。 课间,门外、窗外、后窗,不知已有多少脑袋探出头来,就为瞧他一眼,就好像张豪是个外星人一样。 本应活泼吵闹的教室因为他而异常安静。 但暗流涌动,每个角落都充满了窃窃私语,每个角落都会时不时投来鬼祟的目光。 太不专业了,张豪握紧拳头,一度险些忍不下去。 那些自以为隐蔽的偷拍摄像头简直愚蠢到刷新他的专业下限,而且既然要偷瞄他,也要找一个合适的掩体和时机吧?这么直愣愣瞥过来真的好吗! 一开始,张豪犹豫着自己要不要告诉同学们不要泄露关于他的任何信息,这样对任何人来说都会很危险。 但后来他难得冷静思考了一下,也许这样说更危险。 还没人跟他搭话,但每个人都在谈论有关他的故事——张豪,新转校生,第一天就用敏捷的身手‘推倒’了自己的班主任! 谣言,捏造,人身攻击! 张豪没想到自己能在枪林弹雨下求生,却险些被流言蜚语打倒。 难道是敌人的信息攻势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只能继续沉默了。 一整天,时间仿佛丢了。 直到最后的课程结束,张豪盯着老师在黑板上留下的作业,心中仍被迷茫占据。 同学陆续收拾好自己的背包离开教室。 意外的,有几人甚至跟他说了再见。虽然是用那种神秘的,一听就带着好几种寓意的语气,张豪仍是一一回应了。 再见。再见。再见。 按照要求,放学后他要多待一会儿,等着班主任过来。 没什么重要的事,当然只是让他谈谈今天的感受,问问有没有什么困难的事情。 这就是班主任要做的事,她要尽全力照顾好班级上的每一位学生。 张豪仍在用最快的速度抄写黑板上的作业,字体简直是龙飞凤舞。 他总是最慢的那个。 要知道他最近有机会集中练字还是在海豚训练基地那时。 即使花了一个星期做准备,但黑板上那些方程、图形和符号对他来说仍是犹如天书。他只能说尽力完完整整将黑板上的粉笔痕抄写下来,用自己能看懂的方式。 这时,在屋子里的其他学生都离开后,张豪身后的桌子和椅子同时动了一下。 班长起身了,但她没有离开,而是走到与张豪座位平行的位置,靠到了过道对面的桌子上。 座椅都收了上来,她还把椅子朝另一面推了推。 毫无疑问,张豪知道班长在盯着自己。 此时,他多希望黑板上还有更多的内容,能让他一直抄下去。不过,手却不听使唤的动着,而且越来越快,他已经抄完了。 张豪不情愿的将笔记收回背包,然后坐在座位上,几乎一动不动。 这感觉就像是他被一群人拿枪瞄准了。 过了几秒钟,女班长笑了一声,然后带着调皮问,“你字烂成这样自己能看懂吗?” “能。”张豪急忙回答。 一声毫不掩饰的哂笑。“喂,你说话都不看人的吗?”班长故作生气的问。 张豪这才抬起头,看向女同学。 这一次,他的视线也不再局限于对方的眼睛了。 女性,班长,香奈儿。 这个相遇第一天就给了他一巴掌的女生有一双大大的眼睛,金色眼眸,清亮透彻,看不出任何杂质; 俊俏的脸蛋上几乎纤尘不染,而且温柔中似乎带着一丝狂野; 挺拔的鼻梁和不薄不厚的嘴唇看起来也纯然天成。 不过最引人注目的,还是头顶那团火红的头发,就像正在燃烧的火焰一样。 张豪不禁惊奇,这就是一名普通的高中女生吗? 带着褶皱的运动鞋,脚踝上的黑色长袜,被淡淡古铜色浸染的肌肤,带格子的校服长裤,平整的掖在裤子里的短袖衬衫,胸前的浅色蝴蝶结,细嫩的脖颈,邪魅嘴唇上淡淡的妆容,仿佛精巧宝石般的耳朵,清秀的眉毛,还有那双突然间近在咫尺的眼眸…… 不知何时,香奈儿凑了过来,离张豪如此之近,以至于少年都能在那双眼眸中看到自己的倒影——直勾勾的像个傻子。 “能告诉我,你在看什么吗?”后半句,香奈儿几乎是在质问了。 这常常是战胜者问战败者的话。 张豪从未问过,他是那种在战场上话很少的类型,不像盈姐,在一场战斗中可以给你编出一个故事。 “喂,说话啊!”女班长的右腿突然搭上了张豪的书桌,有些无奈又恼火的问。 张豪赶紧瞥向窗外,他本想继续保持沉默,但一种感觉告诉他如果不回答,那么这个女生会追问到底。 他说:“呃,抱歉,我只是……” “啊,我知道,只是不爱说话,对吧?”香奈儿抢话说。 张豪眨了眨眼睛,点了点头。 “果然。魏老师跟我提过,说你比较腼腆。” “哦。”张豪回应。他终于知道班主任姓什么了。 “课程还跟得上吗?”香奈儿问。 天书!“嗯,可以。” 第513章 班长与提醒 “对这里感觉如何?和你之前的学校比。” 你是问那个我早就忘了什么样子的小学吗?“差的……不少。” “当然,无论和哪里比,这座学校都特特殊的地方。想适应可能会多花上一点时间。” 香奈儿放下脚,突然伸手拍了拍张豪的肩膀。“所以,放轻松点,转校生。这个班级的人都不错,尤其是班主任,可是特别可爱哦!” 说到这儿,女生话锋一转,语气立刻严肃起来。“所以像今天早上那样的事,绝对不要出现第二次!” 请求?建议?威胁! 他被一个毫无经验,毫无技巧,毫无预警,毫无威胁的女高中生威胁了。 “好的,我保证。”张豪说。 女生又笑了。“对了,家在哪儿?” 审问。她在套话吗?借助这次看似闲聊的对话以掌握自己的机密信息? 但看她随意无邪的表情,又不像暗藏阴谋。 仍需谨慎。 “一个小区,名字忘了。”张豪回答。 “吼吼。”女生翻了一个白眼。“自己住?” “不。和亲戚。” “所以你也每天坐校车喽?” 为什么问得这么详细?受人指使吗? 张豪立刻小心谨慎的打量起四周。最后,眼神再次回到香奈儿身上,点了点头。 香奈儿皱起了眉头,惊讶于转校生刚刚诡异的动作,半开玩笑的问:“你是来上学的吗?” 这句话彻底触动到了张豪脑子里那根自我保护警惕危险的神经,他一下子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什么意思,有人让她这么问的吗? 难道她其实是一名卧底,耳朵中藏着隐秘的联络器? 那窃听器在哪儿?长袜里,鞋子里,肩膀,还是说……上衣中?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紧张气氛,还有近乎冒犯的瞪视,如果是一般女生,可能早就双手抱住自己的身体,大喊‘流氓’了。 但对香奈儿来说,这种程度还是可以忍受的,毕竟她是一个对自己十分大条的女生。 她只是谨慎的往后挪了挪,不客气的问,“看什么?我……我问的有问题吗?” 张豪仍注视着女生,不过小心的褪掉了一层敌意。 “这是所贵族学校,你肯定知道的吧?” “我知道。” “那你可能不知道,我所认识的男生,十个中有九个都是只想在这里混个资历的。这九个人不是继续花钱读大学,就是等着继承家族的产业。剩下一个真正想,或者说只能学真知识的,绝对是戴着眼镜的。” 香奈儿停下,上下打量了一番张豪,接着说:“但我看你不像是个富二代,不过也说不好哪里不像。而且也不像是个会用功读书的人,虽然也不知道为什么。所以——” 拉长的声音。 “所以?” “所以就是,我看不出你到底是哪一种。”香奈儿说。 张豪皱起了眉头。“为什么要看别人,人最重要的不是看着自己吗?” 香奈儿愣了几秒,接着无奈的笑了几声。她不知道自己有多久没听到这么直接的回话了。“还真是……有点自私的想法呢!” 张豪耸了耸肩。“人不都……” “不过,我要提醒你!”香奈儿突然说,“这学校里的人很奇怪。你越是神秘,他们就越想挖出你的底细。如果你只是想普普通通过完剩下的时间,那么也许你来错地方了。不错的开场。” 香奈儿带着些许戏谑的笑着,滑下书桌,甩了甩刘海,跨起背包准备离开教室。 张豪盯着那充满活力的背影,心想,自己真是百密一疏。 谋划了一个星期的战术与战略,全都毁在了几秒钟之间,就像是刚准备执行任务却发现敌方已掌握了己方的全部动态。 但这也可能是值得庆幸的地方。 没有在来不及的时刻才意识到危险,就可能还有补救的机会。 但要去哪里寻找机会呢?进入一个陌生的地方首先要找到一个引路人。 张豪叫住了走到门口的班长,问道:“有什么补救的办法吗?” 问题换来的是女生又一次惊奇的笑脸。“你真奇怪。一般人都是想着怎么引人注目吧?你却想低调?” 女生调皮的搓了搓下巴,接着说,“补救的方法也不是没有。唉,其实你也不用太在意。最起码你的要求比某些人想要一直引人注目的要求低多了。” “怎么说?” “怎么说……等着瞧吧。”香奈儿说,“你只要记住,如果想要低调,就不要再做像今天早上那种事情就好了。还是那句话,这是所贵族高校,出头的事只有少数人能做,而且一直做。咱们普通人也许可能闪光一阵,不过也很快就会像萤火虫一样熄灭的。” 香奈儿摆了摆手(再见的意思),接着消失在门外。 张豪松了口气。刚才的气氛不亚于在训练基地接受反刑讯培训时的状态…… 一颗小脑袋突然从门框后伸了进来,吓了张豪一跳。 是香奈儿。 后者的大眼睛眨了眨,接着有些犹豫,又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我看你……不像个变态吗!明儿见。” 说完,便一溜烟消失了。 走廊里传来对话声。 “魏老师好,转校生……张豪就在里面等你呢!”香奈儿的声音。 “谢谢,香奈儿,老师知道了。骑车慢点哦!”班主任的声音。 “好嘞!” 轻快的跑步声。 等跑步声消失,班主任终于走了进来,抱着一个袋子,脸上挂着和蔼的笑容。 看着那张脸,张豪才想起自己还没为今天早上的冒失道歉。 不过这种事应该道歉吗?不是这个意思,歉意是肯定有的,但是……能表达出来吗? 他有些彳亍,又有些恼火,不由得猜测这种事如果让和他同龄甚至比他小的这些同学来处理的话会不会非常简单。 其实就是一个意外。 这种事在他脑子里没有处理方式,唯一可能教他的蒂亚还是一个……如果是蒂亚遇到这种情况,那么主动的可能就不是自己了。 一想起这画面,张豪不由得打了一个激灵。 刚走到近处的班主任站定了,惊讶的盯着他。 第514章 道歉与厨房 这一次,自己必须主动。 他是战士,对这种事,只要拿出战斗时十分之一的勇气就够了。 “魏老师!”张豪突然喊了出来。 这一声惊的班主任险些扔掉手中的袋子,慌张的问,“怎……怎怎么了,张豪同学?” 声音又反转般低了下来。张豪轻声说,“早上的事……抱歉。” 他不知道会得到什么回应,只能低着头等待着。 最起码说出来了。 回应他的是一只手,轻轻拍着他的脑袋。 张豪惊讶,因为能如此轻松就对他做出这样举动的,最新的印象中只有蒂亚一人。 意外的,他对这只陌生的手没有丝毫排斥,反而感受到了一股温暖,和维莱卡给他的温暖完全不一样,和蒂亚与堂姐给他的有些相似。 有一瞬间,张豪几乎要认为自己就是这里的学生了。 之后,他坐了下来,与魏老师进行了一次简单随意的对话。 对话中,张豪接连受到女班主任一次又一次的‘攻击’,以致对话结束时,他的防线只差毫厘便会被击穿。 带着坎特的心情,张豪离开校园。 一路上,他看到许多学生并没有回家,而是留下参加社团活动。 他其实很好奇学校中会有什么运动项目。 这所学校的大部分他还未接触到,视野中能看到的可能只有全部规模的三分之一。 未知是挑战,但也必须提防。 张豪不禁又回忆起刚刚伸向自己头顶的那只手。 要知道如果是在战场上有敌人将手伸到如此距离的话,他会毫不犹豫用切割刀将其斩断。 但这里是学校,是教室,其他人的任何举动都没有威胁他生命的敌意。 街道上迎面而来的人不会暗藏凶器,建筑高处向外眺望的人也不会是致命的射手,远处的窃窃私语没有阴谋,投射过来的目光中也不带杀意。 无人需要提防。 张豪知道自己可能要慢慢习惯这些了。甚至可能不止如此,要习惯的可能会更多。 现在想,事先的准备太简单了,简直就像拿着小学笔记走进高中课堂。 但不管如何,张豪知道自己都不能放松警惕,今天发生的事和刚才与班长的对话已经很明显了,这里有些人能够看透他的伪装,另一些试图揭露他的伪装。 没有敌意,没有敌意,张豪反复提醒自己。 他要感谢班长的实话。 她给了他一个警告,这个警告出自善良的内心。他突然想起了蒂亚向他解释过的一个选择这所高校的原因。 ‘这是所贵族学校,里面的学生都可能是日后社会上有头有脸的重要人物,所以其中的保密工作做得相当牢靠。凡是敢试图窃取校墙内信息的人都是自寻死路……’ 这解释完全合理。不过,如今看来,却存在疏漏。 可能外面的人的确不容易找到他,那么里面的人呢? 班长说对他的‘攻击’可能只会持续一小段时间,可谁能保证这小段时间里不会出现任何问题呢? 思虑良久,张豪得出结论,这个问题有时间一定要与蒂亚讨论一下,好进行更好的防范。 他伪装的身份,伪造的过去,所有信息必须再一次审查,避免任何疏漏…… 那么,也许是真的,这里是另一个战场。 最后,张豪想起班长最后那句话: 我看你……不像个变态吗! 他甚至无奈的笑出了声。 谁能想到,自己转校的第一天,收到的竟然是这样的‘入学礼物’。 不过乐观点想,这可能也是一种认同吧。 即使张豪只能乘坐第二班班车,他仍是比堂姐提前到家。 之前已经商量好,晚饭由张豪下厨。 在得知自己的堂弟是一位厨艺高手后,张梦洁立刻将十字对开门冰箱里的啤酒和快餐饭盒替换成了各种蔬菜、水果和肉片。 当然,她又买了一个小冰箱来装那些啤酒。 张豪回到楼上的小卧室卸下背包,换了一身居家方便活动的衣服。 下楼,套上围巾,走进了厨房。 说厨艺可能有点高估了,张豪知道自己的本事顶多是知道这里面的东西该怎么用罢了。 他从和维莱卡一起生活开始学会了做菜——这东西会了之后便很难忘掉,到冰川与孤岛上的野炊,其实每次旅途,只要有机会,他都会选择自己准备食物。 不过后来,他的枪法与战技已经远远超过了刀工。刚握起刀,他甚至把它当成了一把武器在手中耍了几招,险些割到自己才收手。 张豪先是准备食材,接着掐好时间,开火,烧油,将菜倒入锅内。 没有任务,没有危险,升腾而起的炊烟仿佛又将他带回到了那段简单天真的岁月。 张豪一直明白一点,没有维莱卡就没有今天的自己。 他总是在提醒自己,如果有机会,就一定要报答这份恩情。 但是呢,他已经不知道有多少年没见过那个女人了。 哦,也许也不能说的这么绝对,还是从远处瞥到过一次,在那艘潜艇上。 但自他从鬼门关醒来后,却仍是没有见到她。 之后,关于维莱卡的一切都只能通过蒂亚那些不知真假的描述和他自己脑补来了解了。 维莱卡一直没告诉过张豪她的年龄,不过他早就知道了。 按理说,她和蒂亚应该同岁,肯定超过三十了。 超过三十岁的女人会干什么?其实张豪最想知道的,就是维莱卡到底有没有找男人。 如果是找了却没告诉他,张豪绝对和她没完;但如果没找……他就不禁有些八卦的想要知道为什么了。 有一点他能猜得出来,绝对是因为性格。 那个女人不仅要强,而且还喜欢独来独往,甚至很多时候会表现的很暴力。 和蒂亚做了那么多年的闺蜜,却连后者一丁点的温柔都没学到,也真是服了。 张豪喜欢维莱卡,但不是那种爱慕的喜欢。说的不好意思一点,更像是一种对妈妈的喜欢。 他有几次在梦中甚至幻想着维莱卡穿上婚纱会是什么样子,甚至还有挺着大肚子的时候…… 不过一想到这些情节,张豪的身子就会不自主地发颤。 第515章 醉酒与准则 “哇——” 堂姐突然从身后冒了出来,张牙舞爪想吓张豪一跳。 不过张豪早就听到她的脚步了——先是悄悄用钥匙打开门,然后蹑手蹑脚换了一身衣服,再小心下来,在他身后站了十几秒,没准还做了个鬼脸。 所以,张豪一脸从容地颠着炒菜锅,挥舞着炒勺。 张豪加了一点味精,顿时香气四溢,飘满厨房。 本来因为没吓到张豪有些失望的堂姐立刻又恢复了精气神。 她像个孩子似得围着张豪左蹦右跳,突然伸出一只手从锅里拿起一块肉片塞进了嘴里。 红嫩的舌尖将肉片送入嘴中,女人一边被烫得跺脚,一边感受着美味带来的兴奋,接连发出一声声感叹和喘息。 反而是这不合时宜的声音吓了张豪一跳,具体来说是让他身体一软,差点没握住锅把。 柔和的餐厅灯投射在典雅朴素的四人餐桌上,花朵图案的桌布上摆着三盘热气腾腾的菜肴和两碗盛得满满的米饭。 两个拥有血缘关系,但却陌生的人坐在餐桌对面,安静的享受着美食。 这是属家人的世界,世界上有无数个家庭会在这样的气氛中感受欢笑与快乐。 不过安静的时间只维持了不到一分钟。 堂姐张梦洁每个菜都尝了一口后,立刻从小冰箱里拿出两罐啤酒,大口喝了起来。 “啊!爽——”堂姐大喊着,不知道是在发泄什么。“你知道吗,小豪,我不知道有多久没在这张餐桌上吃过饭了。” 实话,第一次光是清理餐桌上的杂物和灰尘就花了好几分钟。 沾了酒气的张梦洁立刻就像换了个人一样,话不仅多了,而且动作也胡乱起来。 在这点上,她和维莱卡不一样。 张豪记忆中,维莱卡是属于那种喝多了倒头便睡的类型。 更重要的区别在于,维莱卡难得喝醉,而面前的这位堂姐,几乎是沾酒就醉。 看着那潮红的脸蛋,张豪不禁开始重新打量起自己的堂姐。 大脸盘,五官端正;眼睛和眉毛形成了完美的比例; 嘴有些大,不过一笑起来,脸颊上会有两个美丽的酒窝; 身材之前说过,没有蒂亚丰满,但比下绝对有余; 身高差不多有一米六五的样子。 乍一看,绝对是一位典型的知性美人,正常情况下一举一动都体现着智慧包容和自立自信。 但是,谁能想到这样一位优秀的女性回到家中后会借酒消愁呢?谁能想到她喝了不到一罐就醉了呢? 眼睛开始迷离闪烁,脸颊的红润波及到了脖颈和胸前,加上她偏偏穿着一件估计是自己一个人在家时穿的那种有些肥大的睡衣裙,知性霎时就变成了另一个形容词——性感。 张豪无奈的摇了摇头,如果面对的是蒂亚,他绝对不会让她进入这种状态,或者说,在她进入这种状态时,自己绝对不会继续留在身边。 如今,经过这一个多礼拜的适应,张豪觉得这个名单可能要再增加一个人了。 “嗯哼?”一阵让人浑身酥麻的声音从餐桌对面传来。张梦洁一手拿着啤酒罐,一手抚摸着自己的脖颈。 啊——张豪在心底狂呼。 他立刻下了决心,决定遏制住这种趋势,不让自己和堂姐的关系演变成他和蒂亚的那样。 绝对不要! “我要写一份居家……准则!”张豪喊着。 “准则?”堂姐歪着头,眯着眼睛盯着张豪,说话时几乎看不到嘴唇在动。“神马……意西?” “意西……意思就是一份你我必须遵守的文件、规章、制度。”张豪赶紧解释,“我——” “我明白了!”堂姐近乎痛苦的把脸埋进了手掌里。“小豪……你一定是讨厌我了。” “什——” “啊,我这么糟糕吗?让一个一起生活了不到半个月的男孩子讨厌成这样!”说着,张梦洁的话竟然带上了委屈的哭腔。“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直接说出来,我改还不成吗?!” “呃……不要误会,堂姐。”张豪强装镇定。“我绝对不是对你有什么意见。这样说,意见的确有,但……” “你看!”堂姐的哭声更大了。 无可奈何的张豪猛拍了一下桌子,几乎将碗筷都震了起来,这才让堂姐安静了下来。 不过看着那无辜的眼神,张豪叹了口气,接着温柔的说,“堂姐,听,我,说,好吗?” 女人柔弱的点了点头,本想坐直身体,但无奈已处于半眩晕的状态,只得用双手托着下巴。 她就以这种摇摇晃晃的姿势望着对面,张豪甚至时刻做好了冲过去的准备,因为不知道堂姐什么时候会歪倒在地——这种情况三天以前就发生过一次。 抓住仅有的机会,张豪直接切入正题。他说:“第一:以后请不要再发出那种声音……” “哪种?”堂姐问。 “就是那种啊!”张豪不自觉打了一个激灵。“就是那种很特别的,只有你们……女人才能发出来的……那种……声音啊!”他豁出去了。 “啊——”拉长的轻音,带着故意的诱惑和满满酒气再次飘了过来。 张豪赶紧捂住耳朵。“第二:我在家时不能穿暴露的衣服。” “可是很热啊!”张梦洁抱怨说。 “可是有空调啊!”张豪义正辞严的回应。 “哦。” “第三:不准聊……聊成人话题!” “什么?”张梦洁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可小豪已经是成年人了啊!” “在这点上没有商量的余地。” “哦。” “以上,只是我临时想到的,也许几天后会给你一份正式的条约。” 没有回应。 张豪仔细瞧了瞧,发现堂姐的眼睛已经合上了。 这就意味着…… 他赶紧离开座位冲了过去。 果不其然,张豪刚迈出一步,堂姐的头一歪,身体就朝外倒了下去,就像失去了牵线的木偶一样。 要是平常人,就等着张梦洁摔到地板上惊醒吧。 不过张豪可是经过严苛训练的,他身体所具备的素质和技巧能应用在许多地方,甚至包括在紧急情况下接住不可能接住的醉酒女性。 张豪直接滑过去,将张梦洁的半身拖了起来。 第516章 堂姐的隐私与早上好 堂姐身体柔软的像一只小猫,也热的像是发了高烧。 张豪知道自己又得把她背上去了。 不到两个星期,第二次,他不知道这个频率算不算正常。 说实话,张豪知道自己已经不止一次进出过异性的房间了(有点疑惑为什么会这么理所当然的认为),所以对里面会出现什么都不会大惊小怪。 维莱卡的房间总是有枪、酒瓶、染血的绷带、医用纱布、止血药剂,还有扔的乱七八糟的杂物; 蒂亚的房间则铺满了各式各样的内衣、鞋袜、成人杂志和化妆品。 相比之下,张梦洁的房间较上面两位不知规整了几个档次,就如同天堂与地狱的差距一般。 贴墙的巨大书柜里挤满了各种书籍和资料;办公桌上没有化妆品,除了一面小镜子外,其他的地方被研究笔记占满。 由此可见,即使是天才,也仍需要超出常人的努力支撑,才能达到让人艳羡的高度。 勤奋,自律,坚持。 这种人本该得到幸福,可是什么让她开始喝酒买醉呢? 张豪能在表面上寻找到的唯一证据是一幅相框。 相框中镶着一张照片,一半是张梦洁,几年前的样子,穿着美丽的长裙,无比快乐地笑着。 她的手伸在旁边,像是在和谁牵着,不过这另一半却已经被撕掉了。 一定是男人。 第一眼看到这张照片时,张豪便已知晓了答案。 世界上还有什么东西,还有什么物种能让这样的女人自己折磨自己呢?只能有这一个回答。 张豪将堂姐小心放到床上。后者立刻翻了个身,搂住了一个粉色的娃娃。 张豪给堂姐盖上了被子。他无意去过多探寻他人的隐私,便轻声关门离去。 不出意外,堂姐会一觉睡到天亮。 他看了眼时间,七点整。 再过一个小时,身处的这座城市便会彻底陷入黑暗。 夜晚的神秘会代替阳光下的喧嚣,霓虹灯遮住星星和月亮的光辉,黑暗中将充斥着混乱与犯罪; 正义和善良将胆怯地褪去,人们会带上邪恶与虚伪的面具…… 而那时,他也将不再是一名高中生,他会变成救世者no.23特派员——苍之翼。 …… 早餐并没有太大变化,不过换了一个人做,完全就变成了另一种风格,牛奶是热的,面包片烤了一下,铺了一层芝士,还抹了点沙拉酱,香肠也加工了一下,鸡蛋也不是半生不熟的了。 堂姐仍坐在对面。 昨晚的酒劲早已退去,却换上了一种顽劣眼神,面包还没在口中咽下,便急着说:“堂姐忘了问你昨天过得怎么样了,小豪。” 接着换上了一种成熟的家长口吻继续。 “昨天过得怎样啊,小子?” “嗯,还好。多谢关心。”张豪也用相似的语气回应。 堂姐撅起了嘴,然后大笑起来。“哈哈,算了。我还是不适合扮演家长那种角色。还是堂姐吧!” “堂姐好。还不错。” “还不错?就这?太无聊了吧!现在的学生都这么没想象力了吗?” “那还会怎样?”张豪不解的问。 “我还以为会是各种意外,撞上清纯女生啊,推倒神秘班主任啊,‘啊,白色的!’,‘啊,变态!”之类的剧情呢!” 张豪差点没将早饭吐出去。 虽说知道堂姐肯定是懵的,不过这懵的也有点太准了吧! 这难道就是蒂亚总挂在嘴边的女人的洞察力吗? “我可不是变态。”张豪嘀咕了一句。 …… 学校 同样的班车启动,同样的时间走进校园。 不一样的是,昨天张豪是一个没人认识没人在意的人,而今天,他是有半数人都在好奇的转校生。 从班车上,一直到坐进座位,跟踪的视线就从未停过。 张豪经过锻炼的意识不允许自己暴露在如此众多的危险视线之下,不停地催促身体赶紧躲避。 在所有事情中,反抗自己的本能意志几乎是最难的。 张豪只得将其当成一次考验,用各种方法刺激自己,阻止身体行动,阻止身体释放出杀意。 清早的教室其乐融融,学生们分成三伙五伙,几乎每个人都有说不完的话题在聊。 不过,转校生效应仍在。 不管什么圈子里什么话题正在进行,其中总会有几只眼睛偷偷朝他瞥过来。 张豪若无其事地翻开背包。 昨天晚上班主任给了他一个袋子,说是里面装着复印出来的几门主要课程的讲义。 他昨晚没来及看,因为回到家后已经差不多快十二点了,一头倒在床上便睡了过去。 他准备利用早自习的时间看看里面的内容。 虽然知道自己可能没心情,甚至可能看不懂里面的内容,不过魏老师用心良苦为他准备了这些,张豪也不想辜负别人的好意。 教室内欢快温馨,但这不属于张豪;窗外和风荡漾,这份自然的眷顾属于每一个人。 张豪望向窗外,心想这位置还真是不错。 远处,山岳间松柏成林;近处,刚刚湿润过的干净街道反射着柔和的晨光;一群群学生走进校园,在丁字路口分开,一边去往初中部,一边来到高中部;甚至还能看到图书馆的一角。 张豪决定有时间要拜访那里一次,看看里面有没有他能看得进去的资料。 “早——上——好——” 拉长的女中音突然从身后传来,打断了张豪的思绪。他急忙收回心神,一边赶紧坐正,一边责备自己竟是因为毫不相干的景致而失神了那么久。 座椅被推挤了一下,班长的声音又从后面传来,“干什么呢?像个被抓个现行的小偷似的!” 张豪这才意识到刚才那句被拉长了的‘早上好’是对自己说的。 没来得及回复,他便意识到教室内后几排的学生全都转过头,将目光投了过来。 危机。 这时,邻桌的一个从聚集开始就有些鬼鬼祟祟不知道在聊些什么的小团伙活跃了起来,其中离张豪最近的戴眼镜的路人说:“当然是看风景喽!” “是的,我在看风景。”张豪侧过身对香奈儿说。 第517章 组织与话题 香奈儿皱起眉头,眼睛立刻扫向刚刚说话的路人。 平头男生和她当了四年的同学,只凭说话的语气,香奈儿就能分辨出对方是在老实回答问题,还是在偷奸耍滑。 “我怎么觉得你话里有话?” “没有啊,老班长,我可就一个意思。”路人得意的笑着,“夏日的风景从来只有一种。不是群山,不是绿树,而是女孩子的裙纸啊!”他故意发错音,就好像知道犯了错误的孩子想减轻自己的罪行一样。 听到这个笑话的学生不由分说的大笑起来。 作为女生,香奈儿早就免疫了类似这种擦边球言论。她没去管路人,反而一脸鄙夷的看向张豪,用同样的语气说:“哦,这么看来,咱们班转校生的组织已经确定了啊!” “组织?”张豪一脸惊诧。 “这么惊讶干嘛?你怕其他人不知道是不?”香奈儿瞪着眼睛。“不过也无所谓了。找到总比没有强。” “欢迎入伙,张豪。我们这个组织欢迎所有摆脱束缚的成年男性。”说着,路人和他周围的小团体都朝张豪露出邪恶又谄媚笑容。 这种情况下该怎么办,张豪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怎么反应才能像一个学生,张豪也不知道。 不过看着面前这群同龄学生欢快的微笑和不带恶意的鄙视目光,他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 就是坐在他身后的这位梳着马尾,完全不用化妆就能给人一种自然之美的充满活力的女生,这个班级的班长刚才又善良的帮了他一把,这次是想帮他融入一个团体。 “谢谢。”也该学着表达谢意了,另外,他也不想欠这里任何人的。 “啊?” 在班长的惊疑回应声中,张豪扫视班级内的众人,接着,露出淡淡的笑容。 他想收住,因为嘴角刚一动作,就意识到这次微笑会有多生硬,多无奈,但最终还是任由其发展了下去。 不去哭的人永远学不会笑,不给予的人永远学不会感谢,不懦弱的人无法掌握勇气,没绝望过的人看不透坚强。 这对张豪来说可以算得上是另一种感谢了吧。他没注意到身后那一直注视着自己的目光。 “唉,又是一个爱熬夜的家伙。”香奈儿低语着,将头转向窗外。 课间,以路人打头阵的小团伙将张豪围了起来。当然,后面还围了一大群学生。 他们好奇地询问各种问题,内容匪夷所思,想了解到的程度尖锐刻薄,堪比训练基地那会儿理论课程的毕业考试。 而张豪也了解到,路人真的就叫路人,不是某些不怀好意的人给那种小说中的边缘人物随意取的外号。 他问张豪熬夜都干些什么,是看漫画,小说,还是深夜档电视剧…… 张豪不知该如何作答,也不能不回答,所以只好实话实说,“抱歉,这些我都没兴趣。” 一众惊讶,路人团伙露出一副失望的表情,就好像又失去了一位战友。“那你喜欢什么?” 喜欢什么?张豪松了口气。问题终于回归正轨,在他的准备名单中。 他用力握了握手,就好像在感受某种沉甸甸的东西,然后说,“枪。我喜欢枪。” 教室内又传出一阵惊叹。 按照张豪的预期,这个回答可以帮他省去很多麻烦。原因也很明显,一群操弄纸笔的学生怎么会对沉重生硬的枪械感兴趣呢? 他就是要制造这种疏离的感觉,好让他们认为与自己没有什么共同话题可聊。 这是阅历的差别。 他所经历过的,眼前这些人,甚至可能这所学校的所有人见都没有见过。 十年,危险与死亡已经成为他生存的一部分,张豪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无法再融入这种可以无忧无虑生活的世界了。 这样来看,对后座的班长,他可能要说声抱歉了。她想让他尽快融入这里,但却不知道,他与她们身处不同的维度。 果不其然,大多数学生都自觉无趣,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只有路人留了下来,他推了推厚厚的眼镜,用低沉的声音询问道,“喜欢到什么程度?” “程度?” “是专业的吗?”路人换了种问法。 仿佛挑衅。张豪没有犹豫,点了点头。 “是吗?”路人推眼镜的手悬停在鼻梁前,快速说道,“世界首把水下突击步枪。” 几乎没有犹豫,张豪立刻回答:“aps,目的是为了保护海军基地,对抗蛙人……不过说实话,军人们更喜欢spp-1水下手枪。” 接着便是更多尖锐冷门的问题与流利的作答。 直到上课铃声响起,路人才不甘心的回到座位。不过刚一坐下,就朝张豪抛了一个媚眼。就是一个媚眼,那种由男生做出来会恶心到人的表情。 张豪这次没有回复他。 老师开始授课前,一张纸条从后面被扔了过来,撞到窗户后正好落到他桌子上。 张豪小心打开,里面写着一行清秀工整的字迹——恭喜你和别人找到共同话题了。不过,谨记,千万不要被他带偏。 带偏?张豪没读懂,不过还是记下了,接着,让视线重新回到黑板上。 控制自己的专注力,最起码在课堂上让自己成为一个普通的学生,这点张豪还是有信心可以做到的。 相反,余光中过道另一侧的路人已经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本杂志,读的正欢。 一上午还算平常,但下午,张豪则险些经历噩梦。 先是第一节数学课。 光头小眼睛的授课老师不管是说话还是写黑板字都透着一股狠劲儿。 张豪见识过他的‘镇压’技能是投掷手中的粉笔,凡是在他课堂上超线的学生无不一一中招,不过女生除外。 案件发生那会儿,他分神了。 好不容易持续控制的专注力在枯燥乏味的方程和字母,还有单调的语气面前被击溃了。 很奇怪,数学本来是奇妙无穷的学科,但却极少有人对它感兴趣。 拿他自己来说,凡是看到出现数字的地方,首先都会皱一下眉头。 脱离了课堂,张豪的思绪开始神游宇外。 第518章 粉笔与体育老师 突然,身体中的危险警报响了起来,不用完全拉回视野,张豪便意识到有什么东西朝他飞了过来。 毕竟空间有限,那东西眨眼之间便来到张豪的防御圈内。 一半本能一半驱动,张豪一抬手就捏住了那子弹一样的小东西。不过当然他是知道这不是子弹才这么做的。 松开手,白花花的碎末流下,他才意识到自己抓住的只是粉笔。 如果是粉笔,那么不用想也能猜到它来自哪儿了。 张豪抬起头,果然看到讲台上,光头下一张露出错愕表情的脸,还有无数盯着他的惊诧面孔。 靠墙一排的学生想知道发生了什么,甚至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教室足足安静了十秒钟,光头老师才想起给自己解围。“那个,是张……豪同学,对吧?” “啊,是。”张豪立刻站了起来。 “那个……咳……你手中的那个是给你前桌的。”数学老师一本正经的说。 “哦。好的。”张豪抖掉碎末,将剩下的一小截粉笔放到了前位的桌子上,然后回到座位,犹豫着是该继续站着还是坐下。 “呃……你请坐。”数学老师低头看了看座位表,抬头问道:“张豪,对吧?” “是的。” “我讲的课还跟得上?” “是的。” “那就好。有什么问题尽管问。好吗?”数学老师推了推眼镜。 “好的。” “好。那我们继续……” 话音未落,整间教室内便涌起了一股浪潮般得哄笑声,整条走廊都听得到。 接着便是体育课。 上课之前,班长就小心提醒了他,说是介于昨天的突发事件,他可能要小心点一位体育老师了。 不过出于其他原因,她并没有告诉他该小心的那个老师是谁,长什么样子,或者说最重要的是为什么。 体育课前都要换上运动服。服装是学校统一提供的,质量堪比外面市场上的大牌运动品牌。 不过说实话,张豪根本不想去。 不管他们要干什么,课程多么花里胡哨,多么专业,他都毫无兴趣。 而且他更可能在运动中暴露自己,再保守点说,他无意中做出的某些举动可能让自己再次成为焦点。 参加课程不是强制的,不过也不会让你逃课回教学楼待着。 没选择项目的学生会强制被老师带着沿着足球场地跑上几圈。 有时候是三千米,有时候是五十米折返跑。 对部分学生来说,这点运动就相当于热身,不过对另一些来说,这就是极限了。 运动结束后老师才会允许这些人自由活动。 张豪混迹在靠后的梯队中结束了‘热身’训练,变成了‘自由身’。 另一边,操场上的足球队,篮球场上的篮球队伍也都结束了热身,开始了比赛或是训练。 张豪不太懂足球或篮球,不过他能看得出来,负责教学指导的教师绝对专业。 他们的目的看来是既让学生们得到锻炼,又让他们掌握到相应运动最新最专业的技术。 他估计这种需求一般学校是无法满足的。 张豪走出场地,远离人群,本想到不远处一个看台角落里坐一会儿,谁想那里已经聚了一群人。 这群人围成一圈,屁股朝外,让人看不清里面到底在干着什么。 他们时而大笑,时而咒骂,时而安静异常。 更让人惊讶的是,这群人的动作整齐划一,情绪也异常一致,说的夸张点,就仿佛一个人的多重分身。 张豪皱起眉头,难道说校园里也有类似外面宗教那种能将许多人聚集到一起,心神合一的组织吗? 他忽然在人群中看到了路人,然后就想起班长对他说的那句话——千万别被他带偏。 张豪觉得自己可能有点理解这句忠告的意思了。 不管那里正在进行什么活动,张豪都完全不想参与,于是掉头便走。 “喂,小子。”身旁大约二十米外传来一声叫喊。 张豪没理会继续走着。很可能不是叫他的。 “喂,你,我在喊你。那个低头走的,衣服大了一圈的男生……转校生!” 如果没有最后这三个字,张豪是绝对不会停下。甚至在对方朝这边走过来时,仍幻想着他叫的是别人,另一个转校生。 但希望破灭,对方径直走向他。 一只粗壮的手臂搭上他肩膀,接着整个身体的重量就压了上来。 不过张豪纹丝不动站在原地,完全没受到影响。 对方识趣的放弃了,收起脸上的惊讶,说道,“我还以为你是他们那伙的呢!” 这一点也不像缓和气氛的话,反而充满嘲讽。 这要是在外面,张豪绝对会冷冷的回一句。不过在学校里,张豪一直在学习如何收敛戾气。 他一边转过头,一边退开一步,试图看清对方。 大个头,身材壮硕,肌肉都已经刻印到了脖子上,头顶留着健身教练那种寸头,身上的运动服几乎快要被撑爆。 不用想,他肯定是故意穿一身紧身服的,目的就是为了向外突显他那一身肌肉。 毫无疑问是一位体育老师,刚刚张豪在操场上就瞥到过这背影。 看对方皱着眉头,张豪才意识到肯定是自己的眼神不对,于是立刻收起目光,咧开嘴,装出一副无辜相——这是他比较擅长的表情——说:“你说什么,老师?” 一声老师便确立了上下级定位,男人似乎很满意,表情立刻变得和善,接着说:“我是说你这个转校生是不是也和那群宅男一样,成天躲在阳光照不到的角落里看那些成人杂志和漫画,满脑子acg,h,gal……如果只有这些我还不会管,气人的是,为了这些东西,他们却将神圣的运动抛之脑后!一群被时代抛弃的人,不是吗?” “呃,可能吧。” “那就过来吧,小子。感谢我吧,我刚把你从地狱捞了出来!”体育老师说。 “哦,谢谢。”张豪站在原地没动。 “你小子,看着校服松松垮垮的,但身体还算结实吗!会什么?” “不会什么。”张豪摇着头说,开始寻找离开的借口。 “不会什么?”体育老师搓着下巴。“那意思就是什么都会喽!” 不是这么理解的吧!张豪惊讶。 “腿上应该有点力气,踢足球的?” 张豪摇头。 第519章 肌肉与问题 “篮球?不,身高差了一点。乒乓?估计身体不够灵活。击剑也不可能,手臂不够长。橄榄球就更不可能了。别生气,小子,这只是我的推测。嗯,不行,我还得摸摸看。” 说罢,体育老师就扑了过来,毫不避讳的对张豪上下其手。 张豪当然不会动作,而直接后果就是他完全愣住了,完全失去了反应能力,任由体育老师对着自己的身体…… 前胸、肩膀、手臂、腰、臀…… 在张豪强忍着给这位壮汉一个过肩摔的时候,他才发现周围的学生竟是都停住了脚步,用近乎惊惧的神情打量着他们。 与之相对的,体育老师却仿佛进入了一种无人之境,越来越专注,最后甚至提起了张豪的校服裤子,一直拉到最上面,然后对着他的大腿又是从下摸到上…… 如果不是张豪知道对方在干什么,那么他肯定第一时间就报警了。 关键的却是,其他人不知道。 几个女生尖叫着捂着眼睛跑开了,剩下的人不约而同拿出了手机。 见事不妙,张豪一把推开体育老师,将身体转了过去。不过行动完他就后悔了,这架势不正像一个不想被骚扰的害羞女生吗! 他只祈祷自己现在的懊恼表情不被别人拍到。 张豪想赶紧离开,但没走几步又被体育老师抓住了。 身体强壮,却毫无战斗技巧,张豪能在两秒钟内将这个男人制服。但他不能这么做,绝对不能! 他只能任由别人再次侵犯自己的安全领域。 体育老师这次将嘴凑到了张豪耳边,小声说,“为什么要撒谎?想隐藏实力吗?” 张豪看着那一脸阴谋论的表情,心中叹了无数口气。“没,我从没想骗任何人。” “那你是太自信了?” “没——” “啊哈哈哈哈,那我知道了,你是太小瞧这里了,转校生!” 这他娘是什么逻辑?张豪无语吐槽。 “也许你认为其他人比不上你身上的肌肉,但别忘了这里还有一个人,一个真真正正的男人,力拔千斤的汉子——” 体育老师接下来的举动让张豪都差点叫出声。 只见男人刷的一下脱掉了自己的上衣,接着便开始在众目睽睽下毫不羞耻的展示自己壮硕的肌肉,还大喊:“我,大肌,就是这所学校真正的力量担当,所有美好与正义的守护者!” 无聊的看客们陪着高呼,接着便是一顿咔咔咔的快门声。 不站在张豪那个位置是无法体会他当时是有多尴尬的。他头一次体会到了羞愧,巴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大肌平日的专业训练让他能做到对眼前的一切无动于衷。他站在原地,像个路人一样打量着张豪。 “怎么样,小子?”大肌问道。 张豪也决定破罐子破摔了,盯着那身肌肉看了看。 的确很厉害,不是一天两天甚至一年两年能炼出来的。一定是常年自我管理,加上自我约束才能练出的一身块头。 不过即使如此,跟张豪认识的某些人比起来,这也不过是过家家。张豪不想打击对方,只好昧着良心说:“还不错。” “还不错?”大肌惊讶,“这么说你一点都没被惊到?” “……我被惊到了。”张豪急忙说。 “那这么说你处变不惊?” 张豪真想给他一脚,但无论怎么想,这个动作都会给他带来灾难性的结果。 突然,大肌一把从背后抱住了他。 这个姿势很危险,张豪立刻提醒自己。 双臂被束缚住,使不出一点力气,上半身完全处在敌人的控制之下。如果对方是个能手,下一击就能摧毁他的腰椎或者脖颈。 不过张豪也有许多办法让自己脱困,问题是,他不可能在这里用出来。 唯一让人欣慰的是,他们正在远离人群。 走了大约二三十米后,大肌终于把张豪放了下来。不过他仍是搂着张豪的肩膀,似乎还是要带他去另一个地方。 “听说,你对小莱做了什么。”半路上,大肌突然认真的问。 “什么?”小莱是谁?做了什么是什么意思? “嘿,别紧张。”大肌拍了拍张豪的肩膀。“我只是问了你一个问题。如果你不心虚的话,完全不用这么慌张。” 慌张?“我不认识小莱。”张豪说。 “她是你们的班主任。” 哦,好吧。 “做了什么吧?” 张豪知道自己第一天的所作所为已经传遍了整所学校,但却没想到连老师都知道了。不过他对这个话题完全没有任何兴趣。 而且,班主任本人都已经原谅他了,如今再有人提起,就好像在故意揭人伤疤一样。于是,他冷冷的问:“你为什么这么问?” 大肌完全没在乎他的语气。“嗯,很好,你承认了,像个男人。那么我也坦诚相待了。我在追求她,就快成功了。所以,在这个敏感期,对任何可能出现在她身边的男人都必须留一点神。你懂得吧?那是荷尔蒙的激情!” 那是傻子的激情!张豪想告诉他,她不可能喜欢上你这种头脑简单的肌肉男的。 “祝福你们。”张豪说。 “谢谢。所以你不是故意的,是吧?” “当然。我摔倒了。”张豪诚恳的说。 “不是故意摔倒的?”大肌怀疑的问。 “当然,我被绊了一下。” “不是故意被绊的?” “当然,我不知道那里还有……个台阶。” “不是——”大肌终于自己停下了。“哈哈哈哈哈哈。我相信你,小子。看得出来,你是个正直的孩子。” “谢谢。”张豪回应,“所以,我现在可以走了吗?” “走?”大肌似乎很惊讶,“不,接下来,你要听我的,因为现在是我的时间。体育课就要运动,运动就要出汗,出汗就要有味道,有味道就要脱衣服,脱衣服就要露肌肉!” 体育老师忽然激情万丈地指着前方的一块场地,接着大声吼着,“让你瞧瞧我训练出的这些正在为青春拼尽全力的孩子们是如何征服这片场地的!否则,你会说我头脑简单了,不是吗?!” 第520章 球场与激将 这狡黠的笑容配上隆起的肌肉让张豪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诡异。 不过,眼前的场景还是吸引到了他。 台阶下是一片相当专业的棒球场地,呈直角扇形朝远处铺开。 草坪和沙地的界限清晰、整洁,显然有人经常打理。 直角两边是区别界内与界外的白色边线。内场与外场由弧形的沙地分隔。 内场呈正方形,四角各设一垒。 以本垒为起点,一垒、二垒、三垒依次逆时针围绕,各垒相距约20米。 捕手区,打击区,跑垒限制线…… 张豪一眼就看到了投手丘在场地中间隆起的沙包。 场地外围是高高的本垒打墙。 墙外,偶尔能听到女生们若有若无的嬉戏和尖叫声,那里应该是室外游泳池。 似乎有人跟他耳语过,说那里是三次元的天堂,二次元的地狱。 几次元张豪管不着,不过这种简单的定义天堂与地狱的方式,也许只有在这里才行得通。 张豪的目光又回到棒球场上。 穿着不同颜色棒球服的少年分庭对抗着。 投手身高臂长,其他位置也都矫健灵活。 他们每一次跑动、挥棒、投球和指令都几乎拥有职业球手的风范。 张豪的确能看出来,现在唯一能让他打开多媒体视频流的就是棒球比赛了。 这群人是认真的。 运动员们脸上的表情激荡起了张豪内心的波澜,让他的身体颤抖不已,就仿佛血液即将沸腾,就仿佛将他送回了那段必须拼命争夺的岁月。 “怎样,我的棒球队?”大肌的手重重拍在张豪的肩膀上。“看那些专注的眼神,职业的动作,漂亮的弧线和击球,盗垒时紧张的判断!还有——” 体育教练突然凑到张豪耳边神秘的说:“听得到吗?那若有若无春意盎然的声音。这不正是刺激这些刚刚迈入成年组的男人们分泌青春荷尔蒙最好的方式吗!” 可以。是不是你们在建场地的时候就把这些考虑进去了? “怎么样?说句话!”大肌拱了拱张豪。 “就……还不错。”张豪说。 “还不错就是不行喽!小子,我看你会打。”‘大肌’面朝球场,眼睛斜楞着瞄着张豪。 这次大肌真说对了。 没错,张豪会打。而且在当时,他打的还算…… “我打过。”张豪说。 原本吵闹混乱的球场突然安静了。 先是近处的,接着是远处的,两队队员们像多米诺骨牌一样一个个停了下来,转头或直起身子打量着刚刚说话的人,就仿佛他说了什么要不得的话。 而张豪这才意识到,他自己不知不觉竟是已经走进了球场。 “喂,大肌,这谁啊?”队员们大声问着,朝边线这边聚拢过来。 “你们不知道吗?转校生唉!第一天就推倒了小莱老师的那个!”刚刚盗垒成功的跑者边喘着粗气边大声喊着。 队员们先是吃惊了一下,接着都不约而同看向了他们的教练——大肌。 体育老师装模作样咳了两声,然后搂着张豪故作亲近地说:“就是个意外,刚才这位少年已经向我道过歉了。他说那就是误会。他不过是被讲台的台阶绊倒了而已。” “道歉?人家凭什么向你道歉?又不是对不起你。” “喂,小子,你不会真的道歉了吧?” “小莱老师他还没追到手呢,你还有机会!” 各种奚落的声音此起彼伏,不过张豪看得出来他们都只是在开玩笑。 这群师生之间是相当要好的朋友。 “别听他们的,少年,这群家伙一旦来了新人就不好管教起来,平时可都是被我按在地下摩擦的。” 哦,真的吗? “不过这都不是关键,关键是,你说‘我会打棒球’了吧?” 具体是‘我打过。’张豪不知道这句话又哪里有问题。 “在看了这么专业的竞技技巧后,仍有勇气说出自己会打棒球,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大肌用粗壮的手指指向人群,瞄准一个拄着球棍的大个男生。“你要知道,就这个歪着嘴跟大傻子似的击球手,第一天来的时候可是跪着求我让他入队的!” “啊——”人群中传来一声丑相被揭穿的惨叫。 “还有,我们现在的1号击球手,他在之前可是蠢的连最简单的直球都接不住!” 又是一声惨叫。 “还有——” 一个棒球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正好塞进了引起民愤的大肌嘴里。 后者呜呜喳喳了几声,将棒球拔了出来,完全没生气,继续说,“你要知道他们是付出了多少汗水才能站在这里。而你却用一句‘我会打’敷衍的评价这一切?” 啊,好吧,原来槽点在这儿。张豪认为自己也许不该再说话了。 “放过人家吧,大肌!你没看他这身衣服,都快拖到地上了!”嘴里说放过,但实际却是刻薄的攻击。 “对啊,人家只是说了句实话。那群人不都这样?看过就会了,捡过球就是高手,挥过球棒那就是专家了!” “继续训练吧,我说。还有,我建议带他去啦啦队,那儿不正缺人呢吗?” 队员们一个个回到球场,很快便专注于训练中,就好像刚才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大肌似乎颇为得意,露出嘲讽的笑容,瞥着张豪。“怎样,小子,有人说啦啦队很适合你。” 张豪叹了口气。 他知道这群人在用激将法。 他们信任大肌,知道教练不可能随随便便就带一个人过来,所以他们很好奇他的实力如何。 就像那句古话说的,是骡子是马,总要拉出来遛遛。 但你要不肯,就只能当病猫了。 看来富二代也不都是一群嚣张跋扈的人,他们中也有人凭着真正的努力和付出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第一次,张豪被这群同龄少年脸上的努力表情打动了。 “嘿。”在他们互换攻防的间隙,张豪踏前一步,脱掉了外套。 他注视着所有人,自信地说,“算我一个。不过我的确很长时间没打了。” 明媚的阳光打在张豪露出的肌肤上,健康的肤色和健硕的肌肉闪出让人艳羡的光泽。 球场上不知是谁吹了一声口哨。 于是,在阳光和汗水下,回忆与现实交织在一起。 第521章 全垒打与尖叫 棒球,曾是将张豪从沦落成一台杀人机器的孤独状态拯救出来的运动。 那之后,他的生活才从枯燥的训练中摆脱出来,重回现实世界。 所以,棒球曾是他与外界的唯一连接点。 不过,后来,当张豪开始频繁的扣动扳机,这个连接点曾一度被冰冷的鲜血和嘈杂的尖叫声淹没。 如今,在这个时间点上,难得的,这个连接点又扩大了,而且变成了一块偌大的场地。 冰冷的血液燃烧沸腾起来,变成了汗水与青春。 三振,滑垒,触杀…… 大肌和啦啦队在场边高呼这些耳熟能详的名词。 回忆也渐渐远去。 当那段时光再次成为遥远的触不可及的光点时,张豪又一次站上了击球区。 手中的球棒已完全不像刚握时那么沉重,轻巧的仿佛自己的手臂; 沾满汗水的身体也燥热起来,能量充盈每一寸肌肉; 一种燥热充满了意志,攒动身体去消耗每一方能量。 清风时而徐来,让人精神一振。 上一个击球手被三振出局,他们2:5落后。但此时,他们队伍在一二三垒上都有人。 也就是说如果张豪能打出一记全垒打,那么就可以一次得4分完成绝地反超。 不过,对手的王牌投手正站在投手丘上,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样。 他有资本,张豪想,这家伙的投球和职业球手不相上下。 他的直球速度奇快,变化球路线诡计,更是能投出高难度的指叉球。 最要命的是他身边的捕手思维敏捷,判断准确,似乎看透了张豪的动作。 但张豪从不会轻易放弃。 他双手转了转球棒末端,又用脚蹭了蹭沙地以便站得更稳。他紧盯着投手丘,用成千上亿个视觉细胞去捕捉投手每一个细微的动作。 在捕手准备下达暗语前,张豪也隐蔽地摆出了迎击直球的姿势。 投手点了点头,接着,一次呼吸后立刻脚踩投手板将球掷了出去。 一个变化球嗖地一声以几乎130公里的速度从张豪挥出的球棒下方钻进捕手的手套。 “好球!”身后的裁判举起胳膊喊着。 “好球!”场边的观众们也举起胳膊高呼,似乎比场上的队员还要兴奋。 不过张豪丝毫没有紧张。 他刚才故意提前做出了一个只有敏锐的眼睛才能捕捉到的细微动作,让捕手认为他在做迎击直球的准备。 果然,捕手指示投手投了一个变化球。 而张豪借势挥出的球棒也肯定让捕手认为自己看透了击球手的动作。 很好,张豪想,那就再来一个,让你信以为真。 第二球,张豪提前做出击打变化球的姿势。果然,这一轮投手投出了直球。 很好,张豪窃喜,很好。 引诱的关键就在于让对方在他自认为毫无疏漏的时候得到好处。 不过又是一个好球,他只剩下最后一个机会了。 最后一次机会,就让我们赌一赌吧! 张豪压低身体,让对方相信他要改变战术,准备短打。 那么捕手你会怎么办呢?还是平直球,变化球吗?还是说……指叉球? 4号击球手下去的时候曾提醒张豪,这个投手在绝杀球中一多半都会使用指叉球。 虽然4号有点话痨,但张豪认为他这次说得没错,因为跟他自己想的一模一样——投手会在绝杀球中再次使用指叉球。 一半是因为振出率高,一半是因为他肯定想以自己最拿手的球路打败对手。 来吧,王牌投手,用你最强的指叉球击败我,来吧! 投手舒展的姿势仿若振翅欲翔的游隼。 棒球出手的瞬间,张豪立刻起身,将重心转移,并迈动右脚,将重心进一步移到击球区最前方—— “这种球,看到了吗?”职业棒球手杰基用三只手指紧紧握住棒球,大拇指在下,食指和中指在棒球上方岔开。 “它会旋转,然后在你认为最合适的击球点前方极速下坠。想要击中这种球,打出全垒打,你必须要在它下坠前击中它。 “但有经验的投手会控制旋转,让下坠提前。所以,如果你是打手你会怎么做?” 我会怎么做? ——在前倾的同时,张豪借助挥棒的拉伸力,把棒尾移动到右手的手指上,然后拼命挥了出去! 谁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谁也没想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撞击的瞬间,仿若奔雷炸响。 棒球一瞬间被击飞,以肉眼看不清的速度飞跃本垒打墙,朝着似乎无限的远处飞去…… “啊——”投手目睹球从自己头顶飞过,不由悲伤的感叹,“我的职业生涯结束了?” 片刻后,不知谁在人群中提醒了一句。“那边好像是女子游泳部唉!” 话音刚落,众人便听到一声尖锐到让人浑身颤抖的尖叫。 这尖叫声仿佛拥有魔力一样,让所有人都怔住了。 等他们回过神来,只见两个女生气势汹汹地冲进了场地。 具体说只有一个有点气势汹汹,另一个则躲在高网后面,有些害怕又有些担心自己的朋友会不会闹出什么乱子。 而二话不说打断他们比赛的女生,则披着一头火红的长发。 这抹‘火焰’全校找不出第二个,此女正是张豪他们班的班长,香奈儿。 她迈着大步,完全不顾有些别扭颠簸,一只手捂着后腰,另一只手捏着一个棒球站到棒球队员们面前。 她头发上的水还没干,身上也是。 上半身穿着泳衣,下半身应急套了一条校服裙子,她走了一路,水淌了一路。 如此模样,是大多数女生不会以此见人的。但显然,香奈儿是一位女汉子。 她的表情也和‘汉子’很相像,时而呲牙咧嘴,时而嘴唇紧闭,只有眼睛一直瞪得圆圆的。 不过借着阳光,倒显得不那么凶狠,反而像是两颗刚出水的金色宝石。 “是——是——是谁?”香奈儿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话音仿佛劲风,立刻将一个个身强体壮的大男子汉推到了两边。 结果,就好像排练戏剧一样,只有一个人无奈被排斥着站在原地。 香奈儿瞪着站在自己正前方的男生,愣了几秒钟。 “怎么回事?你打的?”她高举起棒球,不可置信的问。 第522章 可爱?与哨站 “就是他。”两侧的队员们齐声说,颇有啦啦队排练时的架势。 “啊——啊——啊——是你啊,转校生!!”香奈儿终于安静下来,不过那是临战前的准备。 “呃,是我。”张豪一脸尴尬。“抱歉,我不是……” 话音未落,湿漉漉的棒球就朝张豪的脑袋飞了过来。本以为是随意的一扔,结果没想到速度和准度都超乎寻常,张豪险些被击中。 “你还躲!”这次,香奈儿不知又从哪里抓来一根球棒,又扔了过去。 张豪本来能够躲开,但不知为何,他没躲。只听咣当一声,被砸中者应声倒地。 “死没?”香奈儿问。 “没……死。”张豪躺在地上,没敢起来。 “啊——一点也不解气!”大声发泄完之后,香奈儿理也没再理躺在地上的张豪,转身就离开了。 直到那两个背影消失,人群中才有人帮张豪坐起来。 “哈,继推倒小莱之后,又来了一颗求爱棒球,你可真行,转校生!” “求爱?是类似丘比特的爱神之箭那个吗?我的天,你他娘是个天才!”队员们一唱一和。 “你可糟了,转校生,你可糟了。” “但你不知道为什么,对不对?”十几个脑袋将张豪围了起来。 “还有比我的头更糟的吗?”张豪苦着脸问。 “你的额头没事,它不过是肿了一个拳头大小的包而已。我们说的是你,你惹大麻烦了。你不知道吗?这个学校有许多许多男生追求过你的班长。” 许多许多?“为什么?”张豪不自觉的就问了出来。 “为什么?你就坐在她前面都没感觉到吗?” “感觉什么?” “天啊,你不觉得她这种性格很可爱吗?直来直去的。” 可爱?他不知道这群人口中的可爱到底是怎么回事,和他自己心中认为的差了多少。 不过,要说刚才那个给他额头留下一个拳头大的包的女生可爱,张豪决不认同。 这就是阅历的差别吗?真是一群单纯的男生啊,张豪想。 这天余下的时间,张豪的大腿是紧紧贴着桌子下沿度过的。 …… 张豪的海豚哨站,是一个不算小的物流中介所。 在城市边缘,离高速匝道不远,只是众多快递公司,物托公司中的一家。 借由这个伪装,他们便可以拥有仓库,地下仓库,甚至地下仓库的地下仓库。 因为城市不大,所以总部分配给他的海豚只有六人。或者更准确的说,是他被分配给了这六名海豚—— 强哥。主管。他们之中年纪最大的,三十多岁,光头,为人成熟,头脑冷静,是训练基地当届的战术大师,负责总务; 轮子,司机,负责外地运货,身材最壮硕,不过几乎没有脖子。因为时而跑长途,张豪这么些天只见过他两次,经常随身带着笔和素描纸,一不小心就会用画像惊艳到别人; 图图,仓库管理员。小眼睛,薄嘴唇,话音带着改不过来的乡土味。跟强哥一届的老队员,队内狙击手,自称师承维猎鹬者,平时低调,不爱说话,不过这是狙击手的特征之一,时常带墨镜保护眼睛; 琼,送货员。戴着银框眼镜,看起来一副文质彬彬老实的样子,不过是个笑面虎,最爱从背后说人坏话,也是个毒舌; 彬姐,仓库管理员二号,精通医术,兼前台服务。瓜子脸,不高不矮,是一个平时很可爱,打扮起来又很性感的女人。 身材估计就是莹姐故意吃胖前的状态。 不过她没有盈姐稳重,除了张豪外是这里最年轻的。 新手海豚,队内第二侦察手,凭借天然姿色能让许多任务和探查变得方便很多; 二哥,年轻,帅小伙,身高臂长,面容棱角分明,高学历,平常看起来就是一位少年得志的企业高管。 不过如果精心打扮一下,那可能就是经常出现在电视剧里的男主角了。 位置是队内第一侦察手,外出时经常和彬姐装作情侣进行配合。 缺点是爱较真,可能,不,是真的有一些强迫症。 平日,他们是司机,服务员,送货员和卸货员。而一旦任务下达,他们就会立刻化身变成专业的战士,敌人的死神。 仓库与地下仓库都是正常的货物。这些货物有真正接单的,有故意刷的单。总之,目的就是要让里面看起来满当当的,像那么回事。 而地下仓库的地下仓库里,则藏着无论在哪个枪械自由的国度都违法的武器装备。 不过,说实话也不多,还没到一座军火库的程度。 安全起见,最多存放够他们执行一次任务的枪械和子弹。 其中最重要最昂贵的当然是特派员的装备,张豪的特殊武器和副甲。它们被藏在一个特制的保险箱中。 除非知道密码,有身份识别信息,否则,任何强制的开箱举动便意味着箱毁人亡。 成为驻扎特奥尔公国特派员的第二十三天,张豪终于迎来了自己的第一个正式任务。 耐心坚韧的等待,换来的是最佳时机。 时间是星期六,完全不用担心晚睡早醒迟到的问题。而且,恰好堂姐张梦洁这两天出差,更不用担心有人查房。 为了能有最大空间,张豪没参加任何学校内的社团。 不过海豚们建议他最好能入一个,仔细挑选那种随随便便不去也不用担心被除名,而且会经常需要请假外出的社团。 张豪采纳了这个建议,准备回去就在这方面下点功夫。 他爬暗梯下到二层地下室,刷卡打开保险箱,准备调试副甲——包括装填弹匣,安置切割刀与试穿检验各部分功能。 副甲的主要材质是一种张豪以前完全没听过的材料,仿生聚合晶体碳。 这种材料经过多次迭代升级,不仅坚硬,且还拥有足够的韧性,允许其部件在一定程度内自动贴合使用者的身体,且部件与部件之间能够智能协调装配。 装配完毕后,特殊位置的内置神经探针便会从仿生组件中刺入穿戴者的皮肤,建立神经连接。 第523章 副甲与准备 不过在现阶段,这个连接是脆弱的。 救世者的研究部还正在寻找能让神经反馈无延迟的方法。 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样东西都存在缺陷,即使是耗尽脑力,花费巨资设计而成的。 因为就连潘多拉利用它近乎无限的思维所开发出的许多设备和计划都有它自己的不足。 不过,在钛合金战士横行跋扈的世代,这套仿生外铠仍是人类工程师创造出的可供人类自身使用的对付机器最有力的辅助工具。 纳米手套是新到货,据说又增加了一倍的纳米颗粒,让反馈的感觉更真实。 张豪拿起武器试了试,名副其实,不论是手指还是掌心的触感都跟裸触时几乎一摸一样。 要说这其中的细微差别,可能一般感觉没那么灵敏的士兵都体会不出来。只有那种对操作和状态苛刻要求的战士才能感受到真实的意义。 恰巧,救世者的特派员都是后者。 张豪曾经形容过那种感觉,就好像戴着不那么好用的蒙眼布奔跑一样。能透光,能分辨出障碍和路线,但你就是没办法全力冲刺。 专用枪刀经过了一个多月的返工,更换了出鞘动作。新的方式借鉴了蝴蝶刀的亮刃技术,牺牲了一些出刃速度,不过更牢固了。 刀身也追加了剑形双面刃,更加锋利。 其他地方未作大幅度改动——因为张豪对这些地方暂时都还满意,只是在原有造型和方式的基础上稍作提升,手感还是原来的手感。 就在他检验指操系统与战斗辅助系统的各项功能时,海豚琼从楼梯上爬了下来,他是装备专家,平日没事时就负责检查和保养众人的装备,当然也包括张豪的副甲。 “有什么问题吗?”他问。 “没什么,琼。”张豪说一边回答,一边手舞足蹈。“我在测试。” “看你那傻样我就知道。来,这边!”说着,琼开始做起简单的机动。 这不是他突然抽风,而是专业的在帮助张豪测试战斗辅助系统的动态追踪效果。 张豪比了一个ok的手势,琼立刻停下。他理了理衣服头发,说:“我就像个傻子。” “谢谢。”张豪说。 “不用谢,该做的。” 虽然张豪说‘没问题’,不过琼还是走过来帮张豪检查。 这份细致是武器专家必备的素质,因为在战场上,武器与装备的半点闪失都可能让使用者陷入致命危险。 “你说如果战斗时我来不及穿这身行头该怎么办?”张豪闲聊问。 “哦,那你可以给他们个提议,让他们研究装备的时候顺便也做点周边,能遮住头盔的帽子,舒服套在副甲外的衣服,还有鞋子内裤什么的。” 毒舌开始了。 “我才发现你现在看上去就像长出脖子的轮子!” 这话他绝不敢当着轮子哥面说。 “副甲没问题,看来你已经很熟练了。”琼最后总结。 “还不够熟练。”张豪说,“我还要更快。” “天,你干脆让他们给你做个一键换装得了。”琼一脸嫌弃。“‘还要更快’……那么快干什么,赶着去送死?” 来了,来了。 张豪直接无视嘲讽,耸了耸肩。 他只花了一个星期便习惯了海豚们各自的习惯和毛病。让他和这群人相处比和学校里那些学生们可容易多了。 “再试试指操。”琼说。 张豪点了点头,开始摆动手指。 指操的动作并不像弹钢琴,还得把手支在身前。 智能系统允许使用者下达命令时手臂可以处在任何位置。 它是通过手套捕捉手指动作向系统反馈坐标的,精准度可达毫米级。 而为实现这一系统,虚拟操控盘并不是在手下,而是在头显中。 这样,张豪的每一个手部动作便都会被识别成一个施加在操控盘上的简单指令。 一开始,他还是必须依靠虚拟操控盘才能准确下达命令,不至于将‘弹出弹匣’的命令下达成‘展开辅助翼’,或是将‘切换显示类型’的命令错误的输送为‘启动腿部助力’。 不过经过这段时间晚上的不懈练习,张豪已经可以做到不需借助虚拟操控盘,便能正确下达指令了。 这样的好处是可以将操控盘从战斗屏幕中隐去,留下更多的空间为他提供更有用的战斗信息。 这只是开始,张豪知道,只是一小步,要想成为一名优秀的特派员,他还必须付出更多。 “指操系统没问题。”张豪说。 “嗯。”琼已经开始检查其他武器装备了。 张豪无事,也加入进去。 不过很快,他便出汗了。毕竟副甲紧紧套在肌肤外面,虽然设计时考虑了透气性,不过地下室的通风其实并不是特别好。 “赶紧脱掉上去吧,小子,要不然接着满屋都是你的臭汗味了。”琼赶走了张豪。 一到上面,张豪立刻就钻到了空调下。 图图已经下去帮琼搬运装备了,轮子哥和强哥则在上面做准备。 强哥提醒张豪。“小子,这次任务是潜入,我们只能在外围支援。彬妹和小二会帮你把装备带进去,但剩下的就只能靠你自己了,明白了吧?” 张豪点了点头。 作战细节他们已经讨论过了,他知道强哥只是在确保他没忘。 就像刚才说的,张豪即将执行一次潜入任务,月光下的潜行;但这只是这次任务的一半,另一个目标是他要摧毁一件东西。 而介于可能会演变成十分复杂的现场情况,究竟要做到何样才能完成第二目标,则可能要现场判断了。 三十分钟后,新月升起,众人也准备完毕。 “出发。”强哥下令。众人坐上一大一小两辆货车,前往目的地。 第524章 角色与伪装 距市中心七十公里外有一座庄园,包括一座古式城堡,两个采摘园,面积不小的田庄和典雅的喷泉广场,依山傍水,景色优美。 不过,这座万人向往的庄园为非卖品。 它隶属国家皇室,曾经的一位主人是皇室嫡系。 主人热情好客,常常邀请客人来此赴宴,以此结交了各界名流。 其死后,出于对历史的尊重和继承,公国也仍将这里作为一个宴会场地,举办一些次要的聚会和宴请工作。 说是次要,但也仅次于宴请各国政府首脑人物的国宴会厅了。 今晚,这里就将举办一场宴会。 城堡灯火通明,广场喷泉水声不绝,一辆辆箱式货车来了又走,运送食材和必要的工具。 客人的停车场在山坡下。 一对对被宴请到的男女挽着胳膊沿着小路绕过采摘园走向山顶的城堡,一边闲聊一边欣赏难见的自然风光。 城堡古老庄严的大门外,两名穿着正式黑色晩服的接待正谨慎礼貌的检查每一份递上来的邀请函。 精美的纸质邀请函上有电子识别码,对应着唯一邀请人的信息。 接待需仔细核对,以免一些不怀好意之人混进宴会。 至于嘉宾所允许携的一位伴侣,也需提前登记,以便核实信息。 不过这项工作表面看起来细致准确,却也存在不小的漏洞,因为嘉宾所携带的伴侣可以是任何人。 而针对这位陌生人,他们能做的只能是在后台数据库中确认搜集到的信息,加以甄别。 而信息,即数据,其真正意义就是一串串代码与数字。 对某些人来说,它们比摆在明面上的商品更容易‘盗窃’。 海豚们要做的只是向总部申请需要更改或新增哪些信息。 接着,救世者情报部门便会借用‘千年虫’黑入政府系统,按照需求更改\/新增某些信息。 当然,聪明的顶级黑客总会给自己留一条后路,以便日后清除痕迹。 所以,强哥口中的小二,张豪称呼为二哥的男人领着一位妆化得有些浓的中年女嘉宾毫无障碍的通过了大门。 毕竟,谁会对一位高学历高智商,又帅气的男人起疑心呢? 另一边,一个拥有三年五星酒店服务经验的自称彬妹的腼腆女孩也成功被应征为临时服务生,在大堂内外忙碌着。 通过喷泉广场,便能看到城堡高大窗格后一个个在光芒下走动的人影,它们将宴会的气氛提前传达给了下面的嘉宾,让客人们都迫不及待地涌进大厅。 琼开着面包车从主路上下来,沿着乡道跑了一会儿,绕到庄园背后,接着将车藏在了树林中。 他的任务是确保同伴们的逃脱路线是安全的,所以背包中带着一些特殊工具。 扫描器可以探测周边的安全警报,特殊工具可以切开电网,混了些迷药的狗粮用来对付圈养的猎犬。 琼下车更换牌照,换上战斗服,带上夜视仪,背上装备,将钥匙留在启动孔中,接着钻入树林,朝城堡后山走去。 正面,轮子哥的货车在理应外和下开上了山坡,混进了城堡旁的卸货区。 这里几乎一片混乱,各种大大小小的木箱、啤酒箱、保鲜冷藏箱从货箱中被卸下,搬进城堡的送货电梯上,然后由电梯运送至二层,再由内部员工卸货,分门别类拉走。 因为卸货机器人没准备充足,而且一台货箱电梯速度太慢,所以不少热心的司机也都帮着将货物抬进城堡。 这一阵人来人往,所以负责监察的侍从对这件事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强哥和图图装作卸货员,将张豪的副甲包藏在食品箱中,搬上了二楼。 穿着服务员制服的彬姐推着食品车在后台与前台之间走动,如入无人之境。 她在合适的时机出现,找到标着只有她能看懂的记号的箱子,从中将副甲包拿出,藏进食品车下,又推走了。 彬姐绕道经过员工厕所,捂着肚子进去,锁上隔间门,踩着马桶水箱将副甲包藏在了天花板的吊顶上。 她整理了一下着装,出来时又变成了温柔耐心的女服务员。 色迷迷的男调度已经依赖上她了,总是把她叫到身边安排各种活计,但其实只不过想多瞄她几眼。 赤裸裸的目光让彬姐感到恶心,但却还没超过忍耐极限。 如果没在正确的时间出现在该到的位置,那个调度估计就要到处找她了。 彬姐加快了脚步。 带二哥进来的女人是布伦公爵好朋友的女儿。 六十多岁的公爵是皇室远亲,庄园的临时负责人,为人知识渊博,和蔼可亲,受到几乎所有人的尊敬。 此时,女人正在和公爵说着什么,语气略带急切,目的是为了满足二哥的小小要求。 就在一分钟前,二哥收到邮件,公司高层请求他务必在二十分钟内对一项内部决策进行投票,并给出意见和判断。 但不凑巧的是,他带的智能手机无法阅读公司发给他的加密邮件。 本来清朗帅气的面容上愁眉紧锁,这纠结的表情一下子就被女人发现了。 当女人询问起时,二哥也毫不隐瞒的道出了自己的窘境。 “那你需要什么?”女人问。 “我需要一台电脑。”二哥说。 于是,就是接下来的剧情。 女人去找自己父亲的朋友,公爵热心相助,找到城堡的总管。 总管得到吩咐后将诉求交给了手下的一名侍从。 侍从带着二哥和女人来到了城堡内一间专门用来上网娱乐的的多媒体房间。 房间内设备齐全,其内摆着几台电脑,巨大的全息显示器,真皮沙发,吧台,冰箱。 当然,还有巨大的落地窗——窗外景致优美——和中央空调出口用来调节房间内的温度。 因为是总管的要求,侍从全程服务周到。他先是帮忙打开电脑,接着为两人从冰箱中拿出冷饮。 二哥很通情达理的让侍从自己也喝一杯。 侍从感激,他早就忙的口干舌燥,巴不得能找机会休息一下; 女人则露出一脸花痴的表情,倾心于面前这个她这辈子遇到过的最优秀最智慧的男人的大度和善良。 因为邮件可能会涉及到商业机密,二哥很委婉的让女人避开了。 女人为了表现自己贤良淑德,二话没说便坐进了房间另一面的吧台,拿出包里的化妆镜打扮起来; 侍从在输入完开机及上网密码后,也礼貌的退到了一边。 二哥装模作样登陆了一个临时注册的邮箱,随意在键盘上打了一通。 不过做到这样,他仍没完成自己的任务。甚至可以说,无论他的作秀和伪装多么完美,只要找不到机会,便毫无意义。 不过,他想到了办法。 第525章 u盘与意外 二哥在电脑上打了一串字符,接着将它们放大,让肩膀上的隐蔽摄像头能看清它们的意义。 然后,塞进耳朵的纽扣耳机传来回应。 他立刻输入一串网址,打开了一个股票网站,接着又打开了几个股票代号界面,边随意浏览边说,“行情不景气啊,不是吗?”他朝侍从扬了扬下巴。 “是啊,先生。”侍从回应。“不怕您笑话,我最近的投资亏的一塌糊涂。” 引鳖入瓮。 二哥确信侍从在说话前已经偷看到自己的屏幕了。 这便是稍稍有点聪明的人常犯的错误。他们只能看透一层,却看不透下一层。 二哥笑着,“股票吗,这东西风险可是极高的。没点内幕消息的人想从中捞一笔的话,往往靠的不是头脑,而是运气了。” 随着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侍从也露出了无奈的笑容。 “不过另一句话说的也没错,运气往往都降临到有准备的人身上。”说着,二哥站了起来,指着自己的座位。“小小谢意,不足挂齿。” 侍从迫不及待又有些拘谨紧张的走到电脑前,看到上面的内容,连声道谢。 侍从知道来参加宴会的都是些什么人,也当然明白,其中一些人只要动一动手指头,便可以改变别人的命运。 所以,侍从专注于眼下屏幕中的多条股票代码,从而完全忽略了假装去放杯子,实际上却是准备将u盘插入电脑屏幕后面机箱usb接口中的二哥的动作。 等侍从从显示器后抬起头,二哥也将u盘拔了出来,揣进了自己的内兜中。 一分钟后,一行人离开房间,重回宴会,各自扮演各自的职责去了。 救世者之所以能隐蔽安全的完成诸多任务,最重要一点,便是他们完全信任no.2和他背后的那支‘千年虫’部队。 无论何时,无论什么情况下,世界上最优秀的黑客与工程师就在那里待机。 只要接收到经过验证的请求和指令,‘千年虫’便会毫无犹豫,义无反顾,完全不在乎后果的去入侵各种网络防火墙。 其效率之高,还有任务时的成功率,都堪称神话。 u盘可能只与主机连接了不到五秒钟,一串病毒便被植入了进去。 病毒的指令很简单,它只是让这台电脑通过内部网络向外请求打开一条特殊链接,接着便自毁了,未对电脑造成任何其他影响,就好像完全没来过一样。 这就够了。 对一直潜伏在链接后的黑客们来说,这就相当于敌人固守的堡垒下出现了一扇门。 只要能见到门,便能找到打开的办法。 可能花了不到二十秒,黑客们便攻破了城堡的网络壁垒。 接着,他们谨慎低调的开始入侵城堡的内网,一点点在不影响原有者控制权的情况下偷偷摸取操控权限:监视器,警报系统,电子门…… 而身处城堡最中心的宾客们,则对此一无所知。 被邀请的男性无疑都是成功人士中的翘楚,虽说如此,但他们的衣着往往低调,言谈举止也都提现着克制与礼节。 不过,他们身边的女人可完全不一样。 对这群男人来说,女伴才是真正的‘面子’。 礼服,鲜花,系带,裙摆,手镯,戒指,项链,耳坠,丝袜,内衣,高跟鞋…… 几乎可以说除了本来的皮肤外,没有一处衣着、装饰和妆容是随随便便带进来的。 这种情况同样适用于被邀请的女性。她们携带的男伴也必须精致打扮,看起来阳光,威猛,充满能量,甚至欲望。 在遇到熟人停下来相互交谈的狭窄场合内,男女陪伴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带着‘竞争’与炫耀。 但有一个人不一样,一位少女。 她穿着妈妈的黑色礼服,鞋也并不怎么合脚,身上更是没有除了发簪以外的任何装饰物。 唯一吸引人的,是盘起来的红发和脸上洋溢的懵懂与青春混合的气息。 这位少女就是香奈儿,几乎是所有在场女性中年龄最小的。 她的父亲彼得·拉克将她带进来,出于某种自私又好笑的目的——为自己‘挡枪’。 这也是老男人一路上一直面露奇怪歉意的原因。 从走廊进入大厅的前前后后,彼得·拉克尽量避免和过多的人群接触。由于他的特殊身份,所以不怎么擅长攀谈,交际圈也并不大。 但还是有不少人慕名来打招呼。 香奈儿正想着这里面的人自己可能一个也不认识的时候,迎面就碰上了一个熟人。 说熟也就不熟。 因为他是自己闺蜜的父亲,也就见过几面,更多的是在逛街的时候从闺蜜口中听说的。 不过香奈儿还是礼貌的点头微笑。“春承叔叔好。” 叫做春承的男人也看到了她,也点了点头。 一走一过间,香奈儿瞥了一眼挽着闺蜜父亲胳膊的女人,艳妆浓抹,搔首弄姿,举止做作。 完全符合闺蜜嘴里经常抱怨的她父亲那恶心‘癖好’。 不过,香奈儿知道成人的事她们最好少管。 少女一边庆幸自己身边的老男人还算矜持,一边赶紧拉着他离开。 但没走几步,她就被什么吸引住了。 只是一瞬的交错,少女便注意到了一抹几乎是泛着银光的‘丝线’从自己眼前飘过。 香奈儿定神后更是注意到,那不是什么‘丝线’,也不是什么灯光,而是一头银色的秀发,亮眼的银色。 随意的扎在脑后,银须飘散。 女人没有男伴,似乎是独自一人,不过也可能是暂时分开。 女人的衣服意外的保守,不过腿上长裙的开叉几乎开到了少儿不宜的程度;身材如模特般高挑,但每一步却更有力量…… 巧也不巧,就在香奈儿注视着当口,银发女人不知是故意,还是不留神的撞到了春承——闺蜜父亲的女伴,导致后者手中小心拿着的饮品一下撒了全身,甚至不少泼到了脸上。 女伴强忍着没尖叫出声,但怒不可遏的眼神说明她此刻可能真的想杀了眼前这个冒失的女人。 第526章 银发与话题 女伴很委屈,想得到安慰,但此时,周围每个人的目光却都被另一样东西吸引住了,并没有落在‘受害者’的身上。 甚至,直到这位女伴转身跑向洗手间的一路上,只有一个当时并没有在现场的服务生好心的提醒她注意安全,以及询问是否需要帮助。 在饮料洒向昂贵布料的瞬间,‘银瀑’泄地。 这是形容词。 具体的说,是一头银色的长发从盘起到散落,滑过肩膀,直到它主人的腰上。 再加上女人的天选身姿和一股自带的冰冷气场,顷刻就抓走了在场所有男女的心神。 人群中甚至传出没有憋住的惊叹。 就连香奈儿也是。她惊讶的张开了嘴,盯着那头秀发,不由得感叹:天底下还有这么美丽的头发吗? 而作为众人目光的焦点,银发女人却显得反常的淡定。 她甚至有些俏皮的希望对面的男人,香奈儿闺蜜的父亲,刚刚女伴被不礼貌惊扰到的宾客,春承,帮她拾起他脚边的发簪。 男人就仿佛听话的机器般屈膝弯腰捡起了那枚装饰,递到了银发女人手上。 就这简单的行为,甚至引起了不少男士的嫉妒。 香奈儿看不到银发女人的眼睛,不过她觉得,银发女人一直在盯着春承,还当着他的面撩起头发重新扎好。 收拾完后,还亲密的贴到了男人的耳边,说了几句悄悄话。 可能是因为银发女人前胸衣服造型的问题,男人的眼睛低下瞄了一眼,立刻就抬起来转向了别处,脸甚至都红了一半。 香奈儿撇了撇嘴,立刻拉着父亲离开了人群。 这本来是陌生人之间的陌生事。 但不知为何,那个银发女人让香奈儿觉得……有些奇怪。 不,是奇特。 对方的身上仿佛有一股引力,让她不由自主地回头又看了两眼。 银发女人已经和春承聊了起来,距离和表情亲近的就像是两个最熟悉的朋友。 而就在香奈儿扭过头,决定将这件意外抛到脑后时,银发女人的眼睛却也瞄向了她。 妩媚女人悄悄打量着那还不算是女人的小小背影,眉毛和眼角都不约露出了些许疑惑的神情。 这时,春承的女伴终于从洗手间走了出来。 银发女人将一张卡片塞进男人的衣兜里后,便大步离开了。 补完妆的女伴回来,一通抱怨。 不过此时,这位‘幸运’的叫做春承的男士,已经完全听不进去女伴说的任何话了。 他一只手插进兜里,摸着那硬硬的又有些柔软的卡片,甚至都不想拿出来了。 …… 潜入任务还没正式开始,强哥一行人正开车赶往城堡时,救世者的三角作战系统便开始发挥效用。 语气有些轻佻随意的协调员每隔一段时间便开始通报打入内部的彬姐和二哥的进展及动态。 备战时,语音频道是全员共享的。 协调员的汇报,包括彬姐和二哥的小声回应都能传到张豪一行人的耳朵里。 一开始,协调员的声音还算正经。 不过很快,她便询问起彬姐的身材来。 问一些不靠谱的问题。 什么‘你真人和照片上长得一样吗?’‘整没整过容啊?’‘身材为什么那么苗条啊?’‘现在体重多少啊?’‘三围多少啊?’‘用什么化妆品啊?’‘内衣是什么牌子的啊?’‘平时在床上都做什么运动啊?’,之类…… 这些让几个大男人听起来都未免觉得有些尴尬脸红的话,更何况是张豪了。 要不是知道在总部里坐在战术指挥协调屏幕后的是那个女人,张豪估计早早就关掉通讯频道了。 可话又说回来,能恬不知耻问出这些问题的,估计也只有那个女人敢这么做了。 ‘那个女人’,就是救世者的no.5,后勤事务总管,no.1的另一半天,维莱卡最好的闺蜜,张豪见识过的三围数值加起来总数最大的女人——蒂亚。 不是她临时起意,想当张豪第一次任务的协调员,而是任务名单上明确登记着,特奥尔公国no.23特派员张豪的辅助协调员就是一个名叫蒂亚的女人。 总部叫蒂亚的女人只有张豪认识的那一个,所以,不是巧合,也不是故意,这只是一个女人的小小私心。 之后,当张豪在外面待机时,蒂亚赶紧把频道转成了私人,接着开始像个受冷落的小女人一样开始抱怨。“小豪,你知道你多久没跟我说话了吗?” 张豪本不想回应,但那可怜兮兮的声音听起来着实让人于心不忍。虽然知道对方肯定是故意装成这种声音,但他还是无法狠心拒绝。 心软了,不知道是不是受伤的后遗症;不过对女人没太多办法这点倒仍是没变。 “一个月?” “一个月?!小子,你太没心没肺了。四十二天十五个小时!” 女人记事都会记成这样?不过张豪严重怀疑后面这个时间是蒂亚编出来的。 “那你知道我有多久没听小豪你叫我姐姐了吗?”还是那种又酥又麻的声音。 “四十二天十五个小时?”张豪施展另一版本的借花献佛。 没想到蒂亚故作吃惊,“天啊,小豪竟然还记得这么重要的时间!果然,你还是更在乎你蒂亚姐,对不对?果然,小豪可能是我的真命天子呢!那小豪知不知道我的例……” 和蒂亚接触这么长时间,他也不是毫无长进,几乎已经摸透了对方的套路。于是在话题口味变得更重前,急忙打断,轻声喊道:“蒂亚姐!” “哎!”女人立刻回应。 张豪急忙寻找另一话题。“维莱卡现在在做什么?” 这绝不是随口一问,而是战略性的侧面攻击。张豪知道自己只要当着蒂亚的面一提到维莱卡,前者就肯定会撅起小嘴。 果不其然,蒂亚哼了一声,骂骂咧咧的说,“那个臭女人还能干什么?忙的要死呗!整个救世者除了那两位从来不着家的家伙外,也就她最忙了。不过快了。” “什么快了?”能从蒂亚口中得到点维莱卡的小情报,张豪就已经很满意了。 “据说她的工作快结束了,很快就能清闲下来了。” 第527章 闲聊与开始 “哦。”的确是小情报。“那她闲下来后会去干什么呢?” “嗯……照理如果那两位不说话的话,她就没什么事了。不过呢,我这边倒是有无数活儿能给她安排上,让她接着忙,忙死为止。” “呃,不太好吧,蒂亚姐。”张豪小心的说。 蒂亚犹豫起来.“的确不太好。她死了,我去吐槽谁呢?算了,唉,还是我自己干吧!” “还是你最辛苦,蒂亚姐。”这不是讨好,而是实话。 维莱卡虽然忙,但忙的事情是单一的,不用管别的。 蒂亚的忙不一样,稍微夸张点说,她总管的是救世者的一切事务。一天要处理的十件事可能都是不同类别的。 这和公司企业差不多。大大老板往往都是没什么事撒手不顾的;项目负责人和小职员也都只管各自一摊; 只有经理才是最忙的,需要统筹规划所有人和事,让它们能够协调、统一,不至于从内部开始崩溃掉。 蒂亚在救世者扮演的可能就是这个职位。 更甚得是,她牺牲了自己的休息时间来充当张豪的协调员,又得多掌握几项技术了。 在别人看来,这简直是没事找事。 不过张豪知道,蒂亚只是太过担心自己才会亲自披挂上阵的。 她只是知道自己必须守护好好友的寄托才会这么做的。 所以,张豪已经决定将这份感动化为动力,一定要在任务中好好表现,以证明蒂亚并没有看错他,以证明蒂亚为他的所有付出都是值得的。 “还是你最懂我。”蒂亚幸福的感叹一声。 “能给我多介绍介绍这次任务吗?”张豪问。 这也是学习的一部分。他不能只专注于任务,成为一个不谙世事的战士。 了解周边的局势和动态,有助于自己更清晰的理解救世者,理解世界本身。 目标是唯一的,路也已经选好了,不过该拿什么装备踏上征程,或者清除身前的障碍,却是可以选择的。 多一份知识便多一份力量。 “好啊。就给你介绍介绍这次宴会的……”蒂亚的声音突然消失了。 还能听到其他人说话,不是张豪自己耳机的问题; 也能听到蒂亚私人线路那边哗哩哩的微弱声响,看来通讯线路也没什么问题。 那是什么让蒂亚的闲聊结束了呢? 张豪想到了一个答案。他立刻贴近隐藏的墙体,将帽檐压低,颠了颠工具包。 “我准备好了。”他说,收起了刚刚所有附带的感情。 “嗯,其他位置报备。”蒂亚的声音也一样。因为之前找许多协调员取过经,所以正经起来也显得非常专业。 “正面准备完毕。”强哥回应。 “后方障碍清除。”琼报告。 “完毕。”彬姐的声音略带急促,显然服务员的工作也并不那么轻松。 “完……毕。”相反,二哥的声音倒是随意许多,而且听起来就像是嘴里含着什么东西一样。 不管如何,所有人报备完毕。 接着,协调员下令。“行动开始!” 得到指令后,张豪便立刻冲了出去。 通过内部侦察,他们选择城堡侧面作为潜入点。 彬姐已在那里留好了窗户。 张豪穿过警戒线,没有触发警报,又跑过侦测区,没人来追他。 一路顺畅,简直像就在自己家后院散步,而不是一次危险的潜入任务。 不过一开始,他们预计的路线是让张豪从正面蒙混过去。 不过,因为要考虑突发情况,张豪必须携带武器,穿着战斗服,这样便有可能发生意外。 所以,后来,在协调员的建议下,他们才更换了潜入路线。 虽然外面被城堡的灯光也照的通明,不过月夜下,总能找到阴影。加上对同伴的信任,张豪加快了脚步,比预计时间还要更快就抵达了窗沿下。 窗户开着,张豪小心爬了进去。 是杂物间,堆满了各种清理工具,桌子椅子,还有数不清的壁橱,里面放着一套套精美餐具。 他不禁感叹,这里一间杂物间的面积比得上一般家庭一整个家了。 不过感叹也就到此为止。 张豪开始朝门口走去。 因为还没戴上战术头盔,张豪只能用肉眼分辨黑暗中物体的边界与棱角。不过他提前闭上眼睛,让瞳孔先熟悉了黑暗,再睁开时,便很快适应了漆黑的环境。 大门的方向倒不难辨认,因为有光线从门下和边缘漏进来。不过他刚走到大门口,第一个可能的危机便出现了。 门外的走廊上传来了脚步声,紧接着便是对话。 第一个声音问,“你怎么也来了?你的活儿干完了?” 第二个声音说,“xx让我来帮你。” 第一个声音说,“不用,没什么重东西,就缺了一张桌子的餐具……我看你就是想偷个懒。” 女人的笑声。 脚步声越来越近。 任务前彬姐就提醒过张豪,这间备用杂货间的位置就在城堡边角,只有单向走廊。所以,如果听到声音,八成就意味着有人要进来补充东西。 张豪没犹豫,立刻将工具包扔到中间的桌子下,接着附身钻了进去。第二个声音已经确定是彬姐,看来她跟来不是想偷懒,而是来给他打掩护的。 门开了。前后两个脚步走了进来。 “开灯啊。”第一个声音说。 “开灯干什么啊,门开着就行了。”一阵脚步走向大门,将双扇门开到最大。一簇光线射了进来,房间内果然明亮了许多。 “好吧。”第一个声音妥协了。 他们开始在房间内走动,寻找对应的餐具。当一双腿从桌子旁走过时,藏在下面的张豪紧张的屏住了呼吸,一动不敢动。 他知道站在屋子里的彬姐在帮忙的同时也在做着一种准备,一种一旦意外发生后的准备。 张豪当然也在做着这种准备。 不过最后,意外没有发生。 彬姐一直用身体的影子挡着张豪的藏匿地。 两人找齐餐具后,便立刻离开了。 彬姐后走关门。 门关上前,张豪似乎觉得她用鞋子踩踏地板朝自己‘眨了下眼睛’。 第528章 羊皮纸与美食 “啧啧,这腿,一般男人都受不了。”蒂亚在私人频道里调侃着。 张豪没理她,等了一会儿,钻出桌子,贴到了门口墙边。 脚步声已经没了,门外除了楼上隐隐约约的管弦乐声,便没有其他什么声音了。 张豪小心将门拉开一条缝,接着从背包中取出探针摄像头,伸出门外,又瞧了一会儿,确认出门后的行进路线。 接着,数了五个数,将门缝拉大蹦了出去。 “关门。”耳机中提醒着。 张豪这才又折回将门轻轻拉上。 看来帅气专业的潜行在一开始就已经被宣告失败了。少年不得不承认自己在这方面的确还是新手。 “请多指教拉,蒂亚姐。” “没事,小豪,我……我也是第一次。”协调员有些羞涩的回应道。 这对话不小心发到了公频。 …… 临时搭建的舞台上,表演快接近尾声了。 专业的舞者们扭动身姿,乐器大师们则娓娓道来。 女伴们悄悄打量同性的衣着和配饰,男伴则尽力博佳人一笑。 随着最后两位客人进入大厅,瘦高的主管放下花名册,走到布伦公爵身边,小声告诉城堡主人客人都到齐了。 老公爵点了点头,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管家示意表演结束,接着恭顺的迎请老公爵上台。 随着老公爵走上台前,热闹的人群立刻安静下来。 老公爵知道自己需要做什么,说了几句客套话,接着就简单阐明了皇室安排这次宴会的目的。 一名国防部官员和一个略显臃肿的胖男人被邀请上台,把刚刚还充满娱乐气氛的舞台立刻变成一场有些严肃的‘官方’仪式。 舞台后的全息屏幕也开始播放起相关内容。 胖男人向官员递上一个黑色保险箱,官员则回给了一卷羊皮纸。 台下能看懂这场交易的人发出艳羡的感叹,但这声音立刻便被潮水般的掌声淹没。 没有闪光灯,没有采访,交接过程几乎很快便结束了,完全体现了一种雷厉风行的实干派作风。 官员接过黑色保险箱,装模做样的查看了一番后便礼貌的离开了。 胖男人小心展开羊皮纸,得意又尊重的瞄了一眼,接着细心的收起。他拿起话筒接过主导权,开始赞扬皇室,感谢议会,又说了一些必要的官话。 “他是谁?”人群中,香奈儿小声询问自己的父亲。 “釜山丹。好像最近才加入我国国籍。”彼得也小声回应自己的女儿。 “我是问他是干什么的!” “据说是一名‘织网’鬼才。”彼得回答。 香奈儿听过‘织网’。当然,也只是听过而已。她对什么神经网、数据、代码、机器这类东西几乎没什么兴趣。 “哦,那箱子里的东西肯定也和这个有关喽。” 彼得点了点头。“据说这人设计出了很厉害的网形。政府准备将其应用于防卫机器,用于反恐和维护城市治安。” 还有其他东西彼得没有告诉自己女儿。 一部分原因是这些消息大多道听途说,不能尽信,什么犯罪,偷渡之类的言论; 一部分则不想让成人世界的手段与晦暗词汇过早的影响纯真的高中生。 不过今天过后,就再也没有流言了吧,彼得想。 国防官员,加上混迹在宾客中的军队代表…… 军人代表公国,既然军人都到了,那么就是说公国现在站在釜山丹的后面。 怪不得这人第一次‘出场’就能邀请来这么多的贵宾,在场的无不是有名望的贵族,巨富和有点名气的人士。 “那岂不是……很厉害?” 彼得笑了笑。“的确很厉害。”不过只是作为一名技术人员来说。 接着,釜山丹宣布宴会开始。 随着‘主角’拉开粗糙的嗓音,宴厅那装饰奢华的主门被轻轻推开,一排排身着制服的服务男女推着餐车,端着一个个精致的装满酒水的盘子缓缓走进,分向两侧。 在柔和响起的音乐声中,他们将盘子摆放在之前就布置好的一排排长桌上。 餐桌餐具一抹的亮银色,每一个都配有高级的保温或制冷功能。 愉悦的心情顿时洋溢在大厅内外。 属于这群人的晚宴终于开始了。 ‘主角’釜山丹刚走下台便立刻被人群包围。 男人赞扬其智慧,女人则称赞其品味,其他没来得及挤进去的宾客则离开座位走向墙边的自助餐桌。 端着银质盘子的服务生小心在人群中穿插,为客人们提供各种服务。 看着这些平时绝对难得一见的美味,香奈儿真的很想大快朵颐。但她瞧了瞧四周,顿时放弃了。 因为其他女人都无不像贵族小姐一样小心翼翼地拿着刀叉,挑剔的选择菜肴,还要一小口一小口地咀嚼,几乎连嘴都不张开。 而且食物在嘴里就仿佛要嚼一整个世纪那么长! 啊——这是吃饭还是作秀啊! 欢快却又压抑的气氛让香奈儿矛盾的想尖叫。 彼得看出了女儿的尴尬,不由觉得好笑。 他立刻告诉女儿一个缓解尴尬的小技巧,就是每样菜都小尝几口,将注意力从社交礼仪转到美食上就可以了。 香奈儿立刻照做。沁人心脾的味道也很快让她紧张的心情缓解了下来。 接着,香奈儿陪着父亲碰杯。 彼得·拉客是遗传与生物学领域的首席专家,同时也精通生物工程,学术在国际上享有盛誉。 虽然他本人低调,但到场的一些擅交之辈纷纷慕名而来,都想与这位智者攀谈几句。 其中也不乏同僚。 其中也不乏一些闲人。 就比如说,正准备上来向他们打招呼的香奈儿的校友,欧阳项。 “这不是我的香奈儿吗!”看起来一表人才的潇洒公子哥挤过人群,大步走了过来,一边优雅地朝那些给他让路的人点头致谢。 “哎呦,我的欧阳公子啊!可别再这么说了。我的女儿可还没到……这个……”彼得故作一脸无奈,不过语气上还是客气的很。 “抱歉,伯父,我只是开个玩笑。”欧阳项巧言的说。 周围的人都附和着笑了起来。 “伯父,如果不介意,我能借一下您的宝贝女儿吗?有一些学校里的问题……” 第529章 欧阳项与香奈儿 “当然。”彼得·拉克也知道自己女儿早就听腻了他和同僚之间半学术的讨论与问候,于是侧身把香奈儿让走,转头加入到几个同为学者的讨论中去了。 被欧阳项拉到一边香奈儿立刻挣脱了对方的手,恶狠狠地转过头去。“找死吗你!”边说边用鞋跟朝欧阳项的鞋面踩了下去。 欧阳项强忍着没叫出声。“抱歉,抱歉。我只是看你对那些什么细胞啊,遗传啊什么的话题厌倦了才找借口拉你出来的!” 真是会说话。 香奈儿瞄着对方的眼睛,试图估计这其中有几分是编出来的。 她已经尽量掩饰住不耐烦的表情了,难道说这样都被他看出来了?“切,算你说对了。” 说完,香奈儿便迈开步子,准备四下逛一逛。 欧阳项紧随其后。 “别跟着我!” “这话说的,怎么能让一位单身女士在这种场合下孤身一个人随便走动呢!”欧阳项特意带了些责备的语气,让自己的话听起来名正言顺。 不过在香奈儿看来,他只是在不要脸而已。 “这么说你老爸也来了?”如果赶不走一只跟屁虫,不如跟它聊聊人生。 只有香奈儿敢在欧阳项面前这样称呼他的父亲,最关键的是欧阳项毫不在意。“没,来的欧阳博。” 香奈儿注意到他说那个名字的时候嘴角撇了撇。还是那样,他从不叫那个人哥哥。 “说是以后很有可能一起合作,所以要来打声招呼。” 是啊。欧阳集团是国内最大的机器制造商,他们当然要合作。这点连香奈儿都能理解。 “不错的晚宴,不是吗?”欧阳项转移话题。 “啊,可是只适合于你们这种人。”香奈儿鄙夷道。 按欧阳项所想,香奈儿这样的少女最终都要熟悉和习惯这种氛围的。 不过他知道一提这个,香奈儿就会用无数个尖锐的回答回怼自己,自然闭口不谈,转而调侃:“别这么说啊!食物不很好吃吗?某人好像都没吃饱的样……” 又是一脚。“食物就是食物,好吃只能说明是厨师做的好。” “是……是。”这次欧阳项眼泪差点蹦出来,但仍不忘坚持。“不过食材也很重要。” 见香奈儿难得停下,他抓住机会指着取餐桌上的美食说,“看看这个。” “怎么,你要请我吃虾?” “哎呦,我的香奈儿,我可是请你吃了十几顿饭了。结果呢?你一次都没答应过我。” “呵呵。”香奈儿无所谓的冷笑。 欧阳项赶紧指着那些冰冻大虾说,“你知道这些是什么品种吗,美女?” “你在开玩笑吧!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世界有好几千种虾……” “具体点有近2000多种,可能用来这种奢华场合的却是少之又少。这也是就是人,不,是富人挑剔的一面。” 为了奉承少女,欧阳项特意在‘富人’二字上加了点鄙视的重音。 “然后呢?” “这是一种海虾,生活在1000公里外的海域。” “那么远?” “没错,这肯定是通过空运加急送过来的。没准昨晚的时候,它们还在冰冷的深海里忙着交配呢!” 呵呵,香奈儿冷笑一声。她就知道面前这位公子哥不出三句就会回到本行。 不过她已经可以做到对这种话题完全免疫了,可其他围在欧阳项旁边的少女或女人们可都乐开了花,就好像要争相示意自己能听得懂这笑话其中的深意一样。 香奈儿扫了一眼,这群大家闺秀一个个靓妆打扮,耳朵、脖子和手腕上都无不戴着不菲的首饰。 不用想,她们这么做只有一个目的,渴望吸引男人们的注意。 再次反观自己,真是寒酸的要命。如果不是因为父亲强烈的希望,她是绝对不会来这种地方的。 精于此道的欧阳项再次看透了香奈儿的心思,趁着这群闺秀还沉浸在玩笑中你推我搡时,轻声在香奈儿耳边说:“还是你最漂亮。” 香奈儿只觉得一阵头皮发麻,心想,这要是换了另一个女孩子,估计早就投怀送抱了吧! “知道这是什么鱼的刺身吗?” 他们又来到另一张取餐桌前。 香奈儿本想走,不过却被眼前的美食吸引住了。 呈现在取餐桌上的是刚刚替换上来的鲜鱼刺身,粉嫩的鱼肉光是看起来就让人觉得滑嫩可口,再加上其上点缀的绿色菜叶,让人觉得就好像刚从大海里被打捞出来一样。 一定绝对肯定很好吃,香奈儿咽了咽口水。 她可不想错过这样的美食。 如果没有欧阳项和这一群女人在旁边,她肯定端着一个盘子就走了。不过现在,她却只能一边垂涎于美食,一边听着欧阳项的白话了。 “这是金枪鱼中最贵的一种,蓝鳍金枪。它的售价高达……” “我知道。这是保护鱼类!”简单的一个名字就立刻让人失去了食欲,香奈儿真想堵住那张臭嘴。 “嗯,没错。”欧阳项附和着点头,小心隐藏着自己不同的见解。“的确是国际开始管制的鱼种,不过收效有限。因为利润太大,仍有不少黑船会冒险捕捞。可你瞧,既然它们都已经被捕上来了,如果不好好利用,那不就是更对不起自然的馈赠了吗?” “没有买卖,就没有杀害。”香奈儿毫不畏惧地朝欧阳项投去鄙视的目光。如果所有人都像这位公子哥这么想,那么世界可能就没有仇恨,也没什么矛盾了。 在这么多人面前,欧阳项也不好示软,只能惨笑着摇了摇头,接着说,“香奈儿,还有……” “别还有了,我走了。”香奈儿拨开人群走了出去。 “喂,你去哪儿啊,香奈儿?”欧阳项赶紧喊。 “厕所!” 欧阳项有点不舍还想追过去,不过顷刻就被一群少女围住了。 看这些女人眼中渴求的表情,就好像这位公子哥身上有什么她们想得到的东西一样。 其实她们想要什么,谁都知道。 第530章 装备与母老虎 来到二楼的过程同样有惊无险。 所有人都专注于一层大厅的宴会,城堡侧面几乎没人走动。 张豪距目的地不到二十米,只需再走过两扇门便能抵达卫生间,拿到自己的装备。 提前,二哥借故上厕所,假装闲游城堡,在前方的拐角处打起了掩护。 此时,他似乎正在与一位女性闲聊。 年轻女性似乎也想四处逛逛,二哥只得发挥出自己的撩妹本领,拖住对方一点时间。 张豪小跑着钻进卫生间。 在外厅他本能的就准备钻进男厕,结果蒂亚却告诉他装备藏在女厕所的天花板上。 顶着一脸震惊,张豪拐进了女厕所。 彬姐不好意思的解释,说她藏装备那会儿男厕正好有人…… 隔间的门都开着,说明里面没有人,张豪径直走到最里面的靠窗隔间,将自己锁在里面,然后以和彬姐一模一样的姿势拆开天花板盖子,拿出副甲包。 就在这时,耳机中传来二哥有些担忧的声音。“没拖住,那女孩走过去了。呀,看来年轻女孩对我这种老男人不感兴趣啊!” 意外,但并不意外。 特派员以及海豚都必须做好应对任何意外的准备。 不管如何,张豪现在只需管好自己的事。 副甲包完好无损,毕竟刚刚放上去。 张豪将其打开,立刻开始装备。 可他刚准备套上腿甲,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突然出现在洗手间外,吓得张豪险些将手中的装备脱手。 接着,外面的人一边吐槽一边走了进来。“真是不要脸。以为谁都会喜欢你那张小白脸?”吐槽罢了,便是一阵流水声。 张豪屏住呼吸,正想着如果二哥听到这句话后会露出什么表情,便听到协调员的催促。 “目标已离开宴会,你要快点了,no.23。” 等不及了,张豪赶紧继续装备副甲。 没一会儿,女性走出来站到镜子前,整理了下衣服,又打开了水龙头,扑了扑脸。 不过她却没走,反而将头转向里面,有些关心的问道,“喂,里面那个,没事吧?” 张豪闻声立刻止住了动作,不过这反而增大了嫌疑。 这个时候不会遇到一个多事的人吧? 糟糕的预感往往成真,高跟鞋的脚步声朝这边小心移了过来。 必须做点什么,但张豪自己却想不出任何办法。 毕竟,一个男人藏在女厕所里会有什么办法呢?他立刻向蒂亚求助。 …… 那是一阵噼噼啪啪的奇怪声音,像是在安装什么东西,又像是想要拼命解开什么东西,香奈儿从没在卫生间听到过这种声音。 她的第一预感是一位女性同胞遇到了麻烦,可能会需要帮助。 而她恰恰是一位热心肠的人,遇到在这种在厕所的尴尬事怎么可能不去询问一下呢? 不过对方一直没回应,让她更加怀疑了。 香奈儿走到隔间前,再次询问。“需要帮助吗?” “不需要。” 从最后的那个隔间里传来一个成熟女性的声音。 虽然声音听起来有些怪怪的,关键是还很大,不过香奈儿还是忽略了。“可我听刚一直有声音,大姐,你确定不需要……” “什么!大姐?”这声音突然又小了,不过却不知道加了多少恶毒。“别装好心人了,小妞,搞得好像你能帮上忙似得。赶紧回去参加你的宴会去吧,多少公子哥等着看你的屁股呢!” 什么?!香奈儿既气愤又惊讶。 她好心好意为别人担忧,却被狠狠泼了一盆冷水。 不过这事以前发生过几次,凡是热心人都会遇到,她也能够接受了。 让她受不了的是女人的语气和最后的话,搞得好像她是个……是个不良少女似的。 不过,从这话香奈儿也能听出来,里面的女人也和宴会里的其他女人一样。 香奈儿蔑视的笑了一声。“唉,大姐,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们一样,那么喜欢地位和金钱的,也有人觉得可能脑子和道德更能体现出一个人的……” “喂,帅哥。怎么,才这么一会儿不见就想我了?” 没想到里面的女人完全没搭理她,而是自顾自接起了手机。 “我在厕所啊!一楼的那个人满了。你问我为什么来?我为什么来你不知道吗!” 声音越来越做作。 “都怪你,我都要换一身衣服了。什么颜色?呦,小乖乖,别着急,晚上你就知道了啊!到时候你还想学什么,姐姐都会教……” 不管外面的女人听到会如何,张豪已经受不了了。 他不仅关了外放,连与协调员的通讯频道都关闭了。 世界一下子就清净了,耳朵边再也没有任何声音了。 不过他更关心外面。 张豪重新伸出探针摄像头,发现隔间外已经没人了,这才松了口气。 他将探头留在外面,好时刻留意突发情况,一边继续套上副甲,一边心想,看来以后对付女人时得谨慎使用蒂亚姐了。 通讯刚一重新回复,蒂亚的声音就立刻传来。“小丫头片子还想跟老娘玩……” 张豪已全副武装。 接着,他推开隔间门,打开内侧的窗户,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夜视功能确保他稳稳落到草地上。 接着,张豪找到了旁边的通风井,准备剪开格栅。 张豪早早进入了状态,一言不发,专注起来。 另一边,就在张豪钻进通风井管道时,香奈儿也回到了宴会。 本来她一肚子气,在外面又转了一圈才好不容易让表情恢复正常。 一进来,香奈儿就带着鹰一样的眼神开始扫视大厅内的女性,路过时还仔细听她们的声音,试图辨认出厕所里的那个老女人是谁。 不过她一直没找到。 欧阳项见少女眉头紧锁,一双眼睛凌厉的想杀人,赶紧过来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没,被一只……一只母老虎咬了一口罢了。”香奈儿忍住没说脏话。 通讯频道中蒂亚打了一个喷嚏。 第531章 货车与平台 从通风管的口径及数量来看,想必这里的地下空间一定非常大。 张豪在刚刚能容下他的管道中缓缓向下滑行。 管路竖直向下,所以他必须控制速度,以免落下时发出太大声响。 纳米手套的功用不用说,既能保证摩擦力,也几乎没有任何声音,脚下的缓冲垫只要张豪小心谨慎,也能够保证足够的安静。 他花了足足三分钟才降到底。 底部是一个圆弧形的过度,接着便是正在高速旋转的巨大风扇,扇叶足有半米长。 不过多亏有这些巨大的高速旋转的风扇发出的噪声,才能掩盖他接下来的行动。 张豪抽出切割刀,开始切割合金壁板。通风壁板不厚,很轻松就会被切割刀刃穿透。 裂帛声阵阵传出,张豪只希望这下面不会有耳朵太好的人。 慢慢切到一半,风扇突然加速旋转起来,声音更响了。 估计是空气净化系统监测到地下室的空气浑浊,于是加大了电力输出。 意料之外的运气,不过张豪仍是有条不紊地切割着,这种东西他总是希望遇到的越少越好。 本想切个圆形,结果切了个四边形。不过无所谓,只要能钻出去就好。 张豪先露头,确认四周没有危险后,空中一个翻身跃下黑暗。 稳稳双脚着地,弯曲膝盖以作缓冲。发出的声音可能只相当于一块石子从那么高的地方落地。 张豪立刻贴紧墙壁,寻找掩体。 不过没有找到。 他用手摸了摸,身后的墙壁十分粗糙,不知道是什么颗粒材质。 借着夜视仪和前方微弱的光亮,张豪发现他所在的地方只是一个隔间,光源传来的地方才是真正的地下大厅。 他终于摸到了金属,仔细辨别,才发现是一扇巨大的金属门。 没有门把手和什么钥匙锁,看来应该是电子控制的。 从大门这边朝里看,张豪能看到大厅对面有一层平台。 平台上站着几个人,似乎在交谈什么。 那里有光,所以张豪恢复普通视角,接着将视野放大。 釜山丹与军队高官。 视野昏暗,为了能看清更多细节,张豪小心的移动到了墙壁角落。 不过由于角度有限,加上大厅中有六根巨大的支撑立柱,所以他的意图失败了。 张豪拍头懊恼,真不该将那探针摄像头收到背包里,更不该把背包留在被他放回原位的副甲包里,那样他就可以躲到隔间与大厅相接的墙壁处将摄像头伸出去了。 如今,他要想探查大厅的地形只能以身犯险了。 可正当他贴着侧墙往前走的时候,身后却突然传来了一阵金属嘈杂声。 声音越来越响,惊得张豪一动不敢动。 回头一看,声音来自之前张豪记忆中大门的位置。 随着墙壁的一阵颤动,巨大的金属门正从下方像翻版车库门一样缓缓升起。 空气涌进,张豪隐约能分辨出一条与门一样宽的朝上的缓坡,其后是另一种黑暗。 也许这缓坡通向地表的另一扇密门,以供他们往地下室运送货物。 可运送什么呢?这里是干什么的呢? 正想着,两盏大灯的强烈光芒从斜坡上射了下来。接着,是一阵熟悉的引擎声。 是车。 情急之下,张豪立刻躲到墙角蹲了下去。 车头缓缓穿过大门时, 张豪甚至觉得自己透过车窗看到了戴着帽子的司机,后面还有第二辆。 “你这姿势看起来肯定像一只袋鼠。”蒂亚用认真的语气开着玩笑。 张豪不管自己像什么,他在危机中看到了一丝机会。 不过一想到抓住这机会需要付出的代价成本,一阵肾上腺素便涌了出来。 这才对吗! 战斗中的机会必须这样争取才有意义,才能收获时效! 想罢,张豪压低身体,冲向第二辆货车,接着一个翻滚滚到了货车的高底盘下,利用纳米手套的吸附模式粘到了底盘上,脚随便钩到什么东西挂住。 货车驶进了大厅。 虽然视野狭窄,但张豪仍是看到大厅四处堆着不少大大小小的货箱和杂物,有的用黑色布袋罩着,有的裸露在外。 再往行驶方向的侧面看,一根直径约两米的巨大立柱距离他不到三米。 张豪的第一选择是…… “还是过去比较好。”协调员蒂亚轻声提醒。 张豪没犹豫,立刻更换战术,脱开手套,让自己落到地面上,小心跟在车后,接着一个侧闪躲到立柱后。 还没完,货车转向,准备停下,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车厢上,张豪抓住机会一个扑跃又躲到了一堆盖着黑布的箱子后。 货车熄火。 张豪继续后退,直到退到角落的一个供电箱后。 在确认两侧并无敌人后,张豪刚想喘口气,便发现身后一双玻璃眼珠正瞪着自己。 张豪惊得拔出了武器,却在下一刻发现对方只是一台并未启动的回收机器。 张豪松了口气,放下了武器。 从开始行动到现在,心跳终于不再加速了。 “哇——好帅——”耳麦中传来蒂亚惊叹的声音。 张豪完全没理会,立刻掉头开始观察大厅。 大厅呈方形,墙壁包括立柱都用坚硬的防弹合金覆盖,房顶边缘挂着一排排探照灯,照亮了大厅中几乎百分之八十的区域。 大厅差不多有四五层楼高,由突出墙面的钢筋水泥支撑起的平台贯通对着隔间大门的墙壁,隔在竖墙中间位置,伸出约三米宽。 平台两侧各有一段下来的阶梯和一面通向墙壁后不知何处的大门。 如果没看错的话,平台从左至右都被防弹玻璃包裹。 不知道有多厚,不过如果张豪带着的两枚碎片手雷都炸不透的话,那么这阶段任务就可以直接宣告失败了。 谁也不会知道,在华丽温馨的宴会下方,那层防弹玻璃后,正在进行着一场‘肮脏’的交易。 第532章 杀敌算法与x1 交易的双方是中途离场的釜山丹与国防部官员,甚至还有一位未曾在宴会上露面的军官,身后则站着他们的护卫。 护卫共有六人,应该全副武装,其中两个身材异常健硕,包在披风下。 从众人的表情神态上来看,即使是国防部官员在这名未出现在宴会上的军官旁也都要收敛自己的傲慢。 军官绷着脸,一脸严肃,而釜山丹则一直露出小人般的做作笑容。即使不用采集器,张豪也能听到他们的说话声。 “希望我们国家冒着外交风险把你偷渡回来是值得的。”军官如是说。 “您一定会惊讶的。”釜山丹赶紧回应。 随着军官摆了摆手,平台边缘楼梯口前的几名身着白色实验服的工程师走下平台,其中一个正拎着宴会上交接的黑色保险箱。 大厅中的司机也正操控运输平台从两个货车中拖出银色的大箱子,只需瞧一眼便能辨认出这种箱子是用来存放战斗机器的装载箱。 拖出来的箱子共有五个。工程师们打开了其中两个。 里面滑出的东西没有让张豪吃惊,果然是战斗机器。 型号是x1,特奥尔公国在世界政府的协助下开发设计的新型号,灰黑色盔甲,只有一种直立战斗形态,主打近距离作战; 弓着背,肩部后能看到两把交错的刀柄,看上去就像是一名忍者。 救世者数据中只提到移动能力出色。 工程师拔掉了作战机器后连接在箱子内部电源上的充电线缆,接着按下启动按钮,机器的‘眼睛’亮起了幽光。 在工程师们忙碌的时候,蒂亚也向张豪解释了这次任务真正的目标。 织网,这是潘多拉出现后带来的一个新名词。 织网,便是针对固有神经网模板与芯片的接口进行微调,目的是增强神经网与计算芯片的链接。 这种开发针对的目标群体是拥有神经网的智能,它们内部的迷你神经网必须要与计算芯片配合才能发挥效用。 迷你神经网与芯片‘配合’越好,机器就会更‘聪明’。 介于对神经网主体的升级二十几年来一直未能突破,所以‘织网’便也成为了各国都在大力竞争的科学技术之一。 所以,公国才会找到釜山丹。 釜山丹,是中东a国的一名织网工程师,一名织网‘鬼才’。 之所说是鬼才,因为他嗜好不良,酗酒,赌博,家暴…… 甚至,还因在争执中杀死自己的同事被通缉。 这个男人毫无悔过,拿着他所谓的‘杀敌算法’向各国申请政治庇护。 按照蒂亚的理解,‘杀敌算法’应该是一套组合,迷你神经网接口网型与芯片中特殊代码的组合。 不过没人知道所谓的‘杀敌算法’到底有什么用,所以,各国情报部也犹豫着要不要因一个不知是否有价值的东西去承担政治风险。 之所以特奥尔公国会甘愿冒这个风险,可能是因为他们的特工刚好探查到了内部资料,提前发现到了这套组合的价值; 也可能是因为他们始终忍辱负重,试图抓住任何机会,于是便动用秘密部队将此人偷渡了回来。 所以,张豪才会看到这次宴会,这场交易。 不管如何,全新的组合便意味着作战机器实力的又一次增强,无论从哪种角度去考量,对救世者都是巨大的威胁。 张豪的任务目标是摧毁这套算法。 但在这之前,他们也会对算法产生的效用进行评估。 如果徒有虚名,那么可能就…… 不过蒂亚分析说,从釜山丹所押下的赌注来看,她认为这个人可能真的有点东西。否则,他可能就要被‘物理’消除了。 张豪的身体动了一下,他的眼睛死死盯着一个东西。 工程师打开了黑色保险箱,从中拿出了一块外接硬盘大小的硬件。 这个东西无疑就是张豪这次的任务的目标。 “bingo。”蒂亚说,“我们准备看表演吧!” 工程师将外接硬件插进了机器后颈的数据口盖。 机器工作灯开始闪烁,接着,本来发出幽蓝光芒的眼睛立刻变成了让人哆嗦的血红色。 “让我们看看吧。”军官居高临下的说。 工程师启动了两台机器,然后指挥它们站到大厅两侧。 在未下达战斗指令前,无论它们拥有多么优秀的作战性能,都会像钢铁呆子一样伫立原地。 釜山丹转头拿起话筒站回防弹玻璃后,说道:“请确认关闭了进阶战斗系统,我想给大人们演示,一般的战斗就够了。” 接着又对身边的军官谄媚的说:“咱们也不希望看它们把这下面打烂,对吧?” 一名工程师点了点头,开始在手中的平板上操控什么。很快,他又抬起头,做了一个ok的手势。 釜山丹用手势回应。 接着,货车司机将车又开了出去,几名工程师也重回平台上。 大厅下除了剩下的三个箱子,便彻底放空。 “请下达指令,让它们开始摧毁对方。”釜山丹说。 工程师点了点头,向两台机器同时下达了指令。 不到两秒钟,两台作战机器便同时从待机模式进入战斗状态。不同的是,一边是蓝色的启动光,一边则是红色。 原晶与超导电池组激活,将动力输送到各处,动作捕捉器启动,调校,武器确认…… 它们都锁定了自己程序中设定的敌人。 立刻,两台x1同时行动,从武器槽内掏出自动步枪朝对方射击。 短短射出十发子弹的时间内,差别便已显现。 未更改过的x1一边射击一边躲进了身边的立柱掩体,而输入了‘杀敌算法’的x1则朝敌人冲了过去,并且一直架着枪口,时刻准备对敌人进行压制。 这冒险的举动让军官皱起了眉头,不过一旁的釜山丹却仍面不改色,自信的说:“可以叫x1改了。” x1露身射击。 但显然,时刻架着枪口的x1改扣动扳机的反应时间更快,它选择承受攻击,接着用子弹摧毁了x1的武器。 不过x1型号配备两把突击步枪。随着x1又拿出备用步枪,拥有掩体的它似乎仍占着优势。 第533章 烦躁与1v2 这一次,x1往左边虚晃了一下,接着试图从右边蹦出去突袭。 但只见x1改并没有急着开火,而是一个滑步直接逼近立柱,接着滚出立柱抓住了x1的步枪。 随后的举动让众人大吃一惊,只见x1改扔掉步枪,拔出长刃切割刀,举刀朝x1刺去,一刀刺进肩膀,废掉了后者的左臂。 x1试图一脚将敌人踢飞,但x1改却没有闪躲,而是选择直接从原地蹦了起来,在空中施展连续动作,又掏出了另一把切割刀,在身体开始下落时双刃交错。 x1改双脚落地,x1机头落地。 工程师和政府官员同时发出惊叹。 “已经可以了吧,大人。这已经算是完胜了。毕竟,这机器一台也很贵,不是吗?”釜山丹得意的搓着手。 要说不惊讶是假的,本应两败俱伤的战斗结果完全成了一边倒。 但训练有素的军官仍固定着表情,只是哼了一声,评价道:“愚蠢的冒险行动,如果敌人射得更准,武器更多的话,那么结果可能就会不同了。” 军官挥手示意工程师准备执行第二场对战。 …… 惊讶的感觉不止爆发在平台上,隐藏在黑暗中的张豪和他‘背后’的蒂亚也同样惊讶。 他们完全没想到一套算法与微调神经网的组合能将机器的战斗模式改变到这种程度。 蒂亚甚至认为如果不是直接看到它的那身合金的话,那么可能会认为里面装着的是一个人类战士。 的确,就单从刚刚的几套动作来看,完全没有按照正常机器的进攻套路。 突然,流畅,让人意外。 张豪能从一名战士的角度分析,而蒂亚却只能凭借自己的直觉。 就在蒂亚唠叨着之后要把这段视频拿给总部的战斗分析专家时,张豪也开始在脑子里反驳军官的话。 冒险和愚蠢这两个词毫不沾边,战斗中也没有如果。 如果他击中你了怎么办?万一你没打中他呢? 这些都是相对。 在张豪心中,能衡量战斗的只有技艺,临场决断(来自经验)与结果。 如果——这只是弱者的借口。 不过,张豪也明白,这只是军官讨价还价的伎俩。另外,他还发现这种型号的战斗机器的手和脚都特别大,不知其中有什么蹊跷。 第二场战斗,按照军官的要求,由x1改同时对战两台未经调整的x1。 工程师启动两台战斗机器时,张豪也在脑袋里思考自己面对两个敌人时会如何行动,是躲避优先寻找敌方破绽,还是主动出击,发动突袭…… 在这疯狂的试验场上还有一群人,他们正享受着奢华的宴会,在柔和的灯光和美妙的音乐中品尝美食,试探他人与自己的界限。 所有人都沉浸其中,只有一个例外。 香奈儿无处可去,可又必须陪爸爸一起走。 周围不是官场套话,就是虚情假意的附和,她只觉得自己哪一边都融入不了,不由得无可奈何,又一阵心烦意躁。 她只能不停地给闺蜜发短信抱怨。 而懂她心思的闺蜜不厌其烦的回复一条又一条的信息,讲一些趣事,也回应一些抱怨,还询问起她班新来的转校生。 但即使如此,仍不能抵消香奈儿心头的烦躁感。因为这股烦躁来自她脚下,进而触及全身。 那是一阵说不上来的感觉——一阵颤动。 短促。 时而出现时而消失,时而持续不断。 以至于每当感觉到时,少女的心脏就要多跳动一下。 问题是,她完全不知道这动静是哪里来的…… …… 地下室,对战再次开始。 1v2。 这一次,x1改没有鲁莽的进行突击,而是躲藏在掩体后,时不时朝着两侧进行压制射击。 占据优势的两台x1同时绕到了一侧,一台包抄,一台掩护。 不错的战术,张豪想,它们没有分两侧包抄,如果那样的话,x1改完全可以利用自己流畅意外的动作将它们逐一击破。 可如今,它几乎无法行动。x1改甚至也放弃了动作,乖乖躲在立柱后。 常人看,这是要放弃抵抗了吗? 如果任由这两台x1近身,那么对x1改来说将是巨大的威胁。 除非它能近战对抗它同型号同性能的机器,两台。 若是机器也能拥有像人类一样的‘自信’,那么x1改刚才的沉默举动就不知道是真的被对方的战术压制,还是有意为之了。 如果是后者,那就太可怕了。 如果今后生产出的每台机器都经过这番改造,都加入这段‘杀敌算法’,那么无论是对普通士兵,还是救世者,还是这个世界来说,都将是另一段噩梦。 但让人心惊胆战的预感就好像能突破现实的壁垒一样,总会被验证。 当两台x1靠近到一定距离,x1改突然启动,先是一个折返跳到立柱上,接着爆发腿部力道将自己朝敌人之间弹射出去。 这期间两台x1抓住机会火力全开,子弹疯狂的击中x1改的身体,其中不乏脆弱部位。 但x1改好像下定决心,权衡出了机会与承受伤害的利弊,也做好了攻击准备。 它没有选用单一的攻击模式,反而灵活的一手持枪,一手拔出切割刀,在未落地时便提前朝两个敌人发动攻击。 不过可能因为是第一次借力移动,导致爆发力量失控过猛,进而攻击均没有命中敌人。不过它立刻追击,一边开枪扫射一侧的敌人,一边操着切割刀向另一侧的敌人砍去。 第一目标都是武器,和人类选择的目标一样。 它也没有径直朝敌人攻击,而是选择了迂回的路线,牺牲了攻击效率,但却能够减小自己后背受到的伤害。 接下来的几分钟,舞台完全掌握在x1改手中。 它灵活甩动手腕,灵活走位,在两名敌人之间辗转腾挪,不管是武器还是长刀的使用灵活度都让它的同类望尘莫及。 甚至一手刀一手枪的战法让张豪想起了自己的格斗枪术,因为他在拥有特制武器之前也非常喜欢这样战斗。 一边是紧皱的眉头,一边是扬起的嘴角,所有眼睛都紧紧盯着战局。 第534章 授权与秘密 x1改再次破坏了敌人的武器,并借着x1躲到掩体后重新掏出武器的间隙,立刻朝另一侧的敌人发动集中攻击。 遭遇近身,被攻击的x1也掏出了一把切割刀。 两台对攻的机器虽然使用的是相同的武器,但在技战术上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x1的攻击单调缺乏灵活,而x1改可以说阴招层出,一次次挑战机器动作的极限。 背部遭受到了猛烈的炮火,但x1改完全没管,只是在中弹后选择侧身,让自己的手臂替代关键部件承受子弹。 随着x1改终结了面前的敌人,它的一只手臂也被另一台x1射断。 看样子,这一次,只能使用一种攻击方式的x1改陷入了真正的危机。 如果是普通的作战机器,现在一定会选择迂回躲避,暗中突袭,但x1改却再次让众人震惊,它又一次主动朝敌人冲了过去。 一开始是步枪,等距离足够近后立刻抛弃远程武器拿出切割长刀。 剩下的一台x1一直想与其拉开距离,但x1改不顾受伤也想方设法接近。 最后,x1也放弃了远程武器,掏出了两把切割刀。 两台机器开始近身肉搏。 而在肉搏中,x1改也展现出了另一个特点——十分善于应用跳跃,甚至翻滚。 正常情况下,机器更多的是在逃跑和追击中应用跳跃,很少在近身战斗中应用破绽很大的跳跃,更别提翻滚了。 受到体型限制,机器的翻滚十分笨拙,硬直很大。 但在x1改的动作中,这两个动作不时便会出现。 不过当它做出这种动作时,虽然有时能产生意想不到的机会,但也往往是本身防御最脆弱的时候,就仿佛双刃剑…… 最后的结果也印证了这一点。 双方几乎同时将利刃插入了对方的‘心脏’。 工程师及时远程遥控关闭了两者的电源,才阻止了自爆的发生。 一对二,虽然最后自己也‘阵亡’了,但成果是明显的,甚至可能再经过改进,它能在保全自身的情况下摧毁两名敌人。 釜山丹抿了抿嘴,似乎对这个结果不太满意。不过他当然不能砸自己的招牌,转向军官时,脸上立刻换上了自信的神情,问道:“怎样,大人?” 军官又哼了一声,说:“我看到了一个鲁莽的匹夫。” 釜山丹从话语中听出了一丝隐藏不住的兴奋,立刻大胆起来,回应道:“难道不是一头凶猛的野兽吗?” 军官闻言大笑了起来。“真是什么样的人就能设计出什么样的东西。” 釜山丹对这嘲讽毫不在意,继续恭维道:“我只管让大人,还有那些信任我的人满意。” 笑声渐渐止息前,军官鼓起了掌,这位大人第一次没刻意隐藏自己得意的嘴角。 什么用于反恐和维护城市治安都是真相中的谎言,军官知道的真正的真相是,将军准备将它应用于国内的所有战斗机器上。 然后夺回几十年前因为战败而割让的土地,还有消灭那些在黑暗中一直搞破坏的势力,让公国不再受人欺压,真正崛起。 军官已经迫不及待了。 调试修改过的神经网,再加上工程师手中的保险箱,天作之合。 军官突然一本正经的说,“我可不希望这东西还出现在别的地方。” “当然不会。”釜山丹立刻保证,“我研究它的时候用的都是用内网,在这下面调整的时候用的也是未联网的个人加密终端。 “而且,作为唯一研发者的我,也绝对不会想自己的研究成果被他人窃取,不是吗?这是全球限量版,只此一份。” 军官冷笑,不过也不得不承认眼前这男人的确谨小慎微,不是憨猪,而是一只狡猾的狐狸。 “大人,我已经将我的诚意交给您了。”釜山丹的语气充满真诚。 为了赢得公国的信任,他已经将杀敌算法的一半——迷你神经网接口的改造方式交给了公国。 “当然您也看到了,这套组合还需要不少的调校。我敢保证,只要公国能满足我的小小要求,那么我也一定会呕心沥血让它更加完善。不知大人……” “交易就是交易,保证就是保证。”军官一边正义的说,一边从衣服中掏出什么东西。 “我们必须让你们这些人知道,我们公国是信守承诺的。” 说完,军官将一个羊皮纸卷成的卷轴扔给了搓着手饥渴等待的釜山丹。“快点看!” 釜山丹像手捧金子一样接过文件,解开红绳,将羊皮纸其打开。 这一份才是正式的,之前在宴会上那份演戏的他已经扔掉了。 随着釜山丹将卷轴打开,一张特制的比a4纸大了一圈的羊皮授权书在他手中展开。 釜山丹第一眼确认了最下面国王的亲笔签名和皇家印章,接着才忍着冲动开始阅读上面的内容,一字一句的看着。 有了这个最高级别的授权文件,他就能彻底重生了。 会有地位,会有私人护卫,会有名誉,会有一辈子花不完的金钱,还会有一座随时可供他使用的城堡——虽然明面上没有给他,但他却拥有无限的使用权; 限制是今后时刻都必须处在监视之下,不能走出这个国家半步。 但这种小事对釜山丹来说根本无所谓。 相反,他更喜欢这里——女人、花香、美酒、城堡……他后半生将享用不尽! 而他也会至死隐藏两个巨大的秘密: 第一个,是这段代码并不是他一个创造的,而是和他的一位同事私下共同开发的,不过那位同事已经‘寿终正寝’了。 没有欲望的人都活不长,这是釜山丹给自己的训诫。 第二个,是在某项关键的改动上,他请教了网络上的一位‘高人’。 在十分巧妙的沟通中,釜山丹诱导对方像是填数独一样帮他完成了几个重要节点,而他告诉对方的,只是自己想设计一段游戏内ai的行动代码。 虽然看起来像是打掩护的说辞,不过釜山丹真就是这么想的。 第535章 战斗与银色副甲 一开始,他和那个同事都认为现在作战机器的行动太过僵硬单一,设计师为了让它们更协调更统一更稳定不得不这么做。 但二人决定冒一次险,将之前几乎只能在游戏或者动画视频中见到的夸张动作代入到作战机器上,没想到模拟出的效果意外不错。 同事准备拿着这种思路申请专利,让两人多混点文凭和证书,不过釜山丹却想要的更多。 于是,冲突爆发,一人殒命。 釜山丹重新卷起那封文件,系上红绳,小心的就像呵护自己的生命般。“贵国果然信守承诺。”随后深鞠一躬。 就在这时,工程师们准备去收拾残骸,军官和政府官员准备转身从侧门离开,所有人都在思考着自己在刚刚完成的交易中能得到什么利益,覆盖中层防弹玻璃上突然传来一声闷响,就像有拳头砸上去了一样。 众人惊讶的转头,赫然发现那上面粘着一个黑色的长条形装置。 釜山丹和政府官员一时没反应过来,不过军官和他身后的护卫第一时间意识到那是什么,惊叫一声,立刻本能的躲闪。 就在他们转身的瞬间,一声巨响下,防弹玻璃光滑的表面突然就变得像蛛网一样,布满了数不清的紧密裂纹. 裂纹不断延伸,似乎要直到边界。 受到惊吓的众人各自做出了符合自己身份的反应。 釜山丹,政府官员和工程师们一脸惊慌,军人们都拿出了武器。 接着,他们同时看到在下面的大厅中,一个黑影朝他们这边飞了过来,而且已经很近了。 下一刻,只见那身影飞身一跃朝玻璃撞了上去。 一枚手雷没有炸碎防弹玻璃,着实在张豪的意料之外,本来设想好的突进也暴露在敌人众目睽睽的视线之下。 不过已无退路,他只得借助辅助动力高高跃起,用身体撞向蛛网中心,裂缝最密集的地方。 坚硬的副甲和动能压垮了防弹玻璃最后的连接,在一阵噼里啪啦的碎裂声中,张豪翻滚着落到平台上,撞到了墙面。 不过还没等敌人射出子弹,他已经提前扔出了闪光弹。 反击的枪声响起,闪光弹也爆裂开来。 惨叫声穿插,显然有人没反应过来,中了招。 持续数秒能让人内短暂性失明的强光中,张豪闭着眼睛,通过最后的视觉残留判断方向,朝右侧开火。 ‘杀敌算法’是第一目标。 计算爆闪结束后,张豪立刻睁开眼睛。 两名敌人倒在地上,一名是国防高官,一名是军官护卫。 军官与另外两名护卫持枪躲在后面。 前面,张豪正前方,正立着两具身躯。 他们看起来只是稍微强壮些的护卫模样,但左手手臂却变出了两面宽约三十厘米的可折叠盾牌,大半子弹都打在了盾牌上。 张豪特意瞄了一眼,面前这两张人脸仿佛蜡质,而他们身上所穿的看起来很臃肿装备也绝不是战斗服,而是盔甲。 两名身着战斗装甲的战士同时朝张豪发动攻势。 两发重拳带着劲风袭了过来,张豪只得后退躲避。 无奈之下,他只能眼看着军官和‘杀敌算法’在三名护卫的掩护下从侧门溜走。 而身后,另一侧墙边的门大开着,釜山丹早已不见了身影。 “消灭入侵者!”军官消失前喊道。 两名全副武装,训练有素的战士,张豪有信心能解决它们。问题是,他没办法立刻摧毁他们,而重要目标已经都丢失了。 “除非我会分身术,否则不可能追上去!”张豪已跃到平台下,拉开空间,好伺机寻找机会。 敌人压缩了武器携带,只有盾牌能是张豪最大的的阻碍。 但任务目标的丢失却让他因此分神,无法专心战斗。 又不知为何,从刚才开始到现在,协调员一直没了动静。 “蒂亚姐?蒂亚姐?蒂亚!” “听到了!”蒂亚终于回应。 “该怎么办?!”张豪急切的问。 “呃……似乎那边已经不需要你管了。” “什么?” “任务变更,你现在的任务是摧毁面前的敌人。快!该死,偏偏是那个臭女人……” “可算法……” “有别人去了!” “谁?”张豪惊讶不已。如果是支援的话,那么肯定也是临时派来的。 “别他娘废话,执行任务,专业点!” 随着蒂亚的吼声,张豪也是终于回过神来。 他立刻抛开杂念,将精力转向眼前的目标,决定以最快速度清理战场。 接着,不知是出于有意还是无意,张豪的一系列防守反击动作像极了之前被输入了‘杀敌算法’的x1改。 同样借助立柱的反作用力将自己送进敌人中间,然后同时向两侧展开攻击。不过,特制武器加上格斗枪术让张豪的效率更快。 他本想避开那些惊惧的手无寸铁的工程师,但谁知他们自己人却完全不在乎,一发流弹击中了其中一个白大褂,后者殒命当场。 可就在张豪转守为攻,准备压制敌人时,连通外界的大门外传来了一阵吵闹的枪声。 但枪声很快便止息了。 接着,一声巨响将金属大门轰开一个大洞,一个矫健的身影从洞中飞身钻了进来。 这身影穿着一身银色副甲,看来是特派员无疑了。而且从身材看,是位女性。 因为特派员信息是机密,所以即使同为特派员也并不容易知道其他特派员的信息。 不过,张豪听蒂亚在耳边唠叨过不止一次,虽然女兵在全世界士兵当中所占比例甚少,但救世者一视同仁,只要实力足够得到认可,便可以上位…… 张豪知道自己又跑神了,于是赶紧将视线拉回来。他错失了摧毁敌人的最佳机会。 但他刚准备投入战斗,便在背后听到了枪声,一声接着一声,期间伴随着戛然而止的惊叫。 张豪正纳闷着大厅下怎么可能还有其他敌人,突然想到那枪声传来的方向,顿时心中惊叫一声,再次抛开战斗回头望去。 这一望,张豪大惊失色,差一点就违背了多年的素质和信仰,尖叫出来。 那银色高挑的背影不紧不慢地朝平台走去,而她身后,那几名工程师则安安静静的躺在立柱边,已然失去了生机。 第536章 失望与军官的命运 在张豪的战斗原则中,他不会对手无寸铁提前示弱的人动手,因为这些人没有威胁。 而有足够经验的战士也能从对方的眼神和动作中看出对方是否决定放弃抵抗。 但此刻,给他的感觉是这样的,那名特派员没有看,没有了解,她只是走过去,然后随意的朝着那群没有任何威胁的人开火了,即使回应是绝望的尖叫也没有停下,而是继续一发一发的射击,就像死神一样无情的收割过路的生命。 在张豪的震惊中,那身着银色副甲的背影借助了类似钩锁的工具轻松跃上平台,朝着军官们消失的方向追去,显得那么急切,那么兴奋。 “小心!” 张豪闻声转头,只见一把切割刀已逼近至自己头顶。 危急之下,他急忙甩动肩头,用肩膀承受这刀的伤害。同时用两把刀刃架起来,这才勉强抵消敌人的砍击。 “专注点,你想太多了!不会栽在这两个废物手里吧?” 张豪拉开距离,盯着敌人。但眼睛虽然盯着,心里却在想着别的事。 他对自己太失望了。 第一次重要任务就显得如此业余,如此犹犹豫豫,完全不像是一个身经百战的战士。 想太多了…… 蒂亚说的没错,他想得太多了。 任务,专注于任务。 不管之前发生了什么意外,任务优先。 片刻后,张豪的眼中充满了认真的杀意,毫不犹豫的施展步法朝敌人攻去。 而在接下来的攻防中,连张豪自己都没发现他的攻击动作突然夸张了起来,就好像充满了一种未知的情感。 军官和其护卫虽然落荒而逃,但军人的素养仍让他们很快恢复了冷静。 军官也开始思考上级意授却并未明说的第二方案,就是灭掉釜山丹,将其尸体归还,伪装成此人逃难时路经本国,并在与执法人员冲突时被击毙。 从国家的未来考量,这种做法可以一箭双雕。 他们既能得到‘杀敌算法’,又可以抹消外界对他们公国的唏嘘和不信任,解除外交危机。 但也有风险。 他们不知道狡猾如狐狸,又心狠如豺狼的釜山丹会不会藏着什么后手。 比如死后就会生效的契约,或者那种藏在身体中的脉搏探测器,只要心脏停跳就会通过另一端发送某些秘密信息。 他们不能主动出击,可一旦羊皮纸上的授权生效,便就再也没有了实施这一计划的机会了。 对于他们公国,皇室印章便是最高法律,不能违背,是国家最重的契约。 持有契约的人所享有的特权将与公国共存亡。 它是一个国家最基本的信誉,以此吸引勇猛智慧之人为其卖命,收拢天下人才。 釜山丹是其中之一,不过也算是特例。 如今,军官在危机中找到了另一种机会。 在岔口处,他对身边的三名护卫说,“去找釜山丹。”见三名护卫愣了一下,军官做了一个手势,那意思是,‘隐蔽的解决掉敌人’。 “可他有赦免令啊!”一名护卫惊讶的说。 没有明确的理由,谁也不敢亲自违反最高权力。 “明天才奏效!”军官低吼着,“羊皮纸上的生效日期是明天!”还敲了敲自己手腕上的名贵手表。“还有两个小时。做了他,伪装是那些人干的!” 其实对他身边的军人护卫来说,时间什么的没有意义,他们要的只是自己长官的直接命令。 一收到命令,几名护卫互相点了点头,立刻便朝实验室冲去。 军官满意的一边整理着装一边从地下室回到城堡内。 头顶还能听到宴会的欢声笑语,不过军人本来就对那些奢侈毫无兴致。 他知道自己要安静的加快脚步,在无人注意时坐进汽车,回到军区,并在事后营造出一种早就离开,和之后发生的一切毫无干系的假象。 他甚至没有报警,也没拨打任何电话,决定任由事态发展下去。 这里的人不是傻子,总会察觉到不对的。 关键是,他已经得到了‘杀敌算法’,之后会发生什么就完全无所谓了。 坐进黑色的suv,命令司机开车时,军官甚至都笑出了声。 结果已可以预料,事情将按照他的预想走下去,毫无疏漏。 军官甚至已经猜出袭击者是谁了,那群恶心的蛆虫,救世者,不知何时潜入进了他的国家,到处惹是生非,窃取情报,杀人越货…… 想到这儿,他甚至在想要不要趁机将那群蛆虫一网打尽了。 不过,普通警察无论来多少都不是那些人的对手,要对付他们,非得来一支机器部队,外加十几名身经百战的战士才行。 还是算了,现在把那些人叫出来没准会引出什么乱子,而且可能已经晚了。 那群该死的家伙行动迅速,支援完备,似乎无论他们做出什么应对都会被看透瓦解…… 不知为何,军官的心脏突然跟着引擎声跳动了起来,一种背后有人盯着自己的不祥感觉突然从后颈冒了出来。 他急忙望向窗外,隐蔽的停车场四周都是遮挡和监视设备,没有狙击手偷袭的空间。不过他仍是小心的将身体埋进了后座。 汽车启动,没有任何问题。他让司机快点下山,因为那里正有一辆防弹吉普车等着他。 夜色中,一辆suv驶离城堡,准备沿着一条没有摄像头的环山路下山。 这条路隐藏在山坳中,被密密的山林和山洞遮挡着,从正常的路线很难看到,是一条登上城堡的隐蔽通道。 前方有一个s弯,司机减速准备入弯。 可就在suv即将使出s弯时,突然一个急刹车停在了路中。 十几秒后,司机颤巍巍的举起双手下了车,然后四下望了望,趴到了车轮边,双手死死抱着脑后。 差不多一分钟后,一个戴着面具的人影从道路侧面爬上了公路,接近suv,打开车门,探进后座,拿出了那个黑色保险箱。 接着,面具人瞧了瞧后车窗上通透的弹孔,朝远处竖起了一根大拇指。 面具人没说一句话,也没管那名被吓尿了的司机,而是直接转身朝来时的路线离开了,没一会儿便彻底融入了黑暗。 第537章 女特派员与废铁 釜山丹几乎有些慌不择路。 在所有人中,他可能是最在乎自己性命,同时也是最无力保护自己性命的,甚至也可能是最危险的那个。 毫无疑问,不管袭击者是谁,目标都肯定是他和他的‘杀敌算法’。 前面那些军人不知道能挡的住多久,不过釜山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他摸着藏在里兜的羊皮纸卷轴,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必须保护好这个东西。 但仍有一件事他准备去做,为了保险,或者说为了消除任何可能会留下的隐患,他要去实验室一趟。 通路无比熟悉,几乎不用开灯摸着黑就能过去。 不过走到实验室前的丁字路口时,釜山丹还是小心的放慢了脚步,先露头看了一眼。 老男人松了口气。 这隐蔽的实验室周围还安全,没有被入侵的迹象。 釜山丹立刻钻进实验室,唤醒电脑,开始操作,准备将私人电脑中留存的备份下载进硬盘。 就在下载条走到一半时,他突然听到走廊里有动静,不止一个影子在黑暗中鬼鬼祟祟地探头,釜山丹立刻按下紧急按钮,将实验室的门锁死。 军官的那三名护卫冲了出来,他们脸上的表情很纠结,就像是错过了什么想赶紧弥补。 釜山丹没有理他们,挡住了屏幕,继续操作。 但其实他慌得不行,知道退路已经被堵住,脑子里千方百计正寻找另一条路线。 “你在干什么?”一名护卫问。 见釜山丹没回应,另一名护卫说,“出来,我们带你离开。” 离开?是送我下地狱吧! “你们的军官在哪儿?”釜山丹试图再拖延一会儿时间。他瞥到几名护卫互相瞄了几眼,才准备好说辞。 “他死了。你有契约。我们必须保护你离开。” 真感人,釜山丹差一点就信了。不过他本性多疑,立刻止住了自己回头开门的冲动。“不用。” 见无法说服里面的男人,护卫的语气立刻变了。 “你在干什么?!”又一名质问道。 “和你无关。”釜山丹都有些想笑了。 “他在偷窃机密!阻止他!!”说罢,三名护卫立刻露出凶狠的表情,准备破坏大门闯进来。 釜山丹知道,只要这群人进来,那么自己必死无疑。 不过,好在实验室的大门十分坚固,那些护卫狂射数十发子弹却仍没办法进来。 但他也出不去。 釜山丹终于想到了出路,借着桌子爬上天花板,从那里的管道就能一路爬到外面。但在众目睽睽之下,他却不敢行动,怕被对方察觉到。 而且,最重要的资料还没下载完。 就在僵持之时,丁字路口的另一条走廊传来了脚步声。 清脆利落,不紧不慢,就好像模特在走t台一样。 “这么热闹的事,加个我可好?” 意外的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在这紧张时刻仍娇柔做作,卖弄性感,甚至让都快冒出一身冷汗釜山丹反而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一个高挑的身着战斗装甲的女人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毫无疑问是敌人。 三名护卫也是经过专业训练的,立刻掉头朝女人射击。 而面对三人的集火,女人毫不畏缩,反而像吃了兴奋剂一样朝冲了上去。 她用两把单手冲锋枪压制敌人,然后近身挥舞出利刃。 不到一分钟,战斗便在惨叫声中结束了。 而即使已经结束了,惨叫也仍在继续。 仍有意识的护卫看着自己流淌出的汩汩鲜血和伤口,发出阵阵惨叫,他绝望的望着对方的头盔,试图表达自己已完全放弃抵抗,希望能给他留一个挣扎的机会。 但他的敌人却抬起一只脚踩向他的脖颈。 铠甲冰冷坚硬,力道沉重。 这只脚抬起了护卫的下巴。 护卫以为对方要羞辱他,要折磨他,但并没有。 下一秒,他只感觉有什么东西从下面刺穿了他的下颚,接着是…… 鲜血喷涌而出。 救世者特派员缓缓挪开了脚,甩了甩上面的鲜血。 实验室内的釜山丹已经不见了,她瞥了一眼没来得及关掉的电脑屏幕,又看到了落下来的一块装饰板,不满的哼了一声。 “真是个坏男人。” 安静了几秒。 接着,便是手雷的爆炸声。 爆炸声消退,女人又发出了鄙夷的声音。“这效果不咋地吗!” …… 恢复专注的张豪很快便解决了两名军人。 他还准备去追军官,结果被告知军官已经被解决,强哥已拿到了‘杀敌算法’。 “那我现在要做什么?”他询问协调员。 “去擦屁股。”蒂亚说。 惊喜真是一串接着一串。 “给谁擦?” “那个女人做起事来任性的很。所以,你要去给她擦——屁——股……哈哈——”一阵嘲弄的笑声。 张豪知道她嘲讽的对象不是自己,但关于那个神秘的特派员,他现在还没有时间更细的打听。 按照协调员的指定任务,他只好转头寻找釜山丹的实验室。 他不是路痴,不过还是绕了一圈才找到通向实验室的路,依靠的是墙壁上切割刀的划痕。 显然是某人手痒留下的。 接着,张豪看到了一动不动的三名护卫,还有在他们身下汇聚成一大摊的鲜血。 他忍住意识中一种排斥的感觉,从血泊上走过。 实验室的门显然被爆破过,不过没有被打开。 张豪毫不犹豫的扔出一颗碎片手雷,躲到拐角后将其引爆。 防爆门倒塌,张豪在烟雾中走进实验室。 “连上电脑。”蒂亚说。 张豪利用副甲内置连接器连上电脑,抬头看了眼天花板上的缺口,说道:“看来有人从上面溜走了。” “不用管,他死定了。”蒂亚从另一个屏幕上看着分析软件得出的报告,看来那老狐狸跑之前把电脑上的资料能删的都删了,眼前这台费电的东西已然变成了一块废铁。 “哦,那就是白来一趟了。”张豪有些失望。 “也不是。” “怎么说?” “这恰恰说明之前这电脑上的确有些见不得人的东西。没准是釜山丹留的后手。” 第538章 釜山丹的挣扎与银狼 “后手?”张豪疑惑。 “后手!喂,小子,你怎么越来越蠢了呢?” “啊?我——算了,知道他们去哪儿了吗?” 这话刚一问出口,实验室便随着外面的爆炸震颤起来。 “知道在哪儿……” 没等蒂亚说完,张豪便转身朝大厅跑回去。 声音无疑来自那个方向,不像是碎片手雷,更像是机器身上射出的榴弹。 战斗中,这声音几乎再正常不过了。 但不知为何,如今,这每一声都在张豪心底升出一股不安。 …… 釜山丹呻吟着,拖着一条瘸腿挣扎着往黑暗中跑。 他想活下去,只要能挺过今晚的劫难,就能一步登天。 甚至,他只要能从这里逃出去,就凭手中的硬盘和脑子里的知识,也能再次依靠上其他的政府或组织。 不过,男人瞄了眼自己无法抬起的左臂,又看了眼身后一路上的血迹,忽然觉得自己似乎逃不出去了。 疼痛,虚弱。 一头‘恶狼’在身后跟着他,没有一口将他咬死,反而似乎是在享受猎杀猎物的快感。 愤怒,仇恨。 “混蛋!”釜山丹咒骂着。 他穿过大厅,走到那摆满尸体的立柱下,在那群工程师的身上找到了控制器。 他启动了大厅内那三台战斗后几乎已经破败不堪的机器,希望它们能多少拖住追杀他的人的脚步。 三台机器像僵尸一样行动了。 哪怕自爆也好,釜山丹想,只要他能再往前走十几米。 之前运来的五台x1,有一台仍未启动,还锁在箱子里。如果他能启动那台x1,装载上算法,那么一切就不一样了! 釜山丹几乎是爬着过了这最后几米。 他急忙拉开箱子锁扣,一台崭新的满装备的x1通过内部滑轨滑了出来。 釜山丹立刻启动机器,拼尽全力爬到机器上,将硬盘插入了数据接口。 看到那亮起的‘眼睛’,釜山丹心中充满了希望。 但紧接着,绝望如钟声突然降临。 他没有启动代码。 意思就是只能将机器开机,却不能命令其行动。 釜山丹想大叫,想撕咬,但最后却屈从命运般安静了下来。 然后,他意外听到了啜泣声。 循声爬去,釜山丹看到一名工程师正蜷缩在箱子后的黑暗角落,身体颤抖的就像是一名刚出手术室的病人。 但他没死,他没站在死亡旁边,该死的家伙! 釜山丹突然想到了什么,立刻收敛起凶狠要吃人的表情,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以保护他们为由,请求工程师启动作战机器。 这害怕是真的。 因为他们都能看到那个正在与三台机器战斗的敌人。而且,看情况,她很快就能脱身了。 工程师也看到那个‘怪物’是如何屠杀他那些无辜同事的,所以立刻帮忙启动了x1。 x1刚一启动,釜山丹就立刻操控终端命令其下载‘杀敌算法’,然后调出输入端,开始加入某些新的指令。 只瞥了一眼,工程师便瞪大了眼睛,惊恐的问:“你想干什么?” “想干什么?我就快死了,但看看上面那些人在干什么!他们都是虚荣和权利的走狗,围着财富转的苍蝇!” 釜山丹恢复了本性,眼中闪着疯狂的光。 “你知道如果我就这么上去他们会怎么看我吧?所以,如果我会死,就要拉上这里所有人陪葬!” “你疯了!”工程师惊讶的说:“他们又没害你!” “闭嘴!”釜山丹用纽扣般的眼睛望向工程师。“哦。你还活着。” “什么?” “我问你为什么还活着!”釜山丹的声音突然变低了。“看到我这样很可怜是吧?你在同情我是吧?你认为我疯了是吧?” 釜山丹开始冷笑,笑声频率越来越快,甚至颤抖起来。 突然,釜山丹爆发般从怀中掏出一把手枪,对着工程师就开了一枪。 子弹爆头,工程师什么都没反应便轰然倒地。 而釜山丹管也没管刚刚被自己杀掉的人,反而更加疯狂地喊着:“来吧,我的小宝贝,听听我的声音!” “喂,这种变态大叔可一点都不可爱啊!”那身银色盔甲慢慢走了过来,还是那种做作的声音。 “变态?呵呵呵。好,很好,那就从你开始,女人!就让你被变态的蹂躏吧!”釜山丹克服恐惧,冲着作战机器喊道:“从现在开始,杀了除我以外的所有人!” 红光闪过,作战机器确认输入端指令,接着锁定了敌人,便毫不犹豫发动了攻势。 “尽情地输出吧!”釜山丹吼着,“所有战斗模式已解锁,所有武器都已解锁!释放你的本性吧!让他们知道谁才是这个世界新的主宰!!” x1改朝着敌人发动凶猛的攻击。 而面对这些攻击,救世者的女特派员仿佛毫不在意,她一边躲避一边反击,镇定自若。 女人代号【银狼】,在她的世界里,这些铁皮家伙都只是垃圾。 没有这身副甲时,她勉强能和它们战斗;有了这身副甲的支撑,她战无不胜。 但银狼不单是要赢,她还要彻底摧毁它们,所以才一直留着那男人的狗命。 她就是想知道对方舍弃尊严连滚带爬拿出来的究竟是什么‘大招’。 一台作战机器,这并没有让银狼兴奋,让她有感觉的是目标脸上那重新唤起希望,并且夹杂着傲慢的表情,似乎认为自己已经重新掌控了局势。 对,就是这种。 银狼最喜欢做的就是再一次碾压‘希望’,重新让它变回那种人类负面表情中最能让她情不自禁兴奋颤抖的表情。 没错,就是绝望。 银狼与x1改对射,但双方都倚着掩体,多轮下来的结果只是身边的掩体上留下了好多弹孔。 特派员有些不耐烦了,率先脱离掩体冲了出去。 x1改对准那大角度快速的变线路径进行预判射击,命中率竟然格外的高。但当敌人近到只剩下几米后,它突然缩回了掩体。 银狼以为机器肯定是在伺机偷袭,接近时一个滑步越过立柱,起身后又是一个大距离的翻滚。 意外的是,她几乎绕了立柱一圈,却没有看到敌人。 接着,她立刻抬头,战术屏幕细红的捕捉框中,一道身影从天而降,双手握着两把闪着微光的切割刀在胸前交叉,正准备一次致命的十字斩击。 第539章 对战与改变策略 突然的冲刺加速,加上x1的臂展和刀刃的长度,让这次攻击不可能被躲过,甚至无法避免伤害。 但银狼仍是以超出正常人的反应速度将敌人攻击的危害降到了最低。 她在战术屏幕提示‘紧急闪躲’前就行动了,用一个高难度的姿势将自己的身体折叠,后仰,在极窄的空间内翻了个身; 接着就在十字刃即将命中双腿时,她的双足尖突然各伸出一根棱刺,挡住利刃,削弱了那斩击,让本来可能致命的攻击只在她胫甲上留下两道割痕。 不过棱刺也折断了。 x1改继续进攻。 银狼也主动迎了上去,与x1改对拼起刺刀。 银色战甲的银狼手握两把英格拉姆mac10式冲锋枪,其枪身改装几乎与张豪一样,各自携带了一把可伸缩的切割刀; x1改则是两把长刃军刀。 一开始,双方都在进攻。 武器相碰的同时,火花乍现,同时爆发出切割粒子相撞的刺耳低鸣,刀刃周围的空气都在颤抖。 在双方互拼十几回合后,第一个选择战术后跳脱离战场的是x1改。 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它判断出再这么拼杀下去,虽然双方护甲上的割痕都在增加,耐久都在降低,但先被贯穿的肯定是自己; 不仅如此,它‘头脑’中的战斗分析曲线也在摇摆不定。 而造成这一切的根源则是特派员那特制的武器,特殊的攻击方式,还有灵敏的超过数据中所有人类的动作技巧。 它甚至一度停了下来,开始分析敌人那组合式的攻击方式。 枪与切割刀的协调攻击,运转起来几乎没有弱点…… 得出结论:空旷地域的战斗无法战胜对方,需要借助掩体和其他战术。 一个简单的战术被组合起来,x1改立刻行动,朝最近的立柱跑去。 如它所料,敌人径直追了过来。 它故技重施,避开敌人,利用手脚的特殊装置爬上立柱,然后再次纵身从头顶朝敌人跃去。 不过这一次,它多做了一个动作,冲刺前隐蔽的朝空中发射了一枚榴弹。 身下的人类敌人显然已经做好了反制它攻击的准备。 x1改等待时机,调整了在空中的姿态。 而在发动攻击的前一瞬,击中房顶的榴弹爆炸,碎石滚落的同时,数千碎片切断了供电线路和为这片区域照明的探照灯。 光与暗的切换在一瞬间。 x1改一边发动攻击,一边蹬踏石柱,让自己的落点改变到敌人身后,接着立刻转身挥刃。 它以为肯定会命中敌人,却发现敌人并不在自己身后。 它立刻打开所有成像系统开始索敌,哪知一股烟雾突然从脚下迸发,包围了它。 x1改立刻跃出烟雾,可还没等站稳,便看到一个红蓝身影从黑暗中闪出。 判断出对方攻击位置的瞬间,机器抬起手臂阻挡,但仍是晚了一步,一记飞脚重重击中它头部盔甲,断裂的棱刺根部在它头部动作捕捉器上留下一道割痕。 x1改急忙拉开空间试图重整旗鼓,但敌人却紧追不舍;它发射榴弹,一发接着一发,在精准预判下打出提前量,命中率几乎都在百分之七八十左右。 无数碎片和掀起的烟尘瓦砾将目标淹没。 但当烟尘散去,敌人仍站在那里,虽然受了伤,虽然鲜血染红了地板,却仍没被阻止住脚步,进攻的欲望反而更强了。 它的攻击无法给敌人造成致命伤害,反而敌人的进攻有可能摧毁它。 不知为何,眼前的敌人前所未有的强大,任何分析与预判都似乎棋差一招,慢了一步,就好像…… 好像它内部芯片的运行速度赶不上敌人的脚步一样。 不可能。 x1改‘否定’自己之前的记录,并一次次重新演算。 但无论多少次,都只能得出一个结果——它无法战胜面前的敌人。 它准备执行第二指令——杀死其他目标,这是釜山丹给它输入的新指令的另一部分。 主要目标与次要目标,当它确认自己无法摧毁主要目标时,就会将枪口转向次要目标。 次要目标在楼顶。 于是,x1改将瞄准器对准之前被它轰炸出的天花板的脆弱区域,接着发射最后几枚榴弹。 这种杀伤爆破榴弹既有杀伤作用,又可以用来爆破。 延时引信会确保弹头钻入坚硬的目标,然后在里面进行爆破摧毁。 榴弹爆炸了,将厚厚的建筑工事炸裂,将天花板与墙壁的连接处炸开了一个一米宽的缺口。 在坠落的水泥碎片中,x1改径直抛下当前的目标攀上了墙壁,并像蜘蛛一样在墙壁上快速攀爬,从洞口断裂的钢筋下钻到了地面上。 那消失的金属背影后,似乎还能听到人群的尖叫…… 釜山丹惊讶的看着这一切,竟然忘记了给作战机器下达指令。 等他想起来时,手中的控制平板却被银狼一脚踢飞。 看着逼近的身影和直指自己的枪口,釜山丹的表情在短时间内经历了从扭曲到平静的过程。 不就是死吗?反正自己也快死了,一枪结束更好。 于是,他抬起头,盯着漆黑的枪口,将脑袋送了上去…… …… 张豪跑回大厅,第一眼看到了天花板上漏光的洞口,第二眼看到那名女特派员沿着被她炸毁的大门跑了出去。 他迈过一大堆机器的残肢遗骸,一边琢磨着到底是什么弄出了头顶那么大的缺口,一边在一个空箱子边找到了两具尸体,一具是又一名科学家的,一具则是釜山丹的。 张豪又发现,卸下来的五个箱子都被打开了,但他记得之前对战时只消耗了四台作战机器。 也就是说,还有一台完好无损的x1被释放了出来,参与了战斗。 头顶的缺口是流弹造成的吗?最后一台x1在哪儿?那名女特派员是离开了吗? “别管别的,先看看他身上有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蒂亚提醒。 “你这说的好像我是小偷似的。” 虽然嘴里抱怨,但张豪还是过去搜身。然后,在男人的内兜中找到了一块硬盘,不由得问:“这个值多少钱?” “按目前的形势来看,可能咱们打一辈子工都买不起。”蒂亚狡黠的说。 第540章 哀求与预感 协调员的声音刚停,一只胳膊突然从下面伸出来抱住了张豪的腿。 张豪大惊,低头一看,竟是浑身是血本来应该已经死了的釜山丹。 凭肉眼所见的出血量,这个胖男人应该已经死了。但眼下,肯定有什么身体之外的东西阻止了他的死亡。 甚至不止如此。 张豪低头俯视着釜山丹,见后者本应无力行动的身体正如一个癫痫病人般疯狂地颤抖着。 他皱着眉头仔细看去,颤抖的是每一个关节,每一块肌肉。 而目标脸上的表情,撕心裂肺,就好像在回应身体。 “这是什么……” 张豪的声音甚至带着比战时还要多的惊疑。 眼前所见就仿佛丧尸片一样,而监控器后的蒂亚显然同样吃惊。 “杀了我……”那苍白透紫的嘴唇开合着哀求道。 釜山丹的皮肤已变色,就好像里面有什么东西鼓胀破碎了一样。 他发出的声音也越来越尖,越来越凄惨。 “求……你……杀……啊——” 釜山丹因痛苦而痉挛昏倒,又因为痛苦醒来; 发出绝望的长叹和呼声,五官也已经扭曲的不成样子; 鲜血从眼睛、鼻孔、耳朵和嘴巴中涌出。 “她干了什么?”张豪惊恐地问,“这——蒂亚?” 这一刻,蒂亚又突然没了声音。 脚边臃肿的身体又晕厥过去,又醒来,仍只重复着一句话: 杀了我,求你杀了我。 难以想象这巨大的反差,几十分钟前还踌躇满志,光鲜亮丽的贵宾,如今却沦为了地下室里一个不住哀求,一心求死的不成人形的‘动物’…… 终于,釜山丹不再哀求了。 不过好像是发疯了般,自顾自的咬起了牙根。 “杀了所有人,对,杀了所有人……都得给我死,都得一起死!” 愤怒油然而生,眼前的男人突然不值得同情了。 这就是‘救世者’无能为力的地方了啊! 他们能摧毁机器,可以铲除罪恶,却无法阻止试图毁灭世界的卑劣的人性。 “你想死吗?”张豪抬起了枪口。 “啊?”釜山丹像疯人般张大了嘴,勉强的只能将眼睛抬起来。当他看到枪口,就好像瘾君子见到了毒品一样,疯狂的扑了上来。 空旷的枪声响起。 同时,在地上挣扎扭动的釜山丹终于停止了动作,而且露出一副仿佛解脱了般的表情。 张豪有些忌惮的回味着釜山丹刚刚的话,“他说杀了所有人是什么意思,蒂亚姐?” “那台x1改……她们在上面战斗。”蒂亚的声音急促。“任务已经完成了,张豪,那台机器交给那个女人!” 不知为何,张豪从协调员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丝无奈和不甘,这语气的微弱变化只有两个长期相处过的人才能察觉到。 紧接着,张豪又听到了从头顶洞口传下来的微弱声音,其中有战斗声,也有尖叫声。 张豪询问这尖叫声是怎么回事。 蒂亚无奈的说,“那女人一战斗起来就什么也不管了。” 也就是说,一台被下达了‘杀死所有人’命令的作战机器正在与一个无情的特派员在城堡中战斗。 那城堡里还有许多人,那些人绝大部分在这件事情上最起码是无辜的。 犹豫的片刻,惨叫声更大了。 “我得上去,蒂亚,得阻止这件事。” 虽然说的有点模糊,但蒂亚知道张豪要去做什么。“稳着点,小子,姐姐的忠告是:别惹那女人。” 这和惹不惹没关系。 张豪跑回城堡时,发现不少人已经跑出来了。 他们灰头土脸,表情惊惧又绝望,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城堡在燃烧,逃出来的人在尖叫,一个人影从城堡高高的二层窗户跃下,但没再站起来。而显然,还有不少人被困在里面——来自地狱的尖叫声正从那里传来。 他一边冲进去一边想,战斗不应该是这样,任务也不该是这样,不应该滥杀无辜,也不能随便挑选地方战斗。 这是一名战士的基本素养,而她…… 张豪循着枪声来到的大厅门口,发现里面已经完全看不出之前的辉煌,而是变成了残垣断壁的战场。 榴弹、碎片手雷,还有子弹将墙体、地板和天花板破坏。 但战斗不止发生在这里,特派员和机器不断更换战场,你追我赶,每到一处,不止有激烈的拼杀声,还有无助的惨叫。 张豪不知道究竟有多少人被困在里面,但知道那些毫无战斗经验,又惊慌失措的人很快便会被流弹杀死。 “彬姐和二哥呢?” “他们救了几个人出去,二哥受了点伤,不过无大碍。他们已经完成任务,我跟他们说在外面准备好等你。” “叫他们先走。”张豪说,“继续留在外面很危险不是吗?警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我一个人反倒容易隐蔽。” 蒂亚沉默了片刻,然后回复,“好的,已通知海豚撤离。” 确定后方无忧后,张豪狂奔起来。 几分钟前。 香奈儿盯着水杯,眉头紧锁,越来越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了。 那扰心的感觉不止在脚底了,甚至蔓延到了桌面上。 她认定这绝不是大厅内的乐器带来的震动。 近处的侍从脸上似乎带着不安,就好像楼下发生了什么,但大厅内的男男女女已吃饱喝足,随着音乐成对迈入了舞池。 父亲也在和一群同僚不知躲在哪个角落闲谈,无一人察觉到异样。 只有她一个人注意到了? 香奈儿的心跳越来越快,额头都冒出了汗。 凭借成长至今的规律判断,这往往意味着身边有危险逼近。 少女相信自己的直觉,因为它从没骗过自己。 出大事了,香奈儿想,不能再在这宴会厅里待着了,必须离开! 但前提是必须先找到父亲。 别人不一定相信她,但她的父亲一定会。 香奈儿离开桌子,挤过一片片聚在一起的人群,试图穿过舞池。 之前她拒绝了成为欧阳项舞伴的邀请,现在那家伙已经跟在哥哥后面离开了。 她还记得欧阳项离开时是怎样瞪着他哥哥的。 不过香奈儿现在有了另一种感觉,也许他过后就要感谢他的哥哥了——帮他躲过一场灾难。 灾难? 不知为何,这个词突然冒了出来,让香儿冷汗直流。 不好,大大的不好,她必须赶快离开这里。 立刻! 第541章 崩塌与坠落 即兴舞动的人群朝这个毫无礼貌突兀闯进来的少女投去不解的目光,有的甚至直接怒目而视。 “不懂事的丫头……” 香奈儿不予理会,她看到了站在最里侧窗边吸着烟的父亲,正和一群人畅快的聊着什么。 那里靠着一个拐角,远离大门,人虽然最少,却也最危险。 “爸爸!”香奈儿喊了起来,余光瞥到乐手和舞池中的不少人都转头瞪着自己。 但她的父亲一旦聊起感兴趣的话题便会异常专注,很难察觉到其他,所以根本没听到她的声音。 “爸爸——”她只能继续喊。 一位管家着装的男人快步走了过来,温和的说:“这位女士,还请您……” 香奈儿完全没理对方,加快了脚步,不停招手。 还是与彼得聊天的人首先注意到了这边的香奈儿。 他礼貌的打断彼得的谈话,朝他女儿那边指了指。 彼得回过头,看到自己的女儿,露出笑脸,心想她一定是等得不耐烦了。 但下一秒,男人的脸立刻沉了下去,因为他注意到了女儿脸上那焦急万分的神色。 这表情只有在—— “香奈儿,发……” “快离——” 一声来自脚下的沉闷声响和随之而来的剧烈震动中断了父女俩的话。 乐手终于中断了演奏,舞者也都停了下来,大厅内的所有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恐惧在一瞬间开始蔓延,香奈儿跑向自己的父亲。 突然,大厅的地板陷落。 烟雾腾飞,桌子、椅子和人顷刻坠落。 不过一时间,坠落的声响被舞池内所有人的尖叫声淹没了。 就在这混乱中,一台灰黑色的机器从缺口中冲了出来,落到了大厅中。 一开始,人群甚至停止了尖叫。 他们注视着这台作战机器,以为它是城堡的守卫者,来保护他们。 但接着,‘守卫者’抬起了枪口,将子弹射进了无辜的人群。 当火光乍现,天使变成了死神,而这死神给了陷入恐惧的人们最后的绝望。 彼得·拉克亲眼看着自己的女儿坠入深渊,忘记了呼吸。 他急迫地想冲出去,跳下去,拯救自己唯一的家人,但身边的惨叫却让他脚下一软,跌倒在地。 机器已然将目标锁定到这边,正一一收割走身边人的性命,而他也即将是下一个了。 就这么死了? 男人惊恐地呼喊,我还没带自己的女儿见识这个世界啊! 枪口对准了他。 可就在子弹即将转出枪膛的前一秒, 一道银色身影突然从背后袭向机器,将其撞飞,彼得也得以侥幸躲开了死神的镰刀。 他立刻伏在地板上,抱住脑袋。 大厅内传来了爆炸声,地板晃动,玻璃碎裂,倾倒的蜡烛引燃了火焰,火焰随着桌布、窗帘和高浓度的酒水流淌肆虐,很快遍及大厅上下。 彼得·拉克试图抓住机会冲出去,但突然看到一个男人正趴在危梁之下一动不敢动,眼看可能就要被砸死。 他无法无动于衷,停下脚步,飞扑过去将男人拉了出来。 千钧一发。 危梁倒塌,重重砸碎了大理石地板。 彼得救下了男人,但他们也被困在了倒塌的瓦砾之后。 面对眼前燃烧的残垣,他只能仰头痛哭。 保佑我们吧,孩子的母亲,现在只有你能救我们了! 彼得·拉克只能如此祈祷。 …… 按照救世者的规定,安全撤退便是张豪现在最急切的任务。 他们至今取得的成功绝大部分都归功于执行任务者对指令精准快速的执行。 不怜悯,不同情,不做不相干的事。 但一个热血少年,一个曾被无数人帮扶过的大男孩儿又怎能忽略那从火海中听到的无助的求助声呢? 蒂亚最了解他这点,所以只能借着任务还未结束,允许张豪重返战场。 透过共视窗口,她目睹张豪穿过火场与流弹,在浓烟中寻找仍有生机的同类。 欣慰张豪挽救那些‘幸运’的生命,但也担忧他会暴露身份。 在这矛盾中,协调员一直沉默着。 这沉默,便是对张豪最大的支持。 之前的战斗中,相比完成任务,清扫敌人的畅快,能拯救哪怕一个人命也会让他顿觉欣慰。 但此刻,却丝毫没有那种感觉。 因为这里已经不是战场,而是地狱,已经不是战斗,而是屠杀了。 受伤的人在尖叫,死去的人沉默不语,还活着的人早已落荒而逃。 ‘战斗’却滑稽可笑。 x1改接收了命令,屠杀捕捉到的所有人类,但同时却在拼命躲避敌人的追击,就好像后者是瘟神一样。 张豪头一次见机器有这种举动,估计也和那奇怪的算法有关。 同样,另一件事他也是第一次遇到,他从没见过如此‘激进’的特派员。 这名让蒂亚反感到不想提及其名字的女特派员仿佛被宴会的美酒与残忍的火焰醺醉了,仿佛是吸血鬼见到鲜血,恶狼撞到猎物一样。 她能看到敌人的行动,却看不见被子弹波及到的无辜宾客;能听到敌人的枪声,却听不到脚下的惨叫。 她时而发出兴奋到极致的叫声,时而停下欣赏自己造成的破坏。 战斗本应很快便结束,但女特派员却屡次收起了自己致命的进攻,一直像剥皮一样一层层削弱机器的护甲,剁掉一根根手指。 她享受摧毁的过程。 张豪很想冲上去将那台机器解决掉,结束这场人为的灾难。 但蒂亚告诉他不要惹那个女人。 这是妥协后的唯一警告,张豪知道自己必须遵守。 而为了将损害降低,有时他必须用身体挡住子弹,有时则必须暂时加入战斗。 “滚!别碍我的事,小子!” 显然,对方知道他。 张豪忍受这谩骂,继续从两个‘疯子’身边偷走一件件‘战利品’。 而当他无意间瞥到女特派员的战斗方式时,大吃一惊,险些忘了自己正站在烈火之中。 陌生特派员不仅武器搭配与他类似,其速度,反应与攻击招式之凶狠也是张豪前所未见的。 抛开别的不谈,他甚至觉得能与之媲美的只有那次在沙漠工厂里看到的no.1在那场单方面屠杀的战斗中所展现出的压迫与碾压的实力。 “这女人……是谁,蒂亚?”张豪终于忍不住问出口了。 “no.6。银狼,杀狼。”蒂亚冷冷的说,“怎么,难道我家小豪对这样的女人感兴趣?” 第542章 返回与香奈儿的危机 他没兴趣。他回来是来救人的! 就在刚刚,张豪同时发现了两边的幸存者。 但一边显然伤势更重,于是他先把那女人抬了出去,而现在回来就是要救另一边的人的——希望都还活着。 他跑进大厅最深处,拨开倒塌的横梁和碎石,将两个奄奄一息的男人拽了出来。 有副甲的动力支撑,他扛住两个人不成问题。 他将两个人放到楼梯上,立刻躲藏起来。 透过被烟熏花的窗户,张豪看到一群人聚集在喷泉广场边,用清水擦拭伤口,润湿喉咙,抹净双眼。 灼灼火光在泉水间闪烁,脆弱的身影抱在一起,在夜风中摆动。 所有人都在抽泣,尖叫,哭喊…… 拥有默契的男人们在楼梯间找到了新的幸存者,准备将他们带回去。 其中一个幸存者在清醒与昏迷间挣扎着叫嚷起来.“救救……救……” “你已经得救了,先生,你已经得救了!”扶他下楼的两个男人好心安慰着。 “不——”但男人似乎不想走,扭动起来,摔倒在楼梯上,喊道:“救救我女儿——” 祈求的声音刚刚止息,便听城堡的大厅内突然传来一声爆炸,二层的天花板也开始倒塌。 火势似乎是在附和着爆炸声,越烧越猛。 不管之前还留有什么希望,现在肯定都没有了。 救出这最后两人后,张豪也知道大厅里不会再有任何活人了。 “你该走了。”蒂亚提醒。 张豪也知道自己该走了。 两个男人重新扶起了幸存者,但老男人似乎仍不想放弃,冲着楼梯上大喊。“救救她,我的女儿。香奈儿!她绝对不会死的……” 张豪停下了脚步,并不是因为这声音,而是因为声音中的一个名字。 “我没听错吧,蒂亚姐?” “什么没听错?” “那个名字,他喊的那个名字——香奈儿!” “是香水吗?可能代表他宝贝的意思,情人什么的……” “是女儿!你没听到吗?他说是他的女儿。这个名字有多特殊?”张豪的语气快了起来。 “呃……挺特殊的,最起码我从没听过。” “那你说我同时遇到两个重名的可能性有多大?” “呃……” 张豪已经跑了起来,准备重返大厅。“给我查查那个男人,蒂亚姐。我最后救出来的那个男人!” 耳机中传来一阵蒂亚与其他人对话的声音。 当张豪返回宴会大厅,另一边的查询也结束了。 “xxx,23岁,初中文凭,就职过酒店行业……” “另一个!” 张豪冲进火场,在漫天的火光和行将崩塌的房间中搜寻。 但火不是最大的阻碍,最大的阻碍是烟。 特派员的专用作战头盔拥有净化功能,但此刻烟雾太大,张豪根本不知道它能替自己挡住多久。 “喂喂喂!” 蒂亚看着共视窗口下熊熊火焰和浓烟,也惊叫起来。 她赶紧切换资料。“这个!彼得·拉克,四十八岁,遗传生物学家……妻子早逝……等等,张豪,这上面说他有一个女儿,也叫那个名字,而且就在你们学校! “等等等等,给我调出入场监控——”蒂亚转向另一边,一秒,两秒,三秒,四秒。 “确定了,他今天就是带女儿来的!” 确认了。 其实张豪从听到那名字的第一刻起,就已经确认了,这特殊的名字他这辈子可能只会遇到这一个。 那个仍被困在里面的人一定就是他的班长,坐在他后座的女生,第一天就给了他一巴掌,第二天给了他一球棍,一头火红长发的少女——香奈儿。 问题是她在哪儿?还来得及吗! 张豪已经在火焰和浓烟中跑了一圈了,甚至皮肤都已经能通过副甲感受到外面的温度了; 因为缺氧,呼吸也越来越急促,甚至开始头晕; 嗓子也进了异物,开始不住干咳。 每见一条已失去活力生命,都要去确认面容。 侥幸每多一分,不安也更多一分。 不是她,不是她…… 作战机器残缺不全的身体躺在大厅中央,预示着某种不祥。 更要命的是,天花板和支撑柱即将崩塌,到时候上层会重重的砸下来。 情急之下,张豪开始大喊,喊那个少女的名字,一遍,喘息,又一遍,又一遍…… 最后的崩塌已然已经开始了,碎石与水泥块不断从头顶坠落。 张豪从手术室醒来后,头一次陷入了绝望。 难道就这样? 自己第一次任务就要亲眼看着一位同学死在自己面前?太可笑了吧! 但他无能为力。 人世间的残忍,或者说公平,就是不同的人在相同的境遇下,会对同一件事无可奈何。 副甲已经灼热不堪了,生命维持系统发出了最危机的红色警报,警告他身体的氧含量已经低到极限,他可能会立刻陷入昏迷。 但就在这时,张豪终于想起了那个缺口。 此时,缺口已经扩大到几近三米宽,显然那台战斗机器就是从那里进入宴会厅的。 怀揣着最后的希望,憋住最后一口气,张豪朝那缺口冲了过去。 …… 香奈儿从痛苦中醒来,立刻就感受到了遍及全身的痛楚,以致都分辨不清到底哪里受伤最严重了。 她试图推开压在身上让她窒息的桌子,才意识到右手已经不能动了,使不上半点力气。 而且,任何一丁点的想要用力的想法都会带给她更剧烈的疼痛。 她尖叫出声,但可惜没人听到。 她又动了动左手,没那么痛,但裸露的皮肤感受到的上下完全不同的质感让她扭动僵硬的脖颈,才发现自己的左手被一具身体压在破碎的瓦砾上。 那身体衣着光鲜,但后背上却压着一块巨大的水泥碎片。 天啊,这碎片…… 接着,香奈儿看到了这具身体的脸,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女人被鲜血和灰尘玷污的妆容下是一副紫青的面容,表情则完全展露出了人临死前窒息挣扎的表情。 那巨大的水泥块没直接让她死掉,却让她无法呼吸,女人在绝望之际伸出手臂向香奈儿求助,却没得到回应,最后惨死。 香奈儿看着这表情,惊惧的张大了嘴,甚至被震慑的无法挪开目光。 恐惧从双眼摄入灵魂,让她作呕。 而直到胃液流出嘴角,那股苦涩才让她重新夺回理智。 她救不了她。 第543章 拯救与医院 香奈儿一点点从那已无生机的身体下抽出左臂,被压得死死的,只能一点一点往外拔。 每用一次力,肩膀就传来拉扯的剧痛,每抽出一厘米,瓦砾尖锐的碎片便割伤她一厘米。 香奈儿甚至自己都能看到左臂伤口中涌出的鲜血正将瓦砾染成暗红色。 一度,她都想放弃了。 太疼了,疼到她恸哭; 太多流血了,血流到她不忍直视; 太困了,身体疲乏到想闭上眼睛。 但少女知道自己不能放弃,一旦放弃,她就再也醒不来了,再也见不到父亲,再也不能给母亲献上鲜花了。 身上的桌子完全推不动,压着旁边女人的水泥块有一角也压在了桌子上。 而多亏了桌子奇异的角度,她才没有被压迫到窒息而死。 但她也出不去。 双脚根本没有用力的空间,左臂扒着瓦砾,却无法拉动整个身体。 是太胖了吗?香奈儿一边啜泣着一边呢喃,我再也不吃那么多了! 这时候如果是她闺蜜那纤细的身体是不是就能逃出去了? “我一定听你的话,再减个十斤体重,晓雨……爸爸……妈妈——” 但如果哭喊求救就能带来希望,那么造物主一定会给人类安设一个巨大的嗓门。 天花板再次坠落,由一开始的迷眼沙尘,变成了拳头般大小的碎块。 似乎预感到了什么,香奈儿不停地哭,以各种方式哭,泪水流进耳朵,淌进嘴角。 她用手抹掉泪水,但污垢却迷进了眼睛。 半睁半闭间,一块几乎有三十厘米的碎石从洞口边缘坠落下来,在香奈儿绝望的注视下,只差毫厘便险些将她额头压扁。 但未及庆幸,一颗小石头便砸折了她试图阻挡的手指,正中脑袋。 双重剧痛让香奈儿双眼一黑,险些晕厥过去,痛得差一点咬断自己的舌头。 少女甚至开始祈祷自己能晕死过去,免受被乱石碎身的折磨。 她知道自己从来不是一个漂亮温柔的女孩儿,只要睁着眼睛就是一个女汉子,但最起码闭上眼睛后能改变这一形象吧? 有一块燃烧着的碎石砸到了压着她的桌子上,一阵剧痛从腹部传至胸口。 在长达十几秒的窒息后,香奈儿的意识也模糊起来,那种直坠深渊的模糊。 火焰引燃了桌布,点燃了桌子和周围的不知道什么东西,越烧越旺,浓烟四起。 天啊!真的……没人有来救救她吗? 这么说,她的父亲肯定也已经死了。 头顶突然降下光芒,香奈儿知道,它们来自天国。 这么说…… 少女朝光芒伸出手,手臂沐浴进光芒下,光滑如初,什么伤口,什么疼痛都消失了。 这就是…… 那个人人都在说,都想去的地方吗? 突然,一道黑影闯入了光线。 是来抢她去另一个地方的吗? 又好像不是。 在香奈儿失去意识前,她看到那模糊的影子正朝自己扑来。 …… 消防车赶到时,火焰已经几乎快要融化整座城堡了。 随之而来的,还有警车,救护车和更多的身着黑色西装的神秘人,他们戴着墨镜,一举一动都小心准确,有人说他们是国防部干员。 现场便是被这群神秘人主导着。 他们将幸存者分成一堆堆,一边安慰一边收集信息。 而他们说的最多的话不是‘你伤得怎样?’,而是‘什么也别说!’ 接着,无论是重伤还是轻伤员都被塞进了救护车,每辆车上除了救助人员外,都跟着一名墨镜干员。 车门被关上前,香奈儿最后望了一眼灾难现场。 给她留下深刻印象的不是废墟上的浓烟,而是喷泉边的裹尸袋——她从没有见过这么多的裹尸袋。 到了医院,医生给香奈儿做了全身检查。 左手两根手指关节错位,右手裂隙骨折,腹部和腿部受到了挤压伤,身上多处淤青,但好在都没有伤及内脏。 当医生问及她是怎么受的伤时,她回答说自己从四楼摔了下去。 带着一脸的不可置信,医生和护士开始为她处理伤口。 头上的口子要缝合,骨折处要复位固定,其他的瘀伤由护士消毒,绑上绷带。 彼得·拉克受到的其他伤大多数都是灼烧形成的,重症在于肺部吸入了大量烟尘,影响到了呼吸系统。 清肺需要时间和良好的习惯,烟是肯定不能再抽了。 即使如此,医生说,咳嗽的症状可能会跟随他一辈子。 一个幽灵在医院的病床和食堂间慢慢流传,有一个神秘的铠甲人救了他们。 有人认为那是机器,有人说那是披着铠甲的战士。 不过从他们私下里的描述来看,应该就是她最后看到的那个‘东西’,那个穿透光芒扑向她的‘东西’,那个拯救了她的‘东西’。 三天后,父女俩被允许出院观察。 两人穿过院子走进玄关时,香奈儿悬着的心才放下。 她终于离开了那个让人压抑的地方。 之所以觉得压抑,是因为香奈儿很少去医院,她甚至没有去医院的记忆。 而当那些死者、哭声、争吵和尖叫齐齐在身边发生,当一个个医生护士匆忙从走廊中跑过,她便知道又一个生命离开了世界…… 死亡如此之近,却也很远。 回家的当晚,香奈儿躺在自己床上,再次哭了出来。 揪心的预感,失重的坠落,亡人的面孔,濒死的绝望,天国的光芒,神秘的‘幽灵’…… 她知道自己能活下来不是因为幸运,而是那个身影救了她。 他甚至也救了自己的父亲和其他人,同时,也杀死了釜山丹,摧毁了城堡。 她所听说的还不止这些。 她没见到那台屠杀机器,没看到那场奇怪的战斗,而父亲却不愿向她透露更多。 第544章 香奈儿与父亲 总是这样,香奈儿想骂人。 她父亲对她的保护过度了,不知她的心智早已成熟,已经完全能接受成人的世界了。 就因为这,她的世界更多的是疑惑与不解。 宴会中为什么会有机器,为什么会发生战斗,为什么没人阻止它们,为什么要把枪口对准无辜的客人? 那个男人……釜山丹究竟又是怎么死的?与机器战斗的是谁?救他们的又是谁? 疑问太多。 如果是之前,那么肯定就随着时间慢慢过去了。但少女知道,这次不一样。 这一次,她亲眼见证了死亡,也亲身接近了死亡。 这种感觉仿佛一个印戳,将这些天记忆的纸张一一盖上了刻印,比其他的都要惹人注目。 香奈儿用力摇了摇头,用双手将自己紧紧环抱了起来。 一分钟,两分钟…… 香奈儿仿佛窒息过一般大口喘气。 我还活着。 香奈儿抚摸着自己的肌肤。 几天没洗澡,表面不免有些干燥。 不过如果有谁能有幸得一见的话,那么也一定会叹为观止。 少女的肌肤可以用无瑕来形容,在这场灾难之前,几乎一道疤痕都没有,皮肤的颜色也从未变过,一直是那种淡淡的古铜色。 除了被固定的右手,其他地方已经可以行动了,身上的多处淤青也正在快速消失。 如果过几天她再去医院检查的话,那些护士肯定都会惊讶到瞪大眼睛的。 她转了个身,将腿搭在床头的墙面上,慢慢揉搓膝盖,想起从小到大这里总会时不时的磕碰,但如今却也没有一丝疤痕。 不只是膝盖,她身上所有地方,受到的伤总会很快痊愈,留下的伤疤也都会很快消失。 她根本用不着像其他女人那样总是想尽各种办法去掩饰身上的瑕疵。 而且,她还有一种近乎夸张的第六感和强大的运动天赋。 她满是活力,几乎从没觉得累过——当然,这也许只是因为她还年轻。 香奈儿一直觉得这是她那去往天国的母亲留给她的祝福。 但后来,通过爸爸口中才得知,母亲却是个体弱多病的女人…… 一想到妈妈,香奈儿不禁失落哀伤起来。 她的生活中没有母爱,对妈妈仅有的印象只是家中的那些照片和爸爸偶尔倾吐的回忆—— 她笑起来很美,生气时也是; 她同样有一头火红的长发,还有和自己一样的肤色和身材…… 但仅此而已。 比起母亲,她更在乎这个将她一手养大的男人。 这些年,不知有多少女人表白追求过彼得·拉克,但却都被拒绝了。 这位科学家对妻子的爱亘古不变,即使是现在——妈妈去世的第十九年——他仍会不时翻看那些照片,露出短暂幸福的笑容,还有遗憾。 她知道爸爸曾经试图挽救妈妈,但却失败了…… 香奈儿拍了拍脸蛋,从床上爬起来,收起了遗憾的思绪——不能让爸爸看到,下到楼下的客厅。 彼得正聚精会神地看着电视上的新闻。 政府掩盖了真相,说是一群自称为‘救世者’的恐怖组织袭击了那场庆祝仪式,残忍的屠杀了当晚出席的贵宾。 某个香奈儿觉得从未出现在现场的女人正含泪述说着她‘亲眼’目睹的惨烈一幕。 然后是几个焦点人士的采访,但他们显然已与政府串通,一直在煽风点火,每一个都强烈表达自己对死者的哀伤和对恐怖分子罪行的愤怒…… 新闻的最后播放了一段视频和几张的照片,一段战斗场面,用手机拍摄的。 视频很不完整,而且因为现场的浓烟很模糊。 总之,你看不清其他东西,但却能看到一个身着防具与头盔,体型修长的人举着两把冲锋枪在疯狂地朝四周射击。 没有结局,只有这一段画面。 很显然,这肯定不是全部,甚至没有另一个身影。 “他们掩盖了真相,不是吗?连这段视频都不是……” “小点声,香奈儿。”即使是本应命令制止的语气,彼得仍控制着声音。 “可你说朝你们开枪的是那台政府的……” “嘘——”彼得赶紧站起来,做出要堵住女儿嘴的动作,一脸惊慌。“即使在家,最好也别提这些事!” 老男人摇了摇头,疲惫地坐回沙发,将头埋进手里。“都是猜测,香奈儿,所有我们认为的都可能不是真的。没有证据……” “他们找过你了,是吗?跟你说了什么?”香奈儿问。 彼得摇了摇头。“别问了,孩子。上楼去吧。” “爸爸。”香奈儿蹲在彼得膝边。“跟我说说,好吗?我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们认为的是什么。如果你不跟我说,我会睡不着觉的……家里有监控吗?” 彼得摇了摇头。 “有……窃听器吗?” “他们还不至于明目张胆到那个地步。” “那求你告诉我吧!” “可你知道这些事还太早……” “可我已经在经历了,不是吗?”香奈儿倔强又愤怒的说,“我们已经在经历相同的事了!我们都险些……那场灾难,如果不是(那个身影的话)……我们就再也见不到彼此了!” 一想到自己差点失去女儿,他们差点失去彼此,彼得的眼泪流了出来。“抱歉,爸爸没保护好你。” “那就告诉我真相。”香奈儿忍住眼泪。“让我了解真相。这样,我才有机会保护自己。” 彼得抬起头盯着女儿的眼睛,那金色的瞳孔和长长的睫毛几乎和她妈妈一模一样。 啊,这个女孩长大了。 男人想,她再也不是拉着自己的手追在后面跑的小女孩儿了,她很快将会有自己喜欢的人,喜欢的事,也终将步入社会。 他从没想过她会平凡的过完一生,所以,也许真的该让她早一点了解发生在社会幕后的那些事了。 但问题是,无法看透的真相中往往隐藏着真正的真相。他想着该怎么说才能安慰女儿,又不让她失望。 “他们给我打过电话,让我以后、这辈子都不要再提起那天发生了什么。如果不这样,他们就会针对我,骚扰我,甚至可能会做更坏的事……” 第545章 现实与录像 “摧毁你的职业生涯,不让你继续搞研究,或者把你赶出国家……所以他们给你写好了剧本。” 香奈儿平静的叙述,就像在读文章,“但他们不可能堵住那么多张嘴,那么多人都……” “所有人都在控制之下,香奈儿。”彼得轻声说,“我们都受到了暗示。更重要的是,在暗示和操控之前,我们什么也不知道。” “可我们都看到……” “看到的就是真相吗?”彼得问,“我们看到了什么?一台机器,一场屠杀,但谁知道是谁控制了那台机器呢?” “但和那机器战斗的是……” “没多少人看到了那场战斗。更多人一早就跑出去了,留在大厅里的……而且谁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战斗呢?造成悲剧的是他们的子弹,不是某一方的。造成那场火灾的也是他们!” 香奈儿有点懂了。 真相是什么呢?不就是大多数人承认的东西吗? “所以,我们也不会承认有人救了我们?” “没错。不,我们的确得救了。但救我们的是消防员,是医生,是宴会上的同伴,不是他们。他们是……恐怖分子。” 彼得低下了头,他不希望自己的女儿成为忘恩负义之人,这句话必须由他自己说出来。 “救世者?”香奈儿想起了刚刚新闻中的通报。 “没错,那是一个被定性为反人类反政府的恐怖组织。” “这也是……真相吗?” “别深究了,孩子,就当那些都是幻觉吧。你不也说当时出现了‘光芒’……” 可那身影绝对不是幻觉,香奈儿自己清楚得很。如果不是接近死亡,她几乎从没出现过幻觉,甚至连催眠术都…… “你想了解现实,这就是现实。”彼得·拉克说:“一张网。无论你拨弄哪根,必定会牵一发而动全身。它所呈现的一切,你要么安然接受,要么挣扎逃避。可蛛网上挣扎逃脱的昆虫会有什么结果?你应该清楚。” 父亲的话如沉重的砝码让香奈儿心中的天秤失衡。 但是,少女深知自己的内心绝不会动摇。 无论是虚假,还是真实,她自有评判的准则。 是的,即使见到了这些,听到了这些,她仍认为,只要自己内心的准则不动摇,那么就不会被世界改变。 当天晚上,她终于没梦到逆向上的深渊和即将吞噬她的火焰。 …… 别扭,压抑,纠结。 这是张豪执行完任务的心情。 张豪坐在海豚哨站地下仓库的电脑屏幕前,右手操控着鼠标,左手搭在桌面上的一个临时治疗平台上。 彬姐戴上眼镜,用医用消毒液为他处理淤青,接着搭上了一条湿热的毛巾。 “啧啧啧,有意思,越想越有意思。”彬姐坏笑着。“真想看看那女生长什么样!” “绝对没你好看。”张豪说。 “眼睛都没从屏幕上移开,你敢说我也不敢信啊!”彬姐翻了个白眼。 张豪转移话题。“我的胳膊多久能好?” “差点就伤到骨头你说多久能好?没十天半个月可别想再动一下。”说着,彬姐故意往那消毒毛巾上轻轻拍了一下。 张豪嗷嗷惨叫一声,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不过他眼睛仍死死盯着屏幕。 “话说你到底在看什么,小子,这么聚精会神。毛片吗?” 彬姐好奇的站到张豪身后。她眯了眯眼睛,只见屏幕上正播放着一段战斗录像。 视角是第一人称,应该就是作战头盔上的记录仪录制的。 特派员每次任务都会有记录保留,这些记录对幕后的分析员来说就是宝藏。 不管是对特派员的考核,还是对敌人装备的分析…… 不过,通常这东西绝对属于保密级别,后勤部只有几人有权调取查看。 显然,椅子上这看起来老实的小子肯定动了点关系。 恰好彬姐知道是什么关系。 所有人都知道,这小子背后有女人撑腰,还是两个。 救世者这种组织中存在这种关系绝对让人惊诧。 如果发生在任何其他人身上,绝对遭人鄙视。 但这件事发生在这个大男孩儿身上,却没人感到惊讶或鄙夷。 另一件事情比‘后台关系’这件事更为人所熟知,就是在这个小子从加入救世者,从战斗小子,到最强佣兵,再到他成为特派员之间所发生的一切。 那是一段连饱经世故的成人都会赞佩的坚强和不服输的意志,在不可能存活的境况下生存了下来…… 彬姐再次将注意力转移到屏幕上。 任务当天,当机器杀入大厅时,她本来在后厨帮忙。 不过感受到第一波震动后,她就奔回了大厅。一冲进门,便看到眼前这台机器在肆无忌惮地屠杀宾客。 她中了一枪,不过幸亏穿了战斗服才逃过一劫。 那之后,她和二哥配合救出了几个人。但毕竟他们没有遮住面容,再来几次这种从容的施救便可能会被他人记住,所以就只能提前撤退了。 此时,她终于见识到了这最后的惨状,终于明白那富丽堂皇的城堡是如何变成火灾后惨不忍睹的废墟的。 彬姐摇了摇头,说:“能造成这种场面的,除了那个女人我还真想不出别人。” “你知道那个女人?”张豪立刻问。 “不只知道,我甚至和她出过一次任务。啊——”彬姐突然感叹起来。 “no.6?” 彬姐无奈又肯定地点了点头。 “能跟我说说她吗?还有你的那次任务。”张豪恳求着。 彬姐惊讶的瞪起了眼睛,问出了跟蒂亚一样的问题:“难道我们的小特派员对那种女人感兴趣?” 张豪惊讶,甚至忘了继续话题,转而说,“你跟我蒂亚姐说了一样的话。” 彬姐愣了一会儿才意识到张豪口中的蒂亚姐是no.5,无奈的拍了拍脑门,说:“这就是女人啊!既然你都你的蒂亚姐了,这录像就是她私下发给你的吧?直接问她好喽!” “这录像就是极限了,我骗她说我想研究一下被杀敌算法改变后作战机器的攻击方式,她才给我的。我也想让她跟我说说那女人,本来她答应好的,结果反悔了。” 第546章 礼物与神经毒素 “简直太明智了,我们的no.5。”彬姐肯定的说,“别和那女人扯上一点关系。” “可你不和她出过任务吗?” “如果人生能重来一次的话,我那天肯定会找个借口不去的。”彬姐无辜的说。 “跟我说说她。” “不。” “那我会一直骚扰你的。” “什么?” “每天,不,每一小时一次。”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彬姐惊讶,又掐了一下张豪的胳膊。 张豪这次咬牙忍住叫声。“姐姐,叫你姐姐,行不?” “先告诉我为什么?”彬姐问。 “学习技术。”张豪将早就准备好的借口脱口而出。 “太直接了吧,小子。”彬姐吐槽,“你这样注定一辈子单身啊!” “单不单身无所谓,跟我说说,彬姐。” “好吧,好吧。”彬姐也不耐烦了,摘掉眼镜,揉了揉眼睛,甩了甩那身特别修身的白大褂,拉了张椅子坐下。 接着,她在张豪面前拿出小镜子补了个妆,然后才婉婉道来。 一个临时派遣的任务,目的是交换情报。 本来派两个专业人士随随便便就能搞定,结果对方非要大动干戈,找了个贼偏的地方,还带了一大堆人。 无奈我们这边也得武装一番,还要重新布置一下战术,以防万一。 约定好的时间是下午7点,天黑好办事。 但没想到刚到六点,他们就收到消息,说no.6已经提前去交易了。 队长赶紧带着我们过去,还一边纳闷那名特派员没有筹码该怎么与对方交易。 “你知道那是我第一次任务,谁都希望自己第一次是顺顺利利的,对吧?” 可事实是,当他们赶到那里,不管新海豚老海豚全都傻了眼。 等着他们的不是交易对象,最起码不是活生生的,而是一堆或者没气了,或者苟延残喘的……佣兵,还有一堆防卫机器的残骸。 他们也用不着交易了,也用不着去防备对方有什么伎俩了,他们能做的只是看着那群人咽气,听他们口中呢喃,‘魔鬼,魔鬼’…… “魔鬼……”张豪低语。 “称得上。现场的惨状差点让我吐出来。每个人估计都流了半吨的血……” 张豪想起了那地下实验室外的几具尸体,表情不由得扫过一阵阴霾,赶紧开玩笑说:“可人身体里的血没有半吨。” “别挖苦我,小子。你肯定是没见过那场面,你可知道那些死者大都表情狰狞痛苦而死……” 彬姐摆出一副夸张的表情,描述那恐怖的情景…… 从彬姐的语气中,张豪感受到了和他感受过的一样的东西,那是一种残忍,一种毫不犹豫的无情,直接的杀戮,就好像刑罚者认为自己是主宰生命的神一样。 可人怎么可能成神! 她可能只是个……杀人机器而已。 但是也不能去反驳为什么救世者会招来这样的瘟神,那强大的战力足以支撑起一切。 “杀戮之狼啊!”彬姐最后感叹着,“名副其实啊!真难想象我和她都是女人……” 杀戮之狼,no.6,或是,银狼。 张豪在心头嘀咕,一个连蒂亚都唯恐避之不及的女人。看来自己碰上她纯属倒霉,不过,“彬姐,你这也不叫和她一起战斗过啊!” “那估计是我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彬姐吐槽道。 张豪有些无奈的想,彬姐的第一次和他的第一次差不多一样狼狈。 张豪知道这个话题到此结束了,也没再追问,反而将视频快退。 图像从红色的刀光剑影慢慢黯淡下来,有一段甚至一片漆黑。 张豪按下暂停键,画面定格在一张人脸上,釜山丹。 “彬姐,你对药物知道多少?” “能从战场上救你们的几乎都知道。”女人说。 “那杀人……不,折磨人的呢?”张豪认真的问。 彬姐眯起了眼睛,“毒药吗?那得看运气了。” “那跟我看看接下来这段视频吧。”张豪的声音低了下来,“可能会有点不适。” “真的吗?那让我看看你小子口味到底多重吧!” 视频播放。 釜山丹那张脸越来越近,一开始一副不惧生死的表情,甚至将额头送到了枪口上。 但接着,那枪口却收了回来。 随即,杀戮之狼突然行动了,视频里看不出她对釜山丹做了什么,但老男人的表情一瞬间变了。 “你……你对我做了什么?”釜山丹颤巍巍的问。 男人扭头用手抓着什么,回到镜头时,手里握着一根注射针管。 短暂的时间里,什么也没有发生。 但越是这样,疑虑就越容易变成恐惧。 “你给我注射了什么?”釜山丹突然颤抖了一下。 这颤抖仿佛某种预兆,接着釜山丹的眼睛鼓了起来,就好像感受到了某种痛楚。“什么……” “礼物。” 说完,镜头便朝大门摇晃着跑去。 暂停。 张豪转身问,“能看出是什么吗?” “你是说注射的东西?” “嗯。” 彬姐摇了摇头“画面太少了。” 张豪点了点头,接着又打开了另一段视频。 仍是第一视角,不过这次是他自己的。 他直接拖动进度条,跳转到在地下室见到釜山丹那里。 接下来的几分钟,是一般人难以忍受的时间。 一个人遭受莫大痛苦时所展露出的无助和绝望,一个人在想死却死不了的情况下所暴露出的卑微,同一时间压缩到了同一个人身上。 癫痫病人的颤抖,撕心裂肺的表情…… 张豪中断了视频,转过头,小声问,“现在呢,彬姐?” 瓜子脸上挂起了一抹严肃又认真的表情。“你难住我了。不过……” “不过?” “你对毒品了解多少?”彬姐问。 张豪笑了,她肯定不知道自己甚至运过毒。“一点点。” “那东西最好别沾。”彬姐说:“我没亲眼见过,但之前却听人说过,一种最近几年才在道上传开的毒品,一种试剂。” “可毒品是让人兴奋的啊!” “兴奋的极致便是痛苦,这还不懂吗!”彬姐说教。“不过问题肯定没这么简单。神经毒素。据说它会直接作用于人的神经,受害者会遭受三种不同程度的伤害,越来越深。 “从最开始的麻痹,到每一根神经断裂的痛楚……几乎可以说是有古代酷刑‘铁处女’的感觉了,简直是世上最残忍的毒药!” 第547章 返校与迟到 “她为什么要用它?”张豪不解。 “你应该问她为什么会有那东西。”彬姐说,“一个特派员为什么会有那种用来荼毒生命的东西。据我所知现在可能只有黑帮喜欢拿那东西恐吓别人,或者惩罚别人……” 黑帮……张豪想起了天使城。不过…… “不过,说到底,用不用是人家的自由,那可是no.6,前十席啊!我们只能乖乖仰视,就连你也得听她的调令。” 也许。 “还有,这东西,删掉。夜长梦多啊!走了。”彬姐转身离开。 彬姐走后,张豪又播放起了录像,直到看到釜山丹被他处决的场面…… 他察觉到自己的手在微微颤抖。 为什么? 心中涌起一缕不安。 杀人回忆对战士来说几乎算得上忌讳。 如今,他触碰了。 有意,还是无意?张豪自己都不知道。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与no.6 一样,都在夺取人命。 数量的差异是绝对不会拿来比较的,那简直就是五十步笑百步。 问题在于心态。 当他扣动扳机时,有多少会与杀戮之狼一样呢? 现在身边可没有像魔术师那样免费的心理治疗师了。张豪提醒自己,必须小心,必须小心不让自己从一个特派员变成一个冷血的杀手。 虽然,两者常常时而重叠。 回到家,灯亮着,说明堂姐张梦洁回来了。 不过张豪并不是特别紧张。 这几天,关于手臂的伤是如何造成的,他早已练习好了说辞。 这可是从十几种方案中精挑细选出来的,绝对找不到任何破绽的一个。 自行车就锁在门口,不是完好的,而是被强哥从二楼扔下去几次,才摔成现在的惨样。 这是最重要的证据。 张豪按下门铃,冲着监视器露出做了坏事的笑容。 就这样欺骗下去,永远不要让面具揭开。 …… 那件事发生一个多星期后,香奈儿就申请返校了。 一是因为职责关键,不知道没了她班级里的男生会乱成什么样子,一方面也因为她已经完全可以自理了。 不论是……干什么。 因为那些原因,她一直没让闺蜜春晓雨到家里看她,即使后者磨破了嘴皮。 不过,香奈儿还是把自己要返校的消息第一时间告诉了闺蜜。 刚迈上大门下的石阶,香奈儿就远远瞥到闺蜜站在高处朝自己招手。 “第一个扣子系上。”香奈儿就像往常一样半认真的吐槽自己的闺蜜,后者腼腆中总是故意带着一丝狂野。 她倒不是担心闺蜜会朝着什么方向发展,只是不想便宜那些心怀不轨的男生。 春晓雨赶紧系好扣子,小心拉着香奈儿没受伤的手臂问道:“没……没少什么东西吧?” “别说还真少了点。”香奈儿想了一会儿说。 晓雨一脸震惊,说不出话来,一眨眼眼眶就红了。 香奈儿赶紧说,“是肉啊,是肉!我瘦了三斤,就这几天,你敢信?” 晓雨愣了几秒,破涕而笑。“天啊,奈儿,你这算是因祸得福吗?” “福算不上,祸才真是从而天降。” “唉,我的香奈儿真是命途多舛啊!难道说你的命运会就此改变吗?” “别整二次元那套!不过,没错!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继续跟着我混,保你吃香喝辣!” 带着畅怀的笑容,两个女生迈上阶梯。 “香奈儿啊!”认出她们的女同学喊着,“啊?你手臂也受伤了?” “骑……骑车摔的。”香奈儿小心的塘塞过去。班里的人都知道她放假时爱骑自行车出去遛弯。 女同学一脸惊诧。 香奈儿摊开手,露出一副无奈。“没办法,职业骑手都会摔跤,更何况我这个半职业的了。” 她的顽皮让一伙女生大笑起来。接着,她们手挽着手走进校园。 见‘红发魔头’风尘仆仆走进教室,几个调皮的男生失望的叹了几口气。 不过,很快,他们也加入到了早自习的慰问大军中。 几个在班级里和香奈儿关系要好的女生打头阵,开始问东问西。 香奈儿险些被这友情感动,几个男同学却在后面使坏,非要问一些‘怎么脱衣服,怎么上厕所’之类的问题。 女生们用各种东西砸过去后才让这群家伙老实下来。 突然,路人抬了抬眼镜,从人群中说:“班长,你刚说你是怎么摔的?”他故意模仿侦探从人群中指认凶手时那冰冷又嚣张的语气,让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骑车啊!”香奈儿已经不需要犹豫就能撒这个谎了。她没觉得有任何问题。 “你聋子吗? ”女同学应援道。 路人则继续故作神秘,“哦?真的吗?” “你想说什么,路人!”这次,他那听起来让人不快的语气终于将所有女生都变成了敌人。 路人抹了一把平头,继续道:“我只是想说,难道没人记得咱们的转校生,张豪,是怎么受伤的吗?” 路人这一语激起了波涛。 有人小声说,“我记得好像也是骑自行车……” 闻言,香奈儿一怔,立刻察觉到苗头不对,话题几乎肯定要跑偏。 只见众人立刻换上了另一种阴谋论的语气,互相低声呢喃: 这么巧吗?同一个星期受伤,一样的伤…… 真的是巧合吗?会不会…… 香奈儿赶紧咳了几声,“唉,我说大伙,咱们该早读……” 话只差一口气吐完,接着就被人打断了。 “他来了!” “谁来了?”香奈儿第一时间还以为哪个老师来了。 “你的棒球王子啊!”男生起哄道。 啊——棒球王子…… 自从那天那个飞得高高的棒球正好砸中她的屁股,这个该死的称呼就满班飞了。 香奈儿想打人,不过忍住了,但是叫道:“谁要是再敢提这个……这个外号,我就——” 她冲着男生们狠狠咬牙攥起了拳头,但谁想那群爱惹事的家伙突然让了开来,将转校生张豪推进了圈子。 结果就是转校生刚不明所以的被一群人拽进来,就发现班长对着他做出了一副想杀人的表情。 转校生直接呆住了,接着有些吞吞吐吐的说,“我………我只迟到了二十秒。” 第548章 审讯与路人的组织 在哄笑声中,香奈儿一脸无奈坐回座位,心想:你迟到多长时间跟我有什么关系啊! 而且,为什么会精确到秒啊?你是机器吗?! 一想到机器,她心跳立刻加速,脑袋几乎就快懵了。 香奈儿赶紧抱住脑袋,让自己慢慢冷静下来。 不过,在其他人看来,她的举动就好是红着脸不好意思而逃避的小女生。 接着,更糟糕的开始了。 早自习的前一段变成了审讯大会。 几个生怕事情不够巧合的男生开始刻意营造一种气氛: 说香奈儿和转校生的伤是同一时间受的。 不止如此,更可能是在同一个地方摔的。 香奈儿极力否认,还踢了几脚椅子,让转校生跟着一起否认。 但当香奈儿说出自己是哪天受的伤后,现场一下子就爆炸了——他们竟然真的是在同一天受的伤! 而随着对面那群‘侦探’越探越深,她们都在某些特别细小的问题上出现了矛盾和犹豫,结果弄得是越来越尴尬,越来越可疑。 香奈儿知道这是自己的极限了,毕竟这借口是她编的,从没想过有一群人会这么无聊。 但让她更没想到的是坐在她前面的转校生竟然也和她一样犹犹豫豫的。 她无奈吐槽。“你是故意的吗,张豪?” 转校生摇了摇头。 “那你是脑袋摔坏了吗?” 转校生又摇了摇头。 香奈儿气的说不出话,心想这还真是个惊喜,病假后第一天上学就这样?这男生是自己的天煞孤星吧? 最后,香奈儿干脆半摊牌。“我最后说一次,我是那天晚上骑车去古堡的时候摔的!行了吧?满意了吧,各位?” “古堡?那不是……”立刻有人就反应了过来。 “火灾!”看来这群家伙平时除了看肥皂剧和动漫外还是多少关心点新闻的。 “那你看到那场火灾了吗?” “很遗憾没有。”香奈儿直接否认,“那时候我正在医院,疼得要死呢!” 见众人有些动摇了,她赶紧问转校生,“怎样,你不是也去古堡了吧?” “我没去。”张豪说:“我是在……是在家周边骑车的时候不小心摔的。” 一瞬间……那一瞬间,香奈儿竟然觉得自己在转校生眼中察觉到了一丝慌张。 而且,和之前的犹犹豫豫不同,这次的回答太快了。 简直就像是为了某种目的而矢口否认,结果发现自己还没准备好找别的借口的样子。 不过,香奈儿的疑神疑鬼被班主任打断了。 班主任早已从电话中得知香奈儿的情况,所以也没多问,简单的祝贺几句班长回归,接着便开始带领大家早读。 一阵阵清朗的阅读声冲刷了玩笑和焦虑,带领一群群学子走进神圣的知识殿堂。 …… 借着受伤的胳膊,张豪向学校申请了一个月的运动保护,这才避开了大肌的骚扰。 体育课上,张豪选择坐在高高的水泥台阶上,观望着操弄着各项运动的学生们,难得享受和煦的阳光和微风。 可这风一点也不猛烈,阳光一点也不刺眼。 在城市钢铁丛林的禁锢之下,张豪有时会羡慕那些在野外旷日作战的特派员和海豚。 他们在丛林、荒野、沙漠,甚至海上战斗,头顶毒辣的烈日,脚踩真正的土地,耳边听闻着呼啸的风暴和自然的味道…… 累了就躺在沙地上睡觉,渴了就去饮绿洲中的甘泉,饿了就随便猎杀几只野兔或活鱼架在噼啪的火焰上。 在丛林中,他们需要视野如鹰的狙击手,就像维莱卡和图图那样的,她们能准确得看透敌人的伪装,然后给敌人致命一击,同时又能很好得隐藏自己; 在荒野上,由于双方都能在很远的地方发现对方,所以需要更强大的火力和空中压制,这时候就需要no.3‘铁拳’的力量和no.17斯巴达克那样的防御力了; 海上需要特殊的装备,同时也需要特派员深刻了解大海上的一切,每一个涡流,每一次巨浪…… 而在城市中作战,你需要更强的机动性和一种不是真正伪装的伪装——你要伪装成另一个人。 在这里,张豪会把高楼想象成高山,路灯和低矮的住宅群想象成树林,人群想象成草地,无处不在的警察想象成小动物,安保防卫机器是野兽…… 敌人就隐藏在这些‘高山’与‘树林’之中,等着他去消灭。 如果说大范围的作战是战略的话,那么他的作战就是战术——如何在街巷中规避,如何在建筑中藏身,何时架枪,何时预瞄…… 就在张豪专注于头脑中的想象时,有什么东西遮挡了阳光。 不是云,而是一群穿着校服的学生,没什么敌意。 张豪环视了一圈,发现这群人低矮胖瘦不均,校服没一个合身的,不是吃得太多,就是太少,而且眼睛下大都挂着经常熬夜造成的黑眼圈。 可从这些人脸上的表情看,就好像对这一切都无所谓。 接着,他看到了路人,便立刻明白其他人的身份了。 如果说在学校里还有什么组织像宗教一样,它内部的信徒虔诚笃信,绝无二心,而且遍及各处,那么就是眼前的这个了。 这群人聚在张豪头顶,冲着他傻笑。 路人作为一个歪点子贼多的男生,显然在哪里都能身居‘要职’。他推了推眼镜,运筹军师般的说:“怎么样,转校生张豪啊!你是不已经厌倦了下面的吵闹与汗臭味呢?是不是已经厌倦了那毫无意义的身体上的劳动?那么,何不跟我们来一次心灵上的旅行呢!” 哇哦,说的真跟广告词一样,张豪想。 虽然他真的不想跟这群人扯上什么关系,但一双双赤裸的眼睛就在面前,他也不好意思一句话不说。“什么旅行?” 路人窃笑,突然从身后掏出一本杂志,晒到张豪面前。 张豪定睛瞧去,只见反光的铜版纸上刻画着一片美丽的沙滩; 远处,群山连绵起伏; 海中隐约可以瞧见一群穿着泳衣的女人在尽情嬉戏; 近处,则是一张几乎占了纸张三分之二的女人的特写。 美女穿着性感的比基尼,四肢纤瘦,皮肤洁白无瑕,长长的黑发飘扬在半空,带起一片飞扬的水滴,仿佛刚出浴的美人。 当然,这一切都刻印在二次元的画工与颜料之下。 第549章 二与三 “怎么样?张豪,有觉得震撼吗!” “震撼?为什么?” “什么?!”一众惊呼,路人伸出了手指。“你看这诱惑的姿势,飞机场,纤瘦几乎一碰就会折掉的四肢,还有完全看不出来的臀部,你难道……难道就没有一点想法吗?” “你们在说什么?”对这种女人有想法才怪吧?张豪站了起来。“你们就喜欢这种女人?” 一群人呆住了,像看怪物一样盯着张豪。 “你喜欢她们什么?这皮肤在现实中根本不存在吧?这胳膊搬个重物都费劲吧?这腿确定能跑得起来吗?” 张豪说这些话时,就发现这群人开始后退,就好像野兽趋避火一样远离他。 但张豪仍坚信自己可能会说服他们,“这种虚拟的存在没有意义,如果你们真的向往——”他忽地往操场上一指,大喊道:“那里才是你们该追求的地方吧!” 男生们朝操场上望了一眼,接着惨叫几声,哄散而去。 “喂——” “啊咧,那不是……”春晓雨陪着香奈儿在操场上绕圈,聊着最近的笑话和八卦。 阶梯上传来惨叫声时,她们正好绕到下面。 两人望去,发现转校生一个人站在上面,不知道在看着什么。 “别管他,晓雨,那就一病人。”香奈儿说。 “那可是神秘的转校生啊!”晓雨反驳。 “神秘?最矬的,好吧!”香奈儿肯定的说,“要啥没啥……除了有点壮以外。唉,你去干什么?” “去道个谢,马上就回来。”春晓雨冲闺蜜眨了眨眼,小跑着上了台阶,站到张豪身后。“那个……” “啊?”张豪回过头。 他花了一秒钟认出这个女生是自己班长的闺蜜,又花了一秒想起了转校第一天在楼梯拐角发生的意外。 “转校生?”晓雨歪着脑袋问。 张豪点头。 “张豪?” “是。” “谢谢。” “啊——”虽然张豪已经将这谢意对号入座,但却无法直接回应什么,因为他一直以为那天冒失的是自己…… “啊——就这?”春晓雨好奇的笑着,“这样回答女生不太好吧?” “可这……其实……是我……”张豪陷入了尴尬。 说实话,他想尽快结束对话,又不想表现的太无礼貌。毕竟是在这个小空间内,低调隐忍要比嚣张跋扈更好。 “哈哈——”春晓雨捂住了嘴,生怕自己笑的太过大声,太过随意,脸上也挂起了神秘表情。“奈儿说你很有意思,果然!拜了,转校生,替我照顾好你后桌哦!” 就在春晓雨刚转身准备离开时,路人一众又从张豪背后围了上来。 打头的路人开口道,“听着,张同学,你刚才的话很伤人,而且的确伤害了我们。但是——” 他扬起双臂,“我们组织之所以兴盛不衰,是因为成员们拥有常人无法企及、无法媲美的包容力! “无法否认,三次元在这里占据了很大的比重,但它一点也不妨碍我们征服的脚步,也不会改变世界最终大同的结果。 “听懂了吗,转校生?我们发现你真的非常非常适合这个集体。你欲望的眼神,贪婪的嘴角,还有那一往无前的眼光都向我们证明,你——就是为此而生的!” “不……别……”张豪伸出手想推开他们。 但人群却不断逼近。 “即使你现在的审美还是专注于像你身后这样的女生,但终会改变的!要说为什么?因为我们都是这样改变过来的啊! “所以,来接受我们为你准备的入会仪式吧,转校生。来欣赏我们给你带来的这三次元的盛宴吧,让你看到恶心呕吐为止!” 伴随着路人的高呼,他身边的众人立刻从身后掏出一本本杂志,将其中最大胆的图片向张豪展示。 “来欣赏吧,这就是你要的三次元——高耸,丰满,性感,还有随处可见的瑕疵……看吧,现实与acg的差距,睁大眼睛吧!” 张豪不确定自己听进去了多少,听懂了多少,只知道眼前这一页页纸,一张张图片晃得他几乎睁不开眼睛。 他不算是个保守的人,对女人也不是毫无抵抗力。 他在训练基地就看过许多豪放的女人,会直接当着其他人的面将衣服脱干净,跳入大海; 而那时虽然看管的很严厉,仍有人许多看对眼的男女偷偷到外面翻云覆雨; 他当然还看过维莱卡的,不过当时吸引他的不是未知,而是她身上丰满的肌肉和数不清的疤痕。 但在这么光天化日之下,当着这些大多数身体尚未完全成熟而心灵却提早进入拐点的男生面前,还真是第一次。 虽然这些杂志上的模特起码都穿着最后遮羞的内衣,但尺度也依然相当惊人。 张豪叹了口气,如果这些人以为这样就能镇住自己,那真是把他想的太简单了。 不过也是厉害,他完全想不出这群校友到底是从哪里弄来这些成人杂志的。 可接着,事情却在一瞬间转折了。 身后传来一声尖叫。 不好! 张豪回头,赫然发现刚刚搭讪的女生竟一直没走,而是站在他身后,亲眼目睹了刚刚发生的一切。 春晓雨捂着红透了像苹果一样的脸,看了张豪一眼,然后飞快跑下了阶梯。 “啊——可恶,真的很可爱!”路人握着拳头不甘的叫喊着,“果然,转校生就喜欢这种吗?但你永远得不到啊!” 张豪终于忍不住了,“你们到底在干什么啊?” 他知道自己的语气有点咄咄逼人,但没想到这群人惊恐的聚到了一起,就好像被吓到了一样。 张豪以为是自己无意透露出的杀气,但转刻就觉得不对劲。 明显,这帮家伙灼热又惊恐的视线的焦点在自己身后。 身后……身后站着另一个女生。 张豪觉得自己光猜就能猜到这个女生是谁,但他还是看了一眼。 香奈儿。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每次尴尬的遇到麻烦时都有这个女生在场,也太巧了吧! 香奈儿脸上明显压抑着怒火,鄙视的说:“哦,看来你还是被同化了啊,转校生。我记得我警告过你的。” 第550章 变态与欧阳项 “不,我和这群人没有关系。”张豪解释道。 “那你们在看什么?肯定是那些违禁的东西,对吧!他们逼你看的?他们是脑残吗!他们不知道如果要是被举报了的话,屁股就会被爸妈敲开花吗!”声音越来越高。 身后那群人突然躁动起来。 路人被推挤出来,只见他操着无奈、悲怆,又遗憾的声音说:“是他管我们要的,班长。我们……” “滚!”香奈儿厉声道。 路人一众轰散而去,几本杂志掉落在地。 香奈儿瞧了一眼,立刻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而当这口气被呼出来时,女生已经被愤怒的烈焰加热蒸腾。 “估计我得收回之前跟你说的那句话了。你果然……果然就是一个——” “香奈儿,听我说,他们骗……” “——变态!!” 张豪第一时间察觉到了对方的行动,甚至预判了攻击方式与攻击位置。 他可以躲开,可以挡住这次正面攻击,甚至可以给对方致命的反击。 但一块巨石突然从头顶压了下来,将所有的演算与冲动都压成了齑粉。 他不能动。 但要不要告诉对方她抬起的是伤得最重的右手呢? 还是算了吧…… 啪! “啊——” 痛叫过后,香奈儿垂着胳膊和闺蜜离开了。 空旷的水泥石台上只剩下张豪一人。 但不远处,甚至远处,一双双眼睛望着他,又摇着头转开了视线。 张豪突然悟出了点什么。 正常低调的表现换不来平静的生活,反而越来越乱,也许只有某种极端(变态)才会让大部分人都远离他。 可问题是,他能有信心伪装成一个‘极端’吗? 在夜晚是救世者no.23特派员,在校内却是一个高中二次元? 蒂亚知道这件事后一定会笑疯的。 不,也许她会很高兴的说:我的豪酱终于大胆的迈向了通向成人世界的阶梯! 两个女生散着步从这儿走过,看到了张豪脚下的杂志,立刻扭着头跑远了。 欧阳项和他的跟班准备从楼梯返回宿舍楼,也走过了张豪。 “哇哦!”跟班嘲讽说,“咱们学校的学生都这么大胆了吗?” 欧阳向瞥了一眼杂志,冷笑一声,什么也没说便离开了。 “喂,你这要不收拾,一会儿等老师看到可就糟糕了,转校生!”跟班回头大喊。 啊,对,没错。 那群家伙撇下这东西就走了,如果他不把这些收起来的话,所有人真的都会以为这些东西是他带来的。 于是,张豪弯下腰拾起那些散落的杂志。 “啊——变态!” “他竟然还去捡那些东西……” “这些全是他的私藏吗?我们学校又多了一个……” 在匪夷所思的蜚语中,张豪走回了教室。 路人估计刚被香奈儿教训了一顿,此刻像哈巴狗一样老老实实地趴在桌子上,头都不敢抬。 不过当张豪放下那些杂志时,他还是被吓了一跳。 “给你。” “可这些……不是……我的啊。”路人吞吞吐吐的说。 “哦,是吗?不是你的,那我可以扔掉吗?”张豪认真的说。 “……” “真的可以扔掉吗?”见路人仍没说话,张豪走回座位打开窗户就要把杂志扔下去。 路人见状大喊,“不要!那些可都是珍藏版啊!” “哦,那你承认这些都是你的了?” “唉,没有办法。看来我只能出卖我的那些战友了。交给我吧,我会利用这次的事件让他们改邪归正的!” 说着,路人从张豪手里拿走了那些杂志。 张豪也没再咄咄逼人,坐回了自己的座位。 身后的班长哼了一声。 所以,自张豪转校以来,流言蜚语就从未间断过。 先是第一天就推倒了班主任,又用丘比特棒球击中了正在泳池中的班长,后来又有一次可疑的同时负伤,再加上这次的成人杂志…… 当然,这些都只是无聊的学生给转校生的‘礼物’。 任谁都知道,这些只是开的有些大的玩笑罢了。 这种事情就是公认的‘潜规则’,学校和老师都不会去多管。 毕竟是一群处在矛盾中的青年,他们唯一的问题就是太多的创造力和想象。 这对欧阳项也一样。 即使在这所学校,他所继承的身份与地位都是数一数二的。 其家族掌控着国内最大的机器制造公司,同时为军民两路提供各种机器,销售额占据市场同类产品的百分之八十以上。 几年前国家宣布加入世界政府,作为直接受益者,欧阳集团更是如鱼得水,风生水起。 绯闻和八卦,他向来毫不在意。 无论学校日报上出现什么奇怪的天方怪谈,哪怕就是说一个人长了四条胳膊,哪栋楼里闹了鬼,都不会去多看一眼。 但欧阳项的冷淡只对一类事情除外,就是关于香奈儿的。 他们初中就是一班,那时,他就发现了香奈儿的与众不同。 男孩子般不拘不束的性格,还有那日后一定会如鲜花般舒展开放的容颜和身姿都让他倾慕。 他直接展开追求,不过一直都被拒绝。 但这反而让欧阳项更坚定了,认定将来非要她做自己的女人不可。 强者都拥有占有欲,欧阳向也不例外。 不过,他能克制自己,让自己保持与香奈儿的距离,这也是他认为自己比哥哥优秀的地方。 不过,当然,也得让其他人与香奈儿保持合适的距离,尤其是那些心花怒放,也被香奈儿的独特魅力吸引的男生。 自高中后的那些追求者,有一半是香奈儿自己拒绝的,一半是被欧阳项拒绝的。 不为别的,他只是要将那些念想扼杀在摇篮之中。 他是名护花骑士,但坚信有一天骑士会变成白马王子。 一想到香奈儿穿着白色婚纱的样子,欧阳项会都情不自已。 只有这,他绝不想让步。 所以,当他看到日报上关于香奈儿的报道时,就在想是不是又多出了一块绊脚的石头。 张豪,那个转校生叫这个名字。据说身材和运动都不错,不过长相就是一般人,而且还带着那种女生都讨厌的恶心嗜好。 欧阳项还没调查过他的背景,本来认为这没有必要,但也许…… 远处传来棒球部的呼喊声。 棒球?欧阳向鄙视一笑,那只是消遣的玩具,只有枪和利刃才是真正属于男人的东西。 校园报的另一分页引起了他的注意。 《高中秋季生存竞技》 欧阳项莞尔一笑,就拿这个小试牛刀吧。 第551章 生存竞技与成绩班 过去,特奥尔皇族为了庆祝秋天的到来,预祝天下五谷丰登,号召各地百姓远足踏青,以表对土地的尊敬。 而演变至今,就成了《秋季生存竞技》。 这项民间运动全国普及,大到退休老人,小到幼稚儿童都会参与。 一到这时候,社会各界就全都会忙活起来。 不过,共性中总会存在差别。 由于各方财力不同,所以,竞技的种类与花样便会产生层次之分。 《高中秋季生存竞技》的参赛人群只针对高中生。 而由三所私立学校联合出资聘请最专业的组织举办的这一赛事,当之无愧属同类中的翘楚,也是唯一可以吸引到媒体报道的。 钱不是问题,专家可以随便请,场地也可以随便挑,工具与服务团队用的都是最好的,规则也是由一个十人组成的专家团队制定的。 场面几乎不亚于某些专业的全国赛事。 张豪转校过来,时间刚好赶上。 当他从校报上看到这项赛事时,着实吃了一惊,心想现在的校园生活真是太幸福,连本来应该舍命挣扎,在困境中求存的技艺都可以拿来当成娱乐。 张豪带着事不关己的态度决定好好看一看这群人会在德哥带着敬仰去看待的自然里玩出什么花样。 德哥,一想到他生命中的另一个恩人,张豪无论在何时何地都会涌起深深的遗憾和感激。 随着班主任放出消息,班级内也立刻骚动起来。 比赛时间在九天后,他们还有一个星期的时间准备。 不过叫来叫去,几乎全是起哄的人,报名的却寥寥无几。 之前没有提,那就是这个班级是一个名副其实的‘成绩班’。 班里有一多半人是靠着勤学苦练获得的证书被认可后招揽过来的,这群人几乎都是前五十名常客。 别看他们在教室里一直都沉声不语,低头读书,一出去,一到社团实验室中,那都是技术骨干,年轻一代的专家。 而之所以把他们都聚集在一起,无非是出于好意,让他们不受外界影响,共同继续发奋图强。 毕竟,学校学术上的荣誉都指着他们呢。 不过,往往是这样,当一个人获得某种天赋时,会丢失另外一样。 这群学霸在运动上只能称得上勉勉强强,每次体能测试都勉强过关。 刚刚吵闹时张豪都听到了,不少人不参与完全是因为不想丢脸,因为他们班的成绩每次都是倒数。 甚至有上次的参与者现场回忆,说他们最后通过终点时,旁边的人都是一副不耐烦的催促表情,就好像他们耽误了大家的时间一样。 “抱歉,班长,班主任,这次我真的不想去了。”一个上次被迫参赛的男生求饶着,直接缩到了桌子下面。 班内嘲笑几声,不过没人怪他,因为几乎所有人都不想去,甚至连班长香奈儿都觉得有些尴尬。 前两年都是好不容易凑合了四个男生,结果每次都是倒数第一。这对参与者内心的打击可是相当大的,不想再参加太情有可原了。 但按照学校的要求,每个班级都必须派出一个队伍参加。 一队四人。也就是说,无论如何,他们必须选出四名队员,四名勇士,做好‘死’的觉悟的人。 眼看情势越来越恶劣,无奈香奈儿只能自告奋勇。 老师在讲台上感激涕零,但又担心的询问,“可是你的伤…… “小事。”香奈儿直爽的说,挥了挥胳膊。“我恢复能力超快。而且也不是什么剧烈的竞技,不就是走路吗!还有,我推荐路人!”最后一句大喊着,让所有人都听到。 低头不知道在捣鼓什么东西的路人听到自己名字后直接傻了眼,他从没想过这方灾难会降临到一个有点小肚子的宅男身上。 平头男生眨了眨眼睛,无辜的说:“额,咱们班长肯定是喝多了,班主任,我连高一的学弟都跑不过,体育成绩年年倒数。没耐力,没技巧,没经验,就是一三无产品。” 路人继续挖苦,“也许班长没喝多,她只是瞎……” 一个练习册从侧后方横飞过来,路人根本没转头,回手一把就抓住了——没办法,这么熟练完全只是因为这个动作几乎每天都要重复一次。 接着,路人顺势把练习册拿到自己桌子上,翻到某页,开始抄写起来。“谢谢班长。” 香奈儿翻了一个白眼。虽然这种不要脸的男生她早已司空见惯,但每次遇到还是会气的直咬牙根。 不过,她知道这一次自己胜券在握。 香奈儿起身走到路人桌子前,一把拿走练习册,然后俯身在对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才回到座位。 随后,面色惨白的路人展现出了前所未有的积极,恳请班主任务必在参赛人员上写上他的名字。 这种几乎舍生取义的精神如果直接拿出来,那说不定会让所有人赞佩一番。 但明白人都能看出里面绝对有内情,性质一下子就变了。 男生们哀叹同胞被命运裹挟,女生们则敬佩班长的手段。 接着,在一阵吵闹声中,一个阴谋味道的声音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 “我听说张豪的运动天分和体能都不错啊!” 所有眼睛都看向了转校生。 “真的。我看过他打棒球,和咱们校棒球队的那些人不相上下。”又有人附和道。 学生们被勾引到了。 “我看过他跑3000米,跑完一口气都不喘!” 大笑。 “一口气不喘那是死人,老弟。” “你知道我不是那意思,混蛋。我是说……看咱们面红耳赤的状态,他就好像根本不费力一样。” “上啊,转校生,报名啊!证明你自己!” “他也受伤了啊,这一阵子体育课都没上。” “喂,听说你和路人那伙人在体育课上看那些……” “喂喂喂,打住,打住!”路人叫嚷起来,“‘谣言不可尽信,蜚语不可尽闻’。xx,你闭嘴!” 眼看事情要闹大,要是路人那档子事被捅出去,自己也就失去了筹码。香奈儿站了起来说:“先听听他本人怎么说。”拱了一下桌子,问道:“你想参加吗?” 这问题无论如何也逃避不了了,张豪犹豫片刻,说道:“我不——” “报名啊!报名啊!” 第552章 拒绝与馒头 “香奈儿也受伤了啊,人家都参加了。” “别给我们男生丢脸!” “转校生,看好你,报名!” 甚至就连班主任魏莱都朝张豪露出怂恿的笑容,说道:“可以尝试一下哦。很有趣的比赛,张豪在家乡读书的时候肯定没参加过哦!” 随着老师的怂恿,气氛一下子激烈统一起来。 同学们齐声喊着:“转校生,报名!转校生,报名!” 面对这种境况,张豪完全不知所措。 这声音中虽带着点不怀好意,但更多的则是鼓励与支持。 但张豪提醒自己,不能再出‘风头’了。 低调,低调,否则他都不相信自己能继续伪装下去了。 “等等,同学们,咱们先听听当事人怎么说,好——吗?”香奈儿大声叫着,“谁也不愿意被人强迫吧?!”又拱了一下桌子。 张豪终于见识到沉默中的安静会让人多尴尬了。但是,即使如此…… 这可能是个机会,张豪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了,一个让所有人远离自己的机会。 他说:“抱歉。我……不能参加。医生说我的伤势比看起来更重,必须……” 一阵叹息。 嘲讽,失望,遗憾。 成功了。 最后,早自习结束前,他们终于又选出了第三名选手——瘦的像木杆但却意外擅长长跑的猴子。 第四名不用选,必然是班上运动细胞最好的男生,馒头。 他每次都会参加,不为别的,不是因为他必须去,不是因为喜欢,用私下话里说:他只是为了自己的班长。 人员选定、上报,接下来,学校会雇佣专业的野外求生教练对这群人进行统一培训,一天一节课时,一直到比赛前。 培训不是笼统的,而是针对性的。 针对的就是他们即将参赛的地区地貌,以及将要面对的生态环境,还有举办方提供的设备如何使用等问题。 而另一边,一组专业的调查团队会在比赛场地反复巡游,排除可能致命的威胁,像是毒蛇、猛兽什么之类的,虽然可能性已经极低了。 工业化无限扩张,属于其它生物的领地越来越少,现在能欣赏到它们的地方也只有动物园与保护区了。 但仍必须谨慎,因为受伤的可能是某个大财团的独子。 一旦发生意外,那举办方就可以转行了。 时间一天天过去,校内挂起了海报,媒体也开始转播报道。 第五天,由队长抽签选择工具包。 看香奈儿郁郁的回到班内,看来抽签的结果并不理想。她阴郁了一下午,第二天才恢复正常。 …… 海豚哨站收到了总部的新指示,让他们择机对欧阳集团下手。 要知道欧阳集团在公国内的地位可是数一数二的。 说‘下手’,其实是笼统的叫法,意思就是准备用各种手段窃取任何有用的情报资料。 这是一根硬骨头,没办法一口咬掉,好在救世者在大杀四方的同时,也懂得‘蚕食’的好处。 他们一边通过黑客从外部入侵,一边准备挑选人员进行内部渗透。 彬姐与二哥首当其冲。他们伪造学历与身份,接受相关知识培训。 但尝试过后,因内部缺口对专业需求太高,而不得不放弃。 之后,计划变更,选择通过收买和接近高层等方式探取情报。 竞赛前两天,馒头找到了张豪。 两人来到天台,馒头一下扑到围栏铁网上,纠结挣扎了半天,才说了一句话:“我参加不了了。” “啊。”张豪回应。 说实话,一开始张豪还以为对方抓住了他的什么把柄,最坏的结果是知道了他的身份,想以此要挟或者有什么更邪恶的目的。 得知是自己想多了,他甚至松了口气。 “你松了口气?”馒头惊讶。 “不不。”张豪赶紧解释,“我以为你叫我上来要干什么呢!” “唉——”馒头长叹了一口气。 尴尬沉默了几秒钟,张豪问,“你为什么参加不了?” “大腿肌肉拉伤,两个月前受的。当时以为没什么大不了,就没在意。但这几天试练下来,发现走多了就会疼,疲劳后就抽筋,根本……操——”馒头重重捶了一下大腿。“该死!” 看那暴起青筋的拳头和死死咬住的嘴唇,张豪不由得疑惑为何这个男生会显露出如此不甘。他问,“参赛之前知道吗?” 馒头摇了摇头。 “真的很遗憾,那你退出就好了啊。” “唉。”馒头又叹了口气,“你可能不知道,但凡有一点机会,但凡我的腿只是疼,不会抽筋,但凡我要是能坚持下去,我也不会想放弃的。因为……” “因为班长吗?” 馒头惊讶,然后苦笑道:“连你都看出来了吗?呵呵,真是不够好的伪装啊!是啊,我每次都参加,就是因为想帮班级拿一个好名次,哪怕不是最后一名就好。那样,她肯定会开怀大笑的吧?” “真的吗?” “是啊。咱们的班长可是一个希望所有人都幸福的人。她希望老师能和学生处好关系,希望学生都能尊敬老师,希望没人自私,为集体贡献力量,希望其他人都能笑着面对明天。而她自己……” “她自己?” “是啊。她自己则站在矛盾中间,承担了所有责备和敌意。多么温柔的女孩啊!”馒头憧憬的说。 “你爱她。”张豪说。 馒头一口胃液差点吐出去。“你……你你你你不要这么直接的说出来吧?!” “不对吗?” “谈不上爱吧?最多只是喜欢而已啊!像我这种人多了去了,单相思。” “为什么不跟她说?” 馒头愣了几秒。“行了,不谈这个话题了,行不?我叫你上来可不是为了谈这个。” “你找我来干什么?” “我想让你替我参赛。”馒头说,“你能瞒过别人,但瞒不过我,或者说,瞒不过我这类人。 “我们只需瞧几眼就知道你身体到底如何,是强壮还是瘦弱;捏上两下,就知道那宽大的校服下面是有真肌肉,还是一个瘦杆子。 “而且我看过你打棒球,那身材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练出来的,小子,那体能也不是简简单单的三千米就能考验出来的。 “虽然不知道你这么做有什么目的,但我觉得如果是你的话,肯定能走完全程。” 第553章 嘲讽与请求 “可我不觉得那只是要‘走完全程’这么简单的竞赛。” “只要你能带着那三个人完成比赛就好,小子,香奈儿也一定是这么想的。她就是想让我们知道,我们这群人啊,不比他们差。虽然他们个个都是百万富翁什么的,但是也不用……卑躬屈膝……你懂吧?就是这个意思。” “可我……” “哎呀,别这么婆婆妈妈,行不?就当我求你了,张豪,参加一次也没什么吧!曝光一下,没准会有许多女孩子看上你呢!” “可我……” “啊——我知道你可能对现实的女孩子没什么兴趣,但你总归有别的需求吧?就当我欠你一次,以后你让我干什么都行,怎样?” 张豪明白了,这就是所谓的同学之间的‘委托’。 没有利益交换,没有阴谋算盘,只是最简单的求助。 张豪几乎都想答应了,甚至在内心深处开始说服自己,参加一次比赛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要是这样就会暴露身份那也太离谱了吧? 倒数的名词不会显眼吧?只要他小心一点就没什么问题吧? 蒂亚不也说让他尽情体验不一样的人生吗? 难道他要一直在边缘游走试探吗?一直这么心惊胆战生怕自己被发现? 即使这样,他还是被发现了啊! 会不会就是因为他太过小心,所以才露出马脚了呢? 物极必反,这个成语不就是在说明这个意思吗! 就在张豪犹豫的时候,一个身影本来准备直接下楼,结果却停在了两人身后。 “呦,这不是x班的吗?”那人用嘲讽的语气说:“怎么不去学习,反而在这儿放起风来?还想再来一次反向第一嘛?学校的脸还没让你们丢够?” 一连串充满嘲讽的反问。 馒头一脸怒容的回过头,但看见对方的脸,气势立刻耸了下来。 “听说你们班来了个转校生,是吗?棒球打的很厉害。去求求他啊,让他参赛,没准能带你们前进一名。” 刚走一步,又停下,接着说:“你们班长也参加了,是吗?真他娘丢脸,还需要女人给你们撑场面!她要是……” 陌生男生突然激动起来,但可能又觉得表现得太过,立刻就收敛起了情绪。最后,鄙视的哼了一声,双手叉兜走进了楼梯井。 “该死!”那背影走后,馒头才小声咒骂道。 “他是谁?”张豪问。 “你不知道?”馒头惊讶,“上点心吧,转校生。来之前不打听打听校内有几个大佬绝对不能惹吗!知道有多少新来的牛犊栽在这上面吗?唉,又一个不怕死的。” 说的就好像理所当然一样。“大佬?” “是啊,欧阳集团的二公子,欧阳项。我说一遍你就会永远记住的,放心。”馒头瞥了一眼张豪,看到后者脸上惊讶的表情,便认为他们是一样的人,都对远超自己的权势自觉的带着向往和畏惧。 张豪的确很惊讶,甚至直接表现到了脸上。但他的惊讶完全是针对另一件事。 欧阳项,欧阳集团,救世者最新的目标。 他知道这个名字,也知道对方和自己在同一个学校。 甚至就在救世者透露计划时,他曾一度设想有没有可能利用同校这层关系接近欧阳项。 但这提议被所有人否定了。 海豚们说欧阳项心高气傲,普通人想跟他做朋友是不可能的,唯一接近的途径就是做小弟和跟班。 不过按照张豪现在的性格来说,是不可能当好一个‘舔狗”的。 他们甚至告诫张豪不要惹到对方,免得欧阳项利用各种渠道打听他的过去,让伪装又多一层风险。 如今一看,其个性名副其实:嚣张、跋扈、不可一世的傲慢。 张豪冷笑,在他的印象中,这种人死的往往是最早的。 “你笑什么?”馒头不解的问。 张豪说:“他看起来有些瞧不起你……我们。” “不是看起来,而是就是。”馒头有些无奈的说:“实话实说,他以前也是班长的追求者之一。” “以前?” “啊。”馒头自嘲的笑着。“现在,其他人都被他撵走了,所以这家伙现在是唯一的追求者了。” “哦。” “所以,他有充分的理由嘲讽我们,因为他们班每次都是第一。虽然耍了点手段。” 馒头终于转过头来看了一眼张豪。 “算了。我估计你也不敢惹他。跟你说,就凭你最近和在学校里和班长闹出的那些风波,他估计早就盯上你了。他刚才就是故意激你,没看出来吗? “你要参加,那就是和他硬刚;你要认怂,那我也不能说啥。毕竞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么说,反倒是我硬逼你有点拉你下水的意思了。” 一句‘算了’刚要脱出口,一个身影便急匆匆从楼梯井里冲了出来,赫然正是香奈儿。 见到班长,馒头脸一红,像个墨鱼一样张牙舞爪就想找个什么地方钻进去。 但天台空旷,根本无处可去。 而班长则像雷达一样搜索起来,很快便锁定了他们,接着倒腾双腿就飞奔了过来。 香奈儿叉着腰喘了几口气,然后问: \"听说你不能参加了?” 馒头乱挥的四肢一瞬间软了下来,整个身体就像泄气的气球一样。“抱歉,班长。” “抱歉? ”香奈儿无所谓的摇了摇头。“笨蛋,你根本用不着向我道歉,这有什么关系?相反,是你。我记得你期末之前还要考核,还要靠这个加分呢,不是吗?你的伤有没有影响?” “养到那时应该就没事了,班长。”馒头感动的就快哭出来了。 “别整这么恶心的。”香奈儿吐槽道,然后看了一眼张豪,一脸惊讶,就好像才发现他站在旁边似得。“你把他叫上来干什么?” 馒头无法隐瞒。 \"我想让他替我参赛。” “为什么?班里那么多人。” “因为……我想他应该可以带着你们取得……更好的成绩。” 香奈儿的眉头蹙了起来。“就为这,你求他来着?” “没……啊,只……” “他没求我,班长,是我主动要参加的。”张豪突然插嘴道。 馒头吓了一跳,香奈儿也同样。 两双眼睛死死盯着他。 “我……其实,其实……挺想参加的。”张豪说。 第554章 加入与篝火 香奈儿露出一副完全不相信的表情.“那那时候你为什么不报名?” “我……我只是怕其他人也想参加。” “不对,你当时说的可是你的伤还没好利索。”香奈儿纠正道。 “是事实。但比馒头的要轻得多。而且,班长你不也是带伤参赛吗!话说,你的伤怎么样?” 香奈儿在张豪眼前使劲握了握拳头,但她仍是有些不相信张豪刚才的话。“再找点借口说服我,否则我是不会让你参赛的。” 馒头瞅了瞅张豪,耸耸肩表示自己没辙了。 而对张豪来说,刚刚的欺骗几乎已经是极限了。 他找不到更好的……不,也许有一个。 不需要撒谎,但却更有说服力的借口。 “我刚才见到了欧阳项。”张豪说。 馒头惊讶的眼睛差点掉到地上,他可知道香奈儿最烦的就是别人在她面前提到这个名字。 不过这一次倒很意外,班长没有发火,只是在胸前架起了胳膊,眼睛眯缝着问,“然后呢?” 不过冰冷的语气还是暴露了。 她不是没反应,只不过在转校生面前忍住了。 为什么呢?馒头不知所以。 “他瞧不起我们。”张豪直截了当的说。 “啊,太正常了,那混蛋能瞧得起谁呢?” “他说咱们班常年倒数。” “也说对了。”香奈儿点着头。 “他说我能带咱们班前进一名。” “哦?”班长扬起了半个眉头。“那他是高估你了呢,还是低估你了呢?” 张豪笑了,肯定的说:“我觉得他是低估我了。” 这突如其来的自信让旁边两人惊讶万分。 张豪接着说:“让我参赛,班长,我来带你们前进。” 香奈儿放下了双手,不敢相信刚才那自信的魅力竟来自这个平时不爱多言一语,而且癖好有些不正常的转校生。 不过少女立刻恢复状态,喊道:“喂,别说的你好像救世主一样!是我们带你啊,臭小子!” 臭小子? 香奈儿可能不知道,这个称呼对张豪来说有着重要的意义。 他人生中所遇到的重要的人,几乎都这么称呼他。 那时他还太小,没人把他当回事。 但自从加入救世者,成为海豚,这个称呼就离他越来越远了。 成为特派员后,就连蒂亚也不会这么称呼他了。 所以,能在校园里听到有人用这种熟悉的语气称呼自己,张豪甚至觉得有些温暖。 他一定是露出什么表情,以至于让香奈儿做出了一种‘你是不是傻了’的回应。 “那我就再确认一遍。馒头,你确定不参加了,对吧?”香奈儿问。 馒头遗憾的点了点头。 “转校生,张豪,你愿意替馒头参加竞赛吗?” “我愿意。”张豪说。 “好。那既然这样,我一会儿就去上报更改名单。”香奈儿刚转身就停下,“有个问题,培训已经结束了,你怎么办?” “我可能不需要培训。”张豪自信的说。 你真是太会吊人胃口了,转校生。“好,你说的,张豪。”香奈儿伸出手指,“是骡子是马遛遛看就知道了!” 张豪半笑不笑的歪歪头,露出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神情。 “啊——”香奈儿无奈的大叫一声,快步离开了。 …… 前一天,校车拉着参赛队抵达比赛场地。 当晚就会睡帐篷。 目的是让他们提前进入状态,因为接下来的几天只有帐篷可睡。 不过相较于比赛时的单人帐篷,此时的帐篷显得华丽温馨许多。 一顶下能睡四个人,如果都是男生,则会安排在一起,如果有女生,则会做特殊安排。 三十多顶帐篷围成里圈和外圈,中间围着特意搭制的巨大篝火,气氛营造满分。 下车后,他们便在篝火前聆听最后的规则讲解与注意事项。 当主办方讲解完毕时,房间也分配好了。 三个学校的学生陆续钻进帐篷,放下简单的行李,接着便会在日落间,一边欣赏特色十足的篝火晚会,一边品尝野味十足的美食。 舞蹈团队来自某高校获过国际大奖的舞蹈团,掌勺的都是小有名气的野味大师。 烧鸡,羊腿,菌汤,野菜沙拉和喝不完的饮料…… 天色愈黑,篝火愈旺。 为了第二天的竞赛,香奈儿严禁三个男生吃得太饱,喝得太多,并且早早就把他们叫到一起,说是要确认明天的战术安排。 路人不以为意,纯粹的三次元世界让他完全提不起兴致;猴子则开始抱怨还没欣赏够专业的舞蹈…… “你是没看够美女吧!”香奈儿鄙视的说。 “班长,这你就不懂了。”猴子故作专业,“美是相辅相成的。正因为人美,舞蹈才美;正因为舞蹈美,才更显得人更美。美丽的女子之所以追求舞蹈上的造诣,是因为舞蹈能让她们在体态和心灵上更加富有……” “停。我是女人。你以为你比我还懂吗?”香奈儿吐槽。 猴子停下东瞧西看,搓着下巴打量班长。“如果是班长的闺蜜,晓雨来说这话,我绝对不会反驳的。但是这话从班长嘴里冒出来……” “怎么?啥意思你,猴子!” “其实……唉!”猴子叹了口气,想说什么,又说不出口。 “别说。”路人劝告道,好像猜到猴子要说什么。 “快点说。大丈夫敢言敢当!”香奈儿激将着。 “其实!”猴子喝了一大口饮料,把其当作啤酒壮胆,大声说,“在我心里,班长更像男生!没有一点女孩子的样子!柔弱可爱什么的根本搭不上边!!” “节哀。”路人吐出两个字。 “哦。”就连张豪都一下子听懂了路人的意思。 能这样直言不讳,真的需要莫大的勇气。 “哦你妹啊!”憋着气的香奈儿把地图卷成竹棒,朝张豪脑门敲了过去。“是不是你也这么认为啊?” 速度真的很快,甚至比他所碰到的一些简单敌人的攻击还要快。不过这次,张豪选择躲开了。 “你——” “抱歉,班长,明天要比赛,我必须保护好自己。”张豪说。 第555章 规则与线路 “瞧,这小子越来越上道了。”路人赞叹道,“这多亏你,班长。” “又和我有关系?”香奈儿无语。 “是啊,多亏你那两巴掌啊!”路人道,“打醒了蒙昧无知的少年,将其引入正途!这是……是爱的鞭笞……” “你要是不想见到明天的太阳,请继续。”香奈儿低着头说。 路人立刻闭了嘴。 “那还有谁有别的问题吗?”她抬起头,眼睛闪着咄咄逼人的目光。 三个男生连连摇头。 “好。开始正题。”香奈儿准备翻开地图。 “等等——”张豪突然插嘴。然后在三人困惑不解的目光下,淡定的说,“能先跟我讲讲规则吗?” 世界安静了一秒。 “你不知道?”三个声音同时响起。 “是啊。”张豪尴尬地抓了抓脸颊。 “你没跟他讲吗,班长?”两个男生略带责备的问。 “你们没跟他讲吗!”香奈儿反击。 三个人不怀好意的互相瞪了一会儿,最后都叹了口气,然后同时转过来对着张豪喊道:“你早说啊!” “我以为不重要……” “你是说规则不重要,路线不重要,还是说这次竞赛就不重要?” 又一个布满陷阱的问题。 张豪知道如果随便回答任何一项,等着他的都将是班长的‘毒手’。 短瞬间,思绪忽闪而过,他想起作战前海豚们聚在一起进行战术安排的情景。 制定,否定,再制定,再否定,但无论多么完美的计划…… 张豪小心的说:“我认为再完美的计划都有缺陷,因为自然是多变无常的。一旦意外发生,我们必须做好随机应变的准备。” “完美的官方辞令。”路人竖起大拇指。 香奈儿瞪大又眯起眼睛,可能知道这是转校生故意找的借口,但却又无可奈何,只好接着说:“可能的确如此。但路线代表了我们前进的大方向,也是决定结果,甚至决定会发生什么意外的关键。你如果记不住别的,那最起码要知道我们的路线上可能会遇到什么问题或麻烦,好做好准备。” “是的。没错。转校生,你要知道,在这里,我们都是弱者。”路人接着说:“比赛一开始,我们就将承受来自自然的重担。到时候,估计就只能自己照顾自己了。所以,每个人都必须要做好独白面对困难的准备,对不对,班长? ” “能把这种事说的这么好听的,我估计只有路人你了。”猴子吐槽着。 香奈儿则架起胳膊看着张豪,就好像在算计什么。不过,她很快就恢复了平常,再次展开了地图,命令道:“凑过来!” 张豪老老实实将头凑了过去。 “听着,起点与终点的水平距离有一百一十公里。但因为地形存在阶梯差,而且我们行进的路线也不可能是一条直线,所以整段下来可能会多走十几二十公里。全段有多种地形:森林、荒野、丘陵什么的,自己看地图好了。反正,他们是不可能让咱们一路平坦的走过去的。目标是从起点到终点,从西到东。” 香奈儿纤手一挥,在地图上留下一道凹陷。 “时间越快名次越高,名次最后会转换成积分。团队积分就是各名组员积分相加,最后谁最高谁就是第一。不过,前十名有时间奖励,就是说你在前十中的名次越高,给你队伍的时间奖励就越多。” “那就是说如果一个队伍有两个挤进前十,那岂不就差不多了?”张豪问。 “哪有那么容易!”班长说,“你要知道,即使一个队伍里只有四个人,那体力也是参差不齐的。路人刚刚说的话你转耳就忘了吗?地形复杂,竞争激烈,到最后,每个人都只能顾着自己了。” “可是我们有四个人,合理分配体力与职责,争取都拿一个靠前的名次,不也能……” “不可能的。条件受限。”猴子说。 “什么条件?” “官方预计这段路线我们要走三天或四天。四天,一天也要走将近三十公里;想三天走完,一天要走四十公里,除非开小差,否则几乎不可能。 “我们还背着负重,还要翻山越岭,还要提防可能会到来的威胁。更惨的是,他们只给我们准备了一天的干粮。” “只有一天?” “是的,残忍吧,转校生,这就是现实。今天晚上奢华的晚会只不过是海市蜃楼,是泡影,是诱饵!”猴子一边抱怨一边指着地图说,“看到地图上几个标着补给箱记号的标注了吗?那几个就是补给站。除了食品和水外什么也不会提供,而且只给你一天的份。” “所以吃完一份就必须要去下一个补给点拿下一份。” “没错。不过这样,你每天就会耽搁点时间。不仅如此,你还要绕路。”猴子接着说,“看看这路线。你有两种选择,一种走上面,从第二天开始领,这是绕路最长,不过也最省事的。大部分队伍都会选择这条,就比谁起得更早,走得更快;第二种走下面,路线能稍微短一点,但是……” “少了第二天的补给点。” “对,这条路线上只有两个补给点,也就是说走这条路线的人必须要自己收集第二天的 食物。虽然比第一条更快,但如果你没找足食物,导致第二天体力跟不上,无法继续前进,那耽搁的时间没准更长。” “但这条件对所有队伍都是一样的啊!” “对啊。所以,就有另一种玩法了。”路人说:“听馒头说的啊,有的队伍会把部分食物集中到一个人身上,这样的话这个人就不用绕到补给站了,而是可以一直沿着好走的路前进,率先通过终点,获得前十的名次。” “哦。欧阳项。”张豪想起了馒头那天在天台的话——耍了点手段。 “他不是唯一这么做的人,只不过比较极端。听说他会把队里所有的干粮全都要来,让其他人饿一天肚子。这样他就完全不用停了,只管一个人完成比赛就好。你以为为什么他每次都能拿个人第一啊!也不知道他这么争强要干什么!” 香奈儿摇了摇头,不过总觉得不是否定的意思。 第556章 战术与实力 猴子似乎也是第一次听说这事,惊讶道:“那可是要挨饿一天啊,好残忍!” “千万别可怜他们。剩下的几个人都是老油条,他们准会偷偷带食物进去的,没准就藏在内裤里。”路人小声说。 “行了!没时间评价他人。这也是一种战术。”香奈儿说。 “牺牲他人不是战术,是手段!”猴子愤愤的说。 “哼哼。别这么想不开,猴子。如果有条件有机会,我会毫不犹豫的抛弃你的。”路人用那种看淡一切的语气说。 的确。张豪不得不承认,必要时抛弃同伴、牺牲同伴,就是一种战术。 一种不得已,但在当时情境下肯定是效率最高,最可能保全大局的作法,一种他最讨厌的作法。 “魂儿呢?”班长瞪着张豪。 “来了。”张豪赶紧将目光聚焦回来。 “接下来是规则……等等。你刚才应该听了,是吧?” “刚才?” “下车的时候啊!” “哦。刚下车……”张豪挠了挠头,“我去上厕所了。”这是实话。 “啊,该死!”香奈儿一边抓着头发一边狠狠的说,“听好了。第一,不准抢,第二,不准偷,第三,不准有任何侵犯的举动。就是说,无论什么情况下,我们不能损害其他队伍的利益。可以合作,但必须建立在双方都同意的基础上……” 班长一口气说完,三个男生互相瞅了瞅。他们都听出了这看似透明简单的规则中所蕴藏的阴谋和诡计。 但毕竟这不是体育竞技,过程中耍点手段和小聪明是在所难免的。 “……所以,我们必须秉承公平竞赛的原则。友谊第一,比赛第二!” “唉——”男生们叹了口气。 “接着便是路线了,转校生。刚刚猴子已经给你解释过了,我们准备选第一种路线。听好了。具体行程是这样,这样,再这样,这样……” 香奈儿的玉手在等比例缩放成a3纸大小的防水地图上扫过,张豪的目光也跟着那手指缓缓移动。 “这是最稳妥的线路,制定时我们也和馒头商量过了,因为抽签时没有抽到指南针,所以还是得跟着大队伍前进。猴子和路人也都同意了。” “是的。”路人连连点头,显然对计划十分满意。 猴子随后也应了一声。 “本来多余问,但出于对参赛队员的尊重,我还是问问你,张豪,你有什么意见,或者说建议吗?觉得这条路线怎么样?” 看着香奈儿十分认真的盯着自己,张豪也故作沉思起来。 果然是年年成绩垫底的队伍,连具体的行进线路都透着一股完完全全的保守味道。 大方向从属第一路线,但香奈儿刚刚划的她们要行进的轨迹则几乎避开了所有可能的困难,整条线如果都连起来绝对像亚马孙河一样弯曲。 他依照每个方格代表的实际距离估算了一下,他们可能要比同方向的队伍多行进十几公里,还是保守估计。 “预计时间?”张豪问。 “嗯……四五天吧。”香奈儿回答。 “果然。” “果然什么?”三人有些不快的问。 “果然,大家选择了一条最稳妥,最适合这个小队的路线。”张豪解释道。 “当然。安全第一。”路人不服的说:“我们可不是来争名次的。作为新手,我们只要能完成比赛——在不那么狼狈的前提下,那么就算完成任务啦!” “我觉得大多数队伍都会选择上面这条路线。毕竟更可以减少意外,完成比赛。嗯——”猴子肯定着,“如果我们脚程快一点,前进几名不在话下。” “如果你能帮我处理负重的话,我保证不拖后腿。”路人说。 猴子白了前者一眼。 香奈儿眼睛中有某种表情一闪即逝,她说:“还有什么补充吗,转校生?” 张豪看了看互相推搡打闹的路人和猴子,又转向香奈儿。 “叫你补充,你看我做什么!” “我……我只是想问,各位认为自己的实力如何?”张豪认真的说。 “这话什么意思?”香奈儿不解的问。 “说说看。体力,脚程,平时的经验什么的。”张豪露出拜托的表情。 “唉。我不都说过了?我就一宅男,平时最多的运动就是上下楼。体育成绩勉强及格。”路人摊开手,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猴子接着说,“我擅长长跑。一万,五千都跑过。体力还可以吧?” “能跑一万米已经很不错了。”张豪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一口气跑完一万米。“班长呢?” “不知道。”香奈儿说。 “喂,班长,我们可是都交了老底了。”路人鄙视。 香奈儿一双大眼睛瞪过去,不过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口,“体育成绩一直很好,那些训练科目都难不住我,不过其他的我从没试过。感觉……这百公里应该没啥问题。” “班长是我见过女生运动能力最出色的!”猴子叫着,冲着香奈儿忒忒傻笑。 “所以你到底是什么意思?”香奈儿问张豪。 “我的意思就是……我觉得咱们队伍的实力并不算太差,很有可能取得突破性的进展。” “呵呵,这回轮到你喝多了吗?”路人说,“想想吧!其他班级选出来的肯定都是能跑能跳的,哪有几个像咱们这样的。呃,哪有几个像我这样的啊!所以说,这次你们最大的败笔就是选了我啊!班长,为什么啊?为什么是我!” “切。”香奈儿扭过头去,竟是避开了众人的目光。 好吧,看来这次选人的确有一定的私心,是香奈儿自己内心愤怒的一种报复。路人只是无可奈何的成了牺牲品。 猴子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不知道这是好是坏……” “什么是好是坏?”众人不解。 “我的意思是,这是一次生存竞技,不是吗?它其实不仅在拼我们的体能,更是考验我们在野外生存的能力。如果有的队伍懂得如何在这段路程中寻找水源,寻找食物,径直前行的话,那么绝对是最快的! “这就是我对自己没什么自信的原因。我体力可能好一点,但却完全没有任何野外求生的技巧。” 猴子看向张豪。“不是打击你,转校生。我觉得,如果只是单纯的在体力方面拼命的话,可能也获得不了更好的成绩,没准还会受伤。我倒无所谓,就怕班长她……” 见香奈儿抬头看着自己,猴子赶紧解释,“班长,班长,我可不是瞧扁你什么的啊!我只是想说,毕竟我们三个大男生在这儿,是肯定会保护好你的!” 第557章 装备与另一种选择 香奈儿笑了,这样的话从一个露出害羞表情的男生口中说出来,无法不让人感到温暖。 “谢谢,猴子,那我就姑且做一回公主吧。” 不过她的表情很快又恢复了那种若有所思的严厉,转向张豪。“我觉得猴子说的没错。你还有其他想说的吗?又或者,你恰巧能打破这个固有的局面?” 张豪盯着地图,不发一语。 如果是要回答班长的问题,那么张豪认为自己肯定有能力打破局面。但问题是,他能打破多少? 如果他所作的努力和改变其他人心狠一下剑走偏锋也能做到的话,那么就没有意义了。 如果是德哥在这儿的话,他也许可以在这里建一片世外桃源。 难道自己就学了这点东西吗?不,肯定不止这些,他脑子里已经在叮当作响了。 那里正进行着一波波演算,将所有想象到的东西都转变成自己所能用到的材料的演算。 他缺少一些东西。 “咱们都有什么工具?”张豪一边问,一拿出了清单列表。 是单人背包的。里面有一顶单人可折叠防水帐篷,睡袋,一瓶矿泉水,一袋食品袋,求救信号枪,一身备用衣服,一小瓶防晒霜,一袋清洁湿巾。 香奈儿也拿出一个清单,是团队工具——两根火柴,一个手电筒,一口煎锅,一盒肥皂,一瓶止泻药,一把便携多功能工具斧,渔具,火绒,创口贴,止血包,五十米登山绳,套索钢丝,净水设备,指针手表,折叠铲子和对人类无害的驱虫剂。 每个队伍的团队工具中会随机少一项,他们缺少的是指南针。 张豪第一次见到团队工具包中的东西。而当他看到了,便顿时觉得豁然开朗,就好像心中的一把锁头被打开了一样。 同时,也不由得有些疑惑。 “你是在笑吗,张豪?”路人眼尖,第一时间捕捉到了张豪脸上的微表情。 张豪也不想藏着了,直接咧开了嘴。 “你笑什么?”猴子也惊讶的问。 张豪轮流看了看三人,反问道,“你们是知道手里有这些工具,然而还选择了刚才的路线吗?” 香奈儿不满的哼了一声。 猴子说,“我刚刚说过了啊,这些东西在我们看来根本没用啊!” “但你们不是培训来的吗?” “培训?”路人笑了,“那可是连班长都快睡着的课程啊!” 香奈儿扭头躲开几人惊讶的视线,嘀咕道:“只不过太没意思了而已。那老师整堂课下来几乎一个音调,都在告诉我们小心这个,小心那个,亏还说自己是专业人士呢!” “我也一样。”猴子说,“你呢,转校生,听起来你似乎着点门道?” 张豪没回答猴子,而是又看向地图,继而问,“以咱们的出发点来说,最快的路线是哪条?” “最快?”众人惊讶。 “嗯。” “那当然是这样啊!”香奈儿又一挥手指,径直从起点划向地图上最近的终点。 “如果这样走,那么我们先是要穿过一片丛林,接着要走过一片荒野,最后再翻过一段丘陵……” “没错。”香奈儿说,“没有指南针,我们就会在森林里迷路;荒野上有一条河流经南北,没有两条路线上的两座桥,我们就得自己想办法过河;不绕过丘陵,就得攀爬那些峭壁和山丘。他们不懂得攀爬,一时误入只会消耗体力,甚至受伤,还不如老老实实绕路走。” 他们,张豪发现班长没说自己。 他一直点头,却一直没陈述自己的观点,反而看向路人和猴子。 路人已经完全是一副事不关己无所谓的表情了,看来是只要班长说什么,他都会无条件遵从。 不过猴子脸上的平静中却似乎带着一丝犹疑。 为了不让这机会转瞬即逝,张豪赶紧将地图推到了猴子面前。 猴子吱呜了几声。 “想说什么赶紧说,这里没人限制你言论自由吧!”班长催促着。 猴子点了点头。“其实,如果有可能,下面这条路线绝对是个机会。当然,前提是如果我们能在森林和荒野前半段找到足够第二天的食物。 “至于没有指南针这件事,其实也无所谓,只要我们能跟在另一只有指南针的队伍后面的话,也就不会迷失方向; “甚至说,如果我们能找到渡河的办法,也就不用绕路去那座桥,而是可以径直去下一个补给点了; 再有,最后一段路,如果我们能翻越那些峭壁……” 说着说着,猴子自己先没了底气,因为他的推导中有太多的假设了,多到几乎每一步都和之前制定好的计划不一样,每一步都要冒险。 不过,香奈儿没表示出反感或鄙视,反而很理解。 因为猴子说的话其实也没错,如果他们都能做到的话,那么完全可以摒弃之前的小心翼翼,大胆突破一次。 即使中途失败了,最起码也理智的拼搏过。 但现在的问题是,他们没有任何经验,盲目地冒进是最愚蠢的。 攀岩她可以,但不代表其他人也可以。 那是危险的运动,这些装备在不会用的人手里可是一点用都没有。可是,她总觉得这里有些蹊跷。 当然指的不是完全跟风的路人,而是一直欲言又止,似乎藏着什么宝贝的转校生。 但他到底是自负,还是自信,是胸有成竹,还是心中无数呢? 啊——香奈儿是真的讨厌这种喜欢欲盖弥彰的人。她说:“张豪,你有什么话就赶快点,今天我们都要早点休息!” “是啊。看你在那儿犹犹豫豫半天了,到底想说啥?”路人也急了。 “因为我……没十足的把握。”张豪尴尬的说。 “十足的把握?” “没错。猴子说的那些,我可能恰好有一些理解。但是自然无常,我不确定进去之后会发生什么。” “你能辨别方向?”猴子问。 “可以。”张豪点头。 “你能找到食物?”班长问。 “应该也可以。”张豪回复。 “你能想办法过河?” “如果时间充裕,体力足够的话,我可以造一个木筏。” “那你能攀岩?”路人问。 “几年前学过。” 第558章 选择与出发 “哇哦——”三人同时感叹,齐刷刷盯着转校生。 “这么说我们之间果然有个高手!”猴子甚至有些兴奋。 “不早说!”香奈儿鄙视。 “你不懂,班长。”路人则理解。“多数剧情里,主人公总要最后才显神通……” “呵呵,他,主人公?唉,世风日下!” “……” “所以你刚才才问最快的是哪条路线吗?你想径直过去。喂,班长,路人,说不定我们这次真的可以……” “猴子啊,你没听他说他自己都不确定吗?不确定的事最好还是别干。”路人提醒,“如果我想攻略一个女主的话,没有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好感度我是不会硬上的,你们可能不知道被拒绝后的感受……” “别把你那龌龊的事情拿到这上面讲!”香奈儿瞪了一眼路人。 “龌——”路人欲言又止,侧过身低声叨咕起来:‘果然还是二次元更好’,‘这群人完全不懂得次元魅力’之类的碎语。 香奈儿又又转向张豪,问:“那么,你觉得可能性到底有多少呢?” 张豪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你们有多相信我,我给你们的可能性就有多少。” “喂!你这——”猴子无奈的笑出了声。 “看到了吧,你们?这个人是有多卑鄙。”路人斜着眼说,“把本应自己回答的选项推给我们,这样无论咱们选什么,他都不会承担后果了!但你可小心点,这种做法可是会降低全员好感度……” 香奈儿一脚踩了过去,直接命中路人的脚趾。 “啊——我的腿部耐久!”路人惨叫一声。 不过随后,香奈儿和猴子都没再追问,反而都沉默下来,盯着地图,久久不语。 张豪知道他们在考量着什么。 冒险,是机会,但可能也意味着彻底的失败。 相信…… 他只是一个转校生,谁能保证刚刚的话不是口嗨? 所以,应该不能这么肯定,张豪想,要留点余地。 “那我们先按猴子的设想尝试一下怎样?”他说,“走下面这条路线。我会尽可能在森林和荒野上收集食物;我们领取第三天的食物后,再尝试过河。渡河工具我不敢保证能做出来,到时候没准花的时间还不如上桥。 “前三天先这么办,怎样?”张豪目光扫过两人,“之后的事情再择机而变。” “保留了余地,又有突破前进的可能吗?”猴子分析说,“nice。班长怎么看?” 香奈儿将手抵在唇口,眨了眨大眼睛。“路人,你投票。” “投啥?” “是按一开始的路线,还是跟着张豪走。” “唉。这不就相当于我们拿着低等级的装备去打高等级……” “快说!” “你选哪个我选哪个。”路人赶紧说。 “没主见的家伙。”香奈儿鄙视道,又转向地图。“我记得之前说过,是骡子是马,遛遛才知道。既然如此,咱们就先遛遛看!” “呵呵。”张豪笑道,“虽然被比作动物有点让人不开心,不过,就这样!算是一次一雪前耻的考核!” “可别把这当成……”香奈儿刚想批判几句,便止住了。她又看到了那种眼神。 那漆黑的眼睛给人的感觉就和之前在天台上时一样,仿佛突然从这个男生身上涌出了一股‘谜之自信’。 和其他人不同的是,转校生的这股自信极具说服力,甚至让香奈儿觉得可以把一切交给他。 这小子到底什么来头?她正纳着闷,催促他们进入帐篷的哨声响了。 四人这才注意到,晚会已经结束了。 几人最后草草沟通了几句,便分成两拨返回了营帐。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起床号便吹奏了起来。 如雄鸡啼鸣般嘹亮,又配合着鼓点振奋人心。 一群已睡饱的高中生冲出了营帐。他们只穿着一身运动服,迈着快步,时间紧迫,先集结好的队伍才可以领取工具包,出发上路。 笨鸟先飞,香奈儿昨晚分开时特意嘱咐他们早点起床,赶在第一波出发。 小队集结完毕,香奈儿立刻拿着队长牌换取工具。 四人将团队工具包放到地上,分别将其中的东西装入自己的背包中,这样一来就能分散重量,相当于少提一个重物。 号角吹响五分钟后,四人终于踏上征程。 一开始,是一段平缓的下坡路。 期间布满花丛与灌木,香色争鲜,蜂群飞舞,每一步都踏在自然的绿色上,荡起一阵阵涟漪般的青草香。 整片景致在油腻的光照下,犹如一张3d画布。 这就好像工作组特意布置的一片地方,好让队员流连忘返,忘记目标。 不过,没人上套。 每组队员都知道他们来参赛不止代表个人,而是代表了身后支持他们的班级。 他们的每一次选择更都是会影响到团队最后的排名。 这是一次竞技,不是秋游,每个队伍都在试图加快脚步。 六七公里后,平地变成了一座座小山丘。 爬过最后一座山丘,丛林便平铺入眼。 只在地图上看完全没什么感觉,如今,径直面对,那自然的气势一下子压了过来。 风吹林叶,那摆动仿若汹涌的波涛,就连声音都十分相像;外面阳光灿烂,而里面却完全无法用目光看透。 越走近越能感受到这股无形的压迫;越走近,他们就越显得渺小。 不少队伍不自觉的在森林入口前放慢了脚步。 一想到这第一段路有足足二十公里,香奈儿都不由得哀叹了一声。 路人更是拿着之前折断的一根树枝自顾自嘀咕起来。“我敢保证这里面绝对有个稀有boss,藏在某处。” “我觉得这森林就是你说的boss。”猴子说。 路人站在原地。“我觉得你说的太对了,猴子。那咱们不躲开它干什么?装备等级都不够啊!” “那是你。”猴子嘲讽,指了指张豪。“咱们有大佬带队。” “大佬?大佬,你能带的动我吗?”路人喊道。 “节省体力,路人,不要无谓的大喊,无谓的动作。节约每一滴水,节约每一口食物。”张豪转向路人,“我们先攻略这第一个boss再说。” “呦西!”路人果真受到了鼓舞,撸起袖子就大步朝前迈去。 第559章 丛林与氪金 张豪看了眼,发现班长和猴子也都因为炎热而挽起了裤腿和袖子。 他本想叮嘱,但看丛林一开始并不是很茂密,于是放弃,不过仍提醒道,“进去之后我们尽量保持匀速前进,不要太快,这样可以减少出汗量。还有一点我想再重申一下,请一定要节省食物和水。我们……” “是谁刚才说不要无畏的说话来着?”香奈儿吐槽。 “来了。”随着猴子的通告,四人走进了树林的阴影。 一群惊鸟仿佛提前预感到了危险,拍打着翅膀飞出避难所,朝天空翱翔而去。 这是一片常绿阔叶林,树种及环境是这个纬度最常见的。地面铺满落叶苔藓,地形高低起伏,偶尔能看到橙红的绿叶穿插其间。 前十公里稀疏丛林地貌是所有队伍不能跳过的,就像是新手村的试炼。 香奈儿他们遵照计划,找到了一支拥有指南针的队伍。他们小心走在侧后方,但始终保持对方在自己的视野内。 此时,在他们一公里范围内,有五支队伍。 他们互相跟随,不靠得太近,但也不让自己被拉下太远。 不过就像长跑一样,第一名虽然可以主动带动节奏,但也受到了风的阻碍。很快,走在前面的队伍故意慢了下来,让香奈儿他们走到了前面。 不过无所谓,在张豪的提醒下,他们一直保持着匀速前进。 因为是负重前进,加上地面不是长走的水泥路面,地形复杂,体力消耗更多,他们选择每走三公里便小憩片刻。不会太长,一两分钟,喝口水吃口干粮的时间。 每个人都在提醒下小心翼翼地吃着,已经做好了挨饿的准备。 路人一脸挣扎。 张豪全神贯注,他知道自己在这场竞赛中的重要作用——不是领袖,而是催化剂。 这个催化剂只有他能当,因为他可以什么都不考虑,不顾及。 另外三人太熟悉了。 张豪想,那我就让我当一回恶人吧。 张豪走一会儿就要停一停,听听四周的动静。虽然之前提醒其他人不要随便说话浪费体力,但他知道有一些事自己必须得说。 “在这里,咱们必须打开‘丛林眼’。”张豪说。 停顿,以为路人会借机吐槽,结果并没有。 张豪接着说:“我们要扩宽视野,不能只将视线放在眼前的树干和灌木丛上,而要集中精力观察更远的地方,并留意植物之间的缝隙。就是说不能只盯着丛林看,要看穿它。” 他时不时停下脚步,弯下腰从地面朝远处瞧去。 “你在看什么?”猴子好奇的问。 “小心,班长!”路人低声提醒。“哦,你没穿裙子。” 香奈儿皱起眉头。“这种时候穿裙子是不是有病!” “我在找爬行动物的痕迹。”张豪说,“在没有方向的时候,如果跟着它们走,往往就能找到森林的出路或水源。” “哦,貌似有点道理。”猴子说。 “小心,班长!”张豪喊着。 香奈儿本想做什么,结果被吓了一跳,立刻收回了手。原来她想穿越坡顶的藤蔓,想直接用手去抓。 “这样可能会伤到你的手。”张豪走过去,小心用木棍拨开藤蔓。 两人定睛看去,藤条上果然带着许多锋利的尖刺。 “呃……啊。”香奈儿一时无语,搓着手,不由得后怕。“谢谢。” “我们需要登山杖。”张豪说。 “背包里可没有。”路人说。 “但我们有斧子,而且还有无穷无尽的材料!这要在游戏里咱们就发财了,不是吗?” “游戏里树木都是低级素材,只需派点苦工去伐木就行。”路人说。 “现在可没有苦力,咱们都得靠自己。”张豪让路人和猴子留意树干上少弯的树枝,他自己则抬头观望。 一入丛林,听到那些鸟儿惊叫时,张豪就觉得计划靠谱。 有鸟叫就说明一定有鸟窝。有鸟窝,没准就有这个季节繁育的鸟蛋。 一颗鸟蛋虽然小,但带来的蛋白质和能量却是其他食物无可比拟的。 要想在第二天能吃到食物,这片森林是他唯一能利用的地方。 而且不仅天上,地上也有。 不过地上的不能生吃,他们虽然提前打了抗生素和一些疫苗,但最好不要冒险。不过虫子可以烤着吃,而且还可以作为鱼饵。 半程过后,丛林断层外的一处空地便是岔路口,主办方恶趣味的在这里立了一块指路牌,上面的箭头指着三个方向。 指着第一条路线的箭头上面写着,‘简单’; 指着第二条路线的箭头上写着,‘挑战’; 最后一个箭头,径直指向南方,上面写着,‘地狱’。 从这里开始,一开始紧凑前行的队伍就要分道扬镳。 张豪很想知道‘地狱’后面到底是什么。如果在平时,他绝对会有挑战的欲望。 但如今,他不是一个人。 虽说他并不是队伍的主心骨,但放弃队友是他绝不会主动去做的事。 而当他们再次走进丛林,身边的队伍便只剩下了三支。 不是说只有三支队伍选择路线二,而是在他们能感觉到的范围内只有三支。 一支是他们一直跟着的队伍,配置和他们一样,三个男生带着一个女生;另一只跟在他们后面,全是男生。 从这里开始,树林变得密集起来。 张豪提醒他们放下裤腿和袖子,以免被树枝刮伤。 张豪拿着刚刚制作出的‘登山杖’在前面开路。 香奈儿走在中间,猴子和路人在后面断后。 时而,他们必须穿过狭窄的缝隙;时而,必须割断荆棘才能继续前进。 走进密林没一会儿,他们便听到前后传来受到痛楚的惨叫。 显然,有人因为‘裸露肌肤’,已经遭殃了。 “我靠,这队里有个氪金玩家就是不一样。”路人由衷的说。 “氪金是啥意思?”张豪问。 “你这都不懂吗?”猴子惊讶,“就是浑身强大的冒氪合金的金光啊!” “哦。别高估我,在这方面我只能算刚入门。” 身后两人大笑起来。 张豪不解。 第560章 蛇与鸟蛋 香奈儿叹了口气,“转校生,有时真的感觉你是从另一个世界……” “嘘——”张豪将班长喝止住,同时做出动作让身后的两人止步。 他指了指耳朵,提醒他们仔细聆听。 自然之声在耳边回荡,时而清风拂过,扰动林叶。 脚下是一片腐地,充满生机,头顶也是片片叶涛。期间还夹杂着来自生命的律动…… 他们都听到了,来自鸟儿的鸣叫,不约而同抬起头,赫然发现旁边的一棵伸向头顶的树上正卧着一个鸟窝。 而鸟窝上,正有两只灰鸟在噼啪乱飞,在半空扇打翅膀。 “它们好像不怎么欢迎我们。”猴子和路人以为这只是一个轻松的插曲,便准备重新赶路。 “看那儿!”班长的话将他们又拉了回来。 “哪儿!”两人急忙抬头。 “树干上!又爬到树枝上了,鸟窝下面!快看!!”香奈儿伸出手臂边喊边指着。 两人寻找香奈儿所指目标,过了十几秒才有所发现,赫然一惊,只见一条蛇正向上蠕蠕爬动,目标显然就是上面的鸟窝。 而那两只成鸟正用自己微弱的攻势试图阻止那条蛇接近它们的鸟巢,显然想拼尽全力保护里面的什么东西。 “啧啧,这便是现实的残酷吗?”路人感叹。 好眼力。张豪自认为自己的动态视觉不错,竟也是在香奈儿的提醒下才发现了那条蛇。 一米多长,粗细无法估量。 而在他人感叹自然残酷时,张豪却觉得这可能是一个机会。“路人,猴子,拿石头,把那蛇砸下来!” “额……你是让我们主动干预吗?不好吧。就连拍摄纪录片的那些人都……” “想想蛇为什么上去。”张豪分析着,“它肯定是想吃上面的鸟蛋!咱们把蛇打下来,鸟蛋就是咱们的了!” “哦?”路人似乎被说服了。 “那蛇怎么办?” “它是猎食动物,肯定比咱们更熟悉这森林。对它来说,这只不过是一次捕猎失败,换个地方就完了;对咱们来说,这就是我们一直等着的机会!” 说完,张豪就从脚边捡起一块石头,扔了上去。“快点,在它没把咱们的蛋吃完前!” 第二个扔出石头的是香奈儿。“我这么做完全是为了那两只鸟!” 接着路人和猴子也投掷起来。 石头有大有小,绝大多数都没打中目标,但十几块扔过去,仍是让蛇的行动中断了下来。 张豪扔得最准,其中一发正中蛇身。 之后,只见那蛇慢慢摸索着将头转到了下方,爬了下来。 “成功了!”猴子大喊。 “但它下来了啊!我们怎么办?”路人有些惊慌的喊着,“班长,离树干远点!” 但已经来不及了,蛇直接掉了下来,眼看就要落到香奈儿脚边。 情急之下,张豪跑过去一把将香奈儿拉到身后,同时用手中的木棍捅了过去。 那手腕粗细的蛇在地上翻腾了两圈,腹鳞挨地后,立刻扭动脊椎、肋骨和肌肉,嗖地一下钻进了身后的灌木丛中。 “喂,你干什么?”香奈儿动了动。 张豪这才发现自己紧紧抓着班长的手,立刻松开。“抱歉。” 身后两个家伙还没从刚刚的事情中恢复过来,张豪已经开始寻找工具了。他清空了单人背包,身上只带着折叠斧和登山绳子。 “你要干什么?”路人问。 “爬树啊,要不然咱们把那蛇赶走做什么?” “这树可能有十几米!”路人惊讶道,“我以为你是想把那鸟窝砸下来!” “你蠢吗!从那么高摔下来,蛋全碎了吧!”猴子骂道。 “可的确太高了。”香奈儿抬着头说,“你们……” “班长,有一个误区,可能你们不知道。”猴子解释说,“爬树的困难不在于树有多高,三米的树和三十米的树都是一样的爬法,关键在于爬树者的体力。” “懂行。”张豪竖起拇指。 “还有,让我来吧。”猴子对张豪说。 “你来?” “啊。我可是叫‘猴子’啊。”说着,猴子便拿过了张豪手中的绳索和背包。“背包你是想用来装鸟蛋的,是吧?这绳索应该是确保安全的吧?” “我是想借用登山的技巧。”张豪解释,“随身绑着这个绳子,到一定高处绕到树枝上。” “然后你们在下面拽着另一头,好点子,转校生。”猴子低头开始将绳子绑到腰上,但他弄了半天,也最多只是缠上去而已。 “真是笨啊!打个结都不会吗?”香奈儿走过来,将绳子又多缠了一圈,三下五除二就打好了结。 “喂喂,有人脸红了啊!”路人坏笑着。 “你……”猴子知道自己脸红了,赶紧把头扭向一边。 香奈儿不以为然。“我没看到谁脸红了,我只看到有人没事坐在那儿,还偷喝了一大口水。哼哼。” “这不是偷吧,班长……”路人磕磕巴巴的说,“这这这是我自己的水啊!” “自己的水?嗯——”香奈儿故作思索的说,“看来我们必须把水和食物也放进限制里面了。从现在开始,不止话要少说,水和食物也必须在规定时间才可以喝!” “独裁吗?班长,体谅体谅我这个胖子吧!我的出水量可能是你们的二倍!”路人哀求着。 “多说无用。”班长确定道。“猴子!” “班长!” “一路小心。”香奈儿的语气柔和下来,露出无比的担忧。“要知道你如果真的摔下来,我们是接不住的。” “呃……可以,班长。如果我真的摔下来,千万别接。”猴子开玩笑的说。 他准备爬树。 张豪走过去,“猴子,你确定要爬吗?我……” “多说无用!”猴子模仿班长的语气说,开始在树下寻找攀树点。“其实,我一直觉得,你一定要节省体力,把它用在更关键的地方。现在,这种事,交给我们来干就好了。” 猴子开始攀爬。 猴子这一上手,张豪就看出他绝对是个老手,而且他的长手长脚也特别方便绕住树干。 他没有负重,所以爬起来很轻松。 第561章 谚语与方向 三米,五米,猴子甚至都没用上登山绳。 七米,八米,猴子才终于踩着一根树枝停了一会儿。 他有余力地朝下傻笑,想嘲讽一下下面变成矮子的几人,结果一眼就看到香奈儿严肃的面容,立刻将傻笑憋了回去。 在张豪与路人的协助下,猴子将绳子绕过头顶一根粗壮的树枝,才接着往上爬。 上段树枝茂盛,猴子甚至可以借助交错的树枝往上爬。 “真的……就像一只猴子呢!”香奈儿在下面小声说。 “我可听到了!”猴子在上面大喊。他终于接近了鸟巢。 不过这下,在两只成鸟眼中,他成了另一个威胁,甚至比刚才的蛇更大。 成鸟尖叫着,再次朝威胁发动攻击。 一开始,猴子还试图用手臂赶走两只成鸟,但被小爪子抓了几下后,也只好掏出折叠斧挥舞起来。 锋利的刀刃让两只成鸟不敢接近,挣扎了几下后,便无奈地飞走了。 猴子赶紧将鸟巢从树枝上取下来,顿时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 他取出一枚鹅卵石大小的鸟蛋得意的展示给下面的人看,还用手指比划了一个数字——七。 七枚鸟蛋,他们发了! 看着猴子小心将鸟蛋一个个装进背包,张豪想说什么,但没说出口。 香奈儿留意到了张豪有些纠结的表情,也正映着她的内心,问道:“我们要全拿走吗?” “这种事情不用犹豫的吧?”路人说,“打完boss,不拿战利品,还当什么勇士啊!” “但是那两只鸟不会……” “它们不会回来了。”张豪也看懂了香奈儿的心思,解释说:“猴子接触了那鸟窝,沾上了人类的味道,它们就不会管了。” “哦。”香奈儿松了口气。 重新跨上背包,猴子准备下树。和爬山一样,下要比上更难。 不过亏了张豪的点子,猴子只需小心避开障碍物,便可以放轻松享受缓慢垂降的过程了。 张豪在前面拽着绳子,路人则直接将绳子绕到了腰上。 他们一点点向前挪动,配合还算不错。 猴子落地的那一刻,班长都没忍住发出赞叹。 “别管我!”猴子激动的说,“先把我的包卸下来。” 接着,甚至没顾得上收起绳子,他们四人便围在背包前,看着猴子将拉链打开,等着他们的‘战利品’露出真容。 那是七枚青色的鸟蛋,乍一看去就仿佛珍珠宝石。 “我们晚上就吃这个吗?”路人咽着口水说。 “是不是要煮一下?”猴子问。 “这些……够吃吗?”香奈儿说,“你们看我干什么?” 路人搓着下巴,“我在想为什么班长你把我应该问的问题问出来了。” “有什么问题吗?我……我只是看这鸟蛋比鸡蛋小太多罢了。” “完全不用担心,班长。”张豪说,“别看这些鸟蛋小,蛋白含量丰富。而且,我一下有了更多的信心,我们一定还能找到别的食物。想想看,这里可是森林啊,找不到才奇怪的吧!” “没错,这样我们就可以省下干粮!”猴子差点跳起来,“如果第二天我们也不用去投食点的话,那么就绝对能领先其他队伍一大截!” “冷静点,猴子。看你那表情,就好像已经过了终点线一样。” 张豪没想到路人平时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却也挺现实。“路人说的没错,不管如何,冒险才刚刚开始。猴子,你费了许多体力,咱们休息一会儿再走。” “啊。”说完,猴子一屁股坐到地上,开始调整呼吸。 路人刚想喝水,不过被班长瞪了一眼,将拧开的瓶盖又拧了回去。 听着班长规划吃饭与喝水的问题时,张豪也意识到,可能比起食物,水才更重要。 休息了三分钟,加上爬树消耗的十分钟,四人在十五分钟后重新整装出发。 但很快,致命的问题立刻就出现了。 他们耽误了太长的时间,所以早就失去了之前一直跟随的队伍的踪迹。 现在,他们迷失了方向。 四人站在原地,不敢再走动,甚至开始怀疑刚刚走出的几十米是不是完全是相反的方向。 张豪凭着之前的印象,做出了判断。“我们没走反,我记得在那边的特征。不过,偏了多少就不知道了。” “啊——这就叫捡了芝麻丢西瓜吗?”路人悲叹。 “喂!”猴子不高兴的呵斥一声。 “闭嘴。”香奈儿也是。 她往前走了十几米,来到一棵树干前,回头说:“你们没听过那句谚语吗?说是长在树上的苔藓能够指明北方方位。看这里的苔藓——” 她用手摸着,随即翻出地图,开始调整身体。 “如果这边是北方的话,上北下南,左西……东边!”她兴奋的指着一个方向,“不管如何,咱们都是由西向东走,不是吗?所以只要咱们往东走就ok了。” “哦,nice。班长的指路技能是点满了啊!”路人和猴子说着,就一马当先朝香奈儿指向的‘东方’走去。 “等等,等等。”张豪止住住了二人。 “怎么?” “班长,我也听过这句谚语。其实也不是听过,而是看到过。它是不准确的。” “哦吼,领导层的第一个矛盾出现了!”路人起哄。 “闭上你的嘴,路人!”香奈儿转向张豪,眉头微微皱起,“怎么说?” 张豪看了一圈,笑着,“现在我没办法找到说服你的证据。但我知道判别方向的办法可以根据太阳或者风。” “哪儿有太阳?”猴子抬头,“我连蓝色都看不到多少。” “的确,这里林叶茂密,无法分清太阳的具体位置。那风呢?你们知道这个节气的风向吗?” 被问到的三人愣了几秒,摇了摇头。 “好吧。”张豪思索起来,“还有一种办法。” “还有一种?”三人齐声问。 “咱们先往这边走。猴子,路人,班长,帮我找土坡,不管高矮,只要你觉得山坡上有两个方向的植被不太一样,就告诉我。” 三人带着疑惑一边小心前行一边寻找张豪的目标。 没一会儿,路人叫了一声。“班长!” 香奈儿被吓得差点蹦起来,气得跺脚。“你喊什么啊!” “呃……我只是想说,你可能真的错了,班长。” 第562章 收集与惊吓 众人走过去,发现一棵粗壮的树干下布满了一圈苔藓,也就是说每个侧面都有。所以,香奈儿说的那句谚语可能的确不是很准确。 不过香奈儿没说话,只是哼了一声。 “哦?”路人在猴子耳边小声嘀咕。“看来咱们班长还有‘傲娇’这个隐藏体质。吼吼吼——” 猴子似乎也颇为同意,两人发出阴谋般的笑声。 “这边!”张豪的喊声再次将大家吸引过去。 等其他人爬上土坡,他站起来,拍了拍手上的泥土,说:“完美。我甚至都没想到能找到这么有特点的。” “哦?”猴子发现了什么,随即说:“我感觉山坡这两面植被差异很明显啊!”他左右手分别指着两边。“这边明显更茂盛,植被更多。” “真的。”路人也发现了。 “你们在感受下两边的土壤温度。用手。”张豪提醒着。 几人蹲了下来,用手抚摸两边的土壤。 香奈儿率先感受到了差异。“嗯,的确。温度不一样。为什么?” 没等路人吐槽,张豪就开口道,“你们知道为什么吗?” “别当我们什么也不懂,转校生,因为阳光。”猴子说。 “的确。我们在北半球。所以朝南的坡比朝北的坡每天接收到的阳光更多,所以不仅植被有差异,日积月累下,温度也产生了差异,对吗?”班长问。 “这方面你们可能比我更懂。”张豪说。 “别谦虚了,这方法是你提醒我们的。”香奈儿站起来,看着猴子伸长的双臂,说:“也就是说,猴子左手指的是南方,那么右手就是北方,他的后背就是我们要去的东方。” 张豪点着头,谨慎的说,“虽然只是大致的方向,但我认为这个判断方法没错。你怎么说,队长?” 队长?香奈儿眨了眨眼睛,走了这么长时间,她还是第一次听有人叫她队长。不过,她的确是这支队伍的队长。 臭小子,出了风头却不想留名吗?香奈儿无奈的笑了笑。“好。要我说,咱们就朝这边走。不过,可能得加快点脚步了。否则,天黑前,我们也许走不出这片森林了。” 众人得令,纷纷加快了脚步,继续前行。 但毕竟方向不像游戏里有箭头指引,他们时不时就要停下重新来判断方位。 有时甚至要留下两个人观察方向,另外两人走到他们极限的视野处,身后的人才继续跟进。 他们又看到了一处鸟窝,不过这次没有爬上去,因为树太高了; 路人和猴子边走边收集树枝,树叶和可能的生火材料; 张豪边走边削制‘登山杖’。他还准备收集一些能吃的昆虫和植物,前者立刻被三人投票否决了。 他们说宁可饿着也不会吃那种东西。 张豪理解地点了点头,认为情况也不会那么糟糕。但他还是收集了一些备用。 合欢树绝对是个好东西,往往生长在开阔且阳光充沛的地方。叶子,花和果实都可以生食,也可以煮熟吃。 一路上遇到许多蘑菇,不过张豪从一开始就提醒过几个,野生蘑菇绝不可以吃,任何尝试都不行,这也曾是德哥的忠告; 他们还路过了一处水潭,路人第一时间跑过去想补充水分,结果被张豪拦住了。 “这是死水,而且看看那边有什么。”张豪用手指了指水池边,那是一只死去的松鼠尸体。“这种水里面会滋生大量的细菌,喝一小口就可能让人中毒。” “我们不是有净水器吗?” “净水器有过滤容量限制,用在这里即浪费,而且根本确保不了能将毒物完全过滤掉。咱们不能冒这个风险。” “呃,好,听你的。”路人似乎被震住了,灰溜溜的离开了水池。 他们继续前进。 没走到一公里,路人突然挥舞双臂边跑边叫起来。“救我。我被蛛网攻击了!血量……” 三人跑过去,将路人拉住,发现后者身上裹着一张巨大的蛛网。 这东西黏黏稠稠的,越挣扎是越乱。 香奈儿赶紧用大嗓门喊停路人,叫他不要乱动。 张豪和猴子则双手齐上,一丝丝将蛛网扯了下来。 不过蛛网这东西只要断了,要找到几乎都很难。 他们只是将路人头上,脖子,还有脸上的蛛网弄干净,剩下粘在衣服上的就直接没管。 虚惊一场,众人责备路人大惊小怪。 他们准备继续前进,可还没走两步,路人就停了下来。 “我怎么觉得脖子这么痒?” 路人刚想用手去摸,只听身后的猴子连声大叫,“停停停停停停停——” 这惊恐的声音吓得路人直接将手停在了半空,磕磕巴巴的说:“怎怎怎……怎么了?!” 张豪顺着猴子惊惧的目光瞧去,只见一个棕色的大肚子蜘蛛正趴在路人的后脖颈上,搔着腿,舞动着鳌肢,似乎做好了攻击的准备。 不好!就连张豪身体中的肾上腺素都猛涨了起来,一时忘了行动。 这时,一根‘登山杖’突然伸了过来,直接顶到了路人的脖子上。蜘蛛见状想躲开,但登山杖移动的更快,一把就将蜘蛛拨开了。 直到那小家伙消失不见,三个大男人这才反应过来。 “一个蜘蛛就被吓成这样,你们这群大男生徒有虚表吗!”香奈儿嘲讽着,淡定自若地大步朝前走去。 林风中,只剩下两个惊讶的和一个完全不知所措的面容。 天色渐黑。 太阳已经朝西沉去,丛林的阴影也随之变动,仿佛时钟。他们始终没有跟上前面那支队伍。 意外的是,身后那支队伍不知何时跟上了他们。 “咱们还在瞎猫碰死耗子,他们却误打误撞上来了。不知道该说他们运气是好还是坏。”猴子说。 班长只是哼了一声,路人压根就不说话了。 张豪知道,尽管他们都是精力旺盛的高中生,但平时坐在课堂上的时间多于运动。 此时,疲惫已经从身体内表现出来。 他们的确还能继续活动,但都在勉强。而这种勉强,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另一个严重的问题是,天一黑,他们便很难再分辨方向。 夜晚的北极星是最好的指路牌,但丛林茂密,他们根本看不到什么星星。 甚至有的地方,他们必须打开手电筒才能确认有无危险。 “我们……要不要扎个帐篷?” 这个问题终于问出口了。 第563章 光明与生火 张豪发现,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转移了过来。他定了定神,说:“班长,地图给我。” 香奈儿递来地图,张豪认真看了看,用手丈量比方,说:“我想我们快走去了。看到了吗?前面就是空地,我们在那里扎营生火会更安全。” “可……” “路人,丛林里晚上可比白天要危险得多。没准那些蜘蛛啊,爬虫啊,蝎子之类的就会钻进你的帐篷,你的衣服……” “真……真真的吗?”路人有些担忧的问。 “啊,千真万确。”张豪说,“还有蛇。它们非常喜欢块头大,吃起来还油腻腻的……” “别说了!”路人捂上了耳朵。 香奈儿看了眼时间,六点半。 如果是在外面,现在天肯定还很亮,但森林里,已经快和黑天差不多了。 “还要多久?”她保持语气,不让自己显得那么急迫。 “最多半个小时。信我。”张豪笃定地说。 “好。路人,你还有多少水?” “呃……”路人拿出水瓶,晃了晃,“两口。” “省着点喝。再坚持一下,咱们继续走。听着,咱们现在做的,可是其他人从未做到的事。这就像什么?路人,一段隐藏剧情,不是吗?” 说着,香奈儿留下一个鼓励的笑容,大步朝前迈去。 猴子完全被打了鸡血,不由分说就边给自己打劲,边跟了上去; 路人的疲倦也似乎一瞬间消失了,露出久违的那种看透一切的笑容,说道:“我就说咱们班长肯定有隐藏属性来着!”; 而张豪,则似乎懂了之前的困惑,明白为什么有人说学校里有许多男生倾慕这个少女了,她身上的确有一种其他女孩没有的东西。 “喂,你在干什么?”班长从前面喊着,“快跟上啊!” 张豪笑着说:“好嘞!” 这一次,估计幸运女神眷顾了他们。才走了不到二十分钟,香奈儿便说,她觉得前面似乎更亮一些。 “不是似乎,”张豪兴奋的说道,“就是更亮一些!” “那不就是说我们要……” 还没等猴子说完,他们便重新迈入了光明中。 头顶的压力一瞬间不见了,变成了开阔无垠的天空;沉重的树枝变成了轻浮的云朵,脚下盘根错节的泥地变成了低矮的青草。 视野比刚才更亮,绝不是错觉。 茂密的树林遮挡住了阳光,此时外界开阔,即使太阳已经马上要垂降到地平线下,也仍保留了足够的光亮。 路人找了一块平地,一屁股坐了下去,想喝水,不过忍住了。 张豪没停,而是继续又爬了一个山坡。他急切地想确认方位,找到什么明显的地标。 他刚一登上山坡,便大松了一口气,笑了出来。 不用确认方位了,因为之前他们一直跟随的那支拥有指南针的队伍,就在左边的高地上支起了帐篷。 看他们忙碌的样子,似乎也刚抵达不久。不过那些帐篷的位置让张豪觉得有些别扭,似乎离森林…… “厉害,转校生。”猴子也爬上了山坡,拍着张豪的肩膀说,“佩服。” “我们走对了吗?”山坡下的香奈儿喊着。 猴子朝班长竖起了大拇指,喊道:“完全没差,那支队伍就在咱们上面!” “哇哦!”香奈儿也不禁惊叹,她看着张豪的背影,喊着:“转校生!” “啊?” “我们在哪儿扎营啊?” 张豪看了看四周,又看了看天上,说道:“今晚不会下雨,我们在视野好的地方扎营。”说着,就指了指自己和猴子脚下,卸下了背包。 “呐,路人。”香奈儿用脚拨了拨路人的腿,“咱们还要往上爬一段。” “啊。”路人有气无力。“啊,班长——” “别想我背你!”。 “好吧,那能拉我起来吗?” “这点小事没问题。”香奈儿伸出了手。 在香奈儿的帮助下,路人撑着膝盖又站了起来,痛叫一声,“啊——我的脚好像踩了钉子!” “这儿没钉子,路人。”香奈儿说,“知道平时运动多有用了吧?谁叫你之前总是宅在家里!” “呦西,你是叫我们把二次元运动扩展到户外吗?好建议,班长。” “我刚才完全不是这个意思吧?!”香奈儿吐槽道。 “不是每个人都能认清自己的,班长。”路人正经的说,“我今天就算是见识到了一个全新的班长了。从你爆发出的隐藏属性来看,我觉得……我真的觉得,你要不要加入我们?” 香奈儿震惊地瞥了一眼路人,说:“边儿闪!” 两人不紧不慢爬上山坡。 张豪的帐篷已经支起来了,他们正在展开猴子的。 他们将帐篷围成了一个狭窄的扇形。 因为是东风,所以将缺口留在了西边,以防烟尘被吹进帐篷。虽然一会儿火星会被往森林的方向吹,但因为他们的扎营地距林地边缘有一大段距离,所以也不用担心会引发火事。 三人看着张豪摆弄引火物,然后将收集到的薪柴枯叶搭成了一个锥形,还在下面留了一个入口。 这一系列动作专业麻利,但轮到划火柴时,却突然变得笨拙起来,就好像最聪明的人忘记了最简单的事情。 “你来吧,班长。”张豪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将火柴盒递给了香奈儿。 香奈儿接过火柴盒和火柴,刚准备划,突然也变得犹豫起来。 “喂,你们俩咋回事?我都要睡着啦!\"路人抱怨着,“让我看一眼火长什么样子吧!” “闭嘴啊,路人!这可是第一把火,再小心都不为过吧?”虽然这么说,但其实香奈儿也很想赶紧把火点起来。 她小心抓着细小的火柴棍,默数了几秒,接着在火柴盒上一划。 没有火,只有淡淡的火星。 众人屏住呼吸。香奈儿将火柴转了半圈,又默数了几秒,再多用了点力划了一次。 火柴头上的氧化剂和易燃物与火柴盒侧面的发火剂摩擦生热,从而让火柴燃烧。 火焰升起,是明亮的橙红色,带着缕缕青烟。 “再立起来一点。”张豪边说,边将引火物捧到了火焰下。“放下来。” 第564章 晚饭与鼾声 “小心手。”香奈儿担忧的说,将烧到最旺的火焰放进了张豪手中得一堆引火物中。 细小的枝条和干枯的树叶被引燃,顿时冒起阵阵白烟。 “快,快!”猴子喊着,手托在张豪手下面,好像生怕他会松开。 张豪则加快了速度,弯下腰,一边缓缓吹气,一边将手中的那团火焰送进了柴堆下。 接着,四个人开始了轮番送气模式。 只见小小的火苗一会儿朝东,一会儿朝西,一会儿朝左,一会儿朝右,但很快,这股火焰已经大的他们吹不太动了。 而当他们都认定这股火焰已经不可能熄灭后,竟没有畅怀放松,反而是久久凝视,直到夜色降临。 跳动的火焰映在四双眼睛中,仿佛青春悦动的活力。 香奈儿突然扭开头,擦了擦眼睛。“我怎么感觉我要哭出来了?”她破涕而笑。 “你那是被烟熏的,我肯定,班长。”猴子打趣的说。 “咱们吃饭吧。”路人晃着摇摇欲坠的脑袋。“再不吃我就要睡过去了。” 香奈儿将他们今天最大的成果——七枚鸟蛋拿了出来。 “这……要拿水煮,对吧?”猴子问。 “当然。”张豪在火堆上用石头和木棍搭了一个小架子,然后拧开自己的水瓶,准备将里面的水倒进小锅。 “等等!”香奈儿喊道,“那你不就没水喝了?” “咋可能,班长,这水煮完鸟蛋也可以继续喝啊!”张豪笑着说,“而且还是加热过的。” “哦。”香奈儿看了看鸟蛋,接着将每一个都在袖口上擦了一遍,才又放回锅里。 然后她拧开自己的瓶子,将里面的水倒进了煎锅。不过没有全倒进去。 “虽然精神值得肯定,但可不能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转校生。” “没错。都说人多力量大,这力量就体现在这里啊!”说着,猴子也将自己的水倒进去了一些。 张豪笑了笑,也往煎锅里倒了些水。 路人举起自己的瓶子,里面几乎只剩下一口的量了。“我……” “你就算了,路人,你只要自己省着点就好了。”香奈儿说。 她瞄了眼小锅。“嗯,这些水应该够了。”盖上盖子,将小锅小心放在了张豪搭好的架子上。“这东西应该没鸡蛋煮的时间那么长吧?” “应该。”猴子说,“毕竟这体型……看起来有点小。” “只有我担心会吃不饱吗?”路人可怜兮兮的说。 “吃不饱还有干粮,路人,但尽量省着点。”张豪说。 “唉,你们这群只会站着说话的人考虑过胖人的感受吗?我在家里每顿都要吃十二分饱的啊!” “这就是你一直这么胖的原因啊!”猴子鄙视。 “想想这是哪儿,路人。这里不是家,也不是学校!”香奈儿激励着,“就剩下你还没进入状态了,你得加油了。 “想想以前的人类,咱们历史课不是都学过吗?他们哪有吃饱的时候啊!饿肚子才是常态,才是健康吧!” “啊——多希望我可以穿越啊!猴子,借我点力量,让我去异世界吧!那里永远都不会饿肚子啊!”路人拽着猴子的胳膊哭求着。 “啊——该死!”香奈儿起身一拳头砸在路人的脑袋瓜上,怒其不争的说,“醒醒吧,路人,我一直以为你还有救!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以前是有骨气的啊,以前你没这么猥琐啊,以前你没有——” “蛋。” “啊?”三人从争吵中回过神。“你说什么?” “我说蛋……应该好了。”张豪指着锅。 “哦。”香奈儿小心打开了盖子。 热气蒸腾而起,下面是滚烫的开水,还有在其中翻滚的鸟蛋。 此时,热水已将鸟蛋的外皮洗刷干净,露出了晶莹剔透的青色,让人垂涎欲滴。 猴子迫不及待地用手碰了碰,结果被烫得直抓耳朵。 路人笑叫‘活该’。 张豪用两根小树枝组合成筷子,将鸟蛋挑出了一枚,小心拨开,发现里面已经变成了鸡蛋那种q弹的质地。 几人兴奋的大喊大叫,似乎完全忘记了正身处荒野。 张豪用叶子托住这枚鸟蛋,犹豫了一下,递到了路人面前。“你先来?” “别,女士优先。”意外的,路人在这种时候展现出了绅士风度。 张豪又转向了班长。 见对方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香奈儿也没拒绝,接过叶子,继续拨开鸟蛋,也不顾手干不干净,直接捧着嫩嫩的蛋清,送入了口中。 她仔细品尝,慢慢咽下,然后,发出一声满足的感叹。 张豪险些将钩起的鸟蛋掉到地上,路人和猴子则委屈的大喊,“别发出这种声音啊,班长!” 七个鸟蛋,班长说她食量小,只要一个半,路人两个; 张豪本想分给猴子两个,但猴子却拒绝了。他说:“还是那句话,你的力气肯定比我的重要。” 说完,他掰了一半分给了班长。 几人如享受美食般一口一口的吃完了平时一口能吞下几个的食物,甚至在张豪的率先示范下将蛋壳也嚼碎咽了下去。 他们将小锅的盖子重新盖上,等待里面的水凉下来,重新灌回各自的瓶子。 他们又在营火前坐了十几分钟。 火光招来飞虫,但烟雾也能熏跑蚊蝇。 张豪说他们的收集的薪柴还够烧很久。 路人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后,便钻进了自己的营帐。 在这之前,香奈儿已经将驱虫剂喷洒进了每个人的帐篷,驱赶那些惹人的蚊虫。 路人把脑袋露出来问:“还有什么事吗?” “什么事是指什么事?”猴子不解的问。 “可能没什么事了。”张豪说。 “哦,那就好。我必须先提醒你们,我一旦睡着了那可就真是‘外面的世界都与我无关了’。你们懂吧? “当然懂,猪不也是这样吗!”猴子开玩笑的说,“睡觉去吧你,赶紧,明天我们很有可能还要早起。” 路人深深皱起了眉头,一脸颓像。“我说我要睡觉了你跟我说这个?我今晚要是失眠就怪你啊!” 猴子捡起一块石头就要扔过去,路人则识相地拉上了帐篷。 很快,以让人惊讶的速度,帐篷里传来了路人轻微的鼾声。 第565章 救火与意外 香奈儿无奈地摇了摇头,站了起来,指了指身后自己的帐篷,说:“那个,我也……进去了。” “好。”猴子和张豪都站了起来,很正式的回应,就好像要进行什么仪式一样。 “呃……你们……也早点睡,好吧?我……” “班长?”猴子不知道香奈儿到底想说什么。“你赶紧睡吧。” “啊,啊,好。”不过香奈儿刚想钻进帐篷,却突然停住了,眼睛望着远处,一脸受到惊吓的表情。“那……那是……” 猴子和张豪赶紧顺着班长的目光瞧向远处,顿时也怔住了。 只见他们北面的山坡后的夜色中正闪烁着一团不祥的耀光,而在那耀光上,隐约衬托着着一股浓烟,向上融进黑暗。 就在他们犹豫着自己的担忧会不会是同一件事情时,一声声尖叫突然从那光芒和烟雾中迸发出来。 听到女生惊惧的尖叫声,他们便知道一定有险情发生。 三人目光交错,下一刻,全都冲了上去。 “路人怎办?”猴子边跑边喊。 “让他睡去吧!”香奈儿也喊着。 此时,担忧主导了情绪,三人也不顾疲倦,大步跑了起来。 而等他们跑近后,更是又加快了速度。 预感变成了现实。 陌生队伍的营帐正被火焰灼烧,几人正惊慌失措地灭火,有一个女生甚至还没来的及穿上外套。 而糟糕的是,他们完全没有顾及到,或者已经忘记了他们身后有一波火焰正朝森林涌去,已经灼烧了一片草地,眼看就要引燃林地边缘的第一棵树干。 “营火离营帐太近了,营帐之间靠得太近了,扎营地离森林太近了!蠢货啊!”张豪边跑边咒骂,这是他第一次在这里表现出负面情绪。 估计是看那四人已经快要控制不住火情,猴子想去帮他们先熄灭营帐的火,但直接被香奈儿拉了回来。“别管他们了,森林啊!” 虽然有些无情,但香奈儿的做法是正确的。 比较这股火苗即将给森林造成的灾难,另外四个人的营帐简直不值一提。 他们三人越过四顶着火的帐篷,直冲森林边缘的火苗。 没有灭火物,干脆脱掉了衣服挥舞,用脚踹起泥土,踩灭火焰,或者用手抓起一片沙土朝火苗撒过去。 猴子不知从哪里找到了一块扁平的石头,举着它压灭了一个个火苗。 终于,在筋疲力尽前,三人终于熄灭了扑向森林的火焰。 草地上只剩下烧毁后的焦土,飘浮起的灰烬和从灰烬中升起的黑烟。 他们喘息片刻,见没有重新燃起的火苗,便走了回去。 另一边,不到三十米的地方,陌生队伍的四人也终于把营帐的火扑灭了。 但似乎也仅此而已,没救回什么。 四顶帐篷因为靠得太近,全被火焰波及了,已经没有一座完好的了。 有一个人的背包也被烧了一个大洞,想必里面的物品难以保全。 失火的原因已经不重要了,火焰不仅烧毁了他们的物资,更是摧毁了他们的斗志,这支队伍无论如何已经无法再前进了。 女生啜泣着,男生低头不发一语。 可就在香奈儿刚想说什么时,一个陌生男生却嘲讽的笑了一声,不客气地说道:“笑话看够了吧?” “什么?”班长一惊。 旁边的另一个男生推了前者一下,但显然前者正有一股子怒火想要发泄,声音反而更大了:“你们要是一早就过来帮我们灭火的话,也不至于这样吧!” 香奈儿一脸震惊,而转瞬,那震惊也变成了愤怒。 可她刚要开口,猴子却一步站到了她前面,反击说:“你这是什么话?你没看到我们去干什么吗?火都快要烧到森林了!我们好不容易……” “烧不烧到森林有什么关系,人才是最重要的吧!”陌生男生喊着,“反正我们一发求救信号,他们就会派救援队过来灭火的吧!” 那个啜泣的女生显然也看不下去了,责备的喊了一声自己同伴的名字。 “等救援队过来?”猴子哂笑,“哥们,等他们过来,那火——” 张豪也劝了劝猴子,让他别再争执下去了。 他让猴子看看坐在地上的那四个人,他们沮丧地低着头,说不好听的,就如丧家之犬。 此时他们的无理吼叫,显然只是因为心中的恐惧和愤恨无处发泄。 “咱们走吧。”香奈儿对张豪和猴子说。 三人离开,不过当香奈儿走过那个受到惊吓的女生时,小心蹲下,脱下自己的衣服给女生披上。“快求救吧,在这样,肯定会感冒的。” “谢谢。”女生低声对香奈儿说。 走到半途,他们便发现自己营地的火已经熄灭了。 “真是气死我了!”猴子跺着脚喊,“咱们帮了他们多大的忙?竟然还那么跟班长说话。真是……真是人渣!” “也许他们只是太害怕了吧!不过说实话,这种事摊到谁身上都不会太好受。有种好心换来驴肝肺的感觉。”香奈儿也愤愤的吐槽说。 他们自己的营帐就在前面,但就连张豪也已经没什么力气快步走了。 这种紧急情况下的制动最耗费精力,因为身体完全没有做好准备,更何况他们之前几乎都快准备休息了。 在走回营帐前,身后的求救信号升上了夜空。 三人不禁猜想,这会不会是第一支全员放弃的队伍。 走回宿营地,猴子一屁股就坐到了自己帐篷前,大口喘气,“你看,不仅费了这么大劲,营火都灭了。啊——” 猴子刚想抱头抱怨,却突然盯着营火愣住了。“这……怎么回事!” 不仅猴子发现了,张豪和香奈儿都发现了。 营火是熄灭了,但不是正常熄灭的,而更像是被人踢踩过,薪柴堆都已经不成形了。 “路人?”猴子叫了一声。 但后者帐篷里鼾声不断,显然一直熟睡不醒。 三人大眼瞪小眼,疑惧渐起,立刻四下查看起来。 没一会儿,香奈儿冲出营帐,惊慌的说,“我的背包不见了!” “我的还在,里面的东西也在。”猴子说。 “我的也在。”张豪确认,“你的没放在别的地方吗?” 香奈儿摇头,“我当然把它放在自己营帐里啊!”焦急地四下查看。“有人来过咱们营帐,偷走了我的背包!” 张豪和猴子互相看了看,虽然不愿相信,但事实的确如此。 柴火堆其实就是最好的证据了。 第566章 小偷与救援 “啊,该死,还带这么玩的吗?”香奈儿怒吼着.“路人,路人!” 这一声吼叫似乎用上了吃奶的劲儿,路人营帐里的鼾声立刻就停下了。 没一会儿,一颗大脑袋钻了出来,眼皮耷拉着,嘴边还带着口水。“怎……怎么了,班长?”声音有气无力,似乎仍在睡梦中。 香奈儿叹了口气,无奈的说,“没事,就是想试试你睡觉时是不是真的连小偷来了都不知道。” “小偷?呵呵,别说小偷了,班长,连天塌下来我都不知道。”路人挠了挠头,开玩笑的说,“不过你的声音比天塌下来还要响,班长。哈哈。” “睡去吧,你。” 路人又钻回了营帐。鼾声重新响起。 三人又在熄灭的火堆前坐下。 “火柴盒,地图,手电筒,驱虫剂,手表。”香奈儿数着,“还有我的单人物品:水,食品袋,信号枪,防晒霜,备用衣服……变态啊,连衣服都偷的吗?!” 班长气的直咬牙。 “我想他肯定不是变态,只不过是连包一起拎走罢了。”猴子说:“而且如果我们再晚回来点,可能什么都没了,估计就只剩下睡觉的帐篷了。” “也许他没想把咱们的东西全拿走。”香奈儿不甘的分析着,就好像在为坏人辩解。“他知道如果把咱们全部东西都拿走,咱们肯定会向举办方反映的。一个队伍失去了全部的物资和只丢了一个人的,完全是两个概念。不是吗?” “啊,是哪支队伍这么不要脸啊!”猴子咒骂道,“我想问候一下他家里人了啊!” 哪支队伍?张豪望向森林,如果他的感觉没错,那么最后这段路上,他们周围算上自己共有三支队伍。 在这种情况下,队伍不会平白无辜出现,因为路线是确定好的,即使迷路也不会出现那么大的偏差; 队伍也不会平白无故消失,刚才那种大灾难只要稍微谨慎一下就可以避免。 一,二,三,如果是这种简单的排除法的话,可能就连小学生都可以得到答案。 “你想说是跟在咱们后面那支?”香奈儿问张豪。 张豪回过头,有些犹豫。 “肯定就是他们啊!”猴子抢先说,“咱们周围就两支队伍,不是吗?一支就在上面,另一支一直跟着咱们。哦,这么看来,他们不是无缘无故跟着咱们的。那群该死的臭小子!队长,要举报他们吗?” 香奈儿思考着,“怎么举报?不可能浪费一个求救信号吧?而且,他们只要把背包扔掉,然后说里面的东西是自己捡来的,就好了啊!真的要反应,也只能等比赛结束后,报告给举办方了。但那时候我们早就各回各家,谁会管你啊!” “啊!”猴子抓耳挠腮。“就只能忍气吞声了吗?” “怎么可能!”香奈儿一下蹦了起来,狠狠的说,“咱们早晚能见到他们。明天那段路,我就去找他们讨个说法。看他们怎么说!” “对,当庭对质。就问他们多余的东西是从哪儿来的!”猴子附和着。 “其实,咱们也算幸运,没‘丢’什么重要东西。”张豪说。 “还没丢重要的?地图,手表,生火工具,手电筒,驱虫剂,哪一个不重要啊,转校生!” “呃,可是净水设备,登山绳和渔具都在啊,这些才是我们接下来的路最需要的东西!” 班长叹了口气,想了一会儿。“算了。都睡觉。明天的事明天再说。咱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休息,好好恢复体力。大不了,大不了……” 香奈儿没说下去,钻进时还在咒骂。 猴子也叹了口气。“班长说的没错,咱们也早点睡吧。纠结下去也没啥意思。尤其是你,张豪,早点休息。你明天还要带我们走好长一段路呢!既然开始了,就别留下遗憾。” 猴子最后在班长帐篷外走了一圈,然后也钻进了自己的营帐。 “呼。”张豪喘了口气,仿佛卸下了什么东西。 不留遗憾吗?可笑,却也真诚。 如果他认识的另一些人每次任务时也都这么想的话,那肯定不知道已经死了多少次了。 既然都已拼上性命,又何谈遗憾? 知道可能会留下遗憾,不就是因为也明白自己没尽全力吗? 不过也不能这么想。 这群人都只是高中生而已,又怎么能拿他们跟那些战士去比较呢? 张豪抬起头,望着天上隐约的繁星,不禁想他在这里悠闲地参加比赛时,外面正发生着什么。 每次都有这种感觉,时近,时远…… 啊,算了,张豪摇了摇头,不去想这些事。 虽说只是比赛,不过也真的可以,当作体能训练还是不错的。他已经感觉到疲惫了,更何况其他三个人。 不过这三个人中,路人可能还不是最需要担心的,班长才是。 她刚大病初愈,最应该静养休息,可如今却还在这里折腾。 真是厉害,张豪感叹。也不由得想,难道说那时受的伤并不严重? 怎么可能,他当时都以为她要死了。 尤其那条胳膊,也恢复得太快了吧?他自己的几乎也刚刚能完全放心活动。 这就是女人的恢复力吗? 佩服。 张豪又望向北方。 那支队伍发射求救信号后,不到十分钟,救援队的可垂直升降的飞行器就赶来了。 救援队不仅要回收队员的物品,肯定也要对现场的火情做全面的分析和处理,用不着他担心了。 而对那个小子毫无礼貌的话,张豪倒没什么太大感觉。 照他的理解,恶意才是外显的,每个人都应该本能的对世界除自己以外的人或事建立起警惕。 先揣度他人的恶意,这才是保护自己最好的办法。 要是以前,他肯定会毫不犹豫拉住他们,让他们别多管闲事。 现在……等等,以前?为什么说以前? 张豪最近似乎总有这种感觉,自己和以前不一样了,但他又搞不明白哪里不一样了。 张豪决定不去想这些有的没的,准备睡觉。但他刚站起来,便有了意外收获。 一个漆黑的人影正朝坡下走来,显然是来找他们的。 张豪站起来,迎上去了几步。 第567章 收获与第二天 如果是来找茬的,那么解决方式就简单了。 天这么黑,他能用十几种技巧…… 来者是那个接受了香奈儿衣服的女生,拎着什么东西。 “那个……你的同学,都睡着了吗?”他校女生问。 “啊。” “哦。我……是想来……说声‘谢谢’的。”他校女生弯了弯腰,“刚刚那些救援队的人也说了,如果不是火灭的及时,就可能……糟糕了。” “啊。” “我……也是来说‘抱歉’的。刚才我的同学赌气说了些不该说的话。麻烦你转告一下。还有,谢谢那个女生。” “好的,我会转告他们。”张豪说。 接着,他校女生伸出双手,将一个背包递了过来。 张豪没接,只是看着。 “你拿着啊。”女生似乎觉得张豪是因为害羞才会如此迟缓,说道:“这是谢礼。希望里面有一些你们用得上的工具。指南针也在里面,还有……算了,你自己看吧。” 女生转身离开,不过刚走几步就回过头,问:“你们的队伍编号?” 张豪犹豫了一下,回答,“025。” 他校女生点了点头,接着转身跑回了夜色。 直到女生的背影彻底消失,张豪才拎着背包回到营帐。 意外收获。 张豪想笑。要是被猴子和班长知道了,他们肯定会乐的睡不着觉吧。 不过张豪刚想坐下,从班长的帐篷里便伸出了一颗脑袋。 真的只有一颗脑袋,漆黑一团,连那头火红色的长发都看不透了。 不过那双泛着月光的大眼睛朝他眨了眨,“怎么,还有时间幽会?” “没,那女生是来道谢的。” “哦,总算有个有良心的。”香奈儿脑袋点了点。“你手里那是什么?” “这个?哦,她送来的。”张豪说。 “什么?”香奈儿瞪大了眼睛走出来,一把抢过背包,直接打开,看了眼里面的东西,然后抬起头,惊讶的低声问,“真的吗?” 张豪在黑暗中点了点头,不知道对方是否能看清,说:“真的。你不看到她走了吗?她还说‘抱歉’,还有,‘谢谢你’。” “无所谓啦。”香奈儿急切地动作。“看看里面有什么!” 张豪探过头去。“太黑了吧?” “黑?”香奈儿将手伸进去一顿乱抓。“找到了。”抽出来一个黑色的工具,‘啪’的一声后,一束光便射了出来,划破夜空。 香奈儿孩立刻将光束转向背包内,发出花痴般的惊讶声音,“地图,指南针,驱虫剂,手表,两套衣服,一把折叠刀,防晒霜,创口贴,止血包,还有一根火柴的火柴盒……天啊!咱们被偷的东西全都还回来了!” 光听声音就知道班长此时有多激动,有多兴奋。 的确是件令人高兴的事,连张豪都不得不承认,善意迎来了幸福的结果,这不正是许多人都期待的吗! “啊——”香奈儿长舒了一口气,“终于可以睡觉了!” “你一直没睡吗?”张豪惊讶。 “丢了那么多东西怎么睡得着!”香奈儿有些委屈的说,“不过现在,嗯,我可以安心的闭上眼睛了!”语气就像交代后事一样。 没说别的,香奈儿仰着头又钻进了帐篷,看那态势,就差仰天大笑了。 终于,张豪躺进了睡袋。 如果给今天来个总结的话,那么就是有坚持,有灾难,也有意外。 毫不犹豫的冲了出去吗?如果没有刚才的结果又会如何呢? 不,假设没有意义。 现在,他们有了更多的筹码,成功的可能性便更大了。 明天,他们的体力将重新恢复,也将再次踏上一段旅程。 能否坚持下全靠他们自己,但能否走出去,则要看他了。 就看我的吧,德哥。我会用你教我的东西,将这里变成主场。 眼眶里擎着什么东西,张豪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香奈儿最先起来。 她先后叫醒了猴子和路人,然后发现张豪并不在。 转校生的帐篷收了起来,柴堆也收拾干净了,就是没见人。 他们一边收拾行装,一边纳闷。 “这小子不会临阵脱逃了吧?”路人说。 “别瞎说,你先放弃我信,转校生绝对不会。”猴子肯定道,“他肯定又一个人干什么去了。” “臭小子,回来必须数落数落他。他就不懂什么是团队吗?”香奈儿叉着腰说。 不过随后,先收拾完的猴子往外走时发现了张豪留下的行动痕迹。 那是一幅用登山杖在沙地上画出的箭头图案,指着一个方向;旁边还写了小字:跟上。 猴子叫来两人。 路人兴奋地叫了两声,香奈儿则一脸嫌弃,“一看这家伙就从来没好好上过艺术课,不管是画还是字都这么难看。” “长得也不咋地。”猴子说,“不过,是个行家。” 香奈儿又哼了一声,然后拿出指南针比划了一下,发现箭头所指的方向正是东方。 三人一边沿着张豪指引的路线前进,一边有些忐忑地吃完最后的干粮。 猴子先注意到了,赶紧问班长指南针是哪里来的。 香奈儿将昨晚的事讲了出去。 猴子兴奋不已。 路人则既庆幸又沮丧。 香奈儿和猴子知道,他肯定是把丢东西的罪责揽到自己身上了。 “没事,路人,别放在心上。”香奈儿说,“这和你完全没关系。” “怎么没关系!”路人委屈。 “真的不怪你。”猴子拍着路人的肩膀安慰。“要怪只能怪实施罪恶的人。” “你们在说什么啊?乱七八糟的。我只是想说要是再有点食物和水就完美了啊!”路人叫道。 两人一愣,都是放松般叹了口气。 “还是你厉害,路人。”猴子说,“不过你这还不满足?而且食物和水人家也要吃的吧!” 他们继续沿着指南针的方向前进,走了差不多两百米后,就又看到了张豪留下的标记。 “真厉害。”猴子赞赏,“这小子就好像知道咱们一定会走这边一样。” “厉不厉害,帮我们过了今天再说。”路人现实的说,“咱们可是没有一点食物了。” 香奈儿一直没说话,不过她知道路人说的没错。 对现在的他们来说,不存在过一道坎后就能放松一说,每一天都比前一天的形势更严峻,更恶劣。 第568章 蓝莓与竹林 今天,他们既没有水,也没有食物。 就让我们看看你到底有没有猴子说的那么厉害了,转校生。香奈儿想。 他们又看到了第三处标记。 三人终于走出了林地外的灌木丛,登上了一座小山坡,拨云见日般见到了一望无际的荒野。 不过地势不高,他们所见也有限,甚至连那条贯穿南北的河流都没看到。 他们也早早失去了张豪的踪迹,此时甚至以为那家伙已经走丢了。 “这下玩脱了。”路人说,“这么大个地去哪儿找人?” “别这么猴急,路人。”猴子责备道,“他肯定走不远。” “你怎么知道?”路人问。 “咱们得相信他的专业。你认为一个专业人士会丢下自己的队友吗?” “喂,你什么时候成舔狗了啊,猴子!”两人二话不说吵了起来。 香奈儿叹了口气,大喊一声制住两人,接着伸长胳膊指向空中。 两人继而望去,发现北方高高的石台上一个人正翘着腿在那里悠闲地晒着太阳,甚至可能睡得正香。 而那人不是别人,赫然正是他们的队员,转校生,张豪。 “看到没!”猴子一脸得意,第一个跑了过去。 三人攀上台地,来到石头下。 此时,张豪已经醒了,不过仍闭着眼睛。 路人第一时间喊了起来,“喂,喂,你在干什么?”注意到张豪的手正在往嘴里送什么东西。“你们看到没,他在偷吃!” 张豪睁开一只眼睛,看着三人。“什么叫偷吃啊,路人,这样可就委屈我了。我可是也给你们准备了。” “在哪儿!”路人赶紧四下查看。 “背包里。”张豪终于坐了起来。 路人赶紧拉开了张豪的背包,一个抱成一团的大叶子滚了出来,在石头上摊开,露出了一大串淡紫色的果实。 初看起来像葡萄,不过颗粒更小。 很快,三人便分辨出了眼前这些是什么水果了——蓝莓,绝对可口而且价值不菲的水果。 三人已是垂涎欲滴。不过猴子仍小心的问,“能……能吃吗?” “当然,而且我已经用湿巾擦过了。”张豪笑着,“比你们从任何一家超市里买的都要天然,不添加任何……” 没等他说完,三人就大口吃了起来。一颗一颗从细枝上揪下来扔进嘴里。 昨天一整天靠干粮度日,嘴中完全没有任何一丝苦辣酸甜的感觉,吃的最有味道的估计就算鸟蛋壳了。 如今舌尖品尝到酸甜的果肉,简直不要太兴奋。 果肉刚被压碎,汁液便融着唾液在味蕾上翻滚,滑入喉咙。就连香奈儿都控制不住的发出了幸福的声音。 “我说过了啊,班长,不要发出这种声音啊!”猴子边吃边吐槽。 不到一分钟,三人便将一串蓝莓吃完了,叶子上只留下了光秃秃的细枝。 张豪笑嘻嘻的看着三人。 蓝莓不仅能提供三人缺失的营养,更可以补充水分,让他们恢复力气。他伸出手,将三人拉上石台。“过来看看。” 三人陆续走到石台边。 接下来不约而同的惊讶声不是因为石台距地面几乎有二十几米的高度,而是站在这里所能看到的景致。 东方,他们正对的方向,几乎能望尽大半个荒野的地貌。 不再有密林,不再有一人高的灌木,不再有遮天的绿叶。 满目空旷。 最下面是苔藓和青草编制的绿色绒毯,其上点缀着低矮的灌木丛,偶尔的一片竹林,穿插而过的细小支流,大多中途就被截断,一两支则流向视野之外。 视野中最高的东西则是支流边随风摆荡的芦苇,竹林和那些孤零零矗立着的老树。 在左手边,他们甚至可以模模糊糊的看见远处雪山山脉的主峰。 皑皑白雪盖覆其顶,云层环绕,看起来就像一大碗刚盛出来冒着冷气的圣代。 雪山融化的雪水凝聚成了一条流经几百公里的大河。 大河的一条支流流经这片自然生态,哺育了这里的万物。它从北方被地形切割,又分成了无数支流流经荒野。 在这里,他们仍看不到其中最大的一条支流。 不过他们知道,它一定就在天边尽头,在那里等着他们。 几人再次感叹,如果一切都在此时结束,那是多么完美啊!可惜,他们还要继续前进,经受磨难和考验。 “怎样,欣赏够了吗?我们是不是该出发了!”香奈儿提醒说。 路人长叹一声,“真希望我的腿能像眼睛一样,能把看到的所有东西一步迈过去。” “那是做梦,路人。”猴子打击说。 “等等,等等。”张豪不紧不慢的说,“你们难道没人在乎你们刚才吃的食物是哪儿来的吗?” 三人这才醒悟。 “哦,对啊。今天的路程重要的不是速度,而是要收集到足够的食物。”猴子后知后觉。 “跟我来。”张豪跳下石台,开始引路。 张豪找到食物的地方就在石台另一侧,一片五颜六色的低矮灌木中。 见状,以为都是吃的,路人三步并作两步跑了上去。 “喂喂,别碰里面的,那些可能有毒。我们就摘外面的蓝莓就好!”张豪赶紧制止。 后者一个急刹车险些栽倒,抱怨道:“不早说,转校生!” “是你太着急了吧!”班长挖苦。 蓝莓树并不多,只有外面几棵,但果实茂盛。 几人兴奋的摘下一串又一串,塞满了背包。 张豪提醒路人千万别直接吃,不经擦拭的蓝莓表皮可能有许多病菌,要吃之前最好先用湿巾擦拭干净。 路人将差一点就吃进去的第二颗吐了出去。 收集完毕,众人才继续赶路。 张豪告诉他们最好先绕道去竹林一趟。“所有的竹笋都是可以吃的,甚至生吃。如果能挖到,我们午饭就解决了。” “ok。”三人的积极性似乎随着鼓鼓的背包一下子就上来了。 从高处看,竹林似乎不太远,结果他们走了足足半个小时才到。 这一小片竹林长在一个丘陵的半山腰上,每一棵都有十余米高,竹林中也有许多混生种类的树木。 他们爬着山,走进了混生竹林,低头开始寻找冒尖的竹笋,期望有在夏秋季出笋的品种。 有时,只要方向正确,再付出足够的努力,成果自然应之而生。 第569章 ‘魔术\’与陷阱 即使路人不被那冒尖的笋尖绊倒,他们也早晚会发现它。 折叠铲子和斧具派上了大用场。 笋并不多,模样品质参差不齐。 他们最后挑了那种上细下粗的,一根大的,几根小的,之后还将挖的坑重新填补了回去。 为此,他们不得不吃掉了一些蓝莓,以腾出一些背包空间。 继续出发。 接下来需要解决的问题便是水了。 他们有过滤器,但贴在玻璃外的标签告诉他们这种一次性过滤器最多只能过滤两瓶水,但这不打紧,他们还有一根火柴。 如果能继续生火并将水煮沸,便可以杀死全部的水生细菌。 不过这最后一根火柴可能还要等他们捕到鱼以后再来用,也就是可能要等到晚上了。所以,白天,他们四个人可能只能靠两瓶水度日了。 穿越荒野没比在丛林里穿梭容易很多。 他们时而要穿过粘稠的泥地,洪水冲刷而成的碎石堆,有的地方简直像沼泽一样粘稠,他们必须绕开。 索性,四人都有了登山杖。遇到危险的地段,他们便小心摸索前进。 因为还要生火,他们便重新开始收集薪柴。 张豪提醒他们留意视野内有没有什么小动物,或者垃圾,小动物他们可以尝试抓来,垃圾没准也能派上用场。 他们没再找到什么可以补充的食物,不过张豪知道,这完全是因为他经验不足而已。 不过也有惊喜。 猴子在泥土里发现了一小块闪光的东西,用脚踢出来,发现是谁吐的口香糖,结果用锡纸包住扔到了地上。 他随口抱怨了一句,正准备把它踢回泥土里,没想到张豪却像见了宝一样将口香糖锡纸团捡了起来,还故作神秘的说中午会给他们变个魔术,他们不用生吃竹笋了。 四人走了一上午,终于走完前半段,来到了支流密集区域。 他们在一条三米多宽的支流旁休息,补充水分,解决午饭。 张豪又做了一个柴火堆,接着开始表演‘魔术’。 他将锡纸小心拆开,用木棍挑走口香糖,小心剔除干净,接着将锡纸中间用刀小心切成细条状; 又去除了手电筒内的电池,将锡纸两端宽头分别按在电池的正负极上。 很快,锡纸中间的细条颜色就变了,接着突然燃烧起来。 张豪将火苗引入薪柴堆。营火便自然升起。 三人有些尴尬地看着,边点着头。 “哦。简单的物理现象,导体电热。”路人说。 “看起来……的确很简单。”香奈儿说。 “呃……”猴子不知道该说什么。 张豪将处理竹笋的工作交给了香奈儿和路人,并让她们多烧一些水好将各自的瓶子灌满,接着和猴子一起沿支流北上,寻找更大的食物。 按理说,这样流动的淡水河里一定会有许多生物:鱼类,虾,螃蟹,青蛙…… 除了青蛙之外,其他煮熟了之后都是可以吃的。 关键是,他们能不能找到它们;更关键的是,能不能逮到它们。 而他们之所以往上游走,是因为地图上的缩略图中显示支流的下游没有拐点,也就不能有水湾聚集。 相反,上游有许多这样的水湾,有的甚至很大。 他们走了不到十分钟便碰到了一个。 一个小水湾,直径差不多二十米。 外圈和里面几乎全是从上游带下来的碎石,不过表面都已经被水流磨光。 岸边有蛙声,不过在他们来之后便跳远了。 波纹下则有鱼儿和虾,还有其他不知名的浮游生物游动。不过,最大的可能也没超过十厘米。 “好小……”猴子说,“你要钓吗?” “我们不钓。” “怎么说?” “咱们做个陷阱,回去吃午饭,然后再回来。” “陷阱?” “没错。一个非常简单的陷阱。”张豪拿出自己的水瓶,将里面的水一饮而尽。又拿出折叠斧,将空水瓶从三分之一处割断 然后将瓶口调转过来,放进了瓶身里,简单的捕鱼陷阱便完成了。 接下来是鱼饵。 张豪从背包侧兜里掏出食品袋,将在森林里收集到的东西倒进去了几个。 猴子惊讶,“你是从哪儿找到这些虫子的?” “只要细心点这些幼虫到处都是。”张豪看着自己的水瓶说,“本来,这些虫子是可以吃的。煮熟了,很有营养,几乎是最理想的蛋白质来源……便宜这些小鱼了。” 猴子惊讶的看着张豪,从那不舍的语气中,他几乎都认为转校生真的很想吃了它们了。他只能干笑几声,看着张豪将瓶子深入水中,用水下的石头夹住。 “走了,我们可以去吃午饭了。” 二人沿河回到营地,班长已经把竹笋煮好,并且用斧切成了细条。 路人眯着眼睛一路看着二人返回营帐,坐下,才小心翼翼地询问班长,“可以吃了吧?” 香奈儿开始分发食物。 竹笋配蓝莓,一个清脆鲜香,一个软糯香甜,几人似乎自记事后便没吃过这样奇怪的午餐。 不过填饱肚子当然是第一位的。 第一锅的水填满了路人和香奈儿的水瓶,第二锅的水也晾得差不多了,又灌满了猴子的水瓶。 “你的水瓶呢?”香奈儿问张豪。 “他的用来做陷阱了。”猴子指了指身后,“抓鱼的。” 路人兴奋喊着,“鱼!” “那你喝什么啊?”香奈儿问。 “没事,我跟班长喝一瓶水就好。”张豪说。 香奈儿一口蓝莓汁差点吐出来,下意识就捂住了嘴,一脸震惊地望着转校生。 不过其他两人当然知道这只是在开玩笑,顺便附和道:“哦?已经发展到如此关系了吗,班长!” “去死啊。路人,你跟转校生用一个瓶子!”香奈儿喊着。 众人笑点刚来,便突然停了下来。因为他们几乎同时注意到,西边的山坡上突然走过来三个人影。 这三个人瞧到他们,没有绕路,而是径直朝他们走了过来。 “他们?”猴子小心的问。 “他们?” 路人不知所以。 “偷我们东西那伙人!”香奈儿咬着牙说。 那三人越走越近了。 “来者不善。”猴子低头,将自己的口型隐藏起来。 第570章 他校男生与谎言 “不会是来管咱们借东西的吧?老娘现在可不想跟他们说话!” “借?”猴子冷笑,“营火!他们肯定看到咱们点火了!”说完,他就伸脚想将营火踩灭。“反正咱们也要走了,不能便宜他们!” 但张豪拉住了他。 同时,陌生的声音从很近的地方传来。“哎哎哎,别着急,别着急!” 一个尖嘴猴腮的他校男生迈着箭步冲了上来,毫不避讳地闯进了他们的领地,一把冲到营火前,就好像要保护住火苗。 “别急着踩啊!你们不用了,给我们留着啊!”语气就好像猴子他们做了什么错事一样。 香奈儿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还给你们留着?她想回:那你把你们偷的东西还给我们啊!但她忍住了,扭过头,不想搭理对方。 猴子也是气的脸都憋红了,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对方。 路人则第一次显示出自己冰冷的一面。 香奈儿他们的沉默反而让陌生男生的气势更盛了起来。他舔了舔干巴的嘴唇,咧着嘴笑着,“各位看起来是要走了吗?” “啊。”只有张豪回话。 男生转向张豪,搓着手。“那可以把营火留给我们吗?” “可以。”张豪直接说,拿起了身边猴子的水瓶,拧开盖子,大口灌进了喉咙。“请便。”然后起身,准备招呼同伴离开。 香奈儿等人不知所以,一脸犹豫。 他们当然不想就这么便宜了这群‘小偷’,但出于‘友谊第一,比赛第二’的原则,甚至出于竞赛规则考虑,他们当然也可以互帮互助。 一堆营火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也要熄灭,倒不如送给别人。 但见张豪一直在催促他们快走,香奈儿也直接站了起来。 “那就走!”她有些不服气的说。 猴子和路人也都站了起来。 此时,另一支队伍的三人已经挡在了营火前面。 另外两个男生人高马大,一脸凶相,但看起来属于那种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家伙。 他们随意的显露自己的情绪,让别人一眼就能看透他们的想法。 此时,他们生怕香奈儿几人会后悔。 不过他们奸诈的队友似乎有别的考虑,喊道,“等等,等等!” 香奈儿和猴子压根不想回头,当作没听见继续往前走。 又是张豪停了下来,转过头,露出那种学校里经常受人欺负的学生的委屈表情,问:“什么事?” 奸诈的队友立刻觉得有戏,上前几步,声音也大了不少,说道:“你们的水是从哪儿来的?” “过滤器啊!”张豪回答。 “哦?”对方转了转眼睛。“你瞧,我们身上已经没有一滴水了,而且倒霉的是,我们的工具里没有过滤器。” “所以?” “所以,你如果能把你们的借我们用一下,感激不尽。” “呵。”香奈儿哂笑,“可……”她看到了张豪的眼神,立刻住了嘴。 “可我们……”张豪有些犹豫,但却已经将背包卸了下来。 奸诈男生的同伴也跟了上来,助阵般大声说:“借我们用一下吗!” “好,好吧。”张豪说着,就要从背包里拿。 香奈儿把脸转过去,避开所有人,说道:“那咱们怎办?” “咱们不是还有一个吗!”张豪说。 猴子瞪大了眼睛,“咱们什么时……” “哎——”路人走着走着突然摔了一跤,撞到了猴子身上。 另一边,张豪从背包里掏了半天才将过滤器掏出来,边递过去边介绍使用方法。“把水从这里灌进去……这个盖子千万不能打开,否则空气进去,过滤器就不起作用了……” “好好好。”奸诈的男生赶紧说。 “还有,别忘了还给……” 对方拿了设备转身就走,回到营火前,准备休息。 张豪等了一会儿,见对方仍没动静,说:“你们现在就可以滤水了啊,我们还要……” “你们哪个学校的?”看起来有些凶狠的大高个问。 没人回答他。 他把这当成对方的示弱,继续说,“你们走吧,就当你们帮了我们一把,比赛结束会好好谢谢你们的。” “可……” “你们三个小子也真是幸运,啊?有个大姑娘陪着你们。”另一个男生色眯眯的朝香奈儿的后背望去。“能坚持到现在已经不错了啊!看身材不像是女汉子!”语气尽带挑逗之味。 张豪侧身一步,挡住了差一点冲出去的猴子。 香奈儿咒骂了一声,大步离开了。 “我们走。”张豪说,转身推开猴子。不过他自己走两步就停下了,回头小心的问:“我问一下,我们没有地图,沿着这条河往上走,没错是吧?” “没有地图?”奸诈的男生惊讶的问。 “是啊,一直就是凭着感觉走的。” 三名他校男生惊讶不已。“那你们运气也太好了。”其中一个拿出了地图,打开看了看,又瞅了瞅自己的队友,最后转向张豪,一本正经的说:“没错。” “好的,谢谢。”张豪礼貌地回应,转身走了。 他们沿河而上,一众沉默,直到安置陷阱的河湾。 半个多小时过去了,张豪捞出水瓶。 陷阱生效了。 平常只能吃一些浮游生物的小鱼小虾嗅到肉的鲜味,都嘴馋的想来凑凑热闹,结果钻进了瓶口就出不去了。 张豪得意的细数成果,“一、二、三……三只小鱼,四只小虾。喂,这一次赚大了啊!” 没人回应,张豪抬起头,见其他三人聚在一起用那种审度的目光盯着自己。他站起来,笑着说:“边走边说?毕竟不能浪费时间啊!” 其实刚刚发生的事很简单。 张豪设立一个局,撒了两个谎,做一个小动作。 他故意示弱,让对方以为自己很强势; 撒了第一个谎,让对方贪得无厌; 在背包里动了动手脚,将过滤器的滤芯拔掉,只给对方一个空瓶子; 撒的第二个谎…… “因为你不想让他们跟上来!”香奈儿已经彻底看透了。“好小子啊。果然没你看起来那么老实!” “班长也一样啊。”张豪说,“得亏你的配合。” 香奈儿扭过头,但无法掩饰脸上的得意,险些就要笑出来。 第571章 湖泊与钓鱼 猴子则一脸纠结,一方面满足于对方遭到了报应,一方面又后怕自己险些因为冲动毁掉这一切。 更让猴子懊恼的是,路人竟然比他还提早发现。 “你是怎么发现的啊?”猴子不解的问。 “当然是看班长啦。”路人得意的说,“她说话时直接将头瞥了过去,我就知道肯定有问题。喂,你和班长这么多年同学,还没发现这点吗?她最不擅长搞阴谋诡计的啊!” 香奈儿也很惊讶,没想到一眼就被别人看透了,还是个自己之前一直瞧不起的宅男。 “不过,你是因为知道他们没有水,才故意那么说的吗?”猴子问。 “差不多吧。”张豪说,“没看他们的嘴唇都干的不像样了吗?而且别看站的挺直,其实已经没力气了。” “天啊,这也行?” “我也有个问题,”路人说:“他们有火啊!直接烧热水灌满瓶子不就好了?” “我觉得他们不会。”张豪说,“我觉得,他们认为仪器要比自然靠得住。我敢打赌,他们挺不到明天!” “就因为直接喝了河水?”香奈儿问。 “没错。”张豪回答,“这可不是小事。在野外,直接喝没有经过过滤的水无异于自杀行为。他们会拉肚子,也可能会被寄生虫感染,到时候就连止泻药都不管用。” “天啊!” “不用可怜他们,班长,那群人罪有应得。”路人阴狠的说。 “突然感觉轻松了许多。”猴子感叹,“我也觉得他们肯定不会跟上来了。那群五大三粗的家伙可没什么脑子。” “但我们也没有过滤器了,不是吗?”班长提醒。 “的确,要让他们相信,可能就要付出点代价。”张豪回应。 “过滤器什么的都是小事,能解决掉跟屁虫才最重要吧!”路人仍很兴奋。 一边仍回味着刚刚那件事,四人继续前进。 接下来的路程上河流明显多了起来,有的一步能跨过去,有的几米宽,如果不想弄湿鞋子,就得绕路去找天然的石桥,或者干脆扔几块大石头进去自己搭一座桥。 他们继续收集薪柴,继续寻找食物,继续搜寻可用的垃圾。 他们找到了一处地标,在地图上确认位置后,知道荒野已经被他们走过了一半。 下午四点多的时候,猴子注意到头顶的天气突然阴沉下来,浓云多了许多。 这可能是下雨的前兆。 他们在山坡下听到了潺潺的水流声,爬上去便看到不远处有一段天然的瀑布。 落差不高,可能只有三四米。 没有飞流直下一泻千里之状,但也不乏飞珠溅玉之感。 四人绕过瀑布继续向上,登上高台,赫然见到那座地图上标记的小湖泊。 虽说比一般的湖泊小,不过比之前的小河湾可要大多了,生物也比之前多了不止一倍。 香奈儿甚至说她见到了一条能上豪华餐厅餐盘的那么大的一条鱼。 “这么大!”少女毫不注意的在胸前比划双手丈量。“我只看到一眼它就躲进石缝里了。” “哦。还行。”猴子愣愣地点了点头。 “逮到它我们不就能吃饱了吗!”路人急忙说,“那赶紧扎营啊!” 张豪却表达了担忧。 他担心晚上会下雨,雨如果下得很大,那么河流一定会泛滥,湖水会猛涨,湖边没有高地,到时候没准全会被淹没。 “唉。”猴子叹了口气,“不知道你说的话为什么总是这么有道理。在你眼里,我们是不是也跟刚才那群家伙一样蠢?” “准是。”路人眯起眼睛。 “准是?”香奈儿愠怒,抬头寻找张豪,不过后者已经不知不觉走远了。“臭小子!” 他们继续往北方的高地势走,步行了不到二十分钟便找到了一座石山。 惊喜是,石山里有一条贯穿的山洞,距离地面两米多高,简直是再好不过的天然庇护所。 “真是步行改变命运。简直跟游戏里一模一样。”路人又异想天开起来。“多逛逛地图,总能发现更好的东西。” “应该说游戏都是仿照现实吧?”香奈儿半懂不懂的说。 路人抹了抹平头,有些不甘,但却又无法反驳班长的话。 下午五点半。 天空浓云压境。 见头顶的浓云几乎就快要变成暴雨的黑云,张豪决定生完营火后赶紧出发,返回之前的湖泊钓鱼。 猴子当然继续随行,不过这一次,班长也想跟着一起去。 “呃,我……也想帮点忙。”香奈儿说。 三人都能看出来她只是想看个热闹。 路人有些尴尬,“班长,别丢下我一个人啊!咱们坐在这儿唠会嗑不好吗?” 香奈儿没搭理他。 见众人要走,路人又喊着,“别丢下我一个人啊!这附近有野兽怎么办啊?” “那就看你自己了,路人。而且,你还有很重要的一项任务,别让营火熄灭,去那边的灌木丛再找点柴火。”张豪半命令半请求的说。 “啊?” “你不会连这点活都干不好吧?”猴子嘲讽。 “唯独不想被你这么说!”路人朝远处的猴子喊着。 张豪、香奈儿、猴子三人加快脚步,沿着之前做的记号返回湖泊,很快便看不到路人和营帐了。 “他一个人没事吧?”香奈儿不免有些担忧。 “哎呦我的天,班长,他也是成年人了,怎么可能有事!”猴子鄙视,“应该说如果咱们不带几条大鱼回去,那就绝对有事了。” “生死就看这一回了吗?” “可能没这么严重,班长。”张豪说,“饿一顿也没什么大不了。” “排除路人在外,你说这句话没一点毛病。”猴子说。 他们抵达湖泊,立刻组装渔具,钓饵,寻找钓点,香奈儿跟父亲钓过鱼,在钓鱼经验和技巧上是三人中最高的。 “哦,原来班长是想来大显身手。”猴子坏笑。 香奈儿也会心一笑,自信的说:“只要有鱼,我就一定能把它钓上来。看着吧,你们!” 渔具简单的很,只有一根五米长的钓丝和鱼钩。 香奈儿将钓丝缠在登山杖上,利用利器敲出的凹坑位置卡住,一个简单的独竿便制作完成了。 她仔细挑选钓点,抛竿,垒起石堆将鱼竿架住,然后亲自蹲在旁边守着。 第572章 比试与死而无憾 猴子得令去地里再找一些小虫子作为鱼饵,而张豪则在湖的另一岸打起了自己的算盘。他截断小柳条,用其当绳索,将工具斧死死绑在登山杖的一端。 他没光脚下去,也没卷起裤脚,因为不知道湖里有没有水蛭之类的寄生虫。他甚至谨慎的将裤脚塞进了袜子里,紧紧勒住,这才小心迈入湖中。 一上午阳光的照射让湖水不至于太过冰凉,不过张豪刚下去,仍是不由得打了几个激灵。 而他之所以敢下去,完全因为湖水靠近岸边五六米之内并不很深,目测过,最多及膝。 不过,如今亲自下去试探,明显要更深一点。 清澈的湖水具有欺骗性,每年在这上面误判的人大有其数。 但好在张豪用不着走太深。太深,他的‘鱼矛’就使不上力气了。 张豪在浅滩观察静待,看鱼儿在他脚边游来游去。他尝试扎了几次,试试手感。 不过一开始,总是无法准确判断鱼儿在水下的位置。 光在水面的折射让张豪看到的只是鱼儿的虚像。这虚像比鱼的实际位置要高。 不过,凭借训练出的快速准确的纠错技巧,以及对动作的精准预判,他的攻击越来越准了。 只有瞄准鱼的下方才能把鱼叉到。 第五次描边,第七次就插中了尾巴,不过那条鱼还是挣脱逃走了。 第十次,刀刃直插鱼腹,将那条之前还活蹦乱跳的鱼儿直接按到了湖底。他不想再沾湿上半身,于是等那条鱼彻底不再挣扎后,才小心将‘鱼叉’提了起来。 而于此同时,香奈儿也提起了‘鱼竿’。 湖对岸的两人同时收获了自己的战利品,也同时注意到了对方。 两人对视一眼,没说话,不过都不约而同将这当成了一场竞技。 竞技中的竞技。 当猴子回来,第一时间注意到了现场的紧张气氛。 他轻轻将翻出来的幼虫和蚯蚓放到了班长身边,接着便绕到了张豪那里。 从成果上来看,两人不相上下。 不过从重量上来看,张豪占了优势。 毕竟香奈儿的方式导致她无法选择钓取的目标,而张豪的方式则明显更自由一些。 二人的竞技直到天空落下淅淅沥沥的雨滴时终于结束了。 不管胜负如何,从结果上来看,他们小队算是大获全胜。 总共十一条大大小小的鱼,加上早上采的蓝莓,晚餐可谓丰盛。 倒霉的是,走到一半路,雨大了起来。 三人拎着工具和战利品狂奔回去,跑回山洞时,身上几乎都淋湿了。 路人意外的就在营火边睡着了,不过他超额完成了任务,收集了一堆柴火。 香奈儿一路上都刻意跑在二人身后。 这身浅色运动服虽然吸汗耐磨,但在逐渐狂暴的雨滴面前,也无能为力。 随着衣服渐渐湿透,材质不仅变得透明,而且会紧紧贴着身体,这肯定是每个发育期的少女都会尴尬害羞的事,香奈儿也不例外。 一回到营地,她就赶紧钻回营帐。 不过还是大意了,一脚踩到了路人的腿,后者的上半身膝跳反射般弹了起来,一下将她撞倒在地。 路人疼得大叫一声,一双眼睛就要鼓出来。他几乎已经看到轮廓了。“班……班……” 而就在那双迷迷蒙蒙的眼睛即将把香奈儿正面湿透的衣衫一览无余时,少女一双剪刀手伸了出去,直捅两颗眼球。 路人惨叫一声。 香奈儿钻进了帐篷。 洞口外,天已经完全变成了黑压压的一片,没有半点其他颜色; 雨大有下成暴雨之势,拍打在石头山上噼啪作响。 他们围着的柴堆也是。 火焰在薪材上跳跃鼓动,火花随微风飞舞,热量也不断涌出。 三人都换上了一身干衣,为防意外,将被淋湿的衣服也放在火堆旁的石头上烤干。 路人的眼睛红肿着,泪痕仍在。 这几乎算得上他们受的最重的伤了,就是没想到还是自己人造成的。 路人对眼睛倒无所谓,不甘的叫着,“啊,没看到啊,猴子,百年一遇的大事件啊!” 香奈儿冷笑。 “你不是只对二次元感兴趣吗?”猴子不解。 “呃……其实我的大脑有种特异功能。”路人强行解释说,“它们能把看到的东西都加工成二……” “再多说一句今晚你就没饭吃。”香奈儿说。冷酷的语气不容任何置疑。 “好。”路人老实起来。 不过很快,晚餐散发出的香气就让众人无暇他顾了。 几条鱼水煮,煲出鲜汤,剩下的全都在火上烤了。 没有盐,没有油,但河鱼本身的肉质,加上火焰的烤熟,蓝莓的调味,仍让四人的舌尖感受到了难以忘却的味道。 咽下烫嘴的鱼肉,再灌饱暖胃的鱼汤,这一顿晚餐称不上饱,但也绝对算得上满足了。 两天,他们负重从清晨走到傍晚,走了七十公里野路。 没泡过脚,没空过腿,没洗过澡,疲惫的是身体,也是精神,考验的是体力,也是忍耐。 按路程推算,猴子确信他们现在处在绝对领先的位置,只可能落后那些靠着队友的食物一口气不停往前赶的‘作弊者’。 不过今晚的大雨几乎相当于帮了他们一个忙,它阻止了那些人夜行赶路。 “我估摸着这大雨绝对会劝退不少队伍。”路人分析说。 趁着火势减弱,四人将袜子都脱下来,将脚伸到火焰下,就像戏水的孩童一样。 路人偷偷盯着火焰后那白净的双脚,觉得自己死而无憾了。 香奈儿望着火焰,似乎陷入了沉思,甚至都没察觉到两个瞄向自己不怀好意的目光。 “班长思春了。”路人小声说。 香奈儿一脚过去,险些将路人的脚踢进火里。 “班长在想什么?”猴子小心地问。 “还能想什么!”香奈儿不客气的说,“咱们这种情况,谁还有心思想外面的事?”她瞥了一眼转校生,“不过有一点倒挺好奇的。你们不好奇吗?” 路人和猴子都看到了香奈儿的颜色,纷纷看向张豪。 “似乎和我有关?”张豪翘起眉毛。 “看看,咱们干什么他都知道。”香奈儿说。 “说实话,我真的太好奇了。”猴子也承认说,“能问吗?” “额……”张豪知道这问题迟早会来。 第573章 询问与雷闪 “这有什么好问的?”路人却很淡定,“每个人都有喜好吧?也许转校生就喜欢这种东西。” “这算什么喜好啊?”香奈儿惊讶。 “怎么不算?这你就不懂了,班长。”路人的声音突然狡诈起来,“许多人都好这口,这种被大自然凌虐的感觉,在空无一人的环境下享受一个人的孤独……还没看出来吗?咱们的转校生是小受——” 又是一脚。这一脚直接将路人的脚丫子踢进了火里,后者一声尖叫就像穿天猴一样蹦了起来,差点撞到洞顶,好在之后检查并没被烫伤。 “莱顿弗罗斯特效应。”香奈儿无关痛痒的说,“液体会在湿润表面形成一个蒸汽层。它能保护你。这也是为什么你能用手掐灭蜡烛,却不被烫伤的原因。” 猴子装模作样的鼓起了掌。“千言万语,只有‘佩服’二字。不过话说回来,张豪,真的吗?真的喜欢被虐?” “啊,有一点。”张豪缓缓点了点头。 “那另一点呢?” “其实我跟别人学过。” “这东西……哦,抱歉,”猴子打断自己,“这技能还有人教吗?” “当然。三百六十行,每一行都有专家。而且,这技能更贴近生活吧?” 真正的生活,表面之下的生活。 不过如张豪所料,现代学生并不理解这一点。 在他们的意识中,生活是充满色彩,没有威胁的; 生活是无拘无束,不需要考虑如何生存的。 这也是他们最大的区别。 张豪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亡命天涯,而这群人…… “我看过真人秀,那种求生类的节目。教你的是那些人吗?”猴子又问。 “算是。”张豪回答。 “那请问是在什么机遇下教你的呢?莫非是你亲人,还是说,邀请你去做嘉宾?还是说……你们同时落难孤岛?” 张豪苦笑,他本想随便编一个借口,却没想到真相被人猜了出来,只好说,“最后一种。” 一声惊诧同时从三人喉咙里钻出。 “还有这种事?!” 他们不约而同瞪大了眼睛,屁股往这边挪动,大有一副要听听到底怎么回事的架势。 “意外。” 三人还想继续打听,突然,一声炸雷吓了众人一跳。 那雷声从天而降,划破夜空,点亮了半个荒野。 接着,雷驰电掣,飙举电至,仿佛天空正在经历一场剧烈的无法停止的化学反应。 不知觉间,香奈儿竟是用双手环抱起了自己,但此时其他人都被天空自然的杰作吸引,根本没注意到。 她也很快调整姿势,屈起双腿,更自然的将头伏于膝上,故作沉思,而其实则是在掩饰什么。 没一会儿,等她安抚好自己的情绪,便站起来,跟其他人说了声‘晚安’,就钻回了帐篷,拉上拉链前,还不忘提醒几个男生早点睡觉。 之后,三人围坐在火苗前,不约而同的沉默了一会儿。 等约莫班长睡着后,猴子才小心开口,“班长她……的确有这个毛病。” 另外两人又沉默了一会儿。 路人说:“我以为一般女生都害怕打雷。” “那真的是动漫里才有的剧情!”猴子鄙视。“咱们班长可不是一般女生。她肯定……小时候遭遇过什么事……” 猴子开始猜测香奈儿小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 路人认真的听着。 张豪听了一会儿这些无稽之谈,便也钻进了帐篷。 第二晚,他们在滚滚雷声中进入梦乡。 可能也没有梦,身体疲倦的巴不得大脑清空一切。 他们同样一早就起床了。 走出洞外,才发现暴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歇,天空清澈透亮,仿佛能直接看透苍穹; 而它留给大地的则是满地的泥泞水洼,之前还燥热的荒野如今已经变成了千湖之地。 大大小小的水洼映着天空和云朵的影子,如果大地可以被卷起来,那就真的像万花筒一样了。 不过这自然奇观对参赛的团队来说却不是什么好消息,而是阻碍。 在泥地里行进不仅会让双脚很不舒服,而且更消耗体力。 但该做的事还要做完。几人收拾完行囊后,便继续朝目标跋涉了。 第三天没有食物,他们也不会消耗时间去获取食物。 今天的目标是快步赶到下方路线的第一个补给点,获取补给。 所以,他们早上必须饿着肚子了。 其他三人可能饿一顿没什么,让他们意外的是路人竟然没有抱怨。 “哦,我一直不吃早餐的。”路人说。 “所以你中午就会吃那么多。”香奈儿鄙视。“你可真是什么长胖的方式都尝试了。” “什么?真的吗?”路人惊讶,“我一直以为不吃早餐会让我维持体重呢!” “不,你只会越来越胖。” “啊!”路人叫道,“我要吃早餐!” “如果你实在很饿的话……”张豪弯下腰,从泥地里捡起什么东西,接着转向路人,两只手指掐着一只细长的蠕虫。“把这东西泡在水里十几分钟,就可以……” 路人一阵干呕。 “班长,试试?” 香奈儿迈着碎步一瞬间就走远了。 “猴子?” 猴子差点就爬到树上。 之前一直跟着他们的队伍果然不见了踪影,看来的确是上了张豪的套。 没了后顾之忧,而且报了一箭之仇,众人的步伐轻松了不少。 四人走了一个半小时,终于在天边尽头见到了漂浮在空中发光的浮标,那正下方就是补给点所在。 不过,虽然能看得到,可想走到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有些人在家里可以畅游穹宇,但让他走完哪怕其中一小片地方,可能就要花一辈子的时间。 而真正的旅人,他们在地图上标一个点,便出发了。 再多的攻略和主意也比不上直接踏上那片土地,直接感受自然的威力所带给人的智慧。 不过这段路可能太长了点,那触目所及的闪光有好一阵子似乎从没变过。 路人走得几乎都失去耐心了,抱怨着:“咱们真的是在朝那边走吗?我怎么觉得越来越远!” “没错,路人,方向绝对没错。”猴子喘着气说,“我都能发现那光闪的越来越快了。” “呵,那绝对是你眼睛花了。”路人吐槽道。 两人就这么又杠了起来。 第574章 补给站与目光 “喂,你们俩!忘了转校生一开始说的话了吗!”香奈儿批评说。 “一开始?那都是两天前了啊!”路人诡辩。“两天前老师说过什么我都不知道,更何况他了啊!” “吼,怪不得你常在老师的黑名单里了。”香奈儿哂笑。 猴子鄙视的笑了笑。 “笑什么?能上那份名单的都是勇士。”路人狡辩,“不知道帮你们背了多少黑锅!” 在打嘴仗上,猴子从来没赢过路人,他自知说不过,也多少有点理亏——班上的确有许多传言的坏事都被赖到了那几个人身上,于是赶紧转移话题,问道:“张豪说了什么?” “他让你们少说话,多走路。”香奈儿提醒说。 “好吧。我错了。”猴子率真的道歉。 不过路人可没这么好说话,他故意发出那种过街混混一样不屑一顾的声音。“真的吗?我不知道说话怎么浪费体力了?不就是费点口水吗!” 不过他胖乎乎的脸庞和挺起的小肚子却逗笑了几人。 “你没救了。”香奈儿评价。 路人还想说什么,却突然被自己的口水呛住了,顿时憋得面红耳赤,不要命的咳嗽起来。 一时口水直喷,眼泪横流,看样子就差把胃液吐出来了。 “看到了吧?这就是倔嘴的下场。”香奈儿一边嘲讽,一边帮路人捶着后背。 一下一下,越来越重,就好像故意凿上去一样。 “班长,停——”猴子逗趣的说,“再打下去,路人没呛死,就会被你拍死的!” 香奈儿停下了手,路人赶紧灌了一大口水。 几人继续赶路。 上午九点,他们终于在一座小山丘上瞥到了补给站临时搭建的帐篷,虽然只是一角,但也足够安慰所有人了。 他们互相加油鼓劲,又走了半个小时,终于看到了为补给站特意清扫出的小径。 不过当他们绕过前方的树林,视野变得开阔后,都吃了一惊。因为他们发现补给站边已经有许多人了。 猴子瞪大了眼睛细数了一下,站着的,坐着的,甚至准备离开的,总共有九人。“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有比咱们还快的队伍?” “不一定是队伍。”香奈儿说,“你看他们,少有坐在一起的。” 猴子也注意到了。“哦。”他伸出手指点着,“那两个应该是同一队伍的,那两个也是,其他人……我懂了。” 其他三人也都懂了。 这些人都是‘投机者’,利用同伴提供的食物马不停蹄一直赶路,当然要比他们更快。 他们虽然走的是最快的路线,但在获取食物上花了不少时间。 所以,反而没有领先。 猴子这时已经没有那么义愤填膺了。他也知道这种做法可能并不都是为一己私利,而是整支队伍制定的战术而已。 “但我觉得欧阳项那家伙绝对就是想拿第一。”猴子唯独对这个名字不松口。“真不知道他这么拼命要干什么。奖励?虽然丰厚,但他根本不需要吧!名声?也不需要吧!他有那么大的后台,一举一动都在关注之下,还需要特别做什么吸引眼球吗?真搞不懂。” 路人随后发出冷笑,“依我猜,没谁是和谁约定了什么。” “哦?怎么说!”猴子好奇。 “在我的主观世界里,总有这号人物,他们看起来潇洒风光,春风得意,纨绔不羁,但往往比任何人都执着于某个东西。为这个,他们常常可以做出许多疯狂的事。班长,你说是不?” 香奈儿把头转了过去,不知道是不想理路人,还是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不过沉默了一会儿,她便转移了话题,说:“咱们走得还是慢了。” “是啊,咱们可是绕了近路了啊!”猴子稍有不甘。 路人叹了口气,“别怪我。我最最最开始就告诉你们了。” “没事,路人,我们是团队。”香奈儿说,“一个队伍的短板决定了它的上限。” 闻言,路人眨了眨眼睛。“班长,我不知道该怎么评价你刚才说的话。” 在路人有些尴尬的回应中,几人笑出了声。 这爽快的声音吸引到了补给站其他人的注目。 这群人在连续的赶路中身体早已疲乏不堪,即使有同伴在身边,平时也很少言语,能多保存体力就尽量多保存一些。 他们知道有几个脚程更好的人已经领先于他们,无法追赶。不过对自己仍没被‘大部队’落下,还是感到庆幸的。 但当他们抬起头,突然发现一支四人队伍竟然赶上了他们,顿时无比惊讶。 这惊讶甚至已无力隐藏,直接表现在了脸上。 而当他们察觉到这四人的体力都未透支,而且尚有盈余后,更是无法理解了。 甚至,最后,这股不理解慢慢变成了一种不怀好意的怀疑。 香奈儿他们当然也注意到了所有这些目光。 “喂,喂,怎么总觉得他们看咱们都像狼一样啊!”猴子低声说。 “你说谁是狼?”香奈儿问。不过她的语气完全不像是在问问题。 越来越近,四人也没再说话,而是沉默的迎着那些目光,走进了补给站。 之前在补给站休息的学生大多数都独自成队,一开始甚至被他们的四人仗势吓到了,有一个为他们主动让出了一块空地,坐到了一边。 他们不好拒人好意,说了声‘谢谢’。 补给站中依靠个人参赛身份领取食物和水,一人只一份。 不过在这里,另一种水是免费,而且不限量。 几根软长管端头卡着水龙头从几个大水箱中伸出来。里面的水可以直接喝,甚至可以冲洗身子。 他们刚到这会儿,几个男生正光着膀子用软管往身上浇水,还不时发出满足的喊声。 多数队伍都会选择在这里多停留一会儿,喝足再走。 路人的衣服已不知道被汗水浸透了几次,早就想好好冲一次澡了。不过他的嘴一有机会就总得找点东西嚼嚼。 走之前,他对香奈儿客气的说,“班长,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冲个澡,免费的。” 后者故作要将背包扔出去,才让路人灰溜溜地跑开了。 第575章 质疑与反击 空出位置后,张豪和猴子也去冲洗了一下。他们脱掉上衣,举起软管对着头就浇了下去。 完全不怕衣服被淋湿,反正一会儿再走个一个小时就会被阳光晒干。 回来时,张豪用没穿过的衣服沾水做成了一条湿毛巾,递给了班长。 香奈儿惊讶的犹豫片刻,还是接了过去,有些感谢又有些嘲讽的说:“没想到你还挺细心。” 张豪只是尴尬的笑了一声。 那些不友好的目光一直都在,甚至有的人已经走了,还回头用那种不安的目光看着他们; 剩下的人窃窃私语,不知道在偷说些什么。 终于,一个坐在他们对面,一直也用那种怀疑目光偷偷盯着他们的男生开口问道:“你们怎么这么快?” 香奈儿冷笑一声,大声说道:“抄近路了啊!” “近路?”听者大吃一惊,其他人也都转过头来。 不过很快,他们便理智的意识到这场竞赛根本没有所谓的‘近路’。 而当他想明白,就更觉得不可思议了,“你们是直接穿过来的!” “是啊。”猴子发出变调的声音。 “四个人一起?” “是啊。”路人也用做作的声音回答。 “你们怎么能找到这么多食物?一天,四个人!你们肯定偷带了,对不对?” “对个屁啊!”香奈儿吼着,“你们凭什么这么揣度别人?” 她看似在对着眼前的人喊,实则是在对这里的所有人说:“能追上你们就是作弊?别异想天开了。你们知道我们昨天都经历了什么,是怎么过来的吗?我们早上吃的蓝莓,中午煮的竹笋,晚上吃的是在北面湖里钓的鱼。 “这些都是自然给我们的食物,利用他们给我们提供的工具就能办到,你们不会利用,不怪自己,凭什么说别人作弊呢?” 香奈儿拿出了班长的气势,让在场所有人都住了嘴。 不过她当然也会圆场,接着说,“我没什么别的意思,各位,你们能走到这里说明都是精英。不过我们当然也不会服输的,咱们终点见。” 最后这句话甚至让几个本来阴沉的脸笑了出来。他们都撤走了怀疑的目光,专注到自己身上。 接着,大多数人都意识到,如果他们再不赶路的话,就更难拉开差距了。 一个人对四个人,甚至两个人对四个人,同时,就说明他们已经处在落后的位置上了。 想明白后,这些人陆续出发。 想着自己的到来打乱了这些人的休息计划,几人只觉得好笑。 香奈儿决定再休息五分钟也出发。 几人重新调整辎重,让背负的重量平均一些,然后尽可能的放松休息,揉揉腿,捶捶肩,将鞋子脱下来晾晾脚。 路人干脆直接仰倒在了空地上,枕起背包,几分钟也想睡一会儿。 不过路人刚打起呼噜,香奈儿就一把站起来。 “走了!” 吓得后者一个激灵。 第一补给站东面不到一公里,便是那条流断东西的大支流。 河面足足有二十米宽,水流不算湍急,但也不缓。 搭石头是不可能过去的,目测距河岸一两米水深已经及肩,中间最深处绝对有两米多,甚至有的地方可能达到三四米。 想通过这条河有两个最简单的方法,就是两个方向补给站后的木桥。 两座木桥都是主办方找专人临时搭建的,材质纯天然,绝不会污染环境,而且随时可拆可卸。 对于这些竞赛者来说,过桥几乎就是通过这条河最简单最有效的方式。 几人沿着河岸朝远处的木桥走去。 一边试图靠近欣赏自然的美景,一边也小心的与河岸保持距离,免得失足坠落。 一个看起来巨大的阴影在河水中突兀地出现,逆流而上,看起来像一条几米长的河怪,不过其实只不过是上百条小鱼围聚而成。 在自然界,弱小的群体只能靠这样聚集在一起,免受灭顶之灾。 一对野鸟在河对岸的芦苇丛间嬉戏,竟是野生鸳鸯。 香奈儿刚想叫同伴们去看,猴子却突然喊了起来,“喂,你在干什么?”他冲着木桥的方向。 几人急忙抬头瞧去,只见走在他们前面刚刚过河的两人队伍一听到猴子的喊声便立刻慌慌张张从木桥另一头离开了,之后头也没敢回,匆匆忙忙的跑开了。 “可疑。”路人皱眉眯眼。“就好像做了什么坏事一样。” “什么坏事?”香奈儿也挑了挑眉头。 “桥。”张豪说,然后快步赶到桥边。 其他三人也跟了上来,不安地询问,“怎么了?” 张豪扶着桥桩,有些疑虑。 刚才,猴子一发出声音,他是第一个抬起头的。 在那一瞬间,那两人背对着他们,在河对岸的桥桩上鬼鬼祟祟的不知道在干些什么。 但他认为自己在他们手中看到了某些金属的反光。 手表?煎锅?也没准是一把刀具。 怎么说来的?要先揣度他人的恶意。 张豪的表情突然严肃起来,一瞬间散发出的气场充满了其他人不解并为之担忧的气息。 “怎怎怎……怎么了,张豪?”猴子说话都磕巴了。 “他们对桥做了手脚。”张豪低声阴沉说。 众人惊讶。 “你怎么知道的?”香奈儿谨慎地问。 “我有种不好的感觉。”张豪回答。 “这……”香奈儿不解,“这桥还有许多人要过的,他们怎么能动手脚?怎么敢动?那绝对会取消资格的。” “说不定哦。”路人搓着下巴,他最喜欢的就是揣度他人内心的邪恶,所以这会儿,他的想法离张豪最近。“没人看到,没人举报,没人证实,如果他们真的干了,谁又知道呢?你认清刚才那两人的脸了吗,班长?” 香奈儿摇了摇头。 “那就得了。咱们几乎都穿着一样的衣服,他们还特意戴上了罩帽,样貌也根本记不得了。现在的情况就是,物证人证全都消失了,只有一件事可以证实了。” “哪一件?”猴子和香奈儿同时问。 “就是转校生说的那件啊!”路人摊了摊手。“他们到底有没有干坏事呢?” 虽然表情浮夸,语气傲慢,但道理却头头是道,路人成功将香奈儿和猴子也拉了过来。 第576章 桥与惊心动魄 “别乱想了。”香奈儿说,“咱们试试不就知道了吗!” “没错。走过去就能知道他们到底干了什么,没准只是刻了‘到此一游’几个字。”说着,张豪就要过去。 香奈儿一把拉住了转校生,摇了摇纤细的手指。 “都说了多少次了,不是每件事都只有你能做,转校生。给我们点表现的机会,行不!” 语气是疑问,也是命令。 张豪恭敬不如从命,不过仍是提醒班长小心。 “放心,我水性好的很,就算掉下去也能轻松游几个来回。”少女难得露出高傲的表情,踏上了木桥。 堆搭的圆木和木板发出吱咯的声响,桥体随着香奈儿前进的身姿徐徐摆动,让剩下的三人未免有些提心吊胆。 但结果是,香奈儿有惊无险抵达了河对岸。她看了一眼刚才疑似被动过手脚的固定绳索,摇了摇手,告诉他们之前的担忧完全是多余的,招手让他们也赶紧过来。 张豪点了点头,开始过桥。 前几米很顺畅,可走到中间,摇晃突然剧烈了起来,就好像本来整体的结构突然少了一块拼图,变得不完整,脆弱起来。 张豪顿觉不妙,立刻加快脚步。 身后传来猴子和路人的喊声,一个催促他快点过去,一个催促他赶紧回来。 届时,张豪已经走到了桥中间,进退两难。但如果按照规避危险的先决反应,往回跑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不过,张豪定了定神,稳住身体,接着朝前方迈出了大步。 香奈儿检查过的那根绳索突然绷断。 根本没什么反应时间,随着缆绳收紧,前方的桥面从桥头开始倾斜。 前后同时传来惊叫。 不过张豪可是见过更多大场面的。他临危不乱,交错脚步调整步伐,在坠落前一瞬间踩踏仍坚固的木板一跃而起。 可这一跃虽然跃出两米多的距离,但仍够不到河对岸。 眼看就要落入河水之时,张豪一把抓住了右边未断的绳索,悬在半空。 不是悬空,因为桥面只是倾斜了一个很大的角度,并未完全落入河中,而张豪的双脚也踩住了两块木板间不平整的缝隙,找到了支撑点。 但这支撑点十分不牢固,而且光滑,如果不是双手紧紧抓住缆绳,他坚持不了几秒。 好在那两个人没有割断两侧的绳索,现在只能这么庆幸的想。 另外三人焦头烂额的试图想办法解决同伴的困境,但张豪知道等待别人救援不如自己先想办法救自己。 他看了一眼河对岸,估算了一下,可能也就五六米的距离。 他果断行动了起来。 能踩住的地方就尽量用腿支撑,脚下没有着力点就依靠双臂,像攀单杠一样,利用腰腹的力量和臂力,左右手交替朝岸边挪动。 这种动作他在训练时不知道做了几千几万遍了,几乎一瞬间就驾轻就熟,不过十秒,他的一只脚就已踏上了河岸。 香奈儿伸出一只手将他拉了过来,不过可能是因为太过着急而用力过猛,直接将张豪拉到了她身上,两人撞到一起,都在河滩的沙地上翻滚了一圈。 一时间,河两岸似乎静止了。 接着,张豪大笑起来。 “你笑什么!”香奈儿从沙地上坐起来,后怕的质问道。 “我只是在想,这也太简单了,班长。”张豪说,“我以为还会更刺激一点呢!”他的身体甚至都没进入到那种肾上腺素飙升的状态。 “什么?你——” 少女的声音似乎有些不对劲,张豪赶紧坐起来去看,发现后者脸上仍挂着那种大难之后的惊惧表情。 而且,眼角似乎还悬着焦急之下挤出的泪水。 “班长……” 香奈儿扭过头去,抹了一把脸。 “喂,有事没啊?”来自河对岸的喊声。 张豪站起来,捶了捶胸口,朝对面两人竖起了拇指。 “我不是问你,是问班长啊!”路人喊。 香奈儿也站了起来,一边拍着身子,一边摇了摇头。 接着,他们听到了木板的碎裂声。在河流不懈且强有力的推力下,落入水中的木板分裂崩塌,碎片顺流而下。 很快,张豪这边桥体的木板便几乎已掉落殆尽。 四人两两隔岸对视了几秒,同时叹了口气。 “看样子我们过不去了。”猴子说。但他似乎仍不想罢休,问道:“能游过去吗?” 张豪摸了摸自己的背包,说道:“可能是个办法。我有登山绳,把它扔过去,你们绑在腰上,没准我可以拉你们……” “不行!”香奈儿直接将计划否决。“你可真是大胆啊,转校生!万一出什么事怎么办?猴子和路人水性都不好!” “呃,我没想强迫他们……” “不行。”香奈儿又确认了一遍,转向路人和猴子,“你们不能冒险了。” “我赞成。”路人举起手说,“别勉强过去。刚才转校生那几下没把我魂儿吓出来。” 猴子没说话,不过他也一样被吓到了,只不过比路人稍微要点面子,没直接表露自己的恐惧。 “好吧。我们不冒险了,班长。” 虽然阻止了队员的冲动,但这也就意味着短时间内他们的队伍无法满编汇合了。 他们隔岸理了一下形势,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发射求救信号,等举办方派人过来将桥修好。 但修好桥不知道要花多长时间,而这段时间,难道说香奈儿和张豪两人就在这里干等着吗? 那不仅会距前面的人越来越远,领先后面队伍的优势也就…… “别啰嗦了,班长,你们先走。”猴子干脆的说。 虽然知道此时这句话是最优解,但领队香奈儿仍是犹豫起来,担心着什么。 她一直主张团队同心协力,共过难关,可能在想如果此时分开,不知道还能不能重新汇合。 她看向路人。 “放心吧,班长。”猴子保证道,“桥一修好我们就立刻出发。” 香奈儿点了点头,“还记得路线吧?” “当然,去第四补给站。” 香奈儿看了看地图,说:“这段路不太好走,你们……” “唉,放心吧,班长。我们正好休息一会儿,到时候没准其他队伍会跟上来,我们跟着走就是了。相反是你们,要抓紧了,别让我们之前的努力白费。”猴子认真的说,“别犹豫,别等我们,别回头。凭你们的体力一定能超过那群人的,他们的状态不怎么好!” “好!好!!”香奈儿激动的喊着。 第577章 铺桥与单纯 两人把这简单的分离搞得像诀别现场一样。 “转校生,你一定要照顾好我们的班长!”猴子终于对张豪说话了。 后者赶紧点了点头。 “还有,你不准……不准——”不知道要说什么,猴子憋红了脸都没说出口。 最后还是路人替他说了出来,“不准有什么非分之想。” 张豪皱眉苦笑,香奈儿则一边摇着头,转身离开了。 张豪冲着猴子和路人招了招手,接着跟上了班长。 两人沉默着走了几分钟,等到已经听不到河流的声音,香奈儿终于爆发了。 她捶胸顿足,气得吼叫的声音都带着颤抖。“该死的!要是让老娘碰到他们,我非要把他们骂到狗血淋头!” “班长?” “这事没完,转校生!等过终点,我一定得揭发他们!还有,之前偷咱们东西那伙人也一起算上!”她的声音忽而急转,由愤怒又变得困惑起来。“怎么今年碰到了这么多倒霉事?明明前几年没这么不顺啊!” “呃,班长?” “有什么话快说!” “我觉得……这次可能是因为咱们走得太快了。”张豪说,“领先总会遇到很多麻烦,后面的对手巴不得咱们走路都摔倒。” “哦。说的也是。”香奈儿转向张豪,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然后表情突然像被夏日的阳光晒化的糖果一样软化下来,红润的嘴唇撅着,眼眶中泪花闪动。 她突然站定,一边弯下腰,一边高举双手做祈祷状,“抱歉,转校生,刚刚……刚刚我差点害死你。” “呵,别,班长,我这不活的好好的吗!”张豪只瞧了一眼便扭开头,少女里面的衬衣可不是紧身的。 “不能一味的用结果来评价过程。”香奈儿接着说,终于把身子抬了起来。“要不是你……谁知道要是换成猴子和路人会怎样!可恶,我明明检查过那条缆绳啊,它好好的……” 香奈儿左手捶右手,遗憾的说,“他们肯定是在绳索下面做的手脚,所以上面才看不到!” “可能的确如此。”张豪说。可能真的如此。 他们又走了起来。 “不过话说,你……也太厉害了点了吧?叫什么,临危不乱?那时候还能想着用那种方法过来,一般人早就腿软了吧!” “所以我说了,班长,小问题。”张豪笑道。 香奈儿眯起眼睛,怀疑的说,“别人要命的事到你这里就变成小问题了。我看你遇到什么事好像都能不慌不乱,小子,你到底经历过什么啊?” “都是小事,班长。”张豪违心的说。 少女讥笑,一听这浅笑的语气就知道是在搪塞骗人。“算了,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越过大河,他们将前往东南方向的第四补给站。 和之前一样,抵达补给站的路要比直线路程更难走。 他们要先绕到南方,躲过湿地泥沼,接着再从几座山峰的山脊间穿过,才能抵达目的地。 如果正常走的话,他们一定会选择直接穿过泥地沼泽,追回时间。 但这次香奈儿首先拒绝了,她还是想等路人和猴子跟上来再一起走。“如果你……想要个好名次的话,我不介意。” “不。”张豪肯定的回答,“我可是被猴子和路人拜托过了的。” 少女笑了,带着自然的傲慢。 …… 路人和猴子发送求救信号,等来救援飞行器。 救援队呼叫后勤,直到他们将一辆铺桥机空运了过来,再重新铺设桥梁,总共花费了一个半小时。 期间,有分属五支不同队伍的九人赶了上来。 让猴子和路人惊讶的是,这九人不都是‘投机者’,其中甚至有一支四人队伍。 绝对的大威胁。 唯一能让他们欣慰的是,这支队伍的状态没他们好,想必在没有补给的第二天过得很惨,其中一人的肚子似乎还有些不舒服,而其他人则都面容憔悴,疲惫不堪。 他们显然已经在补给站休息一会儿了,走过来看到断桥,又坐了下去,就好像巴不得不用站着一样。 铺桥时,两人又盯了一会儿,发现这群人的状况也可能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糟糕。 首先,他们都身高马大,裸露的双腿和手臂比大多数人都充满力量。显然,都是运动特长出身。 两人惊讶,一个班能找齐四个体育生也真是太厉害了。 桥重新搭起来后,路人和猴子便同其他九人一起出发了,他们的目标都是下一个补给站。 从个人身体状态上来说,猴子和路人无疑是最好的了。 他们没走太险的路,肚子也能填饱,晚上休息的也不错。不过,如果抛开这些,他们的身体素质却是完全比不上其他人。 班长说的没错,这群人都是选出来的精英,一路能追赶到这里并不单是因为投机取巧,而是在体力和耐力上也的确优于常人。 “这么说,真是厉害。”猴子说。 “谁厉害,我?”路人说。 “是转校生。他可是一个人把我们三个带到了这儿,绝对第一梯队。要是没他带着,咱们现在说不定落后到哪里去了呢!” “没办法。”路人耸着肩。“人家是氪金玩家。想想,咱们一般人哪儿能接收到这些东西啊!就像欧阳项那种可以呼风唤雨的家伙不也都没这么厉害吗?所以,他家里肯定也不简单。最起码能和……” “你是说他能和欧阳项比一比?”猴子惊讶。 “比不上也肯定差不多。据说,他们家是国外的。” “这个我也听说了,但我总觉得可能不是这个原因。这本领可不是用钱能堆出来的。” “钱是敲门砖啊,伙计。花个几十万几百万给你找个野外求生专家,培训你一个月,也一样!”路人拉高嗓门,“那可都是专家啊!就算培训的是我,最多俩月,不,三个月吧,也一样能吓死你。” 猴子沉思起来,然后说:“我觉得没这么复杂,这小子不简单,他肯定经历过什么咱们没经过的事。” “‘没那么复杂’,你怎么跟班长一样!唉——”路人感叹,“单纯的人生啊!” 第578章 坚持不下去的路人与‘鼓劲\’ 两人一边窃窃私语,一边继续赶路。 因为这段路紧挨着湿地沼泽,所以空气中不乏潮湿和一股迂腐的味道,估计是从沼泽中腐烂植物和动物尸体中散发出来的。 这段路上下起伏,不时还要躲开突兀的峭壁石山,路程绕远了不少。 尤其是要翻过的几条山脊,更是连绵不绝,频繁的出现上下坡,急速消耗队员们的体力。 路人很累,而且没了班长在身边,似乎失去了前进的劲头。 “喂,她不是在前面吗?追上去啊!”猴子鼓劲。 “傻吗,你!在前面和在手边能一样吗?”路人哭诉着,“我从来不是追求那种无意义东西的人啊!” “你追求过的没意义的东西还少吗!” 路人每走几百米就抱怨说不想走了,猴子只好在耳边不停劝说: 再往前走一段,再下一个坡,前面就是补给站了…… 没了强硬的监督,路人的水和食物消耗飞快。 又或者,他们一定是没有学到科学的徒步方式,不懂得何时休息,不懂得该如何在路程上合理的分配体力,导致消耗过大。 又或者,他们太想追上那两个人了,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就连体力还可以的猴子都有些疲惫了,但他仍是带着路人坚持着跟在前面行进的队伍后,不让自己被拉下太多。 时间很快就到了下午。 这群人原以为能趁入夜前赶到下一个补给点,不过看来都高估了自己的体力。 走在最前面的队伍停下开始扎营,后面的队伍也都不约而同的停了下来。 到这里,各队伍的补给物资也都消耗得差不多了。 尤其是走在前头这群人,他们已经拿走了队友的食物资助,可能也就没再好意思拿取其他的了。 能升起营火的寥寥无几,更多的队伍已经无力折腾,直接钻进了帐篷里的睡袋,抱头便睡。 很快,稀稀拉拉的鼾声便开始在山谷中回荡。 不过这声音里可不包括路人的,他还挣扎在最后一段坡路上。 这上坡路几乎有两公里,简直可以说是压死路人的最后一根稻草。 这之前,路人已经拼尽全力了。 他的水都喝光了,猴子把自己的水分给他,他的食物不够了,猴子把自己的食物分给他。 两人虽然爱好不同,性格不同,平时也几乎没什么共同话题。 但两人这么些年一直和香奈儿同班,平时依靠班长聚在一起,也慢慢积累下了平淡的友谊。 路人很感动,也很感激,就是靠着这股劲头坚持这一路的。 可如今,腿部的酸痛,意识的模糊让他几乎连自己在哪儿是谁都不知道了,更别提什么感恩了。 “我不行了,我不行了。”路人嗡嗡的说。 “再坚持一下,我们马上就到顶了!”猴子领先他一步走在前面,一边扯着沙哑的嗓子喊着加油,一边几乎是拉着路人往上爬。“还有几步路了!” “你骗我,你就骗我!”路人哭诉着,“都多少个‘几步’了!多少个‘一会儿’了!” “真的,真的马上就到了!”猴子说。 “不,我不信。你当我是瞎子吗?”路人不走了,指着上面,。“还有好几百米!” “就剩好几百米了啊!” “不!”路人发出最后的吼声,一屁股坐了下去。“天王老子叫我我也不会走了。我……我的腿都麻了。” “上去就可以扎营了啊,路人,再加把劲!” “哪儿都可以扎营,我们就在这扎营。不,我没劲搭帐篷了,我就要躺在这儿!”说着,路人就想躺到斜坡上。 即使是没有生存经验的人都知道直接躺在冰冷的石面上是绝对不行的,尤其是在出了一身汗浑身湿热的情况下。 猴子赶紧扶住路人,知道这小子一旦躺下再拽起来可就难了。 可那身体重和肚子可不是白长的,猴子根本没力气再拉起路人,只好从背后顶着。 两人就这样坐在斜坡上,背靠着背。 “喂,路人,这样不行。”猴子说。 “咋不行了,挺舒服的。”路人低声说。 “是,你舒服,可我……”猴子没继续说自己的后背都快顶不住了。“天快黑了,路人。” “是啊,该睡……觉了。”路人的声音虚弱飘渺起来,眼看几乎就要睡过去了。 猴子毫不怀疑路人有坐着睡觉的本事,赶紧试图将路人摇醒。 但无论他怎么摇,那胖头就是不抬起来。猴子低头去看,路人的眼睛已经闭上了。 “喂,喂!别在这里睡啊……” 但无论怎么叫路人仍是不醒。 “不行,我要走了,路人,我要扔下你了。” 没用。 “啊——”猴子要放弃了。他从衣服中掏出信号枪拿在手中,说:“路人,你这么睡下去肯定要生病的,我可负不了责任。别怪我,真的别怪我。” 说完,猴子将手臂抬起,将枪口指向已经有星光闪过的天空,准备扣下扳机。 就在这时,一声嘹亮的呼喊从他们头顶传来。 这声音无比熟悉,可猴子还是找了半天才找到那声音的来源,就在坡顶。 “喂——你们两个要甜蜜到什么时候啊?我都看不下去了!” 这声音简直太熟了。 猴子急忙站起来,冲着远处那两个身影大喊,“班长?张豪?” “快上来啊,两个傻子,坐在那里干什么啊!” “这责备的声音……”不知何时,路人也站起来了,他的双腿似乎不抖了,顺着猴子的目光往斜坡上瞧去,大喊一声:“啊——是班长!” “快上来啊,笨蛋!” “好,好!”路人似乎一下子来了劲头,迈步就往上走,边走还边喊,“再来点,班长,再多骂我一点!” 坡顶的香奈儿无奈的摇了摇头,对张豪说,“别听。” 接着,少女朝下喊道:“该死的蠢猪,你给我快点上来,老娘非要好好调教调教你。怎么?不想走了?那就赶快退出啊,这里不缺你一个人!” “再来!”路人的声音变成了歇斯底里的哀求。“再来点,班长,朝我进攻!” 接下来的剧情刷新了猴子与张豪的三观。 第579章 攻与受 香奈儿和路人一攻一受,隔着百米的距离上演了只能在动画或漫画中才能欣赏到的一幕。 张豪甚至察觉到,班长自己也不敢面对改变如此之大的人设,后来甚至都羞愧的闭上了眼睛。 但他知道,她这么做完全只是为了鼓舞自己的队友。 在对方筋疲力竭之时,用一切能用得上的办法,不惜…… 张豪也终于明白那句‘别听’是多么意味深长了,于是张豪捂住了耳朵。 最后五十米,香奈儿跑了下去,张豪也跟了下去。 两人没管猴子,因为后者显然没那么疲惫。他们一左一右架起路人,几乎是将他抬到了坡顶。 “你们,没……没走?”猴子喘着粗气问。 “我说这是影分身你们信吗?”香奈儿说。 “不信。”喘了几口气,猴子才再次开口。“班长你可能还没解锁这项技能。” 两人相视而笑。 路人拽着张豪的裤子爬起来,直接就朝香奈儿身上扑了过去。“抱一个,班长。” 香奈儿真的抱了过去,路人哭啼起来。 角色瞬间转变,路人变成了撒娇的孩子,而香奈儿则仿佛变成了安慰他的家长。 猴子问张豪,“你们怎么不直接走?” “班长她非要等你们。”张豪将功劳全推出去。 “那前面的队伍怎么办?” “随他们去吧。” “可成绩……” 张豪指了指香奈儿。 后者一把推开路人,笑道:“还什么成绩啊,现在这成绩你还不满足吗?咱们已经可以了,剩下的唯一任务就是确保全员通过终点!没有异议吧?” “好,没问题,那咱们赶紧休息!张豪,你已经准备好营火了吧?”路人问。 “没,帐篷还没搭呢啊!”张豪说。 “什么!!” “我们还有一段路要走呢,路人。”香奈儿伸出手,边指边说。 “什——么——”路人蹒跚着走到坡顶另一边,才发现他们还有一大段下坡路要走。 而下面,透过月光能看到散开的影影绰绰的帐篷的影子,还有几缕营火微弱的火光。 路人险些晕倒。“天——” “所以现在还不是休息的时候,”香奈儿拍了拍手说,“你们准备好了吗?” “啊。”猴子第一个回答。 路人咽了咽口水,说:“让我下去可以,班长,但我有个要求。” “要求?” “啊。再来一次,刚才那个。” 班长的脸立刻就红了,一次就已经是她的极限了,还要再来一次? 她架起胳膊,不由分说的拒绝了,厉声说:“或者,我有个更简单的办法——踢你下去。选一个!” 路人挑了更困难的一种下山方法。 抵达空地,扎营,没有营火,睡觉,等待最后一天的黎明。 可能是太累了,从没这么累过,路人一秒钟就睡着了,接着脑袋懵的说了一晚上的梦话,声音还特别大。 猴子甚至专门贴在帐篷外听了一会儿,边听边笑,最后甚至都忍不住了。 不过很快,猴子便也拖着灌铅的双腿钻进了帐篷。 和前两天一样,张豪在其他人都钻进帐篷后,又在外面坐了一会儿。 不管何时,他总是喜欢一个人独处。 安静,也冷静,不管思考什么问题都会更方便,更容易,更清晰。 不过,今晚可能要成为例外了。 山里的蚊子不仅个头大,而且更多,往往成群结队。 张豪可不想成为那群‘吸血鬼’的晚餐,于是没待多一会儿也钻进了自己的帐篷。 最后一天,这群人多数都是被一群飞鸟的鸣叫吵醒的。 它们可能是要去沼泽进食,飞过了这群高中生露宿地上方。 等香奈儿,猴子穿好衣服出来,张豪已经收起了帐篷,整装待发了。 两人也见不怪。 问题是路人仍没睡醒,而且从呼噜声来看,可能要一觉睡到中午。 香奈儿怼了怼猴子,让他去叫醒路人。 猴子在帐篷外叫了几声,根本没有回应,而帐篷也只能从里面的打开。 眼看其他队伍都已经出发或马上就要出发了,香奈儿下达了最后通牒。 猴子只能想出一个馊主意,反正这帐篷也用不上了,他就直接管张豪要工具刀将帐篷从外面割开,然后如视死如归的战士般钻了进去。 没一会儿,帐篷里便传来了一阵尖叫和紧随其后的扭打声。 四分钟后,他们排在最后出发了。 “我会永远记住这一天的,猴子,你记住!”路人咬着牙根说。对他来说,以那种粗暴的方式被从‘床’上叫起来是天理不容的。 “你随便记。”猴子这边也难受着,为了叫别人起床自己脸上挨了一脚,轮到谁也不好受,挖苦道:“都是因为你,咱们最后一个出发,比前面的队伍不知道落后了多少!” 路人别过脸去,虽然听到这声音他就来气,但猴子说的却是事实。 这也是他唯一的把柄。 不过,路人很快就找到了反击的言辞,大声回道:“咱们班长都说了,名次什么的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一起通过终点!是不是,班长?” “呃,啊。”香奈儿敷衍的点了点头。 “你看!” 猴子鄙视的哼了一声。“真是傻子。” 路人还想回怼,但他们已经看到第四个补给站了,也是最后一个补给站。 对食物和填饱肚子的欲望战胜了与同伴打嘴仗的乐趣,路人撒开腿跑了过去。 因为今天他们日落前应该就会完成比赛,所以路人终于被允许吃了一顿正常的早餐。 抵达时,猴子又见到了那支四人队伍,并将他们指给张豪和香奈儿看。 “那四个小子可真是厉害。” “嗯?满编吗?的确。”不过说实话,张豪倒不太惊讶。 按路程算,这场竞技其实不算体力拉满。成人组的专业赛事里程可是数倍于这个的。 让这次竞技显得如此艰难的原因,可能是因为这阶段的高中生太不注重体育锻炼了,尤其是像路人这种家伙。 打个比方,如果路人能有猴子的耐力和体力的话,那么他们的速度显然会更快一些。 “的确厉害,竟然能追上咱们。”香奈儿也承认道,“不过有一点你说错了。” “哪点?”猴子不解。 “那不是四个小子,其中有一个女生。” 三人大吃一惊。 第580章 豪杰与成全 “哪哪哪……哪个是女的?”路人急忙问,“我这开了光的眼睛都能看漏吗?” “开了光也是瞎子。”香奈儿嘲讽,然后小心地指给几个男生看。“看仔细点,离咱们最远的那个,坐着的,正在喝水。看她喝水的姿势,小指头!” “有那么点意思,”猴子说,“不过有的男生也爱翘小指头啊!” “你们真是没救了,感觉肯定不一样啊!还有……”香奈儿突然尴尬起来,最后说:“前面,后面啊,仔细看啊,你们最擅长的吧!” 三人理解了后便仔细瞧看起来。 “别那么直勾勾盯着啊,她看过来啦!”香奈儿赶紧站起来用身体挡住三个男生的目光,不过那个被盯着看了一会儿的参赛者还是注意到了他们。 可对方并没有生气,反而朝香奈儿送来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香奈儿也回以一个温柔的笑容。 “哦——”吃饱喝足的路人又有了精神。“‘嗖嘎’,我以为那是肌肉一开始。” “锻炼出来的肌肉给人的感觉不是那个样子,班长说的没错,那并不是肌肉,而是臀……” “臀什么,转校生,说啊!”路人故意催促着。 “你们就会欺负老实人,是吧!”香奈儿责备道。 “喂,班长,你不会以为这小子真老实吧?”路人无语,“别这么天真啊,班长,出去会吃亏的啊!” “班长,她给你那眼神是啥意思?”猴子岔开话题问。 “算是……一种认同吧。”香奈儿说,“就好像是在说:‘咱们都是女中豪杰’,这种感觉。嗯,就是这样。” “天啊,你们一个眼神就能读出这些东西,是机器吗?”猴子惊叹。 “哼哼。”香奈儿得意的笑着,“这就叫‘英雄所见略同’。” “哦?班长也有不谦虚的时候。”猴子坏笑。 看着看着,那支四人队伍出发了。 看着那几个背影,猴子突然想到了什么,“我怎么觉得,咱们可以不管前面那几人成绩如何,但不能落后这支队伍啊!” “哦?怎么说?”路人问。 “女中豪杰啊!”猴子叫道,“即使是豪杰,也要分个第一第二吧?咱们怎么可以让班长当老二呢!” 路人摸着下巴。“有道理,不过怎么总觉得你这话说的有点……” “唉,别管那些有的没的,你们怎么说啊!”猴子站起来,一副就想赶路的架势。 “我随时可以走。”张豪也站了起来。 两人目光转向路人。 后者不情愿地站了起来,拍了拍生锈的膝盖。“在班长成为‘女豪杰一号’的路上,我可不想再拖后腿了。” 四人立刻出发。 这一次,即使是路人也卯足了力气,他发出最后宣言——不到终点前绝不倒下。 而为了追赶时间,张豪甚至建议他们径直穿过丘陵地带,直达终点。 “那条路上可是有很多峭壁的,你确定咱们能过的去吗?”猴子谨慎的问。 “我还想说那句话,你们有多相信我,我就能带你们走多远。”张豪说,嘴角显露出的自信比一开始更盛了。 “好啊。”香奈儿大声喊,“我们就再成全你一次!” 他们开始比照地图,寻找明显的地标,并依靠指南针辨别方向,重新定位。 半个小时后,翻过一座山坡,他们见到了连绵起伏的丘陵。 “我以为这就是最高的了。”望着远处高低起伏的山丘,路人摸了一把汗,故意说:“咱们没走错吗?” “我敢肯定没有。”猴子说,“除非地球磁场偏转了。” “有点娱乐精神行不?”路人抱怨。 “走你的吧。”猴子推了一把路人。 脚下的草地变成了砂子路,再也没有能遮荫的茂盛大树。山丘光秃秃的,难得见到绿色的草地。 一开始只是过渡段,地势平坦,虽多少都有大大小小的碎石挡路,但还不算陡峭险峻,登山绳在这里还派不上用场。 从高处往南边看,他们甚至可以模模糊糊的看到绕行的队伍,零零散散的参赛者,不过也几乎远在天边; 往北面看,之前的湿地延伸到另一条支流尽头,阳光照射在泥沼上,腾起阵阵白雾雾; 他们不想往前看; 往后看,一支队伍跟在后面,正沿着他们的路线跟上来。 “喂,太赖皮了吧?”猴子抱怨着,“这可是咱们好不容易找到的路啊!” “有点窃取别人劳动果实的意思。”路人鄙视,“不过,好像也没什么错,手段而已。还有,这不就是那支‘豪杰’队吗!” 还真是,四人满编,加上那个短头发看起来像男生的‘假小子’,正是之前那支队伍。 不过,‘豪杰队’……这名字只有路人能起的出来。 “可他们不是绕路走的吗?”香奈儿不解。 “那就是又绕回来了呗!”猴子有些不高兴。“还真是会找机会。他们肯定是看到咱们往这边走了才跟过来的!” 这负面情绪在所难免,毕竟他们之前有过一次被跟踪的经历,而且那经历并不怎样。 “怎么说,班长?”猴子问。 “这……”香奈儿看向张豪,“我想咱们还是先继续往前走吧,毕竟不能断定他们就是要跟着咱们。怎样?” “我无所谓。”张豪说。他是真的无所谓。 猴子和路人还是尊重班长的建议,于是四人继续前进。 丘陵中段,阶梯地形的坡度越来越大,越来越陡峭,并开始出现一些峭壁。 峭壁或高或矮,矮的有三四米,高的有十余米。 值得庆幸的是,峭壁表面突石嶙峋,并不光滑,有许多着力点,这给他们的攀爬提供了更多可能。 主办方给他们提供的攀爬绳索有五十米,长度虽然足够,但其他设备却并未配备。 一开始,张豪以为是因为举办方并不专业,但后来想可能并不是这样。 他们可能只是认为即使提供了专业设备,这群高中生也不会有人真的会使用。 而且,使用就会有风险,不提供反而是规避这份风险的最佳选择。 主办方的意思是,送一条绳子,有了翻越丘陵的可能,但至于能不能爬,选不选则爬,还得看队伍自己的选择了。 绝大多数队伍选择规避风险,而张豪他们给出的答案是: 试一试。 第581章 香奈儿的攀爬与记忆 但即使是尝试,也要承担相应的风险,或者说问题。 丘陵路段险峻,一旦上去便很难再绕路下来。 就是说,他们可能必须要坚持爬下去了。 “这和说好的可不一样!”路人委屈地抱怨。 “之前说的是啥?”猴子故意忘了。 他们遇到的第一个挑战是约七八米高的峭壁,坡度差不多有七十多度。 高度不算高,表面虽有凸起,但却不明显,需要好眼力和技术去寻找应对,对毫无经验的人来说,攀爬一定十分困难。 不过,无论如何,都要上去试试看。 张豪跃跃欲试,一马当先,刚想把登山绳缠在自己腰上,香奈儿又拦住了他。 “我来。”班长一副‘一妇当关’状。 “班长?”三个男生同时吃惊。 香奈儿不顾众人走到峭壁下,抬头往上面看。 张豪一见这姿势就顿时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可能并不只是少女想要逞能或怎样。 香奈儿没有鲁莽的直接往上爬,而是先观察路线,这说明肯定有人在这方面提点过她; 而她最终选择的那条路线也正是张豪想要攀爬的,说明她判断准确。 也许…… 香奈儿将登山绳系到腰上,接着撸起袖子,比了比肌肉。“让你们见识见识谁才是真豪杰。来,借个力!” 猴子和路人争抢着过去。 “踩我,班长,请踩我!”路人哀求着。 “去死吧你!”香奈儿一把推开总觉得有些不怀好意的路人,踏上了猴子撑过来的手腕。 这借力有点像顶排球,不过香奈儿可比排球重太多了,猴子四肢本就细长,香奈儿整个身体重量一压下来,他险些就没撑住。 不过如果这时候说‘不行’,那就做不了男人了。 猴子闷哼一声,全身一起发力,直接将香奈儿顶了上去。 “嘿咻。”香奈儿借力腾起,不过并没有蹦太高,而是小心控制力道,让右手扣住右上方的一条石缝,左右脚分别踩住两侧的凸起,然后将身体紧紧贴在峭壁上,固定住了自己。 “赛高!”路人喊着,双眼冒光。 不过张豪立刻制止了他。“她需要专注。” 路人不满的眯起眼睛,不过还是闭嘴了。 猴子一直在下面接着,以防班长掉下来。 香奈儿拉开身体,开始向上移动,不过并不求快,而是小心的一直保持以三个支点稳住身体重心,并尽量让脚下一直有支撑。 她一边攀爬,一边观察路线,选择支点。 那并不像其他少女那么纤细的手臂和大腿正好有足够的力气支撑起她的身体,供其在岩石上攀爬。 她节奏保持得很好,呼吸一直很均匀,说明仍有余力; 她每个动作看起来很小心,时而又有些犹豫,但其实选择都很正确,而且每次用力和姿势都透着一股专业劲儿。 猴子和路人还在提心吊胆,反而张豪已经放轻松了,他知道班长一定是曾经接受过这方面的培训。 这就叫艺高人胆大,不是吗? 张豪抬头看着那坚强的背影,不由得由衷赞叹,少有少女能如此…… 如此充满力量,浑身散发出的蓬勃朝气如此明亮,能感染他人,甚至让他想起了维莱卡和蒂亚。 她和那两个人虽然生活在不同的世界,但个性甚至有些相似。 尤其是当那火红的马尾在光芒下摆动时,更是让人觉得如此了。 突然,张豪他怔住了,就好像看到了什么让他惊讶的事。 而事实却恰恰相反,不是违反常理,不是突发意外,而是…… 一种这件事曾经在哪里发生过的感觉突然涌现在脑海中,似曾相识。 张豪在病房里曾向医生了解过这种感觉,在心理学中,这是一种‘再认记忆’; 而在脑科学中,主要是由于人脑不自觉所保存的大量细节与现实匹配,产生共鸣。 他一方面认为这肯定是与自己脑中的记忆碎片有关,另一方面又把这和他的病灶联系起来。 万物事出有因,他不可能随随便便就产生幻觉…… 就在这一张一弛的矛盾中,张豪陷入了混乱。 从总部出来以后头一次,他的整颗脑袋仿佛发胀的面团,就要鼓破头皮。 但眼角瞥到香奈儿正处在成败的关键时刻,他只好咬牙忍住疼痛,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忍耐让张豪浑身颤抖,双腿无力支撑直接跪倒在地,将胸口死死抵在膝盖上,抱着脑袋。 只是一会儿,只是一会儿,他提醒自己。 头不疼了,但完全忘记了时间。 等到能听见清晰的喊声,张豪抬起头,看到香奈儿已经爬上了峭壁,而猴子和路人正一脸忧虑地望着自己。 “喂……转……转校生?” 张豪站起来,慢慢拍了拍腿上的沙土,摸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看着头顶的香奈儿说:“你终于上去了。” 少女皱起眉头,显然不满意张豪就这么将话题转移。 “你怎么了?”猴子走过来问,“你趴在地上干什么?” “呃,在祈祷班长不要掉下来。”张豪撒谎说。 “什么!你还信这个吗?”路人惊讶,“那之前差点掉河里的时候咋没见你感谢一下他老人家!” “我自己经常感谢他。”张豪顺势说。 两人露出无比怀疑的神色,但却一时也找不到其他地方反驳,只好作罢。 只有香奈儿仍坚持自己的怀疑,但眼下,她还有别的任务,也只好不了了之。 见班长转过身开始找地方将绳索固定住。 张豪松了口气,不管如何,总算是敷衍过去了。 香奈儿将绑在自己身上的绳索换到了一颗大石头上,因为长度足够,所以绕了好几圈绑紧,接着招呼三人。“上来吧。没有快挂,你们可一定得抓紧绳子。” 首先拿住绳子的是猴子,他似乎有些兴奋,第一次尝试这种运动的人都这样。 香奈儿在上面告诉他注意:少用手臂力量,尽量用腿部将自己往上蹬,等双脚固定住后再松开一只手往上爬。 猴子的动作一开始有些不协调,不过后面就似乎真的找到了窍门,顺畅了许多。 后面两米甚至直接脱开了绳子,徒手爬了上去。 上去后,猴子兴奋的惊呼一声,开始怂恿路人赶紧上来。 第582章 照猫画虎与最后一段 “我可不跟你比。”路人说:“咱们的地球引力可不一样。”不过,纵使有诸多花言巧语,他也仍要爬上去。 如果一个人稍微有点运动天分,有前两个攀爬者的示范,也几乎能多少掌握点要领和技巧。 不过这件事对路人来说,是不可能的。 那些毫无美感的运动在他面前就好像被限制了帧数的游戏,永远不会连贯,充满了卡顿。 他不记,而且忘得也快。 刚一上去,就忘了班长的提示,将过多的重量集中到了双手上,结果那名不副实的粗胳膊完全撑不住其他部位的重量,直接滑了下来. 如果不是张豪在下面顶着那身肥肉,路人非得摔个屁股蹲不可。 不过这次路人没有抱怨,可能他也知道自己今天非得爬上去不可,与其浪费体力丢人现眼的抱怨,还不如牟足了劲上去再说。 第二次尝试,他又犯了支点承重不足就急于求成的错误。 不过这次,张豪双手高高举起顶着路人的双脚,才没让后者功亏一篑。 对香奈儿的每次警告,路人都好像熟视无睹,每个可能的错误都要犯一遍才知道怎么回事。 其他人知道这不是他故意的。 对有些人来说,能把路走平稳就是对身体调节与平衡的最高要求了。 最后,他们三点同时发力。 香奈儿倾吐唇舌,精细到指挥起路人的每一个动作; 猴子在适当的时候从上面提绳子,好帮助路人节省力气; 而张豪,在峭壁上腾出空间后,他干脆也攀了上去,只要脚下一找到着力点,就会伸手拖住路人的脚或者屁股。 没想到,这临时拼凑起的计划还挺奏效。 三人的配合通过这几天的磨合也变得十分默契,三下五除二的功夫,路人便成功被‘登顶’。 张豪几乎紧随其后。 爬上来后,路人反而比猴子还要低调,没大喊,没庆祝,没嘲讽……不过可能只是因为他在拼命喘气。 “也不错吗,路人!”猴子鼓励道。 “哼。这才……哪儿到……哪儿!”路人逞强的说,指着他们要前进的方向。“等我把那些都爬过去,你再说这句话!” “好嘞!”猴子将路人从地上拉了起来。 两人相视一笑。 他们准备出发时,身后那支‘豪杰队’再次进入了视野,显然就是跟着他们的路线走的。 看样子班长的善意落空了,不过她并没有沮丧。 在路人的提醒下,猴子赶紧收起绳索,他们可不想给别人搭桥。 走时,‘豪杰队’的队员在下面朝他们喊话,“没什么,没什么,你们只管走就是了!” 语气还算客气的队长带着一脸有些歉意的微笑。“不好意思啊,我们的确是看你们往这边走才绕过来的。” 面对对方如此坦诚,这几个人倒是尴尬起来,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 “不过你们放心,我们不会坐享其成的。”对方的队长说,“额,最起码不会用现成的东西。你们尽管自己走,不要管我们。” “啊,好。”香奈儿说,转身就招呼其他人走了。 ‘豪杰队’的队员虽然都没有攀爬经验,但照猫画虎,而且每个人的运动天分都不错,没一会儿便找到了一些窍门; 更重要的是他们之前在远处仔细观察了张豪他们的攀爬方法和路线,获取了不少经验。 接下来便是密密麻麻高高矮矮的断层。 为了节省体力,减少意外,香奈儿他们主动规避了这段路,绕到了丘陵北侧。 北侧这段路曲折,一路上都是沟壑,走起来十分别扭,而且时不时就要往回绕,不知耽误了多少时间。 午时临近,休息时,路人吃掉了最后的食粮,其他人也都吃了不少,尽量多补充能量。 一到下午,也就到了许多队伍冲刺的时刻。 按照估计时间,一支正常队伍按照路线1走的话,会在今天晚上六七点左右抵达; 路线2会比路线一提前两到三个小时,也就是说下午三点到四点抵达; 香奈儿他们选择的路线,理论上来讲,他们的速度要比走路线2的队伍更快,被追赶上完全是因为脚程上慢了一拍。 而他们此时选择直插丘陵,按照路程来算,要比在南面绕行的那些人快上一两个小时。 不过这一两个小时也完全有可能耽误在攀爬峭壁上。 也就是说,他们其实已经没有什么优势了。 商量之下——主要是考虑路人的体力,他们决定返回之前的那条路线。 好在是刚一开始,他们就遇到了这趟丘陵之旅的最大挑战——一段他们都不知道具体到底多高的峭壁。 光凭肉眼确定不出来,必须爬上去才知道。 “只要爬上这个,终点就是咫尺之遥了,对吧?”猴子兴奋的问,“咱们就有可能创造奇迹了,对吧?!” 路人一把扇走猴子。“你不用特意凑这么近,谁都能听出来你这话啥意思。我之前已经说过了,老子也要拼一把。就算把后十年的力气都用上,我也要为班长正名!” 这次香奈儿不再自告奋勇了,她说之前那次那么顺利纯属侥幸。 多亏了记性好,自己几年前参加培训班学到的东西才没忘太多。 她亲自给张豪绑上绳子,最后勒得紧紧的,说:“全靠你了,转校生。注意安全。” “我怎么莫名其妙的酸了……”路人傻愣愣地看着,突然有种想要拔得头筹的冲动,但想了想还是算了,还是决定把这次机会让给大佬。 张豪郑重地点了点头,直接转身走向峭壁。 这段未知高度的峭壁大致有三段:下段算是过度,是一段六十多度的斜坡,上面碎石嶙峋,看起来好像着力点很多,但却又觉得每一个地方都不太牢固; 中段有几块巨石重叠成阶梯状,纵横裂纹交错,相反倒容易攀爬; 上段延续中段的形状,但却越来越陡,最后甚至弯曲成了负角。 对猴子和路人来说,爬上这个可能要比想象自己能登上珠峰还要难; 对香奈儿来说,她知道训练她的那些人拿这条路线完全只会当作热身; 而对张豪来说,他必须要爬上去。 第583章 肌肉与最后的挑战 如果连他都爬不上去,那么他们的计划也就可以作废了。 一个队伍依靠着他,这一点,和做任务时很像。 来吧,张豪自己给自己打劲儿,就当这是又一次任务。 峭壁上面有能威胁到全人类的致命武器,他必须上去把它摧毁。 这么想着,张豪动了起来。 第一段虽然不陡,但其实也颇为险要。 碎石铺满坡面,一不小心脚下就会打滑。 即使张豪已经很小心了,但还是有几次惊险的下滑,磨坏了裤子,手掌也被擦破流血。 但好在他都在最关键的时刻稳住了身形。 而且这些障碍完全没有阻止他前进,他甚至完全不在乎这些微小的创伤和曲折,就好像经常会遇到,已经习以为常了一样。 第二段刚一开始,下面几人通过目视测量比较就觉得张豪现在的高度已经和之前在峭壁顶上一样高了。 这是真正的徒手攀爬,张豪用工具敲碎岩石寻找缝隙,用手握成拳头作为支撑点拽动身体。 没有地方能难住他,即使下面三人认为不可能上的去的地方,张豪也总能找到办法。 上衣袖子和腋下被一截石头划破,张豪干脆将其脱掉。 满身的汗水在阳光下反射暗光,每一次用力,肌肉线条都紧紧绷起。 三人终于见识到这个体力数值无法预估的同伴到底有多强壮了。 路人和猴子惊讶不已,连香奈儿一时都看呆了。 悬挂在峭壁上的这具身体虽不如学校里的体育老师‘大肌’那般壮硕,但也绝对称得上强壮。 光看那分明起伏的线条,后背的肌肉,三头肌和二头肌,还有腰部,就顿时觉得心中被力量涨满。 “喂,一个高中生要这种身材做什么?一定有邪恶的目的啊!”路人不甘的低声吼着。 猴子则完全说不出话来。说实话,他自己一直希望,甚至说幻想的就是这种完美的身材,任何人看了都会…… 两个满眼嫉妒的男生不约而同将脸转向了身边的少女。 香奈儿赶紧撇过头。 “哦——”两人发出一阵拉长的饱含深意的声音。 “有什么了不起的啊!”香奈儿傲娇的说,“不就身材好点吗?好像谁没见过……” 猴子赶紧比划了一个‘住嘴’的手势,“小声点, 班长。”就像之前张豪提醒过他们一样,“他现在需要专注。” 张豪十分专注。 光从他的动作和神态就能看得出来,就好像完全不会受到任何影响。 他的手指扣进石缝,鞋尖死死顶着岩石的凸起和凹陷。 每一次发力,肌肉上便倾泻爆发般的力量。 他的动作顺畅流利,因为手臂有足够的力量完成动作,而显然,那脑子里也有相应的对策。 头顶突然没路了,左边被一大块竖立的巨石挡住,无法跨越,他必须朝右侧攀爬。 但右边却有一道不宽不窄的横沟。 着力点太远,手和脚伸到极限仍差了一点。 就在底下三人还在为张豪想办法时,他当机立断,毫不犹豫的轻轻蹦了过去。 当张豪身形闪动的一霎那,香奈儿甚至闭上了眼睛。 只见张豪的右手精准的抠住了一块石头,右脚也几乎同时抵住了一段几厘米宽的石台。 猴子和路人刚想松口气,张豪所踩的那一段石台突然因承重太多而断裂,让上面的人失去了支撑。 猴子和路人尖叫一声,香奈儿立刻睁开了眼睛,双手紧张的拉住了身边的猴子。后者不自觉的露出一半惊惧,一半花痴的复杂表情。 头顶上,张豪可能只用一只手悬在空中几秒钟,脚下才摸索着又重新找到了支撑点。 但他不敢松力,害怕脚下不知何时又要断裂,于是左手拉住一条细长的石脊,继续攀爬。 有了刚才的教训,张豪在临时休息时将登山绳绕在了一块边缘有凸台的石头上,全当一个救急的安全措施。 终于爬过了第二段,张豪做了一次最长时间的休息。 出发前,他朝下竖了竖大拇指,示意自己没事,才继续攀爬。 下面的三人甚至降低了呼吸的分贝。 而在沉寂中,身后突然传来了响动。 香奈儿回头,发现‘豪杰队’竟是也跟着爬上了这段台地。 此时说‘跟’可能有些不太合适了,从他们绕路后,‘豪杰队’显然没有继续跟着他们,而是尝试了他们都没敢尝试的路线。 判断的依据是这群人的衣服和状态。 因为频繁攀爬,他们的衣服正面几乎已经变成了灰土色,袖子和裤腿上布满破口; 面容上也是疲态尽显,个个灰头土脸,手上沾满泥垢。 这也同时解释了他们虽然走的是近路却还是落后了他们一小步的原因,这群人的体力已经接近透支了。 他们接近前,香奈儿示意他们尽量安静。 对方点了点头,明白香奈儿是什么意思。 耳边传来了急促的喘息声,豪杰队的队长走到了香奈儿身边,跟她一起朝上望。 表情呆滞片刻后,香奈儿几乎预料到他要说什么了,只希望对方能小点声。 ‘豪杰队’的队长小声说,“我终于知道你们为什么会选择这条路了。”声音中充满赞叹和佩服。“这家伙是专业的啊!” 香奈儿苦笑,是啊,在我们这群人眼里,这家伙就是专业的。不过—— “先别奶,他还没爬上去呢!” 余光就能瞥到豪杰队的队长对香奈儿的言语吃了一惊,不过立刻,他的注意力就又被头顶上那个攀登者吸引了。 张豪即将面临最后也是最大的挑战,一截逆向的峭壁。 张豪虽将身体紧贴在石壁上,控制住了重心,得到了喘息的机会,但由于姿势的原因,也已经没有退路了。 他唯一的脱困方式就是继续前进。 众人的心也都悬了起来,就好像被一根看不见的线从外面扯到了喉咙下,所有人不约而同地屏住了呼吸。 这一次,张豪停顿的时间有些久。 这是最让下面的人担心的。 香奈儿终于受不住了,轻声喊道:“张豪?” 张豪不敢轻易动作,开口回应,“班长?” “你在干什么?”香奈儿问。 “我在休息。”语气轻松中带着谨慎,也有一丝……紧张。 第584章 成功与位置 “你接下来……要怎么办?” “我要继续爬。” “可你要怎么上去?” 张豪停顿了一下,继续说,“我要跳上去!” 底下众人一阵惊呼。 “你……你你确定吗?万一——” “没有万一,班长。我说了要上去,就一定能上去。”张豪笃定的说。 “哇哦!你们学校的男生都是这么帅的吗?”豪杰队的队员佩服的说。 “你佩服个什么劲儿?”香奈儿无语,“你没听过耍帅的家伙都……” “我有点看上这小子了。”一个女中音插了进来,是豪杰队的女生。 她此时正坐在地上,和另外两名同伴一起休息,望向香奈儿,又露出那种洒脱的笑容,问道,“你们哪个学校的?” “xxx。”猴子和路人立刻回应,就好像巴不得张豪被人看中一样。 头顶,看样子张豪已经觉得自己休息的差不多了,准备要做尝试了。 但这尝试可没有第二次机会,一旦失足,香奈儿不确定那临时的安全措施能否奏效。 而且就算奏效,下落的惯性也会让他狠狠摔到石壁上。 受家庭影响,香奈儿所信仰的唯一宗教便是科学。但如果此时祈祷管用的话,香奈儿也绝对会双手合十了。 只见张豪腾出了一只手,高高伸向上方,然后开始抚摸看不见的什么东西。 香奈儿能猜得出来,其他人估计也能猜得出来,他在做定位,找到最安全的那处抓握点。 从下往上看,张豪的手指尖与那石头的顶部几乎只差毫厘,但这只是视角的错觉。 在当事人的角度来看,这段距离会更大,可能有二三十厘米。 可别小看这点距离。 如果是平地就不用说了,一步就能迈过去。 但在峭壁上,脚下的支撑并不如水泥地一般稳定,而且膝盖不能随意弯曲发力,更甚的是只要你稍一移动,就可能会改变重心,到时候别说跃起了,可能连几厘米都蹦不起来。 而张豪正面临着这几种问题。但如果他没想到办法,是肯定不会鲁莽冒险的。 只见张豪将脚尖掰向外侧,接着像舞台上的芭蕾舞演员一样朝左右两侧弯曲膝盖,降低身体重心。 当然,过程中,他始终紧紧贴着石壁,这时候也不会去考虑胸口和膝盖摩擦石壁有多疼了。 可能是认为已经足够了,也可能是双腿的弯曲到了极限,张豪停住了。接着,两秒钟后,那弯曲的双腿突然发力,张豪的身体一下窜了出去。 香奈儿惊呼一口气,再次用双手挡住了眼睛。 少女只听耳边传来一声声惊呼。 “啊!啊!!啊——” 随着最后那声巨大的叫喊,香奈儿实在忍不住了,一把睁开眼睛。 结果她没看到张豪。 一声惊叫就要从喉咙里冒出来,眼球控不住的准备朝下望去。 但就在这时,视野的最上边缘冒出了一个影子,正是张豪。他蹲在峭壁顶那块朝外倾斜的巨石上,一脸得意的望着他们。 惊讶的喊声变成了雀跃的呼喊,连‘豪杰队’的四名队员都忍不住大叫起来。 接着,张豪回头将身上的绳索绑到了一块十分牢靠的石头上,用力拽了两下,纹丝不动,这才放心,朝下面的人说,“来啊。”他回头望向身后,接着说,“我感觉从这里都能看到终点了。” 这简单的话语此时却充满了力量,是下面的人最想听到的。 ‘豪杰队’立刻开始筹备,这条路线已经有张豪他们占了,而且对他们来说太难,队长准备带他们去找另一条更简单的路径。 同时,香奈儿作为第二名攀爬者,她不仅要攀爬,而且带着一个任务,要解开张豪绑在中间石头上的绳索,这样上面的人便可以通过拉动登山绳帮助剩下的登山者上去。 香奈儿准备攀爬时,豪杰队找到了另一条路线,队长首当其冲准备攀爬。 张豪看了一眼,这条路线看起来简单,顶上没有逆向的斜坡,但中间那段却没有多少支撑点,而且石壁光秃,很容易打滑。 他就随口说了一句,“你们的这条路线并不好。” ‘豪杰队’的队长刚要往上爬,直接愣住了。“呃……”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张豪说完也后悔了,这种情形比较尴尬。 他说出来,对方可能要听,因为见识到了他刚刚的专业,但寻找另一条路线,万一也不合适呢? 到时候张豪要不要也提供建议?那岂不就是…… 不过,最后,豪杰队的队长笑了笑,说:“我们就试试这条吧。多谢。” 张豪点了点头,然后专注于指点班长向上爬。 仔细看了张豪之前的攀爬路线,加上香奈儿自己本身就有一定的经验,她有样学样,严格遵从张豪的指点,吸取前者的经验,攀爬十分顺利。 这不是体育生的少女的运动天赋无所比拟,几乎比一般,不,是大多数男生都强。 而看着那背影攀爬,张豪脑海中竟是又闪现出了什么东西:火花,模糊的片段,忘却的记忆…… 但这一次,他没有去怀疑,没有去过多的关注这些感觉,而是将它晾在了一边。 意外的,这样做的结果是反而让他没那么纠结了,思想专注于班长,双眼仔细观察她的每一个动作,每一次呼吸,尽可能的预判每一次危险。 下面的碎石坡,香奈儿沿着张豪留下的足迹攀爬,并且每一步都先确定脚下摩擦力足够,加上双手抓着登山绳,所以一路无碍。 中段前,她抬头瞧了一眼,发现张豪的位置后,立刻尴尬起来,犹豫了一下,说:“你……你能往旁边让点吗?” “啊?”张豪不解。 “站到那边啊!” “可我在这里位置很好啊,能看到你的每一个动作,视野也……”张豪的目光无意间在少女的领口停留了一秒钟。 然后,他立刻明白了这段对话的缘由。 少女的身体竖直向上,正面毫无遮挡,而他的位置又能将下面的所有一览无余…… 看香奈儿审视地盯着自己的眼睛,张豪傻笑几声,侧步让开了正面。但是,他很快发现在这个地方也依然可以…… 他刚想提醒香奈儿,但却止住了。 这不是绅不绅士的问题,而是他不想影响香奈儿的精神专注到更重要的事情上。 他做了个手势,示意班长继续前进。 第585章 险境与脚 香奈儿点了点头,拨开因为汗渍粘在额头上的刘海,抛开杂念,继续攀爬。 中段,张豪已经做了很好的示范,虽然可能并不是最佳路线,但既然已经上去了,说明足够安全可行。 她的身体更轻盈,有些地方过的比张豪更轻松; 但也缺少力量,无法完成某些跨越式的攀爬动作。 好在她解除了绑在石头上的结绳后,张豪就可以在上面拽动绳子,以减少班长手臂所需承载的重量。 两人都全神贯注,丝毫不敢松懈。 于此同时,‘豪杰队’那边的攀爬也似乎进入到了某种关键时刻,叫喊声此起彼伏。 有人让队长小心,有人则指指点点。 张豪皱起了眉头。 攀爬中的大忌便是下面的人对攀爬者指东指西,大声叫嚷。 这不仅会影响攀爬者的专注力,还会让后者焦急,犹豫,最终无法继续攀爬。 但张豪决定不去理会,因为绳索下自己的队友更需要照看。 两人又稍微沟通了一下路线和方法后,香奈儿才继续前进。 “小心,班长。”张豪再次小心叮嘱。 他注意到班长已经出了不少汗,但因为某些缘故,又无法把那身紧紧束缚的防风外套脱下来;手指已经泛红,不少地方估计早就磨破了皮。 这种时候最怕的就是在某些时候忍不住疼痛,导致动作变形,从而造成事故。 张豪希望班长能暂时忍住攀爬时的痛觉,只要咬牙挺过这一段,事后这点小伤根本就不算什么。 人的身体就是这样,对任何疼痛都有一种自觉的保护机制,这也是生存之根本; 但我们时常面临的问题是,不需要它过度的保护,不需要某些突如其来的本能反应,尤其是在对动作有精细准确要求的时候。 克服。 张豪曾经上过如何忍耐疼痛这堂课。 移动时,逃跑时,受伤时,被审讯时……他知道这对普通人来说有多难,所以只能不断提醒,“忍着点。” “知道了,啰嗦鬼。”香奈儿不耐烦的回应,“这点小伤还影响不到我。” 张豪笑了笑。 这就是跟明白人说话的好处,她知道你的意思。 可就在香奈儿准备翻越第二段最后一块巨石时,意外还是发生了。 不是他们,而是‘豪杰队’。 他们的队长不知为什么突然从峭壁上摔了下来,下坠了可能有三米的垂直高度,最后靠那些碎石的摩擦减速才停了下来。 他的队友们疯了似得冲上去,但坡路碎石太滑,越着急越上不去。 最后,好不容易找到办法,一个人顶着另一个人才够到他们的队长,然后一点点将他抬了下去。 路人和猴子也过去帮忙,将‘豪杰队’的队长从上面接了下来。 队长前身磨坏了一大片,鲜血从磨破的伤口涌出,染红了衣衫,双手手掌也变成了红色。 几人拿出水和湿巾为队长清洗伤口,发现都是擦伤,这才放下了心。 对香奈儿他们来说,万幸是那名队长并没有大事。 可那名队长坠落时他同伴发出的尖叫,还有碎石滚落的声响影响到了香奈儿,让她有一瞬间失去了专注力。 就这一瞬间,她伸出的脚落空了,也滑了下去。 幸亏有张豪在上面拽着,她只下坠了不到三十厘米。 但糟糕的是,右脚比左脚先磕到了石头,在零点几秒内承受了大部分重量,导致了踝关节扭曲。 剧痛袭来,香奈儿紧紧咬住牙根才没叫出声。 张豪发现了班长的异样,急忙询问。 少女吸了口冷气,小心动了动,说道:“没事。” “真的没事吗?可别勉强!” “我说没事就没事。不过我得休息一会儿。”香奈儿说。 刚刚不只是脚崴了一下,坠落时的恐惧心理给她的打击更大。 虽然只有一瞬间,但香奈儿仍觉得自己可能会就这么掉下去,摔成重伤,或者……死亡。 甚至在当时都忘记了身上还绑着登山绳,有张豪在上面保护,事后才记起来。 香奈儿的心跳虽然慢慢降了下来,但头脑中仍不断闪过刚刚‘豪杰队’队长的惨状,好一阵无法平静。 香奈儿悬了差不多有四分钟,‘豪杰队’的队员们终于又行动了。 他们搀扶起了受伤的队长,远离了峭壁,看样子是不准备再攀爬了。他们准备离开,从之前的那条路绕过去。 路过香奈儿时,‘豪杰队’的队长还轻声说了句‘对不起’,显然知道自己刚刚的坠落也吓到了香奈儿。 香奈儿回了声‘没事’,便目送他们离开了。 事后沟通起来才知道,这支队伍去年的成绩竟然是第四。而今年过后几人即将毕业,他们这么拼命,也只是想在最后一年再冲刺一次。 香奈儿重新攀爬,但这一次,她的动作比刚才要差多了。爬得很慢,很小心,最后一段,甚至已经使不上力气了。 张豪只好更用力的拉动登山绳,十厘米跟着十厘米…… 见香奈儿的双手扒在峭壁上,暂时能稳住,张豪立刻放下绳索奔了过去,抓住了那双手,然后把班长拉了上来。 甚至顾不得什么礼仪了,直接坐在地上,将班长拉到了自己身上,接着又小心将班长推到了平地上。 香奈儿往后蹭了蹭,靠上了一块巨石。 她尝试动了动右脚,大腿能动,腿甚至可以抬起来,尝试活动脚腕……倒吸了一口冷气,痛叫一声。 张豪急忙赶过来,脱下了香奈儿的鞋子。 “喂,你……”少女惊讶,本能的想收回脚。但右脚已经被张豪抓在了手中,她这一抻,又是一阵剧痛,再次仰头惨叫。 “还是别挣扎了,班长。”张豪淡定自若的说,“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想看看你的伤。” “你以为我会觉得你有什么别的意思吗?!只不过……只不过你太随便了吧!”香奈儿不服输的说。 “随便?”张豪又小心脱下了香奈儿的袜子,不解的问。 香奈儿叹了口气,看向自己的右脚,顿时刚刚的气势就全没了。 她,甚至张豪都没想到这右脚的伤会这么重,一开始他们都以为只是一般的扭伤,可如今已经鼓起了一大块青紫的皮肉。 第586章 最后一个与另一个困难 “完了。”香奈儿悲叹道,“我走不成了。” 张豪知道无论怎么看,得出这个结果都毫不意外。他摸了摸。 少女尖叫一声。 “哦。” “哦你妹啊!”香奈儿带着泪水咒骂。 下面传来猴子和路人的声音,“喂,你在干什么,转校生!趁我们不在占班长便宜可饶不了你啊!” “你们两个去死。”香奈儿随后抓了一把沙石就挥了下去。 张豪站起来,说,“班长,能不能走,等我把他们两个弄上来再说。” 第三个是路人。猴子帮他系好绳子,开玩笑的拍了拍他的屁股,说道:“这次你掉下来我可接不住你了。” “没事。”路人淡定的说,“我会在空中精准找到你的。” 因为预估到路人的体力可能会比班长消耗得更快,张豪让猴子在下面留了一大截绳子。 猴子不知所以,不过张豪告诉他他的职责是‘保护者’,等到张豪拽路人上去时,猴子需要在下面拉远绳子,免得路人的腿没力气支撑,以至身体撞到石壁。 这么一说,猴子立刻就懂了,竖了竖大拇指,立刻开始寻找开阔的位置,并用脚扫开脚下的碎石,以防在关键时刻被绊倒。 “呸呸!”路人朝手心吐了两口唾沫,开始他的最后一次攀爬。 不过虽然仗势充足,可实际过程还是和之前一样。 路人完全掌握不了节奏和技巧,之前的不管是实践还是示范,都仿佛过眼云烟,简直就仿佛这个家伙在运动这方面拥有鱼类的记忆一样。 好在张豪有的是耐心,他巨细靡遗地指点路人,语言简练干脆,恰到好处,路人只需要像机器一样照着张豪的指令行动就好了。 “我是机器,我是机器,我是机器……”路人边爬还边吐槽着。 说实话,将路人弄上去比之后把猴子弄上去,在流程上可能还要简单点。 因为过了第二段,刚爬上去一点,路人就撑不住了。 汗出了全身,开始往下滴,体力透支;然后别看体胖腰圆,但其实外面细皮嫩肉的,一擦就破,没爬几下,手上就红一块青一块了。 所以,最后,是靠着张豪和猴子一上一下的协作将他拉上去的。 张豪将剩余的食物全都塞进肚子,以补充体力,这才好不容易将路人拖了上来。 喘着粗气时,他都开始怀念可以穿副甲的日子了。 不过虽然上来了,路人也不好受,他一直捂着腋下,抱怨说差点没被勒死。 而且,与岩石的摩擦导致登山绳局部磨损,张豪检查了一下,割掉了磨损最严重的一段,然后重新将绳子连接到一起,才扔下去给猴子。 好消息是,路人主动承担了提起猴子的任务。 这项任务根本用不着他浪费多少体力,只要将绳子绑在身上,走着就几乎能将猴子拉上去了。 结果是猴子没用上五分钟就上来了。 整个攀爬阶段,算上刚刚那事故耽搁的,他们花了不到三十分钟。 总体来看,已经非常不错了。不过体力也消耗的很多就是。 “最……最后一个了吧?”路人问,“最后一个了吧!”声音越来越大,就好像宣言似的,“老子爬上来了!猴子,你看到没!” “看到了,看到了。”猴子都没力气跟他说是我们拉你上来的了,他也没理由,因为他也是被拉上来的。 如此,他更佩服起张豪的身体素质了。 “你跟我说你以前当过兵我都信!”猴子对张豪说。 “可能是特种部队毕业的。”路人插嘴道。 休息了一会儿,猴子站了起来,兴奋的说,“走啊!还愣着干什么?咱们可是马上就要到终点了!” “呃……” “路人,快起来。别让我们总等你!” 路人叹了口气,“猴子,你是真没眼力见,还是瞎子啊!” “啊?” “你没看到班长都没想起来吗?”路人那二次元的眼睛还真是敏锐,不过他没意识到班长为什么没起来。 “班长?”猴子问。 “嘿嘿,肯定是屁股坐热乎了不想走了。”路人开玩笑的说。 香奈儿勉强的笑了笑,说:“你们先走吧。我再休息一会儿。” 猴子一愣,“这是啥话啊,怎么了,班长?这这这——” “班长受伤了。”张豪说。 香奈儿白了他一眼,然后也无奈的垂下了头。“啊——该死,偏偏这个时候!” “啊?难道是……是……大姨……”猴子刚想说最后一个字,一个石头飞了过来,他赶紧闪躲。 “找死啊!” 张豪接着向两人解释了香奈儿受伤的原因和程度。“……右脚不可能受力了,也就是说右腿无法行走。” “啊?”路人惊讶,“那班长岂不是要叫救援队了吗!” “什么救援队?你开玩笑的吧!”猴子责备的说,看向张豪。“喂,转校生,路人不算,咱们俩可还在呢!” “是啊。”张豪理解了猴子的意思,笑道:“听你的啊!” 猴子又转向班长,说:“咱们可是说好了要一起过终点的,别忘了。所以——” “所以?”香奈儿完全没懂这俩人的暗语。 “我们背你啊,班长。”猴子笑着。 “啊?”香奈儿满脸惊讶,接着露出一脸担忧,就好像怀疑猴子那天真的笑容背后隐藏着什么‘阴谋’一样。“不不不不不不——” 她上下嘴唇颤抖着,顺出一串连音。 “班长,你不是怀疑我有非分之想吧?我——” “你这么说,女孩子有点想法不是很正常?”路人调侃道,“再说,你这家伙看起来也不像是什么正人君子……” “班长?!”猴子委屈的求助。 “呃……不是。”香奈儿犹豫了一下。“只是你这个想法不现实。你们都没什么体力了,还要背我走一大段路。不可能的。” “哦,别说不可能。在男女搭配这件事上,产生的化学反应连化学老师都弄不懂。”路人又改变了阵营。 香奈儿拍了拍脑门,有些无奈。“这时候就别调侃了,路人。我也郁闷啊!” “抱歉,班长。我只是嘴欠。”敢承认自己弱点的人不应该继续被鄙视。 第587章 背负与终点 猴子却不放弃,“你在说什么啊,班长,没体力多休息一会儿就好了啊!再说,你也不沉。” “啊,别说我不沉。我刚就是因为太重了才崴到脚的。”香奈儿自己吐槽自己。 “班长,你上次体检可还没过百呢!你连这点自信都没有了吗?” “瞧瞧谁露馅了。”路人咂着嘴说,“故意打听的吧?” “谁谁谁故意了!”猴子脸红了起来。“半校男生都知道好不好!” “唉!你们当着我的面讨论这个,不觉得害臊吗!”香奈儿忍不住了。 “那还不是因为班长你!” “我?我……”香奈儿欲言又止,叹了口气。“赶紧走吧,你们!这会儿不知道又被多少队伍超过了。” “你不走我们肯定不会走的啊。”猴子倔强的说,“哦,我想到了。咱们就在这里多休息一会儿,等班长的脚好了再走。咋样,路人,张豪?” 路人仍无所谓的摊开手,说:“我随便啊,巴不得在这儿扎营呢,睡足了再走。” “张豪?” 张豪转向班长,说:“我觉得猴子说的没错。我们不可能放下你自己走的。所以,要么咱们一起在这里耗着,要不,你就稍微委屈一下?” “哈哈,这话说得好。”路人笑着,“班长,委屈一下呗。” 香奈儿翻了一个白眼,气道:“这也就是我,要是换另一个女生,早就被你们气死了。” “别的啊,要不是班长,我才……我们也不会来啊!哈哈。” “哼哼,简单几句话就暴露了你邪恶的内心。”路人斜眯着眼睛嘲讽猴子。 猴子没搭理路人,接着问,“班长?” 香奈儿捂着脸陷入了沉思。接着,抬头甩了甩马尾,说道:“好吧。我真就想当一回公主了!” 香奈儿话音刚落,猴子就立刻飞奔过去,转过身,单膝跪地,摆好了姿势。 这自觉性搞得路人都无力吐槽了。 “好。谢谢。”香奈儿抓着猴子的肩膀,用一只腿站起来,倾倒身体,趴到了猴子后背上。 猴子闷哼一声,不过第一下没起来。 张豪赶紧拉了猴子一把,让猴子顺利起身,双腿好能完全承受背上重量。 “果然不沉吗!”猴子故作轻松的说。 “谢谢。” “切,班长,咱俩谁跟谁啊,都多少年交情了。走着,张豪,路人。”说着,猴子便毫不犹豫地朝前迈开了脚步。“是这边没错吧?” 张豪点了点头,“终点就在前方。” 四人再次启航。 一开始有些不适应,很累,毕竟背上的负重换上了一个更沉的活人。 不过猴子咬牙坚持了一会儿,让身体和双腿习惯了这重量。 而习惯后,竟也能坚持下来了。 不过路人说的也没错,男女搭配,一时间猴子几乎忘记了疲惫,直到汗如雨下,身体都在颤抖了还再坚持。 要不是香奈儿一拳头砸在他脑袋上,叫他停下,猴子可能会走到走不动也不会自己停下。 “换人。”香奈儿赶紧说。 接着,张豪接过了班长。 以他的体格,如果是全盛体力状态,背负八九十斤的重量完全不在话下。不过现在,走到这里,张豪知道自己的体力也消耗的差不多了。 不能勉强,不能…… “手别乱动。” 张豪刚想调整一下香奈儿在后背的位置,就是往上提那么一提,班长不客气的命令语调就来了。 不仅如此,还招来了另外两人一脸鄙视怀疑的侧目。 张豪赶紧转移话题,“不过真的不重,哈哈。” “因为是女孩子啊!”路人开玩笑的说:“她们的特异功能就是可以用意识减轻自己的体重。我敢说,班长在被你们背上去之前,肯定比现在要重!” “你这是啥理论?”猴子争着问。 “量子力学啊,薛定谔的猫没听过吗!”路人解释,“都一样是虚幻飘渺的东西,当你不去关注它时,那数值就会狂跳,没准就会跳到一百以上……”他笨拙的躲开班长的攻击,接着说,“可一旦你关注它,它就会完全变成另一种状态,直线下降。我说的对不对,班长?” “呵呵。”香奈儿鄙视一笑,不过竟是没还口。 她刚才乱动了一下,感觉到背着自己的转校生脚步歪了一下。 切,不是说‘不重’吗!香奈儿嘀咕一句,但老实了下来。 接下来的路一马平川,几乎没什么特别难走的路了,这可能是对翻越丘陵的队伍的一种补偿。 等到猴子与张豪再次换班后,他们绕过了一座遮挡视线的山丘,便看到了终点那闪着橙红色标记的空中信标。 疲乏的四人又重新获得了力量。 他们互相鼓舞,只要能通过那终点,这一次的拼尽全力便饱足了意义,可以不管名次如何了。 …… 这场竞技设有六个终点信标,当然是分别提供给走不同路线的队伍的。 相较于运动员们,举办方这些人可能更明白高中生的实力如何。 毕竟,参赛前,他们得到了全体参赛队员的体能数据。 大部分都很中庸,能排得上号的只有那些特殊的体育生。 不过即使是体育生,也都只是体力好而已。而要想通过某些路段,需要的不仅是体力。 丘陵地带终点的裁判员相较于其他地方还是比较清闲的。 没有大批大批的完赛者需要登记;不过,却可能是心里上最舒服的,因为在这个时间段能从他这里通过的,都是排名数一数二的。 前十已经产生了,都是从他这里通过的。 裁判员给他们登记,告诉他们排名、积分,自豪的就好像自己也参赛了一样。 不过裁判员也知道这些高名次者为什么会领先其他人这么多。 身体素质是其次,重要的是他们利用了规则。 不是作弊。 什么项目都一样,只要合理的运用,没有违规,便是都是技巧。 裁判员看着积分榜,不由得感叹,哎呀,这次的第一还是那个队伍。 欧阳家的公子,他的成绩领先其他人太多了。 即使后面的队伍有两个能挤进前二十,也追不上。因为这些人身后的团队名次往往都不太好。 能跟上大队伍就已经算不错了。 第588章 终点与通过 而欧阳公子,在班里‘雇’了几名体能最好的,即使沿着常规路线走,也能获得靠前的名次。 所以总分一加起来,往往都是独一档。 而且,裁判员听说,最有可能突破的一支身体素质最高的全体育生队伍呼叫了求救信号,有一名队员受伤,无法完成比赛了。 唉,可惜,明明差一步就到终点了。 如果这支队伍能全员通过的话,没准会给第一的队伍带来挑战。 可惜。 太阳已从中天垂降至西方,光芒直射终点线,裁判员喝了一大口冰茶,准备带上太阳镜。 而就在视野由明亮变得暗淡的那一瞬间,他惊住了,一口冰茶差点忘了咽下去。 地平线远处,刚刚能辨认出物体形状的那个距离内,他看到有几个影子显露了出来。 在灼热的阳光下有些恍恍惚惚,但肯定是参赛队员没错。 三个……哦,是那支有人受伤了挺可惜的队伍。 不对!一个小子背后还背了一个,是四个人! 裁判员惊讶的站了起来,从那个方向……也就是说,他们径直穿越了丘陵地带,爬过了那些峭壁! 四人越走越近,三男一女。 看他们的状态,裁判员知道自己的预感没错了。 一个强壮的男生背着一个女生,另一个瘦高的男生和矮胖的男生相互搀扶着。 他们都已经筋疲力竭,但仍坚持着朝前走着。 裁判员见过无数次通过终点的方式,而这一种,齐心协力,不抛弃任何一名队友的这种无私的行动,每一次见都能让他感动。 但裁判员忍住了想冲过去帮忙的冲动。 他是裁判员,负责准确记录每名参赛者通过终点的时间。 即使这群孩子因为力竭而倒在终点几米之外,他也没有权力帮助他们,那样会破坏规则。 加油啊!裁判员从心底喊着,握着拳头,就好像在替那些高中生使劲。 三百米,两百米,一百米! 裁判员提前找来了一名医护员。 女医护员也十分惊讶,不过她不用管什么公平规则,她的义务就是帮助参赛队员处理伤口,判断能否继续参赛。 所以医护员直接拎着急救包奔出了终点,朝那四人跑去。她粗略瞥了一眼,瘦子和胖子都没事,直接来到无法行走的女生旁边。 “怎么回事?” “脚崴了。”女生笑着。 看样子没事,察觉到对方还能露出笑容,医护员放下了心。但她还是一边跟着走,一边将女生右脚的鞋袜脱了下来,观察伤势。 肿得很大,当时应该很疼。 医护员用便携x光机照射了一下。“嗯,没伤到骨头。没事。” 女生笑得更开心了。不止如此,全队的人都高兴起来,仿佛疲倦都不在了。 医护员一边给女生消毒,一边询问其他人有没有事。 路人询问终点有没有吃的喝的。。 医护员回应,“有,但为了身体,别吃得太饱,喝得太多。” “好嘞!”三个大男生叫着,最终一同走过了终点。 清理伤口,消毒,包扎,用临时甜点和水将肚子填个半饱,披上举办方提供的防风大衣,坐在舒服的椅子上休息,接着在平板上登记名次。 一见到自己名字前的排名,本来安安静静准备休息的几人突然发了疯般大叫起来,忘记了身上各处的酸痛,连香奈儿也是。 “两位数,两位数!”路人震惊的叫着,“我竟然进了两位数!” 他们的名次分别是:十三、十四、十五和十六名。也就是全都挤进了前二十。 “天啊!这……”香奈儿咬着牙,忍着脚踝上的阵痛,简直不敢相信。 “馒头会羡慕死的。”猴子得意的说。 路人则直接抱住了张豪的大腿,喊着:“真是条大腿啊,好大腿!” 猴子则好像又发现了什么,叫起来,“喂喂,喂!我为什么排在路人后面啊!为什么啊?!” “得了,这不很正吗?因为肯定是我比你先过去的啊!”路人挺了挺肚子,无所谓的说,“小事,就一个名词而已。” “完全不是小事吧!要是他们知道我比你还……还……”猴子知道这名次已无法更改,只能不甘的大声抱怨起来。 “呵呵,这就是局限。视野太小了,这人,纠结那一两个名次。”路人得了便宜还鄙视的说,“赶紧看看咱们的队伍排名啊!” “对啊!”香奈儿赶紧往上瞅。 小屏幕上完赛名单实时通报,第一名果然是欧阳项,时间大大领先第二名几个小时。 从第二名开始,时间便相差无几,十几分钟,二十几分钟。 香奈儿算了一下,她第十三名,照上面的第十二名慢了九分钟。 陌生的裁判员倒是帮了他们一下,后来又将四人的时间调成了同时通过。 更关键的是,前十二名参赛者中,只有两支重名队伍。 就是说,其中四个人分属两个不同的任务,其余八个人都是单蹦子。 这样一来,这样一来…… 香奈儿捂住了嘴,不,不行,不能提前开香槟。她想,后面的队伍,这前十二名的队友们还没通过终点,现在还无法判断他们队伍的名次。 但几乎可以说,他们真的创造历史了。 一次飞跃,从最后一名到前十几名,或者前几名的飞跃。 甚至可能…… “班长都想笑了!”猴子注意到了香奈儿的表情,说道:“咱们回去绝对可以好好炫耀一番了!” 三个老同学互相瞧了瞧对方脸上疲惫又喜悦的表情,都开怀的笑出了声。 “你——”香奈儿怼了怼张豪。 张豪也跟着笑了。 半个小时,一个小时,完赛名单上逐渐多了许多名字和队伍。 完赛者会在终点稍作休息,由医护员观察伤情,做专业的处理后,便会被专车送到起点,返回营帐,取回私人物品,等待参加完赛的庆祝与颁奖盛会。 下午七点半,最后一个队伍的三人通过了终点线。 因为中间多了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不少队伍都没能完成比赛,而完成比赛的平均时间也比之前要晚上一个多小时。 等到所有队伍中每名参赛者的完成时间都登记完毕后,组委会便在后台开始了积分换算工作。 第589章 第一?与震怒 以第一名为满分,以此递减,再加上前十名的时间加成。 因为有计算机帮忙,所以积分换算几乎同时出现在临时投射出的全息屏幕上。 全息屏幕就投影在夜空下,颇为壮观。而一会儿,他们也将重新燃起篝火。 排名第一的队伍积分首先出现了,果然还是欧阳项的队伍。 一个第一名,加上三个四五十名的队友。 围坐成两圈的参赛者们发出了阵阵呜呜声。 有的自愧不如,有的则干脆不服,却也对结果无能为力。 不过,有记性好的参赛者看出来,欧阳项队伍这一次的成绩并没有他们去年那么好,看来他们也或多或少受到了暴雨的影响。 第一名不出所料,不过第二名就让所有人惊讶了。 当香奈儿他们四个人的名字和所属学校与班级一出现,在场的参赛者都不约而同的惊呼出声。 三分之一的惊讶是因为前两名竟然所属同一所学校; 三分之一是因为第二名这支队伍的班级和名字他们从未有印象过; 最后三分之一则是感叹他们与第一名的分数只相差个位,遗憾落败。 不过这在其他人心中的成王败寇论,在另外四名高中生看来,则完全无所谓。 当名次一出来,队里除了张豪以外的三个人则抱在一起大声惊呼,生怕周围的人不知道第二那几个名字就是他们一样。 不过,这当然不是为了炫耀,而是一种惊讶,一种发自内心的自豪。 “喂,喂,你敢信?”路人对身边的人说,“我们去年前年都是倒数第一!” 他们完全不惧那些怀疑的眼神,怀疑他们肯定使用了什么手段。 身正不怕影子斜。 不过当然,也有声援的。 “他们真的很厉害。”几年连续前三、四的那支体育生队伍大声说,“你们应得的。” 之前在森林外点燃了自己帐篷的队伍也喊道,“恭喜!” 真诚的声援,加上几人无邪的不拘一格的笑声,让那些怀疑都慢慢弱了下去。 接着便公继续公布第三名、第四名……直到最后一支队伍。 就在大家都以为结果已经锁定,即将给前三名颁奖的时候,意外出现了,一个谁也没想到的意外: 本来第二名队伍后的总分数字后突然多出现了一行‘+10’的绿字。 在场所有看到的人都惊呼出声,因为那绿字加到前面的总分上后,本来第二名的队伍的分数一下子就超过了第一名,跃居到了第一。 这两个同校队伍间的名次互换震惊了所有人,都开始询问怎么回事。 主持人出来解释,说这十分的奖励是组委会商讨决定的,非常公平的奖赏,因为那四名学生不仅帮助了其他队伍,还阻止了一场险些酿成灾祸的森林火灾。 其实还有其他队伍也都被加分了,有帮忙抬伤者的,有帮忙修桥的,有帮忙干了其他事的。 只不过那些队伍排名靠后,并没有香奈儿他们那么抢眼所以才没被注意到。 不过这一下,所有人便都明白了,都服气了。 他们真挚的鼓起了掌,祝福这支‘黑马’,四名陌生的面孔获得第一名。 而对这突如其来的排名变更,当事人反而愣住了。 “第……第一?”路人惊讶的合不拢嘴。 猴子和香奈儿也同样如此。 只有张豪无奈的摇头笑着,心想他可真是忘了自己该干什么了。 低调,低调,这还怎么低调啊! 而周围人的掌声和祝贺终于惊醒了沉浸在惊奇中的三人,他们相拥在一起,喜极而泣。 香奈儿还一把将张豪搂了过来,顾不上什么也让他加入了庆祝。 而就在会场上气氛热烈之时,背后,却有一个人震怒着。 他在这小空间内爆发出的恶意甚至能压过另一边的欢快气氛。 这人就是欧阳项,刚刚被从‘天堂’拉下到‘地狱’的第一名。 比赛结束后,他自以为预料到了结果,对其后的排名是谁已经完全不关心了,只等着站上第一名的领奖台,然后向某人炫耀。 所以,当最后结果戏剧性的改变时,欧阳项差点没控制住抓住主持人,冲向举办方后台。 他拆毁了帐篷,砸碎了里面的物品,甚至认为自己肯定被搞了。 那群该死的老家伙一定是为了不想让他蝉联第一才这么做的,随便弄出个什么名堂就加分! 该死,难道里面那群家伙没收过自己父亲的好处? 他数次冲动的想去找主办方,认为自己亮出身份没准会让他们改变这愚蠢的结果。 他步子都迈出去了,但还是忍下了,好不容易忍了下来。 在这里用那身份无异于自取其辱,欧阳项还不至于愚蠢到这个地步。 第二名,名次已经无法更改了,那群人都已经开始搭建颁奖台了。 欧阳项握紧了拳头。 虽然他仍握有个人第一的荣誉,但那只是陪衬,这项赛事更看重的团体。 “该死,该死!那三个该死的蠢货!!”正咒骂着,他的三个‘蠢货’队友就来了。 一个个气焰嚣张,似乎也憋着不小的火气。 别惹我,欧阳项默念着。 “我怎么听有人在骂谁‘蠢货’?”带头的一个男生问。 身后这三个人欧阳项最熟悉说话这家伙,一张狐狸脸,小人模样,看人说话做事都十分狡猾,一天能变好几张脸。 他能凑齐这个肯为他‘付出’的队伍也是因为这个小子在中间联系,不过这三个人也都有自己的目的就是。 他们为了奖金,为了第一的荣誉能给他们的未来铺点路,当然也为了向别人炫耀。 欧阳项知道他们为什来。 如果他们像往年一样得个第一,那么这三个人会像狗一样过来舔他; 不过,如今,他们落到了第二,虽然只有一个名次的偏差,但奖金却差了一倍。 这群红眼狼家里虽然都有点钱,但花销也大,每个月饲养员给的零花钱都不够。如今又失去了一笔‘巨款’,想来肯定也很郁闷,要找他来讲讲道理。 讲什么道理呢?无非是想管他要点补偿,弥补一下损失。 哼,欧阳项冷哼一声,他的损失谁来弥补呢? 别惹我。 第590章 惩罚与敌意 “欧阳公子!”狐狸脸阴阳怪气道,“你在干什么?” “眼睛瞎吗!” “哦,你在发脾气,是吗?”狐狸脸明知故问。“为什么呢,没得第一吗?是啊,第二,老二,真他妈搞笑。” “你想干什么?” “没什么,欧阳公子。我只是想说,这第二的奖金好像不够我们哥几个分啊!” “那就回去管你们爹要!” 一阵嗤笑声,夹杂着鄙视;声音立刻中断了,估计是不自觉的发出,结果怕他听到太多。 欧阳项冷笑,一群胆小鬼。哦?他发现那三人走上前了一步。 “别这么说吧,欧阳项?”另一个男生说,“我们的奖励可是说好了的。” “那是得第一的奖励,现在我们是第二!”欧阳项说。 “那也不怪我们……” “不怪你们?那他妈的能怪谁!”欧阳项的怒火终于憋不住了,“你们要是他娘的能再前进一名,咱们就能得第一!” “喂!”三人叫了起来,表露出明显得不满。“你这是什么话!你知道我们有多难吗?你把我们的食物全拿走,让我们饿了一天,还说让我们再快一点?” “你们不是每次都带食物进去!” “可今年的审查特别严!我们差一点连一点食物都没带进去,饿得就差吃草根了,你知道吗!” “呵呵。那是你们自己的问题。”欧阳项冷冷的说,“我们的合约就是这样的,不是吗!” 三人互相看了看,一时找不到话题反驳,但又不甘心,不想再忍气吞声。 欧阳项再次冷哼一声。 狐狸脸说:“我可不记得什么合约,欧阳项,我只记得你保证过我们会得到多少钱!” “哼。如果你们还想讨论这个问题,就滚吧。”欧阳项不客气的赶人。 “你说什么?” “滚!” 三个男生闻声色变,不是胆怯,而是愤怒。 平常,他们忌惮欧阳项背后的实力,一句欧阳公子,欧阳少爷的叫着,但也并不是说他们就得低声下气,像个奴才一样。 他们都是趋利的动物,都深谙他们即将步入的社会的规则。 聚集在一起只为利益。 没有利益,那谁都是狗屁! “欧阳项,你别以为我们是你的狗,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今天我们必须要个说法!” “说法?哦,好啊。”欧阳项转过头,盯着这三个人,捏了捏拳头,“想要什么说法?” “你想动手?”连狐狸脸都绷不住表情了,愤怒的说。 “我真是懒得看你们几个这几张脸了。”欧阳项嘲讽着,接着准备离开。 他知道自己如果再在这里待上一会儿,就肯定会忍不住痛揍这几个臭小子了。 “别挡路。”他似乎完全不惧怕惹怒对方三个人。 见被如此瞧不起,又没达成目的,几个小子的忍耐也到极限了。 如果他们只有一个人,或者两个人,可能都不敢露出威胁的敌意。 但如今他们有三个人。 欧阳项的身体虽然强健,但他们也不弱。 而俗话说双拳难敌四手,同龄男生之间的打斗也大多数会以血气方刚为理由草草收尾。 三人都察觉出了对方的想法,都强硬的没有让路。 又是一声冷笑,欧阳项试图从他们中间挤过去。 当身体接触身体,最后的导火索终于被引燃了。 三个小子的怒火一瞬间爆发出来,伸出手就要将欧阳项围在其中。但他们没想到的是,先动手的却是对方。 当欧阳项走向对面那三个小子,就已经察觉到了对方显露出的明显的敌意。 可能连对方自己都没发现。 欧阳项想笑,因为他完全不怕对付三个人,而且,对面似乎小瞧他了。 他们以为他只是体格强壮而已。 而已吗?那就让他们看看,真正的练家子和一群饭桶到底差别在哪! 欧阳项挤过那三人,寻找到最好的角度提前动手,一把抓住了狐狸脸的手腕,使最靠近他的敌人无法用力,接着两脚踹向另外两人,每一脚都正中腹部。 然后他一拳将狐狸脸打倒在地,接着抗住冲动之下扑上来的敌人的攻击,一平掌削到其颈前,后者干呕倒地。 没给第三人任何求饶放弃的机会,他抱住那脑袋一个膝盖就顶了上去。 不到十秒,之前还气焰嚣张的三人都已经在地上发出惨叫了。 可欧阳项似乎觉得还没热身。 太垃圾了,太随便了,太轻松了。 欧阳项捏了捏拳头,一点战斗的感觉都没有,甚至连与假人对抗的强度都不够。 该死的,我怎么会用上这三个垃圾? 一边后悔自己的愚蠢,欧阳项一边离开了倒塌的帐篷。他走向正准备的颁奖的会场,脚步越来越快。 虽说刚刚的战斗完全不够量,但浑身的血气还是被激发了出来。 欧阳项突然想明白了,知道香奈儿的队伍为什么会获胜了。 都是那个转校生! 刚穿过人群,欧阳项就看到了张豪。 后者正在他队友的包围之中,甚至就连香奈儿也在。 她搂着他,拍着他的肩膀,笑着,那么灿烂,那么纯真,那是在他面前从未真正露出过的表情。 她们庆祝胜利,将那转校生围住,就好像他是主角。 愤怒更胜了,夹杂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占有欲望。 没人能在我的女人面前如此耀眼,没人能抢走本来应该属于我的时刻! 双眼血红,青筋暴露,欧阳项眼里此时只有一个人了。他朝那个人冲了过去。 没人知道这个气势汹汹的人要干什么,也没人能阻止他。 直到他走到近前,香奈儿才发现他。 少女熟知欧阳项的为人,也立刻从那双血红的眼睛中捕捉到了某种不祥的欲望。 她立刻想阻止欧阳项,但却晚了,后者已经伸出手抓住了他准备‘猎杀’的目标。 说实话,一片混乱中,张豪甚至没发现这个冲向自己的威胁,因为他的全部心思都放在自己该如何找借口离开这地方上。 但当事情发生时,他本有机会挣脱。 而没有挣脱的原因,一是因为张豪不想在这么多人面前暴露自己的手段,二是因为对方的这次抓握也实在有力量,甚至让他感觉到了疼痛。 这是饱含愤怒和敌意的举动,但张豪只是在心中叹了口气,心想,千万别闹出什么引人注意的事就好。 不过当他面向不怀好意的来者,意识到对方是欧阳项,又看到那双充满怒火不理智的眼睛后,‘和平退场’的幻想彻底破灭了。 就让我看看你想干什么吧,张豪只能这么想了。 第591章 挑衅与筹码 一开始,就充满了敌意。 “告诉我,臭小子,你他娘的是不是用了什么手段!”欧阳项扯开嗓子吼着,完全不顾所有其他人。 张豪看着那暴怒的表情,甚至想笑。 这太符合他认为的那种公子哥的人设了。 不可一世,不屑一顾,随意的就想操控他人,从不认同自己的失败,更无法接受; 可能还得加上路人说的那点,总是对某些事有着特殊的偏执。 他就这么想拿第一吗? “你他妈说话啊!” 没等张豪回应,香奈儿一把拨开了欧阳项的手。“你松开。你干什么!” “香奈儿,这小子肯定耍了手段,要不然怎么能从倒数第一变成第一的!” “呵,你的意思是,我和其他的人也作弊了?” “我没说你,香奈儿。” “但我们是一队的!”香奈儿语气强硬,一边把张豪往后推。 “你们……你们!你和这家伙关系很好吗?这么袒护他!” 香奈儿可能以为欧阳项已经疯了,语气也越来越冰冷。“这不是袒护,欧阳项,他就是这里面最厉害的人。就是他一个人把我们这个年年倒数第一的队伍带成了正数第一……” 如果在平时,香奈儿一句话可能就会止息好胜欧阳项的怒火。但今天不一样,香奈儿的出现和‘证词’反而添油加醋起来。 “转校生,你就知道躲在女人后面吗?”欧阳项嘲讽着。 “欧阳项!”香奈儿急了。“别在这么多人面前丢脸!” 在欧阳项愤怒的表情中,一丝委屈一闪即逝。 他痛恨香奈儿不理解他,不懂得他为什么要这样执拗坚持; 他更恼火的是自己最在乎的女生不理解他也就算了,居然站到了另一个男生那边。 “有种说句话!”欧阳项故意侧身,躲开香奈儿,抓住张豪的正面。 “你要干什么,欧阳项?”张豪问。这平静的语气,这毫不畏惧的眼神,就好像他不知道发怒的人是谁一样。 换成任何另一个人欧阳项这么瞪着,也绝对会先选择退避三舍的。 但让人意外的是,‘敌人’冷静的神态让欧阳项自己也冷静了下来。这多亏他接受过的某些训练。 欧阳项突然想到了什么,压制住了嘴角的上扬,说道:“敢不敢跟老子比点别的?你不是很牛吗!” “比什么?” “比点真正男人才玩的东西。”欧阳项说,“这里的简直太小儿科了。” 一群看热闹的人也发出了各种各样的声音,不知是认同还是觉得讽刺。 “欧阳项,别把这件事扯到别的东西上!”香奈儿太了解这位公子哥了,他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利用自己擅长的,富裕的资源去打压别人。 不知多少自尊心强的普通家世的子弟受到挑衅栽到了这上面,从此一蹶不振。 虽然她也不觉得张豪只是普通的家世,但也绝对不认为在她认识的人中有人能比得过欧阳项。 她和张豪没有任何特殊的关系,但有同学这一层就够了。 她就不能眼睁睁看着转校生坠入深渊,尤其是在他刚刚带着她们获得班级史上前所未有的荣誉后。 他应该是英雄,而不是被人欺负的懦夫。 但显然,她低估了身后这个看起来其貌不扬的小子。他似乎比想象更中无所畏惧,或者说无头无脑。 只听张豪说:“那你想比什么?” 香奈儿想抵抗的情绪一瞬间萎靡了下去。她用屁股挤了挤张豪,还快速瞪了他一眼。但似乎没用,后者一点也没有想躲开的意思。 欧阳项终于露出了笑容,不过充满了邪恶的狡黠。“这么说你答应了?” 别答应……香奈儿就差喊出口了。 “我不怕你,欧阳项。”张豪说。 “那太好了。”欧阳项嘴角终于不自觉地翘起来了。“不过单纯这样可太没意思了,咱们必须加点赌注。玩得起吗?” 别!香奈儿呐喊着。 “你说。” “赌注就是,谁输了,谁就他娘的离香奈儿远点!”欧阳项大声说。 不管是猴子,路人,还是在场所有他们学校的同学,听到这话后都叫出了声。 欧阳项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把即将的赌注当成了争夺‘女人’的竞赛。 这正是她们熟悉的欧阳公子,禁止任何人以任何暧昧不清的方式靠近他追求的目标——香奈儿。 他们一边觉得好笑,佩服有人竟能将这件事大庭广众之下表明出来,同时也带着几分同情,这份同情当然是对当事女生本身。 男生可能只觉得好笑,但只有在场的女生们明白,香奈儿此刻该会有多么尴尬,多么不好受。 张豪也注意到了,挡在她身前那本来坚挺的背影突然间就矮了下去,仿佛失去了支撑。 不管是愤怒还是羞愧,班长的后背都在轻微的颤抖着。 但很遗憾,或者说,无论做什么事,总要牺牲些什么。 此时,张豪只能有一种回应,“好啊。” 香奈儿的身体猛抖了一下,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又往旁边退开了一步。 “哈,老子就他娘喜欢有种的人。”欧阳项狠笑着,开始后退,伸出手指透过人群指着张豪。“别忘了,小子,今天咱们说的事。” 张豪注视着那双漆黑的充满挑衅的眼睛,没有说话。而当周围重回安静,喧闹结束后,他发现香奈儿已经不知去向了。 “唉!”身的边路人叹了口气,“转校生,你没处过女朋友,是吧?” 这话虽然从路人口中说出来很奇怪,不过似乎猴子也颇为赞同。他接着说:“你不能这样啊!” 但当他们两人回过头,却发现张豪也已经转身走了。 “喂,你啥意思啊!” 没有回应,张豪也无话可说。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对这种情况,他早就做好了准备,没做好准备的是他身边的人。 角斗,利用,妥协,这不是最正常的关系吗! 此时,张豪心里只想着一件事,那是救世者安排给他驻守的海豚哨站的秘密任务——打探有关欧阳集团的内部消息。 就在张豪与欧阳集团二公子相互注视到的一瞬间,一个计划便从他脑海中冒了出来。 既然都说他无法与这个人和谐相处,那么另一种极端可能也是机会。 成为敌人,不也是靠近的一种办法吗? 来啊,张豪邪笑着,让我看看你会耍什么把戏,欧阳公子! 第592章 欧阳项的‘邀请\’与集团总部 颁奖,晚会,最后一晚的野营。 第二天,专车派送参赛者们回家,正好赶上连着两天的休息日可以洗掉泥垢,疲惫和紧张。 就连张豪也是足足睡了一天才又出现在海豚哨站。 强哥等人对张豪的决定惊讶不已,不过分析过后也都觉得这可能也是一个没有办法的办法,就纷纷转向支持。 不过谨慎的琼还是小心提醒张豪,别被别人反向摸了底。 张豪意会。 接着,几个留在哨站无事的成年人开始了揣测,纷纷猜测那名公子哥到底会用什么手段让一名救世者的特派员栽跟头。 一番连张豪都觉得无厘头的举例后,众人得出结论,他们的这名年轻特派员在战场之外的缺点可能还真不少。 于是,几名海豚决定给张豪做一番简单的eq培训。 eq,情商,或者说处事之道。 听到这个词时,张豪的第一反应是抗拒的,就好像自己完全不需要一样。 这种成竹在胸的感觉曾经很熟悉,现在却变得陌生。不过好在张豪已经见怪不怪了。 唯一能得出的结论是,那次事故,那场手术给他带来影响可能远远超过预期。 这可能并不是一件好事,不过,也说不定就是。 返校当天,参赛者都受到了热烈的欢迎祝贺,其中尤其以香奈儿和欧阳项的队伍最甚。 前两名的成绩,校史上前所未有。 但相比咸鱼翻身的壮举,欧阳项队伍的团队成绩虽然仅仅照之前落后了一名,也就变成了钻石旁映衬的彩石。 当然,这份荣耀是属于个人的,也是属于班级的。 在班级自发举办的庆功会上,张豪被描述成了‘英雄’。 但因为很多人跟张豪并不熟,而且也都觉得他不太爱说话,所以都围到路人和猴子身边,听他们讲述那些惊险的故事。 猴子实事求是,路人好添油加醋,这两人却正好满足了其他人所有的猎奇心。 不过,当然,对那件事,他们两个是绝对不敢直接说出口的。 可即使他们不说,学校内也都传开了。 甚至有其他学校无聊的学生也发信息给本学校的好友询问欧阳项与转校生的‘女生’抢夺战到底是什么内容。 所以,同学间的推搡和笑容也都带着一丝怂恿和试探,就是没人敢直接问。 而在四个当事人中,有两个没心没肺,另外两个则藏着心事。 尤其是香奈儿。她的笑容很勉强,回话也不积极,最后她的朋友们都看不下去了,找了几个借口岔开了话题。 恢复正常上课后,香奈儿便没再跟张豪说过一句话,显然在赌着气。 而隔了几天,欧阳项才又找到了张豪,在操场上,明目张胆的。 时间很短,因为两人似乎都不愿意跟对方说太多的话,或者只是觉得打嘴仗太无趣了。 内容,或者说竞技的模式是欧阳项定的,张豪同意了。 公子哥告诉了转校生相约的时间和地点后便离开了。 而当欧阳项走后,张豪一眼便在周围看热闹的人群中看到了那头红发。 香奈儿远离人群,身边只有那个叫做春晓雨的闺蜜陪着。 她的眼神冰冷,甚至毫无意义,那显然是注视陌生人的神情。 与那眼神相遇了一秒不到,张豪便移开了眼睛。 虽然觉得没什么亏欠,但不知为何,就是无法与那双眼睛对视。 不过这些都无所谓,张豪巴不得现在就告诉海豚们欧阳项要与他比什么了。 两天后 放学 张豪骑着堂姐张筱雨给他买的最新式自行车独自赶到一座参天建筑下。 他将自行车锁好,抬头仰望。 这座三百多米的超高层建筑外表庄严肃穆,如一座耸立的方碑; 玻璃幕墙让整座建筑反射与钛合金机器一样的光芒; 其整体色调偏冷,玻璃的的材质让人们无法看透里面,这使那整片空间都充满了一股神秘的气息。 它独树一帜,俯视众生,被保护在十几米的高墙电网之中; 其周围地域广阔,周边三四个街区内的建筑物几乎都是围绕它建成的; 高科技的浮空镭射logo投射在300多米的楼顶天台之上,只要你抬头,几乎从任何位置都看得到。 这一切看似简约,实则奢侈;看似低调,实则跋扈;看似被天然植被的绿色环绕,营造出了一种自然气息,实则到处都布满了金属与合金。 里面坐着满满的有血有肉的人,但他们却在想方设法研制更强大更致命的战斗机器…… 这里几乎汇聚了所有这个时代的矛盾,不管是新的还是旧的,不管是激烈的,还是有可能调和的。 这就是欧阳集团,特奥尔公国国内最大的机器集成制造商,电网中最高的这栋建筑就是欧阳集团的科研总部,整座城市的绝对地标。 欣赏完这一切的张豪想笑。 在将欧阳项与他约定的场所告知海豚们前,他们绝对想不到自己想方设法想进入的秘密堡垒如今却会被他这么轻松的穿透。 一开始,海豚们还试图想办法将那些小巧隐蔽的监听监控设备装在张豪身上——耳朵里,肩膀上,替代外套的扣子,录音笔,装在书包上,甚至藏在内衣里。 不过最后,他们放弃了所有方案。 谁也不知道张豪会进入到什么地方,小巧的设备虽然可能躲过门口的简单人工检测,但万一要穿过某些精密的自动扫描设备时,某些装置就肯定要露馅了。 所以,张豪自己今天要竖起耳朵睁大眼睛,好好‘欣赏’敌人五脏六腑’中的一切。 张豪走到一家咖啡店前,欧阳集团的二公子果然已经在等他了。 后者脸上的笑容显示出明显的不怀好意和一种等待蠢货上钩的悠闲神情。 这公子哥有一点让张豪觉得很有意思,就是他不是很会伪装。仔细看,能将他的心思看得一清二楚。 另外有一点张豪也很欣赏,他不会说些恶心的客气话。 “跟我来,小子。”欧阳项说。 张豪跟上了那直接转身而去的背影。 第593章 下马威与对话 从后面看,欧阳项的个头比张豪还要高,而且无论是胳膊腿都比张豪要长。 再从脚步和动作看,这小子肯定是个练家子。 也是,一个诺大集团的二公子怎么可能不学一些防卫格斗技巧呢? 如果这人还稍微有点天赋,那么再学点进阶的战技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海豚们跟他说过,欧阳项之所以要跟他比那个,肯定是对自己有自信的。 这群富人随随便便一挥手就能找一个顶级的格斗教练教导自己的孩子,几笔下去就能眼不眨心不跳的签下一份一年的雇佣合同,上面的数值可能是一个普通人一辈子也赚不到的。 这就是资本的好处。 他们能轻而易举的获得某些普通人只能仰天所及,甚至闻所未闻的资源。 想想张豪为了这一身本领付出了多少! 唯一的公平就是人的大脑不像机器的大脑,只要输入什么东西就能立刻学会,它需要不断的练习,不断的琢磨,不断的纠错,最后才能将那些技艺真正变成自己的东西。 所以,有些人才会说,钱不是万能的。 可能也仅此而已。 他们穿过相比之下低矮的建筑,酒店,餐厅,健身馆,氧吧……接着,来到了高墙电网下。 在近处看,这层电网绝不仅仅像普通电网那么简单,其中蕴含的高科技可能只有专业的工程师才能看懂。 这一步他无需多想,海豚里面没人懂得电气工程学。 跟着欧阳项来到偏门,保安一眼就认出了二公子,客气的放他进去,不过对张豪还是进行了一番检查,搜身,加上用金属探测器扫描了一番。 除了钥匙和金属文具外,没有任何有威胁的东西。 张豪顺利通过,庆幸海豚们最后决定放弃了之前的计划。 他们走进摩天大楼的阴影,顿时天光暗淡,张豪抬头瞧去。 欧阳项冷酷又得意的哼一声,“小心脚下,别被绊倒了。” 这不是提醒,而是嘲讽,嘲笑他只顾抬头看天,是个井底之蛙。 张豪开始寻找措辞,说:“很气派。” 突击培训的结果。对这种人,合理的示弱可以让其更得意忘形,放松警惕。 奏效了,欧阳项的脚步更随意了,甚至用手拉了拉衣领——彬姐告诉他这是一种男生用来耍帅的惯用动作,表明此刻非常得意。 “呵,这可是欧阳集团。名号可不是开玩笑的。” 张豪跟着欧阳项又通过了一条安检线。 他们没有上楼,而是径直穿过人员翕动的大厅,走上一条通向后方建筑的长廊。 路过的人都纷纷朝欧阳项打招呼,后者竟也一一回应,甚至有时能直呼对方的名字。 这点倒是让张豪惊讶,他以为这小子只是一个不可一世的公子哥,不过现实可能又要出来教育人了。 有时,就连你看到的也不一定是事实。 走了一半,欧阳项才再次开口,一下子就想给张豪来了一个下马威。“别以为你能一直保持神秘,转校生,张豪。” 哦?张豪惊讶。 不过这惊讶不是因为这句话本身,而是因为这句话中的台词竟然和在海豚哨站练习的剧本对上了。 接下来的回应是什么来的? 张豪想起来了,他将刚刚的惊讶沉淀、加工,修饰一番后呈现到了脸上。 合理的惊讶。 能让人察觉,又会觉得你似乎在忍耐。 欧阳项上套了,嘴角微微翘起。“明人不做暗事,我调查过你。资料上说你的父亲是海外企业家,做能源生意的。还不赖嘛!这东西现在吃香的狠。你现在和你的堂姐一起住,她是名工程师。上面还提到……” 意外的,公子哥顿了一下,才说,“你的母亲早逝了,是吗?” “的确。”张豪平静的回应。“我没想到公子哥会这么在乎我。”显露愚蠢。 “别逗了。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要调查你,就和你调查我一样。” 张豪再次惊讶。 他一开始以为年龄与认知是分开的,只要经历足够便可以弥补年龄上的差距。 但如今,他觉得自己可能要改变一下想法了。 有些认知可能经历也无法弥补,只能靠岁月蹉跎着去体会。 那群海豚似乎钻进了走在他身前的这位公子哥的心里,从里面完全看透了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什么想法。 “我调查你?”张豪惊讶的问。 “别说你没调查过我。”欧阳项略带鄙视的回应。 张豪略显尴尬,将头扭向别处。 “不过放心,我无所谓。这周围天天有人调查我在哪儿睡的觉,在哪儿吃的饭,在哪儿和什么人一起玩过。就像一堆苍蝇一样。” “公众人物吗!” 欧阳项冷笑。“我他娘的算什么公众人物,不过是沾了老爹的光而已。小角色,咱们都是小角色。” 他们走过长廊,来到另一座建筑里。 这栋建筑中没有来回走动的人,但是却显得更吵闹一些。 “实验室。”欧阳项无聊的说,“做一些简单的模拟试验。设计出来的东西都要试试看才知道管不管用,不是吗!” 张豪点了点头,问道:“那你以后也要进这里吗?” “进这里?哦,你的意思在这里工作。”欧阳项说,“嗯,一般人都会这么想。子承父业,我们这群富二代真是没什么好忧虑的,就连未来都不需要管,只管享受当下就好了……” 张豪以为他会继续调侃一番,但没想,公子哥语气一沉,话音变得肃穆起来。 “问题是,当下不是无限的。有些人只看到那么短暂的光阴,认为可以尽享一生的荣华富贵。但世事无常,有今天,可能没有明天。” 说完,欧阳项瞥了张豪一眼。 “有道理。这句话对所有人都适用。”张豪说。 “没错,小子。因为本质上,我们都一样。” 随后,他们绕过主工作区到建筑一侧,踏上一段自动人行道。 欧阳项似乎又找到了什么话茬,说道:“不过也不尽相同。” 张豪觉得他是在接着刚才的对话。 “就像我,和你们一样的年纪,谁能想却有了自己的实验室呢?” 明显的炫耀语气。 “哦?难道说欧阳公子在开发什么东西吗?”张豪好奇的问。 欧阳项吊胃口的说,“我和你还没熟到这程度呢!” 第594章 实验室与神秘柜子 张豪自找没趣地耸了耸肩。 下了自动人行道,刚走几步,周围就呈现出了另一片光景。 行人的脚步没那么急切了,更多的人穿着便装,而不是工作服。 机器的声响变成了窃窃杂谈,单调的白炽灯光也变成了头顶古典雅致的吊灯。 “我的实验室在这边。”欧阳项指着走廊右边的一扇密码门说。 张豪瞥了一眼,完全看不到里面什么样子。 接着,欧阳项推开了走廊尽头的一扇双开大门,一片偌大的空间呈现在张豪面前。 可能有半个足球场那么大,所有的东西都隐藏在暗淡的光芒中。 这微弱的光芒不是因为老旧,没有维修,或怎样,只是故意为之,营造某人的兴趣罢了。 果不其然,随着欧阳项朝黑暗中迈动脚步,黑暗空间中突然有了光亮,而且那光亮是跟着欧阳项的脚步亮起,就好像在追随他一样。 “进来。”欧阳项用主人的声音说。 张豪走了进去。 他先看到的是堆在墙边的各种器械,有健身器械,维修器具,还有数不清的大大小小的工具箱。 正对着的墙壁竖着一排排的巨大柜子,正面有黑色的幕布遮挡。 最右边的纵深区域很像一个小的射击靶场,不,可能就是,他瞄到了用来计分和换弹的设备。 中间被台阶抬起大约三十厘米的高台大约有一个篮球场大小,就像拳击擂台。 不过也不尽相同,眼前这‘擂台’周围有几个类似充电桩的东西,而且能清楚地辨认出从某些装置中伸入地面下的电缆,显然科技含量更高一些。 张豪从没见过这东西,不过结合之前欧阳项邀请他比试的内容,也多少能猜到一些。 “别乱动,跟着我。”欧阳项不客气地提醒,带着张豪往深处走,来到巨大柜子前。 “要变魔术吗?”张豪用那种客人的小心调侃着。 欧阳项冷笑,走到一个带屏幕的装置前,说:“还真给你变个魔术。” 他手掌搭在屏幕上,屏幕亮起,读取指纹信息。 接着,一秒钟后,柜子底部泛起了白光,遮挡的幕布缓缓升起,营造出了一种近乎日出荒村的感觉。 当张豪看到柜子里的东西后,他头一次被震撼到了。 真正的震惊,不是装出来的,毫无修饰的表露在了脸上,根本无法控制。 柜子显然有低温冷藏功能,玻璃后不断有白色雾气汩汩冒出,像精灵一样在里面保存着的物品表面浮动。 至于里面存放着什么东西…… 左边的柜子里面挂满了各种枪械,从袖珍手枪到重型步枪,切斯卡、韦伯利、格洛克、伯莱塔、scar、nar、aug、akm、ar-15…… 每一把都经人改装过;甚至有张豪叫不出名字的,没准是改装过度的版本。 正对面的柜子里挂着几套作战服。 没错,绝对是作战服。 不管是从材质,造型,还是脖颈上的战术头盔看,一眼就能认出来。 他甚至觉得这身作战服和海豚们穿的那身有些神似。 他尽量在隐藏自己视线的同时多观察一些细节,材质、做工……然后赶紧挪开眼睛。 右侧的柜子里则陈列着一些外骨骼铠甲,就像他们特派员穿的副甲一样,贴附在身体外侧,四肢上增强战力,胸前后背增加防御。 不过大都是单独的组件,内附独立能源系统。 张豪知道这些东西。其实它们出现的要比合金机器更早。 当工程师们还没有研制出可以流畅战斗的机器前,外骨骼就已经出现在战场上用来增强单体士兵的的作战能力了。 一些用来增加负重能力,一些用来增强防御。 不过当真正的作战机器因为原晶矿石而诞生后,这些尚未被开发到极致的装备就显得有些冗余了。 各国的目标开始转向,原来的生产线有的升级,有的直接被报废。 可能只有像蒂亚这种少数人还坚持着自己曾经的理想,或者说坚信的某种东西。 之后,一切还要从救世者那次划时代的露面开始。 是他们让那些佣兵团,还有弱小的阵营意识到,只要设计的足够巧妙,即使是‘古董’在升级后也可以战胜流行的合金。 每多一次战斗,副甲的信息便会泄露一分,加上几年前的那次信息泄露事件,现在就连救世者内部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信息被泄露了出去,其中又有多少核心机密。 总之,‘冒牌’,或者说仿制的副甲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绝大多数都在那些没有多少资金购置先进作战机器的佣兵团和一些并不富裕,也并不受世界政府待见的国家军队手中。 眼前这些装置,无疑都是给人类使用的。 所以,问题来了,为什么一个生产作战机器的集团建筑中会有一个柜子收藏着这些东西。或者,应该干脆直接这么问: 欧阳项,这位公子哥,到底什么来头? 张豪这么想着。 谁知欧阳项又是怎么想的呢?他看着张豪,有些佩服的说:“说实话,我没想过你会答应。” “哦?” “我以为你当时会被吓到。”欧阳项坦诚的说,“没想到你直接答应了。” “难道欧阳公子只是在吓我?”张豪装傻说。 欧阳项看出来了。“别装傻子,转校生。如果你没答应,那么的确就是吓你喽。现在不一样了,你说你不怕我,还跟我打了赌,那就来试试吧!不过,我希望你还记得我们的赌约。” 提到赌约,张豪不自觉的开口问,“为什么要牵扯到香奈儿?” 欧阳项也不自觉的表现出了愤怒,“别他妈说你不知道,全校都知道我在追香奈儿。” 哦。“你喜欢她。” 欧阳项嗤笑,似乎对‘喜欢’这个词有些敏感。不知是词语本身的原因,还是从张豪口中说出来的原因。“你是真有意思,转校生。” 张豪不解自己为何有意思了,问:“我们接下来干什么?” 欧阳项摇了摇头,“别的不说,你装傻这点我是真的烦。你知道我们要干什么,我已经跟你说过了,比试的内容。” 第595章 人设与作战服 没错,欧阳项的确跟他说过了。 不过可能公子哥自己都没意识到,他当时的表达有些快,有些笼统,就说是什么要像男人一样真正的战斗,拿着武器,在擂台上,一对一的较量。 张豪当时设想的可能就是徒手格斗,不过拿着武器……难道说要用柜子里这些? 总不能装着真正的子弹吧! “别被吓到。这些枪械都改装过,而且装的都是特制的子弹,伤害降低了不少。” “但他们也不是玩具。”张豪说,“别告诉我咱们要比这个。” “你现在要反悔还来得及,毕竟咱们承诺过了,只要你别忘了遵守约定。又或者,你小子是个过河拆桥的懦夫?” 这是明显激将。 实际上,它完全影响不到张豪。但是,后者还必须装出愠怒的样子。毕竟他只是个高中生,而不是涉世过深的成年人。 “我说过我不怕你,欧阳项。我也不是懦夫。你想比什么我陪你便是,大不了输了的滚回家。” “好!”这是欧阳项最愿意听到的话。 他巴不得张豪是个自尊心超强的人。因为,他的爱好就是粉碎这人类最肮脏的东西。 栽在他手上的人不计其数,最后要么就是离他远远的,要么就已经俯首称臣,变成了舔狗。 而在转变角色之前,这些人都一样。 以为自己在某方面占了优势,在其他方面就也会占优势。 这简直如痴人说梦,头顶上那老人家是公平的,但人类创造出的东西可不一样。 尤其是资本和数字这两个概念。 多就是多,少就是少,多的会一直多,少的却很难多的起来。 你成绩好?我可以提前看到考试卷;你跑得快?也追不上宾利; 你帅?我可以找明星陪着一起耍;你有钱?那来比比吧,请问,这间实验室里的东西你买得起吗? 资本可能的确不是万能的,但在有限的时间里,它能让人无所畏惧。 不过,另一方面,欧阳项总觉得眼前这小子有点不一样。 他带着一个常年倒数第一的队伍能登上第一的领奖台,而且没有作弊,没有违规,的确有点东西。 甚至,欧阳项觉得他毫不犹豫就答应了自己的挑战,可能也不是鲁莽,而是真有点功夫。 他偷偷瞥着张豪,心里想:你到底是真有功夫,还是徒有其表,一会儿就知道了。 接着,欧阳项用手指在屏幕上比比划划,柜子的玻璃朝下缩到了地板看不到的机关里。 冷气嘶嘶冒出,但仿佛穿过了一道无法逾越的屏障,立刻就消失不见了。 欧阳项说,“今天晚上,我们每人穿一身作战服,拿上趁手的武器,站在你看到的训练场上。这就是我说的,真刀真枪的男人间的较量。不过我可能还要再强调一次,现在转身‘滚’回家还来得及。” 张豪皱起了眉头,惊讶的问:“你要和我比这个?” “对啊。可别说你一点都不会,我不信。咱们这种人,没学过点防身术怎么出门呢?” 欧阳项摊开手说,“没少用这本领欺负过别人吧?这不就是资本的力量吗?学过什么?”他直接问,“空手道、拳击、武术,还是以色列防身术?又或者自由搏击?唉,不管是什么了。” 公子哥似乎不耐烦了,快步走到左边挂满了枪械的柜子前,随手拿出一把手枪。 “这东西也肯定用过吧?最高效的防身装备,刚才我看你的手就知道你肯定拿过这东西。” 行家。 几次搜身检查的时候张豪摊开过手掌,被这公子哥捕捉到了。难道说他真的有点小看这位公子哥了? “默认了,对吧?”欧阳项得意的笑着,“那就来吧。让我看看你究竟有多少斤两。”让我虐虐你。 嗯,新增的人设的确是这样的。 彬姐执外勤时,没少接触这种富家公子哥。 她回忆了一小会儿,便叽里咕噜道出了一大堆。说这类人喜欢去什么地方,喜欢喝什么酒,喜欢玩什么,喜欢什么样的朋友,什么样的女人…… 乍一听,其实这类人可能比普通人还要累。 他们不仅要费尽心思去想自己明天该去什么地方玩,还要随时担心自己身边会不会出现什么强盗,绑匪; 一边要学习那些极度费脑的高精尖知识,一边还要掌握防身术、赛马、赛车等普通人难以企及的危险运动技术。 嗯,话的确是这么说的。 所以,张豪作为一名海外富翁的养子,多少掌握点也不过分。 人设。 张豪说:“别说虐,公子哥,咱们还没开始呢!” “哦,对,没错。当然。”欧阳项狡猾的笑着,走回挂着战斗服的柜子前,“那咱们就快点开始吧!衣服都是依照我的身材定制的,所以你肯定也能穿。另外我建议咱们都用手枪,这样一会儿比试起来不会那么乱。” “确定要用枪吗?”张豪有些担忧的问。 “都这会儿了,就别犹豫了。”说着,欧阳项从冷气后摘下一套战斗服,扔给了张豪。“脱掉外衣就可以直接穿上了。还有头盔。” “好凉。”张豪接过战斗服,下意识的感受了一下重量。 “快穿吧。”说完,欧阳项就脱掉了衣服,甚至内衣。“别学我,我习惯裸穿。” 相比欣赏欧阳项挺拔的身材,张豪这会儿可无暇多想。他一边套上战斗服,一边用目光仔细探寻着。 要是这时候有个记录器就好了,张豪想,那样就可以详细记录看到的一切,而不用依靠事后模糊的记忆了; 同时他也懊恼自己没多了解辅助工具方面的一些知识,那样就能当场看出些门道了。 此时,他只能凭借自己当海豚时穿着战斗服作战的感觉来评价和判断。 他试着跳了两下,有些判断,却又一时分辨不出是有些沉还是有些轻。 也许轻的感觉是因为他副甲穿得多了?看来还得等战斗的时候再见分晓。 “就说你肯定玩过。”欧阳项早已穿好了战斗服,一只胳膊下夹着头盔,走回武器柜前,“哪个趁手?” 第596章 竞技与劣势 张豪随意指了一把伯莱塔型号的手枪。 欧阳项立刻拿下来递给了他,并送上了四个弹夹。“弹夹升级过,容量十五发,四个,就是六十发,如果不瞎射的话,就能够分出胜负了。” 接着,公子哥给自己挑了一把柯尔特m型号的自动手枪,然后伸手指了指他们身后的‘擂台’场地。“咱们上去。” 张豪跟着欧阳项走进场地。 他目测了一下,这场地长约三十米,宽约十四五米,几乎是个标准的篮球场大小。不同的是,脚下不是木地板,而是一种特殊的减震材质。 张豪估计这材料应该能吸收子弹的冲击。不过是削弱后的假子弹,真正的不知道还行不行。 他们站定,欧阳项一边装弹夹一边说:“简单介绍一下。时限三十分钟。开始后,这四周会全部封闭。每件作战服表面都有传感器,能接收碰撞信息。 不管是远程还是近身,只要超过一定量的压力就会反馈,一次是一分,十分获胜。怎样?” “听起来蛮不错的。”张豪说,“现实可只有一次机会。” 欧阳项露出神秘的讥讽笑容。“说现实可就太远了,转校生。咱们还是专注现在吧!开始了。”他打了一个指向。 场地四周震动起来。 震动的源头是从四面升起的墙壁,它们逐渐将场地包裹起来,然后在某一高度折叠,封闭了穹顶。 墙壁的材质也和脚下的一样。 “祝好运了,转校生。尽情的开火,子弹射不到外面。另外,之前说过了,这子弹击中作战服上会有微弱的痛感,到时候千万别叫出声。” 欧阳项戴上头盔,最后说了一句。“哦,还有,会有随机障……” “随机什么?”最后一个词张豪觉得自己没听清。 障……碍?随机?什么意思?不过没时间问了。 随着穹顶被封闭,四周陷入了一片漆黑,张豪也赶紧戴上头盔。 当他的手刚放下,四周又重新恢复了光亮。 双眼第一眼看到的便是一管枪口顶在自己眉心,持得很稳。 “算是个提醒。”欧阳项说,“你早点进入状态,我就可能会更尽兴。”说罢,他后撤几步躲进了一面掩体后。 张豪惊讶,那面墙之前还不在。 随机! 张豪瞥了一眼,自己身后不知何时也多了几面墙壁,也用几个撤步找到了掩体。 较量正式开始了。 不过刚一开始,欧阳项就给了张豪几个下马威。 先是张豪躲藏的掩体突然下沉,结果在寻找另一处掩体时被击中了后背。 那可真不是只有一点疼。 要不是张豪接受过‘忍痛’方面的训练,肯定也会叫出声。 那是结结实实的撞击,‘受伤’部位能清楚的感觉到如锥刺般的压力。 但好在张豪的身体对这方面的感觉已有了些缓冲,当他提醒自己的大脑这种伤害并不会造成实际创伤后,神经也就降低了它的威胁度。 所以,当第二次被击中时,张豪已经没那么惊讶,可以从容的继续行动了。 这第二次,欧阳项展现出了灵活的脚步。他几个突进直接把张豪绕懵了,送出一发子弹正中张豪的头盔。 张豪想反击,但对方又狡猾地退到了掩体后,子弹击中了缓压墙壁,落到了地面上。 第三次,欧阳项大胆的进攻到了张豪的半区,两人在掩体后绕了几圈,结果还是欧阳项技高一筹,找到张豪被升起的掩体撞倒的工夫,开枪打靶。 好在张豪朝对方露头的方向射出了全部子弹,止住了对方的连续射击,才没让比分以夸张的形势扩大。 不过欧阳项借着张豪更换弹夹的功夫又偷袭得逞。 0:4。 公子哥拔得头筹。 “喂,喂,转校生,干什么呢,啊?来点东西啊!”欧阳项得意的叫着,“别总是我单方面进攻啊!还是说你那骄傲的自尊就这点东西?” 真好意思说,张豪鄙视。 既然是竞技,却不事先讲明所有规则,摆明了想趁人之危先拿几分。 而且这改装过的作战服、头盔,还有手枪用起来都极不熟悉。 别以为专家就是能通用所有同类工具,他们对个人装备的需求往往更加苛刻。 尤其是特派员们。他们用惯了为自己的特制武器战斗,一旦拿起别的武器,就总会有一段时间的违和感。 当然,这段违和感是暂时的,它会随着优秀战士对武器的熟练度升高而迅速降低。 也就是一梭子子弹的事儿。 这作战服没什么好说的,虽然看起来不错,但实际可能比海豚穿的差了一个档次。 关节连接处有些僵硬,以至于让张豪觉得它绝对会影响某些动作的发挥和施展; 密封性不够好,总给人一种子弹会从什么地方透进来的担忧。 但不像是材质的原因。材料很舒服,那应该就是设计结构的问题了。 头盔也没有多少辅助功能,只是充当了防御作用,有些紧,压的耳朵很不舒服,听不清声音。 不过这些都能慢慢习惯。 唯一的问题是,留给张豪习惯的时间不多。 欧阳项似乎十分擅长乘胜追击,一边用言语嘲讽张豪,一边想方设法扩大比分。 也许一开始他就给自己定了目标,要在五分钟,不,可能是三分钟内击败张豪。 不过现在三分钟已经过了,而且张豪也掌握了随机障碍出现的契机。墙体出现前,它上面的地面会震动,而且会打开一条十厘米宽的缺口。 虽然整体上看不是很明显,但如果能一直注意观察的话,还是可以明确分辨的。 这也是欧阳项能如此领先的原因。 看来公子哥一定时常在这上面与别人战斗,完全谙熟了这‘竞技场’上的一切规则和技巧。 有意思,张豪想,自己好像一只小动物,闯进了毒蛇的巢穴。 不过他这只小动物也不是好惹的,至少也是一只蛇獴。 张豪决定开始反击。 他刚主动射出几发子弹,对面的公子哥又叫嚷起来,就好像在吹嘘自己看透了敌人的意图。 “就该这样,张豪,让我兴奋点。来吧,来啊!让我看看你的能耐!” 第597章 反击与战术 张豪叹了口气,心想要是他能以一个遮面陌生人的身份出现在这小子面前,情形也是对战的话,非得在打起来前先把他的嘴堵上不可。 不过,欧阳项的不管是嘲讽还是激将却真的提醒了张豪。 他的目的,不能输,因为这样就结束了,欧阳项绝对就不会再搭理他了; 不能赢,赢的话问题就更多,现在的他已经引起欧阳项的关注了,对方已经开始调查他了。 所以,赢,那还不如直接输掉来得痛快。 不能输,不能赢,那就只有打平这一结果了。 最难的。 就好像你在和三个长辈打牌,要陪他们玩的高兴又不能让每个人赢得太多输得太多一样。 张豪的动作因此都受到了极大的影响。 他不敢反应太快,也不敢拿出一些高级的技战术,甩枪腰射什么的也不能随意用出,而是要小心的伪装成神经枪偶尔拿出来。 1:5。 张豪的几次进攻几乎无功而返。 不过他也收集到了一些信息,就是欧阳项的确是练家子。 他的反应,战技和脚步显然都有专人培训过; 射击准度也很高,说明不仅熟悉枪械,而且会经常练习。 加上对方修长的身材,张豪不禁想,这小子要是再努力精进点没准会成为一名优秀的战士。 只可惜这家伙不可能往这方面发展,他学习这一切只是为了迎合他喜欢虐待他人的小小兴趣而已。 背后,他肯定还是一个花天酒地的公子哥。 欧阳项又开始嘲讽了,阴阳怪气。“不是吧,完了?就这?这么快你好意思称自己是男人吗?持久点啊,转校生!” 张豪忍住要把那张嘴缝起来的冲动。要知道,在战场上话多的人往往是死得最惨的那个。 可惜,这里不是真正的战场。 欧阳项的进攻突然就到了眼前,他比张豪更准确的预估了障碍的变化,提前预判了张豪的走位,自己也率先移动,抓住了张豪无掩体的短暂空当追身射击。 这一次巨大的威胁猝不及防,张豪本能的使用出了背向敌人时的躲避技巧,一边左右横跳移动,一边半回身朝从声音和余光中判断出的敌人的位置射击。 2:6。 显然,欧阳项太执着于对敌人乘胜追击了,忽略了自己身前的掩体也在慢慢移动,直到被张豪的反击射中头盔才反应过来,赶紧躲起来嘲讽,“反应不错吗?像个蠢兔子似的跳来跳去;运气也不错吗?那样都能击中我。小子,今天你有机会赢我,听到没有?!” 张豪知道自己有机会,如果不遮遮掩掩的话,他有百分之五百的把握能痛揍这话痨。 不过现在,他做完几个动作之后,担惊让心跳的加速甚至比运动让心跳的加速来得更多。 他担心欧阳项产生怀疑。 毕竟对方也算是个半专业的,说一眼过分了,但也可能用不上一会儿就能瞧出一个人是不是受过专业训练。 如果张豪的某些动作连公子哥自己都做不出来,那就糟糕了。 好在刚刚的那串连贯动作倒是并没有让对方起疑。 张豪不禁忖度起来,或者是因为这空间内有随机出现并移动的障碍造成的混乱,不太好观察敌人的技战术,或者是因为公子哥也全神贯注于比赛和嘴遁,根本无暇他顾? 不论哪种,对张豪来说都是好消息。 他不用再束手束脚了? 有必要再试一次。 接着,是一连串灵活的机动——张豪故意延长了思考判断的时间,让专业战士来看的话,能看出明显的停顿,不过对一般人,那就是如行云一般流畅——躲过了欧阳项射出的一串子弹。 接着,张豪又突发奇想,越过掩体就对七八米外一堵移动的障碍墙射击。 墙体消失,后面空无一人。 欧阳项的嘲讽又来了。“喂,瞎子吗,转校生?快别浪费子弹了。” 不过,如今,这声音听起来却十分舒服。 张豪确信,自己应该可以施展拳脚了。只要在事后恰当的装个蠢,对方的注意力就会完全被转移。 该反击了。不过是真的只是反击,张豪可不会主动进攻。 欧阳项本也想守株待兔,不过发现张豪几分钟没动,也不敢多浪费子弹,只是在移动的掩体后跟着移动。 公子哥着急了,“臭小子,攻过来啊,畏畏缩缩是什么意思!” “我可不想主动攻过去,欧阳公子,进攻可不是我长项,比不过你,我更喜欢防守反击。”张豪故作得意的说,“咱们有点僵持不下了,不是吗,你之前不是说拖太久不好吗?” 他几乎都能听到对方咬牙切齿的声音了。 果不其然,欧阳项趁着张豪说话的功夫挪动身形,拉近了两者的距离,看样子是准备偷袭了。 张豪在转移时故意露出破绽,再次引蛇出洞。接着借助几次时来运转的掩体变动绕到了对方侧面,连开数枪拿下一分。 3:6。 “敢再歪一点吗,转校生?都打到你姥姥家去了!” “得分就行。”张豪说,“我快追上来了,公子哥。” “是啊,你真厉害。”欧阳项的声音低沉了不少,显然带着怒气。他懊悔自己大意,将后背露给了敌人。 不过,公子哥始终认为丢的这三分都是自己的原因,和对方无关。那个转校生只不过是运气好一点罢了。 不管是射击准度还是脚步都比不上他,不敢与他正面交锋就是证明。 不过对方也有点小聪明,知道这时候最好避开正面,拖延战局,减缓他的攻势,降低他的斗志。 选择迂回战线,说明敌人不是傻子。 但也别以为我拿这个没办法。欧阳项想,他可是受过专业训练的,知道该在什么情况下使用什么战术。 当敌人像老鼠一样东突西蹿时,他也要像猫一样放轻自己的脚步,收敛自己的气息,然后像死神那样突然降临。 张豪看透了欧阳项的心思。 他只要转换一下角色就立刻能推测到对方即将使用到的战术。 既然对方想来个‘猫捉老鼠’,他也可以弄一招‘蠢鹊在后’。 第598章 输赢与最后的进攻 接着,在封闭的竞技场上,本来一攻一防稍显激烈的战斗变成了两方互为犄角的斗智斗勇。 张豪一声不发,欧阳项甚至都停止了嘴遁。 他们在掩体后东躲西藏,小心射击。有时,甚至几分钟都听不到枪声。 这时,他们就会竖起耳朵,屏住呼吸,监听对方的动静。 有一次,他们想到了一块儿,相互躲到了同一面掩体前后。 不过好笑的是,过了好一会儿,他们才同时注意到对方。 掩体开始移动,两人也不约而同都跟着移动起来。 从左到右,掩体消失,他们都没找到合适的进攻机会,接着又躲到了同一个掩体后。 这块儿掩体略小,他们伸出胳膊与对方擒斗,还都试图将枪口折过去朝对方射击。 不过双方都有经验,一见到对方的枪口,手立刻抓过去将其抬起或压下,总之就是想方设法改变枪口方向。 互射的两发子弹落空,双方知道无法击中对方,也就没再浪费子弹。 两人呈环抱状,隔着掩体分别抓住了对方的持枪手,大有死不放开之意。 但接下来的运气却偏向了欧阳项。 掩体开始移动,而且是朝着张豪持枪手的方向运动过去,眼看就要撞到墙壁上。 这可是大事,这意味着张豪不挪开手臂,他的手就会被障碍夹住,谁知道会有多紧! 但问题是,就像他用左手死死抓着欧阳项的枪口一样,欧阳项也正死死握着他的枪口,要想抽开手臂,就必须松开握把,放弃武器。 可这样一来就几乎等同于认输了。 “放手吧,小子,你也不想手臂被夹断吧?”欧阳项看似劝说的语气中却带着狡猾的蔑视。“看来今天运气也在我这边!” 但张豪没有放手。 眼看掩体离墙壁越来越近,就要夹到张豪的胳膊,欧阳项急了,“喂,该死,蠢货!快放手!你胳膊会被夹断的!!” 张豪仍没放手。 这样一来,欧阳项自己都想放开手了。但公子哥又一想,这一松开就意味着浪费一次决胜的机会,所以也犹豫着。 眼看掩体与墙壁即将相撞,欧阳项大喊起来。 张豪不是傻子,他肯定不会任由自己胳膊就这样被夹住,听对方担忧的口气,这力道肯定不小。 他之所以坚持,只是想趁着对方慌乱之际,在另一只手上下点功夫。 张豪的另一只手一开始只是握着对方的枪口,不过趁着欧阳项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他的右手之际,不断向下探入,直到抓住对方的手腕。 所以情形看似张豪已别无选择,实际上,他则占得了先机,甚至胜利的机会。 他的左手可以一把捏住对方命脉,一击夺下武器。 而如果欧阳项在最后一刻放手的话,那么他就可以同时两把武器在手,那时胜负便定。 这几乎是最好的结果,没靠什么高超的技艺,看似只是一场赌博,侥幸胜利,依靠的是对方的‘同情心’,这结果甚至比打平更好。 不过,在最后一刻,欧阳项竟没有放手。 张豪瞬间抽回右手,左手用力一捏对方手腕,公子哥一声惨叫,右手脱力,张豪将武器夺下。 僵持几分钟的结果就是双方互换了武器。 张豪趁机开枪,欧阳项也用子弹回击。他们互相射中了对方,直到重新躲进掩体。 5:7。 “lucky,公子哥,我的手臂险些断掉呢。”张豪故作惊魂未定的说。 “臭小子,老子以为你不会放手呢!”欧阳项咒骂着。 “我也以为你会放手。”张豪说。 欧阳项冷笑。“在战场上最致命的就是同情敌人,你的教练没教过你吗!” 同意,张豪暗许。他和这位公子哥仅存的共通点可能只有在这方面了。 意外的,公子哥没再没发出声音。 张豪知道欧阳项已经重新进入了战斗状态,也赶紧做好准备。 对方想赢,而他不能输。 不过接下来的战斗越来越朝有利于张豪的方向发展。 实力的差距肯定是最主要的。张豪是一名身经百战的战士,而欧阳项可能只是在这里如鱼得水而已。 但凡张豪稍微用点力,欧阳项都招架不住。 但也不能否认这位公子哥的努力。他的技战术水平的确已远远凌驾于常人之上。只要有机会接触真正的战斗环境,实力一定会突飞猛进。 此时,张豪已完全掌握了作战服和改造枪械的瑕疵,也已了解了随机障碍的运动方式,胜利信手拈来。 他将对抗带入了自己的节奏,甚至可以小心的控制比分。 6:8;7:8……9:9。 直到作战头盔上的计时器亮起红灯,提示开始最后两分钟倒计时,欧阳项才幡然醒悟,自己已经被追上了,而且有可能输掉。 怎么可能?公子哥追悔,同时开始回顾自己刚刚几分钟到底干了什么。 有两次冒进,恰好被转校生抓住了把柄; 体力开始透支,他已经很久没进行过这么长时间的持久较量了,不过他觉得对方也肯定已经气喘吁吁了; 一次自己失误,射歪了,要不比赛已经结束了…… 该死,那小子真的是运气好,欧阳项懊恼,自己今天肯定是状态不好。 太骄傲了?太轻敌了?还是说……那小子的运气其实并没有那么好? 欧阳项还是不相信。 那小子动作愚钝,犯的错误显然比他更多,只不过是他自己没抓住而已。 教练说他经常好急功近利,真是说的太对了。 欧阳项知道自己不知道有多少次失败就是栽到了这上面,而如今可能再栽一次。 唯独这次他不想让步。 欧阳项将心思转回竞技场,转回战斗中。 他知道张豪肯定也已经知道比赛快要结束了,所以会严防死守。 对转校生来说,时间结束前打平就是赢了,但对欧阳项来说,这个结果就是输了。 输了后会付出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丢不起这个人,欧阳项从没输给一个人两次过。 一时间,不知是混乱也好,专注也好,还是被该死的自尊心逼迫的也好,欧阳项认准了最后的进攻方式。 他一轮盲射打空子弹,换上新弹匣,按下挂机解脱柄,重新做好射击准备。 第599章 愤怒与意外闯入的身影 接着,大脑放空,欧阳项进入了前所未有的专注。 他的行动也脱离了限制,达到了一种鼎盛状态,身体一时间忘记了肌肉的疲惫。 公子哥在竞技场上穿梭自如,连续的折返滚动朝张豪逼近,身影迅如脱兔。 他的对手张豪却陷入了尴尬。 因为张豪预料到,欧阳项最后几乎舍弃了防御的攻击必然会让这场较量分出一个胜负。 而他之前的战术便是将时间耗光,直到平手。 如此一来,张豪则反而成为了被动的那方。他不得不也进行同等程度,甚至更快的机动来躲避欧阳项的舍命追击。 你追我赶中,张豪错过了数次结束比赛的机会。而越是错过,他的心里越是矛盾。 最后,受于空间有限,张豪被逼入了角落无法行动。 而欧阳项的下一步棋则可能会将他至于三面受敌的风险。 不过在这之前,张豪还有两秒钟的时间可以反击。欧阳项一定会走那一步,只要预判射击…… 他没有,于是错过了。 决胜就在下一刻,张豪端起枪口指着自己正前方,同时仔细留意左右两侧可能的威胁。 欧阳项可以选择从这三个方向进攻,而障碍的随机出现绝对会影响结果。 左侧的一个障碍动了,右边! 张豪将枪口转向左侧。 欧阳项的身影从右边露了出来。他满脸通红,满头大汗,为了最后的攻击耗尽了全部体力; 而为了提速,冲出来的身体大角度的倾斜着,几乎快与地面平行; 且双手死死握着枪把,想必是提前就做好了射击准备。 随着那身形滑动,枪口也对准了张豪。 就这样吧。那一刻,张豪想,这是自己能促成的最‘好’的结果了。他只求欧阳项千万别射歪。 可欧阳项还是射歪了。 不过不是因为准度不够,而是因为他的唯一支撑腿突然绊到了恰好升起障碍上,导致身体顿时失去了动力,急速下降,而枪口也自然的向上摆动,导致三发子弹全部落空。 啊,该死。张豪故作用力调回枪口,又调整一番;而欧阳项也终于将枪口再次对准了张豪。 那一瞬间,两人都没有犹豫,而是第一时间扣动了扳机。 火焰同时从两人的枪管冒出,而在之后持续了几秒钟的僵硬中,倒计时结束,胜负已分。 没有平手。 欧阳项的子弹击中了张豪的胸口,而张豪的子弹则错过了欧阳项,不过射在地板缓压材料上的位置几乎近就在后者膝盖边。 “我赢了?”愣了半晌,胜者才反应过来。不过他的声音中没有太多兴奋,更多的是惊讶和一种微弱的惊魂未定。 “你赢了,欧阳项。我输了。”张豪坦诚的说。 “我赢了?”仍很惊讶。 欧阳项坐起来,看了看自己的武器,接着大笑几声。“哈哈。是你输了,转校生,你要离香奈儿远远的!” 张豪无语的想笑,不知该评价这位公子哥多情还是执拗。他转过身,隐藏自己的表情,看着四周的缓压墙壁缓缓收进地下卡槽内。 终于结束了,他想,也许自己当初就不该接下这任务。 除了机械联动的声响,耳边突然又传来了其他人的声音。 不是欧阳项的,而是另一个陌生男人的。 张豪摘下头盔,甩了甩捂在头上的汗液。 声音更清晰了。 “喂,站住,女士,姑娘——” 而这时,身后的欧阳项突然大喊起来。“该死的转校生!” 张豪侧过头,后者单膝跪地,试图站起来,而当那张脸正对自己时,他看到了愤怒。 欧阳项涨红了脸,眼睛瞪得圆圆的,巴不得吃掉张豪。“你他妈故意射偏的,对不对?” 张豪险些色变,他发现了。 怎么发现的?为什么会发现?自己伪装的有那么差吗! “那么近的距离怎么可能射不中!还有这惊险的比分……你他娘故意输给我的?!”欧阳项的愤怒变成了吃惊,接着又在两者之间切换。 不知何故,公子哥开始猜疑起来,而这猜疑就像病毒一样不断蔓延。 不好。 张豪赶紧又转过头,不敢正视对方,他知道自己骗人的伎俩可不怎样。 “你在开玩笑吗,公子哥,我就是输了啊!” 怎么想都觉得这解释完全没说服力,但张豪一时又找不到…… 远处的大门突然被推开了,一个略显急匆匆的影子冲进了房间,逐渐走进光亮中。 一双白色的运动鞋,黑色长袜,校服格子裙,短袖上衣,蝴蝶结,紧绷的红润嘴唇,一头红色长发…… 香奈儿! 还没等那张的面孔完全露出,张豪就辨认出了对方,露出了比被欧阳项察觉到他的伎俩后还要吃惊的表情。 她怎么会…… 少女径直朝他们走来,看到张豪,脚步突然放慢了; 脸上的表情由一开始的有些担忧,到不解,又到愠怒。香奈儿双手环抱在胸前,正准备大放厥词。 但突然,张豪身后传来了一声叫喊,充满了怒火和不甘。 是欧阳项,他还不知道香奈儿已经…… “欧——”张豪刚侧过头,想提醒公子哥有谁来了,但眼睛一看到后面正对着自己的枪口,顿时大惊失色。 欧阳项你想干什么!脑海中一时间只闪过这一声惊叹。 “你他妈敢耍我!” 如果欧阳项第一时间看到了香奈儿,他肯定不会做出接下来冲动的举动。 但此时公子哥的双眼已经被怒火遮蔽,眼里只有张豪的背影。 那背影高傲孤立,不可一世,似乎站在那里就是要嘲讽他。 假赛,被人玩弄,操控比分,欧阳项哪里受得了这种耻辱。 他怒由心生,而且本身就压抑着冲动,一瞬间就控制不住自己了。 所以他举起枪口,对着张豪的背影——可能只犹豫了零点几秒,就扣动了扳机。 这是欧阳项这辈子做过的最让自己后悔的事。 但冲动这个东西的定义,就是将人从时间线中剥离出来,只置于一个处在当时的狭隘空间中,无法自拔。 对张豪来说,他只恨时间太短,一切发生的太过仓促,以致没能来得及控制住身体的本能,挡住那颗子弹。 他闪躲了,即使头脑中设想过这颗子弹有可能击中战斗服,而不是脖颈或者后脑。 第600章 袭来的子弹与恐惧 子弹径直朝前方撞去。 而那里,正有一个朝他们走来的无辜少女。 即使枪械经过改装,降低了子弹射速,即使弹头是特质橡胶的,减少了冲击,但只要它直接击中人类那脆弱的皮肤,也绝对会造成不小的伤害。 但一切都来不及了。 一瞬间,比任何即将冲破喉咙的呼喊和压垮意识的绝望更快,谁也无法阻挡。 但这一瞬间最后的刹那,却什么也没发生。 或者说,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事实却很显然。子弹没有击中香奈儿,而是擦过了那无瑕的脖颈,击穿了几缕秀发,射坏了门口的花瓶。 “——香奈儿!”张豪的喊声迟了一步。 这声音在房间内回荡,无人回应。 在香奈儿身后冲进门口一脸惊慌失措又愤怒的保安已经不重要了。 欧阳项一把推开张豪,惊呼道:“香奈儿?!” 公子哥注视着少女那张惊魂未定的脸,立刻意识到自己刚刚干了什么,双腿一软,再次跌坐在地。“我……我……” 张豪也已经不知所措了。如果说刚刚发生的是一出惨剧,他已经将自己定义为同犯了。 如果他不躲开,子弹就不会朝香奈儿飞过去;如果他能及时制止欧阳项,这一切就不会发生。 而相较两个无法言语无法行动的男生,香奈儿却率先恢复了镇定。 只见她垂下双手,将它们紧紧夹在身体两侧,又朝前迈了几步,走到场地下,抬头盯着张豪与欧阳项。 “香奈儿……”欧阳项伸出手,话音颤抖着,甚至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也放弃了,因为少女的表情明显就是不想听他们任何人说话。 “你还是来了,张豪。”香奈儿说。 语气冰冷的温度甚至能冻结他们的脚下的汗液。 “啊……啊。”张豪回应。“我答应他了。” “不怕死的小子。”她又转向欧阳项。“看样子你输了啊。” 欧阳项不知是羞愧还是懊悔,捂住了脸,声音颤抖呜咽着,“抱歉,香奈儿,我——” “赌约是什么?”香奈儿了当的问,“他赢了会怎样,你要离我远远的?” “不!”欧阳项直摇头,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他让我提携他。他让我在欧阳集团里给他找个位置。对,香奈儿,他就是为了这个才答应跟我比试的,他也想进入我的这个圈子。” “哦。原来你也和他们一样。”香奈儿瞥向张豪,“都是利益至上,对吧?” 张豪不知道欧阳项为什么要诋毁自己,难道只是想转移仇恨吗?“我——” “你达成目的了。这么说已经结束了,是吗?欧阳项,你们两个的事了结了吗?” “了……了结了,香——” “你有受伤吗?”香奈儿语速快的惊人,再问张豪。 张豪摇了摇头。 “那好。”她又转向欧阳项。“作为班长,我不希望自己的同学因为任何事情受伤,尤其这件事还和自己有关。所以,我现在要带他走。”不由分说。“走,专校生。” 张豪点了点头,立刻跳下了竞技场地。 接着,香奈儿没再说一句话。她在外面等着,等张豪换完衣服,拿好东西,走出大门,便直接提前离开了。 张豪跟在后面,小心地与少女保持一段距离。 两人后面是那名脸色煞白保安,放香奈儿进来显然是失职,但明显,他似乎也有这么做的理由。 未发生大事是这名保安此刻双腿仍能支撑身体行走的原因。 保安目送两人离开,然后立刻跑了回去。 香奈儿与张豪快步走出建筑,沿着行人道径直走出高墙电网,走出欧阳集团总部的阴影。 这时,少女才再次开口。“这件事我不会跟老师说的,否则你们两个肯定要吃警告处分。你也别傻了吧唧的到处宣扬。赢了欧阳项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张豪点头。不知为什么,他还是觉得自己有必要澄清一下刚刚的诬陷。 可刚要开口,香奈儿却别过了头。“别跟我解释什么,你也不需要跟我解释。” 张豪又担心起班长是否受了伤。“刚刚……你……没事吧?” “有事我还会在这里跟你说话?”香奈儿的语气充满嘲讽,“别费那心思担心别人了,快回家。” 命令的语气。 香奈儿转身准备走,可是犹豫了一下,又回头说:“给你个建议,转校生。虽然你带我们拿了个第一,但也别太飘。这学校里有许多人你惹不起,我应该早就跟你说过了。” 说完,她真的转身就走了。 张豪什么也没说,目送那背影大步离开,也转身走向一个街区外自己停自行车的地方。 香奈儿并没有走远,刚刚拐过拐角,走到转校生的视线之外,她就停住了。 不是不想走,不是有什么事情遗忘了,而是走不了了。 双腿颤抖的就好像有一台机器在控制它们,脑海中不断浮现刚刚的画面。 恐惧迟到了,但却恰到好处。 一颗子弹朝自己飞来。 在视线中,那只是一个小点,甚至连小点都算不上。 大多数人几乎无法察觉。但当时,香奈儿确确实实看到了。 它朝自己飞来,即将命中自己的身体——脖颈,可能只是擦过。 太快了,她几乎都以为自己肯定要被击中了。 但就在那时,有人‘推’了她一下。 不是真正有人,而是那种感觉非常像。 她的上半身朝相反的方向移动了,可能只偏了不到一厘米的距离,因为她自己根本就没感受到。 但是,这让她躲过了子弹。 直到现在,她才能完全相信刚刚救她的人是她自己。 此刻虽已相安无事,但发生时,欧阳项和张豪的表情告诉了她她那时距离死神是多么的近。 人们只有在灾难发生后才会追悔莫及,这也是这个成语诞生的意义。 香奈儿从不做不切实际的幻想,但今天,她的确逃过一劫。 她的手摸向自己的脖颈,几根头发换了一条命。 她破涕为笑,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被吓哭了。 香奈儿抬起头,发现自己蹲靠在墙角,显得无依无靠。 第601章 复杂与微笑 不少行人侧目,香奈儿赶紧站起来,整理了一下着装和面容,继续前行。 运气要用光了。 多少次了?她与死神擦肩而过,每一次过后都有一种感觉: 下一次,就没人能保护她了。 在香奈儿与张豪揣着各自的心思走回家的时候,欧阳项则坐在自己的实验室里。 公子哥冲了个凉水澡,换了一身衣服,做了十几分钟的冥想,这才让自己冷静下来。 回忆自己刚刚臭骂了保安一顿,又砸烂了许多值钱的工具。 但归根到底,错的人是自己。 香奈儿之所以能进来,是因为他之前带几个好友来参观时,特意叮嘱过保安,告诉他这个红发女孩如果是来找他的,就可以随意进出,不用拦截搜身。 没想到那保安记性这么好,这几年一直记得。 可这就是干这行的优势。欧阳项知道,刚刚那顿臭骂已经让保安受够委屈了。 他考虑了一下,觉得明天可能要跟某个主管提一下,这栋建筑门口的保安这么些年的表现一直很不错,可以多涨点工资了。 这是简单的权术。 欧阳项虽对这些东西嗤之以鼻,但耳濡目染之下多少也知道一些窍门。 不过这件事倒不重要。重要的是,错的还有另一个人——那个转校生,张豪。 虽然欧阳项之前情绪很激动,但此刻,他又不禁对自己的言辞和当时的想法产生了怀疑。 那个小子到底有没有假赛,到底是不是在……玩弄他? 想验证这条其实很简单,竞技场地内有隐藏的监控摄像头,平时欧阳项用它来观看战斗回放,研究自己哪里不足。 因为位置隐蔽,藏在那缓压材料中,所以转校生肯定没注意到。 他打开存放录像的文件夹,敲开视频,本想快进,但犹豫了一下,决定从头一帧一帧开始播放。 …… 欧阳项前前后后看了三十分钟。 一开始还稍显轻松,对真相持有怀疑。不过后来,他双手的颤抖就从没停过,紧紧抓着衣服的手心都握出了汗。 视频结束,欧阳项缓缓起身,接着突然一拳敲碎了显示器。 他没有愤怒的吼叫,没有再乱砸其他东西,只是走到挂在墙上的电话前,拿起来拨了一个号码。 之前关于转校生的信息都是他自己闲来无事查出来的。如今,他必须动用另一个人了。 电话刚一接通,没等对方说话,欧阳项直接开口,“胖子,帮我查一个人。我要他所有的资料。” 欧阳项接着将张豪的基本信息告知对方。 “哦?公子哥,又是情敌吗?” “别废话了。”欧阳项忍住骂人的冲动。 对面接电话的人是他的好帮手,他需要的所有‘小道消息’几乎都是这家伙帮忙查到的。 天才黑客,十五岁就可以利用那疯狂的不要命的脑子在网上赚钱了。 两人甚至没见过面,每次帮忙,欧阳项只是支付钱或者各种高科技产品。 欧阳项需要这种有一技之长的人。只要说话稍微客气点,就可以让对方为自己所用,何乐而不为呢? “最好快点。事后送你个好东西。” “哦?欧阳公子的大餐吗!可以期待一下。明天给你。” 声线仿佛刻意伪装,带着一股粗糙的沙砾感,仿佛油腻的三明治。 欧阳项觉得对方肯定是改变了声线。 挂断电话,欧阳项似乎仍不甘心。 如果可能的话,他现在就想知道转校生的所有信息。 所有! 从哪儿出生,从哪儿上过学,曾用过什么名字,住过哪座城市,认识什么人; 甚至他的父母是怎么死的,他的养父公司财产,所有营收; 血型,身高,习惯,晚上都干什么…… 所有的所有! 不过公子哥知道信息的局限,想一晚上就弄明白一件事是不可能的,尤其是针对这个社会中最复杂的人类个体而言。 网络虽然能让信息无所遁形,但却也充斥着大量的虚假;真相越容易被揪出,谎言也就越方便隐藏。 规则太多了,只有站得高的人才能一览无余。 哦,不,只有潘多拉才能看清全部。 人类?呵,挣扎的蝼蚁。 欧阳项紧握着拳头,但偏偏每个人都要挣扎一番。 否则,不就相当于从没活过吗?! …… 回到家,香奈儿疲惫地躺倒床上,想睡觉,但还是拿起手机,发了一个短信—— 人太复杂了,晓雨。(一个疲惫的表情) (一个疑惑的表情) 当你以为这个人是这个样子的时候,他总是要拿另一面给你看,还偏偏是相反的那面。 废话,我的香,不是正就是反啊。关键是,咱们分辨不出哪个是真正的他。(可恨的表情) (一个大拇指)有什么办法吗? 不去纠结就好了。别人用什么面对咱,咱就拿什么面对他。 喂,这可不像我的雨说的话啊!你突然成熟了吗?(惊讶的表情) 电视剧上看的。哈。 哈哈。 香奈儿放下手机,闭上眼睛。 不过几分钟后又睁开了,爬起来坐到学习桌前,还是准备先将今天的作业写完。 她突然想,凡事可能都有两面。经历了今天晚上这件事,那位公子哥以后也许就不会再烦她了吧! 可事实证明,香奈儿还是想多了。 她以为欧阳项会知耻后勇,从此不再骚扰她。但她不知道的是,在她面前,公子哥可以放下一切面子,放弃一切原则。 香奈儿刚走进教室,便发现众人都用惊讶艳羡的目光瞧着她。 走到一半,她终于找到了原因,原来她桌子上正放着一大束鲜花,娇艳欲滴,仿佛刚从森林里被采回来一样,余香甚至在讲台上都闻得到。 花束里插着一张字条,不过香奈儿看也没看就揉成了一团。 鲜花她则小心拿起,用来更换了教师讲台上花瓶里的那些完全没得比的枯萎花朵。 当班主任魏莱走进教室,看到那些鲜花时,顿时露出了甜美的笑容。她以为这是学生们给她准备的。 没人说穿,因为这群学生每天早上最喜欢的,就是看到班主任那张成熟魅力的脸上露出甜蜜的微笑。 美好的一天就这样开始了。 张豪则又一次迟到了早自习。 第602章 任务与隐匿 依靠张豪来接近欧阳项的计划估计已经落空了。 从那天开始,欧阳项没再来找过他,也没再和他说过一句话,甚至没来提醒他要记得履行约定。 张豪虽然不是刻意,而是被动的,但也的确有好几天没和他的后桌说过一句话了。 这么说也算是说话算话了。 他可以在战场上掌握生死的边界,但在面对这种关系的时候却几乎无所适从。 张豪开始期待任务。 这倒不是说他有多渴求在危险中厮杀,有多渴求双手见血。 更重要的是,任务中他可以专注,可以让自己变成另一个人,原本的人,从而忘掉学校里那些‘烦心’的琐事。 任务来了。 分析了张豪上次任务的作战简报,救世者后勤部——也可能只是蒂亚一个人,对釜山丹最后遭受的那种毒素很感兴趣。 他们不知道no.6是从哪里获得那种东西的,也肯定无法从那女人口中问出。 但是,对莫名的威胁,医疗团队有必要弄个明白。 特派员和海豚虽然都穿着坚硬无比的作战服,但其内却仍是肉体凡胎。当面对毒药和一些致命气体时,他们也和普通人一样脆弱。 只有分析过毒蛇的毒液才能研制出解药,这都是同一种道理。 no.2的‘千年虫’截获了一则情报。 四天后,在旧城区的一座码头上将有一笔交易。 交易双方是一个很可能来自海外的陌生组织与当地的一个地下团伙。 监控网络在他们的对话中截取了某些敏感词:毒素,试管,现金。 这与彬姐的直觉也不谋而合。 将这些敏感词与张豪的任务简报联系起来,于是才催生出了这次任务。 他们要破坏这次交易,并截取货物。 利用这几天晚上,张豪、强哥和轮子侦察了现场。 张豪伪装成了一名实地写生的高中业余漫画家,强哥和轮子靠着壮硕的身材,加上点邋遢疲惫的妆容伪装成了想来找工作的无业游民。 这也是外勤二人组彬姐和二哥并不适合这次侦察任务的原因,那两人无论怎么化妆都成不了那种五大三粗的样子。 而住在旧城区里的人大多数都是‘失败者’,绝不会满面油光,气质过人。 尤其是港口码头,那里几乎鱼龙混杂,到处都充满了阴暗的灰色调。 就连张豪也是在掏了一小笔过路费后才被允许通过的。 和大多数废旧码头一样,这里也堆满了垃圾、集装箱和急待运走的货物,空气中满是潮湿的腥味。 高档的店铺和公司是绝不会来这里采购物资或食物的,这里的东西绝大多数都只能卖给小超市,私人店主和某些批发商。 不过,货物里面最赚钱不是什么鱼类肉类之流的批发产品,而是冷藏箱中夹藏的私货。 走私的文物,偷卖的武器,当然,还有毒品。 张豪能明显地感觉到,当他深入到港口的某些区域后,身边和后背阴冷的目光增加了,身边露头的人看到他后也都更加小心谨慎起来。 有个壮汉提醒他,“喂,小子,最好离这边远点,这地方拐卖人口的可不少。别到时候你爹娘找不到你,怪到我们头上。” 张豪点了点头,识趣的回头了。 不过在离开之前,他还是记住了那个地方,明显的地标是一个位于高处的环形控制室,用来操控四周那些抓取集装箱的巨大磁力铁臂。 侦察任务告一段落。回到哨站,几人开始消化收集到的信息。 借助打印出来的卫星地图和轮子让人惊讶的写实功底,他们对可能的交易地点,进攻路线和撤退路线进行标注分析。 张豪特意指出了自己的发现,就是那片眼神怪异的特殊区域。 战士的直觉往往相当敏锐,海豚也立刻将那片区域划分为中重点监视区域。 任务当晚,张豪没有回家,直接前往了海豚哨站。 借口彬姐已经替他想好了,就说要参加社团活动。不过,还是提醒他最好挑个靠谱一点的社团。 这个靠谱一点的张豪只能想到一个,棒球社。他当陪练那么久,找他们当个借口不过分吧。 轮子和强哥都找到了一份临时工,不过职位则和哨站里刚好相反。 虽然两人看起来都五大三粗,但主管强哥因为看起来年纪较大,直接不受待见的被送到了最乌烟瘴气的地段; 轮子则和另一群人在一个同样没脖子的人手下干活。 这临时工作按天结算。出发前,轮子和强哥都会被彬姐精心打扮一番,打扮到连张豪等人都认不出的程度才出发。 有时,化妆其实很简单,彬姐说,只要换个发型,描个眉毛,在脸上贴几个痣贴,手臂上再画个伤口,刻意改变一下平时说话的习惯和口气,那你完全就会变成另一个人。 少有人能完全记得住别人的长相和习惯,尤其是对他们并不重要的人。 夜幕降临,张豪一众从哨站出发,前往旧城区。 他们特意租了两辆很久没洗过的脏面包车,换了一身邋遢的毫无鲜艳色彩的服饰套在作战服外,每个人的打扮都像老了十岁。 不过,这样一来,就不会有人太过注意他们了。 可能这种做法显得太过谨慎了。 毕竟是黑天,路灯稀少,又没有挂满了霓虹灯广告牌的商业街区,街道上虽然乍一看没什么人,但却四处有黑影游荡,多出几个肯定也不会有多少人在意。 不过谨慎是海豚的作风,只要有任何缺口,就肯定会予以适当的补充。 当晚,轮子找机会留下值班,正好借着机会通过保密线路为众人把风。 情报告知的交易时间是晚上十一点,不过为了防止对方将交易提前,海豚们于九点整开始了行动。 他们身着黑色作战服,从提前规划好的没有监控与巡逻的路线潜入。 专业,迅捷,好似一窝蝙蝠飞出洞口,但没有声音。 十分钟后,每个人都通报自己到达了预定位置。 “开始隐匿。”协调员说。 海豚们与特派员都消失在了码头凄凉的黑暗中。 第603章 交易与出击 安静,耐心,在目标出现前绝不暴露自己。 这群精英战士有足够的经验完成这次任务。 十点四十分,轮子说他在海上看到了一束光亮。 这样的汇报已经有三次了。毕竟是码头,总会有船只来来往往。他们打开探照灯提醒对面的船只自己的位置,避免相撞。 但这一次可能有些不一样,轮子说他们朝码头靠近了。 张豪之前提到的那块地方果然有东西。 晚上,看门的壮汉会将正常通路的大铁门锁起来,用一把几公斤的大锁。 不过正常来说,这只是做给老实人看的。在某个地方有一条隐蔽的通道,只供专人进出。 码头的工人通常不直接参与这类交易,不过他们还是会收一点场地使用费。 拿点油水,闭上眼睛,只要不惹出什么事,便和自己无关。 有些提心吊胆的同时又有些渴望和兴奋,因为这油水得到的毫不费力,而且要比他们辛苦干一个星期赚到的还要多。 而也就在轮子发现那艘朝港口驶来的奇怪船只十分钟后,一直在悄悄监视这个入口的二哥也告诉他们,一伙五人通过了小路。 不,可能只有四个人,还有一个是台箱型机器。 只有二哥处在相对安全的位置,抱怨道:“这群家伙也太谨慎了吧?谨慎过头了。” “也可能是因为这批毒素的价值过高;不过也可能是其他原因。”协调员蒂亚说。 齿轮对上了,海豚们知道该轮到自己出场了。 港口 卸货区 一艘船停在了码头一百米外,熄灭了探照灯,关掉了发动机,漂浮在夜晚涨潮的浪涌中。 他们等着。 没一会儿,堤坝近处亮起了一束光。 那光闪了两下,熄灭,又闪了两下。 船上的船员也操控起了照明灯,用另一种信号回应。 都得到确认后,光束熄灭。 船只的发动机再次启动,缓缓朝港口驶去。 最后二十几米,船员又熄灭了发动机,让船只借着惯性靠近堤坝。 船只停稳,三人下船。 交易双方到齐。他们各自站定,在月光下互相打了几声招呼。 从声音听,乘船过来的人操着一口地中海口音,显然不是本地人。不过他们穿着本地的应季流行服饰,显然也是想乔装一番。 船员注意到了对方团队的异常,问道:“有必要带这种东西来吗?” “不是有没有必要,而是必须带。”当地团伙负责人咂着舌头说,“上次从你们这儿买的那批货,我们就是没准备,结果半路被人给截了。妈的,一群蠢货,害得我们跟着喝了几个月的西北风。” “哦?还有这事!”船员听言立刻谨慎了起来,朝四周的黑暗望去,有的直接摸向了自己的后腰。 “别紧张,靠。”当地负责人操起了口语,“搞得我都紧张了。今天肯定没事,老子带了这家伙。”拍了拍身边蒙着黑布的银箱子,调侃道:“它身价加起来比咱们七个人的命都值钱。” 众人干笑几声,紧张的气氛也缓解了。 “交货吧。”一名船员拎出了一个黑箱子,递到了当地团伙四人眼前。“你们的老板和我们的负责人是老东家了。信任。没什么好说的。” 当地团伙笑了笑,也递出了一个黑箱子。 双方互接过箱子,都打开用手电筒很专业的检查了一遍里面的东西。 一个里面装着另一个精致的蓝色盒子,附带冷藏功能的盒子里存放着灌满紫色试剂的没有针头的注射管;一个里面是捆在一起的一摞摞最高面值的钞票。 没什么问题。双方同时合上箱子,又握了握手。 “合作愉快。这次回去可要小心点。”船员提醒说。 “合作愉快。”当地团伙的负责人说。 就在这时,就在双方放下手,准备各自转身离开,结束交易时,黑箱子突然响起了警报。 滴答,滴答,接着立刻连成了一串长音。 接着,码头上的众人突然感觉到一阵风朝他们涌了过来。 而这风中夹杂着的不是沙尘,是一个漆黑的身影。 那黑影的战斗服在月光下泛着合金的光芒,乍一看以为是一台作战机器。 但陷入惊滞的众人没有感受到机器常带给他们的恐惧,相反,却是被一股强烈的压迫感震慑住了。 那金属里面是一个人。 而当交易双方刚刚从震惊中恢复过来,那身影也已腾空而起。 如果在那台机器发现自己前就开枪射击的话,此时码头边敌人的战力可能会锐减一半。 战术头盔清晰的夜视功能让每个目标都泛着绿光,看起来异常乍眼,他绝无可能失手。 但如果可能,张豪仍设想要悄无声息地结束战斗。 他腾空而起跃进人群,正好落到那黑色的箱子上。接着,一个华丽迅速的转身,张开两把切割刀赶散众人。 目标保险箱是黑色的,在黑暗中极不显眼。但张豪一直仔细留意着持箱者的躲避方位,毫不犹豫朝那个方向冲了出去。 两个惊慌的人影在黑暗前一左一右分开了。 但张豪看清了箱子在谁手上,一个变向朝左追去。 身后传来了叫喊声,数秒后船只的发动机尖锐的轰鸣起来。 普通人的脚程,即使是百米冠军也远远比不上拥有副甲助力的特派员的奔跑速度。 刚绕过两个集装箱,张豪就逼近了逃窜的黑帮成员。 后者一边奔跑一边咒骂,好像在哀叹不知道为什么敌人会追着他而来,并朝后开火。 战术屏幕已经提前预警,并通过计算勾勒出了模拟弹道。 张豪不知道什么选手能在这么近的距离下将子弹射偏,他几乎没有闪躲,两发从左边擦身而过,一发击中了他的右臂,不过只是擦过了副甲。 几乎在任何情况下,救世者对特派员使用副甲的程度没有限制。 就是不会跟你说‘省着点用’,‘别总要修理’之类的话。 任何时间,任何情况,总部都会接受特派员对副甲的修理,甚至是替换部件的请求。 哪怕某位特派员极其苛刻,副甲上有一点瑕疵都不行,后勤部也全部予以受理。 第604章 被耍与m3 张豪不知道这是属于人性化,还是单纯的财大气粗。 总之,不管怎样,受益的都是他们特派员,没什么可吐槽的。 无需助力加速,张豪大迈了两步便一把抓住了黑帮握枪的手臂,往后一拉,卸掉武器,接着一掌将对方拍倒。 后者挣扎了几声,晕死过去。 “捕获完毕。”但当张豪打开保险箱检查里面的东西时,顿时惊讶的叫出了声。 箱子里是空的,蓝色盒子和那些注射管不见了。他赶紧呼叫,“被耍了。” “没事。”彬姐语气有些急促的回应道,“你的屁股姐姐来擦!” 通讯频道里一阵不知所以的声音。 “彬姐去追目标!张豪快来救我!!”轮子突然喊了起来。 听这严肃的语气,张豪就知道轮子哥肯定是遇险了。 他仔细一听,果然码头已是枪声阵阵,海豚和什么人火拼起来。 那几名交易者估计能逃就逃了,即使反抗,也绝不是海豚们的对手。 那么就很明显了,轮子在和那台机器战斗。 张豪撒腿就奔回了码头。 轮子本来藏得好好的,结果一个捂着手臂惨叫的黑帮抱头鼠窜,正好窜到了他这里。 无奈之下,轮子只好用一个过肩摔招呼对方。 一阵血雾伴随着咯嘣的声响喷出,但谁知黑暗中谁喊了一声,那台作战机器立刻启动,恰好将轮子锁定为了入侵者。 这台机器学名叫做可变型防御m3。 它平时看起来就是一个能移动的铁箱子,和那种商业街上的自动垃圾箱差不多。不过一旦接收到战斗命令启动后,就会打开顶盖,从里面弹出上半身,变成战斗形态。 顶盖会被当做盾牌;另一只手臂是一把轻机枪; 近战依靠盾牌上的可转动环形锯刃,远程则是机枪与箱子中的暗器; 脚下依靠一个类似万向轮的机构进行移动;没有‘腿’。 缺点是无法做出纵向跳跃,但优势是防御充足。 箱子的坚硬程度堪比坦克护甲,是完美的防御掩体,而且里面装满了弹药和致命的反击武器。 救世者将这种机器戏称为‘垃圾桶’,因为你永远不知道里面都有什么东西。 张豪赶到时,局势还不算糟糕。 虽然轮子哥被作战机器逼入了角落,但好在除了彬姐去追目标外,其余海豚都在附近,一同开火压制了机器。 瞥到张豪的身影从身边极速掠过,琼邪笑着,“就等你来救场了。” “该做的。”留下一句话,张豪扑向了最致命的敌人。 m3探查到直接威胁,立刻转移攻击目标。 轻机枪朝张豪扫射,后者兜了一个圈子,试图躲开敌人最密集的进攻。 但哪知都快绕了一圈,却不见敌人的攻势有丝毫减弱的迹象。 张豪这才反应过来机器底下那大箱子里一定藏着数不清的弹药,于是立刻变更战术,扔出一枚起爆式烟雾弹,借助极速腾起的烟雾朝敌人跃去。 加速下坠时,张豪蜷起身体挡住袭来的子弹,接着在完美的时机挥出两把利刃。 刀刃撞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上,m3在冲力下被弹飞,但却毫发无损。 挡住张豪攻击的是一面盾牌,就是之前压住它身体的盖子。 见到这盾牌,张豪着实一头包,遇到这东西从来别想速战速决。 但作为一名特派员,也不能固步自封,不是吗? 如果每次战斗后都没长进,那战斗本身岂不是就失去意义了。 张豪一个喷射加速追上机器,展开近身攻击。 m3知道自己远程占有优势,于是第一时间转动万向轮,高速移动起来。 正常来讲,人的脚步肯定快不过轮子。但好就好在港口这里杂物繁多,还有各种集装箱、木桶、工具箱和铁链,所以只能在平地加速的万向轮根本无从施展超高的速度。 相反,人类灵活的膝盖和踝关节在这复杂的空间里可大有用武之地。 几个回合下来,m3就放弃了,转而与张豪正面厮杀。 其实它的正面能力并不弱,盾牌上的可转动环形锯刃的杀伤力超过了张豪的预知。 这么说来,他还从没与使用这种类型兵器的敌人较量过。 正好,又一次提升战力的机会。张豪狡黠一笑,加快了进攻的脚步。 环形锯刃高速旋转,让人不敢硬拼。因为结局很不好说,依附在他枪上的切割刀鞘的强度可能还不足以与那巨大的绞力抗衡。 而且机器那强大的臂力挥舞起这沉重的攻防一体的武器毫不费力。 更甚,m3下面的箱子里果然藏着暗器:先是爆发极高的片型飞刀,几乎会以每秒十发的速度从射击口喷射而出;另一种是一种附带高强电压的链锁。 专注于战斗的张豪并没有注意到敌人的这招,一下子就被缠住了腿部。 一开始他不以为意,还试图切断锁链。结果却发现这锁链材质十分特殊,连切割刀一时都无法切断。 而就在他努力试图切断链条时,从连接箱子的另一头突然爆发出了一股强烈的闪光。 想也不用想就知道那会是什么。 虽说救世者的开发团队生产的副甲拥有完美的绝缘层保护,但有经验的战士提醒过张豪,这只是针对完好的副甲来说的。 可谁知道在战斗中副甲会不会还保持完整! 如果那电光有一丝漏进来,就足够烤焦张豪了。 但幸亏他急中生智,在灾难发生前想到了办法,瞬间的操作就启动了副甲的自动脱扣系统,将被链条抓住的腿甲卸了下来。 就像壁虎断尾一样,虽然略显狼狈,但最起码逃过一劫。 经由这次,张豪就谨慎多了。 之后他又借助另一枚烟雾弹和电磁炸弹重新夺回了腿甲,穿上后继续战斗。 但多轮攻击的收效并不大。 即使是时机完美角度刁钻的近身碎片手雷,m3甚至也可以依靠重新钻回下面的箱子内减轻主要战斗部位的损伤。 彬姐在通讯频道中报告,说她已经从逃跑的黑帮那里夺回了盒子,准备在出口等他们。 第605章 彬姐负伤与神秘黑影 真是失败,张豪吐槽自己:别人已经帮他擦好了屁股,但他却没收拾好眼前的烂摊子。 就在张豪几乎要无计可施时,不知从哪里传来一声口哨。 张豪知道这是海豚要准备动作了。 很快,黑暗中一个巨大的物体朝这边动了起来。 一听声音,张豪就知道那是什么了,也立刻意会了海豚们的意图,立刻展开强攻吸引作战机器的注意力,然后在合适的时机扔出一枚电磁炸弹封住机器的行动,接着立刻躲开。 机器也注意到了远处的移动轮廓,扭头便看到一个巨大的车头朝自己冲了过来。 它挣扎着驱动全身的动力朝驾驶室开火,打穿了风挡玻璃,打烂了座椅,但操控货车的海豚早就从驾驶位跳下去了。 几近300马力的货车一头就将作战机器撞开,直接顶到了几个叠在一起的货运集装箱上,将外面那层坚固的不锈钢壁都撞了一个大坑,甚至就连它下面的那个箱子都撞出了裂纹。 机器被死死定在集装箱和货车头间无法移动,而张豪却已然从货车头一跃而起。 他用佯攻逼迫敌人钻进箱体,接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机器即将再次用盾牌封住箱口前,将一枚碎片手雷扔了进去。 过了一秒钟,机器发现了威胁,立刻就想将手雷弹出来。 但张豪却早已算好了落点,身体和副甲的重量,加上高高跃起又下坠的加速度惯性,他重重踩住了那面盾牌,也成为了压垮敌人的最后一根稻草。 不过成功的关键还是时机。 脚下传来一声闷响,张豪随着那面盾牌一同被炸飞了出去。 张豪几个翻滚安稳落地,那面盾牌就没那么好运了,落地后直接摔得四分五裂。 m3仍能钻出来,不过那上半身已经在碎片的蹂躏下变得破烂不堪了,就像乞讨的人穿的衣服那样。 呲呲电光从机器被破坏的外甲里冒出,那合金身体也像癫痫病人一样颤动起来。 接着,在海豚们前后夹击的疯狂火力下,机器被射成了马蜂窝。 轮子嚣张的大步走过去,几下就将m3的脑袋扯了下来。“我想带回去做个战利品不过分吧?” “你就不怕里面有自毁装置?”强哥刚说完,轮子一把就把那脑袋扔进了水里。“吓死我了,你!” 众人刚想嘲笑几声,突然,所有人从耳麦中同时听到一声惨叫,而这惨叫声恰恰来自刚刚还在轻松报告的彬姐。 几人想也没想就朝出口跑去。 不安在几人无助的眼神间传递,难道说还有未清除的敌人?一般的敌人可是伤不了彬姐的。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突然从他们奔跑的方向闪过,朝港口方向遁去。 强哥立刻意识到了什么,想带着两个人追上去。 但张豪拦住了他。 “如果我没看错,那人穿得不是普通得战斗服。”张豪说,“我去。你们去救彬姐!”话音刚落,没给海豚们什么商量的机会,他就立刻动身追了上去。 三角作战系统的阶级是特派员大于协调员的大于海豚,不过强哥和其他人的默许多半不是因为这个,而是他们也注意到了对方那在月光下闪光的防御盔甲绝不是一般的货色。 而且那身影快如闪电,也绝对不是普通的战士。 不过为了增加保险,强哥仍是吩咐狙击手图图和装备专家琼跟了上去,好在关键时刻给予张豪掩护,自己则带着受轻伤的轮子去救彬姐。 海豚的职责有两个最重要的部分:完成任务,保护特派员。自己本身的安危甚至在其次。 话说另一边。 张豪借助动态锁定系统和夜视仪追逐着那黑影。 但黑影速度奇快,他一直在加速,可两者的距离却仿佛一直没有缩小。 反而是图图和琼没一会儿就跟不上了,但他们也没放弃,一边咒骂着一边继续跟进。 转机发生在强哥和轮子二人找到彬姐后。 他们说彬姐受了伤,中了一刀,流了很多血,不过应该死不了。 但任务物品不见了。 即使是小孩,此时也能通过简单的事实推理出结果了。 自己最重要的玩具不见了,那肯定是刚刚走掉的那个人拿的。 对张豪来说,黑影拿走那盒子不是关键,关键是他还伤害了彬姐! 他怒由心生,立刻启动喷射助力全力冲刺,终于追上了黑影。 张豪在高速移动中与黑影简单过了几招,将其逼停。 终于有机会凝视对方的身形,而当张豪确确实实看清了对方的后,大吃一惊。 对方穿着副甲,和他现在穿着的一样,来自救世者的秘密武器。 而眼前这身影虽然他不熟悉,但却因为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还未忘记。 张豪在不久前刚刚和对方‘共同’执行过一次任务。 no.6,杀戮之狼。蒂亚在通讯后开口,声音低沉而压抑。该死的。 看着那伫立在身前的女人的身影,张豪竟是说不出话来。 一半是愤怒和惊讶,另一半则是这身影带给他的感觉。 他们本应该是战友,但不知为何,从她身上,张豪感受不到一点的安全感和善意。 他在这女人身上只看到了神秘、狡猾和一种冰冷的排斥。 ‘滚远点,小子’ 对方好像就在这么说。 敌意。 “拦下一个女人,却不说话,这样很没礼貌,知道吗?”杀狼开口了,语气充满了嘲讽和戏谑。“你的两位阿姨没教过你这个吗?” 阿姨!耳麦中的蒂亚又叫了起来,她这个婆娘绝对不是女人! 张豪不知道蒂亚此时为何还会抱怨这个,他自己是一点吐槽的心情都没有。 张豪握紧手中的武器。 虽然已经知道了答案,但脑海中同时回忆起了蒂亚曾经多次提醒(警告)过他的话,告诉他千万千万不要惹这个女人。 相同的内容对不同的人,张豪从没听蒂亚说过两次。他强迫自己松开了手,说:“我的一名同伴遭受了袭击,有人捅了她一刀。” “哦。那希望她没事。”女人仍用相同的语气说。 张豪又握紧了手。“他们还说我们刚刚缴获的东西被人偷走了。是一个银色的箱子,里面装着注射针管,蓝……” 第606章 杀狼与对峙 “啰嗦的男人。”杀狼打断了张豪的话,“有什么话就直……” 张豪也打断了女人的话。“那箱子和现在你手里拿着的特别像。你能告诉我那里面装着什么吗?” “我说是一些女性用品,你信吗?”女人很狡猾的回答。 别当我是傻子!张豪在战术屏幕后咬着牙。 他早已用指操系统打开了所有动态监控,监察女人的一举一动。 “我不信,”张豪说,“除非你打开让我看看。” 女人嗤笑一声。“你们男人啊,总是喜欢打探女人的私密……”她罗嗦这点和蒂亚很像。“我不。” 说着,女人从腰间卸下了武器,一把冲锋枪。她操控了什么按钮开关,一把锋利的刀刃从冲锋枪枪口下伸了出来。 虽然之前曾经见过,但张豪仍是吃了一惊。他压低了身子。 女人摆弄了几下自己的武器,然后高傲的说,“都说愚蠢是人的本性,只有鲜血能让其悔改。你的同伴没死,可能是种幸运。” 借着月光,张豪这才注意到那刀刃上蒙着一层阴影,是血,彬姐的血。 “是你伤了她!”张豪大声确认道,“是你拿走了我们的东西!” 女人突然换了一个姿势,就好像想在月光下展示自己的身材。 副甲是体外防护服,是体外仿生铠甲。 除去功能强大的一面,设计者也很人性化的考虑到了造型。 其实,也不单只是为了特派员穿起来更舒服战斗起来心情更好,优化造型也可能让特派员更加流畅的施展自己的战技。 副甲的外形经过了多次改进,已经做到了可以在不影响防御力的情况下紧紧贴附住身体外侧。 并不会像以前那些机械铠那么笨重,也不像最近几年出现的那些仿制品一样穿上去完全就像个水桶。 男性特派员穿上去更强壮,而女性特派员穿上去后,身体本来的性感甚至不会被影响到多少。 此时,杀戮之狼穿着副甲的身影在月光下呈现出了完美的弧度。 她的身材比维莱卡丰满,又比蒂亚苗条。如果她不是穿着副甲站在这里的话,那么不知会让多少男人垂涎三尺。 她露出作战头盔的长发随着海风飘起,仿佛狼的鬃毛。 没错,这身影就像一头在月光下嚎叫的银狼。 但她召集的不是同伴,而是杀意。 杀戮之狼阴沉的问:“你是在指认我是犯人吗?” 张豪没有急于回答。因为对方的问题带着威胁和恐吓。 这两个名词放在这里其实就是在表达一个意思——你,张豪, n0.23,是在指认你对面的同僚是伤害你同伴和窃取‘任务物品’的犯人吗? 不管真相如何,你是在说你的前辈,你的战友,一名救世者的前十席做了那些事吗? 真相就是如此。 冷静,小子。蒂亚提醒,彬姐已经被送去就医了。 这的确是个让人安心的消息,但却无法消解他的怒气。张豪问:“那这箱子为什么会在你手上?” 杀狼故作好奇地提起了箱子,看了看,又随便找了一个借口。“哦,我捡来的。” 什么?在耍小孩子嘛!张豪咬着牙。 “还有事吗?不回答问题,那我可要走了呦!”可杀戮之狼刚迈动脚步,张豪一个突进就将对方的去路堵死了。 “喂,我可不喜欢死缠烂打的男人。” 张豪没有回话。两人就又这么站了几秒钟。 杀狼叹了口气,“看来我不让你看看这盒子里有什么,你是不会让我走了。”说罢,她竟是很自觉地将盒子打开,向张豪展示里面的东西。 两人相距十余米,但张豪仍能看清里面精致的针管和垫衬。 不过,这算什么?主动坦白吗?不可能。 果不其然,展示完里面的东西后,女人又合上了盒子,接着将其背在肩后,问道:“怎么说?” “就是这个盒子。我们刚刚从那伙人手上抢来的。” “哦?你说抢。既然是抢的,那怎么就不许别人再抢过去呢?”杀狼狡辩着。 你跟这婊子说那盒子是任务目标,是救世者让你们拿的。蒂亚提醒张豪。 张豪用另一种毫不客气的方式转述了蒂亚的话。 有那么片刻,杀狼果然陷入了犹豫。但也只是片刻。 女人很快又找到了说辞。她说:“这不刚好,这东西肯定是要让总部回收的吧。那由我前十席带回去,岂不是效率更快?” 女人似乎觉得自己已经赢了,又准备迈步离开。 这次,连蒂亚都放弃了。 对方的话没什么疏漏,前十席的确有这种特权。 但他们也都知道,这女人会把那里面的试剂交给总部,但也绝对会自己留下一些。 至于留下多少,可能要看她自己的心情了。 又有人要被这种东西折磨,施暴者还是一名救世者特派员。但其他人无能为力。 “小子,撤退,任务结束了。我会通知其他人跟这女人联系的,说不准能说服她把那些东西全交上来。不过也别抱……喂!”蒂亚大叫一声。 协调屏幕中,她注意到张豪没有出撤退,而是仍追着杀狼,没几步又绕到了对方前面。 臭小子—— “我以为你我达成一致了呢!” 张豪伸出手指着那盒子。“那东西,我可以不管。但咱俩还有一件事没结清呢!” “哦?咱俩之间还有什么事吗?”女人好笑的问。 “当然。”张豪说,“你伤了我的海豚。别想就这么走掉。” 小子,那丫头的伤并不重…… “不重就不算受伤了?”张豪对着对讲机说,“而且,救世者的前十席可以随便伤害战友吗?” 这是蒂亚第一次听到少年反驳自己,她知道此时他一定非常的愤怒。可…… 别冲动,张豪。 “我没冲动。”张豪压低了声音说,“告诉我,蒂亚,救世者内有没有什么条例限制对战友的伤害。” 蒂亚叹了口气,说,有。第xx条,故意伤害同胞会受到怎样的调查和处罚。 张豪继续朝杀狼转述了这句话。 “所以?” “我要你现在跟我回总部接受调查!” 第607章 追击与战斗 张豪! “你,要我?”杀狼讥讽的笑着,“你没证据是我干的。也许那小丫头自己撞到哪儿了也说不定。” “抓住你就知道是不是你干的了。或者那匕首上的血也可以当作证据。”张豪说。 女人笑了一声,算是对张豪敏锐视力的赞赏。不过,顿时,从战术屏幕后投射出来灼热的光线。“不过你刚刚说什么?抓住我,是吗?” “如果你自愿跟我走的话,形势就不会演化到那一步。” 张豪—— 张豪冷冷的问,“你肯放下武器吗?” “哈哈哈——”女人发出不可置信的笑声,“如果你让我脱衣服的话,没准我还会答应你。” 别拿这种玩笑敷衍我,张豪心中怒吼着。他之所以能忍受蒂亚和维莱卡的玩笑,完全是因为她们两人在自己心中的位置。 你算什么!一阵杀意涌了出来,不过很快又被隐藏了起来。 杀狼笑了。 “真是后生可畏啊。”她说,“看样子老娘今天不能准时去和男人约会了。”说着,她在原地的一个小圈子内踱起了步。 “哦,我想起来了。有人跟我说过,说是我们特派员行列来了一位‘天才小子’,刚刚成年就能在我们这里占据一席之地。了不起……” 天知道我有多‘天才’,张豪本能的反驳着。 “……不过姐姐我可是知道,天才这个东西只是调料。一个人非得经历什么,经过搅拌,才能变成这样。” 不知为何,她说话时的语气让张豪有种自己被调侃的感觉。不过更让他惊讶的是女人的话。 敌人才最了解自己吗?! “唉。如果你再大几岁,姐姐我肯定就对你下手了……”杀狼轻浮的调侃着。 通讯线路后的蒂亚咒骂起来。 “我还听说,咱们用的甚至是同样类型的武器?姐姐太好奇了。不知道咱们的战技是不是都一样呢……” 张豪也很好奇。不过这是不可能的,武器相似只是凑巧而已。 “看你一直不说话,不知道是攻,还是受呢?” 闭嘴吧! “算了。还是亲身体验一下才能知道。”女人突然就站直了身体,语气也没了之前那些轻浮,说道:“就今天这一次。你只有这一次机会,小子。我允许你当我是敌人。没有报告,没有监控,你可以随心所欲。不过,有一点你可能必须小心。” “小心什么?”张豪沉声问。 “小心你可能会死。” “哦。” 如果是平时,张豪肯定会发出冷笑。 不过今天这个状况下,他笑不出来,甚至不想费力露出任何表情。 因为他突然回忆起在城堡地下执行任务时的场景,那些无辜惨死的工程师和死状凄惨的护卫们。 眼前这女人光看起来就危险,但实际上,她的危险程度是看起来的几倍。 蒂亚。张豪让自己的声音刚刚能被头盔内的声音收集装置捕捉到。这次任务的目标是什么? 回收交易物品。蒂亚的声音就好像捂着脸在说话。张豪,别惹她。 那么我就是在完成任务。说罢,张豪向前迈动一步。接着,在辅助动力的助推下冲了出去。 在那阵厉风中,蒂亚急切的劝阻无论再大声也传不到张豪耳边了。 十几米的距离,几乎一瞬间就拉近了。 但就在张豪准备甩出刀刃时,杀狼那英格拉姆mac10式冲锋枪的枪口在一瞬间就抬了起来,直指他的眉心。 全身副甲中最脆弱的地方之一就是眼前这面战术屏幕,只有特派员能第一时间针对这弱点。 张豪只得放弃攻势,在空中调整重心让身体快速下降,躲开敌人的攻击范围,准备再次突进。 但没成想,杀狼竟是顺着张豪移动产生出的缺口跑开了。 张豪不知所以,赶紧追了上去。 双方在黑暗中你逃我追,不时开枪朝对方射击。 奉命前来支援的图图和琼也想追上去,但蒂亚拦住了他们。 “你们就别凑热闹了。那小子我会照顾的。走吧!” 两人只好返回。 虽然这么说,但蒂亚此时也是不知如何是好。 张豪与杀狼正在战斗,此时最忌讳的就是有人在一旁乱喊乱叫,所以从张豪发动攻击的那一刻起,蒂亚就像个小老婆一样一直没敢出声。 但这也不是办法,万一那女人发起疯来…… 蒂亚现在是巴不得自己能一个瞬身赶到战场,阻止这场战斗。 但现在的状况是,她除了身上的赘肉外,什么都拿不出手。 不过她突然想到了另一个方法,赶紧从座位上站起来飞奔了出去。 在那之前可别死了,小子! 另一边,张豪与杀戮之狼的战斗终于有所升级,从远程对射到了近身格斗上。 但进攻的主动性却似乎一直在张豪身上,只见他左突右窜,一会像箭矢一样朝目标袭去,一会又用子弹封住敌人的脚步。 杀狼一直在移动。 不是逃跑,只是在移动。就好像……好像一个大孩子在逗一个小孩子,大孩子只要跑,后面的小孩子就只能不停的追。 张豪也颇为恼火,因为需要不停的追击,他根本无从施展战技。 双方交火几分钟,张豪能确信的第一点是自己的准度不如对方——不过这可能也是因为他是手枪,而对方是冲锋枪的原因; 而第二点,就是这个女人完全没有认真。 嘴里说着惹她的人可能会死,手上却完全不行动,每一次攻击都好像是被动反击。 张豪从没应对过这样的战斗。他攻击,敌人总有办法应对,还不能逃跑。 这场战斗是他发起的,说什么时候结束的人也得是他。 终于,张豪抓住了机会,在杀狼对逃脱的路线陷入短暂犹豫之际,得以近身,接着利用灵巧的脚步让对方无法完全脱身,被迫与他缠斗。 张豪先是拿出了训练基地里所学到的最高阶的近身格斗术与封锁敌人脚步的技法,但事实证明毫无作用。 几招下来,甚至发现‘被迫与他缠斗‘这种设想都几乎是自欺欺人。 对方仍有完全的余地,不管是躲避,还是反击都绰绰有余。 第608章 控制室与枪战 女人的毒舌也如期而至。“认真点啊,天才小子。你不拿出点看家本事,姐姐我可兴奋不起来啊!” 足足的嘲讽,张豪在战斗中可从没被人这么讽刺过。 不过归根结底原因在他。面对一名特派员,还是前十席,甚至是蒂亚都警惕的女人,他竟然想着留一手,让对方先使出绝招。 现在看来这简直太天真了。 该认真了,张豪自嘲,他什么时候把战斗当成游戏了? 可就在张豪准备全力发动进攻的时候,杀狼抓住了他攻击间几乎一转即逝的空隙,竟是又趁机跑开了。 耍我吗!但张豪只能在心底抱怨,不得不再次追上去。 不过这一次,女人似乎不再漫无目的地乱晃,而是似乎有了明确的目标。 只见杀狼几个快速的跳跃就来到了环形控制室下,然后抬起手臂朝头顶发射了一个类似钩爪的装置,接着身体便嗖的一下飞了上去。 下一刻,不知道是用了什么魔法,女人已是出现在了控制室的玻璃后。 黑暗中,杀狼冲着张豪勾了勾手指,露出狼一样的狡诈笑容。 控制室差不多四层楼高,张豪没办法用体术上去,所以只好利用攀爬铁梯。 用这衰爆了的姿势爬到一半,张豪不禁吐槽,自己回去也一定要加一个这种锁链的攀爬装置,登高简直太方便了。 之前在城堡地下室那时也是,只用助推辅助太局限了。 张豪不禁轻声呼唤蒂亚的名字,这才想起对方已经很久没发出过什么声音了。 她一定是在生自己的气,他知道,不过现在没有办法,要道歉等这事结束了再说吧! 爬上那一圈被围栏保护着的行走平台,张豪小心移动到门边。 杀狼就在里面等着他,虽然不知道有什么目的,但张豪仍要做好万全的准备。 他甚至想择机使用战术手雷,不过犹豫了一下,还是合上了工具包。 他小心听了一会儿里面的动静——寂静无声。 下一秒,张豪一脚踹开铁门,晃动身形朝里面的黑暗中预瞄。 在从门口能看到的角度内,夜视功能没有捕捉到任何敌人,张豪猜测对方可能就躲在门边,不是门后,就是右手的角落里。 不过因为门无法完全打开,张豪暂定右右手角落是威胁最大的地方。 调整一次呼吸后,他突入了进去,后背倚靠着铁门,枪口直指右侧的角落。 但角落里除了几个工具箱外什么也没有。 门后突然爆发出一股死亡威胁,好在张豪早已做好了闪躲的一切准备,脚下一发力便冲了出去,借势一个翻滚调整重心,转身便朝身后射…… 他没有扣动扳机,因为眼前除了一块几乎被切断的门板外就什么也没有了。 右侧一道黑影闪过。 一瞬之间,杀狼逼近张豪身前,而一把造型奇特的切割刀也已是抵到了后者的脖颈。 但这把像蛇又像花瓣的切割刀没有继续朝目标发动攻击,因为与此同时,张豪的枪口也正好抵在杀狼的胸口上。 一阵做作的笑声中,杀狼退开几步,说道:“你肯追过来,不知是愚蠢,还是勇气。不过是哪种都没关系。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把角斗场选在这个地方吗?” 张豪不准备回答任何无关的质问。 此时,他们二人相隔不过三米,枪口对着枪口,脚下同时绕着两个圆心不同的圆。 脚步缓慢、稳重,不让自己露出任何破绽,不给对方任何可能的机会。 张豪双眼死死盯着对方的一举一动,几乎连一次呼吸都不想放过。 杀狼估计又想闲侃几句笑话,但张开嘴又没说出口,而是换了话题。“听说,一个人在绝境中才能够爆发出所有的,甚至超出其所有的力量。当然,是在没死透之前。这里,就是我给你安排的‘绝境’。 “狭窄的空间,几乎无处可逃。唯一能够脱身的办法,一是战胜对方,二是从这里跳下去。不过跳下去也就意味着放弃了战斗,不是吗? “我不认为你是那种会轻易放弃的性格呢!相反,是那种不耗尽最后的力气就不会停止进攻的男人。”那种淫荡的笑声又来了。“姐姐猜的对吗?” 张豪仍没有回话。已经不需要了。 在这相对狭窄的空间内,张豪第一次感受到了女人的杀意。 这股强大的杀意几乎幻化出了形体,正从对面不断涌出来,涨满了整间环形控制室。 要来了,张豪提起十二分的精神提醒自己,敌人的攻击…… 突然,那膨胀的杀意褪去了。 不是消失,而是在极短的时间内汇聚到了一个点上,而这个点就在女人身上。 能感受到,张豪的身体开始颤抖,能感受到。 他知道两人之间一定存在实力上的差距,但只要能感受到敌人的杀意,能看清敌人的动作,那么就有可能。 杀意朝他涌了过来,张豪迎了上去。 不是鲁莽,而是早早做出的决断。 这狭窄空间内,先发制人的一方占据绝对的优势。 即使他所学到的是倾向防守的战技,但任何战士都能明白一点,就是一味的防守不会带来胜利。 一时间,环形控制室内火光乍现,就好像过节时来自小巷子里的爆竹的闪光。 玻璃碎裂,脆弱的铁皮被直接打穿。 弹头有的滑空而过,有的击中了一边的集装箱和铁架,发出清脆的叮叮当当的声响。 不过,无论何种声音,都不及来自环形控制室内的枪声更让人在意和恐惧。 但这阵急促混乱的枪声只持续了不到一分钟。 射尽弹夹的双方都意识到即使他们将备弹全部射空,也只不过是在检验副甲的防护力而已。 双方几乎有默契般同时亮出了刀锋。 出鞘方式都是一样的,不同的是,张豪的是普通的切割刀刃,而杀狼的刀刃形状则十分怪异。 那是一种弯曲的像蛇身一样的刀刃,中间留着一道同样弯曲的血槽,外形下宽上窄,又似一朵弯曲的花瓣。 同样,其刀刃表面附着着切割粒子。 不管如何,这形状怪异的武器也是一把切割刀,和他的切割刀在攻击方式与杀伤力上并无太大的差别。 重要的是,张豪提醒自己,他必须仔细观察对方的战技。 击败敌人最好的方式就是先理解敌人,张豪虽然知道no.6不一定是自己的敌人,但以防万一。 就像现在,他不就是和这个危险的女人扯上关系了吗! 谁知道还会不会有下次…… 第609章 进攻枪术与崩溃 杀狼率先摆出姿势,接着毫不犹豫地发动了攻击。 张豪看透了这次突击,但却仍是被对方的速度和气势逼得后退了半步,只能选择防守。 杀狼两手一前一后,那造型怪异的切割刀直冲着张豪而来。 但谁会选择老老实实的防御呢! 防守的瞬间,张豪侧步躲开敌人前手的刺击,接着挥出早早架在胸前的左手,试图用攻击化解敌人的后手追击。 他以为自己这突如其来的反击要么会提前击中对方,要么就会让对方被迫闪躲。 但没想到,女人的后手进攻竟然来的比预料更快更猛,也更有力量。 怪异的切割刀拨开了张豪的刀刃,险些刺中他的肩膀。 张豪没有慌乱,因为,接下来他已经掌握了攻击的主动。 只见张豪继续用左手架开杀狼的右臂,接着右手甩动枪头朝敌人挥去,与此同时,手指连续扣动扳机。 这本来是必中的一击。 但杀狼好像看透了张豪的攻击意图,身体突然顺着张豪的攻击方向灵活跃起,躲开他攻击的同时竟是绕到了他身后的盲区。 张豪扭动腰部一个后肘试图先发制人,但杀狼又是在他发力前挡住了这一肘,继而朝张豪的身体刺出尖刃。 张豪如法炮制对方的动作,高高跃起,使出一记脚踢,并在对方格挡的瞬间使用喷射助力。 这一招终于有了效果。 腿甲穿透了格挡,重重击中后者头部。 杀狼的身体眼看就要飞出去。但下一刻,她却用一种难以理解的方式转移了那冲击的矢量,使自己的身体在原地旋转起来。 而当她的腿旋转到上面,顺势就朝张豪砸了下去。 难以置信的反击。 这攻击如果踢中张豪,杀伤力不会亚于他刚刚的那脚。 但能躲开。 对方能命中的机会只有那短短一瞬,no.6一定会抓住,不过他自己也能。 张豪利用反击步法撤步的同时后仰自己的上半身,双手甚至做好了撑地翻滚的准备。 敌人的攻击即将擦过他的战术屏幕,惊险躲过,张豪想,可能只差了不到三寸的距离。 突然间,一道寒光闪过。 太快了,就仿佛眼前突然划过一道闪电,根本不及反应。 一秒钟后,张豪从翻滚中起身,手捂着战术屏幕,一脸惊讶。 如果说刚才发生了什么,那就是敌人足部护甲前突然伸出了什么东西,对他的战术屏幕造成了伤害。 张豪挪开手,手指沿着那道看不清晰但感觉起来却异常明显的一道割痕慢慢滑去。从其造成的伤害看来,应该是无比锋利的暗器,或者…… 杀狼突然恶趣味的抬起了脚,将其搭在控制台上,故意向张豪展示她的‘暗器’。 张豪也看清了,伸出杀狼脚尖的是一把军刺,三棱军刺。 一种攻击模式虽然单一,但却无比致命的武器。 可是它缺乏现代刺刀普遍的砍、锯、剪、削、劈等功能,而是单一的依靠刺击。 但只要是被这种兵器刺中,只消几厘米的深度,就可以在顷刻间致人于死地。 其造成的出血量也是惊人的,这也可以解释之前张豪在釜山丹的地下实验室外所见的惨状了。 更关键的是,这是一种被限制使用,而且已经不适合现代战争的冷兵器,张豪几乎从未在其他地方见过。 所以才只是用来做暗器吗? 对那些没有强大护甲的战士来说,这无疑是比子弹更致命的武器了。 但总的来说,这种伤害单一的武器攻击方式也会相应的单一。 刚刚要不是他被确确实实的‘暗算’了一次,是绝不会中招的。 真是有够狼狈,张豪自嘲,要不是有这层护甲,他的脑袋可能都被削掉一半了。 不过不会再发生这种事了。 既然敌人主动亮出了底牌,那么他也必须给予回应。 张豪对自己的临场应变还是有自信的,招式只要见过一次,就不会忘记,而且几乎很快就能找到反击的办法。 对付这种军刺,只要重点提防对方腿部的动作,就可以避开大部分攻击。 应该。 不过仍必须小心,救世者的no.6绝不可能会让敌人轻易反制自己。 另一点疑惑是,女人主动亮出了底牌,是不是意味着她还有别的手段…… 但很可惜,杀狼没再给张豪更多思考的机会。或者说,更多反击的机会。 当那道化身为死神的魅影朝自己扑来,张豪在那一瞬间……似乎提前预料到了结局。 但他仍是拼死反抗,使出了浑身解数。 不管是格斗枪术,还是所有记在脑子里刻印在身体上的技战术全都拿了出来。 本来,这地形有利于张豪战技的发挥,从老白那里练就的步法就像八卦阵一样可以让他在战场上轮回流转。 只要他施展出来,敌人的攻击和脚步就会变得愚钝。 这不是什么魔法,而是格斗枪术与步法的威力。 万物都有克星。 但现实是,杀狼只是单纯的用攻击就打破了张豪的屏障。 无比凌厉的攻击,几乎放弃了防守的攻击。 这就好像刚才的比试只是对方开了个玩笑。 她的速度更快了,快到张豪几乎无法跟上;攻击间隔更短,短到张豪根本来不及防守。 她从不防御,总是用攻击来化解张豪的反攻。 她的攻击方式无疑也是一种枪斗术。 远程使用枪术,近身使用格斗术,恰当的距离内发动枪械与刀具的协同进攻。 但无论从哪方面看,她使用的都比张豪更熟练,更强大。 一种进攻的枪斗术! 张豪突然想起了什么,但还没等这回忆成型,他就被击垮了。 防御体系崩塌,连战斗姿态都只能艰难维持了。 怎么可能? 张豪不愿相信,这强大的压迫力和碾压的态势他只在在沙漠里和no.1对战的那次感受到过,而杀狼的速度甚至让他产生了一种错觉,就是眼前这个女人要比no.1更快。 第610章 逼近的死亡与蒂亚的威胁 怪物这么多的吗! 这次变成张豪无处可躲了。而他也好像陷入了敌人的‘八卦’,或者更准确的说,被卷入到了敌人的攻击旋风中。 控制室内的任何位置都处在杀狼的攻击范围下,无论他朝哪个方向闪躲,致命的攻击都会转瞬即至。 而这诡异的步法甚至也让张豪产生了一种熟悉的感觉: 寒冷,雪山,赤膊的‘雪人’…… 但眼前血脉喷张的威胁又打乱了记忆中那零星的片段。 张豪想起了之前杀狼说过的话,一阵恐惧顿时涌上心头。 他可能会死在这里! 战术手雷,这是张豪现在唯一的脱困机会了。 他手伸向工具包,紧张的几乎忘记了三种战术手雷的摆放位置,只求能随意抽出来一枚赶紧扔出去。 但没想到,他这最后的挣扎意图仍是被敌人看穿了。 只见杀狼一个瞬身就绕到了他左手,还没来得及掩护,战术手雷就被女人一刀两断。 未被正确激发的核心噼啪放出两阵闪光,张豪赶紧扔掉,并准备拿出第二颗,却发现自己已经没有机会了。 杀狼一阵压低了重心的‘旋风’攻击直接摧毁了张豪手中的武器。 张豪一边后退一边试图抽出另外两把切割刀,但即使是这动作也被敌人封住了。 无能为力。 失去了反击的最后可能,张豪变成了任人宰割的鱼肉。 而杀狼的攻击毫不手软,即致命,又戏虐,就好像既要让她的敌人无法反抗,又要激起对方的羞愧和愤怒。 直到—— 一脚高踢破坏了张豪双手架在胸前的最后防御。 接着,杀狼一只手扣住张豪的脖颈将其按到墙上,另一只手使出了终结技,提起切割刀正朝张豪的眉心刺来。 要死了。 张豪根本没有机会闪躲了,如果是救世者的切割刀,这一击应该可以击碎战术屏幕,贯穿他的额头。 如果他真的还有时间吐槽的话,那么这一刻他绝对会发出冷笑,嘲讽自己竟然已经想好了死法。 嘲笑自己以为可以直面死亡,但结果还是在死亡面前展现出了懦弱。 生的瞬间转瞬即逝,张豪发现那把切割刀已然挡住了自己全部的视线,死亡接踵而至,他第一次在战斗中闭上了眼睛。 屏幕碎裂的声音。 碎片击打在鼻梁、额头和眼皮上; 皮肉感受到了被切割粒子和刀刃划伤割裂的刺痛; 眼前同时一片亮红,仿佛太阳爆发时的颜色; 整个身体也失去了斗志。如果不是被杀狼顶在墙上,他的双腿肯定已经无法支撑身体了。 但不知为何,他没有死。 张豪猛地睁开眼,才发现杀狼的刀刃虽然的确刺穿了战术屏幕,但却避开了他的面门要害,只是滑过了左耳。 疼痛来自左耳上的头皮,也不是被开颅前最后的知觉。 脖颈有一股滚热的鲜血缓缓流下。 张豪开始呼吸。看着对面也收起了战术屏幕,露出一张妩媚女人的脸。 那狐狸般的脸庞邪魅一笑,接着缓缓收回了刀刃。 又是一阵刺痛,张豪惨叫出声。 女人享受般的说,“即使是我,现在也有不想惹的人。你运气真好,小子,有两个大人物替你撑腰。啧啧。”她上下打量张豪一番,评价道:“不过就是太不知天高地厚了。” 从结果看,女人说的太对了。 与这个女人作战可能是张豪近几年来做出的最愚蠢的行为了,愚蠢到差点搭上自己的性命。 但不管刚刚发生了什么,危机已经解除了。 杀狼身上的杀意已经消失不见了。 他死不了了。 但结果已经很明显了,是张豪的惨败。 他靠在墙上,仍没敢动。 微弱的光芒下,他看着自己被切断的武器,被卸下的切割刀,地面上战术屏幕的碎片,还有无处不在的颤抖…… 能说什么呢,此时还用说什么吗? 杀狼找到了开战前被她扔掉了盒子,但却发现上面多了几个弹孔。 打开,里面的针管也大多破碎了,但液体没有流满盒子,也没有滴到外面,显然是被里面的一层保险海绵吸收了。 见状,女人的愤怒几乎又要涌出来。 但这次,她自己压了下去,还叹了口气,说:“好吧。你们男人,从来不会让女人彻底满意。” 说完,她拿走仅有的完好针管,将盒子扔到张豪脚下,接着头也没回就从打碎的窗口跳出了控制室。 而过了差不多有两分钟,港口上才突然爆发出一阵凄凉又不甘的悲鸣。 为了避人耳目,张豪尽快离开了港口——带着任务盒子。 头皮上的伤口不管流再多的血也都无关紧要了,张豪心里现在已是五味杂陈。 通过询问得知,刚刚救他的果然是蒂亚。 后者离开那么长时间,不是去放风,而是去找来了no.6的专职协调员,要到了连接密匙,并通过后台程序强硬打开了对方副甲上的无线通讯接口——总之就是一系列的越权举动。 战术屏幕上的协同图像一开始有些卡顿和延迟,但当蒂亚能清晰地看到杀狼面前的东西时,差点惊叫出声。 那时,张豪刚刚被按倒墙上,正准备闭上眼睛接受死亡。 蒂亚事后都忘了那刹那她都喊了什么,总之就是一大嘴脏话和威胁,说什么‘你要是杀了这小子,会有两个女人追你追到天涯海角’…… 不管如何,杀狼听进去了,原因可能和她自己说的一样。 张豪感谢,但蒂亚再没有说话。他知道,女人是在生他的气。 鲁莽、冒进、不听指挥,他今晚到底犯了多少错误? 为什么? 仅仅是因为同伴被伤害了吗?还是压抑至今的正义突然爆发了呢? 无论是哪一种,他的选择都是愚蠢的。 随意与未知实力的‘敌人’战斗,在战场上可能创造机会,也可能会招来死亡。 那有什么办法能让死神离得远一点吗? 有。就是他必须变得更强。 “蒂亚姐。” “啊?”女人的语气明显有些不高兴和不耐烦。 任务已经结束了,她没有切断连接只是因为想听他要说什么。 道歉?用不着。 “我想回趟总部。”张豪说。 第611章 疗伤与父母 “为什么?”女人问。 “啊……感觉最近手艺还是生疏了,可能是因为没有之前那些高强度的训练了吧。想让帝亚姐帮帮我,再找几个打手……”张豪逞强的笑着。 “哼。先提交申请吧。”听到少年的笑声,蒂亚才终于切断了通讯。 他没事。 港口外,蹲守的二哥见到张豪的惨状,不知所以,他急忙帮特派员脱掉了副甲,检查了伤口。 但张豪没先顾着自己,而是要去看彬姐。 两人赶到一家还算有排面的私人诊所,彬姐没事,不过距有事也只差一点。 肚子上被割了一刀,所幸伤口不深,之后就被打晕了。 对于这一点,他们毫不怀疑一定是对方留有余地了。 紧接着,张豪就也被按到了一个简易的手术台上。 伤口要先清洗,消毒,还要缝上十几针。 张豪没让打局部麻醉剂,而是忍着疼痛让医生缝合了伤口。 他一声也没叫出来。 海豚们能相中的私人诊所,里面的医生医术甚至比大医院的还要高超。 当然也是特指某些类型的外科手术。 没用上二十分钟手术便结束了,不过张豪仍不能走开,他要继续输液,抗生素和破伤风,防止所伤口发炎,感染。 医生还叮嘱他两天后来换药。 找到休息的机会,张豪赶紧询问强哥这件事要怎么汇报。 强哥说他们已经统一了意见:彬姐的伤是工伤,任务中遇敌时造成的。 这样可以报销一大笔工伤费,而且,更重要的,是他们不会更进一步惹到某人。 甚至就连彬姐也同意了他们的做法。 “哎,就当是被狗咬了一口吧!”如半枯萎的花朵般靠在病床上的海豚,一边输着液一边调侃着说。 平时就有些瘦弱的彬姐此时看起来更加虚弱了。那张可爱的面容也失去了生气,变得苍白。 但她仍是关心起了张豪。“相反是你小子可要小心点了。今天你算是坏了她的好事,还和她打了一架。要记住,女人可是很记仇的。” 说完,她便转头望向窗外,继续隐藏自己不甘又委屈的表情。 众人无声叹了口气。 彬姐的话倒是的确提醒了张豪。 可能他今晚的愚蠢不是险些死掉,而是树了一个他惹不起的敌人。 no.6,杀戮之狼,一个强大且危险的女人,甚至比维莱卡还要……厉害(可能),这个女人究竟是何方人物? 如果回到总部,他必须要向蒂亚打听一下。 也许知道后,他就不会这么鲁莽了吧!就像如今,他绝不会再找任何机会同no.1对战一样。 因为根本毫无胜算。 回到家,张豪又拿出了准备好的借口应付天真的堂姐。 伤口是被棒球棒不小心擦伤的,已经处理过,没什么大事。 同学不是故意的,他也无所谓,高中生受点伤回家太正常不过了。 张豪虽然对脱口而出的欺骗已经麻木了,但还是受不了张梦洁那无比担忧的眼神。 别人用真诚待他,他却要回之以谎言。 这种事干多了一定会不得好死的,张豪偶尔会这么想,今天就险些应验。 如之前几次一样,张梦洁毫不怀疑地相信了。 也如之前受伤后一样,张豪必须吃一碗堂姐下的‘安慰伤口面’才能回屋睡觉。 …… 返回总部的申请已经由委托海豚发送了,没有什么天塌地陷的意外,特派员的申请就绝对会被接受。 受理时间不会超过一个星期,平均是三天。 躺到床上,张豪又苦恼该使用什么借口了。自己受了伤,堂姐肯定不会轻易放他一个人走远的。 难办了,怎么一开始没想到这点? 张豪甚至开始没心没肺地妄想,要是这个临时看护人也是救世者这一方的就好了,这样无论做什么都不用担心这担心那。 而且,也用不着生活在谎言中了。 不过还可以找海豚们帮帮忙,那群人精分分钟能给他找出几十种借口。 直到此时,张豪的心绪仍很平静,就好像晚上的那件事没发生过一样。 堂姐中途来看了他一次,小心的敲门进来,坐在床边轻轻抚着绕在他头上的布料和绷带。 接着,不知是张豪露出了脆弱,还是说受伤的人会让他人表现出内心的脆弱,张梦洁竟是第一次和张豪谈起了他的父母。 要知道这种话题之前只有在张梦洁喝醉到人事不省的时候才会偶尔冒出两句。 但今天,她说了很多。 而在保持清醒的情况下,语言也能变成一个连贯的故事了。 她讲起小时候还能记起的故事,还说张豪的父母到现在为止都是她崇拜的偶像。 那两人都是天才。虽然她也被同事们称为‘天才’,但女人知道,自己的脑袋和张豪父母的根本没得比。 而她也正是因为那两人才会走上今天的科研道路的…… “你知道堂姐我是干什么的吗?”张梦洁打趣的问。 张豪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 但其实他知道。一种以生物工程、物学(特别是其中的分子生物学、微生物学、遗传学、生物化学和细胞学)的理论和技术为基础,结合化工、机械、电子计算机等现代工程技术…… 当然,这些都是之前在网上查到的。 是这个世纪,甚至未来最具前途的一种学科,完美契合了当今时代的发展。即使连人才辈出的救世者对这号人物也绝对都是趋之若鹜的。 “也许你过几年就会懂了。”堂姐温柔的说,“这颗小脑瓜可要好好照顾啊!它可是继承自两个天才啊!” “我完全是个笨蛋。”张豪自嘲道,“对……那些东西一窍不通。” 张梦洁笑了笑,又摸了摸张豪的脑袋。“一开始都是这样的。谁一开始就什么都会呢?无论想做什么,都需要付出和努力。你应该懂吧,张豪?” 张豪点了点头。 “一定要小心照顾自己,听懂了吗?否则,我不会——” “我会的,堂姐。”张豪说,“放心。” “嗯。”女人点着头,欣慰的离开了房间。 第612章 二哥与拜访 难得的正常对话,难得的属于家人之间的对话。 听到别人的故事中能出现自己父母的影子,张豪不知该欣慰还是惋惜。 同样还有一丝愧疚和自我怀疑:为什么这么久他从未主动问过? 不知道。 这个问题无法回答,就跟他现在无法回答自己何时会走到尽头一样。 时间就好像有魔法,总会拉长曾经的愿望或者念想。 如今想来,曾经的誓言可能太简单,太幼稚了。 张豪将手臂挡在眼前,遮住天花板柔和的灯光。他发出一声自嘲,感受身体逐渐被倦意吞噬。 有时,仅仅有时,回忆比面对现实更让人疲惫。 但说实话,与其能睡着,他更想失眠,失眠个一夜,然后第二天昏天暗地睡它一天,忘记所有发生的事。 但无奈,即使再坚强的战士也很难战胜睡魔。 那就来吧,张豪终于放弃了抵抗。 刀刃随着一股黑暗和来自地狱的炙烤火焰迎面扑来…… 张豪几乎都要在睡梦中用双手抵挡了…… 但有什么东西突然拦在了前面,像一道屏障一样挡住了那来势凶猛的焚天烈焰…… 一股暖流滑过面颊,搔痒了耳朵,那感觉就好像有一双温柔的手轻轻拂过…… 终于,能安心的进入梦乡了…… 谢谢。 …… 三天后,总部的接应团队如约而至。 不过先来拜访的是二哥。 这也是套路。 让看起来彬彬有礼,像是混迹过上层圈子的二哥来给张豪‘请假’。 他来时,张豪和堂姐正在吃晚饭。 因为张豪也着实不知道二哥什么时候回来,所以当门铃突兀的响起时,堂姐张梦洁还穿着居家休闲的吊带和短裤,还因为喝了点啤酒,面颊红润。 她好奇地看着猫眼,惊讶的询问对方是谁。 门口的传音器中传出一阵酥麻的男声,而且还显得十分正式。 “您好,小姐,我是张豪养父的私人助理。今天冒昧……”门口的男声话没说完,张梦洁嗖地一下转身就跑上了二楼,边跑还边喊,“张豪你来开门!” “呃……好——”张豪回应。 一听声音就知道是谁,张豪直接走到门口拉开了门,嘴里甚至还嚼着饭菜。 “喂,就不能认真一点?”二哥一边小声吐槽一边走了进来,站在玄关的鞋垫外。 “我怎么叫你?”张豪当然很认真,他可尤其不想这戏演到一半结果被堂姐揭穿了。 “就叫周哥。” 张豪知道二哥的姓就是周。“好。关系呢?” “不温不火。”二哥说,“经常见面,但彼此又不怎么了解的关系。可能我了解你更多一点。” “好的。” 悄声说话时,楼上又传来了脚步声。 张豪赶紧后退一步,张梦洁恰好出现在楼梯上。 而女主人这一次的出场方式却是惊呆了张豪。 走下来的女人的确是张梦洁,不过‘外包装’却完全换了一番。 邋遢的居家服不知是还穿在里面还是干脆就换掉了,挂在身上的变成了一席紧身的长裙,淡紫色,在这简单的客厅和装饰衬比之下略显雍容; 头发也不继续披散了,而是在脑后绑了个马尾; 甚至脸上微醺的酒晕都被不知何时抹上去的妆容冲淡了。 张豪惊讶。 他知道就连维莱卡画一次妆都需要半个小时,而他的堂姐却只用了……可能不到两分钟。 哦,不过他很快就注意到了一些过于急促的痕迹。 未整理的后领口,马尾上绑的过于仓促的皮筋,额头两边未收起刘海,裙摆上未烫平的褶皱,还有,可能是因为突然穿起来不太习惯而有些别扭的下楼姿势。 果然!还没下到一半,张梦洁就险些滑倒,好在身体轻盈,及时抓住了两侧的护栏把手才又稳住身体。 之后她更小心了,一步一步迈下来,一边捋着耳后的发丝一边露出歉意的微笑。 女人走下楼梯,来到在玄关站着的二哥前,用淑女般的声音问道,“请问……” “哦。我是张豪养父的秘书。”二哥急忙回应,还微微欠身,摆出一副绅士举动。 这动作恶心到了张豪,但却对张梦洁十分管用。 只见女人不自觉的就又挺了挺身子,双手都有些尴尬的不知道放在哪儿了。 看来一直待在实验室里做研究的堂姐着实不懂得如何应对这种‘故意’伪装成正式的场合。 要是她知道这位‘秘书’的真正身份,再见到他拿着枪穿着作战服战斗的样子后,又会露出什么表情? “哦。那我该怎么称呼您?”张梦洁小心的问。 “叫我周秘书就好,女士。” “周……周秘书,你好,我是张豪的堂姐,张梦洁。” “我知道。”周秘书笑着。 “哦,那个……请进。太长时间没来过客人了,都忘记招呼的礼节了。抱歉。” 张梦洁转过身试图领路,但显然裙子提得并不够高,或者说忘了自己穿的是拖鞋而不是高跟鞋,一脚就踩到了裙边,眼看就要栽倒,幸亏张豪手快撑住了她。 女人反应也快,反过来一把挽住张豪的手,就当做没事发生一样拉着他进了客厅。 一行人坐到了沙发上。 趁着张梦洁倒水的功夫,周秘书瞟了张豪一眼。那眼神的意思就好像在说:怎么回事? 是啊,张豪也想问。他以为简单对话之后就可以收拾东西走人了。但看这状况,堂姐似乎想留客人多待一会儿。 唠唠家常? 张豪甚至有些兴奋的想知道这个假冒的秘书会怎么应对了。 三杯水倒满,家常开始了。 张梦洁问道:“周……秘书,跟张豪很熟悉吧?” “可以说,我是看着他长……成长的。”周秘书说,“但很可惜,我们好像一直没能成为朋友。” 对这突兀的展开,张豪不安的皱起了眉头,但没想到女人却好像颇为认同。 “嗯。我就想,我们张豪一定是个内向的孩子。他肯定不太会和别人……打交道。” “但他很聪明,女士。几乎什么事到他手上都可以迎刃而解。是我见过最聪明的孩子。” 第613章 家常与对话 张梦洁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着,就好像夸奖的是她自己一样。 “哎呀,真是……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女人的眼神突然变得温柔,边用手抚着张豪的脑袋边说,“这要感谢他的父母。” “是啊。”周秘书也感叹起来。“父母的在天之灵都会祝福自己孩子的。” 张豪眯着眼睛盯着二哥。 “哎,我有点好奇。”张梦洁突然对客人说,“你的年纪看起来很年轻,甚至比我还小。” “哦。其实我在很小的时候就在老板身边工作了。老板收养张豪的时候,我当时还只是个打杂的。如果真的按年龄来说,张豪应该叫我哥哥呢。” 一句吐槽式的‘二哥’就要叫出口,但被张豪憋了回去。 张梦洁笑了笑。“这小子一定受了你不少照顾吧。” “彼此彼此。之前说了,张豪是很聪明的孩子。虽然不太爱说话,但其实可以处理好和身边人的关系。” “哦,是吗?真是太好了。我还总担心他在学校的时候会不合群呢!” “怎么可能?”周秘书用那种认真的玩笑语气说,“说不准会有几个女孩为他神魂颠倒呢!” 张梦洁开心的笑着。 张豪只想用水杯砸过去。 女人突然想起了什么,说道:“抱歉,光顾着闲聊了,都没问你要来干什么。是来找张豪的吗?” 二哥点头,也坐直了,又稍微正式了一些。“张女士,其实我这次来,是要带张豪走的。” 不知是表达方式不对,还是怎样。这话一说完,张梦洁的眼圈立刻就红了,眉头也皱了起来,露出一副很受委屈的表情。 “天啊!这……这是为什么?是怪我没有把他照顾好吗?他这两天还说胖了想减肥,晚上都不吃饭了。是因为他受了伤吗?是我不对,是我不对。我以后不会再让他晚上一个人出去了。还是说……不管怎么说,别带他走啊!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他,你们就这么说让他走就……让他走。我……你……你们……” 女人别过脸去,似乎在强忍泪水。 张豪趁机一脚踢中二哥小腿,后者咬着牙才没让刚喝进去的凉水又吐出来,赶紧解释道:“别别别,女士,你肯定是误会我的话了。我没说不让他回来啊!”周秘书解释,“这次事出有因。我们老板,张豪的养父要过生日。六十大寿。身为养子可是一定要出场的,不是吗?” 张梦洁长舒了一口气,拍了拍胸口,这才放下心来。“真是吓我一跳。所以要去几天是吧?” “是的。暂时多长时间还真不好说,全得看老板的兴致了。” “哦。哦。”张梦洁点着头。“一定会很气派吧。听张豪说……他的养父……是个非常,非常有钱的人呢。” “额,哈哈。”周秘书有些尴尬的回应道,“还好。老板年轻时做点小生意,的确发了财。不过岁数大了后,就都要依靠人脉了。老人家是个很慈善的人。” 张梦洁边听边点着头,突然转向张豪说,“那你还不去收拾东西?” “哦。”张豪赶紧跑上了楼。 张梦洁又给二哥倒了第二杯水。 两人有些尴尬的坐了一会儿,女人才又开口问,“那个……哈,张豪,刚被领养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呢?” 作为演员,也并不是每句台词都是准备好的。 二哥虽然时常要扮演他人,但眼下这问题显然已经超纲了。他低下头,故作回忆,其实是想掩饰慌张。 “其实,说实话,是张豪来了好久后,我才跟他说上话的。那时,他几乎已经融入新的生活了。哎呀,没帮上忙真是有些遗憾啊!要不然我们的关系肯定比现在更好一点。” “张豪是个善良的孩子。”张梦洁说。意思就是他可以和任何人成为朋友。 “我知道。在那边,我们每个人都是这么认为的。”周秘书说。 “是啊。不过真是了不起啊,这么年轻就能……”张梦洁似乎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谈下去,或者没想好问题,犹豫了一会儿,又突然问:“他的养父……是怎么样的人呢? ” “也是一位善良的人呢。”周秘书说,“只是很可惜,一直没能要成孩子。年纪大了,身体也有问题了,也就放弃了。但老板的妻子很喜欢孩子,所以……” “那张豪有……哥哥姐姐吗?” “额,呵呵,这个没有。我们老板妻子的眼光还是很挑剔的。” 张梦洁又露出了幸福的笑容。“我们家张豪也真是……啊,该怎么说,摊上了一个好人家吧!” “是啊。”周秘书点头。 张梦洁不安地挪动身子,接着又感慨的说: “唉。说实话,我这个堂姐太不够格了。他流离失所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我却没帮上忙。” “别这么自责,张小姐,我们都有无能为力的时候。” “多亏你……你们,你的老板,还有他的妻子。如果有机会,我一定会登门感谢的。”张梦洁诚恳的说。 “我一定转达您的谢意。” 女人轻松了不少。“说实话,当我听说张豪的养父是位有钱人家后,我其实还挺担心来的。” “担心什么?”周秘书疑惑。 “我担心……张豪会不会……被娇惯坏,哈哈哈哈。”女人有些不好意思的自嘲起来。说起来这话也确实有些冒犯。 “这——哈哈。”二哥也跟着笑了起来,掩饰眼里的一丝惊讶。“这怎么可能,我们老板可是苛刻得很。” “如果是对成长有利的教育的话,那就一点算不上苛刻。”张梦洁赶紧说,“见到他这个样子,我确实就放心了。有点男子汉的味道了。” “是啊。不过有点遗憾。”二哥眼睛一转,说:“老板和妻子决定死后把大部分的钱都捐给慈善机构,张豪恐怕……” “一点都不遗憾,周秘书。”张梦洁的声音突然抬高了。“一点都不遗憾。相反,我觉得这简直太好了。” “哦?即使是留下一点,那可是有几千万,甚至……” 第614章 海豚的无奈与返回 女人温柔的摇了摇头。“多少多无所谓。相信我,失去这些,他不会觉得遗憾的。或者说,是我想让他明白,他应该明白,想获得什么,必须用自己的能力去争取。如果说我能教他什么的话,只希望他能明白这一点就好了。” 看着那孩子般的骄傲,感受那话语中蕴藏的坚强,周秘书的伪装险些被揭开,变成二哥。 他赶紧低下头掩饰惊讶,或者说一股复杂的表情,抓着头发说:“啊,哈。真是……该怎么说,老板的选择果然没错哈。” “选择?” “啊,啊,这个,就是……把他送到你这里啊!良好的家教,温馨的环境,就跟家一样,不,抱歉。这里就是家。” 张梦洁还想说什么,但这时张豪已经收拾完东西走了下来。 周秘书赶紧起身,走到玄关,等着张豪。 堂姐张梦洁用一副依依不舍的表情将张豪送到门口。 二哥趁着女人不注意怼了怼张豪。 张豪说,“堂姐,我……很快就会回来。” “嗯。”快三十岁的女人果然还没长大,红着眼眶,露出一副人见人怜的表情,让两个男人不知所以。 “那我走了!”完全无法应对这场面,张豪赶紧走出了家门。 相反,周秘书不知道又想起了什么,留在门口又和女主人寒暄了一会儿才离开。 两人一直走到小区口,上了车,张豪才阴森森地问,“你跟我堂姐说什么了?” 二哥知道不能不回答,赶紧说,“呃,要了个电话。呵呵。” “哦?”张豪怀疑地朝二哥瞥去。“不对。强哥,我怎么觉得二哥他肯定有什么诡计……” “肯定有。”强哥一边启动租来的林肯车一边说。 伴随着温柔的震动和几乎听不到的引擎声,车辆驶上主道。 二哥突然傻笑起来。 “你看,他果然有鬼!”张豪大声喊。 “快点把你的小心思吐出来,臭小子。”强哥鄙视地说,“否则我就让你当咱们特派员的陪练!” 一听这话,二哥就好像一下被抓住了尾巴。不过他仍是纠结了好久,才吐出几个字,“张豪的堂姐,人还不错哈。” “嗯?”张豪惊讶地瞪过去。“还不错?” “是叫……张,梦,洁,是吧?”二哥露出花痴般的傻笑。 “喂喂!”张豪和强哥同时惊叹。 强哥说,“你小子不会是……” “不会什么,强哥?”张豪不安的询问。 “这小子八成是……哈哈。”强哥大笑起来,“他八成是看上你堂姐了!” “什么?!”张豪的惊呼几乎都要把车窗震碎。他不可思议地回到座位,然后一把将身子压过去,拽着二哥的衣领,沉声问,“强哥说的是真的吗?” “喂,你你你,别这么盯着我。太吓人。”二哥费力推开张豪。“我只是觉得那姑娘品行还可以,好吧。就是……好久没看到这么……价值观这么好的女人了。而且,说实话,长得还很漂亮啊。嘿嘿!” “哼,你小子也别扯什么品性什么的。我看你就是贪图人家的美色。”强哥鄙视说。 “别想对我堂姐动手!”张豪的语气斩钉截铁。 “喂喂,”二哥一脸无辜。“干嘛说得这么死啊!我们海豚还不准谈恋爱呗!而且你堂姐也没男朋友吧?” “没有也不行!” “为什么啊!恋爱是每个人都有的权力吧!”二哥挣扎着。 张豪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怼回去。 “哼哼。”强哥冷笑,“的确是每个人都有,但咱们就不行。” 一时间,车内安静了下来。 后座的二人都知道强哥这话是什么意思。他们在生死的战场上搏斗拼杀,生命随时都可能像花儿一样凋零。 如果真的爱上别人,或让别人爱上自己的话,会比常人多几倍的机会感受到失去一方的痛楚。 谁愿意让自己的爱人体会撕心裂肺的痛苦呢? 张豪知道强哥他们其实都有女伴。 他没看亲眼到过,但注意过这些男人无聊的时候总会在手机上敲敲打打,有时一脸傻笑,显然是在给谁发暧昧的信息。 但那些都是约会的对象,最起码在张豪认识的这些海豚中,的确没有一个成家立业的。 像盈姐提到过的那种找个好男人嫁了的愿望,可能也就是开个玩笑。 他知道许多人,包括他自己,都不知道该如何从这里脱离出去。或者,到底要不要脱离出去。 但也的确有人心怀希望。 “不对。”二哥继续顽抗。“就连蜉蝣都可以享受爱情。我们海豚也当然可以。” 不过,说完,他就将头转向了窗外。不知是对自己的话不自信,还是说不希望再听到别人的回复。 强哥笑了一声。“嗯,就随你吧,年轻人。” 张豪没再说话。 林肯车从主道下来,驶上小路,又开了一个小时,抵达无人的郊外,又开了十分钟,来到一座小山丘下。 山丘顶,一架隐形飞行器在等着张豪。 同时移交的还有那个蓝色的盒子和张豪的副甲箱。 林肯车沿原路返回,飞行器腾空而起,重力加速度将张豪锁在座椅上。 他透过特殊材质的玻璃望向外面:少有光亮,整个世界都变成了快速掠过的剪影,几乎让人眼花缭乱。 飞行器里面空间不大,客舱只有两个座位,小货舱其实只是外形一段多余的延伸,两者加一起可能还不足五平方米。 驾驶室是开放式的,张豪能从座位上直接看到复杂的操作台和驾驶舱的风挡玻璃。 驾驶员戴着飞行帽,全神贯注地盯着面前的屏幕。不过这全神贯注也只是暂时的而已。 一旦驾驶员确定他们远离了被侦察的风险,就会启动自动驾驶,设置好方向,目的地,便任由ai去掌控飞行。 “我们多久能到?”张豪不禁问。 驾驶员抽空打开了地图,操作了几下,说:“从今天总部的位置上算,今晚就能到,no.23。” 驾驶员没把张豪当成孩子,声音几乎很有礼貌。 “好的,谢谢。”张豪说。 “客气。” 第615章 能量与尴尬 总部。 无论什么时候看,都是一个无比神秘的地方。 即使到了现在,张豪都不知道那里到底是如何建成,又是如何被利用成为救世者后方基地的。 特派员还有机会一睹芳容,对海豚们来说,那里只能凭道听途说后的想象。 而且就算在特派员中,也只有前十席能得到它的部分信息,还不是全部。 对张豪来说,那里就像神秘的楼兰古城一样。 还有几个小时。 兴奋,又有失望。他知道自己见不到维莱卡。不过,能见到蒂亚也不错。 呵呵。 刚惹完她生气就要麻烦人帮忙,还真是一派孩子的作风。张豪自己都想笑。 但也只是苦笑。 这趟略显仓促的旅途是必须的。他不仅要让蒂亚帮忙看看他现在到底缺了什么,还要让她告诉自己有关那个女人的信息。 被当作跟踪狂或变态都无所谓,他要那个女人的全部资料。 因为张豪的脑海中一直有一种预感,几天前那场战斗似乎还要再发生一次。 下一次,他可不想再当个毫无还手之力的傻子了。 飞行器平缓上升到平流层,因为还在国家领空,所以只能平缓加速。 而在万米高空下,绝大多数人的生活都仍在继续。 不管他们之前做了什么,不管之后要做什么,都只是在世界地图上掀起一角,或者说卷起一个褶皱,能影响到的都注定只是少数人。 幸亏救世者号称的不是改变世界,只是说要改变部分人类的看法。 看法或观念是可以改变的,但世界的意志只能由它自己改变。 话说回来,这世界的意志又是什么呢? 是什么驱动这百亿人口在海洋,大地和太空中驰骋的呢?那力量肯定比驱动它走到现在的那股力量强大的多。 甚至,两种力量根本不应该同日而语。 但张豪不知从哪里听到过这样的一种说法,说那股可以驱动世界的巨大的能量其实也是由一块块微小的力量汇聚而成的。 说到底,就是人,自己改变自己。 每个人都想改变自己的命运,但大多数意志都随波逐流,被冲散在命运之河中,只有极少数的能冲破桎梏,逆流而上,飞跃龙门。 细算起来的话,每个人都有一份。 …… 一座阶梯式的江边别墅群依山而建,雄阔壮丽,将江畔映得灯火通明。 看似荣盛似锦的灯光连成一片,但实际上,它们就像夜空中的繁星一样,其实遥不可及。 居住在这里的人大多都只想过自己的。 他们不会特意去认识邻居,不会去打探周围人的生活,更重要的是,都想保护自己的隐私。 但其实不管他们手握多少财富,在房子里所做之事,跟其他住得更接近地面的人其实也没什么差别。 不合的争吵,相左的冷战,神秘的窃窃私语,春意盎然的激情…… 就在一所昏暗的房屋内,一对男女相拥在沙发上,大胆的拥吻彼此。 这对男女看起来违和,但又正常。 男人五十岁,女人的年龄则有些看不透,既有二十岁的稚嫩,又有四十岁的成熟,只不过成熟和妖艳占得更多。 他们不会告诉别人相互之间是怎么认识的,也不会去确认和对方的关系,更不会将彼此介绍给身边的人。 他们就像两只萤火虫,耀眼的光芒撞到一起,就产生了激情和需要。 在男人的主动进攻下,女人时而喘息,时而呻吟。 就在双方的激情即将更近一步时,防盗锁大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噼啦声。 那是防盗系统读取电子门卡,确认后打开大门的声音。 没等男女反应过来,啪的一声,客厅的大灯就被点亮了。 耀眼的光芒下,私密便无处可逃。 两声惊呼同时传出,一声来自沙发上衣衫不整的女人,一声来自站在门口的妙龄少女。 门口的少女显然被吓得不轻,不自觉的后退了半步,差点绊倒在鞋柜上摔倒。 沙发上的女人赶紧整理好自己的衣服,从男人的怀抱中脱身。 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似乎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还是男人先开口了,“你来干什么,今天不是在奶奶家住吗?”没有被打扰后气愤的感觉,相反,他的声音比刚才的抚摸还要更温柔。 少女叹了口气,回应道:“我来看看我的老爹会不会饿死。”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脱鞋走了进来,走过客厅,进了厨房。 少女看到了满桌子的空餐盒,垃圾袋和未清洗的碗碟,无奈地摇了摇头。“你再吃这些绝对会死的。” 男人嗤笑。“哪有女儿诅咒自己老爹死的。” 没一会儿,客厅里传出娱乐节目的噪音。少女则系上围裙,开始清理厨房的垃圾。 真是尴尬,她想,自己差点掉头就走了。 不过还好没走,否则,他们好不容易修复的父女关系就又得降级了。 不过那女人是什么鬼?长得四不像的。 不年轻,却往纯真打扮;虽然性感,但却一点不苗条;还有那一头骇人的银发…… 那老男人又喜欢上这种的了? 唉——少女大声叹了口气。 但说到底,她爱自己的父亲,因为他是她唯一的家人了。所以,即使知道,也只能视而不见。 男人喜欢女人,女人倚靠男人。 说实话,她已经习惯这套规则了,甚至可能自己以后也要如此。 这套价值观属实不怎么地,好在她有个拥有无敌正能量的闺蜜。 她和她的闺蜜虽然都失去了母亲,但最起码闺蜜剩下的家人三观很正,还是搞研究的科学家。 真是羡慕啊! 不过,她也知道自己没什么可抱怨的。 她的父亲已经很努力了,一个人把他拉扯到这么大,等她成年后才将别的女人带到生活中; 赚的钱也不少,虽然不知道是干什么的,不过能供她上最好的学校,能让她不愁吃穿。 所以,一些缺点还是忍受吧。 少女知道人一个人的时候有多寂寞。 收拾完了,她晾好围裙,准备上楼。 既来之,则安之。 第616章 女人与少女 少女的房间在楼上,到时候就不会影响到他们,或者不会被影响了。 “我去睡觉了。”路过客厅时她对父亲说,“明天早上用给你做早饭吗?” “不用。我带了早上的份。”男人回答道。 “好——”少女迈上了楼梯。 可就在她刚迈出两步的时候,一直沉默的女人却开口了。“小姑娘,你的这身衣服是xxx的校服吗?” “啊,是啊。”少女有些不耐烦的回应。“有什么事吗,大姐?” 男人皱起了眉头,少女则做了个鬼脸。 女人完全不在意。“没什么事。只是我认识的一个人好像和你也是一个学校的,一个男生。” “哦。叫什么名字,没准我认识。”其实她毫无兴趣。 这种事多了去了,毕竟他们的圈子就在这里。 “忘记了。”女人也似乎无所谓的说。 “哦。”少女回应了一句,就上了二楼。然后走进自己房间,直接锁上了门。 她戴上耳机,一边听着音乐一边写完了作业,接着躺在床上给闺蜜发短信抱怨了一会儿,便进入了梦乡。 回忆涌来,从这方面看,她还算是幸运的,多少能有些记忆,能忆起那张最美的慈爱的脸。 而她的闺蜜在这方面就只能依靠照片和故事了。 不过说到底,她们都是悲伤的孩子。 楼下,被打断的男女暂时恢复了一点理智。 女人躺在沙发上看着节目,男人从冰箱里拿回了啤酒。 “真是乖巧的孩子。”女人接过啤酒。“还很漂亮。” “当然。”男人有些骄傲的说,“样貌继承她妈妈,智慧继承了我。养活她这么大没废掉我半条命。” “不过值了。”两人交杯而饮。 几杯过后,客厅里的气氛又暧昧起来。 男人用遥控器调了几下,电视屏幕便换上了一套更放荡的深夜节目。当然,声音调得只有他们能听到。 男人抿了一口红酒,似乎很是享受,接着双手环绕住女人的身体,开始轻咬那细嫩的耳根。 女人发出娇喋的喘息,男人的身体开始颤抖。终于,他控制不住了,开始探索对方的禁区。 一番云雨后,客厅胀满了汗水与情欲的味道。 女人站起身,穿上外衣,意外的说,“我想去看看那孩子。” 男人无欲无求的脸上突然闪过一丝戒备和严肃,他抬头看了看二楼。“她现在可能已经睡觉了。” 女人又回去,褒奖了一番男人,接着哀求着说:“那就只看看她睡觉的样子。放心,要是门锁了的话,我就不进去了。” “好吧。”男人还是同意了。 女人光着脚走上楼梯,走到一半,还特意撩起衣服,故意诱惑男人一番。 男人险些又冲上来。 女人走到少女门前,手小心放在门把上,轻轻转了转,然后转头对楼下的男人口语:没锁。 男人点了点头,接着光着身体走向浴室。 精致的木门打开时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少女的房间散发出一股茉莉花的清香。 房间很简单,也很整洁; 一张床占据了绝大部分空间,只有书桌上显得稍微凌乱; 角落里挤着一个梳妆台,大镜子下堆放着许多化妆品,看样子是个爱打扮的女孩。 女人都爱美,这铁律比任何一条法则都旷世久远。 床上,可爱的少女已然进入了梦乡。 她一头棕色短发,长着一张俏皮的人见人怜的脸蛋,真是像极了那个挂在墙上照片里的女主人。 女人悄无声息地坐在床边,试图抚摸那张俊美的小脸。 少女的身体动了一下。 真是完美的模子啊!女人想,曾几何时,不,即使是她自己年轻的时候,也不曾拥有过此等可爱的美貌,也不曾拥有如此奢华的空间。 看着少女微微蹙起的眉毛,女人不禁想,你还在抱怨什么呢,小丫头? 真是不满足啊! 女人的手抚向那张脸,从空气中轻轻滑过那粉嫩的嘴唇,露出一抹邪笑。 我知道你缺少什么,女人低语着,我知道你渴望什么。 片刻后,女人手中多了一个装着粉色液体的小玻璃瓶。 女人摇晃着那如一根手指般粗细长短的玻璃瓶,咬开软木塞,接着用手指轻轻掰开少女的嘴唇,将那粉色液体一滴滴滴进了少女的嘴里。 差不多过了两分钟,少女的身体躁动起来,开始不安地在床单上扭动,仿佛做了一个混乱的梦一般。 少女脸颊潮红,额头冒出汗滴,双手时而张开,时而握紧床单。 但她的表情不算痛苦,没有做噩梦时的惊讶和恐惧,只是带着一点挣扎和忍耐。 女人知道药剂已经开始起作用了,于是起身打开了书桌上的台灯。 突兀的橙光划破黑暗,照到少女脸上,让那双眼睛紧紧眯了起来。 接着,那双浅紫色的眼眸微微睁开了,眼角还挂着泪滴。 少女薄薄的眼皮颤动着,似睡非睡,也似醒非醒。 女人又回到床边,这次甚至大胆的躺到了少女身边,嗅探着那散发着清香的秀发,抚摸着那光滑的身体。然后,将一张照片横到了那双朦胧的眼睛上方。 “仔细看看吧。”女人在那小巧的耳朵边轻声诱惑着。“记住这张脸。他是你的命运,你的真命天子……” …… 飞行器终于开始减速,张豪也不用一直被钉在座位上了。 得到允许后,他第一时间拉开了窗户。 本来无边黑暗的海面,一瞬间就变得灯火通明,满目都是人工照明下建筑倾斜的影子。 少顷,他甚至可以辨认出自己曾经休息过的病房,公寓,还有散步过的公园。 飞行器垂直降落到高台上的停机坪上,引擎熄火。 打开门,迎面就是一股潮湿的海风。 接着,什么软绵绵但又富有弹性的身体组织挤了上来,一下子将张豪压在下面。 “终于见到你了,臭小子,可想死姐姐我了。” 熟悉的声音,几乎扫空了他长途旅行的无聊和疲惫。 “今天就好好休息一晚。明天再让你陪我。” “啊。”张豪回应。 就允许自己休息这一晚。 明天……再开始。 第617章 晨跑与打扰 一夜无梦。 第二天一早,张豪五点半就从床上蹦了起来,穿衣、洗漱,然后绕着基地里能去的地方慢跑了两圈。 空气有些冷,看来昨天下飞机时的寒意并不是只是因为是后半夜的原因。 他特意绕到了医护区,见到了当时曾经照顾过他的护士和医生。 虽然并不了解彼此,但见面时仍是有种遇到老熟人的感觉。 和外面的城市一样,这里也有工作时间和休息时间,不过区分的并不是那么分明就是。 每个人身上都戴着连接岗位电脑的电子工具——手表和卡片平板,一旦它们响起警报,他们就必须立即返回岗位。 这种工作,有时候快一分钟就可能让结果发生天翻地覆的改变。 不过此时,显然大多数任务都还没有开工。 平整的水泥路面上鲜有行人,或高或低的建筑里只有孤零零的几盏灯亮起——估计也是晚上忘记关了。 不过,户外运动场和健身房里已经人满为患了。 张豪看到了许多汗流浃背的身影,有没多少肌肉的新手,也有肌肉虬结的壮汉,当然还有几个苗条矫健的翘臀女人的身影。 提到这儿,张豪不禁就想到了蒂亚。 那女人怎么就不利用一下这么好的时间出来运动运动,好减一减身上那些……赘肉——这词他当面是不敢提的。 于是,张豪跑到了员工宿舍区,打听到了蒂亚的房间,直接上楼。 救世者的员工福利是一流的,除了无法随意的出入外,其他任何条件都能享受得到,甚至比外面更好。 高层领导和专家都有私人房间;一般的员工也都是两三人的公寓,里面没人也能享受到单独的宁静。 听说,这里面不少人已经成家。 救世者不反对这种婚姻,甚至会为夫妻提供宽敞的新房和一些福利。 孩子是唯一的问题。 许多夫妻都没要孩子,因为这里的确不具备孩子的成长和教育的条件。 说实话,张豪甚至不知道总部这边到底有多少员工。 看起来很多,但蒂亚之前似乎提到过一次,其实并不多。 所有必备的专业有一两名专家,两三名副手,加起来就是全部人手了。 想着想着,他已经走到了蒂亚房门前。 犹豫着是该敲门还是按门铃,手已经提前动作了。 张豪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着急,但多半是因为兴奋。 门铃响了一遍,但里面的人似乎还没醒。 他叹了口气,又按了一遍。 第二遍门铃响完,防盗门后才发出声音。 门砰的一声被打开了,伴随着一声粗犷的怒吼,“谁他x的打扰老娘睡觉!” 只见蒂亚披头散发站在门口,穿着将把能遮住内裤的睡衣,一边肩膀毫不在乎的裸露着,下面甚至光着脚。 女人本一脸的不屑和恼怒,结果睁开惺忪睡眼,一看清站在她门前的人是谁,立刻惊叫起来。 惊奇过度的表情就好像完全忘记了昨天晚上他们是见过面的。 蒂亚赶紧偷偷摸摸看了看走廊两边,确认没人后,一把就将张豪拽进了房间。 “喂喂,我是来叫你起……”话说不下去了,因为张豪被顶到了门上,而顶住他的是一具性感又成熟的肉体。 只见蒂亚紧紧贴着张豪,一根玉指勾起后者的下巴,呼出诱惑挑逗的温热气体,说:“这么早来找姐姐……”嗅了一下。“这新鲜出炉的汗液的味道。这——” “我数三个数。你不走开我就走了。一、二……” “切。”女人灰溜溜地跑开。“没趣味的男人。” “我暂时还不想当男人。”张豪一边冷冷的说,一边走进了客厅。 客厅很小,勉强能放下一张单人沙发和一张小桌子,房间里也没有厨房,带洗漱池的卫生间就在玄关外。 只需扫一圈,便能将所有物品和私密尽收眼底;也只需看一眼,便能意识到这房间的主人到底是有多懒。 瓷砖地板上满是零食和鼓鼓的垃圾袋,窗台和墙壁角落也挤满啤酒罐和空瓶子。 张豪知道蒂亚抽烟,所以看到烟灰缸里满满的烟头也毫不奇怪。 不过在张豪眼里,这些不只是混乱和肮脏,而是一个身居高位者所承受的压力。 他知道蒂亚一天到底有多少事需要操心,光从当他的协调员纯粹是为了放松就可见一斑了。 张豪小心推开卧室门,提防着又被突然袭击,发现女人又钻进了被窝里。从造型上看,估计正撅着屁股趴在床上。 “蒂亚姐。”张豪叫了一声,没有回应,就又叫了一声,“蒂亚姐!” “我要睡觉!”女人喊着。 “哦。抱歉打扰了。不过我有个问题。” “快放!”女人扭了扭屁股。 张豪心里一边叹着气嘴上一边说,“我今天早上在基地跑了一圈,发现许多人都在清晨锻炼。我就想,我的蒂亚姐不是一直抱怨身上肥肉越来越多了吗?那为什么不早点起床……” “你再说一句信不信我死给你看!”蒂亚哭诉着。 “啊?为什么!”张豪不解。 “啊?臭小子,一大早打扰老娘做春梦!”抱怨着,蒂亚从被窝里钻了出来,头发比之前更蓬松了,就像炸毛的母鸡。 “哦,还真是抱歉。”张豪吐槽道。 “不用道歉。”蒂亚委屈的说,“你以为抱歉我就会原谅你吗?” “好吧。不道歉。” 蒂亚揉着眼睛,一直揉着。“话说,你这么早把我叫起来就是为了这事吗?” “呃,我只是临时想到。”张豪尴尬的说,“你没看那些早起在健身房里的女人身材都……” “吼吼,张豪也终于开始会仔细观察异性了吗!”蒂亚不怀好意的说,“终于开始要变成男人了吗!” “不要转移话题好吧,”张豪走到唯一一扇窗户前,一把拉开了窗帘。 “啊!”床上的女人惨叫一声,就好像吸血鬼照射到了阳光。 “你看,蒂亚姐!总部的天气比外面还要好,看这阳光,看这云朵,看这一望无垠的天空。这种时间要是都浪费的话,那岂不是太悲哀了!” 第618章 委托与芬姐 “你到底要说什么?” “早起运动啊!跟我一起跑步,你不羡慕外面那些苗条女人的身材吗?” “唉,你不知道胖人最缺少的其实不是运动吗!” “那是什么?”张豪猜,“决心吗?” 蒂亚摇着头,故意将褐色的长发甩来甩去。“是时机啊,小子。” “可这天气不就是……”说到一半张豪才懂蒂亚口中的‘时机’泛指什么,不过可能说成是‘打击’更合适。 好吧,他的劝说估计也只能到此为止了。 “话说,你这么早来就是为了这事?”蒂亚高声问。 “不。”张豪摇了摇头。“正事。” “啊?” “你答应过我的,蒂亚姐。”张豪说,“那件事。” 女人皱起眉头,眯着眼睛打量了张豪一会儿,接着露出一副如梦初醒的表情。“啊,那件事。但有必要这么早吗?现在可是私人时间啊!” “我很急,蒂亚姐。” “啊——”女人长叹一声。“好吧,好吧。跟那女人一路货色,干什么事都等不了。好,好。”说罢,她便开始脱衣服。 “喂喂喂喂喂喂!你这——” “干什么,叫人起床还不让人换衣服了!”蒂亚唰的一下就把上衣脱掉了。不过睁眼一看,门口的人影早已不见了。“切,臭小子跑得还挺快。” 八点,他们终于来到了员工食堂。 不管是张豪,还是蒂亚,都几乎已经饿得不行了。 一个是身体成长需要,一个是昨天晚上忙得忘了晚饭。 二话不说,他们都选择了高能量的早餐作为补偿。 和一般高档餐厅不同的是,救世者餐厅里的食材种类变化的非常快,有时甚至用不上一个月,主食小菜什么的就会彻底变个样。 可以理解,也能想象出来,因为他们在不停运动。 对那些吃货来说,这里简直就是天堂;但对某些对口味专一的人来说,就不怎么友好了。 不过救世者仍会满足他们的特殊需求,只要向食堂负责人提交申请,大厨就会根据你想要的口味为你量身定制每天的食物。 专业,人性,前提是你要对他们有用。 早餐少有大声闲谈,毕竟是压力很大的工作,只有少数几波人坐在一起窃窃私语,更多的都只是专注于餐盘里的食物。 这是常态。张豪早就知道,每一顿几乎都是如此。不过,桌子上的美食倒是值得如此,应该足以廖却人的寂寞吧。 张豪大口咽下早餐,坐在座位上开始等蒂亚。 在自己房间里邋遢到不行的女人在人前却是直接换了一番模样。 打扮的井井有条,穿了一身性感又成熟的职业正装,脚上踩着高跟鞋,腿上包着显瘦的丝袜; 吃起饭来也完全是一副淑女模样,把头发绑在脑后,一筷子一筷子的夹,食物在嘴里还要嚼个十几次再咽下去…… “嗯……”张豪架起胳膊。 “‘嗯’什么你?” “别装了。”张豪说,“这点东西你几口不就吃完了吗!” 女人瞟了他一眼,抬起头妩媚的甩了甩头发,接着用湿巾擦了擦嘴,然后低头继续吃饭。 张豪吃这顿饭花了不到五分钟,蒂亚用了二十分钟。 八点半,他们才从食堂出来,走向工作区。 这个时间段,大多数人都已经在工作岗位上待命,或者已经正在工作中了。 他们穿过无人的广场,走进一栋建筑中。 这栋二层建筑紧挨着训练场,张豪记得这里是用来做数据分析的。 就应该是这种地方,他有些兴奋又有些紧张的想。不知道自己的战斗分析会是什么样子。 结果是评分,还是图表也不得而知。 蒂亚迈着大步走在前面,鞋跟嗒嗒作响。 张豪紧随其后。 这位后勤部长完全不客气,走到尽头房间,直接一把推开了大门,喊道,“小芬来了吗!” 坐在门口的人被吓了一跳,刚想发火,一看来人是谁,立刻就转头回到了工作中。 办公室里面一台终端前的几人抬起头,一个成熟又带着点俏皮的女人朝他们招了招手。“这儿呢,领导!” “别领导领导的,事忙完没?”蒂亚问。 “再等三分钟,我把这报告写完。”小芬说。 “好,五分钟。”说完,蒂亚出去又关上了门,跟张豪说。“等一会儿。” “没问题。”张豪靠在墙上。“那大姐我见过,她是……是不是还参加过我的考评?” “记性不错,小子。”蒂亚笑着说。“这可是专家。” 张豪邪笑,甚至有些兴奋发抖。不过他突然想起另一件事,立刻控制住身体和表情,问蒂亚。“还有一件事你没忘吧?” 女人眨了眨眼睛,突然想起来了,叹了口气,完全一副不耐烦的回应道:“啊,没忘。” 张豪刚想说什么,小芬推开门走了出来。“完事了。哦,no.23。你好。”她朝张豪伸出了手。 “你好,芬姐。”张豪握手回应。 “呀呀呀,这被叫‘姐’的感觉真的是……一言难尽啊!”小芬调皮的说。 “别废话,都准备好了,是吧?” “当然。蒂亚姐的吩咐。” “两手空空?” 小芬得意的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都在这里。” “ok,这小子这几天就全权交给你了。” 标准的蒂维莱卡式委托。 “没问题。哦,晚上也交给我吗?” 真是人以群分。 “不行,晚上是我的。” 这些话就这么随便说出来也脸不红心不跳吗! “了解。” “走了。”蒂亚转向张豪。“有啥条件尽管提。这位女士会尽可能满足你的。” “好好好。”张豪无奈的回应。 他们二人目送蒂亚大步离开。 “跟我来,no.23。” “叫我张豪就好,芬姐。” “没问题。” 他们走进另一个靠近训练场的房间。 这房间就没那么多办公桌了,反而有一个巨大的全息投影仪。 芬姐走到投影仪连接的终端前操作起来,一边问:“敏捷型战士?” “嗯。” “怎么感觉你有点小紧张?” “是兴奋,芬姐。” 第619章 数据与伤疤 “哦——”芬姐笑着。“有意思。” 她敲了几下键盘,全息投影仪在半空中投射出的图像闪烁了几下,接着变成了张豪1比1的全身三维图。 图像从一开始的简单轮廓,逐渐填充补充细节。 芬姐说,“你说你的战斗遇到了瓶颈,是吗?” 跟专业人对话最好不要隐藏什么。 张豪点了点头。“一开始战斗没觉得,直到遇到了一个强敌。被虐得很惨。说实话,可能根本毫无还手之力。” 他不自觉地看着自己的手,再次回忆起那晚上的战斗画面。 “原因可能就是实力不够。但是,我很难说服自己承认这一点。于是就想是不是自己哪里出了问题,是不是还能变强。哈哈,有点天真了是不是?” “完全不会。”芬姐说,“你可是被救世者选为特派员的战士,实力绝不可能会低到被碾压的程度。即使面对机器也不会如此吧?当然,如果敌人是像no.1那种‘怪物’的话就另说了。” “不是no.1。”张豪立刻说。如果是no.1的话,他现在已经在地府了。 “那介意我问一下是谁吗?那可是救世者的强敌啊!” “no.6。” 芬姐露出惊讶的表情,而且是直接变成了震惊。“这真是……哈哈,怪不得蒂亚叫我别问。” 她朝张豪眨了眨眼睛,“替我保密哦!” “完全无所谓。”对那结果,他已经能接受了。 “还有,这次我的指导只针对你个人哦!想打听别人的话……” “这就够了。”张豪从不贪求。 芬姐做了个ok的手势。 张豪的三维投影细节已全部加载出。如果你不凑近了仔细看的话,会以为这房间里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人。 不过一个穿着衣服站在地上,一个只穿了短裤浮在空中。 肌肉线条清晰,张豪不禁握了握拳头,绷了绷手臂,逼真程度让人瞠目结舌。 “放心,完全一模一样的。这上面的数据都是从你穿的副甲,还有你进行特派员考核训练时收集到的。几万个动作捕捉信息,比市面上任何模拟软件都要精确。要不要给你模拟个动作试试?” “好啊。” 芬姐再次操弄键盘,接着敲了一下回车。 ‘三维张豪’动了起来。 就好像手里握了一把枪,检查弹夹,拉动枪栓,隐蔽,冲刺,滑步,单膝跪地射击,横向翻滚机动,近身格斗…… 就好像他自己在做。看的张豪都有一种冲动要去与这虚拟的自己战斗了。 “你们一直在收集这些数据吗?” “只针对特派员,每名特派员。当然,还有机器。”芬姐解释。“好了,展示完了,来正题吧。让我们来看看你的战斗数据。” 展示图象开始变化,在‘三维张豪’周围出现了许多像标签一样的东西,还有图标,还有箭头,一时间视野混乱。 少顷,张豪才发现自己站得太近了,赶紧后退两步,站到和芬姐平行的位置。 能总揽全局后,视野顿时清晰了不少。 芬姐开始说明。 作为一名战士,专业的战士,应该很清楚自己的战斗方式和战斗特点。 在战斗外,其本人应该无数次的思考过,研究过。但当这种东西被旁观者讲出来时,差别就会立刻显现出来。 另一种视角,比战士自己的直觉更巨细靡遗的数据分析,就像某某权威网站对某名出色运动员的各项数据统计一样。 但在海量的数据中,芬姐剔除了大部分,让张豪只关注剩下的重点。 跑动步数,射击命中率,突进次数,战斗中近远战斗时长百分比,战斗时间等。 面对着本来存在自己头脑里具象化的东西突然变成了数字和图表,张豪一时无法适应,云里雾里,只等着芬姐做出说明。 芬姐插入的时机也恰到好处,她自信的说:“你所有的问题都在这些数字里。” “哦?” 不过在解释之前,芬姐开了个玩笑。 “从上面图表里的对比来看,不熟悉你战斗方式的人肯定会以为你是一个像no.3那样的战士呢。你所有的战斗统计中,近身战斗时常要比远距离战斗时常多百分之二十五。我相信如果再统计个半年,这个数值还会往上涨,你说呢?” 张豪笑了。不得不承认,的确如此。 这就是他自己无法察觉到的地方,他知道自己更喜欢与敌人近身缠斗,因为那样效率更高,攻击对敌人的威胁也能更大,但没想到自己已经依赖到这种地步了。 “按平均值来算,你的奔跑距离很高,等等。”芬姐又调出了几个其他人的数据,感叹一声。“不是很高,是最高的。很不错嘛,小子,体力很好。不过……” “效率也最低。”张豪直接自己说了出来。 芬姐笑了笑,用激光笔指了另一个数据。 “这一项是攻位分析。简单解释一下,就是你攻击敌人时是选择侧面突破,还是正面强攻。我们来看看。嗯。我就喜欢这种简单直接的数据,相差大,根本不用什么犹豫就能得到答案。” 是啊,一眼就能分辨出他的攻位到底更倾向哪种,这对一名战士来说绝对不是什么好消息。 “如蒂亚姐所说,是个喜欢直来直去的战士呢。”芬姐委婉的说。 “是啊。”张豪哀叹。“也就意味着更鲁莽。”太糟糕了,他到底还有多少问题? 芬姐看出了少年的心思,安慰着,“别太纠结,你的问题,其实每个人都有的。” “真的吗?其他特派员……” “当然。战斗也和考试一样,需要经历一次次的更正和修改才能越来越完善。要不你以为每个人生下来就都会战斗了?只不过问题不一样而已。” “那我这个算是问题最多的了吗?” “呃,算是……吧。”芬姐留有余地的说,“哈哈。不过你可是新人,新人总会或多或少有不少问题的。从正面看,其实问题越多越好。问题越多,你成长的空间也越大。别太低估自己。” “多谢安慰了。”张豪仍是有些失落。 不过芬姐还是说到了点子上,他就是为了成长才如此掀开自己的‘伤疤’的。 希望值得。 第620章 分析与长考 接着,芬姐又花了三十分钟点出了其他一些细枝末节的问题。 张豪听得无比仔细,巴不得用笔记全都记下来。 不过女人告诉他完全不必,今天晚上,所有资料就会发到他宿舍的电脑里,可以随时随便的看。 问题都指出来了,接下来就该是如何解决问题了。 张豪等着。 芬姐说,“其实,我们研究过你的那个特殊的战技。” “研究过?专门吗?!” “当然。我们可是专业的。为了能给参加特派员考核的战士和特派员提供最好的咨询和引导,我们必须彻底清楚每个人的实力、技术,甚至性格特点。 “由此,综合得出数据,让那些单调的数字结合上我们的经验变成真正有用的东西。我们的目的就是让每名特派员都能在战斗中不断进步,而不是陷入泥潭,止步不前。 “救世者的特派员是精英中的精英,因为人数少,所以只要有能够提升你们存活率的办法,就必须尝试和应用。这就是我们后勤保障团队存在的意义。 “经过研究,我们发现你的战技基本属于枪斗术的一种,或者至少可以肯定来源于枪斗术。对吗?” “的确。” “放心,我不会追问你到底是从哪儿学的,毕竟这是机密中的机密。我们更好奇的是它的变数。简直太奇怪了……” 同时,三维投影立刻变成了一段视频,正是他在考核之战使用此战技与‘天使’战斗的场景。 从视角来看,视频是从‘天使’头部的动作捕捉器上截取的。 这种以敌人的视角来观看自己战斗技巧的方式张豪经历过,但每次都觉得有些别扭。 这一次,他又是挣扎了好半天才适应过来。 那是自己,不是敌人。 这个动作难道施展出来是这样的吗?这次攻击时机抓的不对! 还能再快点,更快点! 这次选择太蠢了,简直像找死…… 每次都是这样,每次都能给自己的战斗挑出一堆毛病。 芬姐接着说,“我想肯定是有人对枪斗术有更深层的理解,才能做出如此精益的改进。从脚步和攻击时机看,你的战技是偏向防守。单从这一点上来说,它几乎做到了极致。不过……” 芬姐的分析全部的正确,但张豪没有惊讶,他知道对方是专业的。 他更想听到的是这‘不过’后面的话。 “……它也有局限。不是臆测,而是反复分析的结果。我的团队认为,它的局限就在于它本身是防守战技这一点。因为是偏向防守,所以肯定也和其它防守技能一样是基于一个区域内的,它不会像攻击战技一样拥有很大很自由的攻击半径。 “正常来说,一个防守技能的半径越小,越靠近身体,它的防御力越强。这可能和一般的理解不一样,因为我们计算的防御力是一个总和。 “其包括两点,对自己身体的防护和对敌人战技的防御。前者很好理解,后者的意思是针对战技本身。毕竟战斗不是说光保护自己身体少受伤害就好,那样太被动了,更关键的是要破招。就是这种感觉。” “我……懂。”张豪说。 “那就简单了。”芬姐继续。“我们认为,你的战技在这两方面达到了一个最佳的配合,或者说组成。所以它的防守范围要比其他防守战技更大,但综合防御力甚至更强。而就是这点,让你的战斗过于被动。 “懂吗,张豪,它太强了,所以你必须使用它进行战斗。而在更多情况下,你的选择是强行主动进攻,诱惑敌人进行反击,好施展战技。所以,你的攻位才是正面偏多。 “而当敌人不想反击,甚至想逃跑的时候,也就只能靠脚步来继续压迫敌人,逼迫对手在你的防御圈内与你战斗。 “这也是你奔跑距离比一般人高的原因。综上所述,也是你更倾向于与敌人近身缠斗的原因。当然你的远距离射击精度低也是一方面原因啦!” 差一点,就差一点了,张豪聚精会神地听着,捕捉每一句话。 “你太依赖它了。”芬姐最后说。 来了。 简单的几个字,让张豪恍然大悟。 但理解却远没有醒悟来的这么凶猛,这么快。当那股冲动消逝,剩下的便只有空洞。 张豪一时呆住了,甚至开始无端的反驳这个结论。 依赖有什么不对吗?依赖他最强的战斗手段战斗有什么问题吗? 这难道不是增加存活率提升效率最有效的手段吗! 难道其他人不是如此吗? 张豪知道自己不用将这些问题说出口,芬姐自然能看出来他的疑惑。 “我们的建议是,你得忘了它。” “什么?!”几十种答案从张豪脑海里掠过,就是从没想到过这一种。因为这简直就不像是一个答案。 芬姐笑了笑,继续解释道,“当然不是让你真的忘了,那是不可能的。只是想让你在战斗中不要刻意的去创造使用它的环境,不要一味的追求只用这种方式战胜敌人。” “要怎么做?” “有两种最普遍的方法。第一种,尝试掌握多种战斗方式;第二种,要熟悉敌人的套路。不过,往往,这两种方法是相辅相成的。 “而介于你目前的情况,我认为第二种对你的提升会更大。问个问题证实我的猜测,你能辨认出多少种战技呢?” “呃,不多。”张豪老实回答。 “很犹豫。嗯,另一个问题,需要你回忆一下自己的战斗过程。你在战斗中是否有这种感觉,当敌人朝你发动攻击时,你最先考虑的不是他使用的是哪种战法,以此判断弱点;而是凭借本能和意识去……捕捉对方每次攻击的路数,就是用临场反应来应对的意思。 “就是说,暂时,在你之前的战斗中,敌人的攻击不是一个整体,而是被分解成了一招一式。有这种感觉吗?” 张豪陷入了前所未有的长考。 他开始回忆自己能记起的每次战斗的细节,敌人和自己的动作。 这绝不简单,即使对自诩记忆力优于常人的张豪来说也是件难事。 难点不在于回忆战斗,和谁战斗,而在于战斗中的细节…… 简直一片混乱。 第621章 局限与那件事 因为录像视角有限,这种多半依靠直觉的判断还是要由张豪自己慢慢摸索。 “的确如此。”张豪终于找到了方法,他不去刻意将战斗回忆成整体,而是只去抓住能回忆起的细节与过程。 这样一来,就轻松多了。 素材简直无穷无尽,虽然其中有多数是无用的,但只要能想起几次攻守交错,便能印证芬姐的推测了。 “因为我的战技就是……”不,和他的战技没有关系,是他使用的太局限了,是他对敌人的掌握与了解太局限了。 老白跟他说过什么来的?现在已经全都忘了。 该死。 “芬姐,我想我懂你的意思了。”张豪说,“是我对敌人的战技掌握的太少了,所以应对之策才会这么局限。”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芬姐说,“真正的问题在于,一招一式的确都存在漏洞,可以让你抓住机会反击破招,但敌人战技本身的弱点,如果能掌握的话,就可以成为更强大的制胜之机。” “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这次的突击训练,我的目的是要让你阅读到更多的技战术,让你记住它们的优势和弱点。” “仅仅如此?” “仅仅如此,张豪。想问我为什么不在你的技战术本身寻找问题,自信点嘛,它没什么问题。” 就好像本来准备好面对劈头盖脸的咒骂,结果却只是简单的几句批评。 身体和精神一下子放松下来,都不知道该怎办了。 张豪甚至想笑。就这? “就这。”芬姐看透了张豪般笑着说,“怎样,失望了?” “不不不,完全不是失望。”张豪赶紧解释。“我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心情,就好像……好像……” “什么心情等离开的时候再跟姐姐说吧,现在,咱们还有好多事情要做。” 的确。 “你的时间有限,否则,我一定给你来个巨无霸套餐的。保你满意。” “芬姐,如果你已经准备好了套餐,就尽管来吧。不管把我累成什么样都无需介意。”张豪说。 “真的吗?” “啊。绝对认真的。” “果然,能当成特派员的都绝非常人。那就继续吧,开始正题,不要浪费一分一秒的时间了。” 接着,芬姐带着张豪来到了另一间房间,开始带着张豪熟悉世界上的各种常用的技战术。 其实这就和海豚训练营时的一门课程差不多,只不过那时的讲解大多数是针对性的,并不怎么详细。 而如今,芬姐要做的就是将每一种展示出的战技庖丁解牛,细致到入微。 从各国的军队格斗术,到武术、散打、泰拳、空手道,桑搏;从剑道,到棍术,居合道…… 让张豪惊讶的不仅是每种技战术的特色特点,还有芬姐脑袋里装着的那些知识。 太强了简直,这号人物在张豪看来就像厨师的刀具,航海士的罗盘,探险家的指南针一样,是一名战士身边不可或缺的帮手。 还不止如此,在花几个小时讲解每种战技后,芬姐还带张豪到训练场亲身体验。 这也是准备的一部分,张豪甚至都没想到。 演示人员都是从总部找来的各个领域的高手。 芬姐说,“别看这群人平时大多数都坐在电脑前,憨憨的研究这鼓弄那,其实各个都身怀绝技。 张豪也的确见识到了。 按照芬姐的要求,对方会使出全力,而张豪不能使用他的枪斗术,只能使用普通的技战术进行防御与还击; 使用的武器也是一致的,空手对空手,兵器对兵器。 期间,芬姐会进行必要的暂停,好对每一次攻防进行讲解。 理论加实践,再加上张豪本身的顿悟,这突击训练简直‘舒服’的不要。 当然不是轻松随意的那种舒服,而是现实正向他们预想的轨迹毫无偏移的进展的那种享受。 每半天,张豪都仿佛觉得自己得到了一次升华。 晚上,他会在暂时为他开放的训练场上回忆白天的理论和对战。 回到宿舍,睡觉前,也会再次重温今天的视频。 这是一次新的尝试,不是为了提升他本身的战技,而是要提高他对敌人战技的了解程度。 但归根结底,了解敌人,洞悉敌人,其实便也是变向的增强自身了。 芬姐甚至遗憾的说如果no.3或者no.1在基地就好了。 “如果你能亲眼见识到他们两人的对战,那可真是……” “他们经常对战吗?”张豪惊讶。 “只要他们凑巧都在总部的时候就会。” 张豪好奇又急切的问,“结果呢?” 芬姐坏笑着。“当然是no.3被揍到昏迷不醒啊!” 张豪不可置信,只能感叹‘山外有山比此山更高’,自己可能还在山脚下呢。 第三天训练结束,张豪找到了仍在工作岗位上的蒂亚。为了那件事。 “哦?看来还不累吗!”蒂亚调侃着。但一想到这小子来干什么,她就不由得叹了口气。 这就是物极必反吗?女人无奈的想,她都不知道多少次告诫这个‘初生牛犊’远离那个女人了。 但结果呢?他还是和她撞到了一起,而且还是主动送上门的。 也许就该教训教训他,让他明白点道理,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有许多人是他不能惹的。 但一想到这样一来这小子不就是被别人白欺负了,蒂亚也堵着气。 “蒂亚姐,我……” “我知道你来干什么,等我忙完。”但其实蒂亚此时真没什么可忙的,她让张豪等着,主要是等办公室里的其他人走掉。 没等多久,其他人就陆续去吃晚饭了。 蒂亚这才开口。“说说你对她了解多少。” “我一点也不了解她。” “不管是猜测,还是意淫,说点你的第一印象。” 张家撇了撇嘴,女人又看透了他,他不说只是因为不想说。 不过眼下,看来他不说点什么的话,带亚也不会开口了。 “我听彬姐讲过她的故事,我自己也亲眼瞧见过。她很残忍,杀人毫不留情。甚至,我觉得她杀戮时都没有把对方当做人,当做生命……” “够了。” “够了?” 第622章 no.6与算法 “她就是这样的怪物。”蒂亚面无表情的说,“某人还是准备飞蛾扑火吗?” 张豪愣了一下,懂了蒂亚的意思,有些委屈的叫道,“蒂亚姐!” “唉!”女人又叹了口气。 接着转过身,顺便将电脑屏幕也转了过来,习惯性的挺了挺胸脯,报告般说:“no.6,代号杀戮之狼,真实姓名不详,性别:女,年龄:不详,三维:xx,xx,xx……” 一边听女人说着,张豪一边注视着屏幕。他在屏幕上过滤掉蒂亚提到的信息,继续往下看。 no.6没有国籍,没有居住地,没有协调员,没有驻守地域编号和海豚哨站。 再往下,便是一些零碎的信息:武器,副甲,几个战斗值分析图表,执行任务记录,还有一些第三方评价信息。 这些信息现在对张豪毫无用处。他等着蒂亚接着说。 “这女人比我和维菜卡晚一年加入救世者。你应该能算出时间,那时候你还是个小屁孩呢!”蒂亚继续,“这女人是前十席,拥有前十席的所有特权。不过不止如此。从这方面说,她甚至在前十席里都是个异类。” “异类?” “你没发现她都没有驻守地和需要负责的海豚哨站吗?就是说,她的行动不受限制,也无需汇报,在正常情况下,想去任何地方都可以。” “为什么?”张豪惊讶。这种特权他从没听说过。 “别问我。去问no.1。”蒂亚翻了个白眼。“据说她加入进来前和no.1做了笔交易。她可以保持相对自由,利用救世者的资源,前提是必须站在救世者一方,为我们战斗。当n0.1和no.2向她下达作战指令时,必须无条件服从。” “这么说她只服从那两个人吗?你都管不到她?” “管不到也不敢管啊。”蒂亚窝火的架起胳膊。“人家有后台啊!” 张豪想吐槽,因为谁都知道蒂亚也有后台。 她和no.1不管是什么关系,总之一个人将自己的‘后背’毫无保留的交给了另一个人,这关系就绝不会一般。 “那她想干什么?”张豪问。 “不知道。不过,一个人怎么会没事满世界瞎逛呢?她没准是在找什么东西。”蒂亚猜测。“仇家?一件只能属于她,或者只有她想找的东西。” 张豪完全想不透这东西会是什么。“那她上次……” “完全是凑巧。那个宴会她也在。” 倒霉?张豪突然又想起了另一件事,“对了,蒂亚姐,上次那‘杀敌算法’……” “哦,那东西可了不得。我们的专家团队分析了将近一个星期才搞懂它的机制。这算法可以让机器更聪明,但又不仅仅是聪明,该怎么说……” “更像人。” “人?对,没错,小子。他们就是这么说的。”蒂亚回忆着,“唉,具体的想不起来。不过他们当时还特地将那东西输进总部的机器做过测试。” “测试?” “对,研发部特意去除掉了一些致死的程序,避免在战斗时误伤特派员。不过后来证明(几名特派员提前练习后的反馈),这样一来‘杀敌算法’便失去了预想中的攻击性,于是又将那些程序加了回去……” 张豪试图理解,也就是说,‘致死’才是杀敌算法最核心的武器,不愧是叫‘杀敌算法’啊!“那我……” “对啊!”蒂亚突然拍了拍手,“你小子不是缺对手吗?找它们不就……” 一句‘太好了’刚要说出口,却见蒂亚又犹豫了起来。 能与装载‘杀敌算法’的机器战斗,无疑是一次可遇而不可求的机会。即使与这次训练的内容有些相悖,张豪仍不想放弃机会。 “等等,不行。那东西刚被锁进‘保密柜’,想拿出来得需要一大堆的申请。毕竟一件东西拿出来的次数越多,它丢的几率就越大。现今为止,暂时可以认为只有我们留存着这套算法。 “但其实也不敢确定釜山丹研发这套组合时到底有没有泄露过,又泄露了多少。啧啧,想想就害怕,你们没准要与更强大的敌人战斗……”蒂亚抖了抖身子。 “任何东西都有弱点,蒂亚姐,只要我们够了解它,也许就不那么可怕了。”张豪说。 “呦呦呦!”蒂亚鄙视。“毛没长全的小子来教训老娘。这次就不跟你计较了。不过放心,早晚你们所有人都有机会用那套算法来练习的。” “好的,蒂亚姐。”张豪又问,“那些试剂呢?样品还能用吗?” “正在研究呢。”蒂亚不耐烦的说,“别问我这么多东西啊!我也不是什么事都关心的,那样长几个胸,不,几颗脑袋也不够啊!话说,你还想要了解多少呢?” “有她的战斗视频吗?” “哼哼。”又是一阵无奈的嘲讽。“就知道你要问这个。” “有吗?” “有。但是这家伙向来喜欢独来独往,只在她自己需要的时候才会联系协调员。所以,可别失望。” “有句成语叫‘聊胜于无’。”张豪说。 “吼,接受过教育的就是不一样啊。”蒂亚又坐正,将电脑屏幕也调了回来,在键盘上敲敲打打。 “你知道老娘为了你这事需要打多少报告吗!”她一边抱怨,一边敲入自己的特权密令,进入了其他部门管理的‘区域’。 总部有权限跨区查阅资料的密令屈指可数,而能查阅几乎所有区域的,只有蒂亚一人。 没错,即使是后勤主管,总部内职位最高的人,也不是所有资料都能翻阅,所有区域都能随意进入的。 基地中有一个核心区域专属no.2,除了他之外,任何人都不得入内,不得靠近; 另一绝密区域便是一套让这偌大的总部得以在本应没有秘密的世界上隐藏起来的系统——‘海市蜃楼’的核心功能区。 这是只有得到no.7——救世者科技部主管的允许才能进入的绝密区域。 张豪只能在一旁露出傻笑。 敲敲打打一阵,蒂亚显示器上显示的东西终于精炼起来,出现了几个视频格式的文件。 蒂亚双击打开了第一个。 接着,在有些单调又安静的办公室中,两人围坐在显示器前,直勾勾盯着那昏暗混乱的画面。 第623章 视频请求与熟悉的脸 时常有短促的闪烁,期间夹杂着愤怒的吼声与痛苦的尖叫,常伴的则是无穷无尽的枪声…… 如蒂亚所说,视频都很短,而且极不连贯。但即使如此,过程中二人一直沉默着,谁也没说一句话。 这沉默很复杂,一时道不清原因。 而且两个人的沉默又不尽相同。 终于,在画面最后定格十秒后,张豪才开口,“蒂亚姐,这女人,实力到底如何?” “这你真的问错人了,小子。”蒂亚安静的说,眼睛许久才从屏幕前离开。 “那我该问谁?哦,我知道了。”是芬姐。 回宿舍的一路上,张豪心情复杂,一路上都是那种得不到答案就不会安心的表情。 蒂亚开了几个玩笑,张豪也爱搭不理。 “喂,明天晚上来我房间,这可不是玩笑啊!”分别时,蒂亚喊着。 张豪不觉得,他倒是认为所有话里这句最像玩笑。绝对是陷阱,他可是百分百不会去的。 “哦,不来是吧?那你可就没机会见她了。哼!”蒂亚也转身就走。 “谁?”张豪停下问。 “那个谁呗!”蒂亚故意模棱两可的说。 不过张豪可一下子就猜出来了,从女人的表情,还有她的语气。 是那个女人! “我去!”他立刻喊了起来,“我一定准时到!”在蒂亚的谩骂鄙视声中,张豪跑回了宿舍大楼。 隔天休息时,张豪本想直接问芬姐那个问题,但话到嘴边却忍住了。不知为何,就是有一种不安不祥的感觉压抑着他。 而为了不影响训练,张豪决定将这个问题暂且搁置。 晚上,张豪如约而至,又来到了蒂亚的房间。 门竟然开着,不知道是真的大意忘记了,还是说有诱敌深入之嫌。 刚走进客厅,张豪就发现气味不一样了。 之前是满股的酒味,今天却变成了一股淡淡的清香,香水的那种气味; 垃圾和混乱也不见了,显然是被人打理过。 不过,仓促的痕迹还是很明显,估计许多东西只不过是被转移到了看不见的角落而已。 卧室门开着,但张豪有了上次的教训,是绝不会进去的,于是只在外面呼喊蒂亚的名字,但唤了几声没人回应。 就在他犹豫着要不要进去时,身后浴室的门突然开了,蒂亚一席浴袍走了出来。 张豪下意识的就想捂住眼睛,但没成想女人形象还算规范,并不暴露。 不过头发稍还沾着水,没有吹干;脸也红彤彤的,应该是刚从浴缸里钻出来没多久。 好吧,他竟然都没注意到里面有人,真是大意。 “来了,臭小子。”蒂亚这次却表现得很淡定,绕过张豪进了卧室,直接坐到了床上,释放压力般呼了口气,靠了一会儿,接着抱怨说:“洗个澡也能累死人,真的是老了。” “你只是太忙了,蒂亚姐,说老还太早。” “是吗?”蒂亚起身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接着在床头柜里拿出一个小盒子摆上来,然后一撩浴袍,将白里透红的大腿抬上了床,开始修起了指甲。 果然还是本性不改,张豪一边吐槽,一边把头扭到了一边。 谁知道女人到底穿没穿内衣什么的。过了一会儿,张豪问道:“你让我来干什么?” 蒂亚抬头瞥了眼摆在电视柜上的长方形时钟,说,“还没到点。再等会。” “哦。”于是张豪又等了一会儿。 蒂亚修完脚趾甲,开始修手指甲,然后开始抹指甲油,接着往身上涂一些精华液什么的。 后背够不到,就让张豪帮忙。 女人一点也不避讳,刚说完,就一把将浴袍褪到了腰下。 幸亏张豪脚步够快,先一步绕到了女人背后。 不过全程,他仍是红着脸半闭着眼睛帮蒂亚擦完的后背,而且后半程几乎都要捂住耳朵了。 “啊——”蒂亚最后喘息一声,缓缓穿上了浴袍。“张豪的手……太温柔了。你要是以后准备转行,可一定要多满足满足我们女人。” 张豪低头,打量自己的双手,发出一声无奈的笑声。“别开玩笑了,蒂亚姐,我这手……要是也能被称为温柔的话,那也太嘲讽了。” “温不温柔可不看它拿没拿过武器,沾没沾过血。”蒂亚转过身抓住张豪的手,接着将另一只手压到张豪胸口。“看的是这里。张豪的这里是暖的,比姐姐身上任何一处都暖。不信,你可以……” 就在这时,屋子里有什么东西响起了‘叮叮叮’的声音,就好像电话被呼叫了一样。 张豪很快意识到声音来自紧贴在墙面上的电视,电源红灯在闪烁,看来这不只是一台电视机这么简单。 “啊,该死,真是会挑时候啊,该死的臭女人!”蒂亚松开手,一边抱怨一边找到控制器,狠狠按下了启动按钮。 电视黑屏闪了一下,画面渐渐淡出。接着,一条通讯请求显示在屏幕中央,请求人图像竟然是一个猪头。 蒂亚坏笑两声,同意了通讯请求。 画面还未刷新,不过声音已至。 虽然是一连串抱怨对方接的太晚的咒骂和女人间的私密嘲讽,但张豪一听到这声音,就立刻忽略了它的内容。 这熟悉的声音,正是那个他日思夜想的女人。当然不是那种男女情爱的思念,而是一种对远方家人的牵挂。 画面一瞬间弹了出来。一张无比熟悉的脸:棱角分明了不少,肯定是因为劳累消瘦了。 脸上之前无敌的杀气也不见了,多了一些成熟女性操劳的感觉。 对张豪来说,这是好事,维莱卡终于能过上远离生死战斗的日子了。 但话又说回来,现在变成他过那种打打杀杀的日子了,不由得好笑又惋惜。 但这丝毫影响不到张豪此时的心情。画面刚一稳定,张豪便大声呼唤对方的名字,“维莱卡!” 一旁的蒂亚鄙视一声,不过也识趣的没再说话。 视频另一头的女人见到张豪也是愣了一下。没想到本来只是和蒂亚闲聊,结果却多出了一个臭小子。 她摘下墨镜,认真盯了一会儿屏幕,大笑几声,说道:“呦,小子,近来可好?” 还没等张豪回话,蒂亚就从身后扑了上来,搂住张豪。“好得狠!有我照顾能不好?是不是,我的小豪!” 第624章 那个女人与返回 “呵呵。”维莱卡冷笑。“当初是谁抱怨我竟敢把一个臭小子扔给她的。啧啧,人的变化真是大啊!” 蒂亚被气得浑身发抖,不过只是把张豪抱得更紧了。 张豪憋着气问。“你……怎么样?” 维莱卡笑着又戴上墨镜,接着转动摄像头。 屏幕上依次出现了一把躺椅,收起的遮阳伞,沙滩,大海,后面远处的单间别墅,还有无处不在的阳光。 显然,她在地球的另一边。 “还凑合吧。”维莱卡咂着嘴说。 蒂亚脸又气得发紫,不过终于松开了张豪,一把跑到电视前开始抱怨着。说自己在这监狱一样的地方拼死拼活的工作,组织里却有人借职务之便在外面逍遥快活! “别离这么近。”维莱卡吐槽说,“鱼尾纹都看到了。” 蒂亚赶紧后退了两米。 维莱卡接着解释说自己这可不是‘借职务之便’,完全是因为完成了阶段性工作,获得了更高层的休假审批。 蒂亚想了半天才找到嘲讽点,“可惜还是没有男人吗!” 维莱卡再次冷笑,接着转向张豪。“看你样子成熟了不少吗!嗯,也许以后我该叫你名字了,是不是?” 张豪的确想说自己真的已经成长了,已经可以独挡一面了。 甚至想再往前说,把之前都没说过的但特别想说的都说出来: 从你离开我走之后,我就长大了…… 但他也知道,自己在维莱卡心中可能永远都只是一个孩子。 对这一点,他一点也不生气,所以只是傻笑,没话找话的问:“你的工作怎样?” “刚不说了吗,需要我全权插手的已经完事了。大程序步入正轨,人手也招揽完毕,剩下的就让那些人他们自己折腾去吧!老娘可要好好的休息休息了。” “所以就出来晒肚皮吗?”蒂亚又注意到了什么,嘲讽道。 维莱卡却没太在意,摸了摸自己还算平坦的小腹。“老娘一个星期就能让它们变成马甲线。相反,有些人的肉可不好减喽!” “哼哼。老娘才不需要减。不知道有些男人就喜欢肉肉的吗?我们张豪就是。” 见蒂亚又要扑过来,张豪赶紧躲开。 “话说,你到总部来干什么?”维莱卡又问。 “呃——”这问题张豪真不想诚实回答。 “被人欺负了呗。”蒂亚说。 “谁?!” “还有谁这么不识好歹。”蒂亚鄙视着。 “谁啊?” “一头狼啊!” “你是说no.6?”维莱卡惊讶。“杀戮之狼?” “一头白眼狼!”蒂亚小声说。 维莱卡的语气不自觉的严肃了一些。“和那女人在一起如果不想自找麻烦,就离她远点。她我行我素惯了。而且,女人容易记仇。学校怎么样?” “还好。”张豪说。 “当然好。运动全能的小子认识了一群打棒球的伙伴。还有漂亮的表姐,有意思的女同学……” “哦?没找个对象约个会什么的吗?” “约会什么的,不存在。”张豪尴尬的说。 “啊?难不成你小子现在还是处男?”维莱卡起身惊讶的问。 张豪无话可说。 蒂亚则偷袭过来,一把搂住张豪,大声喊:“小豪的第一次是我的!”她又突然想到了歪点子,把嘴凑到张豪耳边温柔的说,“今天就可以哦。如果……如果小豪不介意,我们也可以直播给她看哦!” 张豪惊起一身鸡皮,维莱卡则是一口将饮料都吐了出来,咒骂道:“你这该死的色娘们!” “小豪,听着,这种事越早越好。你没看外面,都是大学生样子的男男女女,未完全成熟的身体,早熟的思想,无知,挑战,真是——” 张豪觉得对话似乎越走越偏,但他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自己想和维莱卡说得太多了,一时竟是找不到话题。最后,只能问,“维莱卡,你会回总部吗?” “我,回总部,为什么?你刚没听你旁边那色女人说嘛,监狱一样的地方。而且,我一回去就肯定会被这家伙缠住的。绝对不。而且我也提醒你,离这疯子远点,她肯定是在总部憋坏了。哈哈。” 接下来的十几分钟,便是两个女人互相冷嘲热讽,还总是要在话题中拉上张豪的时间。 少年似乎回忆起来,自从不知多少年前他们在一张餐桌上吃饭,直到现在,三人便没真正聚在一起过了。 那时,他们都有各自的生活,如今,却一同在一个组织下效力。 这真是…… 而此时的氛围也更为奇特。 就珍惜眼前吧,张豪想,跟着笑了起来。 最后,维莱卡抱怨自己快被晒黑了,于是挂断了通话。“继续成长吧,小子。” 这是最后的告别。 告别蒂亚,返回宿舍的路上,张豪不禁笑了出来。能见到维莱卡,对他来说的确是意料之外的惊喜。 不过,也是训诫。 ‘继续成长’,那女人说。 那就继续成长吧! 次日,也是张豪准备离开总部的日子。 他特意感谢了芬姐,因为这女人几天来一直陪着他,在白天几乎寸步不离,而且不知道找了多少人抽空来陪他训练。 不过最重要的还是她教会张豪的东西。 她让张豪获得了一种新的视野,一种可以从另一角度提升自己战力的方式。 在分别时,张豪问出了那个问题。“芬姐,告诉我,no.6在救世者中的战力如何?” 从表情上看,芬姐似乎猜出张豪要问这个问题了。所以,她没犹豫多久便给出了答案。 即使做了一点心理准备,但答案仍是让张豪吃惊不小。 “啊,原来如此。”心事了却,张豪准备和最后一人道别了。 同样的地点,几天前是相聚,几天后是分别。 “这么急干什么,你不是都已经请假了吗?”蒂亚撅着嘴,仍有些恋恋不舍。 张豪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不过有一种感觉,就是他回去是因为想回到那属于他的房间,他知道表姐也肯定会期待他的饭菜。 “我……可能只是想回去了,蒂亚姐。”他说出了自己内心的想法。 第625章 失踪与杀手 蒂亚怔住了,然后露出了最温柔的笑容。 她知道曾漂泊四海的男孩如今终于找到了家。这个家,是她和维莱卡都不能给予的。 “那就走吧,小子。”蒂亚鼓舞的说,“别忘了珍惜你拥有的东西。” 张豪点了点头,迈上了飞行器。 蒂亚挥手告别。 而当那飞行器腾空而起,女人立刻换了一张脸,焦急地大步走回办公区。 那里,所有人在异常的忙碌着。他们的忙碌从昨天晚上就开始了。 no.4失去踪迹,她的两名随行护卫被杀害。 幸存的一名护卫本是要给维莱卡去买啤酒的,结果进到建筑里时听到了楼上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于是赶紧跑上楼,冲进维莱卡的公寓,接着便看到了让他震惊的一幕。 护卫呼叫同伴,但并没得到回应。他又推开隔壁房间的大门,接着意识到事情要比他预想的更糟糕。 他惊慌的向总部报告,甚至忘记了使用加密通讯。不过在眼前的事件面前,这些都无关紧要了。 联络员让他将现场拍摄下来,并将照片通过加密渠道传送给总部。 从照片上看,攻击两名护卫的刺客手法果断残忍,显然是专业的;而从维莱卡房间里的混乱与血迹上看,她应该经历了一场‘战斗’。 现在还暂时无法判断那些血迹是谁的,不过蒂亚却有一种难以言说的预感。 护卫后来在地板上找到了五粒橘核。 总部有人认出,这五粒橘核代表的意思应该是‘复仇’。 但维莱卡的仇家是谁?仔细想,这几乎是一个大海捞针般的问题。连蒂亚都没有半点头绪。 没发现别的尸体,从其他目击者那里收集到的情报是他们看到一个浑身是血的半裸的女人从二楼阳台跳下,跑到了街上,结果被一辆车撞倒,并且拉走了。 车里是谁,是无意的车祸还是有意的袭击,撞倒后是否生还,被拉到了哪里…… 太混乱了,他们又是那么远,缺失的东西又那么多,根本无从猜测。 不过蒂亚仍迷信的相信自己的好友会逃过一劫。 她狠狠的自言自语。“维莱卡,可别给我玩失踪。我就是把那个地方掀翻天也会找到你。到时候一定让你给老娘道歉!” 在那之前,千万别死,我最好的朋友。 …… “啊——”仿佛是听到了什么呼唤,维莱卡从床上大叫一声,猛地睁开眼睛。 但还没等她看清四周,身上某处,也可能是多处撕裂的痛楚让她又闭上了眼睛,且不得不从喉咙里挤出几声惨叫。 片刻后,维莱卡已满头大汗,双手本来紧紧抓着床单,现在几乎已经脱力了。 可能没死都是奇迹。 没错,她险些被杀死。 维莱卡放弃了起身的挣扎,转而在半睡半醒间回忆起不知多久前发生的事。 ……她披着外套,从海边往回走,穿过拥挤的街道,走进二层公寓。 相比外面,楼道里就凉爽得很了。 她们的包间在二楼,两个房间,一间在外面给她的随行护卫,一间供她自己享受。 本来那三个护卫都在外面陪她,不过她支走了两个,只留下一个看起来像是普通人的。 回来时她忘买啤酒了,就叫留在外面的护卫去买了。 护卫即佣人,而且还是三个体力近乎无限的佣人,她当时只想着这休假有的爽了。 护卫房间的门开着,不过她可没那兴趣窥探三个男人挤在一起的房间会是什么样子,便没理会就走过去了。 现在想来,她当时太大意了,完全没有嗅到房间里阴森的毫无生机的气息,还有那股隐藏的杀气。 就这样,她用钥匙打开自己的房门,走了进去。 口渴又不想喝水,因为冰爽的啤酒一会儿就到; 想脱光衣服躺到床上舒服一下,又估计买啤酒那家伙一会儿就要回来,不过不知道要等多久。 思虑了一下,维莱卡干脆扔掉外衣,只穿着比基尼躺到了床上。 柔软的床垫让人一靠上就想闭上眼睛,不过为了啤酒,为了更舒服的入眠,维莱卡仍是决定与睡魔挣扎一会儿。 我是该多蠢,这时竟还没发现。 下一刻,可能她刚躺下闭上眼睛几秒钟,一股被某人视线锁定的感觉便涌了出来。 一开始她还以为只是某个偷窥狂,或窃贼,但等她睁开眼,看见的却是装在漆黑枪口上的消音枪管。 维莱卡本想第一时间动作,专业娴熟的反制对方,但没想到对方却抢先一步压到了她身上。 她扭了几下,但等完全看清对方的身材后,便彻底放弃了。 就像一头熊坐在了身上。 现在盗贼吃的都这么好了吗!她记得自己当时还在自我解压的这么想。 她盯着那如狼似虎的藏在墨镜后的眼睛,等着对方表态要干什么。 不过不管要干什么,她都希望能快点结束,这重量压得她快喘不上气了。 对方终于开口了,一股完全不熟悉的口音,不过熟悉的却是里面那阴险邪恶的味道。“啧啧,真是性感的身材啊!” “你是瞎了吗,伙计,我这身材在外面烂大街吧!” 男人的枪口往下挪动……继续往下。“不。只要是女人,就都有自己独特的地方。” 维莱卡忍受着羞辱,她知道只要自己再拖一会儿,买啤酒的伙计就会赶回来。 等等!那另外两个人呢?他们不应该就在隔壁吗?如果她喊的话…… “别发出声音。小妞,因为只有我的枪会理你。”男人邪笑着说。 维莱卡不安的皱起眉头。 “果然不愧是救世者的人物,感觉的确敏锐。没错。”男人突然靠近了维莱卡,嘴唇几乎触碰她的胸口,说,“旁边那两个碍事的家伙,已经被我解决掉了。没流多少血,放心。是安安静静死去的。” 维莱卡忍住一阵恶心,开始消化眼前让人震惊的信息。 对方不是窃贼,不是偷窥狂,不是强奸犯,对方是知道她的身份,而且可以悄无声息解决掉两名她选出来的优秀护卫的人,对方是一个……杀手! 她之所以这么肯定,是因为终于从对方身上感受到了那股赤裸裸的恶意。 一名杀手。 头脑中的应对立刻一百八十度调转,现在已经不是想该如何反制敌人,而是想该如何死里逃生了。 第626章 血与运动鞋 维莱卡终于开始仔细的观察起对方的一举一动,眼睛快速瞥向门外,耳朵细听走廊外是否有动静。 但她必须谨慎,因为不能把还有一名护卫的信息通过任何方式透露给敌人。 杀手的直觉可都是敏锐的很,他们尤其擅长探查猎物的心理。所以,在简单快速的观察之后,维莱卡立刻恢复了之前的恐慌状态。 “都不问问我为什么要来找你吗?”杀手边问着,消音枪管又往下动了动。 维莱卡身体抖了一下,但仍没说话。 机会往往转瞬即逝,对方此时肯定认为他已经完全掌握了主动,这对维莱卡来说便是最好的时机。 她行动了,猛地扭动腰腹,高抬双腿,将敌人推向自己右侧;同时抽出双手,一只手拨开敌人的武器,另一只手死死扣住敌人左腿关节,让其不能依靠左腿发力支撑自己的身体。 维莱卡在这一瞬间爆发出了身体中的全部能量,一把将敌人推开,身体获得了自由。 她第一时间扑向床头柜,抽出匕首,转身朝敌人掷去。 同时,杀手的枪口也冒出了火光。 子弹深深擦过维莱卡的肩膀,但幸亏她在掷出匕首时预判了敌人的举动,这才扭动身体避开了要害。 而她掷出的匕首也因此偏出了几厘米,本来应恰好正中眉心,结果是穿透了敌人的墨镜,直刺左眼。 那么问题来了:为什么没有血,为什么没听到惨叫? 可没时间考虑这么多,维莱卡拖动喷血的肩膀朝身后躲去。敌人一个重拳追上来,擦过她的额头,一下就砸烂了床头柜。 为什么不用枪?否则她早就死了! “我要让你感受那个人死前感受的痛苦。”杀手说着,收回了手枪,抽出了一把匕首。 剧痛中,维莱卡对杀手的话不知所以。 但她并没有陷入迷茫,逃脱死亡的急迫压倒了一切疑虑,转身朝阳台奔去。 身后,那巨熊一样的身影扑了过来,加速度极快,就仿佛拥有某种助力。 后背中了一刀,维莱卡叫都没叫。她伸出还能动的右手想拉开窗帘,结果小臂又中了一刀。 她拼命反击,一个半转身的飞踢命中杀手的太阳穴,接着忍住脚趾的剧痛一脚高抬腿又命中了敌人的下巴,最后用脚底一脚狠狠踩中了对方胸口。 但承受了维莱卡几乎让自己脚趾骨折的舍命攻击,那庞大的身躯却只后退了半步,然后再次挥出利刃。 这一刀维莱卡本躲不过,这一刀本能割烂维莱卡的肚子,或者重伤她的手臂,让她彻底失去反击的能力,但杀手却特意调整姿势,让那利刃朝维莱卡的脖颈袭来。 可能仅仅多出了零点几秒的反应时间,维莱卡才勉强躲过这次致命的攻击。 但她的脖颈仍被划破了,不深,但鲜血仍不停涌出。 再多一点她估计就要晕死过去了,但即使晕倒,也绝不能在这没人的房间中晕倒。 维莱卡没管自己流了多少血,伤了多重,再次朝窗帘后扑去。 为什么这么执着于窗帘,因为她们这种人有种习惯,为了以防万一,无论什么时候,房间里都会藏些保命或者反击的武器,此时窗帘后就有那保命法宝。 她够到了,窗帘也被扯了下来。 深色的帘幕从天花板滑落,维莱卡一把将手中的东西扔向了男人。 那东西像一枚碎片手雷。 杀手本能的后跃一步,试图钻到床后躲藏,但刚想启动却又止住了自己的动作。 因为,下一秒,杀手就辨认出被扔过来的东西根本毫无威胁,只是一个空花瓶。 花瓶一碰到地板就碎了满地。 窗帘也终于飘了下来,遮住了光滑地板上的瑕疵。 杀手再抬头看,目标已从他面前消失了。 有一丝的失落,但更多的是见到满地鲜血,见到女人受到折磨,露出那痛苦表情后的兴奋。 杀手迈动脚步,但没有迈过遮盖着花瓶碎片的染血的窗帘朝阳台走去,而是转身从房间离开。 楼下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但杀手毫不在意。一切都在他的计算和掌控中,如果心情不好,他甚至可以顺手解决掉下面这个鲁莽的家伙。 不过他现在心情不错,所以准备收手了。 杀手走到走廊另一边,打开了一间房门,走了进去,又将门关上。 期间没发出一点声音。 当然,这些事都在维莱卡的记忆之外。 对她来说,在当时,她只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要逃离那间屋子。 她从阳台跳了下去。 要知道,因为这公寓造型特殊,一层要比正常的一层高出不止一两米。 维莱卡想要在空中调整身体,但事实是,她光是跳下去就已经拼尽了全力。 还想在空中调整身体?简直痴人说梦。 但幸运的是她的脚先着的地,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左脚。 但还没等右脚落地,左腿的膝盖就撑不住了,身体倒了下去,偏偏是受伤的那边肩膀狠狠撞到了花坛上。 当时,维莱卡记得自己险些当场晕厥过去,那感觉就好像子弹又擦过去了一次。 但她死咬着牙撑了过来,不顾在嘴里咬断的树枝从地上爬起来,试图往人多的地方走。 她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大道上,听到了尖叫,见到了急忙避开的路人,但感官越来越模糊,焦距无法固定,耳中甚至出现了杂音。 “救救……我。”维莱卡张开嘴唇,但她知道自己根本无力发出什么声音了。 可能站在这里就行,她想回头看看那个杀手跟没跟上来。 但脖子刚扭动一小下,下巴上的剧痛便让她惨叫了一声。 手不自觉的碰了碰伤口,拿下来,满满的鲜血。 妈的,来人啊,我他娘不是怪物,我需要治疗! 她想朝离得最近的一个人走过去,但刚迈出一步,嘈杂的耳畔却突然涌进了一阵清脆刺耳的刹车声。 接着,几乎没什么感觉,她整个人就飞了出去。 是的,她想起来了,她一定是在地上滚了好些圈才停下。 那之后,她几乎无法行动了,甚至觉得自己可能都失禁了。 维莱卡额头贴着地面,侧着身子,视线越来越模糊,黑点越来越多。 她看到一辆车停在前面,看到司机朝她冲了过来,脚上穿着一双雪白的运动鞋…… 第627章 粥与陌生男人 这是维莱卡能回想起来的全部记忆,而她现在躺在床上。 正常来说,她应该在病房里。 那名肇事者既然已经下车来看她了,就肯定会将她送到医院。 但疑问是,这里不像是病房。 虽然满屋子消毒剂的味道,但从装饰上看,更像是一间普通的房间。 这一次,她恢复了一些力气,于是尝试活动四肢,但却惊讶的发现手腕和脚腕被绑在了床边。 她扯了两下,绑得还很紧。 完了,维拉卡想,这绝对不是间病房,现在说是变态虐待别人的牢房她都信。 维莱卡小心扭头,脖颈还很疼,不过虽然看不到,却可以感觉到包扎纱布的影响。 她试图望向窗外,不过窗户离床很远,只能看到灰蒙蒙的天空,却看不到任何其他的建筑物和标识。 她在考虑自己要不要呼救。 就在这时,门开了,一个有着明显男人特征的身影走了进来,头上戴着一个焊接头盔。 装死已经晚了,维莱卡只能狠狠瞪着那变光屏后的眼睛。 “哦,又醒了。”陌生男人说,一点也不做作的声音。 不过现在的维莱卡可能还没恢复判断能力。 “是我把你绑起来的,上一次你一醒来就差点把伤口又挣破了。以防万一。”说着,陌生男人走过来,毫不犹豫的就将维莱卡的束缚解开了。 因为他知道我毫无还手之力。 陌生男人转身想走,又回过头来,接着说,“你饿了?你的伤还没影响到吃饭,如果饿了就直接跟我说。”他等了一会儿,但维莱卡没做反应。“还是说……你想嘘嘘?这个无所谓,直接尿床上吧,床单我会换的。” 维莱卡惊讶的皱起了眉头。 “哈。终于露出点了表情了,是不?我还以为你被撞脑瘫了呢!” “你……是……谁?”维莱卡问。声音还很虚弱,喉咙动一下仍很疼。 “我是谁?”陌生男人笑了。“救你一命的人啊。一会儿试着自己坐起来,饭马上端过来。” 说完,陌生男人就走了。不过没过两秒又退了回来,留下了一句。“到时候别挑啊!”然后就又离开了。 维莱卡不知所以。 没有威胁,没有恐吓,没有说出目的。 给她包扎伤口,提供食物,让她在床上‘方便’…… 维莱卡最不喜欢的就是别人跟她搞这一套神神秘秘的东西。她必须要搞清楚现况,否则,就绝没有希望逃出去。 但该死,她不能动,要不然一定要趁机搜索一下房间,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利用的工具。 不过自己这样子真的能够做出点什么事吗?那岂不是找死。 叹了口气,维莱卡决定还是先自己爬起来再说。还有,她真的有点想小便了…… 过了差不多十分钟,陌生男人终于回来了,端着一个铁盘子。 有些笨拙,小心翼翼,身上带着污渍。看起来没有威胁,但维莱卡知道越是这样就说明她的境况越危险。 有时候偏偏是凶狠之下藏着善良,而无害之下隐匿着暴虐。 男人将盘子放到了床头柜上,碗里的什么东西洒了出来。 白色的,粘稠的,甚至还带着点绿色。 粥?!维莱卡只觉得胃里咕咕作响。 “请随意。放心,没毒。”陌生男人随便的说。 说实话,维莱卡已经管不了里面有没有毒了。她伸出手拿起碗。很热,就好像里面的东西刚刚做好。 也顾不得烫手,顾不得拿起勺子,直接就喝了一口。 腻人的甜味,就好像这粥的最后一道工序是加入一大勺蜂蜜。 不过粥就是粥,能滑润喉咙,而且瞬间填补了饥肠辘辘的胃。同时,甜分也让她的脑袋不再晕眩,大脑重新开始运转。 不过她喝的太着急了,有不少从嘴边洒了出来,落到了衣服和被子上。 维莱卡是懒得管了,不过一边的陌生男人却立刻将纸巾伸了过来,还不是给她让她自己擦,而是主动帮忙擦拭了起来。 就像一个佣人一样。耐心,细致,周到,甚至最后连维莱卡的嘴边都帮忙擦干净了。 “你这种女人也有孩子的一面啊!” 维莱卡则忍住被调戏的愤怒,继续将眼前的食物一扫而空,最后甚至连咸菜也没落下。 她还打了个嗝。真是丢人。 陌生男人大笑着将餐盘送了出去。“之前是开玩笑的,你床旁边就是尿壶,应该看到了吧?再睡一会儿,你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休息。” 简单的几句话,门又被关上。 满满的敷衍,不敢跟她正面对话,甚至连那丑陋的头盔都没摘下来。 维莱卡一边吐槽,一边小心下床,在尿壶里方便完,又赶紧爬了上去。 这感觉仿佛让人回到了几个世纪前。 她想走到窗户边看一看,但却不想爬着回来,于是放弃了。 她通过食物恢复了一点力气,但却仍无法摆脱困境。 一是不知道伤口恢复得怎样;二是,正如男人所说,她非常累,就好像刚刚吃了那点食物就消耗了她这一天的精气。 疲倦从身体里不知廉耻不分场合的钻了出来,侵袭着她的每一寸肌肉和神经。 该死,她已经毫无防备的睡过去一次了,如今竟还有第二次! 这在正常情况下绝对是不可饶恕的失格。 但如今又有什么办法呢? 维莱卡的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她任由身体滑了下去,当脑袋枕上舒服的枕头,之前的什么挣扎都白费了。 她绝不会祈求别人可怜自己,也不会奢望陌生会善待自己。 她只希望,如果会受尽屈辱,那干脆不要醒来;如果非醒不可,那么就给她留点诛杀罪人的力量。 …… 救世者总部。 前所未有的混乱与忙碌。 但所有人都在做一件事——试图找到no.4,维莱卡的下落。 一部分命令调用周围的全部空闲设备与人手,一部分人确保联络线路安全保密。 而另一部分人,则被要求做另一件事,他们被要求将这件事对no.23保密。 …… 又一次醒来。 维莱卡睁开眼睛,盯着单调的天花板,告诉自己,这一次必须有个结果。 她起身,歇了一会儿。下床,又歇了一会儿,然后一鼓作气站起来,走了出去。 门外是走廊和简单的装潢。 这印证了她的猜测,这里果然是民居不假。 不过这民居也绝对很大,没准有别墅级别。 难道说救她的是一个性癖龌龊的富二代,而她被幽禁在这里了? 走廊尽头就是一扇窗户,她先绕路到那里。 打开遮蔽的窗帘朝外望,维莱卡发现她在二楼,而远处,则是一片密林。 绿油油密密麻麻的树枝树叶挤在一起,根本无法看清更远处到底有什么。 天空仍是一片阴霾,是那种应该有雨,但却待下不下的状态。 第628章 晚饭与偷袭 往下看,则是杂草丛生的草坪和看起来年久失修的围栏。 她又推了推窗户,能打开,如果她有一半之前的状态,就可以轻松从这上面跳下去。 但现在这副身体,不行。 她可能会摔死。 没有更多可获得的信息了,维莱卡转身离开了窗户。 二楼看起来是起居室,走廊另一头还有一条走廊,里面估计也是单间。 两条走廊中间是一个小客厅。从地上和墙上的电线插头来看,这里曾经有许多东西,不过现在似乎全都被搬走了,只留下孤零零的沙发,椅子和一个空荡荡的小吧台。 深处还有一个小隔间,从味道上判断,那里没准是生产出她吃的那甜的齁人的粥的地方。 维莱卡没费力进去,而是直接下了楼。 楼梯是旋转的,从扶手、地毯曾经的品质,还有墙上的壁画上看,这里的装饰一开始显然更奢华一些。 她摇了摇头,赶走脑袋里无端的猜测。她必须腾出空间去思考更重要的事情。 走下楼梯,维莱卡的第一感觉是混乱。 她对这民居的构造完全不感兴趣,但地面上一堆一堆的杂物却是让她皱起了眉头。 一个个银色箱子,一摞摞铁板,螺钉,电工工具包,焊枪,还有各种金属器件,连接单元和更多维莱卡看都看不懂的东西。 她又全部扫了一眼,这才发现混乱中其实也有规律。 各种东西都是分门别类摆放在一起的,不过有的地方离得特别近就是。 但这些仍不是最重要的。 维莱卡找到了一扇门,一扇侧门,通向外面。 她几乎本能的走了过去。 透过模糊的窗玻璃,她几乎看到了露天泳池,花园和更多的围栏。她的手在阴暗的玄关内摸到了门把,随即缓缓扭动。 就要自由了吗? 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仿佛凭空出现。“喂,等等,你不能出去。” 来了。说出你的阴谋诡计和龌龊的目的吧! “没别的原因……” 撒谎! “只是不想让你受风,今天外面可不像那天那么阳光明媚。伤口都还没完全愈合,你应该知道风险的吧?”陌生男人一本正经的说,就像在劝说一位老友。 维莱卡忍住愤怒的爆发,转过头,盯着那头盔说,“你以为你是谁?” “哦。之前说过了,只是救你一命的人。”陌生男人摊了摊手。 “也可能是绑架我的人。”维莱卡说。 “喂,大姐,你知道我遇到你的时候你是什么状态吗?”陌生男人无奈的说,“你要真的说是绑架,那么当时一个小屁孩都能把你绑了。真的。” “别扯这些用不着的。跟我说点有用的东西!这是哪儿?你是谁?为什么要救我!”维莱卡强硬的喊完,等着对方哑口无言,随便找个借口时露出漏洞。 但她的肚子却不争气的叫了起来,好不容易抓住的反击机会一瞬间就化为了泡影。 头盔下发出几声好笑的声音 。“正好,该吃晚饭了。这可是顿大餐。” “回答我的问题!”维莱卡忍着痛楚叫道。 “放心。今天晚上肯定让你睡得明明白白,行不?不过要边吃边说。我忙了一天,也饿得不行了。”说完,男人又自顾自地走了。 不过又撤了回来,用手指了指楼梯方向,说:“你能自己走到餐厅吗?不说话,我就当你可以了,女强人。” 陌生男人又离开了,从脚步声判断,这次肯定是彻底走了。 维莱卡握了握拳头,砸了一下门板,无奈地提醒自己又错过了一次机会。 对方太狡猾了,总是用种不温不火的说辞应付她。 要是对方能直接一点,暴露自己邪恶的目的,那么她也就可以不顾一切的放手一搏了。 可如今,她只能一次次的任凭对方摆布,却又无能为力。 她的确不能出去,破伤风的病死率接近百分之百,几乎是他们最大的敌人; 而之前好不容易得到补充的能量也在深度睡眠中快速消耗殆尽了。 有时,睡觉比醒着要消耗更多的能量。 那就再等一等,维莱卡想,一顿饭的时间她还是可以等的。 让维莱卡惊讶的是,相比上午的那顿简陋早餐,晚饭几乎可以称之为奢华了。 浓汤,炖肉,炖鱼头,米饭和烤饼,还有两盘当地小菜。 这一桌子饭足够三个人吃了。 不过虽然已经饥肠辘辘,但维莱卡没动食物。她盯着男人,直到他坐下。 “不吃,看我干什么?”陌生男人说着拿起了叉子。 维莱卡冷笑一声。“你吃饭也要戴着那头盔吗?”这是个傻子吗! “啊!”男人大吃一惊,放下叉子摸了摸自己脑袋。“哈哈哈。职业病了。这一阵子一天要戴十几个小时,都习惯了。”说着,他直接就将头盔摘了下来。 维莱卡突然就行动了。 可能是本能,可能是冲动。 总之,她手拿着餐刀在餐桌上探身朝陌生男人刺去,目标是眼睛。 虽然餐刀未开封,但对那最脆弱的部位也绝对可以造成伤害。 餐刀离那即将露出的眼睛越来越近,但在最后一刻,偷袭还是失败了。 对这结果,维莱卡心底甚至有一丝庆幸。 男人没有动手,只是踢了一脚桌子,顺带着椅子往后挪了一块儿,就让自己恰好超出了维莱卡的攻击范围。 维莱卡甚至忘了收回自己的攻击动作,打量起男人的样貌。 一双小眼睛咪咪着,肯定是近视;皮肤就像是典型的小白脸,头发是蓝黑色的; 嘴唇薄薄的,嘴角下有一道伤疤,从左脸颊的颧骨一直滑到下颚。 一张陌生的面孔,她从没见过。 “好时机。”男人并没有生气,也没有心惊胆战,似乎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淡定的说,“我是属于那种没了眼镜就是瞎子的那号人,刚才的确是你最佳的攻击时机。 “不过,即使如此,以你现在的状态,我用一只手就可以搞定。现在的话——”他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个黑框方眼镜戴上。“我不用手就可以了。” 第629章 赏金与时间 维莱卡这才识趣的收回武器,坐回了座位。 接着,她低头瞧着碗,开动了起来。 男人笑了笑,也动起了刀叉。 意外的,男人吃的非常少,而且十分小心,每一口都要嚼很多次,就像他妈一个公主一样。 维莱卡看着直别扭,不过还是跳过了这些并不关键的信息。 吃了一会儿,维莱卡放下餐具,说:“我等着你说明呢。你不会忘了吧?” “当然没。”男人嚼了半天才将嘴里的食物咽下,继续说,“不过我记性不太好。你想让我说明什么?” “这是哪儿?” “一间民居,稍微豪华点。”男人说,“放心,我没把你带到什么荒郊野外。你还在之前的国家,也在之前的城市,不过距离那事发地比较远罢了。” “你是谁?”维莱卡又问。 男人眨了眨眼睛,露出惊讶的表情,不过不知道是故意还是无辜。“真的不记得了?” 维莱卡皱起眉头。“我完全没见过你这张脸。” “哦!抱歉。算了算了,咱们的确没见过面。”男人挥了挥手说,“不过,可是一起干过事的,在你还是一个……呃,杀手的时候。” 杀手。果然。 真是倒霉,感觉像是掉进了贼窝。“你也是个杀手!”维莱卡又警惕起来。 “别惊讶啊,我没说过我不是杀手啊!不过,还没想起来吗?别打击我啊!大姐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吗?” “隶属工会吗?”维莱卡确认,而不是疑问。 “当然。现在没有组织的杀手哪里还混得下去啊!咱们入行的时候不就是如此了吗?” “代号。” “呃……保密。” 可以理解,能告诉她身份已经是最重要的信息了。但只有杀手们知道,看似简单的代号里面却可能蕴藏一些明显的信息。 “你说我们一起合作过?” “没错。一起当过‘猎人’,惩罚过那些不遵守规定的家伙。” 近了。要不是她脑袋还有些混乱,没准已经想起来了。 “好吧。看来我得拿出点东西证明一下了。等等。”男人想了想,“我说纽扣耳麦你能想起来吗?” 这是什么鬼东西?维莱卡一边皱眉一边摇着头。 “那……我知道了。”男人从座位上离开,快步跑出了餐厅,而且许久都没回来。 就在维莱卡几乎都等得不耐烦的时候,什么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就像……鸟类拍打翅膀的声音。 接着,一只白色的胖鸟竟飞了进来。它在维莱卡头顶绕了两圈,接着落到了男人的餐盘上。 她定睛瞧去,这绝不是真鸟,而是一只模仿鸽子造型的机械鸟,或者统称‘鸟型无人机’。 它的个头比普通家鸽大了一圈,眼睛圆鼓鼓的像玻璃球,翅膀也十分生硬,没有那种真正羽毛的感觉,胸脯挺的就像金刚,屁股里面好像藏了一只蛋。 好像奇行种。 一段短促的回忆突然涌了进来。维莱卡大叫一声。 关键的闸口已经打开了,接下来就等着回忆自己涌出来就好了。 男人出现在门口,“终于想起来了吗,大姐。” 维莱卡想起来了。 她转过身,盯着那张有些桀骜的脸,试图将其与回忆里无声的画面对上号。“你是……纽扣男!” “什么!虽然知道你们肯定会给我起外号,但也不至于这么难听吧?” “呵,你不露脸怪谁。”维莱卡冷冷的回应。 眼前的许多事实都能对上号了。 她记得行动当时,对方全程都没有露脸,只是派了一大堆没用的无人机跟在她身边。 而且还被她故意打烂了一台。 当时她们是要去干什么?哦,对了,猎杀魔术师。 她们一个个孤傲的相聚,又自信满满的离开,没想到结果却都是上了猎物的道儿。 要不是她亲眼见到那人还活着,无论别人怎么说她都是不会相信的。 她突然第一次想笑,心想如果把这个事实告诉眼前这个男人,他会露出什么表情呢? 不过眼下这不是最重要的,对命运的巧合也只能短暂的惊诧,她还有一个问题没得到回答。“你为什么要救我?” 纽扣男靠到门框上,头一次犹豫起来,然后突然反客为主的问,“大姐,你知道你这个地方值多少钱吗?” 维莱卡看着对方指着自己的脑袋,便明白了其中的意思,摇了摇头。“谁会关心这个!” “啧啧。一般人可能不会关心,不过你这号人物,最好还是心里有点数。打个比方,”他手在空中圈了一圈。“买个这样的房子,就能无忧无虑在这里过一辈子了。” “是吗!”维莱卡嗤笑,但其实她一点也不了解男人的比喻意味着什么。 忙碌的时候虽然说不上与世隔绝,但也几乎是与世无争了,出来后连新款的电话都不知道怎么用了。 还要问她多少钱值多少价值?完全没概念,因为维莱卡从来没操心过钱是怎么来的。 “你真是心大。”纽扣男说,“你,包括你们的老大,都在世界政府的红榜名单上。不知道有多少‘猎人’时刻盯着你们呢!虽然知道危险,但报酬丰厚。 “而且,耐心的猎人都会抓住猎物松懈的时候动手,就像两天前那样。他差点一击毙命,我都想不到你是怎么逃出来的。真的。” “我只是侥幸,耍了点……”维莱卡几乎都要得意的将自己逃出生天的技巧讲给对方了。但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声音立刻低沉下来。“是他没想杀了我。” “哦,这就……” “不过你刚才说‘三天前’是什么意思?”维莱卡突然问。 “就是字面意思啊,大姐。”纽扣男说。 “我遇袭是三天前的事?!” “呃,没错。” 维莱卡捂着脑袋,她完全记不起这两天发生了什么。 “别费脑子想了。”纽扣男说,“你知道我把你送到私人医院的时候你都什么样了吗?出血过量,肩膀的擦伤,背后的刀伤,多处软组织损伤,再加上医生给你打了点麻药……睡两天是好事,否则你现在肯定没这么精神。” 第630章 狐狸与工会 维莱卡想的却是别的事。 事发三天了,惨死护卫的尸体肯定已经被找到了。 不管另外一名护卫有没有遭受毒手,救世者总部肯定已经知道她们遭遇了什么了。 说是信任也好,希望也好,他们绝对已经在找她了,而且是不遗余力的寻找。 前十席失踪了两天,却还没找到,应急部那群废物就该换人了。 而且,别的不谈,那个女人一定会发疯了一样来找她的,估计甚至巴不得把这座城市掀翻。 可维莱卡也知道在一座城市里要找个人是多么难,尤其是这个人还被一个专业人士隐藏了起来。 杀手学会的第一件事不是如何杀人,而是如何隐藏自己。 但只要她能释放出一丝消息,那群人会立刻闻到味儿的。 于是,维莱卡冷静下来,接着询问,“我可以用电话吗?” 男人收了收嘴唇,说:“你想联系你的同伴。” 维莱卡点了点头。 “恐怕不行。”纽扣男说。 “为什么?” 男人笑着,接着搬了凳子坐到了维莱卡身边。“因为我还在犹豫。” “犹豫什么?” 纽扣男盯着维莱卡的眼睛看了一会儿,直言不讳的说:“我在想我要不要收了你的这份。” 哦。维莱卡终于知道了她最想知道的事情了。 不过不知为何,她没有一点恐惧。“这么说,我好不容易从狮子嘴里逃出来,却被一只狐狸给叼走了。” 纽扣男被不是笑话的笑话逗笑了。“这……形容的还算恰当,女士。的确如此。可能是我狡猾了,抱歉。” 这和狡不狡猾可没关系,维莱卡想。“那个杀手,还有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要知道她的行程全程可都是在保护之下的。到这个国家前,一路上就没坐过公共交通工具。 出门基本戴着墨镜,远地方都是护卫开车送到,这几天暴露时间最长的一次就是在沙滩上晒太阳的时候了。 这么想,莫不是追她的人有‘天眼’?还是两个! 纽扣男搓了搓下巴上没刮干净的胡茬。“这事说起来可能就有点复杂了。说实话,我可能不好说他是怎么找到你的。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我是怎么找到的。” 维莱卡做了个‘请’的动作。 “其实,我有一套自己的监控体系。侵入几个政府的监控基站,把数据引流过来,再弄几个盗版的分析软件……只要有任何有威胁的人露面,我就能知道。不过我监控的地点都是人流密集的车站,机场什么的,可不包括沙滩和宾馆。说实话,我完全不知道你会来。” “不过你发现了那个人。” “没错。当那伙计一从机场出来,我的警报器就开始响了。那身材那体格那面相即使把头包住也没用。你知道,狐狸对走到窝边的其他动物可是很警惕的。 “我顺便查了这家伙的资料。啧啧,不简单,近两年来不知道宰了多少人。不过似乎钱一直没花的快,不停的在寻找目标。” “好赌之徒。”维莱卡猜都能猜到。 “我也是这么想的。”纽扣男说,“所以我就问自己,这样一个家伙来我的地盘干什么?似乎答案只有一个,虽然我不怎么愿意这么想,因为这就意味着我的监控手段是有漏洞的。扯多了。结果就是我这几天一直暗中盯着他,直到狮子晃了晃尾巴,说他要行动了。不过……” “不过?” “唉。”纽扣男叹了口气。“你离开得早,可能有些事情已经不知道了。” “工会的事?” 男人坏笑。“还叫得这么温柔。对他们来说,你现在就是叛徒。” 的确。不过男人也是在提醒维莱卡这次行程暴露可能与工会有关。 工会……先不管它们是怎么得到得消息的。光从这一点上看,她的处境其实要危险得多。 “所以,你知道自己现在有多危险了吧?出去一步可能就是地狱喽。不知道有多少‘恶鬼’在等着你呢!” “你说有些事情我不知道?” “没错。”纽扣男略显失望的说,“工会,已经不是从前的工会了。以前我们为了自己而杀人,为了杀人而杀人;现在,动机不纯了。有什么东西插了进来,干扰了一套运行了几千年的程序的运转。” “你的意思是一个势力。” 纽扣男耸了耸肩。“最开始我还以为是你们救世者呢!不过今天看来,买家易主了。这世界上还有谁能使唤得动这么庞大的组织呢?” 当一个人这么说的时候,意思就是确信对方能理解他的话。 接着,纽扣男简单的阐释着他认为的改变,包括救世者的全部成员都在组织内部的刺杀名单上,有人被叫去训练地下部队,还有与机器一同完成任务,甚至包括目标的偏袒。 杀手工会奉行的原则是——这个世界上,无论是谁,都不是不可或缺的,只要筹码足够(不能赊账),任何人都可以被审核通过成为目标。 但从某一时刻起,其中与一方势力有牵扯的目标的审核通过率却变低了。 当然,不会有人意识到这点,因为杀手从不参与工会内部的事宜。这件事也是他自己整理多年的资料后才发现的…… 纽扣男以为这些会震惊到维莱卡,但其实不然,后者早早就预示到了这种变革。 不过提前预示到的不是她本人,而是她认为这世界上最神秘的一个男人——no.2。 多年前,在一辆动车上,在一个趴在桌子上深睡的男孩边,这个男人就对她说过——格局变了,留在那里以后会更危险。 当时她没想那么多,把这句话只当作神秘人的夸大其词,掌控对话的手段,不过她留了一手,一直记着这句话。 这么些年,她虽然私自脱离工会,加入了救世者,但却一直私下里留意着那个她‘背叛’的组织的消息。 毕竟,她是它们的通缉犯,了解自己的敌人也没什么错。 渠道或通过故人,或通过流言蜚语。 有时候,千万不要小看流言。无论它变得多么夸张,聪明人还是会在里面找到蛛丝马迹的。 维莱卡问,“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第631章 绷带与委屈 纽扣男回想了一会儿。“是几年前呢?记不清了。别怪我,这种变化往往就像毒液渗入,一般人几乎都察觉不到。等他们意识到……” “已经来不及了。那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男人意味深长的笑了起来。“我这个人有个小毛病,什么事都要仔细追究一番。不过这毛病不知道救了我多少次。” “不是强迫症吧?” “大姐你真搞笑。绝对不是强迫症。我只是有一天碰巧发现了一个洞,结果就钻进去看了一下,发现了不得了的秘密。 “不可能碰到一起的东西偏偏挨到了一起,不可能达成的交易偏偏双方都进行了妥协,本来的‘正义’和秉承的理念都变成了工具。” 太他娘的绕了,你怎么不去写书!维拉卡吐槽着,不过她竟然听懂了。 “然后呢?大多数人不也都像你一样妥协了。”维莱卡发现自己的声音变低了,她手拄在桌子上,好支撑起身体。 “像我一样?哦,唉!我还没来得及说明。其实呢,我也像你一样,脱离组织了。杀手,前面要加个‘曾今’了。” “你也背叛了工会!”维莱卡惊讶。 “背叛?别,别这么说我,我可担不起,没你那么大后台。”纽扣男争辩道,“我可是好不容易拿到了五枚徽记才安全脱离的。” 维莱卡惊讶,在她印象中,能在这个年纪就拿到五枚徽记的人几乎没有。她自己当杀手时也只拿到了三枚而已。“就凭你那些破铜烂铁?” “喂喂,大姐你一点都没变,还是和之前一样瞧不起这些东西。”纽扣男指了指餐盘上的丑陋鸽子。“不过我倒希望如此。正是因为他们都瞧不起这些玩意儿,才会对它们大意,才会给我机会。” 维莱卡仍不相信。她又要说什么,可身体却差点歪倒。真不是时候! 纽扣男迅捷的扶住了她。“你累了。”他说,“我想今天的对话可以结束了。你应该听到了所有你想听到的事情。” “但还没有结果。”疲倦如潮水一样涌了上来,维莱卡只能咬着牙才能让自己的语气不软的像流水。 “我可不是你的下属和护卫,没理由给你结果。不过我够坦诚了吧?把自己的欲望都说了出来!” 坦诚?维莱卡冷笑。她想留下,想抵抗,但身体还是被纽扣男抱上了二楼,直到被放到床上。 维莱卡也彻底放弃了。她的确需要休息,再休息一晚。 纽扣男想走,维莱卡突然问,“还有个……问题。” “请讲,女士。” “你说我是三天前晚上被送到医院的,被你关进来前身上肯定缠着绷带,但绝对不可能有我今天看到的这么新。我的绷带有人换过,是吗?” 纽扣男一时露出被抓住尾巴的尴尬表情。 “是谁给我换的?” “额……”纽扣男几乎要开始顾左右而言他。“没办法啊,女士,这里就我一个人啊!你不会认为我能再把你带出去吧?” 果然。维莱卡用最后的力气捏着拳头。她的伤都在里面,肩膀,后腿,还有大腿,绷带绑了全身,也就是说…… “别露出那种个表情!”纽扣男赶紧说,“我绝对绝对没做任何超纲的事!虽然,额,的确瞟了两眼。但也只是瞟了两眼而已!” 呵。维莱卡最后的力气在颤抖中消耗殆尽了。 她扭开头,望着窗外的黑暗,无所谓的自嘲着,“随便了。你我都知道,为了让我们更加冷酷无情,不被情感左右,我们女孩在训练时都经历过什么。” “我知道。”纽扣男的声音带着理解和尊重。 “而且,我这身子又有什么好看的,伤痕累累罢了。没恶心到你?” 纽扣男的瞳孔睁大又缩小,说,“话不能这么说,女士。我对任何一个女人都抱着十足的敬……” “我要休息了。”维莱卡无情的打断了男人的话,接着又抽取一丝力气,威胁道,“明天,这件事就会有结果的,不管怎样。” “嗯。好吧。”纽扣男抿了抿嘴唇,“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也会尊重你的决心。”他一边后退一边关上门。 光亮越来越窄,房间越来越暗,维莱卡提前闭上眼睛,熟悉这黑暗。 男人走了,但不知为何,她就是觉得他还会回来。 门开了,纽扣男一脸尴尬地探进脑袋。“最后一句,千万别做什么傻事。”他伸进一只胳膊指了指维莱卡的手。“那东西可以冲着我来,但别对着自己。ok?” 维莱卡抬起头看着男人,冷笑一声,随即一甩手,将从餐桌上顺走的餐刀扔到了门边。 她也终于躺下。 纽扣男捡起餐刀,轻轻关上了门。 维莱卡想融化进这黑暗中。 她面无表情,但心脏在狂跳; 她身体呆若死者,但血液里却有什么东西在急切地涌动。 鼻子有点酸,眼眶中的液体似乎多了些。 维莱卡猛地捶了一下床垫,自嘲道:我他妈是有多久没受过委屈了?这点小事就要哭鼻子! 但她没哭出来。 维莱卡一直觉得,自己在工会里学到的最重要的一项技能不是忘掉羞耻,而是吞下眼泪。 没有表现出的脆弱就不是脆弱。 即使是自我安慰,也好过崩溃的发泄。 心底又强硬起来,就连自己的身体都感受到了意志散发出的冰冷。 隐藏,休整,择机,爆发。 就如她自己所说——明天,必须让这件事结束,不管是以什么方式。 维莱卡闭上眼睛,意识潜进深渊。 如果能不死的话最好。 该死。 …… 第八十小时,维莱卡还是没听到救援直升机的声音。 她睁开眼睛,在床上调整了几下呼吸,接着,露出一副势在必得的表情下了床。 从走廊尽头的窗户朝外望去,天空和昨天一样阴沉——说是正在下着细雨她都信,分辨不出时间。 她不管,径直下楼,迈过同样位置同样混乱的杂物堆。这次,直接走向正门口。 她在门口找了一件大衣紧紧裹在身上,穿着拖鞋,毫不犹豫推开了大门。 第632章 地雷与地下室 房子的时间果然很老了。 门轴‘吱呀’的尖叫着。它在抱怨,也在悲叹,抱怨没人保养它,悲叹曾经的自己是多么华贵。 维莱卡也想抱怨,那群人怎么还没来接她;也想悲叹,悲叹曾经几天前还如日中天的人竟落得如此下场。 唯一的安慰是,这一切都是暂时的。 她会活着,她会离开,她会重新掌控自己的命运。 天空几乎没有光,但仍觉得有些微微刺眼;云很浓,很低,没准会是一场暴雨; 远处,森林中传来沙沙的叶浪声,提醒她一阵风要吹过来。 杂草涌动,风来了,维莱卡裹紧大衣,正面抵抗着那呼啸的气流。 呼吸,是树叶和泥土潮湿又清新的味道。 她不自觉地朝远处走去。 别墅边连着一间车库;别墅前是一片草地,和周围的一样,都是许久未修葺的样子,满是野花和杂草; 草地间有一座假山,周围用水泥石台围着,里面本应是一座喷泉,不过现在早已干涸; 几十米外是一圈护栏网,上面裹着防爬网刺,肯定也通了电,这几乎算是维护最好的设施了。 右手边能看到一段长长的斜向下的土坡,坡度很小,只有通过树木的高矮和视野的景深才能分辨得出来。 维莱卡发现了一条土路,没有任何加工装饰,单纯是车子走多了压就的。 她回头望了一眼,别墅比预想中的还要大一圈。 外墙的漆层有一半都脱落了,不过从底色看,原先主人的眼光绝对不差。 僻静,幽深,这里简直是避开争端烦扰的养老胜地。 不过如今却变成了一个垃圾窝。也难怪连大门都要抱怨。 维莱卡没再多瞧,而是沿着不怎么清晰的车辙印朝下坡路走去。 自由就在眼前,不过充满了不确定。 她真的能走下去吗?外面会有多少恶狼在等着她? 孤身一人,真是怀念周围都是战友的日子。 如果现在她穿着副甲,如果她手上有任何一种通讯手段,她的同伴们就会立刻锁定她。 但她手上什么也没有。 她掏了掏衣服兜,里面什么也没有,真是吝啬的男人。维莱卡有点后悔直接走了出来了,早知道就在屋子里先搜索一番了。 又走了几步,突然,身后有人大喊了一声。 没有什么意义,只是单纯的一声喝止。 维莱卡转身,只见纽扣男戴着头盔直接冲了过来,连伪装都不伪装一下。 她后退,后退。 无法判断对方要干什么,因为看不到对方的表情。 后退。 终于,最后一刻,维莱卡转身跑了起来。 她可能连两步都没跑出去,余光中便瞥到一个身影朝自己扑了过来。 巨大的力量不顾她的伤势直接将她放倒,维莱卡只觉得一瞬间天旋地转,不知道到底滚了多少圈。 不过最后一次落地,男人提前在半空中扭转身体,让他自己成为率先落地的那个。 翻滚中,耳边传来一声炸响。 纽扣男又将维莱卡压在草地上。 维莱卡刚反应过来刚刚发生了什么,泥土和碎石便如雨点般砸了下来,不过大多都落到了纽扣男的头盔上,发出咯噔咯噔的清脆碰撞声。 声音止息,维莱卡挣开男人抱得紧紧的双手,站了起来。 几米外,地面上多出了一个坑洞。果不其然,是地雷。 纽扣男从身后松了口气。“幸亏是老型号,被我加大了引爆半径,不过调低了伤害,用来吓唬那些鲁莽的闯入者。否则,咱们今天就得少点东西了。” 虽然男人勉强解释,维莱卡却听出了其中的虚惊。 她们刚刚死里逃生。 为什么要跑过来?在知道自己可能也会搭上性命的情况下。为什么要救她?是阴谋吗?他事先就知道这炸弹的型号。 “抱歉,要是我早早警告你就好了。”纽扣男说。 为什么要道歉?! 脑子带着诸多想不清的疑问,维莱卡的双脚却老老实实的跟着男人走回了别墅,没敢再多迈一步,几乎是踩着男人的脚印走回去的。 午饭果然还是最简单的面包,罐头粥和咸菜。 不过换了吃饭地点,这次在地下室。 地下室里的东西比维莱卡预想中多了一倍,混乱了一倍,也复杂了一倍。 被拆开的木箱,扔的到处都是的包装泡沫和防撞海绵,空空的金属盒子,数不清的架子和平台,其上的各种零部件,脚下爬着一条条像蟒蛇一样的线缆; 各种测试工具,几台亮着的电脑显示器,发热的机箱,不停旋转的三个通风风扇,还有头顶几盏节能灯泡…… 当然,最占地方的还是那些已经组装成的成品机器和组装到一半的半成品。 有带螺旋桨或喷射器的无人机,还有可能是在地面行走的挂着履带的迷你机器人。 维莱卡还看到了几款与市面上相差不多的战斗机器,当然是小型的,类似蜘蛛机器人和小型坦克。 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小玩意:遥控器,局部外铠,作战头盔…… 这些东西多到没准能拼出一个变形金刚。 但维莱卡没看到自己最想找到的东西。 接着,维莱卡看到了一间小隔间,透过帘子缝隙,看到里面堆满了保质期比较长的各种罐头食品和饮用水。 墙壁几乎毫无装饰,除了润滑油和切割金属的刺鼻味道外,整个地下室都充斥着一股汗液的臭味。 维莱卡想起自己时而也喜欢一个人蜗在一间房子里不出来,垃圾堆的到处都是,各种内衣、袜子和食品袋乱摆乱放。 除了睡觉用的床外,几乎无处落脚。 但她从没见过如此这般的境况,就好像一个人在这下面足不出户待了半年。 而能容得下这般混乱的,必然是一个偌大的地下室,可能有足足一百五十平方,和上面一层几乎同样大小。 整个空间只有最中心一根立柱,视野通畅,所以看起来更混乱了; 每面墙体上都有几根加强立筋,帮助支撑天棚的重量。天棚距脚下的地面只有不到三米,是那种只要一跳就能碰到的距离。 第633章 囚禁与名单 维莱卡可不准备往深处走了,因为那就意味着必须绕过无数的电缆和器械。 万一不小心踩坏了什么东西,没准还会让她赔偿。 她不缺钱,只不过现在没有。 不过眼前所见,虽说让她有些反感,同时也稍带震惊。 从完成效果上看,男人的技术还是过关的。 不,这样说太带个人感情色彩了,应该说维莱卡还未见过手艺比这更好的工匠了。 也许只有那个女人能有一拼,不过也是曾经了。 展出结束了,该回到正题了。 维莱卡问,“不觉得太大意了吗?就这么把自己的家底让敌人看。” “嗯?”纽扣男惊讶,“咱们……暂时还不是敌人吧?” “吼,这可说不准。我倒觉得咱们的关系已经很明确了。” “谁是攻,谁是受?”男人开玩笑的问。 “呵呵。我觉得是囚禁人与被囚禁人的关系。”维莱卡拒绝让对方转移话题。 纽扣男委屈的皱起眉头。“别这么说吧,我可真的从没想过囚禁你,大姐。” 大姐!这个称呼他叫多少遍了? 维莱卡双手架在胸前,深吸了一口气,问,“那你为什么不放我走?” “额——”男人语塞。 “别找借口了,你还会说在犹豫中。” “啧,也的确。” 维莱卡准备拿出预备好的说辞。“别犹豫了,我给你来个痛快的。你之前也提到了,工会已经不是从前的工会了,但我背后的组织却日益壮大。不管你想拿我的人头去交换什么,都绝对不会合适。 “我和现在同伴的关系可比你们杀手之间的契约更牢靠,更紧密。相信我,如果我在你这里出事,无论你逃到哪里,无论你背后有什么靠山都没用。 “她们会追你到天涯海角的,直到报仇雪恨为止。” “真是赤裸裸的威胁啊。”纽扣男装出一副担惊受怕的表情。 “不是威胁,我倒认为我说的都是实话。”维莱卡说,“而且,如果你现在就联系我的同伴,我会当作昨天和今天什么事也没发生过,我只是刚醒而已。” “那我救你一命值多少呢?” “钱吗?” “那还能兑换别的东西吗?” 奇怪,维莱卡竟觉得自己在对方脸上看到了一丝期待。但从那嘴角的坏笑看,又感觉他在调戏自己。 到底是什么,维莱卡摸不准。 谈判的关键时刻,稍不留神可能就会错失机会,维莱卡觉得自己不应该把话说死。 她问,“既然你调查过我,那么肯定知道我在救世者中的编号。” “哦,没记错的话,no.4?” “你知道这个数字意味着什么吗?” “不知道。”纽扣男回应说。 “它的意思就是在这个组织中,你口中的‘大姐’,排行第四,她说的话只对前面三个人不好使。” 说实话,维莱卡很少,甚至可以说几乎从没有把这头衔称号拿出来指使过谁,在组织内也用不着。 救世者明面是按排名分先后,但其实就是看个人实力。 这也是为什么特派员的考核会特别严格,而其又有明显的特权一样。 不过牛是吹出去了,虽然她自己都觉得有点尴尬。就好像一个从不撒谎的人突然想撒谎一样。 先看对方会怎么回应吧。 “哇哦,这可真有点了不得。原来我‘囚禁’的是这号人物吗?”纽扣男又故作思索起来,“你说世界政府会给我多少钱来要你的命?” 维莱卡冷笑,“多少也没用,因为你根本没机会花出去。”她认真的话语终于让纽扣男正经起来。 两人对视许久,明争暗斗,互相揣摩对方的目的和心思。 终于,纽扣男叹了口气,然后竟是打起了感情牌。他说,“你知道吗,自从我脱离了工会,这双手就再也没染过鲜血。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不过我真的准备靠自己的另一个本事过活了。 “这别墅是我以前的一个朋友送给我的。他是个富人,不过被人欺负了老婆女儿,找上我。我为她们报了仇,结果没想到他自己却也跟着去了,死前却把这留给了我。 “有住的地方,有谋生的本事,一个人不就可以自足了吗?我知道你想说干咱们这一行的就别想脱离出去。但谁又不能有个念想呢?如果我说我也想娶个好女人,再生个孩子,难道就是疯子了? “可天不随人愿。我只不过是想去凑凑热闹,甚至我觉得这连凑热闹都说不上,只不过是我保护自己的本能。结果,却摊上了大事。我救了你,然后把自己推到了案板上。你知道,我现在无论做什么都是两边不讨好了。 “把你送回你同伴那里,那么工会肯定不会绕了我;把你交给工会,就像你说的,你那群关系紧密的同伴又会宰了我。我……我想了两天仍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怎么办。” 男人纠结的表情似乎是真的,女人在这方面的分析准确率几乎是百分之百。 但维莱卡却通过对方的话又察觉到了什么。“我有个疑问,既然你通过安全的渠道脱离了工会,那么为什么还要如此警惕,时刻盯着你的‘监视网’?” “人总要小心点吧!干咱们这一行不知道会有多少仇家,提防一下不过分吧?”纽扣男说。 这句话有十足的说服力,但里面却仍包含着谎言。 “还有呢?”维莱卡直接告诉对方自己看透了其中隐藏的部分。 男人愣了一秒,接着无奈地摇了摇头,一边随手抓起一把螺丝刀扔起来,一边说,“的确还有另一方面。你我都知道,当杀手成功逃脱‘二次’规则后,这个人便会从工会的名单上被永久删除。但我却从一位可能是组织内唯一信得过的朋友说,我的名字还在通缉名单上。” “哦?”原来如此。 “真的。贼他娘的无语。老子拼了老命才好不容易拿到足够的徽记,结果你告诉我没用?这谁受得了啊!” “但也可能是你的那位朋友看错了。”维莱卡转而否定道。 不知为何,作为已经成为局外人的她,倒觉得工会不会这般。 改变是改变,但最起码的原则…… 第634章 闯入者与欢迎会 “不过我相信他,因为他没有理由欺骗我。而且他这么做着实冒了很大的风险。” 维莱卡觉得自己终于掌握了一些主动,接着问:“那你准备怎样。” “我能怎样!”纽扣男委屈的说,“我想把你交给工会,看看能不能换一命。” “你还相信他们?” “唉。如果是以前,工会如日中天的时候,我真的就毫不犹豫把你交出去了。” 就在维莱卡想再说什么的时候,某处的警报突然响了起来。 尖锐刺耳,将地下室角落染成了橙红色。 纽扣男大叫着奔了过去,在一片混乱中穿梭自如。 维莱卡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上去,结果没迈几步就绊倒了。 要是平常,男人肯定会虚情假意的关心一番,不过此刻,显然谁都没什么心情管别的事了。 纽扣男扑到显示器前。 将信息传送到这台电脑的摄像头都安设在外面,这也是它头上的警报器第一时间响起的原因。 一个巨大的东西从其中一面分屏上一闪而过。 纽扣男选中这台监控,立刻将视频回放。是一辆小型的厢式货车。 “你的快递?”维莱卡问。 “我都半个多月没和外面谁联系过了。” 果然是宅男。但现在可不是吐槽这个的时候。 “不是快递。” “那是谁!”维莱卡有种不安的预感,她觉得她的人的出场方式不可能这么low。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纽扣男瞥了一眼维莱卡。 “别看我,我也有。”维莱卡说。 货车的速度飞快,很快就要驶上斜坡。 警报一个一个被触发,地下室里满是嘈耳的噪音。两秒后,纽扣男抓起桌子上的什么东西便飞奔出了地下室。 维莱卡也跑了起来,尽量让自己能紧紧跟在后面。“我们需要武器。”维莱卡边跑边叫着,声音就像驴的叫声一样。 “武器?”纽扣男惊讶,“还不知道是敌是友。” 该死。维莱卡想:你的敌人也是我的敌人,你的朋友也是我的敌人。 维莱卡停住了脚步,看着纽扣男的背影从楼梯上消失后,立刻返回了地下室。 她需要武器。 冲出地下室,纽扣男放慢了脚步。 他专心于眼前,甚至忽略了维莱卡根本没跟上来。他手中拿着的是一个平板,也可以说是他设置的别墅防御系统的控制终端。 防御系统包括周圈的电网、埋设在地面下的地雷、两挺隐藏在花丛杂草中的轻机枪和各种探测装置。 当然,还有地下室里那些无人机。 女人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也是,那么这个给他们带来双重不好预感的来者绝对不善。 先不去管对方是如何找到这里的,因为有时候事情就是这样。 找到人的办法有百千种,但保住自己命的办法时常只有一个。 纽扣男将电网电压调节成最大,接着,启用了所有防御性地雷,然后将轻机枪的操控界面调了出来。 太夸张了吗?不,如果来的人真的和他是同一身份,那么这么做毫不夸张。 他能听到引擎轰鸣,轮胎在土地上碾压的声音了。 此时,纽扣男已经不再祈祷对方会停下,然后掉头了。 透过窗户,纽扣男看着那辆厢式货车朝别墅正门直冲过来,似乎完全没准备迂回转弯。 即将接触了。 纽扣男记得每枚地雷的位置,否则也不会那么及时的救到维莱卡。 敌人知不知道他的陷阱呢?不可能知…… 货车突然转了个弯,避开了前面几米不到的磁性地雷。 探测器,妈的!纽扣男咒骂一声,对方准备万全,甚至改装了车辆。 但他也不是吃素的,当机立断,立刻远程遥控启动离货车行驶路线最近的地雷。 砰得一声,刚躲到她身后的维莱卡被吓了一跳。“喂喂喂,你这么招呼人家吗!” “我还想来点更狠的!”纽扣男说,继续引爆地雷。 外面,引爆的地雷虽然无法对改装后的厢式货车造成直接杀伤,但崩起的沙尘可以遮挡视线,碎片没准可以穿透玻璃或轮胎。 货车虽然经过了强化,外面贴了一层钢板,玻璃换成了防弹的,轮胎也强化过,但恰到好处引爆的地雷还是影响了驾驶员的对路线的操控。 货车偏离了探测器的指引,直接驶入了一枚碎片式地雷的杀伤范围。 这次,无需纽扣男远程启动,压盘受到挤压,击针撞击发火管,炸药引爆。 无数碎片倾泻而出,一下就炸爆了货车的轮胎。 货车一瞬间失去了控制,驾驶员虽然竭力想让车头调转方向,但却已经来不及了。 货车硬硬的撞上了假山外的石台,结果撞塌了石台,顶倒了假山上才停下。 车头凹陷了一个大坑,风挡玻璃从一侧龟裂出了一圈圈如蜘蛛网般的裂纹,但引擎仍没有熄火。 纽扣男朝维莱卡伸出一只手,好像在要什么东西。“现在咱俩可是盟友了。” 维莱卡犹豫片刻,将一把手枪塞进了男人手里。 对方压根没问她是怎么找到武器的,想必非常清楚他们杀手对武器的敏感度不逊于狗对气味的敏感度。 两人一同望向货车。 侧挡风玻璃的贴膜让他们无法看清驾驶室内,隔了好长时间,里面都毫无动静。 不过他们也都很有耐心,知道来者不可能就这么被打发走。 “我要不要说点什么……”纽扣男犹豫着。 “欢迎词吗?”维莱卡调侃。“你的欢迎会已经开完了。” 纽扣男看着那些弹坑,也放弃了试图与对方沟通的念想。谁还会对想置自己死命的家伙说什么呢? 货车方向发出了什么动静。 但不是驾驶位或者副驾驶位的门先打开,先打开的是货箱两侧的滑动门。 如果是一般的剧情,滑动门后就会跳出一群蒙面杀手,或者一个全副武装的硬汉。 但都不是。 门内起先是一片深渊般的黑暗,接着,有什么东西露出了头。 而当他们看清那是什么东西后,立刻不约而同的惊呼一声。 第635章 奏乐与武装 “跑——”纽扣男喊着,转身时还不忘拉身后的维莱卡一把。 但可能是脑后什么东西感应到了某种强大的威胁,没跑两步,两人便立刻朝前扑倒在地。 身体在瓷砖上滑行时,死神的鼓点也奏响了。 那是极快的,却又无比清晰的乐曲,伴随着玻璃碎裂,墙体被穿透,砖石四分五裂的杂音。 两人在碎片中狼狈不堪地匍匐着。 “这他娘的不是你家!”纽扣男愤怒的叫嚷着。他蹬了几下,捡回了惊慌之下扔出去的平板。 刚一拿到手,纽扣男就在屏幕上猛敲了几下,接着将其撇到了不知道什么地方。 连贯的乐曲中突然就又加入了两段不知名的章节,整个篇章一下子就混乱起来。 接着,他连滚带爬躲到了一面还算厚重的承重墙后,子弹击中墙体,但还未将这面墙壁击穿。 “妈的,这点东西根本不够!”他又一把将维莱卡递给他的手枪扔飞,然后不要命的钻进了楼梯下通向地下室的隐蔽通道。 此时,维莱卡有两种选择。 一种是趁乱跑出别墅,钻进树林,一种是跟上男人。 她毫不犹豫就排除掉了前一种。 现在跑出去无异于裸奔,谁知道外面哪里还有没有地雷,谁知道出场夸张的‘客人’还有没有别的余兴节目。 维莱卡立刻模仿男人的行动路线,钻进了地下室。 没下到底,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叮叮当当翻箱倒柜的声音。 着急是对的,敌人已经闯过了雷区,而别墅本身的防御只是一种被动手段,非常容易就会被专家攻破。 来者不仅是专家,还是个疯子。 维莱卡钻进地下室,但只站在门口没敢进去,因为下面的空间已经变得拥挤不堪了。 一阵红蓝交替的闪光后,所有成品无人机都已启动,悬浮在半空; 脚下,迷你机器人和履带坦克也都已在斜坡下待命——她险些踩到它们! 地下室尽头,纽扣男仍在拼命的组装最后一台机器。 就这?维莱卡的惊讶大过失望。 不去穿作战服,不去拿武器,不装上你的外铠,却还在捣鼓这些东西!她想大喊,但冷静了下来,不能依靠别人,必须靠自己。 维莱卡硬着头皮躲开那些飞行器,跑到了食品隔间对面,两道墙体加强立筋中间。 这里面有一排高到她肩膀的柜子,里面就是作战服和武器。早知道刚才就全穿上了,维莱卡一边后悔,一边将里面的东西全都拽了出来。 纽扣男终于回头看了一眼,惊讶的问道:“你在干什么?!” “干什么?找能救自己命的东西。”维莱卡说。她开始将作战服套在身上,已经管不了尺码能不能对得上号了。 “怎么你这样还想比划两下?”男人的语气带着一丝劝阻和嘲讽。“老实躲在后面不好吗!” 维莱卡冷笑,不过什么也没说。她开始往作战服上挂武器。索幸弹匣都是装好的,否则就真的只能等死了。 “有没有头盔!”她大声问。 “在下面!”声音很近,男人已经跑了过来。他打开柜子,拨开隔层,将头盔拿了出来递给维莱卡,然后自己开始武装。 维莱卡套上作战头盔,与作战服连接,启动电源,说道:“你以为我真的想和那疯子战斗吗?我可都指着你呢!拿到五枚徽章的男人,这点小事应付过去应该不难吧?” “没错,一点也不难,简直易如反掌。我只需求一样东西。” “什么?” “运气。”纽扣男说,“你只要在一边祈祷我有足够的运气就好。” 维莱卡知道这可能只是对方开的玩笑,于是问,“多好的运气呢?” “好到敌人走路能摔跤,好到他的子弹都拐个弯绕开我,好到我能解决对方。” 为什么是一副认真的表情,维莱卡惊讶的问自己。“你不是早有准备吗!” “是啊。”纽扣男有些无奈的说,“但没成想等来了一个‘疯子’。”他借用维莱卡的形容词。 “而且我们还不知道他到底是冲着谁来的。”维莱卡说。 “真的吗?”纽扣男故作惊讶。 “没错。没准是来找你寻仇的。” 纽扣男也已戴上作战头盔,此时他们互相都看不到对方的表情。不过,肯定都能猜出来谁在狡辩,谁很无奈。 “不管是谁,老子绝对得让他赔一笔装修基金,只要现金!”说着,纽扣男利落的拉动枪栓,走上通向一楼的斜坡。 刚刚,从一开始到此之前,在维莱卡眼中,这个男人从来不像一个杀手。 不过此刻望着那背影,她确确实实感受到了熟悉的愤怒和杀气。 这种强大的气息只有习惯在生死间徘徊的人才能散发的出来。 她往前迈了一步。 那些无人机器突然从她身边跑\/飞过,追上它们的主人。 她止步了,心脏突然加速狂跳,一股不安随着血液流淌全身。 她真的要上去吗?她真的要去参加战斗吗?现在的她可能还没那些机器有用。 但她真的要躲在后面吗?如果来人真的是追杀自己的那个杀手,那岂不是又要让对方救自己一命了! 这哪里是祈祷,分明就是祈求。 不过话又说回来,自己的命不是最重要的吗!有人替自己挡刀,抓住机会逃脱不更聪明吗!更何况这个人还对自己‘图谋不轨’。 她终于又能迈动脚步了。 但却很沉重。 一个问题不停地回荡在耳畔:她真的能欠一个人两条命吗?她曾经跟一个傻小子说过什么来的! 别人救你一命,这条命就不是你自己的了。 当维莱卡重新回到一楼时,枪声奏乐已经停止了。但在维莱卡这里,停止比继续更加危险。 她小心探出头,惊讶于眼前所见。 已经没有一面墙体是完好的了,就连承重墙在及人胸高的位置上都被扫出了一个长方形的大缺口。 外侧的墙体是最惨的,尤其是大门两边。破出的洞口就像老人残缺不全的牙齿。 这已经不仅是赔偿装修基金那么简单了,这座别墅可能已经废掉了。 第636章 对话与金刚 维莱卡继续往上走,从楼梯下探出全身,找到一处还算完整的墙面隐藏了起来。 她踢到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一个垃圾箱。 不,是迷你坦克。 这东西比商场和街道上的自行走垃圾桶大出一圈,但造型相差无几。 主要杀伤武器是一截炮筒,挺粗的,应该不是只发射子弹。 这炮筒不用时甚至会收缩进主体内,而且它头顶的造型故意设计成与垃圾桶类似的结构,想必是为了伪装。 一台杀伤机器伪装成一个垃圾桶?这男人果然有问题。 维莱卡赶紧抬头,透过墙上的弹孔和缺口朝外望去,没发现目标,也没见到纽扣男。 这里视野太局限了,战斗还没开始。 维莱卡弯下身子,又换了一面掩体。 这次,她能看到外面了。 维莱卡第一时间就发现了敌人,他正踏着草坪朝大门走来。 敌人全副武装,套着一身外铠,型号应该就是这几年兴起的仿造他们救世者的款式,不过作战头盔就像潜水头盔一样丑陋; 手里拿着一把霰弹枪,应该是雷明顿式,后背还背着武器,不过只能看到一小截枪托。 从如熊一般的体型上看,维莱卡觉得这家伙就是那天袭击自己的杀手。 该死,这得是有多大的仇才能让他一直追自己到这里? 耳边有窃窃私语声,维莱卡回头,险些开枪。 她看到一身灰色铠甲躲在她对面,乍一看仿佛一尊石膏人像,不过会动。 她的第一反应是太丑了,可能从没见过这般粗陋的造型。 而她之所以没开枪,完全是因为对方是用手掌而不是武器对着她。 这里面的人是纽扣男,这外铠估计也是他自己制作的。 这可真是方便,省得花大价钱从外面买了。 不过这家伙肯定会后悔的,维莱卡认为他这一身‘石膏’可能撑不了两分钟。 但聊胜于无,能扛过两分钟就多两分钟机会。 她做出口型,指着纽扣男的一身,问道:还有没有? 纽扣男摇了摇头。 混蛋! 男人指了指后面。躲起来! 维莱卡没再回应。 敌人越走越近。 纽扣男摆弄了几下手臂上挂着的操纵器,接着转身就跑开了。维莱卡跟了几步,发现他上了二楼。 幸亏没跑,她松了口气。 没一会儿,楼上传来喊声。“停下,客人,咱们动手前先聊几句如何?” 真他妈蠢,维莱卡咒骂着,对方会理你? 直接开战偷袭还能占点优势,她抓了抓枪把,确保自己做好了所有准备。 来者竟真的停了下来。他抬起那潜水头盔,显然听清了声音来自二楼。 “哥们,告诉我你来干什么?” “杀人。”潜水头盔下的声音沙哑的就好像鲨鱼。 这下可以确定了,维莱卡记得这声音。虽然隔了两天多,但此刻听起来,仍如身临其境。 “杀谁?这里可没什么危险人物啊!”纽扣男说。 维莱卡完全不知道他这么磨叽是要干什么。 “都要杀。你,还有那个女人。”来者说。 维莱卡突然就觉得轻松了不少。 “女人?我这里可没有女人。倒是我妈前两天的确来过,不过已经走了。” “别狡辩了,小子,我知道你是怎么把她送过来的。” “哦,那就简单了,伙计。你干你的事,别把我的别墅弄塌了就行。”纽扣男说。 “呵呵呵。”‘鲨鱼’发出一阵狂妄的笑声。“别逗了,小哥,你是他妈的记性不好,还是装傻?” “喂,我们最起码算是同事吧?而且我可是有徽记的,你对我动手不怕违反工会的规矩?” “我知道你有徽记,我还知道你是‘机械师’。真了不起。不过天知道你是怎么拿到五枚的。不会只是运气好吧?至于规矩,可能你还不知道,工会的红头名单上可是一直有你的名字呢!” “等等!”纽扣男又喊道,“等等。能不能通融一下,兄弟,咱们无冤无仇。你确定我的那份钱很多吗?再多也没有那个女人多吧?她还躺在床上动弹不得,你一只手就能带她走,报酬绝对够你逍遥一辈子。我就躲在这里,你就装作没看到我,ok?我觉得咱俩真的用不着搞到那份上,你觉得呢?” 那熊一样的男人终于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不错的提议。” “考虑一下啊。” “我考虑清楚了。你把那女人送出来,装进我车里,然后我就走。” 这回轮到纽扣男沉默了。 “不过我回去可不会急着把她送走。这可是救世者的no.4啊!你尝过味道没?”淫邪的声调,透露着邪恶的本性。 “什么?”纽扣男发出惊讶的声音。 “肯定搞过了吧!差不多四天了,伙计……”接着一番难以入耳的淫调。“然后,我就要考虑是直接把她交出去,还是割了她的喉咙。” “这么残忍的吗?”纽扣男问。 “残忍?不,相比她多年前对另一个人做的事,这么说只不过是报应而已。是她的报应,我的报复。” “你们还有仇咋?” “仇?呵呵,别谈什么仇不仇……” “你的代号是什么!”一个女声突然插了进来。 潜水头盔下发出一声意料之中的笑声,接着也没磨蹭,直接说,“金刚。” “几年前我在阁楼里宰了一个同行,原因是他要来抢我先拿到的任务。当时我就是一刀划破了他的喉咙……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听,他是我的哥哥。”金刚回应,声音一发即止。 女人的冷笑。“哥哥被宰了,弟弟又来送死。这世界真他娘的有趣。” 金刚的冷笑。“出来吧,婊子,让爷好好疼疼你!” “去你妈的鬼!”随着一声咒骂,维莱卡冲出掩体,朝着金刚射击。 她虽然体力和力气没有恢复,但精准度却仍是以前的那只猎鹬者。 从枪口射出的子弹穿过两面墙的破洞,径直击中了男人的面罩。 金刚不慌不忙,几步挪到墙面掩体后,开始用霰弹枪还击。 霰弹枪的大范围杀伤将没有强硬外铠的维莱卡逼退。 第637章 开战与无人机 二楼,纽扣男抱怨一声。“该死,等我的机器布置完不行吗!”随即也加入了战斗。 他从上面用步枪扫射,但没等射出一梭子弹,金刚已经撞开破烂的木门,冲进了一层。 他要先解决掉那只小猫,更恶的狗要留在后面。 维莱卡警告自己绝不要与敌人正面对抗,那样她肯定会死。 利用对空间的熟悉,她在一层穿行。不过老旧的墙体遇上冲击力强大的弹丸,那绝对是有得受了。 每一枪,至少都会墙皮开裂,弹丸稍微集中一点,那就是一个窟窿。 一开始,她的脚步还够灵活,足以躲开追身的弹丸。 不过后来,金刚也不在后面追了,一有机会就对着墙体射击,试图利用弹片的穿透性攻击维莱卡。 这招也的确好用,没几次攻击,维莱卡就被打的苦叫连连,而其中一发还穿透了作战服的防护,嵌进了她的皮肤,维莱卡只得徒手将弹丸扣出来。 但很快,维莱卡就跑不动了,身体虚弱的出了一头汗。 金刚其实也就是抓住了这点才率先对维莱卡动手的。 要知道,除非是迫不得已,否则在正常情况下,一个人是绝对不会同时攻击两名杀手的。 他是个粗人,杀起人来往往不顾一切,但行动前却会精心计算。 包括对对手的了解,车辆的改装,就连看似鲁莽的突入其实都是为了更快的接近敌人。因为金刚知道这两人看起来都不擅长应对他这种力量型的战士,尤其是在被近身的情况下。 金刚嗅到了血腥味,知道自己透射的子弹击中了目标,于是立刻启动身形,加速追了上去。 维莱卡被逮了个正着,或者可以说,她在突然的压迫下乱了阵脚,撞上了敌人的枪口。 而面对送到嘴里的敌人,金刚也没犹豫,第一时间就扣动了扳机。 维莱卡在那一刻几乎都要闭上眼睛了,但在那之前,突然有什么东西闯入了视野,强迫她又赶紧睁开眼皮。 只见一台灰色的依靠喷射推力悬浮在空中的长方形机器冲到她和霰弹枪枪口之间,在刹那间变形成了一面半米多长的骑士盾牌,挡在了维莱卡身前。 在不到两米的距离下,维莱卡如果被这一发霰弹直接命中,即使只有一半弹丸击中她,也必会受到重创。 但那棱形的骑士盾牌却替她挡住了所有弹丸。 接着,盾牌正面突然闪出强光。那是一道道如闪电般的强光,啪的几声就朝金刚闪去。 后者惨叫一声,步伐不稳,连连后退。 霰弹枪胡乱开火,打烂了壁画和天花板。 维莱卡趁机逃脱,而机械师也终于入场。他带着另外两台无人机器参与战斗。 见到无人机器,金刚大喊。“资料上都说你的无人机器华而不实,今天就让我领教领教是如何的垃圾吧!” “哼,我会让你领教到的,大猩猩。”机械师受到了侮辱,立刻还击。 一听这绰号,金刚突然暴怒起来,吼着,“别,叫,我,大,猩,猩!”并且主动发起了进攻。 虽说这样,但他还是谨慎起来,同时另一只手从背后又掏出了一把冲锋枪,两手武器双持,时刻准确摧毁露头的机器。 对机械师,或纽扣男来说,他知道自己的小玩意一定会被摧毁。他唯一的希望,就是这些机器能在死之前发挥最大的效用。 而这需要他当机立断。好在这场战斗需要的就是如此。 对付一个杀手,凶残的杀手,需要的最重要的东西不是技术和经验,而是果断与谋略。 其中果断排在第一位。不要想着能是一场持久的战斗。 杀手恪守的信条便是杀伐果断,从第一次手握武器,便被要求出手要一击毙命。 如今,他们是杀手对杀手,这种对抗的成败,比一瞬还要短。 想思考?棺材里有的是时间。 机械师操控手臂上的控制器,决定利用金刚暂时不知晓无人机器攻击方式的情况下先发制人。 对于机械师故意露出的破绽,金刚也毫不犹豫就出手了。 这位复仇者知道对他来说,时间什么的不是主要的,最重要的是要给敌人造成高效的杀伤。 自然有比他更着急的人,而这场战斗拖得越久,似乎对他越有利。 就这样,阴谋与杀招一触即发。 在霰弹枪与机枪的子弹命中机械师的外铠的同时,一架依靠螺旋桨悬浮,蜂鸟造型的无人机突然扑扇起翅膀,从那小不点的身躯里发出一阵刺耳的鸣叫。 这声音并不如火箭发射般震耳欲聋,也没有尖锐到让人恶心,只从表面听,它就是一阵高分贝的噪音。 但实际上,这声音经过机械师特殊的调制,是专门用来针对戴着作战头盔的敌人的。 通常的作战头盔都拥有对声音的集束功能,其内置系统可以对声音进行快速的调制与分类。 可以放大一些细小的声音,让穿戴者敏如鬣狗,也可以适当的降低一些突然爆发的声音的分贝,保护穿戴者的耳膜。 而来自‘蜂鸟’的特殊声音抵达金刚的耳机前,会有一段特质的干扰音质,让作战头盔中的声音处理系统将其误认为是一段低分贝的细小声音,对其进行适当的放大处理; 而特殊声音中经过调制的频率和组合让其在通过收音器后立刻放大成超过一百三十分贝的噪音。 在其被系统察觉降噪前,对穿戴者造成杀伤。 一瞬间,金刚的动作就止住了,惨叫一声,身体弓了起来,甚至险些将武器扔掉。 普通的外铠还没配置指操功能,他只能用拇指肚将声音增强系统关闭。 不过即使反应及时,一侧的耳膜也已经被震出血了。 一次是闪光,一次是噪音,金刚被这偷鸡摸狗的偷袭弄得愤怒无比。 他平生最讨厌的便是这种战斗方式。 一侧耳朵毁了都没什么,不过要是被外面的人知道他是被这种低劣的手段戏耍了,可就要被人嘲笑了。 金刚试图寻找无人机的位置,但那小身体灵活的真就像个蜂鸟一样,怎么也抓不到。 机械师显然在墙壁上布置了可供无人机器游走逃脱的密道,让它们移动起来几乎毫无阻碍。 不仅如此,金刚还遭受了另外两架无人机的骚扰——其中一台是可以发射密集子弹的迷你机器人; 而另一台具有更大杀伤力,但却总喜欢躲在远处放炮。他一直没有找到。 第638章 联络与送死 不过金刚比他哥哥‘冲撞者’更强的地方,就是他不会认死理,一条道儿走到黑。 那巨大身躯上的脑子开始思考,立刻就想起敌人刚才偷偷摸摸的动作其实都是在操控机器。 这些机器虽然肯定有自己的智能,但绝不会如此灵活,想必它们如此敏捷的原因是因为有操作者在直接控制。 想通后,金刚明确了目标。 的确,打狗要先看主人。 这一次,面对东突西窜的对手,金刚采用了步步紧逼的策略。 而在高压的追击下,机械师也终于犯错,让金刚得以近身。 金刚先用霰弹枪逼退机械师的走位,接着肩膀一沉,巨大的身躯就如橄榄球运动员般快速启动,一把将机械师撞飞,还顺势扯下了他挂在左臂上的操控器,毫不犹豫的一枪打碎。 “喂喂,不至于做到这样吧?” 面对对手略显慌张的质疑和抱怨,金刚只是发出得意的嘲笑。 没有了直接操控,机器的行动便没那么敏捷了,行动方式也更好判断了。 金刚一招诱敌深入便引出了‘蜂鸟噪音机’,接着一把将其抓在左手中,硬生生一下就给捏碎了。 另一边,机械师似乎还未做好正面战斗的准备,只能慌忙逃窜。而就在这时,战斗的两人同时听到了引擎发动的声音。 机械师径直奔向了二楼。 外面,维莱卡趁乱跑出了别墅,沿着金刚攻来的路线上了货车。 车钥匙还在车上,引擎还能启动。 于是,她立刻启动引擎。 而为了不冒失的撞上地雷,挂了一个倒挡就沿来时的车辙印退了出去。 因为被炸坏了一个轮胎,维莱卡不敢猛踩油门,同时还得紧紧握住方向盘。 好不容易才调过来头,维莱卡终于决心把油门踩死。 维莱卡在加速中透过后视镜最后望了一眼别墅,只见纽扣男从二楼的一面窗户外探出头,不知露出什么表情大喊着,“喂,你还欠我一条命呢!” 去死,维莱卡咒骂一声,接着开始在车上寻找电话。 没摸几下就找到了,电话就放在驾驶位旁边的门槽里。 她的幸运,金刚的大意。 后者准备充足,却万万没想到他的目标会放弃战斗尊严选择临阵脱逃。 维莱卡哂笑,当一个傻子找自己寻仇的时候,还考虑什么尊不尊严。 可是有一家子人在等着她回去呢! 维莱卡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在屏幕上敲出一串号码,但就在差一下就拨出去时却犹豫了。 有一件事她一直没想明白,明明已经成功逃脱了,明明离生还只差一步,但心中这股不安是怎么回事? 不应该是庆幸和喜悦吗? 车速一直提不起来,维莱卡仍能听到身后从别墅内外传出的枪声。 她知道,纽扣男必死无疑。 问题是,如果她回去,就能改变那个男人的命吗?能改变结果吗?万一也把自己的命搭上怎么办! 从没陷入如此犹豫的维莱卡急得猛敲喇叭,一遍遍瞅着手机屏幕上那输入好的一串号码。 他们就在附近,只要拨出去…… 眼看货车就要驶出森林,几乎都能看到一条有指示牌的支路了。维莱卡大叫了一声,看来是做出了决定。 她猛打了两圈方向盘,将刹车踩死,货车头猛地一下甩了一百八十度,车箱险些没倾倒。 固定住的机枪炮塔没事,不过其他没固定住的子弹袋什么的却都被甩了出去。 她原路返回山坡,也终于毫不犹豫的拨出了电话。 电话铃响了两声,有人接起。 接应的是一个甜美的训练有素的女声,不过比平时略显急促。 维莱卡知道为什么。 “你好,这里是——” 女接话员正要报出通用暗号,维莱卡一声大喊打断了她。“我是no.4,维……维莱卡,我要找那个女人!” 上坡比下坡更难,更颠簸,她必须双手紧握方向盘,只好把手机扔到旁边的副驾驶位上。 通讯只能靠喊了。 但意外的,电话另一头却沉默了,安静的可怕。 “喂,喂,我可不是骗子!”维莱卡焦急起来。 这时,电话里面终于有声音了,另一个声音,熟悉的声音。 “维莱卡?!”带着震惊和喜悦。“快说句话。我只要能听到你的声音,就可以……” 维莱卡几乎要喜极而泣了。“丑女人,老娘以为你们都他娘的死了!” 又是一阵诡异的沉默,但维莱卡知道她们在干什么,所以也并不着急了。 蒂亚不顾一切的喊了起来。“果然是你,你果然还活着,该死的!” “我可不会比你死的早!”维莱卡反击。 “你在哪儿?有车的声音!” “通过手机定位吧,我不知道自己在哪儿!” 又是一阵下达命令的沟通声。 蒂亚转回话筒接着说,“这东西可不好找,有什么别的信息吗?地形和地貌特征都可以。” “嗯……森林,山坡,别墅,一辆卡车,只能告诉你们这些了。不过快点!”维莱卡催促着。 “怎么回事?” “有人在追杀我们。” “我们?” “没时间细说了!” “好,那我们有多久!” “我不知道,蒂亚,不过最好快点,老娘要去送死了。” 一短瞬的沉默。“别把自己浪死了。手机别挂。” “啊。”维莱卡最后回应了一句。 她又能看到别墅了。 对现在的她来说,这是命运之地,是死是活,真的就全靠运气了。 突然,二楼的窗户碎裂,纽扣男狼狈的从楼顶跳了出来,在地上打了一个滚。 他捂着一条胳膊,没有外铠,显然是受伤了。 维莱卡想这要是自己恢复体力和健康的话,要是自己也有一套作战副甲的话,还哪里容得上看这两个猴子耍戏! 她准备停车,但紧接着,又一人影从二楼跃下。 显然,金刚认为自己势在必得,忽略了引擎的声音。 好机会!维莱卡松开刹车,踩下油门,预估对方的落点,微调方向盘,一车头就撞了上去。 相撞时,金刚那巨大身躯的沉重重量让车子都顿了一下,挡风玻璃的裂纹一下子就扩散到了整个窗框。 第639章 合金与绝境 看着那身体被撞飞,维莱卡本想碾过去。 只要能将金刚压在轮子下,任凭一个人再有力气也不可能抬得动几吨重的货车。 但车底盘却不知道撞到了什么东西,一下子就被抬了起来,最后是缓慢旋转着飞了出去。 枪炮声第一次停歇,终于能听到森林里被惊扰的鸟鸣和天空中的雷声了。 金刚被撞飞了可能有十米,但没有死。他抬起左手看了看,臂甲被撞烂了,已经无法弯曲。 情理之中。 情急之下他扭转上半身,用这一侧迎接撞击; 左腰也有一股被顶到的感觉,不用看就知道那里的外铠肯定被撞出了一个凹陷,如果肋骨断了一根的话,也毫不奇怪。 只见金刚用右手抓住了左手被挤扁的臂甲,然后用力一拽,将那破损的外铠直接拽了下来。 而露出来的也不是有血有肉的躯干,而是一条暗银色的机械手臂,一整条胳膊都是。 金刚动了动,满意的点了点头,机械运转良好。 金刚立刻重新握紧了枪,将上半身挺了起来,接着快速扫了一眼四周,确认没有偷袭后,才站起来。 机械师就躲在别墅里,他确信。而让他意外的是,那个女人竟然也回来了。 真是找死,金刚想,不过这样也就不用再费劲去追她了。 金刚转身,朝倾倒的货车走去,决定先惩罚不要命的女人。 霰弹枪已经被压折了,此时他双手握着突击步枪,枪口一直对着驾驶室。 但等走近,才发现里面并没有人,车周围也没有。 跑进树林里了?不可能,那她回来干什么? 金刚冷笑,目光重新转回破烂不堪的别墅,猫和狗在一起能成什么事! 维莱卡早就在车辆歪斜着冲出去前就跳下了车。 她知道这点小打小闹绝对杀不死金刚,所以没冒险去补枪,而是第一时间钻进别墅与纽扣男汇合。 现在,她们唯一能赢的办法就是合力抗敌。而且,还需要不小的运气。 她找到了纽扣男,希望又降低了一点。 后者明显有些落魄,右手的外甲被破坏了,整条手臂都伤痕累累,鲜血不住流下;左腿似乎也受伤了,更关键的是,他的机器失去了大脑。 “看来你的软件都是便宜货。”维莱卡调侃着。 “你回来干什么?”机械师问。 维莱卡重新捡起武器,说:“我不欠你的了。” 纽扣男笑了,“那你现在就可以走了啊。你已经还了一命了。” “切,老娘答应的事可还没有半途而废的。” “哦。呵呵。那这么说,必须要放手一搏了。” “怎么,还有压箱底的东西没拿出来?”维莱卡惊讶的问,“现在都什么时候了!喂,你在干什么?” 只见纽扣男卸下了臂甲,然后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根针管,将里面的液体打进了静脉。 她知道那是什么,一种能在短时间内大幅激发人体能量的药剂,比一开始的肾上腺素更强大,能让人恢复更多力量,持续时间也要更长一些。 不过,当然,副作用也更大。 所以,看这情况,纽扣男真的决定殊死一搏了。 必须如此,还留什么余地? 维莱卡捏了捏拳头,还是没什么力气,身体也一样,刚刚的强硬都是装出来的。于是,她说,“给我也来一管。” 男人抬头,面罩后的脸不知露着什么表情。 又一声雷鸣响起。暴雨已至。 二人透过二楼窗户查看。 维莱卡咒骂一声,懊悔不已。原来金刚又从车内补充了弹药和新的武器。 “你竟然没搜他的车?”纽扣男惊讶的质问。 维莱卡又咒骂一声。“我要不是想着你快死了,还用得着搜他的车?” 纽扣男邪笑一声。“我怎么听着有股小媳妇抱怨的味道?” “呵呵。你能把他宰了,想怎么口嗨都行!” 金刚抬头看到了躲藏在窗户后的二人,用那只机械左手竖起了一根中指。 “喂,我没看错吧!”纽扣男露出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这家伙身体也是合金的吗?这怎么赢!” “谁告诉你皮肉赢不了合金的?”维莱卡鄙视。“别忘了我是什么人。” “哦。看你表现了大姐。” 说话间,只见有什么东西从下面被扔了上来。 两人甚至都无需看清——因为当看清时肯定已经晚了,本能的就转身飞奔离开了窗口。 两秒钟后,他们本来偷视的窗口发生了爆炸。 窗户,连同窗框都被炸得粉碎。 回头望着屋子内的满地狼藉,他们知道,第二轮厮杀又要开始了。 接下来的战斗更加惨烈,因为其中有一方两人已经不顾一切了。 维莱卡和纽扣男在药物的作用下重新恢复了战斗力,他们必须利用这短暂的时间,在副作用袭来前结束战斗。 对纽扣男来说真是这样,但对维莱卡来说,她的进攻有一方面只是拖延时间的手段。 没错,当一名战士需要用进攻来拖延时间时,就说明她已经陷入了绝境。 眼下,就是绝境。 因为纽扣男有铠甲防身,所以,维莱卡几乎都躲在后面进行掩护射击。她的另一项任务便是重启因故障暂停的无人机器,帮它们重新添装弹药。 金刚和纽扣男同时用战术手雷攻击对方,甚至不顾伤害到自己,也要尽可能的给对方造成重创。 维莱卡用凶猛的火力压制敌人,毫不吝啬的倾泻子弹。 幸亏纽扣男平时谨小慎微,在家里的各种私密地方都存有弹药,否则估计完全无法支撑维莱卡这样按死扳机的攻击方式。 不过在消耗敌人护甲耐久的同时,纽扣男自己外铠的耐久也在急速消耗。 十几回合下来,双方便不得不脱下已经无法防御子弹的‘废铁’,仅仅依靠作战服战斗了。 这是纽扣男和维莱卡希望看到的,但他们为此也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两人身上多处被弹片划伤,纽扣男就不提了,维莱卡自己几乎都能闻到作战服下散发出的那催人作呕的血腥味道。 但现在,他们不知疲倦。但同时,也几乎快要失去理智。 一个不成熟的计划在几句简单的沟通、手语和暗示下成型,他们自负的认为此举绝对能够对敌人造成不小的伤害,甚至可以扭转战局。 第640章 陷阱与又一针 一台已经失去攻击力,但仍可以移动的迷你机器人充当诱饵,利用维莱卡的隐蔽攻击给对方造成假象,让金刚认为这台机器尚有足够的杀伤,必须优先破坏。 在金刚追击机器的中途,埋下陷阱,然后利用对方僵直的时间,给与最致命的攻击。 无论多么残酷的绝境,都要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一开始,计谋很成功,金刚几乎就是上套了。 在一个狭窄的几乎很难转身的拐角,他踩中了机械师的陷阱——一个临时埋设在墙壁外侧的机关,可以在短距离内弹射出带倒钩的利刃,强大的爆发力穿透血肉和骨头如同砍瓜切菜。 金刚惨叫一声,扔掉了武器。 机械师从后方现身,高举切割刀,刺向他的脖颈,“让我看看你脖子上面还有没有合金!” 几乎就要成功了,利刃几乎就要刺穿静金刚的脖颈了。 可突然,那巨大的身躯仿佛毫无阻碍和凝滞的动了起来,从背后又掏出一把手枪,朝机械师射击。 难以躲闪,但好在纽扣男的作战习惯便是无论多么有机会的进攻,也都会留一后手防止意外。 他紧急制动躲过了敌人的致命还击,但却被擒住了。 近身毫无优势,纽扣男赶紧利用身体的柔韧和灵活摆脱局面,但收效甚微。 金刚的左手死死抓着他持刀的手腕不放,同时另一只握枪的手朝头顶瞄去。 纽扣男也赶紧抓住对方的手腕,拼尽全力抵抗那巨大的力量。 金刚冷笑一声,说:“喂,你不会以为身体上能致命的地方只有脑袋而已吧?”话音刚落,他就连续扣动了扳机。 子弹穿透了作战服,同时击穿了纽扣男的腹部,一股液体喷涌而出。 纽扣男一瞬间就如同被割断牵线的木偶,失去了所有力气。 金刚继而将枪口抬起,准备给予其致命一击。 就在这时,就在敌人露出一瞬间的大意时,维莱卡冲了出来,佯装攻击敌人的头部,实则从身后隐蔽地挥出利刃,切向对方有血有肉的右手。 鲜血飞溅,骨肉分离,这一次是真正的剧痛。 但即使如此,金刚也没有给维莱卡任何继续进攻的机会,一边咬牙惨叫,一边抡起了胳膊。 那巨臂裹挟着承受痛苦的重量直接命中了维莱卡的作战头盔,并将后者硬生生击飞了三米多。 这是一次双方尔虞我诈的较量。 金刚显然看透了对方诱敌深入的谋略,故意暴露弱点,伪装受伤。 而他之所以能反制纽扣男的原因是因为他身上不只有左手是合金的,右腿也是。 多年前的一次爆炸让他失去了这两个身体组织,几乎变成废人,所以才让医生在他身体内安装啮合组件,换上了让人失去‘人性’的合金假肢。 这沉重的躯体反而成了他的优势,在战斗中无数次让敌人在震惊中失败。 所以,陷阱虽然刺穿了他的足部,但金刚却没感受到任何痛楚。他故意发出惨叫,扔掉没剩几发子弹的武器,诱敌出动。 接下来发生的事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唯独一件他没料到。 女人在亲眼目睹她同伴的惨死后,没有崩溃到失去理智,反而冷静的出击,像残忍的毒蛇一样咬中了他的要害。 一只手,曾经完好的手,这可不是像耳膜那么简单了。 金刚看向女人砸中的墙壁,那里空无一人。他确信自己这一击可以把敌人砸晕,所以不知道她是依靠什么又爬起来的。 不过这样也正好,她跑不远,而他自己也有时间处理伤口。 这个伤口必须处理,否则不过两分钟他就会缺血昏迷,再过两分钟可能就归西了。 金刚是制造伤口的专家,曾经也十分擅长‘缝合’创伤。 不过那都是以前了,自从几乎一半的身体替换为坚硬的合金后,他就几乎没受过什么大伤了,处理伤口的经验和技巧也忘了大半。 不过,此时,即使有经验也会束手无策。 金刚只能找到一个有床的房间,撕下铺在里面的床褥,然后紧紧裹住伤口截面。 乍一看去,伤口颇具美感,切割刀就是这样。 要是这伤在其他人身上,他绝对会驻足欣赏的。 就今天,金刚想,简单的鲜血已经无法满足他杀戮的欲望了,他要见到更残忍的东西被施加在敌人身上,他要让她在几分钟之内后悔之前做过的所有决定,后悔身为女人,后悔活过。 当金刚忍着剧痛重新开始追逐猎物时,眼睛已经变成了血红色。 如果不是那管能量药剂,如果不是撞在墙上时腰部被墙钉刺穿,维莱卡现在估计早就任人鱼肉了。 她现在仍十分晕眩,每走一步都觉得天旋地转,不过本能的求生欲仍催使着她拼命逃窜。 但敌人对别墅的布局越来越熟悉,加上机器也都悉数被毁,所以一直在后面紧追不舍,让维莱卡根本没有丝毫喘息的机会。 更要命的是,能量药剂的药效正在一点点消失。 维莱卡知道,等副作用开始显现的时候,她的命运也就注定了。 维莱卡集中自己最后的注意力,朝敌人开火。 子弹一半命中了敌人,一半偏出。 但当她认为绝地反击的最好机会就在下一枪时,枪膛却空了。 弹匣也空空如也。维莱卡急忙寻找子弹,但没了纽扣男的指点,根本毫无目的,宛如大海捞针。 不知该说什么,翻箱倒柜后,她竟是又找到了一管药剂。 维莱卡的嘴角无奈抽搐,接着又将针头扎进了手臂。 药剂顺着血液流经全身的脏器与肌肉。 这第二次,可以很明显的感受到生效的时间变慢了,更挣扎了,也更痛苦了。 身体在报警,抵抗这绝对削减性命的行为。 但最终,它们都屈服了,屈服于随之而来的兴奋和慢慢胀起的力量。 维莱卡浑身颤抖的站了起来,疲惫,痛苦,但却觉得自己又恢复了力气。 她握紧切割刀,朝金刚杀去。 第641章 斧头与飞行器 这一击的效果意外的好。 可能是维莱卡的反击超出了金刚的预期,也可能是金刚的体能与意识已经下降到连他自己都会觉得震惊的地步. 总之,维莱卡直接卸掉了后者的枪械,强迫金刚与她近身格斗。 但即使这样,她仍占不到便宜。 金刚的近战武器是一把斧头,手柄加长过,挥舞起来就像刀剑一样,攻击范围极大,杀伤力也同样; 而且配合上那合金手臂,毫无延顿的感觉,攻击流畅。 几回合后,维莱卡便不得不再次逃窜。 她将后者引到一处狭窄的通道,金刚竟是失去理智般鲁莽的跟了上来,维莱卡这才勉强扳回了一些劣势。 而等到后者意识到地形导致自己无法灵活挥动斧头后,立刻扔出一枚手榴弹将维莱卡逼了出来。 接着,战局急转直下。 为了不让自己的手指被削掉,维莱卡扔掉了匕首;肋部又中了一脚,口喷鲜血。 她变得手无寸铁了,但幸运的在二楼的一间房子里找到了曾救她一命的那台可以变形的无人机器。 不过此时机器已经失去任何其他的功能,只是一面骑士盾牌了。 但不管怎样,她现在要做的就是能拖住一秒是一秒。 快来啊,混蛋!维莱卡心底尖叫着,双手架起盾牌,抵挡身后追击的斧刃。 但金刚此时的力量超她数倍,加上盾牌本身的沉重重量,维莱卡根本没撑几下。 极限了。 盾牌被斧头砍飞,双手麻木,双臂抽筋,维莱卡面对残暴的敌人,只能选择屈从命运。 她已经没有任何反击的手段了。 蒂亚,你他娘的太晚了,后悔一辈子吧! 而她对面,金刚大叫着,单手抡起斧头挥向维莱卡的脑袋。 女人闭上了眼睛。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身影从门口冲了进来,一把抱住了金刚,利用自己身体的惯性将后者撞下了窗户,不过他自己也跟着掉了下去。 失去控制的斧头擦过维莱卡头顶,削去了一缕黑发,撞到墙壁后重重落在了地板上。 维莱卡震惊于眼前所见,因为那冲出来的身影无疑是已经死掉的纽扣男。她看着地板,发现上面流淌着红蓝相间的血液。 不,蓝色的可能不是鲜血。 她赶紧望向窗外。 纽扣男果然还没死,正拼尽全力和金刚扭打在一起。 不过显然,在力量上,大块头占了优势,几下便从纽扣男身下翻身上来,反而将纽扣男压在了下面。 纽扣男失位,微弱的挣扎着。 金刚又掏出一把匕首,毫不犹豫一刀刺了下去。 后者身体挺起,接着瘫软了下去,不知死活…… 维莱卡当然不会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幕发生,什么事也不做。她决定孤注一掷,用最后的力气拎起斧头,接着也纵身跳了下去。 就在金刚准备起身的瞬间,她在空中抡起斧头,朝着那带着作战头盔的脑袋砍去。 一斧子下去,维莱卡不知道金刚死没死,不过她知道自己确确实实砍中了目标,不单只是砍中了头盔,是穿透了过去,砍中了脑壳。 一个人脑壳被开缝还不会死吗! 她以为结束了,但金刚却又挣扎着站了起来。 他一边转过身,一边从头顶将斧头拔出来,朝震惊和疲惫得已经无法挪动脚步的维莱卡逼近。 没有血,这家伙连脑壳都是合金的。维莱卡甚至都无法做出惊讶的表情了。 斧头再次从维莱卡眼前被高高举起。 这一次,谁能救她呢? 暴雨倾盆的天空突然传来一声异样于雷鸣的短促声响。 短暂的延迟后,金刚高举斧头的合金左手毫无征兆的爆裂开来。 斧刃落地,嵌入泥土。 金刚还在惊讶无比的望着自己的左手,维莱卡却已经用双手拔出斧头,接着催动身体内最后的力量旋转上半身,将巨斧朝自己斜上方抡了出去。 巨斧脱手而出,一颗人头落地。 鲜血喷溅。 金刚的身躯呆立原地,仿若一尊雕塑。 维莱卡抬头,迎着雨水看到了一架飞行器黑黝黝的影子。 狙击手从舱门里露出的狙击镜反着一丝微弱的光。 她本已无丝毫力气,但却仍是呼了几口气,凭意志挺直了身子。 飞行器还没降落,三名搜救员就跳了下来,拿着各种东西飞奔向维莱卡。 不过他们在女人一米外站定了,就好像看到了什么危险的东西。 眼前的女人伤痕累累,疲惫不堪,身体一直在颤抖,光是能站着就已经是奇迹了。 但却仍散发着让他们畏惧的气息。 维莱卡冷冷的说,“下次找个人还这么费劲,就都他娘的给我滚!” 三名搜救员谁都没敢接话。 “快扶住我。”女人身体终于倾斜。 两名搜救员赶紧过去一左一右架住了维莱卡。他们知道no.4已经彻底失去力气了,但他们也明白她如此强硬坚持着的原因。 作为救世者的顶梁柱,作为第一实战教官,她绝不能在自己下属面前狼狈的倒下。 几人带着敬畏将no.4抬回三十几米外的飞行器。 走到半路,身后突然传来了咳嗽声。只有几下,便偃息了。 维莱卡惊讶的回头,以为是金刚还没死。不过不对,头都已经下来了啊! 仿佛是在确认维莱卡的猜测,那巨大的身躯终于倒下了,重重砸在泥坑中,溅起一圈泥水。 咳嗽声来自他旁边仰躺着的另一个人——纽扣男,机械师。 维莱卡不知道该露出什么表情,苦笑还是冷笑。“还没死?” “谁,no.4?”身边的搜救员问,“要处理掉吗?” “处理?你要处理掉一个刚刚死过两次的人,还是要处理掉一个救了我两条命的人?” 没有责备和嘲讽,单纯的只是在述说一个事实。 听懂了维莱卡的话,第三名搜救员立刻跑了过去,到纽扣男旁边,摸了一下脉搏,感受了一下呼吸,然后大喊,“还活着,no.4!” 还活着……算你命好。 维莱卡对身边的人说:“把他也带走。” 搜救员点了点头,立刻传话。 飞行器前又跑出两人,这次抬着担架。 看到纽扣男被抬上担架,维莱卡才再次迈动脚步。 说迈动都是勉强了,最后十几米几乎是被抬着进去的。 一个搂着及腰高狙击枪的狙击手戴着黑色帽子站在雨中,用身体遮蔽着枪体。 “枪法不错。”路过时,维莱卡不吝惜的赞扬道。 狙击手愣了一下,赶紧点头。杀戮无数的冷血杀手一时慌张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挤出几个字。“谢……谢谢。” 维莱卡被抬进了飞行器,被放进了最舒服的一张座位上。她刚一坐下,就睡了过去。 随行的医护人员赶紧拿出专业设备处理她的伤口。 驾驶员的手中拿着视频通讯器,里面的蒂亚终于松了口气,关闭了连接。 飞行器点火起飞,钻进黑墨般的雷云。 别墅边,两辆吉普车压着泥水赶来,准备处理后事。 他们会清理所有维莱卡曾经存在过的证据,接着将现场伪装成一场由雷击引发的火灾。 第642章 不安与春晓雨 回到学校的张豪同样遇到了麻烦,他似乎被盯上了。 不止如此,从总部回来那几天,他心跳总是很快,就好像有种不好的预感隐隐在身边徘徊。 床上,战斗与鲜血,痛苦的挣扎和敌人的邪笑成了睡梦中的主角。 每当那两个保护盾不在时,他就会将脑海中翻滚的画面转移到课程上,转移到那些枯燥的知识和乏味的方程式上。 而为了能更快的恢复平静,张豪开始练习从魔术师和盈姐那里学到的放空思绪的技巧。 在黑暗中坐在地板上,时而望着夜空,时而双目紧闭,不停想象非常久远的事物。 星星,苍穹和宇宙;感受自己的身体,感受皮肤一张一合的呼吸,感受心跳,内脏的运转,血液的流动…… 如此,他才得以控制住内心的躁动不安。 中午最后一节课结束,老师在黑板上留下了密密麻麻的板书和作业。 不过大部分手快的学生早就已经抄完了,跟在老师后面蜂拥出了教室。 提前到达超市或食堂,就能提前买到心仪的午饭,中午的一个小时对他们来说无疑是一天中最重要的时刻。 张豪从不在乎自己午饭吃什么,他认真抄写板书,将所有力气都留在一笔一划中。 身后班长仍坐在座位中,她不是抄得慢,而是每次都会最后一个走。 香奈儿起身,走到讲台上,用指甲敲着讲桌。过了一会儿,有些不耐烦的问,“抄完没啊?” 张豪停下了笔,愣了几秒,接着看了看四周,发现教室内果然只剩下班长和他自己了,于是尴尬的回答,“抱歉,还没。” “快点,我还要擦黑板呢!” “好。”张豪加快了笔速。不过其实他只剩下最后两行了。 这时,香奈儿的闺蜜春晓雨突然出现在了教室门外,眼看没人,便大胆的走了进来。 “香——奈——儿,快走啊,我肚子都饿……” 不过没迈两步,她就看到了角落里头一抬一抬的张豪,立刻住嘴站定,就好像身体在逃出去和继续前进之间左右摇摆,不知所措。 但问题不是春晓雨的犹豫,而是她的表情。 张豪发现春晓雨一直在盯着自己,栗子般的大眼睛中带着一种他无法理解的表情,有点像想说什么但却不敢说出口。 “啊,不管了,我走了。转校生,你抄完自己擦黑板!”香奈儿留下一句话,便拉着闺蜜出了教室。 临出门前,那双眼睛又望了他一眼。 这就是他一直不安的原因? …… 食堂 第一批赶着吃饭的人已经送完餐具离开了,香奈儿和春晓雨找了一张没人的桌子坐了下来。 春晓雨问,“怎么,还在生他的气?” “生气?”香奈儿鄙视。“我可生不起他的气。他和我们不是一路人。” 春晓雨坏笑。“谁之前还把他当英雄呢!” 香奈儿白了闺蜜一眼,低头吃饭。 晓雨那淡紫色的眼眸转了转。“不过,话说……真是个有趣的家伙呢,不觉得吗?” “有趣?”香奈儿惊讶。“身高一般,长相一般,平时一句话也憋不出来,像个呆子,哪里有趣了?” “据说他身材超级棒?” “照大肌比差远了。”香奈儿苛刻的说。 “喂,你这么说可就……有点太严格了吧。”晓雨略带指责。 香奈儿嚼了一半的肉,又停下,囫囵咽了下去,问道:“你这几天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晓雨不解。 “你,这几天每天都要跟我聊他。还有,刚才,一直盯着人家看,是不是!” “啊,有吗?哈哈哈……”晓雨尴尬的笑着,随后找了个借口。“我可能……只是觉得他太神秘了。你不觉得吗?” “又是有趣,又是神秘的,你太高估他了,晓雨。这种男生可多了去了。”香奈儿没把那天晚上从欧阳项嘴里听到的事情说出来。 没必要,别人的事没必要管,而且她才不是那种在背后说别人闲话的人。 “很多吗?”晓雨眨了眨眼睛。“我怎么不觉得?” “随你。”香奈儿说。她真的不想再谈关于转校生的话题了。 春晓雨也终于沉默下来,安心吃起饭来。不过过了一会儿,她头没抬起来就说,“你知道吗?奈儿,我就喜欢神秘的男生。” 香奈儿一口没嚼完的米饭喷了出来。 周围传来窃笑。 香奈儿捂住嘴,一阵尴尬又惊讶的望着对面的闺蜜。“你没病吧?” …… 接下来几天,春晓雨每天都会出现在张豪视线中好几次,甚至开始主动与他聊起天来。 不过都是在香奈儿也在场的情况下,一个人时,春晓雨见到他就跑。 体育课上,张豪仍申请伤病,并且准备靠这招吃到底了。 因为他总觉得自己一旦干点什么,就准会惹出什么麻烦,那还是干脆什么都不干最好。 意外的是,香奈儿和春晓雨也没去经常去的游泳部报到,而是在操场上绕起圈来,而且绕着绕着,就绕到了张豪面前。 春晓雨敲敲腿,一边抱怨说最近路走多了,一边坐在了台阶上。没一会儿,一个问题抛了过来,“你来这里之前在哪里念书?” 张豪完全不认为这问题是在问他,但无奈这台阶上除了最上面的一对情侣外只剩下他们坐在下面的三人。 他停止沉思故意朝声音传来的反方向望去,却又引来了一阵笑声。 “真会装。”另一个声音绝对是香奈儿的。 张豪终于朝两个女生望去,露出一副不想回应的表情。 但春晓雨又问了一遍,“我问你来之前在哪里念的书!” 这个问题他练习过,但却以为不需要再回答了。“亚洲。”他说。 “亚洲哪里?” “中部。” “那你和谁一起来的?” “我……自己。” “你以前就叫这个名字吗,张豪?” “啊。” “你多高?” “一米八二……” “血型?” “……” “你只喜欢打棒球吗?” “我——” “喂喂喂,你干什么!”香奈儿受不了了,“这算啥,背景调查还是咋的?还有你,没必要回答她吧!” “我——”张豪不知所措。 “她问你银行卡密码你也会说呗。” “我……不。其实,我没有银行卡。” 两个女生愣了一下,接着大笑起来。 “喂,这就是直男吗?”香奈儿哭笑不得的说。 春晓雨则一直开心的笑着。 第643章 神秘与食堂 “你可小心点。”香奈儿不怀好气的提醒着,“估计你被人盯上了。” 春晓雨从后面怼了怼她,两个女生嬉笑着逗闹了一会儿。 “别动,别动——听到了吗,转校生?”香奈儿转过头,却发现张豪已经抬起屁股走远了,只能无能狂怒。“好好听别人说话啊,混蛋!”接着转过头看着闺蜜。“就这?就这也叫有趣,也叫神秘?” 春晓雨没有回答。她打量着张豪远去的背影,表情竟是逐渐平静下来,那种如止水的平静。 甚至连香奈儿都没读懂这表情代表什么意思。“咋了?” “不知道。”春晓雨突然温柔的摇了摇头。“就是觉得……好像在哪里见到过。” “你绝对失忆了。”香奈儿吐槽着。“不,这叫什么,失心疯?” “去死吧。”春晓雨笑着回应,眼睛仍盯着前方。 香奈儿也转头看着那远去的背影。 在哪儿见过……她可从没听自己的闺蜜针对哪个男生说过这样的话。 奇怪,真的奇怪。 香奈儿小心望向身边闺蜜那如水的眼睛,似乎觉得自己渐渐读懂了其中的深意。 她不敢相信。 那是一种大胆,一种渴望,腼腆的闺蜜从没对哪个男生露出过这种表情。她甚至觉得…… “喂,奈儿。” “啊,啊?”香奈儿仿佛被吓到了。 “我们能一起吃个饭吗?”春晓雨说。 “吃饭?我们不天天一起吃吗!”说完,她才懂闺蜜这话是什么意思,或者说,主角是谁。“哦,好……好啊。” 应该不会吧? 第二天,香奈儿邀张豪一起吃饭,几乎是用那种命令的语气。 “抱歉,我习惯一个人吃。”张豪果断拒绝了。 他认为以班长的脾气,被拒绝后是不会再有想法的。但不知为何,当香奈儿离开时,她脸上却露出了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 中午,张豪正在角落的一个餐桌上吃饭。 对面的两把椅子上,两个女生突然降临。 张豪的第一反应是装作吃完赶紧离开,但却无意间瞥到了班长的眼神,里面正透漏着一股威胁和恐吓,在说: 你要是敢走,有你好看。 张豪又重新坐下。 春晓雨笑了笑,“没那么不近人情吗!” 三人吃了几口饭。 就在这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里,整间餐厅仿佛都安静了下来。 偷视的目光此起彼伏,男生们带着嫉妒,女生们带着好奇。 香奈儿无所谓的吃着午饭,反而是春晓雨有些扭捏,吃得很慢。 虽说这安排是她先提议的,但真正坐在一个陌生的转校生对面,女生的羞涩劲儿就又上来了。 春晓雨吃了一会儿赶紧放下筷子,在桌子下用脚踢了踢香奈儿。 后者意会,无奈的叹了口气,问道,“你现在跟谁一起住?” 张豪一口菜夹到嘴边,犹豫了一下,也没放下,直接又塞进了嘴里,边嚼边说,“我堂姐。” “哦。你堂姐多大?”春晓雨突然问。 “二……三……十吧,可能。”张豪说。 “哦。那她做什么工作呢?” “科……科学家吧,应该。”张豪说。他吃完了,想走,但却不敢。 香奈儿虽然一直在低头吃饭,但却不知为何,她身体无形之中散发着一股力场,阻止他站起来。 “科学家吗?了不起!”春晓雨由衷的说,“那……你的祖国是什么样子呢?” “青山绿水,没有这么现代化,没有这么多机——”张豪停住了,他想起来,这都是他离开之前的事情了。 见连这么简单的问题都犹豫起来,香奈儿也抬了头,蹙着眉头打量转校生。 张豪露出一丝苦笑。 “那你为什么要来这里上学呢,你喜欢科技发达的城市?” 不,一点也不喜欢。“挺方便的,不是吗?” “对啊。现在我们有一半的事情都可以交给机器来搞定了。”春晓雨接着问,“那你的父母呢?” “他们……”张豪突然想起自己的伪装。“我的……” 张豪没说完,他的班长就用胳膊肘怼了怼闺蜜,抢过话茬。“你还没回答问题呢,为什么来这里上学。” “我……”张豪语塞,一时编好的谎言,不知为何在这两个少女面前却说不出口了。他随便找了个借口,“只是正好要来这边而已。”最起码他没撒谎。 “这算什么回答啊,切。”香奈儿继续低头吃饭。 “你只喜欢打棒球吗?”春晓雨又问。 眼看,食堂的人都快走完了。 “啊,凑巧会而已。” 这明显拒人三尺的回答和语气让香奈儿愤怒的瞪大了眼睛,不过可能她也觉得有点强人所难了,就又不好意思的扭过头去。“我要上厕所。”于是起身端起餐盘就走了。 春晓雨也站了起来,但她没直接走,而是冲张豪笑了笑,接着伸出了手,说:“我叫春晓雨,x班的,香奈儿的闺蜜。” 第一次,有人向他介绍自己,还是一个女生。 张豪抬头,直视那双眼睛,更惊讶了。 那双眼睛中混着一丝羞涩和勇气,脸颊红润,伸出的手也在微微颤抖,嘴角的笑容温柔又可爱。 甚至让张豪觉得,他再犹豫一会儿,这只细嫩的手就要尴尬的收回去了。 他赶紧站了起来,险些撞倒餐盘,握住了那只手。 相触的一瞬,少女颤抖了一下。但很快,羞涩一扫而去,反而大笑起来,也更用力了。 那洁白的牙齿让张豪想起美丽的珍珠,那双眼眸仿若淡紫色的宝石。“我叫,张豪。”他说。 “我知道。”春晓雨笑着。“咦,对了,有件事我一直想问,咱们以前见过面吗?” 从那眼神中,张豪察觉到,少女口中的‘以前’不是几个星期前,也不是几个月前,而是似乎很久很久之前。 他惊讶对方为什么会这么问,思绪也不自觉的翻滚起来。 不知为何,他想起了北国的朝阳和雪山,想起了夜晚无尽的繁星与苍凉的雪地。 但那记忆太遥远,又太碎片了,根本无法与现实联系起来。 思索的最后,张豪只能以有些勉强的笑容回应,“我不知道。” “是吗。”春晓雨笑着,端着餐盘离开了。 呆立的站在原地,张豪完全无法理清刚刚的事情为什么会发生。 印象中,只有当少女走后,从四面八方投射过来的如饿虎一般的目光。 第644章 喜欢与会议 奶奶家中,春晓雨裹着浴衣,从浴室中走出来。 头发还没干,身上蒸发的水汽带着一股沐浴液的清香。 她哼着歌,走到镜子前,打量自己全身。 少女知道自己的性格如何。不算太羞涩,甚至在某些人的小小怂恿下,往往能做出超出常规的举动。 但像今天这样自己主动的行为,至今好像是头一次。 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 为什么这么想关注那个转校生,为什么这么想知道他的过去,为什么这么想跟他说话,为什么这么想在他面前展示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冲动…… 就好像有一根绳子在牵引着她一样。 春晓雨理了理头发,穿上浴袍,坐到床边的电脑前。 奶奶特别疼爱她这个唯一的孙女,加热后的饮料已经摆在了桌子上,旁边还有一盘她最喜欢吃的饼干。 春晓雨打开聊天软件,聊天框对面是她最好的密友。 聊天栏上已经有一连串的抱怨了。 怎么回事,人呢? 奈 说好一起看这集的啊! 奈 洗澡去了,死丫头,不说一声。 奈 再等你五秒钟,不回我也去洗了。 奈 …… 从最后这段话过去已经二十分钟了,春晓雨想着再怎么磨蹭估计也洗完了,而且香奈儿是那种干什么事都利落的女孩。 所以,她打开了网页上的一集电视剧,接着开始在键盘上敲打: 一种奇怪的感觉,从来没有过。 雨 怎么,小姑娘有心事了?第几集来的。 奈 第5。就是那种感觉啊,好像……从哪里见过似的。你没有吗? 雨 谁?张豪,那个转校生? 奈 啊。你有吗? 雨 你见过我可不一定见过。 奈 不对啊,我认识的男生你都认识啊。 雨 哼哼。话题一转,实际是想说我把关把的严是吧? 奈 (一个鬼脸。) 雨 不过话说,你知道那小子让我想起什么事吗? 奈 赶紧说。 雨 嗯……先看一集电视剧吧。哪集来的? 奈 第六集,不行。不看。先说。不说不看。 雨 好几年了,不知道你那榆木脑袋能不能记得住。 奈 敲敲总会想起来的。 雨 几年前了,还记得咱们和欧阳项那家伙一起去北国爬雪山那时候的事吗? 奈 没忘。我记得发生不少事来的。 雨 是啊,你还记得当时有个男孩…… 奈 欧阳项? 雨 滚,你看我啥时候跟你聊过他。 奈 那谁? 雨 一个黑头发的,平时也很少说话,记得当时和咱们不是一个教练,但练习很刻苦的那个。 奈 这……当时有好多人啊。 雨 就说你榆木脑袋,赶紧敲敲。就是那个……那个出了点事那个。 奈 出了点事? 雨 就是那个晚上,宿舍楼管把所有人不都叫到一起了吗,挨个审问来的。你不还闯进了男澡堂吗! 奈 啊,我想起来了。你是不是再说偷看你洗澡的那个小子! 雨 是啊。非要我明说出来吗! 奈 别说,还真挺像。 雨 是啊,都是半天憋不出一句话的那种。 奈 我记得那个男孩当时还救过我一命呢! 雨 我也记得呢。当时还误会人家了。 奈 不过不可能是一个人吧? 雨 不是。长相差的太多了。 奈 那你跟我说这有啥用? 雨 是谁说要回忆来的,臭丫头!赶紧把你那奇怪的感觉说出来,我要看电视剧了!奈 就是有那种感觉啊,就好像在哪里见过他。你要我说别的我也说不出来啊。 雨 不是在梦里吧?(一个玩笑的表情) 奈 别说,还真可能在梦里。 雨 你迷糊了,早点睡吧。 奈 边儿闪。我作业还没写完呢。 雨 那赶紧看电视剧吧,第几集? 奈 第七集 雨 喂,奈儿 我觉得,有点奇怪。 我似乎 有点 喜欢上那个小子了! 雨 聊天框顶部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但却一直没有消息传来。 下一刻,桌子边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吓了晓雨一跳。 不用看来电就知道是谁打来的。 春晓雨笑了笑,知道自己今天晚上可能睡不着觉了,估计她的闺蜜也睡不着了。 …… 救世者总部 会议室 一场前四人临时内部会议正在召开,不过出席的只有no.4维莱卡与no.5蒂亚,还有全息屏幕中仍坐在飞行器上的no.1钢与no.2正。 会议通过远程加密通讯进行,主要内容便是维莱卡对几天前遇袭事件的汇报。 维莱卡已能自由走动,不过浑身上下仍多处绑着绷带。 她详尽的将事情发展的开端、细节、经过,包括一开始的原起和之后的猜测全都统统道来,语言组织了整整一天才不至于让汇报显得太过凌乱。 不过,在场所有人都不相信这只是简单的一场报复,其中一定暗藏着其它阴谋与诡计。 no.2说,他记得两个月前就有一次海豚遇袭阵亡的案件报告,当时案件分析组就怀疑袭击者可能就是一名专业杀手。 “这么说我们被一个不好惹的组织盯上了。”蒂亚直接总结道。 “这还不好说。”维莱卡说,“现在还无法确定到底是不是‘工会’授权的行动。这几年我一直都是他们的目标,不过这次大意暴露了而已,如果小心一点,那可能就……” “有什么明显的泄露踪迹的疏漏吗?”no.2问。 “抱歉,no.2。”维莱卡摇着头。“我真的没想到。一路保护我的人都是专业的。” 一开始,维莱卡以为他们的死因是因为大意。但后来想,可能不是。 所有的因果可能都指向被暴露的行踪,敌人因此事先做好了安排和计算。 “呀,这真是,来压力了啊。”no.2搓着下巴,语气看似轻松,但其实却带着一股认真和自责。 “no.4遇袭,原因是信息暴露。这个问题可有点大了。我们不知道还有多少信息和路线是安全的,有多少已经快要被敌人攻陷了。这么看来的确是我的‘千年虫’们出了问题。 “我觉得有必要进行一次全面的安全检查,更换一次加密线路,再找找里面有没有内鬼……” no.2总是这样,能在所有人面前毫无保留的表露自己的弱点,不了解他的人可能会以为这人过于随便,检讨完全没有诚意。 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就是这个奇怪的人的说话方式。 他此刻所说的话即是他所有的想法,可能毫无保留;而他此时所说的,也就是之后要做的,会立即付诸实践。 救世者的效率与方式其实就是从此而来。 “真是抱歉了啊,no.4,差点害了你丢了性命。” 第645章 资金与会谈 “不,是我自己太不中用了。好久没战斗过了,身体都生锈了。no.1,培训基地的事我已经搞定了,所以我想申请重新……” “等你这身子骨好了再说吧,婆娘。”蒂亚在一边随口说。 一个是no.1,一个是她最好的朋友,一个对女人毫无兴趣。这几个人,蒂亚完全不用在意打不打断谁的话。如果可以,她甚至想在自己床上参加这次会议。 “我这就是提前申请呢啊!”维莱卡说。 “你想战斗,是吗?”no.1问。 “当然。我可是战士。搞建筑,搞基地这些破事我已经干够了。额——但我也已经把人手安排妥当了,都是可靠的人,绝对不比我差。” “要不你来总部给我打下手吧,不搞建筑,不搞基地。就是整天坐在电脑前,研究那些数字和资料,成天屁股都不带挪一下的。”蒂亚半开玩笑半抱怨的说,“对了,那个男人。” 在基地,只有蒂亚称呼no.2为那个男人。 “上期的财报我已经给你发过去了,你看到了吧?我可是已经尽力周转资金和预算了,但还是超出了……不少。唉——”长叹了一口气。 “预算,预期?”no.2惊讶。“怎么回事?” “花钱总得有个节制吧!”蒂亚说,“这么大个组织不能每一处都随意用钱啊,也得按轻重缓急分个先来后到。老娘可是扣得狠,每次发放资金前我都至少会检查两遍。不能让他们觉得咱们有花不完的钱吧!” “没错没错。”no.2又恢复了笑容,“no.5说的没错。钱的确不能随便花,财务节制也非常有必要。不过,当然是必须建立在不影响组织正常发展的情况下的合理节制。 “我觉得no.5在这方面肯定可以权衡得很好,否则老大也不会把这件事交给你了。关于财政报告什么的,我记得我之前说过不需要看了啊!这个…… “总之,你想发就发。我还是那句话,你可以对下面有节制,不过对上面完全不需要节制。” 如果是在其他场合,这绝对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说的最浪漫的话。 不过此刻,却是一点也浪漫不起来。 蒂亚反而皱着眉头,看着维莱卡,一脸疑惑。“有时候我真想知道,你给我卡里的那些巨额数字到底是从哪儿来的。你们一整一个月见不到人影,不会是去抢银行了吧?” no.1嘴角抽动了一下。 维莱卡惊讶,他竟然笑了!但她也知道,但凡这间屋子里还有另一个随便什么人,no.1的语气就会再冰冷十分。 “蒂亚,别开玩笑。”钢说。 蒂亚朝维莱卡吐了吐舌头。 “抢银行倒不至于,不过我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你们。组织的财政来源完全合法,我们是在抢富人的钱。”no.2眨了眨眼睛说,“这个世界最容易得到的东西有三种:一种是男人的承诺,第二是富人的钱,第三,就是蠢人的命。哦,tip,这是老大有一次跟我说的。” “我怎么记得不是这三个版本。”蒂亚喃喃道,语气几乎有些吃醋的味道了。 眼看会谈偏离了正轨,no.1咳嗽了几声,重新坐正,看向维莱卡。“你的请求我可以满足,毕竟你也是一名特派员。不过要等这件事结束后。” “什么事?”两个女人同时问。 “我们要去证实你的猜测,no.4。杀手工会内部是否已经腐败变质,还是说只是某些个体的私自行为,我们有必要弄清楚。否则,更多的特派员和海豚也会将面临你之前所经历的局面。 “在我们前进的道路上,工会从不是敌人。但由于其名单的自由性,我们一直小心与其保持距离。那是一个持续了上千年的组织,说是忌惮一点也不过分。” no.1冷静的分析着,“那里有几乎可以媲美我们特派员的强大战力,而且人数比我们多更多。如果可能,我绝不想让它站在我们的对立面。但如果事实是你猜想的那般,我们就必须做出应对了。” 维莱卡点了点头。no.1所说的一切都是她希望的。 如可以不成为敌人,最好不要刀刃相向。她清楚的知道工会的实力是何其强大。“你们准备怎么做?” “我们促成了一次面谈,与工会真正的高层。”no.1说。 “面谈!”维莱卡惊叫了一声。“没……”她想说点夸张的话,但收了回去,改成说:“真……真的吗?” no.1点了点头,允许no.2接着说,“没错,我通过某种手段找到了他们。不过那些人藏得可真深啊!你们都想象不到。就好像……” “好像不在这个世界上一样。”维莱卡抢着说。 no.2打了一个指向。“没错。我现在就担心到时候那群人别一个个都带着面具。和一群不露面相的人商谈,我们老大可从没受过这待遇。” “但估计没跑了。工会一向以保密为第一优先级。内部高层即使只隔一级,见了面可能都不认识对方。”维莱卡更想问‘no.2你到底是怎么找到他们的’。 但她知道这种问题往往不会得到答案。 “没关系。”no.1说,“既然是我们主动挑起的会议,就要有所妥协。而且,既然他们遮面,我们也一样。” 维莱卡愣了一下,想象no.1与no.2穿着副甲坐在椅子上与对方会谈的场景,不由得想笑,不过憋了回去。 蒂亚倒是没忍住,直接笑了出来。“抱歉,抱歉。我只是觉得你们真有意思。这方面不是我的菜,请继续。” “还有一件事。”no.1说,“那个人,工会的杀手,机械师,是不是在‘岛’上。” 维莱卡点了点头。“还在病床上蜷着呢。那家伙没死全靠他的那些人造内脏。真有意思。别人都是往自己身外面贴金,他是往自己里面塞东西。” “听说他救了你的命。” “啊,两次。”维莱卡承认。 “嗯。既然这样,怎么处理他就交给你了。”no.1充分授权。 维莱卡耸了耸肩。显然,她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那个男人。 “好了。还有什么要说的吗?”no.1想结束通话了。 维莱卡站了起来,赶紧说,“还有一件事。我希望二人务必小心。他们……工会的人曾经的确非常讲原则。但现在,我不知道他们会不会……” “我们会小心的。”no.1点了点头说,然后挥手切断了连接。 “唉。”蒂亚叹了口气,“还是那么随便的男人,说走就走。” “这不正合你的胃口吗!”维莱卡嘲笑道。 两个女人对视了一会儿,接着都解脱的大笑起来。 第646章 包裹与彬姐 学校这边,张豪接到了海豚强哥的电话,告诉他这一阵务必小心,而且不要再来哨站了。 “为什么?”张豪小声问。 “是总部的要求。让我们都务必提高警惕。” “小心什么?” 短暂的停顿。“你听过工会吧?” “当然。” “听说,有一位前十……被他们袭击了。不过万幸逃脱了。” “怎么会这样?他们为什么……” “就到这,不能再多说了,小子。”强哥谨慎起来。“有防身工具吗?” “有一把匕首。”张豪说。不过,除此之外就没了,他一直不想把危险的武器带进堂姐家,不过现在看…… “可能不够。”强哥的声音离开了一会儿,然后回来继续说,“这两天我们会给你准备一把防身的,那东西,到时候再联系你。” “好的。”张豪等强哥挂断电话。 他知道这段时间哨站是去不成了,更别提接受什么任务了。 被工会偷袭还能逃脱,真的厉害,不愧是前十席。 是谁呢? 不过比起膜拜大佬的事迹,张豪忽然觉得倒是应该赶紧担心起自己来。 杀手可不是闹着玩的,他们不会管你是不是长得像一个高中生,是不是人畜无害老老实实。 只要被锁定为目标,结果只有一个……这么说一把匕首的确不够。 第二天晚上,快递就来了。 真正的快递,送货员不是海豚,而是正经快递公司拥有编号的员工。 张豪一边想他们究竟是如何暗箱操作的,一边签收了快递。 快递上写着几个字——当面拆开。 张豪眯起了眼睛,这字面意思肯定不是说当着快递员的面拆开,而应该是当着他堂姐的面。 他熟知海豚平时做事谨慎,不可能拿这件事做什么恶作剧,于是毫不犹豫当着堂姐的面拆开了包裹。 一个精致的黑色盒子,里面装着一个耳机。 完全符合现代年轻人的购物标准,他们习惯性的将这东西塞进耳朵,大声播放着不知道是音乐还是噪音的那些声音,屏蔽世界,将自己短暂的隔离起来。 这么说,他最近的确缺一个耳机,之前带过来的那个早就坏掉了。 表姐故作随意,但其实还是偷摸瞧了一眼,发现只是一个普通的耳机后,立刻感觉放松了下来。 张豪终于理解了海豚们的意思,要不是他当面拆开了包裹,谁知道这位‘上心’的女人会不会偷偷翻查他的包裹,检查里面是否有什么有损少年心智的玩物。 张豪打了一个哆嗦,走回了房间。 他将包裹随意扔在地上,接着小心,并且不紧不慢地关上了门。 接着,他轻轻捡起包装纸箱,坐到了床上,然后一股脑将里面的东西倒了出来。 包装箱四边的防撞海绵重重落到了床单上。希望表姐没注意到这耳机的包装比正常的可能大了一圈。 张豪拆开薄薄的海绵,里面的东西纷纷掉落出来,有九个部件,是一把被不完全分解开的手枪。 真有你们的,张豪浅笑,开始组装。 他三下五除二将手枪组装完毕,接着却犹豫起来,不知道要不要再拆开,将这些部件分开存放。 他一边一颗颗退出弹匣中的子弹,一边考虑着。最后,还是决定保持枪体,只将子弹分开存放。 另一边,张豪仍每天遭受着两个女生的‘逼迫’。 体育课时常跟在自己身后,吃饭再也不能一个人安安静静了,中午休息时总要回答各种问题,甚至放学放假都要遭到‘骚扰’。 无奈之下,张豪只好打电话向彬姐求助。“我该怎么才能摆脱那两个人?” 彬姐却不知是认真还是开玩笑的回应,“短时间内你可能摆脱不掉了。” “为什么?” “因为你笨啊。”彬姐说。 “这和我笨不笨有什么关系……” “因为你笨,才不知道她们为什么粘着你啊!”女人笑着。 “……为什么!” “嗯。真的不知道?”彬姐好奇的问。 “我不知道。” “啊——算了,我的。唉,在这点上真的不该怀疑你。张豪,听着,一个女生追着一个男生有两个原因,一是她对你很好奇,二是你让她觉得很有意思。” “这……我听不懂,彬姐,她为什么对我好奇,我怎么会让她觉得很有意思?” “噗——”女人发出一阵搞笑的声音。“不熟悉你的人肯定觉得你在装蠢,小子,熟悉你的人就知道你是真的蠢。” “彬姐!” “好了,好了。我坦白了。天,这事早知道让你去问你二哥了。”彬姐顿了顿说,“我认为,绝对有个女生看上你小子了。但究竟是哪一个呢?” 震惊,迷茫,犹豫,不安。 和彬姐通完电话反倒没有得到任何答案,倒是多了无数个问题。 他到底做了什么,能让一个女生喜欢上自己? 完全无法理解,张豪一度以为彬姐在逗自己。直到一天,他收到春晓雨的邀请,希望能陪她一起去看电影。 秋末 逛街,咖啡店,电影院,分手时羞涩和充满期待的告别,之后发生的剧情和彬姐预测的如出一辙,甚至连看电影时的座位都猜的十分准确。 张豪不得不相信了。 要说张豪为什么要去,没别的原因,只因为香奈儿带着春晓雨放学后在校门口堵了他两天。 他逃过了第一天,但没逃过第二次。 全程四个小时,他可能只主动说了十句话,不过回答了五十多个问题,被指使了二十多次(比一次任务被指使的次数还多)。 他彻彻底底,完完全全表现出了一个冷漠到不近人情的傻小子的一面,试图让两个少女意识到什么。 从结果上看,这次战术可能成功了,他绝对给对方留下了可以打到零分的印象。 几乎没费什么劲,只要他拿出平时的状态就好。 但不知为何,回到家,张豪仍有些忐忑不安,就好像有什么事没做好,但却不知道是什么事时的感觉。 不是好像,可能就是。 第647章 孤星与青流 粉色卧室,电脑前,春晓雨蹲坐在椅子上,嘴里叼着一根吸管,小口啜饮着放在膝盖上的饮料。 一边傻笑,一边看着聊天软件中,她的闺蜜香奈儿正滔滔不绝的奚落着某人的罪行,其内容简直都可以罗列成一套汉谟拉比法典了。 天煞的,你知道我说了多少话,喝了多少水! 奈 那家伙就是块木头! …… 唉,我真是不明白,晓雨,你是不是一直在跟我开玩笑? 奈 我觉得你是不是中邪了啊! …… 好像真的是。我在梦里总能梦到他。 雨 完了,全完了。要不,咱哪天去找个巫婆看看? 奈 现在还有巫婆? 雨 就咱们学校旁边的xx啊,她不天天给人用什么塔罗牌还有星象算命吗! 奈 额—— 雨 算算你是不是被什么人给下了蛊了。 奈 啊—— 雨 你额啊什么,鸭子吗? 奈 其实我已经找过她了。嘿嘿。 雨 啊?我怎么不知道,怎么不带我去!(愤怒的表情) 奈 我寻思你向来不信这种东西的啊! 雨 算了,她怎么说,快点。 奈 她说,我这是遇到了天煞孤星。命中注定。 雨 …… 救世者总部 普通病房 机械师,或者说纽扣男一边啃着刚剥好的苹果,一边抱怨,“喂,救了no.4的命,却给我住这种普通病房,待遇也太差了吧?还是说这就是你们最好的地方了!” “别总拿这件事说事,我已经不欠你什么了。”维莱卡双手架在胸前,在病床一边的椅子上翘着二郎腿。“知道我们把你弄醒花了多少钱吗!” 纽扣男不再说话,把苹果啃完,苹果胡扔进垃圾桶,然后才说:“也行,一命换一命。咱们两清了。”不过他又拍了拍肚子,怀疑的问,“这里不会是便宜货吧?” 维莱卡冷哼一声。“真是抱歉,我们这里找不到一块比你之前那些更烂的东西了。” 纽扣男得逞的笑了笑。“烂归烂,不过也能续命。到时候要看看你们这些东西的保质期如何了。” “什么意思?” “我知道你来干什么,不是要赶我走?”纽扣男露出一副打算盘的算计模样。“放心,我——是绝对不会走的,除非我确信你们给我装的那些东西完全没问题。 “另外,被毁掉那别墅钱也必须赔偿我,否则我出去没地方住可还行。零花钱什么的最起码也要转个七位数吧!不,你们既然这么大个组织,咋的得来个八位数……” 维莱卡控制不住的大笑起来。“我真是服了。我这辈子头一次见你这么蠢的男人。” “什么?” “你现在在我的地盘,还谈什么条件。我一句话就能让你看不到明天的太阳,把你肚子里装的东西全都再拿出去。 “我们现在考虑的是把你脑袋掏空,扔到海里,还是清除记忆后随便扔到外面哪个垃圾场。你还想要赔偿?真是有意思。对了,刚刚吃的那个大个的苹果,感觉怎样?” “挺……挺舒服的。”纽扣男一下没了气势。 “是不是感觉没那么撑了?”维莱卡邪笑着,“是不是感觉消化得很快了?是不是觉得前所未有的精神?” 纽扣男感受了一下,傻笑道,“好像还真是。” “哼。动手术的医生跟我说,你现在的人造胃几乎是以前那小水袋的两倍,肾脏的处理速度也更快了,替换的血管和纤维保质期都在二十年以上…… “不过我也说过了,只要我动动手指,或者说一句话,他们就会把里面那些东西全都掏出来。然后呢,你就只能全身插满管子,靠营养液过活了。哦,不过,有个好处,你绝对能住上这里最好的病房。” “喂喂,这不就是赤裸裸的威胁吗!”纽扣男不甘的叫着。 “是啊,那你以为我是来看病人的?你要是真的认为我是来看望你的,我就得把脑科专家找来,看看你是不是脑袋缺根弦了。” “这——” “开始提问。”维莱卡的情绪陡然冰冷。“名字。” “纽扣男,机械师也行。”。 “只警告一次。”温度越来越低。“我不是来和你唠家常的。我是作为救世者的审问者来审问一个组织外的‘囚犯’的。如果你再说一句废话,我立马走人。 “下一个来的人,我保证,绝对带着你不想看到的工具。还记得小时候我们经受过的那些刑讯手段吗?他绝对会让你尝个……” “想知道什么,知无不答,无不尽。”纽扣男急忙说。 “叫什么名字?” “姓青,名流。”纽扣男说,“这是我爹给我取的名……” “年龄。” “和你同岁。处女座,和你的正配。” “什么时候加入的公会?” “比你晚两期。” “等级。” “a+。” “执行过多少次委派任务?” “十二次。” “猎杀过多少个目标。” “嗯……二十几个吧。” 对维莱卡来说,这些问题都只是预热,她必须确认这个叫做青流的男人的身份。然后,她会让对方告诉她自她离开那一天起至今,工会内部到底发生了什么。 详尽的,堪比把那脑壳撬开后能得到的全部信息。 “你不是言无不尽吗?那就让我听听吧。如果我不满意的话,你可能还要对另一伙人再说一遍。” 青流急忙点了点头,找了会儿头绪,立刻讲述起来…… 男人口述了几乎两个小时,口干舌燥,不过维莱卡可不会给他倒水。 内容叙述还算详尽,就是废话有点多。男人总爱东扯西扯,讲着讲着主人公就变成了他自己,而且差一点就将他是如何拿到五枚徽章的故事说出来了。 维莱卡的确有点兴趣了解他到底是怎么办到的,不是不是现在。 有些信息之前已经听过了,不过如今再听一遍,内心涌出的不是不耐烦,而是一种近乎担忧的情绪。 青流越是吐露出他脑海中的回忆,维莱卡的眉头蹙得越紧。 “喂,大姐,你的表情不太对啊!”青流的四眼也注意到了。 的确不太对。维莱卡甚至都懒得伪装自己的表情了。 “再问你一个问题,青流。你认为现在工会能接受公平的谈判吗?” 第648章 谈判与一级警报 “谈判?”男人一时没理解这个词的意思。 “是的。如果……说我们现在还不想惹怒这个敌人,能够和他们通过某种方式达成共识吗?” 青流头一次在这病房中露出这种笑容,好像自己第一次占得了上风。“哈哈。”他一边摇着头一边笑着。“有意思。公平?共识??女士,你真的是离开工会太久了。就算不提这个,你们难道真的要跟想咬死自己的狮子谈判吗? “如果是我,现在绝对会离他们远远的,并且一天二十四个小时将自己全副武装,免得他们的牙齿伸到脖子前,却发现自己没有武器反击。” 心中那股不安突然升级,凝聚成形,维莱卡猛地站了起来。 青流一愣,赶紧问:“喂,你们……不是真的派人去谈判了吧?!喂——谁给我杯水啊!” 维莱卡已经冲出了病房。“给那个傻子倒杯水!”她一边跑,一边冲走廊尽头的一名护士喊着。 她越跑越快,拿出内部通讯器,找到常用联系人蒂亚,刚想拨出去,通讯器自己就响了起来。 蒂亚的头像突然放大了,占据了屏幕中心,下方是一串由左到右的导引箭头,提示她有一则来自外部的视频通讯拨来。 维莱卡赶紧滑动手指,接通通讯。 蒂亚的侧脸显露出来,焦急,紧张。她赶紧回过头,正对着摄像头,问道:“你在哪儿!” “我正往你那跑!”维莱卡说,“出什么事了!” “不是什么好事。”蒂亚又往旁边看了一眼,“还是没回复吗?该死。” “希望不是我担心的那件。”维莱卡奔出医院,坐上通勤车。 “你担心什么?”蒂亚皱着眉头问。 “那两个人。”维莱卡说。 蒂亚透过镜头,凝望着维莱卡,叹了口气。“要不说他娘的有时候女人的直觉真的是……赶快来!”撂下一句,她切断了通讯。 维莱卡飞奔着赶到系统指挥部,那里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几乎所有人都在吵吵嚷嚷。蒂亚跟她打趣的形容她失踪时那场面维莱卡这次终于亲眼见识到了。 不到两个星期,第二次一级以上警报。这从救世者诞生之日至现在,几乎是前所未有的反应状况。 no.1与no.2失去了联络。 按照正常,或者说已经成为标准的规定来说,no.1与no.2的座驾银梭会每隔一个小时往总部发送一条简单的信息,确认安全。 之前唯一有过的一次延迟,也只超过了半个小时。 这次,监控系统显示它们已经足足两个半小时没有收到银梭的联系了。 如果发生在平时,蒂亚可能还会有点耐心多等半个小时。但现在的情况是,no.1与no.2在敌人老窝里失去了联络。 可能要说句不好听的话,不过眼下的情况比见到维莱卡那满屋子的鲜血和被残忍杀害的两名护卫时更严重。 毕竟,这两个人是无可取代的。 “失踪,失踪,你们都他娘的爱玩失踪!哪天老娘也一去不回怎样!!”蒂亚一边搓着头发一边大喊,“赶快给我确认最后的联络位置!” “已确认,老大。”分析员也喊道,“来这边!” 蒂亚大步迈了过去,维莱卡紧随其后。这时候不小心挡路的就自求多福吧。 “定位源在这里,误差不超五百米。”分析员点着屏幕,里面是一幅世界地图,几条红线显示着总部距离最后一次定位源最近距离和信息的传播途径。 “这太他妈的远了。”蒂亚不安的说,又问,“能推算出行动轨迹吗,我想知道他们要去什么地方。” 另一边有人喊了句什么,不过没太听清,好像是在叫他们过去。 蒂亚走到一半,停了下来,来到房间中央的显像井处,接着立刻输入启动代码将其启动,然后对所有人大喊,“都给我听着!从现在开始,我只想听到能帮助我找到那两个人的直接信息,剩下的不论是什么都给我降低一半分贝!” 吼完,系统指挥部内立刻安静了下来。 不过所有人都并没有慌乱,而是继续稳重的推进自己负责的工作,只不过大多数的沟通变成了低声细语。 “把所有相关数据都导入这里,所有!”这次,蒂亚不用喊就能将声音传到所有地方了。 回复也更清晰了。一个情报员说,“轨迹分析已上传。” 立刻,显像井那千万粒子光电构成的全域地图中出现了一道清晰的红线。红线的箭头由大海指向内陆,代表方向。 其路径上有多处中空的圆形定位源,代表每一次连接节点。 目标是x国。但问题是,对蒂亚来说这条线太粗了。她问,“‘千年虫’部队呢,联系上没有,有没有情报输送。” “联系上了,但是……数据输送并不乐观。” “该死。”蒂亚咒骂道。这种情况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每当他们无法顺畅的联系到no.2,他们对‘千年虫’的掌控力度将会降一大截。 “继续联系。”又得靠他们自己了。蒂亚转向维莱卡。“有什么建议吗?” “别问我,这方面我肯定是业余的。”维莱卡诚实的说。看着越来越多的数据出现在显像井的立体影像上,她几乎都快混乱了。 这群人竟然能在这些事情上抓住重点,简直太厉害了。尤其是身边这个肉乎乎的女人,维莱卡觉得自己以前可能真的是小看她了。 组织失去了首脑,但各部位却仍协调有序,这个后勤部长已经不能只用合格来形容了。 不过,维莱卡也不想就站在这里当个木头人,建议道,“蒂亚,不能让这件事影响其他部门的工作。” “当然,我知道。” 看来也是废话了,维莱卡想。 蒂亚开始下达另一道命令。“听着。我要求这里的消息不能传出,包括岛内的其他部门和各地的海豚哨站。” “是!”众人回应。 “他们绝对没事。”蒂亚又喃喃道,“没准,这只是一次考验我们反应能力的恶作剧。” 不过维莱卡能从好友的眼神中看出,她并不相信。 维莱卡自己也是。 不是恶作剧,那两个人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第649章 根据地与指挥权 “我们必须先知道他们去了哪儿,在哪儿失踪的。这个模糊定位并不够。但我仍想先派最近的战斗人员去探查一番。”蒂亚盯着立体影像,估计在对维莱卡说话。 此时,这间屋子里,只有他们两人职别最高。而总部内的前十席只有他们,加上no.7科技部主管。 在蒂亚考虑要不要将no.7叫来时,维莱卡的目光却锁定在了信号源的最后位置。 x国的一座城市,不是首都,听起来很不起眼。但感觉熟悉,却又不知道具体熟悉在哪儿。 作为杀手时,她严苛执行了规定,不打探‘工会’内部情报,所以可笑,她被那些人训练出来,却从不知道它的‘老巢’在哪儿。 而且她离开工会太久了…… 但有一个人知道,他像耗子一样一直嗅着工会的动向! 维莱卡立刻退到一边,接着给医护区主管发送了语音请求。 基地内所有通讯信息都是公开的,对方一眼就知道是谁的消息。 通讯立刻接通了。“no.4?”主管从背景白色的办公室中站起来,一脸惊诧。 “我本想找负责护士,但实在找不到了,只能找你。”维莱卡说。 “啊,没事。” “就找他,现在每个人都得忙起来!”蒂亚从远处喊着。 主管估计是听到了声音,尴尬一笑,接着立刻严肃起来。“什么事?” “我想现在就和那个病人说话。” 主管先行动了起来,推开门迈入走廊,然后问,“是你带回来的那个吗?” “没错,请快一点。” 主管跑了起来。“先挂了。” 三十秒后,视频重新接通。 青流眯着眼睛出现在屏幕上,带着一脸被吵醒的不情愿,另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的表情。 维莱卡想打烂这张脸。 男人故意不说话,不知从哪摸了一会儿把眼镜戴上。 维莱卡说,“x国x城,你能想到什么!” 青流眨了眨眼睛,“嗯……我记得那里的老举服务还不错。” “主管!”维莱卡大喊一声。 图像一阵抖动后换成了之前那张略显焦虑的中年男性的脸。“怎么,no.4?” “上次no.23带回的那批‘神经毒素’,你们做了复制吧?” “啊,啊。”主管回答。 “叫人去拿。如果他再说一句废话,立刻插一管进去。” “好!”主管立刻在那边喊了起来。 又一阵抖动,人脸又换了回去。这次,青流脸上的表情和颜色倒是符合他的名字了。 “再好好想想,青流,为了你自己的命。”这次,维莱卡的语气再也不强硬了。 但反而就是这种平淡到甚至带着些渴求的语气,最是能让人意识到绝境已至,最后的通牒到了。 “我……我我再想想,等等,马上,马上就好。”青流木讷地点着头说,眼睛立刻转了起来。 “你是想知道工会在那里有什么,对吧?据点,酒店,或者产业。我知道,我想起来了。那里的确有个工会的产业,一个酒店,很老了,装潢不咋地,所以很少有人去住。” “那酒店在哪儿?!”维莱卡将声音调成外放。 青流也只去过一次,之后就再也没去过了。他没记住酒店的名字和准确位置,但凭借印象描述了一下周边的店铺,还有印象特别深的特征建筑。 听到声音,分析员立刻开始模糊搜索。没等青流回忆完,系统已经锁定了一栋建筑。 “xx酒店。”维莱卡说。 “哦,对,没错,就是这个名字!”青流喊着。 蒂亚那边立刻开始催促起来。“立刻联系最近的哨站……” 维莱卡关闭外放,离开了忙碌的人群,继续问道,“你将你的命又留了几个小时,那么还有什么别的要说吗?再想想。” “我再想想,我再想想。”青流说自言自语着,“x国,x国……北,西,西北,西北边界……西北边界,那里有一个庄园,一座城堡,曾经是工会的基地。” “曾经?”维莱卡惊讶。 “没错。稍微了解工会历史的人都知道,工会每半个世纪或一个世纪要换一次根据地。”青流说,“这消息是不会外泄给除领导层以外……” 维莱卡立刻将这信息告知蒂亚。蒂亚重新开始分配任务。 “我……我还能活吗?”青流小心的问。 “啊,你死不了了。”维莱卡挂断了通话。 就在这时,红色通讯警报照亮了整个指挥室。 一名通讯员激动的大喊起来,“接收到银梭的通讯请求!” 该怎么说,这信息来得如此突然,甚至一时间众人都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这就仿佛黑暗中突然一道劈来的黎明光亮。 蒂亚惊讶了两秒钟,接着第一时间接过最高级权限,调出通讯请求,立刻接通。 从杂音和解析数据来看,这绝对是一段被干扰的信息传输。 图像闪烁,没有视频,只有一段断断续续的音轨。 乍听起来是no.1的声音。 “被……偷袭……将……挥权……给no.4……卡……” 通讯结束,无论再怎么解压,没有更多的信息了。 一时间,指挥部内立刻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将目光转向了蒂亚和维莱卡。 但维莱卡却盯着蒂亚,问:“是no.1的声音吗?”比起声音分析软件,她更相信女人的直觉。 蒂亚又听了一遍,又一遍,接着点了点头,然后说:“分析通讯内容。” 这句话她几乎是对自己说的。 “声音来自no.1,确认遭遇偷袭。后半句,将指挥权交给no.4,维莱卡。分析完毕。谁有不同意见?” 没人说话,反而是维莱卡想说什么,“蒂亚,我……” 蒂亚摇了摇头。“所有人听好,现在,将总指挥权交给no.4,一切行动以她的命令为最优先级。” 说着,蒂亚自觉将显像井正面的位置让了出来,还对维拉卡使了个眼色。 维莱卡心里一万个问号奔过。 总部的事情无疑蒂亚是最清楚也最可能处理的有条理的,可为什么要让她…… 但蒂亚的眼神是认真的,其他人的目光也是。如果她不接过指挥权的话,无疑也会对其他人,甚至行动产生影响。 第650章 紧急会议与第二预案 如果no.4连这么重要的一次任命都拒绝的话,以后谁还会服从她的什么命令呢? 维莱卡深吸了一口气,走到显像井前,对自己的好友点了点头。 以前,什么管理人事方面她完全不懂,自从加入救世者,从一开始的新人教官,到训练基地建设总负责人,她不断在接触这些陌生的新东西。 说起来,就好像那两个人有意为之一样,一直在锻炼她。 真有意思,她那时几乎觉得快到而立之年的自己已经没什么可学的了。 不过,正是之前的锻炼让她此时的大脑并不是一片空白,她懂得人事任命的规则,什么人做什么事。 她清了清嗓子,用沉了几分的声音说道,“现场所有人继续自己的工作,有任何新的信息或结论仍汇报给no.5,指挥部的负责人也是no.5。”然后转向蒂亚,“我认为咱们必须要召开一次十席会议了。” “好的。”蒂亚回应。 “还要把所有驻扎在总部的特派员全都叫上。”维莱卡说。 “好。” “我现在就去第一会议室。给你十分钟处理这里的事,务必赶到。” 蒂亚点了点头。 维莱卡大步迈出指挥室,一边听着身后蒂亚的指挥喊声,一边在平板上利用自己得到的最高权限启用第一会议室,并找到驻扎在总部的两名特派员,发送红色一级信息。 这种信息要求接收人在接收到的一分钟内给予反应。 又查看了几项新增的汇报,清空了待办事项,维莱卡捏了捏拳头,让自己振奋起来。 别搞砸了,她提醒自己。 但其实,关键已经不是她是否会搞砸了,关键是,那两个男人绝对不能出事! 十分钟后,第一会议室,紧急十席会议 参会人员——第一负责人no.4维莱卡,后勤部长兼临时指挥部负责人no.5蒂亚,科技部主管no.7,驻扎特派员no.15猎豹和no.17斯巴达克。 维莱卡花了两分钟将事情大概告知了未知情的三人。 面对这前所未有的突发情况,即使两个身经百战的战士,两个城府深厚的男人也面露惊惧。 更别提从不参与战事的no.7了,他甚至已经无法接受状况到面容呆滞了。 “这……这什么情况?”no.7犹犹豫豫的问。 “情况我已经说明了。”维莱卡盯着no.7说。 后者愣了几秒,然后低下头,摘下眼镜,用手掌洗起脸来。“抱歉,我……我可能要冷静一下。” “没关系。”维莱卡转向驻扎特派员。“二位,现在,就这一时刻,可能是我们组织自成立以来所面临的最大危机了。两位领袖遇袭,失踪,生死……未知。我认为,无论即将付出什么代价,都要找到那两人。” “工会吗?”no.17斯巴达克愤愤的说,“说句粗鲁的话,我早就觉得那帮崽子会对咱们动手!小道消息我想你们肯定也听过不少。” “我同意no.4的说法。鉴于二人的重要性,可能付出什么代价都不为过。有行动预案吗?” 维莱卡架起了双手。“行动预案……”她看向蒂亚,发现蒂亚也正盯着她。 没错,这就是no.1将指挥权交给她的原因了,蒂亚也明白了。他希望她能带领组织行动起来。 干什么? 救援。 他们需求救援,也就是说,那两人确信自己不能暴毙,也一定会坚持到救援到来。 “我已经联系最近的两个哨站,让他们分别前往那两处地点实地探查。”蒂亚说,“并且吩咐总部的支援部队为他们提供武器。毕竟是跨国作战,他们无法全副武装。 “支援部队出发了吗?”no.17斯巴达克问。 “还没。在等……no.4的命令。” no.17斯巴达克转向维莱卡,说:“如果还没出发,我请缨让我带队支援。” 维莱卡点了点头。“支援部队的确需要有人指挥,现场应变总比远程协助要好。同意no.17带队。” “那么他可能现在就要去做准备了。”蒂亚说。 no.17站了起来。“我是粗人,动脑子的事不适合我。这里有我没我一样。但战斗的话请放心交给我,我一定会把那两个人救出来的。”说完,no.17就雷厉风行的转身离开了。 “我们也必须立刻行动了。”no.15猎豹说。 维莱卡点了点头,但却转向了no.7。“我希望你现在去做准备,在我们走后立刻将‘总部’移动到安全的位置。虽然可能性不大,但也不排除敌人会利用这个时刻向这里发动攻击的可能。” no.7立刻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走出了会议室。 各尽其职,每个人都有能做到最好的事。那么就剩下他们三个人了。 维莱卡沉默着,来回打量二人。 “你在想什么,维莱卡?”蒂亚问。 “第二预案吗?”no.15说。 维莱卡轻轻点头,犹豫了一下,说:“迄今为止我们的所有行动都是被动的,修复联络,执行救援。我在想,用什么方式能够让我们掌握……某种主动权。” “主动权?”蒂亚不是战士,她无法理解维莱卡此时的思维。 但no.15能够理解。他说:“不知道二位听没听过一句东方古语。它说的是一个国家为了营救自己的盟友,选择攻打敌人城池的故事……” “围魏救赵?”蒂亚试探的问。 no.15点了点头,然后看向维莱卡,“不知道这个故事是否能让no.4想起某些能获得主动权的措施。” 维莱卡嘴角一咧,勉强笑了一声,算当作回应。她的眼神在坚定和模棱两可之间摇摆。 “的确。在我们坐到这里前,我脑子里就突然蹦出来一个想法:主动出击,威胁工会。这样有可能让对方面临顾此失彼的选择。 “到那时,比起完成某项任务,可能自己的老家更重要,他们就会自动解除对那两个人的包围或攻击。但我仍在犹豫,因为不知道这么做是否太过鲁莽。树敌什么的都是次要的,关键是新的行动可能带来新的危险……” “你之前不是说过要不顾一切代价吗?”蒂亚小心询问。 “我的确说过,no.5。”维莱卡说。 第651章 围魏救赵与青流的请求 “这样,我不是战士,可能无法全部猜透你们对战斗的担忧或者别的什么。但有一点,也许我可以解答你们的疑虑,或者说是扫清。”蒂亚坚定的说,“就是,那两个人,一定会坚持到救援到来的。他们不会死。” 两名战士都抬起了眼睛,看向蒂亚,接着又对视片刻。 维莱卡捏了捏拳头,说:“抱歉,是我太犹豫了。我宣布,现在立刻启动另一项行动预案:主动出击,偷袭工会总部,围魏救赵!” “我可以带队。”no.15也请缨道。 “不,猎豹,我亲自带队。没别的意思,只是论这里,可能没人比我更了解敌人。”维拉卡说。 猎豹点了点头,没有一点被拒绝的失望。 “另外,我提议叫上no.10金,捉耗子少不了猫;还有no.6……” 蒂亚惊讶的抬起了头。 “我们需要任何强大的支援。这种情况,她一定会接受调度的。” “好。我去说吗?”蒂亚问。 “你去,蒂亚,现在。” “我这就去准备。”蒂亚也离开了会议室。 “行动就是最好的准备,细节什么的路上再说,你说呢,no.4?”no.15建议道。 “你说的太对了。看来我真的是在后面待得太久,做起事太拖沓。”维莱卡自责道,“立刻去准备吧,no.15。我们可能会在十分钟后出发!” 猎豹点了点头,推开那还未关上的自动门,也走了出去。 十分钟……维莱卡仍坐在椅子上,左手两根手指不停敲打着另一只手的指关节。 行动已经确定了,无论如何必须做了;人员的召集她很满意,救世者的战力让会让她有更多选择; 对总部可能遇敌的担忧很大可能只是杞人忧天,所以她没有投入太多资源,只交给no.7去做。 还有什么? 自己的伤已经康复了,甚至无论康不康复这都是小事。 要叫上那个小子吗? 算了。还有一件,最关键的一件,可能会决定行动成败的一件,她说‘没人比我更了解敌人’。 维莱卡叹了口气,这话真的就这么说出口了。但事实却是相反的。 她离开工会已经不知道多少年了,最近得到消息还都是依靠一个‘前杀手’的口述。她可能一点也不了解现在的敌人了。 就因为这一项,冒险变成了鲁莽。 但有金,他应该一直关注着工会的动态。没错,她巴不得现在就跟no.10通话。但她也知道不能太急,凡事都需要准备时间。 那么,她也必须行动了,维莱卡提醒自己,而且必须尽快。 光坐在这里,即使穷尽脑汁,能得到的也是有限的。 必须做出改变。 每切切实实走出一步,情况可能就会改变。不管是朝着希望的方向,还是灾难的方向。 总之,到最后,终会得到一个结果。 她走出会议室,看着自动门缓缓闭合,继而转向空无一人的冰冷走廊。 为了减轻重量,建筑大部分采用复合材料,坚韧,抗震,就和他们救世者的精神一样。 没错,这么想着,维莱卡的步伐就没那么沉重了。 这个组织不光是凭着‘来路不明’和杀戮才发展到如此这般的,更多的是依靠每个成员的决心与意志。 平板突然震动起来。新情况。 维莱卡接通,却看医护区主管一脸尴尬的出现在摄像头前。 这个时候可没你们什么事,维莱卡心里这么想,但脸上还是表现出了统筹者应有的耐心。 但还没等主管开口,平板就好像被抢了去。维莱卡又看到了青流,皱起了眉头。 “维……no.4?”青流喊着。 维莱卡的第一想法就是直接挂掉视频,她现在有一万个比这重要的事情要去干。 不过青流也知道自己的处境,立刻连珠炮似的说了起来。“我……我猜你们有人遇到麻烦了,是吗?被工会出尔反尔,还是偷袭了?我猜你们想要主动出击是不是?! “听着,不,我只是想说,no.4。这里,所有人,包括你在内,可能都没有我了解他们。你知道我指的是哪群家伙。我即使脱离后也一直在研究他们。我……” “你想说什么?”维莱卡直接问。 “我想让你带上我。”青流的声音没刚才那么有底气了。“我一定能帮上忙的!” 你只是想跑而已,维莱卡想。但她又突然意识到,不管男人是否在诡辩,他的话中有一个事实不容否认——这里,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工会。 一个谈不上意外,但却绝对有趣的想法突然冒了出来。 要是带上他会怎样?好处是可能会得到一些便利; 问题呢?会遭到背叛吗?会两面受敌吗?会被直接甩开吗? 不知为何,维莱卡竟觉得不会。 她不知道究竟是因为对方那双眼镜后的黑色眼睛,还是那副看起来年轻但实际却老辣的面容让她产生了如此天真简单的想法。 话说,她产生如此想法的原因还不是因为她已经被说服了?太容易了吧! “我不信任你。”维莱卡说,摆出一副拒人千里的语气和表情。 “你不用信任我。”青流急忙说,估计早就想好了措辞。“你只需要知道,工会也是我的敌人就行。它们想杀了我。” 维莱卡注视着那双黑眼睛,突然说:“你把眼镜摘了。” 青流愣了一下,还是摘掉了眼镜。“怎……怎么?” “离近点。”维莱卡说,然后盯着那双眼睛。 这次,能彻底看清了。 眼球凹陷,目光有些呆滞,但不再有什么能遮住那漆黑的瞳孔了。这男人的眼睛中有和那个男孩一样的一种东西,一股纯真劲。 维莱卡想笑,但是控制住了,说道:“我们可不会等你。” 青流眼睛瞪大了一圈,喊着,“不,不用你们等。就现在,给我一套装备我就可以战斗了!你的伤不还没完全好吗,我就当你的保镖怎样?” “没了你那些玩具你还有什么战斗力吗?” “我可是杀手,只要有一把枪在手上,没有人敢说能在我这里全身而退。” 第652章 黑鹰与加速 空前的紧张中,维莱卡第一次笑了出来,尽管只是冷笑。 不过她立刻收敛住表情,说道,“别乱走。我现在就叫人去接你。” 通讯挂断。 她的步伐更快了,待办事项中又多了几条消息,维莱卡逐一打开确认。 其中一条告诉她no.17已经带了一队人出发了。 就要这种效率,维莱卡继续浏览其他消息。这些消息不论是好是坏,对现在的她们来说都十分关键。 十分钟后,应急准备完毕。 众人赶到停机坪,黑鹰停在那里。这架飞行器不是直升机,唯一相似只是名字。 从外形上看,它与银梭几乎一模一样,不过颜色是黑色的。 其实,它就是银梭的备用机,用来在银梭维修保养时作为替代。同样,一般情况下,只有no.1与no.2有调用权限。 如今,维莱卡接过了最高指挥权,拥有了几乎所有权限。她一早就决定好把这东西叫出来,因为只有它能让她们以最快的速度抵达目的地。 “这就是他把指挥权交给你的原因,这决定可不是什么人都有勇气做出来的。”蒂亚说。 维莱卡苦笑。“别说太早,蒂亚,这事其实我……”她看到了蒂亚脸上坚毅的眼神,停下,等着对方说什么。 蒂亚开口。“还记得之前你把一个男人交给我吗?今天,我也把一个男人交给你,带他回来。” 无需多言,两人是交好多年的密友,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在对方眼里都代表一种想法,一种情感。 突然承载着这份期待,她甚至觉得必须凯旋而归了。“等我消息。”维莱卡冲蒂亚点了点头,登上了飞行器。 “出发。”舱门关上时,维莱卡冲着驾驶位大喊着。 她迈过正在启动制冷的医疗冷冻舱,几个武器箱和医疗包,通过一面隔框走进舱室。 座位上有三个人——no.15猎豹,前杀手机械师青流,一名经验丰富的战地医护员。 启动至加速这段时间讨论什么显然是不明智的。 维莱卡走了几步坐进座位,安全带自动将她身体固定,抗载荷服自动包裹住关键部位。 飞行器利用喷射气流腾空而起,接着,便以几乎最大马力窜上了天空。 强大的瞬时加速度将几人钉在靠背上,几乎动弹不得。 正常来讲,这极限过载甚至会让她们晕厥,并对身体造成损伤,但既然是首领的座驾,必然有某种保护措施。 保护措施隐藏在机体材料中。这种特殊材料通过原晶的激发能够释放出一层保护磁场。 这层磁场才是关键,它能够将飞机加速时里面的乘客所承受的额外载荷有效降低百分之三十。 再加上抗载荷服对身体的保护,让她们能够承受以前的飞行员根本无法承受的加速度。 加速过程结束,维莱卡降下操控屏幕,接通了视频连接。 另一头出现了两张脸,一张是金,一张是狼。 他们早就准备好了,甚至连那个女人脸上的表情都显得异常专注。 维莱卡先与他们确认接应地点。 从路径上看,幸好他们只需要绕一个小s圈,而不需要做无用的折返。接着,开始商讨进攻细节。 信号不是很稳定,但他们不需要看清对方的面孔,只需要听清对方说的话。再加上系统对声音会做出补偿,所以沟通完全没有障碍。 维莱卡主要询问金的意见。 金没有对这次突袭任务的缘由发问,既然维莱卡已经被委任为最高指挥者,那么她的命令就代表最高指令。 况且,金这个老男人对no.4一向是敬重的很。他等待时就已经在考虑了,所以直接建议他们直攻总部。 其实维莱卡就是这么想的。这和某些心狠的人打起架来是一个道理,既然已经决定出手,小打小闹就没有意义,必须重击要害。 那么接下来的问题就变成他们该如何进攻了。 既然是工会总部,即使没有提前驻兵,防御也必定森严。 光维莱卡知道以前的防御工事就有数不清的铺设地雷,多重防御网,探测雷达,重火力炮塔……现在,还不知道会不会有人型战斗机器看护。 “一定有。”青流轻声插嘴道。 如果仅仅是为了安全第一的话,那么他完全可以不说话,直到维莱卡让他开口。 但此时,坐在这超科技的飞行器中,他很难置之度外。 而且,作为一个男人,他必须要履行承诺,一是要帮助他们了解工会的地势,二是要保护眼前这个看起来完全不需要别人保护的女人。 众人的目光瞧了过来,青流苦笑一声。 “这是谁?”金问道。 维莱卡犹豫了一下,说:“临时顾问。前工会杀手,和我一样。” “哦。”金点了点头,问道:“你有何高见?” “我……只是想说我们一定会遇到战斗机器,而且绝对不止一台,型号不可能特别老,因为在我收集的信息中,他们最近一次进口机器的时间不到两年……” 青流停下,用余光小心查看其他人的反应,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说了一堆废话。 “继续。”维莱卡说,语气就和与其他人对话时一样。 青流刚想说话,一直没言语的no.6突然开口了。不过内容与当前会议完全无关,只有语气难得的随和,她说:“啊,抱歉,打扰一下。我可能……不适合这些乱七八糟动脑袋的东西。哦,可能也不是什么乱七八糟。不耽误你们时间,我先退出了。” “no.6!”维莱卡第一次放大了声音。 “别紧张,我哪儿也不去,no.4。准时到那个地方接我,别让女人等太久,好吗?”说完,杀戮之狼就切断了通讯。 维莱卡倒是松了口气。 她刚刚以为no.6会退出,但既然她这么说了,意思就是绝对会参加救援。 这就够了。 全救世者除了那两个人物之外,可能就她和no.3知道刚刚挂断通讯的女人的战力如何,这也是维莱卡第一个就想到她的原因。 古怪,傲慢,神秘,凶残,但在战斗时却是你绝不想与其成为对手的那种人。 维莱卡顿了顿,继续作战会议。 第653章 端口与集合 青流继续说,将他所了解的所有关于工会总部的信息全盘托出。 之前说过,这个男人喜欢追根问底。他在脱离工会前,就曾非常细致的了解过工会总部的布局及其周边地貌。 但即使他那时是a级杀手,在总部活动时也一直受到限制。 许多信息都是在违规的探查下收集到的。 比如晚上依靠无人机,利用关系小心探入内部网络等等。 他还说,别看工会这么大组织,但其实对网络的应用还是很疏漏的。 一方面是因为网络本身就保守不了秘密;二是因为他们实在传统,到现在还在用羊皮纸发送密文和任命什么的。 那群人相信经过科技手段加强保密性后的纸质文件更‘神圣’,而且容易销毁…… “哦,抱歉,扯远了。”青流继续说,“所以网络攻击没准是个不错的手段。只要我们能够找到一个合适的入侵端口就行。” “入侵端口?”no.15猎豹显然对一些专业的网络用语不太熟悉。不过他可能问错人了,这里的其他人都不是太懂。 青流可能明白,但却讲不清。他是机械师,不是黑客。 回答他们的是副驾驶。他在试训成为标准的飞行员前曾是一名网络工程师。 “我想他说的这个应该不是通常协议中的服务端口,而是更直接的线端。像那种组织,一般都会分内外网以保持机密信息安全。外网很好入侵,只要咱们拿出几个黑客就行。不过简单,也就意味着没什么用。往往你能查到的就是一些伪装信息。 “再想深入就必须进入内网。而内网一定是与外网断开的。再多的手段只要无法直接连接内网都不好用。而要想连上内网,依靠网络肯定是不行的。我了解的最直接的方式就是在其网线上插入一个节点,或者用u盘直接侵入处理器什么的。不过……” “这些手段只能从内部下手。”青流说。 副驾驶点了点头,竖了个拇指算作回应。 在其他人思考如何打入敌人内部的时候,副驾驶已经转头继续自己的工作了。 他向总部汇报他们已经侵入了雷达密集区,需要探测干扰,并提示后面的人通讯可能要中断一会儿。 因为飞行器要开启自身的防探测系统,同时,总部的黑客们会攻击下方的国家雷达中心,在一定程度上干扰他们的探测器。 两个小时后,金登上了飞行器。 当时,后者正在高川的庄园训练庄园护卫队。 登上飞行器前,金特意将云石叫到身边,叮嘱他自己不在的这段时间一定要看护好高大小姐。 不过从他信任的表情看,金显然对自己的的徒弟很放心。 接着,发生了一件小插曲。 在驾驶员刚准备关上舱门的时候,看到一位少女狂奔着越过草坪,甚至不惜丢掉碍事的拖鞋,赤脚朝他们跑来。 驾驶员有些犹豫的询问,“no.10?” 金凑到驾驶室朝外望,看到那身影第一时间说的是,“赶紧关门!” 可等驾驶员按下关闭舱门的按钮,舱门闭合前,那位奔跑的少女已然抵达了近处,非常近,近到都可以将手伸进来了。 “等等!”少女喊着。 索幸舱门拥有自动防夹功能,在即将压碎那细嫩手腕前停止关闭,重新打开。 乘客位上包括维莱卡在内的所有特派员都惊讶的打量着这个‘不要命’的女孩。 少女可能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冲动和鲁莽,赶紧低头致歉,但仍鼓起勇气问了一个问题。“他……他也在那儿,对吗?” 在躲藏起来的金的眼神和肢体暗示下,其他人都没有回应看起来有些焦急的少女。 最后,维莱卡下达了最终通牒。“我们还有急事,女娃子。关门!” 随即,舱门再次关闭。 这次,少女没再不识趣的去阻止什么了。不过,让她止住自己冲动的源头倒不是她自己的克制力,而是那个发号施令的女人的凶狠眼神。 那眼神的确将高山震慑到了,她甚至觉得有些委屈,因为自己只不过是想打听一个人。那里面坐着那么多人,他们只要回答一个字就行了啊! 云石走了过来。“大小姐,你没穿鞋。” 高山翻了个白眼,心里吐槽,该是多无趣的人才能在这种时候问这个问题。 少女一直看着飞行器钻入薄云,消失在天边,不由得自言自语到,““他就在那儿,是吧?” “看来金能说的就是所有能说的了。” 少女又翻了个白眼,一边吐槽一边转身离开。“人走了就不叫师傅直呼名字了是吧?” 云石愣住了,一时语塞。 “赶紧练你的手艺去吧,要不然他回来又要揍你了。” 但云石急忙追了上去,解释说,“他说离开的时候让我负责保护你的安全。” …… 飞行器内 维莱卡询问金刚刚是怎么回事。 金尴尬的说,“谁让大姐大眼光这么好呢?你看上的男人也有别人看上了。” 维莱卡此时脑子里几乎被塞满了,竟是想了好一会儿才读懂金刚刚的话指的是谁,然后露出了几个小时紧张情绪下的第一次真正的笑容。 不过,这笑容只持续了半秒钟。 当维莱卡重新恢复冷静,便开始钻牛角尖般用另一种思维思考刚刚发生的事。 耽误了二十秒。 是无关紧要的二十秒,还是生死攸关的二十秒?有人能知道吗?有人能预知吗? 带着这种纠结又压抑的疑虑,维莱卡只能选择闭上眼睛。 一个半小时后是no.6。 飞行器刚在孤山降落,女人飙着豪车也到了。 漂移刹车,豪车撞到了树上,几近报废。 no.6优雅地推开另一侧能打开的车门走了下来,不忘拿上后备箱中的副甲箱。 “车不要了?”维莱卡问。 no.6无所谓的笑了一声。 “耽误你找东西了。” “东西就在那儿,早晚会找到。”no.6说,然后上了飞行器。 飞行器已经坐满了。 他们将在两个半小时后抵达目的地。 飞行器全程超高音速巡航,不用加油,原晶提供的能量足够他们一次飞到目的地。 驾驶员会选取最快的路径,总部的信息工程部全程跟踪保护。 第654章 工会与最后时刻 7个人,千万旅途,动用了历次任务最高资源,承载了超过任何人能承受的重量的寄托与希望。 即使他们都表现得镇定自若,但是内心肯定已经在紧张的狂跳了。 作战方向更改了三次,细节无数次推翻重构。 他们要将所有信息全部考虑进去,包括黑鹰携带的火力,弹药资源的分配,每个人的具体任务等等。 抵达前二十分钟,他们才终于敲定。不过也是因为没有时间再更改了。 黑鹰掠过峡湾,准备翻越崇山。 最后的时刻到了,他们换上作战副甲。 …… 杀手,以前有个更好听,甚至更被信仰的名字,刺客。 他们的组织与人类最古老的部族、城邦和战争一样久远。 不分性别,不分地域,他们将一群人组织起来,只专注于做一件事——刺杀。 隐藏在黑暗的黑暗中,潜伏在不为人知的界面,恪守一个信条—— 世界上没有一个人是不可或缺的。 也就是只要条件或者利益允许,任何人都能够成为目标。 不过一开始,刺客们的目标,或者说任务可要简单得多。 他们只为某一个位高权重的大人服务,成为其黑暗的手段,为其扫清敌人和障碍。 不过随着组织的不断发展,他们慢慢发现,自己的力量已经超过了所有人,也就是说,没有人有能力,有权力去指挥他们行动了。 或者再加上别的原因,总之,刺客们独立了出去。 在蒙昧之初,刺客们的力量甚至真的可以改变历史的走向。 但随着文明的进步,科技的发展,组织、社会、国家更有效的凝聚在一起,律法更普遍的发挥效用,能制约他们的力量更多了,工会就此被打压。 他们变得没那么神圣了,没那么恐怖了,甚至只是变成了掳掠人命的杀手。 他们的信条可能也在这种改变中被潜移默化的扭曲,或者说自我‘蜕变’了。 至于如今,工会否真的又重新依靠于某一‘强者’,其事实与原因还不得而知;是分裂,背叛,又或是一次整体换血,还有待考证。 飞行器跨越群山,一片广袤的丘陵扑面而来。地表高低起伏,明亮与暗影有致的交叠着。 青流提醒他们可能要进入工会的雷达探测范围了。 飞行员立刻将飞行器拉低,开启近地隐蔽飞行模式。 实景开始飞速倒退,即使有缓冲玻璃,也仍让人目眩。 不过维莱卡即使闭上眼睛,也知道下面会有什么。 她就是在这里被训练成为一名杀手的。 在葡萄架之间追逐、角斗;喝着新酿出的葡萄酒,直到酒变得和水一样无味…… 不过那段时间太过久远,久远到维莱卡已经回忆不起来太多的故事和面孔了。 仅有几件事仍盘旋在她的记忆中,无法忘却。 因为在当时,在她的心智还未完全成熟时,那些事给她带来了震撼和恐惧。 一张充满邪恶力量的沉默面容突然闪了出来。 如果说工会还有什么让维莱卡忌惮的话,这张脸肯定占据了大部分。 希望他不在这里。 维莱卡收回目光,眨了眨干涩的眼睛。 还有十分钟。 这已经不算是还有时间了。在目前这种即压抑又伺机待发的气氛中,十分钟与一分钟没什么差别。 维莱卡提醒所有人进入战斗准备,率先起身,走到后舱,抓紧垂降吊索,呼了几口气。 其他人也都跟了上来,no.15猎豹,no.10金,no.6杀戮之狼,机械师青流。 包括维莱卡在内的四名救世者特派员全副武装,身着定制副甲,携带好了充足的弹药; 总部的装备专家也给青流找了一套临时副甲,是那种特派员参加进阶考核时穿的那种。但挑选时更多看重的是是否合身。 一套副甲功能再多但却影响行动岂不也是白费? 还有五分钟。 维莱卡抬头,扫视众人。“希望各位牢记作战计划,并且,小心行事。我……不希望有人为此搭上性命。” “既然是战斗的话,这句话就别说了吧,no.4。”猎豹委婉地提醒,“我们可都是有觉悟的人。” 维莱卡立刻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半带羞愧的点了点头。 “有件事我还得问问,大姐大。”金说,“咱们这次任务有没有什么目标?” “刚不说了?尽可能的破坏。”杀狼饶有兴致,“让他们所有人都知道自己的老窝被人捅了。最好还要来个实况转播什么的。” “可这……这称不上目标吧?”金更疑惑的问。 “但说实话,我现在也想不出什么更好的方式了。”维莱卡有些犹豫的说。 “还有什么更好的方式?”猎豹说,“no.10,我觉得这次突袭本身就是一个最直接的目标了。如果他们没有料到的话,就是一次绝佳的机会!” “他们绝对料不到。”青流插嘴说,“no.4知道他们是多么孤傲的一群人。无法无天,自以为是。成为杀手时,其实我们都是这样的人。 “尤其是现在,他们可能在你们另一边的救援路径上布置陷阱,但也不可能会派人来加固这里。与其说他们想不到,倒不如说他们根本不会去想有人敢执行这么大胆的计划。”他转向维莱卡,露出称赞的笑容。 维莱卡皱起眉头。 “哈哈。”金笑了一声,“不过话说,兄弟,你真的要参加战斗吗?那可是你的前东家。做个咨询顾问不是更好?” 金的语气听起来有点冷嘲热讽,不过青流却听明白了他真正的意思,说道:“参不参加战斗我说了的确不算,兄弟。不过,之前约定好的,我的任务是保护你的大姐,你们的no.4。所以,如果有人想动她的话,得从我身上迈过去才行。” 猎豹吹了声口哨,接着被维莱卡瞪了一眼。 杀狼逗笑着说,“小哥,也保护保护我怎么样?” “呃,呵呵。”青流尴尬但不失体面的回复,“这位女士看起来不像是喜欢被人保护的类型。” no.6邪魅一笑,不再关注这边。 金拍了拍青流的肩膀,大笑一声。“那就交给你了,兄弟。千万别有什么闪失,否则,会有另一个男人恨你一辈子的。” 第655章 偷袭与重返故地 “啊?这……”青流低声说,“结束后,请务必告诉……” “可没人跟你约定过!”维莱卡呵斥。“别自作主张。执行好分配给你的任务。” “当然。”青流赶紧点头回应。 “不过,也请各位一定要随机应变。”维莱卡又说,“之前我没说,不过现在我得提醒你们,小心那个男人。如果可以,尽量不要和他正面冲突。” 稍显拥挤的空间内,有三个人立刻警惕起来,一人露出苦笑。 “是谁?”金蹙着眉头问。 “多少年了,我早就不知道他现在会是什么样子。不过,只要你们碰到他,就一定会认出他来的。” 还剩一分钟。 金站在旁边,他的手放在了一个红色的拉杆上,并放下了作战头盔上的功能面板。 面板颜色逐渐暗淡,直到看不清金的表情,外封模式开启。 驾驶员从前面说,“准备发射激光制导导弹。这次是真家伙。” 副驾驶立刻行动,按下几个按钮,打开一个操控器,并用手握住,接着喊:“发射系统准备就绪。” 一个无声的倒计时在所有人心中启动。 “机体被锁定,地方防空武器,五百米!”副驾驶喊道。 “释放红外干扰弹!” “红外干扰弹释放,激光武器锁定目标!”副驾驶说。 “发射!”驾驶员大喊一声。 “发射!”副驾驶扣动扳机。 刹那间,爆炸声此起彼伏,仓室内开始摇晃。 四秒钟后。 副驾驶员第一时间提醒。“威胁被摧毁,可以出仓!” 几人知道驾驶员他们是冒着被击落的风险试图靠近目标,所以时间可以说是间不容发,敌人的第二轮对空导弹可能已经就绪了。 所以还没等年轻的副驾驶把这句话说完,金就立刻拉下了拉杆。 脚下的地板猛地朝两侧打开,一股狂暴的带着烟雾与热浪的气流涌了进来,四人在这股上升的气流中猛地向下坠去。 垂降吊索是拥有韧性的复合钢筋,特派员手中紧握的抓手上的扳机形开关可以控制下落速度。 一出舱门,迎面而来的便是明亮的天空,金属燃烧的黑色烟雾,还有一座巨大的中世纪古堡。 没有密集的防空炮火,甚至没有瓮中捉鳖的伏击。 从这一点上看,青流说的没错,敌人完全没有料到他们的这次偷袭。 当然,驾驶员的技术与勇敢也非常关键。 维莱卡完全没有减速,依靠吊索本身的张力控制下落速度,只在最后几米猛地按下扳机,并在反冲力达到最大前松开手,朝下跃去。 腿部装甲让她根本不需要做出额外的动作就能抵消下坠的力量,但维莱卡仍是不自觉的单膝跪到了砖石上。 这些是连接古堡两个建筑廊桥上的砖石,她回忆起自己不知道来回跑过这些石头多少次。 古老的石头,承载着千年的沧桑历史,还有她人生中不可磨灭的一段回忆。 如今,可能就要被他们摧毁了。 但这是必要的。 维莱卡缓缓起身,一段喊声也从身边传来。 “维莱卡?”青流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 维莱卡立刻朝四面确认其他人的位置,才意识到自己不知道愣神了多久,其他人早就已经进入战斗位置了。 枪声传来,甚至连战斗都已经开始了。 怪不得连一个最无关紧要的人都开始催促她了。 维莱卡站起身,试图辨认方向。回忆太过久远,细节早已模糊不清。 “这边!”青流挥手道,并已经朝前方的木门跑去。 维莱卡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上去。她贴上土黄色的凹凸石墙,仔细观察上方和后方的动静。 青流则用武器破坏门锁,小心推开了木门。“还记得这后面是什么吗?”青流怂恿的问。 维莱卡没有回答,而是直接冲了进去,在黑暗中一个翻滚就位,朝身前端起枪口。 红外视像提醒她前方没有敌人\/活人。 青流跟在维莱卡身后也小心探了进来。 说实话,青流刚问出那个问题时,维莱卡没想起来这后面是什么。不过当她透过视像隐约看清这昏暗大厅中的某样东西,立刻回忆了起来。 那是挂在钉入石梁的钢钉上的一座古老时钟。那下面应该就有一张长桌,足够坐下二十人。 曾经,维莱卡和同期的‘伙伴’就在长桌边接受考验。 有时是拼枪竞赛,有时是一场危险的游戏,有时是必须抛弃自尊的演出。 她还记得当自己坐在下面的某张椅子上时,最庆幸的便是自己能听到头顶那古钟秒针的滴答声,提示她时间正在流逝,眼前的一切很快就会过去。 如今,重返故地,让维莱卡惊讶的不是这里并没有设防,而是竟然还和从前一样。 有那么一瞬间,维莱卡甚至以为自己判断错了,工会还是从前的那个工会,是其他人,包括她自己强加了一些扭曲的罪责到它的身上。 但很快,一巴掌就扇到了她脸上。 她们遭受了攻击,敌人是一台战斗机器。 要知道在之前,工会是绝对不会和这种钛合金的东西扯上任何关系的。 他们从古老的传统继承而来的信仰便是:只有一个人才能杀死另一个人。 但现在,将这种东西随意安插进充满历史底蕴的古堡中,无疑只能意味着一件事——工会已经失去了信仰。 那就无需再犹豫了。 “你去完成你自己的任务。”维莱卡说,“这东西留给我。” “你一个人?”青流惊讶。 “我一个人。不过再加上你可能就不行了。快去!”维莱卡命令道。 “好,好。喂,大姐,你可别死了啊!”青流一边喊着,一边撞破一侧的窗户跳了出去。 这是什么路线?维莱卡正纳着闷,听到一声痛叫。 她叹了口气,没去管,因为那凶猛无情的钢铁野兽已经朝她冲了过来。 维莱卡立刻还击。 和几乎所有之前面对同类敌人的时候一样,一股恐惧自然的从身体中钻了出来,让她浑身颤抖,肾上腺素飙升。 这便是战斗机器给人的感觉,就仿佛你面对的是一头野兽一样。 不过,维莱卡已经可以毫无阻碍的将这股恐惧转化为自己的斗志了。 激昂的斗志,就像蛇獴遇到自己的死敌毒蛇时一样。 第656章 维莱卡与战斗机器 而面对如此凶悍的敌人,维莱卡也是第一时间就拿出了自己的看家本事。 虽然这是她回到战斗岗位后第一次真正的战斗,一些攻击动作略显生疏,防守也漏洞百出,但恰恰幸运的是,她面对的是一台机器。 维莱卡的左手是一把普通手枪,右手的武器看起来则很奇怪,有的人会把它误认为是长杆左轮,有的人甚至会认为它是一把霰弹枪。 但其实,它只是一个关键的配件,一个在战斗时能用得上的配件。 其他配件就藏在她身着的副甲中。当需要把它们组装起来时,维莱卡的手中便会出现一杆狙击步枪。 不用想你就应该知道她为什么会要求设计师如此打造她的专属武器与副甲。 与敌人对射了不到两秒钟,维莱卡便放弃了,掏出了近身武器。 她的近战武器也只是两把普通的切割刀。 不需要特色,维莱卡拥有自己领悟的左右互搏的技巧。 她攻击时两手正反握刀把,会给敌人同时被两个人用两种不同套路攻击的错觉。 维莱卡的敌人是一台标准的战斗机器,拥有修长的四肢,健壮的腰身,猿猴一样的脑袋。 它没有手指,左手大臂之下是一管类似加特林的旋转机枪炮,右手则从肘关节处化身成了一把可能有七八十厘米长的切割刀。 外壳仍然坚不可摧,动作依然诡异,杀伤力还是一如既往的惊人。 子弹从暗红的旋转机枪炮管中倾泻而出,不管不顾的击穿石壁,破坏大厅中的一切,维莱卡甚至都有些心疼了。 “喂喂喂喂喂,这些老古董可禁不起你这么折腾啊!”莫名的,维莱卡心中又升起一股愤怒,让她的攻击更凶猛起来。 专注战斗的维莱卡已经听不到同伴们的枪声了,但她相信这群人不可能这么早就被打败。她左右互攻,试图架开长刃切割刀,破坏敌人的机枪炮。 不过机器可能看透了她简单的意图,开始将刀刃一侧的身体倾向维莱卡,但这正中维莱卡下怀。 她故意露出破绽,引敌人探身追击,接着俯身从那长刀刃下钻过。 机器压下刀刃,但却只是在维莱卡后肋划过。而维莱卡则长驱直入,直朝目标刺去。 机器反应过来,急忙抬起腿部,这一侧踢倒是正中维莱卡身躯,一脚将她踢飞,撞向角落里堆叠的木桶。 不过,在那之前,维莱卡切开了那管旋转机枪。 战斗机器似乎没注意到,仍想扣动扳机。但数十发子弹只是空从裸露的枪管弹出,底火已无法被引爆,完全失去了远程杀伤力。 如果是人,这会儿估计会在心里懊恼一番,责备自己太过鲁莽,中了敌人的圈套。 机器可不会有这番心理斗争,它只会再次朝目标杀去。 不过这次,它没有亲自过去,而是打开武器槽,抓住机会一股脑将携带的榴弹悉数射出。 维莱卡刚从空酒桶里爬起来,战术屏幕就几乎通屏亮起了红光。 她丢掉武器,狼狈地推开木桶,放弃了起身,直接朝右侧的黑暗中扑去。 第一发榴弹在身后爆炸,冲击让她的动作失去了连贯;第二发直接击中了她身边的木桶,弹片和木片飞溅,一时甚至遮挡住了她的视线。 接着是第三发,第四发,几乎都在她身边引爆,命中的距离也是越来越近。 维莱卡的副甲可也是降低了防御的,她绝对不想被那东西直接命中。 终于,不再有爆炸碎裂声了,但维莱卡还是谨慎的接了几个翻滚躲终于是找到了一个藏身的立柱。 她贴紧立柱晃了晃脑袋,刚才不知道在地上滚了多少圈,以至都有些轻微的晕眩了。 立柱勉强能容下她的身躯,维莱卡探出脑袋查看,大厅一半都被火药和木头燃烧的烟雾遮挡住了,这对她不知是好是坏。 结果立刻出来了,按实况来说,是坏的,她丢失了目标。 机器从维莱卡的盲区杀了出来。 直到近处,维莱卡才发现刀刃和那身铠甲反射的寒光。 已经躲闪不开了,女人只能架起自己的近战武器,迎接对方的刀刃。 长刃切割刀重重甩出,直接穿透朽木,朝她上半身挥来。 维莱卡身体后仰,瞄准位置,双手急忙架出。 利刃相撞。 重击将两把切割刀压向维莱卡自己,险些没让她脱手。 她顶住压力,绷紧肌肉,依靠副甲的助力硬生生将这次攻击顶了出去。刀刃划过头盔,离她的战术屏幕可能只有不到几公分的距离。 惊险避开这次突袭,维莱卡立刻挺身还击,挥出双刀朝机器的胸部刺去。 机器在胸前挥动利刃,试图赶走维莱卡,后者利用脚步巧妙躲闪。 可倒霉的是,她的左脚却突然陷入了松动的地板。 维莱卡的反应已经够快了,立刻改变重心将这只脚拔了出来。但机器的扫腿已经击中了她。 这一次,维莱卡没再狼狈的飞出去,她临时起意,一把抓住机器的手臂,借力腾空而起,兜了个半圈,眨眼就骑上了机器的脖颈。 作战机器没有手,枪械也被摧毁,只能依靠刀刃将维莱卡逼下来。 但既然骑上了老虎,哪有轻易下来的道理。 维莱卡双腿死死夹住机器的脖子,一只手格挡对方的利刃,另一只操着切割刀就直直朝着机器的动作捕捉器刺去。 一刀接着一刀,每一次都用尽全力。 第四刀,刀刃刺穿了捕捉器;第五刀刺得更深,维莱卡甚至听到了电流外泄的噼啪声。 她仍不想下来,甚至想在上面直接割断机器的脖颈,而且正准备抽身撬开机器的维护口盖。 但机器接下来的举动却让她惊讶,只见它用左臂夹住了维莱卡的大腿,接着开始倒退。 如果它是一步一步后退,那么维莱卡可能还有机会逃脱,但机器却是向后跳了一大步。 这一下直接将维莱卡怼到了墙上。 机器可能用了全力,维莱卡只觉得被有韧性的副甲一挤,自己险些没喘过气。 还没等这一下缓过来,机器又锁住了维莱卡的另一条腿,接着弯下腰,将她使劲往前拉,然后像猎豹一样直接朝前扑去。 第657章 鲜血大厅与维莱卡的目标 这一次冲击的速度绝对比刚才那一下更猛,维莱卡如果头撞上去,那么颈椎骨都可能折断。 可她已经无法脱身。 不过维莱卡想到了另一个办法,手立刻伸向工具包,灵活的用两个指缝夹出两枚战术手雷,朝前方扔去。 手雷被调节成了触发式,一碰到石墙便立刻炸响。 两枚碎片手雷将一片砖石炸得粉碎,机器没来得及刹住车,便带着维莱卡在无数冲击而来的碎片中冲出了炸开的洞口。 他们冲进了一片更明亮的空间,地心引力将他们拉向地面。 坠落中,维莱卡终于挣脱了机器的束缚,一边调整姿势一边快速扫描四周。 许多立柱,高高的天花板,倾斜的拱顶,中世纪的玫瑰花窗…… 双手撑地,接着是一侧肩膀,然后身体横着滚了几圈后终于落稳。 维莱卡重新站起来,甚至不急着去处理那台已经是强弩之末的作战机器,而是继续打量了一番四周。 她终于回想起这里是什么地方了。 鲜血大厅。 这里是她真正成为杀手的地方,是接受传统洗礼,是见证一次次仪式的地方。 曾经庄严肃穆,阳光透过花窗,投下斑驳的影子,据说形成的图案具有特殊的意义,不过维莱卡从未看出来过; 正前方一个高台上立着一个柜子,由精致的乌木制成,其上面摆放的古老刀架上撑着一把象征性的匕首。 维莱卡只要闭上眼睛就能想象出那匕首是什么样子—— 最普通的一把短刀。 按现在的眼光看,做工粗糙,刀刃已经不成形状,即使每天都会由专人擦拭清洗,但却仍除不掉岁月在上面留下的锈迹和伤痕。 站在那里,用那钝刃割破皮肤,滴下鲜血,体会古老刺客心中的使命与责任…… 维莱卡庆幸刚才的混乱没有破坏那个地方。 机器朝她冲了过来,维莱卡几乎用比机器更冰冷的气势还击。 你不应该出现在这个地方。 她的攻击带着更强烈的怒火,就好像自己身上的某种特性受到了侮辱。 失去了捕捉屏幕,机器便无法有效的预估维莱卡的行为与动作了,只能开始盲目的进攻。 维莱卡试图将战场远离那刀架,一有机会就从机器身上卸下一块铁皮。 但怎么回事?这么仪式性的地方竟然无人看管吗? 维莱卡朝机器的右手进攻,准备卸下那把长刀。 接着,她看到了门口和柱子后一个个倒地不起的身体。 哦,不是没人看守,而是已经被她的同伴收拾掉了,甚至还在墙角看到了不少破坏掉的机器零件。 是谁这么有效率? 一个银色身影从黑暗中冒了出来,no.6,早该猜到是她的。 一声让维莱卡都头皮发麻的窃笑。“动静挺大的嘛?那东西,要不要帮忙?” “不用。”维莱卡喘着气说,“我已经快解决它了。” “哦,抱歉,看出来了。那既然这样,我就去别的地方玩玩了。” 玩玩……虽然知道是废话,但维莱卡还是提醒道,“请小心,狼。” “当然。”狼难得发出友善的声音。 不知为何,维莱卡总觉得这种声音中暗含着一丝歉意,就好像对方在某个地方戏耍了她,或者背叛了她似的。 不过维莱卡很快就觉得这只是自己神经过敏罢了。她们没有任何交集,而她确信杀狼也不可能背叛组织。 相反,这一次,即使她们的任务是为了营救no.1与no.2,但维莱卡仍肯定是欠了这女人一个人情。 这人情不好欠,而且还起来时肯定麻烦。 她从没听过no.6请求过除那两个男人以外的谁帮忙,所以可以设想,一旦被求到,绝对是让人头疼的事。 想的太远了,no.6本人甚至已经走没影了,空旷的房间内便只剩下维莱卡与那台纠缠不清的机器。 什么时候自己效率这么低了?维莱卡吐槽着,苦笑一声,转身冲向不堪的机器。 庆幸吧,你没有血肉,而我还算仁慈。 解决掉机器,维莱卡迷茫了一阵。 她不知道到底要去哪里。 通讯线路上还没有反馈,可能不是因为效率太低。 她不仅要给自己人一些时间,也要给敌人一些时间。 但这样就足够了吗? 单纯的就是杀进来,破坏看到的一切? 维莱卡迷茫的是这个。 可想而知,她的同伴也是。 枪声来自四面八方,凌乱破碎,他们的确在战斗,但却没有方向,没有目标。 金的问题是个隐患,她当时却没有注意到。 哪有没有方向的任务? 太失职了,维莱卡开始自责。她要做什么,才能让敌人意识到某种致命的威胁? 幸运的是,维莱卡很快就想到了。 这里是总部,说明那个东西一定在。 如果说鲜血大厅这里的刀具是一个象征的话,那么维莱卡想到的另一件东西就可以比作工会的灵魂了。 她苦笑,完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现在才想到,难道是因为还想手下留情? 没再犹豫,维莱卡直接迈动脚步,朝着印象中的方向跑去。 希望没有记错。 …… 不知金是不习惯这种垂降作战还是怎样,他是最后一个才脱手的,几乎在驾驶员操控飞行器做出极限的垂直机动躲避袭来的导弹,差点将他也甩出去之前。 不过金还是飞了出去,重重砸在了装满干草的推车里,将老旧的木制推车压得粉碎。 一时烟尘四起。 金刚从干草堆里钻出来,就发现自己正被两个人用枪指着。 两个中年男人身材壮实,皮肤晒得黝黑,一身农夫装扮,肩上顶着那种短型的半自动霰弹枪,因刚刚被突袭而挂在脸上的惊惧还未从面颊上褪去。 金意外他们为什么没有直接开火,但很快意识到这城堡里的人也不一定全是工会的。 城堡也需要日常生活和维持,所以肯定雇佣了许多周边的农夫帮忙打理城堡,运送物资。 可能这些人是无辜的,在目标之外。 不过金刚想开口叫他们顾着自己的小命赶紧离开,对面枪管就冒出了火光。 霰弹碎片大片的击中他的身体,幸亏有副甲保护,否则金根本没有机会还击。 但既然遭到了攻击,还击就必须利落干脆致命。 第658章 金与酒 金的右手其实早就慢慢摸向了武器,对方枪声刚一响,他就顶着冲击立刻掏出左轮,对着两人就是几发快速的腰射。 四发子弹全部命中,一人两枪,子弹几乎都分布在胸口以上。 两名农夫站了一秒,接着纷纷倒地。 说实话,在这个距离上,金的子弹还从未错失过目标。 警报响了起来,金听到了陌生的喊叫。 敌人在集结,他们估计已经反应过来自己遭受到攻击了,正准备反击。 没有目标,金思忖着,就像进了一个地下城却不知道方向一样。 那就只能遇神杀神,佛挡杀佛了。 不过别忘了,金是猎人,他擅长追逐目标,但同时也更喜欢守株待兔。 金突然意识到其实不用他费力去找什么目标,只要耐心等待,目标就一定会找上他,而且很快。 因为没有一头恶狼会让陌生的敌人在自己窝边待得太久。 金砸碎窗户,小心观察了一下里面是否有陷阱,接着跳了进去。 他跳进了厨房,踩着正在剁肉的案板落到了地板上。 环顾了一圈,大块大块的肉悬挂在天花板下,一口口缸里满是腌渍的咸菜,混乱的木柜和冰箱胡乱摆设,装着大块蔬菜水果的一个个木箱堆砌在墙角。 倒别说,相比外面那些故作整洁的厨房,这里倒更符合从乡下来的金的口味。 但是厨师随便拿刀对着人冲过来这事可绝不是他想看到的。 一个可能足足三百斤的胖子拿着一把菜刀朝他冲了过来。 这次,金也决定不再手下留情什么的了。 在这狭窄的过道,他也不用抬起双手,拇指肚直接在腰侧一压,挂在活动枪套上的左轮枪口就甩向了前面。 扳机轻叩,几发子弹就射了出去。 但谁成想,子弹没有击中皮肉,反而连厨子挂在身前的围裙都没穿透,而是发出‘砰砰’几声脆响后被弹飞,击碎了旁边的碗碟。 金惊讶。他后撤一步试图抵住敌人冲击的重量,但没想到却仍是一下被撞飞了出去。 要知道穿上副甲的金可也是有将近二百多斤了。 后面就是金刚刚跳下来的案板,他一下子扑到了断骨连筋的生肉之间。 金恼火的拨开血水,立刻转身,厨师的巨手直接盖住了他的战术屏幕,将他的头死死按在案板上,并抬起一只脚踩住了他的左手。 余光中,他看到一把巨大的斩骨刀朝自己头顶砍来。 你以为用那破刀像剁骨头一样躲开我的作战头盔?金不知道该露出什么表情。 莽夫就是莽夫,根本不计后果。 金完全不管那攻击,直接伸手掏出转轮,知道敌人的那身衣服有说法,准备直接瞄准那猪头一样大的脑袋。 但又没想到,那剁骨刀挥到一半突然转向,径直朝他的右手砍了过去。 金琢摸着厨子的目标肯定不是他的手指而是武器,干脆一把将转轮甩了出去,微曲手掌接下砍刀,并死死捏住。 眼见自己武器几乎已经被人抢了过去,厨师松开刀柄,握起拳头就朝金的战术屏幕砸去。 这一下金的头虽然的确歪了歪,但强化过的战术屏幕却完好无损。 相反厨师的手因为这一下已经皮开肉绽,鲜血四溅了。 金叹了口气,接着膝盖一顶,重击厨子要害。 疼痛有十级,这一下,厨子感受到的痛感可能已经到九级了。 厨子惨叫一声,身体立刻僵住,五官夸张的扭曲,并用双手护住裆部。 厨子巨大的身躯在狭窄的过道乱撞,唯一的反应是离开金,等疼痛消减后再来。 但金怎么会给敌人第二次进攻的机会呢?他一个箭步冲上去,一拳就打烂了那张堆满肥肉的脸。 接着又用手掐住那粗木杆一般的脖颈,一只手臂将那巨大的身躯抬了起来。 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厨师也不那么在乎下体的痛楚了。他试图用双手掰开金的手指,不成后便开始在金的头盔上乱抓乱锤,同时脚下一顿乱踢。 要说救世者特派员与工会杀手之间其实有许多相似之处,其中一点就是他们都不仁慈,尤其是在战场上面对自己的敌人时。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既然选择了战斗,就要做好失败后被处决的准备。 金的手用力一捏,厨子的身体便顿时瘫软了下去。他松手,任由那已无生机的一堆‘肥肉’栽倒在过道上,转头回去捡起武器,从另一边绕出了厨房。 厨房外就是一个简单的小餐厅。 也没有什么复杂的装饰,天花板下面就是几张长桌,十几张椅子,墙壁上挂着一个鹿头,两把架在一起的双刃剑和盾牌,连个全息屏幕都没有。 不过,有人在。 一个人——应该是杀手——坐在最远处的一张桌子上,身前摆着一个装葡萄酒的绿色波尔多瓶和两个杯子。 其中一个杯子中灌满了红色的葡萄酒,可能是见金注意到了他,杀手举起杯子示意了一下,然后将酒水一口灌下。 杀手也穿着一套外铠,不过作战头盔上的战术屏幕收了起来,才能将杯子放到嘴边。 一杯灌下,杀手朝金做了个请的手势。 金咂了咂嘴。 虽然是敌人,不过说到底还未动手。 在这之前,借用金家乡,或者说他姐姐最常说的话: 好意如果不接受的话,可是要遭天打雷劈的。 金慢慢走了过去,到同一张桌子前,然后选择与杀手对角而坐。 坐下后,金随即摊了摊手: 我坐下了。然后呢? 杀手又给自己倒了一满杯,仍是一口灌下,那感觉就好像要故意将自己灌醉。这一杯下去后,他舒服的吐了口气,终于开口,“所以,这是一次精心准备的偷袭?” 金只是耸了耸肩。他可不是那些愚蠢的反派,自以为得势前要把自己的阴谋诡计暴露一番才肯罢休。 “这么说你们肯定也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了。”杀手又说。 金歪了歪头。 又半杯。“我想,虽然我们工会,的确四处都是敌人。但还真猜不出,有哪一个与我们有这么大的,深仇大恨。 “或者说,有哪一个敢这么直接的,就闯进来,大闹,一番,完全不顾,及后果。” 可能是沾了酒气,杀手的语速很慢,而且停顿奇怪。 不过这倒不影响金理解对方的意思。 “所以,一定,和那件事有关。这么说,你们,是救世者。这身铠甲,你们自己,叫什么?” 第659章 掰腕与呼吸 “副甲。”无关紧要的信息。 “对,副甲,看起来坚不可摧,高端的东西。”杀手抬起手,饮下剩下的半杯。 “你的也不错。”金说。 杀手发出醉酒的笑声。“破铜,烂铁,罢了。不过,你们真的,只有这点人吗?听他们说,来了五个?” 情报的确非常准确,这么说敌人可能已经连他们的位置都掌握了。 金用指操控制内置探测器寻找敌人隐蔽摄像头的位置,同时自然的转了转脑袋。 这大厅里就有两个。金突然想到他们甚至没考虑退路。 “真是艺高人胆大啊。”杀手称赞的说,不过画风立刻一转。“这里可是总部啊。虽然的确还有,几个分部,这里不能用了,大不了临时,换一个,但要是这,风声传出去,可就太丢人了。一个组织,仅用五人,就大闹了一番,总部,想想,我们在这里的,以后还怎么出去见人?” “嗯。那怎么才能不让你们丢人呢?”金问。 “在后面加个,‘全军覆没,有去无回’,怎样?” 杀意涌动。 “不错。不过,可能会有点难度。” “怎么说?” “今天闯虎穴的,可个个都是高手。” “真的吗?可不会是把你们所有的精英都叫来了吧?” “差不多。” “哦?那,你怎样?我今天算是捡了个便宜,还是可能栽个跟头呢?” “这不好说啊。”金回应道,“得看你自己了。” 杀手大笑几声。“好了,好了,咱们也聊得,挺多了,虽然,你几乎什么都没说。不过,我还是觉得,你这家伙可能还真的不错。” 杀手站了起来,一手拿着拿起酒瓶,一手抓起两个杯子,走向金,坐到了他的正对面。 “既然你好不容易才来一趟,以后估计也没机会了;既然是我接待的你,那么我是真的推荐你也尝一尝这东西。这个,我们这儿的特产,全世界,最有味道的葡萄酒。” 杀手倒满两个酒杯,将其中未动的那杯推向金。 可能是桌子不够平整,推过去时,酒杯晃了几下,酒洒出了一些。 “啊,抱歉。”杀手还很有礼节的说。 金盯着摇晃的红色波纹,问道:“葡萄酒还有什么别的味道吗?”他甚至不自觉的嗅了嗅。 “血的味道啊!尝尝,真的。” 金犹豫了一下,不过并没有看出什么蹊跷,于是小心抓起了酒杯。离近看了看,这酒水的颜色的确就像鲜血。 杀手特意将双手放到桌面上,摊开,表示自己手上没什么东西。 金敬了一下,接着打开面罩,将酒水灌进嘴里,又谨慎的将面罩封闭。 杯子落桌,带着酸涩和浓郁果香的葡萄酒也划过喉咙入肚。味道不错,不过说什么带着鲜血味可就的确夸大了。 礼节结束了,金盯着杀手的眼睛说:“的确不错。然后呢?” 杀手一把抓起酒瓶,将最后一点葡萄酒灌进了嘴里,然后一扫将酒瓶和酒杯直接推到了地上。 金也将自己的酒杯扫到了地上。 一阵稀碎声后,杀手开口,“不知道你听没听过我们这边的一个游戏?” “继续。” “掰腕。”杀手说了一个连小孩子都听得懂的词语。 不过,了解杀手的金却知道,在这里,这个词有更深的另一种意思。 意思解释起来不难,就是比试双方就在这张桌子前决出胜负,依靠什么无所谓。 金惊讶,因为这是一种快速的分出胜负的方式。 野蛮,粗暴,但也不能说毫无技巧。 “咱们耽误太多时间了。”杀手解释说,“还有,我想你我肯定都还有更重要的事去干。所以,既然咱们都不了解对方,那么快点结束不是更好?但如果你不知道这个玩法,那就……” “随意。”金说,“没错。我们都还有其他事要干,效率当然越高越好。难得有人让我想起许多年前的事,那就试试吧。” 杀手点了点头,也放下了面罩。 然后,两人没动,只是将双手都伸到桌子中间,掌心朝上摊开,简单的准备就完成了。 暗中涌动的杀意这次全都浮上了表面。 两人都毫不避讳的表露出杀死对方的决心。但一时间,他们又都没有动手。 战斗中,人们常说要打乱对方的节奏。 这节奏可能有两种,一种更主要的是对方的攻击或者防守节奏;另一种是不太会有人注意到的呼吸的节奏。 一般来说,只有某些特别挑剔的人才会费神去掌握敌人这方面的规律,选择对方调整呼吸的间隙出击,打乱呼吸节奏,多次后,会让敌人更早一步陷入疲劳。 不过在这张桌子上,即将展开的厮杀几乎不可能将哪一方拖入疲劳。而他们仔细观察对方呼吸的举动可能也完全和习惯或经验有关。 金知道这场厮杀最可能影响战局走向的一点就是出手的时机了。而在无法预估对方行动的前提下,身体的自然动作就成了关注的焦点。 杀手通过眼睛和耳朵辨别他心脏的跳动,身体的自然抖动,以此判断最好的出手机会。 金知道自己在这点上肯定不如对方,但好在,他学会了应对之道。 金从手伸到桌子上后便立刻调整呼吸,让自己的一吐一纳与杀手尽量保持一致。这样对方如果选择抓住他的弱点发动攻击,自己也必然要承受一定的损害。 从平衡上来看,这算是金能抵消天平倾斜的最佳伎俩。 也的确奏效了。 杀手拖了这么久,想必也发现自己没办法找到最佳的攻击时机了。所以,接下来,便只会在对自己有利的那一时刻行动。 金全神贯注,将力量一部分涌入双手,一部分仔细倾听自己的呼吸,在吸气末,吐气前的一瞬模拟行动,让自己时刻掌握主动。 所以,几乎在同时,两人行动了。 第660章 时机与激斗 杀手还是掌握了先机,用左手扣住了金的右手,右手转瞬就伸到了桌子下。 这是掰腕中攻击方的常用技巧,用不常用手拖住对方的一只手,再用主手发动攻击。 这种行动获得优势的几率在百分之六十以上。而且一旦他锁住的是敌人的惯用手,那么就会直接掌握主动。 这招的确打了金一个措手不及,但和惯用手无关,只是他本想同时抽回双手,但没想右手被人钉住,半边身体一扯,动作就乱了一下。 金第一时间没抓住枪柄,而杀手漆黑的枪管已经露了出来。 但紧接着,金就挽回了这一点劣势,仍是依靠他特殊的射击方式,压下左轮枪柄,不用掏出枪就直接射击。 左轮提前冒出了火光。 几秒内,在一米宽的桌子前,子弹混乱的交错。 而因为距离过近,加上有一半身体其实不能移动,所以双方都几乎无法躲避子弹。 一轮对射过后,金终于将左手挣脱了出来。 接下来的十几秒,双方站了起来,不约而同的施展出枪斗术攻击对方。 他们身体死死顶住桌子,时而钳制对方,时而翻越桌子进行换位。 这一次,双方毫不犹豫的倾泻子弹。 子弹击中铠甲,反弹后穿透木桌,射进地板,打穿蹬腿,木屑顿时四散飞溅。 两人用一秒钟的时间更换弹匣,将空弹匣重重甩出。 空弹壳被挤出枪膛,本来落地后会发出那种清脆的声响,但在此刻的混乱中,几乎已经听不到了。 封闭的大厅仿佛能聚拢声音,枪声久久不散。这场战斗的枪击命中率肯定会超过其他所有战斗,铠甲的耐久迅速被消耗。 金率先变阵,半转身故作换子弹,但实际则是抽出了近身武器。寒光一闪,那比正常切割刀长了一倍的刀身霎时就将毫无准备的杀手的枪口切成了两半。 惊疑闪过,杀手其实预料到金可能会有多余动作,还特意后撤了一步,但他没想到金的刀刃会这么长。 不过杀手反应也够快,立刻也抽出了切割刀挡住了金的第二波挥击。他也终于看清了金的武器,一把弯刀,刀身上刻着精细的纹理,整把刀仿佛整体成型,造型如行云流水,仿佛一把加长版的大马士革刀。 两人同时抛弃枪械,展开刀刃肉搏。 两边的桌子已经被推开了,他们顶着的桌子也摇摇欲坠,但专注于战斗的两人完全顾及不到这些。 因为规则不许离开桌子,而两人竟也都绅士的一直墨守这条规则,甚至连狂野的战斗也都没让他们跃出界限,就好像战场被一条无形的擂台包围住了。 而从冷兵器肉搏一开始,金就逐渐占据了优势。其实他不仅武器特殊,就连应用武器施展出的战技也十分特殊。 这是一种奇怪的刀法,缓慢,动作幅度大,就好像某些动作电影中的夸张动作。 但这看起来华而不实的动作在这看似宽敞但却实际狭窄的战场上却意外的有效。 因为它的主要进攻方式以挥砍为主,每次攻击都能波及到杀手;而杀手的利刃短了一截,虽然一手一把,但攻击范围却不能直接叠加。 几轮对攻之后,杀手被折了一把切割刀,铠甲上也多出了十几道割痕。 在又一记挥砍终于洞穿杀手的铠甲,利刃见血后,他们终于停下了动作。 这段打斗虽然短暂,但却仿佛一套剧烈的无氧运动,让人喘息不止,大脑缺氧。 两人一边急促的调整呼吸,一边绕着桌子走动。 金想做两手准备。显然,现在他占据了主动。 而对着只靠自我意识束缚的规则,打破它就像破坏一张桌子一样简单。 杀手随时可能…… “可别小瞧我!”杀手冷哼一声,跃过桌子就又朝金杀了过来。 这一次,金明显感受到了超出之前的压力。 杀手的竭尽全力中又带了几分破釜沉舟,而且他似乎也发现了金攻击的弱点。 就是金在使用这套刀法时,虽然只有一手持刀,但另一只手却只能用作平衡身体或者某些情况下的辅助,不能再使用其他武器。 以此,杀手一手持刀,一手持枪杀了过去,并将主攻方向由正面改成了金的空手位。 可以说,金的弱点被杀手抓了个正着。 当杀手灵活的切换远程武器后,他的正面进攻开始受挫,不敢贸然挥刀,因为杀手的子弹一直偷瞄着他的刀背。 刀背虽然坚硬,但肯定比不上副甲,金有时只能用侧面和后背承受子弹的攻击;甚至有时,他必须中断刀法,用左轮还击。 一时,金的进攻节奏大乱。他转而攻击敌人下盘,用腿部助力滑铲,钻进桌下,挥刀朝杀手的腿部铠甲砍去。 但杀手反应够快,单手撑着桌子一跃而起,站到桌面上朝桌子下射击。 子弹穿透已变得脆弱的桌板,精准的击中金的铠甲,一发正中战术屏幕,金急忙用砍刀格挡,两发子弹击中刀背。 金侧滚了一圈试图起身。 但此时杀手已经占据了攻位,就像一头蜷起身子蓄势待发的蛇一样,只要察觉到食物有一点动静,便立刻探出獠牙。 金急中生智,挥刀一把砍断近处的桌腿,桌面倾斜,站在上面的杀手失衡。金趁机蹦起来,又一刀攻向杀手下盘。 杀手跃起,金立刻将利刃转向桌面。 杀手落下,当那重量压到破烂的木板上,桌面碎断,杀手双脚顿时沉了下去,一时动弹不得。 金抓住机会,反手操起砍刀就抡向杀手脖颈。 杀手本想用手臂阻挡,但没来得及,只得竖起刀刃。 金半途扭转腰部再次发力。砍刀一击砍断了匕首,劲风一般划过连接战术头盔的颈甲。 这块地方算是整套铠甲最脆弱的地方之一,因为它是两个部件的的连接处,而且截面非常大,凡是有机会,优秀的攻击者便会毫不犹豫的对这里下手。 第661章 小指与猎豹 两人同时大喊一声。 杀手歪身倒了下去,金的砍刀也断成了两截。 杀手从桌子滚到地上,又翻了两圈,撞到了旁边桌子的蹬腿,接着一手拄着桌子站了起来。 他第一时间摸向脖颈,看了一眼手套上的血,接着阴森得意的干笑几声——这声音仿佛来自枯骨。 笑声还未截止,杀手便立刻启动,俯身躲过一波金的追击,顺势钻进桌下,滑行中一把抓住金的腿,直接将后者拽倒。 杀手顶着桌子朝金扑去,又举起切割刀狠狠朝金的头顶刺去。 这一击可能穿不透他的作战头盔,但战场上可不能这样赌。金立刻扭转上半身,用手阻挡。 切割刀重重刺中他的掌心。手套的纳米材质并不如铠甲坚硬,没等金做出应对,切割刀便洞穿了他的手掌,从另一头刺出。 伴随着一声惨叫,鲜血涌出。 好在金没有因剧痛而脱力,甚至直接推动手臂顶了上去,反而一把抓住了杀手的手。 杀手驱动身体的重量用力往下压;金用手臂往上顶,另一只手握成拳头狠狠朝对方脑袋上砸去。 一拳,又一拳,切割刀离他身体越来越近,一拳,再一拳。 终于,第五拳下去,杀手脖子一歪,险些又倒下去。金抓住机会猛地一挺,将杀手从身上顶了下来。接着,他果决的抽回了被刺穿的手掌,又是一声惨叫。 两人歪倒在桌子下,扭打在一起,时上时下,一边试图压制对方,一边抢夺那唯一一把切割刀。 不过杀手当然不会让金夺走现在他们身边的唯一一把武器,死死攥住,还一边攻击金的副甲。 肩甲被刺穿,小臂被割伤,不断的零距离攻击让金的手根本无暇腾出空闲,好不容易抽出的转轮也在争抢中被一把击飞。 但也就是利用杀手转移目标的这一间隙,金抓住机会抽出了副甲武器槽里的最后一把切割刀,这才让形势不至于急转直下。 两人再次厮杀在一起。 他们几乎没有时间起身,在桌子下一边扭打一边旋转;也几乎放弃了防守,疯狂地朝对方展开进攻。 火光乍现,鲜血横流,红色的液体从桌下如河流般朝四面八方流淌而去。 激烈的毫无停顿的无氧战斗已经持续了几分钟,两人的体力也都要到达极限。 不管杀手到没到,总之金快了。 一直被压制,并不擅长如此近距离的缠斗是一方面;另一方面,金的年龄估计比对面杀手老了十岁,体力耐力肯定都不如对方。 每几招,金受到的攻击都更多。 金一直在找机会拉开距离,终于,他一脚踢开了杀手,然后急忙从桌子下爬了起来。 见金站了起来,杀手也立刻起身。 他们死死盯着对方的动作,只调整了两次呼吸,便再次朝对方扑去。 没有人会料到,这一击,却决定了成败。 杀手饿虎扑狼般朝金冲来。 金本来也是要迎上去,但一瞬间却止住了脚步,并立刻摆出防守姿势,等待对方刺来的刀刃。 随之而来的刹那,金忍痛抬起右手试图拨开对方的武器,然后调整身形,左手持刀朝杀手的面罩刺去。 杀手靠力量化解了金右手的防御,刀刃径直刺向金的胸口。 但金的切割刀在与杀手面罩碰撞时却折断了。不过金并没有放弃攻击,而是继续施压。 刀柄被弹飞。 金没有握紧拳头,反而摊开手掌并拢指尖怼了上去。在那强劲的寸力下,杀手的面罩终于碎裂了一块,金的半截手指插了进去。 时间立时停止,似乎没人敢轻易动作。 十几秒后,金后退了一步,右手抬起,小心将刺穿自己副甲的切割刀抽了出来。 随之涌出的还有一股鲜血,不过幸亏并不太多。 金是真的松了口气,看着倒在地板上的杀手说道:“你再近几厘米,可能也就会宰了我了。”随即苦笑一声。 杀手脸上没有鲜血,但金确信一件事,他的对手已经死了,不会再站起来,不会再威胁他,不会再释放出杀意。 金的左手颤抖着,手套被划破,中指和食指也被冲击折断,而让他最终逆转获胜的关键,还是那根小指。 今天,那里面装着的不是几乎能让他抵抗万毒的试剂,而是一根有他半个手指粗的尖针。 待发时,这跟尖针就藏在他的小指套里;需要它出击时,它能伸长两倍。 尖针的主体材质是这个世界上最坚硬的矿石,尖端也经过了近百小时的淬火打磨,并附着上了一层‘惰’性切割粒子。 铸造者说,理论上来讲,这个东西可以穿透现在的任何防具。 是的,只要时机刚好,力量足够,位置精准。 不过,如果只是用来对付一颗脑袋,或者说头骨的话,就完全不需要在意了。 结束了。 金动了动左手,随之而来的是比被穿透的右手还要猛烈的剧痛。他看了眼打碎的酒瓶,一边咒骂着,一边走向大厅深处。 …… 猎豹以速度闻名。 救世者特派员考核成绩中,他的速度是最快的。他曾是一名短跑健将,甚至拿过世界冠军。 中途去服了两年的兵役,在服役期将满的前两个月被急招入伍,参加了一场战争。 这场战争只持续了不到一个月。 但在那之后,短跑赛道上便再没了那天赋异禀的年轻选手,而救世者却多了一名强大的战士。 至于一个短跑名将是如何蜕变成一名舞刀弄枪的士兵的,其中的故事就不得而知了。 今天这次任务,在所有人中,他可能是最理解维莱卡意图的那个,因为毕竟这战术一开始就有他参与制定。 所以,no.15虽然不了解工会,也不太了解杀手,但战斗经验和本能告诉了他要做什么。 他的任务是破坏城堡内的防卫武器。 这可绝不是什么咸鱼任务,关系到他们接下来的突袭进程是否顺利,更会影响到最后他们能否成功逃脱。 不过猎豹的目标算是‘硬件’,是安设在城堡某些位置的防空和机枪炮塔;至于‘软件’,有另一个人去做。 这套‘软件’可是包括了隐藏在城堡周边的防空火力和火控雷达。 猎豹对这项人事任命不是很理解。 no.4指派那个‘新来’的青流完成这项任务,单独、无人策应和监管。他不知道这会不会成为一个引发某种灾难情况的伏笔。 他没no.10那么容易相信别人,也没no.6那么心大,好像对什么事几乎都无所谓。 猎豹是个很谨慎的人。 但既然这是no.4的任命,他自然也不会说什么。他身边的女人都绝不简单,这是他加入救世者后才明白的道理。 第662章 钩爪与躲藏的威胁 落地后,猎豹第一时间将自己隐藏起来,躲过第一波肉眼的锁定,这样行动起来会更方便。 遇袭后,敌人肯定会立刻反应,集中战力朝确定有敌袭的区域倾斜战力。 而在吸引敌人这项,可能没人能比得过强大的特派员。 no.15压低身体,迈着碎步在阴影中绕到了外墙下。 头顶,他看到一名敌人操控机枪炮塔射击承载他们来的飞行器,不过只是做了无用功。而眼看那飞行器飞远,这炮塔接下来的目标肯定就是他的同伴们了。 猎豹用眼睛丈量了一下,这高度对他来说不成问题,毕竟豹子可是会爬树的。 只见猎豹抬高左手,左臂副甲突出处突然射出了一发钩爪,钉进了石墙。机关发动,链条急速收缩,将他的身体抬了起来。 猎豹腾空而起,脚踏石墙,飞檐走壁,在空中划了一道完美的弧度,从敌人背后跃上石墙,借助最后的冲力伸出右手的钢爪一击将敌人钉到了石墙上。 敌人猝死,连一点挣扎的声音都没有。 猎豹抽出手,甩了甩利爪上的鲜血,敌人歪倒,他收回钢爪。 no.15抬头看了一眼,发现不远处塔楼上视野极佳,又回头瞄了眼机枪炮,扔下一枚手雷,然后再次射出钩爪。 火焰的冲击中,猎豹利用钩爪攀升,依靠从臂甲和脚上伸出的利爪嵌进墙里定位,动作异常熟练,就好像在攀爬自己家后墙一样。 攀上圆顶,猎豹向下俯视。这一扫,他心里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 城堡防御充足,从外面看不出来,但其实四处隐藏着防御武器。要不是那两名驾驶员技术高超,躲开了防空雷达,他们绝对要付出更大的代价。 no.15确定自己必须要尽可能的摧毁这些武器,因为它们每一个都可能成为前进或是撤退时的致命威胁。 猎豹开始锁定目标,对进攻路线进行计算。接着,一跃而下。 但就在下坠的过程中,猎豹突然朝后面的墙体发射钩爪,然后立刻操控锁链机关将自己的身体猛拉过去——看上去就好像有人强迫他这么做一样。 什么漆黑的小东西快速从他之前的位置掠过,甚至有几颗击中了他。 是子弹。 猎豹吊挂在石墙上,急忙寻找敌人,但搜寻了一圈都没有找到。 反而是战术屏幕的锁定框突然又亮起了红光。 紧接着,威胁分析与危险弹道路线预测两种功能同时发出警报,几条清晰的橙色细线从远处划来,然后在屏幕中间开始下降。 猎豹预测这次的攻击可能会击中他的腿部。这东西几乎不会出错。 他立刻用另一只爪子扣进石缝,借力将自己的身体举了起来。 子弹击中石壁,猎豹决定再次爬上塔楼。 他蹲在塔楼顶,巨细靡遗地朝四处望去。 从刚才的攻击判断,能瞄准他的位置只有几处,远处几乎可以忽略,那么精准的连发射击他见都没见过; 近处……猎豹突然压低身子,退到塔顶边缘。 在这里能看到并朝他射击的位置只有两处,只要他……没等他多做几秒钟预测分析,几发子弹砰砰撞上了他的后背,险些将他推下去。 猎豹惊疑之中立刻匍匐在塔楼的圆顶上,检查损伤,然后松了口气,后背的关键位置没有受损,子弹击中了腰部。 现在,他的位置已经看不到下面城堡内的情况了,只能看到四周无云的天空,任何城堡内的敌人也看不到他。 猎豹暂时相信此时自己是安全的,但这完全解决不了他现在的疑惑。 从刚才的位置判断,能攻击到自己的只有城堡对面最外围围墙的那座塔楼,而那座塔楼距离自己的距离通过战术屏幕中的计算有足足四百多米。 四百多米?连射步枪?这精准度简直和游戏中的自动锁定外挂没什么区别了。 是真的天外有天,还是说敌人就是用了物理外挂? 猎豹谨慎起来,心想:有意思,向来都是他追逐猎物,如今自己却成了猎物。 一股热血涌了出来,他的‘爪子’都开始痒了。 片刻后,no.15站了起来,用那种森林之王的高傲姿态俯视城堡,接着再次一跃而下。 攻击袭来,这次来自左侧的暗影中。 猎豹立刻朝那边的建筑发射钩爪,而且加快了悠荡的频率,没等一次动作完成就紧接着另一次,就好像急切赶往案发现场的蜘蛛侠一样。 他躲过了第一波攻击,敌人又探头准备第二轮射击——只是手枪。 更近了。 猎豹猛地飞离石墙,朝相反方向位移,又躲过第二轮攻击,接着一个精妙的空中转弯,从另一个方向逼近敌人。 这一次绝对能成。 自己抓到他了,猎豹想。他避开了敌人的所有攻击,正以不可挡之势朝对方猛冲过去。 而且,看样子杀手并没有手段阻止他接近,已经准备转身避开了。 追击逃跑的敌人,这正是猎豹最擅长的。 可就在他准备发射下一发勾爪,急速朝十几米外的屋顶接近时,身侧和后背又突然遭受了撞击。 身体遭受的冲撞导致手臂移位,勾爪偏出目标;而且他在空中没有其他的着力点,顿时失控,歪斜着在地心引力的作用下坠向地面。 猎豹重重滚落在精心铺就的石子小道上,翻了两圈。 咬牙切齿声中,他迅速调整身位,依靠强大的协调性稳住身形后,立刻启动冲了出去,目标就是敌人刚刚消失的角落。 猎豹确信只要自己速度够快,就一定能察觉到蛛丝马迹。 探进阴影。 下意识,no.15双腿猛地一蹬,将身体推离原路线,接着紧紧蜷缩起身体。 短时记忆倏然闪过,某种带着特殊威胁的东西在掠过他余光的万干影像中脱出…… 在同一瞬间,距猎豹不足一米的支撑遮阴棚的细木杆后,一枚炸弹引爆了。 木屑和更多的弹丸以爆发般的超高速涌向猎豹,高速气浪将他推开数米,直接撞进了木质结构搭建的马棚。 在一阵噼里啪啦的倒塌声中,马棚里受惊的黑色和棕色骏马不住哀鸣。 第663章 青流的提醒与追踪子弹 猎豹挣扎了好一会儿才从一堆未清理的马粪里坐起来。 身后有什么东西在捶打自己,不疼不痒。他回头看,原来是马蹄。 他又往后挪了挪,翻过木栏,躲到另一间马栏里,开始检查自己的护甲。 从损伤率和战斗时间的对比来看,这几乎算是历史之最了;受损最严重的是刚刚被炸弹蹂躏过的侧面防御。 他小心摸了摸,抠掉一些弹丸碎片,发现有一块副甲已经变了形,估计再承受几次攻击就可能会断裂。 no.15小心站起来,试着扭了扭腰,顺便活动活动身体各处,看看有没有骨折的地方。 safe。 腰部隐隐作痛,但估计可能只是青肿了一块;刚才撞进来时脚别了一下,但骨头没事;最重要的是双手,猎豹用力攥了攥拳头,还能使足力气。 身上的马粪和甘草什么的都无所谓了。 又一次,他依靠其他位置保护住了身后的那两个重要装置,系统性能分析提示他它们的启动和运行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虽然知道重要装置外有增强防护,但小心驶得万年船,从现在的情形看,这两个特殊杀手锏很可能成为接下来这场战斗的关键。 战斗?猎豹打开屏幕吐了一口血水。妈的,连敌人都找不到的战斗算什么战斗! 但对于这点,他现在有些无能为力。硬着来肯定不行了,要想接近敌人必须智取。 更关键的是那些子弹,他到现在也没想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它们就好像……有眼睛一样。 追踪?猎豹突然想到了这种精巧的科技。 他不是没听过附带这种弹头的子弹,甚至了解其原理,不过真的碰到时,却也仍没做好准备,因为他还不明白这些子弹为什么会如此精准的锁定自己。 远程操控是最有可能的,如果这样就真的糟糕了,即使他在这里也不安全。 就在这时,通讯耳机‘叮’的一声,战术屏幕也提示他有外界通讯请求。 从接入编号看,请求于他通讯的不是no.4,不是no.6,也不是no.10,而是那名让他一直留心的陌生战士——青流。 猎豹完全猜不出对方在这个时候要跟他说什么,但还是带着犹疑接通了。 听了几句之后,no.15一开始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甚至轻松的开始抚摸骏马的后背,以安抚受惊的动物。 然后,猎豹开口,“不用了,够了,你去完成自己的任务。这猎物必须由我自己扑杀。还有,谢谢。” 挂断通讯,猎豹立刻窜出马厩,又找了一处暗房躲藏起来。他开始在自己身上寻找什么东西,甚至脱掉了胸甲。 找到了,一枚黑色的暗扣,定位器。 可能是随着第一波射击固定在他腿甲上的,当时他只是以为被子弹击中,所以完全没有留意。 这小家伙别看小,但磁力超强,他用切割刀才抠下来。 猎豹自嘲,自己就是被这不起眼的小东西戏弄了半天,而且险些栽在这上面。不过,他知道这回该轮到自己反击了。 踹开一扇门,猎豹直接闯进室内,轻松解决掉了几名埋伏好准备偷袭的打手,然后干脆抽出一张椅子,从冰箱里拿出一瓶冰酒,坐下喝了起来。 没了定位器,想必杀手追踪他需要一会儿;不过既然对方也是专业的,所以可能也用不了多长时间。 果不其然,他凳子还没坐热乎,一发子弹便击碎了窗户,从外面射了进来。 猎豹冷哼一声,这敲门方式简直太没礼貌了。不过他的出门方式也没好到哪儿去,直接一梭子子弹将门板打穿。不过最后却还是拧开歪斜的门把手走了出去。 十字路对面的小巷里,距他差不多有十几二十米的距离,杀手一副懒散的样子靠在墙壁上,转着手中的武器。 “呦,这回终于敢露脸了吗?我以为你们这里的人都好躲起来装孙子呢!”猎豹故意嘲讽说,随意的更换起弹匣。 杀手冷笑,反讥说:“那刚才在是谁躲着不出来呢?” 猎豹眯起眼睛,打嘴跑他可能真的不行。“咱们进来聊聊如何?” 杀手嗤笑,反而朝猎豹勾了勾手指,接着转身就又消失了。 no.15犹豫了一下,咒骂几声,还是选择追了上去。 虽然他大可以也一走了之,寻找别的攻击目标,因为毕竟他才是闯入者,但身为特派员的高傲和倔强却让他必须把这件事了结。 现在转身岂不是和逃跑一样?! 这次,猎豹吸取了教训,一直利用钩爪从空中接近。 杀手的意图也很明显了,就是要去找一块适合战斗的场地,适合谁就不用多说了。 猎豹知道自己是在被牵着鼻子走,但还是继续跟了上去。 战场上最怕的不是被牵着鼻子,而是毫无反击的办法。对后者,猎豹此时还是有绝对的信心的。 杀手终于停了下来,停在了城堡内最宽敞的一条大道上,后面再走一段就是城堡大门。 猎豹飞身落在三十米开外。“真是选了个好地方啊!”猎豹嘲讽着。 “谁又叫你跟上来呢?” 猎豹闭嘴,决定不再废话,直接操起步枪连射起来。 杀手一边还击,一边闪躲,动作就好像跳着某种舞步。 no.15一边射击一边拉近与杀手的距离,接着,突然收起步枪,身体俯下,然后像猫科动物一样摆动四肢朝敌人冲了过去。 按理说人的四肢不等长,并不适合四腿奔跑,但猎豹的臂甲经过特殊嵌套,可以伸长一部分,加上爪子的厚度,恰好能够让他的上半身保持水平,极大提高了这种姿势下的奔跑速度。 杀手大惊,从没见过如此的进攻方式,急忙闪躲。 而就在猎豹距杀手只有不到十米的距离处,启动了背后机关。 两股淡蓝色的火焰顷刻从流线科技感十足的两扇气门喷射而出,让‘野兽’的身体瞬间获得了一股爆发的加速度,眨眼间便冲过了这段距离。 杀手完全不得反应。 而猎豹提前伸出的利爪则直接划破了敌人的臂甲,勾出一滩鲜血。 第664章 盾牌与烟雾弹 杀手捂着伤口,惊讶的叫出了声。“喂,喂,这什么玩意!” “不是只有你有点特殊的装备的。”猎豹再次压低身子朝杀手冲了过去。 猎豹的奇怪姿势,加上后背的喷射助力,一时让杀手手足无措。抵抗了一会儿,杀手的铠甲就又多了几道爪痕。 最后,直接扔下一枚烟雾弹转身逃窜。 这下就到了猎豹最喜欢的‘捕猎’环节。 不过,享受这过程的机会只会在结束时的回味中。在过程中,no.15唯一思考的就是如何做出快速准确的击杀。 杀手慌张的径直沿大路逃窜,让猎豹的这次扑杀更舒服了。他找准位置,启动喷射助力,一跃而起,利爪从侧面朝敌人的脖颈划去。 猎豹很会掐准加速的时机,确认即使对方此时做出规避,也会受到重创。 突然,什么东西从杀手后背脱出,接着在他的进攻路线上组合成了一大块挡板,并朝后飞来。 猎豹的进攻路线突然受阻,但已经无法做出机动了。他挥出利爪试图击碎挡板,但奈何挡板异常坚硬,这一爪子下去只留下几道割痕。 无奈之下,猎豹扭转身体,用身体一侧迎接撞击。 这一下就仿佛撞到了一面墙壁,虽略有缓冲,可仍是让他有一种身体快散架的感觉。 猎豹重重摔到地上,但为了提防敌人的反击,在地上翻滚了数圈后才站起来。 他抬头,见杀手就站在原地,双手放松的架在胸前,就好像在等他一样。而之前阻挡他的那面‘墙壁’已经分成了四块,一一悬浮在杀手身旁。 猎豹暗惊,自己究竟是遇到了个什么敌人? 他缓缓站起,动了动肩膀,隐隐作痛,可能是软组织挫伤。 现在no.15可以确信,敌人的那些金属板子就是盾牌,材料绝对坚硬,而且能够通过某些助推器实现机动,组合在一起依靠的想必是磁力。 进攻有追踪子弹,防御有磁力盾牌,还能再多点东西不? 不过好在这几块板子只是用来防御的…… 脑子里话音刚落,猎豹就被狠狠打脸。 只见从那四面盾牌的侧面壁厚中突然伸出一圈锯刃,锯刃高速旋转产生不亚于切割粒子的裂帛声; 不仅如此,其中两面盾牌突然倾斜了一个角度,接着一个个朝他飞来。 无论猎豹多么想结束这场战斗,他都确信不能让这东西撞上自己,立刻横向机动,躲开那两面盾牌的攻击。 好在这些盾牌并不像之前的子弹那样灵活,会自动寻找目标。 猎豹尝试反击,他已经看破,敌人的工具虽然强大,但本身的防御能力很弱,只要能够近身,他便有信心在几招之内击杀敌人。 但光想是没有用的,他还需要避开另外两面盾牌;不行动也是没用的,他必须尝试。 猎豹再次启动。 此时,攻击他的两面盾牌还未返回,他只要用最快的速度就能赶在它们被回收之前发动进攻。 猎豹加速,一步几乎能冲出去三到四米。防御盾牌正挡在他的冲刺路线上。 接近。 猎豹突然变向——而且几乎没有减速,直接绕过了一面,接着一个全身贴地的滑铲躲过了另一面。 猎物近在眼前,猎豹露出獠牙。 这时,余光中另外两面盾牌正加速朝这边飞来,而且显然目的不是防守,而是进攻。 一个互为左右的抉择顿时出现在脑海中,是继续攻击,还是避免伤害。 做出选择的时间只有一瞬。 猎豹重踏地面,改变攻击方向,朝敌人身后攻去。 攻击盾牌也不能直接穿过杀手本人,于是也只好绕一个大圈。 但因为临时变向,猎豹的利爪只是擦过了杀手的肩膀,不过他的另一只手在身体远离目标前扔出了两枚手雷。 可惜的是,在手雷起爆前,四面盾牌已经重合就位,它们替杀手挡住了几乎所有碎片。 盾牌再次分开,杀手捂着左肩走出了火药的烟雾,有些刻意的说:“这声音还真挺大。不过,貌似你刚刚错过了一次最好的进攻机会。可惜。” 猎豹心里一半也是这么想的。刚刚的空挡实属敌人大意,下一次,就不可能会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但从另一方面说,机会是需要寻找的,而寻找机会则需要进攻,只要能继续攻击…… “估摸你现在还在思考如何能突破这四个小东西,你可能还认为它们的攻击僵直太大,可能觉得自己还有机会,是吗?” 猎豹眯起眼睛。 “你如果真的这么想,就只能说你太天真了。接下来,我单方面宣布,你没有任何机会了。”说完,杀手掏出四枚软炸弹,一股脑朝猎豹掷了过去。 这种看似软绵绵的攻击必有蹊跷,猎豹急忙闪躲。 软炸弹顷刻爆炸,飞出的却不是毒烟和碎片;爆炸的威力也并不凶猛,就好像火药稍微塞多了的鞭炮一样。 但等那东西击中自己,猎豹才意识到敌人的意图。 现在,他身上粘着数十枚定位器。 这东西小的就仿佛西装上的纽扣,稍微厚一点,而且之前说过,磁力超强,有很多最后甚至是依靠磁力黏到他副甲上的,根本躲闪不及。 看着杀手的枪口抬了起来,猎豹赶紧扔出一枚烟雾弹封住敌人的视野,接着转身就跑,准备钻进最近的屋子。 可惜晚了一步,这种定位器可比人的眼睛强多了,完全不受烟雾阻挡,猎豹刚一冲出烟雾,盾牌和子弹就到位了。 一面挡在他前面,一面从侧翼进攻,另两面近身的挡在他和杀手之间,伺机而动。 再加上不断追身的子弹,别说选择方向了,猎豹拼命机动才不至于让自己被围困在中间。 终于,在一段板命逃窜后,猎豹终于避开大道,钻进了一个小房间中,而且根本来不及走正门,是直接撞破窗户翻了进去,样子颇为狼狈。 不出意外,子弹和盾牌也追了进来,在屋子里一顿翻腾。 猎豹一边用各种东西阻挡攻击,一边试图拿出切割刀抠下定位器。 铁锅,电视,凳子,木板,冰箱门……什么都用上了,从一个房间窜到另一个房间。 第665章 跟踪器与演戏 好不容易才抠下来两个,一个念头便从脑海闪过。 这定位器绝对也算是电子产品,内部肯定有电子元件,所以如果他利用电磁炸弹电击副甲的话,这些小家伙肯定也会全部失效。 不过为了到时别一不小心电焦了自己,他必须找机会将副甲脱掉才行。 看来必须得想办法脱离战斗一段时间了。 可猎豹刚要行动,又一个疑惑冒了出来。他才想起从软炸弹里蹦出的定位器可能有一半都落空了,而它们现在都还留在那条大道上。 那既然都是定位器,这些子弹和盾牌又是怎么判断要追踪哪些的呢? 另一个可能有用的信息是,他藏起来不动的这段时间并没有遭到攻击。 突然间,猎豹恍然得出了一个结论:这些定位器依靠宿主的运动激发;而跟踪器追踪的也是他的运动轨迹。 如此也就能解释那些子弹为什么光追着他身上的那些而不去管其他的那些定位器,同时如此灵巧机敏的原因了。 猎豹将本来已经抽出的电磁手雷又放了回去。 将所有这些信息串到一起,一个大胆的战术刚冒出来,就被他揪住了,因为这战术能让他反败为胜。 no.15不会懊恼自己为什么这个时候才想起如此关键的信息,因为在战斗中这种情况时有发生。 无论什么时候,无论战局的天平如何倾斜,无论被压制的一方如何悲惨,有些信息,只要一得到,只要能抓住,就可以在倾刻间扭转战局。 他认为此时他抓住的就是这样的机会。 不过这一次,猎豹知道自己不能像之前那样犹豫不决了。 这一次,杀伐必须果断。 这一次,决定胜负的机会只有一次。 一分钟后,猎豹再次走到了阳光下。 “呦,装孙子的家伙终于肯路面了。”杀手嘲讽说。 猎豹完全不顾对方的讥讽,二话不说就直接冲了上去,动作带着不顾一切的决绝,就好像势必要维护自己的尊严一样。 他故技重施,躲开对方的一波攻击,接着抓住间隙朝杀手本体冲去。 当遭遇两面防御盾牌时,仍试图用高速大角度的机动,骗过防守。 猎豹的动作无比流畅,加速时击也非常完美,变向更是前所未有的灵活,但杀手却早已洞悉了那重复的意图,主动操控防御盾牌,总是将它们至于两人的连线中间,而不是像之前那样跟着攻击者移动。 就像足球场上最好的防守队员一样,完全不会受到进攻方假动作的欺骗,眼里只看足球,永远背对着球门。 精妙的防守让猎豹在进攻端无计可施,而且他根本无法防守,很快,便陷入了包夹。 糟糕的是,猎豹的速度突然慢了,不知是背后的推进器能量中断,还是他的体力开始下降。 杀手察觉到了这微弱的变化,立刻操控一面盾牌倾斜着从猎豹视野的死角发动攻击。 它紧贴地面飞行,一开始猎豹根本没注意到,还以为只是某个东西的影子。等到终于发现那威胁时,已经躲闪不及了。 但猎豹仍是以最大幅度改变自己的姿态,试图避开攻击。 盾牌外侧的利刃从下至上划过了猎豹的腿部,以厘米之差掠过他的胸甲。 被削弱的副甲终究没挡住这攻击,它虽然与利刃鱼死网破互相破坏,但剩余的利刃还是穿透了穿戴者的皮肤。 鲜血从撕裂的伤口喷涌而出,猎豹惨叫一声,狼狈地摔倒在地。 他翻滚了一圈想站起来,但却又摔倒了,可能是伤口比预想中的更重,也可能是腿抽筋了。 为了不让危机变成灾难,no.15赶紧往自己脚下扔出一枚烟雾弹,起爆式烟雾弹的浓浓烟雾瞬间将他包裹在其中。 在杀手看来,猎豹的举动简直太愚蠢了,甚至可以说已经急不择途了。 烟雾对人类的肉眼有效果,但追踪器可是没有‘眼睛’的。而杀手也知道,战斗即将结束,自己将挥出斩杀敌人的最后一击。 只见杀手高高扬起手臂,狠狠向前挥出,操控三面盾牌从不同方向朝烟雾中心飞去。 这种武器的优势就是根本用不着使用者瞄准目标,尤其在这种遮遮掩掩的情况下。 盾牌一边加速一边调整方向,最终它们会交错着划过目标,将目标撕裂。 杀手甚至已经在考虑要不要留下欣赏对方悲戚的死状了。 突然,一个人影从烟雾中钻了出来,冲上半空,背后喷着淡蓝色的狂暴火焰,改变方向后径直朝杀手扑去。 这人影不用想肯定也正是刚刚还陷入绝境的猎豹。 而当杀手看清对方此时并未穿着副甲,只是一身脆弱的战斗服后,也顿时恍然大悟,明白刚刚对方的拼死攻击,甚至负伤其实都只是在演戏。 演戏?不是演戏,只能说刚刚发生的一切都在猎豹的算计之中。 杀手后脊一凉,知道形势已经在短时间内被逆转了。对手拼死一搏,现在处在危机之中的其实是他了。 杀手赶紧放出身边的盾牌,并强制终止另外三面的攻击指令,然后扔出剩下的全部战术手雷,转身狂奔。 只要能躲过这次拼死反击,他就能…… 对猎豹来说,这一次真的是破釜沉舟了。 攻击是掩护,但受的伤却是真的,险些没站起来一半是装的,一半是因为脚腕的确狠狠扭了一下。 而最重要的是,过程中没发生什么意外。 他的攻击没有穿透敌人的防御,敌人看透了他故技重施的伎俩,他的负伤和跌倒也成功欺骗了敌人,愚蠢的烟雾弹也营造了一副慌不择路之势,而杀手的高傲和对自己武器的信赖也在预料之中。 最终的结果就是,杀手认为自己可以放弃防守,给出终结一击。 这便是战场上对心理的诱导。 一种高效的,内部带着欺诈的示弱能够让敌人只看到他能看到的优势,却无法继续关注他所遗漏的,并未察觉到的细节。 杀手并不知道猎豹已经看透了那些小玩意的运作方式,也并不了解救世者的副甲可以灵活拆卸,每一部分都能单独固定在身体上。 第666章 击杀与青流的潜入 烟雾腾起的瞬间,猎豹就从副甲中脱出,只挂着没有定位器的背甲(这也都得益于他平时总会选择尽量减少背部遭受攻击的习惯)。 留下的只是一具空壳,但却是那几面盾牌的目标。 接着他踏着副甲腾空而起,将背部推进器的马力开到最大,冲出烟雾。 目标就在三十米外,猎豹调节推进器的喷射角度,俯冲而去。 杀手谨慎留下的最后一面盾牌朝他飞来,试图抢先挡在进攻路线上。 但猎豹早有准备,扔出一枚电磁炸弹,在半空引爆。 电磁脉冲迸射而出,干扰了杀手对盾牌的操控。 猎豹在空中精巧的向盾牌借力扭转身体,躲过了杀手最后的防御。他冲向目标,虽然这一次更像猎鹰。 逼近。 没有阻碍,防御盾牌被远远抛在身后,射来的子弹也很少命中。 这种情况下,猎豹需要做的只是他最擅长的东西:预判与扑杀。 杀手估计也知道自己逃不过了,于是转身,挥出切割刀,试图用一只手臂甚至更多的代价阻挡猎豹的攻击。 但猎豹在最后一刻也没有减速,他的利爪和身体提前穿过了杀手壁虎断尾般的防御。 最后一刻,杀手看透了自己的命运,张开双臂,主动迎接死亡。 钢刃划过脖颈,在最后一刻折断,但同时也穿透铠甲,割断了脆弱的皮肤与血管。 一股鲜血喷溅而出,染红了杀手身前脚下的石子,乍一看去,如一地血红的碎花瓣。 杀手似乎很满意这不经意的布景,咧着嘴倒进了血泊中。 猎豹双腿一抖,跪到了地上。 频繁的高速机动即使借助推进器,也仍会消耗许多体力,他现在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快炸了。 但如此毫无防备的暴露在空旷的区域下,显然是不明智的,而且猎豹知道自己现在没有副甲的保护,有多脆弱。 身后烟雾散去,散架的副甲遭受了前所未有的打击,只有腿部受损并不严重。 猎豹起身,走过杀手,看到了那面盾牌。 它们失去了操控者,失去了目标,躺在地上似乎已经变成了四块废铁。 他愣了几秒钟,看了眼自己身上穿着的脆弱的战斗服,突然想到了一个绝妙的点子。 no.15立刻一瘸一拐走过去,在杀手身边蹲下。 …… 任何一套运行着的设备都会有一套操控系统,任何一个重要的地方也都会有一间摆放着巨大屏幕的监控室。 而青流知道,在工会,这两个东西放在同一个地方。 把这个任务交给他的确是无可厚非的,毕竟这几个人中只有他最熟悉这里的地形环境。 但说实话,青流宁愿待在那个女人身边。一是两个人行动肯定比一个人要安全,二是他的确有点担心那个人。 不过随着混乱的枪声从四周一阵阵响起,机械师便开始担心起自己来。 他现在可没有那些帮手辅助了,相当于光杆司令,还是一个人深入敌阵,天知道如果碰到一根硬骨头,他该怎么啃掉。 所以,青流行动起来异常小心,每一步都躲在监控之外,能在黑暗里待着就绝不见光。 他希望城堡中的强敌都确确实实被那几个故意‘捣乱’的家伙吸引过去了,如果挡他路的只是几个虾兵蟹将的话,他还是信心满满的。 的确都是虾兵蟹将。 杀手工会总部里也不都是强大的杀手,就像救世者总部中有许多员工一样,工会也有。 打杂的,搞后勤的。平时,这些人都坐在电脑屏幕前敲敲打打;战时,才会拿上武器上阵。 不过他们的作战技巧和经验照那些阴暗的杀手肯定差了一大截,再加上青流此时有救世者的特殊副甲助力,解决起来还是十分轻松的。 青流很快便潜入了城堡的核心区域,并且幸运的没有遇到太多障碍。 走廊上空无一人,青流蹬踏墙壁腾空而起,用切割刀切断了头顶监视器的线缆,然后他立刻跃出窗外,攀在窗沿下静候时击。 门锁打开的声音。两名监控员一前一后小心走出了房间,将枪口探入走廊。 他们平时为非核心战斗人员,所以没有铠甲,只穿着战斗服。 监控员小心朝坏掉的监视器接近,看到了那被切断的线缆,立刻意识到敌人已经入侵到了这里,准备汇报。 而就在其中一个试图打开通讯器请求支援时,青流从窗外一跃而入,舞动切割刀顷刻便解决掉了二人。 接着,他摧毁了通讯器,从二人身上搜出门卡,小心的清理了战斗痕迹,将两人抬进了监控室中。 将监控员绵软的身体重新塞进椅子后,青流转身开始处理正事。 一台巨大的黑色服务器,内网,不断闪烁的光标和密密麻麻的电缆接口。 他刚准备动手,便突然留意到大屏幕的上的一处外景监控摄像头中,no.15猎豹正陷入苦战。 他的敌人是……哦,那个该死的家伙。 作为工会里仅有的两个通过操控辅助机器帮助战斗的杀手,他们从没给过对方正脸。 因为他们都认为对方的东西一无是处,是一堆破铜烂铁。 他们同一期出身,从入会那天起就一直在明争暗斗。他们是同事,是敌人,也几乎是最了解对方的人。 青流其实毫不怀疑猎豹的个人实力在他们之上。 不过,他们这种机械师的战术优势就在这里,只要对方不了解他们的作战方式,没察觉到他们的技术核心,再强大的敌人都可能在这上面栽个跟头。 青流也明白,自己能拿到五枚徽记,其实也多靠了几手敌人意料之外的攻击。 眼看,猎豹正陷入苦战,而且寻路无门,对杀手的进攻技巧一头雾水,可能有些眉头,但不知道找没找到最关键的信息。 毫不犹豫,青流中断了自己的任务,发出了指定端口的通讯请求。 猎豹过了一会儿才接听,青流毫不在意,立刻提醒对方‘长眼睛’的子弹的追踪方式。 他还想告诉猎豹那名杀手接下来会用出什么杀招,但对方却给了他一个‘强者的倔强’。 没错,对那些孤傲的说词,临危不乱的语气,还有仿佛已经看透结局的态度,青流都是友善的用这句话形容的。 第667章 破坏与青流的危机 好吧,随你。 通讯挂断,青流转身面对服务器,开启了破坏模式。 双手齐上,将电缆一根根拔除、切断,甚至用切割刀插进那脆弱的外壳,大肆翻搅。 几秒钟后,巨大的服务器便偃灯熄火,成了一堆废铁。 屏幕上所有监控影像都变成了白色的雪花,电脑网络也全部断开。 这就完事了?青流没想到自己的任务会这么简单。接着他只需要安静的从这里走出去,小心躲藏起来,溜出城堡? 或者干脆不要脸的回到那女人身边趁机再装一次英雄? 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好吧,青流叹了口气,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出的。他立刻躲藏了起来。 脚步声越来越大,接着停下,门锁机械转动,被推开,一个身影站在门口,停了两秒,走了进来。 身影看到椅子上两名监视者,指责的说:“现在可不是休息的时候。你们……” 立刻,来者察觉到了异样。 但也就在这时,青流发动了突袭。他猛然出现在杀手身后,一把用双腿缠到敌人身上,高高举起切割刀朝着那大脑袋刺去。 但可能是青流瞄准的位置作战头盔的弧度太大,切割刀直接滑了下去。 见状,青流便干脆挺起身体,用整个上半身的重量将利刃狠狠压向对方的后颈。 接下来估计多半要得益于救世者高质量的武器品质了。 切割刀顿了一下,刀身弯曲但没有折断,接着,刃尖穿透了杀手的铠甲,刺进了肌肤约三分之一。 青流知道只要再次进去三分之一,身下的敌人就会立刻毙命,于是准备再次发力。 不过杀手当然不会让他舒舒服服骑在背上,反手抓住了他的手臂,一把就将切割刀抽了出来,同时身体猛地朝墙上撞去,将青流重重顶到了墙壁上。 但没有窒息或者说痛苦的感觉,人的力量毕竟比不上机器,青流仍可以继续攻击。 杀手也意识到自己的反制没有效果,立刻又抓住了青流的一条腿,用力一拽将他从后背扯了下来,接着抡了一圈重重甩了出去。 青流一屁股顶到了天花板,接着落下来砸碎了显示器,从操控台上滚了下来。 力量的悬殊顷刻就体现了出来,青流确信自己绝对无法与敌人正面对抗,那坦克一般的身影冲了过来。青流急忙连滚带爬钻进桌子下。 但杀手抓住了他的腿,又像小孩拎娃娃一样将他拉了出来。 青流抽出手枪转身乱射,没开出两枪,武器就被挥来的巨掌扇飞;他又反手挥动切割刀瞄准对方的脚背,但这次力量未够,刀刃没有穿透铠甲;他还想…… 一记重拳砸中了左脸,青流僵了一秒,又一记重拳砸中了右脸。 青流这才想起要防守,赶紧抬起手臂用双手才好不容易接住了下一拳——这力量简直堪比机器。 抓住敌人僵直的时间,青流准备一脚将敌人踹开,好起身反击。但谁知这一脚蹬出去,敌人竟纹丝不动,好在他到底是借着反作用力沿瓷砖滑了出去。 杀手又两大步冲了上来,抬起脚就要将他踩进地板。 青流赶紧几个侧翻避开了那让地板碎裂的重踏,也终于短暂的躲到了杀手的攻击范围之外。 青流思考出的唯一战术便是赶紧离开这狭窄的房间。但没等他实施这简单的战术,面前的桌子便被一把掀开。 粗壮的杀手单手抓着一把霰弹枪站在那里,像一头熊一样盯着他,而那霰弹枪在那只大手里就好像一根逗猫棒。 青流一边逃窜,一边掏出另一把手枪还击。 杀手也看出了青流的意图,一直守着唯一的出口大门,随时准备堵死他的退路。 不到六十平米的空间,墙壁两侧还堆满了各种柜子和电器,逃脱空间绝对有限。 青流一边跑,一边推倒一个个柜子,一边拿起显示器抵挡弹丸的伤害。但每一次攻击,他副甲的耐久都会被削弱。 杀手步步逼近,但好在步伐没有之前那么大了。 青流注意到杀手身后的地面上流了一滩血,显然是因为他最开始对其造成的伤害。 情况可能没有那么糟糕,青流突然意识到,敌人可能只是在做最后的挣扎。 该死,但的确,人有时候就是要逼自己一把。 下定决心后,青流操起切割刀,转身就迎了上去。 没想到,他突然杀的回马枪效果还不错,杀手完全没预料到,不可能也可能是因为反应慢了半拍,霰弹枪直接被切成了两半。 接着,青流与杀手展开了他之前没敢想的近身战斗。 强壮的杀手没有近身武器,他的拳头就是武器,外面裹着一个带尖刺的铠甲拳套。 看见那尖刺,青流心里咯噔一下,不禁想摸摸自己的头盔,心想这要是外面那些质量,自己脑袋可能已经被那两下锤爆了。 庆幸之余,青流也提醒自己必须要躲开对方的拳头。 重拳挥过,带起一阵劲风。 青流依靠步伐和救世者副甲的腿部助力不停闪躲,并将攻击重点集中到杀手背后,逼迫对方转身。 他知道杀手每次转身,脖颈后的伤口便会更加刺痛;而杀手每攻击一次,鲜血便会从无法愈合的伤口多流出一点。 这场对决的实质其实是一场消耗战。 青流只要耐心等待敌人露出破绽的那一刻……他没想到自己先露出了破绽。 可能是太自信了,也可能是太小心,他在闪躲时自己绊到了自己的脚,身体顿时失去了平衡。 虽然青流临时补救没有摔倒,但却结结实实中了一拳。 这一拳捶在胸口,青流立刻感受到了一瞬间的窒息,这口气还没喘过来,他就又被那两只那粗壮的胳膊拎了起来。 这一次,熊啃住了猎物,不把对方弄死是不会罢手的。 杀手双手死死扣住青流的脖颈,将他的身体甩了起来,砸向控制台和地板,然后压到桌子上抡起拳头。 青流抬起双手死死护住头部,杀手只好把攻击位置改到肩膀和胸口。 拳套的尖刺刺穿了肩甲,青流忍痛反击,双腿缠到敌人腰上,单手防御,另一只手用手枪朝敌人头顶射击。 第668章 红幕与s+ 几发子弹射出。 几发打裂了杀手的目镜,剩下几发被杀手扭头躲开。 青流想继续射击,但弹匣已经射空了。换弹的功夫,又一记重拳狠狠砸在他肚子上。 瞬间,一股想要呕吐的感觉涌遍全身,而咽下这股冲动的感觉又像尽力憋住大便一样难受。 青流的脸色已经青了。弹匣脱手,抽出进来的第二个也被打飞。 青流想用战术手雷,却想不出除了两败俱伤以外的办法。他出拳还击,但这一下挥出去却完全没使上力气。 青流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脱困了。 目前的情形,如果换一种好理解的方式阐释一遍的话,就相当于法师被战士近身了。 杀手将青流死死压在桌子上,一只手顶住他的脑袋和上半身,另一只手施展攻击的同时,还在不断化解青流的反击。 又是几记全力重击。 接着,杀手甚至开始尝试掰开青流的头盔。要知道这装置如果力量足够,或者找到外卸卡扣,可是真的能被拆下来的。 青流一边阻拦,一边尝试重击对方已经开裂的目镜。 两人就像孩子打架一样在桌子上扭打了有两分钟。 突然,杀手那巨大的身躯抖了一下,松懈了全部力量,接着好像又后退了一步,脑袋就要朝地板歪过去。但他怒吼一声,又重新站直了身子。 青流一直在等待的就是这个机会。他立刻蜷起双腿,狠狠蹬了出去。这一脚终于奏效,将杀手踹的后退了好几步才站稳。 趁此时机,青流一个翻身翻到桌子对面,立刻重新换上一个满弹匣,接着毫不犹豫朝前方射击。 杀手顶着子弹抡起一面显示器砸了过来,青流直接用手臂捶开。接着杀手又翻起桌子,一口气顶了过来。 青流射出最后几发子弹,知道躲不开了,也就用双手挡了出去。 两人双拳交错着穿透桌板,但因为力量的差距,青流还是被压到了墙上。 他们同时抽回一条手臂准备攻击。 青流一刀刺了出去,杀手则一拳打了过来。但因为只能预判,他们的攻击都擦过了对方。 接着是第二轮。青流直直刺出利刃,而杀手的拳头却连桌板都没有打透。 混乱和厮杀一瞬间停止了。 青流知道发生了什么。他抽回切割刀,看到了从刀身上流淌而下的鲜血。他推开桌子,看到杀手仰面朝天,重重倒下,额头鲜血横流。 战斗结束了,没什么遗言,没什么侥幸胜利的得意,青流只是靠在墙上喘了几口气,接着从残局中回收武器,扔下一枚定时手雷后,便溜出了屋子。 任务完成,不过在赶去‘保护’那个女人之前,他突然想到另一个自己可能必须要去探一探的地方,于是在前面的岔口朝左拐去。 目的地距离青流之前的战场并不远,是一个被称作红幕大厅的地方。 顾名思义,这是一间宽敞的大厅,有座椅,有茶室,但没有太多现代化的科技,唯一能跟上这个时代的便是一幅巨大的屏幕。 屏幕上的信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不停变换滚动。 屏幕上罗列着一个个名字,每一个名字都代表一项任务。 有未完成的,有正在执行的。如果是已经完成的任务——其代表的名字便会从屏幕上被消除。 名字后有一些能收集到的粗略信息,包括最后出现的位置,是否有人正在执行等等。 青流赶来,站在屏幕下看了一会儿。 他看到了维莱卡这个名字,看到了金,看到了另外两个正在这里战斗的特派员,还有许多他未曾见过也不知名字的其他救世者特派员名单——其中大多数信息不全,有的甚至连真名实姓都没办法收集到。 其中一个没有名字的目标,其收集到的年龄信息让青流惊讶,不到二十岁。青流理所应当的认为这可能只是信息收集错误罢了。 青流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名字。 再没什么疑虑了,紧接着又看向定位,一个坐标。 不出意外,这个坐标他都能辨认出来,因为就是这里。他甚至觉得那坐标显示的位置可能就是他现在正站着的地方。 猛然间,来自身后的什么东西让青流瞬间警惕起来。那是一股巨大的威胁,仿佛一瞬间就要将他吞噬。 那威胁中流露出的杀意就要激发出青流反击的本能与逃窜的冲动了。 恐怖,前所未有的杀气。 接着,青流甚至意识到这股杀意并不是他自己发现的,而是对方故意露出,让他发现的。 强烈的不安涌了上来,比刚刚死战时的还要强烈。 “看过这名单,有什么感觉?”声音从背后传来。 听出来了。青流哀叹一声,自认倒霉。偏偏是他撞上了那个男人,现今唯一被工会官方认证的s+级杀手。 心脏狂跳。 青流强装镇定,同时用余光仔细向四周扫去,并且谨小慎微的挪动敌人看不到的右手,几乎是一毫米一毫米的挪动。 但即使如此,他仍必须用语言隐藏自己的动作。 青流回复说:“什么感觉?咱们不是天天看这些东西吗?一开始很好奇,奇怪出现在上面的名字都是何许人物,好奇他们为什么要死,什么人想杀了他们。 “最后呢?那些就只是名字和赏金而已了。被抹去的名字,没有任何的意义。” 这是实话,真正的感受。 青流知道许多曾经的同僚都是这么想的,就如那信条所言…… “这世界上没有不可或缺的人。”对方看透了他的心思,说出了他心中想的话。 青流不由得觉得幸运,看来今天这个男人心情不错。而每多拖延一秒,他幸存下来的可能性就越大。 “按照规则来看,我们这里甚至比上面还要公平。只要给出筹码,就能交换人命。”男人指了指上面,其意显然。 要是在以前,青流肯定也会认同这种观念。 但自从他脱离组织后,一切都变了,曾经的信仰再也不是那么神圣和无法反驳了,甚至看起来非常可笑。 所以,现在,青流很想反驳。“但不是每个人都能拿得出需要的筹码。说到底,也不过是利益的工具。” 对方冷笑。“那是社会分配的结果,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 “可我们就在这张网中,不是吗?”没什么底气,因为他用错了一个词,赶紧纠正道:“你们逃不开这张网。” 不自觉的就流露出了愤怒与责备。青流知道对方一定能听出来他的情感指向哪里。 第669章 死神与天井 不过对方完全没有在意。“这有什么关系?” 青流皱起眉头。“撒旦,别说你不知道。工会已经不是从前的工会了,这里已经被亵渎了,被掌控了。” “被谁?”撒旦问,语气平淡的就好像在询问今天的天气。 你不可能不知道!青流握着拳头想,别戏弄我了。他吼着:“被世界政府!你们已经变成了供人利用的工具了!” “哦。就因为那份名单触碰了和你一起来的那群人的利益吗?” 青流想说‘不是’,但却发现对方切中了要害。 “告诉我你为什么杀人。”撒旦问:“为了赏金?还是说那些让你变的‘神圣’的任务。” 青流呆住了,但不是因为想不到答案,其实答案就在嘴边,但不知为何就是说不出口。 这违和感就如见到了多年未曾谋面的人,你熟悉那面容和声音,但却就是想不起对方的名字时一样。 “让我告诉你为什么。”撒旦说,“因为你一直在欺骗你自己。你们都是。” “什么?”一瞬间的震惊,无法控制,青流失态的喊了出来。同时,他第一次回过头,正视对方。 撒旦坐在角落的一张椅子上,双腿搭在前面的椅背上,轻松至极。完全没有青流身上那股临战的状态,反倒像是在和一位老友聊天,反而像是一位布道的牧师。 撒旦说,“告诉我,当你在鲜血大厅看到那古老的匕首时,心里想的是什么?别说什么无聊的神圣,什么信仰之类的空话。你难道想的不是这东西到底刺穿过多少皮肤骨肉,沾了多少鲜血吗!它到底收割了多少条人命! “所以那地方才叫鲜血大厅。我们都是什么人?你不会以为他们随随便便在街上抓几个孩子就能训练成杀手吧?他们为什么一开始要找来那么些人?因为真正能合格的不足三分之一,剩下的都是陪练而已。 “倒霉的死了,运气好点的受伤、残疾,但他们已经无法脱身,于是就沦落成为我们背后的‘服务员’。我们呢?没想过最后为什么是你活了下来?” 撒旦放下了腿,稍微坐正。“不是因为幸运,虽然我们离不开幸运。是因为只有我们真正拥有那种对鲜血和杀戮的渴求。我们在这里是去杀人的,而杀人只是为了满足我们内心的饥渴,就如吸血鬼必须吸食鲜血一样。 “至于理由,这名单就是。管它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为什么会是那些人。相反,这不是更刺激吗?相比之前猎杀的那些猪仔,如今,有人给了你一份名单,这上面几乎全是和你一样,通过残酷训练后练就一身杀人本领的强者。什么样的狩猎能比得上这个呢?” 说完,撒旦露出一副满足的表情,就好像刚刚经历了一场言语上的屠杀。 青流笑了。“真有你的,撒旦。我以前还真没听说你这么能聊。说的我都快信了。不过,好在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 “你是流魂街的枯骨,死墓地的亡魂,红月下第一只变身的狼人。你能说出这种话我毫不惊讶。所以,意思就是你什么都不想管,只管杀戮,甚至甘愿听命于人,成为工具。” “错了,我们从来都只是工具。”撒旦说,“但我们可不是那种死气沉沉的工具。形象一点说,我们是毒蛇。听到笛声时,我们扑向目标;没有笛声时,我们也要吞噬,以求生存。” 撒旦站了起来,活动筋骨般歪了歪脖子,扭了扭手腕,将指关节捏的咔咔作响,调戏般的说,“我的称号,你好像忘了一个。” 那个词一瞬间就涌到了嘴边,青流想憋住,但还是说了出来。 “死……神。”最后一个字话音刚落,他突然大喊一声,似乎在给自己勇气。 而随着这声喊叫,青流的身体也仿佛被充能般拥有了力气。他动了起来,一出手便倾尽全力。 一枚烟雾弹同碎片手雷一同掷出,青流想延缓敌人的启动。接着,拔开腿跑向最近的窗户,甚至沿路扔下电磁炸弹,封锁撒旦的行动。 心脏狂跳,四肢紧绷,仿佛身体察觉到了某种思维意识不到的危险。 那敞开的窗户就在十米外,只需几步他就能逃出生天。 青流朝自己脚下扔出了最后一枚烟雾弹。乍一看,这是逃脱者试图隐藏自己的脱困时机。但实际上,青流却是利用这次遮掩突然转向,朝身后那半掩着的大门奔去。 大门距他只有不到二十米,只要他的障眼法能拖住对方几秒,他就确信自己能成功逃出去。 然后呢?他只需要接着跑就对了。 绝不许自己回头,绝不会战斗,绝不能看清身后追着自己的是怎样一张魔鬼的脸。 还有不到五米。 身后没有动静,诱饵成功了! 不到两米,青流的一只手几乎都能碰到大门了。 半米,青流半个身子已经要钻出去了…… 一只裹着黑色铠甲的手从后面伸了过来。 那一刻,如果说青流脸上还有什么表情的话,那么就只剩下恐惧了。而为了以防万一,他的左手一直抓着手雷,随时准备壁虎断尾。 这一刻,那拇指已经按在起爆按钮上了。 …… 维莱卡要去的地方在两座城堡主体之间。 记忆中,那里有一座高耸的天井。天井下有一深坑,深坑隧道下便是一片巨大的地下空间。 中午12时,阳光会竖直投下。 光线穿透隧道,接着通过某种类似灯塔的物理光学装置,将地下空间照亮得犹如白昼; 而阴天时,那下面也会一片漆黑。 深坑上,天井下,有一个用锁链吊挂着的倒悬的金字塔,金字塔纯金属铸造,表面刻着密密麻麻的文字。 文字内容便是工会积累出的制度和条文。 这金字塔下面也有一个,在最下面,是正立着的。 更大,主体深埋在地下,上面刻着的是工会建立者的名字:历代领袖、主要参与者等等。 这上下两个对立的金字塔代表了黑暗与光明,筑基与发展。 维莱卡从未去过下面,那里只有管理者能够进去;她也不知道入口在哪儿。 对她来说,进去的唯一办法便是—— 跳。 第670章 猎鹬者与证明 从声音判断,每个人都陷入了苦战。 但这次的苦战不同以往,他们没有海豚的补给和掩护,携带的弹药也是有限的。无论有无目标,他们都必须快点结束。 而这就是维莱卡知道自己必须去那里的原因。 她终于拐入那条通向天井的长廊,看到了穿透天井的光柱。 接近。 光柱后的暗影中突然出现一个人影,维莱卡立刻举起武器。 因为明暗跨度太大,即使收起作战屏幕,维莱卡也看不清对方到底是谁,她只能放慢脚步,小心前进。 直到她意识到这人并没有穿戴头盔,才看清这身铠甲的造型外观自己很熟悉。 而那张逐渐显露的脸,五官扭曲,布满鲜血……是青流的。 眼镜破裂,一边腮帮高高肿起,那张原本白白嫩嫩的宅男脸估计已经彻底被毁了。 左手……可能只是一条胀血的死肉了。 敌人重创了他,但不知为何没有…… 青流的眼睛突然睁开了,那被打的歪斜的嘴角两开两合,发出干瘪的声音。“后,面。” 维莱卡猛地回头,什么也没有。 接着她立刻意识到,‘后面’不是她身后,而是他身后。 回身的刹那,青流栽倒,又一个黑影从光柱中朝她扑来。 接着便是战斗。 这战斗有些不同以往,一开始不是拼命的厮杀,而是试探,甚至有一种切磋武艺时点到即止的感觉。 没几回合,他们便都认出了对方。 看不到表情,完全是通过招式路数,甚至某些并不显而易见的习惯。 短兵相接后,他们都不约而同后退一步,接着道出了对方的名字。 “你竟然真的敢回来。”撒旦说,莫名其妙的兴奋。 “说什么敢不敢,这地方是地狱不成?”维莱卡回应,同时保持十二分的警惕,并且小心绕到了青流身前,确认后者的死活。 “地狱什么的太夸张了。无所谓。不过我想知道,一个叛徒重回东家,现在心里是什么感觉呢?” 维莱卡刚想回话,腿却被一只血淋淋的手抓住了。青流没死。维莱卡把他扶起来,男人无力的靠在墙上,眼睛半睁着,似乎正从混乱中恢复过来。 维莱卡赶紧转向撒旦。 “说点什么啊,我的猎鹬者!” 维莱卡没有回话。 “怎么离开这些年也没变啊,还跟以前一样不通人情。” “这里的人不都是这样子?而且,你没资格评判现在的我。” 撒旦突然放弃了攻势,直起身子,静默下来。 维莱卡冷笑,固步自封的人却在嘲讽他人不曾改变。这个男人一点没变,只要有一点不如意,就会立刻显示出愤怒。 不过这愤怒会隐藏在平静中,只有了解他的人才能发现。 维莱卡又瞥了一眼青流,想确认后者还能否继续战斗。这信息非常重要,可能会关系到她即将做出的所有决策…… 撒旦突然扑了过来。 维莱卡防守、躲闪。 进攻毫无威胁,但不是因为她防守的好,而是因为对方完全没有拿出真正的实力,简直就好像只是想吓吓她,甚至毫无杀意。 “和我对话需要全神贯注,维莱卡。这么看,你的确变了,甚至会担心陌生人了。” “是同伴。”维莱卡更正道。 又是一阵沉默。“这可不行,我从前的那个冷酷女孩儿怎么能变成这副样子。”撒旦竟是失望的摇了摇头,接着故作望向远处,说:“我可还记得咱们在他人面前享受彼此的时刻呢!所有女孩中,我可是最中意你……” “撒旦!”维莱卡吼了一嗓,压抑愤怒,问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这时碰巧在执勤。放心,你们的偷袭很成功,完全在他们的预料之外。谁的计划,你,还是no.4?看来那边给了你不少好处啊,让你这么拼命。” “撒旦,你是否知道,工会已经……”身后传来一阵咳喘,维莱卡侧头,见青流朝她伸出了一只手,沙哑缓慢的开口说,“抱歉,打扰你们,聊天。不过,在这之前,该说的我,全都说了。他——”下一个字没吐出来,便又是一阵咳喘,就好像血液堵住了喉咙。 维莱卡再次转向撒旦。“所以你全都知道,也参与其中,是吗?” “反复纠缠这种问题简直太蠢了。维莱卡,你们两个都已经不是工会的人了。” “听着,撒旦,据我了解,那群人和你一样,都想试图控制每一个人。而且他们拥有无法比拟的资源。早晚,你会陷进去……”她自己停住了,因为突然意识到自己说服不了眼前这个魔鬼。 这么说,她从没成功过,不管是说服,还是哀求。 “没人能控制我,任何人也别想。向来,我和他们的关系都是相互利用而已。金钱,资源,换来他们希望的杀戮。交易。” 又是那老一套催眠自己的说辞,维莱卡已经放弃说服了。“哦。那这么说,你挡在这里只是你自己的意志,或者说也是交易的一部分?” 撒旦看透一切的笑了笑。“让我猜猜你要去干什么。”他回头,朝天井光柱望去。 这一瞬间,维莱卡想抓住机会突袭,但却犹豫的错失了机会。 原因在她自己。 在强大的压力和敌人面前,任何选择都可能会失误。 “直捣黄龙,对吗?这可不行,那里的东西不仅对工会,对我个人也非常重要。” “是让你的杀戮变的正义的资本吗?!”维莱卡嘲讽着。 “不。那是存在的证明。”撒旦说:“我可不是那种需要靠鲜血和杀戮才能证明自己的存在。这世上有一种,或者有一类东西,它能与人连接起来,通过某种无形的纽带。 “你可能还没见过那下面。那些名字,那些印记,那些语言……等你看到,也就自然明白我的感受了。我相信你能明白,因为我一直觉得你我现在还是一样的人。不过,你可能也没机会了。 “不只是你,是你们来的所有人。来啊,维莱卡,杀过来!把那股恐惧变成你的力量,让自己更强一点。这样,战斗才不至于无趣。” 第671章 s+与弱点 “小心,维……”青流挣扎着说,“这家伙,真的,很……厉害。” 这还他娘的用你说?维莱卡心中咒骂。 “我没想到,自己连……十招,都没挡住。”青流的话终于能带上一丝语气了。 “十招?哦,这么说,你变弱了。”维莱卡盯着撒旦的面罩,挑衅的说:“要是以前的你,准会五招之内解决他。” “这……” “闭嘴,机械师!不能战斗,就在后面好好躲着。”维莱卡突然压低声音,想让对方意识到自己说的话究竟多认真。“把自己的命保住。” 青流立刻沉默下来,连呼吸声都听不到了。 维莱卡封闭了自己的战术屏幕,即刻进入战斗模式。刚刚的调侃只是在安慰自己,这个男人怎么可能变弱。 三十几岁,正是他最强的时候。甚至,他可能变得更有耐心,更懂得如何‘狩猎’了。 金总说,优秀的猎人从不急着出手。 可能就是这样。 不过有一点,是眼前的敌人和另一个维莱卡认识的同样强大的男人不同的。 加入救世者后,她曾狂妄的挑战过那个男人,想试试对方,或者说自己的斤两。结果不堪入目,她没有任何机会。 其实一开始她就知道自己输定了,那个男人的气势和压迫力甚至让她都开始畏惧战斗。 但眼前这名杀手,最强大的杀手,他的气势仿佛一波怂恿的毒云,能让敌人也血脉喷张,想要战斗,想要拼死一搏。 前所未有的,面前这位s+级杀手在等待时机,而没有直接一口咬上来。 所以,维莱卡确信,这个男人更强了。 因为,以前,鲁莽激进是他唯一的弱点。 不过,维莱卡知道自己也更强了。 同一时间,双方身形闪动,一瞬间便接近了彼此,拼杀起来。 他们同时使出了枪斗术,在臂展范围内用手枪近身格斗,依靠手腕、手臂,甚至枪身架开对方的招式,同时运用步法绕到敌人弱侧,施展攻击。 这种格斗术要求掌握者的动作必须快速、精准。 否则,微小的偏差便可能让敌人的枪口对准自己的身体,有机会开枪射击。 十几回合,双方都没开枪。 他们都在寻找最完美的时机。 先发制人的是维莱卡,她抢先开火,但枪口却在冒火的一瞬间被拨开,子弹偏过杀手肩甲。 撒旦还击,摆动手腕将枪口甩向维莱卡头顶。 维莱卡猛地深蹲下去,避开了本应射中头顶的子弹。 接着,两人火力全开。 他们时而近身,时而拉开距离,时而借助长廊墙壁腾空而起。 维莱卡的手枪被打碎,被迫率先变阵,抽出一把切割刀杀了过去。而几乎同时,撒旦也拔出了利刃。 “让我见识见识你最拿手的本事。”撒旦挑衅的说。 “你也点快点了。否则,我的同伴一定会把这里炸没的。”她本意是激将,但没想到对方毫不在意。 “无所谓,今天你们爱摧毁多少东西都行。我唯一的目的,就是把你们都杀死。” 真是疯子。 维莱卡施展出左右互搏之术。她倾尽战技,左手持枪使出枪斗术,右手握刀使出近身刀术,全力向敌人猛攻。 这特殊技巧得益于维莱卡灵活的左右手和战斗天分,但本质上,是她可以灵活的一心二用。 不过她能掌握这项技艺,也多亏另一个人的指点和教导,那个将她带入工会的人。 那个人看出了她双手异常灵活,于是为她定制了这套战技。 接着便是枯燥、乏味、艰辛的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练习。 维莱卡现在都想不起来自己是究竟花了多长时间才掌握了这项技艺的。总之,十分漫长,但却值得。 这战技无比强大,可以快速击破敌人的防御,打开缺口,在混乱中给自己创造杀机。 一开始,撒旦的确被维莱卡的进攻打的有些措手不及,频频露出缺口。但他的后手进攻却也让维莱卡忌惮,不敢贸然出击。 但接着,让维莱卡惊惧的事情发生了。 进攻效率大大降低,维莱卡突然意识到,对方竟也在使用与她相同的方式战斗,几乎同样的左右互搏的技巧。 拼杀随着维莱卡的犹豫短暂停歇。她惊讶的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学会的?” 撒旦用一副无所谓的语气回复,“差不多两年前吧。起因是待着没什么意思,于是开始研究各路战技。别惊讶,不过我把听过的见过的几乎都学了个遍,还真是数你这个最难掌握。 “最不像战技的战技,更像是一种攻击习惯,或者说方式。我可是花了足足半年才让它能拿得出手。你能学会也真是了不起。” 这简直是嘲讽。 半年……不过她不应该早就习以为常了吗? 这个男人最强大的地方,不就是他那超出所有人的战斗天赋吗?无论学什么都快人一档,不是小聪明,而是本能。 他就是为了战斗而存在的。死神。 没胜算了? 不,维莱卡可是那种了解自己斤两的人,她也是名绝对出色的战士。 狙击天赋遮盖了她的其他技艺,她也是名远近双修的高手。 维莱卡闷吼一声,冲了上去。 这一次是更凌厉的攻击,她甚至半途更换了左右手的武器,以此变换战技的攻击方为,干扰敌人的防守,最后祭出了两把切割刀,让招式的变化更快。 一开始,维莱卡的变化的的确确再次压制了撒旦。 但维莱卡却仍没办法解决另一个问题:她无法对敌人造成有效的杀伤,无法创造出绝对的机会,只能在对方的铠甲上刮刮蹭蹭。 “真没想到还有这么一手。”撒旦称赞道,“看来时间还是有效果啊!” 接着,杀手也收起了远程武器,抽出了另一把切割刀,一边朝维莱卡进攻,一边说,“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尝试那么多的新东西吗?” 撒旦的攻击频率突然放慢,维莱卡也赶紧改变节奏,以求应对。 “因为,只有学会,才知道弱点。所以——” 猛然间,撒旦变换姿态,用一种耗牛冲撞的姿势朝维莱卡杀去。 第672章 合金与诈雷 这突然的改变让维莱卡措手不及,即使她早早准备,仍没有跟上那速度。 更要命的是,撒旦就朝她中心猛攻。 “你的战技强在两侧。不同的攻击方式会让敌人眼花缭乱,一时难以应对,于是频繁露出破绽,让你有可乘之机。不过,弱点却在中央,只要敌人能看穿你的‘佯攻’,找到机会反攻内核……” 说着,撒旦一脚高踢将维莱卡中庭的防御破坏。“就会露出致命的弱点。”直接朝维莱卡的面罩刺出利刃。 维拉卡一瞬间判断自己已来不及防守,立刻歪斜脑袋,试图让利刃‘滑过’而不是‘刺中’,以降低伤害。 但撒旦仿佛看透了她的意图,那利刃在半途又突然加速了。 躲不开了。 倏然间,一道黑影从身侧闪过,一把撞开了那即将刺过来的刀刃,同时狠狠撞上了撒旦的身体,将后者撞飞。 虽然可能并没有料到这一招,但杀手仍是灵活的调整平衡,借助墙壁的反弹平稳落地,没给维莱卡任何追击的机会。 撒旦又拿出一把切割刀,面罩下的愤怒一闪即逝,就好像好戏被人打搅了一样。 维莱卡身前,青流垂着手臂挡在那里,有些跌跌撞撞,但仍逞强的开口说,“老子可不会让你碰我相中的女人。” 什——维莱卡本想惊呼,但却立刻冷静下来分析了一下形势,接着几步走到青流侧面。 撒旦不屑地嘲讽着,“真是无语,现在是个人都敢在我面前称老子了。早知道刚才就应该一刀宰了你。”语气完全没有半点遗憾或懊恼,他知道自己随时能够兑现这句话。 青流冷笑一声,“可惜你没有。所以,我现在也成了从‘死神’手里逃过一劫的人了。虽然是个冒牌死神。”他捡起刚刚突袭的唯一战利品——撒旦脱手的切割刀,勉强动了动脖子和肩膀,咬牙哼了几声。 “还行?”维莱卡小声问。 “怎么能在女人面前说不行?”青流说着,往前迈了一步,“他能对付你两只手,我不信还能对付咱们四只。” “别大意。”维莱卡提醒着。 “面对怪物怎么可能大意。” 接着,两人互绕左右,试图将撒旦夹击在中间。 二对一,无论在何时,都是对攻方有利的最好局面。 但此时,从敌对双方的紧张态势来看,仿佛是维莱卡与青流两个人被包围了。 他们缓缓移动脚步,比任何时候都更谨慎,直到与撒旦的刃尖相触,才停止靠近。 这段距离便是攻防双方可容忍的极限。 远一点,防守便有富足,但攻击也很可能被对方反制;近一点,便会激起对方的反击动作。 这是攻守双方的临界,就好像战斗中的黄金分割点。 对这个位置的判断,高手不仅能够凭视力,更可以通过声音与直觉。 刃尖与刃尖,刃尖与刀身,刀身与刀身相触时的碰撞和震动发出的有细微差别的声音,耳朵灵敏的人便以此分辨。 战局在微妙中保持着平衡。 一秒,两秒,三秒,四秒…… 打破平衡的是一次意外,青流第四步没有迈稳,结果身体朝前倾去,也本能的用切割刀拨开了撒旦的武器。 而见此势已难以收回,就干脆顺势而动,主动发起了进攻。 察觉到同伴发动了攻击,维莱卡也第一时间反应,向右突了一步,立刻绕到了撒旦的视野盲区,挥出利刃。 而身处靶心的撒旦,面对两人同时发动的攻击,脸上依然毫无惧色。他的防守动作依然流畅,完全没有慌乱之感。 但撒旦也真的认真了起来,他拿出了自己最擅长也最强大的招数。而且他找准两人的弱点在于受伤的青流,于是一直主攻青流。甚至会佯攻维莱卡,然后在半途朝青流杀一个回马枪。 强大的压迫力迫使青流不得不转攻为守,他丢了头盔,任何攻击都可能是致命的。 “该死!”青流责骂自己不知道浪费了多少次机会,因为维莱卡有时甚至必须调整进攻路线来保护他。 这可不是男人该有的样子,青流想,谁刚刚还摆出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来着?但他突然想到了什么,立刻朝维莱卡使了个眼色,接着朝撒旦发动攻击。 维莱卡也同时行动。 撒旦以不变应万变,挡住维莱卡的第一波攻势,接着虚晃一枪,立刻转身朝青流攻去,目标直指青流的头部,只要命中,便肯定会一击毙命。 变数在这里发生。 这一次,青流没有转攻为守,而是以攻为守,一手拨开撒旦刺过来的利刃,另一只手朝敌人后手的切割刀抓去。 这相当于拿命在赌,运气好,他能挡开两次攻击,运气不好,便会殒命当场。 而接下来发生的事,可能连运气都不足以形容了。 进攻的撒旦脚下突然滑了一下,导致无法变向,青流抓住机会一把抓住了刺来的刀身;而当撒旦试图挥出后手的切割刀时,青流已是将身体狠狠贴了上去。 这一贴,让切割刀失去了攻位,无法再给他致命伤害。 但撒旦不会浪费任何机会,手腕一抖,再猛一发力,切割刀便刺穿了青流的副甲,深深扎进肋下。 青流咬紧牙关,让惨叫留在喉咙里,接着抓住撒旦的身体,大吼一声,“我的女人——” “去死!”撒旦身后,杀气腾腾的维莱卡大叫一声,一跃而起,两把利刃如剑齿虎的利齿刺向敌人,带着鲜血沸腾涌动的力量。 接下来发生的事,简直让两名冒死的攻击者震惊。 只见从撒旦背甲肩膀下侧,那看起来的确稍微有些隆起的地方突然伸出了两条合金手臂,一左一右,每一条手臂前的三指钢爪上都抓着一把利刃。 两条手臂横着一挥,就将维莱卡扇到了三米外。 而就在撒旦准备处决已失去反抗能力的青流,却突然发现脚边滚来一枚手雷。死神眉头一皱,思虑了半秒,最后还是选择闪躲跳开。 青流逃过一劫,那枚近在膝边的手雷并没有爆炸,只是维莱卡扔出的一枚诈雷。 从结果来看,它完美的发挥了作用。 第673章 狼与黑暗 撒旦也不禁赞叹。“好手段。你变聪明了,维莱卡。” 维莱卡站了起来,小心摸了摸刚刚被击中的胸前副甲,那里有了两道明显的割痕。 她不禁后怕,心想要是刚才自己再近个几厘米,被腰斩几乎都是有可能的。 一点点战胜恐惧,维莱卡走到青流身边。 她没事,不过他估计已经站不起来了。 刚刚的机会是这男人用命换来的,不可复制。而抛开这个,他们也毫无胜算了。 那两条合金手臂完全伸展开比人的手臂还要长,能够从肩膀上绕到身前,这相当于敌人又多了两个攻击点。 看着那两条手臂,维拉卡想到了蝙蝠的翼手,又觉得用恶魔的翅膀来形容更贴切,虽然没有膜质,只有翅脉。 看着这不伦不类的武器,一种想要嘲讽的感觉盖过了恐惧。 她不禁想笑,但终究还是忍住了,因为敌人显然已经不想再多废话了。 那两条合金手臂在撒旦身后高高张开,那充满了强劲杀戮欲望的身影就要朝她扑来。 光是想接下来该如何应对四条手臂,维莱卡就几乎要陷入绝望。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阵踩踏地板的声音。 清脆,平稳,说明来者对自己出现的时机很满意。 而当看清来者那身银灰色的副甲后,维莱卡大松了口气,几乎差一点就要坐到地板上了。 杀狼,no.6迈着她那标志性的妖娆步伐,慢慢从长廊另一头走近。 维莱卡是女人,所以对同样是女人的no.6不穿副甲时的样子比其他人更在意。她知道甚至以蒂亚的眼光来看,这女人的身材都像魔鬼,是那种任何男人都抗拒不了的魔鬼。 不对,现在可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维莱卡换上一种甚至带着一丝傲娇的语气说道:“你来晚了。” 杀狼走到维莱卡身边,窃笑一声。“抱歉,抱歉,no.4。不过我也是有原因的。谁让你只是发了一个求救信号,甚至都没给我坐标什么的。好在我不是路痴,而且这地方也不大。” 维莱卡甚至有耐心听她解释完了。“行。最起码你赶上了。”她的意思是在她没被杀死之前。 杀狼第一次正眼望向撒旦。“就是这家伙?” “啊。就是这家伙。” 杀狼又笑了一声,开玩笑的说:“肯定是因为你的伤还没好,no.4,要不然怎么会输给这种家伙?好了,今天姐姐我任你差遣。不过只有这一天哦!想让我干什么?” “拖住他,在我办完事之前。” “哦?不能宰了吗?一路上我遇到太多垃圾了,没一个能打的。这位看起来还不错……貌似。” 语气轻松的让维莱卡震惊。 甚至连一直看戏的撒旦都忍不住了,说道:“喂,这位女士,你——” 杀狼的动作快如闪电,一瞬间抬起枪口朝着撒旦的方向射出了一发子弹。 子弹擦过撒旦头边,穿过长廊后半段,竟是直接命中了那吊着倒悬金字塔石碑的一条锁链。 石碑顿时朝下扽了一下,其上的锁链哗啦作响,仿佛下雨一样。 先不管这击究竟有多少运气成分,杀狼的动作前兆在维莱卡看来就仿佛撩拨一下头发那般随意。 撒旦不用回头就知道身后发生了什么,头盔微微低下,就好像面罩后的脸上做出了一副阴森愤怒的表情。 “女士在谈话,请闭嘴。”杀狼一直看着维莱卡,继续刚才的问题,“回复呢?” 维莱卡没有直接回答,因为她真的不知该该如何回答,只能说一句,“请务必小心,别比我先死了。” 杀狼转身面向撒旦,终于摆出了战斗姿态。 维莱卡则在前者的掩护下一点点贴着廊壁朝前移动。 “喂喂,小维,咱们的事还没完呢!”撒旦歪着头发出阴邪的声音,一边试图堵住维莱卡的去路。 不再犹豫,维莱卡撂下一句‘交给你了’,便不管不顾的立刻启动加速朝前冲去。 撒旦欲出击拦住维莱卡,但在启动的瞬间,去路已被杀狼挡住。 撒旦的合金手臂发动攻击,但却都被no.6灵敏的一一躲过。 两人在接下来的刹那快速交手几回合,接着分开。 第一次,撒旦静默的不发一语,只是死死盯着自己的对手。 而维莱卡,则仿佛心有余悸般越跑越快,头都没回,径直跑到天井边,接着毫不犹豫的从歪斜的金字塔下跃进了黑暗。 “终于是两人空间了。”杀狼舔抵着嘴唇说,“让我们干点男人和女人最喜欢干的事吧!” 说罢,她便毫不畏惧的朝撒旦冲了过去。 …… 坠下时,一片光明,甚至觉得刺眼。 维莱卡双手抓住了一条绳子样的东西,试图降低自己的下落速度,但却立刻听到叮叮铛铛一串声响。同时,整片空间立刻暗淡了下来。 但好在坠落前,她的速度降低了,双脚落地,依靠足部装甲减震,同时弯曲膝盖朝一侧翻滚,以转移剩余的冲力。 但维莱卡仍是翻滚了可能有十几圈才停下。和她一同坠落的还有无数稀碎声。 维莱卡躺了有一分钟才站起来,发现自己之前躺在一堆玻璃中间,而其中有一些还在反射从上面投下的光线。 头顶那复杂的装置被维莱卡一拽就破坏了大半,她不禁吐槽这东西也太弱不禁风了。 没有了反射光线的照明,远处的空间漆黑一片,只能模模糊糊看到附近的东西。 维莱卡打开面罩,接着闭上眼睛,然后又睁开。眼睛渐渐熟悉黑暗,四周也逐渐清晰起来,她朝深处走去。 没有机关,没有陷阱,没有警报网,这下面的防御异常松懈。 不过,维莱卡却一点不觉得意外,甚至可能理解他们这么做的缘由。 这就是一个人,一个组织在自己能掌握生杀大权的世界里所展现出的高傲。 当今世界上,没有任何势力敢公然与整个工会为敌。 即使大到一个国家,他们的红色榜单上通缉的也只是一个一个杀手,而不是工会本身。 那这下面是什么地方呢? 维莱卡同样好奇。 但当她看到几样隐藏在黑暗中的事物时,便知晓了。 这下面是历史,或者说是一个小博物馆,又或者,是如撒旦所言的,他们‘存在的证明’。 第674章 法典与面具 这里几乎有工会从无到有的一切。 一股仿佛来自千年前的古老气息扑面而来。 维莱卡走到侧面,发现四周墙壁并没有装饰,是最简单的自然的石壁土墙。 这是一个石窟。 石壁上刻满满了壁画和印记,用的几乎都是维莱卡完全看不懂的符号和语言;回到中路,身前不远处的一个玻璃柜子里安置着一本厚厚的带着古老封装的书册。 维莱卡认出了这是什么。 一本法典,上面书写着这个古老组织的所有秘密,所有文化和所有起源。 她突然意识到,这里在之前一定是一个藏身处。 在没有发达的搜索定位科技的时代,隐藏组织的创立者们,领袖们。 崇山,丘陵,甚至日后建造的这座巨大城堡也只是为了隐藏地下这些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一个世纪复一个世纪的阴谋、杀戮和无法被原谅的罪恶。 没人知道吗? 不可能。 只能说,知道的人选择了视而不见。 集团,组织,政府,国家,全都如此。 为什么?害怕吗? 可能。 工会的报复可是很恐怖的,下决定的人没有把握能将工会斩尽杀绝,这说明他们比起执行‘正义’,更在乎自己的性命。 但不止如此,如果单纯只是恐惧,那么早晚有一天会有一个疯子站出来不顾一切。 恐怕,还有相当多的人认为它的存在是必要的。 总会有用正常手段无法战胜的但是却必须战胜的敌人,总会有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仇家; 头顶有想要烧掉的翅膀,脚下有要碾碎的绊脚石,身边有能威胁到自己的竞争者。 一个人越有权力,危险也就越大。 它在那里,没准哪一天会被用到。 这不是比需要时却无路可循要好得多吗? 一个戴着面具的人影从右侧的黑暗中突然显现。 维莱卡仍处在高度的警惕之中,立刻迎过去几发子弹。 但子弹穿透了人影,命中了远处的古老墙壁。 维莱卡这才发现那人影站在一台扁平的投影车上,是模拟影像。可能是黑暗模糊了其轮廓,维莱卡才信以为真。 “来者报上名号。”影像发声的同时,几台战斗机器同时从四周的黑暗中涌出来,将维莱卡包围。 同时,维莱卡拿出了一枚炸弹,立刻说,“别再靠近了。这不是普通的炸弹,是专门用来对付地下设施的热压弹。它能将这里变成废墟。不,可能会连废墟都毁掉。” 战斗机器停止了包围。 影像中的高大男人再次开口,声音苍老,但充满力量和一股历经沧桑的气息。“一上来就是威胁。你是来同归于尽的?” “不,如果真的要个理由的话,我是来谈判的。”维莱卡说,“我们最好快点进入正题。”她将炸弹高高举起,按下了倒计时按钮。倒计时启动。 影像中那张带着面具的脸沉了下来,双手不由自主的抓了一下,显得十分恼怒。他似乎很不习惯威胁,隔了十几秒才回应。“要谈什么?” “撤回对我那两个同伴的围攻和追击,立刻。” “他们可能已经死了。”模拟影像说。 “我还能在这里耐心跟你沟通,就说明他们还没死。”维莱卡先发制人。“要不是你们用了卑劣的手段,不可能伤的了他们。” “哦?”一丝惊讶从那面具下钻了出来,但针对的貌似不是维莱卡说的内容。“这就是你的要求。”接着不紧不慢的说,“如果我拒绝,会怎样?” 维莱卡知道对方在明知故问。 为什么对方还在拖时间,他还能有什么反咬一口的伎俩吗? 维莱卡立刻谨慎的打量起四周,难道那些古老的墙壁,甚至说她脚下也有什么机关不成? 维莱卡不自觉的后退了一步,接着说:“拒绝的结果很简单。我不敢说自己还能出去。所以,就和这里一起毁灭吧。”她的话掷地有声,无多少抑扬顿挫,但却仿佛决绝的呐喊。 模拟影像问:“值得吗?” “什么值不值得。是用我的命炸掉这里,还是说换回那两条人命?”维莱卡的语气充满嘲讽,“我们的价值观已经不一样了。我现在可以毫不犹豫的说,‘如果谈判无果,我不会有任何犹豫。’” 又是一段无法理解的停顿与沉默。 维莱卡想提醒对方快点抉择,但突然意识到平常的谈判技巧已经没用了。她拿出了全部筹码,甚至没有留下退路。 现在,所有的选择权都在对方身上了。 但她还能说点什么。“看来是真的吗?你们已经堕落成这个样子了。” 明知只是影像,维莱卡还是倾注全身的力量将自己质疑的目光投射过去。 她是真的非常愤怒,巴不得把工会的那些管理者一个个抓到这里质问。 为什么如此轻易的就抛弃了曾经的尊严,倔强和传统。 “他们给了你们什么?还是说把枪口顶进了你们的喉咙!既然这样,这里对你们也无所谓了,不是吗?” 维莱卡突然用另一只手抽出一把切割刀,扎碎了面前的玻璃柜。 刀刃穿透了那古老的封装,顶到了底座上。 她甚至还想一刀将这法典切成两半,但最终还是没能下得去手。她转头看向炸弹,倒计时已经所剩无几。 对方又陷入了那种折磨人的沉默。 不过这一次,这沉默却被身后的一声巨响突然打断了。 维莱卡险些以为是自己手中的炸弹爆炸了。 什么东西从天井上掉了下来。 维莱卡立刻回身看去,同时,战斗机器的枪口也都转了过去。 一摊东西和她一样倒在一片碎玻璃之间。 倒不是说它摔成了什么,而是有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从那东西上摔了出来。 维莱卡看到了副甲的零件。 接着,随着一声挣扎的喊叫,那副甲零件边的其他部分动了起来。 站起来的是一个人,呆滞了一会儿,然后像僵尸一样垂着手臂一步一步朝她走来。 从刚才那沙哑粗粝的声音判断,她都不用看敌我识别反馈了,是青流。 该死的男人,怎么什么地方都有他! 维莱卡看着男人走近,不禁惊讶的忘记了时间。 青流的样子已经不能用惨烈来形容了。要真的说这是一具行尸走肉她都信。 第675章 炸弹与结束 维莱卡想说什么,但青流却突然抬起胳膊抓住了她的手,那只握着炸弹的手,然后将炸弹硬生生从她手里夺了过去; 之后又将那把切割刀提了出来。 男人没有什么力气,让维莱卡放手的只是那种执拗。 不知为何她无法抗拒。 但维莱卡知道自己不能再表现出任何软弱了,所以没有说一句话,只是瞪着青流。 而青流压根没去看那影像,反而是像个炫耀自己战利品的孩子一样将炸弹举了起来,让倒计时对着影像那边,说:“那就一起死吧。我们先走一步,反正你也活不了几年了。” 不知为何,这个男人的决心甚至比维莱卡更胜。 女人惊讶之余,莞尔一笑,心想本以为自己肯定会孤独死去,没想到还有人陪着。 更难以置信的是,这感觉竟然还不错。 维莱卡的目光越过青流的肩膀,眼神中,最后一丝迟疑与犹豫消失了。 此时,那面具影像第一次调整姿态,双手交叉放在身前,就好像拄着什么东西。不过,他仍没有立刻做出回应。 时间流逝,一秒,一秒…… 维莱卡不知道青流此时脑中在想什么,她的脑海可不如表面上那般平静。 从没停止过,无数回忆不停闪现。 和平常的回想不同的是,如今,维莱卡却记不起什么东西。 混乱。 但所有的混乱叠加在一起,反而一点也不膨胀了,就好像混乱有了自己的规律。 想不起什么,什么也记不起来,在这倏然来临,或者说早有准备的生命的最后时刻,反而什么都不期待了。 最后十秒。 那面具影像仍站在那里,一动未动。 五秒。 维莱卡屏住呼吸。 三秒。 青流的手抖了一下。 而与此同时,影像中的男人终于动了。 提前预判到了对方的动作,维莱卡伸出手一把将炸弹抢了回来。 一秒。 她急忙想解除倒计时,但却没想到双手早已沾满了汗滴,一滑,炸弹差点脱手。 零秒。 维莱卡解除了倒计时。 但眼睛仍瞪得大大的,因为她知道,自己刚刚不是距死亡差了一步,而是应该已经死了。 青流,维莱卡只能想到这。这个男人让炸弹失效了,他精通这种伎俩。 男人仿佛知晓她心事般回过头。 维莱卡看着那张脸,布满鲜血,一只眼睛可能被什么划伤,已经睁不开了。他刚才掉下来没摔坏脑袋实属幸运。 他本应满脸痛苦,但看着维莱卡,仍是试图挤出一个狡诈的笑容。 不过这表情完全变了形,变得像是便秘一样。 如果是其他情况,她一定会笑出来,但现在有更重要的事值得关注。 戴着面具的男人已经拿出了手机。 他们都会自觉遵守某一成人的规则。 一旦你改变了观念,或者说做出了妥协,便不能反悔,哪怕下一秒你向其认输的敌人已经虚弱倒地。 面具后的眼睛盯着他们,男人只说了四个字,“任务结束。”他将手机递给身后未出现在影像中的某人,又将双手放回身前。 四个字,平淡无奇;语气中只带着半点责备和催促。 但只有维莱卡知道,这半点的情感便是这个男人在自己的言语中所能表露出的感情的极限。 他绝对是一个最擅长隐藏自己愤怒和其他情感的人。 维莱卡一时间不知该露出什么表情,但她没有松懈,因为知道结束的只是这里,她们这边还没有结束。 她赶紧用颤抖的手指发送信息,有多少错别字都不在乎。 直到两分钟后,她才通过黑鹰得到回复。 她吐出了憋在肺里许久的一口气,双手垂下险些扔掉炸弹。 “结……结束了?”青流虚弱的问。 “啊。” 青流的身体颤抖了一下,就好像要摔倒。 维莱卡想伸手,但却收住了。她知道这个时候该给男人应有的倔强。 只见青流退了一步,依靠调整重心稳住了身体。“怎么……出去?”他问。 维莱卡摇了摇头。 突然,前方传来一阵机械运动的声响,接着,一阵来自地表的温热的风吹了进来。 一扇门在黑暗中打开了,作战机器也不知在何时隐去了。 影像中,面具人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维莱卡也没再犹豫,拉着青流就准备离开。 等到维莱卡快走到门口,影像才终于开口,“都没时间寒暄了。” 维莱卡慢慢停下,回头望了一眼。 不管是姿态,还是语气,这个男人都和那时一样。不过,就如其所言,他们已经没什么可说的了。 她转头继续走。 “告诉你的头领,契约会生效。两年之内,我们不会对你们动手。但你们知道,名单是不可能随意抹去的。” “随你们乐意。”维莱卡的声音在那影像听来已经几乎遥不可及了。 “没什么是恒久不变的。”那影像发出了最后的声音,接着便消失了。 黑暗沉寂,但石窟仿佛发出了某种声音,一种类似哀嚎恸哭的声音。 维莱卡搀着青流沿一条长长的倾斜通道走了出去,没有遇到阻碍。 因为在地下黑暗中待的时间有些长,走进光亮下时,维莱卡不得不闭上眼睛。 等到她睁开双眼时,发现自己的同伴正在外面等着她。就在她旁边。 每一个都很狼狈,但是没有少人。 no.10金伤了一条手臂,胸前副甲沾满了血; no.15猎豹更是战斗到连副甲都损坏了。不过他很专业的没给敌人留下,而是用了一个精巧的悬浮装置将副甲部件托在了上面。 他的腿瘸了,伤的似乎比金的手更严重,身上也多处负伤; 至于no.6杀狼,维莱卡从没见过这个女人如此这般。 她的副甲到处都是被利刃撕裂的口子,有的伤口现在还在流血,而且颈后也有创伤,鲜血染红了那银白色的发梢。 再多瞧几眼,她的伤甚至比青流更重,甚至让人觉得还能保持意识都已经是奇迹了。 但杀狼却还有力气调侃。 金从维莱卡手上接过青流,扛到身上。 银发的狼笑着说,“我还以为你们在下面双双殉情了呢。” 维莱卡苦笑,“差点就死了。”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停下了离开的脚步,盯着no.6,问,“他……呢?” 杀狼的眼睛故作责备地一瞥,就好像在说维莱卡真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然后说:“能说话的地方被我砍下来了,应该死了吧?” 如果维莱卡还有力气,她一定会叫出声;甚至就连半昏迷的青流都抬了抬脑袋,不过立刻就垂了下去,彻底失去了意识。 维莱卡想对杀狼说:你知不知道你刚才面对的是整个工会最强大的杀手?你知不知道他的实力在我看来可能仅次于no.1? 是她高估了撒旦,还是说低估了这个女人? “no.6,你——”一片黑影遮住了她们,黑鹰从天而降。 “你想说什么?”杀狼问。 维莱卡憋了半天。“你到底……” 她本想问‘你到底多强’,但又觉得这句话侮辱了其他人,所以话只说了一半,便不知道该怎么接了。 不过后者似乎看透了她的心思——毕竟也是女人,在黑鹰降落到她们头顶前轻声回应道,“只要不是怪物,就赢不了我。而像‘怪物’的人,现在就我所知,就只还有那个人。你知道我说的是谁。” 最后那一句话甚至略带调皮。 维莱卡只能无奈地摇了下头。 黑鹰打开侧门,医护员与副驾驶立刻冲出来协助几人登机。“尽量快点,战士们,免得他们后悔。” 维莱卡想告诉这两人他们不会后悔,但已经没什么力气了。 其他战斗过的人也都一样。 就好像疲劳了一天的人突然挨到了床,本来勉强支撑的身体一下子就失去了剩下的力气。 特派员们被安置到座椅上,医护员与副驾驶立刻拿出急救箱给他们消毒止血,并注射各种抵抗针剂。 杀狼将冷冻医疗箱让给了青流,维莱卡不知为何感激的说了声‘谢谢’。 “你出大事了,维……”银发女人躺在椅子上闭上了眼睛。 而在她之前,金和猎豹早已在药剂的作用下昏睡过去。 维莱卡不知道银狼是什么意思,她保持着最后一丝清醒。 飞行器离开地面,激起烟尘与石子,将果树藤枝吹的摇摇乱晃。 城堡逐渐进入视野,浓烟四起,随着周围的一切越来越小。 接着,在正道与土路上,她看到了一片黑压压的人影。他们或聚集在一起,或孑然独立,相同点是都手握武器,高高抬起脑袋盯着她们。 维莱卡自嘲,她曾有一会儿认为自己可以毁掉它。 如今看,这怎么可能? 这系统、文化已深深植入每个相关人的灵魂中,比他们救世者植入得更深。 这也是为什么她已经离开多年,却仍是不由得受这牵绊影响的原因。 这便是时间的力量。 那么问题来了,她现在所效力的组织,能够经受得住时间的考验吗? 会不会总有一天也会被迫放弃原则与坚持,不得不去做某事。 维莱卡暂时想不到那会是什么事。她不是先知,只希望这事在她还活着的时候不要发生。 这愿望可能会实现。 维莱卡将眼睛的焦距调近,盯着自己在玻璃中的轮廓。如果按照这种拼命速度的话,她可能真的离死不远了。 黑鹰加速前,副驾驶对她们说,“休息吧,战士们,到总部我们再叫你们。” 什么都管不了了,世界毁灭,还是神迹降临;获胜的喜悦,又或是侥幸存活。 此刻,什么都没有充斥灵魂的倦意来得真实。 维莱卡终于闭上了眼睛。 黑鹰启动加速,一阵蓝光喷射而出,飞行器很快成为天空上的一道光点。 最终,消失在太阳的光晕边缘。 第676章 无任务与日常 海豚通报威胁解除,张豪终于又能回到哨站了。 不过他仍警惕的留意了两天,确定身边那如影随形的幽灵真的不见了后,才松了口气。 但只有一半,另一半还憋着,因为那两个女生仍在骚扰他。 在这点上,张豪已经完全懵圈了。 他自以为自己在冷淡和拒绝两方面的表现已经非常明显而且十分努力了,但却不知为何没有半点效果。 反而让她们越黏越近,就好像他身上沾了胶水。 张豪本想一进哨站就立刻询问有没有任务,不过看海豚们的脸色,似乎有什么意外发生。 了解后,张豪才知道总部发生了大事: 首领遭到了袭击,前十席指挥发动了一场战争。 据说他们大获全胜。 没有更具体的细节。 不愧是严密防范的总部,张豪吐槽,连好消息都保守得这么严。不过他还是赶紧询问是否有任务。 “催命似的,肯定有问题。”琼怀疑道。 “还真有,而且是大问题。”彬姐没经同意就将张豪在学校的烦恼讲了出去,不管当事人使了多少眼色都没管用。 二哥听了差点没蹦起来,惊讶异常,叫道:“天啊,这个世纪的女高中生兴趣都这么奇怪了吗?竟然会喜欢咱们特派员这样单调又无趣的男生!” 彬姐却不同意,“我可觉得咱们张豪挺好的。冷酷,神秘,极具个性。一看就是那种平时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厉害角色。” “哦?我能猜到接下来的剧情了。”二哥调侃,“你肯定要说你要是年轻十岁,也肯定会追求这家伙了,对不对?!” “什么?十岁?十岁老娘还没成年!” 哨站里只有这两人和张豪年龄相近,才或多或少有些共同话题可聊。不过他们的话题之中,也有一半是张豪不感兴趣的。 多吗?不,一半已经算是很少的了。 要是以前,可能除了任务外张豪便不会再说话了。 改变其实就是从他进入校园后开始的。 一进校园,不管是教室、楼顶、食堂,还是操场,总之,不管是什么地方,到处都充斥着各种全新的声音。 这些声音别人习以为常,但对张豪来说,却是陌生的。 要知道他以前可是听惯了枪声、威胁和命令。 所以,在这些新的声音中,张豪无法像平常那样思考了,思考的内容更是不同了。 人是有惯性的,他看什么越多,听什么越多,脑袋就会不由自主地去想那些事。 张豪开始听音乐,开始看电影,甚至开始尝试一些模拟射击类的游戏。 以致看见他的转变,表姐张梦洁也要张豪带着她一起玩。 人的确有擅长与不擅长的事。别看张豪实际上是名优秀的战士,但在游戏方面的天赋可以说是稀里糊涂。 但他偏偏爱把现实战斗中那些自信和硬度带进游戏,结果就是往往一整晚都只能带着表姐抱头鼠窜,在各自的屋子里哀嚎大叫。 被改变的内容不止如此。 张豪还经常会看一些电视节目,收听某些特定频道的广播,内容绝大多数都与现代科技和机器相关。 当然,有时还会涉及到一些成人教育问题,毕竟也到了春心萌动的年纪。 生理趋势无法改变,但内心的冲动张豪却能够克服。 除了路人等少数几个异类,其他的男女学生一天三分之一在探讨学术,另外三分之一偷聊八卦,最后三分之一几乎就和恋爱相关了。 男生偷偷瞄着喜欢的女生,嘴上无所谓的聊起对方,但实际上心里却已经如小鹿乱撞; 女生则大多表面上羞涩不已,只要看她提到谁脸红了,那基本就可以确定是谁了。 张豪的木讷不是因为他注意不到这些。 相反,他习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习惯可能让他比其他人更容易发现这些他人试图隐藏的真相。 主要是张豪本能的排斥这些事,以至让大脑都习惯性的认为他根本不理解了。 同时,张豪也从路人这类人身上发现了另一些事。 他们时常讨论机器,但却从不带任何情感,就好像那些东西的存在正常不过,完全符合某些规律与潮流一样; 这些学生也同样如此看待潘多拉,认为它的诞生是历史的必然。 他们也知道机器带来的负面影响和作用,能大概的分辨出一些阴谋诡计和虚假借口。 但可惜的是,这些人只能触摸到那层窗纸,却无法捅破。 这和经历与教育有关,尤其还是在一个被世界政府条框管辖的地域中。 预计新任务可能要过一段时间了,张豪略带失望的离开了哨站。 经过了特派员培训专家芬姐的‘调教’,张豪明白了自己要前进的方向。 他每天都会在网上查阅各种战技的资料和实战视频,并逐帧细看;同时也会去论坛上了解不同的武器和它们的战斗方式。 这些论坛和网站还是麻烦路人帮忙找的。 没错,在学校,除了被动回应那两个女生的话外,即使在班级内,他和路人说的话也是最多的。 这个宅男对什么东西几乎都略知一二。机器、武器、战斗工具,当然还有某些在正常渠道下根本找不到的网站等等。 但张豪和他说话的原因不止这个。 路人这类人自带某种光环,那种女生一见可能就要嫌弃转身的光环。 张豪其实是想依靠这个来抵挡那两位的‘攻击’。 的确产生了一些效果。每当他和路人说话时,后座的香奈儿就会直接把头瞥向一边,而且还会露出一副显而易见的鄙视表情。 路人不以为然,张豪当然也是。 不过对另一个女生,这种招数完全没有作用,所有招数都不管用。 而对这种情况,张豪知道自己必须用到彬姐教给他的最后的办法了,他必须找她面谈,私下的,安静的,然后把一切都讲清楚。 张豪早就应该这么做的。因为彬姐说:只要他做了,就能解决烦恼和问题。 那为什么一直没做呢?张豪也不知道为什么。 因为要说出拒绝的话于心不忍? 不,张豪才不是那种优柔寡断的人。 他应该只是……还没找到机会。 第677章 钩爪与串联部件 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威胁解除仅仅过了一个星期,新任务就下达了。 感觉起来,就好像总部突然提速了一样。 新任务是一次潜入任务,目标是欧阳集团总部。 终于来了,所有人都莫名的兴奋起来,他们终于要对这座城市中的最大boss动手了。 张豪更是因为脑子终于可以集中注意力摆脱烦恼而庆幸。 接着,他们一边商讨战术布置,一边等轮子和琼回来。 其实,这任务他们算是早有准备,不管是心理上的还是行动上的。 之前,总部就安排他们去接近欧阳集团的关键人物,并尝试渗入内部。 当时可以说全员出动,每个人都尝试从不同角度接近欧阳集团。 强哥在几个高管常去的溪边垂钓;轮子与底层货物人员沟通;图图一边管理着仓库,一边去周围探查地形布局; 琼扮演装备专家本职,伪造证书参与应聘;彬姐和二哥饰演野心勃勃的年轻人,混迹高层领导常去的俱乐部和酒吧,拉近关系; 张豪本也想尽一份力,试图通过欧阳项达成目的。 他原本想的也是尝试与其拉近关系,然后透过虚假的友谊探取情报。但事与愿违,不管如何,现在欧阳项已经完全不会再跟他说任何话了。 而且,公子哥肯定在背后搜查他的真正身份。 这便是演技拙劣的后果,张豪已经决定以后对这类型的任务要谨慎的选择是否接受了。 还是‘正面’的更适合他。 以上行动不管有多少收效,总之一直在进行着,直到被总部的警报打断。 在这之前,他们已经将所有能收集到的资料都通过加密路线上传给了总部。 让人欣慰的是,总部正是通过他们上传的资料,确定了潜入任务的方向,并提前准备需要的工具。 两天后,司机轮子和琼带回了一大堆东西。 有收入不高的小商贩和小企业贪图便宜交给他们运输的真箱实货,说信任可能更好听; 有他们自己人通过伪造身份委托押送的货物,大部分都是没什么用,今天送过来,隔几天再送回去,好让财务报表和发票数量好看一点; 最后一部分则是他们需要的东西;武器、特殊装备和张豪反修回来的副甲。这些绝不能见光的东西都隐藏在最下面,最安全的箱子里, 现今正常的探测手段不可能探测得到,除非有检测员或者说海关路关真的把所有箱子都翻个底朝天。 即使这样,检查人员也得非常专业,能找到隐藏在箱子底部或者侧面的隔层。 对这些未知因素,海豚们也会注意防范。 往外泼点油水,让对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行了。有突击检查的时候,他们也会提前得到情报,顶多耽误两天再进场。 恰逢周六,张豪也帮着从货车上拆卸货物。 这次运输似乎没什么阻碍,他的副甲就装在它自己的副甲箱中,外面仅仅裹了一层防探测贴膜。 见到这东西,张豪就完全不想再搬什么别的了,直接一溜烟扛着副甲箱进了地下室,打开,仔细检查起来。 其实也没什么可检查的,总部那群设计者或者制造专家肯定比他要更细心的对待这些装备。 张豪要着重关注的是里面塞着的一张清单。 这清单每次都会告诉他这次返修更换了什么部件,哪些部件只是洗修和精磨,武器有什么改动。 比如,这次,臂甲内测就新增了一个功能组件。就是张豪之前见到的no.6用来攀升的那种钩爪。 副甲箱里还有一个精致的小箱子,张豪打开,里面用无菌袋装着一个纽扣样子的小玩意。 粗略看去,构造复杂精细,而且好似有许多肉眼勉强能分辨的细孔,比头发丝还要细。 清单上解释说这东西是神经串联部件,不是装在副上,而是装在他身上的。 张豪惊讶,开始阅读详细说明,然后确定这东西他自己一个人装不了。 狙击手图图也下来了,准备在地下室倒腾点地方。他看到张豪拿着新东西,凑过来看了看。“哦?装在身上的?需要帮忙吗?” 张豪上下打量了图图一番,嫌弃的说,“不,我要彬姐来。” 图图鄙视一声,转身便继续干活。 彬姐随后下来,专业的带着医疗手套和一套简单的手术消毒工具。她看了看清单上的说明,然后问,“你要现在就试试吗?” “啊。”张豪迫不及待的说,“我可等不了明天。” “这时候性子这么急。你要把这态度拿到另一件事上,不早就不用这么纠结了吗!” 一想到彬姐提的是什么事,张豪的心劲儿一下子蔫了一半。“别说了,彬姐,让我清静两天。” 女人惊讶,“你的意思是有任务的时候比上学的时候还要舒服?天啊,你这发展趋势有点问题啊!” “我倒觉得没啥问题。”图图边推弄箱子边说,“这小子不就是个战斗狂吗!你不让他干架,那就像不让烟鬼抽烟一样,得憋死他。” 彬姐质询地看向张豪,好像在问:真的是这样吗? 虽然图图说的没错,但张豪就是想反驳。“其实我……我改变多了。”太勉强了这解释。 “哦?然后你晚上还在打射击游戏。是放松吗?”图图故意嘲笑的问。 张豪无话可说。 彬姐已在张豪身后就位,说,“还是脱掉上衣吧。第一次,我们最好小心点。” 张豪直接听话的脱掉了上衣。 图图那边差点被自己口水呛到,还小心翼翼的说,“那个,我……我用回避一下吗?” “好。去拿点医用棉签下来,盒子里的不够了。”彬姐说。 “好。”虽说答应了,但图图还是磨蹭了好一会儿。他爬上楼梯时,听到下面传来对话声。 “要进去了。”女人的声音。 “啊。”少年的声音。“来吧。啊——” 一声惨叫,接着是跳进冰水后挤牙缝的声音。 “很疼吗?”女人问,“好像流血了。” “疼。”少年忍喊,“有什么东西……进来了!” “进……进去了?”女人惊讶的叫着。 “哇!嘶——”少年又倒吸了一口凉气。 图图打了一个冷颤,赶紧爬了上去。 第678章 神经嵌套与尴尬的二哥 地下室里,彬姐按照说明将那小玩意贴在了张豪的后脖颈上,对准的是副甲上的神经探针在皮肤上留下的细小伤痕。 彬姐不太清楚这东西到底是怎么固定在皮肤上的,不过猜测应该是一种生物粘合剂——安全,拥有良好的生物相容性,强度足够,而且持久,不仅止血,还能够促进组织再生,抑制细菌感染,而且可以被机体吸收。 这么看不是这东西才怪。 但光这些肯定还不够,那些贴近皮肤圆环上细小的孔眼里面绝对有什么东西,否则能抗住切割刀和子弹冲击的小子怎么可能像个姑娘一样叫得那么大声。 “怎么样,啥意思? 张豪缓了一会儿,回应说,“有东西扎进来了。” “当然。”彬姐又拿起了说明书。“这东西……伸进去的东西可能就是神经探针。” “副甲上的那个?” “可能就是。”彬姐照着清单上的说明文字念了起来,“探针群……目的是加强副甲对人体神经传感的反应速度……副甲内层的连结回路也进行了相应升级……最好不要轻易……卸下!” “啊?”张豪一回头,又是猛地一阵刺痛。 “还没完。”彬姐用手势提醒张豪别着急。“初次安装……最好一星期后再拆下。第一次贴合可能会流血……可以自由水洗……如果试戴后出现以下症状,请及时反馈……型号——s2……最终解释权归研发部所有……针对目标:所有救世者特派员。嗯,是个实验品。” “就是说我变成小白鼠了?”张豪一脸委屈。 “谁让你这么急着就要戴上。” 张豪郁闷的叹了口气。 “不过既然你都装上了,那就试试效果吧!” 张豪穿上了副甲。 系统更新了,界面更加简洁;启动时的加载数据多了一项‘神经嵌套率’,数值飙升,但到72%却停下了。 才百分之七十多?虽然不明白这个数值的具体意义,但这么低准没好事。 数值最后消失,系统载入完毕。 各部分耐久都是满的,损伤提示界面的迷你副甲套装清一色的纯绿色,就和第一次穿着时一样。 一种熟悉的感觉从副甲内朝张豪的身体涌来:一种安静,一种骚动;一种安心,一种欲望。 对张豪来说,这身铠甲不仅是保护他自己的东西,也是让他有能力保护别人的东西。 头盔被敲了几下。 “想什么呢?”彬姐一脸好奇的问。“咋样?” “什么?” 见彬姐摸了摸脖颈,张豪立刻明白过来。“不知道。”他动了动,跳了跳,除了刺痛外没有什么其他感觉。 彬姐皱起眉头,“不对啊,我看这上面……算了,我看不懂。你自己看吧。”她把清单扔了回来。 张豪收起战术屏幕,低头认真阅读了一会儿。 看懂了一点。大致的意思是这个小巧的装置增加了副甲的内部回路与他身体的神经连接数量,而且可以加大信源输出,让转化信号可以更快的驱动副甲部件,从而让他的反应更迅速。 更迅速……数据上也的确是这么表现的。每一项指标都有提升,不过其中最大的数字却是百分之三点四。 张豪惊讶,怀疑这数字到底是不是瞎编出来的。不过几乎不可能,能写在这上面的东西,肯定是经过了无数次的实验和推敲的。 就是说他们真的将反应速度提高了百分之三? 不过话说回来,这改变真的有人能感觉出来吗?张豪知道自己肯定不能。 那么有谁能呢?那个女人肯定能。 即使眼前的数字再减少一半,张豪也仍会坚持这么认为。 no.6,杀戮之狼,芬姐这么告诉他,这个女人的实力在他们组织里,可能仅次于那个男人。 同样,张豪也不知道这句话经没经过验证,更想知道那两个人到底有没有对战过。 如果光从数据上对比,那么有太多的不确定性了。不过最后,张豪还是选择相信芬姐。 既然如此,那么就真的要听那两个女人的话了——他必须要离她远远的,无论如何也不要和那只狼扯上任何关系。 希望对方不会那么记仇。 不过说到底,被‘欺负’的不是他吗?! 再抬起头时,地下室里已经挤满了人。 “这里怎么有个不干活的异装癖?”琼嘲讽着。 海豚们将新补给的武器箱都搬了下来。 作为装备专家,琼自然迫不及待地开箱验货。他撬开箱子,一股股熟悉的金属和润滑油的气味扑面而来。 它们像钻石般泛着光。 每到这个时候,张豪的内心就会翻腾起来。那是一种仅次于血脉喷涌的激动,说实话,可能就像孩子见到心爱的玩具一样。 张豪抚摸着枪身和子弹,不由得感叹,“真羡慕你们,有这么多武器随便用。” 琼一脸惊讶,看着身边的二哥说,“你见过明明自己在使用特制武器,然后还羡慕别人只能用普通武器的人吗?” 二哥坏笑几声。“来吧。科普时间到了。”随即随手拿起一把手枪问道:“说说这是哪个……” 没等二哥拿稳,张豪就将枪械的型号,生产国,还有特性脱口而出,就好像背英文单词时一样。 “哦?这个呢?”二哥又从另一个箱子里拿出一把冲锋枪。 张豪再次不假思索的说出型号,射程和子弹口径。 “哦……懂的还挺多吗!厉害厉害。”二哥赞叹道,开始东瞧西看起来。 张豪嘴角一撇,眼睛一眯,随即从箱子里找出一把冷门枪械,反问二哥这是什么型号。 男人怔了一下,随即慌慌张张的岔开话题。“哦,琼哥,我记得上面还有个箱子没搬。” “都搬完了。”琼毫不配合的说,说完还得意的笑了两声。 他们都知道这年轻小伙虽说已经有了超出年龄岁月的博学多才,但就是对武器枪械没什么兴趣,只知道自己常用的那几种。 既然已经有人起头,那么就稍微奚落嘲讽一下,给这欢快的气氛加点调料。 “哦哦哦,好吧,好吧。那我再看看别的。”二哥急忙说。 其他人嗤笑起来。 第679章 硬盘与浮空艇 “唉?这是什么!”二哥果然找到了什么别的东西。 那是一个小密码箱,黑色的,表面平整,除了密码按键外就没什么其他东西了。 这东西把张豪和琼从嘲讽二哥的表情中吸引了过来,不由得都想看看。 不过二哥反将一军,将那密码箱拿在手上就不准备给两人,还绕着地下室里的各种箱子躲着两人。 “哦。我知道了!”二哥故意喊着,“这个才是他们最想运过来的东西,那些武器什么的都是附属品。这么说……它没准是这次任务的关键。” 这么一说,两人更想瞧瞧了,于是开始追逐二哥。 追者无心,跑者有意。 虽然张豪他们有两个人,但愣是半天也没抓到机灵的像个老鼠一样乱窜的二哥。 不过二哥跑着跑着突然绊倒了,一把将那密码箱脱手扔了出去。 眼看那精细的家伙事就要坠地,一道人影闪过,一个飞扑将那箱子接住,就像保护什么珍贵珠宝一样,结果就是那人影直接撞进了墙角的一堆杂物破烂里。 看清那人影是谁后,三人都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 没一会儿,强哥从一堆破烂里站了起来,淡定的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从容的走向三人,问道,“知道这是什么吗?” 三人摇了摇头。 “嗯。”强哥仔细的打量了一会,然后说:“我也不知道。” 三人差点惊掉大牙。 琼推了推镜框,坏笑着说,“强子,我不知道你也会讲笑话。” 几人大笑起来。 上去后,他们才得知这密码箱里的确装着重要的东西。 不是某种可以逆转战局的武器,而是一款科技设备——能让他们深入敌阵,并且从内部瓦解敌人防御的工具; 一种速度超快,无需物理驱动器的精巧装置——移动硬盘,还有一张磁卡。 密码也被发送到了他们专门用来与总部通讯的加密电脑上——这电脑看起来就像个几十年前的古董,不过粗糙的外壳内部却是当今世界上最先进的硬件与最安全的软件系统。 强哥输入密码打开箱子,看到了移动硬盘本尊——黑色,长方形,像一块方碑。 他们接下来的行动便会依附这硬盘展开。 海豚作为掩护,特派员实施潜入,任务就是要将黑色硬盘带进大厦,插入其存储内部信息的服务器,等待,然后再安全的将硬盘带出去,交还给总部。 “怎么感觉自己就像是工具人一样。”二哥抱怨着。 “不是像,你就是。”张豪笑着说,“我们都是。” 二哥哼了一声,接着问,“谁讲一下这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我觉得应该是一套程序。”彬姐说。 “废话。那还能是某类电影不成?!” 彬姐一套军体拳将二哥打到了外面。 强哥多少了解点‘内幕’,说:“前一阵子我接近了欧阳总部的一名高管,从他的员工卡密中复制了一段信息。他是网络安全主管,拥有登录内部服务器的高级权限…… “这样,当我们的小特派员将这东西插进服务器后,硬盘里的程序会先伪装成一次常规的安全检查登录,就不会立刻触发警报……运气好的话,可能直到最后也不会触发。” “哦,原来如此。所以我们真的就只是工具人。”二哥认真的说,拿起硬盘把玩瞧看起来,“所以这里面到底是多高级的一套程序,值得咱们一群人为它献身呢?” “据说是no.2亲自编写的。”强哥说。 二哥惊讶的差点脱手,赶紧捞了回来。“这……这你不早说!” “我猜的。” “……别再逗我了!”二哥委屈的喊着。 “希望那里面有no.2想要的信息。”张豪开口。 “肯定会有。”强哥一边点头一边说,“就看我们能挖出多少了。” 顿时,一股阴谋诡计即将登场的气氛从众人身体中无法抑制地涌出。 终于,该他们出场了。 接下来几天开始做准备。他们做好了全部准备,甚至连武器都上膛了,却又被拖了两天。 原因是天气,连着两天的暴雨,让他们计划中的重要一环无法实施,只好忍着皮痒耐心等待。 第三天,雨过天晴,彩虹初现,这群人倾巢出动,各司其职。 任务时间选择在后半夜,所以这一次,张豪不用请假,只需要在晚上做几个拿手好菜,引诱张梦洁喝一罐啤酒就大功告成。 趴在门外听到里面细细的鼾声,张豪立刻跑回房间,反锁房门,然后从二楼逃了出去。 小区围墙下,一辆面包车正等着他。 “行动迅速啊,小子,越来越熟悉你表姐的节奏了。”坐在车里的二哥说。 张豪没回话。自从上次在车里听二哥说了那几番话后,他决定再也不在这个男人面前提自己表姐的事了,而且连门都不会让他再进。 琼坏笑一声,驾驶面包车急速启动,朝目的地奔去。 张豪在车上狭窄的空间内套上副甲。 二十分钟后,他们赶到一家飞艇公司的起飞基地。 雷达下的一间长板房中,坐在电脑前的一个年轻小哥毫无缘由的抱怨着,“你们再晚一点它可就飞了。” 但其实他们一点都没晚。 不过二哥仍抱歉的说,“抱歉,小哥,复查广告的小姐姐突然来大姨妈了。” 小哥愣了一下,接着大笑起来。“好吧。那快点,把东西给我。”他一边接过二哥递过去的u盘一边提醒,“协议内容可已经讲好了,我可不希望我负责的东西上面出现什么不该出现的东西。” “当然不会,我们就是做物流的。” “看看才知道。”小哥说着,在电脑上打开了u盘里制作好的广告视频。“不过话说回来,物流公司在这上面打广告的还真是少见。” “嘿嘿。总得有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不是?我们老板人傻钱多!” 小哥跟着嘲讽一笑,接着快进着浏览完幻灯片里的内容。 检查完,没有违规,小哥拿着u盘带二哥出了门。 外面的草坪上,正停着一艘巨大的浮空艇。 几盏照射灯从四面的草地上照出巨大空艇的轮廓,像一枚巨大的子弹。 科技的进步将这种古老的运输方式变的安全节能,虽然速度仍然缓慢,不过有心机的商家却将这当作了卖点。 第680章 起飞与闲聊 城市旅游空艇项目早早就开通了,来旅游的客人可以坐在载人空艇中花费半天时间从高处,或者说上帝视角俯瞰整座城市。 空艇的飞行高度也不太高,完全是为了照顾那些只是略微恐高的客人。 你甚至可以在空艇上享受豪华的午餐。 另一个应用便是广告投放。这东西的效果和大厦上全息屏幕差不多,只不过优势在于可以移动。 广告空艇上两面是巨大的屏幕。很大,非常大,大到平时不丁点的像素此时都和成人的手掌不多大了。 二哥也是头一次在这么近距离下欣赏这大家伙,不由得惊叹出声,还想动手摸一摸。 “小心点!”小哥赶紧制止,接着按了一下手中的遥控设备。“现在可以了,刚才可是带电的。” “哦。安全措施。可以可以。”二哥赞赏着,就好像这点子是小哥想出来的一样。 小哥走到一面屏幕下,用专用钥匙打开了一个口盖,接着将u盘插进了里面的一个usb接口。“既然是客户,就给你服务周到。”接着在旁边的小屏幕上操作了几下,打开了大屏幕。 屏幕闪了两下,接着释放出巨大的光亮,甚至能照亮五十米外的草地。 屏幕上开始播放他们委托广告公司随意制作的宣传幻灯片——就是几个巨大的logo,文字,加上几张合成人脸,外加一串编造的历史服务数据。 没人会在意这几张人脸到底是谁,更没人会去算这些数据是不是伪造的。 浮空艇午夜升空,会载着这段幻灯片在空中漫游12小时,逛遍大半座城市,预计会有三百多万人看到这则广告。 不错的生意,不是吗?就是价格贵了点。 突然,正在检查屏幕上有没有坏点的小哥朝空艇尾部望去,问道,“听没听到什么声音!” 二哥惊讶,摊开手表明自己什么也没听到。“是老鼠吧?” 小哥还算十分谨慎,犹豫了两秒,仍是离开屏幕走向尾部。那里有一扇出入空艇内部的小门,用来让维修人员进出,好维护里面的动力设备和屏幕元件。 不过等他走近,却什么也发现。 这时二哥从后面喊着,“喂,小哥,我怎么看这屏幕黑了一块!” 小哥急忙扫了一圈,没发现什么问题,就跑了回去。“哪里?” “呃……好像是我看错了。那上面是我们的幻灯片,我以为是坏点。哈哈,抱歉。”二哥毫无诚意的笑着。 空艇起飞,小哥目送那大家伙掠过头顶后才转身走回长板房。没什么问题,他想,自己甚至能回去睡一觉。 空艇悬浮至一公里左右的高度,开始设定好的沿轨迹漂浮。今晚的风向也很顺,应该能够节约下不少燃料。 巨大屏幕已经播放起了幻灯片,而在其漆黑一片的内部,有什么不该出现在那里的东西发出了不该发出的声响。 “喂,蒂亚姐,你说我要待多久?”声音来自黑暗中那一身与周围的管路和动力设备完全不相容的副甲。 两个小时。 “那我岂不是可以睡一觉了?” 有姐姐陪着你,还想睡觉? 当飞艇开始平稳飞行后,通讯端另一头的协调员蒂亚也开始了聊闲模式。 虽然其中有一半是少儿不宜的话题,但张豪仍是认真的听着。 某天看到某女走进了某男的房间,结果只过了不到十分钟就出来了,一脸悻悻,连嘴上都在嘟囔抱怨,说什么太不给力了怎么怎么地; 还有某天在某人的房间里发现了一些特别不和谐的工具什么的; 某晚见到一对情侣在公园里大吵了一架,结果第二天就有人说看到他们还是从一个房间里走了出来…… 除了这些,当听到其他的消息时,张豪就会立刻竖起耳朵。 据说西方一个不听话的佣兵团被世界政府的秘密部队剿灭了。按照收集到的消息来看,这支部队要比他们之前消灭的那支‘毒蛇’厉害得多。 一想到又出现了一批强大的敌人,张豪就心跳加速。 一半是担忧,战斗结果有时只在瞬息之间,再强大的人也会有栽跟头的时候;另一半是兴奋,他希望下一次和那群人战斗时自己也在场。 不过张豪又想了想,他是no.23号,这么看可能怎么也轮不到他了。 公海上,又一艘搭运原晶的货船被劫持,然后失踪。 世界政府认定这是极端组织‘救世者’的所为,因为他们就好这种‘偷鸡摸狗的下三滥行为’。 张豪询问蒂亚到底是不是他们干的。 蒂亚回复说他们的确会挑好的时机抢劫世界政府的某一批货物,但这一次却绝不是他们干的。 因为他们‘救世者’做这种事只对货不对人,更不会让一艘船,甚至上面的船长和船员都失踪。 到现在劫匪都没有放出任何有关船上人员的消息,没把船员扔到什么地方,然后放出点可供营救的信息,看来那群人已经遭遇不测了。 “连人带货全都不放过吗?”张豪切齿。 “没准是哪个走投无路的佣兵团,想来一票大的,赶紧把自己填饱。”蒂亚猜测,“不过也的确很奇怪。照理说那种大货轮上的船员都知道该如何应对这种劫掠者。保持安静,闭上眼睛,随对方是要船还是要货。 “大多数情况下,劫掠者都会给他们几艘小船放生。不过也可能是他们一时不理智,与劫匪发生了冲突。算他们倒霉。” 张豪知道,世界各地的佣兵团几乎都是各自为营。不过,也的确能大致分出几类阵营。 有归顺‘朝廷’的,吃着俸禄办事,替世界政府干那些他们自己不会去干的脏活累活。 有与政府对抗的,就像救世者一样。 这几年来,救世者不断收到各种佣兵团发来的结盟请求,不过全都被no.1拒绝了。 他们的方针一开始就说的很清楚了,不结盟。 综合来看,这样的好处大于独自奋战的弊端。因为你没办法完全确信某些盟友的真正意图。 即使它现在与你歃血为盟,也没办法判断明天对方会不会因为某些缘故而背叛你。 第681章 信息与转述 世界的不确定性就在这里。 不管是物质,还是人,都拥有可塑造性。 这也是为什么许多人鼓吹发展机器的原因,他们觉得程序的法则是无法违抗和背叛的。 另一类佣兵团,完全可以说是一群聚在一起的疯子。 他们不管什么组织,什么盟友,不管什么道义规矩,见谁抢谁,谁挡杀谁。 这群人往往由战争逃犯指挥,收拢的都是世界各处的逃亡罪犯、变态、杀人狂之类的怪物,就像是之前那伙劫持教师和孩子的疯子。 救世者是绝对不会与这种组织扯上任何关系的,甚至某些时候,他们还会替代那些只会放空话的组织去执行正义。 还有关于‘潘多拉’的。 世界政府去年年底发布了‘潘多拉影响白皮书’,详细总结了世界第一台真正意义上的人工智能从诞生之日起至现在给人类带来的收益。 让一些人惊讶的是,其中的某些信息夸张得可怕,但他们却又找不到伪造的证据。 按照白皮书上所呈报的那样,潘多拉带给人类的收益远远超出了所有聪明人最夸张的预期,其影响遍及世界上暂时被人类发现发展的所有领域:从材料、航天到农业、天气,甚至涉及育儿及犯罪心理; 军工科技什么的就更不用说了。 而让救世者和其他反对者担忧的是,此举一度掀起了那些无知信徒的狂欢,浪潮直接将反对者压到了谷底。 甚至还动摇了某些原本的抵抗者,因为他们的意志可能并不如想象中那般坚定。 只有仍保持着理智的人,只有不被那些造势影响的人才能发现白皮书中刻意忽略的另一些敏感问题。 比如一年有多少士兵惨死机器毒手;比如它给全球贸易带来的不公平竞争,让多少企业破产,多少工人流离失所…… 它也仍没有回答某些问题:为什么它在另一项对人类来说更重要的医疗领域进展缓慢,贡献远比不上在军工方面,还有它究竟是如何看待它的创造者人类的; 它到底在为谁服务,世界政府到底能不能控制它。 但这些问题,还有负面影响在多数人眼中完全变成了催毛求疵,变成了一群无法在新时代存活下来的懦夫的挣扎喊叫。 在一家网站的统计数据中,认定救世者为恐怖组织,需要被绳之以法的比例上升了百分之十五。相反,潘多拉的支持率上升了百分之二十。 在最夸张的几天,只要一个人敢发出一点反对的声音,就会立刻被网络潮水淹没。 不过张豪明白,这些声音完全影响不了救世者。 以前他说不清,但现在他知道,能让救世者停止脚步的,只有被灭亡一说。 不过现在,还没人能消灭他们,就连工会都没做到。 想到工会,张豪也不禁八卦起来,赶紧追问之前那场大获全胜的战役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想到蒂亚没有得意的向他讲述,反而沉默了许久,让张豪都以为是通讯线路断了。 “啥情况,蒂亚姐,上厕所去了?”终于听到呼吸声,张豪赶紧半开玩笑的问。 蒂亚犹犹豫豫的开口,“我说了,你可别大惊小怪。” “好。”张豪咽下口水,摆正坐姿,就好像准备听某段惊奇的英雄故事一样。 “好!”蒂亚大叫一声,接着开始讲述那段惊心动魄的战斗。 因为没有亲身经历,蒂亚得知的版本也是通过汇报,还有就是与几个当时当事人的闲聊,所以讲起来有些磕磕绊绊,并不流畅。 她刻意的将起因带过,着重讲述了几名勇士在工会总部的战斗。 金与敌人那奇怪的对垒,猎豹在绝命时刻表现出的智慧和狡诈,维莱卡的宝刀未老,陌生男人的执着和坦率,还有no.6杀戮之狼那仍未知的强大。 抛开别的不谈,即使是第三方的转述,战斗过程本身的惊险刺激和斗智斗勇也堪比好莱坞大片,让人血脉喷张。 张豪的确被激起了一身渴望与强者战斗的欲望,但那情感却无法爆发,因为其中夹杂着一股愤怒,一份不甘,一丝…… “别骂我!”蒂亚求饶般喊了一声。 一瞬间,所有情绪都消失了。 张豪蔫了下来,叹了口气。 “小……” “我想问,她被偷袭是什么时候的事。” “呃……你离开总部当天。”蒂亚小心回答道。 好吧。“那就是说……” “你离开的时候我已经知道了。”蒂亚像个委屈的孩子似得承认道。“原谅我,小豪,我——” “蒂亚姐,没事。真的没事。”张豪说,“我只是想说,太好了,所有人都没事。no.1和no.2不也没事吗?” “啊……啊。他们都没事。no.17支援及时。不过回来的时候,no.1的确受了很重的伤。no.2说他独自对抗五名顶级杀手,车轮战,一直不停的战斗……” 张豪惊叹,心中甚至短暂的升起了一股巨大的恐惧。因为他几乎不敢想象一个人面对五名杀手的围攻会是怎样的情景。“我几乎从没听过他受过伤。” 蒂亚温柔的笑着,语气带着一股难以诉说的温柔。“他也是凡人啊,被子弹射中也会死掉的。”接着立刻又换上一种惊讶的语气。“不过,小豪,你——” “我不是小孩子了,蒂亚姐,我已经能理解很多事情了。你不告诉我是害怕我担心,她肯定也是这么想的。相反,我还要说‘谢谢’呢。” “谢……谢?” “是啊。谢谢你告诉我这么多,而且没有隐瞒。”张豪真诚的说。 蒂亚啜泣一声,感动的感叹:“我的小豪长大了!” “多亏你们我才能不断成长。还有,别哭了,蒂亚姐。” “好。”刚一说完,女人就坏笑起来,接着说,“可能还要告诉你另一件事哦。” “什么?”张豪猜到肯定是某个重要的八卦。 “你的维莱卡可能要焕发第二春喽!” “啊?”张豪惊讶,“第第……第二春是什么意思?” “你是真不懂还是装的啊,小子,就是那个啊,有男人的意思啊!”蒂亚继续坏笑。 “真的?”张豪难以置信。“是谁?!” 第682章 孤单与舱门 “好像叫……青流,是个四眼。之前跟你说维莱卡遭遇偷袭的时候,就是被他救了。还有之后那次行动,他也参与了。” “这人是谁?” “以前也是和她一个工会的,是个杀手。据说她们几年前还照过面。现在吗,已经加入咱们了。” “特派员?” “不。职位挺特殊的,是你大姐的专职保镖。”蒂亚有些嫉妒的说。 “保镖?专职?!” “啊,好像no.1已经决定让维莱卡作为继任者了,所以对她要特殊保护一下。” 继任者,这句话的意思张豪肯定能理解。太厉害了,维莱卡果然很强。 “哼哼,找个年轻男人当保镖,不用想就知道要干什么。”蒂亚调侃着。 “干什么?” “方便啊。” “方便什么?” “你——唉,算了,这种事跟你说不明白。不过我倒好奇你现在什么感觉,自己最关心的女人现在有别的男人陪在身边……” “我只是感觉太好了。” “啊?不是吧!你这么好说话会不会是装的啊?”蒂亚惊疑。 “当然不是,蒂亚姐。我是真的觉得太好了。她有人保护,我也就更可以放心了。我甚至还想蒂亚姐也找一个人保护自己呢!” “我?”蒂亚嬉笑。“我在这里就是最安全的啦。” 对啊,这个世界上还有哪里比救世者总部更安全呢? 张豪还想问一些别的问题,比如曾经和他一同战斗过的那些战友。 魔术师,还有那些海豚,盈姐是不是还在增肥,小生成长了多少,老板的生意如何,小李去了哪儿? 不过,蒂亚却没给他任何回答。女人只是说,“我现在只有精力关心你这边。” 好吧,张豪完全理解。他接着问,“蒂亚姐,你是真的不喜欢孩子吗?” “啊?” “我听说,在我昏迷的那段时间她想把我交给你,你当时可是……” “停停停停停!小子,不管你听谁说了什么,都不要相信。”蒂亚赶紧解释说,“姐姐我可是……从第一眼见到你的那一刻就喜欢上你了呢!” 张豪不禁笑了起来。不知为何,他就是知道这个女人一点也不喜欢孩子。不过他还是默许了对方的小小谎言。 “那为什么会喜欢上我呢,蒂亚姐?” “嗯,怎么说呢。其实小豪你并不是那么招人嫌。”蒂亚说,“相处久了,会觉得还挺有意思的。” “好吧。” “所以呢,吸引一两个女孩子也不是什么大事啦!” “啊——”张豪懊恼的挣扎一声。“你都知道了。彬姐跟你说的?” “我可是很关心小豪的成长的呦。话说,长得还不错吗,那两个丫头。” “别说了,蒂亚姐。我……” “你可要选好到底是哪个哦。否则,绝对会伤透她们的心的。” “别,蒂亚姐,真的别再提了。”张豪求饶。 蒂亚窃笑。“不过,小豪果然很温柔呢。” “啊?”张豪惊讶之后便发出苦笑。“我可能只是个骗子。在她们知道我是干什么的,知道我在欺骗她们之后,就没人会……” “你怕有一天她们会见到真正的你?” “啊。拿着枪,身上沾满鲜血,杀人毫不犹豫,冷血、无情……” “太好了。” “太……好?”张豪一时没理解蒂亚的话。 “我还以为我们小豪一直觉得孤单呢!” “孤单?” “是啊,你能这么想,就说明你还是希望能融入另一种生活啊。我还担心你会成为那种无情的孩子呢!这是好事。当人有希望珍惜的人或物的时候,才能找到方向,而不迷失。 “当你执行任务的时候,在你拿起武器,穿上副甲的时候,你会将自己封闭起来;但必须有能敞开心扉的时刻。无拘无束,可以做错事,说错话,可以不听不理,可以得到短暂自由的时刻。 “而且,相信我,你总会遇到那个人的。” “那个人?” “啊,那个能接受你真正身份的人,那个即使知道你真正身份也仍选择留在你身边的人。”蒂亚说:“绝对是一个可爱又温柔的人。” 张豪听懂了女人的意思。 没经历过的人,便永远不知道它是什么。 所以,张豪现在不会理解它到底是什么。 他只知道,它会带来痛苦。 现在想简直太早了。 张豪摇了摇头,将这多余的心思扫之脑后。 不过,在蒂亚温暖的话语中,他还是明白了什么。 他明白自己到底有多幸运。 他从小就失去了父母,在最悲伤无助的时候遇到了维莱卡,她充当他的‘爸爸’;在需要帮助和照顾的时候又遇到了蒂亚,当他的‘妈妈’; 然后是表姐,是他的家人。 几乎每次遇到困难的时候,都有贵人相助。 张豪不相信命运或巧合,他的世界观提醒他所有因由都是出于选择。 不过有一件事,他的确没想明白:就是他的这不到半生,至此,到底是因为哪个选择? 就在这时,海豚们通过另一个频道提醒张豪,目的地就要到了。 张豪看了眼时间,不知不觉,他和蒂亚竟已聊了快两个小时。 张豪赶紧起身,穿过狭窄的过道,走到维修舱门前,说道:“我手脚都痒了。” 蒂亚轻笑,“你表现的时候这不就来了。” 张豪用力拉开舱门。 警报没有响,因为他已经用密码解析器破译了电子密码锁。 门开启的一瞬,狂风猛地灌进舱室。 不过这对穿着副甲的张豪完全没有影响。他两步走到门边,站在一小截甲板上,朝下望去。 此时,张豪眼前所见与从飞机舷窗朝下望还完全不一样。 前者更小,小到所有景观都变成了乐高积木,观看者只能用一种类似游戏中的‘上帝视角’欣赏世界。 但此刻,空艇的高度说高不高,说低也不低,恰好给了观看者一种既能俯视,又仿佛身临其境的感觉。 绚烂的灯光仿佛能穿透空气照耀到他;仔细听,甚至还能听到城市里那种集体的喧嚣; 一座座高楼穹宇就在脚下,那修长尖细的避雷针仿佛触手可及; 如果硬要用飞行来形容的话,就是当飞机下降,穿透云层,正逐渐接近跑道时你看到的景致。 在这种高度下,不会有任何恐惧,反而会给人一种想要跃下的冲动。 第683章 下降与攀爬 而这次任务的目的地,欧阳总部那参天大厦即使在城市最繁荣的地域中也独树一帜。 一座耸立的方碑,给人一种超越现世的感觉,如黑暗中的巨人俯视着脚下渺小的异类。 欧阳总部的员工日常都会工作到九、十点。不过此时,整栋大楼的灯光也都已经熄灭了,只留下红色的航空警示灯在最高处不停闪烁。 往下看,还可以看到铺设一圈的投光照明灯仿佛给‘方碑’印上了一身裙摆;线性光纤覆盖了‘方碑’的每条轮廓,时而闪烁,让整栋建筑仿佛在云雾中忽隐忽现。 没错,接下来,就是张豪的表演时间了。 海豚们的战术布置完全应用到了他的作战特点,这个任务只有他能完成。因为,在所有救世者特派员中,只有他能在空中滑翔。 张豪反手关上门,伸展了一下身体,接着,毫不犹豫地跃了下去。跳跃地点是精心计算过的,满足翼装飞行的标准滑降比。 黑暗扑面而来,如未知其形的瀑布;繁光化为了流光,让张豪觉得自己仿佛坠入了能改变时空的黑洞。 他开始旋转,流光与星光混淆在一起,无法辨认。 如果张豪立刻打开辅助翼,那么程序会自动帮他矫正平衡和方向。但张豪不想这么做,他要掌控这对‘翅膀’,而不是依赖它们。 他开始集中全部精力,调出自己所掌握的全部飞行技巧。 一个漂亮的flip,他反转身体,面朝大地,接着保持稳定的arch姿势下降。他用双臂和双腿控制身体在空中滑降的同时调整航向,对准目标,然后甚至用tracking的姿态迅速下降了一段距离。 秀也秀完了。 张豪恢复姿态,减速,然后打开了辅助翼。 身体被惯性撕扯,但紧贴着身体的副甲对抗这点力道完全不在话下。 在动力辅助翼的维持与指操系统的灵活控制下,张豪几乎可以像蝙蝠一样在空中飞行滑翔。 他慢慢靠近大楼,一边减速一边螺旋下降,接着顺着螺旋切线飞出,沿总部大楼玻璃幕墙的平面切下。 他必须精确保证这段距离,因为太远,他便无法成功吸附;太近,就有可能会撞到玻璃墙。 说实话,比起接下来要做的,直接撞进去可能要更简单一点。 不过那样计划就要从潜入变成强攻了。 在人家的地盘正面进攻一座堡垒,优秀的战术师是不会选择这种愚蠢的方式的。 张豪不断调整姿态与方向,虽然建筑边界有灯光照明,但玻璃幕墙却没有。 他面对的目标就好像一个边缘清晰的黑洞。 而且加上他的速度很快,视线就更加模糊不清了。 张豪将辅助翼完全展开,开始加大减速力度。他贴着建筑,以距幕墙不到三米的距离划过,几乎是他单翼展开的极限。 但这还不行,还要更近。 张豪继续微调,一边收缩辅助翼,一边朝玻璃幕墙继续靠近。 比想象中更难,目标楼层肯定已经错过了。 终于,张豪抓住刹那的机会,收起辅助翼的同时扭转腰身,让身体转向玻璃,然后伸出双手。 黑暗中,他几乎看不到自己在玻璃上投下的影子。 当手掌靠近玻璃的一瞬,他整个身体一下子被吸了过去。 虽然说速度不是很快,但下坠的强大惯性仍是扯动身体和副甲,将他从吸附点带下了有两米多的距离。 手套在玻璃上划过摩擦,发出尖锐刺耳的声响。副甲也磕到了玻璃上,不过因为张豪的灵巧控制,并没有将玻璃撞碎。 壁虎手套手掌部分模拟的是壁虎脚底板的复杂开叉结构,能以仅仅两个手掌大小的面积产生几百斤的吸附力。 张豪毫不怀疑这手套的实际功效。 上面安全了,他朝下望。 虽然不恐高,虽然这距离比刚才他跃下的距离低了不知多少,但却突然涌出了一股头晕目眩的感觉。 脚下那半明半暗的虚空仿佛旋转了起来。 张豪赶紧挪开目光,知道自己可能是因为刚才的一系列刺激动作导致血压升的太高了。 他抬头望向头顶的黑暗,估摸自己离目标还有多少层。 通讯频道中传来狙击手图图的声音。“还差四层。” 瞧瞧,这就是团队作战的好处,你不用什么事都要自己操心。 张豪准备攀爬。 别看这种徒手攀爬与攀登的差别只在没有腿部支撑,不过这一点就几乎是天差地别了。 张豪必须用手臂支撑整个身体的重量。 一开始他的确没找到窍门,抓不住用力的时机,脱开的那只手总会影响身体重心,一时间寸步难行。 但长久以往的磨练让他快速调整,很快便汲取到了之前几次失败的经验,意识到了重点。 一只手离开玻璃时,另一只手必须提前发力,以此维持住重心,腰部的发力也很重要。 而当重心稳定后,接下来的动作就是单手的引体向上了。 下一个窍门张豪也很快掌握了,就是脱开的手臂要尽量往上伸,以增大向上的距离, 吸附,脱开,吸附。 往复循环。 图图在不远处一栋高层公寓中租了最顶层的套房,用夜视望远镜观察着张豪的动作,同时提醒他是否抵达了指定楼层。 张豪爬上去用的时间比预想中更短,不过却没想到会费这么大力气。两只手臂都开始胀痛了,而且流了不知道多少汗。 他赶紧行动,单手悬吊,另一只手从工具包中掏出玻璃切割工具,开始切割腰部下的玻璃。 其实这种厚度的玻璃,用切割刀也能轻易割开。 不过他们在哨站做了几次实验,每一次,切割刀的切割粒子都不仅会将玻璃割开,而且会割裂割碎。 显然,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有一块玻璃掉下去,那下面的保安们肯定会听到的。 要慢,要谨慎。 悬吊的左手已经酸痛的要命,张豪咬牙忍着。 第684章 巡地机器与激光阵 终于切了一圈。 切割线一封闭,张豪立刻换下悬吊的手臂,赶紧甩了两下,那种解脱感让他叫出了声,缓了好一会儿才继续。 他将左手按在切割线中的玻璃上,用力往里面推。 两下没推动,张豪惊了,难道要再切一遍? 就在他想着干脆直接用脚踢开得了的时候,玻璃一下断开了,他的左手噌得一下伸了进去。 张豪松了口气。因为切割的位置是选好的,离地板比较近,他直接解除手套的吸附力,让玻璃掉落到地板上,没有发出碎裂的声音。 接着,他利用腰腹的力量抬起双腿,将两条腿伸进了孔洞。这姿势绝不优雅,不过省力高效。 接下来的一串行为就好像蝴蝶出蛹过程的倒放。 张豪一点点将自己的身体推进了建筑中。 两分钟过后,他整个身体的所有部分终于得到了支撑。 张豪深深喘了几口气,甚至想当场褒扬自己一番。 这情节堪比动作大片了吧! “休息好了?”蒂亚开玩笑的问。 “啊。好了。”张豪一边甩着手臂一边站起来,开始打量房间。 他看到一张纯白的大床,衣柜和单人沙发;走出去,不是客厅,而是一间办公室。 书柜,桌椅,拥有巨大显示器的电脑,各种模型和资料。 这是海豚通过打探到的消息特意挑选的房间,不过他的目标不是这里。 屋子里没有监控,不过张豪仍是十分小心的不去触碰任何东西。他走到门口,推开办公室的大门。 此时,张豪已经换上了战斗手套。 他踏出长廊时,蒂亚提醒道,“任务开始。左转。” 张豪左转。穿过一个酒吧,几台自动售卖机,一个大会议室,中央大厅,电梯,走到长廊另一头。 他打开战术头盔上的所有探测装置,避免误中陷阱。 第一道难关是一台几乎无死角的巡地机器人。 它只有不到半米高,整体外形扁平,就像一台扫地机器人。没有攻击性,唯一的组件就是身体里那每一秒扫描周围的探测器。 它会在特定区域巡逻,并精细的扫描四周。 不过蒂亚告诉他,这东西的弱点在其上方。 闻言,张豪立刻想到了进攻方式。他耐心等待机器从拐角过来,然后计算时间和距离,朝天花板发射新安置的钩爪。 钩爪将他带起,张豪跃到墙壁上,接着利用腿部装甲助力在墙壁上左右腾飞,没几下就飞过了巡地机器头顶。 而当他跃过时,一枚电磁手雷如跟踪导弹般精准落下,正中机器。 在一噼啪作响的闪光中,巡地机器暂时丧失了报警功能。 张豪一个回马枪将切割刀刺入了机器核心。 “利索。”蒂亚赞叹道。 不过张豪知道这点小伎俩完全算不上什么,他继续前进。 第二道难关是一段红外激光防御阵。 肉眼绝对看不到,不过副甲的战术屏幕附带特殊滤镜,让穿戴者可以清晰的看到那些红线。 如果单纯的只是固定着的网路也就没什么难度了,不过出现在张豪眼前的却是一段正不断移动着的防御阵。 这防御阵敷设在要道,无论如何都必须要穿过去。 这看起来让人眼花缭乱的防御网绝对会让一般的盗贼望而却步。不过,张豪发出嘲讽的笑声,对救世者的特派员来说,问题不大。 要知道他们的考核项目中,其中有一项可要比这个难上好几倍。 张豪在原地站定,聚精会神的分析着激光阵的运动轨迹,发现它们的运动方式竟然是随机的。 “哦,有意思。”连门外汉蒂亚都知道挑战难度又升级了。 的确,难度是升级了,不过还没到变态的地步。 张豪从随机中发现了规律。 两条红线绝不会重叠,而且它们的距离大致上会保持三十厘米以上,不会更近; 红线移动的范围是前方二十米的一段长廊,不会往外多一厘米,所以肯定只有那里的墙壁藏着可移动的发射装置。 还有一项伪随机特性——张豪猜测,当一块区域没被激光扫过的时间太长,就会立刻有一根最近的红线平移过去,时间差不多是五秒钟。 综上所述,他提取要点,自己不能太过舒展身体,同时也不能在一个地方待的时间超过五秒。 最后,必须随机应变。 说到底,可能只有最后一项是最难的。 但说实话,张豪对自己的反应速度有自信。那可是在无数血与汗交织的岁月中磨练出来的,可不能随便就输给这种东西。 “要上了吗?” “啊,上了。” 说罢,张豪跳过第一条红外激光,冲入了随机防御阵。 虽说宣言很无畏,不过实际比划起来,动作可没那么优雅了,甚至可以说稍显狼狈。 因为冲进去看和在外面看完全是两种视角,张豪忽略了这个。 他好不容易前进了一半,却发现自己可能被困住了。 因为在中段,他不仅要考虑前面,更要留意后面,而且还要让眼睛和思维一直保持那种穿透的视野。 张豪凭借本能迈出一步,又一步,但紧接着大脑便处理不过来交错混乱的信息了。 他后退,再前进,再后退,几乎被困在了原地。 情况正朝最糟糕的方向发展,一旦张豪的身体有一点遮住了激光,整栋楼的警报可能就会响起。 不过他们还不知道这栋建筑的防御系统是独立的还是分楼层的,所以也可能是被涌出来的一大堆战斗机器人包围也说不定。 就在这时,张豪突然发现面前的随机矩阵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缺口。 虽说这‘巨大’也是相对而言的,但是,那一瞬间,张豪毫不犹豫地做出了选择。 他朝侧前方的墙壁发射钩爪,坚硬的钻头死死钻进墙壁,接着在里面通过机械膨胀成莲花状,以此将钻头留在里面; 手臂上的机关链条急速转动,拖动操纵者。 在被拉动的一瞬,张豪高高跃起,将自己的身体横在空中。 在钩锁的拉力和腿部助力的双重助推下,他的身体被横着拽了出去。 同时,那偶然间发现的缺口也在不规则的快速收缩,越来越小。 张豪的头钻了出去,上半身差一点被碰到,就在激光眼看就要切到他的双腿时,他猛地将腿蜷缩起来。 那一刻,张豪闭上了眼睛。 倒不是说听天由命,而是……其实差不多也就是赌一把的状态了。 第685章 机房与海豚 结果是,警报没有响,而张豪像个石头一样狠狠撞到了墙壁上,这一下撞得他天灵盖生疼。 “漂亮,小子,不过最后这一下有点衰!”蒂亚也惊魂未定。 “这段别放,蒂亚姐。”张豪从地板上爬起来,转身看着几米外的防御网,心脏噗噗跳个不停。 “缓一会儿,你现在的心跳就像是在约会。” “不,现在我攻势正旺。”张豪站了起来,继续朝目标走去。 张豪的目标是大楼西部的服务器机房,就在差不多三十米外。而这三十米,就毫无阻碍了。 张豪走到拥有密码锁的大门口,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磁卡,在刷卡器上一划,指示灯变绿,大门顺利向一侧划开。 他迈进去一步,没有警报;又一步,没有意外。 ok。他甚至认为任务已经结束了。 整个服务器房虽然有大量的散热设备,但仍是十分燥热,巨大的黑色服务器组嗡嗡作响,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热气蒸腾的气息。 寻找服务器接口花了两分钟,还是在蒂亚不断提示下才做到的。 没办法,张豪承认自己在这方面的确是小白。 他将这次任务的主角——移动硬盘插入了接口。 什么都没发生,服务器的工作绿灯一直在不间断的闪烁,就仿佛机器的呼吸。 这么一说,就好像他给敌人打了一剂药剂,结果对方没什么反应。 “蒂亚姐,这里面真的是no.2亲自编写的软件吗?” “啊。” “他没受伤吗?”张豪惊讶。 “估计应该不重。” “估计?” “是啊,这家伙压根就没回基地,直接就又去找工会那群人了。小伤在外面随便找个私人医师就完事了。” “所以他在外面一边处理事务一边写了这东西?” “呃,也可能是拜托了他的影子部队。”蒂亚猜测说,“不过也很了不起了。真不知道咱们救世者没他们两个人会成什么样子。” “不敢想。”张豪甚至从没设想过这种可能。 “你知道吗?这次反击是维莱卡组织的。没想到那女人还有点领导范儿。要不是她这么大胆的计划,咱们可能就栽了。” 光是听着就后怕。不过又有一点欣喜。张豪自豪的说,“那女人可是很强的,蒂亚姐。” “切——”女人不甘地哼了一声。 就在张豪快速朝目标推进时,其他海豚们也并未闲着。 轮子哥穿着潜行服,潜入了几个街区外,离欧阳集团总部最近的一个警察局。他切断了警局的电话线和网线,同时点了一把火,触发了火警警报。 干完坏事,他一溜烟跑回租来的面包车上,不紧不慢的又开去欧阳总部。他还有一个任务,就是在那里负责接应其他人随时进行转移和撤离。 强哥和琼则拉着提前购置好的一箱箱东西进到欧阳总部旁边的商业街区里。 两人穿着送货员的衣服,将箱子悄无声息地运进一条从来不会有人进入的小巷,甚至谨慎的设立了一块‘禁止通行,正在维修’的标牌。 然后,再将箱子里的东西摆放在墙角。 强哥离开,回到停车场的车上,留下琼静候时机。 彬姐和二哥再次伪装成一对情侣。 不过这对情侣可能有些特殊,更像是醉酒客和招来的陪酒小姐。 为了更逼真一些,他们真的去附近的酒吧点了好多酒。不过没喝多少,大多数都倒掉了。 二哥提着装着半瓶酒的酒瓶,彬姐背着一个高档的奢侈的挎包,两个人一边调情一边走在空旷无人的街道上。 他们故作欣赏总部的参天雄壮,结果在路灯间的阴暗处情不自己,互相抱在一起,眼看就要干柴烈火,愈演愈烈。 他们故作不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正被几个人‘欣赏’着。 几米外,总部电网高处,一个可旋转的摄像头正对着他们。 总部大楼外的的二层保卫室内,几名夜班看守围在监视屏幕前欣赏这翻云覆雨的一幕。他们特意将那个摄像头传回的图像放大,好能更清晰的看清男女。 “喂喂,这女的身材不错啊!” “胸不大,不过其他地方真的顶。” “这种货在会所得挺贵吧?” “我找过一个差不多,花了我小半个月工资。草。” 一群人幸灾乐祸的打趣着。 不过那镜头下的男女却突然停下了,好像发现了他们的摄像头,准备换一个地方。 “哈。他们不知道咱们这的监视是几乎没有死角的。” 果然,没一会儿,那对男女便又出现在了监控下。 这一次,他们不知为何反而没那么着急了,开始循序渐进,似乎女人有些不那么情愿了,几次推开男人,不过又被抱了回去。 “这婊子绝对是个老手。”屏幕前的保安评价道,“她知道怎么引诱男人上钩。” “我倒觉得这女人肯定没什么经验,否则刚才不会那么容易让人上手得逞。”另一个人说。 “你说他们真的要在哪里做吗?”第三个人问。 就在几人窃笑时,从他们身后突然传来一阵粗犷的略带责备的声音。“他们做不做关你们什么事,晚班可不是让你们看这些的。盯好其他地方!” 几人悻悻地撇了撇嘴。 “老大,看看,没准一会儿就完事了。这男的肯定坚持不了多久。” 保安将图像缩小,用鼠标扫了其他监控图像一圈。 “你看,没啥问题,今天肯定也是‘平安夜’。” 他准备切回去,不过被老大阻止了。 “光看有他娘什么意思。”老大说,“明天你们轮休,都去过把瘾。今天晚上必须给我看好了。想放松?可以,太阳出来再说。” “好——”保安们终于屈服了。 老大准备离开,不过又走回来,谨慎的叫了一个人出去把那对男女赶走。 之前看热闹看的最带劲的保安非常积极的拿着一把手枪就出去了,出门前还不忘回头说,“我去给哥几个验个货!” 第686章 枪声与意外 总部大楼内,张豪收回硬盘,准备撤离。 计划是原路返回。 一出机房,就立刻能感受到走廊里的安静。 安静的可怕。 就在张豪头疼还要再通过一次那段激光防御网的时候,却意外的发现那些红线没了。 一开始他还以为是自己的作战头盔坏了,但蒂亚提醒他这可能是因为那硬盘的缘故。 张豪想了想,也觉得有可能,硬盘中的程序直接侵入了服务器,下载了不少东西,不过肯定不止如此,它没准还解除了整栋大楼的防御系统。 不过这种大动作肯定不会持续太长时间,否则一定会被某些暗藏的可以反制的什么防卫程序发现。 所以,张豪握紧拳头,屏住呼吸,径直跑了过去。 什么也没发生。 “no.2牛逼。” “哼哼。”蒂亚似乎习以为常般回应。 当张豪往前走了十几米后,身后的防御网才又重新启动。他快步走过电梯,穿过中央大厅。 接下来只要沿路返回之前的房间,从破坏的缺口跳出去,打开辅助翼滑翔到之前商量好的接应地,溜之大吉。 眼看这么简单就要结束,张豪甚至无聊的打了个哈欠。 “哎呦,这就无聊了吗?要不要姐姐给你唱首歌呢?” “歌?”别说,张豪还真没听过蒂亚开嗓。 他有兴趣,不过现在可不是时候,因为他身体中残留的肾上腺素和冲动可能让任何优美的声音都变成嘈杂的噪音。 “改天,蒂亚姐。” “好滴。” 张豪穿过会议室。 蒂亚不再说话了,或许正在与外面的海豚汇报张豪这边的进展。这之前,海豚们都很专业的没有打扰他们。 张豪走向自动贩卖机。 突然间,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一阵短促清脆的声响划破了寂静的夜空。 如此短暂,如此急促,以至于让紧随而来的空静都失去了其原本的意义。 张豪怔在原地,一声惊呼被卡在喉咙眼上。他的耳朵绝不会听错,那是子弹射出枪膛划破空气的声响。 处在封闭大楼内,他无法准确判断声音来自哪个方向。 “怎么回事?!”耳麦中传来蒂亚的惊呼,她显然是在对另一个频道喊着。 可她话音刚落,便又传来枪响。这一次是数声。 不再孤寂,而是凌乱、急迫的,就像终场的鼓点,亦如地狱大门内三头犬的脚步声。 张豪接入另一频段,发现所有人都几乎失去了冷静。 蒂亚大喊着,“谁他娘的能告诉我这声音是怎么回事?” 强哥喊着琼的名字。“放烟火,放烟火——” “那两个呢!”轮子哥也叫了起来,声音仿佛直接从肺部爆发而出。 图图说他也看不到发生了什么。 接着,张豪听到了一连串仿佛没有尽头的烟火声。 每次任务,他们都会给自己留一条后路,就像前往南极的探险家会将食物留在路上一样。 这后路往往就是对最坏情况的准备。 以这次任务来说,他们预估的最坏情况就是张豪可能会在总部里面遭遇到作战机器,而不得不进行枪战。 他的武器可以加装消音器,但机器的肯定没有。 所以他们购置了几箱烟花,摆放在总部电网监视外的小巷子中,目的就是为了在最坏的情况真的发生时掩盖枪声。 放烟火的命令应该是张豪发起,在他觉得自己可能要进攻的时候。 但没想到,实际发生的情况却比预想的最坏结果还要糟糕。 彬姐和二哥一直没有说话,显然,他们陷入了困境。 可一对转移注意力的‘情侣’能遇到什么困境?他们真的想不到。 强哥让轮子留守原地,自己开车过去查看。 蒂亚则对张豪说,“不管怎样,任务已经完成了。撤离!” 张豪跑回那扇被他留了一条缝的大门,不过由于心里一直担心着那两人,所以脚上跑得并不快。 5秒,10秒,通讯器内的另一种沉默营造出了一种风口浪尖的气氛。 所有人都在不停呼喊那两个人的名字,但却一直没有得到回应。 这是最吓人的。 战场上发生了意外,你试图得到队友的回应,但等来的却是无声的沉默。 这沉寂有时候甚至比死亡更有杀伤力,更容易让人陷入踟蹰和绝望。 张豪经历过这种状况,也知道该如何应对如何反应。但每一次亲身遭遇,都要费上不知道多少脑细胞和精力才能恢复过来。 在高度的紧张中,频道中传来的另一个女人的声音甚至吓了他一跳——是彬姐。 “糟了。”彬姐说,“二哥中弹了!”语气中的慌张和恐惧连孩子都能分辨的出来。 接着是一连串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的焦急喊声。 强哥,轮子,图图。 琼,张豪,所有人。 但紧接着,蒂亚的一声怒吼打断了所有人的声音。 “都他娘的给我闭嘴!”一秒钟后,她的声音就变得冷静多了。“通报情况,海豚。” 彬姐就没那么容易冷静下来,她极快但却磕磕绊绊的将刚刚发生的事情描述了一番。 大致意思是一名保安出来想赶走他们,但却嘴欠的侮辱了彬姐。 二哥还了几句,惹怒了对方,保安直接掏出了枪驱赶。 二哥可能也是做了较大的动作,漏出了枪套。 结果保安直接开火了。 二哥中弹。 彬姐赶紧拖着二哥远离了电网和监控。现在他们暂时躲藏了起来,但显然一楼的保安正在冲出来,准备包围他们,甚至还有作战机器。 二哥已经跑不动了,没立刻毙命已经算是万幸。 “他们马上就会追过来了!”彬姐带着哭腔。 “这是你们的失误造成的结果。”协调员说。 一时无人回话。 强哥突然说,“我马上就到!” “小心。”彬姐放低了声音。“他们可能就在附近。” 又是一阵恼人的沉默。 协调员突然开口,“执行b方案。禁止交火,特派员优先撤离。其他海豚保护特派员撤离,海豚强哥和彬姐看情况……” 接下来的张豪都不想听了。 永远有一个b方案。 它的意思就是任务优先,允许个体牺牲掩护。 而其背面有一项被默许的规则,就是尽量不让知晓组织关系和秘密的人活着被捕。 第687章 张豪的选择与方案c “没别的办法吗,支援……”彬姐恳求着。 “没有支援。禁止交火!”蒂亚命令。“这是减少损失的最好方式,魏彬。”她叫了彬姐的全名。“你懂规则的。” 沉默。 说点什么啊,大伙!张豪握紧拳头颤抖着,争取啊,三角作战系统不是一个人说了算的! 强哥开口:“我赶到了。”停顿。“但我只有一把枪,一个弹匣。我没把握能把他们带出来。小二还能走吗?” “不能了。”彬姐可能真的哭了。 不知道第几次沉默了。 “同意执行b方案。告诉他,我们会照顾他的家人的。”强哥说。没有咬牙切齿,没有遗憾惋惜,只有冰冷的执行任务时的决绝。 每一位海豚都有一份这样的保证,甚至是写在纸上的。 救世者的确会很好的照顾每一位死去战士的家人。 不菲的抚恤金,长期的照顾。 但此时,在张豪听来,这话就好像吊唁。 蒂亚是审判者,二哥是承受者,而张豪变成了旁观者,什么也做不了。 如此简单的就决定了一个人的命运。 按照海豚的作战守则,他们必须无条件的保护特派员。任何违背这条规定的海豚都可能会受到组织严厉的惩罚。 但反过来说,特派员又能为他们做什么呢? 同伴,不应该互相保护吗?! “你去哪儿,张豪?”蒂亚显然已经急了。“赶紧出去!” “又得抱歉了,蒂亚姐。”张豪说,快步返回走廊。 “什么?你到底要干什么!” 张豪不顾蒂亚的愤怒喊声,一直跑回之前看到的那贩卖机旁。他知道此时自己正被冲动占据,但更清楚自己不会后悔。 接着,张豪挥拳狠狠朝墙壁上那红色的警报按钮砸去。 刹时,一阵拉长的尖锐的警报声响贯穿整条长廊。红色的灯光穿透玻璃幕墙,将建筑高层点亮。 “呃……有点亮,伙计。”图图说。 “这他娘的不是亮不亮的问题,mo.23,解释!”协调员在通讯频道里喊着。 “执行作战c。”张豪鼓起勇气说。 “作战c?我们没有作战c!” “现在有了。”张豪说,“特派员有权力制定和更改计划!” “你——” “麻烦告诉我路线!” “去哪儿的路线?!” “最顶层。”张豪格格不入的邪笑一声,立刻行动起来。 子弹划过张豪刚刚离开的地方,被警报惊醒的几台作战机器堵住了他的退路。 强哥突然喊道,“他们犹豫了……琼,轮子,快来——” 张豪关闭了与海豚的通讯。 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而海豚们不需要知道他接下来要做什么,他们自己要处理的事已经够麻烦的了。 接下来…… “我的命就靠你了,蒂亚姐。” “啊——”蒂亚大叫一声。“我可不是建筑师,太欺负人了!” 张豪用子弹破坏门锁,撞开大门,沿着消防楼梯往上跑。他破坏遇到的所有摄像头,避免曝光的时间太久。 一扇门挡住了去路。“帮我开门!” “等等!”蒂亚这边,她也明白了张豪的意图,第一时间命令待机的‘千年虫’通过网络入侵欧阳集团总部,夺取建筑内防御系统的控制权限。 正常任务中,都会有一名‘千年虫’在后方‘待机’,方便随时需要进行的网络攻击——在网络遍及各处的今天,黑客的存在已经成为了必要。 而之所以一开始没有通过‘千年虫’入侵窃取情报,是因为他们不知道欧阳总部的网墙状况,强行突入很可能会触发警报和陷阱。 如果你想偷一样东西,最好的结果不是让失主都不知道已经弄丢它了吗? 不过眼下,这个目标可能要被破坏了。 蒂亚甚至觉得这命令对这名‘千年虫’来说太难了。但没成想,对方竟毫不犹豫地行动了起来。 蒂亚惊叹,真有人敢以一己之力对抗一个巨大公司的防御网吗? 是她遇到的这名‘千年虫’特立独行呢,还是说所有no.2麾下的‘千年虫’都这样狂妄呢? 虽然她不懂这方面的技术,也没得到什么回应,不过按照通常的经验来说,‘千年虫’只有在最特殊的情况下才会主动联系他们。 所以,攻击应该已经开始了。 “别着急,小子,等着。他们已经在干活了!” 张豪知道蒂亚口中的‘他们’是谁。 他回应了蒂亚,但却不能继续等了。 身后的作战机器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追上来,那可不只是一台。 张豪突然扫到了旁边实验室的大门——一扇双开的密码防盗门,肯定没有面前这面隔离门厚实。 他想到了出路,于是立刻准备用子弹和切割刀破坏它。 虽然没什么头绪,不过按照通常的经验来想,只要破坏锁就应该能打开大门。 张豪射了一梭子子弹上去,接着又是一梭,然后拿出切割刀开始切割。 实际比预想中要难得多,张豪没想到这里面一扇门的质量都这么好。 不过虽说如此,在张豪的不懈努力下,进展还是显而易见的。 就在张豪觉得马上要切开那铁皮时,手中的切割刀断了。 他接着又拿出另一把继续切割,直到将门锁部分整个切开,然后从中间扯开了两扇大门。 张豪跳进实验室,第一个念头就是打破窗户跳下去。但他犹豫了几秒钟,强迫自己放弃了念想。 蒂亚还没跟他提海豚那边怎样了,说明二哥仍没有摆脱困境。 既然这样,他就不能出去。 张豪直接跑到实验室深处,本想在这里对抗追来的机器,却意外的发现这实验室竟然是多层的,他头顶上面至少还有两层。 追击的机器闯进了大门,它们刚一锁定张豪,就试图攻击。 那一瞬间,张豪朝头顶发射钩爪,接着像被吊起的鱼一样窜了上去。 他爬上了二层,机器没有钩爪,而这高度显然也超过了它们的弹跳距离,只能选择走那条狭窄的楼梯。 张豪朝楼梯扔出碎片手雷,手雷在楼梯上引爆,他又连开数枪,终于彻底将楼梯‘拦腰斩断’。 一台正在以奇怪姿势攀爬的机器掉了下去,而后面的机器试图助跑跳过去。 张豪以为它们肯定跳不过去,但没成想那台机器虽然腿没跳过来,但双手却抓住了楼梯和扶手,正往上爬。 那椰子大小的脑袋上挂着两颗红宝石,随着它攀爬的动作左右摇摆,甚至有点可爱。 张豪几枪将它打了下去,但第三台紧随其后。 第688章 大门与千年虫 人永远拗不过机器,除非你能摧毁它。 张豪选择机智的避开。 他跑上第三层,想从大门出去。 不过此时,建筑内的系统启动了自卫保护程序,所有门即使从里面也打不开了。 就在张豪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门上的锁闭红灯突然变成了绿色的工作灯。 张豪尝试拉开大门,结果毫不费力的就成功了。 “张豪?”蒂亚试探的问。 “啊,他攻进来了。”张豪钻出大门。 他刚一钻出去,大门就又自己关上了。 “这么贴心吗?”张豪以为是‘千年虫’在替他阻挡实验室里的机器。“我该往哪儿走?” 蒂亚盯着大楼的三维布局图,还有其中标识特派员位置的亮点,想了一会儿才说,“左边有楼梯!” 张豪赶紧往左边跑,几乎跑到头才找到蒂亚说的楼梯,而且发现这里竟也被隔离门堵死了。“蒂亚!” “正在开!” 等待中,张豪没有闲着,而是左顾右盼,试图寻找应急情况下的退路,但却发现这边根本没有其他通道。 更糟糕的是,远处又三台作战机器追了上来。 真是带的好路啊,蒂亚姐!张豪心里吐槽着。 隔离门突然升起了。 张豪赶紧蹲下,准备空间一够就第一时间钻进去。 可他刚想行动,甚至半条胳膊半条腿已经伸过去了,却发现那厚重的隔离门竟然又开始下降。 半秒的犹豫,那铁门便离他头顶越来越近了。 “喂喂喂!”张豪不可思议的叫了几声,没有选择硬闯,而是赶紧退了回来,手臂险些被压扁。 可没有时间回味刚刚的险象环生,张豪知道自己已经进入了机器的精准射击范围,为了不彻底陷入被动,他只得回身主动应战。 总部作战指挥室内,蒂亚也咒骂了一声。 不过她并不是在刻意责备谁。她知道,要怪也只能怪一名‘千年虫’太少了,无法一边进攻一边阻挡自卫系统的反击。 还需要更多,但她不知道到底还需要多少。 好在蒂亚没忘记这时候该去找谁。 她发送的紧急联络申请第一时间就被no.2接受了。后者还没回总部,蒂亚知道这个时候肯定已经打扰到对方休息了,但她强忍住抱歉,还是说出了自己的请求。 听完后,no.2没有指责谁,不过仍是犹豫了片刻,然后说:“这个动作可能有点大。他们的防御网一定是潘多拉定制的。” 闻言,蒂亚心里一沉,一大通放弃尊严和身份的哀求就要脱口而出。 但没想到,no.2突然转口道:“不过,还是请随意,no.5,我会把‘千年虫’的调用权限开放给你。不过,别乱来,资源可是有限的。所以,也请务必尽快。” “明白!”蒂亚赶紧回应。 “哦。还有。”no.2的声音又开始带着一股玩味了。“算你欠我一个人情,怎样?” “一个大人情!”蒂亚喊着。 no.2笑了一声,挂断了通讯。 大佬就是大佬,蒂亚感叹,那两个人所站的高度拥有的视野和勇气她甚至都无法想象。 不过她知道自己现在可没什么时间释放情感,赶紧将注意力倾注于任务中。 蒂亚刚想下达什么命令,却又意识到了另一件事——她作为协调员的职业水平已经不够支撑起这次任务了,刚刚她就判断失误了一次,不能再有第二次了。 蒂亚转身叫来房间里值班的另外两名协调员,让他们帮忙,甚至干脆交出了自己电脑的控制权限,而自己只负责与特派员的通话。 “快点,蒂亚姐。”从声音听,张豪绝对陷入了苦战,短短的几个字都险些被枪声遮盖。 “快点。”蒂亚催促着说。 她不知道正在帮助她们的‘千年虫’是谁,住在哪里,长什么样。 不过他们是黑客,是秘密后的秘密,信息理所应当这样模糊。 但她的不信任感也正是来自这样的模糊。 蒂亚搓着双手,戴着无线耳机在电脑前的狭窄空间内踱步。 这是她第一次与‘千年虫’部队离得这么近,几乎只有一段网线的距离,在极快的网速下,沟通几乎没有延迟。 但根本没有沟通。 此时给蒂亚的感觉是,她背后有一只无形的手从未知的虚空中伸出来,操控着她。 蒂亚极不喜欢这种感觉,但现在,她知道自己必须忍受。 欧阳总部内,张豪在狭窄的空间内与三台作战机器陷入了混战。 空间既是他的劣势,也是优势。 劣势是他被包围住了,前方大门紧闭,退路也被堵住了,没有地方可以躲藏,他不停地做出最快速的机动和闪躲,不停地消耗自己剩余的体力; 优势是机器们也无法完全发挥。它们时而撞到一起,而且射出的子弹有一大半会击中同类。 张豪抓住了这点,不停在三台机器身边乱窜,让它们自己消耗自己。 不过这肯定不是长久之计,机器可不会简单的中几枪就毁掉,更关键的是它们根本不在乎击中自己同类多少次。 而张豪副甲的耐久在被迅速消耗。 喂,这可是刚更换过的啊! 突然,大门打开了。 张豪仍对刚刚的事有所顾虑,赶紧问:“蒂亚姐?” “快走!” 闻言,张豪赶紧扔出两枚电磁炸弹封住机器的行动,滚进了大门打开的缝隙。 “别让它们追……”大门重新降下。“很懂吗!” 张豪没有喘息,马不停蹄继续前进。 他知道建筑中的防卫机器肯定都启动了,正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朝他这里靠近; 不止如此,消防队和警察们肯定也已经收到消息,正朝这边火速赶来。 按理说,他应该紧张,也的确紧张,不过这正是张豪想要的。 他在这里闹出的动静越大,二哥逃脱的机会就越大。 不过在逃脱之前,可千万别死了就行! 接着,张豪不断往上爬。 电梯能用,但却不保险,所以他选择楼梯。 有的门打不开,有的地方被作战机器堵死。 幸亏‘千年虫’部队得到了大楼的建筑布局图,否则他肯定会在这里迷路的。 第689章 毛贼与欧阳项 随眼瞥到的构造刷新了张豪对高层建筑的认知。 不是每个房间或实验室都只占一层,有的巨大实验室会贯穿两层以上,内部有单独的电梯供上下交通。 而且房间越往上越奢华、巨大,装饰也千奇百怪。有时它们会引导张豪穿过其中的房间更快速的往上攀爬。 他看到了私人泳池,堆满器械的健身馆,如电影院般巨大的的阶梯影院,甚至有一间房间里只摆满了各种鲜花器皿,香气扑鼻。 再往上,便很少有实验室了。几乎都是一些私人的或者用途特殊的房间。 不管怎么说,这栋楼的建筑师绝对是个天才。 一台隐藏在暗影中的机器试图偷袭张豪,不过背部的探测系统提前警报,让他躲过了致命的攻击,接着便毫不犹豫的利落反击摧毁了机器。 建筑内有的机器全副武装,有的则不比家用护卫机器强大多少。 遇到前者,他第一个想法就是另寻他路,毕竟持久战可完全不适合现在的情况;遇到后者,他便直接正面强攻快速解决对手。 又攀上两层,甚至出现了一段可能只会在城堡中出现的那种高贵典雅的旋梯。 张豪刚奔上旋梯,便又遭到了偷袭。 攻击来自左侧,准备直击他面部。不过位置并不精准,可能错估了他的身高,而且速度……也马马虎虎。 张豪一个侧身躲过,然后发现敌人的位置已经曝光在视线中,便本能的操起切割刀朝对方刺去。 但下一刻,张豪却立刻停住了攻击动作。 原因是他注意到了更多的信息,发现对方竟不是机器,而是一名穿着铠甲的战士。 绝不会看错,那合理的线条比例,还有铠甲的样式…… 这栋楼里还有人! 而因为这短瞬的犹豫,对方一个后撤便躲过了他的攻击。 张豪的利刃空挥而过,划破墙壁。 “不过如此。”偷袭的敌人嘲讽说,“你的同伴是有多了不起才能把你送到这里。” 乍一听这声音,张豪愣了两秒。因为他不知为何竟觉得这声音自己有些熟悉。 而几秒钟后,张豪得到了答案。这声音…… “哑巴吗?还是说不想留下痕迹。”对方轻蔑的语气就好像看透了张豪的全部战术战略。 “来干什么呢?不会是偷资料吧?没得逞吗?还是说早就拿到了呢?你们的目标是什么?哦,倒不如我这么问:你们是什么人!” 张豪叹了口气。从那次训练战时他就知道这个家伙看起来冷酷高傲,但实际上却总爱啰嗦个没完。 早知道就不应该给他开口的机会。 “喂,说个话啊。咱们不用枪,只用刀比试比试怎样?不敢?原来只是个小偷!” 张豪!频道中蒂亚催促着。 “啊。马上。”张豪压低了声音。不过一开口还是有些后悔,生怕对方会认出他的声音。 “在说什么?哦,在和你的同伴联络。看来是正在商量退路。不过你能从哪儿逃走呢?下去是不可能了,要不是这上面禁止机器人上来,你肯定早就被大卸八块了。从窗户跳下去?呵呵,你不会告诉我你会飞吧?” 不知为何,张豪不想偷袭。如果他想,那么早就抓住对方一百个破绽攻上去了。他宁愿浪费一点本就迫在眉睫的时间,摆开架势。 “好啊,终于鼓起勇气了吗?那就让老子见识见识一个毛贼有什么本事!” 张豪突然意识到,对方实际上是在拖延他的时间。 有意思,这家伙还有点脑子。 这么说,没脑子的是自己? 张豪苦笑,看来必须得让对方吃点苦头了。他挑衅的朝对方勾了勾手指,接着竖起拇指,朝下摆了摆。 对手终于不再唠叨了,看来是自尊心战胜了智商。 “别小瞧人,就让你看看我集训的成果!” 哦,这么说那次之后这小子果然不服。 好啊,就让我看看你集训的成果。 张豪全神贯注。 但对方一启动,他就立刻大跌眼镜。 什么?这破绽百出的攻击是怎么回事!这就是你集训的成果? 拜托,别搞这些没用的了,好好去读你的书不好吗? 张豪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失望,也不知道自己脑子里怎么会突然冒出这么多恶毒的想法。 能想到的唯一原因可能是因为这次他认真了。 张豪看着那身影冲向自己,毫无威胁。他只晃了一步,便打乱了对方的出手节奏; 接着直接粗暴的挡开那缓慢的刺击,一个箭步便突破了对方的防御,直抵中庭。 敌人门户大开,本能的想后退躲避。 但张豪没再给他机会,一记上勾拳抡出去正中下巴,直接将对手打飞。 这还没完,对手的二次反应太差,又被他抓住手臂拽了回来,又中了一记膝击。 这两下张豪毫不留情,凶猛的全力攻击让对方的铠甲发出断裂声,甚至能听到铠甲里面人的惨叫。 接着又是一记重拳,一记空中转体一百八十度的飞踢。 最后这一脚,直接将那连接脆弱的头盔踢飞。 一张成熟中带着显而易见的稚嫩的面庞露了出来,原本的高傲和得意全都不见了,此刻只充满了扭曲与痛苦。 正是欧阳项。 没等对方做任何反应,张豪反手操起切割刀就朝那张脸划去。 接下来,欧阳项露出的表情,只有一个人得知自己将死,但却畏惧死亡时才表现的出来。 不过张豪当然不会在这里杀人,因为对方还构不成那种必须要杀死才能阻止的威胁。 利刃划过那张脸,带出一股鲜血。 欧阳项惨叫一声,跪倒在地。 驱使他放弃尊严的不是痛苦,而是恐惧。 这位公子哥可能以为自己已经死了,完全不知道为什么还活着,而这疑惑和未知正是恐惧的源头。 张豪还是心软了,不忍心看这位公子哥被绝望压垮。 要知道人在遭受这种恐惧和绝望的瞬间后,是很容易留下心理创伤的。 此时,疼痛已经无所谓了,恐惧正逐渐占领这个高中生的心智。 下一秒,张豪一转手调转切割刀,挥起刀柄砸晕了欧阳项。 直到那铠甲倒下,张豪才松了口气。 第690章 无路可走与坠落 看模样是个学生。认识? “啊。”张豪仍故意发出沙哑的嗓音回应。 赶紧走吧,你这伪装的是个什么啊! 没再看晕倒的欧阳项,张豪一边赶紧继续赶路,一边问:“这么好辨认吗?” 你最起码变个声调啊!这要是稍微对声音敏感点,或者一个女人的话,没准下次就能认出你了。 “……好吧。看来有时间我得去学学表演了。” 接着,张豪绕过装载风阻尼器的楼层,终于爬上最顶层。他踏上天台,站在巨大的避雷系统旁,庆幸今天没有阴雨雷鸣。 张豪往下看,这才发现两个街区内堆满了警车和看热闹的人群。 三辆闪着消防警灯的消防车正试图挤进来,一辆警车为它们在前方开道。 而远处,一架警用直升机的探照灯正在四处扫射,并且很快就锁定到了他。远处还有两架。 挺能干的吗,这群人。 ‘千年虫’们在为他打开最后一扇门后就撤了出去。 太强了这群人。 不过张豪希望他们别为了救他而留下什么马脚,看来肯定又是欠了蒂亚一个人情。 身后,保安们终于追了上来,不知道他们看没看到自己的主子正昏倒在走廊里。 现在,张豪真的算是孤身一人了。 海豚帮不了他,蒂亚也帮不了他。 不过,这完全不是问题。 他现在更担心的是另一边,于是赶紧问,“二哥怎么样了?”他握着拳头等待答案。 “没死。救走了。”蒂亚不耐烦的说,就好像还在抱怨他违抗了命令。 不过张豪可一点不会觉得抱歉,他反而兴奋的很,甚至巴不得回头大战一场。不过,他已经想到另一种方法来发泄此时的激动了。 螺旋桨的声音已经震耳欲聋。直升机的扩音器中传来那种仿佛机器的单调喊声。 “你无路可走了……” 张豪想笑。没错,他的确没有路可走了。不过他并不想走路。 他转过身,看着一个个从天井上冲出来的防卫部队,手中拿着致命武器对着他,缓缓靠近,试图将他包围。 张豪举起双手,故作投降状。 接着,从天台一跃而下。 保卫部队急忙冲上来,不过他们只能瞥到身下无尽的黑暗,甚至其中一名队员可能还有点恐高,看了一眼便赶紧把头缩了回去; 直升机急忙转向,但探照灯却再也无法搜索到那个人影。 大楼下的街道上,连警方都发出了惊叫,因为他们知道这人必死无疑。 不用开枪,也不用追了,只等着在下面收尸就好。 探照灯终于短暂的捕捉到了张豪,操控员想开火,但立刻被驾驶员制止了。 谁也不知道子弹如果没击中目标会射中哪里。 而更要命的是,透过这短暂的一瞥,眼尖的驾驶员发现那名‘跳楼者’身上张开了羽翼,正在空中‘飞翔’。 他急忙操纵直升机追上去,但却发现自己已经无法判断目标的踪迹了。 听到汇报的警察纷纷抬头搜查天空,试图凭借肉眼辨认目标,结果也是徒劳。 他们咒骂着,不敢相信这么多人就这么被耍了,但却也无可奈何。 而他们之所以看不到张豪的原因,是因为他只是在利用辅助翼滑翔。 高度和风都恰到好处。 简单的操作让张豪无需借助动力系统就可以成功摆脱这次危机。 而在辅助翼下,那号称灵活方便的直升机就如铁憨憨一样了。 直到张豪确认自己身后只剩下漆黑的夜空后,才放心的启用辅助翼的动力系统,让自己攀升一段高度。 此时,他已如夜莺一般翱翔在城市上空。他想,既然已经到这儿了,那干脆试试这一对翅膀到底能飞多远吧。 干脆飞回家怎么样? “蒂亚姐,能帮我看看我现在在哪儿吗?” “你小子玩上了是吧?” “哈哈。我想试试这辅助翼的性能。”张豪说。 “随你。不过可别真把自己当鸟,我记得那东西是有能量限制的吧?”蒂亚提醒着,接着将张豪表姐家的方位告诉了他。“任务结束。小子,干得不错。” “嘿嘿。谢……”没说完,协调员就关闭了连接。“谢谢了,蒂亚姐。”他还是把想说的话说完了。 张豪在空中转向,朝着前方光芒密集的城区飞去。表姐家的附近有一座电视塔,他准备把那里当作下一个辨识方向的标志。 张豪张开双臂,享受自由飞行的感觉。时而沿着街道平飞,时而从一个个高层建筑高台越过。 身下,只有闹市区还有车辆往来穿梭,大多居民区都已经从视野中隐去了,尚有余光的只剩下那些娱乐场所——歌厅和酒吧。 他没想到,自己不知道多少年前的一句呓语竟然成了真。 科技在疯狂进步。 他记得当时维莱卡是这么说的。 没错,不到十年间,世界的变化虽称不上说是天翻地覆,但也足够地动山摇了。 张豪无意识的寻找机器的痕迹,竟然很容易的就找到了。 一排巡逻机器人头顶着蓝红交织的光芒在街道上快速穿梭,让人不由得想到正火速赶往凶杀案现场的警车。 据说这些‘机器战警’让城市的犯罪率降低了百分之十五,夜晚的杀人案和绑架案减少了百分之四十。 漂亮的数据。不过他们没说这些‘机器战警’误伤了多少平民,制造了多少贪腐链,有些人又从被迫转移到暗处的交易中拿到了多少好处。 张豪叹了口气,决定不去想这些让人有些愤恨的事情。 对现在的他来说,真相已经成了生活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不过代价却是,他没办法再欺骗自己,再故作无所谓了。 得到力量,便需履行责任;知晓真相,就去贯彻正义。 这就是他们这群站在风口浪尖上的人的命运。 张豪决定勇敢的承担这份责任,绝不逃避。 突然,张豪自己仿佛真的站在了浪尖上,身体猛地摇晃了几下。 他赶紧查看辅助翼的模拟面板,赫然发现动力条已经空了,这才想起自己刚刚太过得意,一直在辅助动力下飞行;而不凑巧的是,风力却越来越弱。 战术屏幕中一个数字在疯狂的减少,是他的飞行高度。 那电视塔甚至还不可见,不知道隐藏在前面哪一边的黑暗中。 不过他肯定飞不过去了。 张豪想找个空旷的地方降落,扫了一圈,却发现只有街道是最空旷的。 街道上肯定不行,万一不小心被那哪辆车撞到,万一碰上那些巡逻机器,万一不小心摔断了什么地方可就糟糕了。 终于,张豪看到了左边一片小区围墙边的树林,于是立刻转向,朝那片树林盘旋俯冲而去。 撞到树枝可比撞上眼下这些水泥和钢筋强太多了。 不过可能是错估了距离,加上视野昏暗,张豪错过了目标,径直飞进了小区。 他拼命横向机动,擦着边躲过一栋二层别墅的屋顶,但是却没躲过后面街道上的那杆路灯。 撞坏了路灯还没完,刚刚的机动让他损失了太多速度,已经太慢不够再做变向了。 张豪只能任由自己坠向陌生人家的后院。 第691章 香奈儿与水池 说实话,每个人都多少有点癖好。 有人喜欢嚼烟头,有人喜欢吃甜食,有人喜欢收藏乱七八糟的东西; 老人有,中年人有,男性有,女孩也有。 所以香奈儿有一个也不过分。 她家后院的花坛后,一圈灌木丛间,有一座小型露天泳池。 泳池内有一台自动波浪机,小学加入游泳部后,她便是在这里日复一日磨练自己的游泳技巧的。 现在,即使有波浪机,这泳池对香奈儿来说也太小了。 不过到了晚上,当香奈儿睡不着觉,或者陷入某种混沌之中时,她还会来这里。 走下泳池,在波浪中游个筋疲力尽,或者干脆憋一口气沉到水底。 至于泳衣……时穿时不穿。 因为是晚上,加上每栋房子间的间距足够,而且旁边还有灌木和围墙遮挡,所以也根本不担心会走光。 这便是她的癖好。 不穿泳衣,让全身直接接触大自然最温柔的东西,生命的创造者——水。 那是一种无与伦比的感觉,仿佛回到了最初她诞生的地方,沉入水下,就好像置身于穹宇之间。 有时,香奈儿会在水底睁开眼,透过水面仰视苍穹。 不过什么也看不到。 更多的时候是浮在水面上欣赏夜景,不过也很少能看到成片的星光。 城市的光污染太严重了,甚至遮盖了人们对繁星的向往。 即使是在空气最透彻的夜晚,香奈儿也只能在想象中探索上方那无边无际的星辰。 今天,她终于忍受不了连续多日的难以入眠,不想再躺在床上左翻右滚,脑子里想七想八了。 香奈儿本决定游个筋疲力竭,再躺到床上大睡一通,结果刚下去身体就软了,可能就是因为这一阵子都没睡好觉的缘故。 她这辈子还从没这么疲惫过。 疲惫的不是身体而是精神。 为什么? 肯定不是因为某个转校生,而是最好的闺蜜,那个除了家人以外香奈儿最担心,最不想让她受到伤害的女孩。 她们喜欢相同的食物,参与相同的运动,喜欢看同样的电视剧,用同样的化妆品,甚至无话不说,无话不谈,简直就像拥有同一个灵魂一样。 但从那天起,这一切变了。 倒不是说彻底的变化,甚至大多数都没有变,只不过是在交流中,香奈儿发现那丫头心里有一处她进不去了,就好像那里被单独锁起来了一样。 那天,闺蜜告诉她自己喜欢上了一个男生。 喜欢就喜欢,她也能接受。 毕竟两人都在心猿意马的年纪,对某个帅气开朗看对眼的男生春心一动也符合人之常情。 香奈儿自己也是极力控制才抵抗住青春荷尔蒙的诱惑的。 不过,让她郁闷的是,闺蜜看上的竟然是那个毫不起眼,性格古怪,要长相没长相,要才华没才华的转校生! 天啊—— 香奈儿在水底下都忍不住想挥挥拳头。 那女孩是咋回事,眼睛瞎了吗?!随便在学校里选一个都比那小子强吧! 但让她最闹心的还不是这些,而是一种感觉。 从一开始的怀疑,到运动会上的惊讶,再到之前欧阳项那件事,这个转校生给她的感觉就是很危险。 倒不是那种一碰上可能就会丢掉性命的危险,而是不信任造成的危险。 香奈儿总觉得那个小子根本不是来上学的,也根本不想融入她的班级,不想跟其他人成为朋友。 甚至有时她偷看那双漆黑的眼睛,觉得他好像和自己不在一个世界。 说实话,要不是香奈儿是班长,受到了老师的嘱咐照顾一下这个转校生,她是绝对不会跟他说第二句话,扯上任何关系的。 刚从网上听到这消息时,她甚至觉得闺蜜在开玩笑,故意逗她。 不过见面后刚听到一个字,她就绝望了。 闺蜜流露的语气她再熟悉不过,就是那种想要鼓起勇气做点什么的口吻。 春晓雨是认真的。 该死的女人,竟然背叛了她,香奈儿赌气的想,明明说好上大学再一起谈恋爱的! 本来想静心,但看来计划又要泡汤了,香奈儿激动的都快喘不过气来。 平常能够在水下憋个三四分钟,今天却连两分钟都没到就有点坚持不住了。 再硬撑下去只会让自己头晕目眩,香奈儿决定浮上去。 可她刚准备舒展身体,双脚还没用上劲儿,便被水面上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惊扰到了,吓了一跳,而且因为水对声音的折射,也完全没听出到底是什么声音。 更要命的是,她因为这一下呛了口水,整个身体和脑子,还有肺部都处在抽搐的边缘。 无论如何,必须赶紧上去。 香奈儿忍住呼吸的冲动,双腿一蹬,接着开始摆动,两只手臂同时向下一压,窜向水面。 脑袋肯定是首先钻出去的,她赶紧咽下呛进去的那口水,咳了两声,急促地呼吸了几下,接着才开始大口喘息。 没等呼吸平稳,香奈儿便拨开头发朝泳池边游去。 香奈儿抓住池边,扭头观察四周,随时准备大声呼救。 父亲就在房子里,不用十几秒就能赶过来。 不过为什么这么紧张?是怕刚才的声响是人发出的吗?偷窥者?强盗? 不应该,这小区安保很严的,而且只有正门能进,没有门牌和身份证明的话门卫是不可能放进来的。 邻居?翻墙而入?目前只有这种可能性最大。 但声音没了,戛然而止,而且几丛灌木和黑暗挡着了视线,香奈儿什么也看不到。 她决定爬出来。 缓慢,安静,香奈儿试图只让从身上滴落的水滴发出声响。 不过刚爬上来她就后悔了,因为上错了边,她的浴袍在对面。 为了保险,她抓住浴巾挡在身前,一边谨慎的环顾周围,一边小心的走过去拿对面的浴袍。 几步之后,香奈儿便看到了几米外被毁坏的花园篱笆,还有被折断的枝条和花草。 再走近,看毁坏面积,绝对不是人造成的。 有什么东西掉到这里了,不可能是动物。 是无人机,她只能想到这个。 我靠!香奈儿大惊,她还真没想到有人会用无人机偷窥。 该死,等她找到这无人机的主人一定要把他告上法庭。 想着,香奈儿怒气冲冲就准备迈进去找到那台机器。 第692章 惊疑的父女与欧阳龙 她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矗立在自己刚刚转过身的正前方。 高度可能有一米九,身上挂着树叶和枝条,浑身上下被那种泛着微光的机器铠甲包裹,背后甚至还露出了类似翅膀的装置,头盔上没有机器标志的工作蓝灯,但毫无疑问那上面的‘眼睛’正盯着她…… 就在大脑消化理解这些信息的同时,香奈儿惊呼一声,浴巾直接脱手落下,她本能地后退了一步,两步,接着脚下一滑摔进了泳池。 坠落时,脑中的第一个反应是:这机器也太大了吧! 扑通一声,香奈儿砸进水中。 一时间,少女有点懵。 不过她很快就听到了父亲的呼唤声,慢慢冷静了下来。 香奈儿在水底朝远处游了两下,接着探出脑袋,望向机器出现的那个地方。 但是什么也没有了。 彼得·拉克冲了出来,一只手拿着防身用的手枪,另一只手上还握着一根试管,慌张的询问自己的女儿发生了什么。 香奈儿漂浮着,知道自己还全裸着身体不好出去,于是抬起胳膊朝花园指了指。 彼得·拉克将试管小心揣进口袋,举起枪朝花园探去。 五秒钟后,老男人大叫一声,惊得香奈儿差点从水里跳出来。“我的花园!是谁!!” 香奈儿吐出一口温水,吞吞吐吐的问道,“没没……没看到其他东西吗?” “什么东西?”男人奇怪的问,他没看到任何东西。 不过这的确说不过去,因为他的花园不可能无缘无故变成这样。 想明白后,彼得·拉克也谨慎起来,他犹豫了一下,没有报警,而是拨通了小区保卫室的电话。 男人没再往里走,生怕破坏什么证据,退了出来。 香奈儿已经从水池里钻出来了,而且系上了浴袍。 “赶紧进去吧,别冻着。”彼得·拉克对自己的女儿说。 “啊,这……”香奈儿还在紧张的四处张望。 “你看到什么东西了?” 女孩猛地点了点头。 “什么东西?” “一……一台机器。” “机器?机器怎么会走进咱家院子?小区它都进不来吧。” “可真的就是一台机器。”香奈儿说完,还比划了一下记忆中那台机器的外形和高度。 对父亲的怀疑,她没露出任何抱怨和抗拒的情绪。 父女俩最得意的关系便是长久形成的信任。 只见男人瞪大了眼睛,然后又看向案发现场,最后说:“别说,我还真想不到有别的东西能把我的花园破坏成这样。但是……别告诉我它是来偷看你洗澡的,闺女。” 香奈儿翻了个白眼,不过回话却很正经。“我倒希望它只是来偷看我洗澡的。” 一时,父女俩瞅着对方,不约而同都紧张地咽了口口水。 老男人的紧张中可能有一半是在演戏,他知道自己的女儿还在惊吓之中,所以不好露出那种无所谓的嘲笑表情; 至于香奈儿,她则将自己的恐惧隐藏在了紧张之中。 一种可怕的感觉在少女心头萦绕,那机器不是的单纯的机器,里面,可能藏着一个人。 不知为何香奈儿又想起了那晚拯救她的那个影子,这么一想,那个轮廓也像是一台机器。 一个是英雄,一个是变态。 她懊恼自己怎么可能将这两个联系到一起。 香奈儿拍了拍自己滚烫的脸颊。 …… 第二天的新闻,不管是网络还是纸质媒体,总之所有能传播信息的媒介的主页都被‘欧阳集团’四个大字占满了。 不过这次可不是又研发出了什么新型机器,也不是合作了某项能创造亿万资产的项目。 按照某个最不怕惹事的自媒体所说,是‘老窝被端了’。 有些夸张,不过也的确是事实。 毕竟有一个团伙成功入侵了进去,而且更要命的是还安全逃脱了,把所有人都戏耍了一番。 本来以为那充满未来科技感的大楼坚不可摧的人都傻了眼,没想到一切只是纸老虎。 谣言漫天。 有人说攻击总部的是北欧的某个黑客组织; 有人说是同行,动用的是拥有更强大能力和智能的潜入机器,能力中包含可以飞行这一项; 另一部分人从潜入者可以飞行这点出发进行推测,列出了一些正在制造能飞行作战机器的公司,不过最可能的几个公司都在世界政府的控制下。 监守自盗? 怎么可能,世界政府那群掌权者也不是傻子,这类猜测很快便成为了不伦不类的笑柄。 虽说内部已经乱成了一团麻花,不过欧阳集团还是想办法把这些流言蜚语打压了下去。 公关部门这次的速度几乎可以说是连滚带爬。 毕竟某位部长可是用自己的人头与未来做了担保。 给媒体和网站扔多少钱已经不在乎了,和他们潮水般下降的风评和拥护他们的股东的损失相比,就犹如湖泊对大海。 公司内人人自危。 当晚执勤的安保人员第二天就被赶了出去,紧随其后的是他们的上司——安保部长。 后者更惨,据说是被社长欧阳龙一脚一脚踢出去的。 肃清了背锅的人员后,便是一个又一个紧急会议。 如何保住季度业绩,如何安抚股东,如何重新恢复风评与信誉,如何跟世界政府和本国的政府解释…… 一系列问题让集团内所有高管焦头烂额,而作为社长的欧阳龙更是陷入了泥潭。 虽已年过六旬,但这位老人仍保持着旺盛的生命力,困难虽然让其一夜之间衰老,但眼神中的顽强与坚毅仍清晰可见。 他是一手缔造了欧阳集团的男人,不会就这么倒下。 今天,欧阳龙要参加一个必须到场的会议,因为会议厅里坐着的人是能坐进政府最顶层权力座椅的几位部长。 这还不够吓人。更吓人的是,他们来这里肯定也是代表了首相的意思。 欧阳龙带着自己的大儿子欧阳博。 抛开这小子的龌龊兴趣不谈,老人还是很欣赏他的大儿子的,因为他继承了他的狡诈和聪敏。 第693章 会谈与家庭聚餐 不过要掌控一个巨大的公司,但光有这两样显然不够。 之所以带欧阳博出入这种场合也是为了锻炼他。 耐心也很重要,还有胆识。 而这两项素质却被塞进了欧阳龙小儿子的身体中。 这便是人生不如意之事了。欧阳龙他没生下,或者说暂时还没培养出一个完美的继承者,而这个公司,他是绝不会随便交给外人掌管的。 说到这儿,其实欧阳龙本来想将二儿子培养成一名政客的,日后好在另一方面成为他哥哥的强大助力。 但无奈,欧阳项在这方面完全没心思,反而成天捣鼓他那些铠甲和战斗服,搞得像一名研究员一样。 欧阳龙倒不是说瞧不起那些设计者,不过他知道这些人只能一辈子为他人打工。 “可惜首相没到。”欧阳博擤着鼻子,跟在欧阳龙身后。 这位长子人高马大,双腿修长,模样比小他十岁的弟弟还要俊俏三分; 头发长度介于男人与女人之间,本来要更长,是在龙的强烈‘建议’下才剪短了一些; 因为平时总会化妆,乍一见看去给人一种中性的美感。 而与弟弟欧阳项时常带着的那股痞子气不同的是,这个男人似乎天生就是一名商人的料。 在欧阳博眼里,什么事都可以用金钱衡量。他简单的一句话都邪里邪气,带着一股阴谋诡计的味道。 欧阳龙瞥了一眼自己的大儿子,完全不知道刚刚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也是龙选他当继承人的原因之一。 相比欧阳项那总会被人一眼看透的单纯思维,博的城府显然要深得多。 即使阅尽百味人生的龙有时也猜不透他的大儿子到底在想些什么。 不过,拿首相开玩笑可绝对不行,而且这态度也太随意了。 龙刚想出言几句批评一下欧阳博,却忍住了。换了一句话,但语气却没变。“就把他们当成首相本人。” “好。”欧阳博回应道。他见脸色行事的本事不亚于这栋大楼里的任何一个人,不过能让他这么做的只有他的老子。“他们想要什么?” 问题一针见血,欧阳龙赞赏的点了点头。 没错,那群政府人士不是来帮他们的,而是来索要一些东西的。在这之前,他们有底气一直留着它。但如今,他们失去了重要的筹码。 “你很快就会知道的。”龙说,“不过别乱说话,多听。如果他们已经打定了主意,我们付出多少口舌都是白费。” “了解。不过,父亲,如果他们已经打定主意,那为什么不干脆直接通知我们,反而还要折腾一番亲自过来呢?” 博坏笑着,似乎觉得自己发现了别人都没发现的真相与阴谋,不过也很快收敛了自己的表情。 “那只能说明他们要的不止是那些。”龙泼了一口冷水。 欧阳博没再说话。 他们走到会议室门前,龙停下,从衣服中掏出一个小药瓶,将里面的两枚药丸倒进了口中。 “什么东西?”欧阳博问。 欧阳龙抬头看了眼自己的儿子,没有说话,而是推开了大门。 一瞬间,会场内的压抑气氛和对方的气场带来的压迫险些将欧阳博从门前推开。 不过当自己的父亲毫不犹豫、面色从容地迈进‘地狱’后,那股无形的力量似乎一瞬间就被阻挡住了。 欧阳博赶紧快步跟在龙身后。 …… 在权力中心,欧阳项一直属于那种边缘人物。 他在公司没有什么实权,只负责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能调用几名研究员顶多了。 他找人帮忙靠的都只是顶着的名号,还有自己维系起来的关系。 他有耐心倾听别人讲故事,与周围的人不存在从属关系,所以也谈不上利不利用,也没有那么为利益视尊。 所以,他倒是能交到不少‘朋友’,甚至有一些是真正的朋友。 同时,欧阳项也是欧阳龙身边唯一一个敢反抗的人。 他生性贪玩,表面上看上去是个不折不扣的公子哥,但实际上却也执拗的一直坚持着某样东西,甚至为此付出了不少代价。 不过,他坚持的那两样,却没有人认同,最起码在家人这边是这样的。 欧阳项总在想,如果那个女人还在,那么一定会无条件的支持他的,他的妈妈。 这么说,那个日子快到了。 与政府的高层会谈已经过去了两天。 欧阳项出院也有两天了。 伤的最重的鼻梁,被切断了一块。不过现代的医疗技术已经能让骨头快速愈合,并且没有什么后遗症了。 虽然平日从不过问公司的事,但在此危急时刻,欧阳项还是忍不住向人打听了那天他们都谈了些什么。 内容没问到,不过他却了解到那天的会议整整开了一天,龙期间有些体力不支,这才让会谈被迫中止了半个小时。 结果呢,从状态来看,似乎不太乐观。 今晚,欧阳项西装革履,准备参加一次家庭聚餐。 说是家庭聚餐,却从没在家吃过,地点一般都是某个指定的高档饭店,包下一整间套房。 来接他的人是龙的司机,一个异常沉稳与小心的人,直接将欧阳项拉到了贵宾通道。 欧阳项下了车,穿过通道走进了电梯。他全程没看到一个人,看来被包下的可能不止一个包间。 推开门,龙与博已经坐在大桌子后了。 包间里一名女服务员在为他们上菜,另一名在茶室忙着摆盘。 光从服务生的品质就能看出餐厅的质量:纤腰,长腿,短裙…… 不过可惜,对屋子里的两人,这种打扮可没什么吸引力。 一个是年纪太大对这方面已经没兴致了,另一个则是压根没有兴趣。 见欧阳项走进来,女服务生急忙迈开长腿先他一步走到餐桌前,替他拉开了椅子。 欧阳项早已习惯这种服务,而且在座都是家人,就没客气,直接落座。 穿着低领工作服的服务生在侧面弯着身子为他提供餐具,呈上第一份冷头盘开胃菜肴,并且十分专业的没有好奇打量一番他现在看来还有些奇怪的鼻梁。 要是在平常,和那些狐朋狗友聚会的时候,这种姿色绝对够他们所有人调戏一番。 但今天,在这种场合,他不会多看一眼。 第694章 餐桌与谈话(1) 老头自顾自吃着最喜欢的熏蛙鱼,完全不在乎小儿子已经到了。 不过欧阳项已经习惯了,因为这老头对所有人都一个味。 相反他那兄长从他进来后就一直盯着他,等他坐下又赶紧开口。“你又迟到了,项仔。” 欧阳项皱着眉头说,“路上堵车了。还有,别叫我那个称呼,欧阳博。” “你瞧,老爹。”博转向龙,开玩笑的说,“我就说这小子从没把我当哥哥看!” 龙哼了一声,不知道是对博卖弄撒娇的鄙视,还是针对欧阳项的不礼貌。 要知道他们的这个家庭可是很传统的。 老头子吃完蛙鱼,擦了擦嘴,抿了一口红酒,然后对欧阳项说,“状态还好?” “啊。还好。”欧阳项赶紧回答。 不过他也没太多期望,因为龙的关心向来只有一两句话。 昨天玩得开心?早饭如何?学校生活怎样? 而且,不知道问者是带着什么心境发问的。总之,听者却已经或多或少将这问题当成了讽刺——他还是个学生,而他的兄长已经开始学着掌控全局了。 说年龄的差距是借口,全因为他自己不上心而已。 欧阳博又坏笑起来。“脑袋别被人打坏就好,我可不希望我的弟弟变成傻子。” 欧阳项冷笑。“放心,我还能找到家。” 这要是别人对欧阳博这么无礼的说话,他肯定立刻摆出一副冷脸了。 不过男人对自己的弟弟向来宽容,只是笑了笑。笑容中似乎还带着一点真诚,就好像看到弟弟没事真的太好了。 “不过你也真是虎,当哥的我真是佩服你,敢一个人出来对付那家伙。要我的话肯定老老实实在屋子里缩着了。” 也只有在家人面前,只有在这种场合,欧阳博才会表现出一点懦弱,或者说,讲几句实话。 没等欧阳项解释,欧阳龙直接说,“那是鲁莽。”看来他也同意大儿子的话。 那就没什么好解释的了。 欧阳项无奈的点了点头,吃起菜来。味道不错,美食总能让人放松下来,抛开不愉快的想法。 “让我猜猜,项仔,你的意思是没准能赢他?”欧阳博问。 “没想过。”欧阳项说。 “那我就更佩服你了。” 接着,可能欧阳博也觉得在外面讨论这件事情不太方便,于是转移了话题。“我还听说前一阵子你约人在下面‘训练’了一场,结果还输了?” 该死,他是怎么知道的?欧阳项故作镇定,回应道:“谁告诉你我输了?” 欧阳博维持着着笑容。“道听途说而已。你知道,人有时候总喜欢听一些闲话。” 鬼才信!欧阳项知道当晚事的那个保安是绝对不可能随便多嘴的。除非有人非要他说,而且那人的请求还拒绝不了。 欧阳项想发出一声嘲讽的冷笑,但憋住了,父亲还在场,虽然看起来眼神没往他们这边瞥,但实际上这些话却肯定听得清清楚楚。 为什么想嘲讽?因为欧阳项知道欧阳博施展自己权术的一个重要手段就是通过监视别人,寻找弱点,然后为己所用,就像一些党派的党鞭一样。 欧阳项不管博如何监控别人,他最讨厌的是自己被监控。 但在这里不好说,他记下这事,准备之后有机会警告一下他。 “你们学校的?” “啊。一个转校生。”欧阳项极力控制自己反感的情绪。“而且我赢了。”从最后的比分上来说的确是这样。 “哦。那说明还是有成果的,对吗?没白花那么多钱请教练。”博调侃着。 没你四处玩乐花的钱多,不过欧阳项也知道在这点上他没权力说别人。 “我还听说这次的秋季运动会……你输了。” 欧阳项真想一拳揍过去。“我们不能好好吃饭吗?” 龙咳了一声,一边切着食物一边说,“你哥也是在关心你。” “没错,老爹。”博挑了挑眉头,就好像在说‘有人撑腰的感觉真好’。 欧阳项叹了口气。“啊,输了。第二。” “谁这么厉害?你不是一直垄断了第一吗!” “队友垃圾而已。”欧阳项说。他知道父亲可能又要开始了…… “队友不行,说到底是你眼光太差罢了。” “是,没错。”欧阳项诚恳的回应。他知道自己的父亲对名词什么的毫无兴趣,批评教育只是针对他的想法和态度。 “那是谁赢了,哪个学校的?”博继续问。 “就是我们学校的,一个转校生。”项说。 “哦?”博的兴致似乎又提升了一档。“此转校生与彼转校生……” “同一个人。”欧阳项知道他不在这里满足这个男人的好奇心,他是不会放弃的。 “哦。啧啧。” “什么意思?” “我的弟弟终于遇到了对手了,是不是?” “什么,对手?”欧阳项没听懂欧阳博是什么意思。 “没错,就是竞争对手啊。”欧阳博说,“你至今为止还从没输过别人吧!这样可不太好哦,会让你……太过自傲的。稍微输那么一两次,会让人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呵呵。 看起来是在说教,实则充满嘲讽。 欧阳项一边听一边点头,时不时瞥向龙。 “嗯,有道理,真的有道理。不过你不也是这样,很少输。” “不不不不,我的弟弟啊,你要是这么说可就太不了解我了。”博略带失望的说,“不信你可以问问咱爸,我可是失败过许多次了啊!” 欧阳项皱起了眉头,他不了解这个大他十岁的兄弟?不是,他是追着他的脚步长大的,后来才分道扬镳而已。 欧阳项从没听欧阳博输给过谁,甚至怀疑他口中的‘失败’与自己经历的并不是相同的意义。 那还能有什么意义呢? “也说个听听啊。” “举例我看是算了,有些见不得人。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为什么。” “为什么?”欧阳项问。 “因为,我把周围的所有人都当作敌人。”博狡诈的说。 啊,也包括你的父亲,还有你的弟弟。意思就是,所有人在你眼中都是工具和筹码? 欧阳项刚想回应,欧阳博的电话却响了。 说好的是,家庭聚餐是不允许接电话。 不过似乎是非常要紧的事,欧阳博请示了一下父亲。 后者说:“特殊时期,特殊规则。” 第695章 餐桌与谈话(2) 博走到大厅角落接通了电话,看起来像是在听什么汇报。 餐桌上只剩下欧阳龙与欧阳项。 两人一直没说话,吃了一会儿,欧阳项不免觉得有些尴尬,想赶紧找些话题。 提醒他们那件事? 还是等一会儿,三个人都在的时候再说吧。 那还有…… 龙突然开口了,“别像你哥哥那么极端。一个人必须要交几个真正的朋友。通过他们,你可能会了解到另一个完全不熟悉的社会。要逞强,要争夺,但必须理智的选择目标,不要在无意义的事情上浪费时间与经历……” 倾听父亲的一番教导,欧阳项突然意识到,这个老人其实一直关心着自己。 只不过他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忙,太多有意义的事情需要消耗时间和精力,还要培养长子,所以也就忽略了他。 欧阳项想,如果自己也选择父亲安排的那条路的话,那么此刻就和他们有更多的共同话题可聊了吧。 欧阳项突然想问一个问题,犹豫了半天终于鼓起勇气开口。“公司……怎么样?损失……严重吗?” 龙放下餐具,撅起了嘴,刚想说什么,博回来了。他听到了弟弟的话,惊讶的说,“我没听错吧,老爸,咱们的二公子居然关心起公司来了?” 龙问道,“什么事?” “没什么大事。搞定了几个小角色。”博说。 “嗯。”龙只是点着头,没露出什么表情。 博看着弟弟问,“真的想知道?” “啊。毕竟我也在这里工作。” “嗯。”博点着头,动作和父亲一模一样。“既然老弟开口,当哥哥的就必须跟你说说了。” 接着,博用眼神示意两名服务员出去。听到关门的声响后,才再次开口。 他跟欧阳项讲述了后者住院这两天公司内部发生的一些小事大事,其中不乏一些秘密消息。 欧阳项虽然很少过问公司的事,但天天耳濡目染,也多少都能理解这些事情的因果缘由。 比如说他们二话不说开了那些保安。 其实他们没做错什么,甚至很谨慎的提前发现了危险,造成这种局面的原因实在是因为敌人太过狡诈。 但是,保卫这个角色的要求便是不容许出错,无论是保护人,还是物品。你出错一次,便意味着失败。 踢走安保部长也是同样的道理。 不过也有提振人心的。 所有员工都知道公司遭受了巨大的损失,不过他们最担心的可能还是自己的薪水和年终奖会不会泡汤。 在这点上,欧阳集团管理层保证他们即使削减自己的薪资也不会将员工们的预定薪资减少一分。 这个建议是欧阳博提出来的,否则他就不会在餐桌上提这件事了。 不得不佩服,在笼络人心上,欧阳项照自己的……哥哥不知道差了几个档次。看看他之前遭受的背叛吧。 仅仅因为一点利益,那三个所谓的‘朋友’就敢对他怒目相向。 这么看来,欧阳项知道自己的确还没掌握‘控制’的精髓。 “……至于损失,这是最头疼的,因为我们也不知道他们到底偷走了些什么。信息部检查过服务器,说是其中一个端头曾经被打开过,也就是说闯入者是从那里入手的。 “主服务器,我的天,警报竟然没响!我真他娘的不知道那群蠢货还怎么好意思在我们面前开口说话。设计网络防火墙的就是他们。 “乐观点想,他们的计划被打断了,因为枪战,没拿到什么东西;悲观点看,他们把咱们掏空了。不过对外,我们必须坚持前者。”欧阳博提醒说。 的确让人头疼。 欧阳项注意到,即使已经知道事实了,再听一遍,他的父亲仍是深深皱起了眉头。 他们欧阳集团作为一个家族企业能发展至今天这么壮大,是受到了政府不少的扶持和帮助。 不过他们也拿出了很多资源与利益——高额的缴税,低价出售做工优良的机器,对他们的技术人员提供培训,开放一些技术产权等等。 除此之外,也受到了不少限制。 说是保护,实则是监视。 公国生怕欧阳集团的尖端技术流到国外,或者让世界政府看透他们的老底。 说白了,其实就是公国议会一直想把欧阳集团的技术据为己用。 不过欧阳龙也深知核心技术乃是一个集团和公司的命脉,就好像一名战士隐藏的绝招,即使是最可靠的盟友,也不能告诉他这招式是什么。 在欧阳龙不遗余力的游说和保证下,集团终于与政府签订了一纸协约。 上面也是明确划定了欧阳集团可以选择自己保有机密信息,前提是不得发生任何一次的信息外泄事件。 所以,这么多年来,欧阳集团也是花费了大量人力财力在安全保密这项工作上。 以极高的价格从潘多拉处购买加密模板,自己改进防火墙。 从没出过事,以至于后来他们自己都高傲的相信在技术上已经不可能泄密了,除非是遭到员工或管理层的背叛。 但这件事却给了他们所有人当头一棒。 更关键的是,他们违反了协约中的内容。 而一直虎视眈眈的政府,也在最合适的时机向他们伸出了‘魔爪’。 一切都是权术与资本的较量。 他们不能怪别人落井下石,只能怪自己粗心大意。 这么看来,这的确是欧阳集团十几年来最大的一次危机。 欧阳项急切的想要知道会议的结果。 “结果就是,我们输了。”欧阳博说:“那群家伙真他娘的狡猾,又固执,又他妈的恶心。就像老爹说的,他们认准了要压咱们一把,无论你开出什么条件都没用。” “也就是说我们要把核心技术让出去了?”欧阳项皱着眉头问。 欧阳博笑了。“哪能这么简单啊,弟弟。听过量子黑盒吗?” “啊。潘多拉设计的世界上最强的保密程式。” “没错。这东西是世界政府赠送给加入他们的国家的。一般都是用来保护国家秘密,领空防御系统,潜艇航母动态位置,核弹发射程序…… “剩下的多余资源,便用来保护国家的一些重大科研工程和军事上的核心技术,航空,航天,核能,战斗机器,生物工程……所以你应该明白了,咱们的东西就会和这些挤在一起。” 第696章 餐桌与谈话(3) “和国防项目在一起,岂不是更安全?哦。安全,也就意味着束缚。” “不愧是欧阳家的儿子。没错,项仔。一旦进去,就不可能出来了。而且,你存储进去的一切都要受到人家的监管。说是机密,却也毫无机密可言了。 “到时候,咱们就会成为牵着绳的导盲犬,看起来是自己主导自己的方向,但实际上却是为他人服务。” 这比喻不能再贴切了,看来情况的确很糟糕。 一个企业如果失去了自主权,那和一个人失去了大脑一样。“那我们……有什么制衡的措施吗?” “你该怎么和一个国家玩啊?”欧阳博终于表现出了一丝无奈。“没办法。” “可你说没那么简单。” “是的。他们要价100,我们讲到了80;他们要咱们提供所有的核心资料,我们只给他们一年之前的。也就是说,我们今年的所有新研发,新设计暂时还能自己掌控。不过从明年开始,每一年,我们都要将前一年的数据资料存进黑盒。” 也就是说,要想翻身,他们便只有一年的时间。 如果是周期超过一年的研发设计,那么进行到半途,国家就会知悉。你的专利便成为了国家的专利。 当国家有能力自己制造生产最先进的机器时,就不会再从你这里买了。 或者,他们干脆将制造委托给你,这样一来,你就从设计师变成苦力了。 “有点难啊。” 欧阳博知道弟弟指的是什么,不过只是笑了笑。“谁说的准呢。世界的变化可是毫无征兆,毫无规律的。” 欧阳项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父亲,发现在他眼中也有欧阳博眼中同样的一股不服输的激情。 真是野心勃勃的父子俩。相比之下,欧阳项自己的念想就仿佛幼稚园的游戏。 他耸了耸肩,一方面为现状感到可惜,一方面为自己帮不上忙感到有些抱歉。 同时惊讶,因为这好像是他第一次这么想。 聚餐散了,欧阳龙直接让私人司机送他回家。 欧阳博早就搬出去住了,欧阳项也在十八岁生日那天得到了自己的一栋房子。 老头子走后,欧阳项问,“他很生气,对吧?” 欧阳博瞄了眼自己的弟弟,说:“当然,在会上差点就跟那群人打起来了。他说他这辈子从没受过这么大的侮辱。受人威胁,任人摆布,还要点头哈腰的忍耐。不过话说,咱们老头子在吃药,你知道怎么回事吗?” “药?他心脏不是一直不好吗?” “一直?” 原来他不知道。欧阳项冷笑一声,不想说什么。 博故作随意地整了整衣服,说:“谁还没个病。人老了都那样。你去哪儿,用我送你回家吗?” “不,我打车自己走。” “随你。”欧阳博摆了摆手。 远处两束长灯照了过来。一辆银色宾利慢慢驶到他们身前。 借助饭店的灯光,欧阳项从车牌发现这辆车是欧阳博的,因为当初买的时候还特意向他炫耀过。 司机很稳,正好将副驾驶的位置停到欧阳博身前,服务周到。 不过可能不是专职司机,如果是的话,现在肯定已经下车来替他开门了,而且也不会是副驾驶。 欧阳博拉开车门,坐进了副驾驶。 欧阳项看到一个模样清秀的男人手握着方向盘冲他笑了一下。他感到一阵…… 车窗摇了下来,欧阳博随意把手搭在外面,对欧阳项说:“再问一遍,要不要送你一程?” “我也再说一遍,以后不要打听我的事!”欧阳项冷冷的说。 “臭小子。”欧阳博嗤笑一声,挥了挥另一只手。 宾利启动,加速,很快便消失在街道尽头,融入了主道的密集车流中。 欧阳项突然想到那件事还没说,不由得叹了口气,看来今年他又要一个人去了。 无所谓了。 欧阳项打车回到总部。 新上任的安保部长加强了安保工作,任何人进入高墙都要接受审查,连欧阳项也不例外。 不止如此,大楼内外还增加了许多战斗机器,白天少一些,晚上多一些;布置的机器的战斗力也更加强大。 他们终于想明白了这个道理: 你怕强大的火力会摧毁精致的装潢或某些贵重的物品,但弱小的却挡不住来犯的敌人,那你的防御有什么用呢? 要做就做到极致。 安保人员也多了一倍,而且全副武装,大楼内外不间断巡逻,一个个人高马大,看起来模样都挺凶狠,看样子都受过专业的训练。 不过,欧阳项冷笑一声,可能还是没用。 如果那群人想进来,他们总会找到办法,找到漏洞。 甚至,他们可以很有耐心,等个一年,两年,等你再次大意,就会再整这么一出。 因为,那些家伙可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佣兵组织,救世者。 什么黑客组织,什么不怀好意的同行,什么世界政府监守自盗,都他娘的扯淡。 欧阳项确认自己的想法,入侵者们就是‘救世者’。 通过了两遍检查,欧阳项才走进自己的实验室。 他关上大门,抱怨了几声,接着启动房间内的电源。 除了‘绝不输给一个人两次’外,他还有一句时常遵守的恪言,就是‘反思自己的失败’。 打开电脑时,他甚至饶有兴致,满怀期待。 倒不是说欧阳项不恐惧,恐惧才说明他是正常人。 因为如果那刀刃再靠近几厘米,他的脸可能就要被毁了。一想起那一瞬的事,他仍心有余悸,不由得打冷颤。 但欧阳项接受过专业的心理辅导和培训,懂得将那些可能改变人性格的巨大压力转移、遗忘、压制; 严格的家教也把他塑造成了那种无法被轻易打败的性格。 入侵者是救世者,一个传言聚集了世界上最强大战士的恐怖组织。 如果想到自己是输给了这样一个杀人魔,差点死在这样的人手上,会非常恐惧吗? 不,只会感到庆幸,能活下来——不管是因为自己的幸运还是对方的仁慈都无所谓。 第697章 欧阳项与悲剧 不过,一开始,欧阳项仍是被沮丧和不甘压抑了很长时间,甚至到现在内心中还残留着一些。 差的太远了。 欧阳项曾经也接受过系统的训练,现在每个星期都会与格斗教练进行模拟战斗,接受指导,自认为已经比大多数人强大了。 但没想到,却在对方面前不堪一击。 这刷新了欧阳项的认知,让他意识到,超过大多数人已经不是标准,或者说目标了。 这个世界上有一群人,甚至可以说不少人,远在大多数人之上,而期间相差的高度已经无法用普通的认知去衡量了。 欧阳项戴上辐射保护眼镜,再次打开私下拷贝的录像。 那晚短暂的交手被头盔上的摄像头录下,一份交给了警方,一份他自己私存了下来; 当然还有一些大楼内监控录制下的视频。 闯入者很谨慎,几乎将每一个拍摄到他正面的摄像头给破坏了。 不过摄像头虽然给破坏了,影像却留存在监控室的电脑中。 一开始,欧阳项还很在意闯入者行云流水的动作,仔细观察,甚至试图模仿。 但可惜,这种昏暗下的一瞥,没办法让他积累什么经验,只能一次次惊叹对方的高超技艺,比他认识的任何人,甚至指导他的教练还要厉害。 不过很快,欧阳项便被另一样东西吸引住了——闯入者身上的铠甲。 会飞的铠甲,只从仅存的几张还算清晰的照片来看,就不知道要比市面上或他自己diy的那些强了多少倍。 不过欧阳项怀疑那铠甲可能并不是真的会飞,而是滑翔。 这也是他为数不多认同警方的猜测与分析的地方。 要说一个千亿财团的二公子怎么有这种爱好,一般人都会觉得奇怪。 他不去无脑的享乐,不去用不可能花完的钱将自己的生活开放到极致,不去体会常人根本无法体会到的快感,而是缩在一个实验室里捣鼓这些破铜烂铁。 为什么? 这可能要从一个悲剧说起。 欧阳龙三十几岁的时候,世界政府创造了潘多拉。 年纪轻轻便拥有了一家汽车修理厂的男人很快便注意到了世界新的走向,于是卖掉了老设备,开始学习新的技术,转行机器维修,接着又开始生产机器…… 欧阳集团的前身便是一个只有三百平米的机器修理厂。 这个男人花了二十年的时间将公司发展壮大,全身心专注于其中,也只娶了一个女人。 四十几岁的时候,欧阳龙的女人给他生了第二个孩子,也是男孩,取名欧阳项。 欧阳龙不认为自己是老来得子,所以对第二个孩子也没有一点的娇惯。 一开始,他本想将两个儿子都培养成商界精英。 但后来可能因为一件事改变了想法,觉得商人即使赚再多的钱也总要无条件的送给职位卑微的政客,于是才决定让二儿子从政。 在欧阳项眼里,父亲是个无关紧要的角色,因为他几乎从不在身边。 哥哥也几乎差不多。 当欧阳项刚会走路,比他大十岁的哥哥已经开始学习如何赚钱了。 除了被欺负外,欧阳项没受到过任何照顾。 所以,母亲是当时欧阳项唯一能依靠的人。 在小欧阳项眼里,他的母亲一点也不老,反而像个天使。 而就是这个天使,在他十岁的时候却离开了他。 欧阳项不记得那天他们是要去干什么。 当时,他身边有父亲、母亲,还有两台机器。 当时欧阳龙在大力宣传自己生产的护卫机器,所以出行从来不带保安,只带机器。 不过,这只是对外宣称。 实际上,两名司机和随行的一位秘书都是格斗好手。 记忆中,那天刚下车,他们就遭到了袭击。 到现在也没查出是谁雇佣的一伙狂徒开枪朝他们扫射,甚至扔出了燃烧瓶将他们从防弹车里逼了出来。 两名司机顷刻间就被偷袭毙命。 而当那四五个狂徒不要命的冲上来时,他们顷刻就被冲散了。 一时间四周充斥了枪声与尖叫。 他的母亲本来死死攥着他的手,但不知何时松开了。 而当欧阳项回过来神后,才发现自己身边只有一台护卫机器了。 当时,在欧阳项还认为这台机器是英雄,保护了他。 但当他被保护着走出来,透过人群看到了母亲身中数弹和秘书双双倒在血泊之中。 当时的欧阳项已经能够想明白发生什么了:两台机器保护了父亲和他,却没有保护他的母亲; 只有那名秘书想到要保护母亲,却失败了,还搭上了自己的性命。 欧阳项之前的观念崩塌了。 机器接收了指令,或者说预先设定好了命令,去保护他和他的父亲,但其实它们能够做的本应该更多。 如果换成两名同样武装的战士的话,一定会想办法保护所有人的。 而机器,即使在确认他的安全后,也没有去救其他人。 它们机械的完成指令,甚至可以不顾其他人的生死。 这是局限,是致命的缺点。 但现实却是,欧阳集团利用这件事造势,将机器局限造成的悲剧描述成了机器拼死与暴徒搏斗,终于救下两人的丰功伟绩。 甚至,机器身上的伤口都被故意加深了,为了呼应编造出的死战剧情。 这件事改变了男孩的世界观。 他不能怪父亲,更不能怪机器,那谁该为母亲的死负责任呢? 这件事欧阳项几年后才想明白。 总之,从那天起,欧阳项便不想成为什么政客,更不想成为商人了。 欧阳项要将心中的‘如果’变成现实,而且这样做一点也不违背他父亲的教导。 欧阳项要成为能保护家人的人,所以拼命学习格斗术,枪斗术; 他不信任机器,因为它们只能保护,不能守护。 而当五六年前欧阳项突然在新闻上看到一群佣兵亮出那些奇形怪状的铠甲后,便又知道自己更想要的是什么了。 身着铠甲的强大战士,能选择守护自己想守护的东西。 甚至在接触之后,欧阳项才无奈的发现自己反而在动手diy方面更有天赋。 这便是这位公子哥的简单故事。 欧阳项承认自己是个充满矛盾的人,一方面相信潘多拉无所不能,却又不能信任机器; 一方面想坚持走自己的路,却不知道该如何帮助自己的家人。 尤其是在这件事发生后更是如此。 欧阳博能分担父亲的责任,而他能做的,只是陪着吃一顿饭。 不知不觉,欧阳项在电脑前睡着了。 电脑屏幕上还显示着铠甲的设计构图。 欧阳项的手指微弱的颤抖着,眼皮乱翻,似乎梦到了什么骇人之事。 但紧接着,他似乎念了一个名字,表情也逐渐舒缓了下来。 第698章 更强与古怪 有惊无险,潜入任务顺利结束了. 虽然‘潜入’在后半段变成了‘突破’,但从结果上看,没什么可说的。 二哥伤的不算太重,但毕竟没穿战斗服,暂时好一会儿是无法归队了。 虽然在调用‘千年虫’上违抗了规则,但张豪还是因为他保护海豚的举动收到了褒扬,而且是no.1的直接对话。 “干得不错,小子。” “啊,啊。是。” “再变得更强吧。” “啊。” 以上就是那次对话。 虽然短暂,不过又是一次强调的信息。 ‘再变得更强’,和那天晚上维莱卡对他说的话如出一辙。 看来,维莱卡与no.1是同一类人,他们鼓励他人变强,说明他们自己也一直在寻找变得更强大的方法。 只要一想到比自己还强的人也在前进,这想法带来的刺激比任何失败和决心都更能激起张豪的斗志。 混迹在这样一群人中,自己怎么可能停滞不前! 不过虽说如此,但眼前的一个阻碍就已经将张豪困住了。 张豪不想上学,因为一走进班级,他就必须面对香奈儿。 而一面对班长,他就会想起那天晚上自己所见到的一切: 湿漉漉的头发,泛着月光的肩膀,脱落的浴巾,惊慌的面孔…… 总之,那天晚上一切都是湿漉漉的。 张豪虽然确定香奈儿一定不会认出自己,但心理上想的和行动上执行的却是两回事。 行动已无法控制,只要对上那眼睛,甚至不用看眼睛,只要听到少女的声音,就会…… 张豪本以为自己可能过两天就会忘掉,结果过了一个星期,他仍是不敢回头。 而眼尖的香奈儿则在第一天就看出了张豪的问题,觉得转校生肯定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不过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往那方面想的。 香奈儿就在自己闺蜜面前多嘴了一句,后者就非要拉着她问出个所以然来。 更气的是,春晓雨只敢在后面加油鼓劲,把要干的事都推给了她。 “哪有这样的朋友!”香奈儿委屈地抱怨着。 而后者立刻开始摇着她的手臂撒起娇来。 看着那满怀期待的眼神,香奈儿根本无力抵抗。 于是,回到教室,香奈儿开始被迫完成任务。 她就踹了一脚前面的椅子,没想到就让转校生惊叫一声。 因为是课间,班级里大部分学生都在,全都停下往这边瞧了过来。 “你要死啊!”香奈儿一边低声咒骂,一边用眼神把其他人的八卦目光喝退了回去。接着又踢了一脚,才让前桌转过头。“你知道我叫你,对不对!” 张豪无话可说。 “啊——所以故意不理我。” “呃……”糟糕,早知道刚才就说点什么了。 “哼,是不是在想早知道刚才随便编的什么就好了!”香奈儿鄙视的说。 张豪:“……” “切。你这演技也太差了,想隐藏就巧妙点啊!” 隐藏……张豪又对上了那双眼睛,赶紧挪开。 “你看,啥意思!”香奈儿说,“来来来,看着我,来。”见张豪无动于衷,香奈儿一把拽着张豪的衣服将他的头扭了过来,然后死死盯着那深棕色的瞳孔。看了半天,说道:“果然有鬼!跟我说说你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啊?” “你啊呃啊的什么啊!”香奈儿低声喊着,语速很快,仿佛在逼迫谈话对象。“这些天你都奇奇怪怪的,不敢看我们,还故意躲着我们。是不是?” 这不是刑讯,张豪提醒自己,他没必要紧张。“不是。” “不是?还不是?”少女语气强硬,估计就差站起来把手指在张豪脑袋上了。“你现在都不敢看我!也行,你要想说你没什么古怪也行。你看着我眼睛跟我说,我就放过你。” “说什么?” “说你没古怪。”香奈儿说,“说完我就……放过你。”然后再找个随便什么理由向那个花痴女交差。“说!” 香奈儿的语气和动作就仿佛在挑战张豪。 一股不服输的劲涌了上来,张豪抬起头直视那双眼睛。 他想,只需要说几个字,可能就可以结束一切麻烦。 该了结了,该鼓起勇气了,该做个了断了。 “我没……” 突然,不知道为什么,张豪从那双清亮透彻的眼眸中发现有什么在涌动,仿佛大海中的波浪一样。 说是这颜色让张豪想起了总部堤坝外的大海就太离谱了。 总之,接着,张豪又注意到那修长的睫毛,翘挺的鼻梁,淡粉的嘴唇,红色的刘海,还有那倔强的表情…… 所有看到的,全都涌动起来。 就仿佛张豪和香奈儿之间突然隔了一层蒸腾的热气。 张豪的大脑再次不受控制的闪过那晚记忆下来的画面——一双玉足如刚出水的莲藕,精致的脚踝,修长的双腿,曼妙的曲线,浴巾脱落后那…… 热气仿佛真的存在,而且朝他脸上涌来。 张豪只觉得一瞬间脸颊滚烫。 但他集中所有的自控力按住自己扭头的冲动,继续说,“……没有古……” “哈哈哈哈哈哈!”谁知,过道外路人的大笑将张豪最后的努力付之一炬。 “别忍了,张豪,别忍了。你知道你脸有多红了吗?让大伙看看,我都看不下去了。”接着又是几声大笑。 奇怪的是,这笑声也给了张豪最后的勇气,让他的话终于连贯起来。“我真的没古怪,班长。” 终于说出口了!张豪心中长出一口气。 “我不信。”香奈儿回应。 张豪傻了。我不是看着你的眼睛说的吗? “你是看着我的眼睛说的没错。但我不信。”香奈儿说,“你刚刚的表现已经出卖你了。连路人都看出来了。” 路人!张豪看向路人,止住扑上去的冲动,耸了耸肩,回头假装看笔记。 随你们吧。 “你也看出这小子有鬼了,是不是?”香奈儿问路人。 “嘿嘿。这不好说啊,班长。有没有鬼只有他自己知道啊!”路人一脸坏笑。 “别扯没用的。你知道什么就赶紧说。”香奈儿觉得自己找对了方向。 要是这事多少和路人有点关系,那么之后‘报告’起来就简单多了。 第699章 最后的任务与信 “这……真不太好说。我也只是猜测,要是光凭猜测,容易误会别人。”路人虽然字面上是在拒绝,但语气却带着怂恿的味道——接着问我啊,接着问我啊! “说。” 我只要个答案,管什么误不误会,香奈儿想。而且转校生被误会的次数已经不少了,不差这一个。 “不好吧……”怂恿完了对方,路人自己反而犹豫起来。 “我把你今天带的‘故事’书交给老师也不好吧?” 路人一下子就怂了,赶紧说:“班长饶命。不过这事可能会涉及到……” “你快没时间了,路人。”香奈儿语调冰冷。其实她的意思是快上课了。 路人紧张的咽了口口水,左顾右盼了一番,然后将头从桌子侧面平移过去凑向班长,请求的招了招手。 香奈儿皱着眉头,将耳朵凑了过去。 接着是一番耳语。 张豪不知道他们到底说了什么,不过他的椅子又被狠狠踹了一下。 他疑惑的回过头,看到了班长用武力镇压‘平民’的场面——香奈儿拿起一本练习册就狠狠砸向路人的脑袋。 后者那近光的平头根本产生不了多少阻力,惨叫一声躲到了桌子底下。 张豪看向施暴者,却惊讶的发现后者脸上除了愤怒外多了一抹潮红,就好像胭脂抹到了脸颊上。 在张豪的印象中,能让这个有些大条的女生脸红的事情不多,路人一定是讲了什么恶心的事。 接着,他立刻大惊失色——不过没表现出来,因为突然想到那恶心的事很可能涉及到了自己。 张豪想问路忍到底说了什么,但下一刻,那本练习册就砸到了他自己的脑袋上。 别说,还真挺疼,感觉就好像被一块钢板砸中。 “你!还有你!”香奈儿恼怒的指着两人。“都是变态!” “我?”张豪不知道这和自己有什么关系,他责问地瞪着路人。 “我什么都没说。”路人明目张胆的狡辩着。 张豪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他绝望的看了眼香奈儿,发现后者只是扫了他一眼,然后立刻扭开头去。 那快速的一瞥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鄙视和愤怒。 张豪叹了口气,心想,就这样吧,本来他也没理由留下什么好印象。 如果这样能让她们不再烦扰自己,也值了。 靠出卖自己的人格换得宁静,这样真的靠谱吗? 但除此之外,似乎也没什么别的办法了。 转头,香奈儿就把自己从路人口中听到的恶心事‘汇报’给了闺蜜。 让香奈儿没想到的是,她的闺蜜表现得比她要正常得多,看起来就好像有什么经验一样。 “不是吧?”香奈儿惊讶的问。 “当然不是。”春晓雨白了她一眼,接着讲起了她爸爸和情人的那些事。“唉,要论专情,我最佩服的还是叔叔。” 香奈儿知道晓雨说的是自己那至今还没找过情人的科学家父亲。不过……“其实,我有时候还挺希望他能找到……新的另一半的。” “真的吗?我以为就我自己心大呢!” “哪有。想想,一个人还是孤单啊。我只能给他女儿能给的欢乐,但爱人能给的,只有……” “爱人能给什么?”春晓雨坏笑着追问。 她们可都不是懵懂的少女了,对某些事可以说已经基本了解了。 她们甚至知道周围已经有人都实践过了,但她们拥有一种自控力,也同时相互监督,绝不会在不对的时间挥霍自己。 想到这儿,香奈儿不禁担心起闺蜜,说:“你可要小心啊,雨。” 晓雨笑了笑,回应道:“啊。我会小心的。” 呆呆望了一会儿天空后,两个少女同时叹了口气。 心有灵犀的,她们都知道对方在哀叹什么。于是,又同时欢笑起来。 不过临走时,春晓雨又交给香奈儿一项任务。 “这次又是什么?”香奈儿看到一张精致的折叠后的信纸。“啊?至于吗!” 晓雨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露出无邪的笑容。“可能是最后一个任务啦,我的勇者,交给你啦!” “好——遵命——脑袋不好使的公主殿下。” 当天放学前,香奈儿将信纸交给了张豪,还附带了一张字条。“一张现在就看,一张回家之后再看。” 张豪打开字条。 不管她想干什么,你敢伤她的心,就有你好看,转校生!!! 赤裸裸的威胁。 张豪愤怒的将字条揉成一团,接着小心收好信纸。 他老老实实回到家,做饭,收拾,将表姐抬进屋里,下楼洗漱,回到房间,关上门,忍着性子做完作业,然后小心谨慎地打开了信纸。 手机上开着与彬姐的视频通讯,这样海豚便也可以看到信纸上的内容。 他不是那种羞涩的小男生,而且张豪已经把这件事当成一项自己无法搞定,需要协助才能完成的支线任务了。 乍一打开,张豪险些被纸面上那些工整秀美的字体惊住。 每一笔似乎都是深思熟虑后认真写下来的,每一个标点符号都仿佛充满了少女的期待…… 但张豪知道,这种诱惑背后往往藏着糖衣炮弹,于是皱着眉头仔仔细细地阅读起来。 信纸中,写信人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 ‘你知道我的名字,也知道我是香奈儿最好的闺蜜。 然后呢,我想告诉你一些你不知道的。 我喜欢花,喜欢看电视剧,周末喜欢去xx逛街,喜欢去电影院看电影…… 我的母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所以我和香奈儿才成了相依为命的好友。 我喜欢做白日梦,喜欢一切可爱的东西…… 接着,春晓雨坦率真诚的说: 我,喜欢上你了,张豪。但我不知道为什么,甚至忘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如果你真的想知道,那可能是一场梦。 对,没错。 在那梦中,我梦到了当时对我来说还十分陌生的你。 惊讶吧? 我也是。 希望没有让你不知所措。 但真的就是这样。 仿佛某个森林女巫施展魔法闯进了我的梦境,然后,改变了我的意识。 电视剧里不常有这样的吗? 她们摇晃着魔法瓶,念着咒语,第二天,世界就变了。 希望不会吓到你。 哈哈。’ 第700章 春承与泰莎 最后,春晓雨希望能得到回复。 但不是像这样写在纸上的。 少女说自己实在是太害羞了才用这种方式。 下一次,她一定要当面讲给张豪听,也希望能当面听到他的回复。 晓雨单方面和张豪约了一个地方,时间在一个星期后。 之所以要用一个星期,少女说这是她给自己鼓起勇气的时间。 因为时间足够,所以到时候无论收到什么回复都无所谓。 晓雨说她一定会到,而且会一直等着张豪。 读完了。 张豪双手颤抖,出了一身冷汗,赶紧求助。“彬……彬姐?” “别问我啊,你先给点反应啊!”女人挖苦的说。 “反……反……我该怎么反应?” “就是……谈谈感觉啊。这可是标准的情书啊。一封情书,你小子到底懂不懂?来自一个女生!”彬姐夸张的说,“正常都是男生给女生写的。你知道反过来意味着什么吗?” “什么?” 手机突然晃了一下,接着二哥的脸出现在了屏幕中。他大瞪着眼睛坏笑。“意味着你小子把这辈子的运气可能都用光了啊!” 张豪脸一红,眯起眼睛问,“你怎么在这儿?” 彬姐又抢过手机。“我来给这家伙送点东西。” “说好只有你一个人的,彬姐!” “呃,呵呵。咱们先别纠结这个了,行吗?你怎么还没抓住今晚的重点?!” 张豪叹了口气,哀求道:“帮帮我吧!” 女人温柔的笑了笑。“这件事我能帮你,不过也帮不了太多。主要看当事人你怎么想,怎么行动了。” 逃不掉吗? “而且你不早就想好要做个了断吗!” 没错,他早就想好了。 可那时他想的是自己主动出击,但没想到却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太被动了?”彬姐问。 张豪点了点头。 “不能这么想,小子。相反,现在你才是主动的那一方。” “我?” “没错啊。你有权利说yes,还是no。” “男人永远不能拒绝!”二哥从摄像头外喊着。 “我只有一个答案。”张豪摇着头说。 “狠心的小子。”二哥愤愤的说,“让我猜猜。一定是那女孩没你彬姐这么好看,对不对!而且身材也不好!是不是不是你的菜?” “拉倒吧。那女孩我见过照片,长大后绝对是个大美女,肯定比她的那个红头发闺蜜漂亮。”彬姐评价道。 “喂喂喂,那这小子还在犹豫什么啊?” “他可能觉得时候不对吧。一边做任务一边上课,一边还要谈恋爱?一个人哪有那么多时间。而且,我们张豪的心思肯定不在这上面。对不对?” 没错!张豪想大喊,这就是他现在的想法。 情书什么的,恋爱什么的,女人什么的,他现在完全不想去考虑啊! 他真想刚刚这些从心底里吼出来的话能让春晓雨听到,这样他就不用再去解释什么了。 二哥又出现在屏幕上。“听我说,小子。你可能对恋爱这个东西有什么误解。你认为它会转移你的注意力,消耗你的时间和精力。这些都没错。但是,它也会给你无限的力量和勇气。当你抓着那细嫩的手,当你抚摸那光……” “去死啊!”彬姐一巴掌将二哥扇飞。“别听他的。姐姐认为,你必须做你想做的事。懂吗?去吧,去赴约,然后把你要说的都说出来。经历过枪林弹雨的战士,不会连这点勇气都没有吧?” 当然有。 要论勇气,张豪自认不输给任何人。 “我明白了,彬姐。”又闲聊了几句,张豪挂断视频。 他躺倒床上,才想起班长的‘威胁’。 有你好看。 呵呵,一个在他们看来算得上羸弱的女生又能把他怎样呢? 张豪起身关上灯,又钻回被窝。 黑暗降临,寂静降临。 通常来讲,张豪入睡极快,睡眠质量也非常好。但今晚,他失眠了,翻来覆去扭到后半夜才睡着。 …… 江畔别墅中,一番云雨后,男人与女人都已汗流浃背,气喘吁吁。 男人不知道女人是什么感觉,反正他每次都只觉得十分虚幻,就好像刚刚的一切都没真实发生过。 但偏偏他会觉得很累。身体的反应提醒男人自己刚刚消耗了大量精力。 还有女人的身体。 女人起身,赤裸着大步走向浴室。 男人点起一根烟,吸了几口。 吐出的烟雾萦绕盘旋而上时,他开始回忆刚刚的激情片段。 男人是春晓雨的父亲,春承。银发女人自称泰莎,不是他的第一个情人,但却是最不一样的那个。 不一样到什么程度,春承甚至都形容不出。 神秘,充满力量,而且对他并不百依百顺,不过有时也会很主动。 可春承又看不清她到底想从他这里得到什么——除去快感之外的另一样东西。 不是钱,泰莎不缺钱,而且从没花过他的钱。 只在男人必须显示自己地位与身份的时候才会让他付账。 泰莎似乎没结过婚,也没生过孩子,她对他女儿的关爱更像是好奇。 她说她曾经做过健美教练,现在在做生意。 泰莎并不相信,因为从一些对话中能够知道这个女人对生意所需的知识和技能几乎一无所知。 不过无所谓。 像他们这种年龄,这种关系,人们都是隐藏在面具下交流与生活的。 每个人都有另一面,而且不想让别人看透,即使是偶尔同床共枕的情人。 春承本也打算一直隐藏自己的另一面不谈的。 但有时候,大脑一片空白,无法控制语言,在激情的余温中,随口几句就兜出了老底。 不过春承也很小心的调查过泰莎的身份,和警察还有其他地下党没有任何关系。 说实话,春承对这个临时情人还算很满意。 而每当发现这满意中包含着她带给他的安全感时,就觉得非常好笑。 泰莎那身丰满性感的肌肉可是他从未在其他女人身上见过的; 还有那双手,肯定是成天抓握健身器材磨出的茧子。 这更是让春承想征服她,甚至觉得如果真的能做到,那么他就无所不能了。 不过这项进展不太乐观,女人要强的可怕。 即使偶尔撒娇,也像是故意伪装的。 不过一想到她在想方设法讨好自己,春承就会感到一阵异样的满足。 第701章 公园与小山 卫生间的拉门被推开,泰莎就那么走出来,毫不遮掩,毫无羞耻,就仿佛春承不存在。 男人又有了一股想要将她推倒的冲动,但无奈自己已经体力不支,只能远观。 春承欣赏着泰莎的身体,欣赏完便开始盯着那两处奇特的纹身。 一处在脚踝,一处在手腕。 狂野中的一点特立独行。 他又挺…… 女人似乎看出了春承的忍耐与尴尬,披上了衣服,坐到另一边的沙发上,笑着说:“你要是想,可以跟着我去健身。” 健身,说实话,每个男人都想去。 谁不想拥有公狗腰和八块腹肌呢?谁想一直带着身上这身赘肉呢? 即使抛开这些不谈,如果能有力气再来一次的话,那么付出点汗水和时间也值得了。 “你当我的教练?” “可以。我可教过不少像你这样的。” “去健身房吗?说实话,那种地方我可不怎么适应。”其实春承一开始去过几次,不过每次一看到在里面训练的女人和总爱炫耀自己肌肉的教练眉目传情,就受不了。 说是受不了,其实是嫉妒心在起作用。 没有人喜欢在自己什么也不是的领域一直待着,还要做出拼命努力挣扎的样子。 “哪里都可以,甚至这里也行。我可以手把手教你,所有姿势……”泰莎挑逗的扬了扬下巴。 受不了了,又有反应了。 春承掐掉烟头,如猛虎般扑了上去。“我要你现在就教我。” 女人大笑,欲迎还拒。“等等。既然我已经答应你了,你也得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现在春承几乎什么都可以答应。 “你说几天后有一场交易。我要你带我去。” 春承皱起眉头,女人说这句话的声调他很不喜欢,好像命令一样。“那可不是什么好地方。而且我的那群朋友都不好惹。” “那你觉得我好惹吗?”泰莎问。“你已经告诉我你是干什么的了,而且我毫不在意。我也是生意人,我想跟你学学,怎么才能把生意做的这么成功,不管是什么生意。” 真是个不怕危险的女人。 “而且你已经拒绝过我好几次了。”泰莎发出那种男人无法抗拒的娇喋声音。“想想,如果我现在拒绝你,会怎样?” “哦?”春承猛地一抓。 女人叫了一声。 “就一次。我的那群朋友可是很讨厌交易的时候有女人在场的。尤其是你这种……” “我这种什么?”泰莎挺起了身子,将身体在男人面前完全舒展开来。 男人双眼放出精光,就好像一只虫子突然钻进了脑子里。 当即,什么都挡不住他的冲动了。 不过,春承内心却有些抗拒。 而抗拒的原因则是知道自己又要经历那种虚幻的感觉了。 …… 几天后。 张豪如约来到春晓雨信纸上约定的地点。 这是一座公园,花草茂盛,设施齐全,属于那种老少咸宜的休闲场所。 不过设施几乎都已经年久失修,长满锈渍,毕竟这公园已经存在三十多年了。 公园还不是最终目标,少女希望他能在公园里找到她,还说自己一定会站在最醒目的地方。 公园没有大门,张豪站到一处出入口前,犹豫着。 他不希望这个‘任务’持续太长时间,已决定要速战速决,所以想直接给春晓雨打电话。 张豪知道上一次看电影时,春晓雨借走了他的手机,没干别的,只是把她的电话存进了电话簿中,注名:雨。 但张豪调出了号码,却又犹豫了。 喂,我到了。你在哪儿? 不,我希望快点结束。 你想说什么? 抱歉…… 张豪怀疑自己真的能把这段话说出口吗? 啊—— 挣扎了一会儿,张豪还是放弃了,大步走进了花丛中。 出于职业习惯,这个公园他提前调查过,不过没做什么深入挖掘,只是在浏览器地图上扫了一眼大致的方位和建筑布局。 公园里人不多,一是因为这里老旧,二是因为这附近交通不是很方便,没有地铁能够直达,稍微远一点的就要坐公交或者打车。 而这些人往往更喜欢去七八公里外新建成的那座。 来这旧公园里溜达的只有住在附近的老人和孩子。 不过骑自行车来的时候,张豪发现有很多价格不菲的豪车在这条街道上转弯,好像附近有一座隐蔽停车场一样,但他没找到在哪儿。 张豪绕着最外围走了一圈,可没找到春晓雨。 照理说,现在七点多,太阳虽已落山,但余辉仍折射在大地上,还是能够看清周围的人,而且少女那玲珑娇小的身形肯定也十分容易辨认。 张豪没看到春晓雨,说明她不在这条路线上。 张豪险些失去耐心,但最后还是绕进了里圈。 他走过了一排乒乓球桌,路过已长满杂草的几处小场地。 用来比赛的设施已经没了,但从面积来看,应该是用来打排球的。 走过一片竹林,又经过了一个只剩下转轴的旋转木马。 接着,他听到了孩子的欢笑声。 几颗老树后,是一个仅剩的小游乐场。 几个孩子在追逐打闹,时不时好奇的朝身后望去,身边的父母老人聚在一起聊着家常。 附近有一处沙堆,两个秋千,跷跷板,独木桥…… 最远处,还有一座小山。 小山可能之前就是一个模拟的攀爬设施,不过如今,设施被拆除,支撑的石块缺失,山体陡峭,已经变成了父母绝对不会允许孩子们接近的危险之地。 而就在那小山丘之上,站着一个身着鹅黄色连衣裙,眼睛闪烁着浅紫色光芒,棕色的短发随风轻轻飘动的少女。 春晓雨。 少女一开始背对着张豪,朝远处焦急的张望。但很快,她似乎注意到了什么,立刻转回身。 春晓雨看到了张豪,浅紫色的光芒一下子迸发出来。 她笑了,露出的笑容几乎是张豪所见过最美、最天真无邪的。 春晓雨朝张豪招手。 张豪走近,但没走太近,因为…… “能帮个忙吗?”少女尴尬的笑着说,“我下不去了……” 张豪爬到半山腰,把春晓雨半抱着弄了下来。 “抱歉,哈哈。”晓雨说,“几年前参加过一次攀爬训练营,之后遇到什么高的地方都想往上爬一爬……” “可这个地方很危险。” “啊。我知道。”少女坏笑着,然后突然眯起眼睛问,“看到了吧?” “啊?”啊。没办法不看到吧! 这时,一个小男孩被追逐着跑过,冲着他们大喊。“我看到了,我看到了。是白色的!哈哈,大姐姐走光啦!!” 第702章 故事与地下 张豪一阵尴尬,完全不知道该往哪儿看了。 春晓雨则满脸通红,巴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少女故作鬼脸将小男孩吓走,接着调皮的笑了笑,说:“为了惩罚你呢,我决定不要现在就听你的答复。” 张豪看着那张脸,一时间所有的借口竟都忘记了。 彬姐说的没错,不管女大还能怎么十八变,这少女都绝对是个美人坯子。 即使只涂抹了淡妆,也像雍容华贵的公主一样。 她的存在,仿佛点亮着昏暗公园一角的光明。 也难怪好几个男孩子总爱往这边凑热闹了,连他们都知道这位大姐姐很漂亮。 “这公园还不错吧!”春晓雨说,“小时候,我记得爸爸经常带我来这里。那时这里好多好多人,好多好多小朋友,好多好多声音…… “他去工作的时候,总会留我一个人在这里玩,而且好长时间。一个人,想想有多可怕吧,那时我才这么小!” 她往自己的腰间比划了一下。 “不过当时叔叔阿姨很多,我就一直跟着那些小朋友玩,也不担心被坏人拐走。不过当他们都回家了,我就只能一个人待着了。 “你知道我那时怎么打发时间吗?我就在那里荡秋千,然后数数。一、二、三……” 晓雨面颊红润,话中并没有太多自信,而且只是望着远处,不敢看张豪。 显然,是因为好不容易才鼓起了勇气。但见张豪一直没说话,她又赶紧问,“你今晚有事吗?” 小心和一点怯懦一下子就表现了出来。 “呃……没。”啊——怎么就不能说‘有’! “太好了。那就借我点时间吧,我以后一定会还你的。”少女狡猾的说。 “你想干什么?” “我想给你讲几个故事。” “故事?” “是啊。我……只是觉得单纯聊天实在太无聊了。而且,我也找不到什么话题。因为我完全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兴趣在哪儿。”晓雨又笑了。“所以,就从故事开始吧。” 不知为何,张豪从春晓雨的声音中听出了一丝失落。 也就是这份失落,让他彻底屈从了。 “啊,那就讲吧。” 又是那无邪的笑容。 …… 一辆黑色奔驰拐进公园边的街道,驶进了一处隐蔽的地下停车场。 这停车场就在公园的正下方。 说是停车场,但其实就是一大片空地,没有隔间,没有划线,四处都是最粗糙的水泥墙。 本来,公园建成时,并没有地下停车场这项规划。 后来,这片用地被一个商人买了去,说是要在上面重盖一座商场,但却迟迟没有动工。 表面上虽没有动工,在这下面可是动了不少手脚,在公园正下方的可不只有这片‘停车场’。 奔驰开着大灯,找到一块地方,停进了阴影中。 车门打开,两条肌肉线条分明的大长腿,踩着高跟鞋从车内走下;包裹在大腿外的性感皮裤在车灯下闪着光泽。 泰莎惊奇胆怯地四下张望,赶紧走到另一边,挽住了春承的胳膊,笑着说:“没想到这么神秘。” “还有更神秘的呢。”春承一边从车内拿出一个银色的日默瓦手提密码箱一边提醒,“别忘了我跟你说的话。” “少说话。”女人重复了一遍。 “没错。这里的人对陌生女人可能不太友好。” “怎么,他们还能把我赶出去不成?” “那倒不会。总之,小心点。对了,你没带什么危险的东西吧?” “危险的东西,那是什么?”泰莎明知故问,又撩了撩上身的短上衣和背心。“难道我还不够危险吗?” 春承毫不掩饰地打量了一番女人的身材。 泰莎今天的着装完美展现了她凹凸有致的性感身材,简直可以让人目不斜视。 他明明说过让她穿的低调一些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哪个女人甘愿遮掩自己完美的身材,哪个男人又不希望自己的女人在人群之中最为瞩目呢? “跟我走。”春承说。 泰莎跟在男人身侧迈动脚步,高跟鞋底敲击在水泥地面上的声音清澈响亮,就好像在宣告他们来了一样。 两人走向地下车库尽头的一盏昏暗灯光。 这是这一大片区域里唯一的光亮,而在光亮下只有角落已经发霉的水泥墙壁。 泰莎甩动银发,疑惑的看着男人。 春承突然走向前,用手掌拍了拍墙壁。 拍了三下,接着拍了两下,然后又拍了两下。 “暗号?” “看着。” 男人刚说完,他们面前漆黑的墙壁就突然发出声响。 那种机械传动的声音仿佛来自墙壁内侧,而他们脚下也跟着声音震动起来。 随着震动越来越强烈,一束垂直于墙壁的光突然从墙内涌出,越来越大。 不过光亮颜色不是白色也不是黄色,而是一种蓝色的冷光,所以没显得那么刺眼。 泰莎也第一时间发现光芒中突然出现了一个人,膀大腰圆,身高可能有两米,就像一个门神,几乎挡住了一半光亮。 更关键的是,身上带着危险的武器。 “密令。”粗犷的声音从光芒顶端发出。 门神自信的知道自己无需做多余的动作就能震慑住来者,不过他的眼睛还是很不老实的偷偷扫向女人。 “紫罗兰。”春承说。 门神点了点头,侧开身子,让二人进去。 男女走进蓝光内,身后的大门再次缓缓关上。 里面比外面要亮堂许多,右手什么也没有,左手边是一条深邃的走廊,尽头似乎有吵闹的声音传来。 答对暗号后,门神显然对两人客气了许多。“需要搜身,先生。” 春承点了点头,显然知道规矩,已经提前张开了手臂。 门神弯下腰,在男人肩膀,肋下,大腿上拍了一圈,然后直起身子,转向泰莎。“女士也要搜。” 男人冲女人安慰的点了点头。“规矩。我在里面等你。”接着走进左侧的长廊。 泰莎也学着男人张开手臂。 为了安全,她的确没带什么危险的武器,不过有一样东西在她手上同样可以致命,被藏在了这些人不可能发现的地方。 门神用同样的方式搜了一遍身,没什么龌龊的占便宜的举动,看来这人在需要认真的时候还是挺正经的。 第703章 交易与管事 可在最后,那双大手还是在泰莎的屁股上拍了一下。 门神什么也没搜到。 女人隐藏厌恶的神情,也没敢说话,大步跟上了男人。 春承在另一扇门前等着,可能猜出刚刚发生了什么,不过什么也没说。 这也算是潜规则了,凡是进到这里的女人没有没被占过小便宜的。 不过无所谓,这种事激不起男人的嫉妒和愤怒。 他已经尝得女人的全部滋味了,偶尔让别人闻一闻,甚至还会有一股自豪感。 等女人挽上他的手臂,春承推开大门。 从声音上听,泰莎已经能猜出里面是什么地方了。 等走进去后,眼前所见也证实了她的猜测。 公园地下,厚厚的水泥墙壁后,隐藏着一个‘红灯区’。 迷人的香水,熏香的酒气,诱人的肉体,还有不停喧闹的音乐。 在能遮掩瑕疵的异色灯光下,人们一半坐在酒桌后调情畅饮,一半拥在舞池中搔首弄姿。 对于新客人,他们只是瞥了一眼,便又重新专注于眼前。 只有少数几个人一直盯着他们,因为他们知道春承来这里干什么。 春承,明面上的身份是化工设备产品销售总管,暗里的身份则是大片区‘幻梦’的销售负责人。 他和政界商界都有关系,黑白通吃。同时负责与‘幻梦’的海外销售商交易。 春承注意到了关注的目光,迎了上去,看到一个二十几岁的小伙在冲他招手。 他们能认出他肯定是提前看了照片和资料,但春承并不知道对方有多少人,肯定不止这一个。 上次港口那次交易的彻底失败,给双方都造成了巨大的损失。 春承不知道对方阵营是怎么处理这件事的。 他们这边,上次交易的负责人直接被打包扔进了河里,而且是在还活着的时候。 港口已经不安全了,说明只要是露脸的地方都已经很危险了。 所以,这次他们选择了‘地下’。 春承全权负责了这次交易,为确保安全亲力亲为。 春承对舞池和酒桌后艳妆浓抹、衣着暴露的女人没有兴趣,她们甚至还比不上他现在的女伴。 春承只想快点结束交易,然后回去继续‘锻炼身体’。他对泰莎说,“在这里待一会儿。记住我说的话,别惹什么麻烦。”然后走向那个小伙消失的方向。 泰莎没跟上去,老实的走到小柜台前,坐到了酒吧椅上,用手势熟练的跟酒保要了一瓶酒,不过眼睛死死盯着男人消失的方向。 她看到有五个人先后动了起来,嘴角不由得翘起。 有意思,看来这次没准能挖出点信息,因为即使死一两个也无所谓。 泰莎的酒刚被推到身前,两个几乎赤裸着上半身,已经被酒精熏到半醉的男人便走了上来,坐到了她身边,一左一右。 从这两个不知好歹的家伙脸上的表情看,他们似乎觉得已经将她包围了。 两个陌生男人举起酒杯向泰莎敬酒,女人礼貌的回应了一下,跟着喝了半杯。 左边的男人满意的笑了笑,说:“小姐姐。我真的很想知道,你这皮裤里面……还有没有别的衣料啊?” 右边的男人跟着发出放荡的笑声。 泰莎眼中那凌厉的完全不属于这里的目光一闪即逝,随即摇头笑了笑,回应道:“我要说没有呢?” 两个男人又靠近了一些,而且更大胆了,左边的男人还将手搭到了泰莎的腰上。“那这就有说法了啊,姐姐。” “什么说法呢?”。 “你敢跟我们走,就知道有什么说法了啊!”说完,他们就站了起来,推搡着泰莎离开座位,几乎半带强迫。 泰莎本不想搭理他们,她其实有许多方法摆脱困境。 酒保偷偷看着他们,她只要说一声,他就会立刻赶走这两个讨厌鬼。 但泰莎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别的事,竟站了起来,跟在两个男人中间走了出去。 这一次,她低着头,而且总是朝着人少的方向隐藏自己的面孔。 幸运的是,这里没人注意想低调的人。 不管发生了什么无法入目的事,只要当事人没有求救,没有发出惨叫,就会被当成‘自愿’,不会有人去管。 而且,这种事在‘红灯区’简直时刻都在发生。 另一边,春承被推进了一间厨房边的小仓库内。 小仓库墙壁上贴着一排排脚手架,上面摆着一个个纸箱,木箱。有的装着酒水饮料,有的里面放着折叠桌椅和其他工具。 一张椅子摆在空地正中,看来是提前准备的。 被彻底搜了一圈身后,春承又被按到了这张椅子上,愤怒的喊着,“你们想干什么!” 虽然被五个人围着,春承仍试图强装镇定。 一个人打开从春承手上抢走的密码箱,在一处空着的脚手架上打开,看到满眼的最高面额钞票后,双眼放光,又叫来一个人,开始一摞摞翻查。 “这是什么意思?”春承不高兴的问,“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规矩都不懂吗!” 没人理他。 不过,一个看起来像是这五个人里管事的男人也搬了一张椅子,坐在他面前,打量着他。 管事一开口,就是那完全听不惯的地中海口音。 “别紧张,春先生,我知道我们在干什么。”笑了笑,继续说,“既然你都提了交易,那么我们做的就是尽可能让这次交易能成功。” “把我按在椅子上就能成功?” 管事冷笑。“你知道上次发生了什么。对那次损失,我们老大可是生气。而且他认为绝对是你们信息排查不够。要不是消息走漏,就是有叛徒泄密。 “总之,那次损失绝对要由你们负责。所以,在我们这边,你们的信用评级已经下降了。以后每次交易,我们都要仔细搜查一番。除了这箱子,你没带什么别的东西吧?” “没有。”春承不高兴的说。 “那女人是谁?” “情人而已,和这次交易不相关。” “不相关还带来,真是不怕出事,你们这群蠢货!”管事的咒骂道。 “她也不知道我来干什么!” “知道你来交易这点还不够吗?”管事嘲讽着,“稍微机灵点的都能猜出你要买的是什么。我猜,没准在床上你都说了不少了。” 第704章 交易与震慑 “你胡说!”春承涨红了脸反驳着。他的激动反应引起了屋子内其他人的嘲笑,他们嘲笑男人自己暴露了弱点。 “就说这帮人都他妈没脑子。”管事鄙视。 “够了!”春承愤怒的喊了起来。“我受够了!你们侮辱谁呢!这可是我们的地盘,你们应该老实……” 管事突然扑上来,用手扼住了春承的咽喉。 他没说什么威胁的话,只是一直掐着,直到春承喘不上气来才松开。 在春承的一阵干呕声中,管事才开口:“请认清局势,春先生。实话告诉你,我们之所以还在这里跟你废话,完全只是因为你们的老大求着我们的老大把这些东西卖给他。懂吗?别说你不知道。” 管事手中突然多出了一个蓝色的透明袋子,不及手掌大小,里面装满一种半透明的蓝色颗粒。 乍一看去,仿佛纯净的天空被凝固后碎裂成块装进了袋子里。 “告诉我,这种成色的货,你在世界上其他地方还能买得到吗?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些东西对你们有多重要。 “抢占市场份额,好让更多的人买你们的货;赚取高额利润,好能收拢更多人手,购置更多黑市上的武器。 “帮派之争。呵。相信我,没有什么人能比我们老大更懂这种东西了。” 春承不知道到该说什么,或者说已经不敢再说话了。 对方说得全都没错,句句见血。 这感觉就好像这群人扒光了他的底裤,让他坐在这里。 “你瞧,我们还是有点共同认知的,不是吗?”管事知道自己已经彻底占了上风,语气便缓和下来,又变成了白脸。 “别太有敌意,毕竟我们日后还是要交易的。不过,照我们老大的意思,他希望我刚才的话能被你们的老大知道。懂我的意思吗,春先生?” 春承点了点头。 “这才是交易伙伴,我说的话你能听懂。很好。坐在这里,等他们把钱数完。然后你才能走。 “哦,对,我还要提醒你。别什么事都在床上说,虽然我知道你那时可能已经被榨得失去思考能力了。最好还是留点脑子,咱们付出得已经很多了不是吗?” …… 卫生单间内,泰莎擦干皮裤上的血渍,从包里拿出梳妆镜给自己补妆。 身体有些摇晃,不过不是因为她体力透支站不稳,而是高跟鞋下踩着的东西不是瓷砖地板,而是软软的肉体。 刚才‘胁迫’她进来的两个猥琐男都已经失去意识倒在身下,其中一个男人的头甚至被塞进了马桶里。 泰莎在犹豫要不要杀了他们。 多种原因,近距离看到她的脸只是其中一项,也可能是最不起眼的一个理由。 女人最后描了描眉毛,放回镜子,准备放过他们。 一是可以避免麻烦,二是她今天的心情还不错。 泰莎推开门,走出去,将门锁上,回到之前的大厅。 春承还没回来。 按理说,如果只是交易的话,现在应该已经结束了。 一定出了什么问题。 泰莎的计划是等男人走后,再找机会绕回来,找到那几个外国人一起好好聊聊人生。 但经过刚刚那件事后,她心底躁动起来,倒是很想活动活动身体。 泰莎不知道现在过去会发生什么,不过她向来不是那种按计行事的人,于是转了个弯朝男人消失的拐角走去。 …… 春承终于知道这群外国人要干什么了。 查验钱款只是借口,因为他们只数了一半,剩下的时间几乎都在闲聊了。 他们是想让他感受到恐惧。 看来他带那女人来的决定真的是太失败了,春承想,险些成为把柄让这群人抓住。 那管事的刚开始问的时候,他真的以为这群人会把那女人拽进来也审问一番呢! 如果真的带进来,可能就不只是审问那么简单了。 春承庆幸,这群人可能也不想惹出太大的麻烦,这群人可能没有他们表现出来的那么无畏…… 不过他们的办法奏效了。 春承的心情一开始还在强壮镇定,现在已经开始颤抖了。 因为焦虑而紧张,因为紧张而恐惧。 他甚至都记不清自己被困在这间仓库里到底多长时间了,可能有两个小时。 突然,管事站了起来,说,“好了,我觉得我们的春先生可以走了。” 一阵宽慰和庆幸涌上心头,他挺住了。 可就在这时,之前出去的一个人又回来,只露出半个身子说,“大哥,你猜我抓到了个什么?” “还能是凤凰不成?”管事随意的嘲笑道。 “不。”这人将他抓住的东西拖了进来,一脸即兴的说,“是个女人!” 的确是个女人,而且是春承认识的女人,他带来的女人。 “你来干什么!”春承惊讶的喊着。 他扫视库房,发现没有一个人管他了,所有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情人,眼神中充满了一股很难熄灭的欲望之火。 不安从脑海中冒了出来,春承赶紧解释:“之前不是说过了吗?和她没关系,她肯定是走错路了才……” 什么东西从背后透过椅背抵在春承的脊骨上,让他即将说出的话堵在了喉咙眼里。 “嘘——安静。” 除了管事,其他人都冲了上去,将女人围在中间。 他们打量着泰莎,毫不掩饰地释放自己贪婪的目光,口水简直就要从那一双双眼睛里流下来。 而让他们意外的是,女人没有胆怯,没有表现出通常人的那股不安和恐惧,反而很淡定的透过人群对坐在椅子上的春承说,“你在干什么?我等了你好久。” “不是跟你说在后面等我吗!”春承急切地喊着,“我们在交易,马上就完事了。你赶紧出去!” 刚说完,春承的头就被一个小子按了下去。 女人看了看四周,对春承说道:“你能让你的朋友们让开吗?” 一众外国人大笑起来。 其中一个说:“小姐,你是怎么看出我们和你男朋友是朋友的啊!是他告诉你的?” 第705章 威胁与欲望 泰莎耸了耸肩膀,撩拨了一下银发。“不是交易伙伴吗?我也是做生意的,还是知道共赢是什么意思。” 又是一阵哄笑。 “没错,没错,小姐,你说的没错。”管事的走到春承身边,将小弟推开,把春承的头抬起来,假笑着说:“我们的确是朋友,一起合作好长时间了。而且,刚刚他还在谈论你呢!” “哦?谈论我什么?”泰莎好奇的问。 “谈论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女士。”管事的说。 “关系?哼。”泰莎不耐烦的哼了一声。 “他说你是他的小情人。”管事淫笑着,“不过到底是第几个,他没告诉我们。是不是,兄弟?”看向春承。“你单身这么些年,肯定找了不少吧!” 小弟们窃笑,知道管事在故意挑拨这对男女的关系。 见两人沉默不语,管事又换了另一话题。“小姐,别担心,我们其实没有恶意。只不过,你的这个老男友刚才跟我们说他在床上向你透露了不少消息。是真的吗?” “他连这个都跟你们说了?” “不止这些呢!”管事捏着春承的嘴。“他还跟我们说了许多私密的东西,包括你们是如何运动的,都有什么……” “够了——”春承突然从管事手中挣脱,大喊着,“你们他娘的……”又一次,他想说的话被自己的本能勒住了。 这一次是真家伙,管事拿着手枪,用枪口顶住了春承的喉咙。 而且,保险已经关了。 只要管事手指微动,子弹就会打烂春承的脖颈。 所以,除了呼吸,春成已经不敢做出任何动作了。 管事邪笑,将嘴凑到春承耳边低语:“你要为她搭上自己的命吗?” “你……你们敢……” “我说你工作失职,被警方跟踪,是我们拼死抵抗保住了货物……” “我们老大不会这么轻易就相信几个陌生人的。” “那如果我们说为了弥补你们一名手下的损失,免费送给他几包,你觉得他还会不会追着我们不放呢?你应该最清楚这袋东西价值多少,不是吗?你说几袋能抵得过一个人头呢?” 春承呆住了,一时间失去了反驳的勇气。 管事拍了拍他的肩膀,将他又按回椅子中。 接着,管事回过头,转向泰莎。“很不凑巧,我们这里进行的交易绝不能被曝光……” “我会保持缄默的。”泰莎说。 “不不不。你都站到这里了,不觉得有些晚了吗?” “那你们想怎样,杀人灭口?”泰莎毫不畏惧地问。 “杀了你?别,我的小弟们会跟我翻脸的。但我们必须确保安全。”管事强调。 “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就是,我们必须确定你的身子是‘干净’的。” 一语双关,屋子里这群猥琐的大男人听懂了大哥的笑话后,大笑着附和起来。 泰莎也听懂了。“我进来的时候已经被搜过身了,我什么也没带。” “你说门口那个胖子?”一个小弟说,“他除了会掐女人屁股外还会什么?别开玩笑了,小妞,他搜你身的时候肯定光想着占你便宜了。” “那你们想怎样?” “我们必须亲自搜一遍才行。”另一个小弟着重的说。 “呵。”泰莎冷笑,终于看清了这群禽兽的意图。 她看向呆坐在椅子上的春承,知道他显然已经帮不上任何忙了。 所以,泰莎知道自己逃不掉了。 “快点,小妞,不配合我们可就要……” “你们是什么人?”泰莎谨慎的问。 不过没人回答她。 女人叹了口气,接着脱掉了外套,然后伸平了双手。 外国人们舔了舔嘴唇,将手伸了上去。 接下来的画面可以想象。 他们完全不想搜身,只是想占泰莎的便宜。 而女人根本无法反抗…… 终于,其中两个小弟受不了了,直接从下面将女人抱了起来,对管事说,“受不了了,大哥,我要干快活!” 管事知道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其实,他自己都快受不了了,要不是明白自己的职责是控制现场,可能第一个就冲上去了。 管事回头看了眼椅子上的男人,后者听到刚才那句话后猛地抬起了头,但当看到枪口和凶狠的目光后,又把头垂了下去。 管事知道春承放弃了抵抗,于是冲手下点了点头。 这群人都是精力旺盛的小伙,不让他们发泄一下,是很难管教的。 不过他叫住了想跟上去的另外几人,还不忘叮嘱那两个幸运的小子。“别把事情闹大。” 最后一刻,椅子上已几乎失魂落魄的春承又抬起了头。他只偷看了一眼,便发现了让他震惊的一幕。 不知道其他人有没有注意到。 总之,春承认为自己看到了——他的情人,那个即将遭遇悲惨境况的女人,竟然露出了一抹邪笑。 泰莎被扛在肩上,象征性的挣扎了几下,不过根本没用。 她刚叫一声,就被捂住了嘴。 一个男人扛着她的上半身,另一个男人缚住她的双腿,她就这样被抬进了最近的厨房。 外国人用枪晃了晃,就赶走了之前在打鼾的厨子。 然后,他们把泰莎扔到了台子上。 打头的小伙先脱掉了自己的外套,将武器也扔到了一边,接着就朝泰莎扑了过去。 跟过来的同伴在一旁催促怂恿,似乎也已迫不及待。 “老子从来没抬过你这么沉的妞,快让我看看里面到底藏着多少肉!” 而在这无法挣脱的绝境下,泰莎的表情甚至比刚刚更淡然了,甚至表现出一丝冷淡。 她没有担心自己的境遇,没有求饶,而是问,“你们是什么人?” 扑上来的小伙惊讶的望了一眼自己的同伴,嘲笑道,“这娘们竟然还在问我们是什么人?我们是什么人有什么关系?”他一把抓住女人的衬衫,直接从中间撕开。 泰莎仍不为所动,满面冰霜。“当然有关系,它会决定你是怎么个死法。” 啪。小伙一巴掌扇了上去,直接将女人的半面脸打红。“臭婊子,一会爷爷让你求饶!” 接着又解开了皮裤,几下就又扯了下来。 “呦,还他娘穿着安全裤!” 第706章 陌帮与混乱 “是陌帮吗?”泰莎冷冷的问。 这一句话终于让两个禽兽愣了一会儿。 打头的小伙说,“喂,看来这妞的功夫真的不错,竟然让那男人把什么都说出去了。” “我们出去得跟大哥说说这事。而且——”看戏的外国人又转向泰莎。“你这相当于把自己置于险境,虽然你现在已经够危险的了。快点,你大爷的!” 在同伴的催促下,打头的小伙将手伸向女人最后的一处防线。 激动的准备欣赏即将看到的‘美景’的两个外国人都没注意到女人悄悄从头发上取出了某样东西。 接着,泰莎毫不犹豫地用那东西朝压在她身上的男人的太阳穴刺去。 一声惨叫。 冲动小伙的太阳穴被发钗深深穿透。 看戏的男人惊讶目睹了一切,但却根本来不及阻止,大叫着掏出枪时,他的同伴已然失去了生机。 后者想朝泰莎开枪,但女人却一把将他同伴的尸体推了过来,让他无法瞄准。 泰莎本想直接冲上去,但又怕这两个人的同伴很快赶来,于是便朝放在旁边桌子上的枪套扑去。 一发子弹击出了枪膛,但幸亏没射准,只是擦过了泰莎的脸颊,将她逼退。 泰莎回身操起一把厨刀扔向男人,却也擦身而过; 接着又将厨师走之前小火炖的一锅汤端起来泼了过去,但多数都泼到了死人身上。 拿枪的男人用同伴的身体当盾牌,一直后退,结果撞到了桌子,从一边滚到了另一边。 他又开了几枪,见泰莎已经藏了起来,便只好飞奔出门,请求援助。 一个同伴在眼前死了,而且他还没抓住凶手,反而像是落荒而逃。 男人不知道大哥会怎么收拾他,但此时,驱使他这么做的是恐惧——那女人要比表面上看着凶狠得多。 知道对方已经跑路后,泰莎无情地迈过那已死去的外国小伙的身体,拿起桌子上的武器。 她的上衣是被撕烂的,裤子也一样。 不过那一下投掷可真够偏的。 手感不行?还是说重伤后太久没运动了? 泰莎冷笑,一点不恼怒,反而觉得事情往更有趣的方向发展了。 内心涌出的一股冲动烈焰正在灼烧她的四肢,让她颤抖不已。 不过她还能压制住它们。 还剩下四个,想得到情报的话,应该够了。 泰莎熟练的拉动枪栓,做了几次预瞄,接着推开厨房大门,大步迈了出去。 “等着我哦,小甜心们。”女人病态地笑着,“老娘会让你们爽翻天的。” 混乱消逝,本来应该死气沉沉的厨房的某个角落却在发出嘶嘶的声响。 连泰莎也没注意到,她躲过的那发子弹穿透了墙壁,而崩裂的碎片滑破了供给天燃气的软管,嘶嘶声就是从那破损处不断发出来的。 而在差不多五米外,那本用来炖煮鲜汤的小火还在徐徐跳动。 一场悲剧可能即将爆发,而唯一可能注意到的,却是一具早已死气沉沉的尸体。 接着,泰莎与那伙外国人——陌帮的爪牙之间发生了零稀的枪战。 女人射出了三发子弹,便又爆头了一个陌帮爪牙,惊得剩下三人急忙退了出去。 管事愤怒叫喊了几句家乡方言,不过女人却听懂了。 所以她知道对方只是要重新调整阵型,而不是要逃跑。 咱们必须干死这个臭娘们!最后一句似乎是这个意思。 太棒了,泰莎想,让咱们来看看是我先撬开你们的嘴,还是你们先宰了我吧。 她继续前进,路过了之前那间小仓库,意外地发现春承被绑在椅子上。 看来她被带走后,男人显然挣扎了一番,结果就被那群人绑住了。 春承发现有人在看他,于是抬起头。 当他看到自己的情人那身被毁坏的衣着,还有那冰冷的表情,尤其是手中握着的枪后,露出了一脸惊惧。 惊吓到他的不是危险的武器,因为他也用过枪,甚至用它杀过人。 让春承震惊的是女人身份、模样,甚至灵魂的改变,和他之前相拥在一起的那个完全不是一个人。 但随即,春承似乎想明白了,于是嘴角心酸的翘起,发出自嘲的冷笑。“你其实一直在……” 泰莎直接走过了过去。 对她来说,男人已经失去利用的价值了。 她没朝他开枪的唯一原因,是因为在此刻,他是人畜无害的。 陌帮的三人逃进了大厅。 大厅内也已经乱作一团。 因为即使有震耳的摇滚乐,清脆的枪声仍十分容易辨认,尤其是在它不是一声,而是一阵的时候。 六名安保涌了上来,朝三个外国人怒吼,询问他们怎么回事。 安保之所以没直接将这三个人按倒,是因为认识他们。 这群外国人在这里交了保护费。 但保护费虽然允许这些人在这里不受检查,可以不遵守某些规矩,但却不会允许他们捣乱,尤其是闹出某些大乱子。 管事也朝安保头领吼着,说他的两个手下被一个疯女人杀了,而且用的是枪。 他撒谎称本他们来玩的好好的,结果女人却突然杀出来像是吃错了药一样开始朝他们开枪。 管事指责安保将带着武器的客人放了进去,还故意臆测说女人可能是警方的卧底。 一片慌乱中,管事也没说清女人到底长着什么样子。 但安保们却不相信女人是警方卧底这个说辞,因为他们的老板已经交过保护费了,每次搜查之前都会有提前通知。 一时找不到原因,但不管如何,安保们也必须尽职,那就是赶走任何企图破坏酒吧正常营业的捣乱家伙。 出于安全考虑,安保们劝退了客人。 有一些匆匆离开了,有一些甚至留下来准备看热闹。 安保们准备守住从后面到前台的唯一出口,瓮中捉鳖。 既然已经死了人,还不止一个,那就没有必要留什么余地了,安保都拿出了致命武器,手指直接放在扳机上。 第707章 围攻与死亡 就在他们刚刚准备好的一瞬,一个黑影突然从昏暗的走廊里扑了出来,速度非常快,超过了所有人的反应速度。 陌帮爪牙射出了第一轮子弹,紧接着是安保们的第二轮,但在他们开火之前,泰莎已经找到了掩体。 而就在攻击者觉得他们已经完全压制了对方时,女人不知从哪里射出一发子弹,直接射杀了一名位置暴露的安保。 震惊之余,安保头领大声咒骂,赶紧让其他人好好躲在掩体后。 但就在他大喊之际,泰莎再次行动了。 她精准的锁定了距她不到五米的一名正准备重新寻找掩体的陌帮爪牙,启动,加速,速度之快就好像身后有什么东西在推着她一样。 子弹又一次迟到了,不仅如此,在它们接近时,泰莎已经和那名爪牙缠斗到了一起。 她聪明地绕到了后面,结果安保们匆忙射出的子弹误中了爪牙,让其顷刻毙命。 “你们他妈的伤了我们的人!”地中海管事怒吼。 安保头领没有回话,因为他知道自己必须集中全部精力来对付眼前的敌人。他们都是受过训练的,一眼就能看出这女人绝不是普通人。 不到三十秒,她就杀了两个人了,而且还是在面对压倒性数量的敌人时做到的。 这他娘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负责的酒吧怎么就会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号人物! 安保头领突然想知道一件事,于是喊了起来,“等等,等等!” 他的大嗓门似乎换来了一瞬间的安静和平,赶紧接着说,“能告诉我你想要什么吗,女人?” 片刻的停顿。 “我想要那三个人。”泰莎说。 从声音听不出任何其他的东西,安保头领还是无法对女人形成任何印象。 不过他还是得到了一个很重要的信息,敌人的目标不是他们。 也就是说敌人并不是敌人,只是一头想狩猎的野兽,突然闯进了他们的领地。 不对,还咬死了他的一个同伴。 这么一想,安保头领知道自己不会放过这个女人,但如果聪明一点,就没准会有更简单的方法。 他侧头朝地中海管事使了一个眼色,立刻回过头说,“就这?你的目的就这?你不是警方的间谍?!” “间谍?”泰莎嘲讽的笑着,“你们的想象力都这么丰富吗?” “还有一个问题,女士,你找他们要干什么?听着,不管你们有多大的仇,但在这里,都是我的客人。” 安保头领一边说,一边用手语暗示管事和自己的手下悄悄移动,包围目标。 “我希望你能理解我们的待客之道。我不希望你们任何一方受伤,那样我们会很不好做的。这地下酒吧是xxx开的,他是我们的老板。虽然他不怎么抛头露面,但私下却和道上人关系都不错……” “你跟我讲这些干什么,为什么不直接把他们交出来?” “你会杀了他们吗?”安保头领问。 “当然不会。”泰莎说。 “可他们说你已经杀了他们两名同伴了,而且也射死了我的一个手下。” “那两个人是咎由自取,他们想对老娘做坏事……” 安保头领猛地朝管事瞪去,显然后者刚刚的说辞有一部分欺骗了他。 那么剩下的到底还有多少也是谎言呢? 该死,真是一群狡诈的家伙。 如果他事先就知道女人的意图,可能就不会损失一名手下了。 安保头领记住这事,决定解决掉女人后再来好好找外国人算账。 现在,木已成舟,不处理掉眼前的敌人的话,他就不用在这个圈子里面混了。 “至于刚刚那次误伤,真的很遗憾。我是被迫反击,你们先朝我开的火,不是吗?” “你到底要他们找他们干什么?”安保头领继续拖延时间。 “聊聊天而已。”泰莎回应。 “就只是聊天?” “没错。不过有点条件。我希望他们放下武器,而且知无不谈。我就这点要求。” 这还叫一点?安保头领冷笑,你干脆直接说让他们跪在地上,被你用枪顶着脑袋谈话得了。“那我得问问他们乐不乐意。” 包围圈就快成型了。 “如果你只能做到这样,就算了。看来,你也没什么诚意,不过在拖延时间罢了。” 安保头领一惊,女人能看出他的意图。他犹豫起来,手停在半空,不知是该让他们停下,还是继续。 “可惜,你的手下不怎么顶用啊。动作太慢了!” 随着最后几个字的声调达到最高,安保头领猛地一挥手,大喊一声,“给我干死她!”随即立刻探出掩体射击。 但等他们将那掩体打透,却发现女人并不在后面。 一声惨叫从远处一个柱子后传来,他的另一名手下横飞出去,还没落地,喉咙涌出的鲜血便预示了死状。 九个人已经减员了三分之一,而他们连敌人的屁都没摸到。 不知何时,另一种情绪已经能和大脑中的愤怒旗鼓相当了。 安保头领突然想到一类人,他们魅影无形,杀人如砍瓜切菜。 人很容易被主观臆断左右,而安保头领现在又凑巧想不到女人其他可能的另一种身份。 他突然觉得自己倒了血霉,而且大祸临头。 最后,安保头领想通了,自己和手下不应该为他人的愚蠢付出性命。 于是安保头领一边射击,一边朝出口奔去,同时招呼自己的手下,告诉他们也赶紧离开。 但回应他的却是三个惊惧的面孔,就好像他们即将坠入地狱一样。 接着,安保头领意识到,即将坠入地狱的不是他们,而是自己,身后一个黑影正朝他扑来。 安保头头是这里所有人中身手最好的,也是唯一一个学过完整一套格斗术的战士。 他本来可能有更大的成就,不过酒和女人让他颓废术业,只落得在酒吧当保卫这个结果。 学习格斗术已经十多年了,他本以为自己肯定已经忘了一半了。 但就在当下这绝命危机时刻,安保头领突然什么都想起来了。 辛苦的训练,永无止尽的汗水,酸痛发胀的肌肉,那些看似简单但却高效的战技…… 他回身一肘,又接了一记侧踢;借着侧踢争取到的时间抽出匕首,施展连续的割刺; 然后,安保头领跪倒在地,意识到一把匕首已经刺进了他的心脏。 倒下。看到一双赤裸的脚就站在自己眼前; 抬眼,看到那陌生的银发女人正一脸戏谑地看着他,抬起了枪口。 而就在安保头领已经接受了自己的命运时,一声天震骇地的巨响打断了一切。 包括他死亡的进程。 第708章 爆炸与少女 没有任何反应时间,甚至连意识都短暂冻结了一瞬。 巨大的冲击如汹涌的海啸巨浪一般从狭窄的走廊和碎裂的墙壁后涌来; 它裹挟的也不是海底的生物和尸体,而是凶猛炽热的烈焰。 一瞬间,酒吧内的所有东西都被巨浪席卷而起,无一幸免。 烈焰焚过,点燃了所有能点燃的东西:酒精、窗帘、桌布、木制的桌椅吧台,还有吊顶。 巨响淹没了惨叫,一浪接着一浪的冲击让所有人窒息。 陌帮管事侥幸在灾难中幸存。 他挣扎着从灰烬中爬出来,只想知道自己身上有没有重伤。 他庆幸的咒骂了一声,发现身上除了几处擦伤和挤压伤外,没有骨折和切口,再和其他人比起来,简直是他妈的不能再幸运了。 管事自己都不敢相信,除了他,几乎没人逃过这一劫。 几名手下早已不知所踪了,肯定被压到了瓦砾下; 安保头领被钉到了一个倒塌的装饰品上,胸口被穿了好几个大洞,他的同伴也都惨死。 但这些都无所谓,管事才不在乎这群垃圾的死活,他想知道那个女人死没死! 管事站起来,在浓烟和烈焰中寻觅。 找到了。 管事心中涌出一股变态般的兴奋。 那个疯女人也没逃过一劫。 她被‘吹’得最远,而且肩膀靠近心脏的位置被一根从墙内崩出的钢筋贯穿。 有可能已经穿透了心脏,管事想。他甚至觉得女人只受了这么一处伤简直是运气比他还要好,因为她几乎是最接近爆炸来源的那个。 那根钢筋怎么就没直接把她脑袋削飞! 但可能她已经死了。 不过为了出口恶气,管事决定不让她这么轻易死去,最起码也要用子弹把她脑袋轰开花才算解恨。 他慢慢走进,一是已没什么力气,二是要躲开火焰和碎石。 管事抬起枪口,烟雾时浓时稀,眼睛也被呛得都是泪水,不好瞄准,只能走近。 而就在管事绕开眼前的烟雾,再次盯住女人时,却发现后者在动。 她没死,而且也在盯着他看。 更让人惊惧的是,女人仿佛不知疼痛的正将那钢筋从身体中拔出来,一段接着一段; 鲜血随着钢筋的拔出如山洪般喷出,但她好像毫不在意; 而且那嘴角如魔鬼般翘着,仿佛在嘲讽谁。 “去死!”管事从远处开开了一枪,但却没击中。 他更精准的瞄准,准备再次开火。 突然,头顶几近十米高的天花板裂开了。 不是装饰掉落,而是建筑工事垮塌了。 大块的水泥碎石和钢筋泥土从天而降,要把下面砸个稀烂。 管事急忙转身躲开,但慢了一步,被一块水泥狠狠砸中了后脚,将皮肉里面的骨头压碎。 管事惨叫一声,栽倒在地,连滚带爬,总算逃到了崩塌范围之外。 痛苦未定的管事急忙回身,余光中发现有一个身影从上面掉了下来,砸进了浓密的尘埃中。 但上面那人的死活对他根本无所谓。 管事发现……那个该死的女人正透过烟雾盯着他,嘴角挂着魔鬼的笑容。 此刻,他们肯定都不会管周围发生了什么,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对方身上。 管事抬起枪口刚想射击,两根手指便被女人射出的子弹切断。 又一声惨叫,手枪也掉到了双腿间。 管事用另一只手去拿,但下一发子弹又将他另一只手打烂。 怎么能这么准!管事发出绝望的惨叫。 泰莎走近管事。 她上身几近裸露,腰下的遮挡寥寥无几,但似乎毫不在意。 她一脚将管事踢倒,接着跨到他身上,问:“你们老大藏在哪儿?” 有四周火焰的噼啪和其他人的惨叫声奏乐,这疑问仿佛来自地狱。 但管事没有回答,他多年为老大做事,缄默原则已经深深刻进了脑海。 砰。一发子弹贯穿了管事的大腿。 更凄惨的叫声。 泰莎又问,“你们的老大叫什么名字?” 要死了…… 但不能说,保持缄默,保持缄默…… 砰。一发子弹贯穿了管事的另一条大腿。 已经不成形的……呻吟。 “去你……” 没说完这句话,管事便睁着眼睛去了,死在绝望和剧痛之下。 泰莎站了一会儿,接着冲着那痛苦的表情打完剩下的子弹,然后,迈步走出火海。 她回头望了一眼,一个身影似乎抱着什么东西在坠落的瓦砾中尖叫恸哭。 泰莎冷笑一声。 人们往往失去后才懂得珍惜,这样的人什么也留不住。 …… 二十分钟前 张豪耐心陪着春晓雨走了一圈又一圈,几乎都快把公园所有地方走完两遍了。 他听着少女在有些害羞,又试着自己给自己打气的矛盾中讲述一个又一个故事,有她和爸爸的,和闺蜜的,和同学的。 这天晚上是张豪觉得自己听故事听得最多的,比任何时候都多。 更特殊的是,这些故事不是关于战斗,不是关于选择,而是关于一个少女的,一个高中女生生活的点滴。 她的想法,兴趣,爱好,喜欢衣服的颜色…… 不长不短的时间里,天色从朦胧到黑暗的片段中,张豪甚至已经了解春晓雨的大半了。 一种熟悉的感觉涌入张豪的脑海,他记得自己这么了解一个女孩这件事,之前也发生过。 那还是在一个巨大的庄园中。 不过张豪的耐心可不是一开始就有的。 一开始,他的耐心是强压的,之后,便是随波逐流破罐破摔的‘放纵’了。 因为张豪知道自己找不到任何借口离开了。 今天晚上,能结束一切的只有春晓雨,他失去了所有主导的权力。 甚至还要附和,有时是真心的,有时是为了避免尴尬。 人有时候真的很有意思,一开始希望尴尬发生,但真的发生时,却总是本能的想要化解这尴尬,就好像做了一件好事一样。 而当张豪了解眼前后,便发现无论怎样也无法讨厌她。 这个少女的温柔中有一丝倔强,可爱中带着点调皮,正经中又藏着些许的放荡,安静中又裹挟着狂野。 她不像她的闺蜜那般大条,但却敢穿着短裙爬山; 她不像她的闺蜜可以毫无介怀的和男孩打闹吵架,却可以跟一个不熟悉的转校生讲这么多故事; 她的话没有闺蜜语气中那么多自信,但其中的真诚却也很能打动他人。 这是一个充满矛盾的可爱少女,张豪最后总结道。 第709章 灾难与坠落 “啊——” 似乎真的没什么可讲的了,春晓雨赶紧喘了一大口气,然后冲张豪傻笑,自嘲道:“没想到我这半生竟然这么简单就说出来了。” “不是半生吧?只有……四分之一?”张豪说。 春晓雨窃笑起来,然后带着一点责备的说:“转校生,如果你刚才听我讲故事的时候有这么认真,我可能还会多讲一些。” 算了吧,幸亏。张豪想,幸亏他忍住没多接话。 “所以,”少女突然伸出一根手指说:“人这一辈子交一个好朋友有多重要!” “香奈儿是你的好朋友。” “嗯,嗯。而且是最好最好的那种,那种我可以随便把什么交给她都能放心的那种。”晓雨说。 这就是高中生的戒备吗? 或者说,是他们的纯真? 对张豪来说,只有在绝命的战斗中,他才会说出这种话,而且对象必须是他承认的真正的战士。 停,张豪提醒自己别又拿出自己那一套价值观来评价其他人。 “你看起来若有所思?”春晓雨问。 “什么?” “我说你看起来像是想说什么的样子。” “呃……”张豪挠了挠头。“我感觉你和香奈儿一点也不像。” “当然!”少女好笑几声。“我们可是两个人啊。不过,我其实一直都很崇拜她。” “崇拜?” “是啊,香奈儿那性格不能再好了吧!那么活泼开朗,跟谁都能聊得来……” “大条。”张豪突然说。 晓雨愣了一下,又笑着说,“没错,她就是大条。穿裙子的时候总忘穿安全裤,结果最后都不穿裙子了;夏天的时候总喜欢穿薄薄的衬衫,但里面却总是真……” 晓雨突然捂住了嘴。 “不能说了,要是被她知道我在背后说她坏话,她准会杀了我!” 张豪只能傻笑。 而少女就转身看着张豪傻笑。 张豪立刻尴尬的收回笑容。 少女则趁势说,“我能提个建议吗,转校生?” “什么?” “千万别再对女孩子这么笑了。”春晓雨皱着眉头认真的说。 “呃……好吧。” 春晓雨点点头往前走。“好了。今天……” 张豪终于以为要结束了。 但突然间,脚下的大地晃动了起来,就在近距离地下的某处突然传来一声沉闷巨大的声响。 张豪第一时间听出这是爆炸的声音,但在黑暗中,一时间却无法辨别声音传来的具体方位。 公园内已经没有多少人了,但还是听到了远处的几声惊叫。 春晓雨像受惊的兔子般杵在原地。 张豪知道不管发生了什么,他们都要赶紧离开这个地方。于是,走上前拉住春晓雨的袖口就朝前走。 他不知道该往哪儿走,但脚下加快了脚步。 “张豪?” “我们必须赶紧……” 春晓雨突然挣脱了张豪的手。 “你听!” 张豪顺着晓雨的朝向集中精神,果然听到了一阵孩子的恸哭声,就在二十米外的一处草丛后。 但现在可管…… 春晓雨冲了过去。 按通常经验来判断,灾难不是一个过程,而是结果。 不过人们明白,通向结果的那条逼仄小路,有时比灾难本身更加残忍。 就在春晓雨还没跑出两步时,他们脚下的地面再次剧烈地震动起来。 刹那,没给任何人反应的时间,少女左侧的地表突然塌陷。 本来,春晓雨没准可以直接跑过去,但地震让她重心失衡,也失去了挣扎的机会。 张豪本能的后退一步,恰好迈出了塌陷边缘,同时伸手想把春晓雨拽回来。 如果张豪这时能抓住少女的手,那么可能就不会有下面的剧情了; 但他偏偏拽住的是晓雨的袖子。 春晓雨在半空扽了一下,便随着薄布料碎裂的声音坠了下去。 她坠落的地方不是沙坑,而是魔渊。 张豪的惊叫声还没漏出嗓子,少女的身体就已经消失在黑暗和无数同时坠落的泥块沙土之间了。 “晓雨——”张豪声嘶力竭地呼喊少女的名字,不顾坠落的危险趴到塌陷边缘朝下望。 扑面而来的是被火焰炙烤得滚烫的浓烟和呛人心肺的尘埃。 不知多少米下,除了火焰、余光和被余光映得通红的暗影外,什么也没有。 张豪想求救,但知道不会有人理他。 即使真的有人过来,也会劝他…… 晓雨,晓雨,晓雨,晓雨,晓雨…… 张豪一遍遍在心底重复这个名字。 然后,没有犹豫,未经思考,不顾及后果,赶走了本能的怯懦与理智,任凭冲动掌控自己,纵身跃了下去。 当朝火光下坠时,张豪不知道深渊通向哪里,不知道自己会落到什么东西上。 他只希望自己赶紧落地。 可能不到两秒后,张豪落地了。 左脚踩到了大一块未碎裂的水泥上,但右脚却陷进了一堆碎石中。 身体倾倒、滚落。 碎石咯着骨头,钢筋擦破皮肉。 张豪不知道自己到底滚了多少圈,不在乎身上有多少伤口,不在乎自己究竟落到了哪里。 当他能控制身体,当能分清地面和头顶,便立刻催动全身的力量爬起来。 张豪用被熏的几乎已经睁不开的眼睛在烟雾中寻觅,一开始什么也没看到。 当他意识到自己是滚到了废墟下面,便立刻又爬上去。 不在乎脚底会不会被钻透,不在乎双手被磨出了多少鲜血。 他爬上去,掉下来,又爬上去,最后抓住了一条钢筋才好不容易将自己提上了废墟。 然后,张豪看到了他想找的,春晓雨。 少女上半身被挤在两块倾斜的水泥块之间,下半身已被废墟掩埋。 即使有火光映衬,那张脸也惨白的仿佛僵尸。 而那双本来秀气光滑的手此时也无力地垂在身侧,搭在掩埋她的废墟上。 张豪扑了过去,几乎是跪着爬了过去。 第710章 死神与恸哭 张豪先尝试推开两块倾斜的水泥。他只能勉强推动一块,另一块却推不动。 但他必须两块都推开,否则其中一块就会砸到晓雨身上。 少女的头发已经是另一种颜色了。 张豪又开始刨开掩埋晓雨的碎石。 他没有任何工具,来不及找任何工具,只靠双手。 废墟中全是锋利的水泥块,没刨几下,张豪的手指就已沾满了鲜血。 他挖到了几根钢筋,顺着钢筋将碎泥和石块挖开,却意识到他可能找不到钢筋的另一头,或者说把它拔出来了。 因为钢筋顺向晓雨的腹部,很可能已经将其穿透了。 张豪也才发现,从穿刺伤口涌出的鲜血已经将大片废墟染红。 没事,没事。 现代的医疗技术这点伤可以治得好,大不了他求蒂亚把这少女送到总部去治疗! 张豪鼓舞自己继续挖,终于摸到了晓雨的衣服。 那身连衣裙,上面粘着血泥。 张豪继续挖…… 有什么东西轻轻落到了他头发上,那感觉…… 张豪用手去抓,抓到了晓雨羸弱冰冷的手。 “晓雨?!”张豪大叫一声,将头缓缓抬起。 他看到少女在朝他微笑。 “我说……最后想……见你……一面。它,果然,放我,回来了。” 它是谁,为什么放你回来? 哦,死神。 少女的声音轻的仿佛耳语。 但张豪一字一句,甚至连其中故作俏皮的语气都听出来了。 “晓雨!你坚持住,我马上就把你救出来了。我会带你去全世界最好的医院,给你找全世界最好的……” 张豪继续挖。 然后又是那双手,顺着头发抚下,如细水般流过脸颊。 张豪抬起头,发现女孩的头微弱的摇了摇。 不要了。晓雨对他说。 “为什么?”张豪不解。“咱们要赶紧离开这儿,不知道上面什么时候还会掉下来什么!不知道这下面还会不会……” 又轻轻摇了摇。 这一次,张豪没猜出她要说什么。 但晓雨的表情很快变了,突然就哭了起来,眼泪如溪水般涌出眼眶。“我好疼,张豪,好疼——” 委屈的声音一下子就激起了张豪心中的悸动,让他也险些跟着哭出来。 张豪凑上去,把头贴近少女。 最后,两人的额头顶到了一起。 张豪安慰道:“别怕,晓雨。我一定会救你出去的。你不知道我认识的那群人有多厉害,他们无论什么伤都能治得好!但我要先把你挖出来!” 他仍不想放弃。 “不——”晓雨轻蹭着张豪的额头。“我……不想,让你,看到,我……这个……样子。” 不知为何,张豪突然不想听到少女的声音了。因为,他熟悉这声音中的气息。 “别说话了,先别说话了。听我说,我要……” 动啊,动啊!他咒骂自己,你他娘的为什么光说不动啊! “不要。”少女第一次发出透亮的声音。“我要你……就这么……靠着我。” 动起来,动起来! 但张豪的手仿佛被切断了一样,就是无法控制。他终于意识到是因为自己的身体颤抖得太厉害了。 “好……温……暖。” 张豪垂下头,盯着膝间的瓦砾。 泪水正不断滴落。 不是春晓雨的,而是他的。 从那无比虚弱的声音中,张豪听出了一股不祥的气息。 就像之前说的,这气息他曾无数次听到过。 是在生死交会,与死神搏斗的战场上。 而这种声音往往便意味着…… “不——”张豪强将自己拉回现实。“别放弃,晓雨,你死不了,你不能死!” 他能做什么?求救? 消防救援队肯定正在赶来,这么大的事故不可能没人报警的。 他必须让女孩坚持到那些人来。 “你不能睡过去,晓雨,你不能闭眼睛。无论多么累,多么困,都不能闭眼睛。听到了吗?晓雨,晓雨,晓雨?!” 张豪最后的喊叫仿佛哀求,哀求少女能够回应,无论什么都好。 但他始终没收到他渴求的东西。 这一刻,时间仿佛陷入了泥沼,困在里面的人想挣扎却无论如何也挣扎不开,而且越陷越深。 张豪不敢抬头,不敢做任何动作; 心脏仿佛都停止了跳动,浑身的血液也凝固了; 唯一流动的只有从泪腺中喷涌而出的泪水。 张豪恸哭。 他已经无法改变结局了。 不知道哀嚎了多久。 甚至四周的火焰都熄灭又重新燃起,甚至从缺口涌下的风赶走了浓烟,甚至月光透过缺口照下,甚至觉得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他仍和少女并肩走在公园的鹅卵石路上,听着那有些奇怪,又有些好笑的故事…… 随着一阵剧烈的干咳,一个有些臃肿的男人突然从黑暗中扑了出来,跪在地上开始呕吐。 是春承。 他吐了可能有一分钟,才站起来。 春承看到了废墟顶的张豪,往上迈了两步,试图叫他赶紧跟自己离开。 但下一刻,老男人的表情突然惊愕失色,整个身体杵在那里,但嘴唇和眼球在剧烈颤抖,仿佛灵魂被魔鬼击穿了。 “晓……晓雨?” 那是一种人处在巨大震惊中才能发出的完全不属于自己的声音。 春承突然动了起来,爬上废墟,一把推开张豪,扑到了女儿身前。 男人伸出颤抖的双手,在女儿身上身下抚摸着。 但抚摸的却是空气,仿佛男人的意识不觉得眼前所见是真实一样,仿佛春承的手觉得是眼睛在欺骗自己一样。 男人不敢再向前一步。 “晓雨!” 终于,春承发疯了一样用双手抓住了少女的脸,开始揉搓,开始摇晃她的手臂。 但和张豪一样,他也不可能得到回应了。 “不,不!”春承一边嘶叫,一边拼命的挖开覆盖少女下半身的瓦砾。 他比张豪更拼命,仿佛有一种无畏的勇气。 男人将女儿从废墟中挖了出来,将女儿的身体从钢筋中拖了出来。 男人抱着女儿站在月光下。 那一刻,刚才所有的悲伤和痛苦突然消散了,仿佛都被真空压缩了起来,藏在了某处。 春承一步步走下废墟,摇晃着,又支撑着,脸上的表情扭曲着,又呆滞着。 男人一步又一步地迈着,嘴中喃喃自语,“放心,我一定会救你的,我一定不会让你死的……” 而张豪只能瘫坐在废墟中,看着男人离开。 从表情和毫无生机的眼神来看,仿佛失去生命的是他。 如果现在给张豪一个机会,能让他用自己的命去换另一个人的命的话,他会毫不犹豫的去找死神谈判。 但他不够格。 死神怎么会来找他?他的命也抵不上任何一条其他的命。 蒂亚,维莱卡,我该怎么办?我该去哪儿! 张豪倒进废墟中。 近在咫尺的火焰灼烧他的脸颊,但此时不管是皮肉撕裂的痛楚,甚至四肢分离、内脏碎裂的剧痛都无法将他从深渊中拖出来。 张豪希望自己能死在这火中。 “一队灭火,二队跟着我,先看看里面还有没有生还者!” “这边!我看到个男孩!” 有什么涌了上来。张豪再次痛哭。 “别害怕,小子,你死不了了。” 他哭得更惨了。 第711章 病与信息 当晚,张豪不知道自己是为何还能骑着自行车回到家的。 幸运的是,表姐张梦洁不在。 餐桌上放着一张字条,他知道上面肯定会写着‘今天要加班,小豪要早睡’之类的话,但他根本没精力去确认。 张豪直接将脏衣服扔在卫生间门口,钻进了浴室,扭开淋浴开关,将自己赤裸的身体置于花洒中喷出的凉水中。 秋末。但凉水根本不够凉,完全无法让张豪冷静下来。 相反,是刺痛。 手指和脚底的刺痛让张豪不断倒吸凉气,身上数不清伤口的沙痛感也让他一时无法直起身子。 有一瞬间,什么都忘了。 但也仅仅是一瞬间。 在窒息前,张豪关掉花洒,就那么站在那里晾干身体…… 不知多久后,他走出来。 路过那面半身镜时,张豪无意间瞥到了自己。 震惊。 这还是他吗? 映在镜子里的人和他印象中自己的长相完全不一样,简直如同一个陌生人。 张豪摸摸脸,摸摸鼻子、眼睛、下巴……手指麻木的几乎快感觉不到五官了。 然后,他开始盯着那双陌生的眼睛,盯着,盯着…… 一张柔弱的面孔从瞳孔中映出,一阵眩晕险些将张豪击倒。 张豪不敢再看了,撒腿就跑上二楼,冲进房间,钻进了被子里。 这样的避难所! 张豪蜷缩起身子,抱紧自己的双腿,颤抖着。 他感觉很冷。 但除了对抗寒冷,此时他更想遏制住自己想要摧毁一切,甚至想要将自己都摧毁的冲动。 张豪不敢什么都不想,因为一旦稍不留神,那深渊的旋涡就会将他的意识拖进去——他已经在那里挣扎了不知道多少回了。 他被训练过在这种时刻应该要怎么做。 在经历绝境与致命的悲伤时,要去想更美好的事,让你觉得幸福的事,温暖的事,能治愈你的事。 张豪拼命的想,虽然知道这样的事在自己身上可能寥寥无几,但仍试图让它们涌进脑海,占据所有意识。 他抵抗着,和将他拖向绝望深渊的那股引力抗衡着。 同时,他也抵抗着身体内那股冰火交加的感觉。这感觉就好像他躺在冰床上,但压在身上的不是被子,而是一块燃烧的热炭。 不知多久后,张豪才终于睡去。 睁开眼睛,张豪第一反应就是自己非常的饿,饥肠辘辘的那种; 第二个感觉是冷,如身临冰山的冷; 第三个感觉是前所未有的疲倦,比最艰苦训练后那种浑身散架的感觉更甚; 第四个是头很晕,眼睛只睁了几秒,便觉得世界仿佛倒转了三圈。 张豪不得不又闭上眼睛。 他知道自己仍躺在自己的床上,身上不再光着,而是被套上了一身睡衣;张梦洁就在自己屋子里,在一角倒腾着什么; 他的手臂上扎着一根输液管,输液袋挂在墙上原本挂着日历的无痕挂钉上; 屋子内还飘着一股差点让他挣扎着坐起来的香气。 数分钟后,张豪得出结论,自己肯定是病了。 身体好的人,不生病的人一旦生病,就往往会是大病一场。 表姐的手轻轻搭在他额头上。“还很热。”又揉了揉他的太阳穴。 “嘶——”一阵针扎的刺痛让张豪倒吸一口冷气。 “头很疼,是吗?”表姐温柔的问。 但张豪根本没力气回应。 “抱歉,姐姐回来晚了。” 张豪用尽可能是全身的力气摇了摇头。但突然,他仿佛想起了什么,泪水不自觉地就流了下来。 张梦洁用手擦掉张豪的眼泪,过了一会儿才说,“这么疼吗?” 啊,真的好疼。 张豪抬起另一只手挡住了自己的眼睛。 好疼,好想哭,好想把一切说出来。 但他知道自己不能。 表姐又坐了一会儿,说:“好好休息。如果你能起来,我就喂你喝点粥。学校我已经给你请假了,表姐我也给单位请假了。这两天我就陪你,直到你病好起来。” 学校……他已经不想去了。 “哦,对了。要我帮你回复吗?你手机里有好多短信和未接电话。可能都是关心你的同学打来的。” 同学……他不想再见他们了。 “好了。你好好休息。我在你床边放了个按铃。需要我时,动动手指就能碰到。”表姐最后拍了拍他的额头,走出了房间。 为什么?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张豪的灵魂在悲叹,在撕裂。 如果你知道我都做过什么,如果你知道我杀死过多少人,见到我的真面目,就……就…… 再次醒来时,张豪的头仍很晕。 身体仍在发烧,仍没有多少力气,输液管仍挂在手背上。 但他再也挺不住了,挣扎着坐起来,并用另一只手将床头柜上的保温饭盒推到了腿上。 张豪试了三次才掰开盖子,想也没想,握着勺子就将那还散着热气的粥塞进了嘴里。 也根本等不及去咀嚼,去品尝那鲜美清淡的味道,就那么一口口往下咽。 他吃了不到十口便没力气了,又倒在靠背上。 这时,张梦洁推开了门。 她一眼便瞧到了张豪的状态,没有进来,反而跑了出去,一边喊:“等等,别吃那么快!” 两分钟后,表姐端着一个小桌子进来了。 小桌子上的保温杯里有更多的鲜粥,一个碗里有搅碎又沾了点酱油的煮鸡蛋,一个盘子里盛着一块鱼肉,还有一小碟清淡的咸菜。 她说是照在网上查的病人菜单做的。 张梦洁自豪的说这些全是她自己做的,毕竟也看过好多次‘猪’跑了。但她的笑话没有逗笑张豪。 “没劲了吗?姐姐喂你。” 张豪没有拒绝。 第二天,张豪的烧退了一些,也多少有些力气了。 他看了手机。 有两条短信和十几个未接电话,全都来自……香奈儿。 不意外,海豚们自然有渠道知道他的状况。 不过既然表姐跟学校请过假,那么香奈儿肯定也知道他生病了。 果然,这些短信和电话都是那天晚上打来的。 那天…… 张豪抓着手机的手又开始颤抖。 他一条信息都没有回复。 第712章 消息与香奈儿 当晚,灾难发生后的第二个晚上,张豪打开了电脑。 主页上什么也没有,搜索栏下的热点推送没有一条和那天的爆炸有关。 但张豪知道,这不过是因为他找错了‘路口’。 他打开收藏夹,敲开海豚提供给他的两个网页。 顿时,铺天盖地的信息让他心头一紧,险些吐出来。 大量的绯红画面让整张网页都仿佛着了火。 这是城市新闻专栏,信息都来自都市报社和媒体,大到市政厅的官方信息,小到街言巷语。 不管是有声报道还是文字报道,最上面的消息都是那天的火灾和爆炸。 消防局的发言人通报爆炸缘由,他们猜测是厨房内的天然管路泄露,遇到明火后爆炸; 报告搜救进展: 至昨晚,他们已经救出五人,其中三人轻伤,两人重伤,确认死亡人数十三人。 而面对不少流言,警方也给予确认回复,地下非法酒吧内的确发生了枪战。 枪战双方是酒吧内的保安和几名外国人。 原因暂时还未查清,火焰销毁了大量证据,他们甚至怀疑是有人故意引爆了燃气管,不过也可能是流弹。 有一则消息通报的是死亡名单。 张豪一怔,犹豫了好久才敢打开。 里面有十个名字,没有她的。 被救上来后,张豪被安排进了一辆车里。 当救他的消防员询问他的个人信息时,他一句话也没说。 一部分是因为职业的警惕,另一部分则因为他那时已觉得自己仿佛死了。 被救出来的只是灵魂,他的肉体还躺在那废墟上。 张豪不自觉地掐了掐自己的手,仿佛在确认什么一样。 没有其他信息提到那件事。 他深吸了一口气,关掉官方网页。 第二个网页立刻占据了屏幕。 这是一个叫做‘夜市’的贴吧,里面充斥着所有你能听到和听不到的流言蜚语。 和上一个网站一样,前排的所有帖子都被那件事占满了。 从标题上看,有人想知道枪战是怎么回事,有人想知道那个地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个酒吧的; 有人披露真相,说那里是一群瘾君子的聚集地和各种肮脏交易的安全场所; 有一个帖子的发起人声称自己在现场,他说自己和朋友被一个女人狠狠揍了一顿,然后被爆炸惊醒,好不容易才逃出去。 回复的楼层嘲笑说什么女人能暴揍两个男人一顿? 贴主回复说是真的,贼有货,而且绑着的头发是极少见的银色…… 下面楼层继续议论纷纷,但吧主却早已销声匿迹; 另一个贴吧的吧主也声称自己在现场,她发了一个名为‘没人注意到吗’的帖子: 没人注意到吗?我看到一个老男人抱着什么东西上了车…… 我看到了一路的血,还有在男人手臂外晃荡的一双脚,那是一个人。 太惨了,那人肯定是他的家人…… 张豪猛地扣上屏幕。 他突然觉得无法呼吸,摔下椅子,靠着柜子坐在地板上。 抽搐,颤抖。 但这一次没有眼泪,充斥身心的是一股挤压感,来自四面八方,挤压着他的血管和细胞。 好一会儿,他才能重新呼吸。 但没有重获新生的感觉,就好像走出一片密不透风的丛林,却又看到了前方的一片泥沼。 睡前,表姐说她明天就恢复工作,还说:“看你的状态,明天也可以去上学了。你的好朋友肯定都等着你呢!” 张豪点了点头。 他竟找不到任何的理由拒绝。 看着张豪一脸的麻木呆滞,张梦洁担忧的问,“你真的没事吗?如果还觉得不舒服,表姐可以再给你请几天假的。” 张豪摇了摇头。 他早就学会,‘该承受的,总是逃不掉’。 他终究还是回到了学校。 这三天,仿佛离开了一个月,一年,一切又如初到那般陌生。 但有些事是无法改变了。 张豪走过这条路,认识了许多人,曾是这里的一员。 迈上台阶,每一步都仿佛背负着千斤的重量。 低着头,不希望与任何人擦肩而过,不希望有任何人跟他说话,不希望有任何人注意到他。 祈求这一天的时间如白驹过隙,眨眼间便逝去。 但甚至都无法说服自己,因为,其他人无法看透这个身影下的忍耐和悲伤,也更不知道他遭遇了什么。 一个踩着运动鞋,穿着校服长裤的高中女生挡住了这个彳亍者的路。 张豪缓缓抬头,看到那张脸。 完全没有第一次相见时的感觉了。此刻,在张豪无神的眼中,少女的一切都是灰色的,甚至包括那本应在晨光下如火焰般跳跃闪动的红发。 少女的声音仿佛来自水底之下。“终于来了,你小子。病好了?” 张豪不想回话,不想发出任何声音,甚至希望眼前的人能够凭空消失。 因为恐惧,因为想逃避。 千万别问那个问题。 “我其实一点也不关心你,转校生。我的闺蜜,春晓雨呢?” 突如其来,巨大的震惊让张豪的身体险些失衡,差点从台阶上翻滚下去。 拽住他的是香奈儿,那双金色眼眸眼睛惊诧地望着他,问:“你没事吧?这么勉强就多休息几天啊!” 张豪摇了摇头。 “好吧。等会儿再找你。”说完,他的班长便转身走了。 张豪重新抬起头,看着那抹艳红走远,突然觉得那背影此时竟异常孤单。 但更多的感觉是庆幸,为她远离自己而庆幸。 一上午,没有人打搅他。 他们似乎已经习惯这个平时几乎不发一语的转校生了。 猴子和路人的问候他也都敷衍了过去。 但中午,香奈儿还是在学校里一个最不起眼的角落找到了张豪。 一开始,女班长盛气凌人,叉着腰气喘吁吁,似乎要找张豪讨个说法。 但一看到张豪垂着头,痴呆般一直盯着自己影子看的状态,又叹了口气,然后用正常的语气问,“春晓雨为什么没来上学,你知道吗?” 张豪木讷地摇了摇头。 “怎么可能!你!她——”香奈儿皱着眉头盯着张豪,又问:“她……她信里说什么?” 张豪又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 “滚!你当我是傻子吗,转校生?”香奈儿恼火起来,“你是不想说对不对?” 张豪仍盯着自己的影子。 第713章 雪与伞 “啊——”香奈儿怒吼一声,“你等着,转校生。臭小子。”不过她没甩手就走,反而在原地的小圈子里踱步,一边不时抬起眼睛瞥着张豪。 再开口时,少女的语气缓和下来,担忧的说:“她已经三天没上学了。更关键的是,我根本联系不上她!我去她家里都找了,门是锁着的。” 但她明明看二层有昏暗的灯光亮着,这句话她没说。 “她的班主任只是说她请假了,但却没说为什么。她到底去哪儿了?” 这担忧的语气和表情绝对不是装的,甚至激起了张豪心中的一缕冲动。 他想告诉她,你的闺蜜不可能再来上学了,因为她已经……她已经…… 张豪的头更低了,他必须隐藏自己紧紧咬住嘴唇的动作和扭曲痛苦的表情。 “喂,你为什么在抖,很冷吗?” 张豪说不出话来。 “你吓到我了,转校生。你——” 不知多久后,张豪抬起头,发现班长已经走了,这个角落又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用那扭曲的表情发出扭曲的笑声,接着那笑声又变成哭啼,又变成低声的哀嚎。 但,他终是逃过了一劫。 他逃了一个星期。 第二个星期,某天,天空阴沉,浓云低得仿佛压到了教学楼顶。 陪伴初中、高中生们一同入校的,是片片轻柔的雪花。 这是特奥尔公国的初雪。 没有分量,入地即化,却象征着一个残忍生杀季节的到来。 那是中午,快上课的时候。 不管是在外面溜达回来,还是睡过午觉的学生都在做下节课的准备。 香奈儿又检查了一遍老师的讲台,看看有没有灰尘粉末,然后回到座位。 班里所有人都能看出来他们的班长最近心情不太好,不是因为有人惹到她了,而是因为她的闺蜜已经一个星期没有联系了。 所以这段时间,即使平常最爱顶嘴的路人也都老老实实的‘一个屁不敢放’。 另外,他们还发现一点:就是班长似乎就这件事而迁怒于转校生。 自从转校生来到这个班级以来,以路人为首没事爱找热闹的几个人专门分析了一番班长和转校生之间的关系曲线。 开学那件‘推到门’的误会将两人的关系直接拉到冰点,然后是一段平缓的上升期,直到秋季竞技运动会后达到最高点; 接着在欧阳项挑衅那件事后,两人之间的关系下降了一大截; 之后是时而平缓推进时而下跌,然后似乎又因为另一个女生‘暧昧’了一段时间; 最后,便是因为这件事而几乎又降到了冰点以下。 当然这只是男生们的无聊玩笑,其实不止对转校生,他们统计过班长和学校里每一位男生的关系曲线。 当然,如果这个班长是其他人的话,是不可能受到这种‘优待’的。 谁让她是香奈儿,是‘红发魔头’,是欧阳集团的二公子一心想要追求的女生呢? 说到欧阳公子,那个家伙最近也异常低调,显然是因为他们家老窝被人‘捅了’那件事。 关于那件事,每个人都在议论,却也都不敢当面议论。 话题扯远了。 香奈儿沿着过道走回自己的座位。 她在屋子里环视了一圈,看看谁还没回来,然后望向窗外。 就这一眼,让香奈儿突然停住了脚步,状态就好像猛地刹了个车。 最近座位的男生吓了一跳,战战兢兢地抬起头,以为班长发现了自己在下面看小说的小动作,结果却发现班长瞪大了眼睛瞅着外面,就好像发现了外星人一样。 接着,几乎从来不会大惊小怪的香奈儿惊叫了一声,然后转身跨过讲台上冲出了教室。 一屋子人好奇的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路人首当其冲站了起来,朝窗外望去,笑道:“哦。咱们班长的另一半终于回来了!” 周围的人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 只有一个人例外。 张豪。 他也听到了路人的话,但过了两秒钟才理解这句话的含义。 那一瞬,张豪脑中仿佛有一道雷电劈过。 张豪强忍着身体中愈演愈烈的颤抖将头扭向窗外。 一个打着伞的女生正走在通往教学楼的大路上。 不可能。 那学生打着伞,路人肯定是认错了。 香奈儿也肯定是看错了,那身影可能是任何一个人。 不可能。 但张豪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 没一会儿,他便看到跑出教学楼的香奈儿冲上了大道,在丁字路口抱住了那个身影。 雨伞掉落,那身影终于显露面容。 香奈儿没看错,路人也没猜错,那人正是…… 不可能,绝不可能。 张豪只觉得天旋地转,那感觉仿佛他不是坐在教室内的椅子上,而是正从楼上坠落。 他的脸也几乎完全失去了血色,脑袋上一阵阵胀痛。 不可能,不可能! 那种想要摧毁眼前一切的冲动又涌了上来,张豪拿出所有的意志力抵抗。 手中握着的圆珠笔直接被捏成两段,顾不及周围的异样目光,张豪冲出教室,跑进走廊尽头的卫生间,对着洗漱池开始呕吐。 不可能,不可能! 灵魂中一万个意志呐喊着。 但有一个原本懦弱的声音突然从黑暗中钻出来,潜入到他耳畔,低声问: ‘她真的……没死吗?’ 要说对春晓雨的了解,这个学校没有任何人会多过香奈儿。 她自认只看下半身,或者只闻气味就能辨认出哪个女孩是自己的闺蜜; 香奈儿的眼神也异常的好,从百米外光平走路和拿伞的姿势,甚至行进路线也能判断出来。 因为他们太熟悉了。 香奈儿扑向自己的闺蜜,大喊:“晓雨,你总算来啦!” 对好友的超热烈拥抱,晓雨没有回应,反而第一时间撑起了掉落的雨伞,然后才说,“啊。” 香奈儿抬头看了看闺蜜脸上有些尴尬又木讷的表情,笑得要哭出来。“臭丫头,马上上课了,先饶过你。但放学后你一定得跟我说说这几天你到底干了什么!” 接着,香奈儿拉着闺蜜就往教学楼走。 此时,天上仍淅淅沥沥下着小雪,香奈儿的肩膀被浇湿了。她撒娇般撅了撅嘴。 要是往常,她们两个都是撑伞的那个才会被淋到。 不过,现在,什么都无所谓了。 闺蜜重新出现在她面前便是对香奈儿来说最幸福的事。 她的表情也很快幸福了起来。 第714章 不同与酒 接下来的日子,对香奈儿来说,又恢复到了平常。 她不是不喜欢变化,不过在某些方面,永远不变化才是最好的,就比如说和晓雨的友谊。 在追问下,晓雨告诉她自己得了一场大病,在病床上躺了好几天。不过已经好了。 香奈儿也决定对晓雨不回自己信息和电话这件事不再追究。 她们仍一起放学,课间时一起在操场上溜达。 但平常中也存在些许的意外和不同。 下课时,晓雨从来没再主动找过她,每次都是香奈儿去晓雨的班级叫她。 体育课,晓雨也不去上游泳课了。她说她怕病情复发,要好一阵子不能下水。 晓雨也不想多走路,只想坐在台阶上打发时间。 晓雨的话突然少了一大截,也没什么有趣的玩笑和故事了。 而且,从神情中,香奈儿觉得她的闺蜜经常露出孤单的表情,即使有她陪在身边的时候也是。 还有一件事也在香奈儿的预料之外,不过却很乐意其发生。 自从春晓雨上学后,她就再也没问过转校生的事,甚至一度让香奈儿觉得无论之前发生过什么都无所谓了。 但偶然间的意外却又让香奈儿的这个想法产生了动摇。 其实之前,香奈儿也能看出来,转校生更加刻意的躲着她们了。 但毕竟学校就这么点大,她们还是撞在了一起。 这种情况,如果春晓雨不说什么,香奈儿肯定也不会说一句话的。 但香奈儿却盯着转校生的眼睛,然后看到了不可思议,甚至让人有些后怕的一幕。 转校生瞥了春晓雨一眼,就一眼,他就仿佛见到鬼一样,脸上立刻露出一种想压制但却没抑制住的惊恐表情,那脸色一瞬间就变了。 虽然转校生第一时间就走开了,但香奈儿还是注意到了他攥得死死的拳头,还有遍及全身的颤抖。 他在害怕什么? 而且不止转校生,她旁边的春晓雨也在害怕着什么。 啊—— 这种无法掌握离自己最近的真相的感觉让香奈儿恼火不已,只好选择再次质问转校生。 但这次她没采用之前那么压迫的手段,而是写了一张纸条放到了转校生的桌子上。 她确定转校生看到了,因为那是一大张书写纸。但是,她也确定对方选择了视而不见。 该死的臭小子。 这个班级还没人敢对她的问题‘视而不见’。 其他人也注意到了这个问题,于是他们更新了两人之间的‘关系曲线’—— 班长与转校生的关系已达到了历史最低值,正处于前所未有的‘冷战’状态。 而也就是这天,春晓雨第一次没和香奈儿一起回家。 …… 只要这条河仍在,别墅群就拥有无限风光。 绿茵,清水,静逸……这种环境,没人会放弃这种地方去他处。 别墅区内街灯耀眼,从一栋栋别墅内射出的室内光线将生息带给没有心跳和血液的水泥与金属。 只有一间除外。 这一间的昏暗灯光不仅没有将鲜活的气息释放给外面的黑夜,反而在拼命吞噬那些生机。 而那恰恰在这个时候一亮一熄的灯光也毫无规律与美感,仿佛像恶鬼的嘴在一开一合。 其墙壁内也早已腐烂不堪,远不如其外表那般高贵光洁。 如果趴在通风口或窗户缝隙前细闻,便能闻到一股腐臭而且混杂着酒精味的气息。 进到里面,会发现这味道更浓烈。 厨房里堆满了厨余垃圾和未清洗的碗筷,散发着一股股油腻发臭的味道,塑料袋和包装纸满地都是。 卫生间地上满是未清洗的污垢和肮脏的衣服。 客厅和通道各处散落着手纸、零食袋、啤酒瓶和啤酒罐。 有的空空的,有的带着半瓶液体洒了一地。 有干涸的,有尚未蒸发殆尽的。 总之,混乱不堪。 大厅灯没开,电视的光亮就显得异常刺眼。 屏幕上正播放着没人会看的销售广告,售卖的是机器,家用服务和防卫用的,都是经政府认证过的合格品牌。 一行行广告字从屏幕下方滚动,试图告诉观众这个牌子的公司也经营一些其他项目,其中就包括仿生假肢和人造器官。 因为这些信息会受到感官的抵触,所以主持人不会把它们讲出来。 而在电视那嘈杂的声音外,有一种声音有节奏而且清晰,那是一声声清脆的,玻璃碰撞的声音。 就在茶几和沙发之间的地毯上瘫坐着一个老男人,垂着头,头发湿漉漉的,浑身都湿漉漉的,就好像刚穿着衣服冲了个澡。 男人捏着瓶口,来回摇晃,瓶底撞着茶几,才发出那有节奏的声响。 男人面容憔悴,与之前相比仿佛在几天之内就老了十岁,目光呆滞,就好像失去了灵魂。 他因为过度的酗酒已经无法站立,精神也随时处在崩溃的边缘。 他裸露的左臂上布满了干涸的血渍和伤口,而造成这些伤口的水果刀就放在他触手可及的沙发上。 在男人仅存的意识中,他已失去了一切,没有活下去的意义了。 楼上突然发出了什么声音。 男人像受惊的老鼠一样蜷缩起身子,想抬头,却又不敢,眼神中挂满了绝望与痛苦。 一个人影从门口走进了客厅。 即使不看那诱人的身段,光听脚下那高跟鞋的声音,男人就能猜出来者是谁。 “不关门可不是好习惯。”女人晃着长腿从男人眼前走过,坐到对面的沙发上,翘起二郎腿,两指间一颗细烟飘着徐徐白烟。 男人愤怒、不甘,想要冲上去重新将女人压在身下,但他现在已没了任何力气。 别说冲上去,可能连走一步都会摔倒。 他突然想起那天女人瞪着自己的表情,胃里泛起一阵恶心。 他将呕吐物就吐在自己身侧。 吐了几口,胃舒服了,也恢复了一部分意识。男人张开嘴问,“你……来……干什么?” 似乎一股酒气从男人嘴里飘了过来,女人故作厌恶的在鼻子前摆了摆手,然后说,“来找你啊,酒鬼。” 要是平常,要是没发生这些事,他会立刻被女人放荡的声音诱惑住。 但现在,那做作的声音入耳,男人只觉得恶心。 他抬起拿着酒瓶那只手,伸出一根手指颤巍巍地指着女人,恶狠狠地问:“你——是——谁!” 第715章 死亡与温柔 女人笑着回应,“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谁。” 男人没理会女人的话,追问道:“你杀了他们,对不对?你从一开始就是在利用我,对不对!” 女人站了起来,走到男人身边,弯腰,用手捏住了那张憔悴的脸,抬起来。 男人即使神志不清,也仍对这种侮辱的举动表现出了愤怒,试图将瓶子挥过去。 但女人一把就打掉了他手中的瓶子,又狠狠捏了捏那张脸,挑衅的说,“没错,你说的都没错。怎么办呢,想惩罚我吗?” 突然间,男人的满脸怒容变成了卑微的哭求。“把女儿还给我。”他说,“还给我……” 女人皱起眉头,不知道男人在说什么。 不过她不想在这肮脏的地方再浪费时间,于是也表明了自己的目的,问道,“我是来打探关于陌帮的消息的。而且我没什么耐心,如果你知道什么,就全都告诉我。” 男人冷笑,“你没从他们那几个人渣身上打听到吗?还是说,你的魅力不够?” 女人用力将那凄惨的张脸捏到变形,男人惨叫。“跟我说说,你都知道什么。” “我不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男人用给那张变形的嘴说。 “随便什么都行。” 男人摇了摇头,也完全不想编点什么糊弄女人,只是说:“不知道。” 女人失望的摇了摇头,直起身子,掏出手枪,将枪口顶到男人的头上。 但换来的只是男人发疯般的低笑。“开枪啊。开枪!” 就在女人刚想扣动扳机时,却突然听到楼上传出了什么声响。 有人在上面? 女人能想到的只有男人的女儿,可这个男人刚刚不是还在说…… 一股邪恶的好奇涌了上来,女人准备上二楼一探究竟。 见女人转身的动作,男人突然哀求起来,“别,求你,别上去。我什么都告诉你!” 不过女人知道,此时再让男人开口,就只能听到满嘴的谎言了。 而且他越不想让她上去,她就越是要上去。 看着身后男人那扭曲悲伤的面孔,女人就觉得一阵得意兴奋。 女人边上楼梯边回头告诉男人,“我这枪里的子弹可有点特殊哦!如果一会儿我下来,你还没想好怎么回答我,可就要准备体会那种痛苦了。” 女人来到二楼,推开那只敞开一条小缝的门,走进男人女儿的卧室。 就在窗边,她看到那个女孩坐在自己的梳妆台前,后背映着透进来的月光。 在她进来前,屋内应该没有任何其他的光线——这么说这女孩就这么在黑暗中一直坐着? 女人觉得不可思议。 而更不可思议的是,在她走进的过程中,女孩根本没理会她这个陌生人,就好像失去了那部分危险的感知一样。 甚至当她的手扶在女孩的肩膀上时,后者都毫无反应。 但女孩说了一句话。“别……别杀他。” 可此时,女人已经对楼下那颓废的老男人完全没兴趣了,她现在所有的好奇心都在眼前这个奇怪的女孩身上。 女孩并不是无动于衷,也不是淡漠冷酷。女人想,那么这个曾经给她印象是温柔体贴的女孩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女人将头凑到女孩脸旁,也学着女孩的样子注视着眼前的梳妆镜。 星点的月光下,她只能看到她们两人模糊的轮廓。 眼睛只是黑漆漆的暗洞,根本看不清任何细节。但随后,女人便感觉到了什么。 敏锐的女人发现,女孩身上少了一股活着的气息。 女孩的心跳是那么微弱,肌肤是那么冰冷,刚才的语气又是那么毫无韵调。 女人开始抚摸女孩的脸颊、脖颈,穿过吊带揉捏肩膀,然后是手臂和前胸、后背。 接着,即使她那张向来冷若冰霜,对任何事都毫无波澜的脸上都露出了真正的惊讶。 “天啊。这真是……” 女孩开始颤抖。 女人后退一步,上下打量女孩全身,然后走近,脸上又恢复了那种常惯的戏谑表情。 “命运就是这么奇怪。” 她突然伸手打开了梳妆台的镜前灯,接着一把扯掉了女孩的衣服。 女孩惊叫一声,想捂住自己的眼睛,但双手却被女人牢牢抓住了。 “为什么不敢看?”女人质问,“这不就是真正的你吗?” 女孩一脸的痛苦和无助,她此时应该哭,但却流不出眼泪。 片刻后,椅子上女孩的身体开始不自然的抖动,从头,到身体,僵硬的如同木偶。 “哦。连身体都无法完全控制了吗?”女人不再惊讶。 她反而伸出了双手,试图压制住女孩的颤抖。 接着,她又想起一件似乎会非常有趣的事,于是从衣服中拿出一张照片,放到那双几乎已经无法聚焦的眼睛前,细声问,“这个男孩,你还认识,对吧?” 女孩身体的抖动更剧烈了,甚至剧烈到让人觉得那副柔弱僵硬的身体很快就会散架一样。 连女人也嫌恶的放弃了,后退几步离开了房间。 女人走下楼,拿出那把携带特殊子弹的手枪,但却意外发现男人已经没气了。 男人栽倒在沙发上,从手腕处流出了一大摊血。 女人愣了一会儿,似乎完全没预料到这种情况。 她的表情从稳定开始失控。 又一次! 女人愤怒又惊讶,开始四处打砸翻找。 一定有一些联系,有一些记录! 她从楼下找到楼上,从厨房找到书房…… 但她真的太不擅长找东西了,她只擅长杀戮! 最后,女人还是什么也没找到,并且意识到自己刚刚折腾出了很大的动静。 该死。她气冲冲大步流星走出去,甚至忘了自己落下了什么东西。 女人回到自己的酒店。 因为半路上打过招呼,所以浴室中的奶浴已经准备好了。 水温刚好。 女人褪衣进入蒸腾着热气的水中。 沉思,表情不甘。 明明这次已经很接近了。 那个家伙到底把你藏在哪里了?! 在一层接着一层的不解与无头绪中,女人放弃了。 她蜷起身体,沉入水中,任由疲倦与痛楚席卷意识。 经过会让人难以置信的屏息时间后,女人才从水面钻出来。 她长吸一口气,甩掉脸上的水渍,再次陷入沉思。 修长的,沾染过无数鲜血,杀死过无数生命的手指从水下浮起,抚摸着左脚踝处的纹身,那是一朵洛丽玛丝玫瑰。 此时,女人的表情有些凄凉; 接着,开始抚摸右手腕处的纹身,那是一颗黄色风信子。 此时,女人的表情又突然变得温柔。 那是外人从未见过的温柔。 甚至就连她自己,杀戮之狼,银狼,no.6,泰莎,不管是哪个她,都许久没见过的表情。 第716章 求助与决定 如果要用两个词来形容张豪每天的状态的话,就是无助与恐慌。 他无助,是因为这件事没办法跟任何人说,只能自己承受; 他恐慌,则因为经历了前所未有,不可能发生之事。 他是一名战士,能够分辨死与生的区别,能够辨认一个人在受了什么伤后,身体会失去活力的支撑,能够区分昏迷与……心脏停止跳动的区别。 离开那个深渊后,他曾反复问自己这个问题,就是少女——春晓雨,是否真的已经……死了。 每次的答案都本能的一致,绝不会错。 而之所以见到她上学那天出现了犹疑,也是因为巨大的震惊。 重回理智后,张豪又确信了一开始的想法。 所以,他甚至觉得自己见到鬼了,出现了幻觉。 但香奈儿的表现却又一次次击垮他,告诉他没有什么幻觉,他所经历的都是最真实的。 而当张豪第一次近距离看到那张脸,那张几乎和之前完全一模一样的脸,又产生了另一种状态:矛盾。 前所未有的矛盾,如同世界的黑白色彩颠倒了一样。 为了不让自己在巨大的压力下沦陷,张豪每晚强迫自己驱赶大脑中的想法与猜测。 冥想什么的已经不管用了,要么就是筋疲力竭到什么都来不及想便昏睡过去的奔跑,要么就是戴上耳机放纵自己不顾一切的游戏。 他脑中的弦每天都绷得紧紧的,让身体都疲惫不堪。 还不是那种酸胀的疲惫,而是一种无法呼吸的疲惫。 但紧接着发生的一件事,险些成为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这天,刚上完体育课,张豪急匆匆返回教室。 他之所以这么着急,一是想避开人群,二是害怕自己又会与那两个少女擦肩而过。 但他刚坐进自己座位,便立刻发现书桌抽屉中有一张纸,只是简单的进行了对折,而且仿佛被揉捏过,四角和中间堆满了褶皱。 一般这样的信息不可能来自女生,一想到可能是路人的恶作剧,张豪甚至松了口气。 他打开那张纸,三个毫无美感,而且完全不符合任何书法格式的大字赫然出现在眼前—— 救,救,我。 张豪砰得一下从椅子上蹦了起来,险些撞倒后面的书桌。 索性此时没人进到教室,否则见到他脸上的表情肯定会吓坏的。 就连张豪都忍不住想尖叫了。 如果这真的是恶作剧,他一定会让这该死的不管是路人还是谁付出他绝对想不到的代价。 但是,不知为何,连张豪自己都无法说服自己这是一出恶作剧。 反而,他觉得,这混乱的几个字正是来自那个少女,那个‘死而复生’的春晓雨。 救救她?张豪绝望的想,谁来救救我! 但这几个字的意思不是嘲讽,不是暗示,而是一种渴求、哀求,一种人身处绝境时不得不放弃尊严的求助。 其他同学也回来了,看到那些熟悉又陌生的面孔,张豪慢慢恢复了冷静,重新坐下。 他将那张纸揉成一团,塞进书包最深最深的角落,避免让任何人看到。 只有三个字,只有这三个字便已经让张豪魂不守舍了。 接下来的课程,甚至接下来一整天,他一直躁动不安,根本无法冷静下来。 就坐在张豪后座的香奈儿没一会儿便察觉到了转校生的异常。 但对香奈儿来说,这几天张豪的表现就从没正常过,她甚至都已经分辨不出此时的异常是不是‘正常’的异常了。 但总之,她根本没去管。 一直到放学。 就在香奈儿收拾书包准备走人时,转校生却突然转过身,拦住了她。 香奈儿知道张豪低着头是因为不敢看自己的眼睛,所以她更是咄咄逼人盯着对方的看了,然后冷冷的问:“什么事。” 张豪支吾了半天才开口,措辞也是犹犹豫豫,声音低的香奈儿几乎必须竖起耳朵才能听到。 “春……晓雨,她,这几天……你觉得,状态……” 香奈儿根本没耐心听完,照着自己的理解回答。“和你没关系吧。”他也注意到了。 张豪哆嗦了一下,想逃避,但又重新鼓起勇气问:“她……现在……在哪儿?” 香奈儿有个毛病,就是无论对任何事都无法完全狠下心。 眼见平时冷酷不近人情的转校生突然露出这副表情,表现出这种状态,她也没办法再那么拒人千里之外了。 她叹了口气,说:“下午就请假了。怎么?” 没想到,她刚好心回答完,转校生拎起书包就冲了出去。 香奈儿震惊不已,一脸怒容的喊着,“喂,你什么意思啊!我可是——” 后者已经冲出教室门,消失在了走廊的人群中。 香奈儿猛地将书包砸向桌子,宣泄一肚子怒火。 在班上的其他同学看来,她和转校生之间的战争终于就要爆发了。 回家的一路上,张豪反复思忖那三个字背后的含义。 她在向他求救。 这个求救是真正意义上的求救,还是另有所指? 她是因为被人挟持,被人利用,被人威胁,还是陷入了什么困境? 利用她的人是谁,困境又是谁造成的? 如果真的是这样,为什么不是向警方,反而向他求助? 他能帮她什么?! 但无奈,光是猜测,张豪根本无法得出真相。 这件事还没结束。 而要想结束,他知道自己必须再见春晓雨一面,而且是立刻,马上。 之所以这么着急,是因为不管是遐想也好,意淫也好,他从那求助中感受到了一股无法忍受的急切,那凌乱的字体和揉碎的纸张便是证明! 他今晚就要见到她。 去哪儿? 她家里。 张豪知道她家住在哪儿。 张豪先回到表姐家,准备了一番。 他带上了一把防身匕首,把藏在卧室里的那把枪组装了,又拆开,又组装上,放进了书包里。 但离开之前他又将枪拆开,分部件放进了书包的口袋。 以防万一,他想,只是为了以防万一。 张豪将自行车停到广场的非机动车停车位,又步行了十多分钟赶到江边别墅群。 电网围墙,高科技的侦察手段,频繁走动的保安。 一般人肯定找不到任何弱点。 张豪也是逛了两圈才找到突破口,隐匿了进去。 接着他一直潜藏在暗影中,避开摄像头,躲开巡逻的保安车队,逐渐朝那栋别墅靠近。 十九号,他不会找错。 第717章 门锁与黑暗 因为还没到深夜,别墅区内仍十分热闹。 有的家庭在后院的草地上烧烤,有的大人在陪孩子玩耍,有的人穿着跑衣跑鞋绕着宽敞的大道夜跑,远处还有在区内篮球场和运动场内活动的吵闹声。 张豪时而小心如鬼魅,时而故作平常的拐进某条岔路。 但大脑驱使他躲开一切有必要躲开的监控和目击,而这意识来自他身体中的一种本能——一股产生不详预感的本能。 不知是嘲讽还是巧合,这种小区让张豪想起了自己曾经的家,进而又联系到了危险与阴谋。 往往就是这种地方,这种是个人都认为不会发生任何意外的地方,意外就会…… 能发生什么? 张豪劝说自己,在这么安全的小区会发生什么? 接着,他发现目标已近在眼前。 奇怪的是,这栋别墅昏暗无光,而且与周围那些充满活力的其他别墅相比,它给人的感觉是并没有人在。 张豪知道春晓雨有时也会去奶奶家住。 那么他找错地方了? 一股冲动驱使着张豪赶紧离开,但他突然瞥到别墅的大门并不是锁着的,而是敞着一条几乎微不可察的缝隙。 也难怪那些保安绕了那么多圈都没有发现,张豪的眼睛与他们相比那就可以说是鹰眼了。 忘了锁门吗? 还是说是某种求救的信号? 真的要进去吗? 可能有更好的方式,张豪告诉自己。 救救我。 这迫不及待的语气驱使着他。 于是,张豪压了压帽子,扫视了一圈,穿过街道,快步走近。 他谨慎的戴着手套,所以不怕触摸什么东西。 他本想按个门铃,但那股冲动直接让他将未锁上的防盗门打开,侧身钻了进去。 没有警报,也没有陷阱。 他松开伸到背后紧紧握住挂在书包上匕首的手,将门又轻轻扣上。不过还是没上锁,他希望能保持一开始的状态。 接下来的一口呼吸,让根本毫无准备的张豪险些在当时呕了出来—— 一股腐臭的死人味道直接穿透骑行面巾冲入鼻腔,还混杂着一股闷热。 晓雨! 张豪立刻卸下背包,蹲在门口将枪的零件组装起来。 装入弹匣,拧上消音器,关闭保险,然后重新背起书包,起身,在门垫上狠狠蹭了几下鞋底,这才缓步朝黑暗中移动。 恶心感仍在,但没有刚才那么强烈了。 走出玄门没几步便是客厅,很黑,几乎什么都看不到。 张豪打开小手电,看到了一片混乱。 触目所及没有一盏灯亮着。而张豪也意识到,他越往客厅走,刚才那股腐臭的味道就越浓烈。 张豪先探头扫视了一圈大厅对面的厨房和餐厅,确认没有人潜伏后才转身面向客厅。 他看到了。 就在茶几和沙发之间的地板上躺着一个人,而这遍布四周的味道正是从那里散发出来的, 一个死人。 张豪靠近,小心地不让自己踩到干涸的血液。 他一只手端着枪,一只手打开手电照明。 一个男人,伤口只在手腕处,割腕的凶器就在那只手边。 自杀?他杀?他是谁? 张豪将照明的光亮移向死者脸部,赫然一惊,因为眼前这张被冻结的惊恐的脸和那晚抱走春晓雨那个男人一模一样。 这人是春晓雨的父亲! 张豪睁大眼睛,竖起耳朵,调动全身应对危险的感官。 别墅内安静得可怕,没有任何声音。 “晓雨。”张豪终于忍不住轻声叫了一声。 没有回应。 救救我。 这三个字又涌进张豪脑海。 张豪小心搜索起来,先是一楼,厨房,然后是卫生间、书房,另一间卧室,甚至杂物间。 没有人,一个人都没有,而且所有的混乱都似乎预示着这房子已经很久没人待过了。 “晓雨!”张豪又呼喊了一声。 仍是没有回应。 张豪沿着楼梯小心上到二楼。 他一直没有开房间里的灯,因为怕突然的光亮会引起外面人的注意; 用手电照明时,也很小心的尽量避开窗户。 但他脚步很快,因为很想确认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春晓雨到底在不在这里。 踏上二层,穿过正对楼梯的另一个休息厅,走进其后的走廊,在贴着一张壁画和柜子的尽头,他看到了一扇半掩着的门。 张豪紧张地抓了抓枪柄,用拿着手电的手慢慢推开了这扇木门。 他的枪就架在自己胸前,几乎做好了射击的一切准备,一旦有任何意外,他可能就会…… 什么东西倏然从张豪余光中闪过,又躲到了房间更深处。 张豪被吓了一跳,但却没有开枪。 因为张豪知道房间内空间有限,他必须确认对方是威胁才会开火。 张豪一寸寸挪进卧室内,后背紧贴着门框。 一步,两步…… 相比走廊和休息厅,小手电的光芒照亮卧室已经完全足够。 这是一间少女的卧室,有粉嫩的装饰和毛茸茸的布偶,还有一个梳妆台,床单和被褥也都是那种暖暖的颜色。 窗户周围什么也没有。 视野继续挪动,张豪逐渐将目光聚集在靠门这一侧的衣柜周围。 几秒钟后,他在床头柜和衣柜之间的角落看到了那个‘东西’。 那是一个体型娇小的人影,背对着他蹲在墙角,颤抖得仿佛刚从冰水中出来。 “晓雨?”张豪第三次呼喊少女的名字,他仍没得到回应。 但这次,不需要回应了,张豪知道蹲在那里无助又弱小的人就是春晓雨。 没有别人,张豪赶紧收起枪,走向那颤抖的背影。 他先让自己发出一些声音,以免惊吓到对方,然后不断呼唤少女的名字。 张豪突然想明白少女如此害怕的原因了,她一定是亲眼目睹了自己父亲遇害的过程。 他试图安慰对方。“别怕,晓雨,是我啊。” 走近,伸出一只手试图触碰少女的肩膀,轻声说:“你认识我的,我是张豪啊!” 突然,就好像张豪发出了什么骇人的声音一样,春晓雨突然蹦起来,以一股超出那身体的力量撞飞了张豪,然后跑出了卧室。 张豪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惊住了,以至于露出了巨大的破绽,被什么东西绊倒,摔在了门后。 这种破绽要是在战场上,就基本可以宣布死刑了。 “晓雨!”但张豪立刻就爬起来,追了出去。 第718章 机器与少女 少女步伐不稳,跌跌撞撞还没跑下二楼。 张豪一把在楼梯口前抓住了她的胳膊。“晓雨,我是张豪啊!” 但少女好像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继续挣扎,拼命地挣扎,甚至用指甲扣开张豪的手。 而也就在少女挣扎的时候,张豪也注意到了问题。 她有一部分肌肤并不那么光滑柔软,而且后背和肩膀上有几处明显的‘暗斑’。 是血渍吗?张豪不禁担忧的猜测。 但不及他仔细辨认,晓雨一把挣脱了他的手,却也因为用力过猛滚下了楼梯。 张豪三步并作两步跳下去,不顾自己摔倒,第一时间爬起来检查晓雨的伤势。 但他被眼睛看到的一幕吓到了,甚至击穿了他用多年的训练努力筑成的顽强防御。 只见,春晓雨正露出一副极度悲伤与痛苦,却就是无法流出眼泪的表情,而让这副表情更恐怖的,是她的眼睛在眼眶里打转,似乎完全无法控制; 嘴角边,涎水顺着那扭曲的曲线汩汩流下,反倒像是眼泪一样; 她的身体也在抽搐,而且是一种近乎机械般的抽搐,就好像被谁控制了一样。 少女开始拼命撕扯自己的身体。 说是撕扯一点也不为过。 她用手猛拽自己的头发,结果头发轻而易举被撕下了大片。 张豪注意到下面露出的头皮竟然是银灰色的! 晓雨甚至用指甲抓挠自己的皮肤,狠狠地抓,几乎要连皮带肉抠下来。 当那薄薄的睡衣因夸张的动作被掀起,张豪才意识到这肯定已经不是她第一次这么做了。 她身上遍布这种抓痕,几乎已经看不出一块好地方了。 而对那些伤口,没有治疗,没有消毒,没有清洗,伤口周围布满血渍和不规整的结痂…… 眼前的少女完全变成了一个陌生人,甚至可以说变成了一个…… 怪物。 张豪摇了摇头,忍住扭头跑开的冲动,抓住那胡乱挥舞的双手,大喊,“晓雨,晓雨,晓雨!看看我是谁!你怎么了?你到底怎么了!” 他叫了一遍又一遍,终于止住了春晓雨疯狂的动作。 他又盯着那正逐渐聚焦眼球,试图赶紧从里面抓住一丝人性。 几秒钟后,张豪觉得自己终于能看到对方了。“晓……晓雨?” 那双本来纯真的眼睛恢复了一些神色,似乎也看清了眼前的人;咬得青紫的嘴唇一张一合,似乎想说什么。 春晓雨说了第一句话。 “杀了我。” 张豪如坠地狱。 “杀了……我。”少女发出饱受折磨的声音。 张豪仍不知道用什么表情用什么语言回复,只能瞪着眼睛,跪在晓雨面前,露出一脸天塌地陷般震惊的表情。 春晓雨脸上的表情又痛苦起来。她说:“我已经……不是……人了。身体里,身体里都是机器。我的皮肤,有一部分没有感觉,无法哭泣,嗅不到味道,甚至,连意识我都控制不了! “有时候,我会感觉有两个自己。有时候,我会发现自己在后面,看着它替我动作。机械地进食,翻书本,穿衣服。有什么东西在我脑子里……啊——” 春晓雨又惨叫起来,身体再次开始出抽搐。“不,我不想让你看到我这样!让我死了吧,我看你拿枪了是吗?快啊!” “不!”张豪低吼着。“晓雨,晓雨,别冲动。不管你身体里有什么,那些都是维持你生命的工具。听懂了吗?有它们你才能活着,如果你这么想就……” “杀了我!” 张豪的话没起到任何安慰的作用,反而让少女更加痛苦。 不不不!他能做什么?他现在必须做点什么! 春晓雨硬挺着保持住了部分理智,突然问,“你看到我父亲了吗?他在房子里吗?我已经很久没见过他了。但他好像每天都回来……他在哪儿,你知道吗?” 张豪的表情也扭曲起来,他几乎从未感受过如此这般的折磨。 你的父亲就在这里啊,他已经死了你不知道吗? 可他没办法说出口。 天啊,天啊,天啊! “我不知道。”张豪最后说。 他不知道晓雨听没听到他最后这句话。 但少女已经捂住了自己的头。 “把它拿走,把里面的东西拿走!张豪,求求你,帮帮我吧!”春晓雨嘶吼着。 仿佛遭受了一道电流,少女浑身颤抖了几下,突然就那么停住了,眼球夸张地转了一圈后回到原来的位置。 春晓雨对着空无一人的空气说,“该写作业了。” “……” 但下一刻,她又抓狂起来。“不,不,滚出去,滚出去!别用我的嘴说话!” 挣扎。 张豪意识到了什么。 他推测眼前这一切可能是春晓雨的父亲干的。 从那灾难中带走女儿,找到私人医生,肉体改造成机械,甚至加装仿生神经链接。 这种连接会对大脑产生影响,甚至允许像机器一样通过神经传递完成指令。 张豪一直认为,这种改造会让人变成机器。 所以,眼前的少女,在他的意识中已经是一台…… 不! 张豪猛地摇头。 他有两个选择,但却已经放弃了一个。 他选择留在这里,目的就是要结束这件事。 一股冰冷突然流遍全身,让他产生了一瞬间的理智与冷静。 几乎本能的,张豪站起来,掏出了手枪。 第一次,他的枪口指的不是敌人,不是目标,而是一个手无寸铁虚弱无力,而且完全不能反抗的少女。 第一次,他拿枪的手这么无力,这么颤抖,这么犹犹豫豫。 “晓雨,晓雨!告诉我你不想死,告诉我!” 但他得到的回应只是痛苦的惨叫,别无其它。 晓雨又变成了之前的疯狂状态。 张豪不是虐待狂,不会因看到别人的痛苦而兴奋; 也不是那种滥施同情之人,不会因共情而影响自己的行为。 但此刻,他觉得自己几乎切切实实感受到了少女身心遭受的痛楚与绝望。 这种折磨远超切割刀和子弹给身体造成创伤时感受到的痛感。 也就是这痛苦让张豪意识到了自己的另一个身份。 他冷静的表情恢复了少许,握枪的手也不再颤抖了。 第719章 香奈儿与不速之客 消音器枪口正对着春晓雨在地上摇晃着的脑袋,扳机扣下就可以结束她现在所遭受的痛苦与折磨。 但这也意味着,她再也不能感受到任何让她觉得幸福的东西了。 她的父亲死了,她自己变成了这副模样,还有什么幸福可言吗? 重点是,张豪很少会考虑这种问题。 他判断一个人是否该死只取决于两点:是否是敌人,是否失去了活的意志。 此时,少女的表现显然属于后者。 但又一个问题困扰住了张豪:他真的有权力这么做吗? 在一遍遍的哭喊与求死声中,这个问题似乎不那么重要了。 张豪双手持枪,牢牢稳住准星,对准眼前漆黑的影子。 只需一枪,就能结束这一切。 他扣动扳机。 “别动!” 身后一声惊叫打断了张豪的动作,让他冻僵当场,甚至一时没听出发出喊叫的人是谁。 最有可能的是保安,那就糟糕了,他必须…… “你是谁!” 张豪没想到,事实甚至远比想象中更糟。 这一声惊慌的斥责显然来自他,或者说他们都熟悉的一个人,香奈儿。 为什么她会出现在这儿?而且还拿着一把枪! 惊慌、恐惧,非常愤怒。 “说话啊。你在干什么?你为什么要拿着枪对着她!放下!!要不然我就——” 张豪转身就跑。 有什么东西在他上楼梯的时候击中了他的肩膀,并不疼,甚至没什么感觉。 不过此时,他根本来不及猜测射中他的是什么,大脑已一片空白。 他大脑中的任务只有一个——赶紧逃离这个地方。 …… 香奈儿不知道转校生为什么会在放学时突然问那个问题,但她有一种预感,就是张豪会去做什么事。 而这件事是什么,她只能想到一个。 香奈儿决定,自己这次必须在场。 她先是打电话给晓雨的爷爷奶奶,在得知她已经很久没去两位老人家时,立刻赶往江边别墅。 之所以必须亲自去,而没打电话,是因为她不想让那两个人知道。 她当然不会像张豪一样偷偷摸摸,而是从正门登记进入。 香奈儿同样被小区内的热闹景象吸引,也同样疑惑于晓雨家的房子为何会昏暗无光。 到门口,她才想起一件事:如果春晓雨被约出去了,那她岂不是扑了个空? 没办法,只能先摇个电话了。 可香奈儿刚找到闺蜜的电话,便听到房子里传来诡异的声响。 她又走近了几步,确信声响来自别墅内。而且,似乎有叫声。 香奈儿心头一紧,担心是不是晓雨出了什么事。 她左右看了看,远处有人,但不是保安。 她拿不准该不该现在就向其他人求助,但知道自己必须进去。 刚走到门廊前,香奈儿便也意识到大门竟然没关死。 不祥的预感越来越重,她把心底那声呼救提到嗓子眼儿,随时准备吼出去。 香奈儿的手刚搭在门把上,便闻到了那让人作呕的味道。 她立刻开始干呕,幸亏晚上没吃完,否则全都要吐出去。 她又听到了挣扎声,这次夹杂着另一种声音。 不止一个人! 香奈儿心跳加速,又一心只想着赶紧确认情况,甚至将准备好呼救的那口气咽了下去。 她勇敢地拉开门,迈进了黑暗。 可能是因为危机意识让香奈儿警惕,或者是害怕,她一路低着头,就想找到点什么。 她真的就找到了。 在黑暗中,她看到了一个泛着微弱光芒,大多数人可能根本注意不到的东西。 她拿起来看,竟然是一把枪。 香奈儿当然知道枪是干什么的,也会用。每年的军训,她都是班里的神枪手。 未加思索,她本能地把它捡了起来,拿在手上,然后才问自己这东西为什么会掉在这里。 唯一的可能是闯入这栋别墅的‘不速之客’掉落的,她这么认为。 lucky。 香奈儿举起枪,知道这是自己唯一翻盘的机会。 你可要挺住啊,晓雨,我这就来救你! 香奈儿继续往里走。 紧张和迫切让她几乎忽略了催人作呕的味道,也忘了检查手中的枪是否已经上膛,是否有子弹,保险是否已经关闭…… 接着,她看到了那位不速之客。 只有背影,什么也看不出来,但似乎能辨认出他背上背着什么东西。 除此之外,就是手中拿着枪。 而那枪口正对着的就是她的闺蜜——春晓雨。 后者倒在地上,显得非常痛苦,就好像刚受到折磨。 一股怒火涌了上来,几乎烧尽了恐惧。 香奈儿开始朝‘不速之客’怒吼。 而当他逃跑时,更是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事后,当香奈儿问自己扣动扳机的理由时,她才发现不是什么冲动和不理智——她当时其实很理智, 只是想要报复而已。 香奈儿的确扣动了扳机,但却没听到枪声,而是一种更短促更尖锐的声音,就像某些机关发射飞镖的声音。 但不管如何,香奈儿追了上去。 她追着闯入者到春晓雨的卧室,亲眼见到‘不速之客’从窗户跳下去了。 他的动作很快,一眨眼便在香奈儿的视线中消失了,而且竟然没引起任何其他人的注意。 该死! 香奈儿咒骂一声,赶紧回去查看闺蜜的状况。 但她刚走出卧室,便听楼下传出一声惨叫。 “爸爸——” 香奈儿提着心顿了一秒,加快脚步,几乎是蹦着下到了一楼。 香奈儿看到春晓雨的身影不知什么时候爬到了茶几边,正抱着什么东西发出呜咽的声音。 这声音那么奇怪,是她从未听到过的哀嚎。 “晓雨,怎么了,晓雨?”香奈儿看不清,于是走到墙边,摸索着灯的开关。 “不,不,别,别开灯!”一声惊惧的尖叫。 但已经晚了,香奈儿已经打开了灯。 而当光芒将眼前的事物反射入眼的一瞬,也将前所未有的恐惧带进了香奈儿的灵魂。 第720章 被命中与神经毒素 隐蔽,躲藏。 除了战斗之外,这可能是张豪最擅长的技能了。 所以,即使在落荒而逃的过程中,他也能保证自己不被发现。 他逃出来了,而且确定没被看到正脸。 但根本不值得庆幸,他刚刚经历的是自己造就的灾难。 而且,他来的目的本是要结束这一切,但结果却根本天差地别。 没有结束,没有进展,他只是看到了真相,但却对真相带来的后果无能为力。 他甚至开始对自己最后那决绝的决定后怕起来,不敢想象刚刚要是真的开枪了会怎样。 一想到这些,张豪就开始浑身颤抖。 后背肩胛骨上的伤口一阵冰冷和酥麻。 他不知道香奈儿用什么击中了他,总之不是子弹。 威力不太大的电击,还是让人短时间内绵软无力的麻醉弹? 这两种都是市面上买得着的女性防身武器,香奈儿有一个并不过分。 张豪从原路逃出小区,翻过保护护栏,走上河流堤坝上的绿地。 这一片树林和草地是城市内的保护景观,一直都是禁止入内的。 张豪只要沿着这条路走,就能躲过大部分的人流和监视。 但他越走越慢,脚下越来越沉,终于,他停下了。 不是因为走不动了,而是一股瘙痒感正从后背遍及全身。 张豪开始抓挠身体,甚至靠在树干上摩搓后背。 但瘙痒难以抑制,愈演愈烈,竟是变成了被蚂蚁啃噬的痛楚。 这痛楚从一开始星点的爆发,变成某个局部的阵痛。 张豪觉得不对劲,认为自己可能要向别人求助。 他开始往护栏外走,但却一下子栽倒在地。 他挣扎着爬起来走了几步,却又跪到地上。 那瘙痒转成的痛楚已经遍及全身,随之而来的是一股醉酒般的无力感。 张豪不觉得自己是被什么草丛里的毒物咬到了,原因只能想到打进他身体里的东西。 香奈儿,你干了什么…… 越来越痛苦。 一双高跟鞋突然出现在眼前,张豪甚至都不知道它是什么时候接近的。 陌生人吗? 张豪抬起头,黑暗中看不清对方的脸,但却知道来者是一个身材修长高挑的女人。 张豪想,她是看到自己受伤了才来的吗? 不,更大的问题是,她是怎么发现自己的呢? 女人开口了。“呦,小子,你这是怎么了,是要死了吗?” 虽然张豪的脑袋在嗡嗡作响,但仍是听出了声音中自然的做作。 这极具辨识力的声调属于no.6,杀戮之狼。 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说话啊,小子,别让我太尴尬。” 说话?你没看到我现在的状况吗? 该死的丑女人!即使现在张豪都忍不住咒骂。 那双高跟鞋绕着张豪走了一圈。 女人在张豪面前蹲了下来,可笑的说:“告诉姐姐,你是……肚子疼吗?” 他现在浑身都疼。 “你……为什么……在这儿?” “我说我偶然路过你信吗?” 这个女人的话无论什么时候听都带着一丝狡诈,张豪无法判断真假。 女人的手突然伸出来捏住了张豪的脸,毫无分寸。“你的脸色不好啊,no.23,是不是……中毒了。” 毒?! 张豪大惊。他从没往这方面想过。毒……毒…… “告诉姐姐,你现在是不是觉得很胀,而且,浑身的肌肉都好像要痉挛一样?” 张豪盯着那双泛着狡诈月光的眼睛,心中涌起一股极度的不安。“你……为什么……会知道?” “因为你的确中毒了。”杀戮之狼站了起来,俯视着张豪,说:“不过你知道你中的是什么毒吗?” 我他妈哪里知道!张豪怒吼着。但他只能在意识里大喊。 “你要……干什么?” 要么救我,要么滚! 张豪尝试站起来。 每一次小动作,肌肉都会传来想象不到的痛楚,就好像所有细胞都在突然之间远超负荷了一样。 但他还是站了起来,虽然步履蹒跚的好像耄耋老人。 所有状态都在愈演愈烈,完全没有丝毫缓解的迹象。他需要治疗。 但女人接下来的话却让张豪不得不停下来。 “可惜。只有我能看到你是怎么死的了。” 愤怒。 愤怒不是因为女人的粗语,而是张豪突然意识到,这个女人绝不是凑巧出现在这里,她一定早有预谋。 什么预谋?跟踪自己? 不可能。 张豪突然又想到了让他如坠地狱的那间房子,一个可怕的想法从脑子里冒了出来。“你……杀了那个男人?” 杀狼诡异地笑了起来,然后故意露出一脸不高兴。“你又在污蔑我了。那个男人是自杀,我能证明。” 张豪猛地就要扑上去,却差点被几根树枝绊倒。 而女人躲都没躲,因为她知道张豪的力气已经所剩无几了。 她果然和这件事有关! 愤怒蔓延。 如果他不是现在这个状态,拼死也要向对方讨个说法。但如今,张豪几乎无法自保了。 “就是,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吧。”杀狼事不关己地说,“你不想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吗?” “我不想,滚!”终于喊了出来。 但杀狼的怒气只持续了一瞬,便又恢复了之前的玩笑表情。“别骗自己,你肯定想的。难道你不想知道自己因何而死吗?” 死……女人两次提到这个字了。 难道他真的会死,就因为莫名其妙被什么东西射中了? 张豪冷静了一些,真的开始思考自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呼吸急促,心脏前所未有地狂跳,身上所有的骨头甚至连牙齿都在颤抖。 还有,就像银狼说的,他的肌肉在痉挛,就连眼皮都是。 到底是什么? 一张嘴突然凑到了张豪耳边,低语道:“姐姐告诉你,是神经毒素。” 听到那个名词的一瞬,张豪的眼睛像受惊的河豚一样鼓了起来,甚至一时间不知所措。 让他陷入犹豫的是他根本不相信女人说的话,但对方却言辞咄咄,语气就好像破案时的侦探。 神经毒素……张豪一度认为它只会出现在地下室黑帮折磨叛徒或者审问敌人时,出现在某些最变态的人手中。 你现在告诉他射入他肩膀的东西是这个,而且‘子弹’来自香奈儿手中的武器,张豪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的。 第721章 家与张梦洁 “不信?可惜。”杀狼遗憾的说,“人们都说告诉一名战士他的死法是对他的仁慈。我已经这么仁慈了,某人却不领情吗?” 张豪不想再听到女人说的任何一句话了。 他继续蹒跚前行。但越来越费力,很快便又跌倒了。 这一次,张豪没有立刻爬起来,因为身体被剧痛扼住了。 他依靠用力抓挠土壤和草根获得安慰,以转移身体用在牙齿上的力道,甚至巴不得将树根卷起塞进嘴里了。 但不能那么做,那女人仍在背后看着他,像看笑话一样。 他在战斗中已经输给她了,不能再在这里屈服。 什么神经毒素,她只是在危言耸听,想让他跪地求饶而已。 他绝不求饶。 “随你吧,小子。如果你求我,没准我会可怜你,然后帮你打个求救电话。虽然那些医生可能救不活你,不过没准会稍微减轻你的痛楚。” 女人接着说,“哦。我突然想到另一件事:你不是很喜欢帮别人减轻痛苦,喜欢成全别人吗!可你知道吗?你替别人减轻的痛苦,最终都会回到你自己身上。今天,我倒想知道,谁来成全你呢?” 张豪仍没有做半点回应,甚至紧紧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发出痛苦的呻吟。 “喂,真的会死哦!”杀狼从身后喊着。 这也是张豪听到的最后的清晰的声音。 他本有机会求助,向路人大喊,或者干脆拨打急救电话。但不知为何,越痛苦,他便越想独自忍受。 这不是倔强,而是一种想要救赎的感觉。 就好像人们都知道人死不能复生,错事酿成也无法倒退,却为何总要忏悔呢? 因为想要救赎,想要挽回。 而唯一的方式,便是承受痛楚与苦难。 张豪跌跌撞撞在本会让他如虎添翼的暗影中,而这些暗影,如今却要成为葬送他的坟墓。 痛苦越来越无法忍受,但张豪却在想,这些都是他应得的。 相比他犯下的罪恶,这痛苦不值一提。 这是清算,是时间无形的报复。 可当他忍受不了时,又在想为什么不能一头扎进地狱,就好像他没受够痛苦,地狱的大门不肯为他敞开一样。 唯一的例外是,张豪没有迷失方向。 他现在想去的地方只有一处—— 家。 …… 张梦洁从微醉中惊醒,就好像被人泼了一盆冷水。 她抹了抹脸,就好像水滴真的存在一样,但手上只有她的涎水。 女人直接在衣服上擦掉涎水,站了起来。 她心脏跳得异常的快,不是因为那一点酒精,而是因为一种担惊受怕的感觉,就好像身边发生了某些不好的事。 张梦洁赶紧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衣服和床单,没有任何问题。 那么问题在哪儿? 张豪! 她看了眼时间,十点三十。 还早,那小子不可能这会儿就睡觉。 虽然知道张豪不喜欢别人探查他的隐私,不喜欢被人打搅,但为了安抚自己心中的不安,张梦洁仍是不自觉地朝张豪的卧室摸去。 她走在门口呼唤张豪的名字,没有回应。 在打游戏? 又将耳朵小心贴在门上窃听,也没有敲打键盘的声音。 嗯—— 张梦洁忍不住敲了敲门。 仍没有回应,就好像房间里没有人一样。 在楼下? 女人下楼,开始在房间里呼喊张豪的名字。 但屋子就这么大,她找了一圈,最后确认张豪不在屋子里,而是偷偷溜出去了。 张梦洁一边生闷气,一边怀疑张豪这么干肯定不止一次了。 女生这个时间还在外面家长是肯定不会同意的,男生更是没什么好事。 犹豫了好久,张梦洁还是打了一个电话过去。 接着是第二通,第三通…… 始终没有人接。 半个小时后,她又打了第七通,第八通,第十通,仍是没人接。 张梦洁甚至都想报警了。 但这会儿就报警显然太小题大做了。不过她也根本坐不住了,拿起钥匙就想到外面找找看。 但奇怪的是,张梦洁竟然没推开自己的家门,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堵在外面。 张梦洁顶着什么将门推开,而当她看清堵门的‘东西’后,立刻惊叫一声,因为那正是趴在台阶上的张豪。 女人赶紧将人事不省的张豪抱在怀中,第一时间还以为这小子喝醉了酒。 但当她看到那张脸,又叫了一声。 那是一张扭曲的脸,铁青发紫,血管暴突。 张豪正因身体内某处巨大的痛苦而撕心裂肺,但张梦洁却完全不知道那是什么。 她掀开张豪的衣服查看,却没有找到明显的外科伤口。 中毒了吗?过敏? 张梦洁正常的推理着。 不管如何,她要赶紧将表弟送到医院。 可女人刚把张豪费力地抱起来,什么东西却从后者身后的书包里滚落下来。 而当女人看清那东西后,瞬间就呆住了。 一个高中生怎么会有这种危险的东西?没人会真的相信这只是玩具吧? 但张梦洁还是强忍着巨大的惊惧将张豪抱到了副驾驶位上,将座椅靠背调到最下,让张豪能躺在上面。 张梦洁挣扎着,启动了汽车。 她打开车内灯查看张豪的状态。 痛苦似乎已经达到最大化,甚至眼角,鼻腔都开始有鲜血溢出了。 而她也不知道张豪到底忍耐了多久,以致让那痛苦都凝固在他的脸上和身体上了。 几秒钟后,张梦洁做了一个决定。 她直接开动还没预热好的汽车,不顾自己未消化的酒气,加速驶上街道,驶出小区。 导航面板上的目的地也不是医院,而是她的实验室。 半路上,张梦洁还给自己关系最好的宅女同事打了一个电话,以一个月的午饭为诱饵将后者从窝里骗了出来。 当宅女同事询问她到底是什么事时,张梦洁只回答说,‘要命的事。’ 她一路狂飙,除了没闯红灯,没当着交警的面超车外,其他违反规则的事几乎都干了,最后甚至比早上更快到达了实验室。 实验室大楼中只有二层有几盏灯亮着,可能有其他单位的科研员正在加班。 剩下亮光的地方便是门卫室。 宅女的同事正在停车场出口等着她,好像还穿着睡袍,在夜风中瑟瑟发抖。 当看到张梦洁竟然背着一个人站到自己面前时,同事的嘴咧开得能塞下一个灯泡。 第722章 实验室与检验 “人体试验? ”宅女同事惊讶地问,“终于……终于要跨越道德和伦理的限制了吗?”不知为何声音中还带着一丝期待与渴求。 “不,这是我表弟。”张梦洁迈开步子,决定边走边说。 “他怎么了?生病怎么不去医院?” “不是普通的病。”张梦洁只能这么回答,她不能说她不敢把他送到医院。“好像是中毒了。” “那不更应该去医院……” “不是普通的毒。” 女同事赶紧凑过去翻了翻张豪的眼皮,用手机照亮又看了一圈脸和身上,说:“和吸毒过量的症状有点像。” “他不可能吸毒的,相信我。”张梦洁笃定地说。 两人靠近实验大楼。 但她们不可能背着一个人瞒过楼内的保安和大厅的监控,也没有后门钥匙。 但既然是自己的实验室,那么无论如何都是能进去的。 利用眼熟的关系,宅女同事吸引了两名保安的注意力,让张梦洁趁机躲开监控偷偷潜上了二楼。 将张豪放到实验台上,关上门后,两人才松了口气。 这回她们可以毫无拘束地自由行动了,整间实验室,甚至这一片长廊都是她们的‘战场’。 两人习惯性的穿上实验服。 张梦洁进入里面的工具室取出各种医用设备。 她们的实验室与市内的好几所医院都有合作关系,时常会接收到一些特殊病人来这里进行神经治疗,因为这里有几乎是全世界上最先进的探测设备,比医院里的不知道要高级多少倍。 张梦洁先将抽血工具递给了同事,接着又钻进工具室推出了更多东西。 她出来时,宅女同事已经完成了抽血,并且走到房间西角的血液检测台上进行检验分析了。 血液一部分扔进了螺旋自动分析器,一部分则送到了显微镜下。 “谢谢。”张梦洁激动的说。 “咱俩,甭客气。”同事忙得头也没抬。 张梦洁将氧气面罩套到张豪头上,为后者持续输送一些氧气,接着又打了一剂强心剂和一个可以减缓痛苦的药剂——不管如何,现在让他保持活着是最重要的。 当张梦洁端回一盆热水时,终于看到张豪脸上冻结住的痛苦表情减轻了一些。 她接着剪掉张豪的衣服,为他擦拭身体,寻找伤口。 张梦洁皱起了眉头。 问题仍没有丝毫缓解,她能感受到张豪的每一寸肌肉都在颤抖,整个身体都开始泛出青紫,就好像不断有血液从血管中溢出。 “快点,快点。”张梦洁不自觉地哭求着。 “你说的没错,不是毒品。”女同事说。 “那是什么?毒蛇吗?” “不。可能根本不是什么……一般的毒。”女同事摇着头,有些犹豫的说,“我有一个猜测,但却……” “快说啊,谁还比你懂吗?!” 女同事立刻说,“还记得咱们之前检查过的那名工程师的尸体吗?叫釜山……什么的那个。” “釜山丹?” “对。我觉得这男孩……你表弟血液和组织的状况,跟那时我们检测过的病毒……有点像。” 张梦洁手中轻柔的湿毛巾愣生生脱手了。 她缓缓转过头,不可思议地望着同事。 ‘有点像’,这个词在他们实验室基本就意味着肯定。 因为即使是推测也并不是空穴来风,它一定是由于观测目标符合某种之前已被验证过的特征。 张梦洁还记得那天的情景,当那具尸体被运进来时,整间实验室的人都大吃一惊。 要知道他们可是跟人体打过不知道多少交道了,甚至对彻底烧焦的人体做过研究。 但她们仍是对那名工程师的惨态不忍直视。 而当她们解剖那具尸体后,更是惊讶不已,仿佛被刷新了认知。 那名工程师的直接死因是枪伤,但要只是这点,就不会被送到他们这里了。 在身体内部,工程师一多半的神经都断裂,确切的说,好像被某种东西蚕食了。 不只如此,细胞壁破裂,细胞被损坏,大片肌肉组织坏死; 区域从肩膀散开,甚至扩及到了骨髓。 她们不知道是什么东西造就了如此惨状。 总之,那种病毒直接作用于神经系统,破坏身体免疫机制,摧毁细胞壁,甚至可以穿透血脑屏障。 她们还不知道这东西的名字,研究者和制作方式。 但却相当清楚一点,就是这东西的研究者绝对是个天才,毫无疑问,也是个疯子。 而这种病毒,就是专门用来让人感受真正的痛苦的。 她的同事说张豪中的‘毒’就是那种东西。 不是好像,就是。 一瞬间,所有专业素养和科学知识烟消云散,仿佛被谁偷偷藏起来了。 张梦洁完全不知所措,只能惊慌地询问同事,“我该怎么办?” 宅女同事赶紧走过来抓住张梦洁的肩膀,试图宽慰她。“冷静,丽。首先,我们必须确定我的猜测是否正确;其次,我更想知道这个男孩怎么会招惹到这个东西!” 对第二个问题,张梦洁无法给出答案。 她低头看着躺在实验台上那个孩子,有一会儿竟觉得无比陌生。 而女同事也没准备深究这个,理智催促她必须立刻验证。 “来帮忙,洁!”宅女同事催促着,暂时接过了行动的主导权。 经过了一系列的忙碌和准备、检验。 十分钟后,她们得出了结论:这个男孩身体中的病毒和釜山丹身体中残留的一样。 病毒正一点点蔓延至张豪全身。 张梦洁直接哭了出来,因为她知道她们没有解药。 而没有解药就意味着她们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看…… 女人直接瘫倒在实验台下,所有的理智都不见了。 她的同事第二次见这个女人如此快速地崩溃,上一次也是因为一个男人。 她赶紧提醒张梦洁一些被痛苦情感遮蔽的现实。 “……这次的剂量很少,病毒的扩张速度很慢……我们可以先用某种方式减缓它的扩张,然后再找到方法……” “可我们没有方法,我们没有解药!” 张梦洁哭喊着。 “不,我们有。”宅女同事说:“虽然还没实践过。” 第723章 手术与警方 抽泣声停下了。 张梦洁抬起头,像个突然想到玩具放在哪里的孩子一样呆呆地说:“那个模拟方案!” “没错。”宅女同事说:“你忘了还是你提出来的?” “但我们还从没实践过!”张梦洁说。 “的确。因为我们还没找到一个可治疗的合适的目标。”女同事说。看着试验台上的男孩。“但现在……我们有了。你把他带来不就是这个意思吗?” 没错,张梦洁脑海里从一开始就萌生的念头越来越强烈,那就是只有她们能救他。 “看来我一开始猜得没错。”宅女同事说。这回可没有半点期待和渴求了,反而认真地问,“问题是,你……忍心把他当成……小白鼠吗?” “你还有别的办法吗?”张梦洁问。 宅女摇了摇头。 “你认为还有别的地方能救他吗?” “不,我觉得,现在,最起码是现在,全世界只有咱们这里能够救他。” “和我想的一样。我们需要很多东西。”张梦洁的头脑开始绘制蓝图。“我们需要把他搬到手术室去,我们需要血袋,我记得他是a型血。还得看看血库里这种血够不够……” “够的。昨天刚补充过。”宅女也进入状态。“这些先不着急,因为我们这里都有。我们现在需要更重要的一样东西。” “什么?” “人。”说完,宅女就抄起了电话。“别犹犹豫豫了。我告诉你,咱们两个人不可能干成这事。而且不把王哥叫来,到时候你敢操刀?修复技术还是雅姐更有经验吧?……” 宅女说了一大堆,张梦洁找不到任何能反驳的地方,但她仍担心这么做会带来什么后果。 不过张梦洁没有被迟疑绊住脚步,两人一边将张豪抬进了急速冷冻舱,一边启动了手术室,准备各种工具。 三十分钟,另外三名同事一同赶来了。 他们乘坐一辆车,在车上就收到了宅女的短信,所以抵达实验室时,已经了解了基本情况。 二话没说,三人立刻全身消毒,穿上手术服,走进了手术室。 “情况危急,啊?”王哥走到手术台前,看着趴在手术台上的高中生。 “王哥,周生,雅姐……” “什么也别说,我们也什么都不会问。”王哥说,“既然进到这里,就是来做手术的。方案。” 张梦洁赶紧说:“我之前设想的那套……替换神经和肌肉组织……” “了解。周生,媳妇?”雅姐是王哥的妻子,平时在实验室他是绝对不会这么叫的。但此刻,情况危急,他似乎也忘了规矩。 “我已经读过了。”周生说,“我一会儿负责打副手,谁需要我就说话。”周生这个年轻小伙是全能专家,谁的什么事他几乎都能搭上手。 雅姐说,“我觉得那方案是目前唯一可行的方案了。我刚看了一下,神经损伤还在可修复的程度,要做的话我们就得快点了,这种病毒对低温的耐性比大多数的都要强。” “我们不已经准备好了吗!”王哥转向张梦洁。“但手术前有一句话我们必须说明白,凡是手术就有成功失败,要是万一失败了……” 张梦洁立刻垂下了头,这件事是她一直不敢想的。 雅姐立刻瞪了自己丈夫一眼,将其推开,安慰道,“我们先做。至于结果,咱们就听天命,好吗?” 这个成熟女人的话向来鼓舞人心。 张梦洁立刻点了点头,恢复了力气。 “周生,时间。”王哥喊着,拿起了手术刀。 “十一点四十五分。”周生回应。 “好。十一点四十五分,手术开始。”说完,男人操起手术刀切向张豪的后背。 …… 另一边,二十公里外的江边别墅小区内,人群躁动不安地低语着。 今晚,对这个小区的所有人来说都将是一个不眠之夜。 警车涌进了他们的小区,接着是救护车,最后是一群政府内专门处理对机器或机器犯罪的探警。 人群很想知道他们的隔壁或者说邻居发生了什么,但警方很谨慎,早早拉起了警戒线,并且完全没什有虚张声势,大张旗鼓的意思。 这群人专业、低调,询问人时也精挑细选,并且结束后都要提醒绝不能对外声张。 但过了一个小时,警方才明白唯一的证据就只剩下那个高中女生的证词了。 屋内发现的脚印证实了高中女生说的话,这间屋子除她之外的确有其他人闯入过。 但却是两个脚印,而少女说她只见到了一个人。 出于目击者情绪的不稳定,警方也只能将得到更多信息的机会留到明天或是以后。 现在,这群人能做的就是尽可能的收集更多的证据,看看刀柄上是否还有其他人的指纹,两名受害人身上是否还有其他致命的伤痕; 他们还要再看几遍监控录像,以确认没有遗漏什么; 还要搜查房间的每个抽屉,每个角落; 还要打探别墅主人近期的行踪,接触对象与通话记录; 当然,他们还有一件更难的事要去做,就是将这惨剧告诉两名远在郊外的老人,并希望两个老人在听到消息后,不要立刻崩溃。 不过在现场,香奈儿却已经彻底崩溃了。 光是强忍住嚎啕大哭,便耗费了她所有的力气。 面对警方的问询,也只能给出零星的回复。 还是在父亲彼得·拉克的阻挠下,警方才不得不放弃继续追问。 之后,少女再也没说过一句话。 彼得将自己的女儿搀扶上车子,得到允许后便第一时间离开了现场。 他知道警方还会来找他们,但只希望不要太快,先让女儿忘掉眼前的绝望和悲伤。 但真的能忘记吗? 彼得·拉克透过后视镜看着那呆滞无神的眼睛和极度惊惧后留下的苍白颤抖的面容,根本找不到一句话来安慰。 甚至,要不是他的女儿就坐在后座上,他自己可能也需要一点安慰。 可能是太害怕,太需要第一时间得到依靠了,香奈儿是最先给他打的电话。 彼得·拉克第一时间赶到现场,那时,香奈儿就已经深处绝望的深渊了。 第724章 父与女 作为父亲,他从没见自己的女儿露出如此惊恐悲伤的表情,就好像一时间所有的不公和针对全都施加在这个柔弱的少女身上一样。 他听女儿不断呼唤闺蜜的名字,瘫坐的身边还有一滩呕吐物,显然才从胃里被挤出来没多久。 彼得·拉克想知道到到底发生了什么,于是准备走进别墅。 香奈儿拼命拉扯他的裤子,不想让他进去,但他还是进去了。 灯就是开着的,老男人第一眼便看到了悲惨的现场。 他认识的女孩脖颈上插着一把匕首,而女孩的臂弯中,还躺着一具惨白的几乎已经开始腐烂的男人的尸体; 鲜血染红了沙发、地毯和周围的瓷砖,还有那两人的身体。 面对这种惨剧,即使连一个成人也绝对会第一时间挪开眼睛跑出去。 但仍迫使彼得·拉克多看一眼的原因,便是死去女孩头上和身体上并不属于人类本身的部分。 那之后,彼得冲出去紧紧抱住了女儿,让她远离现场,远离那来自地狱的味道,然后给警方和急救中心都打了电话。 当接线员在电话里提前询问更多信息时,彼得·拉克将看到的一切描述了一遍。 光是重新描述就已经让老男人感觉有些不适了。 如果不是警方要求他必须在现场等待,他当时就会将女儿抱回车上,然后立刻回家。 巡逻的保安是第三个看见现场的。 他们看到了这对不安的父女,于是上前询问。 而当其中一个资历尚浅,但看起来无所畏惧的保安从事发别墅内跑出来时,彼得意识到这个年轻人也要吐了。 不过当年轻保安看到这对父女,愣生生将那股想要呕吐的感觉憋了回去。 然后,警车便开进了小区。 …… 开回家的中途,他们停了一次车。 因为香奈儿实在忍不住想要吐出去了。 也顾不上什么文明仪态了,彼得直接让女儿吐在了路边的草坪上。 香奈儿一边呕吐,干呕,一边嚎哭。 她已经没力气抵抗了。 但即使如此,彼得仍是找不到任何一个词汇来安慰自己最在乎的人。 可能是因为他就不擅长安慰别人,也可能是因为他觉得自己不可能安慰的了女儿。 亲眼目睹自己最好的朋友惨死,那感觉可能就好像从另一个视角得知自己已经死了一样。 这位无奈老父亲能做的,只是安抚地拍打着女儿的后背,减轻她此刻的痛苦。 回到家,彼得将香奈儿抬到了沙发上。 后者已经筋疲力竭,连眼睛都睁不开了,但却还是在抽搐啜泣。 彼得明白这种感觉。 当他没办法阻止妻子离开去另一个世界时,从身体中涌出的就是这种感觉: 想要赶紧发泄痛苦和悲伤,哪怕那负面情感可以把自己掏空也在所不惜。 彼得·拉克走进厨房,打开冰箱拿出橙汁,甜的东西可以增加幸福感; 另外,虽然知道安眠药这类药物对女儿不太管用,但他仍是碎了半片进去。 闭上眼睛是抵御悲伤最好的手段,这常识连小孩子都知道。 但等老男人走回去,却发现女儿已经倒在沙发上睡过去了。 而即使已经闭上去眼睛,快速进入了浅眠,少女的身体仍在不自觉地颤抖着。 彼得·拉克是多想把女儿紧紧抱住啊! 但他克制着,只是在女儿身上盖了一层薄毯,然后守在一边。 不知道守了多久,老男人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而他之所以惊醒,是因为差点歪倒在女儿身上。 香奈儿终于不再颤抖了。 彼得也甩了甩脑袋,重新振奋了一下精神,然后轻轻走进书房。 他泡了杯茶,保证自己一直清醒。 天快亮了,所以他不能睡觉,因为等女儿醒了,他希望自己就在身边。 …… 一声尖叫打断了彼得正在执笔报告的手,他急忙放下笔冲了出去。 香奈儿蜷缩着身体靠在沙发上,看到自己的父亲跑进客厅,立刻扑了上去。 她想说什么,想哭喊什么,但嗓子已经沙哑到发不出声音了。 “我知道,我知道,奈儿,什么也别说。”彼得·拉克安慰着。 午饭前,警方预审员就来了。 彼得·拉克没有拒绝她们。 他觉得,长痛不如短痛,与其在遗忘中感受剧痛,不如在持续的痛楚中消化阵痛。 她们决定就把询问地点设在客厅,警方也很通情达理,派来了两位女性。 彼得的确发现,当女儿看到对面坐着的是两名同性时,脸上紧张的表情舒缓了一些。 笔录中,女预审员又询问了昨晚问过的问题,目的是想确认昨晚香奈儿在惊惧后说过的话准确无误; 接着,又问了许多新问题。 香奈儿嗓子发不出声音,有时会用书写来回答预审员的问题。 每写一个字,少女的手就要颤抖一下。 而直到预审结束,香奈儿已经虚弱的满头大汗,连笔都握不稳了。 彼得知道自己女儿为何如此勉强自己的原因,是因为一股本能的倔强,不希望在陌生人面前展露最真实的脆弱,这点和她母亲那好强的性格特别像。 警方的人走时,香奈儿却突然问了一个问题,她想知道案件调查的结果。 但彼得知道,正常来讲,这种案件的调查不会在一天之内就得出结论,而且处于对死者信息的保密原则,她们也不会告诉她。 果然,两名预审员摇了摇头。 但就在她们离开彼得·拉克的家门时,其中一位却突然停下,转身对香奈儿说,“我们不知道闯入者对他们做了什么,但单从武器和受害人身上的指纹来看,所有致命伤口应该都是他们自己造成的。别告诉别人。” 说完,她们便立刻离开了 这便是女人的温柔,彼得想,有时候只有真相能打开某些心结。 香奈儿又哭了,但这一次,声音中不再有那么多惊惧与战栗了。 彼得点了外卖,虽然没有丝毫胃口,但他仍是鼓励女儿吃下去了一些,他自己也是。 接着,父女俩就坐在客厅中,各自沉默着。 香奈儿眼眶中的泪水已经变成两条细流了,但这一条细流是无论如何也挡不住了。 不知道沉默了多久后,香奈儿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爸爸,我看那个人,拿枪……对着晓雨。” 第725章 结果与返校 是的,彼得知道,这是女儿在口供中强调得最多的一句话。 他也知道女儿为什么会这么强调。 善良的人总希望罪恶有罪恶的源头,他们更想看到有人会为错事承担后果,而且会祈愿那个承担后果的人不是家人、朋友,不是和他们一样善良的人。 彼得知道自己女儿心中有一个地方藏着她认为的真相,但至于这真相是否是真正的真相,可能却并不在乎。 女儿心中认为凶手就是那个闯入者。 “但你没看到他开枪,不是吗?”彼得·拉克说。他必须秉持……客观。 香奈儿的手紧握起来。 她在回忆,并且强迫自己不要因回忆而再次沦陷。 而且不止如此,她还在挣扎着什么。 片刻后,香奈儿再次鼓起勇气告诉父亲,自己其实隐瞒了一些事情。 彼得·拉克惊讶。 他惊讶的不是女儿隐瞒了什么事,而是她竟然能瞒过那两名专业的预审员。 要知道,刚刚熬过的那口供中,那两个官方人员问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你还记得什么吗?还有什么要说的细节吗? 而当时,香奈儿也多次表明自己什么也不知道了。 彼得甚至想笑,但却明白现在肯定不是时候,于是问,“是什么事?” 接着,香奈儿将自己在门口捡到枪,然后朝那闯入者开了一枪这件事告诉了自己的父亲。 这一次,老男人完全不想笑了。不过也没有恐惧,反而惊讶占了绝大部分。 “真……真的吗?”彼得·拉克几乎从来不会质疑女儿,除非在一些必须明确是非有无的事情上。 香奈儿盯着自己父亲的眼睛,十分认真地点了点头。 是真的。 “可……可那把枪呢?”彼得又问。 香奈儿摇了摇头。“我出来的时候……不知道把它扔到哪儿了。但我确定它应该就在房子里。” “但警方却没找到!”彼得之所以这么惊讶,是因为他知道警方一定会进行地毯式搜索的,利用某些仪器,几乎是可以做到连头发丝都不会放过,所以怎么可能会漏掉一把枪? 刚刚来的那两人也完全没提这件事,说明警察的确没找到它。 他相信女儿说的话,所以,意思就是,一把枪凭空消失了? 不可能。 “这……” “我知道无法理解。”香奈儿低声,“我也想不清到底为什么。就好像……好像又有人把它拿走了一样。” “喂,闺女,这话可不能随便说。”彼得的语气带着些许严厉。 “我知道,我知道。”香奈儿捂住了脸,似乎又被痛苦的回忆纠缠住了。 彼得以为女儿又要崩溃,但他没想她自己挺了过来。 香奈儿犹豫了一会儿,然后释放般的说,“我想去看看她了。” 老男人知道女儿说的是谁。“啊,有时间我们就去。休息两天,不要上学了。” 香奈儿点了点头。 提到学校,她突然又想起另一个人,那个转校生。 他知道晓雨已经死了吗? 他知道晓雨遭遇了什么吗? 这时香奈儿才想到,除了刚才那些之外,其实还有一件事没有搞明白,而她本来就是为了想搞明白这件事才会去那里的。 如果按照正常的逻辑,转校生一定会在她之前到达春晓雨家里。 他也见到了吗? 应该不可能。 要问一问吗? 香奈儿的手几乎抓到了电话,但还是放弃了。不是怕听到什么答案,而是害怕对方问起什么问题。 现在,任何有关她闺蜜的问题,香奈儿都无法回答。 一个星期后,香奈儿在两位老人那里听到了警方的调查结果。 他们没有找到香奈儿口中那名闯入者的踪迹,虽然的确发现了脚印。 但他们能够解释死者的身体状态(特指女孩)。 他们调查了春晓雨父亲的行踪,发现他事发一两个星期前和一个私营医疗团队取得过联系。 这个团队隶属某个医疗设备生产厂商,这个厂商的另一个主要业务便是出售人造器官。 他们了解到,当男人将自己的女儿送到那里时,女孩已经受了很重的伤,甚至可以说当时已经失去了生命体征。 在男人的强烈要求下,医疗团队对女孩进行了手术改造…… 听到这里,不管是老人还是香奈儿都已经听不下去了。 香奈儿听不进去,是因为她听到了那个词——改造。 她反感这个词汇,因为它说的就好像她的闺蜜是一台……机器一样。 警方又提出了另一个悬而未决的问题,他们在男人的手机里发现了多条对同一个号码的通话记录,但对这号码的调查却遇到了困难。 另外,通过询问男人的一些朋友,他们还得知在差不多半年前,男人交了一个女友,如果有相关的信息,警方希望男人的家人能够及时提供。 但老人没有什么信息能够提供。 最后,死者家属得到了暂时的结果,警方认定两名死者是自杀,因为不管是凶器上还是身体上的伤痕都是他们自己造成的。 虽然残忍,但警方必须讲出事实。 因为这事实不是凭空猜测,而是通过综合所有证据论证出来的。 当然,结论也可以被推翻,但前提是必须搜集到新的决定性的证据。 他们目前还没有。 两位老人在警方面前强装镇定,但当警察们走后,他们再也控不住了。 三个人抱在一起又哭到筋疲力竭。 香奈儿重返学校。 这一次,她什么也不在乎了。 校长,包括春晓雨的班主任都找香奈儿谈过话,和她约定对春晓雨死亡的真相闭口不谈。 如果有人问及,就说她转校了。 是啊,再好不过的借口了。 但香奈儿多希望它能成真。 哪怕以后只能在网上相见,也比阴阳相隔要好得多啊! 但是,已经没有机会挽回了。 在课堂上,香奈儿强迫自己不去回忆这几天发生的事,因为只要一想到,眼泪就会不自觉地掉下来。 她已经脆弱得如同一张纸了,任何一丁点的力道就能把她捅碎。 转校生又请假了,听班主任说还是生病。 不知为何,香奈儿一点也不觉得奇怪,就好像她早已认定他不会上学似得。 第726章 香奈儿与噩梦 放学前,班主任魏莱希望香奈儿今天能先替她将这几天的课程卷纸送到张豪家里,她说自己本准备去家访的,但实在抽不开空,所以只好麻烦一下班长了。 香奈儿应该拒绝,她本想拒绝,最后却还是答应了下来。 不知道为什么。 转校生的家和她的家不在一个方向,要去必须绕一圈路。 半路上,香奈儿甚至有机会让另一个同学帮她带过去的,但却还是一步步走了过去。 敲门。 开门的是一个三十多岁(应该)的女人。 女人带着一股知性美,笑的时候和班主任一样温柔。她自称是张豪的表姐。 “他真的……生病了,是吗?”香奈儿有些犹豫的问。 张梦洁愣了一下,但随后好像觉得自己读懂了少女的话,笑着说:“是啊。别看他身体那么好,反而更容易生病呢!上次的感冒没好,又出去得瑟。洗澡完直接吹空调啊,睡觉不关窗户啊,总之就是傻到觉得自己身体是铁做的那种。你知道吧,男孩子都这样。” “啊……啊。”香奈儿点头应付着。“他……他……”支支吾吾的就好像某些话不好意思说出口一样。 但哪里是不好意思,只不过是那些问题她知道不能去问本人,只好在这里满足一点无法抑制的冲动。 “话说,你是来看望他的吗? ”张梦洁问。 “啊?不不不。我只是……”香奈儿把书包里的卷子递了过去。 女人接过厚厚的资料,感叹一声。“老师果然好严格啊!连休息的时候都不忘催促我们小豪学习。你告诉她我收到了,等那小子能起床,我就立刻让他看这些东西。” 能起床?什么病病到连床都起不了了吗? 还是说,是某些重伤…… 倏然间,那段她扣动扳机击中闯入者的画面从记忆中浮现。 没有惨叫,没有创伤,她到底射出了什么东西? 不是子弹,不是电击,难道是飞镖之类的吗? 还是说,带着剧毒的暗器? 别这么想,香奈儿摇了摇头,那是闯入者无意丢掉的东西,里面更可能装的是麻醉弹之类的。 因为闯入者如果在办案的时候被发现了,那么让目击者昏迷肯定要比杀人灭口更好一些。 “香……奈儿?”张梦洁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 香奈儿抬起头,疑惑对方为什么会知道自己的名字,结果发现是因为自己胸前的校牌忘记摘掉了。 “还有别的事吗?” “不,没有了。”香奈儿赶紧说,“我走了。打扰了。”她礼貌地弯腰致谢后,便立刻转身离开。 “等等!”女人突然喊道,然后又小心的问,“这位女同学,你是……张豪的朋友吗?” 该如何回答?“啊,啊。”能说不吗? “太好了。”张梦洁由衷地笑着,露出两个酒窝。“我们家小豪果然也能交到异性朋友呢!” 香奈儿不得不回以微笑。 “慢走。” 香奈儿终于能离开了。 她松了口气,但同时也冒出了一个疑惑。 这个疑惑是直到看到女人最后那个笑容后才真正成型的。 一开始,她只是看到了,却没察觉到。 女人的笑容是虚假的,是伪装的。 那笑容看似温柔,但实际上却是在驱赶她; 女人一直堵着门,是因为不想让她进去。 女人在隐藏什么,在保护什么。 又是异想吗? 香奈儿加快脚步。 她该回家了。 天色渐暗。 而现在,香奈儿最不能忍受的便是被黑暗笼罩。 …… 空洞的眼睛,丑陋的面容; 枪、火花、鲜血; 朱红的液体,血液中的巨兽…… 混乱的事物与情景在脑中碰撞,交织成一幅幅鲜血淋漓的画面。 而这些画面再扭曲、混合、成型,构成了他的记忆。 其中某些,甚至是从最深层钻出来的。 这些回忆被放置得太近,就像一片尘封数十年的光盘,岁月磨伤了它的盘背,播放时,只剩不连续的片段。 但即使这不连续的、模糊的画面,再度涌入脑海也让人惊恐万分。 那些被他摧毁的机器又重新组合了起来,被他杀死的人也都重新站了起来。 不同的是,人的身体坚硬的仿佛铁块,机器的身体倒柔软的像是一滩水银。 随后,那滩由机器化成的水银竟是附着到了人类化作的坚硬铁块之上,两者结合后变成了一个银色的恶魔。 一个个银色恶魔朝他涌来,手里拿着武器。 而他,躺在一块石碑上动弹不得。 他的身体被分解,却感觉不到一丝痛楚。 接着,他惊恐地意识到,从他身上伤口中流出的不是血液,而是蓝色的机液; 他皮肉下的也不是有血有肉的内脏,而是被金属包裹的机械装置。 最残忍的一幕出现了。 他被分解了,却没死,而是亲眼看着自己的身体融化成水银,附着在其他‘人’的身上。 他连死都没办法死了。 张豪惊叫一声,从床上醒来。 但这一次,他是孤身一人了。 房间内有很浓的消毒水的味道。 他身上也是。 不过张梦洁又很快从屋外跑了进来,脸上复杂的表情立刻变成了纯真的担忧。 女人立刻坐到张豪枕边,温柔地抚摸着少年的额头,然后说,“抱歉,姐姐来晚了。” 又是那句话。 “天啊!”表姐苦笑,“你都不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吧?” 张豪摇头,他的确不知道。 “你中毒了。”表姐说,“晕在门口,要不是我出去找你,非得被野猫叼走不可。” “然……后呢?” “我把你送到医院了啊!”表姐的话中带着一丝责备与惊讶。 潜在意思是:要不还能去哪儿? “医生直接给你开了个大手术,给你排毒,据说过程跟刮骨疗伤差不多。不过都是微创手术,所以你看不到什么伤口。” “……” “你知道自己运气多好吗?你捡回了一条命。” 张豪当然知道。 但就这?不是神经毒素吗?不是根本无法救治的病毒吗? 冷笑,那女人果然骗了他。 接着,张梦洁欲言又止,改口问:“饿了吗?” 张豪点了点头。 “表姐这就给你做吃的。”说完,女人离开了房间。 第727章 思考与振作 没有问一个本应问的问题:他是怎么中的毒,那晚出去干什么了。 就和之前那次一样,表姐看出了什么,但没追问。 上次可能还能糊弄过去,但这一次,张豪认为绝不可能了。 表姐一定发现了某些能揭露他另一个身份的事实。 张豪突然想起了什么,那把被藏在书包里的枪! 他看到书包就放在远处的写字桌上,但他够不到。 他在两个月不到的时间里大病了两次,身体更加虚弱不堪了。 但相比之前遭受打击的那次,这一次更多的是身体上的虚弱。 是的,他的精神没那么崩溃了。 就好像经历过一次之后有了经验了一般,不那么恍惚,仿佛有了抗体。 多么悲哀啊! 用悲伤当做抗原,激起身体对痛苦的免疫力。 该是多么无助才能用这个当做麻本不仁的借口; 又该是多么脆弱,这段时间才任由这些负面情感击溃自己的内心。 之前那冷酷无情的面具难道是假装的吗? 不,不是假装。 他只是大意了,只是太多的将自己代入了另一个角色,而这个角色之前是不存在的。 不过也正是因为不存在,所以才轻易穿透了他的防线。 不会再这样了,张豪突然就下定了决心。 不管如何愧疚,不管多么后怕,他都不会再那么无助了。 就从这时开始,张家开始转变,冷静下来。 一方面是他自己的意志,另一方面是表姐故意不提的通融。 一个女人都能忍受住无法得知真相的痛苦,他又怎么可以再继续这样下去呢? 表姐端来了热粥。 有意思的是,张豪发现这热粥的味道和上次几乎一模一样。 表姐的厨艺完全不会进步,但他的觉悟会。 她不问,他就绝不会说。 隐瞒也好,欺骗也罢,都无所谓。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必须弄清真相。 那间别墅里到底发生了什么,香奈儿手中为什么会有一把武器,那个银发魔女又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张豪?” 张豪赶紧收敛起那股戾气。 “还是很疼,是吗?”张梦洁担心的问。 张豪点了点头,然后说:“我能问个问题吗,表姐?” “你说。” “人,能死而复生吗?” 他以为表姐一定会立刻给出答案,但没想女人却犹豫了几秒才说,“我觉得不能。” 是啊,绝对不能。 那披着‘水银’的都只是怪物而已。 表姐离开的时候突然想起什么事,指着张豪写字桌上的另一堆东西说,“看到那些备课笔记和卷纸了吗?” 张豪点了点头。 “你们老师叫一个女孩送过来的。让你务必看一看。哦,对了,是个叫做香奈儿的女生哦。” 提到这个名字,张豪差一点忍不住颤抖。“她……还说别的……什么了吗?” “没有哦。”表姐又探进半个身子,忍不住坏笑。“你希望她说什么呢?” “没。”张豪尴尬地摇了摇头。 “好。要是累了就继续休息,有精神就下来走走。医生说需要知道手术有没有什么不好的影响。” “好的。”张豪答应道。 表姐走后,他迫不及待地下了床。 没有头晕目眩的感觉,无力感占了大半部分。 他先是翻找书包,在里面找到了那把手枪。还在原来的地方,但他知道表姐肯定已经看到了。 平静中,张豪慢慢将枪械重新拆分,藏回角落。 他再次打开电脑,搜寻信息。 江边别墅群的一起人命案,死者两名,被判定为自杀。 张豪毫不奇怪。 而在‘夜市’贴吧中,尽管流言蜚语同样漫天,但却没人将这起命案和前一阵子地下酒吧的火灾联系起来。 也说得过去,能亲身经历两次灾难的,可能只有他一个人。 自杀,也就是说他没在慌乱中留下什么证据。 他没开枪,但春晓雨还是死了。 她自己结束了自己的性命吗? 觉悟,还是绝望? 或许两者都有吧。 而表姐的回答更让张豪确信,春晓雨在地下室那火灾与废墟中已经死了,她没有再死一次。 下一个问题则绞尽张豪的脑汁——杀戮之狼为何会出现在那里。 是因为一直在跟着他吗? 这个论点很有说服力,但却不切实际。 如果真的跟着他一路,他怎么可能一直都没发现! 恰巧因为别的事出现在那里? 张豪绝不相信。 他笃定地认为那女人绝对和这一系列事有关系。 但是,找不到她在哪儿,不知道她究竟是从何时将手伸进来的。 但他必须要搞明白。 张豪知道自己一个人不行,期间所需要探取情报的方式肯定会超过他的能力。 需要帮助。 张豪小心地打了一个电话,他知道这个电话自己早该打了。 “喂,小子,你又失踪了几天。”是二哥鄙视的声音。 “抱歉。”张豪说,“我想让你们帮点忙。” “这两句话连在一起是我最讨厌的组合。”二哥无奈地叹了口气。“什么忙?” “在这之前,我想告诉你们一件事,所有人。” “哦。行啊。不过今天有两个人不在。”二哥说。 “那就改天。等人齐了,你告诉我,好吗?” “好——”二哥拉长了声音。“希望你的故事够精彩,小子。” “啊。绝对够。”张豪挂断了电话。 头有些晕,张豪要转移一些思路了。 他翻开香奈儿送来的备课笔记,无意扫了几眼,竟不由得惊讶起来。 要知道,张豪之所以能跟上课程,能完成课后作业,甚至一些时不时的小考,不完全靠抄袭,更多的则是依赖邮箱里的那些笔记。 没错,仔细想想,可能已经有十年了。 每个月,他都能收到四封邮件。 虽然时间有时不定,但基本上一个星期一封。 邮件中的内容也十年如一日,除了一些知识点和笔记外,总会带一些人生领悟。 那位家庭教师对多年前恩情日复一日的报答着实感动了张豪。 他也的确从其中学到了许多道理。 第728章 坦白与海豚 其实在一开始,就是张豪刚上学那阵,在无意间对比了课程和邮件后,便发现两者竟然意外的十分相似。 不过那时他没多想,只当是巧合。 因为他知道那位家庭教师也在教授高中的课程。 所以,既然大纲都差不多,那么授课内容和邮件中的笔记相近一些也实属正常。 但今天,当在一堆资料里亲眼看到班主任的授课笔记后,之前的正常变得不那么正常了。 眼前的笔记不管是字体还是分段,甚至包括批注方式都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 张豪下意识打开自己的邮箱,又打开上个星期的一封邮件。 然后翻开班主任的笔记到对应的日期。 接着,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他发现两者之间几乎不能用相似来形容了,简直就是一模一样的。 连顺序,解释,甚至每一句之间的标点符号都相同; 重点知识点的划分方式也都是一样的——用‘*’号和下划线标注。 过了两分钟,张豪终于明白了,他明白自己多次考试这么顺利的原因了。 不是因为邮件中的知识点恰好覆盖了测试的内容,而是测试中的题目全都来自这些知识点。 那位报恩的家庭教师,就是他现在的班主任,魏莱。 他竟然才发现。 张豪放松的笑出了声。 两天后,海豚哨站,张豪将这些天发生的事讲了出去。 他当然过滤掉了一些细节,比如那晚春晓雨和他说了什么,少女坠落后的惨状,别墅内的对话。 他强调的是那银发魔女出现的时机和缘由是多么奇怪,还有他同学手中的那把枪,那发带毒的子弹。 他没有隐瞒自己的伤势,以及昏迷了两天动了手术的这个事实。 但他说只是一次排毒手术,没有伤筋动骨,虽然现在浑身没什么力气,但以他的身体机能,用不了多久就会恢复。 如预料般,六名海豚无不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像盯着外星人一样看着他,甚至可能会觉得他吃错药糊涂了,产生了幻想。 但当他们冷静下来后,立刻开始了毫不留情的批斗。 他们的批斗完全合理。 因为张豪作为一名特派员,可以说,他的生命已经不是他自己的了,最起码不完全属于他。 不管是在战斗中,还是休息时,海豚都有义务去保护特派员的安全,不惜以牺牲自己为代价。 所以,强哥他们是绝不会容许张豪随意浪费自己的生命的。 一开始将每天的报到延期为三天就已经是他们能允许的极限了。不过看来,他们还是大意了,给了这伪装的高中生太多的自由。 解场的是彬姐,她卷起账本给另外几个大男人头顶一人一棒,用凶恶的眼神提醒他们: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然后,唯一的女性转身抱了抱张豪,温柔的说,“姐姐不知道你这些天遭受了这么多苦。抱抱。” 没等怎样,彬姐眼眶就红了。“其实,你完全可以跟我们说的,我们是你最强的后盾,不是吗?所以,你想让我们做什么呢?” 张豪说,他想让他们帮忙查清杀戮之狼,no.6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我就知道!”毒舌琼吐槽,“你小子放不下那个女人。哼哼。”他头顶又被敲了一下。 “的确很有问题,不是吗?”彬姐继续帮张豪说话,“我觉得那女人绝对有问题!” “你确定不是因为你上次……受的伤?”二哥问出了别人没敢问的问题。 彬姐轻蔑地瞥了二哥一眼,从眼神中释放出的寒冰甚至让后者打了一个激灵。 女人说:“我的确记着那一刀呢,但我决不会为了自己公报私仇。这件事上,我是真的认为那女人绝对有问题。 “不管是那女孩手中为什么会多出一把武器,而且张豪进去的时候没有发现;更重要的是她出现的时机,以及说的话。 “小子,你说她知道那个女孩的父亲是……自杀,对吗?” 张豪点点头,他清晰的记得那句话。 “你看,绝对有问题。”彬姐说。 琼又说:“问题可能是的确有问题,那女人光看着就有问题。但是,这算是任务吗?” “肯定不算啊!”二哥提醒。 “都这时候了还管什么任务不任务!咱们特派员的生命受到了威胁,作为海豚难道没有必要查清威胁的源头吗?强哥!” “呃……我认为彬说的没错。”强哥终于开口了。“但我们今晚暂时不讨论这个问题。张豪,我看你累了,先回去吧。” 其他人都没说话。 张豪说了句‘谢谢’,离开了哨站。 特派员走后,海豚们才继续讨论。 他们确认了一遍所得到的信息。 轮子哥问,“可我们能做什么?” “从现在的局势来说,我们能做的不多,因为我们还没找到方向。”冷静谨慎的强哥说,“我们不知道该从哪里入手。除了张豪,没人去过现场,没人参与过这件事,没人知道任何内幕……” “老大,等等。”二哥像学生一样举起手。 “你说,举个屁的手。”强哥不耐烦的说。 “我觉得我们有方向。” “在哪儿?你不会想说让我们直接去找那魔女吧!”彬姐赶紧问。 “当然不是,我有病啊。”二哥立刻阐述。“我的意思是警察局,他们肯定已经收集到不少信息了。我们只要把它们‘借’过来不就行了?” “好主意。”彬姐想了想说,“还有什么比拿现成更方便的?” “我们的老本行啊!”琼喊着。 “别阴阳怪气。”看样子彬姐今天就是站定张豪了,谁都敢怼。 “话说,我们是不是太惯着他了?”二哥问。 “惯着?”彬姐惊讶道,“救你命的时候是谁惯着谁啊!” 接着一顿劈头盖脸的攻势,直接将二哥从椅子上打到了地板上,直到二哥求饶才结束。 强哥叹了口气,“这活我们接,就照小二说的办,从警察那里下手。但是,彬,你要告诉那小子,从明天开始规则变了,他每天晚上放学后必须第一时间汇报行踪。 “还有,图图,你辛苦点,给我看住那小子,有什么情况及时汇报。无论从哪方面来说,咱们的这个特派员都是最特殊的。明白吗? “他绝对不能出事。” 第729章 墓地与问答 山上墓地 彼得·拉克带着香奈儿来到他的妻子,少女的母亲的墓地前。 本来,他们一年会来这里两次。 一次是在她的生日,一次是她的忌日。 今天这一次是香奈儿要求来的,因为她突然觉得自己太想念母亲了。 母亲的墓碑仍是周围最整洁的,看起来会让人觉得欣慰。 香奈儿刚到,便看到欧阳项正准备离开。“啊。今天就你……” “家母的忌日。”欧阳项对香奈儿随时都能笑出来。 “就你自己吗?”香奈儿还是知道欧阳家有三个男人的。 “啊,就我自己。另外两个……呵,忙得很。” “无论多忙也……”香奈儿住了口,知道自己多嘴了。 欧阳项无所谓的摇了摇头,眼神立刻带上了关心和宠溺。“你呢?” “我和老爸一起来的。” “我没看到叔叔。”欧阳项朝少女两边和身后瞧了瞧。 “他不在这边。”香奈儿朝另一个方向指了指,“在和老朋友叙旧呢。” 她知道自己的父亲每次来都会到那里看一看,有时是几分钟,有时只是瞥几眼。 她不知道那里葬着谁,父亲也从没告诉过她。 可能是对她来说无关紧要的某人吧。 “香奈儿。”欧阳项关切的开口。“晓雨她……真的转校了吗?” 香奈儿一下子伸手抓住了自己的衣领。“啊,对,她……她转学了。” 那手攥紧又松开;露出失落的表情,又振作起来。 “不过无所谓。在网上也能看到。我们……时不时就会在网上聊天的。哈。” 谎言。 “是啊,网络可真是太方便了。”欧阳项说,“没关系,奈儿。只要你想,不管她在什么地方,跟我说一声,私人飞机也行,专车也罢,我都陪你去看她。随时都有时间。” “谢谢。”香奈儿由衷的说。 她有时真的分辨不出眼前这位公子哥是纯情还是倔强,追求她到底是为了内心,还是只是想证明自己。 她需要安慰,可能光来自父亲的还不够,所以才必须到这里来。 香奈儿知道如果自己想,就一定能从这个男生那里得到安慰,这安慰可能是大多数女孩梦寐以求也求不到的。 但她忍住了。 因为想得到安慰,她就必须告诉对方真相。 但她已经撒了谎。 谎言的副作用之一就是让撒谎者必须维持住撒谎时的状态。 否则,如果让谎言不攻自破,那么之前鼓起勇气违背自己人格的行为不就毫无意义了? 欧阳项还想说什么。 彼得·拉克从远处走了过来。“你好,欧阳公子,来看母亲吗?” “是啊,叔叔。”欧阳项不失礼貌的回应,甚至有点小紧张。“你们……你们也是……” “当然。要不然来这里做什么啊!”彼得的轻松语气缓解了一些尴尬和紧张。“怎么,我……打扰到你们了?” “不不不,完全没。我正要走。”欧阳项说完就离开了。 彼得看着欧阳项的背影说,“也不容易,不是吗?他们家……公司怎样了?” 香奈儿摇了摇头。“我还没来得及问。” 彼得点了点头。“嗯,我说,丫头,你有时候是不是对他们……太严格了?” “啊?”香奈儿没听懂父亲在说什么。 “就是说啊,你母亲当年要是也像你这么挑,那可是无论如何都轮不到我的。” 香奈儿终于懂了,翻了个白眼,奚落了几声。“我只是觉得现在不到时候。而且,老爸,你当年没那么不堪吧?即使现在也有……” 香奈儿住了嘴,因为她看到父亲的表情已经专注起来。 男人那双常年写作与做实验的粗糙大手搭在女儿的肩膀上,给她灌输温暖和力量。 香奈儿依靠在父亲怀中,她再也忍受不住了,眼泪簌簌地落了下来。 少女抽泣着,质问父亲: 为什么人那么复杂,为什么人那么愚蠢,为什么人那么善变,为什么人那么脆弱…… 为什么人会贪婪,甚至不惜付出巨大的代价; 为什么人喜欢借用危险的东西,明知它们会给自己身边的人带来灾难…… “人,不能依靠自己的力量吗?我们什么时候能靠自己抵御一般的伤害?”香奈儿知道自己父亲的工作,所以才会问,“我们的基因永远不会变吗?” 彼得·拉克的手颤抖了一下,然后说:“那是自然演化的结果,怎么会轻易改变。你说人类脆弱,的确,所以……” “我们才会制造机器吗?才不得不依靠机器吗?” “是啊。”彼得无奈的承认道,拍着女儿的肩膀。“因为我们还不够强大。我们暂时还驾驭不了自己的智慧,更别提自然了。所以我们只能制造出更多的机器,让它们相互制约。” “那什么时候能足够强大呢?我们要制造多少机器才够?” “我不知道,孩子,甚至不知道那是对是错。”彼得说。 香奈儿觉得自己在父亲的话中听到了一丝委屈,惊讶的问,“什么是对是错?” “我是说,既然已经有了机器,我们还需要让自己……更强大吗?”彼得·拉克似乎真的在问这个问题。 香奈儿知道这不是什么学术上的讨论,她的话父亲多半过会儿就会忘掉。而她的立场也不可能影响一位专业人士。 所以,香奈儿无所谓的说:“我不知道。但我想,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们就不会再那么依赖它们了;真有那么一天,这种分离的悲伤也会减少许多吧!” “可——” “我知道,我知道。还有好多道德啊,法律上面的限制和约束。不过那是你们的事,我可管不了那么多。我就是小角色,可以肆无忌惮地妄想。” “所以你希望吗?”彼得·拉克问。 “当然。我可不觉得所有人都是蠢货,都是疯子,也不信人越聚越蠢那些说辞。我觉得人更向往自由。”香奈儿说。 彼得认真的回应。“自由的代价,可是很大的。” “比命还大吗?”香奈儿倔强的问。 “不是有那句话吗?生命诚可贵,自由……” “是啊,是啊。如果你问一个人他会用生命去换自由吗?大多数人可能会回答你不会。但是呢,还是有很多人去做了,不是吗!那又是为什么呢?” 第730章 勇气与宴会 “人的差异?”彼得·拉克成了探知的那一个。 “别问我啊,老爸。对人,我肯定没你懂得多啊。我甚至连身边的人都读不懂……不过有一件事,我似乎明白了。” “能分享一下吗?” “可能有点可笑。”香奈儿说。 “我不会笑的。”彼得说。 “就是那种动画,电视剧和小说里常有的那种情节啊!我要变强,更强,然后……保护自己身边的人,爱人,朋友……” 香奈儿发出自嘲的笑声。 “可哪有那么容易,哪里是几十集,几十万字就能那么轻松做到的啊!” 她的情绪突然就低落下来,声音也开始颤抖。 “现实中,我哪里去得到那些异想天开的能力去保护别人啊。遇到危险时,我可能连自己都保护不了!” “要是我能帮她就好了,要是我能救她就好了!” 彼得没有说话,只是将女儿抱得更紧。 男人何尝不想说这句话呢? 要是当初能保护她就好了。 但是,时间和过去是无法改变的。 所以,‘现在’,这短暂的瞬间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 彼得·拉克似乎觉得自己理解了女儿的话和她的想法。 如果当时你有能力保护住一个生命,那么换来的可能就是‘悲伤的减少’,或者,干脆就是没有悲伤。 秋风中,父女静默地站在墓前。 他们若有所思,各有所思。 走时,香奈儿终于没忍住问,“那个人是谁?”她指父亲总是一个去看的那座墓碑。 老男人摇头笑了笑,说:“一个老朋友而已。” “哦。” 还不到时候。香奈儿没再问别的问题。 当晚,彼得·拉克在自己的书房里打了一个电话。 电话对面是他的同事,在这个国家认识的最好的朋友,也是他在学术研究上最有力的支持者。 他告诉对方,自己要将那篇文章发布了。 电话对面的声音沉默了许久,最终也只说了三个字,“祝好运。” 彼得挂断了电话。 他靠在椅子上,凝望透彻的夜空,不知是陷入了不可改变的回忆,还是无法预见的未来。 不过,有一点,他倒是很欣慰这勇气来自自己的女儿。 然后还嘲笑自己,利用了女儿的绝望和悲伤。 …… 就在特奥尔公国的这座城市陷入冰霜的时候,远在几千公里外,冰雪之国首都的中心大厦里,高层宴厅中歌舞升平,端着酒水的侍者往来穿梭。 而在长廊另一头的大餐厅中,准备摆放餐盘的一个个保温柜也已经布置妥当,只要一收到指令,在餐厅四周虚位以待的服务员们就会立刻将所有柜子摆满。 不过此时,他们只能看着厨师们在大锅小灶前忙碌。 人们正在庆祝一项伟大合作的诞生。 时隔三年,原晶联盟终于用诚意打动了这个国家的政府和人民,双方经过了长久和多次的协商,终于打破了一切的芥蒂与阻挠,握手言欢。 当欢快的民族舞曲结束,老国务卿走上前台,示意大家安静下来。然后,老人侧身,让开了舞台上的大屏幕。 本来播放着雪国优美风光的全息屏幕上突然出现了一张人脸,正是该国的总统。 此时,总统未出现在会场,因为他两天前刚开始对周边各国的友好访问,此刻正在b国的总统套房中休息。 而在这之前,总统在某些决定事项上的支持和坚决是促成合作的最关键要素。 在总统未说话前,台下便响起了一片掌声。 总统等着掌声停息后才开口。 他说他真的希望能在台下和大家共饮鸡尾酒,因为家乡的鸡尾酒是最好喝的; 还谦虚的将功劳让给了双方参与者的智慧与耐心; 并在最后说他完全相信自己的国务卿能替他招待好远道而来的客人,因为这老人是他所认识的对国家和人民最忠诚的人…… 当视频通话挂断后,掌声仍在继续。它在老国务卿重新面对众人时停止。 说实话,所有人都能看出来老人今天也很高兴,因为他喝的酒让随身秘书都吓坏了。 但准备讲话时,老国务卿还是收敛起了表情,严肃起来。他先是代替总统再次感谢了所有参与者的努力和支持,然后说: “就我个人看来,这次合作是前所未有的。其所能预见的影响绝对是巨大的。我们穷尽了自己的智慧,也相信双方都做好了准备。我们会一同分享利益,也会一同面对磨难。我们如此选择是考虑了国家和人民的整体利益。 “我还要告诉各位,我们会对任何不合理的打压和故意的刁难持坚决的抵抗态度。我们的人民都会站在一起,如果有人试图从外部打击我们,摧毁这个联盟,简直是易想天开。 “而作为加入者,我们也会信守承诺,旅行义务……最后,我想告诉大家,不能松懈,不能大意,要继续共勉。 “不能将结果和未来交给时间,我们要用自己的双手抓住它。我们要将锚抛稳,这样才能确保自己在瞬息万变的风浪中不至倾斜翻到……” 国务卿退场,人群献上另一轮掌声将另一个人请到了台上。 这个人正是拄着拐杖的高川。 高川其实早已退居幕后,现在的职位只是现任主席的顾问。 他本不想上场,但奈何其他人都希望他能讲上两句,也就没好意思辜负众望所归。 高川腼言道:“其实该说的,我们的老国务卿已经说完了。而且真的非常精彩,让人受教。我本来真的不知道除了恭喜之外还能说什么,但既然我站在这里,那我就给大家讲讲,我们原晶联盟,是怎么不依靠威胁和强迫,不依靠任何卑鄙手段成长起来的吧。” 高川接下来的讲述简短、精辟,几乎没有一句废话。 他的声音也很洪亮,完全没有因腿脚不便而失去任何一点自信。 其实,台下的人根本不需要高川说什么。 他只需要站在那里,挺起胸膛,就能让其他人感动,受到鼓舞。 坚强与不屈的力量最能打动人心,充满敬意的掌声便是最好的证明。 最后,高川用郑重的语气和介绍词,引出了他选定的继任者,这次合作能成功的最大功臣,宴会的主角之一,现任原晶联盟第一主席: 维克托。 第731章 演讲与金 说实话,这是一个充满争议的男人。 按照w国之前的官方通报,他是一名逃犯,而且传言与恐怖组织有过接触,集叛国罪与叛逃罪名于一身。 后来,w国以副总统为核心重组后的政府将这些罪名又都撤了下去,换上了一条扰乱公共秩序罪。 不过即使如此,他也永远回不去自己的祖国了。 因为一开始,所有人都以为他也死了。 差不多一年后,维克托才重新露面。 w国的人民惊讶,同时,内心也充满矛盾。 因为即使明白原因,这也是明显的欺骗。 维克托的这种身份,显然算是很混乱的了。 所以,当高川第一次将自己心中的想法告知管理层时,几乎没有人同意这项提议。 他们不知道在原晶联盟本来就是在逆境中挣扎的处境中,为何还要‘惹是生非’。 世界上没有真正独一无二的东西,原晶联盟的主席甚至也可以在内部寻找,为什么非得是他?! 所以,当维克托在高川手下‘实习’时,的确遇到了不少刁难和阻碍。 但无一例外,维克托全都克服了,靠的是他的魅力、智慧,还有不知何为失败的决心。 他认同了原晶联盟的价值观,同时也让大多数人认同了他自己。 而他就任以来的第一场‘战役’就赢得如此漂亮,更是让最后那几个怀疑的目光消失了。 当维克托走上台时,原晶联盟的同事给予他热烈的钦佩掌声,其他人的则带着赞赏。 接下来的舞台和观众的双眼、双耳和双手,全都被维克托掌控了。 他的每一次演讲都史无前例,都能振奋人心,就像丘吉尔在战争时的演讲一样。 高川回顾过去,维克托则畅谈未来。 不过他的未来中,没有浮夸和假设,那言语中的力量与自信让人觉得他已成竹在胸,而且明天就会立刻行动。 维克托时而环顾,会不惜花时间与每一个人对视。 但只有视觉敏锐超出常人的眼睛才能注意到,在维克托眼神四顾的间隙,他的目光总会不自觉地回到一个地方。 而那个地方只站着一个人,就是高山。 高山本想送有些疲惫的父亲回房,但却被教育着留下,说是该多听听现任主席的精彩演说。 她站在人群最后,穿着酒红色的礼服,典雅,又充满活力。 高山已经长成为那种即使在万千异域风情中仍能鲜艳绽放的少女——不,是女人了。 她的成长与成熟甚至让饱经世事的维克托都觉得不可思议。 高山在管理上还需磨练,但商业智慧与嗅觉简直完美继承了她的父亲。 她视野独到、思维缜密,而且时而又会露出隐藏着的天真可爱的大孩子的一面。 …… 金端着酒杯靠在一边,露出一副看透一切的表情。 这位救世者的no.10现在已经成为高川,或者说原晶联盟的‘保镖’。 no.1与no.2的用意明显,虽然不会结盟,但他们希望原晶联盟可以持续发展下去。 他们觉得,像这样能打破世界政府垄断的组织显然越多越好。 当然,金对外宣称的身份肯定不会是保镖,而是以高川妻子的弟弟,也就是高川小舅子的名义。 而且,为了不让别人抓住马脚说原晶联盟与‘恐怖组织’合作,救世者也并没有给金配置海豚。 不过,在金高效合理的运营下,他周边的战力可能一点不虚一支海豚团队。 首先便是那支经验丰富,团结一心的庄园护卫队。 几名队员在金的训练下不只强了一点。 再加上几年前的死战和近几年的针对训练,对机器作战经验更丰富了。 金能帮他们的还不止这些。 他还能利用自己的身份,通过特殊渠道取得一些强大的装备,包括但不限于强化版的作战服。 再加上作为维克托专职保镖的海豚李,他给护卫队带来的则是海豚们长期积累总结出的沟通及战术技巧。 还有一个人,便是云石。 这小子已尽得金的‘真传’。 按金的说法,如果这‘极地小子’再机灵点,他没准就会推荐他去竞争特派员了。 不过人无完人,云石勤勉、刻苦、精力无限,但却少了一点悟性。 这东西就像是‘画龙点睛’,‘神之一手’,别人难以言传,非得自己领会到才行。 暂时,云石还未明悟。 任务进展顺利,可金也有愁恼的地方。 他之前无意将小李同那小子一同战斗过的事在酒桌上说漏了嘴,一下子又勾起了侄女的不甘回忆。 这直接导致两人好长一段时间里都处在被‘追捕’的状态下。 另一个,便是金意外地发现,这个在台上‘逢场作戏’的老男人对自己的侄女有意思! 他非常不爽,因为没办法阻拦。 一是不好说什么,而且金的姐夫高川是支持女儿自由恋爱的; 二是就连金他自己有时也会被台上那个男人的激情与勇气折服。 “臭小子,你知道你扔了多好的一块肉!”金只能不甘的咒骂。 几千公里外,一个在卧室大汗淋漓锻炼的高中生打了一个喷嚏。 演讲结束,掌声雷动,所有人都被打动了。 人们都希望再听维克托说些什么,哪怕只是笑话也好。 但维克托却找了一个合理的借口下台了。 其实他着急下台是有另外的原因,他一直偷偷注视着的那个少女——高山,不知为何转身离开了会厅。 维克托边追边想,他要想更进一步,必须了解藏在少女心中的那个心结是什么。 维克托跟出去,没有急着叫高山。 他发现高山走进了向上的电梯,猜测可能是要去上面的观景层。 他想跟上去,但另一个电梯是向下的。 维克托想了想,推开了楼梯边的安全门,深吸一口气,决定从楼梯爬上去。 维克托在观景层找到了高山。 要想在人群中分辨出那背影简直太容易了,维克托梦中多次奢望自己能近距离拥抱那身影。 高山在观景平台边缘,屈身靠着围栏,探出外面那如墨的头发在风中舞动。 有一瞬间,维克托甚至觉得整个平台上只有她一个人了。 男人下意识摸了摸口袋,里面的东西让他冷静下来。 在这上面独自一人可很少见,基本都是成对或者和朋友一起来的。 所以,一个妙龄少女独自趴在那里甚至会让一些单身男性产生某些主观的想法。 维克托只大概扫了半圈就已经看到好几个男人时不时瞥向那窈窕的身影了。 不过,他也看到了庄园保卫队里专门负责保护高山的那个小伙,云石。 云石显然比维克托更谨慎地在搜索四周,排除一切威胁。 别看这小子不到二十岁,但上半身却健壮的像头牛,尤其是手臂。 而且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完全不符合这里的凶狠,身边三米之内都没有一个人敢靠近。 第732章 维克托与高山 看来,那些心怀不轨的男人想要接近高山是不可能的了。 这里能接近高山的只有维克托一个人。 云石也很快发现了试图靠近的维克托,警惕的眼睛眯了起来。 维克托尴尬又不失礼貌地笑了笑,理了理衣服,迈着比所有人都自信的步伐走了过去。 而高山显然知道他来了。 维克托刚一走近,少女就伸出一根手指,问道: “你说,要在这黑暗和无数灯火之间寻找什么东西,会有多难?” 高山瞄了眼维克托,见后者满头大汗,惊讶地问,“没坐电梯?” “是啊。吃饭前,我还是喜欢选择爬楼梯运动一下,这样一会儿能多吃一点。”维克托说着明显的谎话。 高山显然看出了他的狡辩,露出一抹浅笑。 这笑容妩媚但不做作,胜过眼前的无数风光。 维克托晃了会儿神才开始思索少女的问题。 什么东西…… 是某个人吗? 维克托知道自己不能随意问出口,于是说:“那要看她想找的是什么了。” “有区别吗?”高山问。 “可能有吧。”维克托回答说,“如果是无关紧要的东西,如果只是一时兴起想得到的东西,那何必浪费时间呢?但如果是很重要的东西,如果心有所念,那么可能说一直寻找下去也不为过吧!” 高山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还真是你能说出的话呢。” “过奖。”维克托抱拳。 高山笑了笑。 沉默。 维克托望向外面,认真思索少女到底在寻找什么。片刻后,他说:“我突然想问一个问题,高大小姐,能为我解个惑吗?” “我试试呗。” 维克托也伸出手指着外面,问道:“你说,我们是从光明中寻找黑影更容易,还是从黑暗中搜索光亮更简单。” “哦?”高山那大眼睛又瞪大了一圈,不停地眨了起来。上下睫毛翻动,让人忍不住想要去亲吻一下。 高山陷入了沉思,这个问题似乎将她难住了。 她不想简单的回答‘都差不多’,必须要考虑提问者内心真正想问的事情,或者说真正隐含的意思。 高山瞥了一眼维克托,确认这个男人不是在开玩笑,回复说:“我觉得是后者更容易。” “请授教。”维克托认真的说。 “你想啊,黑暗中的光亮那不是显而易见的吗?但光明中的暗影可能会被刺眼的光芒遮挡。对不对?”她似乎又想到了更多。“所以,我们才会经常看到人性的闪光,但却总是忽视人性的黑暗。” “哦,有道理。那这种情况呢?要是我说一个双面人站在你面前,当他用光亮的面对着你时,你的确很难发现被刺眼的光芒遮住的暗影。但另一面呢?你根本看不到,当然也就注意不到从黑暗中露出的光芒了。” 高山皱起眉头,“你的意思是……有时候我根本看不到另一面,所以也就注意不到其中的细节?” “我好像就是这个意思。”维克托说。 高山陷入了沉思。 她皱起的眉头就好像美丽丘陵上起伏的线条,维克托赶紧把眼睛挪开,生怕自己又陷进去。 少女似乎真的听懂了,点着头说,“所以,不是我们忽视了,更多的时候是我们根本看不到。” “越近的东西,往往越是看不到。”维克托不无遗憾的说,“尤其当我们总是尝试眺望远处的时候。” 他不希望……不,他希望少女能听懂他的意思。 高山可能懂了,因为她试着转移话题,虽然这个话题已经迟到了。“下面不需要你了?” “我已经完成了工作啦。”维克托玩笑般的说。 高山狡猾地笑了起来。“哦?这么快就厌烦了吗!” “怎么可能,我才刚刚开始。”维克托赶紧解释,“这只是……讨好性质的玩笑罢了。” “我有什么值得你讨好的啊,维克托,先,生。” “很多,高山,女,士。” 片刻后,两人因这可能连孩子都不会被逗笑的对话笑了起来。 “真的,就比如直截了当抛下那‘糟糕’的演讲,来这里欣赏美景。”维克托说。 “啊,抱歉。”高山赶紧解释,“千万别说糟糕,那是我听过最生动的演讲了。每一次都是。不过,如果你硬要说的话,那么我现在感觉这景色也值了。” 那紧致的嘴角再次调皮地翘起。 “真美啊,不是吗?没有雪的雪国。看这繁华的景象,就好像冬雪消融后大自然的重生一样。” 维克托消化着少女的话,试图感受她此时的心境,然后问道:“你不是第二次来了吗?” “的确是第二次。不过这一次才有机会好好的看,上一次,简直不要太糟糕。游行、示威、恐吓、不合作……唉,其实这些你也遇到了。这么说还是我们那时的应对太不成熟了。” “可能只是差了点运气。” “别谦虚啦!人们都说你凭一己之力说服了那个倔强的老头。”高山说。 “怎么可能?这绝对是阴谋论。”维克托惊讶,“你知道自己陪我熬了多少夜吧!” “我忘了。”高山故意说,“我只记得当时某个资本家在剥削我们的时间,拼命压榨我们的剩余价值。” “……我认输,你赢了。”维克托举起双手故作投降状。“这事可能会成为我一生的黑点。” 高山噗的笑出了声。“不会,不会。就结果来说是好的。” 维克托承认的点着头,不过脸色突然改变,问:“听说那次还出了一些不好的事?” “的确。”高山抿起了嘴,似乎仍怀恨在心。“不过就结果来说……” “太棒了,结果论有时候真是方便。不过呢,有时候过程可更引人入胜。想知道我‘投机取巧’的过程吗?” “比如?”高山没转头,但显然十分好奇,耳朵甚至都竖了起来。 “其实那天我知道老国务卿就在里面,但我还是说了一些他的‘环话’。因为我知道,像他那种在时间里沉淀出足够智慧的人,是不会轻易就被愤怒冲晕头脑的。而且,他会因为这点在我们的文件中吹毛求疵。” 第733章 烟花与云石 “这有什么好处?” “这会让他更仔细地审阅我们提交的东西。然后他就会发现,文件上的数值与我们口头描述的数值并不一致,并且还会看到我们的批注,让他发现我们的口头描述只是为了哄骗竞争对手,让那些人以为自己开出的条件比我们的更好,或者跟我们差不多。” “原来如此。”高山恍然大悟,“所以第一次会谈时老人家的脸上的表情才有些犹犹豫豫的。” “没错。” “但光凭这个你肯定不能把他哄住。”高山确定的说。 “还有,就是老国务卿花粉过敏那件事。”维克托小心的低声说。 高山惊讶。 她记忆中整件事情的经过是老国务卿对花粉过敏,所以室内的装潢都是用非常逼真的假花。 但一天,世界政府的那伙人送的假花礼物中不知为何混到了一些花粉,结果害国务卿过敏症状突发,推掉了两天后与维克托团队的关键会议。 她还记得自己的同事因为这件事失落了好一阵。 但等老人恢复,情况却一下子改变了,他们的反击也是从那时开始的。 她当时认为肯定是那群人自食其果,但现在…… “别告诉我这里面你也掺和了一手。” “是我们。”维克托坏笑着。“别忘了我们是一伙的。” 高山故意露出鄙视的表情。“快告诉我。” 维克托像个不专业的窃贼一样朝两边看了看,然后低声说:“其实他们送的花里没有花粉。是我的助手恰好碰到s议员的助手在花店买了一个假花,而且恰好记住了花的品种。 “那种假花我们也想买来的。当时我们刚听说那是老人最喜欢的装饰品。所以,我将计就计,在自己身上和手帕上沾了点……你懂得。我在他们送花之后去拜访老人家,坐了一会儿。然后……” 听到这时,高山的眼睛已经瞪得比远处路灯的光亮都大了,甚至那诱人的嘴唇也张的大大的,惊讶不已。 “天,天啊!你这——”不过她随即露出苦笑。“这可不是将计就计。人家根本没耍什么计谋,只有你!” “喂,他们耍的东西可不少了。我只是反将一军罢了。” 高山边摇头边说,“真有你的啊,维——主——席!” “别,这事我到现在也后怕着呢。” “真的吗?!”高山根本不相信。 “真的。怎么会有人做了错事而不害怕!” 高山‘呵呵’一笑。 就在这时,中心大厦正前方的广场上突然燃放起了礼花。 一道道烟火冲天,在爆炸声中化为如璀璨星辰的繁光。 他们都知道这是一个信号,是给准备享受美食的客人们的惊喜。 但即使如此,也完全不妨碍两人欣赏壮美的烟火。 “真漂亮。”高山重新趴回栏杆上,目不转睛地盯着夜空中那些绚丽的颜色。 维克托偷偷注视那双眼睛。 烟火的繁光映衬其中,时闪时息,仿佛一片旋转的星辰。 他的手无意识地又摸了摸自己的裤子,在裤兜里一个正方形的东西上捏了捏,又颤抖的收了回来。 维克托一直等到烟火结束才开口,声音中带着些许的遗憾和无奈,“如果,我刚才……能有……多少机会?” 虽然这句话被一声顽皮的笑容当做笑话收尾,但却仍是让气氛陷入了凝重。 不是喧闹过后的宁静,而是尴尬笼罩下的安静。 “说……说点什么呗。” 维克托突然失去了之前的自信,变得像是只有十八九岁的害羞少年。 他仍偷偷瞄着高山,看到少女的手按住了衣领下的什么东西。 维克托打听过那是什么,一个吊坠,一枚种子,再简单不过,甚至毫无‘价值’。 但他可不会真的认为那东西毫无价值,相反,在少女身上,它比任何一种绝世宝石都要昂贵。 有人说那是高大小姐几年前从冰雪之国回来后一直挂在身上的东西,有人说那是云石家乡的纪念品,甚至云石身上也有一个。 不过他没见云石带过。 维克托突然意识到,这东西,他未曾谋面的饰物,可能就是打开少女心门的关键。 高山的嘴终于张开了,维克托赶紧集中精神,仔细倾听。 “我饿了。”高山说。 维克托愣了好几秒,接着大声笑了起来。“好吧,好吧,我们这就下去吃饭,大小姐。” 他伸出手,按照这里的传统,女性都要由男士引入餐厅才算礼貌得体。“这不过分吧?” 高山温柔的笑了笑,将手搭了上去。 他们朝电梯方向走,云石放下胳膊紧随其后。 “你也可以去吃点哦!”电梯里,高山对身后的云石说。 “我吃过了。”云石的回应中带着一丝距离。 他看着两人搭在一起的手,又眯起了眼睛,不由得警惕地盯着维克托的后背。 在云石故乡,只有最亲近的夫妻和兄弟才会这样搭着手走路,而眼前这两人显然只是同事关系。 不过这点都是小事了。 出来磨练这几年,看不惯的,无法理解的东西不胜枚举。 但云石都坚持着适应过来了。 其实,他当初想要的基本都得到了。 每天会跟着专业人士训练,去参加特种部队的培训课程,参加演习,甚至还有金的特训,他的技艺每天都在增进。 云石现在唯一想做的就是找到他的兄弟。 每逢假期甚至很少回家,而是强迫自己去不适应的外面游历。 他想自己每多接触一群人,找到兄弟的机会就会越大。 不止如此,云石甚至知道,高大小姐也在找他。 几年接触下来,云石也觉得这个叫做高山的女孩真的不错。 要强的性格和他家乡的女人很像,不过身材太差了。 胳膊腿太细,毫无力量;尤其胸部,不可能会有充足的奶水。 见此,云石就决定自己绝不会找外面的女人当老婆,他要回家乡成家,生一堆孩子,然后再出来; 接着,等孩子们长大,再将他们带出来游历四方。 不过,最后,他们必须始终要返回那片冰天雪地。 他们必须葬在那里,那样人生才算完整。 第734章 查查与峰会 但有一方面他很讨厌,就是这个女孩很狡猾。 她戴着自己给兄弟的信物不拿下来,几天后就气得云石将自己的项链摘下来收了起来。 结果高山见了反而狡猾一笑,说:“你不带就把它给我!” 云石当然不会同意,直接拒绝。 “那我要你跟我承诺绝不会做第三个。” “我们那里男人结婚前都要为女人做一个吊坠!” “你要敢给你的女人做,我就拿我身上这个去告诉她你已经给做了一个了!” “你——” “我!” 无奈之下,云石只好被逼答应高山不会再做这种吊坠。这事他一直记着,怀‘恨’在心。 “听说你回家了?”高山又问。 “啊。”云石回答。不仅如此,与家人和老朋友欢聚后,他还去爬了那座雪山。他终于也找到了‘雪人’的踪迹。 但他知道自己和兄弟约定过不会去打扰那个‘雪人’,所以转身就下山了。 不后悔,因为约定就是约定,见到自己父亲仍强壮如熊,并且允诺了一个女孩等两年后回去娶他,这趟归程收获十足。 “什么时候也带我去看看。”高山说。 “不。” “为什么?” “你受不了那里的温度。”云石直接说。 “什么?”高山不服气,“你以为我弱不禁风吗!” “可比起我的查查,你这身材就是弱不禁风。”云石毫不避讳的说。 高山则完全了解这个‘异域’少年的性格,也就饶过了一个‘男人’随意评价自己的身材,反而问,“查查是谁?” 云石一时语塞,想说却又不想说,憋得脸一下子就红了。 高山不用看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一脸坏笑。 不怎么地,不怎么地,云石心想,这个女人的确不怎么地。 两分钟后,三人来到餐厅前。云石在长廊上找了个椅子坐下,维克托则为高山推开大门。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很快便融入到被美食香气铺满包裹的气氛中。 这场欢庆一直持续到半夜。 …… 没人能想到,在另一个国度,在那个维度下一个飘着雪花冬天,一篇登载至权威网站的论文报告即将成为改变世界轮回转动方向的撬板。 这一次,依靠的是人类自己的智慧。 …… 周末。 张梦洁一边收拾行李,一边叮嘱张豪晚上绝不能再出去。她告诉他,他的身体还没完全恢复,甚至不能做剧烈运动。 张豪清楚这点。 别说剧烈运动了,就连之前只会稍微让他喘息的运动,现在做起来都几乎力不能及了。 而且身体的反馈很奇怪,明明肌肉已经充满了力量,但要不然是消耗得很快,要不然就是提前到达极限。 明明精神没有疲惫的感觉,但身体却总是提前透支。 不过他每天都会做一些康复运动。 如果过一段时间还是这种情况,那么他可能就要听从海豚们的建议,去一趟总部检查检查身体了。 “你看起来很迫不及待。”张豪打断了表姐的说教和忠告。 “啊,你也看出来了,是吧?”张梦洁笑着说,“我现在巴不得时间直接跳到两天后。” “为什么,那样你不就又老了两天吗?”张豪说。 “咦?”女人似乎才意识到这点,纠结的抓了抓头发说,“不管了,不管了。如果用女人的两天来换的话,也值了,好吧!” “你不是要去参加研讨会吗?”张豪疑惑,“又不是去约会。” “这次可不是一般的研讨会,是生物学峰会,现今世界上最厉害的几位生物学权威要在会议上发表自己的研究成果。” “听起来很厉害。” “没错,你有看最近的学术杂志吗?”张梦洁问。 “我为什么要看那个?” “唉。你们现在这群高中生到底都在关心些什么啊?改变世界的大事就要发生了,你们居然还在聊电视剧,打游戏。”张梦洁感叹。 张豪疑惑,一脸的不可置信。“这和表姐研究的方向……有关吗?” “当然。”表姐解释说,“我是研究仿生工程和神经系统的,而它们的本源都是生物学,生物学又……” “停。我听不懂。”张豪直接打断。 “唉。你真该花时间多了解了解你表姐了。表姐的三围你都不知道是多少吧?” 张豪转身就走了。 “喂,每天晚上你都要跟我视频,我要确定你待在家里!”表姐喊着。 “好——”张豪懒散的回应。不用表姐说,和海豚的约定就是这一阵子每天晚上都要汇报行踪。而且,门外还有个鹰眼一直盯着,他早就准备干脆不出门一直宅在家里了。 离开前,表姐给了张豪一个大大的拥抱,眼眶一边挂着泪水一边叮嘱。“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知道吗!” “啊。” “表姐听说……外面有一群坏人专门找你这种孩子,将他们培养成……成罪犯,然后……” “你电影看多了,表姐。”张豪说。 “才不是,表姐知道真的有那么一群恐怖分子,他们……” “放心,他们找不上我。”张豪说,“在你回来前我不会出门的。” “每天视频!”表姐再次强调。 “好。”张豪答应后,目送女人离开。 …… 两天后,生物学峰会 彼得·拉克作为最后一个出场进行汇报的嘉宾,受到了所有人的关注。 甚至当他走上演讲台时,喧哗的会场立刻安静了下来。 在场的不管是主持、嘉宾、相关人员,还是记者、编辑都是相关领域的专业人士,无不日常关注这个领域的最新进展。 当彼得·拉克站到讲台时,迎接他的是深渊般的沉默。 所有人都露出疑惑期待的复杂表情。 他们肯定都读了那篇报告,所以露出这种表情也正常不过。 那几乎是自孟德尔的豌豆实验,达尔文发布进化论,克里克和沃森公开dna模型结构以来最大胆,最夸张的报告。 彼得知道现在台下的人可能都有两种心思,要么唏嘘他作茧自缚,要么敬仰他坐地成神。 不过抛开敌意与少数勾心斗角的挤压外,有一部分人是不希望两者中任何一个发生的。 但木已成舟,今天,一切就将改变了。 彼得知道,很快,他将成为所有人关注的焦点和目标。 不过现在,老男人清楚他必须做好眼下的事。 第735章 报告与进化 彼得·拉克今天穿了女儿为他挑选的最正式的一身衣服,平时不怎么爱修边幅的男人,今天脸和胡子都收拾整齐,甚至精细到西服扣子都重新擦亮了一遍。 他做好了准备,要说还有什么担心的,可能就是被独自留在家里的女儿。 不过,他仍相信她能照顾自己,因为那种自力更生的性格也是遗传的。 够久了,给他和台下的人准备的时间够久了。 彼得·拉克清了清嗓子,将话简拉近,眼睛盯着听众坐席后方一片黑压压的记录设备,说:“久等了,朋友们。” 无人应答,甚至对他简单幽默的礼仪性回应都没有。 不过,彼得·拉克完全不在意,他知道为什么。 “我知道,在座的各位可能都读了,或者至少听说了我的拙着。我诚实的说,那只是一篇前瞻性的报告,是我正在努力完成的论文的序言,但其中的核心思想和关键信息都是真实可靠的,代表了我的想法。” 他停顿了一下,“各位请不要心急,没有读过的也无需在意。按照流程,我还要将其中的核心论述报告一遍。下面就开始——” 接着,彼得·拉克站在台上,没有借助任何科技设备与智能工具,而是亲口向在场的所有学者和媒体描述了他对自己所致力献身的生物学领域的终极报告。 但说是报告,其实更像是一篇预言。 就像爱因斯坦在黑板上写出质能方程,史瓦西在战壕里计算出黑洞视界一样。 不同的是,彼得·拉克的预言不在璀璨的苍穹上,而是将所有的视野都集于人类自身。 他尊重前辈们对这预言所依附的基础知识的贡献。 彼得·拉克说,“……那些基石必不可缺,但由那些基石和日渐填补的砖瓦所筑成的城堡却不是图纸上绘制的那个。相反,我认为,这栋建筑的主体是空白的…… “从这一点来看,我一直认为,相比宇宙那么宏大的东西都可能用一个公式来表达出,人类这对比之下小如尘埃的身体可能更具不确定性。 “当然,这纯属本人愚见。要说人类的身体比宇宙更复杂,可能另一个会场的那些人会朝我仍皮鞋的。 “而至于它为什么是空白的,我认为,它一直在等着我们自己去绘制…… “亲爱的同僚们,不管你们现在是震惊也罢,怀疑也罢,有多少问题也罢,都先等一等。让我先来问你们一个问题:人类发展的终点在哪里?不,对不起,我换一种方式,人类的发展方向是朝向哪里。 “自由?联合?太空?这些问题,最有智慧的头脑也会给你这样一个回答:要看时间,要看时间将我们人类这个种族引向何处。 “但他们不敢说由谁在控制那暂停的按钮,它何时会停下读数,何时归零更不得而知。其中一些更是只具形态,无法表意。 “比如,‘自由’到底是什么?一个人的可能能够描述,那整个人类的呢? “当我们研究这些问题的时候,许多人都刻意忽略了另一个问题:人类自身呢? “我们要走向天堂,还是坐进菩提树下的阴凉中;是要坠入空门,还是饱含信仰;是死亡,还是永生…… “我们这副身体的内外都是自然与岁月雕琢出来的,那么这些鬼斧神工究竟将我们雕琢到了什么程度,它还在继续修正吗? “它到底在做什么?是仍在继续打磨,让我们看起来更完美,还是已经放下刻刀,给我们这些‘作品’蒙上了一层黑色遮布呢? “究竟谁还能决定,或者说,能掌控那些最后的细节? “如果我说,答案,就是我们自己。” 彼得不好意思的示意了一下,弯腰在桌子腿边拿起了水瓶。 今天说的话并没有平时在大学授课或者其他讲座上那么多,但他已经口干舌燥。 而在漫长的停顿中,听众们仍沉默着。 促使这些人类精英们如此的,不是彼得报告中的精彩之处,而是疑惑。 他到底要说什么? 彼得润完了喉咙,这才接着说:“就是今天,现在,我要告诉大家,我们已有希望掀开那层黑布,一窥雕塑真容;我们已有力气抓起那些刻刀……” 说得太多了,连彼得自己都觉得自己太啰嗦了。 于是,彼得·拉克短暂停顿了一下,立刻总结道:“我们,已经能够,凭着自己,修正进化之路了。” 顿时,台下一片哗然。 即使连资历最老的学者都不住惊呼。 不管他们对那篇预言了解了多少,听进去多少刚才的言论,在场的人都肯定听懂了这最后的结论—— 违背自然法则,违背现在已知世界的运转规律,违背所有最执拗的一群人所认同的常识的结论。 没人注意到,他们背后的记者与媒体手中的设备疯狂地运作起来。 这群媒体人其实一直就在等待主讲人下结论的那个时机。 不管结果如何,媒体人的任务便是记录其中的转折与高潮。 但当这个时刻来临,他们还是差点没做好准备。 因为即使是他们这群周边的业余人士、撰稿人和记者也都被彼得的结论震惊到了。 但很快,一阵怀疑之风开始在人群中刮起来。 汇报人默不作声,默许了台下的骚动。 最勇敢的人往往来自最‘无知’的人群中,一位刚刚在这个领域崭露头角的年轻人突然举起了手。 他那细长的手臂在人群中那么显眼,彼得第一时间就发现了。 彼得·拉克礼貌的伸手,示意对方可以畅所欲言。 年轻学者站了起来,不假思索的说:“请问,彼得先生,如果我没理解错,您说的这种进化应该就是来自基因。而就我所知,我们现在已经可以对基因进行微修饰了,用来克服某些疾病,增强对某些癌症和不可治愈顽疾的抵抗力。 “甚至许多人都已经预言过,再过多少多少年,人类没准就可以免疫现在的绝大多数疾病了。我说的也是自身,而不是单单依靠那些疫苗。” 第736章 怀疑与疑问 彼得点了点头,回应道:“没错。我可以现在就妄自尊大的回答你,那些人的预言都没错。而且,甚至说,在你我子孙能憧憬的未来,它就可以实现……” 又是骚动。 “但我也要问你一个问题,这就足够了吗? “如果我们人类的目标是‘不朽’的话,仅仅能克服疾病就能生存下去了吗?和那些动物比一比,即使你免疫所有的疾病,人类的身体仍可以说是最脆弱的那一类。 “更别提那些机器了,它们从‘诞生’起就对所有已知的甚至未来变种的疾病和病毒免疫。 “我们不需要更强壮的身体,更敏捷的反应,更灵活的头脑,更有活力的身体吗?我们未来可能受到的伤害不需要更强大的恢复能力吗?我们对太空的探索不需要更完善的适应性吗?我们对那些未来可能会爆发的重大疾病不需要更顽强的自我免疫机制吗? “更快的速度,更高的弹跳,更灵敏的耳朵与嗅觉,更敏锐的眼睛,更顺畅的代谢系统,更强韧的肌肉和血管,更丰满的神经元,更强大的红黄骨髓,还有打开表观遗传的阀门……我们难道不需要这些吗? “有一些的确可以通过现在或者未来十几年可能会更完善的科技来实现,利用对基因的剪切与表达的修饰、调控。 “但你们应该已经了解我的意思了吧?现在这些可预测的改变和我说的真正的‘进化’相比,简直就犹如土房相较于大厦,泥洼相较于湖泊,就好像一个世纪前的芯片电脑对现在的‘潘多拉’一样。” 又是一阵躁动。 一位彼得熟悉的人刚伸出手就迫不及待地站了起来。“彼得先生,你的意思是你已经找到将这些……‘特性’赋予人类的方法了?”他的用词有些犹豫,显然没有做好完全的准备。 “不是新的特性。”彼得强调说,“这些本来就是我们与生俱来的东西,是进化的强大结果。但相较于我们现在这个急速向前发展的社会,我一直认为,这套系统的功能就好像停滞了一样。 “请听清,是相较而言。也正因为如此,人类才更需要这些迫切的进化。至于你的问题,我要回答:是的,我找到了。最起码,我认为我找到了。” 台下的争执已经无法平息。 众人纷纷议论起来。 惊讶的声音不计其数。 “真的吗?” “真的。” “你的理论有依据吗?” “有。” “你会公开数据吗?” “暂时不会。” 反对怀疑的声音此消彼长。 “你这全是空话!” “这是在耍我们吗?” “这报告有什么意义!” “如果人类真的有一天能控制自己的进化,那么第一个要做的就是停止这种疯狂的行为!” “你觉得潘多拉要如何理解你的发现?” 彼得·拉克借用一句话作为回答。 “……简而言之,人类作为一个种群所面临的问题是:如何使自身不断增长的知识与如何运用这些知识的智慧保持平衡。 “潘多拉也如此。它面临的问题是,接受,或是拒绝……” “世界会乱套的,所有人都会疯狂的!” “我不认同你这种说辞。”彼得回应。 在这紧张的时刻他几乎想笑,因为男人突然想起的话竟然是从一个高中生那里刚刚听来的。“我不觉得所有人都是蠢货,都是疯子,人越聚越蠢那些说辞。我觉得,人,更向往自由。” “这和自由有什么关系?” 彼得自己也不知道,他就只是突然想起了这句话而已。 “我们真的需要这么进化吗?如果真是这样,那和变异也没什么区别了吧?我们有智慧啊!这几个世纪你所说的‘慢’,是因为我们的智力在增长啊!” “真的吗?你真的认为我们比半个世纪,甚至一个世纪前的人更聪明吗?”彼得反问,“还有,我们的智慧体现在我们创造和能利用的工具上。从古至今无不如此。 “但现在,我们几乎已经制造出曾经幻想过的最强大的工具了——人工智能。它是什么?它是代替我们思考,帮助我们思考的工具。 “我们还能制造出更强大的工具吗?不能了。 “可从现在的发展来看,它可以,潘多拉可以。所以,会不会有一天,潘多拉制造出了我们无法使用的工具。那个时候,我们该怎么办呢?将主导权全部交给人工智能吗?” “您是反机器主义者吗?” “不,我只是谈到了这里。”彼得解释说,“我一直认为人工智能绝对可以帮助到我们,但作为一名生物学家,现在,我更希望看到的是人类自身的进步。” “‘现在’是什么意思?”有敏锐的耳朵察觉到了彼得话中的另一层意思。 “现在,就是我将这篇文章发表出来的原因。” “您的意思是,你早就写好了这个报告吗?”后排的记者问。 彼得耸了耸肩,“诚实的说,是的。” “但你却没第一时间发布出来。那为什么是‘现在’呢?” “可能是因为某种契机。世界上有一半的决定不都是这么做出的吗?我承认我之前并没有足够的勇气将它发布出来。” “为什么?那你说的契机又是什么?”记者和媒体追问,这些无疑才是他们最感兴趣的话题。 “无可奉告。”彼得摇头。他可不会告诉这群爱添油加醋的媒体他做出决定的原因是因为—— “您怎么称呼它呢?” “我管它叫‘生物芯片’。” 记者媒体立刻记下这对他们来说最关键的四个字。 又一个声音从混乱的会场内钻了出来。 它陌生,又毫无特殊之处,却立刻让所有骚乱都安静了下来。 陌生人问道:“先生,您进行过验证吗?没错,我说的就是人体实验。”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汇聚,惊讶地瞥了一眼勇敢的提问者后,又重新汇聚到彼得·拉克身上。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个问题的答案可能是他们现在最想知道的。 但同时,他们也明白现在的法律仍禁止对基因的大批量篡改与修饰。 虽然人类文明已经在基因科学上取得了十足的进展,但禁区却被道德和法律合理的限制。 彼得的预言如果真的能够实现,其过程绝不简简单单是修饰剪切某些片段了,更可能是大批量的改动。 而这在当今的社会是不能容许的。 如果是在一个世纪,甚至半个世纪前,这种研究和报告会直接招来谩骂和牢狱之灾。 在座的有些人知道,即使潘多拉对人类基因和身体的研究数据也并不是完全公开的。 他们再次等待演讲人的回答。 但彼得选择保持沉默。 第737章 后续与快递公司 提问者追问,“那这么说你的研究还处在理论阶段吗?这样的话,你能保证结果吗?” “我能。”彼得回答,“因为,这样的‘进化’在我们身边已经存在了。” “什么意思?”这问题被五六个人同时问出口。 “虽然我之前的确说过自然的‘剃刀’已经磨钝了,不过别忘了‘变异’的存在。可能就在你我身边,你的家人、同事,或者是某个离我们这里十万八千里的某个人,他的基因已经和我们不尽相同了。 “无奈的是,这些自然变异并不够系统,它可能只是某一方面的强化或改变,被种族差异,被生活条件,被地理位置和死亡遮掩了。 “就像是,如果沙漠中只有一颗宝石的话,它几乎百分之百不会被找到……” 交流会议的后半程,彼得没再说什么,他甚至早早就退场了。 因为如果他再不下场,后排的记者和媒体就会忍不住冲上来将他围住了。 幸亏他是那天最后一个作报告的嘉宾,否则,现场的人听过他的演讲后,肯定不会再能听得进去别的了。 甚至重新返回讲台的主持人都已经控制不住局势,无奈的直接宣布散会。 当晚,记者和媒体,甚至一些想求个明白的学者将彼得住的酒店门口围了个水泄不通。 但彼得并没有接待任何人,拒绝访问,拒绝采访,拒绝回应。 第二天一早,他就乘飞机返回了公国。 幸亏够早,才躲过了蜂拥而至的记者与报社。 但在网络媒介上,最起码在他所处的这个遗传生物学领域,则铺天盖地都是关于他的报告和演讲的报道了。 有抨击的,有信任,更多的则是怀疑和疑惑。 他们怀疑彼得报告的真实性,但又疑惑地觉得像他这样已经荣誉满载的科学家真的还会赌上自己的声誉去冒天下之大不韪,欺骗众人吗? 而如果他的话的确是真的,人类已经有能力‘自我进化’了的话,那么就真的……太不可思议了。 除了潘多拉,近一个世纪以来都没发生过如此让人震惊到不可置信的事情了。 但没有数据,没有方程,没有任何可用的理论和方法,他们也只能迫切地交头接耳,哪怕能证伪的方法都没有。 另一方面,有人希望国际相关机构和特奥尔公国本国的研究所对彼得·拉克本人和他的实验室进行审查,审查他到底有没有在私下进行过人体实验。 如果他的数据是从人体实验上得出的,那么就会顷刻间变成所有学者的攻击对象,不管他的发现有多么伟大。 在这种问题上,国际学术工会向来是很谨慎,控制得很严格的。 彼得回到家继续工作的第二天,国际学术工会就打来了电话,希望他能就发表的言论和公布的报告负责,接受一些合法的取证与调查,还希望他能够公布更多的信息和细节以证明报告的合理性。 如果只是一般的前瞻性报告或者预言,这群人不会如此小心。 但彼得在报告中的表现和论文中的说辞很容易让别人认为他已经成功得到了,或者说发现了某种方法,能够有效证实他的言论。 这样,就不能一笑了之了。 如果审查结果证实彼得的报告毫无依据,那么他们会立刻勒令当事人和相关机构撤回那篇论文,并且对彼得·拉克行一定的处罚。 彼得·拉克还收到了许多学者的来信,网络邮箱都已经被邮件挤满了,几个屏幕都装不下。 有求教的,有谩骂的,还有无关紧要的。 他还收到了许多聘用书,有来自知名研究所的,有来自着名大学的。 而面对争论与质疑,即使工作和生活受到了一些影响,彼得·拉克仍表现得很淡定。 不是因为他无所谓,而是男人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都下意识地在为这一天准备着。 不知多少个夜晚,他都会闭上眼睛想象当人们听到他的报告后的反应。 虽然事实才刚刚发生,但实际上,彼得·拉克早就已经在精神上习惯和麻木了。 甚至有一天,当彼得·拉克刚刚启动私家车,却惊讶的发现后座上坐着一个女人。 这女人显然是在他之前坐进来的,而那时他的车肯定还上着锁。 对方没有一开始就拿出危险的工具威胁他,彼得也趁机小心打量女人。 她脸颊洁白,下巴尖尖的,戴着帽子和墨镜,但仍能从脖颈露出的皮肤看出来应该很年轻。 可能不到三十岁。 她身材很好,但衣着朴实,整体显得很干练,而且看起来就充满力量,不像那种只会依靠外表来打动目标的女人。 不像一名记者。 而且她神态轻松自然,就仿佛破解一辆车的电子锁,或者说这类潜入行动对她来说易如反掌,简简单单一样。 发动机进入怠速十几秒,后座的女人扶了扶墨镜,才终于开口说话。 语气干练简洁,肯定从哪里接受过专业的训练。 女人称自己来自一个不能说出名字的神秘组织,介于彼得·拉克现在的情况,这个组织有力量为他提供全方位的保护。 同时,组织的头领也希望能更多的了解他研究的进展。 他们承诺会为任何有价值的情报提供丰厚的回报。 他们绝对会言而有信。 最后,女人递给了他一张名片。 是一家快递公司,但整张名片简单的除了快递公司四个字外便只有一行电话号码,连公司名字都没印在上面。 彼得木讷地点了点头,继续从车内的后视镜盯着女人。 “不要高估自己的处境,也不要低估自己面临的危险。”女人留下一句话,推开门离开了。 她戴着手套,全身包裹在布料中,几乎没留下任何证据。 彼得立刻锁上车门,甚至没再去看那张名片,而是随手扔到了副驾驶位上,开车离开了停车场。 彼得·拉克没有急着去自证清白,也没有激烈地反对那些突然的审查通知。 相反,他都接受了。 而他出行的另一目的地不是别处,却仍是那座山上墓地。 彼得·拉克又来到躲藏在银杏树修长阴影下,孤独矗立在一小块凹地中的墓碑前。 这是一座没有姓名的墓碑,正面只刻着出生和死亡日期,还有一段墓志铭—— 让世界记住我的伟大,而不是我本人。 这是他熟悉的那个人最喜欢说的一句话。 曾经。 彼得·拉克又陷入了回忆。 第738章 彼得与陌生人(1) “多少年了?有三十年了吧,我该放下了。”老男人对着墓碑自语道,“你死了,对吧?我知道我不该留着它。但原谅我,我不能让从你那天才大脑中辛苦研究出的东西付诸东流。 “不过,它不是独属于你的了。你曾经认为那个不成器的家伙完善了它。 “你说的没错,它们不应该被人遗忘,不能永远躲藏在阴影中。 “你在下面不知道上面这些年都发生了什么。人类越来越狂妄自大了,他们也许正在犯一个巨大的错误…… “我终于做了。不过挺蠢的,是我女儿给我的勇气。 “你还不认识她,不过要是你能见到,一定会惊讶的。唉,我在说什么蠢话!”彼得苦笑,“不管会受到什么指责,我都会独自承受的。就让我看看,世人会如你所说那么愚蠢,还是会像我的女儿所乐观看待的那样…… “我把希望都寄托在她身上了。你会和我一起保佑她的吧?我的哥哥……” 沉思结束,彼得·拉克准备离开。 他转身刚迈了几步,便迎面撞上了一个人。 陌生人低着头,头戴一顶帽子,外面还裹着一件大衣的风帽,鼻梁上挂着漆黑的墨镜,加上衣领几乎快要遮住整张脸,一副明显不想让别人看出他是谁的打扮。 彼得·拉克匆匆走过。本来这条小路就狭长,他已经侧身了,但还是差点被撞倒。 彼得·拉克甚至觉得对方是故意的,不过看周围的场合,忍下了怒火。可他刚想走,却听对面阴阳怪气的说了一句,“彼得·拉克?” 完全陌生的声音,不过如果能认出他的话,那么说不定并不是什么毫无教养之人。 陌生人着急可能是因为有很重要的事。 这么想,怒气消失了,彼得冲着打扮奇怪的陌生人点了点头,不过没有停留的意思。 “我看过你的报告了。”陌生人紧接着立刻说。 这一次,彼得终于停下了脚步。他回过头,重新打量陌生人,大致猜到对方肯定也是一位学者,于是问,“阁下是……” “我是谁并不重要,彼得先生,重要的是你的‘生物芯片’。” 彼得尴尬的笑了笑。“是啊,大家似乎……很有意见。”他突然想听听对方要说什么了。 虽说一个人无法代表所有人的意见,但也必定象征一种见解。 陌生男人说:“只是意见吗?彼得先生,如果你只想用‘意见’来形容的话,那么就太小看它的影响了。” 彼得咧了咧嘴,觉得对方有点意思。 “你甚至把他们都当成了傻子。” “这怎么会?我从来没有说过……” 陌生人摆了摆手。“不是你说了什么,而是你所表达的意思。想想,你说你早就写完了那篇报告,犹犹豫豫了这么久才终于鼓起勇气发布出来。 “那这些年其他人都在自己的实验里干什么?这不就是无能、愚蠢吗!简直太打击自尊心了,我都不知道他们会在背后怎么骂你。” 彼得惊讶,他还真的从没这么想过。 不过今天这一听,顿时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心想,看来自己有些话真的没必要说。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也难怪他会招来那么多谩骂了。 “受教了,阁下。我真的没想到这点。” “哈哈,别这么客气。原来在会场上盛气凌人的彼得·拉克,也是位谦谦君子呢!” “君子不敢当,顶多是一位研究者。”彼得说。 “看样子,你对他人的看法并不在意。是自信,还是自大呢?” 彼得耸了耸肩。“你都说我不在乎了。” “是啊。”陌生人突然感叹。“相较于你可能会得到,又可能会失去的东西而言,这些简直是小儿科了。” “阁下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呢?”彼得有些不耐烦了。 “别着急啊,朋友。我这点质疑和建议你都承受不住的话,回去要怎么面对那如潮水般的声音啊!”陌生人说的话与声调完全不符。 他真的是学者吗?彼得·拉克想,还是只来想掏出点什么内幕消息的媒体? 陌生男人看出了彼得的怀疑,说,“放心,我可不是狗仔。我和你研究的是相同的领域。所以,你也可以把我当成一个来抱怨的蠢货。” “那就请阁下不要再聊这些无关的话题了。” “好啊。”陌生人掸去灰尘般拍了拍手。“那我也坦白了,和你见面并不是凑巧。我就是来找你的,从很远的地方。介于我不辞万里来到这里,希望彼得先生能可怜一下我这位求知者。我很想知道,它是真的吗?” 光从陌生人的用词上,彼得很想正面回答。 但陌生人的声音总带着那么一丝不属于学者的狡诈,让他很是反感,于是反问,“难道阁下不相信从自己笔下写出的东西吗?” “之前很相信,不过自从看了你的报告和发言后,就没那么相信了。” 彼得皱起眉头,陌生人的话似乎总带着第二层意思。 “这么说是真的了。不可思议。很难想象这是一个人能搞出来的东西。” “你想说什么呢?” “我在想,彼得先生有没有合伙人什么的。” 彼得·拉克放松的肌肉不易察觉地绷紧了,消耗了一个成人的全部克制力。 “现在谁还能说是自己一个人完成的项目呢?”彼得鼓足气势反问。 陌生人阴笑了一阵。在彼得就要失去耐心时,又突然发问。“那么彼得先生在面对这么大的事情时仍有精力来这里,是来看望谁呢,妻子吗?” 看来对方的确已经做了功课。 “不。” “那这位是谁呢?”陌生人指了指彼得刚刚站立的位置说。 “这只是……一位老朋友。”彼得忐忑回应。 “老朋友?没有名字的墓碑,啧啧。看这时间,很久之前的朋友呢。”陌生人假惺惺地看了一圈,摇头说,“真是寒酸的墓碑啊!不会就是真正的发现者吧?” 彼得保持镇定,严肃的说:“请不要侮辱我,先生。” 第739章 彼得与陌生人(2) “啊,抱歉。我不是那个意思,只不过先生的行为真的很容易让人这么联想。就好像愧做了什么事,来向‘亡人’赎罪一般。”说完,陌生人发出奇怪的笑声。 彼得摇了摇头,转身准备离开。“抱歉,我还有事。” “你还有个女儿,是吧?”陌生人从身后大声喊着,生怕彼得听不到。“我在想,她在这其中会扮演什么角色呢?她的身上会不会……” 彼得一怔,忍住猛地就要转身与对方对峙的冲动,仍保持着冷静问,“这跟我女儿有什么关系?” “除了你,谁知道呢?”陌生人阴阳怪气道,“我突然有个大胆的想法。先生的亡妻是癌症去世的,那既然你已经研究出了这么强大的基因修改技术了,为何没能拯救你的妻子呢?没来得及?还是说这项研究本身存在缺陷?” 彼得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或者说不是‘缺陷’,如果它初代着床只会选择人类胚胎的话,那么你的女儿,岂不就是……” “够了!”彼得终于忍受不住了,喊了出来。“不要再无端地妄想和猜测了。我以为阁下能提出一些鲜明的观点或建议,但没想到你和网上那些‘流氓’一样,只会出言重伤。抱歉,我们没什么可聊的了。” 这一次彼得的离开很是坚决。 但陌生人似乎仍不放弃。“哈哈。这就是现代遗传学的山峰吗?拿自己亲人的身体做人体实验,窃取自己哥哥的研究成果!” “我没有窃取——”彼得·拉克话喊到一半,险些栽倒。他僵硬的转过身,失神地盯着说出刚刚那句话的陌生人,颤抖着低声问,“你……是谁?” 陌生人发出邪恶的冷笑。 彼得主动迈出一步。“你有问题。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那一刻,这位研究者所有的矜持和礼仪都不见了,直接用双手抓住了陌生人的衣领。 接着,彼得惊讶地深吸了一口气。 他看到陌生人左脸有一块畸形的巨大伤疤。 “你不是来找我讨论报告的,是不是?!你……你为什么要那么说?我已经告诉你和她们没有关系了,你为什么还要那么说!” 陌生人继续冷笑。“如果真的没有关系,你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呢,彼得先生?这不就恰恰证明我说中了什么吗!” “你什么也没说中,你什么都不知道!”彼得吼着。他虽然用意识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但双手却怎么也不想放开。“告诉我,我认识你吗?” 陌生人咧开了嘴角。“当,然,认,识。” 彼得的身体完全僵住了,眼神呆滞,双手脱力,就连膝盖都酸软了。 有那么一瞬,彼得·拉克在这简单的四个字中听出了一股陈年的味道。 这味道仿佛来自久远的时空之外,穿越一年一年积累的尘埃,从干松的土壤下钻了出来。 “不可能。”彼得·拉克颤巍巍地说。 人们对不可置信之事的第一个反应便是说出这三个字。 陌生人不知第几次冷笑了。“在你眼里还有什么不可能的事吗?” 说罢,陌生人抬起头,慢慢摘掉了墨镜。 即使眼睛和眉毛仍隐藏在帽舌的阴影中,即使那伤疤几乎包裹了整张左脸,甚至扭曲了左眼边缘的肌肉, 但当彼得注视着它时,仍产生了一种无法抑制的恍若隔世的感觉。 时光和磨难会抹平一些痕迹,也能加深另一些。 彼得在那双眼睛中看到了二十年前的狂妄,从那嘴角分辨出了二十年前的桀婪,从另外那半张脸中发现了他曾无比熟悉,并且一辈子也不会忘记的模样。 最后的理智被击溃了。 彼得·拉克一边惊叫一边后退。 他被石头绊倒,便爬着倒退。 但无论他怎么倒退,那‘陌生人’反而离他越来越近。 最后,那张脸凑得更近了,近在眼前。 就在彼得慌乱到不知所措之际,陌生人突然拿出一剂喷雾朝他脸上喷去。 彼得未作防范,或者说根本没有多余的意识去保护自己了,将那冰冷的,散发着奇怪香味的雾气吸进了鼻腔。 “你……你你要干什么?”彼得·拉克发出毫无底气的质问,就好像突然失去了所有力气。 他的确快了。 几秒钟后,有什么东西盖住了他的脑袋。 彼得·拉克只觉得头顶前所未有的晕沉,仿佛浓厚的乌云直接压在了他的天灵盖上。 他的所有肌肉也都失去了力气,甚至手臂都无法支撑身体了,直接倒在了沙土和银杏树的阴影中。 他很快又失去了身体的感觉,五感似乎只有视觉还保留着最后的‘意识’,但视界却越来越窄,正逐渐被浓墨吞噬。 彼得·拉克看到那‘陌生人’站了起来,重新戴上了墨镜; 他看到陌生人左顾右看,似乎在观察是否有目击者; 他看到陌生人迈过了自己朝出口走去。 彼得·拉克想问:你要去干什么? 但声音只能变成在心底对自己呐喊; 彼得·拉克想伸手拿出电话求助,但动作只能映射在头脑的想象中。 他只坚持了十几秒钟。 视界消失前,彼得仿佛看到一片黄的耀眼的不属于这个季节的银杏树叶在他面前徐徐落下。 但它究竟落到了哪里,彼得就不得而知了。 不知多久后…… 机器录音声第一时间响起。 “您好,这里xx市报警中心……”男人打开外放,不安的摇晃着自己的手机,希望对方能快点接听。 第二遍录音刚响起时,接线员接起了电话。“您好,发生了什么事?您遇到了什么情况?” 男人一直等着对方问题结束才说,是因为想让接线员第一时间听懂他的话。“我女儿被绑架了!” 对面传来几声敲击键盘的声音。“请问,您为何断定你的女儿被绑架了,你看到绑匪绑架的过程了吗?” “没,他们趁我不在的时候闯进了我的家!” 又一阵敲击键盘的声音。“请问您的女儿多大了?” “十九岁。”男人毫不犹豫地说。 “现场如何?有没有可能她是外出没有回来?” “不,她这几天都答应我晚上不会出门的!” “请问您和女儿最近有吵过架吗?会不会是……” “不可能!你到底听没听懂我的话啊?”男人终于控制不住了,大吼着,“她被绑架了!我在家里发现了有人闯入的痕迹。她肯定挣扎过……” 最后几句,男人的声音变了调。 第740章 绑架与神秘团队 “请冷静,先生。”接线员赶紧说,“您有进入现场吗?” “不,没有,我只是看到了。” “好的。情况我已经了解了。我现在希望你不要破坏现场。现在请把你的地址告诉我。我们会立刻出警。” 彼得告诉对方自己的住址。 “好的,先生,还需要什么帮助吗?”接线员问。 你们能帮我什么?“没有了。”男人说。 “那好,请不要离开,直到警员抵达现场。再强调一遍,先生,请不要破坏现场。任何残留的证据都可能成为破案的关键……” 男人没再听得进去,他瘫坐在房门前的楼梯下,像个一无所有的乞丐一样失魂落魄。 “为什么?”他反问自己,“你为什么要把她带走?” 二十分钟后,一辆警车停在彼得·拉克的院子前,三名警员从车上走下。 警员们戴着警徽,别着通讯器,携着枪套,其中一名还拿着一本黑色的记录本。 他们确认门牌,然后问,“是您报的警吗,先生?” 彼得点了点头。 说话的警察作了一番介绍。“彼得先生。我们想去看一看现场。是在里面吗?” “啊,不,对,没错。”彼得语无伦次,赶紧起身,让几名警员进去。 接着下来的十分钟,三名警员各司其职。 一个负责检查房间,一个负责记录,一个负责询问。 然后,他们给了彼得他一直等待的结果。 室内有人闯入的迹象很明显,窗框上有被撬动的痕迹,地板上也有几处脚印。 至于彼得·拉克猜测自己女儿挣扎的痕迹,警察没有找到。 不知是该庆幸,还是该失落。 庆幸的是女儿可能是在昏迷状态下没被虐待就被人掳走了,失落的是可能会缺少一项决定性的证据。 少女的手机和鞋子都在房子里,排除了她主动外出最后的可能性。 而监控录像上一角可疑的两个人影和一个黑袋子也最终决定了这的确是一起绑架案。 很快,又一辆警车来了,带来了更多的人。 他们更细致地搜查现场,收集脚印和指纹,拍照并标记,也开始询问彼得更多更细致的问题。 彼得·拉克也透露了在墓地前那个神秘人把他弄晕的经过,但保留了对对方身份的猜测\/确认,因为至今他仍觉得不可置信。 虽然没什么明确的指向和根据,但警方仍告诉彼得他们会将两者联系起来一同调查。 老男人稍微得到了一丝安慰。 两天过去了,彼得·拉克回答了一个又一个问题,但却始终没有得到任何有关案件进展的答复。 他的女儿毫无音讯,警方不仅没查出绑匪是谁,也没查到那天在墓地出现的那个神秘人。 他们的行踪都很神秘,墓地那陌生人唯一一次暴露在监控下,还被帽子和大衣掩盖了全部信息。 警方从交通路线下手,并与交通部门展开了合作,确保少女的脸一出现在任何一台监控下就会立刻被锁定。 三天四天过去了,却仍没有任何线索。 彼得崩溃了,他知道,警方找不到他的女儿了。 每晚,彼得都无法入睡。 好不容易依靠一些药物睡着了,就会做噩梦。 噩梦中无不是他女儿的身体被分解解剖的残忍画面。 每一次他都会被吓醒。 还有什么希望吗? 彼得·拉克想起了那张名片。 他立刻冲进车子里开始翻找,最后在副驾驶位置下面抽出了那张硬纸卡片。 老男人犹豫了好久,最终找了一个无人的角落拨通了名片上的电话。 那个神秘组织接电话的速度比警方慢了十倍。 彼得都快要放弃了,电话另一头才传来声音。 不过没等他开口,对方直接认出了他。 没等他说话,对方直接给了他一个地址,并告诉他什么也不用带直接过去。 虽然满脑子里都是疑问,但彼得仍是照做了。 他已经走投无路。 当天晚上,彼得·拉克什么也没带,只身前往那只说了一遍的地点。 还没等彼得·拉克站稳,便又被告诉去下一个地方。 刚到下一个地方,又被告知去另一个地方。 彼得从没经历过这档子事,几番辗转,自己都蒙了,甚至不知道何时为何坐上了一辆出租车。 这出租车外表看去和普通的出租车没什么区别,但里面却完全不一样。 没有司机的身份牌,没有车内监控,有的只是漆黑一片的内装饰,车玻璃,还有包括司机在内的三个无比神秘的陌生人。 这三个人都戴着帽子和面巾,身着一身黑衣,就连手上都戴着黑色的手套。 所有这些异常的装扮让彼得·拉克十分紧张。 “放轻松,彼得先生,我们都是正经人。”其中一个年轻的男人说。 此后,就没人再说一句话了。 三十分钟后,他们抵达了目的地。 四周漆黑一片,彼得通过远处的建筑轮廓才隐约意识到这里可能在xx山下。 xx山是城市西北部边界的一座自然山体,不高,只有四百米,下面被围成了一座公园。 之后,他们又花了三十分钟爬到了山顶。 那三个领路的人在一片头顶没有树林的空地停下。 “这里信号应该不错。”声音土里土气的男人说。 接着,他们从背包里掏出了什么东西,开始简单组装。 彼得忍不住了,问道:“你们在干什么?你们把我带到这里要干什么?我是想和你们组织的首领谈话的。” “是啊。”年轻小伙回应道,“我们这不就是在帮你吗!” “可我根本看不懂你们在做什么。”彼得有些慌张。“你们的头领……在附近吗?” “不在。额……或者说‘在’也行。”年轻小伙说。 “那只要带我去就好了啊。”彼得·拉克疑惑。“我不是来看你们组装机器的!” 他听到三个黑衣人之间传来窃笑声。 “别急,先生。”另一个男人用冷静沉稳的嗓音说,“别着急。” 第741章 光芒与平台 彼得攥紧了拳头。 我怎么能不急?我的女儿被绑架了,生死未卜。 我冒着法律和人格的危险向你们求助,是因为走投无路了啊! 我不是来看你们组装该死的机器的! 他怒吼,但没发出声音。 因为之前的对话,其他三人都小心翼翼的,所以彼得也不敢打破这黑夜的宁静。 但他知道,这寂静中一定蕴藏着阴谋,只能祈祷自己不要因一时的冲动而卷入某些不可收拾的事件。 很快,仅用两个手电筒照明,那扁平的扎进土地里像是一个发射平台的东西被组装好了,半径差不多有半米。 声音成熟的男人看了眼手表,说:“可以了。”然后他伸出手拉着彼得后退,几乎退到了身后的树林前。 年轻小伙留在最后,他踢了一脚那平台,然后也跑了回来。 “小二,你踢坏了怎么办!”彼得身边的男人吼了一嗓子,还捶了一下年轻小伙的脑袋。 后者嘿嘿一笑。“强哥,你什么时候见咱们的东西踢一脚能坏的?” 然后,他们又都安静下来,开始等待。 高处不胜寒。 强劲的夜风拂过山顶,远处和身后的树林萧萧作响。 但因他们前面是一大片空地,没有遮掩,所以彼得能感受到夜风钻过林间的缝隙,朝他赤裸裸扑来。 这夜风带着萧瑟的寒气,带着卷走枝叶那刚刚兴起的搅动,穿透老男人有些单薄的衣料。 彼得·拉克一直认为自己身体很好,虽然不是天天都锻炼,而且也有了明显的肚子,但饮食和作息都很健康,最关键的是他还没因什么严重的疾病动过刀子。 但今晚,彼得感到出奇的冷,冷到他想发抖,想躲到某棵树干后面躲避寒风。 彼得·拉克不自觉地抱紧身体。 这么一来,他和另外三人的差距就更明显了。 年龄的差距,身体素质的差距。 带他来的三个人都笔挺着身体站在他身前,就好像周围那些自然的树干。 他们专注、健壮,站姿几乎都一样,就好像士兵。 突然一个可怕的想法在彼得·拉克脑海中成型,他觉得自己是不是招惹了一个恐怖的佣兵组织,而这个组织试图利用他的研究…… 彼得发现另外三人都不约而同地抬起了头。他们看着头顶空地上的夜空,表情像孩子一样好奇激动。 彼得·拉克也将视线转向夜空。 愕然间,彼得意识到他视野中的星光扭曲了,就好像被加了一面透镜一样。紧接着,他便捕捉到四道完全无法忽略的如流星尾迹般的火焰正从扭曲星光的中心坠下。 那火焰带着青蓝的光芒,但其中又混入了黑暗的浓墨。 这四道光芒对称,组成的形状很像一个长方形,不可能是自然形成的火焰。 “来了!” 来了?彼得明白了,有什么东西正从天而降。 十秒钟后,他的猜测被证实了。 那火光越来越近,释放出的冲击波甚至开始影响地表。 草地与树叶被呼呼刮起,离得近一些的树木的树叶树枝开始剧烈摆动。 彼得的正面感受到一股由空气带来的压力。 他坐过直升机,眼前的压力不知比直升机高速旋转的螺旋桨带来的压力多出几倍。 “站稳,先生,或者你可以扶着我。”被叫做强哥的男人体贴的说。 但彼得没有伸手,他通过降低重心保持住了平衡。 接下来,风沙碎石遮眼,不管是什么从天上落了下来,彼得都没有看清那东西的轮廓。 而当它脱离星光降到树林下,就更难辨认了,因为四周全是影影绰绰昏黑一片。 推力越来越大,而终于在达到最大,几乎要将彼得推倒的那一刻就停止了。 彼得赶紧回稳身子,极力理解刚刚发生的一切。 “请吧,先生。”年轻小伙做了一个十分标准的礼仪姿势。“您是贵宾,所以我们老大亲自过来了。” “亲自?”彼得震惊。“他……在哪儿?” “您走过去就知道了。” 彼得·拉克顺着对方的指示迈动脚步。 他小心翼翼,因为完全不知道目标是哪儿,眼前只有在月光下模模糊糊的影子。 他踩到了那个平台。 接着,不到五米外,有什么东西打开了。 之所以形容为打开,是因为彼得只能这么理解。 一块两米多高一米多宽的空间逐渐展开,就好像被人从上往下撕开的贴纸一样。 而其背后所显露的白中透黄的自然光芒与周围一对比更是让眼前的情景变得像天国之门开了一般。 但那不是什么天国之门,在彼得看来,它更像是一扇布满阴谋与诡计的洞窟,里面究竟藏着何方神圣根本不得而知。 彼得想象着里面有一张石桌,周围烧着由人骨筑成的烛台,烛光从那空洞的双眼中射出,照亮了石桌对面洞窟的主人。 它让彼得坐下,摊开手,脱掉上衣,献出心脏和脑髓。 这样,它才会为他完成‘神迹’。 而来时的路已经被三个‘恶魔’堵死,他的选择所剩无几。 彼得抛开妄想,走了进去。 周身立刻被明亮的光芒笼罩,一股空气清新剂的味道涌进鼻腔。 没走两步,彼得在左边发现了如一间茶室的小房间。 很像私人飞机中的内装饰,不过肯定有哪里不同,但他暂时看不出来。 他看到了四把靠椅,基座很大,直接连进地板的那种,比他见过的任何座椅都要复杂。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从最前面传来。 “请坐,彼得先生。”这声音浑厚,自信,而且充满力量。 同时,一条健壮的手臂从最前面的座位后伸了出来,用手指点了点后面的两个座位。 没有石桌。彼得犹豫了一下,有些不想让对方瞥到自己,于是坐到了对方后面的椅子里。 柔软,且无与伦比的舒适,坐进去的一瞬,彼得好像觉得身体陷了进去。 但却不像是坠入泥潭,而是每一处与靠背接触的部分,包括双腿和手臂都有恰到好处的支撑。 有那么一会儿,彼得·拉克甚至觉得自己仿佛纯自然地坐下了,没依靠任何东西,就仿佛漂浮在真空之中。 他甚至闭上了眼睛,享受起这几日积攒的疲倦被慢慢捏碎的感觉。 “很舒服,对吧?”这个尖细的声音来自侧面。 第742章 对话与要求 彼得睁开眼,这才发现前排的另一张椅子上也坐着一个人。 但看不到表情,看不到面孔,只能看到露出的双腿随意的翘着。 还有,这个人的声音很奇怪。 彼得赶紧坐直身子,想起了他来的目的,立刻说,“我希望你们能救我女儿!” 时间停滞了一秒。 奇怪的声音说,“女儿?彼得先生,我记得我们一开始沟通的内容不是这样的吧。额,请问,你的女儿她怎么了?” “她……被绑架了。”彼得终于露出了一丝惊慌。 “啊?这……”侧面的男人侧过脸,试图在向同伴确认刚刚听到的话。 彼得注意到那侧脸的线条仿佛如刀削一般锋利。那几根长到不可思议的手指敲打着扶手,然后发出和声调一样奇怪的笑声。 “贵圈真的比我想象中还要乱。是一些狂热分子吗?还是竞争对手?抱歉,我可能没太深入了解。这种事一般都牵扯到……家人吗?” “不是那些人!”彼得低吼。 “哦,恐怖组织吗?”连惊讶的声音都带着那种奇怪的好像来自深夜池塘的音色。 “不,不是……他是——” 在彼得·拉克犹豫到停顿下来的时候,前座的那个男人终于开口了,声音饱满的让彼得终于找回了一些正常对话的感觉。“先生,你把我们弄糊涂了。” 彼得决定不能告诉他们太多,于是转移话题,试探地询问道:“你们,会救她吧?” “嗯……这要看你用多少情报来交换了,先生。”身前的男人直截了当的说,“关于交换条件,我想我的海豚们应该已经告诉你了。” “是啊。是。”彼得紧张的搓起了手。 他是科学家,不是谈判家,在用嘴皮子争取自己利益这方面,甚至不及自己的女儿。 女儿! 一想到女儿落入虎口,彼得就浑身颤抖; 一想到他们在这小空间里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对话时,他的女儿可能已经被绑在了手术台上,彼得就觉得一阵撕心裂肺。 老男人忍住反胃的感觉,继续确认:“你们想要什么?” “第一,我们想让你给我们解释清楚你的‘生物芯片’到底是什么;第二,我们想知道它会产生什么影响;第三,我们想知道你的研究现在已经进展到什么程度了。” 前座男人利落的继续说,“请记住,我们向你提供保护的前提,是建立在你的研究不是哗众取宠的闹剧的基础上的。 “一开始,我们认为,直到你的学术被证明前,其他人不会贸然行动,你的人身安全是可以得到保障的,就是说社会的治安条件已经够用了。 “但有组织先发制人,这的确在我们的预料之外。我们理解你现在的处境,不会让你现在就做出说明。 “时间紧迫,现在的每一分钟都很关键。而且,我想你已经浪费了很长时间了。痕迹会随着时间消逝,你应该也清楚这一点。” 随着一句肯定,这段清晰沉稳的发言结束了。 虽然仍有很多疑问,但彼得最起码知道对方要什么了。 而且,他也开始认为和他对话的这两人不是某些杀人狂或变态,而是非常理智,并且有明确目标的人。 但有时,这种人反而更危险。 “虽然不好听,但我必须要提一下。”奇怪的声音又来了。“如果你的女儿真的有生命危险,那想想她的命值得你付出多少吧。” 又一种论调。 这声音提醒他,这到底是个交易。 他在用自己女儿的性命做交易。 不,可能要反过来说。 对方在用她女儿的性命做交换,而他能拿出的筹码是他脑子里的东西,他的研究。 彼得在纠结,在挣扎。 不过幸运的是,在黑暗中对方看不到。 最后,彼得·拉克终于冷静下来,垂着头问,“你们……能救她吗?” “只要她还没死,我们就可以。”前座的男人保证道。 不知为何,彼得轻易就相信了这个男人的话。但有一件事他必须要弄明白,于是又问,“你们……是谁?” 侧面的男人说,“这恐怕……”他的话被打断了,不过只是随意地耸了耸肩。 下一刻,彼得·拉克身前的那张椅子转动了起来。 彼得真的不知道这么厚重的椅子是怎么转动的,但这转动十分灵活,毫无阻滞。 一秒钟后,那个声音浑厚的男人已经面对彼得·拉克了。 没有面具,没有面巾,那张脸也是彼得拉克所见过最刚毅的,甚至每一个线条都毫无做作之感。 男人双眉浓密,嘴唇敦厚,双眼炯炯有神; 彼得·拉克觉得他一定在军队待过,否则任何一个地方都没办法锻炼出如此的精神与状态; 那平静的面孔仿佛露出海面的冰山一角,甚至无法准确判断年龄。 而男人表情中也没有冰冷或鄙视,有的只是一股威严。 在彼得看来,这个男人就是天生的领袖,也难怪另一个人会对他如此臣服。 接着,只见这个男人盯着彼得·拉克的眼睛,开口一字一句的说:“我们是,救世者。” 一瞬间,彼得·拉克脑海中的画面变成了那充满火焰与浓烟的宴会大厅,而附加的音效则是在惨无人道的屠杀面前的惨叫。 最后,是救了他,救了许多人,更关键的是救了他女儿的那个身影。 一阵羞愧涌上心头,彼得记起自己曾在女儿面前说这个组织是一个恐怖组织。 但其实他知道并不是,这个组织是一个拥有明确目标的组织。 而今日,他甚至更认为,这个组织是所有佣兵团体中唯一还保持着理智与自我意识的。 “你在笑,先生。”沉着的男人说。 彼得甚至自己都没注意到。 其实他根本不可能笑得出来,但对方肯定察觉到了他表情的变化,一种从紧张到放松的变化。“不,我只是……只是觉得太凑巧了。” “怎么说?”侧面的男人也转了过来,好奇的问。 这张脸和他的声音一样奇怪,奇怪到让人根本不想去辨认去记住。 就好像稍微去仔细看,注视者就会觉得有些不尊重对方一样。 所以,彼得没在去看那张脸,转而说到:“你们的人曾经救过我和我的女儿,在之前的一场火灾中。” 他沉默了一会儿,接着做出决定。“如果你们真的能救回我的女儿,我可以答应你们的要求。” 第743章 任务与两个女人 奇怪的男人打了一个指向。“那我们就快点进入正题吧。” 彼得刚想开口,奇怪的男人就打断了他,而且手上多了一台平板。“不好意思,先生,如果你想跟我们说案件的细节,那就不必了。不要惊讶,但就在刚刚,我已经得到了警方这四天收集到的所有情报。” 彼得惊讶。 “不过,虽说收集到的信息已经足够细致了,却还不足以挖掘出线索……”奇怪的男人一边拨弄着滚动条一边说,“现在有两种方式,彼得先生,第一种,你告诉我们你告诉警察的那些事实,然后我们会按照这个套路再搜集一遍线索。 “我相信我们的人会发现它们忽略的地方,因为我们有自己的一套方法。但是,我不敢保证会花多长时间。 “而第二种,就是要彼得先生跟我们说说你没告诉过警察的那些事情了。” 彼得抬起了头,第一次认真盯着那双奇怪的眼睛。这是一个聪明人。 “就比如,墓地将你迷晕的那个神秘家伙,你真的一点头绪都没有吗?” 彼得一时语塞,但他的表情和眼神已经出卖了他。 他知道自己刚刚对两人说了什么,如今再犹犹豫豫就没什么意思了。 “没错。”彼得·拉克下定决心。“我认识那个人。但是,我曾以为他已经早早死了二十年了。他就是我的哥哥,乔·约瑟夫·拉克。” 老男人突然鼓起了勇气,眼神变得绝决起来,以不弱于两人的语气说。“救出她,你们,会得到改变世界的东西。” …… 从那神秘人二十年前拥有的另一个身份入手,no.2很快便查找到了某些关键信息,从而揭开了彼得·拉克的哥哥——乔·约瑟夫·拉克使用了十几年的伪装。 救世者得出结论,确信乔·约瑟夫·拉克与现在天使城最大的黑手党的头目有关联。 那伙黑手党差不多十年前进入天使城,仅用了一年时间便清除了所有障碍,控制了城市,手段可见一斑。 他们也有了新的名字,江湖人称,陌帮。 陌帮利用当地陆海交通便利,贿赂政府,打通渠道,向全世界兜售毒品,其中包括‘幻梦’,还有让救世者都闻风丧胆的神经毒素。 按彼得·拉克依据推测,这神经毒素还有那升级版的‘幻梦’多半都是他哥哥,乔的杰作了。 no.1亲自制定战术,决定先派出一个临时小队去打探情报。这个分队的成员最好善于隐匿身份,善于伪装。 一开始,他们觉得伪装大师no.16可能最为合适,他是最不像战士的一名战士,几乎可以模仿任何人,尤其是声音,可以达到不借助设备就可以欺骗人耳朵的效果。 但很快,又有一名特派员主动请缨。 这个人就是no.23,张豪。 在这之前,张豪不问世事,每天的活动半径几乎不出小区,唯一目的就是尽快恢复身体能力。 但在这方面,即使在每天都坚持不懈的情况下,恢复进程仍十分缓慢。 肌肉仍是易于疲劳,耐力也大不如前,就好像身体中有个阀门一直没被拧开,经常有一种想用力却使不出的感觉。 脱力更是常有的事。 他睡醒后会经常发现床单被自己晚上的冷汗浸湿。 当张豪得知香奈儿被绑架,当得知绑匪还是少女的亲人,当得知救世者竟然要对天使城那个贩卖‘幻梦’的地下党出手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等不了了。 于是,张豪通过加密渠道直接与no.1联络,告诉他自己曾经的经历,说自己知道怎么找到他们,并且只要一见面,就能认出那些人。 no.1听说他受伤了,询问是否会影响任务。 张豪说自己的伤毫无大碍。 在他这边,他不认为自己撒了谎,因为觉得即使这种状态下自己也可以继续战斗。 他最终说服了no.1,加入了no.16领导的潜入分队。 海豚们试图阻止张豪,认为必须测试一下他的身体是否已经完全恢复。 他们的态度很坚决,张豪不得不同意进行测试。 测试的内容是一场实战,对手是二哥。 强哥说张豪必须赢了二哥才可以去。 张豪与二哥使用匕首进行点到为止的战斗。 张豪拼尽了全力,也只打了一个平手。 结束后,张豪无法站稳、气喘吁吁,但却目光坚毅地环视众人。 “随他去吧。”强哥不由心的说了一句便转身离开了。 抱歉。张豪默默道歉,但他必须去。 第二天,当张豪发现自己的床单被褥被他昨晚冒出的冷汗几乎浸透了时,一时间心里是没底的。 但在出发前,他被告知可以带一名海豚作为帮手,这才踏实了不少。 他选了最细心,且会照顾人的彬姐。 张豪与彬姐出发,直接坐飞机降落到天使城机场,与no.16会合。 张豪第一次见no.16,这是一个非常普通的人,大众身高,大众模样,大众体型,大众姿态。 no.16自我介绍叫阿川。 阿川也带了一个帮手,是一名戴着眼镜,看起来有些傲娇的女性。 张豪松了口气,觉得最起码彬姐不用一个人住了,如果发生什么他们男人帮不上忙的事也有能够救急的人了。 但不知为何,两个女人一接触,甚至还没说上话,火药味突然就涌上来了。 no.16本想直接找个地方召开作战会议,结果彬姐刚说一句,阿川手下的傲娇女人就要怼上一句; 这个傲娇女人每想出什么点子,彬姐就会立刻吹毛求疵找点理由否定。 半天毫无进展,两个男人光听这两个女人吵架了。 而他们虽然职位比她们高,而且身为特派员,有直接命令她们的权力,但却都有些尴尬和无能为力的根本插不上嘴。 最后,no.16干脆说他们分头行动。 “好!”彬姐和傲娇女人这次终于第一次统一了观点。 于是,张豪和彬姐找了一间宾馆,住进了两个挨在一起的房间。 商讨如何行动前,张豪好奇的问彬姐为何对那傲娇女人那么不客气。 第744章 no.16与卖家 一提到那女人,彬姐本来刚放松下来的情绪一下子就又被点燃了,气嘟嘟的说,“我们是同期。在训练基地的时候就我们两个女的,谁也没服过谁。而且,我们当时还看上了同一个男人。” “哦。” “所以,女人的仇恨可是会持续很长时间的。”彬姐说。 “嗯。这话我的确听过许多次。” “我怎么觉得你在嘲笑我?”彬姐眯着眼睛问。 “啊?” “好了,开玩笑的。赶紧说说你的战术吧,我的小特派员。” “我的战术很简单,就是尽量避免战斗。”张豪说。 “嗯,就是说要进行隐匿搜寻。我听说你认识他们?” “啊,曾经认识。”张豪有些无奈的说。 “曾经?” “是的,不过……我现在能想起来的也不多了。”张豪承认道。 “啊?” “不过应该没什么问题。”张豪思考着。 “那我能做什么吗?” “不需要。我只要去一个地方取回一个东西,估计就能想起来了。” “那个地方在哪儿呢?”彬姐问。 张豪已经用手机搜索到了,庆幸它真的还在。 棺木。全局旗下产业。 它是这样一个地方,就是不会在乎你存的是什么东西,只要你付了足够的钱,它就会腾出一个足够安全的地方将你的神秘玩意放进去。 张豪试了两次,最后用母亲的生日输对了密码。 看到那老旧款式的背包,张豪的思绪一下子就穿梭到了过去。 但是他忍着,直到回到宾馆的床上,才在彬姐面前打开了它。 没必要隐瞒,那段过去已经不单是伤疤,而同时也是教训了。 不过其中有一对银色的小玩意,张豪趁着彬姐没注意手快收了起来。 彬姐好奇地盯着张豪将银行卡,还有一个手机用的存储卡倒了出来,开玩笑的说,“百宝箱吗,你这个是?!” “不。是回忆。”张豪倒是十分冷静。他将存储卡装进手机中,然后播放了里面的音频。 音频里传出好几个人的不同声音,记录着张豪曾在这里经历过的一切。 一时间,张豪彻底陷入了回忆。 而回忆也仿佛变成了一个旋涡,将他卷了下去。 这里有鑫哥逼迫他们的对话,有左的威胁与恶毒的计谋,甚至还有乔的话——他在最后那场轮盘赌上的承诺。 而当通过声音想起那些要命的惊险时刻,张豪甚至会不自主地颤抖起来。 彬姐更是惊讶万分,不由得惊叹。“天啊,小豪,你之前在这里都经历了什么啊!” 张豪慢慢回应。“利用、抛弃、厮杀、殊死一搏……彬姐,你知道吗?我突然意识到,我是有多幸运才能在那时活下来啊!” 回忆时间结束,而揭开伤疤反而让张豪多了一些自信。 他想起了那两人的凶狠、无情和狡诈,觉得自己无需回忆出他们的面容,只要能听到他们的声音,看见他们做事,便能一眼就认出两人。 但张豪也担心起了另一件事,就是小偷会不会还在这里。 他不希望小偷在这里,因为那样可能会有许多意想不到的麻烦。 但他没时间去确认这件事,因为确认这件事本身可能和找到左和乔一样困难。 稍后,张豪与彬姐确定了行动方案,而且当晚就行动了。 彬姐将张豪和自己打扮成不良少年少女,混入了当地最‘黑暗’的酒吧中——那种看似正规,实则经常有特殊人士悄悄出入的酒吧。 张豪向彬姐解释,并不是所有酒吧都卖‘幻梦’,黑帮也会经营一些正规的酒吧。 这样上面检查的时候,只让他们检查正规的就好,或者偷梁换柱,将不正规酒吧里面的违禁品集体转移到正规的地方。 没待多久,张豪便注意到了角落里正在进行买卖的一拨人。 那几个家伙行事谨慎小心,但彬姐还是利用假装的身份靠近了他们,并辨认出了一些关键信息。 她立刻向张豪形容,后者浅笑,在这座城市,还有谁敢贩卖‘幻梦’? 他们锁定了卖家,开始追踪。 张豪知道为了规避直接风险,这种买卖往往会设立多个中间人,这样当某一环节出错时,就不会直接捅到最上层。 如此,控制者想确保自己安全的方法也很简单,直接让某一环节消失就好。 所以,卖家之上肯定还有卖家。 好在,张豪与彬姐的跟踪技巧是经过专业训练过的,他们又成功锁定了上一级,接着又找到了更上层的人物。 彬姐忍不住感叹发明这种复杂关系网的人是得有多谨慎。 接连找了五层,两人才终于确定这最后的大卖家可能就是真正属于陌帮(黑手党)的人了。 因为这人不管是从仪态,还是生活品质都能看出来要比之前的那些混混高上不知几个档次。 另一点,则是因为对方更警觉更小心。 想必,陌帮的人肯定都已经收到上层的叮嘱了。 第二天,一个当地陌生人与张豪搭讪,一开始就用传销那套忽悠他们。 不过聊到第四句,张豪就发现了问题。 直到这当地陌生人说出一句‘你们被跟踪了’,张豪才确信对方不是‘当地人’,而是no.16。 张豪瞪大了眼睛打量对方,甚至忘了回答问题,好一会儿才说,“啊,是,我……我们知道。” 虽说回答了,但他仍在试图辨认眼前这张脸,想看清现在的五官和那天在机场自己见到的真人有何区别。 “哦。你们知道。所以,这是计谋喽!” “是的。” “嗯。没什么。我只是想说,我们虽然分开行动,但我毕竟是带头人,必须确认你们是否安全。对手很谨慎。”no.16提醒。 “了解。” “所以,你们能保证自己的安全,对吧?” “当然。no……陌生人。”张豪回应。 “嗯。那就好。那就不耽误你时间了。” 第745章 藏身地与左 no.16走了,彬姐才注意到,过来问,“那人是谁?” “搞传销的。”张豪眨着眼睛说。 他们的计策是‘反客为主’。 明面上是在跟踪那位最上层的卖家,但脑袋后的眼睛则一直盯着追踪他们的人。 说实话这种诡计张豪还是在维莱卡那里学到的。 接着,他们设了一个陷阱,引诱追踪者上钩,然后将其抓住。 彬姐用了一些刑讯的小手段,从这倒霉人身上直接打听出了左的住处。 张豪还问了别的。“小偷在这里吗?” “小……小偷?小偷是谁?”追踪者一脸惊慌失措,担心自己又要因回答不出问题而遭受惩罚。 “小偷是谁?”彬姐也好奇的问。 张豪尴尬,拍着脑门懊恼,他到现在也不知道那女孩到底叫什么名字。 不过任务优先,他们敲晕了追踪者,立刻朝左的住处奔去。 但等他们晚上赶到的时候,却发现那里已经变成了一片火海。 从浓烟来看,显然不是一般的自燃,而是爆炸引起的。 “阿川!”彬姐惊呼。 张豪也想到这儿了,no.16可能会比他们提前找到这个地方,然后…… 虽说彬姐与那个傲娇女人势同水火,但这时也不由得担心起来。 结果证明,他们的猜测是正确的,不过结果偏差了一点。 no.16的确比他们先找到了乔的住所,也的确过去了,不过他们谨慎的让乔的一名手下探路,结果是探路的人触发了陷阱。 这经过是no.16亲口告诉他们的,就在隔天一早。 当时,张豪因为一晚上没联系上no.16,几乎都要向总部汇报了,但又来了一个陌生人向他搭话。 这次的当地人像是一名公司高管,但其实却还是no.16。 “我差点就向总部报警了。”张豪说。 “我看起来有那么不可靠吗?”no.16惊讶。 “你看你额头都受伤了。”这一次,张豪终于敏锐的发现了其伪装的疏漏,故意调侃。 ‘高管’眯起眼睛回应道:“你这个小子有点讨厌啊。” “是啊。”张豪笑着说,“刚认识我的人都这么说。” 经过这件事,左肯定再也不会露面了。 no.16决定从赌场下手,张豪则继续跟踪‘幻梦’贩子。 一天后,张豪的线索中断了,高层的卖家全都隐匿消声,能找到的只有最底层的小卖家,根本不清楚陌帮的组织关系。 不过,no.16那边好像有所收获。 他们联系张豪,告诉他们,左在北面的两座城市里还各有一处藏身处,简直就是狡兔三窟。 不管怎么说,这场较量是no.16他们赢了。 “看来他们说的缄默规则什么的都是逗人的。”张豪半带嘲讽地调侃着。 彬姐则自认为了解什么。“我看是那娘们的手段太狠。你知道她最擅长什么吗?折磨人。” 他们决定声东击西,利用张豪与彬姐已经暴露的事实让两人在监视下前往东北方向的城市,no.16则在西北方向的藏身处蹲守。 两个半小时后,在刚收拾完半路的埋伏后,张豪就接到了no.16的电话。 计划成功,no.16亲眼看到乔走进了房子。 张豪提醒他们注意后门,尤其是地下通道。 no.16愣了一秒,说自己会注意的。 “ok。你会等我们到再动手吧?”张豪又问。 “我们会考虑的。”no.16说完,挂断了电话。 张豪看向被彬姐踩在脚下的司机,问:“去xx要多久?” 胖司机抱着脑袋瑟瑟发抖,枪战的时候吓得连裤子都尿湿了,趴在地上一动不敢动。 “他好像没听清你说什么。”彬姐遗憾地摇了摇头,又踢了一脚,然后慢慢蹲下,慢条斯理的问,“请问,先生,到xx要多久。” “四……四……四个小时。”司机颤巍巍的说。 “太久了。”张豪说。 他其实完全没什么别的意思,但司机听完还是惊恐的抖了一下。 彬姐将司机的脑袋拽了起来。“最快多久。” “可……可以……快快快半个小时。” “三个小时!”彬姐狠狠地威胁。“不管你走哪条路,闯多少个红灯,三个小时把我们拉到那里,否则——” “好好好好!”司机绝望地喊叫着。 上了车,司机轻声劝说两人都系上安全带,然后一脚将油门踩死。 全程,发动机都在挣扎轰鸣,整个焊接车身也都在震动颤抖。 相较于自己的性命,维修费和扣分罚款可能就完全不那么重要了。 司机用三小时二十分钟将他们拉到了目的地。 停车后,不仅司机的腿软了,连张豪和彬姐的腿都差点软了。 彬姐甚至付了钱,当然用的是从之前那些埋伏的敌人身上搜刮出来的。 两人火速赶往左的藏身处。 他们刚到,却发现已经结束了。 没有遍地狼藉,墙上也没有许多弹孔,甚至没有多少挣扎搏斗的迹象。 很干净,就好像潜伏忍者的手段。 不过一想到no.16的伪装技术,这效率可能也无可厚非。 那个傲娇女人一看到彬姐就开始嘲讽。“呦,完事了才来。太慢了,大姨妈来了?” 彬姐无声冷笑。 “左呢?”张豪急忙问。 傲娇女人伸手指了指楼上。“还没死。” 张豪赶紧跑了上去。 在楼顶露台上,张豪见到了左。 十年。 左狼狈地靠在墙上,身下流着一滩鲜血。 no.16靠在一边,又换了一副面孔,露出有些无奈的表情。“我本来不想伤他。但这群家伙顽固得很,像疯子一样。” 张豪这才注意到no.16作战服上的伤痕和血渍。 他们没穿副甲,甚至没带。 一是任务就是潜入探查,二是通过no.2提供的数据,表明这座城市并没有太多的战斗机器。 所以,当面对疯狂的进攻,而简单的作战服无法抵挡所有伤害时,高效绝对的反击便是必须的。 就像张豪与彬姐几个小时前做的一样。 第746章 左与夜色 左身中两枪一刀,已经受了重伤,估计撑不了多久了。如果不立刻接受急救,必死无疑。 “他说了什么?”张豪问。 no.16遗憾的耸了耸肩,随即骂了一句脏话。他的意思是左就跟他说了这个。 “让我试试。” “怎么,你有技巧?”no.16问。 “不,我认识他。” 当张豪低声说出这句话后,濒死的左甚至也缓缓抬起了头。 张豪俯视着虚弱不堪的左,模糊的记起这个男人曾经是怎样阴沉多谋,戏耍诡计简直易如反掌; 是怎样像狮子对待鬣狗一样决定他和其他人的命运的,让他们颠沛流离,像蟑螂老鼠一样挣扎反抗。 张豪内心有一块阴暗的地方很想报复一下多年前遭受的折磨,但看到左如今的样子,不由得也忍不下心去乘人之危。 张豪慢慢蹲了下来,问道:“左,你还记得我吗?” 左那即将涣散的眼睛终于对准了张豪,盯了一会儿,痛苦中浮现出一丝疑惑。 的确,太难了,张豪想。 不仅是形象、身材和神态,他的声音都变了。 如果一个人一直在一个地方过着平常的生活,那么可能你七八年后还会认出他。 但如果一个人改变了成长的环境,而且不止一次。 不管是习惯性情,生活方式都有了巨大的翻天覆地的变化,那么他的容貌绝对会随着水土与经历改变,让你根本无法凭借一开始的印象认出他。 左的表情有一瞬间显得很迟疑,很犹豫,似乎辨认出了张豪身上的某种特征,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记起来。 “我是小豪啊,左。”张豪说。 言语中没有丝毫的嘲讽与怜悯,也没有任何情绪,就好像时光已经冲刷了他对这个地方,对这群人的所有感情。 男人的痛苦一瞬间消失了,被震惊所替代,但这种状态可能只持续了一秒钟。 惊讶的表情转瞬即逝,换成了一种持久的讽刺,不知是在嘲讽还是自嘲。 “啊。”左的声音中饱含痛苦。“你,变了……很多。” “是啊。你也是。” 你胖了,是不是剿灭了所有敌人后,开始养尊处优了? 而且,更关键的是,你没有之前那么谨慎了。 “你大意了。” 那颤抖的嘴角微微翘起,想说什么,但只挤出一口鲜血。 “听着,左,我们不是来找你的。我也不是来向你复仇的。乔绑架了一个女孩,她对我们来说很重要,我们只想把她找回来。” “所……以?” “告诉我们乔藏在哪儿,左。” 左没有回应。 “你的伤如果及时医治的话还可以留下性命,要是——” 左低声哼着什么,张豪凑近耳朵才听清。“缄……默……” “可你快死了,还要坚持那些东西吗?你的手下们可是都放弃了。” 左冷笑。“他们,不是……真正的……黑手党。你们,不懂,我们……为什么要……手下……保持……缄默。” 左停顿了好久才说了第二句话。 “滥用……同情心,这点……你真是……没变……蠢——”又一口鲜血。 张豪还想说什么,但no.16拦住了他。“他不会说的,no.23。”no.16上前一步,准备要给左最后一击。 左突然抬起了手。 两人惊讶,一时间还以为这个男人后悔了,软弱了,但没想到左却说了这样一句话。“我,不想,死在这个……小子,面前。”随即垂下头去。 no.16什么也没说,知道左死期将至,便放下枪口走开了。 张豪迟疑了一下,留了下来。 他最后望了左一眼,问:“小偷,她……在这里吗?” “小偷?”左用一阵颤抖表达嘲讽的笑意,但最后还是回答了这个问题。“不,在。” “谢谢。”张豪回应了一句,然后离开了。 左死了,对救世者的四人来说,意味着线索中断了。 如果等到天一亮,陌帮的人都知道这个消息后,他们便会彻底失去机会。 所以,要行动必须趁着这晚的月色,但问题是他们没有目标了。 “不,我们有。”张豪说。 见到左后,他想起了一个地方。 一处厂区。 曾是大佬的据点,是决战地,是埋骨地,也是张豪舍弃性命做赌博的地方。 一到那儿,四人就抓了个正着。 白天假装兢兢业业生产化学制品的工厂蓝领一到晚上就干起了制毒的勾当。 工人们从一车车送料车运来的货物中挑拣出‘材料’。 ‘材料’送来时就已经是完成度超过百分之八十的成品了,再经过简单的加工便会交给陌帮中负责分发的负责人,再由他们交给下一级经销商。 张豪一行人到的时候,正好看到他们在卸货。 四人戴上面具,分头潜入,轻而易举地制服了保安,将那群人人赃俱获抓在送货车前。 工人们一脸惊慌,第一时间以为是警方找上了门。 但张豪直接放下枪口,跟他们说,“别问我们是谁。听好了,左已经死了,我们只想知道乔的下落。” 但黑暗中只有颤颤巍巍的呻吟,无人回应。 就在这时,厂房小门处传来一阵落荒而逃的声音。 两个女人率先察觉,起身追了上去。 两个互相看不顺眼的女人第一次配合,却也天衣无缝。 逃跑者被抓住,两个人,都是这里的高管。 不用想就知道他们要逃跑的原因,他们知道张豪问题的答案。 傲娇女人的手段再次派上用场。 一把椅子,光条的下半身,一根顶头绑着一个重物的绳子。 最简单的工具与手段,却能发挥出意想不到的效果。 其中一个高管没挺几下就晕死过去了。 另一位,似乎早早准备好了语言,直接道出了他们想要的, 乔的下落。 …… y国 皇室城堡 婚礼大典前夜 一直积攒的喜悦与好奇的气氛终于达到了高潮,年轻的新任国王即将迎娶他的王后。 这个国家是现在世界上极少数还保有王室,承认王室的地方。 但不像特奥尔公国那样由王室主导,这里的王权已经没有什么实质的效力,那城堡和王冠更多的只是一种纪念古老与尊敬先祖和传统的象征。 人们不会看到盖有王室印章的什么法律条文和决定发布,而是会经常听到王世子孙在军队的优异表现,看他们引领道德的标杆,在某些由古人法定的节日里感受曾经的统治力与辉煌。 有时,明星会为了博取眼球炒作一番,但无论这媒体的公关多么成功,那种热度都是一时的,很难维持长久。 但王室不一样,他们不需要炒作,或者说,为他们炒作的是整个民族的文化和这个国家本身。 第747章 习俗与王后 一开始,的确只有少数人关注他们。 这些人包括依稀记得自己长辈讲起那段辉煌历史的耄耋老人,一些曾受王室恩惠,为其奋战的,但现在已经名不副实的贵族,还有一些专门依靠写王室的相关报道来吸引流量的媒体报社。 但慢慢的,随着首都城堡开始张灯结彩,随着远在百公里之外的一个迎娶新娘的马车队从新娘的故乡出发,随着一系列古老的几乎已经被人遗忘的规矩和习俗传进那些好奇的耳朵与眼睛里,越来越多的人被这复古的气氛感染了。 历史让人明智的同时,还具有另一种力量,就是可以将许许多多陌生的毫无干系的人聚拢起来。 这些人可以没有任何共同点,生命中没有任何交集,甚至连每天呼吸的空气,感受到的雨水都不相干。 但历史是印记。 只要你的祖先曾在这片土地上繁衍生息,只要你身体中流淌着的是经历过这片土地的严寒与酷暑加热冷却过的血液,那你就脱离不了它的过去。 它的征服与杀戮,衰败与繁荣。 群众开始跟着马车队庆祝,学着那些仿古侍从的样子提着花篮,带着羽巾,有的甚至可以跟着行走几十公里。 车队不会走现代的高速路,而是专门走过那些埋藏了无数时间与光阴的乡村小道。 这些道路有的沿用至今,有的是来自地质与历史学家的勘探和计算。 车队每晚都会选择一个乡镇停歇过夜,然后与当地的村民同享晚宴。 晚宴中的餐饮会按照当地的习俗来布置,由王室自己出钱。 如果把王室当成一个企业或集团来看的话,他们拥有的财产无疑也能跻身前百列。 所以,绝对是一场盛宴。 村民们不仅可以享受到王室标准的精致菜肴,还会一睹王后的芳容。 王后不是这个世界上最漂亮的女人,但却绝对是最具气质,最能配得上那顶王后桂冠的。 但凡是见了她的人都这么说。 所有村子都希望这支马车队能在自己的周边过夜,但无奈,马车队的路线是提前精细设计好的,所以经过的村庄也是固定的。 为此,不少城里人还会特意在恰当的时机来到村子里,就是为了凑个热闹。 这种气氛就随着口耳相传,随着一个个报道,一个个自发上传的短视频,逐渐传遍了全国。 而除了这个已经成为绝对焦点的马车队外,人们关注的另一个重心当然就在首都的城堡中。 在马车队张灯结彩与民同乐时,城堡会以国王的名义邀请曾今登记在册的贵族,在古老的砖墙中举办一场场低调的聚会。 这是亘古的尊重与谢意。 这些贵族的祖辈曾经为了保卫王室献出生命与一生的忠诚。 如今,虽然这种契约已经不存在了,但当这些后辈聚集在一起,讲出自己先辈的爵位与被赐予的名号时,这些人还能想象到古人一起征战杀伐的场景。 虽然这些场景他们仅仅在历史文献和自己家族的记事录中读到过。 如今,曾经的贵族有的已经落魄,有的成了资本家和企业家,他们的资产或多或少与王室存在着某些关联。 要不就是相互投资,要不就是股票债主。 这个巨大的关系利益链遍及全国。 这也是这个国家的王室一直没有被取缔抛弃的原因。 某一代的国王主动将权力转化为另一种在当时还未具雏形的东西,这说明王室的血脉中不只有统治和战争的本能,也颇具智慧。 当然,年轻国王除了不停忙碌着招待来宾,更着急的却是等待自己的妻子。 要是她坐的是飞机或汽车,那么不用一天就能从家乡抵达城堡了。 但马车,加上民间的宴会,断断续续却要将近一个月的时间。 对精力旺盛的年轻人来说,一个月的时间绝对太长了。 而且是见不到面,通不了话。 他能见到新娘的方式和其他人一样,只能通过直播和报道。 哦,还有信。 在古代,为了缓和国王的焦虑,每隔几天都会有一封由新娘亲自执笔的信件由快马运送至城堡内。 今天,他们也仍延续和继承了这种传统。 他们甚至还把这种传统颇具创意的与越野骑马竞赛捆绑在了一起,出资奖励优胜者。 但其实根本不用王室出资,当他们把举办和广告竞标放出去后,无数的国内外公司与企业便蜂拥而至。 不过,王室礼貌地拒绝了所有国外的竞争者。 本土报名的优秀骑师超过百位,他们骑着自己带来的骏马飞驰在古老的小路上。 第一个到达城堡下的骑师将获得亲手将信件交给国王的权利。当然,也会获得一笔不菲的奖励。 但光是信件可缓和不了年轻人的饥渴,尤其其中的思念之语更是让国王巴不得现在就能冲出城堡,拥吻新娘。 但没办法,他必须忍耐,必须尊重习俗。 终于,迎新车队被哄闹着推入城堡。 但是,两位佳人却还是不能相见。 按照习俗,新娘还必须接受上一任王后,也就是年轻国王母亲的考验。 她们会在老王后的寝室中待一个晚上。 不过说是考验,其实是传授。 老王后会将成为王后之后应该遵守的规矩教给新的王后,但其实更重要的还是智慧与信仰的传承。 这两个都是能让年轻王后一直住在这座城堡中的关键。 而如果新王后能通过考验,老王后就会将‘传家之宝’赠送给她。 它们装在精致的金盒中,包括王后桂冠、戒指、手镯、项链,还有属于她的印章等等。 这些东西没什么特别,也就是纯金或者纯银打造。 但其历史地位却不比那些珍藏在博物馆中的文物差多少。 甚至更有价值。 因为这些都是有迹可循的,真正出现在史诗中的国王与王后曾经佩戴过的饰物。 它们有的甚至经过了多次的丢失和找回,好不容易才能流传至今。 当晚,新王后穿着礼服,盖着头巾,在侍女的引领下走进老王后的寝室。 她们履行了应付记者与媒体的几项简单的表演礼仪。 接着,众人退下,只留下两个女人。 第748章 老王后与小偷老王 此时,皓月当空,繁星点点,城堡内外笼罩在欢庆前的短暂静默中。 老王后的房间朴实无华,似乎仍散发着百年前的味道。 接下来的习俗只需走个过场,老王后当然不会让新王后在她这里坐上一夜。 老人会让年轻人好好休息,早上再过来,然后亲自给她戴上那些饰品和桂冠,再将她送到她自己的父亲身边。 老王后打点完,请自己的后继者坐下。 她们隔着一张真的有百年历史的桌子对坐。 桌子旁是透光的明净窗户。 无瑕的月光穿透玻璃,照亮了整张桌面。 桌子上,老王后双臂之间有一本小册子。 没人知道老王后在这小册子里都写了什么,不过可能今天晚上就要见分晓了。 老王后伸出手,拿走了桌子中间的一个杯子,里面已经倒好了可以提神的茶水。 老人喝了一口,接着示意新王后也喝一口。 即将成为新王后的女人点了点头,接着优雅的轻轻提起袖子,伸出了双手。 那双手在月光下映衬得仿佛古玉一般,精致臻洁,毫无瑕疵。 老王后突然抓住了新王后伸过来的手,迅捷过后是温柔的抚摸。 接着,她将那双手轻轻拉到自己身前,轻轻揉捏那毫不突兀,仿佛浑然天成的关节和每一处皮肉,感叹道:“多么精致的一双手啊!真的很难想象你曾经是农民,曾经在这片土地上劳作过。” 新王后害羞的低下头。 “看看我的吧。”老王后将自己的手摆到新人双手旁。“你可能不知道,我父亲以前也是位农民呢,现在也是。 “我十八岁之前,每天上完学都会跟着他去农地里劳作。所以,你看啊!这老茧,这粗厚的关节和手指…… “但这是必须的,你知道吗?没有这些茧,手握着农具的时候每次都会磨出血,如果手指和手掌不大一些,那你根本没多少力气掰开玉米,或者将花生从地里挖出来。 “而且,你比我想象中更瘦一些,个子也矮了那么一点,是旅途中累到了吗?” 新王后缓缓抬起了头。 老王后突然狠狠抓住了那略显纤细的手腕,双唇紧闭忍住差一点就爆发的怒火,等平静下来才开口。“或许,我该换一个问题。我想问——你到底是谁,丫头?!” 那珍玉般的手颤抖了一下,但没急着收回去。 朦胧头巾下那双玲珑剔透的眼睛直视着老人的质问。 新王后顽皮一笑,又叹了口气,接着张开那樱桃小口,按照礼仪只是优雅的张开很小的幅度,说:“您就是靠刚才那些发现的?” 老王后冷哼一声。“我相中的儿媳可不会犯那么多错误!” “唉!”‘新王后’叹了口气,猜测自己可能是刚刚某个动作做的不够专业精确,露出了马尾。“看来还是准备时间不够啊!” “准备?”老王后不知将新王后’的话理解成了什么意思,回应道: “别拿那些暴发户临时抱佛脚的礼仪和我们王室的传统相比。” “那为什么不在刚才人多的时候揭穿我呢?”‘新王后’问。 “因为我还不知道我真正的儿媳在哪儿!”老王后的声音坚毅,没有半句退缩。“想必,你想用她的性命和我做个交易。” 但说完,她还是松开了手。 ‘新王后’立刻把手收回来,赶紧揉了揉甩了甩,不无报复的说:“还挺聪明的,老家伙。” 老王后愤怒的哼了一声。 “啊,不装了不装了。太费劲了。你们这些破规矩能把人憋死。”说着,‘新王后’彻底撕下了伪装。 她摘下头巾,甚至连礼服都脱掉了,露出了更方便活动的被剪裁成符合礼服外形的紧身衣。 还立刻喘了几口气,就好像被憋坏了似的。 “这身衣服如果身材正好合适,而且采用正确的呼吸方式的话,是不会被憋得这么紧的。” 老王后开始打量眼前这张新面孔,和她的儿媳的确有几分相似,不过肯定是化过妆的。 而且,第一时间,她还以为眼前这人是男儿身,但立刻就辨认出了那没有喉结的脖颈和只有从年轻女性的眼睛里才能捕捉到的神情,再次询问:“你是谁?” “叫我小偷就好。”神秘少女捋着过肩的长发,笑着说:“另外,不用记这张脸了,它也不是真的。” “那你想要什么?”老王后质问。 “我只是想让你继续。”小偷说,眼中闪烁出一丝狡猾。 “可我还不知道她在哪儿,你把她怎样了。”老王后说。 “所以你才要继续啊。或许等我满意的时候,可能就会告诉你她在哪里,死没死了吧!” 随意中却带着威胁。 老王后的手握紧,又松开。“好,那我们继续。” 接着,月光变的狡黠,影子中带着杀机,整间寝室被阴谋环绕。 但老王后仍面不改色地继续她们不应该继续的传统教导。 她给这位完全陌生的‘王后’讲起王室的历史,讲起她的前任给她讲述的那些故事,如何在城堡中生活,如何处理与国王和其他亲戚的关系,如何面对大众,如何与媒体打交道,如何在被冒犯的时候仍保持礼仪。 小偷边听边笑,强忍着没发出声音。 之后,便到了新王后试戴饰品的环节。 其实在这之前,老王后或多或少已经猜到面前这个‘小偷’的目的是什么了。 但出于对大局的考量,老王后还是将保险柜打开了,并将装着‘传家之宝’的金盒从里面拿了出来。 老王后将盒子放到桌子上,鄙视的说:“我想你觊觎的是这里面的东西。” 小偷狡猾一笑,迫不及待地伸手将盒子抱了过来。 但她发现上了锁。“钥匙呢?” 老王后手抓向自己胸前,将挂在脖子上的钥匙扯了下来,抓在手上。“先告诉我她在哪儿!” “先把这盒子打开!”小偷命令道。 老王后怒哼一声。“在这王宫里还没有人能威胁我。”随即,她猛地起身推开窗户,作势就要将钥匙扔出窗外。 小偷虽然没喊出来,但扭曲惊讶的表情显示出了她此时内心的急迫。 “你要是敢扔出去,你儿媳就死定了!”她狠狠的威胁说。 第749章 金盒与讨价还价 “真的吗?但我打赌你也没办法拿着这个盒子逃出去。” “你儿媳会被折磨!”小偷继续威胁着。 “等我们抓住你会用十倍偿还。”老王后反击。 “我会让你们明天绝对办不成婚礼!”小偷低声吼着。 “我会让人把你的手砍下来!” 一时间,两人竟陷入了僵持。 但随即,小偷莞尔一笑,弯腰脱掉了鞋子,从里面拿出了两根不易察觉的细长的东西塞进了钥匙孔。 “你在干什么?”老王后惊诧。 她这话刚问完,小偷将工具塞进钥匙孔不到三秒,那古老的可能只具有象征意义的锁头就被打开了。 小偷一边打开金盒一边随意的说,“扣一分,老奶奶,你的儿媳恐怕要遭点罪了。” 老王后的慌张只现身了半秒,然后又很冷静地坐了下来。“我说过会让你十倍偿还的。” 小偷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下一刻,她首先被盒子里的金光闪闪惊讶到了。 但紧接着,却又失望的皱起了眉头,惊讶的问:“就这?” 要知道,这几年下来,随着她自身的技艺越来越娴熟,胆子也越来越大,盗窃的目标当然也越来越贵重。 虽然谈不上饱览,但几乎也算是半个鉴识界的专家了。 而相比她头脑中那些奇珍异宝,相比她预期的估计,眼前所见几乎可以用大失所望来形容了。 粗一看去,就是再简单不过的贵金属制品;拿起来仔细一瞧,也就是多了一些精致的雕刻和花纹。 听有人诋毁这些她珍视的物件,老王后瞪大了眼睛。但老人随即一想,自己也许可以说点别的,于是开口:“当然,这些就是再普通不过的东西,没有你想要的那种绝世珍品。” “是啊,你是不是想说这些加起来还没你床头那张画值钱?”小偷冷嘲热讽道。 老王后回头看了一眼,挂在床头的那张画是王室最受人敬爱的一代王后的画像,对他们王室来说是无价之品。 但他们也的确找人估过价,零头按千万算。 不过,那些‘专家’也说了,这种画像的拍卖只针对某一类特殊人群,如果是卖给那些不太欣赏这种贵族文化的收藏者,那价值可能就会少一到两个零。 老王后转过头,对小偷说:“好啊,如果你喜欢的话,可以把那幅画拿走。” 小偷轻笑。“当我是傻子啊?你以为我不知道只要我一碰那幅画,警报就会立刻响起,你的人会把我大卸八块!” “这结果你是逃不掉的。”老王后肯定的说。 小偷没理会,继续在里面翻找。 她翻到了一枚戒指,随意往手上一戴,结果大了一圈。 “它不适合你的手。” “无所谓。”小偷继续翻找起来。 “你到底要干什么?”老王后不解地问。 “干什么?我是大盗,当然是偷东西卖钱了!” “它卖不了多少钱。” “那我就多拿点喽。”小偷无所谓的回应。 “但对我们来说,它们都是无价的。”老王后重新坐直了身子,摆出一副想要谈判的架势。 “不,在大盗和商人面前,什么都是可以定价的。不过你想说什么?”小偷又把项链套到了脖子上。 “你可以把它们直接卖给我。”老王后说,“你不需要把它们带走。你不是就要钱吗?我们按最高价给你。这样你可以‘空手而归’,不会留下什么把柄。而我们也能保证这些东西明天仍用的上。 “当然,如果你想让我们再付一笔赎金的话,没问题,但这也就意味着你承认自己绑架了她。” 听完,小偷终于收起了她那一脸得意洋洋的表情。 老王后刚刚的讨价还价着实太精彩了。对现在的局势来说几乎无懈可击,甚至会为她省去许多麻烦。 但同样也有不少潜在的问题。 她需要报出自己的电子账户,需要手机确认对方是否转账成功,而更关键的,是得扔下其他所有筹码。 小偷早就知道光是王妃一个人质无法让她轻易逃脱。 她重新整理思绪。她还真的没想过这个老王后会这么麻烦。 片刻后,小偷故意说:“我就是绑架了她。” “嗯,好!现在你的罪名不止盗窃了。绑架王室成员在这个国家可是会被判得很重的。”老王后说。 “说得好像盗取王室的金银财宝会被判得不重一样。” “如果我求情的话,就不会重。” “哦?你会为一个大盗求情?”小偷不相信的问。 “如果是一个走投无路头脑一时犯浑的小偷没准就可以。” 小偷也眯起了眼睛。 她可以自己称自己是小偷,但却不喜欢别人叫她小偷,尤其还加上一些讨厌的形容词。 “再减一分。”小偷说,“小心了,我的那些同伴可没我这么好说话。” 老王后皱起眉头,本来设计好的一套说辞被扰乱了。 她开始辨别小偷的话,想知道她是在虚晃一枪,还是真有此事。 王宫内闯入了不止一个,而是一伙强盗,这已经可以升级为紧急事件了。 更关键的是王妃,她…… 老人赶紧重振精神,她可不能被一个年纪只有自己孙女辈的少女唬道。 小偷赢了半分,但却也得意不起来,形势对她来说也不太妙。 她一开始没吓到这个老人,就是说现在不可能拿着赃物随便离开了。 老王后一定会拼死拦住她的。 她现在必须找到一副说辞,既能够说服老王后放她走,又能让自己在交易中赚到。 小偷突然看到了挂在墙上的时钟,灵机一动,说道:“你得快点决定了,老奶奶。看到那分针了吗?它只要再转过两个格子,那几个人还没收到我发的信号的话,就会………” 她把最后要说的话变成了一个用手指划过脖颈的动作。 “你们敢!” 她终于惹怒了老王后。 “所以,现在就让我走。等我们安全逃出去,自然就会放了你的儿媳。” “你以为我会相信一个小偷的话?”\"老王后愤怒的说。 第750章 逃离与左 “唉。”小偷叹了口气,“奶奶,听我说,你现在还能跟我聊这么久,的确就是因为我只是个……好吧,小偷。我知道什么东西能让我获得更多的利益。 “如果你执迷不悟,等到时候让你和我后面那些更狠的家伙谈判,他们可不会让你罗嗦一句。你知道他们曾经的记录是什么吗? “我也只是听说,据说在一次不怎么‘愉快’的谈判中,一根一根砍掉了人质的十根手指头。那你知道最后怎么样了吗? “没等他们再砍一根脚趾头,那人质就已经被疼死了。 “你知道剁下一根指头有多疼吗?”小偷故意咧着嘴扯着自己的玉手。“你肯定想象不到的。” 不管老王后相没相信小偷的话,她的确动摇了,或者说被震慑住了,双手和嘴唇都开始颤抖。 老人下意识瞟了一眼时钟,慢慢下定了决心。“把这些东西都带走。告诉我你把王妃藏到哪儿了?” 此时,分针马上就要走到小偷刚刚警告的位置了。 老王后咬着牙,愤愤地说:“快点!” 小偷却不紧不慢走到窗边,伸出手比划了几下之后回来重新坐下。“她又多了五分钟。” 接着,她在房间里找到了一个黑袋子,开始将盒子里的饰物扔进去。 “说好我可以全拿走的啊!” “越多越好。”老王后说。 小偷偷笑着,知道老王后在打什么主意。 她如果真的把所有东西都拿走,足足几十斤,逃跑起来肯定要慢上很多,而且目标也更大了。 一想到这儿,小偷不禁抖了抖袋子,发现里面的首饰撞到一起叮当作响。 她意识到了问题,这要是一会儿跑起来不就成活靶子了? 不行,不能拿盒子,也不能用袋子,只能用她自己的身体了。 小偷开始挑选那些能挂在自己身上的,项链、手镯,耳环干脆咬在嘴里,她把那戒指塞进了自己胸口。 “真是贪得无厌。”老王后鄙视。 “哼,你该庆幸。我拿的越多,不就说明你儿媳妇越值钱吗?” “不仅贪婪,还善狡辩。” “没错,我就是一只狐狸。”小偷嬉皮笑脸。“好了。” “你要怎么出去呢?走廊外可全是护卫。” “我可不蠢,知道同一条路不能走两遍。”这下,小偷身上没有那么多包袱了,行动起来也方便了许多。 她两步走到窗户边,爬了上去。 “你还没告诉我王妃在哪儿!”老王后喊着。 “让你的那些蠢护卫去找找眼皮底下吧!” 老王后眼睛一转,立刻想到什么。“寝室!” 接着,老人立刻转身,奔向床头,一把就挥向那名贵的画像。 一瞬间,警报响起。 小偷一边跳下去的时候还在大喊,“臭老太婆!” 时间刚好,当小偷刚要着地的时候,之前藏在花丛中的一个机关启动了,一个约两米宽的缓冲垫噗的一声从土里冒了出来,正好接中了她。 小偷身体轻盈,转了一圈便从缓冲垫上跳下来,没用十几秒便溜进了黑暗中。 她身着黑色的行动服,很容易便可以融入黑暗。 而且行动路线早早就设定好了。 小偷在每一处关卡都准备了逃跑工具,攀爬高墙的绳索,剪开电网的剪钳,可以在两个高塔之间滑行的钩锁…… 她准备这些用了一个多星期的时间,每晚都偷偷潜入进来,小心的藏起一件东西就立刻离开。 她藏东西的角落都十分隐蔽,而且算好了时间,都是那种连打扫卫生的雇员也都会忽略到隔几天才会清理一次的犄角旮旯。 但这次行动她足足准备了两个月。 除了谋划其他细节——包括如何假扮侍女,如何摸进王妃的寝室,如何把王妃藏起来外,其余大半时间都在学习各种繁琐的礼仪,好瞒过他人,混进老王后的房间。 最后,多亏了长久以来锻炼出的谨慎与细致,加上一点运气,小偷毫发无损的逃了出来。 她一脸轻松,得意洋洋,因为这件事做成后,她的名号就要在世界上扬名立万了。 不止如此,光是她拿出来的这几样东西,只要一卖出去,就一辈子不需要再为了钱而偷窃了。 小偷从垃圾箱里把自己的背包拿出来,嫌弃的拍了几下,还是背上了。 她翻看了一眼手机,想看看新闻上到底有没有什么报道,不过没什么消息。 她窃笑,猜到那老太婆一定会为了大局隐瞒珠宝被盗的消息的。 这样一来,她就毫无后顾之忧了。 “完美!”小偷一边哼着歌一边打着指向,正琢磨着今晚要去哪里享受。 突然,她发现自己的通话记录里竟然有十几个未接来电。 而更奇怪的是,这些未接来电竟都是来自一个平时根本不会给她打电话的人。 小偷想了一下,要是就只有一两个,她是绝对不会回过去的,但这来电数量着实有些…… 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回了过去。 单调的铃声响了半天也无人应答,小偷都有些不耐烦了,可她刚想挂断,电话却接通了。 “喂!”小偷发出满嘴不耐烦的声音。“什么事?” 这一次,换成里面半天没有回复。 “喂,你是死了不成,左!” “听着。”突然冒出来的声音真的就跟死了一样。 “喂!”小偷惊讶,她从没听这个男人发出如此可怜兮兮的声音。 “乔,有……危险……” 左的声音越来越虚弱,小偷不得不把音量调到最大。 “什么?你说什么!”小偷喊了回去,“喂,你……你喝多了吗!” “快……回……去。可能……再,见他……最后……” “我了个去,你这——”小偷开始觉得不对劲了。 左的声音不是装出来的,也不是有人冒充,而是他真的很虚弱。 至于他说什么‘乔有危险’? 这…… “你……你怎么样?” “要死了。”这句话像是随着一口气吐出来的。 小偷突然就相信了乔的话。“喂喂喂喂喂,谁他娘能告诉我这是什么情况!” “我已经……告诉你了。”左气若游丝的说:“臭……丫头。是……他……” 第751章 no.6与诬陷 小偷清清楚楚的听见左吐出了最后一口气。她愣了几秒,接着对着手机大喊了起来,“喂!是谁?他是谁?……” 但已经没有任何回应了。 她吼了两分钟,最后放弃了。 糟糕糟糕糟糕糟糕糟糕—— 她从没有如此慌乱过,甚至慌乱到辨认错了方向,在长达两分钟的时间里迷失在了夜晚的车流人流中。 最后,是不耐烦的司机的鸣笛将她拉了回来。 “机场,机场,机场!”她一边嘀咕着,大叫着,一边随意就上了一辆车,然后冲着一脸懵逼的司机吼道,“机场,机场,送我去机场!” “喂,你有病吧!我要赶着去送货啊!” “你送货能赚多少钱啊!这个够不够?我刚从王宫里拿出来的!”她随手就将项链扯了下来扔给了司机。 司机愣愣的将项链拿起来看了几眼,不可置信。“这——” “能卖几千万啊!够不够?!”小偷吼着。 “够够够够够够……”司机立刻将项链放进了副驾驶的柜子里,然后双手扶稳了方向盘。其实也不知道司机到底相没相信小偷的话,总之他被小偷的话震慑住了。“去去去……去哪?” “机场!” 随着小偷的喊声,司机踩下油门,猛打方向,小型货车在车道上一个急转,掉头而去。 谁也不要出事啊! …… 就在小偷的飞机轰鸣着离开跑道时,张豪也等来了接他的专机。他与阿川告别。 no.16又换了一张脸。“战斗的话,还是你们专业人员去干吧。我只不过是一名潜伏者。” 张豪知道男人在谦虚,他虽然至始至终没和no.16共同战斗过,但从之前残留的现场看,阿川的战斗技巧绝对称得上高超。 而且,能被救世者以战士的身份招来,怎么可能会差呢?想必,还有其他任务在等着他。张豪突然想起什么事,有些遗憾又好奇的问,“no.16,我能知道到底哪张是你的真面孔吗?” 阿川邪笑。“哪张都是,又哪张都不是。这个问题我不会回答你的,小子。当世人都知道潜伏者长什么样子的时候,他的身份就没有意义了。” 两人告别。彬姐奉命返回哨站。 上飞机前,张豪接到电话,之前答应帮忙收集信息的海豚告诉他他们查到了一些消息。 在那火灾发生前,春晓雨的父亲交了一个女友,而这个‘女友’就是n0.6; 事发当天,有人看到那个男人是带着一个女人一起走进那个地下酒吧的; 现场发生了枪战,所以,凭着彬姐对no.6的了解,那场战斗很可能就是她引发的; 至于火灾……可能只是战斗的副产物。 张豪刚登上飞机,便发现no.6杀戮之狼竟然也坐在上面。 他脑子空白了几秒,在提醒下才想起自己在干什么。 而且,惊讶的银狼也似乎在朝张豪口语,好像在说‘你真幸运’。 但张豪很快抛开杂念,坐到了座位上。 而客舱里还有另一个人,张豪并不知晓他的身份,只看这人一身忍者装扮,双腿盘坐在椅子上,两手交叠在腿间,好像在打坐。 打坐的人闭着眼睛,全身一动不动,甚至看不出在呼吸。 张豪不想打扰他,于是也没打招呼。而通讯频道中,协调员蒂亚告诉他那个陌生人便是no.11,助,一名优秀的忍者。 张豪惊讶在这个时代竟然还能听到‘忍者’这个远古的词汇,不禁对那陌生的面孔多了几分好奇。 等他坐稳后,飞机垂直起降,改变加速矢量,横窜了出去。 一路无声。 直到飞行员通报即将抵达战场,提醒他们更换装备,肃静的环境才有了一些声音和动作。 张豪和no.6同时走进后舱,他们开始穿戴自己的副甲。 no.6突然开口,说:“你怎么对我杀气腾腾的。怎么,有人跟你说了我的坏话吗?” 张家狠狠地瞪过去,但他看见了一副裸体。 不止如此,那裸露后背的烧痕与伤疤不计其数,甚至让他惊讶的忘记了愤怒。 女人披上衣服,张豪立刻把头扭了过去,质问道:“那火是你引起的?” no.6又发出那种随意的笑声。“不是。”她说。 “但你当时就在下面!” “没错。” n0.6似乎完全不想隐瞒,或者说她根本不在乎。 “发生了什么?有人告诉我那些人都是你杀的。” “一半没错。因为我只杀了一半,剩下的都是被炸死烧死的。” “为什么会爆炸?” “不知道。”杀狼说,“不过可能是一发我躲过去的子弹击中了燃气管路。”她随意地耸耸肩,“运气真是好啊,不是吗?险些就把我脸打花了。” 她的语气越是这样轻松,张豪便越是怒不可遏。“你知道你害死了一个无辜的人吗!”他不理智地喊道。 杀狼故意犹豫了一会儿。“哦,你是说那个女孩,她不是没死吗?”低声窃笑。 张豪猛地转过身就抬起了枪,枪口颤抖着对着女人的后脑。 no.6无所谓的继续穿戴装备。 “你害死了她!”张豪咬着牙低吼着。 一阵冷笑。“我之前是不是说过,你这小子随随便便就会指认别人,诬陷别人。” no.6不客气的问,“你看到了?” “你是故意接近那男人的。那天晚上你也在那房子里,你知道打进我身体里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香奈儿手中的武器也是你给的! “所以,真相到底是什么呢,大侦探?说说看啊!” 猜测,没有根据。但张豪听过一句话,被怀疑就说明…… “你在找什么东西。” n0.6一点不惊讶,“我们每个人都在找什么东西。”她穿戴好,走出去,“幸运的是,我已经找到了。” 张豪还想说什么,但广播里再次通报他们即将目的地。张豪赶紧收敛起思绪。 等待他的将是无情的战斗,而以他现在的状态,不拼尽全力可能自身难保。 当张豪回到座位上时,飞机已经开始减速。 第752章 飞地与突击 他们此行的目的地是一块外飞地。 虽然陆地边境被另一国家包围,但还是可以透过海路与母国联系。 不过因为距离行政主体较远,所以政府控制力量薄弱,行政管理松弛,再加上当地彪悍的人文环境,导致这块飞地几乎变成了法外之地。 社会经济落后,人文野蛮,人们赚钱的方式有一半都是非法的。 但文化色彩却异常多样,聚集了来自世界各地的游民。 十分钟后,他们便看到了飞地的的海岸线。 灰白色的高耸山崖峭壁组成了一道天然的屏障,上面是岩鸽和各种鸟类的天堂。 一条突兀的山脊在不远处升起,有三道山峰。 就在那第二道与第三道山峰之间,有一座古老的要塞。 之前曾是一座军事基地,不过早已废弃,变成了残垣断壁。 据说十几二十年前有人将那里买下,具体用途却不得而知。 当地政府同意了,在巨大的利益面前,什么东西都是可以买卖的。 飞行器在山脚下峭壁边的一处空地垂降。 空地四周,救世者已经布置好了一小块临时阵地。 隐蔽帐篷,通讯设备,武器弹药补给箱,还有防空装置…… 正面,no.12与no.17带先遣部队正在与敌人战斗。 张豪刚一走下飞机,便看到一个巨大的身影挡在身前。他辨认了一会儿,确认对方就是no.3。 接着,no.3铁拳也看到了张豪,回身就是一个熊抱。“呦,臭小子,没想到你也来了啊,还有你,助,咱们多久没一起战斗了!” 助礼貌的点了点头。 “我……我也想问你为什么……回来。”张豪憋喘不过气的说。 “这地方距z国只有几千公里,小子,我就不能来凑凑热闹?” “你想凑谁能拦着。”张豪走到铁拳身边,问“为什么在这里,而不是直接空投进去?” “因为他们布置了防空武器,数量可能还不少,而且藏的位置很深。我们已经损失了一架直升机了。” 这意味着也损失了数名同伴。 “不是黑手党吗!”张豪惊讶,乔那家伙把总部变成军事基地了? “他们雇了许多佣兵,至少两个佣兵团。” no.3说,“一百来号人。” “那我们来了多少?”张豪问。 no.3数了起来,指着他,no.6,还有刚出来的no.11和身边的几名海豚,“三,四,五,六……” 张家知道no.3在开玩笑,他们当然不会只来这么点人。 空气中都能闻到火药的味道了,战斗已经开始了。 张豪也第一次看到了no.11副甲的样子。 他惊讶,与其说是副甲,倒不如说更像是一身忍服。 头盔像是绝地武士的样子,和副甲同样是深紫色,外形比任何他见过的样式都更紧贴身体,就好像是一层皮肤一样。 左手前臂上固定着一个暗器发射装置,右臂是钩锁装置,后背背着两把忍刀。 肩膀、胸前和腿部都有许多嵌口和凹槽,工具包大而且多,应该是隐藏着许多暗器。 “准备好了?”no.3问。 “啊。”张豪回应。 “好,大家跟我走。” no.3刚说完,众人便看到no.6快速从另一边跑开了。“抱歉,有私事。”她边跑边说,身影很快融入了夕阳下的暗影中。 no.3像耗牛一样怒哼了一口气,但也无可奈何。这女人拥有独立行动的特权,她只听从no.1的指挥。“不管那个女人了,其他人跟着我。” 跟着那熊一样强壮的身影,张豪与no.11进入了战场。 他们从山脚出发,沿着已经被确认安全的小路上山。 no.12合金眼这个丛林战专家突击型战士与no.17斯巴达克防御型战士率领的两拨由精英海豚组成的先遣队吸引了敌人的注意力,将他们引到两侧。 这样no.3他们便可以长驱直入,直插敌人心脏。 不过,虽然佣兵们被引开了,但本地的防御力量很快发现了这支突击分队。 他们设法阻拦。 一开始是几波送死喽喽,很快被消灭了。 不过这些喽喽可能也完成了自己的任务。他们拖延住了时间,直到战将赶到。 张豪一众遭受了夹击。 敌人的优势在于地形,他们穿梭在丛林中仿入无人之境,而张豪他们只能沿着已经探索好的路线走,因为要避免误入陷阱。 敌人从高处伏击,朝他们射来弹雨。 no.3撑起盾牌,与张豪两人借着掩护还击。 此时还未入夜,夕阳仍在海天尽头探出半个身子,无需借助枪口的火光,他们也能分辨出不远处的敌人。 张豪发现敌人部队中有一员大将,从体格上看,那人几乎和身边的no.3一样强壮。 那大将站在远处,像一头熊一样盯着他们,散发出的杀气连树林和灌木都挡不住; 大将还拎着一把旋转机枪,散射的子弹比手下喽喽加起来还要多。 “我一定得会会他,小子,你能解决那些吗?”no.3兴奋的问,他指的是高处那些杂兵。 张豪不是不想回答,他只是犹豫了一下,因为某些原因。而他刚想冲出去,通讯频道中便传来no.11,助的声音。 “这里交给我。”no.11助简短说,接着便是敌人的一声惨叫。 no.3与张豪惊讶,他们这才意识到no.11不在自己身边。 这次任务他们三人共同的总协调员也建议二人赶紧向前推进。 蒂亚因为某些事情要处理并未参与这次任务。 no.3有些不快,但最终还是采纳了建议,带着张豪开始突破重围。 而就在敌人想追上来时,一枚烟雾弹从他们脚下爆炸。 张豪甚至没看到no.11的身影是怎么冲进去的,但听到了敌人们的惨叫。 张豪看向另一个方向,发现那名大将也发现了他们,提着旋转机枪的枪口就转了过来。 而就在那枪口开始旋转的时候,什么东西偏折了枪口的方向,结果就是一通子弹射向了高空。 张豪没看到no.11究竟如何与那名敌人大将战斗,他们已经穿过了那片战场。 “他话很少。”张豪说。 第753章 助与大将(1) “厉害的人话都不多。”no.3说,“话说,你今天怎么回事?长时间不见变傻了吗?我怎么听说你得意的狠呢!一个人闯入欧阳总部窃取资料,救了一名海豚,还拿到了神经毒素的成品……这些都是你干的?” 张豪不知该怎么回答。 自己这点小‘成就’与面前这个男人比起来简直就是没法比。 但一想到no.3竟然能知道自己这么多事,他又不由得有些…… “是他告诉我的。”no.3说。 他?张豪在想还有谁一提起来就会让no.3这种硬汉愁上眉梢呢? 哦,是郁金香。那他是怎么知道的呢? 张豪想问什么,但还是住了口。 那个男人的事不适合在现在提起,也许这次任务结束之后,他会抽时间去看看那个人。 不过去有什么意义呢? 张豪不知道,他现在也没心思想那些。 no.3发现了异常。 张豪不是傻了,只是他现在只能将精力集中在一件事情上,根本没有多余的力气分神。 甚至,刚刚的简单战斗已经让他有些力不从心了,曾经早已习惯的副甲的重量如今承载起来也异常沉重。 这沉重是从他穿上那一刻到现在积攒起来的。 “你没事吧,小子,这就开始喘了?”no.3不无担忧的问。 “当然没事。”张豪说,加快脚步赶到了no.3前面。 后者轻轻一笑。“别逞强,小子,我们可不是在比赛谁跑得快。” …… 说起no.11,助,他的绰号是忍者。 他精通忍术与奇门之道,曾经跟师傅在深山里修行数年。不过,现今的忍术与古时候传说中的那些忍术相比已经相差太多。 时代和科技的进步让装备替代了许多技能。 如今提到的忍者,只是指那些擅长忍耐,擅长潜行暗杀,精通奇门武器与暗器的人。 而如果只考虑这些,那么no.11就真的可以称得上是真正的忍者了。 他是名隐蔽作战的高手,当然也擅长洞察。 在敌人露头突袭的前一瞬,他便潜入丛林,遁去身形,悄无声息的连他的两个同伴都没意识到。 助时而利用阴影,时而躲藏在树干后,时而潜伏于灌木中,时而攀上树木,悬于树枝上。 他的铠甲也经过特殊设计,虽然看起来单薄,但却会让穿戴者移动起来更轻盈,更悄无声息。 而且,助的机动方式也有别于其他战士,显得诡异但却高效。 助利用地形和技巧让自己转瞬间变成了伏击的一方。 解决喽喽们很简单,他们没有坚硬的作战铠甲,只是被派上来送死的。 敌人的大将看起来就很麻烦了,人高马大,充满力量,而且有一层坚硬的铠甲防身,手中的重武器具有致命的杀伤力。 大将被助阻挡住了脚步,显得十分愤怒,将机枪炮口对准助就是一通扫射。 在这种暴雨般的攻击下,甚至连树干都无法成为掩体,分分钟就会被穿透。 助只能选择避开。 他不断地在树丛中穿梭,速度之快仿若脱兔,并时而利用钩索做出大幅度转弯机动。 但即使如此,仍是被数十发子弹击中。 助根本没想还击,他的远程武器是两把手枪,在这种情况下几乎没有半点用处。 终于,大将停止了射击。 而这不是因为他想喘口气,只是因为子弹射光了。 大将一把将机枪和身后背着的子弹箱扔到了地上,嘲讽道,“救世者的特派员就这点本事,只会逃跑?”他环顾四周,试图寻觅助的位置。“刚才是谁把我拦下的,我以为你是要打一场呢!滚出来!!” 接着,什么东西在叶片与树枝间呼啸而过。 不过出来的不是助,而是他的暗器。 数发手里剑从侧面朝大将飞去。 大将抬起手臂阻挡。 手里剑悉数被弹开,但有一枚钉在了臂甲上。 大将皱起眉头,惊讶这种他根本瞧不上的东西竟然有堪比子弹的杀伤力。 但接着,大将便没时间惊讶了。 树林间传来刮痧声,下一刻,黑压压的暗器不住袭来。 大将是乔的左膀右臂,帮助乔在这片地域杀出了一片江山。他强壮的身体充满力量,胳膊和大腿都粗似水桶。 他可以单手拎起旋转机枪,近战武器是一把巨大的钢锤,如果使出全力,甚至可以凿碎机器的外甲。 但大将的缺点也很明显,就是移动力不足,敏捷度不够。 所以,面对那些几乎是从四面八方射来的暗器,大将一时无法反应。 但他立刻想到了办法,将弹药箱重新捡了起来当作盾牌;而当弹药箱被穿透,他开始用死掉的人阻挡暗器。 就在大将这么做之后,助停止了发射暗器。 死者已矣,他最讨厌的便是毫无缘由的虐杀尸体,即使对敌人也是如此。 助从暗处现行,桀骜地站在大将面前,发出一声嘲笑。 而大将也冷笑一声,说道:“露头的兔子就容易逮住了。”他用手指了指,“听说你们救世者副甲质量不错。不过不知道,能不能禁得住这个。” 说罢,大将从身后掏出了一把巨锤。 从这巨锤的大小看,大将不可能将它单纯的背在后面。那冗余的背甲大有文章,里面可能有一个藏着巨锤的凹槽。 所以,那几乎半人高的锤柄也是折叠的,否则根本装不下。 这巨锤看起来分量十足,而且坚硬无比,砸到地上甚至直接碾碎了下面的碎石,看起来即使是那种体格也不能一直举着。 助思忖,自己可能不能被砸中哪怕一下。 大将拖着巨锤,迈着重步踏了过来,每一步几乎都让大地撼动。 助后退,再后退。 接着,只见大将胳膊猛地一甩,那巨锤一下子就被抡了起来。速度快的惊人,就好像孩子抡起一根马鞭一样轻松。 助紧急闪躲。 一瞬间,巨锤掠过,助感受到了一股巨大的压迫力,要不是他是名训练有素的战士,可能会直接被吓到腿软。 大将又向前大跨了一步,将抡到头顶的巨锤又狠狠砸下。 助再次规避。 又是一阵飓风。 当巨锤砸入泥土,除了让大地皮开肉绽外,助甚至觉得自己听到了某种类似爆炸的声响。 他再次提醒自己,绝不能让这东西砸中。 第754章 助与大将(2) 虽然敌人凶猛,但助仍是冷静的通过这两次闪躲分析出了那巨锤的攻击半径和敌人的出手速度与间隔。 他是名敏捷型战士,其实很善于对付这种笨拙的对手。 助抽出忍刀,定了定神,开始反击。 而他出击时的爆发速度堪比狂风,一瞬间就突到了大将的主手。 可能是这突如其来的攻势太过突然,甚至让大将呆滞了片刻。 助抓住这短瞬的机会挥出利刃,朝敌人的臂甲割去。 大将赶紧架起巨锤防御。 但助施展忍者步法,始终让自己逆着大将的攻势,让那巨锤无法发挥力量,而他那行云流水仿佛与自身融为一体的刀技更是不断摧毁敌人的防御。 虽然看起来助一直在左突右窜,但实际上,他的每一步和每一次攻击都十分有章法,一点也不凌乱。 在艰苦的修炼下,助的身法早已炉火纯青,每一次劈、砍、扫、刺等看似平常的招式,其实不管是时机、速度,还是位置都几乎恰到好处,如入臻境。 同时,助脚下一直保持着自己的节奏,随着招式完善自己的包围圈,甚至试图让敌人逐渐陷入他的攻势旋涡。 不过大将毕竟也是一把好手,眼见自己正落下风,抡起巨锤就转了起来,直接将助赶到了三米之外。 虽说铠甲上已多了数十道割痕,但大将似乎仍志在必得,甚至主动朝助攻了过去。 不过,这一次,大将一直不出先手,而是用压力不停逼迫助走位。 大将一手握着锤柄外侧,一手抓着内侧,既能在需要时紧缩防守,又扩大了攻击半径。 他不停虚晃攻击,虽然会浪费体力,但却也消耗了助的体力。 在这种时候,很难说哪一边的体力更重要,更能决定战局。 而陷入当局的两人更是不会过多去思考这些,因为他们都想快点结束这场战斗。 眼见大将对自己的攻势有了防备,助虚晃一招,射出暗器,接着连跳出了十几米外。 助收起双刀,从身后掏出了另一把武器。 一把锁镰,一头是带柄镰刀,另一头则通过锁链连着一个不大不小的合金链球。 这种武器攻守兼备,可近可远,尤其是在准备卸下敌人武器时可以发挥奇效。 教授助‘忍术’的师傅就是这种武器的大师。 只要那老人使出这个武器,不管是枪、剑,还是刀都不是对手。 助不知道接下来的战技对付大将这种有压倒性力量的对手是否有效,但可以一试。 更何况,这上面还有救世者的附加科技。 “杂耍吗!”大将嗤笑一声。显然,他可能连见都没见过这种武器。 而助已是一手握着镰刀柄,一手将那链球抡了起来。 链球的锁链要远远长于大将的巨锤,一时间阻挡了那巨大身躯前进的脚步。 不过,大将觉得自己不应该被这种‘玩具’吓住,硬是冲了进去。 奇门武器就要出奇制胜,助知道这机会机不可失,一旦让敌人了解了这种武器的特质,那么再想发挥决定作用就难了。 所以,助故作紧张,收敛攻势,卖出破绽,引大将出手。 险象环生,助这破绽卖的差一点将自己搭进去,再晚半秒,巨锤就可能砸碎他的脚踝。 带着这股飙升的肾上腺素,助出手反击,以镰刀虚晃一招,左手掷出链球,又猛地一收,链球变向,链条紧紧缠住了那欲收回的锤头。 助用尽全力才压住自己的身体,接着转动刀柄。 顷刻间,另一端的链球爆发出一阵电光,强大的电流包裹住巨锤,又由锤柄导至大将的铠甲。 虽然铠甲大多涂有防电磁层,但大将仍是感受到一阵麻痹的剧痛,心脏仿佛被平底锅拍了一下。 这强烈的电击触发了装甲的保护机制。 大将脱手,巨锤落地。 助立刻扔出手雷与暗器将大将逼退。 助再次转动机关,链条在中间断开。 而这也是他这边没有遭受电流打击的原因。链条中间的机关藏着阻绝带,可以隔断电流。 接着,助提着镰刀朝赤手空拳的大将冲去。 镰刀这种武器是用来收割的,不管是庄稼,还是性命。 加上半截锁链,它的攻击半径比忍刀更远,而且因为形状做工的原因,其本身更坚硬,也更锋利。 但让助没想到的是,大将没有闪躲,反而硬接下了他的攻击。 镰刀锋利的内刃直接嵌进了那粗壮手臂的铠甲,溅起一阵血花。 但大将眼睛都没眨一下,反而大叫一声,伸出手掌就朝助抓去。 助收起攻势闪躲,但却惊讶的意识到大将的目标不是他本身,而是他的武器。 助将将抽回镰刀,勉强躲过攻击,但却发现那半截锁链已是被大将抓在了手中,而且后者的手臂已经挥舞了起来。 没等助落地,他的身体猛地就跟着武器被抽了过去。 在半空,助根本无法调整身形,他虽然直接抛下了武器,但身体仍是惯性的朝敌人飞去,此势已无法阻挡。 危机之下,助将钩锁盲射进树林,试图固定住什么东西将自己拉开。 他运气不错,钩爪钻进了树干,立刻产生了一股反向的拉力。 但与此同时,大将那被鲜血染红的铠甲重拳也挥了过来。 助没有正中这一拳,多亏了他的临时机动,让拳头只是擦过了他的手臂。 但即使如此,他左手手肘处的副甲也已经凹陷,整条左臂都因为疼痛而不适。 而在助的喘息中,大将也重新拿起了那把大锤。 大将看了眼受伤的手臂,鲜血从被割伤的伤口涌出,通过臂甲流到锤子,最后滴到地面上,不由得兴奋的说道: “看来今天我的锤子跟我一样饥渴。刚刚只是开始,朋友,这点伤除了流下多点血,根本不痛不痒。如果你不把我这条手臂砍下来,我就要用它砸烂你的脑袋了。” 说罢,大将拖着巨锤朝助逼去。 虽然言语嚣张,但助仍注意到,大将将巨锤换了一条手臂持握。 第755章 助与大将(3) 锁镰已被破,助重新抽出双刀。 他动了动左臂,果然肘关节有些不适。 不过在性命相拼的战斗中,这点不适就像他敌人说的那样,根本就不痛不痒。 让我砍断你的手臂吗?助不服输的想,那我就来试试吧。 不过他刚想杀过去,忽然意识到自己脚下的影子没了。 不只他的,而是周围所有的。 原来,夕阳已落尽,那将森林染成红色的余韵也消失了,黑暗正无边的蔓延开去,而他们已经被卷了进去。 助是忍者,他的定制副甲,包括武器都是为了适应潜行与刺杀。 说实话,他可能是所有特派员里唯一不怎么擅长与机器交手的战士。 因为在机器面前,你的潜行几乎是无用的,但对人就不一样了。 助知道他们的头盔都有先进的夜视功能,他的敌人肯定已经打开了。 但助不想那么做。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很久没有像修行时那样‘赤裸’着战斗了—— 没有这身装备,只有连石子和袖箭都阻挡不了的单衣和面具。 此时,这四周的环境让他忆起当年的修行时光。 助面罩下的脸露出忍者的笑容。他垂下双刀,慢慢后退。 接着,遁入黑暗。 “又想躲起来吗?”大将嘲讽着,“不想打干脆跑——” 忽地,什么东西击中了他的后背。 不是暗器,那种割裂感不是一发暗器能造成的。 什么东西从余光处掠过,大将猛地将巨锤抡转起来,但却只扫过了空气,连人影都没看到。 大将正准备集中精神,右臂又被砍了一刀。他再次抡锤,仍是挥空。 不过这一次,他终于是看到了那转瞬即逝的影子。 那身影不仅快,而且借助黑暗很快可以隐匿身形。 大将这才开始思考敌人的战斗方式,意识到眼下的环境对自己可能非常不利。 大将准备暂时脱离战斗,最起码要找个有光的地方。 但已经晚了。 大将可能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变成别人的猎物。 黑暗仿佛让助获得了加成,让他的速度不减反增,身法更加灵活诡异。 他只从敌人的视野盲区发动攻击,而且特意将双刀背在身后,只在最后攻击的时候抽出,只是为了减少月光在刀身上的反射。 助脚步飞快,但步伐却轻盈无比,因为使用了特殊的奔跑技巧。 助的直觉也变得敏锐,就好像夜晚苏醒的猫头鹰,能够发现每一处能够藏身的树林和灌木。 即使不借助热像仪,仅仅依靠羸弱的月光,也能洞悉到大将的动作。 当大将转身准备逃跑的时候,助便知道对方的守势已经没了。 就好像如果你背对一头狮子,那么就相当于在它面前放下了防备,它会毫不犹豫地扑向你。 此时,助便是那头狮子。 在乌云掠过月亮的刹那,助发动了第二轮攻击。 他的攻击如疾风骤雨,如被山风吹起的落叶朝敌人刮去。 一时间,乔的大将完全招架不得,陷入了进退两难的绝境。 巨锤一次次空挥,即使那充满力量的身体也几乎快要虚脱。 更严重是,大将坚硬铠甲的耐久已经被消耗到所剩无几,尤其是几块臂甲。 他的敌人似乎特别钟情这两处地方。 大将一惊,难不成真要砍断他的手臂? 一股震怒涌了上来,他哪里被人如此调戏过! 大将决定必须让对方付出代价,不管用什么方式。 助知道自己的敌人要做什么,他想找一个有光亮的地方还击。 但助觉得,大将可能跑不到那里了。 他的攻击即将变成绝杀,而对方毫无还手之力。 早先,助还很享受这种追逐过程的快感。 但如今,自从加入救世者见识到了更多高人,由单干变成团队协作后,他的观念就变成了任务与效率第一了。 他甚至不想追了,因为从空气中的血腥味道感受,即使大将跑回去,那么短时间内也无法战斗了。 助决定给出最后一击。 可就在助冲上去接近大将时,那巨大的身躯却突然歪斜,摇摇晃晃走了几步后单膝跪倒在地。 此时,助的利刃已经蓄势待发,但犹豫了半秒,最后还是放弃了出手。 看着那放弃战斗的身影,助决定放其一条生路。 敌人已经放弃了武器,他认为自己没必要…… 不对,敌人没有放下武器,大将仍紧紧握着巨锤! 而他离敌人太近了。 某种不祥的预感涌了上来,助急忙后退。 但也就在他启动的同时,那巨大的身体也突然动了起来。 助只看见那巨锤从大将身后朝自己脑袋砸来。 他根本判断不出自己会不会被击中,只是觉得应该可以勉强躲开。 但谁知,当那巨大的黑影眼看就要从他眼前划过时,锤头突然向前窜了一段。 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那之后,便是一阵剧痛,一阵晕眩,他飞了出去,同他一起飞出的还有那柄巨锤。 眩晕中,助没忘赶紧藏入黑暗,稍作喘息。 他尝到了自己鲜血的味道。 一瞬间,什么东西在助体内爆发了。 那是被愚弄后的愤怒,是对毫无尊严的对手的蔑视。 每到这种时刻,助体内就会有一个声音告诉他:去虐杀敌人吧,去杀戮吧。 这一次,他没再压抑这股本能。 那双黑暗中闪光的眼睛闭上,口中念念有词,仿佛在念诵什么咒语。 接着,当那双眼睛重新睁开,助化身成了战鬼。 这是一种只有通过无比痛苦的训练才能达成的一种忍者的战斗模式。 它需要训练者在某种催眠或者自我暗示的前提下进入绝境,一次又一次的死里逃生后,身体或者说意识便会形成因果。 一旦意识得到特定的暗示,身体便会立刻进入那种模式。 那时,忍者便化身为战鬼,在短时间内,战斗力暴涨到殊死一搏时的状态。 没有怜悯,没有犹豫,要不就是战死最后一名敌人,要不就是力竭倒地。 其限制便是巨大的体力与精力的消耗。 往往会在十几回合时达到最盛,然后再维持几回合,接着由盛转衰。 这种模式助只会在两者情况下使用。 第一种当然是在自己陷入绝境时; 第二种,就是想要惩罚敌人时。 他要虐杀已失去尊严的敌人。 第756章 助与大将(4) 大将狞笑着捡回自己的铁锤,说道:“可惜。要不是我刚才错判了距离,你这颗可脑袋可能就没了。” 不过这语气中带着几分不自然。 其实大将现在有些心虚。不是因为刚才自己卑劣的偷袭,而是这次偷袭没有达到本来设想的效果。 大将以为自己会像刚才说的那样打爆助的脑袋。 但现在,他没有成功,所以劣势仍在自己一方。 而刚才的机会也已经没有第二次了。 大将边狡辩什么‘兵不厌诈’边后退,试图趁此机会赶紧逃开。他记起附近就有一处暗道,只要能钻进去…… 但没等大将跑出百米,什么东西便从黑暗中被扔了过来,滚到了他脚下。 大将低头一看,竟是敌人的头盔。 大将宽大的后背生出一股寒意。 这股寒气自脊髓冒出,沿着血液瞬间流经全身。 大将偏过头,只见助竟然已经如鬼魅般来到了他身后,而那摘下头盔后在风中飘散的长发更是让那身影如恶鬼一般。 而更让大将惊惧的是那已经在空中展开,如恶鬼獠牙般泛着月光向他砍来的双刀。 “我来取你的手臂了。” 这是大将在正常战斗中听到敌人说过的第一句话。 而下一句,便是他自己的惨叫了。 绝望。 …… 时间回溯。 就在助与敌人大将酣战之时,铁拳与张豪也遇到了麻烦。引起这麻烦的不是一支部队,而是一个敌人。 而之所以一名敌人就能给他们造成麻烦,是因为两人根本抓不到他。 敌人行踪诡异迅捷,即使开着夜视镜,他们也只能偶尔捕捉到那个身影。 那影子一直尾随两人,时而绕到身侧释放冷箭——不是子弹,而是高爆发的暗器,拖慢他们前进的速度。 “这家伙和助一样。”no.3抱怨着,“早知道就该让我对付那傻大个!” 可你都跑到几公里远了,张豪吐槽。他之所以没说出来,是因为心虚。 张豪与铁拳都不擅长丛林作战,但他们可不能被这么一直拖着。 而按理说,去迎战的应该是同为敏捷型战士的张豪,起码是最合适的。 但现在的张豪……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战斗的起来,毕竟光是在山地里攀爬就已经快让他虚脱了。 no.3当然能看出来张豪的窘态。他叹了口气,停下来说道:“赶紧滚,小子。” “啊?”张豪也停住脚步。 “还是说你认为自己能帮上什么忙?” “抱歉。”张豪低头。 “别碍事啦。”no.3挥手将张豪赶走,接着,大喊,“别躲了,龟儿子,乖乖下来跟你爷爷打一场。或者你一直当个乌龟也行,爷我就在这里等你!” 说完,铁拳甚至直接坐到了一块大石头上。 反正敌人一直龟缩不露头,no.3也干脆不出击了,只等着对方现身。 如果不现身,他只要看着敌人不追上那小子就行。 那身影又在黑暗中蹿了几下,果然没追上去。 但见对方仍不现身,no.3干脆骂起了脏话。 他这些脏话可是在搏击台上跟那些嘴炮学的。 虽然比不上那些人用的那么炉火纯青,能用嘴炮顶上半场拳头,但对付一般人绝对管用,尤其是他想激怒的那些人。 脏话越来越难听,而且一百句都能不带重样。之前跟那些中东的老铁们喝酒时,no.3这口绝活都是用来助兴的。 果不其然,刚骂一遍,敌人就受不了了。 那身影从树顶跃下,跳到铁拳十米外。 从热像仪下看,敌人即使穿着铠甲也仍显消瘦,估计里面装着的不是人,而是一个木杆。 no.3站了起来。“终于出来认爹了,木杆。抱歉我这么叫你,但我实在想不出什么别的称呼了。或者你自己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这是不是那个……战斗前的规矩,还是讲究什么的?你们这群人不就喜欢这一套吗!” no.3用指操给协调员输了几个字‘这段千万别让助听到’,然后继续说:“你是那个姓乔的部下,还是他雇来的那些佣兵啊?如果只是那些收钱买命的家伙的话,我建议你还是滚回树林算了。 “别为了那点小费搭上性命,根本没必要。回去,老老实实找份工作比这行强多了。不过看你这体格,可能也干不了重活。推荐你个工作,去——” “你只会骂人吗?”佣兵嘲讽着。 “你娘只教了你这一句话吗?”铁拳反问。 “我要杀了你。”佣兵说着,掏出了双枪。 “靠!”no.3不自主的大喊一声,心想这家伙和助除了造型不一样,其他的也太像了。“不不不,等等。你没听进去我刚才的意见吗?如果你是那种不擅长社交的人,没关系,我可以给你介绍一份工作,就在……” 佣兵终于爆了一口脏话,接着操起手枪对着no.3就是一通乱射。 铁拳立刻举起盾牌挡住子弹,还不忘嘲讽。“喂!礼节呢?先给爹鞠一躬啊!” 又是一通子弹和暗器。 “既然你不说,那我就告诉你。”铁拳在地上敲了敲盾牌。“老子是救世者no.3,铁拳。注意下一句——你可能在我手上撑不了十回合。” 一瞬间,佣兵突然从铁拳的视线中消失了。 的确,虽然有热像仪,但由于外面那层冰冷铠甲的缘故,其实成像中敌人的影像并不比那些树干的颜色深多少。 不过,如果仔细看,或者距离稍微近一些的话就能看得很清楚了。 下一瞬,左后方突然传出丝微的动静,铁拳立刻将盾牌支了过去。 刀刃划过盾牌,佣兵接着突到另一侧,准备再次发动攻击。 但哪想铁拳的拳头已是提前就位。 拳风扫过,便直接断了佣兵继续进攻的念想。 铁拳趁势掏出他那把温彻斯特复古霰弹枪射击,将佣兵又逼进了暗影中。 第757章 铁拳与佣兵(1) 暗器袭来。 这一次,佣兵好歹能躲开那面盾牌击中铁拳了。 但在这身加强了百分之三十防御的副甲面前,那些暗器基本不痛不痒。 铁拳仰头一笑。“好吧,好吧,咱们更改一下规则。如果你不进攻的话,那么我也就没办法打到你了。所以,现在,我说只要你能用你那忍刀砍中我一下,就算我输了。怎样?” 那佣兵又杀了过来,每一次都比前一次更快,角度也更刁端。 但铁拳也是每一次都能及时支过盾牌格挡。 “抱歉,抱歉。”嘴遁又开始了。“我只要一打起来呢,就不是那种会手下留情的人。我会利用所有东西,所有优势,直接打垮敌人。无论你再怎么隐匿,只要你攻过来,我就能听到你的声音。喂,给点回应啊,你们这群人都不说话的吗?” “我要杀了你!”佣兵的声音穿透黑暗,带着前所未有的杀气。 “哦。”no.3正对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回应。“来吧,别忘了用上你全部的力量。否则,可能不会尽兴。” 佣兵来了。 这一次甚至没想隐蔽,而是直接从正面杀来。 其带起的杀气仿佛呼啸的山风,卷起枯枝与落叶席卷而来。 斑驳的月影下,佣兵将身体压伏到几乎只有身高一半的高度,从下向上发动攻击。 他的速度更快了,而且攻击更加频繁大胆,似乎不再惧怕铁拳的反击。 佣兵的身体时而翻滚,时而旋转; 脚下生风,卷起树叶和枯枝; 双刀斗转,仿佛一名月下舞者。 no.3的确吃了一小惊。 吃惊在敌人能在短时间内将自己的战力提升了一多半,而且是一种速度与力量的综合提升。 铁拳也才逐渐感受到了压迫力,开始专注起来。 他没有近战武器,或者说,唯一的近战武器便是右手的拳头。 在这一点上,与其他使用长兵器的敌人近战时其实是吃亏的。 不过,只要他那拳头没挥出去,正常的敌人便不敢肆意妄为,不会像现在这样几乎压着他身边进行攻击。 此时佣兵这疯狂的举动简直像是嗑了药一样。 而且,越来越快。 可能是看穿了铁拳盾牌的防守范围与防守习惯,佣兵改变了策略,腾空而起,刀刃朝铁拳的脖颈挥去。 铁拳不想用手臂防御,只好举起盾牌。 但谁知,佣兵突然加速,利刃提前砍中盾牌边缘,竟是靠着爆发力一把将那沉重的盾牌压了下去。 接着,佣兵借着这股力道旋转身体,操纵利刃像螺旋一样扫过了铁拳头顶。 一瞬间,铁拳头盔和脖颈就中了四刀。 “我操!”no.3大叫一声,一脸震惊。“我输了,你赢了。” 佣兵再次袭来,铁拳一边回避阻挡一边说:“但咱们的战斗还要继续,对吗?那下面咱们就再换一个吧。咱们来赌赌我用几招能解决你。谁输了谁是儿子。” 铁拳抡起盾牌将佣兵从身边赶走,甩了甩右臂,那特殊机关装置启动,将他的拳头包住。但佣兵此时的状态哪里会回应人的话,又像疯狗一样扑了过来。 铁拳第一次摆开了架势。 佣兵做出机动,避开正面。 铁拳启动,伸展,挥拳。 拳头眨眼之间便击了出去,带着千斤之力。但没有击中,只是擦过了敌人的铠甲。 一是佣兵反应够快,二是这夜晚模糊的影像的确影响到了铁拳的判断。 在命中容错率上,拳头可比其他兵器低太多了。 铁拳接着准备出第二拳。 但这一次,佣兵却没有直接冲上来。 这家伙的疯狂好像突然被某种外部压力压制住了,就是刚才铁拳没打中的那一拳。 那拳只是擦过了他的铠甲,但其所造成的伤害和拳头的速度与力量却前所未有,远远超出了佣兵的预估。 只是擦过,被击中的铠甲已经凹陷,导致胸口一阵窒息。 正是这窒息的感觉让佣兵恢复了一些理智,暂停了攻势。 但身体中渴望鲜血味道与战斗的那种饥渴最后还是让佣兵动了起来,这一次,他隐匿入了树丛中。 “哦?变聪明了。”铁拳说着,转动眼珠开始搜索佣兵的位置。 虽然战术屏幕上有自动索敌的功能,但熟练的战士肯定还是习惯依靠自己的眼睛捕捉目标。 一轮暗器与射击,铁拳一一挡住。 他刚想嘲讽敌人有几发甚至射歪了,几声爆炸便从近处响起。 碎片弹丸,泥土碎石呼啸着砸到铁拳身上。 接着,余光外一股巨大的光芒闪烁起来。 铁拳瞧去,原来是手雷激起了火花,而火花点燃了干枯的树枝和树叶,只用了几十秒便攀上树干,烧成了无法扑灭的火焰。 片刻后,战术屏幕的可视区域内便被这种跳动闪烁的火焰投射出的强光占满。 这样一来,那本就模糊的铠甲根本无法瞧见了;耳边也充斥着木头烧焦变形的劈啪声。 可铁拳刚洞悉敌人的意图,佣兵便杀了过来。 枪声还能够听见,近身攻击根本无法防御。 佣兵总是从火焰中冲出来,等铁拳看到那身影,自己也已经被砍中。 不到两分钟,佣兵便从不同的位置发动了十几次攻击。 每一次都精准的直冲要害,每一次都如饿虎扑食般凶狠。 一时间,铁拳仿佛变成了人肉沙袋,只能紧紧将防御盾牌贴在身边,试图挡下几次攻击。 他一直没出拳。 借着加强过的副甲,铁拳倒是一点都不慌乱,因为敌人一直没有穿透他的防护。 铁拳感叹,“你碰到我也算是倒霉了。如果你再多个十几斤肉,那么没准真的能伤到我。说实话,你这战斗技巧还算可以。 “不过论比战斗技巧,我绝对不服任何人。你可能把我当成胸大无脑的那种家伙了。” 铁拳关掉了夜视功能,让战术屏幕恢复正常窗口。 此时火焰已燎到了树顶,光芒盖过了月光,在一大片范围内投下摇摇晃晃的影子。 “有一点你失算了。你没在刚刚击垮我。现在,这亮度已经足够我反击了。友情提醒,你可千万别把我当成一个动作迟钝的家伙。 “那么,你准备好接下我的第二拳了吗?” 第758章 铁拳与佣兵(2) 说罢,铁拳将盾牌举到了自己面前,右手收于腰侧,同时半蹲下来随时准备发力。 他知道佣兵一定会从他身后的某侧发动攻击,于是将视线集中到盾牌内侧借助火光投下的影子中。 这不是什么灵机一动,而是这面盾牌就是这么设计的,内侧类似镜面,目的就是让他能够捕捉到身后的偷袭。 铁拳全神贯注。 他不会自大的认为自己能一眼就抓到对方,要先分清飞舞的浓烟,腾起的树叶与那飞速移动的黑影的区别。 他小心的没有暴露自己的目的,即使有两次感觉起来还不错的机会,也没有出手。 几轮后,他掌握了佣兵的攻击轨迹,也看透了对方的移动方式。 他终于准备出手了。 铁拳微调脚步,继续降低重心,并耐心等待。 数秒后,铁拳看到了佣兵在火焰间攒动的身影,但他没有动。接着,在盾牌背面的镜面上,他捕捉到了从右后方冲过来的影子。 非常的快,几乎只用了一秒钟便突到了他身后。 铁拳抓住对方加速的时机猛地将身体转了过去。 佣兵大惊,没想到这一次对方的反应会这么快。 而见那面几乎坚不可摧的盾牌挡住了进攻路线,佣兵再次紧急变向,准备利用自己的速度优势从侧翼发动第二次攻击。 但这一次,铁拳不会再给他机会了。 几乎在佣兵变向的同时,no.3一个大步就窜了出去,像精准定位的拦截导弹一样卡住了敌人的身位。 接着,那隐忍了许久,一直蓄势待发的重拳终于砸了出去。 那拳头砸中佣兵的脑袋时,发出了一阵类似爆炸的声响。 佣兵飞出了十余米,撞到树根才停下。 死寂。 铁拳慢慢收回身姿,吐出一口气,朝那一动不动的敌人走了过去。 “你知道吗,有个男人跟我说,‘如果想变强,你就要成为速度最快的胖子’。好吧 ,他是第一个叫我‘胖子’而且没挨揍的人。所以,那之后,我减了二十斤。 “你知道一个像我这样有很多肌肉的人想要减肥有多难吗?更关键的是你还不能戒掉喝酒吃肉!但我还是瘦下来了。” 铁拳走到树下,低头看着仰面朝天的佣兵,看着那几乎有一半都被打烂了的作战头盔,无所谓的说:“说了算你倒霉。要是那家伙没抢我的对手的话,你可能还会更尽兴一点。 “可惜,你还不够快。要是再快一点,我可能会再出第三拳。喂,给点回应啊!” 不知是真的听到了还是怎样,佣兵给出了回应。 但这回应不是虚弱的声音,只是一阵颤动。 而之后,佣兵便再也没有什么动静了。 火焰逐渐吞噬过来,烧着了周围的灌木,即将吞噬旁边这棵树干。 “好吧。虽然有点惨,不过你也感受不到了,对吗?” 铁拳转身离开。 …… 一名优秀的战士在战场上被人说‘帮不上什么忙’,心情不可能会好。 但此时,张豪无能为力。 离开no.3又朝上走了几百米后,他靠在树干上开始大口喘气。 张豪没想到会这么严重。 如果是在之前,刚刚的战斗不过是开胃菜;但现在却变成了撑肚子的大餐。 张豪浑身颤抖,冷汗直流,痛苦不已。 这一次,痛苦还不仅仅来自于无力感,而是遍及浑身的瘙痒。 他惊惧,因为这种近乎疼痛的瘙痒和他中毒那天身体一开始的反应几乎一样。 他不可能又中一次毒,而且表姐说过他的毒素已经被排出去了。 那这是怎么回事,是心理作用吗? 张豪强压慌张调整气息,这才觉得身体稍微恢复了一些状态。 他决定继续前进。 另一方面,张豪提醒自己必须尽量避免战斗。否则,没到终点就有可能提前透支。 于是,他避开枪声,涉险进入黑暗的丛林。 …… 小偷下了机场后,黑手党的人接到了她。 在这些人口中,她确认了左已经被杀死了的消息,也得知一伙佣兵正在进攻乔的‘堡垒’。 那不是堡垒,那就是一座实验室。 小偷是上次去过后才知道的。 乔只是在那里研究点什么东西,不可能会惹到一伙佣兵的。 司机将小偷拉到了后山下,但却说自己不会上去了。听语气,司机似乎认为乔大势已去了。 小偷早已见惯了这种人,什么也没说,直接跑进了山林。 枪声就在山对面回荡,似乎很激烈。 二十分钟后,小偷通过密道提前抵达了乔的堡垒。 密道直通堡垒内部,毫不奇怪,小偷最后在实验室找到了乔。 让她更惊讶的是,乔的试验台上正躺着一个少年。 陌生少女赤裸着身体,身上只盖着一层薄薄的无菌布,一动不动的躺在被仪器挤满的手术台上,显然已经被麻醉了。 她闭着眼睛,仿佛睡美人。而从五官看去,虽不算精致,却灵动活泼。头发被包在罩帽下,透露出一抹殷红。 那群佣兵就是为了把她救出去? 这少女是谁,公主还是女皇? 而乔,则沉浸在他自己的的试验台上,完全不在乎有人贸然闯入,甚至还在问她为什么回来了。 “这里很危险。”乔说。 “你还知道危险?那群人就快杀进来了。”小偷喊着。 “是啊,我知道。呵,一群忘恩负义的家伙,能跑的都跑了。”乔鄙视的说,“可笑。到最后,留下的竟然是那一群拿钱办事的人” 小偷想告诉他,有些人没跑,但没跑的都死了。而且,这不就是你们的价值观吗,乔? 所有人都可以利用,收买,都是棋子。“他们阻止不了那群人的。敌人是救世者!” “一样是佣兵。”乔哼了一声。 “你到底在干什么?”小偷不解的问。 她对乔的研究一窍不通,但却记得上一次他往自己身上注射的东西。那东西不论是感觉还是效用在她看来都好像一杯凉水。 但现实肯定不止如此。 “你知道当你有一把钥匙,但却找不到能开的锁,那有多难受吗?不愧是和我流着相同血脉的人。”乔兴奋地说,“我要亲眼见证这一刻。看看这些变化啊!” 他地指着显示器上那些图形、数字和曲线。 第759章 乔与小偷 “你在说什么啊!”小偷根本看不懂。 乔哂笑一声。“你不想知道我给你注射的东西是什么吗?” “当然想。”小偷说,“可有什么用,你能把它们取出来?” “当然不能。不过我可以告诉你,它们就是钥匙,就在你的身体里。本来……”乔抬手指向昏迷的少女。 “那种效果是不会在主体以外的活体上表达的。即使这女孩身体中的东西是继承自她的母亲,之前也一直处于蛰伏状态。但如今,有了你这把‘钥匙’,我们就可以创造出无数个——” “她有什么不同吗?”小偷看着一动不动的红发少女问。 “不同?”乔的表情就好像有人侮辱了他。“不只是不同,她是‘新人类’。” 这回轮到小偷笑了。 她真的不明白乔整天都在幻想什么。 难道窝在这个地方一年一年的不出去,就是为了创造他口中所谓的‘新人类’? “给我点血,让你瞧瞧。” “快走吧,乔。”小偷说着,还是不由自主地伸出了胳膊。她已经本能得对这个在他人眼中可能是偏执狂的老男人放松了所有警惕。 乔不紧不慢的用棉签给小偷的手臂消毒,接着将抽血针管插进了那有些看不清的静脉。 “你该多吃点。”乔说。 不过不管如何,他的手法算是越来越熟练了。 眼看这血抽了快一大管了,小偷赶紧喊停。 乔笑着,“其实还真用不了这么多。”接着,他一同操作,然后将小偷叫到了显微镜下。“看着。” 小偷将眼睛贴了上去。 她不知道自己看到的是什么,细胞,分子?总之是一大堆乱窜的东西,就好像虫子一样。 接着,有一根巨大的东西进入了视野。 它注射了什么东西,将小偷之前看到的那些染成了红色。 然后,便是一片混乱。 “我根本看不懂。”小偷不耐烦的说。 “你真该了解了解这些艺术,小子。” “我不是小子,你这蠢货!咱们快走吧!!”小偷让开位置。 “太精彩了。”乔开始自顾自地自言自语。“终于成功了!” 乔不再理会小偷,立刻忙碌起来。 小偷站了好一会儿,最后终于放弃了。她转身准备离开,但乔突然开口,问:“左那个家伙呢?做错事了也不跟我说一声。” “他,他——”小偷不知道该怎么将左的命运讲述出来。 她以为乔已经知道了。 “哦。”乔略显失望的叹了口气,就好像左的命运不是因那通电话,而是因为这声叹息被结束了一样。 “可惜,优秀的部下啊。哦,对了。你出去的时候小心点,那个怪物今天听到枪声后毛躁得很。” 小偷知道‘那个怪物’说的是谁。 她以为又能和乔说上一两句话了,但后者又埋头专注起自己的事情来。 小偷一脸失望委屈的摇着头,一步步退出实验室,边退边听乔自顾自地说着她听不懂的话。 “我把这小子血液里提取出的……注射进了她的身体……你的女儿现在可以算得上是个成品了。哼哼。我的又一项杰作……人们,不,人类会震惊的……” 小偷走出了实验室。 不知为何,乔越是这样对这一切无所谓,她就越不想让那些该死的佣兵们的计划得逞。 那群人随随便便就闯进别人的家,然后乱杀一通,关键还仗着自己有一个什么什么的名义。 去他娘的。都是借口,都是伪君子,都是垃圾! 小偷要阻止外面那群人。 但她能做什么呢? 就凭这一副娇小的身体,还有那拿不上台面的格斗术? 别扯了,这些把戏在真正的战场上连一秒钟都挺不过去。 那她的本职行当呢?她能靠偷东西让乔避免这次灾难吗? 显然不能。 该死,小偷此时才咒骂自己当时怎么就没多学点别的东西! 小偷刚走到堡垒外围,便听到了打斗的声音。可她还没跑过去,那些惨叫和枪声便结束了。 等小偷赶到,只看到了一地的尸体。 他们不是佣兵,而是乔的手下。乔将他们安排在身边,足以见对这群人的信任。 乔信任他们,她也信任他们,他们是同伴。但他们……他们死的也太随意了吧! 小偷躲在暗处,咬着牙握紧拳头。怎么不等我来帮你们! 就在她懊恼时,听到了脚步声。 而她之所以能听清,完全是因为这声音如此突兀,如此特殊,给人的感觉就是完全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因为那是一阵有节奏的高跟鞋的鞋跟踩踏地板的声音。 噔,噔,噔,噔。 越来越近,在空荡的毫无生气的大厅回荡,仿佛在嘲笑躺在冰冷地面上的死者。 现在,这一时刻,对小偷来说,最佳的选择就是赶紧掉头跑开。 但她却突然被一股怒火控制住了。不过,好在这股冲动没让她直接冲出去。 小偷忍耐着,静静躲藏着。但那声音却一直萦绕耳边,如阴魂不散。 噔,噔,噔,噔…… 下一刻,小偷才意识到不是因为对方迷路了,而是因为自己被发现了。 倒吸的一口凉气险些让小偷窒息。 还未见敌人,她就已经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这恐惧不是真的,小偷安慰自己,只是她太过紧张罢了。 没错,就是紧张,不是恐惧。 但小偷却不知道该往哪里逃了。 她毕竟不是战士,无法准确在这个时候做出判断。犹豫的片刻,却已经错失了逃跑的最佳时机。 一道灰色的身影突然从身后闪过。 小偷大惊,急忙闪躲,甚至连对方的影子都没看清。 她掏出手枪试图射击,但却根本找不到目标,但却清楚的知道敌人就在周围。 接着,敌人像一只猫一样在她前后左右乱窜,划伤她的手臂,小腿,后背,但却就是不杀了她。 小偷那身潜行服在敌人的刀具面前脆弱的就像一张纸。 而她唯一能辨认出来的,是从敌人作战头盔内露出的银色发丝。 慌乱之下,小偷做了一个冒险的决定,她直接跑到空旷的大厅中央,等待敌人现身。 “出来,你这个该死的佣兵给我滚出来!” 第760章 小偷与怪物 在一声诡异的笑声后,敌人现身了。 她的样貌和小偷刚刚预估的一样,银灰色的铠甲,银色的头发,修长又不失丰满到让女人嫉妒的身形 女人。 此时,小偷已经不知道直接流了多少血了,总之血在不停地流,流到她每后退一步,便能看到脚下的白色瓷砖被染成了红色。 她的手不停地颤抖着,准星都已经无法对准。 这一次,小偷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精神已经被恐惧占满了。 实力完全不是一个级别。 她太自大了。 银色敌人朝她走了过来,步伐讽刺的就好像在走梯台一样。 她连杀人的时候也这么做作吗! 敌人开口了。“一个小丫头片子,在这里干什么呢?不怕死吗?” 砰。 小偷开枪了。她天真的认为自己该先下手为强。但让她无法理解的是,射出的子弹根本无法击中目标。 小偷完全懵了,她不知道是自己的枪坏了,还是对方施展了什么幻术魔法。 而当她好不容易射中对方,却发现她的子弹根本无法对那身铠甲造成半点伤害,所有子弹都被弹了回来。 小偷绝望了,不甘的吼叫起来。“该死,该死,我不能死在这儿啊!” 敌人发动了攻击。 一瞬间,那银色身影如箭一样朝小偷飞了过去。而那提起的切割刀,更是如同一颗银色的獠牙。 小偷根本没做好死的觉悟,可能也就是因为这一点,她不管对方的攻击如何致命,角度如何刁难,只是拼命闪躲。 而就因为这义无反顾的决绝,竟是让她碰巧躲开了银色獠牙的致命攻击。 本来应刺中小偷心脏的利刃,结果擦过了肋下。 一抹鲜血喷出。 小偷哪里遭受过这种痛楚,霎时发出惨叫,双腿直接瘫软跌倒在地。 但痛苦带来的刺激又让她不顾一切地爬起来,朝任何能逃跑的方向爬。 可她哪里还能逃得出去! 恶狼紧紧跟在身后,再次扑来。 小偷已经放弃回头了,放弃了对自己接下来命运的瞥视。 但她知道即将发生什么。 她即将被残忍的拖入地狱,尸首两地,再也没办法享受人间的种种温情和美好,再也没办法见到—— 它来了,带着一阵呼啸而过的死亡旋风。 但下一秒,这阵旋风毫无征兆的在她身后止息了,就好像狮子在玩弄自己的猎物时突然寻找到了别的目标。 小偷终于敢回头看一眼,发现一个身影正站在阴影中,距离她可能只有不到十米,而且正迈着堪比正常人两步距离的大步朝她们这边走来。 小偷记起乔的话,急忙忍着痛楚挣扎着拉开与两人的距离。 而那个女佣兵明明有无数次机会终结小偷的性命,可却偏偏把她扔下了。 小偷又躲了起来,但和没躲一样,身下的血迹出卖了她。 伤口没有一点愈合的迹象,血反而越流越多。 小偷瞥了一眼身后,敌人已经和‘怪物’缠斗了起来。 乔口中的‘怪物’是他的秘密武器。 他一直养着他,往往在最危险的关头才会拿出来。 而在小偷看来,他就是现代版的弗兰肯斯坦,是近十几年流行出的‘组合人’——在人的身体中加装机器部件以增强战力。 只不过,这个家伙是高配版的。 他并不是变态强壮,身高顶多一米九,体格不过像是在健身房混迹四五年后出来的那种肌肉发达的类型; 小偷见过他的真实容貌,可以说在被乔改造前,应该也是个英俊利索的人。 但在被改造后,简直让人不忍直视。 那时,当乔在天使城战胜了大佬,这个家伙险些被当成尸体扔掉。但乔最后把他带走了,带到了这里,进一步改造了他,不管是从内部,还是外表。 小偷不知道更多。 她不知道这个‘怪物’是从哪里来的,不知道他和乔的关系。 她只知道这个家伙是个变态。 不是说那种猥琐型的,而是说他的反应超快,而且不管是力量、行动力,还是生命力都远超常人。 她也不知道这些要得益于乔给他注射的那些东西,还是安装在他身上的那些机器部件。 总之,她一直称呼他叫‘生化人’。 如今,‘生化人’那半机械半人类的身体更是包裹在一层铠甲之下。 铠甲的样子丑陋、简单,就好像她从博物馆里欣赏过的中世纪装备。 ‘生化人’挥舞着半人高的奇怪斧头,轻松的就好像成人在挥舞一根树枝,从战斗一开始便占尽了上风。 那巨斧锋利无比,所过之处要不是升起一股厉风,要不就是碾碎砸中的一切。 但让小偷更惊惊诧的是,那‘饶’了她一命的女佣兵在如此凌厉迅猛的攻势下,竟是使用出一种她从未见过的奇怪步法将那些攻击一一躲过; 有几次女人都差一点就被巨锤砸中,但她的反应速度却几乎不亚于她的对手;而她甚至还趁机发动进攻。 这简直就是两个怪物在战斗。 一阵晕眩袭来,小偷知道自己不能再看了。如果再在这儿里待下去,可能没等这两个怪物分出胜负,她就先失血昏迷了。 她冷静的思考了一会儿,觉得必须要先给自己止血。 现在能救她的地方只有一处,就在乔实验室旁边的工具库中。 而且,她要让乔看看自己受的伤。 看看那群都是什么人吧,你这个该死的什么什么学家! 他们不是来管你要人的,他们就是来毁掉这个地方的。 现在就走,乔,可能还来得及。 否则,你一定会死在这里的。 “别管那该死的试验——”小偷终于没忍住喊了出来,但一阵剧痛很快让她又咬紧了牙关。 她又担心起自己来,对自己说:你可千万别死啊,那个小子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头一次,小偷意识到自己竟然这么惧怕死亡。 第761章 no.6与生化人 杀狼一路上来几乎没有遇到任何阻碍,清理虾兵蟹将就好像玩游戏一样简单。 今天,杀戮之狼异常兴奋。 兴奋到浑身颤抖,兴奋到拿不稳武器,兴奋到甚至想放了遇到的敌人。 二十年了,距那天已经二十多年了。 天知道她为了找到那个人寻遍了世界上多少地方,付出了多少,利用了多少人,亲手和间接害死了多少条性命。 不过能找到,杀狼便觉得之前的所有都值了。 因为一次失败的较量,她被那个自称钢的男人揽入了救世者。 那是她下山后输的第一场决斗。 不过好在结果是双赢的,这个组织可能让她节省了十年的时间。 她开始考虑这件事过后要不要继续留在这里,毕竟,那群人能满足她的欲望,还给了她许多其他地方无法比拟的资源,而且还有一群有趣的人。 她完全不在乎他们在做什么,要做什么。 而当杀狼\/泰莎踏上坚实的路面,见到这座‘堡垒’的轮廓,又环顾了一圈四周的陌生景象时,突然觉得自己回忆起了曾经忘掉的某些记忆。 要知道,自从那天后,她可是很少忘事的。 此时,或者说,直到今天以前,no.6还认为自己不会再输给其他任何人,因为像no.1那种‘变态’这世界上也不会出现第二个。 但和眼前这怪异的敌人战斗了一会儿后,银狼身体中便涌起了一股冲动,一股躲避死亡的冲动。 就是说,她的意识认为眼前的战斗可能会要了她的性命。 杀狼之所以会这么认为,不是因为对方的战技有多么强大,甚至说,面前的敌人完全没有什么套路或战技,使用的招数就是最简单的,最基础的,几乎是个拿着武器的人都能做出的攻击与动作。 但是,交手了十几回合后,她惊讶的发现敌人的速度与反应竟然比她还要快。 要知道,这两项优势就是她能在救世者no.1面前坚持三十几回合的关键。而当时,钢之所以能赢她,靠的也不是反应与速度,是另一种比这两个更恐怖的东西。 由此,杀狼认定,眼前这名身着怪异铠甲,看起来并不十分强壮的敌人和她是同一类人。 也就是说,在某种程度上,她们的战斗其实是两个真正的‘非人怪物’在战斗。 当意识到这点后,杀狼疯狂一笑,便用出了全力。 没有嘲讽,没有戏谑,完完全全施展所有本领的战斗。 no.6意识到对方并没有远程武器,于是急退几步拉开距离用两把英格拉姆冲锋枪朝生化人扫射。 她知道装备的质量是她现在唯一的优势。 生化人顶着如雨的子弹向她冲来,杀狼开始跑射。 如果是正常的战斗,面对这种只有近战武器的敌人,她完全可以利用速度让自己毫发无伤。 但现在,生化人比她更快。 逃跑,或者说躲避并不是难事,但杀狼如果想赢,就必须与对方正面战斗。 她想赢,尤其是已经到这里了,必须要摧毁所有的阻碍。 杀狼开始寻找机会。 可一进入战斗,她就立刻被压制了,即便使出了特殊的枪斗术与那诡异的战斗步法,加上所有的技巧,也才勉强有来有回。 她又将另一样东西加入战局,愤怒。 研究仍在继续,仍有人在遭受非人的折磨! 杀狼将这股怒火倾注到自己的战技上,开始了疯狂的攻击。 她挥动两把如蛇身一样的枪携切割刀,时而近身,时而拉开距离,攻击方式在近身与远程来回切换; 她利用步法将生化人卷入自己的攻击旋涡,每一招每一步都使出全部的力量与速度。 但生化人呢?他的动作永远都只是那最简单的劈砍和挥击,可速度奇快,力量莽强,以至让杀狼的步法更多的时候不是在进攻而是在闪躲。 可杀狼的特殊步法就是用来进攻的,不进攻便几乎会失去许多威力。 杀狼硬着头皮继续进攻。但进攻就会露出破绽,她的冒险行为让自己重重中了一斧头。 这一斧头势大力沉,直接将她击飞,还险些劈开她腰部的副甲。 可还没等no.6站稳身体,生化人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了过来。 往往这种压倒性的攻势都是她对别人做出来的,如今被敌人紧追不舍,杀狼从没遇到过,即使是与机器作战时也是如此。 战斗经验也有攻防之分,一旦你习惯了进攻和碾压,就不习惯或者说不擅长防守了。 一时间,杀狼连续做出了好几个错误的行动,导致连连中招,狼狈不堪。 而她也终于为鲁莽付出了代价,头部被那斧锤的锤头重重砸了一下,身体又飞了出去。 这一次不只是剧痛了,而是一阵让双眼昏黑的晕眩。 这要是正常人,早就没办法起身了,不过杀狼仍能勉强做出闪躲。 但天旋地转,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躲没躲开,往哪里在躲。 肚子又被重重踢了一脚,杀狼在地板上滑了几米撞上了墙壁。 下一刻,没等她从作呕与晕眩中恢复,那生化人已在身前举起了斧锤。 如果这斧子劈下来,她几乎必死无疑。 但就在这紧要时刻,一个壮硕的身影突然从门外跑了进来,用一面盾牌硬生生接住了那劈下来的斧头,又一拳头将生化人击退了数米。 来者正是no.3。 他本是不放心张豪才赶过来的,但没想到刚好掺和进了一场战斗。 扫了眼战场和no.6的状态,铁拳也吃了一惊。“喂,怎么回事,no.6,你放水了吗?” 女人苦笑一声,从地上爬了起来,打开面罩用手抹了抹挤出嘴角的鲜血。“如果我肯放一点水,早就死了。” 铁拳谨慎起来。面前的敌人‘其貌不扬’,唯有手上的斧锤还算有点特色。 但是,那身铠甲却几乎没受到什么伤害,而身边的这位…… “这家伙和那个人比怎样?”铁拳已经认定这是一个劲敌了。 杀狼唾了一口,盖上了面罩。“他已经不是个人了。” 第762章 张豪与光 “哦?” “和我一样是怪物。”杀狼自嘲道。 “但是比你厉害。”no.3说。 “啊。”杀狼承认道,“完全不是对手。” no.3点了点头,又看了眼那斧刃在盾牌上留下的裂口,接着说,“虽然我不是太厉害,不过加上我呢?” 杀狼勉强笑了一声。 身边这个刚刚救了她一命的男人可能是救世者里面第二个能和她打平手的战士。 他说自己不厉害,那么就真的没人能说自己厉害了。 “我觉得我们可以试一试。” “嗯。”no.3往前迈了两步。“我负责吸引火力,你负责侧翼攻击。”他犹豫了一下,又说,“别勉强。” “没想到你这壮汉还挺温柔的吗!”no.6开了一句玩笑,但紧接着,她便从铁拳身后走了出来,摆开架势,一瞬间就进入了全神贯注的战斗状态。“小心,他很快。” 铁拳不再回应。显然,他现在的眼睛里也只有敌人了。 越强大的战士在战斗中越是心无旁骛。 接下来,救世者的两位前十席将共同迎战同一名敌人,这在战斗历史上也史无前例。 他们会屏蔽掉所有无关信息和声音,相互配合,分工明确。 同时,也将拿出看家的本事。 至于结果会如何,那是只有战到一方再也没办法战斗后才知道的。 …… 纯属偶然,张豪发现躺在地上的一具尸体旁有一条小径。 同时,他也侥幸避开了所有战斗,因为他可能会遇到的敌人都已经变成了尸体。 从手法看,他能猜出是谁干的,也一直想赶上去。 但无奈,张豪每走上个百米就不得不休息。等他终于爬上了这座堡垒,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身体状况了。 只能说仿佛大病初愈。 冷汗和痛苦一路上从未断过,只有短暂的喘息能让他的身体稍微缓和。 副甲越来越沉。神经嵌套率已降到百分之50以下。 协调员无数次劝说张豪放弃任务,甚至叫来了蒂亚。 但随着张豪一次次的倔强,no.5也不再说话了,估计是在生着闷气。 毕竟协调员只能提供建议,无权对特派员的行动做出评判。 理智上分析,张豪早该放弃这次任务,甚至根本不该来。 但他被感性击败了,告诉自己必须救出香奈儿。 张豪继续前进,翻过围墙,听到了建筑内的打斗声。 如果是正常情况,他应该可以通过枪声判断到底有几个人在战斗。 但此时,身体的状态不只影响到了体力,更是削弱了五感—— 耳朵里面嗡嗡作响,视野中有黑点晃动,鼻子根本嗅不出异国的味道,舌头僵直,手掌、脚掌发麻。 张豪甚至想过,如果把此时自己的身体状况告诉一名医生,那么对方会告诉他‘你快死了’。 一点不夸张,张豪觉得自己就要死了。 但即使如此,他仍必须前进。 这便是张豪倔强的地方。 他不是一个人,他身后有一支强大的军队。 张豪迈进这座看起来荒废的建筑主体,在门口又看到了几名敌人的尸体。 他继续往里走,没走几步进了大厅,便看到了no.6与敌人的战斗。(这时no.3还未登场) 张豪只瞥了一眼,便意识到那绝对是神仙打架。 那怪物般的敌人他见所未见,简直比机器还要可怕,而no.6杀狼却已是进入了一种完全专注的状态,那状态和与他战斗时完全是两个级别。 爱他妈怎样怎样吧,张豪想。如果是别人,他没准会勉强帮一帮,但是那个女人,他根本不想掺和。 天知道她到底为什么这么急着过来送死! 张豪低头看到了一滩血迹,远离战场,显然不是此时正在战斗的两人流下的。 血液的流向通往右边的一条走廊。 受伤的是敌人,还是友军? 张豪忍着晕眩四下看了看,大厅四周还有四五条通道,每一条看起来都很深,不知通往哪里。 但不管如何,他知道香奈儿和乔肯定就在其中一条走廊后。 张豪犹豫片刻,决定追踪这条血迹。 如果是战友,那么他没准能帮上一把;如果是敌人,他便要从那口中撬出乔到底藏在哪儿。 张豪拖着虚弱的身体沿着血迹前行。 从眼前墙壁的曲度分析,长廊是向内拐的,而且有一段明显向下过渡的台阶,说明这个方向通向堡垒下方。 毫不惊讶,这种隐蔽的建筑没有地下区域才叫奇怪。 他们可能会挖空山体向下几十米,来创造出一片绝对隐蔽的空间。甚至,可能会凿出一条通向海岸或者山脚下的暗道。 “可能会有暗道。”虽然知道现在说话已经算是浪费体力的一部分了,但张蒙仍是小心的开口了。 他知道蒂亚已经生气了,但生气也不能影响情报交换。除了朋友外,他们还有另一种身份,特派员与协调员。 “啊,他们正准备找了。”蒂亚没好气的说,“正在等无人机到。” 时间。只要时间足够,救世者就能找到想找的东西。 张豪又下了一段台阶,血迹消失了,受伤的人想办法止住了伤口的血。 但这出血量也不少了,不管是谁,都一定无法战斗了。 长廊并不是完全黑暗的,墙壁靠近地板的位置贴着许多生物灯。 这些原本昏暗的光亮被战术目镜中的夜视设备放大后,让张豪得以看清前方。 最末端这段长廊有两处岔路,张豪走过其中一条,发现岔路不深,两边交错嵌着几个房间,但和长廊一样没有光亮,没有生机。 他走到第二条岔道前,立刻停住了。 这条岔路尽头的房间射出了光亮。 虽然这光亮透过几道遮掩后已经变得十分微弱,但在连月光都都照射不到的这地下长廊内仍十分突兀显眼。 对张豪来说,那是淡绿色视域中的一块白斑。 有光,说明有人。 张豪扶着墙壁走了过去,走到遮挡光亮的门前。 门是防爆装甲门,按理说以他身上现在的装备,除非碎片手雷可以炸开墙壁,否则无法突破。 但意外的,他发现装甲门门锁一侧包裹着一层光晕。 第763章 张豪与乔 他尝试着用手枪上的切割刀插入那光晕,竟发现刀刃穿透了看似封闭的大门。 接着,张豪慢慢用力,装甲门被挤开了。 这一次,倒不是因为救世者的武器质量多么好,一把切割刀就能切开装甲,而是因为是谁忘记关上了这扇门。 随着装甲门被拉开,光亮越来越明显。 张豪关闭了夜视功能,用双手将手枪提起来,架在身前,走进装甲门后的房间。 他走过门口的杂物,装着工具的柜子,走过洗手台、消毒室,穿过一道隔离门帘,进入了一片更大更亮的空间,像是一间实验室。 天花板比一般的房间高出一半,二十几盏大灯将下面的空间照的几乎没有半点影子; 墙壁上靠着数不清的玻璃柜子,里面摆满了试管和器具; 柜子前摆着几张大桌子,上面堆放着电脑和看起来精密的设备。 一切看起来混乱不堪,似乎这里的主人光知道使用不知打理。 而就在最中央手术台的病床上,躺着那个这几天张豪‘日思夜念’的少女。 张豪立刻放下枪走了过去,因为太过着急,身体歪斜撞到了桌子,还险些被桌子腿绊倒。 他扑到手术台前,第一时间确认香奈儿的状态。 他意识到少女的胸口还在起伏,说明只是昏迷,心肺功能正常。 他看到班长脸上套着一个面罩,在确认里面的气体带着麻醉效果后,愤怒的一把将其扯开。 张豪接着赶紧确认后桌身上有没有什么伤口,缺胳膊少腿的那种。 掀开遮布,发现少女……立刻将遮布盖上。 “放心,放心。”张豪喘着粗气说,“我会把你安全带出去的。” 他本想直接把香奈儿抱起来,但又意识到她这样出去就相当于没穿衣服,于是想到墙边的那些柜子里找出一套衣服,只有外套也行。 张豪将武器收起,撑着桌子和仪器走到柜子边,将柜子门一扇扇打开。 资料、设备、手术工具、设备、杂物、杂物……衣服。 只有大褂,但足够把少女的身体套在里面。 张豪刚想伸手把大褂拿出来,便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从无法隐藏脚步这点来看,对方应该是个战斗外行。 “不许动。”身后的男人说。 别拦着我,你阻止不了我的。走开,否则我会—— 张豪的思维停滞了,因为迟钝的大脑突然意识到身后这人可能的身份。 没等对方再发出威胁,不管会不会触怒对方发动攻击,张豪无法控制的转过身,打量起实验室门口的男人。 眼前所见印证了刚刚在脑海中一闪而过的揣测。 这个穿着白大褂,面容消瘦,挂着黑眼圈,头发蓬乱,拿枪指着张豪的男人,就是乔。曾经不可一世的黑手党真正的幕后首领。 相比左的变化,乔的变化更让张豪震惊。 他印象中的乔可能已经变成了一个臃肿的,像天使城曾经的大佬一样的那种模样。 穿着昂贵的大衣和皮鞋,手上戴着金戒指,身边经常围着五六名凶狠的打手,走到哪里都露出不可一世的神态。 他在这里干什么,他这瘦弱的身体是怎么回事,这实验室是他的吗?他对香奈儿做了什么?! 乔开始朝手术台挪步。他毫无防护,握枪的姿势也很业余。 张豪知道,即使自己站着不动,乔也不会对他造成任何伤害。而他只要能朝那身体挥出利刃,就能一瞬间结束一切。 但不知为何,他不想亲手杀了这个男人。 “我要带她走。”张豪沉住一口气说,“你拦不住我,那枪对我没用。” “我知道,你们这群人最爱说这种话。”乔讥笑,摆了摆枪口。“这只不过一个虚张声势的道具。不过让我好奇的是你为什么没直接反击。你在犹豫什么? “不过,不管你刚在犹豫什么,你都错失了一次最佳的机会。”乔突然放下手臂,将那致命的枪口对准了香奈儿的心脏。 “现在,你没机会了。我知道你们想要什么,你的老板肯定是想让你们把这女孩活着带回去。 “我想,肯定是亲自他找到你们的,这个女孩的父亲,对不对?但如果我扣动扳机,让子弹直穿心脏的话,想必即使是现在的她也撑不了多久吧!” 威胁中,乔突然露出一副失望的表情。“真是遗憾。无论你怎么努力,都抹除不了某些致命的缺陷。”在香奈儿身上挪动枪口。“大脑,心脏。这是自然带给人类的弱点。你知道为什么吗?” 在乔将枪口对准香奈儿之前,张豪有无数次机会可以行动,但他始终站在原地。 因为他察觉到乔的威胁中没有杀意。 甚至,张豪觉得如果自己冲过去,那么乔也不会对人质开枪。不过他也完全没心情回答对方无聊的问题。 乔鄙夷的笑了一声,似乎知道自己在对牛弹琴。 “因为平衡。”他说教般的开口。“在这地球上,可能只有人类自己认为他们是主宰,而其它物种只是陪衬。真是一群自大的家伙,不是吗!” 讥笑出声。 “可就是因为这份傲慢,肮脏的自尊,才让我们不断前进,不断思考、毁灭、重建、创造…… “而这一切都只为一个自私的目的——存活。 “不过在这个过程中,我们慢慢忽略了一样东西,就是自身的进化。 “蠢货们!”乔突然喊了起来。“你们不知道我做了什么!不知道这女孩到底是什么,她已经不是你们要找的那个人了。哈!我这么说可能有点奇怪,但你们来晚了。我成功了,我要告诉世界我成功了!” 张豪完全不知道乔在说什么,反而质问道:“神经毒素就是你研制出来的,是吗?” “啊?”乔不屑。“你说的那个玩意就像是河豚身上的毒素,是生而就携带的,我只不过是把它单独提取出来了而已。在真正的结果前,这种病毒就只是催化剂。但在别的地方,它就是全世界最毒的毒物。 “是光明背后的黑暗。” 第764章 结局与小偷 “所以,你是疯子。”张豪说。他一直认为能研制出那种东西的就是疯子,不管曾有多大的成就。 “我是不是疯子不需要你来评判!”乔吼着,“你们是什么?不过是一群喜欢杀人的疯子!” 自己被疯子称为疯子。张豪想笑,但发现自己没力气笑。“把枪放下,乔。”张豪说,已经无法压抑声音中的虚弱和疲惫。“我们的目的就是带走她。你现在就跑,能保住自己的命。” 或许不能。 张豪还不知道救世者对神经毒素的研发者会采取什么措施。 不过措施只有两种:放过他,或者让他从人间消失。 更可能是后者。 张豪叹了口气,问:“你已经知道自己的结局了,是吗?” 乔发出一阵阴沉的笑声。“结局?哈哈,我已经知晓人类的结局了!”说罢,他抬起枪口就朝张豪射击。 徒劳。 张豪单手挡住战术屏幕,一步步朝乔逼近。 非特制的子弹击中张豪的副甲,被反弹出去,四周传来玻璃仪器破裂的声响。 张豪步伐缓慢,仿佛顶着风暴前行。 不是因为乔的攻击,而是副甲的重量。 一发子弹被弹往手术台,在香奈儿腿部划出一道血痕。 张豪这才意识到流弹可能会误伤毫无防御的香奈儿,于是憋着一股劲利用脚下的喷射助力扑了上去。 张豪没抓到乔的枪,但按住了后者的手臂和身体。 他将半个副甲的重量压到了乔那消瘦的身体上,试图抢夺敌人手中唯一的致命武器。 但乔不想放手,抓住那枪柄就好像抓住自己的性命一样,并用另一只手试图将张豪的身体推开。 虚弱的张豪与消瘦的乔,两人扭打在一起,竟然一时难分上下。 只有副甲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 张豪拾起手臀一拳挥向乔的脑袋,但没想到乔的阻挡竟然偏移了这拳的方向,让它仅仅擦过了后者的头皮。 接着,他们压着的什么东西突然垮塌了,两人栽倒在地。 乔重新掌握了手枪的控制权,立刻就将枪口对准了张豪。他瞄准了张豪的战术屏幕,以为在这么近的距离下足以摧毁那层看起来薄薄的目镜,击杀这名佣兵。 “别——”张豪刚喊出声,乔就扣动了扳机。 一发子弹正中他眼前的屏幕,接着朝上弹飞出去,穿透了倒塌的桌板;第二发直接将他的面罩敲出了一处裂纹,然后反弹从乔的脑袋边飞了出去。 裂纹直接扩散成了蛛网,乔那狞笑的嘴脸和枪口霎时碎裂成了千万块; 第三发子弹袭来时,张蒙猛地偏转脑袋,让其它部位承受这次冲击。 他只觉得自己右耳上到后脑之间某个地方被狠狠撞了一下。 但第四发却一直没来。 张豪赶紧去抢武器,惊讶这一次竟然没受到任何的抵抗。 他透过‘蛛网’看去,却发现乔不知为何呆滞住了,不管是身体还是眼神。 接着,那呆滞的表情被一阵痛苦替代,乔的身体缩成一团,惨叫起来。 张豪立刻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他挣扎着爬了起来,单膝跪地,拨开了乔捂在肚子上的手。 那双手被鲜血染的红红的,那身白大褂浸满了鲜血,血液开始顺着伤口流到地板上。 结束了,张豪想,终究还是这个结局。 他突然很想很想说一句话,忍了半天,还是说出了口。 “你要死了,乔。” 你死之前还会说什么呢?如果你知道我是谁,会说出跟左一样的话吗? 那痛苦的人形扭曲了一会儿,扯出一阵哀嚎。而在哀嚎中,又吐出了几个字。“你是……谁!” 现在可以让他知道,张豪打开了面罩。 和之前一样,那双挂着痛苦带来的泪水的眼睛没有认出他。 张豪主动表明身份,“是我啊,乔。张豪,在天使城,曾经和你玩轮盘赌那个男孩。” 相比左,乔思考了更长的时间。不知是时间让他遗忘了,还是被痛苦隔断了思绪。 不过,乔还是想起来了,用最后的惊讶瞪着张豪。 不过这惊讶转瞬即逝。 “哈!”乔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张豪站了起来。 是啊,自己在这个男人眼中什么也不是。 那段过往在这个男人的记忆中可能只占据了最普通的一页篇幅。 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是阴谋与诡计而已。 的确。 就连张豪自己都不想再扯进多少回忆了。 因为已经没有意义了。 张豪重新走到衣柜前,拿出一件外套,小心给香奈儿套上,系上前面的一排扣子。 他发现少女之前被流弹划伤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了。 张豪闷哼一声,将香奈儿从手术台上抱了下来,一步一步朝实验室外走去。 乔不再挣扎。 而张豪也没再说话。 …… 不知过了多久,这寂静无声的实验室外间,柜子后黑暗某处传来一阵低声的抽泣。 那啜泣声越来越大,接着,一个身影跑了出去。 她跑进了实验室,看到了靠在柜子上的乔。 后者脚边有一条血迹,肯定是爬着过来的。 乔还是找到一块布捂住了伤口,但鲜血仍在不断流出。 现在只有一次外科手术可以救他。 但是,没有医生,也没有时间了。 “乔!”小偷哭喊着,跪在那摊血渍中。“乔,你……你还没死,对吧?” 那无力耷拉下来的左手抖动了一下。“谁?” “是我啊,我!乔!!” 乔发出虚弱的,如骷髅一般的笑声。 片刻后,男人突然睁开眼睛,盯着小偷,嘴角阴邪的翘起。“你……一直都在。” 没错,小偷一直都在,从一开始。 在她从旁边的工具库中找到纱布为自己包扎伤口的时候,便听到了门外的声响。 之后,她跟着那名佣兵,试图找到机会偷袭。 一直进到实验室,一直听他们对话。 而当听到那佣兵声音,小偷惊愕当场。 这声音她无比熟悉,甚至日夜思念; 这声音便是他的声音,她绝不会听错。 一时间,小偷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她知道如果自己不进去,那么乔肯定会死,但如果进去,她要充当什么什么身份呢? 她能不帮助那个男人,能与那个男孩为敌吗? 而犹豫间,枪声兀响。 现在,她还能做什么补救呢? “我带你出去,乔。我们走,离开这个地方,别管什么这那的了,命才是最重要的!” 第765章 no.3与no.6 乔哼了一声。“别可怜我,小丫头。相反……可怜可怜你自己吧。” 小偷没听懂老男人的话。 “走吧。”乔推了小偷一把。“然后,在一边……看着这世界……改变。放心,或者说,抱歉。你没办法逃开这次变革。 “因为……你的血液里……装着……钥……”呕出一口鲜血。“……可以……加……它的……进程。”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小偷摇头哭着。 “你,会,懂的。”乔说,突然伸出一只手擦掉了她的眼泪。“别这么……软弱;要,冷血,像他……一样。” 接着乔竟是邪恶的笑了起来。 这一次,小偷听懂了。 “他杀了左。”乔确定的说,“走吧。你救不了我。” 随着最后一口气被长长吐出,乔眼中最后一丝光芒淡去了。 命运弄人,命运不定。 谁能想到,昨天还能呼风唤雨的男人,今天落得了这副下场。 他为什么要出去,为什么要绑架一个女孩回来,为什么要搞这些不明所以的研究,小偷不懂。 她这时才意识到,自己有多不了解这个给了她第二个家的男人了。 然后,小偷也终于听懂了乔的那句话:可怜你自己吧。 是啊,她该怎么办? 她能为乔和左报仇吗? 她还要去找他吗? 那见面时要怎么说? 装作自己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吗? 小偷掩面而泣。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是你! 她发出一声绝望的尖叫。 …… 张豪一开始还能抱得动自己的班长,但很快,便只能勉强背着了。 他不知道乔对香奈儿做了什么,不过希望没做什么。 可没做什么为什么会挟持人,把她绑到这么远的地方,还要将她放到试验台上? 张豪想不明白。他唯一知道的是要将她送到总部,那时一切就全会知晓的,包括他自己的问题。 没错,张豪现在只想赶紧完成任务,然后让总部的医生好好给他看看身体。 但他刚迈上一层台阶,便听到了枪声。 身后同时传来一声模糊的尖叫,但张豪没心思去管。 他走出长廊,来到大厅,循着打斗声绕过战场。 接着,张豪见识到了一场前所未见的战斗。 大厅内的状态就好像刚刚经历过一场地震,几乎每一片墙壁和瓷砖都被破坏了,有几处地板和墙壁是熏黑的,说明被手雷眷顾过。 灯光在他进来时还很明亮,不过现在,吊顶上有一半的灯泡都被流弹打碎了。 几根承重立柱没有完好的,每一根都好像森林边缘被砍伐的树干一样,有一根甚至直接在中间断裂了,不知道遭受了什么非‘人’的虐待。 然后,便是这战场的核心——战斗双方。 一方是no.3铁拳与no.6杀戮之狼。 至于第一次见那女人和别人共同战斗这点都无所谓了。 此时,救世者的两名最强战力协同奋战,他们时而左右夹击,时而互相掩护; 他们根本不需要沟通,不需要演练便能打出最精妙的配合。 这是只有把技艺最娴熟高超的两位战士放在一起才能产生出的效果。 但不知为何,从状态上看,张豪却并不觉得他们占据了上风。 铁拳的盾牌已经碎了一半,但他仍死死架着另一半,说明局势危急,必须依靠所有必要的防御才能应对。 他的副甲上有许多伤痕,拳头紧紧收在身侧,步伐稳重,好像每走一步都要仔细衡量。 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专注,张豪从没见no.3如此认真过。 他的位置总是比杀狼更靠近敌人,一方面为了掩护,一方面是想要在关键时刻发动出奇制胜的攻击。 而另一位,no.6杀戮之狼,她的状态让张豪吃惊,副甲上的割痕比no.3多了一倍不止,有几处几乎已经破裂出缺口。 鲜血从缺口汩汩流下,染红了那层银灰色的表面。 她的战术屏幕已经碎了,所以干脆收了起来——张豪已经不知道没有那些面屏幕自己的战斗力会下降多少了。 杀狼是主攻手,她用灵活的步法在敌人前后左右不停移动,寻找机会,那银发飘舞,就像一头在和猎物周旋的野狼。 这一次,以第三方的视角,张豪再一次确信杀狼的战技绝不是一般的枪斗术,包括她脚下的步法。 一种奇怪的感觉油然而生,这战技与他的格斗枪术虽然在进攻方向上完全不同,防守面更是天差地别,但却总是有一些非常相似的地方。 某些出手的套路,进攻时机的选择,还有躲避方向的控制……就好像他们的战技流派同源却不同宗。 最后,张豪的所有注意力都转移到了战斗的另一方——no.3与no.6共同面对的敌人身上。 敌人不是什么了不得的机器,只是一个人,也没有什么夸张的体格。 他外铠造型粗糙,武器也很简陋;左侧的臂甲已经被破坏,不过露出来的是机械义肢。 即使如此,这种组合也不奇怪,铁拳右手也是。 敌人的铠甲上也没有什么特殊的机关来增强战力,所以,他能够与两名前十席战士战斗到难解难分的力量全部来自其自身。 审视了片刻,张豪又惊讶的意识到,这名敌人的速度与反应甚至比杀狼更快。 他能躲过大部分近身攻击,同时还能在几乎不可能反击的时候依靠强大的协调性抡起斧锤进攻。 他的体格不如铁拳强壮,但力量却与铁拳相当,甚至更盛。 如果单打独斗,那么另外这两人每一个都绝不会是他的对手。 救世者两名前十席是依靠先进的装备和协同配合才勉强维持着战局的平衡。 张豪犹豫着,犹豫着自己要不要加入这场战斗。 心在焦急,手在颤抖。 但他不知道自己现在这状态能帮上什么忙。 张豪几乎都快走出大厅了,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近乎爆炸的声响,原来是杀狼与铁拳终于找到了一次夹击的机会,于是涉险发动了攻击。 杀狼的蛇刃刺穿了敌人的腹部铠甲,但也让自己陷入了险境; 而为了掩护no.6,铁拳只身用破损的盾牌去格挡敌人的斧锤。 盾牌直接被锤爆,斧刃也压进了铁拳的肩膀。 第766章 加入与3v1 张豪不再犹豫,他小心将香奈儿放下,转身加入了战斗。 他没办法上去施展灵活的脚步与敌人缠斗,但他的弹链里可是装满弹匣,他要将那些子弹全都射出去。 就在no.3与no.6修整的短暂间隙,张豪在远处扣动双枪的扳机。 一开始子弹乱撞,但他一边射击一边靠近敌人,准度也一点点上来了。 敌人的铠甲经过另外两人的消磨,大不如一开始那么坚硬了,已经到了那种不能随意忽略子弹的地步。 敌人开始闪躲。 虽然速度已经比一开始慢了,但仍让张豪吃惊。 这机动中少有套路与技法,但就是那单纯的躲避,都让人觉得他仿佛是超人一般。 张豪射出的子弹被生化人闪躲过去了大半。 张豪从未见过身法如此敏捷的人,从没。 如果不是亲眼见到从那铠甲中流出了红色的鲜血,他绝对会认为敌人是一台机器。 转眼间,那敌人冲了过来。 张豪知道自己绝对躲不开那斧头,于是大叫,“拳哥!” 铁拳大吼了一声,冲了过来,千钧一发之际为张豪挡住了攻击。 但这一次事先未有准备的格挡让no.3的左手又一次遭受重击,铁拳闷哼一声,身体险些失衡。 敌人的追击在这时候又来了。 这一次,杀狼及时赶到,以一阵鱼死网破般的攻势才击退了敌人。 “你没事吧?”张豪赶紧撑稳no.3。 “小事。”铁拳回应,“不过皮开肉绽罢了。” 这对铁拳来说的确是小事。 张豪又转向no.6。“谢谢。” 杀狼又发出了那种不怀好意的嘲笑声。“小子,你要是能拿出那天‘挑逗’我时用的本事,也不至于求人帮忙吧?” “别怪他,这小子今天有点萎。”铁拳说。 “哦?”女人转头,直接用没有屏幕遮挡的眼睛瞟了张豪一眼。“还真不是时候。你可能要错过一场‘升级’的战斗了。” “所以我想着打个酱油,总比在一边当观众强。”张豪喘着粗气说,“放心,我保证不会再发生刚才那种情况了。” “可别刚愎自用。”铁拳提醒道。 “放心,绝不是轻视什么的。我是因为知道他很厉害。所以,下一次我绝对会离得远远的。” 铁拳笑了一声,接着问,“营救目标呢?” “带出来了。安全。”张豪说。 铁拳朝身后瞥了一眼。“好小子,给同班同学就这种待遇。” no.6突然问了一个问题,“那个男人呢?” “你问……乔?” “啊。乔·约瑟夫·拉克。”杀狼念了一个张豪完全陌生的名字。“可能就是你口中的‘乔’吧。” “他死了。”张豪直接说。 一时间能看出来,杀狼的表情凝滞了片刻,但接着,便发出一阵抽搐般的冷笑。“死在你手里真是太便宜他了……” 就在张豪与铁拳还在理解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的时候,生化人又杀了过来。 从那干脆利落一往无前的架势上看,似乎完全不在乎将要以一敌三。 “老子可从没被这么小瞧过!”随着一声大吼,铁拳已是入位,准备防御;杀 狼擎起双刀两步跨到侧翼,也做好了准备; 而张豪如他所说直接远远退开十几米,直到确认自己脱离了敌人的优先攻击范围。 接着,救世者三名特派员合力大战如怪物一般的敌人。或者说,两个半。 铁拳左手脱离盾牌后,也变成了和右手同样的机械装置。这东西挥动起来后更像是两个拳套。 而铁拳双手战斗时的样子也像极了在格斗场上挥拳的拳击手。 他的每一次重拳都能带起一股旋风,闪躲也非常灵活,一般人很难想象这种大块头会有如此的迅捷度。 杀狼的冒险出击变成了更多的佯攻。 她明白鲁莽进攻的效果并不好,尤其是在现在她流了很多血的情况下。 所以,头一次,no.6在战斗中将自己定位成了辅助。 她知道相比自己的蛇刃,no.3的拳头可能会给敌人造成更大的伤害,而她自己也需要稍作调息,在战斗中恢复体力。 即使站在远处射击,张豪也知道自己并非绝对安全。 no.3与no.6只要露出些许空当,敌人就能迅速脱离原本的战场,朝他杀过来。 虽说身体被未知的痛苦折磨着,但战斗技巧与经验仍在。 张豪利用几枚烟雾弹覆盖住了自己的行动轨迹,并将设置成遥控模式的手雷和电磁炸弹布置在敌人可能杀向他的路线上,以防万一。 他紧咬嘴唇,将全部精力都放在双手上,一方面控制射击精度,一方面还要控制自己的食指,不让他们扣住扳机就不松开。 这个时候,当人疲惫不堪,精神几乎要涣散的时候,哪怕一点点改变都要比维持住什么困难得多。 张豪的手想要按住扳机不放,但这样一来,乱射的子弹就有可能会影响到两名同伴的进攻。 张豪知道有句话即使是杀狼也没说出口,那就是不管能否帮得上忙,别惹麻烦就好。 所以,张豪已经给自己的支援定位了,他不敢想自己能给敌人造成什么实质的伤害,只要在两名同伴攻击的间隙射击,让敌人一直处在火力覆盖下,没有时间休整和喘息就好。 毕竟,即使生化人反应再快,动作再迅捷,只要他消耗的是身体内的能量,血管中流淌着的还是血液,那就迟早有体力衰退的那一刻。 终于,二十几回合后,救世者的三人小队对敌人的围攻取得了阶段性突破—— 他们摧毁了生化人左手的机械义肢,卸掉了那柄斧锤。 不过代价惨重。 铁拳受伤的左臂废掉了,已经到了抬不起来的程度; 杀戮之狼仅仅凭着疯狂在战斗,大片铠甲已被鲜血染红,就连那露出头盔外的银发发梢都已经被染成了红色,还呕出了好几口鲜血,肋骨估计也断了几根。 如果按照伤口的数量或者内伤的严重程度来看的话,杀狼伤的其实比铁拳更重。 张豪忽然想起蒂亚曾跟他说过,这个女人曾手刃了工会的最强杀手。 那场战斗究竟是什么样子,张豪不得而知,但他确信,那最强杀手在面对这种状态的no.6时,心里想的也一定是自己正在和一个‘怪物’战斗。 第767章 战术与战斗 即使是身材魁梧肌肉发达的no.3,张豪也不确信他在遭受了这么多创伤后还能怎么行动。 怪物。 是啊,如果没有那更变态的敌人映衬的话,那么他眼前的这个女人也何尝不是一个怪物? 张豪心中突然涌出两个想法,第一个是那一次在港口要不是这女人手下留情,他可能早就已经死了; 第二是自己可能永远也战胜不了她。 毫不夸张。 在战术手势沟通下,他们准备继续进攻敌人右手方。 在no.3与no.6寻找突破位置的时候,张豪准备再次绕到烟雾边,对敌人进行压制射击。 但他大意了。 张豪想的是提前站好位,因为要及时跑过去几乎是不可能了。 但他忽略了,此时的烟雾已经远没有刚才那么浓了,而且另外两人还并未对敌人造成致命威胁。 战术执行下\/时的漏洞。 张豪没有第一时间注意到危险的情况,弱势的他已完全暴露在了敌人的视线下。 避险反应与抓住机会。 这次,张豪慢了半拍。 生化人顷刻便朝张豪杀了过来。 即使敌人只有一条手臂,张豪也毫不怀疑对方能在一招之内解决现在的他。 张豪急忙后撤,步伐甚至紊乱慌张起来,结果没退几步却撞到了立柱上。 另一边,铁拳与杀狼虽拼命追在敌人身后,却始终慢了一步。 张豪一脸惊恐,而偏偏这时他手枪里的子弹也打空了。 走投无路。 张豪脚步不稳地绕过立柱,试图垂死挣扎,动作在敌人眼中可能就如慢动作一般。 生化人一个侧步便绕过了立柱,以仿佛经过计算的最短距离朝张豪扑去。 不过,下一刻,张豪那本应被绝望填满的眼神却突然闪出一抹亮光,面罩下的嘴角也扬起了一个狡猾的弧度。 手指瞬动,藏在立柱阴影里的碎片手雷炸响了。 不是一枚,是两枚。 强大的冲击和无数碎片瞬间涌向敌人,直接让后者被炸飞了出去。 张豪立刻从弹链中抽出弹匣,更换,射击。 生化人本来可能会被轰飞十几米,但却依靠非人般的身体机能在空中旋转身体,硬生生让脚步提前落地,整个身体像青蛙一样匍匐在地板上。 “变态吧!”随着张豪惊讶又愤怒的吼声,敌人用那怪异的姿势迅速启动,再次猛扑了过来。 但这一次,他没那么提心吊胆了,因为两名同伴已经就位。 就在张豪停止射击同时,no.3已是冲到了生化人侧面,正好处在拦截路线上。 铁拳扭动身体,携着腰部的力量与冲击的势能重重挥出右拳。 这拳的势道与速度让敌人毫不犹豫的选择防守——闪躲已经来不及了。 生化人同时迎出拳头。 双拳对撞,敌人冲击的势能一瞬间就被截停了。 铁拳右拳上的爆发装置产生的爆炸能量不止将敌人一下冲开了数米,更是让那右臂铠甲扭曲变形,从变形的缺口处涌出一片片皮开肉绽崩出的鲜血。 这还没完,就在no.3重拳挥出时,一直躲藏在他宽大身躯后的no.6伺机而动,踩着那宽大的臂膀高高跃起,双刃直直朝那脚步还没落稳的生化人刺去。 敌人再次做出非人的动作,整个身体朝地面歪斜,用一只脚做转轴让身体猛地旋转起来,接着另一只脚高高踢起。 当蛇刃切割刀刺穿生化人肩甲的同时,杀狼也被一脚踢飞。 两口鲜血同时喷出。 铁拳趁势追击,再次跟上一拳。 而杀狼也完全没有休整,用几乎与敌人同样的方式提前落地,也冲了上去。 接着,便是拳拳到肉,刃刃见血的肉搏。 铁拳一次次挥出右拳,敌人一次次用受伤的手臂还击; 杀狼疯狂地舞动蛇刃,脚尖的军刺也一次次朝生化人刺去。 而张豪已经完全插不上什么手了。他跪在地上喘息,看着这惊天的血肉大战。 很难想象,一个已经受到如此伤害的人还能做出那样的反击,又究竟是什么东西能将一个人的力量提升到这种程度,而救世者no.6杀狼又是通过怎样残酷的训练才能让自己有接近那种程度的实力的呢? 相比这两人,n0.3倒更像是一个‘正常’人了,他的‘天赋’照那两人比起来,实在太过平常了。 但怎么可能呢? 对于不了解内情的张豪来说,他也只能得出这样的结论。 挥出重拳的两人发出那种擂台上的吼叫声,每一拳都要大喊一次。 而杀狼则沉默的像条毒蛇,但她忍受的痛苦却完全比不能另外两人少。 张豪不知多少次认为那女人可能会倒下,但等来的却都是又一次进攻。 又拼杀了几十回合,生化人终于无力格挡了。 铁拳的重拳砸中生化人的腹部和脑袋,杀狼的蛇刃洞穿其右臂与腹部的铠甲。 最后,这两人合力一脚将敌人踢飞了出去。 那怪物滑行了数米,一头撞进立柱倒塌的废墟里,第一次倒地不起。 整个大厅随着战斗声和喊叫声的止息沉寂了片刻。 下一秒,铁拳那巨大的身躯轰然倒下。 不过他没那么狼狈的躺到地板上,而是用右手撑住了自己的身体。 乍一看去,铁拳的副甲也几近碎裂了。 “真是跟你们这群怪物比不了。”铁拳的声音就好像刚从水里钻出来后的那种窒息状态。 杀狼仍站着,不过她连甩走蛇刃上鲜血的力气都没了。 她朝瘫倒的敌人走去,脚步蹒跚,而且明显折断肋骨那侧的痛楚让她不得不歪斜着身体。 她喃喃地说着什么。 “你是怪物,我是怪物。当怪物的感觉怎样……更不容易衰老,更快的速度,更强大的力量,更膨胀的欲望,以为自己是超人……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被改造的呢?你也经历过那场火灾吗?我……认识你吗?” no.6走到生化人身前,抬起了两把冲锋枪。“但无关紧要了,我们终究难逃一死。” 张豪以为,这女人会毫不犹豫的对敌人扣动扳机,结束战斗,她从没对敌人展现过任何仁慈。 但让人惊讶的是,杀戮之狼却突然呆滞不动了。 她的枪口仍对着敌人,但却完全看不出要射击的架势。 她的身体也开始颤抖,就好像看到了什么让她无法接受的事物。 接着,no.6,杀戮之狼大喊起来,“你是谁?你他x是谁?!” 这声音听起来甚至让人觉得凄凉悲惨。 第768章 眼睛与狼 他们赢了啊,只要扣动扳机,战斗就结束了。 但张豪不知为何,铁拳也完全不明缘由。 “你不可能是他,不可能,他已经死了!” 悲戚的吼叫后,杀狼几乎崩溃了。 她扔掉了武器,抱头挣扎,就好像要摆脱什么另外两人根本看不到的东西。 不妙,他们还不能确定敌人真的死了。 铁拳想站起来,但又跌倒了,显然还没恢复好。 张豪只好用切割刀撑着身体站起来。“no.6,你——” 突然,灾难发生了。 敌人猛地坐了起来,同时一把抓起一根连着水泥块的钢筋朝杀狼刺去。 因为没有战术屏幕遮挡,钢筋直接刺进了的作战头盔。 紧接着,那种疯癫的呐喊变成了痛苦的尖叫。 杀狼双手架在脑侧,身体和意识都被那股强烈的剧痛束缚住了。 而敌人则毫不留情的将那钢筋一把抽出,再次朝杀狼刺去。 干钓一发之际,张豪行动了,他催动全身力气大喊着扑向敌人。 他猛地一甩,武器脱手前,切割刀切开了钢筋。 接着,张豪推开敌人的手臂,抱着生化人在地上滚出好几米,最后才被一脚踹开。 敌人又滚了一圈才停下,正挣扎着站起来。 张豪无力再站起,但抬起了枪口。 生化人身上的铠甲已经掉落大半,只要有一发子弹能够射中…… 可就在张豪行将扣动扳机的一瞬,重伤的杀狼突然又从侧面切了过来,一脚踢开了他对准敌人的枪口。 张豪本就拿捏不稳枪柄,这一脚直接将他手中的枪踢飞了出去。 “你——”看清袭击者竟然是同伴后,张豪惊讶的大喊一声。但他的声音刚冲破喉咙就被自己止住了。 掐住他声音的不是愤怒,而是疑惑、惊讶,还有一点点恐惧。 那刺向杀狼的钢筋伤到了哪里? 答案是眼睛。 从张豪现在倒伏的位置刚好能看到no.6受伤的那面脸,汩汩鲜血从眼眶流下,划出一道粗粗的血线,而左眼窝已经变成了…… 一片血色花朵。 杀狼的双拳死死握着,整个身体都在颤抖和抽搐间挣扎。 张豪惊惧:这种伤痛真的能忍住吗? 他赶紧挪开眼睛,再看下去他自己就要先窒息了。 “你要做什么?”张豪一边爬起来一边虚弱的问,声音都带不上语气了。 “让我……杀了……他。”杀狼的声调仿佛来自枯骨。“你们两个……都别管。求你们了。” 低声的,前所未有的哀求。 说完,狼转头面对爬起来的敌人,慢慢摘下了头盔。 那卷起来的银白秀发披散开来,有一半已经被鲜血染红了,就好像投入染桶染过的银丝布料。 作战头盔被扔到地上,一边滚一边将里面的鲜血溅到它滚过的轨迹上。 女人深吸了一口气,又颤巍巍的吐出。接着,缓缓走向敌人。 “她要做什么?”感觉到铁拳走到自己身边,张豪不由得问。 “不知道。”铁拳咬着牙回答。 谁都在忍受痛苦。 “那我们干什么?”张豪又问。 “看着。”铁拳说,但他仍是朝前大声喊了一句。“要是你死了呢?” “那也别管。”回应的是一种空洞、冰冷又决绝的声音。 接着,no.6切断了与两人的所有沟通,彻底陷入了最后的疯狂。 她一边承受着伤害,一边用切割刀对敌人造成伤害,同时又不顾一切的大喊:“为什么,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没死……为什么变成这个样子?” 但生化人哪里会回应他,这怪物整场战斗都没说过一句话。更何况,他现在也陷入了疯狂。 生化人唯一一条有血肉的手臂也已经不能行动了,但仍依靠双腿,甚至头部还击。 杀狼在倾注最后的生命力战斗,甚至让看惯了残忍战场的no.3都忧虑的深深皱起了眉头。 鲜血泼洒,带着憎恨与诅咒的杀意在寂静的大厅环绕。 寂静,不是因为没有声音,而是毫无生机。 这场战斗就好像两具僵尸在互相撕咬。 冷兵器切割着血肉,鲜血溅到地板上…… 当no.6将双刀插入敌人胸膛,当敌人最终倒地,并且彻底失去了最后的生命力后,杀狼愤怒的吼叫最后化成了凄厉的恸哭。 她趴在敌人丧失生机的身体上,发出了那种只属于极度悲伤之人的哀鸣。 接着她狂笑。 又哀鸣。 又解脱的大叫。 就在这癫狂的喊叫中,一个轻柔的声音从身后传入两个男人耳中。 “我从没听过如此悲伤的哭声。”这嗓音有些小心,有些紧张,但一点不怯懦。 铁拳惊讶,甚至以为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是张豪装出来的。 而张豪已经听出了这声音。 他转过头,看到只套着一件医用外套的香奈儿正靠在几米外的柱子上。 她刚从麻醉中清醒过来,所以显得很虚弱,连眼睛都没办法完全睁开; 她的红发顺着白色外套披散下来,异常显眼。 虽然少女竟能自己站起来让张豪吃惊,但他更多的注意到的还是她的勉强。 果不其然,香奈儿脚下一软,就要跌倒。 “小心,香奈儿!”张豪不知从哪里借来的力量,一下子就窜了出去,刚好扶住了险些摔倒的香奈儿,虽然他自己没控制住撞到了柱子上。 但这尴尬不是关键,关键的是他叫了她的名字。 少女惊讶。“你认识我?你的声音,我怎么……” “我……我们只是负责把你救出来。”张豪赶紧变了一个音调。 他不知道自己的伪装成没成功,但他看到香奈儿不管是嘴唇还是脸色都仍没恢复,显得很苍白。 他想少女一定很冷,但无奈自己身上却没有可脱下来的衣服。 “我不冷。”香奈儿说,接着,抬起了手臂。 张豪知道少女在指什么地方,回头瞧去。 只见杀狼跪在生化人身边,突然趴下身子在那已被血渍浸满的额头上吻了一下,便歪倒了下去。 铁拳站起来呼喊了一声,但没有回应。 就在他们以为no.6已经牺牲了的时候,女人突然咳喘了几声,然后又低声说了一句:“小子……过来。” 在这大厅里能被叫成‘小子’的为数不多,不可能是铁拳,也不可能是香奈儿。 第769章 杀狼与实验 “喂,张——小子,叫你呢!”铁拳差点说漏了嘴,不过他的意思是想叫张豪赶紧过去看看情况。 不过可能是因为香奈儿在身边,张豪的反应慢了半拍。 直到少女虚弱的说了一句,“好像……是在叫你。” 张豪这才明白发生了什么,朝那两具‘尸体’走了过去。 张豪看到生化人和no.6躺在一大摊鲜红的血渍里,但他们是挨得如此的近,更像是之前在一起作战的战友。 两人的状态都惨不忍睹。 已经死掉的那位就不用说了,还活着的no.6流的血可能也不比敌人少多少。 张豪的第一反应是这个女人现在,立刻就需要救治,晚不得一分钟,不,可能是一秒钟。 他在通讯频道里对协调员表达了诉求。 然后,张豪看到两人的左右手交叠在一起。 这可能只是失去控制能力下的偶然,不过他意外的注意到,两人摊开朝上的手腕处都印着一个纹身。 而且,这两个纹身的样式竟然一模一样。 那是一些簇拥在一起的花瓣,有的低垂的如小巧的灯笼,有的则盛开的如一颗海星。 no.6深深喘了几口气,开口说:“带我去一个地方。” “你需要治疗。”张豪立刻说:“蒂亚姐已经叫他们派医护人员上来了。可能是直升……” “我不需要……该死的,治疗。”杀狼坚定的说,“你不是想知道……那女孩,遇害的……真相吗?带我走,我就……告诉你。” 即使是威胁,也失去了平时的傲慢和戏谑。 如今,张豪见到了他从未想过能在这女人脸上看见的表情。 他也形容不好这种表情,不知是解脱了,还是又陷入了什么东西。 真相吗? 真相中的疑惑就能代表真相了吗? 为什么偏是这个时候? 现在,不管是他,香奈儿,还是no.3,no.6,都需要治疗。 但张豪刚想拒绝,却发现香奈儿不知何时跟了过来。 杀狼用一只眼睛看见了少女,苦笑一声。“原来是你。真是……真是——” “你……认识我?”香奈儿轻声问。 “是啊。你还记得……那把……枪吗?” 垂死中又透露出了一丝狡诈。 为什么! 香奈儿一下子瞪大了眼睛,而张豪只觉得肩膀后一紧。 “想好了吗?”杀狼又看向张豪。“错过这次,你……你们可就……没机会了。” 张豪握了一下拳头,最后说,“好。我带你去。”他扶起no.6。 “那边。”杀狼只是抬了抬下巴。 张豪挪动脚步。 香奈儿跟在后面。 他本不想香奈儿跟着,但也知道阻止不了她了解真相,于是什么也没说。 杀狼让张豪关掉作战头盔上的录制器与通讯,张豪照做了。 临关闭前蒂亚了咒骂一声。 张豪勉强才能扛得动no.6,所以走得很慢。 不过一路上no.6一句话也没说,她只是靠在张豪的肩膀上,就仿佛睡着了一般,只有双脚还在机械地迈动。 他们从一扇小门走出了堡垒,接着走上一条荆棘密布的小路,一路向大海的方向走去。 后半段,丛林密布到让张豪都以为前面没有路了。 但杀狼却坚持说她想起就在前面。 女人说:“……没错,你闻不到……海的……味道吗?” 张豪拿出切割刀披荆斩棘,继续前行。 果不其然,走了一会儿,一条土路在月光下若隐若现。 又走了几十米,路虽然没了,但却出现了一片空地。 这空地就在悬崖边,走出树林,张豪才听见海浪与海风的声音。 他没看到香奈儿,但知道少女就在跟在后面。 “就在那儿,快,别等你小女友了。”杀狼虚弱的说。 这一次,当张豪将杀狼带到空地上时,女人挣开了支撑。 杀戮之狼独自踉跄着走向悬崖。 她几次跌倒,但又自己爬了起来,没有叫喊,没有求助。 如果说,张豪与她之间没有恩怨,也不认识,那么此时看见这背影,一定会感叹她也是一个和维莱卡一样坚强独立的女人。 杀戮之狼走到悬崖边,轻抚着那些可能已经在那里沉睡了几个世纪的巨石,一颗……又一颗。 接着,她在一颗平坦的石头上坐了下来,用那只独眼仰望夜空。 海风从大洋内吹向峭壁,拂起因鲜血沾染而粘滞的发梢,也带来女人的话语。 她说:“二十多年了。当时,我们还是一群什么都不懂的孩子。一群人把我们从贫民窟,孤儿院,从那些雇主,还有毒贩手中买回来。 “他们本来说是要把我们训练成战士,投身战场,保家卫国。但当我们的身体强壮后,却被扔进了实验室。 “有人给我们注射试剂,甚至给我们做手术,打开我们的脑袋和身体……后来我们才得知,这个实验的项目名称是x计划,目的是把我们培育成‘超人’。 “不是电影里那种拥有特异功能的怪人,而是比现在的人类更强的‘进化者’——他们自己是这么称呼的。 “一开始,试验,或者说试剂还很温和,但到了后半段,我们的遭遇就可以称得上是折磨了。 “每一天都有惨叫,每一天都有人莫名其妙的离开,但其实是死掉了。只有一半挺到了第二阶段。 “就在他们准备执行第三阶段的实验前,我们准备反抗。不反抗已经不行了,不反抗,我们所有人都会死。 “但反抗……失败了。 “结果是,那群家伙把我们所有人都抓了起来,控制住,强迫我们进行最后一阶段的实验。但没想到,实验出了意外。 “一群受试者们的确变成了‘进化者’,但他们也疯了。 “厮杀,枪击,火焰…… “当我从修复舱中睁开眼睛时,看到听到的就是这一幕。 第770章 杀狼与泰莎 “一发子弹打穿了玻璃,划破了我的肩膀,但也得以让我从里面钻出来。 “我发现我变了,甚至连子弹的伤痛都能忍受了。我不管其他人怎样,但我必须把他救出来。 “他没我状态那么好,基本在疯狂与昏迷之间徘徊。我们逃,但四处都是追兵。我从死掉的卫兵手上捡起武器还击。那时还没有这身铠甲,如果有,结果可能就不一样了。 “而当那群人意识到我还清醒着能够战斗后,便拼了命的要活捉我。催泪弹,橡胶弹,麻醉弹……天知道他们射出了多少。 “最后,我们逃到了这里,绝路。 “你知道吗?他在最后时刻恢复了一丝理智,为了救我,替我挡下了子弹,将我推下了悬崖。” 杀狼终于停住了,她仰视的头慢慢垂下,平复了好一会儿才有力气站起来。 “为了找他,同时,也为了找到当初主导实验的那名疯狂的科学家,我寻遍了各个角落。 “他们给我注射的东西彻底改变了我。让我拥有更强大的运动神经、肌肉,更快的反应与速度,让我的痛觉反应没那么强烈,但同时,它让我易怒,控制不住自己,感受不到快乐与痛苦,也无法生育。我觉得自己已经不是人了。” 她看向张豪与香奈儿,勉强露出复杂的表情。“一开始,只是为了玩弄一下你,我对那女孩催眠,让她喜欢上你。之后的那场火灾是纯粹的意外,连他的父亲都不知道你们在上面。 “不过让我没想到的是,她父亲竟然忍心将自己的女儿……改造成一个怪物。 “至于那把枪,里面的东西我本来准备送给那个男人的。不过我一时发疯,丢在哪里自己都忘了。 “后来我回去找,不过却发现里面的毒素已经被发射出去了。 “神经毒素。所以,小子,得知你没死,我是真的很惊讶,完全不知道你是如何死里逃生的。 “不过,看你现在的状态,肯定是身体里仍有未被清除干净的脏东西,天知道它们会在你身体里做什么。” no.6突然无奈的笑了一声,看向香奈儿,问,“你恨我吗,姑娘。” 香奈儿噙着泪水反问:“我能恨你吗?” 杀狼转头看向漆黑的海面。“当然能。一个人不能说‘自己必须去杀人’才成为的杀人犯;不能说自己成为虐待狂的理由是因为‘忍不住去伤害别人’。我不是一个人,我只是一个怪物,变态。尽情的恨我吧。” 香奈儿开始啜泣。 杀戮之狼沉默了一会儿,又发出一声冷笑,似乎又变成了一开始的样子。“不过我还是想提醒你,与其为死者流泪,不如赶紧关心一下你自己吧。你知道那个男人对你做了什么吗?他又为什么要把你抓来呢?” “你想说什么,杀狼。”张豪问。 “我想说,疯子永远都是疯子。他潜伏这么长时间,可能只是为了寻找到最合适的目标来进行……” 话说到一半,女人吐出一阵血雾。 张豪知道她现在不止外伤,内伤也已经很严重了,于是说:“我们现在都需要治疗,医疗队肯定很快就会来了,有什么话我们回总部说。即使你说自己身体比我们一般人要强,我也不觉得它能让你对今天受到的伤害免疫。你——” 杀狼抹了一把嘴角,嗤笑起来。 “小子,你真该让你身边的丫头教教你人情世故了。算了,最后,让我这个师姐送你一样礼物吧。” 说罢,杀狼开始脱下铠甲。 她动作缓慢,有足够的时间让张豪移开目光。 “我想你自己也发现了吧,我们的战技其实师出同源。雪山,苍白之牙,那个老头,对吗?” 杀狼的话一瞬间就将张豪的思绪拉了过去。 “特殊的枪斗术。为此我帮他杀了不少人。你呢,他没要求你做什么吗?” 张豪回忆起来了。“他让我……有机会杀了你。” 女人露出笑容,似乎早已看透一切。“如果我没猜错,你学的是格斗枪术。” “你的是刺杀枪术。”张豪也回应说。 杀狼又问,“你知道他为什么不都教给我们吗?” 张豪不知道。但他知道女人已经褪下了全部副甲,正几乎毫无遮挡的站在峭壁上。 “你要做什么?” 杀狼没回答张豪的问题,而是接着说:“我也不知道。但我总觉得,这两种枪斗术之间,这两种步法之间其实没有那么大的区别。” 她侧过脑袋。 “其中奥妙到底何在呢?我觉得只有会用这两种技法的人才能弄明白。所以,接下来,你可要看好喽。 “千万别眨眼,否则,你错过的可能是一种在世界上快要失传的绝技了。” 说完,杀狼迈开脚步,舞起了战技。 从余光的射影中,张豪知道杀狼动了起来。 但他一直在犹豫,半理性,半感性。 一个人在这时候施展战技不是为了战斗,只是为了给人看的,给他看。 杀狼口中的‘奥妙’,张豪又何尝不想知道。 但他不想欠下一个人情,更不想欠这个女人什么。 无论有什么借口,她所做的事都是无法原谅的。 “小子,这次错过,你这辈子就没机会了!” 这沙哑的急促音调来自一个无比虚弱的人最后的呐喊。 张豪一咬牙,还是将头转了回去。 苍白的月光将杀狼的皮肤映得仿佛白蜡,也遮盖了那些本来触目惊心的伤口和疤痕。 那虚弱的身体在海风中舞动,失去了所有的力量,仿佛一页纸般羸弱,随时可能被风吹走。 泰莎双手勉强伸直,模拟成切割刀的形状,脚下每挪动一步就要停顿一次,做出的姿势仿佛慢动作。 鲜血汇聚成黑墨泼洒在野草与岩石上,她口中不时喷出鲜血,但仍疯狂的不顾一切地继续着。 第771章 刺杀之舞与张梦洁 刺杀枪术。 张豪目不转睛地看着,眼神没有半点淫邪和臆想。 他只想极力记住那些步法与招式的配合,甚至一时忘记了自己那如浆糊般的大脑和正艰难支撑站立的身体。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能记下多少。 杀狼终于舞完了最后一个动作,她的身体也向崖边的岩石栽倒。 张豪本以为她只是力竭倒地了,但女人的动作却仿佛有意…… “她——”随着香奈儿的一声惊呼声,张豪赶紧冲了过去。 但他刚一启动就险些摔倒,跑过去的时候又差点摔倒两次。 等他终于赶到岩石边时,no.6杀戮之狼的身体已然越过了峭壁,坠了下去。 这下坠已经无法阻止了。 张豪唯一能做的便是惊惧的亲眼目睹女人的身体坠下悬崖。 而在月光的照耀下,他甚至觉得女人最后的表情是在笑。 不到三秒钟后,救世者的no.6,杀戮之狼,泰莎坠入冰冷的海面,顷刻间便消失在了翻腾的浪涛间。 张豪大惊、不解,只能呆呆地望着黑暗的海面。 他甚至惊讶到觉得委屈。 这个女人为什么要在自己眼前自杀,而且是作为同伴,不是敌人…… 香奈儿! 张豪又想到了少女,赶紧回头,发现后者已经力竭坐到了草地上,眼看就要倒下去了。 张豪又跌跌撞撞跑回去,却在两米外摔倒了。 而这一倒,他发现自己再也爬不起来了,他的身体终于虚弱到已经支撑不起副甲的重量了。 香奈儿用双手支撑着身体,看着倒下的张豪,问:“我……认识你吗?” 但张豪已经无力发出声音,甚至连转动眼球这个动作都做不出来了。 他昏昏欲睡,根本没听清少女又说了什么。 而在闭上眼睛前,只有头顶直升机螺旋桨产生的呼啸风声能轻微震动他迟钝的耳膜。 张豪晕了过去。 救世者收队,数台飞行器先后没入无边的黑暗,只留下死亡与毁灭,还有一场即将吞噬一切的大火。 …… 七小时后 救世者总部 张豪与香奈儿被同时送进手术室。 两个手术台只隔着一面墙,但其内容与紧急程度却完全不同。 少女这边,她的父亲彼得·拉克试图搞清楚他的哥哥乔·拉克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彼得知道自己该检查什么,检查哪里,清楚一旦发现什么变化便可以确定什么结果。 在一行救世者‘赞助’的手术医生的帮助下,他们很快便取出了彼得·拉克需要的那些身体成分——血清,脊液等等。 几个小时后,检查结果让这位数次改变学科最新进展的科学家大吃一惊,不由得惊讶感叹,“你到底做了什么啊,哥哥!” 而另一边,情形就没这么简单了。 张豪身体的症状终于查清了。 神经毒素。 但让总部医生不解的是,张豪身体中的毒素并不是新注入的,而是残留的。 它们在他身体里存活了很长时间,以‘温火煮青蛙’般的态势一点点蚕食着他的身体。 其实,自从张豪之前将毒素样本带回总部后,救世者的后勤医疗团队便一直在研究解毒的方法。 但无奈,可能是因为他们不够疯狂,所以并没有研究出有效的灭杀方式。 只是根据逆转录的相关技术研究出了一种能够降低这种毒素活性的药剂。 但此时,新研发出的药剂也几乎派不上用处了,因为张豪身体种的神经毒素已经自我进化成了一种缓慢推进的模式。 对现状,这个领先世界的医疗团队也无能为力。 但他们没有就此放弃,毕竟不遗余力救助每一名可能救助的同伴是他们存在的使命与职责。 这个团队很快将目标转向了张豪身体的异常中。 张豪的身体之前被人‘动’过,神经与肌肉被缝合过,而且有一部分甚至用的是人造的。 从手法和方向分析,他们觉得之前给这名特派员进行手术的那几个人并不具备高超的外科手术经验,但在神经改造修复领域却是世界顶尖的。 经过专业的探讨后,救世者医疗团队认定,解铃还须系铃人,要想拯救no.23,这个少年,他们必须找到之前给他做过手术的那个人。 医疗团队将报告汇报给蒂亚,而当蒂亚得到报告后,第一时间便联系了哨站的海豚们。 海豚们那天就知道他们从张豪口中得到的并不是全部真相,但出于‘默契’的缘由,他们也并未追问。 所以,面对总部主管的质询,强哥战战兢兢的将他们得知的全部真相通通说了出去。 “嗯。”蒂亚简单平淡的回复充满了对他们隐瞒不报的愤怒与责备,但最终没有爆发出来。“所以,是他们的表姐?” “啊……我们不确定手术是他的表姐做的,还是其他……” “把张梦洁带到总部。尽快。”蒂亚已经确信就是这个女人了。 当初将张豪安排进他表姐家里时,蒂亚就详详细细打听过张梦洁的身世和背景。 没什么复杂的后台,只是一个平凡的有点小天赋,不过同时非常努力的人。 神经系统专家,做这个手术再合适不过了。 海豚接到指示,立刻又将二哥派了过去。 之所以是‘又’,是因为当张梦洁从峰会回来时,二哥就第二次扮演张豪养父的管家,在电话中以张豪养父生病为由替他请了几天的假。 而这第三次,二哥的借口只能是养父病重,老人家想在最后见养子一面,交代一些后事。 借口很成功,张梦洁有些哀伤,又有些提心吊胆的连行李都没收拾就坐上了飞往总部的专用飞行器。 张梦洁赶到总部,却惊惧地发现养父病重是假,真正病重的却是张豪本人。 而且,根本没什么养父,之前的所有借口都是骗人的。 她怒不可赦,抛弃了淑女的端庄模样大发雷霆,直到蒂亚赶来。 不知为何,当张梦洁听到蒂亚的声音后,愣了一会儿,但她紧接着便质问道:“你们是谁,这里是哪儿?!” 蒂亚庆幸女人没问‘你们对他做了什么’这句,说明她知道张豪发生了什么。 蒂亚只回应了一句话:“先救张豪。” 第772章 方案与争吵 可能是蒂亚话语中包含的那种发自肺腑的担忧和真情让张梦洁明白,在这个陌生的地方,除了她之外还有另一个人真正担心那个男孩的性命,于是也慢慢冷静了下来。 张梦洁说:“手术并不是我一个人做的……我们当时也担心病毒会在他体内残留……他现在的情况……” 总部的主治医师告诉张梦洁她的担忧没错,病毒的确在特派员身体中重新生长了,并且进化出了一种具备缓慢蚕食能力的性状,而张豪现在的身体就在遭受这种状态的折磨。 “特……那他神经的状态呢?”张梦洁重复提醒自己现在什么是最重要的。 “不乐观。并且有许多部分,就是你们重新连接的那些已经出现萎缩症状……” 就连救世者的专业医师甚至也无法准确的告知所有病情。 “他的脑神经暂时没有受到损伤,因为……他上次手术时我们在他的身体中安置了一道‘安全屏障’。所性,这种病毒无法穿透那道屏障。 “现在,我们只有一种能够延缓这种状态的药物,已经给他使用了。但我们没有治本的方案。 “所以,女士,我们想,如果你可以在特……在张豪身上故技重施你们的那种连接技巧,是否可以救他一命。” “别是否了。”蒂亚催促,“如果可行,你们赶紧试一试!” 张梦洁在这方面本来也是雷厉风行的那种人,闻言立刻开始做准备。 破格操作手续蒂亚一人操办。 在飞抵总部两个小时后,张梦洁走进了张豪的手术室。 看着躺在病床上的苍白面容,女人强忍住泪水,发誓道:“姐姐救你一次,还会再救你第二次的。” 但有时,现实残酷到即使你做出了最不想违背的承诺,也无法改变某些现状。 当他们切开张豪的肌肉,试图再次连接修复神经时,却发现张豪身体中的神经在毒素长时间的浸泡下大部分已经十分脆弱,到了几乎一碰就断的程度,根本无法再次连接。 张梦洁崩溃了,她本就脆弱紧张的神经一下子就被扯断了,一瞬间被感性支配。 要不是两名护士将她拉出来,险些在手术室里抱头痛哭。 主治医师提出了他认为最后的可能方案,就是替换张豪身体中的全部神经和部分受损的肌肉。 但这样一来,他说:“张豪的技艺和运动能力可能会受到不可逆的损伤。” 当张梦洁听到主治医师的办法后,似乎又恢复了一些理智,赶紧拉着医师说:“如果能救人,管他什么别的。什么技艺,什么运动能力,活着不比什么都强?!” 医师尴尬地向蒂亚求助。 蒂亚有些无奈的说:“你不了解那些对他意味着什么……” “去他娘什么,什么都没命重要!”张梦洁朝蒂亚吼着,“他是我弟弟!!” “我还把他当作自己的孩子呢!”蒂亚也急了。“你知道他曾经为了得到这些付出了多少吗?你知道他走到这一步曾经多少次不顾性命吗!你一个半路才接触他的人知道什么啊!” “我知道什么?我知道他是名高中生,他还有大把大把的青春和生命。我知道他应该回学校上学,而不是躺在你们这个破地方的病床上!是谁把他弄成这样子的啊?” 张梦洁的怒吼中充满责备与怒气。 蒂亚也同样不甘示弱,但她的声音中带的更多的是残酷和冰冷。“我知道他是一名战士,为了找到杀害自己父母的仇人而不顾一切。” 此言一出,张梦洁突然哑口无言了。她盯着蒂亚,一脸的震惊。“果然如此,果然,你们哄骗他当了恐怖分子!” 她终于知道张豪身上为什么那么多伤疤了。 “去他娘的恐怖分子。”蒂亚翻了一个白眼,不想对这外人解释他们到底是什么组织。 就在这时,另一个女人突然推开大门,不顾一切的大喊:“张豪呢!” 来者风尘仆仆,外套还带着大海的味道,连墨镜和帽子都没摘,甚至一只鞋都跑掉了。 此人正是no.4维莱卡,她赶来是准备参加前十席会议的。 这之前,工会事件后,她按照no.1的要求亲自监督‘海豚哨站大换血’的秘密任务,一连几个月跑了六七十个国家。 但半路得知张豪受伤的消息,一下飞机就跑了过来。 第一句话刚喊出口,维莱卡就察觉到了房间内的气氛有些不对,这个陌生的女人她很面熟,但一时没认出来是谁。 问第二句的时候,维莱卡小心了一些,“张豪……呢?” 见另外两个女人都没回话,主治医师赶紧说,“no.23还在手术台上。” “结果呢?” “还没定下来手术方案。”医师说。 “那你们在干什么?”no.4质问,摘下墨镜用那种恶狠狠的表情瞪着蒂亚。 “看我干什么啊!”no.5蒂亚一脸无辜。“他表姐非要跟我吵!” 维莱卡又看向陌生女人。 可能是被维莱卡眼神中那种无法压抑自动外泄的杀意和愤怒震慑住了,张梦洁的冲动被赶走了。 她噙着泪水,带着惊讶与不解的问,“你们到底是谁?” “我们都是张豪的家人。”维莱卡说,“如果能救他,我们愿意付出全部。你呢?” 这一次,张梦洁再也说不出什么了。 冷静下来的一番商讨(争吵)后,她们仍是没有想到两全的结果。 张梦洁不顾一切只想救活张豪,但当她想到自己的表弟醒来后可能变成残废,可能再也没办法好好的跑步骑车后,也犹豫起来; 维莱卡和蒂亚当然也想救活张豪,但她们没办法想象当他醒来,发现自己永远无法像之前一样战斗,甚至可能会变成一个普通人\/比不上普通人后会露出何种绝望的表情。 一夜未眠,张梦洁靠在医护中心的露台栏杆上向外眺望。 她不被允许自由走动,十几米外一直跟着一名小心将武装藏起来的监视者。 张梦洁想放空大脑,好重新理清思路,这是她在遇到困难时常用的方法。 但此时,她的大脑无论如何也无法放空。 第773章 香奈儿与彼得·拉克 因为一旦不去想张豪,她便要去想另一件事——这里到底是哪儿?恐怖组织的训练基地? 张梦洁摇了摇头,自己仍撇不开这种印象。 但还能是什么地方呢? 武器,伤痕,还有她们说的那些话,没办法不让人联想到暴力和阴谋。 但那两个女人对张豪的感情是怎么回事,装出来为了洗脑吗? 又不像,那种担忧和她一样,甚至比她更…… 一缕烟草的味道从左边飘了过来,有些呛人。 张梦洁扭头望去,只见一个中年男人不知何时出现在她左边几米外,和她一样靠在栏杆上眺望远处。 而从男人那紧紧皱着的眉头看去,心里可能也和她一样装着什么难事。 “抱歉。”男人抬了抬右手的香烟,仍很绅士的说。 突然,张梦洁想起来了。她意识到这声音很熟悉,发现到这侧脸她曾经见过。 “你是……彼得·拉克?”张梦洁惊讶的甚至忘了尊称,赶紧捂住嘴。 “叫我彼得就好,女士。”彼得·拉克回应,似乎惆怅到其他一切都无所谓了。 “抱抱抱……抱歉。我只是意外为什么您会……” “这里不是恐怖组织的基地,的确不是。”彼得·拉克说,“所以我在这里也很正常。我认识您吗?” 张梦洁摇了摇头。“我只是名普通的研究员。不过,我听过您最近的报告,上个星期的那个。” “哦。” 张梦洁惊讶,那可是震惊了整个学术圈的报告。如此简单的回应就好像当事人觉得那并未发生过。 不,可能恰恰相反。 她打量彼得·拉克的侧脸,疲惫憔悴,胡茬未刮干净,头发也乱蓬蓬的,这个男人正被什么折磨。 他如此的冷漠淡然反而让张梦洁确信一件事。“你说的都是真的。” 老男人耸了耸肩,更显得无力了。 而张梦洁突然想到了什么,急忙问,“先生,如果您的报告是真的,那么有没有可能利用它……” “你想救那个男孩?”老男人似乎也知道些什么。“你们的争吵我听到了。那男孩似乎伤得很重。不过,抱歉,我帮不了你。你有要救的人,我也有。”他又开始抽烟。 张梦洁想哭,想抱怨眼前这个男人不理解她的苦衷,不理她的哀求,但她忍住了。 没有人欠你的,她告诉自己。 “对不起,是我……太不知轻重了。” 说完,张梦洁转身就准备离开。可还没走两步,她便又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这次是一个少女。 虽然那天的招待有些敷衍,但那头鲜艳的红发任谁见一眼就能辨认出来。 原来她是他的女儿。 而几乎同时,香奈儿也认出了张梦洁。 张梦洁本来只是想点点头赶紧回去,但香奈儿却先停了下来,她便也站住了。 “是你?”少女率先惊讶的问。 张梦洁点了点头,勉强露出笑容。“香……奈儿,是吧?”这么说应该是随她已故母亲的姓。 少女点了点头,又问,“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张梦洁收住了本能的回应,而后无奈的摇了摇头,准备转身离开。 “你不是张豪的表姐吗?”香奈儿在身后追问。 别说了。张梦洁加快了脚步。 “他怎么样了?” 求求你。 “他在哪儿!”少女喊了起来。 别—— “他就在这里,对吗?!”香奈儿的声音越来越大。“他是不是受伤了?” 张梦洁受不住了,回头绝望大喊。“他快变成废人了!别问了,你救不了他,没人能救得了他。所以,别问了,别问了……”她转身跑开了。 看着那因过度悲伤而逃避的背影,香奈儿终于把一切都理清了。 那熟悉的声音,悬崖边女人怪异的问话,还有刚刚所见所听…… 她终于知道自己射中的是谁了,终于知道昨天是谁救了自己了。 张豪,转校生,前桌。 来不及想别的,香奈儿立刻跑到自己父亲身边。“你知道张……那个男孩怎么了吗?” 彼得赶紧掐灭烟头,回应说:“听说是中了神经毒素。” “什么?!” “一种病毒,据说是专门针对人的神经系统的。那男孩命很大,没变成傻子已经……” “不。”香奈儿摇头,“我想说,我听他提过这种东西。” “听谁?”彼得惊讶的问。 “他。”香奈儿说,“我的大伯。” 彼得自己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然后才有些悲伤的问,“他……都跟你说了什么?” “不多。在我昏迷前,他大部分时间都在自言自语……关于你们研究的那种试剂,关于他的进展……他提到说神经毒素是从那种试剂中提取出来的副产品。” “副产品……”彼得惊讶片刻后突然陷入了沉思。他的猜测没错。 “爸爸,你能救那个男孩吗?”香奈儿问。不过还没等彼得回复,她又说:“你必须得救他。” “怎……” “是我将神经毒素射入他体内的。” “什——”彼得惊讶的发不出第二个声音。 “还记的我说过我曾朝那陌生人开了一枪吗?直到刚才,我确信那个人就是我的同班同学,张豪。而且,我打中他那枪里面的子弹正是那种毒素。” “天啊!可……可他为什么在那里?他和晓雨的死……” “那个女人已经把全部都告诉我了。” “女人?”彼得·拉克什么都不知道。 “抱歉,父亲,但这些事我之后一定都会告诉你的。现在,我只是想知道,那个男孩,张豪,他还有没有救?” 彼得·拉克看着自己女儿脸上露出的坚毅表情,踟蹰的说,“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种病毒真的来自那种试剂,我想,可能会有办法。” “那你还在犹豫什么,爸爸?救救他。他可是不惜性命救了我!” “那只是因为他是佣兵,对不对?是我雇佣的他们,用……一些东西作为代价。” “但我们不能见死不救,对吗?”香奈儿渴求道,眼眶中噙着泪水。“我们尽力而为,至于结果,就听天由命……” 第774章 钥匙与锁头 彼得从没在女儿口中听过‘听天由命’这种言辞,这个女孩可是一向不会屈服于命运的。 是什么让她改变了想法呢?是这整件事吗? 老男人想不明白。但他知道自己没办法拒绝女儿的渴求,从来都是如此。他说:“我试试。但答应我一件事,丫头,我们要赶紧离开这里。” “好。”少女破涕为笑。 于是,彼得·拉克回去找到了张梦洁。 他给出的第一个方案便是用从香奈儿血清中提取出的成分浸泡病人的受损组织。 效果让所有人惊讶,紧紧粘连在张豪神经上的病毒在香奈儿血清的浸泡下竟然自动脱落了,就好像油渍粘到洗涤剂一样。 如此,清除张豪体内残留毒素的办法有了,但另一个问题仍悬而未决,那些脆弱和损坏的神经与肌肉该怎么办? 虽然不情愿,但彼得·拉克还是以学者和研究员那种从一而终的精神阐述了他最后一个设想。但前提,他要所有人做出保证。 “第一,我希望你们不要将她的这种体质告诉其他人;第二,你们必须要征求我女儿的同意;第三,我不确定实验能够成功。” “我保证现在咱们说的话传不出这座……传不出这里。”蒂亚保证说。 “我也绝不会告诉任何人。”张梦洁说。 “漏出去一个我就宰一个。”维莱卡说。 之后,彼得·拉克让他们查看了自己对女儿身体的最新分析资料。 蒂亚不知所以,但主治医师和张梦洁在看完后,无不震惊的根本说不出话来,因为他们根本找不到任何形容词来描述亲眼所见。 少女身体的变化已经超出了他们对遗传学,甚至现有生物科学领域的所有认知。 “这这这……是真的吗?”救世者的医师唯一能做的便是同时发出难以置信的疑问。 “那篇报告是真的。”张梦洁同样吃惊。“你真的研究出来了!” “但却不是我一个人。”彼德·拉克收回了研究报告,注视着两人。 主治医师与张梦洁也重新冷静了下来,他们开始思考彼得的实验方案。 “所以,你的意思是,将这种具有强大修复能力的……移植到张豪身上?”主治医师询问。 “是的。”彼得·拉克点了点头。 “但这就意味着我们要先给您女儿……做手术。”张梦洁说。 “是的。所以,我才要你们答应我必须让她本人……” “谢谢!”张梦洁直接跪到了地上,感激的双目涕零。“谢谢您。” “别谢我。”彼得将张梦洁扶起来,感叹的说,“女儿大了,到了能够自己决定自己选择的时候了。” 说完,他便离开了。 并强调说自己不会参与接下来的手术,因为一旦看到他们要对自己女儿动刀子,他一定会不顾一切原则阻止的。 接着,三个女人找到了香奈儿。 张梦洁,蒂亚与维莱卡。 不过没等她们开口,香奈儿先说话了。“我从来不知道他那个呆子会有这么好的女人缘。” 蒂亚笑了,略带神秘的说,“他还有许多你不了解的事呢!” “是啊。”香奈儿的目光避开三人,瞧向远处,问道,“我会死吗?” “不会。”张梦洁赶紧回答。“你只会虚弱……几天。”她没说如果换成别人,这个时间可能是一到两个星期,甚至更久。 “哦。我还有一个问题。”香奈儿重新将目光迎向三人,问道:“我以前见过他吗?” 维莱卡想了一会儿突然说,“我也有个问题,姑娘。你这头红发太引人注目了,所以只要见上一面,往往会给人留下很深的印象。你去看过凤凰镇的马戏表演吗?” 恍然间,香奈儿回忆起了什么。不过,她也知道现在不是追忆往事的时候,于是说,“赶紧开始吧。” 香奈儿被送上了手术台。 除了血液和组织外,手术还抽取了少女的脊髓和一小段神经束,然后将它们放进高倍组织培养基中复制生长。 如果这些来自香奈儿身体内的组织能够在体外成功复制的话,那接下来就可以无限制的培育,并将培育出的部分移植到张豪的身体中,替换那些受损的神经。 手术时,专家们已经见识到了香奈儿身体中发生的‘奇迹’,并几乎带着虔诚做好了‘奇迹’再次发生的准备。 但是,奇迹并没有发生。 一脱离香奈儿的身体和血液,它们就立刻失去了在本体上那种‘超人’的恢复能力。 也就是说,即使将这些取下的‘本体’移植进张豪体内,它们也不会替张豪修复破损的身体。 而通过对基因表达的研究,工作者们猜测,香奈儿身体中本来锁住‘宝藏’的那些‘锁头’,曾经被一把‘钥匙’打开过。 但他们并没有在香奈儿的身体中找到那把‘钥匙’。 这说明,‘钥匙’是一次性的,打开‘锁头’后就会自动在身体中消亡。 虽然绝望并不是一下子扑过来的,但却也像酸液一样渐渐腐蚀了众人。 他们缺少一把‘钥匙’,没有这把‘钥匙’,即使将香奈儿身体中的全部神经都移植到张豪身体内也无济于事。 对此,彼得·拉克也无能为力。 他说这把‘钥匙’也是他这么些年一直在寻找,但却始终没找到的东西。“那个家伙是不会将自己苦心研究出的东西随随便便就交给他人的。” 带着一种说不上来的悲伤,香奈儿跟着父亲离开了救世者的总部。 在走之前,彼得·拉克履行约定,将他最新的研究报告,香奈儿血液和组织的样本留给了救世者。 彼得·拉克不知道这群佣兵会用它来做什么,不过如果他们找不到‘钥匙’,那么他留下的那些东西也没有任何意义。 这么想,男人觉得自己可以安心一点了。 一下飞机,这对父女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又来到了山上墓地。 除了向母亲哭诉\/爱人倾诉这几天遭受的委屈,这次,他们还有另一个目的。 他们第一次一同站到了那银杏树下空空的墓碑前。 第775章 哥哥与弟弟 “这就是你常常自己来的地方吗?”香奈儿问。 彼得点了点头,解脱般的呼了口气,然后说:“来见见吧,香奈儿,这是我的哥哥,你的大伯的墓地。他的全名叫做乔·约瑟夫·拉克,和我的职业一样,是比我更优秀的生物学家。 “他的‘约瑟夫’继承自我们的爷爷,而我中间的名字‘凯’,则继承自我们的奶奶。我曾经以为他死了…… “算了,他现在的确已经死了。那么,想听听我们的故事吗,孩子?” “如果你认为可以告诉我的话。”香奈儿平静的说。 “当然可以,你有权知道。”彼得·拉克看着没有姓名的墓碑,一边想着名字可以加上,日期也可以更改了,一边陷入了回忆。 二十几年前,某国的遗传领域涌现出了两位天才,他们还是一对兄弟。 两人年纪轻轻便崭露头角,共同发布的论文更是荣获了当时在这个领域数一数二的大奖。 他们的研究以大胆着称,挑战的往往都是他人不敢尝试的内容,所以也常常受到争议。 不过,来自他们研究的一种衍生品已经作为主要成分添加进了一种可以增强身体机能和抵抗力的药物中。 后来这种药物直接被所有运动机构放进了违禁药物清单。 一切也是从这里开始的。 不管是临床样本,还是实验数据,都显示这种衍生品的效果比市面上至今所有的同类药物都要更高效。 本来他们只当这种衍生品为幸运之下的赚钱工具,但哥哥注意到了什么,立刻将注意力倾注到了这上面,试图展开更进一步的研究。 哥哥弟弟带着追根溯源,直到将目标锁定到一个边缘方程和一种意外被原晶激活的蛋白酶中。 结果让人大吃一惊。 这对兄弟找到了一种可以让人类变成‘超人’的方法。 而也就在这时,一直同心戮力的两兄弟之间产生了分歧。 弟弟彼得希望能够先进行动物实验,用个体差异非常小,同时基因组成和人类相差不多的小白鼠做实验,再到人工繁殖的猴子或大猩猩。 并且实验周期要长,最起码要实验到猴子或者猩猩生出下一代。 但性格更激进的哥哥乔却等不了,甚至瞒着彼得与财团取得联系,试图争取更多的资金与更高端的实验设备。 不过乔的做法很快引起了另一方的注意。 这神秘的第三方直接接过了所有洽谈的主导权,而且甚至无孔不入,无所不能。 他们在后来才知道,这第三方原来就是他们国家的政府。 而当彼得得知政府试图利用哥哥的研究进行人体实验后,毅然决然选择了退出。 “我们还没准备好,那个公式还不完善,我们需要研究更多的副作用,我们需要更长的时间……” “我们什么都不需要,弟弟。”乔说,“我们需要的就是尽快满足他们的欲望,我们现在需要的就是领先他人一步!” “你想满足的只是你自己的欲望吧!”彼得毫不留情的说。他能不了解他的哥哥? 争强好胜,从来都不会认输的一个人。 这个人狡诈的笑了笑。 “理智一点吧,再多的钱能怎样?别害怕他们的威胁。那可是人体试验啊,对象是活生生的人!一旦有任何问题,我们……” “你在害怕什么啊!”乔鄙视着。“你总是这样,弟弟,你这种无关紧要的同情和善良总能战胜你探究科学的决心,这样可成不了伟大的科学家。 “任何突破性的创造和奇迹都是建立在无数的实验,无数的挑战,无数生命的付出和牺牲的基础上的。任何!无一例外!!” “不知道是他们洗脑了你,还是你洗脑了他们。”知道自己已经说服不了哥哥,彼得摇着头离开了。 “你要错过在历史上留名的机会了!”乔在身后喊着,“我们不发现,总会有别人发现的,你要把咱们好不容易研究出来的东西让给别人?” 彼得退出的也没那么轻松,签了无数的保密条约,并且接受了一年的严格监视才得以脱身。 当彼得听说乔已经开始试验时,仍没有放弃,而是给哥哥写了一封信劝告他不要再执迷不悟,要赶紧退出来,但没想到这封信却变成了最后一封。 那之后,彼得便听闻了那场火灾。 弟弟用过各种方式试图找到自己的哥哥,但所有寻觅都石沉大海。 第三方没有给任何消息或暗示,所以彼得明白,乔应该已经从人间蒸发了。 不知为何,乔死后彼得才明白,他们的研究不能这样无疾而终。 但这时彼得也在他国逃亡奔走,目的当然是摆脱第三方的抓捕。 彼得不知道抓他的人还要干什么,不过大致能猜出来,不是想让他回去继续实验,就是要将他囚禁起来,不让知情人外泄消息。 彼得一边逃亡,一边寻找合适的定居地。也就是这会儿,他遇到了香奈儿的母亲。 两人相识、相爱,直到公国向他递出邀请函,承认他的公民身份,两人才终于有了可以定居的地方。 简单朴素补办的婚礼,第一间房子,之后又有了孩子。 彼得的天赋让他很快再次领军遗传生物学领域,并且通过努力自学了生物工程,也成为专家。 其协助大学团队开发的多项技术申请专利,让他从流亡小子再次翻身。 不过这么些年来,有一件事他一直没忘,就是继续当年的研究。 彼得已经确信,当年的实验一定是失败了,原因可能就如他一直认为的那样,他们还没完全了解这种试剂,未完全发现某些潜藏的负面作用。 所以,彼得一直在偷偷做的就是不断取精去糟,剔除有害基因,减小副作用,直到得到最优解。 有了哥哥的遭遇,彼得的研究非常谨慎,只有他最好的朋友,就是他的实验助手知道他在偷偷做什么。 所有报告不是在他脑中,就只锁在家中的保险柜里。 他本来想的是不到最后一刻,绝不会再去做人体试验。 但没想到,一件意外还是让他打破了自己的誓言。 第776章 墓碑与未来 彼得的妻子在怀孕五个月时突然查出了绝症。 这种病症在当时也实属罕见,属于不治之症。 而通过拜访妻子的老家,检验了当地人和亲人的dna后,彼得才意识到这种病症是家族遗传。 就是说,这种绝症也可能会遗传给他们尚未出世的孩子。 妻子听闻后险些崩溃。 她说无论自己怎样,唯一的愿望就是孩子能够平平安安出世。 为了安慰妻子,彼得转移了话题,聊起了他在妻子老家的见闻,还给妻子展示了他和她家人拍的照片。 “我认识这个女孩,她——我走的时候她只有这么高!”妻子的手在病床边示意了一下。 但紧接着,看着自己消瘦的手臂,嶙峋的手背,女人还是哭了出来。 “我是骗你的!”彼得的妻子在病床上哭诉,“我不想死,我还想看着我们的孩子出生,我还想多陪陪你啊,我们甚至还没想好名字啊!” 抱着痛哭流涕的妻子,彼得的感性冲破了桎梏。他说:“我……我有一个办法,但一直没有在人身上……证实过。我不知道……” “是你研究的那种试剂吗?”妻子问。 彼得慢慢点了点头。 “那就试一试。”妻子决绝的说,“即使……救不了我,也可以救我们的孩子。” “可我不确定它是否……” “我相信你。”女人冲着彼得笑着。“你这么善良的一个人,怎么可能研制出邪恶的东西呢?” 那之后,彼得开始在自己妻子身上展开了他的第一次人体试验。 而为了掩人耳目,他直接将卧室装修成了病房,利用熟人与职务便利租借和购买了一些设备。 甚至生孩子的时候他们也决定不去医院,而是找医生在家里接生。 几个月后,他们得到了答案。 彼得的研究有效果了,但试剂只在胎儿的身体中起效,对母体却没用。 “这样也好。”女人此时已经非常虚弱了,连说几句话都要用上全部的力气。“孩子没事就好。” 又过了一阵子,孩子出生了。 一个女孩。 枯瘦如柴的女人用这几个月积攒起的最后力气抱起女儿,带着泪水,温柔的笑着。 “看啊,她这头发完全继承我呢。这样一来,你也不会孤单了吧。” 女人对彼得和这刚出世的女婴说了最后一句话。 “真希望这孩子可以平凡的度过一生啊——” 妻子死了,彼得得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女婴。 他不知道自己的哥哥在当时究竟有没有成功,但他成功了。 可以预见,这个女孩长大后不会得重病,伤口会比任何人恢复得都快。 如果她想,也会比任何人跑得更快,跳得更高,记忆力也更出众。 听力,嗅觉,视力……在任何一方面都会比现在的人类更强。 不过,听着耳畔这饱含生命力的哭啼,彼得决定,他绝不会告诉任何人这件事。 他要保护女儿,不让任何人知道她特殊的身体,直到不得不告知世界的那一天。 真相,有时说出来会让人不知所措。 但有时,却也能让彼此间更加坦然。 香奈儿发出一阵安慰的笑声,说道:“所以,这就是你一直不让我去医院检查身体的原因?也是我的伤总是好的那么快,而且身上没什么疤痕,运动、反应……原来我已经不是人类了?” “你恨我吧,香奈儿。” “不,爸爸,你那么爱我和妈妈,我怎么可能会恨你?我只是觉得,我似乎不可能再过平凡的人生了。” “只要我们想……”彼得说,“只要我们想。” 香奈儿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又问:“你把我的血给他们了?” “啊。不过如果找不到‘钥匙’,他们就什么也做不了。” “那我这……是大伯给我开的锁。”香奈儿终于明白了,“这也是他掳走我的原因?” 彼得点了点头,无奈的说:“他肯定是听到或者看到我发布的论文了。你知道吗?就在我发布完论文后,在这里见到了他。 “起初我没认出来,不过他直接猜到我已经做过人体试验了,更是猜到你就是……试验成功的那个‘样本’。 “最后,当他露出面容的时候,我还被吓了一跳。说实话,我不知道我这么做对还是错。但当时,我是那么坚定……” “也是为了我,对吗?因为我的那些话。” 彼得没有回应,但他似乎突然想明白了一些事,于是说:“不过我不后悔,女儿,人也不应该为自己曾坚定信念想去做的事后悔。而且,如果没有这件事,你可能永远不会知道自己身体的真相了。” “你没打算告诉我吗?”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合适。”彼得承认。“如果没有这件事,也许永远不会知道。” “你也许会改变这个世界,爸爸。”香奈儿看着墓碑说。 “我不知道。也可能会毁灭这个世界。”彼得理智的说,“答应我一件事,孩子。” “什么?” “永远,不要让别人知道你拥有一副特殊的身体。” 香奈儿沉默了许久,最后还是点了点头。“我答应你。” 两人默默离开墓地。 走出墓园大门时,香奈儿问了一句,“我们以后会来看他吗?” 彼得笑了笑,说:“如果你原谅了他的话。” …… 就在远方这对父女准备眺望未来的时候,救世者总部的十席会议厅内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沉默。 今天来了十个人。 因之前no.8,加上近日no.6的殉职,而救世者最初规定称号不能变更,所以no.1将no.11助和no.12合金眼叫了过来,重组十席,而且去掉了‘前’字。 助只要穿着衣服,就必然套着一身忍服。他向来独行惯了,一时间参加这么重要的会议还有些不太习惯。 再加上no.1说为了让助更快适应环境,特意让他坐到自己身边,忍者更是有些如坐针毡。 以致后来助修禅般闭上了眼睛,就好像已经超脱会议之外。 不过当然,他听的比谁都仔细。 第777章 会议与警报 no.12合金眼这个称号完全符合他的外观。 他本是特种兵,但两颗眼球却在多年前的一场战斗因辐射受损。 后来,救世者的医疗团队给他安上了两颗辅助式机械复眼,作为的强大的视觉辅助。 合金眼是丛林战专家,器械格斗大师,也是救世者的第二实战教官。 相比助,他的表现要淡定许多,毕竟常与他人打交道。 会议上,先是由no.5蒂亚汇报了no.6的死亡信息。 接着,no.2便用简洁的言语向众人阐释了这次委托的目的,以及结果。 即使这里的人几乎都听不懂那些科学术语,什么试剂,什么方程,什么基因表达,但他们都听懂了最后的结论。 而听懂后,便是之前提到过的那前所未有的沉默。 即使这群身经百战的战士和顶尖的工程师听到后也大吃一惊。 他们知道有一种强效肾上腺素能让他们在短时间内变成‘超人’,知道即使头部中弹,只要没当场死亡也能凭现代的医疗技术起死回生,甚至‘新人类’这个词,他们也在外面听到过无数次。 但从救世者领袖口中听到,还是头一次。 no.2已经表述的很明确了,之前的研究也已经证实,对比图表和数据就放在每个人面前,他们也都看过了。 对比之下让人震惊。 “我想问,这个样本……被‘生物芯片’成功改造的人,就在外面吗?”no.7科技部主管楼是第一个开口的。 往常,如果是商讨战略,他是不会轻易说话的,但今天这件事,他可能是第一个看懂报告的。“我的意思是,外面的世界上,某个国家,某个地方……某个……家庭中。” “是的。”no.1回应说,“在这件事之前,她安安静静生活了十九年。而之后,她的父亲仍想让她继续这样生活下去。” “但真的可以吗?”no.10金发言。“这种身体素质,早晚有一天会被注意到的吧?她可以一辈子不去医院,但能保证自己一辈子不出什么意外,不受伤吗?这概率几乎为零吧?除非她哪儿也不去。” “她也一定会结婚生子。”no.12合金眼说,“她的后代……” “她的后代也有很大可能会继承这种‘体质’。”no.2分析。 暂时,他们只能用‘特殊体质’来形容这次的发现。 “她修行忍术可能只需要一年就能成功。”no.11助突兀的说。 no.9魔术师笑了笑,想办法化解忍者带来的尴尬。“看吧,我总说一句话:现实往往比魔术更精彩。最终,我们人类的智慧赢了。” no.2奇怪地耸了耸肩。“算是吧。” no.3动了动不舒服的屁股,说:“我想知道,这个女……样本如果成为像我们一样的战士会怎样?” “‘怎样’是什么意思,铁拳?”no.1问。 不知为何,众人在no.1的话中听出了一丝丝,只有那么一丝丝的怂恿与兴奋。 no.3刚想回复,金插了一嘴,“老大,我想no.3的意思是,到时候她会不会吊打我们。” 救世者前十席的战士们不约而同发出无奈又好奇的笑声。(不包括助) 不过转瞬,no.2的笑容狡诈起来。“我想这个倒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她会不会成为我们的敌人。” “所以为了以防万一,我们必须予以监视,不是吗?”铁拳说,“我们可能不应该让她……太过‘自由’的成长。我的意思倒不是限制她什么,而是确保她能避开一些我们不希望她遇到的事。” 众人点头。 “这点我们已经在做了。”no.2说,“特奥尔公国的海豚分部会全权负责监视任务。” 提到公国,这里有人就会想起驻守那里的特派员no.23苍之翼。 而那个少年也是在场的两位女士从头到尾面色阴沉的原因,她们几乎没心情开这场会。 铁拳和金几乎同时问,“那小子怎么样了?” 蒂亚抬头看了眼维莱卡,发现后者低着头不准备回答,叹了口气说:“不怎么样。还没找到方法。” “啊,真是恼火。这小子怎么总经历这档子事?我记得上次也是吧!特派员考核前,这家伙脑袋中了一枪,差点也没了。” “命途多舛啊,我看他手相时就已经看出来了。”魔术师也感叹。 “到底会怎样?”铁拳急促的语气说明他肯定又想起了自己的挚友。“比上次更糟?” 蒂亚摇了摇头。“死倒不至于,但会变成废人。” “该死。我身边已经有个变成‘废人’的例子了,我可不想再见到第二个!”铁拳愤愤地砸了一下桌子。 如果桌子不是合金的,肯定被砸坏了。 “唉。”金叹了口气。“我估计我认识那丫头要是听到这消息,肯定会一蹶不振的。” “在场就有两位女士已经快要‘一蹶不振’了。”魔术师说。 “我知道他在出任务的时候就有些不对了,但他却故意隐瞒了伤势。”助说。 魔术师挠了挠头,不知道为何有人会如此耿直。 no.12可能不知其中缘由,说道:“战士在战场负伤实乃常事。如果他因此而死,想必也不无遗憾了吧!” 这话一说完,会议室内鸦雀无声。 片刻后,维莱卡猛地一拳捶向桌子,从表情上看她好像忍耐了很久。 “抱歉,我失态了。但你们知道吗?我是看着他长大的。我不知道别人如何,也不想知道。但他所付出的,绝对不比在座的各位,包括我自己少。而且别忘了他的年纪。” “我听说他是想找到杀害父母的仇人。”金当然是从某位大小姐那里打听到的。 “是的。”维莱卡点了点头,不经意瞧了no.2一眼。“他明明已经离目标很近了。” “他被仇恨掌控了吗?”助问。 一个还算正经的问题。 “绝没。”维莱卡发誓说,“如果是那样的话,我会亲手宰了他的。” 又是一阵沉默。 然后,no.1挥了挥手。“那我们可以继续了。这次会议的目的,就是想让大家一同商讨……” 突然,蒂亚携带的联络器响了。她抬起手,将上面的纽扣耳机放进耳朵。 接着,no.5瞪大了眼睛,嘴张开,又合上。 几秒钟后,后勤总管看向no.1说:“有闯入者。”声音却意外的没有大惊小怪。 反而是科技部主管no.7差点从椅子上蹦起来。“什么?!但是警报……” “只有一个人。”蒂亚的解释慢了一拍。“应该不是系统的问题。” 这下轮到所有人惊讶了。 第778章 闯入者与胸部 no.2尤甚。“这可……前所未见。”他摩挲着手指,用质疑的目光盯着信息的通报人,似乎很是疑惑。 “喂喂喂,咱们这个地方也有人敢单刀赴会吗?”魔术师试图缓和气氛。 “是个女孩。”蒂亚又说。 no.1皱起了眉头。“把信息一次全说出来。” “有闯入者。一个人。是个女孩。没有武器。被巡逻警卫抓住的,没反抗。而且,她说‘自己能救某个你们救不了的人’。” “我想‘你们’指的是‘我们’。”金绅士的敲了敲桌子。 不管是谁们,两个女人突然互相对视,然后同时说:“我申请暂时离会。” no.1看了两人一眼,下结论般说:“no.5可以离开,维莱卡你留下。” 钢直接叫了她的名字,维莱卡老老实实坐下了。 “听我说,如果他真的能活,你去不去都一样。但如果他真的能恢复,我想我们接下来要说的事情可能比你要去关注的事情重要的多。明白吗?” 维莱卡想了一会儿才明白no.1是什么意思。 如果张豪能够恢复,就是说他们找到了‘锁头’,那就意味着…… 维莱卡赶紧点了点头。 no.1严肃地扫视众人。“会议继续。” 蒂亚一路小跑来到收押室。 总部的收押室可是真的不怎么用,没事也就关一关昨天晚上醉酒的人,还大多数是以恶搞般的惩罚为目的。 她赶到时,两名警卫正一脸不快的盯着里面的那个女孩。 这女孩个子不高,体型娇小,看起来好像还没成年,一头金发刚过肩,本来可能十分耀眼,不过如今却像是蒙上了一层白粉。 从五官看过去,完全就像个小机灵鬼。 事实可能也的确如此,刚听到蒂亚鞋跟铛铛的声音,金发女孩就对两名护卫不客气的说,“你们的头头来了。待会等她意识到我的价值,就有你们好看的了。 “把我关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还有一股恶心的酒味——这就是你们的总部吗?啧啧,这装饰看起来就像贫民窟。你们一年赚多少钱?有我一天赚的多吗……” “这地方就是给醉鬼准备的。小姑娘,我觉得你可能也是喝醉了才能飘到这个地方。还有,你没被这两位大哥一枪打死也真是幸运。” 两名警卫给蒂亚让开路,蒂亚站到牢门前,看到里面的女孩叉着腰靠在墙上,只露出个侧脸,而且一脸鄙视和不耐烦。 “打死我?呵呵,你没问问他们是怎么找到我的?一定跟你们说是抓住我的吧?但其实呢,本小姐都快把你们这个地方逛了个遍了,觉得无聊才自己走出来的。” “是吗?关于这点我们可以验证一下。毕竟这地方的监控几乎是全方位覆盖的。”但其实并不是。 毕竟,谁会在自认为绝对不会被人发现的地方还安装一大堆监控呢?不过他们可能要为自大付出代价了。 女孩嗤笑一声,没准儿听出了蒂亚的虚张声势。她扭过头,想说什么,但表情却一下子惊讶到凝滞,扑到牢门前,惊叹道,“喂,大姐,你这也太犯规了吧!” 同为女人的蒂亚第一时间便听懂了女孩是什么意思,还故意挺了挺身子。“你再长大点没准也会更丰满一些的。” “我已经到头了!”女孩不甘的喊着。 “哦,那真是遗憾。”蒂亚说。随后,她支走了两个尴尬的巡警,又对女孩说,“我先不问你是怎么溜进来的,先告诉我你真的能救他吗?” “哼。你们把我关在这儿,我就什么也做不了。” “别耍嘴皮子。你想要什么?” “让我看看他。”女孩说。 “等他恢复过来你有的是时间见他。” “不见他的话我怎么知道他死没死呢!”女孩态度强硬。 但蒂亚仍能在这份强硬中抓住一丝弱点。问题是,她不想揪出这个弱点。 就像其他人看出她和维莱卡的魂不守舍一样,她同样能看出女孩狡辩的言辞中带着极力抑制的焦急和慌张。 好吧。“我带你去。” 当娇柔的少女透过单向玻璃看到病床上奄奄一息的少年时,差一点扑上去。 真就差一点,可还是忍住了。 但接着,她将怒火发泄到了身边的‘犯规’女人身上。 “这就是你们干的好事,自己人伤害自己人?这就是你们最好的医生给出的治疗方案,就把人弄成这样?” “我们已经尽力了,丫头。”蒂亚沉声说。 “我跟你不熟,别叫我丫头。”金发女孩喊着,“但凡我有一点能力,我一定会把他从这里带走的。你们这个地方狗屁不是!还什么救世者,救狗屎啊!” “如果你能救他,就快点。拖得越久,他的身体就越……” “我知道啊,大胸女!”女孩不耐烦的说,“我当然能救她。我只是不爽他为什么要和你们这一群该死的佣兵混在一起。” “随你怎么说。如果能救他,我宁可把这胸分给你一半。”蒂亚认真的说。 女孩先是张大了嘴,接着露出一副‘不相信大人话’的表情。“呵。我才不要呢。这种地方太大,活动都不方便吧!而且胸大无脑没听过吗!” 蒂亚咬着牙。“这是哪来的野丫头啊,张豪怎么能认识你这种女孩?” “怎么,装起老娘来了?”女孩完全不想示弱。“他父母可都死了!” 蒂亚终于忍不住了。“你要再多说一句我就把你扔出去喂鲨鱼!” 女孩恶狠狠瞪了蒂亚一眼,但没再说话。 两个女人就这么看着呼吸机下的张豪,好一会儿,蒂亚才终于开口问,“你要怎么救他?要是你有半点言过其实的话,我真的会立刻把你扔出去……” “不用你说,好像你很懂似得。把你们这里最好的医生叫来。” 蒂亚走出观察室,一关上身后的门就立刻找墙边的椅子发泄了一通,然后跟不知所以的巡警说,“看住里面那该死的丫头片子,我回来之前她不能离开这里一步。不,半步都不行!” 五分钟后,蒂亚找来了医生。 后者仍带着他的团队(其中包括张梦洁)在研究该如何打开‘锁’。 这项任务已经不只和病人相关了,更是一种对科研工作者来说的前所未有的挑战。 第779章 神迹与女孩 他们都是各自领域内的顶尖专家,攻克过不知多少难题与挑战。 但是,在这一座突然拔地而起的高山面前,也一时间手足无措。 当听no.5说有个孩子自称能救他们的病人的时候,医生和张梦洁起初都是不相信的。 现在只有一种方法能恢复张豪的身体,就是打开那个‘锁’。 但当抽取完这泼辣金发女孩的血液,提取血清和其他成分,然后与之前另一个女孩留下的东西混合在一起试验时,他们脸上的表情立刻就变了。 之前满满的怀疑一瞬间变成了无比的惊诧。 张梦洁激动的哭了出来,而医生则立刻冲了出去,找到蒂亚,抓着她两条手臂大喊,“他有救了!” “真的吗!”蒂亚也跟着喊了起来。 只有泼辣女孩冷静的很。她冷哼一声,然后对着空气说,“要多少血你随便。只要能救他,我死都行!” 医生转头看着女孩,眼神中充满了一种复杂的敬畏。 而蒂亚,她第一次觉得这女孩身上还有一点能让她觉得‘加分’的地方。 ‘锁’打开了。 那对父女留下的东西从‘无处可用’,变成了无价之宝。 不过对那个泼辣的女孩来说,这几乎是可以确定的事,就好像她确定明天的太阳会照常升起一样。 因为乔跟她说过,‘她是钥匙’,所以她确信自己一定能够打开‘锁头’。 但女孩却感到不甘。 这群人摧毁了她的家,现在又利用他研究出的成果。 凭什么? 她一定要让那小子知道自己为他付出了多少! 手术开始前,主治医师问了和这男孩相关的两个女人最后一个问题。“他醒来后会发现自己……” 蒂亚已经知道他要说什么了,回复道,“总比发现自己什么也做不了强。” 医生点了点头,转身迈进了手术室。 张梦洁什么也没说,跟着走了进去。 她是这次手术的主要助手之一。 手术上,医生和助理们都倾尽全力施展自己毕生所学。 但终归,对他们来说,这只是一项艰难的挑战,并不是什么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手术最难的阶段,其实是这群无神论的专业人士‘亲眼’见证奇迹降临的时刻。 但这‘奇迹’对病人来说却是忍受与煎熬。 神经要先被破坏再重组,他一边享受重生的同时,也在经受无比的痛苦。 仿佛凤凰在浴火中涅盘,仿佛钢铁在熔断中成型。 另一种风险是他们没有预料到的,就是no.23的精神可能会在折磨中崩溃。 剧痛让张豪晕厥,又让他惊醒,他的精神被强逼着在地狱深渊与入口处反复徘徊,而且是速度很快的那种,就好像坐电梯一样。 自动修复是缓慢的,无序的。 惨叫,沉默,又是惨叫。 目瞪口呆后,专家们勇敢地冲入了那‘刺眼的光芒’。 他们开始进行人工修复和主动干预,手工连接重新恢复坚韧与活力的神经与肌肉。 一微米,一微米。 几名医疗工作者,包括张梦洁在内,轮流工作了三天三夜。 张梦洁累倒在手术台上。闭上眼睛后,呓语中还在祈祷张豪能挺过这次劫难。 另一边,手术开始时,金发女孩就被关进了一个单人房间。 房间里面除了窗户有什么都有,厨房、卫生间、淋浴室,适合她身材和不适合她身材的一堆衣服;门外站着专门负责看守她的警卫,两个人轮班,二十四小时。 鉴于她之前的记录,警卫的任务是不允许她去任何地方。 一日三餐都是送来的,很丰盛,不过不管她吃不吃,过一会儿就会拿走。 女孩很识相,第一盘饭菜就吃了个干净,而且还让他们每餐加一份开胃饮品。 她收到第一个消息的时间是手术后第三天,他们说‘no.23’挺过来了。 她不知道这个烂称号是怎么回事,不过表面什么都没说,转头就钻进被窝里哭了起来。 流出的不是喜极而泣的那种眼泪,而是带着一种矛盾与无可奈何。 又过了三天,他们才允许女孩走出房间。 他们什么也没跟她说,她本以为会听到‘他醒了’这句话。 警卫带她见的也不是‘no.23’,而是那个无脑的大胸女人。 女孩立刻就懂了,鄙视的说:“呵,用完了就想赶我走了吗?” “我的确想赶你走。”蒂亚承认,“还是说你有什么留在这里的其他资本吗?” “没有。”女孩也直接说。 “那你还想说什么吗?” “我只想见他一面。” 蒂亚上下打量着女孩,问,“你叫什么名字?” “他都不知道凭什么告诉你。” “你和他怎么认识的?”蒂亚又问。 “和你有什么关系吗?比你早就是。” 蒂亚甚至习惯了女孩的这种毒舌,苦笑一声。“那你和他又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这么帮他?” “为什么要说,我帮他自然有我自己的理由。” “是啊,你有正当的理由。我想,你们一定是老相识了。”蒂亚故作愁思。“不过,他最近发生了一些事。” 女孩皱起了眉头,过了一会儿才开口。“是,我知道,肯定又是你们捣的鬼。救世者吗,到处拯救世界,是不是?呵,真是一个好名字啊!你们是用了什么办法给那小子洗了脑,让他学会你们这一套的……” 又是一通鄙视的谴责。 “你是跟我们有什么仇吗,臭丫头!”蒂亚疑惑的喊着。 女孩又把头扭过去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转口问,“所以他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的头部被子弹打中了。”蒂亚叹了口气说。 “那不早就死了!”女孩惊讶。 “没有正中,只是擦了个边。” “所以呢,到底怎么了啊?”女孩有点急了。 “他头部损伤了。”蒂亚解释道,“忘记了许多事。” 女孩惊讶的瞪大了眼睛,然后喃喃自语,“他不可能忘掉我的。” “的确。”蒂亚也不想把话说得太绝。“他可能还记得你这个人,但是……他能回忆起多少事就不知道了。” 第780章 小偷与张豪(1) “不可能,我们的事他绝对不会忘的!”女孩喊了起来。 蒂亚只能耸耸肩膀。 “让我去见他,快!” “你这么激动我可绝不会让你去的。”蒂亚坚决的说。 女孩愣了几秒,听懂女人的意思后立刻冷静下来深吸了几口气。“好,我好了。” 蒂亚笑这丫头终究还是个孩子。“那你去吧。但记住,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安静。” 女孩从蒂亚身边走过,走了几步却停下,突然问,“我是他醒来后见到的第一个人吗?” 怎么可能?你在想什么!“不是。” 女孩切了一声,在门前犹豫了几秒,接着大步走了进去。 不过从迈进病房的那一刻起,她的一切动作都小心翼翼起来,就好像生怕打扰到病人一样。 但其实张豪已经醒了,他吃完了早饭,刚刚被专业的按摩师按摩完全身的肌肉,现在正靠在撑起的病床上看着电视。 要不是蒂亚他们坚持让他在床上多躺几天,他早就下床了。 他听到有人推开门的声音,以为是护士,但结果进来的是一个女孩。 她穿着宽松的卫衣,底下是长裤和运动鞋,整体看来完全不搭,非常随意; 那纤细脖颈上是一张小巧精致的面容,额头边的刘海是金色的,其他的头发扎成了一个马尾; 她嵌着淡绿色瞳孔的眼睛从一进来后就直直盯着他。 张豪也好奇的打量着这张脸。 完全不是最近见过的,而且从着装看去也不像是总部的人。 几秒钟后,张豪认出了这张脸。 随即惊讶的张大了嘴,接着,虽然有些尴尬,但还是喊了出来。 “小偷?!” 金发女孩立刻站住,眼睛瞪得更大了,就好像被点名的木头人。“你……你还认得我!” 张豪浅笑。“当然。想什么呢,咱们什么交情!” 小偷捂着平坦的胸口长松了一口气。“啊,太好了!他们还吓唬我,说你把我忘了。” “谁说的?”张豪提起眉毛。 “那个!”小偷用双手在身前做了一个向上托的手势,怕张豪看不懂,特意补充了一句,“特别大的那个女人。” “啊,是蒂亚姐。”张豪摇头笑着。 小偷撅了撅嘴,然后问:“你脑袋没别的事吧?” 张豪又摇了摇头。“说实话。我本来以为会在天使城找到你。” “哦。” “左和乔,他们……” “啊,我听说了。”小偷无所谓的摆了摆手。“两个人渣。你不知道左控制天使城的时候有多为非作歹,比咱们那时遇到的还要糟糕。还有乔,他研究的那什么毒素,简直就是变态才能做出来的东西……” 张豪听着小偷一阵奚落,插嘴道:“抱歉。我本以为他们不用死……” “啊。”小偷陷入了短暂的沉默,突然问,“你真的这么想吗?” 这回换成张豪愣住了,回过神来后赶紧说,“啊,可是……枪弹无眼。” 这不像是你说的话。“是啊。”小偷附和着。“对了。别告诉他们我和那两个家伙有联系。” “当然。”张豪眨了眨眼。“哦,忘了问最重要的事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们没跟你说?”小偷惊讶。 张豪摇头。 “那你以为是谁救的你!光凭你们带走的那个女的?” “你知道香……那个女孩的事?” “是啊,外面那个大胸女告诉我的。”小偷无所谓的说,“是我救了你,傻小子,害得我两天没下的了床,不知道被抽了多少血。” “但你是怎么……为什么你的血……” “得了,别问了。跟我说说他们都告诉你什么了。”小偷审问般的说。 张豪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表姐跟我说了很多。我……甚至不确定自己听懂了多少。但我知道,我的身体中有那女孩的一部分。 “而且,他们还说我的身体机能会变化,意想不到的变化。你知道吗,我躺在这里就能感受到。我已经迫不及待的想去试一试了。 “涅盘的凤凰会重生,我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变得更强……” “更强……切。”小偷鄙视。“我还没问你那天抛下我之后去哪儿了呢,还有为什么!” 你知道我找了你多久吗! 回忆闪现。 其他的都很模糊,但那哭泣呐喊的身影却异常清晰。 “啊,抱歉。”张豪不好意思的挠着头。“我现在能告诉你。我是去学艺了,学习如何战斗。更麻烦的事就不说了。但你知道吗,小偷,我现在已经很厉害……” “厉害厉害……你可能真的厉害了,但脑袋却比以前笨多了!”小偷刻薄的说。 “是吗?”张豪想了想。“可能是因为我现在动手的机会比动脑的机会多了吧。你还没告诉我你是怎么救的我呢!” 小偷绞尽脑汁整理了一番言辞,最后还是放弃了。“我也不知道具体为什么啦,就是我的血是什么‘钥匙’,能够打开‘锁头’,有人告诉我的。” “好吧。那你是怎么来到我们总部的。他们请你来的?” “啊……啊,是啊。看起来那个女人很关心你呢。”小偷说。 “蒂亚姐?她对我……就好像家人一样。” “还有那什么‘表姐’是怎么回事!” “表姐就是真的表姐。”张豪有些骄傲的说,“我的家人哦,有血缘关系的那种。我之前就一直寄宿在她家里执行任务。” 啊,这么说你找到归宿了。但我的却…… “你怎么了?”张豪发现小偷突然紧张起来。 “没事没事。”小偷赶紧摆手,接着立刻转移话题。“小豪,我问你,这个地方对你来说……是什么?” “这个地方?” “对,就是这个佣兵总部。”小偷确定的说。 见对方如此认真,张豪也多想了片刻。 而且他从内心深处确认自己绝不能欺骗眼前这个女孩,于是说,“我加入这里其实是了自己的目的,我要找到杀害我父母的凶手。” 在这点上我和那个女人一样。 利用。 “哦。”小偷认真的点了点头。“我明白了。”接着她起身就要离开。 “你会在这里待几天吗?”张豪喊着,“他们现在还不让我下床,但我想过几天我就会去找你了。” “好的。我会等你出院的。”小偷回过头笑着。“不过别认为我会待太久,你们这里的伙食太烂了。” 第781章 小偷与张豪(2) “到时候我一定要听听你的故事,小偷。”张豪确定的说。 女孩咧嘴一笑,走出了病房。 张豪这才想起来,他又忘了问她的名字了。 明天,他告诉自己,一定要鼓足勇气问出来。 但没有明天了。 不是说张豪出现了什么问题,而是小偷走了。这次换成她不辞而别了。 张豪有些失落,但他知道自己必须投入到对‘新身体’的训练中。 他感受到了身体的变化,一种冲动,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几乎无法控制。 这一次‘新生’与以往大不相同。 不只是因为两个女孩救了他,另一点很重要的是因为他无需再伪装了。 学生的假身份已经彻底被需要欺骗的那个人揭穿了。 没有憎恨和讨厌,相反,表姐的温柔像海洋一样包容了他。 但是,张豪仍是敏锐的察觉到了表姐眼中流露出的些许失落。 不是失望,是失落,被亲人欺瞒的失落。 张豪理解这一点,也无法弥补,因为他的确做了。 但他知道:当你做错事后,一定要记得对方的宽容。 是这些谅解让你能继续生活,重新获得勇气,一往无前。 蒂亚负责处理小偷的问题,这几天,她们也已经调查出那嘴毒的丫头片子是钻了哪个墙角。 救世者的运输机,趁着救世者回收武器、人员的时候,尾随了上来,然后一直利用小巧玲珑的身形藏在隐蔽的角落。 但她们还是不知道小偷这些天是怎么躲过监控,且还能生存下来的。 他们大意了,以为外部的保险是无敌的,所以内部就放松了警惕,以至于仓库少了些东西都没被发现。 但蒂亚不会因为这个责怪女孩,这是她们自己的问题。 她甚至本想感谢小偷,但后者出了病房后一句话也没跟她们说。 许多人建议将女孩软禁,或者给她服用一些药物让她忘记这段时间的事后再送出去。 蒂亚犹豫了半响,拒绝了这个‘合理’的建议。 她解释说这女孩可以说对她们救世者有恩,她的功劳不仅仅是救了一名特派员,留下的东西更是能打开那把‘锁头’。 接着,又有人建议干脆将她收编。 对这个,蒂亚不是不想同意,而是从现实来说基本不可能。 这野丫头不相信这里除了张豪外的任何一个人,而且对其他人都充满敌意。 最后,蒂亚还是准备将小偷送出去。 拉走之前,她们仔细搜了女孩的身,确保她没将什么东西带走。 之后,他们便给小偷套上头套,送上了飞机。 警告与威胁小偷可能一个字也没听见进去。 蒂亚只记住了女孩戴上头套前的那副表情,一脸的漠视与冷酷,就好像这里的一切完全没有震慑到她一样。 很难想象这娇小的身躯里藏着巨大的胆识。 蒂亚若有所思。 而当飞行器启动后,蒂亚几乎立刻就后悔了。 她觉得自己的确不该把这个女孩放走。 她能偷进来一次,难道就不会有第二次? 虽然蒂亚已经吩咐no.7立刻加强总部的监视系统,但真的有没有一点缝隙的堡垒吗? 但蒂亚最后没有行动,只是面无表情的望着那飞行器消失在云端。 女人叹了口气,希望这件事就此翻篇。 十席会议补开了一次,不过也已经结束了,结果就是他们要继续观望。 no.1知道‘蚍蜉撼树’的无用。 在某些时候,历史的朝向不是一群人就能够简简单单改变的。 他们虽然认定这绝对会是一次变革,但也的确无法预料这条河流会转向何处。 随着时间的推移,起初的质疑将会烟消云散,越来越多的实验者将会意识到彼得·拉克那前所未有的成就。 接着,人类的世界观可能就会被动摇。 而在这过程中,可能任何的搅动都无法影响结果。 不但如此,强出头的还可能被巨浪拍死在岸边。 不过对张豪,他们决定施加密切的观察和监视。 这是一个他们能够掌控的实验样本,no.2甚至还考虑说要不要利用这次机会做一些极限的数据试验,好先一步掌握‘生物芯片’改变人体的阈值到底在哪里。 不过这个提案被8比2的投票数拒绝了。 唯一一票赞成的,还是犹豫了好久的no.7。 他解释说在投票时,自己脑子中科学狂人的人格战胜了理性人格。 而其他人投了拒绝票,一方面是因为他们同时觉得不应该拿一名战士的身体做实验,无论这名战士是优秀还是普通。 另一方面,通过no.23在病床上的表现来看,他们都觉得这种东西没准会有副作用,而且是很‘致命’的那种。 多数人觉得要先进行观察,找出副作用。 no.2抱怨这群人保守,说‘人类好不容易抓住了一条向上攀升的绳子。’ 但理性的特派员们却说,他们还不知道上面有没有倒刺。 进化的战士,想想都让人惊讶,简直让人心驰神往。 不过,代价却可能会让最勇敢的人止步。 要不是张豪的状态已经到了无其他路可走的地步,维莱卡、蒂亚,还有张梦洁是绝不会让他以身试险情,充当小白鼠的。 平静的海面下暗流涌动。 蝴蝶效应的本质是指在动力系统中,初始条件的微小变化可能带给整个系统巨大的连锁反应。 这其实是一种混沌现象。 对这件事而言,我们不知道来自蝴蝶翅膀的那阵风到底是什么,但显然,巨大的反应已经开始显现了。 张梦洁要走的前一天找到了蒂亚,不是为了张豪的事。 虽然眼前所见关于张豪的真相让她震惊,但张梦洁也知道自己无法改变。 张豪的仇恨日积月累变成了决心,而决心已经融入进了那整副躯体中。 就好像完全融入金属的锈迹,已经很难擦除干净了。 而更重要的是,当张梦洁偷偷看到张豪在训练室拼命恢复的身影,甚至和那些战士在一起时可以改变平时的不善言辞,谈笑风生的场景,那脸上露出的坚毅,一往无前的信念与信心时,便知道在这方面,自己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他了…… 跟自己睡在一间房子里的表弟竟然是一名恐……佣兵,这是张梦洁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 但她是一名科研工作者,信奉的信条之一便是‘万事皆有缘有’。 她无法共情,但却能够理解。 而张梦洁这一次找蒂亚完全是为了私事。 第782章 张梦洁与蒂亚 有一句话说的好,生活处处充满巧合,甚至两条平行线也有相交的一天。 对张梦洁来说,她对逻辑的研究越是深入,便越是相信,或者说珍惜身边的一切巧合。 女人可能天生就对一些东西很敏感,其中就包括声音。 当第一次听到蒂亚的声音时,张梦洁就察觉到了什么。但因当时张豪的事迫在眉睫,根本没心思搭理这边。 不过,这天晚上她约蒂亚出来前,也还是鼓了好长时间的勇气才下定决心。 她已经忍受不了了。 两人相约在人造公园见面。 张梦洁提前来了不止二十分钟。 她来回踱步,整理措辞,因为知道直接的‘逼供’不可能从这些人口中打探到任何消息; 她还不能让那个人有狡辩的机会。 蒂亚来了,穿着高跟鞋和灯笼裤,一只手托着外套,另一只手里夹着一根细烟。 她看到了张梦洁,继续迈着大步朝她走了过去,停在了对方三米外,吸了一口细烟,然后问,“什么事?” 她们完全是不同的两类人。 就像之前说过的,即使生活在同一个城市,生活中可能也不会有任何交集。 虽然她们都会站到张豪这一边,但从那天的争吵开始,她们便是敌对的双方了。 不管有何原因,张梦洁觉得自己都不会认同一个允许那个男孩在那么危险的地方战斗的女人。 而她也知道对方也会鄙视她毫无风险、妥协本分,缺乏激情的生活与态度。 张梦洁摇了摇头,抛开这些胡思乱想,将之前的那些‘演习’调了出来。她说:“你知道我们女人对声音敏感吧?” 蒂亚冷笑一声,“废话,说的好像老娘不是女人一样。” “我认出你的声音了。”张梦洁笃定的说。她加快了语速,提高了音调,想要增加压迫感。 “什么?”蒂亚完全摸不着头脑。 “你的声音。”张梦洁重复道,“我以前听到过。” “哦?那肯定是我来这里之前了。”蒂亚无所谓的说,“当时我也像你一样是个没头没脑的研究员呢。蹲在一个地方,没日没夜的加班工作,不管身体还是灵魂都不得不出卖给那该死的体制……” “不。肯定不是你说的‘之前’。”张梦洁转过头,盯着蒂亚。“我确信,一定是你来这里之后。” 蒂亚慢慢将烟从嘴里抽出来,微微侧过头打量着那专注的眼神,若有所思。几秒后,她突然瞪大了眼睛。 “怎么,想起来了?”张梦洁没想到对方会回忆的这么快,这么一来她就不得不更改说辞了。 “没。”蒂亚说,“我只是在想你是不是记忆混乱了。我知道有人一变换环境就会发生这种问题。你说我来这里之后跟你说过话?别开玩笑,我来这里之后没跟任何无关的人说过话,更别提女人了。你不知道我讨厌女人吧?” 张梦洁惊讶对方能如此随意说出这种话,不过她立刻重新理清了思路。“不要岔开话题了。不管你是装的还是真的没想起来,我现在就让你想起来。放心,用不着耽误你多长时间。” 蒂亚哼了一声。 “两年前,我接到了一个女人的电话。她告诉我,我最爱的男人跑了,不可能再回到我身边了,让我彻底忘了他……我询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无情的告诉我:‘移情别恋还需要理由吗?他只是找到了更适合的人而已’。 “就这简单的几句话,让我十年的感情化为了泡影。你说你讨厌女人,但你还是女人!所以你应该能够想象到我当时有多么绝望吧?如果不是有一群热心的同事,我可能就见不到张豪了。所以,你想起来了吗?” 但其实张梦洁已经知道答案了。 全程,她一边说一边一边盯着蒂亚,早就从对方惊讶醒悟的表情看出她已经想起来了。 这么说她的直觉没错,这个女人…… “所以,果然是你吗?当时就是你给我打的电话,对不对?!”张梦洁激动起来。 “别喊了,别喊了,你生怕别人不知道这里有个疯婆子吗?”蒂亚吐槽着。 但其实她也只能吐槽一句了,之前的高傲气势已经全没了。 现在的蒂亚捂着脸,巴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一边哀叹一边嘀咕:这也太他娘的巧了吧! “太巧了?你只是在懊恼自己为什么没早想起来吧?”张梦洁讽刺着,“也是啊,对你只是一通电话,但对我……” 张梦洁决心不再抱怨,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直入正题,问:“他在哪儿?!” 蒂亚没做出任何回应,就好像装作自己没听见。 “别想着能逃走,今天!”张梦洁又喊了一声,不过这一次她刻意将声音压低了一些。 “你问又有什么用呢?你和他不是已经两清了,没有关系了吗!”蒂亚挣扎着。 “他那么折磨我,我凭什么要和他两清?”张梦洁委屈的说,“不过你说的也没错,我们没有关系了。但是,我要知道他现在过得怎么样了!” “啊,这就是女人的妒忌啊!” “说啊!”张梦洁都快哭出来了。 “你不会想听的,女士。”蒂亚说,语气中甚至有一丝劝服的味道。 “告诉我。”张梦洁哭喊。 蒂亚叹了口气,无奈的回复道:“他死了。” 张梦洁一瞬间呆滞住了,仿佛时间在这个女人周围冻结。 蒂亚不知道这结果对方有没有预料到过,总之,为了掩饰紧张,她又掏出了一根烟。 片刻后,张梦洁才回过神,再次开口时,话语中饱含难以掩饰的悲伤。“什么时候的事。” “一年前。”蒂亚说。时间什么的无所谓了。 “怎么死的?”张梦洁又问,“是在战场上吗?” 蒂亚赶紧点了点头。 “他从什么时候开始成为你们的人的。” “一开始就是。”蒂亚选择了一个最简单的回复。 张梦洁终于忍不住了,抽泣起来。“这么说他一直在骗我。为什么,你们都是什么人?为什么把那么善良的人都哄骗去为你们送死!” 第783章 储藏箱与彼得·拉克 “这点你可以放心,我们不是那种会给手下洗脑的组织。这里的所有人都是自愿加入我们的,包括你的前男友。所以,我已经告诉你真相了。 “我觉得作为一个女人,你应该感到庆幸。可能从感情这上面来说,他并没有欺骗你。我只是猜测,他并没有移情别恋什么的……” 张梦洁死死盯着蒂亚的眼睛。 “别看了。”蒂亚故意小心的朝四周看了看。“我这么做已经触犯规定了。按理说,特派员的情报是不允许泄露给任何无关人士的,尤其是对你这种明天就会离开的人。” “特派员……”张梦洁似乎突然想起到了什么。“我在你们称呼张豪的时候也听到了这个词。” “啊,是啊。”蒂亚连回答带叹气。“他也是我们的特派员,优秀的冲在最前面的战士。” “所以这就是你们对他的爱吗?让他去送死?” “他足够强就不会。”蒂亚严厉的说,“你还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拼命的训练,这么在意自己强不强大吗?因为他告诉我,只要他足够强,就不会死,就不会让关心他的人伤心……” 貌似很有道理。但为此就能成为将他送上死地的借口,张梦洁仍是无法接受。 但这便是她们最本质的世界观的不同,再怎么沟通都没有用。 更何况,现在张梦洁根本无法理智的沟通。“所以你们还会一直这么做,是吗?” “是的。” 张梦洁毫无办法。“什么时候是个头呢?” “不知道。看他自己。” “他自己能决定?”张梦洁戏谑的问。 “不知道。” 张梦洁冷笑一声。 蒂亚也回以一声冷笑。“所以,审问完了,我可以走了吗?” 她偷偷瞧了一眼抹着眼泪的张梦洁,见后者没有回应,二话没说就急忙转身离开了,走的时候还差点崴了自己的脚。 张梦洁静静看着那背影快步离开,心中涌出一股说不出的压抑感。 就好像一个人冒犯了你,耍弄了你,不仅表现的理所应当,还特意从你身前走过,对你说‘请让一下’。 但她无能为力,又无可奈何。 她是失败者,还在别人的地盘,只能处处受人节制。 这种挫败感让张梦洁抓狂,身子不由自主地蹲到地上,抱头痛哭。 一边流泪还一边对自己说,“这是最后一次,你这个笨蛋,这是你最后一次为他哭,最后一次——” 蒂亚在转弯的时候躲在一个指示牌后面偷偷回望了一眼。 见那张梦洁的样子,也无奈的摇了摇头。 “别怪我,我也只是给别人擦屁股而已。” 不过她立刻想到了什么事。 如果说张豪都能够凭借那‘超人试剂’恢复的话,那么那个男人会不会也可以…… 不过时间太长了,她不是专家,无法确定。 但她可以问,因为总部这里最不缺的是就是专家。 “呵呵,没想到我也是个老好人吗!”浅笑一声,蒂亚迈着大步走开了。“能不能成,就看你们上世的缘分了。” 张梦洁离开总部的时候,张豪第一次主动给了她一个拥抱。 女人有些惊讶,但接受了。“你还会回家的吧?”张梦洁呜咽着问。 “当然,那可是我唯一的家啊。”张豪哽咽。 “那学校呢?” “不知道,不过可能不会再去了。你也看到了,那不是属于我的地方。” “那你一定照顾好自己,表姐不希望再听到你受什么伤了。” “我保证。”张豪举手说。 表姐点着头,然后突然问,“你认识一个叫做良……”可惜,这句话没说完,飞行器的引擎便轰鸣了起来。 张梦洁被催促着进入了舱内。 张豪站在原地,一直注视着那飞行器的尾焰,直到那光芒消失不见。 …… no.1与no.2通过绝密区域,走向救世者总部存放机密资料的冷冻仓库。 no.2还在争取。 no.1则很坚定。 但最后,no.2还是屈服了。 在no.1钢的命令下,no.2还是老老实实的将那装着‘生物芯片’的真空囊锁进了储藏箱中。 钢毫不犹豫转身离开。 no.2的视线在no.1的背影与储藏箱之间辗转了几次,最后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低声呢喃,‘这可能是你们最后的机会了’。 储藏箱上锁。 下一次,除非同时录入no.1与no.2两个人的信息,否则,储藏箱将会在被强行开启的一瞬间自毁。 …… 救世者总部的一趟旅程不仅让彼得·拉克重新找回了自己的女儿,更是改变了他之前某些保守老旧的观念。 其实在这之前,他并不是对这群自称‘救世者’的佣兵抱有太多敌意,因为他想起来在之前那次火灾中,拯救他和自己女儿,还有许多其他人性命的就是这些人中的某一个。 不过一开始,彼得仍只是将这些人当作受利益驱使的一群狂热分子。 但当他和那群人近距离接触后才发现,他们并不狂热,不是一群被洗脑的囚徒,也完全不像电影里表现的那样每句话都带着脏字,住在拥挤随意的环境中,随身携带着致命武器,没事就要来点成人内容…… 抛开环境让彼得惊讶不谈,那里的人反而都很冷静,而且也没什么暴力倾向——这点可能也是因为他遇到的都是待在后方的一些人,而不是冲杀在前线的战士。 而从一些对话,还有短暂合作产生的联系中,彼得·拉克意识到,他们每个人都有明确的目的,都有待在那里的意义,都不是盲目的,盲从的。 不止如此,那群人拥有高超的职业素养与专业经验,有的甚至不输给他和他认识的一些人。 这群人也不是在研究什么毒品或生化武器,他们研究的东西和外面世界的那群人研究的东西一样。 不过,最让彼得·拉克震惊的是那群人的世界观。 在外面,你其实很难找到一群真正在大目标大观念上志同道合的人。 同在办公室的同事,你们可能只是在某项工作上统一了观念; 球场上的队友,那只是拥有一个共同的小目标; 更别提虚情假意的政客了,他们更是各怀鬼胎。 而救世者那群人,他们都认定一件事,那就是不能让机器控制人类。 产生‘执念’的前提是他们认定现今的世界存在一个人为的巨大阴谋,就是一些人要利用‘潘多拉’主宰世界。 不过现在,这个阴谋就像是一则旷世久远的预言,绝大多数的人都看不到。 第784章 香奈儿与欧阳集团 回到家后,彼得·拉克第一时间就查阅了一番网上关于‘救世者’的所有资料。 毕竟他将自己和哥哥的半生心血交给了那群人,一旦他们找到了开锁的方式,自己要不是成为助纣为虐的恶人,要不就是另一种相反的圣人身份。 如果那群人将自己的战士全都变成‘超人’,那将没有人能阻止他们,救世者会成为能够抗衡国家的力量; 如果他们将那试剂卖给任何一个国家,那么国际政局可能会在十几年内发生巨大的变化。 世界政府也许…… 总之,无论如何,他和香奈儿可能都逃不开这变革了。 彼得·拉克不知道那群人会干什么,不过明白自己可能已经不能停下了。 男人说服女儿重新返校,自己则接受了公国的聘任,成为了新成立的研究所的所长。 这个研究所的主要任务便是实现他报告中的‘预言’。 公国有其自己的算盘,在科研协会还未将这项研究定性时,如果他们能提前得到样本,即使是半成品,也将大赚一笔。 彼得当然知道他们的目的,也知道自己已经被当成了‘非卖品’。 现在,至少有两方正在监视他,一方是那伙佣兵,另一方则是公国政府。 他们都不希望他闹出什么乱子。 政府方面彼得·拉克当然能够理解,说是监视,但更是保护,一个国家必须明智的正视科研人才会给他们带来的改变与机遇。 而彼得之所以最终接受了聘任,也是想一报之前被‘收留’和这些年所受优厚待遇的恩情。 让老男人意想不到的反而是救世者一方,那伙佣兵不仅履行了约定,还真的放他们父女回来了。 要知道,如果那群人想要软禁他们,让他们从人间失踪,他是没有任何办法的。 不过,在入住研究所后,彼得也没那么快的就展开研究。 如果要快,那么利用自己女儿的血无疑是最快的途径。 但他已经让女儿承诺过,自己当然也不会做出这么傻的行为。 彼得已决定这一次只靠自己的力量,从头研究一次。 如果研究不出来,那么即使承受半世的骂名,他也无所谓。 …… 香奈儿重新返校。 雪已将大地染白。 关于被绑架一事,她承认了。 因为流言蜚语早就翻过小区的门墙,传遍了整座学校。 但关于绑架她的人是谁,以及有关救世者的那次救援行动,少女只字未提。 即使对警方,她也是一问三不知,故作自己被下了迷药,什么都不知道。 同学们嘘寒问暖,让香奈儿颇为感动。 欧阳项更是巴不得一天都待在她们班。 上课,下课,放学,几天下来,一切似乎都和以前一样。 但也完全不一样了。 没有人再那么亲密的陪着她了。 虽然这应该是早已认清的现实,但每一次遭遇挫折,香奈儿都会痛苦的回忆起曾经的美好相伴。 不只如此,她觉得自己的性格好像都变了,已经不是之前那个什么都无所谓的大条女了。 更多时候,香奈儿不是在扫视教室里谁在捣乱,不是在威胁调皮的路人他们,而只是望着窗外发呆。 看起来她只是在呆呆地凝视那些浮动的白云,但其实,她的所有心思都集中在前面空荡荡的书桌上。 在其他同学的印象中,转校生请假的时间可能和上学的时间一样长。 每一次,他们都在揣测那小子到底有什么后台,干什么去了。 现在,香奈儿全都知道了。 震惊,不解,然后是怀疑。 最近发生了太多糟糕的事,就好像灾星突然降临一样。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无疑,就是从张豪转到她们学校那天开始的。 在这之前,她们过着无忧无虑的平静生活,完全不用去思考未来或者明天。 而自从他来之后,先是一场险些要了她命的火灾,接着被一发橡胶子弹擦过脖颈,然后欧阳总部失窃,闺蜜惨死,她自己又被绑架…… 这些都是因为你吗,张豪? 香奈儿忍不住问自己,但她无法得到答案。 她答应了父亲,要争取过正常的生活。 正常的成长,正常的恋爱、结婚、生子,还有正常的死去。 但她也在不断问自己另一个问题:真的能够正常的活下去吗? 即使父亲不说,香奈儿自己也能感受到,她正被一股巨大的力量裹挟着,而这种感觉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 以她现在的阅历,根本无法看透这股杂糅的力量都来自何方,将会带她去向何处。 但这无疑影响到了她,让香奈儿时不时就会处在窒息之中。 忍耐,香奈儿提醒自己,就像之前一样生活。 平静的,没有波澜的,就当这阵子发生的事没发生过,就当失去的人只是过客,就当自己是冷酷无情的…… 香奈儿回过头,无心地听了一会儿课,接着终于在本子上写下了今天的第一个字。 但写着写着,她的眼眶却突然红了,不知是被窗外细风裹挟的石子刮到了,还是想起了什么无可奈何之事。 她可以失去其他的,但绝不能再失去自己的父亲了。 …… 让不管是伤痛,还是惊疑都告一段落,将视野暂时转到另一个倒霉的家族上面。 被政府监管,就连部分业务都被迫外包出去的欧阳集团最近几个月的历程可谓忍辱负重。 向政府妥协后,欧阳集团过了一段‘平静’的日子。 但没过多久,更糟糕的就来了。 被盗走的秘密信息突然出现在了网上。 一夜之间,全世界都知道欧阳集团与世界政府的合作项目,进展与技术了。 无疑,那些研发落后的国家会立刻‘不要脸的’吸收这些数据。 可想而知,世界政府的高层会有多生气。 他们咒骂救世者,但却又无可奈何。 这一事件直接导致世界政府对特奥尔公国的信任评级下降,甚至听说财团们已在准备转移对欧阳集团的投资。 集团创始人欧阳龙本人也不再出席什么高档的宴会和重要场合,就好像就此退隐了一样。 所有集团内部成员从上至下,尤其是核心领导和员工更是被要求禁止在公开场合发表言论。 有一些人能够猜到,欧阳龙肯定在暗中算计什么,以求翻身。 现实也的确如此。 欧阳集团正准备打一场翻身仗。 一开始,他们本准备利用新机型打动政府的心,但后者却对这种做法不太感冒,因为他们怀疑新型机的数据可能也已经被盗取了—— ‘被盗取的创意便不再是创意了。’ 第785章 集团与‘猎狗\\\’ 第785章 集团与‘猎狗’ 虽然欧阳龙知道这只是政府方面的强词夺理,目的就是为了继续打压削弱他们,不过也无可奈何。 预算降低了,奖励也少了,更关键的是,信任也产生了危机。 如果不改变,那么等待这个庞大集团的命运便是一点点被蚕食瓜分,一点点丧失话语权和地位。 欧阳龙对权势的渴求比谁都大,所以,他更懂得卧薪尝胆。 但机会也不是人人都能找到的,不知有多少拥有相似智谋与耐心的人就在这样的等待与挣扎中被击溃了。 如果说上次核心信息的失窃案对欧阳集团来说是倒了一次霉运的话,那么接踵而至的这个机会便是他们捡到的一大块馅饼。 为了挽回败局,他们无所不用其极,甚至专门派一些‘猎狗’去寻找一些触碰法律底线,甚至法律之外的非法渠道。 他们找到这块馅饼是在黑市上。 按道上的规矩,在黑市上不管是买东西还是卖东西,另一方看的最关键的信息便是卖家。 卖家的信用好,消息隐蔽,交易安全,之后不用担心被人举报,即使物品质量稍微差一点,价格上贵一些,更多的人还是会选择买这家的东西。 因为信誉比品质更重要,而安全比什么都重要。 如果硬要数,那么黑市上有所有你买不到的东西。 就在欧阳集团重重跌入深渊时,黑市中出现了一件神奇的交易物品。 它是由一个所有人都完全陌生的卖家挂上去的,没有花钱找老卖家代卖,也没有任何的提高信用评级的信息,就是说,没有人知道卖家是谁,就连黑市的管理者们都不知道; 卖的东西也是少有的类别,是由织网师设计的一套迷你神经网接口网型与芯片中特殊代码的算法组合; 简介也只有简单的几个字:能够让你的战斗机器更强大。 让其他人惊讶的还不只如此,这东西的售卖价格高的离谱,不支持拍卖,只有一口价,比在它之下的拍卖品的价格高出了数十倍。 稍微有点资历的黑市买家都不会去搭理这种东西,因为一看就是几个想要投机取巧的小小子故意捣腾出来忽悠人的,专门骗那些最傻的傻子。 但欧阳集团的‘猎狗’们收到的指令是‘不管什么,一切途径’,所以还是有人将这条信息报了上去。 ‘猎狗’得到的回复是初步接触,显然,上级对这条消息也并不太重视。 ‘猎狗’开始接触神秘卖家,很快便得到了回复。 卖家说先交一笔定金便可以得到试用版——只包含部分代码的版本,而定金的数额则显然更正常一些。 ‘猎狗’向上层申请定金,一半打了过去,一半自己留下了。 这名‘猎狗’在同时处理五个类似的业务,所以,既然已经捞到了油水,便并不期待对方能真的给他什么试用版了。 而且,透过敏锐的嗅觉,‘猎狗’觉得其中一个能让战斗机器飞行的辅助翼的设计方案更靠谱一些。 但让‘猎狗’都没想到的是,当天晚上,试用版就过来了。 而且还不是通过网络邮件,是直接邮到了他的出租屋。 ‘猎狗’惊讶,他单身多年,因为常年游走在法律之外的缘故,所以没有固定房产,只是每半年换一套房子居住。 即使上司也不知道他的家到底在哪儿。 不过,惊讶虽惊讶,‘猎狗’没忘自己是干什么的。 他考虑了片刻,同样没有直接送过去,而是直接将快递转送给了自己的老板。 他忽然觉得这是很高明的一招,高明到不会留下任何证据。 第二天,‘猎狗’发现他看好的‘辅助翼’反而是一场骗局。 ‘猎狗’的上司收到包裹后,附上一份报告,报告上说这里面是一个织网师的投递作品。 这份报告直接将这非法包裹变的合理了。 因为像欧阳集团这种大公司,每天都会收到上百上千份来自个人研究者或者小型团队邮寄来的实验品,希望能够得到关注,当然,更关键的是投资。 包裹被检验后送到了实验部,由那里的专业人士负责验收和实验。 一套标准的程序。 这里,甚至还出了一个小乌龙。 因为这种代码不是太好检验,它需要用真机进行实战。 但欧阳总部即使再财大气粗,也不可能每一份这种东西都用两台真正的作战机器对战来检验。 所以,研究员设计了一套仿真程序。 程序主体是两台永远不会被摧毁的由数字和代码构造出的机器,投影到现实的一个对战平台上。 操纵者只要将特定代码输入进某个位置,按下对战按钮,就可以在台子外观看两台虚拟机器战斗。 物理引擎用的都是最高端的,不管是碰撞效果,击打效果,还是重力效果都非常贴近现实。 战斗结束。 实验员并不是什么战斗专家,看不懂这两台机器之间的套路什么的,他只负责记录下结果。 对战结果报告书是这样写的: 嵌入新代码的战斗机器取得了胜利……还有一套配套的接口网型,如果两者搭配起来,可能效果会更好……同意递交上级。 接着,这份试用版代码继续在组织内向上传递,它本还要再经过两项测试才能出现在真正的战斗机器上。 而出于现在集团内部的混乱考虑,这个过程可能需要一个月,甚至更长的时间。 但当天晚上,实验员忘记将这段试用版从原本的算法中删掉,直接将它送进了本来准备进行其他对战数据分析的两台机器其中的一台上。 这次数据分析本来是针对新运动肌肉,新传动装置与新战术屏幕的评测。 结果可想而知,在众高层和专家的眼睛下,老旧型号的机器竟然击败了搭载新装置的机器,甚至没等他们得到什么有价值的实验数据。 更关键的是,在场有真正懂得战斗的人在。 这人一眼便看出了老旧型号的战斗机器使用了一套完全不同以往的战斗方式——更聪明的战斗方式。 虽然是试用版,缺少更连续的部分,但已经足够了,这短暂的战斗片段让这位战士联想到了人类与机器战斗的场景。 第786章 集团与欧阳项 这个小乌龙直接让这份报告和试用版的处理速度加快了好几倍。 第二天,管理层就让‘猎狗’联系黑市卖家,让其提供更多的部分,尤其是接口网型。 资金什么的都无所谓了,不管多少都给对方直接打了过去。 他们也很快得到了这部分代码对应的接口网型,方式还是匿名邮寄。 接着便是更多的对战实验,接着便是一次次的震惊。 最后,负责机器行动算法的工程部部长直接将欧阳龙请了过来,并拿自己的位置担保这次他们找到了一个‘宝贝’。 欧阳龙叫来了自己的亲信与大儿子欧阳博,欧阳博知道自己的弟弟对实战这方面略有涉及,于是也喊了欧阳项。 这样,当这神秘算法进入欧阳集团的第六天,它便出现在了集团内权力金字塔顶端的几个人的视线内。 眼下,这几个人的决定将影响整个集团的命运。 通过几名技术骨干每日每夜加班加点的工作,他们终于修缮了这套组合与他们集团内作战算法的嵌套关系,也就是让两者相互影响时不再那么僵硬迟钝。 如果给他们更多时间,可能会做得更好,但眼下便是极限了。 他们甚至派人专门研究过这套组合,并且尝试复制延伸。 但无奈其设计者仿佛神人,不但将框架设计成了迷宫,并且应用了一种最高阶的无穷迭代算法,让每一步几乎都有无限的可能。 看似他们已经得到了很大一块,但如果不站在最高处,便永远无法看透最终的格局。 简单的说明介绍一下对战选手, 一方是加载了组合算法的普通x1,另一方是配备所有最新装备,集团近年研究出的新型号x2。 虽说这x2还是实验机,但无论从武器装备,还是任何一处的性能都绝对碾压它的前代。 类似的战斗其实已经进行过数次,无不是实验机的完胜。 他们的目的便是要见证一次不同。 得到欧阳龙的允许后,战斗便开始了。 机器真枪实弹,战斗场景也是通过大型3d打印设备临时制造的复杂地形。 而因为之前提醒过战斗过程才是重点,所以所有人都安静下来,集中了精神。 接着,从一开始,普通x1就给他们展现了一种全新的战斗方式。 怎么说呢? 对复杂地形的利用更聪明,战术的选择更狡猾,破坏敌人的方式也更残忍…… 战斗从十几回合后就失去了悬念,x2实验机被残忍虐杀。 战斗结束,没人错愕,反而是都露出了一种邪恶的表情。 欧阳龙立刻吩咐手下要他们第一时间买下这套组合算法,不管付出多少代价。 看着那被摧毁的残骸,这位正承受着毕生最大屈辱的老人确信这块‘馅饼’就是上天赐给他,让他翻身的宝藏,不仅会将他从地狱中捞出来,更会把他送上更高的位置。 亲信们向龙靠拢,一边夸张的描述刚才所见,一边用动作表示对这位即将重获权威的老人的臣服。 欧阳博在人群中忍住得意的笑容,他知道不管今天或者今后他们获得多少,都将是他向上攀爬的基石。 而在场的人中,只有站在所有人之外的欧阳项皱起了眉头。 剩下的交易并不太顺利,黑市卖家拒绝再次转账,而是要求欧阳集团将剩下的巨额钱款转化成同样价值的原晶石。 龙犹豫起来。 要知道,即使加入了世界政府这一块大蛋糕,即使他们如此体量的制造集团,每年能获取到的原晶石也是有限的。 世界政府会将一小部分作为成员国的福利免费发放给各国,数量多少按成员国贡献大小,或者按照加入时签订条款中的数量进行分配; 剩下的大部分则会挂在交易平台上。 在这点上,世界政府偷学了原晶联盟的那种高效又公平的方法,用像采购碳排放量的方式,让所有的公司和团体以相同的权利购买矿石。 当然,不管是国家、集团,还是公司、企业,世界政府都会严格限制他们的购买量。 这样便可以有效避免非法囤积。 而像欧阳集团这样的大公司,为了能一直保持科研方面的领先地位,他们必须要进行更多的研究,更多的实验,每年所消耗的矿石数量也完全不是小型创新公司,或者大学研究所等一些类似团体能够比拟的。 如果单靠限制的购买,是完全不够的。 往年,公国为了奖励欧阳集团的贡献,都会再发放一部分矿石给他们。 不过是有偿赠送,欧阳集团获得这部分矿石的交易每次都是赔本买卖。 所以,欧阳集团还会耗费巨资通过各种渠道收购原晶矿石,包括一些只是为了赚取差价的皮包公司,一些仍有剩余希望变现的研究所,当然还有非法黑市。 欧阳集团每季度都会将多余的矿石精心保存起来,好有备无患。 这些矿石对他们来说便是无价之宝,即使真的有买家以天价收购,也是不会卖的。 失窃事件后,为了惩罚欧阳集团管理层的自大,公国政府将今年有偿赠送给他们的矿石没收了,并且还取消了今后五年的‘交易’。 对欧阳集团来说,花费原晶矿石的交易无异于火上浇油。 但从长远来看,他们每年都会节省一笔无辜花费的巨款,可能还是赚到了。 但经过深思熟虑后,欧阳龙不顾董事会的劝阻\/警告同意了对方的要求,答应用留存的原晶矿石完成交易,以获取剩下的那部分算法组合。 在欧阳博看来,这完全就是交易,不管用什么方式,最终目的就是要得到自己最想要的那个东西。 而对另一个家庭成员来说,就是另一回事了。 自从失窃案后,欧阳项便决定尽可能为他们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这个‘他们’,不是指集团,而是他的父亲和亲哥哥。 但因为在公司没有具体职位,项只能从零开始,旁听一些关键会议,了解一些重要决策。 而越是了解,他便越是注意到一个现象,越是高层的决定和会议,越是充满阴谋诡计和权谋秘术; 越是下层的商议与行动,才更直接、高效,能真正解决他们正面临的困难。 欧阳项以前从没注意到,也不敢相信,即使信息以光速传播的这个时代,人与人的交流仍存在延迟。 第787章 项与博 就在这个以科研技术为傲的巨大集团公司内,一些会议上的决定与问题要过很长时间才会被那些具备解决问题能力的团队知道,以致在某些时候会大大影响整个进程的效率。 甚至,为了应对这种延缓,公司内部还专门增加了一套流程。 更多的人,更多的流程,只是为了让某条信息能够进行下去而不中断。 在了解下,欧阳项意识到这种低效的方式已经存在很长时间了。 最主要的缘由就是因为公司组成太过庞大,涉及的项目繁多,所以才不得不安排一群人专门负责部门与部门之间的协调与沟通工作。 但欧阳项可是知道并不是所有公司都是这样的。 他拜访了公司内的一些小领导和核心员工,了解到他们其实也一直受到这种延后的困扰。 欧阳项认为这次打击可能也是一个机会,能让他们冷静下来重新审视自己,完善组织框架,找到企业内的毒瘤,甚至可以进行一次彻底的洗牌。 他耐心的将这群人组织起来,试图找到改变现状的办法。 不过这种连结刚刚开始,方案才刚刚提出,欧阳项便发现他们没有时间搭理自己了。 原因是管理层的激进政策,让每个人都忙的不可开交。 欧阳项无奈,相比底层员工,董事会的那些人似乎对企业的未来更没有信心,他们只关心自己持有的股票让他们亏了多少钱,并急于补上损失。 不过,作为一名公子哥,他也能够理解。 所以,一开始,欧阳项甚至将自己一直在开发的项目报了上去,那是关于体外护甲的一系列设计,加上他参考‘救世者’副甲外形的最新研究。 欧阳项不知道这项提案有没有人分析,有没有上会,但他的哥哥欧阳博却不知从哪里听说了,第一时间过来嘲笑他。 “……你在搞笑吗,弟弟?平时自己倒腾倒腾也就算了,别拿出来丢人了。我们这是作战机器研发公司,不是破铜烂铁回收部。” 欧阳项不服的说,“就是你说的那些破铜烂铁打败了你们开发出的机器。” “呵呵。”欧阳博冷笑。“那只是因为我们雇佣了一群废物。而且,你说的这种只是少数。敢和我赌一赌吗?这个世界上能1对1战胜一台x1的,不下五十人,而且还是穿着那些破铜烂铁的情况下。” 五十人,可能都在一个组织里,欧阳项想,但他仍是无法反驳欧阳博的话。 之后,他将整改组织效率的提案说给博,但后者的反应却很平淡,随口回应说:“嗯,我会跟有关人士说说的。” 最后,欧阳项问,“你们弄的这些激进政策没有危险吧?” “没有危险?开什么玩笑。没有危险就没有机会。看来你离真正的‘成熟’还差不少呢啊!” 对欧阳博的讽刺,欧阳项早就习惯了。 但自从观看了那场对决后,欧阳项发现自己不得不重新思考这句话。 没有危险就没有机会,只有付出危险才能找到机会。 人人都能看到那被具象化后变的有形体的机会,但有谁能够准确的估算风险呢? 父亲欧阳龙的行为在欧阳项看来,就是一种低三下四的妥协。 但他最关心的还不只是这个。 那场超乎预料的对战并没有让他看到‘机会’,反而让他有些恐惧。 但欧阳项不知道这恐惧到底来自哪里,也不能跟别人说,于是只能又找到他的哥哥。 欧阳博好一会儿才挂断电话,对欧阳项说,“呦,真的可惜,你那提案就差一点。要不是我们找到了另一件宝贝,没准整个公司都要转型去弄你的那些东西了!” 欧阳项当然知道这只是欧阳博在开玩笑,于是根本没搭理他,追问道:“我听说他答应卖家的要求了?” “当然会答应,换做是我我也会答应。你不会?”博反问。 欧阳项不知道,可能这就是他和他们的差距?“我们欧阳集团什么时候靠别人的东西吃饭了?” “别这么说啊,搞得好像我们求了谁似得。”博讽刺着,“你没看到吗?那是一次‘变革’!如果我们真的能拿到全部资料,一台机器的战斗力将提升一倍以上!” “我想说的和这些没关系。”欧阳项皱起眉头。“不觉得太突然了吗?它一下子就出现在黑市上,正好被咱们找到?而且恰恰在我们最需要……” 欧阳博直接伸出手阻止了弟弟继续说下去,同情的表情一闪即逝,继而耐心的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了,弟弟。别有什么负担。相信我,许多人都会这么想。 “但现实却恰恰相反,完全不是什么巧合,完全没有必要担心。只因为我们付出了必要的风险,才能抓住这次机会。 “你想想,它挂在那里,早晚会被其他公司买到。你应该佩服我们老爹这种破釜沉舟的魄力。小子,不要去怀疑,要去学习和模仿,只有这样你才能追上他们的脚步。” “这种巧合不会是阴谋吗?” “什么阴谋?”博可笑的质问,“在你以为是阴谋前,你先预见结果了吗?让哥哥告诉你,结果是我们会生产出更强大的战斗机器。这不仅会让我们集团重新拿回失去的全部,还会让我们的地位超越历史。 “不管是公国还是世界政府,都会对我们刮目相看,将我们摆在最重要的位置,我们欧阳集团,不,我们欧阳家族,我们三个人将会成为焦点,核心。听懂了吗?这是一次历史性的变革!” “这也算吗?你没看最近的新闻吗?”欧阳项说,“和人类身体有关的真正变革可能就快到了!” “谁有心思去管那些东西!我们只看自己,弟弟,别被时代裹挟,要成为引领时代的人,不是吗?这不是你们这种年纪的臭小子说的最多的梦话吗?所以,什么‘阴谋’会把我们推到高处呢?” “难道不是为了让我们摔得更惨吗?” “呵呵。”欧阳博笑着,“你当我们都是傻子吗?你想的这些事,我们早都想过了。卖家的神秘身份很可疑,我们正在调查;同时,当我们收到全部资料后,会进行从头到尾的彻底分析,以防里面有什么破坏性的病毒。 “如果这真的是某些不怀好意的人的诱饵,那么他的这个诱饵给的可太大了,很有可能会‘陪了夫人又折兵’的。” 第788章 机器与父女 第788章 机器与父女 “那卖家的身份……” “不知道。”欧阳博说,“不过我觉得可能是一位高傲的工程师,一位邪恶天才,甚至不屑于将自己的‘杰作’以正规的渠道公布。 “他想报复某人,某个集团,可能就是他之前依附的科学工会本身。他需要钱,但视金钱为粪土。他给出一个夸张的价格,故意让所有人望而却步,所以我说他高傲,就好像觉得这世界上没人衬得起他的研究。” “但他还是给了我们试用版。”欧阳项并不太赞同哥哥的分析。“就好像迫不及待要我们注意到他的‘商品’一样。” 欧阳博耸了耸肩。“没准这就是那群人奇怪的地方,咱们猜不透天才的心思。” 可你刚才不就是在猜?“我们不知道他是天才还是疯子。”欧阳项提醒。 “谁管他呢?”欧阳博嗤笑。“天才在左,疯子在右,他们生来就要在左右间犹豫徘徊。而我们,生来就是要稳稳抓牢中间的那根绳索。 “知道是什么意思吗,弟弟,就是谁是疯子,谁是天才,由握着这根绳索的人说了算。” 在欧阳博那得意高傲的冷笑中,欧阳项走了出去。 心中那股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但他已经找不到可以诉说的人了。 几天后,欧阳集团得到了神秘买家的全部资料。 而这场交易并不是所有高层都知道,欧阳龙要求经手的人都必须保密,以此限制知晓交易的人数。 在模拟战斗中,嵌套了新算法组合的x2甚至能够与现今世界上战斗力最强的‘炽天使’抗衡。 他们甚至巴不得见证一场实战,但可惜他们没有炽天使的样机。 不过,欧阳龙已经想好该如何让自己的宝贝出场了。 他准备和世界政府的‘炽天使’约一场比试,对方的出场费要多少都无所谓。 到时候,等对战结束,不管是‘炽天使’险胜,还是x2逆转,在场的所有人都会目瞪口呆的。 而那时,他,欧阳龙,欧阳集团的创立者,将会坐在更高的位置上俯视其他人。 公国呢?是的,他当然也会邀请那群‘秃鹫’一同观看‘表演’。 而结束后,他们同样会为自己之前的愚蠢打压道歉,让集团重新恢复自由。 欧阳集团会重新找到更大的靠山,他们的总部说不定也要换一个地方了。 欧阳龙开始暗中操作。 这天晚上,忙碌了一天的实验员终于得到了一次可以正常下班的机会。 他检查了几台装载了新组合算法的作战机器的待机状态,确认分析软件上没有显示任何安全隐患的信息后便放心的锁上了实验室的大门,疲惫但又兴奋的开车回家了。 此季,入夜极快,实验员刚出大门,天就彻底黑了下来。 而就在轮值保安走过这间地下实验室后,本来做待机分析的几台作战机器突然启动了。 它们的眼睛开始闪烁,最后变成红色。 接着,实验室的大门也静悄悄地自己打开了,几台作战机器慢慢利用履带足滑了出去。 之后,监控系统短暂失灵,一台x2试验机,三台x1趁机躲开了巡逻的保安和机器同类潜出了欧阳总部的围墙电网,融入了黑暗的夜色中。 没人知道它们要去干什么。 …… 对香奈儿来说,这天还算平常。 她放学后就第一时间赶到了父亲的新研究所,等着父亲下班。 因为这研究所的负责人便是彼得·拉克,他的女儿自然也会获得不少特权。 香奈儿被允许在十分舒适的嘉宾等待区休息。少女利用这段等待的时间完成老师布置的作业。 自从绑架事件后,父女俩都产生了一股危机感。 虽然还不到那种时刻提心吊胆的强烈,但两人现在都不想对方离的太远。 为了不让父亲担心,香奈儿基本晚上和周末都不会出去了,只要一有时间就会跟在父亲身边。 他们都害怕再次失去彼此,因为对方都是他们在世上的唯一亲人。 这天,彼得似乎正忙着处理什么关键的事情,结束工作比往常晚了一个小时,等他们离开研究所外的停车场时,路灯明亮,四周全黑。 转弯路过一个丁字路口的时候,这对父女注意到身后有一辆车同时启动了。 父女俩通过这一阵子发现一件有趣的事,就跟踪技术来说,公国安全部的人比那个佣兵团的人可差的太多了。 差距大到显而易见,只要像今天这种一眼就能被看穿的,绝对是安全部的,而如果是那种让他们后知后觉的,则一定是佣兵。 因为耽搁了一些时间,彼得开的比平常快了一些。 他们拐上了环城路。 一路上,香奈儿分享了今天在学校的趣事,虽然有些有气无力,但仍是坚持着讲了下去。 本来在学校时话就少了一半,如果回到家后再不说一些话,她可能会疯掉。 彼得也想起了曾经求学时的趣事,于是边开车边讲给女儿听。 香奈儿一边听着一边大笑。 她看着窗外。 本来,少女应该看不到什么的。 快速行驶的车辆加上黑夜浓厚的暗影本应让人类的普通视力只能看到一片混沌的边界。 但现在,她能看到的比本应看到的更多。 不止在这里,而是在所有地方,尤其是在运动场上,她意识到所有之前以为很快的物体的速度都变慢了。 大力踢出的足球,被球棒击出的棒球,她不仅能判断出它们的落点,甚至认为自己几乎能分辨出它们的每一次自旋。 回来后的第一次体育课,她自由泳的速度便远超出了之前最好的成绩。她自己能感觉得到。 幸运的是,那不是正式比赛,她只是在训练,没有教练或老师记录秒表。 但她的速度仍被在场某些学生无意间注意到了。 香奈儿留意到了那些人的表情,就好像看到水里钻出来了一只怪物。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赶紧离开泳池。 第789章 车祸与父女 第789章 车祸与父女 更多的事层出不穷,比如在操场上跑步时看都没看就躲过了飞过来的足球,桌子上掉的东西只要能看到就能接住,没进食堂就能闻出今天都有什么菜。 香奈儿感受到的世界变了,大到倾听到的自然之声和云彩,小到餐桌上的米粒和蚂蚁。 她的记忆力比以前还好,听觉和注意力都更敏锐了,不过为此常常走神,精力几乎无法再完全集中了——这也是她经常强迫自己盯着窗外白云的原因。 就拿此时来说,坐在车上,连发动机的震动都和以前不一样了,香奈儿能感受到的更清晰。 车窗外快速掠过的树木和远处黑暗房屋的轮廓如果仔细看都能看得清。 彼得仍在继续他的故事,他现在也不避讳提到自己的哥哥了。 他讲到自己和哥哥在高中的时候,有一次实验差点炸掉整间实验室,又讲到他们选择上哪所大学时候的争吵…… 一辆车从远处驶来,不讲究的没有关掉远光灯。 彼得鄙视的歪过头,躲开强光直射。 遇到这种没有素质的情况,驾驶员往往无可奈何,他很快便会看不到前方的情况,只能减慢速度,并祈祷自己的行驶路线上不会突然蹦出一个活物。 突然,后座的香奈儿惊叫一声,手越过驾驶位指向前方,一下子将彼得的注意力又拉了回来。 但彼得却仍是什么都看不到,只是觉得那远光灯更刺眼了。 只有香奈儿看到了危机,情急之下,她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把握住方向盘,猛地打了一把。 suv紧急转向,差点将香奈儿甩出去,彼得后知后觉,赶紧握稳方向盘,并踩刹车让车辆减速。 车辆转了一圈横在了双车道上。 而在他们身后,那辆貌似失控的车辆径直撞上了路边的防护带,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一时间,这对父女傻了眼,因为刚刚如果不是香奈儿能够察觉到危险并且反应够快,这失控的车辆就可能会撞到他们了。 没准都不是可能。 事故? 彼得拉克回过神来,立刻重启车辆将车靠到路边,接着跑过去查看是否有人员伤亡。 香奈儿也下了车跟在后面。 等走近了,老男人发现这辆失控的车是一辆无人出租车,而且后座并没有乘客。 没有人员伤亡,他的车也并没有被擦到,有惊无险。 彼得也没多想,只是准备拨打一通印在车门上的客服电话,抱怨一通,让对方最起码费费力查查事故原因。 可他刚掏出手机,眼睛便又被远处的灯光晃住了。 紧接着,香奈儿又大叫一声。“爸爸!” 彼得顶着强光抬起头,愕然发现这第二辆车车头的朝向好像又是他们。 父女俩在惊慌中奔向对方,都试图将彼此推离危险的地方。 彼得·拉克一时慌了神,香奈儿一边大喊‘围栏’,一边拉着父亲往车道外面跑。 但可能已经晚了,这第二辆车的速度也极快,眼看就要撞上他们。 父女二人满脸惊恐,眼看几乎就要尖叫起来。 但下一秒,第三辆车从他们这边横冲而过,一头撞上了那飞驰过来第二辆车,直接将第二辆车撞飞了出去。 不过第三辆车的损伤也不小,车头几乎都撞扁了。 但它救了他们。 父女俩又愣住了,一时没反应过来刚刚发生了什么。 但一种不祥的念想在彼得·拉克脑海中闪过。 下一刻,车头尽毁的第三辆车里突然窜出一个人头。 一个光头男人挂着满头鲜血挣扎着从破碎的车窗里试图钻出来。 看那男人痛苦的表情,彼得又想冲过去帮忙。 但接着,光头男人开始摇摆他伸出车窗的手臂,并大喊,“快跑!它们要动手了!” 借着车灯和月光,他们看到光头男人将电话放到了耳边。“快跑啊!”又喊了一声。 对方的声嘶力竭终于让彼得·拉克醒悟了,之前闪过头脑的不安念想逐渐汇聚成型,凝聚成了一个可怕的阴谋。 老男人立刻拉着香奈儿回到车上,一边扭头看着那救了他们的光头男人的状态,一边放下手刹,启动车辆。 “我们去哪儿?”香奈儿喊着。 “最近的匝道在哪儿?”彼得问。 香奈儿记得,立刻告知位置在他们来时的路上。“不远,不到三公里。” 彼得立刻掉头。 他们一路狂飙,直到下了环城路,驶上普通街道,看到红绿灯和交警,听到无数的车笛和喧闹声后,才真正松了口气。 意识到可能脱离了危险,二人赶紧开始回忆刚刚到底是怎么回事。 无人出租车是失控了,还是真的要伤害他们? 那个救了他们的光头男人是政府雇员,还是救世者的人; 他口中的‘它们’指的是谁? 彼得觉得那两辆无人出租车可能真的想要伤害他们,香奈儿觉得会不会只是事故; 香奈儿认为那个光头是雇佣兵,但彼得觉得可能是一开始跟在后面的安全部的人; 至于‘他们’是谁,父女俩谁都不敢轻易得出结论。 不知不觉,彼得的suv已经快要开到他们的小区了。 但越接近自己的家,彼得却越觉得不安。 他无数次的想起那个光头男人最后的话。 “快跑!它们要动手了!!” 回到家就安全了吗? 那个安静私密的场所会不会像刚才黑暗空旷的环城路一样成为又一次‘意外’的发生地? 突然,空气凝滞了,充满阴谋诡计的味道,这感觉就和香奈儿失踪那天他开车往家里狂奔时感受到的一样。 就在距离小区大门不到一百米的地方,彼得突然停车了。 “爸爸?” “我们不能回家。”彼得说,然后立刻调转方向,驶向了另一条街道。 “不回家我们去哪儿!”香奈儿惊讶的问。 彼得想了一会儿说:“你有同学家可以寄宿吗?” 香奈儿愣了一下,然后立刻郑重的说,“你别想把我支开,老爹!” “可今天……”彼得说了一半也停住了,因为他知道女儿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离开他的,尤其在这个时候。 他想了一会儿,觉得只有一个地方能够确保安全了,就是他的研究所。 那里是政府监管的地方,附近就有一支常驻的保安分队,而且还有许多牢固的大门,是一般的武器不可能破坏的。 “我们去研究所!” 第790章 敌人与蒙面人 第790章 敌人与蒙面人 “好地方。”香奈儿附和着。 开了一会儿,彼得·拉克突然想起一件事,拿起手机打了一个报警电话。 “我是彼得·拉克。”他直接说,“我被跟踪了,有人可能想要攻击我和我的女儿。” “攻击!刚刚有两辆出租车想撞死我们!” “出租车!” “我们在车上,正开往研究所。” “不知道,我们不知道是谁……喂,喂——”彼得惊疑,通话突然就中断了。 他立刻又拨了过去,但却收到了对方正占线的通知。 彼得知道自己可能再也打不通了。 “希望那女孩能记住我说的话。” 车内的气氛凝重起来。 香奈儿死死盯着窗外,像特工一样左顾右看。但凡有一辆车离得太近,就得看看里面有没有人。 彼得·拉克更是紧张到双手冒汗。 在一系列的转弯后,彼得·拉克又想起了什么,吩咐香奈儿在车座的夹缝里找一张名片。 香奈儿很快便找到了。“快递公司?” “他们。”彼得暗示道。 香奈儿眨了眨眼眼睛。“你说救……你让我打给他们?” 彼得·拉克一时又摇头又点头。“我的电话很可能被监听了,但你的没有,用你的电话……” 香奈儿领悟了父亲的意思,既然有危险,那就干脆把所有能保护他们的人手都提醒到。 她立刻拨通了名片上的电话。 一个声音清脆的女人接了她的电话,还没等香奈儿开口便直接说,“我们已经知道了。” “啊?” “你们现在要去哪儿?”女人问,“如果要找安全的地方,我们可以提供一个。” 香奈儿挪开电话对父亲说,“她说她们可以提供一个安全的地方……” 彼得似乎已经决定了。“不,我们就去研究所。” 女儿拨出电话的那一刻,彼得就有些后悔了,他还是从心底不想和那群佣兵扯上关系。 “我们就去研究所。”香奈儿对电话里的女人说。 女人没有回话,但好像在向另一群人传递她的话。 香奈儿赶紧问自己想知道的其他问题。“那个人……怎么样了,就是在环路上救我们的那个,他是你们的人吧?” “没死。” 松了口气。“是谁想害我们?”香奈儿又问。 女人没有直接回答她,反而说:“问问你的父亲,谁会成为他研究的最大‘受害者’。”接着又提醒。“我们的人会在研究所外的停车场待命。你们的敌人可能无处不在,一定要万分小心。如果有任何……需要,请立刻去找他们。” 电话被挂断了。 香奈儿将刚才女人的话一字一句传达给自己的父亲听。 彼得沉默,一个‘敌人’的轮廓在头脑中逐渐成型,但彼得还不愿相信。 因为这个时候的认同就仿佛接受了他人的强烈暗示。 但香奈儿却不管不顾,直接问:“是机器吗?世界政府?潘多拉?” “不……不要受别人的暗示误导,孩子,我们只相信眼见为实的真相。” 父女俩在引擎声中再次沉默。 “啊——”香奈儿突然大喊一声,把彼得也吓了一跳。“这群混蛋,要是让我知道是谁,我一定——” 等待红绿灯。 一辆车开到并排的车道上,车窗摇下,一个戴墨镜得女人冲他们喊。“跟我们走,研究所不一定安全!” 香奈儿意识到这声音正是刚刚电话里的声音。“爸——” 绿灯亮起。 彼得加速冲了出去。“咱们不能再和他们扯上关系。” 香奈儿点了点头,她认同父亲。 平凡的生活,意味着他们必须靠自己。 冷静,冷静,香奈儿捂着胸口,父亲没有慌张,相信他,相信他。 研究所大楼进入视野。 仍有许多人在加班,整栋大楼一半仍亮着光。 彼得直接开了进去,当看到门口的保安和拿枪的护卫时,香奈儿一时真的放下了防备。 她认为他们一定安全了。 穿过密码门,进入大厅,彼得也松了口气。“我的办公室有床铺。”他说,“你可以睡在那里。” “贵宾休息室不行?”香奈儿甚至开始考虑条件了。 彼得也在紧张中挤出一丝笑容。“随你。” “但你要待在你的办公室,对吗?”香奈儿问。 “没错。我可不想一整晚都为这件事提心吊胆。”老男人点了点自己的脑袋。“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是啊,改变世界嘛!”香奈儿开玩笑的说。 彼得关上了门,将女儿一个人留在了贵宾接待室。 这里面有卫生间,电视,长沙发,还有被子,睡一觉完全没有问题。 香奈儿看了眼书包,意识到自己现在完全没心思看书了,于是躺到沙发上看了一会儿手机。 城市新闻没有更新刚刚的车祸,全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信息。 不知何时,她连对那些八卦新闻都没兴趣了。 她也明白,在这座城市的百万人中,不会有人知道他们刚刚经历了什么,就像她之前也完全不知道那个转校生放学后会去干什么一样。 刚一想到那少年,香奈儿立刻摇了摇头,将这段思绪甩开。 没一会儿,她便睡着了。 本以为是有惊无险的一晚。 梦中,香奈儿甚至还幻想到了自己平凡的婚礼。 但就在她即将看清那个娶了她的倒霉男人的长相时,却突然被吵醒了。 半睡半醒迷迷糊糊间,她从沙发上坐起来,愣了几秒才弄清吵醒她的声音来自接待室门外。 有人在砸门! 怎么,婚礼迟到了? 不不不不不,父亲? 但估计两者都不是。 下一刻,沉重的大门被硬生生撞开了,几个蒙面黑衣人冲了进来。 “香奈儿,你父亲呢!” 要不是觉得这声音很耳熟,香奈儿差一点就要尖叫出声了。 问话这个穿着紧身衣的蒙面黑衣人正是电话里那个,也是刚刚在车上戴着墨镜的那个女人。 “他……在办公室啊!”香奈儿有些不知所措的回答道。 “他不在。”女人说,“它们要动手了。我们必须立刻找到他!” 这一大堆的第三人称直接给香奈儿搞糊涂了。“你在说什么啊?谁要动手……” 话没说完,她便听到了枪声。 而且一听到,仿佛打开了什么闸门,枪声直接不可收拾起来,接着便是从门外走廊传来的尖叫。 香奈儿一把从沙发上蹦起来,跑到门口,对着女人喊着,“我父亲在哪儿!” 第791章 佣兵与父女 第791章 佣兵与父女 “他不在他的办公室。”女人又重复了一遍。“他还可能在哪儿?” 香奈儿手和嘴都开始颤抖。“在……在,在实验室,可能在实验室!” 香奈儿刚说完,门外有几个黑衣人立刻动身了。 “待在这儿,我们去找你的父亲!”女人命令道。 不过香奈儿哪里会等,她几步就冲到了门外走廊上。“开什么玩笑,让我抛开我老爹不管?而且,你们的人走错地方了,这边才更快。” 说罢,少女不顾几乎近在咫尺的枪声跑了起来。 “唉,真是不怕死的丫头!”女人一边责备,一边动身追上香奈儿,一边呼叫同伴。“回来,轮子哥,你们走错路了!” “你们真的是救世者吗?”香奈儿问从身后追上来的女人。“不回答就是默认了?你跟我说要杀我们的人无处不在,到底是谁?” “到底是谁你一会儿就知道了。”女人说,“我现在想警告你没有战斗服和头盔,一发流弹就可能要了你的命。” 香奈儿不知从哪儿来的勇气,说:“它们能打中我再说。” 女人的两个同伴已经跟了上来,但香奈儿完全没有想等他们的意思。 她们下了一层楼,穿过了两个房间,香奈儿知道爸爸的实验室就在这条长廊的尽头。 突然,身边的女人大喊一声。“小心!” 不过在她喊出声之前,香奈儿就已经察觉到了危险。 她几乎本能的压低重心,贴着地面滑了出去。 几发子弹从她身上掠过,钻进了墙壁。 香奈儿连滚带爬跨过了剩下的十米距离,靠到墙根上,腿都软了。 她赶紧摸了摸身上身下,没被射中。 同时后怕,如果对刚才侥幸生还打10分的话,有一分能归功于她的反应,另外九分就都是运气。 下一刻,一个黑影同样顺着刚才子弹的轨迹飞了过来,直接撞到了墙上。他的着装和之前那几个人一样。 女人跑向同伴。“没事吧,琼?” “能没事吗?”那个被称作琼的男人抱怨说,“让我们两个去对付那个家伙,也太看得起我们了吧!” “我看我们必须一起上了。”后面的两个人也跑了过来。 接着,这三个男人又冲了出去。 香奈儿惊讶的探出脑袋看向大厅,只见两个遮挡视线的立柱后时而露出四个身着黑色战斗服的战士的身影,而他们的敌人是一台比他们高了一头还多的战斗机器。 那四个人相互配合,时而迂回时而突进……他们虽然占据了一点上风,但却十分勉强。 “别看了,去找你的父亲!”女人不知何时跑到了香奈儿身边,一把将她拉了起来,还推了她一把。“快——” 香奈儿跑了起来。 身后传来一声惨叫。 香奈儿没敢回头看,但她注意到女人回头望了好久。 但后者最终再次回过头来,低声说,“希望你老爹别蠢到自己去送死。” 香奈儿没敢回应。 她们终于跑到了实验室。 彼得·拉克果然还在里面,正在几张桌子间来回奔走,焦急地拾掇文件和资料。 在救世者的佣兵冲上去前,香奈儿先跑了过去。“爸,你在干什么啊?快走啊!” “等等,我要把这些东西收起来毁掉。”彼得说,“不管是谁,都不能让他们看到这些资料。” “他们已经进来了。”香奈儿喊了起来,“快点,我们没时间了啊!” “马上,马上就好!”彼得终于将所有资料都收拢到了一起,他转了两圈,找到了碎纸机。 女人走了过来,没有愤怒,只是冰冷的说:“我的同伴正在外面和它们拼死战斗。”她一把抢过彼得手中的资料,找到一个垃圾桶,掏出打火机将纸张点着后扔到了里面,还没忘盖上了盖子。 在烟雾钻出来前,三人已大步朝实验室大门走去。 女佣兵一马当先走到门前,但她刚准备推开门的手却突然停住了。 下一刻,她猛地转身将身旁两人一把推开。 没等父女两人弄清发生了什么,短暂的一秒钟后,一股巨大的力量将铁门炸开,女佣兵直接被门板撞飞了十几米。 而在那迅速消散的烟雾中,一台黑色的作战机器走进了实验室。 仿佛为了映衬它此时的敌对身份,那双探查视野的捕捉器射出猩红的光线; 它手中握着步枪,背后叉着双刀,仿佛凶神恶煞。 它先看到了香奈儿,没有动手,接着转头看到了彼得·拉克。 这台机器几乎毫不犹豫的抬起了枪口,眼看着,彼得·拉克就要死在扫射之下。 香奈儿只能发出绝望的哀鸣,而与此同时,什么东西飞速砸向了机器。 随着一阵噼里啪啦的密集声响,机器身体上电光闪烁,动作也僵住了。 “跑——”来自女佣兵的吼叫。 香奈儿终于爬了起来。 她冲向父亲,顾不得用力轻重一把将男人从地上拉起来,带了出去。 她只瞥了身后一眼,女佣兵正从废墟中爬出来,拿出了武器。 她真的要只身一人和那台机器对抗?是什么给了她那种勇气? 逃跑路上,香奈儿撞到了逃跑的人群,他们都是没来得及逃到研究所外面的。 这群人惊慌失措,但好在里面有一位加班的仓库管理员,他告诉这群人地下有一间大仓库,门是防爆门,而且墙壁比通常的承重墙还要厚,连机器都打不开,并准备带着这群人去里面躲藏。 他们看到了上司彼得·拉克和香奈儿,立刻拉着他们一起走。 他们知道杀手肯定是冲着这个男人和他的研究来的。 香奈儿一边跟着人群跑一边忍不住往身后望。 身后枪声阵阵,她甚至觉得自己能听到那名女佣兵战斗时的厚重喘息声。 第792章 机器与海豚 第792章 机器与海豚 半路上,有人突然说,“我觉得咱们没必要这么惊慌,那些杀手肯定打不过它们的!” 香奈儿惊惧,赶紧问,“谁打不过谁?” “那些杀手啊!他们肯定打不过那几台机器,等我们下去战斗都结束了。” 香奈儿惊讶的看着父亲,后者犹豫了几秒,还是说出了真相,“要攻击我们的是机器。” 众人震惊,觉得不可置信。 不过他们最后还是选择尽快躲起来,等外面彻底安全了再出去。 仓库管理员刷卡开门。 不知道是凑巧还是怎样,彼得·拉克刚进去,厚重的防爆门便开始关闭。 不仅差点挤到一名研究员,连香奈儿都差点没挤进去。 差点被挤死的研究院愤怒地斥责仓管,后者却无辜的解释说自己什么也没干, 门是自己关的。 吵闹沉寂。 彼得·拉克第一个行动起来,一边拔出所有的连接电路,一边提醒其他人破坏这里面所有的监控和电子设备。 “它们能通过那东西看到我们,能通过那些电子设备伤害我们!”彼得·拉克喊着。 虽然仍难以置信,但彼得的说服力和语气还是让所有人都行动了起来。 他们拔掉了所有电子设备的连接线路,只留下灯光控制的部分。 但即使这样,彼得仍觉得不安心,他觉得他们必须要想办法逃出去。 短暂恢复理智的人群很快又陷入了恐慌,因为他们意识到自己不是‘逃’进了这里,而是被人‘关’到了里面; 更让人后怕的是,这个‘人’可能还不是个人。 另一边,图图、琼、轮子和二哥陷入了鏖战。 这也几乎是四人合作这么长时间以来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联合作战。 如果对手只是一台普通的x1,那么在四人的轮番轰炸下可能撑不了多少回合,他们也绝不会这么费力。 但他们今天对战的战斗机器非同以往,仿佛多长了一颗脑袋,时不时就会以出乎意料的动作和战略打乱几人的攻击。 它时而用榴弹打散几人,时而利用技能攀附到墙壁和房顶上向下发动突击。 一开始,几人的配合还没那么缜密,吃了好多苦头。 但很快,海豚们找到了‘最优解’。 力量突出的轮子负责正面突破,狙击手图图负责火力支援,装备最多的琼负责协同,运动能力最强的二哥负责佯攻。 依靠着无需言说的默契,他们稳住了战局,并逐渐扳回了劣势。 同时,因为未正式服役的战斗机器并不会携带足够的武器,这也成了海豚们乘胜追击的机会。 几十回合后,他们摧毁了x1的战斗系统,让其陷入了瘫痪。 二哥知道彬姐那边正身处绝境,立刻就准备奔过去救援。但就在这时,又一台战斗机器杀了出来,挡住了他的去路。 “掩护!”情急之下,二哥大喊,试图强行突破。 虽然另外三人都已不同程度受伤,但仍咬牙拿起武器掩护二哥突围。 不过,眼前这台作战机器同样狡诈,看透了二哥的迂回路线,抽出双刀就朝他砍了过去。 二哥勉强躲过这一击,但被紧接着袭来的一脚踢飞。 图图一个飞扑将二哥接住,才没让他滚到一片瓦砾碎片中。 可没等这几个人再喘几口气,这台作战便杀了过来。 这台作战机器的结构与功能显然优于之前那台,海豚们拼命抵抗,却无法阻止对方势如破竹的攻势。 这一次,他们被逐个击破了。 图图昏迷,轮子手臂骨折,二哥中刀,机器最后朝琼杀去。 眼看几名海豚即将全军覆没…… 一道灰白相间的迅影冲进大厅,如鹰隼般朝新型作战机器杀去。 他的翅膀是副甲后张开的辅助翼,利爪是两把固定在枪柄上的切割刀。 他迅如风雷,不管是攻击还是防御,动作浑然天成,仿若一体,几乎立刻就将新型机器压制住了。 辨认出这身影,琼毒舌道:“你小子再来的准时一点,是不是掐时间过来的啊!” “抱歉。洗澡换衣服花了点时间。”张豪游刃有余的说。 “我靠。”琼眨了眨眼睛。“喂,大伙醒醒,看看这小子是不是开挂了。” “我倒希望他开得再多点。”二哥捂着身上的割痕说,“你点再快点,小子,彬姐那边……” “不用担心。既然我来了,就不会让你们再受一点伤的。”张豪坚定得说,“而且,她比你们要聪明一点。” “这话他娘的什么意思?”轮子哥用一只手臂爬起来,爬到图图身边,将后者拍醒。 图图以为还在战斗,抬起狙击枪就要瞄准。 “反了,你他娘的。”轮子一把将图图的狙击枪打掉,原来后者迷迷糊糊的竟是将枪口对准了自己。 “发生了什么?”图图惊讶又迷糊的问。 “没什么,主角登场了。”琼咽了一口血,有些兴奋的说。 第793章 张豪与毒气 第793章 张豪与毒气 当然,见几名同伴都没有事,是比得知要获救了还要让人更高兴的。 不过接下来,高兴变成了惊讶。 四名海豚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们的特派员与作战机器战斗,一句话也说不来了。 这不是张豪恢复后的第一场实战了。 在总部,为了测试他的战斗力,那群人直接让他和加载了杀敌算法的各种战斗机器对战。 结果有输有赢,输的场不是对面装备了变态的武器,就是以1敌2的时候,1对1的时候没输过。 相比别人的惊讶,张豪自己对自己身体的改变惊讶更深,不过接受的时间却更短。 是的,在从蒂亚那里详细听说他是怎么醒来的之后,张豪几乎立刻就接受了。 因为他觉得自己没时间,也没那个资本去感叹自己再次重获新生。 两个女孩救了他的命,都是他熟识的。 有什么好说的,虚情假意的感谢一番吗? 不,只有一种感觉十分强烈,那就是要变得更强。 所以,张豪直接投入了训练,全身心的,毫无保留的…… 现场,几回合后,张豪便发现眼前这台机器与那些加载了杀敌算法的机器拥有同样的战斗思路,而且,型号似乎还是升级款。 很聪明,懂得利用环境,压制与进攻更有套路,并不是鲁莽的只是依靠速度与力量; 动作与动作之间更连贯,知道如何连招减少硬直。 毫无疑问,协调员分析这台机器内部肯定加载了同样的算法。 那么疑问便也来了——这机器是哪儿来的,是谁给它安装的那套算法呢? 张豪知道这不是他该担心的事,他只需要专注眼前的战斗就好。 进攻,防御,再进攻,通过武器的变化转换自己的攻击方式与攻击距离,利用喷射助力与钩爪在空中紧紧追击,步法更是已融入本能,这一切熟练的就好像套路与方程一样。 当机器挥起双刀,张豪便利用缠斗步法突破近身; 当机器攀附房顶,张豪便利用钩锁飞身追击。 机器并没有携带更多的榴弹,否则一旦它将重武器瞄准受伤的海豚,那么麻烦可能就大了。 而当意识到这点后,张豪也再次加快了进攻的脚步。 他先是卸掉了机器的单刀,又将另一把砍断;接着断掉机器的右手,最后将切割刀插入了机器的后颈。 从张豪切入战斗直至机器自爆,前后没超过两分钟。 “快去救彬姐!”二哥喊着。 张豪点了点头,朝另一个战场飞奔而去。 “不用管我,我还能再挺一会儿!”彬姐的声音突然出现在通讯频道里。“去找那对父女!” “他们暂时安全。”张豪说,“而且救你花不了多长时间。” 彬姐勉强笑了一声。“姐姐告诉你这时候应该这么说:当然要先救你……啊——”最后一声变成了拉长的惨叫,张豪又加快了脚步。 仓库中,一群惊慌的人缩在角落,一边啜泣一边祈祷。 彼得·拉克也紧紧抱着女儿,并希望不要因为自己而害了这么一群人的性命。 他们之所以如此害怕,是因为就在距他们二十几米的防爆门外,一台机器正试图破坏大门闯进来。 而就在一分钟前,他们亲耳听到另一位想要进来的同事残忍的死在机器的武器下。 有电话的人都报了警,但警方可能需要二三十分钟才会赶来。 同事中有一位有心脏病的已经开始呼吸困难了,一位女同事在听到那些咚咚的砸门声后晕了过去,现在也没醒过来。 他们没有全部崩溃的唯一安慰是那道防爆门的确足够坚硬,就连机器也无法破坏。 但他们也一直提心吊胆,在警察来之前,这道门能挺住吗? 那群看起来像是恐怖分子的佣兵真的能够拯救他们吗? 但很快,让他们陷入绝望的另一件事倏然而至。 一开始,是香奈儿觉得自己闻到了什么味道。 她形容是酸酸的,有些刺鼻,还带着一股淡淡的水果香气。 不过,她的注意力也几乎全都集中在大门外,没有在意这淡淡的味道。 但随着这股味道越来越浓,香奈儿坐不住了,她鼓起勇气站起来,四下寻找源头,结果发现味道是从一处自地表延伸下来的通风孔飘进来的。 而当她指出来的时候,其他人也觉得自己能够闻到一点了。 接着,人群开始出现了不适反应。 第一批人中就有彼得·拉克,他的肺部在上次城堡火灾事件中受了损害,至今只要吸到一点刺激性的烟雾就会咳嗽。 但光咳嗽还好办,问题是,他们时常和各种元素和物质之类的东西打交道,有鼻子灵敏的只要一闻,便能辨别出散发气味的是何种气体; 再加上这股味道在人群中引起的大量不适反应,有人立刻就断定这被送下来的气体是某种毒气。 甲氟膦酸。不知是谁说了一句。 香奈儿不懂,但这里有一半人知道这个名词意味着什么。 临时避难所内立刻被恐惧笼罩。 一些体力强壮的人立刻动了起来,他们要找防毒面具。 咳嗽声此起彼伏,愈演愈烈,就仿佛四周已经被无法见形的烟雾完全覆盖住了。 有些人的中毒反应很快,脸颊红里透紫,身体开始不停地颤抖。 香奈儿也加入了寻找防毒面具的人群,她知道父亲在看着自己,于是时而故意咳嗽几声。 幸运的是,他们找到了两个防毒面具箱,而里面的面具数量刚好足够他们十四个人分。 众人不由分说地戴上防毒面具。 气氛再次安静了下来,带着一股诡异的愧疚和不安。 因为他们知道,如果外面那个已经死去的同伴没有死掉而是进来了的话,那么面具就会不够分了。 打破这种诡异沉默的又是外面的声响,这一次是战斗的声音。 终于有人来救他们了,众人心中重新燃起了希望。 干咳的症状仍在持续,但好在没人更严重了。 防毒面具起了应有的保护效果,人类就该相信他们创造出的东西。 只有彼得·拉克除外。 第794章 拯救与避险机制 第794章 拯救与避险机制 刚开始,香奈儿还以为这只是父亲的老毛病犯了,还不停地给老男人捶拍后背。 但谁知,即使戴上防毒面具,彼得的症状却越来越严重。 彼得一直背对着香奈儿,所以少女没看到那张脸,没第一时间发现。 提醒她的还是旁边的人。 “天啊!”只见那人指着彼得的正脸大叫,“彼得先生,彼得先生他……” 香奈儿急忙将父亲的脸转了过来,而这一转,她险些尖叫出声。 只见彼得·拉克的脸青紫的厉害,脸上挂满因刺激而流出的泪水,嘴角抽搐,瞳孔紧缩,显然正在忍受痛苦。 老男人的身体也几乎没有力气了,香奈儿一碰便倒;胸腔也在快速起伏。 但不可能啊,已经戴上面罩了啊! 香奈儿完全不知道自己父亲身上发生了什么。 但很快,她便惊愕的发现父亲所戴的防毒面罩上有一条裂纹。 她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再重新找一个面罩,甚至忘记了刚刚分发时的数量刚好,没有多余的,大喊其他人帮忙再找一个。 其他人何尝不想再找一个,尤其是刚刚负责分发面罩的人更是第一时间就动了起来,将之前翻过的没翻过的地方又重新翻找了一遍。 但最后,他们几乎翻遍了每个角落,没有第三箱了。 没有人责怪分发者,因为他们都看到分发面罩时谁也没看谁也没挑,都是随机拿取的。 但在这个节骨眼,看着彼得·拉克痛苦欲死的表情,那个分发面罩的男人也崩溃了,他抱头痛哭,责备自己害死了人。 其他人一部分在安抚他,另一部分人也在想其他的办法。 但慢慢的,香奈儿发现,其他人都在慢慢远离他们父女。 的确,他们仍在想办法。 但那些人可能自己都没意识到,他们的身体不自觉地后退,脸上不自觉的就露出了一副无奈又惊恐的表情。 香奈儿知道,这群人在表达他们无能为力了,同时也想告诉她,任何人都无能为力了。 此时,防爆门外的战斗声停止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刺耳的噪音。 他们赢了,在想办法破坏防爆门。 那个女人……活下来了吗? 香奈儿突然意识到,一群陌生人想要救他们,不惜只身对抗魔鬼。 她更不能放弃了。 香奈儿想到了另一个办法,就是将自己的面罩摘下来给父亲。 她简单的思考了一下,便认为绝对可行,凭她现在的体质,应该可以挺到…… 香奈儿的手几乎都放到拆卸绷带那里了,但彼得·拉克阻止了她,她的父亲阻止了她。 老男人拉住了自己女儿的手,摇了摇头。 这积蓄许久力量才能做出的动作是那样坚定决绝,带着所有父亲教育孩子时那股不可违抗的权威。 香奈儿直接傻住了。 她从没想过自己的父亲会第一个拒绝自己,或者说,她猜到了,但没想到自己会直接被震慑住,几乎动弹不得。 香奈儿也说不出话了,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父亲的双唇开合,发出柔弱的声音。“记得你母亲……说过的……最后一句话吗?她希望,你可以……平凡的,度过……一生。” 老男人勉强挤出笑容,紧紧握住女儿的手。 “别让我成为……食言的,男人啊!” 对其他人来说,这是老男人对自己女儿的临终遗言。 但对香奈儿来说,这是警告,是劝慰,是最后的教导。 他怕她在众人面前暴露,怕她成为怪胎,怕她无法平凡的……生活。 为什么,为什么要束缚我,为什么要我承受这么痛苦的事?! 香奈儿挣扎着。 她撕心裂肺,但被握着的手却始终无法挣脱。 她甚至想求求其他人,让他们摘下自己的面罩给父亲换上。 彼得·拉克的身体开始抽搐,脸上和脖子上青筋暴起,嘴角和牙龈也开始渗出鲜血。 而香奈儿也几乎到了崩溃的边缘。 她心中已经分化出了两个人格,一个让她赶紧救父亲,一个却又让她保守老男人最后的尊严与请求。 香奈儿再次自问:我能让父亲违背与最爱女人约定的誓言吗? 那我能亲眼看着父亲死去吗? 她几次冲动的就想摘下头盔,但老男人当然知道自己女儿要干什么,一直不停地摇头,一直紧紧握着她的手。 但却越来越无力。 此时,香奈儿的双眼已完全被泪水朦胧。 而老男人闭上了眼睛,似乎在等待死亡。 下一刻,香奈儿突然又注意到了门外,她已经能看到切割的火花了。 外面,那群陌生人正全力以赴打破大门冲进来,准备拯救他们,而里面的人却在等死。 这是何等的荒谬啊! 一瞬间,香奈儿的大脑一片空白,她看不到其他人,甚至看不到父亲; 听不到人群的哭泣,甚至听不到父亲的劝阻。 她什么都不顾了。 香奈儿不顾一切摘下了自己的头盔,给父亲换上。 其他人发出尖叫,想要阻止她,但都被她赶走了。 可还是晚了。 彼得·拉克作为一个‘凡人’已经中毒太深,机体严重缺氧,器官衰竭,最终失去了呼吸的能力,痛苦地死去了。 他就死在自己女儿的双膝上。 而香奈儿,她不可置信的一边摇晃着父亲,一边发出绝望的尖叫。 人群惊恐哀伤。 十几秒后,香奈儿已经声嘶力竭时,大门才终于被爆开。 一个身着灰白铠甲的战士第一时间冲了进来,跑向他们。 而看到这铠甲的一瞬,香奈儿突然醒悟了什么。 但在那一刻,惊讶变成了愤怒。 她歇斯底里地朝那跑来的身影大喊,“你为什么来得这么晚,为什么不早一点!” 为什么我没早点救他! 绝望,悲怆,痛苦…… 所有负面的情绪一股脑挤进了香奈儿大脑,让她痛不欲生。 而那中枢为了确保自己不遭受永远的破坏,选择了一种高效的避险机制。 香奈儿晕了过去。 (以下为本卷出场人物梳理与剧情概述。可忽略) 《 第七卷出场人物回顾汇总: 张梦洁——张豪的堂姐,神经系统方向的专家。张豪伪装身份寄宿在她家中。生活随性,简单,失恋后迷上了啤酒,但一喝就醉。不会做饭。喝醉后容易失态……同时,曾经也是救世者另一位特派员no.14郁金香的女友。身边的两个男人都在旋涡之中,本人可能也难以脱身。 魏莱——张豪转校班级的班主任。就是曾经维莱卡给张豪找的年轻家庭教师。简单的巧合。 香奈儿——金眸,红发,如火焰般的大条女高中生。张豪的班长。本来是平凡的女高中生,本来与张豪只是简单的同学间的羁绊。但命运似乎不允许她如此平凡度过一生。目睹闺蜜惨死,被绑架,发现转校生的真实身份,最后又眼睁睁看着父亲死在眼前……想知道这个少女接下来的命运如何吗?下一卷给你答案。 春晓雨——香奈儿最好的闺蜜,腼腆中带着一丝狂野的女孩。被no.6杀戮之狼玩笑下蛊,喜欢上了张豪。在火灾中失去生机,被改造成了半机器人。结局悲惨。似乎与杀狼接触,或者说被杀狼‘盯’上的人都会倒霉。 春承——春晓雨的父亲,当地‘幻梦’的销售负责人,因与‘陌帮’时常接触,所以被杀狼盯上。结果自尽身亡。 路人、馒头、体育老师——张豪转校高中的人物,个性还算鲜明的路人角色。 强哥,轮子,图图,琼,彬姐,二哥——张豪驻守海豚哨站的海豚们,都是挑选出的战斗精英,辅助no.23完成各种任务,并在每次任务中都扮演重要角色。 釜山丹——‘织网’鬼才,罪犯、骗子,被特奥尔公国偷偷引渡,为了换取他手中的‘杀敌算法’。倒霉的被救世者盯上,成为目标。在张豪的任务中被no.6注射了神经毒素,被折磨致死。不过,‘杀敌算法’似乎仍被危险的‘神秘人’掌握。 欧阳项——欧阳集团二公子。喜欢香奈儿,一直追求不得。会隐忍,有胆识,恪言是‘绝不输给一个人两次’。在欧阳集团的灾难中,他是最无能为力的那个。至于他的命运将会如何,是继续自己执拗的旅途,还是承担名为‘欧阳’的责任呢?下卷将会揭晓。 欧阳博——欧阳项的哥哥。公司继承人。继承了龙的狡诈和机敏。在他眼里,什么事都可以用金钱衡量,把周围的所有人都当作敌人怕自己父亲。 欧阳龙——欧阳集团创始人。` 彼得·凯·拉克——遗传生物学家,香奈儿的父亲。研究出了‘生物芯片’。曾经答应妻子让他们的女儿平凡的度过一生,最后也为贯彻约定死去。 乔·约瑟夫·拉克——疯狂的生物学家,彼得·拉克的哥哥。不顾一切进行人体实验,最终以失败告终。后化名乔继续研究。在新闻上看到彼得·拉克的演讲后,远渡还带绑架了香奈儿,并解开了香奈儿身体中的‘锁’,完成了最后一步。 眼镜男——工会杀手,曾经与维莱卡配合追杀魔术师的纽扣男。救了维莱卡,帮助救世者突击工会总部,后来也加入救世者,成为了no.1亲选继任者维莱卡的私人保镖。 金刚——杀手,追杀维莱卡,一是拿赏金,二是给哥哥报仇。被眼镜男与维莱卡合力击杀。 生化人——泰莎的男友,实验不完善品,实验室火灾时救下泰莎,但自己没逃出去。被乔一直带在身边,注射了从香奈儿血液中提取的东西,成为了‘成品’。被no.3铁拳,no.6杀狼,no.23苍之翼合力击杀。 以上便是第七卷出场的全部关键人物。 本卷剧情概述—— 成为特派员no.23的张豪,寄宿在堂姐家里,也获得了另一个身份,高中生。 在第一次潜入庄园的任务中,救下了香奈儿,并与杀狼产生了纠葛。 参加秋季生存竞技比赛,张豪带领同学获得第一名。然后,受到欧阳项挑衅,张豪与欧阳项进行了一场仿真枪战,结局是差一点误伤香奈儿。 在第二个正式任务中,因彬姐负伤,愤怒之下的张豪与no.6杀戮之狼战斗,险些被虐杀。 意识到自己的不足后,张豪请求返回总部,接受进阶培训。 就在张豪离开总部的当天,正在度假的维莱卡被伏击,险些身亡。 危机解除后,救世者no.1与no.2决定与杀手工会谈判,但却再次遭到攻击。 维莱卡被临时委任为总指挥,决定采取‘围魏救赵’的战术,主动发动攻击。 于是,救世者no.4维莱卡,no.6杀狼,no.10金小指,no.15猎豹,以及在之前的事件中救了维莱卡的前工会杀手‘机械师’青流全副武装,突袭工会总部。 一番死战后,工会妥协,解除了对救世者两位领袖的围攻,并保证两年之内不会对救世者动手。 张豪的海豚哨站收到指令,对欧阳总部动手。 飞艇空降,突破陷阱,遭遇意外,为拯救海豚以身犯险,在‘千年虫’的协助下突破重围,最后成功脱身。 欧阳集团陷入危机。 之后,张豪便遭遇了春晓雨的灾难。自己也身中‘神经毒素’,命悬一线,被堂姐张梦洁所救。 另一边,彼得·拉克受到女儿的鼓舞,决定公布自己多年的研究。 也就是因为这一决定,改变了几人的命运,也将原本可能不会相关的几人紧密联系到了一起。 杀狼的过往,小偷的失去,张豪的涅盘,香奈儿的绝望……当它们纠缠到一起,便很难分辨其中的因果缘由。 不知道究竟是倒果为因,还是命中注定。 但总之,旋涡越来越大。 它究竟还会卷进多少人,造成多少破坏和死亡,答案将会在后续篇章揭晓。 敬请期待…… 第795章 香奈儿与欧阳龙 第795章 香奈儿与欧阳龙 坠落,火焰,向她伸来的手,水池边的花园,惊慌的失足,悬崖边向她跑来的身影…… 一切原本无法找到位置的螺钉现在似乎都嵌进了它该发挥作用的地方;所有卡住的齿轮也都被带动着转了起来。 香奈儿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个封闭的空间里。 灯光柔和,周围有轻微的震动。 她躺在舒适的椅子里,手背上还粘着刚刚注射过什么东西的绷带。 领口是湿的,但她根本不想擦掉脸颊上滚烫的液体。 她知道这群佣兵要将她带到哪儿,知道那个少年就坐在自己后面。 但香奈儿没有回头,没做任何动作,也没发出任何声音。 她只是保持着原来的姿势,盯着半开舷窗外呼啸而过的密集云层和更远处依稀可见的孤星。 少女想,自己也变成和它们一样孤独了,她刚刚失去了最后一位亲人。 当有人从过道中走过时,香奈儿闭上了眼睛。 这一闭,无尽的困意和疲倦仿佛被突然唤醒般开始侵袭全身。 旅途中,她没再睁开双眼。 再次醒来时,香奈儿尖叫着,衣服都被汗水浸透了。 她是被噩梦惊醒的。 噩梦中,父亲也变成了晓雨的模样,而这两人在黑暗中朝她逼近,质问她为什么没保护好他们。 香奈儿无法回答,也根本不知道该回答什么。 他们抱住了她,压得她无法呼吸,向她展示自己被金属和人造物质填充的内脏和大脑。 他们说自己不想死,他们问她说现在算是活过来了吗?她能接受他们现在这个样子吗…… 香奈儿死死拉扯着自己的头发,就好像要将大脑中的残酷片段也拽出来一样。 她在单人床上痛苦着,扭曲着,大叫着,捶打撕扯自己以发泄悲伤。 她喉咙着火,但只想咽下泪水;她饥肠辘辘,却只想吞下自己的血肉…… 她挣扎了不知多久,直到精疲力竭,才终于安静下来,将头埋进双腿膝盖间,在颤抖中痛哭流涕。 又不知多久后,一个年轻的女人端着一个餐盘进来了,并将餐盘小心放到了门口的一张小桌子上。 “这是哪儿?”香奈儿一开口差点呛到自己,嗓子已经沙哑的几乎说不出话了。 “这是总部。”年轻女人说。 “你们为什么要把我带到这里?”香奈儿问。 “在这里你会很安全。”年轻女人简练的回答。 “可我父亲都死了,你们救我有什么用?”香奈儿哭喊着。 女人停顿了片刻,然后说,“可能是因为你不想死吧。” 这个回答让香奈儿愣住了,少女的表情变的介乎委屈与懊悔之间,因为意识到内心有一部分的确在庆幸自己还活着。 她更悲伤了。 为即使身体能够超越平凡,但自私的思想却仍被束缚在肮脏的地下而悲伤。 在女人走之前,香奈儿问了最后一个问题。“我父亲……是什么时候……死的。”她已经不敢抬头看对方的眼睛了,甚至不敢…… “昨天。”女人回答道,关上了门。 昨天……这是一个具体的时间,还是说只是一个笼统的回答? 这答案是随意给出的,还是蕴含着深意? 昨天……她父亲是昨天死了,还是死在了昨天…… 香奈儿又抱起了头,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考虑这些根本无关紧要的问题。 什么时候死的,真的比已经死了这个事实还要重要吗?又有什么规则能够超越‘人死不能复生’这条铁律吗? 饭菜的香气已经飘过来了,香奈儿想吃,她需要吃,即使是超人的身体也需要最基本的营养来补充体力。 但不知为何,当她将饭菜送到嘴里,却发现自己根本嚼不动。 她又开始哭起来。 为什么,香奈儿质问自己,不吃你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不吃你会饿死的! 但吃,却又让她有一种当背叛者的感觉。 他们已经什么都感受不到了,别说食物的香味,就连空气,甚至本身的存在都感觉不到了。 少女忽然就又想起了那些由金属和管路构筑的肠胃,立刻干呕起来…… 她最后还是没吃下一口。 身体已经恢复了,完全感觉不到毒气侵袭的影响了,但精神却脆弱的像一张纸,一捅就破。 香奈儿又躺下了,但这一次,她无法合上眼睛。 一开始,她就这么呆滞地凝视黑暗。 不管是身体外,还是身体内都是混沌一片,就仿佛意识从眼眶中流出,在浓墨般的黑暗中混淆了一阵,又重新被吸收回身体。 香奈儿试图在这片混种中找到一丝光明。 她开始回忆能回忆起的一切,不只关于父亲的,还有晓雨的。 回忆她\/他们说过的话,曾露出的表情…… 许久后,香奈儿蜷缩着睡着了。 而就在她处在半睡半醒的那个短暂片刻,她的思绪没有一开始那么混乱了,甚至在其中突然出现了一条明暗相间的通道。 这条通道可能通向又一个死角,但也可能是一条真正的道路。 香奈儿可能并没有看到它,即使看到,也可能不知道它到底通向何处。 但她即使入睡了也仍紧紧握着双手,双唇也紧紧抿着就仿佛认定了什么。 …… 如果不是那件事发生,普通民众,甚至稍微有些沾亲带故的人也不会将两者联系起来。 外面的人其实都在疯传是一伙佣兵洗劫了研究所,杀死了研究所的负责人,还掳走了她的女儿。 直到那件事发生,一些人才将那起谋杀与欧阳集团联系起来。 再加上政府,警方和欧阳集团的反应,还有慢慢从闲言碎语中泄露出的真相,原本惊讶的人群突然就能看懂那个男人的所作所为了。 而看懂后,便是鄙视与轻蔑。 因为他逃避了责任,逃避了承担,反而将所有压力都留给了年轻人。 它不会成为考验,或者说什么推动力,而是绝对会成为一块沉重的巨石,将那两个年轻人的身子压垮。 欧阳龙自杀了。 几乎所有人都认为是他自作自受。 欧阳博被逮捕时还躺在男友的床上,没有人同情他。 至于欧阳项,他只是因为自己的学生身份才逃过一劫。 第796章 集团与香奈儿 第796章 集团与香奈儿 整件事的过程是这样的,或者说,注定是这样的。 那晚,警方和特战队赶到现场时,便只剩下一片狼藉了。 佣兵们狡猾的提前跑路了,只留下了三台被破坏的机器,还有两名死者。 一名中弹身亡,一名中毒而死。 现场目击者声称还有一名少女被劫走。 现场疑云重重,即使随后匆匆到场的战斗机器分析专家也不敢轻易下出结论。 佣兵们绝对是一群恐怖分子,这没得说。 但现场这几台是机器来自哪里?它们为什么会在这里和恐怖分子们战斗? 如果说它们是来救援的,那为什么在地下室自救的那群人会说他们亲耳听到机器杀害了他们的同伴,而那群佣兵救了他们? 但佣兵却掳走了一名死者的女儿。 而这一系列事件,又和彼得·拉克有什么关系…… 随着收集到的证据越来越多,逻辑慢慢被理清,真相也渐渐浮出了水面。 射杀研究员的子弹确确实实来自机器的枪膛,而从之后才发现的在研究所外几百米的另一台已经自毁的机器身上提取的化学物质分析,很有可能当时就是它释放的毒气。 另一个重大证据也已经确认,通过机器上的标记与代码完全可以确认,它们的制造商是欧阳集团,而且还都是实验机。 就是说,它们本来应该待在欧阳总部的大楼内不允许出来。 虽然案件仍有众多谜团,比如佣兵为什么会出现在研究所,几公里外高架桥上那起莫名其妙的车祸是否与这次案件有关,毒气从何而来,佣兵们为什么偏偏抓走女孩,实验室内那团烧焦的资料是否是这次谋杀的缘由…… 即使疑云重重,但却一点也不妨碍检察机关将矛头指向欧阳集团,那座已经将倾的大厦。 欧阳集团被要求上缴全部资料与机密,上到核心高层,下到部门主管,所有成员都必须接受审问;禁止出国,要想脱开关系必须提交数不清的证明材料。 一时间,集团内部几乎到了树倒猢狲散的趋势。 这一次,没人再会认为欧阳集团能够翻身了,因为就连它的缔造者也是这么认为的。 调查部的人刚准备进入欧阳总部,‘迎接’他们的不是混乱的不配合,不是敌意的排斥,甚至也不是事不关己的冷漠,而是一具尸体,一具撞破窗户,从高处坠落的尸体,欧阳龙的尸体。 接下来的一切本属无心,但在别有用心的拍摄者手中,画面变成了调查部门的人迈过龙的身体走进总部大楼,继续搜查。 但其实,那群人只是想进去求助,并且当即就取消了当天的所有审查。 但群众们却只想看到更违背他们价值观的那一幕。 这一幕也成了对龙最后最重的羞辱。 不过,对欧阳龙本人来说,似乎一切都无所谓了,对欧阳集团也是。 集团内部,一半的人在寻找下家,另一半人还不知道何去何从。 相比普通员工,领导层更惨,不仅需要接受审讯,光是递交那些调查部需要的材料就已经让他们心力憔悴。 欧阳博与其他几位高层被供出是这场阴谋的主要参与者。 虽然警方还没弄清楚这阴谋究竟是如何谋划并实施的,但还是第一时间将这些人都抓进了看守所。 如果攻击研究所和谋杀的罪名成立,他们都将面临十几年的牢狱之灾。 可能为了减轻责罚,其他高层就好像商量好一般将所有罪状都推给了欧阳父子。 欧阳博大喊无辜,说是受人陷害,但他的挣扎更像是所有罪人被抓后的通用手段,已没人相信了。 而就在欧阳家族遭遇灭顶之灾时,救世者总部里,香奈儿却似乎找到了什么。 她从床上坐起来,冲了个澡,换上外衣就急匆匆地跑了出去。之前她没动的饭菜已经被人收走了,她现在可以说已经是肚皮贴肚皮了。 看守的警卫赶紧拦住香奈儿问她去干什么。 香奈儿直接反问,“他们让你盯着我,是吗?” “是的。”警卫点头说,不知为何有些不敢看香奈儿。 “那他们跟你说限制我去哪儿了吗?”香奈儿接着问。 警卫想了想,摇了摇头,然后问,“你要去哪?” “我要去找一个人。”香奈儿说,“我哪也不去,我只是去找个人。” “等等,我得请示一下。”警卫态度坚决,但动作很快的拿出了手机大小的通讯器。 十几秒之后,便接通了那个直接给他下达看护命令的人。 “额,no.5,这个女孩……出房间了。” “我不是让你好好看着她吗?”蒂亚的声音带着不满。 警卫赶紧解释。“我就跟着她呢,老大。她说她要去找一个人,非要出来不可。我也不能……” “找人?她要找谁!”另一边蒂亚有些惊讶的问。 “你要找谁。”警卫赶紧问香奈儿。 香奈儿告诉了警卫。 没等警卫说什么,通讯器中的女人叹了口气,接着便是沉默,随后才说,“随便吧。只要不是一二级加密区,别的地方随便。”说完便挂断了通讯。 香奈儿立刻迈起了脚步,警卫紧随其后,不忘警告道:“一二级加密区你不能去。” “我听到了。不过我不知道你们的那些加密区在哪里。”香奈儿边走边说。 “我会提醒你的。”警卫说。 “那你知道我要找的人在哪儿吗?” “他……特派员现在可能在任何地方。总部对他们很少有限制。” “就是说你也不知道?” “我怎么知道?”警卫反问。 “那我怎么找到他?”香奈儿又问,却没有一点惊慌和惊讶。 “我不知道。”警卫说,自己都有点尴尬了。 “嗯,好。这么说得靠我自己了。”香奈儿冷静的说。 “可你有什么办法?”警卫惊讶。 “现在几点?” 警卫看了眼手表。“六点半。” “你们这里有工作时间吗?” “没……没有具体的。”警卫几乎被这一百八十度的转弯绕晕了。“但大多数人基本八点就……” “这么说现在外面没多少人。”香奈儿自言自语。 他们终于走出公寓区,来到主道上。 路面整洁干净,看起来没有一丝尘土,就好像某座城市中的文明示范区; 但空气中却透着一股潮湿的味道。 是要下雨吗?不,肯定是离海很近,没准就在某座海岸边上。 香奈儿很快便在另一条小路上找到了晨跑的人。 第797章 香奈儿与寻找 第797章 香奈儿与寻找 “喂,你还没说你要怎么找他,要是乱走可不行!”警卫提醒。 “我用最笨的办法。”香奈儿说着,便穿过大道,朝慢跑的女人追去。 她的本方法便是问,一个人一个人问。 她已经决定今天必须找到他,所以当问到第十个人,对方的回答仍是‘不知道’时,香奈儿仍是没有放弃。 不过她还是吐槽起来,“你们的那什么……特……特派员就这么没曝光度吗?” “这里是后勤总部,不是前线。”警卫说。 能看到的晨跑的人几乎问了个遍,香奈儿最后直接冲进了健身区,找那些在锻炼肌肉的赤膊男人继续追问。 她脸没红,倒是那些三十好几的强壮男人见一个水嫩的小姑娘站到面前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最后,里面一个最强壮的,只有一条手臂的男人终于为香奈儿指明了一条路。 他说,“那小子当然在训练场啊。他还能去哪儿?话说,你是他什么人?” “我?什么也不是。”香奈儿完,便立刻跑了出去。 那个独臂男人仍在后面喊着,“别骗我啊,小丫头,我可不相信那小子中了什么桃花运,他那性格这辈子不会有女朋友的——” 香奈儿回头瞧了一眼,虽然满脸疑惑,但脚下却没停。 “喂,你跑这么快干什么,你知道训练场在哪儿?”警卫耐心的履行着职责。 “你告诉我啊!” “这边!”警卫指了一个方向,两人立刻跑了过去。 救世者总部有三个训练场,从一号到三号。 其中两个为专项练习场地,大多数为特派员考核项目,张豪头部手术后很长时间就是在这里练习的; 另外一个场地是对战场,四面墙壁完全被厚厚的缓冲材料包裹,封闭空间,武器任选,支持1v1,2v2,3v3等团队作战。 当然,这个场地平时是不对普通战士开放的,只有特派员可以在这里与机器实战,或是和别人切磋技艺。 等香奈儿与警卫抵达时,时间是七点过五分。 如果是往常,香奈儿可能才刚起来刷牙洗脸。 她在第三号对战场见到了他。 就是他。 香奈儿一眼便通过那覆盖全身的铠甲样式和颜色认出来了。 但不只如此,香奈儿甚至还能从那铠甲中感受到什么,一种精神,一种意志,但她形容不出来。 此刻,少女所注视的目标正在与一台比他高了一头还多的合金机器战斗。 进攻,闪躲,碰撞…… 香奈儿能看清每个动作,但却不知道动作与动作之间如何连接,又有什么意义。 但她要关注的不是这些。 就在那些动作中,少女看到了一种决心,一种信念,一种比她所见过的,听闻过的都更加专注唯一持久的信念。 他一直是这样子吗?他认为他在做正确的事吗? 一个女人好像在调试什么东西,又像是在指导那个人战斗。她过了一会才注意到来者,好奇的问,“找人?” “芬姐。”警卫赶紧回答,“是啊,她来找……” “哦——我知道了,蒂亚姐刚跟我说了,我以为会更早点到呢。”芬姐坏笑着。“所以,什么事?” 香奈儿没回过神来。 “喂,丫头?”芬姐将手伸到香奈儿眼前晃了晃。“看什么呢?” 香奈儿吞吞吐吐的说,“他……他在干……什么?” 明知故问,但却不得不问,因为她不想就这么简单的接受看到的一切,那样就好像她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傻子一样。 “嗯……我觉得应该是在打架吧。”芬姐说。 “打架?”香奈儿惊讶。 “是啊,你们外面不都是这么叫的吗!” 香奈儿不懂对方为什么要这么说,她只知道……“这已经不是打架了吧!” “是啊。这是战斗。”女人说。 “战斗……”好简单的两个字。香奈儿低声重复着。“战斗,战斗……他,他一直都是这样吗?” “嗯,就战斗来说,他一直都是这样。”芬姐说,“不过,这两天有点不同。” “这两天?”香奈儿一下子就联想到了那件事和自己。这不是什么自大,而是一种自然的感觉。 “是啊,这两天他有点拼命呢。一直泡在这里面战斗,和机器,和系统,和他自己。我问他为什么这样,他说‘自己必须变得更强,必须更快战胜敌人,这样才能够救到本应该能救的人,才不会迟到,才不会再让身边的人受到伤害。 “唉,我就纳闷了,这小子什么时候这么优柔了,拼个命也要找这么多理由……”芬姐看向女孩,问道:“难不成你知道些什么?” 香奈儿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那些话……只是她想要发泄的怒吼,现在回忆起来,她都不知道为什么要喊出来,可能更多的是喊给她自己听的。 她愧疚,后悔,无比后悔。 因为如果她能早一点行动的话,父亲就不会死了。 很小的时候,香奈儿就知道一件事,那就是‘后悔没用’这句话完全不对。 是他父亲告诉他的。 人因为做错了事,才会懊悔;也因为后悔,才能察觉到自己哪里做错了。 懊悔的悲伤和痛苦是促使人前进,进步最直接的驱动力。 如今,香奈儿想做一些事。 这些事在以前看来,不仅疯狂,而且毫无逻辑,甚至在此时也披着冲动的外衣。 但正因如此,她才会站到这里。 香奈儿问,“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的?” 芬姐眨了眨眼睛说,“我猜你是想问他是什么时候加入我们的?” 不只这样,不只如此,香奈儿想,她要知道的…… “哦。”女人看起来读懂了她的心思,说:“那你可能找错人了,我只是负责指导他战斗的,除此之外一无所知。” “那我该去找谁?”香奈儿立刻问。 “去找蒂亚,或者,no.4也行。那两个女人了解这小子就好像了解她们自己一样。” 香奈儿点了点头,说了句谢谢,然后在他停下来之前转身离开了。 中午,香奈儿在户外泳池边的沙滩上同时找到了那两个女人。 这个地方真的很奇怪,靠近海,四周却没有山,反而在内地建起了一片沙滩浴场。 不过这一天头顶烈日灼灼,没有半点云彩,倒的确适合晒晒太阳。 第798章 女人与女人 第798章 女人与女人 这两个女人香奈儿都见过,其中一个饱满丰润,一个健壮挺拔。 她们的状态完全相反,光从形态上看,就能区分出她们谁是战士,谁负责后勤掌事。 这两个女人就是最了解他的人。 香奈儿以为能在这里得到一些答案,但没想到却吃了两个闭门羹。 这两个女人的口径出奇的一致,似乎都不想让她们‘照顾’的那个少年和她扯上关系。 “为什么?”香奈儿委屈的问。她本以为同为女人,她们可以理解…… “不为什么,”挺拔的女人说,“就是觉得你……挺危险的。” “危险?”香奈儿惊讶。 “没错。”丰润的女人说,“而且我觉得虽然现在看起来你挺淑女的,但没准比之前那个黄头发丫头还要麻烦。” 黄头发……麻烦? 丰润的女人接着对同伴说,“而且,据说红头发的女孩性格都很……那个。” 那个? “嗯,的确。” 的确?!“你们在说什么啊?”香奈儿受不住了。 “你看,这么快就不耐烦了。”丰润的女人吐槽着,好像受到了什么委屈。 “……好,我懂了。”香奈儿倔强的说,“既然你们这么讨厌我,为什么还把我留在这儿,同情?” “话不能随便说,姑娘。把不把你留在这里也不是我们两个说了算的。”挺拔的女人说,“只不过这一阵子管事的不在,你可能还要在这里多待一会了。 “至于同情,算了吧,你的遭遇在这里根本不算什么。你知道那小子他经历过……” “嗯咳咳咳……”丰润女人机智的打断了同伴的话。 “哦,我懂了。” “你懂什么了?”两个女人同时警惕的问。 “你们决定不了他做什么。”香奈儿平静的说。 两个女人愣了几秒,随即露出一副鄙夷的表情。 “瞧瞧,瞧瞧,我就说她表面一个样,心里一个样!”丰润的女人数落道。 挺拔的女人从软垫上爬了起来,摘下墨镜盯着香奈儿。“是啊,的确决定不了,因为他已经到了可以自己决定自己生活的时候了。” 香奈儿自顾自地频频点头,若有所思,最后说:“谢谢。” “谢谢?” “是的,你们提醒了我。” 挺拔的女人皱起眉头。 “人可以决定自己的生活。”香奈儿重复着,“这句话应该泛用于所有人吧。” “所有人?不。”挺拔的女人转了个身躺了下去,似乎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身前毫无遮挡,还是她的同伴给她的内衣及时扔了过来。 不过后者轻笑,不紧不慢地盖上内衣,然后说,“可不是所有人,孩子,只适应于那些真正勇敢的人。” 这一句话,倒是让香奈儿愣了好一会儿。有一阵,不知是激动还是怎样,她眼眶都红润了。 所幸另外两个女人并没有心情看她。 香奈儿抹了一把眼角,甩动红发,悄然离去。 等那坚毅的红色背影走远,两个女人又双双坐起来,透过墨镜默然对视,都不约而同的叹了口气。 维莱卡摇着头说,“我以为这小子这辈子遭不到这个劫难。” “啊?你不是真的这么想吧,大姐?这世界上哪有人不过这一关的!你自己不也是!” “什么?” “别装傻。”蒂亚喝了一口饮料。“怎么没看到你的小保镖啊?” “呵呵。”维莱卡冷笑。“在擦屁股。” “哦?”蒂亚坏眼睛一转。“擦哪里的屁股啊?” 维莱卡透过墨镜鄙视地瞪了蒂亚一眼。 “那什么没?”蒂亚又问。 “啊?” “啊什么,别给老娘装清纯,还不能说咋的?快点!” 维莱卡切了一声,不过还是回答了,“啊。” “我了个去——”蒂亚夸张的拉长了声音。“早就该想到了,你这娘们也不正经!” “什么叫不正经,你个臭女人,不比你之前好多了!”维莱卡争辩道。 “吼吼。啧啧。呵呵。看来你是把你的‘保镖’当仆人了啊。”蒂亚阴阳怪气。“是不是想用就用?” 维莱卡没理会她。 “跟那小子说了吗?你有男人这事!” “跟他说干……什么?他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哼哼哼。”蒂亚不怀好意的笑了起来。 “喂,我怎么觉得你在搞事。你都跟他说什么了?”维莱卡问。 “没什么啊,就是说‘你关心的那个女人焕发第二春了’而已。” “什么,第二春?老娘第一春还没发过呢!” “得了吧,都三十好几的人了,还说什么呢!”蒂亚鄙视着。 维莱卡无话可说。不过她注意到了别的什么,眼睛立刻往下瞥了瞥,“喂,你这家伙,是不是……又大了!” “呵——”蒂亚甩了甩肩膀,重新躺了回去。 自从张豪‘新生’后,他的食量就更大了。 尤其开始负重训练后,更是一发不可收拾,时常见他在食堂一个人端着两个盘子,吃的几乎跟那些比他重了五六十斤的壮汉一样多。 他也明显感觉自己身体各个部位都比之前粗了一圈。因为这,他的力量有了明显的增长,但一时间协调性却跟不上来了。 倒不是说速度慢了,速度一点没慢,甚至比之前更快,跟不上来只是相对来说。 毕竟当你有了更强大的力量进行爆发,你用来维持这初速度的身体机能也必须要跟得上。 这也是张豪这一阵子拼命练习的原因。 当然,只是部分原因。还有一个无法言说的理由强迫张豪让自己每天都筋疲力竭,几乎直到无法站立为止。 他还不够强! 今天的饭菜类别也很符合他的口味,有很多中餐。 刚吃完第一盘,食堂入口处便传来一阵骚动。 张豪抬头瞟了一眼,一根支撑立柱挡住了他大部分视野,只隐约留意到有一抹红色飘过。 这时他还没注意到什么。 不过很快,大厅内不仅慢慢安静了下来,而且所有人的目光都开始聚焦到张豪身上。 这里的人他一部分面熟,但却有一大半都认识他。 张豪意识到了什么,放下筷子,看向柱子的方向。 接着,他听到一声呼喊。 “张豪!” 一个人在大声但小心的呼喊他的名字,一个女人,不,少女。 第799章 红发与饭 第799章 红发与饭 张豪惊讶,因为这声音他非常熟悉,甚至顷刻就将意识拉到了蔚蓝天空下青春洋溢的校园。 但不同以往,这一次,他的视野不在校园内了,而是在很远的地方,就好像一个人在偷偷望着什么的那种感觉。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张豪已经知道是谁了。 她。 而‘她’,也立刻出现了。 那一头火红的长发在人群中根本无法隐匿,还是那么耀眼; 那双异国的金色眼眸也仍清澈无比,仿佛没有任何杂质能够将其污染。 香奈儿穿着救世者提供的衣服,虽然样式和这里的一些人一样,但穿起来却完全不同,毕竟只是一个还没过二十岁的少女啊! 而香奈儿终于找到了张豪。 那双透彻的眼睛立刻便附上了一层阴霾,突然间就将所有的情绪和表情都收了起来。 她朝他走了过来,迈着会让一个女人形态扭曲的大步。 准备路过的人甚至都为她让开了路,这让那头红发更醒目了。 香奈儿直接走到张豪的餐桌边才停下,犹豫了一下,缓和了一下自己心情,问道:“有人吗?” 张豪摇了摇头。 香奈儿立刻坐下。 人群几秒钟后恢复了常态,进来,吃饭,闲聊,离开,但好奇的目光却一直没离开过那两个人的桌子。 香奈儿的目光也从未离开过张豪。 他们曾这样子坐过,当和另一个女孩一起吃饭的时候,在学校的食堂。 此时的情景和那时完全不同,也根本不能比,因为已经没办法再去聊一些正常的话题了。 张豪一直等着香奈儿说话,手中握着的筷子都没敢动一下。 可能过了差不多有两分钟,香奈儿的目光向下瞄了一眼,也终于开口了,第一句话却直接让张豪惊讶。 “我饿了。”香奈儿说。 “啊?” “啊什么,你知道我有两天没吃饭了吗!” “抱歉,我……不知道。”张豪说。但他完全知道为什么。被晓雨死亡折磨的那段时间,他曾吃什么吐什么。 更何况现在他面前的这个少女刚刚失去了父亲。 这么说,她的意志比他还要坚强。 真的吗?她不会是在强撑着吧? “你……怎么样?”张豪犹犹豫豫的问。 “不怎么样。”香奈儿摇着头说。“我可能……疯了。” “啊?” “先不说这个,咱们先解决眼下的问题。”香奈儿突然认真起来。 “眼下……什么……意思?”张豪紧张的几乎无法思考了。 香奈儿叹了口气,露出少许无奈,解释道,“意思就是你得请我吃顿饭,否则我要饿死了。” “啊!”张豪这才明白少女想说什么。“好!”他立刻抬起屁股,但刚走出两步又回来问:“你想吃什么?” “随便吧。”香奈儿说,“我也不知道你这里面卖什么。” “这里面不卖东西,吃的喝的随便取。”张豪突然变得像是推销员一样殷勤。 “啊,好吧,真是个好地方。”香奈儿突然有气无力,可能已经饿的快不行了。“快点就好。” “好!”张豪真的跑了起来。 不到两分钟,他便端着两个快餐盘子回来了,每个盘子上都盛满了食物。 虽然食物方面的物资从未缺乏过,但总部的员工基本都不会铺张浪费,张豪平时也是能吃多少才拿多少。 但今天,已经顾不得什么浪不浪费了,甚至就连了解了‘一丝’情况的后厨都让他多盛一点。 不过香奈儿只看了一眼,便发现了问题。 全桌子上都是肉,甚至没多少绿色。 “你们这都是食肉动物吗!”少女说着,眼睛扫了一圈,觉得可能也真是如此。 “哦,菜!”张豪醒悟,立刻又跑开了,香奈儿叫都没叫住。 又来了一盘子的菜。 两人面前桌子上已经摆满了,菜量足够四个人吃饱。 “我只是说我饿了,没说我有两个胃。”香奈儿低声吐槽道。 “呃,我只是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所以就……”张豪有些尴尬。 “不会浪费吗?”香奈儿已经拆开了筷子,准备开吃前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不会,我们可以带走。”张豪肯定的说。 所有顾虑都没了,周围那些偷偷瞧过来的目光根本无所谓,因为都是陌生人,谁也不认识谁。 香奈儿狼吞虎咽起来。 她吃的很用力,一大口一大口的。 她咽下去的也不只是饭,还有这几天积攒出的情绪,不管是正面的还是负面的都随着一口口的咀嚼释放,就好像把吞咽的那个动作当成了拼命的呐喊。 而吃着吃着,香奈儿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有的直接落到餐盘上,有的顺着脸颊滑落到嘴边。 她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想必一定是在强忍着某些冲动; 一只手紧紧抓着筷子,以致夹起的菜要一直抖着送进嘴里; 另一只手死死抓着自己衣服的前襟,好像正握紧着什么东西。 看着这一幕,张豪一句话都不敢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甚至吃了两口后便彻底放下了筷子。 他突然间就饱了,觉得自己什么都吃不下了。 他无意间抬头扫了一眼,发现所有人都在偷偷看他们,当他抬起头时,注意到的满是尴尬的故意闪躲的表情。 香奈儿突然抬了一下头。 那挂着泪珠的眼角,潮红的脸颊和粘着米粒油水的下巴让张豪屏住了呼吸。 “抱歉。”香奈儿又低下头。“我不是故意让你难堪的。” “没……没事。”张豪赶紧回答。 这时,不少人已经吃完准备离开了。 有一些认识张豪的人故意从他们身边走过,然后故意拍拍张豪的后背或肩膀,好像在有意的说:怎么搞的,臭小子?这女孩为什么哭了! 张豪突然想到了什么,赶紧从兜里拿出一张纸巾递了过去。 意外的,香奈儿摇了摇头,只是用胳膊擦了一把眼睛,继续吃起来。 她吃下了一个高中女生应该不可能吃得完的食物,直到打了一个饱嗝才终于停下。 盯着空空的餐盘,香奈儿沉默片刻,最后竟破涕为笑。 虽然笑容干涩,还有些逞强,但最起码是笑容。 “抱歉,我不是每次都吃这么多的。”香奈儿有些委屈的说。 “没……没事。”张豪反而有些拘谨的说。 第800章 饭与故事 第800章 饭与故事 香奈儿开始环顾四周。“这些人都是……” “啊,他们都是救世者的成员。这里是总部,正常来说不会允许任何一个外人进入的。” 香奈儿微微点头,又问,“那他们……都和你一样……是……战士吗?”每一个音调都透露着不安和小心。 “大部分都不是。”张豪回答。“总部是负责协调与研发的。这里的人大多数都是专家,他们负责研究武器,盔甲与战术,来为前线的战士服务……”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完全不属于这个地方的少女说这么多,可能只是单纯的想缩短尴尬的沉默时间。 “那他们……都是……自愿加入的吗?”声音越来越小,饱含一种异样的疑惑。 “是的。”张豪说。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都跟我一样。” 香奈儿又点了点头,一直点着头,慢慢停下,然后深吸了一口气,鼓起勇气问,“一会儿你要去哪儿?” 这突如其来提高的音调让张豪打了一个激灵。他确认的问,“你是指……吃完饭吗?” 香奈儿再次点头。“对,吃完饭。” 张豪想了一下,说:“我会去健身房重点练习一下……” 这时,一旁,不,是周围所有桌子上在吃饭的人都好像说好了似的同时咳嗽起来。 “练习一下……” 更大声的咳嗽,有的人就好像要把肺子咳出来。 接着,在突然降临的诡异沉默与带着目的的瞥视下,张豪终于明白那些人想说什么了,赶紧改口,“我没事。” 香奈儿理解的点了点头,接着又重新鼓了一遍勇气,最后抬头看着张豪的眼睛说:“带我去一个没人的地方,我有话要跟你说。” 一边有人又差点吐出来。 张豪赶紧点头。“我们现在就走。” “那这些……不用打包吗?”香奈儿指着桌子上剩下的食物问。 “啊,对,我去拿餐盒。”张豪麻利又有些手足无措的将吃不完的食物装到餐盒里,然后让认识的厨师稍后放到他房间门外。接着,便带着香奈儿离开了。 香奈不知道这里是什么位置,总之,日落比她们家那里要晚,最起码感觉是这样。 他们找了好一会儿才找到一处没人的地方,一处绿化带边缘。 香奈儿显然有许多话要说,犹犹豫豫半天,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反而是张豪突然像开了窍一样,知道自己要说什么了。 “对不起!”张豪第一时间垂下了头。“我没能……” 啪。香奈儿不知何时从哪里拾起一根枝条,朝张豪的后脑勺敲了下去,还很用力,但后者愣是忍住没叫。 “抱——” “抱什么抱,你跟我道什么歉啊!”香奈儿喊了起来,“应该……应该我向你道歉才对啊!” 张豪缓缓抬起头,看到少女的目光正望着远处。 但这里看不到什么,远处,除了天空,就是大海了。 “我不该把怨恨强加给你的。”香奈儿更像是在自言自语,言语透露着数不尽的苍凉。 “都是我的错,如果我能早一点……做决定的话,他也就不会……死了。” 声音越来越小,仿佛全都融进了那眼角的泪滴中。 毕竟时间太短了,少女一想起父亲死前痛苦挣扎的表情和自己的犹豫,心中就会涌出千万种悲伤愁苦的思绪。 “你竟然真的以为我是在责备你吗?我那时只是无处发泄罢了。他们说你为此消沉了,你还真是——” “我,没有消沉。” “别说谎了,我从芬姐那里听说了。” “……”张豪默不作声。 “这可能是我这辈子做过最蠢的事了。”香奈儿失落的说。 “是他……你的父亲让你不要做的,是吗?”张豪问。 香奈儿苦笑。“他想让我过普通的生活。他怕别人知道我的身体……不正常。”突然转过头,紧紧皱起眉头。“我真的能过上普通的生活吗?” 张豪不知道,他甚至觉得自己连回答的资格都没有,只能沉默。 “我觉得,似乎不能了。”香奈儿悲伤的说。 “但学校……” “我不知道要怎么回去了啊!就像你还会回去吗?”香奈儿反问。 “我……不会了。”张豪承认。 “是因为任务完成了吗?”香奈儿猜测。“哦,是因为你们要保护的目标已经死了。” “我——” “别担心。”香奈儿摆了摆手。“完全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我只是……就事论事。” 沉默随着夜色降临。 当香奈儿再次开口时,周边的街灯都亮了起来,绿化树木的剪影投射在他们脚下。 “你知道吗?其实他很看淡生死的。他曾借用一位伟大的科学家在葬礼上说过的话教育我,意思差不多是: ‘他死了,比我先走一步,但这没什么,相信物理学的人都知道,过去、现在与未来的区别,不过是持久而固执的幻觉……’ “我突然觉得用这句话来安慰自己太合适了。”香奈儿苦笑,“他先走一步,但你我又有谁能逃开死亡呢?我们在意的不过是时间长河中微不足道的浪花而已。是这样吗?” “我不知道。但我想说,你比我要坚强。”张豪坦诚的说。 香奈儿赶紧摇头。“怎么可能?她们都说你所经历的比我遭遇的要……残忍得多。” “谁?”张豪一时想不到。 “那两个女人。我找你之前先去找得她们。一个被称作no.4,一个好像叫做……蒂亚。我本想跟她们打听你……都经历了什么。” 张豪惊讶。“她们怎么说?” “她们什么都没说,似乎很向着你呢。”少女的嘴角终于咧开了一个类似笑容的弧度。“所以,我自己来找你了。能跟我说说你的过去吗?我不是想探究多少,只是……想从你的经历与选择中汲取一点勇气。 “告诉我该怎么做,张豪,你经历了什么,又为什么会在这里?我想知道。” 看着香奈儿注视过来的目光,张豪第一次迎了上去。 那深邃的瞳孔中带着渴求与哀伤,和之前不一样。 张豪知道,香奈儿的确不是好奇他的过去,只是想知道原因。 他,一个高中生,她的前桌,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会选择这条路,为什么会如此坚毅的原因。 故事很长,但答案可以很简单。 张豪选择简单的那个,因为他知道女孩此时肯定听不进什么长篇大论。 他直接告诉她,自己的父母是被一台机器谋杀的,而他之所站在这里的原因是要找到杀害父母的凶手,操控那台机器的主谋。 第801章 坚强与伪装 第801章 坚强与伪装 “所以你恨机器,才选择与它们战斗吗?”香奈儿问。 张豪摇了摇头。“并不是所有机器。如果你了解这个组织,就会知道这里为什么会聚集来这么多人。我也是认同它的观念才加入这里的。这绝不是一个恐怖组织。” “不能让机器主宰世界,人类必须依靠自己前行。任何所依附的‘先知’或‘神明’都是魔鬼的诱惑,会让人类自己陷入毁灭深渊……” 香奈儿回忆她在网上查阅过的关于这个佣兵组织的信息。 初读的时候是惊讶与迷惑,如今重复起来却只有苦涩和一丝感慨。 “那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找到凶手,我也该恨它们吗?” 这个问题太难回答了。 张豪可能并不明白所有的道理,但他知道一点,就是如果你引导一个人向往仇恨的话,那也相当于将他引向毁灭。 这点在他自己身上就是最好的例子,一直鼓舞他前进的不是仇恨,而是忘掉仇恨的瞬间。 所以,张豪知道自己不能回答香奈儿的问题。 但矛盾的是,少女似乎就想知道这个答案。 该怎么办,该说些什么? 又是一阵欲言又止的沉默。 张豪愚钝的试图先转移话题,说道:“我还没谢谢你救了我,香奈儿。” “谢我?是我该谢你吧?”香奈儿疑惑。“我认出来了,之前我险些在城堡火灾中被烧死的时候,就是你救的我。 “这一次也是你。”香奈儿的语气突然变成了质问,“那一次呢?!” “那一次?” “没错。一天晚上我在外面……游泳,结果突然听到有什么东西落到了我家庭院里。那之后我以为自己看到的是一台失控的机器。但是,那里面其实装着一个高中生,对吧?说来也正是欧阳集团被窃那天呢!” 张豪一脸尴尬,有些不知所措。 香奈儿双手架在胸前。“怪不得那之后你都不敢正眼瞧我。” “抱歉!”张豪赶紧说。 “你认为抱歉有用吗?”香奈儿严厉的问,声音突然变小,甚至带点责备。“全看到了吧?” 张豪已经巴不得找一个地缝钻进去了。 “我要你补偿我。”香奈儿索求着。“但首先,回答我几个问题。你为什么要救我?这和你的任务毫无关系吧?” 张豪袒露出心中所想。“这也是我从其他人身上学到的道理。有时候,自己的本领不应该只是成为杀戮和破坏的工具,它更可以保护一些人。如果你有能力去拯救一条生命的话,为什么不去做呢?” “那你怎么确定该保护谁?”香奈儿又问,“你失去了父母,不是已经没有亲人了吗?” “并不是只有家人才值得保护。我在这里就认识了许多朋友和战友,甚至还遇到了两个非常重要的女人,你已经见过了。 “她们或多或少改变了我,所以对现在的我来说,她们就是家人……” 张豪从没否认过,在所有经历过绝望的人中,他还算是幸运的那个,因为第一时间就遇到了维莱卡,之后又认识了蒂亚。 而他也突然意识到,眼前的少女已经完全是孤身一人了。 她没见过母亲,又刚刚失去最疼爱她的父亲。现在,更是一个人被带到了完全陌生的环境中。 她一开始说不知道该怎么回到学校,张豪还不理解,但此时他觉得自己多少有些懂了。 对香奈儿来说,失去了父亲后,所有地方都一样了。 都一样陌生,一样毫无意义,可能就连之前的家也如此。 张豪不禁激动地握紧了拳头。 他之前认为少女只是坚强,但事实上却远不止这点坚强而已。 她一个人在承受一切,克制着,忍耐着,其承担的重量甚至比张豪感受过的更深。 张豪能幸运的遇到维莱卡,这个少女的‘维莱卡’呢? 这里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帮到她,但她却仍坚强的站在这里。 张豪也意识到另一件事,该惊讶的不是他为什么会在这里,而是她。 一个刚刚失去唯一亲人的少女为什么还能露出一副充满决心的表情在这里跟其他人对话? 她的坚强是伪装的吗? 她随时可能崩溃吗? 她还会说什么呢? 张豪沉默着,已经被惊讶到不敢言语。 黑暗越来越浓厚,但人造的光芒却没有显着的提高。 这是因为总部对夜晚光源的控制极其严格,除了工作区域,其他地方基本只会照明到刚好能够看清道路。 此时,在两人眼中,对方只是一个漆黑的剪影,连轮廓都看不清晰了。 香奈儿一直在思索张豪的话,可能真的在里面领悟到了什么。 她突然问:“人们为什么总是受到伤害后才会想去补救,去挽回?” 但这不是一个问题,这只是少女的自责和对事实无奈的感叹。 可能也是最后的感叹了。 香奈儿接着说,“如果不是经历了这一切,我可能无法理解你口中‘保护’的含义。你肯定也是经历了如此的伤痛才会选择这条路的吧……” 停顿。 “他曾让我发誓过平静的生活……但我想,我可能要违背诺言了。现在还算晚吗?” 这可能是一个问题了,但张豪听不懂。“什么?” “我想让你训练我,张豪。” 少年看不到,但香奈儿说这些话的时候,将自己搂得更紧了。 “千万别否定我,千万别说任何话;别指责我冲动,责怪我意气用事。” 声音带着哀求。 “我只是……不想在灾难中什么也做不了!我想拥有保护的力量!! “曾经,一个小男孩在我面前开枪打伤了想要侵犯我的坏人。 “他那时就知道什么是伤害,什么是保护了吗?现在他肯定已经清楚了吧。 “所以,你会答应我吗?”香奈儿终于转过了头。 张豪惊讶,但并不愕然,只是问:“你是要加入救世者?” “不。”香奈儿否定。“我不管什么救不救世,我只是……想跟在你身边,我想让你告诉我该怎么做。” 张豪懂了,她想让他成为她的‘维莱卡’。 怎么可能,他何德何能…… 那句拒绝几乎就要说出口了,但他又想到了香奈儿刚刚说过的话——千万别否定我,千万别说任何话;别指责我冲动,责怪我意气用事…… 这是什么意思呢? 张豪只能认为,她此刻的强硬可能真的是伪装的,最起码有很大一部分是; 那坚强的护盾也仿佛就是一张窗纸,一捅就破。 但如果什么都不说,任由她这样的话,会发生什么…… 张豪一时也陷入了迷茫。 第802章 正视与加入 第802章 正视与加入 香奈儿直视张豪,紧紧盯着少年那双略显迷茫的漆黑眼睛,轻声问:“你会帮我吗,转校生?” 直到最后,张豪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当天晚上,将香奈儿送回房间后,张豪想了好久,但仍无法做出决定。 将少女留在自己身边,太不现实,因为这就意味着要带她去经历生死的战场; 让她加入救世者,就像自己当初一样? 难以接受,因为这就意味着允许一名纯洁的高中少女‘堕落’成一名必须沾染鲜血的战士。 她是自愿的。 不,不能这么想。 他有权利阻止和拒绝。 香奈儿该回到她该去的地方,城市,校园,普通的生活。 这些东西虽然现在让她感到不安,或者厌恶,但一定比这里更容易适应。 是的,残忍的说,过一阵子就好了。 过一阵子,少女就会忘记今天的冲动和悲伤了,也会忘记今天跟他说过的话。 张豪认为,香奈儿只是需要时间冷静下来。 外部的伤口需要时间来愈合,内心中的也一样。 但他仍是带着另一个疑惑入眠——万一她是认真的该怎么办? 第二天,当张豪推开自己卧室的外门时,发现香奈儿就在门外等着。 没等张豪露出惊讶的表情,少女直接问,“你要去哪儿?” “我……要去吃饭。”张豪回答。 “那走吧。”香奈儿直接动了起来。 张豪只能跟上。 两人走进食堂,香奈儿便跟在张豪后面。 他们各取所需,又坐到同一张餐桌上。 相比昨天,今天的香奈儿似乎更能放开了,不再一直低着头了,脸上也没有那么多忍耐的表情了。 甚至还能跟张豪调侃今天的饭菜,当然还有别的。 香奈儿说,“他们通知你什么时候离开总部去别的地方了吗?” 张豪摇了摇头。 “就是说他们还没决定好到底要不要送你回去。” “可能是吧。”张豪呢喃。应该就是。 “我也没被赶走,那也就是说他们还没决定好该拿我怎么办。” 张豪又点了点头。应该也就是。 “你知道他们会怎么处理我吗?”香奈儿无惧的问。 “不知道。” “嗯。”香奈儿接着突然放下筷子,做了一个决定,问,“你们这里谁说了算?” “啊?这——你是问总部吗?” “不管是不是总部。”香奈儿说。决定已然变成了决心。 张豪恰好知道no.1这几天就在总部,于是老实的告诉少女,“是no.1。” “no.1……没有名字吗?”香奈儿疑惑。 “钢。不过我们都管他叫老大。”张豪赶紧说。 “他说话算数,对吗?” “当然。”张豪有些惊讶,完全不知道对方想说什么。 “他人在哪儿?” “就在总部……” “太好了。他和父亲当面做过交易,也肯定知道我是谁,再加上我现在的身份,所以我算是个特殊的人,对吗?” “的确是。”张豪多少听说了上次十席会议的内容。维莱卡后来说就连no.1与no.2都不知道该拿这对父女怎么办。“你不会是想……” “我要见他,张豪。” 此话一出,张豪差点将早饭喷出去。“你要干什么?!” “帮我联系他,张豪,我有些事要跟他说。” 难以置信,香奈儿说这些话时带着义无反顾的冷静又笃定的表情。 而她的这种气势甚至直接震慑住了张豪,后者有些犹豫又吞吞吐吐的说,“好,好,那我……试试。” 接下来一上午,张豪完全没心思训练了。 最近临时担任他战斗指导员的芬姐也干脆叫停了训练,毕竟在高强度的练习中即使稍微有些走神也可能会受到伤害。 “心不在焉的家伙就不要来了。”芬姐赶人。 张豪无话可说。可他刚垂着头走出训练室,便看到香奈儿迈着大步朝他跑了过来。 那一抹火红。 “你要去哪儿?”少女喘着气问,看来可能是跑了一路了。 “今天状态不好,被赶出来了。”张豪老实说。 “是因为我吗?” “呃……”张豪有些不知道该不该直接回答。 “应该是。”香奈儿看透了。“不过没事了,已经谈完了。” “谈——” 香奈儿微微抬头正视张豪,说:“从今天起,我加入救世者。” “什么——no.1……他同意了?”张豪差点喊出来。 “没错。和那个……no.1交谈很顺利,他犹豫了几秒便同意了。” “竟然犹豫了几秒!” “但他也跟我说,如果想留在你身边,我必须有足够的实力成为战士。”香奈儿说。 “你想战斗?”这几乎是张豪最不愿意见到的结果。 “我不知道。”香奈儿诚实的说,“但如果必须做,那我就要试试。特派员,是吗?我该怎么才能成为特派员?” “特——” “你是怎么成为特派员的?”少女问张豪。 张豪已经完全懵了,他不知道此刻自己心里在想什么,嘴上又该说什么,只能机械的回答对方的问题。“要先去海豚基地训练,然后再通过特派员考核……” “多久?” “一年……更长,或更短,完全看你的表现。” “太久了。我等不了。有没有更快的办法?” 张豪皱起了眉头,他似乎仍觉得少女是在强迫她自己,逼迫她自己。“香奈儿,你——”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香奈儿反驳道,“你认为我一直在勉强,一直在冲动中。但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不是。 “收起你现在心里的同情心,正视我,张豪。我已经下定决心了,现在犹犹豫豫的是你。” 这番话仿佛一盆冷水浇到张豪头顶。 他沮丧,因为意识到自己其实根本左右不了少女的想法。 但同时也醒悟过来,因为香奈儿说的没错,现在是他还在束手束脚。 张豪慢慢冷静了下来,认真的说,“这种东西快不得。实战需要经验的积累,技艺需要慢慢磨练……” “你不能教我吗?”香奈儿问。 张豪再次惊讶,少女每次都能语出惊人,而且害得他根本无法反驳。 要真说他能不能教,可以。 但可能弊大于利。 第803章 决定与训练 第803章 决定与训练 因为常年的战斗已经让张豪将所有的个人战斗习惯都融入进了所有基础动作中,甚至都快忘记那些动作原本是什么样子了。 如果他再教别人,也就一定会将自己的战斗风格一并教授出去。 所以说弊大于利,适合一个人的并不一定适合另一个人,尤其在战斗技艺这方面,稍有不慎甚至可能会对学习者造成伤害。 “不行。”张豪第一次直接否定。“有一些东西我教不了你。而这些东西恰恰是成为一名……战士必须学习的本领。” “那你的意思是我必须要到那个什么海豚基地学习?” “还不只如此,要想成为特派员,你必须掌握至少一门独特的技艺。你要成为所有海豚里面最强的那个才有资格获得参与特派员名选拔的资格。 “香奈儿,你想成为一名……战士,这很简单。但想成为一名特派员,你必须经历数不尽的战斗,还有无数的……” 杀戮与罪恶。 这将和你在课堂上学习那些知识的过程完全不同,你的世界观会崩塌,你经历的那些冷酷与无情会让你崩溃,还有…… 香奈儿知道张豪想说什么却没说出来,她也清楚其实没说出来的那部分才是更重要的。 但她不想继续压迫眼前这个‘无辜’少年了。 此刻,他脸上的表情充满一股挣扎和无助,几乎让人痛惜。 他是真的很不想自己留在这里,香奈儿想,他也像父亲一样希望自己能过回普通的生活。 即使自己已经清楚表述了决心,他仍不想放弃。 为什么,这里真的有那么可怕吗?这个世界真的是她完全不能染指的吗? 芬姐走了过来,打断了两人的对话。她站到香奈儿身前,问,“是叫香奈儿吗?” 少女点了点头。 “你好。”芬姐说,“不错的名字。” “芬……姐?”香奈儿小心叫出女人的名字。 女人点了点头,继续说,“首先,欢迎你加入这个大家庭。其次,我有件事想征求你的意见。” “征求我?”香奈儿惊讶。 “征求她?”张豪同时惊讶。 两个女人同时瞪向张豪,一副‘这和你有什么关系’的表情。 接着对话再次恢复正常。 “没错,就是要征求你。因为这是一个实验项目,我们必须得征求当事人的同意。” “实验?”一听到这个词,几乎每个人都会不自觉的产生一股不安的预感。 “放心,不是什么人体实验,不会再抽你一点血了。”芬姐解释说,“这个实验,说实话,那群人早就想试试了。” “早就……” “他们想知道你这身体内到底有多少能量。”芬姐坏笑着说,“既然你已经加入救世者,决定成为一名战士,那么也就没什么可避讳的了。直接说,他们,不,连我在内都想知道,用多长时间能把你送到战场上。” “芬姐!”张豪喊了起来。 “别叫,这和你没关系,张豪。这女孩的体质咱们都明白。她和我们不一样。说实话,就连你现在都已经和以前不一样了。 “你自己也注意到了吧?这一阵的战斗训练,你的对手和强度和以前都不是一个级别的。既然一个人有天赋,那难道我们不挖掘它,非要将它藏起来吗?就像……”女人住了口。 “就像我父亲一样。”香奈儿勇敢说出了芬姐没说出的话。 “我并不是想评判谁对谁错哦。”芬姐安慰的说,“只针对你现在的情况。那你怎么想?” “实验内容呢?”香奈儿问。 “内容就是由我和其他培训者来训练你,单独训练。而且强度会尽可能拉满,教授的东西也不会比这小子学过的少。 “我们要测试所有数据,大到你的记忆力、理解力,小到你会出多少汗,那个……会持续多少天。咳咳,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香奈儿听完笑了起来。 “怎么?”芬姐学孩子歪了歪头。 “不,没别的意思,我只是想说,正合我意。不过我也有一个要求。”香奈儿边说边指向身边的张豪。“我要他全程陪着我,教练或者别的什么职位都行。” “哦?”芬姐眯起眼睛,露出一副探究的表情。“我觉得没问题,好吧。毕竟no.23可是我们组织最年轻的特派员,让他在一边指导一个同龄人的话,我甚至觉得很不错。你们双方可能聊得来,比跟我们谈话肯定容易多了。” 女人随意的打了一个指向,表情轻松的就好像这件事已经决定了一样。“怎么,你有意见?” “没有。”香奈儿替某人回答。“这事定了。” 两个女人一拍即合,张豪什么都没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于是,第二天,也是香奈儿加入救世者的第十七个小时,针对她的特殊训练就开始了。 训练,也是实验。 这场实验连no.1都非常关注,开始前几天甚至到场观摩了一会儿,要知道这可是所有特派员都没有的待遇。 张豪不知道no.1心中所想,但包括他自己在内,芬姐、维莱卡,甚至有驻扎任务的no.11和12心中都有一个共同的疑惑。 他们都确信这个拥有特殊天分的少女会在考核中获得非常优异的成绩,但她真的能够成为一名合格的战士吗? 当面对真正的敌人,面对血肉之躯,面对必须终结对手的那一击时,她真的能够毫不犹豫的下手吗? 但no.1同意了,说明救世者的领袖认为她可以。 张豪觉得,no.1一定是从香奈儿身上看到了别人看不到的东西,某种品质或者深藏的性格。 又或者有什么特殊的目的。 维莱卡透露过一些,说是在十席会议上,no.2就曾担忧香奈儿会不会成为救世者的敌人。 显然,no.1肯定也有这方面的顾虑,所以先下手为强,将其先招到麾下,这样就不用担心会不会成为敌人的问题了。 真是好一手一箭三雕,张豪不得不钦佩。 第804章 冷水与哭啼 第804章 冷水与哭啼 芬姐全程负责香奈儿的训练,并且亲自动手策划编制方案。 医疗团队在香奈儿身体中注射了纳米感应器,体表同时贴附了不影响行动的监测装置。 所有必备的东西几乎都在短短的一天之内就准备完毕了,这便是救世者的效率。 一时间,本来对所有人都完全陌生的香奈儿成了焦点。 即使没见过的人也知道有一个女孩正在总部接受特殊训练。 有人的地方就有流言。 他们开始八卦那个少女的一头红发,说那个女孩只是一名高中生,还说那个女孩是‘新人类’…… 不知为何,有一种错觉,就是这个少女的到来似乎给救世者总部带来了一丝从来没有过的情绪,就好像一个封闭的村庄里突然住进了一个异发异瞳的外乡人,那是一种又好奇又警惕的混杂气氛。 每个人都在忙碌,只有张豪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虽然被浇了一头冷水,虽然清楚了少女的决心与觉悟,虽然这些决定已经无法改变了,但他仍是…… 无法完全说服自己。 一开始张豪想不明白为什么,不过几夜辗转下来,他懂了。 这种拒绝源自一种内疚。 他内心中始终有一片阴影徘徊不去,就是认为是他造成了香奈儿如此悲惨的境况。 没错,一切都是因为他。 包括她感受到的疼痛,内心受到的委屈和伤害都是因为他。 就跟春晓雨那件事一样,要不是因为他,那个女孩根本不会死,香奈儿也不会失去最好的朋友。 如果不是被这一系列的连锁反应刺激,彼得·拉克没准儿就不会急于发表他的报告。 这样一来,香奈儿也不会被绑架,彼得·拉克不会与救世者扯上关系,而男人可能就会躲过这次劫难; 如此,香奈儿也就不会感受到失去挚爱亲人的痛苦了…… 如果张豪只是一时这么想,倒也没什么。 罪因恶果,是谁都会有这么想的时候。 但现在的问题是,张豪他几乎已经陷入了一个怪圈。 每一看到香奈儿,他便都要责备自己一次,每听到她的声音,便要内疚一次。 他的精神备受折磨,因为无时无刻不在忍耐,以致夜不能寐,饭食无味,训练失神。 但张豪身体中的另一部分却也在抵抗,坚强冷酷的那一部分。 这部分告诉他怎么可能因为这点事跌倒,沮丧,甚至忘记了自己是干什么的!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不管是否有人干涉,她所经历的事便是她的命运。 别人的事与他无关,他只要保证自己能活下来就好了…… 便是这样的矛盾螺旋。 张豪便被裹挟在这种缠身的荆棘中无法抽身。 而发现这点的不只张豪自己,还有香奈儿。 香奈儿专注于训练。 在其他任何人看来,她都是专注的。 或者说,因为实验数据与研究者的预期值基本吻合,所以他们都下意识地认为实验者的各项指标都应该是正常的,包括身体、精神和意志。 但只有香奈儿自己知道,她始终无法集中全部的注意力。 她的注意力有一部分一直在张豪身上。 她能察觉到张豪虽然表面上接受了,但内心却仍在抗拒,原因肯定和他之前没说出的那些话有关。 那会是什么? 他没说出口,她没看清的是什么? 这里有一些更深不可测的真相吗? 还是说她最后选择错了? 他是在关心自己,还是冰冷的排斥? 疑惑越来越多,距离也越来越远。 张豪明显在避着香奈儿,虽然时常出现在她视线内,但却总给人一种心不在此地的感觉。 自从那晚和那天上午的对话后,她们之间再也没直接说过话了。 不只如此,香奈儿还发现了可能只有她才能注意到的一部分,也因此夜不能寐,辗转反侧。 终于,数据在第五天出现了明显的下滑。 研究者都觉得可能是因为他们进行的项目和训练程度超出了被实验者的身体极限,但只有香奈儿自己知道,她只是几夜都没睡好罢了。 香奈儿知道自己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了,这样对两方都是折磨。 于是,少女一咬牙,决定寻求帮助。 她先找的人是蒂亚,因为问过一些人后知道蒂亚是张豪的作战协调员,两人关系很好。 不过让香奈儿意外的是,平时护着张豪护到不行的女人这一次却不耐烦地撇开了关系。 “别找我,别找我。有那女人在就去找那个女人。我就是个保姆。”蒂亚带着怨气说。 听起来像是抱怨,但实际却只是想打发她走。 香奈儿知道这两个女人都认为她会给她们想要保护的那个男孩带来想不到的麻烦。 她能理解她们,因为她们把他当成了家人,所以才会这样。 但她自己呢?谁在乎? 她怎么办? 在这陌生的地方,即使没人朝她横眉冷目,即使拥有合作关系,但周围人对她来说仍都是陌生人,她仍孑然一身。 虽然这些人她以后可能都会认识,但现在,香奈儿唯一认识,唯一熟悉,能依靠的,可能在乎她的,就是那个少年,张豪。 而让香奈儿如此锲而不舍的原因,是因为她知道那个少年并不是一个冷酷无情的人。 他一面是可能是她并不了解的杀伐果决的战士,但另一面,他是她的同学,他的前桌,救过他的命的人(几次)。 香奈儿不想放弃,于是厚着脸皮又去找维菜卡。 这一次,面对拒绝,她反抗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不想让我靠近他,为什么?!”香奈儿哭喊着。 少年的啜泣让维菜卡转过了头,意识到了什么。 女人停顿了一会儿,然后问,“先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是他。” “因为只能是他。”香奈儿哭啼着说,“在这里我只认识他一个人,也只有他一个人对我真正关心。 “你们没看出来吗?他最近精神状态好差,肯定吃不好饭,睡不好觉,可能就是因为我。 “我……我不知道他在顾及什么,我不知道还能跟他说什么,所以才来找你们啊!结果你们一个个都不想管。 “好,你们可以不管我,但也要管管那小子吧,你们不是家人吗!” 第805章 祈求与离开 第805章 祈求与离开 维莱卡听完眨了眨眼,接着靠到窗台上,望着月夜沉思起来。 片刻后,女人笑了一声,带着一股无奈和自嘲。“臭小子,还是老样子爱管闲事。” “啊?” “我说我知道他为什么这般沮丧了。”维莱卡说。 果然,还是你们能理解他。“为什么,求求你告诉我。”香奈儿祈求着。 维莱卡叹了口气,然后说:“听过‘共情’或者说‘同理心’这个词吗?简单来讲,就是说两人拥有共同的情感。 “多数时候指一个人拥有分辨他人情绪,感受他人感情的能力。就是说,感同身受。 “懂吗,丫头?如果说你身边这些人中有谁能最感同身受,与你达到真正的‘共情’,那么这个人就是张豪了。 “因为他也以同样的方式失去了家人。至于他的沮丧,可能是因为自责。” “我不懂……” “你肯定懂。”维莱卡却说,“因为你自己也是。难道你没有将父亲的死怪罪到自己身上吗?” “我——”香奈儿拽着胸口,仿佛窒息,就好像一直隐藏的秘密被他人揪出。 随后,她鼓起勇气,承认道,“我是,我的确是这样想的。但我将它藏在心底了啊!我不会跟任何人说,而且也绝不会怪他……” “这不是你怪不怪他的问题,你还没听懂我的话。”维莱卡挠了挠头,想了一会儿,接着说:“我的意思是因为你在承担,而他可以体会到你内心的情绪,所以也就自然而然的能体会到你承担的痛楚。 “我们的张豪呢,说他冷血吧,肯定算不上,但说他温柔呢,又差点意思。不过充当‘老好人’这方面他倒是擅长的很……” 不知为何,听着听着,香奈儿想笑。 可能是因为这些话太过温柔,从那一副冷酷的面孔中说出来让人觉得惊讶; 又想哭,可能意识到再也不会有人用这种语气和表情跟她说这些话了。 但最后,香奈儿什么也没表现出来。 “我听懂了。”她只是说,“你想说他也在责备自己,他认为是他害死了我的父亲。” “是啊。”维莱卡点着头。“你明白了。” “可能还不只如此。”香奈儿低声说。 “什么?”维莱卡没听清。 “所以我要怎么做?”香奈儿问。 “哦。我觉得,如果你真的想要化解他的心结,可能要先解开你自己的。”维莱卡建议道。 这才是重点。香奈儿握紧了拳头。“我明白了。谢谢。”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我想知道你们两个到底是……” 香奈儿等着对方说完。 “算了,你走吧。”维莱卡最后挥了挥手。 香奈儿离开了。 回到宿舍,她一下子就扑到床上,眼泪簌簌流下,呜咽道:“我不是早就叫你别同情我了吗,臭小子!我不是早就跟你说我已经下定决心…… “啊——所以才叫共情吗!你能直接看到我的心底,是吗?该死。” 又有一种被看光的感觉了。 是啊,在心底,她一直将‘是自己的愚蠢害死父亲’这一条视为警钟,用来时刻提醒自己的罪恶和弱小。 让香奈儿放弃自责,就相当于让她放弃负罪感,这几乎等于让她放弃与父亲最后的纽带。 她怎么能这么做? 但香奈儿也知道这种感情是扭曲的,是被强烈的自责驱使。 而也正是因为这强烈的感情,波及到了一个原本无关的人。 “傻子。”香奈儿呜咽着自语。 我该怎么办?她又在心底问自己,该怎么办? 想着想着,香奈儿竟昏睡了过去,连衣服都没脱。 闭上眼睛后,她做了许多许多梦。 不一样的是,这一次,在梦中竟有许多甜美的回忆与画面。 她竟然梦到了父亲的笑容,还有一张虽然模糊但却可以确认就是那个带给她生命的女人的脸。 梦到此时,少女的泪水再次滚滚流下。 深夜,突然苏醒的香奈儿给芬姐打了一通联络电话,抱歉打扰到对方,但还是告诉了对方自己的一个决定。 “这不行吧?”芬姐听完惊讶的说。 “不行我就放弃实验,并且退出救世者。”香奈儿不客气的说。 “喂,这……唉,还真是个任性的孩子!”芬姐感叹一声,挂断了通讯。 隔天,张豪被一阵轻柔的敲门声吵醒。 下床去开门时,他甚至在想这开门声会不会持续了好久。 昨晚和前几夜一样,没有睡好,一直在做梦,一直在惊醒,走向门口时脚步几乎都是蹒跚的。 当打开门,发现门外站着的是香奈儿时,张豪似乎一瞬间又恢复了精神。 当然,黑眼圈和脸上疲惫的状态一时是恢复不了的。 “又没睡好。”香奈儿的语气中带着不易察觉的责备。 “你——” “在挺一天,赶紧收拾一下,飞机在等我们。”香奈儿直接说。 “什么?飞……飞机?”张豪不知所以。 “嗯。我们要出去一趟。具体说是我要出去,而你要跟着我,作为护卫,我要求的。” 张豪努力理解,但还是没完全转过来。“可这里不能随便就……” “no.1同意了。”香奈儿直接说。 张豪差不多懂了。“那等我去收拾一下。对,还有多久?” “半个小时。”说完,香奈儿下意识地往里走了几步。 张豪赶紧拦住少女,更惊讶的问,“干什么?” “哦,抱歉。”香奈儿有些尴尬。 随后,张豪小心关上了门,回房间快速洗漱收拾。 男人整理自己的时间可以快到不可思议,他们甚至有时间吃完早饭。 登上飞机时,时间刚刚好。 “你们还真会掐点啊。”玩笑一句后,驾驶员戴上防噪耳机,启动了飞行器。 这一趟的目标的特奥尔公国的一座城市,到底是哪一座不用多说。 而在飞机上,主要的两人也没再说话。 接应人是仍驻守在这座城市的海豚,原班人马,除了轮子和图图在养伤,其他的人都到了。 张豪克制的没有跟他们打招呼,只是冲他们点了点头。 张豪穿了战斗服,携带了简易武器,和香奈儿换了一身伪装的连帽衫,便乘车出发了。 他们中途换了一辆车,便直接赶往xx医院。 之所以去这所医院,因为那里放着彼得·拉克的遗体。 本来海豚们有许多话想说,许多事想问,但见张豪与香奈儿在一起时的尴尬状态,就都住了嘴。 第806章 骨灰与大海 第806章 骨灰与大海 彼得·拉克死后,遗体被送到法医部进行尸检。 过程倒是很简单,因为身上的确没有其他创伤,死因唯一,就是因毒气引起的多器官衰竭和窒息。 不过因为死者在世的唯一亲人失踪,所以这具遗体暂时无人认领。 按照规定,这具遗体会被存放在停尸房的冰柜中,直到公告六十日仍无人认领后,民政部门才会委托殡仪馆进行火化。 骨灰会保留两年,如果仍无人认领,殡仪馆便会自行处理。 下午,一行人来到医院。 海豚们伪造了身份,提前打通了内部关系,让张豪与香奈儿得以进入地下室的太平间。 当冰柜被拉开,嘶嘶冷气下浮现出那张仍熟悉的面容时,香奈儿一把抓住了张豪的手。 死死握住。 少女仿佛用了全身的体力,也因太过用力而不住颤抖。 但她坚强的用所有的意志力让自己没有哭出声,也没有倒下。 只是在最后,当带他们进来的助理随口问了一句两人和死者是什么关系后,少女才终于支撑不住了。 张豪及时岔开话题,将香奈儿带了出去。 为了不引起猜忌,几人急忙离开了医院。 半路上,香奈儿突然在路边呕吐起来。 她边吐边哭,幸亏他们停在了郊外,而不是大道上,才没引得众人围观。 张豪想上去,但彬姐阻止了他,自己则走过去一边拍着香奈儿的后背,一边将矿泉水递了过去。 没一会儿,香奈儿吐不动了,接过彬姐的水,直起身子,灌了一大口。 她直接用矿泉水洗了一把脸,然后有些委屈的问,“你们认为人死后会有灵魂吗?” 众人一时无语,他们的答案是统一的,确定的,犹豫是因为不知道香奈儿此问有什么目的,又为什么会问出这个问题。 他们生怕直接的回答会伤害到此时看起来脆弱无比的女孩。 香奈儿从沉默中得到了答案,表情突然就冷静了下来,看了眼张豪,又扫了一眼海豚们,接着说,“那他躺在那里就没有意义了啊!” 众人仍不理解香奈儿在说什么。 香奈儿继续说,“我感谢你们之前为了救我们父女挺身而出。虽然知道那只是你们的任务,但仍是非常感谢。现在,我希望你们再帮我一个忙。” 少女死死攥住塑料水瓶,认真严肃地说出了自己的诉求。 “可这……好像不在‘服务’条款之内。”强哥说。他口中的服务,指的是总部下达给他们的任务。 “不过也不在条款之外。”彬姐则第一个理解了同为女人的诉求。她的意思是总部也没要求他们不能做什么。 于是,协议达成。 十二小时后,几人重新换装,返回医院。 这一次,他们不再光明正大,而是化身成了黑暗。 翻越围墙,躲过监控,撬开门锁,让警报系统失效。 接着潜入地下室的太平间,凭着记忆找到存放彼得·拉克遗体的冰柜,将遗体偷运了出来。 接着,海豚们将遗体从推车转移到了他们租来的货车里。 货车里也有一个冰柜,是他们用制冷机和冰块自制的,只能维持几个小时,不过已经够了。 接着,货车火速开往百公里外一座城镇的殡仪馆。 殡仪馆负责人的另一身份是当地的地下党,再加上地方偏远,法律监管稀疏,所以在支付了超额的好处费后,海豚门得到了一张‘通行证’。 殡仪馆的通行证意味着持有者可以将一名死者推进焚化炉,而不需要经过一般的实名登记流程,也不会有任何记录。 在彼得·拉克的遗体被偷出太平间六小时后,被抬到了焚化炉前。 这台专门做黑工的焚化炉的做工与材料来自半个世纪前,存放它的锅炉房布满了黑暗,蜘蛛网和腐朽的味道,墙壁也满是裂纹。 两个瘦弱的民工可能以为这遗体和之前那些一样,都是又一个谋杀案的受害者,需要赶紧毁尸灭迹,于是二话没说就将推车送进了已经预热好的火化机。 油罐喷射,火焰燃起,鼓风机吹动,烟囱冒出浓烟。 民工走进了控制室,而香奈儿从一开始就没进来过。 少女握着拳头浑身挺直地站在一棵光秃秃的老树下,像被冻僵了一般。 直到听见机器运转的轰隆声响,直到看见烟囱中升起黑烟,才倒斜在树干上痛哭起来。 这次的哭泣没有声音,没有颤抖。 香奈儿只是死死地将半米宽的树杆牢牢抱住,就好像抱住的是那个正被火焰吞噬的男人一样。 张豪想过去,但又被彬姐阻止了。 三个小时后,他们得到了遗骨和骨灰。 这便是一个人死后能留下的最后的东西。 民工本来想直接将这些东西扫走扔掉,但海豚们应香奈儿的请求,让他们将大块的骨头敲碎,和骨灰一起装进了一大一小两个骨灰盒——一个人最后的空间。 海豚们会将大的带走,将其埋葬在山上墓地。 他们将小的骨灰盒交给香奈儿。 接过骨灰盒时,少女已经不哭了,甚至表现的很平静。 “接……接下来呢?”张豪小心地问。 “回去。”香奈儿说。 “回哪儿?” “还能是哪儿?!” 于是,二人返回总部。 在飞越大洋的飞行器上,香奈儿对驾驶员提了一个让对方有些为难的要求。 但驾驶员最后还是同意了,于是控制飞行器减速,悬浮在了海面上。“请快点,女士。” 香奈儿感谢的点了点,打开舱门,将半个身子探了出去。 “你要干什么?”张豪扑过去问,还一把抓住了少女的手臂。 “放心。我不会跳下去的。”香奈儿拨开了他的手。 张豪看到了少女另一只手上端着的骨灰盒,终于明白她要做什么了,便退了回去。“请……小心。” 香奈儿叹了口气,开始做正事。 她深吸一口气,打开了骨灰盒,一口气将里面破碎的骨灰通通倒入了大海。 最后,犹豫了一下,还是将骨灰盒也扔了下去。 海风拂去了少女最后的眼泪,她关上舱门,坐回了自己的座位。 “走吧。” 第807章 笑容与欧阳项 第807章 笑容与欧阳项 驾驶员点了点头,重新启动了飞行器。 当舷窗外激起的浪花褪去,他们已重回天空。 香奈儿自我安慰的笑了。“简直太适合他了。无穷无尽的大海,就和他那无穷无尽的想象和创造一样……” 沉默片刻后, 少女又突然大叫了一声。“好了!” 张豪被吓了一跳,一时间甚至以为香奈儿出了什么事。“香奈儿?” 香奈儿迎向张豪探寻的目光,抹了一把眼角,坚定地说,“听好了,你个臭小子,我的事已经解决完了。他的死不是我的错,更不是你的错!这回看你还继续消沉不?” 香奈儿用大眼睛瞪着张豪。 “所以,你知道自己要干什么了,对吧?我要你帮我找出是谁害死了他。不只是你,而是必须带我一起去。 “还有,我要经历你经历过的事,我要你带我去看你见过的世界。我要……你听懂了吗?!” 张豪被香奈儿脸上夸张的表露惊住了,一时傻在座位上,不知该作何反应。 “说你听懂了啊!”香奈儿喊着。 张豪眨了眨眼,随后露出一丝苦笑,点了点头。“啊,我懂了。” “三个月。”香奈儿说,“我要用三个月通过测试。” 三个月……张豪从未听过这种事。“别太勉强自己。”他说。 “勉强?呵,咱们走着瞧吧。”说完,香奈儿嘴角翘起,露出一丝高傲的表情。 张豪试图分辨那表情,虽然有些勉强,但他觉得那应该可以算得上笑容吧。 …… 欧阳项没被逮捕,但也被监视了起来,目的肯定是不许他出国逃窜,甚至在确定他没有参与阴谋期间离开这座城市都不行。 他返回学校办理退学,出来时被一群人堵住了。 这些人都是他曾经欺负过的,如今知道他后台已倒,便来清算旧账。 带头的就是之前他在运动会上痛扁的那三个人,那张狐狸脸。 本来一直盯着他的警员这时候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欧阳项知道现在所有人都想看他的笑话。 来堵截他的人有十几个。 我原来惹了这么多人吗?要不是这件事发生,欧阳项他都意识不到,原来身边的人早就对他恨之入骨了。 不过他丝毫没有畏惧,也没心思听对方大言不惭的为他们的行为找借口,直接操起拳头就冲了上去。 在打野架这方面,欧阳项没怕过任何人。 结果是他打的拳头冒血,打烂了几个人的鼻子和脸,但却被揍得更惨。 那群人将他按倒在地拳打脚踢,咒骂,吐口水……最后是那名警员凑巧回来,才没让他被直接打死。 如果那名警员稍微跑动两步,抓住其中一个,其他的就都会被兜出来,这些人都会被开除,受到法律的惩罚。 但那警员却眼睁睁看着那些学生逃走,根本没想追上去,反而虚情假意地问倒在地上颤抖不已,浑身破烂沾满血渍的欧阳项怎么样,用不用送他去医院。 欧阳项冷哼一声,根本没想搭理身边这个趋炎附势的家伙。 他想,如果给这家伙扔一沓钱,也一定会像狗一样舔着自己吧。 但欧阳项随即便意识到,正是因为自己之前总是抱着如此想法,才会惹到这么多人。 不,那群该死的蠢货只是嫉妒而已。 他又觉得自己没有任何错,只是在履行该履行的‘职责’。 一个出生在那样家庭的公子哥,你们还能指望我干什么? 欧阳项仰头大笑,嘴角带着口水和鲜血。 以前,他除了钱什么都缺,但可以用钱买到所有; 现在,除了钱,他什么都没了,而且许多东西拿钱也几乎买不到了。 说到底,钱还是没什么用。 如果没有背后施展交易的那个平台,那些钱也都是废纸而已。 更何况,现在他的价值与之前相比,几乎是天差地别了。 笑完,欧阳项挡住眼睛开始抽泣。 现在,他已经不能惹什么事了,没有人能再庇护他。相反,任何他得罪过的人都可能追上来反咬他一口。 欧阳项甚至有些害怕,甚至觉得自己晚上都睡不好觉了。 仇人会不会直接来砸他的家门,他是不是该雇佣一些保安? 但相较于保自己周全,欧阳项有更想要做的事。 他曾发誓要保护好自己的家人,但如今看来,这句誓言就是放屁,他根本没能力做到。 学习那些技巧有什么用?不过是让自己更方便欺负人罢了。 这种时候,权利与地位才是保护伞。 他终于明白父亲让他进入政坛的目的了,依靠权力来保护家人,比武器和拳头更安全。 如果他此时能够结交更多的人,甚至如果能在政府高层站稳一席之地的话,那么欧阳集团绝对不会遭此劫难。 压力会来得更小,更舒缓,让他的父亲,那个可怜的老人能够得到喘息的机会,能够…… 现在,欧阳博已经被背叛了,那群之前还俯首称臣的该死的家伙转眼就不认人了。 父亲也不在了,现在能证明哥哥清白的人只有他了。 他是现在‘唯一’知道真相的人。 他的父亲,还有他的哥哥都没有参与谋杀,他们没做任何违法的事,只是有些贪心的购买了一个东西。 是这个东西将他们拖入了深渊。 不只如此,还害死了那个男人,他最喜欢的女孩的父亲。 没有什么机会了,不只她的父亲死了,连她都失踪了,而他现在根本管不了她,他连自己和家人都自顾不暇。 现在,欧阳项只想先救出自己的哥哥。 他花钱咨询了律师,知道只要自己能在听证会上拿出足够的证据,便可能说服法官,改变他的一些想法。 他一边收集材料,一边找人帮忙。 哥哥和父亲的资产已经被冻结了,他也不能将自己最后的那些钱拿出来,他需要找人借一笔钱先用着; 他还要找一名优秀的律师,找熟人可以打一些折扣的那种; 还需要找人打通法院内部的关系,延迟听证会和开庭审理的时间,以便收集到更多的证据; 最好的结果是他能找到那个黑市买家,因为那个家伙才是罪魁祸首。 第808章 自尊心与鸭舌帽 第808章 自尊心与鸭舌帽 能做的都已经想好了,欧阳项已下定决心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要把欧阳博捞出来。 但他的努力刚一开始,便几乎结束了。 不管是父亲曾经的朋友,曾经互利共赢的商人,甚至之前受过欧阳集团恩惠的团体或者个人,他们全都试图与这件事完全撇开关系。 没有人理他这个欧阳集团的三公子。 稍微友善的结果是表达哀悼后借事离开,更多的将他拒之门外,有少数人甚至不客气地朝他怒吼,要欧阳项赔偿集团失势给他们带来的损失。 这就是世道,这就是他们所混迹的圈子。 利益是唯一的标杆,什么伦理道德都无法超越。 欧阳项只好寻求全局的帮助。 他委托它们找最好的刑事辩护律师,全局接受,但不保证一定能打赢官司。 他委托全局照顾被关押在看守所中的哥哥,全局接受,但提醒无法预测个体行为。 他还尝试委托了一些……不那么容易说出口的事,但全局拒绝了,回复是:‘我们不作恶’。 …… 突如其来的混乱让欧阳项分身乏术,更重要的是许多东西他根本不懂,法律、条文,有的时候连有效沟通都做不到。 他知道现学现卖肯定不行,所以,只好将与专业人士打交道的任务委托给了一名自己父亲和哥哥曾经都很信赖的中间人操办。 欧阳项将许多自己知道的关键信息告知了中间人,出于信任。同时,也花了不少钱,用来换取对方冒着风险与个人名誉的付出。 但就在提交证据的关键节点,中间人坐地起价。 欧阳项苦笑着安慰自己应该理解这种贪婪。 钱,只要是能用钱填补的东西,他可以接受。 然后,他便为自己的天真付出了代价。 中间人拿钱跑路了。 要知道,这位中间人曾经是欧阳家族最信任的外人。 在欧阳龙还在的时候,他们经常一起吃饭谈话,几乎无话不说。 可惜,可恨,感情与信任的积累最终还是败给了人性对利益的贪婪与占有欲。 后来,欧阳项与中间人甚至有一次‘理智’的对话。 中间人说他其实根本不在乎这些钱,他之所以欺骗欧阳项,只是为了从他们家族拿回这些年他蒙受的屈辱和鄙视。 欧阳项想了半天才想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原来之前那些无意的玩笑和指使一直被对方当成是他们对待下人的举动,是他们高高在上的优越感。 这该死的自尊心! 但欧阳项知道他不能怪别人,要怪就怪他们曾掌握巨大的财势与权力,如今却又失去了它们。 如果他的父亲欧阳龙还活着,如果他们仍然像以前一样手握整个集团的巨大权势,身边这些人也到死都会保持他们伪装出的善良样子吧! 契约,规则,人性,欧阳项已经不知道该相信哪个了。 而压垮他希望的最后一根稻草是法院的裁决。 即使全局雇佣的律师使了浑身解数,在法庭上舌战群儒,但法官好像完全听不到他说话一样,坚决维持了判罚。 结束的那一刻,欧阳项终于明白,他的敌人不是正义,不是检察官,不是法院,而是所有……手握权力的那些人。 为了拯救自己的家人,欧阳项抛弃了尊严。 但它们对他的回应却是恶毒的。 欧阳项清醒前最后一次见哥哥时,后者已经消瘦得不成样子了。 博身上的伤没有想象中多,让他变成这样的更多是他自己的精神状态。 可想而知,这位比欧阳项还要娇柔的大公子哥几乎一直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奢侈生活。 别说牢狱,就连看守所的环境对博来说几乎也像地狱了。 欧阳项当然知道,面对那些蔑视的推搡,随意的责骂,拥挤的环境,沉闷的空气……他的哥哥会叫嚷,会反抗。 但他越反抗,那些人就越会更加针对他,因为他们已经知道他不可能翻身了。 而之后,这位高傲的公子哥所有傲气都会在折磨与鄙视中被消磨殆尽。 没人会管。 他们的地位决定了他们的命运,不管是往上,还是往下。 欧阳项完全相信,如果不是全局履行了交易,监狱里的警察顶多会在博快被打死的时候走出来,警告其他人不要再打了。 可欧阳项更知道,这种‘照顾’不会持续永久,而且再多的钱也没有用。 全局的主管说的很清楚,他们无法预测个体行为。 没准儿哪天,他的哥哥惹了不该惹的人,而那个人恰恰凶猛,完全不在乎什么暗示,到时候,博就会…… 但项顾不得博了,因为他自己已经支撑不住了。 父亲的去世,哥哥的颓废,支柱的倒塌,信仰被蹂躏,所有这一切彻底摧毁了这个少年最后挣扎的斗志。 他钻进酒精中,结果一发不可收拾。 甚至跟别人说,他自己的存款如果只用来喝酒的话,足够他喝到两百岁。 沉迷酒精有个不可言说的好处,就是当所有人都喝醉了的时候,便不在乎谁是谁了。 醉鬼们乱打一通,乱骂一通,乱吐一通,第二天醒来都不知道昨晚是和谁睡的。 欧阳项其实一点也不能喝,一开始,几瓶就醉,醉到不省人事,随身带的现金,钱包,衣服全都被人拿走也不知道。 但他慢慢便喝通了,带的钱越来越少,最后干脆就不带钱了。 不带钱喝酒就会被打,打着打着也就习惯了,也就不让他进了。 他就再换一家。 不管喝到什么程度,天花烂醉,还或酩酊大醉,欧阳项总是一个人回家。 打车,要不就是走到天亮。 他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过上这种生活,在酒精和汗臭的味道中无法自拔; 看不到太阳,也看不到星星,更看不到未来。 外面还有无数事等着他,但他的意识连将钥匙插进锁孔这件简单的小事都做不好,更别提看那些需要签字和仔细阅读的条款了。 从一个快毕业的高中生到一个酒鬼,欧阳项创纪录般完成了两个身份之间的最快转变。 城市头顶的最后一场雪下完了,欧阳项的心底却覆着皑皑的一层。 春天的复苏之风由东南方向吹来了,却无法吹散困住欧阳项的围墙。 又是不见天日的一天,不过欧阳项没醉在外面。 因为附近的酒吧都得罪光了,太远的他又不能去,怕走不回来。 于是,欧阳项就叫人往他家里运来一箱箱的罐装啤酒,全都放在冰柜里冷藏着。 阳台,花园,泳池内全都是空空的铝制瓶罐。 就在欧阳项将又一个空瓶罐扔进泳池时,一个陌生人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总之肯定没走正门。 陌生人戴着鸭舌帽,看不清脸,不过身材臃肿,穿着类似棒球服那种衣服,甚至还特意将裤腿塞进了提的高高的袜子里。 陌生人还背了一个大大的旅行包,里面不知道装着什么东西。 欧阳项冷笑一声,说:“如果是来偷东西的,除了酒随便拿。不过建议你最好躲开那些监控,它们会拍到你的脸。我不知道都有多少,要不然肯定就告诉你了。” “欧阳项?” “是我,没错。”别墅主人又打开了一罐啤酒,结果撒得满地都是。“这么说你是来找人的?哦,那请便。” 第809章 g胖与突破 第809章 g胖与突破 “请便?”陌生来者的声线仿佛刻意伪装,带着一股粗糙的沙砾感,就像油腻的三明治。 欧阳项皱了皱眉头,若有所思。 但还没等想起什么,头皮就疼了起来,钻心的疼。 他挣扎了一会儿,赶紧灌了两口酒,才接着说,“不过一会儿动手的时候麻烦别打脸。不是我还顾及长相,而是我脸花了的话,别人就会知道是有人打了我。 “又或者,如果你需要钱的话,那么我建议你还是随便拿一些能拿的动的东西带走吧。这样你我都方便。” “你认为我是来打你的?”陌生人惊讶。 欧阳项没有回话。他最讨厌这种磨叽的家伙。“要什么就快点,如果只是来观光的,我请你滚。”又灌了一口。 陌生人发出奇怪的笑声,就好像嘴里嚼着什么东西。“你这个样子是真的欠揍。不过,貌似你也没喝醉。” 欧阳项的神情突然就变了,变得仿佛遗憾与失落的杂糅。 他可不是懊恼自己怎么会变成这副落魄的样子,只是在责备自己为什么又没有喝醉! 欧阳项完全想不明白,但其实简单的很。 因为他这一阵子喝得太多了。 到现在,简单的啤酒已经无法让他醉了,要想有点感觉,几乎必须灌到呕吐为止。 但他又不想吐,那种从胃和食道往外倒东西的感觉太难受了。 更难受的是每次吐完都会觉得很饿,饿了就要吃东西,吃饱了就喝不下…… 陌生人开始在四周走动,走进别墅,又出来,在花园旁边东看西看。“你这一阵子就一直窝在这个地方?简直比我的‘猪窝’都差。” 猪窝?欧阳项笑出了声,竟然有人这么形容自己住的地方。 接着,陌生人站到了欧阳项面前,替他挡住了刺眼的阳光。 欧阳项终于能睁开眼睛好好看看对方了。 鸭舌帽下是一张有些婴儿肥的脸,戴着一副方方的眼镜,镜片后面的小眼睛就跟没睁开一样,而且几乎没有脖子。 “你是谁?”欧阳项吐出满嘴的酒气问。 “哦,对了,你还从没见过我。”陌生人说着,挠了挠鼻子。“我在想该怎么介绍自己。” “滚就好了。”欧阳项做出毫不客气的驱赶手势,又溅出一大半酒水。 他赶紧准备大灌一口,但陌生人却突然一把抢走了他手中的半罐啤酒,直接扔进了水池里。 “你妈!”欧阳项差点就扑出去。 当然不是扑向陌生人,而是扑进泳池。 对于咒骂,陌生人反倒一点都不生气,反而说:“我妈的确说过,‘花钱买罪遭是最蠢的’。” “蠢?”欧阳项嗤笑。“如果蠢就能改变什么,老子宁愿当一条最蠢的狗!” 陌生人笑了起来。 奇怪,这声音中完全没有嘲讽,反而有一丝理解。 陌生人说:“这么看你终于长大了点。” “什么?” “没什么。”陌生人说。 “你他娘到底是谁!”欧阳项吼着。 “这声音还没听出来?” “声音……”欧阳项眯起眼睛,又不要命的思考起来。 不过一样,脑袋刚转起来,头皮就刮起了一阵剧痛。 “操,该死——” “g胖啊,你忘了?这么些年你可没少找我帮过忙。”陌生人说。 “g……”不过没等欧阳项想起什么,便眼神朦胧起来,几秒钟之后就昏睡了过去。 自称g胖的陌生男生想了想,觉得自己肯定搬不动这个一米八几的家伙,于是干脆放下背包在原地坐了下去,还顺便拿出一根长条面包啃了起来。 他无所谓的悠闲样子和宅邸主人,还有这混乱的豪宅格格不入,似乎也完全不在乎自己可能会被牵连到什么难搞的麻烦之中。 毕竟,身边这个高中生现在已经是人见人嫌了。 …… 张豪被救赎了,救赎他的是一个看起来‘柔弱’的高中女生。 不管从哪个方面看,在当时,少女展露出的决心和勇气都前所未有。 张豪知道他的班长应该很坚强,但却没想到会到这种程度。 他折服了。 当然,让张豪折服的还有另一面,就是香奈儿认真后的状态。 本来,那些实验员,包括芬姐都认为他们预估的数据便是被实验者所能达到的最高状态了。 但当香奈儿彻底放下包袱,集中了全部精力后,她创造出的数据比之前的平均值一下子就高出了百分之十。 甚至,每天仍在突破。 连芬姐都不禁调侃。“这可能就是‘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吧。” 芬姐没说错,现在的确是男女搭配了。 张豪完全放弃了之前的顾忌与隔阂。 他半天自己训练,然后抽出几个小时加入香奈儿训练。 有时会作为场外动作指导,有时候会直接1对1进行培训。 他们在同一时间起床,同时走进训练场,一起吃饭,在一片夜空下入睡——当然,是两个地方。 他们开始说话,内容虽然大部分都是关于训练的事,但剩下一部分则会聊到其他方面。 像是救世者的历史,发展状况,蒂亚,维莱卡,甚至堂姐都是什么样的人,还时而会提起校园的人和旧事。 香奈儿那一头红发本就十分耀眼,走到哪里几乎都会引起总部其他人的瞩目。 如今更是如此。 青春的身体,稚嫩的脸颊与无邪的双眸,加上时而绽放出的纯真笑容,甚至改变了总部的气氛。 高中少女无限的活力前所未有的四散开去,任何人都能感受得到。 如果在外面,这种感觉倒不会引人注目,但救世者的总部没有孩子,全都是成年人。 虽然心智有差别,但也几乎全都摆脱了稚嫩的外衣。 这里没有书包,没有作业,没有幼稚的游戏,只有带着目的每一件事。 锻炼,研究,就连笑容都带着严肃,因为他们都知道自己属于哪里,在做什么。 他们研究的科技用来保护自己,研究的武器用来伤害敌人,他们在这里一直很安全,但这种安全从来都有个不确定的标签。 如果套用墨菲定律,即使他们被敌人发现的概率只有万分之一,千分之一,那么它就总有一天会发生。 而当它发生的时候,待在这里的人的命运也就可想而知了。 所以,这群人镇定淡然,但心底却一直压着这份底线。 第810章 不爽与手环 第810章 不爽与手环 如今,一个红发少女突然闯了进来。 她没有‘底线’; 她不是默默打招呼,而是冲所有不认识的人微笑; 她说话也不小心,没有周围成年人的克制,甚至会故意暴露弱点; 她的笑容和行动方式也与其他人不一样。 周围的人能看得出,少女有一部分仍在伪装。 但他们也知道,香奈儿的这点伪装源于他们早已放置多年的勇气。 这些成年人一直在压力与目标下工作,依靠的也是头脑和专业技能,很少能动用储存在身体中的另外两种巨大能量—— 本能与情感。 所以,见到那一头红发的少女所展现出的活力与矛盾,心中会不知不觉间涌出一阵嫉妒与羡慕,就像已经失去青春的人遇见正拥有青春的人时一样。 不过他们不会表现出来,隐忍与克制已经成为总部这些员工生活的一部分,执行起来就和吃饭睡觉一样简单。 香奈儿察觉不出来,但张豪却能感觉到。 张豪知道不能让这种情况继续持续下去,因为慢慢的,起初的好奇会变成厌烦,如果真的发展到这一步,香奈儿便会被其他人排斥,成为异类。 张豪犹豫了半晌,最后决定跟香奈儿说清这件事。 他不想打击少女,所以犹豫那么长时间一直在寻找合适的措辞。 但没想到,张豪竟是很轻易地就说服了印象中自强独立的香奈儿,让后者明白其中的道理。 这不是敌意,而是一种自然产生的群体驳斥意识。 “没想到你还懂点心理学?”香奈儿反而有些好奇。 张豪苦笑,跟少女提起自己曾经接受心理治疗的过程和经历,以及为什么要接受治疗。 香奈儿先是惊讶,随后小心的问,“真的……那么残酷吗?”声音在最后低的就快听不清了。 张豪知道,这种‘天真’的问题,少女可能只会向他提起。 而他也当然不能轻率回应,像是给出‘和你在电影或者小说里看到的完全不是一回事’这类的回答。 思索片刻,张豪点了点头,然后告诉香奈儿,“很残酷,如果有人问我要不要参与战斗,我一定会想说‘不’……” 这是毫无隐瞒的实话,不是为了让香奈儿回头,只是为了让少女能提前做好准备。 张豪在这方面下了不少心思,甚至建议过芬姐在香奈儿的训练项目中加入心理辅导等内容。 芬姐接受了提议,甚至还调侃,“你这么上心可是会让某人吃醋的。” 而这个吃醋的女人不是别人,正是蒂亚。 自从香奈儿与张豪‘黏’在一起后,这个成年女性没事就故意阴阳怪气。 她的这种表现不是为了能直接将二人分开,只是不想让他们相处的这么顺利。 蒂亚有她作为成熟女人的直觉,认为这两人之间关系转变如此之快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所以她没事就会跑到张豪与香奈儿身边,有时候挤在他们中间一起吃饭,有时候晚上故意让张豪送她回房间。 这行为明显到任谁都看得出来。 在蒂亚房间,张豪问前者要为什么做。 蒂亚翻了个白眼,躺倒床上。 张豪赶紧挪开眼睛,因为女人只穿着凉爽的睡裙,腿稍微一抬起来就快露到根。 “不爽。”蒂亚撅着嘴说。 “我惹到你了?”张豪问。 “和你没关系。”蒂亚翻了个身,将双腿贴到了墙上。“但也不能说完全没关。主要是不爽她。” “香奈儿?” “瞧瞧,名字叫的挺顺口吗?是不是做梦都在叫啊!” 张豪本想直接否认,但转而坏笑起来。“蒂亚姐,你是不是吃醋了?” 女人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臭小子,老娘三十几岁的人了还会吃醋?” “哦,蒂亚姐,原来你已经突破那个‘阈值’了吗!” 女人拿起一个软垫就扔了过去。 张豪敏捷地抓住。“那是为什么?我发现你和维莱卡都有些……” “有些什么?”蒂亚怂恿着。 “似乎有些……不喜欢她,排斥她。” “呵呵,把‘似乎’去掉。” “好吧,果然。可为什么?”张豪不解。 “女人讨厌女人是没有理由的。”蒂亚开始在床上做简单的瑜伽运动,完全不在乎自己穿的不是反重力裙摆。“凭直觉。” 张豪眨了眨眼睛。“可是……为什么?” “啊——”蒂亚捂着腰惨叫一声,差点从床上摔下去。 看来久坐对人身体的伤害还是挺大的。 恢复平衡后,女人才再次开口,“没有为什么。总之,小心点你。” “小心谁?” “那个红头发的啊!”蒂亚喊着,“别离她太近。” 张豪的眉头是越皱越深。“你们觉得她很危险?” “她危不危险我们不知道,不过我们觉得她一定会给你带来危险。” “可她刚刚救了我。”张豪辩护着说。用她那渺小的勇气。 “是啊,所以你欠她一条命喽。小心她什么时候要回去!” 直到离开蒂亚的房间,张豪仍是没完全明白女人想说什么。 不过自这天后,蒂亚便不再出现在他们身边了。 “所以,你跟她说了什么?”坐在对面的香奈儿问。 “没说什么,”张豪回应,“我只是听她说来的。” “她说我的坏话了?” 张豪赶紧摇头。 “哦,那就是她让你离我远点。” 张豪没想到少女会猜得这么快,一时尴尬的不知如何是好。 “那你会吗?”香奈儿认真的问,“别撒谎,我最讨厌骗子。” “不会。”张豪说。实话。 “太好了。”少女又露出了那种不顾他人目光的笑容。她意识到,赶紧捂住了嘴。 …… 一天,当张豪在训练的时候,识别手环突然震动起来。 从震动的频率来看,应该是一条紧急通讯。 他敲了一下,打开投影,看到了芬姐的脸。 “快来,有重要的事情!” 还没来得及问是什么事,通讯便立刻被切断了。 张豪愣了一秒,接着跑了过去。 两个训练场地只相隔不到两百米,即使快步走也很快就能赶到。 没有警报什么的,说明不是紧急情况;而且如果有人受伤肯定不是这个反应。 张豪一时猜不透到底是什么事,但仍是连训练装备都没脱就一路冲刺而去。 第811章 舞与战技 第811章 舞与战技 等张豪喘着气抵达的时候,发现两个女人正站在训练场上,就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 不只如此,等他走近,才发现那两张脸上挂着不同的表情,一个在坏笑,一个则是正常的笑容。 坏笑的是芬姐。她说:“瞧瞧,我就说他会拼了命的赶过来吧。” 张豪刚调整好呼吸,立刻问,“什么事?!” “想给你看样东西。”香奈儿说,“它藏在我脑子里好久了,有时候我晚上睡觉都会梦到它。但之前我一直不知道该怎么把它……拿出来。 “现在,我尝试了几次,突然觉得有些东西自己能看透,能看清了。所以,我决定试着将它……还原出来。” 似乎很重要,但张豪对这一席话完全不得要领。“等等,能先告诉我是什么吗?”他有 些急迫的问。 但没成想少女摇了摇,接着会心一笑。“你看过就知道了。” 随后,香奈儿走到了场地中心。 她此时穿着紧身作战服,身材虽不像成年女性那样凸翘,但高挑匀称,曲线完美,一时竟让张豪不好意思直视。 芬姐见状又偷笑一声。 “张豪。”香奈儿将少年的视野拉回来,认真地说,“看仔细点。没有福利……” 继而摘下作战头盔扔到一旁,让那长发自然飘散下来。 “最多只能这样了。” 她最后偷瞄了张豪一眼,然后全神贯注。 下一秒,少女舞动身形,开始了一段一直萦绕在其梦境中的‘舞蹈’。 那耀眼的红发随着少女的身形甩动,时而凝成被夕阳染红的一挂垂落的瀑布,时而飘散似被秋风卷起在半空飘零的一抹残花。 刚一开始,张豪就看出香奈儿不只是来邀请他看一出‘舞蹈’的,而是正在施展,或者说模仿一段战技。 紧接着,当他读懂香奈儿几个动作组成的招式后,整个意识和所有精神便完全被惊讶占据了。 张豪一瞬间便觉得自己不在原地了,不在总部的训练场中,而是正站在一段峭壁上。 脚下不是可以起到保护作用的缓冲材质,而是既坚硬又柔软的碎石和土地; 身边刮过的不是调和过的温度湿度都适宜的空气,而是略显微凉的潮湿冷风; 穿过耳膜的也不是射击与打铁的声音,而是徐徐的海浪翻滚以及空气搅动树叶的自然之音; 头顶更不再是聚光灯和人造天花板,而是没有尽头的夜空与繁星之光。 而在这一切的中心,便是那赤身的银狼,舞动着最后的生息。 此时,那如星河般的银色虽已变成了灼烧炽热的火红,但两者所展露出的姿态却如出一辙。 张豪甚至才注意到香奈儿手中也拿了一对相似的武器。 同那天一样,在震惊中,张豪凝聚心神注视着眼前的一招一式。 头顶似乎又有雪花飘落,那连绵的雪山仿佛就在远处的天边。 唯一不同的是,那银发舞者演绎的是一段‘终结之舞’,其目的不是为了表达什么,而是在诉说看破尘世的完结; 而眼前的少女,她那充满力量与活力的动作是在展现一种永无止尽的延续,一条奔流不息的河流,从初破茧蛹的彩蝶翩翩起舞,到穹宇上的流光川流不息。 那打出的一招一式都迅猛有力,每一次跳跃和转身也都徐疾如风…… 她所模仿的战技正是救世者前十席,n0.6,杀戮之狼施展过的特殊的枪斗术。 按照雪山上的称法,就是刺杀枪术,与张豪的格斗枪术师出同源的技法。 全程,张豪张大了嘴,满脸的不可思议。在他能记住的情节中,一模一样; 他记不住的那些,也不会怀疑会有任何出入。 直到香奈儿最后收招,放下武器,张豪才能控制上下颚缓缓闭合。 他震惊地盯着少女,少女也回望着他。 一时无人言语。 “怎,怎么样?”香奈儿小心的问。 “什么……怎么样?”张豪的身体与意识仿佛凝滞住了。现在他满脑子所有地方都在回顾刚刚的画面。 “什么?喂,你不是走神了吧!” 香奈儿故作生气的质问终于将张豪从定格拉了回来。他赶紧问,“你仅仅看了一遍就全记住了吗?就只那晚……” “是啊。因为印象深刻啊!那可是……我这辈子第一次见。”香奈儿似乎话里有话。 张豪眨了眨眼睛,他当然知道少女为什么会说印象深刻。 说实话,那晚给他的印象也绝不只‘深刻’这么简单。 杀戮之狼的绝命之舞中隐藏着一个秘密,这个秘密能解开他一直以来的一个疑惑。 相同的武器,相似的套路,自从张豪第一次见到杀狼施展自己的战技,便疑窦丛生了。 而那晚,真相揭晓。 要不是这一阵子发生的这些事,张豪早就想抽时间理清一下思路了。 他于是问,“那你为什么不早一点……” “我之前说过了呀。”香奈儿刚想发火,但瞥了一眼芬姐,立刻安静下来,重新说:“我觉得可能是因为我在没接触这些基础和进阶招式前,即使能记起,也不懂得如何将它们展示出来。 “但现在,我大致上能理解那些动作的意义,动作和动作之间为什么要这样过渡。 “所以,这些天晚上我自己在宿舍就琢磨,每次调出几个动作,最后就是这样。这是我能记住的全部了,想要也没有别的了。” 这就是全部,张豪想,这已经是一套完整的套路了。 攻击,防守,制衡,晃拆,每一样都包括了。 这些就是骨架。 至于连接骨架的血液与神经,他自己…… 芬姐坐不住了,插到两人中间问,“我想知道,香奈儿,你和no.6有什么关系?你刚才打出的这套枪斗数,是不是就是杀戮之狼的……” 作为培训官,女人几乎熟悉每一名特派员的招数套路,所以她能看出来毫不奇怪。 “是的。”香奈儿点头回应。“我算是……偷学来的吧。” “偷学?”芬姐一脸的不可置信。她看了看两人,接着一挥手。“算了,不管香奈儿是怎么学到这套战技的,张豪,你没什么想说的吗?” “我?” “你没发现它和你的战技有很多相似的地方吗?” 第812章 相信与机会 第812章 相信与机会 是啊,芬姐当然能够看出来。 张豪钦佩地点了点头,接着说:“因为这两套枪斗术来自同一个地方。” “什么?”可能是声音太轻了,芬姐并没有听到。 “芬姐!”张豪却等不及了。“刚刚的那段有录下来吗?” “当然。这训练场可是360°无死角监控的,想看什么角度都可以。”芬姐说。 没错,为了便于训练者回顾自己的战斗动作和过程,训练场四处分布着几十个微缩摄像头。 这点张豪当然知道,他也一直在用这些录像更正自己的动作,优化进攻套路。 “你想干什么?”女人问。 “我在想香奈儿不是一直缺一套自己的战技吗?看能不能……” “和我想的一样,小子。”芬姐得意的咧开了嘴。 随即,二人默契地奔向监控室,几乎完全忘了场地内还站着另一个人。 监控室便是之前张豪第一次见到芬姐的那个大房间,里面有一个巨大的全息投影仪的那个。 芬姐走到操控面板前,操弄了几下,投影仪上便出现了数十个画面。每一个画面中都有一个香奈儿,在不同的视角下。 芬姐按下了播放键,所有画面开始同时运动,毫无死角。 芬姐怪笑。“每一次看这个,我都觉得自己是个变态偷窥狂。” 虽然觉得很有意思,但张豪仍是屏蔽了专家的玩笑,仔细盯着屏幕。 “你确定这些动作她只看了一遍?”芬姐惊讶。 “只一遍。” “啊,看来数据库又得更新了。虽然不情愿,但不得不告诉那些人之前的某些项目太过……幼稚了。” 张豪苦笑。自从开始参与香奈儿的训练后,这群专家们的认知便一次次被挑战超越,如今更是如此。 “芬姐。” “啊,你说那件事可行。通过这些连贯的动作,我们完全可以逆推出一套拆解的招式,就好像解方程一样。 “但套路不是方程,我觉得这里面还缺少一些……意象的东西,招法的内涵与意境之类的。能懂吧,小子?” “当然。”张豪自信的翘起嘴角。“因为你说的这些都在我这里。我说了,这两套战法是同一个师傅教的。我现在也明白了,它们一攻一防,是相辅相成的。” “哦,还能这样?我真是太好奇你师傅是谁了。” 提起老白,张豪不禁打了一个激灵。 “既然这样就好办了。哦!我们要培养出一个更强大的no.6了吗?如果能成,我不知道老大能不能吃的消了……张豪?” 话没说完,芬姐发现张豪突然颤抖起来,就好像毒瘾发作了一样。 张豪当然不是毒瘾发作,他只是突然被恐惧笼罩住了全身。 他突然意识到,芬姐的话一语中的,而他之前都没有发现。 另一个no.6,更强大的…… 脑海中突然闪过一系列残忍的画面,那些血腥和疯狂的杀戮,那如魔鬼般张开的嘴角,畸形的人格,被重伤的死者,被分割的躯体…… “不不不不……”张豪疯狂地摇头。“不行,不行!” “什么不行?”芬姐不理解。 “我不能让她学这个,不能让她变成no.6的样子。”张豪喊着。 “张豪?” “你没听见吗?我不想她成为下一个杀人魔。刺杀枪术是残忍的进攻招式,它以杀死敌人作为唯一的目的,使用者会在杀戮中失去人性……这也是老白让我追杀她的原因。就连他都觉得……” 张豪疯狂的自言自语,几乎到了语无伦次的地步。 芬姐从少年身上感受到了恐惧,她甚至认为他随时可能会崩溃。 但好在,她终于理解张豪想要表达什么了。 女人用双手紧紧搭在张豪肩膀上,大声说,“不会的,不会的!” 张豪一脸疑惧,但他的注意力的确被分散了。 芬姐赶紧继续说,“我相信香奈儿不会成为下一个no.6的,也不会成为一个杀人狂。这样的例子太多了,更何况,她身边不还有你呢吗?” “我?”张豪恢复了一些正常。 “是啊,有你在,她无论如何也不会变成那个样子吧?” “我——”张豪的呼吸也慢了下来。 “而且,你看那双眼睛。”芬姐将张豪的头扭了过去,正好迎上了少女的目光。 后者正站在门口,显然听到了他们刚刚最后一段对话。 “你觉得她会吗?”芬姐最后轻轻的问。 不知多久,监控室内便只剩下张豪与香奈儿两个人了。 停顿了片刻,香奈儿扑向了张豪,扑到他身上,没有钻进怀里,反而抱住了他,欣慰的说,“我应该高兴,听到你这么关心我;但我也很生气,因为你不相信我。” 少女从后面掐了张豪一下。 张豪闷叫一声。“香——” “相信我。无论我学会什么,都不会变成一个杀人狂,一个疯子的。” 香奈儿突然一把将张豪推开,脸颊微红的质问:“我甚至还没上战场呢,你这也未免太杞人忧天了吧!” “我不知道。”张豪摇着头说,“但那种感觉……” “什么感觉?”香奈儿问,“杀人的感觉吗?” “不只如此!”张豪的声音充满了一种……矛盾。“那种膨胀的、摧毁的欲望,那种胜利的侥幸、击杀的冲动,它们很容易让一个人迷失……” “你帮我就好了。”回应如此简单。“我不是说了,要你一直待在我身边,教我要怎么做。” “但我可能自己都……” “我相信你。”香奈儿说,“我相信你不会让我变成一个魔鬼,我相信你会带我去看一个不一样的世界。我之前从没让你保证过,但现在,我要你向我保证,你会做到。” 张豪沉默着,死死攥紧拳头,在内心深处问自己: 我能保证吗? 至今已违背过多少诺言? 保护,引领…… 任何言词和话语都是有时限的,连‘永远’都是。 张豪又想起维莱卡的那句话——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 他记起连自己都曾经数次用这句谚语来委婉的表示分别。 他和这少女迟早也会分开。 张豪的沉默太久了,以至这沉默已经可以被当成否定了。 他准备承受那委屈责备的表情,但谁料,香奈儿并没有生气,反而发出一声俏皮的感叹。 “啊——我在给你机会啊,傻子!” 第813章 改进与呕吐 第813章 改进与呕吐 “什——” “算了。我就当你答应了。虽然不是亲口说的。”香奈儿转向投影仪。“哦?这么多吗!芬姐怎么说?” “她说可以。”张豪说,“你……真的想学吗?” “嗯,真的,而且我一定要学会。” 张豪注视着那双眼睛,掂量着。“如果有任何问题,我们要随时叫停。” “好。” “如果它对你产生了任何影响,也必须立刻……” “好,没问题,都听你的。”香奈儿抢着说。“别那么看我,我也是有问题的。咱们什么时候开始?” 少女神色轻松俏皮,张豪只觉得她完全没有意识到将要发生什么。 接下来,张豪与芬姐开始对一系列动作进行分解,依靠高科技的全方位视角进行庖丁解牛般的精确解析,从一次移动脚尖的朝向,到每一个动作收束时手臂的位置…… 芬姐利用她曾经研究世界上各种战技、武术、格斗术积累出的经验,将细分的动作重组,逆推出刺杀枪术的一招一式; 张豪则负责串联、修正,赋予招式意义。 香奈儿会被要求一遍遍重复最简单最基础的动作,直到另外两人确认出招。 但他们没办法完全将招式还原,所以,干脆就在基础上对每招每式进行了改进。 改进不是盲目进行的,而是依据招式实战的模拟。 模拟战斗不只有对战模拟,还有一种叫做招式模拟。 前者很好理解,两者打一架就好了。 后者更复杂一些,它需要对战两人将各自的招式拆解,打出来,目的是为了确认一招一式的克制关系。 这种模拟战斗固然繁琐麻烦,耗费更多精力,而且没有胜负,但却可以比一场简单的能直接分出输赢的战斗更能提升技艺。 针对刺杀枪术的每一招,得益于芬姐的特殊经验与人脉,他们都可以拿出至少十种以上的其他招式进行对比。 以此改进,直到招式能克制其中一多半以上,才会最终确认。 即使对芬姐来说,这也是一种全新的尝试。 将现代技法的快速高效,融入古老技艺的一招一式中。 然而,芬姐知道,并不是所有的技艺都能被如此分割。 现代战技中,有一半都是简单粗暴毫无内涵章法的,只有少数带着古老的律动,而这些技艺往往都是从古流传至今的。 对芬姐来说,它们每一项都和世界遗产一样珍贵。 它们的开创者深知法与术的奥妙,也都无不具有人生的智慧,在自然与人性中拷问出了杀伐之道。 在张豪与芬姐的共同努力下,香奈儿也开始一点点真正接触这‘进化版’的刺杀枪术。 而当意识到这种方式十分可行后,张豪起了别的心思。 要知道他可是一直想变得更强的,如此机会近在眼前,怎么可能不抓住! 过程是张豪在场地重舞了一遍他自己的格斗枪术,结果是要求芬姐也给它升升级。 “你这随便塞进来,我不知道要不要收费啊!”芬姐开玩笑的说。 “随便收,去管蒂亚姐要。”张豪也恢复了一丝狡猾。 就这样,总部的日子,既专业又有目的性,既要泼洒无穷的汗水,又必须保持专注与坚强。 但虽困难重重,也都无法阻挡这一对少年少女的决心。 他们所展露的意志让身边的成人都不禁佩服,只能付出全部以面对那些勇气。 潮起潮落,云卷云舒,日夜交替仍如亘古。 但就在这同一片天穹下,百亿分之一中,一个少女的命运似乎已经彻底被改变了。 当一朵浪花逆潮涌动,一颗齿轮开始旋转,就一定会产生一股力量。 就好像颜料盒中的异色,纯音中的杂响,有序中的混乱…… 人们都说一件事从开始就已经注定了结局,是真的吗? 那既然如此,为何还总是希望和期盼呢? 再重新开始不就好了吗! 那么问题来了,在属于人类能够控制的变量中,有多少可以重来呢? …… 又是一轮浑浑噩噩的梦。 除了美好,什么都闯进来过。 枪声,尖叫,死亡,腐朽,背叛,孤独…… 如配乐般萦绕其间的是长久的来自整个头皮和眼窝深处的阵痛。 欧阳项搅了搅快要麻木的舌头,感受到一股粘稠的糙粒感,顿时想要呕吐; 他终于闻到了自己吸入的空气,立刻作呕。 随着胃部一阵痉挛,整个食道被一股反冲的力量压挤。 接着,这股力量冲破喉管,爆入口腔。 “呕——”伴随着一阵来自迷醉灵魂的呐喊声,欧阳项从沙发上滚了下来。 歪头与侧身可能是每个习惯醉酒的人的本能,也可能是人类在对抗酒精的历史中进化出的一种反抗机制。 已经让酒精从身体内污染了自己,决不能再让它污染身体。 愚蠢的倔强。 但偏偏在许多事上,人类最擅长于此。 呕吐物倾泻而出,直接变成了杂乱的一团,像柔软的披萨一样摊在一张昂贵的地毯上,几乎完美的融入了那繁复的织纹。 欧阳项落下时,本来应该两只手撑着身体,但一只手可能是一直被压在身下供血不足,本来想发出的力气还没爆发出来一瞬间就变成了蚂蚁啃噬般的刺痛。 这痛感遍布整条手臂,甚至每根手指。 失去了这条手臂的支撑,他顿时歪倒,但幸运的是,最后还是用身体和双腿维持住了平衡,才没让半面脸落进那摊那自己制作的‘杂烩’中。 这地毯有多贵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他为什么会在沙发上,这地方是哪儿,还有为什么空气中有一股空气清新剂的味道? 没错,打破他最后那道呕吐阀门的不是鼻腔中的腥臭味道,而是弥漫在空气中那做作的香气,他最讨厌的气味之一。 “操——”欧阳项扯开嗓子怒吼一声。“滚开,让这味道滚开!” 每多一次呼吸,他就又更想呕吐一分。 欧阳项爬起来,靠到沙发上,用手臂蹭着自己远离那摊恶心的东西。 他几乎不想再呼吸了。 第814章 呕吐与热狗 第814章 呕吐与热狗 视线游移起来,从上到下,从下到上,左右徘徊辗转。 吊灯,装饰,墙纸的颜色,家具…… 欧阳项认出这是自己别墅的客厅。 但他本来不应该是在海边……不,不应该是在泳池边吗? 是谁把他抬进来的? 但没等深想,欧阳项便在脚边的黑色茶几上看到了一个木桶。 他觉得这木桶的颜色和样式很眼熟,甚至挣扎着撑起酸软的身体和阵痛的头皮凑了过去。 他看到一桶水。 水面上荡着波纹,映着一张颓废肮脏,眼睛几乎都睁不开的脸。 这水比整个世界都要干净。 想也没想,欧阳项便垂下肩膀,伸长脖子将整个脑袋扎了进去。 他尖叫一声,从没想到水里会这么凉。但他忍住没出来,并很快开始享受这种感觉。 欧阳项在水下张开嘴咬住一口水在嘴里漱了漱,然后直接吐出去。 冰冷的感觉从头皮和牙齿开始渗透入全身,让他颤抖,感受到肢体的活力; 渗入灵魂,让他振作,重新找回自己。 能憋住的时间远没有之前长了,欧阳项将头拔出来,接着一屁股坐到了沙发上,还没忘记躲开那摊‘胶质’。 他没找回自己,只是比之前更清醒了些。 但刚进行几次呼吸,那种坐在‘旋转木马’上的感觉又回来了。 欧阳项惨叫一声,又将头扎进了水桶里。 来回几次,他的头痛才总算缓解了一些。 接着,他突然发现这木桶竟然就是这些天他倾泻呕吐物的那个,顿时觉得又有什么东西从胃里顶了上来。 又吐了一口。 嗓子很干,说明他已经很缺水了。 欧阳项可以喝水,光是在周围他就看到好几瓶矿泉水了。 但他根本不想喝。 虽然知道是酒精让他如此难受,如此晕眩,但他就是想喝酒,而且想立刻就灌下几口。 “酒!”欧阳项喊了一声,接着催动被酒精压得沉甸甸的身体站了起来。 他摇摇晃晃,脚步不稳,眼神迷离,但却凭着惊人的毅力在房间里转了一圈。 奇怪,没有酒。 不应该,在之前他只要打一个滚就能摸到酒瓶的,可能是这个房间里的酒被喝完了。 欧阳项往外走,但刚一出门就被什么东西撞了回来,在地上滚了一圈才停下。 他狠狠咒骂一声,朝门口看去,只见一坨肥肉因刚才这一下停在了门口。 仔细瞧去,竟是一个人,在肚子上架着一个箱子。 这人不高,挺个肚子显得更矮了,几乎可以用‘矮胖’这个词完美形容;戴着厚厚的方镜片,整张脸也几乎是圆形的…… 阳项没多少注意力再观察什么,于是一挥手,大声问, “你他娘是谁?” “我们不是昨天才见过?”那圆脸发出猪的哼声。 “昨天?” “是啊,就在泳池边。”说着,胖子走了进来。虽然看起来很重,但走起路来脚步却显得很轻盈。 胖子本想坐到沙发上,结果看到地毯上那一堆,被吓了起来。看起来胆子不怎么大。“啊,好恶心,你怎么能随便吐到这么昂贵的地毯上。” “这是我的家,你管不着!”欧阳项吼着,“你是谁!” “我昨天明明自我介绍过!嗯——”陌生想了一会儿,过来坐到了欧阳项身前,然后一只手做出打电话的样子,故意模仿道:“‘帮我查一个人。我要他所有的资料。’” 又将脑袋一歪,另一只手也在另一边做出相同的动作。“‘哦?公子哥,又是情敌吗?’” 又换了一边。“‘别废话了,事后请你吃大餐。’……” “g……g胖!”欧阳项这么多天头一次露出惊讶的表情。 “bingo!答对了,欧阳公子。” “靠,我他丫这没想到你长这逼样。”欧阳项舒展了一下表情,五官扭曲了一阵。 “我也没想到你现在变成了这样了。”g胖那大脑袋左右转了半圈。 欧阳项冷笑一声,开始干呕。 “人的呕吐物会从身体里带走许多水分,而且要想头不那么疼,你可能需要这个。”g胖打开箱子的盖子,从里面拿出了一瓶水。 不过还没递过去,就被欧阳项一把抢走了。后者拧开瓶盖就大灌了几口。 “还有什么?”欧阳项将空瓶子随手一扔问道。 g胖低头瞧了一眼,“面包,热狗……” “没有酒吗?” “酒?这屋子里都没有酒了。”g胖说。 欧阳项一时没听清,起身就要出去找酒,刚站起来,便立刻意识到了什么,瞪大了眼睛问:“你刚说什么,这屋子里没有什么?” “酒。”g胖拿起一根热狗面包啃了起来,一口几乎咬下去三分之一。“一滴都没有了。” 欧阳项愣了一秒,接着扑过去抓住胖子的衣领。他本想将g胖拎起来,但自己反而被拉了下去。“你说——什么?” g胖嫌弃的躲开那一嘴酒味,小心推开欧阳项。“我说我把酒都倒掉了。” “什么?!”欧阳项一脸惊诧又不可置信。“你再说一遍!” g胖不解地眨了眨眼睛,然后重复。“倒掉了。一滴都没有了。” 欧阳项的表情越来越狰狞,最后变得就像魔鬼。“是谁tm让你这么做的,你tm又是谁,你来干什么!” 他开始动手捶打g胖,但拳头却软绵绵的好像绣花,结果g胖一还手没注意就将他推倒了。 欧阳项又在地上滚了半圈才落稳。 g胖愣了一下,然后开始傻笑。“鼎鼎大名的欧阳项也不过如此。” “酒,给我酒。老子没醉的时候可以打你十个。你把酒藏到哪儿了?” “哦?十个吗?可真是太厉害了。”g胖故意嘲弄的说,“不过现在你只能嘴上说说了。” “去你丫的!”欧阳项开始扔身边的东西,花瓶,水杯,电器什么的……直到手上握起一个相框才停下来。 因为他发现相框中的照片是他和母亲的合影…… 欧阳项带着一股委屈慢慢将那照片放回了原处,看起来似乎正慢慢冷静下来。 g胖甚至对公子哥情绪的这般转变有些吃惊。 欧阳项突然问,“所以你也是来嘲笑我的?” “不,我是来要东西的。”g胖墩墩地说。 第815章 帮忙与水池 第815章 帮忙与水池 冷笑。“老子还欠你东西?” “是啊,我算算,从你我认识至今,可能有二十顿了吧。” “什么?那奇怪的数量词是什么意思!” “饭啊!你不会忘了吧?喂!你欠我二十顿饭呢!” 欧阳项甚至认为自己听错了,卡了半天才问出一句话。“你在耍我?” “耍你?不。”g胖摇着大脑袋。“我很认真的。” “认真你吊啊!要饭去哪里要不行,非要来我这里?”欧阳项的愤怒变成了苦涩。“老子现在什么也不是了。” “连欧阳项都不是了吗?”g胖问。 有什么东西穿透了欧阳项的身体,他只觉得被震了一下,但随即说,“欧阳这个姓氏已经没了。你没看新闻吗?你这头蠢猪!” “新闻是看了。但我不是猪,你这只臭猴子!”g胖回嘴。 欧阳项知道,如果是之前,那么没人敢这么跟他说话。 但如今,今非昔比,他显露出再多愤怒也没有用了,只能露出自嘲的苦笑。“没有别的事就赶紧滚。别等我清醒了,到时候一定会因为你扔了我的酒找你算账的。” g胖发出一阵不屑的哼声,不过接着又问,“你还想吃点别的吗?” 欧阳项摇了摇头。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要回应对方。 “哦,那你现在清醒点了吗?”g胖的语气就好像在问一个孩子写没写完作业。 “和你有什么关系!”欧阳项怒吼。 这种虚假的关心! 你为什么就不能离开让我静一静? “当然有,因为我就是来找你的,可不是一个醉醺醺的人。” “找我?有事?” “当然,要不然我吃饱撑的跨了几个国家?”g胖有些傲娇的说。 欧阳项的头虽然仍很疼,但最起码可以听得懂话了。 横跨几个国家,这可是不短的旅途。 他抬起眼打量坐在地上的胖子,难道他…… 不,不可能,他绝对只是在戏弄自己。 欧阳项试图找到任何一个机会或者借口将这个烦人的家伙赶走。 而g胖却无所事事的接着问,“你还能恢复之前的样子吗?那个不可一世的公子哥。” 之前?什么之前?哪个之前? 哦,那个之前。 不,无论怎么想,都不可能了。 “哦。那太好了。”g胖说。 你他x到底在说什么啊?欧阳项再次抬起头,一脸的惊疑。 “哦,没有嘲讽的意思,别误会。”g胖赶紧解释,“我的意思是这样一来你可能会更容易沟通一些呢!” “你到底想说什么?”欧阳项说出的话已经带着求饶的语气了。 这一问,反而让g胖有些犹豫起来。他坐在那里左摇右晃扭扭捏捏,就好像有什么话不好意思说出口一样。 不过最后,胖子还是说了出来。 “我想帮你。” 欧阳项像看一个傻子一样盯着g胖。 “啊——别那么看我,怪不好意思的。”g胖揉了揉脑袋。“我只是觉得自己这黑客的本事应该能帮得上忙吧。如果你想查一些黑资料,或者内部信息什么的,就可以找我了。 “当然,我这一阵子的伙食开销肯定要从你这里报了。住的地方无所谓,我随便铺个地铺就行,关键是吃的。我不怎么挑食,不过饭量……” “等等!”欧阳项大喊着打断了g胖的话,接着一脸不解的问,“你在说什么啊?” “哪一句没听懂?” “这他娘不是听没听懂的问题吧?这是……” “你在不好意思吗?” “什么?!”欧阳项要疯了。 “别担心,不会让你欠我什么的。虽说你找我帮了不少忙,也的确每一次都付了佣金,但其实总体来说还是我赚。你可能不知道,我利用你研究的那些东西赚了不少外快,嘿嘿。 “虽然现在才告诉你有些不地道,但之前你肯定不会在乎这些的,对吧?现在更不会了吧?” “什么?你用我的研究做了什么?!”欧阳项惊讶。“赚……外快?” “呃,是啊。”g胖搓着下巴说,“我把那些设计图挂在了黑市上,没想到真的有人买。” “但你怎么会有我的……” g胖直接不敢直视。 “你他娘侵入了我的电脑,对不对!”欧阳项彻底醒悟。 g胖的头扭得更远了。 “我之前就怀疑过,但当时以为你挺老实的不敢这么做。”欧阳项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问,“你还盗了什么!” “呃……” “还有我们集团的一些秘密,对不对?”欧阳项记起来自己的电脑是可以通过密令与集团内网连接的。 而密令,对眼前这位可以称为‘天才’的黑客来说,就好像写在纸面上一样。 “你大爷的——” 这一次,欧阳项恢复了些力气,追着g胖满屋子跑,就想把他抓住。 但没成想胖子还挺灵活,几步就窜到了后院。 欧阳项跟着追到了后院。刚一跑出去,他就立刻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 这味道直接满溢鼻腔,又激起了他无尽堕落的欲望, 是酒精的味道。 但欧阳项扫了一圈,只看到远处围栏下堆满了酒瓶。酒瓶都是空的,光凭里面黏着的酒精不可能散发出这种浓稠的味道。 立刻,他注意到这味道来自自己左边的屏风后,正通过屏风上那些繁复的雕文透过来。 欧阳项贴上屏风,眯起眼睛透过镂空的雕文往外望,大吃一惊。 不是因为户外泳池上那些漂浮的酒瓶和罐子,而是铺满泳池内的液体已经由水变成了另一种液体。 这液体表面油腻腻的,在光照下发出五颜六色的光,看起来就好像来自地狱魔鬼的口水。 他知道那些是什么,肯定是有人将啤酒,葡萄酒,威士忌,伏特加等所有东西一股脑全都倒了进去才会这样。 这个人是谁? 他刚刚已经承认了。 一股怒火直冲罩门,如果在之前有谁敢这么玩他,一定会被扒光衣服扔到水池里,直待到喝醉才会被拉上来。 但此刻,那股怒火刚冲上来就一下子消失了,还没等欧阳项发泄出去,它自己就像泄了气的气球一样蹿走了。 第816章 富二代与网络游侠 第816章 富二代与网络游侠 内心深处的意识发出了匪夷所思的声音, 谢谢。 这声音带着真正解脱的情感,一时让欧阳项无法自拔。 他抬起头看着远处的胖子,后者捂着鼻子躲在墙角,露出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 欧阳项突然意识到,自己竟没那么讨厌他,不再把他当成低自己一等的人,或者说异类了。 而究其原因,他自己也知道,是因为他之前的高傲与自大不见了。 欧阳项不禁狠狠挥出拳头砸向屏风。 一想到这些,一想到他曾经认为自己是人上人,这种感觉让他就作呕,而且这种铺垫的感觉比酒精还要难受。 羞耻。 这种羞耻是因为他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因为没了钱和权力,所以失去了狂妄,这种事实成为最后的催化剂,让欧阳项吐了出来。 吐出的是他刚刚喝下的水,吃掉的食物,不过还有些别的什么。 因为吐完,欧阳项觉得自己内心前所未有的空虚。 ‘我想帮你’。这句话是谁说的? 哦,那个胖子。 欧阳项抬起头,扶着屏风站稳,盯着g胖。然后,许久后,问,“你说,你要帮我?” “啊,啊。”g胖赶紧回应。 “你要怎么帮?”欧阳项问。 g胖搓了搓下巴。“不知道。不过,一定能帮得上的!” 没有鄙视。 欧阳项甚至也是这么想的。 他现在需要帮助,任何帮助都可能有用,更何况来自一个天才黑客。 但为什么…… “为什么?”欧阳项直接问。 “为什么?”g胖惊讶的翘起了眉毛。“那个……我们,不是……朋友吗?” 带着疑问,却不是一个问句。 欧阳项第二次惊讶。“啊?” …… g胖绝对的能吃,而且不挑食,不嫌麻烦,还会自己生产食物。这可能是因为没人管的时间太久了。 他幼年失去双亲,被送去了孤儿院。 不过待了两年就逃了出来,原因不是虐待什么的,只是因为觉得里面的东西太无聊了。 孤身闯荡的g胖机缘巧合之下接触了计算机技术,于是几乎顺理成章的成为了一名黑客。 因为底子不好,加上接触的人的关系,他没有成为什么电脑专家,而是直接开始依靠恶意破解商业软件、入侵别人的网站等‘事务’赚钱。 因为钱来得很快,所以花起来也不假思索。因为年龄还小,也就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欲望。 g胖的这欲望不是别的,就是吃。 不管是外卖的菜肴,还是自己随手做的炒菜和冷食剩菜剩饭,什么都吃。 别人都是蔬菜吃得越多越聪明,他则认为自己肚子里的油水越多,脑子转的越快。 g胖第一次在网络上‘遇到’欧阳项是因为一次委托。 虽说黑客有理由为了自身安全隐藏身份,但适度的推销,或者说主动寻找工作的手段还是需要的。 毕竟倒霉的事情不是天天发生,但黑客需要天天吃饭。 而且,即使真的有大单子,也是有成千上万个同行在等着。 钱为什么会跑到你的兜里呢?这和知名度当然有关系。 当时,g胖匿名挂了一个网站,好接一些私人单子,赚一些外快。 网站专解一些网络上的‘疑难杂症’,该懂的人自然懂‘疑难杂症’都是什么。 开房记录啦,行程路线啦,公司的加密网络啦,甚至还有人找他们只是想要破解邻居家的无线网络。 不过,只要能赚到钱,g胖向来都是来者不拒。 一天,g胖刚登录网站,就收到了一个委托。 委托内容是黑进一家小公司的内网,窃取某个情报。 报酬倒不怎么丰厚,看起来委托人不是一个有钱的主,但g胖可不管,立刻就接受了委托。 准备工作进行到一半,g胖了解到要黑的‘小公司’竟然是欧阳集团的总部。 本来遇到这种事g胖会直接拒绝,以他当时的条件,想要一个人干成这件事几乎是不可能的。 但委托人这时候却给了他一样东西,这样东西就好像城堡下的一条暗道。 这是明摆着的诱惑和勾引,但g胖还是上钩了。 因为这一单要是真的能成,将会成为他人生中重要的历史时刻,堪比他从母亲的子宫里钻出来那一下。 准备了一个星期,潜入开始了。 伪造域名,创造虚构包裹,藏入溶解病毒,复制通行证,分解自身,在迷宫中寻找出口…… 最后,还真的让他拿到了委托的东西。 g胖至今还记忆犹新,那东西是一个简单的压缩包,他交出去之前好奇的打开看了一眼,发现里面几十g的资料全都是废品,只有一个记事本上写了几个字: 就是你啦! g胖当时吓了一跳,以为自己被抓住了。 结果是连他的脑瓜都没想到的。 所有这一切其实都是委托人的诡计,是精心策划过的。 但好在,其目的不是要抓住黑客怎么怎么样,只是一个大男孩的恶作剧。而目的其实只是想要找一个‘帮手’。 “以后我要有什么事就找你了。报酬少不了,而且还会请你吃饭的。” 这个委托人便是欧阳集团的二公子,刚升上初中的欧阳项。 之后,两人之间便形成了一种特殊的关系,有点像一对一服务的私家侦探和雇主的关系。 委托大多数都是一些小活,在校区网中查找考试题目,探查某个情敌的身份背景,搜寻某人的住址,偷窃一些设计情报…… 只要接到公子哥的委托, g胖不管在忙什么都会停下来第一时间处理。 可能是因为公子哥身边没有朋友,当时,他对这个可以无法无天的陌生人吐露了许多故事,有一些甚至是心声。 而g胖也难得有一些同龄的孩子聊天。 g胖没上过学,也很好奇学校发生的故事,尤其是那些懵懂的青春之恋,有时候听起来比看言情小说还要有意思…… 两人这些年不知不觉间就形成了一种特殊的牵绊。 不过,他们从未见过面,也没谁主动提出过这个请求。 他们都心照不宣,这种看似深入的沟通中间其实也隔着一张网。 这张网不是互联网,而是人的阶级。 一个人上人富二代,一个说好听一点是网络游侠,不好听就是违法黑客,他们怎么可能建立什么关系呢? 第817章 愤怒与清洁 第817章 愤怒与清洁 但现在,这张网被打破了。 回忆起来, g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跨过几千公里过来。 只记得自己在网上看到那些消息,那些死亡和背叛后,心中涌起了一些东西。 不是同情,他不可能去同情一个即使破产了也比他富有的人。 失去双亲? 他早就失去了,这对g胖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了。 而且,欧阳家族的没落完全是因为他们自己的愚蠢和欲望,所以根本没有什么可同情和怜悯的地方。 离开板房的时候, g胖根本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走。 要花路费不说,这一趟可能还要赔钱。 但旅途中,g胖想明白了,指使他行动的东西,心中涌起的那股情绪,是愤怒。 并不是毫无缘由。 为什么一个人的错误要其他人也跟着承担,为什么一个高中生要遭受社会的鄙视和威胁,为什么关系与友谊能够轻易背叛,为什么被欺骗和玩弄? 这些只不过是无奈的抱怨而已。 g胖真正的愤怒的是,欧阳项为什么不反抗? 反抗过了,但被残忍的打压了。 然后呢? 资本家扼杀了资本家,落井下石,进而将手伸入那腐烂的泥沼,还试图捞出最后的价值。 而悲剧的主角却只能任人宰割。 g胖觉得,如果是自己的话,他拼了命也不会让那些人好过的。 他会侵入那些人的电脑、手机、公司账户,找到他们和情人私会的照片,找到他们贿赂贪污的证据,找到可以让他们社会性死亡的任何东西,然后发布到全网络上。 g胖一直以来都是这么做的。 看到某个黑心资本家害死了无辜平民,爆出其贿赂的账户; 看到有权势的败类随意辱骂服务人员,上传黑料视频; 见到自己瞧上眼的女孩上了某个公子哥的车,篡改车辆的违章信息…… 没错,对自己的职业,g胖有这样的理解: 读作黑客,写作游侠,意为正义使者! g胖告诉自己,正义使者要登场了,不为劫富济贫,只为自己能稳赚不赔。 而当他好不容易找到欧阳项的别墅后,的确吃了一惊,没想到会这样。 别墅外的垃圾可能因为没交物业费很长时间没人清理了,每个袋子都散发着恶臭。 里面更是,满地都是酒瓶、垃圾、餐盒。 g胖真的是好不容易才走进里面在后院找到欧阳项的。 而当看到那个人的状态,g胖更惊讶了。 这哪儿还是一个公子哥啊?简直快要变成乞丐了。 脸上有不少伤口,头发凌乱不知几天没洗过了,身上穿的衣服也满是油垢。 他看起来还是个人,但实际上已经变成了失去心智的酒精的奴隶。 酒精对人的奴役效果仅次于金钱,几番下来就会让一个人屈服。 之后便是那一番稀里糊涂的对话。 至于‘朋友’这个词, g胖自己也不知道它现在有什么意义。 走着瞧吧。 g胖住进来的第一天,就将他能找到的所有酒都倒了。 之后,也是只要看见酒就会扔掉。 取而代之的是零食。 g胖性子宽,几乎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 他带了一些东西,也买了更多的东西,将它们通通塞进了欧阳项的别墅。 他自己找了一个偏僻安静的单间,当自己的房间一样改造了一番。 将床挪位,搬走衣柜梳妆台之类没用的东西,腾出空间安放组装好的设备和睡垫,还叫人拉了一条最快带宽的网线进来。 他们每天都要吵架。 欧阳项每天都要骂g胖不要动自己的东西。但这些话时常从后者一只耳朵进另一只耳朵就出去了,。 g胖依旧我行我素。 g胖只有一类东西绝不会碰,和欧阳项家人有关系的那些; 还有一个地方绝不会进,就是欧阳项自己的房间。 总之,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g胖的影响,欧阳项的确开始恢复了。 不过也只是稍微恢复了一些正常。 比如说,因为找不到那么多酒,所以就很少宿醉; 比如不再疯狂的大吼大叫,取而代之的是长时间的发呆,不管盯着什么,不管前面有什么,都能呆住; 比如不再那么颓废堕落了,有时甚至会打开电视看一会新闻,看肥皂剧的时候甚至会发笑。 欧阳项开始意识到自己还是一个人,还有钱生活在别墅中,身边有一大堆正常人根本享受不到的便利和舒适的东西。 当有一天他想去洗澡却发现通道上被脏衣服完全堵住后,转身就打电话叫了家政清洁。 清洁团队是整座城市中最高档的,当听说委托人要求清理的是一栋别墅,而且要彻彻底底完完全全的清洁后,将能干的人手都派了过来。 两辆面包车上载着三男两女和各种专业的工具和设备。 到场后,欧阳项就告诉负责人,他愿意多付一倍的钱,但前提是必须把他的别墅从头到尾清理干净,不要留下任何脏东西。 看了眼时间,负责人同意了,并立刻带着一行人干起活来。 这世界上有两种人,非专业人士与专业人士。 前者游历在核心之外,接触不到真正的意义,不懂沉醉工作的人为何会专心、快乐; 后者永远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乐在其中,掌握真理。 这两者的差别看起来只有一个字,但其实差距天翻地覆。 欧阳项最享受的事之一,便是看专业人士干其他人干不了的活。 熟练,高效,时而还会让你惊叹出声。 别墅所有地方,最难收拾的不是窗沿或地缝,而是后院的大露天泳池。 因为太长时间没有清洁了,单用其本身的循环过滤设备已经不管用了。 需要将泳池内的酒水混合物彻底抽干,然后下到下面将池壁与池底彻底清洁,才能再放水。 不过即使这样,那群人做的也十分利落, 一部分原因是每个人都很专业,另一部分是因为负责人的规划领导有方。 负责人没有第一时间就将所有人分开,而是先绕着别墅内外走了两圈,彻底弄明白格局和位置后才让其他人动工。 合理的分工,让手下各尽其职,物尽其用,是一个优秀领导者必备的素质。 第818章 阴谋与天知道 第818章 阴谋与天知道 不过即使很高效,这群人仍是忙到了夕阳垂落才完成任务。 欧阳项没有检查,他知道这群人做的怎么样,直接按约定付了钱。 负责人没和雇主再交流什么,说些恭维的话,下次会优惠怎样怎样的。 老男人转身就带着手下的四人离开了。 因为自信,因为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因为知道只要让他干一次,就能吃定这个雇主。 下一次,只要还需要打扫,这个雇主就肯定还会打他们公司的电话。 任何公司都需要这样的人。 看着那两辆小货车驶出别墅,欧阳项有些无奈的笑了。 刚才,他无疑是就想到了父亲曾经教给他的那些东西,看人的眼力。 也不由得想,欧阳集团之前也是这样吗? 那庞大组织里的每一个人都待在自己最合适的位置上吗?还是说充斥了腐败与人际? 之所以会这么想,是因为欧阳项突然意识到欧阳集团的陨落可能早早就注定了。 难道他(欧阳龙)没发现吗? 为什么要……选择结束自己的性命呢? 屈辱失败什么的一家人一起面对不就好了吗? 他人的鄙视抵得上家人的关怀吗? 还是说,自从她走了后,他就一直孤身一人了吗…… 欧阳项赶走了难得的回忆。愣了一会儿神,突然就想到了g胖,现在住在别墅里的那个寄生虫。 他意识到,那个胖子也是‘专业人士’的一份子,而且是属于顶尖的那种。 这个他早就知道了。 一个这样的人物送上门来,那他为什么不利用一下呢? 欧阳项刚想冲进别墅就又停住了,他突然想到刚刚那个负责人。于是,又重新坐下,开始思考。 他已经很久没有思考过了。 脑子里的齿轮就好像生锈了一样,转得特别的慢。 他喝了一杯冷饮振作精神,接着又是一杯。 最后,甚至不得不去找纸和笔,将思考的过程记录下来,才不至于立刻就忘。 见利忘义的商人,表面朋友,贪婪的董事会,背信弃义的中间人和代理律师…… 欧阳项将这一项项罪名和一个个人名都记在纸上。 手在抖。 还有,无辜的哥哥,罪魁祸首的神秘卖家。 欧阳项在这两个信息上画了一个又一个圆圈。 但他知道,以目前的形势,他对这两件事无能为力。但有一些他现在可以办到,就是让之前那些人付出代价。 “胖子,胖子!”欧阳项大喊。 过了好一会儿,g胖才扭扭捏捏一脸不情愿地从屋子里钻出来。欧阳项一见到那鼓动的嘴就忍不住发火。“你他娘还在吃?” “我饿啊。”g胖委屈的说。 “为什么你总是饿,咱们刚吃过饭!” “可我控制不了啊!”g胖又露出无辜的表情。 “啊——”欧阳项怒其不争地摇头。“算了。你之前称自己是什么?” g胖愣了愣,说,“游……游侠?还是,正义……使者?” 欧阳项勉强露出一抹邪笑。“没错。那么,正义游侠,你想不想既能维护正义,又赚到钱呢?” “哦?有这档子好事!”g胖迎合着眯起了眼睛。 欧阳项咧了咧嘴。 从某些方面看,他们其实还挺像的。 “明天开始准备,让我看看你这个专业人士是如何工作的吧。” “要来个现场直播吗?”g胖问。 “随便。”欧阳项说,“只要你能做到,我不管你在哪儿,不管你吃了多少东西。” g胖的情绪一下子高昂起来。“说定了,老大。等着吧,在我专业的领域,很少有办不到的。” 两人阴谋地笑了起来。 …… 几年来头一遭,那个男人在总部停留的时间超过了半个月。 蒂亚早就按耐不住了。 因为两人无需言说的默契,他们一直隐藏的很好,最起码大多数人并不知道蒂亚与那个男人曾经的关系。(可能) 而知道这件事的在十席中也只有前面几位而已。 十席会议时,no.1从来不会多看蒂亚一眼。 平时,也因为待得时间太短,蒂亚又太忙,所以根本没有时间相处。 如今,终于找到了机会,一个三十岁的女人可是很…… 所以,凌晨,蒂亚披着大衣,隐藏在罩帽下,在黑夜中快步行走,一路像个贼,却又要装得像个正常人。 敲门时,蒂亚小心翼翼,回答的声音也低得像是耳语; 门被打开后,她嗖地一下钻了进去,生怕被别人看到。 其实她不用这么小心,因为no.1休息的地方是与其他人隔开的,在建筑最上层。 这一层除了他和no.2的房间外,剩下的空间就不住其他人了。 蒂亚靠在门上,心跳就好像刚跑了一千米。 她倒不是担心会在这里面看到别的女人——如果真的有,她一定会掐死她。 她只是有些紧张,因为真的好久没来过这里了。 这里不是家,但却是类似家的地方。 这里有修饰装潢,有照明和采暖,有床褥,有衣柜……还有男人。 那宽大的背影刚从浴室出来,身上还散着热气,挂着水珠。 蒂亚不禁开始小女人的想法,这里的温度是不是太低了,他这样会不会感冒? 但她知道,他很少会生病,他的身体强壮的就像一头狮子。 但另一个问题是,即使是狮子也会生老病死。 所以,眼前的这个男人也会。 没有招呼,一切尽在不言中,男人转身朝卧室走去。 一瞬间,蒂亚有一种被冷落的感觉。她本来还期待看到他露出什么表情呢,即使皱皱眉头也好。 但很快,她便知道这其实是一种信任,一种无需防备的信任。 决定了,蒂亚一下子扑了过去,双手环抱住那赤裸的身体,将脸埋进那布满肌肉与战斗伤痕的背膀间。 她深呼吸,同时用身体感受男人身体的韵律。 每一次呼吸,每一次毛孔的开合,每一次不经意的颤动。 这温暖的,熟悉又陌生的感觉几乎都快让她落泪了。 天知道她为了这个男人的理想牺牲了多少,天知道她当初为了男人的一句话付出了什么,天知道她在这里的坚强与忍耐什么时候会到达极限。 天知道那种险些失去,痛心疾首的感觉她经历过多少次了。 天知道! 第819章 蒂亚与钢 第819章 蒂亚与钢 “蒂亚。” “不行,再让我抱一会儿。” 又抱了一会儿。 “蒂亚。” “不——” “我冷。” “啊?”蒂亚愣住了,接着笑了出来。 她笑自己,都忘了眼前这个男人不是钢铁之躯。 他的名字叫钢,仅此而已。 “抱歉,抱歉,谁让你空调开这么低……” “但是如果我穿着衣服的话……” “今天不准穿衣服。”说完,蒂亚这个老女人的脸一下子就红了。 钢甚至也笑了,接着转过身子一下子就抱住了蒂亚。 动作轻松的就仿佛那一身丰盈满的嫩肉不存在一样。 就好像蒂亚又回到了大学时光,性感火辣,拥有无尽的活力与激情…… 蒂亚此时柔软的好像水。 “那你今晚不能睡了。”钢说。 蒂亚什么也不想说,她只是献出全部。 一夜未眠。 房间的气氛仿佛疾风骤雨波浪翻滚的海面,味道在鲜花盛开时的轻飘与浓郁之间,声音则充斥着狂野与发泄。 汗水淋遍床铺,一层又一层。 两人依偎在一起,持续的兴奋仍没褪去,根本没有睡意。 但他们不知道要聊什么。 刚刚,他们已经将全部的言语化作了激情。 许久后,蒂亚才突然想到什么事,问:“你的跟屁虫呢?” “谁?” “那个奇怪的人啊,no.2,正。切,连名字都这么奇怪。”蒂亚嘟囔着。 “他不是跟屁虫,蒂亚。” “那他去哪儿了?我真是头一次见你们分开行动。” “不是第一次。那家伙每年都会出去一阵子,说是处理私事。” “哦,你都不问问?” “没什么可问的,每个人都有‘私事’。”钢说。 “好吧。没见过你这么管教自己手下的。”女人一旦聊起来便不想停住。她又想到了一件事,便说:“你这样会不会太娇惯他们了?” “他们?” “那一对儿啊,那个臭小子和那个臭丫头。” ”啊。并没有。” “我觉得是。抛开实验目的不谈,你就这么随便让他们出去,而且还把他们放在一起。你知道他们………” “是条件。” “啊?” 接着,钢讲起了两个月前的那次“对话”。 他说那个叫做香奈儿的女孩来找他,开门见山就跟他说,如果要让她加入,就必须答应她的条件。 她还说,如果不让她加入,她就赖在这里不走,每天给他们找事,还会怎样怎样…… “呵。真是孩子。”蒂亚评价。不会有成人敢这么做的。 回忆完,钢突然抬起眼睛,盯着天花板,问道,“你说她真的是‘新人类’吗?” 蒂亚不知道。 她很少去关注他们的试验,而张豪也会刻意的在她面前不去提那个女孩的事。 而且,蒂亚和维莱卡都是这个态度,什么变异,什么变革,什么新人类,这和她们都没什么关系。 她们仍要做之前做的那些事,以后也不会变。如果什么时候新的血液要替换老的,那换就是了。 只要不是要了她们的命,没有破坏她们的理想与追求,其他都是无所谓的事。 “不知道。别说我无知。”蒂亚撒娇的说,“我只是……” 轻柔的抚摸打消了女人的顾虑。 钢说:“人类是有极限的。但超越人类的存在,我现在还无法看透其极限。” “你们不是正在测试吗?” “测试而已。得到的只是一些数据和资料。” “那你还想要什么?”蒂亚注意到,男人的手不知何时颤动了起来。 “凡事,是只有亲自感受才能得到结论的。”钢说。 “是啊。你有自己的一套规则。”蒂亚撅起了嘴。 她当然知道男人在激动什么,不由得感叹自己爱上了一个疯子。可这不是她早就知道的吗?“看来你还有力气?” “是啊。可你不用去……” “不用。昨天特意将能处理的事都处理完了。”蒂亚说,“继续?” “哦。好。”钢说。 …… 按照欧阳项的思路,加上g胖处理‘问题’的哲学,他们几乎完美的完成了预谋的所有事。 让见利忘义的商人亏本,让表面朋友尝到被出卖背叛的滋味,爆出董事会的丑闻,让中间人和代理律师几乎倾家荡产。 网络是生活,也是工具。 不过大多数人并没有意识到,它其实是一面双刃工具。 不懂的人用它娱乐,半懂不懂的人用它为自己创造利益,精熟的人却已经开始用它来破坏了。 对g胖来说,他只是动动脑子和手指,便可以让一个人毕生的心血与努力付之流水。 欧阳项不知道被g胖搞了的那些人会不会猜到这件事是他找人做的。 为了保险,公子哥购置了防身的装备,教会g胖学会怎么开枪,甚至还亲自动手在自己别墅周边布置了一道防护网。 这样他们就可以随时防备来犯的不怀好意之人。 防御布置好后,欧阳项才觉得终于能够睡上一个安心的觉了。 他这一阵子暴瘦了二十斤,不知道失眠了多少个晚上,一脸疲惫的就好像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眼窝下一直挂着黑眼圈。 总之,他这十几年从没觉得自己的身体这么虚弱过,连搬重东西都费劲。 不过,意识到问题之后,欧阳项开始改变了。 他意识到自己如果再保持之前的样子就真的可能会死。 甚至隔了好久才敢开车上路。 欧阳项开始关注哥哥在监狱中的状态,每隔一段时间还会去探监。 见到哥哥,他才明白自己这些时日的堕落颓废造成的影响不只是针对他个人。 一见面,哥哥就像话痨一样抱怨这抱怨那,抱怨弟弟为什么这么久才来看他,抱怨他塞给狱警的钱是不是不够,因为他的伙食不够好。 欧阳项没有生气,只是笑着说他都会安排妥当的。 从小到大,他从没喜欢过,或者说依赖过哥哥。 但现在,不知为何,他很希望哥哥可以依赖他。 可能这就是血缘,这世界上比磐石还要坚硬的‘契约’。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哥哥。”欧阳项抓着欧阳博的手说,“相信我。” 欧阳项第一次了解了责任的力量。 现在只剩下最重要的一件事了,洗清哥哥与父亲的冤屈。 而就在这时,两个熟悉的陌生人侵扰了他们本来开始‘平静’的生活。 第820章 欧阳项与黑衣人 这天,欧阳项正睡着下午觉,做着时而幸福,时而悲惨的恍惚的梦。 突然,他被一阵低沉的警报声吵醒了。 这种声音是他让g胖调制的,不那么尖锐刺耳,却也能让心跳跟着颤动,和那种防空警报的鸣叫效果差不多。 人只要心跳稍微加速,便会产生一股激动和不安。 当欧阳项的心跳跟着那警报跳动时,他自然就被那种压抑的感觉弄醒了。 警报响着,但除此之外却异常安静,这完全就是有大事将要发生的前兆。 欧阳项第一时间趴到窗户往外看,果然看到楼下阴影中有两个人影摸进了房间,而且还是从正门。 这两个人影一高一矮,戴着面具,但其中一个肯定是女的。 欧阳项想不到会有什么人这时候来找他,不过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不按门铃,强行闯入,他接下来的行为可以算正当防卫了吧! 欧阳项从抽屉里掏出防身的手枪,还在裤腰插了一把匕首。 他不指望g胖能提供什么战斗力,所以,把所有宝都压在了自己身上,甚至做好了一旦不敌就立刻逃跑的准备。 如果能跑得了的话。 欧阳项问自己为什么不现在就报警,答案是‘万一这俩人并不是坏人呢?’ 那如果是这样为什么还要带着枪,不直接问话?答案是‘为了以防万一’。 欧阳项几步窜到楼梯上,小心地一步步迈下去。 迈到一半时,他听到了门锁被撬开的声音。 欧阳项关闭保险,举起了枪。 他轻步下到一楼,躲到墙角,背对着逃往后门的路。 他只希望此刻g胖不要鲁莽地闯出来。 那陌生的带着面具的女人进入了视野,走进了前厅,接着,便停下了,甚至抬头开始环顾四周,就好像很好奇周围的摆设布置一样。 欧阳项抬起的枪口又放下了。 可能不是…… 就在这时,那黑影突然就动了起来,而且方向就是径直朝欧阳项躲藏的地方冲来。 欧阳项赶紧抬起枪口探出去。 但没成想,那黑衣女人迅疾如风,几步就窜到了他身前,挥出裹着黑色皮手套的手掌,一把就将他的枪击飞了,还险些打断他的手指。 闷叫一声,欧阳项抬腿踢了过去。 但对方异常灵活,双手撑着墙角的装饰腾空而起,又一脚甩到他的左脸。 那就像一个用硬鞋底扇的重重的巴掌,欧阳项一个趔趄险些没摔倒。 他惊住了,一时忘了身上还有另一件防身利刃,转身就往外跑,边跑还边喊,“报警,g胖,报警!” 黑衣人在身后紧追。 跑到后院宽敞的地方,欧阳项才想起来那把匕首,于是立刻抽了出来,对准陌生人。“你……你是谁,要干什么!” 没想到女人却完全不想搭理他,而且也不惧怕他手上的武器,又冲了上来。 欧阳项一边后退一边挥舞利刃,已经完全顾不得会不会伤到人了。 而黑衣女人却找准时机突然近身,一掌劈中欧阳项的喉咙。 一阵窒息和作呕的感觉让公子哥不得不弯下腰。 黑衣人趁机抓住他的手腕,用力一掐,匕首就掉了下去。 接着,欧阳项的胳膊被扭了半圈,胸口又中了一脚,在剧痛中跌落泳池。 坠入有些冰凉的池水后,欧阳项才清醒过来,意识到对方并不是想伤害他,否则有无数机会可以置他死地。 在浮上来的过程中,欧阳项还能隐约听到女人在跟谁说话。 g胖?不可能,该死的他报警没有?! 欧阳项钻出水面,果然发现泳池边有两个人,之前那个一直没现身的蒙面男人也出现了。 他小心游到泳池另一边,爬了上去,甩了甩耳朵,那些声音能听得更清楚了。 女蒙面人说,“……都这样吗?你说他多久能听出我的声音?” 欧阳项直接傻了,因为这声音。 “哦,他听出来了。”说完,女黑衣人绕了过来。 “老大,发生了什么!”g胖不知何时出现在后门,一脸惊诧。 看样子刚才的警报没将他吵醒,所以报警什么的根本不可能了。 但对欧阳项来说,报不报警已经不重要了。 他震惊到已经完全不想逃跑了,只想要确认一件事。 女蒙面人站到浑身湿漉的欧阳项身前,扬着下巴问道:“听出来了?” 欧阳项愕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你,你——” “我,我,我。你叫出我的名字啊!”女黑衣人说。 欧阳项惊愕到无法言语。 女黑衣人又逼近了几步,蹲下,将戴着面具的脸靠近他,又说:“说出我的名字,欧,阳,项。” 确认了。 但怎么可能?不可能! 接着,女蒙面人叹了口气,慢慢扯下了自己的面具。 红发飘散,如初秋的红叶,但却明显比印象中短了一截。 g胖惊讶的‘哇’了一声,塞进嘴里一把薯片。 不知也是被吓到挪不开腿,还是早就看懂了局势。 唯一的受害者只有欧阳项。 当他看清近在咫尺的这张脸时,彻底陷入了矛盾与疯狂。 他不相信眼前这个少女会以这种方式出现在自己眼前,不相信对方是香奈儿。 他一次次否定自己,但却也不知道在否定什么。 欧阳项疯狂地抓扯自己的头发、衣服、皮肤、精神,用拳头砸向坚硬的防滑台,直到手指出血,传来剧痛才停下。 然后,欧阳项开始啜泣,掩面,不敢直视对方,许久后才挤出几个字。 “对不起。” 香奈儿站了起来,俯视着脆弱的欧阳项,审判般的问:“是你们害死了他吗?” 欧阳项拼命摇头。“不,不,不,相信我,香奈儿,他们都不知情。我们不知道事情会发展成那样……” 声音中夹杂着无尽的哀求与悲伤。 “我们不知道……” 这个一米八几的大男儿最后竟是将头埋进了自己跪下的双膝,浑身颤抖不已。 “好。”香奈儿延迟审判。“那真相呢?” 欧阳项抬起了头,一脸的不可置信。“你相信我了?”说完后脸上甚至出现了一丝解脱的神情。 “不。”香奈儿冷冷的说,“我凭什么相信你,是你们制造的机器杀了他。” 第821章 香奈儿与欧阳项 欧阳项愣了一会儿,又垂下了头。 但这一次,他脸上的疯狂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回应对方冰冷语气的赴死的冷静。 “没错。是我们害死了你的父亲。所以,香奈儿,你杀了我吧。你做什么我都不会反抗的。我罪有应得!” 香奈儿沉默了几秒,发出一声嘲笑,然后说,“欧阳项,你知道刚才那些话像什么吗?就好像你背好了剧本一样。” “我没……” “听着!”香奈儿立刻吼道,“别再用这种老掉牙的借口和说辞了,这就是一个知道自己犯了错误却也明白自己无法弥补的孩子说的话。 “你是成年人了,你不是孩子,你要为自己做的错事负责,而不是摆出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说‘你爱怎样就怎样’这种蠢话。 “别再把道德底线强加到受害者身上了。你觉得在我眼里你的命能抵上我父亲的命吗? “他是我这辈子最爱的人,你又算什么?你的命凭什么和他的换,你凭什么觉得你死了我就不会恨……” 一只手抓住了香奈儿的胳膊,让她逐渐冷静了下来。 香奈儿转过头抹了一把脸,随口咒骂一声又回过头,问身边的男蒙面人,“刚我说到哪儿了?” “真相。”男蒙面人低声提醒。 欧阳项又是一惊,这声音…… “对。”香奈儿又看向欧阳项,说:“你刚不是说我父亲不是你们害死的吗?好。那就告诉我真相是什么。” “好,好。”欧阳项感激地点着头。 现在,能让这位公子哥抛开最后倔强的人,可能只有这个红发少女了。 大男孩抹了一把眼泪,终于恢复了理智。 他慢慢站起来,甚至有些不好意思地咧了咧嘴。 但随即,满脸疑惑。“可是,香奈儿,你怎么一下子……” 气氛完全变了,连香奈儿脸上的冷酷都部分变成了尴尬。“额,这个,说来话长。” “哦。”欧阳项又转向香奈儿身边的黑衣人。“你——” “摘了吧,还装什么神秘。”少女说着,一把扯下了同伴的面具。 等那张普普通通的脸露出来,欧阳项脸上的表情已经无法用震惊来形容了,说话也几乎语无伦次起来。“你,你……你们……这是——” “说来话长,欧阳项。如果可以的话,你可以请我们到你的房子里面聊一聊。”张豪说。 欧阳项的眼睛来回在这一男一女两人脸上游移,仍不知所措,甚至都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 反而是站在旁边的g胖露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说,“哦,三角关系。” 三人的目光一齐转了过去,g胖立刻转身颠颠地朝屋内走去,一边说:“我去准备点吃的啊!” 别墅的主客厅现在变得十分宽敞了,因为碍事的沙发和摆设都已经被搬到了外面。 四人席地而坐,头顶是一面巨大平整的镜面,中间放着g胖大大的零食筐。 欧阳项向香奈儿描述了他所知道的整件事情的经过,以及他最近打听到的一些政府内部消息——这些信息绝大多数都是依靠g胖的非法手段拿到的。 而当欧阳项反问香奈儿的时候,只得到了一句回应。 “我现在跟他混了。”少女朝坐在一边的张豪歪了歪头。 欧阳项又呆傻了半晌,神色复杂的好像糅合了此时应该露出和不应该露出的所有表情。 但可能因为的确还涉世未深,脑袋里闪过的疑惑与他的年龄一样照那些多活了十几年、几十年的人少得多。 欧阳项好像简单的就说服了自己,垂下了头。 他甚至没问‘跟他混了什么’,没问‘你们现在到底是什么身份’。 反而是旁边的g胖则一边嚼着零食,一边露出一种敌意的表情瞥着张豪,似乎认定这个新来的陌生少年是他老大的敌人一样。 “怎么说?”沉默中,香奈儿问张豪。 “我相信欧阳项的话。”张豪说,“这也和总……他们的猜测符合,欧阳集团不是主谋,他们只是被人利用了。” “被利用也是从犯。”香奈儿似乎不想简单就饶过欧阳项。“我还不知道他们是不是有意参与……” 欧阳项听着这些对话,心里一阵翻腾。 事情的发展出乎他的预料,也超过了他所能设想的速度。 眼前这两个曾经不可能有瓜葛的男女,如今竟然可以毫无芥蒂的讨论什么,而且听起来似乎已经习惯彼此攀谈和对话。 那语气和言辞中带着熟络、宽慰、支持和一种默契,就好像一对…… “抱歉。”欧阳项起身走出了客厅。 “他怎么了?”香奈儿问。这个问题肯定不是问张豪,而是g胖。 后者显然也注意到了少女的目光。不过,胖子只是傲娇地扭过头,又往嘴里塞了一把零食。 香奈儿眼睛威胁般眯了一下,接着无所谓地转头继续跟张豪说话。 从现在开始,他们就要干正事了。 在总部,张豪与香奈儿两人就已经商讨过出来后该如何行动。 抵达公国后,他们也第一时间与海豚们联络,得到了不少有用的情报。 现在,他们要做的就是依据环境与事情进展的方向随时调整及确定计划。 过了好一会儿,欧阳项才从外面回来。 g胖甚至都已经躺在地上睡着了,那身躯蜷缩在一起就好像一只大肥猫。 欧阳项坐下,抬起头,直视香奈儿,然后问,“你们商讨完行动方案了吗?” “啊。商讨完了。”香奈儿说。 欧阳项点了点头,接着鼓起勇气说,“请跟我也说一下。我想……我也可以参与。” “你如果有我们需要的信息,我们会和你……” 欧阳项几乎哀求着说,“别,别把我扔在一边。” 不过他的哀求中也带着一丝强硬。 “我不想再袖手旁观了!这件事和我脱不开关系。我父亲因为这件事死了,我哥哥被关进了监狱,我不可能坐视不管的!” 欧阳项记起了香奈儿的那些话。“我一定能帮上忙的。而且,我想你们来找我不是只想教训教训我,对吧?” “可……这事我说了不算。”香奈儿又扭头朝张豪望去。 no.1允许香奈儿参与任务的前提,便是她必须无条件服从no.23特派员的全部命令。 少女看着张豪,一脸绝对冷静的服从表情。 第822章 任务与分工 张豪看了眼香奈儿,低头思索起来。 他看到欧阳项双手紧紧握着拳头,并且正在努力抑制住身体的颤抖。 从进来到现在,欧阳项没看过他几眼。 其中可能有一些厌恶或嫌弃,但张豪明白更多是另一种东西,因为他自己心里也压着,就像是一块石头。 如果从头开始追溯的话,那么这一切的根源都是因为他之前那次潜入欧阳总部的任务。 在当时,张豪不可能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地步,一个家族分崩离析。 但其中牵扯颇多,而且也有许多重要的事发生了连锁反应,所以张豪也说服了自己这并不是他的过错。 但当直面悲剧的受害者时,张豪仍会产生一缕愧疚。 这愧疚悬在空中,因为他不知道如果欧阳项猜到那晚的人是他后,自己该作何反应。 懊悔的扭过头,还是说义正言辞的无所谓? 是要承受那仇恨,还是无情抛开…… “喂,现在我们只谈这件事,你做决定就好了。”香奈儿提醒。 张豪点了点头。 他知道人不可能把所有事都照顾到,不可能对得起所有人。 在所有的受害者中,他最对不起的是香奈儿,这一个就够了。 其他人…… 张豪看着欧阳项,说,“可以。” 欧阳项肩膀颤动了一下,第一次直视张豪那漆黑的眼睛。 如此陌生,如此……让人畏惧,如此冷静。 公子哥记起自己曾经也仔细注视过这双眼睛,那时他还以为这双眼睛比玻璃球值钱不了多少。 但如今,他却已经忍不住想要闪躲它反射的光芒了。 “我们可以和你共享情报。但行动不能让你参加。”张豪肯定的说。 “行动……”欧阳项嘴唇微张,发出的声音仿若耳语。 “对。”张豪说,“我们的任务是……”犹豫了一下,转口道,“我们来这里的目的就是想要找到真正的‘凶手’。” 当然还有别的事情。 “这个凶手也让你的家人当了替罪羊。对于你亲人的死,我很遗憾。但以我现在的身份,我们有更重要的事。” 确定目的,划分界限,张豪告诉欧阳项,他们现在,和学校,和之前都毫无关系了。 欧阳项不停地点头,不知是在说服自己,还是只是想让肢体的动作分散注意力。 他的确是在说服自己,说服自己相信面前跟他说话的人已经不是一个高中生了,已经不是那个他可以随便瞧不起,可以随便无视,可以随便说什么‘帮我查一下他的底细’之类话的那个人了。 甚至,差距可能已经大到…… 欧阳项等张豪说完才再次开口,“能……跟我说说,你们的计划吗?” 香奈儿再次看向张豪。 “可以”。张豪说,“我们调查出的消息是,那几台机器已经被安全部门回收,因为都是试验机,所以没有装备自毁功能。我确信当时至少有一台机器的核心处理部件没被摧毁。 “你们要去找……” “没错。找到核心组件,便能找到推动机器做出那些行为的幕后黑手。” “这么长时间,他们肯定已经做完报告了。那几台机器可能已经……不,他们不会摧毁它们的,他们会留着。”欧阳项似乎找到了头绪。“没错,那是关键的证据。还有录像,研究所的录像肯定也能帮到你们。” “的确。不过录像肯定也在他们手里。”张豪欣慰他们不再顾及过去,而是专心于现在。 “欧阳集团呢?”欧阳项鼓起勇气说,“那些服务器还没搬走,里面肯定有—些……” “我们的同伴也已经调查过了。”张豪透露,“但那里已经严防死守。我们可能进不去。” “不是说有好几台战斗机器看守吗?”香奈儿说,“连一只老鼠都进不去。” “没错。就是那些机器。那是铁障,如果不发出点声音的话是不可能突破的。”张豪分析。 发出点声音……欧阳项心头涌起阵阵波涛。他在说什么,突破?难道是……在说和那些机器战斗吗? 公子哥意识到自己的手又开始颤抖,立刻抓住大腿止住,激动地说,“那我来!” “你说什么?”香奈儿没听清。 “我说集团的资料我来拿。”欧阳项说。 一边的g胖不知何时坐了起来,奇怪地哼了一声。 “那大楼里还有我认识的人,我会想办法靠近那些服务器,把那些日子的数据都拿出来的。” “你有什么办法?”香奈儿语气不变的问。 欧阳项用头歪了歪胖子。“这家伙就是办法。” “你说你要干什么?”g胖哼哼着。 欧阳项皱起眉头。“我说我们要把欧阳集团服务器中的数据偷出来。” “哦。”g胖已经习惯欧阳项的这类要求了。 “你们能破解黑盒加密?”根据海豚的调查,现在欧阳集团内部数据库已经被政府接管了。而那里面的东西几乎堪比国家的保密工程,用上潘多拉的科技也完全不为过。 “什么?!”g胖大叫一声。“你确定?” “我确定。”张豪说,“他们一定更换了加密手段,这是政府对核心机密看管的标准方式。”他套用某海豚的话。 “那拜拜了您呐,我可以继续睡了。”说完,g胖躺了下去。 “喂,你他娘不是游侠吗?”欧阳项扯着g胖。 “游侠在大象面前也不堪一击。”g胖哼哼着,“去问问你的朋友黑盒加密是怎么回事吧。没有一个团队你别想破解那东西……” “该死,关键时刻靠不住的家伙。” 就在欧阳项抱怨的这功夫,g胖的呼噜已经又打起来了。 转过头,欧阳项接着说,“让我试试。不只为了香……你们。我,我也想要……” 他不敢说他也要为欧阳家族洗脱冤屈这种话,因为是洗不掉的。 只要他脑子里还能想起眼前的这个红发少女,他们就一直是有罪之人。 有罪之人不能洗刷,只能是救赎。 但现在,欧阳项还没找到什么救赎的办法。 “那就这样定了,我们从两个方向一同突破。”香奈儿说。 张豪想了一会儿,提醒道:“有一点要注意,这个‘一同’,可能真的需要我们同时行动。因为一旦我们在一边露出马脚,他们一定会加强另一边的警戒的。” 第823章 通道与重返 露出马脚……欧阳项又开始紧张起来。 他在说谁?自己的行动会影响到他们吗?万一失败了怎么办? 靠!欧阳项在心底咒骂自己,为什么这么不自信,为什么这么窝囊…… “欧阳项。”香奈儿察觉到了异样。“你在想什么?” 这话就好像凉水泼头,让欧阳项一下子冷静,却也感受到了一股阵痛。他重新定位自己。“我没事。我只是在考虑……” “你不能勉强。” “我没勉强。”欧阳项不敢抬头。“我只是在考虑……具体的行动方案。放心,这种事我干过不少了已经。” “如果……” 这一次,是张豪用手拦住了刚要说话的香奈儿。“随机应变,如果有任何问题,你可以找我们。”还是动用了以前的关系。 “当然。”欧阳项无奈地笑着。 留下了联系方式,张豪与香奈儿便离开了。 “不去看你的堂姐吗?”香奈儿问张豪。 后者摇了摇头。“任务时,还是最好和其他事情撇开关系。” “好——”不知为何,香奈儿发出一声有些失落的拉长音调。 …… 说实话,相比张豪与香奈儿在海豚的协助下半夜潜入安全部门的机密档案室,欧阳项这边的难度可能还要更大一些。 不只是因为他们只能在白天光明正大地进去,更难的是怎么打开数据库。 欧阳项几乎是逼着g胖从脑袋里终于挤出了一个途径。 “除非有内部通道。”g胖说。 “通道?讲明白点!” “还记得你给我的第一次委托吗?” “第一次?” “啊,别说的这么色情啊!” “滚,我知道!” “知道不直接说。”g胖嘟囔着,接着毫无违和地回到正题。“那一次不就是你给我开了一条小路吗?我们这一次也可以用同样的方式。” “继续。”欧阳项开始回忆。 “好。我想明白了,既然咱们攻不破那层加密系统,就不和它正面硬刚就好了。我们躲开它。你们总部肯定有那什么……安全工程师什么的吧?会给服务器维护的那种人。” “有,而且我记得他们每个周末都会定时维护。” “没错,就是他们。他们有进入服务器的密匙。”g胖确定的说。 欧阳项沉思了片刻,差不多懂了g胖要说什么,不过他也知道要先把自己记得的东西都说出来。“我记得安全主管是两个人,但他们共用一张密匙卡。” “那密匙卡是什么?”g胖问。 “不知道。” “应该是一种移动介质。” “里面是什么?” “当然是安全驱动程序。”g胖说。 “你他娘知道还偏要问我?”欧阳项露出恼火的表情。 “别管这个。”g胖说,“你明白我要说什么了吧!” “去他娘该死的什么介质!”欧阳项吼着。 “哦,你没明白,那我继续说。我们可以借助它进入服务器。 “设想一种情形,我们将某种破解程序放进这个密匙。当周末需要维护的时候,安全主管拿着这个密匙,将其插进服务器,黑盒会验证密匙的有效性,验证完毕后,会为其打开一条通道。 “这样,当里面的程序像往常一样进行维护工作的时候,我们的程序便悄无声息地贴附在其发送的信息间穿过通道。然后,进入服务器内部,从那浩瀚的空间中寻找……” “够了。我明白了。”欧阳项打断了正侃得兴致盎然的g胖。“可我们怎么把你的程序放进密匙里?” g胖眨了眨眼睛,看着欧阳项。“这你不应该问我啊,老大,你要自己自己想办法了。你可以这样那样,那样这样……” “你在教我做事?”欧阳项质问。 “呃……并不是。”g胖尴尬的说,“我只是……建议,对 ,建议。” 欧阳项陷入长考。接着,他突然问,“那东西每次使用前都会经由安全部门的人审查。” “那就只能在审查后动手了。”g胖有些泄气的说。 “你要放的程序是什么?” “这老大不用担心,那一定会是一个小心到分子,不,小心到每一个代码的程序。我会把它变成就好像是一个人手上的病毒一样……” “别说的这么恶心。”欧阳项鄙视。不过他真的开始思考胖子的计划。 不管过程如何,首先有一点前提已经让他觉得不适了,就是还要回到那个地方,那个充满了背叛和鄙视的地方。 可他已经画出去一个大饼了,如果不做完…… 欧阳项握紧拳头,“听着,胖子。” “听着呢。” “这事必须做成。否则……” “否则?” “你他娘的就给我滚蛋!” g胖听完这话就钻回屋子里开始研究他的破解程序了。 几天后,等到周末,他们行动了。 好消息是,针对欧阳项的监视已经解除了。 毕竟只是一名高中生,没人会认为他失去了保护伞后还能惹出什么麻烦,也没人会觉得他只身一人来到集团总部有什么不妥。 可能只是来取先父的遗物,哥哥的物品,或者,只是来拿他自己的东西的。 集团ceo已经由理事会重新选出,欧阳博与欧阳项这两个名字也被永远剔除在了员工名单之外。 可以说,新的‘欧阳集团’已经和欧阳两个字完全没有关系了。 当看到欧阳项时,许多人第一时间露出的表情充斥着鄙视与愤怒,但随即可能想到他们发泄的目标只是一个高中生,才又很快收敛了表情。 欧阳项刚走进大堂,就被两名安保拦住了。他们认识他,询问他来这里做什么。 欧阳项说了一句半真半假的话,“我来拿我父亲,还有我哥哥的东西。”他表现出了最平常的表情,什么动作都没做。 欧阳项本以为对方会找什么借口阻拦他,但没想两名安保只是互相看了一眼,然后检查了一遍他带的东西——除了几个装东西的结实的袋子外,什么也没有,就放他进去了,只提醒了一句,“别乱跑。” 欧阳项掩饰紧张,从两人中间穿过。 第824章 欧阳项与清洁工 他找了一个面熟的招待询问,得到回应后才知道父亲和哥哥没收拾完的东西都已经被扔进了一个杂物间。 女人没说别的,不过欧阳项知道肯定是完全被当作废物扔掉的。 他希望招待可以带他去那个地方,对方犹豫了一下,打了一个电话。 最后过来的是一名总是垂着头的清洁工人,他说会带欧阳项去那个杂物间。 一路上,清扫工人发表了一番小心的感叹,最后甚至不见外地提醒欧阳项要坚强,说什么‘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真是讽刺,欧阳项当时是这么想的。 不是说和他对话的这个人或者说对方的身份讽刺,而是堂堂欧阳家的三公子,如今却只有被几乎是一个‘外人’接待的份了。 欧阳项走在后面,低着头,尽量让更少的人注意到自己来了。 周围,其他的似乎一切都没变: 装饰,忙碌的人群,安静或吵闹的走廊,还有空气中的味道。 真是再一次印证了那句话,人创造的东西永远比它的创造者存在的更久。 杂物间在建筑最偏僻的角落,里面除了有用的东西外,什么都有。 “你自己找吧,小子,我还有活没干完呢。没准就在哪个箱子里,这边都是最近搬过来的,你看看。别整的太乱就行。”清洁工人留下这句话便离开了。 欧阳项抬头看着那有些蹉跎的背影,说了一句,“谢谢。” 工人回身朝他点了点头,消失在楼梯转角。 只剩下欧阳项一个人了。 他直接钻到最里面开始寻找,将杂物间翻了个乱七八糟,灰尘满天,终于找到了要找的东西,便立刻溜了出去。 欧阳项的目标是大楼后面的实验基地,也就是他之前的实验室所在的那栋建筑。 从小,欧阳项就在这栋大楼和里面无数个房间中穿梭,即使长大后很少来这边,也仍记得哪些通道很少有人走,哪些房间其实是串通的。 欧阳项低着头,任由发梢遮住额头和眼角;灰尘满身,到处都是褶皱;脚下迈着碎步,鞋子也不知多久没洗了。 就像一个匆忙的,落魄的行者,找不到自己的家。 走到实验基地,下楼,来到大厅,时间刚刚好,门口的保安正在和一名快递员争论着什么。 快递员穿着一身黄衣,带着鸭舌帽,身材臃肿不堪,完全不像那种为生计奔波跑路的人。 不过保安在乎的重点不是这个,而是送来包裹的接收人已经……已经不在这里了。 保安希望不像快递员的快递员将包裹退回去,给寄件人打个电话,让他重新换一个地址。 不过快递员却说他联系不上寄件人,希望对方能收下包裹,这样不管能不能收到,他最起码可以完成任务。 两人争执不休时,欧阳项出现了。 保安认出来者后,愣了一下,似乎有些尴尬。因为他刚刚直呼了好几次那个名字,而在之前他一直叫的都是‘欧阳公子’。 “是我的包裹吗?”欧阳项问,仍是那种什么事也没发生的表情。 “欧……欧阳公子。”保安点了点头,“你回来……” “我来取我父亲的东西,顺便拿走我的东西。”欧阳项说,“那个地方……收拾了吗?”他指自己之前专用的实验室。 “他们清理了公司的资产,剩下的没拿走。”保安说。 “好。”那估计也没什么剩下的了,欧阳项想。“那介意我直接取走包裹吗?” “太好了。”快递员哼哼着说,“这样我就不用再跑了。”说完还压了压帽檐。 “行,行。不过,以后不能再寄到这里了。” “放心,不会了。”欧阳项拿走了包裹。“那个门,能帮我开一下吗?” 保安点了点头,找到钥匙,接着直接给了欧阳项。“走的时候把钥匙还我就行。” “谢谢。”欧阳项第二次说这个词。 一切进行的比想象中还要顺利,他那一无所有的表情似乎激起了他人的同情和怜悯,不好意思再命令或者胁迫他再做什么。 欧阳项在摄像头下走进了自己的实验室,接着立刻从后门离开。 此时,他手里多了一样东西,便是从包裹中拆出来的由g胖设计的破解工具。 现在,任务能否成功的关键就全在欧阳项一方了。 他原路返回偏僻角落的杂物间,在箱子里找出了一身清洁工作服套到了身上,接着拿起工具,装扮成了一个清洁工人。 他学着之前那个人的样子低着头,就好像在认真地寻找哪里有灰尘一样。 他找了两层才找到安全部门的工作区。 主管的办公室就在最里面,被一圈钢化玻璃环绕。 欧阳项小心靠近,几乎看到了那密匙正连在主管桌子上的一个黑匣子里,但他没有钥匙。 他又扫了一眼,看到了一个模样俊俏的女秘书,她肯定有。 但怎么才能让她给自己打开这扇门呢? 他想到了办法。 欧阳项走到安全部门门口,偷偷按下了清洁按钮。 没一会儿,一个和欧阳项穿着一模一样的清洁工人就从电梯走了出来,走到欧阳项跟前说,“我记得今天早上刚清洁过这里啊。” 欧阳项不敢抬头,只是指了指里面,“主管的办公室需要打理。” “唉,这干净人就是事多。”虽然抱怨了一通,但清洁工人还是走了进去。 他跟女秘书说了几句,后者就给他开了门。 清洁工人走进去,突然回头,“还站那干啥啊,新来的吧?快点过来干活。” 欧阳项提起腿就跑了进去,紧张的险些没摔倒。 他做到了,他想到就能做到,他还是以前的欧阳项。 随着一股自信涌出,欧阳项的动作也麻利起来,他利用清理的功夫,悄无声息地就将g胖的破解工具插进了黑盒。 不过,刚一插进去,之前那股自信就一下子全都消散了。 欧阳项突然双腿发软,身体开始颤抖,因为担心万一g胖的工具没那么好用,触发了什么警报,那他可就逃脱无门了。 欧阳项不敢想象自己在这里,当着所有认识他的人的面被警察或保安抓住,按到地上,或者拖出去的场景。 他的双脚不受控制地将身体拖到门边,似乎随时准备逃跑。 但过了一分钟,两分钟…… 什么都没发生。 第825章 欧阳项与主管 欧阳项突然想起g胖提醒过他这东西最多只能插三分钟,立刻将破解工具拔了出来。 “你干什么?”可能是瞥到欧阳项的动作有些粗暴,清洁工人赶紧厉声提醒。“动作小心点。桌子上我来。”他推开欧阳项开始擦拭桌子,动作小心专业。 欧阳项大松了一口气,被呵斥没什么大不了的,对方没发现他干了什么。 不过这就完事了? 欧阳项虽然时常利用这种技术,但其实每次等待结果的时候,他都不是很好受。 因为这东西总是触碰到他不喜欢的地方,就是看不到结果。 不像是他的设计,不管是数值还是外形的微调,都会很直观的在他的眼睛中显示出改变后的结果。 但g胖掌握的那种技术很多时候不是。 就像现在这样,病毒、入侵、代码,结果出现前你永远不知道到底对不对。 但管不了那么多了,门外出现了一阵脚步声,开会的那些人要回来了。 欧阳项立刻找了上厕所的借口蹿了出去。 他能做的已经做完了。 接着,欧阳项不顾一切回到杂物间,准备换下衣服离开。 不过他刚脱下衣服,门口便出现了一个人影。 欧阳项以为是返还工具的清洁工,赶紧将脱下的衣服扔到一边,装模做样的发出翻找的混乱声音。 但那人不是清洁工。 只听见门锁闭合的声响后,那个人便立刻朝欧阳项扑了过去。 欧阳项没反应过来,只知道对方从身后扑了过来,一把将他撞到了柜子上,压住了他。 柜子上的灰尘和工具箱七零八落砸到他们头上,等落干净了,欧阳项一边咳喘一边辨认眼前的人是谁。 他没认出来这张脸,但瞥了眼对方胸前的工作牌,倒吸了一口冷气,那职位上写着的是‘安全部主管’。 心脏开始狂跳,整个身体都有一种想要逃跑的冲动。 被发现了?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别的原因吗! 别他妈想别的了,趁保安和警察来之前赶紧跑吧! 但欧阳项根本跑不动,两条腿已经被吓软了。 这时,主管开口了,“欧阳项,你以为你伪装一下别人就认不出你来了?你好大的胆子,回来也就算了,你还闯进我的办公室!你干了什么?” 完了,完了。 主管开始在欧阳项身上搜索,结果没两下就摸到了还没来得及处理掉的破解工具。“这是什么?”主管的嗓门就好像尖叫的小丑。 “这这这……”欧阳项无言以对,他已经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但就在这时,主管却突然松开了他,接着踢开满地的杂物跑到门口,听了听门外的动静,然后又回来,对欧阳项说,“现在这里没人,能听到咱们说话的只有你和我。”主管也紧张地咽了咽口水,说,“告诉我你干了什么?” 不知为何,主管的声音重新恢复了冷静,而且带着一股引诱的味道。 欧阳项惊醒起来,生怕中了敌人的诱饵。先红脸后白脸,这种套路他最熟悉不过了。他紧紧锁上自己的嘴。 主管皱起眉头,急促起来。“看着我,小子,你不认识我了吗?” 欧阳项开始仔细打量近在咫尺的这张脸。他终于想起来了,有许多次生日,父亲所青睐的为数不多的手下中,每次都有他的位置。 而且,他们曾有过许多对话。 要不是如今形势已经今非昔比,欧阳项在平常见到他时一定会喊一声叔叔的。 往昔相处的回忆也让欧阳项的冲动渐渐平复,于是反问:“你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主管无奈的笑了一声,说,“我不想抓你。我没报警,也没叫保安。我看到你后也是偷偷摸摸跟过来的。我只是想知道你做了什么!这里面是什么?”他又追问道。 说了就等于承认自己的罪行,但对方的话……欧阳项陷入了彳亍。 “快点,臭小子!我不可能就这么去维护服务器的。你想破坏服务器?你想毁了我们所有人这么多年的努力吗!” 为什么会这么想,我是那样的人吗?欧阳项拼命摇头。 “那到底……”主管叹了口气,语气变缓。“听着,不管你信不信,这楼里不是只有忘恩负义之徒,还有许多人认可你的父亲,认可欧阳家族给他们带来的改变和影响。包括我! “我尊敬你的父亲,是他的友好,视他为偶像。他死后我没做什么,因为根本不了解你。 “但是,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做错事。如果你真的在里面放了什么毁灭性的病毒,你一定要告诉我,我会想办法将维护的时间拖后,把里面的东西删掉的。是吗?它是吗?” 欧阳项也没有急着回答,他盯着那双镜片后的眼睛。 是真的,对方说的是真话。 欧阳项摇了摇头。“不,不是。” “那是什么?” “只是一个破解程序。” “破解什么?” “我想从服务器中拿一些资料。” “什么资料?” “那件事之前的资料。”欧阳项说,“我想……知道真相到底是什么,我想让其他人也知道我父亲和哥哥并不是那件事的主谋,他们是被陷害的!”他低声吼着,声音在狭窄的工具间内回荡,就好像山谷之音。 “真的吗?”主管认真的问,“你只是导入了这些东西?” 欧阳项再次确认。“只是这些。” “你保证?” “我用人头保证。” “它不会触发什么警报吗?” “我的朋友告诉我不会。他说他的东西会通过你的密匙打开的通道进入服务器……” “的确,要想入侵服务器只有这一种安全渠道。”主管分析说,他显得十分犹豫。“如果,我把这东西插进服务器,会发生什么?” “它会根据日期下载里面的数据,最近几个月的。” “所有?” “所有。” “然后呢?” “然后,只要你把那密匙重新插回电脑,它就会将数据发送出去……” “只下载,不会破坏吗?” “绝对不会破坏。而且但凡那里的东西有一点损坏,都会响警报的吧?” 第826章 有惊无险与另一边 “没错。到时候不管你逃到哪里他们都会找到的。而且,就连我也可能受到惩罚。” 主管沉默了一会儿,慢慢退到了门口。 “我是看着你长大的,小子,我知道你没你哥哥那么多坏心眼儿。所以,这次我相信你。”说完,男人一把推开门就走了出去。 欧阳项瘫坐在地。他浑身没了力气,不知道这一次算不算是逃过一劫。 这算什么劫难? 如果硬要说,他是被人施舍了,施舍了同情和……信任。 欧阳项反复回忆刚刚那张脸,还在担心对方会不会一出门就将他告发。 不会,他说服自己,如果要告发他,他现在早就在去警局的车上了。 结束了,他只要等着g胖那边接收到数据就好了。 欧阳项扶着柜子站了起来,可他刚站稳,便又听到了开门的声音,吓得他险些直接将手中的破解设备扔进垃圾堆。 但结果却发现进来的人是一开始的那个清洁工。 进来的清洁工见里面的混乱直接愣住了,接着低声喊着,“喂,我说你——” “我会收拾的,我现在就收拾!”欧阳项立刻蹲下开始将杂物拾掇在一起,一边喊,“不用你动手,我自己来!” 当他出去时,两名安保再次拦住了他,并且又搜了一遍他带走的东西。 不过此时,欧阳项早已将破解设备扔进了一个已经堆满了的垃圾箱中。 欧阳项与g胖一直在外面盯着,看到清洁工人将那垃圾箱中的垃圾装进大垃圾袋,扔进垃圾车,最后被拖到垃圾场。 接着,他们戴上防毒面具钻进了垃圾堆,依靠g胖的定位器将那装置重新翻了出来。 垃圾场外,二人干呕了几分钟;回到家,他们脱光衣服一头扎进了泳池中。 这一趟可谓有惊无险。 事成后,两人都大肆放纵了一番。 欧阳项又一次喝醉,g胖吃了无数的零食。 不过欧阳项这一次醉酒倒不像之前那样只是为了忘却痛苦和悲伤了。 这一次,他的醉意中带着一丝宽慰。 这点正面的能量来自那位主管的眼神和话语。 那眼神中带着怒其不争的戒备,那话语中饱含吐露真心的渴望。 悲剧之后,欧阳项是真的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并不是孤身一人。 …… 另一边,张豪与香奈儿的第一次行动悄无声息的结束了。 没有战斗,没有流血,唯一被破坏的是电缆,网线,还有几台监控和一把门锁。 侵入服务器后,他们发现调查资料全都被收拢在一起,省得到处找了,简直不要太方便。 至于机器,张豪之前认为试验机没有自毁系统,但他错了。 起初检查的三台机器的核心数据全都被摧毁了,看样子应该是病毒程序中携带了这段代码。 看样子想要检测其中数据的计划泡汤了。 但当他们检查到第四台时,却意外地发现它的内核并没有被毁掉。 再仔细看,他们在核心位置外的盔甲上发现了切割刀和子弹破坏的伤痕,由此推测应该是张豪当时的攻击无意中破坏了机器的内部组件,影响了它的自毁。 “这就是专业人士吗?”香奈儿感叹。 他们本准备妥善,甚至提前练习了拆解与超频的方法。 不过现场并没有用上。 因为安全部门的研究员已经将机器破解了,他们正好渔翁得利,将神经网的网型与接口信息,还有芯片算法都拷录了下来。 这些信息他们无法分析,便直接邮寄给了总部。 邮寄,没错,的确是邮寄。 这是救世者传递重要信息的最安全的方式。 因为内部人士相信,既然他们有能力可以穿透别人的网络防线,那么肯定就有人能够攻破他们的。 信息一旦走上网络高速,不确定性便随之而来。 只不过,救世者的邮寄与收取方式相当特殊罢了。 在调查资料中,张豪与香奈儿还看到了事发当天的监控视频。 机器们很狡猾,每经过一次,都会提前破坏摄像头,所以视频断断续续,而且难窥其全貌。 但即使有一点片段也够了,即使这一点也足够香奈儿回忆起那天的所有细节和全部经历—— 她是如何无助的奔跑,如何放任父亲为自己牺牲。 当然,还有那已经违背的诺言。 但此时,少女已经能忍住不流下泪水了。 彼得·拉克中毒而死,香奈儿当然想知道毒药到底是怎么被送进通风孔的。 通过不连贯的视频,他们得知毒气就是在研究所内现制作的,依靠的是所内的自动化程序。 某个‘东西’通过一台机器入侵了研究所的内网,启动了化学制造工序。 就是这么简单。可以说,香奈儿的父亲是被他自己信任的工具害死的。 但又很复杂,这个操控了一切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总部的分析回来了。 那几台机器内装载的的确是‘杀敌算法’。 虽然导入者故意修改了某些部分,但通过总部专家的审核后,确定其拥有的就是‘杀敌算法’的核心。 张豪也终于明白了,这也是他对付两台未满装武器的试验机,仍是出了不少麻烦和意外的原因。 但问题是,设计者釜山丹早已经死了,‘杀敌算法’的原本已经被摧毁了,除了救世者总部,还会有谁拥有它呢? 而另一份报告显示,机器的主要执行代码中有一条就是‘杀死彼得·拉克’。 报告中的其他信息两人读起来有些费劲,但大体意思是这些机器都被植入了一套执行命令的连携指令。 本来,如果这些机器单独行动,那么智力和平常的战斗机器没什么区别,是无法完成那么精密的谋杀行动的。 但通过模拟,这套连携指令可以让机器像蚁群一样协作配合,甚至可以互相分享实时画面和作战情报,然后通过并联的核心组成一张计算网,实现即时计算。 显然,这套连携指令又是一套全新的技术。 毫无疑问,它一定出自世界政府麾下那群疯狂的设计者之手。 在他们前进的同时,机器也在进化。 这点从未变过。 第827章 目标与钓鱼 总之,因为行动过程没有任何来自外部的信息传递,所以没办法判断机器行动时附近是否有操纵者在。 这一点在特奥尔公国安全部门的分析中也体现了出来。 官方唯一能得到的信息是这些机器的改造手法和资源的确来自欧阳总部的那些自动化设备之手。 如果只是单从这点看,那么欧阳项的家人,欧阳集团的负责人罪证确凿,给他们定罪完全不为过。 不过从欧阳项拿到的总部服务器的数据中,他们找到了几个月前的那些实验数据和场地录像。 其中有几处明显的证据表明这种改进技术的确来自总部之外,但具体是谁,因为当时一系列的暗箱及内部操作已经无法查证。 但欧阳项知道该找谁。 集团的猎手已经在变革中被剔除了。 新的掌门人会重新更换一批他信任的人。 至于之前的那些,发点合适的封口费就算完了。 通过g胖的手段,他们找到了总部之前和猎手们的联系人。又通过这位联系人,他们找到了那些猎手。 张豪与香奈儿一个一个上门排除,很快便锁定了一开始与黑市接触的那个猎手。 简单的威逼后,他们从猎手口中得到了他与那个黑市商人接触的全过程。 这证明了欧阳项坚持的观点没错,欧阳家族并不是主犯,他们只是被利用了。 政府当然也知道。 所以,被处理的人都只是替罪羊而已。 但他们为什么要如此隐瞒呢?仅仅是因为还没有找到主犯吗? 最无辜的是香奈儿。她因为一些人的贪婪和另一些人的阴谋失去了唯一的家人; 最惨的是欧阳项,父亲自杀,哥哥入狱。 他们真的没想害什么人,没想杀任何人,做的事情也都是其他公司在遭遇相同情况下时的常规手段。 但他们撞上了枪口,而这支枪却是注定要击发的。 香奈儿原谅了欧阳项。 只要稍微冷静下来,一个正常人便能得出结论,她父亲的死和这个集团没什么关系。 但她不会同情他,因为自己也是受害者。 香奈儿要找到杀父凶手,欧阳项要证明自己的哥哥和父亲并不是谋杀案的主犯。 如此一来,两方的目标统一了,就是都要找到那名神秘卖家。 四人在围坐在欧阳项别墅的客厅地板上,商讨下一步的行动。 张豪询问他们能不能从黑市本身下手,因为既然是摆在上面拍卖的商品,那么肯定会有卖主的信息,甚至他们可以找到黑市的负责人,然后这样那样。 但g胖却不耐烦地哼哼着说不行。“黑市可不是一般的小市场。那里的服务器地址几乎每隔几天就会更新。而且,对某些人来说,那里是圣地。” “圣地?”香奈儿惊讶g胖的用语。 g胖嘿嘿一笑,回话时的态度完全和刚才相反。“没错,想想使用黑市的都是些什么人就知道了。要不就是……有钱的商人,要不就是像我这种的黑客。 “那里能得到他们通过正常渠道得不到的东西。人人都想要得不到的东西。” 胖子瞥了欧阳项一眼,继续说,“这是诱惑。所以如果你们敢动这块蛋糕。管你们是什么救……” “咳咳咳——”欧阳项赶紧咳了几声。 g胖不安地扭动了几下,赶紧说,“不管你们是什么,那都是惹了一大群人。可以说,这世界上没有黑市是不行的。就跟没有某个工会一样。你们听说过吧?这世界上有一个专门接单子宰人的地方……” “嗯,听过。”张豪说。不过他更在意的是另一件事。看来,欧阳项已经知道他是救世者的人了。 他会怎么想?这算不算是落在某人手上的把柄? “……所以,建议还是打消你的念头吧。”g胖对张豪说,“反正我是绝对不会惹它们的,没准到时候你们还会用上它呢。” 最后这句话说的没错,张豪想,即使是救世者,也并不是能生产所有自己需要的东西。“好的,我们想下一个办法。” g胖得意的笑了笑,就好像藏着什么东西。 “有屁快放!”相处这么些天,欧阳项早就看透了这个虽然智商高但却单纯的大胖子,甚至对方一捂肚子他就知道他想拉屎。 “我倒是有个主意。”g胖神秘的说,“钓鱼。” 三人同时惊讶。 “想想,既然那个家伙能在黑市上卖东西,就肯定也能看到别人在黑市上卖的东西。所以才叫钓鱼,我们只要有它想要的鱼饵,就能把他钓上来。” “但我们能拿出什么筹码?”张豪理解了胖子的计谋。 g胖沉思起来。 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反而没让他紧张,倒是让他更兴奋了。 胖子抬起头,眼睛肆无忌惮地盯着一直没发表意见的香奈儿,说,“我没有,不过她可能有。不是说她自己,而是她……父亲。” “你他娘——”欧阳项暴起,一拳就朝胖子抡了过去。 后者哀嚎出声,不知是真疼还是装模做样。 “你打他干什么!”香奈儿终于开口了。“他说的没错。想想那个家伙为什么要干这件事?他要杀死我的父亲。为什么?还能为什么,他要阻止我父亲把他的研究搞出来。所以他想要什么显而易见了。” 张豪惊讶。“香奈儿,你是说是要用你父亲的……” “没错。就是我父亲的研究。想想,如果要是把我父亲的研究挂在黑市上,那么谁会第一个下手呢?” “你的意思是伪造一个,对吧?”张豪问。 他可是知道救世者总部对彼得·拉克的研究可是很重视的。 如果说真的有人在黑市上挂了一份研究报告的话,救世者的行动速度肯定也在第一梯队。 “不可能给他真的,但必须尽量真。”香奈儿说,“否则,你怎么把精明的猎物引出来?g胖就是这个意思吧。” 第828章 家与比试 “正是,小姐。”胖子搓着手,有些谄媚的说,“所以,刚刚有人绝对是误会我的意思了!” “但是你确定有你父亲的……” 香奈儿转头对张豪笑了一下。“有一样东西我早就想去拿了。” 于是,香奈儿带着张豪回到了自己的家。 跟张豪那时一样,回程的路远比离开时要简单许多;不过从另一种程度来说,又要沉重得多。 曾经熟悉的建筑、街道,甚至花草都会突然变得无比陌生。 香奈儿一开始甚至走岔了路。“感觉自己有几年没回来了。”她有些尴尬的说。 曾经明亮宽敞的房子如今只能借助邻居的灯光和路灯的光线才能让他们看到黑暗的轮廓。 但起码,它没有被烧成废墟。 “你为什么不说话?”香奈儿小声问。“是因为你都经历过吗?你能感受到我现在的心情,对吧?” 张豪缓缓点了点头。他以为少女在责备他,毕竟这种也算是窥视到了一个人的内心。 “太好了。”香奈儿意外的说,“这个时候有一个能理解自己的人真是太好了。谢谢你,张豪。” 二人穿着战斗夜行服,借着夜色偷偷潜入别墅。 门锁没有换,香奈儿甚至是直接用钥匙开的门。 这钥匙是她唯一一个一直带在身边的物件。 黑暗中,即使只有透过窗帘缝隙的微弱夜光,两人也几乎可以行动自如。 香奈儿尤其如此,因为眼前所见正是她最后记得的家里的样子。 虽然时间紧迫,多待一分便意味着危险一分,张豪仍是由着香奈儿驻足了片刻。 这是必要的,符合人性的。 试想一个人如果此时都没有什么表现的话,那可能就不是冷静,而是冷酷了。 回过神来后,香奈儿立刻带着张豪来到她父亲书房的保险柜前。她知道父亲将他最珍重的东西都存放在了里面。 从外面看,保险柜似乎没人动过。 该感到幸运吗?香奈儿想,那群唯利是图的人仍保守了最后的底线,给死者尊严。 香奈儿蹲下,输入密码——她母亲的生日,密码错误。 震惊中,房间内不知哪里的警报立刻就响了起来。 “不是吧?!”她刚刚还以为那群人会……接着她就被张豪拉走了。 “尽量避免战斗。”张豪提醒,带着香奈儿跑进树林。 另一边,海豚第一时间吸引了注意力,引走了追击的特工,但张豪与香奈儿逃跑时仍是倒霉的撞到了一个。 真的就是在高墙下的拐角险些撞到。 两人都有机会开枪,不过都没开枪。 走在前面的张豪先发制人,一手擒拿就直接卸掉了特工的武器,然后将其击倒。 不过,随后,香奈儿却不知为何掉头了。 她等着特工站起来,接着上去就是一通乱揍。 揍晕特工后,还顺走了对方身上的银行卡、钱包、手表所有值钱的东西。 “让他们以为是小偷干的。”香奈儿这么解释。 两人逃到安全距离外,张豪停下好奇的询问少女刚才为什么要狠狠收拾那个特工。 “我生气。”香奈儿流露真情,“那群混蛋,动了我的家!而且我明明可以在那里留下点什么的……” 同理心。张豪又明白香奈儿想说什么了。 接着,他带香奈儿去了附近一个地方,一座高层建筑的最顶层。 在天台上,他们正好可以俯视到香奈儿家的小区,甚至能看到那栋好像潜伏在黑暗中的房子。 虽然有点远,但足够了。 张豪的思绪一瞬间回到十年前,接着又回到现在。他说,“现在可以了。但……” 还没等再说什么,香奈儿那发泄的闸口已经完全打开了,内心波澜的洪水倾泻而出,已无法阻挡。 少女放声嚎哭。 “最后一次,真的。” 香奈儿一边抽泣一边保证。“绝对的最后一次!” “啊。”张豪回应。他懂。 这样一来,他们便知道彼得·拉克的研究报告早就被某方窃走了。 而这某方,在拿走那些报告与数据后,一定不会将它们扔到角落里堆灰的,一定已经交给了某个研发部门继续进行实验和研究。 但是对外,他们却狡猾的声称所有的东西全都被毁了,随着研究者一起。 这种事简直司空见惯到几乎都成了一种办事规律了。 不过张豪深谙另一个道理,就是暗影只在有光的地方才会催生,想找到影子,就必须先找到明亮的地方。 这个地方在哪儿呢?他们第一时间锁定了彼得·拉克原来的实验室。 因为没有哪个地方比那里更合适了,他们完全可以借着重新装修的功夫将所有的资料、仪器和设备统统搬走,搬到‘影子’里。 海豚行动,锁定研究所的新任负责人,在其车辆上安装定位器,手机中安装监听芯片,再由g胖侵入其私人终端。 果不其然,他们了解到一个叫做‘巨人’的项目正在暗中进行,这项目从彼得·拉克之前负责的实验室中拿取材料和设备,而这名新任主管便只知道这么多了。 不过他们还是很快便找到了突破口。 几天的监视后,他们发现一家搬运公司的货车时常会在晚间出入新的研究所,而通过跟踪货车,他们找到了搬家公司。 g胖通过侵入公司内网,找到了隐藏的账目,得知从新研究所搬运出来的设备和材料会被运送到一家私人科研机构。 通过针对性的了解,他们发现这家科研机构过去几年的账目一直都是赤字,几乎随时处在崩溃边缘。 所以,也不奇怪他们会选择这样一个危险的项目来让自己绝境重生了。 几天的探点后,张豪与香奈儿选定了突袭的时间。 欧阳项在别墅里待不住了,也想跟张豪和香奈儿一起行动。 不过被香奈儿直接拒绝了。拒绝的言辞毫不客气。“你不行。” “我哪儿不行?”欧阳项压抑的争强着。 “你打不过我。”香奈儿直截了当。 “这……我不服!” “什么不服?”香奈儿皱起细眉。 “咱们再比试一场!” “没用,你打不过我的。”香奈儿叹气。“行,那咱就试一试。你能打过我,我就让你一起。” “你说了算?” 第829章 接受与潜入 “不算。” “……” “你要不要比?” “男人可不能说不行。”欧阳项肯定的说。 “随你,不过一会儿别后悔。” 于是,香奈儿与欧阳项来到别墅后院的空地上,准备进行一场比试。 他们没穿防护服,只带了简单的护具与拳套。 欧阳项的确不服。 哪里有这种,一个消失了仅仅几个月的人回来就比他练了几年还要厉害的道理,那他付出那么多艰辛是为了什么? 如果他真的输了,那不就相当于之前那几年练了个屁! 眼前的少女的确比欧阳项记忆中更强壮一些了,但能打到他毫无还手之力? 不可能。 欧阳项觉得之前那次肯定只是因为他身体麻木很久没活动了而已。 现在不一样了,这一阵子他一直在偷偷训练,早就找回了格斗的状态和技巧。 他就等着这一天了。 欧阳项摆出架势,蓄势待发。 但反观另一面,香奈儿却还悠闲地叉着腰。 来看热闹的g胖笑着说,“瞧,老大,她似乎觉得稳操胜券。” 欧阳项真想一拳头挥过去,不过他又觉得胖子的话没错。眼前的少女一副平淡无奇的表情,在欧阳项看起来却是充满了不屑一顾。 不能再想了。再想,欧阳项好不容易积攒起的信心和勇气就又要消散了。 “我要上了,香奈儿。”欧阳项赶紧说,“一会儿千万不要手下留情。” 少女仍无动于衷。 张豪突然开口,“香奈儿,他是认真的。” “啊,好——”少女这才提起了一点斗志。 欧阳项大喊一声,提拳冲了上去。 他早已决定不再手下留情,出手快而迅猛,用上了所有看家的本事。 照之前比,欧阳项不管是动作还是速度都强上太多,简直就是两个人。 一开始,他的进攻充满了压迫,就像自己刚才说的那般毫不留情。 g胖看了不禁咂舌,一阵鄙视,心想对女孩子下手为什么要这么狠。 但很快,这点鄙视就变成了震惊。 香奈儿在毫发无伤躲过欧阳项十几回合的进攻后,才开始反击。 她身材不算高挑,穿上鞋刚刚1米70,抛开衣物,净重106斤。欧阳项几乎比她高了一头,壮了一圈。 但这体型的差距完全没有影响到什么。 当香奈儿启动,结局就已经注定了。 那身形飘逸,马尾甩动,欧阳项毫无还手之力。 三招逼退,五招破防,十招结束战斗。 欧阳项又被踢进了泳池。 这一次,他没什么可说的了。 g胖早就溜之大吉,可能是不想看到自己的老大出丑。 欧阳项从池底慢慢浮上来,仰面在水面上漂着。 他回忆刚刚发生的一切,香奈儿的动作、招式,还有几乎算是手下留情的力道。 他接受了结果,但却想不明白原因,甚至理不清刚刚发生了什么。 是他错估自己身体的恢复状态,还是说,他们的差距真的已经大到这种程度了吗? 香奈儿走到泳池边,露出一副无所谓的表情说:“喂,你不是要泡死在这里吧?” 泡死?怎么可能,他现在已经不想死了。 欧阳项现在唯一想做的就是弄明白发生自己身上的所有事,包括这一件。 “奈儿,”欧阳项这么些天第一次用这个名字称呼少女,因为他已经知道无所谓了。“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你们是怎么……” “别问,问我也不会告诉你的。” “哈,是啊。”欧阳项自嘲。“我的,是我不知好歹了。” “欧阳项!” “不不不,我没别的意思,真的。”欧阳项赶紧解释,“我只是还想问一个问题,你是……自愿的吗?” 香奈儿的目光一瞬从平淡变得温柔又变得凌厉。“当然。你认为这里有人能强迫我吗?” “啊,当然,当然没人能。好了,我错了。”欧阳项苦笑着,“我再也不会找你比试了。不过说实话,你是我见过最厉害的女人了。” “别这么说,你可能不知道比我厉害的还有多少。”香奈儿的语气中充满一丝顽皮般的不甘。 到这里,欧阳项彻底明白了。他从泳池中钻出来,挂着湿透的衣服说,“好嘞。希望你们别被警察抓到。” “放心,这边有人是专业的。”香奈儿往张豪那边歪了歪脑袋。 欧阳项也想抬头,不过停住了,最后只是孤单的朝别墅内走去。 他败的彻底。 …… 张豪与香奈儿离开别墅,准备潜入私人研究机构。 相比研究所的简单防备,私人机构四周可谓铜墙铁壁,真是很难想象在这之前这里只是一个随时可能关门倒闭的私人机构。 不过当你知道里面正在偷偷研究什么的时候,就不会觉得奇怪了。 防守一到晚上就会铺开,一里地范围内会有便装特工与战斗机器巡逻看守。 这私人机构地处偏僻,周边不是发电厂、化工厂,要不就是大型仓库,平时根本不会有闲人靠近。 所以,只要发现可疑人影,那几乎肯定是图谋不轨的了。 防御可谓严密,一旦某处传来不正常的声音,特工与机器便会立刻拥上去,到时候几乎就会变成天罗地网。 不过,防御是人设计的,进攻计划也是人设计的。 只要是人与人的对抗,便往往能分出胜负强弱。 地面无法突破,他们也不可能打地洞进去,那么空中就成了最佳选择。 发电厂的混凝土烟囱两百多米高,简直是不要太完美的起飞场地。 张豪趁着夜色潜入了安保不太严密的发电厂,悄无声息地攀上了高耸的烟囱。 另一边,香奈儿和彬姐几乎是贴着地皮一点点朝研究机构爬过去。 彬姐在前面拿着探测器,用来探测前方是否有什么陷阱感应区,香奈儿跟在后面匍匐。 “有装备的人就是好哈。”香奈儿羡慕。 彬姐笑了一声。“你在嫉妒什么啊,姑娘!” “不算嫉妒。”香奈儿解释,“只是,我早晚也要拿到那东西。” “吼吼,目标都确定好了吗?青春啊,这就是!”彬姐玩笑的感叹。 准备阶段,海豚们动用袖珍无人机探测了防守方的行动路线,所以爬行的路程蜿蜒曲折,几乎是绕了两个s弯。 两个女人爬个两百米就选择休息一会儿,直接趴在草坪上,或者干脆转过身仰望夜空。 第830章 机灵鬼与实验室 香奈儿问彬姐,“女人在这里有什么不同吗?” “嗯……有,也没有。”彬姐低声回复。“没有,是因为咱们和男人们干的是一样的活儿。有,是因为我们是女人。哈,能听懂吧?” “能。”香奈儿能听懂其中的意。 “不错,和聪明人说话就是舒服。不像某些人,让他猜点东西能把人气死。” “哦?是我想的那个人吗?”香奈儿好笑的问。 “我敢说就是。”彬姐接着开了一个玩笑。“你现在还能想谁?” 香奈儿撅了撅嘴。“我想知道他一直是这个样子吗?” “谁?”彬姐问。 “别逗我了,彬姐。”香奈儿抱怨着。 “据说……以前还真不是。我也是听某人闲侃的时候说的,那小子以前可完全就是个机灵鬼。” “机灵鬼?” “没错。小鬼当家的那种,只要他想,就可以把一个老练的成人耍得团团转。还有他那些身临险境的故事,即使我们听来都会觉得不可思议……哦,该走了。” 香奈儿一脸不情愿地继续爬行。 最惊险的时候,她们与两名巡逻的全副武装的特工分队只相隔不到十米。要不是有一段小斜坡和三十几厘米高的杂草遮挡,早就成靶子了。 两人又匍匐了半个小时才接近目的地,手臂都酸了。 要不是救世者的战斗服质量上乘,可能膝盖都要在砂石上磨出血。 张豪已经在烟囱顶上等了十分钟了。 居高临下的感觉总会让人兴奋颤抖,即使对多次登高的张豪也不例外。 俯视四周,远处的城市已经变成了朦胧的一团光晕,近处稍近一些能看到仓库库房长长的阴影,再近一点便是目标机构方方正正的建筑。 身后,便是发电厂更多的高高矮矮的烟囱和各种工作厂房,隆隆的声音两百米高处都听得到。 张豪接收到了作战头盔中通讯器的指示。 他用指操展开辅助翼,然后跟着时间开始倒数,5,4,3,2…… 张豪纵身跃了下去。 也就在他开始下降的一瞬间,远处那些长长的阴影中突然爆起了一团火光。 与此同时,处在另一个方向的彬姐破坏电网,掩护香奈儿潜入了机构的围墙内。 “剩下你自己保重了。”彬姐提醒。 “当然。”香奈儿迅身潜入了黑暗。 彬姐在原地设置好机关,为之后两人的逃脱做准备后,便原路返回了。 不过女人一想到自己还要爬半个多小时,不禁也抱怨起来,“有装备的人就是好哈。” 三方协同,这是救世者执行任务的惯用方式。 不过这次任务还有第四方,二哥骑着自行车悄无声息赶到电线杆下,随时准备用可以发射出去的切割工具切断了直通研究机构的电线。 香奈儿潜伏在窗口下,随时准备突身而入。 张豪则在急速俯冲后开始滑翔,然后慢慢降落在大楼顶部。 他们一个从外面打开窗户,一个用切割刀穿破天井的门锁。 仓库的浓烟已愈演愈烈,从一个厂房扩张到了第二个。 任务制定到这里的时候,香奈儿无意中问到火焰会不会将许多东西烧毁。 海豚强哥回答了她。“会烧掉多少东西我们不知道,但如果能够吸引那些特工的注意力,就够了。” “哦。抱歉。”问完,香奈儿就意识到自己有多蠢了。 就像一个新兵在战斗前询问战场上会不会死人一样。 不过她仍是小心的隐藏了什么,就连张豪当时都没看出来。 时间再次对接。 当时针与分针重合,二哥立刻切断了电缆。 研究机构没有采用ups不间断电源,所以当下全部陷入了黑暗,只有几处充电的应急灯几秒后亮了起来。 张豪与香奈儿在黑暗降临的一瞬同时行动。 他们一上一下,在三楼汇合,接着跑向同层的实验室。 建筑内布局张豪早已记熟,而且如果需要,蒂亚随时会将平面图发到他的战术屏幕上。 这次任务效率第一,两人几乎都用上了冲刺的速度。 张豪一直跑在前面。 不过当转角突然出现两束枪携手电筒的光亮时,香奈儿一个垫步就绕到了前面,出其不意撂倒了一名敌人后用裸绞技术将护卫快速击晕了过去。 同时,张豪也悄无声息制服了另一名敌人。 黑暗中,少女那双闪光的大眼睛朝张豪眨了眨。没等张豪提醒什么,便划了一道弧线冲到前面去了。 当二人突破主实验室的大门时,供电还未恢复。 但他们前脚刚迈进去,后脚准备关门时,备用电源便启动了。 紧接着,尴尬的一幕出现了。 当光明恢复,二人才意识到这实验室内不只有他们。相反,十几名穿着白大褂的研究人员或在电脑前或在仪器设备前工作着。 这些人惊惧地望着张豪与香奈儿,因为其中一个身着奇怪铠甲的战士下意识地抬起了枪口。 张豪快速扫了一圈,发现这里面没有武装的战士,于是立刻将武器收回了槽内。 他赶紧催促同样呆住的香奈儿行动。后者立刻找到了一台身边的电脑,插入了可以破解数据的u盘。 电脑启动,病毒程序开始工作,直接绕过了开机启动选项,通过模糊搜索找到了所有和彼得·拉克报告相关的数据。 甚至就在桌面上,香奈儿看到了这些人的研究报告。 “你们一直在研究这个?”她没忍住问。 “啊……啊。”被盯着的一名研究员战战兢兢地回答。 “成果呢?” “暂时还没……”研究员可能意识到自己说多了。 香奈儿等着程序自动收集数据,然后狠狠地说,“你们不配研究他的东西。”接着问张豪,“我该怎么删除所有的资料。” 张豪指了指墙角的服务器,所有数据肯定存储在那里。 香奈儿犹豫了一下,接着直接扔出去一枚电磁手雷。“我没选错种类吧?” 张豪刚想回话,他们刚刚进来的门突然被炸开了,一台作战机器冲了进来。 虽然早就知道可能会遇到敌人,但太快了,数据还未完全破解。 张豪知道香奈儿的战斗服不能与作战机器正面战斗,立刻将少女挡在身后。 但没等他行动,战斗机器先杀了过来。 作战机器毫不犹豫冲着他们开火,不顾实验室内还有其他无辜的人。 张豪推开香奈儿,用后背挡住一轮扫射。 两名研究员被流弹击倒。 张豪愤怒地冲了上去。 第831章 战斗与逃脱 机器的目标显然是人,但为了以防万一,张豪将它拉离了正在破解数据的电脑。 这是一台标准的护卫机器,左臂配备可折叠盾牌,右臂是轻机枪,造型显然模仿了第三代战斗机器‘紫电’,不过是把战斧换成了短刀。 这种配置虽然火力稍弱一些,但最麻烦的是还那面防御盾牌。 张豪早就知道,这种盾牌光靠子弹难以攻破,必须借助碎片手雷的强大冲击,有时候一枚都不够。 但在这种场合下,手雷是绝对不能使用的。 除了他和香奈儿,其他人都是手无寸铁,而且毫无经验的平民。 张豪暗骂一声,就连他们自己的护卫机器都不顾这里人的生死,他还在这里当什么臭菩萨! 不过虽然这么想,张豪还是不准备使用战术手雷。 他决定利用速度与狭窄的空间绕过盾牌。 张豪将战斗机器引出实验室,用陷阱封锁住门口,在长廊中与机器缠斗。 没有对射,张豪直接尝试近身,逼机器亮出短刀与他近身格斗。 缠斗步法最适合与这种敌人战斗,它会强迫敌人进行攻守转换。 而在频繁,并且不断变化的选择下,即使机器也会‘出错’。 就当它判断张豪准备拉开距离,更换武器时,后者却杀了一个回马枪。 张豪利用隐蔽射出的钩爪突然反弹,瞬间接近机器的弱侧,一刀割穿了作战机器的侧面护甲。 这一刀张豪本来是想直接卸掉机器手腕的,无奈长廊狭窄,为了出其不意,钩爪的落点必须非常刁端。 不过,造成杀伤就是获得优势,机器现在最怕的应该就是…… 就在张豪准备利用电磁炸弹强攻拿下敌人时,香奈儿的声音突然从耳机中传来。“任务完成了,张豪。” 及时的提醒,张豪立刻收手,甩出烟雾弹钻进了实验室内。 香奈儿已经站到窗户前了,并且让张豪感到一丝惊喜的是,他们与那些研究员之间已经被烟雾笼罩。 张豪边竖起拇指,边飞身撞碎了玻璃,冲出了室外。 香奈儿紧随其后。“然后?”少女甩了一下红发问。 张豪一边起身一边又比了一个手势。 “哦,差点忘了。”香奈儿赶紧按下起爆按钮。 头顶,一阵电光闪烁,被香奈儿安置在服务器上的电磁炸弹引爆,将所有数据破坏殆尽。 并且短路的电线电源引起了明火与爆燃,烟雾激起了天花板的自动灭火器,让实验室内一时陷入了混乱。 当追击而来的机器跨过烟雾和障碍从窗户跃下时,早已找不到两人的身影了。 不过,枪战还是将研究机构内外的所有特工和作战机器吸引了过来。 一名特工在搜寻时发现了香奈儿的身影,于是立刻叫来其他同伴共同追击。 此时,张豪明白他们绝不能恋战,甚至连战斗都不行。只要停下来,就会立刻被十几名敌人包围,那时他们是绝对突破不出去的。 倒霉的是,彬姐设置陷阱的那条逃跑路线上正好有一队巡逻经过。 张豪只好带着香奈儿从未知的缺口冲了出去。 图图用狙击枪暂时阻断了特工们追击的脚步,但仍有三台战斗机器追在张豪与香奈儿后面。 “要回头吗?”香奈儿突然问,“前面是死路了。” “回头?”张豪惊讶,他们此时已经跑出至少两公里了。 机器的速度绝对比他们更快,他们没被追上的原因只是因为这一段路碎石比较多,而且并不平整。 “和它们打啊!”香奈儿喊。 “啊?”张豪忍住没惊讶出声。他不知道少女从哪里来的勇气。“不行。你没有副甲,我一个人对付不了三台。” “谁说没副甲就不能和机器打的?” “规定。”张豪肯定的说,“海豚要尽可能的避免与作战机器正面战斗,这是一种保护措施。” “哪有那么多规定,而且我也不是……” “规定就是规定,臭丫头。”蒂亚开口插入。 香奈儿不说话了。她敢和张豪顶嘴,却绝不敢和那两个女人顶嘴。不只是因为那俩女人是她上级的关系。 张豪突然想到了办法。“你说前面是死路?” “是啊。地图上不是画了吗?这边是高地,可能再有两公里就是一段山崖了,阶差很高。” 张豪惊讶,他完全不记得了。 他只知道他们行动前只对了一遍地图,确定了逃跑方向,所以张豪记住的也只是几条逃跑路线上的地形,这另一边完全没有印象。 他不知道香奈儿是怎么记住的,但又想了想,似乎也毫不奇怪。他相信香奈儿,所以完全没问少女确不确定。 “我有办法了。” “真的?” “是的,不过可能要委屈你一下了。”张豪狡猾的说。 “掩护,还是战斗?” “不,都不是。” “那是什么?” “咱们到了再说。”说罢,张豪选了一条更崎岖的山路。 最后一公里,张豪故意拖慢了节奏,让自己进入机器的射击范围,一边躲避追身的子弹和榴弹,一边回身反击。 而香奈儿则远远跑在前面,黑暗中已经完全看不到她的身影了。 最后一段路,碎石反而少了,机器开始加速,距离再次逼近。 对张豪来说,这逼近的距离已经无所谓了,计划已经完美的实施了。 张豪奔到悬崖边,在机器的眼皮底下跃了下去。 他没有第一时间展开辅助翼,而是等着追击的榴弹靠近,然后突然展开辅助翼急速变向,躲开榴弹。 几秒后,张豪安全脱离到了射程之外。 “喂,真的好吗,这样?”蒂亚在私人频道中问。 “呃,没办法啊,蒂亚姐。这是我能想到最好的办法了。” “呵呵,有你的。”蒂亚得意的说,“那丫头就该多吃点这样的苦头。” 断崖下边十米下,香奈儿从树枝上爬下来,藏进了一处浅洞里。她不能爬上去,更下不来。 就这样等了两个小时,她才等到海豚的安全绳。 相聚后,香奈儿对着张豪抱怨了一通,说什么不带上她是不是嫌她太沉,还有把女生一个人丢在悬崖上真的好吗? “这是任务需要。”张豪故作正经的回应。 香奈儿则无话可说。 张豪转移话题,提醒香奈儿她父亲的研究报告肯定不只实验室留存那一份,公国肯定有备份的。 第832章 钓鱼与警报 香奈儿说她无所谓,但只要被她碰到,就一定会摧毁。 几天不够,那就几年,一次不够,那就许多次。 “别低估女人的耐心。还有,女人可都是很记仇的。哼。” 在整理好彼得·拉克的研究前,他们就让g胖在黑市上挂羊头了。 g胖将售卖物件的种类挂在了未知类别上,相关信息填写了基因,修饰等专业词语,简介同样只用了简单的几个字: 能够让你变成超人。 并且也挂出了当时前所未有的最高价格,还不支持拍卖,只有一口价。 g胖这么做完全只是为了模仿之前那个神秘卖家的手法。 人们总会对和自己相似的东西感兴趣。 黑市的原则就是,只要你付合适的售卖费,你卖什么都没人管。 不管你卖价多少,后方收取的中介费都是百分之五。 而且只要你能卖得出去,就说明你不是傻子。 售卖当天,就有无数人询问打听。 毕竟相同的手法几个月前已经成功一次了,好奇的人可能都在怀疑这一次的卖家和上一次是不是就是同一个人。 至于上一次的交易和最近震惊全球的新闻有什么联系,没有人在意。 几个小时后,g胖便修改了规则,声称会给支付百分之三十预付款的买家发送部分实验数据,并且又打出了全球只此一份的招牌。 别以为是什么福利,就这百分之三十,已经和它下面最贵商品的最高拍卖价相当了; 而且只是部分实验数据,没有实体,一般人还无法验证,更是根本看不懂它到底是什么。 结论已经出现了,这个卖家完全就是挂羊头卖狗肉,想利用上一次的风头捞上一笔,赚那些傻子的钱。 任何人都不会相信这个是真的,除了一个人,之前那名卖家。 当热度已经完全降下去,所有人都不再理会他们时,一个匿名买家悄无声息的联系上了他们。 没有什么疑问,没有什么咒骂,上来的第一句是他们从未见过的‘你好’。 接着经过一系列的对话,g胖不知为何确信这个买家就是之前的神秘卖家。 “确定?”香奈儿一知半解。 “确定。”g胖每次跟少女说话的时候就会完全抛掉那些哼哼唧唧的声音。“我之前从数据中了解过这个家伙之前与那些猎手的沟通方式,就是这种的。” “这种是哪种?”香奈儿又问。 只要两句,g胖的脸就会红起来,赶紧说,“就是……饿,就是很呆,很正经的那种,有点像和一个聪明的傻子在对话。” “聪明的傻子?”不只香奈儿糊涂了,屋子里其他二人都糊涂了。 “你们知道我为什么能分得这么清楚吗?”g胖自豪的说,“因为我的职业。我经常和这么一类……东西沟通。它们不是人,因为现在的人可不会这么礼貌的跟我们说话。 “举个例子,就好像你给厂家售后打电话,第一时间接待你的永远是人机。都听过吧?‘你好,欢迎致电什么什么什么什么’。 “我就举个例子,但和那个卖家聊天时就有这种感觉。就是那种全是套路的对话。套路,都懂吧?可能一般人感觉不出来,但我接触多了几句话就能分辨。” “你为什么会这么清楚?”香奈儿继续问。 “哦,你看,这就是套路。‘你为什么会这么清楚’,这句话适应太多的场合了。不论是我问你,还是我自己说,你都可以用这句话来回应。还有这种,‘嗯,我知道了。’,‘是的,可以’……” “但我也经常这么说话啊。”香奈儿摊开手。 “那不一样,小姐。”g胖略微表现出了一点倔强。“请相信我的专业判断。” 香奈儿看向张豪。 张豪点了点头。 “嗯,我知道了。”香奈儿故意说。 g胖一脸尴尬。 “那他怎么说?”欧阳项问。 “他准备先付那百分之三十。”g胖回应。 “这么直接?” “有钱人呗。”g胖鄙视了一声。“太有钱了,是吧?随随便便都不眨眼的。咱们设置的那个价格的前提可是‘只有傻子才会买’。” “万一真是个傻子呢?”香奈儿没开玩笑。 “如果傻子都这么有钱,那么咱们都该去测一下智商了。”g胖笑着说。 “不管是不是,我们要不要先给他发一份再说?”欧阳项试探的问。 “那当然。”香奈儿似乎早就想好了。“最起码得让我们知道这是条什么鱼。” 得到允许后,g胖开始准备将部分数据发送过去。 “怎么发个数据还这么麻烦?”香奈儿凑到电脑跟前。 “哦?看来这位小姐对计算机技术一无所知。我看给您解释一下。信息的发送必须是加密的,否则,对方就可以通过网络找到你。这对我们来说十分简单。 “加密的方式有几十种,伪造地址什么的是最基本的。不过,我使用的当然不会是简单的。” g胖指了指他屋子里一圈散发着热气的设备。 “大老远带来的这些东西可都是精巧的家伙。它们能让我安全的隐匿在网络丛林中,不断变换位置和身份。没有人能抓得住我,天知道我用这种技巧瞒过了多少人或者机器的搜索。” 说完,g胖按下回车,一篇简单的word文档附带着是它正文几千倍大小的隐匿程序发送了出去。 “潘多拉也找不到?”香奈儿怀疑的问。 “呃……别这么说,女士,一个人怎么和潘多拉比啊!据我所知,但凡和它连上网的,都逃不脱监视。如果我在和它对话,那么它找到我所需的时间可能……” “可能怎样?”香奈儿追问。 “可能撑不过……不过谁知道呢?如果真的是它来,那它的限制比我可要多得多。”g胖说,“比如什么什么……” 就在这时,屋子内突然传来了一阵阵压抑的警报声。 g胖甚至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只见那身滚滚的肥肉一个箭步就跨到了显示器前,动作灵敏的就好像意识可以忽略那两百多斤的重量。 接着,那双看起来肉肉的,但却异常灵活的手指飞舞了起来,敲击键盘的咔哒声很快便盖过了低沉的警报。 “不好不好。”g胖神经质般嘟囔着,“对方行动了!” “行动?!”香奈儿叫了一声。 众人紧张起来。 第833章 帮手与共识 “别说话,别说话!”g胖喊着。随着他操作的速度越来越快,额头甚至开始冒汗。 连欧阳项都住了嘴,他头一次见g胖这么紧张,这么认真。 突然,胖子一只手脱离键盘,举了起来,指向他那些设备和服务器。 g胖整个身体颤抖着,脸上的表情逐渐向恐惧靠拢。 接着,他大声喊了一句了什么,但因为恐慌只发出了含糊的音调。 其他人根本没听清。 几秒后,g胖重新憋足了劲儿大喊,“关掉,快关掉那些该死的东西!” 欧阳项离得最近,但却愣住了。 反而是香奈儿一把冲过去粗暴的直接拔掉了那些纠缠在一起的电线,甚至还连着拽到了两个黑盒子。 一瞬间,警报声音没了,g胖身前的显示器也黑了,他的那些设备没一个亮着灯了。 正常情况下,脾气再好的人见到自己最心爱的工具被摧残成这样,肯定也会发火的,况且g胖绝对不是个好脾气,只是擅长隐忍而已。 但此刻,离开电脑屏幕的g胖瘫坐在椅子上,一脸的颓样,甚至完全不想去查看自己的设备有没有摔坏。 房间沉寂了片刻,欧阳项责令道:“胖子,你得跟我们解释解释发生了什么!” g胖吐了口气,缓缓的说:“没什么,不过是差点被人找上门而已。” “他们要杀过来了吗?”香奈儿甚至紧张到立刻摆出了战斗姿态。 “等等,香奈儿,他不是这个意思。”张豪赶紧拉住少女。“是另一种,网络。” 香奈儿冷静下来。 欧阳项继续问,“你是说他差点找到咱们?可你刚刚不是还吹嘘你的……” “是啊,是啊!”g胖有些失落,“我也没想到,那家伙只花了几分钟就破解了我的那套东西。那可是我用几年不断完善,不断升级到几乎……靠,怎么可能?!” “不可能吗?”香奈儿完全像个菜鸟似得问。 “我用我的人格和性命担保。”g胖的语气前所未有的正式。“不可能是一个人。因为我这间屋子里就有一个团队。不是指人,而是这些我带来的设备。 “我们虽然总是说单干单干,但实际只是借助科技代替了同伙或助手什么的。因为对我们来说,有时候和机器更能心有灵犀。” “你的意思是?”香奈儿眉头蹙了起来。 “绝对是一个团队,我们被盯上了!那之前的神秘卖家,现在的神秘买家,不是一个人。”g胖说。 思索片刻,张豪问,“你这话有别的意思吗?” “什么……”g胖很快便理解了张豪的问题,说道:“我之前不也说过吗?可以肯定对方应用了智能手段,没准想找到我们的就是好几台智能追踪机。但机器是人控制的,没有指令它们做不到这样。所以,对方绝对是个团伙儿。” “可能说成集团?”香奈儿翻译。 “无所谓……” “就是无所谓。”欧阳项才开口。“这些都是小事。我现在想知道结果。它找到咱们了吗?别告诉我过几天会有人拿着枪冲进这里,或者干脆拿着武器把这里炸掉!g胖?” “应该没有,老大。”g胖赶紧回复,“在我们及时关掉电源前,他们还没突破我最后的防御。” “那你留下的那些数据呢?”欧阳项又问,“他们不会顺藤摸瓜吗?” g胖摇了摇头。“除了这里以外,其他所有的信息都是虚构的。只要我们没有信息传输,所有能找到的藤曼就好像蛛网,一触即断。只要网络断了,所有信息就会立刻像被风吹散的花粉一样。” “你确定?”香奈儿歪着头。 “应该……没问题。”g胖说。 “你今天的‘应该’有点多,胖子。”欧阳项沉声责备。 “呃……” “接下来怎么办?”欧阳项抬头问张豪和香奈儿。 不过没等两人回复,g胖先说了几句。“听我说,大伙儿,要想继续,要想重新开机,必须得让我确定足够安全才行。那些设备里面都是组装的精细部件,刚才那一下肯定都坏了,要重新买。而且我还需要点时间,给这房子,不,我们的地址重新加密一下。” “房子加密?”香奈儿不懂。 “没错,我要多加几道保密措施。”g胖又开始自言自语。“大意了,轻敌了。呵呵,这就是世界吗?果然不简单呢。我要……” “等等,g胖,我有个建议。”张豪说。 “啥?” “你需要帮手吗?” g胖惊讶的抬起了头,接着,又叹了口气,就好像屈服了什么。“什么水平?” “很厉害。”张豪确认道。 “很厉害可不行。我认识的人都说自己很厉害。”g胖抠着鼻子。 “嗯……侵入过欧阳总部,算吗?”张豪完全是下意识的说。 刹时,惊讶与压抑的沉默笼罩了拥挤的房间。 除了张豪,其他二人都看向了欧阳项。就连后者都在原地足足愣了几秒钟。 谁也不知道欧阳项在想什么,但g胖和香奈儿的想法却很容易能猜出来。 他们都知道,一切的导火索就是那次秘密潜入,才导致欧阳家族如今…… 张豪则在心底叹了口气,他着急了。但事实已经…… “别看我。”欧阳项突然说,“意外,选择,判断,选择。他们亲手做了选择,他们亲嘴下的决定,他们自己承担后果。”死死握着拳头。“我不会再怪任何人。” 最后,他们还是达成了共识。 张豪向总部申请了一名‘千年虫’,得到了允许。 ‘千年虫’与g胖建立了联系。 两天后,g胖组装好全新的设备,重新开机上线。 一切加密防线准备妥当后,g胖登录黑市帐号,点开了与那神秘买家的对话链接。 接下来就是真正的‘战斗’了。 没有枪,没有血,只有数字、符号与代码。 没有拼杀和格斗,但却充满狡诈的博弈与对决。 一方是神秘买家,一方是g胖加上‘千年虫’。 他们都想找到对方。 通过来自网络只言片语的信息,穿过层层织网与故意铺设的迷宫,破解一道道安全程序,最后摸到那唯一的接口。 与此同时,双方当还都要防御自身,不断地变换地址与身份,不断创造幻影和假象。 第834章 地址与厂区 时机的把控也非常严格,时间精确到每秒。 这不是一个人能做成的活儿,g胖也是考虑到了这一点才破的例。 不过这也让胖子兴奋。 一是敌人前所未有的强大,二是新来的帮手技术非常不错,甚至说各个方面都堪称完美,除了一些小问题。 当然,这些问题现在g胖根本不想去考虑。战斗打响后,他就躲在自己的屋子里没出来过。 从门外都能听到里面的自言自语,说什么‘从未见过的算法,堪比因果!’‘我的天,这到底是什么!’‘新世界!我不懂!我竟然看不懂……’ 整整三天后,g胖从屋子里钻出来,说了一句话,“to know is to know that you know nothing.that is the true meaning of knowlege.”便倒下了。 几人以为他有事,但实际上,g胖倒下去就睡着了。 张豪与欧阳项合力才将胖子抬到了床上。 他们在g胖手中找到了一张潦草的纸条,上面写着三个地址。 一个就在附近,另外两个很远。 欧阳项说附近的这个交给他,把g胖安置妥当后就会立刻出发。“剩下两个就交给你们了。还是那句话,别……出事。” 张豪与香奈儿则选择了最远的那个位置,另一个地址则由海豚们侦探。 一天后,欧阳项发来消息,地址虚假,无有效信息。 又两天后,海豚汇报没有找到目标,但现场附近的确有曾经联网,并因此改造过的痕迹。 这给了张豪与香奈儿不少信心。 其实,这一系列任务能如此顺利,绝不只是他们四个人的功劳。 海豚在背后推波助澜,就像催化剂和不可或缺的零部件一样,而这也得益于总部对他们计划的支持。 这绝不是‘娇惯’或怎样,救世者有自己的考量。 可能是总部觉得这次的敌人并不简单,不好与其直接对决,否则可能有暴露的风险。 所以,找一个‘中介’来往完成这次任务再好不过。 以支援的身份介入,让焦点集中在一名年轻的黑客与落魄的公子哥身上。 可能有一些利用,不过说成合作要更妥当一些。 按照睡醒后g胖的说法,他的地址没办法太精确,但误差也不会超过一里地。 张豪他们要寻找的目标是一台服务器,没准还有一群有组织的黑客。 g胖说他会继续与神秘买家周旋,这样张豪与香奈儿就可以攻其不备。 最糟糕的结果是他们找错了地方,惊扰到了真正的目标。 不,最糟糕的结果是g胖在对抗中失手,反而让对方端了老窝。“不过这就和你们没关系了,不是吗?” 张豪认为自己不会失手。 他们坐飞机前往四千公里外的小国。 这一趟任务的唯一支援是头脑冷静的二哥,因为他们要去的小国凑巧就是男人的老家。 救世者驻外战士的自由度要比总部宽松许多。他们基本每年都会有一个星期的假期。 只要在没有任务的时候,海豚们完全可以多请几天的假,而且大多数还会找‘外派搜查’此类的借口。 二哥告诉张豪,他的父母都健在,家里还有一个哥哥,一个妹妹,那两人都成了家,他现在既是叔叔,也是舅舅。 “那孩子都在一起岂不会很乱?”香奈儿不经意的问。 “呃,这个问题我还没经历过。毕竟,我一年最多在家待一个星期。那些孩子要上学,考试,参加补习班什么的……总之,等你们自己有孩子就知道带一个孩子有多辛苦了。而且,我妹妹和我哥哥家都有三个孩子。” “三个吗?!”香奈儿只记得自己身边的家庭最多只有两个孩子。 张豪能听出来二哥很想回家和家人聚一聚,但由于任务关系,到最后,他仍是没拨出电话让哥哥来接他。 一下飞机,他们便兵分两路。 二哥去找熟人购置一些简单的防身装备,张豪与香奈儿则扮成了一对儿年轻游客,直取目的地。 之前在卫星地图上,他们已经得知g胖的坐标不在城市中,而是在远郊外的一座老旧工业园区里。 那里远离任何旅游区,但为了抓紧时间,他们仍是突兀地直接赶了过去。 下了车,便几乎看不到和他们同龄的人了,全都是穿着工作服的蓝领。 两人压紧帽子,快步走进了园区。 张豪隐约记得自己来过这种地方。 一座复合的区域,随工业兴起,有写字楼,还有无数低矮的厂房,其他地方则布满了饭店和各种服务设施,俨然一座小镇的感觉。 园区是开放式的,大门敞开,只有形同虚设的警卫。 张豪看一个女人带着小孩走了进去,便拉着香奈儿低头跟在后面。 没人问他们。 一里地的误差,这已经是极限了。 不过张豪觉得,如果这件事救世者全权负责的话,误差可能会更小。 一路走来,建筑密度让两人吃惊,几乎一个挨着一个。 不过越往东,建筑和人也越来越稀少。 就在他们几乎要从这一头走出去的时候,终于来到了g胖标记的中心。 本来以为会很难找,但结果这偏僻的角落里除了一间轰隆作响的零件加工车间,就只剩下一座早已封锁了大门的破败厂房了。 两人想也没想便从后者的围墙翻了进去。 毫无疑问,如果图谋不轨,或者想做什么私密事的话,这颓废的地方显然是个很好的选择。 果不其然,他们刚绕到后门,便发现门锁已经被人打开了。 而且是用那种非常暴力的破坏方式,几乎让半面门板都凹陷了进去。 谁能有这么大的力气? 二哥的意思是他们的武器装备可能要等到晚上了,但张豪与香奈儿就在门口,哪里等得及。 汇报后,二人决定现在就进去。 他们推开变形的铁门,小心走了进去。 一片漆黑,只能用手电筒照亮。 门后便是一条冗长的走廊,两边每相隔几米便有一扇铁门。 铁门也都锁着,没有打开,或者强行撬开的迹象。 香奈儿说里面没有任何动静,于是两人继续往深处走。 走出长廊后便是更宽敞的空间,黑的就像一个巨大的黑洞,手电的光亮甚至照不到头。 这里面已经完全被搬空了,只剩下破损的箱子和盖板,还有不知道加工什么东西产生的边角余料。 第835章 铁棍与偶遇? 他们不知道哪里还有门,哪里还有出口,但里面这阴森的感觉就给人一种正上演着什么阴谋的味道。 “我觉得没准就是这儿。”香奈儿低声说,“但我们怎么找?” “先找有没有楼梯。”张豪说着,将手电筒的光对准了脚下。 “你干什么?”香奈儿不解的问。 张豪快速向前走了两步,接着从地上捡起一根金属细管。 中空的,所以很轻,张豪颠了颠,对香奈儿说,“总比两手空空好。” “哦。”香奈儿也低头开始找寻,很快便找到了一块卷曲的铁皮。 她稍微将其掰直,发现这块铁皮大致是个三角形,而且有两边很锋利。“看,这东西如果我这么拿着的话就变成一把匕首了。不过,我觉得如果能避开战斗……” “走了。”张豪提醒说,“咱们一人一边,沿着墙壁找。” 于是两人从原地分两边,背靠着背向前走。 张豪数着步数,走了差不多有五十大步才走到头,他觉得另一头的香奈儿可能也是。 两人晃了晃手电和手机,示意自己准备好了,接着一同沿着墙壁往同一个方向走。 张豪找到了一条向上的楼梯,香奈儿找到了一条向下的。 他们先去了下层,结果发现尽头的大门紧锁,而且外面堆满了乱七八糟的杂物,甚至有地下积水已经渗进来了。 两人商量片刻,决定先记住这里,到上层再找找看。 厂房内的楼层有三层,上面从装潢来看应该是办公区。 数十个房间,门有开有关,开着的里面什么也没有,关着的透过窗户看进去也没什么重要的东西。 两人走遍了所有房间,一无所获,于是决定返回之前的地下室。 他们从另一头下到一层,接着沿着香奈儿那边往回走。结果刚走几步,便听走在前面的香奈儿突然喊了一声。“张豪!” 张豪快步跟上,发现香奈儿的手机手电筒对着的一扇门虚掩着一条缝。 门锁同样以暴力的方式被破坏了,这一次,从缺口的痕迹看,像是切割刀。 张豪赶紧将香奈儿拉回来了一点,自己凑到了门口。 歪打正着。 张豪举起铁棍,先听了一会儿动静,接着慢慢将门向内推开。 他们没有作战服,也没有保护脑袋的头盔,更没有武器,如果真的遭遇攻击,几乎没什么手段反抗。 所以,张豪谨慎的在门口一闪而过。 在两人手电筒配合照明的范围内,张豪没看到活物,或者说像活物的东西。 他松了口气,走了进去。 门边的桌子凌乱不堪,脚下好像有一地的碎渣,走起来磕磕绊绊。 在最里面阴暗墙角的一张防水布下,他们发现了一堆类似服务器的东西。 一个个黑色或方或长的的盒子里装着乱七八糟的组件,电线电缆互相盘根交错,就像聚集在一起的蛇群。 几根可能有手指粗细的网线从这些服务器的网络端口伸出,被切断,另一段穿透了墙壁另一面。 接着,他们意识到,那些电缆最后都连进了一台放在中间的神秘大盒子里。 大盒子是封闭的,一面的面积足有27寸显示器般大小。 他们没找到键盘和鼠标,或者任何可供人机交互的工具,但却有许多看不懂的接口。 “你觉得谁会最高兴?”香奈儿俏皮的问。 这个问题的答案不言而喻。 两人接着搜寻,很快便找到了其他让人震惊的证据。 那就是四周的墙壁,地板,甚至天花板上布满了弹孔与割痕。 而且地上之前他们踩到的便是一堆散落的碎屑,这种碎屑到处都是,而且还有更大的。 张豪一眼便能看出来,这些碎屑来自战斗后的机器,是一台机器在承受切割刀的攻击后掉落的。 这里肯定发生过战斗。 没有血渍。 两台机器? 而另一边的香奈儿在装饰板上的一道巨大割痕前停住了。她伸手抚摸着扎人的碎角,不可思议的说,“张豪,我怎么觉得……”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声叮当的脆响。 只有一声。 “楼上!”香奈儿觉得自己听出来了。 他们立刻奔了出去。 黑暗中,张豪凭借记忆和手电筒的光照寻路,但还是被绊了一下。 香奈儿仿若畅通无阻,第一个找到了二层的楼梯。不过还没等迈上去,便惊叫了一声。 就在这尖锐短促的惊呼中,一道漆黑的身影径直从楼梯上跃了下来。 香奈儿瞥到了暗淡的反光,本能的立刻闪躲。什么东西从少女头顶切过。 切割刀! 黑影重重落在四五米外,仿佛没有下落硬直般立刻再次启动,回身朝跌倒的香奈儿杀去。 张豪只身拦在中间。 他全力挥出细管。但下一刻,只见有什么东西从战场中飞了出去,就是他武器的端头。 裂帛声清澈无比。 “跑,香奈儿!”张豪大喊一声,用剩下半截武器杀了上去。 但让人意外的是,黑影却不再行动了,只站在那里,任由张豪的细棍敲了上去。 ‘当’的一声。 即使隔着衣服,张豪也知道自己砸中了坚硬的金属。 机器?铠甲! 安静。 张豪扔掉铁棍,捏了捏被震得发麻的虎口。 黑影抬起了手,说了一句,“停——” 不过这音还没发完,香奈儿的飞脚却是到了。她不知道什么情况,当时只想着要帮张豪摆脱危机。 结果是,张豪似乎被那有限的音节惊讶到了,放弃了战斗。 而香奈儿将黑影踹倒在地,自己也连着滚了几圈。 黑影爬起来,夸张的摇了摇脑袋,说,“好偷袭!” 确定了。 张豪一脸震惊。“n……no.2?” 香奈儿从废料堆里钻出来。“谁……谁?!” 的确是no.2。他摆了一个奇怪的姿势,然后咂舌,“真是惊险的偶遇啊,no.23!刚我险些伤到那女孩的脑袋。” 那可真是太幸运了。张豪赶紧看向香奈儿,发现后者还能生龙活虎的自己站起来,松了口气。 不过张豪立刻注意到了no.2的用词,偶遇。真的是偶遇吗? 第836章 no.2与保密 他第一时间觉得这可能是总部的支援,但却又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为什么没通知他们? “难办。不说话的理由可太难猜了。不过,我觉得,你在想我为什么会在这里?”no.2用手指在自己太阳穴附近转了转。 见张豪仍没回应,甚至焦急地在原地踱起了步。“喂,说句话啊,小子!难道我碰到死人了?” 香奈儿甚至都走到张豪身边了,抬起手准备拍拍他。 张豪突然大叫了一声。“no.2!那些割痕!!” 身边的香奈儿被吓得险些又一个趔趄。 no.2倒是很冷静的回应说,“哦,那些割痕。没错,我刚和一台机器在里面打了一架。” 这淡然的语气…… “然后呢?!”张豪继续惊讶的问。 “结果就是,它跑了。跑之前还顺道破坏了所有东西。” “你没受伤吗?” “当然没有。”no.2撩起了大衣一角,露出腿甲。“我这身可是很结实的。” 副甲,当然。 “然后呢?” 然后?张豪没听懂。但从那奇怪的声调中,他意识到了什么。 对方可是no.2啊,现在搞得像是他在审问对方什么一样。 “啊,抱歉!我只是……” “如果没有问题的话,那么我宣布任务结束了。”no.2挥着手说。 “额……” “no.23!” “到!” “回收资料。” “是……是。” “嗯。”no.2点着头就朝入口走去,仿佛能完全无视黑暗。但突然停住,转过了身。看其朝向,面对的是香奈儿。 no.2点着少女。“你,反应不错。不愧是‘新人类’。” 再次朝入口走去,再次停下,转过头,这次对着张豪,竖起一根手指。“保密哦!” 说完,no.2一个箭步窜到了墙壁后,什么动静都没留下便彻底消失了。 黑暗中,张豪与香奈儿发呆了足足一分钟。 事情的发生、转折和结束都太过突然。 “那……那人就是……no.2?”还是香奈儿发出了第一个声音。 张豪也回过神来。“啊,no.2。” “他让咱们……做什么?” 对,任务。“回收资料。”张豪重复了一遍。 “那我们……” 张豪脑子里的弦也接上了,立刻拿出电话,拨出了二哥的号码。 海豚显然时刻准备着,电话刚响一声就接通了。 “二哥,我刚……”张豪欲言又止。显然,他想起了no.2最后那句话。 ‘保密哦’。 语气太随意了,听起来像是玩笑。 但真的是玩笑吗? 有时候事情要往复杂了想。张豪知道自己曾经很擅长这种思维…… 可能是因为张豪沉默了太长时间,二哥有些急了,嗓门也大了起来。“喂,小子,咋回事?说句话!” “没什么大事,二哥,我刚找到点东西。”张豪说。 “可以啊。要我做什么?”二哥的兴致也被提了起来。 “我们可能需要一辆车。” “什么车?多大的?”二哥问。 “用不着多大。等等。”张豪带着香奈儿又返回了那个乱七八糟的地方。“私家车的后备箱可能不够。” “懂了。”二哥问,“还有别的事情吗?” “没了。哦,带两瓶水来。” “好小子,真把你二哥当送货的了。ok。等着吧。”说完,二哥挂了电话。 两人出来等了两个小时,一辆小货车就开到了。 二哥还特意换了一身搬家公司的衣服,伪装的就好像真的是来搬运货物的。 他们三下五除二就将那房间里的东西全都搬空了,包括地上所有能找到捡起来的碎片零部件一起。 快到没给其他人反应和惊讶的时间。 “大收获!”二哥扣上箱门。 张豪则没那么兴奋。“可能没什么有用的。”他仔细看过好几遍,几乎全都是空架子了。 “别这么说啊,最起码我们找到了啊!”香奈儿安慰的说。 “我觉得小丫头说的没错,找到什么,总比一无所获强。”二哥也同意。 他们离开了厂区。 与强哥短暂联络后,对方给出的建议是将这些东西通过快递送回公国的海豚哨站。 一堆破铜烂铁,即使海关也不会查出什么。 忙完快递那些东西的事后,天已经黑了,三人商量去留。 在这件事情上,二哥十分坚决,强烈要求二人明天再走,借口是天已经黑了。 张豪查了查机票。“两个小时后有一趟航班。” “……你们不累吗?跑了这么远!休息一天明天轻轻松松再走不是正好吗?” 接着,二哥找了一堆借口,什么他们这里航班最容易晚点,什么这里的传统是星期四的晚上绝不能坐飞机怎样怎样…… 给一边的香奈儿都听笑了,因为一听就知道男人是在想办法让他们留下。 “哦。你说你想干什么吧,二哥。”张豪直接说。 男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其实,我约好了和家人一起喝酒的。” “呵呵。”张豪坏笑。“好吧。我们明天走,你去喝吧。” “等等等等,还不行。你们得跟我一起。”二哥请求。 “为什么?我们也不能喝酒。” “谁说不能喝,不都成年了吗已经!”二哥诚挚邀请二人去参加他们的家庭聚会。 张豪一开始想拒绝,但没想到香奈儿却也吵着要去。 “为什么不去呢?”少女反问。 “他们是家庭聚会。”张豪说。 “你不要吃饭吗?” “可是哪里都能……” “对啊,哪里都能吃,为什么不给你的二哥一个面子呢?” “可我……” “你是怕生吗,像小孩子一样?” “并不是,我只是……” “那你还有什么理由吗?” “没有。我……” “你讨厌孩子?” “不。” “哦,好,那咱们就去。”香奈儿最后说。 于是他们就去了。 这家庭聚会可谓热闹。 两个老人,哥哥,妹妹,七八个孩子,还有三叔,婶婶,坐了一大张桌子。 孩子们乱跑,大人们跟在后面,桌子上的特色菜肴热气腾腾,美味无比。 一开始,两人的确有些尴尬,不过品尝到美味后,便短暂忘记了陌生的人和环境。 第837章 夜与奇怪 家人询问二哥的工作和生活,二哥随随便便就能回过去,还说的一本正经。 说自己是大企业一个部门的主管,平时有多忙怎样怎样,甚至某些具体的问题也能毫不含糊。 张豪这才想起二哥是高学历毕业,算是他们哨站里最有文化的人了。 一个拥有优秀的智商,而且来自这样一个和谐家庭的人是怎么会加入到救世者这种组织的呢? 真相让人感兴趣。不过,真相隐藏着。 很快,话题就转到了张豪与香奈儿身上。 成年人对他们和二哥的关系,还有他们之间的关系很感兴趣。 两人没找到借口,不过二哥却早早为他们想好了说辞。他说他们是上级的孩子,跟他关系不错,就趁放假带他们来体验生活。 “一……一家人?” “不不不。怎么可能是一家的。同父异母,哈哈。” 张豪和香奈儿应和着二哥傻笑。 当房间内充斥着酒精的味道时,张豪与香奈儿也吃饱了。 他们找了个借口出了屋子来到院子里。 夜空清澈,镇子的夜晚也十分静谧,劳苦了一天的农民和商贩晚上就回到家里享受温暖和饱腹。 两人并排站着,望着月光和星光,眺望远处崇山的轮廓,还有山坡下的点点灯火。 他们似乎都想说一些话,但却找不到该从何处开口。 站了一会儿,一群孩子也从屋子里冲了出来。 他们吃饱了,大人便允许他们出来打闹。 大孩子带着小孩子,小孩子带着更小的孩子,他们血液里都有相同的一种东西,这是一个家族。 等他们长大,他们也会变成像现在他们父母的那种关系。 香奈儿还没到那种见了孩子就会露出一副温柔表情的年纪,但此时,她懂了什么。“我知道你为什么不想来了。” “为什么?”张豪自己都不知道。 香奈儿一副惊讶的表情。“什么为什么?你没听清我的话吗?” “所以我才问为什么。”张豪说,“连我自己都不知道。” “啊?你不是……不太想见到这种场景吗?说实话,我也是。”香奈儿有些尴尬的说,“一大家子人其乐融融,幸福美满。而咱们已经……” 张豪看向少女。“嗯,可能有一部分原因。” “那另一部分呢?”香奈儿立刻追问。 张豪沉默着,继续沉默。 几个孩子似乎对这两个异乡人颇有兴趣,他们时而在暗中偷偷观察,时而在他们四周乱跑。 没一会儿,几个孩子聚集到了一起,最后推那个最小的孩子跑了过来,跑到香奈儿身前。 小孩子抬头问,“姐姐,你的头发是红色的吗?” “是啊。”香奈儿笑着回应。 “是染的吗?在理发店,像妈妈一样。” 香奈儿摇了摇头。“不,我的头发是天生的,和我妈妈一样。” “哇。”小孩子惊叹一声,连眼睛都大了。“好漂亮。” “真没的吗?谢谢。”青春的一个特征,便是被孩子夸赞的时候也会害羞。 “真的。我……也能有这么漂亮的头发吗?”小孩子问。 香奈儿温柔的抚摸着小女孩棕色的短发,说道:“其实你的头发也很漂亮。” 小女孩笑着,接着害羞地跑回了孩子群中。 有时候,你根本分辨不出孩子表现出来的是勇敢还是什么。 “你觉得怎样?”香奈儿突然问。 “什么?” “我说你觉得我剪完头发好看,还是之前那种长头发好看。”香奈儿强调着问。 离开总部前,香奈儿做的最后一件事便是剪短了自己的头发,一半是因为她的战术指导员芬姐说头发太长其实很容易影响战斗; 另一半则是她自己的意愿。因为觉得这一次她是以另一个身份重回那片土地,那么或多或少也要做些改变吧…… 头发从以前快要及腰的长发,剪到了现在刚过肩膀的中发。 一开始的确有些不适应,总觉得脑袋后面少了什么东西。 不过过了一阵,香奈儿便意识到短发的好处了。 行动起来非常方便,只要在头后面绑个马尾,便可以塞进头盔里,甚至可以什么都不绑直接披散下来,也不会有任何的不适感。 “啊,算了算了。你的审美我可是听说过的。”香奈儿转身回到了屋子里。 她刚拨开门帘,热情的招呼声便传出来了。 晚上,两人因为还要住两间房的原因被嘲笑了一番。 返回的一路上,在香奈儿的强烈要求下,张豪向少女讲起他知道的关于no.1与no.2的故事。 …… 两天后,二人再次回到欧阳项的别墅。 这次,他们唯一的目的是想告诉欧阳项结果,以及合作结束的消息。 但别墅只有g胖一个人在,他告诉二人欧阳项去了墓地。 本不准备说什么的香奈儿决定去做最后的告别。 不过临走时,g胖叫住了他们,问道:“你们前几天借给我的那个……‘千年虫’,是这么叫的吗?” “姑且是吧。”张豪模糊的回答。 “啊。其实没什么事。”胖子摸了摸头,有些尴尬的问,“就是想知道,他到底是什么东西?” 张豪略微懂了,眼前这名黑客对他之前同伴的好奇毫不奇怪。但什么‘东西’可就…… “他们也是和你一样厉害的黑客。至少,我的意思是,至少和你一样厉害。”张豪解释说。 g胖若有所思,一副想说什么但却被卡住了的表情。 “想说什么直接说啊!”香奈儿跺了下脚。 胖子赶紧开口,“我就是觉得你们的这位同伴很奇怪。” 一个奇怪的胖子说别人很奇怪,张豪无语。 不过香奈儿反而很有兴趣,问,“怎么个奇怪法?比你厉害就奇怪了?”看来她可能只是想调戏调戏这胖子。 g胖尴尬的哼了几声,接着说,“就是觉得那个家伙的思考方式很特殊。处理复杂的难题时很强大,就好像旷世奇才,但偏偏在一些简单的问题上很模糊。” “很模糊是指……” “就是有时候采用的方法很笨。就好像明明很容易就能理解,几个字就能形容出来的东西,非要给你查个百科字典……这种感觉。怎么说?不像是个人。” “你是指奇怪的人吧?” “对,对,没错。奇怪到不像是个人那种。”g胖挠着头回了房间。 两人赶往墓地。 第838章 墓地与堂姐 香奈儿独自进去,看到欧阳项在为自己的父亲扫墓。 “阿姨的已经扫完了。”发现有人走到身边,欧阳项没抬头说。他知道是谁。 香奈儿没说话,站到父亲的墓地前,接着跪下,磕了几个头。站起来,无奈的嘲笑自己,“你说我做这些事有什么用呢?” “逝者总会听到的。”欧阳项说。 香奈儿摇了摇头。“不用安慰我。” 欧阳项失落的苦笑。“这是你曾经跟我说过的。” 香奈儿惊讶。“哦,抱歉,我记不起来了。” 沉默了一会儿,欧阳项终于找到话题,问道:“你的头发……” “果然正常男人都会关心的吧。”香奈儿吐槽着,“剪了。” “为……为什么?” “影响行动。” “行……”欧阳项立刻住了嘴,但似乎仍不甘心,接着问,“为什么,奈儿,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不能。”香奈儿干脆地回答,“因为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如果什么时候你想明白了,麻烦告诉我。我是认真的。” 两人在复苏之风中沉默的站了片刻。 香奈儿想起了什么,问,“你那边怎么样了?” 欧阳项平静地告诉香奈儿,他已经将收集到的所有资料都交给了法院,也重新聘请了专业的律师。 如果顺利的话,他的哥哥能少坐几年牢。 不过,没抓到幕后真凶,欧阳项还是觉得很可惜。他们就差一点了。 “那你准备去做什么?” “回总部。”欧阳项似乎早就想好了这个问题的答案。“我在那里还有股份。当初那些人高价收购但我没卖,加上哥哥的,够我坐进董事会了,大不了先当一个工具人。 “g胖正在收集他们的把柄…… “我没办法抛弃‘欧阳’这个名字的意义,那里有父亲和哥哥的所有努力…… “而且,可能还有一些仍支持欧阳家族的理念与勇气的人……” 香奈儿温柔的笑了。“这都不是我认识的欧阳二公子了。” 欧阳项缓缓垂下了头。“所以,我输得很彻底。” 香奈儿捋平被风吹散的长发,真诚的说,“如果我们真的就和之前一样平平安安成长,我可能真的会选择你。你算是我见过的公子哥里面最靠谱的了…… “但谁能想到,咱们两个都卷入了这种事。 “经历这一切,我想明白了一样:死亡,可以改变很多事,甚至能影响仍存在着的事物与情感……” 欧阳项并没有完全听懂香奈儿最后的话,但却知道她想表明什么了。 她回答了。 公子哥忍不住了,仰头大喊。“为什么啊?为什么让我们经历着这种事!我们谁惹到你了吗?!” 香奈儿没有回答,她等着欧阳项自己冷静下来,然后替某人问了一个问题,“你恨他吗?” 欧阳项没有惊讶,只是愣了一会儿,因为他自己就曾无数次问过自己这个问题。 前言是:这一切到底是谁的错? 如果要问欧阳项有没有得到答案的话,那么是有,得到了。 一切要归根于那次盗窃,一切都要归根于那个救世者的组织,现在他身边这位少女所效忠的组织。 但有什么用吗?他能仇恨吗?能仇恨香奈儿,能对抗那些人吗? 不可能,那群人可以轻易地在这世上将他抹去。 但从另一方面说,仇恨是可以埋在心底的。欧阳项可以一直藏着,直到…… 香奈儿突然说,“他死在我眼前的时候,我希望自己也能在当时死去。但现在,我明白,我们身体中活着的那部分,便是死去的那些人的希望。 “欧阳项,我们要干一些事,不能再碌碌无为了。而且,我跟定那家伙了。 “如果你死了心一定要报仇,记得也准备好与我敌对的觉悟。麻烦你扫墓了。” 说完,香奈儿便转身走了,脚步毫不犹豫,一往无前。 看着那坚毅的背影,欧阳项这么些年最想说的话到底是没说出口,而且他知道这辈子没有机会再说了。 突然,他明白自己输在哪里了。 他太柔弱了,缺少气魄、决心和勇气。更重要的是,他从没被死亡压迫过。 香奈儿已经不是之前的香奈儿了,那背影显然是经历过与死亡搏斗的。 光是这少女的决心已经震慑到了他,那么那个人的决心会不会把他吓到尿裤子呢? 欧阳项仰面流涕,感叹自己这二十年到底是活了什么! …… 离开墓地,张豪终于还是去了一趟堂姐家,带着香奈儿。 贸然来访完全没有让张梦洁觉得受到了惊扰,女人温柔地接待了两人,甚至提前准备了饭菜。 她还吹嘘说自己的厨艺已有大大的长进。 在餐桌上等待的时候,客厅电视上的新闻报道暂时吸引了两人的注意力。 他们换了几个频道,但似乎每个与新闻有关的节目都在鼓吹什么世界大战之类危言耸听的言论。 导火索,混乱,战争…… 主持人眉头紧锁,每个字句都携带着一种焦急紧迫的情感。 张梦洁从厨房出来,将第一盘菜放到餐桌上后,拿起遥控器就关掉了电视。 女人吐槽,“这帮媒体人就喜欢夸大其词,一件小事都能给你说成天要塌下来。” 四菜一汤。不咸不淡。 没有酒精。 从拿起筷子起,张梦洁就开始不停地问问题。 问题主题更多的是在嘘寒问暖,而不是关于那个组织的。 问到第十个时,张梦洁都尴尬地笑了,因为觉得自己的问题有些太傻了。 但事实是,女人的这些‘平常’的问题差一点让香奈儿哭出来。 张豪及时岔开话题,“堂姐,你怎么知道我们会来?” “肯定有内鬼呗。”香奈儿抹了把脸说。 “你猜是谁告诉我的。”张梦洁笑着问。 张豪皱起眉头,不过很快得到了答案,惊讶的说:“二哥?” 女人又笑了笑。“没错,那个小伙子还挺靠谱的。” “不不不。”张豪放下碗筷,赶紧否定:“他一点都不靠谱!” 两个女人同时发出惊讶的声音。 第839章 晚餐与约定 “不,我不是说他做事不靠谱。他是很强的后援,非常有经验,而且头脑冷静,是我们哨站的第二指挥……我只是想说,他……他……” “他怎样,莫不是你有他的什么把柄不成?”香奈儿好奇的问。 “不是,他,他想……” “想什么?”香奈儿仍没听懂张豪要说什么。 “他靠近堂姐是为了……” “啊!你直接说他想追你堂姐不就得了吗?”香奈儿气哼哼的说。 张梦洁露出那种成人才有的笑容。“你们以为堂姐我看不出来吗?放心,他估计比我至少小了五岁。” “小就不可能吗?”香奈儿无意识得脱口而出,接着立刻做出懊悔的表情。 “也不是不可能。只不过姐姐我更喜欢成熟的男人。”本来是轻松随意的语气,但刚说完,张梦洁突然垂下了头,一副心事涌上心头的表情。 气氛一瞬间尴尬到张豪与香奈儿都明显感受到了。 香奈儿踩了踩张豪的脚。 张豪赶紧说,“堂姐,如果你有任何事,请跟我们说。” “其实也没什么事。”张梦洁拿起筷子,但没夹一口菜,又放了下去。“其实……堂姐想向你打听一个人。” “谁?我认识的?”张豪惊讶。 “嗯,你可能认识,也可能不认识……” “是我们救……组织的吗?” 张梦洁小心点了点头。 “可堂姐怎么会认识……” 香奈儿又踩了张豪一脚。 “他叫什么名字?”张豪问。 “良辰。”张梦洁鼓起勇气说,“一头黄发,眼睛是淡蓝色的,身材跟你差……不多。你认识他,对吗?” 女人一眼便看透了张豪惊讶的表情。 而张豪也在几秒的思索中将一切串联上了。 卧室被撕掉的相片,堂姐的颓废,郁金香约定的未婚妻…… 香奈儿也注意到了张豪情绪的变化,觉得那个名字对张豪来说肯定远不止一个熟人那么简单。 “张豪?”张梦洁再次开口确认。“你认识他吗?” 撒谎已经没用了,张豪知道堂姐已经辨认出了一切。他一阵懊悔,但又不得不说,“我的确认识。” 等到张豪亲口承认,就轮到张梦洁惊讶了。 她本来想这个可能性太低了,等对方摇头后就赶紧转移话题,但没想到却问了个正着,甚至还没准备好下一个问题。 张豪先发制人。“堂姐怎么认识他的?” 张梦洁似乎陷入了短暂的回忆。“我们啊,你可能都想不到,我们曾经是大学同学。” “同学?真的吗?一个班吗?”香奈儿好奇。 “是啊,一个班呢。”张梦洁说。 张豪意识到了其中的问题。“那你怎么会知道他是我们的人?” “啊。”没准备好谎言。“其实是你们那里的一个女人无意间提到……” 张豪猜不到是谁。但这个问题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他能提及真相吗?能吗? “他……”(张豪) “他——”(张梦洁) “她说……他已经死了,是真的吗?”张梦洁到底是没有忍住。 不知为何,张豪松了口气,他总算知道为什么了。 “啊,是真的。”这次,谎言脱口而出。 女人的神色呆滞了几秒钟才恢复正常,接着又垂下了头。等她再抬起头,便换上了一副无所谓的表情。 “好吧,命途多舛,不是吗?我几年前还和他在同学会上见过一面呢!” 谎言。 “来,菜都快凉了。”堂姐赶紧说。 三人终于继续晚餐。 堂姐又开始叮嘱张豪一定要照顾好身边的女孩,并说如果有任何需要,一定要找她来帮忙。 之后,她谈到了两人的身体。 “这是彼得先生改变世界的成就,我希望你们能好好的珍惜它……” 在临走时,张梦洁将香奈儿叫住,支开了张豪。 “虽然知道你经历过什么,虽然这么说有些让你为难,但我还是想说,我们家张豪,要麻烦你照顾了。”女人说,“别看他平时挺冷酷的,但也是个热心的孩子呢。 “他经历的那些事,没有让他变成了一个坏蛋。这么说可能太奇怪了,但如果有什么事,可能要你……”说着,女人都快哭了。 香奈儿抓住了那常年做实验的手,激动的说,“姐姐,我也是女人啊,我懂你要说什么。放心,我会盯着他,绝不让他做什么傻事。” 被一个孩子安慰,女人笑了起来。 离开张梦洁的家,两人的第一次任务算是结束了。 “啊,真想就这么走掉啊!”香奈儿不知是在说真话还是开玩笑。“你说我们为什么要回去呢?” “可能人就必须要属于一个地方吧。”张豪半疑问半回答的说。 “哦?一个流浪过的人这么说?哦。”香奈儿懂了点,可能正因为他流浪过,所以才更明白这个道理。“那你真的认为自己属于那里吗?” “不。”张豪直言不讳。 “那为什么……哦,因为这里有你需要的东西。”香奈儿理解了。“那是不是还有别的原因,比如,有你在乎的人之类的?” “嗯,有。”张豪承认。 “嗯,有。”香奈儿学着张豪的语气和表情。“不知道你在糊弄谁呢!” “我……” “行了。总之,我现在和你的情况是一样的。”香奈儿说,“你无家可归,我也是;你想找到仇人,我也一样;你有在乎的人,我也……所以,咱们要互相帮助,是不是?” “的确。”张豪点头。 “什么的确啊,到底是不是?!” “是!” “那我们说好,合作的过程中不准出现什么‘英雄主义’啊,自己一个人冲上去之类的镜头。” “……” “不行,这次我必须让你跟我约定。”香奈儿孩子般伸出小手指。“快点。”接着将不情愿的张豪的小手指勾了过来。 “喂,咱们不是孩子……” “传统还管什么孩不孩子!”香奈儿固执地继续着。“听好了啊!以后的任务中呢,不许逞英雄,不许丢下同伴,不许一句话不说就离开,不许…… “最后,在我们两个人都达成目的前,不许死掉。 “答应我。” 又一次。 第840章 思想与汲取 但这一次,和上次不同了。 这一次,张豪能说点什么了。“好的。”他回应。 天知道香奈儿听到这句话后露出了怎样惊讶又……安心的表情。 “你说的啊!”少女拼命拉着张豪的小指,似乎永远不想松开一样。“你说的!” 两人携带‘战利品’返回总部报告。 回到总部,他们发现身边的同伴要比他们离开的时候忙碌许多,就好像发生了什么大事。 张豪找到了蒂亚试图询问发生了什么。 不过蒂亚显然也很忙碌,只能一边工作一边回答他的问题。 对周围发生的一切,蒂亚如此形容: 世界就好像拔出了金箍棒的东海一样,已经搅乱翻腾了起来。 两个人完全不理解女人的比喻。 看张豪与香奈儿一脸痴呆的表情,蒂亚又换了一种简单的说法: “有坏人捣乱。” 蒂亚边干活边解释。“我们也只是发现了苗头。但这苗头很不对。恶狼们埋伏了许久,终于忍不住出动了。它们积蓄了力量,而这是我们无法削弱的。” no.5转头看了张豪一眼,玩笑却又认真的说:“就看世界能不能承受起这次‘冲撞’了。 “它……到底是什么?”张豪小心的问。 蒂亚也只能无奈回答。“只有它来的时候我们才知道。” “是它们吗?”张豪半懂不懂。 “还能是谁?”蒂亚反问。 离开蒂亚的办公室后,香奈儿才知道,那两人心有灵犀的对象是世界政府。 可以说,少女这么些年一直是在世界政府的庇护下长大的。 她享受着良好的社会福利,便捷的交通,优秀的教育,还有发达的科技。 偶尔听到的一些抵制声音,也没放在心上过。 甚至城堡那次火灾后见识到了那群人的做法,也只是怀疑了一段时间便不怎么想起了。 而现在,当从张豪口中了解到救世者这个组织真正的价值观后,香奈儿被震惊到了。 独断专权的世界政府,看似推进人类发展但却正让人类坐进轮椅的人工智能,统治世界的野心,权谋的对抗…… 之前一直埋藏在深海中的冰山突然浮出了水面,即使眼前只有冰山一角,也足够惊撼一个人了。 香奈儿惊讶的问,“你们……都是这么认为的吗?” 张豪想了想,回复说,“就我所知,是的。”否则这个组织早就分崩离析了。 “那我也必须这么想吗?”香奈儿又问。 ‘是的,因为这是事实,等你经历了足够多的事,就会明白真相了。’ 张豪想这样说,但开口时,却是这样的。 “经历,然后用你自己的视野去判断,香奈儿。不要被我,被其他人,或者被这个组织束缚。只有你自己能观察你所在的这个世界。” 香奈儿头一次没有调侃张豪。 不过在香奈儿这里,暂时有另一件事比什么目标、阴谋,比什么动摇、击垮更重要。 她先去找了芬姐。 对方的答复是,“从数据上看,绝对可以了。不过从实战方面……” “几乎为零。”香奈儿无奈承认。 “是啊,时间太早了。规定里要至少半年才可以的。不过,到最后还是要那两位大人说了算。”芬姐眨了眨眼睛,替香奈儿指了条路。 于是,香奈儿又去找no.1。 “怎么,又是来威胁我的吗?”钢似乎对这位冒失的毫不畏惧他的少女颇感兴趣,甚至直接体现在了语气和表情上。 蒂亚说这是‘娇惯’,他不同意,他认为这只是‘好奇’。 新人类…… 香奈儿打了一个哆嗦,不是因为刚刚那句话,而是因为no.1打量自己的表情,还有房间内的另一个人,一个瘦高的,长相奇怪的就好像是喜剧演员的男人。 哦,是no.2。 香奈儿立刻就想起了那天在黑暗厂房中的‘偶遇’,不禁显露出了一丝紧张。 保密,保密。她在心底说,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 一阵敲桌子的声音将香奈儿拉了回来,才意识到自己还没回答no.1的问题,赶紧说,“我……我想要参加特派员考核!” 一阵尴尬的沉默。 no.1坐在桌子后,双手交叉,挡住了半面脸,让人看不清嘴角显出的情绪。 不过,那双眼睛却毫无波澜。 钢说,“我们的规矩是半年后才可以被推荐参加考核。” “但规矩不就是用来打破的吗?”香奈儿勇敢的说,“而且我已经打破很多规矩了,不差这一个。” no.1笑了。 这笑容的含义很明显:一种对蝼蚁挑战大象权威的嘲笑,一种成年人对孩子恶作剧的包容。 香奈儿偷瞄了no.2一眼,后者脸上面无表情,尤其那探究的目光让少女又一次颤抖起来。 no.2扭了下脖子。 “为什么?想早点找到你的仇人吗?”no.1问。 “一方面的原因。”对这个问题的答案香奈儿已经想好了。“另一方面,我要追上他。” “他?” “啊,张……不,no.23。”那个臭小子。 “哦。张豪,对吧?”no.1略加思索后说,“我听说他执行任务的时候,伪装身份是一名高中生。你们是一个班的吗?” “前后桌。” “嗯。”no.1点着头。“告诉我,你想追上他什么呢?” “什么都要。”香奈儿说,“经验,技能。而且更关键的是,我要见识到他眼中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子。” “哦?我真的有些好奇你想见识的‘他眼中的世界’是什么样子。能说说吗?” “我不知道,我没见过啊!”香奈儿苦笑,“我只知道他有一个悲惨的童年,然后从那么小就开始四处流浪奔波……即使这样,他仍坚持着,仍没有放弃……” “你想从他那里汲取力量。”no.1一语中的。 没错。香奈儿握紧拳头,这句话说到她心底了。 成年人就是成年人,如此轻易的就看透了她的弱点。 好吧,那就全都展现出来吧。 “没错,我还是太软弱了。我想知道他是怎么坚持下来的,我想知道他从哪里获得的动力,我想知道,他为何会在这里……” 然后,我也许就能知道我在这里的原因。 最后这句被香奈儿藏了起来。 第841章 借口与准备 “为什么是他?在这里,拥有那种经历的人有许多。” “不知道。”香奈儿想了想。“可能……他离我最近吧。” no.1靠到了椅背上。“参加特派员试训,通过考核,成为特派员。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不知道。”香奈儿干脆的说。 “它意味着你会拥有自己的哨站,自己的支援,你要学会和别人——除了他之外的一些人共同完成任务。你还要做好‘失去’的准备……你举手干什么?” “抱歉。习惯了。”香奈儿慢慢将抬起的手放下。“关于这点,我有个请求……” “我觉得是‘要求’。”no.1的嘴角咧开了一点。 “好吧。”香奈儿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接着立刻正式的说,“关于这点,我希望能和no.23一同行动。” “继续,给出你的借口。”no.1又敲了敲桌子。 借口……好吧。“的确,我真的没想好有什么理由能说出来。全都是自私的原因,只是为了达成我上面的目的。”香奈儿实话实说。 no.1思索起来。 香奈儿以为他会夸自己最起码很诚实,但并没有。 看来这群人的确足够理性,你很难用什么花言巧语左右他们的思考和判断。 钢再次开口。“no.2,你怎么看?” 啊,终于提到另一个人了。 香奈儿想,赶紧说句话吧,否则她真的以为那只是一台人型机器了。 no.2摸了摸下巴,一开口就是那有些瘆人的奇怪声音。 “从规则上来分析,的确违反了现有的制度;从现实情况考量,我们也完全有理由拒绝她的要求。 “因为对破例来说,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而我们救世者是非常看重这方面的。这还是您一开始的时候坚持的,不许有私人关系,不许有例外,命令必须严格遵从……” 香奈儿打了一个激灵。当no.2说出这些话时,香奈儿就觉得完了。 她成为特派员就是想和那个小子在相同的条件下战斗,如果不能成,她巴不得现在立刻就转身离开。 不过,no.2话锋一转,最后说,“虽是这么说,但是,最后还是老大说了算。” “那我岂不是听了一段废话!” “是啊。”no.2尴尬的说,“如果你不问我,我是不会说话的。” no.1转头看向香奈儿。 一开始,那目光还带着一丝戏谑与试探,不过很快,那其中携带的东西开始让香奈儿感觉到不安和恐惧。 她的理解是,那是一种不知来自何处的渴望和针对,就好像她突然就变成了猎物或目标。 她刚刚坚持着没被恐惧占据,但现在,真的快要挺不住了。 不过好在,no.1及时收回了那咄咄逼人的目光,然后说,“我同意你的要求,姑娘。不过,你也必须答应我一件事。” “什……什么?”香奈儿有些提心吊胆的问。 “什么都不要管。”钢说,“用你所有的精力尽快成长。成长为一名优秀,不,是最优秀的战士。” 香奈儿愣了一下,接着立刻回应。“当然。我的目的就是这个。” 男人笑了一声。“好的。希望你能信守承诺。” “当然。” “走吧。”no.1说,“剩下的事会有人替你操办的。你只需要等着消息就好了。” 香奈儿点了点头,立刻退出了房间。 香奈儿走后,两个男人的神色又严肃起来。 no.1对no.2说,“继续你的报告,正。看来,我们真的要进入‘新时代’了。原本就处在漩涡中心的我们无疑会成为主角。那么,等待我们的就只有两个答案了。” “哦?就是那句‘有什么要来了’吗?” no.1有些惊讶地微皱眉头。“不是要来了,是已经来了。你感受不到那股涌动的力量吗?” no.2耸了耸肩,说了句奇怪的话:“可能只有你们能感受到吧。”又扭了下脖子。 …… 芬姐接到了通知,全程看护香奈儿直到她参加考核,于是立刻开始准备。 这套流程她最清楚不过。 不过对参训者来说,最大的问题不是设施、设备什么的,而是经验的缺失。 这群人心里清楚得很,模拟战斗再逼真,再像样,也比不上真正战斗中那种充满无尽未知元素的历练。 最不同的,是后者所带来的那种临场的紧张感是前者完全不具备的。 而且仍有一种方式无法应用在香奈儿身上,就是情景模拟。 人的大脑不仅拥有调出记忆的功能,也可以改造记忆。 当你经历过许多次战斗,那些对战的画面谙熟地刻印在勾回中,你便可以在回顾中重新将自己添加进去,甚至改变其中的某些段落,在记忆中营造另一种情景。 这种记忆模拟可以极大提升目标的应变能力,是每名特派员必须掌握的技巧。 还是因为缺少实战经验的原因,这一高效且不占用额外时间的大脑训练,香奈儿当然也无法充分利用。 芬姐有些犯难,凭借现有的软硬件,她觉得没办法将一个没有战斗经验的人只通过不断的模拟培养成一名合格的特派员。 如果只是海豚的话,那绝对足够了。 其实女人本可以降低自己的难度,因为有好几种方式可以让香奈儿通过考核。 但通过考核和成为合格的战士在她这里是两码事。 这是由她的专业素养决定的底线。 香奈儿看出了芬姐的忧虑。 少女其实不想因自己的任性给他人带来麻烦,但无奈无能为力,唯一想到能做的便是不断复习自己已掌握的技能,然后等待结果。 …… ‘战利品’的数据分析出炉。 那些神秘黑盒子里装着的是一整套神经网组件,从接口上看是一种全新的智能。 一台高性能的终端,甚至可以说是一台迷你‘潘多拉’。 端能无法估计。 专家们还在未被损毁的组件中找到了一种‘限制器’,没在自毁中破坏是因为它是设计时的固有部件,并分析添加限制器的目的是为了防止这些迷你终端产生更大的智能。 ‘就像是生产出一个蜂王,让它脱离母体。’ 第842章 楔子与问题 按照推测,这个代理‘蜂王’应该是一种有独立思考以及自主判断的智能。 它潜伏在网络中,和数十亿的普通网民没有什么不同。 如果你和它对话,几乎分辨不出它和真人有什么区别。 可以预见,正是这样的终端\/智能伪装成了那名神秘卖家,诱骗了欧阳家族,进而制定出了一整套针对彼得·拉克的谋杀计划。 问题是,这样的终端只有这一个吗?肯定不只 甚至可能是几百个,上千个。 毫无疑问,这又是世界政府那群独裁者的杰作。 他们将这样的终端散布在世界的各个角落,放任它们独立运行,制造混乱、陷害与谋杀。 钩织他们的罪恶之网,利用这种方式规避风险,干尽坏事却能不留下马脚。 现场的那些碎片也有说法。 除了那台逃走机器和no.2副甲的碎片外,他们还找到了另一种不同的金属碎片,猜测可能属于第三台机器。 与部件比照后,神秘碎片可能来自某个关键部位,脖颈或胸口连接处。 通过加工方式及同位素信息比照,神秘碎片不仅来自十分遥远的地方,制造时间也同样与现在相差甚远。 no.2说他在现场没发现另一台机器。 不过结果也有太多可能。 比如逃走机器上的焊接部分,之前战斗携带的碎片,或者是那个加工厂生产的余料。 总之,这些碎片带来的疑惑比真相更多。 但有一句话说的好,只要你去过凶案现场,就一定会留下证据。 这一次,他们来晚了,但他们已经找到了楔子。 下一次,他们会更快,会提前准备,会提前意识到。 等他们什么时候把它拔出来,把它们一个个拔出来,就能动摇那大厦的根基了。 …… 这天,香奈儿如往常一样早早赶去训练场,几乎算是总部里第一批醒的那几个人。 芬姐因为这几天经常熬夜,所以每次会晚一点来。 香奈儿会利用这段时间提前做好热身准备。 但当她抵达训练场,走进更衣室后,却发现里面正站着一个人。 当然不是芬姐。 这人身材修长,穿着奇怪的大衣,戴着帽子……是no.2。 香奈儿惊讶,一时以为自己进错了地方。 “你没进错,孩子。”no.2怪笑着。 香奈儿打了一个激灵。 又是那种笑容。 她赶紧问,“你是……来找我的吗?” no.2扭了下脖子。“找你?不算。不过这回的确想问一些问题。” 哦,那就是来找我的,香奈儿想。“问吧,什么问题?” “名字?” “啊?哦,香奈儿。” “父亲的姓?” “不,母亲的。” “母系家庭……” “啊?”母…… “下一个问题:你的父亲是彼得·拉克吗?” “是的。”这走向…… “了不起的人物。他是在你身上做的试验吗?” “具体说是我母亲。”香奈儿尴尬的回应。 “有什么不同的感觉吗?” “没什么。只是行动……” “外部有变化吗?” 香奈儿摇头。 “内部呢?” 怎么一个接着一个? “没有。”香奈儿说。 该郁闷还是郁闷,该高兴还是高兴,该做噩梦还是会做噩梦。她没有变成圣人,也没觉得自己是超人。 “性征方面有没有影响?” 香奈儿下意识退了半步。“没……没有吧?”为什么不确定?我肯定还是女的! “精神层面呢?” 没完了。她是在填写调查报告吗?“并没有。” “没有任何不好的影响吗?这修饰与表达简直不能再完美了。” no.2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你……也看得懂我父亲的报告吗?”香奈儿问。 “一点吧。那no.23呢?”又开始了。 “他怎么?” “听说他是被你的血液救活的。” “啊。不过好像不只是我的,还有另一个人也提供了关键的……说是‘钥匙’什么的。” “可惜。当初他们怎么没把她留下来?任凭那么关键的东西在世上乱逛。” 东西……他指的应该是‘钥匙’吧?香奈儿想。 “你不介意吗?” n0.2又问,“相当于是你父亲的研究救了他的命。” “完全不。他救了我们不知道多少次。” “那我们呢?我们相当于在‘剽窃’你父亲的成果做研究,而且你不知道我们会如何使用它。” 终于有一个香奈儿无法立刻回答的问题了。她沉默思索片刻,然后说:“我不知道,我没考虑过。可能……这是他和你们的问题吧。你们不是做过约定吗?把我救出来,他就把他的研究全都交给你们……” “他遵守了约定。” “没错,我父亲是说到做到的那种人。”香奈儿的语气中不自觉地带上了一股骄傲。“所以,那些东西现在是你们的了,怎么用我管不着。” “你是为了找到杀父仇人才加入我们的吗?” 香奈儿无语。 这些问题太乱,转变太大了,搞得她脑袋懵懵的。 但不知为何,就是因为对方这种压迫的思路,少女的大脑也开始催促自己赶快回答,所以根本没有心思找什么借口。 不错的策略,香奈儿学到了。 她被迫立刻说:“是。” “还有一部分原因是n0.23?” “是。” “那你认同我们吗?” “并……我不知道。” “不确定的因素。” “啊?”香奈儿才发现no.2应该还是在自言自语。 “你觉得no.1为什么会同意你加入救世者。” 肯定不是因为她的威胁,这点香奈儿在第二次和他们对话时才弄明白。之前她一直以为自己有什么底牌。“我不知道。” “掌控,也是保护。” no.2说,“掌握着那种力量,你已经注定无法过上平凡的生活了。席卷世界的浪潮最终一定会将你推向浪尖。 “所以,也注定你要和我们扯上关系。因为照他的话说,我们一直是最前面最高的那股浪。 “那你知道他为什么让你尽快成长吗?” “我不知道。” “你不了解老大。他是掌控者,也是一名战士,世界上最强大的战士。他渴望和更强的对手战斗。” 啊,原来如此。 第843章 调令与告别 与其说受宠若惊,更是有点担惊受怕。 “你的意思是,他想……和我……战斗?” no.2露出期待的笑容。“没错。所以你答应了他这个要求,知道要付出什么代价吗?可是会死的哦! “还有,你父亲想过如果这种东西被全人类拥有,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吗?” 香奈儿不知道,她甚至不知道父亲想没想过这件事。但有一点她十分清楚,就是,“他是想让人类能依靠自身前进。” 他就是这么想的。 no.2只是点了点头。 香奈儿一时没转过来弯儿。“可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n0.2眨了眨眼睛——可能是惊讶吧——然后说:“聊天。” 真的是聊天吗?!香奈儿在心里吐槽。 “还有,欢迎你加入救世者。我觉得,你以后可能会在这里扮演重要的角色。所以,别死那么早。” 如此轻松的说,仿佛把那个香奈儿有些敬畏的词当做儿戏。 不,是因为那个词在他们这里本来就无足轻重吗? 他们是决策者,就像战场后的将军一样,应该有这个资格吧。 张豪,甚至现在的她会为这些人战斗。 学校的政治学虽然浅薄,但也让香奈儿明白了一个道理,推动战争的不是什么背信弃义,不是什么更崇高的理由,更多的时候只是某些人,或某个群体的选择。 个人的意志如此强大到能驱动一群人不惜生命的战斗吗?香奈儿觉得她又给自己找了一个麻烦。 芬姐突然推门而入,一只手拿着训练手册,一只手在脱外套。 女人第一眼可能是看到了no.2那瘦高的身影,立刻又在外面把门关上了。 不过隔了几秒,她又重新推开了门,一脸尴尬委屈的说,“这里是女更衣室啊!” “哦。是的。” no.2像是在确认什么的回应。 “那你——” “别担心。我只是觉得这里肯定能找到你,才在这里等着的。” no.2淡定的说。 “找到我?”芬姐惊讶。 “是的。” no.2朝芬姐走去,在女人身边停下,从衣服兜里掏出什么东西放到了她手上。“听说你最近在为这个女孩的训练发愁。” “啊,额,关于培训内容方面,的确有一些麻烦。”芬姐老实回应。 “猜对了。这东西就是解决你麻烦的。” no.2伸出细长的手指指着那玩意说,“某国最新研究出的一套针对特种部队的演练流程,从动作到心理到神经,还挺全面的。 “还有,有时候不用太纠结。老大不是允许她跟着no.23一同行动吗?他会照顾她的。 “而且,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你得先把它推下去才知道它会不会飞?’” no.2安慰般拍了拍芬姐的肩膀,淡定地走出了女更衣室的大门。 “谢谢。”芬姐赶紧说。 那背影摆了摆手,接着迈着夸张的大步离开了。 芬姐看着手中的东西,香奈儿看着芬姐,两个女人似乎忘了刚刚有个男人理直气壮的闯进了她们的更衣室。 …… 张豪想继续留在少女身边,不为别的,只是因为他也知道香奈儿此时最缺什么。 实战经验。 张豪不想夸大什么,但就这条来说,他积攒的不会比其他人少。 作为超级专家来说可能不够,但场外指导绝对够格了。 更关键的是他们特殊的战技是可以互补的,如果有机会能在一起训练,一定会发现更精妙的技巧,那些老白没教过他的。 但自张豪回来后,一股燥热便一直在他身体中乱撞。 这股燥热源自身边同伴的忙碌和安静。 他知道,有什么大事要发生,或者正在发生。 他也从蒂亚那里听说组织正在发布许多紧急调令。 而n0.1与no.2的行为更说明问题。 他们二人如果只是在总部待上几天,说明救世者最近相安无事; 但如果他们待的时间长了,就说明必须坐镇亲管,也就是要亲手处理最重要的事情。 张豪正想着如果其他特派员都在外面备战的话,自己怎么可能待在这个地方,便接收到了通知。 通知甚至是半夜才发送到他的个人联络器上的,可见那群人有多忙了。 紧急调令,要求他立刻出发前往m国待命。 接着附上了具体地址、联络人,还有暗号。 他立刻开始收拾。 要带的东西没多少,只要路上过渡够穿就行。 到时候如果真的需要执行任务,那么可能穿战斗服的时间会比平常衣服的时间更长。 他甚至已经开始期待的跃跃欲试了。 内裤,外套,牙刷,刮胡刀,墨镜,工具包…… 快收拾完的时候,张豪突然想到了香奈儿。 看了眼时间,已经后半夜了。 少女每天都会经历高强度的训练,现在一定正睡得沉沉的。 还是不要去打扰了。 张豪最后往包里塞了几双袜子,接着拉上拉链,锁上房门,将钥匙留给门卫室,走出公寓楼朝机库奔去。 以前,除了常驻总部工作的人,还有no.1和no.2外,其他人即使前十席在这里也没有固定的房间。 按照规定,每一次他们离开后,就会有专人来清扫空房,收走留下的所有东西——这些东西多半也是在这里领取的。 空房间会留给之后需要的人。 不过,问题是建造住房区域的时候,他们空出了许多单人房间,所以公寓的房间从没住满过。 许多时候,即使你隔了半年才回去,也能住回之前的房间。 所以,后来,蒂亚允许给所有特派员预留固定房间,因为他们每年都至少要回来几次,大多数。 蒂亚没来送张豪,只是给他发了一条信息: 注意安全,别死了。 张豪无奈的笑了,对出任务而言,这几乎算是最好的‘祝福’了。 但突然,他的笑容凝固了,因为突然想到如果自己就这么离开,那么就相当于不辞而别了。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 我有多少次不辞而别了?张豪自问, 一段委屈的女孩蹲在街巷中哭泣大喊的画面突然闪过,和香奈儿约定的话语由心底的声音念出。 张豪突然觉得心口发堵。 机库大门在轰隆声中缓缓打开,飞行器从地下平台被缓缓托起。 张豪的身体也跟着那震动颤抖着。 颤抖停止后,张豪突然问身边的机师,“你说女孩会受得了‘不辞而别’吗?” 蓄着黑胡子的机师想了想说:“我想一般的男人都受不了吧?!” 张豪尴尬一笑,说了句‘谢谢’,然后直奔出口。 愣了两秒钟,机师才大喊,“喂,你去哪儿,no.23?马上要起飞了!” “给我五分钟。去告个别!”张豪的喊声从走出口外传进来。 第844章 纸条与复仇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仍是从东边的窗户照射进来,没什么不同。 她没掉进兔子洞,没住在什么恶魔的城堡或者仙境里,这里仍属于那个绕着太阳转的星球上。 为了有更广阔的视野,为了能享受片刻的安静,她不惜选择住在公寓楼最高层最偏僻的角落,紧挨着杂物间的一个房间里。 每天早上,香奈儿都是被清扫机器自动启动工作的声音吵醒的。 不过习惯后,她就把这声音当做起床的闹铃了。 与机器战斗却也在使用机器,她不知道这算不算是这里矛盾的地方。香奈儿想,还是说她太狭隘了? 醒来后的第一件事是眺望窗外的天空。 阳光明媚与阴雨浓云各占一半,多云是常态。 现在,香奈儿已经可以确定他们的的确确是在海上了。 绿化的植被过滤不掉海风中的咸湿。 不过在哪里无所谓,重要的是她在做什么。 以前,她也会早起,所以不管是穿衣服,洗漱,还是吃饭都不会着急。 慢腾腾的,享受温暖衣服的舒适,凉水扑面的清爽,热牛奶的润滑。 但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 她可能仍会做这些事,但态度与心情完全不同了。 她仍会望着天空,但却无法畅想未来了; 她仍会站在镜子前打量自己,但已经不太在乎头发和蝴蝶结的样式了; 她仍会将美味的食物吞入口中,但已经享受不到幸福的感觉了。 每个动作都很急迫,而且充满目的性。 这可能是一件讽刺的事。 比之前,她找到了人生目标,但这目标却是以惨痛的代价换来的。 洗漱,换上衣服,穿上鞋。 没有一句话,安静的只有动作带来的声音。 少女走向门口。 刚一推开房门,香奈儿第一眼注意到的不是颜色单调的走廊墙面,而是一张从门缝飘落的纸条。 她一边吐槽着现在谁还在用这种沟通方式,一边将折起的纸捡了起来。 香奈儿: 紧急派遣,必须离开总部,好好训练,回来再见。 张豪。 香奈儿一把将纸条在拳头里揉成一团,扔了出去。“最需要你的时候你却走了,姓张的臭小子!” 不过喊完,她却是又笑了。 接着走到墙角,又捡起那团纸。 铺开,抚平,塞进了衣服里,然后才迈开步子离开。 到了训练室,香奈儿发现这里已经聚集了一群人。 不是一群普普通通的看客,光从眼神和姿态上来看,绝对都是和芬姐不相上下的人物。 这些人也注意到了香奈儿,齐齐看向她。 香奈儿注意到那些目光里有怀疑,有疑惑,有期待。 还有芬姐不停朝她眨又眨的小眼睛。 “目标就是她吗?”那群人议论起来。 “看起来就是一个高中生。” “估计和那小子一般大。” “又是孩子吗?咱们的战斗力有必要这么年轻化吗?” “别说这个了。这些数据是真的吗?” 一通议论。 香奈儿这会儿才懂,这群人的话并不是不怀好意,而只是带着老师般的严厉,他们可能就是即将指导她的各类专家们。 救世者的专家,和芬姐平级的人物,想想都觉得刺激。 香奈儿突然兴奋起来。 她问,“真正的训练要开始了吗?” 议论声停下了,芬姐从那些人中走出来说:“啊,没错,不会再像之前那样打打闹闹了。”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集中到香奈儿身上,等待她能做出什么回应。 香奈儿只是笑着。“我们什么时候开始?” “下午。准备工作已经完毕了。”芬姐向来提前规划。 香奈儿看着芬姐的眼睛,朝前迈了两步,自信的说:“把你们会的全交给我。我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 被从那个神秘的地方扔出来后,小偷的活动半径便不超过五公里。 她找了一间位于市中心的公寓住下,便一直没出来过。 完全不用在乎钱,她这么些年靠自己‘手艺’赚到的那些不义之财足够花一辈子。 更何况,她只是暂时被困住了而已,只要她想,就能再赚一倍。 还有,小偷知道自己还有一笔巨款等着去继承。 她知道那不是特意给她准备的,只不过为了安全开户就开在她名下。 但她知道密码,知道所有信息,录的也是她的指纹和眼纹,只要到那个棺材标志的地方,她能把所有钱都取出来。 所有乔的钱。 可以说,她现在就是一个小富婆,完全可以无忧无虑去享受一辈子,随随便便将资产交给一个靠谱的经纪人,下辈子都不用发愁。 不过,小偷却甘愿几个月憋在一个小地方不出去。 这全都为了她现在最想做的一件事。 如果要用一种动物形容自己,小偷不会把自己比作鹰,或者其他狡诈野兽什么的,她早就知道自己是一只老鼠,一只小老鼠。 偷家打洞,掏墙钻缝。 她擅长在夜晚行动,身形鬼魅。 而当有什么东西盯着自己的时候,老鼠要不就是缩在洞里,要不就是一直装死。 那个组织派来盯梢她的人终于走了! 前前后后可能有四个多月,小半年。 小偷从没见过这么专业的。 无论她走到哪儿都跟着,而且时不时还会趁她外出的时候摸进房间,翻找一通。 手法精细,几乎不留痕迹。 要不是小偷在这方面也有特长,而且练就了一手反侦察的本事,绝对发现不了。 不过,威胁排除后,小偷也没有急于行动,而是耐心地花了几天时间排除身上可能的追踪设备,外面的,甚至里面的; 所有衣服和用具全部扔掉,重新换新; 远远离开,甚至跑到相对地心的另一头…… 直到确定身后没人跟着自己才开始。 简单的谋略和计划一直在脑子里酝酿,因为那里是绝对安全,别人发现不了,也永远不会留下证据的。 她要复仇! 孩子的复仇计划是让别人栽跟头,商人的复仇计划是要让对方破产,战士的复仇索要的是性命,那么一个小偷的呢? 当然是让对方失去某样东西,某样她能偷到的东西。 可对于那样一个组织,她能偷到什么呢? 什么是她能掌握而且对对方又十分重要的呢? 思来想去,小偷终于决定,她要偷到那个地方的位置。 第845章 女记者与伺机而动 是的,她要朝盗窃的终极目标前进了,不是偷某种东西,而是某种意义。 简单来说,小偷要找到那群人藏在哪儿。 那群人不是费尽心思想保密吗?带她去的时候甚至还蒙上了她的头,离开时也是。 那就将他们曝光出来,让那群人也尝一尝‘风餐露宿’,被人跟踪的滋味。 于是,小偷开始寻找关于救世者的所有信息,通过所有她能想到的渠道。 不过,这些信息就像万花筒中的碎片一样繁多…… 小偷好不容易从几百家报道过那个组织的媒体杂志和报社中找到那些点击率最高的,订阅了最近几年的电子版,从头开始看。 从最开始的视频,到原晶联盟,到中东战争,再到数不清的其他小地方的战斗报道。 一些文章的报道较为详实,但大多数都是猜测和分析。 而其中提到小偷想知道的信息的文字简直少得可怜,偶然提到也全都是云里雾里,让人一看就是不知情者的无端揣测。 小偷还注意到了一家报社的明星记者,一个叫做克里斯的女人。 她的文章和报道会让读者觉得她曾身临其境,甚至与其中某些人有过直接接触,甚至参与过某些事。 小偷不想错过这种机会,打听到地址后,便立刻直飞到女记者的城市,亲自拜访对方。 刚见面的某些视觉冲击让小偷很尴尬也很不快,但她很快便抛开了这些稀里糊涂的念想,开始询问自己最想知道的那些事。 虽然女记者很惊讶也很热情——多半是因为碰到了一个同样对那个组织感兴趣的人,而且还是个孩子——但结果却是让人失望的。 对于‘他们在哪儿’这个问题,女记者的回答是‘这个世界上可能没人知道,除了他们自己’。 至于某些较敏感信息,女记者也是避而不谈,理由是,‘现在她说出来,那么转头出了这个门,可能就会人间蒸发’。 不过可能是见小偷如此锲而不舍,离开前,女记者留下了两个地址。 一个远在中东,说那里有那个组织的驻站,如果她真的不信邪的话可以自己去找一找; 第二个地址就在本国,是一座私人宅邸,那里可能有那个组织的重要人物。 最后的最后,女记者无心说自己多年前曾试图追寻过一个孩子,他当时很可能是以加入那个组织为目标的,甚至为此不惜去很远的地方接受历练。 “当时真是让人惊讶,”女记者克里斯看了看小偷问,“你不会也想……” “不。”小偷排斥的回答,算是为了报答女记者,坦言说,“我只是想把他们揪出来!” 女记者惊讶地看着金发少女转身离开。 “喂!小心网上那些骗子,他们很有可能利用你女孩的身份……” 小偷当然会留心所有的忠告。 她看了眼女记者留下的地址,直奔那座宅邸而去。 老鼠就要吃窝边的食物。 通过了解,小偷得知这座宅邸的主人叫做高川,不得了的人物,原晶联盟的创始人,从白手起家到功成身退。 据小偷的理解,这种人往往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会积攒出巨额财富。 眼前的豪华庄园就是最好的例证。 这还是在他创建原晶联盟之前买的。现在,天知道高川的财产能买下多少这样大小的庄园。 小偷的手又痒了起来,尤其是在她绕着庄园逛了一圈后,更是情不自己了。 要不是看到了森严的守卫和防御机关,她没准当时就闯进去了。 小偷没想过这群生活在上层阶级的人跟她这种无业游民有什么话可说,所以设想中就是要潜入一波,拿点情报出来。 既然正反都要违法,不如一次干够,捎带点干货出来,刷刷自己的‘战绩’。 四下打听了一番,包括询问同行之类的,结果竟是没人知道那宅邸中有什么稀奇宝贝。 这下子更是提起了小偷的兴致,要知道她的招牌就是敢动别人不敢动的东西。 而就在她把这座宅邸当作目标的两天后,它的小主人从国外回来了。 没什么排场,但身边跟着似乎惹不起的护卫。 不过相比这些铜墙铁壁,另一点更让小偷头疼。 就是这小主人貌似是半个宅女,不知道在家里忙些什么,不像其他千金那样成天在奢侈品商场乱逛,不是睡在游轮就是五星酒店里。 这位,一个星期才好不容易出来一次。 不出窝的兔子就很难抓,小偷只得一边准备一边继续耐心等待。 锁定目标,侦查目标,围绕目标制定计划,敲定第二套方案,准备逃跑预案,模拟行动,模拟行动,模拟行动,最后准备,出手。 这是小偷自己制定,且必须遵循的一套行动准则。 每一次行动过程中,不完成这些准备她是绝不会开始的。 很快,契机便来了,这个国家即将迎来春日最重要的一次全国性节日。 小偷不了解外国文化,不过从新闻和报道中已经可以隐约感受到那种欢喜前耐心筹备的气氛了。 而这座庄园也当然要忙碌起来,出入的车辆增加了,人员开始频繁走动。 安保虽然仍然牢固,但肯定开始出现漏洞。 不过这当然还不是他们最疲惫的时候,小偷不急出手。 当然,她可以先试着逗逗兔子。 那位大小姐终于出门了,而且只带了一个护卫和一名女仆。 这便是最松懈的时候,小偷伺机而动。 她的目标戴着鸭舌帽和口罩,伪装成平民走入拥挤的人群。 对这种人,小偷既嘲笑又窃喜。 她嘲笑这富家千金以为这样就能融入百姓体验生活,窃喜对方不知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小偷将已经长到可以称为长发的头发盘起,压在帽子下,毕竟这头金发在这里太引人瞩目了; 她身上穿着一身便宜的运动服,打扮成一副邋遢小子的模样,小心跟在三人后面。 可没一会儿,这支队伍便又多了三个人,一对兄妹和他们的护卫。 一群人聚在一起,本来安安静静的购物立刻变得吵闹起来。 第846章 计划与专业 正好,办正事就需要热闹。 小偷躲藏在角落,抓住时机朝一群人低头撞了过去。 她巧妙的让自己绊到了那位走路从不低头的富少爷的脚,让身体歪斜着朝目标撞了过去。 因为她直接冲进了那几个人中,所以两名护卫都没来得及抓住她,更别提双手提了一大堆东西的女仆了。 一切都是精心计算好的,她径直撞上目标,扑了个满怀,险些将后者撞倒。 不过接触最多只有两秒钟,小偷立刻推开高家干金,故意朝她们后面的大理石柱子撞了过去。 脑袋撞到柱子时,嘴里发出一声惨叫。 这惨叫几乎吸引了周围所有人的注意力。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富少爷的妹妹吼道。 “喂,你眼瞎了吗?是他自己撞上来的!”哥哥明显不服气。 不过这话刚一说完,立刻引起了所有人的议论。 这架势,摔倒撞头的平民和傲气凌人的公子哥,俨然一副资本家欺压穷人的戏码就要上演。 不少人已经拿出手机准备拍照看热闹了。 妹妹赶紧给哥哥使了个眼色,哥哥立刻变调,“行行行,我错了,我错了。”然后赶紧朝身边的护卫做了个手势。 护卫理解后,立刻朝那名摔倒的平民走去。 不过在这之前,高家大小姐已经走到了摔倒那人(小偷)身边。 她本想向对方道个歉,赶紧化解这次意外,但没想对方拨开她的手,嗖地一下子站了起来,朝她们吐了吐舌头,发出鄙视的声音后,立刻跑开了,头也没回。 “你看!这不识好歹的——” 妹妹赶紧捂住哥哥的嘴。 保安开路,几人匆匆离开,看来她们只得换一个地方购物了。 简单得逞,小偷得意自己的手艺没在禁闭中被拉下。 挎包中的钱包已经到手,小偷跑出购物中心,钻进公用卫生间翻找了一通。 什么银行会员金卡之类的她毫无兴趣,她感兴趣的只是最里面的那张看起来平平常常的磁卡。 这张简单的白蓝相间的磁卡里面可能没有几十万的零花钱,也没有能让你享受到世界上可能只有几万人能享受到的服务的证明, 不过芯片里可能藏着一个密码,能让你打开一扇门,安全的通过一套安保程序,这才是小偷最想要的。 接下来就只剩下一个问题了,她该怎么把这东西还回去呢? 有时候最困难的问题往往有最简单得解决方式,小偷决定直接将它扔到购物中心的遗物领取处。 几分钟后,购物中心的大广播就响了起来,提醒顾客有谁丢了一个珍珠白色的xx牌子的钱包,请失主速到一楼xx处领取。 没过两分钟,一行人就匆匆赶来了。 从打扮和穿着,还有身边随行的人看,绝对是有钱人。 门卫甚至开始为那位拾金不昧的少年感到遗憾,要是他多等一会儿,没准会拿到不菲的感谢费。 其中一个拥有如墨般黑发的漂亮大小姐走过来,声称那个白色的钱包是她丢的。 门卫让说里面的一样东西好证明她的确是失主。 黑发大小姐说里面的隔衬里应该有一个刻着‘高’字的名牌。 门卫翻找,果然发现了,于是当即将钱包归还失主,还提醒对方看看里面少没少东西。 黑发大小姐翻了一遍,庆幸的松了口气。“什么都没丢。”她说。 “真的吗?你看,我就说!”公子哥一边不知道自豪着什么。 女仆走过来,看了一眼,问,“房卡呢?” 黑发大小姐想了一下。“可能……没带?” “那应该是没带了。这些贵重的东西都在,还有谁会偷一张房卡啊!”闺蜜笑着说。 顺理成章。几人继续购物。 随着节日越来越近,庄园内也愈加忙碌,每天都有车辆和人员络绎不绝的通过大门。 无疑,这个时候,便是保卫漏洞最大的时候。 为了这次潜入,小偷甚至用易洗的染发剂将她仅次于双手最珍爱的一头金发染成了普通的棕色。 她一边打感情牌一边贿赂庄园管理公司的招聘者将她作为临时工招入,然后混在一群专业人士中进入了庄园。 小偷伶牙俐齿,而且模样让人怜爱,很快便打通了所有人。 而且表现的也特别能干,到处殷勤地帮忙。 清理杂草,修整花圃的时候,小偷趁机研究路线,探测隐藏的陷阱; 打扫房间走廊角落的时候,她记住建筑格局与每一扇大门和安全通道的位置; 擦拭花瓶和天花板的时候,她观察每一处摄像头和监控的朝向。 晚上,连动物都熟睡的时候,小偷穿上夜行服,带着工具攀上附近最高的树木,透过树枝与树叶的缝隙眺望庄园内外,摸清巡逻守卫的卡点; 袖珍无人机也时常在围墙下和高处悬浮,让她能大概了解庄园的整体布局。 每到这种时候,小偷就仿佛有无尽的精力,熬几个晚上的夜也完全不会累的那种。 这天,管理公司的工作接近尾声,他们最后的任务是将所有工具都撤走,就像公司打的口号那样——除了整齐与改变,什么都不要留下。 小偷拎着她的工具箱,趁着混乱悄无声息的打开一扇房门,钻了进去。 这房间是她选择的‘安全屋’。 之所以是这间,是因为几天观察下来,这位于建筑偏僻角落的房间几乎没人进过,所以一定是一间基本闲置的工具房,里面也只是堆满了积了一层灰的架子和各种箱子。 她提前给认识的人发了信息,告诉她自己已经走了。接着关掉手机,屏气凝神躲藏在角落里。 小偷的计划是在这里等到晚上,等到夜深人静,连值班的女仆和站岗的守卫都昏昏欲睡的时候在行动。 一开始,小偷还在脑子里继续完善重复自己的计划。 不过很快,在这单调的毫无声息的房间角落,她的眼皮很快就沉了下去。 看了眼时间,还早,睡上一大觉都够了。 别的问题小偷也有考虑到,今天只吃了简单清淡的食物,而且肠子已经清干净了; 至于小号,她穿了尿不湿。 别笑,这叫专业。 第847章 草图与睡美人 闭上眼睛。 忘记时间的流逝。 睁开。 看时间,提早了两个小时。 不会更改计划,行动按原时间执行。 睡不着,继续坐着。 回忆往事,学艺,天使城,乔,左,臭小子,无数次冒险…… 不过故事太多,还没回忆完时间就到了。 小偷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四肢,摸到门口,仔细听了会儿声音——她现在巴不得自己能听到二十米外的呼吸声,接着扭动把手将门拉开。 冒险开始了。如果是一个童话故事,那么她就是一名侠盗,目标是被恶广藏匿起来的可以拯救世界的臻宝。 悄无声息,不管是快步走路还是顺身躲藏,可能连一只老鼠都惊不到。 小偷已经能够做到连鼻息都能控制。 她拿出草图,依照画好的路线潜行,避开监控与巡逻路线…… 唯一的意外是一扇打开的门,它属于一间工具间,里面似乎有人。 艺高人胆大,小偷没有停下,而是径直走了过去。 门里面叮当的声音一直没停下,小偷顺利通过。 她一路沿着昏暗的走道来到一扇房门前。 双开门,光从反光的材质就能看出异常坚固; 没有门锁,四周和墙壁贴合的严丝合缝;也没有猫眼,取而代之的是门边的监视器,根本无处下手。 小偷拿出那张门卡,小心地贴在识别模块上。 在一阵微弱的机械运动的声响后,门锁打开了。 每到这时候,小偷都会感叹高科技的便利。 不用钥匙,异常安静,在人察觉不到的时候,门已经被打开了。这 种广告词除了能吸引一些豪富住户外,另外的可能就是不怀好意的那些人了吧? 说的就是她自己。 小偷慢慢划开一侧门板,估摸间距合适的时候立刻钻了进去。 瘦小的好处不只在能钻进别人钻不进去的地方,也能在某一些地方提高效率。 不过在这点上小偷没办法得意起来,尤其是在看到那些发育正常的女性的时候。 背对大门,观察室内,然后缓缓从身后将门关上。 精稳的力道控制,对声音和振动的绝对敏感,整个过程中,小偷发出的声音最多抵得上一次深呼吸的声响。 客厅吊顶四周的灯带亮着,微弱,不过恰到好处的能映出所有大物件的轮廓。 空间被整理得井井有条,一面比她还要高的大镜子立在一处角落。 右手是洗漱间,左手是卧室。 客厅长大约十米,宽也有十米,中间还包括了一间独立厨房。 通向外阳台的落地拉窗在入口的西北侧,柔软的窗帘轮廓被透进来的月光勾勒点亮。 这里不比她住过的总统套房差,小偷想。 这便是软差距,这种差距在你看不到的地方,不是什么豪车,什么穿在身上拎在手上的限定。 而是人家每天都能简简单单享受到的东西是另外绝大部分人一辈子都望尘莫及,甚至无法想象的。 小偷迈步走进客厅,手指在光滑亮洁的家具表面划过,悄无声息。 她转了一圈,找到了首饰柜,在桌子上摸到了几样精致的茶具,阳台窗户旁的墙上找到了一幅大师的画作,墙角还有一台精致的雕塑,模样就好像一棵树,不过又不太像一棵树。 小偷无语,有钱人就好这口,总爱搞一些似像非像的东西出来,弄得自己另类独行一样。 就她所知,现今这个世界,从上到下有三层,这点大多数人都知道。 不过在上面,当你达到某个高度之后,便会意识到云层上悬浮着无数个‘新世界’。 这些人站在最上面,看似也有血有肉,里面用骨头支撑着,但实际上早就‘进化’了。 说‘进化’毫不夸张,就好像人类对比黑猩猩生活的差距一样,就好像猫和狗在一家中的待遇差别一样。 小偷对这些不太中意。 她费这么大劲摸进来可不是为了这点只能卖到六七个零的东西的。 可她没找到保险箱。 摸到卧室的隔帘时,小偷感受到了生命的温热,还有一阵阵从柔软的床铺上传来的微弱香气。 她轻轻拨开帘幕,见到一张白色的大床,奢华温暖的感觉甚至立刻让她产生了一股倦意。 接着,小偷把视线转移到睡在柔软床褥中心的那名少女身上。 少女侧着身,被子只盖到脚踝,穿着深色的睡衣,吊带滑落肩膀下。 而在那少女背后,那一席飘散的长发卷成了一个旋涡,仿佛能把无尽的星空吸进去。 啧啧,小偷不禁嫉妒,这样的睡美人不知道会勾引到多少男人。 等这大小姐再长大一点,估计来求爱的对象会一直排到这庄园外。 她转了转眼睛,突然动起了另一个脑筋。 小偷慢慢穿过帘幕,靠近床边,最后,竟是摸上了床铺。 被褥柔软且充满弹性,让人觉得仿佛在云朵上爬行。 她觉得可能自己在床边翻一个跟头都不一定吵醒睡在中间的人。 小偷直接躺到了熟睡少女的身边。 借着透过窗帘的月光和客厅的柔弱光源,小偷打量着近在咫尺的这张脸。 阴影遮蔽了瑕疵,让这少女的正脸如天使般无瑕。 这种长相在这个国家绝对算得上‘美丽’这个词了吧。 再看看这紧致的脖颈和腰臀的曲线…… 小偷甚至不自觉地用手在空中勾勒那完美的线条。 但下一秒,小偷的手腕停住了。 她诡异地冲十几厘米外那双瞪得溜圆的黑色眼睛笑了起来,轻声说:“呦,你终于醒了,我的大小姐。” 运气不错,少女没有尖叫(小偷的第六感也告诉她眼前这名少女不会叫,她不像是那种未见过世面的大家闺秀,要不然她可能就得费一番体力让她安静下来了。 不过小偷还是亮出了匕首,让利刃在月光下反射几次光线,提醒对方自己绝对有备而来。 这一伎俩奏效了,被惊醒的睡美人一直没有出声,只是继续瞪着眼睛盯着她。 不过小偷带了面罩,露出的头发也染了色,所以完全不怕对方盯再长的时间。 不过,小偷自己的时间可是很宝贵的。 月亮正在西沉,意味着她的‘冒险’也必须加快脚步。 第848章 争抢与无名小辈 “我先说。”小偷用那种大盗独有的夜色嗓音说,“我是来偷东西的,最值钱的那种。你知道在哪儿吗?” 少女先是摇了摇头,接着立刻说,“这房间里的东西你随便拿。” “哦。”小偷抿了抿嘴。“可我看了一圈,你这里貌似没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有——” 少女刚开口就被小偷打断了。“小点声,我这刀我现在还不想用。” 少女安静的点了点头。 “继续。” 少女接着说,“有。那幅画值上百万。还有一个雕像,是着名雕塑家xxx雕刻的,就在这边墙角……” “停,停。”小偷不耐烦起来。“我对那些不值钱的玩意没兴趣。” “不值钱?” “是的。我想偷点真正能让我一劳永逸的东西。”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 “别的啊,姐姐。你不仔细想想怎么能确定?”小偷调戏道。 少女陷入沉默。 “那就让我自己找找。”小偷说,“我听说,你们有些人掌握着重要的秘密。” “呵,商业机密吗?那你找我可就错了。我什么都……” “别扯你们那些剥削人的东西,老娘我对那些可不感兴趣。我感兴趣的是另一些东西。” “比……如?” “比如你们原晶联盟和那些人的特殊关系。” “那些人?特殊关系?”少女完全懵了。 “本来以为你很聪明。切。那就让我说得再明白点。救世者,这个组织别告诉我你没听说过,我要你告诉我他们的总部在哪儿?” 少女愣了一会儿,随即露出惊讶的表情。“你开玩笑吗?” “不,认为我在开玩笑的你才是在开玩笑。”小偷又拿出了刀。 “我不知道。”少女拼命摇头。 小偷哼了一声,刚刚的惊讶已经出卖了撒谎者。“看来我得让你知道我能做什么。” 小偷本来准备在周围拿点东西威胁一下对方,结果突然发现少女脖子上正挂着什么东西。 有谁会把不值钱的玩意睡觉戴在身上吗?尤其还是这种大小姐! 小偷立刻本能的伸手去抢。 大小姐拼命阻拦,两个女人顿时在床上扭打起来。 小偷技高一筹,捏住少女的手腕,将那东西抢了过来。 不过还没来得及仔细瞧瞧抢过来的东西,客厅外突然传来敲门声。 两人都吓了一跳。 “大小姐?”通讯器中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听起来很年轻,不过嗓音却很粗糙。“有什么事吗?” 大小姐反应过来,立刻想呼救。 小偷提前堵住了那张嘴,低声威胁。“你敢开门,我就扒光你的衣服!” 大小姐眨了眨眼睛,看了眼那穿过自己肩膀吊带的匕首,缓缓点了点头。“我……没事。怎么了?”对着床边的通讯器说。 “哦,我好像听到有动静。”外面的人说。 “动静?没有。可能是我上厕所的声音吧?” 停顿了片刻。“哦,好的。那如果没事我就走了。” “好的,你走吧,有事我会叫你的。” 通话结束了。 小偷等了好一会儿才又敢喘气。 不过身边的少女仍对那吊坠不放弃,又开始和她争抢。 小偷懂点格斗术,但近距离无法施展,而少女显然比她大几岁,力气更大。 不过少女越抢,小偷便觉得这东西越贵重,一时两人争夺得不可开交。 不过最后,还是小偷抢了过去。 她赶紧滚下床,跑到窗边借着月光瞧瞧这吊坠到底是什么东西,是钻石还是什么…… 结果让人惊讶,手中这小东西既不是稀有的宝石,也不是钻石,只是一颗看起来有些像种子的…… “这是什么啊?!”小偷没忍住问。 见少女不回应,她转身一把拉开窗户就要将这东西扔出去。 “别!”少女低呼一声,露出一副绝对不舍的表情。 “别嘴硬了。告诉我你们这里谁是救世者的人。否则,我要不就把这东西毁了,要不就把它带走!” 说着,小偷就把那吊坠塞进了自己胸口。她还不得不紧紧衣服,省得那东西掉下去。 该死! 少女无奈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你是真傻,还是假傻。” “什么意思?”小偷问。 “你真的以为自己能逃出去吗?” 小偷也反笑回去,“我能不能逃得出去不用你管,我能进来就能出去。而且,我手上还有你这张牌呢!你现在该想的是要怎么满足我,才会让自己毫发无伤。” “你真的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我当然知道。”小偷说了一通,什么大资本家,什么罪恶庄园……然后话锋一转,说:“相反,你不知道我是谁。” “无名小辈?” “呵呵。能闯进你房间,上你床上的无名小辈。幸运我是女人吧,要是男的……” “呵呵,你要是男的,我早就叫人了。”大小姐说。 小偷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意思,还有什么底牌,不过显然对方在言辞上也不落下风,她没办法占到太多便宜。 “快点告诉我救世者的人在哪儿!” “天啊。”大小姐无语。“听着,在这宅邸里,而且是这个时候,丢件东西无所谓。不过要出人命可就大大的不好了。” “哦?放心,我不会下死手的。” “我说的是你可能会死在这里。”大小姐架起胳膊。“不是我不想告诉你那个人在哪儿,只不过不想你去送死。” 听完这话,小偷也不禁思虑起来。 她开始思考自己临时改变的计划会不会太冒险了。 要不然本来她真的只是想弄点值钱的东西就回去的。 至于那个组织的情报,得到算赚,得不到不亏。 不过转念小偷便问,“你觉得我带着你去,他会怎么办呢?” 大小姐露出绝对惊讶的表情,已经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 熟睡的金突然睁开了眼睛,他听到了敲门声。 很有节奏,很轻柔。 嗯,已经能猜到是谁了。 不过,金看了眼外面,又却不确定自己的听力了。 “来了。”金甩着粗嗓门,一边赶紧披上睡袍,一边走到门边。 他直接打开了门。 他的侄女,高山,正站在门外,尴尬的笑着。 第849章 坐标与老鼠 “打扰了,能进去?”高山不好意思的问。 金退开几步,打了一个哈欠,然后关上门。 走回客厅的时候,金发现本来一个大小姐现在变成了两个。 男人惊讶的‘靠’了一声,心想这是在变戏法吗? 不过戏法一般是变出另一个自己,可眼前的这个‘分身’显然更…… “哇!”金声音很惊讶,但表情却一脸淡定。“这家伙是怎么混进来的?” 大小姐扯了扯自己睡袍,一脸无奈。 嗯,表情还算正常,说明没被虐待过。 金想了想,决定先陪这个‘不速之客’玩玩,于是问:“客人贵姓?” “客人个屁!”高山都飙脏话了。 金笑了。“那就是贼了。” “一个小偷而已。”高山鄙视。 “是大盗。”小偷争辩。 “大盗就这么露面吗?”金问,“不都是悄悄摸摸那种吗?” “没找到值钱的东西呗。”小偷晃着脑袋说,“不过听说你这里有。” “啊?”金惊讶。“你看我值钱吗?如果值的话,让我来交换这位人质,怎样?” “不,论身价,你肯定没她值钱。不过你身上有一样东西价值连城,连这座宅邸都比不上。” “喂,你不是贪我身子吧?”金故意缩了一下。 “放心,我对你这种半老不老的身体没一点兴趣。”小偷调侃着。 “那你要什么?” 小偷眯起了眼睛,认真的说,“听说,你是救世者的人?” 高山叹了口气。 不好不好,金默念,有人要触及底线了。他简简单单坐直了身子,便散发出了一股强烈的威胁。 这威胁又让小偷回忆起那晚那头银发的杀手,不禁连说话都结巴了。“你你你不用这么吓我。我手上可是有人质的!”她在大小姐脖颈前亮出刀锋。 “喂,喂。这可就不好玩了。”金沉着嗓子说。 “我可没想跟你们玩。”小偷表现得盛气凌人。 “你想要什么?” “我还不知道。不过救世者这个名片该怎么赚钱呢?” “找死的人才会想到用这个名字赚钱。”金无奈地摊开手。 “哦,我想到了!如果你把你们总部的位置告诉我,我也许可以拿它去卖不少钱。对不对?惊天新闻!” “你疯了。”高山斜着眼睛盯着遮面的小偷。 “我同意我侄女的话。”金很快接了一嘴。 “什么?你们还有血缘关系?”小偷惊讶。 “是的。所以你绑架的是我的家人。而且加上你刚才不合时宜的问题,我现在很生气。”金捏了捏拳头。 “呵呵。上一个威胁我的人你都不敢听她的名字。告诉我你们总部在哪儿!”小偷逼迫着。 金沉默不语。 房间内一时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好。”金突然说。 高山与小偷同时惊呼。 “有什么惊讶的,这东西能比一条人命重要吗?” “在哪儿?”小偷赶紧问。 金也立刻问,“我说了你会放了她?” “会。”小偷说。确定对方是救世者,她确定自己赌对了。 “哦?这么爽快?” “你不也一样。在哪儿?” 金报了一个坐标,经纬度的那种。 “没骗我?”小偷不信。 “当然不会,人质的命在你手上。”金说。 “呵呵。我可知道你们组织里都是些忠烈勇猛的战士,没想到你嘴还挺松的吗!”小偷故意嘲讽。 金抿了抿嘴。“抱歉让你失望了。可以放人了吗?” “你在你们组织里排多少号?”小偷问,“那什么no.的,肯定倒数的吧?” “嗯……可能倒数二十多吧。”金说。 “切。” “切什么,他们组织一共不到三十名特派员,我舅舅是第十席!”大小姐突然大声说。 小偷完全没搭理高山,反而立刻问,“再把刚刚的位置报一遍!” 金嗤笑,好像完全看透了小偷的把戏。 他慢慢的又将坐标报了一遍,和刚才的一模一样。 小偷知道,如果这地址只是对方随口编的,那么第二次重复时多半会出错。 既然没错,那么多半这坐标是正确的。 不过它真的是小偷需要的概率可能只有不到百分之三十。 不管如何,她得到了一点信息。 这信息很可能成为一块敲门砖。 “放人!”金低吼着,看样子的确有点生气了。 不过小偷当然不会放人,因为一旦放了,她就真的逃不出去了。 “把窗户打开。”小偷命令说。 金摇摇晃晃的走到窗边把窗户打开了。“然后呢?” “你去门口。” 金退到门口。 “打开门,出去。” 金眯起眼睛。“别做蠢事。外面可都是我的陷阱……” “哼哼,你肯定没想到我已经摸透你的那些小把戏了吧?” “小把……” “出去。”小偷比了比刀刃。 “好,好。”金出了门。 小偷一脚将门关上,然后从里面反锁。 她松了口气。最强的敌人被支走了,她手里的这个就像鸡仔一样好对付。 “别乱动,就站在这儿。”小偷她让少女站到墙角,接着一步步朝窗外退去。 “我一会儿会从这里跳下去,然后离开这里。我什么也没拿,对吧?两手空空,而且也没伤害到你。 “所以,和平分手,对不对?就当今天晚上什么都没发生。你我各走各的路,从此再无瓜葛?” 高山一句话也没回应,只是干巴巴盯着小偷。 “一会儿你不会大喊吧?可以让我安安静静的离开这里吗?这样就不会吵醒其他人了。”小偷继续说。 墙角仍是没有任何回应。 “好。我就当你默许了啊!做人要说话算话,尤其咱们还都是女人。”小偷退到再无可退,接着转头攀上窗台,从二楼跳了下去。 屋内,高山打开门,有些无奈的说,“她跑了。她跑得掉吗?” “我觉得并不能。”金抿着嘴,用逗孩子的语气说,“即使她的确知道了所有陷阱的位置,不过肯定不知道有些陷阱我会让云石每天都变换位置。” 大小姐走回窗边,朝黑暗的草场眺望。 什么也看不到,不过今晚星星还挺多。接着,没过五秒钟,一声惨叫划破夜空。 金的通讯器中传来云石冷静的声音。“逮到一只老鼠,师傅。” “哦?你这次的形容词还算贴切。”金轻松地坏笑着。 第850章 绑住与电流 小偷在剧痛中苏醒。 她咒骂一声,千算万算没想到自己会栽在最擅长的逃跑这一环节上。 明明所有的机关和陷阱她都记住了,结果到底还是踩上了一个。 真疼啊,疼得她直接晕了过去。 她委屈的眼里都挂着泪花了。 被抓住到无所谓,要是真因为这次鲁莽伤了自己的脚的话,那真是得不偿失啊! 还有那个拿住她的臭小子手上的劲儿也太大了吧! 四周一片昏暗。 小偷谨小慎微的将注意力挪到左脚上,小心的动了动。 惊讶,竟然不怎么疼了。 她低头一看,发现小腿至脚踝已经被干净的绷带包住了,显然做了专业的处理。 呵呵,没想到一个窃贼还能有这个待遇,这就是大户人家吗! 不过小偷刚想用手确认一下,却发现它们在自己头顶被绑在了一起。 仔细再一看,她发现自己双手被绑在了头顶的一根钢柱上,而且身后还有什么东西死死顶住了她后背。 而她双脚只能踩在一个圆凳上。 小偷尝试了几次,发现绑缚她手腕套索的手法无比专业,不是简简单单就能挣脱的。 她正费尽心力想着如何快点解开这束缚,不知哪处传来开门的声响。 接着,光芒从头顶降下,小偷闭上了眼睛。 等她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多了一个人,正是她之前威胁的那个大小姐,高山。 从衣着上看,天应该已经亮了,所以她被关在了地下室; 从对方脖子上的挂绳上看,她的战利品少了一样。 不过小偷可不会等着别人出难题,她率先发难,对大小姐喊着,“忘恩负义。我没伤害你,你却把我关了起来。咱们明明已经说好了不是吗?!” 高山好笑的哼了一声。“觉得‘说好了’只是你的一厢情愿。另外,如果我抓住一个小偷不把她关起来还能怎么做?我还得感谢你的不‘伤’之恩呗。” “借口!”小偷诡辩。“你知道我为什么不伤害你,那是因为我善良。结果你以德……屁,以怨报徳,还把我囚禁了起来。 “你们不是披着羊皮的狼是什么?不是要做什么人体实验吧!!” 高山无语。“算了。你伶牙俐齿,说不过你。不过,你现在在我手上,怎么喊都没用。” “没用?”小偷开始喊了起来。没喊两声,昨晚那个强壮的傻小子破门而入,危机的喊:“大小姐!”然后愣住了。 “别这么殷勤,你们大小姐没事,有事的是我!”小偷鄙视的说。 “大小姐?”护卫完全不搭理小偷。 高山叹气。“我不是说过没听到我的声音就不要进来吗?” “可……” “可什么啊!”小偷好像自来熟。“都跟你说了,你的大小姐是看不上你的。不用在那里谄谄媚媚的了。瞧这架势,好像我能把她吃了似的……”还故意咬了一口。 壮壮的护卫板起脸。“大小姐,这婆娘话有点多,需要我……” “婆娘?你要干什么!”小偷针锋相对,完全不惧。 大小姐摆了摆手。“你先出去。她嘴硬不了多久了。还有,一会儿除非是我发出声音,否则别进来!” “好。”护卫立刻离开。 “呵呵,呆头呆脑的傻小子。”小偷嘲笑。“你也是胆小鬼,我都这样了你外面还留一道保险?快点吧,要杀要刮随便。我什么都不会说的。你要是动不了手,就赶紧放了我……” 小偷注意到大小姐摸到自己身后似乎打开了什么东西,不过她拼命扭头也看不到。 “你在干什么?” “没什么。”高山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好了。”然后邪魅的笑了起来。 “‘没什么’是什么意思?‘好了’是什么意思?你不会是要折磨我吧?!” “从现在开始,只有我问问题,你回答。”大小姐说,“你是谁?” 小偷扭过头去。 “好。”高山的脚动了一下。 嗞嗞嗞——随着一阵电流跳动的声响,小偷的身体一阵颤动,身上的汗毛和头发全都竖了起来。 她摇头晃脑,浑身颤抖,两秒后才慢慢停下。 接着,小偷双目痴呆般盯着前方,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刚刚发生了什么。 高山接着问,“前几天商场撞到我们的也是你吧?当时偷走了我的钱包,把我的门卡拿走了。对不对?!” 小偷嘴唇颤巍巍的上下抖动,发出声音。“喂……喂,这你……怎怎么……记得的?” “不用记。靠你身上那味道。呵,真是低品位。”高山说。 “你——”小偷被气到了。“真的……很差吗?” “当然。二十岁的人却用四十岁用的香水。你的品味也是偷来的吗?” “哦,那让我闻……闻你的。”小偷虚弱的说。 高山下意识地伸出手腕,结果小偷一口就想咬下去。 亏得高山看透了小偷的心思,躲得够快才没被咬下一块肉。 大小姐又踩了一脚。 电路接通,电流顺着小偷的后背刺激全身。 小偷发出呻吟。 不过不是因为疼。 其实不太疼,照那晚那夹住她小腿脚踝的陷阱带来的剧痛差远了。 金极其专业地控制了电压大小,甚至用自己做的实验,让这电流更多的只是带来蚂蚁啃噬的瘙痒和刺痛,当然还有就是全身的麻木感。 那是一种所有器官和肢体都脱离掌控的感觉,一种被电击者仿佛游离天外的感觉。 大小姐挪开脚。 小偷的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说说你的来头吧。” 小偷又抖了几下,哧溜一声将口水吸回嘴里,回答说,“呃……就是来,偷东西……” “不信。说真话!” 小偷冷笑。“老娘,就是,来拔……你们这些资……资本家羊毛的,怎么,不……不服?!” 大小姐又踩下了机关。 小偷又开始颤抖,但这次发出了痛苦得呻吟。 高山赶紧挪开脚,咬着牙,紧紧抱着手臂。“快说啊,你说了我就不会对你怎样了!” 小偷垂着头,任由口水淌下去。 不过她不生气,反是因为那一阵阵酥麻刺痛的感觉和大小姐刚刚的话而想笑。 “好了,好嘞,我酥了。额说。”小偷模模糊糊的说。 第851章 审问与吃饭 “快说啊!”大小姐一脸委屈的表情。 “我,是倾慕,救世者的名号,想……找到他们。” 大小姐的表情又换成了一脸狐疑。 “啊,我想加入他们。”小偷的嘴恢复了正常。“是啊,多帅啊!那身铠甲,那些人,还能和机器战斗。是不是?我要是有那两下子,这辈子不就不用偷东西了吗?” “谁告诉你我这里有救世者的人的?” “别费心思猜了。我随便在网上找几个人就能问出来。” 大小姐半信半疑,突然转头问,“能信几成?” “三七开吧。”又一个成熟的声音突然传出来。 小偷抬起额头,才发现屋子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 凑巧,这个男人她之前刚刚见过。 哦,她想明白了,不管是外面的还是现在折磨她的这些机关陷阱,都是出自这个老男人之手。那么手上这绳子肯定也是喽。 唉,好吧,这回碰上行家了。 小偷无奈的笑了几声。“喂,我都这样了,才三七?最起码要六四,不,九一吧!” “你怎么还有这么多力气唠叨啊?”高山皱着眉头问。 小偷立刻闭上嘴。不过没停几秒钟便又问。“那个……能放我走吗?我就是个什么也不知道的小偷而已。实在不行我赔钱,精神损失费什么的,那床单也被我弄脏了,我也赔。再不行你们把我送到警局也成。唉,算了,别,别送警局了,我案底有点多哈。” 金都忍不住想笑。“丫头,现在的问题是,我已经把那个地址告诉你了,怎么能随随便便就放你走呢?万一你出去把真相告诉所有人,那我们不就完蛋了?” “什么,什么地址?”小偷开始装傻。 老男人嗤笑。“这丫头反应还挺快。”然后站起来,走到大小姐身前,低声说,“那东西准备好了吗?” 高山点头。 房间内立刻被烘托出一股浓厚的阴谋和恐怖的气氛。 “等等,等等,什……什么东西?” 金解释。“我想了一个办法让你忘掉那个地址,就是给你麻醉,然后把你的脑袋打开,刮掉里面的一些东西。然后……” “别别别别别,别搞我,大叔。我知道人脑袋刮一下就没了,我知道的!”小偷叫喊着。 “没有简单点的方法吗?”大小姐故作认真地思考着:“我们可以给她灌药……” “不是‘吃’是‘灌’吗!” “……那些可以让人失去记忆的药。” “嗯。不需要出血,不需要开刀。不过这剂量……” “多来点,最好让她把这一年的事都忘掉。天知道她是什么时候盯上咱们,又打听出了多少信息。” “不不不不,别别别。”小偷哭喊。“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别让我把那些事都忘了啊,我还要记得呢!”她终于是想起那份保险,赶紧又喊。“你们救世者都恩将仇报吗!” “什么?我没听错吧?这成语的意思不是……” “没错,我救过你们同伴的命。结果你们就因为我的一点小错就想……想杀了我!” “你救过谁的命?”金不解的问。 “跟你说救过就救过。”小偷倔强的说,“本小姐做好事不留名的,你让我说出来岂不是……” “我去准备工具……” “姓张那小子啊!”小偷急忙喊。 高山与金同时愣了几秒。 没一会儿,大小姐先开口问,“舅舅,告诉我你们组织里姓张的还有谁?” “呃,其实挺多的。”金赶紧说,“不过有一些我并不认识。这小姑娘可能救的是别人……” “说出全名。”大小姐将脚搭在机关踏板边上。 小偷突然觉得气氛变了,她甚至感受到了男人的眼色。不过,她还是说出了那个人的名字。 “张……豪!”最后一个字轻的就好像烟雾被从嘴里吐出去。 “你们那里叫‘张豪’这个名字的有几个人。”大小姐又问。 金摸了摸头,抓了抓耳朵,一阵尴尬。 “救了一命是什么时候的事?”大小姐问小偷,“实话实说,要不然我把刚才的手段再加两倍。” “就……最近啊!”小偷说,然后动用所有没被电击软化的脑细胞开始理清这会儿到底发生了什么。 “最近?”高山惊讶。“舅舅,你不是说他的工作没什么危险……”她回头,发现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悄悄溜出去了。 大小姐咬牙,想着有时间再找舅舅算账,然后大喊一声。“云石——” 门口的护卫立刻就冲了进来,甚至没等最后那个字的音发完。 “拿一个凳子过来,不,两个,我想你可能也需要听一听。还有,叫薛姨把晚饭做了,端到这里。” “等等,等等!”小偷赶紧叫住云石,然后对大小姐说,“高大小姐,我建议,你把我放下,咱们出去,这样我也可以好好说话了。你知道吗?我可能快死了……” 小偷委屈地抽泣起来。 高山犹豫片刻,最后还是同意了。她让护卫给小偷解绑,然后全程盯着她。 “随便,随便。”小偷缴械般的说,“你把我俩绑一起都行。” 结果高大小姐果真将他们绑到一起了,用手铐。 午饭时,三人围坐在小隔间的餐桌旁。 整座庄园的所有人都知道有个小偷闯进他们宅邸这件事了。 他们本以为会等来警车什么的,结果没想到却还要请对方吃一顿饭。 小偷毫不客气的胡吃海喝起来,一边还抱怨食物的味道怎么怎么样。 那名憨憨的护卫就坐在她旁边,手铐的锁链在小偷够菜的时候叮当作响,她完全不在意。 当然,小偷一边吃,一边还要回答对方的各种问题。 等菜的时候她已经把经过讲了一遍,当然是经过过滤的。 过滤掉了飞地战斗那一块,就说了总部的事,还是部分。 小偷讲了张豪怎么受的伤,中了什么毒,是如何医治的。 当大小姐问那些更细枝末节的问题时,小偷就应付,说张豪可不是什么支援的后台角色,而是冲在最前面那种拼死的战士。 而在一问一答的过程中,小偷也终于想明白了,剧情过山车式起伏变化的原因不是她自己运气好,而是这个高大小姐认识那个小子。 不只认识,可能关系还还不一般! 小偷动了动小心思,她看出高大小姐对张豪特殊的关注,决定把对方的注意力也引到总部上去。 毕竟敌人是可以变成‘朋友’的。 不过,还是要先出出气。 小偷眼睛一转,放下筷子,擦了擦嘴,用那种想起了某件不怎么重要的事的表情和语气说:“哦,他失忆了。” 第852章 斗嘴与盖楼 高山的筷子直接掉到了地上。 表情就更不用说,就好像受到惊吓的土拨鼠。 小偷面上没表现出来,不过心里一阵得意。 她还特意伸手叫那什么姨的给大小姐再拿一双筷子。不过她刚想收回的手被抓住了。 手劲儿那样用力,掐的小偷差点没叫出声。 高山脸上震惊的表情算是平复了一些,不过眉头仍紧紧锁着,皱纹是那么浅。“你——你说的是真的吗?” “当然。你舅舅没告诉你吗?他们好像所有人都知道唉!”小偷还不忘挑拨离间一下。 她可不会忘了自己是怎么栽得跟头。 高山一时不知所措。她慢慢将手松开,低声问,“他……还记得多少?” “不知道。”小偷干脆回答。“可能最近的事没忘,以前的事忘了。也可能是印象深的没忘,浅的忘了。也可能正好相反。”她又送进嘴里一大块那种肥而不腻的肉。 “你说你叫小偷,对吧?”高山突然问。 “大盗!” “小偷……我听说过你!” “啊?哦,一点不奇怪。我的名号……” “我听张豪讲过你的故事。” “切!”小偷立刻改口。那有些得意的嘴角歪了下去,甚至还激动地站了起来。“那臭小子竟然随便把我们的事——” 她还是没忘气气大小姐。“不过我可没听过你……” “坐下!”高山突然像教训妹妹一样数落眼前的少女。“一个大姑娘怎么会在吃饭的时候随便站起来?” 没想到小偷直接听话的坐下了。 “你和张豪什么时候认识的?”大小姐接着问。 “很早很早。” “估计也就比我早一年。”大小姐说,“那他……记得你吗?” “当然,他怎么可能不记得!”小偷说言辞凿凿。 “啊——”大小姐好像松了口气,“那他肯定也记得我。” 一边的护卫终于开口了。“那我认识他比你们都晚,肯定也……” “你们到底和他是什么关系啊?”小偷拍着桌子问。 “总之比你好!”两人异口同声回答。 小偷可不想再受气了,于是回嘴,“那可不一定!谁知道呢?天知道。这种事你不问问他本人怎么可能知道?没准等下一次你们真的见面了,他早就已经不认识你们了。” 高山再次陷入踌躇,反而护卫完全不相信。“不可能。我的兄弟绝对会好好的……” “好好的有什么用啊!”大小姐委屈的说。 “大……大小姐不希望我的兄弟好好的吗?”云石惊讶。 “他好好的!那要是不记得我……我们了有什么用啊!” 小偷窃笑。她当然知道眼前这位大小姐在忧虑什么。 她第一次听到那个小子‘失忆’后心里也是这种感觉,一团乱麻,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不过她运气好,能当场确定了。 “这种事要总要问问本人才能知道的。”小偷又说了一遍。 “你是在哪里见到他的?” “说了,他们的总部啊!可神秘了,不过那群人请我去的。”小偷得意洋洋。 “请你?” “是啊。为了救人吗!” “请你去你还不知道那里在哪儿?” “人家肯定是要保密的啊!去问问那个大叔,他肯定知道我的事迹。救了那小子一命还算小事,我的血可是……算了,说多了你也不懂。” 一时,三人陷入了各自的沉默。 结果是,吃完饭,小偷就被扔了出去,并被警告再也不许打这个地方的主意。 否则,下次就绝不是电击这么简单了。 不过小偷没第一时间就溜,而是在周围又偷偷摸摸观察了一阵。 发现大小姐并没有被激将,让她舅舅带她去总部什么的,才不甘心地走了。 小偷没失落,更没有放弃,很快便开始寻找其他办法。 冒险去一趟中东?算了,即使侥幸成功了,可能也只能得到相同的结果。 更何况以她的性格,还极有可能会搭上性命。 最后只能又回归到无所不在的网络上。 小偷开始深入网络,访问一些非主流的网站,比如私人博客或猎奇网站和贴吧一类的。 得闲她还登上了一个特殊网站,里面是同行炫耀战利品和‘功绩’的地方。 看到小偷的昵称‘女王’上线,一群人大呼‘女王归来’。 看来她之前潜入王宫的行迹已经被人‘泄露’了。 这太正常不过了,而且大盗们也不会厌烦这点,他们可不是‘做好事不留名’的那种人。 有起哄的人在群里问,“女王下次会去偷什么呢?” 小偷在电脑前嘲笑这群人的嫉妒,敲字说,“下一次,我要偷世界上独一无二,而且不会有人能再偷到第二次的东西。” 没等同僚们做出惊讶的回复,小偷就退出了网站。 她又注册了一个最热闹的贴吧,在里面发帖询问: 陆地上有什么四面环海的地方吗? 网友回应:确定是海不是河吗?要是河的话很多啊。每个国家都有许多人造岛,和附近的城市用桥或海底隧道相连。 不,附近什么也没有。不是河,咸的,确定是海。 那就是岛屿喽。话说这是什么问题? 又有人回复:灯塔。 第四个人回复:楼上的是傻x吗?这明显是小姐姐出的脑筋急转弯啊!要我说是太阳。 说太阳的是铁脑残。世界上有许多国家环海:m国,r国,s国,r国,a国。不过这楼盖的有什么意义吗? 意义就是水贴啊。不过话说小姐姐是要去哪里旅游吗?求带,能吃能喝能做运动。 做运动真有你的。就是白嫖呗,除了花钱啥都能干。 小偷说:那上面有许多建筑呢?很紧凑的那种。四周都是倾斜的堤坝。还有公园啊,公寓啊,花花草草什么的,还有不少人。 回复的人越来越少。 你说的这地方多大啊?现在很多岛屿上都已经盖上建筑了吧! 我懂了。有些岛屿已经被私人买下。上面盖了别墅,地下室,还有码头、机场。没看之前的新闻吗?那些富有的变态把未成年的女性骗到上面…… 真事,新闻报道过。吧主不是去过吧? 真假?吧主是真去过还是只是被邀请去的?千万别去,信我的,xx盛宴都比那个强。 小偷说:不是那种啦!如果是岛的话,有没有可以移动的啊?我觉得我要找的地方不应该会待在一个地方不动。 会移动吗?我知道一种潮汐岛,它的主体涨潮的时候会被淹没,只露出一部分,看起来就好像移动了一样。不过这种岛也是和陆地相连的。话说海岛其实就是指海里的小型陆地啊,除非大陆板块移动,它怎么可能会自己动呢? 第853章 方舟与网友 还真有。不过不是什么岛,其实就相当于一艘大船了。构造不像普通的船只那样,而是像水上钻井平台那种浮在水面上。干什么用的就不用说了吧?各种奢华的享受设施,床是又大又宽。 我靠,头一次听说。那带几个妹子岂不是爽翻?能租不?一年工资二十万够吗? 二十万是想吃屁吗?一个月二十万你都不一定租得起,兄弟。 这就是有钱人的世界吗?i了i了。 这算啥,现在能浮空的公寓都已经在设计了,未来十几年没准就能出来。到时候人家在你头顶上干什么你都管不着。 啧啧啧。果然,真正的技术就是给那群资本家用的。咱们顶多吃个屁。 吃个屁倒不至于。顶多算是先让你享受点边角料,然后等个十年再放出来,还说是新东西,再赚一波咱们的钱。 小偷说:你们说的那种太小了,要更大一点,有二三十个高高低低的建筑。 小姐姐到底在说什么啊?我问个问题,楼主真的是女的吗?发一张腿照。否则沉楼。 不用腿,半身的就行。 滚! …… 之后就全是不正经的回复了。 一半是要照片的,一半是假装回答问题实际上还是要照片的。 相同的帖子,小偷在十几个不同的网站都发了一遍。 来回折腾了一个星期,其中一条回复终于吸引到了小偷的注意力。 你们听过‘方舟计划’吗? 游戏吗?求种子。有人在回复下留言。 不是游戏。是真正的那种项目。x洲那边开启的,算算已经快二十多年了。 二十年?听都没听过,总觉得像游戏里的东西。 正常,一般这种项目如果没什么内线关系的话肯定不知道。说详细点呗,干啥的啊? 方舟,诺亚方舟,人造岛屿,不过是可以移动的那种。 有点科幻电影的味道了。 差不多,就是受那些题材的文学作品启发的。 楼上怎么知道的?而且是多大的呢?平台那样的可不是随随随便就能推得动的。要是真的像楼主说的那么大,你用什么做动力呢? 具体我也不知道。有本事的自己去找吧…… 没下文了。 不过小偷当然不会放过任何机会。 她添加了人家的好友,试图询问更详细的信息。 而为了不让对方察觉到她的目的,小偷循序渐进,从闲聊攀谈开始。 但对方似乎更喜欢闲聊,反而对关键问题避而不谈。 真的想知道吗?那先回答我一个问题:你真的是女的吗? 当然。 哦,那介不介意见面谈?我可以告诉你很多信息,只不过网络上太不安全了。 没门。我买怎么样? 不是钱不钱的问题,姐姐。万一咱们的对话被什么人偷听到了是不是不好?所以啊,我是看你真的想知道,才会想出这个办法的哦。要不然谁愿意出门啊! 小偷想起了那位女记者的警告。 呵呵。她在电脑屏幕前鄙视的笑出声,真他娘会找借口。 不过,对方说的可能也没错。 万一她要打听的真的是某些涉及到了机密的信息,而被那些安全部门盯上可就糟糕了。 这么看,‘面谈’可能还真是个不错的选择。 但话又说回来,对方的目的肯定不只这一个。而对那另一个不怀好意的目的,小偷则完全不惧。 好吧。你说个地址。故作犹豫后,小偷回复说。 无语,没想到连这种破事也要出卖一下身体。 接着,小偷乘飞机赶往几百公里外的见面地点。 见面地点约在一家还算有格调的咖啡馆,气氛暖昧,音乐温柔,周围坐着的都是一对对情侣。 而她面前的网友则是一个瘦高的年轻小伙,五官还算协调,眉毛刚刚修过,头发显然也刚刚整理过,衣服很立整。 整体看上去还算精神,不过从习惯和说话方式看,绝对是老油条了。 喝完咖啡,网友又点了圈小食。 点餐的时候毫不犹豫,不过也没一股脑儿挑最贵的; 吃饭的时候表现得很绅士,又是端茶又是帮忙切牛肉的; 付账也很痛快,不过小偷看出来那钱包绝对是个高仿的。 服务员收走餐盘,他们又待了一个多小时。 全程,两人一直在闲聊,网友压根没想把话题往小偷感兴趣的方面转。 只在最后才在重要话题周围绕了一圈,目的当然是要继续勾走小偷的注意力。 没一会儿,天下起了雨。 顺势,网友提出要换一个地方,一个更安静的地方,一边躲雨一边聊那些机密的事情。 更安静的地方,小偷在心中鄙视,你干脆找个下水道得了。 不过她一直伪装成一个有些乖巧懵懂而又充满好奇心的少女,所以扭扭捏捏后便点头同意了。 网友最后的目的地果然是宾馆。 说什么安静都是骗人的,只不过这次他想做什么别人看不到了而已。 一进门,网友就暴露了真正的目的,悄悄地将房门锁上,然后将电视打开,挑了个娱乐节目,便找理由去洗澡了,一边洗还一边哼哼着流行音乐。 一想到不知有多少纯真女孩中了这家伙的套,小偷就一阵恼怒,巴不得现在就掏出她下飞机后买的水果刀冲进去直接逼他说出她想要的那些情报。 但一想到自己的眼睛要受到玷污,小偷便觉得还是再等等,等那家伙出来穿上衣服再说。 网友出来了,没穿衣服,只裹了一身浴袍,还只遮住了下半身。他笑嘻嘻的扑到床上,靠到了小偷身边,还不要脸的问:“你不去洗洗吗?” “不了。”小偷懒散回应。 “算了,无所谓。”网友说。 小偷开始问问题,“你是怎么知道那个项目的?内部人士吗?” “我?内部人?不,高抬我了,妹子。不过我家里人……有人参与过那个项目。” “谁?”看来可能还真有点东西。 第854章 水果刀与谎言 “我舅舅。”网友说,“那都是我小时候的事了。他是某个建筑公司的工程师,被聘用去参加一个项目。当时他跟我提到这个计划的名字,说是要在海上建一座堡垒,一座可以移动的岛屿。到时候战斗力比什么航空母舰之类的要强上一百倍……” 哦?接近了。“然后呢?\"小偷忍受住对方猥琐的小动作,继续好奇地问。 “他失踪了。” “失踪?” “是的,而且不只是他一个人,是一群人。”网友的声音突然压低了。“具体情况我还是后来听舅妈和姥姥说的。当时舅舅他们去海面上测试,结果整个岛屿垮掉了。所有当时在上面测试的工作人员都葬身海底。我说是‘失踪’,只不过是已经找不到遗体了而已。已经确认死亡了。” “怎么垮的?为什么?在哪儿塌的?没有其他目击者吗?”继续忍耐。 “好多问题啊,妹妹。”男网友又往小偷身边凑了凑,下面的浴袍都要开了。“我还没问你打听这些做什么呢?” 再忍耐。“只是好奇。”小偷说。 “啊?你编个借口也比这个好吧,哈!”男网友一脸的不信。 “快回答我的问题。”小偷欲擒故纵。 男网友肯定觉得自己又要得逞了,笑嘻嘻的赶紧说:“怎么垮的不知道,为什么也不知道,在哪儿更不知道。本来就是一个保密项目,知道核心信息的人很少…… “事后派出过不少搜索队,但大洋那么大,结果就是一无所获。只找到了一些破碎的漂浮的残骸。” “也就是说没人知道那岛到底怎样了?” “毁了是肯定的,有几个视频流出。而且根据分析导流数据,推测是动力系统的能源泄露导致的爆炸。 “在下面的爆炸,估计是直接把什么支撑的东西给炸毁了。 “你能想象吧?在那样一个空旷的大洋上,没了根基,那些混净土和钢筋……天啊,想想都害怕。” 这给你胆小的。“没有救生艇吗?那么大一个项目不可能不做好急救准备的啊!”小偷不解地问。 “应该有吧。但你确定楼塌的时候里面的人能有时间逃出来吗?”男网友调侃,“是爆炸发生的一瞬间就倒了!” “哦,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受害者家人都得到了一笔不菲的补偿,这件事也就这么过去了。据说当时项目是直接搁置了,说是技术还不成熟什么什么的……” “哦。”小偷开始理清脉络,记住细节。然后问,“还有什么吗?” “还有什么?” “你还能告诉我点别的什么吗?” “没了。哥哥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不过,我的确还有点事情要告诉你。”说完,男网友就朝小偷扑了过来。 “等等。”小偷趁机抓住男网友的手,“你再想想,还有没有遗漏的信息。” “真的没了,哥哥脑子已经空了。现在我满脑子想的都是你……” 小偷双手用力一扭,网友的面容立刻扭曲,接着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惨叫。 “已经空了是吧?”她将男网友的手扭到背后,掏出了水果刀。 “你……你想干什么?我可不玩sm的!”男网友喊着。 “玩?不,我可是很认真的。既然你没什么可说的了,我也就没什么耐心了。现在,我的目的就是让你物理性失忆。”小偷抡起刀子。 有时候,撼倒堤坝的不是汹涌的潮水,而是毫不起眼的蚁穴。 小偷想走的这条路无数人都曾设想过,只不过因为亲身经历让她占得了先机。 但她才刚刚起步,也可能只是刚刚眺望到真相的轮廓。 至于能否坚持到最后,至于是不是不自量力,就不得而知了。 …… 世界政府总部大楼最顶层,那圆形的巨大会议室内,一群独裁者再次聚集到了一起。 但偌大的房间内,却只有显像井中显示信息的暗光。 椅子上的活物仿佛黑暗中毫无生气的剪影。 而且这一次,没有手握全局、运筹帷幄的得意。 相反,气氛压抑,每个人无不都眉头紧锁。 因为这么些年头一次,图像中那条掌控世界的曲线出现了负增长。 这群白须老人都惊呆了,比早上起来发现自己尿了床还要惊讶。 一个个如坐针毡。 而关键还不是曲线的下降,是他们不知道为什么。 潘多拉在这种问题上从来不会给出切确的答案,于是这群人开始猜测到底是哪里出错了。 中东的和平,还是原晶联盟的介入? 是最近几年失败的联合,还是神秘佣兵组织的干扰? 是他们心慈手软,不够雷厉风行? 必须找出原因。 而为了阻止这种让人不安的趋势,他们才释放出了积攒许久的手牌。 让世界混乱的毒液。 一将功成万骨枯,每名独裁者都要有这样的觉悟。 终于有人提到了那篇报告,叫做彼得·拉克的男人。 还有惹人眼球的数据分析,说人类会在一个世纪内完成飞跃,但世界政府却可能在半个世纪内灭亡。 潘多拉则告诉他们—— 【这是谎言】 【人类无法依靠自己的力量长……】 他们很小心,甚至不让潘多拉说出那个词,更是不敢自己提起它。 那个水晶,那个梦幻,就好像一触就会碎一样。 这群人早已不相信人类自身还能有什么突破,而且即使有,也轮不到身体早已腐朽的他们了。 阻碍已经够多了,原本约定的时间一直在延后,他们不是每个人都能等那么久。 那件事必须在他们活着的时候完成。 因为他们为此已经付出太多了,甚至不惜与‘恶魔’缔结契约。 液体咕噜咕噜的声音,机械精细运转的声音。 “再快点!”其中一位仿如枯骨的老者催促着。 【我需要更多资源】 “没问题,多少都行!”老者说。 一阵赞同的附和声。 只在最后,最后的最后,才有人小声提醒,“不要再私自行动了。” 第855章 混乱与记者 风起云涌。 中东,g国。 趁着老英雄染病在床无法亲处政事,一直与世界政府暧昧不清的邻国突然撕毁和平条约开始挑事。 在列出无数冠冕堂皇借口的同时,一边在经济上进行限制,一边朝边境派遣兵力。 危险擦火不断。 而又因唯一能替代老英雄执政的新政坛领袖尚未具备足够的经验与技巧,另有不怀好意的国内势力突然出现火上浇油,开始党争,一时间导致g国内政、民生上下混乱,不得安宁,几乎又要重蹈之前的覆辙。 …… 冰雪之国,备受崇敬的老国务卿在大雪纷飞的月份里去世了。 葬礼刚举办完,反对势力便开始闹事。 他们要求政府成立调查组,对之前与原晶联盟的条约进行重新审查,因为有人举报这里面存在大量违反本国法律的贪污与腐败。 这种明显的伪证在国务卿本人在的时候是没人敢胡乱说的。 当国总统并不软弱,但最大的缺点便是无法当机立断。 拖延间,又有许多没从上次条约中占到便宜的资本加入了这股势力。 资本再笼络官员与政客,政客鼓噪民声,本来可以直接从源头浇灭的火焰就这么燃了起来。 最后还是让总统妥协,为了继续连任,不得不答应暂停与原晶联盟的合作,成立临时调查组调查之前可能存在的违法行为。 …… w国,使命政党领袖里昂被暗杀了。 他曾是维克托亲选的接班人。 这使命政党历途坎坷,曾经受到过国内旧政府的打压,险些团灭。 还是在救世者的帮助下才逃过一劫。 凭借英雄人物的智慧与勇敢者的牺牲,国家的黑暗内幕被揭开,内阁重新洗牌。 不过最后,在谨慎考虑下,他们还是没有中断与世界政府的合作。 但其国内民心所向已经注定了未来的道路。 可如今,领袖惨死,正准备转型的政党一下子失去了舵手,人心惶惶。 而失去了政党的支撑,人民也受到了未知势力的蛊惑,国家前景再次黯淡起来。 …… 对自己最好朋友,意志继承者的惨死,维克托根本无法接受。 他愤怒又悲伤,甚至想不顾风险返回祖国。 但偏偏就在这个当口,原晶联盟也遭遇到了危机。 一直收敛獠牙的世界政府突然改变了策略,开始从全方位压制他们的对手。 鼓动起草法案,限制原晶开采量,试图让原晶联盟无法满足每年对会员国的矿石供给; 恶意收购和竞争对手有合作关系的运输及通讯公司; 核心员工被高价收买,高层管理遭到威胁陷害。 在此境况下,节日还没过热乎的高山都不得不第一时间返回岗位工作。 更吓人的是,她在路上还险些被人劫持,幸亏云石跟在身边,才逃过一劫。 不过厮杀中两人都有受伤。 受到生命威胁的不止这些人。 两个月内,已有超过二十人‘意外’死亡。之所以有记录,是因为他们并不普通。 身份包括总理、司令、哲学家、科学家、商业领袖,甚至学者。 …… 一架搭载了十几位权威遗传与生物学专家的飞机也不明缘由地坠落大海,残骸直到现在也还没找到。 当然,这些人不只在世界政府管辖的领地外。 特奥尔公国的一个私密研究所突发爆炸与火灾,什么也没留下。 几乎与此同时,公国国家绝密信息存储馆被窃,内网被不明黑客攻占。 至于丢了什么,官方一直没有给出说明。 …… 真理报头牌记者克里斯伏在桌子上,不知几天几夜没睡个好觉了。 敏感的女人意识到了什么,知道有什么正在蠢蠢欲动,不管是救世者、杀手工会、原晶联盟,还是世界政府…… 能派出去的人都派出去了,但她却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了。 记者桌子上有一张u盘,里面存着一小段花重金买来的视频,是从在大海中捡起的手机上恢复出来的。 视频录制在夜晚,世界政府某国的货船被偷袭,凶手不是佣兵,而是机器。 屠杀。 更让人匪夷所思的,是视频中出现的机器型号。 记者在网上搜索了一番。她不是专家,却还能分辨‘相似’的东西,其生产商却是…… 现在,这段录像(应该)只她一个人有。 这是筹码,但克里斯还不知道能兑换什么。 她甚至想起了那金发小丫头的问题。 总部?那样的组织真的有总部吗? 或者说,没有才奇怪吧? 如果的确有,那么待在里面的那群家伙此时正在忙什么呢? 一定也会急躁吧,毕竟那群家伙不是神明,也是人而已。 克里斯心神不宁,又瞥了一眼电脑屏幕。 网页上报道,世界政府准备推行第二,甚至第三个‘不夜城’。 她需要契机,需要更多答案。 克里斯品了口苦咖啡,提起精神继续阅读起来。 她记得‘不夜城’这个项目一开始世界政府也是犹豫的,因为这违背了他们不研制仿人型机器的初衷。 但后来不知怎的发生了一些事,投票竟全体通过了。 目的是什么呢?记者试着用救世者的视野推测着。 这会不会是‘潘多拉’的阴谋?让机器融入人类?不,是让人类习惯机器…… 如果每座城市最后都变成那样,人类就会生活在一个‘乐园’中了。 已经有不少故事预言过这个桥段了。 它真的想让它发生吗? 克里斯觉得救世者可能会认为‘不夜城’中会滋生腐败与罪恶。 有专家断言,仿生人可以催化人性的恶,降低人类的道德水准,从而导致人类退化…… 思绪再次飘散。 中东呢?那里也一定酝酿着不少阴谋。 但某个自称什么‘铁拳’的大块头给她发了一条信息:不要来,很危险。 克里斯决定尊重这则提醒,毕竟它恰恰来自身处旋涡中的某个重要人物。 记者又回到自己的思维中。 最后,在苦涩也无法驱赶的倦意中,确定了目标。 …… 救世者一直盯着工会的动作。 就在这段期间,他们确定工会行动了。 不过工会遵守了两年内不对他们动手的约定。 但显然,那些莫名的死亡案件一定与杀手们有关。 国家外,佣兵横行当道,干扰政局,破坏和平,抢夺资源。 而但凡佣兵活跃之地,必是两国相争之池。 各国都怀疑是对方雇佣的佣兵先行动,猜忌与纷争不断。 海上,运送原晶与重要原材料的货船接连失踪,‘救世者’再次成为众矢之的。 世界政府趁机号召各国组成反恐联盟,对‘救世者’哨站展开清扫式的搜查。 第856章 沙丘与战场 要不是领导层提前预警,加上维莱卡的高效整顿,那些据点可能已经被一锅端了。 就在这种境况下,救世者特工们顶着劲风开始了行动。 他们一边要警惕世界政府地下部队的暗杀,一边要解救要员、破坏行动,一边还要躲避当地正义之师的追击。 局势越混乱,人们便越迷茫。 越来越多的个人与组织向‘潘多拉’求助,他们询问伟大的人工智能自己该何去何从,该朝哪里迈出脚步。 相比任何预言家,人工智能给出的答案往往更具说服力。 而相对外部水深火热的局势,世界政府内部相对来说可谓‘平和’。 在某些言论的鼓吹下,越来越多的人相信人工智能够给人类带来和平,能够阻止人类的自我毁灭。 不是说世界陷入了混乱,而是混乱包裹了这个世界。 要说催化剂是什么,只有极少数人知道答案。 …… 熟悉的旧地,不同的战场。 同样的沙漠,早已换了一轮新沙。 一位刚毅的少年站在沙丘上,等着同伴的飞行器。 他的铠甲上满是伤痕,甚至有一侧的臂甲都已经破碎了。 三个月,他所经历的战斗比以往加起来都要多。 收起的战术屏幕下,那双漆黑的眼睛更坚毅,更凌厉了。 不过此时,那目光中多了一点不属于沙漠的急迫。 一个戴着防沙头巾的女人从沙丘下跑了上来。 她身材匀称,脚下有力,身着一身当地的传统服饰。 可能是因为运动幅度太大,原本藏在胸前的吊坠露了出来,那是一颗鸽子血红宝石。 女人名叫楼萨辛。 是前王室政权暴虐下的遗孤,是悲剧的亲历者,罪恶的证明; 是抗争的意义,守护的载体,改变的核心。 如今,她也是一名影子。 是意志的延续。 女人来到少年面前,摘掉了面巾。 那曾经饱含忧郁与迷茫的神情,如今已被坚强和信心占据。 但有一些没有变。 那双大大的眼睛,眼下的小痣,棕色的卷发,精致的五官…… “谢谢。”楼萨辛张开鲜红的嘴唇说,“你们又一次阻止了战争,拯救了这个国家。” “还是你们。”少年淡然回应。 女人眼眶湿润,上去给了少年一个深深的拥抱。 “我为什么还要跟你这么客气?一个知晓我全部真相的男人!没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少年浅笑。“见到你没事太好了。” 楼萨辛叉起了腰。 “呃……为什么要成为影子?” 女人玩笑般满意地点了点头,但立刻认真的说,“在这种乱世,女人可不好过。多我一个成为影子,就会少一个女孩去承受不应承受的苦难。怎样,我这‘借口’说得过去吧?” “厉害。”少年坦诚的说。 女人愣了一会儿,接着大笑。“你总这样可找不到女朋友啊!” 但紧接着,女人从少年的眼神里看到了什么东西。 她尴尬的笑了笑,有些失落,但也有些欣慰。“看来你找到了呢!” “什么?” 飞行器引擎的轰鸣声一瞬盖过了沙漠的声音。 “赶紧走吧!”楼萨辛推了少年一把。“别死了!”说完,便转身跑下了沙丘。 一阵飞沙掠过,模糊了女人的背影。 升降梯从头顶垂下。 少年抬头,紧紧抓住了扶手。 …… 无人的废弃村庄,曾因战争而满目疮痍。 围墙与房屋墙壁被炸弹粉碎,砖石上布满弹孔; 杂草丛生,水井也已被倒塌的树木和碎石堵死。 如果在更高的纬度,这里现在肯定已经被厚厚的积雪覆盖了。 但在这里,天空从来不会下雪,甚至下雨都很少。 空气燥热。 到不管是地面,还是平视的空气中一直都会出现蒸腾的条纹。 而就在这万里无云,阳光直射的空间下,就在这荒无人烟的残垣断壁之间,一阵阵交火战斗的声音穿透蒸汽直冲云霄。 远处的旅者会因为这声音而远远绕路,生怕被卷入残酷的争端。 而因为四周早已空无人烟,所以民兵部队也不会费时在周边巡逻闲逛。 即使有,也会第一时间被周围悬浮在高空的无人机捕捉到。 一旦有外人意外靠近,无人机会发出警告。 如果不听警告,那么可能接下来招呼他的就是更要命的东西了。 如此这般,只是为了能让村庄中的一切行动不受任何干扰或影响。 它们保护的是一场战斗,一群机器与一名少女的战斗。 机器是随世代升级的更强大的模拟机型,武器和弹药同样进行了平衡性的调整。 它们的对手身着救世者考核专用副甲,携带着定制的双枪和战术手雷。 这是救世者自成立以来的第十五次特派员最终考核,也是最特殊的一次。 不仅特殊在是一次临时安排,更是特殊在参试者上。 这一届的参试者只有一人,一名红发少女。 她加入救世者不到一年便被允许接受特派员考核培训,创下了数个‘最快’记录,同样也是数据下的‘最强’战士。 在二十几项针对性的评测中,综合成绩第一,远远甩开第二名。 为了这次最终考核,救世者特意调遣了四名评审员,包括no.4维莱卡,no.11忍者助与no.18枪斗术大师真一,还有香奈儿的培训教官芬姐。 其中no.4与no.11算是……来凑数的,因为规定特派员考核中必须有两名前十席到场; 至于,no.18,他也全程参与了针对香奈儿的特殊训练计划的制定,尤其是对刺杀枪术的改进提供了不少建议。 四人待在安全区内临时搭建的小屋里,一边吹着两个风扇一边观看着数十个显示器中的战斗画面。 介于事先已经看过评测数据,所以对于结果,几人倒都不会怀疑。 而且那个传言早就传开了,这位少女是那个男人钦定的未来的对手。 太难了,光是在台下想想都觉得可怕。 一开始评审员们还在为受试者担心,怕她会不会因为这有太大的压力。 不过考核开始后,顾虑消失了。 不管从哪方面来看,受试者,少女,香奈儿都全身心的专注着。 场地内,空气中时而瓦利横飞,时而烟尘四起。 那少女的身影时而在屋顶起跳,时而在残垣后躲藏。 她动作敏锐,灵巧异常,经常能躲过几乎不可能躲过的攻击。 她的战技偏向进攻,攻击一旦发动便一往无前。 不过,在针对性的调整中,他们特意降低了这种战技每一回的攻击频率,增加了一些后招,让进攻整体看起来没有那么鱼死网破的架势。 核心仍然是进攻。 第857章 最后boss与迟到的人 而虽说进攻犀利,但缺点也很明显。 有些处理相对来说还太过繁琐,显得思虑过多。 现场的遭遇战中,有许多次,因为这些犹豫和迟钝的选择,导致受试者屡次陷入危险,不过每一次都利用那异于常人的反应与敏捷扭转形势。 忘了提那些机器了。 这次考核用机的选择也是高标准严要求。 品种、类型,加上所携带的武器、战技都为有史之最。 常客护盾战士与无人蜂群,考验受试者的攻坚与应变; 最新的定点火力覆盖式机枪塔和以速度躁名的突击二型,查验攻守转换; 还有依靠特殊网路与共享装置达到三位一体的‘围攻三人组’,则检验脱身技巧和战术应用; 在与这些机器战斗时,如果说张豪那时的心情是一种压抑的冰冷的话,此时,火红少女的情感则可以形容为释放的燃烧。 没错,战斗也有感情。 每一次战斗,都不只是体力或生命的单纯输出。 战斗的情绪刻印在每一招每一式,每一次跑动与出击,每一回合的互搏与防守上。 大多数人能够理解,他们都知道是机器害死了少女的父亲。 但极少数人才能与之共情,他们并不知道少女内心的矛盾。 有一个人绝对懂。 不过此时,他并不在。 考核进程到一半的时候,不知为何,香奈儿的各方面数据突然下降了。 不管是命中率,躲避次数,跑动距离,还有抓住机会进攻的timing点…… 评审员们不知所以,以为是受试者体能到了极限。 ‘那个该死的臭小子总是迟到!’ 现场,只有一人从这小声的嘀咕中听出了真正的原因。 no.4维莱卡从椅子上爬起来,将嘴凑到对讲机前,不耐烦的说,“臭丫头,你想的人马上就到了。我可提醒你,别等他到了,结果看到你一副狼狈样!哼哼——” 维莱卡话没说完,监控画面中那道身影便冲了出去。 “这才像样。”no.4又躺回了椅子里。 数据回升,甚至稳定在了比一开始更高的水平。 no.11耿直地皱起了眉头,说,“各位,不觉得这是一场任性的战斗吗?” 其他两人没回话,只是维莱卡嗤笑一声。“助,别这么不识趣。咱们光看就行了。” “欣赏。”no.18真一说。 “哦。”助反应了过来。“好的。” 芬姐偷笑一声。 战场上,香奈儿面对最终boss,一台‘天使·改’。 张豪曾经对战过的机型的升级版。 加强了变型后的防御力,减少了变形间隔,加装了全新的一套运动系统,正常形态下的动作系统又扩充了一倍。 它如今仍是世界政府重点防卫的绝对主力型号。 还未尝败绩。 甚至连救世者的特派员,在独自面对它时,都不敢说每次都能获胜。 而他们眼前这台,同时加装了‘杀敌算法’。 硬件小阉割对软件大提升。 提前解析模拟对并不那么合身的副甲与有限的弹药装备。 没有支援。 救世者所有战斗特派员都已接触过这种危险的‘算法’,同时清楚知晓它的威力。 当香奈儿朝机器杀过去时,监控房内的四人也都聚精会神起来。 连维莱卡都坐直了。 子弹倾泻,冷兵交锋,身形辗转腾挪,好像重力已经束缚不住他们了。 十七台监控设备上的影像几乎没有一刻会静止哪怕一秒钟,让评审员们不得不频繁寻找‘主机位’。 一台监控摄像头终于是被流弹破坏了,维莱卡也受不了了,挤开凳子出了板房,来到山坡边拿出了高倍望远镜。 她很快便找到了拼杀中的一人一机。“还是肉眼清楚。” 在对攻了二十几回合后,香奈儿陷入了危机。 弹药不足。 它在前几轮浪费了太多火力,就连切割刀都没有备用了。 而不知是什么让她意识到了这一点,这才赶紧停下攻势。 幸运,香奈儿意识到了自己必须改变战术。 而这就是演练与实战的区别。 强度,节奏(包括呼吸),对神经与肌肉的压力,容错,还有选择的后果。 不管是演练、演习,又或是模拟,不管它能决定什么结果,不管当事人当时的意志如何坚信,它都有一条可以轮回\/重来的路。 实战的条件,便是将这条路压缩成了一条独木桥。 你在绝大部分情况下,只有这一次机会。 即使是救世者的专业考核,也不排除负伤,甚至死亡的风险。 现场的机器都无法通过简单的远程控制解除行动。 这是代价\/风险,是必须翻越的一座山峰。 人类的行动受到了思想\/选择的阻碍,机器可不会。 香奈儿被压制。 维莱卡甚至有些得意的嘎巴着嘴,对身边这个几分钟前才匆匆赶来的少年说,“瞧把你眉头皱的。巴不得自己上去一样!” 张豪挠头苦笑。“别调侃我了。” 的确,在来时的旅程上,他已经被另一个女人在通讯频道中调戏\/讽刺一路了。 “你觉得她还行吗?” 张豪放下望远镜,“我相信她。但的确有点麻烦。” 看着已经长的比她还高的少年的表情,维莱卡也摇了摇头。 林子大了,鸟儿也会长大。 你还能用网把天都遮住不成? 维莱卡早就明白这个道理了。眼前这个她从小带到大的男孩早就是一个男人了。 维莱卡抛开最后那一点点不舍的表情,对张豪说,“允许你去表现一下。” 张豪第一时间还以为no.4同意他加入战斗,但立刻就知道不可能。等他想明白了,便马上冲回了板房。 里面的三人用惊诧的目光看着他走到监视设备前。 “抱歉。”张豪拿起了对讲机,但却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手放在连接按钮上,也犹豫着该不该压下去。 会不会打扰到她?会不会扰乱她的行动?会不会……破坏规则?她会不会生气? “你要提醒她吗?那可是……” 芬姐赶紧拍了一下no.11的胳膊,接着说,“小子,想想你战斗的时候同伴都跟你说过什么?我们救世者的特派员,可不都是孤身一人战斗的。”又朝张豪眨了眨眼睛。 顾虑消失了。 第858章 no.26与隼之翼 张豪按下按钮,与香奈儿副甲上的接收器建立了远程连接。 但一大堆鼓舞士气的话刚要脱口而出,却又卡住了。 “香……” 张豪回忆起了一些事。 不是很久远,而是就发生在湛蓝天空下,绿茵操场和回荡着读书声的教学楼里。 那个火红的少女,踢他凳子的少女,扔出球棒的少女,攀爬峭壁的少女,放肆庆祝的少女,有责任感的少女; 废墟中的少女,朝他‘开枪’的少女,躺在手术台上的少女,绝望呼喊的少女; 偷偷抹去眼泪的少女,依靠她的少女,泼洒最后回忆的少女,自强的少女; 眼前的少女。 战斗的少女。 约定的少女。 张豪的小手指动了动,也终于将嘴凑到了通讯器边,说:“别死了。结束后我给你讲我的故事。” 男人耸肩,芬姐露出惊讶的表情。 只有维莱卡的笑容十分特殊。“该放手了,我的姐妹。”她自言自语说。 而在战场上,香奈儿险些栽了一个跟头。 她还等着那小子能说出什么…… 我在期待什么啊!少女无声自嘲。 致命的攻击倏然而至,本应成为决定胜负的一手。 但香奈儿躲过去了。 要说怎么做到的,她也不知道。 感觉仿佛回到了那一次。 那晚,她闯入了欧阳项的实验室,迎面而来的却是一发‘子弹’。 当时,她强忍着恐惧,不过事后腿还是吓软了。 不过如今,香奈儿已经学会克制,或者更准确的说,是控制这种感觉了。 她留着它,感受它,延续它。 那是一种本能。 香奈儿甚至放松了下来,在一边躲避攻击的同时,身体关节摇晃摆动,仿佛在跳一支只有自己能欣赏的舞蹈。 她还觉得自己脑袋有些胀,没有镜子,所以不知道脸已经红了大半,只当作是热血上涌,兴奋的表现。 但芬姐提醒过她战斗时不应太过激动。 不过香奈儿又想了想,算了,就这一次,他不在身边,我就放肆这一次! 香奈儿开始反击。 刺杀枪术又变成了一段舞蹈。 不过可惜,这是一支独舞。 它的观众,也只有一台即将被摧毁的机器。 …… 受试者摘掉作战头盔,扯掉绑发的头巾,甩走了额前的汗水。 刘海儿已经被浸湿了,发梢贴近脖子的部分也都是汗水。 她很累,不过这疲惫中有三分之一来自紧张的神经。 她笑着,‘天使·改’已被斩落马下。,虽然赢得有点勉强,耗尽了最后的资源。 她撅着嘴,因为正从机器碎片后走过来的少年。 香奈儿撩开红发,吹了吹刘海儿,略带喘息的说,“我还以为你不会来呢!” “正好赶上。”张豪笑着。 “不过还行,看到了最精彩的部分。”香奈儿拍了拍手,让开身子。 张豪看着那漏电的战斗机器和一地机械液,由衷的说,“很强。” “还没到你夸我的时候呢!”少女朝前伸出手,一副索要什么的表情。“我可是知道流程的哦!” 张豪本来还真想藏一下,但见少女又露出一副‘你敢’的表情,立刻从身后把那东西拿了出来。 他还记得当年no.3对自己说过的话。 “恭喜你通过试炼,火……香奈儿。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的路……” “拿来吧你!”香奈儿等不及张豪啰嗦,一把将卡片抢到了手上。 “这……好吧。”他还是得继续,“收好你的专属证件。从现在起,你就是救世者的特派员了。” 香奈儿低头打量着那张金银相间的卡片。 精致,简约,每一细节都经过精巧的布置。 她的手也在抖,明明战斗已经结束了。 更近了。少女想。 “转个面。”张豪提醒。 少女将卡片翻了个面。 一个角落刻着她的特派编号,no.26。 另一个角落,则刻着她自己选择的特派代号: 隼之翼。 无数回忆掠过,但少女只抓住了离她最近的那一个。 香奈儿得意的笑了一声。 张豪主动拿过了少女的头盔,并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他们该走了。 香奈儿大步迈开,突然想起什么,立刻转头说:“别忘了跟我说说你这几个月都干了什么!” 张豪点头。 接下来最重要的事当然就是香奈儿的定制副甲。 少女要求张豪全程陪同。 为了显得专业一些,张豪还特意提前做了准备。 不过,到现场之后完全没用上,因为香奈儿对定制副甲的要求十分简单。 “请选择样式。”设计师问。 “和no.23一样。”香奈儿说。 “战斗风格呢?” “和no.23一样。” “弹链搭配,匕首槽位,特殊武器什么的?” “和no.23一样。” “攻防比?” “和no.23一样。” “好吧。那武器呢?” “和no.23一样。对了,这点,我希望能把我武器的锁定系统改成可以适用于……两个人。我这么说你能懂吗?” “当然,就是录两个人的指纹喽。就像电子门锁录男主人和女主人的信息一样。对不对?” 香奈儿眨了眨眼睛。“对。” “哦,差点忘了。还有颜色,副甲的颜色呢?” “和no.23一样。等等。颜色也一样是不是不太好?”香奈儿犹豫起来,“这样太不容易分辨了,就好像一个人似得。” “的确,换个搭配的颜色不就好了!”设计师完全懂少女想要什么了。 于是,在测试了几十种搭配后,香奈儿最终确定了颜色:青绿色,配白色花样条纹。 最后,当然还要加上辅助翼。 此时,救世者副甲设计团队对辅助翼的研究已日臻成熟,当年的困难到现在已经完全不成问题了。 武器装备也全部提升,包括战术手雷,切割刀,特殊子弹,警报系统,动力组件和传感探针等等等等。 “别忘了故事。”香奈儿第十五次提醒。 不过他们两人也没什么时间聊故事了。 张豪回到总部刚休整了两天,便又接到了任务。 特殊的是,这一次,任务执行人上有两个名字了。 其实,香奈儿也接到了一份一模一样的任务调令。 她刚一读完就冲了出去,直接跑到张豪的宿舍撞开房门,大喊:“第一个任务!作为特派员的第一个任务!!” 张豪可以理解少女为什么会这么兴奋,要知道他当上特派员刚刚接到第一个任务后可是紧张的几乎一晚上没睡好觉。 他露出鼓励的笑容,不过又立刻扳起了脸,说道:“请说出特派员行动守则第十三条。” “任务时不能鲁莽冲动,什么什么……” “第七条。” “需要的时候立刻请求支援,什么什么……” “第三条。” “服从命令……” “好。记住这一条。任务时必须听从……” “喂,等等,别的也就不说了。这第三条为什么只对我说啊?我和你一样都是特派员了啊!” “这是规矩。共同行动时,行动时代号排后的要听从代号排在前面的特派员的指挥。”张豪解释说。 “啊——”香奈儿长叹一声。为什么到这里还要背书啊! …… 监狱。 欧阳项探视哥哥。 他告诉哥哥自己想明白了。 “你和父亲都没错。有时候要想做一些事,必修使用极端手段。 “我忽略了一些事,我的拳头不只能保护人,也能伤害人。 “我后悔你们想教我的时候,我学少了。 “但庆幸的是还来得及。 “听着,哥哥,我们要杀回去。他们怎么将我们赶走的,我就怎么把他们拉下来。 “你以前期望什么位置,我就让你回到那个位置。所以,别他妈像个窝囊废一样。 “你是欧阳博!欧阳家的大公子!听懂了吗?! “我已经在做了。那群家伙以为我们是夹着尾巴逃跑的狗。我会让他们知道我们其实是‘卧薪尝胆’的狼。 “等着我!”欧阳项不顾那些阻止的冰冷眼神,敲打着面前的玻璃,直到被警告。 会见厅内有许多人认出了他。欧阳项没再说什么,转身便走了。 而等欧阳项走后,那一直无神的,颓废的,垂着的脑袋才终于缓缓抬起来。 本来白嫩的脸已经变得粗糙无光,嘴角和额头红肿,眼袋深重,整副面容好像垮塌了一样颓败。 只有那双眼睛,只有那双眼睛,冒出了不属于这里的光亮。 那是曾经属于欧阳博的狡诈的闪光。 …… 托养康复中心 一个身着棕色运动裤,白色短袖衫的,戴着棒球帽的少年在白色长廊间快步穿梭。 几乎和从身边或走过或跑过的那些白衣天使们一样,他目标明确,不想耽误一分一秒。 最后一个病房。 少年直接推开门。 可能是力道太大了,吓到了里面的人。 包括一位正在给窗台上花瓶换花的漂亮护士,她差点打翻花瓶; 还有一个,便是舒服的躺在病床上,正悠闲地啃着扒好皮的苹果,眼神还毫无顾忌盯着女护士屁股看的病人。 这病人本来帅气俊朗,不过如今脸上沾了点肥肉;不过那头黄发依然飒爽,看起来是刻意注意保持的。 花了两秒钟,认清冒然闯入病房的少年是谁后,这位病人仿佛见了鬼般被吓了一跳,不仅手中的半个苹果被扔掉了,自己还差点从病床上掉下来。 而这位惊慌失措的病人,便是救世者no.14特派员,代号郁金香的良辰。 “你,你……你——”良辰抬起那有些消瘦的胳膊,颤抖的指着少年。 少年摘下棒球帽,露出一双漆黑的瞳孔和坚毅的面容。 正是张豪。 见到房间内病人神色一前一后的矛盾变化,又注意到那条略显枯瘦的手臂,他的表情也由愤怒转变成了需要隐藏的怜悯与不解。 “——为什么会来这儿?!” “你觉得一个腿脚正常的人来这里干什么?”张豪返问。随即看到了女护士有些责备的皱起了眉头,挪开了自己那压人的目光。 良辰愣了一下,然后反应过来。“哦,你来看我。” “看你妹啊!我为什么要来看你?你是怎么,英勇负伤还是成了英雄?”张豪毫不客气。“不过是战……干活的时候伤了腿脚,这点小事谁没遇到过?就你特殊,在这里躺了两年?” 张豪眼睛转向嘴张的更大了的护士。“抱歉,我们聊私事。”然后看着护士一溜烟大步跑了出去。 又看向病人。“怎么,现在喜欢这种苗条的?前女友不要了?” 良辰困惑的眉头都快挤到一起了。“你小子以前嘴巴没这么毒啊!” “当然不一样了。”张豪略带嘲笑。“以前你……是战士,现在,你是什么?” 听懂了其中的暗讽,良辰看了眼自己床单下那两条突出的褶皱,无奈笑了一声。“啊,没错。现在我就一残疾。” “真好呢!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一个人最值得称赞的优点,便是能认清现状,从而摆脱对未来的无端幻想’。” “啊……呵。有点道理。”良辰说。他的声音没一开始那么随意了。“不过说真的,no.23,你就是来数落我的吗?” “说‘数落’有点过分了,就是来看看笑话。”张豪说。 良辰仰头自嘲了一声,然后靠到了床头。 张豪盯着那复杂的沉默,也顺便压制住了自己内心的激动。他是来办‘正事’的。 “听好了,有些话我也只说一遍,因为我还有任务。来这里只是顺道,因为走的时候有人特意拜托我过来看看。” 不语。 “那些约定怎么办?是谁跟人舔着脸说要跟女友求婚的?是谁……” “你他娘的认为我现在还能吗?”良辰猛地用拳头砸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好,能反抗,说明还有意志。 张豪本想继续排练好的说辞,但突然想到了一个人,突然想到了一种更直接的方式。 利用。 然后刺激。 看对方是在痛苦中自闭,还是爆发。 但可能又要害一个人哭了,还是女人,还是家人。 不过他知道,后一种方式要比语言强大百倍。 张豪没再犹豫,拿出了手机。新换的,里面的特殊软硬件可以让他每一次拨出的号码都是匿名且地域随机。 他不准备说话,直接将手机放平,打开了外放,将音量调到了最大。 良辰不知所以,不过他肯定想不到。 铃音响了十几声才终于接通,想必通讯对面的机主忌惮那些匿名的骚扰电话。 “喂?” 声音发出的刹那,良辰的眼睛便睁到不能再大了。 “你找谁?”女机主的声音中带着一股被打扰的不满。 良辰死死抓着床单。 “喂?”又一声询问。 病房笼罩在一种拼命压制的喘息声中。 突然,不,是被忽略了的冗长沉默后,电话那头传来了啜泣声。 真正的哭泣,带着委屈和不解。 “你是谁?为什么给我打电话!”女声哭诉。“你……你是谁?为什么不说话!” 持续的抽噎。 “为什么?为什么?!你……你……你是良……” 张豪切断了通话。 声音立止,但它带来的情感顷刻爆发。 良辰将头深深埋进双膝,毫不在乎释放自己颤抖的脆弱。 拼命砸着病床,发泄一种对自身软弱的哀叹和对来者行为的怒火。 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还要将一堆死柴点燃? “我曾发过誓不让堂姐再哭了。”张豪咬着牙,也怒气腾腾。“要不是因为某人的懦弱! “你知道现在外面乱套了吗?任何一个人随时都可能会有生命危险。你还敢躺在这个安乐窝里?我要是你,爬也要爬起来,到想保护的人身边! “你肯定听说了我是怎么活过来的吧?啊! “才不是他妈的什么科学,运气。而是因为我想活! “你想活吗?” 你在我看来已经死了啊! 注视。 离开。 甩上房门的声音整条走廊都听得到。 建筑大门外,一个同样穿着运动衫,戴着棒球帽的少女快步跟上了张豪。 “咋说?” 张豪邪笑。“没那么糟糕。身体还没恢复,但意识已经醒了。”他进房间的第一眼就看到了床下的健身工具和一沓沓的报纸。 “这么懂?” “哈。我的确不懂。不过,任谁也逃不过那个吧?” “那个?” 张豪加快脚步。 “‘那个’是什么?喂!告诉我啊!” …… 哇叽,哇叽,哇叽,哇叽。 午睡的女人挣扎着从柔软的床褥中伸出一只手,将电话拿到眼前。 看到来电人后,她短暂清醒了一会儿,揉了揉眼睛。 哇叽,哇叽,哇叽,哇叽。 看清备注的名字后,女人爬了起来。 哇叽,哇叽,哇叽,哇叽。 不过还是没着急接,而是从床头的烟盒中抽出一根细烟,点上,享受的吸了一口,吐出一团烟雾,才滑了一下屏幕。 哇—— 她把电话放在胸上。 “蒂……亚?睡醒了吗?” “嗯——”女人不耐烦地哼了一声长音。 “胸怎么样?” 女人惊得差点把烟灰抖到胸口里。 “你他娘的,没这么打招呼的吧?!” “可是……我找不到更合适的词了啊!” “词你妹!这东西还用找吗?你是在那个养老院待糊涂了吧!”女人吼着,“要不下次直接问你早上有没有勃……算了。赶紧说什么事!” “那件事。”男声突然郑重起来。 “哦。把你介绍给妇委会那件?” “那件,实验。” 女人发出略带嘲讽的鼻音。“所以,想好当小白鼠了?” “啊,什么鼠都行。” “据说会死人的哦!” “啊。我这不已经死了一次了吗!” “呵——有意思。”女人哼笑出了声。 “怎……怎么说?”男声疑惑。 “你这句话那小子都说腻了。哼哼哼。”得意。 “啊,这……”试图演示尴尬,但又妥协,最后坦然面对。“啊。那小子!”也带着一股骄傲。 “是……” 女人刚想说什么,却被里面急促的质问打断了。 “对了!你为什么没告诉我她和他是……竟然是——” 女人赶紧挂断了电话。 甩掉释放辐射的电子设备,蒂亚哼哼着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 屋内温度恰好,被褥丝滑适肤,女人睡觉也就没穿衣服。 她低头瞧了瞧挺拔的胸前,接着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 今天的胸真不错。 …… (以下为本卷出场人物梳理与剧情概述。可忽略) 《 第八卷出场人物回顾汇总: g胖——天才黑客,为帮助朋友,来找欧阳项,帮助其戒掉了酒瘾,惩罚了那些见利忘义的小人。还与救世者‘千年虫’合作,钓出了神秘买家(卖家)。他认可‘千年虫’的实力,但也凭借自己的直觉发现了某些奇怪的地方。这是一个不会引人注意的疑惑,理所当然,被其他人忽略了。 小偷——被从救世者基地赶出来后,小偷就决定要复仇。她准备找到救世者总部的位置,将其公之于众。她通过记者克里斯得到了几条消息,选择后,动身前往了高山家的庄园。尴尬被捕,遭遇‘电刑’后,小偷报出了那个少年的名字才逃过一劫。被赶出来后,她仍没放弃,终于在一名网友的嘴里撬出了一些可能相关的信息。至于结果如何,可能还要看小偷接下来的遭遇了。 欧阳项——从天堂跌落地狱的公子哥。父亲自杀,哥哥入狱,被信任的人背叛,承受不住压力,变成了酒鬼。拯救他的是个熟悉又陌生的胖子。清醒后的欧阳项决定利用g胖的能力报复那些‘坏人’。然后,便遇到了已经改头换面的香奈儿。在少女面前,公子哥袒露实情,并加入了挖掘真相的作战计划。一切结束后,欧阳项在墓地与香奈儿再次对话,并重新认识了自己。这位公子哥想要重新夺回欧阳集团,为此,已下定了决心。至于他能否绝地翻盘,救出哥哥,还请期待后续剧情。 香奈儿——一位和张豪有着几乎相似遭遇的少女。区别是,这遭遇晚了一些。父亲的死让她崩溃,但也就在这样的失控中,她找到了一条路。正如文中所言,她需要一条能给自己勇气的路。至于她加入救世者,请原谅剧情如此突兀,也请感受少女的挣扎,矛盾,还有那冲动的决心。张豪的维莱卡,香奈儿的张豪,他们可能并不是一样的角色……她在汲取勇气的同时,本身是不是也可能成为一块磁铁呢?总之,让我们继续关注这个‘新人类’的未来会何去何从吧! 以上便是第八卷出场的全部关键人物。因此卷内容是起到一个过渡的作用,所以只列举一些剧情着重描述过的角色。 本卷剧情概述—— 亲眼目睹父亲惨死后晕厥的香奈儿被带回了救世者总部,在黑暗的房间中为自己找了一条路。她让张豪训练她,并大胆地找到no.1,加入了救世者。 这种发展反而让张豪产生了犹豫和不安。 不过少女勇敢的向这位能与自己共情的少年展示了她的决心,消除了顾虑。 香奈儿开始接受初级训练,并在训练中展示了记住的‘刺杀枪术’。一番商讨后,决定使用这种枪术作为自己的战技。 另一边,欧阳集团的二公子堕落在了酒精中。 父亲自杀,哥哥入狱,被信任的人背叛,一个高中生哪里承受的住这样的压力。 拯救他的是个熟悉又陌生的胖子。 清醒后的欧阳项决定利用g胖的能力报复那些‘坏人’。然后,便遇到了已经改头换面的香奈儿。 在少女面前,公子哥袒露实情,并加入了挖掘真相的作战计划。 欧阳项重返欧阳总部窃取机密,张豪与香奈儿潜入安全部门实验室寻找证据。 真相一点点揭开,他们准备挖出黑市的神秘卖家。 g胖出了一个主意,鱼饵要用香奈儿父亲,彼得·拉客的研究报告。 香奈儿带张豪返回家中,却发现父亲的包厢柜已经被盗了。 在高处,香奈儿最后一次发泄,并告诉张豪这绝对是最后一次。 继续追踪,锁定私人研究所,夜晚突袭,下载后摧毁了所有的报告和资料。 g胖将诱饵挂到黑市上,并在‘千年虫’的配合下锁定了三个位置。 欧阳项,海豚,张豪与香奈儿各寻一处。 在黑暗的厂房中,找到了线索,也‘偶遇’了no.2。后者并没有说明来意,不过叮嘱二人要对这次相遇保密。 离开前,二人来到张梦洁家中。 吃饭中无意知道了一件事,原来救世者的no.14郁金香,良辰,便是张梦洁的男友,未婚夫。 张豪撒谎说郁金香已经战死。 离开前,张梦洁希望香奈儿照顾张豪。 二人返回总部,听蒂亚说世界似乎乱套了。 张豪告诉香奈儿要用自己的视野去判断世界。 香奈儿决定参加特派员考核。 同时,张豪得到紧急调令,动身前往x国。 另一边,小偷决定开展自己的报复,并在经过一系列的‘冒险’后,得到了一些可能真的与救世者基地相关的信息。 风起云涌。 世界陷入了混乱,战争、谋杀与意外不断。 所有被牵扯到的人都陷入了挣扎与迷茫。 而在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救世者的第十五次特派员考核也正在进行。 火红少女,香奈儿,成功通过了考核,成为了救世者no.28特派员,特派编号,隼之翼。 我一直在提旋涡。想必读者你也看到了这旋涡所带来的影响和破坏。 但还有一点,可能你也隐约察觉到了。 并不是每个被卷入旋涡的人都会被撕毁、崩溃。 那些凭借勇气,意志,或者不管什么抵抗着那股撕裂力量的强者,他们在被卷入的同时,也会越来越接近涡流中心。 我们都知道那里有什么。 让我们继续看着,这对已被深深卷入的少年少女,是能凭借自己的力量反抗,还是任由身体\/灵魂被毁灭吧! 他们能穿透无数残破的碎片,看清中心的真相吗? 一切都将在第九卷《双翼·不夜镇》中揭晓。 敬请期待…… 第859章 不夜镇与特工 不夜镇本来是一个山脚下的小村庄。 那时,村民靠着贩卖山上的木材与兽皮营生。 后来,一代代人坐吃山空,这里变得越来越贫困潦倒。 稍微有点志向和追求的年轻人都选择出去打工,稍微有点资本的家族都举家迁走,留下的都是走不动的老人和穷人。 几百公里外的科技进步与社会变革似乎与这里无关。 唯一不断变更的是四季,不变的是漏风的土房、惹事的邻居、无味的晚餐、重复的闲聊,还有无法预知,但又似乎已经确定的未来。 不过,有一群大人物一拍桌板,签上几个龙飞凤舞的名字,就一下子改变了这个小村庄的命运。 规划师、土地专家,建造师一批批跋山涉水涌进小村。 工程队和巨大的工程车辆碾碎了土路上的石头,冲上狭窄的街道,推平老旧的房屋和设施。 炸山挖石,铲平山丘,填补凹地,延伸边界,改造湖泊。 卡车运送来的材料由高端的自动建筑设备加工成地基与墙壁。 小村的面积仅一年就扩张了两倍,并且还在不断扩张。 小村变成了城镇。 不夜镇没有围墙,一方面是因为在山谷中,另一方面是因为这里足够安全,都是想进来而没有想出去的人。 正西方有一条通向其他城市的道路,也只有这一条。 大道极为宽敞,且在城镇入口处有重装岗哨看守。 山体间有巨大的高塔,用来搭设高速网路和电缆。 保护这些设备的是电网与巡逻机器。 从山上俯瞰,夜晚,不夜镇就仿佛一颗倒三角钻石镶嵌在山谷之间,泛着璀璨的光芒。 而究其原由,改变这座山镇命运的是一次试验。 由世界政府开启,名为‘智能融合生物圈’的试验。 试验目的是探究独立的人工智能在人类的影响下会如何进化,探究人与智能真正意义上的共同生活是否可行,研究人类在与仿人类智能生活时的心理变化…… 主导试验的是世界政府麾下最大的人工智能研究机构:aic。 研究者往人群中投入仿人型智能机器,面孔采用随机生成的让人类看起来舒适的样貌,并设置不同的性格、年龄与性别。 大体年龄范围在二十岁到五十岁之间。 没有未成年的仿人型智能机器,也没有太老的。 每台机器都有不同的人设,承担不同的职责,从司机,到店主,到管理。 新建筑都是那种高度科技化的,充满了未来风格,就好像这里就是在描述人类未来的生活一样。 曾经的牛车马车,老式的起重机和加工工厂全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条龙的自动化设备与自动工厂。 几乎所有过程都是全自动的——运输,饮食,服务。 纵观全球,可能只有世界政府能拿得出如此手笔。 至于这里的主要实验对象——人类,除了一些本地人,剩下的都是半细选半粗挑的。 细选的人基本都是管理层。他们是知识分子,懂得如何与机器沟通,并且很理性。 夹在中间的是半服务半管理人员,比如警察和小老板。 最后一部分是被工厂雇佣干活的工人。 这里只有一所学校,提供给有限的孩子接受教育。 孩子少一半原因是因为硬性规定要控制孩子的数量,另一半原因是因为时代。 没有孩子的家庭已经成了解放和自由的象征,而不是像之前那样被讽刺和调侃了。 除了机器外,不夜镇中最多的便是工厂了。 当时,为了吸引利润优异的企业来这里长期投资,政府大幅度调低了地价,并且保证工厂每雇佣一名他们挑选出的员工,每生产一件商品,都会享受额外的福利与补贴。 …… 五年间,这座城镇不断刷新着各种记录。 不管是人均gdp,还是最低犯罪率,最高幸福指数之类的。 不夜镇也逐渐对外开放,接纳外国游客,接受广告投资,也成为了所有超前新产品的最佳实验基地…… 甚至许多学校都会申请带学生来这里组团参观。 这里是人工智能的乌有乡。 这里可以帮助机器了解人类,也能让人类更了解智能的思维。 一些人确信,这块‘钻石’孕育着人与智能真正的未来。 关于这项试验到底是如何推动并最终成功实施的,众说纷纭,话题颇多。 毕竟,当时公认的法律是禁止仿生人造人投入市场。 世界政府打破了自己的法律,虽然巧妙的找了一个‘试验’项目作为借口,但在当时也的确承受了不小的压力与指责。 有人说这些东西是几个机器制造公司用钱堆起来的,有人猜测这是一场巨大的阴谋,有人则调侃这只是富豪们的玩笑。 救世者在不夜镇第三年人事大范围调动的时候安插进了一名出色的海豚。 特工出身。 潜入特工数年间不断传回信息。 从他的信息中来看,不夜镇却是另一番模样,那里远没有广告和新闻报道中那么自由、祥和。 而在世界陷入动荡之前,也就是彼得·拉克发布研究后,世界政府便试探性的向外放出消息,说他们内部正在筹划通过一部法案。 法案试图允许建立更多的‘不夜镇’,并且已经在考虑是否废除之前不允许仿生机器人进入市场的法案了。 这一声音立刻激起了无数反对的回响,但却也同时吸引了许多资本的注意。 有的财团甚至公开发声,说如果能建立第二个、第三个,他立刻将新工厂搬过去,保证会给当地创造几千几万个就业岗位。 但促使救世者发起这次任务的不只这点,更关键的是,那名特工在最近的约定‘接口’时间却没有出现。 接应人曾冒险深入,确认特工已经失踪。 由于身份原因,这名接应人无法得到更多有用的信息了。 就是在此前提下,张豪与香奈儿才临危受命。他们的任务目标一是要找到失联的特工,二是要揭露不夜镇的丑陋‘真相’。 第860章 司机与房间 张豪与香奈儿伪装成一对儿异国学生,潜入j国。 一路上,香奈儿表现得有些小紧张,毕竟这算是她第一次真正的任务。 谁也不想搞砸。 而为了表示自己的决心,做好伪装的身份,她甚至修了眉毛,而且又将头发剪短了一些。 再加上她的皮肤没以前那么白了,脸颊上的婴儿肥也似乎不见了。 对,还将头发染成了蓝色。 可能,她曾经的同学再见到她,都会认不出来了。 香奈儿还练习改掉了平常的习惯,更换了姓名。 她现在叫香拉克了。 两人一路低调。 从机场到游客中心,从中心直接坐上前往不夜镇的巴士。 这里下飞机的乘客几乎有三分之一是奔着不夜镇去的,二人合理的融入人群,票早就提前订好了。 巴士启动,路线要绕过城市驶向郊外。 一路上,他们见识到了一座跳动着机械之心的城市。 居民在机器的服务下享受着舒适安心的服务。 机器协警保护老人与儿童穿过街道,建筑机器在高处代替工人从事危险的工作; 空路上,磁悬浮无人出租车在大楼间穿行,马路被清扫机器打扫的一尘不染。 可以想象,没有不耐烦,没有针对,没有歧视,没有勾心斗角。 真正的交换。 你付出什么,便得到什么。 香奈儿感叹,“这是另一面,对吗?” 张豪无声点头。 巴士内也喧嚣起来。 乘客们无不感叹自动化的便利,机器的服务给生活带来的便捷,就连孩子都向往这一幕。 离开市区,街景也单调了许多。 一些乘客闭上了眼睛,一些在低声闲聊。 张豪与香奈儿则仍呆呆望着窗外。 没人知道他们在想什么看什么,可能他们自己都不知道。 在郊外下车,这里是通往不夜镇最后的中转站。 乘客纷纷开始寻找住宿。 他们完全不用担心找不到住的地方。 游客虽然络绎不绝,但这里空房间永远很多。 无数站街拉客人的招待站成一排,别具特色。 他们举着酒店宾馆的广告牌,上面除了酒店名字外,便是吸引人的价格和特色服务。 住宿酒店有各种主题,有特别适合儿童的,有中年休闲的,有高消费的,有极致享受的,有专给情侣的,还有需要满足特殊癖好的…… 张豪与香奈儿下车后直接离开了这些人。 他们来到街上,招手打了一辆少见的有人的士,并将要去的地方告诉了司机。 “哦,我知道那地方,一座廉价公寓!”司机用大嗓门展示自己的热情。 一路上,好客的司机热心的跟他们攀谈起来。 从询问来路,一直侃到宇宙终结。 不过,最后还是慢慢回归到对现实的吐槽上,说现在生意不怎么好做,游客更喜欢乘坐无人出租车怎样怎样。 一提到这些,司机就满嘴的抱怨和不耐烦,说无人驾驶现在看来的确很安全,但效率却很低,总是规规矩矩,从不会走小路。 司机说要让他们看看一个真正的老司机可以开多快。 说着,就加起速来。 出租车在街道上穿梭,钻入小巷,压线,逆行,几乎只要没有摄像头的地方就会立刻违章。 一边飙车一边又询问起八卦,问两人是什么关系,发展到什么阶段之类的。 最后,不是司机的八卦让他们受不了,而是这摇摇晃晃急停急刹的状态。 香奈儿大喊了一句‘停车!’,然后等不及车停稳,半路打开车门,跳下去找了个树根就呕了起来。 “新……新人类,也会……晕车吗?呕——” 还不忘自嘲。 司机完全没意识到是自己飙车的问题,还一脸惊讶的说,“喂喂,到这一步我是从没想到的啊,小哥。” 说完,便扬长而去,只留下一股尾气。 “我坐车……呕……从没这么难受过!”香奈儿边吐边说,“可恶,用得着这么快吗?!” 剩下一段路香奈儿坚决步行。 虽然不知道具体位置,但他们确认了大致的方向。 走了二十分钟,正好碰到了一家‘公国餐馆’。 香奈儿忍不住肚子饿,拉着张豪就进去了。 半个小时后,香奈儿气冲冲出来,巴不得把那司机叫来,再坐一边车。 “这是我吃过的最难吃的家乡菜!” “慢走——”店家还特地出来向他们打招呼。 香奈儿无奈看了眼张豪,还是一脸委屈的回话说‘下次还会再来’。 在太阳垂降到地平线下之前,他们抵达了那座公寓。 从加密信息中分析出的门牌号他们记得,接下来只需要敲门就行。 敲门,没人。 下楼,等待。 两人无聊的在公寓周边溜达了一圈,回来,还是没人。 继续等,一直等到月亮高悬,两人都快睡着了,才终于看到那家窗户后的灯亮了。 敲门。 门里面传来一个男人不耐烦的赶人声音。“今天没力气了,去找别人……” 继续敲,更用力了。 门被一把推开。“我说你们这群小娘……” 说话的男人方脸,平头,浑身邋遢,几乎完全融入了这里。 不过他没说完,便自己卡住了。 男人眨了眨眼,露出一副忘掉什么又想起来的惊讶表情,嘴中叼着的半截烟都掉下去烫到了脚趾。 不过男人只吸了一口冷气,踩灭烟头,然后赶紧请两人进屋。 不用询问他便能猜到两人的身份了,一阵嘘寒问暖,又是沏茶又是倒水,不好意思的说自己差点忘了正事,还询问两人为什么这么晚才到。 “我们等了四个小时。”香奈儿眯着眼睛说。 男人愣了几秒,接着尴尬的笑了起来。 “唉,那你们怎么不找个地方先住下啊!得了,今晚两人的住宿费我包了。” 说罢,他拿出手机开始为两人订房间。 他订了一间房,只订了一间,然后瞄了眼张豪和香奈儿脸上的奇怪表情,小心问,“嫌太小吗?” “不,请订两间房。”两人异口同声的说。 第861章 接应人与一间房 “啊——”男人这才懂,“我以为两位是……好吧,我的我的。”于是他立刻低头修改订单。 不过,接着,那方方正正的脸庞就挂上了无限的尴尬。 “不可能!”男人喊着,“我刚刚还看有好几个房间呢!” 一股不祥之气突然在房间内散开,张豪与香奈儿同时露出那种‘不是吧?’的表情。 “只有一个房间了。”男人说,“就是我刚订的那个。” “不是吧!”沙发上两人同时开口。 尴尬了一阵,男人突然想到了办法。“我知道了,这小哥跟我睡,让这位女士自己去下面的房间。怎样?” 两人又同时松了口气。 简单的问题解决了,屋子内又陷入了的沉默。 男人默契的点了点头,让二人稍等片刻,独自出了门。几分钟后回来时,手上多了一个袋子。 等男人再次坐下后,谈话也开始变得正式。 男人说身后无人跟踪,墙上也没有窃听孔,房间内也没有监视器。 现在,这个时间,他们的对话绝对保密,也绝对安全。 张豪点了下头。“请继续。” “两人知道我的身份吗?”男人问。 “只知道是接应人。”香奈儿说。 “没错,我就是接应人。你们不需要知道我的名字,我的性别,我的身份,我的职业,就像我不会打听二人的关系一样……” 咳了一声,继续说。 “这些资料被我藏在这公寓的另一个房间中。我用不同身份租了两个房子,一套住,一套用来存放资料。” 他打开资料袋,将里面的文件一封封小心拿出来。 “现在给你们看的是非重要机密。重要的都已经毁掉了,这里的东西即使被别人找到也不会搜寻到任何关于组织,或者我个人的线索。” 接着,接应人对两人详细描述了有关这次派遣的所有关键信息。 看起来不靠谱的男人脑子里却全是干货。 口述简练、直接,几乎没有一句废话。 接应人又拿出不夜镇的地图,开始更细致的给他们描述不夜镇,具体到某个区域的布局。 中心的镇政府,东边的医院,特工的住所,方便的24h商店,最好不要去的酒吧…… 再到某条街道。 哪里警卫特别多,哪里没有机器协警,哪里可以躲开监控,哪里有一条小路,哪里地图上没更新但其实是连通的…… “这边是死路,这里从这边能绕过去,这个地方有许多老屋……这条路女人最好不要去,否则一定会被揩油的。” “放心,他敢揩我的油,我一定会让他至少断一条……怎么?” “没事。”屋里两个男人同时摇头。 “还有,这里和这里你们不要去……” 虽说从地图上听这些描述总有些违和,而且特别难记,不过张豪知道他可是有一张王牌,就是香奈儿的记忆力。 他知道少女一直专注地倾听着,并在大脑里记录着。 想着到时候别说街道和建筑的名字,可能只要随便一指,香奈儿就能说出这个地方需要注意什么,哪个方向有条小路了。 这次谈话进行到了后半夜,期间男人还帮他们订了票。 最后,以接应人一个长长的呵欠收尾。 “我能提供的信息就这么多了。” 足够了。最后,张豪问,“什么时候行动?” 接应人回答,“明天下午。” 临走时,香奈儿问了一个有些敏感的问题。“你觉得他……还活着吗?” 接应人思虑良久,回答道:“在找到前,我不能给出答案。” 张豪点了点头,然后送香奈儿回房间。 “那个,你……算了。”香奈儿关上了房门。 张豪回去,结果却吃了个闭门羹,连行李都被扔了出来。 隔着门缝,接应人谨慎的说,“我又想了想,小哥,让你在我这里过夜也不太好。周围的邻居都知道我没什么亲人,这里的房东也知道。 “所以,为了安全,你还是跟那少女一起睡吧。当然,如果她不放心你,你就只能露宿街头了。 “放心,无论发生什么意外,打给我!”男人忒忒笑着,也关上了门。 张豪无语,可又找不到任何理由再去敲门。 他拎着行李,无奈地在走廊中踱步,最后不知道怎么就走到了香奈儿房间的门口。 张豪犹豫了一会儿,叹了口气,心想还是找个别的地方住吧。 从走廊窗户往外望能看到许多小旅店,找一个还有地方的肯定不难。 可他刚走到转角,就听身后传来门锁打开的声音。 接着,一个扎着头发的脑袋探了出来,嘟囔着问,“你……干什么?” 张豪一阵犹豫,不过最后还是诚实的说,“被赶出来了。” 少女无语,不顾只穿着睡衣走出来,一把就夺去了张豪手中的行李,返回房间。 “快进来啊!”她在门口停下脚步,催促着。 张豪也没好意思再推辞了,几步跟了上去。 进屋的时候,香奈儿已经钻进了被窝里。 少女故意咳了几声,说:“想洗澡的话有淋浴。左边是热水。出来记得穿衣服。”说完就躺下了,还转过身去。 张豪淋浴。 外面,闭上眼睛躺了一会儿的香奈儿又坐了起来。 她睡不着,于是打开了电视。 一开始她只是胡乱换台,都不知道自己在找什么,想看什么,直到翻到了一个午夜音乐会场。 她可能无法理解这里的幽默和文化,不过音乐是共通的。 它的旋律只要一入耳畔,听者便能感受到其中的喜怒哀乐与悲欢离合。 听着听着,在潺潺水声的伴奏下,香奈儿觉得眼皮越来越沉,最后直接靠在床头睡着了。 张豪出来,看电视开着以为香奈儿还没睡,结果往床上瞄了一眼,只见少女歪着头微张着嘴睡着了。 他本想将洗完的衣服搭起来晾干,结果一看那上面已经被少女的内衣占领了,于是没多看一眼立刻将它们随手搭在了桌边,柜子边,动作小心翼翼。 然后,张豪没有直接上床,而是走到少女床边。 他试图让她躺下,再给她盖上被子。 第862章 广告卡片与抵达 可刚一碰上,香奈儿的手就立刻伸出来抓住了他的手腕,眼睛也微微睁开,嘴唇抿着,一副紧张的表情。 不过可能是因为看到了熟悉的面孔,感受到了熟悉的味道,她又放松下来,手臂垂到床边,又睡着了。 张豪这才意识到,少女虽然已经成为了特派员,表现的也很坚强勇敢,但这些都隐藏在无处不在的依靠之下。 依靠谁? 他。 现在她身边唯一能依靠的人。 ‘我会保护你的’。张豪默语。 上了床,张豪本以为自己会很淡定的睡着,因为心里真的什么邪恶的想法都没有,但结果却完全不是这回事。 并不是心无杂念就能心如止水的,他的心脏跳得一直很快。 不到一米之外就躺着一个少女,她每一次呼吸,每一次细微的动作他都能感受到…… 最后,张豪不得不逼自己开始回忆别的事才转移了注意力。 张豪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不过醒来的时候,另一位已经不在床上了。 张豪也下床,轻声呼喊香奈儿的名字,不过卫生间没有。 开门,差点跟要进来的少女撞了个满怀。 只见香奈儿手中提着热腾腾的早餐。 少女傲娇的说:“可别想着每天都有,只是看你昨天晚上没睡好而已。” 拿出一个包子咬了一口。 “对了,接应人告诉咱们下午高客站再见面。” 又扔出一张广告卡片到桌子上。 张豪瞧了一眼,先是看到了上面空白处的小字,写着地址和车牌号。 随后扫到了卡片主体的内容: 凤凰会所,上门服务,方便快捷。 背景则是一个衣着暴露的女人,还有一串醒目的电话。 香奈儿哼了一声,伸手将卡片抢去丢到了垃圾桶里。 两人吃了一会儿,香奈儿问,“你觉得他是做什么的?” “应该和开车有关。”张豪说。 “你怎么知道?” “我在他家柜子上看到了驾驶证和墨镜。一般人不会把那些东西经常放到外面吧?” “有道理。”香奈儿边啃包子边说。 下午,他们来到客运站。 路上也了解到,去不夜镇的高铁还在修建,而飞机安检又太过严格,所以,接应人为他们选择了一条安全简单的路线,不过需要在高速上颠簸四个小时。 他们在一家面馆看到了接应人,便也进去吃了一口。 相比米饭,这里的面食可以称为美味。 出来后,借着擦嘴的功夫,接应人小声打了声招呼。“昨晚睡得怎么样,二位?” “挺好啊。”香奈儿一反常态的说,“某人的服务很舒服,早上起来整个身子都暖暖的。” 接应人刚喝进去的清汤差点没吐出去。 整理好后,接应人使了一个眼色,便与两人分开了。 张豪与香奈儿在外面等了一会儿才走进停车场。 他们找到了那辆巴士,出示电子票据后,上了车。 “欢迎乘车。”司机扯个嗓门喊着。 “谢谢。”香奈儿笑着回应。 他们早就猜到接应人就是司机了。 等了一会儿,人满后,巴士启动,缓缓驶出车站。 车上的陪乘员好看又热情,一路给乘客们讲解不夜镇的过去,现状和未来,就好像导游一样。 一路要开四个小时,中间会在服务区停一会儿,让乘客们下车买点吃的,‘唱个歌’。 高速路横穿崇山峻岭,有的山内隧道长达两三公里。 出了隧道,便是高架桥。 桥下时而是大片的庄稼田地,时而河流奔涌无前,四周峭壁嶙峋。 本来晚饭前能到,但路上遇到车祸堵了一会儿。 乘客们一开始还兴致满满,半途后便昏昏欲睡。 一路睡睡醒醒,直到晚上七点半才抵达不夜镇,这时候天已经黑了。 陪乘员推荐了几家宾馆和饭店,真是再恰到好处不过的时机了,疲惫不堪又饥肠辘辘的客人们正需要这两样。 “这儿的伙食不错。”接应人在陪乘介绍一家饭店的时候说。 张豪知道这是在提醒他们。 “这家我住过,绝对舒适卫生。” 张豪知道这是让他们去这家入住。 巴士刚停下,乘客就匆忙下车,拿完行李就冲进了被霓虹灯染得五颜六色的街巷中,钻进了一辆又一辆的无人出租车。 张豪与香奈儿最后下车。 接应人多塞给了他们一件行李。 “拿好,里面有你们需要的东西。我每天都会来。如果有任何需要,晚上去‘不朽’酒吧找我。提醒:千万不要乱来。” “还有什么吗?”张豪低声询问。 “别相信看到的。” 张豪疑惑,但记住了这句话。 转身,便是不夜镇的夜景。 但说实话,虽然此时已是晚上,但除了头顶,四周几乎让人感受不到是在夜晚。 建筑虽不如市中心那么高,但却释放着更闪耀的光芒。 似乎到处都渗透着光亮:广告牌,门面,大门,玻璃,车灯,甚至还有人的身上。 其中最显眼的,他们一下车就看到的那个轮廓,是一处射向夜空的巨大光束。 仔细看能分辨出两道3d投影,组成了一个由两个字母黏合而成的图案。 好像是a和f。 意义不明。 下面,四通八达的街道上车辆络绎不绝,行人摩肩擦踵,建筑鳞次栉比,真的很难想象这里只是一座城镇。 不过相比这些,任务与辗转似乎让两人忘了更重要的一件事。 还是一个玩笑将他们拉回了真正的现实。 就在张豪与香奈儿刚刚在地图上找到方位,准备直接赶往旅店拎包入住时,远处的人群中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两人不想凑什么热闹,但那骚动的中心却正在他们的路线上。 他们甚至被人群推挤了过去。 是一次街头艺演。 游客们围着三个穿着黑色制服的男人,看他们在中间跳着一段机械舞。 别说,舞蹈很精彩,即使看不懂街舞的人也能体会到其中动作的强大控制力和那一停一顿,仿佛时间静止的错觉,也的确配得上让这么多人驻足了。 表演突然以一段诡异的静止结束,吊足了以为还有后续的观众的胃口,迎来了一阵出乎意料的欢呼与掌声。 “谢谢,女士们先生们,你们的掌声堪比繁星。现在,让我们向你们表达最真挚的谢意。” 说着,三位表演者朝不同的方向弯下了腰,摘下了它们的……脑袋。 第863章 尿急与呢喃 没错,就是脑袋。 在阵阵惊恐的尖叫声中,游客们才看清那脑袋里不是什么血浆和头骨,而是一段连接器和复杂的部件。 这种机器专为杂技表演而生,胳膊腿什么的都能随随便便拆下来,再通过自动回锁装置合上去。 “欢迎来到不夜镇。”舞者拎着自己离开身体的三颗‘脑袋’说。 惊魂未定,但惊讶盖过了恐惧,在人群又一波更强烈的呼喊声中,两个人影匆匆离去。 “别相信看到的。”张豪默念出了接应人最后的话,不,是忠告。 他想赶快离开人群,脚下也不自觉的加快了。 所以,那一刻,张豪没注意到跟在身后少女那突然变得迟缓犹豫的动作,更别提那隐藏在阴影下正努力克制住的某种表情了。 因为导航显示距接应人提示的那间旅馆还有不少的路要走,两人干脆刷了两辆自行车。 “这回可别在一起摔了。”香奈儿吐槽一句,便猛蹬起车子骑远了。 张豪追上去前甚至还没理解刚刚那句话的意思。 主街上没办法骑得更快,不过一转上小路,人少了许多,香奈儿便像发疯了一样,配速越来越快。 张豪光是跟着,耳朵里都只能听到身下自行车各个地方传出的‘抱怨’声音了。 十分钟后,香奈儿一个急停,他们抵达了目的地。 张豪已经开始喘粗气了,不解的问,“这是干啥?” 香奈儿粗暴的将自行车停好,来了一句,“尿急。”便奔上了迎客的小楼梯。 这里是个好地方,在城镇边缘,偏僻,安静,没多少人。 旅店老板一看就十分大条,完全不会介意住进来的都是谁。 而且,楼层虽不高,但和旁边的建筑高低交错,加上周围摄像头少,非常适合夜晚跑酷。 办理完入住手续后,二人就随意的出门了。 就像不知疲倦的游客一样,东走走西逛逛。 不过这次主要还是探查周边地域。 他们要研究逃跑和安全进出的路线,顺便记下每一处公共摄像头和店家安置的私人摄像头的位置。 小路如果里面没人也会去走一走,一旦遇到当地人就谎称自己迷路,立刻撤出。 他们不会和这里的人起任何纠葛,哪怕服软吃亏。 这不是为了保护他们自己,而是为了保护对方。 不夸大,以两人现在的身手,分分钟干趴几个壮汉不成问题。 尤其还有一个对某些行为特别敏感的‘女战士’在。 他们可时刻记着蒂亚的提醒: ‘任务失败都没有关系,别搭上你们的命。’ 当然,最主要的探查还是针对目标地点周围。 接应人替他们选的旅店另外一点优势,便是距特工的家不远,只有三个街区,不到二十分钟的距离。 他们特意绕了一圈,一个半小时后返回,还有办理入住的人在。 这些人不是在路上堵了更久,就是没订到好地方,只能退而求其次。 香奈儿只觉得这些人脸上委屈不耐烦的表情很好笑。 不过刚进屋没多久,她就抱怨起冲澡的水不够热了。 “你知道我们还要出去吧?”张豪真怕少女忘了晚上的行动。 卫生间的门一下被推开了,香奈儿露出半个肩膀和一只眼睛盯着张豪。“你在侮辱我?” “啊?” “我可不是傻子!”又飞快关上了门。 这还没完,等二人都躺到各自的床上,香奈儿又小声嘀咕起来。 “就这么随随便便躺下了吗,臭小子?” “把我当什么人了?” “我可还没习惯和另一个男人睡在一间屋子里啊!” 张豪都听到了,可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只记得,订一间房,还是香奈儿自己做的决定。 当时她还得意说什么“既然装就要装得像一点”之类的话。 今天香奈儿有些不对劲,不,具体的说,是从他们抵达不夜镇后,少女的表现就有些不对劲了。 看不透。 张豪的内心纠结起来。 压抑,堵得慌。 他想看透少女的内心,但一是做不到,二是明白最好不要那么做。 人与人之间沟通的本质便是隔阂,而谁都有脆弱的时候。 但起因是什么? 堂而皇的预感?还是说某种他无法注意到的事实? 新的触媒?还是旧事遗梦? 张豪一直都在想这件事。 直到少女呓语出那个名字,才得到答案。 “晓……雨……”微弱的啜泣。 “晓……雨……”痛苦的呢喃。 然后呢? 那无处不在的隔阂最有力的证明,便是你明知答案,却只能装作无事发生。 张豪打开手机,设定闹钟,然后钻进被窝闭上了眼睛。 心无旁骛,恢复精力,他们是带着任务来的。 凌晨,大部分人安入梦乡之时,有两个黑色的影子从窗户——提前抹好了润滑油,可以悄无声息地打开——跃下,跳到了临近房屋的露台上,开始了‘冒险’。 目标,特工家。 在紧密的房顶跑酷并不难,小巷子里可以躲过大路上的监控。 唯一要谨慎注意的地方是要避开那些清扫机器人,因为那些机器上肯定也装着监控设备。 他们还必须穿过一条还算热闹的街道。 相比费劲避开那些角度刁端的私人监控,瞒过路人的注意还是更简单一些。 他们要做的便是安安静静从一条巷子钻出来,走进另一条巷子,微低着头,不和其他人对视,不管周围发出的任何声音,任何事。 道上只有早早陷入疲惫的游客和溜达着醒酒的路人。 透过锻炼后变得敏锐的余光,他们确信没有被别人直接注意到。 可就在二人快要接近特工家时,一阵突如其来的警笛声险些让他们退却。 不止一辆警车。 接应人提供的箱子中不仅有两身正合身的夜行服,还有两把危险的武器——两把匕首。 这两样东西要是被搜到,非得拘留个几天。 但警笛声不是越来越近,是越来越远。 方向也不是往特工家这边,而是……向另一侧镇医院的方向。 警笛声远去十分钟后,两人潜入了特工家。 第864章 潜入与小吕 再次见识到张豪不知从何处学来的撬锁手法后,香奈儿羡慕的问,“喂,张老师,你什么时候能把这本事教给我?” “我不知道你要学这东西干什么。”张豪悄无声息,谨慎小心地走出玄关,确定没有发现任何陷阱或警报后,朝身后招了招手。 香奈儿从身后大步跟上,泰然自若。“这活儿你应该交给我干。”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火眼金睛。” “任务时最好别开玩笑,女士。”张豪说。他确认屋子里没人。 “什么?女士!”香奈儿惊讶。“你是认真的吗?”吐槽完,她与张豪分两路开始搜索房间。 连通着的客厅与餐厅没多少东西,屋内装饰也很单调,能够看出房子主人的生活应该十分简单。 卧室很乱,床上、地上都是从衣柜中拽出的衣物,有半挂着的,有铺在地上的。 还有一些抽屉半开着,本来存放在里面的东西散落在周边。 桌子上有一杯水被碰倒了,杯子口对着墙壁,水流也顺着墙壁流到了地板上。 用手电仔细查看,墙壁上的湿痕和地板上的水渍甚至还未干。 厨房的微波炉里还放着一份炒饭,估计是放进去忘记加热或者干脆是加热后忘记拿出来了。 这要么说明房屋主人在离开时很匆忙,要么表示在他们来之前,这屋子被人翻过。 至于是哪种,或是出于什么目的\/原因暂时还不知道. 他们尝试通过细节估算时间,但刚开始就放弃了。 两个半吊子就别固执了。 他们继续仔细翻找抽屉与暗格。 男人和男孩有许多相似之处,其中一点就是他们会将不想让别人看到的东西藏在同一个差不多的地方。 这番说辞经两人确认后,发现纯属胡扯。 他们没找到像是被刻意隐藏起来的资料。 不过,也并不是说毫无收获。 香奈儿不知在哪堆垃圾中踢出来了一根指节。 的确是指节,金属材质,应该是安装在义手上的。 特工的? 接应人并没有提及这点。 遗漏,还是不重要? 但不管是哪种,此时,都应了那句话:任何疏忽都意味着栅栏上的一个破洞。 张豪与香奈儿不知道它到底属于谁。 还有另一些相对晦涩的证据,比如一些挂坠和圣物,就好像在有信仰的成员家中能看到的那些每天都会擦拭的小物件。 还有,一个女人的照片。一个。 而且不止一张,墙上挂着一幅,桌子上摆着一幅,床头柜里还有。 女人很漂亮,很成熟,留着一头飘逸的黑色长发。 “朋友?” “情人。”香奈儿不自觉地摸了一下自己的头发,确定以及肯定的说。 “可接应人没提过他有情人。”张豪说完便想,可能接应人没说的事还有很多。 “这种事一般会告诉别人吗?”香奈儿质问。 “不会吗?” 香奈儿翻了个白眼。 两人继续翻找。 他们又在阳台角落的一个垃圾桶里发现了一堆燃烧后留下的灰烬。 灰烬很厚,看样子当时一定烧了不少东西。 除了特工收集到的资料和证据,他们想不出还有什么东西该被这样烧掉。 两人开始猜测特工究竟是遇到了什么状况才不得不烧毁那些好不容易收集到的资料。 “被发现了?”这一次两人倒是终于意见统一了。 一瞬间,他们的心情又紧张了几分。 再找,便只能找到一些空笔芯、白纸,还有简单的家用工具箱了。 滞留的时间也够久了,即使再小心,也不排除会被邻居发现。 就在他们决定结束这次‘冒险’时,准备离开的香奈儿突然停住,她猛地转身用夸张的动作吸引张豪的注意力,并做出噤声的手势。 然后将后者慢慢拉了过来,几乎拉到脸碰脸的距离,一边指着窗外,一边将嘴凑近张豪耳朵里说,“有……人。” 声音小到仿佛空气的微弱振动。 张豪惊讶,虽然他根本没听到什么声音,但仍第一时间选择相信香奈儿的判断。 他很快冷静下来,知道窃听者必然已经发现屋子里面有人了。 而他们突然的悄无声息反而会引起警觉,于是立刻就制造了一些动静。 香奈儿先是不解,不过也很快便理解了张豪的意图。 他们互相打了几个手势,立刻就确定了接下来的行动。 香奈儿开始自言自语,说什么‘这屋子里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之类掩人耳目的话,还开始发出更大的声响,而她的目的只是为了掩护悄悄从正门溜出去的张豪。 二十秒后,香奈儿听到窗外一声被捂住的只刚刚发出一点音节的惨叫。 两人动作麻利,三下五除二就将窃听者用屋子内的网线绑到了一张椅子上,并用胶带封住了嘴。 一切都在黑暗中进行,两人不仅伪装了发声,也开始伪装身份。 “丫的,偷个东西都能被人发现,也真够倒霉的。” “只要他出不去这屋子,就没人知道我们来过这里。” “你的意思是灭了他?” 椅子上一阵挣扎。 “可我们说过只偷东西不杀人的。” “想想,蠢货,这家伙要是给咱们告发出去,就咱们手上的案子,够在监狱里蹲上几十年了。这和死有什么区别?” 故作思索。 椅子上又一阵挣扎。 “先听听他怎么说吧。”张豪慢慢撕下了窃听者嘴上的胶带,没忘一直用匕首抵着那脆弱的脖颈。“敢叫一声,就割掉你一块肉。” 窃听者赶紧点了点头。 “我们问什么,你就回答什么。” 窃听者又点了点头。 审问开始。 “你是当地人?” “是。” “干什么的?” “小……小吕。” “小吕?” “就是小偷,扒手,贼……” “小偷?” “是是是。两位少侠,咱们是同行。我最近也是手上痒了所以出来找找乐子,真没想到这么巧撞到了两位大哥。 “我就真的……放心,今天晚上的事我是绝对绝对不会说出去的。这家全交给两位,我再去别的地方……” “再说一遍。”张豪的匕首逼近。“再撒一个字的谎我就剁掉你一根手指。” 第865章 警局与补觉 自称小吕的窃听者愣住了,估计是没想到自己的谎言就这么被戳穿了,而且毫不留情。他惊慌起来,不过仍狡辩说自己真的只是一个小偷。 张豪猜测对方可能马上就会屈服了,于是立刻抓住男人的一只手,将其拉到桌子上,并竖起了匕首,威胁着就要扎下去。 在一阵夸张的惊悚表情后,窃听者竟是偷笑了一声。 “小哥,你看起来也不像是会砍手的人。你们——” 张豪一刀剁了下去。 首先倒吸一口凉气的是香奈儿。 接着那匕首的利刃重重砍中了窃听者的指头,尖头还因为用力过猛钻进了桌子。 然后,什么也没有发生。 没有骨肉分离,没有痛苦惨叫。 反而,香奈儿觉得自己听到了一声脆响,就好像两个坚硬的东西撞到一起时发出的声音。 不是张豪用了刀背,不是他没有砍中,也不是那动作在故意放水。 香奈儿懂了,因为窃听者的手上根本没有血肉或骨头,而是一堆合金。 下一刻,趁着两人一时放松警惕的功夫,窃听者突然大叫了一声,“救——” 两人反应也是快,没等窃听者第二个字喊出来,已是双双挥出手掌,一下就将后者击晕。 好在脖颈上没有金属。 但已经晚了,尖叫声已经传出去了。 两人赶紧清理现场,抹除掉关键痕迹,匆匆离开。 他们什么也没带,只有香奈儿在临走的时候顺走了一张照片。 不过他们没有跑远,而是小心隐藏在黑暗中观察。 先是邻居在周围好奇探望,接着十几分钟后,一辆警车闪着灯光驶来。 警察们从外面撬开了窗户。 两分钟后,他们便将刚苏醒的窃贼拖了出来。 旁观者纷纷惊呼。 “有必要这么夸张吗!”香奈儿吐槽。 “你不也一样?” “我那是不敢相信你真的敢砍下去。”香奈儿有点委屈。“你当时真的要剁了他的手吗?” 张豪的声音突然冰冷下来,“想得到信息就得使用极端手段。” 他可是见识过许多更残忍的刑讯方式。 在香奈儿的惊讶目光中,警车扣着窃贼离开了。 毫无疑问,这绝对不是一场意外,不是什么‘同行撞同行。 要知道他们在摸进特工家之前,可是仔仔细细搜查了周边。 所以,那窃听者一定是因为什么特殊目的一直在观察这栋房子,否则,是绝对发现不了他们的。 为什么? 多时,发现真相的过程便是不停回答这个问题。 幸运的是,香奈儿踢出了答案。 她将那金属指节拿出来,在张豪眼前晃了晃。“你也注意到了吧?” 张豪邪笑。 他当然注意到了,小吕的那只金属右手的食指正好少了一段指节。 择时不如撞时,两人立刻赶往警局。 他们钻进警局对面的一个咖啡馆,等着二楼靠窗户的那对儿情侣离开后,立刻换了位置。 然后点了两杯咖啡(香奈儿加糖),开始等待。 一个小时没有结果,不过看到了奇怪又好笑的情景。 他们确信有一个被抓进去的‘犯人’是台机器,因为它‘挣扎’起来连四个警察都拽不动。 他们不知道这机器究竟犯了什么事会被抓起来,不过它的表现倒是和某些电视剧中的夸张表演一样,就是一边大喊‘我是无辜的’一边撒泼打滚,最后还是被带进了拘留所。 凌晨两点,耐心收效。 一个瘦似干条的男人从警局大门走了出来,迈着痞子步,一脸嬉皮赖脸的坏笑,不知道找了什么借口洗脱了自己的罪行。 一开始张豪与香奈儿不确定这人就是昨晚的那个窃听者,毕竟当时乌漆抹黑,双方可能都没看清对方到底长啥样。 幸运的是后者下了楼梯就打了一个电话,说了一堆什么‘现在就过去’之类的话。 从声音,他们才确定找到了目标。 不过没等他们走出咖啡馆,小吕就骑着一辆电动车走了。 这个时间点,路上少见出租车。 旁边有一个停车亭,两人跑过去,看到零星的几辆电动车。 香奈儿立刻刷了一辆,拉出来骑上就追了上去。 等张豪刷时,智能屏幕显示充电中,无法启动。 再刷。 故障停用。 再刷。 压根没反应。 好家伙。张豪赶紧看了一眼,香奈儿已经在五十米外了。 他也不敢大喊提醒香奈儿等等自己,而且如果叫少女回来接他,没准目标就跟丢了。 无奈,张豪只能硬着头皮腿儿着追上去。 香奈儿回头邪魅一笑,就好像在说,‘快点,否则就丢下你了’。 接下来的画面是,一个蓝色马尾少女骑着电动车在光影斑驳的街道上穿梭,而她后面(远处)则追着一个奔跑的少年。 少女轻松惬意,少年则仿佛拼尽全力。 他们不担心自己的真实意图暴露吗? 可能真的不担心,因为连他们自己都快忘了在干什么了。 尤其是当香奈儿回头坏笑时,张豪甚至能听到街边路人的嘲笑声。 当然,这嘲笑没什么别的意思,只是单纯觉得他们很傻很天真而已。 毕竟谁没事闲的会在这个时间点玩这种cp闹剧呢? 他们顺利完成了跟踪任务,跟着目标来到了一处老旧的居民区外。 但正准备动手时,却看到一伙人从巷子里钻了出来,朝小吕拥了过去。 狐朋狗友们开始了奉承与吹嘘,重点当然就是小吕刚刚被抓进去那件事。 一伙人左拥右抱着朝住宅楼走去,临远了又听小吕说,“丫的,昨晚运气不好,碰到两个傻x……” 张豪与香奈儿眯起眼睛,但也只能放弃。 “都是夜猫子!”香奈儿鄙视的说。 然后两人互相看了看,他们也是。 早上,为了刷一些行程,他们报了一个一日游的旅行团。 不过前半程基本都在带遮阳棚的电车上补觉,只知道去了什么中心广场,还有一个据说是全球第二大的‘人体改造’中心。 张豪扯开眼皮在外面瞥了几眼,便看到了数不清的高科技辅助义肢,包括机械脏器; 从铁胃到钢心,但凡能机械化的无所不含。 第866章 一日游与湖 甚至有‘实体’演示,真正的‘机械人’,全身机器部件占比百分之70以上。 广告牌上的意思是,只要一个人的大脑还完好,那么他们就能让他继续过正常人的生活,无论还想干什么都行,甚至包括繁衍后代。 这里还有个科普小课堂,大致上告诉游客不夜镇中的机器究竟是如何动作的。 张豪闭着眼睛竖起了耳朵。 它们利用人造皮肤和肌肉打造外表,智能机械塑造核心,连接处也采用仿生物组件,所以从外面看起来才毫无违和,可以以假乱真。 而那些机器的脑子里,装载的则是世界政府的最新试验网型——‘海豚’神经网。 如果让它专注在少数领域,据说能模拟出最接近人类的思维模式。 镇子里没什么自然风光,一切都和机器有关。 如果你是抱着那种想要一饱眼福的心态,肯定会大失所望。 人与机器和谐相处。 这种和谐在这片土壤上‘进化’成了一类平淡。 因为光从表面上,你已经分辨不出那些站在岗位上的售卖者和服务者究竟是人还是机器了。 这才是不夜镇的内核。 让机器无暇的融入人类的生活。 直到中午,两人才恢复了精神,也是因为肚子饿得实在受不了了。 导游带着旅游团到一家‘齿轮’饭店就餐。 游客们能猜到,这家饭店肯定特别,没准所有服务员、招待,甚至厨师都可能是机器。 果不其然,从整洁无比,每样工具都摆放得井井有条的开放式厨房中每个人的动作与表情看,是机器没跑了。 大厨们一个个站得笔挺,穿着立整的厨师大褂,戴着白色高帽,身材匀称; 一只手端着锅柄,一只手抓着勺子,每一个动作又像小心翼翼,又似游刃有余。 那对火候与佐料的控制、甚至是时间拿捏都仿佛尽在掌控之中,都仿佛是刻意营造出来的忙碌气氛。 服务员也是迈着一样的优雅小步,连菜盘端着的位置都差不多。 就连香奈儿都略显失望地吐槽。“果然都是机器嘛!” 但紧接着,她便看到一个近处的服务生转过头朝这边眨了眨眼睛,立刻又怀疑起来。 “你看到的……”张豪刚说到一半就被筷子另一头敲了下脑袋。 没一会儿,那个眨过眼睛的服务员迈着步子将餐盘端到了张豪与香奈儿身前的餐桌上。 服务的十几秒里,香奈儿直直盯着对方,眼睛都没眨一下。 “咋说?”张豪好笑的问。 “绝对是——”香奈儿又没忍住瞥了一眼。“不知道!” 注意力被少女肚子的咕咕叫声转移走了。 只要添加了合适的佐料,香气就会扑鼻;只要火候与搭配恰到好处,菜肴就会发挥其本身的力量。 但美味可绝不仅仅如此。 他们品尝到了味道,很好吃,一是因为导游耍了点心思,故意拖延了一下午饭的时间,客人们的肚腩全都空了; 二是因为厚重的味道; 最后一点可能只能给厨师‘标准’的手艺了。 说是来吃饭,不过更吸引人的却是开放厨房中的‘表演’,还有这充满‘齿轮’味道的齿轮餐厅本身。 吃完饭,旅游团的下一站是山上,终于轮到欣赏自然风光了。 路途通畅,游客们换上了封闭的巴士。 临出镇,他们看到了许多划着大红叉的广告牌。 上面的图案和文字差不多都表达一种意思:拒绝任何‘切割圣徒’进入不夜镇,发现必严惩。 张豪和香奈儿来之前了解过这个名字听起来很有逼格的组织。 简单来说,一群反对机器的极端份子,只要有机会,便会用任何你想象不到的方式摧毁机器。 而相比自然风光,上山过程中的另一种东西让张豪和香奈儿更在意。 工厂。许多。 它们林立在道路两侧深处的台地上,全都是巨大的银灰色厂房,平平的楼顶。 搬运货车和自动机器在或上或下的自动轨道上穿梭。 据说,这些工厂的地基都曾经是高矮不等的山丘。 当初那些工程队炸山碎石,硬是在丘陵之上创造了一片平地。 然后吸引那些资本家将口袋里的金币砸到这里。 张豪不懂什么经济学,但他认为,本身毫无价值的数字如此重要,无可替代的原因就是因为有一些人,或者说东西能将它们变成实体,就比如说拔地而起的这些巨大工厂里面动辄几百万、几千万的高科技设备。 一路上还会经过两个有武装警卫把守的检查岗哨。 中途没什么好看的了,不过是一些当地人曾经与自然(泥石流)奋战的证明。 石碑、深坑,还有防护网…… 观光车一路抵达目的地。 游客下车,沿着蜿蜒的山路向上,又向下,终于来到了那片山脊中的凹地,终于踏上堤坝,见到了那片湖水。 按照人工湖的规模来说,这里称不上大。 而且整片湖泊的形状不怎么好看,说起来,有点像是一颗芒果。 中间有一座小岛,不过导游告诉他们那其实是一座小峰顶。 景色还算优美,四面崇山环绕,绿树茵茵,波纹荡漾。 不过说起来奇怪,这么好的地方,这么好的人工湖,搞点娱乐行业,比如弄一些小船快艇之类的,让一些有兴致的人在上面游玩一圈,岂不是能小赚一笔? 不过偏偏没有。 甚至在湖周边还有一圈明令禁止开船、垂钓、游泳的警示牌和围栏。 理由是保护自然生态,不过听起来总有些勉强。 直到张豪与香奈儿看到几名全副武装的巡逻士兵,便确信这里面肯定还有其他门道了。 一个简单的自然保护区真的需要荷枪实弹的看守吗?莫不是周边有什么需要严加保密的区域。 两人一边将这事加入脑袋里的‘备忘录’,一边听导游讲起了‘水怪’的故事。 水怪自然是说湖里的水怪,传言凡是私自下水游泳的人再也没上过岸,最多只见过飘到岸边的破烂衣服。 第867章 编号与教堂 而立起的这一圈围栏,还有那些护卫,都是为了确保游客和当地人不丢了性命。 导游美女的口才愣是将这件听起来玄幻的事说得似真亦假,搞得就好像煞有其事一样。 团内的不少人立刻就信了,甚至就连香奈儿都忍不住问,“你觉得是真的吗?” “你说呢!”张豪既惊讶又不耐烦的反问。 “我……我肯定是不信这些东西的。什么妖魔鬼怪啊,奇异怪谭什么的,都是电视剧拍出来吓人的。对不对?” “你知道还问我?” “你什么意思嘛?”香奈儿有些生气。“我只不过是在确认你信不信这些东西!” “只是这样?” “是的。” “没别的意思?” “完全没有。” “真的?” “真的。” “哦。”张豪点着头,忽然抬手往湖中指去。“唉?那是什么,湖里怎么好像有东西冒出来!” “哪儿呢,哪儿呢,哪儿呢!”香奈儿差一点没趴到护栏上。 放眼望去,湖面静如止水,毫无波澜。 相反是后面的人群被少女夸张的动作给惊吓到了,还以为她是要跳下去。 结果就是香奈儿一路被指指点点,甚至被小孩子嘲笑。 而张豪,他手臂和腰上不过多了十几个掐出来的红印。 ‘芒果’湖旁边还有几片更小的湖水,是随着‘芒果’湖一同形成的。 不过小得多,中间相隔着一座座小山丘。 相比之下,这几座小湖完全开放,不仅允许垂钓,游泳,上面还有观光游船。 对比起来,简直太可疑了。 难道水怪的传说是真的? 最后一站,便是去来不夜镇参观游玩的必到之所——教堂。 不管你有什么信仰,不管你有没有信仰,都要去看一看,了解一下这全世界最奇怪的宗教和拥有最奇怪痴迷的一群人。 路上,他们才刚瞥到那教堂的尖顶,导游便将这宗教向他们解释了个大概。 这个宗教不信仰什么神,什么佛,什么造物主。 在他们的世界观中,世界就是从混沌中来。 他们看重的是未来。 未来我们将何去何从,不是诸神之战,不是洪水灭世,不是天启降临。 未来,这群人相信,人类终将会变成机器,或是,与机器融合。 你可能已经猜到了,这个宗教信奉的是机器,人工智能。 他们将神经网的三位缔造者奉为圣父,将潘多拉当做圣子,并将他们统一的意识敬仰为圣灵。 这是一个违和的三位一体。 教徒们认为潘多拉,或者说人工智能中的‘灵魂’就是来自那三位圣父。 他们创造了圣子,但同时又将自身融入其中…… 张豪不明所以,但香奈儿却说,“这是我父亲深表怀疑的事情。他觉得……”小声。“‘人工智能’没有‘灵魂’。” 说完,少女愣了一会儿,她意识到自己可以很平静的提到那个已经离开她的男人了。 然后又瞄了眼身边的小男人,不由得叹了口气。 但张豪在乎的只是这些信徒会信仰到什么程度。 肯为了它不顾性命,舍弃自由吗?还是说只是挂在嘴边说说,装装样子而已。 教堂正面看起来像是大脑,建筑整体颜色是阴暗的银灰,让人看上去就想打一个哆嗦。 不过刚走到广场,张豪已经打了一个寒颤了。 那是在他只顾着观察教堂,没留意自己走到了广场上的一座雕塑旁边时发生的。 一阵冰冷从背后袭来,他猛地回头,赫然发现身后立着一座雕像。 那雕塑的模样正是第一代战斗机器的逼真模型,全身都是不锈合金,没有什么能摧毁它在这里的存在。 其他游客路过时都惊叹于设计者的完美做工,不过张豪心中却升起一阵冲动。 他们的同伴正在与它的同类(升级产品)进行生死较量。 几乎每一刻,可能都有人死在它们的攻击下。 而接下来的发现,让张豪震惊。 他走到机器背部时发现了这台机器的生产编号。 x00000001b 张豪顿时瞪大了眼睛。 促使他激动的是一段久远的回忆。 十分清晰。 拥挤的小屋,‘真理之椅’,看起来不靠谱但实际非常认真的侦探…… 还有那串在小黑板上快速写下的潦草字符: x00000000b 盯着这奇怪的巧合,张豪甚至一度想笑。 他离真相只差一位数了。 香奈儿拽了一下,将张豪拉回到了阶梯上。 他们已经快走到教堂大门口了。 大门前的过路石上,深深刻着一行机械体大字: 造物主未曾赐予过我们比这更好的东西——人工智能未来教派。 香奈儿冷笑,小声说,“我听人用这句话描述过许多东西。” 张豪附和,“当一个东西太多的时候,它便分文不值了,香拉克。” “一点没错,张小豪。” “嗯?我用的不是这个化名。” “临时想的咋滴!” 对其他地方的教堂来说,大门,永远是他们希望观光者首先见到的最庄严之地。 可能是因为它对信仰者们意义非凡,所以每一处细节都必须精雕细琢。 但这里不一样。 这里的大门是他们见过最普通的,甚至比不上富人区别墅庄园的大门别致。 苛刻点说,相当于只有两扇门板,装饰只有门板上原本的承重和加强结构。 普通到让人惊讶,让人无法容忍。 导游却说:“这象征着原初,也是未来。别看它模样普通,但材料用的却是现今世界上最昂贵的合金。每一寸都用原晶液浸染过……” 所以这扇门压根不会让他们这些游客随便进入。 但为了便于观光,他们在旁边开了一扇侧门,并设立了检查点,禁止游客携带危险品入内。 检查点排了两队人,他们等了二十分钟才进去。 第868章 地球仪与水晶球 不过即使进去了,也还有限制。他们只能在前厅逛一圈,无法进入中厅和后厅。 进去后给人的第一感觉就好像走进了科技展厅。 墙壁上挂着长卷壁画描述了人工智能诞生的历史,头顶是星辰般的原初代码与神经网碎片,吊顶则是些根本看不懂的内嵌雕刻,脚下的大理石瓷砖泛着亮洁的幽蓝色光芒,角落里的几块玻璃展台中还陈放着一些传说故事留存下的证据,不过不知真假。 在这里,你只能大致体会到这个机器宗教对他们信奉事物的态度和他们想表达的一些东西。 你看到的并不一定是全部真相。 张豪觉得自己能看出一丝狂热,香奈儿则说她根本不理解为什么会有人信奉这样毫无生气的东西。 在前厅中央,一幅巨大的滚动着的全息投影前,摆放着一个缓慢旋转的巨大电子地球仪。 地球仪上除了标准的地貌和海洋的轮廓外,还有一层绿色的光点。 这光点遍布全球每一寸土地,不过有疏有密。 如果你仔细看,在密集的地方,它并不是一整块涂鸦,那些云朵般的绿色是无数个更细小的光点聚拢而成的。 而且每个单独光点的位置也十分精细,精细到你仿佛能看到它在闪烁移动一样。 其中有一团光点面积虽小,但却十分浓厚。 辨认下,那正是他们现在所在的这个地方,这座城镇。 也不难理解,那些光点一定就代表机器,而且是一个光点代表一个。 让他们惊讶的是,这些光点不断增添的同时也在不断消失。 他们真的能够同时定位世界上这么多台机器吗? 这种‘神迹’从何而来? 不管如何,它都让张豪产生了一种感觉,就是头顶上有一双巨大的眼睛在巨细靡遗地观察,不,是记录着这个世界。 这感觉让他作呕。 但反观香奈儿,她却似乎没有这种感觉。 她只觉得那些光点就好像在球体上攀爬的蚂蚁,只是有些渗人而已。 她反而对另一些东西感兴趣。 旅游团队伍被允许在一定的范围内活动,沿着一条曲折的路线,正好可以欣赏到前厅的全貌。 而在这路线尽头,一间突兀的帐篷立在那里。 为了营造神秘的气息,布料上印满了难以理解辨识的印记。 顶部尖尖的,就好像一顶魔法帽。 从远处看,隐约能发现其黑暗的内部有什么东西在发光。 香奈儿不自觉的就走了过去,还拉上了张豪。 等他们走近,才发现之前被人遮挡住的一个小牌子上写着‘魔法屋’,其下一行小字是:来自人工智能对未来的窥视,准确率百分之七十五。 张豪皱起眉头,香奈儿则瞪大了眼睛。 “你说是真的吗?” “什么是真的?” “百分之七十五的准确率啊,那不就相当于基本都能预测对吗!” “可能只是数字骗局。” “哦。那既然是骗局,我们就来揭穿它!” “喂,你干什么?” “揭穿谎言啊!你说如果没有这么多人相信这东西能预测什么未来,那它不也就没有那么大的力量了吗?” 于是,两人一个推着另一个走进了‘魔法屋’。 一张用黑布蒙起来的桌子,上面端着黑暗中唯一的闪亮光源——一颗魔法球。 魔法球旋转着,发出诡异的催眠般的光线。 一个‘女巫’坐在桌子后。 难以理解,在这钛合金的宗教内部竟然还允许超自然现象的存在。 要知道人工智能信奉的应该是像数学这种准确唯一的理论,而不是模模糊糊的猜想。 轮到张豪时,他直接走了过去。 “既然都进来了,不信也可以试试吗,年轻人?”‘女巫’说。 不过这仍没阻止张豪走出去。“我不信这东西。” 轮到香奈儿时,少女脸上的表情可谓复杂。 她不知道自己是该学着张豪走出去,还是留下来。 “女孩,你也要错过一次洞察未来的机会吗?”‘女巫’问。 这问题将香奈儿留了下来。“我不信你能预测未来。”她说。 ‘女巫’笑了笑。“信不信一试便知。” 说着,‘女巫’指了指桌子上的水晶球。“请把手放在上面。” 香奈儿怀疑地眯起眼睛,但还是将手搭了上去。 魔法球感受到了‘触摸’,幻光开始闪动变幻。 魔法球中开始出现不同的影像,有时是颜色的胡乱涂鸦,有时是星光组成的旋涡,有时又是数字堆积成的乱码…… 总之,全都看不懂就对了。 接着,在图像变得最混乱的时候,‘女巫’的身体摇晃起来,而且突然就抓住了香奈儿的手,开始呓语。 “洞开吧,天眼,穿越吧,未来的隧道。让这位少女接受新三位一体的祝福,而让我有幸感受您的力量,撕开平行世界的伪装吧——” 魔法球中的图案突然定型。 但还没等香奈儿注意到那显现出来的是什么,‘女巫’就突然说,“第一个预言,这位少女将要湿身!” “失失失……失什么?”香奈儿差点喊出来。 ‘女巫’则不紧不慢地指着魔法球说,“里面有水,所以你会被水侵扰。不管是雨水,还是湖水,还是什么水。 “图案里还有太阳,太阳象征火焰,阳光耀眼说明你会被火焰包围。 “还有影子,影子代表黑暗,说明有什么悲伤的事情要在你身边发生。” “够了。”香奈儿低声打断了‘女巫’的话。“我不相信。你说的这些全都是概率问题,是个人都能随便说。” 少女似乎觉得自己说的有些过了,立刻停下。 但‘女巫’却只是露出了神秘的笑容。 香奈儿立刻问,“你也是机器,对吗?” ‘女巫’回答道,“没错。我是不夜镇中最老的机器,所以才有资格坐在这里为客人们占卜未来。” “你真的认为自己在占卜未来?” “当然。人类中常有一句话:你必须要相信自己正在做的事。这句话在机器中也很流行。” “那你能看到自己的未来吗?”香奈儿咄咄逼人。 “我已经看到了呢。”‘女巫’说。 第869章 湿身与牌桌 “我不信。那你告诉我是什么?” ‘女巫’又神秘的笑了笑。“作为一名占卜者,是不能随随便便就吐露自己秘密的。这是规矩。” 香奈儿惊讶,没想到自己连一台机器都说不过。 她没再问什么,不甘的起身走了。 出来时,才发现张豪并不在自己身后。 惊讶的找了一圈都没找到,香奈儿只得在门口等着。 几分钟后,她才看到张豪鬼鬼祟祟从人群后钻出来。 香奈儿眯起眼睛,本想质问,结果却被‘先下手为强’。 “窥视到未来了?” “啊,她还真敢跟我说。”香奈儿一脸不服气,接过了递过来的水。 “哦?那她说了什么?” “想听?”香奈儿半调侃的怂恿着。 虽然感受到了一股不祥的气息,但张豪可不觉得不靠谱的预言能把他吓到。“啊,说说。” “真的想听?”香奈儿又确认了一遍。 “这有什么?说就是了。”张豪还以为香奈儿把他当成是那种不敢窥视什么‘天意’的胆小鬼。 “好,那你先喝口水。快点。” 张豪不知所以,但灌了一口水。 香奈儿立刻说,“她说我会湿身。” “噗——” 要不是香奈儿躲得快,这口带着压力的‘喷泉’非得全喷到她身上不可。 “就这?”香奈儿一边嬉笑一边嘲讽。 但同时,她心里在想,刚刚自己是不是打破了一次‘预言’? 果然,都是骗人的把戏。 旅游团的最后一段路是一条老旧的巷子。 毫无疑问,从破损的砖墙和老旧的气息就能分辨出这里是小村子变成不夜镇之前留下的古迹。 甚至还有老人家在这里抽着烟斗,售卖已经变得稀有的兽皮,还有从山里挖出来的稀有药材。 让古老文化残留在新文化的一隅,随时供人赏评,这便是人类纪念过去的方式。 但实际情况呢? 他们只是任其在这里腐朽败坏,并在它们还能发挥某些效用前,榨干其价值,最后肯定任其自生自灭。 不过张豪的关注点可不在这里。 他注意到这条老街有许多窄巷,七扭八歪,而且更关键的是没有摄像头。 没有摄像头就意味着没有监视,迷宫般的墙壁和房舍也便于躲藏。 绝佳的逃脱目的地。 他突然想到接应人是不是提到过这个地方,于是拿出了地图。 张豪自信满满的让香奈儿看他指的地方,问,“接应人说的是不是就是这里?” “不知道。”香奈儿直接说。 看表情不像是在骗人。张豪惊讶,“喂,你不是什么都能记住吗?” “还真是抱歉,我是路痴。”香奈儿双手叉腰。 张豪更惊讶了,难道记忆这种东西也会受什么习惯之类的影响吗? 他知道找到不方向的原因可能是因为缺乏空间想象力,或者是方向感差,分不清东南西北,但在香奈儿身上不应该存在这种问题。 她的测验报告已经很清楚的表现出来了,这位少女在几乎所有方面都强于常人。 那么问题就只可能归于一点了,就是她还没什么经验,缺乏在实地判断准确方位与方向的技巧。 哦,原来如此。 张豪突然问,“香……拉克,你想学点东西吗?” 少女惊讶的回头,接着立刻露出笑容,“你终于肯教我了吗?张老师!” 这回话给张豪弄尴尬了。“老师?别,我可不是什么老师。” “前辈?” “别用这么土的称呼。” “那叫什么?哦,你喜欢‘臭小子’这种名字,对不对?我可是听说有人喜欢在称呼上受虐,你不会是那种人吧?” 张豪叹了口气。“想学有用的东西,你可能就得拿出点学生的样子。” “哦。”香奈儿立刻变得乖巧起来,甚至退了一步走到了张豪后面。“请张老师指教。” 一开始,张豪并没有想好要说什么。不过他无意间瞥到两人在斑驳老路上的影子,由于位置的偏差,看起来一高一矮,便突然想起了多年前的旅途。 那时好像也有这样一前一后两个人影,一个高,一个矮,一个跟在另一个后面…… 张豪突然就知道该说什么了。 “听好了,香……拉客。无论什么事情都有一套运行的规则,或者说,延续下去的方式。 “不论是死的——建筑的格局,街道的朝向,餐厅的位置;还是活的——人的言语、车流、大气和云层…… “你要熟悉这套对你来说陌生的规则,就像熟悉你手中的武器一样……” 是的,这些话,他至今仍熟记于心。 少年转头看着少女的眼神自信满满,少女回应少年的面容则带着一股青涩的桀骜和稚嫩。 而夕阳从这条老路的尽头斜斜照下,拉长了周遭所有的一切。 …… 晚上,接应人准时出现在了‘不朽’酒吧。 张豪与香奈儿一开始只是坐在相邻的位置,不过,几分钟后他们就巧合的凑到了一起,还装模做样打起了扑克牌。 一开始打牌的阵营里还有第四个人,不过这人打了两把就发现自己的对手根本不会,于是一边嘲笑着司机欺负新人一边无趣的走开了。 三人终于获得了短暂的不被干扰的对话的机会。 “东西正在路上,接收地址可能明天会给你们。”接应人说。 “很厉害的吗?”张豪打了一张牌。 香奈儿看着牌面,一时不知所以。 “当然,是你们……嗯,干那个事需要的家伙事儿。”接应人眨了眨眼睛。 张豪与香奈儿互相看了一眼,露出那种‘终于要来了’的表情。 没有装备,他们的行动就只能畏首畏尾,有了那东西,他们就可以闹翻天了…… 香奈儿终于甩出了一张牌。 “所以这几天一定要小心。”接应人提醒,接着不知道打出了一张什么牌,气得香奈儿要砸桌子。 “这儿地不大,但凡有点风吹草动什么的,没准就会留下‘味道’。” “知道。”张豪也打了一张,这次轮到接应人砸桌子了。 接应人洗牌、发牌。 “哦,差点忘了。”接应人从牌堆里抽出一张王后,指了指,“这是暗号。” 又敲了敲桌子。“这是回复。” 三人开始第四轮牌局。 “进展如何,去了吗?”接应人一边理牌一边问。 张豪点头。“不过有几个问题。” “请出牌。”接应人对香奈儿说。 不过少女还没整理好手牌,就随便甩了一张出去。 第870章 信息与姐姐 “第一个问题,我在他家,还有许多店里都见过那种东西。”张豪指了指吧台装饰上的那个神龛。“那是什么?” 接应人惊讶又疑惑地皱起了眉头。“先回答问题。那是人工智能未来教派信徒必备的供奉之物,每家都有。 “这家店店主也是机器宗教的。你说在他家发现了?喂,不是吧,我可从没听说过他加入了那个教派。” “第二个问题,我在他家发现了烧毁资料和匆忙离开的痕迹。他……被发现了吗?”张豪用出牌的动作遮住了口型。 接应人收回了刚想立刻出手的牌,陷入了长考,十几秒后才随着出牌说出一句话:“如果是的话就太糟糕了。但我觉得不可能。他一向谨慎。” 张豪点头。 “该你们出牌了。”接应人说。 “第三个问题,我们在他家抓到了一个人……” 接应人险些激动的将酒杯碰倒,顺势赶紧灌了一口。“喂喂,你们这牌打的也太大胆了吧?哪有这么出的!” “他说他只是个小吕,不过一眼就能识破是在说谎。我们跟踪他……但没能知道他的详细住址。” “没出乱子吧?” 张豪摇头。 “长什么样子?” 香奈儿趁着出完牌的功夫赶紧拿出手机,打开相册中的照片。这是她从二楼咖啡店的玻璃后拍的。 “没拍好。不过如果能见到人,一眼就能认出来。”香奈儿轻声说。她还在理牌。 接应人摇了摇头。“这种小混混可太多了。这么说这家伙是……关键了。他不可能随随便便出现在那里。” “我们也是这么想的。”张豪一牌决胜。 又一轮洗牌。 “还有吗?” “第四个问题,你知道他……失踪了多久吗?” 接应人摇了摇头。“这也是我一直想知道的。我们的‘接口’时间并不是固定的,但基本上会提前一个星期左右敲定时间 “有的时候,也会因为各种各样的事耽误几天……” 就在这时,一阵警笛声贯穿街道,闪烁的灯光从窗户缝和门缝透了进来。 那急促的声音即使在有歌舞伴奏的吵闹酒吧也听得异常清晰。 不少人都奔出去想看看热闹,包括张豪一桌。 “从方向看,是朝着医院。”接应人分析说。 又是医院…… “还有个问题。”张豪立刻问,“你觉得还会有人跟我们一样在调查这件事吗?” 接应人略加思索才回答。“我觉得不会。他的工作性质很单一,不会和其他人产生复杂的交集。怎么,有人凑热闹吗?不管他要凑什么热闹,别凑到咱们身边就好。” 闹剧随着警笛声远去而结束。 一行人跟着人群回到酒吧内,继续交换信息。 张豪又问了一个问题,“如果惹到乱子怎么办?” 接应人往头上指了指。“上山。”接应人一把喝空了杯中酒。该结束了。 最后的最后,接应人要走的时候,香奈儿才想起另一件事。 她赶紧拿出从特工房子里顺走得那张照片放到了桌子上,轻轻推到了桌子中间。 接应人低头瞧了一眼,立刻露出一脸惊讶。 但没等他说什么,一名女服务员突然走到了他们桌边。 那红色的裙摆仿佛一团火焰,女服务员礼貌的微笑着问,“先生,需要我给您满上酒水吗?” 接应人一边用他的大手挡住了那张照片,一边说,“不用了,谢谢。对了,我怎么觉得好些日子没见过你姐姐了?” 女服务员显然愣了一下,赶紧说:“她……最近请假了。”说完,就转身去另一张桌子了。 接应人松了口气,小声问,“这你们是从哪里拿到的?” “他家里。不只这一张。”香奈儿说。 接应人继续锁眉。“你们知道她是谁吗?” 两人摇头。 接应人四下看了一圈,“她就是这里的员工。” “就是你刚才问的那个‘姐姐’?”香奈儿敏感的发现了关键词。 接应人点头。 “莫非……你不知道他们有联系?”张豪问。 接应人摇头。“我对他的私生活没什么兴趣,他也很少跟我说。”往沙发上一靠,露出复杂的表情,然后自嘲一声。 接着,接应人又一脸严肃地坐起来,说:“组织相信你们,我也相信你们。解开这重重的谜题,将这地方的真面目曝光给世人吧! “不过,你们还要找对方向。否则,即使深入黑暗,也看不到真相。” 接应人戴上墨镜,站了起来。“牌局该结束了。说实话,女士,你该跟这位小哥好好学学打牌了。” 说完,接应人扔下小费,低调的走出了酒吧。 张豪与香奈儿没有急着出去,而是又坐了一会儿。 但等他们出去的时候,没走几步,就意识到自己被跟踪了。 能让他们这么快发现,说明跟踪者是个菜鸟,毫无经验。 两人在黑暗的巷子里绕了两圈,便反包夹住了对方。 让他们意外的是,跟踪者正是酒吧那名女服务员。 被两个陌生人堵在巷子里,女服务员一时惊吓过度,哭了起来,弄得张豪到口的威胁和问题突然就被卡住了。 反而是香奈儿发现这服务员没比自己大几岁,于是安慰的说,“别害怕,我们不会伤害你。但你要告诉我们为什么跟踪我们。” 女服务员颤巍巍的抹了把眼泪,小声说,“照……照片。” “照片?啊——”香奈儿拍着脑门长叹一声。“你看到那张照片了对不对?” 可能是后一个问题问的太压迫性了,见女服务员又蜷缩起来,香奈儿赶紧停住,等着她自己回答。 女服务员犹犹豫豫的点了点头。 “可这照片……啊,她是你姐姐,对不对?” 一提到姐姐,女服务员就激动起来。“你们为什么有她的照片?我记得那张照片只有他有……你们去他家了,对不对?你们是谁?你们想要干什么?!” 一连串的灵魂发问,不过张豪与香奈儿可不会回答任何问题。 张豪说:“你得先说你为什么要跟着我们。如果你怀疑我们要对你姐姐下手,那我可以告诉你绝对不是。如果没有别的事情,希望你能忘了今天……” “她失踪了!”女服务员尖声说。 第871章 失踪与男友 张豪与香奈儿立刻对视一眼,依靠眼神传递着分析和推理。 片刻后,香奈儿问,“她失踪多久了?她和谁一起……” 没等说完,一个醉酒的男人突然走进了巷子。 起初醉汉甚至没看到三人,直接解开了裤腰带方便起来。 接着才注意到正要离开的几人,一边吐着酒气一边调侃说,“抱歉打扰你们了啊,小哥。不过你们是不是缺个人啊?可以等等我啊!” “这边。”女服务员为张豪与香奈儿带路。 他们的目的地是女服务员的家,是她自己要求的,说是就在附近,很安全。 “我希望你们不是什么坏人。”她的话也终于不再那么颤抖了。 “我希望你没骗我们。”张豪警惕阴沉的说。 女服务员的身体又抖了一下,苦笑着,“你们觉得我有这个胆吗?” 去到女服务员家的路上,两人竟意外发现,女服务员所住的小区和今天凌晨他们跟踪小吕到的是同一个! 他们没表现出惊讶,只是耐心跟在女人后面,同时仔细留意身后是否有其他跟踪者。 开门前,女服务员还小心的朝四周望了望,不知香奈儿与张豪早早就确认没人跟踪他们了。 女服务员的房间不大,从家具和用品来看也只是自己生活。 没有机器维修工具。 女服务员有些紧张的请两人就坐,就好像她自己是客人一样。 没有第四个人。 女服务员还想给两人倒水。 “省去这些。”张豪直截了当的说,“你说你姐姐失踪了是什么意思?” 女服务员终于坐下,颓然地抱着头。 “就是没了,不见了,找不到了!” “她经常这样吗?” “怎么可能?不可能!”女服务员看着香奈儿说。 “那她有留下什么信息,或线索之类的吗?”香奈儿又问。 女服务员又摇头。“我不知道,我怎么知道这些?”但突然抬起了头,眼睛盯着墙壁,看起来像是想到了什么。 “但……我觉得她可能是和那个男人一起失踪的。” “那个男人?”有点靠近了。 女服务员小心扫了眼坐在她对面的两个陌生人,轻声问,“你……你们,不认识他吗?” “别问问题。”张豪再次强调。“回答问题:那个男人是谁!” 女服务员赶紧害怕的低下头,紧握双手。“那个男人……是她……我姐姐的……男朋友。” “你的意思是你姐姐的男朋友也一起失踪了吗?”香奈儿的语气则更温柔。 女服务员往香奈儿这边靠了靠,小心点了点头。 “那他们失踪多久了呢?”增加助词。 “可能有……三四天了。” 终于得到了这个信息。 “那你为什么不报警啊?”香奈儿的语气听起来真的像是在担心。 “因为,因为……” “有人威胁你吗?”张豪低沉的声音再次插入进来。 女服务员又一紧。“他们……不可能的。虽然看得出来他们很相爱,即使他为了她加入了宗教……但他们不可能。还没有……先例……” 香奈儿皱起眉头。“不可能,先例,你说的这些是什么意思?” “就是……就是……”女人支支吾吾。“她,我姐姐,是台机器。” 没等张豪与香奈儿惊讶,女人接着说,“他肯定是带着她跑了……有人告诉我是他带走……”欲言又止。 香奈儿伸出手,温柔的搭在女服务员紧紧攥着的手背上。“你可以说得更简单一点,姐姐。” 这一声‘姐姐’融化了服务员的内心,她挂着红眼圈向香奈儿抱怨。“你的同伴太吓人了!” “没事,我让他离开。”香奈儿踢了一脚张豪,后者不情愿地站起来走到了一边。 “现在告诉我,你觉得你姐姐和你姐姐的男朋友为什么‘离开’?” ‘离开’两字特别加重,她想告诉女服务员她并不认为他们是自己离开的。 女服务员似乎听懂了同为女人的默契。她低下头,看着因紧张而不停揉搓的双手说:“我也不认为他们是自己走的。” “有人绑架了他们?” 女服务员直摇头。“不对,不可能,我……我觉得不是。” 香奈儿回头望了眼张豪,似乎得到了什么信息,转头继续问,“那能跟我说说你的猜测吗?” 女服务员又搓起了手,最后有些犹豫又有些胆怯的说:“我觉得和她的男朋友有关。”她抬起头,小心看着香奈儿,就好像在试探结果。 “为什么?”香奈儿认真回应女人的目光。 “为什么……”女服务员的目光一瞬间越过了香奈儿的肩膀,陷入了某种回忆。 她说:“我姐姐这段时间突然变得很奇怪,就是在接触了那个男人之后。 “她甚至开始自言自语,说一些奇怪的话,而且时不时就会……发呆。她甚至说‘我好像爱上了他!’但她不可能爱上……” 香奈儿的眉头不易察觉的皱起,她觉得女人的思绪有些混乱。 “你们不夜镇的机器……经常会失踪吗?”香奈儿问,“我的意思是,她不会是去维修什么的吗?” “肯定不是!不夜镇的机器只会在晚上维修。而且,每次维修前……她都会告诉我的。每次!” 香奈儿等对方停顿下来,立刻问,“那你觉得有谁会知道她们的下落吗?最可能的也行。” 女人又陷入了踟蹰。 香奈儿甚至觉得她似乎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她朝张豪作出口语: 够了。暂时。 张豪点了点头。“我们该走了。” 香奈儿起身跟上。 她们推门离开时,听到身后传来了女人的抽泣。 轻轻扣上门,香奈儿准备在外面和张豪商量这件事该如何继续。 她轻声说,“她看起来不太想透露什么了。” “隐藏。”张豪分析,“她肯定藏了什么东西。” “我也这么觉得,不过现在不是好时机。你觉得呢?” 张豪刚想说什么,隔壁的门打开了。 一个瘦高的男人打着哈欠,眯着眼睛走了出来。他走到一半停下来,发现外面站着两个人。 又往隔壁瞅了瞅,似乎听到了里面的哭泣声,立刻沉下了脸,没好气的问,“你们干什么的?” 第872章 倒霉与侦探 而此时的张豪与香奈儿,脸上则同时露出了惊疑的神情。 这身材面相,这声音,不就是……昨天的混混——小吕! 女服务员推门而出,本来一副决定了什么的表情,见到邻居后,立刻也换了一副面容。 小吕惊讶的盯着女人。“喂,你现在这种活儿都接了吗?3……3……” 张豪与香奈儿默契的将男人堵在家门口,不留任何逃跑的空间。 “喂,你们干什么。你……你们……我不会说的,你们怎么玩是你们的事!” “你在说什么?”女人一脸恼怒。不过接下来发生的事也超出了她的认知。 只见张豪与香奈儿就好像沟通过一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控制住了小吕,并将其推进了他身后的屋子。 在小吕微弱的呜咽声中,女人赶紧跟了上去,并再次探头确认没有惊扰到其他邻居后,关上了门。 等她转过身,便看到了让人惊悚的一幕。 她的邻居正被两个陌生人用一把闪光的匕首威胁着,而那两个陌生人刚从她家里出来。 “冷静,姐姐,我们这么做是有缘由的。” “缘……由?”女人的声音比刚才颤得更厉害,也更惊讶了。 “问问他昨天去哪儿了!” 小吕与女人露出同一种不解的表情。“你们——” “别说话!”张豪威胁,转向女服务员。“问问题。” 女人一边咽口水一边点头,对着邻居说,“你……昨天去哪儿了?” 混混摇头。“就……就和那些人喝酒去了啊!” 香奈儿将什么东西扔到了桌子上。 张豪让混混把手伸出来。“右手。” 在利刃的威逼下,后者老老实实将手伸了出来。 机械义肢,缺失的手节,任谁都能看出来这不是巧合。 “啊,哈哈。太巧了。”混混将桌子上的金属手节拿起来,在自己手上的缺失部位比划了一下。“我这零件前两天刚丢,正想找呢!原来被两位大爷捡去。感谢,感谢。” 张豪与香奈儿像看小丑一样盯着混混。 女人则问,“怎么回事?” “这是我们在你姐姐的男朋友家里找到的。”香奈平静的说,“在他失踪后。” “什……什么意思?” “就是说,他去过那个男人家里,可能就在这几天。” 女服务员人终于听懂了。 只见她慢慢坐下,垂着头,然后用带着责备的语气问,“所以你知道她们失踪了?”见没回话,加重了语气。“是不是?!” 混混立刻坐直,然后吞吞吐吐地承认了。 房间内的气氛顿时陷入了诡异。 张豪和香奈儿也看出这两人可能不仅认识,而是没准儿很熟。他们决定静观其变。 女服务员又开口了。“是……是他让你去的吗?” 小吕终于露出了一副‘被抓现行’的表情,犹犹豫豫的吱了一声。“啊。”不过说出来就后悔了,开始抓耳挠腮,最后悲叹一句,“真是倒霉啊!” 再次沉默。 张豪抓住机会开口,语气虽放得平缓了,但质疑的意味仍很明显。“你姐姐失踪了,你没报警,也没跟任何人提过?” “我说了!”女服务员争辩地喊叫起来,但又很快压低了自己的声音。“但他……他们告诉我,不要声张,说我的姐姐和那个男人……可能触犯了教会的法令。不说,是为了保护……” “保护谁?”香奈儿问。 “她和他……”女人的声音越来越低。 “那是谁告诉你不要声张的?” 一提到这个问题,女人立刻垂首,沉默起来。 两人知道自己可能问到了关键问题,于是立刻停了下来。 张豪沉默不语,香奈儿顾左右而言他。 片刻后,等女人稍微放松,香奈儿才继续问,“姐姐,你想找到你的……虽然她是机器,但你一定把她当成家人了,不是吗?” “当然!” “那你想找到你的姐姐吗?” “当然想!”女服务员哭喊着,眼泪已经快挤出来了。 还有最后一道屏障。 “你不能相信我们,对吗?” “我怎么相信你们?谁知道你们是不是坏人,是不是要和……教会作对!” “我们可不会和你们的宗教扯上什么关系。我们是……”香奈儿赶紧看向张豪。 “私家侦探。”张豪像准备好般大声说。 “什么?”屋子里同时发出三个声音。 不过张豪没给他们再认真思考的机会,紧接着说,“没错,我们是私家侦探。受人委托来调查你姐姐男朋友失踪的案件。” “可你们昨晚还说是——”混混瞥到了来自两个方向的‘杀人’目光,立刻住了嘴。 “我姐姐的男朋友……那是谁叫你们来的?”女人问。 张豪冷静的说,“你姐姐的男朋友的妹妹。” “我姐姐的……男朋友的……妹妹?可她从没提过他还有家人。也是,他可能有许多事都瞒着姐姐。” 让人意外,女服务员很容易便接受了这个设定。 小吕干巴巴的盯着自己的女邻居,一副‘你在开玩笑吧?’的表情。 “没错。我们只是来探究真相的,对你说的什么宗教,教会完全不感兴趣。我们收钱办事,告诉委托人结果,同时,如果运气好的话,也许还能帮你找到她。” “运气好的话?” “是的。根据我们日常受理案件的统计,失踪一个星期以上的人,基本上都……” 张豪的语调让人不自觉的紧张。 女服务员如坐针毡,颤巍巍地问,“基本上都……都怎么样了?” “只有两种结果。不是自己回来,就是再也回不来了。”张豪盯着那双脆弱的眼睛直接问,“你的姐姐会自己回来吗?” 闻言,眼泪夺眶而出,女服务员捂住脸开始抽泣。 但人往往就是这样,会自己在悲伤中找到出口。 抹了一把脸,女人振作了一些。 她盯着小吕质问,“他为什么让你去那个人的家?” 混混呆滞地扇着面前的空气,委屈的说:“你知道我最不喜欢你的这种语气。” “你不想找到她吗?” “怎么不想!” “那你说啊!” “好好好,我说,你别喊了!出了事不怪我!”小吕似乎彻底放弃抵抗了。 他开始讲述始末。 第873章 教父与雨 就在三天前,一个人找到了他,让他去特工家里找一样东西,说是一份秘密资料…… “秘密资料?!”张豪与香奈儿同时惊呼。 小吕被吓了一哆嗦。“说是……教会的……内部信息。” “啊——”两人故作冷静的点着头。“抱歉,请继续。” 小吕继续: ……那人还叫他找的时候尽量小心,别让人看出来。 小吕听话的去了。 本来没想怎样,结果在男人家里看到了那些照片,就气不打一处来,所以一顿乱搞,还把一些东西忍不住的烧掉了,也才弄丢了部件。 他昨晚回去其实就是去取零件的,结果没想到…… “那些照片有问题?”香奈儿问了一个问题。 小吕眨了眨眼睛。 “他一直爱慕我姐姐。”女服务员说。 小吕又眨了眨眼睛,不过这次一直盯着女人。 “哦。”香奈儿懂了。不过……机器? 张豪无声叹了口气,将话题拉回正轨。“告诉我你们口中的‘他’是谁。” 女服务员犹豫了许久,扯着自己的衣服问:“你们会……伤害人吗?” “不会。”张豪故意露出一脸嫌弃。“侦探办案用的是脑子,分析和推理。而不是……刀子。”他将匕首收了起来。 在一次深呼吸后,女服务员终于开口,“他是我们的教父。”她说:“我不知道姐姐在哪儿,但我总觉得,有一个人肯定知道。” “谁?”张豪与香奈儿同时问。 “她的教父,不,我们的教父。” “教父?” “啊。”女服务员解释说,“在这里,每一个入教的信徒都必须跟随一位教父。他们都是最有知识的前辈,都是长者。他们教导我们,帮助我们…… “他是绝对不会伤害我们的。但是,如果是那个男人触犯了教规……或者真的偷了东西,他会不会把她藏起来?为了保护她,把她……” “我们该去哪里找你们的教父呢?”香奈儿问。 “教堂。他总会待在那里。”女服务员说着,还从钱包里拿出了一幅照片给两人看。 照片中有十几个人,有眼前的女服务员和她的姐姐,还有小吕,其他都是一众陌生面孔。 他们前后紧挨着站着,将他们的教父,一位面容肃穆的四五十岁的男人围在最前面。 很温馨的一张照片,每个人都虔诚的看着镜头,和谐又自然。 香奈儿看着照片,不禁想:这里面究竟有多少是人,又有多少是机器? 张豪则专注的记住了那张脸,然后小心打量两人。 从他们的肢体与表情看,似乎已经到极限了,一种‘背叛’的极限。 张豪知道如果他们还不收手,可能就会让对方‘应激’了,尤其是正在颤抖的女人。 他最后瞥了一眼小吕,然后示意香奈儿可以走了。 “抱歉。打扰了。”香奈儿礼貌的说了一句,跟在张豪后面出了屋子。 走出住宅区,香奈儿一下子靠到墙上,就好像泄气了一样。 张豪一脸疑惑,不过没等他发问,香奈儿自己开口了。 “你数了咱们刚才撒了多少谎吗?” “啊?可……” “我知道,我知道。只是为了任务。”香奈儿摇着头说,“所以,你经常干?” “以前经常干,以后也会一直干。”张豪坦率的说,“欺骗,鬼谋,威胁,甚至暴力……不为什么兴趣,什么欲望,我们只是在完成身为另一个身份的任务。” 香奈儿盯着张豪的眼睛,似乎要争辩一番,不过最后也只是发出一声苦笑。 “你说的没错。我们回去吧。”可她刚走两步,就又懊恼的叫了一声。 “又怎么?”张豪惊疑。 “我今天没做错事吗?”香奈儿试探的问。 “做错事?哦,你说照片。” “啊,是啊,是照片。哈哈。”香奈儿尴尬的挠着头。 “无所谓了,结果被你歪打正着。说实话,有许多事情如果不靠这种‘运气’,还真是费尽脑筋也找不到入口。” “哦?”香奈儿惊讶。“进步了啊,小子。” “进步?” “是啊,我以为你只会说一些什么‘下次注意’之类的官方套词呢!” “开玩笑,我不是机器。” “呵呵。别这么说,我估计这里的机器都比你有幽默感。” 说着,一阵坠落的声音突然就遍布整条街道。 下一刻,暴雨倾盆而至,瞬间激起了无数泥土与灰尘。 人群尖叫,四散找屋檐躲避。 只有香奈儿一人呆呆地站在原地,惊讶到不知所措。 “喂,张豪,你相信……” 不过没等说完,她就被张豪一把拽走了。 终于有进展了,那些好不容易收集到的线索终于能部分连接起来了。 要找到特工,就要找到照片里的女人;要找到照片里的女人,就要去询问教父;而要找到教父,他们就得去教堂。 但同时又有新的问题。 其中之一就是接应人说过的那句话,‘你们还要找对方向。否则,即使深入黑暗,也看不到真相。’ 找对方向……两人暂时没想明白。不过,他们也的确注意到了某些蛛丝马迹。 总有些人在窃窃私语; 还有一些人会收到一些东西,然后小心藏起来,但他们却从没收到过; 晚上,在一些安静的角落,会突然响起发动机的声音,然后一辆不透光的面包车就会悄悄启动,驶向无人知晓的地方。 他们知道时间紧迫,但也明白,有时候,某些事需要静候时机而不是主动出击。 他们本想直接去教堂,但谁知都快十点了,教堂旁边似乎还在举行什么活动。 张豪与香奈儿对朝什么圣的不感兴趣。 不过,他们就在人群中停留了一会儿,便认出了那张照片中的脸,教父。 后者仍被一群人围着,慈祥的就像是给孩子们发糖的老爷爷。 他总会待在那里。 两人希望女服务员给的信息没错。 他们返回住处。 “这次能睡多久?”香奈儿问。 “三或四个小时。我们还是后半夜行动。” “真快成夜猫子了。”吐槽着,香奈儿关上了卫生间的门,还喊了一句,“不许偷看!” 张豪纳闷,自己什么时候给人留下会偷看女孩子洗澡的印象了? 他躺到床上,本想入眠,但听着稀啦啦的水声,却怎么也睡不着。 第874章 失眠与教堂 脑子里稀里糊涂的总是会跳出一些奇怪的画面。只好打开电视,让音像冲击一下感官。 当地电视台的晚间频道报道着关于‘切割圣徒’的新闻,用词及语气极具愤慨与鄙视, 甚至附上了几张案发现场的照片。 一台不知是什么用途的机器被‘残忍’地肢解了。 从专业视角分析,张豪觉得这群人用的不是切割刀就是类似的工具,否则断口不会那么齐整…… 接着又开始细数这个暴力组织的罪恶历史。 直到香奈儿吹干头也躺到自己的单人床上,张豪才将电视关闭,闭上了眼睛。 不过可能过了有十几分钟,连浅眠都没进去。 “你真的睡得着吗?”香奈儿从被窝里问。 “可以。”张豪撒谎。他准备等她先睡。 香奈儿哼了一声,又把自己包严实了一点。 张豪看着那蜷缩成一团的被子,突然又想起了昨晚那悲伤的梦呓。 有一种想要得到答案的冲动,一种想要安慰的冲动。 但他忍住了。 张豪强迫自己开始思考,想了一圈后又只能回到任务上。 任务…… 被子下那团子动了动。 “怎么了?”张豪下意识地问,暴露了自己的心态。 香奈儿没有用言语,而是直接用动作做出了回应。 只见少女从被子下慢慢伸出了一只手,接着刷地一下撩起了下面的被子。 那瞬露的后腰和长腿一下子就完全曝光在卧室床头吊顶的射灯下,甚至还包括那粉色的…… 张豪的脖子几乎被自己强行扭转了一百八十度,就差用手遮住眼睛了。“你你你——你干什么?快盖上!” “呵。我热,咋了,盖不盖被子我自己说了还不算?”香奈儿阴阳怪气道,“这就受不了了?”还故意又往上撩了点。 张豪本以为自己和维莱卡住了那么长时间,已经习惯了女性的这种不在意的裸露。 但没想到,这个时候他刚看一眼,心跳就腾腾得加起了速,都快赶上早上跑步追电动车时候的状态了。 但不应该啊! 张豪知道自己对异性这种问题是完全无感的。 倒不是说他是冷淡还是怎样,只不过他有极强的克制力。 但此时,他自诩强大的克制力在这里竟是被轻易击穿了。 只是露了两条腿而已! 张豪狠狠摇了摇脑袋,转头看了过去。他紧握双手,盯着少女的背影,盯着少女的身体,盯着…… 香奈儿突然一下掀翻被子坐了起来,看张豪盯着自己,还有些惊讶。 不过更惊讶的是张豪。“你……你干什么?” “上厕所啊!”说着,少女就要下床。 张豪赶紧伸手关了灯,在那身体完全展露在自己视野前闭上眼睛躺了下去。 心脏狂跳,突然就控制不住了,意识都仿佛模糊起来。 隐约中,他并没有听到少女走到洗手间的声音,反而觉得有什么东西重重压在了自己的床垫上。 头脑发热,思想开始变得混沌,身体像受惊的小白鼠一样颤抖。 以致他根本没注意到香奈儿是什么时候上完的厕所,又是什么时候回到床上的。 终于能松一口气了。 再一次,张豪不甘心的咒骂自己的脆弱。 不行,心底的一个冷酷声音说,不能再让这种无聊的东西影响到自己了。 没有下一次,没有下一次,没有下一次…… 就在这反复重复的回响中,少年差点进入了梦境。 他还是失眠了。 …… 黑暗的巷子中又多了两个身影。 不是野猫,而是‘图谋不轨’的两个人。 这次,他们的目标是教堂。 之前的聚会一直持续到午夜后,人走光了,留下了一片狼藉。 十几台清扫机器悉数出动,还花了将近三十分钟才将教堂前的广场清理干净。 等机器都走后,张豪与香奈儿才入场。 晚上,教堂周边有两队武装守卫巡逻。不过黑暗中,张豪与香奈儿难以分辨他们到底是人还是机器。 保险起见,二人先是在围墙内外绕了两圈,没有深入。 香奈儿煞有介事的在每一处墙壁和每一扇大门后侧耳倾听,但却没察觉到任何异常。 “里面安静的就好像一个人没有。”她如此形容。 张豪如是想,可能里面真的没有人,而是一堆机器。 人类在里面朝奉人工智能,那人工智能又朝奉什么呢? 张豪刚刚走神,香奈儿突然机动了起来,越过一道可能会让他们暴露的暗光,朝南边跑去。 张豪没问为什么,快步跟上。 等他们躲藏在灌木丛的阴影中,阶梯上的一扇木门正好打开了。 两个人影从教堂侧门走了出来,沿阶梯而下。 张豪没问香奈儿是怎么神乎其神的听到他根本没注意到的声音的,而是开始仔细辨认两人的身材与相貌。 一胖一瘦,一高一矮,但黑暗遮盖了其他细节。 直到那两人走进照明灯光下,他们才意识到其中一人正是小吕;而小吕跟着的,那位穿着整洁银色教袍的男人,也正是那位主教。 那时左摇右摆的混混模样如今却变得好像一只乖巧的小鸟,也难怪他们没第一时间认出来。 此时,小吕与主教一边下楼梯一边说着什么。 张豪注意到了香奈儿投来的不安目光。 他们在担心同一件事:那个家伙不会把晚上的事说出去吧? 张豪用手势提醒香奈儿冷静。 虽说两人没想过第一次针对性的出击就能‘捕获’目标,但时刻做好准确却是每次行动的前提。 香奈儿伸出手指,1?2? 张豪也在犹豫。 虽说他知道他们同时制服这两个人不是什么难事,但…… 犹豫中,目标已经走到了街上。 和之前一样,小吕告别教父后,又是骑上了一辆电动车,眨眼间就嗖地窜进了黑夜。 情况发生了变化,张豪与香奈儿决定‘弃车保帅’,因为他们觉得应该能从教父嘴里套出更多的信息。 潜伏,跟踪。 教父迈着稳重的步伐,一步一步走过斑驳的光影,准备返回教堂,似乎完全没有预料到任何威胁。 张豪与香奈儿决定在目标进入暗影后立刻动手。 第875章 男人与小妹 为此,两人分开行动,一前一后将目标包夹在中间。 没有通讯设备,两人便只能依靠默契,但他们充分信任彼此。 时机成熟。巡逻消失在了教堂另一侧。 就在教父刚刚迈上台阶时,张豪二话不说窜出阴影,从后方朝目标袭去。 可就在他靠近目标的过程中,突然意识到另一个侧面同时也有一个人影正朝目标奔来。 绝对不是香奈儿,张豪确定自己的同伴此时在另一个地方。 下一秒,陌生的人影也注意到了张豪。 而在张豪临时找到位置躲藏起来后,陌生人也立刻停下脚步,急忙找了个身边的暗影躲了起来。 短暂的迟疑和停滞下,两人已是错过了‘猎捕’目标的最佳时机。 张豪重新判断形势,果断放弃了继续‘追捕’,而是将距离他差不多有二十米的另一个‘猎捕者’当成了新的目标。 因为两人都是应急躲避,所以并没有找到什么好地方。 张豪挤在了台阶下的两个装饰台中间,而这装饰台不过是一块长宽不到三十厘米的立柱。 对方也好不到哪里去,缩起来的那个地方只有一棵小树和连不成片的野花野草。 陌生人就躲在小树的树干后面,即使知道这细树干包不住自己的全部身体也不敢轻举妄动。 张豪牢牢盯着不远处的黑暗,同时知道对方也正死死盯着自己。 一系列的疑惑开始在脑子里跑火车:对方是谁,还有没有同伙,目的是什么? 没有答案。 只有一件事隐隐约约能够确定,就是对方似乎不是冲着他来的。 如果这么想,那么事情可能就不是朝‘麻烦’发展,而是朝‘有趣’发展了。 不是什么‘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而是完全搭不上边的两方势力因为某些原因‘不谋而合’。 这种概率就好像两条平行线突然在未知的远处有了一个交点一样。 不知为何,紧张感消失了,张豪身体中涌出一股好奇的激动。 他没有朝远处的香奈儿做什么手势,不是因为做了对方也看不见,而是不想这么快就暴露同伴的位置。 余光中瞥到远处光明下行走的教父已经快走到台阶上了,张豪先发制人,一下子窜了出去。 而显然,对方并没有他这么果断,也没想到他会这么果断,一时在树干后犹犹豫豫,不知如何是好。 直到张豪几步跑到身边,伸出手就要抓住他,陌生人才慌忙躲开。 虽然脑子可能不那么灵光,但反应不错。 张豪继而又试探性的发动了几次攻击,很快便确定对方也是个行家里手。 而从陌生人动作的一致和刻板性来看,可以推测出不是个军人就肯定也是个受过集中训练的佣兵。 快速交手的几招几式下来,张豪又确定了几个信息,对方是个男人,所学战技是一套标准的格斗术,没什么特殊的或者说让人意想不到的地方,水平比他认识的海豚都差了一个档次。 张豪才稍加施展他的格斗步法,对方就快要招架不住了。 不过男人也不是一根筋,见状不对,立刻拔腿就跑。 虽说在黑暗中逃窜比较容易,但如果张豪真的想追的话,是绝对可以跟得上的。 但他没有,而是追了几步就停了下来,因为在余光中,他已经注意到另一个矫捷的身影追上去了。 不过接下来发生的事,还是让张豪惊讶到了。 他回头,本以为那位主教已经进入教堂了,结果没想到对方就站在台阶最上面看着他们。 虽然在黑暗中根本看不到表情或者其他细节,但不知为何,张豪就是觉得,那双盯着自己的眼睛或者神情肯定很奇怪。 就好像…… 张豪突发奇想,歪了一下脑袋。 结果,上面的主教也歪了一下脑袋,就好像在学他。 这一下给张豪弄懵了。 好在他还是想起自己该干什么,撒腿开溜。 一个小时后,张豪等到了香奈儿的电话。 “主——” “喂,哥哥,今晚月色真不错呀!” 张豪忍住没笑出声。“小……小妹,什么事?” “没事不能打电话吗?” “太晚了。” “晚上才有晚上能干的事啊!” 张豪立刻精神了。 “怎么,没兴趣?” “呃……” “xxxx(一个地址),来这里。”声音突然变得‘丝丝’起来。“你想干什么坏,事,都,行!” 张豪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好……好……” “快点哦。天快亮啦——” 张豪在一阵惊疑中放下了电话。 …… 一进屋,男人就立刻脱掉自己用黑色上衣和黑色裤子拼凑出的简陋夜行服,将它们统统扔进看了衣柜深处。 他本想去冲个澡,但直接疲惫的躺到了床上,几乎动弹不得。 其实今天的运动量还不及昨天和前天,之所以会这么疲惫,一大部分原因是由于紧张和恐惧,身体无法控制的颤抖就是绝好的证明。 而也多亏了身体不停的抖动,才让头脑能继续运转。 他今天晚上是遇到了个什么样的家伙?完全不是对手。 这个先不谈,对方的目的是什么? 阻止他,不像;抓住他,可又没有跟上来。 完全想不明白。 该死,他以为来这里的麻烦只可能来自警察或者机器,但没想到还有人! 突然,男人意识到了什么。 如果那家伙能轻易的制服自己却没有动手,那为什么就不可以在后面跟着他而不被发现呢? 一阵极寒刺痛了男人全身,这股寒冷可能来自未关上的那扇窗户。 等等,男人惊惧的从床上坐起来,狠狠抓着被子。那扇窗户真的没关上吗? 就在下一刻,仿佛是为了烘托男人心底真正的恐惧,一阵阴风从窗外扫过,激起又一阵寒气和鸡皮疙瘩的同时,也吹开了那从未拉开过的窗帘。 一个影子现出了身形,立刻朝他扑了过来。 多年的专业训练与曾历经沙场的稳重让男人没有狼狈的尖叫出声。 他依靠身体涌出的肾上腺素做出紧急闪躲,一个翻身从床上滚下来,顺势推开床头柜,从底下抽出了一把折叠军刀。 第876章 背摔与墙角 形势危急,所以男人根本没有犹豫,立刻转身挥出了利刃。 但还没等身体转过一半,没等手臂完全张开,那鬼魅般的黑影已如鬼火般突然降临到他身前,用手一把顶住了他的内肘。 接着,男人的身体还未从自身的惯性中恢复过来,一发冲天的掌劲便直撞他的下颚。 一阵剧痛加上晕眩,男人还差点咬断自己的舌头。 他忍着剧痛猛挥匕首,试图将对方赶离自己身边,但却没想到那黑影竟是一一躲过了他毫无路数的胡乱攻击。 而他又突然发现,眼前这身影在暗光下的轮廓要比刚才在外面那个更苗条消瘦一些,还更矮一点。 他们不是一个人! 震惊之中,男人胸口又中了一脚,在窒息中向后仰去,要不是衣柜门挡住了身体,没准就要飞出去一两米了。 要是在战场上,他知道这两次巨大硬直已经够自己死十几次了。 而这两次重击也让他的意志几近垮掉,不禁开始想,对方没有武器,对方不想杀他,那要干什么? 然后,那黑影又至,又一次次化解了他所有的拼命反击,并以一种近乎执拗的标准的背摔姿势让他的身体腾空而起。 落地前的短暂刹那,男人想:这么柔软的身体一定是女孩子吧? 落地的一瞬间,他便感受到了骨头散架般的痛苦。 但即使在这痛苦中,男人仍保持了最后一丝理智,伸手就想朝那有些纤细的脚踝抓过去。 不过这个动作最后的确就停留在了‘想’这个阶段。 另一只脚从黑暗中踏了出来,狠狠踩住了他的小臂。 男人还想挣扎,头顶又多了一把匕首——他被打掉的那把。 哦,看起来后来这位比刚才那位女士要狠一点,知道最有效率的途径是什么。 男人彻底闭了嘴,放弃了所有行动。接着他听到了一段匪夷所思的对话。 “刚才怎么样?” “不怎么样,最后那一下太丢人了。” “喂,不是很有效果吗?” “可多余动作太多。你可以再快零点几秒。” “好——吧。这大叔怎么处理?” “先绑起来再说。” 于是,那个男声线的黑影就开始用随身携带的绳子将他捆绑起来。 专业,男人想,他自己夜行的时候怎么从没想过随身带一捆绳子? 这是什么绳子?哦,登山绳,很结实,基本扯不断。 而且这捆绑的手法一定从哪里学过,看来挣脱也是没戏了。 接受了命运,男人开始祈祷。 但他又陷入了矛盾,不知是该祈祷让他此刻唯一可能的‘救世主’早一点回来,还是晚一点回来。 男人被牢牢捆住了,扔在了电视柜边的角落,垃圾桶旁,绑他的黑影站到了他面前,看来审问要开始了。 “你——” 难以理解,这黑影欲言又止。 一秒钟之后,男人才明白为什么,走廊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那是一阵有些缓慢的,高跟鞋踩踏瓷砖地板的声音。 越来越近,越来越响。 她回来了。 既然已成事实,男人便不由得得意,这两人一定没想到他还有个室友。 不过一想到他的室友也可能会遭到相同的对待,男人便又笑不起来了。 别用刀子,那女人还是挺…… 高跟鞋在他们门前停住了。 接着便是将钥匙插进锁孔的声音,然后又是锁芯转动、锁舌收缩的声音。 可能是因为大门和门锁很久没有更换,所以不管是开锁还是接下来门被推开时,都发出了那种有些刺耳的尖锐声响。 走廊外完全没调和过的刺眼白炽灯光透过敞开的门缝侵入进来。 一开始就像一束激光,径直穿透到窗边,接着越来越宽,眼看着就要跨过窗帘直接照射到墙角的二人身上,那束光突然就停住了。 一个身材高挑且还算丰满的女人迈着包臀长裙下裹着黑色丝袜的双腿走进来,遮挡住了那束光芒。 女人一手扶着墙壁,一手脱下高跟鞋,然后用脚将门踢上。 接着,她迈了几步走到浴室门边,一边脱衣服一边说:“我要洗澡喽,小可爱。你没睡觉吧?等着我哦,今晚你可不准睡呦!” 见没动静,女人撅了撅嘴,直接伸出手指拨开了灯。 她那双已经有些睡意朦胧的眼睛一直盯着床上,不过那上面除了凌乱的被褥外什么也没有。 但紧接着,女人便被自己眼角看到的东西吓呆了。 她的两只眼球几乎是机械般转了过去,看到同居了几天的健壮男人颓然地坐在地上,双手被绳子捆着,嘴里还塞着一团衣服,表情……看不太出来。 不过双眼迷茫,就像半夜被叫起来继续‘干活’时一样。 而在男人身边,站着另一个蒙面的黑衣人,高高在上站得笔挺,满满一副坏人模样。 就在女人呆滞地盯着对面,混沌的脑子正极力理清思绪的时候,对面的两个男人也在望着她。 原来女人刚刚受到惊吓,早就忘了自己刚刚想要洗澡而正一件件褪掉衣物。 不仅裙子已从身上滑落,蕾丝衬衣从头发上拽出,就连胸前最后的遮羞衣物也被解开了扣子,她本来遮羞的手也因为恐惧而失去了力气。 而就在这最后的防备行将崩塌,女人胸前即将门户大开之时,另一个黑影突然窜了出来,挡到三人中间,同时啪的一下关掉了屋子里唯一的光源。 女人想要尖叫,但一双手捂住了她的嘴; 她同时想跑,但身体却一下子被顶到了门板上,同时,一把锋利的刀刃横到了眼前。 彻底失去了抵抗的意志,女人老老实实的束手就擒。 就这样,在这夜色深沉的晚上,本来可能春意盎然的客房变成了绑匪与受害者共处一室的沉闷的案发现场。 张豪与香奈儿将两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女给绑了起来,从手到嘴,一同塞到了墙角。 另外,香奈儿还特地给女人穿上了衣服,防止她太过暴露,影响接下来剧情的走向。 接着,张豪一改正常的方式,自己盯着被绑起来的两人,让香奈儿搜索房间。 因为他知道光是问问题的话,可能只会得到那些模棱两可的回答,还耽误时间。 这两人看起来就不太笨。 香奈儿立刻翻找起来。 第877章 客房服务与找人 手法不怎么专业,因为她可没学过搜查这项技能,不过找东西还不是连小孩子都会? 如果找不到,如果难找,就都翻出来就好了。 香奈儿就是这么干的。 床头柜,衣柜,橱柜,能拉出的抽屉,能打开的门几乎全都打开了。 她先是找到了两人的身份证件,拿给张豪看。 张豪看了一眼,直接说:“假的。” “你确定?” “当然。因为我自己就没用过真的,所以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两个身份证件全都是伪造的。” 他一边说一边扫向被捆绑起来的男人和女人。从两者脸上的尴尬表情看,张豪确信自己说对了。 “继续找。” “好——”香奈儿拉长语调回应,接着在五分钟内又把这客房翻了一遍。 这一次,她在装着一堆酒瓶的柜子下面找到了一个档案袋,又在衣柜放着女性内衣的一个抽屉里面翻出了一个黑色工具包。 “倒出来。” 香奈儿将里面的东西都倒到了床上。 从档案袋里滑出了许多打印纸,上面不仅有照片,还有许多文字,甚至一些手写的信息。 而那黑色工具包里则藏着几张数码相机用的存储卡,还有一个用黑色袋子封起来的记者证。 显然,不仅张豪与香奈儿看了这些东西后很惊讶,就连两个被绑起来的人也十分惊讶。 男人和女人互相瞪着彼此,用张不开的嘴哼哼,在绑缚下挣扎扭动。 张豪怕生出什么意外,动手将两人分开了。 接着转头和香奈儿研究起了翻出来的这些东西。 张豪将关注点放在了那些打印纸和照片上。 这些照片有一个戴着墨镜、穿着便装但一看就是军人的人像,有几张建筑照片,应该是从网上下载的,仔细分辨下竟然就是不夜镇内的建筑:教堂,医院,还有几座工厂。 可就在他们正分析搜出来的东西到底意味着什么的时候,意外来了。 一阵敲门声突兀地闯进了本来安静的房间。 两人反应也够快,第一时间用匕首分别抵住了男人与女人的脖子。 但他们无法阻止门外发生的事。 又是一阵敲门声。“您好,客房服务。” 千钧一发。 这屋子原本住着的两人都被堵住了嘴,无法发出声音。 而张豪与香奈儿也都不敢贸然回应。 又是一阵敲门声。“您好,女士,您点的夜宵我送过来了,还有葡萄酒。” 香奈儿赶忙看向张豪,眼神里满是一种‘要不咱们先撤’的询问。 但张豪知道,如果现在走了,他们就没机会再找到这两个人了。 张豪从看见那些打印纸后便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有趣的事也可以变得很复杂,完全陌生的人也能很快变成敌人或者盟友,毫不相干的因果和缘由也可能左右结果或未来。 张豪盯着那一堆资料,突然转头,在第四声敲门声响起来前低声对男人说,“我们可能不是敌人。” 第四阵敲门声已经很急促了,包括服务生的话,“客人?我看见您进屋了啊!在吗?” 香奈儿觉得再等一会儿,门外的人可能就要叫人或者报警了。 她盯着张豪,急得就要跺脚了。 反观张豪却一脸镇定的低头盯着男人,一句话都没再说,而且还将男人嘴里的堵物扯了出来。 第五个响起的声音不再是敲门声,也不是服务员的问话,而是来自被绑缚着的男人口中的声音。 “放在门外就行了。”他干呕后喊了一句。 两个女人同时惊讶得瞪大了眼睛。 她们可能惊讶的是同一件事,不过背后的意义肯定完全不同。 “哦。好的,先生。”服务员说,“那个……请问女士在吗?” 屋内三人的目光又立刻转向被绑缚的女人。 不容乐观,女人满脸通红的扭动身体,嘴里‘嗯嗯啊啊’的不知道在说什么。 “给她松口!”男人赶紧低声提醒。 香奈儿这才反应过来,一把将塞进女人嘴里的那团东西抽了出来。 女人也干呕了几下,看了眼男人,然后不情愿的说,“这儿呢!就放,门口,谢谢!” 屋里气喘吁吁的停顿可能让门外的服务员产生了误会,赶紧道歉后便立刻离开了。 香奈儿趴上猫眼观望,又听了会儿动静,确认服务员已经离开了。 女人立刻开口,“如果你骗我,我就跟你们拼了!” 张豪收起匕首,蹲在男人身边,问道:“你什么身份?” 男人不回答。 “那你在调查什么?” “调查?不,我只是找人。” “找谁?” “和你……无关。” “不行。你必须再多说一点。”张豪逼问。 男人冷笑。“现在你们是坏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不敢再这里动手。我想干什么和你们没什么关系,你们的事我也不感兴趣。 “今天晚上的事就当作意外。我们已经放过你们一马了,你们识趣的话就赶紧离开。” 威胁,警告。 看起来颇有张力,不过张豪已想好了对策。 他说:“如果我现在走,就会把你们的这些资料也都带走,然后扔到警察局,并且告诉他们前几天的乱子都是你惹出来的。” 男人立刻瞪大了眼睛。 张豪冷笑。“现在你们的命运在我们手上。你们该庆幸我暂时还不想把你和你的同伙曝光出去。 “所以,你们该好好考虑是回答我的问题,还是回答警察的问题。我觉得前者对你来说可能更简单一些。” 男人花了十秒钟的时间考虑,然后叹了口气,说,“如果你们识字,就应该能看懂那些纸上写的是什么。” “继续。”张豪说。 “啊,好吧,好吧。”男人妥协了,一下子靠到墙上,眼睛也不再与张豪对视,而是垂了下来。 “我来找我哥的。他是那种做‘秘密’工作的。我在国外执勤的时候,听说他在任务中受了重伤,被送回了国内医治…… “一开始我听说的消息是哥哥虽然伤很重,但可以救活,顶多换上几个机械部件。这年头谁身上还没几个机械部件?那根本无所谓。 “但谁知,下一个等来的消息却是他们告诉我哥哥在手术中突发意外死了。 第878章 黑幕与记者 “我赶回去的时候,他已经下葬了,被埋进了土里。那群人给了我家一笔抚恤金…… “钱能买命,的确,但有时候买不到真相。 “不怕你们笑话,我哥哥对我来说是超人。不管是智商还是体力,我从没赢过他,也从不相信他会出事。 “这还不是关键,关键的是医院报告敷衍,某部门也只想用钱了事。我妈妈已经老糊涂了,听邻居和其他亲戚说,那些人来通知的时候,我哥哥已经进棺材了。 “谁他娘能理解这种事?你能理解,我是理解不了。总之,我非得要确认他的死活不可。 “于是我干了一件说不上是蠢还是勇敢的事:我挖开了我哥哥的坟墓。” 男人似乎已经不在乎他是在被人威胁着说话还是讲故事了。 “结果你们猜怎么着?我挖出来的他娘的就根本不是我哥哥!” “怎么可能!”两个女人同时惊呼。她们似乎也忘记真正的现场氛围了。 男人哂笑一声,接着说:“女士,这可不是电影里玄幻的鬼故事,而是真正的鬼故事。躺在我哥哥坟墓里面的完全是一个陌生的人! “而且根据我的经验,那人绝对早就死了,而且是早到连骨头都已经开始腐烂的那种……” “然后呢?”张豪问。 “然后?我当然要去找他们给个说法!”男人愤愤的说。 “但我根本不知道该找谁,那群人像走马灯一样处理完这件事就消失不见了。最后我只得去找我哥哥的主治医生。 “那该死的家伙一开始还想骗我,说什么我哥哥送过去的时候就已经奄奄一息了,但后来我动了点手段,他就立刻说了真话。 “他说他根本没给我哥哥做过手术。事情越来越有意思了不是吗?我继续威胁——这种人根本不值得同情,告诉他不说实话就切了他的命根子,哈哈—— “这家伙被吓得差点失了禁。不过,在晕过去前,告诉了我一个惊天黑幕!” 所有人都屏气凝神地听着,根本没注意到月亮早已掠过头顶,朝西方降去。 “这个黑幕就是,不只我哥哥,这样的事在他们那里已经屡见不鲜了。 “他告诉我,这些年,有些医院里许多重伤濒死的病人都被某个地方高价‘买’走了。是买,你们没听错。 “神秘人会付给医院一大笔钱,这钱包括了对‘死者’家属的补偿金。 “一个月,我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调查这件事,终于查出了一点眉目。而顺藤摸瓜下来,所有的不管是小道消息还是传闻都指向一个地方,就是你我现在踩着的这片土地,不夜镇。” “你确定?”屋内三人同时问。 “确定,而且绝对与那什么教会撇不开关系。”士兵确定的说。 “为什么这么肯定?” “哈。放心,和什么直觉没半毛钱关系。因为我舅舅,一个虔诚的老信徒,但他却第一次见那种标志。”士兵朝窗外扬了扬下巴。 巧了。窗外的夜色中,没有繁星,只有人造的泛光。 而其中最显眼的,莫过于教堂之上的那两道合体的光芒。 “一个教会跑到那么老远的地方干什么?收尸吗?!”男人不屑地切了一声。“教会送终死者,本是天经地义。但问题是:死者如果没‘死’呢? “我确定!”男人强调,“他们把那些死……濒死的人送到这里。不管干什么。否则我就不会来了。” 他抬头扫了眼张豪与香奈儿,笑道,“可谁知道一来这里却碰到了两位煞神。 “话说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我当特种兵也有几年了,受过不少训练,真还没碰上几个像你们这么厉害的!” “我们什么也不是。”香奈儿赶紧说,“不不不,至少是人。” 张豪用眼神示意香奈儿。 少女转向。“该你了。真的是记者?” “绝对绝对的货真价实。”女人点着头。“不信你们现在就上网搜,我们报社的名字叫‘真理报’,我是那里的首席独家记者克里斯。20xx年生人,性别女,天蝎座,祖籍xx,三围……” “喂,大姐……” “怎么?” “你可以不用说这么多。” “哦。哈哈,我这不看他一串说了那么多吗!我可没故事可讲,说多点只是为了表现好点,让你别把我绑这么紧。” “绑得很紧吗?”香奈儿惊讶。 “我觉得我手快供血不足了……”女记者立刻委屈的挤出了几颗眼泪。 香奈儿立刻给女人的绑缚松了松。 “啊,还是只有女人懂得怜香惜玉。”女记者抱怨,“你们也不用逼我什么,我就是个普通记者。” 香奈儿怼了怼张豪,发现后者愣着神呢。“啥情况?” 张豪的表情仿佛刚才回忆中恢复,不过立刻进入了状态,问,“记者来这里干什么?” “当然是……报道啊!” “报道什么?” “报道什么?当然是那些能让我们赚到钱的新闻啊!” “什么新闻能赚到钱?” “什么都行,只要能博得眼球。” “那这不夜镇里有什么能博得眼球呢?” 女记者愣了一下,接着大笑起来。“小哥,你这逆向追问的能力也太强了。只要我回答了问题,你就能问出下一个。好吧,好吧,既然你这么感兴趣……” 女人突然停顿了一下,接着意味悠长的说,“你们听说过……‘救世者’吗?” 要不是接受了一些情绪控制的训练,香奈儿绝对会当场惊讶出声。 不是恐惧,而是好笑。 就好像有个陌生人突然对你说‘你知道你自己是谁吗’一样。 “救救救……救什么?”香奈儿故作惊讶的问。 “我听过。”士兵突然插嘴。“一个佣兵组织,专门对抗机器的。都是些怪人,不过强得狠。还穿那么一身更奇怪的装甲……” “没让你说。”张豪用刀刃朝士兵晃了晃。 “哦,好,小哥。”士兵闭了嘴。 张豪又转向女记者。“我们听过又怎样?你在找他们?” “说‘找’也没错。不过我自认为是在‘追’。”女记者将胸脯挺直了一些。“虽说现在我们报社也是靠一些绯闻八卦赚钱,但一开始,或者说我成名靠的就是他们。 “你们肯定不信,我甚至和他们中的某个家伙说过话,关系可能还不错,甚至还一起战斗过。” 第879章 健身教练与模特 “战斗?!”三人齐刷刷发出不可置信的声音。 “就说了你们肯定不信。不过我没必要撒谎吧?” “是啊,看来这屋子里数你最牛。”士兵调侃。 香奈儿在下面用脚跟磕了磕张豪。 “那这和你来不夜镇有什么关系?”张豪用疑问隐藏了话语中的警惕。“有人告诉你他们会出现在这里?” “有就好了。”女人赌气的说,“天知道我为了追他们花了多少功夫!” “没有?那你说的这些和你来这里有什么关系?你在兜圈子。”张豪故意带着一丝怒气,朝女人逼近了一步。 “没有啊,小哥,我来这里就是为了找他们!” “那你凭什么认为在这里就能找到他们?” “我——第六感啊,第六感!”女记者大声说,“当然全是凭女人的感觉啊!不对,还有,还有我自己理智的判断!” “你光猜?” “什么猜啊!都说了是判断,判断!你们是不是都不关心世界局势啊?别看这里一片‘祥和’,外面都乱了套了。国家,集团,各种组织,佣兵,全都逃不开…… “你们知道世界政府最近透露的那些消息吗?算了,你们肯定不知道。 “他们正试图推动仿人型机器合法化,试图建设更多的不夜镇。想想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一旦这法令通过,那么世界政府领地内的许多城市在几年后就会出现和这里一样的境况了。” “那不挺好?看这里人活得多自在!”士兵扬着下巴。 “那只是表面上的。而且,绝对有一部分人不会认同,想要拼命阻止。我说的是谁不用再用说了吧?那群人肯定会想方设法阻止它发生。 “所以,动动脑子,你们这些喜欢动手的人就是不爱动脑子。想想他们会怎么做?肯定会派人来这里,想方设法捣捣乱子。或者说,他们肯定会试图揭露这‘和平盛世’下的真相的。” “什么真相?”士兵问。 “别装了,你已经看到一部分了,不是吗?没准你哥哥……的事就和这里的一部分腐败有关。”女记者提醒。 士兵的眼神也立刻认真起来,开始思考女人的话。 “那这些胶片是什么?”张豪将它们拿到手里。 “只是我来这里后拍的一些照片。不信你可以现在就放进相机里看。”女记者说。 张豪觉得女人说的是真的。“最后一个问题:你们两个认识?” “不。他说他是健身教练。” “不!他说他是模特!” “那你们怎么会住在一起?”香奈儿问。 士兵与女记者愣头对视,接着又同时说:“当然是为了解决生……” “行了。”张豪及时伸手打断了两人的回话,然后问士兵,“你找到你哥哥的线索了吗?” “没。”士兵沮丧起来。“我去了两趟医院,想找个医生问问,不过都没找到好机会。可惜我没我哥哥那两下子。” “那你找到救……他们的踪迹了吗?”张豪问女记者。 “没。一丁点都没。”女记者回应,“所以我想着不能白来,干脆自己找点消息。没准儿到时候等我信息收集的多了,那群人会自己来找我!不过,话说,两位,我怎么越想越觉得你们有点像……” 眼看话题就要往不可收拾的方向发展,张豪赶紧抛出其他诱饵,说道:“放心,我们绝对不是你想找的那些什么救不救世主的。我们其实也是来找东西的。” “找什么?”记者和士兵同时问。 张豪欲言又止。 “喂,我们可是把家底都掏出来了!还有你说出来没准咱们可以……” “不。”张豪直接拒绝。“还有,警告!不要来找我们,不要试图猜测我们是谁。否则,下一次,就不是把你们绑起来这么简单了。 “你们做你们的事,我们做我们的事。” 说罢,张豪就提示香奈儿离开。 “喂,把我们解开啊!”女记者喊。 “不用了。”香奈儿站在窗边说,“你的……男伴已经快自己解开了。让他帮你吧!” 在一阵沉默中,少女沿着张豪的轨迹跃出了窗户。 数十秒后。 “真他娘利落。”士兵一边感叹一边自己挣脱绑缚站了起来,甩甩手,走到女记者身边为她解绑。 “你不也可以?” “可以个屁,你是没看到你进来前我被她揍得多狠。” “那个女孩?”女记者惊讶。 “啊——”士兵长叹。“人生至暗时刻。” 解开束缚的时候,女人痛叫了一声。 然后,两人无声坐在床脚,不约而同想弄明白今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男人最先释怀,直接倒下去躺到床上,虽浑身是汗,但已经完全不想动了。 他喘了几口气开始安慰女人。“你要这么想,被绑一会儿总比身上被割几刀强。最起码那两个家伙倒不是什么恶人。唉,话说,还是我把他们引过来的,连累你了。” 女记者本来安安静静坐着,结果突然一下子窜了起来,跳上床,将男人压到了身下。 “我现在有点紧张,脑袋完全糊涂了。你必须做点什么,让我冷静下来。” “做点……”士兵眨眨眼睛竟然明白了,惊讶的问:“现在?” “快!”记者开始扒士兵的衣服。 “好!”士兵也开始用动作回应。不过他刚褪了一件,突然停住了。 “喂,你不能这会儿停啊!”女记者抱怨着。 “等等,别动!”士兵在女人裸露的肩膀上捻起了什么东西。他将那东西拿到女人眼前,问,“你的?” 女记者眨了眨眼睛,凑近了一点仔细分辨,然后摇头说:“不,我的头发可不是这个颜色,这是……蓝色的?” 两人一上一下瞪着对方,然后,不由分说,都从床上蹦了起来。 女人奔向桌子,男人跑向卫生间。 女人拿起自己的相机,抬头问,“你干什么?” “我……我洗一下?” 女记者一脸惊讶,似乎完全忘了自己刚刚说过什么。“快过来!” 男人老老实实回到女人身边。 第880章 照片与暴露 “我拍了许多照片。” 男人走到一半意识到了什么,左手砸右手。“他们肯定不是本地人!” “肯定是游客。” “蓝头发的可不常见!”士兵又眨了眨眼睛。“那……现在吗?” 女记者瞄了眼士兵健壮的身体,犹豫了一会儿说:“继续吧!” 次日,上午补完觉,下午,张豪与香奈儿又回到了教堂。 两人终于在白天看到了那名教父,不过也只是短暂的一瞥,只看到了背影。 虽说昨晚发生了点意外,但任务必须继续。 他们好不容易找到点眉目,可不能就此放弃。 昨晚回去后两人也商讨过了,他们绝对不能和那两人扯上什么关系,不,是任何关系,尤其是那个女记者。 那什么第六感简直不要太准。 两人一边跟在人群后面,一边秘密商讨今天晚上该如何行动。 是还在教堂周围动手,还是…… 突然,两人同时感受到身后传来了某种威胁。不过因为周围都是人,他们也并不好做出什么反制动作。 而且,擅长在影子里行动的人,往往在光照下会‘慢’半拍。 半拍后,两个戴着墨镜的男女同时从后面扑到两人身上,一边用手臂环住了他们的脖子,一边将身体重量压到他们身上。 这是一种标准的‘软胁迫’姿势,看起来好像两个无害的朋友在开玩笑,但实际上…… 仅仅通过露出墨镜的脸部轮廓和头发,张豪与香奈儿几乎同时认出压在自己身上这两人就是昨晚被他们绑起来审问了半天的士兵与记者了。 说实话,简直不能再惊讶了,因为他们从没考虑过被对方认出后该怎么办。 “这这这这这……”香奈儿一阵碎语。 张豪也是一时不知所措,最后才挤出来一句,“你们认错人了吧?” 男人(士兵)狡诈一笑,说:“小哥怎么知道我是来认人的,没准儿我只是来搞事的呢?” 张豪停下了脚步,香奈儿也停下了。 少年看着冲他一直坏笑的男人,心底叹了口气。“找个地方。” 于是他们离开吵闹的光明正大的街上,走进了一家安静咖啡馆中更安静的一处角落。 落座前几人脸上的阴郁表情让本来热情好客的服务员都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走上来询问他们要喝什么。 结果四人异口同声说了句,“随便。” 服务员在原地愣了好几秒,结果灵机一动给几人分别点了四种饮品便赶紧离开了。 十分钟后,四种饮品全部上齐,但桌子上的气氛却仍和刚才一样。 服务员走的时候都小心的没发出声音。 不过相比张豪和香奈儿,对面两个中年男女的神色倒是轻松一些。 没有什么必须报复回来的表情,反而露出些无所谓的神色。 “别瞪了,不知情的人会以为你对我有意思。”士兵调侃道。 香奈儿一口橙汁差点喷出去,而坐在她对面的记者反而好心的将纸巾递了过来。 “谢谢。”香奈儿低头说。 她此时的状态和昨晚完全不一样了,更像是一个害羞的小女生,而不是盛气凌人的蒙面人。 “呀,没想到是这么年轻的孩子啊!”女记者坏笑起来。 张豪扶着咖啡杯的手又握得更紧了。 “别紧张,小哥。”士兵心有余悸的说,“事实证明我打不过你们,也不想跟你们再动手,更不想暗算偷袭什么的。你懂的吧?我们认出了你们,如果想暗算,你们肯定逃不掉。” 张豪冷笑。“我早就发现你们了。” “行行,你厉害。”士兵摊手。 “你们……是怎么找到我们的?”香奈儿无比疑惑的问。 她印象中昨晚两人的装扮和之前几次都一样,基本上只露出了眼睛。 而从一双眼睛就能这么快的辨认出一个人,连香奈儿都做不到,那得记住多少细节…… “是你的头发太显眼了,丫头。”士兵笑着说。 “头发?啊——”香奈儿垂头丧气。 她知道肯定是昨晚战斗的时候有头发掉出来了。 “你们想干什么?”张豪直接问。 “的确是想干点什么,否则就不会来找你们了,小哥。”记者又将那脸坏笑转向了张豪。 士兵将身体压过桌子,低声说:“合作。”接着又回到柔软的靠背上。“一点不惊讶吗?” 的确,没什么可惊讶的。 张豪反而立刻问,“为什么?你闹出了那么大的乱子,说明你并不怎么擅长潜行,而且你的朋友还是个记者,随时都可能曝光我们的行动。” “放心,关于你们的事我是绝对不会报的。”记者有些不高兴的说,“还真是多疑的小子。等等,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不就是昨晚吗?”张豪立刻回答。 士兵则挥了挥手。“多疑说明谨慎,更是个好的合作伙伴了,不是吗?不过在你回复之前,我们还想听到点别的信息。” “什么?” “就是你们昨天问我们的问题啊!‘你们是来干什么的?’提醒,现在我们也可以用你们的目的威胁你们了。” “我的建议是,你们最好把故事编得尽量真一点。”女记者吸了一口饮料,准备好听故事般歪起了脑袋。 目的?可笑。张豪知道,对方的威胁是不成立的。 他们没什么目的,对方手里也没任何证据。 但如果他在这里直接否定,麻烦的地方在于他不确定对方是否会继续‘胡搅蛮缠’。 张豪瞥向香奈儿,发现后者也偷偷看着他,不过眼神里充满了求助。 少女绝对把此时当成了生死攸关的时刻。 不过,下一刻,张豪却翘了翘嘴角,对少女露出‘就这’的鄙视微表情,接着转头毫不犹豫的说:“编故事?不,大姐,我从来不说谎。和你们一样,我们也是来找东西的。” “这话昨天听过了。”士兵不耐烦的摆了摆手。 “我们找的也是人。我爱说实话。”张豪故意停顿,不知是不是在吊对方的胃口。“我们找的是和我们毫不相干的人。” “为什么要去找毫不相干的人呢?”女记者又朝另一侧歪了歪头。 “因为收了钱就要办事,而且我们还是非常在乎名誉的。所以这么难的活儿我们也会接。” “喂喂喂,说的我都懵了。”女记者拍着桌子竖起了耳朵。“别兜圈子了!” 一副大人教训孩子的语气,似乎完全忘了自己昨天是多么狼狈。 “听着,我们两个是,私,家,侦,探。” 第881章 合作与同盟 张豪说完,对面两人惊讶的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反而是坐在旁边的香奈儿没有太大反应。 “你这——” “放心,我知道两位肯定没听说过,毕竟这是在年轻人中间最近才兴起的东西。不过如果你们真的好奇的话,我可以非常详细的向你们介绍一下我们这个行业的生存之道,还有规则之……” “直接说你们为什么要来这里,找谁!”士兵说。 张豪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你们威胁我输出的信息,都是委托我们的客户严格要求保密的。我说出来的同时,也就相当于违背了与客户的条约。所以,我希望你们不要把接下来我说的话传到不夜镇之外。” “求你快说吧,小哥。”士兵表情委屈的说。 “好。就在半个月之前,我们私家侦探社收到了一个委托。委托人跟我们说她已经一个星期联系不上自己的姐姐了,怀疑她失踪了。 “她的姐姐就在这里打工,是酒吧的一名服务员。所以我们才来到这里。如果你们不信,可以去这间‘不朽’酒吧问问,我们已经悄悄接触了这位姐姐在那里的朋友。 “不过如果你们真的要去,请一定要隐藏好自己的身份,并且不要暴露目的。因为我们暂时还没打听到她姐姐到底为何失踪,去了哪里。所以,任何信息的泄露都可能造成出乎意料,甚至灾难性的后果……” 对面两人都听呆了,因为他们几乎都快信了。 而香奈儿要做的只是不停点头,表面承认张豪说的全都对,不插话以免暴露,同时心里感叹:这小子也太能编了,没想到之前那随意的借口现在被他愣生生说成了一个故事。 士兵和记者沉默到一杯饮品喝完。 “总之,编的不错。”女记者总结道。 “好,那就谈正事吧。”士兵说。 香奈儿看向张豪,张豪沉默片刻,然后略带无奈的问:“怎么个合作法?” 士兵想了想说:“既然你们嫌弃我身手不好,那么可以分开行动。但是,我们需要共享情报。 “这是重点。这么大个地方,山上还有,山后面还有,你们不会认为靠两个人就能搞定吧? “而且,说实话,我觉得我们肯定能找到比你们更多的信息。信不信?不靠别的,就靠我是男人,她是女人。” 士兵的笑容带着自信与狡诈,又仿佛在话语里故意隐藏了什么。 对张豪与香奈儿来说,这算是赤裸裸的挑衅了。 对方的意思是在说他们两人还是孩子。 虽然不高兴,但他们却不得不思考这个问题。 士兵的这句话和接应人曾对他们说过的一句话差不多。 而直到现在,张豪才终于听懂了他们的意思: 因为他们看起来的年龄,所以没办法去一些只接纳成年人的地方。 而那些地方,往往才能更接近现实。 有意思。 略加思索,张豪立刻回答说,“同意。” 这么快的回答吓了其他三人一跳,尤其是香奈儿。 “不不不……不再考虑一下吗?” “考虑完了。合作,最佳选择。分开行动,共享信息。疑问只有一点,如果有人出卖对方怎么办?” “烂屁眼儿。”士兵说。 “不,要我说太轻了。”张豪低吟。“我说:死。怎么样?” 女记者险些碰倒杯子,就连士兵都被张豪冷峻的声调震慑住了,半天没说出话,开口时,也是一脸尴尬:“说实话,如果我没见识过你们的本事,现在肯定就抡起我沙包大的拳头了。” 说完,男人伸出了手。 “我可以用我在战场上的运气担保,我和我的床……同伴绝不会多说一句话的。不管是在这里,还是出去之后。你们呢?” 张豪握住了那只大手,说:“我们侦探从不食言。” 四人同时发出各怀鬼胎的笑声。 最后,士兵说为了表达自己的诚意,他今天晚上就会带他们去‘见见世面’。 “带你们看看真正的不夜镇。” “别小瞧我们。”张豪提醒。 “呃……不是说好单独行动的吗?”香奈儿问,“你不着急找你哥吗?” 士兵抿了下嘴,半认真半开玩笑的说,“找死人还着什么急?” 女记者故意岔开话题,满脸好奇的问,“你们睡在一起吗?” “什么?!”香奈儿一瞬间就慌了。 “啊,抱歉。”女记者坏笑,“我是想问你们是不是住在一个房间。” “我们……” “不需要回答多余的问题。”张豪提醒少女。 于是,这顿饭就在有些尴尬又有些微妙的气氛中结束了。 虽然他们已经约定结为同盟,但这同盟却是建立在半威胁半阴谋的基础上。 这就好像牵着他们的只是一根折起来的锡纸,可能一撕就碎。 可矛盾的是,从他们的表情来看,两方似乎都不太在意对方,又或者说对结盟这件事有一些无所谓。 这绝对是历史上一个奇怪的同盟。 它可能因为双方这无所谓的态度而在一瞬间崩塌,也可能因为每个人的品性而坚固的像是鲁珀特之泪。 “晚上不见不散,小哥。”说完,士兵故意亲密的搂着女记者的腰离开了。 “啊——”和那时一样,少女懊恼的仰天长叹,就好像做了一件让世界毁灭了的事情一样。 “啥情况?”张豪淡定的问。 “两次了。”少女几乎呜咽着说,“一次是照片,一次是头发。我不想再搞砸了呀!” 她突然下定决心。“决定了。我要把这头发剪掉,短一点就不会经常掉了吧!” “用不着。”张豪说,“你这样就挺好。” 香奈儿瞪着大眼睛慢慢转过头盯着身边的少年,问:“你……你刚才说什么?” “用不着。” “后面。” “忘……” 香奈儿一下拽住了张豪。“你别说你忘了,你肯定记得!” “我真的……”张豪死活不松口。 “你肯定记得!”香奈儿穷追不舍,非要抓着张豪说第二遍。 这时,路过的一群人中的某人不耐烦的朝同伴碎语。 “现在的崽子怎么都这么吵啊?跟叫x似的,弄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周围几人发出淫荡的笑声。 第882章 等人与审问 不过意外的是,张豪与香奈儿没有立刻露出那种冷酷的排斥表情。 他们反而很惊讶,甚至惊讶到忘了愤怒,因为这猥琐的带着股阴气的声音像极了他们曾听过的一个声音。 两人转头朝那几个摇头晃脑的人瞧去,果然发现走在那群人把头的那个摇得最厉害的男人,正是那个撒谎的混混,小吕。 两人嘴角默契的露出那种柴郡猫般的笑容。他们一直觉得这个家伙肯定还有许多事没说出来。 尤其昨晚张豪那奇怪的预感。他跟香奈儿说了后,后者的反应也和他一样。 主教可能是…… 不过这种人怎么说呢?如果他嘴巴没这么漏风,可能还会多潇洒几天。 虽然天还没黑,但两人也决定不能再错过目标了。 他们戴上墨镜遮住了脸,将衣服反穿,香奈儿将头发藏进了帽子。 两人一路秘密尾随,借着斜阳和阴影隐藏身形。 幸运的是,这群人也没想走康庄大道,反而专门挑阴间小路钻进去。 这群人先是进了一家成人用品店,又钻进一个连光都照不进的胡同,从中间一扇生锈的铁门进去待了半个小时才出来。 然后,便潇洒的各奔东西了。 混混走出窄巷,本想直接往前走上大街,没想到刚走几步便看到了一个窈窕的背影,一看就是个妙龄少女。 那少女正站在被斜阳完全染红的那条小巷子里,混混只瞧了一眼便赶紧眯起了眼睛。 在晚上活动惯了,现在他最讨厌的东西便是阳光。 不过,虽然只看了不到半秒,但混混却开始想象那身影是如何曼妙多姿了。 邪恶的心让他忍住感官上的刺激和即行的目的转向,走向那背影。 遮着眼睛走了几步,混混就咧嘴偷笑,觉得自己选择对了。 那背影在东张西望,好像迷了路。 而且那臀部扭扭晃晃,那完美的腰身…… 混混走上前去,在远处就大声问道:“小姐在干什么,迷路了?” 那窈窕背影甩了甩不存在的头发,背对着混混说,“迷路?不,我在等人。” “嘿嘿。等不到人那不也叫迷路吗!要不要哥哥我送你出去?”混混走近,恬不知耻地搓着手掌,同时东张西望,就好像在确认周围还有没有其他人注意到他们。 “唉。为什么不问问我等谁呢?”那背影说。 奇怪的问题引起了混混的一丝警惕,不过他对女人,尤其是身材好的女人却完全没有抗拒力,就又不自觉地朝前走了几步,还一边猥琐的问,“那小姐在等谁呢?” “当然是等你啊!”背影直接回应道。 终于,混混紧张起来。 他开始意识到对方出现在这里可能不是巧合,而是一个专门为他而布置的陷阱。 要知道,这群人虽然脑子反应可能慢了半拍,不过一旦意识到危险,那接下来的身体反应是可以与老鼠比肩的。 混混的一只脚已经迈出去了,但还是慢了一步。 只见那背影突然转过身来,而且在恰到好处的时机歪斜了脑袋,正好让阳光透了过来。 一阵灼目的刺痛,混混险些咒骂出声。 不过他这次没发出声来,就没机会了。 在那混沌的橙光中,什么东西化为一道暗影朝他面门闪来。 还没等混混看清那是什么,有什么东西便接触到了他的额头。 可不是什么温柔或调情的抚摸,而是一记重创。 重到直接让他整个人都失衡了,结果脑袋撞到了坚硬的水泥墙上。 剧痛穿透脑皮,顺着血肉与神经传递,让混混全身从手指到脚趾一起颤抖。 可惜,他没有晕过去。 剧痛还没缓和,他就被压在了地上,接着嘴被胶带黏住,双手双腿也被捆了起来。 一切快到让人吃惊,还没等混混反应过来,他已经被踢到了一个阴暗的角落,正对着一个逼仄潮湿的墙角。 和刚才那被阳光直射的巷子相比,这里完全反了过来,几乎没有半点光。而他唯一能灵活移动的脖子也被限制住了。 “敢动一下,就让你身上多一道口子。” 起初那曼妙的背影已经变成了两个人,那‘甜蜜’的气息如今也变得危机四伏。 混混突然意识到,这地方是他们精挑细选出来的。 他又打了一个哆嗦。不过这声音…… “从现在开始,你不能说话。你只管回答我们的问题。”男声说。 “你的回答是‘是’,或者‘不是’。”女声说。 “是,就点头,不是,就摇头。”男声。 混混终于听出了这两个声音,立刻惊讶的就想回头确认。“又是——” 不过脖子刚一转,不只脑袋被狠狠拍了一下,脸颊也被锋利的刀刃划开了一道口子。 近距离看着从自己的伤口流出,沾到刀身上的鲜血,混混的脸色霎时就白了。 “你听懂我们的话了吗?”男声。 混混赶紧点了点头。 “好,问题开始。”女声。“你们的主教也是机器,是不是?” 混混本能的想摇头,不过想了想,最后还是老实的点了点头。 男声。“昨天晚上你跟你的主教说了什么?” “啊?” “有没有透露我们的信息?”女声威逼的说。 “没有,绝对没有!”小吕立刻否认。 “希望你没有。”男声冷酷的说,“为了让那些嘴严的人说出真相,我们学了不少手段。其中之一就是……” 张豪扭起了混混的手,拎出一根手指。 “把这刀刃插进你指甲盖下面。还有……” 又用冰冷的刃尖抵触在小吕的眼窝下。 “你可能不知道,这个地方神经很多。只要我捅破它,你会……” 小吕抽泣起来。“我没有,真的没有!” “好,我们相信你。”女声。 “下一个问题,你知道他们被关在哪儿了吗?”男声问。 混混愣了一下。他一开始准备摇头,又犹豫起来想点头。不过想了一会儿,似乎又觉得不该承认。 片刻后,小吕刚想开口,后脑勺就被砸了一下,疼得他连哼带喘,眼泪都蹦出来了。 第883章 地下与上山 而后又一只脚猛地踏上了他的后背,而且重重踩了下去,几乎让他整张脸都贴在了冰冷肮脏又粗糙的墙壁上。 混混终于意识到对方有多认真了。 他发出呜呜声,想祈求对方别再用力了,再用力他的腰就要断了,而且,脸已经被磨破了一层皮。 不过没等他呜呜几声,刀刃又架在了他脖颈上。 不是那种随随便便搭在上面,而是狠狠压在皮肤上。 让混混觉得自己只要再乱动,那刀刃就绝对会穿透那层脆弱的皮肤,割裂血管,威胁动脉……再往后他已经不敢想了。 “好了。现在,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男声的声调散发着寒冬的冰冷。“不要再耍小聪明卖关子了,也不要骗我们。 “别以为我们不敢在这里让刀子见红。你没发现吗?这里没有摄像头,而且远离街道。周围甚至没有人家。 停顿。 “下一个回答将决定你的命运。我再问一遍,他们被藏在哪儿了?” 战栗的断断续续的呼吸。混混还在思考…… 不,他已经没办法思考了,充斥嘴边的只有能说出来的一切。 “可能,对,也许。我……我也曾经这么想过。但我没看到,这种事他们肯定不会跟我说。 “但……但如果有谁触犯了教条的话,会被惩罚,惩罚!”小吕似乎临时想起了什么。 “什么惩罚?”男女声同时问。 “教……教堂,地下……有个,地下……室……” “是地下的地下,还是地下室?”女声刁钻的问。 “地下室!我……我听说他们会把罪人关在那里……”小吕说。 “那地下室在教堂里面?”男声。 小吕点头。 “你知道在哪儿吗?” 小吕摇头,但又立刻说,“但我……也许能找到。但可能也……”一只手捂住了他的嘴。 砖墙外突然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和交谈声。但好在它们只是路过,很快就消失了。 不过这引起了张豪与香奈儿的警惕。他们对视一眼,无言中达成了统一的决定。 接着,男声一字一句,且带着一股沙哑的音调对小吕说,“我记住你这句话了。老实待着别动,把今天的事都忘掉。我们还会找你的,而且一定能找到……” 小吕颤抖着等那幽魂般的声音结束回荡,一动不敢动。 直到发现到周围安静的仿佛夜晚的墓地,直到身体开始在寒冷中打颤,肚子都饿得咕咕叫,下面也憋不住了,才意识到那两人其实早就走了。 一阵复杂的情绪涌出,先是庆幸,然后是迷茫,最后是愤怒。 混混在无尽的怒火中挣扎,等到挣扎得都没了力气还没挣开缚绳,怒火也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开始的苦涩。 他不知道自己这几天是犯了什么天条,惹上了两个不要命的家伙。 身份神秘,满嘴跑火车,比他还能骗人! 骗子,不,魔鬼!他们简直就是魔鬼! 小吕挣扎着站起来,又险些摔倒,原来腿已经被他自己的身体压麻了。 手抽不出来,脚也分不开,只能一蹦一蹦跳着走。 不过可能是太着急要重获自由了,忘记了自己的身体已经不像几年前那么轻盈灵活了,刚蹦两步便因为没控制好力度摔倒了。 那沉重的身体带着一张毫无保护的脸硬生生砸到了石子路面上。 一声惨叫。 …… 另一边,张豪与香奈儿早已经走远了。 这次,他们觉得已经从混混口中撬到了足够多的信息。 那战栗是真实的,而人往往在恐惧中无法控制自己的思维。 也就是说,他甚至会自己克制自己,很难再说谎。 “我们是不是做得太过了?”香奈儿甚至这样问。 有一瞬间,张豪心底生出一股嫌弃。只是一瞬。甚至没敢表现出来。 对敌人不该同情,为完成任务有时必须不择手段! 你太天真了,香……,不,no.26。 “我们要跟他们去吗?那两个家伙说的地方。”香奈儿拍了张豪一下。“想什么呢?” 张豪的表现就像是被吓了一跳,赶紧说,“去。接应人不是说‘要找对方向’吗!” “可主教那边……” 张豪完全明白香奈儿的顾虑。她怕小吕会将这些事泄露给主教。 可能都不是‘怕’,应该说这种事迟早会发生。 张豪开始思考,失踪的特工,揭露不夜镇的真相…… 前者稍有眉目,而后者暂时毫无头绪。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张豪便隐约觉得,这两件事没准会有相关的地方。 相关意味着更复杂,不过有联系也可以顺藤摸瓜…… 他看着香奈儿,一个有些激进的想法正在脑子里成型。 “你……你看什么?”香奈儿有些惊讶。 “去见接应人。” “啊?” “我们的行动,取决于我们能得到的装备。” 香奈儿听懂了。 晚上,还是‘不朽’,还是一张桌子,还是一副牌。 不过这次,结束的很快。 只打了两轮,接应人便推牌起身,一脸不耐烦的说,“你们打得也太臭了。我都不好意思赢了。” 他喝尽了杯中酒。“要我说,小哥,这钱你留着给妹妹多买点化妆品吧。哈!”说完,便离开坐进了另一个牌局中。 张豪与香奈儿在酒吧众人的嘲笑声中有些狼狈和慌张的离开了。 他手中抓着一张纸条,那上面有一个地址。 他们用手机上的地图软件定位,发现目标地点在镇外的密林中。 二话没说,两人直接朝山上赶去。 听说,不夜镇周围的山林里已经没有大型野生动物了,不过毒蛇、松鼠、蝙蝠之类的小型野生动物还是不少,甚至有登山者曾见过野猪出没。 香奈儿不怕狼,不怕野猪野狗,唯独只怕蛇。 就和她有些畏惧闪电一样,这恐惧来源于小时候的阴影。 爬山的时候,少女跟张豪讲了一个故事。 “小的时候父亲带我去过一个动物园,里面有一个区域是爬行动物园。那里面有蜥蜴、鳄鱼和乌龟,当然,最多种类的还是蛇。五颜六色的蛇,有粗有细,有长有短。 第884章 尿裤子与黑影 “那天出了点意外,当我们正排队欣赏玻璃后的那些动物时,突然被告知要我们赶紧出去。工作人员透露说他们丢了一条蛇。 “我当时觉得可笑,原来动物在动物园里也能走丢。“‘那要是爬到谁身上可就糗大了,’我还记得我当时是这么说的。 “结果你猜这么着,就那么寸,我一抬头,便看到一颗三角脑袋盯着自己。然后,那大家伙居然落了下来,正好缠到了我脖子上。 “真的是任何语言都无法描述我当时的心情。结果就是,工作人员花了半个小时才将那蟒蛇从我身上拽下来,我尿湿的裤子都快干了。 “喂,你怎么没反应?” “什么反应?挺有意思的啊!”张豪回复。 “啊?我都说我尿裤子了。结果你就这?” “人在极度恐惧的时候很容易失禁。”张豪解释说,“海豚训练基地甚至教授过关于这方面的课程。呃,我想想,是人体生理这门课上的。 “记得好像是什么中枢神经细胞受到强烈刺激,大脑控制降低……导致生理活动紊乱什么的。你怎么了?”张豪回头盯着突然停住脚步的香奈儿。 后者惊讶的问。“刚才那些话你是认真的吗?” “当然。你看似理解不了的任何身体上的问题都是有科学依据的。” “那你觉得我接下来的行动有什么科学依据吗?” “什么行动?”张豪不解。 “去死啊你!”香奈儿怒吼一声,一把将张豪推开,自己继续往山上爬。爬了几步还回头嘲讽了一下。“怎么,解释不了?” 张豪本想说什么,但突然一怔,低呼,“香奈儿!” 因为四周安静异常,所以虽然注意力在这边,但香奈儿还是被吓了一跳。“有病啊你!别吓人啊!!” 张豪也觉得是不是自己看错了,没准只是蝙蝠或者被风吹飞的落叶。 他也开始爬坡。 不过刚迈几步,立刻停住,再次大喊,“小心,香奈儿——” 同时,少女也注意到了状况。 什么东西与树叶和泥土摩擦的声音从左边传来,越来越近。 香奈儿快速向右蹦出一大步,一道黑影闪到她之前的位置。 见突袭不成,那黑影径直冲向了下坡处的张豪。 而几乎与此同时,香奈儿头顶与身后也传来威胁。 转眼间,两人便陷入了缠斗。 而且对方不止两人,是四个人。 一时暗影交错,针锋相对,树枝与树叶脆裂声不断。 奇怪的是,他们其实都有武器,却都没用,只是用最简单的拳脚搏击。 月影下,六个矫健的身影晃动起来仿若狡兔。 从张豪与香奈儿的视角来看,他们的对手配合缜密,动作稳健强硬,战技也是收放自如。 显然,这四个人肯定都经受过严苛专业的战斗训练。 而且毫不犹豫的以二敌一,说明目标明确,就是冲着他们来的。 张豪能从他们每个人的技巧中找到破绽,可每当他想抓住机会,另一个人就会趁虚而入。 这种默契绝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培养出来的。 要不是被黑暗阻碍了视线,这几回合他们完全可能伤到张豪。 不过没机会了,张豪认真起来。 没有武器,便无法完全施展格斗枪术,但这种枪术厉害的地方就在于,其手上与脚下的动作既相辅相成,又完全可以互相独立存在。 只见张豪一改防守的姿态,使出缠斗步法,突然加速朝一名对手冲去。 这攻防转换的速度让黑影始料未及,但它还是做出了正确的应对,第一时间试图利用密集的树干与灌木阻碍第一波进攻。 同时,他的同伴也从侧翼朝张豪袭来。 但这一切都在张豪的算计之下。 他跟许多人学过以一敌二的方法,也知道那看似完美的配合中的弱点。 貌似天衣无缝,但意向却很容易猜测。 当你试图压制一个人的时候,另一个人一定会从一旁掩护救援。 而当你突然改变攻击目标,并能立刻压制对方后,也一定会逼迫对方互换角色。 这样一来,频繁中断的不只是你,同样也有敌人。 但你始终是主动的。 如果你能比敌人更快的转变,更快的适应这节奏,那么就会在一对二中占得优势。 接下来的战斗,张豪完美的诠释了这一理论。 他频繁的更换目标,攻击的压制力一次比一次更强,让两名对手频繁的中断意图,本来缜密的配合也完全乱了套。 随即,张豪抓住对手两人战略失衡的空当,又专门朝其中一人攻去。 这一次,对手的掩护不再那么犀利了,张豪得以全力进攻。 目标很快在他的针对进攻下战败,张豪一拳击中其胸口,又腾起一脚扫向其脖颈。 不过这一脚重点在虚张声势,张豪只是让自己的攻击从对方眼前扫过。 凌厉的脚风擦过目标双眼,直接致盲了对方的视线。 如果张豪此时继续追击的话,那么对付另一个人便轻而易举了,但他没有,而是停下来看了看另一边。 另一边的战场可要惨烈得多。 这不是说香奈儿,而是他的两个对手。 在这黑暗中,他们这里所有人的感官加起来可能也比不上少女一个人的敏锐。 毕竟,白天最凶猛的老鹰在晚上也得沦为猫头鹰的猎物。 香奈儿已经完全压制住了她的两个对手,攻击也频繁命中。 张豪想,那两个家伙可能正在吃惊,为什么她就好像能清楚地看清他们的动作! 香奈儿愈战愈勇,甚至完全没注意到另外一边已经放弃了战斗正’欣赏‘着她的表演。 她施展刺杀步法一次次朝敌人逼去。 香奈儿没有选择张豪那复杂的策略,而是专攻一人,就像一只盯紧猎物的猎豹。 不过让她快速占得优势的,还是那超人的感官。 一名战士,如果未经过夜晚战斗专业训练,那么他在黑暗中的战斗力可能只有正常水平的百分之六十。 佩戴设备能让这个数值接近七十,甚至八十。 但这差不多就是极限了,人类自身的极限,因为他们不是夜行动物。 第885章 海豚与装备 像no.11龙那样擅长夜晚战斗的战士少之又少,而且需要严苛的非常专业的训练。 现代对战士的培训标准比以前的确高出了许多,但大多半是因为技术的进步。 可一旦依靠上了科技或者说技术,你便很难摆脱它了。 一名在夜视仪下能够流畅战斗的战士,如果摘掉夜视仪会怎样呢? 不过无法否认,科技的进步也的确也算是提升了人类自身的上限。 它增强了人类的适应力。而且,科技同时也就是战争的一环。 你不能说一名士兵如果没有枪会怎样怎样,就像你不能吐槽一个嚣张跋扈的人说‘没了空气你也活不成’怎样怎样。 总之,在晚上,香奈儿能比其他人看得更远,听得更远,而她的刺杀步法本就更倾向追击追杀,如此一来,她的对手便只有不停逃窜的份儿。 十几招下来,猎物便已被少女钳于掌心。 而她也多少看出了这场‘突袭’\/较量的矛盾。 等她击倒击退了两个黑影人,立刻转头看向张豪方向。 香奈儿脚踩一个‘肉垫’说,“怎样?” 张豪和另外两个黑影直勾勾盯着她。 少女脚底下的海豚凄凄惨惨的挣扎了一声,“要死了,no.26。” 香奈儿赶紧挪开脚,“抱歉。” 黑影立刻爬起来。 “他们不是敌人。”张豪说。 少女哼了一声。“那是什么人?” 站在张豪身边的黑影立刻说:“no.23,no.26,我们是来支援你们的海豚。” “啊——你们早说啊!”香奈儿故意抱怨,拍着手上的泥土。“这不是浪费体力吗?多此一举。” 这随意的语气的确有点不符合现场的气氛,张豪赶紧切入正题,“那我们的装备呢?” “跟我来。”一个带着贝雷帽的海豚转身没入黑暗。 几分钟后,他们爬上山坡,走近一栋墙体都垮了半面的猎人小屋。 一根小树从残垣断壁下挺拔的升起,而支撑剩下半面墙壁的也不是已不知过时了多少年月的黏合,而是另一棵大树的粗糙藤蔓和附着其上的枝条。 提前过来的贝雷帽海豚正在这里候着,等张豪与香奈儿走近断壁,他便拉开了脚下的伪装地衣。 手电与月光下露出两个包裹了伪装色的箱子。不用说,张豪与香奈儿的装备就藏在里面。 “你们从哪里过来的?”张豪问。 一名海豚指了指左边深邃黑暗的山坡。 “辛苦了。”张豪知道他们是翻山越岭才把这东西带过来的。 没办法,深入腹地就是这样,你不可能明目张胆的就将装备和武器送到需要的人手上。 而通常在一般城市开阔地区所使用的伪装运输技巧在这里也可能完全行不通,连大门都进不来。 武器和装备的伪装可不像身份伪装那么轻松。 张豪突然希望这件事不需要副甲就能结束了。 “任务而已。”贝雷帽海豚冷淡的回应。 接着,那名被香奈儿击倒的海豚将一个奇怪的组合式装置从背包中掏出来递给了张豪。“no.5的赠品。”显然,这海豚最起码会说点俏皮话。 香奈儿凑过来,问,“月光宝盒?” 张豪都能想象出这几名海豚在面具后皱起眉头的样子。 现在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啊,大姐! “一种分析设备。”这海豚咳了一声说,“插口只适用于神经网接口,可别插在别的地方。” 神经网接口……张豪明白了,还有什么地方有神经网接口呢?真是太及时了,他们正好不知道该怎么‘审问’一台机器。 “还有……别的吗?”张豪又问。 “没了。”贝雷帽海豚说,“剩下的东西都在这箱子里。如果你们想与总部通讯,就来找我们,但有时限……” “卫星。”张豪知道,头顶有几颗卫星是救世者的加密卫星。 利用卫星掠过他们头顶的十几二十几分钟,他们便能和总部联络,而且可以确保安全。 “那我们怎么再找你们?” “你来这里,我们就会知道。”贝雷帽海豚压了压帽檐。“还有什么事吗?” “下次来还会有刚才的‘演出’吗?”这可不是玩笑。 海豚们沉默了一会儿,才回应,“不会了,受教。” 海豚们转身便走。 “等等!”张豪突然喊了一声。 但等那几名海豚停下,转过头来,他却后悔了,因为这件事他还没准备好怎么说。 甚至可能实属多余。 “注……注意安全。” 只有一名海豚点头回应了他。接着,四人便消失在了黑暗中。 十几秒后,香奈儿说:“彻底看不见了。”随即嘟了嘟嘴。“也不感谢一下我们手下留情。你不说海豚们都很友善吗?” “用‘友善’来形容的话可能不合适。” “不是说海豚都要听特派员的指挥吗?” “指挥……要看情况。” “我觉得他们有点瞧不上我们。”香奈儿猜测道,“果然是因为我们的年龄!” “和那没关系。”张豪说。他们不是我的海豚。 张豪一瞬间回念起那几个人的相貌表情。 “那你最后想跟他们说什么?”香奈儿看出了张豪刚刚的犹豫。 “关于士兵……和记者的事。”他仍犹豫着,似乎还在考虑刚刚没说出去对不对。 “哦,你想跟他们说我们在城里找了个盟友。那有什么用?看样子他们又不会进去。” 张豪想了想。“的确,有道理。任务还是我们主导。” “有道理还不赶快?难道要守着这两个盒子过夜?今晚我们可还有任务。” “说的是,大小姐。”张豪立刻蹲下,准备打开箱子。 “你刚叫我什么?”香奈儿几乎惊呼。 “呃……注意音量!”张豪提醒。 香奈儿压低了声音问,“你刚叫,我,什,么?” 张豪找到锁扣的位置,拨开,打开了箱子。 一股熟悉的味道从箱子内层扑了出来,混合着金属、火药、润滑油和某种化学成分。 不算清淡,如果习惯了这周围冷气中的枯叶与腐植的自然味道,甚至还有些刺鼻。 但对张豪与香奈儿来说,这味道简直可以说‘沁人心脾’。 他们曾断续几个月每天至少将它们挂在身上四五个小时。 两人的四只眼睛就好像放光了一样。 第886章 工具与化妆 虽说香奈儿也迫不及待打开了自己的箱子,但嘴里仍在嘟囔。“谁是大小姐?” 他们摸索着,即使不借助光线,也能感觉到自己摸到的是什么东西。 表面的纹理,每个部件的构造,舒适的内层,切割刀的可拆卸刀柄,弹链的弹出口,作战头盔的战术屏幕。 “这东西肯定有用吧?”香奈儿摸到了切割刀,将它从刀柄槽口中抽了出来。 切割粒子在黑暗中嗡嗡作响,这东西切割他们周围的一切都不费吹灰之力。 “我们可不能就这么拿着它们。”张豪小心的说。 “我当然知道。”香奈儿动手将可拆卸的部件卸了下来,将切割刀插了回去,然后将部件缠到自己身上。“这样不就得了。” 还真是标准。 张豪有样学样照做了一番。 接着,他的手放到了鼓鼓的工具包上。只想了半秒,便将里面的其他战术手雷小心拿出,只在工具包中留下电磁炸弹,接着将工具包卸下,也缠到了腰上。 他同时发现工具包中的战术手雷有了变化,多了一个种类。 好在,救世者在派发新工具的时候都会附上说明书。 张豪打开说明书,用手电照上去。 战术工具:诱导器。 作用:通过特殊波频吸引作战机器的注意力。 使用方式:按下启动按钮,三秒内投掷出去。 注意:实验品,可能会发生意外,请谨慎使用。所描述效果并不代表产品最终质量。 简单易懂。 香奈儿一开始也不停地点头,不过看完最后一句后立刻吐槽。“就不能多写几个字吗!还有这最后是人话?!” 张豪无法反驳。 他小心拿起叫做诱导器的功能手雷,很快找到了一个需要逆向掰开的启动锁。 实验品……张豪又让香奈儿在她的工具包中找一找,没有找到第二个。 看来真的是实验品,连样品都只准备了一个。 “真能有用?”香奈儿问。 “救世者出品,必属精品。”张豪说着,就将诱导器也装了起来。 他们没想带枪,因为不论出于何种理由,暂时都不希望扣动扳机。 不过他们谨慎的穿上了作战服。 香奈儿脱外衣脱到一半才想起来,“你去外面穿!” 过了一会儿,香奈儿好笑的问,“这个要不要也戴上?” 张豪小心探进去瞧了一眼,发现少女脑袋上正罩着一个战术头盔,而且还特意打开了探照功能,刺得张豪满目炫光。 “除非你的人设是机车女,否则我不建议……” “用你说。”香奈儿撇了撇嘴。 走之前,香奈儿又在她的箱子里摸出一个小盒子,精致的就像是那种存放高端奢侈品的包装盒。 “这……这是什么?戒……戒指吗?” 张豪无法理解少女为何会如此猜测,拿过盒子就立刻打开。 两个黑色的纽扣大小的东西,放在海绵垫子上。 “不是戒指。”香奈儿的语气甚至有些失望。 张豪拿起其中一枚,直径跟纽扣差不多,但厚度要更厚一些,而且…… 他随手往身上一按,那东西就沾在布料上了,想抠下来都难。 张豪会心一笑。“定位器。” “干什么?”香奈儿眯起眼睛,“你的……那俩女人还怕咱们迷路不成?担心过头了吧!” “迷不迷路倒不重要。”张豪又将另一颗定位器粘到了香奈儿身上。“好了,拼图完成了。” “拼什么?”香奈儿问。 “边走边说。” 二人下山,张豪描述自己逐渐成型的计划。 四十分钟后,他们来到了士兵与记者的酒店。 这次走的当然是正门。 成人的房间里充斥着成人的元素,烟、酒精、香水、快餐外卖; 还有成人的混乱,随意乱丢的内衣内裤袜子,各种包装袋和酒瓶,还有成人用品。 “哦,抱歉抱歉。姐姐应该收起来的。”女记者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一边嬉笑着一边将那些东西统统包起来,扔进了衣柜,然后吐槽男人说,“早跟你说让你抽烟去外面了,现在弄得整个房间的味道都不对!” “呵呵。”士兵反击,“我怎么觉得是你那劣质香水的味道更浓!” “什么,劣质?”记者愤愤地捶着胸口。“唉,男人。他们宁肯去研究地上捡起来的一坨废纸上写的是什么,也不愿意花点时间去记一记女性梳妆台上用品的牌子。” “我们不是来听你们吵架的。”张豪看着士兵。“你想带我们去哪儿?最好快点。” “好好。快点,咱们老大发话了。”士兵催促女记者。 “我可不是什么老大。” “不不不,你就是老大。”士兵说,“先弄哪个?” “肯定是女的啊。男的不是分分钟就搞定?”记者说着,走到了梳妆台边,然后招手叫香奈儿过去。“来,漂亮妹妹,到姐姐这儿来。” “啊?干什么?”香奈儿带着些许警惕的问。 记者笑了。“放心,不会吃了你的。”她将香奈儿拉到一张椅子上,“坐好。”然后欣赏起来。“嗯,还算是个好胚子。” “喂喂,什么叫算是!”香奈儿不高兴地撅起嘴。 “就是,你怎么说话呢?”士兵也插嘴说,“这明明是我见过最飒爽的女孩了,尤其是那身手。天啊,老大,你每天相处不觉得烫吗?” 张豪完全不想回应。 女记者撩起那不长不短的头发。“说起这头发,我怎么觉得你以前的应该更长一些呢?” “呃,没错,以前要更长。”香奈儿伸手到后背比划了一下,“差不多到这里吧。” “我就说嘛!小姑娘这脸型的确适合长头发。可为什么剪了呢?” “啊,是因为……” “你懂什么啊!头发太长当然会影响……” “快点。”张豪不耐烦的催促。“如果你想干什么就快点。” “好好。老大又发话了,这就开始。”说着,记者拿起了梳子,并在梳妆台上打开了好几个小盒子。 “你要给我化妆?” “当然。”女记者解释,“因为一会儿咱们要去的地方可不会让你们两个看起来没什么大人样子的进去哦。说白了,就是现在你们太‘嫩’了。” 张豪与香奈儿同时不高兴地眯起了眼睛。 第887章 客车与车库 “啊,当然不是说你,老大。”女记者赶紧说,然后便专心为香奈儿化起妆来。 粉底,眼影,腮红,立体双唇,修眉……最后还特意给香奈儿换了个显得成熟一点的盘发。 整个过程持续了二十五分钟。不快不慢。 “应该可以了。”记者点着头,似乎很欣赏自己的‘杰作’,然后将香奈儿转了过来正对着张豪。“老大觉得怎样?” 张豪扫了一眼,动用巨大的意志力才没让自己露出惊讶的表情。“嗯……” “嗯?”两个女人一起开口。 “这次是真的老了十岁。”张豪说。 香奈儿鄙视的翻了个白眼。“就不能有点别的词?” 记者却说,“那太好了。目的就是这个。老大,该你了。” 张豪伸手制止。 “男人很快的!” “不,我不和你们一起去。” “啊?”女记者与士兵同时露出惊讶的表情。 “没错。”香奈儿站了起来,本想撩一下头发,结果发现已经盘起来了。“这次我们分头行动。” “谁……分头谁?” “你们,跟着我。他,自己。”香奈儿挨个指点着说。 “是战术,对吗?”士兵试图确认,“也就是要‘两手抓’!那老大那边?” “别多问。”张豪随后命令道,“不管你们要去哪儿,我都要她完好无损的回来,少一根头发都不行。” 四人分头行动。 香奈儿这边,三人来到一个荒凉的小巷子尽头。 女记者还不忘再打量一遍香奈儿,看看还没有什么破绽。 “我觉得行了。”士兵拍着手。“走到外面人们没准会把他认作我大姐。” “有这么老?” “是成熟,妹妹。”女记者说。 “必须要这样吗?”香奈儿理了理有些紧的衣服,疑惑的问。 士兵与记者同时点头。 “别盯着看!”女人敲了一下士兵的脑袋。 十分钟后,一辆黑色小客车缓缓从黑暗中驶来。 “一会儿上车不要说话。”面包车停下前,士兵小声对身后香奈儿说。 一个身着黑衣的男人从车上下来,检查起三人的身份证件。他用手电筒一个个确认,提醒道:“你们知道要去什么地方,对吧?” “当然。”士兵露出老油条般的表情。“放心,我们可不是因为一时兴起才去的。都好这口。” 黑衣男人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请三人上车。 小客车能容下十二个人,香奈儿他们坐下前,车里已经坐着五个人了。 车里的灯没开,那几个人都坐在后面,只能看到影子。 一路上没人说话,车里安静的可怕,让人觉得坐在后面的好像都是机器,而不是人。 香奈儿想起来,这辆车可能就和之前他们瞥到过的,那些黑暗中消失的神秘声音有关。 小客车的路线果然远离闹市,从黑暗中的轮廓和偶尔闪烁的几盏霓虹灯来看,这几条路香奈儿甚至完没有印象。 客车上坡,继续上坡,看样子似乎是在往山上走。 但没一会儿又开始下坡,然后是无尽的弯路。 窗外的夜色模糊单调,想记路线是根本不可能了,香奈儿已经准备闭目养神了。 …… 与这边无趣的车程相反,另一边则有点鸡飞狗跳的意思了。 开始是张豪从女服务员口中打听到了混混常去的地方,接着便是一场全镇搜捕。 大街,小巷,酒吧,商铺,饭店…… 张豪没想到小吕这么能蹽。 混混也不敢想象为何会有人如此执拗。 混混很有‘职业素养’,并没有报警,或者跑去警局。 张豪的行动也很‘和谐’,没有使用越格的暴力。 混混对街巷的布局无比熟悉,张豪的追踪技巧也有十足的进步。 不是猫捉老鼠,而是猎豹追捕羚羊。 地点是宽街窄巷。 不过,最后,还是羚羊失算了,它低估了猎豹了耐力。 当被压在身下的那一刻,小吕立刻开始求饶。 “大哥,大哥,大哥,大哥,我什么都跟你说了!我什么都不知道了啊!!” 哭求。 “我没让你说什么啊!” “那你……为什么……为什么追我?” “我只是想让你带我去一个地方。”张豪刻意露出邪恶的表情。“你一定不会拒绝的吧?” …… 巴士终于在左摇右拐之后停下了。 下车后,他们就在地下车库里,远处能看一个长方形的类似门的轮廓,微弱的光正从里面挤出来。 见不得人的东西就得藏在这种黑暗的地方,香奈儿想,这样才符合它的特性和意义。 她本想吐槽,不过想起了士兵之前说的话,就没开口。 接他们上车的黑衣人又把他们带到门口。 敲门,门打开,一个壮汉露出半个身子将几人让了进去。 狭窄的通道,昏暗的灯光,摄像头,还有带枪的守卫。 而且从透出墙壁的声音听,里面吵闹的就好像在举办踢踏舞会。 搜身几乎变成常规操作了,里面禁止携带任何危险品和录像设备。 香奈儿庆幸最后听从了那小子的建议,放回了切割刀。 她忍住查看手机定位的冲动,通过搜身,跟着来到前台。 这里奇怪的是,想要进去,必须先交一笔钱,而且还不是小数目。 “呃,自费。”士兵凑到香奈儿耳边小声说。 她鄙视的拿出了卡,在刷卡机上刷了自己的那份。 士兵甚至还嫌弃她为什么没把三个人的份都一起刷了。 付完了钱,三人便被恭恭敬敬地请了进去。 推开那有些老旧大门的一瞬,炫目的光线便发疯似得抢着从里面钻出来。 这种灯光只有红灯地带的歌厅舞厅才有。 香奈儿记得在公国,为了给某个玩的好的女生庆祝生日,她和闺蜜来过这种地方一次,就一次! 晓…… 走进去,便是无数摩肩擦踵的身影和摇摇晃晃的脑袋。 一片黑压压的,围成不同的几圈,疯狂地跟着混乱的节奏舞动。 粗数之下,可能有一百多颗。 很难想象他们都是通过那小客车被一点点拉过来的。 一开始,香奈儿在下面,而等到迈上几级台阶和那群人同样站在台子上后,便看清了到底是什么让这群人如此疯狂。 第888章 舞台与地下 一群舞女站在略高于平地的舞台上跳舞。 有三个舞台,每个舞台上各有四五名舞女。 她们服装各异,所展现的舞蹈也大不相同。 共同的是,她们全都身材火辣,衣着暴露,简单的几个姿势便能释放出世界上最邪恶,最能让男人着迷的东西——那是无尽的催人疯狂的荷尔蒙。 舞女们跳着艳舞,扭动肢体,巴不得将性感身材的所有细节展现给面前的观众。 而在这些诱人的刺激下,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都疯狂起来。 他\/她们挥洒精力与酒精,身体跟着扭摆舞动,嘴里哼哼唧唧不知道在说什么,或大喊,或大叫…… 在香奈儿眼里,这种东西她唯一能找到的形容词便是‘低劣’。 她本能的就想抗拒这些东西,环抱起手臂。“张——” 他不在。 “怎么,受不了了?”女记者拱了拱少女。 “没。”香奈儿倔强的放下手臂说。 “看不下去就不要看,把注意力放到别的地方,小妹妹。” 香奈儿将注意力转到别的地方,于是很快注意到身边的另一个人显得很淡定。 甚至可以说,很享受。 士兵可能注意到了某些特殊意味的目光,转过头,尴尬的对两个女同伴笑着说,“都是谋生的手段,没什么。” 香奈儿强忍着再次朝舞台侧目,过了一会儿,竟然笑了。 “谋生?你再仔细看看。”她对士兵指点着说。 后者眨了眨眼睛,也朝舞台看去,然后,果然发现了端倪。 那些舞女的动作十分别扭,也并没有正常舞蹈者所演绎出来的那种连贯性,而且搔首弄姿的姿态也十分夸张…… 士兵机械地将脖子转过来。“它们……机器?” 士兵的疑惑也让香奈儿确认了。 不知为何,之前那股罪恶感,或者说恶心的感觉一下子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疑问。 她不明白为什么…… 香奈儿豪环顾四周, 一个成人的‘机器娱乐场’,这里能找到他们想得到的线索吗? 挖掘黑暗。 你真是给我派了个好活啊,臭小子! 还说什么,‘我都要她完好无损的回来,少一根头发都不行’。 耍什么帅! 等她再回过神来时,发现记者已经不见了。 “啊,她说去一趟洗手间。”士兵说,“姐姐要去吗?” 香奈儿露出鄙视的表情,对士兵说,“如果就这,我们现在就走。” “喂,那么多钱都付了,不多玩一会儿?”士兵赶紧阻止转身就要走的少女。“如果你现在就走,那么另一出‘好戏’可能就看不到了。” “如果真的有‘好戏’,麻烦你快点盛上来。我的耐心……” “跟我来。没人的时候再说。” “别卖关子,这次先告诉我是什么地方。” 士兵指了指下面。 而仿佛就是因为这一个简单的动作,香奈儿似乎觉得脚底下有什么东西涌了上来。 不是燥热,而是一股邪恶与阴谋混合的气息。 与张豪接触久了,香奈儿不免也会动用那种思维: 如果说这上面还只是癖好的混乱,只是轻微触及到了道德法律,那么接下来她们要去的地方可能会有些擦边,或者说会直接侵犯到禁区了。 她可以拒绝,但脚下却不自觉的跟了上去。 等到没人的地方,士兵才小心开口,“我在找我哥哥下落的时候打听到,如果想找一些莫名奇妙失踪的人的话。这里可能……不过我真没想到,竟然是机器!” “你的意思是你也没来过?”香奈儿边走边问。 “啊。第一次。”士兵承认,然后提醒,“做好心理准备,大姐。可能,我是说可能,下面的东西要‘可怕’得多。” “如果只是可怕,那无所谓。”香奈儿表现出了强硬的一面。 不过从士兵的表情看,他似乎觉得少女误会了他的意思。 士兵带着香奈儿走向这混乱歌舞厅和人流后的一扇小门。 不过士兵刚想解释,他们就又撞上了一个看门人。 这次,在被放进去前,看门人特意问了一句,“确定要进去吗,这位小姐,里面可是有些重口味的。” 香奈儿没有回话,只是盯着对方。 “算了,钱都收了,进去吧。提醒,在里面不管你看到什么,听到什么,所有都不准带出来。规矩。” 说完,看门人递给两人两张面具。“进去之前戴上,除非你觉得完全无所谓。”然后又塞给了他们一把钥匙,那种老式的铁钥匙。 士兵直接戴上面具后拿过卡片,用两个圆洞后的眼睛朝香奈儿示意般的眨了眨。 香奈儿疑惑的接过面具,不过还是戴上了。 旋转楼梯内光线昏暗。 两人拖着自己脚下的影子走下一级级台阶。 “你的同伴呢?”香奈儿问。 “谁知道!不过可以理解,每个人都有点自己的小欲望。嘿嘿,没准儿她现在正在哪里快活呢!” 杀人的目光。 “呃……请忘了刚才的话。” 刚到入口的时候,香奈儿便听到了声响。 刚一听到,她甚至警惕的以为是某种战斗的声音,不过细听之下又不是。 “鞭子?”她自语出声。 “什么?”士兵询问。几秒后,又后知后觉的说,“听!有声音!” “是鞭子。”香奈儿面若冰霜的沿着指示光往深处走,发现周围是一片比上面更为宽敞的地下空间。 不过没有那种巨大的舞台和看台,反而有许多遮挡视线的支撑柱,周围则影影绰绰能看到一些隔间的轮廓。 鞭子仍在抽打,甚至还有其他混乱的声音都是从那些隔间里传出来的。 而在那些混乱的声音中,香奈儿辨认出了其中一种:惨叫声。 少女的眉头越锁越紧。 士兵找到了卡片上对应号码的指示标牌,但在她们走过去的过程中,那些声音越来越清晰,让香奈儿不自觉的就朝发出声音的隔间走了过去。 离近了看,那些隔间与其说是房间,不如说更像牢房,外面围着一圈金属柱,金属柱上贴着几块仿佛是东拼西补的塑料板; 就连大门都跟牢门一样。 第889章 鞭子与惨叫 不自觉的,香奈儿走近了,将眼睛放在了塑料板的缺口处。 她在昏暗的空间内看到了一圈人,有六七个,从背影看不只有男人,还有女人。 他们围成半圈,没有聚在一起,站得很分散,每个人都与另一个人隔了一段距离。 都戴着面具。 而在那半圆的中间,一个大半身影被挡住的人在进行某种动作。 空中有什么东西划过。 ‘啪’得一声脆响。 虚弱的惨叫。 香奈儿的身体抖了一下,她换了一个位置,从这里,看到了人群面朝的墙壁。 那冰冷的墙壁上有一些镣铐和工具,而那些镣铐则扣着一个孱弱的女人! 鞭子再次挥下。 又是一声划破空气的尖锐声响。 又是一声凄厉又无力的惨叫。 那一刻,即使香奈儿能想起来时的警告,或者从表面意识到真相,也完全忘了。 她本能的就想冲进去。 万幸士兵在身后及时拉住了她。“再仔细看看,大姐。” 香奈儿忍住冲动又多瞧了几眼。“啊。”也是一台机器。 香奈儿发出的声音引起了隔间里那些人的注意。 面具纷纷转过头,瞄向外面的陌生人。 无法分辨出别的信息,只有没被遮住的眼睛里的暗光。 隔间中的那些光芒很快从士兵身上掠过,齐齐转向香奈儿。 她作为女人的身份吸引了其中一些男人的瞩目。 不过最后,那群人也只是干笑了几声,什么也没说,便又将头转了回去。 鞭子递手,又一个人走上前,开始相同的动作。 香奈儿又听到了另一种声音。 一种满足的叹息,夹杂着一丝提心吊胆的欲望。 士兵的经历与拥有的城府让他立刻想明白这群人在做什么了,但香奈儿却不懂。 虐待一台机器?花这么多钱为什么不在家里随便拆几台无人机呢? 哦,是因为这里的机器更像人吗? 少女觉得自己找到了重点。 这群人…… 她的目光移向机器那伤痕累累的身体。 它感受不到疼痛,也没办法从不整的衣衫中找到什么愤怒与羞耻,它的本质其实和一台服务机器没什么区别,只不过加上了声音与动作。 但太像了,所以正因为像,才给这些人一种错觉。 甚至给她也带来了一种错觉。 她想明白了,这就是之前的国际法禁止生产仿人型智能机器的原因。 它们和人类实在太像了,像到即使她这敏锐的眼睛时而都会弄错。 香奈儿再将目光移向机器人的脸。 那是一张普通女性的脸,说不上美丽,但很耐看。 可能是因为那张脸周围有一圈透明度极高的钢化玻璃挡着,所以虽然它的身体已经被鞭子抽打的伤痕累累,但脸颊上却没有半点伤痕。 不知道是否也化了妆,那张脸看起来娇柔无比,表情虽然做作,但却能让人感受到一股真实的恐惧感。 这恐惧可能便是让这些面具人能够无畏的释放欲望的源头。 最后,香奈儿扫向那双眼睛。 某种心惊胆战的感觉放下了。 即使其他地方再像,但‘外露的灵魂’拥有难以复刻的绝对差别。 这双眼睛中没有‘神’,没有那种身处灾难下的破碎的状态,而只是在模仿。 但矛盾是,它模仿的越像,反而越不像。 玻璃是会碎的,但钢铁不会。 香奈儿也不由得想:他们想要寻找的目标会不会真的在这里? 他们可没告诉男人那个失踪的姐姐其实是一台机器。 这完全是误打误撞,还撞个正着。 她意识到自己完全可以抓住这次机会。 她不就是来干这个的吗? 于是,香奈儿重新回到地下室,从第一个‘牢房’开始,逐一查看。 那个姐姐面部的所有细节香奈儿都记得。 不是,不是。 等着吧,臭小子,这次会是我先你一步! 也不是,还不是…… 香奈儿甚至有些失落的走向第七个牢房,小心靠近,寻找角度,观察被虐待的机器的面部特征。 然后,看向那双眼睛。 只这次,它与她对视。 那一瞬间,香奈儿觉得自己被电流击中了,像是见到了什么无法描述的恐惧之物般瞪大了眼睛。 她猛地后退了一步,差点撞到正要跟上来的士兵。 下一刻,香奈儿就好像没办法再在这隔间外多待一秒,转身就往外奔。 “大——”士兵喊了一声,也赶紧追了出去。 他们背后,隔间内传出疯狂的笑声。 士兵追上,发现香奈儿正在墙角干呕。 男人一时有点不知所以,吞吞吐吐的问,“孕……孕吐吗?” “吐你妹啊!” “那是啥情况?那群变态让你恶心到了?” 香奈儿摇头,从表情看似乎仍不可置信。 她想否定自己,但做不到。 那感觉太真实了。 “她——” “谁?” “她,她!” “你指里面那……机器?” “不,不是,不是!”香奈儿朝士兵投射出凌厉的目光,用只能让对方听到的声音说,“她不是机器,她是人!” 这次,那有些惊慌又有些惊恐的表情转移到了男人脸上。 士兵一脸的不可置信,但同时在内心深处又想相信少女的话,一时矛盾的不知所措。 香奈儿靠在墙上,用一只手挡住自己复杂的表情。 失踪的姐姐(机器!)与被虐待的机器(人?)…… 太他娘违和了吧?!香奈儿都没忍住在心底爆脏话。 冷静,她先提醒自己,想想那小子这时候会做什么。 专注在任务上!他一定会这么说。 香奈儿突然又想到一句话:存在即合理。 听到最多的次数还是在她已经离开的那个地方,某个不学无术的家伙嘴里。 那群人…… 回忆被主动驱赶。 借着这股冰冷的劲儿,香奈儿作出了决定:她要继续…… 某处突然传来了骚乱声,好像是有人在抵抗什么的叫喊。 香奈儿都没思考,本能的跑了过去。 她以为—— 声音来自地下空间深处,几乎是最隐蔽的角落,香奈儿直到靠近前都没发现这边还有通道…… 不是她想的那样,现场情况是:四个男人正在制服一个……女客人。 已经制服了。 第890章 逃亡与潜入 他们一人一只手一只脚把女人按在墙上,又一个人按住了女人的头和身子,剩下一个人则在从她手上抢什么东西。 几人都戴着面具,但香奈儿与士兵第一时间便通过衣服辨认出被按在墙上的那个女人正是他们走失的同伴——女记者。 女记者动弹不得,只能靠利嘴咒骂。 骂的无比难听,但那四个男人则无动于衷,似乎非要抢下女人手里攥着的什么东西。 “老实点,臭婊子!” 士兵第一个走了上去,呵斥道:“喂,你们在干什么!” 四个男人齐刷刷转过头,从动作上看,他们的确被吓了一跳。 但这群人似乎仍想坚持自己的‘正义’,并没有想停下动作。 其中一个面具男开口说,“我就说她肯定是跟别人一起来的!” 另一个面具男问,“你们一起的?” “快放开她!”士兵吼着,真的生气了。 那四人估计是看到士兵壮硕的体格,就没再表现得太嚣张。 但又一个面具男将手举了起来,将他抢过来的东西示给众人看。 那是一个微缩摄像机。 “看看!你们的同伴不太老实,竟然带这种东西进来。你们交钱的时候门口那个人没提醒你们吗?” 士兵站住了,面具下的表情可想而知。 四个面具男中也出现了两派。 一派好气的说不想把女人怎样,只要她能交出所有设备。 另一派则十分警惕,非要叫开门人来不可。 而后,某个应激的,冲动的,或者说未设想过后果的行动激化了矛盾。 女记者的嘴一张一合,让最后那个制住她的男人发出一声惨叫,然后还试图抢过设备。 面具男人也是愤怒之下失去了自制,抬手就给了女记者一巴掌。 而这一掌掴激起了几人中另一个女人的怒火。 只见香奈儿一个箭步从士兵与其他几人之间冲了出去,抓住那个动手的家伙就来了一个过肩摔。 没有想象中的惨叫,身体倒转的男人直接砸到脑袋晕死了过去。 时间冻结了一秒。 再次启动后,一个面具男撒腿跑到一面墙上砸下了‘紧急呼叫’按钮。 其他二人则纷纷逃窜。 红灯闪烁。 香奈儿站在晕厥过去的‘受害者’身边,一脸不知所措的问,“怎怎怎……怎么说?” “还怎么说!”女记者拉了一把少女。“快走啊!要是等他们找到我身上的东西,想走都走不了了!” 三人拔腿狂奔。 他们没敢原路返回,而是在下面找了一条消防安全通道。 她们钻进估计自这座建筑建成后就没多少人走过的通道向前摸索,没有看守,没有监控,没有灯,倒是垃圾、老鼠、蟑螂和蜘蛛网数不胜数。 出口被一堆箱子堵住了,四人手忙脚乱将它们搬开。 最后一扇门。门锁在中间的那种双开门。 士兵反应够快,立刻背对门板,作出了后蹬腿的姿势。 一脚下去,门板震颤,老旧的五金件发出异响。 “健身不练腿!” 士兵又蹬了一下。 “早晚得阳……迟早要后悔!” 接着又连续踹了几脚。 “老大!”士兵喘着粗气。 香奈儿皱着眉头喊了一声,“让开!” 女主登场。 只见香奈儿突然跑出去,然后从十几米外瞬间启动,加速,接着猛地跃起,朝着门板中央就是一脚侧踹! 只听哐当一声,两扇门板崩开,夜晚的寒风一股脑吹了进来,赶走了一直不停从头顶坠下的灰尘。 但迎接他们的却不是逃生的后路,而是一管漆黑的枪口。 一名保卫举着枪对着四人,暗淡的月光下满脸惊诧,弯曲的腿还在颤抖。 “你——你们!” 香奈儿率先出击,一脚踢飞了那没拿稳的手枪; 士兵紧随其后,一个裸绞勒晕了倒霉的保卫。 不过三人刚想松口气,便听到了掉在地上的对讲机中嘈杂急切的问话。 显然,躺在地上这位已经无法回复了。 “快跑啊!”女记者仍是第一个奔出去的。 三人组在夜色中狂奔。 有光有响儿的地方是绝对不会去的,伏着身子就好像窃贼。 为了躲开有犬吠的方向,他们只能爬下周围建筑所在的台地。 那是一段十米多高的陡峭山崖,要不是上面有一些树木能让他们搀扶,就真的走投无路了。 但意外仍发生了,记者在踩空后滑下去了一段距离,不仅割破了衣服割伤了手心和小腿,左脚还不幸崴了一下。 不用看,从女人脸上扭曲痛苦的表情看,绝对不轻。 磕磕绊绊下了坡后,女记者坐在地上,摇头表示自己走不了了。 她忍痛忍的都快哭出来了。 士兵危急时刻展现出了男人的一面,主动背起了女人。“老子当兵的时候不知道跑了多少公里的武装越野,你这点重量,呃——还真不算什么!” “不算什么你‘呃’什么?”记者问。 “我只是觉得……稍微有点……重量而已。”士兵调整了一下,憋着气说。 女记者哼了一声。“放心,我平时还挺注意身材管理的。” “是啊。等我,多走,几步,就,好了!”士兵迈了几步,然后就小跑了起来。 士兵没有吹牛,他扛着一个成年人在后面慢慢跟着香奈儿,速度不快,但也不慢。 “不错嘛。我对你刮目相看了。”记者挑逗的说。 士兵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回应,“男人怎么可能说不行!” …… 另一边,当香奈儿三人正在慌忙逃窜时,张豪则挟着小吕在安静的黑暗中移动着。 张豪强迫小吕给自己带路,潜入教堂地下室。 小吕松口告诉张豪通往地下室的楼梯在后庭花园西边一个不起眼的篱笆墙后,他希望张豪能自己去。 结果就是再次受到了胁迫。 小吕一路心惊胆战,张豪则谨慎从容。 贴到教堂外墙下的时候,小吕磕磕巴巴的问,“你……你腰上鼓鼓的是……是什么?” “炸弹。”张豪如此回复。 撬锁打开后门,潜伏在花丛中的时候,小吕又慌慌张张的问,“大佬,你……真的是来找人的吗?你不是那种……间谍吗?” “我只是来找人的。”张豪说。 之前那次抱团一日游,张豪借着香奈儿排队的功夫,自己摸入了教堂内,记下了头顶监控摄像头的位置。 第891章 牢房与特工 让人意外的是,可能是由于地点特殊,或者某些其他原因,这里的监控异常的少。 而在被发现后,他则傻笑着伪装成了因要上厕所而迷路的游客,顺利蒙混过关。 今晚,目前,行动无阻。 他们亦步亦趋穿过花园,绕开篱笆墙,来到楼梯入口前。 小吕再问,“如果没找到怎样?” “没找到,我们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 小吕迈下一步的腿又收了回来。“那……找到呢?” “我们带他走,同样怎么来怎么回。” “我……们?” 张豪拿出了准备好的杀手锏。“如果你敢走,我就把这里闹翻天。然后再把所有我知道的事都说出去。我正好认识一个记者朋友也在镇……” 混混抓了会儿狂,最后还是屈服了。 张豪让他跟在自己后面。 两人下了楼梯。 混混口中的地下室,可以更正为地下大厅了。 刚一下去,张豪就看到了许多柱子,还有薄厚不一的承重墙,有一些暴露着,有一些被封闭成了隔间。 不那么明亮的光从隔间里渗透出来,沉闷的空间内还能听到扭转机械的声响。 往前走了几步,便能看到一台被照耀得橙红的机器正在接受维修,胸腔敞开,电器裸露, 电光时闪时现…… 机油与运动脊液的味道。 张豪摸了摸身上的‘月光宝盒’,不是时候,他提醒自己。 每个隔间里几乎都有至少一台机器,从它们脱下来的衣服(外皮)看,有的是教堂内的教士,有的则是普通民众。 看来,不夜镇的机器会在这里维修。不是全部,可能只是一个小型的维修站。 张豪甚至变得更从容,耐心绕过无数隔间,穿过一扇很可能是通向地面的大铁门。 这门他在公国庄园下面就见过,偷偷摸摸的东西都差不多一个样。 抵达大厅尽头,除了大大小小的零件箱子,脚手架外,还有一条阴暗的通道。 张豪又闻到了一股骚味和油腻的混合味道。 “这边。”张豪冲身后说。然后,他发现身后空无一人。 他咬着后槽牙懊恼自己的大意。 太过在乎身前的‘狮子’,忽略了背后的‘老鼠’。 但犹豫片刻后,还是决定继续前进。 就见招拆招吧! 张豪深入通道,果然在两边发现了牢房。 排泄物的味道更浓烈了。 他仔细辨认,在第三个牢房里发现了一个蜷缩在地板上的黑影。 是人。 张豪尝试唤醒对方,见黑影扭动身子后立刻爆出接应人的暗号,“王后,王后……” 而对方仿佛没听懂,并没有给出那种惊讶的反应。 张豪觉得自己认错了,赶紧往前摸。 但刚迈出一步,就听身后传出了沙哑的声音,“是‘女人’。” 张豪愣了一秒,立刻重复,“女人。” “出牌。” 张豪又呆了一秒。 “你们终于来了。”特工爬起来靠到墙上,似乎很疲惫。“我不是想抱怨你来得慢,我知道你们一定会找到这里。” 张豪边撬锁边问,“你状态怎么样?” “怎么样?”特工苦笑,“几天没吃饱饭,一天也就两口水。睡在这比石头还硬的地板上……不怎么样!” “能走吗?”张豪将第三个金属销顶了上去。 “走倒是……可以。” 张豪打开了锁,拉开牢门。“那咱们就要快点了。” “快点干什么?”特工的语气甚至带着些疑惑。 张豪惊讶。“走啊,大哥,我的任务就是救你出去!” “可我不能。”特工说。 什么?张豪差点喊出声。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立刻问,“说出理由。” “我……我还有任务没有完成。” 为什么会犹豫? “什么任务?” “揭露不夜镇的黑暗!就差一步了,我就要找到那个地方了。” 从语气听,特工似乎恢复了专注。 轮到张豪犹豫了。因为这的确是他的第二个任务。不过他很快抓住了重点,于是问,“把你救出去和‘找到那个地方’,矛盾吗?” 特工点头。“我预感明天他们就会送走我。” “送到哪儿?”张豪有些不安。 “你还没听过不夜镇的传说吗?‘消失的行人’。据说他们会被送到某个地方,不见天日的地方做苦工,奴隶!” “干什么?” “想想哪里需要人,兄弟。想想山上那么多工厂,它们难道就不会在下面偷偷摸摸干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会有危险吗?” “如果你能及时找到我就不会。” “也就是说我还要救你一次。” “可能。真是麻烦你了。” “我的任务是拯救你优先。”张豪思虑。“多余的行动便会形成多余的风险。” “足够谨慎,小子。不过也会有多余的回报。”特工说,“不知道你来的时候有没有看到一扇大门,一会儿你可以去听听。听听后面有什么。” “有什么?” “我不知道,伙计。不过,我想,它们没准儿会把我扔到里面。” “然后呢?” “然后?我也不知道了。但我猜,那大山里,还有那些工厂下,一定藏着不少秘密。” “你了解多少?” “一定和人体有关。身子,或脑子。”特工压抑的声音加重了阴谋的‘味道’。 张豪的感官想象出了某种危机,担忧的问,“我还是觉得你应该跟我走。我们在山上还有同伴,到时候可以一起……” 特工果断摇头。“不,这是绝无仅有的机会。”说话的时候盯着牢房内的黑暗。“我就是潜伏在敌人内部的幽灵,请让我完成最后的任务。” 张豪叹了口气,知道自己已经无法说服对方,只能相信特工此时的决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是理智的,是有信心的…… 不过他身体中的另一种声音也在安慰他:不冒险怎么能抓住兔子? 张豪也决定了,不再纠结。“给你这个。”将扣下来的东西扔给了特工。 “毒……毒药?”特工惊惧的问。 “是定位器。” “草,还有这好东西!”特工又得意起来。“那咱们计划的成功率又提高了十成!” “十成?那之前是几成?” “开玩笑的,你该走了。”特工说。 第892章 切割与脱衣服 张豪提醒。“这定位器你务必收好。它可能是我找到你唯一的机会。” “放心。”特工郑重严肃的说,“我会放在绝不会被找到的地方。” 张豪没再说什么,没入黑暗隐去。 返回时,他特意去了那扇大门旁,冒险驻留,将耳朵贴在门板上有缝隙的地方,屏息聆听。 没有生的气息,安静的可怕,也黑的可怕。 一条隧道,通往山上? 难以想象,这种大工程不会泄露吗? 但换个角度看,它的存在似乎也是合理的。 人需要看病,机器需要维修。 一座机器城镇,如果出现那种一大群机器被明目张胆的送去维修厂的画面,可就太掉价了不是吗? 地下维修库是个好的选择。而且,也的确可以隐藏一些见不得人的东西。 人体,大脑……张豪想起了士兵的故事,心想有机会要不要将…… 猛然间,张豪意识预警,身体所有肌肉进入了临战的预就位,仿佛离弦之箭。 但他控制住了。 遮挡住黯淡月光的影子投射在楼梯的墙壁上,不到一秒后,那身影便遮蔽了上方的楼梯口。 而在这短暂的刹那,张豪没来得及找到其他的方案。 那就只能遵从意识(战斗)的本能了。 张豪逆向上冲向楼梯口下的黑影,在察觉到对方并未作出迅捷的反应后,立刻一掌劈下。 (巨大的撞击冲撞颈动脉,会让颈动脉窦的压力感受器误判,导致人血压降低,引起大脑缺血和供氧不足,人会两眼发黑,甚至立刻晕倒) 但他训练出的强硬手掌却撞上了更坚硬的东西。 位置没错,这感觉绝不是皮肉。 下一刻,张豪掷出电磁手雷,并将切割刀握在了手上。 对付这种东西,威胁恐吓什么的完全无用,只能第一时间使用暴力。 电磁手雷在机器脚下引爆,炸出一瞬耀眼的电光。 也就在这片刻,张豪认出了机器的这张脸,属于主教。 好巧不巧。 张豪没再犹豫,立刻挥出刀刃。 一颗金属头颅从它原来的位置断下,泼洒着脊液在半空旋转,眼看就要滚落到楼梯上。 张豪将头接住,并顶住了倾斜的身体。 他可不想这堆‘破烂’掉到地上叮当作响。 接着,张豪将机器主教拖到了外面的草地上,拿出了‘月光宝盒’。 一不做二不休。 张豪切开机器脑壳,在滑溜溜的液体中摸到了神经网接口,将两者的接口对齐,插入。 ‘宝盒’的工作灯亮起。 张豪在内心读秒。 他当然知道自己现在处在极度危险中。从他破坏这台机器的那一刻,不知在某处的警报肯定已经响起来了。 但意外的是,张豪先遭遇的不是危机处理团队,或是警察,或是战斗机器,而是一个人。 小吕,混混,那个从他身后悄无声息溜走,但又出现的人。 你还回来干什么?张豪甚至都想如此问。 只见在月光下,小吕一脸惊愕的注视着张豪和他身边段首的机器,而等看清那张脸后,更是露出了一种难以名状的恐惧表情。 混混抬起颤抖的手指着张豪,“你,你,你……是切割者?!” 张豪没心思理解这个奇怪的称呼?不过他知道自己必须立刻做另一件事。 立刻,马上,现在—— 张豪飞身扑了出去,一掌劈下。 这一次,是柔软的脖颈。 只见小吕摇摇晃晃后退了半步,然后双眼一翻,便像海绵一样栽倒了。 这次张豪可没去接。 指示灯熄灭,‘宝盒’的任务应该是完成了。张豪的也快了。 只要他安全撤…… 刚跑出两步,张豪后知后觉,脑子里涌出了一股‘灵感’。 切割……圣徒…… 他回头盯着躺在地上的主教,看了看脑袋,又看了看身子,再瞄一眼手中的切割刀,便理解了自己脑子里那突然冒出的东西是怎么回事了。 …… 时间交错。 当张豪与特工相遇时,另一边三人组的逃亡进入了另一个阶段。 在一个长长的斜坡上,士兵气喘吁吁的停住了脚步。 驱使他停下的不是疲惫,而是身后的声音,猎狗的声音。 男人清楚如果不甩开它们,早晚会被抓住。 “脱衣服。”士兵的语气头一次带着命令。“外套脱掉,最好内衣内裤也……” 四道杀人的目光射向男人。 但此时,士兵展现出了战场上的坚决。 “快点!”他甚至边脱边说,“你们也不想被那些家伙抓住吧?他们对待女人可……” 女记者直接将内衣扔了过去。“快点,妹子,这时候就别在乎什么廉耻这那的了!” “可……” 士兵已经躲到一棵树后面。“我绝不偷看!” 女记者又将下面的脱了下来。“老娘脱衣服从没这么快过!” “但……”香奈儿也犹犹豫豫开始动手。“我只是想问……真的可行吗?” “这时候你不相信男人还等什么时候相信,床上吗?信姐姐的,他们那什么时候说的都不一定是真话!” 香奈儿刚将内衣脱下来,女人就一把抓了过去,扔给了树后面的士兵。 香奈儿倒吸一口冷气。 士兵捡起一团衣服,没多想,包在一起,然后绑了块石头扔到了山坡下面,最后还朝下面尿了泡尿。 “去另一边!”他指挥几人涉险下到山沟中,踩着软的像是奶油的泥水,爬到了另一边的山腰上。 “真的管用?”香奈儿忍住害羞好奇的问。 “天知道!”士兵说,然后开了个玩笑。“就看你们的味道吸不吸引人……不,狗了。” 香奈儿握紧拳头忍住想‘杀’人的冲动。 不过就结果来说,士兵的这招‘声东击西’应该是奏效了。 他们听到狗吠声越来越远,身后也不像是有追兵的感觉了,这才松了口气。 下山的路线上有远离人烟的土房,为了不引起看院狗的警觉,他们选择绕路。 先往上爬一段,穿过斜坡上的橘子树林,再沿排水渠向下。 橘林尽头,某种暗淡的光芒若隐若现。 柳暗花明后,不夜镇夜晚的光明出现在三人眼前。 自然的星辰在上,人造的光明在下。 但此时,在视野宽敞的半山腰上,被光芒笼罩的不夜镇不像是众人口中炫耀的宝石,反倒像一颗钛合金骷髅头。 第893章 答案与根基 喧嚣仿佛穿透了时空,朝天空中散发着无处不在的恐怖。 三人一时无语。 片刻后,香奈儿不由得问了一句,“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语气充满了一种不确定和疑惑。 那就是不夜镇。 但其他二人都知道,少女所问并非如此简单。 她是想知道,其实他们都想弄明白,这看似闪耀的人与机器共融的‘生物圈’到底还隐藏着什么,多少黑暗,多少不堪,多少肮脏…… 而它们又是如何渗透进来的。 是自诞生起自带的‘天赋’,还是某种刻意的欺骗…… 不得而知。 士兵在内心中有一个答案,尤其当他联想到香奈儿在那地下室所说的话时,那种想法更是愈演愈烈。 但到嘴边,却无法说出口。 最后还是口齿伶俐的女记者回答了这个问题: “没必要向你隐瞒什么,这就是这个世界的一部分。这也是不夜镇表面平静的原因。人可是充满欲望的动物,抢夺,攻击,占有,争吵…… “总之就是你周围总能看到的那些对抗,其实本质都来源于生物的天性。而这里,这里有些不一样。 “这个地方改变了人类长久以来早已习惯的生态,那就是社会的结构,由人和人,变成了人与机器。 “随便想想,你会顶撞你的机器老板吗?你会和你的机器同事吵架吗?如果你的机器同事不小心‘冒犯’到了你,你会反击吗?怎么想都太难了吧?但人类需要发泄。 “有些人可以依靠网络,依靠酒精,依靠那……那个,但有些人不行。他们在这一方面更接近野兽,他们需要暴力,需要破坏。 “在外面,如果两个这种人遇到一起,那就是一场斗殴,或者单方面的欺凌。但在这里,它演变成了另一种东西。” “有道理。”士兵说,“所以他们才会去花钱享受暴力。” “享受!没错,这个词简直太准确了,我都想记在本子里了!” “你说这些让我想起了在前线基地的时候。你知道为什么我们总是在捶打沙袋吗?因为我们想克制住自己,不想遇到一个人就把他打死。 “那种紧张的环境让我们必须得挥出自己的拳头,否则就会浑身不舒服。不是每一个士兵都是暴力狂,但一场战争下来,人人都可能变成‘魔鬼’。”士兵发自肺腑的说。 “所以那里变成了一个平台,供那些人发泄欲望。有一些你们还没看到,那更是!其实,怎么说呢?可能也是好事。” 记者立刻解释。 “因为如果你不让他们发泄出去,那社会就乱套了。你们没注意到那些人的穿着吗?都是光鲜亮丽的名牌、限定,甚至还有工夫系领带,擦皮鞋,熨烫衣服。 “还有入门的消费,那可不是一般的工人阶级能够支付得起的。就是说这群人不是小管理,就是薪资不菲。” “肯定还有像咱们一样从外面过来的。”士兵补充说。 “没错。还不少,能占三分之一。”记者继续。“这些人不是中层,就是上层阶级。其实,人们一直对暴力有个误解,或者说偏见。 “他们都认为暴力与犯罪往往都来自于下层,因为他们食不果腹,因为贫穷,因为他们需要所有东西。 “但其实呢,‘吃不饱’的往往都是住在上面的人,更贪婪的也是他们。他们想要犯罪的欲求与渴望其实和底层的穷人一样。 “而且,相较于争执与抢夺,他们制造的混乱更邪恶也更严重。只不过那些人有脑子,有资本,可以让别人代他们做这些肮脏的事。 “看起来是穷人的手碰脏了面包,但其实,是有人故意将面包扔到挨饿的他们身边。 “小妹妹,如果你只是在纠结这些东西,还是算了。这些东西不能深思,一旦陷进去,它就会像某种刺激味道一样一直萦绕在你身边。 “我干了这么多年记者,说实话,早就麻木了。一开始,我也义愤填膺,抓住什么事就不想放手,非要恶人付出代价什么的。 “但后来,我意识到之前的自己就是个傻子。 “你再愤怒也改变不了世界,你抓得再紧也只有两只手,即使恶人最后付出了代价,他们失去的也比另一些不该失去却失去的人少得多…… “慢慢你就会明白,决定这些乱七八糟的不是什么你想的那些东西,而是这个。”女人突然抬起了手臂,在胸前横着比划了一下。 “胸……胸?”士兵半惊讶半开玩笑道。 “去死。是根基。”女记者说,“我的老板经常跟我说,如何确定一个建筑到底建在哪儿呢?要看它的根基固定在哪里更牢固。 “啊,该死!话说太多了,我想喝酒了。” “只要你能自己走回去,我给你买这镇上最贵的酒。”士兵发誓说。 女记者鄙视一声。“瞧瞧,这就是男人,当他们不想干一件事的时候,总会找到另一个完全不相干的借口。” 山风呼啸而过,让几人不约而同打了一阵哆嗦。 女记者捂着内空的地方说,“走?女士受凉可不好啊!” 香奈儿第一个转身走下了山腰。 看着少女的背影,女记者有些疑惑。“我离开那段时间你们看到什么了?” “我们就是也下去看了那些……恶心人的玩意儿。” “这就受不了了?” “好像……不是。”士兵摇头。 “那到底是为什么啊?”记者摆出一副不问出来不罢休的架势。 士兵一时尴尬,左挠挠头,右摸摸脸,“怎么说……有些问题。” “嗯哼?” “就是,那个,大姐她说,那些被虐待的有些并不是机器,而是……人。” 一种表情缓慢但却不可扭转的爬上了记者的脸,促使后者的五官不受控制的开始变化。 起初是嘴角、眼睛、眉毛,最后传递给整个身体。 它透露出混乱的情绪。 士兵能看看懂这种表情。 成人的无法理解与不可思议的惊恐。 “她……她在开玩笑,是吧?” 士兵耸了耸肩,看不出是要肯定还是否定。 第894章 地狱与卫星 在趴上士兵的背之前,女记者不由得感叹了一句,“我看这里只适合想下地狱的人来。” 士兵可能是想表示认同,掐了一下女人的屁股。 惊险的是这场危机并没有如此结束。 就在三人即将靠近不夜镇的时候,又遇到了一直追捕他们的‘猎人’。 那几头猎犬仿佛知道自己被耍了一样更疯狂的乱叫着。 不过幸运的是,他们正好遇到了一群游街的信徒,立刻钻了进去。 三人从队尾挤到队伍中间。 一边跟着行进,一边学着信徒们做出一些奇怪的动作。 就比如将双手抬到头顶,作出一个尖塔状,这个动作夸张的持续了十分钟的脚程。 在镇子上分开前,记者拿出她记录下的东西,问香奈儿,“这些你要看吗?还有许多……”女人没将那些词说出口。“你要找人吧?” 香奈儿已经无法控制流露出自己的脆弱,她摇了摇头,但将照片交给了记者。“能帮个忙吗,姐姐?” 女人理解的笑了笑,接过照片。“放心,交给姐姐了。” 返回旅店的路上,香奈儿有些魂不守舍,只能依靠街边散发着无尽诱惑的食物聊以慰藉。 她吃了很多,边吃还边自言自语,“放心,我的体重不会长到你背不动的。” 等香奈儿躺到旅店的单人床上,已经凌晨1点多了。 她睡不着。 手机中定位器中的光标一直在一个位置不动。 干什么呢? 香奈儿都想去看看了。 但辗转了一会儿,少女还是按下了冲动。 他的事自己还是不用管。 这叫多管闲事,还是杞人忧天? 少女开始胡思乱想。 今天他们遇到的这算什么事? 还是女记者说的那些话…… 真相只有揭露出来才有价值,否则,就毫无意义。 现在,记录在女记者手里,不用想,她也一定会精心保管的。 但是……香奈儿开始另一种思维,她真的会去曝光吗? 一种冷静的,甚至近乎冷酷的想法。 记者,还有那个士兵,只是临时的搭档,并不是他们的伙伴。 她们一定会受到外界的干扰、要挟、贿赂、逼迫…… 不管是什么,它一定会成为她选择的阻力,让她犹豫。 真相便可能变成披着外衣的谎言。 至于现况,香奈儿有种第六感,她觉得特工(姐姐)的失踪与角落里的黑暗没什么关系。 如果让她比喻,可能他们只是在走迷宫的时候踩到了一个泥坑,一个催生出了朽败花蕾的毒瘴之地。 闭上眼睛前,香奈儿又瞅了一眼床边空荡荡的床铺。 别死了啊,臭小子! …… 正在爬山的张豪打了一个喷嚏,他回头望向不夜镇在山雾后的泛光,看了眼手机。 在确定香奈儿已经安全回到住处后,加快了脚步。 二十分钟后,张豪与海豚接洽,并利用海豚们的设备建立了与总部的卫星通讯。 同步轨道卫星延时0.2秒,加上还要发送‘宝盒’中的信息,延迟还会更高。 不过当听到回答时,张豪还是松了口气,是蒂亚的声音。 “呦,小子。”这就算是打招呼了。 张豪立刻汇报进展。 然后,得到的回应则是沉默。 时间在流逝,但张豪却一点也不慌张。 他信任这个与她通话的女人,几乎可以说无条件的。 所以,他明白此时的无声代表着什么。 蒂亚的回复来了。“数据分析。” 张豪立刻侧耳倾听。 “从接口类型分析出神经网网型,就是一般的神经网。不是什么特殊的,也不是你找到的那种‘蜂巢’。问题是大小。这么小的神经网不可能创造出独立的‘人格’……” 张豪耐心等着蒂亚继续。 “调取出了指令信息。” 指令? “逆推模拟。” 张豪这才明白,蒂亚是在实时向她‘汇报’分析进展。 “确定了,你拆开的那台机器的‘脑袋’就是一台接收器。” “接收?不应该是发送吗?!”张豪说出自己下意识的理解。 “你抓住重点了,小子。” “这说明什么?”张豪问。 “窥一斑而知全豹。”蒂亚说,“不夜镇的所有机器都可能是这种套路。” 也就是说独立人格什么的根本不存在?! “那它们是怎么……除了潘多拉谁能控制这么多机器?” 最起码有几万台! “二级智能。”蒂亚的声音似乎越来越远。 “这东西……在镇子上?” 接着,蒂亚的声音变成了一个男人的声音。“一台二级智能。这世界上人工智能分为五级,潘多拉是第一级……” 男人的话被理所当然的打断了。 “……它很大,可能有一个厂房那么大。” 张豪立刻就想到了山上的那些方方正正的工厂。“还有呢?” 延迟开始变大了。 “散热。现在没解决的问题是散热。它需要非常多的散热系统。一些国家甚至把它放在冰窖,或者干脆扔进水里。” 精光闪过。“你说什么,水里?那东西能放进水里吗?” 更长的时间。“当然。外壳材料的防渗透的技术已经非常……成……了。” 信号开始不稳定了。张豪的下一个问题,对方已经完全没有回复了,他甚至都不知道他们听没听到。 “喂……臭……小心……” 卫星走远了。 张豪边感谢蒂亚的担心,边思考起来。 片刻后,他目光坚毅的抬起头,对周围的海豚说,“我们得去潜一次水了。” 海豚以效率着称。 二十分钟后,他们边来到了‘芒果’湖岸边。 堤坝下围着一圈隔离网,禁止下湖的标示牌几乎每隔十几米就一个。 海豚们装备齐全,他们利用工具破坏铁丝网,接着便准备下水。 “没有潜水服能行吗?”张豪问。 “谁说没有?”选出来的水性最好的海豚已经穿上潜水服,并戴上了潜水镜。 海豚淌进浅水的时候,张豪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心脏在跟着波纹怦怦跳。 但很快,他找到了源头,水怪。 张豪立刻从工具包中将那个诱导器拿出来,扔给了海豚。 “这是什么?”潜水海豚问。 “一种类似干扰弹的武器。”张豪说,“会干扰机器的行动。” 第895章 海豚与潜水 “机器?”语气虽然带着疑惑,但海豚也很快明白了张豪声调中的强调与担忧。 “谢谢。”海豚说完,便深吸一口气钻进了水下。 张豪定睛望向水面,再看到一个模模糊糊的小脑袋时,已经是几十米外了。 身边的另两名海豚也已经分头行动,准备去引开巡逻守卫的注意力。 此时的主角是潜水海豚。 虽然水性的确够好,但海豚知道此时自己需要战胜的不是湖水,而是温度。 刚开始还行,不过没游一会儿,海豚便感受到了湖水真正的寒冷。 这寒冷从四面侵袭过来,即使是优质的潜水服也渐渐无法阻挡。 海豚赶紧加快了游泳的速度,并深潜入湖内。无论如何,他知道自己必须在身体僵住前上岸。 湖面下一片漆黑,手电筒的光束射远了太细,宽一点又照得太近。 海豚只得调节到一个合适的中间值以求光线与范围达到平衡,能让他提前察觉到一些障碍。 一个严重的问题很快出现了,海豚一到下面就很容易迷失方向,所以不得不多次钻出湖。 一出湖面,他知道自己要提前关掉手电筒,否则黑暗湖面上的一束光肯定像天空的月亮一样显眼。 周围仍然安静,海豚信赖自己的战友,相信他们一定会将岸边的事情处理好。 不能再休息了,只飘了不到十秒,刚刚运动升起的体温就瞬间降下去了。 海豚赶紧重新定位方向,然后钻入水中。 这一次,他决定往更深的地方下潜。 无设备下潜困难的地方在于下潜人要精确的把握身体的极限,同时还要保持绝对的冷静。 海豚采用蛙泳的姿势,头朝着最黑的地方一直下潜。 不过想垂直下潜还是特别困难的,最多是斜着向下。 即使知道只是一片湖,不是大海,但眼前深邃的黑暗仍让在战场上出生入死不知多少次的勇士感受到了一丝的不安。 他不想承认,但这不安的确已经变成了恐惧。 一条鱼从海豚的潜水镜前游过,吓得他差点直接扔出诱导装置。 不知又划了多少下,海豚突然发现脚下出现了几个朦胧的光盘。 而且那光盘仿佛越来越近,就像巨型水怪头上的眼睛。 恐惧攥住了他,海豚的勇气有一瞬间完全消逝了。 但接着,抖了一个激灵后,他立刻意识到光靠近不是因为它在动,而是自己在下降。 海豚赶紧停住,拼命摆动双腿让身体悬浮起来。 心脏跳动的声音仿佛有人在身边耳语,也是他能听到的唯一清晰的声音。 向下望,那些光盘仿佛来自深渊的一双眼睛。 不,是许多双,他挥动手臂转了一圈,发现光点不只一处,还有更多,不过亮度不同,有一些他才刚刚发现。 他立刻将手电照过去,但最强的光线也仿佛射入了深渊,毫无回响。 要想看得更仔细,海豚知道自己必须再往下。 犹豫。 会不会有什么危险,肺里的氧气还够不够? 他感受身体,体力还有剩余。 于是,海豚立刻作出决定,开始摆动双腿。 钻出水面,调整呼吸,然后举高双手,让身体自由下沉。 同时,手中紧紧握着张豪给他的那个东西。 这一次,他看清了更多的东西。 更多的光盘,还有某种巨大的在黑暗中若隐若现的光条。 这光条似乎是笔直的形状,从他脚下向四周一直延伸到看不到的地方。 无比的长。 同时,士兵也才意识到,周围的湖水甚至没有表层那么寒冷了…… 突然,有什么东西从他眼角的余光中晃过。 不是错觉,海豚确信自己瞟到了什么东西,好像一条水蛇。 恐惧再一次笼罩,这次的恐惧不再是出自想象,而是源于他看到的真实。 汗毛直竖,即使被冰水环绕,似乎也能清晰的感受到后背冒出的涔涔冷汗。 只犹豫了半秒,海豚便立刻仰头上游。 而上浮的过程中,背后那股寒意也越来越明显,感觉就如同在战场上被那些作战机器追杀一样——那是如同噩梦中被恶鬼追赶的感觉。 他没有回头,不敢回头,因为已经知道身后的确有什么东西在追赶他。 他只能拼命游。 海豚终于浮出水面,但没有时间庆幸自己没被那东西拽下去,第一时间寻找最近的岸边。 他转了一圈,但什么也没看到。一股绝望油然升起。 但第二圈,他看到了岸边闪烁的光点。 有节奏的信号。 海豚毫不犹豫朝那个方向游去。 自由泳会消耗大量的体力,但却能让他最快脱离这冰冷的湖水。 此时,冰冷已经无所谓了,深渊和那恐怖的东西才更让人害怕。 但游着游着,等那因恐惧激起的肾上腺素渐渐被冰冷的湖水浇灭后,海豚的体力也瞬间透支。 有什么东西擦过了他的脚,海豚被吓得惊叫了一声。 所幸声音并不大。 他赶紧举起张豪交给他的诱导器,使用方法倒很简单,只要用力按下按钮投出去就行了。 海豚一时不敢再游,脚下打水,身体在湖面上旋转,眼睛则发疯般的扫视水下。 但湖面被他搅起的波纹折光,根本看不清下面有什么。 冷静了片刻后,海豚再次游了起来。 他游了几下便立刻潜入水中,停下往身下和身后望。 什么也没有。 他继续游,已经能看到岸边同伴挥手的身影了。 但背后的阴霾挥之不去,他又潜了下去。 这一次仍是什么也没看到。 可就在士兵想浮上来时,黑暗的正前方有什么朝他扑了过来,那是一条水蛇般的东西,而且非常长。 士兵瞬间就被破了防,完全顾不上什么勇气什么男子汉,一边慌忙的扔出诱导器,一边高呼‘救命’,一边拼命拍打起双手双腿。 岸边的张豪发现了问题,急忙回应。“这边,快!” 士兵忘了自己究竟是怎么游到岸边的,他只记得最后一段,自己已经筋疲力竭,拉屎的劲儿都已经用完了,是被两个人拖上岸的。 之后发生了一系列混乱的事,有人扒海豚的衣服,有人把他扛起来,有人追他们,有人和追他们的人斡旋…… 而在这过程中,潜水海豚除了一直发抖外,唯一能做的便只有回忆刚刚湖水中自己的所见所感。 全部。 第896章 早饭与消失 不夜镇夜晚飞驰的摩托,醉酒人的疯嚎,集会的喊叫,男女的哼吟…… 都没有打扰到某个安静的房间内,一个少女的酣眠。 但电子锁嗞嗞转动的声响还是让那细眉抽动了一下。 一个身影缓缓走进屋子,慢慢脱掉衣服,轻轻栽到床上。 他希望自己没吵醒少女,在眼睛被缝上前,看了眼手机。 定位器的位置没变,还在教堂。 还有一条短信。 她发的? 张豪点开。 刚看到开头就知道不是,想立刻关掉。 ‘大哥,大姐今天晚上看到了一些不该看到的东西,心情可能……我知道一个去处,太适合放松心情了。尤其适合两个人。女孩子都喜欢看那个的!’ 下面还附了一个链接。 张豪用手指肚敲开,屏幕上出现了一张广告照片:背景是璀璨的夜空,而主题是坐落在山顶的一座建筑。 不用想都知道是什么地方。不过他还真是才知道不夜镇里面也有。 张豪转头,看向另一张床铺。 还是那种缺乏安全感的,自我保护的睡姿。 张豪想知道今晚发生了什么,甚至立刻想。 但他也明白,有时候,一个好觉能让人忘掉烦心的事,重新振作。 他可是最清楚眼前这个和他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的少女有多坚强的。 同住……一个……屋檐…… 张豪露出疲惫的笑意,要是蒂亚知道这件事,会露出什么表情呢? 他真的……很想看看。 是夜,有人沉眠,有人疯狂; 月影下,有人舞蹈,有人淫奢; 阴谋中,有人摆布,有人主宰; 红酒杯摇晃着,旋转的不是酒水,而是鲜血;溅出的不是渣淬,而是生命。 直到朝阳初露,所有那些暗影便都被那尚不能温暖大地的微弱光芒推走。 如是乎,是否可以说,任何事物,任何已经存在的不管是实物,还是精神层面的想象与象征,都存在天敌? 这一觉,直接睡到了日悬中天。 张豪一睁开眼,便发现少女那双金色的大眼睛在呼吸都能触碰到的距离直直盯着自己。 他一动未动,她也一动不动。 不过,最后,到底是少女先挪开了眼睛,同时直起身子质问,“昨晚到哪儿鬼混去了?” 张豪张开发干的嘴唇说,“水……怪。” 香奈儿的耳朵差点立起来,随后立刻压到张豪床头。“什么?” “走……” “走?” “走光了。”张豪诚恳的说,“胸……” 一只手立刻盖住了张豪的眼睛,接着是柔软的枕头。 “解释!” “湖……怪物……机……器……二级……能……不夜……主教……接……收。” 香奈儿理解了一会儿,然后说:“你是说不夜镇的主教只是台接收器?然后湖里有一个二级……智能,被一台怪物机器看守? “湖是芒果湖?那这镇子上机器的独立人格都是骗人的?” 张豪差点被惊讶的呛到,一阵咳嗽。 香奈儿以为自己捂得太用力,赶紧挪开枕头。“猜对了?” “还真差不……多。” 吃早饭的时间,张豪将昨晚发生的一切统统告知。 “是不是这个!”香奈儿打开了电视。 当地频道已经被红蓝的光芒占满了,哦,还有黄色。 红蓝是警车与直升机警灯的闪烁,黄色则是数十数百条警戒线。 把整座教堂和周边的街区都围了起来。 观众的视角在天空的一架警用直升机上,而它的焦点则停留在教堂后院的花园中,那一片小地方几乎每个角落都站着一个人。 张豪当然知道他们围着的是什么。 他抿了抿嘴,故意作出那种艺术家不满意自己杰作的表情。 “我出去买饭的时候满街都是这个报道!说是‘切割圣徒’闯入了不夜镇!”香奈儿好笑的叫着,“他们好像都疯了!一群一群人上街游行示威。” “希望我没留下什么尾巴。”张豪有些犹豫的说。 “喂!你没留下吧?”香奈儿眼神惊讶。 “应该……我的定位器呢?”张豪突然问。 香奈儿的双眼逐渐睁大,越来越大…… “哦,在别人身上。”张豪淡定的自问自答。 “什么?!” 就这样,张豪本想试探地询问少女昨晚看到了什么的冲动被打消了下去。 “那特——”‘工’字香奈儿谨慎的只作出了口型,“他现在在哪儿?” 张豪打开手机赶紧拨走昨晚的图片,查询定位。 特工不在教堂了。 “那你知道现在他在哪儿吗?” 张豪摇头。 “那你知道我们去哪里找他吗?” 张豪又摇头。 两人一直盯着屏幕。 突然,就好像为了回应这两双忍耐和期待的眼神一样,手机屏幕的某处闪烁了一下。 虽然一闪即逝,但他们都看清,那个方向是山上,而且是那些工厂群的方向。 “什么时候行动?”香奈儿小声问。 “就今晚。好事不宜迟。” 少女舒展了一下腰身。“啊,要大闹一场了,张先生。需要我做什么其他准备吗?” 张豪略加思索。“可能不需要。舞台搭好了,助手也准备完毕。到时候他们会制造一些噪音,好让观众们看不出咱们的小小瑕疵。” 香奈儿咧嘴,惊讶少年奇怪但却又恰到好处,让人一下就能理解的比喻,并且立刻进入角色,问,“那我们要送出两张票吗?” 张豪停下咀嚼的动作,这问题的确需要深思。 但第一反应是,不。这票太‘贵’了,不适合‘平民’。 记者直接pass。 至于士兵,他的哥哥…… 犹豫半晌,张豪只是在手机上敲出了一条回复。 日落,月升,雾起,云蒸。 两个身影再次遁入了黑暗的山林。 他们目标明确,直奔猎人小屋。 不过在某个漆黑的山坳前,两人突然左右分开,滑下了一道斜坡。 仅仅两次呼吸间,人影消逝。 但将将几秒钟后,人声又起。不过这次,是另外两个人。 两个人出现在刚刚香奈儿与张豪消失的位置旁不到十米处,似乎起了点争执。 “混蛋,我就说再跟紧一点。现在怎么办?屁都闻不到了!” 第897章 厂房与羊驼 “蠢女人,你以为那两位是什么人,真是侦探?”士兵嘲笑的说,“他们没准早就发现我们了。” 女人当然不会天真的认为那两位是诚实的‘老好人’,不过提到‘可能被发现’后,她还是不由得打了一个激灵。 她还想说什么,可刚开口,那捋好的发音就变成了急促的吐息,一声始料未及下的惊呼。 同时,女记者双腿被什么东西带离了地面。 然后是士兵,他注意到了那突袭的黑影,本能的踹出一脚。 黑影灵巧躲过,并迅速靠近,精准的拿住了他的手肘和肩膀,又在他身侧绕了一圈,来到身后。 士兵意识到了什么…… 一个过肩摔。 两个‘偷鸡不成蚀把米’的跟踪者,躺在干枯的落叶与断枝上,一个捂着屁股,一个挺着腰,发出压抑的痛苦哀嚎。 “大……大姐的……身体……还是……柔……” 张豪与香奈儿化身成的黑暗一左一右出现,俯视着这对狼狈的男女。 女记者嘟囔着什么,差不多是‘女人对女人下手还这么狠’之类的。 男声开口。“看到了吗?你们不堪一击。” 这回轮到士兵嘟囔了,什么偷袭,什么太黑之类的。 “如果我们是敌人,你们已经栽了。” “切割圣徒,啊?”士兵的声音略带嘲弄。 寒光乍现。“你知道的太多了!” 士兵带着哭腔朝男声的方向扑去,抓住了大腿。“老大,别抛弃我们,我们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了!” 另一边的黑影偷笑一声。 但男声仍然冷酷。“不。”停顿。“因为会死人。” 声音如同被巨石掐断了一般,连回声都识趣的消失了。 又突然继续。“你哥哥的事,我已经把能说的都告诉你了。今天,你们只能跟到这里。这是威胁。 “再跟一步,我们就要把你们当作敌人了。” 语调严肃的就仿佛大山的轮廓。 士兵攀扶的手渐渐放下,不甘的抓起一把沙土。 沉默。 又在两个黑影离开前,女记者鼓起勇气喊了一声。“几年前我认识一个男孩,他……你的声音和他很像。那是在一座庄园……” 一阵回忆搅乱了山林。 无法回避。 “那你肯定是认错人了。”回复声渐行渐远。“我不认识一个想开跑车去追直升机的女人。” …… 两人抵达小屋,背上副甲箱,翻过山腰,进入工厂禁区,开始更换装备。 “所以,你以前真的见过她?”香奈儿一边套上胸背甲的连接组件一边问。 “只能说事出必有因,万事没有巧合。”张豪也在做同样的事。 “这么说她一开始就说是来找救……那咱们不是被抓个正着?” “不算。我们……已经跳船了。” 少女嗤笑。“又是条船,又是表演。我们发现你们的话术是真的有意思。” “毕竟要隐晦,我们不能随便直接说出目的。” “这叫偷偷摸摸。”香奈儿穿戴完毕,一身飒爽。“接下来呢?” “可能还需要偷偷摸摸。”回应她的是同样的一身刚毅。 少女的嘴角在战术屏幕后翘起。 不知为何,她只要一见到这身灰白色的装甲,所有的不安和疑虑都会消失。 但这不公平!香奈儿又撅起嘴。 看着全副武装的少女,张豪想到他们接下来将会面对什么,于是问,“你喜欢看星星吗?” 少女打开面罩,抬头看了一眼——多云,然后用一副看傻子的表情盯了一会儿少年,表情又变成疑惑,低声问,“暗号?” 张豪摇头。 “哦。”香奈儿懂了,不过先故意说,“连我都知道‘考试’前最好收收心。” “抱歉,我的。” 然后,少女故作傲睨的说:“下次想约我,找个好时机。” 张豪愣了几秒,瞥到少女嘴角向上微弯,也露出笑容。“那准备好了吗,香……拉克?” “啊!” 两人开始潜入。 信源闪烁的位置越来越近,频率也比以前更频繁了。 最后,确定到一座同样巨大的厂房前。 不过这厂房有些特殊。 并不方方正正,而是有许多阶差,护卫和通风设备也多了一倍。 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它下面的地下空间更大。 此时,从外面瞧去,工厂内灯光零星,不像是还有人在工作的样子。 不过,偶尔能看到人头攒动。但呆滞木讷,能看出是机器。 他们决定不破坏电源。 但张豪提醒香奈儿注意第一时间破坏监控,找到监控室,关掉设备。 还有一大堆行动守则与注意事项。 香奈儿忍耐着听着,不敢反驳。 直到一个身着保安制服的男人从侧门出来,朝他们这边走来。 幸运的是男人停在了半路的一棵美化树下,不幸的是,他解开了腰带。 香奈儿不能动,不敢动,只能闭上眼睛。 心里只能说如一群羊驼奔过。 山岳间的某处传来一声沉闷的声响。 山鸟惊叫飞起,脚下的大地甚至都震动了起来。 之后,张豪与香奈儿作战头盔的声音捕捉器中还一直能接收到不绝的隆隆声。 保安提起裤子,惊讶的朝飞鸟腾起最密集的方向望去;厂房大门口,一伙安保接收到了指令,驾车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赶去。 来不及惊讶与思考,两名特派员冲出了掩体。 他们的第一个目标便是随地方便的男人。 香奈儿不客气的直接勒住了对方,并死死堵住了那张嘴。 张豪则直接用武力审问。 偌大的厂房少有人声,只有液压冲床和数控铣床持续工作的嘈杂声。 几名工人散布在工作区边缘,有的在设备上操作着什么,有的在整理工具。 安静。 边缘监控室算是里面最热闹的一个地方了。 两名安保各自用最熟悉的姿势或靠或摊在自己的‘地盘’上,自在随意的就仿佛是此时的主宰。 中间的一张小折叠桌上散着一副扑克牌,地上还有未打开的另一副。 瓜子皮、花生碎到处都是。 如果不是值班期间禁止饮酒,天知道这里会再乱成什么样。 他们在等第三个人出牌,而这个不长眼的家伙非要在牌局最关键的时候去解手。 等得太久了,其中一位都想偷偷掀开那几张牌看看了。 第898章 非礼勿视与进攻 “娘的,上个厕所跟上床一样费劲。”另一位来到监控台前,扫了一圈,也没看到在外面巡查的另两位同事,不由得纳闷。 他本想接着找那位‘走丢’的牌友,却意外在右上方的监视屏幕里发现了什么。 一个不同寻常的影子。 而他之所以能发现,是因为对这厂房内的各种布局太过熟悉。 毕竟已经看了两年,而且每天晚上不下十次。 那就像是有什么东西藏在后面,只露出了一点马脚。 保安立刻精神起来,呼喊房间内的另一名同伴来确认。 叫两声没人理,他扭过头,看同事摊在墙角歪着头,像是睡死了。 没等脑子将所见转化成疑惑,光明熄灭,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抵到了保安的脖颈上,力道压得他差点两眼一黑。 保安浑身颤抖,但知道自己不能发出一点声音,更不敢去想屋子内另一名同伴的命运,甚至自己的命运, 可让他不解的是,身边的袭击者相比对他,似乎对屏幕更感兴趣。 某块屏幕中,一个影子忽闪而过。 另一块屏幕中,那个影子后知后觉发现了头顶的监控,立刻慌慌张张的躲藏到了另一个地方。 第三块屏幕中,影子毛手毛脚爬着走路,殊不知自己的小动作已经被一览无遗…… 保卫甚至觉得自己听到身边的高大黑影叹了口气。 但他已经思考不了太多东西了,因为不敢大口呼吸,被挟持的保安都有点快缺氧了。 身边的黑影终于动作了,抬起手指了指屏幕,发出冰冷低沉的声音。“这个地方,怎么去?” 保卫立刻将自己知道的全部告知。恐惧让他甚至无法欺骗\/说服自己说谎。 然后,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监控设备已全部关闭,张豪毫无顾忌的奔跑起来,顺道拉走了以为自己躲藏的天衣无缝的同伙。 后者被‘抓住’时还说,“外面那俩我解决的怎样?” 张豪自然不会回话。 他们在一个巨大的脚手架前转向左边,又跑了一段,来到一扇大门前。 两人正准备爆破大门,就察觉到背后有什么东西。 转过头,是一台工作机器,手里拿着工具箱,透明的玻璃眼球直直瞪着他们。 “非礼勿视。”香奈儿转身一刀切断了机器的脖颈,快到其下的身躯仍站在原地。“助兴结束了,不是吗?” 香奈儿那种不服气的声音从通讯器中传来。 张豪摇了摇头,转身将碎片手雷粘到了门锁位置。不过还是接了上句。“那么你准备好表演了吗?” 三秒后,大门破碎,在红色警报灯的疯狂闪烁中,两人杀入地下。 而在地下工作区,某个被强化玻璃环绕的区域内,地下研究所的主管拨出了一个电话。 就在拨号铃声响着的时候,又一个摄像头被摧毁了。 主管敲着桌子,有些急迫,但也明白,对方何时接电话是对方的事。他一点都决定不了。他只是个看门的。 第十声,电话终于接通了。 主管赶紧说,“有老鼠闹事,两只!我已经启动了战斗机器。如果可以,‘野生’……” “有必要吗?”慵懒的声音。“那些佣兵的出场费可是很贵的。” 主管瞥了一眼监控台,虽然他注视的那段画面只持续了几秒钟,但仍是看清了入侵者的装备。 “厉害的家伙!”主管用肯定的语气说,“必须消灭掉,否则……” “啊。那就全派出来吧。‘野生’那边我回去说。记住,尽可能不要惊动警方,能自己处理的就自己处理掉。” “我懂,我……” 通话切断。 主管放下话筒,松了口气。 作战机器+‘野生’,再大的‘老鼠’都逃不过。 主管甚至开始想该怎么收拾之后的一片狼藉了。 他靠进椅背,将双腿搭到桌子上,嗑起了瓜子。 …… 斜坡之下,一片诡异的宁静,仿佛空气都睡着了。 灯泡,装饰板,玻璃,柜子,脚手架,门板,一切看起来都是死的。 但他们知道…… “埋伏。”香奈儿低声在私人频道与张豪交互。 ……活物躲藏在后面。 张豪仔细查看左右,没有其他通路。 只能强攻。 两人缓步而下,在距下方平台几米外站定。 就在这诡异的凝滞中,什么东西从两人身后坠落,无人察觉,直到它们落到地面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同时,看似冰冷的墙体、柜子,转角,大门后冒出了银色的钢铁与漆黑的枪口。 火光迸射,投掷物抛来的同时,烟雾暴起。 一根钩索旁若无物地从烟雾中射出,直插入包围网上方的天花板中,接着齿轮开始转动。 埋伏者窃喜,调整枪口准备将来者射成蜂窝。 不过下一刻,眼尖的人注意到那钩锁上似乎还挂着一个正随着惯性猛烈摇晃的小东西。 没等看清(或者有人已经看清了),那小东西爆出冲天的火光,一瞬将天花板掀开,同时炸碎了玻璃和掩体。 于此同时,一道黑影踏着右侧的墙壁冲出浓烟,而在密集的弹雨袭来前,另一道黑影也紧随其后从左侧杀了出来。 他们身后,不到半秒,敌人手雷的冲击驱散了烟雾。 两道喷射助力的橙红光芒在半空交错,杀向敌人。 二话不说,香奈儿朝作战机器杀了过去,出手毫不留情。 守卫地下空间的这些机器外形相比同类更‘娇小’,携带的武器也更少的大杀伤性。 前者让它们能更灵活的在无数走廊、大门与过道间穿梭,后者则是为了减少它们对周围的破坏。 不过,敌人的灵活在香奈儿这里构不成问题。 她的副甲本就比男性特派员的小了一圈,加上‘新人类’的敏捷度,可以说,更适合在这种狭窄多障碍的空间内战斗的人是她。 一时间,碎片横飞。 不过也有麻烦。 对少女来说,麻烦是那些躲藏着的,总是在阴险位置发动攻击的武装警卫。 香奈儿没办法…… 一台作战机器被逼迫着一个大跳试图跃进掩体,香奈儿估算出对方的落位,找到了一条更安全的路线追击。 第899章 停尸房与特工 但她刚与机器短兵相接,背部警告系统便提示她身后有移动威胁。 香奈儿立刻半转身挥出利刃,但余光看到那非机器装甲和几乎惊慌失措的反应后,极限停手, 然后改变攻击套路先破坏了那刚抬起的步枪,一记侧踹将警卫钉到了墙里。 不过这一系列的临时机动让香奈儿失去了主动,转身就被两台机器夹击到了角落。 面对如此困境,少女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她下一次的攻击只是更凶猛了。 另一边,张豪刀刀见血。 他知道少女为何只进攻机器,但不可能此时去评判什么。 张豪只能去锁定那些躲在掩体后的枪口。 这可能是‘常识’了,当人与机器一同战斗时,人总会躲在钢铁后面。 第二时间,张豪确定了策略。 他破开一扇大门,穿过走道,绕到了香奈儿的战场侧方。 果然,武装警卫们都扎堆聚在这里放‘暗箭’。 那就没什么可犹豫的了。 实话实说,杀戮开始。 张豪一边与警卫们战斗,一边朝香奈儿的战场靠近。 一名警卫误打误撞绕到了香奈儿的死角,试图偷袭,被张豪无情击杀。 而当张豪毫不犹豫冲向下一个目标时,少女的眉毛抖了一下。 当肃清了面前的敌人后,张豪抓住了一个藏在掩体下,估计是不敢跑的白大褂,凶狠逼问,“实验室在哪儿?” 香奈儿那边也已经开始‘收尾’,枪声零零散散,不过还是吓得白大褂不敢抬头。 “实……实验……你问……哪个?” “实验室!”张豪发出残酷的声音。“你们做人体实验的实验室!” 倒霉但并不无辜的白大褂在窒息前颤巍巍指了一个入口。 “滚!”张豪一把推开了对方。 等张豪赶到香奈儿身边,少女刚刚解决掉最后一台作战机器。 “东窜西窜的就像猴子一样。”香奈儿一边吐槽一边朝张豪扬了扬下巴。“哪儿?” “这边。”张豪小跑带路。 实验区。 藏匿阴谋与邪恶之地。 甚至光从味道就能闻出来。 裸露、毫无装饰的走道,几乎直接形容成自然的地下隧道更合适。 其上附着着违和的加强结构,电器箱,变压器,无数条如蟒蛇一般的线缆…… “邪恶怪人魔窟。”香奈儿形容了一句。 还要打怪升级,那我们算是勇士,还是boss?这句吐槽张豪没说出口。 他拿出手机,定位器信号恒亮。 bingo。张豪加快步速,在迷宫般的地下隧道内穿行。 有指引,即使迷路也无所谓了,他这么想。 在又拐过了两个转角后,二人来到了一个熟悉的地方。 熟悉的是味道与结构。 眼前的圆形空间像极了医院地下室的停尸房。 墙壁上挂着一个个冷冻柜子的拉手,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混合着腐臭、福尔马林与消毒液的味道,一个攀爬梯缩在墙角。 骤降的温度。 这勾起了两人短暂的回忆。 但回忆被无情的现实打破。 定位器的光点位置似乎就在装着冷冻柜子的墙壁里。 “不是吧?”香奈儿担忧的问。 应该不是。张豪绕到停尸房外,在墙下发现了一片裹尸袋。 不是一片叶子的一片,而是一片花朵的一片。 重新定位,发现信源更像是从这边传出来的。 忍着恶心的味道,张豪走进裹尸袋群,屈膝,喊出暗号。 没回应。 靠近,又更大声喊了几遍。 突然,香奈儿抓住张豪的胳膊差点蹦起来。 原来是少女脚边的裹尸袋突兀地动了一下,吓了她一跳。 要知道,裹尸袋里装着的通常可都是…… “张豪!”少女反应过来。 张豪已经蹲下开始动手撕开裹尸袋了。 等被包在袋子里的家伙的头露出来,张豪松了口气。 就是特工。 张豪拽着两只手将男人拉到了另一侧墙下。 但后者一动不动,而且面色苍白,唇目紧闭,就仿佛被刚刚那一下消耗了全部的精力…… “奈儿,快听听他还有没有心跳!” “你刚叫我什么?”少女边问边趴向特工胸口。 她将作战头盔声音收集器的位置对准特工胸口,屏息聆听。 四周的死寂简直不要太配合。 然后,在排除了自己的心跳声外,她听到了: 那是属于另一个心脏的跳动声。 微弱,缓慢,无力。但…… “……在跳。”香奈儿朝张豪点了点头。 就是他还活着。 张豪立刻进行急救。 每个加入救世者的战士都会接受到相当专业的急救培训。 只不过在协同作战时,如果发生情况,这种任务往往都是由团队中最专业的海豚执行。 并不是说特派员不会。 此时,他们有两种方案。 一种是给特工注射救世者特制的强心剂,另一种便是心肺复苏电击。 后者需要副甲外插电极的支持。 不管如何,张豪决定先打一针进去。 从副甲嵌槽取出注射器,这东西如果不拿出来,是可以借助内推力直接打进特派员的身体里的。 脱掉特工的衣服,找到静脉,张豪没犹豫一针扎了进去。 但他觉得还不够,开始做胸外按压。 十几次之后,张豪决定做人工呼吸。 第一次急救,难免有些手忙脚乱,但张豪明白此时时间的宝贵,决定了便立刻行动。 张豪让香奈儿接替他继续按压,自己则摘下了作战头盔。 接着便是一系列高效的动作。 检查口腔内是否有堵塞物,托起下颌,捏住鼻孔,深吸气,紧贴对准嘴部,然后用力将气吹入。 看着正在努力的张豪,香奈儿咽了口口水,忍住有些干呕的冲动。 几次后,张豪歪到一边,吐了几下。 “怎……怎么了?”香奈儿赶紧问。 “这家伙……有多久没刷牙了!”不过抹了一把嘴,张豪又深吸了一口气。 这次,他刚想把嘴对上去,特工随着仿佛被压缩的吸气声挺起腰身,睁开了眼睛。 这突兀的骇人姿态又随着犹如将死老者的吐气恢复平常。 又过了几秒,那双没有焦点的眼睛才转了起来。 它瞥了瞥张豪,又瞧了眼香奈儿,伸出手,想让人将他拉起来。 张豪将特工拉了起来。“怎么样?” 特工想说话,但张开嘴说不出来。于是试着捏了捏拳头。 第900章 实验室与主管 “刚‘死’过的人不会有什么力气。”张豪提醒。 “不……行。”特工微微摇了摇头。“肾……肾上……素!” 张豪听懂了。“你要我给你注射肾上腺素?” 特工的力气仅支持他点一下头。 “我建议你还是在这里装死比较好,一会儿没准还会发生战斗。” “快——”特工又勉强吐出一口气。 张豪皱起眉头,虽然不理解特工的用意,但还是拿出试剂给男人注射了一根。这种试剂他们一般携带两管。 特工闭上眼睛,平静地感受着身体的变化。 张豪清楚这种感觉,他也经历过一次。 十几秒后,特工的呼吸恢复了正常,拳头能攥紧了,眼睛也恢复了神气。 “然后呢?”张豪严肃的问。他可不希望再出现什么‘意外’。 “实验室在哪儿?”特工的声音也清楚了。 “还没找到。不过应该就在这个方向上。” “带我去。”特工说,“真相,就在那里!” 张豪重新戴上作战头盔。“跟紧我们,你连作战服都没有。” “啊。我还等着回总部报告呢!” 半路上,特工才意识到两人身着副甲,不禁惊讶。“两位都是特派员?” “no.23。”张豪说。 “no.26。”香奈儿也自报家门。 特工的惊讶在黑暗中都能看清。“这可……这可真是,我是有多久不知道外面的世界了啊!” “这事结束后,你有时间知道。” “我更好奇他是怎么活下来的。”香奈儿小声说。 特工听到了,挤出了一个有些得意的笑容。“这年头,出门在外没点特异功能怎么混?” 三人沿着通路向内,推开一扇走廊尽头的大门后,进入了一片宽敞明亮有着弧形顶棚的巨大房间。 两台防卫机器试图抵抗,被张豪与香奈儿合力瞬间击溃。 他们环顾。 眼前所见只能用‘残忍’来形容。 残破的肢体仿佛破烂的衣服一样挂在架子上,上面附着的金属部件让它们看起来就像孩子手中拼凑出的橡皮泥玩具。 到处都是血渍,培养皿,插管,机器零件和手术台,还有躺在手术台上的…… 张豪在看到那些躲在角落里颤抖的实验员时心想:你们此时的战栗能否回应这些被你们当作小白鼠的人在实验时的感受呢? 张豪准备用战斗记录仪将这一切记录下来,然后对香奈儿说,“如果接受不了,就别……” “别小瞧我!”香奈儿咬着牙回应。 特工立刻开始搜查起来。 香奈儿倔强的不想移开目光,但也被所见震慑到一动不能动。 她在身体内极力控制着什么。 突然,少女带着些逃避意味的目光发现了什么,立刻跑了过去。 香奈儿发现了一个安全屋。 刚才还悠然自得的主管见到一身铠甲的敌人冲了过来,吓得立刻钻进了椅子下; 在香奈儿准备打开钢化玻璃墙时,主管凄惨求饶,说自己什么也不知道,只是一个看门的,怎么怎么地…… 不过香奈儿已经不会被这种鬼话骗住了。“下面那些试验你都知道吧?” 主管愣了一会儿,闭上嘴,又蜷了起来。 张豪不知道特工到底在找什么,让那动作中带着一丝急切和慌张。 他一步步走着,记录这一切,同时开始思考接下来的行动。 原路返回吗? 周围还有两个出口,有能通往地面的吗? 这里还有其他的黑暗吗? 要探查清楚再走,还是抓紧时间离开? 而接下来发生的事,却是彻底打乱了他冷静的思考与刚成型的计划。 十秒钟。 先是意料之外的偷袭,一发精准的弩箭朝张豪射了过来。 不过,因为一直没有放松警惕,时刻留意着危险,听到松弦声时,他本能的侧了一下身子,又在瞥到那快速袭来的阴影时,顺应本能地行动,这才将将躲过暗箭。 但那箭头上附着的爆炸物,还是在掠过张豪的身子后引爆了,将他炸飞了有两米。 “张豪!”香奈儿惊呼了一声,立刻掏出武器朝黑暗中射击。 而在一堆遮挡物后,特工推开一个手足无措的研究员,大喊了一声,“不是这里!”后,头都没回便朝最近的出口跑去。 因为位置的关系,张豪倒是第一个注意到特工跑开的,他爬起来,没做思考也追了上去。 跑到一半,思维才跟上,告诉自己,暂时撤离这里也许是个好主意,毕竟敌在暗,他们在明, ‘避其锋芒’。 “香奈儿!”这时也顾不得化不化名什么的了。 香奈儿很快理解了这呼喊的意图,准备跟上。 但有人却先她一步从黑暗中冲出来朝那扇门跑了过去。 身着战斗装甲,一前一后两个人。 前面那个喊着,“这个比较弱就留给你们了。” 另一个则说,“脱手的猎物当然要自己抓回来!” 然后,一连串精准的射击将香奈儿压回了掩体。 黑暗的入口又走出两个身着铠甲的身影。 其中一个身高很矮,身形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未成年的孩子,装甲肯定也是定制的,比香奈儿的都小了一圈。 特殊的地方在于手部和脚部装甲厚了一些,不,是两些,就好像戴着一对儿拳套和脚套。 另一个则威猛高大,在他那‘小’同伴身边就好像一个巨人。 铠甲同样特殊,两条手臂上似乎附着什么装置;腰部厚了一层,不知道藏着什么玄机。 这两人便是‘野生’佣兵团的佣兵,小个子是‘山猫’,大个子是头领‘蝎子’。 走进来时,‘蝎子’手上像拎兔子一样抓着一个挣扎的人,调戏的问,“你是他们的同伙呢?还是…… “研究员……这里……工……” “哦,抱歉。”‘蝎子’一甩手,将那人扔了出去。“滚远点。” 就在这‘研究员’爬起来准备要跑的时候,头顶的扩音器中传来主管的声音,“他不是研究员,他们肯定是一伙儿的!” ‘蝎子’立刻抬起枪,不过似乎改了主意,放下武器冲了过去。看来,他要给刚刚耍子自己的家伙一个更残忍的死法。 在背后巨大的压迫力下,‘研究员’惊慌大喊,“救命啊,大哥,大姐!” 在这声惊叫中,那青绿色的身影弹射出去,挡下了致命的一击。 第901章 战斗与是少数人 同时抓住‘研究员’的后衣领,再次将他扔飞,另一边切枪射击,暂时逼退了高大的佣兵。 不过她也遭到了还击。 在一记沉闷的声响后,一发子弹命中了香奈儿的肩膀,打了她一个趔趄。 香奈儿提前收到了预警,并作出了回避,否则,命中的位置可能就是胸口了。 重回掩体的香奈儿查看了一下损伤评估,吓得差点没叫出来。 肩甲的耐久直接被削掉了百分之五十。 这他娘什么伤害!她都忍不住爆粗口了。 露头瞧了一眼,赫然发现小个子佣兵竟是架起了一杆狙击枪。 枪大人小,人小枪大带来的视觉体验甚至十分滑稽。 不过没等香奈儿看清狙击枪的型号,那拥有反器材威力的子弹就又出膛了。 幸亏这次香奈儿躲得及时。 三秒五发,可不是所有类型都能做到。 她得更小心了。 稍有喘息的时间,香奈儿瞥向了另一边。 那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男人刚从桌子底下钻出来,揉着脑袋也看向了她这边。 香奈儿忍住扑过去掐死对方的冲动,在通讯频道里说,“我可能过不去了。”然后朝男人做了个手势。 士兵领悟。两人在香奈儿的射击掩护下躲到了更远处的掩体后。 “大哥?哦,大姐!”士兵通过副甲的某部分特征认出了救他的人是谁。“你们这身……” 香奈儿一个手势让男人闭了嘴。“我现在不要听到任何废话。告诉我你有办法脱困吗?” “你看我……没有。”士兵立刻说。 “那就闭上嘴听我的。”香奈儿命令道,“我一会儿会尽力拉扯他们的注意力,你趁机赶紧离开这个地方,跑得越远越好!” 沉默,然后低沉的回应。 “可能要说句抱歉了,大姐。这个地方你看了吗?这群天杀的家伙在这里做该死的人体实验!我那没入土的老哥可能……不,是一定就在这里!” 香奈儿扭头,看清了男人的眼神,叹了口气。“那你好自为之。不管你要做什么,别影响我战斗!” “绝对不会。”士兵苦笑,“一会儿你忙你的,我找我的。不过……真的没事吗?” 香奈儿知道士兵指什么,她也正盯着那两个左右包夹过来的佣兵。 武装齐全,步法专业。一左一右,距离不远也不近,不管是支援,还是掩护都可以做到无缝。 压迫力十足,会让敌人觉得光是如何迈出第一步都十分困难。 不过少女仍是自信的说,“没问题。” “那真是太好了。”说完,士兵慢慢后退,尽量悄无声息,离开致命的战场。 香奈儿开始思考对策。张豪那边没有回复,想必已经陷入了苦战…… 还没等她想两秒钟,士兵还是不小心踩到了什么东西,弄出了噪音。 伴随着男人懊恼自责的是一连串快速是射出的子弹。 那些子弹穿透这房间内的桌子和金属柜就跟穿透一张纸一样简单。 五发射完,佣兵开始换弹。 香奈儿知道士兵没死,真是命大! 但下一轮可就不一定了。 少女不忍心看士兵惨死,意识到此时正是行动的最佳时机。 没时间思考对策了,行动就是对策。 香奈儿动了起来,一把掀起身前的桌子,挡住射击路径,接着脚下一蹬,朝另一个方向的佣兵杀去。 专属武器一前一后,以便应对不同还击;同时分析敌人的弱点。 身材高大的战士往往敏捷度不足,香奈儿决定暂时如此认定,毕竟像no.3那种的异类还是很少见的。 她还要确定一些东西。 试探与调查。 带着以上两个目的,香奈儿确定了自己的攻击方向,左手射击的同时右手朝对方死穴挥出切割刀。 绰号为‘蝎子’的佣兵首领迅速后撤了一步,躲开香奈儿的利刃,同时挥出快拳。 不过让他没想到的是,香奈儿并不是真的要进攻。 只见少女巧妙化势,并借着那拳头的冲力反弹,转身就朝另一名佣兵杀了过去。 后者,也就是‘野生’佣兵团的另一名成员,小巧玲珑的‘山猫’刚劈开那张桌子。 香奈儿确定,这一击将是…… 不管过程如何,结果是,‘山猫’躲过了这迅捷的一击。 没时间懊……考虑别的。 这次进攻虽然没有造成杀伤,但最起码让她摆脱了被包夹的被动局面。 士兵已经……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香奈儿扔下一枚烟雾弹,临时躲了起来。 只能是临时,现在战斗装甲头盔的光电探测组件已经是基本功能了。 思考。 不止一个人教过香奈儿,战斗中要思考,最重要的也是思考,需要持续不断进行的仍是思考。 她在思考,但问题,她该思考什么? 张豪,我该怎么办? “香奈儿?” 少女没想到对方会回应,更是没想到自己的低语声已经大到对方能听到了。 有够逊的。 那就‘既问之则听之’吧。 “no.23,我有二十秒,不,十秒的时间。告诉我他们是什么人?” “佣兵。和我们一样。”通讯频道中传来张豪冷静的声音。“他们不全是混蛋。不过大多数拿命换钱。 “这伙人肯定是这里长期雇佣的。看门狗……” 突然没了声音。 又突然响起。 “香奈儿,少数人的厄运不是厄运,他们……” 对话在一阵嘈杂混乱的爆炸声中中断。 一个黑色管状物落到了旁边,不用识别器提醒少女这是什么,她都能猜出来。 香奈儿一个侧身,手脚并用借力,瞬间就跃出去了两米;同时抓起一个凳子在落地时候挡住冲击的方向。 冲击和碎片顷刻而至。 眼睛在被火光冲刷前下意识地闭上了——但香奈儿知道芬姐有教过自己,如何克服眼见反射。 耳朵被轰隆的声音吞没——消声装置减轻了噪音。 身体在翻滚——但仍能辨识方向。 身边的一切都被那颗手雷搅得混乱,但少女的意识没有。 第三次翻滚,香奈儿以一个不可思议的动作将自己甩到了半空; 接着,就像是游泳运动员一样一个转身双脚踏上墙壁,顺势蓄力,然后如箭一般射了出去。 第902章 另一边与用命 但她心底仍然在想刚刚张豪说过的那句话,少数人的厄运……真的不是厄运吗? …… 另一边,其情况不比这边强多少。 地形变了。 在穿过一条狭窄的通道后,隧道更多了,也更阴暗更潮湿; 固定的设备老旧,且大多数已经失去了功能; 爬虫更多,说明少有人走动;有的地方甚至发生了塌陷。 特工在乱跑,在肾上腺素的刺激下跑得还不慢。 张豪在追,虽然速度比特工快,但几次却追错了方向。 更让人恼火的是,他身后还有人在追他。 两个佣兵,像疯子一样在后面大吵大叫。 其中一个还会射出像之前那种的爆炸箭矢,一发差点断了张豪的前路。 又跟丢了。 快速评估了一下形势,张豪扔下一颗手雷,躲进了转角。 两名追击的佣兵提前停下了。 其中拿着弓弩的佣兵用武器指着地上,嘲笑的说,“这种把戏!” 随后一箭射爆了张豪的电磁陷阱。 此人绰号‘刺猬’,是‘野生’佣兵团里的陷阱专家;而他身后猪一样的大胖子,则是‘野猪’。 张豪偷偷观察两人的装备。 前面的‘刺猬’装甲上有许多工具包,后背上甚至还背了一个大的。 张豪知道这种,那些工具包里装着的都是各种暗器和陷阱工具,那些弩箭肯定也藏在里面。 而他身边的大块头看起来也一点不让人省心,肩甲上似乎挂着什么东西。 张豪猜测可能是榴弹,或者小型导弹发射器,作战机器常带这种配置。 很麻烦,不仅附带锁定跟踪功能,杀伤半径还很大;榴弹也有多种配置。 不过在这里? 张豪觉得敌人用的时候可能会有所顾忌,天知道这些老旧的木制支撑和隔离网能不能支撑起这隧道。 张豪提醒自己不能在一个地方长久战斗,否则,到时候爆炸箭加上榴弹炮齐上,即使没被炸死也可能被塌方压死。 就在他思考该如何战斗时,收到了香奈儿的通讯请求。 之前那一句‘我可能过不去了’他已经听到了,了解到少女那边也陷入了麻烦,佣兵不只两个。 张豪退了几步,隐入黑暗。 听到第一句,张豪便知道香奈儿在顾虑什么了。 这也是他一直担心的,那个少女,还没办法对同类痛下杀手。 但有时,杀戮是必须的,一名战士不可能像律法限制下的常人一样总是被动还击。 张豪明白,虽然香奈儿经受了训练,但常规的道德和框架还未从她的思维中褪去。 机器是机器,人是人,但当他们站在一边时,就都是敌人。 不要怜悯啊,no.26! 敌人可是想要将咱们生吞活剥的! 但他不能这么说,就好像带着强迫和责备。 张豪想起维莱卡是怎么教导自己的,于是冷静下来,做出了局外人一般的回复。 真诚,不带任何修饰,就是他心中所想,然后…… ‘十秒钟’张豪觉得自己还能再说一句话。 不过没等说出口,他一直留意的位置闪过了什么东西。 张豪立刻朝身后躲闪,一声爆炸在他刚躲藏的位置带起一阵火龙卷。 没等他调整好姿态,一个巨大的,在作战屏幕中泛着白底红边的身影——另一名佣兵便冲了过来。 不是榴弹,不是远程攻击。 拳,还是脚,还是切割刀?那收缩的躯干下隐藏着什么? 榴弹会什么时候发射…… 等等,张豪终于意识到了什么,敌人肩膀上那两个比装甲连在一起的部件里,真的只是发射器吗? 张豪此时就好像是进行恶魔轮盘的玩家,需要猜出对方到底会出什么。 但他可不会坐以待毙。 此时,在挑选的战场位置,不管敌人会出什么,他有一个不会输的选项。 张豪严阵以待。 近了,榴弹不能再发射了。 又近了一点,切割刀的攻击方式受限。 勾拳,还是寸拳? 张豪做好闪躲格挡的准备,脑子里浮现出另一个高大身影的动作与攻击模式。 但预料之外的意外还是来了。 ‘野猪’没有出拳,而是就这样用身体直接撞了过来。 不是身体,张豪在在对方改变身形的一瞬判断出,是肩膀。 但不管是什么,张豪的闪躲线路已经无法改变了。 他紧急侧身,并用指操启动侧面的喷射助力加速行程。 但谁知,‘野猪’的身形竟然也突然获得了一个加速…… 摇曳的火光中,两道短暂的流光交错,同时发出一阵金属剧烈碰撞的声响。 ‘野猪’身体的重量和速度让他不及减速,直接朝土墙撞去,不过他早已习惯这种姿势,提前转身,让后背承受了这次冲击。 ‘野猪’重新调整好姿势,用手臂挡开反击的子弹,重新锁定了敌人。 佣兵不由得想,这个灵活的家伙不容小觑,不是因为他躲过了刚才那一击,而是在闪躲时还能在他脖颈上留下一道割痕。 下次必须小心点,‘野猪’提醒自己,抓老鼠也得小心被反咬一口。 不过,值得得意的是,他们有两只猫。 张豪一边射击,一边寻找新的掩体。 他忍不住去摸胸甲的伤痕。 他惊险躲过了正面,不过也因为准备不足,或者说轻敌付出了代价。 纳米手套让手指能清晰感受到那道痕迹。 这可不是切割刀能割出来的,救世者的副甲不会如此脆弱。 再加上那奇怪的声音…… 张豪能猜出对方的秘密武器是什么了。 战斗的经验只能在战斗中积累,吃一堑长一智。 虽然损伤意外,但张豪最起码了解了一名敌人的进攻套路。 不过,还有另一个。 说曹操曹操到。 张豪猛地转身,一脚踢飞了袭来的暗器,不过还是一枚钉在了右臂上。 他急忙想用切割刀拨走,不过在这之前,一阵电光爆发。 同一时刻,‘野猪’压着獠牙再次冲了过来。 无暇顾及手臂的痛楚,张豪知道自己现在必须立刻作出抉择。 而此时的选择可能也将决定他的命运。 这就是用命的职业。 香奈儿,你准备好了吗? 第903章 v1与人质 我准备好了。 张豪的决定是不再躲闪,迎着‘獠牙’就冲了上去。 反而是‘野猪’没预料到张豪的决断,沉肩的动作晚了一步。 就是这‘一步’,让张豪获得了更多应变的时间。 他提前施展化势步法,迷惑敌人,在观察到‘野猪’肩膀横移的瞬间逆向机动,完美躲过了这次撞击。 面对背部暴露的敌人,张豪无情地挥出利刃。 他听到了切割粒子与装甲金属碰撞的呲呲声。 但并没有切透。 刀刃虽然的确锋利,但装甲存在的意义就在于此;还有一点,他的右臂仍没有从麻痹中恢复。 ‘野猪’立刻转肩,将锋利的钻头送了过来。 张豪料想到此,并没有以硬碰硬,而是再次借助步法绕到了佣兵的另一侧,准备攻击。 佣兵没再缠斗,而是退了一步,出了张豪的攻击范围。 但这无所谓,张豪只需快速迎上一步,便能再次掌握…… 接着,‘野猪’的行动超出了张豪的预料。 只见佣兵突然将上半身朝后仰了过去,露出了巨大的破绽。 虽然意外,但张豪可不会因此手下留情。 可他刚翻转手腕,战术屏幕便又响起了警报。 一瞬间的反应,张豪急忙降低重心。 一根箭矢从‘野猪’胯间穿过,在张豪头盔上方仅几寸的位置划过。 张豪刚理清刚刚发生了什么,‘野猪’便又撞了过来。 这一次,距离太近,张豪来不及闪躲。 他选择用切割刀挡在身前,制造威慑。 成功了。 估计是忌惮他手中切割刀的威力,‘野猪’只是顶了他一下,没再继续施压。 张豪趁机一个侧滚加上后空翻拉开距离。 可脚后跟刚一落地,便听到了一种不祥的声音。 那是陷阱触发的声音。 张豪启动最大助推能量紧急闪躲,可还是晚了一步。 就是刚刚那根没有效果的弩箭携带的陷阱被触发了。 一张网从下到上将张豪包了起来,而且急速收紧。 同时,‘野猪’再次启动,这一次,全速喷射助推的尾迹甚至清晰可见。 张豪清楚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接下这一击。 于是,在短瞬间,他做了一个决定。 立刻将手伸到身后抓出战术手雷,指操启动。 刹时,烟雾腾起。 ‘野猪’冲进了烟雾。 也就在这瞬间,轰鸣同时响起。 ‘野猪’直接被崩飞了出来,还一个屁股撞倒了‘刺猬’。 两名佣兵一边咒骂一边爬起来,再定睛瞧去,烟雾尾巴里已经没了活物的身影,只剩那张破烂不堪的陷阱网。 ‘野猪’正面破损严重,不仅一颗钻头失去了功效,连战斗面罩都裂了道口子。 ‘刺猬’打开面罩,用鼻子嗅了嗅,仿佛真的嗅到了什么一样指了一个方向。 ‘野猪’气哼哼的迈开步子。“老子这次要把他碾碎!把他肠子撞出来!” “刺猬”阴森的笑着,“别急,兄弟,他跑不远。” 的确,两人都知道,他们的敌人肯定伤得更重。 …… 转到另一边,战斗正在以一种‘有趣’的方向发展。 ‘蝎子’游走在战场之外,不是伺机而动,而是很轻松的状态,就好像中间的战斗与他无关。 而在战场中,香奈儿与‘山猫’正在进行1v1的对决。 前戏是这样的,当香奈儿朝两人冲过去后,交手了几回合,‘山猫’注意到了她的速度,甚至是性别。 这个小个子佣兵平日就好妒忌,尤其在自己擅长的事情上。 她自认为在这山中跑得最快,如今却遇到了一个对手,就决定先玩一玩。 ‘山猫’试探进攻,拿出了自己百分之七十的实力。 她攻击方式就是像猫一样的抓挠; 武器则是锋利的爪子,短小,但坚韧,切割粒子都集中在最锋利的尖端。 而在那手脚挂着的厚厚的‘肉垫’里,则收纳着爪子的替代品。 露在外面战斗用的一旦断裂,里面的便会瞬间补充上去。 不过,至今,她还从没在战斗中用过第三份。 一开始,佣兵的速度的确给香奈儿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她没办法快速掌握敌方的路数,所以预判迟缓,对策也更慢。 说的稍微……难听一点,就是香奈儿的战斗智商还不够。 这点芬姐多次提醒过,而她教导香奈儿的对策便是: “利用你自己的优势。” 没错,既然香奈儿没办法抓住敌人的弱点来反制对方,那就干脆去逼迫敌人去找她的弱点。 进攻。 香奈儿使出‘刺杀枪术’。 在‘山猫’后撤,准备再次虚晃之时,香奈儿一个追击步法瞬间近身。 佣兵甚至吓了一跳,根本没做出香奈儿会攻击的准备。 眼看香奈儿的利刃即将命中佣兵,战场外传来一声突兀的枪响。 香奈儿怔了一瞬,第一时间确认子弹不是朝她这边射过来的,还在想对方起码遵守了‘规矩’。 但下一刻(山猫趁此间隙逃开了距离),猛然间意识到,那射击的方向下,有一个正惊慌躲藏的身影…… 士兵! “啊,抱歉抱歉,枪走火了。”‘蝎子’无所谓的说。 怎么可能?香奈儿知道自己被耍了! 但来不及思考,‘山猫’又杀了过来。 这一次,速度更快,攻击频率也更高,像发疯了一样。 ‘山猫’使出了自己的绝招,‘猫杀拳’的后段。 这是一种快速舞动双臂,踢出双腿的进阶技法; 不管是翻滚、跳跃,前进、后退,进攻不停。 但如果只是如此鲁莽,体力会快速流失。 佣兵不是傻子,她出招实中带虚,十次杀招中有六成虚晃,四成真招。 ‘山猫’便是用这些假动作保持体力。 不过,让佣兵万万想不到的是,她的绝招却是让她的对手想起了什么。 本来香奈儿处在混乱中,士兵那边她不想不管不顾,而‘蝎子’那看似随意的走动,其实正一步步朝‘人质’逼去。 而正面,攻势如火,让少女能感受到对方每一招都想置她于死地。 她的意识分身乏术,再次落入被动,副甲多次中‘爪’,很快便伤痕累累。 可当佣兵使出那让人眼花缭乱的战技后,香奈儿的精神重新专注了。 她发现自己竟然见过这种路数。 第904章 决心与陷阱 不只,她甚至与这种技战术模拟对战过。一招一式,一拳一脚都几乎一样。 记忆的余波也荡了过来。 那是带着咸腥味儿的海风,颜色单调的建筑,挥汗如雨的练习场,严厉不过专业的大姐,还有,那个傻里傻气,但眼神专一的少年。 余波冲过,留下的,是那时的专注,自尊,还有……决心。 决心! 我可不是想挨打等死才穿上这身衣服的啊!香奈儿对自己喊。 那一刻,温度膨胀,香奈儿提刀反击。 记忆随着回想起来也变得更清晰了,以至于能和眼前敌人的动作一一相对,就仿佛在比对两段相似的录像。 还有芬姐的话,“对付快的敌人,你很有优势,因为你比所有人都更快。” 还有一条条不厌其烦的战斗准则。 其中一条便是: ‘在战斗中,尽量专注在一名敌人身上。’ 顷刻间,战局反转,甚至除了香奈儿以外没有第二个人反应过来。 ‘山猫’意识到,还是在她手臂和胸口中了两刀之后——这两刀还是在她进攻的时候中的。 ‘取得优势时,不要给敌人喘息的机会。自杀宣言不可取。’ 没有废话,香奈儿使出‘进击步法’。 这种步法在芬姐的调教下最适合乘胜追击,类似缠斗,但更具压迫,利用蝴蝶步与小碎步加快节奏,以达到快速卸除敌人武装、击破防御的目的。 几招下来,‘山猫’便溃败了。 佣兵的弱点暴露无遗,战技偏向进攻,防御较弱,又因身材矮小,手短腿短,更是让她根本无法反击。 在一场战斗中如果无法反击,那么等待你的便只剩一个结果了。 ‘山猫’兵败如山倒,眼看就要遭重…… ‘意外’又再次滑稽的发生。 一声惨叫中断了香奈儿追击的动作。(山猫又因此逃过一劫,捂着手臂落荒而逃) 少女震惊转头。 ‘蝎子’用他的‘尾巴’刺穿了士兵,然后像甩垃圾一样,将男人甩飞了出去,笑着说,“放心,我避开了要害。不过血出的有点多。” 温度在急速上升。 头一次……她头一次有一种感觉……一种想要结束\/终结什么的感觉。 “就是这种感觉吧!”她在通讯频道中低语,然后大声问,“你死了吗?” 身体某处在啸叫。 “没……”士兵喘着死气爬了过来。“抱歉,大姐。不过,你知……道吗?我找到……” 但却找不到加热的源头在哪儿,意识甚至十分平静。 “闭嘴。”香奈儿冷冷的说,“从现在开始,待在这里别动。” 手和脚恢复了平常的状态,静得像不存在一样,完全不像是刚刚经历一场死斗; 脑子也是,其他什么都想不起来,除了关于战斗的一切。 “我不会让他们再靠近一步!” 少女朝前踏了一步。 不管是谁,在接下来的时间里,都将承受救世者no.26特派员:隼之翼燃烧的怒火。 …… 张豪这边,他跑进了另一个实验室。 与之前那明亮的大厅不同,这里的环境和来时的隧道一样,晦暗阴森,到处透露着一股颓败。 但仍有人活动的痕迹,生活用品、垃圾、脚印。 不过很少。 实验室内,有许多巨大的容器,之前应该是用来培养什么东西的,如今里面空空如也; 手术台旁连着许多已经生锈的设备,看起来曾经像是做精密手术的那种; 墙壁上挂着的贴图和图表全都和大脑有关; 大脑,那没错了,这里以前肯定是进行大脑实验的地方。 张豪听到了什么声音,赶紧跑了过去,他看见特工正在逼问一名研究员。 “这次给我他娘的说实话!”佣兵的粗暴甚至让张豪都有些不适。 “实……实验室。” “做什么的实验室!”佣兵的愤怒可不是装的。 “大……大脑。”研究员磕磕绊绊的说。 张豪又觉得刚刚的粗暴太轻了。这种人就应该把他吊起来,用最高效的办法让他吐出所有实话。 “我就他娘的说这里有鬼。这群该死的,不知道把多少人送来这里当实验品!” “但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只听从命令……” 故作无辜者最惯用的借口,历史上有多少人因为‘只是服从命令’这几个字逃脱了骇人的罪行! “听你妈的命令!”特工直接实施了暴力。 研究员惨叫。“真的,真的!这里很早就荒废了,因为一场火灾。主要设备都烧毁了,实验数据也丢失了。 “我是半路调过来的。我只负责记录……然后传给他们。” 有时候武力很有效。 “我只听说这里曾经研究神经网,机器……他们把坏掉的机器送到这里研究!” 特工的呼吸暂停了一瞬,接着凶恶阴森的说,“先告诉我那些机器在哪儿,然后,一字一句把你了解的一切都告诉我。所有!” 张豪可没停下来听他们说什么,确认这边没有什么危胁后,便立刻开始了准备。 追兵可就在后面。 刚刚他果断‘壁虎断尾’,才好不容易虎口脱险。 不过损伤可谓惨重,背甲耐久只剩百分之二十,一侧的助推器也坏了。 辅助翼在某些情况下功能性拉满,但在承伤方面可能比不上一块钢板。 救世者的手雷对救世者的副甲,这波算是最强矛与最强盾了。 看来是盾赢了,他还活着就是证明。 张豪利用剩下的战术手雷布置陷阱。 某个平时不着调,但认真起来还真有那么回事的陷阱专家说过,‘陷阱(暗器)不在多,而在精。 这个‘精’,一方面指陷阱(暗器)的质量,另一方面则是布置(释放)的技巧。 要出其不意。 在对方以为没有陷阱的地方布置陷阱,在对方放松警惕的时候发射暗器。 没有人能在一场战斗中时时刻刻保持专注。 这根楔子有时候会松动,它的影响是当一名战士好不容易摆脱险境时,会产生片刻的惰性,便不会再想起可能还会有什么威胁存在。 此时,便是陷阱生效,暗器投掷的最佳时机。 张豪布置完陷阱,追兵也杀到了。 但意外的是,‘刺猬’过于谨慎,看出这狭窄的入口易守难攻,觉得肯定有陷阱,干脆不进去了。 第905章 另一项技艺与主管的怒吼 张豪可没学过如果敌人不靠近陷阱该怎么办。 好在,他想起了自己的另一项技艺。 一边庆幸少女不在身边,张豪一边吸了一口气,然后…… “你们两个傻逼待在外面看风景呢吗?真他娘晦气,今天让爷碰到你们两个二货! “那个胖子,像个精子一样到处乱撞,是在找妈妈吗? “还有那个拿个玩具到处乱射的垃圾,是小时候被胎盘挤了吗?你娘没告诉过你要爱护环境吗!” 诸如此类。 佣兵‘刺猬’挤了挤眉毛,虽然心里一万个草泥马路过,不过脚下还是忍住了。 而他的同伴,性情和行为一样暴躁的‘野猪’可受不了了,狠狠踩着地板就准备杀进去,他可没忘刚刚是谁让他吃了一鳖,时刻准备报仇呢! ‘刺猬’看着同伴的背影,心中有些矛盾,不进去就抓不住猎物。 他平时就爱疑神疑鬼,此时不禁开始思考自己是不是太谨慎了。 陷阱这东西可是个技术活,没有专业的训练是不可能随便掌握的。 菜鸟的陷阱就像街道上的大便一样显眼。 ‘刺猬’跟在‘野猪’身后,仔细观察周边。 外面他已经扫视一圈了,凡是可能藏匿阴谋的地方都看了一遍。 但里面…… ‘刺猬’走在侧面,刚进去就发现了一处安置陷阱的绝佳位置,三面被阴影遮罩,从正面根本看不到,而且周围好像还有被人故意设置的障碍物。 他赶紧叫停自己的同伴。 但恰在当时,‘野猪’追踪到了那个一闪而过的身影,立刻就启动了身形,听到同伴的呼喊时已经晚了。 ‘野猪’正正板板踩上了那块被‘刺猬’认为极有可能存在陷阱的地方。 但什么也没发生。 “你把这个b想得太聪明了,兄弟,他就是个只会打嘴炮的傻x。”‘野猪’疯狂的破坏障碍物,用单边钻头将墙壁钻出一个个缺口。“还是个返祖的猴子!快来帮忙,我就要抓住他了!” ‘刺猬’心想,可能自己真的高估对手了。不过还是谨慎的从另一边进入了实验室。 结果,脚刚一踩下去,就触发了陷阱。 一阵电光让‘刺猬’发出一声惨叫。 而黑暗中,鬼影杀出。 危急时刻,‘刺猬’做出了反应。他脱开踩中陷阱的腿甲,试图跃出陷阱的影响范围,不过麻痹的腿让他摔倒在地。 结束了?并没有。 佣兵转身就扣动了弩箭的扳机,那弓弦上挂着一枚爆炸箭矢。 而就在‘刺猬’转身前,半空中的张豪没有挥出双刃,而是借助单侧的助推器做了一个紧急的大幅度规避。 可能当时佣兵还在想,射不中也没关系,自己能脱身就好。 但下一刻,当他看到张豪身后的另一个身影时,才明白怎么回事。 ‘野猪’顺着张豪的轨迹冲了过来,甚至顶着那完好的钻头。 ‘刺猬的’弩箭已经射出去了,‘野猪’的冲撞也无法停下来了。 爆炸。哀嚎。 张豪乘胜追击,朝着橙色的烟火中射击。 要不是另一个杀伤手雷也被用作陷阱了,现在扔进去一颗,战斗就结束了。 不过佣兵就是佣兵,之所以拿命换钱\/拿钱换命换到现在,占山为王,说明还是有两把筛子的。 他们可能是躲开了要害部位,并在还算不迟的时间里扔下了烟雾弹遮掩视线。 张豪潜伏,换弹。 佣兵则像发了疯一样,胡乱开火,到处射出陷阱。 一时爆炸、火焰横飞。 张豪读懂了佣兵的意图,既然找不到陷阱,那就干脆都破坏就好了。 真是简单无脑的战术。 张豪甚至想提醒对方,别乱来了,否则这地方一会儿怎么塌得都不知道。 …… 仍藏在‘安乐窝’中的主管内心可谓经历了冰火两重天。 一开始,他以为救兵来了,自己可以高枕无忧。 但随着战局发展,他这个旁观者觉得越来越不对劲。 2v1,竟没占到任何便宜。而且,甚至正在…… 就在这时,惊扰的电话铃声响了。 主管立刻拿起了听筒。 “怎么样,老鼠清干净了没有?” 这声音本应让主管宽心,但事实上并没有。 他又朝下面瞥了一眼,急忙说,“这几个佣兵都他娘是废物!请再派一些人来!” 沉默。 主管觉得对方应该是在联系别处。 上面的人开口了。“正在派出更多的人手。不过为了以防万一,先将资料上传吧。” “好。”主管感恩戴德开始执行命令。 打开终端,将本地实验数据上传到秘密云网,然后删除……他突然立刻意识到了什么,问,“你说的增援,会来的吧?” “当然。”略微延迟的回复。 “但我怎么不记得这边还有其他的护卫?”主管试图问出护卫的具体人数和武器装备。 但这一次,对方长久没有回复。 “你骗我。”主管怒吼,“你他妈骗我!” 然后,开始疯狂破坏设备,试图阻止上传。 “真是遗憾。”听筒中传来那种试图决定他人命运的声音。“我以为你已经有觉悟了呢。” “有你妈的觉悟!”吼叫完,主管又开始求饶。“别抛弃我,我还有用,别——” 然后又大骂…… 不过,已经没有人理他了。 下方的战斗完全没有受到上面混乱的影响。 ‘蝎子’,‘野生’佣兵团的头领,估计做梦也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 今天本来没什么特殊的,天气多云,气温只比昨天低了一度; 山风的方向也没变; 镇上除了切割圣徒造成的混乱外,仍然如往常一般祥和。 本来,又是躺着赚钱的一天。 他们是如何从温暖的空调房来到如今憋屈的地下实验室的,过程已经忘了。 今天的一切,包括过去、未来的一切都集中到了现在,佣兵眼前的战场上。 有一种模糊的可能在意识中盘旋:我可能过不了今天。 这是‘蝎子’无法接受的。 他从未在战斗中怯懦过,尤其当穿上战斗装甲的时候,更是觉得自己仿佛是战神。 第906章 沉默与实情 当他放下手臂上的装置,双手便会变成一半的巨钳。巨钳外部是坚硬的装甲,内部则是锋利无比的切割粒子。 当两把半钳合在一起时,树断钢折。 ‘蝎子’曾经用它斩断过某个人,那简直如同撕碎一张纸一样轻松。 他同样想斩断此时的敌人,斩断无数次,切成肉块,再剁成肉泥。 但他碰不到。 就连那‘剧毒’的尾针,通过特殊神经链接比他自己反应都要快速的利器,都碰不到。 真是见了鬼了。 ‘蝎子’不敢置信,眼前敌人的动作比他见过的任何人都快,‘山猫’那引以为傲的速度在如今他们面对的攻势面前简直就像是卡丁车对比赛车。 而在一次次攻击未中面前,‘蝎子’原本那张胜券在握,甚至想调戏对手的嘴脸也越来越严肃,甚至爬上了一种陌生的表情。 香奈儿施展出了全部技艺。 全力加上刺杀枪术。 此时,她便犹如‘银狼’现世。 少女将眼前二人当作机器。 无情,针对弱点。 ‘山猫’已经无法构成完整的战力。她的血流多了,已经影响到了攻击的动作。 女佣兵愤怒的破口大骂。但她骂得越难听,遭受的攻击便越凶狠。 尤其当辱骂触及到家人时,更是中了让肋骨折断的一脚。 她从被自己压断的桌椅中爬起来,吐出一口鲜血,眼神闪过一瞬的恐惧,但紧接着又变成了阴险。 她望向战场后方,又看了眼正全力进攻的‘蝎子’,做了一个决定。 ‘山猫’朝士兵冲了过去。 彼时,士兵正在想办法给伤口止血。当看到佣兵朝自己冲过来时,甚至闭上了眼睛,因为他知道自己肯定躲不过了。 佣兵展露了自己的凶狠,提前亮出利爪,就要让士兵身首异处。 某处传来了一阵沉闷短促的声响,就好像是放大了的开瓶盖的声音。 香奈儿往脚下掷出了一枚震爆弹,摆脱了纠缠,然后忍着晕眩与耳鸣也朝士兵冲了过去。 前几步,香奈儿很是踉跄,险些跌倒,但很快便重新找回了方向感,立刻绷紧肌肉发力,助推全开! 比拼速度。 ‘山猫’还是输了。在她刚要挥出利爪时,香奈儿的踢击便到了。 这一击正中作战头盔,加上冲刺的速度与蓄满的力道,让佣兵的身体旋转着,如投掷物一般飞了出去,自由落体般撞进了一堆资料柜,抽动了一下,没再起来。 香奈儿转向‘蝎子’,看对方正往自己身体里注射什么东西。 你那凶狠的眼神是什么意思?以为自己吃药就可以打败我了吗? 香奈儿头一次同情自己的对手,我可是‘新人类’啊! 接下来还是1v1的时间,但是虐杀。 短时间内重新恢复了力量的‘蝎子’并没有看到任何逆转的希望,他尾巴被砍断,半个钳子也被卸掉,装甲染满了鲜血,但在药物的作用下,仍不断疯狂地进攻着。 香奈儿将攻击目标锁定在了佣兵的双腿,仅仅两次进击步法,切割刀便穿透了那腿甲,让佣兵跪到了地上。 ‘蝎子’甚至没叫,因为他暂时感受不到疼痛。 香奈儿准备释放终结一击。 然后,少女突然中断了当前的动作,纯粹因为专注战斗而本能的朝后甩了一枪。 “看——”‘山猫’的声音戛然而止。 半秒后,香奈儿才确认自己看到了什么: 那是一个没戴头盔,脑袋被红色染红的身影;她借着副甲的力道举起了无法反抗的士兵,正准备…… 无论她准备干什么,都无法继续了。 最后的视觉残留,是子弹的轨迹消失,佣兵的头歪了一下,士兵的身体还未落地。 战场沉寂了一瞬,直到每个人都意识到刚刚发生了什么。 士兵无法发出声音,香奈儿陷入了沉默, ‘蝎子’暴怒。 “我怎么可能会输给你这种家伙啊!我们佣兵团……我们可是这里的王!” 面对拼死冲过来的佣兵,香奈儿仿佛失去了刚刚的锋利。 她在想:自己面对的不是冷酷的佣兵吗?不应该像是电影中的反派一样无情的吗?没有友情,没有盟友,只有背叛。 怎么还会如此不顾一切,如此愤怒? 我们?我们! 又一种冲动涌了上来。 我也是有同伴的啊! 士兵,还有那个姓张的臭小子,我也不能让他们死在这里啊! 随着心底的呐喊,香奈儿做出了反击。 一记快速的十字斩击中断了‘蝎子’的动作。 胸甲开裂,鲜血喷出。 佣兵首领脱力,眼仁翻白,失去意识栽倒在地。 香奈儿看也没看,转头奔向特工。 后者面色煞白,呼吸衰弱。 香奈儿赶紧给对方注射强心剂,并进行简单的急救。 止血是第一位。 而对躺在旁边地上那一动不动的躯体,两人默契的没有去看一眼。 就在这时,他们也注意到了上方强化玻璃后的骚动。 主管的声音通过厚厚的玻璃传出来,小了一半分贝。“救救我,放我出去,求求你们了!我把知道的全都告诉你们……” 总之就是一顿哀号求饶,巴不得把自己卖出去。 香奈儿只是觉得对方变脸比变天还快,完全不想搭理。 但士兵听出了什么。虽然他意识贫弱,但正因处在这种状态,也才对某些东西更敏感。 他爬起来,挪步到能看到玻璃房的地方,发声问,“说,实,话。你们这种该死的……小人,最在乎自己的命。刚我听你,接了一个电话,就开始在里面……乱……乱砸一通。 “先告诉,我们,电话里说了什么!我们再放你出来!” 主管一脸纠结,露出那种想求对方,却又想欺骗对方的表情。 “你现在还想……说谎,就会失去最后的,机会。”特工勉强挤出嘲讽的表情。“你觉得,我们会……” 主管说出了实情。他哭着告诉二人,这个地方就要爆炸了……到时候,所有地下通道都会被掩埋,变成废墟,上面的厂房都可能会倒塌。 香奈儿大惊,第一时间想到还在更深处的张豪。 她立刻就要冲过去,但想到了特工,于是转头对男人说,“你能自己走吗?” 特工撑着点了点头。“放心。”痛叫了一声。“……大姐,你尽管去!” 香奈儿想起了什么,立刻说,“去山上,往东边走,找到一个小屋,那里有我的同伴,他们会救你的。” 第907章 女机器与偷袭 “好嘞!”特工的眼睛重新放光。 他刚想走又想起了什么事,伸手从内衬里掏出了一个u盘,递给了少女。“记者给你们的。” 香奈儿收下u盘,点了点头,没再迟疑,转身便朝着张豪消失的那扇门奔了出去。 特工摸了摸伤口,还是有很多血。他的内伤…… “看来必须得快点了。”男人苦笑,“否则,我就得跟你一起埋在这里了,老哥。” 他回头瞥了一眼远处某个手术台上被改造后,又弃掉的人体,眼眶不由得红了。要知道,刚刚的剧痛都没让男人掉一滴眼泪。 “这真他妈是个操蛋的地方!”士兵呢喃。“放心,大姐,我一定会走到那个地方的。” 香奈儿循着战斗的痕迹与味道找对了方向。 但跑到一半,先听到隧道前方传来了声音,是沉重凌乱的脚步声。 越来越近。 十秒钟后,两个身影在黑暗中挤出了轮廓。 张豪和特工? 不,不是。香奈儿看到的是两个陌生的轮廓。 佣兵! 香奈儿摆好架势,缓步前进。 两名佣兵一瘸一拐,从隧道中走了出来。 他们终于看到了香奈儿,被吓了一跳,惊惧地贴到了墙壁上。 香奈儿打量二人,模样凄惨,装甲破败,身上都负了不小的伤。 少女哼了一声,看来那小子战斗起来也不老实。 然后,她开始思考自己该怎么办,面对败军之将…… 佣兵一步步走到香奈儿侧面,她则一动未动。 佣兵绕到了香奈儿身后. 只要他们敢…… 两名佣兵立刻转身逃窜。 香奈儿松了口气,继续前进。 每个人都要活命,也包括到我们。 香奈儿跑到实验室外,见门外火光冲天。不过她没犹豫,一边大声呼喊同伴的名字一边冲了进去。 可没跑两步,心神便被一个忽闪而过的声音占据: 你将被火焰包围。 这也太…… 可刚溜神了不到半秒,香奈儿便意识自己踩到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一颗手雷。 那一瞬间,少女想了很多。 从家到基地,从学校到训练场,从完整到少一条腿,从生到死…… “张豪……”她再次呢喃出声。 “香奈儿?” 这次得到了回应。 少女抽泣了一声,委屈地说,“别,别过来。我……” “香……” “你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别……还是别说了!” “香奈……” “我……我想知道,如果少了一条腿……” “那是我的陷阱,no.26。”张豪赶紧说,“你可以很放心的走开。” “啊?”听完,香奈儿几乎立刻抬起了脚。什么也没发生。 她朝声音传出的转角走过去,果然看到了一身熟悉的身影,冷冷的说,“忘掉我刚才说的话,臭……” 然后看到了猥琐的一幕。 特工正将手伸向一个昏迷女人的敏感部位,还在乱摸。 “变态?”少女惊呼,就要阻止,踏前一步才注意到那裸露的金属部件,赶紧停下。 “别这么说,女士。我只是在……”特工又往深处探了探。“这地方还真难找。哦,好了!” 随着一声高呼,女机器的眼睛亮了起来。 特工后退一步,满脸期待。 香奈儿则看清了女机器的脸。 震惊这面容如此真实,如此美丽的同时,也意识到了另一件事,这张脸和他们在特工家拿到的那张照片上女人的脸一模一样。 失踪的姐姐! “……快走!”女机器突然的喊声吓了张豪与香奈儿一跳。“……正在重启。系统存在错误,未修正……隔离信息,可能会影响部分认知功能……” 当女机器眼睛中的蓝光暗去,她缓缓站了起来。“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又左右看了看。“我在哪里?你们……” “子夜,你还认识我吗?”特工赶紧问。 女机器打量着说话的人。“你知道我的名……” “跟我走!我们一起离开这里!”特工喊着。 女机器歪着脑袋,模样带着几分调皮。“去哪儿?” 要不是香奈儿突然想起了什么,这没准儿会是一场感人的重逢。 少女猛地拍了一下脑袋,赶紧打断两人的对话,也喊了起来,“赶紧走,赶紧走!这个地方就要爆炸了!” 闻言,就连女机器子夜都惊愕得瞪大了眼睛。 张豪第一个相信了香奈儿的话,一把抓住特工。“我想你没什么要找的东西了吧?” 特工一脸抱歉,但仍留着一丝倔强。“我必须把她带走!”他则抓住了机器。 四人两前两后开始在隧道中往回跑。 人类没有问题,对即将到来的致命危机的恐惧让他们的双臂双腿快速摆动; 唯一的问题是机器,可能是因为系统问题,没一会儿就要停下几秒。 香奈儿干脆将它背了起来。“还真沉。” “对一位女士说这种话可是很没教养的。” “喂,她真的是机器吗?” 一路没有阻碍,几人很快绕回了实验大厅。 可还没进去,意外便发生了。 一阵突然腾起的烟雾遮盖了就在眼前的光芒。 无疑是陷阱。 跑在最前面的张豪一个加速窜出了烟雾,发现了还未躲藏好正在装弹的刺猬,立刻冲了上去。 你本有机会逃命的,他泛出杀意,现在没了。 但让几人没想到的是,更快的危机来自后方。 ‘山猪’从黑暗中袭来,目标直冲香奈儿。 少女注意到了威胁,但身背重物,反应慢了半拍,眼看就要…… 特工扑了过来,用身体撞开了香奈儿与子夜,独自承受了敌人的撞击。 no.26只看了飞出去的特工一眼,便立刻朝敌人消失的身影杀了过去。 这是她留下的祸根,少女只能在愤怒中祈祷,希望不要造成灾难。 而她身后,传来一声人类的尖叫。“王勇!” 面对好活不活,找死送死的敌人,救世者有一套自己的‘仁慈’。 张豪智取‘刺猬’,香奈儿莽斗‘山猪’。 过程无需再赘述。 两名特派员下手无情; 再加上两个佣兵本来都没准备死斗,要不是他们看到了同伴的惨状,而且还不知道地下即将爆炸的信息,早就逃之夭夭了; 他们只想给自己的佣兵团找点面子,或者发泄一下心中的不甘和恐惧。 所以结果立现,佣兵片刻后惨败。 第908章 爆炸与真相 ‘刺猬’重伤后又被自己的裹网陷阱困住,动弹不得,而且手上的自救工具也被张豪踢飞了; ‘野猪’则被香奈儿一个侧踢直接踹晕。 他们刚想回头去看特工,一个变了形的影子便从隧道里走到了光明下,是女机器背着特工王勇。 “出口在哪儿?”子夜无论是表情还是语气都透露出一股焦急。 慌张的机器,让香奈儿惊讶。“我就说她……” 张豪注意到了流淌在地板上的血。“一边走一边给他急救。”然后第一时间带路。 三只腿再次迈动起来,朝唯一的出口狂奔。 而在留下的死寂中,某块空旷的,被鲜血染红的瓷砖上,一具所有人都认为已经死掉的‘尸体’抽动了一下,然后缓缓的站了起来。 是佣兵‘蝎子’。 他浑身是血,装甲残破,‘尾巴’只剩半截。 他摇摇晃晃,但还是勉强走了起来。 头顶的哭喊声他没理,脚边的求救声也忽略了,‘蝎子’径直挪向‘刺猬’的陷阱包,将其捡起来,朝出口走去。 他还有力气,还要攒住这些力气。没有人能在他手上毫发无伤的离开。 …… 张豪四人刚跑上斜坡,爆炸便发生了。 遥远冗长的大地的低吟,伴随着越来越强烈的来自脚下的震颤。 四人冲出地下,回到厂房内,数台工作机器堵在前面,手里拿着能在工厂内找到的临时武器。 虽然数量的确吓人,不过它们可没有战斗机器那种灵活的关节和强大的神经和肌肉; 可能眼神也不太好使,都没注意到张豪偷偷贴地滚过去的碎片手雷。 张豪直接后动触发引爆。 一时,‘破铜烂铁’横飞,香奈儿率先迈过了烟雾下的金属垃圾堆,随手解决掉了还能活动的工作机器。 没人在乎它们,只有子夜盯着被‘五马分尸’的同类们,不知道在想什么。 刚脱离机器围堵,毁灭就靠近了。 爆炸的烟雾冲出了地下,灼热之风几乎冲到了几人后背。 地震让他们失衡,工厂的墙壁与承重柱的裂缝犹如快速生长的植物一般直接从地下涨到天花板。 出口就在四十米外,但危机仍没有结束。 头顶的支撑柱开始坠落,即将连锁成一片;起重机的部件也砸了下来,甚至阻挡了去路。 烟尘四起,左侧一整块组合板倾斜歪倒…… 张豪全神贯注寻找安全的路线,香奈儿拉着负伤的特工躲避坠落物,子夜似乎又变成了僵硬的机器。 混乱之际,没人注意到,在他们身后,火焰与浓烟中,佣兵‘蝎子’走了出来。 他带着燃烧的血液与血红的眼睛,不管不顾,锁定到目标后,立刻释放积蓄的力量冲了上去,手中抓着几乎能摧毁半径三米以内一切的爆炸物。 只有一个人,准确说是一台机器注意到了,子夜。 然后,当她注意到离危险最近的是那个男人后,行动了—— 出自‘保护人类’的程序,或者某些其他的,说出来会让人感到不可置信的原因。 子夜朝‘蝎子’扑了过去。 直到两人扭打到一起,其他人才注意到,但一切都晚了。 引信在快速燃烧。 ‘蝎子’露出那种发疯的表情,咧开嘴,准备发出了一声不甘的怒吼; 子夜牢牢钳住了佣兵的双手,将虚弱的男人固定在了原地; 特工焦急错愕,想冲过去,但一只手被香奈儿死死抓着。 他可能没看到‘蝎子’手中拿着什么,香奈儿可看得清清楚楚。 毁灭释放的那一刻,子夜将头转了过来,她看向…… 火焰与碎片潮涌般迸发。 香奈儿将特工的头死死按向地面。 冲击过后,香奈儿本想立刻抓起特工离开,但被破坏的一块壁板突然倒塌,正好压向他们躲藏的位置。 香奈儿先用双手支撑,但直接被压垮,跪下用两个肩膀才勉强支撑。但她根本动不了,眼看就要脱力。 还是那个身影,在火光中冲了进来了,替香奈儿顶住了重物。 少女抓住机会拖着特工离开了险地,同一时刻,张豪脱身,壁板重重砸落,发出不亚于手雷爆炸的声响。 被拖着逃离的特工仿佛断线的木偶,错愕地盯着那从滚滚浓烟中飞出来的什么东西: 一颗金属头颅,头发没了,但从那一点未被溶毁的面容看,是女机器的脑袋。 三人刚一离开厂区,厂房的顶棚便彻底垮塌,将下面的一切都压成了废墟; 甚至,西面的地表也塌陷了,让地下的火龙冲了上来。 特工这才恢复了意识,不过已满脸泪水。 在张豪和香奈儿把特工带往林中小屋的一路上,男人说自己没准儿会死在半路,所以将之前在地下逼问出的消息和自己‘善意’的谎言一并告知。 地下有两所实验室。 其中一个是进行人体与机械融合实验的,不算特殊,其实各国都在悄悄进行; 因为有点长远眼光的人便会看到战斗机器的局限性,而拥有机器的强硬铠甲,但内核是人类大脑的‘机械战警’是不错的第二方案。 特工的哥哥便成为了悲惨的实验品,在试验台上被非人道的‘折磨’后,变成了硬盘中的数据。 另一个实验室确切的说是在进行神经网的相关实验,他们好像在研究一种全新的神经网架构,说是要尝试颠覆老的‘三圣’模型; 目的未知。 但是,据那位研究员说,不夜镇最早的那批机器脑子中装载的都是新的实验品; 这种架构要使用到人类的大脑,因为它的组成部分便包括了人脑的某些组织; (听到这里,张豪与香奈儿不由得惊诧) 可就在差不多两年前,发生了一场事故,导致设备损坏,数据丢失,这里也便被遗弃了。 遗弃之前,他们回收了第一批实验机器的大脑架构,不过有漏网之鱼。 而他的子夜便是其中之一。 他的子夜。 特工通过长时间的潜伏,发现了教会投运‘死人’的秘密。他试图深入,靠近教会,但却爱上了一台机器…… 第909章 结束与答案 一开始,特工也以为不夜镇的机器拥有独立人格,直到某天晚上,也就是他‘失踪’的那天发生的事。 当时他们躺在床上,互诉着情话。 突然,子夜变得不正常了,坐起来,动作变得怪异。 而更怪异的,是她对他说的话。 “我……被……控制……着。并……不是……独立…… “有一台……中央……” 随后,子夜的眼睛闪起了红光。 她‘僵死’了几秒,然后挥手击晕了身边的男人。 等特工醒来后,便发现自己被关在昏暗的地下牢房内。 香奈儿找到了故事中最让人不可思议的部分。 “你是说……她……子夜她违背指令跟你说了……” “我开始也没想明白,普通的神经网不可能拥有独立思维。”特工喘着粗气说, “但如果她脑子里有其他东西的话,不就说不定了吗!” “你是说人脑的那部分?”香奈儿理解了什么。“那不就是说,她其实……” “谁知道呢!谁知道呢!”特工无所谓的笑着,但眼泪又流了下来。 他们在特工失血过多前找到了海豚们。 声东击西的海豚们显然也经历了一场战斗,有人负伤,有人疲惫。 不过他们还是第一时间给特工进行了急救。 “你们炸了什么?”张豪问。 “水坝。”海豚说。 就在张豪这边惊讶的试图问出更具体的细节时,香奈儿找到了一个正在休息的海豚,小心的问他有没有看到一个男人。 但海豚只是看了她一眼,却并没有回复。 香奈儿的心跳咯噔卡一下。 她四下找,上坡下坡,然后在不远处的一棵树下,发现了一个暗影。 某种感觉让香奈儿不敢大声呼吸,无法加快脚步,只能一步步走过去。 香奈儿走到跟前,发现这人影就是士兵。 后者垂着头,靠在树干下,一动不动。 香奈儿蹲下,凑近,直到看清那张脸。 然后,她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哀嚎。 可能整片山林都听到了。 张豪立刻奔过去,等他到时,看到香奈儿一脸泪痕的望着自己,喊着,“张豪,是我,是我让他过来的!” 少年一瞬间便理解了这句话所包含的一切。 所以,他无法给出任何回答。 只能站在那里,默默回望着那正逐渐迷失的婆娑双眼。 …… 任务结束。 接应他们撤退的飞行器在黎明前抵达。 等待时,香奈儿一直蹲在特工的尸体旁边,从哭泣,到眼泪流干的沉默。 她发泄的不只是面前的死亡,还有今天所经历的一切: 射出的子弹,挥出的利刃; 想要结束生命的无情,真实的杀戮; 还有逃避死亡的庆幸…… 一开始,少女还是混乱的,直到坐在飞行器上,透过舷窗,看到‘不夜镇’另一个角落发生的一切。 芒果湖的湖水快要流干了,湖下巨大的秘密设施露出了一大半,看起来像是由几个巨大的黑色长方形构成的复合式外壳; 两根密封管道分别连入西侧与北侧的山体。 新调来的防卫安保部队竭尽全力阻挡堤坝上好奇的人群,但如螳臂当车,人手根本不够。 即使亮出武器,还是有不少人爬上山坡,甚至树木。 突然,人群惊叫了一声。他们看到了‘海怪’。 那是一根十米长,两米宽的管状机器,外壳布满渗人的触手,发着光的头部挂着两根巨大的鳌钳; 它在潜水中蠕动……无论怎么看,都仿佛来自恐怖故事中的怪物。 而不夜镇上,靠近水库那边的区域,已经被摧毁了。 洪水裹挟着泥沙、石块和树干碾压而下。 而人类的造物在自然的巨力面前,脆如薄冰。 墙体崩塌,基础设施损坏;车辆被掩埋,街道被堵塞…… 势单力薄的救援队只能组织愿意帮忙的当地人在废墟中寻找可能的生机。 ‘灾难’发生在后半夜,肯定有人没来得及爬起来。可能还有不少。 有人哀嚎,有人祈祷。 而另一群人,信奉机械宗教的那群人,却陷入了更深的恐慌。 未被洪水波及的城镇也变得混乱,几乎是所有地方。 街道上、建筑内,商品店里,无数人仿佛中了邪恶的定身魔法,站在原地,头朝上仰着,一动不动。 它们都是机器。 “多数人的厄运是什么?”香奈儿突兀的说了一句话。“如果这厄运……” 是少数人造成的呢? 又算什么? 香奈儿并不是非想要得到答案,她只是想……问出这个问题。 问题不一定非要有答案。 小吕并不想追求答案,他不奢求。 女服务员等到了答案,事情过后,她收到了一张字条。 上面第一行字用潦草的字体写着:你姐姐回不来了; 而第二行则是一排整洁的字体:她为救心爱的人而死。 记者没有得到答案,她只能凭内心的冲动猜测。幸运的是,她猜对了。 她将自己保存的有可能打开某处真相之锁的钥匙(视频)交给了陌生人,不知道自己在赌什么。 士兵得到了,但却死在了追逐的路上。 特工也找到了,但却迷失在了另一个问题中。 张豪呢? 他不算找到,也不算迷失,但产生了新的疑惑。 少女的眼泪仿佛在张豪心底划了一道沟壑。 这道痕迹,或者说它带来的痛楚让少年正视了一些东西。 他加入救世者是认同他们不能让机器控制人类的理念,也为了自己寻找杀害父母凶手的目的, 但加入不等于全部认同。 如果有一天,他们意见相悖怎么办? 如果有一天,下达的任务是他绝不愿意接受的,该怎么办? 张豪不知道。 不过他想起了自己曾对她说过的话。 记得很清楚,因为他也曾许多次在心底对自己说过。 ‘经历,然后用你自己的视野去判断, 不要被谁,被其他人,或者被这个组织束缚, 只有你自己能观察你所在的这个世界。’ 此时,张豪又对自己说了一遍。 他看着少女的侧脸,无声的问: 这个世界,你得到自己的视野了吗? 不过也许还没到时候。 香奈儿注意到了近在咫尺的目光,它仿佛有温度一样。 只不过她在想一些事。 这些事在不夜镇从视野内消失后突然在她脑海中闪现。 仿佛一段带着感叹的评论。 受尽折磨,奄奄一息的人没死,本来活蹦乱跳的人却丢了性命。 他们都想探寻真相,一个有人拯救,一个却被‘见死不救’。 香奈儿无法理解这代表、象征,或者意味着什么。 现实?讽刺? 似乎都无法准确描述。 我们要抛下无关的性命吗? 她回忆起那道两次拯救自己的身影。 哀伤又幸福。 哀伤的是因她而种下的死亡;幸福的是,英雄就在身边。 这是成长吗?她问自己。 成长可能是悲伤的,醒悟与领悟也可能是悲伤的。 如果他们就生活在一个悲伤的世界,那么什么都可能是悲伤的。 ‘你将遇到不好的事’。 这就是预言吗? 你无法反驳,但又不想认同。 香奈儿降下遮板,转回了头。 她伸出右手,抓住了另一个人的左手。 温热,就像握住一颗心脏一样。 在逐渐安稳的心情中,少女闭上了眼睛。 …… 第910章 大脑与女人 神经网的最初模型,由三位研究者开创。 这是人类挑战造物主(如果有的话)的智慧; 这是超越时代的重笔; 是颠覆历史的突破。 三人的贡献无需提及,现今世人无不享受着他们的研究带来的便利; 而更重要的,是他们开创出的光明未来。 这同时是一项‘纯洁’的研究,它得到了所有人的认可。 所以,在三人还活着的时候,就已荣誉满载,甚至被称为‘圣人’。 死后,三人被厚葬。 世界政府经过了多年的协商,终于得到了后人们的同意,将‘三圣’的棺木挪到了‘潘多拉’人工岛最高的山上,并设立了宏伟的雕像。 雕像俯视着‘潘多拉’盒体,就像父亲慈爱地看着自己的孩子。 不过有一件事倒是不为众人所知。 ‘三圣’在临终前的病床上,都签署了一份保密文件。 他们都给某个以‘为全人类作出贡献’为目的,且饱负盛名的科研组织捐献了自己的大脑。 在当时,他们肯定不会想到,这家机构后来会因为资金短缺陷入麻烦。 名誉换不来投资。 资本们最在乎的针对‘三圣’大脑的研究毫无进展。 无奈之下,机构不得不用专利及贵重‘资料’进行抵押及幕后交易。 就这样,三颗大脑在黑暗中被转移了。 至于它们会被运到什么地方,会被谁买下来,还会被用做什么研究,便不得而知了。 这可能属于秘密中的秘密。 真相不是那么好挖掘的,除非它自己需要出来‘透气’。 因不夜镇的丑闻败露,世界政府的‘促进法案’取消,各地准备建立的实验区全部停工,甚至废除。 傀儡镇长理所应当成为了背锅侠。 这同样给那些对机器与人类能和谐共处充满希望的人当头一棒。 未来再次陷入迷茫; 唯有混乱依旧。 …… 张豪与香奈儿将所有录像上交总部。 潜入不夜镇的特工得到了妥善的安置。 …… 特奥尔公国 又变成了一个人的房子,又恢复了之前的混乱。 又一次的失去。 这次的失去比上一次还要让人心痛,因为失去的是真正的家人。 这个家人没有入土,不算消失。 她知道他在哪儿,虽然只是模糊的方向。 她甚至能猜到他可能在做什么,子弹、利刃、战斗、负伤…… 从不敢深想。 自张梦洁从那个神秘的地方回来,自从得知真相后,血腥的噩梦持续了好久,充斥了血淋淋的伤痕、挣扎的手术台,撕心裂肺的惨叫…… 在那个地方只待了几天,女人便觉得自己经历了人世间所有未曾经历过的痛苦。 如今,她只要一听到,一看到那三个字,心中便会涌出恐惧。 救……世……者…… 到底为什么? 答案在脑海中盘旋,一直盘旋,从未落地。 她也不愿意倾听,只得又钻进酒精中寻找逃避的路。 不知是几乎相同的悲伤,还是不停的尝试,张梦洁的酒量甚至更好了。 更多的啤酒,更多的酒气,更醉的意识,更沉的痛眠…… 但不只这些。 在消沉了一段时间后,张梦洁便在表面上恢复了正常的工作。 专心,专业,认真,努力。 几乎还是那个天才点满的专家。 研究所正在尝试新的方向,是关于彼得·拉克那篇报告的,生物芯片。 这位天才人物死于非命,让人惋惜。 但这结局,还有其他的吗? 新闻中的‘正确’报道,欧阳集团的险恶,小道消息中的神秘人,彼得·拉克的女儿,那个红发少女…… 要不是亲身经历过那一切,张梦洁肯定也是无数被诱导的,无法接近真相的人们中的一员。 世界政府真的试图让‘潘多拉’控制这个世界吗? 那个少女留在那里了吗? 新人类…… 凭借独特的视野,张梦洁成为了研究所新方向的牵头者。 同事们只知道这是天才的必然之路,但只有她自己明白,自己‘无耻’的依靠了什么。 那是亲人遭受的苦难和陌生人缔造的奇迹。 她痛恨\/鄙视自己借他人之势,又同情渺小的自己经历此遭劫数。 但她还是她自己,不管变成什么,遭遇什么。 如往常的一个休息日。 张梦洁慵懒、颓败的从床上爬起来。 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十点了。 无所谓,只有一个人。 今天女人也拒绝了所有邀约。 她甚至光着身子下楼,直接走到厨房套了围裙就开始给自己做早餐。 鸡蛋、蔬菜、牛奶,补充脑力的营养粉,一点点脂肪…… 她三十几岁了,已经能清晰感受到皮肤的衰老,还有属于女人那种激情的衰老…… 吃饭时仍没穿衣服。 有点放荡,有点……不舒服,但无所谓,只有一个人。 当然,少不了酒。 可以多喝一点,这样就能继续睡了。 一个人除了睡觉之外还能干什么? 张梦洁告诉自己她今天就是要不一样,摆脱所有外在的人设。 不穿衣服,整根吞掉香肠,喝牛奶故意洒自己一身。 可就在她将一整根香肠塞进嘴里时候,门铃却突然响了。 女人被吓了一跳,差点被香肠噎住,挣扎着吐出来时还碰倒了牛奶,洒了一身…… 好不容易‘脱离险情’,又觉得自己好像听错了。 她像猫鼬一样呆呆站着,盯着几米外的大门——用耳朵。 第一声过去差不多三十秒,门铃再次响起,仍吓了她一跳。 张梦洁顾不得擦掉皮肤上的奶渍,脱掉鞋子,小心走向门口,屏住呼吸,蹑手蹑脚。 监视器里看不到人。 鬼? 张梦洁背脊发凉。 她放缓呼吸,不发出一点声音,等着。 一只手伸了出来,门铃又响了。 黑色的袖子,黑色的手套。 张梦洁受惊吓般捂住了嘴。 手机,手机! 她再无声回去,找了一圈也没找到电话,才想起电话扔在床头柜上没带下来。 上楼,差点滑倒,意识到身上的状况,又临时下来冲进卫生间擦了擦身子。 铃声又响了。 张梦洁冲上楼,穿上衣服,拿到手机,想透过窗帘看一眼楼下,又不敢。 她再次下楼,再到监视器前。 铃声似乎几分钟没响过了。 报警电话已经输进了屏幕,只需要再按一次。 但她又开始犹豫,想着对方是不是放弃了。 才发现敲错门了?被邻居吓跑了? 自己现在报警会不会小题大做? 张梦洁放松了一点。 这门可是锁着的,从外面一定进不来;窗户……除非砸碎。 那样她会立刻尖叫和报警,而且小区的保卫室也会收到警报。 但那只手又出现了,这次只是敲了敲门。 第911章 酒与血 张梦洁甚至觉得这声音和动作带着小心和一丝……失落? 朋友的恶作剧? 张梦洁打开通讯录,在一个没有记录名字的电话上停了半秒。 片刻的恍惚。 赶紧往下拉,边看名字边想是哪位这么不识趣。 她觉得没有。 张梦洁突然又不想报警了。 她给认识的保安发了消息,说‘自己在外面,但邻居说有人在敲自己家门,’她希望他们可以去看看。 过了几分钟,保安回信,意思是他们绕了一圈,但没发现她房子外有人,监视摄像头里也很安全。 张梦洁松了口气。 脱掉衣服扔进洗衣机,钻进了浴室。 女人舒舒服服冲了个澡,还小眯了一觉。 出来,披上浴袍,忍不住又朝监视器看了一眼。 漆黑一片。 不对。 监视器不应该…… 光明恢复,摄像头前出现了一个人。 黑帽子,黑外套,黑墨镜…… 震惊大于恐惧。 一个多小时了,还在?! 她真的要报警了。已经拨出去了。 黑衣人突然在镜头前摊开了手掌。 那上面写着她的名字: 张,梦,洁。 电话接通了。 张梦洁拿起来,她已确定门外的人是个变态。 “我要报——” 然后,她的身体突然僵住了。 不只身体,几乎包括了所有感官与肢体。 手机脱手滑落。 张梦洁注意到,‘结’字的最后一笔有些特殊,横的收笔向上卷起了一个小波浪的造型。 回忆喷涌。 这是那个男人给她设计的签名,也只有他会这么写她的名字。 只有他! 张梦洁盯着门外的黑衣人,无视了电话中接线员的呼喊。 不可能,他已经死了!而且是两次!! 张梦洁的手颤巍巍伸向面板,按了三下才按到通话按钮。 “摘……摘下,你的……墨镜。”那种被怀疑裹满,以致反倒冷静下来的声音。 黑衣人摘下了墨镜。 张梦洁死死盯着那双眼睛。 三秒,十秒,三十秒…… 陌生了,不够熟悉了。 直到那紧闭的嘴角扬起了一个谨慎拘谨的笑容。 终于能确定了。 张梦洁猛地打开了房门,最后的防线。 随后,一股溃堤的委屈灌涌而出。 是惊讶,是不可置信,是紧皱的眉头与紧咬的嘴唇,是涨红的脸颊,颤抖的身体。 模糊双眼,划过脸庞的泪水,只能充当附属品。 但这附属品实在碍事。她得不停擦拭,才能看清眼前的人。 几年了?两年,三年? 自己竟然不确定了,甚至不记得他以前是什么样子了。 张梦洁知道自己肯定变了。 他呢? 胖了,瘦了? 已经看不出来了。 你没死! 某种东西从身体中钻了出去,女人因颤抖和某种难以言说的情绪而脱力,靠到了门框上。 如果是以前,你一定会第一时间扑上来……但现在,他犹豫了。 但还是想。 张梦洁用袖子擦干眼泪,委屈地问,“你,还是你吗?”愚蠢的问题。 男人摇了摇头,发出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可能不是了。我……看清了很多东西。我的视野、信仰被改变了。 “我经受了一些……磨难,它们改变了我。” 改变……视野……信仰,这些都无所谓,但磨难…… “你……受伤了吗?” 男人蹲下,犹豫了一秒,接着一寸寸卷起了裤腿,站起来,露出那种无奈,却强装自然的表情。 一双银色的腿,机械义肢。 失去了……双腿。 女人的视线又模糊了。为什么这种东西流不完啊! “现在,没有这些东西我就是残疾。但起码,能站起来走路了。”男人说。 轻松的语气,不是装的。 而这声音里包含的什么,张梦洁此时能理解了。 是要经过多少坚持,多少忍耐,多少决心,才能…… “什么时候的事?”张梦洁的声音跟着冷静了下来。冷静,夹杂着挣扎。 “三年前。” 哦,那就是在那通电话之前。她全都记着。 但这么长时间,怎么可能还…… 救世者,奇迹……你也经受了那个孩子的…… “你肯定能猜出来这用了什么手段。他们把那些事都告诉我了。” 张梦洁回忆起那个喜欢抽烟,胸超大的女人。 但即使如此,也只能恢复成这样。 你之前是受了什么样的伤啊! “值得吗?”张梦洁问。 男人苦笑。“这个世界正在……” 别说没用的。“值得吗?!”为了一个恐怖组织?告诉我你不是被什么人洗脑了! “啊。”男人没有犹豫。“我认同它。” 它……救世者。 她的另一个家人,也是这么想的吗? “那你要来干什么?” 灵魂拷问,张梦洁想,基于回答,她可以…… “不知道。” 最糟糕的回答。 “只是我从床上苏醒,当我能走路后,我第一个想见的人,想告诉的人就是她。然后我就一路……回过神来,已经到这儿了。” +10分。 “然后呢?” “我想告诉她……我想找她问一问,看她好不好。” -5分。 “我想……看看我还有没有……她能不能……” -100分。 “有没有?能不能什么?”哭腔。 “有没有机会……还能不能接受……” 女人扑了上去。 一个不稳,两人摔倒。 “抱歉。”男人苦笑,“还不太习惯。” 但张梦洁已经什么都听不到了。 泪崩如雨,如酒,如血。 但此刻,女人却希望流出更多。 不流出更多,怎么诉说她这几年的委屈,怎么吐出这几年的放荡,怎么迎接新的…… “你终于回来了。”张梦洁嚎哭。“他们都说你死了!” “我没死,是我让他们骗你的。” “你为什么不早点来?你知不知道你再晚一点,我就真的找别人了啊!” 男人眼眶红润,泪水滴落。“谢谢你一直等我。” 哭泣,紧拥,温暖与情愫传递。 啜泣渐弱时,张梦洁问,“你还要走,对吗?” 不想表达的迟疑。 “说实话!” “啊,我准备回去,继续接受训练。我欠……下的。” “可你的腿……” “我要适应它们。既然接受了,就要适应。这还是你教会我的道理,记得吗?我可是,可是no.14啊!” 第912章 警报与迷宫 “你是良辰,是我的男人!”女人抱得更紧了。然后,接着说,“我要去,让我也见识见识!” “啊?”良辰惊讶。 “我也要加入你们那什么救什么世什么者!” “可……这……你不知道这意味着——” “我这世上最爱的两个男人都在那里。还能意味着什么?” 良辰无奈地笑了。 他们都没提那个人,但那个人一直在他们中间,无法排除。 “怎么?我的技能不达标?东半球公认的神经领域天才专家,入不了你们的法眼?” “肯定不是,我只是……得问问流程。” “快点!”眼泪终于流干了。“我不想再等了。” …… 警报突兀响起,如突然席卷而来的飓风。 小偷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蹦起来,穿上床头柜上的外套、裤子、袜子,然后跑到门口,抓起挂在挂钩上的背包,蹬上鞋,仅花了十秒,就打开了门锁,一脚跨到了外面。 她回头瞥了一眼,分块监视屏幕的左侧区域,一个披着巨大风衣、身形怪异的神秘人刚刚绕过墙角。 又一个? 监控图像立刻变成了雪花,不过小偷知道那个位置,一个她精心布置的陷阱就在前面等着闯入者。 她慌张又得意地笑了一声,立刻冲下楼。 迈下最后一级,小偷一边疑惑为何没听到陷阱触发的声响,一边跑过一楼大厅。 没有障碍物,所有能阻碍奔跑的东西,沙发、柜子、花盆早都被挪走了。 从楼梯下来直到大门的通道一路通畅。 不过她的奔跑并没有持续到大门口,刚下楼梯跑了四步,小偷突然将身子一斜,从沙发上扑了出去。 一扇加过强度的窗户支离破碎,而伴随着碎裂的声音,一道黑影扑进了屋子。 陷阱没起作用! 来不及思考究竟为什么,小偷转头就朝厨房奔去。 这个地方小偷平时从来不会进去,但此时却是她逃生最后的希望,那里有通向后院的门。 撞开门,小偷终于跑到了外面。 阴云密布,天色黑沉。 真是个抓人的好日子。 也是个逃跑的好日子,小偷想。 就一个人,也想抓住盗贼世界的‘女王’? 她转过身,面对整座别墅,盯着厨房的后门,一边后退一边想,自己早就预料到会有今天这么一出。 她发出那条‘我知道他们藏在哪儿了’的信息才过去多久? 还不到一个星期,狗狗们就嗅到家门口了。 鼻子真灵。 来抓他们的人属于哪方,不用猜小偷也知道。 有人扬言知道你藏‘宝藏’的地方,你不去灭口才怪。 神秘人从后门走了出来。 脑袋磕到了门框,让小偷不由得嗤笑出声。 大傻子。 不过等仔细看清那身形,小偷不由得打了一个哆嗦。 腿脚长得夸张;身材谈不上畸形,但是整体都有问题;就像一只螳螂包在披风下。 而且走路的姿势也十分奇怪,好像……好像一个小丑。 行啊,小偷咬了咬牙,让自己精神一点,后面这东西正好配你。 她转身,跑向迷宫。 迷宫,没错。 后院不是草坪,游泳池,娱乐场,而是一座迷宫,花了三个月用成吨成吨的混凝土搭建出来的; 有两层楼那么高,长宽差不多两个篮球场,每一面墙都有二十厘米厚。 这是恶趣味,也是障眼法。 只有小偷知道唯一的那条通路。 她边跑边开始思考如何逃生。 出口才不是唯一的通关密码。 狡兔三窟,‘狡人两窟’一点也不过分。 但一切成立的前提,是要将敌人引入迷宫。 她故意在入口前装作被绊倒。 ‘螳螂’果然追上来了,大步子的压迫感就好像霸王龙。 五米,三米,小偷闪身钻进迷宫。 她准备先试试方案2。 可还没跑到一半,发现不对,身后的声音一直在,对方没跟丢。 正想着,一只手从后面伸出来险些抓住她。 小偷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大跳了几步压惊。 不过威胁没有解除,执行方案2.5! 只见小偷贴紧墙体,手在自然搭上的位置周围触摸着什么。 摸到了,她拨弄那几乎微不可察的机关,随着旋转的墙壁消失在了原本的路线上。 而就在墙壁完全旋转到背面的刹那,恐怖的‘螳螂’又差一点追上她。 小偷甚至被惊吓到犹豫了半秒才重新开始奔逃。 对方这次会怎样,从头顶飞上来? 头顶?小偷赶紧朝头上望,果然在迷宫上方看到了一片黑点。 该死,她咒骂,当初怎么就没把这地方建成封顶的! 不过接下来的危机就让她没时间懊恼了。 什么东西从头顶汇聚。 一个影子。 小偷急停,又跳起来转了个身,然后立刻朝身后跑。 不过,神秘的追击者似乎找到了正确的方法,一直留在上面跟着她。 什么东西能跳到那么高的地方?这墙上可没什么蹬踏的位置! 小偷只觉得身体越来越沉,不是疲惫压的,而是恐惧。 方案3,方案3!她在心底吼着,跑向陷阱边缘。 头顶的威胁总是比她快,但却因为小偷一直在跑,在绕,所以也没敢直接跳下来。 小偷再次用墙壁上的旋转机关脱身,终于来到了迷宫边。 最后的手段。 小偷奔向那个地方。 而身后,死神‘螳螂’紧追不舍。 最后五米。 小偷将背包扔向墙角,飞身扑跃。 身后,‘镰刀’降下。 小偷推着背包钻进‘狗洞’。 一只手从洞外伸进来,抓住了她的鞋。 好在,鞋带系的不是很紧,鞋直接被拉脱了。 但即便这样,即使那冰冷的手指触碰她的皮肉只有那么一瞬,小偷左脚的骨头也好像被碾碎了一样,传来剧痛。 小偷一直往前爬。这个狗洞只有她的体格能钻进来,一般的成人肯定不行。 又一次,她被自己‘娇小’的身材救了一命。 小偷钻出狗洞,躲到暗影下,身后没有那种致命的压迫气息了,头顶的无人机肯定也看不到她。 不过没有一点为脱困庆幸,小偷调整了几次呼吸,再次跑了起来。 只要跑到对面,那里有一辆…… 小偷在街道中间被一伙突然出现的黑衣人包围了。 可能也不是突然,她注意到了他们,但为时已晚。等反应过来,自己的双手已经被扣上了镣铐。 还有无处不在的如毒蛇般隐藏的枪口。 小偷放弃了挣扎,被押上了一辆黑色的吉普车。 第913章 小偷与兄弟 封闭的车内空间就仿佛监牢。 小偷叹了口气。 但是,其中一个黑衣人的话却让她惊讶。“真是‘得来毫不费功夫’。” 小偷垂着头,但眼睛,或者说精神‘瞪’得大大的。 这不是一次配合好的精彩围捕吗? 接下来发生的事,给了这个问题答案。 黑衣人的吉普车在大道边被无人出租车堵住了。而且是前后各一辆,没办法前进,也没法后退。 就在司机疑惑之际,一辆运货车突然跨过车道,从对面朝他们冲了过来。 一时,大道上鸣笛声乱响。 黑衣人大叫几声,立刻下了车,没忘将小偷拉上。 两秒后,大货车撞上了无人出租,带着那股冲劲儿将四辆车如积木般推飞。 一个倒霉的黑衣人被碾在了自己的吉普车下…… 小偷最终被卡在一个缝隙间,捡回一命。 但还没完,那个一开始追逐小偷的神秘人从天而降,落到了黑衣人中间。 两方立刻厮杀起来。 子弹,鲜血,惨叫。 小偷身处之中,却又仿佛置身其外。 她终于想明白了追捕自己的人有两方。 不过不管有几方,小偷不想落入任何一方手中。 她钻进车底,弯腰够到绑在脚腕上的小工具包,解开镣铐,慢慢爬出去,倒数到3后爬起来跑路。 你问为什么是3? 没原因。 此时她只能数到3。 惨叫。 小偷脚下一软,扑到了电线杆上。 她趁机回头望了一眼,神秘人的斗篷已完全敞开,露出了里面的战斗装甲; 黑衣人们完全不是对手,唯一的优势是人多势众,不过,‘众’在不断减少。 小偷知道等‘众’减少到0的时候,那家伙的目标就会再次转向自己。 她的视线重回那个神秘人,突然意识到那个家伙战斗动作诡异,就像是一台机器。 再联想到自己的陷阱为何无辜没有效果…… 小偷打了一个冷颤,转身逃窜。 打车已到三个街区外,她仍惊魂未定。 到机场,小偷在墨镜后偷偷打量每一个人。 手机传来信息声,她理都不想理。 直到飞机起飞,在颠簸中,小偷才觉得安稳了。 她拿出手机,查看短信。 某个秘密群聊中发布了一些信息,全都是关于一场拍卖会的。 据说里面会拍卖一个很神秘的东西。 ‘思想盒’? 小偷皱眉,输入信息:‘这东西干什么的?’ 很快便有了回复:‘据说可以预测未来。’ ‘怎么,我们伟大的女王终于要重新出山了吗?’ 重新出山?小偷哂笑,他们还不知道自己发现了什么! 不过也真是可恶啊!明明找到了最‘珍贵’的宝藏,却不能告诉别人。 “啊——”小偷喊了一声。 乘客侧目,空乘赶紧跑了过来,询问她是否不舒服。 小偷闭着眼睛摆了摆手。“释放下压力。” 等睁开时,那双碧绿的眼眸重新闪光。 她快速敲击按键,发出一条信息: ‘它是我的,你们谁也别想抢’。 飞机钻出云层。 …… 往往越尖锐的行动阻力越大,它像尖刺,试图破坏遇到的一切。 越激进的想法越难实现,孤注一掷大多数情况下都以让人痛苦的失败告终。 而有些时,不是你想妥协,而是,不得不。 权力顶点的人出手了。在这一点上,他们难得意见一致。 重新洗牌,将欧阳家族彻底赶出去。 而他们的底牌,或者说明牌,便是龙与欧阳博的罪行。在对话中,他们的代理人曾暗示过。 真是一群蛇蝎\/人精。他们不需要接触欧阳项,便知道他心底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名誉,他们这群人最在乎的东西。 在数日的挣扎与抉择后,欧阳项选择了‘被指定’的那条路。 不过,通过某些(被那些人允许的)越界的手段,欧阳项得到了还算满意的结果。 借由重新上交的关键证据,最高法院的重审减轻了欧阳博与欧阳龙的罪行。 最起码,他们不是杀人犯了。 这天,阳光高照,驱逐了绝大多数影子。 一身朴素的欧阳博拎着一个小背包从漆黑的大门走出来。 没有奉承的随从,抓拍的记者,性感的女伴,只有大门关闭的空洞声响。 他没有看别处,只是低着头,看着地面和自己的双脚——这双鞋他甚至认不出牌子。 一声鸣笛让博抬起了头。 街对面停着一辆……可能只有都市白领才开的车。 他的弟弟,欧阳项从车窗后朝他招了招手。 博跑过去,坐进轿车,松了口气。 项启动汽车,驶离了这条街道。 欧阳博询问弟弟最新的进展。 欧阳项叹了口气,不过语气倒还算轻松。“丢了公司,彻底回不去了。” 博没说话。 欧阳项有些惊讶的继续说,“不过我们有钱。” “多少?”哥哥来了点精神。 项比划了一下。 博的眼睛睁大了一点。 “你弟弟我拼命从他们手里抢来的!”欧阳项解恨地说。 “然后呢?” “得罪了不少人。现在那群家伙肯定还在想方设法把我们送进去,或者干脆找几个杀手噶了咱们。” 博立刻警惕小心地环顾四周,仿佛忘了自己正坐在车里。他是无论如何都不想再回到身后那个地方的。 “然……然后呢?以我弟弟的才智,他一定想到办法了吧?” 沉默片刻后,欧阳项说,“我们要离开这个地方。” “对,走的远远的!去个偏远的城市,我觉得xxx不错,据说那里的鱼很好吃!” “我们不是去哪座城市,哥哥,我们要离开这个国家!” 没惊讶,欧阳项想这个哥哥真的变了。 博有些磕巴的问,“离……开……到哪儿?” “没确定。不过,我能想到几个地方。你也来出出主意,毕竟咱们要一起去。” 博咽了口口水。 “这点不容争辩,哥。听我的。咱们不能再分开了。” 博听懂了弟弟的意思,拍了拍他的肩膀,笑了。“就听你的。不过咱们干什么?报仇吗?” “仇?什么仇?”欧阳项故作夸张惊讶的语气。“很抱歉,老哥,仇我们已经报完了。剩下的就都是生意。” “生意?” “没错。咱们还会干什么啊?老头子从小怎么教你的,管理,经营,生意,生意,生意……” “还造机器?” 项发出鄙视的声音。“这点你必须得相信我。你可能不知道,世界局势正在变化,以一种没人能预料,能看清的方式。” 欧阳项眼前闪过两道身影,赶走,下定决心,继续说:“我们要干点别的。听过‘救世者’吗?” 博愣了一会儿,突然大喊,“让老爸自杀,我进监狱的罪魁祸首!”仍带着愤怒。 项拍了下方向盘,懊恼自己为什么这个时候提这茬儿,赶紧提醒。“生意,老哥,生意。冷静,我们现在没有敌人。” 第914章 拍卖与婚礼 博还想挣扎,但想了一会儿郁郁靠倒椅背上,放松了后问,“第一步我们做什么?” 项又笑了。“先买一个车库怎样?”他有些得意的说出了这句话。 博大笑起来。 他们当然都能听懂这个不算笑话的笑话,也只有他们能听懂。 他们的老爹,整个欧阳集团,就是从一个车库里起家的。 开了可能有二十分钟,博才意识到车里还有另一个人。甚至还坐在副驾驶。他都没坐在副驾驶! “这胖子是谁?”博惊讶地问。 “咱们重要的合作伙伴。”欧阳项快速说。 “哦,终于注意到了吗?你好,我叫胖子。”g胖转头伸出手。 博瞪着大眼睛打量眼前的胖脸,毫无修饰与美感。要是以前,他吊都不会吊这种人一秒。 但他真的变了,知道能坐上弟弟副驾驶的人必有过人之处。 而且他留意到了那个词,‘重要’。 博伸出手,“以后叫我博哥,胖子。” 三人露出属于各自的表情,不同点很多。 但相同的是,那都是想要直面现在,挑战未来的表情。 …… 为了不胡思乱想,高山将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工作上。 但她完全没察觉到其他人的感受。 不仅是维克托,还有那些在维克托身边的女人。 高山身边一位非常要好的大姐就是其中之一。 女人比高山大了十岁,是高山在原晶联盟中的引路人,也曾是一位女强人,比高山更懂得人情世故,已在圈子内积累了不少朋友,一直在帮助高山。 这位大姐爱上了维克托。 原晶联盟在主席维克托的强硬方针下稳住了阵脚。 幸亏之前一直坚持走自己的路线,拓宽了许多渠道,拿出了原晶储备…… 凭借信誉得到了支持,挺过了最危急的时刻。 突然有一天,高山接到电话,大姐说她怀孕了,孩子是维克托的。 高山还愣着,被叫到了维克托的办公室。 维克托说不想因为某人而一直委屈自己,也干扰别人,说他和女人准备结婚了,大姐心甘情愿当主妇照顾孩子,或者请保姆什么的都行。 主要的是,大姐不能在这里工作了。 因为无论她以后做出什么事,都会被人说成是她的丈夫在背后助力。而维克托最不想看到的就是这组织里有靠关系上位的。 高山想到了自己。 维克托尴尬坦言自己对高山的情感,说那是无比认真的,请不要把他当成花花公子什么的。 高山突然明白了女人给她打电话,还有自己站在这里的原因。她说:“我申请调换工作。” 维克托无奈苦笑。“什么工作,随便选。” “轻松点的,不要总窝在这个地方。”也是大姐告诉她必须多出去走走,多认识一些人,扩展一些关系。 高山也明白自己的弱点在这里,她有许多时候依靠的都是父亲的圈子。 她该打造属于自己的圈子了。 维克托点头。“知道了,等消息吧。” 高山离开前,维克托低声说:“谢谢。我一直在向你索取……没能为你做什么,还要你为我……” “别想多了,可不是为了你。”高山强势的说, “只是为我自己,还有我那个大姐。”不过出门前仍是说,“结婚那天一定别忘了请我。” “当然。” 几天后,高山接到通知,她被调到了市场部。 而且还是市场部里一个刚成立,很不成熟的机构;人也都很陌生,看起来都不怎么好惹。 一点不轻松。高山知道自己又要打一场硬仗了。 不过在这之前,维克托允许她放一个星期的假。高山当然就顺水推舟了。 待在家里?没意思,可如今好像哪里都不安全。 她去看望养老的塞巴。老管家老当益壮,还在打高尔夫球,种地什么的。 对话中无意间又提到了姓张的小子。 见少女心烦意乱,老管家说,“不知道大小对拍卖还有没有兴趣。” 高山似乎回忆起了从前的时光,开玩笑的说,“卖什么呢,还是人?” 塞巴故作神秘。“预测……未来。” 高山盯着纯净的天空,先是露出惊讶的表情,接着,那表情又变成了沉思。 塞巴又击出一颗球后,她立刻起身。“走了!” 高川叮嘱自己的女儿多带几名护卫,不过高山怕麻烦,只要了云石一个。 金胸有成竹的安慰自己姐夫。“放心,这家伙现在已有我八成功力,一打二没问题。而且,他不喜欢女人,也不会惹出别的麻烦。” 高山嗤笑。“别说的那么邪乎,人家只是有订婚对象了。哦,话说,就剩半年了吧?”看向云石。“到时候会给你几天假的。” “真是资本家啊!结婚就几天假?”金调侃,“而且别光说别人啊。我们的大小姐什么时候……啊?那颗种子到底能长成什么啊?真的好奇!” 高山给舅舅翻一个白眼。 …… 救世者总部,第一次有这种人去楼空的感觉。 岗位上只剩下处理紧急情况的员工。 其他人都去哪儿了呢? 放心,不是跑路了。他们只是乘飞行器,提前一天,或就在几个小时前起飞,前往两千多公里外的一座岛屿。 这回可不是蕴藏着什么其他邪恶目的的地点,而是一座光明下的小岛。 岛周边是着名的旅游度假胜地,许多人都知道。 有十几座豪华酒店,各种娱乐设施,庄园,私人别墅,甚至机场。 周边海水清澈,气候宜人。 他们要去参加一场婚礼。 救世者no.1指定的继任者,前十席,特派编号no.4,猎鹬者,维莱卡的婚礼。 不突然,消息三个星期前便通知了能通知的所有人,好让他们提前准备。 只有一个必须通知的人没提前通知到。 不是遗漏什么的,而是出于某种‘不好说’的原因。 这也是这个没被通知到的人,此时站在地下停机坪外,面色阴郁,一言不发的原因。 蒂亚倒很想提前过去,不过出于职责原因,她只能最后一批离开。 而同样和她一起离开的,还有身边这对少男少女。 那是四天前,张豪与香奈儿刚结束另一个任务,返回总部报告。 结果,刚一站上停机坪,便听接机的蒂亚说了这样一句话, “你的那位要结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