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家子改换门楣的奋斗之路》 第1章 穿越 “嘀铃铃……嘀铃铃……”手机铃声连环夺命地响起,将李彦宁从睡梦中惊醒:“喂?” “你还有时间睡觉!宣纸的非遗视频剪好了吗?璐娅的变装视频呢?还有……” “剪好了,勇哥,我已经发给布姐了,今天我休……” “剪好了赶紧收拾东西,非遗项目组要出差,马上到飞机场集合。” “勇哥,今天我休……” “马上去,迟到了飞机票自己出!”勇哥说完将电话一挂。 李彦宁想骂娘。今天他休假,连上十天班换来的假期!万恶的资本家! 李彦宁在一家短视频网络公司的剪辑部上班,公司刚刚经历了一波裁员,连他这样的剪辑手都要出差帮忙拍摄。他连续加班了一星期,才刚睡下不到三个小时,被窝还没捂暖和!一个电话又要出差。 身为打工人,空空如也的钱包迫使他认命。他迅速洗漱一番,又简单收拾了一下行李,锁门出发,可他的右眼皮却拼命地跳动。 走在路上的李彦宁睡眠不足,脑袋发昏,长时间没有进食胃里翻江倒海。他揉着肚子快步往老街口的便利店走去,经过十字路口时,一辆大货车突然从盲角冲出来…… 躲避已经来不及,濒临死亡的恐惧让李彦宁的大脑停止了思考。他只觉眼前一黑,一阵天旋地转,四肢百骸如针扎般疼痛,尤其是脑袋,像有一把电锯在搅动他的脑浆,晕眩又钝痛。 耳边传来哭喊声,还有各种吵嚷声,身体时而发冷时而发热。他想原来死也这么难受…… 不知过了多久,他渐渐恢复了意识,费力地睁开眼,入眼的不是医院而是一间古色古香的屋子。真是古装视频剪多了,看什么都像古代。他闭上眼睛重新睁开,啧,怎么还是这样? “宁儿,我可怜的儿啊,你醒了!你终于醒了!感觉怎么样?”一个女人扑了过来,双手摸着他的脸,一脸欣喜又关切地问。 她旁边的高大男子见他醒了,立马冲出去喊大夫。 李彦宁好不容易聚焦了双眼看向她,是一个不认识的年轻貌美的女人,身着古装,哭得双眼通红。 李彦宁动动嘴,想问你是谁,这是哪里?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时又一个穿古装的老头进来,把了一会儿他的脉搏,又检查了下他的眼睛说:“令郎最危险的时候算是过了,虽然拣回一条小命,但后续如何还得看造化。” “谢谢吴大夫。”女人抹了抹眼泪道。 “我再开几贴药巩固一下,防止再烧起来。” “谢谢,有劳大夫。”一个低沉的男声道着谢。 李彦宁更困惑了。 这个声音低沉的男人身材高大,胡子邋遢的却一脸慈爱地摸了摸李彦宁的头,跟着大夫出门抓药。 女人喜极而泣对李彦宁念叨:“宁儿,你没事儿了,没事儿了,太好了,你吓死爹娘了……” 爹娘?李彦宁一个孤儿哪来的爹娘?还这么年轻的爹娘,这是哪个剧组在拍戏? 李彦宁越想越困惑,晕眩感再次袭来,他又晕了过去。 再醒来时,他在一个略显破旧的屋里,看装修摆设,又是古代。门外发生了不小的争吵,他竖起耳朵听了起来。 “都说了,宁子只是落水丢了魂,找个神婆把魂喊回来就成,非得去医馆,一次三两银子!那是救人吗?那是吃银子的地方。今天又要三百文买药,后天再要三百文,什么时候是个头?一大家子不吃不喝,都给病秧子买药好了!”一个中年女人扯着大嗓门嚷道。 “宁儿不是病秧子!他会好起来的。医馆的吴大夫诊费是贵,可宁儿在他手里捡回一条命是不争的事实。”这声音是那个高大的男人。 一个轻轻柔柔的声音响起:“吴大夫说宁儿现在好多了,只要再用几服药巩固下就能痊愈。”是那个好看的女人的声音。 “姓吴的说吃几服药能好就能好,万一好不了,钱不是打水漂了。”那个中年女人再次骂骂咧咧,尖锐的声音刺得李彦宁脑袋发昏。 屋外又争吵了起来。 他想搞清楚是怎么回事儿,费力地挣扎想起来,低头一看:“卧槽!”李彦宁惊得血都快凉了,他惊悚地发现自己变成了一个小孩子! 这小手,这小胳膊,这小腿分明只有四五岁的孩童大!他一口气没上来,吓得又晕过去! 李彦宁第三次醒来时,他还是小胳膊小腿的模样。他晕了又醒,醒来又晕,有时候目眩耳鸣,有时候呕吐不止,有时候身体又冷热交替。 他想估计是让车撞出了脑震荡,甚至撞出了幻觉。 可一碗又一碗的苦药汁下肚,随着身体的好转,他不得不震惊地确定自己穿越了!还是穿越到一个小孩子的身体里。 这几天一直都是那对年轻的夫妻在照顾他。女人温柔细心,男人粗中有细,两人的言行举止间满是对他的关心和疼爱。这让从小在孤儿院长大,从未体会过父母疼爱的李彦宁满心感动。 李彦宁也慢慢接受了自己穿越的事实,他在原来的世界里26岁,无父无母,朋友都有自己的生活,一朝车祸身死也了无牵挂。 老天大概怜惜他前世过得孤独可怜,竟然让他带着记忆穿越到古代,虽然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孩,但有一对无比疼爱他的父母,也算弥补了前世的遗憾。 在年轻夫妻的照顾下,李彦宁渐渐好转,头不再眩晕,也不再发热,但这具小身体到底大病一场,非常虚弱,多说几句话就喘。 身体逐渐好转,原身的记忆也涌入脑海。小孩年纪五岁,刚记事不久,所知有限,只能认识自己常见之人。 原身名叫李延宁,小名宁儿、宁子,他的父亲叫李青鹤,母亲叫叶柔,他们住在景和镇千山村。 家里有爷爷奶奶、大伯大伯母、一个读书的三叔、一个好吃懒做的小叔,一个已经外嫁的大姑姑,还有一个大他两岁的堂姐和一个大他一岁的堂哥,还有两个不常见面的表哥。 在小孩有限的认知里,李彦宁大概了解了这个家的家庭成员和性格特点。 李延宁的父亲是个木匠,平常会做些木头玩具给他玩。母亲做饭好吃,尤其擅长面食,刺绣手艺也好,一张手帕能换好几颗糖。 他最喜欢的除了父母就是大伯一家,大伯李青松、大伯母杨芳华都很疼爱他,平常会给他好吃的。大人在忙碌时,都是堂姐在照顾他,堂哥在他受其他小孩欺负时会替他出头。 还有一个不常见到的大姑姑,只有逢年过节才见一见,一见面她总会带很多好吃的过来,他最喜欢见到这个大姑姑和两个表哥。 李家的三叔李青榆在镇上读书,不常见到,原身对他的印象不深。 爷爷叫李大庆,喜欢绷着脸,总嫌弃他打娘胎里就不健康,现在长得也瘦小,跟小姑娘一样弱不禁风,因此不太喜欢这个小孙子。 他不喜欢的人有继奶奶张氏,这是个爱骂人又刻薄的女人,还是个偏心的,原身经常被骂哭,一个小孩多吃一口蛋都会被骂,家里的荤食大多被奶奶捂给三叔和小叔吃。 原身讨厌的还有小叔,经常使唤他们三个小孩为他做事,不做就把小孩的脸皮扯得生疼,以欺负小孩为乐。这次原身会掉进河里,全因这个小叔李青平。 那日大伯母正好带两个孩子回娘家,村里又恰逢李三伯五十大寿,李家人都去帮忙。躲懒的李青平借口照顾年幼的李延宁而留在家里。叶柔有些犹豫,可一想到大寿现场人多眼杂,也无暇照顾孩子,便同意了。 堂哥堂姐不在家,没人陪他玩,他一个人在院子里玩父亲给他做的木马,嘴巴里“驾驾驾”地念叨着。 小叔突然走过来,一把将他拉起来丢出家门:“吵死了,老子要睡觉,你哪凉快哪呆着去!” 平日里叶柔看管地严,不准李延宁单独出门,现在被小叔丢出家门,难得有机会出去疯玩,看到一群小孩跑过去,便兴奋地跟过去。 到底年纪小,身体又弱,在河边玩耍时不小心失足跌进河里,脑袋磕在石头上,鲜血直流。 事发后,有伶俐的孩子跑去叫大人,李青鹤夫妇赶到时,李延宁已经被路过的陈叔捞起来。 夫妻俩马上借了村长家的牛车送李延宁去镇上的医馆救治。 经过包扎,针灸等一系列医治后,大夫道:“如果能熬过这个晚上,明天能退烧醒来,算是熬过去了。” 原身到底没熬过去,让李彦宁给占了身。 李彦宁刚穿越来,摸不准原身的性格,加上自己成年人的芯子,实在不会装小孩,正好病着,他就尽量少说话,毕竟多说多错。 没想到他这个谨慎的行为反而让李大庆和张氏认为孩子已经被撞傻了,没必要花钱救治了。 就算李彦宁在屋子里躺着,也时常被屋外的争吵声吵醒。他迫切地想了解外面发生了什么,想了解这个陌生的古代,可原身所知有限,他连现在是什么朝代都不知道。 李彦宁感受着绵软无力的小身体,叹了口气想只能慢慢来了。 在他还在摸索和适应这个世界时,家里的一场大风波正在酝酿。 自从他病了,家里花钱如流水,一向抠门小气的张氏不愿意了,在李青鹤再次向爹李大庆要钱买药时,张氏爆发了。 第2章 分家1 第二天,整个千山村的人都知道李家要分家了。村长和李家几个族老此刻正坐在李家的大厅里主持分家事宜。 分家是大事,李家除了在镇上读书赶不回来的李青榆全员到齐,连刚能下床的李延宁也被母亲叶柔抱在怀里出席了。 村长姓陈,六十多岁的样子,面容严肃,颇有威严,五个族里的族长老年纪也都挺大。 坐中间拄着拐杖的李族长先开口:“父母在,不分家,大庆你可想清楚了?” “想清楚了,必须分,不分,整个李家都得给老二家的拖垮。”说话的是张氏,长得瘦小,一脸刻薄相,一开口却是大嗓门,她替李大庆回答道。 大伯李青松长得与李青鹤有四分相像,听了张氏的话忍不住道:“姨娘,你这话说的不对!什么叫让老二家拖垮?自从十年前爹服徭役伤了腿,家里的农活重活都是我和青鹤在干……” “你们爹伤了腿,家里只有你们两个壮年,你们不干,难道让两个年幼的弟弟干?”张氏一下子打断李青松的话。 “我不是你和青鹤的亲娘,你们不听我的话我认,可你们亲爹的话也不听了吗?都说了宁子是被吓得落了魂魄,去请个神婆回来驱驱邪就行了,老二非得上镇子的医馆,那是吃钱的地方啊!多少人去治病,病没治好,钱先没了。几天前去一趟花了三两银子,三两银子啊!现在隔几天就要三四百文抓药。咱们李家是什么富贵人家能这样花用?” 李青松反驳道:“我和青鹤这么多年辛辛苦苦干活,半天都不敢休息,为家里建了青砖房,又买了六亩水田,开垦了四亩荒地,一有空闲就去打短工,为家里也赚了不少钱。我们兄弟俩这些年赚的钱都如数交给你和爹,现在宁子治病花用几两银子难道都没有吗?” “老大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说我赖你们的钱?当家的你听听你儿子说的什么话?这么大一家子不用吃,不用喝还是不用穿?人情往来不用钱?我嫁进你们李家十几年,生儿育儿,抚养继子继女,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现在你就任凭老大这么污蔑我?天呐,后娘难当,我这命也太苦了!”说着,张氏就捂着嘴干嚎起来,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李青松还想说什么,李大庆先开口道:“不许这么说你娘!她为这个家也操够心了。” 李青松一脸愤愤不平。 一直沉默的李青鹤问:“分家的事,爹也同意吗?” 李大庆不敢看二儿子的眼睛,转头在人群中寻找什么,最后目光落在李延宁身上:“我看宁子也好的差不多了,镇子上那昂贵的药先停一停,等青榆考上童生,家里有了余钱再给宁子补补身子。” 李青鹤一听这话,不禁握紧了拳头:“宁子体弱,好不容易才从鬼门关抢回来,现在还没好全,大夫说了一旦停药,再感染风寒就真的救不回来了!童生三年两考,后年也可以考,我儿子的命只有一条!爹,宁子是您亲孙子啊!您真的忍心看他没命吗?” 叶柔红了眼眶,抱紧了怀里的李延宁。 李大庆皱着眉头,吸着旱烟不说话。 李延宁听懂了,今天这个家是因为他而分的。张氏不是大伯李青松和他爹李青鹤的亲娘,而是三叔李青榆和小叔李青平的亲娘。 当娘的偏心自己的亲生儿子,李青榆再过段时间要考童生,需要路费,而此时自己正好生病急需用钱,李家拿不出那么多钱,只能二选一。显而易见,李大庆和张氏此刻闹分家就是选择了李青榆。 古代贫苦人家的孩子的命不值钱,因为夭折率很高,大多数家庭会选择多生来提高存活率。 可对农家来说考童生的机会却不多,毕竟要供出一个读书人太难了,多读一年书就要多花很多钱。 况且,原身一直体弱多病,李大庆本就不太喜欢他,再加上张氏的枕头风,放弃他意料之中。 李大庆又吸了口旱烟道:“宁子是我孙子,我也心疼,可你弟弟从小苦读,他夫子说了这次是县令最后一次主持县试,他马上就要卸任了,此次录取率会多一点,你弟弟很有希望!而且你和你媳妇还年轻……” 李青鹤眼神暗了下来,沉默着。 其实李大庆和张氏都并不想立马分家,分了家,田里谁干活?李青榆不用说了,李青平也是个懒的。 张氏这些天一直在琢磨这事儿,她既想留住李青鹤继续为李家当牛做马赚钱供她儿子读书娶媳妇,又不愿意他花太多钱给病秧子治病。 她怂恿着李大庆分家,还请动村长和族长只是想给李青鹤压力,以分家要挟他放弃继续花大价钱救病秧子。李青榆不仅是李家的希望,也是整个李氏一族的希望,她有信心能说动。 于是她趁机对叶柔道:“青鹤家的,你劝劝青鹤,又不是不给宁子看病,邻村的幺婆婆是个灵的,我明儿就去请她回来给宁子喊魂,保准过几天宁子就活蹦乱跳。” 叶柔侧过身不理会说得激动的张氏,看向李青鹤。 古代重孝道,重宗亲,父母在不分家,家里人口多意味着分得的田多,产出就多,男人多,别人也不敢欺负,服徭役一次只要轮一个人。 而如果分家,他们一家三口要独自过活,孩子又病弱需要花钱,叶柔一个女人,李青鹤再能干,要撑起一个家也难。 遇到服徭役,男人一走短则一两个月,长则大半年,家里顶梁柱不在,孤儿寡母也不好过。所以古人不到过不下去,不会轻易分家。 李彦宁看向李青鹤和叶柔,他的便宜父母会做何选择? 他叹了口气,古代士农工商阶级固化,跨越阶层靠读书,可读书人太少,读出名堂的更少。一个有出息的读书人是有机会改换门庭,甚至带领整个宗族走上繁荣的道路。如果李青榆考上童生,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古代孩子夭折率很高,与其花钱救一个不知道能活多久的病秧子,不如投资一个有出息的读书人,这是古代大多数人的想法和选择,毕竟李青鹤和叶柔还很年轻,以后还有机会有其他孩子。 这也是几个李氏族老的想法,所以他们并没有开口说什么,只是静静地等着李青鹤自己想通。 李延宁正想着以后自己要怎么办,却听李青鹤坚定地说:“既然如此,我同意分家。” “什么?”屋里一群人都吃惊地看向李青鹤。 只有李青松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 “相公……”叶柔一瞬间眼泪哗哗掉,“太好了,”她看向怀里乖巧的李延宁轻声道,“宁儿别怕,爹娘不会放弃你的。” 李延宁睁大眼睛看着他便宜爹娘,内心一片柔软,被人坚定的选择是多么幸福,这是他上辈子从未体会过的温暖。 李大庆没想到李青鹤会同意,按昨天张氏说的,李青鹤不敢这个时候分家! 他厉声喝道:“青鹤,你可考虑清楚了!” “爹,我考虑清楚了,我是不会放弃宁儿。” “你!”骑虎难下的李大庆把旱烟重重往桌上一磕:“好!那就分家!” 村长和族老都请来了,事已至此,李大庆不想分也得分了。 “当家的……”张氏一脸欲言又止。 李族长:“分家可不是儿戏,李老二你可考虑好了。” 李大庆瞪着李青鹤,等着他先服软。可李青鹤一脸坚毅,毫不悔改。 这时李青松和他媳妇杨芳华对视一眼,杨芳华朝他点点头。她其实早就想分家了,张氏不是个好相处的,偏心偏到天边去。一想到丈夫天天累死累活,自己的一双儿女却连多吃一口鸡蛋都要被打骂,她就恨不得立马分家。 李青松道:“既然青鹤要分出去,那我也分出去好了。” 李大庆和张氏彻底慌了,李大庆严厉道:“胡闹!你凑什么热闹!” “既然分家,那就一次性分干净,三弟和四弟也要成家了,反正过几年也得分家,还不如趁此机会先分好,省得以后又要麻烦村长和族老们再来一次。”李青松道。他早就看明白了,爹和继母只把他和弟弟当牛做马,根本不管他们怎么想。 “大哥。你不必因为我……” 李青松拍了拍弟弟的肩膀,坚定地站在他身边。 张氏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她万万没想到,两兄弟这么坚决一定要分家。既然如此,她也不会让他们好过。 第3章 分家2 接下来,村长就李家有的田地、房屋、家具、现银等进行分家。 李家总共二十二亩上等水田,十亩中等田,六亩下等田,还有四亩刚开垦的荒田。正因为田多,李青鹤又跟了个木匠学习木工活,李青松会劁猪杀猪,两兄弟勤劳能干,这么些年下来才能供李青榆读书。可以说李家大半个家业都是李青松和李青鹤兄弟俩赚的也不为过。 可到了分田这里,张氏开始哭闹起来:“我可怜的青榆和青平啊,还未成家立业就要被迫分家。” 她摸了摸并不存在的眼泪,作势捶打李大庆,哀嚎道:“你这个狠心的爹,分家都不顾两个小儿子的死活。我怎么这么命苦,嫁了个你这样的男人……呜呜……” 李大庆头疼地叹口气道:“青榆和青平还未成家,还需要公中出钱,我做主给这兄弟俩多分一亩水田。” 最终,二十二亩水田五等分,李大庆、李青松和李青鹤各四亩,李青榆和李青平各五亩,中等田各两亩,下等田四个兄弟各一亩,李大庆多分一亩。 因为李大庆还健在,两个儿子闹着分家,他面子上过不去,加上张氏拉偏架,李大庆给激出火来,故意为难。 原本李家有两间青砖房,是近两年刚建的,一间李大庆和张氏住,一间给李青榆住,因为李青榆读书需要清净。平时他到镇上读书,李青平便住里面。 明明都是用李青松和李青鹤兄弟俩赚的钱建的,兄弟俩一天没住,现在李大庆也硬是一间也不分给他们,都留给李青榆、李青平兄弟娶亲。 于是,刚开垦的四亩荒田归了李青松和李青鹤,可以拿去建房子。祖屋归李大庆,李青榆和李青平。等房子造好后,李青松和李青鹤必须搬出去。 李大庆和张氏跟着李青榆和李青平生活,李青松和李青鹤兄弟俩每年一石半粮食赡养李大庆和张氏。平常过年过节不能少了肉糖酒布。 若李大庆生病需要用钱,四个兄弟平均出钱。李大庆名下的田地到了农忙时节,忙不过来,李青松和李青鹤兄弟必须过来帮忙。 古代重孝道,他们兄弟俩都是厚道人,明知道李大庆和张氏故意为难,只要力所能及都答应了。 李青鹤听着父亲恨不能将他和大哥当长工使的架势,心早就凉了,也不再对这个父亲抱有任何希望,只说最后一点:“既然父亲选择跟三弟过活,我们会按要求给付赡养费,以后床头尽孝之事皆有三弟负责,我和大哥便不再插手。” 自古以来,父母一般跟着长子生活,百岁后也由长子长孙摔盆,既然李大庆选择跟着三弟,以后他名下的田和房子也都会留给三弟,没有他们兄弟俩的份。 但久病床前无孝子,万一李大庆以后瘫痪或重病在床需要照顾,又想起其他两个儿子,要他们来端屎倒尿,那他和大哥也不想答应!钱可以出,但气不想再受了。 自从爹娶了张氏,自己和大哥都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委屈,但在他这个爹眼里都是应该的!没有什么是应该的,人心都是肉长的,当爹的不仁又偏心,又怎么能要求儿子百依百顺,骂不吭声,打不还手呢? 李大庆一听,冷哼道:“我还没死,你们倒是巴不得我死!” “儿子不敢。” 李青鹤让村长将这条也写进分家条例里。 最后分的是家里的现银,因为张氏死命哭穷,哭得大家以为李延宁已经花了几十两银子,要败光了李家整个家产似的。 叶柔听不得这种诬陷辩解道:“宁儿第一次花了三两银子不假,后续才拿了三次药花了一两二百文,总共只在你那拿了前头三两,之后青鹤几次找你拿钱,你一分都没拿,买药的钱都是向我弟弟叶明借的。” 听了叶柔的话,看热闹的乡里乡亲窃窃私语。 “你说没拿就没拿,你说借的就是借的?谁看见了?我还觉得是你们平日里私藏,没有如数上交公中。” “你胡说!”叶柔瞪她。 张氏恶狠狠地瞪回去,她最是看叶柔不顺眼,她在嫁给李大庆前是个寡妇,前夫家暴酗酒,一天晚上喝醉酒摔死在外面,她带着与前夫生的丫头萍姐儿改嫁给李大庆。 萍姐儿和李青鹤年纪相仿,李青鹤长得高大英俊,萍姐儿喜欢这个异姓哥哥,张氏也有意将萍姐儿嫁给李青鹤,这样女儿就能待在自己身边,与李家成为真正的一家人。 可李青鹤喜欢叶柔,硬是要娶叶柔为妻。最后李大庆迫于村里说的养童养媳难听,才让张氏作罢。萍姐儿嫁的急,没好好寻摸,那男人家庭条件不错,就是花心,经常寻花问柳,女儿过得越不好,她就越恨叶柔。 张氏又说:“宁子看病已经花了那么多钱,接下来青榆马上就要考童生了,青平也到说亲的年纪了,哪里不要用钱?你们兄弟俩已经娶亲生子了就闹着分家,完全不顾两个弟弟死活,我们老俩口可不行!” 最后张氏一哭二闹三上吊轮番闹一出,李青松分了三两银子,李青鹤一分没有。 院子里看热闹的邻居都窃窃私语:“这张氏真有脸这么分?啧啧,前几天我还看到她带了一个银手镯,现在却说没钱。” “就是,我也看见了,人家命好,白得两个勤劳的儿子给她当牛做马……” “李家近两年买的六亩水田,这新盖的两间青砖瓦房还不是老大老二赚的,竟然一间都不分给他们兄弟……” “现在分家了,我看她以后怎么得意。” “人家马上就要是童生娘了,怕什么?” 也有李家的一些叔伯看不下去:“这大庆越活越回去了,放着两个能干的儿子不要。非得听张氏的,早晚有的他后悔。” “可惜青鹤兄弟的亲娘死得早,有后娘就有后爹,唉……” …… “既然大家都没有异议了,就在这分家条例上画押,一式七份,李老二和四个兄弟各一份,我和李族长一份。”村长很快抄写好,让众人画押。 一场分家大戏终于落下帷幕。 第4章 亲戚 众人散去,李家沉默无声,各自回房。 李延宁受制于孩童的身体,听了一下午的八卦,此时有些昏昏欲睡。 叶柔将他放在床上,盖好被子,又掖了掖被角,对李青鹤道:“相公,宁儿的药快用完了……” “我知道,明天我就去拿药,顺道去镇上找找短工。” “我以后多绣些手帕,我们肯定可以熬过去的。” “柔儿,你跟着我受苦了。”李青鹤握着叶柔的手,承诺道,“我会努力,一定让你和宁儿过上好日子。” 小夫妻知道未来的日子会艰难,但可以自己当家作主,赚的钱归自己的小家支配,虽然花用的地方更多了,但心里依然对未来的生活充满盼头。 李彦宁望着油灯下依偎在一起的父母,既然已经占了他们儿子的身体,他决定此刻开始用李延宁的身份好好长大,孝顺这对无条件关爱自己的父母。 第二天一大早,李青鹤去镇上拿药,李青松去找人盖房子。李青松比李青鹤大三岁,他们的亲娘病逝时李青鹤才两岁。 自李青鹤记事起,自己就是大哥大姐的小尾巴,现在分了家,李青鹤想把房子建在叶柔娘家的旁边,以便叶柔回家方便。 李青松一听那地方靠山,有些偏僻,与妻子杨芳华商量后决定和弟弟一家建在一处,好有个照应。现在李青松先去山上物色房梁,砍些好木头回来。 现在四月份,正是播种水稻的季节,李家的秧苗早就种好,可村里有的人家还没弄好,等把木头收集齐,播种也结束,正好可以喊人盖新房。 此刻,李延宁拿着馍馍,小口小口地啃着,实在是旁边那碗黑乎乎的药汁太倒人胃口了,他只能磨磨蹭蹭地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 叶柔哪里看不出来,哄道:“宁儿乖,快点吃了馍馍再喝药,再不喝要凉了。” “苦。”李延宁从小就怕吃药,小脸都皱成了苦瓜。 叶柔心疼,正想再哄哄,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叶柔一开门:“大姐?你怎么来了?” 来的是李青鹤的大姐李青梅:“我来看看我两个弟弟被那坏心肠的后娘给欺负成什么样了。”李青梅故意提高嗓门,骂给屋里的张氏听。 “大姐快请进。宁儿,快叫大姑姑。” “大姑姑好。”李延宁看着眼前这位爽朗的女人甜甜地叫着。 “哦,瞧瞧我们宁儿,长得多白嫩好看,跟菩萨身旁的小童子似的,怎么会有狠心的老巫婆忍心让他受苦受累!快来给大姑姑抱抱。”说着上手抱起李延宁,亲了又亲。 李延宁躲避不及,尴尬不已,这大姑姑太热情了。 “看,姑姑带了什么?” 李青梅打开带来的包裹,里面是一包蜜饯,这年头带点甜的东西可都不便宜。 “大姐,你怎么带蜜饯来了,太贵了。” “又不是带给你吃的,是给我们宁儿的,知道咱们小宁儿最怕喝苦药,现在有了蜜饯就不怕了。宁儿要好好喝药,快点好起来,让某些坏心眼的肮脏玩意儿看看,什么叫狗眼看人低。” 李延宁暗笑,这大姑姑进来还没几分钟,已经指桑骂槐骂了张氏三次。 “谢谢大姑姑。”李延宁道谢,一口干了这碗黑药汁,被大姑姑塞了一颗蜜饯,果然有了糖的缓冲,喝药没那么痛苦了。 “要我说,青松青鹤这家分的对,早就该分了,就不该给那坏心肠的当牛做马!” 接下去,从叶柔与李青梅的谈话中,李延宁又了解了一些信息。 李青梅是李家长女,比李青鹤大五岁,亲娘去世时,李青梅已经七岁,早早担负起照顾弟弟的重任,还时不时要受张氏搓磨。欺负她,她忍了,可欺负年幼的弟弟她绝对不许,从小就这么和张氏斗智斗勇。 到了说亲的年纪,张氏是恨透了这个继女,故意将她说给邻村的一个鳏夫当续弦,李青梅哪里是这么好拿捏的,当场把媒婆赶出家门,差点与张氏厮打起来,被邻居的婶婶婆婆拉住。 从此,李青梅泼辣的性子远近闻名。导致她十九岁了都无人敢上门提亲。 李青梅原本已经做好终身不嫁的准备,没想到在镇子上开豆腐坊的胡瑞竟然看上了李青梅,还备了厚礼前来求娶,这让李家都很吃惊。 胡家只有胡瑞一个儿子,父子俩都是老实又内向的性格。胡瑞的亲娘去世后,家里没个女人,而来买豆腐的又都是妇人。 父子俩都不善言辞,做生意总被买豆腐的妇人占便宜,一个人少一文或者多拿一小块不显,可架不住人多,长此以往生意总会亏本。 一次胡瑞正被一个妇人为难,李青梅替他解了围,他就注意到这个女子,多方打听后,让他爹来求娶。 张氏岂是那么容易就让李青梅好过?她看胡家家境好,故意提出很高的聘礼,让胡家知难而退,而贪钱的李大庆居然也没反对。 没想到胡家竟然答应了,李青梅又与张氏撕了一番,连同不作为的李大庆也恨上了,从此撕破脸皮,与张氏老死不相往来。 婚后,夫妻俩感情很好,李青梅泼辣直爽的性格适合做生意,让胡家的豆腐坊远近闻名。 这次来看两个弟弟,不但带了吃的、用的,走的时候还给叶柔偷偷塞了一两银子,让她给宁子买药。 叶柔推脱不掉,红着眼圈收下。李青梅惦记着家里的豆腐生意,待了一个时辰就匆匆回去了。 午饭时间,大伯母杨芳华炒了两个菜过来找叶柔母子吃饭。 “平常都是煮一大家子的菜,现在煮小家庭的倒有些不习惯,炒多了,弟妹不嫌弃一起来吃。”说着招呼儿子女儿拿碗筷过来。 “嫂子,谢谢你。”叶柔哪有不明白的。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吃菜。” 一道竹笋炒肉,一道蒜苗炒鸡蛋,被杨芳华做得色香味俱全。 李青松平常给人劁猪杀猪,少不得拿些肉或者猪下水回来。以前都是张氏收走张罗,现在分家了,杨芳华能自己做主,便可劲儿地给孩子们补。 大姐李延兰在大人们忙碌时就负责带两个弟弟,她总会先给两个弟弟布菜。 大哥李延峰也学着姐姐的样子夹了一筷子鸡蛋给李延宁:“弟弟多吃点,吃饱了身体就好了。” “谢谢姐姐,谢谢哥哥。”李延宁真心道谢,被这么小的孩子照顾,甚是有趣。 傍晚时分,叶柔的弟弟叶明过来找叶柔。李延宁见到了自己的舅舅。 这个舅舅长得和叶柔很像,姐弟俩都长得很好看。叶明身高腿长,是个猎户,之前听说外甥落水生病急需用钱,二话不说进山猫了几天,打下了一只鹿和几只野鸡,今天拿去镇上卖了钱,立马给姐姐送钱过来。 叶明将荷包塞进叶柔手里:“姐,昨天的鹿卖得不错,这钱你拿着带宁子去吴大夫那再瞧瞧。” 叶柔推回去:“我们现在还够用,你先攒着给自己娶媳妇用。” 叶明不耐烦,将钱直接丢到桌上:“娶媳妇的钱你不用操心。我先回去了。有要帮忙就去找我。” 边说边像撸猫一样,揉了揉李延宁的脑袋,将他的头发差点揉出静电,他还来不及反抗,舅舅却拍拍屁股走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一刻也不愿意多待在老李家。 李延宁郁闷,这舅舅太有个性了。 晚上李青鹤带着药回来。夫妻俩说起今天的事,心里都很感动。李延宁也决定好好对待真心疼爱自己的人。他现在迫切想快点好起来,赶快想办法改变家里一穷二白的家境。 哎,都是他这个脆弱的小身板造成的,以后得好好锻炼身体,绝不能再给亲人拖后腿。 日子一天又一天平静地过着,在一碗又一碗的黑药汁浸润下,李延宁身体一天天好起来。 最近李家兄弟正在盖房子。农村贫穷人家盖草房,一般人家夯土房,殷实的人家才盖砖房,而富裕人家才盖得起青砖瓦房。 李青松和李青鹤都选择先夯一间土房,千雾山上木头多,兄弟俩决定砍些木头回来,建个木房,把家先搬出来,省得妻儿在老家受张氏的白眼和挤兑,就是多烧一根柴,都要挨骂。 千山村顾名思义,背靠着许多大山,其中有一座山高耸入云,名唤千云峰,几乎没有村民去爬过,因为据说山里常有豺狼虎豹出没。 还有一座山没那么高耸,但因丛林茂密,雾气缭绕,容易迷路,村民们叫它千雾山。除了像叶明这样的猎户,也很少有人会上山。村民们大多去另外两座低矮又近一些的山。 千山村被众山半包围着,西边是村尾,靠近千雾山和千云峰。北面是村里人最常去的北山,南面是众多丘陵连成一片,交界处也多是荒地,去的人不太多。 东边是村头,地势平坦,有一条大河流经,水田多集中在这里,村里大多数住户都聚在此处。村里修了一条村道,也是通往镇上的唯一大路。 叶明家是外来户,十年前因为家乡锦州发洪水,家被淹了,官府组织迁移,叶家便迁来千山村。因为叶父是猎户,为了上山方便,便把家安在千雾山下。叶父三年前去世,如今家里只剩下叶母姜氏和叶明。 李青鹤在叶家旁边划了一块地,请了里正来丈量面积。如今朝廷鼓励生育和开垦荒地,圈地建房意味着多一户人家,正合里正的意,因此里正批得很快。 李青松也在弟弟旁边圈地建起来,如此一来,村尾本来孤零零只有叶家一户,现在倒也热闹起来。叶母姜氏最高兴,这几天忙里忙外,嘴角就没停下来过。 因为李延宁身体好转,家里也忙碌起来,叶柔便不拘着他,李延宁终于有机会自己行动,当然,李延兰和李延峰一左一右把他看的很牢,完全没有自由。 看着两个尽职尽责的小人儿,李延宁满是甜蜜的负担。 很快,房子建好了,松鹤兄弟俩家正式搬家。 家具不多,只有结婚时叶柔的一些陪嫁以及李青鹤自己做的家具。但搬进自己的房子里,还是非常激动。 胡家、叶家来庆祝,四家人一起吃了顿乔迁宴。 李青梅带来了胡家的两个儿子,胡鹏程与胡万里,两个小家伙虎头虎脑,很是可爱。 叶柔和杨芳华把看家菜都做出来,一顿饭吃得大家撑肠拄腹。 李延宁更是大快朵颐,娘亲和大伯母的厨艺当真是好,这个时代没有太多调味料,也没有科技与狠活,吃的是食材新鲜加原汁原味,每道菜都很有锅气,让人食指大动。 这厨艺去开饭店妥妥的。李延宁想,或许可以让父母尝试尝试。 第5章 了解 八月的千山村,稻浪随着微风轻轻摇曳,村民们正在田间劳作。骄阳似火,却挡不住他们脸上洋溢的幸福笑容,今年风调雨顺,十月又该是个丰收的季节,任谁此时都心情舒畅。 李延宁提着水壶和酱饼给李青鹤送早饭。李青鹤今儿天没亮就来给水稻施最后一次肥。 “哦,宁子来给他爹送吃的啦?今天送什么好吃的?”一个在田边休息吃馒头的大伯笑着问。 “陈伯伯好,今天给我爹送酱饼。陈伯伯慢慢吃,我先走啦。” “去吧去吧,别让你爹挨饿。” “宁子来送吃的啦,多乖啊,哪像我家那泥猴子,跑哪里野去了都不知道。” “李婶婶好呀。” 一路走来,许多村民都喜欢和李延宁打招呼,谁让他长得白净可爱,跟个小童子似的,在农村一溜黑的泥娃子里就数他长得最好,最有礼貌,逢人就甜甜地打招呼,还笑得眉眼弯弯,特别招长辈尤其是女性长辈的喜欢。 村民们热情逗他,他也热情地回应着。 送完饭回去,李延宁帮叶柔喂鸡。叶柔现在每天一个鸡蛋给他补身体,他自觉承担起喂鸡的任务。 来这里四个多月,李延宁装起小孩来已经得心应手,他给自己立了好奇心重,爱发问的小孩人设。 通过向大人、长辈问各种问题来了解这个世界,有时候有些问题让大人也回答不上来,有些则让大人啼笑皆非,但没人会去怀疑一个小孩子。 通过这段时间的了解,李延宁知道他穿越而来的朝代叫华朝,没有在中国历史上出现过。 这大概是另一个平行世界的古代,因为其文化与华夏文化相似,可具体到底有多相似,李延宁也不清楚,因为李青鹤李青松以及叶家人都不识字,不知历史进程。 从与父母和姥姥的交谈中,他知道华朝才建国28年,先帝在位18年,享年64岁。现在是第二任皇帝。 前朝后期的政治环境非常恶劣,皇帝昏庸,政治腐败、治理无序。又逢天灾,许多地区的百姓颗粒无收,严重的地区饿殍遍野,易子而食。 民生凋敝导致到处揭竿起义。外族入侵,军事衰弱,中原地区战火纷飞。千山村地少山多,战乱时很多村民躲进山里才逃过一劫。现在村里还有好几户人家是三十多年前从别处逃难而来的。 华朝的开国先帝能征惯战,带领起义军南征北伐,结束了中原纷乱割据的局面,建立华朝。 先帝对百姓休养生息发展经济,现在经过两任皇帝的励精图治,国家各方面刚刚步入正轨。对李延宁来说是个好消息,起码不会再面对大规模的战争。 华朝分十五州,州下设各府,府下有各县,各县下有各个乡镇。李延宁所在的州叫悠州,李家所在地为东临府秀越县景和镇的千山村。 千山村景色优美,每天早晨,李延宁打开窗户,迎接他的是一片郁郁葱葱的绿色海洋,颇有“一水护田将绿绕,两山排闼送青来”之感。 清新的空气中弥漫着花草的香气,仿佛整个山谷都沐浴在芬芳之中。蝉鸣声此起彼伏,宛如一曲动听的乐章,让人心旷神怡。 千雾山有清泉,李家学着叶家用长长的竹筒接了清泉到自家的院子,所以李青鹤家用水很方便。 清泉甘甜,这个时代没有任何化学药品的污染,清泉水就是生喝都没问题,此刻,叶柔正在蓄水准备挑去浇菜。 叶柔在自家的院子里以及开垦的荒地上种了许多时令蔬菜,侍弄地很精细。 华朝初建时,因十几年的战乱和灾荒,人口不丰。国家稳定后人口才渐渐增长起来,荒地多,朝廷鼓励开垦,荒地前三年都不收税,且种什么都不限。 叶柔便种起了瓜果蔬菜,自己吃不完就拿去镇上卖钱,虽然赚不了太多,但蚊子肉再少也是肉。 院子的角落里还养着五只母鸡,这可是家里现在荤腥的主要来源,李延宁和叶柔都很上心。喂完鸡,他会帮叶柔浇菜。 忙完家务,叶柔便开始绣手帕。此时李延宁就会去姥姥家,帮姜氏喂鸡,或者跟着姜氏去田里浇菜,拾猪笼草。 姜氏的娘亲是位绣活高超的江州人,江州盛产布匹,绣技发达,很多绣法都是母传女,代代相传。 前朝末期,社会动乱,到处天灾人祸,姜氏的娘亲逃难到锦州,嫁给了姜氏的爹。 姜氏的绣法是母亲亲手教的,但后来熬了太多的夜,眼睛熬坏了,现在连线都穿不进针里。只能放弃,还好叶柔习得了她全部的手艺,还青出于蓝。 帮母亲和姥姥做完这些已经午时,李延宁庆幸这里的人一天吃三餐,午时一到家家户户炊烟袅袅。 李延宁回来时叶柔已经烙了好几张饼,炒好了蔬菜。 “快去洗手吃饭。”叶柔催着李延宁,生怕他饿坏了。 李延宁洗完手,吃着烙饼卷菜,饼烙得劲道,萝卜和酱菜炒得咸香,加上黄瓜的清爽,卷起来一口咬下,美味无比。 叶柔总有能力把简单的食材做的有滋有味,很有锅气,让人食指大动。李延宁吃得心满意足。 吃完饭,李延宁坐在院子里看天上云卷云舒,感受着清风和煦拂面,不禁昏昏欲睡。 叶柔看儿子的小脑袋一点一点的,还强撑着不睡,着实好笑:“宁儿累了吧,先去午睡。” 李延宁摇摇头道:“我不累,娘亲你要干什么去?”李延宁见叶柔拿着篮子正要出门。 “娘去田里摘些菜回来腌制。” “我也去。我帮娘摘。”李延宁小弹簧似的从凳子上弹起,跟着叶柔出门。 “宁儿不困啦?”叶柔牵着李延宁边走边问。 “不困,跟着娘亲怎么会困。” 叶柔嘴角笑意不减:“宁儿嘴巴越来越甜了。” 下午,李延宁跟屁虫一样跟在叶柔身后看她做酱菜。这个时代的调味料不多,做的酱菜也简单。只见叶柔在洗干净滤干水的白菜里抹上盐,又倒入晒干的虾皮、姜、蒜、酱油和醋抹均匀,放进陶罐里腌渍。 又摘了不少黄瓜,做酱黄瓜。将黄瓜清洗干净切成粗条,姜蒜切片。往黄瓜条中放入盐然后拌匀,腌制30分钟。黄瓜腌好后,倒掉腌出来的水。取一只陶罐,放入酱油、醋,再将蒜片和姜片放入,搅拌均匀。盖好盖子,腌一晚就可以了。 李延宁想要是有辣椒就好了,这样可以做更多美食。他曾问过李青鹤和叶柔有没有比胡椒更辣的调料,他们都说没有。李延宁很失望。 第6章 挨打 这几天李青鹤又去镇上打短工,镇上的陶员外正在修葺房子,每天早上开工,中午包一餐,一天50文钱,连干七天,这活多得是人干。 去的人多,陶管家挑选的都是身材高大,有一把子力气的干活好手。 李青鹤和村里的吴大牛都被选上。这几天两人天没亮就去镇上,早出晚归,挣份辛苦钱。 今天是干活的最后一天,叶柔早早做了晚饭。夕阳西沉,倦鸟归巢,却不见李青鹤回来。 叶柔做着家务,眼睛时不时朝门口看去,神色间充满担心。 李延宁看出母亲的担忧,过去拉住母亲的手,安慰道:“娘,你别担心,爹兴许是有事情耽搁了,等会就回来了。” “嗯,宁儿饿了吗?要不要先吃饭?”叶柔摸摸儿子的脑袋,都说女儿贴心,她这个儿子也很细心体贴。 李延宁道:“我不饿,我们等爹回来一起吃。” 母子俩等到天边最后一丝光亮消逝,李青鹤才一脸疲惫地回来。看到李青鹤平安归来,母子俩都松了口气。 叶柔关切地问:“相公今天怎么这么晚才回来?饿了吧,赶紧洗洗手吃饭。” “我们等着结这几日的工钱,所以晚了。”说着,李青鹤从怀里掏出荷包递给叶柔。荷包里沉甸甸的都是铜板。 “总共二百八十文。娘子收好。” 叶柔疑惑地将荷包拿回屋里,不是说一天五十文,干七天给钱吗? 李青鹤洗了手,挺着脊背,小心地坐下,狼吞虎咽地吃起来,边吃边问:“宁儿今天在家干什么了?” “我今天帮娘浇菜,院里的大白菜能吃了,今天的大白菜是我摘的,也是我洗的。”李延宁尽心尽职地扮演着小孩子的身份,他敏锐地注意到李青鹤怪异的姿势。 李青鹤听后高兴地笑了:“咱们宁儿太棒了,我今晚得多吃些大白菜。” “娘还把大白菜和黄瓜拿去腌了,过几天就能拿出来吃。” 父子俩边吃边聊,享受每日的亲子时光。 吃完饭,天已经彻底暗了,李延宁刚洗完澡,路过父母房间,却听到了叶柔的哭声。 李延宁顿住脚步,侧耳倾听。 “他们怎么能打人?凭什么啊?”叶柔拿出跌打膏药为李青鹤揉着。 “娘子莫哭,也不怎么疼。” “都肿成这样了怎么会不疼。他们把你当什么?怎么会伤成这样?”叶柔心疼地眼泪直掉。 昏暗的油灯下,李青鹤的肩膀上是扛重物磨出来的伤口,红肿一片,后背还有几条鞭伤,微微渗血。 李延宁脸色阴沉,不禁握紧了拳头。 “陶员外是镇上出了名的富户,给他家干一天50文还包一餐,还能连干七天再领工钱。一下子能干七天,很多人抢着干。没想到大户人家不把我们当人看,拿我们一个人当两个人使唤。”李青鹤解释。 “干短工都是做这些脏活累活,咱们也干习惯了。就是今天第七天该领工钱了,他竟然嫌弃我们干的慢,挑刺不说,还想克扣我们的工钱。十天的活,逼我们七天干完,该付钱了竟然想赖账。我们跟管事理论了几句,他起了火给我们一人几鞭子。” 挨了几鞭子,到底讨到了钱,不然七天累死累活一分钱没有那才是有苦说不出。 叶柔不服气道:“他们凭什么这么霸道!” “听那管事说陶员外的女儿是县令的小妾,咱们就是告到官府去也是吃亏。可能还得被倒打一耙。”李青鹤叹口气道,“最后好歹给我们工钱了。” 虽然变成每天40文。比市面上的行情还要少五文。 “陶员外家的工以后咱们不做了。都那么有钱了还这么克扣工人的钱!铁公鸡!” “好,听娘子的。”李青鹤转身,捧着叶柔的脸,轻轻地抹了抹她的眼泪,“让娘子担心了是我不好。” 他本是不想让妻儿知道的,奈何给自己抹药时叶柔正好进来,撞了个正着。 李延宁悄悄地回到自己的房间,心里难受极了。为了40文钱,父亲不仅要卖力超额干活,还要挨打,受气! 在古代,一介草民便真是一介荒草,任人践踏,肆意薅取。为了一口吃的拼尽全力,却要被富人压榨剥削,不能反抗,不敢反抗…… 李延宁脑子里浮现出很多赚钱的方子。穿越前他是古风圈的剪刀手,剪过不少非遗传承手工艺制作。他现在马上就能想到宣纸、竹纸的制作方法。 可不说他还是小孩子,就是整个李家也是底层,现在拿出这些方子,不仅不能解释来源,还如小儿持金过闹市,根本守不住,还可能招来麻烦。 躺在自己的小床上,李延宁辗转反侧。自从他病好了,便提出和爹娘分房睡,原本叶柔不让,还是李青鹤觉得男孩子应该要胆大一些,叶柔才做罢。 他睡在侧间的草房,晚上凉风习习。叶柔还给他熏了艾草防蚊。虽然家里不富裕,但爹娘竭尽全力给他力所能及中最好的照顾。 正因为如此,看到爹娘的辛劳,他才分外心疼。他想变有钱,可有钱无权,也守不住钱财。 想要有权,底层只有读书考科举一条路。他想去了解这个世界的科举制度,想通过读书改变自己和家人的命运。可他在现代就并非学霸,读的还是理科,但是他的语文成绩挺好的。 科举这独木桥适不适合他另说,有没有钱和资源读书才是最大的问题。 所以还得先有钱,有钱才能读书,读书了才有更多的机会了解这个世界,只有了解世界规则才能更好地生存。 可怎么变有钱呢?李延宁在思虑中渐渐入睡。 第二天李延宁就在留意一切能搞钱的东西,可看来看去,想来想去都觉得不适合。 首先,他连镇上都没去过,完全不了解市场,不了解这个世界缺些什么,什么受欢迎,从大人口中所知又有限。 他想让李青鹤带他去镇上,可一直没有机会,连叶柔都很少出村子,更别说他一个五岁的孩童。 他就这样在如何搞钱的思考中度过了一天又一天,很快到了十月,金秋时节,千山村进入了农忙。 第7章 贫穷 新的一天在公鸡的打鸣声中到来。天微亮,李青鹤和叶柔便起床收拾了一番,到田里收割水稻。 秋天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大地上是一片片金黄色。整个千山村的村民都在田野中忙碌。连蜜蜂都在嗡嗡地飞舞着,像是在为这忙碌丰收的季节欢呼。 李延宁在田里捡稻穗,秋老虎依旧热烈,十点钟的太阳已经烈的让人晕眩。汗水浸湿了李延宁的背,他擦了擦汗,再次坚定了要读书的决心。 读书吧,读书才有机会改变面朝黄土背朝天,一辈子靠天吃饭的命运。 叶明走到了他身边:“累了吧,先回去休息。” “舅舅你来了,我不累,再捡一会儿和娘一起回去。” “先回去,累坏了身体可不值当。剩下的舅舅来。”叶明靠打猎为生,所以叶家的田只有两亩,昨天刚收完,今天就来帮李家。 “宁儿,太阳太大了,我们先回家做饭。”叶柔也在田垄上叫唤。 李延宁只能和父亲以及舅舅道别,和叶柔回家做饭。 叶柔做饭,李延宁在灶前添火,母子俩刚做完饭,已是烈日当空,李青鹤一身汗回来,跟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他一回屋里就脱了衣服,拿着干净的布在水缸旁边擦洗。李青鹤打着赤膊,古铜色的健康肌肤上还覆着薄汗,一身肌肉饱含力量,不是健身房里吃蛋白粉撸铁练出来的夸张肌肉,而是实打实干活干出来的,充满着男性阳刚的魅力。 被叶柔使唤来叫李青鹤吃饭的李延宁正好瞧见,欣赏着亲爹那身漂亮的肌肉,李延宁羡慕不已,想着这是自己身体的亲爹,有这遗传基因在,他顿时对自己未来的身高和身材充满信心。 “叫你们来吃饭,都跑哪里去了?”叶柔从前院过来,一见李青鹤打着赤膊的身体,漂亮的脸蛋顿时染上薄红,瞪了李青鹤一眼,“还愣着干什么?快穿衣服去,着凉了可咋整?” 说着,她慌张地跑回屋里拿出衣裳甩给李青鹤:“孩子面前不穿衣服,像什么话。” 李青鹤擦完汗,见李延宁还在,笑道:“宁儿先去吃饭,爹娘随后就来。” 李延宁看看一脸坏笑的爹和娇羞的娘,顿悟,立马走人。 李青鹤大手环着叶柔的细腰将她拉进怀里,附在她耳边低沉道:“娘子,莫气,以后我只在你面前不穿衣服。”说完还飞快地亲了一口叶柔绯红的脸蛋。 叶柔更羞了,推搡着李青鹤的胸膛,故作生气道:“你别扭曲我的意思,也别老这么不正经,孩子听到看到多不好。” “知道了娘子,我保证以后只在你面前不正经。”李青鹤又低头在叶柔的唇上蜻蜓点水一吻。 “你!大白天的你羞不羞!不跟你说了。”叶柔捂着唇转身就走,成婚这么多年夫君时不时就调戏她的毛病还是没变。 李青鹤笑嘻嘻地跟上,娘子一被调戏就脸红气喘的样子真是太漂亮了! 吃饭时,李青鹤又是那个稳重的爹。李延宁感受着爹娘间黏糊的气氛,心里想着自己是不是很快要有弟弟或妹妹了? 忙碌的日子过得飞快,几天后水稻收割完毕。李家今年只有四亩水田,共收获了十石稻谷。两亩中田收获四石。这还是李青鹤精细照顾下才有的收获。 刚收割完稻谷,还没有晒干,李青鹤又马不停蹄地种冬小麦。此时种下,明年五月初就能收获,五月底再播种水稻,如此循环。 李延宁了解到,上等田一亩小麦只能收获一石三斗,比水稻产量低一些,可千山村这气候又不能种两季水稻。 李家的田都种冬小麦一年能有七石多,现在市面上一石小麦一两二百文钱。总计能有个八两六百文钱。 一石稻谷市面上能卖一两六百文钱。李家就算把稻谷全部卖出去也才收获二十二两。一年辛苦种植,全部换成钱才30两左右。 这是理想状态下,可又怎么可能全部换成钱呢?农户还得交粮税。现在与民生息,税率较低,是十税一。李家一年得交两石多的税。 除此之外,还要交人头税,华朝十六岁以上算成年,男丁每人每年七十文,女子六十文,十岁以上十六岁以下的孩童三十文,十岁以下的幼童和六十岁以上的老人免人头税。 再按平均口粮计算,一个成年男人一年的口粮至少需要三石六斗,女人两石八斗,孩童一石半到两石。他们一家三口一年至少需要八石四斗粮。 交税加口粮就要差不多十一石,还有赡养李大庆的一石半,以及留下明年的粮种,能卖钱的粮食不多,最多六石。 就算六石全部都是稻米,最多能赚九两多的银子。一年只有九两多用来买生活必需品,如果碰到个病痛,将无钱可用。 农户辛苦一年,无病无灾也才混个温饱。李延宁算完自家的钱财,再次忧虑起来。 如果没有分家,三十多亩的好田,除去粮税和口粮,一年下来还能剩下个四五十两,可供李青榆读书也捉襟见肘。 如今自家这情况,别说读书,自己生个小病就要借债。赚钱迫在眉睫。 十月中下旬,冬小麦已经种下,村里又进入农闲时期。 其他人或许闲着,李青鹤没闲着,他要么和叶明一起上山打些小猎物,要么捡柴火。 李延宁央求李青鹤和叶明带他上山。李青鹤见这半年来儿子身体状况良好,便决定带他去山里转转。 叶柔给他拿了个小背篓,让他捡些山核桃、柿子之类自己喜欢的果子回来。 李延宁兴致勃勃地表示一定给母亲多带点,叶柔听得眉开眼笑。 一大清早,吃过早饭,三人带上水壶,背上背篓出发了。 叶明每次进山都要带上他的好搭档——黑狗,叶明唤它狗娃。狗娃还有媳妇虎妞,虎妞现在踹了崽,叶明许久没带它上山了,在家好生养着。 狗娃和虎妞都很有灵性,对危险的敏感度极强,很多次叶明都是靠它们躲避了大型野兽和毒蛇。 李延宁经常去叶家,跟狗娃虎妞都相处得不错,想等它们的狗崽子出生后抱一只回家养。 一路上李延宁都在记路和辨认路上看到的植物。千雾山树木多,往里走一会儿,就有雾气。 以前也有不少村民会来千雾山采摘果实,可方向感不好的人容易迷路,一旦在山里迷路,后果很严重。 后来大家都结伴而来,也踏出一条路来,可好景不长,还是有几个人被毒蛇咬死了。 十几年前,村里一个年轻后生初生牛犊不怕虎,不顾大家劝阻,走得深了些,竟然遇到了老虎,跑得太急不慎跌下山去,命丧黄泉。这事让人唏嘘不已,挺长一段时间无人敢上千雾山。 后来,朝廷鼓励开垦耕种,推行铁器农具,粮食产量增加不少,县令又劝农桑,村村凑钱修水车灌溉。大家日子都好过了,便很少有人冒险上山,大多在北山采摘些野菜竹笋,捡些菌菇吃,而南山遍地是柴火。 叶家在老家就是靠打猎为生,十年前迁到千山村,叶姥爷重操旧业,将千雾山走了个遍。 叶明方向感极好,又有祖传的打猎手艺,还有自制的祖传驱蛇粉和好搭档狗娃与虎妞,他从未迷路过。 从小跟着父亲上山打猎,叶明一手箭射得极准,从未失手。如今靠着打猎日子过得不错,就是能猎到什么很靠运气。 如果只有李青鹤一人,他也不会冒险入深山,只会在山腰处转转,摘些笋和菌菇野菜之类。 路上,李延宁惊喜地发现了杨桃藤树和山苍树,这两种树在造纸时都可以做纸药。有些地区还会将山苍树与艾草一起煮水用来洗澡,杀菌消毒。 再走一会儿就是竹林,茂密的竹子像一把把利剑,直插云霄。翠绿的竹叶散发着阵阵清香。 踩着脚下的竹叶,发出沙沙的响声,可以想象春夏时节,竹笋遍地的场景。李青鹤说等回来时再挖些刺竹笋回去,现在先往山里头走。 竹林的尽头有几棵粗壮的柿子树,此时正是挂果的季节,树上挂满了红红的柿子,像一个个小灯笼,十分可爱,有的枝头都被柿子压弯了。硕果累累却无人来摘,真可惜。 “爹,柿子!”李延宁第一次上山,看到满树的柿子已经熟透,不禁蠢蠢欲动,迫不及待地在地上捡起掉落的柿子。 李青鹤微微一跳,拉住树枝向下一压,叶明快速地采摘了一些,说:“你娘做的柿饼好吃,给你多摘点。” “谢谢舅舅。” 第8章 栗子 摘完柿子,三人沿着山路一直往前走,李延宁看到了许多栗子树。栗子树的树干又粗又壮,不但树上结满了栗子,连地上都掉落许多。 李延宁正想捡栗子,却听李青鹤道:“宁儿不要捡这个,扎手。”说着还将栗子踢开。 李延宁疑惑,栗子多好吃,怎么能不捡些回去吃呢?糖炒栗子、板栗烧鸡、栗子饼……不能想了,再想就要流口水啦。 可李青鹤和叶明对栗子都兴致缺缺,李延宁疑惑,难道这个时代的人没吃过栗子?于是故意道:“这是什么呀?为什么会长刺?” 李青鹤摇头:“我也不常来千雾山,北山和南山都没有这种树。” 叶明道:“听老人说这叫栗子树。” “能吃吗?”李延宁问。 叶明一脸嫌弃地说:“硬,难剥开。” 李延宁吃惊:“你们是直接剥开吃吗?不煮一下吗?” 叶明一脸不然呢的表情。 李延宁心想,无知的舅舅,你可真不知道错过了多少美食! “为什么不放水里煮一下?煮一下说不定就软了,变好吃了呢?” 叶明解释道:“我们那时候跟着大部队赶路迁移,一路上能吃的都吃了,这栗子也有人捡来吃,可大家都是咬开直接吃,毕竟赶路,没人有那么多时间煮。” “爹,舅舅,我还没吃过栗子,我能捡一些回家煮着试试看吗?”李延宁寻求两个大人的同意。 李青鹤一向对儿子有求必应:“宁儿想试试,那我们捡一些回去煮着吃。” 叶明没意见,三人捡了半箩筐。 再往前走,山路越崎岖不平,十分难走。三人又摘了些野酸枣、金樱子还有野生猕猴桃。 每次采摘果实,他们都要小心翼翼地攀爬,以免摔倒。 一路上,叶明还去做陷阱的地方看了看,收获了三只野鸡。 “累不累?”李青鹤担心儿子太累,“要不要爹抱你?” 李延宁拒绝:“爹,不用的,我可以自己走。” “我们回去吧。再往里头路不好走。”叶明说着,对狗娃吹了声口哨,狗娃立刻飞奔回来,转头带路。 为了李延宁,两人只走了不到四分之一的山道,都没有太深入。 回去的路上,李青鹤和叶明顺道又挖了些野菌菇和刺竹笋。 三人收获满满回去。虽然采摘过程非常累,但李延宁品尝到了美味的果实,所有的辛苦都变得值得。 到家时已是午时,姜氏和叶柔站在门口望了又望,终于看到三人回来,松了口气。 叶柔赶忙取下李延宁背上的小背篓,问:“怎么去了这么久?累不累?” “娘,姥姥,我不累,我今天都是自己走路。”李延宁骄傲地讨表扬。 叶柔果然又高兴又心疼地夸赞了他,拿着手帕擦着儿子额头的汗。 姜氏一脸笑意地说:“老话都说外甥像舅果然没说错,跟你舅舅小时候一样,进山比进城还高兴。” 李延宁嘻嘻一笑,叶明摸了摸李延宁的头表示赞同。 五人一起吃完午饭,便收拾起今天的山货。 叶柔将野菌菇拿去晾晒,等晒干后,留一些自家吃,多的拿去集市卖。 晒完野菌菇,她又开始处理柿子,先用清泉水将柿子洗干净,控干水份后削皮,削掉的柿子皮不要扔,放竹篾上晒干。 再用线绳将柿子拴起来挂在屋檐下晾晒十几天,等柿子里的水份蒸发后,再一层柿子皮一层柿子饼铺在罐里头,封起来七天。 七天后再打开陶罐,里头的柿子饼表面挂满白霜,吃起来又香又甜。 姜氏在处理刺竹笋,她一边娴熟地剥开刺竹笋的外衣,一边指挥李青鹤和叶明剥栗子。 “明子用锥刀固定栗子外壳,对,就是这样,拿镰刀背挑出栗子。”在姜氏的指导下,李青鹤和叶明很快将栗子从毛刺外壳中剥离出来。 “姥姥你吃过煮熟的栗子吗?”李延宁问。 “当然吃过,以前在锦州,我娘家老家也靠山,山上也有这种栗子,秋天到山上一捡一大堆。你太姥爷会把栗子放炉子上烤一烤,吃起来可香了,就是皮难剥了点,没耐心的孩子就不喜欢。”姜氏说完,还看了叶明一眼。 叶明摸摸鼻子没说话,他就喜欢易剥开的东西…… 姜氏又道:“说起来,北山和南山都没见过栗子树,原来长在千雾山上。” “那我们今天先给栗子开个口,然后放水里多煮一会儿,肯定就好剥了。”李延宁建议道。 “行,先给栗子开个口。”姜氏剥完刺竹笋,又去清洗栗子。李延宁过去帮姥姥一起洗。 李青鹤将剥下来的栗子毛刺外壳和刺竹笋壳铺到院子里晒干,这些都可以烧火。 栗子洗好后,叶明也生好火,姜氏将栗子倒入锅中。 “姥姥加点盐,娘煮菜都加盐。”李延宁不能直接说加盐既能杀菌又更好剥,只能这么装傻卖萌。 “行,加点盐,栗子更有味道。”一点点盐,姜氏不心疼。 随着水煮沸,咕嘟咕嘟冒泡,栗子的外壳已经变软。姜氏估摸着差不多熟了,便捞起来放进大碗里。 姜氏拍了拍叶明伸向栗子的手:“先放凉,等会儿再吃。” 叶明用鼻子嗅了嗅:“真别说这煮熟后的栗子,闻着挺香。” “吃起来肯定更香。”李延宁信誓旦旦地说。 “我试试。”叶明拿起一颗栗子剥了起来,“嗯,煮熟了挺好剥的。” 李延宁也剥开一颗吃了起来,入口就是栗子绵软的口感,独属于栗子的香味在嘴里迸开:“好好吃啊,姥姥,爹,娘快来尝尝。” “确实不错。”说着,叶明又剥了一颗。 李青鹤剥了两颗,一颗给妻子,一颗自己吃:“嗯,确实挺香。” “这看着硬,吃起来还挺软。”叶柔也一口爱上,“你拿一些给大哥大嫂他们尝尝,延兰和延峰肯定也没吃过。” “好。”李青鹤拿出碗给大哥一家盛了一碗。 “对嘛,栗子本来就挺香。你这小子,山上有这好东西,现在才知道摘回来。”姜氏对叶明埋怨道。 叶明摸摸鼻子道:“我小时候只吃过生的,又不知道煮熟味道这么好……明天上山我再多捡一些回来。” 李青鹤道:“明天我跟你一起再去。” 第9章 卖农副产品 现在家家户户有余粮,各个乡村挑粮去镇上卖的农人络绎不绝。镇上迎来了一年最热闹的时候,今年又是丰收年,连村落间的赶集都多了。 李青鹤准备上山多采摘些冬笋香菇等山货回来晒干,到时候连同叶柔种的新鲜瓜果蔬菜一起挑去镇上摆摊。 每年这时候都可以赚点钱备年货,今年是夫妻俩自己第一次过年,独立门户了,要多准备些东西,到处是用钱的地方,现在必须努力多赚点。 夫妻俩干劲十足。 第二天,李青鹤和叶明一大早便上山。叶柔忙完家务活,坐下来将剩下的手帕绣完,准备过两天拿去镇上的铺子卖,又是一笔进项。 今天李延宁和李延兰姐弟俩去南山打苜蓿草和菊苣回来喂家禽。 李青松用分家的银子买了一只小猪仔,八只母鸡,三只公鸡还有一群小鸡。每天都需要不少牧草。李延宁经常跟着姐弟俩去。 这阵子不少人家开始杀猪做腊肉,劁猪的也不少,李青松最近早出晚归忙着给人杀猪劁猪。 两天后,天还未亮,李青鹤夫妻俩便起床,叶柔将几天前晒干的山货装进背篓,李青鹤将新鲜采摘的蔬菜和山果装进箩筐。 李延宁终于获得李青鹤和叶柔的同意,能去镇上见世面了。 “宁儿今天怎么不赖床啦?”叶柔调笑道。 “娘,我也就偶尔起晚了,哪有天天赖床。”李延宁自从来到古代后,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已经是标准古代人作息,只除了偶尔小身板累坏了才赖床。 是的,李延宁开始有计划地进行体育锻炼,准备把身体养好。赚钱重要,身体健康更重要。没有健康的体魄,其他一切都是虚的。 三人收拾妥当,夫妻俩便带着李延宁出发去镇上赶集。 刚锁上门,叶明也从隔壁出来,他拎着野山鸡和野兔,背着山核桃和野山楂。 刚打完招呼,另一边的李青松也出门了,他背着一大捆柴,手里还拎着一个布袋,里面装着他杀猪劁猪的工具。 “哥,你也去镇上摆摊吗?”李青鹤问。 “我要去桃溪村给人杀猪,经过镇上,顺道卖捆柴。”李青松就是这样,绝不空手来回。 “宁子也跟着去镇上吗?要是没人照看,交给你大嫂,或者让延兰看着也行。走去镇上路途不近,别把宁子累着了。”李青松道。 “大伯,我现在身体好很多了,前几天我还跟着爹和舅舅去千雾山摘栗子。我可以自己走去镇上的。”李延宁赶紧保证不拖后腿。 “是啊,哥,宁子一起去,顺道带他去吴大夫那再把把脉。”李青鹤解释道,带他去把脉才是他们夫妻同意带他去镇上的根本原因。虽然儿子现在看着健康,半年前到底伤了身,两人一直不放心。 五人便一起出发了。 路上遇到了不少其他赶集的村民,大多数人都背着东西去卖。 苗婶,家住李家老宅隔壁,这时候看到李家兄弟,便过来打招呼:“青松青鹤赶集去啊。” “是啊苗婶,你也去镇上啊?”李青松回应。 “对呀,攒了一篮子鸡蛋,吃不完拿去卖。”说着还靠近了些,压低声音道,“前天晚上我好像看到青榆回来了,天有些黑,瞧不真切没敢认,但是昨天一天都没看到你们老宅开门。” 李青松和李青鹤对视一眼,李青鹤道:“我和大哥最近忙得很,还没回过老宅,等忙完再回去看看爹和姨娘有没有需要帮忙。” 苗婶见打听不到八卦便没兴趣了:“那是,大庆也不容易,是该回去看看。” 李延宁一听苗婶的话语,便想到李青榆应该是没考上童生。李青榆已经18岁了,连考了两次都没有考过。看来科举之路确实很难,李延宁内心也沉重了几分,是对自己未来的茫然无措。 张氏和李大庆分家时一副李青榆立马就是童生的架势,不少村民们还记忆犹新。为了李青榆的赶考费不惜放弃孙子,现在没考上,家也分了,不少和张氏不对付的妇人都在等着看笑话。 李青鹤怎会不知,既已分家,老宅的事他便不想再掺和。 四人为了照顾李延宁,走走停停,走了一个多小时才到镇上。 一进景和镇,李延宁好奇地到处张望。原来古代的镇子长这样啊!李延宁看着两边古朴的建筑,土路夯筑的街道,熙熙攘攘的人群,不禁有些感慨,这跟现代的一些仿古街道没有太大差别,就是看着更旧了一些。 最大的差别是路,古代大多是土路,下雨天道路泥泞,很不好走。 他们一进城门,两边都是摆摊,卖什么的都有,最多的就是农副产品,大多都是附近的村民来赶集。 和他们一样带着山货和蔬菜在叫卖的人不少,可看样子生意不太好。这个季节,山上最多的就是这些山货,愿意去捡都能捡到,随处可见的东西都不太值钱。 明明见这情况,沉吟片刻道:“要不你们跟我去许家食肆碰碰运气?这些食肆的蔬菜通常是由掌柜或者厨师、伙计家种菜的亲戚提供,来源比较固定。但有时候食肆生意突然好一些,采办就得去集市买,我遇到过两次许家食肆的采办着急忙慌地出来买菜。今年丰收,来镇上的人也多,食肆的生意应该会很好,需求也会更多,我们去试试?” 李青鹤道:“好。” 于是几人在叶明的带领下来到了一家食肆的后门。叶明表明身份后,一个管事模样的中年人出来。 叶明对那人行了拱手礼:“许掌柜好,这是昨天刚猎到的山鸡,这些都是山上采摘后晾晒好的山货,还有一些自家种植的瓜果蔬菜,都是新鲜东西,您看有需要吗?” 许掌柜回礼:“感谢叶兄弟记挂,我能先看看吗?” “当然,请。” 许掌柜是个利索的,看了叶明等人带来的东西后,道:“叶兄弟是个实在人,带来的都是好东西,这些我全要了。” “全要了?”几人吃惊。 “是啊,不瞒你们,最近童生试刚过,镇上柳员外的公子考上童生,今天晚上在府里大摆宴席,在我这食肆订了不少席面。也是你们运气好,我正要带伙计们出去采买,你们就到了。” “谢谢许掌柜。” “恭喜许掌柜,祝掌柜生意兴隆。”几人再次道谢。 许掌柜:“哈哈哈,以后有猎到什么东西记得还来找我。” “一定。”叶明道。 最终,叶明的三只野山鸡卖了二百一十文,卖出了半个背篓的山核桃和野山楂,得了十五文。 叶柔背来的一大箩筐山货有野菌菇、山木耳,还有自己晒干的冬笋,总共卖了八十文。李青鹤挑来的瓜果蔬菜都很新鲜,总共四十二斤卖了一百六十文。 连李青松挑来的柴都卖了二十文。可谓是皆大欢喜,不用叫卖,不用摆摊都卖出去了。 李青松与他们道别,他要赶去桃溪村杀猪。叶明还剩下半筐的山核桃和野山楂,他准备去集市上再卖卖,顺道等李青鹤一家。 而李青鹤和叶柔带着李延宁先去布店卖手帕。 第10章 绣帕 李延宁第一次来布店,只见店里的布匹不少,但颜色都比较单一,不是深蓝就是浅蓝,再则就是黑色、土黄色、绿色,也有一些粉红色,大红的更少。 “客官需要什么布匹?”店小二招待道。 “店家好,我娘子绣了一些手帕,劳烦店家看看价。”李青鹤拿出了叶柔近期绣好的手帕,总共五条。 店小二不能做主,叫来了掌柜。掌柜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圆脸看着挺和蔼。 他仔细地瞧着手帕上的花纹,牡丹雍容华贵,兰草素雅大方,玉竹青翠秀丽,腊梅迎雪盛放,鸳鸯戏水栩栩如生,说实话单看图案都非凡品,绣活确实好。 “这位娘子绣活不错,但是这手帕料子一般,我很难卖出高价,每条二十文,我全要了如何?”掌柜道。 叶柔以前也绣过手帕,但绣的少,在李家老宅总要被张氏使唤做事。偶尔绣一两条都是偷偷摸摸地绣些简单的图案,李青鹤带来卖最多卖十四五文。 这五条手帕她是费了心思绣的,特地找了这家铺面大一些的店家,想来了解一下行情。 掌柜看夫妻俩犹豫,便道:“我这店铺开了十几年,过眼的货品多得是,出的价已经很高了,不信你们可以去别家店铺问问,没有比我更高的了。” 叶柔心想,这样一条帕子,如果不做其他杂事,只专心绣,一天就能绣好,便道:“掌柜误会了,就按掌柜说的。” 掌柜听了立刻眉开眼笑。 一旁的李延宁突然开口道:“掌柜伯伯好,您刚刚说我娘绣活好,是因为料子不太好卖不出好价钱,那要是好料子,我娘的手帕能卖多少文?” 掌柜看了看这个粉妆玉砌又礼貌的小娃娃,笑道:“若是丝布能有三十文,若是绢布我收三十五文。” 同样都是绣,好的料子竟然能多得将近一半的价钱。 李延宁又道:“那掌柜伯伯这里有卖绢布吗?” “当然有,一匹绢布850文。” “可我们不需要那么多绢布。”李延宁眨着眼睛冲掌柜甜甜一笑道,“掌柜伯伯,您这里有没有未绣的绢布手帕?我娘拿回家绣完了再卖给您,不行吗?” “宁儿,别瞎说,”叶柔赶紧捂嘴,“童言无忌,掌柜别放在心上。” 掌柜捋着胡子,又看了看绣帕上的花纹,微一沉思,道:“不,小娃娃这主意不错。手帕的料子和丝线我出,图案按我的要求绣,你出个绣活,一条手帕还是二十文如何?” 叶柔微愣,与李青鹤对视一眼,原先手帕的料子和丝线都是李青鹤从镇上的布店买的,一条卖二十文,除去成本,利润只有十二文左右,现在不用出成本,还能有二十文,划算! 叶柔正想答应,李延宁又开口道:“掌柜伯伯您要什么图案啊?如果很难很复杂,我娘要绣很久很久,晚上还要点油灯绣,会很累眼睛的。” 掌柜哈哈一笑:“你这小娃娃倒会心疼娘。你娘的绣活确实不错,若是图案复杂,我们再商量价钱,不会让你娘吃亏的。” 景和镇的绣娘手艺一般,这位娘子的绣法有江州水乡的味道。他之前在县里见过江州的绣帕,普通料子就能卖四五十文,可见这种绣法的受欢迎程度。他想笼络住这位秀娘,这么好的手艺落到别家布店,自己损失就大了。 李青鹤朝掌柜作揖:“在下李青鹤,这是我娘子李叶氏,儿子李延宁。敢问掌柜贵姓?” “鄙人免贵姓王,李相公好福气,李娘子绣活好,儿子还聪明伶俐。” “王掌柜谬赞。” 王掌柜让伙计拿来一些绢布手帕,对李青鹤道:“你家小娃娃我甚是喜欢,咱们有缘就不客套了,这里有五条绢布手帕,还是绣今天这五条的图案,兰草和玉竹图案简单,一条二十文,牡丹和腊梅二十三文,鸳鸯戏水复杂一些二十六文如何?” 李青鹤看向叶柔,叶柔点点头。 “那便如王掌柜所说。”李青鹤道。 “李兄弟是个爽快人。十天后能交货吧?”王掌柜问。 叶柔道:“可以,十天后一定交货。” 王掌柜又道:“在商言商,咱们既然合作,就得让双方都安心。我拟一个单子,到时候我若是没在店里,你们凭单子与伙计交货。” 王掌柜不愧是生意人,考虑到方方面面。绢布手帕李家拿回家,王掌柜收了三十文押金,若绢布有损坏从押金里扣。双方还协商了其他方面。 王掌柜在写单子的时候,李延宁伸长了脖子想看看上面的字。 来镇上看到各家店铺的招牌,李延宁是松了口气的,这个世界的字是华夏的繁体字,他大多数都认得。虽然一些字单拎出来不认识,可放在句子里并不影响阅读,这就是华夏汉字的神奇之处。 他现在想看看单子上的表达,是否与华夏的古文言文一样,若是一样,他以前上学时语文成绩不错,文言文阅读和古诗鉴赏可是他的得分长项。 王掌柜写完了,看他好奇的样子便先把单子给李延宁,逗他:“小延宁来看看写的可有不妥?” 李延宁知道他在逗自己,也不扭捏,接过来装模作样地看了看,他快速地看了一遍,王掌柜没有欺负他们不识字,故意下套。 单子上写明了双方姓名,交货数量、图案、时间,银钱,押金以及违约责任,违约责任也在可承受范围内。王掌柜是个实在人。 李延宁特地把单子又倒过来看了看,郑重地还给王掌柜,学着李青鹤作揖:“掌柜伯伯的字真好看。” “哈哈哈,你这小儿好生有趣。”王掌柜笑得开怀。 李青鹤和叶柔也忍不住笑起来。拿了东西,与王掌柜告别,一家三口准备去医馆。 李延宁左手被李青鹤牵着,右手被叶柔牵着,他幸福地感受着前世自己羡慕的父母带小朋友逛街的姿势。 经过集市时,人群拥挤,李青鹤怕李延宁走丢了便抱了起来。李延宁的视野立马高了很多。他一路都在观察集市上卖的东西。 集市摊位上有卖馄饨的,有卖面食的,有卖馒头包子的,也有卖烧饼的,但是卖像叶柔做的那种薄烙饼的没有,可能因为烙饼要用的细面比较贵。 穷人家出来一趟大多自带干粮,真需要吃也只会选择廉价又顶饱的馒头包子或是烧饼,好一点的人家再配上一碗馄饨或者面食,已经很讲究了。有钱一些的人大多会选择去食肆。 除了主食,卖零食的也不少,糖葫芦、柿饼、蜜饯果脯、各种干果,还有糕点类比如糍粑,这些摊位大多零散着卖。 叶柔说点心铺子里的糕点才多些,但是只要沾点糖的东西都贵。他们这样的人家不会轻易进去买。 很快他们到了医馆,排了会儿队才轮到。吴大夫把完脉道:“脉象平稳,已无大碍,但还是要注意不要着凉,不要太累。” “谢谢吴大夫。” 夫妻俩高兴极了,牵着李延宁出了医馆准备去扫购一番。 第11章 订单 今天赚了三百四十文,原本担心李延宁还需要用药,现在儿子健健康康的,夫妻俩准备多买点东西。 三人先去了大姐李青梅家的豆腐铺——胡记豆腐铺。 胡家生意不错,李青梅正在给客人切豆腐。 “大姑姑好。”李延宁先跑过去招着手喊道。 “呀!宁子来镇上了,你们俩口子都来啦。”李青梅惊喜道:“赶紧进来坐坐,我正好有事找你,本来还想托人去找你来着。” “大姐,你找我什么事儿?” “你等会儿,我叫你姐夫出来看店。”李青梅风风火火地进门喊胡瑞。 不一会儿,胡瑞出来:“青鹤、弟妹今天咋有空过来,宁子是不是长高了?”他摸了摸李延宁的头:“跟万里差不多高啦!” “姑父好,我也觉得自己长高了。” “老板,来两块豆腐。”有客人催促。 胡瑞:“来了!你们先进去。梅子有事和你们说。” “好。”李青鹤带着妻儿进了胡家后宅。 胡家前面是间小豆腐铺,后面是磨豆腐的隔间,再后面是厨房。最后是三间房间和一间餐客厅,偏仄的院子里还打了一口井,方便冲洗。 三间房间胡家夫妻住一间,两个孩子一间,一间是给胡瑞爹的。自从李青梅嫁进来后,胡大爷就回乡下种粮食和豆子,自己种,能省下不少买粮食和豆子的钱。 三人来到餐客厅,李青梅倒了茶,还拿出了干果蜜饯来招待:“快来吃茶,宁子来吃蜜饯。” “姐,别忙活,都是一家人,随便喝点水就行了,泡什么茶,浪费。”李青鹤心疼道,现在的茶价都不便宜。 “这茶是我公公自己上山摘的,自己炒的,不是什么好茶,放心喝。”李青梅道,“快尝尝。” 李延宁喝了一口,有股野茶的清香,入口苦涩,一会儿后微微回甘,口齿留香,不要钱的话性价比超高。 “涩涩苦苦的,喝完一会儿又有点甜。”李延宁道。 “是啊,刚喝不好喝,喝完满嘴茶香,蛮有意思的。”李青梅道。 四人喝了会儿茶,聊了些家常,叶柔问:“咋不见鹏程和万里呢?” “鹏程被他爹送去周夫子那启蒙了。万里在隔壁玩。” “鹏程读书啦?” “是啊,去认几个字也好。这镇上开铺子的人家,孩子只要到了年纪都送去启蒙,能识文断字以后也好继承家业。” 叶柔点点头:“是这个理。” “再过两年,我和他们爹咬咬牙,把万里也送过去。” 胡家这铺子是自己家的祖产,做豆腐手艺到胡瑞这已经传了三代。现在胡大爷还能种田,又不用花钱租铺子,赚的都是自己的,供孩子读书倒也能负担。 李青鹤问:“姐,你刚刚说有什么事找我?” “瞧我,一聊就忘了正事。是这样的,我斜对面的那家严记调料铺的老板过年要嫁女儿,想给女儿打一些家具。严掌柜的媳妇儿经常来我这买豆腐,闲聊间就说了过年成亲的人家多,有名的木匠单子都做不完。 “我这不就想起了你,跟她推荐了一下。她还真见过你,对你蛮有印象。严掌柜家境殷实,亲戚也多,嫁女儿肯定有排场,要是你能拿下这单子,以后还怕没单子找上门吗?” 李青鹤和叶柔一听,都很高兴。 “谢谢姐。”李青鹤真心道谢。 “我现在就带你们过去见见严掌柜。” 严记调料铺的铺面有胡家豆腐铺三倍大,各种调料分门别类收纳在架子上。几人一进门,伙计便道:“客官欢迎光临,有什么需要吗?” 李青梅问:“严掌柜和严婶子在吗?” “在,”一个男人前脚刚出来,一个女人后脚也跟着出来。 “是李妹子啊。”严婶子说着还看了看她身后的李青鹤和叶柔。 “婶子,这就是我跟你提过的木活很好的弟弟李青鹤呀。你那天一说,我也替你急,何木匠名气是大,可要等的久啊,燕姐儿的婚礼可等不起。这不我就自作主张把我弟弟给叫来啦。” “劳烦李妹子还记得。李兄弟可有做过家具?”严婶子问。 “自然是做过。衣柜、梳妆台、妆奁盒、屏风、桌椅等都做过。” 严婶子看向严掌柜。严掌柜长得高高瘦瘦,颇为严肃,他道:“木匠都会画图,李兄弟能否把你做的衣柜、梳妆台样式画下来给我们做做参考?” 还是不信任他们,李青鹤道:“自然,我今天就回去画,过两天送过来给严掌柜和严婶子看。” “劳烦李木匠了。” “应该的。” 三人既然来了调料铺。叶柔想买点调料回家。三人便逛起了调料铺。李青梅先回去看店。 严记调料铺里调料比较齐全。酱油一升18文,醋一升16文,茶籽油一升60文,盐一斤58文,糖最贵一斤要80文,胡椒一两竟要100文,其他调料比如八角、桂皮、香叶等也都不便宜。 李延宁环顾一圈没发现辣椒,失望。 叶柔买了两升酱油,两斤盐,一斤糖,花了两百三十二。刚赚的钱一下子所剩无几,钱难赚啊! 李延宁为钱唉声叹气,李氏夫妇倒是很高兴,儿子健康,现在又有手帕一项固定进项,严家的家具单子要是能成又是收入,日子很有盼头。 三人买完,严掌柜笑眯眯地送他们出门。 他们又去李青梅那道谢,买了两块豆腐,胡瑞不肯收钱,双方推让不下,李延宁趁姑父不注意,把二十文钱放在胡瑞坐的椅子上,拉着父母跑了。 胡瑞哭笑不得。李青鹤想着下次过来再给姐姐和姐夫带些山货和蔬菜。 三人到集市上找叶明,叶明的野山楂卖完了,山核桃还剩一些,他准备带回去自己吃。 四人打道回府,路过一家书店时,李延宁停下了脚步,他很想进去看看这个时代的纸发展到什么程度了。 叶柔注意到儿子的举动,扯了扯李青鹤,示意他看儿子。李青鹤见儿子对书店感兴趣,问:“想进去?” “可以吗?” “走,爹带你进去看看,这是读书人才进的店。爹也才进去过几次,都是给你三叔买纸。” 四人进了书店,入目所及的是几排书柜,扑鼻而来的是墨香味,这是独属于读书人的味道。几个泥腿子进来,顿时有些不知所措。 书店掌柜看到他们身着布衣,又注意到一个五六岁的小孩,估摸着是农户家来给孩子买启蒙用具,便道:“几位需要什么?笔墨还是纸砚?亦或是孩子的启蒙书籍?” 李青鹤顿住,讪讪道:“我们看看。” 倒是李延宁一点不局促,对掌柜作揖道:“掌柜叔叔好,我能看看你们店里的纸张吗?” 掌柜见这孩子落落大方,道:“可以。” 随着掌柜的介绍,李延宁了解这店里有三种纸,价格不等,最下等的纸一刀三百文,纸质粗糙,只能做到着墨不晕染,适合小孩练字。下等纸中好一些的要三百五十文一刀,略没那么粗糙发黄。 中等纸也分次一些和好一些的,要四百五十文到六百文不等。李延宁摸着中等纸,比下等纸细腻不少,从视觉上看跟他剪辑过的网红复刻古法造纸有些像,但着墨如何未可知。 上等纸掌柜就没让李延宁等人看了,知道他们买不起,便没拿出来,只道一刀要八百文以上。若是颜色稍白一些的宣纸,一两银子都买不到一刀。 李延宁估计他们这种小镇的人也消费不起多少上等宣纸。 除了纸贵,墨也不便宜,一块李延宁手掌心大小的下等墨都要两百文,一只普通毛笔也要一百二十文。 掌柜介绍完,李延宁心里也有数了,便跟掌柜道别:“谢谢掌柜叔叔的介绍,我们了解了,以后我要是读书了,再来找您买。掌柜叔叔再见。” 书店掌柜也有些自命清高,难得有耐心跟泥腿子说了这么久,竟然猜错了,还真是一张都不买!顿时没有好脸色,摆摆手让他们赶快走。 出了书店,叶明一声冷哼:“狗眼看人低。” 李青鹤没把掌柜的态度放在心上,他见过太多捧高踩低的人,只是看着儿子道:“宁儿想读书吗?” 李延宁看了看爹和娘,知道家里经济情况,他不想给父母增添负担,只能道:“没有,我只是很好奇。爷爷和姨奶奶说三叔要是考上童生,我们大家都能过好日子,为什么呢?大姑姑也说鹏程表哥要多认些字。我不明白为什么读书了就能过好日子,所以想去书店看看究竟有什么特殊的?” “因为读书人太少了,会识文断字更容易找到好一些的活儿,不用土里刨食,过得不用那么辛苦。”李青鹤解释道,“若是能考上童生,接着考上秀才,就能免除徭役,若是能考中举人,那就有机会被推举去当官。” “当官老爷吗?那是不是很威风?”李延宁笑着当天真好奇的小孩。 “是很威风。” “那三叔能当官老爷吗?” 李青鹤摇头:“爹也不知道,也许吧。” 李延宁在心里道,科举之路很难,李青榆全家供着,考个童生都费劲,更别说他了。 父子俩的对话,叶柔姐弟都听在心里。 叶柔知道儿子聪慧早熟,她想分家那天的事到底是影响了他。他敏感地知道自己不如会读书的三叔重要,所以他好奇并且在意读书,今天又听到鹏程去读书了,万里过两年也要去读,他心里该多羡慕。 叶柔越想越心疼,越来越愧疚,望着儿子的小小身影红了眼眶。 叶明拍了拍姐姐的肩膀:“宁子要是想读书,我们一起供。读的好将来当官有出息最好,要是读不好,像姐夫说的,能识文断字找个清闲的活儿也容易。宁子的身体也不适合干农活当泥腿子。” “我和相公会考虑,你别操心,你啊,赶紧娶个媳妇儿回来才是最重要的事。” “姐,别催了。你怎么跟娘一样。” “你都十八岁了,过完年都十九了。我和娘能不急吗?” 叶明也想成婚,可就是没有看上的姑娘,又不想凑合一辈子。 叶柔姐弟从小感情就好,逃荒时,年幼的叶明多亏了姐姐的照顾和保护才能平安到千山村。 她有吃的省下塞给弟弟,大雪天,棉袄也让给弟弟。弟弟走累了,她和父母轮流背他,脚磨破了也不说。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能为了给弟弟多找一口吃的,跟人打架,被扯掉一大把头发都不哭…… 因此,经常忍饥挨饿受冻的叶柔的身体有了亏损,来到千山村后,叶家父母调养了很久,可她看着健康却不易受孕。 婚后好不容易怀上李延宁,又恰逢李青鹤去服徭役,她老被张氏针对,吃不好还要干重活,导致孩子早产,不仅李延宁体弱,之后叶柔更加难受孕,这么多年也再无所出。 叶明难过愤恨了很久,好在李青鹤并不在意。所以叶明很在乎李延宁,因为他很可能是姐姐这辈子唯一的孩子。 爱屋及乌,只要对姐姐和李延宁有利的他都会去做。 第12章 栗子饼 四人在路上吃了自带的干粮,到家时已是未时。 李青鹤一到家,立马翻出自己画图的工具开始画草图。 李延宁看爹在忙活,便坐在旁边看着。叶柔开始绣手帕。 李青鹤画图的笔是一小块木炭,削细了用竹子夹着,跟现代的铅笔很像。 二十分钟不到,李青鹤画了一个衣柜,四四方方,上面画了图案,衣柜里面就是隔间,平平无奇。这样的衣柜是个木匠都会做,比的无非就是柜面的图案。 要想拿下严家这个单子,还想打出名气,必须新颖独特。 李延宁想到了现代的衣柜,于是对李青鹤道:“爹,柜子里面为什么都要弄成一格一格的?” “这样才能放衣服。” “衣服不是也可以挂着吗?”李延宁指着院子里正在晾晒的衣服道。 “那样挂太占地方了。”古代没有衣架都是直接放在晾衣杆上晒。 “那就不要那样挂,我们做个衣架子挂。像这样。”李延宁拿起李青鹤的竹碳笔画了起来。 他画的是现代的简易衣架,再在衣架外面画上衣服,他画的幼稚,可李青鹤看懂了。 “这样衣服侧着放进去,就不占用地方了。” 李青鹤看着儿子的稚嫩的图画,陷入沉思,随后哈哈大笑,道:“柔儿你看,咱们儿子真聪明,他竟然想到这样放衣服,一个衣架挂一套衣服。” 叶柔也来了兴趣,看了儿子的画,再听完李青鹤的话,她惊喜道:“这样好方便啊,拿衣服都不会弄乱别的衣服,衣服还不容易有皱褶。儿子真的好聪明!” 李延宁嘻嘻一笑,感谢前世的设计师们。 李青鹤又道:“咱们可以一半衣柜做悬挂式设计放当季的衣服,另一半还是格间,收纳换季衣服和被子。” “对,外面的造型也独特一些,我给你画些图。姑娘家肯定都喜欢花,我们雕刻牡丹。今天听姐姐叫严家姑娘燕姐儿,我们再刻几只燕子。”叶柔的绣图都是自己画的,她的画技很好。 “娘子好巧的心思。” 李延宁欣慰,他一启发,父母像打通任督二脉,灵感汩汩而来。 “爹,姑娘家都爱美,我们可不可以做一面大镜子放在衣柜上面,她们换完衣服就可以看啦。”李延宁建议道。 “你小子还知道姑娘家爱美?”李青鹤打趣道。 “我当然知道,娘每天都会照镜子,堂姐去河边还要照一照呢。” “你倒是观察得细。”叶柔不好意思地刮了刮儿子的鼻子。 李青鹤道:“主意是好,但这么大的铜镜价格昂贵,不知道严掌柜要不要?” 听了李青鹤的话,李延宁才反应过来古代可不是人人用得起这么大的铜镜,只得放弃。 一家三口忙活到天黑,终于把衣柜画完了。李青鹤还突发奇想地在衣柜下设计了抽屉,效果很不错。 三人吃完饭休息,一夜无话。 第二天,李青鹤结合叶柔的想法设计了梳妆台。梳妆台外形酷似宝座环绕,中间安上铜镜,台面可以放首饰盒等。台桌下的两边做柜子,增加收纳空间。 设计梳妆台的椅子时,叶柔觉得女子每天都要坐,若是塞一些棉花做软垫,坐上去一定舒服。 但宝座式梳妆台上需要安的铜镜面积较大,价格也贵,李青鹤便画了传统的妆奁盒供严掌柜选择。 李青鹤画妆奁盒时,李延宁提出妆奁盒可以设计暗格放贵重物品。三人商量了不少图案,最后李延宁问屏风是什么样的?叶柔灵机一动画了一个屏风式妆奁盒,父子俩大为赞叹。 一天的时间,衣柜、梳妆台和椅子、妆奁盒都画好了。第三天一大早,李青鹤带上草图便去找严掌柜。母子俩在家里等着。 这些图纸三人花费了大量心思,寄予了厚望,等待的时间变得漫长,等得叶柔绣手帕都心不在焉,怕绣错毁了绢布手帕,干脆不绣,决定给李延宁做点心吃。 当叶柔问李延宁想吃什么时,他立马想到板栗饼,于是道:“我想吃栗子,娘,你可以把栗子包在饼里面吗?” “你要吃烙饼卷栗子啊?栗子圆滚滚的不好卷。” “那把栗子碾碎再像包肉包子那样包在烙饼里呢?” 叶柔想了想:“这倒可以,不过这会好吃吗?” 李延宁撒娇卖萌:“娘~我们做甜的嘛。甜的肯定好吃。” 原来是馋糖了。叶柔失笑,一想到昨天儿子提了不少点子,让她和相公灵感爆棚,于是觉得奢侈一回给儿子做甜点吃。 叶柔行动起来,第一次做,又是没做过的点心,她做的不多,揉面时,李延宁自告奋勇帮叶柔煮栗子。 李延宁记得板栗饼的面皮分水油皮和油酥皮,这样做出来才酥脆。 于是他提醒道:“娘,这样醒好面做出来的饼会脆脆的吗?” “这是做包子的揉法,当然不会酥脆。你要吃酥脆的外皮啊?” 李延宁点头。 “小鬼头真会吃!要酥脆,那得多加一些猪油。”说着,叶柔又放了一些猪油,还倒了些糖,再次揉起面来。 “娘,是不是猪油加得越多越酥脆?”说着还咽了咽口水。 “当然不是,你太姥爷做的面皮非常酥脆,我小时候看他做过,还得再做一个油酥皮,不过具体怎么做我就记得大概,今天娘试试。” “谢谢娘。” 叶柔又倒了些细面,加入更多的猪油揉起来。将两块面皮叠放起来擀匀,再对叠擀匀,最后搓成长条切成小剂子。 李延宁将栗子剥好,叶柔又将栗子放锅中再大火蒸一会儿,这样更好碾碎。 她搬出舂桶捣碎栗子,加入一点猪油和糖拌匀,揉成小团子,包进面剂子里。 李延宁用手掌压了压,包子状的面剂子变成饼状。总共才做了十个,每个才李延宁手掌心大小。 叶柔在锅中刷点油,开始烙饼。不一会儿,香甜的栗子饼便熟了。 李延宁迫不及待地拿起一个咬了起来。外皮酥脆,里面的栗子馅儿一抿就碎,绵软细腻,香甜可口,既不会太甜,也没有油腻的感觉,吃一口就会爱上。 “娘,太好吃了,你尝尝。” 叶柔吃了一口道:“确实好吃,栗子做馅料竟然这般香甜软糯。皮还是不够酥脆,看来得改进下揉面的手法和包法。” 两人没忍住,一人吃了两个后,决定等李青鹤回来后再一起吃。 等到午时,叶柔刚做好饭。李青鹤兴高采烈跑进家门:“娘子,宁儿,成了,成了。” 看李青鹤眼睛发亮,叶柔高兴地不得了:“相公,真的成了?” “是啊!严掌柜和严婶子一看这些图纸当场就同意了,还付了二两的定金。” “二两定金!”叶柔吃惊道。 李青鹤骚骚后脑勺道:“我这不是看咱们的图纸新型独特,别家的木匠肯定没有,严掌柜和严婶子又满意地不行,就提的贵了一些,想留些打折的空间,没想到严掌柜一口答应,当场付了定金,我就没好意思拒绝。” 李延宁心急:“爹,你卖了多少钱?” “衣柜三两银子,梳妆台和椅子二两,妆奁盒一两,总共六两。” “六两!”叶柔惊呼,农家人做家具,山上砍的木柴不要钱,工钱通常几百文。 李青鹤:“对,梳妆台的铜镜严掌柜根据尺寸自己去商铺定制,到时候我再安上。严夫人对屏风妆奁盒爱不释手,严掌柜也买下送严夫人。” 叶柔高兴极了:“太好啦!” 李青鹤也一脸振奋:“千雾山上有很多不错的木头,咱们刚建房的时候,我和大哥还有明子砍了、晒了不少核桃木想着以后给自家做家具,这次倒是先派上用场了。 “核桃木颜色有金褐色和红褐色,衣柜和梳妆台用红褐色的吉利。妆奁盒用金褐色的大气。据我所知,整个景和镇的木匠都没用核桃木,咱们是第一家。” 独特新颖就值钱,李青鹤说着就要去后院搬核桃木。 “你先吃饭,等会儿让明子跟你一块去搬。”叶柔拿出了刚刚做的栗子饼,“你尝尝这个。” 李青鹤心想也是,木头又不会跑了,先吃饭再说。 于是洗了手,拿起一块栗子饼一嘴一个:“这是?”又嚼了嚼道,“这是栗子吗?还做的甜口馅。” “爹,好吃吗?” “好吃,就是太小了,两口一个。” “点心哪能像你这样胡塞,点心铺里的点心哪样不是这般小巧。”叶柔嗔怪道。 “那倒是,你怎么想到用栗子做馅儿?” “你儿子的主意。” 李青鹤夸赞:“宁儿可真会吃。” “那是,我最会吃了。爹,娘,如果我们卖栗子饼能赚钱吗?” “卖栗子饼?”叶柔惊讶。 李延宁道:“是啊,栗子饼这么好吃,大家肯定都没吃过。” 李青鹤问:“成本贵吗?” 叶柔算了算,栗子不要钱,但这外皮用的细面、猪油还有糖,哪一样都不便宜,她在心里算了下成本道:“我第一次做用了五两面粉,两大勺的猪油,还有不少糖,就做了十个,一个这么小的栗子饼成本都得有五文吧。卖得太便宜会亏本,卖得太贵怕没人要。” “娘,这么好吃,怎么会没人要呢?我们下次去交手帕的时候,带几个给王掌柜尝尝,他有钱,吃过的东西多,他要是觉得好吃,肯定有人买。”李延宁道。 叶柔犹豫:“真要送吗?点心铺里那么多精致的点心,他会看上咱们这栗子饼吗?” “宁儿说的不错。王掌柜是个和蔼的,以后也是你的固定合作者,送几个栗子饼搞好关系也不错。王掌柜觉得好吃,那说明能卖,若是觉得跟点心铺子不能比,也能说是自家做的,送他尝尝鲜,反正亏不了多少。”李青鹤道。 “那好吧,我这两天再改改配方。” “娘,你做的很好吃,王掌柜一定会喜欢的。”李延宁鼓励叶柔,主要是景和镇的人别说用栗子做馅料,就是知道栗子能吃的都少。 第一次出现栗子饼,味道新颖别致,口感绵软细腻,还是甜口的,女人和孩子肯定会喜欢。 到时候送几个给姑姑和严婶子,有她们做宣传,肯定能赚上一笔。这么一想,得赶紧上山多捡一些栗子回来。毕竟栗子是有季节性的,现在已经要过季了。 吃过午饭,李青鹤和叶明再去山上砍一些好木头回来晒,李延宁和叶柔去捡栗子。 回来后,太阳已经西沉,姜氏已经做好饭在等着了。 吃完饭,借着最后一点夕阳光,姜氏和李延宁在剥栗子毛刺外壳,叶柔给牡丹手帕收尾。叶明帮李青鹤刨木头外壳。 直到月上树梢,几人才回去休息。 第二天一大早,李青鹤开始在院子里做木活,叶明进山里打猎。 姜氏收拾好家里的家禽和地里的菜,便过来帮叶柔浇菜。李延宁一直在帮姜氏打下手。 叶柔才有时间赶紧绣手帕。她要绣完,留出时间琢磨栗子饼的配方。 院子里,李青鹤在做木活,叶柔在绣手帕,李延宁和姜氏忙着给菜除草、施肥。一家子祥和而温馨。 第13章 卖鹿 日子在忙碌中过得飞快。 与王掌柜约定的交手帕时间到了。这段时间里叶柔改进了栗子饼的配方,成品获得了全家人的喜爱,李青松一家也赞不绝口,延兰延峰更是成了栗子饼的小粉丝,一听婶婶要做栗子饼就过来翘首以盼。 搞得杨芳华都不好意思老让两个孩子过来蹭吃。叶柔倒是高兴,这说明她的栗子饼很成功,深受孩子喜爱。 最近,李延宁忙完就喜欢跟在李青鹤身边看他做木活,在与爹的聊天中,李延宁知道了李青鹤的木工活学自一个老木匠。 那年十六岁的李青鹤第一次服徭役,他们在悠州与锦州的边界修河道。 那次运气不太好,修到一半遇到决堤,李青鹤年轻灵活跑得快,一个老木匠反应慢了些差点被冲走,是李青鹤死命拉住了他,救了他一命。 老木匠的儿子在前朝末期便夭折了,女儿出嫁后,女婿家有自己传承的手艺。老木匠不想手艺断在自己身上,服完徭役后,就收了李青鹤为徒,倾囊相授。 三年前老木匠去世,李青鹤也为他送终。 李青鹤的雕刻手艺非常娴熟,看着看着,李延宁便来了主意,好东西还需要好包装。 他缠着李青鹤给他做一个装栗子饼的锦盒,无需太大,能装下六个栗子饼大小即可。 听儿子说要装栗子饼,这样提在手里不容易碎,还好看。 李青鹤一想也是,如果像农家人用荷叶包着放背篓里,为了防碎,还要在背篓里铺稻草,这样拿出来给王掌柜和严掌柜他们吃,确实不太雅观,再好吃也变得掉价。 一旁的姜氏一听,点心盒哪里需要这么好的木料:“宁儿要点心盒,姥姥给你用竹条编一个。” “姥姥会编锦盒?” “是啊,你姥爷手艺更好,我都是跟你姥爷学的。”说着便回家削竹条了。 李青鹤经过衣柜设计后,脑子里已经有了包装的概念,他决定若是栗子饼生意能做,他就给妻儿多做些锦盒。 姜氏果然没糊弄小孩,第二天就给李延宁做了一个竹编手提锦盒,轻巧又雅致。李延宁很喜欢,还跟着姜氏学了一手。 到了交货的日子,当天早上,叶柔带上李延宁,和叶明一起去镇上。叶明近日在山上守了两天,猎到了一只梅花鹿,趁还没死要赶紧拉到镇上卖掉。 这只梅花鹿是只成年鹿,有两百多斤重,叶明推了一辆板车放鹿。鹿身上还放了布和不少稻草遮挡着,掩人耳目,毕竟梅花鹿珍贵,叶明怕被坏人打主意。 叶柔将背上的蔬菜也放板车里。母子俩一人提一个锦盒出发了。这次叶明还带上了狗娃。 到了镇上,时间还早,趁着早市还没结束,先帮叶明卖掉梅花鹿。还没到东市,叶明让叶柔背上蔬菜,母子俩离他远一些买菜,假装不认识他。 李延宁问为什么?叶明没回答,只说照他说的做。 母子俩不远不近地跟在叶明后面,看叶明停下板车,俩人也停下,放下蔬菜开卖。 叶明已经有经验,这么重的鹿没有一家食肆能吃下,他来到东市路口,因为东市有不少大户人家的管家来采买新鲜野物。 等了一会儿,路口来了几位衣着光鲜的人,看衣着打扮应该是来自不同的人家。 这时候,叶明才把板车上的遮挡物撤掉,梅花鹿立刻引起了许多人的围观。 一个中年男人过来询问价格,他想低价购买,被叶明拒绝了。他还想再讲讲价。 一个家丁模样的男人也过来问价格,叶明一口价要二十两银子,少一分不卖。 李延宁吃惊,二十两!知道梅花鹿贵,没想到这么贵。人群中也窃窃私语,都被价格惊到。 叶明解释道:“因为这是一只成年雄鹿,浑身是宝,并且还活着,所以价高。我猎到它可是花费了很大的力气。” 家丁作不得主先回去禀报,那中年男人又来讲价。一旁有意购买的老人也嫌卖得太贵。 叶明建议道:“你们要是不想整只鹿买,可以叫你们朋友一起来买,我可以现场杀鹿分开卖。你们挑部位买。” 李延宁想,这主意不错,景和镇不算很大,市场有限,分开卖能卖得快一些。 那男人果然同意,快步回去喊人。那老人也心动,让随从回去再拿钱。 这时候李延宁注意到东市不少人都在偷瞄叶明,有几个男人露出了贪婪的神情。李延宁终于知道为什么叶明要让他们假装不认识他。原来是怕他们母子有危险。 叶明也感受到了不好的视线,他不慌不忙地从板车下抽出了一把大刀,一把砍刀,一把小刀,依次排开。狗娃时不时地在他身边徘徊低吼,对不怀好意的人龇牙咧嘴。 叶明收起了平常懒洋洋的德行,仿佛换了个人似的,浑身煞气,痞痞地咧嘴一笑:“老人家想好要什么部位了吗?我从小打猎,杀过不少鹿,小时候还跟我父亲猎过狼。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很快这鹿就一命呜呼了,这鹿血可是好东西……” 随着叶明云淡风轻地和老人家闲聊,身边审视的、窥探的目光渐渐消失了。 李延宁佩服舅舅,明着闲聊,暗着威胁。现在的铁器可不便宜,没人会随身带这么三把刀在身上,惦记猎人的东西,有胆子抢,也得有命花。 一刻钟后,几个中年人匆匆赶来。他们围着鹿开始讨论购买部位。有的人看上同样的部位,比如鹿鞭。 叶明随他们争论,只道不管什么部位,价高者得。 李延宁暗笑,舅舅这招高明,先抬高整只鹿的价格,吃不下一整只鹿又不想错过鹿肉,他们只能去摇人,人一多,鹿就这么大,蛋糕有限不就得价高者得! 果然鹿鞭已经被抬到高价了,最后叶明看差不多了就当好人调停,介绍鹿茸、鹿血也都是好东西,效果也很好。还承诺下次有鹿鞭,一定优先给另一个人,这才平息风暴。 协商好部位,叶明开始杀鹿,果然如他所说,手起刀落,手法干净利落地杀鹿放血,分部位也井井有条。 李延宁看着舅舅冷静的侧脸,娴熟的手法,想着要是在现代,他一定是一位优秀的外科手术医生。 叶柔觉得杀鹿太血腥,想捂住李延宁的眼睛,没想到儿子胆子挺大,竟然一点不怕。 巳时已过还未到午时,整只鹿已经卖得一滴血都不剩。最后,叶明一只鹿卖出了二十五两。 可东市却没有人敢打主意,实在是叶明杀鹿过程有些过于血腥凶残了。 叶柔的蔬菜照顾的精细,长得水灵,卖得也快,还剩下一些的时候她就收起来不卖了,要留给大姐一家吃。 看叶明也卖完了,母子俩拿起东西跟着出了东市。叶明推着板车出了东市,叶柔见无人跟着,便让他到水井边洗洗脸和手,去去血腥味。然后叶明又到小巷子里换下沾了鹿血的外套,穿上干净的衣服。 叶柔还帮他把头发整理了一下,梳了一个高马尾。从板车下拿出小刀,帮叶明刮掉下巴上的一点胡渣。叶明立刻从一个凶恶的屠户变成了翩翩少年郎。 李延宁不禁夸赞:“舅舅这样真帅。” 叶明是不大在乎自己的形象。在山上蹲守了两天,一猎到鹿又马不停蹄地下山。今天一大早又赶来卖。他确实是有些苍桑,连胡子都长出来了,头发也凌乱。 他本来不想捯饬自己,可一想到刚刚东市上那些贪婪的眼神,再看看叶柔母子,他便任姐姐帮他乔装,换一下装扮,免得被坏人惦记上。一两个人他不怕,就怕群起攻之,他顾不上姐姐和外甥。 叶明焕然一新,三人先去李青梅家寄放板车。 第14章 香酥糕 到了豆腐铺,李青梅热情招待:“二弟妹和明子来啦,呀!延宁也跟来了!快中午了,吃了午饭再回去。” “不了,姐,我们还要去布店交手帕。家里事情也多,不能多留。”说着,叶柔将锦盒递给李青梅,“姐,这是我前几天做给宁儿吃的栗子饼,父子俩觉得好吃想让我拿出来试着卖卖看。可我不了解镇上的点心铺,心里没底,就带了几个给姐姐和姐夫尝尝,请你们提提意见。” “那我有口福了,你的厨艺一向好,肯定好吃。我尝尝啊。” 李青梅尝了一个眼睛一亮:“这是馅料?又香又软,多好吃的点心,怎么可能会没人买,比那方家的点心好吃多了。我还从来没吃过这种馅料的。” “真的吗?镇上没有这种馅料的点心?” “是啊,我嫁到景和镇这么多年,吃了不少点心,还真没吃过,这是什么馅料?” “是栗子。” “栗子?我咋都没听说过,是我孤陋寡闻了。” “我老家的山上才长这种树,咱们景和镇可能就千雾山上才有。” “那就是景和镇独一份,我看这栗子饼生意能做,你可别对其他人说是什么馅料了,这得保密。”李青梅在镇上生活多年,知道要在镇上竞争激烈的买卖中存活下来,必须有独家手艺。 “我知道,也会让家人保密。” “我看也别叫栗子饼,你老家山上既然有,叫栗子饼肯定有人知道,不久就会有人模仿。” 李延宁觉得有道理,换个名字能多卖一段时间就多赚点钱。 李延宁道:“娘,栗子饼吃起来又香又酥,要不就叫香酥糕?” “香酥糕?”叶柔重复道。 “香酥糕好啊,听名字就知道又香又酥,肯定好吃。”李青梅赞同。 “那就叫香酥糕。”叶柔一锤定音。 “弟妹,这价格怎么卖?我好给你去宣传宣传。” 关于价格,叶柔和李青鹤商量过,不能太便宜,因为成本高,太便宜会亏本。又不能太贵,太贵了怕卖不出去。 后面叶柔调整了配方,发现要做得好吃,一个栗子饼光细面粉、猪油和糖的成本就要三文,虽然栗子不要钱,可捡栗子,处理栗子,剥栗子,碾栗子都要费功夫,蒸栗子和烙饼也要柴火,所以一个栗子饼成本至少四文,得卖八文才有赚头。 李延宁知道父母订的价格,但他觉得便宜了,便在叶柔回答前先问道:“姑姑,镇上点心铺的点心怎么卖的?” “镇上有三家点心铺,卖的最好也最贵的是方家点心铺,三家卖的都不一样,有的按块卖,有的按斤卖,但甜的都比咸的贵。甜的糕点,便宜的一小块三四文,中等的也有八九文,贵的十几文、几十文都有。点心的工艺都复杂,普遍比较贵。” 李延宁想现在的点心铺除非客人自带锦盒去装,不然都是用油纸包装。他们家没有铺面,到时候只能接受预定按盒买。 比如每月逢五了带几盒来卖。一盒六个装、八个装,用包装来打开市场,买香酥糕,送精巧的竹编锦盒。 一个竹编锦盒,姜氏这样的熟练工专注编一天能编五六个。既然如此就不能太便宜,毕竟物以稀为贵。 李延宁斟酌了下语言:“娘,栗子处理起来很麻烦,你做的这么辛苦,咱们卖贵一些吧,我们又不经常来镇上卖,几天来一次,总有人喜欢吃愿意买。而且姥姥编的锦盒这么好看,像这样提一盒回去多方便,锦盒拿回去还能装别的,就算贵一点也很划算。” “宁子说的有道理,这竹编锦盒确实小巧精致。提这么一盒,就算拿去送礼都是极好的。”李青梅对这个锦盒爱不释手。 叶柔将心一横道:“那一盒六个装六十文怎么样?”叶柔加上了编锦盒的工钱。 “娘,爹不是说大家都喜欢听吉祥话,我们取个吉利的数字吧,六个装六六文,六六大顺,八个装八八文,发发大财。” 叶明听着李延宁数字都说不利索,却已经很有经商头脑了,不禁欣慰道:“听我们宁儿的,他这么聪明,听他的没错。” 自从听叶柔跟他讲起外甥在布店帮她出主意得了绣帕的活儿,还启发他爹得了悬挂式衣柜的灵感,他便觉得这个侄儿聪明绝顶,将来一定会有出息。 他莫名觉得宁儿会是他们家的福星。 “我也觉得宁子这个说法好,做生意的谁不喜欢发财,做事顺利?” 叶柔看儿子的眼神更加柔和慈爱了,也坚定了送儿子去读书的决心,儿子这么聪明,肯定能读好。 “好,那我们就定六个装六十六文和八个装八十八文。” “那我现在就帮你拿给附近店铺的掌柜尝尝。” “谢谢姑姑。” “劳烦姐姐了。” “都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叶柔多给李青梅留了两块,剩下四块,准备拿去跟王掌柜推销推销。 三人一走,李青梅见严婶子和胭脂铺的女掌柜正在聊天,叫来胡瑞看店,自己提着竹编锦盒笑盈盈地走过去:“两位婶子在聊什么呢?” “随便聊聊,李妹子这提的什么盒子?怪好看的。”胭脂铺的女掌柜金氏一眼瞧上这竹编锦盒。 “这是我弟妹家做的香酥糕,我吃着觉得好,两位婶子尝尝?”李青梅说着掀开锦盒,一人递了一块。 “呦,竟然是甜口点心,还又酥又香。”严婶子仔细地品尝:“这包的什么馅料,我以前怎么都没吃过?” “是啊,这香味挺独特。”金掌柜也好奇。 李青梅卖关子:“这是我弟妹做出来卖的,我哪里知道是什么馅料,只听说这馅料原料难得,要深山老林里才有。” “怎么卖的这香酥糕?”金掌柜问。 “我弟妹按盒卖,像这样的六个装六十六文,取意六六大顺。八个装的八十八文,取意发发大财。” “这可不便宜。方家点心铺一块也才十文,比你这个还大不少。”严婶子道。 “刚不是说了嘛,这馅料原料太难得了,做法也复杂,而且我们还送这种锦盒。买一盒不管是自己吃还是送人都是极有面子的。”李青梅推销道。 “这锦盒是挺好看的,你弟妹卖锦盒吗?”金掌柜对锦盒爱不释手,要是她的胭脂水粉也这样按种类装在锦盒里,一次性卖一套……有赚头! “这锦盒是装香酥糕的,你买就免费送。”李青梅道。 金掌柜有了主意,道:“那李妹子帮我定两盒,一盒六六大顺,一盒发发大财。” 严婶子也道:“那我也来一盒发发大财,讨个吉利。” “好咧,我弟妹没有铺子,只能先预定,过两天给你们送来。”李青梅喜笑颜开。 “你们说什么发发大财,我也想发财。”路过要去食肆的朱掌柜好奇道。 李青梅见是朱掌柜,立马热情道:“朱掌柜要去哪儿吃饭?要不要先来个香酥糕尝尝?” 朱掌柜是个老饕餮。自己经营着粮油铺子,家里还是地主,单这西市他就有三个铺子用来出租,可以说是这条街最有钱的掌柜。 “什么香酥糕?”一听是没吃过的,马上被挑起好奇心,“那我就不客气了。” 李青梅递给他一块,朱掌柜一吃完,眉头一挑,眼睛发亮:“这香酥糕名副其实,又香又酥,里面馅料竟然一抿即化,就是太小了,两口就吃完了。”朱掌柜遗憾,“哪里买的?我去再买几个尝尝味。” 严婶子道:“这香酥糕是李妹子的弟妹做的,按盒卖,要先预定,过两天才能送来。” 还要过两天才能送来,朱掌柜失望,一听价格这卖得还挺吉利,便订了两盒发发大财。 李青梅见还剩下三个,便送给附近相熟的掌柜,其他两家也觉得新鲜,订了一盒给家人尝尝鲜。 但猪肉铺的庄掌柜兴趣不高,不爱甜食,可他宝贝儿子喜欢吃甜的,最近送去启蒙,天天被夫子教训,吵着不读书了,他想了想还是定了一盒哄哄儿子。 第15章 推销成功 这厢叶柔三人也到了王家布店。一进门便见王掌柜正在给一位女顾客介绍新进的布匹。 叶明一见有女客人,且戴着帷帽,便自觉退到门外等候,伙计带母子二人引到一旁的椅子上稍等片刻。 李延宁见这位女顾客头戴帷帽,衣着布料不凡,想来是个贵客。 他听王掌柜道:“柳小姐不瞒你说这匹绢布可是江州进的货,你摸摸这料子,跟咱们悠州的绢布不一样,透气绵软,颜色也鲜艳。” 柳小姐摸了摸布匹,却没有说话。王掌柜也有些急,柳小姐已经看完了他整个铺子的布料,都不满意,只对这匹布青睐有加,可为何不买呢? 这匹布进货价格就贵,卖的也贵,景和镇能吃下这种价格的没几户人家。 他也是看这布颜色新奇,脑子一热没多想就进了两匹,现在一匹也没卖出去。 李延宁见这位柳小姐的衣服颜色素净淡雅,而这匹布是橘红色的,或许是不满意颜色? 李延宁又见王掌柜铺子的柜台上还有轻薄微透的白色丝布,便来了主意。 他装着惊艳的样子说:“娘,这匹布的颜色真好看,像红彤彤的晚霞,织这布的人是不是就是娘讲的故事里的织女呢?呀~那这位姐姐要是穿上织女织的布,不就变成天上的仙女姐姐了吗?” 李延宁的话听得众人微愣。织女织的布?穿上像仙女?一个五岁孩童天真烂漫的话语让柳小姐心喜,哪位姑娘不喜欢被夸赞? 王掌柜也立刻反应过来:“哈哈哈,孩子最是实诚,他们可不会说假话。” 柳小姐道:“这料子是好,颜色也好看,就是有些高调了。” 李延宁心道果然是不满意颜色,那就好办了:“姐姐可以穿里面,冬天这么冷,多穿几件,像天上的云一样,有红的有白的,也好看。”李延宁绞尽脑汁提醒。 他发现这个地方的人穿衣服大多一个颜色,还没有颜色叠穿的想法。 一旁丫鬟打扮的姑娘一个激灵:“小姐,咱们用这料子做衣服,再用白色纱衣做外罩,有了纱衣罩着,颜色就浅淡了。” 王掌柜福至心灵,立马让伙计拿出丝布来介绍道:“柳小姐瞧瞧这丝布,是本店最清透的丝布。”说着还将两种布叠放在一起。 真别说,一叠放,两种颜色综合后果然好看。 “小姐,我知道做什么款式的衣服了,一定让你满意。”丫鬟转头看向李延宁,“还好有这小童提醒。谢谢你呀小朋友。” 李延宁笑得眉眼弯弯,可爱极了,道:“不客气的,漂亮姐姐,我也只是实话实说。” 好一个实话实说,将两位姑娘哄的心花怒放。 “王掌柜,这两匹布都包起来。”柳小姐道。 “好的,这就给小姐包起来。两位这边稍作片刻”。王掌柜招来伙计干活,自己将柳小姐主仆引到旁边的茶桌上入座,还让伙计上茶水点心。 李延宁看到这又来了主意。只见他故意直勾勾地盯着桌上的点心。 柳小姐果然注意到了,对李延宁招招手轻声细语道:“小朋友,饿了吗?来吃块点心。” 叶柔道:“柳小姐客气了。宁儿来的路上才吃过自家带的糕点。” “是的,我家也有卖糕点,叫香酥糕,很好吃的,我特别喜欢,”说着,还打开锦盒推到柳小姐主仆面前,“仙女姐姐,漂亮姐姐,你们尝尝,我不骗人的,真的特别好吃。” 叶柔明白儿子的用意,道:“这糕点是我亲手做的,两位姑娘要是不嫌弃,尝尝看。” 主仆二人看着李延宁满眼的期待,不忍心拒绝:“那我们恭敬不如从命,谢谢这位娘子和小公子。” 两人一吃,果然大为赞叹。 丫鬟道:“你这小童果然不骗人,真的挺好吃。” “确实,这位娘子如何称呼?点心铺子开在何处?”柳小姐问。 “我夫家姓李,我们没有在镇上开铺子,这香酥糕的用料特殊,一年只有秋季才有,算是应季糕点。现在只接受预定,小姐若是需要,两日后我让人给你送过去?” “好,你让人送到北街的柳宅即可。” “好的,不知柳小姐需要多少?我们按盒卖,就是这样的锦盒包装。有六个装六十六文,取意六六大顺,八个装的八十八文,取意发发大财。” “你们这卖的真有意思,这锦盒也好生精巧。那我要两盒六六大顺。” “谢谢仙女姐姐的光顾。” “这孩子的嘴怎么抹了蜜似的。” “蜜是什么?我没有摸。”说着还擦了擦嘴,逗得众人大笑。 李延宁在心里叹了口气,钱太难赚了,他什么时候才能长大?装小孩卖萌装傻充愣太累了! 王掌柜亲自将柳小姐送出门后,笑容满面地进来:“让李娘子和李公子久等了。刚刚听柳小姐对香酥糕赞不绝口,想必是好东西,不知我有没有这个口福?” 王掌柜也是个爱吃的,还不到四十岁,肚子已经凸了。 “王掌柜哪的话,我就是特地带给你尝尝的,请你提提宝贵意见。” “不敢当,不敢当。”王掌柜尝了一个后,“这馅料是独家秘方吧?味道独特,我在县里的糕点铺都没吃到过。” 母子俩一听,惊喜不已。 “刚听你介绍了卖法,我也讨个好彩头,过两天也给我送两盒发发大财,哈哈哈。” “您放心,一定准时送到。” 聊完点心,叶柔将绣好的手帕交给王掌柜,领了一百一十二文钱。王掌柜又预定了十条绣帕。 卖完绣帕,母子俩满面笑容地出了王家布店,叶明便知道推销顺利。三人欣喜地去胡家拿板车。 李青梅已经在豆腐铺望眼欲穿了,见他们回来,迫不及待地拉着他们进了后院,告知好消息,知道大姐这边帮忙卖了八盒,叶柔喜不自胜。 拜别李青梅,三人先去严家调料铺买了三斤糖,五斤面粉,又马不停蹄地赶回去准备做香酥糕。 来了一趟,卖了十二盒,其中九盒是八个装。 叶明建议道:“两天后过来要多备几盒,咱们卖的寓意好。肯定不缺生意。” “对,现在是怕锦盒供应不上来。娘一个人做怕来不及。”叶柔担心道。 “这几天我帮娘一起做。下午我再去捡一些栗子,再过一段时间,栗子的季节就要过了。我们只能卖这半个月。” “嗯,我回去跟相公商量一下,看能不能请大哥来帮忙。” 到了家,叶柔将今天发生的事情一说,李青鹤和姜氏都很高兴。 姜氏立马回家削竹条编锦盒。李青鹤夫妇和叶明三人一起上山捡栗子和砍竹子。李延宁看家。 晚上,李青鹤和叶柔商量好后,决定请大哥和大嫂来帮忙编锦盒。 李青松是会编竹篾的,是叶柔教会了李青鹤,李青鹤学了后又教他大哥。有编竹篾的基础在,锦盒的编法不难,让姜氏一教就会。 夫妻俩也没让姜氏和李青松夫妇白帮忙,编一个六个装的锦盒六文钱,八个装的八文。 姜氏最开始拒绝收钱,叶柔以给叶明攒聘金加上你不收钱,李青松夫妇也不敢收为理由说服姜氏。 李青松和杨芳华一听弟弟还要付工钱也是立马拒绝,都是亲兄弟,弟弟赶工期需要帮忙,当哥嫂的有空闲帮个忙没什么,怎么能收钱?更何况这手艺活本来就是李青鹤教的。怎么能用弟弟教的手艺活反赚弟弟的钱。 李青鹤严肃地表示,亲兄弟明算账,况且两人已经分家,更要算清楚,要是李青松夫妇不收钱,他也不让两人帮忙,宁愿少赚或者不赚钱。 李青松愤怒,骂弟弟到手的钱怎么能不赚?李青鹤也呛回去,这不是跟大哥学的吗? 最后李青松妥协。 三家顿时更忙碌了。 连李延兰和李延峰都来帮李延宁煮栗子,剥栗子。 第16章 开门红 两天后,李青鹤为了赶工严掌柜的衣柜,留在家里做活。叶明推上板车和叶柔一起去镇上送货。 李延宁也想去,叶柔本来怕累着儿子不让。叶明觉得延宁聪明,能说会道帮得上忙,让李延宁跟着去。 最后还是三个人一起出发。香酥饼不重,叶明让李延宁坐在板车上,一点也累不着,叶柔才放心。 刚到豆腐铺,李青梅领着叶柔将预定的香酥饼一家家送过去。叶明则负责送去给柳宅和王掌柜那。 李延宁就在豆腐铺看其他锦盒。这次他们做了二十六盒。留一盒给大姑姑家吃,十二盒已经送出去了,还有十三盒,怎么卖呢? 李延宁想到了叶明在东市卖梅花鹿的情景。可又想到东市人员复杂,大多是附近的农户摆摊,也有像叶明这样的猎户卖野物,那些家丁采买通常是去逛逛有没有新鲜野物,估计不会买这样的点心。 正想着,胡万里领着几个小朋友从巷子里跑出来,瞧见李延宁,带着朋友过来找李延宁玩。 李延宁嘴角上扬,生意这不就来了吗? “万里表哥好啊。” “延宁表弟,你什么时候来的?要不要来和我们玩捉迷藏?我带你躲保证不让他们找到。” “我要看摊子,等娘亲,不能乱跑。对了,万里表哥,你还没吃过香酥糕吧?来一个尝尝。”李延宁递一块给胡万里,又递了两块给他身边的小朋友。 三人吃完都意犹未尽。 李延宁问:“好吃吗?” “太好吃,比方家点心铺的还好吃!”胡万里两三口吃完。 “好吃,我从来没吃过这样酥酥脆脆的糕点。” “真好吃。还有吗?”一个小孩问,显然还想再吃。 胡万里道:“这是我表弟家拿来卖的,想吃让你家长来卖。你瞧,这还有这么多。” 李延宁在心里给胡万里点赞,不愧是姑姑的儿子,会做生意:“是啊,等会儿人一多,就买不到了。” 两人估摸着一个五岁,一个六七岁,一听要没了,立马跑回家找大人。 “表弟,你卖完了这些是不是就可以和我们玩了,哥哥他们都去上学了,我们玩捉迷藏都凑不到人。” “……”李延宁无奈,“是啊,卖完我们就能玩了。表哥还有没有其他朋友,让他们家长也来买,就说吃这种香酥糕能六六大顺,发发大财。”先把人吸引过来再说。 “真的吗?”胡万里吃惊。 “你去试试就知道,大人最喜欢发财了。” 胡万里还真被忽悠去巷子里跟其他小朋友宣传。 李延宁等了一会儿,果然那两个尝过香酥糕的小孩带来了家人。 一个带来了奶奶,一个带着娘亲。 两个女人一听卖这么贵,都犹豫了,奈何儿子(孙子)闹腾,一副吃不到不罢休的样子。 李延宁道:“我娘亲说香酥糕的原料难得,一年只有这段时间才有,等天再冷一些,就吃不到了,只能等明年这个时候。” 两个小孩一听现在不买就吃不到了,闹得更凶了。两个女人最后一想反正一年就吃这一次,也不是吃不起,于是都买了一盒八个装的。 胡瑞在豆腐铺上也时刻注意李延宁这边,看李延宁一会儿就卖出去两盒,心里惊讶,这小子小小年纪就会做生意。 两个女人付钱时,李延宁还请胡瑞来帮忙数钱。 胡瑞刚想教李延宁数钱,胡万里又带了两户人家从街口过来,边走边说:“周奶奶,我没骗你,这个糕点真的又酥又软,很好咬的。” “我去看看,你家卖豆腐,什么时候改卖糕点了?”周奶奶领着孙女边走边说。 “我家小子一回去就吵着要吃什么香酥糕,说吃了能发财,我可要去看看这是什么糕点?”一个中年女人道。 胡瑞一见郑娘子来了,心里也发怵,这女人泼辣又爱占便宜。 周奶奶问:“胡小子,你家改行卖糕点了?” “没有的事,周婶子,是我妻弟家的香酥糕在这里寄卖。” 李延宁笑盈盈道:“周奶奶好,这是我家的香酥糕礼盒,里面的香酥糕整个景和镇只有我家有卖,现在买香酥糕送锦盒。这锦盒多精巧,您拿来自己吃或者送礼都很有面子。我们家的香酥糕六个装是六六大顺,八个装是发发大财,您要六六大顺还是发发大财?还是两个都要?” 李延宁一番话让两个女人一愣。 郑氏笑道:“哟,这小娃娃真会说话,买个糕点还能顺利又发财了。” “是啊,我娘说吃到好吃的糕点心情就好,心情好干劲就足,干劲满满做事就顺利,那福气财气不就来了嘛。” “哈哈哈哈,你这小娃娃说话中听。那我要一盒六六大顺。”周奶奶道。 “谢谢周奶奶。一盒六十六文。” “哟,小娃娃没卖错吧?这价格都快赶上方家点心铺了。” “周奶奶,福气怎么会太便宜?您买一盒试试,我不骗人的。这香酥糕只有这个季节有,下次想吃就得等明年了。” “那行,我就试试,看你这小娃娃是不是骗人。”周奶奶家里只有一个小孙女,她一直期盼着儿媳妇再给她生一个大胖孙子,现在看这么聪明伶俐的李延宁心里喜欢得紧。 “娘,我也想吃~”郑氏的儿子道。 郑氏看儿子一脸期盼,又见一向节俭的周婶子都买了,也道:“那给我也来一盒发发大财。” 胡瑞帮忙收了钱,看李延宁的眼神都惊奇不已。这小嘴太能说会道了!他当年要是有这口才,就不会被占那么多便宜。 “胡掌柜,来两块老豆腐,两块嫩豆腐。”一个衣着不错的中年女人道。 李延宁看她自己提着篮子,后面还跟着两个小姑娘,小姑娘的穿着和发饰跟那天柳小姐身边的漂亮丫鬟很像,心想这会不会是哪个有钱人家的嬷嬷和丫鬟出来采买? “这位婶婶要不要看看我们家的香酥糕礼盒?” 许嬷嬷循着小孩的声音看过来,板车上放着好几盒精巧别致的锦盒。 “婶婶来一个尝尝?不好吃不要钱。”李延宁将那盒剩下四个香酥糕的锦盒推过去。 许嬷嬷见礼盒精巧,瞧着也干净,于是拿了一个尝尝。 酥软香甜,是少奶奶喜欢的口味。少奶奶怀孕三个月,孕吐得厉害,已经到了吃什么吐什么的程度,这两天好甜食。要不买一盒回去试试? “你家大人呢?这礼盒怎么卖?” “我娘亲给人送礼盒了,六个装是六六大顺,六十六文,八个装是发发大财,八十八文。您要哪种?” “来一盒六六大顺。”反正不贵,买一盒试试。 其他买豆腐的人家见这大户人家的嬷嬷都买了,便也来问价。 围观的人多了,吸引了更多人来瞧,大家见一个五六岁的孩童在卖糕点,还卖的有模有样,甚是好奇就都围了过来。 不差钱的人当场买一盒回去。 也有人迫不及待当场吃了一个,赞不绝口,引得犹豫不决的人也入手了。 还有人一听是整个景和镇独一份的,还是应季糕点,都想尝尝鲜。 也有年轻小姑娘见锦盒好看,想单买锦盒装别的东西,奈何锦盒不单卖,只能咬牙一并买了。 等李青梅和叶柔回来时,板车上的香酥糕全部卖光。胡瑞数钱数到手软。 这才过去多长时间?李青梅也就是带叶柔送货时介绍给各位掌柜认识,多耽搁了会儿,李延宁竟然全卖光了! “十四盒全卖光了?”叶柔惊讶道。 “没有,我偷偷留了一盒给姑姑吃,鹏程表哥和姑丈还没尝过呢!” 胡万里见李延宁买完糕点,兴奋地拉着李延宁去玩。做人要诚实,李延宁无奈跟上,就当熟悉西市的路了。 胡瑞兴奋地说起了李延宁买糕点的过程:“弟妹,宁子真是太聪明,太会做生意了。这小子将来绝对不得了!哈哈哈,真的,你们是没见过他哄顾客的样子,又可爱又机灵。” 接着又话锋一转,“你们夫妻考虑一下,我真心建议你们送宁子去启蒙。这般聪明的脑袋,又能识文断字和数数,在这镇上不愁找不到活。” “姐夫,我和青鹤知道的,一定会送他去读书!” 几人刚聊一会儿,许嬷嬷身后的一个小丫头找来想再买两盒香酥糕。 叶柔说卖完了,可以预定,过两天来拿。 小丫头一脸失落地回去禀告。 许家少奶奶刚吃完香酥糕,竟然没吐,一连吃了三个,越吃越香,连粥都多喝了一碗。许嬷嬷心想竟然买对了,叫小丫头去再买,竟然卖光了,得等两天后,看来这糕点挺受欢迎,下次得多买两盒。 类似的事情还发生在王掌柜家。叶明脚程快,很快送到王掌柜这里。王掌柜吃了两个觉得越吃越香,便让伙计将剩下的送回去给夫人和一双儿女尝尝,另一盒送给王家老妇人。 王掌柜是庶出,在景和镇开个布店,背靠王家,日子过得轻松。王家老夫人是嫡母,她的亲生儿子在秀越县和东临府都有生意。 本月十八号老夫人过寿,近日提前回来祭祖,准备摆宴席事宜。 打发了许家小丫头,叶柔跟李青梅一家道别,准备回去。 刚到豆腐铺外面,王掌柜急匆匆赶来:“李娘子,且慢,且慢。” 见王掌柜跑得气喘吁吁,叶柔问:“王掌柜何事这般着急?” “自然是好事!是这样的,我想跟你们再订三十盒六六大顺香酥糕,我家老夫人十八号过寿,这些礼盒要送亲戚。你们能赶出来吗?” 叶柔惊讶:“三十盒?十八号就要?” 李青梅问:“那就只剩四天了。你们赶得及吗?” 叶柔略一思索道:“赶得及,王掌柜,我们一定准时送到。” “好,好,那就这么说定了。到时候你直接送到北街王家,当天我就在家招待客人,找我就行。” “好,王掌柜放心。”叶柔干劲十足地回答。 刚开始做生意就有这样的开门红,不可谓不高兴。 三人回去,叶明带着李家兄弟再次上山捡栗子和砍竹子。 第17章 出名 两天后,李家又做了五盒六六大顺和五盒发发大财。叶明送去镇上,看看有没有回头客。反馈结果让人惊喜。 不仅许家嬷嬷一大早等着买,朱老板,周奶奶,严婶子都在等着。 许嬷嬷和朱老板都买了三盒,严婶子买了两盒送亲家母,周奶奶买一盒给孙女吃。剩最后一盒被猪肉铺的庄老板买走。 叶明没一会儿卖完了准备回家,竟遇到了柳小姐身边的丫鬟。那天叶明送糕点到柳宅就是这位叫柳芸的姑娘出来拿。 这次她跑得脸蛋红扑扑的:“叶公子,香酥糕还有吗?我要买两盒。” “柳姑娘来晚了,今日的糕点卖完了。两天后才有。” “什么?我紧赶慢赶竟然没赶上!早知道大前天直接跟你订了。”柳芸微一跺脚,一脸愤慨。 “那……我两天后给你留两盒六六大顺?”叶明问。 “不,这次要发发大财,劳烦公子给我预留了。”说着,柳芸朝叶明行了万福礼。 第一次有女子跟自己行万福礼,叶明有些不知所措:“不用……你……姑娘不用如此客气。” 柳芸灵动的双眼看向叶公子,见他如此腼腆,微微一笑,转身离开。 那明媚娇俏的笑容让叶明顿觉如春风拂面,心跳加速。恍惚着往回走,差点忘记要帮叶柔买糖和面粉的事。 十八号这天寅时,叶柔和李青鹤便起床开始忙活。李青鹤将昨晚剥好皮的栗子再次蒸一遍,加糖和猪油用舂桶碾碎。 叶柔做水油皮和油酥皮。夫妻俩配合默契,一个包,一个烙。 鸡鸣第一声,李延宁也起床帮父母将香酥糕放入礼盒里。 一家三口忙到辰时才结束。叶明推着板车过来,这次板车上有五十盒。李延宁坐不下便没去镇上。 叶柔姐弟一起去。李青鹤心疼娘子今儿早起太早,想代替叶柔去,被叶柔拒绝了。她已经在西市混了个脸熟,更好卖。 姐弟俩巳时到镇上,先把三十盒六六大顺送到王家。两人刚一到王家后门,还未敲两下,门便来开了。知道来意,门房马上通知王掌柜。 不一会儿,王掌柜匆匆赶来:“辛苦二位了,这是二两银子,不用找了。”示意家丁将礼盒搬进去。 “谢谢王掌柜。” 两人要走时,叶明突然道:“柳家也订了两盒,都在北街,我顺道送过去。” 说完提起两盒发发大财便走了。叶柔便在原地等他。 叶明到了柳家后宅,突然犹豫起来,那天没说送货上门,现在会不会反倒和柳芸错过了。正犹豫着,柳宅后门突然开了。 “叶公子怎么在这?”柳芸正好要出门拿香酥糕。 叶明见到了柳芸,欣喜道:“给王掌柜送货,顺道也给你送过来。” 柳芸道:“劳烦你跑一趟了。” “不会,以后你要想要我每次都送一盒过来。”叶明心直口快道。说完反应过来不对,又补救,“柳姑娘不要误会,我就是……就是想着你喜欢吃,我顺道送。” 柳芸噗嗤一笑:“谢谢叶公子好意。我家小姐可不一定每次都想吃。” “我送过来给你吃。不是……我的意思是你喜欢的话也可以吃。”叶明骚骚后脑勺不好意思道。 身为丫鬟,可没人会关心她喜欢吃什么,柳芸心里一暖:“多谢叶公子。有需要我会去胡家豆腐铺买的。”付完钱,又行了万福礼,柳芸提着礼盒关门走了。 叶明有些失望地回去。 姐弟俩汇合后将二十盒香酥糕送到胡家豆腐铺。 许嬷嬷又买了三盒,朱掌柜家里人多,每次都是三盒的买,这次金掌柜也买了两盒。严婶子和庄掌柜也是常客,每次都会带一盒。很快就买了一半。 西市上其他的掌柜见李家香酥糕每次都卖的飞快,也都入手尝尝鲜。 之前买过的,只要买得起都回来再买。回头客很多。 连同胡家豆腐铺的生意都好了不少。围观的人多,买不起香酥糕,五文一块的豆腐还买不起吗? 午时还未到,二十盒也卖完了。还有不少预定的,姐弟答应两天后再来。 两人又去购买了面粉和糖回千山村。 两天后,姐弟俩带来的二十盒竟然没半个小时就被买光了。大多都是丫鬟嬷嬷来买,一买就是三盒起步。 巳时未过板车空空。两人决定下次再多带四十盒。不想,这次王掌柜又来了。 “两位且慢,香酥糕还有吗?” “卖完了,王掌柜还要买吗?” “这么快卖完了?你们明天能再送四十盒发发大财到我家吗?我兄长要带去县里送给生意伙伴。” 一听要带到县里送礼,那就有更多的人知道他们家的香酥糕,意味着有更多的钱赚,姐弟俩立马表示一定准时送到。 这几天李青松没有出去杀猪,都在家里编礼盒,有三个人编,每天都能稳定产出18个礼盒,这两天家里已经堆了不少编好的空盒。 回到千山村,几人一数,发现还少了十五个八个装的礼盒。连同李青鹤都停下木工活,和叶明加入编礼盒的队伍。 栗子已经捡了好几麻袋。 叶柔带着三个孩子给栗子去壳。现在他们都处理出经验了。李青鹤做了一个木夹子,将栗子撑开,再用细竹夹子取出毛壳里的栗子。 几人从午时忙到月上柳梢头,终于将栗子处理好,八个装礼盒也凑到了四十盒。 李青鹤和叶柔只睡了几个小时,依旧寅时起床,忙到辰时才装盒结束。 这次李青鹤和叶明去送货。两个男人脚程更快,不到巳时已经到了王家后门。 此时王家大哥正在装行李,两人送来的时间刚好,不禁松了口气。 忙碌了一天一夜,除去成本赚了二两多银子,李青鹤觉得再辛苦也值得。 两人到胡家豆腐铺告知众人今天只有十盒六六大顺没有发发大财,因为发发大财都被王家的家主订走带去秀越县当礼物送。 众人一听被带去县里,都对李青鹤道喜,这李家香酥糕就要扬名到县里了。 李青鹤与众人客套几句,将十盒六六大顺卖完便离开了。 离开前他和叶明都感觉到人群中有不善的目光。尤其叶明还注意到那个人,看面孔好像是方家点心铺的伙计。 两人决定以后送货都自己来,不能再让叶柔和李延宁出来。 香酥糕自从被王家老夫人当伴手礼送给各位亲戚,又被王家家主带去秀越县当礼物送后,便彻底在景和镇火了。 不少地主、员外、家境殷实的人都知道李家香酥糕,有些人家还会买了送礼给隔壁镇的亲戚。只有景和镇才有的糕点,可不得跟亲戚炫耀炫耀。 之后李青鹤和叶明隔一天就会运来四十盒,不到一个时辰就会卖光。 景和镇不大,富人没那么多,甜点也不是必需品,没有人会每天当饭吃,所以消费市场有限。每天四十盒,既容易卖完,锦盒也供应得上,还能让买不到的顾客惦念,一举多得。 第18章 拦路 这景和镇分东市,西市,北街和南街。北街是一些乡绅员外、地主和有钱人的居住地,环境更好,店铺价格更贵。 附近村落的村民大多到东市买卖农副产品,东市各家的店铺价格也相对低一些,因为主要是租赁或卖给附近的村民。 而西市和南街是镇上的人集中居住和活动的地方,店铺种类更多,相应的价格也比东市贵一些,一般只有东市没有的东西,村民们才会到西市或者南街购买。 十一月底,千山村的几个男人来西市严家调料铺买调料,恰巧遇到李青鹤和叶明刚卖完香酥糕正准备离开。 几个村民与两人打过招呼后还想再问问,但两人还要赶回去处理栗子,便没有多言。 于是几人只能向人群打听一番,才知道原来镇上出名的香酥糕竟是李青鹤家在卖。 从这天之后,一传十,十传百,千山村许多人都知道李青鹤和叶明在镇上卖香酥糕,一盒最多能卖到八十八文。 不到两天,消息就传到张氏耳朵里。她原先还不信,李青鹤一个泥腿子,叶明一个猎户,哪来的手艺会做糕点? 可不止一个婶子打趣她,连续好几个人都来找她打探消息,她这下不信也得信了。 自从那天遇到千山村的村民后,李青鹤和叶明也有心理准备,回来后就抓紧时间处理栗子,不让人知道原料。 叶家的院子是围了土围墙的,因为靠近千雾山,怕有毒蛇猛兽,所以土围墙建得很高,上面还插着削尖的木头和竹片。 但是李青鹤家和李青松家只在与千雾山接壤的那面夯了土围墙。因为土围墙需要请人来夯筑,当初两兄弟分家时都一穷二白,请不起那么多人。 本来其他三面都不想围的,但因为是请里正丈量过的土地,登记在名下了,为了不与其他荒地混在一起,两兄弟俩才做了一人多高的竹围墙将院子围起来。 后面为了不让院子里的蔬菜被其他人散养的鸡从缝隙里挤进来啄食,两家的竹围墙都做得很密集。现在正好挡住了不良的窥探视线。 虎妞十一月中旬生了三只小狗,李延宁领了一只公的和一只母的,李延峰领走一只公的。 叶明在两家的竹围墙门边建了两个狗窝,将三只小狗分别养在两个狗窝里。还在竹围墙旁裁了一个狗洞给两只狗父母进出。 为此,狗娃和虎妞只能经常在李家的围墙外跑来跑去给三只小狗喂奶。 村尾本来就很少有人会来,分家后也没有什么人来李家走动。狗娃和虎妞非常忠诚且护家,它们见到不熟悉又没有叶明认可的人,便会狗吠不止。 近几日,李延宁经常能听到狗吠声。 若那些人还想靠近,狗娃和虎妞便会扑上去做咬人之势,许多人只能探头探脑而不敢靠近。 如此,倒是没有人敢偷偷摸摸进来家里偷秘方。连想来串门打探的人都被阻挡在外。 张氏来过三次,每次都被狗娃和虎妞赶走。张氏便怂恿李大庆来,李大庆拉不下面子来打探,气得张氏闹了好几天。 有次不甘心的张氏竟在门外假装被狗咬了,大声呼叫狗咬死人啦,想让李家开门让她进去。 奈何李延宁透过竹围墙的缝隙看得清清楚楚,根本没人理她。独角戏演完,李家也没有动静,只能走了。 一样过来被狗撵走的还有李青平。 李家进不去,但李青鹤和叶明得运货出来卖。 一些人就等在路上将两人堵住了。李青鹤一看,都是村里的懒汉和二流子。甚至还有外村人。 “青鹤出息了,以前都不知道你竟然有这手艺。”说话的是李青鹤的堂哥李伟,此人沾赌,虽然是亲戚,但李青鹤与他一向没什么来往。 村里的懒汉李拴子附和道:“就是,有这手艺不赶紧拿出来,以前还跟着我们做什么短工?” 外乡人钱三迫不及待地打探道:“这香酥糕听说外酥内软,一盒卖八十八文!这馅料还是独家秘方,听说是深山里的东西?究竟是什么好东西?透露点让兄弟们也发发财!” 另一个外村人赵二接着道:“对啊,我可是听说一天只卖四十盒,还不到一个时辰就能卖完。这独家秘方就是好赚钱。青鹤兄弟,这面皮怎么能那么酥脆,是有什么秘诀吗?” 村里的二流子林途一把搂住李青鹤的肩膀,流里流气地说:“青鹤现在一天就能赚三两银子,发达了也带带我们这些兄弟。” “是啊,是啊。” “我们为你什么汤什么火来着?” “是捧汤蹈火吗?反正能带我们发财,我们什么都做。” “就是就是,都是一个村里的人。” 几人说着还想伸手掀开板车上的布盖。被叶明制止。 之前村民们也经常看见叶明推着板车进城,都以为是卖猎物,还羡慕他运气好,天天开张。原来竟是帮李青鹤运货。 李青鹤道:“这香酥糕是应季糕点,再卖几天便无法再卖了,你们也知道是独家秘方,自然无可奉告。” 叶明一向特立独行,对人爱搭不理,现在他就是一副臭脸,慢悠悠地抽出了板车下的大刀,慢条斯理地用刀面将板车上被翻卷的布盖好。 众人一看到叶明抽刀,都安静下来。 “叶明你算哪根葱?拿刀威胁?呵,又不是你家的生意你横什么横?这是我们李家的独门秘方,你一个外姓人少掺和。”说着还动手推了一下叶明的肩膀。 李伟一直看叶明不爽,小小年纪眼睛长在头顶上,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李青鹤厉声喝道:“李伟,我叫你一声堂哥,是看在族长爷爷的份上,你也别得寸进尺,这李家的独家秘方,是指我李青鹤的李家,而不是随便一个李家!让开!我让你让开听到没有!” 叶明沉着脸色,又亮了亮大刀,此时的天气已经冷了,太阳光返照下的大刀散着寒光,几人见李青鹤和叶明油盐不进只能让道。 眼睁睁地看着李青鹤和叶明推着板车离开,别说秘方,香酥糕一口都没吃到,就是礼盒都没见到一眼。 “呸!得瑟什么!”李伟一脸气愤地吐了吐口水。 李拴子道:“你这堂哥当的一点威信都没有!‘李家指我李青鹤的李家。’啧啧,李青鹤一点没把你爷爷这个族长放在眼里。” “就是,该找个机会教训教训他!”两个外乡人怂恿着。 几人对视一眼,再次商量起来。不但他们自己想要秘方发财,方家也想要,两个外村人就是方家请来打探秘方的。 这些人都居心叵测。李青鹤和叶明赶紧将香酥糕拉到镇上卖完,立马不停息地赶回家去。 一路上倒是风平浪静,没发生什么事。 回去后,两人跟家人说了今天被堵的事情,姜氏和叶柔都担心得不行。 其实山上的栗子早在前几日就已经采光了,现在等家里的栗子存货用完,便没得做了。最多再卖两次。 最后两次送货,叶明把狗娃带上了。两人一离开,李青松夫妇便带着孩子来叶柔家里。本来李青松想一起去送货,李青鹤和叶明不让,家里得留一个男人看家。 李青鹤和叶明这次走到一半的时候,狗娃突然对着树林的小土坡凶恶地叫着。狗娃对危险的气息一向敏感,叶明不动声色地抽出了大刀,连李青鹤也紧握住砍柴刀严阵以待。 狗娃的机警加上两人早有准备,隐藏在暗处的几人见状不敢动弹。 李青鹤和叶明见无人出来,便拉着车走了。 来到镇上,李青梅见弟弟面色凝重,关切地询问起来。李青鹤也担心姐姐姐夫的豆腐铺受牵连,只能说了实话,让两人有个心理准备,小心一些来路不明的人。 夫妻俩听说后都担心不已。最后一次送货,胡瑞竟然提前一天傍晚便来到李家。 狗娃上次来镇上,在叶明的默许下被胡瑞投喂了一次后就认识了胡瑞。因此这晚胡瑞到来时,狗娃小声地叫了两声便钻进狗洞里。 李青鹤不一会儿便出来开门。看到姐夫感动不已。 李延宁看到姑丈出现在家里,眉头不展,看来情况远比李青鹤回来说的艰难,可自己这么弱小,什么都做不了,他没有哪一刻比此刻更盼望自己快点长大。 第二天胡瑞和李青鹤、叶明一起送货。这次李伟他们看到的是三个人高马大的男人,每人腰间还挂着一把刀,狗娃经过他们所藏匿的地方时,狗吠不止,差点没扑咬上来。 李青鹤对着他们藏身的地方凶狠道:“都是讨生活的人,你们不惹我,我们相安无事,若是惹我,挡人财路犹如伤人父母,把我逼急了,我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你们可以试试!” 果然,这次他们也怂得没出来。这次他们用黑布蒙了脸,还带了家里的菜刀。 可几人长得没有李青鹤和叶明高大不说,还都是懒惰之人,自知力气比不上经常干活的李青鹤和胡瑞,武艺更是没有,叶明的身手他们都是听说过的。就算五对三,他们还是不敢上。 “他娘的,李家有黑狗进不去,路上也堵不住。这还怎么教训他们!” 李拴子道:“谁说李家现在有黑狗?李家现在家里只有一条黄狗,我们这么多人怕什么?” 林途道:“你们没看到李青松没出来送货吗?他肯定在李家!” 李伟思索后道:“李青松和李青鹤兄弟俩感情很好,分了家房子都建在一处,两家的院子肯定没有封死。我们不如这样……” 几人凑在一起密谋起来。商量完几人对视一眼,流里流气地笑了。 “听说李青鹤娘子长得很漂亮?”钱三问。 李伟脑海里立马浮现出叶柔美丽的面庞和婀娜的身姿,嘴角压不住地翘起来道:“确实很漂亮。” 笑声更大声了。 第19章 偷秘方 快到镇上时,李青鹤越来越不安,那几人三番两次藏在暗处想拦截,虽然都迫于他们的武力不敢上前。可他们岂是这么容易放弃的人?从他们几个男人这里下不了手,那…… 李青鹤脚步一顿,沉声道:“明子你护着姐夫送货到镇上,我想先回家看看,我怕他们堵不住我们,从柔儿和宁儿那下手。” 叶明道:“我和你一起回去。” 李青鹤反对:“不行,不能让姐夫一个人,万一前面也藏了他们的人呢?” 胡瑞看着远处推车的身影道:“你们俩一起回去也好有个照应。我和庄老板一起回镇上,香酥糕我和梅子帮你卖,你有空了再来拿钱。” 李青鹤顺着胡瑞的目光转头一看,果然看到不远处猪肉铺的庄老板正和伙计从乡下收完毛猪回来。 “那麻烦姐夫了。” “赶紧回去看看,千万要注意安全,别让你姐担心。”胡瑞嘱咐道。 “嗯。” 另一边,李伟等人兵分两路,留李拴子和外村人赵二在前面吸引虎妞的注意。另外三个人偷偷往李青松家走去。 最后一批货做完,叶柔将家里做香酥糕的工具全部洗干净收起来,连栗子毛壳都赶紧全烧了做饭,忙完开始赶工绣帕。 刚坐下来,大嫂杨芳华也来了。 “嫂子你来啦,我正要开始绣呢,我先教你基础的绣法。” “弟妹,王掌柜真收其他人的绣帕吗?” “当然,我问过王掌柜了,这种绣帕有多少他收多少,这景和镇卖不下,他能带到县里卖。咱们忙完家务活,抽空绣都能一天绣一条,而且还不用本钱,一天就能有二三十文的进账,多划算。” 杨芳华犹豫:“这可是你家祖传的刺绣手艺,我学着心里过意不去……” “嫂子,你不用有负担,教你刺绣是经过我娘同意的。当初我怀着宁儿被姨娘指使去田里送饭,不小心摔在路边起不来,是你觉着时间不对出来找我,你那时候才出月子不久,身体也弱却硬生生把我背回来。要是没有你,我和宁儿说不定……” “别胡说,是你和宁儿福大命大。这事任谁碰到了都会帮一把。” “可别人不是我嫂子啊,好了,嫂子你就不用客气了,等你学会了以后也好教给延兰,她有了手艺长大后也好找婆家。” 听叶柔这么一说,为了女儿杨芳华便接受了。 李延宁见她们妯娌和睦,也挺高兴。 他刚喂完了鸡,转头便见李青松推开院子中间的竹门进来。 “大伯早啊。” “宁子早。在干嘛呢?” “我刚刚喂了鸡,正想看看有没有鸡蛋。” “大伯帮你。”李青松进了鸡窝,不一会儿捡出来两个鸡蛋。 两人正高兴,李延兰和李延峰也过来了。李青松去前院帮李青鹤刨木头。 三个小孩才说了一会儿话,李延宁突然闻到了一股烧焦味:“不好了,大伯家着火了”。 三个小孩急忙来找大人。 李青松夫妇和叶柔一听着火了,立马丢下手中的活儿,提起水桶就去扑火。 李青松家两间草房,着火的是靠竹围墙更近的厨房,不赶紧灭火,会连着烧。三个大人提水扑火,三个小孩也在努力舀水。 李延宁发现灶台并没有生火,怎么会着火呢?他觉得哪里不对,却因着急救火没来得及多想。 姜氏也听到了动静,一出来便看到那边浓烟滚滚,着急忙慌地提着水桶要过来帮忙。 叶柔自从在叶家隔壁建房定居后,叶明便在自家与李家相隔的土围墙上打了一个门,方便两家从院子进出。 此时姜氏刚一推开院子的木门,便见三个蒙着脸的男人鬼鬼祟祟地在女儿家翻箱倒柜搜查东西,连厨房的锅碗瓢盆都不放过。 姜氏被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大喊:“来人啊,有人偷东西啦,来人啊~”她这边的动静不小。 钱三离姜氏最近,下意识去捂她的嘴。姜氏挣扎,却被院子里堆放的木料绊倒,其他二人反应过来也摁住姜氏。 三人见姜氏动不了,其他人都在李家救火,无暇顾及。村尾这么偏僻,一时半会儿也发现不了这边着火。 恶向胆边生,三人心一横,将姜氏打晕丢在一边。 李青鹤和叶明一路飞跑回来,还没到村尾,就见陈婶子急匆匆地边跑边喊:“着火啦,快去救火啊。” “陈婶子,发生什么事儿了?” “青鹤,你家着火啦,快回去救火。” 李青鹤一听家里着火,恨不得长出翅膀飞回家去。 叶明对陈婶子嘱咐道:“陈婶子,麻烦你去告诉村长,让他带村民来救火。”说完也一溜烟儿跑得无影无踪。 陈婶子一口气没喘匀,赶紧往村长家里跑。 李青鹤和叶明还没跑到家,远远地就看见有两个男人偷溜进李青鹤家。两人顿时睚眦欲裂,恨不得脚踩风火轮一秒到家。 偷溜进李青鹤家的正是李拴子和赵二。他俩见李青松家着火后便假装走了,虎妞看两人走了也往李青松家跑去。 二人见虎妞跑走便偷偷摸摸地溜进李青鹤家。 “怎么样?找到了吗?” “厨房看不出什么,得去房间再找找。” 五人都去搜卧房,林途在箱子的底部翻出了叶柔藏在里面的荷包,荷包里有二两碎银子和一些铜板。林途顿时喜不自胜,将荷包塞进衣服里。 一旁的李伟已经在叶柔的妆奁盒里找到一张纸,他不识字,误以为是香酥糕的方子。见三人都在翻找,没注意他这边便偷偷塞进怀里。 这时突然听到了犬吠声,几人一惊,刚出卧房,狗娃迎面扑来,吓得五人四处逃散,狗娃的犬吠声引来了虎妞的注意也跑过来。 李青松这边终于将火控制住了,几人还没松一口气,也听到狗娃的叫声,还有男人的呼叫声。 情况不对!李延宁这时候才明白中了调虎离山之计! “大伯,有人故意纵火,我家肯定进贼了!”李延宁边跑边喊。 其他人也反应过来纷纷赶去李青鹤家。 李青鹤和叶明一进门就看见姜氏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家里被翻得一片狼藉。两人怒目圆睁,抽出刀就向五人砍去。 五人左右躲闪,李伟躲着狗娃,被木料绊倒摔伤了腿,虎妞追着林途咬,李青鹤拿刀背抽打着钱三,眼看叶明的刀就要砍到自己了,李拴子吓得跪地求饶。 赵二正想逃走,刚跑回家的李延宁机敏地跑去关了门,李青松从后面将他锁喉,制伏在地。 “娘,你怎么了?”随后赶来的叶柔一眼看到倒地不醒的姜氏,哭喊着抱起娘亲掐人中。 “青鹤青松,火势如何了?你们……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村里的年轻人吴大牛惊讶道。 他和几个村民刚刚就在田里浇菜,一听陈婶子喊着火,立马提着浇菜的水桶匆匆赶来,一进门看到的却是让他们终身难忘的场景。 李青松道:“大牛,过来看着这些人,其他人跟我去看看火有没有复燃。” 虽然村民们好奇发生了什么,但此时救火重要。 第20章 倒打一耙 李延宁翻找出家里的麻绳,李青鹤和叶明将几个人捆绑起来。才绑了三个,村长带着一众人也匆匆赶来。 “这是怎么了?”面对此情此景,村长问出了所有人的疑问。 李延宁言简意赅道:“村长爷爷,这几人故意纵火烧我大伯家,还偷摸进我家偷东西,被我姥姥发现后就打伤了我姥姥。幸亏我爹和舅舅及时赶回来,把他们抓住了。村长爷爷,快带他们去见官!” 村长吃惊不已:“宁子说得是真的?” 李青鹤道:“是真的!村长,这几人必须严惩。” 见村长和李家的族人都在,叶明将几人脸上的黑布扯下。 看到他们的面目,人群顿时像油锅里进了水炸起来,众人议论纷纷。 “李伟!李拴子!你们怎么会在这?”李家的族老惊讶极了。 “林途,你是要气死你娘啊!”林家的一个族亲恨铁不成钢道。 也有人认出来钱三和赵二:“这两人一个是赵家庄的,一个是钱家村的。” 李伟瞪了一眼叶明,没有回答老人的话。人群中已经有人去喊李族长和林族长。 千山村有三个大姓土着,分别是李姓、林姓和陈姓。其他小姓氏大多是前朝末年或者十多年前才迁移来的。 如今的村长姓陈,李延宁想他应该能秉公执法一些。 陈村长道:“你们为何要纵火偷东西?” 李拴子求饶道:“我没有纵火,也没有偷东西,请村长明察。”李拴子想他只是在门口引走大黄狗,既没有纵火,进门后也没偷到东西,不算没说谎。 赵二也道:“是啊,村长,我们没有纵火和偷东西,反而是李青鹤、李青松还有叶明将我们打了一顿,还放狗咬我们。” 叶明咬牙切齿道:“你还敢血口喷人!” “你们没偷东西,为何会出现在我家?我娘又为何会晕倒?”李青鹤简直快被气笑了。 人群后面李族长和林族长以及李大庆、张氏等人姗姗来迟。 李伟见他爷爷来了,有人撑腰,便不慌了,道:“误会啊,青鹤。我和林途几人是看到青松家着火,想扑火来着,进你家是想找水桶。” 林途听李伟解释后顺杆子往下爬:“对,对,就是这样,我们怕烟太大,就蒙着脸,结果你娘一看我们就误会了,直接吓晕过去。” 钱三倒打一耙道:“是李青鹤和叶明一回来,不分青红皂白放狗咬我们,还想打死我们。” “真的是误会啊,村长。都是一个村里的人,我们怎么可能干出这种事儿。”李伟继续道。 “就是,我们是好心被当成驴肝肺。”林途说着瞪着狗娃和虎妞,“叶明家的两条狗太凶狠,动不动就咬人,这样的狗留着后患无穷,留不得。”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叶明提起刀就想砍,气得眼睛都快喷火了,被一旁的吴大牛拉住了。 李族长道:“既然是误会,说开了就好。青鹤,叶明,以后做事情不要冲动。凡事多思考再行动。” 林族长也附和道:“是啊,年轻人做事冲动可以理解,但不能没有分寸,动不动就提刀,像什么样!”叶家是外来户,孤儿寡母的,叶明再横又怎么样? 陈村长看了看李族长和林族长,知道两位族长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可看李家被翻成这个样子,秉着公正的原则,他又转头看向李青鹤道:“你说他们纵火偷东西,可有证据?” “我和叶明回来时亲眼看见他们从卧房出来。只是提个水桶,为何要进卧房?我家又为何会被翻得这般乱?”李青鹤又道,“村尾一向少有人来,他们五人一来,我哥家就着火,来救火,随手掏出来蒙脸的都是一样的黑布,有这么巧的事?” 听了李青鹤的话,人群再次议论起来。 “就是,谁会在兜里随身带块黑布?” “李伟和林途家又没开荒地,来村尾干什么?” “李拴子懒散得很,自家田都不去,怎么会来村尾溜达。” “那两个外村的怎么来我们村尾,有蹊跷。” …… 李族长听着人群的话语,沉声道:“青鹤,你说的这些可有证据?你是亲眼看见他们纵火了还是偷东西了?没亲眼看见,没有证据,不能血口喷人!”转头又对李大庆道:“你也是,也不说说青鹤,饭能乱吃,话怎么能乱说!” 李大庆一向不喜欢这个儿子,太有主意,不好管:“青鹤,你堂爷爷说的对,没证据不能乱污蔑。何况是自家堂兄弟,打断骨头还连着筋。” 李青鹤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爹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他们五个人想要我家香酥糕的方子,明里暗里半路堵截我三次不成,便把主意打到家里来,这次不严惩,难道等着他们要你儿子的命吗?” 李大庆一惊:“你说的可是真的?” 李伟道:“香酥糕的原料是深山里的东西,千雾山,北山南山哪座是你家的山?你摘得别人就摘不得吗?是你自私自利,只想着自己赚钱,捂着赚钱的方子不上交李家族长,自己一天能赚三两银子,却看着李家其他人土里刨食。我们拦着你是想知道原料不假,那还不是因为你不说,有财带着大家一起发不好吗?” 人群静若闻针。片刻后,人群看向李青鹤一家的眼神顿时就变了。原料竟是山里的东西,那就是公共的! 林族长听完李伟的话,眼冒贪婪之色,道:“青鹤,伟子说的有道理,既然是公共的东西,大家都有份,大家都卖得。你就不要捂着了。” 有婶子道:“对啊,听说一盒卖八十八文呢!我家那位得打两天短工才赚得到。” 也有村民问:“这山里摘的东西能卖这么贵?” …… 李伟心里乐极,反正方子已经到手,看你能得瑟几时。 李延宁在自家的卧房里翻看了一圈后,心中有数,又听到他们贪得无厌还理直气壮讨要方子的模样,怒从心起,走到人群前道:“香酥糕的方子是我家的,你们凭什么想要就要。” 众人见说话的是一个五岁的孩童,纷纷道:“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 李三伯道:“青鹤你怎么教孩子的?小小年纪敢跟大人顶嘴。” 李青鹤冷声道:“宁儿说错了吗?我家的东西,你们凭什么想要就要。” 第21章 独家秘方 林族长的娘子林婶子见李延宁年纪小就想哄骗他说出内馅原料,于是笑眯眯地靠近李延宁,轻声细语道:“宁子啊,听说你家的香酥糕又香又酥又好吃,镇上的人都喜欢吃。我家孙儿以前常你一起玩,和你最要好了,他喜欢吃甜的,可香酥糕卖的太贵了,要是林婶知道原料和做法,自己就能做给孙儿吃。好孩子要懂得和好朋友分享好东西。你偷偷跟林婶说原料是什么?” 一旁关注着李延宁的一个年轻娘子李氏也道:“是啊,你以前也喜欢和我儿子一起玩,他可惦记你了,他也最爱吃点心……” 李青鹤打断李氏的话,怒斥道:“你们休想哄骗宁儿!”说着将李延宁抱了起来。 李延宁在内心冷笑,将主意打到孩子身上,哄骗手段如此低劣,你以为能如愿?做梦。 李延宁转头看向林婶子旁边的林族长,他们家是千山村的富户,因为林族长会酿果酒,附近村落的村民经常去他家购买,他们家在东市也有一家酒铺。村里最大的青砖瓦房就是他家,建得比村长家还气派。 李大庆和李青平好酒,经常打发他或者李延峰去林家打酒,原身认识他们夫妇。 李延宁装着单纯的样子问林族长:“林爷爷,你家酿酒用的果子也是山上摘的,用的什么果子呀?你家的果酒不仅受村里的爷爷伯伯叔叔们喜欢,外村和镇上的人也喜欢。大家这么喜欢,又都是一个村子的人,你能把酿酒的方子告诉大家吗?林奶奶刚刚说了,好东西要和好朋友一起分享,是村里的爷爷伯伯叔叔们和你不好吗?” 他又对林婶子道:“林奶奶,我爷爷和小叔叔可喜欢你家的果酒了,你能偷偷告诉我们原料和方子吗?” 叶明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对啊,要说贵还是酒贵,你们林家一小坛子普通酒就要卖一百二十文,好一些的果酒要一百八十文!说出你家的方子,大家发财更快,不是吗?” 人群的目光刷的一下全部看着林族长和林婶子。 林族长气愤道:“你们休想!我家的酿酒方子是祖祖辈辈传承下来的独家秘方,你们竟听信一个黄口小儿的话,要我公开祖传方子,简直可笑!” “就是,祖传方子怎么可能告诉你们,谁家没点祖传秘方。”林婶子又急又气道。 李延宁故意装傻,歪着头一脸好奇地问:“什么是祖传秘方?” 林族长没好气地说:“就是祖祖辈辈传承下来,要留给子孙后代安身立命的手艺。我家的酿酒方子从我爷爷那辈起就已经有了。” 李延宁大声道:“我知道了,爷爷的爷爷传下来的就是祖传秘方,我娘说过香酥糕面皮是我太姥爷教她的,那香酥糕是不是就是我娘亲家的祖传秘方?我说的对吗娘?” 叶柔听了儿子的话才想来她第一次做香酥糕时确实跟儿子提过,点点头道:“是的,我姥爷是面点师傅,我所有的面点手艺都是从他那学的。” 此时,姜氏也转醒了。 叶柔欣喜道:“娘,你醒了,可有哪里不舒服?” “我没事,扶我起来。”叶柔和杨芳华将姜氏扶起来。 姜氏环顾了挤满李家的一圈人,愤恨道:“我的祖辈都是齐州人,齐州人喜食面点,我爹是当地有名的面点师傅。前朝末年,齐州战乱,我们一家举家逃难到锦州,我爹靠着这祖传的面点手艺在锦州安家立命。 “后来我爹娶了从江州逃难到锦州的我娘。我娘是江州有名的绣娘,我从小跟着我娘学刺绣,就是出嫁了也经常带着柔儿回娘家赶工绣活。柔儿对做面点有兴趣,常常在厨房跟着我爹学习,手艺深得我爹亲传。这制面点手艺怎么不是我姜家的祖传秘方了?你们一个个的哪来的脸讨要我家的祖传秘方!” 人群又炸开了锅。 “竟然是祖传手艺。难怪怎么都不说。” “换我,我也不说。” 有婶子捅了捅张氏道:“叶柔有这宝贝手艺,怎么以前不拿出来卖?分家了才卖” 张氏听着心里难受极了,白花花的银子就这么在眼前溜掉了,能不难受! 叶明瞪着这个婶子和张氏,为姐姐解释道:“香酥糕的内馅原料我小时候在锦州就吃过,来了景和镇后却从来没见过这种果子。前段时间我为了猎一只鹿误入了千雾山最深处,竟在那里看到了这种果子,顺手摘了一些回来让我姐做。香酥糕为什么贵?千雾山深处的东西是那么好拿的吗?” “竟是千雾山的果子。” “谁还敢上千雾山?村里都被千雾山上的毒蛇猛兽咬死过多少人了。” “就是,拿命去找果子不值当。” “拿回来,没有人家制面点的手艺有什么用。” “还惦记着人家的祖传秘方呢?要点脸吧。” “你骂谁呢?我就是随便说说而已。” 人群里的每个人心里都有各自的计较。 也有人酸溜溜道:“有秘方就是好,公共的果子捡回去就是钱。” 听到这李青鹤想起来林族长家每到夏秋季节全家都会起早贪黑上北山采摘果子,一箩筐一箩筐的用布盖着,可从来没见过他们上千雾山。 于是,他看向林族长道:“林族长家酿酒的果子也是公共的,林族长要是愿意说出酿酒的果子,那叶家也愿意说出来,如何?” 人群的目光再次集中到林族长身上。 林家需要的果子北山和南山都有,叶家需要的却在千雾山里头,知道了又有几个人会去摘?一旦村里人都知道酿酒果子,到时候和他们家抢着采摘,山上果子就那么多,就算不会酿酒,他们也可以坐地起价卖给自家……那就相当于让人拿捏了命门,绝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林族长的脸色顿时黑了,李青鹤想拉林家下水,做梦!他沉声道:“这酿酒所需的果子是我家一代一代先祖一种一种辛苦试出来的,身为子孙怎么能随意公开浪费我祖辈的心血?那是不孝子孙!” 李延宁接话:“爹,林爷爷的意思是不是说随意公开祖传秘方的人是不孝顺的人?” 李青鹤点头。 “那逼人家公开祖传秘方的又是什么样的人?”孩童清脆的声音仿佛一个个巴掌扇得在场的众人表情讪讪。 李延宁指了指李伟等五人:“他们这样偷溜进别人家里偷秘方的又是什么样的人?” 众人看向李伟等人的眼神都带着鄙夷。 李延宁见众人注意力都在李伟五人身上,偷偷趴在李青鹤耳边低语了几句,李青鹤一挑眉,眼神里带着欣喜。 他思索了下对村长道:“香酥糕被镇上的人称为李家香酥糕,是我李青鹤沾了我娘子的光,还承蒙岳母和小舅子不计较。外人不知道,咱们千山村谁不知道我李青鹤已经与老李家分家。就算没有分家,李家难道就有脸占我娘子娘家的方子吗? “李伟口口声声说这是整个李家的方子实在太厚颜无耻!我岳家十年前才迁到咱们千山村,一向与人为善,低调行事,从不惹事,如果让大姓土着强行霸占了祖传手艺,这让外人怎么看我们千山村的人? “以后哪还有人家敢把闺女嫁进千山村?就不怕被亲家占了手艺吃绝户吗?我千山村的汉子们哪里比不上别村的汉子,要沦落到娶不到好媳妇的地步?还希望村长严惩此事,绝不能助长这种风气。” 李青鹤一讲完,人群中的陈婶子立马道:“青鹤说的对,要让人知道咱们千山村霸占媳妇娘家人的手艺,别说以后男人娶不到老婆,连姑娘都不好嫁,有手艺的人家谁敢娶咱们村的姑娘,就不怕偏心窝的把夫家手艺传给自家兄弟吗?” 家里有适龄未婚儿女的家庭都慌了。立刻出来声讨李伟等人,要求村长严惩,绝不能有这种霸占方子的风气。 李族长见事态严重,拐杖重重一磕道:“大伙儿安静,我还是那句话,凡事都要讲证据。” 姜氏道:“我亲眼看见他们蒙着脸进来翻箱倒柜找东西,我一呼喊就将我打晕,这就是证据。” 李族长还想说什么,李青松和吴大牛等几个去灭火的年轻人挤进人群。 “村长,我家着火确实是有人故意纵火。”李青松将两个烧了一半的火折子递给村长看,“这是大牛和赫子在我家着火的草房外找到的火折子。这是有人故意将火折子扔到我家厨房外墙!” 李青鹤又道:“请村长让人搜他们的身,一搜便知有没有纵火和偷东西。” 李青松也恳请道:“请村长让人搜身,为我们兄弟做主!” “大牛、赫子,你们领几个人去搜他们的身。” “是,村长。” 李伟和林途彻底慌了,拼命躲闪:“你们凭什么随便搜身。走开!” 奈何几个汉子齐下手,五人乖乖就范。 “村长,在林途身上搜到了一个荷包。”大牛递给村长。 叶柔一看那荷包急道:“村长,那是我绣给青鹤的荷包,上面绣着一只仙鹤。里面还有二两碎银子和八十个铜板。” 村长看了看图案,确实是仙鹤,数了下荷包里的银子和铜板,和叶柔说的一样。 “村长,我们在李伟身上搜到了一张纸。” 村长接过来一看,愤怒地问:“你可知这是什么?” 李伟自知这次逃不掉,死猪不怕开水烫道:“知道啊!不就是香酥糕的方子吗?村长你现在看到了也知道了方子,算不算霸占了人家的祖传方子?” 人群中立即有人伸长脖子想看村长手里的方子。 村长气得手都抖了:“死到临头还不知悔改!”说着把单子拿给林族长那识字的儿子林莘看,并让他念给大伙儿听。 林莘只能照着念。众人听得清清楚楚,这哪儿是香酥糕的方子,这分明是叶柔与王家布店签订的单子。 李伟的脸色越听越白。人证物证俱在,五人无法狡辩,开始痛哭流涕乞求原谅。 第22章 结果 李伟是李族长的亲孙子,林途是林族长堂弟的孙子,两位族长摆出族长的架势想和稀泥,让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两家的家长也开始说好话,求着不看僧面看佛面。 奈何李青鹤、李青松以及叶明坚持报官处理。村里的小姓氏和外来户也都支持报官,他们明里暗里吃了不知道多少这些土着大姓氏的亏,平常敢怒不敢言,现在不得让他们踢踢钉子。 李族长不可能让自己的亲孙子进牢房,十一月上任县令才平调去别的地方,新县令要明年二月才能到来,孙子一进大牢得在里面关好几个月,哪还有命出来? 李族长软硬兼施,直言李青鹤要想送李伟见官就先把他这把老骨头送进去,是他对不起李伟的奶奶,没教育好孙子,让孙子进了大牢,说着还气血攻心直接晕倒。 李伟的爹李三伯见亲爹晕倒,大骂道:“我打死你这个不孝子,竟将自己亲爷爷气晕过去!爹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你就是李家的罪人!” 李三伯边骂边拿起地上的木棍,抽打了几下李伟的背,疼得李伟嗷嗷直叫,直呼饶命。 李三伯恳切地说道:“青松、青鹤你们放心,李伟我一定严加管教,绝不让他再犯错。看在李氏一族的份上,请你们高抬贵手,原谅李伟这一次。如果你们不解气,三伯愿意替李伟去坐牢。李伟还年轻,三伯不能白发人送黑发人啊。” 面对李家的道德绑架,李延宁气死了。李青鹤皱着眉头沉默不语。 “当家的,爹突然抽搐起来了,怎么办啊?”李三婶突然惊呼道。 “这得赶紧送医啊,去年林老伯就是抽搐后就没了……”林族长招呼着李三伯和李伟赶紧将李族长抬去医馆急救。 李伟就这样在混乱的现场背着李族长离开了李家。 林族长一副铁面无私的嘴脸,当场将林途家法伺候,打得林途哭爹喊娘,林途爹娘就差跪下来求李青鹤饶他儿子一命。 李拴子一个懒汉,家里全靠老母亲和娘子操持,两个女人往地上一跪泪流满面地央求。谁看了不感叹她们可怜又可悲。 两个外村人直言是受三人教唆,且只是帮凶,最后送回各自村子交给村长。 一场风波下来,五人赔了李青松家一两银子修房子,给姜氏五百文看诊费和药费,赔李青鹤家五百文的锅碗瓢盆费。 陈村长处理好,离开李家时,拍了拍李青鹤和李青松的肩膀表示看开点。在宗族氏族为大的时代,本就没有什么公平性可言,更何况是这样的穷乡僻壤。 虽然李延宁对这事的处理结果不满意,但也无可奈何,往好的看,起码以后村里人不敢再来探听香酥糕的方子了。 香酥糕本就卖不长久,现在捂着栗子没公开也只是因为李家还太穷了,还需要这份收入。 叶柔和叶明担心姜氏身体有恙,李青鹤向村长借了牛车,和叶明一起将姜氏送去镇上的医馆检查。 吴大夫说没有大碍,只是受了惊吓,静养几天就好。 回去时顺道去了趟胡家豆腐铺。 李青梅很担心李青鹤,听说了事情经过和处理结果愤恨不已。 胡瑞还告诉两人:“到镇上时也有人鬼鬼祟祟跟着我,我同庄老板一起走,那些人才没有靠近。后面是庄老板过来买香酥糕时偷偷告诉我,那些在暗处盯着的人全都是方家的家丁和伙计。 “他还说方家的女儿嫁给县尉的儿子当二房,现在新县令还未到任,县里的事由县尉暂代,他让你们自己小心。” 李青梅愁眉不展道:“庄老板的哥哥在县里开猪肉铺,经常去县衙送猪肉,和衙役们都挺熟悉,他的消息很可靠。” 李青鹤叹了口气:“今年的栗子已经全部用完,如今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今天胡瑞代为宣布今年的香酥糕没有了,只能等明年秋季再卖时,镇上的食客们失望极了。 李青鹤拿了今天的钱后,两人去西市购买了一些必需品,决定这些日子都守在家里,不再来镇上。 两人和姜氏回来时天已经彻底黑了。李延宁带着狗娃和虎妞蹲在竹围墙外等着他们,见他们回来立马飞奔过来。李青鹤抱起了儿子回屋。 叶柔刚将被翻乱的屋子规整好,正和杨芳华一起在做饭。李青松也刚收拾好着火的屋子过来。 李青鹤问:“哥,房子现在如何?需要重建吗?” “我正想跟你商量,我想再夯筑两间土房,土房比草房防火。我还想把围墙也夯筑成土围墙。这次是幸运,没发生什么大事,要是晚上着火,我们一家四口……” “大哥,我也有这个打算,不过这段时间我还得把衣柜打好。我家得等年后建。” “十二月我也得去给人杀猪劁猪,也没时间。” 兄弟俩商量好年后一起建房。明天先合力把草房修补一下。 两家人心思重重地吃完饭,各自回家休息。 回到房间后,叶柔问:“相公,你怎么知道他们身上有订单和荷包?” “是宁儿告诉我的,他知道你把荷包和订单放哪里。大家围在外面的时候,他偷偷进去卧房翻找过家里藏银的地方,发现少了荷包和订单。” “宁儿真聪明,要不是他提醒面皮是我姥爷教的,我还想不到这是我们家的祖传手艺。” “嗯,我们得努力,早日送他去启蒙。” 接着,夫妇俩算了下账,这一个月来卖香酥糕,除去成本,竟然赚了有十六两又五百文银子。而且经过了今天这件事,以后村里谁人不知面点手艺是叶家的方子,就是老李家也不敢来要了。两人兴奋地几乎睡不着觉。 同样高兴的还有李青松夫妇。虽然草房子被烧非常可惜,可这半个月来两人靠着给香酥糕编礼盒,赚了有二两银子,还能照看孩子,喂养家禽,照料地里的菜,不可谓不高兴。可惜香酥糕不能一整年都卖。 第二天,李青鹤和叶柔拿了三两银子给叶明当辛苦费。自从卖香酥糕后,他几乎没有打猎,都在李家帮忙。 可叶明不肯收,让姐姐姐夫攒着给宁子读书。 夫妻俩知道叶明的脾气,想着等叶明成亲了打一些好家具补偿他。 第23章 除夕夜 日子重新变得平静,李青鹤每天赶工严掌柜家的单子,叶柔忙完家务专注绣手帕,李延宁每天早晨吃过早饭都会到叶家跟着叶明学射箭和拳脚功夫。 叶明的爹年轻时在镖局当过镖师,会些拳脚功夫。叶明从小跟着父亲学。现在见李延宁有兴趣,叶明便倾囊相授,不说别的,强身健体也好。 学到辰时,李延宁回去跟着李青鹤学一些简单基础的木工技巧。 做饭时间,便围绕在叶柔和姜氏身边,每天撒娇着让她们做不同的面点,想方设法启发她们改良配方,做得更好吃。 下午便和李延兰姐弟去打猪笼草、苜蓿草等回来喂鸡鸭。打完草回来后便在自己的房间绞尽脑汁地画现代的脱谷机设计图。 这个时代没有脱谷机,打谷子非常辛苦,若是能把脱谷机设计出来,对家里又是一笔进项。 偶尔,叶明也会带他上千雾山,教他一些在山里做记号,辨认方向和打猎的技巧。李延宁学得津津有味。每天的生活都很充实。 日子就这样不紧不慢地过去了。腊月中旬,开始下雪,天气冷极了,李延宁庆幸这个时代已经有了棉花,不过价格还是比较昂贵。 李青鹤特地去镇上买了新棉花,叶柔亲手给李延宁做了一件新棉袄,穿着暖和极了。 临近春节,家家户户都开始准备各种吃的、喝的。姜氏在做腊肉,杨芳华腌咸菜手艺一绝,叶柔做了一些肉丸子。 叶明今天在河里开冰捞到了几条鱼,在李延宁的启发下,叶柔做出了鱼丸,吃起来鲜美嫩滑又多汁,全家人赞不绝口。 李青松最近天天都去给人家杀猪,经常会拿些猪下水和大骨头棒回来。杨芳华都会留一些给叶柔。 李延宁想到了卤煮,其实镇上也有一家卤煮店,卤的猪下水和五花肉,很受食客欢迎。但对于吃过现代卤煮的李延宁来说就有些不够看了,主要还是受这个时代的调料限制,尤其是没有辣椒。 李延宁无比想念那种麻麻辣辣的味道,想念火锅、串串香、烤肉…… 年味在一天天浓厚,李青鹤兄弟给李大庆送年货时,想顺道请李青榆写几幅春联。 每到春节,老李家都是人来人往,过年了村里人都愿意花些钱请李青榆写春联。 可李青鹤回来后不但没拿春联,脸色还很不好,非常不高兴。 叶柔一问才知道,李青榆过完年还要去镇上继续读书,李大庆和张氏卖惨,希望李青鹤和李青松兄弟继续供李青榆读书。 张氏甚至还说叶柔是看不上老李家,是故意等分家了才将方子拿出来赚钱。要是一嫁进李家就拿出来,那得多赚多少钱,李青榆要是有钱读得起县学,说不定早就是秀才了。 还扬言是叶柔自私自利,白白让老李家损失了这么多钱,甚至厚颜无耻地朝李青鹤索要因藏方子而损失的公中。 气得李青鹤当场摔了杯子,直言他要是有钱也是送自己儿子去读书,绝不会给别人的儿子当牛马使唤! 见李青鹤和李青松都没答应,李大庆气得大骂两人不孝子。都分家了,老俩口还有脸说这种话,叶柔也气得不行。 李延宁避重就轻地宽慰父母,说等自己识字了就能给家里写春联了。李青鹤和叶柔直夸儿子懂事。 除夕夜那天,三家是一起吃年夜饭的。申时一到,三个女人就开始在厨房大展身手。 李青松最后一天杀猪时买了块五花肉回来。叶柔原本是要炒肉的,李延宁见这肉着实漂亮,想到了红烧肉,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可李家人都是穷过来的,肉都很少吃,带油的五花肉通常都拿去煸猪油,再和其他菜一起炒。 “娘,你现在要做什么菜?” “我要将五花肉里多余的油脂煸出来,然后做冬笋炒肉。” “娘,你能将肉切大块一些吗?像镇子上的卤煮店一样放在锅里咕嘟咕嘟地煮很久很久,又软烂又香。” “你是馋卤煮了吧?”说着,叶柔还真切大块了一些。 “娘,能再切大块一些吗?我怕姥姥眼神不好,夹不起来。” “哈哈哈,你自己夹不起来还推到姥姥身上。”叶柔笑着满足儿子的要求。 等煸炒出多余的油脂后,叶柔想接下去要怎么做呢?却见李延宁翻出了糖罐,撒娇道:“娘,放糖,甜甜的好吃。” 叶柔想自从停了香酥糕,儿子已经很久没吃过甜的东西了,显然馋甜食了。 “行,那我加一点。” 叶柔将锅里多余的油脂盛出,倒入酱油,黄糖,想了想镇上卤煮的味道,又加入了姜片、蒜瓣、桂皮和八角,翻炒一会儿后,盛到小锅里,再倒入清水,放小灶上小锅炖煮。 李延宁自告奋勇负责看火候。 杨芳华回家杀完鸡,拎着剁好的鸡肉过来,路过菜园又摘了一些白菜,等会儿包饺子。 她闻着香味忍不住问:“煮什么呢?真香。” “嫂子你来啦,宁儿想吃甜的,我试着做了甜口的五花肉。” “那我们要有口福了。” 杨芳华用自己腌的咸菜炒姜氏做的腊肉,锅中倒油,放入姜蒜,再爆炒咸菜和腊肉,使两者的味道充分融合,再加入一点酱油,最后撒上翠绿的葱花,出锅时色香味俱全。 咸菜的鲜香,腊肉的醇厚,姜蒜的辣味,所有味道混合在一起,鲜香开胃,让人忍不住想多吃一碗饭。 杨芳华看李延宁馋巴巴的眼神,喂了他一口。 “伯母,好好吃啊,等会儿我要多吃一碗饭。” 杨芳华笑呵呵地说好 姜氏的母亲是江州人,江州河流多,鱼也多。姜母做的糖醋鱼一绝。姜氏做的不比她母亲差,那甜酸的味道引得李延兰和李延峰时时在厨房徘徊。 叶柔醒发了面,姜氏调了猪肉白菜馅,两人开始包饺子。 杨芳华用自己腌制的酸菜做了道酸菜鸡,又做了肉酿豆腐,还炒了几道菜。 叶柔最后煮了一锅鱼丸汤。 色香味俱全的美食摆上桌,等白白胖胖的饺子端上来后,全家人围坐在一起狼吞虎咽起来。 红烧肉色泽红亮,肥而不腻,入口即化,出人意料的好吃。李青鹤不喜欢甜口,但红烧肉很对他的胃口。李延宁尤其爱吃。 糖醋鱼外焦里嫩,醋的酸味和糖的甜味交织在一起,让人陶醉其中。叶明和叶柔从小吃到大,李延兰和李延峰第一次吃,酸甜口味瞬间俘虏了两人。 酸菜鸡里配菜丰富,自然发酵的酸菜酸爽可口,金黄色的鸡肉鲜嫩美味,还有吸满汤汁的蘑菇和冬笋,每一口都充满了层次感。这道菜是李青松的最爱,吃得停不下来。 咸菜炒腊肉鲜香下饭,腊肉色泽鲜亮,姜蒜丰富了咸菜的口感,若是拿去做烙饼内馅一定受干重活的汉子欢迎。 李延宁突然有了主意。香酥糕不只可以做甜的,香酥肉饼,香酥鸡蛋饼,香酥酸菜饼,香酥葱油饼……食材从贵的到便宜的都可以卖!既满足广大群众的消费需求,也能依据时令食材进行调整,一年四季都可以卖! 李延宁兴奋道:“娘、姥姥、伯母做的菜实在太好吃了。比镇上食肆的还好吃,我们能吃到真是太幸福了,镇上的人都吃不到,真可惜。” 姜氏听着乖外孙的夸奖,笑得合不拢嘴:“哟,姥姥的乖孙,你吃过几家食肆敢说这样的话。” “我说的是真的,食肆里的菜闻着没有你们做的香。” 李延峰也道:“真的,你们做的每一道菜,我们在后院都能闻到,越闻越香。” 连李延兰也点头赞同。 李青松也道:“孩子不会骗人,是真的香,这咸菜炒腊肉很适合我们打短工干重活的时候夹馒头,特下饭。” 叶明和李青鹤吃得都抬不起头,用行动表明是真的好吃。以前在李家受食材限制,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现在自己当家作主,妯娌两人的厨艺才显现出来。 杨芳华被夸的舒心,随口开玩笑道:“被你们说的,我们都想去镇上开一家食肆了。” 叶柔也笑着附和:“说不定生意还能不错呢?” “真要有人吃,我去给你们帮忙。”姜氏也笑呵呵道。 李延宁趁热打铁:“你们的食肆一定会很受欢迎!真的!” 李延兰举着小手道:“嗯,我也去帮忙。” “我也去!”李延峰也忙不迭举手。 众人笑作一团,谁也没放在心上。镇上的食肆,租金都多贵了……众人想。 第24章 聘金 初一大家互相拜年,年前的事让李青鹤兄弟不太愿意去老李家拜年。可碍于孝道,两家人只能结伴一同前去。 李青梅今天也和胡瑞带着两个孩子回去。 一进门就发现了气氛不对。李大庆绷着脸,张氏一副别人欠她几十两银子的样子。 李青松和李青鹤兄弟皆面沉如水,叶柔和杨芳华带着孩子坐在一边沉默不语,连三个孩子都安静坐着。 李青榆这时候通常都和同窗一起去给夫子拜年,再去参加文会,初一通常都不在家。 李青平吊儿郎当地坐在一边嗑瓜子,见李青梅一家回来,一改以往爱搭不理的态度,主动打了招呼,还夸了胡鹏程和胡万里。李青梅想,事出反常必有妖。 “哟,这是怎么啦?大过年的,怎么人人沉着脸?爹,我给你带了些酒水回来尝尝。”说着给胡瑞使了个眼色。 胡瑞作揖道:“岳父,新年好,祝您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胡鹏程和胡万里兄弟俩也作揖道贺。 李大庆舒缓了脸色:“难为你们一大早赶来拜年,都坐下。” 李青梅看向两兄弟,李青松一脸一言难尽的表情。 李青梅捅了捅身边的李青鹤低声道:“出什么事了?” 李青鹤一脸晦气地瞥了眼张氏和李大庆道:“我没脸说,让她自己说。” 张氏急眼,站起来道:“让我说,我就再说一遍,青平相中了钱家村的一个姑娘,年后要下聘,那姑娘才貌双全,十足十的好,我和你们爹都满意,但是她家要聘礼十两!我和你爹拉扯你们长大,给你们娶妻生子,现在你爹和我都老了,干不动活了,弟弟成亲,当哥哥的出些钱帮忙不应该吗?” “十两都让我们兄弟俩出,这叫出些钱?”李青鹤反讽。 “那还不是青榆要继续读书,都供到能考童生了,十几年寒窗苦读总不能临到头了因为没钱不考!” 李青松道:“分家时你说青榆和青平的成亲费用要由公中出,为此我只分了三两银子,青鹤除了田一分钱都没分到。你现在又要我们出全部聘礼,村里可没人家有这样的说法。” 张氏道:“别人家可没你们兄弟俩没良心,父母辛苦帮你们成家立业,你们不知感恩,捂着赚钱的方子不说就算了,现在赚得盆满钵满,却不顾年迈的父母,不顾兄弟手足。我这后娘难当啊,怎么做都是错,我命怎么这么苦啊……” 李延宁翻了个白眼,见过厚颜无耻的没见过这么厚颜无耻的女人 “娘,大过年的你怎么哭了?”一个女人带着一个五六岁的女孩,急步进门直奔张氏。 “我的女儿啊,你娘我命苦啊……”张氏干嚎着把刚刚的话又添油加醋说了一遍。 来人是张氏与前夫的女儿,名叫冯春萍,听了张氏的话,母女俩抱头痛哭。 听得李延宁头疼。 哭完,冯春萍擦了擦泪,对李青鹤兄弟道:“青松哥,青鹤哥,继爹和娘亲也不容易,要拉扯你们姐弟五人长大,要供青榆读书,你们成亲时公中也出了聘金和酒席费用。 “现在青平到了成婚的年纪,也有了喜欢的姑娘,若是因为银钱散了婚,好好的年纪就要耽误了。” 李大庆瞥了一眼两兄弟道:“他们心里根本就没有我这个爹!” 李大庆不明白,兄弟间互相帮忙不是应该吗?这两个儿子与张氏不合他也知道,可张氏怎么说都是他们的继娘,小时候也照顾过兄弟。何况不看僧面看佛面,现在就连他这个爹,兄弟俩都不放在眼里了。 李青鹤脸色阴沉,当年他和李青松各自娶亲时,公中确实出了聘金,只有二两银子。 那时村里娶亲,聘金一般是三两,讲究一些的人家再加上一些其他的聘礼和首饰,就是对新娘极大的尊重和重视了。杨芳华和叶柔的聘金都是这个价。 张氏娘家有一个侄女家境殷实富裕,但因小时候遭遇过火灾,脖子那里有一小片烧伤。为此张家嫁女不仅不要聘金还倒贴很多嫁妆。 张氏贪图侄女的嫁妆,让李青松娶她。可李青松已经看上杨芳华,非杨芳华不娶。 当时闹得李青松差点离家出走,李大庆才同意他娶杨芳华。为此,张氏哭穷,只愿意拿出二两银子做聘金,而不管家中银钱的李大庆竟也没反对。 为了凑足聘金,兄弟二人那段时间没日没夜地干活,李青梅怕兄弟俩把身体累坏,还回来大闹了一场,可无济于事,因为那时候李青榆正要第一次下场考童生。 等凑够了聘金,李青松还找姐夫借了点钱给娘子打了一些首饰,这才顺利完婚。 而到了李青鹤这里,有了大哥的前车之鉴,他早早开始攒聘金。出去打工经常馒头就水吃,偷偷少交一些铜板给公中。 果然,到了李青鹤能说亲的年纪,张氏竟然给李大庆吹枕头风,让李青鹤娶冯春萍。这样既不用聘金,冯春萍也能留在李家。 李青鹤知道后与李大庆和张氏吵了一场,直言要去找村长和族长来评评理,哪有哥哥娶妹妹的道理。这是拿冯春萍当童养媳! 李家有穷到娶不到媳妇,需要娶继妹妹的程度?这样是要被戳脊梁骨的。李大庆最后被骂醒,为了面子将冯春萍嫁出去。 张氏更记恨李青鹤了。等李青鹤娶叶柔时,她也只出二两银子!美其名曰兄弟俩一碗水端平。 还好李青鹤有准备,最后顺利成亲。 从回忆中抽身,李青鹤对他爹已经不抱任何希望,可孝字压到头上,两人不能不出。 李青鹤站起身道:“当初我们兄弟俩成婚,公中只出了二两银子,这次青平结婚我们最多也只出二两,算是还了你们作为亲爹继娘为我们兄弟俩成家立业的钱。以后青榆结婚,我们只按村里规矩出添丁钱。” 千山村的习俗就是这样,兄弟结婚,兄长出添丁钱,一般二百到五百文不等。 “二两?你打发谁呢?”张氏还没说什么,李青平先急了。 “只有二两,爱要不要。”说完,李青松也站起来准备离开。 李大庆喊住兄弟二人,表示就这么办。张氏不服气还想再说什么,被李大庆按住了。 等人都走了,李大庆才跟张氏和李青平解释,村里没有让兄长给弟弟全出聘金的习俗,传出去会被人戳脊梁骨的,于青榆的名声也有碍。 最后张氏只能接受,有四两总比没有好。其实聘金根本不用十两,只要五两,现在自己只要出一两,也不错。 几人从老李家出来都闷闷不乐,大年初一被讹了钱,还生了一肚子气。 直到回到家,气氛才喜庆起来。大人们聊家常,孩子们聚在一起玩木头玩具。 胡万里对木工活非常有兴趣,李延宁便送了一些李青鹤给他做的榫卯结构玩具给他玩。 李青梅带了不少豆腐给他们。李延宁想到了豆腐丸子。 叶柔在做鱼丸子时,李延宁启发她,既然鱼肉都能撮成丸子,豆腐是不是也可以? 叶柔常说儿子是饕餮转世,特别会吃,而且根据他的想法做出来的食物没有一样不好吃,现在李延宁提出做豆腐丸子,她没多想立刻询问起他想怎么吃?李延宁说他想加五花肉,加香菇。 叶柔便去泡发了从山上采摘晒干的野山菇。割了一点五花肉,做起豆腐丸子。 叶柔还熬了大骨头汤,将煮好的豆腐丸子、鱼丸子还有大白菜煮汤,煮出来的汤奶白浓香,丸子浮在上面,一颗颗白白胖胖的,大白菜点缀其间,色香味俱佳。 吃午饭时,这道汤果然大受欢迎,尤其是胡瑞和李青梅一家四口,天天吃豆腐,只会蒸炒煮,都没想过豆腐还可以捏碎做豆腐丸子。 众人吃得各个肚皮鼓了一圈。胡瑞赞叹道:“整个镇子上的食肆的菜肴都没有两位弟妹做的好吃。” 李青梅无比赞同。叶柔和杨芳华大受鼓舞。 第25章 香酥饼 春节在热闹闲适中度过了。一月底时,李青鹤和李青松将严掌柜定的衣柜送过去。 严掌柜的女儿婚礼在二月初五。收到货的严掌柜一家无比满意,爽快地付了尾款。 哥俩回到村里后立马招工开始夯筑土房和围墙。 农村的土房是长方形,左右两边各一个房间,中间是餐客厅。李青鹤和李青松第一次建的土房就是这样的格局。 一间是夫妻俩的卧房,一间用做仓库存放粮食。外面还有两间草房,用作厨房和柴房。厨房基本只做煮饭炒菜之用,油盐酱醋锅碗瓢盆等物件全部都放餐客厅的柜子里。 现在李青鹤准备再建两座这样的土房,一间给李延宁当卧房,一间给他做书房。最边上一间做柴房,对面再建一间房做厨房。 李延宁建议厨房做的大一些。想到饕餮转世的儿子,夫妻俩相视一笑答应了。 李青松看这么安排蛮好的,也这样做。只是他预算不足,找李青鹤借了些钱。 现在是农闲,请人建土房很容易。村里人建房,工钱都不多,但主家要负责中午的饭菜。 年纪大一些的男人们在山上挖土,把泥土打湿。年轻力壮的负责挑土回来,土挑回来后倒在建土房的木模具里,木模具的土倒满后有两个男人拿着垒土工具把土垒紧。 垒到需要装门的地方就要安装门的模具上去,垒到需要装窗户的地方就把事先做好的木窗子装上去,再继续垒泥墙。 土房子垒好后还要上房梁,钉木架,把瓦盖好,才是一座完整的土房子。 汉子们热火朝天地建房,叶柔、杨芳华、姜氏还有请来帮忙的两个婶子负责洗菜、切菜、炒菜。 因为李家舍得下料,厨艺又好,吃过的汉子们赞不绝口,第二天竟然又来了不少人,就冲着这顿午饭来的。 这时候还愿意来干活的都不是懒汉,人又多,速度飞快,在二月初就已完工。李延宁一家终于住进了新房。 严掌柜嫁女了,婚礼当天嫁妆抬过街道,抬进夫家。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那造型独特的衣柜和梳妆台吸引。 燕姐儿出嫁,这嫁妆让她出尽风头,不少人家眼馋这衣柜,很多姑娘喜欢这样的梳妆台,就是她娘买的妆奁盒也受欢迎的紧,纷纷向她们娘俩打听。 她的相公家里良田百亩,家境殷实,亲戚朋友家境也都不错。燕姐儿庆幸当初父母帮她订了李家的单子。有这些嫁妆,她在夫家很受尊重。 这日傍晚,李青鹤刚捡完柴禾回来。吴大牛来找他,说是李青梅传了话,让他有空去趟镇上,她有要事找他。 李青鹤担心姐姐遇到了什么问题,决定明天一大早就去一趟镇上。 今晚,他便开始收拾了一下要带给大姐的山货和腌菜,明早再摘一些新鲜的蔬菜带去。姐姐一家在镇上吃个菜还得花钱买,多费钱。李青鹤和李青松有去镇上都会给姐姐一家带去一些农产品。 叶柔最近琢磨出了香酥饼。 时间倒退前几日,一家三口正吃着饭,李延宁突然道:“娘,香酥糕要是咸的就好了,这样就算没有栗子也能吃到。” 李青鹤也随口道:“甜的吃多了容易腻,还是咸的好,一天不吃咸的就不得劲儿。” 叶柔为了满足父子俩,开始试着在面皮里包咸菜,李青鹤果然喜欢。 李延宁喜欢吃肉,叶柔又做了酸菜五花肉馅儿的,包好馅料,将每个饼子擀得薄一些,烙的时间就能短一点。表皮酥脆,内馅儿油汪汪的,酸咸开胃,获得父子俩一致好评。 明日李青鹤要去镇上,叶柔想做一些去镇上卖卖看。 一家三口商量名字,这次不能叫香酥糕,但是表皮同样酥脆,李延宁建议就叫香酥饼。 叶柔做了三种内馅儿,李青鹤补充道:“根据内馅儿的不同,分香酥咸菜饼、香酥酸菜肉饼、香酥猪肉饼。” 一家三口一致通过。 面粉和肉需要购买,菜自己种,成本没有太高,便定价纯素菜的两文,半素半荤的四文,纯肉馅的六文。李延宁赞同,这次走薄利多销路线。 第二天一大早,叶柔将烙好的香酥饼用布包起来放入篮子里,又怕路上变凉了还特地将篮子放在垫满稻草的木盒里。 一家三口再次来到镇上的胡家豆腐铺。李青梅一见他们来,拉着三人进屋,还嗔怪李青鹤带这么多东西干什么,上次青松送过来的还没吃完呢。 她留下腌菜和一些蔬菜,其他的让李青鹤拿去卖,接着她便迫不及待地将好消息分享给他们。 原来李青鹤做给严掌柜闺女的家具在地主圈子里小火了一把,有不少人家来打听,现在就有两家人来订衣柜,还有好几个大娘婶子来订妆奁盒。 “我帮你打听了,订衣柜的一家是张家庄的张地主,一家是南街的打铁铺。” “姐,他们要订什么样的衣柜?可有要求?” “我也说不清楚,怕耽误你的事儿,所以我留了他们的地址,你有空上门去问问。” “也好。”李青鹤拿了地址,南街离西市不远,张家庄离镇上有半个时辰。他决定亲自上门拜访。 叶柔和李延宁就在胡家豆腐铺卖香酥饼。李青梅尝了一个香酥酸菜肉饼,直言肯定受欢迎,让她放心卖。 早晨是豆腐铺生意最好的时候。此刻,李青梅将一板板豆腐拿出来卖。 这时候天气还是挺冷的,想着一大早赶路,弟弟一家肯定辛苦,李青梅便进后院舀了两碗热乎乎的豆浆给叶柔和李延宁暖和暖和身子。 母子俩道谢,李延宁喝着豆浆,和叶柔分食一个香酥酸菜肉饼,一个买豆腐的大娘闻着酸菜的味道忍不住看了过来,见母子俩吃得津津有味,好奇道:“掌柜的,他们是谁啊,怎么在你们铺子里吃饼?” 李青梅道:“这是我弟妹和侄子,吃的是香酥饼。” “香酥糕我是吃过的,香酥饼是什么?”大娘问。她家住南街,是豆腐铺的老熟人了。 “林大娘,这香酥糕就是我这弟妹做的,香酥饼是她新琢磨出来的饼。” 叶柔听到她们的对话,放下碗解释道:“香酥饼和香酥糕一样外皮酥脆,不过是咸香口的。这香酥猪肉饼是猪肉馅儿的,一个贵些要六文,香酥酸菜肉饼是酸菜炒肉馅儿的,四文一个,香酥咸菜饼就是纯素菜了一个两文钱。大娘要不要来两个尝尝?” 李延宁推荐:“大娘,香酥饼配上热乎乎的豆浆可好吃了。”说着还特地跑到大娘身边吃起来,一口咬在香酥饼上,酥脆的外皮有微微嘎嘣脆响的声音,外焦里嫩,皮薄馅大,汁水丰盈。 小孩吃得实在太香了,大娘忍不住道:“那给我来三个香酥酸菜肉饼,一碗豆浆。哟,我没有带碗,饼先拿给我,我回去拿碗。” 其他买豆腐的顾客听了叶柔的介绍,又见李延宁吃得香,想着都不贵,顺手买两个尝尝。 不少顾客看李延宁配着豆浆吃很香,住附近的人都会回家拿碗来装。 朱掌柜今天也正要去南街吃早点,见胡家豆腐铺不少人在买豆浆,好奇今天豆浆怎么这么受欢迎,就听见脆亮的童声道:“朱老板,我娘做了香酥饼,和豆浆简直绝配,要不要带几个回去尝尝?” 李延宁见朱老板走过,可不能放过这个大顾客,香酥糕他可是经常买。 “是你这小儿啊,你娘又做什么好吃的了?” “你买几个尝尝就知道了,保证不让你失望。” “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岂有错过的道理。” 听了价格,朱老板觉得这香酥饼卖得便宜,估计也没什么好料,既然答应孩子了,带几个尝尝也无妨。 很快,叶柔带出来的一篮子香酥饼都卖完了,连要点豆腐的豆浆都卖光了。李青梅欣喜不已,能不高兴嘛,豆浆不用做成豆腐都能卖,还有不少人询问明天是否还有。豆浆磨完煮熟就行,可比做豆腐省事儿得多。 叶柔见这生意能做,准备明天多做点来卖。这不比栗子,馅料儿的处理工艺没那么多。 收摊儿了,朱掌柜又来了:“香酥饼还有不?肉馅的再来三个,酸菜肉馅的再来四个。对了豆浆再来三碗。” “朱掌柜,今天的香酥饼和豆浆都卖完了。” “这么快卖完了?”他悔得肠子都青了,早知道刚刚就多买几个。 他又问:“你们明天还卖不?不会又像香酥糕隔两天再卖吧?” “我们明天还卖,不出意外的话,以后天天都能卖。”叶柔道。 朱掌柜一听就放心了,慢悠悠地回家。 叶柔母子在胡家后宅等李青鹤回来,顺道数了下今天的进项。这次带了五十个饼,除去成本,有将近一百文的进项。而且这才第一天,有香酥糕的招牌,不缺名声,这生意能长久地做。 叶柔越想越高兴道:“以后我上午做香酥饼的生意,下午绣手帕,你爹做木活儿,咱们很快就能攒下钱送你去启蒙。” 李延宁其实不想让母亲如此劳累。这生意确实能做下去,可这意味着娘亲每天一擦黑就要发面,第二天寅时起来揉面,调各种馅儿,包好再烙饼,还要运饼走四五十分钟到镇上。 爹虽然能帮忙,可主力还是娘亲。而且她下午还要抽空绣手帕,铁打的身子也不能长期这样下去。 爹的衣柜生意才起步,刚打出名声,也不能放弃。 而且依今天顾客的反应来看,香酥饼的市场远比香酥糕要大的多。 首先便宜,普通人家乃至穷人都买得起。其次哪怕是素馅儿的也油汪汪的,对于常年吃不了几次肉的人来说,这就是油水,非常促进食欲。 再则内馅儿选择的种类也多,还能依据时令食材更换,满足不同人的口味,保持食客对香酥饼的新鲜感。 最后,不仅早餐能卖,午餐更是大市场,东市的人员往来多,很多打短工的汉子都会在那里解决午餐。 可母亲一个人怎么忙得过来? 李延宁其实想让大伯家和舅舅家一起来做这生意。可他要怎么开口呢?当小孩好麻烦,出个主意还得绞尽脑汁不能露馅。他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 等到午时,李青鹤才回到胡家豆腐铺,带来了好消息,两家都订了衣柜和妆奁盒。 一家三口在胡家吃过午饭后回家。 第26章 合作 第二天,夫妻俩同样早起,这次叶柔做了一百个香酥饼。一家三口再来镇上卖时,李延宁提议去东市卖卖看。 李青鹤觉得可行,于是一家三口到了东市,叶柔特地选了馄饨摊儿旁边。 李延宁故技重施,当起了小吃播。果然香酥饼的香味和李延宁卖力的吃播表演吸引了几个小朋友,家长一听不太贵都买了一两个给孩子尝尝鲜。 看孩子吃得满嘴流油,大人也馋,一下子又卖了出去不少。卖了一半香酥饼后,叶柔不卖了,再卖下去也卖的完,但西市那边也有人等着买。 果然,他们一到,李青梅就说:“今天咋这么晚?好多人来问你们怎么还没来。” 叶柔道:“我们去东市卖了一会儿。” “咋去东市了?你们每天做的有限,西市都不够卖还去东市,这不是瞎折腾嘛?”李青梅不解。 听了李青梅的话,叶柔若有所思。 这天卖完香酥饼,回去的路上,李延宁再敲边鼓:“娘亲,咱们以后也先去东市卖再去西市吗?” “娘一个人做的香酥饼有限,卖不了那么多。” “那为什么不请姥姥和伯母帮忙呢?她们做的内馅儿也很好吃,伯母腌的酸菜可太好吃了。” “娘也有这个打算,相公怎么看?”叶柔早有此打算,现在问问李青鹤的意见。 李青鹤不假思索道:“自然可以,我早就想让你不要这么辛苦了。” 叶柔见相公也同意,高兴道:“我不累,那我们回去就跟我娘和大嫂说。” 回到家,李青鹤叫来了李青松一家,叶柔喊来了叶明和姜氏。 三家人齐坐在李青鹤家的客厅里。 李青鹤说明了请他们来的原因。他们听到李青鹤要和两家合作卖香酥饼时,都吃惊不已。 李青松不赞同道:“香酥饼是你们家想出来的点子,合作这不是占你家的便宜吗?” “是啊,柔儿教我刺绣,我已经感激不尽了,哪能再这样用你们的方子赚钱?” 姜氏也道:“明子要打猎,我一个老婆子,能做得了什么?这么白赚你们的钱。” 叶柔道:“娘,大哥大嫂,你们是不知道香酥饼有多受欢迎,依今天的情况来看,东西两市各卖一百个都不是问题。” 李青鹤也道:“大哥,上半年杀猪劁猪的人家少,你也要去打短工,何不跟我们一起卖香酥饼?我是想让大哥和大嫂去东市卖,柔儿和我去西市卖,娘照看家里和三个孩子。 “我如果木工有急活,便让明子和柔儿去卖。明子有上山打猎就我和柔儿去卖。这样既不耽误我做木活,也不耽误明子打猎。大家还都能有进项。” 众人听完李青鹤的话都陷入沉思。 叶明沉思一会儿后道:“我没问题,只是这点子是你们夫妻想出来的,市场也是你们打开的,赚的钱你们占大头。” 李青松也同意:“明子说的对,我赞同。” 李青鹤和叶柔对视一眼,他道:“做生意讲究公平,和气生财,不如我们四三三的分成,我们家出了点子占四分,大哥家和明子家各占三成如何?” 叶明和李青松同意。卖香酥饼的生意便这么定下来。 次日,三家都早早起来忙碌。叶柔揉面发酵,姜氏切猪肉调制猪肉馅,杨芳华炒酸菜肉馅儿和咸菜馅儿。 李青鹤烙饼,李青松看火,叶明将烙好的饼装进篮子放木箱中保温。 三个孩子也起来了,李青鹤每人给了一个猪肉馅儿的当早餐。 李延宁边吃边说:“爹,娘,我还是觉得刚出锅的热乎乎香喷喷的香酥饼最好吃。咱们不能边烙边卖吗?” 他希望父母像馄饨摊儿那样搭个锅烙饼,这样刚出锅的香酥饼一定更受欢迎。 虽然饼皮就算凉了也同样酥脆,但是内馅儿的油脂会凝固,味道没有热乎的好吃。不止李延宁,也有其他食客提过这个问题。 李青鹤回答:“咱们没有铺子,摆摊的话也没有灶台和锅” “觊觎你家面皮方子的人那么多,咱们还得低调一点。”李青松也道。 李延宁再接再厉:“咱们可以打一个底部是平的锅,砌一个小一点的灶,放到姑姑的厨房里烙,不会占太多地方。” 叶柔喃喃自语,平一点的锅……“相公,如果是平一点的锅,底部的柴火均匀地铺开烧,更好掌握火候,饼也不容易糊。” “娘子你觉得可行?” “我觉得可行,在家先把香酥饼简单烙一下让表皮定型,方便运去镇上,再借用姐姐后院的一个角落烙熟就行。就是这平底的铁锅打铁铺有卖吗?还有灶要怎么砌?” 一旁的李青松道:“小一点的灶我会砌,之前打短工跟一个老师傅学过。我下午回来就去山上挖土打泥。” “打铁铺的郑掌柜我认识,明天我去问问能不能打平底铁锅。” 几人商量着,活儿也没停下。很快,两百多个香酥饼做好,几人一块儿出发,李延宁闹着要去看看打铁铺。 谁让这主意是儿子先提的呢?李青鹤只能带上。 到了镇上,兵分两路,李青松夫妇去了东市,叶柔和叶明去了胡家豆腐铺,李青鹤则带着儿子去了打铁铺。 到了打铁铺,李延宁看到铁铺的墙上挂了不少铁农具。华朝重视农业,鼓励农桑,化兵器为铁农具,在民间对铁器的管理没有那么严格。 当打铁铺的郑掌柜听到要平底的铁锅,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最后李延宁在地上画了一个大概形状,郑掌柜才理解他们想要的,不禁惊奇这小娃娃真好玩,居然想出这种铁锅,这锅能炒菜?这李木匠也是,居然花这么多钱纵容孩子。 他只在心里嘀咕,出钱的是老大。面上还是客气地与李青鹤协商了交货时间,付了定金,父子俩离开打铁铺。 等他们回到胡家豆腐铺时,香酥饼已经卖了三分之二,剩下的三分之一也在快速减少。 比香酥饼卖更快的是豆浆。 “胡掌柜明天能多煮些豆浆吗?” “就是,我们住的远的来迟一些就买不到。” 李青梅笑着道:“各位,不好意思,明天多煮点,你们拿饼配稀饭也好吃。” “也是可以吃,就是觉得你家的豆浆香浓,配香酥饼滋味更好。” “谢谢各位抬爱,明天一定再来啊。” 巳时香酥饼卖完。李青梅很高兴,叶柔问:“姐姐怎么这么高兴?” “豆浆卖的好我能不高兴吗?” 叶柔一听也喜笑颜开,想让姐姐再高兴一些,道:“姐,我教你做豆腐丸子汤,这汤配香酥饼也好吃。豆腐丸子汤受欢迎的话,香酥饼也能卖得更快,两全其美的办法。” 李青梅立刻想到正月初一在李家吃过的豆腐丸子,那鲜美的汤汁和柔嫩的丸子至今让她念念不忘:“是个好主意,那姐姐就不跟你客气了。” “这有什么。” 巳时过了一半,李青松夫妇也来到豆腐铺。李青松可惜道:“香酥饼不够卖,要是午时那会儿还有饼,还能再卖会儿,打短工的午时正要吃饭。” 几人回去后,李青松去挑泥做灶,李青鹤开始做衣柜,叶明去挑柴。叶柔将未绣完的手帕绣完。杨芳华又去腌酸菜和咸菜,这个季节菜长得好,腌的酸菜最香。 姜氏负责起了三家的牲口用料,正带着孩子们去打苜蓿草。 第二日,胡家豆腐铺出了一道豆腐丸子汤,一碗汤三文钱,汤底是熬得奶白的大骨头汤,四颗豆腐丸子圆滚滚的,还点缀着翠绿的葱花。 一口咬下,豆腐的软嫩中裹着肉末的油脂和蘑菇的清香,汤汁浓郁,葱花增加了汤的爽口。一推出大受欢迎。 豆浆配香酥饼当早餐,豆腐丸子配香酥饼当午餐,一日三餐都可以选不同口味的香酥饼来搭配。 平底锅打好后,每天姜氏和杨芳华都先在家炒好馅料,再送到李延宁家的厨房。 此时叶柔和李青鹤也将面揉好醒发好,几人开始包馅料擀成饼状。 叶明看火,李青松简单地在锅中微微烙一下定型。 最后装箱运去胡家的后院角落再刷油烙熟。热乎乎的香酥饼喷香扑鼻,表皮更加酥脆,馅料更加美味。连北街的有钱人都常常差遣家丁、丫鬟来买。 后面叶柔和杨芳华又陆续推出了春笋炒肉馅儿、荠菜鲜肉馅儿、香桩鸡蛋馅儿,还有木耳萝卜馅的。 叶明打到的野物,适合用来做馅料的都留下来,其中兔肉馅和野鸡馅的很受北街富人欢迎,也卖得贵,一个要八文,野物肉馅依据猎到的难度,价格逐渐上涨。 生意红红火火。香酥饼在景和镇可谓无人不知。 第27章 婚礼 其间,张氏多次将李家兄弟拦在路上想要钱,兄弟俩不理会。 她见钱要不到,回去怂恿李大庆,让他这个亲爹出面,让两兄弟带李青平一起做香酥饼买卖。 叶明出面拒绝,称配方是叶家独有,李家两兄弟皆由他雇佣来帮忙,张氏曾磋磨他姐姐,差点害得姐姐一尸两命,除非他死否则免谈。 并警告她再觊觎他家的东西,他不介意让整个村的人都知道她想占继子媳妇娘家的方子。他不是李青鹤和李青松,可不会迫于孝道对李大庆有所顾忌,有的是办法败了李青平和李青榆的名声,让他们再也别想娶到好媳妇。 一番恐吓以后,老李家终于消停。李大庆无法,他只敢对两个儿子颐指气使,对外人可不敢。 张氏也知道叶明一直记恨他,那时候叶柔差点流产没命,叶明当时就提着刀追着她满村子跑扬言要砍了她,她吓得好长时间看见叶明就躲着走,从那以后对叶柔也客气了许多。 现在她即使恨的牙痒痒也无可奈何,谁让这是叶明家的方子,谁让她得为自己两个儿子的名声着想,真逼急了叶明,他一个外来户什么都干得出来。 三月初五,李青平成亲。老李家张灯结彩,迎亲当日李青松和李青鹤作为哥哥也跟着去。叶柔和杨芳华也来老李家帮忙。 张氏见叶明没来,李青松和李青鹤兄弟也没在,便来到厨房对叶柔和杨芳华道:“现在镇上卖得最好的摊儿就是你们家的香酥饼了,今儿青平大好日子,村里人都盼着能吃到你们的香酥饼。 “你俩给大伙露一手,让村里人知道咱们老李家娶了两个好媳妇,也让老李家在村子里涨涨脸。这面啊我都买好了,猪肉、酸菜家里也都有,你们俩就在这放心做,我在外面守着保证不让人进来。”说着还把面粉拿出来。 叶柔和杨芳华对视一眼都知道她没安好心,这是探方子来了。 叶柔道:“继娘,这方子虽是我叶家的,可我到底已经出嫁了,现在叶家是我弟弟当家作主,没有他的同意,我可不敢在外面做香酥饼。这里虽有继娘看着,可到底人多眼杂,要是泄露了方子,我就是叶家的罪人。 “要不继娘去叶家问问我弟,他要是同意,我便将面粉啊、肉啊带回去做,做完了再给你送过来。” 张氏道:“哪里要这么麻烦,你是他姐姐,给夫家做几个饼子还需要他同意?” 一旁的杨芳华道:“继娘,话不能这么说,你去镇上问问,有哪家的伙计敢不经掌柜同意用店里的方子给自己谋私?” 一旁的李延宁用天真无邪的声音说道:“继奶奶,我看村里挺多人去了镇上都会买香酥饼吃,今天酒席上那么多好酒好菜,他们才不会想吃香酥饼,吃肉还来不及呢!” 张氏被堵得没话说,香酥饼是好吃,可也没有太贵,平时又不是吃不到,酒席上大鱼大肉油水才多,才是平时不常吃的,谁会盼着吃香酥饼。 几个婶子洗完菜已经进厨房了,张氏只能闭嘴走人。 李家旁支的一个婶子赵氏低声问:“她又来探方子了吧?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别理她。都分家了,你们该咋过咋过,理她都是给她脸了!” 赵氏跟张氏素来不合,要不是迫于嫁的都是李姓,沾亲带故的,谁来给她家帮忙! 杨芳华道:“赵婶子有所不知,我们虽是已分家,可爹还在,继娘……算了,多说无益。” 赵婶子一听有八卦,顿时来了兴趣:“青松家的,有委屈可以跟婶子说说心里话,这话说出来内心才会舒坦,憋在心里会得因病的。”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心疼青松和青鹤两兄弟。别看我们卖香酥饼赚了些钱,可花用的也大。青平成亲,兄弟俩可是各出了二两给弟弟做聘金。” “什么?每人二两!那就是四两银子!” “可不是,刚刚交礼金大家伙儿也看到了,兄弟俩添丁钱也给三百文。”叶柔补充道。 赵婶子惊呼:“这老李家竟能干出这种事!青平下聘我儿子是陪着去的,聘金才五两银子!” “什么,继娘跟我们说的可是要十两聘金。我家年初刚借钱盖了房,欠了一屁股债,还要到处给弟弟凑聘金。”说着,杨芳华背过身假装擦了擦眼泪。 叶柔安慰道:“嫂子,我家不也一样,宁儿看病借了我弟弟多少钱?现在我弟弟好不容易才靠卖饼好起来,继娘明里暗里打听方子。我夹在中间也难做啊,一边是亲弟弟,一边是公婆……”说着也红了眼睛。 赵婶子听完火从心来:“这张氏和李大庆忒不是东西了!”又骂骂咧咧了几句。 叶柔交代:“赵婶子你听听就好,莫要往外传了。继娘说的对,当初大哥、我相公成亲时公中各出了二两聘金。现在分家了,二老年岁已大,当兄长成家立业后也该帮扶弟弟。事已至此,只要爹和继娘高兴,只要青平娶亲后能独立门户,我们做哥嫂的做这些就值得了。” 赵婶子越听越鄙视老李家,保证了几句后,拿碗筷出去洗,憋不住话的她转头就跟熟悉的几个婶子唠嗑。 等李青平迎亲回来,半个千山村的人都知道了。 拜堂成亲后,村里人正在吃席,席间又把这事拿出来八卦。 几个年轻的汉子坐一桌,此刻都议论纷纷: “听说了吗?这李青平娶亲的五两聘金,是李青鹤和李青松兄弟出的。” “竟有这事儿?村里可没这规矩,两兄弟居然也肯拿?” “二两银子啊,说拿就拿出来,香酥饼生意果然好做。” “不是,我听说是因为当年他们兄弟娶亲,公中给各出了二两银子,现在张婶看他们做买卖有钱,要他们还回来给李青平娶亲,不拿就是不孝。” “哇,还能这样?李叔也同意?” “李叔这人你又不是不知道,耳根子软,张婶说什么就是什么。” …… 女眷那边也一样窃窃私语: “都分家了,还有脸……后娘就是后娘。” “说到分家,我记得张氏说青榆和青平未娶亲,公中要留着钱给他们娶亲,松鹤兄弟分家都没分到什么银子。” “我也记得,青松好歹分了三两,青鹤一文没分。” “啧啧啧,有后娘就有后爹。青松和青鹤两兄弟小时候过得多可怜,大冬天还穿草鞋,衣服补了又补,短了一大截都还穿着。自己两个孩子穿的都是新衣新鞋……” “可不是嘛,两兄弟大点就赶去地里干活,自己儿子倒是送去启蒙读书。现在分家了,还要他们给自己儿子娶媳妇,啧啧啧……” “我听说她还明里暗里朝兄弟俩要叶家香酥饼的方子,还想让青平加入一起做生意。” “哎呦,树要皮,人要脸,她怎么能不要脸成这样?” …… 类似这样的对话在桌酒席上流传。很快就传到李青平的亲家孙家耳朵里。 此刻孙家人都有些后悔将女儿嫁过来了。因为女儿喜欢李青平,孙家打听到老李家房子建的不错,虽然有个哥哥在读书,但考上童生的希望很大。 家里早已分家,作为最小的儿子很是受宠,女儿嫁过来不至于受苦受累,可如今一看,婆母为人不怎么样。 可木已成舟,后悔也来不及了。好在孙家儿子多,李家也不敢苛刻女儿。 这些话同样也传到了李青榆的几个同窗耳朵里。 李青平结婚,李青榆特地请假回来参加,几个同窗正愁读书苦闷没地方透透气,听李青榆弟弟成婚,便来李家讨个酒喝,沾沾喜气,却不曾想听到了这样的八卦,有这样偏心的爹和刻薄坏心的亲娘,几人看李青榆的眼神都不对了。 李青榆急忙解释,几个同窗还是匆匆喝完酒便走。李青榆颜面尽失,气的找张氏问清楚。 张氏自然不承认,说叶柔和杨芳华是记恨娘亲,见不得娘亲好,故意在青平最重要的日子里传这样戳心窝的话来污蔑娘亲。 原本她还想找叶柔两人算账,被李青榆拦住了,他下半年又要下场考试,只要他考上,大哥二哥自会来赔礼道歉,亲自出去澄清谣言。还警告张氏这段时间不要再逞口舌之快,丢他颜面。 婚礼后,村里人都不大愿意和张氏来往了,张氏为了儿子忍了。 第28章 砸场子 三月中旬,村里开始忙起来,冬小麦到了收获的季节。李家连香酥饼生意都停了,都来抢收冬小麦。接着还要犁田播种水稻。 李大庆这时候却让兄弟俩先去帮他收麦子和种水稻。因为当初分家条例里写了,李大庆年老干不动时,兄弟俩要去帮他料理名下的田。 可现在李大庆没到干不动的地步,他正给李青榆名下的田收割,忙不过来又不想请短工便让两个儿子过来。 兄弟李青松和李青鹤无法,只能给李大庆干活。 等四月收好小麦,李家又开始做生意。松鹤兄弟则留在家里播种水稻,还要帮李大庆播种。 今年兄弟俩除了交粮税,剩下的小麦都不卖,全留着磨成细面做香酥饼皮。这样少了买细面的钱,赚的更多。 这些日子都是叶明陪同叶柔和杨芳华去卖饼。 这日胡家豆腐铺来了一个中年人,自称是陶员外家的管家,奉陶员外之意来买香酥糕和香酥饼的方子。 李延宁冷笑,五十两就想买断两个方子,真不愧是铁公鸡。他可还记得爹在陶员外家修葺房子时,不但被克扣工钱还挨了打!那一条条皮开肉绽的鞭痕他到现在还记得。 叶明毫不犹豫地拒绝了,直言就是对方出再多的银子也不卖。 管家留了一句不识好歹,怒气冲冲地走了。 大家原以为事情就这样结束了。没想到隔了几天后,竟有人在东市的香酥饼摊子砸场子。 “哎呦,痛死我了,你们是黑摊儿,我早晨吃了你家的香酥饼后腹痛腹泻,”说着,用手捂肚子瘫坐在地上高声道,“大家别买他家的饼,不干净啊,会吃死人的,哎呦,痛死我了。” 围观者围了一圈。有人匆匆忙忙跑来西市告诉了叶柔和叶明。姐弟俩和胡瑞飞快赶过去。 这两日李青松留在家里插秧,都是杨芳华一个人来卖,都卖熟练了,一个人也忙得过来。 今天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她吓得站在一边手足无措,只能急切重复着:“我家香酥饼很干净,绝不可能会致腹痛……” 叶明等人挤进人群,便见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瘦小男人捂着肚子坐在地上哀嚎。 这人叶明有印象,是东市的街溜子,整日游手好闲,经常混迹赌坊,干些偷鸡摸狗的事情。要问叶明为什么对他有印象,因为他曾经想偷叶明的荷包,被叶明识破,他见叶明年纪小想强抢,反被叶明一顿收拾。 一看到这人,叶明心里有数:“胡赖皮,你几时来买香酥饼了?买的什么馅儿的饼?可有人证明你是吃了饼子才腹痛的。” 胡赖皮一见来人是叶明这个刺头,顿时噤声:“关你什么事?哎呦……好痛……” “这是我家的饼摊儿,你说关不关我的事儿?” “你家的?我呸,这分明是李家的!” “说吧,你想怎么样?”叶柔见他生龙活虎的,根本就是砸场子来的。 胡赖皮见李家小娘子发话了,道:“我要李家赔我医药费,还有以后不准摆饼摊儿,不干净的东西怎么能拿出来祸害人?” 叶明冷声道:“呵,你说赔就赔,说不干净就不干净了?我家香酥饼在这东西市卖了也有两个多月,吃过的都说好,怎么你一来买就出问题?” “那谁知道……” 李延宁打断胡赖皮的话:“你说今天吃了我家的香酥饼才腹痛,你吃的什么馅儿啊?” 胡赖皮脱口而出:“冬笋炒肉馅和鲜肉馅。”他一口气吃了三个饼,确实酥脆好吃,生意也好,难怪有人看不惯,出钱请他闹事。 李延宁微微一笑,又问:“那你是什么时候买的?” 胡赖皮不耐烦,推赶李延宁:“你一个小屁孩问什么问!滚开找你娘去。” “你连小孩的问题都回答不出来,你根本没来买过我家的饼,你这是诬陷,我要拉你去见官。”叶明说着就要上来抓他。 胡赖皮躲开道:“谁说我没买!我巳时一到就来买。” 李延宁一脸纯真地对围观群众道:“各位爷爷奶奶,叔叔婶婶们,今天可有人巳时见他来卖饼?” 人群中真有一个婶子说:“见过,他来了还插队。” “我也见过,买的时候问东问西,挑来挑去的。” 见有人对他有印象,胡赖皮来了劲儿:“怎么样?我没骗大伙儿吧,他家就是黑摊儿,卖的东西不干净。” “咦?好奇怪呀?”李延宁歪着头一脸疑惑道:“我家香酥饼的馅料都是一锅炒的,面皮也是一道揉的,包好了一起烙。一同做出来的香酥饼,怎么你吃了腹痛难忍,其他和你一道买的人却一点事儿没有?舅舅,娘,这是为什么呀?” 李延宁话音刚落,人群的目光立即看向那几个和胡赖皮一同买香酥饼的客人,几人被看的不好意思,纷纷道他们都吃了,都没有事。 众人立刻明白过来,对着胡赖皮指指点点,人群中也有人认出他,说他经常到各个摊点儿吃白食不给钱。 胡赖皮慌了,还想狡辩,叶明擒拿住他,要将他拖去见官。 胡赖皮哀嚎痛骂。 “喧闹什么?让开!”一个低沉的男声喝道。人群中立刻肃静,分开一条道让巡逻队员进来。 二月底,新任的县令已经赴任,整改了县里的治安,各个乡镇都按要求编制一支巡逻队,每日巡视街道。 这些巡逻队其实是以前的帮闲。何为帮闲?李延宁听李青鹤解释过,其功能有些类似于现在的辅警。只不过这时候的帮闲没有衙门编制,也没有正式工作,全靠帮助衙役挣点外快。 例如在征收钱粮的时候帮助衙役带路,帮助衙役搬运粮食等等。此外,帮闲还有监视地方的责任。 新县令上任后,挑选了一些有能力的帮闲组成巡逻队,遇到滋事挑衅和偷鸡摸狗的现象必须压到保长或者里长那里严肃公正处理,大事再上报县衙由县令处理。 巡逻队的工钱由街铺上的店铺和摊位的商税支付。所以,巡逻队必须担负起巡街的安全责任来。 起初县里出台政策要收铺位税和摊位税,百姓们怨声载道,商铺一间每月六十文,摆摊费按日算,每日一文。 可巡逻队的效果很好,这段时间以来偷鸡摸狗,仗势欺人,二流子吃白食,为抢占摊位而大打出手等等现象都大幅度减少,甚至没有发生。连街溜子都少了。 此时巡逻队遇上了这事,就不会不管。叶明简明扼要地说了过程,要押胡赖皮去见县令。 胡赖皮见巡逻队的人来了,此时吓得全招了,承认是有人出钱请他来闹事,让李家香酥饼卖不下去。 叶明问是何人指使,他只记得是个蒙着脸的中年人,其他的都不知道。 巡逻队队长周运二十出头,比较刚正,不顾胡赖皮求饶,还是押去见里长。 叶明一家感激不尽。杨芳华将剩下的几张香酥饼全犒劳给巡逻队。周运要拿钱买,被叶明拒绝了。 周运拿了饼,走前依旧把铜板放篮子里。 李延宁对此人印象极好,有一股子正气。 第29章 成亲 回家后,几人一商量都觉得是陶员外指使的。可自己无权无势明知坏人是谁也无可奈何。 此后,李家人一看到周运,都会热情打招呼,他和家人来买香酥饼和豆腐都会优惠一些,李家人主动释放善意,卖个好。 香酥饼买卖一直有条不紊地做下去。 一直到六月份中旬,叶明突然有天回来告诉姜氏和叶柔他要成亲。要娶的还是镇上柳家小姐身边的丫鬟。 家人们吓了一跳,一番询问后才知道,原来柳家小姐六月底要嫁进县里。柳芸按规矩是要跟过去照顾小姐的,可柳夫人看柳芸长相出众,怕女儿嫁过去后,女婿见柳芸貌美会纳她做通房。 她可不想女儿重蹈自己的覆辙,当年她身边的陪嫁丫鬟趁自己怀孕勾引相公,不仅当了姨娘得了宠,还敢骑到她的头上。 柳夫人让柳芸留在柳家。不想柳家庶子也就是柳夫人陪嫁丫鬟生的儿子,竟跟她要柳芸做他的通房。 柳芸自然不依,柳夫人一向讨厌姨娘母子,想都不想直接拒绝。现在正让身边的嬷嬷留意合适的人家,将柳芸赶紧出嫁。 叶明给柳家送香酥饼时看到柳芸哭得双眼红肿,心疼不已,以为是柳家欺负了她,竟关心则乱地想擅闯柳宅为她讨公道。 柳芸拼命拦住叶明,在叶明一番“逼问”下,柳芸才道出原委。 叶明听到柳夫人正为她寻摸人家,顿时气血上涌,当场向柳芸求婚,只要她愿意,他马上娶她。 柳芸被他直白的求婚愣在原地,这些日子叶明对她的好她是看在眼里的。她对这个高大英俊的男人也印象极好。既然都是要嫁,嫁个自己认识的不是更好? 最终,柳芸在叶明炯炯期盼的目光下点头答应。 叶明激动地差点跳起来。他按捺住躁动欣喜的心,让柳芸等他几日,他马上回去告知家人,让媒婆来提亲。 于是就有了叶明突然回来通知大家,他要成亲之事。 李延宁对那个漂亮丫鬟挺有印象,因为她很聪明,一点就透。想到她会成为自己的舅妈,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姜氏见儿子喜欢,叶柔也说那柳芸虽然是丫鬟,可长得漂亮又聪明。姜氏便放心了,着手准备起来。 几日后,叶明带着姜氏和李青鹤夫妇去柳家表明来意。 柳夫人没意见,要不是女儿护着柳芸,一个丫鬟,随便打发了了事。柳小姐见柳芸愿意便也同意了。 “小芸,你可是真心喜欢他?我让嬷嬷打听了,他是外来户,之前靠打猎为生,现在做着香酥饼买卖,家境一般。” 柳芸眼泪汪汪:“小姐,我愿意的,吃苦我不怕,就是舍不得小姐。” “好了,别哭了,要不是母亲不让,我还想你陪着我去县里。”柳小姐说着眼圈也泛红。 “小姐,以后小芸不在你身边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姑爷是个好的,要与姑爷好好相处。还有天凉了不要贪凉,你身子骨不好,睡觉要关窗,莫要着凉……” 柳芸絮絮叨叨地交代,主仆二人哭成一团。 叶明最后花了十五两银子给柳芸赎身。拿到卖身契的那一刻,柳芸放声大哭。自从五岁被亲爹卖给牙行后,她就不是自己,只是一个骂不能还口,打不能还手的丫鬟。 现在她终于自由了,再也没人能随意打骂她。只是她舍不得小姐,要不是小姐买下她,她早就被卖进那肮脏地方了。 六月的天气已经热了,垂柳依依,蝉鸣阵阵。在柳家后宅,柳芸最后拜别柳小姐,背着包裹走出柳家。 门外叶明正双手抱胸倚在墙上等她,见她出来,立马快步走来替她拿包裹。 叶明见她眼睛湿润润的,显然刚哭过,连忙安慰:“你别难过了,我会对你好的,比柳小姐对你还好。” 柳芸轻声地“嗯”了一声。声音虽轻,叶明还是高兴地扬扬嘴角。 六月底,叶明成婚。李家两兄弟以及胡家都停下买卖来帮忙。跟姜氏有来往的几个大娘婶子都被请来切菜、洗菜。 叶明上山猎到不少野物,还去河里捕鱼。酒席上鸡、鸭、鱼肉、猪肉都有。 叶柔和杨芳华掌勺。叶柔第一次在酒席上做了红烧肉、糖醋鱼、红烧狮子头,还别出心裁地做了醉鸭。 杨芳华做了梅菜扣肉、肉酿豆腐、酸菜鸡以及一些素菜。 妯娌俩大展身手,吃得千山村的村民赞不绝口。此后几年,每次一有酒席,所有人都会提起叶明婚礼上的席面,再没有哪一家的酒席有叶家好吃。 李青鹤做了一套家具送给叶明当贺礼。不仅有衣柜、梳妆台、妆奁盒,还有一张大床。 那些家具也让千山村的人大开眼界,这就是地主老爷抢着订的衣柜,果然新颖好看。 李青松夫妇不仅包了银子,还做了冬夏两床大红被子和枕套。 连叶明和柳芸的礼服都是叶柔和杨芳华妯娌两人绣的。那身嫁衣让柳芸大为感动。 她嫁的急,没来得及绣,本以为只能买件红衣穿,没想到两位姐姐替她赶出来了,不仅花样吉利,绣活极好,也能看出叶家没有看不起她,反而很重视她。 接亲时,村里的姑娘们看到这件嫁衣无不羡慕。嫉妒柳芸的也不少,不少姑娘都喜欢叶明,不仅因为叶明长得好看,本事也高。奈何人家看不上自己,只能说些酸话。 婚礼当天,可把李延宁忙坏了,不仅要当压床童子,还要和李延兰待在新娘子身边当撒糖小童。 众人夸他,他吉利话一堆,大家听得都高兴。 最没想到的是周运居然也让叶明请来了。后面李延宁才知道,自从那次胡赖皮事件后,叶明和周运一见如故,两人现在称兄道弟。巡逻队其他几人也来捧场,统共坐了一桌。 村里人议论纷纷,都说叶明挺有本事,连巡逻队都请来了。这下可没人再敢惹他。巡逻队虽然不是什么正规衙役,可到底有衙门做后台,普通小老百姓可不想招惹。 大家吃完酒席纷纷散场,可没人敢去闹叶明的洞房。叶明高兴得不得了,总算体会到成婚的快乐。 婚礼过后,家里有了新成员,叶家喜气洋洋。柳芸本性活泼,在柳家迫于身份,一直谨小慎微。现在叶明爱她敬她,姜氏和李家都是和善之人,又真心待她,她很快暴露本性,俏皮又可爱,和大家相处得很好。 柳芸绣活不错,是跟着柳小姐与绣娘学的。柳小姐那次在布铺购买了橘红色布料回去后,就是她操刀制作新衣。柳小姐穿上那身衣裳果然独树一帜,惹人注目。 去年腊月和家人以及其他员外家的小姐去县里桃园游玩,偶遇一群书生。刚考上童生的魏家公子魏佐易在一众女子中注意到柳小姐,对她一见倾心,多方打听后上门提亲。 魏家是县里的大户,柳家哪有不满意的。一件衣裳促成一段良缘,这是李延宁没想到的。 第30章 启蒙 又是一年丹桂飘香的季节,李青鹤准备送李延宁去启蒙。李青松一听也想送李延峰去认些字。胡瑞觉得胡万里年纪也到了,最近靠着豆浆和豆腐丸子汤买卖,进项不少,再送一个去启蒙也负担得起。 于是,金秋九月,李延宁、李延峰、胡万里三人在各自父亲的带领下到镇上北街的魏秀才那报名启蒙。 到魏秀才家才发现,报名排队的人不少。 胡瑞道:“魏秀才年岁四十又三,为人严格,他隔年九月就会招收一批幼童启蒙,添补读两年就不读的或者资质太差被退学的空缺,所以每年招收名额不定。 “但每次报名的人家都很多,谁让他教出了好几个童生和一个秀才,镇上的大户都想把孩子送他这里。若是启蒙班有孩子学的不错,家人又支持读下去的,就会进他的亲传班,亲传班考童生几率很大。” 胡瑞住镇上,这些在给胡鹏程报名时就已经打听过了。 胡鹏程去年就进了启蒙班,只收了七个学生,他儿子就是其中一个,让他高兴好久。 虽已是九月,可秋老虎威力不减,在魏秀才的院子晒了这么久,一些年纪小的已经开始哭闹,父母哄着还不消停的,不一会儿就被魏家的家丁请出去。 一些员外或者富户的孩子,平日里娇生惯养,晒中暑的也有,都被父母送回家休息,自然无法报名。也有一些精力旺盛的孩子站不住,满院子嬉闹,又被请出去几个,最后只剩十个左右。 这十个分两批进去。李延宁他们三个和另外两个孩子是最后进去的。 一进去,五人规规矩矩地给魏夫子作揖行礼。魏夫子让几人自我介绍,父母显然都交代过,大家都没答错。 接着,魏夫子问了几个问题,比如你之前可有认过字?要是你在路上捡到一个荷包,该如何做?若是有朋友向你借最喜欢的东西,你借吗?你的父母生病了,你该怎么办?你为什么要读书等等问题。 这些考察孩子品行的问题,倒是让李延宁没想到,这魏夫子还挺重视学生的品德。 李延宁一个成人芯子回答这些自然不成问题,胡万里和李延峰前面几题都答得不错,到最后一题时,胡万里答因为他哥哥在这里,他就也被父亲送来了。 李延峰则道:“因为爹希望我多认一些字,还有爹说宁弟很聪明,一定能读好书,但他身子弱,让我一起来读书顺道保护他,不能让他被欺负。” 李延宁大囧,他身体早就好了!让一个七岁的孩子说保护自己,真的又囧又感动。 魏夫子点点头,能友爱兄弟,保护弱小,不错,又问:“谁是你宁弟?” 李延峰指了指身边的李延宁,李延宁作揖道:“魏夫子好,是我。” 魏夫子见这孩子长得白净精致,要不是穿的衣服布料一般,他都要以为是哪家的小公子。 “你又为什么想读书?”魏父夫子问李延宁。 李延宁答道:“因为我爹说读书可以知道很多大道理,可以让人变得更聪明,这样就能保护家人还能帮助别人,所以我想读书。” “嗯,读书能启智增慧,明德至善,亦能助民利民。不错。” 最后让他们出去等,一刻钟后,管家出来宣布名单,李延宁兄弟三人皆入选,另还有两名孩子。 三位父亲高兴极了。李延宁也松了口气,终于可以启蒙了。李延峰也高兴,以后可以和宁弟一起上学啦。只要胡万里不高兴,他不喜欢读书,每天看哥哥一回家就捧着书背诵,他就头疼。 回家路上,按夫子交代的,去书肆买了一本儿童启蒙书籍,一套最普通的笔墨纸砚,纸还只买了半刀,一两银子已经花出去了。 这半年来,家里的食肆都有进项,李青鹤买起来倒是不心疼。 回去路上,两兄弟还在商量束修的事。魏夫子这里,幼童启蒙第一年束修是一两银子加一条干瘦肉条即可。 第二年和第三年则是一两半银子和一条干瘦肉条。一般读了三年,认了大部分的字,学会算数后,有些人家就会退学回去学习家里的手艺继承店铺,这在西市和南街上最常见的。而有资质且家里支持继续读书的,进亲传班,每年束修二两银子。 李青鹤希望李延宁能学下去,儿子这么聪明,一定能学有所成。他会供到儿子学不下去为止,不会让他去当泥腿子。 李青松倒是没有这么大的期盼。李青榆从小也聪明机灵,否则李大庆也不会送他去读书。可读了十几年,连童生都考不上,媳妇也不娶。自己儿子老实话又少,考科举估计难,只希望他多认些字,学会算数,以后在镇上当个掌柜或者账房先生就很好,再不济也可以回镇上继承食肆。 李青松对李延宁倒是抱有希望,这侄子小小年纪能说会道,聪明绝顶,比李青榆小时候还要聪明得多。 若是侄子能考上,光宗耀祖,自己家也能跟着沾光。因此他才交代儿子要照看好宁子,不能让人欺负了。 要说李青松对李延宁考科举最没信心的地方就是他的身体,太文弱了,小脸苍白的,弟妹给他补了多少东西,硬是没红润一点,看的他和杨芳华都急。 到家后和家人分享了好消息,众人都高兴极了。柳芸在柳家待过,知道大户人家给夫子的束修除了银钱和肉干,还再准备些芹菜、莲子、红豆、红枣、桂圆等以示尊敬和感谢。 叶柔和杨芳华听后立马准备起来。 李延兰见两个弟弟都能去读书,自己只能在家里学刺绣,有些闷闷不乐。 李延宁安慰道:“堂姐,以后我和堂哥去学堂认了字,回来再教给你,这样你也能认字,我们在学堂学,你在家里学,还省了一份学费。” “对,我也认真学,回来教你。”李延峰也宽慰姐姐,三人从小一起长大,情谊自是深厚。 李延兰果然欣喜:“真的吗?那你们可要听夫子的话,努力认字,回来给我当小夫子。” 柳芸打趣道:“那怎么办,你们娘还有我也想学呢?” 李延峰道:“那你们一起学,夫子那里也有很多学生。” 众人笑作一团,都等着两位小夫子以后回来给大家上课。 第31章 教训 第二天,李延宁、李延峰还有吴万里等五个孩童在魏夫子那里举行了启蒙仪式。 五人先在魏夫子指导下端正衣冠,接着魏夫子用朱砂在孩子们的额头正中点上红痣,寓意孩子从此眼明心亮、充满智慧,这也蕴含着夫子对孩子们的殷切期望与美好祝福。 最后魏夫子带领学生祭拜孔子,表达对先贤的尊敬与追思,并教导学生尊师重教的道理。 启蒙仪式后,五人正式入学。 从此以后的每天一大早,兄弟二人都跟着大人一起推着香酥饼摊子去镇上,大人摆摊,他俩读书。 进入九月中旬,千雾山上的栗子开始成熟。千山村也进入收割水稻的农忙季节。李家将水稻收割完,又开始种冬小麦。 九月底,几人上山采摘栗子,开始继续做香酥糕生意。 期间叶明发现李伟和李青平还有另外三个李姓的男人会偷偷尾随他们上山。狗娃机敏,经常会对着他们犬吠,几人有些忌惮,不敢跟得太近。 真是狗改不了吃屎,到现在还想着香酥糕的原料,真是贪心不足蛇吞象。叶明在千雾山混了这么久,上山和下山的路早就摸索出了好几条,想甩掉他们很容易。 这次只有叶明一个人上山,他突然起了玩心,特地绕点远路,去他做捕猎陷阱的地方转转。几人果然一路不近不远地跟着。 等他们走累了,叶明再一溜烟消失的无影无踪。他灵巧地爬上树,在茂密苍翠的枝叶间观察几人。 几人发现叶明不见了,胆小的立马不敢动弹,想原路返回,胆大的还想再找找,几人开始意见不合。 李伟:“咱们分头找找,刚刚还在这,肯定躲哪里去了。” 李进:“伟哥,这片地方树木太茂盛,连草都有肚子高了,怎么找?” 李立附和道:“我好像听到了狼叫声,要不……要不咱们还是回去吧。” 李青平冷哼道:“胆子这么小,就别跟着上山。” 李龙辉突然一把抓住李伟的手,颤巍巍道:“伟哥,我好像……也听到狼叫了……好像在那边。” 李伟和林途此时也有点慌,千雾山别的不敢说,就猛兽多,村里老人的话再次回响在几人耳边。 林途:“别嚷嚷!” 李青平和李伟对视一眼,两人屏息凝神听了一会儿,暗道要遭,确实有狼叫声。 两人二话不说立马就跑,其他三人见老大跑了,也跟着跑。 叶明在树上模仿着狼叫声,越叫越想笑。几人连人叫还是狼叫声都分辨不出来,还敢上千雾山,简直活腻了。 李伟等人着急忙慌地下山,李青平跑得最快,可他方向感并不怎么样。很快就把几人带偏了。 参天古树遮天蔽日,藤蔓枯树比比皆是,草木丰茂,林子越发地静谧。几人跑得气喘吁吁,已经迷失在千雾山里。 叶明回来时还不到午时,他将栗子放下,与李青鹤说了李青平等人的事。 叶明道:“我把他们带去了做陷阱的地方,用狼叫声想吓唬他们。谁知他们这么不经吓,跑得比狗快。那块地方还算安全,猛兽不多,机灵的话会很快发现我做的标志,自己出山,若是连这点眼力劲儿都没有,那就是老天要收他们。我也没办法。” 叶明说完耸耸肩。李青鹤也无语了,随他们去吧。 黄昏来临,光线即将黑下去了,吃完饭在前院浇菜的李延宁突然听到了狗娃的叫声。他偷偷拉开门缝察看。 只见李伟、李青平等人一副被什么追赶的模样,狼狈不堪地从千雾山上连滚带爬地下来。其中一人还瘸着腿,被另外两人搀扶着。 李延宁担心是有猛兽追着几人下山,目不转睛地盯着千雾山。可几人已经跑远,山上依旧静悄悄,什么都没有。 李延宁松了口气,锁好门进屋将发现讲给李青鹤听。李青鹤道:“不用管他们,咱们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 从那以后,李青平等人再也没上过千雾山,看来这次迷路的经历让他们吃够了教训。 姜氏和柳芸早在七月便开始编竹锦盒。心灵手巧的柳芸学会后,还设计了不同的编法,编出来的锦盒花纹更多,款式更好看。最主要是改进了编法,提高了效率,每天都能多编至少一两个。 进入十月,香甜的香酥糕再次进入景和镇人们的视野,隔天卖五十盒,一般都能卖完。偶尔卖不够,偶尔卖不完。 卖不完就便宜了几个小孩子,总之一点不浪费。李延峰甚至还每日祈祷卖不出去一盒,这样他们就有的吃了,让李延宁哭笑不得。 李延宁在学堂学习,日子过得分外平静。每天都认真背诵,他庆幸这个世界的文字与他所在的世界差别不大,学起来不算难。 他前世的记性就不错,这一世又穿在一个幼童身体里,大脑还处于发育阶段,他有的是时间好好开发自己的脑袋。 他们现在都是在背一些启蒙读物。因为内容朗朗上口,他读几遍就能一字不落地背诵,字也认得极快,但他不敢表现得太明显。 毕竟这些都属于一二年级小朋友学的。之后的内容肯定呈几何倍数增加难度,他可不想给人留下伤仲永的印象。也怕爹娘寄予他太多希望而对自己失望。 古代走科举之路困难重重,他不知道自己能走到什么程度,只希望自己能考中秀才,秀才身份在景和镇这种小地方已经很好用了,能护得住家人,也能将生意再扩大一些。 背了半个月的书后,魏夫子开始教学生写毛笔字。李延宁在背书方面比其他小孩有优势,但是在写毛笔字方面,他和所有小孩一样,需要从头开始。 为了锻炼自己的手腕力量,他让叶柔给他做了沙袋绑在手腕上写字。李延峰也学他这样练。而他发现,李延峰记性中等,写字倒是颇有天分,他力气大,手腕力量也大,对笔的控制力更好。 李延宁这一年来,天天锻炼,身体终于好了一些,可力量到底还是比不上足月出生又没有受过伤的李延峰。 还得好好地锻炼啊。他现在每天清晨卯时起床,先做俯卧撑,再练习叶明教的拳脚功夫,最后练习射箭。 叶明给他做了个草靶子和一把弓箭,他爱不释手。他的准头尤其好,几乎百发百中,连叶明都夸他是优秀的射手。 李青鹤给堂兄弟俩一人做了一个沙盘练字,李延宁练得无比认真。 第32章 酒席钱 时间晃晃悠悠过去,十一月底,天气已经很冷了,香酥糕生意也进入了尾声。 这日天气晴好,镇上突然一阵骚动,人群纷纷围过去,不一会儿传出童生试出结果的消息。 李青梅出去打听了一圈,回来后表情怪异。这次景和镇考上童生的只有三个,李青榆竟是其中一个。 李延宁和这个三叔接触得少,印象不深。不过看他每次回来,张氏都要想方设法朝他家要钱,对他的印象就不好。 李青鹤等人也没什么喜庆的心情。李青榆小时候还挺招人喜欢,整天大哥二哥地叫。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对他俩不假辞色,总是一副高高在上跟你说话你也听不懂的姿态。 在镇上的郑秀才那进学,学问学了多少不知道,钱倒是没少花,文人清高的谱也没少摆。 李青鹤在镇上摆摊儿以来,只见过他一次,还是他的同窗拉他过来买香酥饼。李青榆见到他们时很惊讶,却很快掩饰表情当作不认识他和姐姐,买了东西便走。 李青梅气极了,那时候李青鹤就知道这个弟弟和他娘一样。 回来时,李青鹤几人刚到村头,不少村民正要去老李家道喜,见他们回来唤着一起去。几人本想拒绝,可村民实在热情,只能一起过去。 只有叶明拉着板车先回家。 一到老李家,便见张氏身边围了一群大娘和婶子,笑得合不拢嘴。 她见他们来了,白眼翻到天上去:“我们家青榆从小就聪明,一路读书过来,哪个夫子见了不是夸奖? “不像有些人,以为送孩子去读书了就能改变贱皮子的本性。现在还不是跟村中的恶狗一样,闻到肉味了就上来摇尾巴。你们说咱们要不要大人有大量,丢几根骨头赏他们?哈哈哈。” 这阴阳怪气,指桑骂槐的话让在场的大娘、婶子都无言以对。 李青鹤气愤极了,拉了大哥转身就想走,被送客出来的李大庆叫住:“站住,青榆刚考上童生,你们当哥哥的怎么现在才来?” 送完客人,又把两兄弟叫进来,摆出父亲的架势:“青榆考上童生,是件光宗耀祖的大事,我明天要亲自祭祖告知祖宗。 “你们的买卖先停一停,一起做祭祖准备。还有明天青榆就要回来了,咱们得办筵席,族里会出一些钱,剩下的你们兄弟要好好表现。” 李大庆的话让兄弟俩心里的无名火直烧起来。 “什么叫我们兄弟要好好表现。”李青松不解。 李大庆一声冷哼:“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管不住媳妇,让两人在青平成婚的那日到处散播聘金的谣言,让同来喝酒的青榆同窗听到,让青榆颜面尽失!还让老李家在村里受人非议,丢尽了脸。” 他指了指两人,继续道:“你们俩现在趁此机会给青榆道个歉,再在筵席上跟他同窗和村里人澄清谣言,这事儿就过去了。” 李青鹤面露愠色:“大家说得难道不是事实吗?我们为什么要道歉?为了李青榆的面子,你让我们去讲违心的话,做梦!” 李青松也压抑着怒气道:“青平的聘金让我们兄弟俩出,现在青榆摆筵席的钱也要我们出!我们兄弟俩是什么?是你老李家的钱庄吗?没钱了就找我们要?” “混账,”李大庆的拐杖重重一磕,“我是你们亲爹!你们是老子生的!就得听我的话!这钱你们俩必须出,别以为做点买卖赚点钱就不顾兄弟孝道!青榆要能一路高中,以后有的是你们求他的时候! “你们不是把孩子送去学堂了?有个童生叔叔,以后极大可能是秀才叔叔甚至举人叔叔,你们不为自己想,也该为孩子想想。 “现在把筵席办了,再澄清一番,让青榆的同窗知道真相。青榆消气了,你们四个还是兄弟,以后相互扶持,互相帮助。青榆要能一路高中,作为兄弟也能跟着沾光。” 李青鹤怒道:“我们不稀罕沾这个光,钱我们不会出,筵席我们不会吃,澄清更是做梦!”说完和李青松直接出门。 若是兄弟间感情好,不用李大庆开口,他们兄弟俩别说摆酒席的钱,就是供弟弟读书都不是问题。可问题就是李青榆和他娘张氏是如出一辙的白眼狼,自私自利,只把他们兄弟当长工,何曾给过他们兄长的敬意? 既然如此,他们兄弟又不傻,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与其给白眼狼打水漂,不如攒起来供自己儿子读书。 李大庆追了出来:“站住!你们今天要敢走出这个家门,以后不要再叫我爹。”李大庆急了,李青榆考中,他原以为能轻易拿捏这两个儿子,却不想连青榆交代的事情也办不成。 这边的动静已经引来前院的注意,一些人拥过去看热闹。 “我是你们的爹,生你们,养你们,现在也是为你们好,别不识好歹!” 李青鹤停下脚步:“为我们好?真为我们好你就不该这么偏心!你不是我们的爹,你是我们的地主老爷!” 李青松也转过头来说:“这可是你说的,希望你说话算话,你是生了我们,养了我们几年,可这么多年来,我们兄弟为你和你的家做的够多了!该还的我们早都还完了,我们不欠你什么!” 李青鹤:“我们兄弟从小过得什么样的生活,村里人都有眼睛都看得到,是不是谣言你以为他们不知道?你口口声声说为我们好,可字字句句都只想让我们兄弟继续给李青榆当长工,供他读书了罢了。 “若李青榆真有念兄弟之情,就不会躲在你们身后,对我们兄弟这么多年的付出视若无睹,连一句感谢的话都没有。他既然能为了面子,在街上看到我们都假装不认识!那我们从此以后便不认识!” 李大庆养了他们十年,十岁一到两人都被张氏赶去田里干活。 两人干了十几年,给老李家盖了两间青瓦房,买了四亩水田,供他们的儿子读书,当牛做马这么多年,最后连聘金也要回去了。 都分家了,现在还要两人继续供李青榆读书。而李青榆竟然一点不感激两个哥哥的付出,只会躲在暗处吸血,这样的爹和弟弟不要也罢。 “逆子!逆子!”李大庆气的脸涨成猪肝色。 “你们两个没良心的贱皮子,敢坏我家青榆名声,我跟你们没完。”张氏扑打上来。 李青鹤将她一把推开,护着叶柔和李延宁离开。 几人回家路上皆面色不愉。刚到家,李青鹤突然开口打破沉默,李青松等人听了他的话皆是一愣。 姜氏忧心道:“你可考虑清楚了?这可不是小事。” 李青鹤看看娘子和儿子,郑重地点头,随后看向大哥李青松。 黑夜笼住了李青松的背影,在微微跳动的烛光下,李青松爽朗一笑:“从小你就跟在我身边,咱们兄弟相互扶持走了这么多年,以后也要这么走下去。你休想半路甩了大哥自己走,咱们兄弟要是走散了,娘亲泉下有知也不会瞑目。” 李青鹤:“好,我们一起走下去,无论多难。” 李青松:“无论多难!” 第33章 重开族谱 第二天一大早,李姓祠堂里已经忙忙碌碌。李青榆也一大早从县里赶回来祭祖。这是他这么多年最风光的时候。虽然童生只是科考的起步而已,可在千山村已经够用了。 他一下车,李姓族人皆围了上来嘘寒问暖。他扇了扇折扇,故作姿态地点头微笑,一副文人风度的模样。被人簇拥在中心,他的虚荣心得到极度膨胀。 村长和李家几位族老也出来迎接。 张氏见到儿子,扑过去抱住哭得眼泪汪汪,之后趾高气扬地指挥大家让一让,别把他儿子给挤到了,还特地冲她看不顺眼的几个婶子和大娘翻白眼。 李大庆看着儿子一脸骄傲,听着大家恭维的话更是心花怒放。 李青榆说了几句对爹娘感恩的话,在人群的簇拥下去了李姓祠堂。 旁边的陈婶子呸了一声,暗骂不要脸,连热闹也不看了直接回家,眼不见为净。 其他看不惯张氏的人也频频翻着白眼,想直接回家,奈何嫁的男人姓李,只能捏着鼻子留下。 很快到了祠堂,焚香、叩拜、祷告、烧纸等等流程有条不紊地进行。 这时候李青鹤带着李延宁也进了李姓祠堂。 李族长:“没点规矩,祭祖这么大的事也能迟到。”自从李伟偷盗方子的事件后,李族长视李青鹤兄弟俩为眼中钉、肉中刺。 李青鹤:“我今天来是有事想请各位族老帮忙。” 话音刚落,李青松拉着陈村长,带着李延峰也匆匆赶来。 陈村长问:“你们一大早急着让我来李家祠堂是有何事?” 李青鹤见人员已齐,遂直言道:“我和大哥想重开家谱,各自独立成谱。” 话音刚落,静若闻针。在重视宗谱的古代,重开家谱是离经叛道之事。 村长:“你们兄弟可想清楚了,这可是关乎儿孙后代的大事!” 李大庆和李青榆显然也没想到这两兄弟居然能做这么绝! 李青榆面色铁青,他还想去县学进学,三年后备战院试,取得秀才功名后,他才能在秀越县有一席之地。 可他需要钱,李大庆和张氏给不了他多少钱,李青平靠不住。这两个同父异母的哥哥做着香酥饼买卖,收入不错,供他读下去不成问题。 原本想利用爹来牵制他们,没想到他们想重来家谱。重开家谱无异于与他家彻底断绝关系。 “大哥、二哥有事好商量。百年前因天灾人祸导致我李姓族人逃难分散各地,因各种原因无法集中祭祖才在千山村重开族谱。开族谱后我们千山村的李姓一族世代聚居于此,一直和睦相处,从未有重开家谱先例。你们三思而后行。” 李青鹤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没什么好商量的,请族长同意我重开家谱。” 李大庆:“我不同意,我还没死!我的儿子却要重开家谱!笑话,不可能!” 李族长:“哼,我看他们俩是翅膀硬了。青榆说得对,李姓一族有重开族谱的先例,却无重开家谱的先例。你们有本事就迁出族谱,否则免谈。”李族长巴不得立马将两人逐出族谱。 李伟也阴阳怪气:“就是,这么能耐,看不上我们千山村李姓一族,自己独立成支去呗。” 与李青鹤关系较好的李武波道:“万事总有开头,今天青鹤开了家谱,就有了先例。” 李族长怒斥:“胡闹!这有你说话的份吗?今天他开家谱,明天你不爽你也开家谱,有了先例都自己开家谱去,整个李姓氏族散成小分支还如何管理。只要我还在,重开家谱就休想!” 千山村的李姓是大家族,有好几脉分支。重开家谱是从自己的直系祖宗中迁出,李青鹤想脱离李大庆一脉,独立成家谱延续后代,但祭祀宗族还在李姓祠堂,离家不离族。 而重开族谱是从千山村的李姓一族中迁出,从此不能进李姓祠堂,等于被逐出族谱。家谱和族谱一字之差,差之千里。 村里迁过来的外姓之人无不羡慕李姓宗族人数多,别姓不敢招惹。 在场的人都听出来了,李族长和李青榆在以迁出族谱做威胁,逼李青鹤和李青松放弃重开家谱。 李延宁看向自己的爹。他不是古人,在现代社会小家小户独自生活的环境中,宗族观念早已淡泊。 可李青鹤和李青松是古人,从小深受宗族观念影响,一旦迁出族谱,等于无祖可祭,不仅他死后牌位不能进李姓祠堂,不能得到后代族人的供奉,他这支的子孙后代也都不能。 除非后代子孙有出息,能顶立门户,开枝散叶,形成大族,否则就是一支小氏族,很容易湮没在时间的洪荒里,成了无宗无祖之人。 李青鹤摸了摸儿子的头,李延宁道:“爹,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和娘都支持你,你在哪里,我们就在哪里。有祖宗我们就拜,没有祖宗,我们自己当自己的祖宗。” 李青鹤眼底染上笑意,儿子入学三个月,魏夫子夸了好几次是个聪慧有资质的好苗子。与其留在李姓宗族中供李青榆这个白眼狼,不如迁出族谱,专心供儿子读书,以儿子的聪慧,走不了科举,也不会混得太差。 李青鹤看向李青松,被逼着重开族谱是他们昨晚没想到的:“哥,从小你就护着我,长大了也处处为我着想,可今天这事关乎延峰以及子孙后代的大事,如何选择,你要慎重考虑。我有自己的考量,而你也不必顾虑我,无论做什么决定,我都理解并尊重你。我们兄弟就算不在一本族谱里也可以一起走下去。” “青鹤……” “村长,族长,我李青鹤已决定迁出千山村李姓族谱,从此与千山村李姓一族再无瓜葛。生不拜李姓祠堂,死不入李姓祖坟,独开一支,死生自负。”李青鹤掷地有声的誓语在祠堂回响。 所有人都没想到李青鹤这么有种,说迁出族谱就迁出族谱。 李大庆惊讶地险些晕倒,李青榆扶住了他。 村长:“青鹤!这不是儿戏啊!” 李族长心里暗喜,表面却道:“不孝子孙,其他族老有何意见。” 李青榆急道:“二哥,爹还在世,你这么做不怕被人戳脊梁骨吗?” “别乱叫,我不是你二哥。”李青鹤看向李大庆:“你养了我十年,我为你干了十四年的农活,供你儿子读了十几年的书。你给我一处容身之所,我还你一间青砖瓦房。你为我娶妻成家,我连聘金都还回来给你小儿子娶亲。 “我干活累到生病发烧,你让我自己熬过去,你腿摔断,冰天雪地我兄弟俩轮流背你去镇上医馆换药。而我儿子命悬一线,你连三两银子都拿的不情不愿。 “李大庆,养育之恩已还,我不欠你。从此以后,我只按分家条例里写明的,每年一石半粮食供养,你若生病,看病钱财出四分之一,农忙时节只帮你干名下的两亩田,逢年过节一坛酒一条肉,每年一批布,如此到你百年,以全你生我之恩。” 李家族老中,对李青鹤兄弟颇有照顾的李二族老叹了口气道:“既如此,便如青鹤所说。” 李武波:“爷爷!您……” 李二族老是李武波的亲爷爷,身体一直不太好,除了大事平常很少出来议事,他已经年过古稀,看得清楚,青鹤留在李姓宗族里,只会被族人按头要求继续供李青榆读书。 李青榆能考取功名,对整个李姓宗族有益,可大家日子都过得紧,都不愿出钱帮助。既想得利又不出力,只能逼着松鹤兄弟去供。可谁又愿意这样当牛做马下去? 其他族老没有意见,也有族老扬言有你后悔的,以后别哭着喊着要重回族谱就行。 一旁沉默不语的李青松突然站出来道:“既如此,我李青松也一并迁出,我有一个要求,既然我兄弟二人另开族谱,我们要请出我娘的牌位,拿回去自己供奉。” “哥!” “别说了,我们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就算当孤魂野鬼,哥也陪着你!” 李青鹤眼眶泛红。 “宁弟别怕,我也会站在你这边的。”李延峰跟亲爹有样学样,也是个妥妥的弟控。 前世李延宁没有兄弟姐妹,这一世他体会到了有兄弟的感觉,真的很幸福。 事已至此,李族长拿出族谱,在村长的见证下,划去李青松、李青鹤、李延峰和李延宁的名字。 李青鹤也早有准备,拿出一本发黄的书籍,这书籍是李青鹤和叶柔昨晚连夜用李延宁的练字纸裁制而成。 村长在第一页写下景和镇千山村千雾山下李姓族谱。 正要写第二页时,李青鹤道:“村长,可否先写我娘的姓名?我娘叫姚凤花。” 村长点点头,虽然从未有女子当族谱的开篇,但这是他们娘亲,也不算坏规矩。 第二页又写了李青松和李青鹤的名字,两人要求将自己的妻子和姐姐李青梅的名字写上。 村长犹豫,没有在族谱上写媳妇全名,更没有写已出嫁女儿名字的规矩,但兄弟俩坚持。村长叹气着想,他们都有勇气另开族谱,这要求又算得了什么?只能将李青梅、杨芳华、叶柔的名字也写下了。 最后又写上了李延峰、李延宁的名字。李延宁要求将李延兰也写上,李青松非常赞同。 于是一本在古人看来离经叛道的族谱便就此诞生。 谁也没想到这本纸质粗糙发黄,人员单薄的族谱最后能改换门楣,不仅挤进士族阶层,还成为底蕴深厚,令许多大姓宗族都望尘莫及的华朝第一家族。 族谱写完,李族长带族人祷告先祖,把姚氏的牌位请下来,李青松恭敬地接过来捧在胸前,与拿着新族谱的李青鹤还有村长一同离开李姓祠堂。 几人刚走出祠堂,村长对两人道:“我回去后会将此事写进村志,开宗立族是件大事,我也会书信一封报告里长,将你们的户籍信息更改一番,以后两个李姓如有罪过,互不牵连。” 李青鹤:“多谢村长。” 李青松:“还是村长考虑周到。” “以后你们更要小心谨慎些,没有族人撑腰,万事难免艰难些,有要事可以找我商量。”村长交代完立马回去写信。 拿着族谱,捧着娘亲牌位走出李姓祠堂时,叶柔和杨芳华以及叶家三人都等在外面。古代女人没资格进祠堂,她们只能守在外面。 一些大娘和婶子看他们这么快出来,上来询问,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老李家的两兄弟居然迁出族谱,另外开宗立族! 这件事成为千山村乃至整个景和镇的人很长时间内茶余饭后的谈资。连香酥饼的生意都更好了,因为很多人借着买饼打探八卦。 李家人依旧平静地生活。刚入十二月,柳芸怀孕了,大家高兴极了。尤其是叶明,要当爹了,整个人傻乐了好几天。家里这样的喜气一直持续到过年。 除夕夜,三个大男人难得喝酒,还喝的醉醺醺,说着醉话,畅谈未来。 李延宁也暗下决心,一定要拼尽全力在科考之路上走得更高更远些。以前只是为了自己不想当泥腿子,累死累活还过的朝不保夕,现在他想肩负起兴旺家族的责任,不枉费爹和大伯的苦心。 日子如白驹过隙,十个月很快过去,李延宁七岁时,舅妈柳芸生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儿子,小名轩轩,大名叶弘轩。 小表弟成为所有人的掌上宝。李延宁和李延峰每天一回来先奔去叶家看小表弟。已经学会缝制衣服的李延兰更是做了不少衣服给轩轩。 李延宁学习更刻苦了,为了锻炼自己的体魄,他每天和李延峰慢跑去学堂,长此以往,身体渐渐结实,可就是不怎么长个子。 学了两年,李延宁提前进入魏夫子的亲传班,成为班上年纪最小的孩子,和表哥胡鹏程一起学习。隔年李延峰也入班了。 魏夫子注重学生的品行教育,无论做哪一行,皆要立德修身,诚信为本。李延宁的同窗顽皮有之,资质一般有之,却没有品德败坏之人,这让李延宁很是欣慰。 第34章 受欺负 寒来暑往,岁月不居,时节如流。七年时间一晃而过,不知不觉间李延宁来到这个世界七个年头了。 已经13岁的李延宁个子拔高不少,是个俊秀挺拔的小少年,皮肤白皙,五官精致,小小年纪已经显露出非凡气质。 “你们说,夫子这次会不会让我们下场?”一个眼神透亮的少年问道。 “钱钧之,昨天夫子布置的律赋你写完了吗?等会儿还要抽背孝经,你背了吗?”李延峰无语地问。 名唤钱钧之的少年哀嚎一声,回到座位上复习。 李延峰凑到李延宁身边,低声问:“宁弟,你说夫子会让你下场吗?” “堂哥,夫子自有安排,我等莫猜。”李延宁正在练字,他现在的字进步非常大。 “哎,我这不是怕你给自己太大压力。”李延峰叹了口气道。 李延峰回忆这些年来的生活,自从七年前他爹和叔叔重开族谱,他们两家的生活风波不断。 逢年过节需要祭祖扫墓时,总有看他们不顺眼的李姓族人过来阴阳怪气。爹和叔叔几次想把奶奶的坟从李姓祖坟迁出来,却都被李族长以会破坏他们宗族墓穴风水为由拒绝。 不让迁坟,连祭拜奶奶都遭到阻挠。每次清明时,爹和叔叔都会半夜上山偷偷祭拜,可祭品隔天就会被扔出祖坟。 有年清明节,他和宁弟偷偷跟着父亲和叔叔上山,看到他们跪在奶奶坟前大骂自己不孝。一向高大威武无所不能的爹和叔叔竟哭得一塌糊涂。 他也忍不住哭了,宁弟红着眼拉他离开。 从那之后,宁弟更刻苦读书了。每天刚破晓就起床射箭、练武,还一边练一边背书。之后在沙盘上练字两刻钟,再带上香酥饼慢跑到镇上。在姑姑家换了衣服吃了早饭和表哥表弟一起去上学。 宁弟每天不是学习、练字就是锻炼、练武。从白天一直到天黑,从春天到冬天,不管刮风下雨还是烈日暴晒,亦或是大雪纷飞,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从不间断。 他自问已经很刻苦了,可还是做不到像宁弟这样自律。 宁弟那么聪明还那么自律勤勉,八岁进了亲传班,学了五年,现在学问比年长他许多的同窗都要好。 他自小与宁弟一块长大,知道他把光耀千雾山下的李家门楣为己任。尤其是六年前李青榆竟然与陶员外的女儿成婚,陶员外资助他去县里进学。 去年李青榆竟然考上秀才,回村大摆筵席,还特地过来他家耀武扬威,气的明叔放狗娃赶走他。 那天之后,宁弟向魏夫子提出要下场考试,被魏夫子按住,说他年纪太小不让去。 他很能理解宁弟,这些年他们家不仅在村里受气。香酥饼摊上,时常有人捣乱,好在周运叔叔会秉公处理。 家里生意好,本想租间铺子开食肆,可整个景和镇却无人敢租铺子或者卖房子给他们家。 周叔叔帮忙打听后才知道是陶员外放话,谁敢租铺子或房子给他们家,就是跟陶家过不去。 他们家独门独户,无任何家世背景,没有人会冒着风险出租给他们。 暑往寒来,他们家只能在镇上小心翼翼地摆摊,谨小慎微地生活。 连叔叔的木柜生意都被他们抢了。三年前李青平和李伟等几个李姓族人,在景和镇开了一家木具店,卖的是和叔叔做的一样的衣柜、梳妆台和妆奁盒,号称是正宗李家木柜,还卖去县里。 张氏更是过分,她守在村头,将想来他们家订家具的人拦截住,说千山村就她家是正宗李家。 后来他们才知道,老李家和李族长家与陶家狼狈为奸。陶员外请了县里的木匠将叔叔的原版衣柜拆解重装,绘制了图纸,他们再雇佣木匠大批生产,远销到秀越县等周边县城。 还把叔叔的原版衣柜说成是假冒伪劣产品,不许叔叔再制作,否则他们报官处理。叔叔有苦说不出,这么多年已经没什么人来订了。 反而老李家和李族长家靠着卖假冒衣柜和妆奁盒大赚一笔,成为村里富户,盖了青砖瓦房又买了地。 李青平和李伟时常过来嘲讽叔叔,让叔叔再设计点好东西让他们发大财。他们那可恶的嘴脸看得李延峰只想套麻袋将他们暴打一顿。 不仅如此,老李家能年年雇佣短工忙地里的活,却独留老头子名下的地非得让他爹和叔叔去种。 老头子还要时不时装病去镇上开补药,李青平就会拿着药单来要钱,拿到钱,转头就把吃不完的补药再转卖又赚一笔,实在厚颜无耻! 千山村的上等田本就有限,售卖的更少,本就一田难求。前几年,他爹和叔叔还能在村里买到上等水田。可老李家和李族长家发达后,利用土着大姓氏的势力,威胁村民只能把田卖给老李家,不许卖田给千雾山下的他们家。 现在别说上等田,就是中等田和下等田他们家都买不到,只能去开垦荒地。每到秋收前,他爹和叔叔都要睡在农田里,守着一年的辛劳成果,不让一些坏心眼的人存心破坏。 只因有一年他们家的田被人故意纵火,烧了半亩即将丰收的麦地,还好被村民及时发现,齐心协力扑灭了。不然,他家那年将颗粒无收。 后来村里的何叔跟他家透露,失火前看到李伟鬼鬼祟祟地在他家田里走过,可他没证据,又是外来户,不敢指证。 这件火烧麦田的事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李延峰回想这几年的操心事儿越想越气愤,干脆不想了。 李延宁放下笔,看着窗外苍翠的桂花树,他有信心,今年夫子一定会让他下场。他等得够久了。 果然上午课业结束,魏夫子宣布了四月下场的学生,胡鹏程和李延宁赫然在列。李延峰一阵激动。 李延宁嘴角轻轻上扬,给夫子作揖道他一定不负这么多年夫子的教导。 回到胡家豆腐铺,告知了大家消息,两家人都又开心又担心。还有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几个大人开始商量着做些什么准备。 胡鹏程大李延宁三岁,今年已经16岁,按这个世界的标准已经成年。他性格沉稳,温柔有耐心,是个可靠的大哥哥,对弟弟妹妹都很宠爱。 童生三年两考,他前年下场过一次,可倒在最后一场考试的骈文上。这一年他专注骈文练习,今年考上的机率很大。 “宁弟可紧张?”胡鹏程问。 李延宁摇头:“紧张也改变不了什么,何须浪费情绪,不如多温习一些书。” 胡鹏程笑着摸了摸李延宁的脑袋:“宁弟现在总是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小时候笑眼弯弯,嘴巴又甜的小可爱哪里去了?把他放出来让表哥瞧瞧。” 李延峰也凑热闹:“宁弟长大了,不喜欢别人摸他的头,你要趁现在赶紧摸,不然考上童生就不能摸了。”说着跟撸猫一样揉了揉李延宁的脑袋,在李延宁阻止前转身跑开。 李延宁:“……” 胡鹏程笑眯眯地说:“峰弟倒是一点没变。” 李延峰小时候老实内向不爱说话。长大后,对外人的话依旧少,但跟自己的兄弟是有什么说什么,一点心眼也没有。 他长得和李青松很像,才十四岁已经有一米七了,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身材这些年练得结实,沉着脸不说话的时候挺有气场。 李青鹤收拾完饼摊儿上的东西,朝屋里叫唤:“宁儿,走吧。” “好的,爹。大表哥我回家了。” “路上小心。” 李延宁摆摆手,走向亲爹。李青鹤这些年没太大变化,只是经常皱着眉头,眉眼间有细微的纹路。叶柔常常揉着他的眉心宽慰他。 “爹,你不用太紧张,我有把握的。”李延宁早就看出来他爹的紧张,只有他爹自认为掩饰得很好。 在读书上虽然李青鹤和叶柔从来没有对他有什么要求。但他知道父母对他抱有很大期望。换句话说,当年李青鹤敢重开族谱就是对李延宁寄予厚望并抱有信心。 现在终于要下场了,他难免紧张。 “没有,爹没紧张,又不是爹去考试,” 李青鹤环着李延宁的肩膀:“爹是开心,你这么多年的努力就要看到成果了。不管是什么成果,你都是爹娘的骄傲,放平心态去考,爹娘会永远站在你身后。” 一旁的李青松也道:“宁子不怕,没啥好紧张的,大伯一家也在你身后支持你。你看你都能下场了,峰子还不知道要学到猴年马月去。” “爹,整个亲传班只有一个宁弟,你不能指望我跟宁弟一样聪明绝顶,这不现实。” “你也知道自己不够聪明,还不努力一点!” “我已经很努力了,真的!” 李青松父子闲聊的声音在暮春的晚风中徐徐回荡。夕阳西下,拉长了一家子的影子,李延宁想真好,无论你怎么样,都有人无条件支持你、信任你的感觉真好。 第35章 童生试 四月二十日县试,李延宁等人十八日便出发去县城。从千山村去秀越县步行要一个多时辰,若是骑骡车,半个多时辰便可到。 这几年香酥饼和香酥糕都有稳定进账,不能买食肆,便只能买田,可田也不能买了后,李青松买了一头黄牛耕种,李青鹤便买一辆骡车运送香酥饼。现在正好赶骡车送儿子和外甥赶考。 上次胡鹏程县试,也是胡瑞和李青鹤送来的,两人已有经验,一进县城先奔去离县试贡院不远的客栈投宿。 这家客栈离贡院步行一刻钟,虽不是极靠近县贡院,但胜在安静。 李延宁第一次进秀越县,好奇地到处张望。 秀越县是个大县,人口稠密,因为有一个码头,来往的商船不少,经济比较繁荣。 这里的马路比景和镇宽很多,街道更长,店铺更多,街上来往的行人和车辆也多,牛车、骡车、驴车、马车都有。百姓的穿着比景和镇的好很多。 他只来得及匆匆一瞥,便到了客栈,他决定等考完再认真逛逛。 县试考前要先填写“亲供”即考生的样貌描述,填写姓名、年龄、籍贯和直系祖宗三代姓名,证明三代下来无犯罪,且不是商籍、冷籍等,此外要有同考的五个人互相结保,最后还要有廪生担保。 这些有魏夫子指导和担保,李延宁去县贡院排队填写案供,提交证明,都进行得很顺利。 很快,县试开始,二十日早上,李青鹤早早唤起李延宁,又将考篮检查了一遍又一遍,嘴里念念有词,生怕落下什么。 李延宁见父亲双眼下的青黑,想来他一夜未睡,守着时间叫他起床,他叹了口气,他爹真的太紧张了。 四人很快到县贡院,队伍已经排起来了。 胡鹏程道:“爹,二舅,你们就送到这吧,我和宁弟自己进去。” 李延宁交代他爹:“爹,你回去后先睡一觉,睡醒我就出来了,别在这里等。” “好,去吧,我们看着你们进去就走。”李青鹤点头道。 李延宁和胡鹏程去排队,很快检查到他,衙役将案供上的样貌描述看了又看,确定是本人,才让李延宁进去, 接着到了第二关检查,衙役将考篮里的东西翻来覆去地看,连馒头都掰开检查。 最后来到第三关,即搜身检查。脱下衣物,衙役检查身上有无作弊痕迹,再仔细搜看衣物,确定没有夹层无作弊可能,才能进入考场。 如此繁琐的检查,杜绝了科考舞弊,对李延宁这样的农家子是有利的。 穿好衣服,衙役给了他一块号舍的号牌,他找到了自己的号舍,先检查了一番,见瓦片齐全,想来不会漏雨。 他放下考篮,拿出叶明调配的驱蛇粉,绕着号舍撒了一圈。再拿出抹布,将桌椅擦拭干净,免得弄脏试卷,这些都是魏夫子交代的。 最后他闭目养神,等着分发试卷。 县试考四场,隔一天考一场,要考到四月底才结束,五月中旬出结果。 太阳升高,考试正式开始,衙役在各个号舍分考卷。 拿到试卷,李延宁先看了一遍题目。县试第一场考四书文两篇,五言文韵试帖诗一首,题目多以默背为主,考察记性,这对李延宁完全不在话下。 他写完后,拿出馒头啃起来。本来李青鹤借用客栈厨房想烙香酥饼,李延宁拒绝了,香酥饼油润,手指沾了油怕影响卷面。 反正就中午一顿,填个温饱即可。吃完简陋的午餐,他又将所写的内容检查了两遍,才端正地抄写在试卷上。 太阳西沉,他举手示意交卷。衙役收完试卷,他提起考篮出了县贡院。 他是前几个交卷的人,出来时汇集了众多目光,众人都惊讶竟然有这么小的孩子来考童生。 “宁儿,爹在这里!”听到李青鹤的声音,李延宁淡定自若地走向自己的爹。 李青鹤目不转睛地看着儿子:“饿不饿?爹借客栈厨房给你炖了红烧肉,可能没你娘做的好吃,但肯定比外面的强。” “爹,我还好,就是有些渴。”李青鹤赶紧打开水壶递给儿子。 “姑父不用担心,考题不算太难,大表哥一定没问题。” 旁边一辆马车咕噜咕噜走过,听着李延宁的话,马车主人翻开车帘看过来。李延宁感受到探究的目光,可转过头看去时只有一辆走远的马车。 不一会儿,胡鹏程也出来了。神情轻松,想来是不成问题。 四人回到客栈,吃了饭,便早早睡去。 隔天凌晨,李延宁依旧很早被李青鹤唤醒,重复第一天的流程进入了号舍。这次号舍比较偏僻,房顶还长着荒草,为了保险起见,李延宁将伞放在一边备用。 还好没有派上用场。考题是写孝经论一篇,默写“圣谕广训”约百字,都是练过的,做得挺顺利。 此后两场,李延宁运气都不错,没有抽到臭号,发挥出自己应有的水平。 这几年他勤勉自律,憋着一口气想证明自己,想为李家扬眉吐气。 魏夫子临考前曾对他说:“你是我教书十几年来,见过的资质最出色也是最自律的学生,这几年该教的我都教了,接下来就靠你自己了。记住,你年纪还小,切莫贪快贪多,学问要循序渐进,融会贯通。” “夫子我知道的。” 他已经尽力了,若是不中,证明他学问不够,他再给自己三年时间,若连童生都考不上,说明他没有走科举的天赋,那他会选择换条路,光宗耀祖也不是只有科举一条路,他总会寻到新出路。 终于考完县试,李青鹤却看着比李延宁还累。几人休息了一晚上,第二天养足精神,李延宁兴致勃勃地逛起了县城。 县城四通八达,有街有巷,有市有坊。主街道宽阔平坦,两旁店铺林立,商品琳琅满目。各种摊贩在街道两旁摆满了摊位,卖着各种各样的商品,从生活用品到美食佳肴,应有尽有。 走在这条街道上,可以看到各种各样的人物,有商人、有文人、有农人、有挎篮子采买的妇人,也有带着帷帽的姑娘。 沿着街道前行,摊贩在吆喝着,吸引着过往的行人;茶馆里传来了说书先生的声音,让人忍不住驻足倾听。 胡鹏程见父亲对说书感兴趣,便留在茶馆听书,李延宁父子继续逛。 第36章 辣椒 父子俩此刻正逛到百里街,这里卖什么的都有,最吸引他目光的是一摊儿植物角。植物角一盆盆的花和草,让整条街都有了绿意和生机。 摊主是个年轻人,此时正跟人推销他的植物。 “跟你说了这是南方沿海的舶来品,单是种子就花了我很多钱,催芽还费了我不少功夫,我敢说整个华朝只有我这一株。” “这能开出什么来?”顾客来了兴趣。 “能长出红红长长的果实。” 红红长长的果实?难道是……李延宁假装看花,竖起耳朵继续听。 “据说,你也没见过,一盆就敢卖五两银子,你怎么不去抢。” “哎,做生意,讲究你情我愿,你不买也别这么说啊!” 两人正争执着,一人骑着马从街道那头飞奔过来,吓得人群四散逃开,挤成一团,李青鹤赶忙将李延宁护在怀里迅速撤到墙角。 “宁儿你没事吧,有没有被挤到?” “爹,我没事,不知是何人敢当街纵马?” 植物摊的摊主被挤过来的人推搡,手中那盆所谓整个华朝独一无二的盆栽啪啦一声脆响,四分五裂。 不仅是植物摊受到波及,旁边的蔬菜摊、茶摊儿都一片狼藉,行人纷纷从惊吓中晃过神来,互相扶起摔倒的人。孩童的哭声不止,人群纷纷咒骂当街纵马的那人。 有人认出来那人是陶家的少爷。陶家啊,怪不得那么目中无人。 巡逻队很快赶到,群众七嘴八舌地反映,最后巡逻队领了几个人做人证去报告县令。 李延宁的注意力依旧放在那盆摔坏的植物上。经过纵马乱市这一插曲,刚刚问价的顾客已经走了。 李延宁问:“摊主,你这盆植物还有完好的吗?” “没有,就这一盆。” “卖这么贵?只催芽了一盆?” “可不是,种子贵,催芽费事啊。” “你以后还会进这种子吗?我想买种子。” “哟,这可难办了。我刚刚说这是华朝独一无二的植物还真没说谎,真就这一盆。” “为何?”李延宁不解。 摊主对着那盆植物可惜了好一会儿才道:“小兄弟,不是我不卖你种子,是真没种子了。这种子是南方一家海货铺的掌柜卖给我的,他当初在一个番人那看到这植物的果子红红的挺喜庆,就买了两株放店里。 “我进货的时候瞧见了觉得挺好看。可掌柜不会养,养了段时间枯死了。我便跟掌柜买了果子里的种子,想试着催催芽,结果就发了这一株。小兄弟要是想要,三两银子卖你。” 李延宁听到这基本可以确定这就是辣椒。难怪他看这株植物第一眼有些熟悉。 “可这株的根也有些烂了,三两银子买回去也不见得能活,还是算了吧。”李延宁说着摇了摇头。 摊主一听他不要也有些急了,买这种子花了五十文钱,现在这株半死不活的也卖不出去,便宜一点也有赚头,于是道:“小兄弟,你要喜欢,二两银子给你。” “摊主,你当我傻啊,你说它的果子红红长长的就是红红长长?谁也没见过,都是你上下嘴皮子一碰的事儿,我家也不富裕,二两银子我都可以买一盆兰草了,我看你这摊上唯一的兰草也被踩了。爹,咱们去另一条街买吧。” 李延宁说着便转身想走。 “哎,小兄弟话不能说,这果子我是真没说谎,要不你觉得多少合适?” “三百文。” “三百文!这绝对不行,五百文,一分不能少了!”就算种子不值什么钱,可催芽也费事。 李延宁看向他爹,他自己带的钱都给娘亲还有其他家人买礼物了。 李青鹤难得见儿子有喜欢的东西,爽快付了钱。 临走前,李延宁问摊主:“摊主贵姓?我听你话里意思是经常去南方进货?” “我姓宋,是个行商,是比较经常去南方。” “宋摊主好,我素来喜欢读游记,曾在一本游记里见过几种外藩才有的奇特的植物,比如长在地里的跟萝卜一样的植物,果实却是土黄圆润的。 “还有一种植物的果子是黄色的,长着须,剥开外皮里面是一粒粒黄色的东西。游记里写的有趣,我很是好奇,若是宋摊主有遇见,帮我带一些种子回来,感激不尽。” “真有这植物?”宋摊主也来了兴趣。 “游记里如此写,我也未曾见过,还请宋摊主多留意留意。” “行,那我帮你留意留意。” “多谢。” 父子俩拎着一盆植物回客栈。 “爹,快,收拾东西,咱们今天就赶回去,这番椒必须赶紧种下。”此时温度适宜,还是很容易养活的。 “宁儿,这到底是什么?” “爹,这是番椒,能做调味品,味道辛辣,比茱萸好吃。”李延宁一脸兴奋,终于让他找到辣椒了! “你怎么知道这是番椒。” 呃……李延宁只能打马虎眼道:“我之前在书肆看书,在一本游记里看到,书里还画了图,我在摊位上便认出来了,还有我跟宋摊主说的是番薯和玉米,既然番椒是真的,那番薯和玉米也一定是真的。” 李青鹤无奈,儿子很聪明,可有时候又天真的很,到底还是个孩子。植物千千万,长得相似的何其多,宋摊主说的不一定是真的……罢了,儿子高兴就好。 父子俩收拾完东西,胡家父子也回来了,四人打道回府。 到村尾时,太阳已经西沉,姜氏和叶柔还在门外观望。见到父子俩回来,激动万分,拉着李延宁左瞧右看,直道瘦了瘦了,这几天要好好补补。 李延宁将从县城买的礼物分给大家,给几个女眷都买了木簪子,给男人们都买了鞋,给几个平辈买的小玩意儿。 李延宁也会给镇上的书肆抄书,掌柜看他字写得好,不计较他年纪小又没功名。如此李延宁偷偷攒了一些钱。 李青鹤和叶柔也不会收他的压岁钱,因此他有自己的小金库。 收到礼物的众人既说他乱花钱,又都高兴得紧。 大家在准备晚饭时,李延宁迫不及待地跑到后院,挑了块地方移栽辣椒。 此后每天,李延宁都拿着纸笔记录辣椒生长情况。只有这一株,必须要开花结果,想想以后能吃到麻辣火锅、冒菜、麻辣烫、麻婆豆腐……他干劲更足了。 等县试结果的这半个月,李延宁多次和叶明上山,猎到不少野物。 一次,两人没走老路,走了条新的路,李延宁竟然发现了好几棵成熟的花椒树。满树的绿色小花,看得李延宁口水都要流出来。可以想象,等到秋季该是一片怎么样的丰收场面。 见李延宁对着花椒树满脸兴奋,叶明不解:“这树的气味大,千雾山上好几个地方都有。” “什么?这么多花椒树,舅舅你怎么现在才说?” “我不知道这树有什么用,北山和南山也有,我看也没人摘,村里老人都说这气味重怕有毒。” 李延宁无语,花椒在镇上的调料铺有卖,因可入药,医馆也有。但价格还是比较贵的。村民们没买过,自然不知道这是宝贝! 三年前,李延宁曾让叶柔买了一些花椒试着催芽种植,经过多次的失败经验总结,两年前终于种成了三棵花椒树。 李延宁日盼夜盼,现在院子里的花椒树也才长了两年,今年终于开出了零星的花,要到收获期,还得再等两三年。 现在千雾山上就有花椒,李延宁道:“舅舅,咱们发财了,这就是我两年前种的那种花椒树,只不过还未长到结果期,有了这几棵花椒树,咱们就能做椒盐了!镇上的花椒调味料卖得可不便宜!” “这千雾山宝贝可真多。舅舅有眼无珠,经常看到这树也没当一回事儿。” “舅舅,你别这么说,北山和南山也有,也没见村民有摘去卖的。” 舅甥俩边走边聊,很快到了家,他交代李青鹤秋天的时候要多采摘些花椒回来。 第37章 考中 很快到了五月中旬出县试的日子。李家和叶家早两天就开始紧张了。尤其是李青鹤,又挂了两个黑眼圈。李延宁都不知道他爹不仅有考前综合症,还有等成绩综合症。 李延宁也是启蒙之后才知道华朝的科举流程。华朝的科举分县试、院试、乡试、会试和殿试,县试考过为童生,院试考过为秀才,乡试考过为举人,会试中了就是贡士。殿试分三甲录取,第一甲赐进士及第,既状元、榜眼、探花;第二甲赐进士出身,第三甲赐同进士出身。 县试每一年半举行一次,而县试、院试、乡试之间各间隔三年,会试和殿试则在乡试次年春天。所以李延宁这次能顺利考中县试的话,三年后就能参加院试,再隔三年就能参加乡试,一切顺利每一场考试都一次性通过的话,他也要二十岁才能参加会试和殿试。 每一场考试间隔时间这么长,一旦没中要是三年的等待,当然皇帝会时不时加恩科,之前几年就加过院试和乡试的恩科。 所谓十年寒窗,根本不止十年,很多农家子都无法负担起这么久的科举之路,所以华朝对于有功名的人是很看重的,连童生都有捷报和闻喜宴。童生虽然没有什么特权,但是已经属于识文断字的阶层,找个轻松的活儿很容易,也比较受人尊敬。 五月十三日,这天李家人照例运着香酥饼去镇上卖,午时刚过,北街突然敲锣打鼓。人群一拥而上,李家和胡家估摸着是县试出结果了。 胡瑞正想去看看,一支报喜的官差便来到胡家豆腐铺询问:“请问这里是景和镇学子胡鹏程胡公子的住所吗?” 冲击力有些大,胡瑞和李青梅都愣住了,还是胡鹏程自己出来作揖道:“是,在下正是胡鹏程。” “恭喜胡公子获得此次县试第五名。这是捷报和县令大人的闻喜宴请帖,请公子收下。” “多谢。”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又一阵的恭贺声,胡瑞激动得不能自已,李青梅早已泪流满面。 胡鹏程自是高兴,可表面上稳住了。他想到了李延宁,遂问:“敢问官差,景和镇还有其他考上的童生吗?” “有啊,景和镇这次就考中了两个,一个是你,一个是千山村的李延宁,他还是本次县试的案首,报喜的官差已经去他家报喜了。” “你说的是真的?宁儿考中了?娘子,快掐我一下,他是不是说宁儿考中了?”李青鹤激动得絮絮叨叨,无与伦比。 叶柔也喜极而泣:“是的,相公,宁儿中了,中了。” 左邻右舍再次道贺。胡瑞高兴地开始撒喜钱。人群又是一阵骚动。 “二舅舅,二舅妈,你们赶快回去,报喜的官差这会儿估计快到千山村了。”胡鹏程催促。 “对,对,鹏程说的对,我们这就回去。”夫妻俩连摊子都不要了,连忙跑回去。 人群中已经有人到东市跟李青松夫妇道喜。 两人一听侄儿考上了,都高兴的找不到东南西北,剩下的香酥饼都直接分给道喜的人,飞速收拾了摊子狂奔回去。 此时李延宁还在院子里给辣椒苗施肥,经过半个月的悉心照料,辣椒苗终于活了,长得郁郁葱葱,很有生机。 突然他听到了犬吠声,立马跑来前院查看,是一支报喜队伍,李延宁的心扑通扑通地狂跳,是他想的那样吗? 队伍到李延宁家停下,李延宁出门迎接。 “敢问此处是千山村千雾山下李延宁学子的住所吗?” 李延宁作揖:“在下就是李延宁。” “恭喜李公子,高中此次县试案首。这是捷报和闻喜宴请帖请收好。” 案首?那就是第一名!他不仅考中了还是第一名!内心一阵激动,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叶明、姜氏、柳芸还有李延兰听到动静纷纷出来,听到延宁中了,四人欣喜若狂,姜氏更是忍不住喜极而泣。 村尾一向偏静,这会儿热闹非凡,跟着报喜官差一同到来的村民纷纷道喜。 李青鹤和叶柔也赶回来了,叶柔抱着李延宁又是一阵痛哭。儿子这些年的努力她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此刻又欣喜又骄傲。 李青鹤接过官差手中的捷报和请帖,又是一阵道谢,给了官差一些碎银子,官差立即眉开眼笑,道贺的话一箩筐地说。 叶明也向道贺的村民撒了些喜钱。 李延宁考中童生且还是案首的消息不仅千山村在讨论,整个镇子乃至秀越县的人都议论纷纷。茶馆里一些人还在谈论。 “真没想到,李延宁十三岁就考中童生!” “十三岁,该是年纪最小的童生了吧。” “人家还是案首!案首知道是什么吗?是县试第一名!十三岁的童生或许有,十三岁的案首,我敢说整个秀越县就此一个!” “哇!”人群一阵惊呼。 景和镇胡家豆腐铺门前更是热闹,李青梅笑得合不拢嘴,儿子和侄儿都中了,侄儿还是第一名!她现在睡觉做梦都能笑醒。 千雾山下的李家众人经过消化后,倒没那么失态了。李青鹤准备将捷报裱起来挂在厅堂,让人一进来就能看到。 不一会儿,村长和里长也来道贺。村长也高兴,这是他们村的第一个案首! 村长提议要办筵席,李青鹤借此提出办筵席前要祭祖,但是他们重开族谱,便希望将他娘的坟迁出李姓祖坟。以后李延宁要是还能高中才有祖可祭。 村长也知道村里李家这几年不让兄弟俩给娘亲迁坟和祭拜。原本村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现在李延宁十三岁中县试案首,这在整个秀越县都是第一人,那中秀才、中举人甚至更高的也不是没可能。 “是,十三岁中县试案首是该告慰先祖,我这就跟李族长商量一下,选个吉日迁坟。” “多谢村长。” 几家欢喜几家愁。此时李大庆沉坐在一边默不作声。 张氏生气地说着酸话:“案首有什么了不得的,咱们家青榆还是秀才呢,明年就要下场考举人了,这一考中我就是举人娘了!那个瘦猴子现在运气好,长大了可不一定。” “住嘴!都是你这个婆娘教唆我们分了家,最后还分了族谱,不然现在我们家就有一个童生一个秀才!” “你现在怨我了,当初怎么不反对,我做什么不是你默许的?我还不是为了你们老李家!” 两人吵了一架,不欢而散。 李族长家也闷闷不乐。尤其村长来谈迁坟的事,更让他郁结。 第38章 冒青烟 因为五日后李延宁要去县里参加闻喜宴,迁坟和办酒席要尽快。 李青鹤特地请了邻县有名的风水先生来迁坟。算了三天后是吉日,决定这天正式迁坟。整个李家忙碌起来,请了好些大娘、婶子还有汉子帮忙。 三日后是阴天,李家早已做好迁坟准备,李青梅夫妇带着两个儿子一大早赶来。 众人到了姚凤花坟前,风水先生让李家人摆供台,放祭品,点白烛,燃纸钱,待他将迁坟吉词诵读完,全家拿着香叩首三次后礼成。 李青松作为长子亲自动手挖坟头第一锹土。接着李青鹤、李延宁和李延峰一起挖坟。 待挖出棺材,风水先生用黑色的旱布遮阳蒙穴,盖住棺椁。再由几个壮汉抬棺去千雾山上入土为安。 李青鹤兄弟最后选择了千雾山作为娘亲的新坟地。 千雾山雾气多,道路难行,新坟只选在入山一刻钟路程的地方。 李家兄弟早就将此处的树和草处理干净,留下一块空地。几个汉子开挖,人多一会儿就挖好。 移入棺材,李青松再次撒上第一锹土。其他汉子一起填土将棺椁覆盖。李青鹤和李青松亲手为娘亲立碑,这墓碑上的字是李延宁亲手写的。 千雾山上水汽足,这会儿天有些阴沉。李延宁祈祷,千万别下雨,不然回程道路更难行,还好只剩最后一个流程了。 风水先生再次摆供台,放祭品,这次祭品更多,有鸡有鸭还有一个猪头,干果零食也有,甚至还有一盘香酥饼。 唱完吉词,全家齐叩拜后,分男丁女眷按辈分轮流叩拜插香。 李延宁是男丁辈分最小的,他最后一个叩拜。刚跪到蒲团上,下起了几滴雨水。三叩首后,雨滴更多了,他赶紧起身插香,然而香刚插入香炉中,人群中突然骚动起来。 从众人所站的角度看过去,只见姚凤花的坟墓上竟然有一股青烟缭绕,缓缓升起。不仅如此,新坟空地边缘也冒出了青烟,袅袅升腾,很快消失不见。 这神迹一般的现象让众人震惊不已,连风水先生都瞪大了眼睛直呼:“这是祖坟冒青烟,祖宗显灵了,李家有大福,后代子孙必定大有出息!” 他来之前就知道李延宁是本县年纪最小的童生,此刻看向李延宁的眼神都冒着精光:“你叩首时祖坟冒青烟,这必定是祖母保佑你以后能青云直上!” 风水先生的一番话,让人群更加骚动。 李家人都激动不已,纷纷跪地叩拜娘亲。 李延宁无语极了,这块地是他和李青鹤选的。大家除草后,还在空地边缘撒了叶明特制的药粉驱蛇,可药粉不够,再配来不及。 今天一大早,李延宁便和父亲将家里剩下的一些生石灰带上山撒在空地周围。 夏季虫蛇多,要是迁坟途中有人被蛇咬伤,这就严重了,他们一路上撒了不少生石灰。 生石灰遇水会加热冒烟,刚刚的小雨让生石灰冒了烟,明明是一个科学现象,被古代人说成是祖坟冒青烟,实在让他无语凝噎。 本想解释一下,结果李青鹤一把拉住李延宁,让他跪地叩首,多尽孝心。 李延宁刚跪下,侧身偷偷低声问李青鹤:“爹,你是知道为什么冒烟吧?” 李青鹤难掩激动:“知道又怎么样?只有你拜娘时才下雨,你拜完雨就停了,这就是娘亲的意思!” 李延宁:“……” 他发现不仅李家人,连风水先生和村民们都深信不疑。 他被李青鹤拉着再次叩首。风水先生又是一大段祝词祷告。 村民们对他的态度更恭敬了。这些村民里有李伟带头的几个李姓族人,他们是来监督李家,以防李家做什么邪门歪道坏李姓祖坟风水。其他都是一些外姓村民。 好像解释也没用了,那就不解释了,李延宁叹口气,默认了祖坟冒青烟。 众人从山上下来,酒席开始。 上次叶明成亲时的酒席让千山村的村民惦念了许久。上次没吃成的人只听别人念叨如何好吃,这次终于吃上了,果然不负众望。 先上的是凉菜,清新爽口的凉菜让人食欲大增。接着热菜陆续上桌,除了红烧肉、酸菜鸡、糖醋鱼、醉鸭等上次大家念念不忘的热菜外,还有粉蒸排骨、京酱肉丝、油炸春卷、更有红烧兔肉、爆炒野鸡等野物…… 最后还有红豆糯米团和芝麻糖甜点。 众人吃得满嘴留香,心满意足,道贺祝福的话更是不要钱地说,把李延宁夸得只应天上有。听得李延宁尴尬不已,以茶代酒敬完赶紧走人。 李青鹤和李青松倒是听得周身舒畅,被灌得醉醺醺。 童生只是科举的第一步,接下来必须更认真才行。看到家人为他骄傲自豪、欣喜若狂的神情,他很高兴,以后也尽力不让家人们失望。 五日后,李延宁和胡鹏程一同去了县里参加县令大人举办的闻喜宴。 李延宁和胡鹏程第一次来县衙,都有些拘谨。两人刚被领进来入座,不一会儿又进来几个童生,年龄在十五六岁到三四十岁不等。 李延宁年纪最小,个子也矮,还唇红齿白的特引人注目。大家的目光都有意无意地放在他身上。 一个十八九岁的童生走来作揖问:“敢问阁下是否是李延宁?” 李延宁起身回礼:“在下正是李延宁,不知兄台如何称呼?” “在下林志义。听闻本次县试案首年仅十三岁,今日一见果然是少年英才。” “林公子获奖了,在下运气较好,幸得县令赏识。” “小友不必过谦,你的文章张贴出来时,我曾拜读过,字迹工整大方,笔力遒劲,不知的还以为是哪位年岁较长的人写的。文章也好,字句格律严谨,言之有物。” “谢兄台抬爱。在下年纪还小,还得跟各位前辈学习。” 其他人都纷纷客气。这时门外又来了一个身着华服的少年,十五六的年岁,面若冠玉,缓步走进来,有人认出他来,过来打招呼。 “顾公子来了,恭喜恭喜。” 其他相识的童生纷纷围了上去。 “他就是顾淮谨?” “对,秀越县顾家的嫡孙。听说原本有拿案首的希望,没想到让千山村的李延宁拔得头筹。”有人解释,说着还朝他看了过来。 李延宁:“……” 李延宁还在想要不要去打个招呼,县令先到来了,闻喜宴开始。 李延宁跟着众人一起作揖:“参见大人。” 第39章 闻喜宴 县令姓方,四十出头,双眼有神,蓄着胡须,一派文人风骨。 李延宁从这些年方县令的所作所为中看得出,这是一个为民做事的大人。 任职期间,各个乡镇治安管理非常好,还发动群众修了路,否则他们村来县城的时间会更长,路也不会那么平坦。他虽然加收了商税,但加的不过分,还免除了农民不必要的苛捐杂税。 “免礼,各位小友请坐,今日是给各位小友办的闻喜宴,恭喜诸位从现今起皆是有功名之人。老夫敬诸位一杯。” 李延宁以茶代酒,干了一杯。 “路漫漫其修远兮,诸位切莫荒废光阴,当勤耕不辍,精业笃行。三年后考中秀才,为我秀越县的文风再添一笔。” “我等一定尽力。”众人道。 方县令环视了一圈在座的童生,好三位十来岁的少年,便问:“哪位是李延宁小友?” 李延宁出列,行礼:“学生李延宁拜见大人。” “免礼。” 方县令打量着李延宁,随后哈哈大笑:“尔等的县试卷子皆糊名,你那一手字让老夫误以为是哪个老生,没想到定了第一名后竟发现是个十三岁的小儿。我县有如此人才实乃意外之喜。” “多谢县令赏识,学生当秉心克慎,奉植唯勤。” “如此甚好,进了县学当更用功勤勉。” 接着方县令又点了几个人问话,尤其与顾淮谨谈的最久。 最后称公务繁忙先行告退,留各位童生继续吃席。 李延宁虽然是县试案首,但众人的重心依然在顾淮谨身上。李延宁也听了一耳朵,知道顾家是秀越县的世家,顾淮谨的太爷爷在前朝官至三品,后来据说因为前朝腐败,辞官回乡。 现在顾淮谨的父亲是五品京官。李延宁腹诽,老子在京州当官,儿子在县城读书,怎么不带在身边教导呢?怎么说京州的师资力量也会比县学好吧?李延宁好奇地想。 别人不理他,他现在倒乐得轻松,和胡鹏程好好品尝了一番县衙的厨娘厨艺,嗯……一般,还没有他娘和伯母做的好吃。看来以后来县城开食肆绝对能赚。 李延宁吃着吃着,总感觉有一股探究的目光停留在他身上,可他环顾四周时又没发现。 算了,感觉目光主人也没什么恶意的样子,遂又塞了口点心。 嗯,点心还可以,清甜不腻。 闻喜宴结束,众人互相道别。李延宁也跟顾淮谨道了句别,顾淮谨面色平淡地点头。 李延宁也不热脸贴冷屁股,跟胡鹏程一道出了县衙。 回到家,李延宁跟家人分享了闻喜宴上的事,重点说了县衙厨娘的厨艺还没有叶柔和杨芳华的好吃,建议把香酥饼的生意也拿到县城去买。 李青鹤也正有此意。他每天都要送李延宁和胡鹏程来往县城上下学,运一些香酥饼去卖不成问题。 今天是去县学报到的日子,李青鹤早早地将两人送到县学里。在县学管事的带领下交了三两银子的学费,领了书籍,又去参观了一圈县学。 县学环境幽静,院子里有孔子神像,四面抄手游廊,两侧种了翠竹,有石山点缀,石径曲折,有种古朴典雅之感。 县学分两个部分,前院是童生学堂,一般县试前五名有入学资格,学费三两银子。 若不在前五名,家长愿意花钱买个名额也可以,但买的前提条件必须是童生或者至少也得上了副榜,不是童生再有钱也进不来县学。 后院就是想要考举人的秀才学堂。院试时考中了就是秀才,院试前五名同样有资格入府学进学。 不是前五想进府学就必须参加一年一度的入学考试,考中了可入学。而入不了府学的秀才都会在县学继续努力。 县学也分甲班和乙班,甲班是优秀班,乙班是基础班。这里每月一次月考,一年后十二次月考成绩都名列前茅者可入甲班,甲班时常能得到县里教谕的亲自指导,还有机会得到县令的指导。 县里除了科举考试的内容外,也有君子六艺即礼、乐、射、御、书、数的教导。李延宁决定以后这些也得来学一学,有备无患。 再往后是学生宿舍和食堂。因为李延宁和胡鹏程并不住宿,所以县学的宿舍便没去看,直接参观了县学的食堂。 县学每天辰时开始早诵,接着夫子讲课,申时散学。每月逢五休沐,一月只休三天。有要事可以跟夫子请假,不影响学习,夫子都会批准。 了解了整个县学的环境和制度后,两人正式入学。 李延宁和胡鹏程去学堂,李青鹤赶着骡车去南城,那里有一个码头,每天都有船只经过,人流量不错。 李青鹤的选择没错,等到午时,工人们见香酥饼是新玩意儿,又有油水,都愿意买一两个尝尝。午时过后,香酥饼也销售一空。 李青鹤顺道去牙行了解县城商铺的租赁情况。县城的租赁普遍比镇上贵,人流量多,繁华地方的商铺有钱都买不到,大多是富商地主的财产。看了几间铺子都不太合适,只能先去接两个孩子散学。 回到家后,李青鹤跟李延宁提了租赁的情况。他其实想在镇上租一套前面铺面后面居住的商铺,这样两个孩子就不用每天早起赶路,他和叶柔可以边做生意边照顾他们。 可这样的铺面普遍贵,偏僻一些的地方人流量太少,他们香酥饼靠薄利多销,不划算。人流量多的地方,租金又太贵。 李延宁道:“爹,你可知那日当街纵马的人是谁?” 李青鹤摇头。 “那日我曾听旁人提起这人是陶家少爷。我留了个心眼,刚刚等你时去茶肆跟人打听了一番。 “那位嚣张跋扈的陶家少爷,是县里最有钱也是最有势力的富商陶老板的嫡子。陶老板的胞妹是府城通判之妻。而景和镇的陶员外是陶老板的旁支兄弟。听闻陶员外的女婿经常出入陶老板家” 陶员外的女婿不就是李青榆! 李青鹤沉默了,就算租了食肆,也难逃被李青榆和陶家刁难的命运。 “爹,我有个主意,就是冒险了些,若是能成,李青榆和陶家也不敢这么明目张胆地欺负我们,老李家也不敢再来我们家放肆。”李延宁拿出了一张图纸。 “宁儿这是何意?”李青鹤问。 第40章 脱谷机 李延宁未启蒙时就在画脚踏式脱谷机设计图,他前世在农村出差时曾见过这种脱谷机,知道大致的工作原理是一回事,可把它做出来是另一回事。 小时候他有时间会自己动手做。可他启蒙后更忙碌了,只能将其搁置。 直到三年前,老李家和陶家厚颜无耻地霸占他家的原版衣柜,他才又重拾起来。与李青鹤说了脱谷机的工作原理,父子俩一有时间就动手实验,反复琢磨和实验后终于在去年夏天做出了一台脚踏式脱谷机。 等到秋收,李青鹤和李青松摸黑将脱谷机抬到田里,一人收割,一人脱谷,脱谷的效果和效率都让身为农民的兄弟俩激动得血脉贲张。 有了这台脱谷机农民收割稻谷时不知道能省多少力气,少花多少时间。李青鹤想多造一些来卖,被李延宁制止了。 只要卖出去,工匠将脱谷机和衣柜一样一拆,再重新组装就能知道原理,花点时间琢磨下就能仿照。这并没有什么核心技术,模仿很容易。 脱谷机是利民惠民的发明,就是让李延宁父子公开图纸,他们也愿意。可一想到脱谷机一旦生产,可能农民还没享受到,先给李青榆和陶家做了嫁衣,成为他们圈钱的工具,李青鹤和李延宁就恨得牙痒痒。 脱谷机要生产,但还不到时候。 知道脱谷机有用,这一年来,李青鹤一有空就会做,仓库已经堆满了。每次父子俩看到这些脱谷机都会叹气,觉得惭愧,明明这么有用的东西现在却只能堆放在仓库落灰。 此时李延宁决定让这些脱谷机发挥它应有的价值。 李延宁将他的计划说出,李青鹤听后愣神了许久,之后心底涌现出一种男人都会有的冒险热血之感。 李延宁看他的神情,便知道他爹同意了:“爹,这个计划很冒险,可以说是一次豪赌,你把娘叫进来,我们再商量一下。” 叶柔一听父子俩的打算,红了眼圈,却没有反对,她看得出来,李青鹤自己想去:“圳州那么远,不能去近一些的地方吗?” “娘,圳州、江州、邛州都是华朝的粮仓,这三州的稻谷能做到一年两熟,邛州甚至能一年三熟,脱谷机是他们所需要的农具。” 若能在脱谷机仿照物出现前先制作一批抢占市场,必定能大赚一笔。不过脱谷机是农具,购买对象是农民,不宜卖太贵。 应薄利多销,让脱谷机走进千家万户,惠及农民,绝不能成为商户圈钱的工具。有了他们第一批脱谷机的定价,第二批、第三批仿品大量出现时也不能漫天高价了。 叶柔都明白,只是不放心相公去那么远的地方。她小时候逃难过,知道旅途跋涉的艰难。但她还是支持相公和儿子。 第二天李延宁去县学的藏书馆临摹了三个州的舆地图。这时候的舆地图都只有简单的州府划分和民用官道。又借了三个地方的游记和风俗志来看。 他早在魏夫子那里就见过这个世界的舆图,知道悠州与锦州、圳州有接壤。锦州的气候地形与悠州最相近。圳州地域广袤,且气候湿润,种植业发达。 江州与锦州和圳州接壤。江州平原和河流都多,不仅是粮仓还是丝织品的发源地,水运发达阡陌纵横,商业繁茂,可谓是南方最富有的一个州。 圳州往下是邛州,往东是南州。南州靠海,地形多山地和丘陵,盛产茶叶。稻谷产量没有其他三州多,但海产品和海货资源丰富。 邛州在最华朝最南端,离悠州最远,民风也最彪悍。 李延宁看了游记和风俗志,决定让李青鹤去圳州,不仅因为它离悠州近些,主要还能以该地为中心,往其他三州扩散。 晚上,李延宁一到家,叶明就来找他们。原来他听了叶柔的担忧后决定和李青鹤一起去,他有些拳脚功夫,两人好有个照应。在古代出远门本身就是一件冒险的事。虽然现在国泰民安,但一些地区山匪依旧还有。 “舅舅,我不会只让爹一个人去的。我想去府城聘请两个武功好的镖师护送爹。爹是行商,两个镖师作为爹的管事,运些我们这的山货,三人一起上路。来回都和府城的商队一起,人多安全。到了当地后,爹再按我说的这样做……” 李青鹤、叶明、叶柔听后,看向李延宁的眼睛都冒着精光。 “爹,我说的是计划,但现实情况还需要你到当地了解之后再做打算,灵活处理。总之,你的安全为第一要务,这次去也不求赚什么大钱,主要是把当地的情况给摸熟,把脱谷机的名声打出去,顺道跟那边的商人搭上线,以后兴许有用。” 听了李延宁的计划,李青鹤和叶明都有一种儿子(外甥)在下一盘大棋的感觉,不愧是十三岁的童生,果然是家族的希望。 叶明沉思了一会儿后道:“宁子的计划很周全,我觉得我可以去江州试试。江州是我姥姥的故乡,逃难后,她和亲哥哥走散,那边兴许还有姥姥的亲人,我可以顺道打探一番。” “明子,你不必去冒险,留在家中帮我照看妻儿。” “舅舅……” “明儿……” 李延宁和叶柔还想再说什么,叶明抬手制止了:“说实话,就当我自私,我其实很想出去走走闯闯。我爹是镖师,从小听他说着走南闯北的故事长大,我不想一辈子困在这一番小小的村庄中,男儿志在四方,有此机会,我不想错过。” 对于父亲和舅舅的出行,李延宁其实更担心亲爹李青鹤,因为他爹虽然稳重聪明但也淳朴善良,待人真诚,他担心他爹不是那些商场老油条的对手。 对舅舅他是不担心的,舅舅不仅聪明细心、胆大冷静、身手好、对危险警觉性高,骨子里还有一种勇于冒险的精神,无人敢上的千雾山他如入无人之地,加上必要的狠绝,是个做行商的料。 “舅舅,你回去跟姥姥还有舅母商量一下,若是她们同意,我支持你。” 柳芸三年前又给叶家添了一个大胖小子,名为叶弘远。大儿子叶弘轩已经六岁,今年送去启蒙,调皮捣蛋得很,谁的话都不爱听,只听李延宁的。 李延宁其实也很想到各个州去看看,只是他还不能走。他的首要任务还是读书。三人又跟李青松商量了下,李青松微微思索了会儿后也同意弟弟出这趟远门。 田里的麦子都留着磨细面后,香酥饼的赚头更多,除了第一年买了几亩水田和一辆骡车花了些钱,这几年供孩子读书又花用了一些,其他地方花用不多,三家都将所赚银钱攒起来。 李延宁提议这次不再合作分成,而且各家自负盈亏。大家赚钱都不容易,李青鹤和叶明这次又是前去陌生的地方打开商路,能否盈利,盈利多少都是未知数。 大家根据自家情况谨慎投资。 李青鹤决定拿四百五十两做本金,叶明家决定带四百两去江州。这些钱几乎掏尽了两家的家底,说是一次豪赌也不为过。 身为泥腿子的李青鹤其实压力很大,他信任儿子,觉得此事能成,但他对自己没有信心。在知道叶明也要去江州时,他更加坚定了自己不能拖儿子后腿的决心。 李延宁建议李青松除了秀越县的市场,可以去东临府试试,于是李青松也拿三百两去东临府闯一闯。弟弟和叶明都敢信任侄儿前去那么远的地方做买卖,他去个东临府怕什么? 叶柔和柳芸到县里给两人做了两身衣裳,是有钱人家才穿得起的绸缎,两人试穿时浑身不自在,扭动的跟麻花一样,被家人一顿调笑。 第41章 永东府 做好了准备,五月底两人先出发去东临府。临行前,李延宁再三交代,注意安全,宁愿毫无所获也要平安归来。 华朝除了减少粮税,与民生息,目前为止也没有过多打压商贸的发展,州府之间往来的行商不少。 东临府的商贸繁华,行商也多,李青鹤和叶明很快找到了最快出发去圳州和江州的商队。又去镖局雇佣镖师,因为跟着商队来回,想着比较安全,各自都只雇了一个镖师来扮演管事。 李青鹤这边又是坐船又是马车,走了半个月才到圳州的府城——永东府。一路除了奔波了些倒也安全,没有遇到山匪水盗的拦截。 永东府作为圳州的治所,相当于现代的行政中心,城门修建得巍峨高耸,庄严肃穆。等候进出城门的商队排起了长长的队伍,商业繁茂,这是一座富饶的府城。 李青鹤随商队进了内城。内城主道路宽阔,够好几辆马车并排齐驱,商铺林立,繁华的街道上人流如织。 每天都有许多人在这里穿梭,做买卖的、游玩的、求学的……熙熙攘攘,无比的热闹。 李青鹤入城后,与其他的商队一起住在同一家客栈,存放行李后,按李延宁的计划安排,先去牙行看房。 他看了一天,终于在外城找到一个合心意的房子。院子不大,但房间多,能存放的东西就多,且离城门近,进出方便。安顿好后,他立马给家人写信报平安。 李青鹤雇佣的镖师姓陈,名陈勇,经常来往悠州东临府和圳州永东府这条路,对永东府的道路比较熟悉。 在陈勇的带领下,李青鹤连续五天都混迹在不同街道的茶馆、茶摊儿、酒馆、客栈等地方,专门打听永州府城以及附近县城、村镇的情况。 李青鹤为人稳重,态度亲和,待人也真诚,打听这些消息不在话下。 喝茶喝到吐,最后连哪个村的木匠手艺好,哪个村的民风最淳朴,哪个村的刁民多,哪个村的产粮高…… 城里的大户有哪些,有几个士族大家族,富商有多少个,哪个富商实力最强,哪个老板最讲诚信,哪个乡绅最仁德,府城有钱人最喜欢什么…… 当地的百姓种植什么,盛产什么,特色食物是什么…… 用了五天时间,才将李延宁列的问题摸索清楚。虽然不一定准确,但对当地情况不至于两眼一抹黑,有些地方得自己亲自再去查看一番。 此时李青鹤不免庆幸,还好这几年儿子一直让家人认字写字,他现在认识大部分的字,虽然写的不好看,但起码能看得懂。 按儿子的要求,他每天把从永东府这里打听到的消息和所见所闻写在纸上,以后带回去给儿子看,儿子说这对他写策论有帮助。他一听对读书有帮助,每次都写得很认真。 此后一段时间,李青鹤租了一辆马车,来往于府城附近的村落,找手艺好的木匠订脱谷机的各个零件。 李延宁将脱谷机分成五个部分,机架、脱谷桶、脱粒器、驱动轴承和踩脚连杆,又找了铁器铺订了很多铁筛子。 拟了数十份契约,将脱谷机的各个部分分包出去,一人负责一个部分,谁也不知道自己做的是什么。时间到了李青鹤将各个零件运回出租房里重新组装起来,便能提高效率。 李青鹤要求木匠严格按照图纸尺寸制作,不得擅自更改,双方签定的契约里写明不按要求做的、质量不合格的全都不要,按件给木匠算钱,所以收上来的质量都很高。 木匠做得熟练了,不仅效率高,品质也能保持在稳定水平。 悬挂式衣柜、梳妆台桌椅以及妆奁盒子都按这样的方法分包出去。 留在出租屋里的李青鹤也没闲着,他先把从家里运过来的山货拿去卖,没想到这些山货还挺受欢迎,很快卖完,又是一笔进账。 他又到附近的木材商那里买了一些好木材,运回来自己做家具。 六月底,攒了一个月卖香酥饼的利润后,李青松也买了一辆骡车,按李延宁的要求与各个村落的木匠签订脱谷机的零件契约。 七月中旬,李青松运回第一批零件,和李延峰两人一有时间就组装起来。 此时,李延宁也在筹谋如何见到县令,童生的身份还是不够。 终于,八月初县令来县学给秀才讲学。他们这些童生也被允许去听。李延宁想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这日必须见到县令。 可惜讲完学,方县令身边围绕着一堆秀才等着请教学问。李延宁一个童生挤都挤不进去,只能另辟蹊径,与胡鹏程守在方县令的马车附近。 等方县令出现,正要上车时,李延宁跑出来拜见。 “方大人,在下李延宁。有一件利民惠民的农具想要进献给方大人。实在是时间紧急,迫不得已才以此方法拜见大人,望大人赎罪。” 方县令对李延宁印象挺深刻,听他这么一说也来了兴趣:“是何农具?” 与方县令一同出来的还有教谕、学堂夫子和许多学生,听李延宁斗胆拦县令马车是为献农具,都有些好奇。 胡鹏程见李延宁拦车成功,立马跑去通知李青松,两人将脱谷机搬过来。 “方大人,这就是我说的农具,是一台脚踏式脱谷机,只要脚踩踏板,谷桶里的滚轮就会转动,将稻谷放在滚轮上,这里的铁筛子就会将稻谷脱离下来,非常便利,连孩童都可以操作。” 方大人惊奇:“哦,真能脱谷?” “自然,现在稻谷还未成熟,但已经挂穗,我让大伯在自家田里割了一把,请看。” 李延宁操作,很快稻秆和稻谷就分离了。 方县令看得认真,若有所思,最后道:“再过一段时间就要收割稻谷了,你这台先留在县衙,待验证真有这么好的效果,本官一定大力推行,惠及百姓。” “多谢大人。”李延宁不免有些失望,他还是心急了一些。他的计划是想依靠脱谷机得到县令的嘉奖,要是能赐一块牌匾的话,脱谷机就是千雾山下李家的独创。 秋收售卖时老李家和陶家想抢也得掂量一下。如此在县令这里也算挂了美名,他家在县城也能好过一些。现在只能等秋收了,他对脱谷机有信心。 方县令带着脱谷机回到县衙,立马让管家从田里割了几把稻谷来,亲自上手脱谷,果真不假,确实快捷省力。 方县令来回走动,他知道这个脱谷机对农民的意义。朝廷重视农桑,也重视农具改革,这脱谷机有这么好的效果,确实是一件利民惠民的农具。 若是上报朝廷,也算他的政绩之一,如此无门无路的他两年后或许升迁有望。他要先报告上峰还是直接上奏皇帝?越过上级直接报告肯定会得罪上峰。 方县令没有靠山,这些年他政绩不错,却因不会巴结上峰,每年考评都比不过有靠山或者会溜须拍马的官员。若是上报上级后又被抢了功劳…… 方大人面色微沉,思来想去一夜,决定赌一把大的。 第二天方县令叫来管家:“去学堂把李延宁叫来。” 这会儿,李延宁刚散学,和胡鹏程正要走出学堂,方县令的管家匆匆赶来请他去县衙,县令大人有请。 李延宁被县令管家恭敬请走的一幕,不少散学的童生和秀才都看到了。顾淮谨亦看到了,他身旁的一个童生道:“这李延宁可真会投机取巧,不知哪儿弄来了个什么脱谷机就得了县令大人青睐。” 有人不屑道:“汲汲营营之辈罢了。” 有人不耻道:“用奇淫巧术溜须拍马,简直为读书人之耻。” 顾淮谨看了眼身边的几人,眼神冷淡,不发表任何看法转身就走。 其他人也知道他冷淡的性子,不再多说。 第42章 成了 李延宁一路都在思索方县令的意思,思来想去总归不会是坏事,便淡定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进县衙后,方县令在书房接见了李延宁。 “延宁小友,将你叫来是想了解下这脱谷机的情况,昨日繁忙,人多眼杂来不及细问。” 李延宁暗道,果然! “方大人请问,学生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方县令捋了捋胡子,微笑道:“你不用紧张,咱们就是闲聊。这脱谷机是何人所创?” “回方大人,是学生的主意,学生从小见家父和大伯在田中辛劳耕种,每到秋收摔打稻谷更是累得直不起腰来。每次看到我都忍不住想如果有一个能轻松让稻谷脱粒的东西,家父和大伯也能轻松一些。 “于是学生花了数年时间琢磨出了图纸,家父会木活,他帮助学生将脱谷机造了出来。试验之后,效果很好,学生知道方县令是一心为民的好官,若是能将此物推广,农民必定更省心省力,昨日便斗胆拦住了大人,向大人进献。” 方县令点点头夸赞:“不想你竟有如此巧思,小小年纪能感怀父伯,还能心怀百姓,是我秀越县之福。脱谷机如此好物不仅要惠及我秀越县百姓,更应该造福天下的百姓才是。我会将此台脱谷机送往朝廷,并如实向皇上禀报。” 李延宁欣喜万分,按下内心的激动,朝方大人作揖:“多谢方大人,学生这就回去将脱谷机图纸一并交给大人,让脱谷机真正造福百姓。” “如此甚好。” 拜别方县令,李延宁马不停蹄赶回去绘制图纸。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李延宁原本只想得到县令的嘉奖,不想方县令居然真会如实上奏朝廷。 他不是没想过也许方大人会上奏,可觉得希望不大,就是上奏大概率也是为自己揽功劳,不会提及他。但现在方县令愿意如实上报,不管朝廷如何反应,方县令必定会嘉奖,这就够了! 江州离悠州甚远,但是江州水运发达,叶明跟随商队,在陆地走了五天后,乘坐大船一路顺风而下,六月中旬也到了江州。 在江州府城打听了一番后,决定将脱谷机生意放到平原更多的北面来做。他按李延宁的交代,和木匠签契约做脱谷机和家具的各部分零件。 之后,他靠着便捷快速的水运交通将江州各府逛了个大概,了解各府城的特色,游记写了一大堆,准备带回去给家人开开眼界。 还去姥姥的老家打听了一番,四十几年过去了,早已物是人非,丝毫没有线索,只得先放弃忙正事。 七月底,李青鹤这边第一批脱谷机和家具已经做好。可脱谷机还不到上场的时候,他带来的钱已经捉襟见肘了,只能先卖掉一些家具换些钱。 此刻,李青鹤站在一家木具铺门前,这家是林家的商铺,林姓在当地不是什么大姓,但林老板在民间素有美名,此人做生意讲究和气生财,也比较讲诚信。 进门后,伙计过来招待:“客官有什么需要?” 李青鹤并没有跟人谈生意的经验,还好李延宁出发前给他和叶明培训了礼仪以及谈判技巧。 这时候他按耐住自己紧张的心情道:“不知掌柜是否在?我这里有一批制作精美的家具,想让你们掌柜掌掌眼。 伙计一听不是来买东西还是来卖东西的顿时没了兴趣:“掌柜的忙得很,这会儿没在,您自便。” 李青鹤只能将带来的妆奁盒拿出来:“掌柜不在,不如你来看看。” 伙计见到妆奁盒,瞪大了眼睛,妆奁盒是屏风形状,台座上安五扇屏,每屏上横梁挑出,并雕饰有精美的花纹。 使用时,将铜镜斜倚在屏风上,镜台为平面,四周有围栏,可承放梳妆用品。下部矮柜为对门开,内可贮藏物品,也有暗格。柜门有精致的铜饰件,甚至还带有清香。不说女子,他看得也喜欢。 伙计反应过来,这绝对是一位贵客,连忙赔笑道歉:“不知贵客如何称呼?小的有眼无珠,这就去看看掌柜回来了没有。您先坐下歇歇脚,喝杯茶润润桑。” “在下姓李,劳烦伙计通报。” 不一会儿,一个掌柜模样的中年人走出来,两人一番客套后,掌柜直奔主题:“不知李老板要怎么卖?” “实不相瞒,这妆奁盒是我儿子别出心裁的设计,用的木材也是好料,为了让女儿家更喜欢,我还用花香熏过,林掌柜也看得出来这是好货。” “瞧着是不错。” 李青鹤在卖妆奁盒前也先去各个店铺逛过,了解了下行情,妆奁盒依据木料好坏、图案精美度来分价格。在秀越县卖的是三屏式妆奁盒,现在他设计成五屏式,造型更加独特精美,让人眼前一亮,首饰格间合理安排,能区分用途。主要是永东府地平山少,木材贵,所以卖贵点合理。 “一个四两。” 林掌柜想木料是好料,一个四两没有贵到离谱的程度,倒不是没有赚头,只是做买卖难免要讲讲价:“这价格有些贵了,能否再便宜一点。” “这是实诚价了,既然林掌柜不要,那在下打扰了,告辞。” “哎~李老板再商量商量。” “林掌柜不若买两个试着卖看看。要是能卖得好,你再到外城大百街七十四号找我。” 李青鹤可还记得这妆奁盒在景和镇和秀越县的受欢迎程度,这点自信还是有的。 李青鹤所料不错,两个妆奁盒很快被林掌柜高价售卖出去。 这日是永东府同知郭大人家的千金郭小姐的及笄宴,宴请了永东府有头有脸的人家女眷来观礼。 宴会前,这些如花似玉的女眷在郭小姐的带领下参观郭府内宅。后宅的庭院有池林水榭,风景优美,可对于见惯这些的女眷来说没什么看头。 小姐们来到郭小姐的院子里赏花,郭小姐忍不住炫耀起他表哥送他的礼物——屏风妆奁盒。 “哇~好生精致的妆奁盒,真好看。”通判家的嫡女道。 “郭妹妹这是何处所得?我整日逛街都不见得有这等好物。”府都督的千金也讶异。 “是呀是呀,我等也不曾见过。”其他一些低阶官员和富商的女眷也附和。 郭小姐得意道:“这是我表哥从林家木具铺买的,掌柜的说是悠州来的新鲜物品,目前整个圳州只有这一件。” “哇,郭姐姐真是好福气,有个时时记挂自己的表哥,我等可都没有呢。” 郭小姐得意地抿嘴微笑。 这日后,林家木具铺门前的马车走了一辆又来一辆。 林掌柜:“吴小姐,屏风妆奁盒目前真没有,调货需要时间,这样,等货一到,我立马让人给您送过去。” “陈夫人,你大驾光临小店,不知想要什么?待我给您介绍介绍。什么?你要屏风妆奁盒?实在不巧,得过两天才有货……” ……类似的话,林掌柜这两日是说了又说。 第43章 卖图纸 两天后,木具铺的林掌柜火急火燎地赶到大百街,一见到李青鹤便笑盈盈地询问还有多少妆奁盒,有多少他要多少。李青鹤手里头有二十个,林掌柜一口气付钱全带走。 李青鹤拦住想回去的林掌柜,又推荐起梳妆台桌椅套装。梳妆台外形酷似宝座环绕,中间是铜镜,四周雕刻了精美的花纹。 台面宽敞,可放妆奁盒,若梳妆时左右各放一个装有铜镜的妆奁盒,就能同时从正面和侧面查看自己的妆容。 坐的椅子塞上了棉花和软布,软乎乎的舒服极了。 因为装有铜镜,一套二十两,林掌柜先运走四套试试水。 果不出所料,八月中旬掌柜又来运走十套梳妆台桌椅,二十个妆奁盒。 这些设计新颖的家具在永东府大受好评。已经有其他的木具铺老板也来找李青鹤订货,李青鹤以被林掌柜买完了为由拒绝。转头假装不经意地把消息泄露给林掌柜。 果然,隔了几天,林家的家主林世军前来拜会李青鹤。 互相自我介绍后,李青鹤先带林世军来参观悬挂式衣柜。看完后,林世军和林掌柜都非常满意,已经可以想象到衣柜受欢迎的场面了。 永东府是圳州的治所,这里官员较多,世家大族、富商等也多集聚于此,就连行商也非常多。 李青鹤打听永东府情况时就知道此地富庶,购买力要高秀越县不知道多少倍。因此,衣柜的柜面分有铜镜和没有铜镜两种,有铜镜的自然要价更高。 李青鹤自知不是商场老油条的对手,也不会拐弯抹角,怕被林世军反绕进去得不偿失,决定单刀直入。 原本林世军还想再铺垫铺垫,没想到林青鹤不按常理出牌,他开门见山直接问林世军对他家的家具感不感兴趣。 若感兴趣他可以卖图纸,这段时间他做的家具有多受欢迎大家心里都有数,近日也有不少人家找上门来打探,有要进货的,也有要买图纸的。他初来乍到,听说林家做生意最讲诚信便先找林家合作。 林世军被李青鹤的直白搞得蒙圈了一会儿,心道悠州人做生意都这么直接吗?不用去豪华客栈,不用听歌舞表演,直接你最讲诚信,你是我的首选,若你不要,那我只能找别人。 被人这般坦诚相待,说实话,林世军从商这么多年还真是第一次见。他见过这么多商场上的狐狸,突然来了一只真诚的小白兔,他既新奇又有些感动。 他林家在永东府是小姓氏,三代经营才在永东府站稳脚跟,尔虞我诈见过不少,但一直秉持诚信经营为本。 现在有人找上门冲着林世军喊,林家的名声好,林家老板诚信,合作着放心。冲着这份信任,林世军觉得只要图纸价格合理,便可以合作。 等林世军问图纸价格几何时,再次被李青鹤的真诚打动。 李青鹤将衣柜、梳妆台桌椅、妆奁盒一整套三张图纸一口价六百两全卖了。 林掌柜听完价格,忍不住问:“六百两全包?” 李青鹤道:“林老板觉得如何? 这些家具能卖的贵胜在巧思,本就没有什么核心技术,很容易被人模仿。否则老李家和陶家也不会那么快就打压了他家的木具。 妆奁盒和梳妆台桌椅已经卖出了,相信过不了多久就会有仿品,衣柜在圳州还未问世。李青鹤想林老板倒是可以多做点抢占市场,六百两差不多了,留下足够多的空间给林老板讨价还价。 再贵他担心卖不出去,在悠州除去木材费用,一套才五两都有的赚。六百两的图纸已经很贵了。 若是林世军黑心点,都不买也不是不行,他家木匠早晚能把梳妆台和妆奁盒做出来,六百两中其实还是未在圳州问世的衣柜值钱,可以选用上等木材来做,再因款式新颖,可以卖得贵些给有钱人。 而他没有能力找到更好的的木材。找这几套梳妆台的木料已经废了他很长时间,花了他很多钱。出发前,儿子也交代过可以趁木具图纸还值钱试着卖了,毕竟生产脱谷机需要本钱。 但李青鹤不仅低估了永东府有钱人的购买力,卖给林掌柜家具后,还没有再去打听林家卖了多少钱,因为他忙着组装脱谷机。 林掌柜将一个四两进货的妆奁盒卖出八两,有的是名门贵女、富商闺秀抢着要。梳妆台一套二十两买进三十两卖出,也有人家买来给女儿做嫁妆。 林世军想若是让自己家的木匠成批做,利润将更大,更不要说还未问世的衣柜了。这生意稳赚不赔。 “李兄是实在人,能和李兄合作是在下的荣幸。”林世军高兴道。 “能和林老板合作也是我的荣幸。”李青鹤也高兴,不用讨价还价就是好。 两人签订了条约,拿去官府备案后,一手交钱,一手交图纸。 李青鹤道:“林兄将图纸拿回去给木匠做,图纸我儿子已经画的很详尽了,若有不懂,你再接我去指导。” “多谢李兄,这些家具竟是令郎所画?当真是巧思。” 说起儿子,李青鹤一脸骄傲:“对,这些家具都是家妻和犬子启发我做的。犬子自幼聪慧,今年十三岁已经考上童生,还发明了一样好东西,不日就能看到。” “恭喜李兄,不仅有贤妻还有如此聪慧的儿子,我那儿子十五岁了,还一副少不更事的模样。”林世军叹了口气,他儿子挺聪明,就是被宠坏了。 两人聊了会儿,倒有些相见恨晚的感觉。 临走前,林世军将李青鹤所有的家具库存一并买走。有了这一千多两的银子,李青鹤终于松了口气,能安心组装脱谷机。他实在不是应付那些商贾的料,还是关起门来清净。 叶明那边,第一批家具也生产出来了,他见江州这边小商户和行商众多,摊位也多,便在雅清府最繁华的街道租赁了一个摊位,摆出衣柜、梳妆台和妆奁盒。 一经曝光,立马引来骚动,江州百姓大多富裕,穿金戴银的不少,姑娘们各个追求美。见到这样的妆奁盒和梳妆台都走不动路,纷纷抢购。 没几天就将生产好的家具抢购一空。此时,叶明已经引起了当地地头蛇的注意,有商人找上门来合作,也有想直接购买图纸的,也有大商户想仗势欺人白嫖图纸的。 叶明也清楚自己势单力薄,摆摊这么高调,不过是想宣传下他家家具,哄抬下家具图纸价格。现在目的达到,他爽快地卖了图纸。 他没将图纸卖给雅清府的任何商人,而是依托便利的水运,将三样家具分别卖给三个府城的商贾,这些商贾都是他精挑细选,风评较好也比较有实力和势力的人家。 这三个州府的百姓和商人都对雅清府售卖的悠州家具有所耳闻,但见过或者买到的人没几个。因此叶明找上门来合作时,三家不假思索就同意了。 最后,他将妆奁盒卖了一百八十两银子。将梳妆台桌椅图纸卖了三百两,衣柜卖了四百两,总共八百八十两。加上摆摊哄抢赚的五百多两,一千三百多两的银子足够生产很多很多的脱谷机了! 第44章 出售 八月底,方县令的县报奏折以及脱谷机已经呈现到了皇帝面前。 华朝皇帝现在五十有七,身体健康。他重视农业,重视农桑工具的改良,全国各地的官员也投其所好,经常进献一些新奇的农具。 开始皇帝还会好好观看,再嘉奖一番,后来呈现上来的大多是中看不中用的东西,便没了兴趣。 这日早朝结束,皇帝正在批阅奏折,突然开口:“悠州秀越县方知善进献了一台脚踏式脱谷机,可有此事?” “回禀陛下,确实有,那台脱谷机已经送去工部,不日秋收便会在皇家农田试验效果。” 皇帝点点头:“嗯,出结果了再禀告朕,若真有奏折所说的便捷,百姓也能松快些。” “陛下心寄天下百姓,劳心劳神为百姓着想,我大华朝有陛下您这样的天子,是百姓的福气……” “行了,你出去吧。”皇帝摆摆手示意刘公公退下。 “奴才告退。”刘公公行礼退去。 九月初,李青鹤抓紧时间去各个县城收零件,又雇佣了几个短工组装脱谷机,直到将租赁的房间全都堆满了为止。 终于到了永东府各县镇的收稻期。 李青鹤和陈勇来到产粮最高的村子——褚家村。一进村,目之所及皆是一望无际的平原,道路两旁金灿灿、沉甸甸的谷穗随风摇动。同是农民,李青鹤看到此情此景,不免涌现起羡慕之情。 “老汉,请问村长家如何走?” 李青鹤:“你找村长啊,往这里直走有棵大树的那户人家就是。” “多谢。” 到了老汉说的地方,再一询问,村长便出来了:“这位后生,找我何事?” 李青鹤作揖道:“村长好,我是悠州行商,来此处给各位介绍一项脱谷农具。” “什么农具?” “村长可否多叫些村民来,我演示给大伙看。” 村长也怕遇到骗子,便让儿子把各家各户的壮汉叫出来,若是骗子,擒拿了送官。 李青鹤让陈勇提前花钱买了几捆水稻过来。见人都来得差不多了,两人搬下脱谷机。 众人到了一个方桶模样的机子。只见李青鹤脚踩踏板,钉着铁筛子的滚轮快速转动起来,手里的水稻放在滚动的筛子上来回翻动着,几息之间谷子便和稻秆分离。 众人难以置信,人群一拥而上,都想来看个究竟。 “后生,这是什么?怎么如此轻易就让稻谷脱粒?” “村长,这是脚踏式脱谷机,是悠州秀越县一位十三岁的童生发明的,此等利民惠民的东西不能只有我悠州农人用上,作为华朝粮仓的圳州,你们劳苦功高更该用上。” 村长和村民们一听都觉得舒心,村长问:“后生说的在理,敢问这脱谷机如何卖?” “滚轮上的铁钉较贵,一台一两五百文。” 人群中村民们窃窃私语起来。 “一两五百文钱还真不算贵。卖一石稻谷就回来了。” “对,主要省力,我家小孩都能帮忙脱谷了。” “是啊,买一台,能省力不说还省时间,秋收完还能再去打工。” 村长见大家都心动了道:“这乍一看确实省时省力,但是否结实耐用?” “村长,你可以抬去田里试试手。” “多谢这位后生,敢问如何称呼?”说着让几位壮汉抬着去附近的田里试试。 “在下李青鹤,是悠州东临府秀越县人士。” 村长问:“你刚刚说这是你们县一位十三岁的童生发明的?悠州真是人杰地灵的地方啊!” 李青鹤听村长夸奖,很想告诉他这十三岁的童生是他儿子,可儿子交代过不要随便透露太多自己的信息,怕被有心人利用。 遂只能按耐住炫耀的心道:“这脱谷机是我县一位童生见他父亲脱谷太过辛苦,为了缓解父亲的劳苦,花了几年功夫设计制作出来的。” 李延宁的回信李青鹤早已经收到,信里儿子也将方县令会进献脱谷机给圣上的事一同告知,这说辞便是儿子交代的。 “当真是孝顺的孩子。” 李青鹤和村长说话的功夫,不管男女老少都新奇地上手脱谷,没有一个不满意的。 最后大家都想买,李青鹤只能带大家去外城大百街取货。 村民们牵牛车的、赶骡车的、骑驴车的,还有推板车的都有,浩浩荡荡地往外城去。 一路上这么多人空车而过,八卦的群众便来打听:“什么脱谷机?脚一踩就能脱谷?你莫不是被骗了吧?你亲眼看到了?真这么神奇?我得去亲眼瞧瞧……” 类似惊奇的发问在人群中一直不绝于耳,队伍越来越长。 到了大百街,李青鹤收钱,陈勇和顾来的几个短工抬脱谷机,忙得热火朝天。单单这一日就卖出不少,收获颇丰。 除了去村里演示,李青鹤还按李延宁的吩咐,将他编的一首宣传脱谷机的童谣教给儿童传唱。还雇佣了一些帮闲到每个村去宣传,让不相信的人亲眼到褚家村去看看。 “你听说了吗?褚家村出了一台脱谷机,连小孩都能轻松将水稻脱谷。” “我也听说了,我堂伯今天去褚家村看还没回来。” 另一个人道:“我跟你说想买要尽快,我邻居早前去看过后,直接到大百街就买了一台。我一看是真好用,刚刚去买,竟然断货了,得明天才有。” “真的啊,这么好用,贵不贵?” “不贵,一两五百文。现在花点钱,秋收就轻松了,要买赶快。” “这么好的东西卖这么便宜?” “听说这脱谷机是悠州一个十三岁的童生心疼他父亲打谷辛苦而发明的,他又感念天下的农民辛劳,所以卖得便宜。” “听说脱谷机里还有铁,一两五百文真不贵。” “那这十三岁的童生当真是又聪明又有孝心。” “读书人中还能为我们农人着想的人真不多了。” 就这样悠州童生发明的脱谷机一传十,十传百,很快永东府各个县城的人都听说了。前来购买的农人络绎不绝。 林世军再次找上门来:“李兄,脱谷机就是你说的犬子设计,不日就能看到的农具?” “正是,因为那时候还不到农忙时节,便没有拿出来。” “李兄,恕我直言,这脱谷机的图纸能卖我吗?多少钱你开口。” “林兄,不是我不卖,而是不能卖。” “为何?” “你也知道,这脱谷机是我儿子设计的,前几日他给我来信,他将这脱谷机的图纸献给我县方县令,本想让县令在悠州推广,不想县令觉得脱谷机好用,便上奏朝廷。 “不日,朝廷便会在各州推行。再过段时间,脱谷机图纸人人皆知,我此时卖你是坑你,恕我做不来这种事。” 林世军震惊,真有父子放着金山银山不要,只愿减轻农民负担,利民惠民,作为商人,他内心大为震撼,但难掩感动:“是我浅薄了,李兄与令郎才是心中有沟壑,心系百姓之人。林某佩服。” 李青鹤惭愧,他们也有私心,没有外人传的那样好。 林世军还是不愿放过这桩生意,再次劝道:“李兄,你要是信得过我,我们合作将脱谷机推广到邛州和南州如何?朝廷公开图纸,推行需要时间,可邛州水稻一年三熟,明年四月份又能收割,你们发明了脱谷机此时抢先赚一笔不为过!” 李青鹤犹豫:“可我没去过邛州……” “李兄,我林家有去邛州与南州的商队。无需你亲自前去。” 林世军目光灼灼地看着李青鹤,他一个外地人只身前来圳州,这么短时间里就能生产这么多的脱谷机,实乃高人……这位李兄必须好好结交。 林世军再次开口:“李兄,你有技术,有生产方式,林家有人手和人脉,我们合作,五五分成如何?” 李青鹤也心动:“林兄,图纸不日会公开,你所说的生产方式应该是我儿子所说的流水线生产,其实很简单。这样,咱们三七分成,你七我三,等朝廷公开图纸后,我就退出合作。” 林世军再次感叹李青鹤的厚道。 “不过我有一个要求,脱谷机的购买对象皆是农人,不得卖得太贵,若是成为圈钱工具,就违背了我儿子设计的初衷。 “我不辞辛苦来圳州推广也是想将脱谷机的价格定下,以此为基准,不让奸商高价售卖。利润不厚,以后大富商就不会抢占,也能给木匠一些生存空间。” “李兄高义,在下佩服,定不违背李兄要求。” 第45章 回来 叶明有了卖家具图纸的本金后,又乘坐商船去了江州上面的锦州。江州多河流平原,山地少,木材就少,做脱谷机的木材都需要从外地运过来,成本就高。 在江州,一台脱谷机得卖一两七百文才有赚头。而与其接壤的锦州是他的老家,地形以山地为主,好木材多,反正都要卖,去哪里不是卖? 于是叶明到了锦州远定府,如法炮制又制作了一批脱谷机,在锦州售卖。 李延宁、李青鹤和叶明都不知道脱谷机的出现引起了很多官员的关注。 十月的一天,早朝上。 有官员上奏:“陛下,南方各州府近日陆续进入农忙时节。江州官员上奏出现了一个新奇物件,名为脱谷机,可以将稻谷轻松脱谷……” 脱谷机?皇帝听着觉得耳熟。 又听有官员道:“启禀陛下,下官的老家在圳州,家人书信中也提及这脱谷机,据说是悠州一位十三岁的童生感念父亲脱谷辛劳发明的,被悠州行商推广到圳州各府。脱谷机让圳州百姓秋收省力不少,实乃一个好物,而且价格不贵,理应全国推广。” “启禀陛下,锦州也有县令上报小部分地区亦有悠州行商在卖,但是否实用耐用,能否全国推广,还应由工部试验之后再做定夺。” 有官员出列道:“你说脱谷机原产地在悠州。由悠州运出去卖,那价格能便宜?百姓可负担得起?商人唯利是图,是否可能变成行商圈钱的工具?” 圳州户籍官员道:“臣听闻这脱谷机的发明者曾交代过行商不得卖高价。脱谷机有一小部分用到铁,在圳州一台一两五百文,江州最贵也才一两七百文,悠州本地只有一两三百文,只要结实耐用,百姓完全卖得起的,穷苦地区,几家合买也可以。” 官员们又吵了起来。 刘公公见陛下神情,立马上来轻声道:“陛下,这脱谷机八月底,悠州秀越县方县令便进献过,陛下让工部等秋收了试验效果。” 皇帝终于想起来,是有这么一回事儿,于是询问工部郎中周大人:“朕记得八月底,悠州秀越县进献了一台脱谷机,朕让你们秋收试验,效果是否有他们所说的这么好?” 工部郎中周大人内心一个咯噔,悠州脱谷机?是有这么一个东西,因为要等秋收试验,等着等着,他就给忘了!现在正在工部落灰。 他冷汗涔涔:“回,回禀陛下,这脱谷机实乃好物,是我百姓之福。” “嗯,甚好。你可有拿去皇家农田试验了?效率如何?是否结实耐用?”皇帝追问。 周郎中浑身都忍不住发抖了:“陛下,京州刚入秋收,还未来得及在农田试验,望陛下见谅。” 听了周郎中的话,与周郎中不同派系的朝臣立马跳出来指责他在其位不谋其政。皇家农田早有可结穗的稻谷,脱谷机运到工部落灰两个月,他明显是没将皇帝和百姓放在心里,此等误事的人不该留在工部屯田司。 也有其他朝臣为周郎中说话,两边又吵了起来。 最后皇帝被吵得头疼,将周郎中官降半级,罚俸一年。并摆驾去皇田,亲自看看百姓推崇的脱谷机。 到了皇田,屯田司的老农一番操作后,老泪纵横,称要早有此等农具,也不会有那么多农人辛劳至死。 皇帝也感念农人不易,亲自上来脱谷,果然比传统的摔打脱谷更容易。想起秀越县的方县令所写的脱谷机发明原因,便当场挥墨赐予李家“父慈子孝”的牌匾,勉励李延宁砥砺深耕,履践致远。方县令进献有功,官升半级。 十月中旬,悠州也进入了秋收时节。早前,方县令已经嘉奖了一番李家的脱谷机,奖励了发明者李延宁五十两白银,赐予李家“能工巧匠”的牌匾。这件事成为秀越县最大的谈资。 现在进入农忙,脱谷机上场了。李青松不仅在秀越县售卖,也将积攒的脱谷机运至东临府售卖。 不仅东临府,其他府县的行商也纷纷赶来进货。总之李家的脱谷机彻底在悠州打响了名声。 十一月初,李青鹤从圳州回来,全家见他又黑又瘦,都心疼得紧,叶柔更是直掉泪。 不过他也带回来好消息和惊人的收益。将近两千台脱谷机供不应求,刨去成本,赚了有八百两的纯利润,加上卖家具和家具图纸的一千多两,一趟悠州之行赚了有一千八百多两。 李青鹤带去的成本才四百两,翻了四倍多!再辛劳也是值得的。而且他与圳州永东府的林家搭上线,做邛州的生意。李青鹤觉得明年有机会可以再去一趟圳州。 十一月中旬叶明也回来了,舟车劳顿让他同样沧桑,可精神绝佳。他去了两个州,在江州赚了一千多两的家具利润后,在江州与锦州接壤的府城都做了脱谷机买卖。 所涉及的地域太广,他没有商队,没有助手,生意不好铺的太大。最后只能尽量起推广作用,让江州的百姓知道脱谷机不贵买得起,叶明也觉得明年自己可以招些人再去趟江州和锦州。 他这次脱谷机也赚了将近七百多两,家具图纸属于李青鹤的方子,叶明想把银钱全给李青鹤,但李青鹤只收了三百两。还有卖家具赚的五百多两,这次叶明也赚得盆满钵满。 留在秀越县的李青松也不遑多让,在李延宁的谋划下,有了县令赐予的“能工巧匠”牌匾,他直接在秀越县的城门口租了一个小商铺,取名“能工巧匠铺”,通过让利给行商,让他们将脱谷机运往悠州其他地方售卖,薄利多销。 李青松也跑东临府如法炮制售卖了一番,他前后也赚了有六七百两。 第46章 御赐 李青鹤一回来,先去给娘亲扫墓,又休息几天。李延宁已经迫不及待地将爹和舅舅的游记从头到尾读了一遍。 李延宁看的津津有味,从两人的游记叙述内容就可以看出两人不同的性格。 李青鹤讲究稳扎稳打,按他的建议打听、租房、雇佣、卖家具图纸……在永东府既不得罪人,也没抢占当地商贾的生意,还靠着真诚的性格搭上了在当地颇有人脉的林家。不愧是他爹,聪明又谨慎。 叶明就是完全不同的风格,他能因地制宜,利用便利的水运交通打了个声东击西。在江州东卖家具,在江州南卖图纸,到江州北做脱谷机生意,顺道卖去了锦州,探了下路。 不得不说,他舅舅这一手让当地的商贾措手不及,赚得多,但风险也高。好在舅舅聪明,懂得规避风险。第一次去有这样的胆略,未来可期。 李延宁很庆幸爹和舅舅都能独当一面。大伯也很好,粗中有细,有勇有谋,还讲义气。 李青松看弟弟和叶明出去一趟赚那么多,现在也蠢蠢欲动,想着有机会准备去北边的齐州看看。 李延宁将他俩游记记载的信息,按地形地貌、农作物品种、城镇和人口分布情况、风土人情、饮食习惯、穿衣喜好,官员情况、士族大家、乡绅富商等做了细致的分类和总结。还再提了一些不明白的地方,让爹和舅舅若是明年有再去的话继续打探。 李青鹤和叶明看到李延宁从自己东一榔头西一棒槌,想到什么写什么的游记中,竟然总结出这么多信息,不免再次感叹儿子(外甥)的聪慧。 “爹,舅舅,既然你们有心要走商路,这些州府的情况必须了如指掌,尤其要注意当地的风俗习惯和士族豪绅之间的斗争和联姻。 “这些通常不足以外人道,所以你们下次前去,可以多从这些府宅的下人身上入手。不要小看这些小道消息,不仅可以让你们做生意不容易得罪人,帮你们识得对方人品,判断是否可以合作,关键的时刻也许还能保命呢? “最好在当地养一些自己的眼线,这些眼线最好有各行各业的,比如走街串巷的小贩、各村的帮闲、街头的混混、客栈的小二等等,当然若是想打探生意,我觉得舅舅游记里说的这种艺馆也不错。 “这些都不是一朝一夕能建立起来的,可以一点一点慢慢积累。”群众的力量多么大,得发挥啊。 李延宁叹了口气,“我也很想亲自去看看这些地方。”亲自建立一支自己的商队,是多有成就感的事! 叶明听得极其认真,将李延宁的建议牢记在心里,下次去就开始实践起来。外甥足不出户当,从这些零星信息就能判断出这么多东西,他儿子启蒙了还差点被魏夫子退回来。真是货比货得扔,他必须回去再教训一顿儿子! 十一月底,皇帝御赐的牌匾和圣旨已经到了秀越县。 方县令欢天喜地地接了圣旨,这次终于赌对了!他亲自领着传旨的于公公前去千山村。 李家听到皇帝亲自下旨奖励更是激动得不知如何是好。还好李延宁稳住了,指挥家人先去换身干净衣裳,临时练习了一下礼仪,再到村头等待。 到村头时,里长和村长已经领着村民们在那等候了。众人都衣着整洁,脸上喜气洋洋的,李延宁注意到连村路上的杂草都被村民除干净了。嗯……看来面子工程自古以来都是有的。 等传旨公公到来宣旨时,没见过世面的村民们有些人紧张,有些人好奇,礼仪做的也草草。 但李家人有条不紊,从容有序,不像乡下农户家那么失礼,倒是令于公公刮目相看,是个沉稳大气的人家。 于公公传好圣旨,笑着将圣旨交给李延宁,又夸奖了几句,将皇帝赏赐的五百两银子和牌匾赠予李青鹤父子,父子俩再次拜谢皇帝。 李青鹤和李延宁郑重地接过“父慈子孝”的牌匾,他们都知道,从今以后李家在秀越县不会再是谁都能踩一脚的人家了。 传旨队伍走了以后,千山村陷入一片欣喜之中,自己的村子出了被皇帝赏赐的人家,那就是皇恩庇护的地方。自此后千山村就能扬名秀越县了,以后各家的嫁娶都能跟着沾光。 村民们都不遗余力地帮李家忙着祭祖事宜。众人再去千雾山,不由得想起上次李延宁考童生时祖坟冒青烟的事。 再想到才过去半年多时间,李延宁就发明脱谷机得到皇帝的嘉奖,这是多大的荣耀,难道真如风水先生说的李延宁以后会平步青云?村民们想到这对李家更客气了,对李延宁更是恭敬。 李青鹤和李青松将“父慈子孝”的牌匾挂在正厅墙壁的正中间,连同李延宁考上童生的捷报也裱起来一起挂上。 与李家一片欣喜热闹的氛围不同,老李家各个面色铁青。李青平气得将茶杯摔碎:“好你个李青松!也不知道怎么做到的,一夜之间变出几百台脱谷机,还能运到府城去卖!咱们的工匠连图纸还没仿照出来!” 李伟也愤愤不平:“他们明显就是防着我们!” 张氏问:“现在皇帝一赏赐,所有人都知道脱谷机是李延宁发明的,咱们还能卖吗?” 李青平道:“为什么不能卖?不能明着卖,咱们还不能暗着卖吗?”只要价格够低,谁不知道来买? 此时李大庆后悔极了,早知道就不该那么早分家,否则受赏赐就是他老李家。有了皇帝的赏赐,又有青榆这个秀才儿子和十三岁的案首孙子,他就是板上钉钉的下一任族长,到那时候李氏一族就他说了算! 李大庆越想越悔恨,看张氏越发不顺眼。 张氏搅着手绢,嫉妒得牙痒痒。李延宁从小就是一个瘦弱小儿,掉进河里怎么没把他淹死,现在搞出这么多事情,还不能把他怎么样,真憋屈。 现在他们夫妻都不敢出门,一碰到认识的村民就会被调侃几句。一些与他们不对付的村民更是冷嘲热讽,明里暗里嘲笑他们有眼不识泰山,错把明珠当鱼目。 总之,这段时间李家有多风光喜悦,老李家就有多憋屈嫉妒。 李青平和李伟还想仿照衣柜的卖法,可之前衣柜是李青鹤一个人做,费时费力。这次是流水线生产,不仅速度快,质量有保证,价格也低了。李青平按照旧法很快栽了跟头,因为价格打不下来,铁钉也贵极了。 李青松跟铁器铺签了独家约,量大价格自然优惠些,而李青平定的少,价格自然贵。 最终李青平的仿照品脱谷机不但生产速度慢,一台脱谷机单成本价就要接近李青松卖的价格,且农忙季节已过,剩下的那几台只能低价卖出去保成本。 忙了一个多月,还没赚到钱,可把老李家气坏了。 第47章 包山 祭祖后,李延宁又回到学堂读书,抓紧时间复习,过两天要月考了。入学半年,他的每次月考都在前两名,第一名总在他和顾淮谨之间产生。 近两次月考,还有二世祖同窗偷偷下注这次他们谁第一。县学里的学子家世背景大多很好,像李延宁这样的农家子很少。 农家子的生活习惯和作风与有钱人家的小孩相差甚大。双方相处不来,除了互相问问学问的事情,很少交流。 尤其李延宁上次拦县令的车献脱谷机,这次又得到皇帝的赏赐,一些原本就看他不顺眼的同窗更加嫉妒他,背地里酸他几句不说,明面上更爱搭不理。 当然也有一些见风使舵的人给李延宁抛出结交的橄榄枝,请他参加诗会什么的。 李延宁一个成人芯子,是很看不上这些小毛孩的勾心斗角,索性拒绝个干净,每天认真读书,当班上的隐形人。他是来科考学习的,不是来交狐朋狗友的。 这些同窗中学问好的,除了顾淮谨、赵子凡还有胡鹏程外,其他都一般。起码李延宁都看不上,自然不屑与他们为伍。 顾淮谨就不说了,对谁都冷脸,一副冰山酷哥的派头。赵子凡是个社恐,一心只读圣贤书,不喜欢与人交流,偶尔会找李延宁聊几句学问。 钱玄之就是带头看不上李延宁的人之一,一向对他没什么好脸色,李延宁也懒得理他。 他只与表哥亲近些。胡鹏程性格温和,与大多数人都相处得来,也曾劝过李延宁多与同窗交流,李延宁当耳旁风。 他每天除了学习、练字、练武,还要培育辣椒。经过半年的精心照顾,那株辣椒苗已经长大,结出了二十四个辣椒。 十一月时,他又将这二十四个辣椒剥出籽来,育苗再种,现在他开辟出一小块田专门种辣椒。千山村的气候比较温暖,辣椒种植两季没问题,明年再培种一年,就能扩大种植规模。 李延宁想着自己的计划,便来找李青鹤商量,他想包下千雾山。他在县学查过华朝律法,所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华朝的山都属于皇帝。 私人想要包山需要到官府报备,官府判断此山属于荒山,包给私人不会影响百姓生活所需的来源,才可以卖。 这个时代的老百姓对山上物资的依赖非常高,他们需要在山上捡柴禾烧火取暖,挖竹笋、野菜、菌菇等吃食,还有建房做家具的木材等等。一般官府很少会将山卖给个人。 若说包北山或者南山那基本没可能。但千雾山有可能。虽然此山较高,面积也大,但是山里瘴气多,易迷路,野兽也多。村中百姓极少会上山,全包估计有难度,但是包下靠千山村的一面山应该不成问题。 只要包下山,李家就能请人开辟几条上山的路出来,路好走了,摘山货,采栗子,打猎就没那么难了。 再将千雾山下围起来,既能防止野兽下山,也能防止村民私自上山采摘东西。有了围墙,山路好走后,李家雇佣村民上山采摘山货也更方便管理。 李青鹤赞同儿子的想法。现在有了御赐牌匾,去找县令也没有那么麻烦。 十二月初,父子俩去了趟县衙,方县令接见了两人,听说父子俩要包一座荒山,顿时有些好奇。 李延宁也不瞒着,直说了父亲和舅舅想要收山货去别的地方做买卖,千雾山上山货多,可村民怕危险都不愿意上山。 要是李家能包下山,开辟出山路,保障村民安全,再雇佣他们上山采摘山货,村民们农闲时也能有进项。 方县令摸着胡子想了想,叫来了主簿询问千雾山的情况,听到是座无人敢上的荒山且比较危险时,县令也劝父子再考虑考虑。 但父子俩并不想与村民们争利,北山和南山都不适合,唯有千雾山可以开发。 方县令觉得父子俩挺为百姓着想,若千雾山真能开发成功,商队建的起来,对秀越县的财政和百姓都有益,于是爽快地同意了。 方县令派了衙役来丈量面积。村民们看见了纷纷来打听,听到李青鹤要包下千雾山都觉得李青鹤脑子有坑,包一座荒山做甚! 也有机灵的村民想到香酥糕的果子就在千雾山上,想着兴许就是保护这果子。 村民们众说纷纭。李延宁父子俩也不解释,带着衙役来丈量后,最终以五百两的银子包下整个千雾山。 李延宁看父亲拿出钱交付时还是肉疼了一下。可看到白纸黑字的地契时,还是高兴不已。以后这就是自家的山了。 包了山后,村民们也秋收结束,李青鹤雇佣一部分村民建土围墙,去镇上又雇佣了一批壮汉上山开辟道路。 李延宁和叶明根据千雾山的地形,绘制了山路图。综合考虑后,决定开辟三条山路。一条通向栗子树,一条通向花椒树,一条通向竹林。 李延宁要求竹林的那条路直接开辟到山下的河流边,以后造纸时,砍了竹子,就能就近取水漂洗木料。 现在天气已经冷了,动物大多猫冬。为了安全起见,叶明还是配置了很多药粉,他们选择的道路都是容易行走的。这些日子,叶明和李青鹤都在山上监工,李青松在山下监工围墙。 姜氏和柳芸负责工队的饮食,叶柔和杨芳华忙着香酥饼的生意。 山路的材料是就地取材,直接用山上的红砂泥夯筑,为了下雨天不那么湿滑,还覆盖了一层石子和沙土。 短工们每天五十文,都是日结,包一顿午餐。午餐有米饭、有大馒头、有肉、多的是油水,汉子们吃得满嘴流油,直夸李家厚道。 经过二十多天的赶工,腊月二十六那天终于竣工,一些干得久的短工们这段时间都赚了有一两银子,李家从不苛待和拖欠工钱,每人每天还都吃得饱饱的。临走前,壮汉们都跟李青鹤说有需要还找他们。 这些人中有不少还是李青鹤曾经的工友,大家曾经早出晚归到处打短工,去远一些的地方都相互扶持。李青鹤熟知他们的性格,都是踏实能干的人,爽快地答应他们。 第48章 建新房1 李家今年过了个好年,年前来找李延宁写对联的人更多了,李延宁便在门口搭了个摊子写。 村民们自备红纸,李延宁每张春联收两文钱的墨水费,连邻村都有人赶来找他写。人太多了,李延宁抓来了胡鹏程兄弟和李延峰来当帮工。几人靠着写对联赚了一点零花钱。 过年期间,村中来他家拜年的人更多了,连镇上一些认识的掌柜也来拜年,观赏御赐的牌匾,李青鹤和李青松笑得脸都僵了。 就是李延兰有些不高兴,李延宁问了叶柔才知道延兰今年16岁,到了相看夫家的岁数了。在家中过得幸福的女儿家谁希望这么早嫁人操持家庭,李延兰自然闷闷不乐。 李延兰原本就长得好看,家里经济条件好了一些后,就没让她出去做农活,都在家专心学刺绣。她长得白净,又有一手绣活,做饭技艺深得母亲和婶婶亲传,是很多人家心仪的媳妇人选。 过年来打探消息的人不少。李青松和杨芳华就这一个女儿,自然要慎重挑选。 李延宁趁只有李延兰一个人时,偷偷问她:“姐,我娘说最近很多人上门来打听你的婚事是不是真的?” 李延兰兴致缺缺地点点头。 “那姐可有心仪的人选?” 李延兰瞪了李延宁一眼:“我都不曾见过外男,哪来的心仪对象,你莫要胡说。” 李延宁才反应过来,这是古代,李延兰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村尾又少有人来,她确实没见过外男。 “对不起啊姐,我一时口误,我的意思是你喜欢什么样的男人?你这么好,值得找个最好的男人。” 李延兰红着脸转过身去:“你别瞎问,婚姻自古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我喜欢什么样的……重要吗?”后面几个字她说的轻,但李延宁听到了。 “姐,你就跟我说说吧,我帮你留意留意。” 李延兰伸出白皙纤细的手指点了点李延宁的头:“胡闹,你留意什么?” 此时李延峰也从角落里跳出来:“就是就是,姐你喜欢什么样的?我也帮你留意看看,总不能让你嫁给不喜欢的人。” “你咋也来了!”李延兰惊呼,更不好意思了。 李延宁道:“你是我们的姐姐,现在李家在镇上也是别人不敢多惹的人家了,你别怕别人说什么。” 李延峰看着脸色通红的姐姐道:“大家都说嫁娶要门当户对,姐姐这么好看,未来姐夫必须也要好看。” 李延宁赞同:“不仅要好看,姐姐这么温柔,他必须也要温柔体贴,性格要好。” “对,姐姐的绣活好,他必须也要有一技之长。咱们家现在也不差,他家也的家境也得殷实。” “嗯,最好能识文断字。哥,你要是考上童生,咱姐还能再抬抬身价。”李延宁可惜道。 有两个十四五岁的童生弟弟,挑人也多点选择,毕竟古代能读书的人太少,功名的含金量还是很高的。 李延峰苦恼地挠挠头:“哎,我也想啊,今年再努力一把。” 李延宁:“姐,你放心,我们俩会努力成为你坚强的后盾。” 李延兰看着两个半大的弟弟为她操心婚事,听着他们关心的话语,心里温暖极了,点点头:“你们俩放心,爹娘不会害我的。” 第二天,李延宁看见李青松在喂猪。现在他们三家都有不少的积蓄,但没人开始骄奢淫逸,还是过着和以前一样忙碌又朴实的生活。 他们两家年前各自养了两只猪,大伯家现在还剩一头成年猪,以及两头年后刚养的小猪仔。年前杀了一头过年,再过一段时间准备杀另一头做香酥饼肉馅、晒腊肉、做火腿肠…… 李延宁凑过去打听过年李延兰的婚事情况。自从李延宁考上童生,祖坟又冒青烟,脱谷机还卖得这么好,李青松对这个侄儿是非常信任且信服的。 他跟李延宁说了实话,过年来问的人家都一般,李青松没准备这么快将李延兰嫁出去,要再好好相看相看。 李延宁提议要找个李延兰喜欢的,这样容易把日子过好。李青松也是这么想。 李延宁知道大伯和大伯母都很疼爱姐姐,自然不会害她,只是提醒一下他要尊重姐姐的意见,便不再多言。 春节刚过,三家人坐一起商量准备建青砖瓦房。现在年刚过,冬小麦还没正式开始收割,能招募到不少壮汉,工程快的话,能赶在春种前完工。 知道家里要盖新房,李延宁兴致勃勃地开始设计草图。他在古代三进四合院的基础上,增加了一点功能区,比如在卧房旁边增加浴房和厕所,在厕所里打了把厕椅。 农村都是建的茅房,大多与猪圈建在一起,人畜的排泄物是天然的肥料,农家人都是要收集起来的。现在建新房了,自然不能再这么搞。 李延宁搞不出排水系统,自然也无法做出现代的抽水式坐便马桶,只能做个厕椅。 厕椅顾名思义形似椅子,座椅挖洞,下置马桶,好歹能坐着把厕所上了。虽然他已经很习惯蹲厕了,但能坐着又为什么要蹲着呢? 李延宁在浴房引进山泉水,夏天蓄好水就能直接冲洗,冬天只要加上热水就行,他还设计了个泡澡桶。泡澡桶靠背的那面做的是倾斜面,躺着舒服,有空就泡泡澡解解乏。 他专门给他爹留了做木工的房间。李青鹤看李延宁设计的厕椅和泡澡桶挺实用,便抽空做了两把放能工巧匠铺里售卖,不仅卖出去了,还有不少订单。尤其是家里有老人的,特别喜欢这样的厕椅。女人对这种泡澡桶也都情有独钟。 新房的厨房建得尤其大,留足空间给叶柔琢磨美食。李延宁在每一个院子都引进了山泉水,不管是洗漱还是洗菜都很方便。 虽然有山泉水,但家里也不能没有水井。水井在夏日可以冰镇瓜果解暑,井水冬暖夏凉也有不可替代的作用。李青鹤依旧在厨房和后院打了两个水井。 当初圈的宅基地偏方,现在最后一进的后院还留了一块空地,他给自己建了一个秘密基地,用于试验各种古法制艺。 第49章 建新房2 乡村的家里少不了要种点果树和蔬菜。李延宁觉得有绿树鲜花,有瓜果蔬菜,有猫狗家禽才像乡下人家。 他和李青鹤在每个院子里都种了不同的果树,留一些地方种点鲜艳的花儿点缀下环境。内院和后院也留足空间种菜。 叶柔尤其喜欢院子里的花花草草,每天推开门窗便看到院子的鲜花掩映在绿植间,闻着空气中馥郁的芬芳,心情都能即刻好起来。 李延宁见他娘喜欢花,有时候会将路边或者山上好看的花朵摘下来,弄成一束鲜花送给他娘。 叶柔每次收到鲜花都很惊喜,会嘴角挂着笑意,哼着歌仔仔细细地修剪枝叶,再错落有致地装进瓶子里,把花瓶放在家里的各个角落。 李延宁有时候不经意一个拐角就遇到一瓶开得正艳的鲜花,烦躁的心情都似乎被安抚了一下,好心情从一束鲜花开始。 李延宁送了几次后,他便没有再送的机会了。因为送花这件事就被他爹包圆了,李青鹤比他更积极。嗯,哄娘亲开心这种事,就不跟爹抢了。 叶明和李青松也参考了李延宁的设计,三家在大格局上差不多,只在各个功能区上有自己的偏好。 李青鹤再次找了他曾经的工友来建房,因为三家同时开工,需要的短工多,这些工友又拉了工友,每天都有浩浩荡荡的队伍来村尾,吭哧吭哧地建房。村尾都更有人气了。 因为李家和叶家舍得用料,舍得花钱,雇佣的人又多,三个多月后房子彻底完工。 三家人正式搬进新房。三座气派又漂亮的青砖瓦房成了千山村亮丽的风景线。 李延宁还给家人设计了不少新式家具。外院的堂屋正式待客的桌椅摆设,依旧是这个时代的统一风格和布局,不做大变动,只在细节上稍加改动,让人坐着更舒服。 而内院的厅堂,他设计了现代的新中式沙发和茶几。沙发上还让叶柔做了软垫,垫面绣上千雾山的风景图,既好看,坐着又舒服。 为了每日洗漱更方便他还画了面盆架草图。面盆架自古以来就有,百姓们用的都是简易的四个架能放脸盆就行。 李延宁设计的是六足盆架,更加牢固,上下两层,上层放脸盆,下层放脚盆。 面盆架有直靠背,其搭脑部分可以搭放毛巾或挂衣,在中牌下安装一块小横板用来摆放胰皂、漱口杯和猪鬃牙刷子。横板下做了两个抽屉,可以存放备用的毛巾或者胰皂。 面盆架尤其受家里女人的欢迎,而最受全家人欢迎的是猪鬃牙刷子和牙膏。猪鬃是杀猪时从猪的背脊上取下的硬毛,经过石灰水的浸泡脱去猪鬃上的油脂,漂洗后晒干。 将猪鬃插进钻有小孔的木制手柄里,用线固定住,再将参差不齐的猪鬃修剪整齐后就是一把能刷牙的猪鬃牙刷子了。 一头猪也就只有那么三四两的猪鬃能用。每次家里一杀猪,李延宁都要收集猪鬃,起初家人们很不理解,直到李延宁做出了第一支猪鬃牙刷子,全家人才惊喜原来刷牙还能这样! 现在三家人每人一只猪鬃牙刷子。至于牙膏,李延宁制作的也是简易的粗制版本,将盐填进新鲜的竹筒内,填满后盖上竹叶,再用黄泥封口,放炉火中烧制四个时辰。 这样取得的就是竹盐,之后再加入竹炭去污,加入磨成粉的金银花消淤消肿,加入薄荷粉末增加芬芳。 牙刷和牙膏都是新鲜东西,叶弘轩和叶弘远喜欢的紧,每天起床第一件事就是刷牙,柳芸催都不用催。 现在脸盆架和竹盐牙膏、猪鬃牙刷子也在镇上的能工巧匠铺里售卖,销量不错。 竹盐牙膏中的盐贵,猪鬃牙刷子的猪鬃少,这两样只能少量售卖,价格都比较贵。但不差钱的人家都会买,一旦用上习惯了就是生活必需品。现在叶明帮忙到处收猪鬃。 李青鹤一个人没法做这么多东西,从永东府回来后,他就收了两个徒弟。一个是李武波大哥的小儿子叫李炳,一个是陈叔和陈婶子的大孙子陈晨。 两人都对木工活感兴趣,且是耐得住性子,愿意钻研的人。现在两人在能工巧匠铺里边学边打工。铺子里还雇佣了两个店员。 一些大件复杂的家具,李青鹤还是流水线式的分包出去,再由两个徒弟组装。两人所做的东西能卖得出去,都有工钱。两个徒弟对李青鹤和李延宁非常尊敬。 天气转暖,叶明开始正式雇佣村民上山采摘山货,有叶明带队,又都抹上驱蛇药粉,村民们都敢上山了。大家也都担心乱跑会迷路,都紧跟着叶明,倒是没出什么事儿。 采摘的山货村民们要拿回去处理了再晒干,叶明按脱水后的收,品相好的贵些,滥竽充数的一概不要。 叶明一向说一不二,不要就是不要,之后就禁止这几个爱占便宜还总是拿烂货滥竽充数的村民上山。 那些被禁止上山的村民有怨言,到处说李家和叶明坏话。 其他的村民也看不起这样的人,纷纷道:“千雾山李家都买下了,人家带你上山摘自己家的东西,你倒好,好的东西留着自己吃,坏的还要卖给人家,人家不要,你还有脸强买强卖不成?” “就是,李家和叶家已经很厚道了,采摘的东西都是按镇上的价格收,咱们还不用走那么远的路去镇上,你自己想贪便宜被叶家禁止上山,别来害我们也被禁止。” “对啊,别跟他一块了。走走走,今天咱们多挖点,昨天我家卖了六十文呢。” “是嘛,我家也卖了五十几文” …… 上趟山摘下东西,再处理一下,都能卖钱。以前在北山要和人抢着挖,现在去千雾山,遍地都是东西,只要听话不乱跑就不会有危险,一趟下来捡都捡不完。捡了可都是钱,竟然有傻子还埋怨,活该被禁止。 叶明这边带村民上山,姜氏和柳芸留在家里称重,分门别类地收纳储存起来。 李青鹤又雇佣了些人给荒田做水车,准备引千雾山上的河流灌溉。 李延宁还让他爹在山下留两亩荒地给他。李青鹤看儿子一脸神秘地说以后就知道用处了,也不多问,总归儿子不会拿去做坏事。 其实李延宁准备在预留的荒地上建造纸坊。建水车的荒地除了种粮,他还准备种辣椒。 建完了房,忙完春种,李青松和李青鹤已经在镇上和县里看房,一家人商量了下,一致决定去镇上和县里分别开一家食肆。镇上的食肆由杨芳华掌勺,县里的由叶柔去坐镇。 李延峰还在镇上的魏夫子那进学,李青松夫妇决定去镇上好好督促李延峰学习。李青鹤每天都要接送李延宁上下学,叶柔去县里合适。于是就这么定下来。 李延宁说两家食肆是连锁店,取一样的名字,都叫“和兴食肆”,取意:家和万事兴。 众人都很喜欢这个店名,情绪高涨地准备开店事宜。 第50章 开业 经过一个多月的准备,四月中旬和兴食肆正式开业。主要卖香酥饼和一些炒菜,主食有大米饭和馒头,走的亲民路线,价格实惠,薄利多销。 因为厨子少,李延宁做了菜名牌子挂在墙上,告知大家当天都有哪些菜。 香酥饼每天都有,但是每天的炒菜都只供应两道荤菜,两道素菜和两道半荤半素,总共六道菜。每天的菜名都会提前挂在墙上供人点菜。 景和镇上的食肆先开业,因为有群众基础,开业当天准备的食材全部卖完,食客反馈都很好,生意一直很红火。李青松夫妇忙不过来,请了村里的陈婶子来帮忙洗菜切菜。 秀越县的食肆晚了一个月开业,因为要装修。县里的食肆铺面比较小,在偏一些的街道。 李家在秀越县没有人脉,好地段的铺子不会轻易易主,租不到。人流量多的又大多是陶家的铺子,也租不到。 最后选在了偏僻一些的街道上,李延宁挺满意,铺子在街尾,门前还挺宽阔。他对他娘的厨艺有信心,况且有卖了几个月香酥饼积累下来的食客,不怕没生意。 而且这个铺子是李青鹤花了一百五十两买下来的,不担心房租问题,慢慢经营总能赚到钱。 李青鹤除了买下这个铺子,也在离县学不太远的地方买了一座两进院的宅子。因为离县学近,花了三百多两银子。 宅子还在修葺,以后李延宁和胡鹏程要是碰到下雨天,不方便回家,住这里去上学也方便。 这宅子还是叶明多方打听,从一个老童生手里买的。 老童生的儿子中了秀才,现在要去东临府进学,他们要卖了宅子去东临府再买。这宅子也算沾了文气。 原本是轮不到李青鹤买的,但老童生听说购买者中有那位十三岁的案首之父,老童生便见了李青鹤父子,满意父子俩的为人处世,才同意卖给他们。交房时他还嘱咐李青鹤好好照料院子里的桂花树,那可是吉祥树。 食肆还未装修好,李青鹤卖香酥饼时已经在宣传了,连食肆卖些什么菜都提前告知。有了前期的准备工作,开业当天挺多人来光顾。 “恭喜李掌柜。”来人是香烛铺的赵掌柜,李青鹤摆摊的位置在他家铺子前面几步路的地方,他一直是香酥饼的忠实顾客,听李青鹤宣传了一周多,早就想来尝尝了。 “感谢赵掌柜的光临,令小店蓬荜生辉,快请进。” “今天有些什么炒菜?” “今天的菜都在墙上,赵掌柜看看想吃什么?” 李延宁照顾了不识字的人,在菜单下还画了食材简笔画,让人一目了然,画风可爱又有趣,赵掌柜看得津津有味。 “这菜单画的甚是有趣,连孩童都看得懂。” “这是本店特制的菜单,专为不识字的人服务。赵掌柜要吃点什么?”李延宁今天也请假过来帮忙。 “小兄弟是?” 李青鹤介绍:“这是在下的小儿李延宁。” 赵掌柜见李延宁气质不凡,笑呵呵地夸赞了几句。 李延宁给各位食客介绍了新的点菜方式。墙上挂的六个大菜单是供食客知道今天有哪六道菜。 为了点菜方便,他还提前用纸裁做了一批成人手掌心大小的小菜单。小菜单正面是菜名,背面是跟墙上菜单一样的简笔画。 食客点菜时先来柜台买小菜单,然后拿着小菜单等着上菜。 每卖出一张小菜单,李延宁就在厨房窗口的签筒里放一根竹签。竹签上写有六道菜的序号,与墙上的六道菜序号一致。为了更好地区分,荤菜的竹签最长,荤素菜次之,素菜最短。 叶柔看着竹签数量就知道这锅菜该炒什么,炒多少分量。 李青鹤每上一道菜就收走食客手里相应的小菜单。 做小菜单时李延宁多留了个心眼子,顺手做了防伪标志。 赵掌柜在李延宁的推荐下点了酸菜鸡、红烧肉和肉酿豆腐,主食是白米饭。 他一个人坐一桌,菜上来了,赵掌柜发现都色香味俱全,看起来很有食欲。 他先尝了红烧肉,色泽红润的红烧肉一抿就化,肉质细嫩,肥而不腻。他听李延宁的介绍,将红烧肉的汤汁拌饭,米饭裹上肉汁更加下饭。 赵掌柜又吃了酸菜鸡,鸡肉嫩滑,酸菜开胃爽口,越吃越想吃。肉酿豆腐也好吃,豆腐香味浓郁,嫩滑无比。三道菜赵掌柜吃得肚子滚圆。 周围人看赵掌柜吃得太香了,忍不住问:“这菜真有这么好吃?” 赵掌柜吃得嘴巴停不下来,用行动证明是真好吃。 其他人也纷纷点了和赵掌柜一样的菜。 “这红烧肉真不错,炖的软烂,我这牙口不好的也好嚼。” “我更喜欢酸菜鸡,应该是加了茱萸,有些辛辣的味道,又酸又辣的,鸡肉鲜嫩,酸菜开胃。” “冬笋炒肉也不错,冬笋竟然比肉还香。” “你还别说,素菜也炒的比我家那位好吃。” 几道菜让食客大受好评。 李青鹤一家昨天就住在食肆里,叶柔一大早就炖了一大锅红烧肉,这会儿红烧肉只要再加热一下立马就能上桌,硬菜上菜很快。 酸菜鸡和肉酿豆腐也都不复杂,做得很快。起初只是一些香酥饼的老熟客过来买饼,看菜式新鲜都点一两道尝尝。 食肆附近的街坊邻居看新店开张都很新奇。开业头两天还打折促销,平常一道肉菜要二十文今天只要十八文,荤素搭配的菜十五文一碗,今天只要十三文,素菜平常十文今天只要八文,连香酥饼都买五个送一个素馅儿的。 附近的邻居闻着味道着实香,住得近的人家便回去拿了碗过来买一碗回去给家人加个菜。午饭时间,人流量渐渐多了起来。 李延宁有条不紊地收钱卖小菜单,李青鹤陀螺似的上菜收拾。叶柔更是忙得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一家三口忙得不可开交。 上个月的月考李延宁是第一名,他今天跟夫子请假的理由是家里食肆开业,需要回去帮忙。夫子知道李延宁是农家子,需要为生计奔波,念在他不影响学习便爽快地答应了。 李延宁请假一事,被前去请教夫子问题的赵玄之听到。他见李延宁现在果然没在,故意酸了几句:“有些人自命不凡,上次考了第一名,现在更是不把大家放在眼里,三天两头不来进学,我倒要看看下个月还能不能这么风光。” 胡鹏程已经习惯他这个样子,并不想理他,宁弟家的食肆今天开业,他原是要请假一起去帮忙的,被李青鹤拒绝了。 刚开业的小店,毫无名气,又开在偏僻的地方,前期生意肯定不怎么样,李青鹤不想浪费两个孩子学习的时间。 奈何李延宁先斩后奏,请完假才跟李青鹤说,李青鹤只能作罢。 赵子凡也问道:“延宁可是有事?” 胡鹏程摇头:“无事。” 中午散学时,胡鹏程匆匆忙忙往外走,赵子凡见了问:“鹏城兄为何走得这般急匆忙?” 胡鹏程道:“我要去给宁弟家的食肆帮忙,先失陪了。”他走得匆忙,不知他的身后跟着赵玄之。 胡鹏程到和兴食肆时正是最忙碌的时候,他见状直接撸起袖子一起帮忙。李延宁见他衣着不便,让他卖小菜单,自己去上菜,让李青鹤去后厨帮叶柔。 几人陀螺似的转着,终于过了最忙的时候。李青鹤歇了一口气,决定立马去雇佣两个帮工来帮忙。 忙完,李延宁和胡鹏程匆匆扒了饭又赶回去上学。 午时过后,没那么忙了。李青鹤去了一趟牙行招工。雇佣了一对住在附近的夫妻回来。男人姓石,大家唤他大石,女人唤她石大娘。大石负责上菜收拾桌子,石大娘洗菜、洗盘子,协助叶柔炒菜。 第51章 找茬 第二天中午散学时,李延宁和胡鹏程还是赶回来帮忙。 今天食肆的人更多了。大石叔和石大娘都是手脚勤快的人,两人上手很快。 几人正忙着,赵玄之带着三个同窗过来,准备看李延宁笑话,再讽刺他几句。 胡鹏程见来者是看李延宁最不顺眼的几人,暗道要遭。 李延宁也知道这几个人过来绝对不简单,但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免费的噱头送上门哪有不要的。 他决定先声夺人,立刻迎上去大声道:“呀,这不是咱们县的童生们吗?竟然纡尊降贵来咱们这种小店,真是蓬荜生辉啊。” 赵玄之不屑地扬了扬头,正想说什么,李延宁打断:“给各位街坊邻里和大伙儿介绍一下,这几位是咱们县学的童生,都是我县童生中的佼佼者,后年的府试更是不在话下,都是未来的秀才老爷。” 这个时代民众对读书人都极为尊重,众人听了李延宁的介绍对几人都赞赏起来:“果然都是青年才俊。” “各个都相貌堂堂。” “没听说嘛,都是佼佼者,将来的秀才老爷。” 几人被夸的轻飘飘,都客气地和众人打招呼。 李延宁话锋一转:“他们都是我的同窗,知道我家食肆刚开张,特地来捧场,就是客人太多了,招待不周之处还请各位同窗见谅。” 食肆早就坐满了,拿碗排队的也好几个。李延宁扫了一圈与赵掌柜对视了下。 赵掌柜收到视线,起来作揖道:“各位童生公子若不嫌弃,可与在下拼个桌。” 其他人也道:“要不这里坐吧,我们几个过去挤挤。” 食客都很热情,赵玄之几人刚刚被架那么高,为了风度,此刻也不好拒绝,只能客气地推辞,最后勉为其难地与赵掌柜同坐。 李延宁没给他们点菜,直接上了几道招牌菜。几人看到李延宁上菜,颇有些得意,被服侍的感觉油然而生,正想再挑刺几句。 却听赵掌柜道:“哎呀,你小子真是好东西都拿出来给同窗分享,红烧肉这么快就上来了。” “那可不,同窗来支持小店,自然热情招待,还请几位好好品尝,与赵掌柜多多交流。” 李延宁又去忙碌。 赵掌柜是个老饕餮,对吃的很在行,还真跟赵玄之几人介绍起来。闻着香味,听着介绍,几人都忍不住动筷,一口下去,瞬间被俘虏,不知不觉把四道菜都吃完了。 等反应过来时,桌上已如风卷残云般。几人吃饱才想来要来干什么。 李延宁又来送几位出店门,到了大门口特地大声道:“哎呀,大伙儿看看,咱们的童生公子们也对小店的饭菜称赞有加,几道菜吃的是干干净净,太给小店面子了。 “各位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本店营业第二天菜品一律打折,可以进来尝尝。童生公子们吃了都说好。未来的秀才老爷吃一次就迷上。” 路过还在观望的路人见几位穿着童生道袍的公子都喜欢吃,那味道一定不差,纷纷进去排队。 就这一会儿的功夫,赵玄之几人成了店里的招牌。 “童生吃了都说好的菜,那一定错不了,赶紧回家拿碗排队去。” “那你快点,晚了就没有了。” “听说未来秀才公们都喜欢吃,那咱们不就跟秀才公吃一样的菜吗?快去买点尝尝。” 四人:“……” 明明是来讽刺李延宁的,怎么变成给他揽生意了? 李延宁笑眯眯低声对四人道:“感谢各位今天的光临,给本店招来了不少客人。这顿饭两道肉菜四十文,两道荤素菜三十文,八碗米饭三十二文,给你们抹个零头,总共一百文。谁付钱?” 李延宁朝几人伸出手:“童生公子不会想赖账吧?” 几人:“……” 为什么店里的李延宁跟学堂里的是两副面孔? 赵玄之付了钱,冷哼道:“当店小二伺候人挺适合你。” 李延宁数了数钱道:“当猪被人卖了还得给钱也挺适合你。”李延宁掂了掂手里的铜钱去忙了。 “你说清楚,谁是猪!”赵玄之气极。 几人憋了一肚子气,站在这又碍于风度不能发火,跟门神一样。 李延宁见他们还没走:“哦,几位童生吃完还恋恋不舍啊?我家的菜再好吃,你们也得消化了再来,大伙儿说是不是?” “对呀,童生公子们吃完能不能让下,我们好排队。” “就是,就是。” 被群众围观,还被催促,几人只能讪讪离开。 胡鹏程:“你这么气他们,他们气量那么小,还不知道要怎么报复你?” “放心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李延宁自认为看人还是准的,说到底就是几个只会读书的毛小孩,干不出什么大事。 开业几天后,生意也越来越好,李青鹤特地在中午那两个时辰又请了两个帮工和小二。 石大娘会厨艺,几天接触下来发现她老实本分,是个可信赖的人,叶柔培养她炒菜,硬菜和荤素菜叶柔自己来。素菜和汤类的由她来。 李青鹤心疼娘子太累,遂与叶柔换了岗位。叶柔卖小菜单,他去厨房忙活。 每天叶柔都提前配好硬菜的调味料下锅炖煮,中午时,李青鹤便只要加热就行。其他需要现炒的硬菜他也在娘子的指导下慢慢学会。一段时间后夫妻俩都适应了现在的分工。 这条街本就偏僻没食肆,和兴食肆成了整条街唯一的食肆,味美价廉的名气打出去后,来的人更多了。只能在店门口又摆了几张桌子。附近的居民大多自带碗过来打包带走。 有些想吃又没带碗来的,便花十文在店里租个碗拿菜回去,第二天再带过来退钱。 和兴食肆生意红红火火。 一家三口还是每天回去。李延宁看着家里食肆生意红火,未雨绸缪,想做些秘制的调料出来。 食肆里的菜被模仿很容易,但味道要做得好必须下翻功夫。 李延宁将千雾山上的花椒采摘了不少回来,做花椒油和椒盐。 他将洗干净的花椒放入锅中小火翻炒,加入小茴香、虾皮、食盐、芝麻炒熟,放凉后再用擀面杖将其擀成粉末,做成复合型椒盐。 他只会简单的步骤,各个香料的比例由叶柔和杨芳华调制。两人经过几次实验,最终的成品能彻底激发出各种香料的味道。 做菜时放一点进去,菜更具风味。还能再做几道硬菜——椒盐排骨、椒盐猪蹄,椒盐大虾。 第52章 制酱 时间来到五月份,天气渐渐热起来,空气里都是花草树木馥郁的芬芳味道,李家人近日都忙碌得很。 新推出的椒盐排骨很受欢迎,每日供不应求。 天气暖和起来之后,李青松和李青鹤去捞过河虾。河虾被李延宁建议油炸后做成椒盐虾,一道椒盐虾卖三十文还很多人抢,确实让李延宁没想到。 五月份,河水温度适宜,河虾越来越肥美,集市上卖河虾的不少,但做得不腥还好吃的人家却不多,和兴食肆这么新鲜的做法,喜欢吃或是尝新吃的人很多。 后来,李延宁才知道在秀越县,河虾有“开春第一鲜”的美称,是春季饮食中的佳品。 因为河虾受欢迎,村里不少半大的孩子都结伴去河边、溪边捞虾卖给李家,既能玩又能换些钱买吃的,大人和小孩都美滋滋。 也有不少食客好奇这椒盐是什么东西,李青鹤一概以独家秘方搪塞过去。 经过一段时间的接触,李青鹤和叶柔都觉得大石和石大娘是可靠老实的人,便与他们签订了独家聘用合约,不仅有高薪还教授两人做菜技巧。 教授的食谱两人仅能在和兴食肆使用,若是以后他们没在和兴食肆干了,去别的食肆使用和兴食肆的菜谱将被追究责任,被索要赔偿。 现在除了个别硬菜需要叶柔提前做好准备,后厨都交给大石和石大娘。夫妇俩现在都干劲十足。 李延宁还去胡家买了不少大黄豆,准备做黄豆酱和酱油,这样的温度适合发酵。 昨天一散学到家,他就和李延峰、李延兰挑选出干瘪黑心的黄豆,只留颗粒饱满圆润的,三分之二半用于制作酱油,三分之一制作黄豆酱。 姐弟三人将挑选之后的黄豆用清水洗净,再加水浸泡一夜,让黄豆发胀。 李延宁前世剪辑过古法酱油和黄豆酱的视频,步骤他都记得。 他在启蒙后有了纸笔便将前世记得的一些古法手工制作技艺记录下来。每晚睡觉前除了复习当天的功课,就是回忆前世学过的知识。 他自己裁制了一本手札,里面记录了不少知识和方子,用的简体草书书写,鬼画符似的字体只有他看得懂。这样就算不小心丢了也不会引起注意。 今日正是休沐日,姐弟三人早早起床。李延峰去磨小麦粉,李延宁和李延兰将昨夜已经泡发胀的黄豆放入蒸锅,大火蒸熟到用手指能一抿就碎的程度。 再将蒸好的黄豆倒在竹匾上摊开晾凉。 李延峰:“宁弟,你这是哪里学的制法?” 李延宁总不能说是他剪辑视频学来的,只能随口敷衍道:“书店的古书上看到就记下来了。” “古书上还记录这种秘方?不怕大家看到都学会了跟他们抢生意吗?”李延峰疑惑不解,哪家有了秘方不是捂着? 李延宁心里一个咯噔,他倒是没想那么多,略一思索后道:“大姓氏族都有自己的独家秘方。秘方多,家族子弟也多,无法一对一传教的话,秘方通常会详细记录下来编成书册。 “前朝战乱,许多氏族或逃难或落寞,不少家里都被抄了,几代人的藏书、重要古籍和善本有的被抢,有的被烧,流传于市面的也有。 “我遇到的这本古书是一位喜爱到处游历的文人写的,里面的方子都是他游历时的所见所闻,只有大概步骤,没有细节和比例,关键地方还语意不详,所以要想成功我们还得自己再琢磨。”李延宁鸡贼地提前为自己可能出现的失败想好了借口。 李延峰:“宁弟,那你运气是真好,这样的古书我在书店一本都没看到。” 李延兰吐槽:“那是你不认真读书,宁弟有空就去书店看书、抄书,你有空到处瞎晃悠,能有什么运气?” 李延峰嘀咕:“姐,我现在也很认真读书的好不好,读书很难的,你以为大家都是宁弟,有过目不忘的能力。” “我可没有过目不忘,不过是勤能补拙罢了。别给我戴高帽。” “你就别谦虚了,你要是还拙,我们这些普通人就别活了!” 李延宁无语,他真的没有过目不忘,只是经历过高考的洗礼,比较懂一些读书方法罢了。 李延宁:“我的学习方法不是都教给你了吗?你每天照着做,考童生不是问题。” 李延峰:“……”那也很难啊,不自律是做不到的,不过学了一段时间确实效果不错。 三人插科打诨的聊天时间里,黄豆差不多晾凉了,三人加入炒熟的小麦粉,并使每一颗黄豆都均匀裹上粉,再在上面盖上黄荆条。 黄荆条是前几日李延宁从千雾山上摘下来,洗干净并晒干的。黄荆条本身是一味中药,用来捂豆子,可以让豆子更容易产生黄绿色的菌丝,发酵好后的豆酱也会更香。这个季节天气还不太热,需要多发酵几天。 李延兰问:“宁弟,现在做什么?” “等。” “等什么?” “等黄豆发酵好。” 等待的几天时间里,李延宁其实也没有什么把握,黄豆表面黄绿色的菌丝可不是那么好发酵的。面对李延兰姐弟俩期待的目光,他亚历山大。 八天后,见证奇迹的时刻到来了,李延宁紧张地掀开一看,黄绿色的菌丝布满黄豆,一点黑霉菌都没有,非常成功,李延宁的嘴角压不住地扬起来。 最难发酵的霉豆子成功了,下面就都不是大问题。 三人将霉黄豆掰碎,放到太阳底下曝晒,晒干后再将粉尘过筛掉,就得到了干的霉豆子。 再准备几个干净的陶瓷缸,倒入霉豆子,按十比一的比例倒入盐,加入山泉水,用筷子搅拌均匀,盖上盖子,放在阳光充足的地方曝晒。 此后需要每天搅拌一次,如此一个月后黄豆酱制成。若是三伏天制作只需半个月即可。 而制作酱油的工序更复杂一些,每日需要晒酱、翻酱,如此循环半年,等酱胚成熟。 等酱变成乌黑的干稠状,说明酱胚可以了。再换一个干净的大缸,在大缸中间放一个长条形竹篓子,把酱胚倒在竹篓子周围,加入清泉水回浸,这便是浸酱。 此后每日要将竹篓子里的酱油舀出来淋到酱胚上,这叫淋酱。等反复淋到酱油香味醇厚浓郁后,便可以过滤出酱油,放大火上煮沸。待自然放凉后装罐,酱油便制成。 李延宁跟两人介绍完黄豆酱和酱油的后续工序后,李延峰感慨这步骤忒多不说还费时费力。 李延兰自告奋勇承担起每日晒酱、翻酱的任务。此后她每天都盯着这几缸酱,宝贝得不得了。 几大缸酱能不能成,成了味道如何都先交给时间去沉淀。李延宁还是每日勤奋苦读。 县里的和兴食肆的生意都已经步入正轨,闻风而来的客人越来越多,不少食客都建议李青鹤开家大一些的饭店或者再开一家分店,李青鹤笑呵呵地作揖感谢各位抬爱,却就是不开。 李家生意红火,已经抢占了一些县里其他饭店的生意。若是再开分店,根基不稳的李家势必会成为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现在这样正好,做的都是平民生意,客源稳定,生意兴隆,又不会太招人嫉恨。请了帮工和小二,夫妻俩平常看看店,叶柔每天做账研究食谱,李青鹤还能教教徒弟做木工,日子平静忙碌又有盼头。 第53章 做好事 初夏来临,雨势骤停,阳光明媚,气候正暖,正是出门赏玩的好日子。恰逢休沐日,叶明和李延宁各驾一辆骡车,带上李延峰、李延兰、姜氏、柳芸还有胡家兄弟一起去县城郊外的清源寺上香祈福。 今日是清源寺一年一度的祈福日,去寺庙的人众多,但道路狭窄,马车、牛车、骡车挤成一团。 叶明道:“前面堵车进不去了,你们四个小子带着女眷上山烧香,我留在山下照看两辆骡车。” “好的明叔,我们去去就回来。”李延峰欢快地答道。 叶明把李延峰拉过来道:“其他人能去去就回来,你不行,你必须在佛祖前好好跪拜,虔诚一些,让佛祖保佑你十二月考中童生。” 李延兰也道:“明叔放心,我娘交代了,我会让他好好祈福的。” 一听考童生,李延峰头都疼了。李延宁也不禁有些同情李延峰了,难得出来一趟还得跪着拜佛念经。 几人告别叶明,上山去了。一路上风景不错,茂林秀竹有之,野花碧草有之,清风和煦,暖阳照身,空气清新宜人。几人边走边聊,很是舒心惬意。 路上还偶遇了顾淮谨和他的小厮。李延宁和胡鹏程与他打了招呼,他保持着一贯的高冷作风,点点头以示礼貌,并不多说什么。 到了山上,几人才发现清源寺门前竟如此热闹。不少附近村落的小商贩都挑着东西来卖,不仅有卖吃的、用的、玩的摊子,连算命解签的摊子都有。 套圈游戏的摊上挤的人最多,时不时还有喝彩声和唏嘘声传出来。 引得胡万里伸长脖子想挤进去看,被胡鹏程拉走:“先送姜奶奶、芸婶还有延兰进寺烧香。别忘了,娘也交代你进去烧一支香。” “知道啦哥,我上完香能不能来套几圈?” “时间充裕的话再说。” “我们这就立马进去烧香。”胡万里拉着李延峰飞奔进去。 胡鹏程看着弟弟欢脱的背影摇了摇头,还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一点也不稳重。 姜氏笑呵呵道:“随他们去了,难得休沐让他们玩一玩,你们俩也是,去放松一下吧,我们三个自己进去。” 李延宁道:“姥姥,我们陪你们先进去。” 两人陪三位女眷进寺烧香。 烧完香,三人跪坐在大殿上听师傅诵经,李延峰和胡万里也老老实实地跪着听。 李延宁和胡鹏程便退出大殿,到门口逛逛。 两人刚要走下阶梯,却听一个急促的女声叫道:“我的荷包不见了?谁见到我的荷包了?” 李延宁循声望去,因站得高看得清楚,只见那丢了荷包的女人焦急地都快哭了,她周遭的其他人都被她的动静吸引了注意,一些热心的人还帮她找起来。 而离她不远处的一个男人却鬼鬼祟祟地挤出人群,手还下意识地护着口袋。 李延宁快速向那个男人跑去,比他更快的是一个穿着白衣的少年,他拉住那个男人,冷声道:“把荷包交出来!” 那个男人见拉住自己的是个衣着华服的俊美少年,便肆无忌惮地抽出手臂,眼疾手快地反将少年一推。 少年始料未及,一个趔趄差点摔倒,被赶到的李延宁扶住了。 “是你!” “是你!” 李延宁和顾淮谨异口同声道。 那个男人推完人转身就想跑,李延宁哪能这么轻易放走小偷。他随手从兜里翻出了一枚铜板,对着小偷的小腿掷出。李延宁从小练射箭的准头和臂力在此刻发挥了重要作用。 小偷一声哀嚎,摔倒在地,李延宁和顾淮谨二话不说,一人一边擒住小偷。 顾家小厮和胡鹏程也赶到,小厮替顾淮谨押住小偷。 顾淮谨道:“把荷包交出来!” 小偷颤颤巍巍地从怀里掏出荷包。 丢钱包的女人失而复得,感激不尽:“这是我的荷包,太好了,多谢两位少侠。” 李延宁见小偷还不老实交出全部赃款,更使劲儿地将他的手反转:“还不老实!都拿出来!” 顾淮谨看了李延宁一眼。 小偷疼痛难忍,只能再次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枚玉佩。 顾家小厮瞧见玉佩,惊讶地转头去看少爷的腰间:“少爷,这玉佩……” 顾淮谨也很快反应过来,这是他从小佩戴到大的玉佩,是母亲留给他的遗物,刚刚竟不知不觉间被小偷偷走了! 他毫无知觉,若不是李延宁发现,他恐怕就要失去娘亲留给他的唯一念想了。 小厮将玉佩拿过来递给少爷,顾淮谨紧紧地抓着玉佩,眉眼间尽是愠色,道:“你能不知不觉偷取物品,定是偷过许多东西练就出的,既如此就不能轻易放过你,阿福,押他去见官。” “是,少爷。”阿福向附近的摊主买了捆绳子,将小偷绑起来。 小偷哀嚎求饶声不绝,被围观的一位大娘一条破布堵了嘴。 事情解决。围观群众纷纷上前夸赞两人的见义勇为,李延宁客气地摆摆手说为民除害应该的。 等人群散去,顾淮谨过来找他:“刚刚,谢了。” 李延宁看不出这玉佩价值多少,但看得出顾淮谨很珍惜它:“大家都是同窗,举手之劳而已,不必言谢。” 顾淮谨犹豫了下,还是问出来:“你怎么知道他偷了我的玉佩?” “我不知道,只是我刚刚在楼梯上,站得高看得更清楚,小偷在女人呼喊丢荷包后下意识护住了左口袋。人只有在保护贵重物品时才会有这样的行为。 “但当你叫他交出荷包时,他却是从右口袋掏出来的,说明左口袋还有赃物他没拿出来。” 顾淮谨点点头:“原来如此,看来他早就偷了我的玉佩,我却没有发觉。” 李延宁见他颇为懊恼的神情,宽慰道:“但你好人有好报,既帮人捉住了小偷,也拿回了自己的东西,一举两得。” 顾淮谨微微一笑:“你很细心,不管如何,你终归是帮了我,谢谢。” 李延宁:“行吧,那我就不客气收下你的谢谢。我先失陪了。” 李延宁远远见到李延兰出来,想着诵经应该结束了,得上去接她们回家。 经此共同捉贼一事,李延宁觉得顾淮谨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高冷,那么难以接近。反而觉得有意思,如此冷酷的冰山帅哥面孔下竟然有一颗正义的心,看他对一块旧玉佩那么重视,应该是个念旧之人。 顾淮谨看着李延宁的背影走远,想着这个李延宁似乎比想象中的有趣。 他回想第一次见到李延宁是在县试贡院门口,他是第一个交卷的,坐马车离开时,他听见有人说题目很简单。 和他一样稚嫩的声音引起了他的注意,掀开车帘子一看,果然是一个和他差不大的少年。他想,一个农家子,口气倒不小。 第二次见到李延宁是在童生试的闻喜宴上。他自认为有实力能拔得县试头筹,却不想被一个叫李延宁的十三岁少年夺得走了案首之位。闻喜宴上他忍不住观察他,一个衣着朴素家境一般的农家子如何获得第一名?他没有嫉妒,反而很好奇。 之后他们共同进了县学,李延宁和他想象中的不一样,他不像其他人会主动巴结他,事事顺他的意。他有骨气,有傲气,也有志气,这些从他平常的文章中能窥得一二。 李延宁很安静,除了胡鹏程,不与其他人有过多交流;很平和,面对同窗的酸话,他毫无波澜;也很努力,每次月考都与自己争第一名。 因为李延宁,他更努力地学习。他确实是个不错的对手,顾淮谨想。 第54章 小菜单 自从和兴食肆开业后,李延宁和胡鹏程的午餐都在食肆吃。 这日散学,李延宁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催促胡鹏程道:“快点表哥,今天有你最喜欢的红烧肉,去晚了就没有了。” 胡鹏程不上当:“我一点不担心吃不到,舅母肯定给我们开小灶。” “你不懂!大锅小火炖煮的红烧肉才好吃!快走。” 顾淮谨听着二人的对话,顿时对红烧肉起了兴趣。一直听闻李延宁家开食肆,且味道极好,今日不若去尝尝看? 顾淮谨突然来了兴致,于是唤上阿福去和兴食肆。 午时是食肆最忙碌的时候,食客络绎不绝,队伍排得老长。 可今天食肆门口却围着一堆群众,对着店里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李延宁预感不好,加快脚步,扒开人群挤进食肆。 只见几个食客正争得面红耳赤,李青鹤面沉如水,叶柔一脸忧虑。 李延宁高声打断几人的争执:“几位贵客光临小店是为品尝美食,这般争吵不休是为何?” 争执的人中有两个李延宁是眼熟的,都是附近的居民,而另外两个却很脸生。 吴婶:“小老板你看看,我这小菜单可是从你娘手里买下来的,不会有错的。” 李延宁接过吴婶手里的小菜单,仔细查看,纸张虽然特地选的厚纸,但这段时间在不同人手里流转,已经变得皱巴巴的,可还是看得出来是自己的字迹。 李延宁:“吴婶,没错,这是我家的小菜单。” “小老板,你看仔细了,这是你家的小菜单,那我这算什么?”翁掌柜急道,“我这张也是从你家花钱买的!” 李延宁接过翁掌柜的小菜单查看,这张除了比吴婶手里的那张要新一些外,没有任何区别。字迹、序号、图案都一模一样。 李延宁的目光移向那两个生面孔,两人个子都不高,一个黑黑瘦瘦跟个瘦猴似的,一个流里流气,贼眉鼠眼的。 被李延宁打量着,黑瘦的那个眼神略微闪躲,流里流气的那人扯着嗓门道:“俺们听说和兴食肆的炒菜好吃,今天特地来吃,排了那么久的队才买到小菜单。钱都收了,现在却不让人吃饭,什么道理?” “是啊,俺们都等饿了,其他店都是先吃饭再付钱,怎么你们店先收钱还不能上菜,就分一张小纸条。”黑瘦的男人也开始搭腔。 李延宁:“我能看看你买的小菜单吗?” 流里流气的男人一副不爽,随手将小菜单甩过来。李延宁接住,翻看起来,乍看之下没有区别,细看就发现这张小菜单是故意做旧的。 叶柔一脸自责,中午食客多,每天都有新面孔,她实在不知道什么时候掺进去两张一模一样的小菜单。 李延宁用眼神示意叶柔不用自责,并低声问了叶柔和李青鹤几个问题,得到回答后。 李延宁清了清嗓子道:“和兴食肆自从开业以来一直得到各位的支持,在此我向各位食客表示感谢。”说完,他朝食客们作揖。 随后泰然自若道:“大家都知道我们和兴食肆店铺小,没有雇佣太多店小二,采用的是新颖的点菜方式。食客们先看墙上的大菜单了解今天有哪六道菜,根据个人喜好在柜台先付钱买该道菜的小菜单。随后凭小菜单让小二上菜。小二上完菜,会将小菜单收回来循环使用。 人群中的老熟客道:“这我们都知道。” 李延宁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道:“各位有所不知,每卖出一张小菜单,我娘就会在签筒里放相应的菜单竹签给后厨炒菜的厨师看,厨师会根据签筒里的竹签类别和数量知晓这锅该炒什么菜,炒多少分量合适,以此来节约大家等候的时间。” 李延宁从柜台与后厨相通的窗口旁拿出两个签筒,从里面抽出三支长短不同,序号不同的竹签道:“这两根编写着一和二的长竹签对应墙上菜单的两道荤菜,写着三和四序号的次长竹签对应两道荤素菜,那么写着五和六序号的短竹签便是两道素菜。” 听到这,众人都了解了和兴食肆的点菜模式。顾客凭小菜单拿菜,厨师看竹签类别和数量炒菜、上菜。顾淮谨心道,一家小店倒是挺有风格。 李延宁继续道:“大家也知道我家每天供应的炒菜有限。每道菜四十盘,卖完为止。既是为了食材的新鲜,也是不想造成浪费。因此我们食肆每道菜只做了四十张小菜单和四十根竹签。 “今天红烧肉的四十张小菜单已经卖完,我爹刚刚也数了签筒里红烧肉的长竹签也是四十根。可小二刚刚给客人上最后一道红烧肉时,却有三个人拿着红烧肉的小菜单。” 胡鹏程道:“这说明混进去了两张假菜单!” 群众们也不傻,都反应过来了。 吴婶道:“可我真是从你娘手里买的,那,陈大娘可以给我作证,她排在我后面。” 被点到的陈大娘也点点头:“没错,我确实亲眼看见吴婶子付钱买了。” 翁掌柜也急道:“我来得晚,没有人证,可我天天来吃,至于做假菜单吗?又不是吃不起。”翁掌柜一个粮油铺的大掌柜,确实没必要为了一口吃的造假。 “我们是第一次来,但你别想赖我们!”黑瘦的男人道。 顾淮谨微微皱眉,没有证据,众目睽睽下不会有人承认自己的小菜单是假的。 李延宁看着手里的三张小菜单,叹了口气想该来的还是会来,还好提前留了心眼。 他道:“这三张,连同已经回收的三十九张中肯定有两张假的。实不相瞒,这些小菜单我们食肆都做了防伪技术,只要一试便知哪张是假的。” 群众都来了兴趣,纷纷问怎么试。顾淮谨眉头一挑,也被勾起了兴趣。 只见李延宁找来一根蜡烛点燃,先将吴婶的小菜单放在烛火上烘烤,不一会儿,小菜单的左上角就出现“和兴”二字。 众人都被这神奇的一幕吸引: “天呐,小菜单上居然有字!” “写的什么?” “是和兴二字。” “那说明吴婶买的是真的。” “小菜单看着没字啊,怎么一烤就出现字了呢?” “是啊,好神奇啊。” 李延宁又烘烤了翁掌柜的,也有和兴二字。 此时,瘦猴和流气男已经面色煞白。 李延宁把最后一张放火上烤,却没有任何字。 结果一目了然。 吴婶:“果然是你们两个想吃白食!” 翁掌柜:“真相大白了,小老板,赶紧送二人去见官。” 瘦猴和流气男慌乱地求饶:“我们不是故意的,菜单是陈赖疤给我们的,原本我们不敢拿出来,一直在犹豫着,是看陈赖疤拿出来后得了红烧肉,我们被馋得不行才鬼迷心窍,小老板饶了我们这一次吧,我们肉也没吃到,下次不敢了。不,没有下次了。” 李青鹤问:“陈赖疤是谁?” 瘦猴在人群中巡视一圈,失望道:“他刚刚还在这,这会儿已经跑了。” 李青鹤道:“这件事既然已经水落石出,就不再耽误大家用餐,吴婶和翁掌柜的红烧肉随后送上,二位稍等。这两个妄图吃霸王餐,虽没有吃成,但行为恶劣,本店永久禁止二人到店用餐,进一次赶一次。” 大石和小二将两人拖出食肆。 李延宁补充道:“从这次的小菜单事件可以看出本食肆的点餐模式有不规范的地方,今日后,我们将歇业几天,整顿好后再开业,望各位食客海涵。” “怎么要歇业整顿了?没那么严重,小菜单挺好的,我们都喜欢小菜单。” “是啊,每天都吃你家的菜,停几天我们吃什么啊。” “李老板你们要歇业几天?” …… “各位放心,整顿后一定给大家更好的点餐和用餐体验,大家尽情期待。”李延宁笑着对食客保证。 顾淮谨也不禁期待起来,李延宁要如何整顿? 人群散去,吃饭的、点餐的、排队的,众人又忙碌起来。 李延宁早就看见人群中的顾淮谨了,此人个高面白,气质冷峻,太扎眼了。那日清源寺一别后,两人在县学里依旧和以前一样只是点头之交,平淡相处。 可李延宁还是依稀感觉出来顾淮谨对他似乎比以前热情一些?比如打招呼时,顾淮谨除了点头还会“嗯”一声或者多说一句“早”。 李延宁请教夫子问题时,转头就会看到顾淮谨也来请教,最后莫名其妙演变成两人互相交流学问。说实话,顾淮谨的学问,李延宁是佩服的,他知识面广博,跟他交流能学到很多。 顾家是有底蕴的家庭,家里藏书也多,顾淮谨能从小阅览,这是李延宁所不具备的。县学里的藏书,李延宁将能看的、有价值的、能抄的都抄起来,可很多书籍他仍然只闻其名,不见其本。 此时,顾淮谨能来光顾和兴食肆,就说明他不是赵玄之那类眼高于顶,瞧不起农家子还心胸狭窄的公子哥之流,那此人便可当多交流交流学问。 想及此,李延宁真诚对顾淮谨发出邀请:“不知顾兄今日大驾光临,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还望见谅,不介意的话顾兄可和我们到后院用餐。”李延宁邀请道。 “好。”顾淮谨对他家的菜很是期待。 第55章 再次开业 食肆后院不大,胜在干净,院子里有一棵桂花树,树下放着桌椅。 李延宁请顾淮谨入座,胡鹏程去倒了一杯茶水招待。李延宁跑进厨房,把叶柔特地煨在小灶上的饭菜端出来。 “顾兄第一次来,尝尝本食肆的招牌菜之一红烧肉,这是肉酿豆腐、爆炒猪肝、炒时蔬,还有鱼丸汤。”李延宁介绍完,用公筷给顾淮谨夹菜,示意他尝尝。 顾淮谨每道菜都尝过去,味道确实好。红烧肉果然不负所望。 他最讨厌动物的内脏,但看李延宁和胡鹏程吃得津津有味,鬼使神差地也夹了一块猪肝,口感嫩软,一点腥味都没有,意外地不错。 三个半大的小伙儿,四道菜连同一道汤吃得干干净净。 饭后,三人回去上学。 路上,顾淮谨问:“你家食肆准备怎么整顿?” “你这么关心我家食肆?是不是觉得我家的饭菜特别好吃,怕以后吃不到了?”李延宁笑着问。 胡鹏程道:“说真的,我也好奇,你家食肆铺面小,位置有限,但客人多,有小菜单省力不少,你还能怎么整顿?重做小菜单吗?话说,你那个火一烤就出现字是什么技术?怎么从来没听你提过?” 胡鹏程与李延宁从小一块儿长大,自认为对李延宁很了解了,这个防伪技术一出来吓了他一跳。太神奇了! 顾淮谨也看过来,眼里充满好奇。 “烤火现字嘛,这个简单,用干净的毛笔蘸醋写字,等干了就看不见字,待火一烤就出现。” 李延宁神秘兮兮地说,“至于食肆如何整顿嘛,两天后你们就知道了,我先卖个关子。” “宁弟,你可真会吊人胃口!” 李延宁笑而不语。 天色已经暗了,顾府灯火通明,却依旧安静,偌大的府宅显得冷清沉郁。 顾淮谨坐在书桌前,正拿着毛笔写字,下笔却无痕。停笔后,待字迹风干,将写完字的纸张放在蜡烛上烤,刚刚写过的字果然显示出来。 李延宁没有骗他。这样的方法他竟然想得出来,确实聪明。 门外貌美的小丫鬟行了侧身礼道:“少爷,老夫人请你去用餐。” 顾淮谨放下笔,理了理衣裳前去厅堂。 顾府只有老夫人顾氏和顾淮谨祖孙二人。顾老夫人年事已高,身体不太好,曾经的高门贵女,如今只能在这秀越县聊度此生,她不甘,便把希望寄托在顾淮谨身上。 顾老夫人:“近日学问可有长进?” 顾淮谨行礼后道:“奶奶,近日与一同窗交流学问,从他那里学会了不少看问题的新角度和新思路。” 听到一向冷淡待人的孙子口中第一次这般夸人,顾老夫人不禁好奇问:“是哪家的小公子?” “他只是一个农家子,靠自己的努力进了县学。” 顾老夫人点点头:“有真学问便去多交流学问,若是人品也端正可靠可以结交结交。” “好。” 顾淮谨扶着顾老夫人入座,丫鬟婆子陆续上菜。 顾老夫人入座后问:“你近日可有与你父亲写信?” 顾淮谨一顿,沉默不语。 “唉,你们父子啊,一个比一个犟。父子俩哪有隔夜仇,这般僵着,还不是便宜了别人!” 顾淮谨依旧不语,为祖母布菜。 “听奶奶的,跟你父亲服个软,你是顾家的长子长孙,也是顾家的希望,该是你的就去拿回来。”顾老夫人苦口婆心道。 “我知道你怨他,可他毕竟是你父亲,他有他的苦衷……” “奶奶,先吃饭吧,粥凉了伤胃。”顾淮谨打断顾老夫人的话。 “罢了,吃饭吧。”顾老夫人想着顾淮谨考取功名后,父子俩总得见面,到时候再劝劝。 四天后,和兴食肆再次开业。中午散学后,李延宁和胡鹏程一刻不多待地跑回食肆帮忙。顾淮谨也晃晃悠悠地来看热闹。 顾淮谨刚到玉林街的小巷口,便见到有人排队。他沿着排队的队伍向后走向食肆,只见队伍中有提着篮子的妇人,有拿着大碗的大娘,也有一些家丁、丫鬟和婆子。 顾淮谨让阿福去排队买些易消化的菜回去给顾老夫人尝尝,自己则到食肆里参观。 顾淮谨到了和兴食肆,发现食肆中间用竹篱笆分成两个区域,左边是排队区。 左边墙上挂着和以前一样的简笔画菜单供人参考。排队的食客往里走便来到点菜区。 李延宁这次弄成大学食堂的点餐模式,将六个炒菜、香酥饼以及主食和汤类都放在大桌上。食客要什么菜,打菜的伙计就拿个碗装上什么菜,菜多的食客还给个托盘放。 打好菜后,食客端着菜到右边的柜台算账。叶柔看着菜品便能很快算好价钱。结好账,食客可以选择在右边的长桌上用餐,也可以到门口的圆桌上。 据顾淮谨观察,打包带走的人更多。 右边沿着墙放了一排长长的桌子,很多人坐在长桌前吃饭,边吃边和身边的人聊天。 “李老板这桌子做的有趣,一长排过去,比以前的圆桌增加了不少位置。” “就是拥挤了一些。” “我倒觉得热闹,遇到认识的人,还能聊聊天,尝尝他碗里的菜,哈哈哈。” 男人们都接受良好。还有人建议李青鹤卖点小酒,李青鹤笑着说会考虑。 后厨现在都炒大锅菜,硬菜叶柔提前炖煮,现炒的菜都配了调味料比例。现在厨房交给大石夫妻俩。他们夫妻俩见什么菜少了,马上炒,及时添补。 李青鹤和叶柔一个算账,一个收钱,配合默契。 打菜的两个帮工和收拾碗筷的小二也都是熟手,食肆有条不紊地忙碌着。 李延宁从后厨一出来便见到了顾淮谨,打趣道:“顾兄果然是和兴食肆的忠实食客,来得真准时。” 顾淮谨倒也不否认,问:“今日有什么菜推荐?” “今日都是新菜,菜单在墙上,自行点单。念在你是小老板同窗的份上,邀请你入院内的贵宾座用餐。” 李延宁弯腰做了个小二的姿势,“请,顾公子。” 顾淮谨被逗得嘴角微微上扬。 进了后院,胡鹏程已经在放碗筷了,放的三副碗筷。他见顾淮谨进来,一点不惊讶,微笑道:“来了,快坐。” 三人入座,李延宁给两人介绍起今日的菜单。 “这是梅菜扣肉,红烧狮子头,鱼香茄子、葱烧豆腐、萝卜排骨汤。都是新出的炒菜,尝尝看。” 三人一动筷子便停不下来。 梅菜扣肉色泽金黄,香气扑鼻,吃起来咸中略带点甜,肉肥而不腻,软烂醇香。 肉中带着梅菜的清香,梅菜中浸满肉汁的肥美,简直一口惊艳,不出意外这道菜又会成为和兴食肆的招牌菜之一。 红烧狮子头是将有肥有瘦的肉配上香菇、冬笋、荸荠等材料做成丸子,再油炸,最后红烧。 肉要七分瘦、三分肥,瘦肉和肥肉还要分开剁成如米粒大小,这样肉之间才能有缝隙,红烧时才吸满汤汁。 红烧狮子头整道菜红润油亮,口感软糯,鲜嫩多汁,一口下去,汁水丰盈,令人满足。 鱼香茄子没有鱼,但是味道鲜美,茄子烧得柔软润香,非常下饭。 葱烧豆腐鲜香滑嫩,葱香浓郁,开胃又好吃。 萝卜排骨汤炖得清香扑鼻,汤香而不油,萝卜清甜,排骨新鲜。 每道菜都有记忆点,三人吃完。李延宁问:“怎么样?味道还可以吧?” 顾淮谨道:“李小老板谦虚了,何止是还可以。” 胡鹏程道:“我天天吃,每次吃都还是觉得好好吃,根本吃不腻。” 李延宁对夸奖照单全收。 县学散学后,李延宁回到食肆,见叶柔在盘账,李青鹤在数钱。 李延宁早就教了家人九九乘法口诀,最令李延宁最意想不到的是叶柔的算术能力非常强,基本看一眼就能把钱算出来。 他看叶柔有天赋,就教了心算速算技巧,叶柔吸收得非常好,简直是天生的会计!现在他已经教会他娘做账本,她每天都会盘账,乐在其中。 这几年,李延宁有意识地让全家人都识字、写字和学算数。连姜氏都在督促孙子课业的时候认了不少字。 一个家族要好,首先就得先脱离文盲,只有识字后才能启智增慧,脱离愚昧。 第56章 落水事件 经过整顿后的和兴食肆生意更加红火。陈赖疤的事后面李青鹤也打听清楚了。李青鹤、李青松还有叶明找了个机会堵住此人,逼问小菜单事件。 陈赖疤是个泼皮无赖,经常干些偷鸡摸狗的事儿。有次在陶家赌坊门口,有个人赢了钱,塞给他和其他人好多张和兴食肆的小菜单,说是他买的,请大伙儿去尝尝是不是有大家说的那么好吃。 他没吃过和兴食肆的东西,在门口碰到了黑猴两人,见两人饥肠辘辘便分给俩人一张红烧肉的小菜单,让他们进去先吃,不想两人比他还胆小,徘徊好久不敢进。 陈赖疤观察了一会儿,发现食客们都是凭小菜单让小二送菜,他也这么干,果然吃到了菜,还没高兴起来,没想到黑猴两人竟然被发现了,他见事情败露了,赶紧逃走。 这日之后和兴食肆也取缔了小菜单,其他拿到小菜单的人也无机可乘了。李青鹤问给他们小菜单的人是谁,长什么模样,陈赖疤却说是个脸生的人,不太清楚是谁,只知道有人唤他蛇哥。 蛇哥是谁?叶明去打听,目前还没打听出什么。 小菜单事件暂时告一段落,李家的日子照样继续。 每日清晨,李青鹤会先在自家的菜田里采摘一些新鲜的蔬菜,再去订了菜的几户农家里收了菜,一路驾车到县里,先送李延宁去县学后,再和叶柔一起去集市购买其他所需的食材。 以往两人来到食肆时,大石和石大娘早就已经在后厨做准备了。今日李青鹤都搬完了菜,两人还不见来。 夫妻俩只能先准备起来,该洗的洗,该切的切,该炖的炖。 到了巳时,大石和石大娘才姗姗来迟。两人皆是一脸倦色,大石眼下乌青显然一夜没睡好,石大娘的眼睛肿的跟核桃似的。 已经有早一批的顾客来买香酥饼了。叶柔先忙去了,没来得及多问。 午时饭点,食肆格外忙碌。李青鹤见大石精神不济,石大娘精神恍惚,差点加错调味料,怕两人出什么岔子,特地在厨房盯着,硬菜都自己上手炒。后面见石大娘实在不在状态,李青鹤干脆让她去休息,都自己炒。 好不容易熬过饭点,人流量少了后,李青鹤才问:“大石,出什么事儿了?你们俩怎么这般魂不守舍?” 大石不好意思地低着头:“老板,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我们明天一定打起精神来。” 石大娘欲言又止。 叶柔走过来拉起石大娘的手道:“石妹子,有什么难处说出来,大家一起想办法。” 石大娘看了一眼大石,道:“老板娘,现在客人少了一些,我能不能先回去照顾我儿子。” 叶柔:“石头怎么了?”大石和石大娘的小儿子叫石头。 石大娘一说起儿子眼泪就下来了:“石头,石头他病了。大夫说他感染了风寒,再不退烧可能……可能……” 叶柔吃惊道:“怎么好好地感染风寒了?” 叶柔见过石头,才七岁,挺瘦弱的男孩。石大娘比叶柔小几岁,大闺女十二岁,小儿子才七岁,中间夭折了两个儿子。石头是家里的独苗苗。 从石大娘的哭诉中,才了解了事情的原委。前几天大石的娘亲腰疾犯了需卧床休息,大石的大闺女石晓花忙着照顾奶奶。 懂事的石头见家里水缸没水,奶奶又需要水煎药,便主动去河边提水,可不知怎么的,突然左腿一软不慎滑倒,一头栽进河里。 好在县里的河浅,石头自己爬了上来。就这样他还不忘提着一小桶水回来给奶奶煎药。提水冒了些汗,身上又湿哒哒。当天晚上石头就有些发热,石大娘按以前的法子给他降温,第二天降温了,大家便没放心上。 可谁知昨晚又烧起来,普通的降温都没用,大石送孩子去了离家近的药铺。药钱没少花,可孩子就是高烧不退,连呼吸都急促了。 大石和石大娘吓得赶紧将儿子送去大的医馆。大夫诊断是感染了风寒,又是针灸又是喝药,可高烧依旧没退,若是一直不退,孩子就危险了。 大石夫妻俩守了一夜,现在石头还在医馆由石晓花照看。 叶柔听后心里一阵难过,她想到了五岁的李延宁也因为落水差点没命,不禁感同身受,宽慰道:“石妹子,你别担心,石头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好起来的。你和大石先去照顾他。”说着,叶柔还从柜台拿了十两银子塞给石大娘。 “石妹子,这银子你拿着。若是石头还不退烧,你们去吴大夫的医馆,他医术好,一定能治好石头。” “老板娘,这使不得,使不得。”石大娘推回去。 “拿着。吴大夫医术好,就是诊费贵,药也贵,可再贵能有咱们石头的命贵!钱算借你的,把病看好了,再慢慢还。” 李青鹤将银子塞给大石:“拿着,等孩子好了再过来上工,我可不希望看到两个精神恍惚的大厨。” 大石眼圈泛红,石大娘泪流满面:“谢谢老板、老板娘。” 其实两人早晨迟到那么久,是因为银钱不够,去亲戚家借钱。 大石的娘亲腰疾犯了,这些年已经花了不少钱,可就是不见好。石大娘这次发病急,疼得死去活来,大石早前已经向李青鹤预支了工钱看病买药。 现在石头又病了,亲戚都不愿意借钱给他们,还把他们赶了出来。 现在老板夫妻得知消息,二话不说又借了十两银子给他们,夫妻俩感动极了。 叶柔看着夫妻俩离开,想到当年的事,感同身受,悲伤不禁爬上心头,那种即将失去儿子的恐惧感让她差点窒息。好在,儿子挺过来了,现在还考上了童生,聪明又健康。 李青鹤知道叶柔在想什么,握紧她的手道:“别难过,别瞎想,咱们宁儿现在多健康,过两年就可以考秀才了,以后咱们就是秀才公的爹娘了。” 叶柔笑道:“你对宁儿这么有自信。” “那是自然,也不看看是谁的儿子。咱们千山村村花的儿子自然聪明又好看。”李青鹤环着叶柔,附在她耳边道。 叶柔白了他一眼:“都一把年纪了,还村花。” 李青鹤:“你永远是我心目中的村花,最漂亮的女人。” 叶柔脸蛋薄红,心里熨帖。 第57章 推测 大石将石头带去吴大夫那看病,两天后果然退烧,现在石头只要静养就能痊愈。大石夫妻俩照常上工,干活更加卖力,一刻不停。 叶柔经常拉着石大娘休息,聊些家常,聊孩子们小时候的事,两位母亲因为相同的境遇惺惺相惜,关系又好了不少,成了好朋友,不再只是老板娘和员工的关系。 大石夫妻两人对食肆更加上心。不仅因为食肆的工钱高,待遇好,还因为李青鹤夫妻人好,心眼实在,对员工也真诚相待。 人心都是肉长的,在善良又体贴员工的老板手底下干活,谁还能不忠诚以对呢? 这日快打烊了,李延宁也从县学回来,见叶柔在收拾柜台,石大娘在擦桌子,两人正聊着天,有说有笑的。他便没有打扰坐在一边等着。 石大娘道:“柔姐,我忙完了,能不能先去庙里给石头求张平安福,顺道请个道士回去给他驱水鬼。” 叶柔惊讶问:“怎么还要请道士了?” 李延宁也不禁看过来。 石大娘神神秘秘地说:“说起来也怪,石头退烧后,总说左腿有些使不上劲儿。他还说提水的时候,就是因为小腿突然一痛没了力气才滑倒掉进河里。” 叶柔也奇怪:“小腿怎么会突然一痛?是不是抽筋了?” “我也这么问,可石头说他没有抽筋。昨晚石头病好了些,我给他擦身,发现他的左小腿上真有一小块淤青。我婆婆听人说这是被水鬼打上了烙印,要是不及时消除就怕水鬼一直缠着石头。” 李延宁陷入沉思,小腿的淤青…… “石大娘,石头掉河里时,身后可有人?”李延宁问。 “没有,还好水浅石头自己爬上来了,否则不堪设想。” 李延宁还是奇怪,见天色还早,父母还未忙完,石大娘又急,就提出驾骡车送她先回家。石家离食肆不算太远,石大娘感激地道谢。 李延宁到了石大娘家,去看望了石头,小孩躺在床上怯生生地看着他,让人心生怜惜。 李延宁不禁想起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自己,那时候他也是石头这个病弱的样子。 李延宁坐在床边,轻轻摸了摸石头的头道:“石头别怕,我叫李延宁,你可以叫我李大哥或者延宁哥。我是大石叔的朋友,听说你生病了,我来看看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石头看着眼前俊美又温柔的少年,放下了戒备心道:“谢谢延宁哥哥,我娘说我很快就能下床了。你是和兴食肆的小老板吗?” 李延宁笑着说:“是啊,你知道我?” 石头第一次见到这么好看又温柔的大哥哥,不好意思地点头道:“嗯,我娘经常提起你,说你是文曲星下凡。” 李延宁被逗笑:“那你知道什么是文曲星吗?” 石头被难住,道:“就是很厉害的意思。” 李延宁道:“我不是文曲星,我只是努力学习,想要改变命运的普通人。石头想读书吗?” 石头思考了一会儿才轻轻点头。他也想像延宁哥哥一样聪明。 李延宁道:“那你赶快好起来,以后进学堂好好读书。”大石夫妻若是一直在和兴食肆干下去,送石头去启蒙不成问题。 李延宁从口袋里摸出几颗糖送给石头。又细问他落水当日的情况,石头老老实实回答:“我见姐姐忙着照顾奶奶,我就去帮忙提水,那里我经常去,可那天把桶放水里后,还没提起来,突然感觉小腿好痛,我没站稳就栽到河里,水不深,我又有水桶,就游过来爬上岸。” 石头起来后,坐河边缓了好一会儿才提着一点水一瘸一拐地回家。到家后自己换了衣服,还把湿淋淋的衣服拿去晒。 李延宁道:“石头很棒,会帮家里做家务。但要注意安全,以后不能一个人去河边。” “好。” 李延宁又问:“那日河边除了你,还有其他人吗?” 石头道:“好像没有。大家都回家吃午饭了。” “那你来回的路上有没有碰到不认识的人?” 石头想了一会儿后道:“去提水的路上,我有碰到一个大叔。他和我一样到了河边,不过我去提水了,他拐进了巷子里。” “那个大叔长什么样?” “黑黑高高的,下巴上长着胡子。” 这相貌特征太普通了,丢人堆里都找不出来。 李延宁又特地察看了他小腿的淤青,确定这是被人投掷石子后留下的痕迹,因为小孩子皮薄,所以淤青才久久没散干净。 午饭时间,河边又没别人,那这个大叔很可疑。 李延宁告别石头,跟石大娘说了自己的猜测,石头十有八九是被人故意掷石子打痛腿才落水,换而言之石头落水是有人故意为之。 石大娘震惊不已。李延宁又问他们夫妻是否得罪人。 石大娘思索很久才道:“我们夫妻都是老实人,并没有得罪什么人。要说近期我们得罪谁……” 石大娘看了看李延宁道:“小老板你也知道,近期不少饭店的掌柜都来挖我们。但我们夫妻拒绝了,他们也就放弃了。 “只有陶家饭店的掌柜,我们都说了与和兴食肆签了合约不能违约,他就塞钱给我们硬要我们写,我们不写。他还恶狠狠地警告我们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还说他有的是办法让我们后悔,别到时候才去求他……” 石大娘担忧道:“会不会真是陶掌柜?” 李延宁道:“陶家横行霸道惯了,你们这番忤逆他们,他们怀恨在心而报复你们不是不可能,可没有证据,这些只是我们的猜测。以后你们一家出门要更加小心。” 回去的路上,李延宁一琢磨就猜出陶家的意图。 陶家见贿赂大石夫妻不成,若是石头落水犯了伤寒急需用钱,大石夫妻借不到钱,儿子又病危,焦急担忧的情况下做错菜或放错调料,毁的就是和兴食肆的招牌。 他爹愤怒下有可能会辞退大石夫妻,这时候陶家再拿钱给绝望下的大石夫妻,用这种手段收买人心…… 呵!陶家的算盘打得真响。他们一定没想到,他的爹娘见大石夫妻那副模样,不但没骂人,还自己上手做菜,知道石头情况后就二话不说借钱给大石吧…… 李延宁对陶家主家的无耻有了新的认识。唯一感觉挺抱歉的是石头也算因他家而受了灾。 李延宁回去后,将此事告诉了李青鹤和叶柔。石头的事虽然没有证据证明是陶家干的,但八九不离十。 可他一个童生,实力不够,没办法现在扳倒陶家,目前只能蛰伏起来,积蓄力量,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一日,一位老顾客跟李青鹤透露常青路的广进饭店也推出了红烧肉和酸菜鸡,味道虽比不上和兴食肆,但也不差,吸引了不少顾客。 旁边的食客听到也道:“不止广进饭店,陶家饭店也推出了和你家一模一样的炒菜,就是味道非常一般,还卖得贼贵。” 又有食客附和道:“陶家饭店和广进饭店的菜,我都去吃过。广进饭店味道尚可,陶家饭店那就一般吗?简直难以下咽。” 一个男人道:“陶家饭店味道差就算了,还不让人说。掌柜的眼睛长头顶上,说一句味道差还卖得贵,就被他骂,说我山猪吃不了细糠,也不想想自己店里的菜可能连猪都不吃。” 其他人听完,笑成一团。 李青鹤知道县里的食肆、饭店、客栈或多或少都在模仿和兴食肆的菜,但味道千差万别。和兴食肆每天的接待有限,一些等不及的客人去了环境更好的饭店,老顾客们都为李青鹤可惜。 李青鹤和李延宁都没放在心上,李延宁还道:“大饭店有大饭店的好,小食肆有小食肆的好,这样良性竞争受益的是秀越县的百姓,食客应该高兴才对。” 老顾客听了都赞赏李延宁大气有格局。 第58章 林管事 经过几个月的干货收购,叶明在六月底准备就绪,出发去江州行商。姜氏、柳芸还有叶柔去各种寺庙求平安符,拜了不知道多少菩萨佛祖。全家人都只盼着叶明能平安归来。 叶明这次自己组建了一个小商队,他在村里招募,大家听到要去那么远的地方做买卖,都不愿意去。 最后村里只有吴大牛和李武波加入进来。另外三人是巡逻队的周运、黄梧和林大统。 吴大牛是千山村的外来户,家里田地少,开的荒田堪堪够吃,日子过的很清贫。他是个有志气的,一直很佩服叶明的打猎能力,这次叶明招募,他是第一个来报名的。 李武波是千山村大姓李家二族老的孙子。李武波与李青松、李青鹤兄弟从小一起长大,以前也经常一起到处打短工,感情自是比较深。李二族老对李青松兄弟也照顾有加,重开族谱时是第一个支持他们兄弟的族老。 李青榆得势之后,老李家和李族长家带头排挤李二族老家。李武波干脆不与他们来往,跟着叶明出去,寻一番作为。 周运是因为娘亲生病需要用钱,巡逻队虽然得钱稳定,但不够他娘看病买药,才选择跟着叶明出来混。 黄梧才刚满十八岁,长得高大魁梧,一脸周正,属于耐看的型男类型。按理说他这样的长相和体格是不愁找不到媳妇的。 可四年前黄梧的爹娘得病陆续去世,老两口看病吃药几乎掏空了家里的积蓄。家里虽然有三个哥哥,可哥哥们已经成家立业,都顾着自己的小家庭,侄儿侄女陆续出生后,用钱的地方多了,哥哥嫂子对他也没多少关心。 到说亲的年纪了,家里没有一个人为他张罗,他明白要想娶上媳妇,必须靠自己赚钱。所以一听叶明招募行商伙计,薪资很高就来了。 林大统家里兄弟多,田却少,几个兄弟靠着几亩薄田混个温饱,想赚钱还得另寻出路。他与周运关系好,因周运进巡逻队,现在也跟着周运来商队。 叶明给五人开了工钱,出门行商的日子里一个月三两银子,若是生意红火,叶明会另外再给红包。 几人对叶明比较信服,才会跟着他出来,亲戚朋友都不看好商队,他们此时都憋着一股劲儿想闯出一条路来证明自己的选择没错。六人怀着期待又忐忑的心情出发了。 八月份,天气炎热,辣椒又收获了一批。李延宁在荒地上开辟出一大块地种植辣椒。他还留了一小把,做了辣椒炒肉和麻辣豆腐。吃得全家人斯哈斯哈地叫,但越辛辣越开胃。 最后剩的一点辣椒,李延宁让叶柔做成酸菜鱼,又酸又辣,吃得全家人汗流浃背,却又舒爽极了。 柳芸尤其喜欢吃辣,现在一日三次地逛辣椒地,照顾地比李延宁还精细,就期盼着下次多丰收一些。 九月份的一个黄昏,夏日的太阳刚刚开始西沉,烈日的余晖不减,千山村的村民们正埋头在田里忙活。突然听到一阵马蹄声,大家纷纷抬头看去。 千山村这地方鲜少会有马匹过来,顿时吸引了许多村民的目光,不少八卦者赶来看热闹。 只见几个高大的男人骑着几匹高头大马飞奔进村道。其中一个络腮胡的男人停马问路边的村民:“老翁,你好,请问此处可是千山村?” 林老翁道:“是啊,后生进我们村有何事?” “我寻千山村千雾山下的李青鹤。请问他家如何走?” “哦哦,你找青鹤啊,沿着这条路直走到尽头,在一座高山下有三座漂亮的青砖瓦房,中间那户就是青鹤家。” “多谢老翁。”说着,络腮胡男人招呼其他人,几人向村尾奔去,一瞬间尘土飞扬。 这天正好是黄昏,李青鹤一家都在家。突然听到狗娃的狂吠,李青鹤立马出来查看,开门见到了几个骑在马上的男人。 李青鹤警惕地问:“来者何人?” 络腮胡男人听这声音便确定了是李青鹤。在永东府,他随林世军见过李青鹤好几次。 “李老板你好,我是永东府林家的管事,此次奉东家林世军之命前来交重要东西给李老板。” 李青鹤一听是林世军派来的,立马开了门。仔细瞧着络腮胡男人好一会儿才道:“林管事蓄了这么长的胡子,我险些认不出来。失礼之处还请见谅。” 林管事哈哈一笑:“出门在外,邋遢了些,我还得请李老板不要见怪。” “哪里的话,几位长途跋涉辛苦了,进来歇歇脚。” 林管事几人随李青鹤进门。 李家的房子建的宽敞漂亮,围墙修得尤其高。院子里种着时令蔬菜,还养着一些五颜六色的花,给人一种生机勃勃又静心舒雅的感觉。 李家宅院的装饰布局也处处透露出主人家的精心,一个转角便与角落里的芬芳撞个满怀。院落宽敞清幽,鸟儿在深树里鸣叫,花儿在迎风招展。 林管事一路走来,身心的疲惫都被驱散了不少。他的到来,受到李家的热情款待。李青鹤让叶柔上了千雾山上采摘的野茶。 “这是我们千雾山上的野茶,刚入口有些涩,一会儿就会回甘。” 林管事尝了一口,他喝过不少好茶,这野茶确实如李老板所说,苦涩后回甘,满齿留香,别有一番滋味。 “味道不错,喝起来有些野趣。” 两人又聊了几句,林管事将林世军的亲笔信,还有在邛州卖脱谷机的分红和账簿,总共六百六十两银子,一同交给李青鹤。 “东家原是想亲自前来的,奈何家里出了点事儿,便由我代劳了。”李管事又抿了一口茶道。 李青鹤今年没去圳州,原以为脱谷机分红是没有了,没想到林世军竟然让人亲自送过来。 李青鹤当即拆开亲笔信看。林世军在信中简明扼要地写了脱谷机在邛州的售卖情况。言辞恳切地邀请李青鹤若是去了永东府一定要找他,还真情实意地交代李延宁要是有什么新的设计可以卖给他,价格不是问题。 李青鹤看完信挺受感动,看账簿记录也觉得林世军是个诚信之人,决定卖个好,跟林世军维持好关系。 于是李青鹤道:“说到犬子的设计,这一年确实又做出不少东西,林管事可随我来看看。” 林管事被挑起了兴趣。 第59章 沙发茶几 李青鹤正带着林管事去后院,李延宁正好从书房出来。 “爹,这位是?” “宁儿,这是爹跟你说过的永东府林老板的管事。林管事,这就是犬子延宁。” 李延宁作揖道与林管事问好。 林管事见到李延宁眼前一亮,此子长相出众,气质不凡,言行举止大方,年纪这般小已经这么聪明,未来不容小觑。 “李公子果然少年英才,相貌不凡。我东家可是非常期待你的新图纸。哈哈哈” 李延宁笑着谦虚道:“都是为了生活更便利舒适的小设计,谈不上英才。” 三人边聊边进了客厅。这里的家具与前厅有着天壤之别,林管事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桌椅,好奇地打量着。 只见李家内堂大厅中间放着一个小腿高的茶几,茶几四周放着长椅子,有能坐三四人的,也有略小仅能坐两人,长短椅子对称摆放。桌椅都没有雕刻什么复杂的花纹,但看木料就知道是好料。 其中一侧的长椅上面还放着坐垫和背垫,垫面上绣着乡间美景,绣工精美。坐垫上竟然还放有方形小枕头,这小枕头有何用处?其他长椅却都没有垫子。 李青鹤招呼道:“林管事请坐。” 林管事顺着李青鹤的示意坐在有坐垫的长椅上,一屁股坐下去,垫子软乎乎的。 李延宁拿了小枕头给林管事:“林管事,把小枕头放腰后,背靠上去更舒服。” 林管事照做,腰间有了小枕头垫着,背靠一片柔软,舒服地让他立马想小憩一会儿。 林管事问:“李公子,这就是你新设计的家具吗?好生新颖。” “对,这长椅子叫沙发,泡茶桌子是茶几。这样围坐一圈泡茶、喝茶、聊天,挺有趣的不是吗?” 李延宁又指了指茶几上的小炉子道:“冬天寒冷时,还能煎雪煮茶,吟诗作对。” 林管事赞同地点点头:“确实雅致。”又问,“为何这侧有垫子,其他三侧没有?” 李青鹤笑着解释道:“这夏天热,我和宁儿嫌热就给卸下了,内人喜欢坐软的,就留了一侧给她坐。” 林管事笑道:“这样设计确实好,夏天不用坐垫凉快,冬天垫上更暖和。” 李延宁在小腿高的茶几上泡茶。这泡茶盘子李青鹤才做不久,主要是全家人没什么时间泡茶。 只有李延宁喜欢喝山上的野茶,于是画了一个泡茶盘,李青鹤就抽空做出来给儿子泡泡茶。 林管事又被李延宁泡茶的动作吸引了,好奇问道:“李公子这是点茶?” 点茶?李延宁对泡茶文化没了解多少,只能笑道:“不是,我们乡间的野茶要现泡才醇香。” 茶几上有一个小炉子,李延宁将接了山泉水的水壶放在灶上烧开。茶盘朴素大方,上面有几个素雅的小茶杯,都不是什么名贵的茶具,但质朴中透着几分雅趣。 李延宁见水开了,以热水淋茶壶,提高茶壶的温度。又从陶罐子里舀出两勺野茶放茶壶里,将热水均匀地淋在茶叶上。 这时不需要太多水,只要使茶叶受热即可,淋完立刻倒掉水。 最后才再次倒水冲泡,静待一段时间让茶叶舒缓。等醒茶的这段时间,李延宁又拿出三个茶杯,用热水淋杯。 醒好茶,将茶倒入杯中约七分满,此时屋子里已经飘满茶香。 林管事看着李延宁不徐不缓地泡茶、醒茶,竟一时有些看呆了。一套泡茶流程下来,行云流水,非常有世家君子的风范。 “林管事,请用茶。”李延宁将茶杯放在林管事面前。 林管事才回过神来:“李公子这套泡茶方法真是让我大开眼界。与永东府的点茶法完全不同。” 李延宁一愣,这时候没有这种泡茶法?他这泡茶方法还是以前被朋友请去喝茶看他泡的。他照猫画虎,泡了几次,觉得味道不错,就沿用了。 “是吗?哈哈,这是我根据野茶的特点瞎琢磨泡的,林管事尝尝看。” 林管事尝了一口:“依李公子这样的方法泡,茶确实没那么苦涩,反而更加甘甜,香味似乎也更绵长了。” 李延宁知道遇到了会品茶的了:“看来林管事是品茶高手。” “不敢当,是我东家喜欢喝茶,常听他评价,耳濡目染了几分。刚听李老板说这是山上的野茶,可有的卖?我想带点回去给东家尝尝。” 李青鹤立马道:“这有什么好买的,我这就让内人准备一些送林兄尝尝。” “多谢李老板。不知道这沙发、茶几的图纸李老板和李公子能卖吗?” 父子俩对视一眼,李青鹤道:“当然可以卖,不过事先说明,这套家具在我们能工巧匠铺也有卖。但我保证在永东府乃至圳州你们必定是独家。” “如此甚好。不知价格几何?” “林管事见多识广,觉得它们值多少?” 林管事再次仔细看起这套家具,道:“这套家具虽好,但是与传统的客厅布置和待客之道差别甚大。” 古人注重礼仪,尤其是世家大族和富足之家。厅堂设计都讲究中规中矩,要以正厅中轴线为基准,桌椅成套的对称摆放,体现出庄重、高贵的气派。 厅堂是会见宾朋、长幼教谕、喜庆活动的场所,需要镇得住场面,就要有距离感。椅子要太师椅或扶手椅,以右主,左宾或左上右下为序,皆以“序”来入座。 像李家沙发茶几这样的摆设方法显得过于亲近,不适合放正厅厅堂,只适合小院偏厅或者会客厅接待些亲近的亲朋,倒也不会没有市场。 林管事略一思索后道:“李老板觉得这一套四百两如何?”林管事知道东家想与李家交好,才将价格抬高了一些。 李延宁觉得四百两都有些偏高了,在能工巧匠铺里,好几个月了才卖出两三套,都是富商之家买回去放偏厅小院招待客人或哄女眷的。 李青鹤也觉得价高了,正想说什么,却见儿子朝他使了个眼色,于是便静默。 李延宁道:“就按林管事说的。沙发茶几的市场或许有限,我这边还有卖的好的小设计,林管事随我来看看。” 第60章 受益 李延宁领着林管事看了厕椅和面盆架。这两样东西都很实用,面盆架是圳州人嫁女的必备嫁妆之一,在永东府就有很多花样,但像李延宁家这样另外四面可以折叠的倒还没有出现。 李延宁给林管事重点推荐了牙膏牙刷套装。他先让林管事刷刷牙试试效果。 林管事对牙膏牙刷也很好奇,亲自上手刷起牙。用了牙膏牙刷后,他瞬间被征服。刷完的牙齿变得干净,藏在口腔里的食物残渣也被刷出来,刷完口气清新,长此以往,牙齿必然不容易松动。 林管事是林世军的心腹,这些年干行商,走南闯北见多识广,立马看出牙膏牙刷的市场,二话不说又想花五百两直接买下。 这次李延宁却不同意了,与林管事谈了分成合约。牙膏牙刷不是一锤子买卖,像家具类的容易被模仿。只要用习惯它们,这些就是生活必需品,就算以后出现仿品,依旧很有市场。 于是李延宁想和林管事签订和脱谷机一样的分成合约,也是三七分,李家出设计图占三成,林家制作并售卖占七成,利润一至两年一结。 林管事原本还有些犹豫,李延宁表示他这边除了竹盐牙膏,还有中药牙膏和更高级的牙膏配方,只是有些原料难得,他没有做出来,但是林家必然有这个能力。 林管事一听原料要珍珠、龙骨、石燕子、西瓜霜……他知道这是可以卖给富人的好物,既能占领平民市场又能兼顾高端市场,他略一思索后也同意了。东家脱谷机都分成卖,牙膏牙刷他一定也会很看好市场。 面盆架和厕椅原本李延宁是想送给林家当添头的,结果李管事还是坚持明算账,又付了五十两。李家父子颇为不好意思。 天色将暗,叶柔和杨芳华亲自下厨做饭招待,林管事和几个随从吃得肚子滚圆,对二位夫人的厨艺赞不绝口,甚至还想花钱买菜谱。被李青鹤拒绝了,都是家常小菜,不值当花钱买。 他听林管事说林世军喜欢河鲜,估计会很喜欢这道椒盐虾,就让叶柔把椒盐虾的做法写下来交给林管事,还给他装了一大罐子已经调好比例的椒盐,让他回去做给林世军吃。林管事推脱不得高兴地收下。 林管事在李家住了一晚,第二天一大早和李青鹤一同前去县衙备案了合约,便赶路回去。 一路上他紧赶慢赶,终于回到家见到了林世军,交给林世军李青鹤的回信,还迫不及待地将在李家的所见所闻事无巨细地告诉东家。 林世军看完沙发、茶几、厕椅和面盆架的图纸,立马吩咐下去,先做一套成品出来看看效果。虽然李管事说得天花乱坠,但没看到成品,没有亲身感受效果,怎么知道怎样卖才能利益最大化? 牙膏和牙刷,李家是送了三套现成的给他们。林世军当即刷起牙来。刷完大赞林管事有眼光,这买卖必然赚钱。对李延宁更是赞赏了几分,要是他的儿子能有李延宁这般聪明懂事,他林家必然能更上一层楼。 林世军问:“李延宁长得如何?” 林管事大赞:“长相气质比世家公子还要好。” 林世军动了心思,下定决心明来年定然要去会会李延宁,若真这么好,他林家也有才及笄的女儿…… 李青鹤还把茶盘也当添头送了。林管事照猫画虎,回想着李延宁的泡茶步骤,给林世军泡了一杯野茶,动作虽然没有李延宁的赏心悦目,但也有模有样。 泡出来的茶清香四溢,提神醒脑,林世军意外地很喜欢。 当晚,林管事将椒盐拿给厨娘,让她按照叶柔写的椒盐虾食谱做出来。这道菜俘虏了整个林家一家老小的胃。 林世军听着林管事说着他在李家吃的其他饭菜,更加坚定决心要去一趟秀越县。这椒盐得多买一些,还有野茶、梅菜扣肉、红烧狮子头、酸菜鸡…… 又是一年丰收季,今年有脱谷机在,农民们脱稻谷轻松多了,家里半大的孩子都可以上手,千山村的农忙时间比往年都短一些。 现在李延宁走在路上,村民们见着他隔着老远都会热情打招呼,不仅因为李延宁发明的脱谷机解放了农民一部分劳动力,更因为他们李家会扶持村民。 收割水稻的时间缩短了,家里的汉子很快干完农活,勤快的又去找短工或者上山采摘干货和捡拾柴禾,干货、柴禾李家都会买。干货品相好的卖给叶家也行。 而家里的女人更有得忙了,因为和兴食肆需要新鲜的蔬菜和肉蛋类,李青鹤和李青松都会先从千山村的村民家里采买。村里种菜的人家多,李家只挑菜品好的卖。 村民们家中大多都养了鸡、鸭、猪,现在养大了肉可以卖李家。鸡蛋、鸭蛋自己吃不完也可以卖他们,就连猪鬃李家也收。而且李家出的价格实在,唯一要求就是品质要好。连孩子们都能去捕鱼捞虾来赚钱,村民们自然高兴。 现在水稻收割完,以前村民们都会赶牛车送去镇上的粮食铺卖,现在李家也收粮,品质好的送去李家,李家兄弟会按市场价格收。 价格与镇上一样,村民送来李家要近得多,大家都愿意卖给他们。但李家终归买的有限,只能挑品质好的粮食买。 村里都流传着谁家的粮食能被李家买走,说明你家粮食品质好,男人必定是种田好手。都是老庄稼汉,靠天吃饭的人,种出的粮食品质能比别人高,受人夸赞自然更高兴。 冬小麦若是磨成细面后再卖给李家,价格不输镇上的。 千山村大多数村民都因为和兴食肆而受益,勤快的家庭今年多赚了不少钱。现在村尾李家在千山村村民心中的地位直线上升。 虽然还是会有小部分李姓村民心存嫉妒,说酸话,但大多数村民都希望和兴食肆能一直生意兴隆下去,这样自己家也能跟着沾光,多赚点钱。 十月份李青鹤在食肆里听食客们八卦消息,才知道陶家饭店的陶掌柜,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被陶家主撸了掌柜之位,还差点被赶出陶家,实属活该!李青鹤听后兴致勃勃地告诉妻儿这个消息。 李延宁想别人不知道陶掌柜因何被辞退,他却是知道的,他还知道新上任的掌柜也是陶家旁支的人,与陶掌柜是死对头,两人现在明争暗斗,热闹得很,无暇顾及李家。 李延宁决定坐山观虎斗,趁机再搞点事情。主要是他现在培养的眼线才刚上手,不怎么熟悉业务,还得再培养培养。 十一月中旬,秋风萧瑟,又到了童生试的时候。这次李延峰和胡万里都要下场考试。进入十月,李延宁和胡鹏程已经给两人开了不少小灶补习。只要题目出得不是太偏,上榜应该是没问题的。 两家人都对两人抱有期待,但都没有表现得太明显,不想给两人过多的压力。 进县贡院前一晚,李延峰难得失眠,连一向没心没肺的胡万里都不由得紧张起来。 李青松倒没有像李青鹤那样有考试焦虑症,他还是大大咧咧地该干什么干什么。杨芳华比较紧张,寺庙都去了不知道多少次。 李延峰和胡万里每考完一科就把题目默写下来,等最后一天全部考完后,才把所有题目给李延宁和胡鹏程看。两人都觉得题目难度适中,他们也答得不错,应该没问题。 听到两个学霸这么说,两人彻底放松下来。 第61章 奶茶 十二月初,叶明的商队平安回来,这次在江州,叶明没有像上次卖衣柜那么高调,反而稳扎稳打地租房、打听,把当地的情况摸清楚。 叶明为了拓宽人脉和了解市场,将带来的干货分成几个部分来卖。有的在集市上散卖,有的批发卖给当地的杂货铺,有的拿去酒楼饭店推销,还有卖给其他州府的行商。 六人小队忙活了半年,不但将带来的货物销售一空,还运回了不少秀越县没有的东西回来卖。一去一回除去成本赚了有四百多两。 因为做的都是小本买卖,且在一穷二白没有什么行商经验的基础上,没有亏本还有盈利已经超过预期了。 叶明和周运五人都很高兴,叶明按出发前说的又给几人包了厚厚的红包。有了银钱,几人更期待明年的行程了。 十二月还有一个好消息就是李延峰和胡万里都考上童生。李延峰第十五名,胡万里十六名。报喜官差来时,差点没把李青松激动坏。 杨芳华更是当场愣住,久久没有回神,回神之后和叶柔、李青梅当年的反应一样喜极而泣,还更夸张,让叶柔好一顿打趣。 还是李青鹤有经验,给了官差喜钱,又给村民撒了铜钱。 后面又是祭祖又是办酒席,热闹的不行。李家一下子出了两个童生,更为村民津津乐道了。 以前整个千山村除了村长的儿子,就是老李家的李青榆,现在千雾山下李家连出两个十四五岁的童生,前途光明啊。连景和镇上的和兴食肆的生意都好了几分,居民都想来沾沾喜气。 李家一直在这样喜庆的气氛中迎来了新年。李延宁十五岁的这个新年过得很开心。家里的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从去年开始李延宁的个子就开始拔高,声音变粗变沉。去年入冬后的一个早上起来时,他突然发现自己身下的尴尬,一大早偷偷起来洗裤子,还被叶柔撞见。 他尴尬地掩示,叶柔转头就跟李青鹤说了这件事。从那之后,家里天天都有大骨头汤。 李延宁这一年个子拔高不少,可就是瘦,到底是天生底子弱,这些年补了不少东西,还是没有太壮硕起来,李青鹤和叶柔颇为烦恼。 一日李青鹤在食肆里和人闲聊,听说外族人长得高大健硕是因为他们天天喝牛奶。李青鹤想奶水真是个好东西,婴儿喝母亲奶水长大,牛奶让人长得高大,可牛奶不好买到,羊奶也不差啊! 柳芸从小过着颠沛流的生活,身体不太好,生下叶弘轩和叶弘远后,奶水不足。好在叶家那时候家庭条件不错,叶明养了两只母羊,叶家兄弟俩从小喝羊奶长大,长得壮实极了。那厚墩墩又结实的小胳膊小腿,再想想儿子小时候,看得李青鹤着实羡慕。 他有些懊恼,早知道应该早点让儿子喝,延峰都多高大了,儿子才小侄子一岁却才刚发育。 既然喝羊奶身体能更健康,为了儿子有个强壮的体魄,他还特地跑邻村买了一只成年母羊,每天挤羊奶给李延宁吃。 李延宁觉得羊奶膻味比较重,不是太爱喝,但每次看到爹娘期待的眼神,也只能喝个一干二净。 有次李延宁正要喝羊奶,李延峰过来找他。于是他拉李延峰一起喝。 李延峰还没喝过羊奶,尝了一口也喝不习惯,道:“我从小到大身体都强壮得很,宁弟你这样的身板才需要进补,不然以后底子差,不太行就麻烦了,我就不跟你抢奶喝了。” 谁不太不行了?李延宁生气,赏了李延峰一个铁拳:“也不知道是谁和我切磋武艺时,被打得嗷嗷叫,还有脸说自己行!” 李延峰无语,在李延宁的武力威逼下,他只能帮宁弟分担一点,一碗羊奶,一人一半,很公平。 喝了几天后,某天李延峰嘴角的羊奶没擦干净就回家了,被李青松知道了儿子偷喝侄子的羊奶,又赏了李延峰几个铁拳。 李青松生气,喝什么不好,跟宁子抢羊奶喝,还有没有当哥哥的自觉! 李延峰无语,那叫一个冤!更让他无语的是那天之后,李青松也买了一只母羊每天逼李延峰喝。 李家兄弟俩真正做到了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一日,叶弘轩和叶弘远兄弟见两人在喝羊奶,叶弘远还好奇地问:“不是小孩才喝奶吗?宁哥和峰哥这么大了怎么也要喝奶?” 李延宁:“……”该怎么跟你解释这如山的父爱?只能喝呗。 李延峰:“……”该怎么跟你解释这武力不如人的委屈?只能喝呗。 李延宁见叶家两个小表弟在,笑嘻嘻地想哄骗两个小的喝。奈何两人根本不上当。 叶弘轩道:“不行,我可不想像峰哥一样抢奶被挨打。” 李延峰:“……”他没有抢奶喝!真没有!他好冤! 李延宁摸摸鼻子,心虚地不看李延峰哀怨的眼神。 李延宁双眼乱飘看到了茶几上的小炉子和野茶,突然一拍脑袋想起来可以煮奶茶啊! 他高兴地指挥李延峰去厨房找纱布和蜂蜜,他自己则在茶几的小炉子上将野茶煮开。 等李延峰拿来纱布,他再过滤出茶水,将煮好的羊奶和蜂蜜倒入稍微煮一煮,搅拌搅拌,茶香混着奶香飘满屋里。 叶弘轩和叶弘远深吸一口奶茶香,用小奶狗一样湿漉漉的眼神看着李延宁,两人若是有尾巴,一定摇得很起劲。 李延峰迫不及待地品茶:“太好喝了,宁弟!羊奶不膻了,还茶香四溢,入口醇厚,甘甜可口。”说完,吹了吹,又喝起来。 李延宁尝了一口,嗯,味道不错,就是有些茶的涩,还得再琢磨琢磨比例。 “宁哥,峰哥我也要喝。” “宁哥我也想喝” 李延宁见两人口水直流的样子,故意逗他们:“小孩才喝奶,我们这么大的才能喝奶茶。” 叶弘轩嘴巴一扁,要哭不哭的样子,叶弘远拉着李延宁的衣角开始撒娇。 等捉弄过两个小的,奶茶的温度也适合了,李延宁才倒给两人喝。甜滋滋的奶茶果然受小孩欢迎。 李延宁还特地留了一点给大姐尝尝。想着明天再煮点给家人们都尝尝。 第62章 造纸1 李延峰考上童生后,来家里求娶李延兰的人家更多了,李青松家的门槛都快被踏烂了。 经过多方考量后,李青松定下了镇里的粮食铺蒋家的小儿子,亲事就定在下半年秋收后。蒋家是镇上比较出名的乡绅,家里良田百亩,镇上有三间铺子。他家只有一个儿子,还是和李延峰同一批考上的童生。 李青松也去打听过蒋家的家风和蒋家儿子的为人,风评很好。蒋家儿子叫蒋江,长得不错,是个白面书生,彬彬有礼的。 李延峰和李延宁还特地去见过这个蒋江,两人都觉得此人一心只读圣贤书,有些迂腐,但好在为人真诚谦和,人品没什么问题,也没有不良嗜好。再则他家境好,一心向学,勤勉自律,在整个景和镇都算是顶配了。 李青松和杨芳华是比较尊重李延兰的想法,能定下来,说明大姐同意了,李延宁便不再多言。蒋江迂腐不知变通,但是大姐心思活络,也算互补。 李延宁和李延峰算放心下来。见完未来姐夫回来,两人在家门口碰到了黄梧。 李延峰:“黄梧哥,你怎么来了,有事吗?” 黄梧支支吾吾地:“没,没什么事,就是收完干货到处走走。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可走出去几步又停住,他犹豫了一下问道:“听说你姐姐定亲了?” “是啊,前几天刚定下来,怎么了?” 黄梧的神情一瞬间就落寞了,强颜欢笑道:“没事,恭喜啊。定的哪户人家?” “是镇上蒋家的儿子。” “蒋家啊……”黄梧小声念叨着离开了。 “黄梧哥怎么了?奇奇怪怪的。”李延峰道。 李延宁见黄梧这失魂落魄的样子,微微皱眉。他该不会喜欢大姐吧? 黄梧跟着叶明收山货,时常来村尾,勤快的黄梧经常会顺手帮他家和大伯家做点事情,扛个重物,传个话什么的。 他见过大姐不奇怪,喜欢大姐这件事儿出于李延宁的意料,但想想又在情理之中,大姐真的是个很好很好的姑娘。 李延宁去找了李延兰。李延兰现在可忙碌了,年前又酿制了一批豆瓣酱和酱油,现在定亲了,又要绣嫁衣。 此时李延兰正在院子里翻酱。 李延宁道:“姐,在忙呢。” “你回来啦,饿不饿?厨房里煨着大骨头汤,来一碗?” “我还不饿。刚刚在门口遇到黄梧哥了。”说完,李延宁观察着李延兰的表情。 李延兰手里动作不停,问:“他来有什么事儿吗?” 李延宁见姐表情自然,松了口气,看来是黄梧自己一厢情愿。 “不知道,可能找大伯吧。我刚刚和哥去见了蒋江。” 听到蒋江的名字,李延兰的神色倒是有些不自然:“你们去找他干什么?” “当然是看看未来姐夫是个什么样的人啦!” “看完了,感觉怎么样?” “长得还行,没有我帅。” “你就自恋吧。” “姐,你喜欢蒋江吗?” 李延兰低头搅着酱道:“不知道,我才见过他一面……” 古代亲事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的父母尊重她的想法,可她有些茫然,并不知道自己想要和什么样的人过一生。 娘亲跟她说起蒋家的时候是极满意的神情。婚姻讲究门当户对,蒋家算是她目前能够到的顶配了。而且她见过蒋江,长得不错,还有功名……于是她便同意了。 盲婚哑嫁的婚姻机制中,嫁的幸福的有,嫁的不幸的更多。婚姻对女子来说是一次豪赌,她也不知道自己赌得对不对。 李延宁不由得想到自己十八岁之后也会遇到同样的境况。由父母介绍,认识一个门当户对的女孩子,兴许也像大姐和蒋江这样见过一次面就要订婚,然后婚后再培养感情。 男人的选择性和自由度还高一些,而女孩子嫁错,一生都会悲剧。 李延宁道:“眼缘很重要,你们第一面的感官都不错,感情培养培养就有了。蒋江说他年后也会去县学进学,要不我和哥找个机会约他来家里玩,到时候你们再见见面?” 定亲后的男女双方在亲人的陪伴下可以互相见面,不算失礼。 李延兰却皱着眉头拒绝了:“算了,老一辈的说,成婚前见面太多不吉利。反正亲事都定下来了,以后有的是一辈子的时间培养感情,不差这半年。” “那好吧。”李延宁只好作罢。 “你和延峰就少操心我的事了,我还想好好过我最后的闺中生活。” “好的姐,以后你想去哪里,都跟我和哥说,我们陪你去。” “这可是你说的!”李延兰笑靥如花。 李延宁去年一年的每次月考都名列前茅,开春一入学便升入了甲班。胡鹏程也堪堪抓住了入甲班的最后一个名额。两人和顾淮谨再次成为同窗。 李青松和胡瑞也花了钱将李延峰和胡万里送入县里进学。 为了就近照顾两个孩子,李青梅和胡瑞在秀越县买了一个铺子卖豆腐。之前李延宁陆陆续续教李青梅和胡瑞做腐乳,发豆芽,做豆腐皮以及豆花。 胡家的豆腐铺在景和镇远近闻名,后来在秀越县开了一段时间后,因着新颖的豆制品生意也很红火。两人忙不过来,还雇佣了两个帮工磨豆腐。 景和镇上的豆腐铺交给胡瑞的爹。胡大爷老当益壮,带着侄儿把店铺打理得井井有条。胡瑞夫妻才安心在县里开新店。 开春后,万物复苏,到处春意盎然,整座千雾山仿佛活了一般,花动一山春色。 山上的竹子恨不能一天就拔高几寸。李延宁觉得造纸可以提上日程了。 虽然他剪辑过竹纸的视频,对步骤了如指掌,可到底没有亲手制作过,比例、细节等还不是太清楚。 所谓实践出真理,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李延宁既然决定了要造纸,二月初的休沐日,他便早早起床,换上轻便的短褐,带上干粮和水,前往千雾山砍嫩竹。 现在千雾山的路好走多了。他从小受叶明训练,已经是个优秀的猎人了。独自一人上山,叶柔也不会担心。 李延宁在竹林里砍下十几根毛竹,捆成一捆,顺着山泉拉到山下。 在山下的溪边削去毛竹的外皮后,再给竹子开片、拷打。最后劈成成年人的手臂长短,绑成一捆,放在流动的溪水中浸泡二十几天,泡出竹子纤维。 二月下旬的休沐日,李延宁在溪边挖了一个小池子,将毛竹从水里捞出来,先撒一层石灰在池底,再铺一层竹子进去,在竹子上再撒一层石灰,按这样一层石灰一层竹子的顺序全部放进小池子里,最后加水没过竹子,再次浸坯三个月。 这几个月李延宁每逢休沐日都会上山砍竹子,拉到山下削青去皮、拷打、浸泡。 第63章 造纸2 李家兄弟俩在县里进学,平常都是跟着李青鹤的骡车回来家里住,只有月末月考前两人才住县里的李宅,节约时间备考。 这段时间,李延峰见李延宁每次休沐日都上山忙活,他也过来凑热闹,正好被李延宁抓壮丁,指挥他挖小池子。 “宁弟,你浸泡这些烂竹子做什么用?这已经是第四个小池子了!”李延峰疑惑不解问道。 “别废话,等几个月你就知道了。” 李延峰抓狂道:“还要等几个月?第一个池子的烂竹子都泡了有三个月了吧!” 李延宁一经提醒,走到第一个池子旁边,用钉耙捞出竹子瞧了瞧,点头道:“应该可以了。” “什么可以了?烂得可以了?” 不想李延宁真赞同道:“确实烂的可以了,捞出来煮了。” 李延峰惊讶得瞪大眼睛:“你,你说什么?煮烂竹子?你疯了!” 李延宁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快点去拿扁担挑回家煮。” “你真要挑回家煮?你不怕二叔抽你?”说完才反应过来,李青鹤别说打骂宁弟了,就是一句重话都不曾说过他。 而且他才想起来家里的大人各个都很重视宁弟的看法和意见,宁弟在家里的地位不是一般的高。 李延峰撇撇嘴,认命地放下砍刀,准备回家拿扁担。李延宁见李延峰着实好奇,便道:“其实我是在造纸,还不晓得能不能成功,所以你先替我保密。” 李延峰再次目瞪口呆,不禁高声道:“造……造纸?宁弟你会造纸?” 李延宁捂住他的嘴巴:“小点声,我知道原理,但不是还没造出来嘛!” 李延峰的双眼里满是敬佩:“宁弟你太厉害了,连造纸都会!” 李延宁被看得心虚,咳了一声道:“从古书上看来的,古书语意不详,我还在琢磨。你先别声张!” “好的,我保证不声张,不泄露,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李延峰举手发誓。 “嗯,那,干活吧。” “好嘞,宁弟,烂竹子蒸熟后还要干什么?” 李延宁回想着造纸步骤道:“还要活水漂洗一个月后刷去腐质。再打竹麻,捣成细料。将捣好的细料用纱布包裹起来,放溪水中淘洗、拧干。 接着将淘洗干净的细料加入清水混匀制成浆水。然后加入纸药,打浆。最后就是抄纸、压纸、晾纸。” “好复杂,要花好多时间和力气,难怪纸卖那么贵!” 一般来说木质素含量低的麻料和韧皮略加土碱蒸煮就能成浆。但竹子的纤维含量略低,木质素含量比较高,整个造纸过程中最重要的就是脱除木质素,分散纤维,所以工序才更复杂。 两人边干活边聊,很快将烂竹子挑回家。早在建新房的时候,李青松就依照侄子的要求,在后院给他砌了一个大灶。 当时全家人都不解李延宁的目的,现在李延峰倒是知道了,这是用来蒸煮竹子的。原来宁弟那么早就做好打算了! 两个半大少年干起活来一点不含糊。等下锅蒸煮后,李延峰才得知竟然要蒸三天,再次惊掉下巴! 第二天两人都要上学,看火的事只能交给李延兰。去年三人酿的酱油和豆瓣酱大获成功,让和兴食肆的炒菜味道更加独一无二。 李延兰大受鼓舞,今年酿得更多了,现在百忙之中抽空给两个弟弟看火。她问煮的什么?两人神神秘秘地不说! 哼,李延兰还能不知道,不说就是没把握,怕失败了丢面子呗!想到宁弟那些千奇百怪的想法,李延兰又有些期待这次是搞什么名堂了! 三天后李延宁和李延峰又将蒸煮好的竹料放缸里,引山上的活水再浸泡一个月。不止李延兰,其他人也都好奇两人在忙活什么,奈何兄弟俩就是不说。 四月清明节前夕,县学多放了一日假,李延宁和李延峰陪着李延兰去千雾山采鼠曲草回来做青团。青团是千山村清明节祭祖时必备的祭品之一。 清明时节,春光明媚,野花姹紫嫣红斗春光。三人漫步在千雾山下,空气中混着花香,闻之心旷神怡。三人边聊天边赏景边采摘,悠闲自在。 不知不觉沿着溪流走深了,竟快到千云峰了。李延宁在千雾山与千云峰的交界处还意外发现了好几棵青檀树,这可把李延宁激动坏了。 李延宁对两人道:“哥你陪着姐捡鼠曲草,我去山上看看还有没有这种青檀树。这可是好东西!” 李延兰不放心道:“山上危险,你们俩一起去也好有个照应。” 李延峰也道:“这片山没什么人来,也没有修路,我和你去找找看。姐,你在这里别乱走。” “我知道,你们俩小心点,别爬太高。” 两人顺着这几棵青檀往山上爬了一小段路,目之所及山上还有很多青檀,这可是制作宣纸的原料啊!原以为千雾山只有竹子,没想到山后还有青檀! 激动的李延宁立马就近砍下一棵青檀树的树枝。 李延峰:“宁弟你干什么砍树枝?” “这可是好东西,快来帮忙。” 虽然李延峰不知道李延宁在干什么,但对他就是有种莫名其妙的信服。 两人砍了好些树枝,直到背篓都装不下了,又用手拖着粗壮的树干。山下的李延兰见俩人许久未回来,担心两人在山上出事,一刻也等不及上山找人。 两人听到李延兰的呼喊才反应过来在山上待的太久了,赶紧原路返回。半路上看到李延兰颤颤巍巍地攀爬,吓得赶紧让她别动。 这时候气温回暖,正是各种蛇鼠出没的季节。没有多做防范确实不适合在山上多待。李延宁有些后悔自己的考虑不周了。 两人都是身手敏捷的少年,上山下山也很有经验,不一会儿就下来了,牵着李延兰赶紧下山回家。 此趟出来收获满满。 回到家,李延宁立马上锅蒸青檀皮。李延峰一看也猜到了些什么。 趁大家不注意偷偷问:“宁弟,你说,这树枝是不是也可以造纸?” 这下轮到李延宁吃惊了:“不错啊,这都让你猜到了!” 李延峰得意一笑,劈柴更卖力了。两人在蒸树皮,李延兰已经在做青团了。 第64章 青团 青团自古以来就是一道受欢迎的点心。外形有圆形也有方形,味道有咸口也有甜口,颜色油绿如玉,闻起来清香扑鼻,吃起来糯韧绵软。 制作工序不难,馅料不限,有什么包什么,穷苦人家什么馅料都不包,加点糖,也很可口美味。 家里有两位大厨在,李延兰深受母亲和婶婶的影响,对研究厨艺很感兴趣,尤其喜欢做点心。 这次做祭祖用的青团,李延兰是主力大厨,柳芸和姜氏也都过来当帮厨。 她们把咸口的青团做成方形,包了竹笋炒腌肉馅儿、荠菜肉馅儿、蛋黄肉松馅儿。甜口的包成圆形,有豆沙馅儿、芝麻馅儿、花生馅儿。 到了下午,李青鹤夫妻和李青松夫妻都陆续回来了。叶明也带着收山货的村民下山回来。众人闻着家里清香的青团味道,都迫不及待地尝起来。 六个口味的青团口感不一,都一样的美味。蛋黄肉松馅儿的最受李延宁和叶弘轩、叶弘远两兄弟的喜欢。其他口味也都有拥趸。 叶弘轩道:“兰姐,这个蛋黄肉松的好好吃。” 叶弘远塞了一嘴的青团,口齿不清道:“对哒,好好次。” 李延兰笑着摸摸两个小家伙的脑袋:“好吃也不能吃太多哦,等会儿还要吃饭。” 叶弘远急道:“我不吃饭,我吃青团。” 柳芸立马制止道:“不行,小孩一天最多吃两个青团,吃完就没有了。” 叶弘远委屈问:“那为什么宁哥吃了三个。” 李延宁:“……” “峰哥已经吃第四个了。”叶弘轩也道。 李延峰默默放下伸向第四个青团的爪子。 当哥哥好难,以身作则好难。 李延宁解释道:“因为青团不容易消化,小孩子吃多了会肚子胀,不舒服。宁哥和峰哥已经长大了。等你们长到我们这么高,你也随便吃。”说完,拿走蒸屉上最后一个咸蛋黄肉松。 就在李延宁解释的时候,李延峰第四个青团已经咬了一半:“好好吃饭,早日长高哈。”走前还不忘摸摸两个小孩的脑袋。 叶弘轩、叶弘远:“……” 姜氏笑眯眯地过来一手牵一个乖孙去吃饭:“好了,今天的饭有椒盐排骨和红烧鱼,都是你们爱吃的。” 叶弘远一听晚饭有自己喜欢的红烧鱼,便忘记青团,吃饭去了。年纪大一些的叶弘轩小嘴挂的老高,哼,他将来一定长得比你们俩都高,想吃什么吃什么! 咸鸭蛋还是李延宁春节过后突发奇想做出来的,他带着李延兰试验了好几次,调整了很多次花椒和盐的比例,试了好几种白酒封浸,才做到让咸鸭蛋咸度适中,起沙又流油。 咸鸭蛋一做出来,咸香口味立马俘虏了李青松的胃口。煮粥时加点咸鸭蛋,加点肉沫和青菜糊糊涂涂熬煮一锅,叶弘轩和叶弘远能一口气喝两大碗。 咸鸭蛋做出来了,李延宁不免想到以前剪辑过的做咸蛋黄的视频。在面粉中加盐,搅拌均匀后放盘子里,用鸭蛋在盐面粉上戳几个窝,将蛋黄放进窝里,再盖上盐面粉。 整个盘子都用纱布包裹起来,放阴凉处腌制两天。两天后取出,洗清蛋黄表面的盐和粉,就能得到一个琥珀色如同宝石一样剔透的咸蛋黄。 李延宁想再腌制一批咸蛋黄等临近端午节了做咸蛋黄肉粽,想想那味道,已经够流口水了。他相信咸蛋黄肉粽一定能和香酥糕一样受欢迎。 叶柔之前拿了十几个咸鸭蛋到县里的和兴食肆去卖,意外地受欢迎。她们决定多腌制些放食肆里卖。最近叶明也在帮他们到处收购鸭蛋。 李延兰见大家很喜欢她做的青团,由衷地高兴。杨芳华还特地留了一些准备明天拿去镇上的食肆里卖,让李延兰赚点私房钱。 蒸了一天一夜的青檀被李延宁放冷水里泡三个时辰。随后给青檀皮加入石灰水再次浸泡三天。 三天后,当李延峰见到他的宁弟又在蒸皮,一蒸又是两天,都快抓狂了。这次李延宁加入草木灰来蒸,为了祛除青檀皮的纤维。 捞出蒸好的青檀皮清洗干净后,他挂在院子的角落里自然漂白一年以上。 青檀皮挂了好几个架子,占用不少地方,还好李青鹤当初建房子时圈的院子够大,李延宁有自己的私人空间。 在这一方小天地里,有许多他奇思妙想做出来的瓶瓶罐罐。李青鹤和叶柔都不会过多干涉他干什么。 晒完青檀皮,李延宁又翻出了李青鹤去年存放在柴房的稻草,切除草头,加石灰水浸泡三天。 又捞出泡好的稻草加草木灰蒸草一天。最后洗草,铺在院子里漂白一年以上。 浸泡了一个月活水的竹子已经软趴趴的。李延宁和李延峰再次将竹子捞出,两人吭哧吭哧地刷去竹子表面的腐质,开始打竹麻。 好在李青鹤有先见之明,知道家里开食肆,需要舂米比较多。因此在造水车时,也顺道造了水碓。 两人分工,一个用水碓将竹麻打成细料。一个将打好的细料包进纱布里拿到溪边淘洗,拧干后将一捆捆的细料铺在院子的地上自然漂白一年。 这样制出来的竹纸才能洁白如玉,细嫩光滑,也能很好地着墨。 这几个月两人的休沐日就在打料、洗料中度过了。可还有很多的竹麻需要捣,最后,李延宁不得不请姥姥姜氏出马,帮他请几个勤快的大伯来打料,请几个婶子来洗料。 姜氏对于乖外孙的请求哪有不答应的,立马照办。 李青鹤和叶柔看着挂了满院子的树皮和干草,也问过李延宁这些用来做什么?李延宁一律卖关子,准备事成之后给他们惊喜。 他画了抄纸的竹帘子,请李青鹤有空帮他制作。李青鹤虽不知儿子搞什么名堂,但现在一有空就开始削竹子。 他还请李青松帮他建一个一米二高的方形池子,李青松照办。 他自己和李延峰制作了很多长木板子,这是用于最后晒纸用。 第65章 毛边纸 四月底,李青鹤把抄纸工具做好。新一批的竹子再次浸泡好,这次打料、洗料后,李延宁决定加入纸药做毛边纸。毛边纸的竹料没有经过一年的自然漂白,颜色会泛黄,但书写没问题。 他上山摘了杨桃藤,捣成汁,再过滤出细汁备用。将淘洗后的细料放入新建的方池里,加入清泉水,用长铲子混匀,制成浆水。再加入杨桃藤汁,再次上下搅动打浆。 现在来到最关键也是最需要技巧的一步——抄纸。抄纸的角度、力度都决定了这张纸的厚薄与成败。 李延宁试验了几次,终于用对了力气,找准了角度。 此时李青鹤、李青松以及李延峰都在。他们看着李延宁井然有序地抄纸,反扣湿纸,都热血沸腾起来。 儿子(侄子、宁弟)居然真的造出了纸!三人目光热切地看着李延宁,仿佛在看一个行走的财神爷!那可是纸啊,卖得那么贵的纸啊!多少人读不起书,不就是因为买不起笔墨纸砚吗? 现在他们家出了个会造纸的天才,李家何愁不兴? “你们别看着了,这里还有两个抄纸帘,过来学啊!”李延宁的话将他们从发财梦中拉回现实。 四人齐上手,很快就积累的一沓湿纸,李延宁盖上木板,指挥李青鹤和李青松搬来重石压上。湿纸中的水分立马汩汩流出。 等差不多半干后,再小心翼翼地剔纸贴在木板上晾晒。 四人从下午忙到晚上天黑才停下来去吃饭。 饭桌上,李家人都精神亢奋。 “爹、娘、大伯、大伯母你们别再给我夹菜了,我吃不完。”李延宁无奈道。今晚两家人一起吃饭,庆祝李延宁和李延峰造纸成功。 “慢慢吃。”叶柔看儿子的眼神更慈爱了。 “是啊,今天忙碌了一天,多吃点。”李青鹤说着又夹了肉放他碗里。 亲人对他太好,也是甜蜜的负担啊! 第二天一早,李家人都早早起床查看昨天的纸,已经干了。 李延宁摸着纸质泛黄的毛边纸,纸张细腻,软度适中。他提笔书写,纸张着墨好,书写顺畅,比店里的中等纸还要好上不少。 李家人再次大喜。 可李延宁却泼了凉水:“纸张虽然很好,但现在还不能售卖。” “为何?”李延峰不解。 李青松和李青鹤略一思索便明白过来。 李青鹤:“还是你想得周到,此时确实还不能拿出来。” 李青松也道:“再等等吧。” 李延峰看看爹和二叔,再看看李延宁,他瞬间也明白过来,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李家还得低调。 家里自己能造纸后,李延宁和李延峰就再也没有买过纸。两人还送了不少纸给胡家兄弟。 一次,顾淮谨和李延宁一同前去请教夫子问题,夫子当场让他们写文章。顾淮谨没想到夫子会当场让他们写,纸张没带够,李延宁借了他一张毛边纸。 从夫子那离开后,顾淮谨对着手里的纸,可惜道:“你这纸张哪里买的?纸质细腻,不输宣纸,着墨留色都很好,很适合画画和印刷,可惜颜色太黄了,有些掉价。” 听得李延宁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泛黄才原汁原味好么:“你不懂!黄色的纸对眼睛才好,不会近视。” “何为近视?” “……”李延宁忘记了,这是古代还没有近视的概念。 “就是,就是眼睛只能看得清近处的东西,看不清楚远处的。” 顾淮谨点头道:“哦,贺林那样的?” 李延宁想到他们的同窗贺林总是眯着眼看路和看书的样子道:“对,光线太暗和太强都不适合读书,会近视!” 李延宁决定以后要多注意眼部健康,决不能近视,古代没眼镜,看不清远方实在太糟心。 “那看不清近处的东西,却能看得清远方的是不是就叫远视?”顾淮谨想到他奶奶年纪大了,总说看不清近处的事物。 李延宁:“……”你还挺会举一反三,不愧是你,真学霸也! 五月初,端午节即将来临,咸蛋黄此刻派上了用场。 叶明雇佣了村里的阿婆上山采山货时,顺道摘一些竹叶回来。 五月初四当天刚破晓,家里人就忙碌起来。几个女人开始炒料,包粽子,男人们开始劈柴起火煮粽子。 等李延宁和李延峰起床的时候,第一批咸蛋黄肉粽已经出锅了。 李延宁第一个尝味道。粽子有成人拳头大小,沉甸甸一个,很有分量。解了绑带,掀开粽叶,竹叶的清香混着肉香扑鼻而来。闻着味道,嘴巴里的唾沫已经在疯狂分泌了。 一口咬下去,糯米软糯,肉香四溢,配着咸蛋黄那绵密起沙的口感,味蕾瞬间陷入极致的满足。 越嚼越香,咸蛋黄独特的口感与糯米相得益彰,七分瘦三分肥的猪肉丰富了粽子的层次。 李延宁赞叹:“太好吃了。娘,大伯母你们可真厉害!” 叶柔笑呵呵道:“还是你这个饕餮会吃,居然知道要先炒料。” 杨芳华道:“这个咸蛋黄才是点睛之笔,口感一绝。你这脑袋怎么长的?怎么这么聪明!” 李延宁笑嘻嘻地说:“可能我上辈子就是个饕餮呢?不过我是思想上的巨人,行动上的矮子,没有你们两位大厨,我有再多的美食点子也发挥不出来。” 感谢前世劳动人民的智慧,感谢娘亲和大伯母绝佳的厨艺,让他现在有这么多美食可以吃。 叶柔等人做了咸口和甜口两种粽子。咸口的不仅有咸蛋黄肉粽,还有香菇鲜肉粽;甜口的做了豆沙粽子、蜜枣粽以及碱水粽。 早前李延宁已经让姜氏和柳芸编了两种款式的锦盒。每个锦盒放四个不同口味的粽子。 早饭后,两家人各自带上打包好的粽子去食肆。 李延宁和李延峰各自提着两个锦盒进县学,给夫子送礼去。 自从胡家将豆腐铺开来县里,胡家兄弟俩都住在县里的胡家豆腐铺里,每天回自己家吃饭。 此时胡万里闻着粽子的香味,抱怨两人竟然又吃独食,没有给他和哥哥带。李延峰笑嘻嘻地说:“少不了你们的,散学了带你们去吃!” 第66章 端午粽子 胡万里好不容易挨到散学,立马拉着李延峰就跑。甲班比乙班晚了一点散学,李延宁邀请顾淮谨去品尝肉粽。 旁边的赵玄之听了,嘲讽地笑道:“上不了台面的东西。”邀请顾家少爷去吃粽子,等着热脸贴冷屁股吧。 顾淮谨一个冰冷的眼神扫过来,赵玄之当即闭嘴。 李延宁:“有些人可是连上不了台面的东西都吃不到哦,真可怜。” 顾淮谨:“走吧,去晚了怕这上不了台面的粽子要被人抢光了。” 赵玄之气急,恶狠狠地瞪着李延宁。他发现这一年李延宁和顾淮谨走得越来越近,顾淮谨越来越疏远他们。一定是李延宁在顾淮谨面前说了什么! 粽子在食肆果然很受欢迎,现在和兴食肆不管推出什么新品都有食客买单,他们对和兴食肆的新菜非常有信心。 上个月的青团还让食客念念不忘,这个月又推出粽子。听说粽子里也有咸蛋黄,买的人更多了。 李延宁等人过来时,粽子早就卖完了。还有许多没吃到的人催着李青鹤明天多做点,最好多卖几天。 李延宁领着人进了后院,叶柔端出了特地留给几人的粽子:“饿了吧?快来吃,粽子一直在锅里保温着,温度正合适。” “谢谢伯母。” “谢谢舅母。” “谢谢婶婶。” “都别客气,趁热吃,我去给你们端菜。” 李延宁起身跟过去:“娘,我帮你。” 今天的菜比较清淡易消化,一盘炒时蔬,一道蒸蛋羹,一道凉拌鸡丝,还有豆腐萝卜汤。 顾淮谨尝了一口蒸蛋羹,愣神许久,直到李延宁捅了捅他的手臂才回过神来。 “这么喜欢蒸蛋羹?那你多吃点,我娘做的蒸蛋羹一绝!” “确实很好吃。”这味道让他想起了他的娘亲。 那个温柔如水的女人也会给他做蒸蛋羹,她只会做这一道菜。他吃腻了不吃,她会苦恼地哄着他说娘改天再去学一道……若是她还在,现在应该学会做很多菜了吧。 胡万里很喜欢咸粽子,尤其喜欢咸蛋黄肉粽,连吃了三个,被胡鹏程制止了:“糯米不好消化,别再吃了,喝点汤。” 胡万里端起豆腐萝卜汤喝了一大口:“舅母太厉害了,豆腐我天天吃,她做的就是更好吃,怎么吃都不腻。” 李延宁接话道:“你这话不能当着姑姑的面说,小心她揍你。” “我哪有那么傻!” “嘿,你就有这么傻,小时候说的还少吗?少挨揍了吗?”李延峰不给情面地拆台。 “你也说是小时候了,小时候谁没点糗事,你还去掏鸟窝,结果被蜜蜂蛰成猪头,我笑你了吗?”胡万里拆台回去。 “你皮痒了是吧,谁蛰成了猪头了!要不是你不讲义气自己跑了,我至于吗……” 两人互相揭老底,李延宁听着乐得不行。 这两人小时候半斤八两,别看李延峰小时候内向老实话又少,实际上蠢事干得没比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胡万里少。 顾淮谨吃饭很少说话,奉行食不言寝不语。其他几人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他也认真在听,偶尔还会赞同地点点头,或是弯着嘴角偷笑。 李延宁觉得这人有意思的很。高冷只是他的保护色,内心却很柔软。 几人吃完要回县学时,叶柔叫住了顾淮谨,给了他一个锦盒:“这里面是一些粽子还有一碗蒸蛋羹。宁儿说你喜欢,我就又做了一碗,晚上再蒸一下就行。今天糯米吃得多,晚上吃蒸蛋羹好消化。粽子给你奶奶尝个味,老人家别多吃。” 听着叶柔的叮咛,顾淮谨鼻子微微泛酸道:“谢谢伯母。” “不客气。宁儿借了你家不少藏书看,我才该谢谢你。有空来我们家做客,我再给你做些好吃的。” “谢谢伯母,有空我一定去拜访。” “诶,快去吧,他们在等你。” 顾淮谨出了食肆,将锦盒交给阿福让他带回顾府。 他看着李延宁,突然道:“李延宁。” “嗯?” “你很幸福。”我很羡慕你家庭美满,父母恩爱。 李延宁笑嘻嘻道:“那是,我可是非常有福气之人,抱紧我大腿,以后有你幸福的。” 今天食肆做的粽子很快售卖一空。叶柔见食客反馈都很好,决定再多卖几天。 饭点过后,食客减少,她将特地留下来的两个粽子和一些香酥饼送到后门,那里正等着一个衣着破烂的小乞儿。 叶柔道:“蒜头快过来,带回去分给弟弟妹妹们吃。” 叫蒜头的孩子接过食物,真诚地道谢:“谢谢老板娘。” 自从石头落水之事后,李延宁知道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他虽然无权无势,还扳不倒陶家,但可以给陶家一些教训。 所谓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再强盛的家族也会有裂缝,他就不信陶家能固若金汤。所以他一直派人在盯着陶家。 所派之人就是街上那些容易让人忽略的小乞儿。这些人成了李延宁最初的眼线。 和兴食肆的生意好,每日没有多少浪费,有剩东西,叶柔和李青鹤都会送给一些可怜的小乞儿。他们一群小孩终日在街上流浪,到处乞讨,到处受欺负,见和兴食肆会给吃的,就经常徘徊在食肆门口。 叶柔和李青鹤都是心软的人,每次看到这些孩子,就算没有剩菜,也会给些馒头之类的。这些孩子在别处讨不到东西,饿了就会来和兴食肆。 有熟悉的食客见了还调侃李青鹤养了一群半大的孩子,小心吃垮食肆。李青鹤笑笑道几个孩子能吃多少东西。 也有食客觉得被小乞儿盯着有些吃不下。小乞儿们听了这话就不敢靠近食肆的正门,怕给食肆添麻烦。李青鹤见这些孩子这么乖巧懂事,便让他们去后门等着。 李延宁也经常帮李青鹤给小乞儿们送吃的,久而久之,他便认识了这些小孩。这些小乞儿也有头头,是一个叫蒜头的十二岁孩子。蒜头挺有哥哥的责任感,在和兴食肆领了吃的总会带回去给年纪小的弟弟妹妹。 李延宁见他机灵又有责任感,便与他谈起了“生意”。李延宁提供食物,小乞儿们替他盯着陶家众人,每日给他汇报消息。 第67章 有鬼啊 起初蒜头听到陶家时脸色巨变,一脸愤恨,恨不得活剥了陶家的样子。李延宁问他为何这么大反应,蒜头道出原委,原来陶家少爷经常在闹市纵马,几个月前还踏死过他最好的朋友。 蒜头的好朋友叫小暖,是为了推开蒜头才被陶少爷的马踏伤。小暖伤了内脏,他们无钱治疗,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疼得抽搐,最后吐血断气,死不瞑目。 李延宁听得唏嘘,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他,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现在他们有共同的敌人。要同心协力,扳倒陶家,为小暖报仇。 从小乞儿们答应要给李延宁当眼线起,李延宁便教他们怎么分辨每个人的身份,怎么装可怜,怎么打探消息,怎么跟踪人,怎么躲在暗处偷听消息…… 这些孩子都很会察言观色,学起来很快。尤其是蒜头学得最快,上手也快。 同时,李延宁见这些孩子有的是真聪明,便每天教他们认两个字,学的好的奖励荤腥食物,孩子们都学得很认真。 起初李延宁教的都是些传递消息要用的常用字。后面他觉得用这些字传消息不安全,就在教字的同时教一些传递消息的密语和图案。密语和图案都是李延宁自己设计的。 有了这些小眼线,很快,李延宁便知道了陶家不少消息。陶家家主并不经常在秀越县,他来往于秀越县和东临府之间,更多时间是在东临府,因此对陶少爷管教很少。 陶家主只有一个儿子就是那个纨绔陶少爷,吃喝嫖赌样样俱全,在烟花院有固定的包间。 陶家后宅也不安宁,小妾姨娘一大堆,争风吃醋扯头花撕逼的不少。别的不说,陶家主妻妾成群,女儿一大堆,却只有一个儿子,其他的儿子不是夭折就是胎死腹中,可见后宅有很大问题。 而陶家旁支借着陶家的势在各个县镇横行霸道,欺男霸女。陶家饭店的陶掌柜就是旁支中的一个,替陶家主经营着陶家饭店,这两年已经入不敷出,被陶家主大骂废物,饭店再没起色,就要让他滚。 所以陶掌柜才使用下三滥手段想要和兴食肆的食谱。石头落水的计划没让他实现拿到菜谱的愿望,模仿和兴食肆的菜又做得难吃,饭店口碑还让他经营坏了,陶家主去年便撸了他掌柜之位,让他滚蛋。 而踩着他上位的是他的死对头,两人水火不容。现在陶掌柜死皮赖脸地跟在陶少爷身边鞍前马后伺候,想要再谋出路,夺回属于他的一切。 陶少爷好色,之前在街上偶遇了一个姑娘,被她的美貌迷的神魂颠倒,想强行纳她为妾,可女子死活不依。 陶掌柜知道后便投其所好,使了下三滥的手段让女子的亲爹欠下巨额赌债,不得不将女儿抵押给陶少爷。陶掌柜靠着这事儿才在陶少爷跟前得了脸。 可那女子性子烈,被陶少爷强抢回去没几天便香消玉殒了。这些都是后来李延宁根据蒜头打听到的消息拼凑出来的信息。陶家这颗毒瘤迟早得拔个干净! 陶少爷和陶掌柜每天不是在酒楼鬼混就是在烟柳之地胡搞,身边跟着一群纨绔,李延宁一直找不到下手机会。而端午节这日,他们等来了机会。 初四下午这天,李延宁一散学,蒜头照例来食肆后门给他汇报消息。 蒜头道:“小六跟的陶管家今天一大早出去采买祭祀用品,听说是陶少爷明天要去岩祖山祭祖。小洁在陶家后宅讨食时,听厨娘隐约提起今日几个姨娘又为谁明天能跟着去祭祖而吵起来。陶家主近日都没有回来……” 李延宁每天都要听陶家的八卦,平常都是些没什么价值的信息,今天的消息让他觉得有搞事情的空间。秀越县的端午节一直有拜神祭祖的习俗,而岩祖峰和千雾山一样,山上雾多…… 李延宁突然有了主意,招手对蒜头道:“给陶家一些教训的时候到了,我们明天……” 蒜头听完眼睛一亮:“好,我这就去打听。” 李延宁去找来李延峰,跟他讲了计划,李延峰点头如捣蒜,大赞李延宁这主意好。两人连夜准备起来。 李延宁去买所需的东西,李延峰去胡家借骡车,并让胡家兄弟明天替他俩跟夫子请假。 李延宁和李延峰今晚住在县里的李宅不回去。每次月考前,二人都会住县里温习功课,李青鹤以为这次也是便没多想,先和叶柔回村里准备明天要卖的粽子。 天刚破晓,李延宁三人驾着骡车,向昨晚蒜头打听到的陶家祖坟的位置出发。陶家财大气粗,为了祭祖方便,连山路都修了,马车能上去到半山腰,只有最后一段陡峭的山路需要爬。 陶家的大手笔让他家的祖坟的位置人尽皆知,昨晚蒜头没费多少力气就打听出来了。 到了陡峭的山路,三人将骡车牵进树林里系紧,背起东西开始上山。虽然所带东西很重,但他们手脚都很迅速,很快到了陶家祖坟,果然修得气派,坟墓旁还搭了一间屋子供休息。 李延宁环顾了一圈坟地格局,坟地四周都是茂密的树林,此时天气阴沉,山风阵阵,还有未散尽的白雾。 李延宁决定因地制宜调整计划,招来二人细说一番,三人开始布置起来。 巳时,陶家人才姗姗来迟,陶少爷一个被酒色掏空身体的人,爬到祖坟已经气喘吁吁。新纳的小妾扶着他去屋子休息。 陶掌柜和陶管家开始招呼丫鬟家丁摆放贡品,做祭祖准备。 陶少爷进屋后四仰八叉地瘫在椅子上休息,房间久未打开,味道不好。陶少爷使唤小妾开了窗户通风。 突然,刚打开窗的小妾一声尖叫,吓得陶少爷摔下座位,怒道:“臭婆娘,你叫什么叫!吓死我了!” 小妾瑟瑟发抖地躲到陶少爷身后,哭的梨花带雨道:“我刚刚……好像看到……一道白衣飘过……” 陶少爷根本不信,屋后是一片密林,哪来的白衣?他走到窗前往外看,突然一个身着白衣,拖着长发满脸血污的脸闪现在他眼前,与他面对面。 “啊……有鬼……”陶少爷凄惨大叫,被吓得直接晕过去。 第68章 祖坟闹鬼 听到陶少爷凄惨的叫声,屋外的陶掌柜和陶管家带着丫鬟家丁全都跑进来,与被吓破了胆,连滚带爬跑出屋子的小妾撞成一团,屋里一片混乱。 陶管家见少爷晕倒在地,连忙掐人中,指挥丫鬟喂水。 这时候,外面的家丁也大叫起来。陶掌柜闻声赶出来看,也被吓得愣在原地。 此时的坟墓后冒起了大量的烟雾,岩祖山本就有雾气,今天的天气还阴沉得很,阴凉的山风吹得众人脊背发凉,很快茫茫白雾便向他们飘来。 置于白雾中,众人心里慌乱起来。突然不知是谁大叫一声:“有鬼啊……”众人吓得挤成一团。 坟墓上一道白影闪过,很多丫鬟家丁们都看见了,吓得大喊大叫,不知道如何是好。 陶掌柜怕得瑟瑟发抖,腿脚虚浮,他似乎还听见了女人哀怨凄惨的哭声…… 屋里的陶少爷才悠悠转醒,听外面大喊大叫的,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往屋外冲。 突然,贡品上的香炉莫名摔翻在地,啪啦一声脆响四分五裂,吓得众人噤若寒蝉,接着盛放贡品的陶盘也噼里啪啦莫名摔在地上。 坟墓后飘荡的白影越来越明显,女人的哭声越来越大声,在空旷的山谷里回荡,似乎在说:“还我命来……” 在场的人都听见了。此时的陶少爷腿间一片尿渍,瞪大眼睛想到了什么,大喊道:“别来找我,是你自己找死,别来找我……” 众人害怕地挤成一团往山下跑。陶少爷踉踉跄跄地往山下冲,陶掌柜和陶管家紧随其后跟着跑。 众人慌乱下山,陶掌柜突然腿一软,向前栽倒,推挤到跑在他前面的陶少爷。两人重心不稳,纷纷翻滚下山去。 陶管家亲眼看见陶掌柜推了陶少爷,大喊道:“陶寅你居然敢推少爷!” 躲在暗处的李延宁见两人滚下山去,收起弹弓,立马反身处理现场。此时烟雾已经散去,祖坟现场一片狼藉,蒜头已经脱下白衣,摘下了狰狞的面具。 李延峰也把披着白衣和假发的稻草人拆了,将装着石灰的袋子收起来,正和蒜头铲着土把燃烧完的石灰覆灭。 李延峰见李延宁回来,迫不及待地问:“怎么样?” “滚下去了,摔得不轻。” 蒜头冷哼道:“最好摔死他们!” 李延宁想了想两人摔下去的样子道:“摔死估计难,摔残大概率可以。” 李延峰道:“我们也算为民除害了。陶家作恶多端早晚让他们血债血偿。” 三人处理好后,躲在树上观察陶家众人。陶少爷摔晕过去,陶掌柜捧着腿疼得嗷嗷大叫。两人被家丁背着下山。 半路上还遇到了一些上山祭祖的百姓,被吓破胆的丫鬟大叫着山上有鬼,别上去……百姓们纷纷问道怎么回事?可陶家人面色苍白,行色匆匆,无人应答。 待陶家人走后,三人才慢悠悠下山。因为陶家人说山上有鬼,搞得祭祖的百姓都不敢上山,三人下山时一个人也没遇到。 李延峰道:“宁弟你的准头太好了,一石子一个准。烟雾中还能准确投掷到香炉和陶盘。” 李延宁道:“你也不差,烟雾燃得很及时,白衣服稻草人摇晃得很有水准,我在树上还以为看到真女鬼了。蒜头就更棒了,能把陶少爷直接吓晕过去。” 李延峰嘚瑟道:“那是,我一向靠谱。”他又环着蒜头的肩头道,“话说你小子学女人哭学得可真像,我在后面都听得瘆得慌。” 蒜头瞥了一眼李延宁道:“宁哥教得好。” 蒜头还未变声,本身就是少年音色,李延宁昨晚连夜教他捏着嗓子学女人哭。小孩学得有模有样,今天发挥更是出色。 李延峰惊讶道:“宁弟,你竟然也会学女人哭,哭两声出来听听。” 李延宁抬脚冲着李延峰的屁股就是一踢:“我更想听你疼得鬼哭狼嚎。” 三人到了小树林里牵出骡车,飞快往县里赶。到县里时已经午时已过。李延宁给了蒜头一个荷包,里面是沉甸甸的铜板,道:“今天表现不错,拿去吃点好的。” 蒜头也不客气,将荷包收好,下车消失在人群里。 李延宁和李延峰将骡车还给胡家,又赶回食肆吃饭。 叶柔在门口看了又看,终于看到两人回来:“你们俩今天怎么这么迟才散学?” 李延宁心虚地不敢看娘亲,道:“没什么,请教夫子问题耽误了时辰。” 叶柔不疑有他,将午饭端出来给两人吃。 下午,两人又去上学。 下午散学后,胡家兄弟与两人一同走出县学,胡鹏程问李延宁和李延峰:“今早为何请假?甲乙两班除了你们俩,没有一个同窗不舒服,你们昨晚借骡车去哪里?” 昨晚李延峰去胡家借骡车的借口是同窗生病,他们借车送他去医馆,本来胡瑞要驾车去帮忙的,被李延峰拒绝了,说他同窗比较害羞,也不是太严重的病,他们自己能搞得定。 胡瑞不疑有他,可瞒不过胡鹏程。 李延宁和李延峰对视一眼,拉着胡家兄弟回李宅。关起门来,两人将今天早上的事情说了出来。 胡家兄弟大惊。 胡鹏程道:“你们也太大胆了。万一失败,后果不堪设想!” 胡万里则可惜道:“你们太过分了,这种事居然不叫上我,为民除害也该有我一份!” 李延宁也知道这次的计划冒险了点,可富贵险中求。况且在山里,他和李延峰的逃跑能力一流,就算失败也能保证不被认出来,能全身而退。 蒜头更不用说了,机灵得很,逃跑经验比他们还丰富。他们三有能力自保,而胡家兄弟没有,他们才瞒着胡家兄弟。 李延宁看看天色,想着时间差不多了,来到家后门,刚一开门,蒜头就钻了进来。 蒜头兴奋道:“宁哥,我刚打听出来了,陶家请来了整个县的大夫为陶少爷医治,可都被陶夫人大骂是庸医全部被赶出来。我隐约听到药童说陶少爷滚下来时,下身好像撞到石头,受伤严重,以后似乎都不能人道了……” “真的吗?消息属实吗?”李延峰兴奋地问。 蒜头道:“八九不离十,陶家准备将陶少爷送去东临府医治。” 李延宁问:“陶掌柜呢?” “据说摔断了右腿和肋骨。陶管家指认是他推的陶少爷,现在被陶夫人关起来,准备等陶家主回来发落。” “很好,让小六他们继续监视陶家。你坐下等我一下。” 李延宁进屋一会儿后手里拿着几个小布袋出来,递给蒜头道:“将这些碎银子扔给街上的三教九流,里面有纸条,尽量扔给识字的人。尤其是那些需要钱又嘴碎的人,务必要让整个秀越县的百姓都知道陶家今天的事情。” “明白。” 李延宁又嘱咐道:“保护好自己,千万别暴露。” “放心,这点小事包我身上。”蒜头接过小布袋回去办事。 第69章 女鬼索命 胡鹏程本来不赞同李延宁这么冒险,但听完陶家少爷强抢民女并致其死亡,当街纵马踏死小孩的消息后,也觉得陶少爷罪有应得!现在看到陶少爷受到报应大家心里都舒畅了几分。 原本李延宁的计划只是借那可怜的女子之事让陶家人吓破胆,互相推挤摔下山去,给他们一些教训,现在陶少爷不能人道……冥冥之中似有天意啊!既然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李延宁也不介意再添一把火。 陶少爷连夜被送去东临府医治。第二天,秀越县突然传出因为陶家作恶多端,祖坟闹鬼,陶少爷被女鬼索命的事情。 消息传得有鼻子有眼,传播地相当迅速,当时也有祭祖的百姓在半山腰目睹陶家人慌乱下山的经过。 有了这些百姓的佐证,陶少爷强抢民女致其死亡之事也被传出来,再加上陶家平常的所作所为,百姓们对女鬼索命一事更加深信不疑。 甚至陶少爷不能人道的事儿也被宣扬出去,百姓大骂陶家断子绝孙活该。 陶家主得知消息回来时,陶家的名声已经烂上加烂了,甚至有百姓大晚上朝陶家扔石头,泼粪。李延宁为正义的百姓点赞。 之后,蒜头又传来消息,陶家主亲自审问了陶掌柜,有陶管家和跟在后面的丫鬟家丁作证,陶掌柜对推陶少爷下山一事百口莫辩。 陶掌柜摔断一条腿,又被陶家主家法伺候,打断另一条腿,现在半身不遂瘫痪在床。 陶掌柜平时宠妾灭妻,小妾在他瘫痪后卷了钱跑走,妻子将以前受到的气都撒回陶掌柜身上,他现在活得生不如死。 陶家主还亲自去祖坟察看一番,李延宁将现场处理得很干净,更何况他们回来后的当天夜里岩祖山还下过雨,就算有痕迹也被冲刷得一干二净了。 陶家主重新祭祖,据说那天山风特别大,蜡烛都点不着,燃起来的烟总是很快熄灭。后面祭祖到一半还下起雨。陶家主被淋成落汤鸡狼狈回来。 这次祭祖再次佐证了之前的传言,陶家作恶多端被女鬼缠上。陶家在秀越县的生意一落千丈。现在陶家人走在路上都有百姓朝他们吐口水,只能夹着尾巴做人。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李延宁还让蒜头半夜到陶家后宅装女鬼哭嚎。蒜头已经嚎得得心应手。陶家老夫人被吓得一病不起,一些姨娘小妾更是如惊弓之鸟,偷偷请道士回来驱邪被百姓发现,更加验证了陶家被女鬼缠上的传言。 陶家的事很快传到各个乡镇,连陶家旁支都被百姓吐口水。东临府都有人家听到传言…… 陶宅内,陶家主气得将茶盏砸在地上:“让你们查是谁装神弄鬼查不出来,查是谁到处散播谣言也查不出来,你们到底能干什么?废物!一群废物!”他气得抬脚踢向陶管家和下人。 陶管家哆哆嗦嗦道:“对方实在太狡猾,藏得太深。我们的人抓到几个散播谣言的始作俑者。 “他们有的人说是走在路上突然被飞来的布袋砸中,捡起来看了才知道布袋里面是钱,还有一张纸条,识字的人知道写什么就照办,不识字的也好奇纸条里写什么就找识字的人问。 “纸条上写到只要他们按所写的将陶家的事情宣扬出去,就能得到双倍的钱。他们都抱着试一试的心态传出去。第二天果然又被钱砸中……”有了钱他们越传越起劲。 “有的人是在茶馆里喝着茶,窗外突然飞来一个包着纸条的石头,里面也是对我们家不利的传闻……”百姓说是有人在替天行道,给那女子和所有被陶家欺负的人沉冤得雪。这些话陶管家自然不敢说。 陶家主脸色阴沉地可怕,他竟然阴沟里翻船,到底是谁想置陶家于死地?陶家主脑子里闪过很多人的面孔…… 李青榆在东临府进学,听闻消息后也赶回秀越县。他知道陶少爷的事情,现在他不仅不能人道,腿也摔断了,人也胡言乱语,疯疯癫癫。 陶家主就一个儿子,现在陶家旁支各个蠢蠢欲动。他的岳父也想分一杯羹,将他叫回来商量。他道陶家主对家族的掌控是目前他们所不能撼动的,希望岳父再忍耐一下,徐徐图之。被陶员外讽刺他胆小如鼠,泥腿子不懂进取。 妻子陶家女也暗讽他无才无能,读了这么多年书,花了那么多钱,考了这么多次还是中不了举,她的表妹所嫁相公年纪比他小都要下场考乡试了,害她整日被亲眷嘲笑,抬不起头来。 李青榆被父女俩冷嘲热讽,气得险些吐血。他出门散心路过陶家的产业时,发现店铺要么门可罗雀,要么关门大吉。 他不知不觉竟然走到了玉林街。他瞧见一些百姓正在排队打菜,走进去才发现是李青鹤家的食肆。 他家生意还是这么红火。陶掌柜那个无能之人,帮他想了那么多招竟然还没将和兴食肆斗倒。 他越想越生气,要不是李青鹤和李青松两人叛族不资助他,他何至于为了读书半入赘陶家,被陶家呼来喝去,艰难求生!都是李青鹤不顾兄弟之情! 他咬牙切齿地瞪着李青鹤,李青鹤感受到李青榆的目光,转头看去,目光一凝。 “哟,这不是陶家的女婿吗?怎么还有空来逛街吃饭啊?道士已经驱完鬼了吗?”李延宁正好散学回来食肆,看到李青榆站在食肆门口面色不善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 周围的民众听到这是陶家的女婿都停下来看他,议论纷纷。不知道是谁将碗里的汤汁泼出去,正好泼到李青榆身上,有了第一个人,就有第二个人朝他吐口水…… “陶家没有一个好东西,好好一个姑娘被逼死,活该断子绝孙。” “陶家到处抢生意,霸占农民的田,天打雷劈都不为过。” “这陶家女婿看起来就面色奸诈,肯定不是好东西。” …… 李青榆自从考取功名后,除了在陶家人面前略抬不起头,在外人那里都能得到尊重。现在被李延宁一句话,引得百姓对他讨伐侮辱,他气得大骂去和兴食肆吃东西的百姓都是贱民,更激起群众的怒火。 最后李青榆被狼狈地赶出玉林街。李延宁和李延峰看得津津有味,李青鹤也看得很是解气。 最近他经常听食客们讲陶家的事情,现在陶家变成这样他自是非常高兴,还在食肆打折了一天以示庆祝。 第70章 酿酒 陶家现在自顾不暇,李家的日子却再次平静起来。 时间来到六月,气温升高,李延宁觉得这温度不错,他又开始琢磨做酒曲。 店里的顾客建议李青鹤在食肆卖酒,李青鹤没放在心上,李延宁却记在心里。 他想起之前剪过的原始酒曲制作方法。说白了制曲就是培养根霉菌和酵母菌的过程。根霉菌占量比酵母菌大,能起糖化作用,甜酒中的甜味就是根霉菌糖化糯米中的淀粉得到的产物。 酵母菌起发酵作用,当根霉菌把糯米中的大量淀粉转化成麦芽糖,酵母菌利用这些糖产生发酵,在密封发酵之下就能产生酒精,这就是米酒的由来。 培养原始曲少不了麸皮,麸皮是根霉菌最喜欢的食物。 李延宁记得当时视频里他打上的字幕是每五百克糯米粉加一百五十克的麸皮,再加入打成粉末的三克辣蓼草、五克茯苓和三克甘草。 辣蓼草千雾山下多得是,茯苓和甘草去医馆就能买到。 加茯苓能起到药引子的作用,让其发酵。甘草是用来增加米酒的口感,也可以加金银花藤、夏枯草,这样酒的口感会更甜香醇厚,这两样李延宁没买,就没加。 采回来的辣蓼草要先焙干,再加上茯苓和甘草碾成粉末,放入糯米粉、麸皮加适量清水揉均匀,搓成一个个酒曲丸子。 在干净的盆里垫上晒干的稻草,放入酒曲丸子,盖上盖子,为了保持湿度和温度,要定期往木盆里洒水,只要木盖子上有密密麻麻的小水珠就表示湿气够用。 在六月这样的气温下发酵两天,酒曲就会长出密密麻麻的小白毛,这就意味着酒曲制成了,阴干后就是甜酒曲。 步骤李延宁都懂,操作起来也不难,保持湿度有些难度,不过有李延兰照看着,应该也没太大问题。 两天后,李延宁满怀期待地掀开盖子一瞧,啧啧,酒曲居然发臭了!估计是太湿润了。 李延宁只得重新做酒曲,现在天热,他把放酒曲的木盆拿到阴凉的地方,再让李延兰时刻关注湿度。 这次发酵两天后,酒曲上的小白毛长得非常好。酒曲制作很成功。阴干后,他拿陶罐收藏起来。 李延宁迫不及待地拉着李青鹤和他一起做酒甑。 酒甑的外部跟木桶一样,只不过没有桶底,内部的正中间做一个接酒槽,接酒槽一端要做得低一些。在低的那端再挖一个排出口,用小竹管连接好。 蒸酒工具从上到下大致由天锅,酒甑和地锅组成。地锅内放酿未过滤的酒即酒醅,然后盖上做好的酒甑。酒甑上放天锅,天锅是盛冷却水的锅,置于最顶部。 地锅下的柴火燃烧加热,锅里的酒醅挥发出的酒蒸汽,遇到装有冷却水的天锅凝结后变成酒液,滴在酒甑内的接酒槽中,并顺着低处排出小管子被收集起来。 总结一句话就是地锅热,天锅冷,中间酒甑冷凝出酒。需要注意的是天锅的水要时时换,水温不能超过四十度。 有了蒸酒工具后便是蒸糯米饭来酿酒了。糯米蒸熟后倒入无油无水的木盆里拨开晾凉。按照一斤糯米半斤水的比例倒入凉白开,让米饭吸足水分。酒曲丸子磨成细粉,均匀地洒在米饭上,再拌一拌。 随后装入干净无油的罐子里,按压紧实,中间按一个酒窝方便观察出酒情况。 盖上盖子密封,在25到30度的温度下避光发酵七天。 七天后的下午,李延宁一散学就和李青鹤飞奔回来,开始用做好的蒸酒工具蒸馏米酒。父子俩一个烧火,一个关注天锅里的水温。 从李延宁回来后就开始蒸馏,直到月亮升高,终于得到了两大坛酒。李延宁尝了一口,这种蒸馏方法酿出来的米酒纯度高,甘甜多汁,家里的男人们都很喜欢。 叶明得知李延宁会酿酒后,兴奋地不行。他不好酒,可他想卖酒。酒可是暴利。 叶明又要出发去行商了,今年出发得晚一些,备了更多的货,就怕今年会赶不回来过年。 李延宁遂把新酿的米酒送他,祝他今年行商顺利。舅甥俩喝了两杯,交流了下明年的计划。叶明想开家杂货店,卖行商收回来的东西,开在哪里还在选择。 这次的行商队伍里又多了两个人,是周运的族亲,都是高大的汉子想出来找出路。八人在亲人不舍的目光中再次离开。 夏季水果多,李延宁准备找个时间上山摘些果子回来酿果酒。 六月底的休沐日,李延宁和李延峰上山摘桑葚、杨梅和青梅。这个季节千雾山遍地宝贝,两人半天时间收获了不少果实。 回来后,柳芸带着两个孩子过来帮他俩给水果去蒂,李延峰把去蒂的水果洗干净,晾干备用。 李延宁将这些水果依次放进不同的洗干净的陶罐里,倒入米酒,再放入一些冰糖,盖上盖子密封起来,放阴凉处发酵。 这次他做的果酒不多,每种水果两小坛,试试味道如何。他将这次的果酒比例记录下来,以便以后调整。 七月份辣椒进入了采摘季节,最兴奋的莫过于柳芸了。这次采摘的辣椒更多,李延宁留足下半年的辣椒种,留下一小部分晒成干辣椒和做辣椒酱。 说到辣椒酱,李延宁最先想到的就是豆瓣酱和剁椒酱。豆瓣酱可是个好东西,他现在又抓耳挠腮地回忆豆瓣酱的制作方法。 他知道豆瓣酱里的豆是霉蚕豆。既然霉黄豆都能发酵成功,霉蚕豆依样画葫芦应该也行吧? 于是他散学的时候去粮食铺买了四斤蚕豆,拿回家清洗干净后浸泡一晚上。趁天黑之前去山上砍了不少黄荆条回来,清洗干净后放着晒干。 第二天他去县学前特地交代李延兰帮他把蚕豆剥皮,并把蚕豆一分为二。接着上锅蒸熟,再铺在竹匾上晾凉。之后的步骤跟捂霉黄豆一样,李延兰已经做的很熟练了。 她等黄荆条晒干后铺在竹匾上,再撒上晾凉的蚕豆,最后再盖上黄荆条,放阴凉的地方发酵半个月。 因为有捂霉黄豆的经验,霉蚕豆也很成功。 接下去就是做豆瓣酱了。霉蚕豆不用清洗,直接放白酒搅拌均匀,这样既能杀菌又能增香,之后再加酱油拌匀,密封放一天。 第二天把清洗晾干的五斤辣椒剁碎,把昨天腌好的蚕豆稍微切细一些,将两样食材放进干净的盆里,加入蒜末、姜末、花椒粉,再加入适量的盐、酱油、糖等调味料,翻拌均匀,接着倒入菜籽油再次拌匀。 最后将做好的豆瓣酱盛到坛子里,再次用菜籽油封口。密封保存半个月后就能开吃了。 剁椒酱比较简单,李延宁一说,李延兰就能上手做。 辣椒油的做法他只记得大概:要先将干辣椒磨成辣椒面,再将香菜、芹菜、胡萝卜、洋葱、姜、蒜等食材放入菜籽油中,小火慢慢炸出香气后在淋在辣椒面和芝麻上,最后加入盐、酱油、糖等调味料。 豆瓣酱和辣椒油李延宁提供了思路和具体步骤,但每种食材的比例,调味料要加多少,他都交给两位大厨去研究。 他其实还想做十三香。十三香,顾名思义就是指将十三种各具特色香味的中草药物,包括紫叩、砂仁、肉蔻、肉桂、丁香、花椒、八角、小茴香、木香、白芷、三奈、良姜、干姜等,按一定的比例磨成粉末做成的调味料。 他跟叶柔、杨芳华还有李延兰说了十三香之后,三人都很有兴趣。李延宁便去医馆买了这些中药回来,让她们有空就多琢磨琢磨,还建议她们用纸笔记录下每次的用料和比例,以便适时调整配方。 第71章 冰粉 最近家里的三个女人要么调配辣椒酱和辣椒油的比例,要么研究用辣椒炒什么菜,家里人连吃了几天辣椒,再加上天气炎热,男人们都开始上火了。 李延兰贴心地为大家熬煮了绿豆汤。喝着绿豆汤李延宁甚是想念西瓜、冰棍、冰粉…… 冰粉?李延宁一个激灵,冰粉的原料是什么来着?李延宁刚入剪辑公司时,剪辑过冰粉制作视频,他只记得冰粉的原料是一颗颗小种子,整株植物具体长什么样,剪辑时间太过久远,他记不清了,回忆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是一种叫做假酸浆的种子。 假酸浆长什么样来着?他实在想不起来。既然可食,极大可能也能入药,要不去医馆问问? 第二天散学,李延宁回食肆吃过午饭后,便去吴大夫的医馆问问是否有假酸浆这味药。 问了抓药伙计才知道真有,假酸浆有镇静、祛痰、清热解毒之效。 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李延宁喜笑颜开。 他让药童给他介绍介绍假酸浆长什么模样,还识趣地偷偷塞了十几枚铜板给药童。拿人手软,药童便仔细给他介绍了假酸浆的外形,开花模样,结果时间等。 当李延宁听说这假酸浆多生于田边、荒地或住宅区时,顿觉自己错过了几百两银子。 他一回村,就在田边仔细观察,还真在自家田边发现了好几株开花的假酸浆。 路过的村民还问他干什么盯着一朵野花看!这花到处都有,有啥可看的。 到处都有……李延宁第一次觉得自己有眼无珠,放着金山银山不懂得薅。 他回到家,又在家附近的荒田上仔细搜罗,也有!钟状花冠,浅蓝色花瓣,浆果是黄色球状,种子是淡褐色的,错不了一点! 好了,又一个秘方到手。李延宁在自己的手札上凭记忆写下冰粉制作过程。 他最近几日一散学回来就拉着李延峰去采摘假酸浆的种子。 “宁弟,你说吧,你又在瞎琢磨什么古秘方了?” “什么叫瞎琢磨?我琢磨的东西哪次没有成功?”李延宁说这话是有些心虚的,他失败的案例可真不少!但只要最后成功了,谁在乎失败过程。 “你厉害,那你这次要做什么?” “做一种冰冰凉凉的夏日点心。” “什么点心还能冰冰凉凉?”李延峰惊讶。 “赶快干活,争取早点吃上。” 李延峰时常觉得自己像一头一直追着萝卜跑的驴,而宁弟就是驴车上吊着萝卜的人! 两人将自家田里、荒田里的假酸浆果子全部薅进麻袋,直到天暗了才回家吃饭。 吃完饭,李延宁兑了石灰水。做冰粉需要用到石灰水,他先取了一勺石灰水,加入清水搅拌均匀后静置一个晚上,最后只取最上层的石灰水。 第二天散学回来,李延宁正式开始做冰粉。他把冰粉籽即假酸浆种子,放进纱布里包裹起来系紧。接着把纱布放进凉白开里,像搓衣服一样不停地揉搓。 李延宁和李延峰坐在小板凳上,一边搓冰粉,一边背书,还互相抽背。 随着时间的流逝,水开始慢慢变得浓稠,颜色呈现出微微的黄色,小气泡也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两人搓得手都酸了。 “宁弟,这要搓到什么时候?” “一直搓到表面有一层厚厚的气泡后就可以了。” 两人只能再接再厉。 直到有了厚气泡后,李延宁把石灰水倒进去快速搅拌,并指挥李延峰:“使劲搅拌,直到感觉有阻力了才能停下。” 李延峰照办。随后两人将冰粉放到阴凉处静置直到冰粉凝固。 隔天一大早,李延峰先去看了冰粉,果然已经凝固了。 “宁弟,这就可以吃了吗?” “还不能,还要调个红糖水。” 李延峰失望。李延宁则开始调红糖水。将红糖和水放锅里煮沸晾凉,再把冰粉和红糖水吊在井水里再凉一凉。两人则去上学。 下午回来时,李延峰迫不及待从井水里提出冰粉和红糖水。李延宁拿出小碗,舀出冰粉,倒入红糖水,再撒一把柳芸晒的葡萄干,李延兰碾碎的花生碎,一碗冰粉就制作完成了。 李延峰捧起碗,舀起一勺直塞嘴里。经过一天井水的冰镇,冰粉吃起来冰冰凉凉,嫩滑爽口。红糖调得不甜腻,葡萄干和花生碎增加了口感。 在盛夏,来上一碗,生津解暑,清凉降火,简直爽呆! 第72章 感恩 其他人看李延峰狼吞虎咽,就知道味道肯定好。自己尝了后才知道这般解暑生津。叶弘轩和叶弘远吃得停不下来,看李延宁的目光更加崇拜了。 李延兰:“这冰粉是什么做的?喝一碗感觉全身都松快了。” 李延峰道:“你绝对想不到。” “是什么?别打哑谜。”柳芸也催促道。 等众人知道就是那路边、荒田里小蓝花的种子时,都吃惊不已。 杨芳华:“这原料还真是随处可见啊!” “宁儿,你是怎么想到用这个做冰粉的?”叶柔问。 李延宁早已经准备好说辞:“就是看古书里记载的古法制作,只是我一直不知道古书里记载的小蓝花是什么样的。直到前几天无意间在路边注意到,就摘了一棵去医馆问药童,才知道这植物真是一味中药。于是我就按古法制作了,没想到还挺好吃。” 李青鹤问:“宁儿,那本古书还在书店吗?” “额……那本古书里的记载大多语意不详,枯燥乏味,当时我也不知道按所写的操作真能成功,只抄了自己感兴趣的一些章节,没有购买。后来再去书店找时已经找不到了。” 众人都一副可惜了的表情。 姜氏心直口快道:“哎呦,宁子你怎么能忘记买呢?” “那书被别人买走,别人不也知道这些方子?”柳芸道。 杨芳华也道:“那宁子你还记得哪些方子?赶紧记下来,免得忘记了。” 大家都感觉白白错失了好多好多银子,恨不能古书立马出现在自己眼前,赶紧将书收藏起来。 李延宁环视了一圈焦急的家人道:“方子虽然珍贵,但我的这些方子说到底也不是自己从无到有研究出来的。写古书的作者在书本前文也说明了这些方子是他在民间游历时收集到的。 “他记录下来,是希望这些方子不会因为战乱或手艺人的突然离世而断了传承。有了传承,后人才能在前人的基础上改良进步,受益的才会是咱们老百姓。 “咱们以后要是能靠这些方子赚钱,也不要忘记继续钻研改良方子,也将改良后的方子记录下来,惠及更多老百姓。这样也不枉古书作者的一番苦心了。” 听了儿子的话,李青鹤刚升起的那一点可惜之情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他赞同道:“宁儿说得对,我们这样一穷二白的泥腿子家庭,现在能有缘遇到这样一本古书,得了这么多赚钱的方子,已经是咱们天大的福气了,都是苦过来的人,不能太贪心。” 众人回想以前的苦日子,再想想现在的日子,都端正了心态。 叶柔也沉声道:“咱们这样的农家子刚过上好日子,最忌讳眼皮子浅。以后我们得更加认真钻研方子,用心经营。这样就算以后跟别人打擂台咱们也不怕!” 李延宁很赞同爹娘的话,他朗声道:“爹说得好,得了方子是咱们的福气,我们要心怀感恩。娘说的也对,只要我们能在实际操作中总结经验,大胆创新这些方子,就不怕打擂台!” 李青松点点头道:“咱们都是托了宁子的福才有现在的日子,他是咱们家最有出息也是最清醒的人,咱们这些大人活得还不如他一个孩子清楚。大家把心都收收,该干嘛干嘛。” 家人们纷纷摆正心态,表示以后一定齐心协力,心怀感恩,用心做事。 李延宁觉得这一世自己很幸运,家人们不仅都对自己疼爱有加,还都是三观端正的良善之人。 田里种出来的辣椒现在还只有少量能用,所以做出来的辣椒酱和辣椒油没有太多。 辣椒又是第一次出现在人们的视野里,需要花一些时间让大家了解和适应它的味道,进而喜欢辣椒做的菜。 想当初他好不容易种活的辣椒结出小辣椒时,全家人都以为这是观赏性植物,纷纷夸果子红彤彤的好看。 他说这番椒能吃,味道辛辣,叫辣椒更合适。家人却劝他不要轻易尝试,游记上记载的也不一定是真的。万一吃出什么好歹来怎么办? 李延宁想既然他们怕吃坏身体,那亲眼见证吃不坏不就行了? 李延宁前世是独居生活,平常也会自己下厨,刷短视频遇到操作简单,味道不错的菜都会收藏起来,有空了学着做。 这一世他又看叶柔做了这么多年的菜,耳濡目染之下,厨艺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做道辣椒炒肉不在话下。 在某个休沐日,他兴致勃勃地亲自下厨来犒劳全家。吃饭时间到了,在众人的期盼下,李延宁将做好的辣椒炒肉端上桌。家人们纷纷伸筷品尝起来。 辣椒炒肉香味扑鼻,李延宁还特地把红红的辣椒夹出来,只端出了肉。家人们吃着辛辣的肉,直夸这肉味道独特,越吃越开胃,李青松还称赞这肉炒得贼下饭。 叶柔和杨芳华还追着李延宁问这肉怎么做味道才这么辛辣? 家人有吃花椒和胡椒的先例,对辣的接受程度比较高。等吃完饭,李延宁才端出辣椒道:“这就是刚刚肉辛辣的原因所在。怎么样是不是很好吃?” 众人才知道自己吃的是辣椒。 年幼的叶弘远从小被教育不能随便乱吃没见过的东西,柳芸还吓唬他小孩子乱吃会死人的。 现在他吃了辣辣的新东西,害怕极了,哭嚎道:“我吃了没见过的东西,我是不是要死了?呜呜呜……我不想死……” 众人哭笑不得。只能安慰道全家都吃了,不会吃死人的,别哭。 李延宁蹲下来擦着叶弘远的眼泪,道:“别哭了,宁哥我早就试过了,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吗?我没事,你也不会有事的!辣椒是蔬菜,吃不死人的。” 身边的叶柔听到儿子早就瞒着家人偷吃过,气不打一处来,拍打着李延宁的手臂,怒道:“你这孩子平时那么有分寸,在吃的上怎么这么虎!万一……万一有毒怎么办?你让娘怎么办?” 叶柔骂着,拍打着,李延宁扭得跟麻花一样躲着,转头一瞥却见到了娘亲眼里蓄着泪水。 李延宁愣住了,显然没想到这里,见娘亲第一次被自己气哭,急道:“娘,你别哭。我不会把自己的命当儿戏!我也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娘,以后我不会这样了,你相信我!别哭了……” 李延宁手忙脚乱地哄着,还眼神求助亲爹。李青鹤爱莫能助地耸耸肩,表示你好自为之。 李延宁只能拼命保证以后不会了。叶柔还是气呼呼。 “你发誓,不然别叫我娘!” “我发誓!以后一定珍爱生命。绝不让娘亲担心!” 一场辣椒炒肉的风波才平息。自此之后,家人们都知道辣椒能吃,味道还很好。 第73章 打人 金秋之际,农忙过后,人们的荷包又鼓了起来,最近食肆里多了不少闲下来的农人。 辣椒类的菜少量地在和兴食肆推出,先推出的是麻婆豆腐,撒上绿油油的葱花点缀,让红油浸润下的豆腐更显食欲。 “老板娘这红润油亮的是什么菜?” 叶柔介绍:“这是食肆新推出的菜品,叫麻婆豆腐,麻辣鲜香,特别下饭,就是不能吃辣的不建议吃。” “辣的?可是茱萸?” “不是,是外藩的番椒,味道比茱萸辛辣,我们叫他辣椒。” “辣椒?还真是第一次听说,给我来点尝尝看。” 叶柔看着眼前圆润的中年人问:“你能吃辣吗?” “老板娘别小瞧人,我可是食过茱萸和胡椒的人。” 叶柔笑道:“那行,就怕把你给辣着了。” 后面排队的也有不少人好奇辣椒是什么种味道,纷纷买了尝尝。 买上的食客们尝上一口,辛辣爽麻的感觉瞬间占领味蕾,嫩滑鲜活的豆腐与麻辣烫香的酱料交相辉映,演绎出一场味觉的盛宴,既有舌尖的刺激,又有内心的满足。 不一会儿,食肆里满是此起彼伏的斯哈斯哈被辣到的声音。 第一次吃辣的食客道:“这麻婆豆腐太辣了,我舌头都麻了!” 有人附和:“可不是,吃一口豆腐,我得多吃好几口饭压一压。” 也有能吃辣的食客道:“辣是辣,可香的很啊,越吃越上瘾。” “对,辣椒的味道比茱萸还有胡椒得劲儿,辣的爽!小二,再来一碗饭!” “好咧,客官稍候。” 也有观望的人问:“啥味道?真这么辣?” “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试试就试试。” “来份麻婆豆腐。什么?卖完了!这么快!” “哟,原来是番椒太少的缘故啊。那明天还有吗?什么?还得看情况?” …… 第二天,食肆又少量地供应了一些麻婆豆腐,很快被一抢而空。 麻辣豆腐成为食客们津津乐道的谈资。 有人好奇番椒长什么样,去找李青鹤和叶柔打听。两人都说是叶明在南边行商时带回来的外藩种子,培育不容易,长得不多,所以麻婆豆腐才每天提供一点。 原本李延宁觉得新鲜的东西要让人接受总是需要时间。没想到秀越县的食客们接受度蛮好,但是不喜欢的人也不少。 喜欢的人很喜欢,接受无能的人怎么都不能接受。两方人经常为辣椒吵吵几句,一到饭点,食肆熙熙攘攘,热闹非常。 几天后,叶柔又推出了回锅肉,煸得焦香的五花肉色泽红亮,配上清脆油绿的蒜苗,咸鲜微辣,微微回甘,简直是下饭神菜。微辣的口感俘虏了一批不能吃太辣的人。 随后几个月里,和兴食肆又推出了鱼香肉丝、宫保鸡丁、火爆腰花这三道荤菜,吸引了不少拥趸。 接着,手撕包菜、干煸花菜等素菜也做了辣的,让食客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原来素菜做成辣的也能这么下饭。 这些辣菜相继推出,但每次都只是少量供应,引得买不到的食客抱怨连连。 可没办法啊,辣椒供应不上能怎么办?李家人都很无奈。 李延宁看辣菜挺受老百姓的欢迎,想着等明年这批辣椒收成了,就把辣椒种子和培育方法公开,让愿意种植的老百姓买种子回去种,让辣椒走进千家万户,让百姓们发挥智慧创造出更多好吃的美食。 可还没等来辣椒收成,这日李延宁还在县学上学,阿福突然匆匆赶来,着急忙慌地对李延宁道:“李公子,刚刚有个小乞儿来找你,说有人在砸你家的食肆。还要押你父母去见官。” 阿福话音刚落,李延宁丢下书,转身就往外跑。顾淮谨立马跟上,胡鹏程先去给夫子请假,又去乙班叫上胡万里和李延峰。 李延宁在县学门口果然见到了小六,他的脸被扇得肿成一片,看见李延宁差点哭了。 李延宁一路疾驰回食肆,路上他想了许多,可关心则乱,他满头思绪都理不出一点线索。 刚到食肆门口,便见几个大汉正围成一圈殴打李青鹤,李青鹤弓着身体护着身下的叶柔。 蒜头和几个小乞儿还有大石叔、石大娘去拉人,也被人拳打脚踢,连帮工和小二都被激动的食客推搡抓挠。 食肆被砸得面目全非。 看到这一幕的李延宁气血上涌,飞奔过去,用尽力气推开殴打他爹娘的人,怒道:“滚开,你们凭什么打人!” 围殴李青鹤的几个汉子见来者是个白嫩精致的少年,更嚣张,那个脸上有黑痣的大汉道:“你是哪根葱?滚一边去!兄弟们接着打,把这对黑心肝的夫妻和伙计打死就是为民除害……” 黑痣大汉话还没说完,李延宁一个拳头挥过去,咬牙切齿道:“你说谁黑心肝?你想打死谁?” 李延宁抓起黑痣大汉的衣领,又是一拳重重打在他的肚子上,再用力一掷,将他推倒在地。 “我问你想打死谁?你他娘的想打死谁!”李延宁怒目圆睁,又是一脚踢在大汉肚子上。 李延宁身手太快,其他人都没想到一个看起来纤细瘦弱的少年爆发力这么强,等大汉呼叫时,其他人才反应过来,纷纷上手打李延宁。 愤怒中的李延宁杀疯了,几个汉子一起上,他左一拳打在矮小男人的鼻梁上,那人瞬间鼻血直流,又一拳打向企图从后背攻击他的人,右脚用力踢向一个男人的肚子。 李延宁的拳脚功夫是叶明教的,为的保命学的,不是花架子,招招都是冲着自己活命和杀死敌人为主。 第74章 砸店 顾淮谨赶到时,见有人竟然拿起断掉的桌椅腿往李延宁身上砸,大喊道:“小心!”他推开人群想冲去制止。 蒜头反应更快,用身体撞开那男人,李延宁一个侧身,捏住那男人的手腕,再使用巧劲将那人的手腕卸下。那人哀嚎倒地。 还有几个男人不信自己这么多人还不是一个冒头小子的对手,对视了一下,一拥而上。 李延宁也满脸杀气,几人再次打起来。蒜头和其他小乞儿们拿着断裂的桌腿椅子见缝插针地砸大汉。 顾淮谨是顾家的少爷,从小锦衣玉食,自然没有打过架,可看几人那么欺负李延宁,他也撸起袖子加入战局!少爷打架了,阿福自然加入进去保护少爷。 随后赶来的李延峰和胡万里一看宁弟被人打,二话不说也冲进去帮李延宁。胡鹏程见状,随手抓来一个小乞儿让他去叫巡逻队,自己也进去帮忙。 李青鹤和叶柔是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时间倒退半个小时前,夫妻俩同往常一样开店做生意。才刚到饭点,已经来了很多食客,大家排队的排队,吃饭的吃饭,聊天的聊天,和平常没什么两样。 突然几个大汉和一些民众闯进食肆,二话不说开始砸桌子。 李青鹤赶紧制止:“住手!你们这是干什么?” 为首的汉子脸上有颗黑痣,他高声道:“李青鹤你这个杀千刀的,竟然敢把不明东西拿到菜里煮,让我们这些食客身中慢性毒药,你今天必须给我们一个交代!” 李青鹤道:“你不要血口喷人!我们食肆的饭菜大家都有目共睹。” “有目共睹?那些辣椒长什么样可有人看见了?我跟大伙说啊,这辣椒不能吃啊!你看看,我吃了之后嘴巴里都是伤口,疼得说不出话。” 矮小汉子接口道:“我吃了几天食肆的辣椒,不但嘴巴疼,连出恭都困难,都是他们这来路不明的辣椒害得!” 食客听他们一说都议论纷纷: “完了,我今天嘴巴里也有些疼。” “不会吧,我昨天出恭确实也困难了一点。” “别听风就是雨的,我天天吃都没事。” “就是,李老板什么人咱们还不清楚吗?” …… 黑痣男听了这些话,决定再下一剂猛药道:“我有一个兄弟吃了辣椒后,先是嘴巴发臭,然后嘴巴里出现伤口,越来越疼,出恭困难!最后昏迷不醒!我们今天就是为这个兄弟来讨公道的!” 食客们听到这些症状心里都一个咯噔,再听到最后昏迷不醒,彻底不淡定了。 “怎么回事,难不成辣椒真不能吃?” “我……完了,我嘴巴真的疼。” “你闻闻,我是不是有口臭?我婆娘说我嘴臭,我还当她开玩笑。” 隐藏在食客里的一个长着胡子的男人开始散播谣言:“这辣椒是外藩来路不明的东西,听说是西域妖人用来制毒的,先是慢慢让人喜欢上瘾,然后开始出现各种症状,接着就是昏迷不醒,最后无药可救就……唉!” “什么?这么严重?那我们不是都中毒了?” “会,会死人吗?” “拿毒药做调味品,李老板太过分了!” …… 也有理智的食客不信道:“别听人瞎说,你认识他妈?他说番椒是毒药你就信?” 有人觉得自己症状跟黑痣男说的一样被吓得脸色发白,有人的情绪已经被煽动加入讨伐的大军。食客们也分成两派在争吵。 李青鹤急道:“大家听我说,我们食肆开了也有两年,大家一直都吃的好好的。辣椒是可以食用的,我们自己也在吃。之前也跟大家说过,食用辛辣之物容易上火,吃些清热降火的食物就可以……” 矮小男呵斥:“你还狡辩!辣椒哪里来的?我看就是你李青鹤钻进钱眼子里了,草菅人命才是!” 叶柔也急道:“不是的,辣椒真的无害,它只是吃多了会上火而已……” 那几人根本不听解释,继续煽动食客情绪:“你们夫妻俩丧尽天良,为了赚钱无所不用其极,把我们食客的命当什么?” “就是,这种草菅人命的黑店,咱们砸了它,再把他们夫妻抓去见官!” “对,不能放过他们夫妻!” 人群中的一些人一拥而上,拉扯着李青鹤和叶柔。李青鹤保护着叶柔,大石和石大娘从厨房出来,护着老板和老板娘。 那几个大汉架着李青鹤往门口拖,黑痣男拉扯着叶柔,见老板娘好看,竟然动手动脚,想趁机占便宜。 叶柔呼叫,李青鹤睚眦欲裂,用力挣脱几个大汉的束缚,与黑痣男起了争执。两人打了起来,黑痣男招呼大家一起上,李青鹤一边护着妻子,一边与几个人对打。 对方人多势众,李青鹤和大石渐渐寡不敌众。 小乞儿们看到李老板夫妻被打,都冲上来阻止。 大汉一脚踢开一个小乞儿道:“哪来的臭要饭?一边去。” “不准你们欺负李老板和老板娘。”小六也冲过去,却被大汉一巴掌扇一边去。 蒜头拿起椅子砸向殴打李青鹤的汉子,那汉子被激怒,一手抓起蒜头的头就要往墙上撞。叶柔扑过去,使劲将蒜头拉进自己怀里。 大汉抬脚将叶柔踢翻在地,拖起蒜头就要再打,还没碰到碰到墙,大汉先被李青鹤一拳打翻。 蒜头趁机挣脱大汉,拉住跑得最快的小六道:“快去县学喊宁哥!”小六应了一声,一溜烟向县学跑去。 于是出现了李延宁回来看到的那一幕。 第75章 升堂 巡逻队的人很快赶到,将两方人分开。李延宁等人都挂了点彩,但那十几个大汉更惨一些。 李延宁见巡逻队的人来了,立马假装被打倒,捂着胸口虚弱道:“各位巡逻员大哥,我要报官!我要击鼓鸣冤,求方县令为我们李家做主!” 巡逻员林华见被打得倒地不起的是一位书生打扮的纤瘦少年,其他几位也是秀气的书生,而打他们的是却都是年轻力壮的大汉,立马沉下脸。 黑痣男道:“巡逻员大哥,是他们先打的我们,你看看我的脸,我的手,哎呦都抬不起来了……” “闭嘴!”林华呵斥。 打群架闹得太大了,巡逻队初步了解原委后立马押着众人去县衙。 李延宁将自己的父母扶起来,李青鹤眼角、颧骨、嘴角皆有伤口,后背遭他们拳打脚踢,此时疼得直不起身,只能佝偻着腰。 叶柔的脸颊被扇得红肿,额角一片乌青,发髻散乱,眼圈通红。 看到父母被欺负成这样,李延宁气血上涌,恨不能立马将这些人碎尸万段,他咬紧后牙槽,逼自己冷静。 “爹,娘,到底怎么回事?他们为什么会来砸店还打你们?” 来县衙的一路,李青鹤将事情原由细说给儿子听。 阿福见少爷嘴角有乌青,差点哭了,被顾淮谨一个眼神警告,硬生生把眼泪憋回去,这下回去他爹绝对饶不了他。阿福已经能想象到他爹会如何骂他护主不力了。 李延峰和胡万里从小就会打架,倒没什么伤,扶着胡鹏程一起来到了县衙。 方县令升堂,见堂下是李延宁一家以及顾家的长子,额角突突地跳了几下。 方县令问:“是谁击鼓鸣冤?” 李延宁缓步出列道:“回方大人,是学生李延宁。” “为何鸣冤?” “学生家在玉林街开了一家和兴食肆,所卖的饭菜食材新鲜,价廉味美,一直很受欢迎。前段时间,我家推出了一些辣菜。辣菜之所以会辣是因为加了一味名为辣椒的调味料。 “辣椒是外藩之物,是我舅舅去南方行商时,从外藩商人手里买的,又叫番椒。辣椒在外藩本就是可食用的植物,既能当蔬菜,也能当调味料。 “更重要的是辣椒有药用价值,有温中散寒、出风发汗、行痰逐湿、下气消食等功效。” 黑痣男冷哼道:“笑话,有药用价值,那我们吃辣椒的人为何会出现嘴巴疼,出恭困难的情况?” 李延宁瞥了他一眼继续道:“各位都吃过黄豆吧?黄豆煮熟后能饱腹,食用过多却会造成腹胀,但消化后便好了,这是因为黄豆食多易胀气。 “糯米软糯好吃,可吃得太多同样消化困难,腹胀难忍。 “羊肉不管男女老少都爱吃,可羊肉吃多了同样会燥热上火甚至流鼻血。而虚不受补之人吃太多羊肉还会腹泻。 “就是男人们最爱喝的酒,小酌怡情,大酌伤身,过量饮用甚至有生命危险。由此可见,许多食物本就不能过量食用,适量吃才能对身体有利。” 公堂外围观的人群纷纷点头赞同,这些食物大家都吃过,吃多了确实会有这些不良症状。 李延宁继续道:“辣椒也是如此,适当食用有诸多好处,比如有发散、行气、活血、祛湿等功能。吃多了容易使肺气过盛,出现口腔溃疡、牙龈肿痛甚至流鼻血等上火症状。 “体内湿热之人适量食用辣椒能祛湿散气,但过食则会加重体内湿热,容易出恭困难,甚至便血。” 黑痣男听到便血忙道:“大人,你也听到了,他们也承认辣椒会致人有诸多不良症状,这还不是黑店是什么?” 李延宁道:“方大人,我不否认过度食用辣椒会出现口腔溃疡和出恭不便的现象。但适度食用并没有任何问题。我们食肆并没有将辣椒单独做成菜,而是跟茱萸、胡椒一样当成调味品用。 “辣菜在我家食肆卖了也有一个多月,每天只少量供应一道辣菜,为了更多食客能吃到,每碗辣菜的分量都比其他菜量更少一些,食客又怎么会达到过度食用的程度? “来我家食肆吃过辣菜的食客不少,经常吃甚至天天吃的人也很多,他们中可没有一个有你说的昏迷现象。 “你口口声声在我家食肆里大肆宣扬吃辣菜会致人昏迷,能吃死人,这不是诬陷是什么? “况且你教唆群众,打砸我家食肆,打伤我的父母,这是所有人有目共睹的事实,你还敢狡辩?” 李延宁直视黑痣男的眼睛,一步步逼近道:“你说你有因为吃辣菜昏迷的兄弟,这位兄弟如今人在何处?他既是吃辣菜昏迷的,什么时候来我家食肆吃的辣菜?吃了几次?可有人看见他吃了? “你既然要为他讨公道,不若请方大人唤衙役将他抬上来,再让大夫好好诊断一番,究竟是因为吃辣菜昏迷还是其他原因?” 黑痣男冷汗下来了,他是有兄弟昏迷,可根本不是因为吃辣菜……他还来不及想出对策。 李延宁又道:“学生恳求方大人派遣衙役去抬他兄弟过来,再请大夫验明,若是因为辣菜,我和兴食肆就此关门,再不开业。若是遭人诬陷,还望方大人明察,还我们食肆和我们一家人的清白。” 人群中有人认识黑痣男的人扬声道:“我知道他叫尤大志,家住阡陌巷,他确实有一个兄弟,几天没见过他兄弟了。” 人群窃窃私语起来。 有食客道:“李小老板说得不错,我们经常吃和兴食肆的饭菜,若是辣菜真有问题,方大人可要为我们做主啊。若是和兴食肆是遭人诬陷,那得还人家清白。” “对啊,总得有个真相。” “就是,还望大人明察。” 方县令一拍惊堂木道:“肃静!刘捕快,你带上衙役去阡陌巷将尤大志的兄弟抬过来,再让人去妙仁堂请吴大夫。” “是,大人。”衙役快速出列跑出县衙。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叶柔不安地攥着袖子,李延宁轻声安抚她:“娘,不用害怕,辣菜没有问题,我们的食肆不会关闭的。” 李青鹤也环住叶柔入怀里:“柔儿,我们要相信宁儿。” 叶柔点点头:“我只是担心此事会影响宁儿的名声,他明年就要下场了……” 童生当街打架,确实会被人诟病。但李延宁已经不想那么多了。考秀才是为了有功名更有能力保护家人,而不是为了考取功名,看家人受欺负还忍气吞声。 第76章 断案结果 很快,尤大志的兄弟尤大龙被抬了上来,此人面色发青,眼圈深凹,脑袋上缠着纱布,确实昏迷不醒。 吴大夫也过来了,向方县令行了礼后立马为尤大龙检查起来,他先把了一会儿尤大龙的脉搏,再翻起他的眼皮察看,接着又去掀他的外衣。 尤大志突然激动起来,扑过去要阻止吴大夫的动作:“你住手!” 衙役按压住尤大志。尤大志挣扎着,瞪着吴大夫,一副要吃人的模样。 吴大夫还是掀开了尤大龙的衣服,众人倒吸一口冷气,只见尤大龙的身上满是青紫伤痕。吴大夫仔细检查起这些伤痕。 尤大志整个人都泄了气,不再挣扎。 吴大夫又解下尤大龙脑袋上的纱布,他脑袋右侧有一个铜钱大小的伤口,已经完全结痂。 吴大夫微微皱起眉,再次把起尤大龙的脉搏。接着从医箱里拿出银针,插在各个穴位上。 等吴大夫施完针,尤大龙咳出一口浓黑的血,脸色都有了几分血丝,眼皮微掀,似醒非醒。 尤大志惊喜地眼睛都亮了:“大龙,你醒了?你感觉怎么样?” 吴大夫检查完,起身道:“回禀大人,此人身上有多处殴打伤,最严重的是他脑袋上那铜钱大小的伤口,但那伤口也并不致命。 “真正让他昏迷的是中了一种叫落回的毒,这是一种慢性毒药,服药后起先不会有任何症状,身体还会更加精神有力,接下去几天会慢慢浑身无力,精神萎靡,直至昏迷。出现昏迷症状后若是没有解药,七天之后无力回天。” 李延宁问:“吴大夫,你能解落回毒?” 吴大夫道:“解是能解,但要知道下毒者用了哪几种药引,知道药引就能调配解药。不知道的话,便无能为力了。” 李延宁见尤大志对吴大夫的话并没有太大反应,显然他知道尤大龙中了毒。弟弟中毒,为什么要算到他们和兴食肆头上?他们李家跟尤大志、尤大龙兄弟俩素不相识,无冤无仇。 难道他们是受人指使才会诬陷食肆?李延宁越想越觉得受人指使的可能性最大。若是尤大龙不知因为什么原因中了毒,为了得到弟弟的解药,尤大志被指使做出这些事情就不奇怪了。 那指使的人是谁?李延宁脑海里闪过了陶家主和李青榆的面孔。 李延宁对方县令道:“方大人,现在可以证明我们食肆的辣菜没有问题了吧?” 围观的食客们也都松了口气。常吃的食肆没问题,以后还能吃到,幸好幸好。 方县令威严地喝道:“尤大志,你为何诬陷和兴食肆?从实招来!” 尤大志此时如丧家之犬,呵呵呵地笑了起来:“因为我嫉妒和兴食肆生意好啊!” “你家又不开食肆,嫉妒和兴食肆做什么?是不是有人指使你?”方县令显然也想到这了。 尤大志沉默了一会儿道:“无人指使我!一切都是我自己的主意,我见和兴食肆生意好,弟弟看病又需要钱,就想讹上一笔钱。” 李延宁道:“胡说八道,你若只想单纯讹钱,怎么会把我父母往死里打?” 围观群众也觉得说不通,讹钱哪有那样砸店和打老板的,分明是仇恨满满,往死里报复。 方县令道:“尤大志你污蔑李老板夫妻在先,纠集他人砸店伤人在后,在堂上还不知悔改,按律当打五十大板,再关押监狱两个月。你现在若是实话实说,严明真相,本官可以依律减轻你的罪行。” 尤大志看着昏迷的尤大龙,咬牙道:“无人指使我!” 方县令一拍惊堂木道:“你不说,本官也会查清楚!来人,即刻行刑!” 衙役将尤大志拉到一边杖打。棍子砸到皮肉的声音以及尤大志痛哼,让其他参与打架的大汉瑟瑟发抖。 方县令又审问了那些大汉,这些男人都是县里各个乡镇的混子,这会儿什么都招了,是尤大志花钱请他们污蔑李家夫妻和打人。 想讹钱还有钱雇佣人砸店和打人?尤大志这么明显的谎话,连现场的百姓都看听得出来。可尤大志就是死咬着不承认受人指使。 方县令只能依法继续断案,罪魁祸首是尤大志,其他人算帮凶,但同样要杖打三十大板,关押两个月。 方县令处理了打砸食肆和殴打李青鹤夫妻的人后,又将那些人收押入狱,言明待查出背后指使者后,择日再审,并责令其家人赔偿李家医药费和食肆损失费。 围观了全程的百姓纷纷赞扬方县令明察秋毫,断案公正,执法严明。方县令收获了一波好评,心里也有些高兴。 退堂后,李延宁拦住吴大夫,请他到食肆为父母以及兄弟几人查看伤口。 吴大夫不仅医术高超,为人也正直。这些年李延宁经常被李青鹤拉去他那诊脉,也算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 在公堂上面对威严的县令和咄咄逼人的诬陷,李家小子能冷静应对,从容不迫且有理有据地为家人讨公道。吴大夫是很欣赏这位少年的。 李延宁一开口,吴大夫二话不说背着医箱随他走。 出了县衙,很多群众围了过来。人群中一个矮小长着胡子的男人却挤出人群,一眨眼消失在人群中。 赵掌柜一脸关切地问:“李老板身体如何了?吴大夫妙手回春,赶紧请回去看看。” 其他食客也纷纷道:“回去好好休养,我们还等着食肆开张。” “是啊,我只成功抢到两次辣菜,都吃不过瘾。” “那我抢到好几次,是真的好吃,特别下饭。” “老板,老板娘什么时候再开业啊?”食客们都在关心这个问题。 有人道:“你们等几天又不会饿死,就不能让李老板和老板娘把身体调养好再开业吗?” 食客们不好意思笑笑道:“饿死不会,就是感觉每天中餐都没盼头了。” “就是,现在每天中午不去买一碗和兴食肆的菜回去,吃饭都没滋味了。” 李青鹤还是疼得直起腰,挤出一丝笑容道:“多谢大家的关心,我们养好身体一定尽快开业。” 一个婶子瞧着叶柔的脸心疼道:“老板娘看起来伤得很重,瞧这小脸被打的,得多疼啊!” “哎呦,赶紧让大夫瞧瞧,这么好看的脸可别破相了。”几个与叶柔关系不错的婶子、大娘担忧道。 叶柔被说得也有些担心自己会不会破相。 第77章 安抚 李青鹤看娘子的神情,立马轻声安慰道:“娘子不用担心,你无论什么样子在我心里都好看。” 叶柔瞪了他一眼:“大庭广众之下,说这个做什么。” 扶着李青鹤的李延宁看着爹娘众目睽睽之下的互动,强行被塞了一嘴狗粮。他反正已经习惯了,李延峰和吴家兄弟三个毛头小子第一次见二叔(二舅)这样,都有些惊讶。 顾淮谨看着李青鹤和叶柔,想着若是他娘遇到的是良人,是不是就不会…… 离得近的一个婶子也听到了李青鹤的话,打趣道:“李老板和老板娘感情真好,孩子都这么大了,还蜜里调油似的。” 叶柔被打趣的脸一红,还好脸肿着看不出来。 李青鹤笑呵呵地再次谢过众人后,一家人终于回去了。 大石和阿福早就牵着骡车和马车在衙门外等着几人了。李延宁将父母和兄弟先送回县里的李宅,让吴大夫看诊。自己则驾着骡车去和兴食肆接蒜头等人。 食肆里,蒜头等小乞儿帮石大娘和帮工、小二将食肆简单收拾了一番。被砸坏的桌椅已经收拾起来抬去后院,碗的碎片装了好几个桶子。连今天刚的炒菜也被波及,很多都被掀翻在地,石大娘也收拾起来装进桶里。 一向热闹,充满烟火气的食肆突然间冷清下来,令人心中难受得很。食肆请来的几个帮工和小二看到小老板从骡车上下来,一脸担忧又都欲言又止的样子。 李延宁安慰几个帮工和小二道:“大家不用难过,方大人已经还我们食肆清白,也把污蔑和殴打我们的人杖打并押入大牢。 “今天大家都辛苦了,若是刚刚有受伤可随我回李家让吴大夫看看,若是无碍可以先回去休息。食肆再开业的时候,还望各位准时上工。” 几人一听方大人已经还食肆清白,且食肆还能再开下去,都喜笑颜开。他们特别担心和兴食肆会倒闭。 秀越县其他食肆给帮工和小二开的工钱都没有和兴食肆的高,也没有比李老板、老板娘还有小老板更好的东家了。 几人说了几句吉祥话,都表示无碍,先回家了。 在食肆被砸,爹娘被打的关键时刻,蒜头这几个孩子能挺身而出,李延宁是有些出乎意料的。他看着这几个孩子被打的鼻青脸肿,还不忘帮助李青鹤和叶柔,心里很受感动。这些孩子都是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人。 李延宁摸了摸这五个孩子,真心道:“谢谢你们。” 蒜头道:“不用谢,李老板和老板娘对我们很好,你也对我们很好。” 李老板和老板娘经常给他们留吃的。自从他们跟了宁哥,每天肚子都吃得饱饱的。宁哥不仅教他们本领,还教他们识字…… 不说他们都是贱籍,就是良民又有多少孩子能识字呢?看着李老板和老板娘受人欺负,他们怎么可能袖手旁观? 这个时代除了士、农、工、商四个等级还有贱籍和奴籍。贱籍包括丐户、乐户、娼妓等,很多是罪臣之后,籍贯代代延续。 奴籍便是因为家庭或者其他原因被卖给有钱人家当下人,在卖身契上按下手印后失去自由的人。 奴籍若是家人攒够钱愿意为其赎身,主人也愿意放籍,可以重获良籍。而贱籍想要脱籍就难了,除非立下重大功劳,获得恩典。 李延宁看着这些纯真的孩子,他了解过,这五个孩子中有三个的父母是丐户,有两个母亲是乐户。因为父母双亡,他们便跟着一个老乞丐到处乞讨。 去年春天老乞丐病死,孩子们由一个叫小暖的大孩子带着,可后来小暖被陶少爷的马踏死。蒜头就成了孩子头,带着他们到处乞讨,发现和兴食肆的老板最和善…… 李延宁道:“宁哥真心问你们一句,你们愿意跟着我们李家吗?宁哥没有能力改变你们的户籍,但可以给你们提供改善生活的机会,只要你们愿意,可以努力靠自己的双手过上好日子。” 蒜头问:“什么机会?” 李延宁道:“我们家有很多活要干的,你们愿意来干活的话,我开工钱给你们。比如,算术学得好的可以在柜台收账,厨艺好的可以当大厨,想种田的我家也有田,想做买卖的可以跟着我舅舅。当然还愿意跟着我的我更高兴。” 李延宁看向唯一的小女孩道:“想学刺绣的话可以跟我大姐学。” 贱籍受人歧视,能做的工作都是低贱没有人愿意做的。李延宁说的这些都不是他们这些贱籍人有机会做的。他们哪有不愿意的? 李延宁看着小孩们亮晶晶的双眼,又补充道:“当然,我家也不是开慈善的,起初你们什么都不会,学徒期间只有三餐和冬夏的衣物,等能正式上岗了,就能领工钱。” 五个孩子毫不犹豫地点头同意当学徒,只要能吃饱干什么都可以。而且他们都知道宁哥不会骗他们,李家人都是大好人。 李延宁问:“你们有正式的姓名吗?” 五个孩子摇头,别说正式姓名了,他们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大多连自己父母都没见过。现在的名字都是老乞丐随便叫的。 李延宁叹了口气道:“那要是不建议的话跟着我姓李吧,我给你们取个新名字如何?” 孩子们自然没有意见。 “那蒜头以后大名就叫李狻,小六叫李陆,小洁叫李洁,小仔叫李载,柱子叫李杼,行吗?” 孩子们念着自己的名字,激动又欣喜,他们有大名了! 李延宁也高兴道:“现在你们都先跟我回家,让吴大夫看看你们的伤口。” 李延宁拉着五个孩子回到县里的李宅。进后院,见吴大夫正为家人朋友挨个诊脉开药。 第78章 恩怨 一番诊断下来,李青鹤被打得最重,好在李延宁赶回来及时,万幸没有伤及要害,但仍需要静养和好好调理。 显然那些人对李青鹤是下了死手的,想到这李延宁发誓一定要揪出背后的指使者,为爹报仇。 叶柔是皮外伤,没大碍。但是额角的乌青看着吓人,姜氏看到非得心疼死。 李延峰和胡万里就脸上挂了点彩。胡鹏程被推搡摔在地上,磕到了石头,膝盖有擦伤。 顾淮谨的俊脸上有一些乌青,后背砸在木门上,有些青紫,没有其他伤。阿福松了口气。 李延宁颧骨有乌青,嘴角也破了皮,除了刚开始单挑多人时,寡不敌众后背被打了两下,幸好他学过怎么躲避要害攻击,也没受什么伤。 经此一事,他下定决心,以后要加强锻炼,多学一些功夫傍身,技多不压身,关键时候都是保命绝招。他也要他爹和他娘学些功夫,强身健体也好。 几个孩子也大多是皮外伤,他们从小就经常挨打,对于如何避免被打到要害是有经验的。 所有人诊断完,开完药方,阿福送吴大夫回医馆拿药。 叶柔看到相公和几个孩子们都伤痕累累,心疼得要命,又不敢当着他们的面哭。现在一个人待在厨房煎药,无声地哭泣着,眼泪不要钱地掉。 李青鹤敷了药,趴在床上休息。李狻等五个孩子被李延宁安排到房间休息。 顾淮谨、李延峰和胡家兄弟到了李延宁的房间里。 顾淮谨问:“背后的指使者你可有头绪?” 李延宁道:“我们李家一向与人为善,我父母都是好脾气的善良之人,根本不会与什么人结仇。要说嫉恨我们食肆的人,那整个秀越县饭店的老板估计都能上榜吧。” 自从和兴食肆开业以来,明里暗里打听买配方的人不少,想挖大石叔和石大娘去自家饭店的也不少。连食肆的帮工和小二都有人找上门贿赂他们偷配方。 好在大石叔夫妻是正直且懂得感恩的人,一律拒绝。几个帮工和小二也都是精挑细选过的,都拎得清,还将情况告知过李青鹤。 和兴食肆的炒菜用的是自家酿造的酱油和酱料,椒盐、香料也都是自己调配的。尤其是花椒采摘自千雾山,都不知道长了多少年头的花椒树了,味道一绝,自己再调配后与外面调料铺买的风味不一样。 和兴食肆很多硬菜做的好吃,是因为叶柔和杨芳华一次次总结经验,琢磨细节,两人还专门写了食谱。就算偷走炒菜步骤,没有调料,没有一些做菜的注意细节也很难复刻和兴食肆的味道。 所以秀越县模仿和兴食肆的炒菜很多,味道做得比和兴食肆好的没有。 生意上的嫉恨归嫉恨,可这样下毒手的,李延宁只想到陶家和李青榆。 李延峰道:“会不会是陶家?” 顾淮谨听后挑眉问:“你们还跟陶家有仇?” 李延宁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道:“说来话长了。” “那长话短说。”顾淮谨也给自己倒了一杯,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李延宁:“……”高冷男神,你这么八卦真的好吗? 李延宁只能将与陶家的恩怨言简意赅地讲了。 “景和镇的陶家旁支曾要买我家的方子,我家不卖,他还雇人使过绊子。后来因为我家做出了脱谷机有了御赐的牌匾,他才没有继续。 “再后来,我家的食肆开来了秀越县,陶家饭店的掌柜也曾来买过菜谱,被我爹拒绝了。他家买不到就模仿,但是味道不好就算了,还贵得离谱,服务态度也不好,被很多食客诟病,口碑越来越差。 “陶家见买不到菜谱,也模仿不出味道,就开始挖我家的员工——大石夫妻,大石夫妻忠心挖不走,他怀恨在心还报复过大石叔的儿子。出了女鬼索命一事后,陶家饭店现在已经关门大吉了。” 陶掌柜的仇已经报了,便不再多说,李延宁接着道:“我们与陶家的恩怨除了生意上的,还有私人恩怨。 “我父亲同父异母的弟弟叫李青榆,他与我爹和我大伯都不对付,以前在村里经常针对我爹和大伯。他娶了陶家旁支的女儿,有了钱财后考取了秀才功名,现在傍上了陶家家主,有陶家撑腰,他估计明年会下场考举人。” 李延峰说起李青榆就恨得牙痒痒,补充道:“这个李青榆啊,生性善妒,虚荣心极强,又自私自利,和他娘一个德性。” 顾淮谨道:“陶家虽然现在名声不好,但曾经也是秀越县有名的乡绅,在东临府也混得风生水起。我见过陶家主一次,是个精明贪婪的人。他不做亏本的买卖,李青榆能得他的眼,说明他有价值。”至于是什么价值还不好说。 目前来看似乎是乡绅扶持有姻亲关系的读书人,等读书人有了功名后就能罩着乡绅。不少乡绅富商的家里,若是直系子孙没太出息的话,就会选择这样的方式投资人才。 李延宁道:“李青榆这人刚愎自用,现在不在秀越县,学问如何我不清楚,只知道他似乎在东临府的府学进学。” “东临府的府学可不是一般人能进的。”顾淮谨道。 胡鹏程也道:“我听其他学子说过,府学是悠州各府院试中前五名的学子才有资格入学。” 胡万里问:“那这李青榆是院试前五名吗?” 李延峰摇头道:“不是,我听我爹说过好像是刚好上了末榜。” “那他怎么进的府学?”胡万里问。 顾淮谨道:“卖。” 李延宁啧的一声无语了,看来古往今来都一样,学校除了要学霸提高升学率打出名气,也要有钱人家的孩子当提款机,增加经费来源。 “如此看来,陶家对李青榆可谓是大手笔啊。”胡鹏程道。 李延宁心想,要是李青榆担不起陶家这么大的手笔呢?那他要怎么证明自己的价值?想到这,李延宁一顿,心里有了计较。 阿福送完吴大夫回到李宅接顾淮谨回家。原本顾淮谨还想留下来蹭顿饭再走,奈何顾管家也就是阿福的爹亲自来接他。 阿福哭丧着脸请求少爷快点回去。顾淮谨叹了口气走出李宅,顾管家来了,看来顾老夫人也知道他打架的事儿了。 第79章 死了 回到顾府,天色将暗,丫鬟、家丁都低垂着头站在一边降低存在感。 顾淮谨先去了顾老夫人的院子。老夫人正在佛堂念经。顾淮谨进了佛堂,袅袅檀香袭来,却平不复他此时的心情。 他朝顾老夫人作揖请安:“奶奶安好,可要用饭了?” 顾老夫人没理他,继续念经。 敌不动我不动,顾淮谨站在顾老夫人身后静默不动。 不一会儿,顾老夫人在婆子的搀扶下起身,转头看向孙子,眼神一顿,孙子脸上的乌青刺痛了她的眼。 “你还知道回来!都能和人打架打到公堂上去,真是我顾家的好儿郎啊!” 顾淮谨垂眸:“对不起,奶奶,我是事出有因。” “还不知错!” “眼睁睁看着朋友被污蔑被群殴,而自己躲在一边的事儿,孙儿干不出来。” “胡闹!见义勇为是好事儿,可也得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要是一群亡命之徒,你上去就是白白送死!” 顾老夫人气得身体微微发抖:“你想让奶奶白发人送黑发人吗?” 顾淮谨沉默了一瞬,道:“奶奶,是孙儿考虑不周,让您担忧了。” 顾老夫人深吸口气,平复心情道:“谨儿啊,你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你让奶奶怎么活?你让这偌大的顾家怎么办?” “对不起。”顾淮谨认错。 顾老夫人伸出手轻轻地摸了摸顾淮谨脸上的淤青,一脸心疼地问:“还疼吗?” “上了药,不疼了。” 顾老夫人道:“顾管家,请大夫回来再看看。” 顾淮谨只能顺着顾老夫人,扶着她去用膳。 李青鹤还要换药诊脉,李延宁和叶柔便留在县里的李宅。李宅是两进院,房间够住,李狻等五个孩子现在也住这里。 李延宁晚饭时跟李青鹤和叶柔说了李狻五人的事情,李青鹤和叶柔都同意留下这五个孩子。 李青鹤最近看顾淮谨身边的阿福挺满意的,也想给儿子买个小厮,可还没来得及跟李延宁说,就出了这事儿,现在有李狻等几个孩子能跟在儿子身边跑跑腿,他也放心了。 胡鹏程兄弟俩吃完饭还没回去,李青梅和胡瑞先赶来了。 天都暗了,李青梅见两个孩子还没回来,有些担心,让胡瑞到路口等着。胡瑞却从路过的人的聊天中,无意中听说和兴食肆被人砸了,李老板还被打成重伤。 吓得他心里一个咯噔,慌忙赶回来告诉李青梅,两人关了铺子赶到和兴食肆。见食肆关门,李青梅差点晕过去,还是胡瑞想到此时李青鹤他们应该在李宅。两人这才赶过来。 胡瑞夫妻俩一进门,看到一屋子伤员,李青梅心疼地痛哭不止,胡瑞也唉声叹气。 第二天一大早,听到消息的李青松和杨芳华也赶来食肆。李青松见弟弟被打得需要卧床休养,怒发冲冠。又听李延峰讲了昨天的经过,知道还有背后指使者,他一溜烟跑去牢房想暴打尤大志一顿,逼他说出背后指使者。 李青松生气容易上头,会变得冲动无比,李延宁和李延峰只得跟上去拉人。 李青松脚程快,李延宁和李延峰紧赶慢赶才在县牢房前拦住李青松。 三人正拉扯间,牢房里的牢役突然着急忙慌地奔跑出来,边跑边喊:“死人了,死人了,快去通知大人尤大志死了!” “什么?”李延宁吃惊,一把拉过牢役问道:“你说谁死了?” “你谁啊,他妈放开我!”牢役挣扎道。 李延宁更加用力地抓起牢役前胸的衣服问:“你说谁死了?” 牢役被李延宁的气势吓到:“尤……尤大志,死了。” 李延峰问:“昨天还好好的,怎么突然死了?你们怎么看人的?” 其他牢役听尤大志死了也一惊,机灵的立马向县衙跑去。 李青松想冲进牢房看个究竟,却被其他牢役拦住。 李延宁眉头紧皱,脸色阴沉。他拉住李青松道:“大伯,我们现在不能进去。尤大志突然死了,事有蹊跷,我们不能冲动!” “是啊,爹,咱们等方大人来处理。”李延峰也劝道。 李青松愤怒地踢着墙角泄愤。 方县令很快带着仵作赶来,见到李延宁问:“你不去上学,一大早跑这儿来干什么?” 李延宁、李延峰和李青松朝方县令作揖行礼。李延宁道:“我大伯想见见尤大志,没想到刚到牢房还没进去,牢役就跑出来说尤大志死了。方大人,尤大志这时候死,很蹊跷。” 方县令也知道事情蹊跷,道:“仵作进去验尸了,等结果吧。”方县令见李延宁一向有主意,又问,“你家得罪过什么人?对这背后指使者是谁可有头绪?” 李延宁将昨天与顾淮谨说的话又告诉了方县令。方县令着实没想到他们与陶家还有这种恩怨。 随即方县令又想到前段时间陶家少爷的事和女鬼索命的传言,陶家至今查不出这些事情的始作俑者。不仅是方县令,秀越县很多乡绅和豪强都对这背后的神秘人好奇无比。 能掌握陶家的情况,还把谣言时机把握地这样好,仅用一场似是而非的闹剧和一些纸条就将陶家搞得元气大伤,名声扫地。背后神秘人这般的手段和城府,令方县令都有些钦佩了。 会是李家吗?可看着李延宁小小年纪又一脸纯真的样子,李家夫妻老实本分的模样,哪里会有这手段,要真有还至于被欺负成这样? 方县令觉得不可能,李家一户泥腿子,靠着勤劳能干才把食肆经营得这么红火,若有这神秘人的势力和手段,何至于窝在一处食肆? 仵作验完,衙役出来通报。方县令进了牢房,李延宁厚脸皮地跟上,见方县令没有呵斥他,他就一路跟着,进去牢房前还给李延峰使了个眼色,意思让他看紧他爹。 李延峰眨眨眼表示收到。 第80章 蹊跷 牢房昏暗潮湿,臭气熏天,老鼠蟑螂到处爬。仵作正给尸体盖上白布,李延宁站在旁边看着。 方县令道:“你倒是胆大,一点不怕。” 李延宁回答道:“人死如灯灭,尸体不可怕,比鬼神可怕的是人心。” 方县令摸着胡子点头赞同:“你小子小小年纪挺有见地。” “不敢当,只是一点浅薄之见。” 仵作道:“回禀大人,此人嘴唇发绀,口吐白沫,身体僵直,是中毒而亡。死亡时间是昨夜。” 方县令问:“中的什么毒?” 仵作道:“是过量的落回毒。” “落回毒?”李延宁和方县令都很吃惊。 仵作道:“少量落回毒会让人像生病,普通大夫看不出来,会让患者无药可治而昏迷致死。食用了过量的落回毒一刻钟内必毒发身亡。” 仵作掀开白布下尤大志手臂上的衣物,指着上面的点状淤青道:“死者本身就已经中了落回毒,因为中此毒者皮肤上会有这样的淤青,随着他后面无力昏迷后,淤青会逐渐消失,意味着毒已经深入五脏六腑。昨晚他又再次服用了落回毒才导致过量死亡。” 原来如此,尤大志本身已经中了落回毒,只是还没有到昏迷的时候。背后指使者以解药要求他污蔑和兴食肆,成功了就给他解药。现在因为没成功所以毒死他?李延宁想真是这样吗?为了搞垮他家的食肆,至于毒死两个人? 方县令怒道:“牢役怎么看守的?昨夜尤大志怎么会好端端地中了毒?” 牢役们颤巍巍地跪了一地。 方县令立马审讯牢役,原来昨天打砸和兴食肆的那些汉子被收押后,昨晚好几个汉子的家人带了食物、药物和衣物过来探监。 牢役收了好处,自然给方便,留些时间给他们说说话,自己在前面喝酒吃肉,也没认真去看谁给尤大志带了吃的。 方县令对师爷吩咐道:“去查查昨晚都有哪些人进来。还有这些牢役擅离职守,尸位素餐,全部拉出去杖打十大板,罚俸三个月。” 牢役们还在求饶,方县令已经走出监牢。 李延宁一出来,李延峰和李青松立马过来询问里面的情况。 李延宁摇摇头道:“尤大志昨晚中毒而亡,现在死无对证,我们问不出背后指使者了。我们去尤大志家看看。” 三人向捕快打听了尤大志的住处,刘捕快也要去尤大志家通知他的家人来收尸。几人正好同去。 尤大志住在阡陌巷,是一条脏乱差的贫民窟。刘捕快敲了好久的门也不见人开门。 邻居开门道:“别敲了,他家从昨天尤大龙被衙役抬回来后,到今天就没开过门。” 刘捕快担心出事儿,翻了他家的墙硬闯进去,随后又给李延宁他们三个开了门。几人进去后才后发现尤大龙早已经死了。刘捕快回去禀告方县令。 李延宁三人分头去问邻居情况。他先去隔壁邻居家打探消息,敲了好久的门,一个大婶才满脸不耐烦地开门:“别敲了,来了来了。” 李延宁礼貌地笑问:“这位大婶好,我想跟你打听下尤大志家昨晚可否有什么动静?” 大婶见李延宁是个丰神俊朗的小郎君,便耐心道:“哪有什么声音,他们家一直都安安静静的。” “他们家就兄弟俩自己住吗?可还有其他亲人?” “不知道,那兄弟俩天天早出晚归,满脸匪气,谁敢跟他们说话啊。” 李延宁见问不出什么就先告辞了。 李延峰和李青鹤也问了附近的邻居,这里的住户都是生活比较困难的人家,天天忙着干活图温饱,都没怎么留意邻居的事情。 三人只打听出来兄弟俩在赌坊当打手。线索再次断了。 李延宁三人又回到尤大龙家。此时,仵作正在验尸,三人在门口等着验尸结果。 李延宁沿着尤大志家的围墙仔细观察,在那矮了一截的土墙上发现了半个鞋印。凶手应该跟刘捕快一样翻墙进去,杀了人再出来。他立马将这一现象告诉刘捕快。 仵作检查完出来,李延宁立马迎上去询问验尸结果。仵作对李延宁也眼熟,昨天和兴食肆的事情闹得大,他也知道。 连百姓都知道尤大志受人指使,现在尤大志兄弟一夜之间都死了,背后指使者的线索也断了。自己在明,敌人在暗,仵作都有些同情李家了。 现在李延宁问起,仵作便道:“和他哥哥的死因一样,都是中了过量落回毒致死。”说完,仵作便回去禀告方县令。 李延宁也再次去了县衙,恳求方县令为他家做主。一下子死了两个人,就算李延宁不恳求,方县令也必然得继续调查这件事,直至抓到凶手。他让李延宁放心,他绝不放过背后之人。 李延宁三人只能先回家等待调查结果。 休养了两天,李延宁、李延峰和吴家兄弟都回县学上学。 顾淮谨安慰了李延宁一番,让他放宽心继续读书,他也会帮他继续调查这件事。其他同窗也会言语上关心一下。 只有赵玄之见几人都挂了彩,幸灾乐祸了很久。这会儿,他见到李延宁一个人在竹林前等人,逮着他就一顿冷嘲热讽。 李延宁此时正在郁闷着,尤大志的死亡让他很不安,这种敌人在暗,我在明,头上悬着一把刀的感觉实在糟糕透了。 好死不死,赵玄之又来添油加醋:“听说有人当街打架斗殴被衙役带走了,这种人要是考取了功名,跟那什么食肆一样为了钱财草菅人命,真是我朝之悲哀,我百姓……李延宁……你干什么……咳咳……放开我……” 李延宁一手掐着赵玄之的脖子将其提起来,冷声道:“要让我再听到一次你出言不逊,别怪我不客气。我考不了功名,你以为你就能考了?你既然觉得我草菅人命,我也不介意坐实一下你强安在我身上的罪名。” 李延宁更加用力地掐赵玄之的脖子。赵玄之开始眼冒金星,呼吸不畅了,李延宁才将他重重摔在地上。 赵玄之被李延宁的力气吓到,也被李延宁眼中看死人的表情骇得忍不住瑟瑟发抖。 “废物。”李延宁转身就走。 以前并不想搭理这些毛头小子,可不在意的杂草不清除一番,就会藏污纳垢,保不准什么时候就从杂草丛中爬出一条毒蛇来。 赵玄之心有余悸地连滚带爬地跑走。 第81章 猜中 几日后,县学散学,学子们迫不及待地往外走,顾淮谨来找他道:“我有事需要单独跟你说。” 李延宁见顾淮谨只寻他说这话,说明有要事,便道:“车上说。” 两人出了县学,李延宁让李延峰先回去,自己上了顾家的马车。 马车上,顾淮谨道:“我让管家去查了一番,尤大志看门的赌坊是陶家少爷开的。前段时间,不知道出了什么事,陶家派了十几个家丁和打手去外地,回来的却只有尤大志兄弟。这两人近期都出现中毒现象,现在已经全部死亡了。” 李延宁听后眉头紧皱,蒜头等人替他盯着陶家人,却并没有盯着陶家产业下的伙计和打手,所以这件事李延宁并不知道。 这事太奇怪了。十几个人外出办事,回来的两人还同样中毒而亡,这未免太巧合了吧?陶家让尤大志等人去干了什么?为什么要下落回毒这样的慢性毒药?陶家这样赶尽杀绝更像在掩藏更大的真相,是什么呢? 李延宁问:“陶家是如何发家的?有靠山吗?” 顾淮谨道:“据说陶家的先祖是盗墓贼,前朝秩序混乱时,挖到好墓发了家,买了许多田地成为地主。现在的家主会做生意,财富才积累起来。 “陶家很喜欢联姻,会将家里的女眷送给高官当妾侍,也会将她们低嫁给有潜力的读书人,并培养这些人,让其考取功名后为他家所用。” 李延宁问:“可有培养出什么人?” “应该是有的,但我能力有限,查不出来。” “谢谢你,这些消息对我来说很有用。”起码他知道陶家是幕后指使者的可能性最大。 难道陶家已经知道他就是女鬼索命的始作俑者了?可近日蒜头传回来的消息来看,陶家主似乎在怀疑黄家,他将矛头对准了黄家,现在跟黄家斗得厉害。 李延宁心思重重地回到家里,蒜头过来找他:“宁哥,我刚刚去抓药回来时,看到一个人在你家门口鬼鬼祟祟的。我走近仔细看了才发现,他是上次在食肆门口嘴巴不干净的陶家女婿。” “你是说李青榆回来了?还在我家门口鬼鬼祟祟不知道干什么?” “对,而且我之前跟踪陶少爷的时候,在赌坊门口见过他好几次。他当时在和那些打手说话。我不认识他,就没跟你说。今天看他奇怪,就想问问你需不需要盯着他?” 李延宁眼神一凛,问道:“那些打手中可有那天殴打我爹的黑痣男?” 蒜头思索了一番道:“还真有,他和那些打手说话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很多打手表面恭维他,但等他走后,会背后骂他是吃软饭的。只有黑痣男不会,似乎最讨李青榆欢心。” 原来是李青榆!难怪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女鬼索命一事,他做得天衣无缝,陶家根本没查出来是他做的,又怎么会来报复他家? 李延宁嘱咐蒜头:“盯紧他,你自己也要小心。” “我知道。” 李延宁将线索串联一番,事情清楚了一些。他推测,尤大志兄弟是陶家的打手,被派出去干了什么重要的事。陶家怕回来的两人向外泄漏什么就下毒让其先无力,再慢慢昏迷,让他们自己和家人朋友以为是生病,最后无药可医而死亡。 这样所有人都只会以为二人是病死而不会引起注意。陶家如此费心费力掩盖那次出行,是为什么目前还查不出来。 原本尤家兄弟俩并不知道自己中毒,直到尤大龙毒发昏迷。若是此时李青榆告诉尤大志,他弟弟昏迷是因为中毒,而他自己也已经中毒,解药只有李青榆有。为了自己和弟弟活命,他只能听李青榆的要求去污蔑和兴食肆,成功了李青榆就给解药。 最后失败了,公堂上尤大志没供出李青榆不是因为忠心,而是如果供出来,他和尤大志必然没有解药,只有死路一条。 若是在公堂上先咬死不供出来,但说些似是而非的话让所有人都知道他背后有指使者,李青榆必然得来牢里安抚他。 若是在他昏迷前李青榆不出现,他就招供,一定不让李青榆好过。若是李青榆出现了,尤大志就能威胁李青榆给他解药,不给他立马就跟方县令招供,让李青榆名声扫地,科考了也中不了举。 所以昨晚李青榆假装送解药安抚他,实际上是李青榆根本不想受制于尤大志,直接给毒药结果了他,以绝后患。 如此推测的话,李青榆真狠,物尽其用!他知道尤大志兄弟早就是陶家的弃子了,他还想用尽弃子最后一点用处顺道搞垮和兴食肆。 退一万步讲,就算尤大志污蔑成功,和兴食肆倒闭,他们兄弟等来的也只有一死。因为陶家原本就不想放过这兄弟俩。 可李青榆此人刚愎自用,聪明反被聪明误。陶家杀外派的这二人下的是隐蔽的落回毒,说明陶家主并不想让人知道这二人的死因,想方设法掩盖二人外派出去做的事。 而李青榆搞这一出,陶家主极大可能是不知情的,现在尤大志死在牢里,方县令肯定会继续调查尤大志的死因。李青榆这算帮陶家引来了方县令的注意和追查。呵呵,李青榆这次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虽然这些都是李延宁的猜测,但他让蒜头盯紧李青榆。若陶家主动了李青榆,那他的猜测就八九不离十了。 李延宁猜的没错,尤大志兄弟虽然死了,但李青榆也没好过。才第二天晚上,蒜头就回来告诉他,李青榆被陶家主打了一顿后,赶出陶家。 尤大志带人污蔑和兴食肆的事,整个秀越县的人几乎都知道了,陶家主也很快知道了这件事。 乍听消息时他还奇怪,尤大志为什么要去打砸一间食肆。得知尤大志死在牢里后,他觉得蹊跷,立马让人彻查。 一查就查到李青榆头上,他大发雷霆,叫来李青榆,气得对他拳打脚踢,大骂李青榆废物,只会坏他的好事。泥腿子眼皮子浅,上不了台面的东西,只会盯着一间小小的食肆。 第82章 活该 陶家主气得要死,恨不能打死李青榆。外派运输之事本是交给陶管家的,不知怎么的被自己的败家子儿子知道了,他想表现自己,便在赌坊精挑细选的几个身手不错的打手和家里的家丁一起去。 偏偏事情出现了意外,签了死契的家丁都死在外面,几个打手却回来了两个。完成了任务,他的傻儿子还觉得自己厉害,挑选的人又英勇又忠心,大赏了一番。这件事赌坊的人都知道。 他也旁敲侧击地问过二人,二人表现如常,看起来并不像知道了什么的样子,他又赏赐安抚了二人。可多疑的上头那位还是觉得死人更安全。 原本陶家主想制造意外弄死两人,可两人每天待在赌坊,身边一堆人,无从下手。于是陶家主才派人在他们家里的水杯里下这么慢性毒药。因为两人喝水的时间不一样,因此中毒的时间也不一样。尤大龙在中毒后,又去讨债打架,让毒性攻心,加快了昏迷时间。 普通大夫根本瞧不出来是中毒,如此便能让二人不知不觉死亡,让所有人都不怀疑那次出行。可现在被自作聪明的李青榆给毁了! 陶家主这次算是看透了李青榆,要停掉对他的一切资助。李青榆痛哭流涕求着陶家主再给一次机会,他拼命解释着,可陶家主根本不听。 李青榆也是无意间知道尤大志兄弟中了落回毒。这种毒的配方只有陶家主才有,他便知道了两人是陶家的弃子。既然尤大志早晚都得死,让他在死前帮自己教训一下李青鹤也算尽最后一点价值了。 气头上的他不假思索就教唆尤大志去污蔑和兴食肆,给李青鹤一个教训。只要成功了他就会给两人解药。 他不敢说此毒是陶家下的,只说他们的毒只有自己能解。尤大志还以为是李青榆为了使唤他故意下的毒,骂他蛇蝎心肠。李青榆照单全收,并扬言只要他能把李青鹤弄死,他不仅给解药还再给钱。 李青榆跟陶家主发誓,在牢里毒死尤大志的人是他收买的别人,做的很隐蔽,方县令绝对查不到他头上,也查不到陶家头上,他绝对不会给陶家带来麻烦。明年他就要下场了,明年他一定可以中举。 陶家主一脚踢开他,一个木鱼脑袋的绣花枕头,他陶家花钱不是供废物读书的。 陶家主掐着李青榆的脖子问道:“谁给你的落回毒?”此毒是陶家祖传的毒药,制毒方子和解药方子只有历任陶家主才有,就是吴大夫也只知道有此毒却不知药引是什么,李青榆怎么能拿得到? 李青榆被掐得透不过气,嚅动嘴巴艰难道:“是陶少爷……有一次他……喝醉……不小心说出来的……我不信……他借着酒劲真的拿了两颗……给我。” 其实是李青榆故意引诱陶少爷,他才迷迷糊糊说了不少陶家的秘密。李青榆不信有这么神奇的毒,陶少爷竟然真去他爹的密室偷了瓶落回毒出来。李青榆怕被发现,拿了两颗,让陶少爷将瓶子送回去。 污蔑不成,事情败露,连百姓都知道尤大志背后有指使者,李青榆这才彻底慌了。他知道尤大志不会放过他,便让麻灰去牢里送解药安抚他,尤大志不假思索吃了解药,实际上吃的是落回毒,很快毒发身亡。 他又怕吴大夫既然知道落回毒,怕他配出解药,救了尤大龙,又连夜让麻灰翻墙进尤大龙家毒死他。麻灰回来告知事情办成后他才松了口气。 陶家主对自己的败家儿子已经失望透顶。如今败家子跟个痴儿一样,他痛心疾首,早知道就应该带在自己身边好好教育。 陶家主威胁道:“李青榆,你给我听好了,尤大志和尤大龙都是你毒死的,你现在身上背着两条命,你若敢对外多说一句陶家的事,我会让你生不如死。滚!” 李青榆身体并不强壮,被陶家主大打一顿后,站都站不起来,他的小厮背着他东倒西歪地走出陶家。一个矮小长着胡子的男人从阴影处出来,接过李青榆背着他去医馆。 李青榆被陶家主赶出陶家,养了几天的伤后,他狼狈地回景和镇的岳家,陶员外知道他得罪了陶家主,对他也是越看越不顺眼,直言要是明年还中不了举,会让女儿直接休夫。 最后李青榆带着一身伤狼狈地回东临府备考。 蒜头来汇报消息的时候,李延宁早就料到会是如此。李延峰知道后说李青榆这是活该!只是打一顿赶出去太便宜他了,杀人偿命,李青榆应该碎尸万段! 李青榆跑东临府了,李延宁长鞭莫及,还报不了仇。不过来日方长,他明年也一定会去东临府的。 他将陶家和李青榆是凶手的推测告诉了方县令。方县令问他有什么证据证明是陶家和李青榆毒死的尤大志兄弟?李延宁没有,仅凭推测,没有人证、物证是断不了案的。 不过方县令道,他会顺着李延宁提供的线索查下去。若真是陶家和李青榆干的,他一定将他们缉拿归案。 李家的日子再次恢复平静。只是李延宁更加勤奋了,他想抓紧时间让自己成长起来,成为有能力保护家人的男人。明年的院试,他势在必得。 食肆停了有七八天,叶柔的脸已经好全,在食客的催促下,先半开业。只卖香酥饼和少量的炒菜。 李青鹤在家里休养,李青松到县里的食肆帮忙送货。 虽然已经证明辣菜没有问题,只是不宜吃太多。但有些不适合吃辣菜的食客,比如有的嘴巴里莫名有了伤口;有的人如厕困难,甚至便血的;有的嘴巴发臭,惹家人嫌弃…… 这些人还是担心身体有什么问题,纷纷去医馆看病。大夫诊断后说不是病,只是阴虚火旺,需要禁食辛辣之物,多吃些清淡的东西,喝点降火的药就行。 有不差钱的食客,多跑了几家医馆把脉,得到的都是一样的诊断,他们终于放下心来。再次期待和兴食肆正式开业。不适合吃就少吃,又不是完全不能吃,有些人如是想。 半个月后,李青鹤好全了,和兴食肆再次全面开业。这次开业李延宁还花钱买了鞭炮,噼里啪啦一通响,去去霉运。 又再次搞起了打折,一连三天,和兴食肆的食客都摩肩接踵。连李青松和杨芳华都来帮忙。 第83章 受伤 景和镇的和兴食肆现在生意稳定,李青松已经在村里养起来猪和兔子。现在食肆里的猪肉和兔肉都是自家供应。 因为有兔肉,叶柔做了麻辣兔头,红烧兔肉,新菜品一推出就很受欢迎。 时间一晃而过,初雪飘扬时,已是腊月二十三过小年的时候。姜氏和柳芸正在祭灶王,贡品摆了一桌,婆媳俩连同两个孩子都在灶前烧香,保佑叶明一路平安,早点回来。 屋内温暖而舒适,两个孩子拜完,柳芸一人给了一块花生糖块吃:“一人只有这一小块,不准偷吃!” 叶弘轩、叶弘远道:“知道啦娘。” 屋外月黑风高,雪花飘扬,寒风呼啸,叶家的大门突然被敲响,三个高大的男人和两个男孩等在门外。响声引起了厨房里姜氏和柳芸的注意。 “娘,好像有人敲门。是不是相公回来了?” “快去看看。” 叶弘轩兄弟俩一听父亲回来了,放下花生糖块,立马跑出去,院子里薄薄的雪地上留下一串小脚印,很快小脚印上又覆盖上两个女人的脚印。 “何人敲门?”姜氏问。 “娘,是我,我回来了。”叶明沙哑的声音响起。 婆媳俩赶紧把沉重的门栓放下,门外正是叶明、黄梧、林大统以及另外两个陌生的小男孩。 “爹!”叶弘轩和叶弘远两个人小子弹似的扑进叶明怀里。 “相公……”柳芸见到丈夫胡子邋遢,鼻子一酸。 姜氏满眼心疼地望着儿子,又见还有其他几人,赶紧招呼几人道:“外面冷,大家赶快进来暖和暖和身体。” 叶明终于从江州回来。只是这次几人风尘仆仆,显得疲惫不堪。 姜氏和柳芸烧水给几人擦洗,又做饭给他们吃顿热乎的。两个女人和叶弘轩兄弟都对叶明还带回来的两个小男孩好奇不已。这两个孩子,一个十岁,一个十二岁。 她们看叶明等人都疲倦至极,看到热乎的饭菜就大快朵颐,没空多解释,便没有多问。 半夜,黄梧来敲门说林大统发起高烧,叶明原本想驾车送人去医馆,奈何自己也脑袋发昏险些晕倒,柳芸一摸才知道叶明也发起高烧。 她们这才从黄梧那知道叶明和林大统此次出行都受了伤。黄梧一人忙不过来。 姜氏半夜从院子的小门跑去李家喊女儿和女婿。李青鹤和叶柔这才知道叶明几人回来了。李青鹤驾车,和黄梧一起将两人连夜送去吴大夫的妙仁堂。 第二天李延宁才知道昨夜发生了这么多事。自从家里建了三进院,他和父母一人住一进,离得有些远,昨晚的动静没有吵到他。 他先去看了舅舅和林大统,经过吴大夫的医治,两人的伤口重新处理,喝了药,叶明已经退烧,林大统还是有些低烧,但人已经清醒了。 李延宁见舅舅这副模样,料定此趟江州之行必定凶险万分。 但见舅舅这般疲倦,李延宁便没有细问,准备等下午散学回来再详谈。 一天时间里,李延宁难得有些走神,他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再四个多月就要下场考院试了,此时的冲刺阶段,决不能分心。 他深呼吸着让自己平静,将大脑还给知识,将心思全装满书本。 好不容易等到散学,李延宁和李延峰都迫不及待地飞奔回家。 到家时,叶明已经把自己收拾妥当。胡子剃了,洗了澡和头发,整个人又恢复成以前的帅气模样。 林大统也退了烧,中午时被家人接回家去休养。 李家的男人都在叶家的书房。细问之下大家才知道,叶明此趟的锦州行竟然遭遇了劫匪,几人好不容易才从劫匪手里逃出来,竟还敢帮助官府剿匪,为此还受了伤! 叶明这次带的商队,雇佣的成员比上次多了几个,带的货物也比上次多。去的时候是与东临府的行商一道走的,一路顺畅。 在江州做买卖一回生二回熟,这次带去的货物虽多,但有之前的经验,很快就卖完。叶明想时间还早,便去锦州再看看。 于是叶明等人去了锦州的中部府城——若水城。若水城是锦州的治所,是贯通南北的交通中枢,府城非常繁华,叶明想借此探探路,以后说不定也可以往锦州北部走走。 几人第一次到若水城,见城市富饶,新鲜玩意儿也多,便又进了不少新货物准备运回来卖,结果从若水城出来,经过与悠州交界的上湾府时遭遇了劫匪。说是劫匪也不准确,准确的说是一群落草为寇的百姓。 叶明第一次从若水城回去,为了安全特地和若水城的其他行商一起雇佣了镖局护送。一路走来都很平安,直到经过上湾府的金溪县时,直通的官道竟然被山上的落石阻挡了。 上湾府金溪县内有一段路山多地少,山路挺多。此路不通,镖师便带领众人绕路。叶明见其他商人习以为常,都没有意见,还特地问了一个叫严振林的商人,绕路会不会出事儿。 严振林是若水城本地人,经常去上湾府做买卖,他说没听过上湾府有劫匪和猛兽。还说官道经常被堵,每次经过这里,十次有四次要绕路,都没出过事儿。叶明便放心了,也跟着绕。 谁知这一绕,竟遇到了劫匪。众人走在半道,正要爬山时,叶明便觉得不对劲,他上山经验丰富,对山里的一切也很熟悉,对危险的感知更是敏感。 叶明观察着山腰上的树影晃动,总觉得那里有什么东西在蛰伏。 叶明为了安全起见,对此次的总镖头道:“张镖头,走了这么久能不能停下歇一会儿。再往前就是爬山道了,不好停下了。” 张镖头见其他人也热切地看着他,便道:“众人原地休息一炷香。” 大家纷纷席地而坐,喝水的喝水,吃干粮的吃干粮。 叶明:“张镖头,能否借一步说话。” 第84章 救人 叶明跟张镖头说了自己的猜测,他觉得前方不对劲,想让几个镖师先去探探路。 张镖头觉得叶明小题大做,这条路他走了不下上百次,别说猛兽了连个人都没有! 叶明还是不放心,张镖头道:“你要是还担心,我给你们调一下顺序,你们商队在最后怎么样?” 叶明又看了看山上的路,道:“行。” 张镖头见多了这种贪生怕死的商人,也不废话,让叶明走最后。 众人休息好后即刻出发。叶明跟周运等人道:“我对前路的预感不太好,咱们走最后面,走慢一些,静观其变。” 周运等人道:“明白”。 要论对山的了解,这里恐怕没人比猎人出身的叶明更熟悉了。 几人运着货物,不紧不慢地跟着队伍,留在最后看护他们的陈镖师见几人婆婆妈妈的,不耐烦道:“你们几个大男人爬个山道能不能快一点,这都要脱离队伍了。” 叶明道:“我们不习惯走山道,陈镖师可以先行,我们一定不落下。” 陈镖师撇撇嘴,先走了,就在他刚几步,变故突然发生。 山上突然滚落很多石块,砸得众人四处逃窜,伤的伤,逃的逃,连镖师们都在混乱中被砸伤好几人。 接着从四周丰茂的树丛里又飞射出许多箭矢,众人到处躲藏,避无可避又有不少人中箭倒地。 见状落在最后面,离队伍有些距离的叶明当机立断,丢弃货物,带着周运几人躲藏起来。 几人逃离山道,叶明指挥他们爬上高大的老树,既能借助茂密的枝叶藏身,又能观察劫匪接下去的行动。 箭射完,两边的树丛里又窜出很多蒙面大汉,提着刀向众人砍来,商人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纷纷跪地求饶。 仅剩的镖师与蒙面大汉打了起来,奈何寡不敌众。张镖头被俘虏,其他镖头也丢盔弃甲。 蒙面大汉中走出来一个黧黑魁梧的男人,应该是劫匪的首领。他指挥众劫匪将所有货物拉走,没死的、伤的不重的人全部绑起来带走,死了的拖到林子里就地掩埋,受伤严重带不走的提刀直接杀了。 首领杀了两个人后,命令其余人收拾现场。叶明发现首领走后,其他的劫匪并没有完全照着首领的话做。他们埋了尸体,却将受伤严重的拖到林子里绑在树下,堵住嘴让其自生自灭,并不敢杀人。 叶明、周运等人第一次见到这样杀人越货的场面,都庆幸叶明反应快带大伙儿躲过一劫,否则现在他们都不能全须全尾地躲在这里。 几人屏息凝神地观察着,见劫匪处理完现场,拉着货物走了。叶明才让大伙儿下来。 几人先跑去林子里察看被绑在树下的几个商人的情况。他们走进这一片林子,才发现这里还有十来具尸体,尸身不全,有被野兽啃食的痕迹。 几人心里发毛,这林子是有猛兽的!必须赶紧将人带走。叶明几人分开察看那几个人的情况,绑在这里的有九个人,五人已经断气,四人情况尚可。 几人飞快地给他们松了绑,叶明拿出金疮药给四人止血:“兄弟坚持住,我们送你们去医馆。” 四人中,有一个伤得最轻也最年轻的男人叫金洵,他的手臂被箭矢射中,吓得直接晕过去。劫匪以为他奄奄一息,便绑在了这里。这会儿被叫醒,又疼得鬼哭狼嚎,被叶明眼疾手快捂住嘴。 “想引来猛兽和劫匪,你接着叫!”被叶明一呵斥,金洵才噤声。 “愣着干什么跟上!”叶明催促道。 另外三人一个伤在额头,血流满面,眼睛快被血糊得看不清路,迷迷糊糊跟着跑。一个伤在后背,吐了两口血后,竟还能在林大统的搀扶下坚持跑路。 最严重的是严振林,不仅伤了腿,后背还中了箭。叶明和黄梧等人轮流背着他走了一路。 几人在城门关闭前终于到了上湾府下的金溪县。叶明等人将伤员送去就近的医馆救治。歇了一会儿,吃了东西补充体力后,分头行动。 叶明和黄梧去县衙报官。周运、林大统还有李武波分别去通知几个伤员的家人,其他第一次跟着叶明出来的人留在医馆静候。 金溪县的县令大概五十来岁,此时正想去小妾的温柔乡里躺会儿。师爷突然来报,有人击鼓鸣冤,让大人上堂。 大晚上的还有没眼力劲的百姓击鼓,县令不禁来了脾气。上堂时又听叶明道半路遇到劫匪杀人越货。 他顿时火冒三丈,对于叶明的话完全不相信,他在金溪县当了这么多年县令,从来没见过劫徒,有劫匪意味着他治下无能。他严厉警告叶明不要胡说八道,并将叶明赶了出去,再敢击鼓杖打伺候。 叶明和黄梧气急,却也无可奈何,只能先回医馆。那两个伤员其中一个是金溪县本地人,已经被家丁接走,一个在当地有商铺,被掌柜接回去。只有严振林还昏迷着。 金洵是上湾府本地人,在金溪县也有亲戚,他要离开前,正好碰到回来的叶明和黄梧。 叶明将在县衙被赶出来的事情告诉金洵,金洵气得牙痒痒,表示绝不放过这狗官,气呼呼地离开了。 奔波了一天,此时夜已深,叶明几人在医馆附近的客栈投宿。 叶明想着那些被俘虏的商人和镖师,不知道他们现在如何,性命可安好?带着担忧入睡。 第二天醒来,他还是决定再去报一次官,被绑走的那些人都是无辜的百姓,而且看那些劫匪的行事作风并不老练,更像是一群乌合之众,官府只要愿意出面,必能将劫匪一网打尽,既能解救人质,又能夺回货物。 叶明和周运等人刚到县衙就被衙役拦住不让击鼓。 叶明吼道:“金溪县难道没有一个能为民请命的官员吗?劫匪就在你们县内,现在那些人质都不知道还有没有活着的,他们的命难道不是命吗?” 县衙的门终于开了,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儒雅男人走了出来。 衙役立马行礼道:“县丞大人。” 县丞道:“你马上清点捕快人数,随本官到金溪山探一探究竟。劳烦几位侠士带路。” 叶明等人欣喜:“多谢县丞大人。” 昨晚县令还没升堂一会儿就将击鼓的百姓赶出去,王县丞还奇怪,这百姓是说了什么让县令如此恼怒。今天这百姓又来报官,还说金溪县内有劫匪。 劫匪?县丞不禁想起近日前来报失踪案的几户人家,都说是出门做生意许久,算算日期早该回来却都没有回来。因为外出做生意长途跋涉,出现意外在所难免,县令也无法找人,只能打发了他们。 若是出现劫匪……那情况就严重了。 第85章 匪窝 叶明几人带着县丞和捕快上了金溪山。 叶明:“昨日就是在这里遇到劫匪。” 山道并不宽,落满了碎石,多处地面还有血迹,可以看出昨日的惨烈。叶明引着县丞和捕快向一片密林走去,昨日被绑在树下的人已经被野兽啃咬得尸体不全,血腥的场面让几个年轻的捕快呕吐不止。 县丞脸色沉重,原来金溪县内真有劫匪,他问:“把昨日的情况细细说来。” 叶明道:“县丞大人,昨日我们队伍落在最后,一发现前方有落石便躲在树上,我们发现那些劫匪并不老练,他们投碎石拦路,后又射箭伤人,接着冲出来打人。他们中有拿菜刀的,有拿斧头的,也有拿棍子的,但只打伤人,没有杀人。只有为首的那人提着大刀,下手狠辣,杀人的都是那个人。 “他们中大部分人胆子没有太大,行事有些慌张,我推测他们是落草为寇不久的百姓。而且他们处理了尸体,绑了受重伤的人在这里自生自灭,并没有处理这些落石和血迹,甚至连运货的车辙都没有掩盖,可见他们并不是一群有经验的劫匪,应该是近期才占山为王。” 县丞边观察山道的路况,边听叶明分析,果然如叶明所说,车辙印还很清晰,当即下令循着车辙印前去探查情况。 叶明等人一路悄声循着车辙印来到山林深处,那里有一个巨大的洞穴,洞穴前建着好几间草房,草房外面围着木围墙,门口有人在放哨,也有三三两两的劫匪在巡逻。 叶明等人潜伏在草丛里,观察对面的情况。他们发现放哨的并不专业,走一会儿就停下来聊两句,有的还席地而坐。 县丞给捕快下了指令,让他们分头绕着洞穴查看一番,摸出劫匪人数,有无后门之类。捕快们得令查看,叶明几人和县丞留在原地。 叶明小声道:“大人,我会爬树,我上树去看看。” “小心。”县丞道。 叶明灵巧地上了树,站得高看的更全。此处竟然有三个洞穴,各个看着都不小,洞穴口的草房里堆放着昨日夺来的粮食车,旁边有几个人在烧火做饭。 另一边的草房里隐约有哭泣声传出,叶明想那里可能关着人质。他细数了下能看见的劫匪人数,有二十三个。 那几间背对他建的草房里有多少人看不见,但依据另外两间躺着休息的劫匪看,估计也有十来个,总的来说外面的草房里有三四十人,洞穴里有多少人不知道。 叶明下了树,将情况报告给县丞听,县丞此番前来只为探查情况,现在差不多摸清了劫匪数,决定先回去报告县令,做周全的准备再带人来剿匪。 叶明也是这样想。可就在他们要撤退时,变故再次发生。右侧边的一个劫匪突然跑去小解,竟看到了来不及躲藏的捕快,他立即嚷嚷起来:“有捕快,快来人,有捕快……” 此人声音不小,立刻引起草房里的劫匪注意,他们提着刀具纷纷赶出来,很快,那边传来了打斗声。 县丞面沉如水,握紧着手里的剑。左侧打探情况的捕快听到声响立马赶回来保护县丞。 只听那边的打斗声很快结束,两位捕快被捕。劫匪们已经朝叶明藏身的地方走来。而山洞里的劫匪首领听到动静也提着刀出来。 怎么办?大家大气不敢喘,紧张地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捕快们握紧着刀,正准备先发制人,叶明回想着刚刚在树上看到的匪窝格局,突然有了主意。 在劫匪靠近他们这片地方时,捕快们先冲去趁其不备打伤几名劫匪,接着与劫匪战斗起来。 叶明拉着县丞往山下跑,跑了一会儿,将县丞大人推向周运等人道:“你们护送大人回去搬救兵,我去帮捕快。” 县丞大人拦住叶明:“一起走!” 叶明道:“你们是我带上来的,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捕快们丧命于此。我有一个主意,能拖上一段时间,你们快走!” 叶明催促周运几人快走,自己飞快往山上跑。黄梧几乎在叶明转身离开的瞬间即刻跟上。 周运转头对林大统道:“你们走,我去帮明子。要是我有个三长两短,你帮我多照看一家老小。” 林大统呸了一声,二话不说也跟上。李武波随手捡起一根粗树枝,紧随其后。吴大牛也拔腿想跟上去,却被县丞大人拉住了。 县丞咬牙看着几人毅然决然的身影,下定了决心,将身上的玉佩扯下,就近交给吴大牛,道:“你去县衙将情况报告给县令,若是他不派人,将此物交给他,他知道怎么做。” 吴大牛看着兄弟离开的方向,又看着县丞,犹豫不决。 县丞喝道:“我命令你快去!”说着拔出剑跟着往山上跑。 吴大牛握紧了手中的玉佩,飞一般地往山下冲。 叶明飞速地穿梭在密林间,前方的捕快吸引了劫匪们的全部注意力。他灵活地爬上树,这棵树的树枝伸进了木围墙里。他借力粗壮的树枝,跳进木围墙内,又就地翻滚了两圈,安全着地。 身后的黄梧也学着叶明的样子跳进来,把叶明吓了一跳,接着周运、林大统、李武波都陆续进来,叶明既感动又无奈。 然后他就看见县丞大人笨拙地爬上树后,对着几人大眼瞪小眼,太高了,县丞一个读书人实在不敢跳。 黄梧当即过去示意踩着他肩膀下来。终于在周运搀扶下,县丞踩着黄梧的肩膀安全落地。 第86章 剿匪 此时的叶明和林大统已经先进去厨房,叶明快速地打晕两个烧火人。两人拿着火把开始烧劫匪居住的草房。 李武波在叶明的授意下去对面的草房里解救人质。 顿时,火光冲天,那边与捕快缠斗的劫匪很快发现自己的窝着火了,又赶回来灭火。 劫匪首领人称大胡子,见火势越来越大,土匪们乱作一团。 二首领和三首领问道:“老大,怎么办?扑不灭。” 大胡子瞪着火光,当即决定跑路。他立马跑进洞里拿搜刮来的钱财。二首领和三首领哪还有不明白的,也回自己山洞收拾钱财。 大胡子慌张地跑进山洞,一进洞,迎面而来的就是叶明的铁拳。大胡子毫无防备,被打得正着,顿时鼻血直流,眼冒金星。 不待他反应,叶明又是一拳打在他肚子上,再一个过肩摔将他制服在地。县丞都看呆了,拿着宝剑毫无用武之地。 黄梧拿出麻绳将大胡子绑起来。叶明担心另外两个山洞的情况,将大胡子交给黄梧和县丞,自己跑去帮忙。 谁知大胡子竟有两下子,见身手最好的叶明一走,趁黄梧绑绳子时,他突然发力,用脑袋撞在黄梧的额头上,黄梧吃痛,手一松,大胡子趁机挣脱出来。 他快速拉过一旁的县丞,夺下他的宝剑架在县丞的脖子上,狠声道:“让开,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黄梧不敢有过多行动,大胡子挟持了县丞,一步步走出洞穴。叶明几人刚将二首领和三首领制服,绑着二人从洞穴中押出来,却见县丞大人被挟持了! 叶明:“……” 黄梧擦着鼻血,愧疚地看着叶明。 大胡子道:“都住手,把老二老三放了。否则别怪我不客气。”说着还把剑往县丞的脖子靠近几分,锋利的剑很快划破了县丞脖子的皮肤,血流了出来。 叶明等人不敢轻举妄动。 大胡子随即命令灭火的劫匪将叶明等人绑起来,就地杀死。几个劫匪提着刀过来,先去放了二当家和三当家,接着拿出麻绳就要绑住几人。 这时候要是束手就擒就真的没命了!叶明的脑袋飞快地转着想办法,眼角突然瞥见洞穴旁边的推车后有一个瘦小的身影闪过。 叶明来惊讶地看着那道身影飞速蹿出,将一把匕首刺进大胡子的后腰,大胡子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就是现在,叶明一个跨步上前,夺走大胡子手里的剑,拉出县丞,又一剑刺进大胡子的肩膀。 男孩一脸凶狠地拔出匕首,不解恨地想要再刺一刀,却被叶明眼疾手快地拦腰抱起来,躲过了二首领的砍刀。 叶明推开男孩道:“躲起来!”他提着剑与二当家缠斗起来。林大统等人也纷纷捡起地上的刀具,与三首领和劫匪们厮打着。 这时候,被解救出来的人质能动的也都加入了战斗,场面一度混乱。 大胡子倒地后并没有断气,蓄着一股子力气,拾起丢弃在他不远处的菜刀,凶狠地瞪着叶明,咬牙切齿飞奔过去砍向叶明。 林大统眼角瞥到大胡子的动作大喊道:“明子小心!” 叶明侧着身躲避了要害,还是被砍到了手臂,顿时鲜血直流,叶明抽痛地咬紧后牙槽。 林大统赶来,踢开大胡子,后面的三首领却趁机一斧头就要砍向林大统。 李武波来不及多想,推开一个劫匪,即刻飞扑过去想拦住三首领,却只抱住了三首领的腿。 三首领绊倒前,过长的斧头还是砍到了林大统的背上,划出了一道不小的伤口。 摔倒在地的三首领愤怒地翻过身,举起斧头就要砍到李武波身上,叶明飞奔而来,一脚踢开三首领握着斧头的手,又一剑刺进三首领的肩膀。 另一边周运和黄梧已经制服了二首领,这边的三首领身受重伤不再动弹。而命硬的大胡子被踢开后认清了现实,见叶明去救李武波,蓄着一口气的他踉踉跄跄地还想逃走。 刚走几步,小腿突然吃痛,大胡子顿时跪在地上,后脑勺又是一痛。两个小男孩,大的男孩拿着匕首再次刺进他的小腿,小的男孩拿着木棍狠狠砸向他的脑袋。 大胡子曾经怎么对他们的爹,如今两个孩子怎么报仇回来! 大胡子不可思议地瞪着两个孩子,他居然两次被孩子偷袭!早知道一开始就将这两个孩子活埋! 此时,县丞拿着麻绳套住大胡子的脖子,将人拖到一边道:“都住手!你们的老大已经在我手上了!放下武器束手就擒,我也许还能网开一面饶你们不死!” 大胡子被勒得呼吸不畅,双手双脚拼命扑腾。周运和李武波过来将大胡子按住,五花大绑起来。其他劫匪见状知道大势已去,纷纷丢盔弃甲。 这时候外头传来了衙役的吼声:“你们被包围了,快束手就擒”。 原来吴大牛带着众多官兵终于赶上山来。金洵竟然也在其中。 救兵来了,叶明等人终于松了口气。 吴大牛立马向叶明奔来,见叶明和林大统浑身是血,吃惊道:“明子、大统你们怎么了?怎么流这么多血!大夫,大夫快来救救我兄弟!” 随后赶来的金洵也发现两人身受重伤,立马拉了大夫过来。随行的大夫立即为两人止血包扎。 包扎期间,叶明听吴大牛道:“我拿着县丞大人的玉佩一路飞奔下山,还没跑进城门,便见金洵带着官兵赶来了,我们就一道上山。” 另一边,县丞正向上湾府的同知大人行礼作揖,并将此次的剿匪情况简单报告。 同知大人赞赏道:“你做得很好,能心系百姓,身先士卒,此事我会向知府大人如实禀告。” “这是下官应该做的。”县丞王纯义又道,“此次剿匪,几个壮士功不可没,还请金大人论功行赏。”随后,王纯义将叶明等人的义举细细道来。 王纯义道:“叶壮士聪慧过人,身手了得,要不是他,王某和捕快们恐怕难逃一死。” 金大人已经听了侄子夸了叶明等人一路,此刻又听了王纯义的话,对叶明等人更加好奇,便立马来见他们。 第87章 小英雄 在大夫给叶明包扎期间,从金洵的话中才知道,金洵竟然是上湾府同知大人金耀光的侄子,他知道他的大伯最近在石溪县暗访。 昨晚从叶明那知道了金溪县的县令不作为后,他就让家丁快马加鞭将此事报告给大伯。 从石溪县骑马到金溪县不过两个时辰。同知大人得知情况后,立即马不停蹄地赶来金溪县。 当金溪县的县令搂着小妾还在睡梦中时,同知大人已经清点了县衙里所有的衙役和捕快,召集人马立马上山。 半路遇到了拿着县丞的玉佩来搬救兵的吴大牛。同知大人认出那是王家的玉佩!便知道情况比想象中的危急,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不想剿匪结果令人惊喜。 不仅将劫匪被一网打尽,解救了人质,县丞王纯义也活得好好的。 同知大人如此庆幸,不仅因为县丞是华朝官员,也因为他是齐州百年世家王家的嫡系子孙。王家有从龙之功,当今的皇后就姓王!王纯义若是在地方历练期间,在他上湾府的管辖内被劫匪所杀,他和知府都吃不了兜着走! 现在听叶明等人救了王纯义,也相当于救了他和知府,他如何不感激? 金大人进来的时候,叶明和林大统才刚包扎完伤口。几人见到同知大人纷纷起身行礼。 被同知大人拦住:“各位壮士不必多礼,本官来看看你们,身体可还有哪里不适?” 叶明道:“多谢同知大人关心,刚刚包扎完,没有大碍。” 金洵插嘴道:“哪里没有大碍,伤口那么深,整件衣服都被血浸湿了。” 同知大人立马道:“各位壮士辛苦了,本官马上派人送几位下山去仔细医治。” 王纯义道:“几位直接去我县丞府上,我府里有药材。” “多谢大人。”叶明几人作揖道谢。 叶明等人见过同知大人出来时,一眼便见到了人群中的那两个男孩。衙役正在问话,两人却一脸倔强,一声不吭。 叶明很欣赏这两个孩子,有勇有谋,出手果决。若不是他们俩在关键时刻捅伤大胡子,为他争取了机会,他们现在都不知道还能不能站在这里。 叶明走向那两个孩子,蹲下身与他们对视:“能告诉叔叔,你们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吗?” 大的男孩见问话的是叶明,才放下戒备。这个叔叔救过他,避免了他被二首领砍到,还让他躲起来,他和弟弟才能时刻注意着大胡子,没让他逃走。 大男孩对叶明道:“今年秋收之际我们的家乡发了大水,田地被淹,颗粒无收。我们饿得受不了,爹娘带着我和弟弟,跟随逃荒的流民想去别的府城寻求生路。 同知大人和县丞大人听到这里,异口同声问:“你们家乡在何处?” “河西县的安石镇。” 两位大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同知大人不禁皱起眉头,县丞大人脸色凝重。河西县的安石镇在百川府,就在他们府的隔壁,他们却并无听到任何发洪水的消息。 大男孩继续道:“可我们才到城门就被官兵拦住,很多人被打死。我爹是采药人,熟悉县城的道路,带着一部分流民翻山逃出来。可我娘半路染上瘟疫,我爹到处都找不到一味药引子,我娘没熬过去。其他流民觉得我们也染了病,就把我们都赶走。” 说到这男孩愤怒地攥紧了拳头:“也不想想是谁带他们逃出来,是谁一路护着他们!一群白眼狼!” 叶明小时候逃过荒,感同身受地摸摸男孩的脑袋,道:“我小时候也逃过难,我懂,你们之后呢?” 小男孩接口道:“我们被赶出来后,爹独自带我们上路,可半路又遇到一群流民打劫,为首的就是大胡子。我们被大胡子带走,我爹认识的采药多,一路上大胡子都让我爹干苦力,到处挖野菜找吃的给他。 “后来我们来到了这里,原本我爹想进金溪县的,可大胡子不让。他见这条道有商队经过,想当劫匪。我爹不愿意落草为寇,和几个流民逃出去。可半路被发现了。” 大男孩想到了什么,咬牙切齿道:“大胡子抓住了我们,他逼迫我们杀人。我爹不肯,他就把……” 小男孩想到他爹最后的样子,哭泣道:“大胡子把我爹吊起来当靶子,逼所有不愿意当劫匪的人一人一刀刺死我爹……” 叶明等人震惊,金洵呸了一声:“怎么会有这么丧心病狂的人!” 大男孩红着眼圈没有掉泪,他永远忘不了大胡子一刀一刀捅在他爹身上的情景;忘不了浑身血窟窿流干最后一滴血的爹;忘不了他爹临死前嘱咐他和弟弟要好好活下去的样子…… 大胡子虐杀他们的爹时,还把他们兄弟俩被绑在一旁的柱子上,要他们亲眼看着亲爹被捅死。 同时还得意洋洋地告诉兄弟俩:“你看他们所有人都是杀死你们爹的凶手,你们兄弟要记住这些人的脸。” 又对流民嘲讽道,“你们现在双手沾满鲜血,不当劫匪还能当什么?你们杀了他们的爹,去县里啊,去坐牢啊……哈哈哈……” 那一刻,仇恨的种子就在他们兄弟俩心里生根发芽。他们发誓要杀死大胡子为爹报仇。 叶明深深地望着两个孩子,道:“能告诉我你们爹的姓名吗?他是个善良的有原则的英雄,值得被铭记。” 大男孩在这一刻无声地流泪,掷地有声道:“我爹叫夏尚德!” 小男孩也呜呜地哭起来:“我爹叫夏尚德。” 两个男孩的话激荡着众人的心,大家看向大胡子的眼神都恨不得刮了他,若是眼神能杀人,大胡子此刻已经被千刀万剐了! 叶明道:“你们俩也是英雄,关键时刻拯救了县丞大人,还拦住了逃跑的大胡子。你们的爹在天有灵一定会为你们骄傲。你们叫什么名字?小英雄也需要被人铭记。” 大男孩道:“我叫夏得韬。” 小男孩道:“我叫夏昉旭” 第88章 庆贺 叶明又问:“你们俩可还有亲人在世?” 两个小孩摇摇头。 叶明郑重道:“得韬,昉旭,我叫叶明,是一位行商,家住悠州东临府的秀越县。我想收养你们兄弟俩,不知两位小英雄可否给我这个荣幸? “我家没有太富裕,也不会太穷。以后你们要是想要读书,我会供你们读书,想要做生意,我就带你们做生意。 “我家里有两个儿子,他们一定会喜欢你们这两个哥哥。我的夫人和娘亲都是善良之人……” 叶明还在交代自己家的情况,两兄弟对视一眼后,点头道:“我们愿意跟着你。” 叶明高兴地咧嘴大笑:“好!好孩子!哈哈哈”又对周运等人嘚瑟道,“看看我的两个义子,身手多么了得,将来一定比我有出息,哈哈哈。” 县丞大人道:“恭喜叶壮士喜得义子。” 其他人也纷纷恭喜。就这样,叶明领着两个孩子回到金溪县。 此时远在金溪县的县令才得知大事不妙,官位不保了,已经面如死灰。 叶明等人住进了县丞府,受到县丞的款待。但是几人住了几天,思乡心切,待身体好转一些,便告辞离开。 这几天,县丞王纯义与叶明相谈甚欢,王纯义很敬佩叶明的果敢机智。 王纯义道:“叶兄有所不知,说来惭愧,那天放完火后,我都慌乱地不知如何是好,叶兄还能等当机立断躲在洞里擒拿大胡子,这招擒贼先王实在妙!” 叶明摆摆手笑道:“我一个猎户哪里知道什么擒贼先擒王,都是我外甥说的,他才是我们家最聪明的人。我外甥啊,十三岁便中了县试案首!还发明了脱谷机,缓解了农民的辛苦。”说起外甥,叶明忍不住多夸了几句。 王纯义惊讶道:“被圣上夸赞的十三岁童生竟然是叶兄的外甥!”脱谷机给华朝农民带来的意义非同一般,他的祖父也感叹此物乃百姓福分,对李家父子都赞赏有加。不想自己的救命恩人竟然与李家父子有这层关系。 “不知叶兄的外甥名讳是何?我当真是佩服他小小年纪有如此巧思。以后有机会叶兄定要为我引荐一番。” “王兄客气了,外甥名为李延宁。他这孩子从小就聪明绝顶……”说起李延宁,叶明颇有些滔滔不绝之势。 王纯义对李延宁也颇感兴趣,两人就此聊了一会儿。 叶明是他的救命恩人,他原想用银钱嘉奖叶明,可觉得太庸俗,思虑再三最后送叶明一块他随身携带的王家玉佩,并告诉叶明凭借此玉佩可向他们王家提一个请求,他王纯义以及所有王家人只要力所能及,一定鼎力相助。 叶明本想推辞,但王纯义说若是不收就是看不起他,不认他这个朋友,叶明只得收下。 叶明一个刚从秀越县出来的猎户,根本不知道这块玉佩的含金量,稀里糊涂地收下,直到后来才知道,世间因果循环,种下善因必将收获善果。 叶明等人离开那天,王纯义、金洵、严振林以及其他被救的人质都出来相送。 王纯义道:“叶兄下次再到金溪县,一定要来找我。” 金洵和严振林也恳切地发出邀请。叶明开玩笑道:“明年我们来金溪县做生意,你们可别假装不认识我们才好啊!” 金洵道:“他们要是假装不认识你最好了,叶大哥就只与我金家做生意,我这才开心呢!” 严振林的伤还没恢复,脸色还有些苍白,但仍然坚持出来送行,他道:“你想得美,叶大哥的生意我严家不可能错过。” 其他人也道,叶明尽管带货物来,他们都等着呢。 他们不仅是因为叶明的大恩他们要永记于心,想买叶明的货。就是在商言商,叶明带的货也是极好的,谁不想和人品端正,货物物美价廉的商人做生意? 几人与叶明约定了明年再来金溪县做生意。 叶明等人一一谢过,拜别。 叶明几人经历了一番生死后,都思乡心切,想趁春节前赶回家中,不想半路遇到大雪,几人舟车劳顿,还未愈合的伤口再次撕裂。 凭着一股回家的念力支撑着到家。到家后,那股执念散尽,叶明和林大统回来当晚就发起高烧。 叶明说完这一路的事情,见李延宁等人听得津津有味,两个儿子看他的眼神更是崇拜,不禁挺了挺腰板,是吧,你们爹可是上湾府同知大人亲封的壮士。 说起来那写着“秀越县壮士”的牌匾还在箱子里没拿出来。 同知大人和县丞大人给叶明、周运、黄梧、林大统、李武波、吴大牛六人每人授予一块写着他们各自名字的“秀越县壮士”的牌匾,另每人奖励一百两银子,布匹十匹。 李延宁听说有这块牌匾,提议选个黄道吉日为叶明等人庆祝一番,再把牌匾悬挂起来。 其他人纷纷赞同。姜氏去找人算了日子,就定在腊月二十八。这日叶家忙里忙外,请了周运、林大统等六人的家人一同过来庆祝,酒席摆了有八桌。 叶柔和杨芳华掌勺,李延兰和柳芸当帮厨,都是亲近的朋友,叶明席面办得极好。几家人吃得很开心,气氛融洽,相谈甚欢。 叶弘轩和叶弘远都是自来熟的小孩,听父亲讲过两个义哥哥勇敢的举动都崇拜极了。叶弘远更是小尾巴一样天天跟着两个义哥,韬哥长旭哥短地叫,连李延宁都不粘了。 李延宁还颇为不习惯,以前他每天一回来,胖墩墩的“小子弹”叶弘远不再飞射过来扑进他怀里,他还有些想念。 第89章 过年 为了庆祝,也为了给舅舅几人去去霉运,李延宁特地去买了鞭炮。此刻,他和李延峰正带着好几个孩子在大门外放炮。一人一串炮和火折子,一个放完下一个接着放,比比谁的炮放得最快最响。 这些小孩的年纪都差不多,林大统的儿子大一点也才十三岁,最小的是吴大牛的二儿子吴小虎才五岁。 作为孩子头的李延宁和李延峰先做示范。因为古代的鞭炮不太长,是挂在竹竿上的。李延宁一手举着竹竿高高扬起,让鞭炮靠近自己,一手点燃鞭炮的芯,然后快速把竹竿拿远,一会儿鞭炮便在李延宁手上噼里啪啦地响起来。 李延宁的鞭炮快响完了,李延峰立马点上手里的炮,鞭炮便不间断地响下去。大的孩子跃跃欲试,小的想放又不敢放。 李延宁拿出鞭炮问:“想放的举手。”一只只小手高举着。吴小虎见哥哥们都举手,也颤巍巍地举手。 李延宁看着一群小豆丁笑道:“怎么办?鞭炮不够多。” 夏得韬道:“那两个人一串,一人举,一人点。” 李延宁赞赏道:“韬韬真聪明,那就这么办,谁和谁一组啊?” 夏得韬被夸得小脸一红,夏昉旭拉着哥哥的手道:“我和哥哥一组。” 叶弘远也屁颠屁颠地去找叶弘轩。小孩们自己组好队,李延峰给大家分鞭炮。 李延宁见大家都拿好鞭炮了,道:“好了,大家做好准备。开始!” 孩子们的小脸绷得紧紧,一听到开始都抖擞起精神,目不转睛地盯着前面一组的动作。前面一组快放完了,他们就赶紧接上,绝不让鞭炮声断掉。 因为宁哥说这样放才吉利,鞭炮能吓走年兽,驱走霉运,这样能保佑爹爹明年行商顺利,平安归来。 李延宁看着小孩们的分工,发现都是大孩子点炮,小孩子举杆,点完炮,大孩子会一起和小孩子扶着竹竿。兄弟间配合地很默契,这兄友弟恭的画面让李延宁很欣慰。 屋里喝酒划拳的大人听到鞭炮声也纷纷出来看,看他们分组不间断放炮觉得挺好玩。 放完炮,李延宁让孩子们说说为什么这么放,叶弘远道:“因为鞭炮能赶跑年兽,驱邪避凶,这样爹和伯伯叔叔们明年出行能更顺利。” 吴小虎道:“对,宁哥还说炮声不间断寓意来年红红火火,兴旺富足。” 叶明等人听着儿子的祝愿,心里熨帖极了。 叶明道:“这个寓意好,以后我们行商回来都这么办!” 周运等人自然同意。这一夜,叶家热闹得像在过年。 秀越县里,方县令收到王纯义的来信,得知了叶明等人壮举后,也奖励了几人每人五十两银子,并全县宣传,让百姓以六人为榜样,多行善举,见义勇为。 叶明等人在百姓中有了名气。竟然还有茶馆的说书先生将此事编成话本,每日在茶馆里讲,吸引了很多听众,又逢春节期间,百姓都农闲,去茶馆听说书的人更多了。 尤其在行商圈子里,叶明等人算是人人皆知了。行商出门在外最怕背后放冷箭的人,叶明等六人这样人品值得信赖的行商是非常值得合作的对象。 春节刚过,许多商人都找上门来要和叶明合作。叶明在秀越县买了一个铺子,将从江州和锦州带回来的货物售卖。但他很快发现,一些太贵的货物市场不好,他决定去东临府租个铺子售卖。 李家和叶家的这个春节过得很融洽开心。三家人关系好,逢重大节日的聚餐都是三家一起吃的。 通常都聚集在李青鹤家。今年也不例外。大年三十一到,李延宁和李延峰开始贴春联。他们俩的后面跟着一串跟庇虫。叶弘轩和叶弘远每年都跟着,今年多了夏得韬和夏昉旭。 “宁哥,歪了,右边高一点,再高一点。” 李延宁在叶弘远的指导下,贴好了内院的春联,搬着梯子又去贴大门口的。 李延峰正在挂灯笼,夏得韬帮他扶着梯子。今年他们在屋檐下挂了一排红灯笼过去,看起来就喜庆无比。 姜氏说,多挂点红色的东西,红火吉利。为此,柳芸和李延兰剪了好多窗花。两个手巧的人剪出来的窗花样式好看,百看不厌,李延宁是哪哪都想贴。 家里布置的红红火火,姜氏瞧着心里舒坦,格外开心道:“明年咱们的日子也一定红红火火,平平安安。” 年夜饭准备地丰盛无比,大家吃得肚皮滚圆。四个孩子在院子里玩闹,欢笑声萦绕耳旁,大家心里都熨帖极了。来年一定更美好。 大年初一和初二是互相串门拜年的日子。李青鹤、李青松还有叶明带着妻儿去了李二族老家拜年。李二族老是一直对李青松和李青鹤照顾有加的老人。兄弟俩一直记在心里,每年过年都是第一个来拜年的人。 接着他们又去了周运、林大统、吴大牛家里拜年,最后去了黄梧家。 黄梧就一个人在家,年夜饭是在大哥家吃的,吃完回到自己家,孤零零地等着天亮。他无比想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他不禁又想到了李延兰。一想到她,心里就甜津津的开心,可再想到她就要成婚了,就要嫁给别人了,心里比刀割还疼。 春节期间本该一直喜庆的,却发生了一件令李家全家人愤怒不已的事情——李延兰被蒋家退婚了! 原本两人婚期初步定在秋收之后,后面看了日子确定在十月二十,李延兰连嫁衣都绣好了,李青鹤每天抽空给侄女打家具。大家都在喜悦中等着两人成婚。 九月中旬时,丹桂飘香,菊花盛放,县学一群童生约着一起去清源山赏桂赏菊。蒋江还邀请过李延宁等人,李延宁和胡鹏程都决定明年五月下场院试,遂拒绝了专心备考。 不料,蒋江竟然在这一次爬山中不幸滚落下台阶,腿摔骨折了。伤筋动骨一百天,蒋江只能卧床休息,婚礼只得推迟。 得知消息后,李延宁和李延峰还去看望过蒋江,原来蒋江当时爬山时看到了一株兰草,觉得颇有些野趣,便想去采,不知怎么的就一脚踩空摔下去。 好在下方有繁茂的枝叶缓冲了力道,没有生命危险,只是腿骨折,又有些擦伤。 李延兰对于婚礼推迟还有些隐隐的高兴,不用马上离开家就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儿。 春节来临时,杨芳华还跟李青鹤念叨,蒋江已经能走路了,蒋家怎么也不见来商量婚期。李青松觉得蒋家家大业大,春节期间肯定忙,等他们走完亲戚,应该就会来。 第90章 退婚 初三这天,蒋家确实来人了,不过来的只有蔡媒婆。杨芳华见蔡媒婆一人前来,蒋家人一个都没有来,心里有些气蒋家的不重视。 蔡媒婆一进门便吉祥话一箩筐地往外冒,夸得李青松和杨芳华心情舒畅。 李青松问:“今天蔡媒婆来是为婚期的吧,哈哈哈,我们李家都成,看蒋家安排。” 蔡媒婆一顿,道:“哎呀,我今天是来替蒋家说婚期的,不过……”她瞧着李青鹤夫妻俩期待的眼神,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可收了蒋家丰厚的媒婆钱,就得帮人家把事情办成。 蔡媒婆只能挺了挺腰壮胆道:“不过不是成婚婚期,而是退婚婚期。” 蔡媒婆的话音刚落,李青松和杨芳华都不可置信地看向她。连躲在后面偷听的李延兰都不由得一愣。 李青松沉声道:“蔡媒婆这是什么意思?” 蔡媒婆被李青松的气势吓到,但一想到蒋家那丰厚的银钱,便抬头挺胸道:“就是字面意思,蒋家要与你家退婚!” 杨芳华问:“为什么?蒋家要退婚总得有个理由吧?” 蔡媒婆叹了口气道:“哎呦,这说起来还是蒋公子没有这个福气啊。自从蒋公子的腿受了伤,整日在家郁郁寡欢,明年就要院试了,他现在却不能去学堂进学,急得整日埋头苦读,还常常自言自语,身形日渐消瘦,精神萎靡。 “蒋夫人看得实在心疼,听人说是因为那日掉下山惊扰了山神,于是请了个先生来改改运。不想那算命先生竟然说是因为蒋公子与你家闺女八字不合。 “两人命格相冲,要是成婚,蒋公子和你家延兰都会大小灾难不断。蒋老爷和蒋夫人实在不敢冒这个险。所以就想退婚,各自嫁娶互不耽误。” 李青松压着怒火道:“哪里来的算命先生?能不能叫过来和我们当面对质对质?要是一些江湖术士专门骗人钱财的话,那岂不是才耽误两个孩子?” 杨芳华也道:“延兰和蒋江在过六礼时,问名和纳吉都是请了专人占卜过的,他们哪里八字不合了?” 蔡媒婆道:“是哪位算命先生我就不知道了,我就是代替蒋家来跟你家说一声,三日后蒋家会来与你家写退婚书。” 这个时候的婚姻是郑重的,定亲时会请媒人在双方父母及亲属的见证下写下婚书,按下手印,一式两份,男女双方各一份。 既然有婚书,那退婚就要写退婚书。同样请媒人在双方父母和亲属的见证下再写一份解除婚约的婚书,也是按下指印两家各一份。还要当着对方的面把原来的婚书撕毁。最后就是把双方的定亲聘礼等偿还。 李青松将杯子重重摔在地上怒道:“蒋家别欺人太甚,当初是他家上门来求娶我家延兰,延兰等了他一年,现在因为算命先生几句似是而非的话就要退婚。蒋家把我们李家当什么?有为我们延兰想过吗?” 李青松当即出门准备去蒋家当面问清楚。 蔡媒婆怕李青松一怒之下冲动行事,赶忙拦住李青松道:“哎呦,李掌柜啊,你不要这么冲动啊,当不成亲家也别成冤家啊。你们两家好聚好散不好吗?蒋老爷说了,退婚是蒋家对不起李家,对不起延兰,先前的聘金蒋家不要了,都当给你家和延兰的歉礼。” 李青松更愤怒了,一把推开蔡媒婆道:“我李家不稀罕他家的聘金!蒋家不给我个正当说法,我不会放过他们家!” 李青松怒气冲冲地要去后院牵骡车。一直在屋后听完全程的李延兰跑出来拉住了李青松,道:“爹,蒋家既然想退婚,你去质问有什么用?强扭的瓜不甜,我也不想嫁给蒋江。” 杨芳华眼圈泛红道:“傻孩子,你可知道被退婚的女儿家想再找好的婆家就难了……” 李延兰一脸平静道:“我知道,但是我更知道,如果这次蒋家没退婚成功,不情不愿把我娶回去了,也不会给我好日子过。左右都难,横竖一死,我为什么一定要跳他家这个火坑。何况我李延兰并不差,怎么会没人娶?” 李青松欲言又止:“延兰啊……”他的女儿婚事怎么会这么坎坷? 李延兰看向蔡媒婆道:“劳烦蔡媒婆回去告诉蒋家,我李延兰同意退婚,我也不稀罕蒋家的聘礼。三天后请让蒋江把我宁弟送他的手抄书全部还回来!一本都不能少!” 李延宁知道蒋江会成为他的姐夫,也希望这个姐夫能考个好功名,这样姐姐也能更好。所以他对于蒋江的请教倾囊相授,还送了不少自己收集的手抄书给蒋江。蒋江的月考排名才升得那么快。 李延兰知道宁弟在收集各类书籍,他说过这些书籍都是能传家的宝贝。她每次看到宁弟辛辛苦苦地抄书,最后又送给别人,她都心疼得不行,还劝过宁弟不要送了。 宁弟笑着说:“送给未来姐夫怎么会心疼?都是一家人啊。” 那时候她自己也觉得奇怪,明明蒋江以后会是她的丈夫,是她要携手度过一生的人,他好她才会好,可她就是更心疼宁弟。她那时想或许是因为还未成婚,与蒋江不熟吧。 可今天她突然明白了,她不喜欢这个蒋江,甚至打心底里不喜欢他,根本没把他当丈夫当家人。所以对于被退婚,她心里还有些不为外人道的欢喜。 虽然还在春节假期,但李延宁依旧每天保持着平常上学的生活作息。此时他正在书房里写策论。 春节前,方县令去县学慰问学子们,李延宁有了请教的机会,问了一个问题后,还顺杆子爬,厚脸皮地将自己近期写的三篇策论交给方县令指导。 方县令倒也没拒绝,收下后还真认认真真地给他修改意见。李延宁欣喜不已,现在他每天坚持写,等开学后再次见到方县令,一定还要厚脸皮让他再指导指导。 方县令可是进士,李延宁认识的所有人中就数方县令功名最高,学问最好,能被指导他受益匪浅。他想进步,必须豁的出去。 第91章 撕婚书 在他终于写完最后一个字时,李延峰着急忙慌地闯进李延宁的书房,跑得上气不接下气道:“宁弟,不好了,蒋江那小子,居然要跟咱姐退婚!” 李延宁惊讶抬眸:“退婚?” “是啊,那小子到底在抽什么风?我现在恨不能去打他一顿!” “大伯怎么说?” “我爹不同意退婚,但是姐姐同意了,还让蒋江三天后来我家写退婚书时,将你送蒋江的手抄书一本不落还回来。” 李延宁惊讶于李延兰的决定。据他所知,退婚对男女双方都会有影响,但对男子的影响相对小很多。 而女子若是被退婚,不管因为什么原因,都会被人诟病,会被打上没人要、被退货的标签。家境好的、讲究一些的人家都不会娶这样的女子。因为会被其他阶层相当的人家笑话娶了谁谁家不要的女子,婆家会因此抬不起头。 女子明明没有任何过错,只因退婚就要承受莫虚无的骂名和鄙视,以后找婆家只能往低了找。这是时代的封建思想对女性的剥削和枷锁。李延宁无力改变什么,只能力所能及地给姐姐更好的保护。 李延宁和李延峰先去找了李延兰。此时的李延兰还在院子里晒辣椒。 “姐,在忙呢。”李延宁观察着李延兰的神情,她一点也没有因为被退婚而伤心难过的样子。 李延兰看两个弟弟欲言又止的样子道:“我知道你们想说什么,别担心,我好着呢!” 李延峰气愤道:“姐,开学后,我替你揍蒋江一顿,给你解解气。” 李延兰制止道“别胡闹!你还要跟他同窗不知道多久呢!赶紧努力考中秀才才是你最要紧的事。” 李延宁道:“姐,你能看得开就好,咱们下一个更好,下一个更乖!” 李延兰笑出声:“调皮!” 见姐姐毫无被影响,甚至还有点小雀跃的样子,李延宁才知道自己误会了,或许姐姐一开始就不喜欢蒋江,只是因为父母长辈所有人都满意,蒋江条件又不错就答应了。既然如此退婚也未尝不可。 李延宁回去自己家时,看到李青松正在和李青鹤说话。李延宁估摸着是在说延姐姐的事,走近一听,果然是。 李青松同意退婚,可就是不解气。 李延宁道:“蒋家有说为什么要退婚吗?” 李青松道:“媒婆说是因为算命先生说蒋江和延兰八字不合,这不是扯淡嘛!” 确实够扯淡,蒋家应该是实在找不出合适的理由才想出这样的昏招,可见他们很着急退婚,可为什么呢?当初明明是蒋母在食肆见了姐姐,觉得姐姐样样好才上门提亲的。 李延宁不解问:“大伯有去打听蒋家为何突然要退婚?” 李青松一拍脑袋,恍然道:“瞧我给气的,把这事儿给忘了,我现在就去打听打听。” 李延宁道:“人多力量大,我让舅舅也去打听打听,趁蒋家还没来写退婚书,咱们先搞清楚情况,到时候才不至于太被动。我们得护住姐姐的名声。” 三家分别去打听。叶明依据当年李延宁的建议,在秀越县培养了一批眼线,慢慢建起自己的消息网。很快,叶明就打听出来了。就算蒋家捂得再好,也没有不透风的墙。 原来蒋江在摔断腿后确实郁郁寡欢了几天,他奶奶心疼孙子,竟也病倒了,蒋家奶奶的娘家的小孙女董晓梅代表她家大人来看望蒋奶奶,借住了一段日子。 以前蒋江一心只读圣贤书,并没有太留意这个董晓梅。可受伤后,董晓梅嘘寒问暖,温柔体贴,耐心宽慰他,让他不知不觉陷入了温柔乡。竟然没把持住,和董晓梅苟且了! 这事儿后来才让蒋母知道了,气得把董晓梅送回去。不想董家隔了半个月竟找上门来要拉蒋江去见官,告蒋江奸污董晓梅,因为董晓梅怀孕了。 蒋家被震惊得措手不及。两家人经历了怎样的谈判过程外人不知道,但结果很明确,就是蒋江必须和李延兰退婚,然后明媒正娶董晓梅,还得在董晓梅肚子大之前赶紧办了婚礼。 蒋江一个要下场考秀才的人,若是此时传出和未婚女子无媒苟合还至其怀孕的名声,他就算全完了!为了蒋江的前途,为了蒋家的名声,蒋家只能退婚。 李青松知道蒋家退婚的真正原因后,反而松了口气,还好女儿拎得清支持退婚,否则嫁给这么一个玩意儿,一辈子都毁了。 李延宁觉得奇怪,蒋江一个迂腐的读书人,连多看两眼女子都觉得有辱斯文,竟然会无媒苟合?董晓梅还怀孕了?不过这是蒋家的事,李延宁懒得掺和。 三天后,蒋家人如约到来,蒋江也来了,坐在椅子上一直低着头不敢看李家任何人。 两家人也没什么好寒暄的,公事公办,请媒人写了一式两份的退婚书后,李延兰和蒋江分别按了手印。再将之前的婚书拿出来撕掉。 李延兰拿着自己的婚书爽快地撕了个粉碎,不带一丝犹豫,甚至撕得还很痛快。 而蒋江拿着婚书,看了又看一派不舍的样子,看得李延宁倒胃口,一把抢过来,交给李延兰。 在蒋江震惊又不舍的目光中,李延兰又撕了个粉碎。 见姐姐撕完婚书,李延宁对蒋江道:“现在蒋李两家已经互不相干,看在咱们同窗一场的份上,我先祝蒋公子和董小姐百年好合。哦,对了,要不了几个月,蒋公子就要当爹了,当真是双喜临门,恭喜恭喜啊。 蒋家人听完李延宁的话脸色剧变,蒋江更是慌张地说不清楚话:“你,你,你别胡说八道。” 李延宁盯着蒋江道:“我有没有胡说,过段时间不就知道了?若是让人知道蒋公子是这种人……” 李延宁适时停顿,冷笑一声道:“可惜啊……”读书人最重视名声,传出去无媒苟合的消息基本没有高中希望了。 蒋江脸色一片苍白,嗫嚅着,惊恐着。 第92章 谣言 蒋父面色黑如锅底,原以为能瞒得住,没想到还是让李家知道了。 蒋父也算见多识广,立刻稳住心态,当即向李家众人鞠躬道:“退婚之事确实是我们蒋家不对,在此我向你们李家道歉。” 蒋父鞠完一躬,又道:“是我这个当父亲的没有教育好儿子,让他犯下大错,还因此耽误了延兰,我再次道歉。” 蒋父又鞠了一躬:“错误已经造成,作为父亲,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儿子被打入大牢,十年寒窗苦读毁于一旦。是我自私,青松兄无论提出什么样的要求,只要蒋家能做到绝不推辞。” 蒋父再次作揖,蒋母也抹了抹眼泪,起身和蒋父一起道歉。 蒋江扑通一声跪地道:“全是小子的错,是小子酿下大错,是小子对不起延兰,要打要骂,全凭李叔和延兰做主。” 蒋家人都慌了,他们害怕李家将事情宣扬出去。 李青松冷哼道:“当初是我有眼无珠,才与你家定亲!这桩婚事是你们蒋家对不起延兰,婚已退,我们不希望听到任何对延兰不利的传言。” 蒋父道:“这是自然。是江儿配不上延兰,是我们的错。” 蒋母更是将责任揽在自己身上道:“是我刻薄,虽未成婚,但我苛待了延兰,李家疼爱闺女,不忍女儿有我这样的婆母才和我家退婚,是我们没福气……” 两家又把当初下聘定亲的信物和聘金还回去,李青松让蒋父当场清点清楚,两家从此以后互不相关,两个孩子各自嫁娶,互不干涉。 蒋家来村尾时,村里的妇人都以为是蒋家来定婚期了。结果才一会儿工夫,蒋家竟然拉着当初的聘礼箱子离开了。 别说妇人聚在一起八卦,就是男人也不遑多让,到处打听蒋家怎么把聘礼抬走了? 很快就问到张氏那里,张氏哪里知道,不过她很快想起来前几天看见蔡媒婆去了一趟李家,现在蒋家就把聘金抬走,这不是退婚是什么? 她和蔡媒婆挺熟,当初李青榆能娶上陶员外的女儿,蔡媒婆功不可没。于是她带了一点东西就上蔡媒婆家打探消息去了。 蔡媒婆此时因为得了蒋家丰厚的媒婆钱正高兴呢。张氏一恭维,便巴拉巴拉地全说了。 张氏刻薄道:“原来是因为算命先生的批命才退的婚啊,那不得了,蒋公子那么好的命,都会被李延兰弄得灾难不断,那其他男人还得了,这不是克夫是什么?” 蔡媒婆听张氏这么一说,才反应过来说太多了,训斥道:“克夫这种话可不能乱说!蒋家都说了是两人八字不合,八字这种东西,真真假假的,哪里说得清,换个人说不定就琴瑟和鸣呢?不说这个了,最近徐记首饰铺进了不少新货,我们有空去看看?” “好啊。”张氏心里想着事情,随口答应道。 每两日,李延兰被算命先生批命克夫的消息跟长了翅膀似的传遍全村。恰逢春节期间村民们到处走亲访友,很快连附近的村落都听说了消息,家里有适婚年龄的男子的人家都到处打听是哪家的姑娘,千万不能碰上。 李青松和杨芳华还在庆幸这桩婚事作罢了,想着再去踅摸一个好儿郎,这次不看家境好不好,主要看男方人品如何。只要人品端正,手脚勤快,日子总会过好的。 这日中午,陈婶子端着洗衣盆火急火燎地跑来李青松家,急切地告诉杨芳华村里在传延兰克夫的消息。杨芳华听后差点气晕过去。 陈婶子在镇上的和兴食肆做工,与杨芳华走得近,村里的妇人纷纷向她打听算命先生是不是真的批命延兰克夫。 听到这么离谱的消息,陈婶子气不打一处来,延兰那么好的女孩子,谁这么恶毒敢传这样的话,也不怕天打雷劈。 陈婶子严厉呵斥了几个乱嚼舌根的妇人,警告她们不准胡说八道,她连洗衣盆都来不及拿回家,赶紧先跑来告诉杨芳华。 杨芳华听完陈婶子的话,怒气冲冲地跑到河边,陈婶子在后面追都追不上。 到河边时,那几个大娘刚洗完衣服正要回家,见杨芳华来势汹汹,不自觉有些心虚,加快脚步往家跑。 杨芳华扑向几人,怒道:“你们这些烂臭嘴的人,这么败坏我家延兰的名声,居心何在?” 几个妇人赶忙躲开。 “哎呀,杨嫂子,不是这样的,不是我们败坏延兰名声的,大家都这么说……”刘家嫂子道。 “是啊,杨妹子,我们也是听别人说,今天见到陈婶子,才问问……”李大娘心虚道。 杨芳华听完两眼一抹黑,大家都这么说……那岂不是谣言满天飞了? 杨芳华愤恨道:“你们到底听谁说的?” 几个大娘婶子对视了一眼,有说是听家里婆婆说的,有说是听隔壁邻居说的,还有是娘家的亲戚跟她打听,她才知道的…… 总之消息来源五花八门。 连外村的都知道了……杨芳华的心又凉了半截。 大家见杨芳华双眼通红,气得不停喘气,像头无处发泄怒气的母老虎,纷纷安慰,可哪个母亲听到这样的谣言不气疯? 杨芳华怒气冲冲地回到家里,见到李青松父子,哭着说了这事儿。 李青松和李延峰顿时暴跳如雷,俩人立马跑去院子牵出骡车奔向蒋家讨要说法。杨芳华怕相公和儿子吃亏,跑去找李青鹤。 李青鹤一家三口正在吃午饭,看到杨芳华双眼通红哭嚎着跑进来,都吓了一跳。 叶柔上前扶着杨芳华道:“嫂子这是怎么了?” 杨芳华道:“刚刚陈婶子跑来告诉我,村里都在传延兰退婚是因为被算命先生批命克夫,克夫的名声已经传的连外村人都知道了! “相公和延峰得知消息,现在跑去蒋家理论,我怕他们吃亏。” 李青鹤道:“嫂子莫慌,我现在就去找大哥。”说完,跑院子里牵骡车。 李延宁也立马跟上道:“娘,你看着大伯母,爹,我跟你一起去。” 第93章 造谣者 李青鹤赶着骡车,李延宁坐在车厢里思考。蒋家着急退婚是为了尽快和董晓梅成婚,护住蒋江的名声。 退婚当天他的威胁蒋家也听懂了,否则蒋父蒋母也不会将退婚责任揽到自己身上。现在已经顺利退婚,各自嫁娶,蒋家没有必要再多此一举败坏姐姐的名声。 蒋家如此行事,就不怕李家鱼死网破将蒋江做的破事宣扬出去?李延宁想若不是蒋家那又会是谁? 父子俩到蒋家时,李青松正揪着蒋父揍,蒋江被李延峰按在地上打,家丁围了一圈,却拉不住盛怒的父子俩。 蒋父一直在解释:“这事儿真不是我们传的,败坏延兰名声对我们有什么好处?哎哟,青松兄冷静啊!咱们两家已经退婚了,一别两宽对我家是最好的,青松兄啊,真不是我家传的……” 李青鹤和李延宁及时赶到,拉走李青松父子俩。 李延宁大声道:“大伯,哥,你们冷静点!就算打死他们,谣言还是会继续传!我们必须想办法澄清谣言!” 李青鹤也道:“哥!冷静点!” 被李延宁一吼,李延峰此刻也找回理智。 蒋父被家丁从地上扶起来,还在苦口婆心地解释,发誓。 蒋江被蒋母护在怀里,急着证明道:“我就算再混蛋,也不会如此对延兰!” 李延宁问:“退婚就涉及我们两家,算命先生批命的事儿不是你们传的,那是谁传的?” 蒋家人哑口无言。 蒋母道:“我们说的批命是延兰和江儿两人八字不合,我们绝对没有说延兰克夫!” 说到这,蒋母反应过来:“会不会是蔡媒婆?批命之事除了你我两家,也就她知道。好啊!肯定是蔡媒婆!她居然敢这么对我家,我跟她没完!” “蔡媒婆?”李延宁被她一提醒也想起来,当初蒋家请蔡媒婆来李家说要退婚时,理由就是算命先生批命两人八字不合。难道是她故意将八字不合传成克夫? “这件事我们一定会查清楚,要是让我们知道有你们的份,休怪我们鱼死网破!”李延峰恶狠狠道。 李延宁等人当即前往蔡媒婆家。 蔡媒婆一家正在吃饭,李青松破门而入大吼道:“蔡媒婆,给我滚出来!” 蔡媒婆的儿子道:“你们干什么?” 蔡媒婆也出来道:“李掌柜这是干什么?” 李青松怒气冲冲将蔡媒婆拽过来问道:“蔡婆子,是不是你到处造谣延兰克夫!” 蔡媒婆惊讶道:“冤枉啊,我没事造谣延兰克夫做什么?” 李延峰扯过蔡媒婆道:“现在外面都在传我姐姐克夫,你这个金牌媒婆就是这么当的?这样败坏未出阁女子的名声,好歹毒的心肠!我今天就替天行道,砸了你的招牌,让大家看看你的真面目!” 李延峰说着就要将蔡媒婆拉出门外。李延峰和李青松的动静已经引来了一些路人的观望。这闹下去,她蔡媒婆的招牌可就毁了。 蔡媒婆急道:“那不是我说的啊!真不是我说的,李公子你要相信我!” 李延宁道:“蒋家说算命先生批命的事儿只有他家、我家和你知道!不是你说的还能是谁?” 蔡媒婆被李青松父子吓得瑟瑟发抖:“我,我,我想起来了,批命的事儿还有你继娘张氏知道,肯定是她说的! “前几天你们继娘来问我延兰为什么被退婚了,我……我大嘴巴子就说了因为算命先生说他俩八字不合。 “我发誓,我真的就跟张氏说了两人八字不合,绝对没有造谣延兰克夫!对了,当时张氏还说蒋江这么好的命都被延兰影响,那其他男人还得了,这不是克夫是什么?这是张氏亲口说的,我亲耳听到的,我还训斥她让她别胡说来着。 “李掌柜,李公子,你就是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啊,造谣未婚女子克夫,我一个当媒婆的要天打雷劈的啊……” 蔡媒婆声泪俱下证明自己没撒谎,甚至拿自己的媒婆生涯发誓。蔡媒婆后悔啊,早知道那天就不该跟张氏多说一句话了! 张氏!李青松咬牙切齿,推开蔡媒婆往老李家去。 李延宁的眼底掠过一抹冷意,他一把拉起蔡媒婆边往外走,边对李青鹤道:“爹,我们再去一趟蒋家。” 冬日的午后,正是太阳最温暖的时候,大伙儿都喜欢聚集在村头的老槐树下。男人们三三两两聚一块侃天侃地,女人们三五成群凑一起聊天讲八卦…… 张氏吃完饭,此时正在槐树下跟其他妇人聊天。 “你们听说了吗?李青松家的延兰因为克夫被蒋家退婚啦!”隔壁的一个老妪道。 “天呐,克夫啊,那以后哪户人家敢娶?” “我也听说了,张嫂子,这事儿你知道吧?” 张氏当然知道,这就是她故意传的,凭什么她的女儿受着苦,外孙女还觅不到好人家,李青松那不孝子的女儿能嫁的好!呸,就得让他们吃些苦头。 张氏笑呵呵道:“当然,要我说啊,蒋家这婚退的及时,以后谁要敢娶那丫头,啧啧,小命都不保哦……” 张氏的话被赶过来的李青松听个正着,他一把扯过张氏推倒在地:“果然是你这个毒妇!你敢造谣延兰克夫,我跟你拼了!” 李青松抬起拳头就要打下去,危机时刻,张氏腿脚突然敏捷起来,连滚带爬往家里跑,大声呼喊:“救命啊,杀人啦!青榆、青平救命啊……” 李青榆和李青平听到张氏的呼喊跑出来。连在老李家喝酒的李伟、林途以及几个李姓族人也一起出来。 “娘,怎么了?”李青榆扶住张氏问。 “青榆,李青松疯了,他要杀我。” “毒妇,你给我滚出来!”李青松追进门来吼道。 他背后跟着一群看热闹的村民。 李青榆挡在张氏身前。李大庆从屋里拄着拐杖出来道:“住手!光天化日之下,追着继娘打,像什么样子!” 李青松咬牙切齿道:“我们早已分家分族,这毒妇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她敢造谣延兰克夫,我就敢打死她!” “竟然是你!我今天就撕烂你的嘴!”杨芳华扒开人群冲了出来直扑向张氏。 第94章 撕打 杨芳华在家左等右等,不见李青松父子回来,她越想越气,想到平常村里的妇人都聚集在村头的老槐树下聊天说八卦,她立马想来问问到底谁是始作俑者! 她和叶柔一路走来,经过老李家时,见围了一群人,又听到青松的怒吼声,立马跑进来,听了李青松的话,哪还有不懂的! 杨芳华气得要死,猛扑过来,扯着张氏的头发,连扇她两巴掌。李青榆反应过来,一把推开杨芳华。 杨芳华一个趔趄差点摔倒,被李青松和李延峰从背后托住。 张氏被扇了巴掌,现在又有儿子撑腰,她不甘示弱,想扇回去,却被李青松一掌挥开。 张氏被挥得倒地,嗷嗷叫唤儿子救我,李青平从旁边偷袭,一拳打向李青松。 李青松躲避不及,颧骨被打了一拳。李延峰顿时目眦欲裂,与李青平扭打起来。李青松加入帮儿子。 李青榆见弟弟吃亏,招呼一旁的李伟和林途等人帮忙。早就看不惯李青松兄弟的几人,趁机公报私仇,合力殴打李青松父子。 张氏这时候又再度袭向杨芳华,与杨芳华撕打起来。叶柔看不得嫂子吃亏,也进去帮忙。 现场原本看热闹的汉子也进去拉架。场面一度混乱。 有人去喊村长,有人去叫李族长。 李延兰刚刚去厨房烧饭,煮完出来却不见娘亲和婶婶。她知道家人为了她的事情伤心劳神,现在娘亲和婶婶不见了。她着实担心,便跑出来沿路找,此刻却见家人在老李家打架! 她的爹娘都是好脾气之人,现在却愤怒地与老李家的人大打出手,老李家必然有造谣之人。 李延兰见老李家人多势众,以多欺少,心急得不行。可她又见李延峰出手狠绝,招招往致命的地方下手,她爹也不遑多让。她娘和婶婶更是她从未见过的泼辣凶狠,老李家的人渐渐被打扒。 李延峰可是跟着叶明学过拳脚功夫的,又经常与宁弟切磋,他身手不差,再这么打下去万一把人打死,那弟弟岂不是要吃官司…… 李延兰吓出冷汗,她呼喊众人停下,可无人理她。她着急地环顾四周,见到院子角落的水缸。 她灵机一动,跑去厨房拿来水瓢,对着李青平、张氏几人一顿乱泼。 大冬天的,被突如其来的冷水一淋,所有人都骤然停下,看向李延兰。张氏被泼得更是大呼小叫起来。 李延兰掷地有声道:“都给我住手!” 杨芳华道:“延兰你怎么来了?” 李青松道:“延兰,你快回去……” 李延峰道:“姐!” 李延兰看着家人为了她大打出手的狼狈样子,哭道:“你们为打死这样的人搭上自己不值当!我不许你们出事!” 李延峰铁青着脸道:“姐,我们必须为你讨回公道!” 此时,村长和李族长也到了。李族长看到宝贝孙子被打得鼻青脸肿,怒道:“到底怎么回事?你们凭什么打人!” 李伟被打得直不起腰,见自家爷爷和村长来了,先发制人道:“爷爷,村长,你们要为我们做主啊!李青松一家莫名其妙跑进老李家,把我们往死里打。” 说完还咳嗽了几下,一副被打得身受重伤的模样,其实这次他倒没装蒜,因为是真的疼,李延峰下手狠辣,毫不留情! 李族长怒道:“李青松!又是你!” 村长道:“青松,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青松道:“张氏这个毒妇她到处造谣延兰克夫。现在消息传播甚广!对延兰名声造成莫大伤害。她这般恶毒,我不仅要打她,还要拉她去见官,让县令秉公处理,罚她掌嘴刑!” 张氏顿时慌乱起来,辩解道:“你胡说八道!大家都这么传,你凭什么说是我造谣的!” 李青榆也道:“你有何证据证明是我娘造谣?污蔑之罪同样要杖刑,严重者还要入狱拘留!” “谁说我们没有证据?”李延宁和李青鹤带着蒋母、蔡媒婆走进老李家。 李青榆瞪着李延宁,目光不善。 李延宁用眼角扫过老李家众人,见各个脸色青白,疼痛难忍又一身湿淋淋的狼狈模样,忍不住在心里给大伯一家点赞,战斗力不错! 李青榆理了理衣裳,不屑地问:“证据何在?别以为读了几年书,考个童生就能胡乱攀扯人。” 李延宁反唇相讥道:“本人确实没读几年书就给考上了童生,一不小心还考了第一名,算起来确实比你少读不少童生书。” 李青榆面色铁青,李延宁竟敢讽刺他考取童生功名的时间晚! 李青榆冷哼道:“哼!科举之路都还没起步就敢如此轻狂!连秀才功名都没有就敢在我面前叫嚣。” 李延宁笑道:“我娘可没让我半入赘,我晚点取得秀才功名不也正常?”想用秀才功名压他,门都没有! 李延宁这一句话,不仅在李青榆心口捅一刀,也在李大庆和张氏伤口上撒盐。李青榆能娶陶员外的女儿,是因为要半入赘。这话既讽刺李青榆为了银子半入赘陶家,也讽刺老李家离了李青松和李青鹤兄弟后,连李青榆的学费都凑不出来,只会吸血。 陶员外多精明的人,一点不想女儿倒贴一无所有的老李家,最初想让李青榆入赘,李大庆不肯。陶家女那时候被李青榆的甜言蜜语哄得团团转,非他不嫁。 陶员外很疼陶家女,便让李青榆半入赘。陶家力所能及资助李青榆,而陶家女不住老李家,不侍奉公婆,所生子女中,其他孩子都姓李,但长子必须跟陶家姓。可到如今陶家女也就生了一个儿子而已。 这对重视嫁娶和子嗣姓氏的农村人家来说,丢脸丢大发了!李青榆至今没有儿子随他姓,这也是他和李大庆夫妇的心病。 三人听了这话脸色巨变,张氏最先发难道:“我去你的小瘪三,敢讽刺秀才老爷,我跟你没完。” “哦,我才要跟你没完!”李延宁的声音从人群后面传出来。 第95章 澄清 众人闻声往后看去,只见李延宁挺拔的身姿和黑沉的双眸,众人纷纷让开一条道。李延宁跨步走进老李家。 他环视一圈围观的众人后,问道,“蔡媒婆是我们县有名的金牌媒婆,撮合的良缘数不胜数,敢问各位乡亲为何如此推崇她?” 有人道:“因为她靠谱。” “人靠不靠谱不知道,反正媒婆费很靠谱,贵的勒!” 人群中有传出笑声。有人接口道:“那是你穷,赖不得人家蔡媒婆。” “就是,费用是贵,但蔡媒婆人还挺实诚,收了钱,就不会故意为了媒婆费蒙骗人。” “这倒是。” …… 蔡媒婆听着众人一言一语的评价,心里感动。 李延宁道:“看来蔡媒婆在大家心里评价挺高的。那蔡媒婆和大家说说我家延兰和蒋家退婚的经过。” 蔡媒婆道:“我感谢各位乡里乡亲的信任,我这金牌媒婆的招牌都承蒙各位乡亲看得起。 “我一直都秉持着真实介绍男女双方情况和诚信经营的原则。当初蒋家找我去李家退婚,我也是将蒋家的意思一字不落地传达给李家。 “我当时收了蒋家的钱,我自然要传达到位。若是我没传达到位,蒋李两家也不会这么快这么顺利退婚,你们说是吧?” 众人点点头,不少退婚可是最终闹到对簿公堂才解决的,蒋李两家的退婚却顺利得很,说明双方都一致同意退婚。 李延宁道:“大家对退婚原因很好奇,蒋夫人可否说说为什么要退婚?” 蒋母道:“当然可以。我们在八月底请算命先生算具体婚期,当时先生一看延兰的八字,便笑呵呵地说延兰命格贵,命里带财,定能助其丈夫富甲一方,成为大老板。 “这消息让我们高兴不已。接着,算命先生又算了江儿的八字,他却说……” 蒋母停顿看向李延宁,李延宁眼神一凛,无声却充满警告意味地盯着她。 蒋母立即收回心思,道:”他说江儿和延兰八字不合,若是各自嫁娶,都能如愿,生活顺遂美满。若是坚持成婚,婚后两人会波折不断,矛盾重重,相互折磨,聊聊此生。 “我们不信,坚持定了婚期,结果江儿九月份摔了腿,一蹶不振,今年五月临考在即出了这种事儿,我们不得不信,便请蔡媒婆上门商量退婚。 李延宁接着道:“我大伯和大伯母一向疼爱我姐姐,听说了批命一事儿便去我奶奶墓前圣杯,连掷三次都是反对,竟连我奶奶也不同意这桩婚事。 “我姐作为我们李家唯一的女儿,从小受尽家人疼爱,我们如何不为她的终身幸福考虑?因此我大伯便同意退婚了。” 众人听完蒋家和李延宁的话,都了解了退婚的经过。 “天呐,谁这么狠毒,带财的命格硬生生造谣成克夫!” “富甲一方的大老板!延兰这么旺夫……” “千雾山李家的新祖坟非常护佑子孙。你忘了宁子上次祖坟冒青烟的事儿了。” “记得,当然记得,我还亲眼看见了” “你看分完族,李家连出两个童生,还得了圣上的御赐牌匾……” “这么说起来李家风水是真好啊!” “那看来两人是真不合,连祖宗都不同意!不退婚留着做甚?” “延兰这么贵重的命格,谁家能娶到那不是发大财了?” “你别忘了,还得跟人家八字相合,不合有什么用?跟蒋公子一样不顺吗?” “那是蒋公子没福气,又不是延兰的错……” “这么一尊金娃娃,蒋家没福气接住,不知道以后便宜了谁家?” 蒋母听着人群里说蒋江没福气的话,气得绞紧手绢,差点咬碎牙,她忍! 李延宁以蒋江和董晓梅的事情威胁她必须按他嘱咐的说。若她今天护不住延兰的名声,李家也没什么好顾及的,定将蒋江的事情公之于众…… 李延宁满意地对她点点头道:“退婚之事如蒋夫人所说,克夫的传言又是谁造谣的?” 李延宁看向蔡媒婆。蔡媒婆立马会意道:“是张氏!算命先生批命一事除了蒋李两家,原本只有我知道。可几天前,张氏来找我打听退婚原因,我便说了因为两人八字不合。她当时就说了这和克夫有什么区别!我亲耳听到,还训斥了她!” 张氏恨不得撕烂蔡媒婆的嘴:“你个烂心肝的贱妇胡说八道!明明就是你自己到处说!” 蔡媒婆怒道:“就是你造谣的!”说着她从人群中拖出李大娘道,“你说,是不是张氏指使你到处传播谣言!” 被拖出人群的李大娘畏畏缩缩地看向李延宁和蔡媒婆,又瞥了一眼张氏,嗫嚅:“我……我……” 她刚刚在河边时被杨芳华怒气冲冲的神情吓到。又见她得知连外村人都知道谣言后恨不得杀人的模样,更加害怕了。 所以她跑来告诉张氏,她担心李青松一家迟早查到她们头上。 张氏一点不在意,还骂她胆小如鼠,谣言传都传了,谁能知道谁是第一个传的。 可她实在害怕,为了安抚她,张氏便随手拔下头上插着的银花簪子塞到她手里,让她放宽心,跟着她张氏,少不了好处。 李大娘收下银花簪子,又没那么害怕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可刚刚看到李青松一家冲进老李家殴打张氏的模样,她知道李家到底是查到了。 她慌慌张张地跑走,刚出了老李家,慌不择路的她在拐角处撞到了被李延宁拉来的蔡媒婆身上。两人互撞,李大娘怀里的银花簪子掉了出来。 正好被蔡媒婆捡起来,她道:“这不是张氏的簪子吗?怎么会在你那?”张氏找她打听退婚原因那天,两人聊完还去逛了街,她亲眼看见张氏买了这簪子。 簪子是木料,只有上面打了一朵银做的小花,不贵但胜在精巧。张氏原本嫌弃银花太小,显得小家子气不想买的。后面听说整个镇子就三支,另外两支被镇上的土财主夫人买走了。张氏又虚荣又贪便宜,听完老板介绍就入手了。 第96章 证据 李大娘听到蔡媒婆认出银花簪子,更慌了,甚至都不禁发起抖来。 李延宁眼睛一眯,有问题! 李延宁故意靠近她,压低声音道:“这是张氏给你的封口费吧?为了堵住让你造谣的嘴是吧?” 李延宁随便一诈,没想到李大娘还真声泪俱下地什么都招了,确实是张氏指使她的。 李延宁恐吓道:“你造谣生事,我要拉你去见官!” 李大娘连忙求饶:“是张氏指使我,都是她的主意……” “张氏除了花钱让你传播谣言,还有雇佣其他人吗?” 李大娘点了点头。 “你只要老实把张氏让你做的事情公之于众,我可以不拉你见官,要是你执迷不悟,休怪我不客气!” 李延宁说完朝李青鹤使了个眼色。李青鹤怒道:“我这就去把另外的传谣者揪过来!” 李大娘从回忆中抽身,此刻在众目睽睽之下,被蔡媒婆拉出来,她已经骑虎难下。 李延宁道:“实话实说便没人敢把你怎么样,谎话连篇小心孽力回馈。” 李大娘一愣,孽力回馈,她有两个女儿…… 她现在后悔极了,自己怎么能被银钱迷了眼信了张氏的鬼话?她这样乱传谣,以后别人怎么看她的两个女儿? 她不能一错再错,深吸了一口气,她鼓起勇气道:“确实是张氏造的谣,我收了她的钱,她让我到处传谣言,只要知道的人越多,她就给我更多的钱。 “第一天我不敢传,只敢跟我婆婆说,我婆婆骂我这种话不能乱传,让我自己烂在肚子里。 “我害怕,当即就把钱退给张氏说我不干了,她为了安抚我又塞给我一袋钱。那么多钱,我……我当时就动摇了。” 张氏怒目圆睁,她是真没想到,一向以她马首是瞻的李大娘竟然敢这么背叛她。 “你个小浪蹄子,尽会瞎说,我要撕烂你的嘴。”张氏边说边猛扑过去,李大娘被扇了巴掌,扯了头发。 李大娘被打得来了脾气,终于爆发了,推开张氏道:“我没有说谎,你们不是要证据吗?这就是证据。” 李大娘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和一把镶嵌着银花的木簪子道:“钱是张氏雇佣我的,银花簪子是她为了堵住我的嘴给的。” 一个婶子往前看了看荷包和银花簪子惊呼道:“这还真是张氏的东西!” “对啊,我今天还见张氏戴这簪子。” 众人看向张氏此时的发髻,并没有插簪子。 “荷包是她自己绣的,我说她的牡丹绣的不像牡丹,她还跟我急,不让人说……”隔壁的大娘也认出这荷包。 李青榆对李大娘道:“你说这是我娘给你的,谁看见了!我还觉得这是你偷了我娘的东西,现在又栽赃给我娘!” 张氏慌乱地点头道:“对,对,这是她偷我的,贱货偷了东西还敢栽赃,青榆,我们拉她去见官!” 李大娘没想到李青榆和张氏还倒打一耙,她恶狠狠地盯着张氏道:“你不仅雇佣我,还雇佣了刘花婶子和李二嫂子!她们也都有你给的东西!” 李青鹤已经带着刘花婶子和李二嫂子过来了。两人畏畏缩缩地走进老李家,被人群盯着都瑟瑟发抖,不敢开口。 李延宁怒道:“事已至此,你们二人要是还包庇张氏,同罪,我拉你们一道去见官!” 刘花婶子和李二嫂子在来的路上已经被李青鹤教育过了,此时被李延宁再一恐吓,两人竹筒倒豆子——全抖出来。 刘花婶子道:“延兰克夫之事是张氏跟我说的,她让我回娘家时说给亲戚听,省得不清楚的人家再去李家提亲。我觉得这样做不好,她给了我五十文钱和一个木簪子。 “那木簪子是我孙女喜爱得紧却一直舍不得买的头饰。张氏知道后就送给我,我便收了。之后回娘家我就假装不经意地跟我娘家人说,他们果然传了出去。之后和别人聊天时,我又跟人说了谣言……” 刘花婶子把木簪子拿出来。那木簪子上雕刻着一朵栩栩如生的牡丹花,是李青平的娘子孙氏买给她女儿的,张氏觉得一个小姑娘戴这么好的东西做甚,就拿了自己用! 这件事邻居的婆婆婶子都知道,还暗笑她上不了台面,跟孙女抢东西。 张氏听完两人的话,脸色又白了一点。 李二嫂子也差不多的情况,她拿了张氏送的一篮子鸡蛋,因为儿子卧病在床,需要荤腥,她便收了传谣。 张氏:“你们这些有娘生没爹养的狗东西,敢污蔑我!我撕烂你们的嘴。”张氏扑过去要打李大娘等人。 李青鹤和李延宁当即阻拦。 李延宁道:“村长,人证物证俱在,村里容不得这样的造谣惑众的毒妇。要是不依法严厉处置,还轻拿轻放,以后谁要是看不惯人就造谣恶意中伤,形成风气的话,我们千山村的民风就坏了,大伙儿名声也没了!以后外村人怎么看待我们村里人?” 李延宁又对村民道:“难道你们也想被人无辜造谣,被人毁了名声吗?试问,你们的子女被人造谣克夫、克妻、克亲属,一辈子无法觅得良缘,还要被人指指点点,你们也无所谓吗?” 村民们自是不愿意的,纷纷要求村长严惩,还有提议拉去见官的。 李青榆面色铁青道:“我看谁敢!” “村长,宁子说得对,这事儿必须严惩!”李二族长在李武波的搀扶下姗姗来迟。 李族长见到李二族老,气不打一处来,又不敢明目张胆忤逆,只能道:“李武波你怎么办事儿的,你爷爷身体不好,还请出来干什么?” 李武波就是听说李青松冲进老李家怕他吃亏,特地回去请爷爷过来的。 李二族长没理李族长,他虽然身体不好,深居简出,但这些年他家被李族长家明里暗里排挤的事儿他都心里有数。 “村长,李族长,这事儿秉公处理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不能仗着她是秀才的娘亲就网开一面。” 李二族长看着李青榆道:“听说你今年要下场乡试了,秀才的名声有多重要你比谁都清楚。” 第97章 掌嘴刑 李青榆还想再说什么,一旁的李大庆打断了他,道:“是我看管不住内人,让她犯下大错,我也有错。这是我们老俩口的错,不关青榆的事儿。村长依村规处理我们吧。” 李大庆决不允许任何人败坏李青榆的名声,阻挡李青榆高中! 李青榆看向李大庆,李大庆拄着拐杖走来,将李青榆拉到身后,举起拐杖就朝张氏打下去。 张氏被打得嗷嗷直叫,痛哭流涕,咒骂不已。 李延宁冷眼看着他们夫妻做戏,李大庆砸在地上的坑都比打在张氏身上的重。 等李大庆停下来了,李延宁才道:“你们老李家不会以为就这么不痛不痒的几棍子就想把事儿揭过去了吧?” 李青榆道:“你还想怎样?” 李延宁道:“我怎么敢怎么样?有秀才老爷在,这事哪里轮得到我这小小童生说话的份? “我只是为我们村里这些普通百姓抱不平罢了。张氏因为一己之私,不仅造谣惑众还用钱财教唆妇人恶意中伤未出阁的女子,本是该秉公处理的事儿。 “可是人家命好,有一个秀才功名的儿子,一个有钱人家的媳妇,又有村里族长的撑腰,做了这样的错事,仅仅被相公不痛不痒地打了几棍子就结束了。我们家有两个童生,尚且得不到公平对待,其他村民们遇到这种事该当如何呢?” 李延宁这话一出,激起了村民的愤怒,他们不由得想起老李家和李族长家平日里仗势欺人的行为,只要跟他家挨点边的人家,谁没受过气!只不过因为李青榆的功名敢怒不敢言而已。 人群里要求严惩的声音越来越多。李青榆面色铁青,瞪着李延宁的眼神仿佛能杀人。张氏慌乱地躲在儿子身后。 李延宁无所谓地勾了勾唇道:“既然村长和李族长无法秉公处理,那我们报官请方县令来处理,让整个秀越县的百姓都来评评理。” 村长阻止道:“且慢且慢……”这样人证物证俱在的事儿要是闹到县令那里,他这个村长也干到头了。 村长看向李青榆,等着他的态度。李青榆如何不知道这事儿不能闹大,只是他堂堂一个秀才被一个十几岁的少年驳了面子,还被骑在头上侮辱,他如何不气? 村长见李青榆没有反对也没有阻止,便道:“依宁子你看要如何处理?” “自然是掌嘴刑。” 李青平道:“你敢!” 李延宁道:“我自然不敢冒犯秀才娘亲,那村长我们先行一步去报官,再会。” 李延宁和李家人纷纷撤出老李家院子。 李青榆终于给村长使了个眼色,村长立马拉住李家人道:“青松,延宁,且慢且慢。” 李延峰道:“村长别拦着我们,这会儿县令肯定在县衙,各位伯伯叔叔,婆婆婶婶们帮帮忙,将这几个证人带走,我们一起找方大人为我们做主,秉公处理!” 李延峰一呼喊,一些村民们拉上李大娘等三个往外走。 村长无发只能大喊道:“来人,将张氏押住掌嘴刑!” 众人停下看向村长,村长又道:“张氏无故造谣李延兰克夫,又教唆其他妇人到处散播谣言,令其名声扫地。现如今张氏还不知悔改。 “我身为千山村一村之长,必须严厉处罚,责令张氏向李延兰及李家人道歉,并处以三十巴掌,以儆效尤,即可行刑。” 李青平挡在张氏面前不让人靠近,村里的小姓氏早就受够了老李家的仗势欺人,现在终于有机会报复回去,自然不放过。 几个汉子拉开李青平,又推开李大庆。 几个婆婆和婶子上前押住想逃跑的张氏。村里辈分大的几个婆婆被请来掌嘴。 老婆婆打第一巴掌,张氏还恶狠狠地放狠话。她叫嚣地越大声,老婆婆扇地越使劲儿。 打了十巴掌后,换个老婆婆继续掌。张氏从满口咒骂、粗话变成求救,求饶。 打在张氏脸上的脆响,同样打在李青榆的心上,他握紧拳头,瞪着李延宁和李家人,咬牙切齿。 张氏被扇了二十多掌后,脸已经肿成猪头,渐渐没了声音,已经晕过去了。 李青榆再也忍不住,推开老婆婆道:“够了!再打出人命了你们谁偿命!” 李延宁道:“还有八掌,秀才公是要先欠着,还是代母受罚?” 李青榆怒吼道:“李延宁你不要太欺人太甚!” 李延宁道:“张氏造谣中伤我姐时你可有想过欺人太甚? “你家霸占我家衣柜设计和生意时可有想过欺人太甚? “李青平放火烧我家稻田时可有想过欺人太甚? “你雇人砸店想打死我爹娘时可有想过欺人太甚? “你家仗着你的秀才功名和李族长撑腰,在乡里横行霸道可有想过欺人太甚? “今天我们不过是依规矩惩罚了谣言者,你这就觉得我们欺人太甚?到底是谁欺人太甚?” 李延宁的话语让现场静若闻针。他懒得再和李青榆废话,又看向另外三个传播者,对村长道:“这三个怎么处理?还请村长明示。” 村长听完李延宁掷地有声的质问,心虚地移开眼,自从李青榆巴上陶家考中秀才后,老李家在村里更加横行。 他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被李延宁揭开,他也羞愧。一村之长竟然成了老李家的傀儡。 李延宁的话仿佛一个巴掌扇在村长脸上,他不禁思考自己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他儿子的提醒才让他从反思中回过神来,他收起心神厉声道:“从犯掌十巴掌,即可行刑。”又道,“张氏已经晕过去,李家人是要代受还是延缓行刑?” 延缓行刑,再经历一遍今天的屈辱,李青榆如何能忍?他看向李青平给弟弟使了个眼色。李青平知道他哥的意思,可他堂堂一个大男人要是被老妇人扇巴掌,以后还怎么做人? 于是李青平毫不犹豫地将妻子孙氏推出来代受。 孙氏被他强行拉出来,哭喊着李青平你个负心汉,你不是男人!可巴掌还是结结实实地扇下来。 第98章 有机会 李大娘等三人从犯也被结结实实扇了十巴掌,留下了悔恨的眼泪,发誓以后再也不乱传谣。 其他平日里爱嚼舌根的人此时也后怕起来,想着以后一定要谨言慎行。 至此,造谣事件的参与者终于都受到应有的处罚。 李延宁对村民们作揖道:“克夫之事现已水落石出,还望乡亲们看在同住千山村的份上,帮忙跟外村人解释解释,延宁在此向你们致谢。” 李延峰也作揖道:“恳请好心人帮帮我姐,我们李家感激不尽。” 李青平和李青鹤也恳切地表达谢意。 没办法啊,虽然事情真相大白,谣言也已经澄清,可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如今只能希望村民们能帮他们多跟别人解释解释。 “宁子,峰子你们不用谢,我们知道该怎么做。” “青松,芳华也不用担心,延兰这么好的女孩子我们一定还她好名声。” “是啊,我们心里都门清着呢。放心!” “延兰命格这么好,以后有的是好人家来求娶。蒋家没福气,退婚的好!” “以后来踅摸的人,我们都告诉对方咱们村有个旺夫的姑娘,打着灯笼找不着!” 村民们纷纷应道,答应帮人解释,尽快将此事翻篇,绝不耽误延兰找好夫婿。 李家人再次道谢。李延兰早已经泪流满面,她内心涌出一阵阵的暖流,她有这样的家人何惧流言蜚语?料峭春寒中,她如同置身五月的暖阳下。家人就是她的明灯,她生命的源泉。 李青平突然又道:“这就想走了?你们冲进老李家打伤我们的事儿还没完!” 李延峰讽刺道:“你们六个人打我们父子俩,我们没告你们以多欺少,仗势欺人,你们还想污蔑我们不成吗? “乡亲们,村长,你们看看我爹的脸,看看我的嘴角,再看看他们,到底谁更惨?既然大家都还在,这事儿也及时处理了吧!该给我们多少医药费也算清楚!” 李延峰打人专门往看不见的地方下狠手,打人不打脸,是宁弟的老传统了。所以他也如此行事。 村长看看李青松父子俩脸上挂着彩,而李青平、李伟等人虽然被水泼得很狼狈,但看起来没大碍,而且他们六个人打两个人……想想也知道谁更吃亏。 可李族长不肯就此罢休,一定要将打人者处罚。 李二族老道:“青松父子是来讨公道的,你们却是六人联手殴打他们两人,以多欺少还敢污言乱告,不成体统!” 最后村长和稀泥,以双方都动手打人为由,勒令双方不准再相争。各自看诊。 李家人终于走出了老李家,坐上骡车回家了。 半路还碰到了叶明。叶明的伤还没好彻底,刚刚才得知消息,立马赶过来,好在已经处理完了。 听完李延峰说了经过,叶明展颜大笑:“张氏活该!你们干得好!这事儿处理得太解气了!” 杨芳华此时才终于把心落回肚子里。 只有李延兰担心道:“李青榆那么小肚鸡肠,宁弟,峰弟你们在外求学一定要小心。还有爹娘和叔叔婶婶,你们出门在外也要更警惕才是。” 李青松道:“这是自然。” 到家后,众人心中都轻松得很。 黄梧因为县令嘉奖,现在秀越县也算是个名人,因为六个人中只有他年纪最小且还未婚配。 过年期间,来打听他婚事的人家和给他介绍姑娘的媒婆,都快把黄梧家的门槛踏烂了,连他三个哥哥家都络绎不绝。 三个嫂子这段时间过得舒心,每天都有妇人带着礼品上门打听,且各个都先夸她们有福气,有这样有勇有谋的小叔,未来一定会帮扶三个哥哥,三个嫂子就等着享福吧。 三个哥哥更是打算今年跟着弟弟去干行商。但黄梧不太同意,他的大哥好吃懒做,二哥勤快勤快些,但是个妻管严,什么都听他娘子的,没一点主见。三哥眼皮子浅,有些懦弱,且爱贪小便宜,都不是做行商的料。 行商赚得多,可又辛苦又危险,除了敢拼,自保能力也得有。他年纪还小时就跟着明叔和运叔他们,吃了很多苦头和亏才慢慢学会做生意。 可他看哥哥们兴致勃勃,一派热血的样子,又不忍心打击他们的积极性,打算等年后再跟他们细说。 可过年期间,黄梧过得并不开心,哥哥和嫂子拉着他去相看姑娘。他没有一个看得上。 不是觉得这个姑娘长得没有延兰可爱好看,就是嫌那个姑娘没有延兰贤惠大方……大嫂子问他是不是有喜欢的姑娘,黄梧心里浮现出延兰的样子。 他知道自己完蛋了,除了延兰,他看谁都入不了眼。可延兰已经快成婚了…… 黄梧心情郁结,偏偏三个嫂子给黄梧介绍的姑娘都带有自己的私心。三个嫂子没分家前就是两天一小撕,五天一大撕,各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为此,父母去世后,三个哥哥和嫂子都迫不及待地各自出去建房,也都当他是累赘,十四岁起黄梧就自己独自在老宅里生活。 他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到处打工养活自己。这么多年,哥哥和嫂子也甚少关注他,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突然这么关心他,操心他的婚事,他很不习惯。他也不喜欢哥哥嫂子们平时对他漠不关心,现在为了钱想拿捏住他,拼命干涉他的人生大事。 他干脆借口帮叶明整理货物,大年初二就离开家到秀越县的铺子里忙活。 因此,他错失了延兰退婚,被造谣克夫,李家揪出始作俑者又澄清谣言的种种事情。 等他整理完货物,回来通知叶明可以开业时,才得知他不在的这些天发生了这么多事情! 他的脑海里只剩下延兰退婚了……她退婚了……退婚了…… 他有机会了! 他心跳加速,再听不得其他消息,直奔李青松家! 可到了李家门口,他又踌躇起来,他徘徊着,思索着,忐忑着…… 李延峰咬着油条,推开门,见黄梧在门口,道:“黄梧哥,你咋来了?吃早餐了吗?进来吃油条啊,我姐做的一绝。” 第99章 入赘 黄梧一听是延兰做的,咽了一口唾沫道:“延兰做的啊……” “是啊,豆浆配油条绝配。”说着,李延峰招呼黄梧进来尝尝。 黄梧想着是延兰做的,身体不听大脑使唤,双腿直接跟着李延峰走进去。进了李家,他又紧张起来,李家一家四口都在。 黄梧赶紧拱手作揖问安,李青松和杨芳华招呼黄梧坐下来吃早餐。 李延兰见黄梧来了,起身道:“我去给黄梧哥拿副碗筷。” “谢谢延兰。”听着李延兰悦耳的声音,黄梧心跳加速,局促地坐下。李青松介绍起延兰做的油条。 李延峰回来都回来了,就顺手往自己嘴巴里又塞了一根油条,再拿起两根油条,道:“我拿两根给宁弟吃。” 杨芳华道:“你刚刚拿走的两根呢?” “还用问,肯定进自己肚子了!”李延兰拿了碗筷过来,正好瞧见李延峰连吃带拿,不由得吐槽道。 李延峰笑嘻嘻地冲李延兰道:“姐姐做的这么好吃,宁弟肯定不够吃。” 李延兰还不知道他,分明就是自己馋了。她做完油条,早就让他给二叔家和明叔家送去不少,这会儿宁弟早就吃完油条温书了,哪还轮得到他再送? “别贫了,快去跟宁弟一起学习。”李延兰催促道。 “好嘞,那我走了。”跑出去几步李延峰又转头道,“娘,姐姐,我中午想吃椒盐排骨和水煮肉片。” “行啦行啦,好好学,少不了你的。”李延兰叉着腰道。 杨芳华一脸幸福笑意地看着两个孩子互动。 李青松笑呵呵对黄梧道:“这孩子也十七了,就比你小两岁,你都是全县百姓推崇的英雄了,他还跟个孩子一样,整天不是吃就是玩。” 黄梧很羡慕李家的家庭氛围,李青松和李青鹤手足情深,叶柔和杨芳华也情同姐妹,跟他家三个哥哥和三个嫂子完全不一样。 李家小辈的李延峰、李延宁和李延兰三人从小一起长大,感情深厚。不像他家,几个侄子侄女也都争锋相对,平时除了向他讨要吃的,都是养不熟的感觉。 吃完早餐,黄梧帮李青松喂完猪才离开。他去找叶明谈铺子的事儿,柳芸告诉他叶明在李青鹤家。 他便又去了李青鹤家。叶明和李青鹤在商量事情,他不便打扰,叶柔让他去找李延宁和李延峰。 两人这会儿刚背完书,正在后院切磋武艺。李延宁一直遵循学习四十五分钟,休息十分钟的安排,劳逸结合。 黄梧进去后,见两个少年正打得热火朝天,满头大汗。 李延宁见黄梧来了,道:“黄梧哥,你来的正好,指导指导我们。”。 黄梧道:“你们俩从小跟着明叔学,我半路出家的哪里是你们的对手?” “黄梧哥别客气。来呀。”李延峰摆出架势,招呼道。 黄梧也不扭捏,与兄弟二人切磋起来。 三个人有来有往,互相学习对方的特长,收获颇丰。 李延宁感觉黄梧心事重重,休息间隙问他:“黄梧哥,出什么事儿了吗?看你心事重重的样子。” 黄梧和两人切磋了一顿,发泄了情绪,此刻被李延宁一问,很想倾诉一下,便道: “我有一个朋友,他看上了一个姑娘,这姑娘太好了,不仅长得好看,性格贤惠,家境富裕,家庭幸福,她自己还特别优秀,刺绣手艺极好,厨艺也棒,还会制酱油……” 李延峰打断他的话:“我怎么听着这姑娘很像我姐啊?” 黄梧突然涨红了脸,紧张起来:“我……我……” 李延峰突然拍了一下大腿惊呼:“你那个朋友不会真看上我姐了吧?他是谁?” 李延宁一副看智障的眼神看李延峰,对黄梧道:“你那个朋友自己怎么想的?” 黄梧道:“他想娶她,可他觉得自己家境不好,配不上她……” 李延宁上下打量了一下黄梧。黄梧长得不赖,是高大壮硕的型男类型,性格沉稳成熟,有勇有谋,为人可靠,人品没问题,对姐姐也痴心。 要说哪里不好,就是家境差了些,父母皆逝世,亲戚难缠…… 但往好了看,姐姐嫁过去不用服侍公婆,能自己当家作主。亲戚也分了家,家境差的话,黄梧一直跟着叶明的话,经济好起来不是问题。 这么想,黄梧是个蛮好的姐夫人选。 李延宁道:“喜欢就去追吧,不试试怎么知道她不会答应?” 黄梧问:“怎么追?” 李延宁:“……”他也没什么追女孩子的经验,只能道:“用诚心打动她,打动她的家人。” 黄梧追问:“如何做算诚心?” 李延峰听他说朋友家境差,便道:“若那姑娘是我姐,我肯定不会同意我姐嫁过去受苦的……” 黄梧心塞,失望:“……” 他不甘道:“他为人努力,肯定能赚到钱养得起延……那个姑娘的。” 李延峰又道:“我还没说完,他家里穷,若人品可靠的话,想表示诚心干脆入赘女方家好了!这样你的朋友能如愿,女方也不用受苦,两全其美。” 黄梧:“……” 李延宁:“……” 李延宁想若是黄梧入赘李家……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李延峰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有什么不妥。但此刻黄梧的心里正掀起轩然大波。 黄梧突然像打通了任督二脉,直挺挺站起身道:“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入赘也很好啊!” 他很喜欢李家的家庭氛围,很喜欢李家人。他的父母已逝,三个哥哥也分家了,他家就他一个人,入赘没什么大不了,只要能和延兰在一起。 李延宁:“……”是挺好的,但前提是姐姐喜欢你,愿意让你入赘啊…… 李延宁:“咳咳,那个,黄梧哥,我觉得入赘确实很好。但你得先获得佳人的芳心,姑娘若是不愿意,也入不了赘。” 黄梧道:“我知道,要诚心!”黄梧喃喃自语,高高兴兴地走了。 李延峰道:“我怎么觉得黄梧哥怪怪的。” 李延宁:“……以后你就知道了。”很好,你给自己找了个愿意入赘的姐夫。 李延峰:“?” 第100章 拜访 造谣之事告一段落,李家的生活再度恢复平静。这日,顾淮谨趁着开学前,带着阿福驾着马车悠哉悠哉地去李延宁家拜年。 华丽的马车行走在乡路上,从村头一路到村尾,有些村民是第一次见到马车,纷纷围观。 阿福停下马车,问路边的村民:“请问这位阿伯,李延宁家怎么走?” “你要去宁子家啊,沿着村路直走,千雾山下中间那座三进院就是他家。” “多谢老伯。” 现在村尾热闹很多,由于李青鹤建了水车引了山泉下山,很多没有地的村民都开始在开垦荒地。 马车停下,从车上下来一位身着华服的俊朗的少年。 顾淮谨的到来让李家人欣喜。李延宁也没想到他会来,还给他和家人带了礼物,给他的是一本想看很久没看到的书,给家人带了些精致的点心和京州的特产。 李延宁:“你怎么想到来我家?” 顾淮谨:“怎么,不欢迎?” “哪里的话,顾大公子大驾光临,令小舍蓬荜生辉,我自然扫榻相迎。走,先带你参观我家,然后去千雾山上转转。” 顾淮谨却想先去拜访叶明,叶明现在可是秀越县的名人。 李延宁道:“我还以为你是来找我玩的,原来醉翁之意不在酒。行吧,走,带你认识认识我的英雄舅舅。” 李延峰听闻顾淮谨来了,也来找他们。 三人在门口碰到。顾淮谨指了指李延峰的嘴角,眼神中透露出鄙视:“打架又打输了?” 李延峰听完跳脚道:“我和我爹并肩作战,二挑六!他们都被打扒了,我没输!” 顾淮谨明显不信,青松叔怎么会和你一起打架斗殴? 李延宁失笑,将这些日子的事情跟顾淮谨说了。 顾淮谨道:“你们做得很对,造谣者必须严惩。” 李延峰也绘声绘色地讲述了那天父子俩大战李青平等人的经过。 顾淮谨问:“那天为何不报官处理?” 若是报官,张氏还得进大牢关个几天。有这样的娘亲,李青榆名声也会受损,虽不至于让他科考不了,但也够让他受人指指点点了。 李延宁叹了口气道:“报官的话得击鼓升堂,方县令公开审讯造谣案,判决结果也只是将张氏掌嘴刑再关个几天就放出来。 “可这么做了,不用多久整个县的百姓都会知道这个案子。而我姐姐和蒋江定亲又退婚的事情将人尽皆知,我不想姐姐成为整个县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届时人多口杂,难免又出现对姐姐不实的传言。” 村头巷尾聚在一起的妇人,上下嘴皮子一碰,嚼碎了谁的一生? 批命也好,八字不合也好,旺夫命也罢,对讲究的人家来说信则有,不信则无,可退婚是实打实发生过的。 这个时代对女性实在太苛刻,尤其是未婚姑娘。李延宁和家人都不想以后人们提起李延兰,第一印象是退过婚或者听说她是个很旺夫但很挑丈夫八字的女子。美名可以使劲儿传,可谈资不需要。 原本此事只在千山村和隔壁两个村落传,现在拜托村民帮忙跟亲戚朋友澄清后,此事也能尽快翻篇,姐姐也能再去踅摸好人家。 顾淮谨点点头表示明白:“多行不义必自毙,他们终会自食恶果。” “嗯。” 顾淮谨道:“你们和老李家的梁子越结越深,要担心他们报复。” 李延宁道:“没有这事儿,他们就会放过我们吗?不给点教训,真当我们是软柿子随便捏?” 况且李青榆已经被陶家主赶出去了,得不到资助,府学还能不能继续上都是问题,想中举人微乎其微。 三人很快来到叶家,叶明听说李延宁的同窗特地来拜访他,很是高兴。在内厅的茶几上烧炭泡茶招待。 叶明见顾淮谨文质彬彬,是个有礼貌的好孩子,甚得他心。 几人聊了会儿天。顾淮谨虽然在茶馆听过说书先生讲述,但听当事人讲述现场还是听得津津有味。 顾淮谨对叶明佩服不已。四人坐在沙发上边聊边喝茶。夏得韬和夏昉旭带着叶弘轩叶弘远兄弟蹲完马步回来。 顾淮谨也很欣赏夏得韬兄弟,询问了两人一些问题,兄弟回答得落落大方。李延宁难得见到顾淮谨话这么多,也不打扰他们热聊。 从他们的聊天,李延宁听出来夏昉旭很喜欢中医,他的亲爹就是一位采药人。他从小耳濡目染,认得很多草药。 在逃难途中,他亲眼见证父亲采草药救人,却又眼睁睁看着父亲找不到草药救不了娘亲而绝望。他想学医,像父亲一样救更多的人,也想弥补父亲救不了亲人的遗憾。 叶明也知道夏昉旭有学医的想法,正想着让他多认些字后送去吴大夫的医馆学习医术。 吴大夫是个医术高明的大夫,为人热忱,有医德,但是他收徒极为严格。叶明会帮他争取妙仁堂的药徒名额,能不能被收为徒就要看夏昉旭的造化了。 夏得韬喜欢武功,而且天生的力气大。因为父亲的死,他的戾气也重,李延宁和叶明也一直在想办法化解他的戾气。 最近,李延宁一有空就会给几个小孩讲故事,启发他们一些做人做事的道理。他发现夏得韬和叶弘轩对古代将士的故事最感兴趣。尤其喜欢听华朝开国皇帝打下江山的故事。他们俩很佩服南征北伐的先帝。 李延宁发现他每次讲类似的故事时,他们俩都听得尤为认真,还会问他为何要这样布阵?为何不能那样做? 李延宁便根据四个孩子的兴趣送给他们一些书,让他们自己先去琢磨,不懂再来问他,培养他们自主学习的能力。 他给叶弘轩和夏得韬的是兵书。还让李青鹤做了个小沙盘,让两人有时间可以对弈。给夏昉旭的是一些他搜集而来抄写好的医书,目前他一本才抄了一半,他发现抄医书也有好处,他认识了不少草药,了解了常见草药的药性。 叶弘远脑子灵活,爱吃爱玩,李延宁便给他玩鲁班锁等益智游戏。小家伙肉嘟嘟的,实在招人喜欢,他爱吃也爱动,皮起来却也让人招架不住。一旦他安安静静的时候必作妖,柳芸时常拿着小扫帚在他屁股后面追着打。 夏家兄弟俩在叶家过得如鱼得水。柳芸和姜氏拿兄弟俩当亲儿子(孙子)疼。叶家兄弟有的夏家兄弟也有。四个孩子性格迥异,感情却很好。 第101章 约定 几人坐在叶明家的沙发上泡茶,喝茶,聊天,其乐融融。 顾淮谨对他们家的沙发和茶几很满意,还跟李延宁定了一套,准备放自己的书房。 顾淮谨是第一次见识到何为泡茶。他看着李延宁如一位贵气十足的公子一般,气定神闲、行云流水地泡茶,动作优雅,让人赏心悦目。 他不知不觉被这新颖的泡茶手法吸引住了,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想要尝试的冲动。于是,他当场决定订购一套茶盘,准备带回家自己也试一试。 李延宁对他道:“这也可以泡花茶,我姐之前将晒干的桂花和菊花拿来冲泡也很香。我想你奶奶可能会喜欢。” 顾淮谨更想尝试了:“我一定会去试试。” 顾淮谨从叶家告辞,去参观李家,又订了厕椅给顾老夫人和自己,还买了牙膏牙刷套装。 大主顾啊这是,李延宁不禁感慨,来他家玩既送礼又送钱的,必须好好招待! 顾淮谨见李延宁家的院子布置得很有雅趣,准备回去将自己院子的布局也换一下。 他见李延宁的书房没挂什么字画,显得单调了一些,若是送昂贵字画,李延宁肯定不收,便毛遂自荐道:“我的画不错,要不要送你一幅?” 李延宁嘴角扬起一丝微笑道:“顾大公子的墨宝怎么能不需要呢?” 顾淮谨的字画都很有神韵,尤其是他画的山水图,淡雅又宁静致远。 李延峰听后举手道:“我也要,我也要,我书房的墙上也空无一物呢?” 顾淮谨道:“少不了你的。” 叶柔准备了丰盛的午餐招待他。她知道顾淮谨喜欢吃鸡蛋羹,特地给他炖了一碗,他喜欢吃微辣的菜,水煮肉片最喜欢,小酥肉也爱吃。她亲自下厨,统统做出来。 叶柔心细,记得每一个孩子的口味和喜好,每次来都投其所好,每个孩子都喜欢温柔又细心体贴的她。 顾淮谨看着满桌大多数都是自己喜欢吃的菜,诚心地跟叶柔道谢。叶柔笑盈盈地给他布菜,让他多吃点。 吃完午饭,李延宁和李延峰带着顾淮谨去了千雾山。 路过姚凤花的坟墓时,顾淮谨道:“听说你家祖坟冒过青烟?” 李延宁:“……” 李延峰道:“对,你是不知道,当时太神奇了……” 李延峰兴致勃勃地描述了当时的场面。李延宁听得尴尬不已。 顾淮谨听后,拍了拍李延宁的肩膀,做长辈姿态道:“以后要更勤勉努力。” 李延宁:“……” 三人去看了栗子树。李延宁跟他介绍了栗子的样子。 顾淮谨惊奇道:“绵软的栗子外壳竟然如此坚硬。” 李延宁道:“栗子没煮就是硬的,煮熟了就软了,跟有些人一样,外表冷漠高冷,熟了以后内心一片柔软。” 顾淮谨瞧了他一眼没说话。 自从修了山路,栗子都是雇佣村民上来采摘和处理,已经不是秘密了。 有的地方山上有栗子树的村庄早就开始售卖栗子了。现在栗子糕也有人做出来卖,还很受欢迎。人民群众对吃食的智慧不容小觑。 叶柔有时候还会做点糖炒栗子在食肆卖,食客们多少都会买点给家里的小孩当零嘴。 吃栗子的季节时,秀越县的空气中都是香甜的栗子味。 三人慢悠悠地欣赏了山间风景,回去时,李延宁送给顾淮谨一刀自己做的竹纸,没告诉他是自己做的。 顾淮谨很喜欢,再次表示:“这纸要是再白点更好,能作画。” 李延宁道:“不要还给我。” 顾淮谨道:“阿福收好。” 顾淮谨下午时才回去,叶柔又给准备了很多吃食,有顾淮谨喜欢吃的,也有顾老夫人能吃的易消化的食物。 临走前顾淮谨邀请李延峰和李延宁也去他家做客。 李延宁笑道:“好,六月我们去你家喝庆功酒。” 六月是院试出结果的时候。 顾淮谨也笑道:“好,那六月我也必须再来一趟喝你的庆功酒。” 李延宁:“一言为定,到时候我拿自家酿的桂花酒招待你。” 顾淮谨:“不醉不归。” 李延峰道:“别忘了,我们还要去喝胡鹏程的酒席。” 他仿佛已经看到他们几人喝酒聊天的场景了,心潮澎湃地表示:“三年后的六月你们来喝我和万里的庆功酒!” 李延宁道:“我们等着。” 太阳微微西沉时,顾淮谨离开千山村。 回到顾家,阿福将叶柔准备的东西拿出来让厨娘加热做晚餐。 顾淮谨心情舒畅地给顾老夫人问安。 顾老夫人道:“今天玩得很开心吧。” 顾淮谨点了点头,跟顾老夫人介绍起叶明的事迹,讲了李家的院子布局和有趣的家具,还有叶柔准备的饭菜,以及千雾山的美景。 顾老夫人听得津津有味,难得见孙子这么高兴,她对李家也很有好感。 顾老夫人道:“李家人和善,你也邀请延宁和延峰来家里做客,咱们也很好招待他们。” 顾淮谨道:“嗯,我们约定六月互相去对方家喝庆功酒。” 顾老夫人更高兴了:“好!” 开学后,李延宁和李延峰再次过起了埋头苦读的生活。因为李延宁五月要下场院试,现在大多数时间都直接住在县里。 叶明的伤好了之后,在家坐不住了。他去秀越县看了自己的杂货铺,黄梧在看店,整个铺子不管是布局,还是货物的分类,都安排得非常好。 叶明现在秀越县也开始按李延宁曾经说的,建立自己的消息网。他一直都让人盯着陶家和老李家。这次就有他的帮闲眼线过来跟他汇报,李青平和李伟最近经常出入陶家的赌坊。 秀越县的陶家赌坊都是陶家主陶数安的产业,可近期该帮闲经常看见陶员外进出景和镇的陶家赌坊。 春节过后,陶员外不常去了,李青平和李伟开始频繁进出赌坊,跟赌坊的打手好的穿一条裤子。最近两人更是领着一大帮打手去各个乡镇讨债。 叶明知道老李家一直以陶员外家马首是瞻,自从能工巧匠铺生意步入正轨后,李青平和李伟开的木具铺早就入不敷出了,现在两人又开始当陶家的打手了? 叶明让帮闲帮他继续盯着两人。 第102章 考前准备 春到福气到,到处都是欣欣然苏醒的模样,连空气中都带着青草蓬勃生长的味道。叶明开始到各个乡镇收山货和猪鬃,顺便看看哪个村有地要卖。 千山村好田都有主了,李家都是开荒田,荒田虽然也不错,但李青鹤和李青松都是泥腿子出身,还是喜欢买田。叶明有去邻村都会帮他俩看看。 这日,他经过苗家村时,却发现那里有一大片田地的麦子还未收割,其他田都开始翻土准备种水稻了。 他好奇地问村民为什么田主如此糟蹋田地。村民告诉他是因为这地的主人将地契卖出去了,还不够还儿子的赌债,连如花似玉的女儿都被拉去抵债了,还欠着钱呢! 现在地契不在自己手里,债主说要雇人来收割,却迟迟没人来,那家的妇人天天对着田哭,哭苦命的女儿,那哭声听的人唏嘘。叶明也感慨,赌博毁一生啊! 隔了两日,他去吴家村时,又发现了一处与苗家村一样未收割的田,询问了后才知道也是因为赌博输了钱抵押了地契。叶明皱着眉头直觉不对劲,便调查了起来。 在叶明在调查之际,李延宁在县里埋头苦读,势必要将院试拿下。 很快,时间来到五月,空气中弥漫着湿润的味道,大地上一片绿意盎然。田野里一垄垄的稻苗身着绿衫,迎风生长,生机无限。 经历了最后的冲刺阶段,县学里准备下场的童生们纷纷回家,收拾行囊准备去东临府参加院试。 李延宁、胡鹏程以及顾淮谨三人结伴前去东临府。 李青鹤和胡瑞陪着自己儿子前去。顾管家和阿福跟去照顾顾淮谨。 院试在五月十三,秀越县粽叶飘香的时候,李家人正在紧锣密鼓地为李延宁的应考做准备。 初八这天一大早,李家人带上祭品和纸钱上山祭拜姚凤花。 李延宁跪在奶奶的坟前,虔诚地祈祷,保佑他顺利考完,发挥出应有水平。 院试连考三天,期间不能出来,考生的吃喝睡全都在一个高6尺、深4尺、宽3尺的号舍里。 若是抽到茅房附近的臭号……五月的天气已经开始热了,他就是文曲星下凡也发挥不出实力。 祭拜完奶奶,在家人们依依不舍又满怀期盼的目光下,李延宁上了骡车,离开家里。 车里放了很多东西,叶柔从几天前就开始收拾行囊。叶明特地配了加强版的驱蛇粉。 李青鹤还去吴大夫那里买了各种应急药丸,止泻的,清热解毒的,口中噙的片香,西洋参等等。吴大夫听说李延宁要下场院试,推荐李青鹤买人参丸、紫雪丹。 李青松早前就去了附近的乡镇,找专门做油纸伞的人家定制了大号的能遮风挡雨的油布帘。 考试三天,光靠冷食点心充饥撑过三天是很不舒服的,最好能吃点热饭热汤水。院试三天除了拉和撒,其他时间都在自己的考棚里,只要不影响别人,是可以煮点东西吃的。 李青鹤便买了一只小小的风炉又叫作鸡鸣炉,带上煮粥的小锅以及勺子。让儿子在做题间隙,支起炉子煮点热食暖暖胃。毕竟在李青鹤看来,从小体弱的儿子要吃三天干粮冷食,就怕他身体熬坏了。 叶柔准备的菜肴是事先家中做好的,耐保存的食物,比如一把米、两块肉干、四片姜片。这些吃食,都用油纸裹好。 要煮时,将肉干放进热水里和米一起煮熟就行,肉干本身就有味道,都不用再放调味料。能煮什么,怎么煮方便,叶柔都一一教给李延宁。 李延兰和柳芸收集了很多鲜花以及薄荷做成香囊,和应考当天要穿的衣服放一起,将衣服熏香,以防万一抽到臭号附近也能减缓味道。 行李不算太多,都是家人对他的爱和期盼。 李青鹤驾着骡车来镇上和胡鹏程父子汇合,四人一起去秀越县,与顾淮谨一同前去东临府。 从秀越县驾马车前去东临府差不多需要五个时辰。几人一大早出发,能赶在天黑前到达东临府。 这次他们都住顾淮谨家。顾家在东临府有宅邸,也有守家的家丁。 客栈人多眼杂,住顾淮谨家更清净。顾淮谨一邀请,李延宁和胡鹏程都同意了。 几人紧赶慢赶,在天黑关城门前赶到了东临府。 东临府是悠州的治所,人口稠密,经济繁荣。因为宵禁在亥时,此时天刚黑,街道上灯火辉煌,人流如织,商铺、摊贩生意正好,与乡下仿佛两个世界。 李延宁第一次出秀越县,一路津津有味地看过来。他还没看够,骡车已经在一座三进院落前停下。 阿福去敲门,很快,看门家丁开门,恭敬地给顾淮谨问安,迎几人进去。 顾家不愧是底蕴深厚的人家,院落的布置典雅大方,客厅内悬挂着名人字画,彰显出主人的文化素养和艺术气质。 厨房已经备好饭菜,几人一进屋,下人们立马端茶倒水给他们润嗓解渴,又捧出水盆毛巾给他们净面洗手。 洗完,顾淮谨请几人入桌吃晚饭。饭菜美味可口,摆盘精致,让人食欲大增。 饭后,家丁迎几人去客房,他们四人一人一间,李青鹤原本想给儿子铺床,却见客房已经打扫干净,床铺被褥一应俱全,连空气中都还飘着沉香。 父子俩刚将行李放下,家丁在门外汇报:“李老爷,李公子,热水已经备好,请沐浴更衣。” 顾家下人做的很细致,父子俩享受了一把被人服侍的感觉。 李延宁泡在浴桶里,热水浸润着他的身体,解去一身的疲乏。 他想古代科技虽然不发达,没有便利的设施,但达官贵人,富人地主也没委屈过自己,都用人力享受到了便利和舒适。 古代不禁止人口买卖,有钱人的家里几乎都有丫鬟婆子,家丁护卫。 李延宁受现代思想影响,一直没有买下人的意识,李家人都是泥腿子出身,也没有这个想法。 现在李延宁觉得该适应这个时代还得适应。他也想让父母更轻松一些,享享清福。 第103章 消息 这几年卖脱谷机,卖家具图纸,开食肆和家具铺的利润以及获得的赏赐,加起来家里积累的财富已经不少。 除了包山、建房、买房、买食肆、供他读书外并没有太多其他的花用,用的最多的纸,李延宁也自己造出来了。 李青鹤知道儿子有自己的计划,一直将钱攒着。他在今年春节一过,李延宁满十六岁时,将家里的银钱全都给了儿子,让他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父母永远支持他。 李青鹤原话是:“宁儿,你今年十六岁了,已经成丁,爹知道你是个胸中有丘壑的人,一直想要光耀咱们家的门楣。 “家里这几年攒了不少钱,你长大了,爹娘商量后决定将家里现有的银钱交由你来打理。 “爹不像你舅舅能帮你建立商队,也没有太多的经商才能,唯一能做的是和你娘将和兴食肆一直红火地经营下去。” 和兴食肆现在已经经营地很好,李青鹤夫妻只管理,后厨交给大石夫妻,还请了掌柜在柜台算账。夫妻俩抓大放小,叶柔每日查看账簿,李青鹤管理采买和人事。 只要和兴食肆能这样一直下去,进账非常可观。就算以后他生意失败,也有父母的食肆给他兜底。 父母如此信任他,李延宁很感动。这次他带了不少钱出来。考完院试,他需要住段时间了解东临府的市场,开始他的计划。 第二天,几人吃完早饭出门熟悉贡院的环境。顾宅离贡院驾车要一刻钟。贡院不能进去,几人在门口看了看,认识一下路。 顾淮谨提议去茶馆转转。李延宁和胡鹏程都同意。二人在顾淮谨的带领下去了东临府最大的茶馆。 茶馆开在闹市,环境很好,楼上有雅间,楼下的大堂有说书先生的台子。来往客人很多,此时大堂里有几个书生打扮的人,更多的是当地的百姓。 李延宁注意到还有几桌外地的商人,因为路过他们时听到几人有别地的口音。 李延宁三人外貌惹眼,一进门立刻吸引了不少人的视线。 三人没有去雅间,店小二原本想迎三人去那几个书生的邻桌,李延宁却选择坐在几个外地商人隔桌。 他见几位商人言行举止和穿着打扮都各具特色,想来可能会是各地来的行商,想多了解一下其他州府的情况。 小二刚上茶,三人还未品茗,邻桌行商的话语却让三人一愣。 “黄老板从锦州来,现如今锦州河西县如何了?” “我也听说那边去年秋季突发水患,大坝决堤,良田被淹没,颗粒无收。百姓流离失所,当地县令却关闭城门,不让百姓出逃!是真的吗?” 李延宁一愣,河西县不就是夏得韬兄弟的老家吗?去年水患,到现在还没解决吗? 一个行商接口道:“我也听说了,我原本还不信,直到两个月前,我的一个行商朋友路过河西县附近的县城时,在半路被流民抢劫,差点没命,好不容易跑回来,我们才知道受灾这么严重。” 来自锦州的黄老板沉重地点头道:“我是锦州禹兴府的,在河西县隔壁,我们也是在有流民出逃后才知道河西县受了这么大的灾。” 一个商人道:“没道理啊,去年秋天发生的事情,河西县令没上报吗?河西县所属的百川府知府大人没处理吗?锦州太守怎么也没有救灾?” 黄老板惊讶道:“你们没听说吗?河西县的县令在去年年底就不知所踪了。百川府的知府春节前服毒自尽,现在锦州太守被叫去京州问责。朝廷派钦差大臣下来调查和安顿流民。” “什么?”众人皆惊讶。看来消息瞒得很严实。 黄老板又道:“具体什么情况我也打听不出来,只知道灾情已经控制住了,现在锦州各府到处征徭役修大坝。” 李延宁没想到出来一趟竟然得知了这么大的消息。 年前叶明回来说过河西县发生水患,也因此才导致百姓流离失所,被奸人逼迫落草为寇。 李延宁一直在秀越县苦读,原本以为水患一事早就处理好了,不想竟然这么严重。两个地方官死的死,失踪的失踪。 顾淮谨皱着眉头,胡鹏程抿着嘴角,三人无心用茶,先行离开茶馆。 回去顾宅后,顾淮谨才开口道:“百川府的知府刘大人与我爹是同榜进士,他一直在地方任官,从县丞一路走上来,两年前才去百川府任知府,不想……” 李延宁道:“你见过刘大人?” 顾淮谨点头道:“小的时候。”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正直爽朗又有原则的人。我实在想不到他会……” 百川府一事,未知全貌,李延宁不予置评。他只是感慨,伴君如伴虎,官场如战场。在朝为官在所难免会面对很多的勾心斗角和身不由己。 想了一会儿,李延宁就将这些抛之脑后了,能当官了再烦恼这些也不迟,现在想这些纯属杞人忧天。还是先好好将院试考完再说。 三人各自回房休息,读书。 第二天三人去府衙提交案供。流程与县试一样,三人做得驾轻就熟。 出了府衙后,李延宁总感觉有人在盯着他,他环顾四周却没发现什么可疑之人。 胡鹏程问:“怎么了?” 李延宁道:“没什么,总感觉有人跟着我们。” 顾淮谨听后也转头看去,街上的行人来来往往,很难看出什么。 李延宁道:“可能是我多疑了,咱们回去吧。” 顾淮谨走在后面,招手让阿福过来,低声吩咐道:“让护院加强巡逻,注意宅院附近的可疑人员。” “是,少爷。” 顾淮谨想了一下又道:“若是李叔和胡叔有出门,要让人跟着。” “是,少爷,我回去就吩咐下去。” 临近院试,李青鹤的考前综合症再次复发,提前一天强迫症一般地检查了一遍又一遍的考篮。 李延宁拉过李青鹤,让他坐下道:“爹,从昨晚你就开始检查了,放心吧,该带的我都带了。” “好,宁儿你别紧张,发挥出自己的水平就行。” 李延宁:“……”到底是谁在紧张啊? 第104章 有惊无险 门口顾家的家丁道:“李公子,该出发了。” 李青鹤蹭的一下从椅子上弹起来,神情严肃地又要掀考篮,道:“我看看还有没有落下什么?” 李延宁眼疾手快将考篮拿走,道:“爹,时间不早了,再检查一遍要迟到了。” 李青鹤:“对,对,时间不早了,先出发,出发。” 李延宁无奈地叹了口气,平时成熟稳重的爹,一到这时候就跟丢了魂一样。 李延宁和李青鹤刚来到前院,胡瑞见李青鹤的样子悄声对李延宁道:“你爹又紧张了?” 李延宁点点头。 胡瑞担心李青鹤太紧张驾不好车,道:“没事,你等会儿坐姑丈的车。” 顾淮谨见状问了胡鹏程:“李叔怎么了?” 胡鹏程想起了李延宁的话,道:“宁子说二舅这是考前焦虑症,就是考试前会非常紧张。” 顾淮谨讶异还有这种毛病,为了安全起见对四人道:“要不延宁和鹏程与我一辆马车,我们三个再交流交流学问如何?劳烦李叔和胡叔载着东西赶一辆车。” 李青鹤和胡瑞都同意,顾家的马车宽敞舒适,就算不交流学问,在里面多休息一会儿也是好的。 于是李延宁和胡鹏程一起上了顾家的马车。 几人出来时,天还未亮,夜色依旧黑沉,家丁提着灯为几人照亮脚下的路。 几人上车后,马车先行,骡车随后。顾家马车赶车的是个老把势,旁边还坐着护院。骡车是胡瑞在赶车。 两辆车疾行在黑夜里。快到贡院的那条街上,马车骡车增多,为了安全起见,顾家马车的行驶速度降了下来。 车厢里的三人都在闭目养神,突然身后的骡子“啊昂……啊昂……”地受惊叫唤起来,哒哒哒的脚步乱蹿。 李延宁掀开帘子往后看,天色太黑看不清楚,骡子不知怎么的受了惊。 而在李延宁未注意到的不远处的巷口,一个男人收回弹弓,隐入黑夜中。 “停车!快停车!”马车停下,李延宁几人迅速下车查看。 胡瑞正艰难地拉缰绳,骡车被拉得到处乱窜,眼看就要撞到顾家的马车了,胡瑞和李青鹤用力一拉绳子,迫使骡子调转方向。 “爹!”李延宁和胡鹏程异口同声地叫唤,两人想冲上前帮忙,被顾家的人拉住。 顾淮谨:“别过去,太危险!” 骡子被迫调转方向,车身因为惯性发生偏移,差点倾斜倒下。看得李延宁和胡鹏程心脏差点骤停。 骡子又跑起来。李青鹤和胡瑞一直拉着骡子,迫使骡子减缓了速度。顾家护卫飞跑过去,翻身骑上骡子,拉紧缰绳,安抚骡子。骡车终于停下。 因为惯性,李青鹤和胡瑞都被俯冲出去摔倒在地。 事情发生的太快,结束的也快,可李延宁和胡鹏程却感觉经历了漫长的等待。 两人冲过去将李青鹤和胡瑞扶起来。 李延宁道:“爹,姑丈你们没事儿吧?” 胡鹏程问:“可有受伤?我们去医馆检查检查。” 李青鹤焦急道:“快去看看考篮,缺了什么立马回去拿。” 胡瑞也道:“对,赶紧检查一下,不能耽误你们的院试。” 顾家护卫和家丁上前把骡子和车厢分离,护卫牵着骡子到一边去,以免它再次受惊。 李延宁见两人还能走去车厢翻看考篮,想来没有伤筋动骨,松了口气。 因为骡车停在路中央,为了不影响其他人路过,几人将车厢赶推到路边。 考篮彻底毁了,里面的东西碎的碎,丢的丢,李青鹤和胡瑞自责不已。 李延宁镇定道:“我们出发得早,还有时间回去再拿一份。” 顾淮谨也道:“我们现在就回去,赶得及的。” 几人坐着顾家的马车飞奔回顾宅。 拜李青鹤的考试焦虑症所赐,李延宁考试相关的东西他都买的很多,就怕不够用,这会儿再准备起来,什么东西都不缺。 胡瑞也一样,李青鹤买什么,买多少都跟着一起买,整理出三份考篮绰绰有余。更别说顾家本来就有科举经验,该有的东西都有。 不到半小时,东西准备就绪。几人再次出发,这次顾家所有的家丁随行,确保万无一失。 万幸,这次平安到达贡院,此时天已经亮了,排队的人只剩几个,三人提起考篮急忙进场。幸好赶上了,三人平复了心情开始排队进贡院。 先经历了和县试一样的搜身检查流程,通过仪门进入考场后,每二十人一组,站在学政面前,由廪保确认身份,最后抽签决定考棚号。 院试的考官是学政,是天子直接派遣的官员,以三年为期限,执掌一州的教育行政。 悠州学政姓左,早前顾淮谨跟李延宁、胡鹏程说过此人的文风偏好,是个比较喜欢务实的文风。 顾淮谨还调侃李延宁运气不错,遇到务实的学政。 李延宁当时道,他运气一向不错。今天他拿着号牌走到自己的考棚,看到考棚远离臭号,心里一松。 进了自己的考棚,他环顾四周,见考棚瓦片齐全,墙壁完好,看来是修缮过的。 他放下考篮,拿出布将桌椅擦拭干净,又撒了一圈驱蛇粉,把特制的油布帘挂起来以防万一,五月的天气雷阵雨还是常有的。 这次他要在考棚里待上三天,什么天气情况都得预备着。 华朝的院试有四个科目必考,分别是经义、论、策和诗赋。 经义是出题者从经书中摘取一段话或一句话,让考生阐述分析其蕴含的义理。题目和写作的方式有一定的格式要求。但在内容上,华朝崇尚独立精神,自由思想,因此考生可以自由解经、传注、阐发新见。 论,考的是官场应用文,分上下往来的公文和根据提供的案例来撰写司法判文,有时候也考考生评论经史记载的某个典故或某一位历史人物。主要看出题人的喜好。 策,又称“策问”,是主考官就时务提出具体问题,设计具体的国计民生问题,让考生发表见解,给出对策和办法。跟李延宁前世世界的公务员考试中的“申论”差不多。他在大四那年跟风考过公务员,笔试过了,却栽在面试上。 诗赋便是作诗一首,出题方式有时候是一段话,让你用诗句发表感受;有时候是一句词或诗,让你破题后再写诗;有时候就是指定某个意象让你赋诗一首。 前三项是最能体现学子的综合能力,和真才实干的辨析策论类题目,这也正合李延宁的意。 第105 院试 锣鼓敲响三声之后,院试正式开始。官差捧着试卷一个一个考棚分发。第一天便将经义、论、策和诗赋的题目以及稿纸、答纸分给考生。 李延宁控制着自己的呼吸,让自己微微加快的心跳平复下来。他领到题目后,先扫视一遍。经义题是“百姓足,君孰与不足。” 这句意思是百姓富足了,您又怎么会不富足呢?李延宁思考了一会儿后,决定从“民自富于下,君自富于上”来破题。 只有百姓富足了,国君才有可能从百姓那里获取更多赋税。假如国君不体恤民情,不顾及百姓生计,百姓生活尚不能自足,又怎么可能去拥护国君?正所谓“仓廪实而知礼节”,民富才能国富,其他方面才能兴旺发展起来。 这题对李延宁来说不难,他心中有数后,接着看论的题目,此题为“刑赏忠厚之至论”。 乍看之下有些陌生,李延宁头脑中不断翻阅着书籍。一会儿后,他记起来,这句典出自《尚书》:“刑疑付轻,赏疑从众,忠厚之至。” 找到出处后,李延宁不禁扬起嘴角,这道题目就是他前世司法上的“论疑罪从轻”。 然后他赶紧看他最擅长的策论,看完题目,李延宁内心突突突地跳起来,这次策问竟然考如何治理水患。学政是因为想到河西县的水患而得的灵感? 早在叶明回来告诉李延宁河西县大坝决堤,水患肆虐时,他就有想过如果他是河西县县令,遇到水患,他会如何处理,为此他翻过专门治理水患的书籍,加上前世学过的一些知识,这道题简直就是白送! 河西县的水患虽然人人皆知,可如何治理却未必了解,学政竟出了一个这样人尽皆知的时事,这一招简直是灯下黑啊! 李延宁收回高兴的心情,开始看他最不擅长的诗赋。诗题:赋得绿柳才黄半未匀(得黄字五言绝句)。这是说围绕“绿柳枝头嫩叶初萌,鹅黄之色尚未均匀”为主题写一首带有“黄”字的诗。李延宁思索了一番,决定写一首关于春天万物勃发的诗。 第一天考试精神最好,他先写经义和策问,第二天精神尚佳,他写论和诗赋,最后一天精神比较不济,思考空间较小,就好好抄写。 第一天他吃的是干粮,大脑被调动起来后,他思维活跃,下笔如有神,在天彻底黑下来时,他已经写完了经义和策问的草稿,还把论的大纲写出来。 天黑后,其他考棚的考生大多点灯写题。李延宁却将木板放下来,蜷着腿准备休息一晚。前世他为了工作经常熬夜,身体底子都熬坏了。这一世他的生活作息规律,身体还年轻,熬夜不成问题。 但他不想熬夜,睡觉才能养足精神,还有两天,他必须保持清醒的头脑。原以为他会睡不着,凌晨时分他竟然迷迷糊糊睡着了。 第二天,他被隔壁考生从木板上翻身摔地的声音吵醒,醒来后非常精神。他去茅房解决了一下个人问题,又找官差打了盆水,洗了把脸。他食不知味地啃完干粮,开始写论和诗赋。 论写得很顺利,到诗句时,就卡壳了。他费了些时间,所幸还是挤出来了一篇春天的诗。 到了下午,他见时间尚早,便将经义抄写到答纸上。写好后,等墨干透,才卷起来放一边用油纸包住。他似乎隐隐有听见雷声。 答纸每道题目一大张,若是有涂改或者损坏,可以向巡逻的考官要求再拿一张,但会被记录在案。 若是两人文章水平相当,难以取舍,谁费答纸多可能就会落下乘。因此大家都先打草稿,再抄写,抄写好后还必须保存好。 昨天和今天白天,李延宁都吃冷食,他决定今天晚上煮点热食。他拿出米、干肉和姜片,加了水后,点燃鸡鸣炉,拿着勺子搅和着锅里的粥。 随着天边彻底黑下来时,李延宁点了蜡烛,这时候肉粥也浓稠了。香喷喷的味道不时传出来,引得隔壁和对面考棚的学生大瞪着李延宁,他们啃馒头干粮,这人却在煮肉粥,此有此理! 李延宁闻着空气中喷香的味道,在心里感谢他娘亲的细心和贤惠。一碗肉粥下肚,身体立即暖烘烘的,姜片驱散了身体里的寒。 吃饱喝足后,李延宁吹了蜡烛开始呼呼大睡。半夜果然电闪雷鸣,一道闪电将他照醒,他立即放下油布帘。 不一会儿下起了大雨,还好他有准备。其他只带油纸伞的考生有些措手不及,遮了这里,那里又飘进雨丝,手忙脚乱不说,还有把草稿打湿了半夜在那哭嚎的人,被巡逻官差以喧哗为由拉出去。 李延宁听得唏嘘,他翻身起来又将写好的稿纸和答纸再检查一遍,确保油纸包裹得好好的,才又放回考篮里,在考篮盖上衣服放在自己触手可得的地方,继续蜷腿再睡一会儿。 一个晚上,他听着雨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入睡了。考试第三天,下了一夜的雨后,早上竟然阳光明媚,在鸟儿的啼叫声中,李延宁醒来,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睡眠这么好,果然考试太费脑了。 昨夜下大雨,气温骤降,今早他听到不少咳嗽声,他赶紧将驱寒药丸拿出来吃一粒预防一下。所幸这是最后一天了。 这些年,他坚持锻炼,身体素质已经很好了。虽然家人觉得他瘦,但其实他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身材。他煮了热水,就着馒头填饱肚子。 考了三天出来,虽然很疲惫,但他还算好。隔壁的考生竟然发起烧来,如果他前两天有将题目都打好草稿,这会儿就剩抄写那还好,顶多影响卷面。若是题目还没写完,现在就算坚持作答,也影响发挥。 能走科考之路的文人,没有一个是病秧子,体弱之人撑不过科考的漫漫之路。 李延宁最后一天剩策论和论以及一首诗的抄写。一大早他上了茅房后,开始聚精会神抄写起来。 下午申时,李延宁已经誊抄完,墨迹也干了。他才举手交卷,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泰然自若地提着考篮走出贡院。 第106章 逛街 成与不成,他都尽力了。努力奋斗了三年,除了操心家里的经济,其他时间都用来读书和锻炼了。现在考完,他突然有种顿悟空门的释怀之感觉。 后来他与李延峰说过这种感觉,李延峰说他这是让科举考试掏空了身体,被李延宁无语地一顿揍。 他才出来一会儿,顾淮谨也出来了。两人相视一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势在必得。 两人出来不久,胡鹏程也出来了。虽然满脸疲惫,但精神不错。 三人和另外两人走出贡院,门口已经挤满了考生的家人。三人走向左侧街道。他们和李青鹤等人约定在那里。 李青鹤终于见到儿子,见儿子精神不错松了口气。 李延宁见亲爹还是满脸沧桑就知道他这三天定然又是寝食难安,无奈道:“爹,姑丈,咱们回家好好休息一番。” 回到顾家,热水饭菜都已经准备好,连大夫都请过来给三人诊脉。 大夫把完脉道:“三人都无事,只是精力损耗太多,卧床休息休息即可。” 李青鹤和胡瑞都放下心来。顾淮谨是羡慕李延宁和胡鹏程有亲爹在身边嘘寒问暖。他的身边虽然有丫鬟家丁环伺,但都没有真正的亲人暖心。 李延宁睡了个昏天暗地,醒来时已经将近第二天午时了。他自从启蒙后,还从来没有睡得这么晚过。 见他一直没醒,李青鹤忧心忡忡地进来看过好两次,见儿子睡得香甜,才放心下来。 睡到自然醒的感觉真幸福,李延宁伸着懒腰,推开房间的窗帘,清新的空气扑鼻而来,让人心旷神怡。 他精神抖擞地和李青鹤吃了饭,才去找顾淮谨和胡鹏程。两人前后脚醒来,醒来还是有些疲倦,见李延宁这么精神,很是羡慕。 李延宁打趣他们俩这么虚可不行,得加强锻炼。 下午,三人交流了一下各自的考场文章,顾淮谨擅长作论和诗,胡鹏程经义写得好,李延宁的策问总能让人眼前一亮。 一番交流下来,顾淮谨和胡鹏程都觉得李延宁这次很稳。要说李延宁的学问短板,非他的诗莫属。 李延宁的诗写得确实比不上他的策问让人惊艳,中规中矩,满是匠气。 李延宁也很无奈,写诗是需要天赋的,有时候灵感来了,他也能写出不错的诗句,可要是跟顾淮谨比起来,还是不够有灵气。 俗话说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作诗也会吟,他其实能背出很多很多诗句,毕竟前世的九年义务教育也不是白上的。可会背诗,也不代表就能在科考上写出好诗。 不管是科举的诗赋还是参加文会需要的现场赋诗一首,都是会指定题目或者意象,跟前世语文的半命题作文一个道理。他碰到的题目不一定就是他会背的古诗。 若是平常他张口就来一句句经典诗句,塑造了非常有诗才的人设,可到了某天碰到了一个他没背过的诗歌题目,而他又写不出来或者写的很糟糕,那就要名声扫地,让人贻笑大方了。 所以,靠天靠地不如靠他自己,他必须学会自己写诗,不到万不得已,不借用前世的大诗人们的诗歌。 所幸他穿越过来的这个世界,除了文化体系与前世的世界相似,不管是历史进程还是国家地理位置都不一样。 他要运用前世的诗句倒不会太穿帮,但仍然要注意诗中若是出现地名和人名得自己改一改,得符合这个世界的实际情况才行。毕竟写诗要“一切景语皆情语”,要抒发诗人真情实感才是。 休息了一天,李青鹤养足精神后和胡瑞先回秀越县。父子俩不放心叶柔一个人在家,两人出来东临府这段时间,都让叶柔都回娘家住。 李青鹤挂念着娘子和食肆,在儿子考完后便回去了。李延宁和胡鹏程留在东临府等放榜。 胡鹏程性格谦和,喜爱交友,考完的这段时间去凑了几个诗会和文会的热闹。 顾淮谨则忙着巡视家里的生意。顾家在东临府也有产业,这次出来他巡视了一番,发现不少问题,大怒,目前正在整改。 而李延宁既不喜欢诗会、文会,也没有生意巡视,便到处做市场调查。 他借着顾家的人脉,买了一辆马车。虽然现在是太平盛世,马匹没有被朝廷严格管控,但想买到好的马还是不那么容易的。借了顾家的光,李延宁买到了一匹不错的马儿。 在去买马车时,李延宁发现华朝的马车车厢有豪华与普通之分,但所有车的车距都是一样的。车同轨,马车在路面上能循着车辙行驶,更加快捷。 他在县学是骑过马的,不过整个县学就两匹马还是老马,久久都摸不到一次马屁股。他能骑马跑起来,但没太熟练,不敢跑太快。东临府的街道上百姓众多,他目前可没有那技术能骑马过闹市。 因此为了出门方便,他向顾家的车夫学如何驾车,他是会驾骡车的,驾车都差不多,有驾骡车的经验,李延宁很快学会自己驾车。 他决定先去买房和买铺子,向顾淮谨打听东临府最大的牙行在哪里。顾淮谨得知他要去买房,大手一挥,不但借了车夫,还给安排了两个熟悉东临府的家丁,给足李延宁派头。 李延宁大叹,好兄弟! 在顾家家丁的带领下,李延宁先把东临府主城区逛了个遍,在纸上画了大概的街市草图。 东临府内城区街巷交错纵横,四通八达,市民自由往来。 凤林街是其中最繁华的街市之一,临街建筑都是各类商铺、酒楼、饭店、客栈……每个铺子门口都挂有醒目的幌子或锦旆,用来吸引顾客。主街道路宽敞,来往的马车、骡车众多。 而宝华街上茶馆艺馆最有名,路过都能听到丝竹盈耳,歌韵悠扬,成为市民流连忘返之地。 这里宵禁较晚,一入夜,店家掌灯营业,灯烛辉映。 当然除了这些价格不菲的街市外,还有比较亲民的禾阳街、长阳街等,这里既有鳞次栉比的各类商铺,也有小摊贩,来往的百姓更多,更具有烟火气。 第107章 买铺子 李延宁边逛边听家丁介绍东临府各方面的情况。饿了、渴了就去不同的饭店或者比较出名的摊贩品尝特色美食。 他去布铺给家人买了几匹布,去成衣铺给自己买了两套衣服,去点心铺品尝了些点心,还给顾淮谨和胡鹏程打包了几份不错的小吃。 又去首饰铺给家里的女人们挑了些首饰。去书铺搜罗了几本没看过的书,了解一下纸张价格。 之后他还去调料铺、粮食铺、肉铺等铺子打听一下价格。 之后,李延宁开始去酒馆找人闲聊,去茶馆听说书,去戏院看唱戏,甚至去艺馆听小曲儿…… 顾家的家丁都感叹李公子比他们少爷会玩,会逛。 一天路过烟柳之地时,家丁以为李延宁也会进去看看。顾家家规森严,顾少爷从来没踏过这种地方,他们自然也没去过,兴致勃勃地期待李延宁带他们进去见见世面。 谁知这会儿李延宁倒是不好奇了,不但没进去还问他们想进去吗? 他们自然想。李延宁笑嘻嘻地说:“这么想去,下次让顾淮谨带你们进去。” 家丁想想自家少爷的张冷脸,顿时不敢想了。 就这么逛了三天后,他们才去牙行了解行情。 李延宁不但看房,也看铺子。牙行见李延宁虽然衣着打扮没有太华丽,但人俊气质佳,马夫、家丁鞍前马后伺候,便觉得是哪个县城来的乡绅儿子。 这类公子哥家里有几个钱,爱装大款,但其实又没太多钱,跟真正的世家门阀比起来根本不够看。但胜在人傻,忽悠忽悠就能买下。 于是牙行的管事派了个机灵的牙人给李延宁带路去看房。 李延宁去看了几处房子,好地方的宅子大多有主不卖。 有一处是离顾家很近的一个二进宅子。这个位置离凤林街近,离府学也近,周边居住的都是官员或者东临府有权有势的人,就是贵,二进的都要七百多两。 离府学远一些,离繁华的街道远一些的地方,同等价格能买三进院落,还更清静。 也有一处位置挺适中,离府学不算远,位置也不偏僻,也是个二进院,价格六百五十两,但是太破了,修葺都需要不少钱,不划算。 看完房子,李延宁又去看铺子。看铺子就顺利多了,前几日做过调查,要什么样的铺子他心里有数。 听了他的要求,牙人直接带他去长阳街看,这里有一家客栈经营不善倒闭了正要盘出去。 这客栈在长阳街街尾,有两层楼。李延宁进去参观,客栈的大堂很宽敞,放下十几张桌子没问题。 后厨不算很大,但储物室大,可以打通增加厨房空间。楼上是各个房间,从楼上窗台看出去,风景很不错。 客栈的后面有一个院子,院子里有一口井。院子的左侧有柴房、公共茅房和马厩,右侧还有几间大通铺是供人休息的。 这客栈面积适中,装修也很新,宋牙人刚刚说才开张半年就倒闭了?这桌椅上的灰尘都有厚厚一层了,这么久了为什么还盘不出去? 李延宁觉得有诈,唤来家丁,让他去买点水来解渴,趁宋牙人不注意小声地吩咐家丁去看看客栈附近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李延宁则问牙人客栈老板为何要卖掉客栈? 宋牙人说客栈老板是个外地的年轻人,刚来东临府闯荡,一下子将生意铺太大,现在银子周转不灵,才想将这个客栈卖掉。 李延宁问这客栈多少钱,牙人一开口就是六百两银子。 李延宁转头就走:“宋牙人做生意不诚心,那咱们便不浪费时间了。我去另一家牙行问问。” 宋牙人急忙拦住,忙说价格好商量,又说了一堆好话,分析了这客栈的地理位置多好,客栈装修多好,公子这么厉害,肯定能生意兴隆,财源广进…… 李延宁又朝客栈各处看了看,家丁也买水回来了,附在李延宁耳边说了几句。李延宁心道原来如此。 他喝了口水,兴致缺缺地打断宋牙人道:“我想问问,这客栈位置好在哪里?在街尾就算了,隔壁是香烛铺,再隔壁是棺材铺。再隔壁,没有再隔壁了,再过去就剩一条河了。” 谁家客栈开在香烛铺、棺材铺旁边啊,夜晚睡觉不慎得慌吗? 宋牙人:“……”这么快就被发现了。 宋牙人擦擦汗道:“隔壁两个铺子原先不是香烛铺和棺材铺,是客栈开业之后才又租出去……” 李延宁有理由相信,上个客栈老板就是被牙人这么忽悠买下酒楼,然后发现街尾人流量少,又没有特色美酒美食吸引客人,生意不怎么样。 更坑爹的是隔壁两个铺子还被租出去开香烛铺和棺材铺了,生意更加惨淡。 李延宁看着宋牙人道:“那你还敢开这么高的价格?” 宋牙人:“……”管事怎么会觉得这公子和上一个客栈老板一样好忽悠呢?隔壁两个铺子的地契又不在他们牙行,租出去卖什么他们也管不着啊。 上一个客栈的老板现在天天去他们牙行闹,说他们故意欺瞒…… 宋牙人问:“那李公子觉得这客栈多少钱合适?” 李延宁指着隔壁两间铺子道:“他们不挪地,这里的客栈永远开不起来,多少钱都不合适。” 宋牙人见李延宁这会儿倒是不着急走了,觉得有戏,便道:“刚刚听李公子说要开饭店,食客又不住宿,吃个饭还管隔壁开什么店。这客栈改成饭店是很合适的,空间大,容纳的食客多。” 李延宁道:“你说的对,这铺子开饭店空间大,敞亮,可问题是这里是街尾,人流量太少了,你一开口就是六百两,有这钱我去另一家牙行买凤林街的食肆不好吗?” 宋牙人赶紧拦下李延宁道:“价格好商量。” 两人讨价还价了一番,最后李延宁道:“三百两,你问问客栈老板卖不卖。”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宋牙人:“……”当初客栈老板可是花了五百两买下。 李延宁与宋牙人告辞,又去了另一家牙行,这家牙行下有几个小铺子他挺满意。 第108章 买人 现在是太平盛世,华朝这三十多年来人口越来越多,东临府的铺子会越来越贵,趁现在价格合适多买几间不可惜。 他一直逛到天黑才回顾府。顾淮谨问他今天收获如何? 李延宁高兴地跟他分享了今日在禾阳街和万古街各买下的一个铺子。禾阳街的铺子大一些,他准备开家具铺。万户街的面积不算大,卖点笔墨纸砚合适。 顾淮谨奇怪地问:“你怎么会想卖笔墨纸砚?”这些没有一定的人脉可拿不到货,随即又想到李延宁常用的毛边纸,又不奇怪了。 李延宁笑嘻嘻道:“我自己能造纸,不卖纸卖什么?” 顾淮谨眉毛一挑,吃惊地看向李延宁:“毛边纸是你造的?” “是啊,想不到吧。是不是觉得我特厉害?不要迷恋哥,哥只是个传说。” 顾淮谨:“……” 顾淮谨下意识想问怎么造的?但想到这是人家的秘方,便没有多问,只道:“那你再接再厉,造出白一些的毛边纸。” 李延宁道:“你为什么对白纸这么执着?我看你黄毛边纸用的也很开心啊!” 顾淮谨道:“白纸作画更好看。” 李延宁道:“那倒是,你放心,我一定满足你。”院子里那些自然漂白了一年的竹料和青檀树皮,已经到了能到造纸的程度,不用多久,洁白的纸张就有了。 两人正聊着,胡鹏程沉着脸走进屋里,脸色有些不好,问了才知道他今天遇到了李青榆。 李青榆和同窗也去了那个茶馆。胡鹏程原本当对方是陌生人,根本不想与之有接触。 谁知李青榆中途过来明着打招呼,暗着讽刺胡鹏程,胡鹏程回嘴堵回去。 李青榆却装起舅舅的架势教训他不知礼数,和他娘一样没教养。 胡鹏程听他侮辱娘亲便与之争论起来,引来不少目光。李青榆的同窗都是他那边的,纷纷指责胡鹏程不尊重长辈。 胡鹏程想解释说他们早就分家了,可李青榆却做起好人,说他们这是家丑不可外扬,让大家见笑了,领着同窗走了。 胡鹏程气极,文会也没心情参加,就先回来了。 李延宁安慰他道:“这人蹦哒不了多久了,且看他以后如何自作自受。你要是咽不下这口气,咱们找个机会给他套麻袋打一顿解解气。”都在东临府,干什么都方便。 胡鹏程道:“你别乱来,万一被抓到,你名声还要不要了?” 李延宁道:“我都选择套麻袋了,自然得蒙个面,扮下土匪。” 顾淮谨道:“找个僻静的地方,速战速决,不是不可。” 胡鹏程哭笑不得对顾淮谨道:“怎么连你也这般行事了。” 李延宁道:“这就叫英雄所见略同。” 在李延宁和顾淮谨一番胡侃下,胡鹏程没那么郁闷了。 第二天,李延宁才刚出门,就碰到了守在这里的宋牙人,宋牙人果然带来了好消息,客栈老板答应卖了。 李延宁心里也挺开心,这么大一间客栈,改装成饭店后,再把和兴食肆的招牌菜全都拿来卖……他不信生意不好。 饭店有着落了,纸铺和家具铺也买了,现在就差房子了。李延宁想以后他的爹娘一定会经常来往于这三家铺子之间,干脆买个离铺子近一些的宅子。 他反正习惯早起上学,而且还未放榜,他也不知道有没有资格进府学。 于是他又看起了离铺子近的宅子。又跑了两天,最后李延宁综合考虑后买了青云路最里面的那座三进宅子。 这座宅子在青云街边上,位置离繁华街市以及府学远一些,但离家里的商铺和贡院近。而且听牙人介绍,这片住宅区很多他这样的读书人居住,邻居素质会比一般的百姓商户高一些。 三进院的上一任主人是个外地来东临府任职的小官员,因为年迈告老还乡了,这宅子便卖了。李延宁来看房的时候,官员一家才刚搬走。 房子一直住着人,很新,都不用修葺,但一些地方还是需要按照自己的居住习惯改建一下。 李延宁看完挺满意,花了七百三十两买下。 买完宅子和三个铺子已经花了有一千五百多两了。 荷包扁了一半,李延宁心疼得紧,花钱容易赚钱难啊…… 可该买的还得买,宅子买这么大,得去卖些下人回来才行。 李延宁于是又去了从事仆从买卖的牙行。他第一次来这里,见所有人如同牲口一样站在那里任人挑选,很不习惯。 这些人低着头,脸上除了麻木和顺从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 牙人谄媚地问他:“公子需要什么样的?我们这里最近刚来了一批新货,保准让你满意。” 李延宁不习惯这样的人口买卖,这样的场景令他难受,可他既然走进这里,就不准备无功而返。 他道:“不是说新进了一批,就这?” 牙人立刻道:“公子这边请。” 李延宁跟着牙人进去,路过一间屋子时,李延宁不由得停下了脚步,里面的人衣着破烂,饿得瘦骨嶙峋,眼神里透着害怕和绝望。 牙人见李延宁停下来便道:“公子这边请,这些是刚到的货,还没调教,不懂规矩。” 李延宁正要抬步走,屋子里冲出一个小女孩,对着牙人和李延宁道:“你们快救救我爹娘,我爹娘快不行了只要你救救我爹,我就画押……” 小女孩约莫六岁,哭得稀里哗啦。 牙人一脸早知如此何必当初的样子道:“早这么听话不就好了!” 李延宁瞥了一眼牙人,又看了看小女孩问:“怎么回事儿?” 牙人本不想解释,但看李延宁非知道不可的样子,便讲了原委,这屋里有一些是河西县逃难出来的难民,半路过不下去卖儿卖女的都有。 这小姑娘一家三口逃难,半路她娘亲生病,她爹卖身给牙行得了钱给妻子治病。牙行只签了男人一个人的身契,便只给一份食物。男人省下口粮给娘俩,三人分食一份食物一路跟着牙行的人来到东临府。 现在她爹生病了,却死犟着不让妻女签卖身契。这一签,妻女便无自由,卖到哪里都不能选择,只能任人宰割了。 李延宁有些同情这可怜的一家三口,也敬佩这男人对妻女的爱护。可他怎么不想想他这个顶梁柱死了,妻女同样逃不开任人宰割的命运。 第109章 挑选 他道:“你让这间屋里的人和调教过的人都出来,我自己选。” 牙人欲言又止,李延宁却已经让小女孩进去叫里面的人出来。 牙人只能照办。 不一会儿,院子里站满了人。见人都到了,李延宁大声道:“男人中会种田的站右边,会木工活的站左边,会厨艺的站中间,会驾车的站前面,什么技能都会一些的举手。” 人群中的男人们都一愣,接着有四个站到右边,有两个站到左边,三个站在中间,也有一个既会种田也会驾车。其中小女孩的父亲在妻子的搀扶下举手。 李延宁问了他们几个问题,心里有数后,开始选女的,重点挑会厨艺和有一技之长的。 接着他要挑小厮,重点挑一些可以培养的苗子。 李延宁还未开口,一个十岁左右,满身污垢的脏兮兮的小孩跑出来,对他道:“公子,你买我和弟弟吧,我们很勤快,一定会很听话的。” 牙人一见这小孩就发怒:“怎么又是你!你给我滚进去!别把你病秧子弟弟带出来!” 小孩却不听牙人的话,依然对着李延宁道:“买我们吧公子,我和弟弟都很勤快,我们会洗衣做饭,我们也会种田,我弟弟很聪明,他可以学木工,他还会算数,我们……” 牙人上来堵她的嘴,要强行将她拉进去。 “你刚刚说你弟弟会算数?”李延宁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听错。 小孩挣脱牙人道:“真的,我和弟弟都会算数,我们爹是酒馆的账房先生。只是发洪水后,我爹为了保护我们被大水冲走了……” “把你弟弟叫出来。”李延宁可不能放过有算术基础的人才。 小孩的弟弟比她小一两岁,瘦小的身体上顶着一个大大的脑袋,怯弱地看着李延宁。 李延宁出了几道简单的口算题,小孩没撒谎,两人确实会,而且弟弟算得极快。 李延宁心里暗喜,表面上只点点头,没说要不要,让他们站一边。小孩显得有些急,如果这位公子再不卖走她,她就要被卖进那肮脏地方了。 之前一个浓妆艳抹的老女人来买走一批女孩子,是一路逃难过来的严大哥告诉她,这女人是老鸨,让她把脸涂黑,再假装歪脖子,这才逃过一劫。 牙人知道后打了她一顿,扬言下一批就把她卖去当暗娼。 她这才着急,她不想去那种地方,也不想跟弟弟分开。 她见这位公子不像其他的买人者,高高在上目中无人,他是在认真挑选有用的人。如何让自己有用?她只能拼一拼毛遂自荐。 李延宁又道:“年纪小于十五岁的站出来。” 他没说男女,小孩和弟弟以及一些男孩女孩都站了出来。 男孩子居多,没几个女孩。 随着人群的分散移开,李延宁注意到最后面的角落里躺着一个男人,被打得半死不活,奄奄一息的样子,血迹糊了一身,苍蝇在他身上飞舞,不认真看还以为是死尸。 他目光一冷,问牙人:“怎么你们牙行还有打死人的传统。” 牙人尴尬道:“当然没有,这是个犟种,我们半路遇到他就是受了重伤的样子,我们看他可怜就救了他,谁想一路惹是生非过来。” 小孩道:“严大哥没有惹是生非,是你们牙行的人见色起意欺负小姑娘,他阻止才被你们打……” “你给我闭嘴!”牙人都快气死了,伸手就想打她。 李延宁制止了牙人,走进去看向这个严大哥。 小孩道:“严大哥会些功夫……你要不也买他吧……”她越说越小声,谁会嫌钱多买一个身受重伤,一看就活不久的人? 李延宁看着这个叫严大哥的男人,男人嘴唇干燥起皮,费力地张开眼睛看向李延宁,嘴角动了动,却说不出话来。 李延宁心里堵得有些发闷,他面无表情地走出屋子,跟牙人谈生意,他想买下那些站出来有技能的十一个男人,三个会厨艺的女人,三个看起来机灵,反应也比较快的小厮以及那两个姐弟,总共十九人。 牙行报价是壮劳力二十五两一个,女人二十二两,小孩都是二十两,总共四百四十一两。 李延宁脑海里再次出现地严大哥的双眼,他道:“凑个整,四百五十两,那个严大哥我也要了。” 牙人犹豫了一下,那男人可是壮劳力,还会武功,要不是前几天被打得狠了现在不好卖,他就是三十两都卖得出去。 李延宁想了想又道:“小姑娘的父亲是个病秧子,本就不值二十五两。这个严大哥伤成这模样,我还得花钱给他看病,要是死了,我还亏了,算了……” 牙人急忙道:“公子既然看上了,那便卖给公子。”这两人病的病,伤的伤,反正都不知道能活多久了,现在有冤大头愿意接手自然再好不过,能赚一点是一点,别死在他们牙行才好。 李延宁最后买了二十个人回去。牙行离他新买的宅子挺远,又有伤患,他雇了一辆骡车将两个病伤患拉到新宅子。 让顾家的家丁去请了大夫回来给这些人瞧瞧身体,该吃药吃药,以后可指着他们的劳动创造价值。 新宅子倒也不算空空如也,起码下人房有大通铺。 李延宁使唤顾家的家丁去买被子、衣服、锅碗瓢盆还有米粮等回来。 大夫来了后,李延宁让大夫为这些人轮流诊脉,众人听见后都不可思议地看着新主人。新主人竟然给他们看病,一路走来害怕紧张的心渐渐安定下来。 大夫给这些人把完脉,道他们大多只是饿得身体亏损,没有大碍。只有那一家三口的爹病的比较重,那个严大哥伤得最重,竟然还有内伤。 买都买回来了,该治就得治。大夫给他们把脉开药,又给严大哥施针,处理伤口。 大夫掀开严大哥的衣服,李延宁见他有的衣服都和伤口长一块去了,现在得用刀挑出来。 大夫处理得出了一身汗,这位严大哥原本处于高烧昏迷状态,被活生生疼醒又疼晕过去。 第110章 放榜 李延宁看着都疼,留这里也帮不上忙,先出门指挥其他人烧火做饭。 这些人都很久没吃过饱饭了,这两天还是先喝粥,让肠胃先适应适应。大家手脚都很麻利,煮好粥,吃饱喝足都没有用太多时间。 李延宁又让众人去烧水洗澡洗头,每个人先分发了一套新衣服换上。 他还特地交代,务必洗干净,要在洗头水里加入醋清洗头发,再互相把头上的虱子用篦子处理干净。 李延宁在房间里画房屋修改草图,准备去请一些人回来修改一下一些房间的布局。 午后阳光灿烂,等他忙完,新买的下人也都收拾整齐了。李延宁买二十送二,一家三口他只买了男人,现在男人的妻子莫娘和女儿也跟着来李家。 原本她们娘俩跟到门口不敢进来,是李延宁见她们可怜一起叫进来,以后和其他人一起干活,不签她们的契。一家三口都对李延宁感恩戴德。 第二天一大早,除了还昏迷的那位严大哥,李延宁将所有人都叫过来在前厅集中。 他坐在太师椅上,一个个看过去,他们吃饱喝足,清洗干净,换了整洁的衣裳后,所有人的精神面貌都好了很多,眼睛里流露出对新生活的盼望。 他这才发现毛遂自荐的小孩洗干净了竟然是个白净的小姑娘。他一开始还以为是个小男孩,直到看了卖身契才知道是个女的,更没想到的是,她竟然十二岁了,看着才十岁的样子,不怪他会认错性别。 李延宁很是不习惯,这还是他第一次给人开会,他决定先给大家立立家规,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做了不该做的会面临怎样的后果…… 听得众人都面色微白。 没办法,李家的秘方多,以后步子迈得大了,面临的困难也更多,李家下人将来遇到的诱惑也会增多。他不能不防。 打个巴掌再给点甜枣,李延宁警告完又给众人灌鸡汤,只要在自己的岗位上干得好,有创新,就能得到更多赏钱,将来能当掌柜,能当管事…… 听得众人又满怀激情,恨不得马上上岗。 李延宁喝口茶润润嗓,想着当老板也不容易,即兴演讲,现场画饼,熬鸡汤也挺累的。 最后他道,既然以后就是他李家人了,自然要有新名字,李延宁分别给他们取了李姓名字。 一家三口的那个男人叫李征,严大哥直接冠李姓叫李严,俩姐弟叫李烟和李允。其他人也多是二字李姓,李延宁这时候才发现自己是个取名废。 新名字,新生活,新人生。这二十二个人都在李家找到了新盼头。 开会这日是清晨,灿烂的阳光从窗外照射进来,照在李延宁身上,让他整个人仿佛散发着耀眼夺目的光芒。那光芒温暖着他们的余生,成为他们往后人生的方向,是他们永远心甘情愿追随明灯。 后来的李烟永远庆幸自己那日的勇敢,庆幸自己的不认命、不放弃,才让她遇到了改变命运的人。 在李延宁忙忙碌碌中,放榜的日子到了。他已经从顾家搬回自己的新宅子。虽然觉得能上,但临到这会儿即将揭晓的时刻了,他难免紧张起来。 胡鹏程一大早就来拉他去贡院门口等着。他带了小厮李吉和李康出来,让他们去红榜前看名字,自己则和顾淮谨、胡鹏程在贡院对面的茶馆上等着。 茶馆这位置可算是风水宝地,要不是顾淮谨提前订了位置,他们连门都挤不进来。每桌都坐满了人,大家都在客气地喝茶聊天。 不知是谁突然说了一声:“贴榜了!”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看向窗外。红榜前挤满了人,一种叫紧张的情绪顿时在屋子里蔓延开来。所有人都静默无声,焦急等待,刚刚谈笑风生的场面一去不返。 有的人对着楼梯口望眼欲穿,有的人站在窗口呆立不动,有的人一杯茶接着一杯茶地喝,有的人故作淡定,手里的扇子却扇个不停…… 李延宁在二楼靠窗位置,看贡院门口的人群最是清楚,红榜一出,所有人如潮水一般涌去观看。他看见瘦小的李吉和李康在人群后挤都挤不进去。 下面人声鼎沸,不一会儿,有人上榜了高兴得大呼小叫,有人老泪纵横终于对得起满头银发,有人垂头丧气感叹时运不行,有人破口大骂大喊着不可能…… 李延宁看着众人反应各异,感慨同人不同命。在这个时代,科举不单单关系着一个人的命运,更是一个家庭,一个家族,甚至是一个宗族的前途。 就在他感慨时,咚咚咚的爬楼声响起来,众人的目光聚焦到上楼的小厮。 只见这小厮直奔自家少爷大喊:“少爷上了!第十三名!” 那名少爷二十来岁的模样,激动地手都抖了,在恭喜声中,那人才回过神来。 他旁边的人有真心道贺的,也有贺喜声中夹枪带棒的,不过那少爷已经高兴得晕头转向,无暇顾及,和小厮匆匆赶回家去。 随后,又有好几波人带着消息上来,有好有坏,有得知已经落榜失落至极提前回去的,有知道考上了回去等报喜官差的,当然也有还在等待消息的,比如李延宁三人。 胡鹏程嘴唇抿得紧紧的,眼睛一直望着下面。顾淮谨还是沉得住气,还能在品茶,李延宁看完考生百态,想说两句放松下胡鹏程的心情。 阿福上气不接下气地跑上来了,道:“少爷,你是第二名!第一名是李少爷!胡少爷第五名!” 阿福话音刚落,众人目光都聚焦到李延宁这桌的三人身上。 李延宁也是一愣,他是第一名!他只敢想着上榜,能上前五名有资格进府学就好了,竟然是第一名! 他难得激动到气血上涌,满腔的喜悦都快要溢出胸膛,他满脑子只剩下他中了,还是第一名这句话。 顾淮谨最先反应过来,一拳头打在李延宁右肩头道:“好小子!又被你拿了个第一名!” 胡鹏程的嘴角已经快咧到耳后了,十年寒窗总算有了收获。他们终于正式踏上了科举第一步! 第111章 鹿鸣宴 周围都是恭喜声。李延宁的神志才渐渐回笼,情不自禁地扬着笑脸。阿福第一次见到这么傻气的李公子。还是他们少爷淡定,高兴与不高兴脸色都一样。 顾淮谨也高兴,虽然不是第一名有些遗憾,但第一名是自己的好兄弟也就不遗憾了。没人比他更了解李延宁有多自律刻苦。 在众人道喜之际,李吉和李康这时候才跑上来说少爷中了。他俩见少爷早知道了, 还是从别家的小厮那里听到的,顿时惭愧不已,觉得自己没办好事儿。 其实也不怪他俩,“李延宁”和“胡鹏程”六个字还是两人早上现认的。 李延宁心里乐得冒泡,这么多年,他第一次有松口气的感觉。秀才,他来这个世界最初的目标实现了。 在这个“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封建等级森严的时代里,中了秀才,见县官可不跪,一般案件不可随意对其用刑,遇公事可禀见知县,还能免除一家的差徭等权利。 在物质福利方面,华朝给秀才免了五十亩的田税,每个月还可以从县衙领取一两银子的补贴,以及一升米粮,偶尔还可以得到肉、糖、盐等物资。 李延宁想既然他能考第一名,那他今后再努力一把,或许举人、进士、甚至是当官都不再是遥不可及的梦想了。 他情不自禁地笑着,他都能想象到家人们听到他中了的消息时该是多么高兴的样子。不行了,他好想赶紧回家,他好想看看他爹娘还有家人们为他骄傲的神情了…… 茶馆老板也出来亲自跟他们道贺,免了三人的茶水费。 李延宁回应着众人的道贺,拉着顾淮谨和胡鹏程先出来了。 李延宁激动道:“我现在恨不得立马回家!” 顾淮谨嘴角挂着笑容道:“鹿鸣宴不参加了?” 李延宁道:“鹿鸣宴可是读书人的荣耀宴会,怎么能不参加?” 鹿鸣宴是地方长官为宣扬地方教化,为中试士子举行的重要仪式,与会者除了地方官员,还有学政和考官等。 既然他想在科举之路上更进一步,拜个好老师是很有必要的。 要是能得到学政或其他考官的赏识,指点一二学问,也是巨大收获了。 这么一想,他又期待起鹿鸣宴了。李延宁得了第一的消息很快传出去,很多人都想见见这位院案首。 可惜李延宁不想这个时候出什么风头,正躲在家里忙着训练下人。家里的生意摊子要铺开了,仅靠爹娘两人是忙不过来,买回来的下人中必须训练出来几人协助父母。 他想在自己进府学前将食肆的生意开起来。钱可比几场虚头巴脑的文会,认识几个不知所云的文人要实在得多。 他到东临府这段时间实在太低调了,既没住客栈暴露消息,也没公布自己的住址,所有人都找不到他。 胡鹏程和顾淮谨都知道他的性格,也不勉强他。大家对这位院案首更加好奇了。 鹿鸣宴在放榜后的第三日午时,李延宁穿着秀才的儒巾襕衫,头戴一顶方巾,袍袖飘飘,更衬得他身姿挺拔,儒雅俊逸,一种高雅的世家公子之气看呆了李吉。 他不禁大赞道:“少爷这么穿太好看了!一定是整个东临府最好看的秀才!” 李延宁用扇子点了点李吉的头,笑道:“你才见过几个穿儒巾襕衫的秀才?” 李吉道:“反正我觉得少爷最好看!” 李延宁出了大门,上了马车,要出发时,李征的娘子莫娘正拿着伞追出来道:“少爷,这几日午后总是会下一会儿雷阵雨,这会儿天有些阴,莫要忘记带伞。” “还是莫娘细心。”李延宁掀开车帘瞧着天确实有点阴沉。 李吉接过伞挠挠头道:“谢谢莫姨,我差点忘记了。” 莫娘又细细交代一番:“马车里放了水和解酒药丸,若是少爷喝酒不舒服记得服侍他用下,锦盒里是一些点心,若是少爷饿了先垫垫肚子……” “知道了莫姨,你放心,我会把少爷照顾好的。” 李延宁的马车开始向府衙驶去。 此时的鹿鸣宴大厅里已经来了不少人,顾淮谨和胡鹏程已经到了,身边围了一圈人。 在场考上秀才的人中只有李延宁年纪最小,又是第一名。很多人听说他十三岁时是县案首,现在十六岁是院案首,年纪如此小就有这样的成绩当真扎眼。 这几日大家都邀请不到他本人,各种消息甚嚣尘上。有说他貌丑不能见人;有说他高傲不可一世,不屑出来;有说他才高八斗,自视甚高,看不起他们这些人办的小小文会;还有人说他家贫,没钱来文会……总之各种离谱的八卦都有。 此时就有一些来得早的秀才聚在一起,看着远处被人围住的顾淮谨道:“顾家公子果然一表人才,他的诗赋更是一绝。在下很早就想结交了,就是他太过低调,不常见到。” “诗写的好有什么用,还不是第二名。”也有人酸溜溜道。 “再低调有院案首低调?李延宁长什么样都没几个人见过。” “在下听说他貌丑的很,不愿见人。” 有相貌一般的秀才道:“考试以才学见真章,相貌并不那么重要。” 华朝虽然还没有到颜值至上的程度,但貌丑之人确实会影响会试和殿试的排名,尤其是殿试,实在貌丑之人是不会出现在殿试上,考官也怕污了圣眼被怪罪。相貌在乡试和院试倒没那么重要。 有秀才道:“考试确实是以才学见真章,但话说院案首的诗……恕在下才疏学浅,不懂欣赏,只觉得工整有余,灵气不足。” 院试前五名的试卷都会粘贴出来给大家看。第一名的试卷自然最受瞩目。 也有人很欣赏李延宁的文章,耿直地维护起来:“李延宁的诗不算出色,但也比在场很多人的诗好不知道多少。况且他的策问、经义、论都让人耳目一新。” “在下认为诗才是最能体现一个人的才学,若是连诗都写得平庸,怎么担得起第一名?” 说话的这位郑秀才,他自认为诗歌一绝,最爱附庸风雅,原以为自己能摘得院案首,放榜前还跟心仪的表妹夸夸其谈,承诺得了头名便去娶她。 现在却落得榜尾,表妹不但不嫁还暗讽他不如李延宁一个农家子。郑秀才便嫉恨起素未谋面的李延宁,现在有机会他自然逮着李延宁的诗就嘲讽起来。 第112章 风波 处在众人交谈中心的李延宁此时才刚到府衙,下了车后,在衙役的引领下进入鹿鸣宴的宴会厅。 鹿鸣宴上有不少秀才不赞同郑秀才的话,并反驳了他。 越有人反驳,郑秀才越来劲儿,他只喜好作诗,文章写得辞藻华丽,可大多时候花团锦簇之下没有几句重点,这次也是挂在了榜尾,偏偏还自认为才华横溢,却怀才不遇,愤世嫉俗起来。 他甚至在心里暗骂学政和众考官不懂欣赏,竟然给李延宁这样的农家子院案首,东临府的文风必将衰败! 郑秀才道:“依我看顾淮谨的诗才更有灵气,意境深远。” “院试是每个考题的文章都要看,又不是只看诗,李延宁的诗只不过没有他另外三份文章那么出类拔萃罢了,你们敢说他没有才华?担不起第一名?真是可笑。” 说话的是何秀才,他在榜上第十名,自从读了李延宁的策问和经义后,便很认可李延宁的文章,一直想与他谈论关于治理水患的措施。 何秀才又道:“治理水患,李延宁可是详实地列举出治理措施,这些措施敢问在场几个人写的比他更清楚?” 这几日关于院试前五的文章在私下被人说了又说,评了又评,现在榜上有名的秀才都聚在一起,自然更加针尖对麦芒。 气氛一时有些凝重,连一边被人围着结交的顾淮谨都不由得看向那边,他虽是没听清楚那边在说什么,但似乎有提到李延宁? 顾淮谨正想过去探一探究竟,李延宁正从门口进来。他和胡鹏程便过来先跟李延宁打招呼:“你终于来了。” 胡鹏程:“怎么这么晚才到?出什么事儿了吗?”自从上次骡车受惊一事后,胡鹏程都有些恐惧骡车了。 顾淮谨和胡鹏程的声音不大,但众人还是齐刷刷地看向门口的那人,他们的目光皆带着惊艳,那竟是位如此清新俊逸的少年,之后眼神中都带着探究,这么年轻且相貌不凡的少年是谁? 李延宁见大家都停下来看他,便跟大家作揖道:“各位仁兄们好,在下李延宁。” 李延宁打完招呼后,众人这才知道这位唇红齿白的少年就是李延宁,又见他个子高挑,身形挺拔,气质出尘。长得清俊好看,脸上虽还有几分稚气未脱,但眼神清亮坚定,再过几年该是如何的出类拔萃呢? 到底是谁在传他貌丑不愿见人?他不愿意出来才是照顾各位长相一般之人的颜面。 要不是场合不对,在场还有一些老秀才都想替自家女儿、侄女问问李延宁是否婚配了。顾家不敢想,李延宁据说是个农家子,多好的人选。 李延宁完全不知道他才十六岁,已经被人盯上了。 胡鹏程参加过几个诗会、文会,便将自己认识的秀才介绍给李延宁。 “原来是院案首,久仰大名,不想原来如此俊秀儒雅。”一个二十岁左右的秀才道。 一个三十多岁的秀才接口道:“何止是年轻,简直是天才,都是一次性考过还是第一名,我等好生佩服啊!” 何秀才总算见到李延宁,迫不及待地表达了他的敬佩之情。对于何秀才感兴趣的治理水患一事,李延宁自然非常乐意与他讨论。 而对于其他的恭维,李延宁作揖谦和礼让,将话题转移至各位的籍贯上。 秀越县这次来参加院试的有三十六人,中了五个,七分之一的概率,而且其中三个还能名列前茅,是相当惹眼的成绩了。 有些偏一些的县才中一两个。大家又夸秀越县文风鼎盛。 郑秀才却不屑地朝李延宁翻了个白眼。 大家正聊着,学政和知府领着一些考官到了。秀才们纷纷朝大人们作揖行礼。 知府和学政上座,考官依次序入座。秀才们先行谢恩礼,谒见知府、学政以及主考官们后按排名入座。 年纪最小,脸最嫩的李延宁在第一个,当即引起学政和知府的注意。接着他们又看到李延宁身边差不多年纪的顾淮谨、胡鹏程等人。 学政对众人笑道:“看看我们东临府的学子们,各个青年才俊,何愁文风不盛?我华朝不兴?” 知府也高兴,教化百姓也是他的功绩之一,他感谢了一番学政的好眼光,为我朝选拔出这么多人才,是多么值得高兴的事情,当即宣布鹿鸣宴开始。 两个大佬都高兴,在场的所有人自然也跟着高兴。 饮宴之中先奏响《鹿鸣》之曲,“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吹笙鼓簧,承筐是将。人之好我,示我周行。呦呦鹿鸣,食野之蒿……” 乐曲节奏舒缓,合唱的歌声婉转动听,在场的人都沉浸在音乐中,李延宁的手指也忍不住跟着音乐的节拍微微叩击着。 一曲结束,知府和学政各说了几句勉励大家的话。学政和知府又点了些人问些问题。 李延宁自然是第一个被点名的人,学政问了他策问中的一些治理水患问题。李延宁在文章中虽然已经写明,但到底篇幅所限,现在学政问起,自然知无不言。 学政和知府听后都点头表示是很新颖的观点,值得去实践证明,并鼓励李延宁要继续勤勉学习,期待他三年后的乡试。 学政点了顾淮谨问话,顾淮谨的诗给学政和各位考官留下了深刻印象,学政又现场让顾淮谨赋诗一首。 李延宁听得直冒冷汗,还好学政没有点他作诗。顾淮谨的诗才过硬,很快就应学政要求作诗一首,引得众人拍手叫好。 短短时间内能作出一首绝句,还获得了学政和知府的赞美,李延宁也很佩服。 他不擅长写诗,也没有好老师指导他如何写诗。他向顾淮谨请教过,顾淮谨教了他如何运用韵律和格律,如何有感而发作诗。 顾淮谨是天赋型选手,能出口成诗的那种,可他没有那么灵敏的诗才,便只能用以前写作文的方式,总结出了许多意象、韵脚等资料库。 作诗的时候根据主题从资料库中选用意象和韵脚,再根据主题修改,所以他写诗的速度极慢,做出来的诗才显得工整有余却灵气不足。 既是文人聚会,自然少不了作诗,有了顾淮谨打头阵,其他人也想在学政和知府面前刷刷脸,纷纷起来作诗。 第113章 刁难 李延宁对作诗不擅长,便低调做人,隐身起来,当个观众,还好在场的众人都争着表现自己,没人注意到他。 只有郑秀才在做了一首关于马的诗后,被知府夸奖了一句不错,尾巴便翘了起来,对李延宁道:“在下很佩服咱们院案首的才学,不知院案首能否为我们赋诗一首?” 与郑秀才一起来的几人也应和道:“是啊,在下也想听听院案首对郑兄的《疾马诗》怎么看。” 刚刚何秀才做了一首骏马驰骋的诗,以疾驰飞奔的马自喻,大赞学政和知府是他的伯乐。既抬高了自己,又将马屁拍得很到位,任谁也挑不出他诗中的错来。 现在他们让李延宁谈谈怎么看,李延宁能怎么看,自然是夸道:“郑兄的诗连知府大人都称赞夸好,在下自是佩服。” 郑秀才得意地昂了昂头,接着道:“我们知道院案首一直以来都很低调,从不参加诗会、文会,除了院试上的那首诗赋,我们都没有机会听到院案首的其他诗作。 “刚刚我们这么多人都作诗一首,不知我等有没有这个荣幸能见识到院案首现场赋诗一首?作为此次院试的头名,我等可是都很佩服院案首的才学,很想听院案首给我们一展才华。” 其他秀才也纷纷起哄: “我等都久仰李案首的大名,确实非常钦佩李案首的才华。” “院案首的文章做得格律严谨,读起来令人心潮澎湃,诗肯定也做得好。” “没错,郑兄的《疾马诗》做得极好,院案首不若也来一首关于马的诗?” 有人是真心想听李延宁作诗,有人则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郑秀才和其他人一直在强调院案首,就是想把李延宁架起来烤。不止郑秀才,还有一些年长的秀才也不服气李延宁才小小年纪就得了院案首! 他们就不信这么短的时间里李延宁能做出什么关于马的好诗。就他院试贴出来的那首匠气十足的诗,哪里配得上第一名! 学政、知府以及一众考官全部都看过来,他们不禁回忆起当日阅卷的情景。 华朝科举阅卷是采用弥封制,即将试卷上考生的姓名、籍贯等信息用纸糊盖起来,再由专门的誊录人员将弥封后的试卷如实地重抄一遍,防止阅卷官根据字迹认出手头的卷子是何人所作,此为防止作弊。 学政和众考官们在经历了艰苦的试卷批阅后,将上乘的试卷拿出来排名次。学政钦点十六号考生为院案首,一些考官是一致同意的,十六号考生的三篇文章都是上乘,诗的格律韵脚也都很工整。 但有一些考官觉得二十七考生也不错,诗赋和论都写得很好,而且诗赋是所有考生中最佳的。 但学政坚持定了十六号,因为十六号在策问和经义中体现出来的真知灼见和实干才能是二十七号考生尚有欠缺的。虽然十六号的诗比不上二十七号的诗歌有灵气和意境,但在众多考生的诗作中也能排得上名次。 前朝科举重视诗赋,最后选拔出来的人才都只会做锦绣诗歌,不干实事,一副酸儒之姿,最后灭了国,受苦的还是百姓。 华朝吸取教训,当今陛下重视实干才能,只有愿意干,会实干的人陛下想要的人才。最后其他考官也没有意见,定下名次后,拆封试卷,抄写榜单。 等学政和其他考官看到十六号的原卷时,不禁夸赞这字写得漂亮又有风骨。等拆了弥封的纸后,再次吃惊,考生信息上除了姓名、籍贯等基础信息外还有年龄,竟然是个才十六岁的少年郎。 有考官看着名字想起来道,这不是发明脱谷机被圣上赐予牌匾的那位神童吗? 其他考官经提醒也想起来了,纷纷恭维学政火眼金睛,为圣上挑选出能为国为民做贡献的人才。 此时,在鹿鸣宴上,其他考官们都想知道这位学政力保,圣上御赐牌匾的神童是否能证明自己? 依李延在院试考场上的诗赋来看,要他写出诗不难,难的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写出指定意象的好诗。 这不仅是对考生诗才的考验,更是心理素质的考验。 可他们却见李延宁此时呆坐在位置上,望着窗外一副神游太空的模样,这是在思考如何写诗吗? 郑秀才看李延宁呆坐在位置上毫无反应,立马得意洋洋起来,一个府的第一名没有作诗才华,传出去丢脸的可不只是李延宁本人,还有点他做院案首的学政和所有考官们。 他不禁在心中谋划着鹿鸣宴之后该怎么让东临府的所有人知道,此次院案首和这些考官都是酒囊饭桶! 胡鹏程与李延宁隔了一个座位,正焦急地伸头看向李延宁。坐李延宁对面的顾淮谨瞪着郑秀才,不由得捏紧了手里的扇子。他们都知道李延宁写诗慢,面对郑秀才此番故意为难,延宁该怎么办? 李延宁礼貌又实诚道:“在下不才,作诗比较慢,恐耽误了大家宝贵的时间。” 郑秀才却扇着扇子,一派轻松地接着催促道:“是在下考虑不周,唐突了,不若咱们再给院案首一些时间如何? “听闻院案首虽然出身贫寒,七岁了才进私塾启蒙,却擅长那些巧术,十三岁便获得县令赏识一举中了县案首,如今年纪轻轻又中了院案首,如此有才华之人,我等都很期待听到院案首作的诗。” 说完,郑秀才洋洋自得地紧紧盯着李延宁。 郑秀才是东临府本地的世家子,其爷爷曾是齐州辖下一府的知府,现早已经告老还乡。他作为族中年纪最小的孙子,受尽长辈溺爱,最喜欢听人追捧,一直对自己迷之自信。 现在,郑秀才看李延宁还是坐着一动不动,更加笃定他做不出诗,看他出糗,而自己受人瞩目的舒畅之感充溢着他的全身。 场上其他秀才都惊讶地看着郑秀才,此人怎么能这么说话? 郑秀才这番话明夸暗贬,暗讽李延宁一个那么晚才启蒙的农家子,利用奇淫巧术得了县令给的县案首,这是在说李延宁的县案首来的不公正! 又说他现在年纪轻轻得了院案首,若是真有才华怎么会一首诗都作不出来?若是李延宁不作出诗来,那就坐实了他院案首也来得不公平? 学政和众考官们脸色晦暗不明地看着郑秀才,心想这人的脑袋里塞的都是草吗? 第114章 定风波 何秀才皱着眉看着李延宁,在场的其他秀才也觉得郑秀才实在太过咄咄逼人。 窗外正下起了雨,哗啦啦的雨打湿着窗前的翠竹,更显得竹叶苍翠欲滴。 在气氛凝重之际,李延宁终于有了动作,他抬眸瞥了郑秀才一眼,又优雅地从位子上站起来,拱手对学政、知府以及各位考官们道: “各位大人,我刚刚听在座的各位仁兄做的都是诗,不知在下是否可以做一首词?” 词的风格偏抒情,学政和众官员们都好奇李延宁能做出什么马词来? 学政爽快道:“准。” 众人见李延宁走到窗边,望着翠竹道:“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1】。” 郎朗少年音吟诵着这首词,配着滴答滴答的雨声,激荡着众人的心。窗边的少年挺拔的身姿与那被打得越发翠色欲流的竹叶交相辉映,令众人动容不已。 在场谁人听不出郑秀才是故意为难? 李延宁却用词来巧妙回应,他道“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是在告诉众人郑秀才的故意为难,对他来说如同这竹林中的风雨声音,他毫不在意,甚至还想放开喉咙边吟唱边从容前行。这是他为人大气。 郑秀才说自己是骏马疾驰,暗讽他是农家子,他用“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来回应,他哪怕拄着竹杖,穿着草鞋,轻装上阵也能胜过那些骑着骏马前行的人,有实力的人对此有什么可怕呢? 他这是在告诉众人就算他出身农家子,靠才学也胜过各位家境好、年纪比他大的世家子、富商子。这是他有才学的底气。 最后他说“一蓑烟雨任平生”,他就是身披一蓑衣,也能在人生的风风雨雨中泰然自若地直面困难,搏击风雨,迎难而上。这是他面对风波和磨难的人生态度。 李延宁读完,在场的众人静默了许久,不知是谁鼓掌道:“好词。” 接着顾淮谨和胡鹏程以及其他的秀才都不禁鼓起掌来。 何秀才激动道:“这首词依事而发,词的意境深远,延宁贤弟心胸阔达,在下佩服!” 上座的学政细细琢磨着这首词,也开怀大笑起来,称赞道:“‘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李延宁,你小小年纪竟有这般旷达超逸的胸襟,实在让老夫刮目相看。” 知府也重复着李延宁的这首词后,捋着胡子赞道:“这首词虽短,读起来却使人耳目一新,细读之下连心胸都舒朗开阔不少,当真是好词啊!” 考官中也有擅长写词的官员道:“虽说诗和词都是表达心境的载体,你却能将缠绵婉约的词写得这么超凡脱俗,乐观豪气,属实不简单呐!” 其他考官也毫不吝啬地夸赞这首词写得荡气回肠,夸赞李延宁为人不卑不亢,心胸坦荡,旷达豪气。 有考官问:“这首词的词名是?” 李延宁道:“《定风波》。” 众人一听这词名,不禁笑起来。 李延宁用一首《定风波》平定郑秀才故意搅起的这场对他不利的风波,当真是聪明绝顶又回击得一针见血。 大家都夸赞着李延宁,无人在意此时的郑秀才被这首词回击得脸色煞白,他先是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不相信李延宁能当堂做出词来。 接着听完学政、知府以及众考官对李延宁不绝于耳的称赞后,更加恼羞成怒。他们夸李延宁的话仿佛一条条鞭子抽打在他身上。 其他几个和郑秀才一唱一和为难李延宁的秀才,已经偃旗息鼓,做起缩头乌龟。 更有秀才对着他们几人冷哼一声,在场众人的目光让郑秀才如坐针毡,他不禁愤恨地想着:谁知道这首词是不是李延宁早就想好了,就等着现在说! 气愤和难堪占据了郑秀才的大脑,使他没了理智,他不假思索道:“院案首果然好文采,可词是词,诗是诗,我们还是没有听到院案首现场做诗啊!” 在场静若闻针,郑秀才梗着脖子瞪着李延宁,大有李延宁做不出诗他誓不罢休之意。 李延宁很无语,自己到底什么时候得罪了这位郑秀才?非得这么咄咄逼人?既然对方不要脸,那他也不必给脸了。 李延宁脱口而出一首诗:“骏马似风飙,鸣鞭出渭桥,弯弓辞汉月,插羽破天骄【2】。” 李延宁这首诗写骏马,实际上写的是驾着骏马的我朝将士们,他写马壮,其实是借马喻兵强,“天骄”指敌人,从“弯弓”到“插羽”用寥寥几个词写出了将士们势如破竹拿下敌人的场面,气势雄浑,展现了我朝将士们的英勇无敌。 当李延宁念完这首诗后,学政不禁鼓掌大赞道:“好诗!此诗明面上写骏马奔驰,实则暗喻我朝将士之英勇无畏。如此巧妙构思,实乃佳作!” 知府也道:“从‘弯弓’到‘插羽’,仅仅几个字便描绘出了我华朝将士们冲锋陷阵、奋勇杀敌的壮烈场景,其气势之雄浑令人震撼。” 其他考官和众多秀才听闻此诗后,亦纷纷出言称赞,表示认同。 郑秀才的马诗溜须拍马,李延宁却借马称赞华朝兵强马壮,战士勇武,诗作的立意高低分明。郑秀才的诗被比得一无是处。 就连一旁的顾淮谨和胡鹏程也不禁露出惊讶之色,他们难以置信地望向李延宁。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竟然能够接连创作出一首词和一首诗有力回击郑秀才,且两首作品均品质上乘,实在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郑秀才此时呆若木鸡地坐在位置上一动不动。他竟然做出来了…… 胡鹏程喜笑颜开,宁弟真是太给他们长脸了,他摇着扇子问郑秀才道:“宁弟接连做出两首佳作,郑秀才如何评价?” 郑秀才面色通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刚刚还与郑秀才聊的火热,一起为难李延宁的几个秀才都一副不想与之认识的表情。 学政问:“此诗何名?” 李延宁回答道:“《塞下曲》。” 学政高兴极了,李延宁是他钦点的院案首,现在两首佳作已经证明他慧眼识珠,选贤举能,看以后还有哪个草包敢嚼舌根? 第115 噩耗 鹿鸣宴进行到这里已经过半了,斗诗环节结束,接下去就是宴席开始。丫鬟们摆上精致可口的菜肴和醇香的美酒,婀娜的舞娘开始起舞助兴。 这波现场赋诗一事算是过去了。李延宁缓缓地舒了一口气。没人知道就刚刚那一会儿,他有多聚精会神地在脑海中搜索了多少他背过的诗句! 经过这一事后,李延宁决定以后要花更多的时间来琢磨诗词,一定要力争在短时间内写出好诗来。 他在心里万般感谢李白诗仙和苏轼诗神的诗词相助,才没让他颜面扫地。 顾淮谨见他平时一到作诗环节就开始装死,这次被当堂刁难,他都为他捏了一把冷汗。不想这小子关键时刻还能大放异彩,忍不住小声道: “表现不错!你是怎么想出《定风波》和《塞下曲》的?” 李延宁无奈道:“你知道那什么急了还会跳墙,兔子急了还咬人!”把他逼急了,他也只能搬出大诗人的诗词了! 顾淮谨:“……” 几杯薄酒下肚,学政和知府等官员先行离开,只剩其他学子继续饮酒作乐。 何秀才这才讽刺郑秀才几人道:“偷鸡不成蚀把米。” 胡鹏程接口道:“这也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顾淮谨举着酒杯抿了一口道:“我觉得应该叫为他人做嫁衣。” 可不是嘛,作诗环节李延宁一直都是装死的状态,郑秀才这两波刁难,倒是让李延宁的名声更显了。 众多秀才来找李延宁敬酒,李延宁不想喝醉了闹笑话,便开始装醉,直言年纪小,不胜酒力。胡鹏程将他扶到一边休息。 李延宁在一旁闭眼假寐,他在前世的语文课本上背过的诗词,都是经过时光长河的积淀,大浪淘沙出来的文学明珠,写出来都太过惊艳。 他以后还得再低调一些,在科举之路上,他的优势是前世积累的超前知识和眼界的开阔,而他的诗律天赋其实没有比本土人好多少。 以后这样的事情还会有,他必须给自己打造那种不擅长作诗,但灵感来了也能做出一两首惊艳诗词的人设。 鹿鸣宴结束,李延宁在顾淮谨和胡鹏程的搀扶下走出府衙。 郑秀才落在最后,无人愿意与他一道,他愤愤地瞪着李延宁不知道在想什么。 下完雨后,天晴气清,天边挂着云彩,李吉正在外面等候着。上了马车后,李延宁立马不装了,装醉也挺累人的。 他回到家后,简单收拾一番,将下人们叫过来,让他们收拾一番,四个会种田的,两个会木工的以及三个婆子,一个小厮要跟着他回秀越县。 李烟见李延宁不带他们姐弟回去,便毛遂自荐起来。 李延宁觉得这丫头机灵又会算术,交给他娘一段时间,说不定会成为他娘的得力助手呢?于是也带上了。其他人也安排了任务——督工宅子的改造。 第二天一大早,李延宁和胡鹏程便快马加鞭地往家里赶去。 经过一天的赶路,在天色即将暗下来之际才回到千山村。 这时候千山村村头的老槐树下应该聚集一堆人在聊天的,可今天李延宁回来时却空无一人。 每家每户都大门紧闭,整个村子不太对劲!李延宁升起了不好的预感。让车夫加快速度。 到了家门口,李延宁敲了好一会儿大门,叶柔的声音才从里面传出来:“谁呀?” “娘,是我。” “是宁儿吗?”叶柔赶紧将沉重的门闩放下,打开门果然是日思夜想的儿子。 “宁儿回来了,你咋这么快就回来了,让娘好好看看。” 叶柔端详着儿子,将李延宁从头到尾看一遍,心疼道:“怎么又瘦了,是不是都没吃好睡好。” “娘,我就是赶路看着风尘仆仆罢了。爹呢?” 提到李青鹤,叶柔一顿。 李延宁直觉不对,忙问:“娘,爹是出什么事儿了吗?”大晚上的竟然是娘来开门,爹去哪里了? 叶柔道:“你爹没事,正在你武波叔家……” 李延宁一听爹没事,松了口气道:“娘,咱们进屋,我给你们都带了好多礼物。对了,舅舅、延峰和大伯呢?叫他们出来一起搬东西。” 叶柔眼睛突然一红,道:“宁儿,你还不知道,你舅舅和大伯服徭役去了。” “什么?”李延宁吃惊,“没有花钱请人代替去吗?” 叶柔摇摇头道:“村长说这次是大范围的,整个东临府每家每户百姓都必须无条件服徭,不能花钱请人。” 李延宁又问:“村长有说去哪里服徭役?” 叶柔道:“听村长说去年锦州河西县发了大水,今年春季雨水又多,不仅河西县,连下游的其他县都遭了殃。锦州一直都有征徭修堤坝,现在六月雨季又要来临,他们估计都要去挖运河,修堤坝……” 叶柔越说眼眶越红。 李延宁面色凝重,古代服徭役是百姓最沉重的负担,这次还是最劳累的挖运河和最危险的修堤坝。自古以来,一人服徭役全家饿死的例子不在少数。 这个时代,服徭役是政府强制性的,百姓必须参加,而且要自带农具和自备干粮。他穿来这个世界已经十年了,因为是太平盛世,国家一直没有大型的征徭役。 这些年就算有征徭都是去修秀越县或者府城的道路,有时候也去巩固堤坝,挖河道的淤泥,修缮县衙等,徭夫都没有出过东临府,一般就在秀越县内。 而且县令体恤,还可以花钱请人代替去服徭。之前他家、大伯家以及舅舅家都是花钱请人去的。因为离家不远,又有钱赚,贫困的人家都愿意去。 这次是国家大范围强征且不能花钱请人,而且去那么远的地方,大伯和舅舅怎么办?现在他有了秀才功名,可以免去他家的徭役,可大伯和舅舅他却无能为力。不知道舅舅和大伯会被分去锦州哪个地方? 李延宁问:“娘,舅舅和大伯什么时候走的?” 叶柔红着眼道:“前天中午临时通知出发的。” 原来他在等着参加鹿鸣宴的前一天,舅舅和大伯才走的。 第116章 报喜 母子俩进屋,边走边说。听了叶柔的转述,李延宁才知道,大前天村长被叫去县衙开会,直到晚上才回来,一回来就让儿子每家每户通知,第二天早晨到村头的老槐树下集合,有要事要宣布。 本来大家都不在意,稀稀拉拉地过去。谁知被村长的消息炸开了锅。徭役,一个多么沉重的话题,是压在每个家庭的一座大山。 家里没有分家,且儿子比较多的家庭这时候矛盾重重,大家长的心不偏,兄弟感情也好的话,几个儿子能轮流着去。 若是家庭本身就争吵不断,这时候矛盾激发,大庭广众之下为谁去服徭役大吵起来的家庭有之,甚至动手打起来的也有。 村长让人拉住,人群一片混乱。只有老李家一派气定神闲的样子。李大庆冷眼看着他们大打出手,身旁的老头子都对他投来羡慕的神情,都说他李老头是享福的命,有个秀才儿子。 李青榆是秀才,能免徭役,当初分家时,李青松和李青鹤从老李家分出去,后来又重开族谱自己立族。 分家时李青榆在镇上读书,没有在家,鸡贼的李青平为了巴住念书的哥哥,没有与老李家和李青榆分家。现在是沾了李青榆的光,老李家都不用服徭役。 李大庆高兴至极,对李青松和李青鹤暗讽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现在才念兄弟的好可来不及了。” 李大庆想当年要是没有分家,他们两个都不用服徭役,青榆也不用半入赘陶家,到现在连个跟他姓的儿子都没有……想到这里他又怨恨两个儿子,恨他们不念兄弟情,为了钱至兄弟于不顾。现在活该要去服徭役受苦受累…… 张氏自从被掌了嘴刑之后,很长时间没有出门,老实了很久。现在得知了这个消息,简直开心到天上去,对着李青松和李青鹤的方向,开始叉腰骂道: “真是人在做天在看,不孝子就该去服徭役,最好一出门就让石头砸死,让大水冲走!死无全尸最好,省得留着祸害人……” 张氏急着给自己出口气,只顾着自己骂着爽,全然没有考虑到村里其他人。都是一个村的去同一个地方服徭役,她这么咒骂,不仅是在诅咒李青松兄弟还是在咒骂其他服徭役的人。 其他人自然听不得这话,陈婶子气愤道:“上次怎么没把张氏你这张嘴给扇烂,你这样咒骂大家,就该孽力回馈,你才不得好死!” 张氏梗着脖子道:“我又不是说你,你着什么急?” 陈婶子道:“张氏你怎么说话?全村去同一个地方,发大水,落大石的话,其他人逃得掉?这种话都说得出口,你家不用服徭役,就诅咒大家不得好死,你好狠的心,你才应该不得好死!” 其他人也听不得张氏说这种话,家里亲人还没出门就这么被人诅咒,谁听得这种诅咒? “我们家欠你了?你凭什么这么诅咒大家?” “就是,你这种蛇蝎心肠的女人才该死无全尸。” “村长,就该让人把她的嘴扇烂,最好缝起来,以后都不要说话了。” …… 家里的男人要服徭役,哪个女人不担心?不求着自家男人平安归来?男人们得知自己要服徭役,面临的是多么沉重又危险的劳作,谁不希望顺顺利利,平安回家?谁听得这种诅咒? 大家都气愤不已,恨不得上前撕烂张氏的嘴。 张氏被人纷纷指责。李大庆也觉得她丢面子,一把年纪了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还不知道! 李青平出来维护自己娘亲:“我娘都说了不是说你们,她骂的是某些不孝子,你们一个个的为什么非得给自己戴上不孝子的帽子呢?” 张氏道:“就是,你们就是嫉妒我家青榆是秀才,不用服徭役!哼,嫉妒死都没用,以为自己儿子是神童啊,想十几岁就考中秀才,也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回家做梦去吧……” 李青平也吊儿郎当道:“有些人本就是贱命一条,泥腿子还想得美,以为儿子读个几年书就能考中秀才?秀才那么容易考上,咱们千山村也就不会只有我哥一个秀才了!” 张氏和李青平的话,无疑像一把把刀子直插李青鹤和叶柔的心里。 李青鹤和李青松都捏紧拳头,面色难看,李青鹤正想开口讽刺回去。 叶明速度比他还快:“你他妈说什么呢?”他快步上前拎起李青平的衣领就想揍。 李大庆和张氏急忙拉住叶明的手。 突然一阵阵锣鼓声传入大家的耳中。 “请问,这里是千山村吗?”一道洪亮的声音传来。 村长站在槐树下的椅子上跟众人说话,这会儿站得高看得远,他见是一队报喜的官差,算算日子,院试也该出结果了!难道……村长突然激动起来。 “这里是千山村,不知官差找谁?”村长一边向官差快步走去,一边说道。 李青鹤顺着声音看过去,心脏砰砰砰地跳起来。叶明见官差的打扮眼熟得很,不是和上次李延宁考中童生来报喜的官差一样吗? 他的身体比意识更快地拉着姐夫和姐姐快步上前。 官差道:“我是院试报喜的官差,请问千山村千雾山下李延宁学子的家如何走?” 李青鹤按耐住狂跳的心道:“我是李延宁的爹,我儿子是不是中了?” 官差没想到人家亲爹就在眼前,赶紧作揖道喜道:“恭喜李老爷,李延宁学子中了院试案首……” 官差其他的话,李青鹤和叶柔什么都听不到了,他们只知道儿子中了秀才,还是第一名!秀才中的第一名! 夫妻俩愣神了足足十几秒,接着全身的每个穴位都在叫嚣着喜悦,李青鹤更是激动得整个人都发抖起来。 叶柔也不遑多让,双手扶着胸口,喘了几口大气,接着阿弥陀佛地念叨着感谢老天保佑。 李青松和叶明已经激动得蹦跳起来,叶明当即掏出钱包给报喜的官差,李青松摸了摸荷包,倒出铜板撒向人群,刚刚因为服徭役的沉重气愤一扫而空,大家纷纷捡钱,喜悦不已。 第117章 匣子 杨芳华喜笑颜开,特别解气地跑到老李家面前道:“不知道哪家的狗眼看人低,瞧瞧,十六岁的院试案首!秀越县独一份!光宗耀祖的事儿就轮不到嘴毒心狠的人家!哈哈哈。”说完还特别高兴地仰天大笑。 那笑声激得李大庆面色铁青,张氏气得脸都扭曲了,李青平也咬着牙呸了一声。 人群热热闹闹地。官差领了丰厚的赏钱,递上捷报,才兴高采烈地回去。 村民们都真心道喜。千山村又出了一个秀才,还是第一名!多么大的荣耀啊,大家与有荣焉。 李青鹤听着大家道贺,正准备邀请村民吃酒席,又一支队伍来临,喜悦的气氛又一扫而空,村民们头上再次笼罩上乌云。 县衙的衙役来通知,让村民们即刻回家收拾包裹,带上劳动工具,两个时辰后立即出发。 听到消息后村民们都愤愤不平,怎么能如此着急。 可衙役根本不理会大家,拿出户籍名单开始点名。 原本李青鹤也在名单上,因为李延宁考上院试,能免一个徭役,李青鹤的名字便被划去。李青松和叶明却是必须要去的。 李延宁扶着叶柔进屋后,并招呼下人把东西搬进来。 叶柔看到这么多东西还嗔怪他买太多。见到这么多人还以为是搬运的短工,结果李延宁告诉她这些是他买的下人,以后就在咱们家做活,还给叶柔买了三个婆子使唤,若是需要小丫鬟,还可以再买。 叶柔吃惊不已,家里财政大权交给儿子后,儿子这是要过骄奢的生活了吗? 叶柔赶紧拉着儿子进屋,关起门来劝诫一番:什么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之类的。这些话还是他小时候背书她听到的。李延宁想她娘倒是记得牢固。 李延宁耐心地告诉叶柔,他还在东临府买了宅子,一个饭店和两个铺子,这次回来就是接她和李青鹤去享福,顺道管理家里的店铺。 家业多了就得请人管理,请外人没有捏着卖身契的家仆放心,自然要买人。 叶柔听完儿子的话愣神了好久,儿子这步子迈得也太大了,她急忙问:“东临府的宅子铺子多贵啊,娘给你钱够用吗?” 李延宁摸摸鼻子,心虚道:“目前够用,等铺子开业了,钱很快就能赚回来。” 叶柔忧心地看着儿子,儿子到底年轻,不会管理钱财,步子迈太大就怕栽跟斗,她决定跟去东临府替他把持家业,等以后找到靠谱的儿媳妇再将家业交给她。 “你还要去府学进学,爹娘会给你打理好铺子的,你放心。钱不够娘这里还有一些。” 李延宁不知道她娘的打算,听到她娘愿意管理铺子就很开心,她娘看账簿可是很厉害的! 就在母子俩聊天的当头,柳芸和姜氏领着四个孩子过来了。她们听见隔壁有动静,估摸着是宁子回来了,当即过来看看,果然是宁子回来了。 姜氏一进门便泪眼婆娑地抱着李延宁哭,她的乖外孙哦,小时候那么瘦弱一个孩子,如今长得这般高大不说,还这般出息,她实在是高兴。 她与叶柔一样直呼李延宁瘦了,这段时间回家了得好好补补。一家人正寒暄着,李延宁新买的下人们已经井然有序地忙碌起来,有的进厨房做饭,有的整理房间,有的搬运东西。 四个孩子都高兴地围着李延宁,宁哥宁哥地叫着,他们都知道宁哥厉害,没想到宁哥这么厉害,又得了个第一名回来。 不一会儿,杨芳华和李延兰也过来了。李延宁见家人来得差不多了,便让下人把给他们带的礼物搬过来分一分。 每个人的礼物都不一样,而且都是东临府带回来的新鲜东西,家人们都新奇地翻看自己的礼物。 姜氏埋怨李延宁浪费这钱买这么好的首饰给她这个老太婆做什么。可笑容却是实打实地挂在姜氏脸上。李延宁便多哄了几句。 柳芸见真是宁子回来,便迅速回家拿了个上了锁的匣子过来,交给李延宁道:“这是相公千叮咛万嘱咐我一定要交给你的东西。” 李延宁接过匣子道:“谢谢舅母,我一定好好看舅舅留下的东西。”既然是叶明留下来的,一定是重要东西。只是这匣子上了锁…… 叶柔见儿子摆弄着匣锁,才恍然道:“明子临走前交给我一把钥匙,说是交给你开匣子的,我原来还不知道什么意思,现在明白了,是开这个匣子的。你等着,我等会就去拿给你。” 舅舅这么宝贝这个匣子,匣子里到底是什么? 李延宁还想不出头绪,饭菜已经做好了,一家人上桌吃饭。叶柔讲完前天发生的事后,叹了口气,虽然庆幸丈夫不用服徭役,可看着大哥和弟弟离开,心里还是难受得紧。 其他人也都吃不下咽,连最爱吃的叶弘远都食不知味。 李延宁安慰他们道:“你们放心,我明天就去找方大人打听舅舅和大伯去哪里服徭役,我再去安排一番。” 秀才功名比童生好用,况且他还是院案首,又有皇帝御赐牌匾,花些钱让官差开个后门,给舅舅和大伯安排轻省一些的活儿还是可以办到的。 家里的女人好不容易被李延宁安慰得动筷吃饭了,李青鹤和李延峰回来了。两人见到李延宁都激动极了。 李青鹤拉着儿子上下打量,直呼半个多月不见,儿子又瘦了。 李延宁无奈,在爹娘眼中,久不见面,不在身边就是瘦了。 李延峰用拳头碰了碰李延宁的右肩头,又环住宁弟的脖子,高兴道:“宁弟你太厉害了,院案首都给你拿回来了!你都不知道那天我们知道消息后有多开心,整个县学的童生学子都来找我想认识你!我第一次那么受关注,都是沾了你的光!” 李延宁挣脱出来道:“三年后看你表现了!我还想沾你的光呢!” 说到这个,李延峰情绪低落了一瞬,又立马坚定道:“宁弟,我一定会努力的,不为自己也要为我家挣个免徭役名额回来!” 第118章 换族长 李延峰是家里最难过的人,看着他爹要去千里迢迢的地方服徭役,他第一次痛恨自己那么无能,没有功名,护不住家人。 他那一刻才深刻地理解宁弟的迫切和强大的自律来源,那是源于对家人的爱和自己身上的责任。 以往有聪明的宁弟在前头顶着,他能松懈着做自己,可现在不能了,他才是哥哥,该顶立门户的大哥。 李延宁第一次在李延峰眼神中看到坚定和势在必得。李延宁欣慰,他哥终于在求学一事上找到了动力,他相信他哥一定能做到。 李延宁见两人这么晚才回来,又问:“武波叔家出什么事儿了吗?” 李青鹤说到这,叹了口气道:“二爷爷知道武波兄弟三人去锦州服徭役忧虑过度,现在卧病在床……” 李延峰气愤地砸了一下桌子道:“都是李族长!是他故意跑二太爷爷家,把武波叔他们的事情告诉他,又故意说了很多气人的话,二太爷爷这才又发病!” 李延宁眉头微蹙,二族老身体不好,一向深居简出,且与李族长不和,他为何跑二族老家气他? 李延宁问:“到底怎么回事儿?” 李青鹤将这些时日的事情告诉李延宁。 李姓是村里的大姓,原本的族长是李二族老。他为人公正,处事公平,很受尊敬。 二族老原来是有三个儿子的。二十二年前东临府一次征徭,因为去的是别的府修堤坝,路途遥远,任务繁重,二族老怕有去无回,坚持自己去,不让任何儿子去。 为此,他召集族人开了一次李氏一族大会,重新选族长,当时几个德高望重的族老见二族老这般行事哪有不明白的,纷纷效仿二族老,为了儿孙,坚持自己去。 最后这些有威望的人退出族长推选,族长之位落到了现在的李族长手上。 当时的二族老已经五十有八了,他的这些交代后事一般的举动深深刺痛了大儿子李义的心。孝顺的他私下找里正报了名,代替父亲去服徭役。 得知消息后的二族老非常痛心,恨不能将儿子绑在家里,可来不及了。 他们去修路,却遇上了山体滑坡,李义为了救人被落石砸中落进山崖,尸骨无存。一起去的其他族老也没几个回来,回来的也大多拖着病体,活不长久。 因为二族老没有去成,而其他族老却大多有去无回,他们的家人得知消息后将族老们的死怪罪在二族老头上。 要不是他坚持自己去,自己爹(相公)也不会效仿,若是年轻人去,身强力壮的自己(儿子)怎么都会比年迈体力不支的族老们更有机会逃过落石,活着回来。 失去亲人的痛苦让这些人失去理智,尤其是二族老最后又没有去成,代替他去的儿子却死了,都骂他害死自己兄弟还不够,还害了自己儿子…… 这件事成了二族老的心病,他一直愧疚着,一直念着李义,思念成疾,身体越来越差。 起初,族里的事大家还会问二族老,李族长还会看二族老脸色。但后来李族长学会阳奉阴违,很多事自作主张,怕被二族老知道,都故意将他蒙在鼓里。 尤其近些年,二族老年纪越来越大,记性越来越差,却经常一个人呆坐着叫大儿子的名字…… 二族老虽然不怎么过问族里的事儿了,但在村里仍有威望。这次就是一个外姓人游家被老李家欺负,请二族老出面解决此事。 游家是和叶明家一起逃荒迁到千山村的。他家没有打猎手艺,只会种田,一直过得很清贫。 近几年靠着给叶明收山货,给和兴食肆提供蔬菜、蛋类等攒了一笔钱。恰逢李姓族人中有一户人家要卖田,他们看中那块中等田,早就跟这田的主人提过要买田。 李族长在李氏一族中霸道惯了,一向说一不二,李姓族人要卖田都得经过他的同意。游家人便去找李族长商量购买田地。不想李族长竟然坐地起价,游家虽然气愤,可也没办法,要买那块田的人家不少。 游家便同意了,但还缺点钱,不想李族长竟然同意先借游家种植,等攒够钱再签地契。 老实的游家人兴高采烈地开始给这块地翻土,挖沟渠,想把水引进田里。这可是大工程,游家三个男人一有空就过来松土砸沟渠。 眼看就要挖完了,家里的银钱也攒够了,想找李族长买时。李族长却说他们来的太晚了,这块田昨日刚刚卖给老李家了。 游家人愤怒,明明说好的地给他们先料理,攒够钱了就签地契,现在却卖给别人。这不是把他们一家当免费的短工使用吗? 游家人不肯善罢甘休,李族长却赖账到底。老李家有白纸黑字签的地契,他们家却口说无凭。难怪李族长敢肆无忌惮地翻脸不认账。 偏偏李青平得了便宜还不要脸地指责游家将他们家的地乱挖,乱翻,今年肯定收成不高,竟然要游家人赔偿弄坏这块地的钱! 游家忍无可忍,与李青平和李伟打起来,闹到村长那。 一方有地契,一方只有游家的证词,李族长自然不认,直言他从来没说过赊地种植的话,这块地的主人也为李族长和老李家马首是瞻,他们说什么他做什么。 游家无凭无证吃了大亏,村长最后和稀泥处理。游家白忙活了两个月。 他们气不过,跑去找二族老请求他给游家做主。游家一家老实巴交,没有李族长的承诺,他们怎么敢去别人的田地挖渠松土? 二族老深居简出久了,他这才知道李族长居然这么横行霸道,欺负乡亲,他原以为李族长只是排挤他家和李青鹤家罢了,不想竟然做得这么过分。 他当即叫来李族长过问,见李族长死不悔改,便让三族老叫来族人,他要重新推选有德之人掌管李氏一族,不能让李姓名声毁在李族长手里。 听到二族老想换下他这个族长,李族长立刻不淡定了。二族老是现在族里年纪最大也是最有威望的族老。这几年他和老李家狼狈为奸,得罪了不少李姓族人,若是他们不支持他……李族长暗骂这个老不死的! 第119章 报名 可李姓族会还没召开,村长先公布了服徭役的事情,村里一片哗然,谁还有空推选新的族长。 服徭役的事情李武波一家都瞒着二族老。毫不知情的二族老今天一早便让人去通知李姓族人去祠堂开族会。 李族长得知消息后,趁李武波的爹李屯和大哥出门种田不在家,怒气冲冲跑来二族老家。 一进门就大骂你这个老不死的以前害了儿子不够,现在还要害孙子。李姓族人前脚刚走你个老不死的就要分裂宗族…… 二族老这才知道李武波不是去行商而是去服徭役,还是修堤坝的沉重劳作……大儿子李义的事情再次浮现在他脑海里。 他被刺激得当即一口气没上来,晕倒在地。气晕二族老后,李族长拍拍屁股走人,将李武波的娘亲和娘子的骂喊声抛在脑后。 李屯来李青鹤家借骡车送二族老去医馆,李青鹤才知道这件事。 李延峰散学后也代替自己爹去看望二族老。二族老瞬间又苍老了很多岁,形容枯槁,眼窝凹陷,双眼浑浊,一副油尽灯枯的模样,看得李青鹤和李延峰非常难过。 李青鹤尤记得小时候他的裤子总是缝缝补补,大冬天穿着短了一截的裤子,冻得脚踝通红。那时候大家日子都苦,二族老却还是剪下自己衣服的布料,让二奶奶给他的裤子缝上…… 李二族老家前两年刚刚分家,现在三家都要派出一人去服徭役。李武波家的徭役都是轮流的,他和大哥一人一次。上次徭役是他大哥去的,这次就由他去。 他怕爷爷年纪太大,得知消息后太过担忧,让家人先不要告诉他,有问就说李武波带着堂兄弟二人去行商了。 李延宁听完事情原委,冷哼一声道:“李族长和老李家这两颗毒瘤也是时候拔了!” 夜深了,家人们都回去休息,叶柔拿了钥匙给李延宁。李延宁借着烛光迫不及待地打开叶明留下的匣子。 里面有叶明的亲笔信,所说的内容却让李延宁吃惊不已。 第二天一大早,李延宁带上药品去看望二族老。二族老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面色发青,双眼浑浊,见到李延宁激动地抓着他的手,颤巍巍道: “我没有支持错青鹤分族,你是个有出息的孩子,不该被耽误,好,好孩子……” 李延宁反握住二族老的手道:“二太爷爷,你要赶快好起来,武波叔、武英叔还有武华叔还要回来孝顺你呢。” 听到武波他们三个孙儿的名字,二族老浑浊的眼睛里顷刻流出眼泪,囔囔着:“我对不起义儿……武波……武英……武华……” 他气若游丝地念叨着三个孙子的名字。 李延宁眼圈泛红,安慰二族老道:“二太爷爷,你放心,我这就出发找方县令,我去找关系,让武波叔他们还有我大伯、舅舅去干轻松一些的活儿。” 李延宁的话让二族老突然有了期盼:“好,好孩子……” 他转头指挥儿媳妇拿出床底下的小匣子,那是他的棺材钱:“这些钱不多,宁子拿去给官差,让他们别虐待武波他们……我只求武波三人能平安归来……” 李延宁将匣子推回去,坚定道:“二太爷爷,你放心,这事儿我一定给您办到。我即刻就出发。” 二族老欣慰地笑着,执着地将钱塞给李延宁:“宁子拿着,拿着。” 李延宁捧着小匣子走出二族老的房间,将小匣子交给李屯。 李屯推回去道:“这是我爹的心意,宁子,你真的可以让官差……” 李延宁承诺道:“我竭尽全力!” 李屯欣喜地重复着:“好,好,宁子好样的。我代表大哥和小弟家谢谢你。”说着,他向李延宁深深地鞠躬。若不是他身体不行,他也绝不会让自己的儿子去服徭役。 李延宁出了二族老家,立马让车夫驾车去县衙。 车夫驾车技术极好,很快马车便到了县衙门口,李延宁见衙役正在贴公告,百姓围了一圈,纷纷好奇追问衙役上面写了什么? 李延宁路过时听了一耳朵,似乎是在招募会识文断字的人,去协助送徭役的官差做文书方面的工作。 李延宁快步走去看公告,确实是在招募文书先生,所做的工作是协助官差管理徭夫,登记每日工程进度,做文书汇报等。 这次是大范围全方面的征徭,徭夫众多,而官差却少,识字的官差更少。 不得已只能招募会识文断字的人来协助官差做管理工作。 舅舅和大伯都会识字且会算数,若是能混去当管理者那便轻松很多。 有了秀才身份,又是这次的院案首,李延宁以学生的身份来拜见方县令。 方县令很高兴,他钦点的县案首现在成了院案首,李延宁得了学政的赏识,说明他和学政的眼光一样好。秀越县文风昌盛,也是他的功绩之一。 李延宁与方县令聊了一会儿院试之事后,便开口向方县令问起刚刚在门口看到的公告。 方县令道:“这个政令是太守亲自下发的,希望有功名的读书人能多参与,知道百姓的不易,而不是一心只读圣贤书,可惜啊,除了一些贫困的童生为了赚些银钱而去,秀才以上功名的无人报名。” 也不怪无秀才以上功名报名。今年八月就要乡试了,哪个秀才有空去协助官差?举人的生活滋润着呢,都想着会试更上一步,有几个会顾着徭夫? 李延宁又问:“秀越县的徭夫会去哪里服徭?服徭多久?” 方县令道:“锦州的金溪县和辽盘县。两个月。” 金溪县是上次叶明遇到劫匪的县,辽盘县在金溪县隔壁。金溪县的县丞还与叶明相熟,这可是个好消息。 李延宁问道:“秀越县一个县的徭夫要去两个地方服徭?” 方县令摇头道:“本官按上峰命令征徭,具体徭夫去哪个地方,做什么便不知那么清楚。”徭夫的事情由专门的甬官管理。 李延宁想现在才六月初,算上来回的路程,最迟九月也能回来,到时候他再入府学,课程不算耽误太久。家里的生意只能再往后拖一拖了。 第120章 过世 李延宁站起身对方县令道:“方大人,承蒙大人和学政赏识,学生得了两个案首。大人说得对,读书当官当为民着想,学生虽然力微,但也想为我秀越县的百姓做些实事。因此,我想报名做此次徭夫的文书先生。” 李延宁的话让方县令吃惊不已,他没想到李延宁会报名,年纪这般小,又没出过远门,据方县令所知,和兴食肆生意兴隆,不需他为银钱发愁。 方县令问:“你考虑清楚了?” “是。” “你当真想为百姓做实事,多设计些脱谷机那样的发明也是为百姓造福……”没必要跑那么远,那么危险的地方。 李延宁道:“方大人,我知您心疼担忧学生,学生从未出过远门,对我朝辽阔国境的认识只在堪舆图上,所写策论也只是纸上谈兵,缺少实践经验。 “学生若是想在学问上更进一步,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是有必要的。况且,我家中亲人也在此次征徭中,我想用自己的力量护着他们。” 方县令赞赏地拍了拍李延宁的肩膀道:“好!好样的!你能这样想,并愿意去做,便足矣。你回去做好准备,三日后随下一批徭夫出发。” 李延宁作揖道:“是,多谢方大人。” “你切记要注意安全,万事不可冲动,做事有冲劲儿是好事儿,但不可冲在前头……”方县令看着与自家儿子差不多大的孩子,现在却要去管理徭夫,不禁多叮嘱了几句。 李延宁心下受用道:“多谢方大人,我会小心的。” 李延宁辞别方县令后便回和兴食肆看看。此时是正午的饭点时间,食肆正热闹着。 李延宁一进来,有食客认出他来,知道院案首回来了,纷纷道贺,李青鹤和叶柔听着周身的道贺都高兴得眉开眼笑。 李青鹤为了庆祝儿子考了院案首,又打折了三天,食客们能不高兴吗? 李延宁谢过食客,回食肆后院用了饭。李青鹤和叶柔忙完进来见儿子正在奋笔疾书,原是不想打扰儿子看书。 李延宁叫住了他们,告诉爹娘他已经报名文书先生的事,三天后要出发去和舅舅大伯他们汇合。 李青鹤和叶柔知道后百感交集。高兴于大哥、弟弟以及其他村民有了宁儿的照看能轻省些,可又担忧从未出过远门的儿子吃苦受累。 叶柔红了眼睛,李青鹤沉默了会儿道:“宁儿我和你一起去。”儿子去的最远的地方就是东临府,也是自己陪着去的。他实在担心。 李延宁无奈叹气道:“爹,娘,你们不用担心,我这次是跟官差一起出发的,安全得很。而且我不仅是文书先生,也有秀才功名,他们不敢欺负我的,再说我是通过方大人报名,背靠大树好乘凉。 “我知道你们担心我,可我已经长大了,总有离开家的那一天。你们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爹娘你们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家里的食肆生意好,大伯不在家,镇上的食肆爹你也得盯着。家里里里外外都离不开你,你怎么能说走就走? “我在东临府也买了三间铺子,等我回来就要开业,这两个月你们得替我做好前期准备工作,我已经写下了开业前的准备事宜,爹,娘,你们有时间就准备起来。 “两个月很快的,一眨眼我就带着大伯、舅舅还有武波叔他们回来了。” 李延宁的一番话让李青鹤和叶柔安心不少。李青鹤看起了儿子列的开业准备,竟然有这么多页内容。 李延宁道:“这是三家铺子的开业准备,还有东临府的宅子最近在改建中,爹你要抽个时间去验收,还有认一下咱们家铺子的位置,以及我买回来的那些下人。” 李延宁絮絮叨叨地交代爹娘事情,重要的事情就写下来,其实很多事情不用他们现在就做。他只是想让爹娘分散一下注意力,别太担忧他。 一家三口聊着未来,时间不知不觉间就到了李延峰散学的时间,李青鹤关了食肆,想和两个孩子一起回去。 李延宁却道:“爹,娘,我还有一些安排未完成,今晚先不回去。大哥留下来帮我就可以。” 李青鹤问是何事?李延宁道是学问上的事,他之后要去锦州,县里的书籍等东西他要交给大哥。 既是学习上的事情,李青鹤便不多问。叶柔给大家煮了饭,吃完夫妻俩先回去。 李延峰问:“宁弟你要去锦州当徭役的文书先生?我也要去!” 李延宁不让:“哥,你必须留在家里。还有今晚跟我去一趟镇上的陶家赌坊。” 李延峰疑惑:“陶家堵坊?” 李延宁细细说了之后,李延峰才知道原委,气愤得怒砸书桌。 李延宁心疼自家的桌子道:“你别拿我家桌子出气,砸坏了怎么办?” 夜色将暗了之后,两人乔装打扮一番往赌坊出发。 回村里的李青鹤和叶柔正经过村头,老槐树下已经不热闹了。家里的男人服徭役去了,田里的活儿女人得顶上,女人的活计孩子们去做。劳累在每个家庭中越发地扩散。 夫妻俩才刚到家门口,李武波的儿子跑来告诉他们,二族老中午过世了。 虽然有心理准备,但夫妻俩乍然听到消息还是惊讶了一瞬。 二人家门都没进立马去了李姓祠堂。 千山村的白事规矩,五十岁以上的老人断气前,是需要抬到宗族祠堂中咽最后一口气,这样老人死后才能魂归宗族,受后代族人的香火供奉。若是死在别处,还得请阴阳先生喊魂回来宗祠。 而年纪低于五十岁逝世的都不算寿终正寝,不是福泽深厚的人,没资格躺宗族祠堂正堂,只能死后将牌位请进来,放侧厅。 没有人想成为孤魂野鬼,古人对死后之事非常重视。 李青鹤到李姓宗族祠堂时,门口已经挂上白灯笼,一些李姓族人正在忙碌。 二族老三个儿子,大儿子李义早已逝世,二儿子李疏八年前也因病去世,三儿子也就是李屯,现在和媳妇跪在二族老的棺材前烧纸钱。 李屯的身后还跪着李武波的大哥一家,李义和李疏的儿子们。 第121章 白事 三个家庭的子孙都披麻戴孝跪在地下,棺椁前点燃着长明灯俗称“照尸灯”,还有引魂香,子孙们要守着引魂香七天七夜,不能断香。 李青鹤祭拜完,与他们一起为二族老烧纸钱。 “外族人跑我李姓宗族祠堂干什么?不是说永不进我们祠堂吗?来人啊,把这个外族人给我赶出去。”李伟招呼着几个李姓狗腿子就要上来拉李青鹤。 李屯呵道:“李伟你给滚!” 李伟道:“这是我李姓大族的宗族祠堂,我爱进就进,你有什么资格赶我走?该走的难道不是这个外族人吗?” 李青鹤没当李伟这个跳梁小丑是一回事儿,祭拜完二族老,烧完纸钱后,对李屯道:“李叔,节哀顺变。有需要帮忙的尽管来找我。”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李姓祠堂。 李伟见李青鹤走了,正得意忘形的时候,被李屯拎着衣服直接丢出宗祠。 二族老家的子孙们站在宗祠门口,禁止李伟等人进入。 “我爹就是被你爷爷气死的,我们家与你家誓不两立!给我滚!”李屯在门口大声吼道。 李伟被推打出来,骂骂咧咧道:“有你后悔的时候!” 第二天,李延宁回来拿叶明留下的匣子时才知道,二族老已经逝世了,今天是二族老出殡的日子,一大早李延宁便去祭拜二族老。 李家全家人都去了宗祠门口等着送二族老最后一程。可左等右等都不见出殡,只有几家与二族老家走得近的人家一早过来帮忙。 红事不请不来,白事不请自来。在古代,不管白事还是红事都有极多繁文缛节。 在白事中用人较多,主人家要守好灵,很多事情分身乏术,不管是抬棺、建坟,还是办丧宴,都需要同一个宗族的族人互相帮助来处理后事。亲朋好友和邻居也会自动前来帮忙和慰问。 李氏是大族,族人多,每次遇到红事或者白事,人多势众,忙起来事情处理得很快。这也是大氏族的优势。 出殡的时间是请了阴阳先生根据逝者的生辰八字及逝世时间算出来的,耽误不得。可现在都辰时已过了,一些李姓族人才姗姗来迟! 李屯见过来帮忙的一些族人懒懒散散地聚集聊天,正事一点不干。 他强压下怒气道:“都巳时了!咱们该准备准备抬棺出殡。” 李树为首的一伙人一向跟着李伟和李青平混,此刻吊儿郎当道:“采买的都没买东西,我们怎么准备?” 李屯不可思议道:“昨天李二壮已经从我这领了银钱去采买丧事用品,怎么可能还没准备?” 李树无所谓耸耸肩道:“这我哪里知道?” 李屯让大儿子和孙子到处去找李二壮,最后李屯在村后头的林子里找到此人,他正呼呼大睡。 李屯一把拉起他质问道:“让你采买的丧事用品在哪里?” 李二壮却支支吾吾道钱被李伟拿走了,说是由他一手操办。 李屯大怒骂道:“你不知道我家跟李族长家誓不两立吗?你还敢把钱给他?” 李二壮有苦说不出:“我也不想啊,可李伟拿出他爷爷的族长之位压我,我不给他还想揍我,再说族老逝世,本来就是族长主持事宜,我……” 他欠了李青平赌钱,丝毫不敢忤逆李青平和李伟,被抢走了钱也不敢告诉李屯,只敢躲起来。 李屯一把推开李二壮,去李族长家,可见到的情景却让他险些气晕过去。 李延宁一家在宗祠门口等了一会儿,不见人来,便去了李屯家帮忙。李延宁正写着挽联和讣告,李屯大儿子跑回来叫兄弟,说李屯被李伟打了!李延宁和李青鹤连忙赶过去帮忙。 在李族长家的院子里,李屯像只发怒的老虎,双眼通红,与李伟等人打成一片。可他到底年纪大了,更多时候在挨打。 李延宁等人进入帮忙。随着他们的加入,李伟等人不一会儿便被打趴。 李屯脸色铁青,已经愤怒到了极点。他的双眼像燃烧的火焰,气得直喘粗气,好像快要喷发出火来。 随着李屯的大骂和质问,李延宁等人知道了此次打架的原因。 无耻的李伟,竟然狐假虎威,借李族长之位威逼李二壮将买办丧品的银钱拿走,说是用于准备丧事,可正经事一件不干,该买的丧品一样没买,全把银钱拿去买好酒好肉办丧宴。 农家人的办白事,遵循死者为大,一切银钱大多花在丧品一应事物上。 亲友接到讣告后会前来吊丧,并带点东西或者银钱来慰问死者家属。为了答谢他们的到来,死者家属会摆设宴席,也就是丧宴。 丧宴上的席面通常都比较简单,肉类是羊肉,因为羊有跪着哺乳的举动,人们便觉得羊懂得哺乳之恩,因此丧宴上会有一碗羊肉来表达孝心。 其他的菜肴数量一般是单数,以九样最为常见,富裕的人家也有十一或十三样。但席面上不能有鱼,必须有豆腐,还必须准备三样凉菜。 宴席上不能大声喧哗,不会高谈阔论,更不能喝酒斗酒,无酒才是最常见的。即便主家略备薄酒,也不会有人敬让,想喝的喝一杯,奉行少言速食。 主人家通过这样的丧宴安排,来缅怀死者,感谢亲友的祭拜。 而李伟将银钱全部拿去买鸡鸭鱼肉,还买了很多坛好酒,美其名曰犒劳各位辛苦抬棺和建坟的族人。 丧事本悲哀,丧宴也就是管饭,现在李伟办得不伦不类,不像白事倒像是红事,就是想让二族老家被村人耻笑不孝。 李屯来时,酒肉已经在吃了,有个别汉子已经喝得醉醺醺。 李屯见此情景,简直欺人太甚,怎么可能不怒? 李伟故意为之还一副好心当成驴肝肺的恶心嘴脸,李族长默认孙子这样的行为,这一家子实在令人作呕! 李延宁拉住李屯,冷冷地盯着他们道:“李族长今年也有七十好几了吧!不知道你能不能躺祠堂,身边还会不会有孝子贤孙在呢?能不能入土为安呢?能不能安然享受李姓后代子孙供奉呢?” 李族长这两年身体也差了一些,此时被李延宁一激怒,咳嗽了几下道:“哼,别以为考中秀才就目中无人,不尊长辈,咱们千山村可不止你一个秀才!” 李延宁反唇相讥:“为老不尊的人凭何受我尊重?”说完李延宁冷冷地瞪着李伟和李青平道:“希望不久,你们还能笑得出来。” 第122章 暗访 李延宁对身边的李吉道:“去把李康等人全部叫过来,将李伟买的所有好酒好肉全部搬走,再好好跟他们算算账,每一文钱花在何处都记下来,说不出所有银钱的去处,我们请县令来主持公道。”说完,他扶起李屯出了李族长家。 李吉立马回去李家喊下人。他们刚回到李屯家,便见村里其他姓氏的村民都自发聚在李屯家。 陈叔见李屯回来了道:“李老哥,节哀顺变。我们都听说了,人在做天在看,李族长自有天收!我们都是来送二族老最后一程的,有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 李屯眼眶湿润:“好,谢谢你们。” 陈叔道:“二族老是个好人啊,有他在,我们这些外乡人在千山村才能立足。我们必须让二族老入土为安。” 其他人也纷纷道:“是啊,李叔放心,有我们在,就算一些姓李的没良心也不用怕,二族老的丧事我们必然给办的风风光光。” 李延宁道:“李族长家和老李家近几年在乡里横行霸道,各位也饱受其扰,他们干了什么,各位可否仔细与我说来?” 村民们不知李延宁什么目的,七嘴八舌地将李族长和老李家干的事竹筒倒豆说个干净。有些村民竟然也有证据,就是一辈子谨小慎微忍气吞声惯了,不敢反抗。 李延宁又搜集了一大堆李族长和老李家的罪证。 有了这些村民的加入,丧事终于置办起来。李延宁带着纸笔、桌椅和所有下人,聚集在李族长家。 下人每搬走一样东西,都要询问价钱。李伟敢漫天提价的他也都记录下来。等搬完,结算完,李延宁让下人押着李伟去镇上的店铺当面与掌柜对质这些价格离谱的东西,究竟花了多少钱。 李伟挣扎,死活不去,李族长自然不可能让李延宁把孙子抓走。 李延宁道:“希望等会儿,你们也能这么硬气。” 他出了李族长家,将所有李族长家和老李家的欺压村民的罪证证据,以及这次中饱私囊的账单,全都带去县衙,千山村的一些村民跟过去作证。 到了县衙,李延宁开始击鼓鸣冤。方县令升堂时看到堂下的李延宁,也吃了一惊。这小子又怎么了? 李延宁呈上证据,言明他是控告千山村的李族长和老李家,控告他们横行霸道,欺压乡里,还用族长之权谋私放贷,违法霸占村民土地…… 方县令看着长长的罪证书,心底发怒,他的治下居然有这样的恶势力,他绝不轻饶。 方县令立刻让衙役去千山村捉拿李族长、李伟和李青平。 李延宁放完狠话走了之后,李族长松了口气,到底忌惮李延宁的功名,而李伟立马就得意忘形,觉得李延宁也就是纸老虎,还不是拿他和他家一点办法都没有。 就在李伟继续招呼狐朋狗友吃喝玩乐时,县里的衙役来了,二话不说将李族长和李伟押走。 两人出了村头发现李青平也被押走。李大庆和张氏在后面紧跟着。张氏更是撒泼打滚哭喊着衙役乱抓人,他们冤枉啊。 李伟求爷爷告奶奶才从衙役那知道是李延宁击鼓鸣冤,方县令正在升堂! 他们吃了一惊,李延宁怎么敢? 李大庆当即嚷嚷道:“我是李延宁的亲爷爷!他敢控告自己三叔,不孝子!” 县衙奉命行事,不听几人辩解,先押走再说。 在李延宁还无任何功名之际,李族长家和老李家对他们家明里暗里的欺负,他永记于心,可他家没有证据,而李青榆有功名又背靠陶家,他无法一举扳倒他们。 这几年他一直让家里人收集他们两家人的犯罪证据。可他们的很多行为最多只是杖打一番再关牢房几天的程度,达不到李延宁想要的结果。 可现在不一样,之前县里的陶家名声狼藉时,生意被人抢了很多。其中一些是被陶家旁支自己抢走的。 镇上的陶员外就趁机抢了景和镇上的赌坊生意。陶员外怕被陶家主报复,便把生意记挂在李青平头上。 华朝禁赌,所有的赌坊都是违法的,所以赌坊都披着其他生意在暗中进行。陶家赌坊对外是一家专门为壮丁介绍短工,还有买卖人口和田地的牙行。 实际上招募的壮丁其实都是打手,而买卖的人口都是赌坊用卑鄙手段逼迫他们签了卖身契的良民,良田也是同样。 年初时,有次叶明去邻村收山货,发现村里有些田地都过了季节还未收割,找人打听后才知道田地的主人欠下赌债,刚将田卖了,都不是自家田了自然不能做主。叶明打听卖家是谁,才知道是卖给了牙行。 牙行是陶家的,暗地里其实是赌坊,叶明便留意起来,后面又发现李青平竟然带头在追债,一查发现他名下的田地又增多不少,叶明直觉不对劲,暗中调查起来。 本想找外甥商量,可那时候李延宁正在为院试做最后冲刺阶段,叶明不想打扰,便将证据写下。没想到还没等到外甥回来,自己却要先去服徭役了,只能将收集来的证据写下,放进匣子里让妻子代为转交。 哪家赌坊会是干净的?叶明之前就已经查到不少信息,李延宁根据叶明临走前留下的线索,准备前去赌坊打探一番,找点关键性证据。 前几天傍晚,他特地瞒着爹娘留在秀越县,便就是和李延峰去偷了赌坊的账簿。 李青平和李伟在陶员外的授意下,诱骗人进赌坊,利用作弊技术,让他们欠下高利贷,还不上便卖田、卖儿、卖女。得来的田地、人口再通过明面上的牙行高价转卖出去,一本万利。 这一套流程县里的陶家做的滚瓜烂熟,李延宁怀疑尤大志和尤大龙兄弟之前就是替陶家转运人口,或者运送大量银子,中间出了什么差错才被灭口。 李青平和李伟才刚开始做,所以留下不少蛛丝马迹。账目也做的不清不楚,处处是马脚。这正好给了他们留了把柄和证据。 那天傍晚正是吃晚饭的时候,李延宁和李延峰趁机扮成收夜香的人溜进赌坊。一到夜里是赌坊生意最好的时候,不知是夜郎自大还是以为是自己的地盘放松了警惕,赌坊后院除了几个看门人,其他人都聚在厅里赌博。 这会儿李延宁和李延峰推着倒夜香的车一来,正在吃饭的几个看守人嫌臭,嫌弃地去另一边吃饭。 第123章 凶手 李延宁故意装作笨手笨脚的样子,将夜香打翻在地,连连抱歉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今天刚接手我爹的活儿,对不起……” 看门人骂了几句,其中两个冲动的大汉正想出手殴打李延宁,李延峰连忙出来说好话: “实在抱歉啊,小弟实在笨手笨脚,打扰各位爷了。这是我本想买给我爹的,这会儿觉得好酒应该配英雄,各位爷大人不计小人过,饶了小弟这一回,我们保证下回不会了。” 几个看门人见收夜香的这么上道,便收了酒,让两人赶紧收拾干净,自己和兄弟被熏得受不了,跑到一边去喝酒划拳了。 李延宁算着时间,不一会儿几人果然横七竖八倒地不起,吴大夫的蒙汗药果然强劲儿! 两人溜进书房,借着暗下去的天色开始翻找。 在天色完全暗下去前,李延宁找到了账簿。李延峰找到了很多地契房契之类的。 两人将账簿藏进干净的桶里,装着收完夜香正要出赌坊。路过一间房间时,李延宁听到了里面有动静,他见看门人还没醒,便打开窗户一角偷看。 里面的场景令他瞪大眼睛!怒火瞬间占据他的脑海!他恨不能立马宰了这些人! 现在这些账簿全在方县令的面前,方县令在等衙役捉拿李青平和李伟之际,已经翻看了好几本,里面涉及的金额和田地数量令他怒从心来!其他的欺人行为更是令人发指。 他当即下令所有捕快、衙役、巡逻员全部出动,查封赌坊,将一众人员全部押入大牢!李延宁和李延峰自动请缨,带领衙役前往赌坊拿人。 李青平和李伟被押上堂时,张氏见到李延宁还破口大骂,李大庆更是气得跳脚,恨不能拿拐杖抽打李延宁。 他们的行为更令方县令生气,当即以扰乱公堂秩序将李大庆和张氏压在一边,再胡说八道杖打后丢出公堂。 两人这才安静下来。李族长则一来就开始大喊冤枉,请大人做主,不能仅听李延宁一面之词。 方县令一拍惊堂木,道:“堂下李青平和李伟还不认罪!” 李伟道:“我何罪之有?不过是将李屯家办丧事的银钱拿去买酒肉了,这也是为了犒劳抬棺挖坟的兄弟们,大不了我赔给他。” 方县令沉声道:“你和李青平合开了赌坊,聚众赌博,涉及金额巨大,还诱骗庄稼汉入赌,用作弊手段让他们一输再输,迫不得已签下高利贷,还不起再威逼他们卖田卖儿卖女! “你们将签了契的汉子、姑娘全部卖去别地为仆为奴,你和李青平还见人家的女儿媳妇貌美,轮流奸污了她们!现在还把几个可怜的姑娘锁在赌坊里供你们作乐,你们还不认罪!” 李青平和李伟听着县令的话,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刚刚衙役突击查封赌坊,白天里面的打手都在睡觉,衙役不费多少力气便将关押的姑娘解救出来,还把赌坊的打手、跑腿等人全绑了,将所有账簿等有用的东西全部带回县衙。 李伟慌张地辩解道:“那不是我们做的,我们不知道。” “哼!来人,传证人。”方县令一拍惊堂木。捕快押着赌坊的人进来,连同被关押的三个可怜女子一并带了上来。 赌坊的跑腿、看门人、打手原先还不说实话,方县令逮着几个刺头一顿杖打后,其他人纷纷认罪,指认是李青平和李伟让他们干的。 两人平常让他们干了些什么,去哪些人家讨债、怎么骗人输钱……都在方县令的审问下说出来。方县令稍微对了一下账簿,发现他们所说不假。 审完赌坊一众人,又审问三个姑娘,三个姑娘指认李青平和李伟以及陶员外的管事逼她们签卖身契。不仅奸污她们,还囚禁她们,更是收钱让其他一些赌坊的打手,以及赌坊的常客奸污她们……同她们一起抓来的苗家女被李青平和李伟带走后便不见踪影。 听到苗家女,李青平和李伟更是瑟瑟发抖起来。听得围观的百姓大骂两人猪狗不如。 除此之外,千山村的村民也出来指认李族长借族长之便,纵容孙子横行霸道,李青平借着李青榆的秀才功名到处强买强卖田地。 方县令治下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这样的恶霸了,百姓们纷纷要求严惩这些人。 李青平和李伟终于慌乱了,将陶员外供出来,说赌坊是两人替陶员外管理的,一切都是陶员外的主意。 方县令让人押来陶员外。陶员外自然不认,双方狗咬狗,又扯出其他的事情,比如陶员外指使两人去邻村霸占田地,烧李青鹤家的麦田,到镇上的和兴食肆捣乱等。 方县令继续审问失踪的苗家女在哪里,陶员外盯着两人的眼里暗含着威胁,李青平和李伟犹犹豫豫不敢多说。 李延宁直觉苗家女失踪另有隐情,不禁想起被陶少爷折磨死的那个无辜姑娘,他决定炸一炸两人,故意道: “听闻苗家女性子最烈,她是不是已经被你们俩折磨死了!杀人偿命,方大人可得为苗家女做主,判两人斩立决!” 听到斩立决,两人更慌乱了,衙役拿着棍棒架在两人身上,警告他们好好交代。李青平终于扛不住先招了。是陶员外因为一时气愤,打死了苗家女。 陶员外脾气火爆,一生气就喜欢打人出气,家里的丫鬟没有一个没挨过他的打。 陶家主家落败后,他和旁支争抢主家生意,却被陶家主发现,被当狗一样教训了一顿。在陶家主跟前他忍气吞声,回家后随手拉过一个女孩就是一顿暴打,等消了气才发现女孩已经没气了。 这女孩就是苗家女,是李青平前两日才送给陶员外尝鲜的女孩。 他叫来管家想办法拉出去埋了。管家与家丁抬着尸体出门时,正好碰到了来邀功的李青平和李伟。 大晚上碰到两个人,管家和家丁本就心虚得紧,太过慌乱下,吓得将苗家女的尸体掉到地上,伤痕累累的手臂掉了出来,让李青平和李伟看了个正着。两人见到苗家女的尸体时吓得差点屁滚尿流。 陶管家见这两人知道了,一顿威胁,将他们拉下水。直言这姑娘是两人送给陶员外的,苗家也以为是他们霸占了闺女,现在人死了,不找李青平李伟两人找谁? 处理好了尸体,大家就是一条船上的人,陶员外自然少不了两人好处。镇上的赌坊如今还没有管理人员,两人应该好好表现一下自己。 第124章 判决 李青平和李伟被陶管家半逼半诱,利益熏心之下,乖乖帮陶员外处理了尸体,并把这件事烂在肚子里,就谁也不知道。 此刻被揭露出来,陶员外目眦欲裂,直呼两人胡说八道!方县令让他们说出埋尸地点,就从宽处理。 李青平胆小如鼠,为了活命脱口而出在千山村的李姓祖坟里。 李延宁也没想到竟然还有意外之喜,能将陶员外这颗毒瘤也拔得干干净净。 县丞领着衙役和仵作前去埋尸地点挖坟,果然挖出了一具尸体,传了苗家人来认领尸体,确实是苗家女。 苗家女的娘哭得肝肠寸断,直扑打赌鬼儿子,要不是为了儿子,她的女儿也不会被他爷爷拉去还债!手心手背都是肉,疼的只有她这个当娘的。 陶员外百口莫辩。李大庆和张氏甚至李族长都没有想到自家孩子能犯下这样的大罪。张氏两眼一黑差点晕过去。李大庆面如死灰。李族长佝偻着身子,一瞬间老了好几岁。 方县令最后依法判决,李青平和李伟数罪并罚,杖打八十大板后,流放边疆做苦力,永世不得回来,并没收所有不义之财。 陶员外指使打手欺男霸女,非法霸占田地,打死良家女,杀人偿命,判处斩首,没收不法之财。 李族长纵容孙子为恶乡里,身为族长以权谋私,仗势欺人,杖打四十大板关押大牢致死。 李大庆和张氏没有直接的犯罪证据,但教子无能,得知儿子违法获得田地还替他包庇,杖打四十大板,关押十天。 其他一众赌坊参与者按罪责轻重程度判处。而赌坊里涉及到的田地和金额去处情况,还得花时间再查。 判决下来时,李大庆和张氏不服气,直言他儿子是秀才,你们不能这么对他们。方县令冷哼一声:“你们这么行事的时候可有为李青榆想过?有你们这样的爹娘和兄弟,他这辈子无缘科举了!” 李大庆和张氏颓丧着脸,不相信引以为傲的儿子因为另一个儿子而断送科举之路。 李大庆大吼道:“你这个小畜生!”他指着李延宁的鼻子骂道: “早知道当初就不该救你,早该让你淹死在河里!你这个李家的祸害!我是你爷爷,青平是你叔叔,我们犯了罪!你也休想科考!” 李延宁毫无波动道:“我家跟你家不仅分家还分了族,我家分族立宗之事是上报里正,里正报了县衙吏差做了登记的。我家与你家毫无关系,休在这里攀关系。” 他们分族立宗是村长和李姓族老同意,村长报了里正。后来回去后,李青鹤和李青松越想越觉得还是别跟老李家有任何关系,特地带了礼物去里正家里,想上报县衙备案,以防以后老李家出了事情,影响李延宁和李延峰科举。 里正听了缘由后,二话没说带着两人就去县衙办理。没想到李家当初的小心谨慎现在真给自己留了后路。 华朝建国之初,全国凋敝,百废待兴,急需人才,除了冷籍、贱籍、倡优、罪犯等之外,其他人均能参加科举,连商人都不禁止,范围放的比较宽。 而且前朝大家族,旁支众多,在礼崩乐坏、群雄割据的时代,一个家族中众人都可能各为其主。华朝建朝之后,清算其他余孽,便碰到了一个有从龙之功的家族中也会出现其他叛徒。 比如儿子跟着华朝皇帝打天下,而老子和兄弟可能跟着不同的王。为了公平奖惩便推出了分宗分族的措施。有功劳的那支赏,谋反的那支杀。 到了民间,上行下效,因为各种原因家族被迫分离的、分家的,另立宗族的不少。李延宁家这种情况在大氏族家庭挺常见。只要上报了县衙,籍贯中做了说明便可。因此李大庆不管有无犯罪其实都不影响李延宁和李延峰科考。 三代内的直系亲属犯罪不能参加科举,也就是爷爷奶奶、父母若是犯罪必定会影响孩子科举,未分家的兄弟则是会依据犯罪情况而定。而分家的兄弟犯罪其实不影响其他兄弟科考。 而李青榆未与李青平分家,李大庆与张氏虽然没有直接犯罪,但教子无能还包庇,李青榆的科考之路就这么断在家人手里。 公堂一直审到天彻底黑下来才暂告一段落。退堂时百姓都还议论纷纷。 李延宁走出县衙时,迎接他的不仅有他的家人,千山村的村民,还有天空中那轮皎洁的明月,如水的月光照亮大地,一切的藏污纳垢都似乎让这银辉洗涤个干净。 熠熠生辉的月光照耀着他的家人和村民们的脸,他们的脸上洋溢着的笑容是那样温暖动人。 “宁儿,我们一起回家。” “宁子,我们一道回村。” “好。” 赶回村休息一晚上后,李延宁一大早起来赶去李姓宗祠,昨日耽误了二族老的出殡。今天无论如何都要风风光光下葬。 拔除了村里的两颗毒瘤,村民们都高兴着,自发来李屯家帮忙。出殡队伍跟的老长,二十来个壮汉轮流抬棺到山上。 风水先生看了地,大汉们开始挖坟,人多力量大,很快将二族老下葬。回村后,天才暗下来,丧宴已经开始了。虽然是丧宴,但二族老八十高龄,是喜丧。 村里人都感谢李延宁替大家出头扳倒李族长和老李家,又觉得是冥冥之中有二族老的庇佑才让事情如此顺利。 虽然无法饮酒,但大家纷纷以茶代酒向李延宁表示感谢。有人更是催起李青鹤该给李延宁摆庆功宴。 李青鹤道这是应该的,欢迎大家来吃席。 第二天李延宁早早去祭祖扫墓,将自己已取得秀才功名的事写在纸上烧给奶奶。 中午和晚上李青鹤果真摆了庆功酒,顾淮谨还特地过来吃席。 李延宁告诉他,自己要去锦州的徭役队伍里当文书先生,顾淮谨道要不是他目前走不开,他也想去。 顾淮谨的庆功酒在李延宁出发去锦州的那天。几人在顾府小酌了几杯,约定两个月后府学见。 李延峰闷闷不乐,他也想去,可李延宁不让。李青鹤要往返秀越县和东临府忙事情,家里必须有个男人看着。不然全是女眷在家,他不放心。 李延宁跟着徭夫队伍出发。家人送行到城外。这是李延宁第一次离开家人独自面对前途未卜的地方。 他期待着,忐忑着,又兴奋着。 第125章 修路 徭夫都是步行上路,行程较慢。为了跟上李青松、叶明等人的队伍,李延宁跟官差要了堪舆图,自己骑马赶路。 现在他的骑马技术在这次出行中得到了锻炼,赶了四天路,终于看到了亲人所在的徭夫队伍。 李延宁快马加鞭赶上他们。 徭夫队伍漫长,一时找不到人,李延宁决定先去找官差报到,提交任命书。 他骑着马经过徭夫队伍时,徭夫们都羡慕地看着能骑马的人。 叶明见到了骑着马一晃而过的人,对身旁的李青松说:“我怎么看着那人的背影有些像宁子?” 李青松扶着陈勇,正低着头走路,并没有认真看,回答道:“不可能,宁子这时候应该入府学了。”说到这李青松的嘴角就忍不住上扬,再次跟徭夫们说起他这个侄子。 外村的徭夫都听过十三岁的县案首,现在又听李青松和叶明说了好几次十六岁的院案首,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不过大家还是很乐意听,一路长途跋涉辛苦又无聊,能听着这么励志的故事也是一种激励。 李青松性格乐观豪爽,时常鼓励徭夫们要坚持下去,回家后努力赚钱也送孩子去认字,他侄子说了读书改变命运,一点错不了。 很多人觉得这话说的有道理。可到底能读上书的人还是少之又少。 经过十多天的赶路,徭役队伍已经快走到悠州的边界了,这就意味着离目的地不远了。 一路风餐露宿,大家都很疲倦,一想到到了锦州就要开始生不如死的劳役生活,各个都精神萎靡,顿时没有了盼头。 李延宁追上了官差,官差见竟然真有秀才来协助自己,都很高兴,热情地给他指了掌管徭役的官——甬官。 在官差的引导下,李延宁找了甬官,拿出任命文书给他。这位甬官姓林,看了任命人书后,上下打量了一遍李延宁。 这是一个样貌白皙清俊,身材瘦削的文人,还是新进的院案首,方县令写的任命书中满是对他的推崇和欣赏。 林甬官挺好奇,面对残酷的劳役生活,繁重的文书任务,这个少年能坚持多久?不会几天就哭爹喊娘要回去了吧? 想到这,林甬官立马切换和蔼的笑容,好不容易来了一个年轻人,怎么能不好好使唤,啊不,珍惜呢? 林甬官作揖道:“李秀才一路奔波辛苦了。新进的院案首能来帮助我们,真是感激不尽,接下来的日子咱们一起努力,将朝廷交代的任务尽快完成。” 李延宁回礼后,道:“林甬官客气了,敢问我们秀越县徭夫此次的任务是什么?” 李延宁刚刚从官差那里得知消息,这次大范围征徭,不仅有修堤坝和挖河道,还有修路。 林甬官道:“是修路,修锦州到悠州的官道。” 原来,锦州大坝决堤后,洪水淹没良田,锦州和齐州的徭夫全部都去修堤坝和挖河道。 今年春季雨水又多,从锦州到周边各州府的官道,有被山上滑落的石头砸坏的,也有被泥石流掩埋的,低洼地带还有被水淹没的。就连江州都饱受水患的困扰,目前江州徭夫也在疏通清除河道淤泥。 悠州徭夫的任务就是将锦州通往悠州的官道疏通。 听完林甬官的话后,李延宁回想着华朝的堪舆图,明白了朝廷这次大范围征徭役的原因了。 锦州处在贯穿南北的中间地带。锦州西部多高原和山地,不能修路,无法直达平州和肃州。而悠州与平州接壤,且悠州北部地势相对平坦一些,从锦州过了悠州便能到达平州。 因此锦州与悠州的那条官道尤为重要。不仅向西通行平州,往南还要连接圳州和邛州。 若官道受阻,政令不通,商人无法出行。最重要的是物资都无法快速运往平州。 平州在华朝边境,多荒漠和沙土,种不了什么粮食,北部和东部的粮食和物资需要经过锦州的官道才能最快到达平州。现在锦州各条官道受阻,仅靠南部的官道运送物资,撑不了太久。 华朝现在虽然强盛,但外敌依旧在环伺。一旦外敌知道锦州情况,趁机发动战争,物资又支援不过来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李延宁明白这次修路的紧迫性和重要性,对林甬官道:“在下明白了,一定和林甬官为朝廷修好这条路。” 之后,李延宁言明自己亲人也在徭夫队伍里,想见见他们,林甬官立马让人带李延宁过去。 中午,徭役队伍停下来休息,李青松和叶明正在吃干粮,马蹄声由远及近,在他们面前停下来。 李延宁见着李青松和叶明,两人精神头很好,高兴喊道:“大伯,舅舅!” 李青松正要咽下干粮,乍然见到侄子,差点噎住,还好李武波拿了水给他喝。 叶明见到李延宁先是高兴,接着就皱起眉头,宁子该入府学了,怎么跑这里来了?是家里出什么事儿了? 想到这,叶明心下一沉,顿时有些惊慌,拉过李延宁仔细瞧了瞧,外甥神情中是见到他们的高兴,并无忧伤之色,微微松了口气。 李青松拉过侄子也是左右转了转,见侄子安好,才问:“宁子你咋来了?刚刚明子说骑马跑过去的人背影像你,我还不信,真是你啊!” 叶明也问:“是不是家里出什么事儿了?” 李延宁见到亲人的好心情顿时有些低落,道:“我们家里没什么事。”他对着李武波道,“武波叔,二太爷爷……已经走了。” “什么?”李武波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问:“怎么回事儿?我出发前爷爷还好好的,怎么会……” 李延宁将他们走后的事情仔细向众人道来。包括陶家、李族长家以及老李家的下场。 千山村的村民们听完这些人的下场都高兴起来,大骂这些人罪有应得,大赞李延宁为民除害,方县令秉公执法。 李延宁又收获了一批好感。其他人听到这位就是李青鹤和叶明挂在嘴边的秀才,还扳倒陶员外家,更是夸赞连连。 听得李延宁都不好意思了。千山村的村民都与有荣焉。 第126章 计划 李武波知道李族长家和老李家的下场后,知道家人和村民们让爷爷风光下葬,心里好受一点。 他对着千山村的方向结结实实扣了三个响头。起身时额头红肿,眼泪直流。他再也见不到爷爷了…… 李延宁又将自己来做文书先生的事情告知亲人。他说是响应太守号召,想锻炼自己,为百姓做事,其实叶明和李青松心里知道,外甥(侄子)是放心不下他们。 他们一路边走边说,一天很快过去。李延宁没有骑马,与徭夫们一路走来,他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这个时代百姓的艰苦。 李延宁刚来这个世界时,家里确实贫困,而他一直受家人的疼爱,从来没有挨过饿。生病那段时间,李青鹤到处做工,叶柔绣手帕赚钱给他买药,叶明常常拿野物给他补身体。 之后家里靠着香酥糕和香酥饼的买卖,日子渐渐好起来。可以说李延宁受过穷,但其实并没有吃过太多苦。 千山村虽然没有特别富裕,但只要手脚勤快,是饿不死的。 而在徭夫队伍里,他明白了为何百姓看到徭役官差犹如看到勾魂的黑白无常,实在是九死一生。 服徭役都必须自带干粮和农具,没有吃的,也没有钱买粮食的话,饿死的徭夫不在少数。一些家里贫困的徭夫能带的干粮不多,还没到锦州已经快吃完了。 而接下去他们还将面临沉重的劳动,不是饿死也得累死。贫困的徭夫几乎从走出家门的那天起就被判处了死刑,活着回家的希望渺茫。这就是为什么当初二族老坚持自己去也不让儿子们去远方服徭役的原因。 徭夫几乎都是家里的壮劳力,他们一离开,家里若还有其他兄弟帮着还好,若是小门小户,家里只剩老弱妇孺,一家子的日子会更加难过。 李延宁将这一切看在心里,心生怜悯的同时,也在思考如何才能在完成修路任务的同时,让徭夫们吃饱,活着回家? 他的脑海里有一些想法,可还不得章程,他拿着笔写下自己的初步计划。 几天后,他们到了目的地,这段路已经过不去了。林甬官开始让徭夫们干活。 李延宁跟上林甬官,他需要在他身边帮忙做一些文书工作,以及督促官差和徭夫干活。 徭夫大多饿着肚子干活,精神不振,李延宁觉得这样下去的效率太低,时间拖得越久,徭夫越累,对朝廷也越不利。 叶明见李延宁奔来跑去,心疼道:“你是文书先生,不用你亲身干活,我们带的干粮快没了,你去镇上帮我们买干粮吧,顺道休息休息。” 李延宁问:“这里有镇子?” 叶明道:“当然有,这里是金溪县辖内,我们上次就是在这里遇到土匪。我还认识金溪县的县丞王大人,跟他关系不错。你去金溪县,一定要代替我去拜访他。他很欣赏你的,而且他还是进士,你去请教他学问多好。” 叶明担心外甥出门在外太久,耽误学业,想着既然到了金溪县,让王纯义指导一下外甥也好。去了县里,外甥也能休息一番,不必这么累。 李延宁高兴问:“这里是金溪县,王大人就是和你一起剿匪的那个大人?” “是啊,你去了金溪县,也顺道帮我去金家的铺子告知一声,今年因为服徭役,大概是不能行商了,约好的生意明年再说。” 李延宁脑海里的计划顿时畅通起来,他兴奋道:“舅舅,快把地址告诉我,我这就去金溪县,我一定让你们所有人尽快完成任务,活着回家!” 叶明听外甥这么一说,知道他一定又有什么主意了,嘱咐道:“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对了,这块玉佩你拿着,若是遇到什么需要求助的事,拿着玉佩找王大人,他会帮你的。” 李延宁听叶明说过这块玉佩是王纯义为报答叶明救命之恩而给他。既是舅舅的恩,他就不会去用。 李延宁推拒回去道:“我去给王大人出主意,不需要用上这么贵重的东西。舅舅自己收好。” 李延宁说完,拿了叶明写的地址,跟林甬官直言,他要帮徭夫们去凑粮食,否则怕徭夫无粮饿死。 林甬官知道徭夫中有很多李延宁的同乡。他既然要帮徭夫凑粮,不管是李延宁自己掏腰包还是徭夫们自己凑钱,只要不是从林甬官这里拿钱,徭夫能多活几个,多干些活,尽快修完路,他就完成任务,何须在意其他细枝末节。 于是他大手一挥,爽快地答应。 李延宁骑上马,从乡间狭窄的土路去金溪县。 他一边骑马,一边问路,一边画路线图,将一路走来的村庄情况周围环境摸清楚。 夜晚露宿在一个村子的村长家。村长见李延宁面白温润,气质不凡,又有路引,才让他借宿。 李延宁在村长家吃了一碗面,第二天留下一些铜板,天微亮就出发去县里。 等到巳时终于到了金溪县。他去客栈饱食一顿,清洗一番,将自己收拾干净后,又整理起计划书。 待到午时过后,李延宁才到县衙,自报家门,表明身份,言明有要事要见县丞王纯义大人。 衙役告诉他,金溪县的县丞是姚大人。王大人已经是县令大人了。 王纯义升官当县令了!这感情好啊!一把手更有权力。 李延宁拿出碎银子塞给衙役帮忙通报,他就是要见王县令。 谁知衙役将银钱退回去,怒道:“王县令有规定,我等绝不能私下收受贿赂,你请回吧。” 李延宁真没想到,金溪县衙门管理这么严,真好! 他赶紧道歉,言明来意:“劳烦官差替我通传,我是替我舅舅叶明来拜会王大人的……” 李延宁话还没说完,就被衙役惊喜的话语打断了:“你说你舅舅是叶明?你就是叶大哥说的那个十三岁县案首?发明脱谷机那个神童?” 李延宁:“……”他舅舅到底在外面怎么宣扬他了? 李延宁颇不好意思地咳了下道:“是,我就是……” “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李公子请进,我这就去通报。” “多谢。” “应该的,叶大哥可来金溪县了?我们还挺想他的。” 第127章 督工 李延宁跟着衙役一边聊一边走进县衙。他这才知道,自家舅舅在金溪县名声这么响,迷弟这么多。 他孤身勇闯劫匪窝拯救衙役,也算与这些人有过命之交了。叶明在县丞府休息期间坐不住,也会受邀请来县衙教衙役几招,利落的身手,收获一堆迷弟。 衙役得知叶明现在居然在服徭役,担心不已,决定散职后去看他,给他多带些东西。 李延宁替舅舅谢过他们。 王纯义知道叶明的外甥李延宁来找他,既惊讶又期待。 见到李延宁时,他不免被李延宁的外表惊艳,笑着道:“都说外甥像舅,老话果然不假。李公子当真是一表人才。” 李延宁作揖行礼,两人寒暄了一番。王纯义说起了脱谷机给金溪县百姓带来的益处,又替百姓感谢了李延宁一番。 他得知李延宁刚刚考过院试,还是案首,更加赞赏,直言李延宁一定要继续努力,争取早日与他成为同僚。 王纯义进士出身,这是对李延宁的极大祝福和鼓励,他诚心感谢。 之后,李延宁言明了来意:“王大人,晚生此次前来是有要事相报。” 王纯义道:“何事?” 李延宁将计划书逞上,道:“晚生应悠州太守的号召,报名了管理徭夫队伍的文书先生,一路走来,了解了很多徭夫的辛劳和不幸,晚生知道此次修路对朝廷的重要性。故写了此篇策问,提了一些晚生的看法和主意,望王大人指点一二。” 王纯义以为李延宁是来请教他学问,他很乐意指点向学的年轻人,便翻阅起来。 他越看越入神,越看越心潮澎湃,看到最后忍不住站起来,看向李延宁的眼睛都带着不可思议,道:“贤侄好文采,好主意,好巧思!” 一连三个好,让李延宁将悬着的心暂时放在肚子里。 李延宁问:“王大人觉得晚生写的策文可行吗?” 王纯义又再次逐字逐句看起来,道:“可行,但要看到实际效果。若是你策问里写的马车木轨道真能造出来,我一定将你这篇策问呈报朝廷,将此法推向所有地区,以减轻徭夫困难。” 李延宁惊讶,呈报朝廷,若是这样的木轨直道能铺向全国,那交通必然更加便利。 李延宁起身作揖道:“晚生一定竭尽全力。” 有了王纯义的支持,李延宁干起事来便方便许多。王纯义调给李延宁三个衙役供差遣。 李延宁给金洵留了拜帖和一封信,让衙役送到金家铺子。又向王纯义求得了公告,征集整个县的能工巧匠。 又写了一个话本,大意是一个乡绅有颗菩萨心肠,见百姓出行不便,便出钱修路搭桥。百姓为感谢乡绅,在路边筑起路牌。见到路牌的百姓和商人都觉得乡绅仁义。 为此,百姓们都愿意去他家的铺子买东西,乡绅的生意更加兴隆。 而乡绅行善积德,乐善好施,好人有好报,不仅自己长命百岁,后代子孙更是各个出息,整个家族都兴旺发达起来,成为一个大世家。 李延宁的话本写的通俗易懂,让人抄了几分,送到茶馆和酒馆的说书人手里,雇佣他们这段时间都讲这个话本。 李延宁在金溪县待了两天,最后带着一批雇佣来的有经验的匠人,去粮食铺买了粮食,浩浩荡荡运回来官道这里。 锦州和江州受雨水侵扰,今年很多地方都颗粒无收,需要朝廷赈灾。华朝又征集徭夫,今年秋收怕是也会有影响。目前华朝已经从各个地方调粮来赈救受灾的地区。粮价难免更高了一些,李延宁也买的不多。 林甬官和徭夫们看到一袋袋粮食,眼睛泛光。尤其是徭夫们,已经有一些每天只能吃一顿,早就饿得两眼发黑,手脚无力了。沉重的劳动鞭笞着他们,更让他们没了生的希望。 再这样下去,越来越多的人看不到活下去的希望,豁出去的心态会一直叫嚣着,起义就这么兴起了。 李延宁到的时候正是饭点,他让匠人们架锅给徭夫们煮顿热乎的粥。 林甬官哪里有不应的,立马让大家停下来,开始做饭。徭夫们兴奋极了,对李延宁连连道谢。 叶明和李青松拉过李延宁问他怎么回事?李延宁再有钱能买多少粮食?徭夫又有多少人?他就是掏空家底,也坚持不了多长时间。 而一旦停了粮食,升米恩斗米仇的道理,李延宁这个读书人比他们都懂。 李延宁知道舅舅和大伯担心他。他安抚他们道:“大伯,舅舅你们放心,我不会贸然行事的,我这是得了王大人的首肯,你们别急,去端饭过来吃,我们边吃边说。” 李青松和叶明听到这,才心下一松,两人端了饭,找个僻静的地方吃起来。 李延宁告诉他们自己的计划,两人听得入神,饭都差点忘记吃。听完整个计划,李青松更是开怀大笑道:“我就说宁子不会这么冒失,果然在憋大招。” 叶明赶紧将他的嘴捂住,道:“行了,咱们知道就好,你还想怎么嚷嚷!” “我这不是太高兴了嘛。” 李延宁道:“大伯,舅舅,计划才刚开始,我们得小心行事。舅舅你得帮我看住徭夫们。大伯,你帮我爹做过木活,对木工活比较熟悉,帮我把徭夫队伍里有经验的工匠找出来。我们必须把这条路修好!让徭夫们活着回去。” “放心吧宁子。”叶明和李青松都拍胸脯保证完成任务。 有大伯和舅舅的支持,又有周运叔和武波叔协助,徭夫这边李延宁不担心。 第二天一大早,王县令来了,他亲自来到官道旁慰问徭夫们。他带来了粮食,还现场做了动员,言辞恳切,并任命李延宁为这条路的督工,为朝廷修建一条新道路。 徭夫们可不管什么新不新路的,只要每天能吃饱,能坚持两个月,活着回家就够了。不管谁来,能带粮食来的都是再生父母。 李延宁成为督工,与林甬官一起共事。林甬官对李延宁的本事另眼相看,出去几天,回来就被金溪县的县令任命,着实不简单。 不管如何,只要能修好路,且不侵犯他的利益,林甬官不介意给李延宁多放一些权力。 第128章 木轨道 送走王纯义,李延宁当即召集所有匠人,开始研究马车木轨道。 这条官道已经是前人严格勘测选出来的路线,周边大多数是平坦地区。只有一段路是缓坡,中间凸起,遇到大雨的冲刷,凸起部分的黏土容易顺着水流流失,地面会凹凸不平。又是缓坡,马拉车不易。 李延宁与工匠们交流后,才知道,这些年纪大一些的工匠都曾在服徭役时维修过这段路。 除了这段路,还有一段管道极其容易被落石阻挡,原因是这片林子种的大多是榉木,随着人口的增加,榉木多被砍伐做家具,导致裸露的山体多,大雨天容易有落石。就算现在开始种树,也来不及马上达到固土的程度。 叶明当初就是因为这段官道被阻挡,才绕山路遇到土匪。李延宁之前有去实地考察过那条遇到土匪的山路,地势不算太高,就是周围有土坡,树木高,植被多。 若是砍掉周边植被,将土坡铲平直接覆盖做路面,扩大的面积做马车木轨道是很合适的。 李延宁初步决定在这两段路修马车木轨道。 李延宁前几天与徭夫们聊天才知道,他们的修路经验有多丰富。他们为了使道路坚固耐用,官道的底层地基是铺设大石块作为基础,这些石块可以稳定道路的结构,防止下沉和塌陷。 接着在石块上用小碎石填充空隙,以平整道路表面。为了便于行人和马车通行,确保马车行走能四平八稳,提供更好的行走和驾驶体验,还要在最上面铺上粘土层。 粘土层中掺入碱性物质,不仅可以填平不平坦的地面,同时也有防止沙石流失的作用。而掺入的碱性物质既能防止杂草生长,也能保持道路干燥,抑制植物生长。 李延宁现在就要在这两段缓坡上铺马车木轨道。现代铁路铺的是铁轨,李延宁要铺的是木轨,牵引的动力自然不是蒸汽机而是马。 做轨道的木材质地要求要坚硬无比,还需要经过防腐处理,而枕木最好用较软的木材,才能与坚硬的路基密切结合,轨道才能更平稳。 修建的思路是,先筑一个比较厚的路基,这点已经不用多费力气,原来的官道满足这个要求,缓坡上的官道稍作调整就行,山路需要费些力气。 路基上铺枕木,枕木上加木轨道,马在枕木之间的路基上跑,马车在木轨道上行进。李延宁和工匠们现在要做的是测出马跑起来的步伐间距,保证马每跨一步都能自然地踩在两根枕木的路基上。 因为枕木是比路基凸的,马蹄若是踩到枕木必然会不舒服,他们要做的是让枕木上的间距与马跑起来的步伐间距基本吻合。 这样也有诸多好处,马儿为了不踩到枕木,而是踩在枕木间的路基上,只能保持相同的迈步幅度,让蹄子迅速奔跑。如此马拉车的速度就会恒定,有利于掌握运输的时间。 另一方面,马在轨道上与在路面上比,能拉更多的货物。坚硬平坦的道路,马拉车还好一些。若是比较坑坑洼洼的路,比如这段缓坡道路和山路,再加上雨雪天气的话,车轮与路面的摩擦力会更大,马拉车更费劲儿,能拉的货物就更少。 而铺上的木轨道光滑又平直,车轮在轨道上跑,将不受天气影响。摩擦力相对在其他路面要小得多。如此,相同的马在轨道上能拉更多的货。 而且还可以把多辆车连起来,前头让多匹马来拉,形成轨道马车,不仅节省运力,还能运送更多的物资。 战时,不管是为前线运送军需还是士兵都是非常快捷的。平时商人运货或是拉人出行也会非常方便快速。 工匠们听完李延宁的设计,各个眼冒精光,这要是能成,绝对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大幸事。他们以及子孙后代也不用经常来服徭役填平路面了。只要定期维护木轨道即可,这不比满山挖石,搬运黏土来得省时省力? 各位工匠们便对所需的木材,枕木间距讨论起来。李延宁与他们一起讨论的热火朝天。 工匠们虽然没有学过相过关的学科,但祖辈流传下来的经验不容小觑,李延宁只提出了灵感,工匠们自发讨论研究出落地方案。 李延宁实在太佩服他们的智慧了,若是他们学习了数学、物理学、力学等相关知识,不难想,华朝的科技能如何腾飞起来。 他更加坚定了以后要好好传播数学、化学、物理等等学科,百姓中不缺乏人才,不能走科举,成为技术型人才也是很好的选择。 工匠们在商讨方案,金洵收到李延宁的拜帖和信后,亲自前来官道见叶明。 金洵见到自己的救命恩人在烈日下挥汗如雨地修路,眼圈泛红。 “叶大哥,你怎么能干这些活儿!我去找大伯,让他给你安排个轻松的活儿。” 叶明赶紧拉住金洵,道:“我是来服徭役,不是来享受的。贤弟放心吧,我自得其乐,好得很。” 金洵更难过了,服徭役怎么会好得很? 叶明又问:“你是不是收到我外甥的信才赶来的?” 金洵点头。 “你跟我来,我带你去见我外甥。” 叶明带着金洵到了李延宁和工匠们画图的帐篷里。 帐篷里坐着好几位正在设计图纸的匠人。其中一位面容俊秀的少年虽然穿着短褐,也难掩清雅脱俗的气质。 他拿着炭笔,专心致志地画着,不时与旁边的匠人讨论着,有时皱着眉头,盯着图纸许久不动。 金洵问:“他就是你外甥李延宁?叶大哥还真没夸张,是长得一副好相貌,都说外甥像舅,他跟你还真有一点像。” 叶明高兴地大笑:“那是,其实他长得更像我姐。他正在设计一样好东西。” “什么好东西?” “让我外甥跟你说吧。” 叶明的笑声已经吸引了李延宁的注意,他看过来,目光停留在叶明身边身着华服的公子上。 李延宁立即起身对金洵作揖道:“您一定就是舅舅所说的金公子吧,小子李延宁,见过金公子。” 第129章 飞一样 金洵道:“延宁贤侄不必客气,叶大哥可是我大哥,你不介意就喊我一声金叔。哈哈哈。” 李延宁:“……”他介意,金洵看起来太年轻了,没比他大多少岁的样子。 可有求于人家,李延宁只能道:“金叔这边请,我们这地方简陋,招待不周,还望海涵。” 金洵道:“条件确实艰苦,叶大哥真不需要我跟大伯说一声吗?他一定也很乐意帮你的。” 让几个徭夫去做其他的事,对一方同知大人来说轻而易举。 叶明再次拒绝,李延宁接着道:“金叔不想知道我们为什么放着好日子不过,耗在这里吗?” 金洵确实好奇:“收到你的信,我立马赶过来,对你信中所提的事情很感兴趣,刚刚你舅舅又卖关子,现在我更好奇了。” 李延宁笑着道:“自然是好事。敢问金叔平常外出做行商最烦恼的是什么?” “自然是安全。” 赚再多的钱,没有小命也花不了,可有命在,没有钱花也受不了。 李延宁道:“安全确实是排第一的,还有吗?” 金洵想了想,除了安全,就是利润了:“还有就是运输成本高,人工费、车马费、镖局费等等,每次运回来的货物都不大量,折损率却颇高。” 虽然可以提高价格来保证利润,可价格太高,又卖得不是太好。只能卖些好运输的产品,可这些东西卖的人多,竞争激烈。 李延宁道:“若是我现在修的这条道能帮你解决这些问题呢?” 金洵不可置信问:“一条道能解决我的这些烦恼?” “不仅是你的烦恼,也是众多商人的烦恼。” 金洵不信,李延宁便娓娓道来。他先跟金洵解释什么是木轨马车。 等他消化了这个概念,再分析木轨道的好处。有了这种光滑平直的轨道,马拉车的速度将更加迅速,拉的货物也更多,商人便能将成本控制住,运更多的货赚更多的利润。此路解决金洵的第二个烦恼。 只要这条木轨道通行起来,锦州前往悠州、圳州、平州等地的商贸必然繁荣起来,拉货的车多了,来往的人也多了,沿途便需要客栈和食肆。 有了客栈和食肆,商人便无需风餐露宿,就不用害怕野兽袭击。而道路繁华起来,有了商圈,官府必然派人维护治安,也就无需担心劫匪。此路解决金洵第一个安全烦恼。 金洵听完也知道这条路不仅对他们商人有诸多好处,对官府也一样有好处,他应该要跟他大伯提一提。 金洵道:“你说的木轨道确实让人心动,你想我怎么帮你修路?” 李延宁高兴,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爽快。接下去两人又针对后续计划商量了一番。 最后金洵告辞前,拍了拍李延宁的肩膀道:“你这脑袋怎么这么聪明。等我好消息。” “多谢金叔。” 金洵回去后,开始让人在各个乡镇买晒干并做好防腐处理的坚硬木材和软木材。 又修书一封让人快马加鞭送给大伯。木轨道之事必须告知大伯。这条路修建完绝对是一件大功劳。 之后他又掏钱,买了诸多米粮送到官道给徭夫们吃,让他们努力将木轨道修好。 李延宁送的粮食刚吃完,王县令送了一批,现在王县令送的那一批还没吃完,金老板又送了一批。 看着帐篷里满满当当的米粮,徭夫们干劲十足,有吃有喝在哪里干活不是干? 徭夫们知道这是李延宁拉来的大老板,都对李延宁感激不尽。对他的话更加言听计从,让干什么就干什么,让往东决不往西。 于是李延宁将徭夫分成若干个小组,一组由李青松带队从南往北修。一组由吴大牛带队翻山越岭到官道的另一头,从北往南修。 南北的中间又有两个队伍从中间往两边修,分别由周运和李武波带队。如此一来,能节约工期。 与此同时,李延宁也组织了一批有上山经验的徭夫往深山里砍坚硬的树木回来晒干,做防腐处理。进山的队伍由叶明带队,每天回来时,进山小分队时不时还能带回来一些野物,给徭夫们打打牙祭。 另一边,会木工活儿的工匠们已经开始用金洵买来的处理好的木料做枕木和轨道。 期间王县令来过三次,金洵也来看过两次。 很快,徭夫们将那段缓坡清理出来并修好路基。工匠们开始按图纸安装木轨道。 轨道的间距是相同的,与现在民间统一的马车车轮的轮距是一致的。安装起来并不算太费力。 经过一个月的时间,那段木轨道铺好了。李延宁请来王县令和金洵,让他们坐在马车里感受一下木轨马车的速度。 木轨道在马车上轨道前的部分做的比较宽且坡度更平缓,然后逐渐缩小抬高,给了马车上轨的空间。 王县令的车夫是老把式,他先让马儿走起来,等上了木轨后,稍微赶马提高速度,马儿为了让蹄子踩在路基上,只能迅速迈步。 马车呼呼向前冲,坐在车里的王县令欣喜若狂,他掀开车帘往外看,这速度比平常的马车速度快不知道多少倍,最重要的是平稳!太平稳了!完全没有颠簸的感觉。他就是在车里看书都不会晕。 若是华朝到处都能修这样的轨道,物资运输,士兵输送,货物往来,人员交流……王纯义越想越心潮澎湃。 马车已经停下来了,他还在畅想,车夫调转车头往回赶。王纯义在平稳的车厢里思考着,已经一个来回了,都不曾发现。 直到李延宁和金洵得声音在外面响起,他才回过神来。 李延宁问:“王大人感觉如何?” 王纯义下车,拉着李延宁的手,激动地手都微微发抖,他眉开眼笑道:“贤侄太厉害了,这路跑起来又快又平稳,有你简直是我华朝的福气啊!” 金洵迫不及待地上马车:“真有这么好吗?我试试看。” 王纯义又上了金洵的马车,再感受一遍。 王纯义都上车了,见他不介意,金洵拉着李延宁和叶明一起上马车,四人出发。 马车平稳地行驶在道路上,金洵兴奋地直叫:“这也太稳了吧,天呐,我以前坐的都是什么摇摇车啊!这简直像飞起来一样,哈哈哈,有这路,我能坐一天……” 金洵叽叽喳喳的赞叹声不绝于耳。 第130章 路牌 叶明第一次坐这么平稳的车,感叹道:“这要到处都是这些的木轨道马车,我都能带娘回锦州看看了。” 是啊,交通不便,让多少人一分别就是一辈子。 金洵道:“有这路,我天天各个州府逛,不,做买卖。” 两人对各州的特色货物讨论了起来。 下车后,三人还意犹未尽。 李延宁道:“木轨道虽然便利,可到底是木质的,虽然选用了最坚硬的木材,但还需要经常维护和更换。后续的保养得劳烦王大人安排。” 王纯义道:“这是自然。”与便利快速又平稳的出行以及后续的发展相比,维护就显得不是太困难的事情。 李延宁道:“这条只修了右边出去的轨道,还有左边回来的轨道正在施工。不日即将完成。” 金洵大赞:“如此甚好,一来一去,互不干涉。” 接着李延宁又道:“还有一条就是遇到劫匪的那条路,植被已经清理了,就是粮食捉襟见肘,徭夫们饿着肚子,没什么力气干活……” 王纯义立马道:“贤侄放心,我这就回去组织乡绅商人来参观有轨马车。” 金洵也道:“你要的路牌我早就做好了,贤侄快帮我看看放哪里合适?” 几日后,左边的木轨道也竣工了。王县令邀请金溪县内有头有脸的乡绅豪强以及富商世家大族来感受飞一般的感觉。 近日整个县都很流行乡绅架桥铺路的话本,乡绅商人们津津乐道。老百姓则不屑一顾,他们可还没见过这么大方的乡绅富商。 现在是七月份,骄阳似火炙烤着大地,空气中弥漫着滚滚热浪,一出行,就会汗流浃背。 一些世家大族和豪强并不理会王县令的邀请,马车若能有飞一般的感觉,他们能把因马车摇晃而吐的苦水吃下去。 王纯义肯定又在搞什么鬼,他们才不上当,有些直接称病不去。 一些则不想博了王家的面子,派了儿子或者心腹管事前来。 只有一部分乡绅富商看在王县令的面子上应邀亲自前来。最积极的莫过于当初被劫匪所伤,为叶明所救的两个商人。 他们听金洵说叶明来金溪县服徭役了,当天便带了东西前来。看见救命恩人如此劳累,跟金洵一样,提出给他们换岗位的建议,被叶明义正言辞地拒绝。 他们又被李延宁一顿忽悠,又是捐钱又是捐粮,也毫无怨言。这次他们也是最早一批来参观的商人,这会儿已经疾驰在木轨道上了。 陆陆续续有商人来到官道附近,他们发现很多马车在排着队。 吴老板就是其中之一,他在金溪县内做布匹生意,他们家世代染布,生产的布匹除了在金溪县内售卖,也会运往悠州各府。 收到王县令的邀请时,他不假思索就来参观了。马车若能飞起来,他往返运货做生意就便捷了。反正来看看王大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好。他们吴家人丁不旺,这几年才好起来。这次他还带了自己的儿子前来。 吴老板刚到这里,马车就停下来,一会儿前进一点,天气热得很,马车里更是闷热。吴家儿子吴宣十五六岁左右,少年郎被热得脸蛋发红,拿着手绢连连擦汗。 他不禁抱怨道:“怎么还没到?我快热死了。” 车夫道:“少爷再等等,马上到了。” 吴老板和吴宣掀开车帘往外看,前方只剩三辆马车了。 吴老板好奇地看着路面凸出来的木质结构,只见前面那辆马车的车轮慢慢走上木轨道里,一会儿便跑得不见踪影。 很快轮到他们的马车,车夫依据前面指引的徭夫所言,先让马儿慢慢走,让车轮上木轨道。 马车上了轨道后,他用力一抽,马儿快速奔跑起来。车夫抽得太快,马儿一下子太快冲出去,车厢里的吴老板和儿子因为惯性向后倾倒。 两人坐稳后,发现车厢平稳快速地向前奔跑。车夫在前面喊道:“老爷,少爷,马儿跑太快了,我都不用赶,它自己就能跑。” 吴老板和吴宣掀开车帘往外看,带着草木香的风吹进车厢,一下子散去车里闷热的空气。 马车平稳地飞奔着,吴宣望着疾驰而过的树木,吹着清新的风,高兴地喊道:“爹,好快,好稳,真像飞一样啊!” 吴老板也惊奇地感受着,确实跟平常走这条路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马车上了缓坡,又下了缓坡,马儿跑得轻松,车里的人坐的也轻松。他们有时间欣赏路边风景,很快他们看到了一块路牌。 吴宣道:“爹,我看到一块路牌,写着和兴食肆。和兴食肆是哪家的食肆?我怎么没听过?” 吴老板凑过去看,已经来不及错过了。 吴老板在路上还遇到左边返程路上的马车,是陈老板的车,两人见面,本想打个招呼,奈何速度太快,一晃而过。 很快有轨的路段结束,车夫拉马刹车,马车下了轨道,又微微摇晃起来。官道是修过的,其实很平坦,可感受过木轨道后,平常来说很稳的路面也变得摇晃起来。果然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车夫依据徭夫的指引,去左边的轨道上路驾车回去。吴家父子再一次感受这飞一样的感觉。 回去的路上,吴老板也见到了路牌,写着金瑞楼,那不是金家的酒楼吗?他们家酒楼的名字怎么立在这里? 吴老板带着疑问下了车。县衙的衙役却告诉他们,官道还要继续施工,不便招待,请各位老板去金希镇的金瑞楼,王大人已经备好宴席招待各位。 金希镇啊,离官道不远的一个镇子,金瑞楼居然都开到这里来了。果然财大气粗。 吴老板和吴宣到来的时候,酒楼里已经坐了不少老板,都是熟面孔,大家互相打了招呼入座。 等人都来的差不多了,王县令、李延宁以及金洵出来了。王纯义说了几句话后,先摆宴开席。 等吃饱喝足后,王纯义才问各位今天到官道的体验感如何? 乡绅富商们各个赞不绝口。 第131章 捐粮 有人问到吴老板的疑问:“我见路边有两块路牌,一块写着和兴食肆,一块写着金瑞楼,这金瑞楼可否就是指这里?”那人指了指他们所在的酒楼。 王纯义让李延宁来给大家解答:“这个由贤侄李延宁来回答大家的疑问。” 李延宁起身作揖道:“各位老板们好,在下李延宁,乃悠州东临府的秀才,应我州太守号召,来任甬官的文书先生一职。在下一路走来见徭夫们自带干粮,自备农具干活非常辛劳,家贫的徭夫活活饿死累死的也不少。 “在下心生怜悯,想减轻徭夫劳动负担,于是便设计了有轨马车。承蒙王大人看得起,让在下做了督工,这才有了第一条木轨道。今天各位看到也亲身体验过了。” 吴老板道:“李公子好巧思,马车在上面确实平稳又快速。” 另一个老板道:“这样平稳快速,马儿跑起来省力,能多拉不少货物。” “跑得快,还能节省时间,一举多得。李公子大才,我等佩服。” 李延宁继续道:“木轨道虽好,可所需要的木材处理起来也颇费功夫,建造起来不简单。我见徭夫们饿得有气无力,于心不忍,便自费买了米粮给徭夫,他们知恩图报,提议为我建块路牌。” 众人不免想到近日流传的话本,有了钱财后,谁不想要名利,受人尊敬和爱戴? 李延宁又道:“我家在悠州东临府开了一家食肆,名为和兴食肆,这条路又正好是去往悠州东临府方向,我便在路牌上写了我家食肆的名字。 “各位来往之人见到路牌定会好奇和兴食肆是家什么样的食肆?因此我又在路牌下介绍了一些我家食肆的具体信息,比如位置、特色菜等,也算打个广告的作用。” 吴老板喃喃自语道:“广告,就是广而告之,这路牌好啊,路过之人见到,那岂不是人还未到东临府,已经先记住你家食肆了,那去了东临府不得去尝一尝?” 在场的商人都是人精,怎么会不知道这路牌的好处。 随即又想到从悠州来锦州路上的那块金瑞楼的路牌,那岂不是悠州人还没到锦州,已经记住金瑞楼了?那同样开酒楼的铺子必然比不上人家名头响。 金洵笑道:“以后悠州来我锦州的人,一路过就能看到以我家酒楼命名的木轨道了。” 商人们议论纷纷,谁不想自己的商铺能广而告之呢? 吴老板问:“李公子,敢问立这路牌有何要求?实不相瞒,我家世代从事布匹生意,价廉物美,可就是知道的人不多,若是能像和兴食肆和金瑞楼这样打广告,那就有更多人知道。” 其他老板也纷纷附和。 李延宁和金洵对视一眼后,道:“我和金老板都是花钱买了米粮和木材给徭夫们造路。他们感念我们心善才为我们立路牌。” 商人们转念一想就更心动了。路过的好奇之人定然会问为什么他们的酒楼食肆能立路牌?当地人再一解释,那能因为什么?因为老板心善,心系百姓,感念徭夫不易,捐粮捐钱帮忙修路。 这样有仁心的老板必定不是奸商,那能不去他家的铺子买东西和吃饭吗? 这不就跟话本里写的一样,做了善事,生意兴隆起来。而路牌又能起广而告之的作用,何乐而不为呢? 吴老板迫不及待问王县令道:“王大人,不知在下可否给辛劳的徭夫们捐一些米粮?自古徭夫皆辛劳,他们修路也是方便我等出行方便,是为大众造福,我也愿为他们尽点绵薄之力。” 王纯义道:“吴老板大义!自然可以,徭夫们必定也会为你立路牌。” 其他老板也纷纷道,我等也愿意出力。 王纯义让县衙拿出纸笔道:“各位老板不若先登记一下捐粮的数额以及路牌内容,徭夫们也好给各位立路牌。” 一个土财主支支吾吾地问王纯义和李延宁道:“王大人,李公子,我家就是粮食铺,没什么可广告的,能不能在路牌上写别的?” 李延宁问:“你想写什么?” 土财主不好意思道:“就介绍一下我的家族什么的……” 原来是想传播美名啊。李延宁略一思索道:“那可以修一条美名路,这条路上就专门给人介绍金溪县内的名人、善人、才人等如何?” 土财主道:“这好啊,就立在美名路了。” 其他人一听也觉得好,谁家不想美名远扬,受人爱戴?捐完钱的又挤过来再捐。 王纯义看着商人们心甘情愿掏钱捐粮的样子,看向李延宁的目光更灼热了。每一步都算到了,计划进行地很顺利。 等宴会结束,有了足够的米粮,徭夫们再也不用挨饿干活,也可以吃点好的,改善一下伙食和生活条件。 另一边的官道上,已经修完一条木轨道后,米粮所剩无几,还有半个月时间,徭役才结束。徭夫们忧心忡忡,怕坚持不下去。 傍晚,夕阳西沉,徭夫们排队打饭。众人捧着碗聚在一起边吃边聊,看着越来越稀的粥忧愁道: “帐篷里的粮食快吃完了,我家里带的早就吃完了,还有半个月,走回去也要十几天……” “我的也吃完了,钱花完了,都不知道坚持完这一个月,能不能走到家,唉。” “宁子一定会为我们想办法的,要不是他想的这木轨道够好,金溪县的县令和金老板怎么会给我们送米粮来?” “是啊,没有宁子,我们早就饿死了。他一定会有办法的。” “今天早上那么多马车来这条轨道上跑,你们说他们会不会给我们捐米粮?” “你想太多了,你见过哪个商人那么大善心给我们捐粮?” “金老板不就捐了?” “那是咱们明哥救过他的命。” “反正我不管,只要李督工真能拉来米粮,以后他就是我祖宗,我一辈子拜他的救命之恩!” “我也是,这些日子跟做梦一样,谁能想到出来服徭役还能吃饱饭,不但吃得饱,偶尔还能吃点荤腥,每天还轮班劳动,时间到点了就能休息,除了没工钱,简直比我打短工都爽。” “确实如此,出来前我都跟我娘子交代完后事了,要是我回不去就让她去改嫁。要是能活着回去,以后李督工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没错,我要能活着回去,我一定带着爹娘去拜李督工。” …… 第132章 上奏 天将黑时,李延宁骑着马,后面的衙役捕快运着一车车的米粮向官道这里走来。 徭夫们借着最后一丝光线看见了李延宁。 “宁子回来了,青松,是不是宁子回来了?” “是宁子,后面那一车车的是不是粮食?” “是粮食,真是粮食!天呐,那么多粮食,我们不会饿死了!” “有粮食了!喔!有粮食了!” 前头的徭夫们呼喊道,后面的徭夫听到有粮食了都兴高采烈叫起来,大家激动得手舞足蹈,互相拥抱,喜极而泣。 李延宁见状心里也百感交集,底层的百姓韧性如此,只要有一口吃的,他们便会迎风生长,旺盛下去。 有了这些粮食,这批秀越县的徭夫们活着回去不成问题。可整个华朝此时又有多少徭夫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呢? 他能力有限,只能尽量做成眼前能做到的。 之后,金洵的大伯,上湾府的同知大人也前来参观,对木轨道赞不绝口,嘉奖了李延宁一番,李延宁不要嘉奖的钱财,让同知大人换成干粮,给徭夫们当回去的粮食。 徭夫们知道后各个眼圈泛红,李督工连回去的粮食都为他们想好了。 而王纯义早已经将李延宁的策问以及金溪县发生的事情写成奏折上书朝廷。同时修书一封给他祖父。 御书房内,皇帝正在看锦州各地的奏折,他需要知道征徭情况,以及各条管道疏通得如何了。 锦州的堤坝快要修好了,可代价也是惨重的。北方雪灾,也需要粮食,作为华朝粮仓的江州又受了水患,交通要塞的锦州道路不通,征徭役是迫不得已。 各地的奏折看得皇帝眉头紧皱,连眉头中的川字纹都又深了一些。 这时,上湾府金溪县县令王纯义的奏折让皇帝精神一振。木轨道?有轨马车?这是什么? 皇帝见奏折中还夹着一篇策问,皇帝好奇地打开看起来,不知不觉竟看得入了神。 刘公公请示用茶,皇帝也没听见。 刘公公只能候在一边,他很久没见皇帝如此认真地看一封奏折这么长时间了,简直是逐字逐句地读。 刘公公都有些好奇是哪位大臣有这样的好文采,必定能成为御前红人。刘公公决定以后多留意此人。 许久后,皇帝舒展眉眼道:“这策问写得有些意思,文辞质朴,却能娓娓道来,观点新颖,就是不知道可操作性如何,有些异想天开了。” 皇帝评价完,放下策问,又拿起王纯义的奏折翻开下一页继续看。王纯义是王家人,上次河西县的水患一事也是他先提供线索,是个有实干才能的人,他的奏折皇帝会多看两眼。 这会儿再看王纯义后续的奏折,皇帝不禁瞪大眼睛,木轨道居然真建立起来了!不仅通行了,还未损伤一个徭夫,竟然还是商贾们心甘情愿掏钱修建!这不可思议啊! 若真有这般便捷的运输道路,华朝何愁不兴?外邦异族何愁不能全部铲除? 皇帝再看起那篇策论,竟一点没觉得异想天开,反而言简意赅,拔新领异,一针见血,无一句多余废话。 皇帝再次赞叹起来:“这篇策问粗看不显,再看确实真知灼见,实干兴邦,要致富先修路,说的多好啊!” 刘公公见皇帝一篇策问,一份奏折看了又看,评了又评,可见皇帝喜欢,便道:“那是皇上您殚精竭虑为百姓谋福祉,百姓才能休养生息,读书科考报答圣上。” 皇帝看完最后道:“李延宁?朕是不是听过这名字?” 皇帝继续看下去,恍然道:“朕就说这名字听得耳熟,竟然是那个悠州秀越县十三岁的童生,发明脱谷机的那个县案首。没想到三年过去了,已经是院案首了。三年时间又给朕带来了惊喜,哈哈哈。” 皇帝高兴,刘公公自然也跟着高兴,又说了几句吉祥话。 皇帝随后又翻到了上湾府同知金耀光的奏折,里面同样写了木轨道这件事,也提到了李延宁,从奏折里看得出来,金耀光也很欣赏李延宁,他还上奏皇帝希望在整个锦州要道推广木轨道。 皇帝踱步思考,刘公公将凉了的茶换了一杯,皇帝依旧无心饮用。 第二天的早朝上,皇帝将金耀光和王纯义的奏折,以及李延宁的策问当场宣读。 皇帝问:“各位大臣觉得这木轨道推行到全国如何?” 大臣们纷纷出列发表意见。有同意,若是木轨道真能如此快捷方便,此举利国利民,值得推崇。 也有反对,木质结构设计,损耗大,维修难,安全性如何尚不可知,不能贸然推广。 王纯义的祖父王渊泓太师出列道:“启禀皇上,不若派人去锦州金溪县实地考察一番,若是可行,利大于弊的话,酌情推广也未尝不可。” 皇帝:“爱卿言之有理。” 最后,皇帝派了工部左侍郎潘大人前去查看。 这一个月,徭夫们再接再厉,将那条山路也建上了木轨道。之后又一批徭夫前来,继续造路。 一条条木轨道在悠州与锦州的官道上修建起来,一块块路牌也在官道旁屹立着,路牌是各位商人自己设计的,内容五花八门,形状设计也各式各样,反倒成为这一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往后的日子里,许多文人墨客、商人士族、百姓游客经过这条路时,都会细数路牌数量。到地方了,还会特地去路牌上的铺子参观一下,这些铺子人流如织。 路牌真做到了广而告之的作用。后来,李延宁称这叫路牌不合适,让大家都叫沿路广告牌。 东临府下的这批徭夫已经完成征徭时间,准备返回。下一批的徭夫已经在路上了,木轨道和路牌为徭夫们筹措了很多粮食,省着食用,下一批的徭夫也能活着回家。 现在道路修理已成章程,王县令亲自派人监管。李延宁完成任务,与徭夫们先回家了。 临行前,王纯义和金洵设宴感谢李延宁、叶明等人。酒过三巡,再次告别。 历经将近两个多月,李延宁终于要回乡了,激动的心情溢于言表。 第133章 好消息 木轨道如此方便,叶明当即在金溪县买了一辆马车,李延宁带去的银钱几乎都拿去买粮食换这块广告牌了。 现在驾驶着车在自己督工的道路上行驶回家,心情别提多自豪了。 叶明与他们一道回去看看家人,随后他要运着货物来金溪县售卖,现在道路通行,原本要走半个月的时间,现在七八天就能到。 李延宁花钱买广告牌,叶明则听李延宁的话,花钱在木轨道路旁占了一块地建客栈。李家是开食肆的买广告牌划算。 而叶明干行商的,沿途有自己的客栈,歇脚、卸货、中转都方便。所以这次回去后,叶明要带上足够的钱,还要来建客栈。 工部左侍郎潘大人一路疾驰而来,金溪县的有轨道路已经铺设了不少,一些路段可以通行。潘大人便坐上马车感受一番,效果让他目瞪口呆,确实是好啊。 他到了金溪县,招来王纯义,叫来工匠,让他们将有轨道路细细说来。王纯义可惜李延宁几天前跑回家去了,不然还能引荐一番。 工部左侍郎姓潘忠岳大人也是个实干派的人,定与贤侄有话题聊。 潘大人进行了初步的轨道车的行驶速度测试,没有阻碍的理想状态下可以达到二十到二十八公里每小时,一昼夜可以行驶大约五六百公里。这个测试结果让工部侍郎和王纯义心潮澎湃。 潘大人得到想要的信息后马不停蹄回去复命。王纯义修书一封送往东临府李宅。 回程路上,徭夫们都归心似箭,本是抱着必死的心离开家,如今全须全尾地回家,谁能不兴奋? 徭夫们步行回去,而李延宁骑着马,叶明驾着车,拉着李青松、李武波、黄梧等人先行回家报平安。 马匹飞快地朝千山村奔去。李延宁到了村头,那里正聚集着一些纳凉的村民,见到马匹都看过来。 村民见马上的是李延宁,纷纷问候:“宁子回来了,服徭役的队伍是不是也回来了?” 李延宁知道她们思念亲人,停马道:“是啊,所有人都回来啦,一个不少,他们估计这几天能到家,快回去通知家人过几日来迎接他们吧。” 说完,李延宁驾着马奔回自己家。这会儿是傍晚,爹娘应该都在家。 叶弘轩和叶弘远最近天天一散学就坐家门口望着远方等爹还有宁哥回来。 "哒哒哒……"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传来,两人循声望去,只见远处一匹矫健的骏马正朝他们飞奔而来。而马背上坐着的少年,身姿挺拔,英气逼人,不是宁哥又是谁? 叶弘轩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喜悦和激动之情。他迫不及待地站起身来,一边兴奋地挥舞着手臂,一边大声呼喊道:"娘!奶奶!你们快看啊,宁哥回来了!宁哥他终于回来了!" 他的声音充满了欢喜与期待,似乎要将这份喜悦传递给每一个人。机灵的叶弘远跑到李青鹤家大喊:“姑姑、姑丈,宁哥回来了。” 两兄弟这一吼,李青鹤、叶柔、姜氏和柳芸全都跑出来,连作业写到一半的夏得韬和夏昉旭兄弟都出来迎接宁哥。李延峰听到隔壁叶弘远的叫唤,忙叫了娘和姐姐出来。 等李延宁到家门口时,全家人都出来了。李延宁利索地翻身下马,将马绳交给下人,自己迫不及待地向亲人飞奔过来。 “爹,娘,姥姥我回来了!” “回来好,让娘好好看看。”叶柔泪眼婆娑地仔细瞧着儿子,“怎么这么黑,这么瘦了?” 姜氏也抹着眼泪,道:“宁子这是吃了多少苦啊!” 李青鹤见儿子全须全尾地回来,终于放下心来问:“你大伯和舅舅呢?” 李延宁道:“他们驾着马车会慢一点,再等一会儿就能到。” 家人一听他们都没事,纷纷把心放肚子里。李延宁被家人拥着进了家门。 家人纷纷问他当文书先生这期间的情况。李延宁言简意赅地说了,家人听到马车能在轨道上行走,好奇极了,平稳行驶的感觉都没有体验过。 李延宁道:“等木轨铺到东临府的官道,我带你们去看看舅舅在建的客栈。” 家人们听叶明居然还要建客栈,都目瞪口呆,这条路真值得这么大手笔投入吗? 李延宁不管家人们如何想,他还告诉他们一个天大的好消息:“上湾府的同知大人和金溪县的王大人都要为我向圣上申请旌表。” 家人们再次震惊。圣上御赐的旌表功德,在皇权至上的专制制度下,对平民百姓来说是至高无上的荣誉奖励。 在这时候的世人眼中,能被旌表就是一个人和一个家族一世英明和扬名立万的绝佳机会。 能被旌表的百姓无一不是优良事迹者,还必须由官府推荐,经过圣上派人查证确认,才能奉旨设立牌坊。 旌表一般通过赐牌匾、立牌坊、刻石题名等方式来表彰。旌表类牌坊大多建在热闹的大街或受表扬者的住宅前,目的在于让更多的百姓知道,以此教化百姓。因此这类牌坊最终会成为当地特有的标志性建筑,让当地人无所不知,会被记录在当地的地方志里,更有名传千史的可能。 这既然是皇帝给予的一种无上荣耀,获得旌表的人和家族都会十分重视,当地官府也会组织人通过隆重的典礼来迎接和建设牌坊。这旌表一旦下来就是他们李家立足秀越县,名扬东临府的制胜法宝。 三年前有御赐的匾额,李家才能在秀越县开食肆、买房,就算受到陶家和老李家暗地里的算计,可也无人敢像之前在村里那样三天两天、明目张胆地欺负他们。 之前的脱谷机大多是百姓受惠,这次的木轨道却是所有人受益,只要出行过的人,没有不希望旅途一帆风顺的。 李延宁的名声会随着木轨道铺向全国要道而名扬四海。名声对一个读书人有多重要自不必再赘述。而李家之后在东临府的生意,甚至叶明外出的行商都能因此顺利一些。 全家人都被李延宁突如其来的话语给震惊到了,沉默了一瞬消化完好消息后,都激动得难以自制。 第134章 家宴 姜氏更是激动得双手合十,嘴里不断念叨着:“阿弥陀佛,谢天谢地啊!感谢老天爷保佑我们家延宁这么出息啊!”她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着。 叶柔和李青鹤紧紧地盯着自己的儿子,眼中满是热切和骄傲。 叶柔忍不住热泪盈眶,她轻轻抚摸着儿子的脸庞说道:“宁儿,你真的长大了,娘真为你骄傲!” 李青鹤更是激动地拍了拍李延宁的肩膀道:“好小子!不愧是我的好儿子!哈哈哈哈……”他脸上洋溢出满意和喜悦交织的笑容,仿佛看到了他们李家的未来正熠熠生辉。 李延峰也激动不已:“宁弟好样的!你做到了!”从启蒙开始,宁弟就将光耀门楣为己任,现在他用自己的聪明才智做到了。 李延宁反手搭在李延峰肩上道:“哥,还不够的,咱们还得努力。” 这世上比李家要强盛的家族多的是,他们还没有改换门楣,任重而道远啊。 李延峰郑重道:“宁弟,我会尽力。”竭尽全力,达到自己的极限。 杨芳华看着儿子最近逐渐成熟起来,越来越刻苦,欣慰极了。 李延兰见下人将热水烧好,催道:“宁弟先去洗洗吧,解解乏。” 李延宁看着越来越漂亮的大姐,打趣道:“姐,如今我有功名,咱们李家马上又有旌表,媒婆肯定会踏烂咱们家门坎,你好好想想要找个什么样的夫君?” 李延兰被李延宁打趣得脸蛋一红道:“别瞎说,洗漱去吧你。”见家人都笑着看她,她不好意思道,“我去厨房看看饭好了没有。” 众人都笑了。李延宁去清洗一番,家里的女人们则撸起袖子亲自开始做饭。 李青鹤和李延峰也烧火帮忙,李家下人都手足无措站在一边看主人忙碌,抢着干活。 叶弘轩等四个孩子站在门口,等着父亲(义父)回来。 夜色降临后,马车才到家。李家门口亮着灯,李青松和叶明远远便见到自家门口提灯等候自己的家人们,顿时眼眶一热。 几人风尘仆仆地到家,家人们一拥而上,姜氏抱着儿子就哭,柳芸也泪眼婆娑。四个孩子“爹,义父”亲热地叫着。叶明心里一片熨帖,还好他平安回来了,不然他都无法想象家人要怎么办。 杨芳华抹了抹眼泪,见相公虽然黑瘦了不少,可咧着嘴大笑,精神头好着呢,便没那么心疼了。 李青松见妻女都眼泪汪汪的,爽朗道:“别哭哭啼啼的,我这不是回来了吗?都给我高兴点。我都饿死了,咱们回家吃饭。” 李青鹤道:“哥,饭菜都做好了,就等着你们回来。” 李青松瞧着李青鹤,见他也黑瘦很多,就知道弟弟在家也不轻松,三个家庭的重担都压在他身上,不容易啊,他环着李青鹤的肩膀道:“辛苦了,今晚咱们不醉不归。” “好!” 李武波早已经回自己家。孤身一人的黄梧被李青松和叶明拉进李家一起吃饭。 黄梧望着李延兰,目光深情。李延兰感受到目光,回望过去,不禁想起黄梧出发服徭役前对她说的话和交给她保管的东西,脸色微红,转身不去看他。 李青鹤家今天晚上热闹极了,置办了两大桌好酒好菜,连下人们都在院子里开了一桌。李青鹤将去年酿造的米酒、青梅酒、桃花酒都搬出来喝。主人家高兴,下人自然也跟着沾光。 大家把酒言欢,细聊一路的见闻,时光不知不觉过去,月亮高升,男人们喝得东倒西歪才散席。 第二天,几人睡到日晒三竿才转醒。李延宁从自己的床上醒来,脑袋是酒醒后的昏沉。他感受着盖在身上松软馨香的被褥,听着耳边清脆悦耳的鸟叫声,有些不知身在何处的困惑感。 又躺了一会儿,稍微清醒一些后他才起床,想到自己已经到家了,不禁心情飞扬。推开门,迎面而来的是自己移栽的桂花树和那些娇艳的鲜花。他不在家,家人也将他院子的花花草草照顾的很好。 清风徐来,闻着淡淡的花香,看着熟悉的环境,身体都不自觉地放松下来。看这太阳的位置,该有巳时初了吧。他可很少睡这么迟才醒来。 他去了前厅,李青鹤和叶柔居然都在家。 叶柔见儿子醒了,连忙让下人上早餐。李青鹤跟儿子聊起家里现在的情况。 东临府的食肆已经装修好了。厨房重新扩建改造,还按李延宁的要求在后院留了一块空地。 二楼的客房重新改造装修成包间。李延宁走的急,只交代改造了大概,具体的布置还得他自己来。 大堂的桌椅做好已经放进去了。叶柔连菜单都想好了。 能工巧匠铺和纸铺也装修好了,就等放置东西后开张。 东临府的宅子也已经完工,房间里的主要的家具已经打好,其他的家具再慢慢添置。 李青鹤不由得夸起了李严和李征,东临府的很多事务是由他们两人管理,每个月给李青鹤汇报一次。 李烟和李允两姐弟算数特别厉害,现在秀越县的食肆柜台就由两人看着。两姐弟年纪小,原先食客还担心他们算不清楚,也有想忽悠两人少算一点的,李烟牙尖嘴利,没被占一点便宜。 叶柔可欣赏这小姑娘了,聪明伶俐又张弛有度。李延宁很高兴爹娘能把下人安排好,现在带回家里的下人有分派去管理田地的,也有在督工建房的。 李延宁在去锦州前还画了房子草图。当初在千雾山下预留的一块地,现在正建起造纸坊。每个造纸步骤都围了一个小院,到时候由专门的人负责。 李延宁买的下人都安排好了去处。可摊子铺开了,就发现这些人员根本不够用,他准备再去买一些下人。造纸坊里的一些工作可以请村民来做,但关键步骤还得自己人来才行。 李青松服徭役后,家里的活一下子积压下来,李延峰才知道自己的爹平时有多忙。他自责的同时,也担起家里的重担。 他也去买了几个下人,分别照顾家里养的猪和兔子,田里的活也交给下人。买了两个婆子帮他娘的忙,买了一个丫鬟给姐姐。 第135章 下场 现在两家和兴食肆的酱料都是叶柔、杨芳华和李延兰在负责酿造,李延峰在后院专门开辟了一块地方给她们晒酱。 等以后东临府的食肆开业了,她们三人必然忙不过来。李延峰已经提早在千雾山那边建造酿酱园子。酿酱园是和造纸坊一起开工的,如今已经快差不多建好了。 李延宁很欣慰,他大哥还是有远见的,将家里的事情安排得井井有条。 他吃了早餐,去巡视了一圈造纸坊和酿酱园。造纸坊是按他的图纸要求建造的,李青鹤熟悉造纸流程,也比他有建房子的经验,一些他画的不合理的地方也做了改造。李延宁很满意。 接着他又去了酿酱园,这是李延峰根据酿酱步骤,仿效造纸坊的独立小院格局建立,又听了大姐的意见修改,总体上来说,满足大量酿酱工艺流程。 建造纸坊和酿酱园,请了不少短工。现在只剩收尾工作了,短工们见到李秀才,纷纷打招呼,询问还有没有要造什么? 李延宁笑道,自然是有的,等着吧。 李青鹤大概知道儿子想建什么。巡视完,父子俩去了叶明家。 叶明也正要出门找李延宁。三人进了屋,开始商量建酿酒坊的事。自从李延宁酿出酒来,叶明就一直踌躇满志想卖酒,尤其是他现在正在建客栈,哪有客栈不卖酒的? 只是那时候还不能这么高调。现在他们不怕了,陶家落败了自顾不暇,李族长家和老李家已经受到报应。 经过服徭役一事,所有东临府前去修路的徭夫,但凡吃过李延宁想办法筹来的粮食,没有一个不尊重李延宁,没有一个不服气李延宁!现在别说在千山村,就是在整个秀越县,李延宁的名声都是响当当的好。 金溪县的商圈就更不用说了,无人不知木轨道,无人不知那个东临府的李秀才李延宁。 李延宁有功名,还是院案首,只要圣上的旌表下来,他们家在东临府也能有名气。这时候不管他们做什么生意,想踩一脚的人,都得掂量一下。 东临府的酿酒坊不少,多他们一个也不多。三人商量了一番如何建造,讨论了很久,又是涂涂画画改稿纸,又是商谈各种细节。 现在他们三家都有自己的产业。明算账才更有利于团结协作。因为不管是酿酒坊还是酿酱园都是用的李延宁的技术,李青鹤家占一半份额。 酿酒坊是李延宁与叶明的生意,由叶明管理。酿酱园则是与李青松家的生意,由叶柔和杨芳华母女一起管理。而造纸坊是独属于李延宁家的,由李青鹤管理。李延宁当前任务还是读书。 商量好酿酒坊事宜,李延宁也要回去收拾一下,回东临府进学了。 李延宁父子刚走出叶家大门,见村长和李屯来了。 李屯被推选为新一代的李姓族长,陈村长任职期间出了前任李族长和老李家的事情,被里正罢了村长之位,现在的村长是林家的大伯。 李青鹤父子将两人迎进门,林村长和李屯是来商量全村同庆的事,托李延宁的福,全村去服徭役的男人没有损失一个。 李武波将消息带回家后,第二天李屯就召集全村人说了这件事,得知此等好消息的村民各个兴高采烈。 徭夫们步行,估计还得两三天才能回来,这是整个村的喜事,李青鹤哪有拒绝的。 李延宁虽然急着进学,可林村长和李屯的盛情难却,只能晚两天再去东临府。 林村长和李屯都很高兴,村里好不容易出了一个如此出息的孩子,必须好好宣传,以此激励后辈孩子。 李延宁见到林村长和李屯后才想起来问老李家的情况。 李青鹤言简意赅地告诉他,李青平和李伟在杖打之后又关了一个月,已经发配去边境,边境的苦力死亡率非常高,两人能活着走到边境都算厉害了。 李大庆和张氏早就从牢里放出来了,只是李大庆中风了,现在卧病在床屎尿不禁,经常遭张氏打骂。 李青榆知道自己被李青平拖累无法科考后,在家里发了一顿疯,还怒气冲冲地到李家想打人,被李青鹤揍了一顿赶出去,之后听说他去了东临府。 而李青平的妻子孙氏已经跟李青平和离,带着女儿回娘家。 张氏现在有些疯魔,天天在家鬼哭狼嚎,一心觉得李青榆还能科举,还能翻身把李青平救回来。村里人都懒得理她。 李族长在李伟被拉去发配边境后,便奄奄一息,最后一个人死在牢里,尸体都被老鼠啃咬的惨不忍睹。 因为李青平和李伟埋了苗家女的尸体在李姓祖坟,李姓族人都觉得祖坟风水已被破坏,纷纷迁坟,并且不允许李族长的尸体埋在祖坟里,也不许他的牌位进祠堂。李族长成了真正的孤魂野鬼。 李延宁想着这些人都算罪有应得,不值得同情。目前李青榆还逍遥法外,他毒死尤大志兄弟,打伤他爹娘这笔账还没清算。 去东临府后,他必须盯紧李青榆,找到证据将他绳之以法。 第二天,李延宁去了秀越县,拜见方县令。方县令自从收到金溪县王县令的信后,高兴得很。好小子,去做文书先生,竟然还当上督工,修了这样一条道路不说,徭夫无一人饿死累死,全都平安回来。现在旌表已经唾手可得了,真是好小子! 方县令等了两天,终于等来了李延宁。一见他,便忍不住喜悦,摸着胡子,越看这小子越顺眼。以前觉得这孩子文弱,去了一趟锦州回来,人都更挺拔壮硕了。瘦了后,褪去脸颊两边的肉感,下颌线更加清晰,脸更加坚毅,已经初具男人风采了。 李延宁见到方县令,先作揖行礼道:“方大人,学生不辱使命,完成任务回来了。” 方大人笑呵呵地指着自己身旁的椅子道:“延宁,这一路辛苦了,过来坐。” “谢方大人。” “你在金溪县修的木轨道,王县令早前写信告诉我了,我已经呈报咱们悠州的太守,此次旌表下来,我想在咱们县的主官道也修一条。” 李延宁自然高兴:“如此甚好!方大人英明。”这样他从东临府回秀越县就容易了,现在去一趟东临府要赶一个白天的路。 若是铺上木轨道,半天多点的时间就够了,早上早点出发,还能在午后到东临府吃午饭。而且一路平稳,还能在车里读些书,处理一些杂事。 第136章 线索 方县令又具体询问了修路的情况。李延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两人相谈甚欢。 李延宁又问起尤大治的案子,方县令道:“确实有些进展,你接下去也要在府学进学了,你多留意李青榆和他身边一个长着胡子、个子不高的男人,他十有八九是宣肃府灭门惨案的凶手。” “宣肃府的灭门惨案?”李延宁惊讶地重复着。宣肃府与东临府一样在悠州所辖范围内,两府中间还隔着一个府,东临府离锦州更近,宣肃府离江州更近。 方县令唤来管家,让他拿出三年前的通缉令给李延宁看。 通缉令上画的是一个宽下颌,单眼皮的男人。除了犯人画像还写着名字和所犯之事以及悬赏金额。 李延宁看着这个男人,思索了很久,他确定自己没见过这个男人。但他有隐约听过这个灭门惨案,但所知不详。 方县令将他这些时日调查的细节告诉李延宁。当年方县令刚到秀越县任职,上马收到的第一个任务就是配合上级的命令,满城贴通缉令,搜捕灭门惨案的凶手,所以他对此人印象深刻。 此人名叫于亮,将当地的一户乡绅一家老小加仆从十六口人全部杀害,之后便不见踪影。当地县令彻查,有百姓说看到他混在人群里出了城。事情恶劣,影响太深,县令报告上级,这才有了整个悠州通缉之事。 方县令在调查尤大治之事时,审问了那天晚上同去牢里送饭的那些人,其中有一个女人说见过一个长着胡子的男人给尤大治送饭。 她还说这个男人有些面熟,但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师爷问她能不能画出来,听到画下来,那女人一个激灵真想起来在哪里见过了,就是在通缉令上看到。 这女人对人脸可以说过是目不忘,她男人垂涎悬赏金额,偷偷将画像拿回家让她记。因为听说是灭门凶手,她看完画像后好几天都不敢睡,对这张脸害怕得紧。 虽说那晚的男人长着胡子,可那双狭长的眼睛她认得,充满危险的感觉,与通缉令上的凶手一样。 方县令顺着这条线索,在于亮的长相上画上胡子,又临摹了一些分发给捕快调查。 一个医馆的小药童认出他来,当时他背着李青榆来看伤。说起来也真是巧,在陶家名声最差的时候,李青榆在和兴食肆门口出言不逊,被食客赶走的那一幕,这个小药童亲眼所见。 对这陶家女婿药童是有印象的,那晚陶家女婿一身伤来医馆,偏偏还得给他煎药,不爽的很,差点把药打翻,被他身边那个胡子男瞪了一眼,那眼神凶得很,他一直记到现在。 而从陶员外家的赌坊里搜出来的账簿中也发现了很多端倪,每年都有大量的银钱被取出来,不知道运往什么地方,做何用处。只查到最后一批钱似乎运往东临府。可方县令无法离开任职地,因此调查陷入僵局。 李延宁听完全部,才知道原来陶家背后还有更大的网。李青榆居然和灭门凶手狼狈为奸。 李延宁道:“方大人放心,我去了东临府会一直盯着陶家和李青榆,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他们迟早露出马脚。” 方县令摸了摸胡子道:“好,你此番去东临府,也留意留意陶家的那些姻亲。” 李延宁明白,方县令指的是东临府的通判大人,他的继妻是陶家主陶数安的妹妹。 告别了方县令,李延宁又去了他家的食肆,食客们见到他都热情地打招呼。李烟正在算账,见到李延宁,高兴地喊道:“少爷回来了!” 少女声音清亮,活力满满,看得出来,她在这里生活得很好,叶柔对他们姐弟很好,李烟渐渐放开活泼的本性。 李延宁又去找了李狻等五个孩子。等五个孩子到齐了,李延宁问他们,在他家干了三个多月了,有什么心仪的岗位没有?有没有人能上岗领工钱了? 李洁喜欢做饭,现在跟着叶柔和石大娘学厨艺。李杼对木工活感兴趣,被李青鹤收了当小徒弟,安排去了能工巧匠铺。 李载想学做生意,李狻和李陆想跟着李延宁。因此这三人先跟着李延宁去东临府。 下午李延宁带着礼品又去了县学看望夫子。夫子见到李延宁是相当的高兴,教出了院案首,能不高兴吗? 等散学后,李延宁和李延峰以及胡万里一道回去。三人路过竹林时还碰到了赵玄之,赵玄之自从被李延宁教训过一次后,现在碰到李延宁跟老鼠见了猫一样,转身就走。 李延峰还调侃,这人怎么转性了,真奇怪。李延宁笑而不语。 回千山村休息了一天后,徭夫们也陆陆续续到家了。村民们都聚集在村头,盼望着。终于等来了亲人回来。见到亲人,大家都两眼泪汪汪,想到男人们都平安回来,大家的喜悦心情一下子冲散了悲伤。一时之间,整个村子都喜气洋洋。 当天下午起,村里的流水席就办起来了,每家每户都拿出自己家的拿手好菜,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这是对生活的期盼,对命运的感恩。 来给李延宁敬酒的人太多了,李延宁只能装醉,不然他明天还怎么去东临府? 千山村热热闹闹的,每家每户门口都挂着红灯笼,林村长还买了鞭炮挂村头燃放,一时之间还以为村里在过大年。 不仅千山村热闹非凡,其他村的徭夫回去后,村里也一样喜庆。李延宁在锦州做的事情,随着徭夫们的讲述,一传十,十传百,在百姓间流传着。家里有去当徭夫的人家都对李延宁感激不尽。 第二天一大早,李延宁收拾好行李,出发去东临府。他没想到的是,全村人都出来送他了。 “宁子去府城可得注意身体。” “学习重要,也要好好吃饭休息,我们还等着你中举的好消息呢!” “是啊,我奶奶现在每天念佛都念着宁子好人一生平安,一路高中。” “宁子路上注意安全。” “要常回来看看。” …… 李延宁听着村民絮絮叨叨的嘱咐,心里温暖满满,对村民招手示意一定会经常回来的。 他的家在这里,根也在这里,无论将来他去往何处,落叶归根,他总归要回到这里。 第137章 回府城 经过一天的奔波,李延宁终于再次回到东临府。他直奔李宅,一下车,李征和李严便出来迎接。 李延宁离开得急,他走时,李严的伤还没好,还在反复低烧。现在他已经完全康复,果真是个壮硕的汉子,看起来就压迫感满满。 听李青鹤说李严的功夫很好,李延宁都迫不及待想和他切磋切磋,多学习一些武艺。 李延宁道:“严大哥果然高大威猛,什么时候也教我两招?” 李严醒来后听李征说过这是个没什么架子的主子,但没想到这么没架子:“少爷说笑话了,老爷都说了,你的武功也厉害,我该向你学习才对。” 李延宁哈哈一笑道:“你不懂,在当爹的眼里,儿子做什么都是最棒的。我可听说你以前是护院,能当护院可不简单。以后我们家的安全也交给你了,严大哥。” 李严坚定道:“定不负所望。” 李征以前和李青鹤一样是农户,现在到了李家,病还没养好,主人家全跑光了,留下一堆事情。小主人更是绝,只留下钱,留下图纸和要求,全权交给他们忙活。老爷每个月才来一次,检查下结果,提点意见,再次不见。 偌大的李宅和铺子,只能由他和李严来做。主人信任他们,他们也不想辜负这份信任,只能尽全力来做。 李延宁将自己的新家仔细参观了一番,该修缮的,该修改的,该种植的都弄好了。厨房按叶柔的习惯重新改造了。他的房间隔壁也修出了浴室。 虽然家具还不太齐全,但基本的都有了。院子的花草应该是李青鹤的主意,按着家里的格局布置的,因为熟悉看起来很温馨。 知道小主人回来了,留在李宅的下人们开始忙碌起来。 李延宁回到自己的房间,房间应该是一直都有打扫,被褥还有阳光的味道,想来应该是每天都晒过。 他放下行李,李吉过来帮他整理。蒜头三人被李征带去各自的房间休息。三人看着自己这么大的房间,都兴奋地咧嘴直笑。李延宁让三人自便,有空就出去帮他打听李青榆的消息。 李延宁刚坐下,李康上了茶,一会儿李征的妻子莫娘过来唤李延宁吃饭。 李延宁和李狻、李陆、李载一同用餐,五菜一汤,有荤有素,营养均衡。味道肯定是没有他娘做的好吃,但也很好了。 吃饱喝足,李延宁泡着澡,放松身心,他终于过上了他当初期盼的生活了。 李延宁走得急,除了最开始给下人们开了次会,也没对他们进行过其他什么培训。宅子的一切就交给他们打理。他走前其实是有些担心他们做不到或者做不好的。 但是他们李家不养闲人,是否忠心,人品是否端正,看这段时间主人不在家,大权交由他们手中,他们如何行事便能窥得一二。 当李延宁从李青鹤那里看到李征和李严记录的账簿和所做的汇报时,他就知道自己赌对了,他运气不错,这是两个忠心且人品端正的人。能力不够可以培养,可根子歪了人就正不了,这样的人李家决不能要。 今晚一路观察过来,其他下人也很好,张弛有度。他总算可以松口气。摊子铺太大,用人是个问题。 这夜,李延宁睡得很沉,很香。第二天生物钟自动叫醒了他。 他今天的行程也满满当当。要去巡视店铺,还要去姑姑家和顾家拜访一下。 胡鹏程进府学学习,胡家也在东临府买了一座二进的宅子,位置比较远,可到底算在府城有了家。胡瑞在长阳街买了一个铺子,继续做豆腐生意。 现在李青梅在秀越县管理铺子,照看胡万里。胡瑞来东临府发展,照顾胡鹏程。 如果胡万里能争气一些,姑姑一家也能早日团聚。 李延宁来到胡家豆腐铺,生意不错,胡瑞见李延宁回来了,欣喜极了。两人进屋聊了一会儿家常。 李延宁这才知道,胡鹏程最近在相看姑娘。也是,大表哥已经十九岁了,在这个时代早就已经到了能娶妻的岁数,不知道会是哪家的姑娘? 李延宁八卦了一下。胡家在景和镇和秀越县都有房子和铺子,且生意很好。老家田地也多,总的来说胡家家境很不错。 胡鹏程长得又仪表堂堂,考上童生后,有意结亲的人家很多。但胡鹏程并不想这么早成婚,李青梅和胡瑞尊重孩子的选择。 等胡鹏程考上秀才功名后,胡瑞又将豆腐铺开来东临府,胡鹏程在秀越县更受欢迎了,连胡万里也成了香饽饽。 亲事大多是李青梅在张罗,李青梅觉得不错的,会让胡鹏程去看看。可胡鹏程在东临府进学,着实不太方便。目前为止,还没有任何进展。胡瑞提起这事儿,有些唉声叹气。 李延宁安慰道:“大表哥这么优秀,缘分来了,一切都水到渠成,姑丈莫心急。” 胡瑞也知道是这个理,急也没用。 李延宁告别胡瑞,去了自己的饭店。确实如李青鹤所说,都弄得差不多了。他巡视了一圈,对于一些摆设有了想法。当即回家画图,让能工巧匠铺的师傅做出来。 画完图,算算时间,顾淮谨和胡鹏程也该散学了,他去了顾府拜访顾老夫人和顾淮谨。顾淮谨进府学后,顾老夫人也搬来东临府。 顾淮谨下了马车,刚走要进家门,李延宁的马车也到了。 “淮谨!”李延宁朗声叫道。 顾淮谨循声望去,只见李延宁正从马车上下来,少年已经有了男人的身量。顾淮谨才恍然发现,几个月不见,李延宁竟然不知不觉间长高了这么多。 还是一如既往的俊秀,眼神明亮,微笑时眼睛弯弯,像皎洁的明月,让人如沐春风,不自觉跟着扬起嘴角。 顾淮谨惊喜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李延宁迈着轻快的步伐走来:“昨天晚上刚到东临府。今天就来叨扰你了。” 顾淮谨眉眼带笑道:“欢迎至极。” 顾淮谨领着李延宁去拜见顾老夫人。顾老夫人挺喜欢李延宁的,谁能拒绝笑眼弯弯,气质干净嘴巴又甜的少年人呢? 第138章 八卦 李延宁一见顾老夫人便将老人哄得眉开眼笑,心情舒畅。 顾老夫人笑道:“小宁嘴巴真甜。我家淮谨就是闷葫芦一个,以后都不知道能不能哄好媳妇。” 李延宁这才意识到,顾淮谨比他还大一岁,也是可以相看的年纪了。 他顿时八卦道:“淮谨长这么好看,可是众多大家闺秀心目中的绝佳夫婿,他只是面冷心热,该是会疼人的,不知哪家的姑娘有这个福气能嫁给我们顾大才子?” 顾老夫人道:“真有这么好,我就能少操点心了。他的婚事还得跟他父亲商量商量。” 顾淮谨突然开口道:“我的亲事我自己做主,不必他插手。” 顾老夫人道:“胡闹,婚姻自古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事儿由不得你胡来。” 世家的婚姻向来不自由,充满利益计算,联姻的比比皆是。李延宁瞧着祖孙俩之间的气氛不对,顾淮谨皱着眉明显不赞同的样子,赶紧开口道: “淮谨现在该以学业为重,等进士及第,京州里多得是名门闺秀可以选择,您说对不对啊老夫人。” 顾老夫人一想也是,等进士及第,孙儿也才二十出头岁,正是好当头,寻一门好亲事不难,便不再多说:“你说的也对,男儿当以前程为重,儿女私情可以暂放一放。” 拜访完老夫人,两人去顾淮谨书房的路上,李延宁见他兴致不高,故意打趣问:“顾少爷不会已经心有所属,现在想要违背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吧?” 顾淮谨用看傻子的目光看李延宁:“你可有遇见什么适龄女子?” 李延宁笑容一僵,他仔细想来,悲催地发现,长这么大,除了大姐,他还真没见过什么适龄的女子。 这是古代啊,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就是农村的姑娘,到了相看的年纪也会被大人拘在家里。 顾淮谨又问:“李公子可是心有所属了?” 李延宁:“……”好吧,他连适龄姑娘都见不到,顾淮谨也一样,哪来的心有所属? 李延宁又问:“那你干嘛抗拒相亲?” 顾淮谨面无表情道:“我只是抗拒两个陌生人因为家族利益而硬凑在一起聊聊此生。我更抗拒,他为了自己的前途,牺牲我的亲事……”顾淮谨越说越气愤。 李延宁听懂了,他本质还是抗拒他的父亲。虽然不知道他们父子俩因为什么原因导致关系这么僵,但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豪门世家尤其多。等顾淮谨想分享了,他会当个好听众。 两个人到了书房,畅聊各自的近况。李延宁跟他讲了自己锦州的经历,顾淮谨果然对木轨道感兴趣,还让李延宁画给他看。 顾淮谨则将这几个月的府学情况简单介绍给李延宁听,还将自己的笔记借给他,李延宁毫不客气地收下。 在顾家用了饭,李延宁才回家。 隔天,李延宁一大早起来,将自己收拾妥当,去府学进学了。作为院案首,却跑去当甬官的文书先生,在一些自视甚高家境优渥的秀才眼里,这是为了钱财不顾学业,是自甘堕落的表现。 也有一些人认为人家是院案首,有这个资本任性妄为。有更甚者觉得他白占一个名额而不来学习,该把名额让出去给更需要的人。 总之,李延宁还没入学,关于他的各种言论都有。 李延宁来府学报到,第一次走进府学大门,迎面而来的是圣人塑像。房屋装修精美典雅,院落布置处处透露着精致优雅,走廊上悬挂的都是府学学子的优秀文章和书画作品。 一路走来,李延宁都感觉自己的审美水平提高了一些。府学果然是人才济济的地方。 悠州的府学是面向悠州各个府招收学子。院试是各府自己举行,前五名有资格直接入学府学。 院案首并不能为他带来什么光环。悠州有六个府,这里光就今年的院案首就有六个了,加上之前的…… 如果把州当做李延宁前世的省份,府就是省内的市,府学就相当于把一个省内各个市的前五名集中在一起学习的学校。 三年后这些人再去参加乡试(即全省考试)竞争少数的举人名额。这难度一下子就大了很多。虽说也有花钱买名额进府学的,可各府前五名却是实打实考进来的。 再看墙上的书画和诗歌作品,他心里的压力已经成倍增长了。李延宁进了乙班,跟县学一样这里也分乙班和甲班。不过府学还多了一个弟子班。乙班是基础班,次次月考都名列前茅者进甲班,甲班的优秀者有机会被夫子选进他的弟子班。 府学的夫子比较多,各个擅长的领域不同,老师选弟子,学生也在选老师。这是个双向选择的过程。 但是据顾淮谨所言,真收弟子的夫子很少,因为这种正式拜师收徒的传统师徒关系仅次于父子关系。 夫子对徒弟要倾囊相授,指导他考中进士甚至有些还要教授为官之道。而弟子也要奉行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宗旨。因此能进弟子班的学生很少。而大多数夫子也不收这样的徒弟。 李延宁随着府学管事办好入学流程,领了课本后,去了乙班,开始正式学习。 虽然背后对李延宁有些议论,但没人像赵玄之一样,低情商的当面嚷嚷。李延宁又开始过早起读书练字、练功射箭,白天学习,散学后忙家里生意的生活。 在饭店一切准备就绪时,叶柔和李青鹤也搬来了东临府。早在李延宁买下东临府的宅子和铺子时,叶柔便知道有这一天。 秀越县的和兴食肆是他们夫妻的心血,现在交给杨芳华和李青松打理。镇上的食肆就让李延兰看着。 叶柔第一次来东临府,和李延宁第一次来的时候一样,看什么都新鲜。到李宅时,虽然知道儿子买了一座三进院,但看到气派的大门时还是惊讶了一下。 进家门后,房间院落处处透着古朴典雅的气质,下人们见到老爷、夫人纷纷行礼,叶柔内心有些局促,但并不表露出来。 儿子说了,以后这个家就由娘亲说了算,儿子越来越厉害,以后功成名就了,身为他的娘亲绝不能给他拖后腿。 第139章 旌表 叶柔稳住了,她里里外外巡看了一遍,对于家里的布置有了想法。李延宁忙着读书,李青鹤忙着店铺的事,这些事自然由她来。 李延宁已经打了不少家具,最近能工巧匠铺都在忙自家的生意,还没开业,工匠们已经忙开了,有的家具下人陆陆续续送过来。 李延宁考上功名后,名下能免税五十亩土地的赋税。荒田开发还不算赋税,他们三家的土地加起来也才侃侃四十亩。 李青鹤这几日在东临府的外郊和附近的县买土地。李延宁倒还不急,家里的钱让他铺摊子铺得所剩无几,买田够,可他想在外郊买个田庄,这样饭店和自己家的食材也能保证来源。 他让李青鹤留意有没有出售的田庄,若是没有,买了田自己建也行。 这些日子,夫妻俩忙得脚不沾地。李青鹤去牙行雇佣了一批饭店员工回来培训,叶柔已经培训了几个大厨,饭店筹备好了,准备正式开业。李延宁还在想要挑个怎样的良辰吉日开业呢? 就在全家忙忙碌碌时,圣上的旌表到了。传旨的公公在金溪县感受了一番飞一样的感觉后,对木轨道是赞不绝口。 到了东临府,太守和知府等一众人都来迎接。李延宁早一日已经被通知做好准备。李青鹤和叶柔更是兴奋得一个晚上睡不着觉。 和上次传旨恩赐牌匾的流程一样,只不过这次是在东临府,声势更浩大,见证的百姓更多。 他们一大早就在府衙门口等候,迎接圣旨的案供摆在正中间。李延宁一家第一次见到这么多官员,除了东临府的知府、同知、通判等官员,还有悠州的一把手——太守王炬大人。今天第一次见太守,李延宁当即作揖行礼。 要说李延宁能去当文书先生,也是响应这位太守的号召。为此王太守还受到圣上的表扬,因为有此号召才让人才浮现。 太守笑着让李延宁不必客气,知道他是院案首,现在府学进学,更是勉励一番,还夸了学政大人和知府大人为悠州选拔出了有用之才。几个大人之间互相商业互吹了一番。李延宁站在一边乖乖听着。 很快传旨公公到了,他手持圣旨宣旨,众人跪了一地。 圣旨中先赞扬了李延宁的事迹和品格,肯定了木轨道对华朝的意义,呼吁所有人以李延宁为榜样,心系百姓,为国为民做贡献,最后就是对他的赏赐。因为李延宁已经是第二次做出利国利民的发明,这次赏赐比第一次更多。 不仅为他建立牌坊一座,赐予永久免税田地三十亩,白银五百两,绫罗绸缎五十匹,顶级文房四宝一副,还有最珍贵的——古籍藏书一箱。 李延宁:“!” 古籍藏书!皇帝居然赏赐他古籍藏书!这是他科举之路上最欠缺的东西。一个农户家庭,毫无文化底蕴,想要多看些书简直太难了。皇帝居然赏赐他书籍,这用意不免让人揣测。 “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李延宁真心道谢。 传旨公公将圣旨交到李延宁手中,三年前传旨也是他来的,那个时候他还是个孩子,现在已经长成大人模样了。 他可忘不了皇帝听完工部侍郎潘大人巡视勘察木轨道的汇报后,来回踱步,一副兴奋的样子,更是迫不及待地让工部在京郊官道铺设一条木轨道试试。 竣工那天,皇帝领着一众大臣前去坐坐。皇帝坐了三次,笑得见牙不见眼,可见是真的高兴。当即宣布要在各个州的关键要道先铺上木轨道。 还亲自下令翰林院的修撰为李延宁选择古籍藏书送去。这一举动让在场官员们心思涌动,一个秀才,值得皇帝下令翰林院的新科状元为其选书,其重视程度不言而喻。 李延宁,科举之路才刚起步,已经入了圣上的眼。只要他能考进殿试,仕途必然顺利。皇帝知道他是农家子,想要看书不易才赐予这么一箱书籍,这暗含的期盼不言而喻。 想到自己出发前皇帝的交代,公公更客气了一些道:“李秀才请起,皇上让我传句话给你:‘朕可是期待着早日与你见面啊!’” 李延宁心中激荡,皇帝这是对他寄予厚望。他的发明皆是为民便利的东西,能入皇帝的眼,说明当朝皇帝也是个心怀百姓的人,只要是为国为民的明君,就值得效忠。 李延宁再次谢主隆恩。 在场的官员看李延宁的眼神都柔和了几分。不出意外,只要他能进殿试,必然受皇帝重用,这是他们这些地方官所不具备的优势。一些官员的心思活络了起来。 李延宁的坊牌是建在入东临府的官道上,皇帝在坊牌上亲自写了“延宁路”三个字。只要进出悠州,都能看到这个牌坊。 这里四周一片平坦,这座牌坊拔地而起,用的花岗岩建筑,坚实纯美。檐下置石斗拱、石鼓、石阑额、须尔座,并凿雕有精美的图案。图案上刻的还是一个俊秀的男人指挥徭夫铺路,这是将李延宁铺路的事迹都雕刻上去了。 整个牌坊雄伟高大,雕刻精美,古朴典雅,蔚为壮观。自从修建起之后,无数的人来参观。 雕刻师是按着李延宁的五官雕刻的,虽是刻不出他的三分俊美,但已经足够令大家闺秀、怀春少女心生荡漾了。 圣上的旌表下来后,太守当即在整个悠州内表扬,以起到教化百姓的作用。 东临府青云路的百姓亲眼见证了公公传旨的这一幕,许多百姓更是亲眼看着牌坊建立起来,对李延宁这三个字可谓是如雷贯耳。 茶馆、酒馆的说书先生根据当时徭夫们的描述,将李延宁心怜徭夫,捐粮捐钱,日夜苦思设计木轨道为他们筹集粮食,与徭夫同吃同住的事迹改编成话本。一时之间,所有人都在赞扬李延宁。 李青鹤和叶柔回到千山村,再次祭祖,以告娘亲在天保佑之灵。 就在府城百姓津津乐道之际,李家的和兴食肆盛大开业了。 第140章 盛大开业 李延宁在开业当天请了舞龙舞狮的表演助兴,还搞起了传单宣传。 家里自己能造纸了,就不心疼纸张。他画了宣传单,让工匠们用刻板印刷,省时省力。 李延宁的水墨画技术这么多年也没什么大进展,但是可爱画风的简笔画他是手到擒来。 他自己设计了饭店开业海报,除了极具艺术性的和兴食肆四个大字和食肆地址外,其他的都是看起来色香味俱全的美食。 他先是让舞龙舞狮在长阳街、禾阳街、凤林街等街道口,以及人员密集的场所轮流表演。观众们看得起劲儿时舞狮的嘴巴里吐出了许多精美可爱的宣传单。 百姓们好奇那是什么,纷纷抢来看。识字的立马读出来,这是一家位于长阳街的和兴食肆开业了。 “这老板太有钱了吧,这么多纸张就这么随便撒出去了?” 和兴食肆的伙计立即接口道:“这是和兴纸铺的纸张,售卖得很便宜,纸张质量又好,就在禾阳街,今天也开业了,你可以去看看。” “你还真别说,这纸摸着就细腻,这画的也很精美,一道道菜看着就有食欲。” “是吧,我也觉得,这一粒一粒的是什么?” “我也没见过,这些菜品看着都很新奇啊!” “快到饭点了,咱们去试试。” 和兴食肆新雇佣的伙计各个都很机灵,立马推荐道:“这一粒一粒的是辣椒,味道辛辣,和茱萸一样。各位客官现在过去凭借这宣传单能打八折优惠哦!” “这张纸能打折啊,那我去再拿几张。” “哎,客官是一人只能拿一张,打一次折。” “我拿到了,老陈,走,咱们去尝尝看。” …… 舞龙舞狮吸引来的顾客来到长阳街,立马看见街口的一个放大版的和兴食肆海报,还画了一个箭头表示从这里进。一位伙计候在这里分发传单。 大家都是被这些花里胡哨的宣传给吸引过来的,一听打折了,不妨去尝尝看。 刚到食肆门口,饭菜的味道直飘过来,引得路人肚子里的馋虫蠢蠢欲动,脚步不自觉地踏进食肆。 伙计立马上前招呼,各位客官是要在大堂还是楼上包间。食客们一进来不禁被房顶的装饰吸引,上面居然倒挂着一把把画风精美的油纸伞和一排排灯笼。 油纸伞上有山水画,有花鸟画,有美人图,也有笔走龙蛇的书法。饭店角落里还摆放着鲜嫩带着露水的鲜花,整个饭店的装修雅致大气,颇具文气。 大堂的桌椅古朴典雅,在这里吃饭的百姓都不自觉降低声音说话。 大堂两侧也有用屏风阻隔的桌椅,更具私密空间。每个屏风上都雕刻着不同的花纹,画着精美的图案。从这些精美的装修就不难看出主人的巧思。 听伙计说楼上还有雅间,老陈和老张不约而同地选择上楼看看。沿着楼梯而上的墙壁上挂着一幅幅精美雅致、栩栩如生的刺绣。 老陈是做布匹生意的,看着这些刺绣不禁放慢了脚步,夸赞道:“好精美的刺绣,这绣法堪比江州的顶级绣娘。” 老张道:“说不定就是出自江州的顶级秀娘之手呢?” 老陈感叹道:“那这食肆老板当真大手笔。我看下面的屏风也做得精美至极,连屋顶的油纸伞都赏心悦目。” “对啊,我现在特别好奇他家的菜品什么味道,配不配得起这么雅致的装修。”老张道。 两人上了楼,窗户那边有同样屏风隔开的位置,也有真正的雅间。 伙计打开了一间小雅间道:“两位客官里面请。” 这间小雅间的装修得极具诗情画意的江州水乡之美,墙上挂的水墨画,摆件工艺品也是秀丽山水风光。 两人看了一圈后,坐在椅子上,这椅子是软垫,背后还有小靠枕。坐着挺舒服。 小二端上来几道小食和茶水招待。 伙计拿出菜单让两位客官点菜。老陈翻开菜单道:“你们店的伙计做的轻松,都不用背菜名。” 伙计笑道:“客官您要听小的背菜单,小的也能背,不过我们老板说了,单听菜名您可能不知道想吃什么,自己看菜单挑选菜品也是一种乐趣。” 老张道:“也有道理,咱们挑一挑。” 两人翻看起来,老张再次感慨惊呼:“这菜单做的真有意思,不仅有菜品有价格,还给配了简笔画,就是不识字的人也能看画点菜。” 和兴食肆的菜单还按主食、荤菜、素菜、荤素菜、汤类、冷菜、茶点甜品、酒水等等分类,看得两人眼花缭乱。 他们不知不觉从第一页看到最后一页,每道菜名都取得很有意思,有吉利好听的如招财进宝、时来运转、富贵有余、大展宏图等。也有碧波白浪、比翼双飞、麟游凤舞、秦桑低绿枝等等文艺范的。 每道菜看起来都很新颖,每道菜都很好吃的样子,每道菜都想点,两人都有些选择困难了。 老陈犹豫不决要点哪道菜,问道:“老张,你可有想吃的?” 老张心道,我每样都想吃啊,可肚子不允许,只能道:“要不咱们试试这菜单上每个分类的第一道菜?” 老陈赞同道:“这主意不错。” 伙计道:“好嘞,两位客官稍等,饭菜马上就上来。” 老陈见桌上的几碟小食道:“我们没有点这个。” 伙计道:“这是和兴食肆免费送给雅间客人品尝的小食,客官放心食用。” 老张惊喜道:“这食肆怪有意思的,还给人免费送吃的,咱们尝尝。” 三道小食用砚台那么大的小碟装着,分量很少,一道是爽口的腌萝卜,一道是脆香的花生米,还有一道酸辣的凉拌木耳。 两人一吃停不下来,一会儿将三道小食分食干净,两人咂吧嘴巴意犹未尽,更加期待等会儿的正餐。 等了一会儿,伙计陆续上菜。他们点的主食是米饭,荤菜是节节高升(椒盐排骨)、年年有余(红烧鱼)、荤素菜是踏雪寻梅(麻婆豆腐),素菜是碧波白浪(醋溜白菜),汤是团团圆圆(鱼丸汤),点心是吉祥如意(香酥栗子糕),酒水是解千愁(米酒)。 第141章 会员卡 李延宁出这些花里胡哨的菜单名时,李青鹤还吐槽这不就是镇上那些菜,为什么还要换名字。 儿子却告诉他虽是换汤不换药,菜还是那些菜,但换了个高大上的名字,才能配得上花了大价钱装修的饭店,才能提高价格,这就是包装。 李青鹤一想也是,这些菜可比秀越县的菜贵得多。不过李延宁也没掉进钱眼里,大多数的家常菜还是和东临府饭店的平均价格差不多。 但是像椒盐类、卤料类、辣菜类等有独门秘方且做法复杂的招牌菜自然要贵一些,而像香酥饼、面食类、时令蔬菜、荤素菜这些都只比秀越县的贵几文,有的菜可比东临府其他食肆还要便宜。尽量让更多的百姓都能吃得起他家的菜。 老陈和老张两人都是东临府本地人,两人都是不差钱的主,吃过东临府大多数饭店。现在闻着和兴食肆摆上桌的浓浓饭菜香,食指大动,立马大快朵颐起来。 两人风卷残云般一扫而光后,打着饱嗝,对视一眼后,哈哈哈笑起来。 吃到美食而腾升起的满足感非常之幸福。 老陈抿着米酒道:“本来还以为和兴食肆就会搞噱头,没想到人家的饭菜是真好吃。” 老张道:“确实,每道菜都是美味佳肴,这家食肆可以经常来,我看菜单上还有好多挺有意思的菜。” “正有此意,下次多叫几个老伙计来,多点些菜。” “这米酒也醇厚,比酒铺卖的还香醇。” “吉祥如意糕也不错,我家拙荆定是会喜欢。” 两人饭后聊了一会儿,才悠悠走出雅间。路过隔壁雅间时,两人不由得驻足观望。 这间雅间的桌椅跟他们那间的不一样,比较矮,椅子也不是单只的,能坐两个人,垫子更厚,装修风格更素雅,用了许多鲜花装饰,像步入桃花源一般。 老陈问:“你们楼上的雅间每间布置的都不一样吗?” 伙计道:“是啊客官,这间叫桃花源记,主要用来招待女客。每间雅间都有自己的主题,刚刚客官那间是江州水乡。咱们这还有海市蜃楼、兰亭叙、一枝春色、满庭芳等雅间。” 老张道:“你们老板太有意思了,海市蜃楼是什么样的?” 伙计道:“这间雅间订出去了,客官有需要可以去柜台预定雅间,咱们会为您留着。” 老陈道:“能预定啊,这不错。你们老板定是个读过不少书的人吧。” 伙计骄傲道:“我们小老板何止读过书,他还是今年院试的院案首,也是圣上旌表建牌坊的李秀才。” 老陈和老张再次被震惊。老陈道:“你家小老板是李延宁?那个设计出木轨道的李延宁?” “正是。” “难怪食肆能设计得这么有意思。” “咱们明天再来。” “去问问订雅间的事。” “雅间私密性好,我能带拙荆和闺女出来尝尝味道。” 两人下楼付账顺道订雅间。 掌柜道:“二位可要办会员卡?本食肆只有充了值的会员才能订雅间。” “何为充了值的会员卡?” 掌柜递了一张厚纸给两人看,纸张是成年男人两个巴掌大。背面是和兴食肆的宣传单,正面是个表格,上面有食客姓名、性别、出生日期、宅府地址、消费时间、消费金额、累计消费金额等信息。 掌柜解释道:“这是本食肆的会员卡,只要充值五百文便可以办理,这五百文可以直接用来支付今天的费用,剩余的钱下次你们来吃可以再用。若是充值一两银子,本次消费打九五折,充值二两打九折……总之多充值多打折。 “每次各位的消费金额都会记录在内,并盖上和兴食肆的专属印章,等累计消费达到二十两,升级为初级贵宾卡。” 掌柜拿了一张质地更好更白一些的纸张道:“累计金额达五十两升为中级贵宾卡。累计金额达一百两升级为高级贵宾卡。等达到一百五两以上,您就是本食肆的至尊贵宾。” 老陈问:“各级贵宾卡有什么作用?” 掌柜指了指墙壁上贴的贵宾卡权益指南。两人围过去和其他食客一起观看。 贵宾卡除了优先订雅间,食肆新推出的菜品优先邀请贵宾品尝,量少的菜品优先贵宾食用,寻常菜品统统打折,相送各个节日礼品…… 还有积分权益,每次消费的金额都是相应的积分,积分可以兑换礼品。会员生日当天来消费积分双倍等等。 老陈觉得先不管贵不贵宾的,就冲着免费办会员卡才能订雅间就必须办张会员卡。食肆好吃,经常来吃的话,充值的钱下次都能用,积分多了还能换礼品,挺划算的。 听掌柜的意思,以后他们食肆还会推出其他菜品。哎呀,这么一想还挺期待和兴食肆还能做出什么好东西来。 老陈和老张都充值了五百文办了张会员卡。和他们一样想法的食客也都办了卡。 开业第一天,和兴食肆忙忙碌碌,人流如织,是个好兆头啊。 一天营业结束,叶柔晚上算了下钱,第一天的营业额都有秀越县和兴食肆一天利润的三倍多了,这才第一天,东临府有钱人当真多啊。 李青鹤和叶柔着实没想到李延宁能想出贵宾卡的法子来。这样充值的会员卡,食客为了花掉里面的钱每次都会来吃,无形中也算留下食客的一种方法。 李延宁想买个田庄的钱,相信不用多久就能赚到了。有了田庄,食肆和自己家的食材也能有个稳定的来源。 他看爹娘数钱数的开心,自己也开心。 而宣传单的效果很好,李延宁还让伙计在宣传食肆时,顺道宣传纸张的售卖铺子——和兴纸铺。 纸铺也才开业,已经有一些顾客来问价了。李延宁还带了不少纸张来乙班宣传。府学里也不是所有学子家境都富裕,也有一些农家子。 那些家庭相对没有那么优渥的人用纸都很节省,李延宁来宣传,他们还不信,等自己亲自去和兴纸铺买了纸张后都欣喜不已,花平常买纸的价格在和兴纸铺可以多买三分之一的纸张,纸张质量也还更好,谁能不心动? 第142章 买田庄 纸铺里也售卖一些自制的笔,李青松养了兔子,兔毛很多,李延宁便设计了兔毫笔,让能工巧匠铺的工匠生产兔毫笔。 兔毫笔比较柔软,比狼毫笔经久耐用。砚台有瓷砚、石砚、陶砚等。墨块是李延宁从锦州的一家墨宝老字号里进的货。他从李延宁这里进纸卖,李延宁从他那进墨块卖,互惠互利。 他也请了人抄了一些启蒙书籍和四书五经来售卖。若是有贫困书生愿意来抄书,只要字迹端正都给予机会。 和兴纸铺的生意就交给李陆和李载来打理。李载本就对做生意感兴趣,在秀越县时一直跟着李青鹤学习,为人机灵又忠诚,李延宁便交给他历练,自己再从旁指导。 而李陆只想跟着李延宁,做什么都可以。李陆脑袋非常聪明,算术也快,跟在他身边做些小厮的活儿实在太浪费了。 李延宁跟他商量让他学做生意,宁哥身边太缺可信赖的人才了,你一定得帮宁哥把生意做起来啊! 被李延宁一通洗脑,李陆终于坚定了自己的目标:帮宁哥把李家的生意做到全华朝去!李延宁听到他这么宏伟的愿望,捂脸羞愧,他都没有这小子有野心。 想到李载和李陆年岁都不大,李延宁还是聘请了一位有经验的老掌柜带带他们,纸铺打交道的是文人居多,不会出现太多胡搅蛮缠的客人,李延宁让两人有时间就多认一些字,把字写端正,多练习算术,充实自己。 两个孩子果真学得很认真,李延宁非常欣慰。 和兴食肆开业几天后,李延宁找顾淮谨打听有没有可买的田庄。东临府的官员和世家多,想买位置离府城近的田庄不太容易。 顾淮谨答应回去帮他问问。隔了两天,顾淮谨带来好消息,顾家田庄的隔壁就有一个田庄要卖。 听说是子孙没出息,老子不善经营,还染上赌博,输了大半个家业。现在想靠儿子读书读出名堂,变卖家产也要送儿子进好的学院读书。 李延宁唏嘘,他以后一定要好好教育儿子、孙子,不然他和爹娘辛辛苦苦积攒的家业被不孝子孙这么糟蹋了,他就是死了都得从棺材里爬出来抽打他们一顿! 休沐日,李延宁到田庄看看,发现庄子还可以,没有他想象中的残破不堪,庄子里的佃农也很勤劳,田地被照顾得很细致。 好好的一个生钱的庄子就这么卖了,真不知道庄主脑袋怎么想。李延宁再次感叹以后孩子一定得好好教育,再厚的家业也经不起这么败下去。 买了田庄,就得管理起来,李延宁让李严和李允前去管理,李允性格内向,不擅与人交流,简直跟他姐姐李烟完全相反。让李严带带李允,教他怎么与人交流,把他聪明的脑袋发挥出来。 能工巧匠铺就是每天生产自家的生意都忙得很。李青鹤便从再次买来的下人中挑选出手脚勤快的到铺子里当学徒。李青鹤最开始收的两个弟子已经能独当一面,都可以开始指导徒弟了。 经过一段时间的筹备后,能工巧匠铺终于也开业了。宣传点放在是脱谷机的原创设计店铺上,铺子里既有卖脱谷机、衣柜、梳妆台、面盆架、厕椅、沙发套装、传统桌椅等家具,也有妆奁盒、牙刷牙杯牙膏套装等物件。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经过几天的售卖后,不出所料牙膏牙刷套装一推出就卖断货了。 李青鹤不得不又扩招木工,在村里又建了一个木工坊,采用流水线生产方式,每个小部门固定生产一小部分。木工坊交给李青松来照看,他熟悉流水线。 李青鹤现在经常往返于东临府和千山村查看生意,李征被他派去千山村管理造纸坊,等新买的下人培养出能力后,李征再召回东临府管理生意。 李征是个人才,而且性格脾气很合李青鹤胃口,两人配合非常默契。 李延宁家现在有造纸坊、酿酒坊、木工坊、酿造园、小规模的养猪场,看着作坊这么多,其实每一个作坊规模都不大,等以后可靠的管理人员培养出来后再慢慢扩大,循序渐进。 李家招聘工人来打工,因为作坊规模不大,招收的工人有限。但村里大多数的男人都来应聘了,连邻村的都来了很多,来的人中大多是那时候修路的徭夫,都是李延宁最坚实的拥趸。 李青松和叶明根据当时服徭期间,这些人的人品和表现选择性地挑选出踏实可靠的人进酿酒坊和造纸坊工作。 而心思细腻、能做木活的人安排去木工坊,没有什么特长但力气大的去养猪场或者种田。选了几个手脚勤快、人品端正的婶子、大娘去酿造园。 来应聘的人都是经过了多方挑选的人品过关的,只要选中都安排了去处。李家和叶家与他们签契,要求他们对所做工作必须保密,泄露追究责任,不仅要拉去见官吃官司还要罚钱。 因为李家从不苛待工人,工钱高,上工时间稳定,农忙时节有假期,每月还能放假三天,逢年过节也会分米粮、肉菜、布匹等福利。还搞了个员工晋升通道,只要做的好,就有机会升职当管事,工钱和福利都相应提高。 能进李家打工的男人和女人们都高兴不已,只要踏实勤恳,每个月都有丰厚的固定进项,比到处打短工赚得多多了。进酿造园的女人更开心,自己能赚钱了,在婆家的腰板都挺直了。 也有夫妻两人都在李家做工的,那就更高兴了,都攒着钱准备也送儿子去启蒙,看看宁子读了书后多聪明。 其他没被招进来的人都羡慕坏了,但也无人敢说什么,任谁都看得出来,李家正在崛起,正在欣欣向荣地发展起来。而千山村中很多村民因为李家渐渐富裕起来。 九月中旬,乡试快要开始了。悠州各府的秀才都赶来东临府应考。这些日子,客栈都是秀才,经常能见到书生摇着扇子路过。 李青榆在被陶家主陶数安赶出去后,也被府学退了学。之前他的成绩不算好,但也没有很垫底,看在陶家砸钱的面子上,姑且能留一留。 第143章 惩罚 后面出了李青平和陶员外的事情后,他第一个被府学退学。他死皮赖脸地去求陶数安,求他帮他找关系,帮他在籍贯上与李青平做切割,好能继续乡试。 陶数安根本不理他,来一次赶一次。李青榆被当狗一样呼来喝去,可他迫切地想抓住这次乡试机会一举高中,这样他和他家的处境就能改变,让所有看不起他的人受到报应,让李延宁…… 想到李延宁,李青榆嫉妒得面目扭曲,他居然得了圣上的旌表,入了圣上的眼。在府学,提起李秀才所有人都指的都是李延宁。他明明来了那么久,没有一人将他放在眼里。 他不甘心,一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凭什么能当得起这么响的名声!你既然名声这么响,那我就毁你的名声!李青榆眼见乡试在即,而他已经毫无参加乡试的希望了,眼里渐渐疯狂起来。 就在乡试前几天,东临府内突然传出了和兴食肆的老板李青鹤是个心肠歹毒的不孝子。 家里的父亲瘫痪在床,他不管不顾,娘亲为了生计奔波劳碌,他不闻不问。自己在东临府做大生意,赚大钱,却对求学向上的弟弟不理不睬。 这样自私自利,不孝不顺,无情无义的父亲怎么可能教出什么好儿子?李延宁只会在外人面前装着谦虚礼貌,实际上他虚伪奸诈,目中无人,牙尖嘴利,对爷爷奶奶不孝顺,对叔叔更加不尊敬。 李叶氏不侍不敬公婆,整天抛头露面,在饭店和男人混在一起,不知廉耻,简直有损李家脸面。 和兴食肆最近正火着呢,每天去吃饭的百姓很多,二楼的雅间都订到乡试放榜后了。相应的,其他街道的饭店生意自然受了影响。 可谁让和兴食肆从装修到饭菜再到服务甚至是经营模式都新颖独特,他们就是想模仿都不知从何下手,短时间内拍马都赶不上。 现在突然有了对李家不利的小道传闻,这不得传播传播。这些饭店得知消息后,可劲儿传播。 很快就有伙计跟李青鹤说了这些谣言。而李延宁比李青鹤更早知道这件事,是李狻来报告的。 李狻来到东临府后,又干起盯人和收集情报的工作。他还真是天生干情报的好手,既然他想干,李延宁也支持他,还开玩笑调侃他建个情报网,说不定还能卖消息赚钱。 李狻真的放在心上,还付出了行动。李延宁忙着学习,除了出钱,提点建议,其他都交给他自己去折腾。李延宁只有一点要求,不许干违法乱纪的事情,以及一定要保护自己。 李狻做得不错。消息刚传播他们就把源头锁定了,还顺道找到了处于暗处的于亮。 刚得知李青榆传播这些消息时,李延宁都听笑了,李青榆当真是狗急跳墙,脑子里装的都是狗屎吧,什么烂招都瞎使用。他正愁找不到他,现在他倒是自己跳出来了。 李延宁召来李狻,道:“蒜头,给你个重操旧业的机会!” 李狻:“?” 李延宁招招手让李狻过来,小声将计划说了出来。 李狻听后眼睛一亮,道:“宁哥,这事儿包我身上,保证给你办得妥妥的。” 李狻将老李家这么多年的所作所为悉数传出去。李延宁还让下人回秀越县和千山村,找些苦主百姓过来东临府。既然李青榆不仁不义,那就该付出相应的代价。 乡试临近,而一心想下场中举的李青榆苦于无门路,昨日再去了陶家。陶数安依旧不闻不问,狗急跳墙的李青榆大吼道:“你若是不帮我,我就将你们陶家所作所为全部说出去!我考不了乡试,也不会让你们好过!” 下人来转述了李青榆的话,陶数安眼神一冷,就不该留下他!他到底知道多少? 陶数安派人来请李青榆进去,放完狠话的李青榆这会儿清醒过来,他说了不该说的话,想到陶数安的手段,他吓得连忙跑走躲起来。 他换了住所,连夜偷偷搬去新的地方。他联系了灰麻,让他帮自己盯着陶家。灰麻就是于亮,即灭门案的凶手。 李青榆是无意间遇到了饿得奄奄一息的于亮,他没认出于亮的身份,只觉得这人身手不错,可以为他所用,便利用秀才身份帮于亮弄了个假籍贯。 此时,天色已晚,李青榆租的新住处有些偏僻,他出门上茅房时,忽然听见有人在喊他的名字。 “谁,谁在叫我?”他转身过去看时却空无一人。 这间外郊的老房子是他租的,现在只有他一人住,难道灰麻回来了? “是灰麻吗?” 无人应答,只有呼呼的风声。他确定是自己幻听了。 小解完,他回到房间刚躺下,窗外又有凶恶的声音喊道:“李青榆,你好狠的心……我好疼……” 李青榆被吓出一身冷汗,翻身起来,大喊道:“谁在装神弄鬼!” 他打开门却空无一人,月黑风高,前方的黑暗像只张着血盆大口的猛兽要将他吞没似的。 他没有勇气踏出房门查看,只能赶紧将门锁上,跑到床上躲在被子里强迫自己睡下。 可刚躺下一会儿,迷迷糊糊之际又有人在喊:“你毒死了我……我要你偿命……你给我偿命……李青榆……” 声音忽而远,忽而近,李青榆冷汗直流,毒死?他是谁……是……不可能……死人怎么可能会…… 他又立即找想到了几年前陶少爷被女鬼索命,他慌乱得不得了,嘴里念念有词:“不是我,是陶数安,是他要你死,你去找他……” 接连几天,李狻每天到李青榆租的房屋外嚎两嗓子,看李青榆整夜整夜不敢睡,越来越恐慌,才深刻明白,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 这几日,在李青榆饱受“恶鬼”缠身之际,对李家不利的传言刚传播,还没大范围扩散,便被更大更骇人听闻的传言覆盖了。东临府的百姓都快成了瓜田里上蹿下跳的猹。 这次的消息传播得速度更快,范围更广。茶馆、酒馆、茶摊、饭店、甚至是后宅等地方都在流传。 第144章 不攻自破 在李狻的刻意雇佣下,李青榆的住处被很快找到,他近日饱受“鬼魂”纠缠,刚要出门请个道士驱鬼,便被迎面而来的百姓吐口水。 “呸!不要脸的玩意儿,就你还想考举人!” “原来你才是虚伪自私,不孝不顺之人!” “听说他弟弟还杀了人,好可怕!” …… 李青榆被吐了口水,刚腾升起的愤怒还来不及发泄,便被百姓的话语震惊得脸色发白,恼羞成怒道:“你们这些贱民,别在这里胡说八道!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这些百姓各个凶悍,谁也不怕李青榆,一个无法科考的人还敢骂他们贱民,非骂死他不可! “我们说错了吗?呸!” “一家子什么玩意儿!你弟弟借着你的功名奸淫掳掠无恶不作,你这个当哥哥的能是什么好东西!” “就是,敢做还不敢让人说!” 李青榆受不了百姓的讨伐,关起门来,眼不见耳不听为净。而他没想到的是,这些刁民这么过分,白天轮流在他家门口骂骂咧咧,还拿东西砸他家门。 李青榆更加不敢出门,白天连觉都睡不安稳。 各个茶馆等人流密集的地方,人们也在八卦。 “你听说那个叫李青榆的秀才家的事吗?没听说啊,那我跟你讲哦,实在太不要脸了……” “这李大庆太过分了,哪有这样当爹的,心都偏成那样了,李青鹤不分家分族留着过年啊!要我说李青鹤家分的对,连一年一石半的粮食都不要给!” “就是,能走能跳的时候啥都给两个小儿子,老了瘫了却要已经分家分族的儿子来端屎倒尿,想得挺美哦,怎么不要求两个小儿子孝顺?” “你还不知道吧,李青榆的岳丈杀了人,李大庆的小儿子帮他埋的尸,还埋在自家祖坟!” “这也太大逆不道了!” “何止啊,这李青榆的弟弟李青平还强抢民女,奸污姑娘,无恶不作,现在被流放边疆做苦力。” “真的假的?这么劲爆!” “秀越县被李青平一家欺负的苦主都找上门来了!到处找李青榆呢!” “什么情况,快说说!” “听说李青平和陶家联合开的赌坊,骗了很多百姓的钱,陶家被抄家了后,原本县令要将银两还给苦主。却不想陶家是个空壳,钱根本没剩多少,不够分啊!李青平又被流放了,他们兄弟没分家,苦主们都来找李青榆要回血汗钱。那个案件实在触目惊心……” “哇,这一家子品德这么败坏!心肠如此歹毒,活该被流放!” 街头巷尾,三五成群的妇人也在议论。 “我看那个张氏才是最过分的,做后娘的偏心自己的儿子情有可原,可往死里使唤原配的孩子我还真没见过。” “听说她儿子李青榆能读书都是李青鹤兄弟俩供的,啧啧啧,张氏不念着原配两个儿子的好,还想尽法子占他们便宜,这么狠心的人迟早遭报应!” “李青榆更过分,取得功名后就不认两个哥哥,想读书没钱了又要两个哥哥无偿供他。哎呦,我从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呐!简直不把两个哥哥当人看嘛!” “还好李延宁出息了,谁赚钱不供自己儿子读书,而去供白眼狼读书?前几天不是还有人说李青鹤不念兄弟情吗?简直颠倒是非黑白,不念兄弟情的明明是李青榆!” “前几天的传闻我也听到了,我看就是李青榆自己传的,我家男人说都是在饭馆里传的,我觉得是因为和兴食肆生意太好……你懂吧!”女人朝身旁的大婶挤挤眉眼。 “我懂,做生意光明正大竞争不过,背后传这个真上不了台面,以后我就去和兴食肆吃,都差不多的价格,谁不想吃更美味的。” “我还挺羡慕李叶氏,能自己做生意,听说食肆里很多菜都是她研究出来的。都是做饭,我们也不差啊,怎么她可以,我们不可以……”一个刚成婚不久的年轻小娘子道。 一个大娘打趣道:“得了吧,你得先嫁个好相公,生个聪明的好儿子……” 小娘子嘟着嘴,想着家里好吃懒做的男人,气不打一处来! 李青榆故意传播的那番颠倒是非黑白的谣言不攻自破。而他被困在出租的小屋里不敢出去,晚上受着“鬼魂偿命”的纠缠,人逐渐疯癫。 说书先生各个嗅觉灵敏,抓住这些传闻二次创作,有的说书先生重点放在李大庆和张氏为人父母却偏心不正,虐待原配孩子这方面,告诫百姓为人父母对孩子要一视同仁。 有的则围绕李青鹤四兄弟之间展开,批判李青榆和李青平不懂感恩,心术不正,酿下大错。夸赞李青松和李青鹤兄弟齐心,日子才越过越好,告诫百姓只有兄弟和睦,才能家和万事兴的道理。 很多听了老李家这件事的百姓,纷纷反思自己为人父母是否偏心了,兄弟间反思从小到大的感情却越走越远的原因。一时之间,东临府的百姓家庭气氛都好了很多。 而和兴食肆没有因为谣言而受影响,反而因为李青鹤受害者的形象更受人心疼。有些食客碰到李青鹤还会安慰他终于苦尽甘来,以后一定子孙孝顺,一帆风顺。李青鹤谢谢各位食客的吉言。 来应考的秀才几乎全都听闻了李青榆家的事情,非常不耻有这样的人,有才者当场做诗一首讽刺他狼心狗肺,诗歌语句言辞犀利,很快传开。 乡试在即,连朝廷派来的考官都耳闻了李青榆家的事情。乡试由皇帝钦命的主考官主持,这次的监考官安大人听闻李青榆的事后,让检察员审查秀才案供时务必更加认真,决不许品德败坏之人浑水摸鱼。 李青榆躲在小院,房东都后悔租自家的房子给他,实在晦气。奈何他身边的那个小厮凶狠无比,不敢赶走他们。 明天乡试,李青榆昨天却从房东那得知了有文人作诗讥讽他的事,气得他两眼一黑直接晕倒。 他近日晚上不敢睡,白天不敢出门买东西,瘦得只剩一把骨头,双眼却亮着精光,他念叨着:“只要参加了乡试,我中了举人,你们各个都得死……只要我中了……哈哈哈……” 第145章 招供 灰麻见李青榆神情疯癫,准备就此离开。这两年承蒙李青榆收留,帮他办了籍贯,他才能在众多的通缉令中多活这么多年。可他也帮他做尽了坏事…… 李青榆疯疯癫癫地开始收拾考篮,还要拉着灰麻趁着天黑赶去贡院。灰麻阻止了他,并再次强调他已经没有科考的资格了。 可李青榆不管不顾,逼着他去。灰麻见李青榆已经疯了,决定送他一程,然后自己再去个没人认识的地方重新开始。 两人来到贡院,他见李青榆在排队了,便隐入黑夜想逃走,却被人从背后袭击,接着腿部又是一阵剧痛,脑后被人狠狠一棍子打晕。 李青榆慌里慌张地排着队,终于轮到他了,他提交了案供,紧张地直盯着案供。这案供是他在三教九流那花钱让人伪造的,承载着他全部的希望。 检查员仔细地看着案供,又翻看府衙送过来的秀才名录,他按照籍贯仔细对照后发现并无此人,立马招来官差道:“此人伪造案供,没有科考资格,拉出去,禁止进贡院!” 李青榆见无法蒙混过关,还被官差拖出贡院,开始哭天喊地,拼命挣扎,大叫着他可以科考,再给他一次机会…… 他的呼喊挣扎引来了众人的关注,被丢出贡院后,有他的同窗认出他来,讽刺了他几句。 李青榆已经毫不在乎了,他无法科考,他引以为傲的功名就这么没了,他不好过,也不让这些人好过,他恶狠狠扑向讽刺他的秀才,拳头直接招呼过去。 那书生没想到李青榆这么不可理喻,被打得摔倒在地,挤到旁边的书生,几个人摔做一团。 李青榆对几个书生拳打脚踢,大吼大叫,旁边的书生都不敢靠近,唯恐殃及池鱼,害自己受了伤考不了试。 官差很快出来,拉开李青榆,被打的书生鼻血直流,被挤到摔倒的书生中也有受伤的。 贡院外出了这么大的事,监考官勃然大怒,李青榆以寻衅滋事罪被捕入狱,他还伪造案供,按律法革除功名,永不能科考,要求知府立即审判。 受伤的考生被安排了大夫医治,随后全都进去考试,那个出言讽刺李青榆的书生伤的最重,进去不久后便发起高烧,被官差抬了出来。 大家都唏嘘不已,其他被殃及的考生就算顺利考完,估计也发挥不出应有的水平,名落孙山,白白浪费三年,这李青榆当真是祸害!这些考生的家人全都聚集在府衙要求知府严惩李青榆。 府衙一大早开始审理李青榆的案件。百姓听闻李青榆伪造案供被赶出来,还大闹贡院,打伤其他考生,现在被抓捕,知府大人正在审判,大家纷纷赶去看热闹。 府衙正在升堂,知府许大人威严地坐在堂上,李青榆跪在堂下,身旁的衙役用长棍敲着地板低声道着:“威武……” 庄严的声音如魔音环绕李青榆的脑袋,他眼里的精光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害怕。这些日子他吃不好睡不好,瘦得只剩一把骨头,还总是会精神恍惚,一直觉得有人要害他。 知府许大人一敲惊堂木喝道:“李青榆还不认罪!” 李青榆被吓得瑟缩着,然后又听知府细数李青榆的罪证,听到他被革除功名,永不能科考时,他脑子里紧绷的弦彻底断了。 他从地上跳起来,激动道:“你尽管判,我有的是本事出来!” 李青榆随即想到通判大人是陶家的妹夫,他一定有办法救自己。 他急道:“我要见陶数安!你们让我见陶数安!”他抓着陶家主的把柄,他必须救自己。想到这,李青榆又癫狂地笑起来。 百姓中有人喊道:“得了吧!阶下囚还想见陶家主,人家要想着你,就不会把你像只狗一样一而再再而三地赶出去。你不如想想怎么将功赎罪吧?知府大人定能秉公处理,执法严明。” 说话的正是李严,他被李延宁从田庄叫了回来,乔装打扮一番后在这里见机行事,激怒李青榆,最好能诱导他主动供出罪证。 李严又道:“你在陶家那么久,知道多少陶家的事都招供了吧,你看你这么惨了,陶家有人来看你吗?” 同样乔装过的李狻躲在百姓中也提着嗓子道:“你一个书生,被岳丈家拖累成这样,都是陶家的错,人家巴不得你死,你还护着人家了!” 李严对周围的百姓道:“大伙儿都知道是陶员外杀了人,却让你弟弟埋尸,不就是拉你家下水吗?你想想看,自己是不是也是这样被陶家拖累的?” 李狻见百姓们议论纷纷,继续道:“听说之前陶家的打手打砸过秀越县的和兴食肆,还打伤了李老板,背后指使者……” 李狻故意降低音量,引得百姓都围过来倾听。 李青榆震惊地看向人群想找出是谁在胡说八道,李狻缩着身子躲在人群身后。李青榆看不见他,只看见所有人都在对他指指点点,说他是罪有应得…… 李青榆头晕眼花,耳边好像有无数声音在环绕,他们都在说他是杀人凶手……看他的目光都像看一个死人…… 李狻见李青榆又陷入自己臆想的状态了,大声道:“听说人被杀死,都有怨气,一定会缠着害死自己的人!让他偿命!” 李青榆无意识地瞪大眼睛,是尤大治缠着他!他不想死,他害怕极了,不是他害死尤大治的!是陶数安!对,都是陶数安的错,陶数安不仁别怪他不义。 这么想着,李青榆也这么喊出来:“你们别胡说八道,尤大治不是我毒死的,是陶数安!” 曝出陶家主的姓名后,他立即想到陶数安那狠辣的手段,他又摇摇头道:“不是我,不是……是灰麻……对,是灰麻……是灰麻下的毒……” 李青榆瑟缩在地上,惊恐万状地自说自话,曝出来的信息却令百姓震惊: “什么情况,尤大治是谁?陶数安杀了尤大治?” “陶数安不是陶家的现任家主吗?他居然杀人了!” “灰麻又是谁?李青榆和陶家到底杀了多少人” …… 第146章 全招了 从李青榆口中爆出陶数安后,知府大人就知道这次是碰上大案了。他知道通判与陶家有姻亲关系。陶家在东临府靠着通判的关系,混的风生水起。 可他不喜欢通判,一个下属总是妄图指导他这个上级,是谁给他的认知?今天就给他些颜色瞧瞧。 现在正在乡试,监考官安大人是陛下面前的红人,出了贡院,他必然会问起李青榆这桩造假伤人案件。 若是他能将李青榆与陶家的事情调查清楚,在安大人面前展示能力,他必定会呈报陛下,那他再进一步就有望了! 知府一拍惊堂木严厉道:“李青榆,你如实招来,只要你老实交代,本官会秉公处理!若是诚心隐瞒,扰乱办案,休怪本官不客气!” 衙役将长木棍架在李青榆身上,吓得他抖得跟筛子一般。 李青榆的神经早就绷不住了,自尊心一毁再毁,虚荣心膨胀的他却被一踩再踩,想考乡试翻盘,却名声尽毁,又整夜整夜的受“恶鬼”缠身,他的心理防线已经完全断了。 李青榆在知府的威吓下,全都招了。 知府让衙役传唤陶数安。管家来通报衙役过来时,陶数安还气定神闲地将账簿放回密室,并不觉得衙役能把他如何。 到了府衙才知道李青榆居然把他招供了。能招的不能招的全都招了,连他把落回毒藏在密室都说了!陶数安目眦欲裂,恨不能将李青榆碎尸万段。 前几日李青榆威胁他,他本就不打算放过他,可派出去想解决了李青榆的人总是半路就受到一个高手的阻扰,他还没找到机会干掉李青榆,这杂碎却是先将他供出来了! 知府当即派人去陶宅搜查。果然有密室,密室里的一切都如数被带到府衙。 知府还派人去找灰麻,李严趁机道:“我见过李青榆身边跟着的男人,他在李青榆租的小院。” 衙役果然找到了在屋里被打晕昏睡的灰麻,衙役将人一并带回府衙。 通判得知陶数安被抓,开始走动关系想保他,若是保不住,先灭口再说。可知府许大人防着通判,将陶数安及相关陶家人以及李青榆、灰麻押在天牢严加看管,不许任何人靠近。 案件审问暂告一段落,知府大人和心腹正在查阅从陶家密室带回来的账簿。 这厢,李延宁刚刚散学,他走出府学时,见李严和李狻都在等着他,两人一派轻松,一脸笑意便知道事情成了。 李延宁问:“如何了?” 李狻轻快道:“陶数安和李青榆都入狱了。在陶家密室里搜出了很多账簿,还有落回毒。知府大人现正在追查账簿的事。” 李延宁扬着笑容对李严道:“很好,我修书一封,严大哥你帮我送去秀越县,将此事告诉方县令。”方县令查到的东西一定能帮得上知府大人。 李严道:“我这就去。” 李狻佩服地看着李延宁:“宁哥,你太厉害了,你怎么知道李青榆一定会绷不住招供?” 李延宁道:“长期被剥夺睡眠的人很容易出现幻觉,这时候他们的精神很脆弱,只要稍微施加压力心理防线就会崩溃,很容易说实话。” “这就是你让我每天装鬼吓他的原因,为了剥夺他晚上的睡眠。你让我雇佣那些百姓白天轮流去骂他,是为了剥夺他白天的睡眠!” 李延宁点点头。李青榆花钱找人伪造案供的事,李狻早就向他报告了。乡试搜查多么严格,怎么可能蒙混过关,李青榆能出此下策,说明精神已经很脆弱,智商严重下降了。 李延宁就等着他被官差抓走后再诱导他自己说出犯罪事实。可他没想到李青榆居然会打人,害得那么多无辜的秀才受连累。 李青榆罪有应得被抓,李延宁心情轻松地回到了家。李青鹤和叶柔还在讨论陶家和李青榆的事。 李青鹤见儿子一脸笑意地进来,便知道他也听说了今天的事。之前李青榆传谣言,他听后气极,恨不得立马找出李青榆暴打一顿。 儿子听后却笑着说他们的机会到了。他原是不明白儿子的意思,没想到还没两天老李家的破事人尽皆知。 李青榆名声扫地,现在连同陶数安一众陶家人都一并进了大牢。而和兴食肆生意兴隆,还有他的名声又好了不少。 百姓夸他身处逆境不卑不亢,对妻儿兄弟有情有义,李延宁有此成就离不开他和叶柔的教导。 他和叶柔一下子成了很多父母的楷模。有食客都来讨教他如何教育孩子。儿子从小聪慧,哪里需要他费心费力教导,食客们都说他这是赤裸裸的炫耀,弄得李青鹤也不知道说什么了。 儿子确实没让他怎么费心,除了从小身体弱,总是生病外。但现在儿子身量跟他差不多高了,身体也强壮很多,近几年什么病都没生过,可把他和娘子高兴坏了。 一家人和和美美地吃了顿晚饭。 秀越县的方县令收到李延宁的来信,摸着胡子眉开眼笑,好小子,才去东临府多久,就扳倒了陶家和李青榆,还给他送来了这么大的功劳。 方县令将在秀越县查到的账簿和资料全部让人送去东临府,交给知府大人。 前任知府因为他越级进献脱谷机的事,对他耿耿于怀,好在前知府年纪大了,两年前不得已告老还乡。 现任知府许世展是这两年才到任的,是个有冲劲儿的中年人,到任后立马革除了上一任知府爱听溜须拍马,只看排场的官场风气。东临府才有这么欣欣向荣的景象。 也因为许知府比较正直严明,与通判关系一般,陶家这两年才没有之前那么嚣张跋扈,肆意妄为。 知府大人收到方县令整理好的证据时,豁然开朗,立马派人继续追查下去。若是能顺藤摸瓜找到证据,连根拔除……许知府双眼放光,这可是大功劳。 他立马召来衙役,一定要加派人手看住陶数安和相关人证,绝不能出现尤大治在牢里毒发身亡的事件。 第147章 学武 在知府和整个府衙绷紧神经调查真相时,李延宁正埋头苦读。他想明年进甲班,可他比别人进学晚了几个月,回来后还要忙着家里的生意,现在要迎头赶上不太容易。但他逼自己必须做到。 李延宁恢复以前天一亮就起床锻炼的习惯,李严也每天早起,李延宁便请他教自己一些功夫,还拉了李青鹤过来一起学。 李狻、李陆、李载、李烟见少爷和李严切磋,兴致勃勃地表示也想学。李延宁便让家里想学功夫的下人都来拜李严为师。这下家里的家丁全来了。 李严作为家里的护院,虽然总是被李延宁派去管理生意,但他没忘记自己的本职是护院,本就有训练下人家丁的责任,见大家都有心向学,便一道教了。 李烟见状给自己弟弟报了名。可他的弟弟只喜欢算学,无心练功,李烟恨铁不成钢道:“给你机会学傍身的功夫不学,我想学严大哥还不收呢!” 李延宁听了这话,看着嘴巴撅得能挂油壶的李烟,问道:“小烟这么想学功夫?学功夫很累的。你能坚持吗?” 李烟道:“只要能学,我不怕吃苦。”她可不想像以前一样被人欺负还毫无还手之力。 “好,那你就去学,我会让严大哥一视同仁,不会因为你是女孩子就对你放低要求,你要是坚持不下去可以不学。” 李烟欣喜,笑出两个醉人的小梨涡道:“好的少爷,我一定不让你失望。” 就这样,李严多了一个女弟子。起初他还不习惯,可少爷交代了,他只能一视同仁。 学了一段时间,他发现李狻、李陆、李载学得最快最认真。让他没想到的是李烟一个小姑娘学得不输男孩子,还特别能吃苦,练得更是刻苦。 秋高气爽之际,一辆马车正驶在金溪县的木轨道上,平稳的感觉让主仆二人很是新奇。 老仆道:“老爷,这木轨道果然名不虚传,真像飞起来一样。设计这路的人大才啊!” 被唤老爷的男子五十来岁的样子,掀开车帘看着窗外的风景道:“确实如此。” 老仆道:“要是华朝到处都是这种路就好了。”对于喜欢游山玩水的老爷来说,这平稳的路是天大的福音。 老爷捋捋胡子道:“总有那么一天的。” “老爷,下一站咱们去哪里?” “就去东临府吧。” 马车驶到东临府的地界时,主仆二人看到了恢弘大气的牌坊,上面写着“延宁路”三个字。前面居然还堵车了,不少人停下来参观这块牌坊。 老爷爱看热闹,主仆二人便下车去看,发现围观之人还有好几个是戴着帏帽的姑娘,指着牌坊上的少年说着什么,互相推搡着、笑闹着。 这是圣上的旌表,有大功劳之人才会建立。老爷端详牌坊上刻的故事,猜到这是那个叫李延宁的少年设计发明木轨道,获得圣上所赐的牌坊。 他听着身边的群众提起他就滔滔不绝全是夸赞,还说他家开的食肆非常好吃。 说到吃的,老爷问:“这李延宁家的食肆开在哪里?” 群众热情解答:“在东临府的长阳街巷尾,叫和兴食肆。” “多谢。” 李延宁,又是发明脱谷机,又是设计木轨道,家里还是开食肆的,有意思。 老爷对老仆和车夫道:“咱们去和兴食肆吃饭。” 和兴食肆经常会更新菜品,很多时令蔬菜依据时间换。每次换菜名,就得教伙计背菜名。 这多麻烦,要是人人识字就好了。于是,李延宁便让家里的下人和铺子里的伙计都认些字,尤其是几个有能力的下人和伙计。 食肆的菜单上既有图也有字,不少聪明的伙计天天对着菜单,竟然认得出不少字。 李延宁得了启发,他没什么时间教,就在一些常用字上面画了简笔画。比如“鞋”字,就画了一双鞋,“菜”字就画一把菜,“田”字就画一块分成四份的田地……数字几就画几个圈。 用大张的纸贴在屋檐下,下人们路过就能学一点。李青鹤和叶柔认的字已经很多了,有时间也会教一教。 学的好的下人还能领奖金,没有人不积极。连叶柔身边的婆子都学得认真。李征和他的女儿学得尤为认真。 下人们从没见过这样的主人家,字都是有钱人才认得起的。他们何德何能认得起字? 少爷对他们说,认字读书才能明理,李家以后是要做书香世家的人家,作为李家人怎么能不识字呢?下人们都知道自己不能拖李家后腿。 在食肆里,李延宁鼓励伙计道,大伙认真识字,学习算数,学的好的能有机会提拔起来当管事,一展所学为李家效力。 和兴食肆给的工钱多,福利也好,还是轮班制,现在还有晋升机会,谁不想长久在食肆干下去? 因此李家兴起识字热潮。 那辆马车驶到长阳街门口,还堵车了。进入东临府,老爷便到处张望,看府城到了晚上还灯火通明,这么多百姓出来逛街吃饭,心情好得不得了。 他道:“咱们下车走过去吧。” 老仆到了和兴食肆门口才惊讶道:“哎呀,老爷,咱们到家了啊。” 老爷:“?” 老仆领着老爷往后走去,原来沈家的两个铺子就在这里啊! 老仆道:“太久没有来了,竟然都忘记了。” 沈老爷看着隔壁等候吃饭的百姓都排到门口了,道:“离这么近,咱们回家歇歇脚再来吃。”沈家在东临府有两家铺子,是他母亲的陪嫁,一直都是下人在管理。 等饭点过了,沈老爷领着老仆和车夫去和兴食肆,这会儿食客比刚刚少了一些。 沈老爷坐在大堂里,看着小二递上来的菜单,颇为好奇地翻看,开始点菜。 老仆环顾四周后道:“这食肆,真是处处透着巧思。” 沈老爷注意到有的伙计、小二在清闲的时候竟然在墙上书空? 他招呼一个小二过来问:“你这是在干嘛?” 小二不好意思地摸摸头道:“小的在识字!” 居然真在识字,沈老爷夸赞小二有上进心。 第148章 一枝春 小二道:“我们小老板教我们识字的,他说那个,有,有,有教无类,就是说每个人都可以识字。我们识字最多、表现最好的有机会晋升管事。” “有教无类?你们小老板说的?” 小二点头。 沈老爷哈哈笑起来:“好一个有教无类。不错,努力学习,总有改变命运的那天。” “多谢客官吉言。客官还有什么吩咐吗?” “没有了,你忙去吧。” 沈老爷对李延宁是越来越好奇了。 和兴食肆的生意已经步入正轨,李延宁有时间也会过来看看。 乡试已经结束,监考官们在紧锣密鼓地改卷,学子们刚结束考试,休养几天后纷纷出来游逛东临府。 近日来和兴食肆的文人很多。连会员卡的办理都增加了不少。雅间经常被学子们包了喝茶聊天。 为此,李延宁推出了泡茶套装和各种茶点。不爱泡茶,饮酒也行,有饮酒套餐,配有各种下酒菜,满足大家不同需求。 东临府目前还是以点茶为主,泡茶还是新鲜技术。今日是休沐日,李延宁完成早上的课业后来自家食肆逛逛。 已经十月初了,丹桂飘香,各种桂花茶点推出来后,来买的是女性最居多。很多小丫鬟带着食盒来买食肆的菜,都会带些茶点回去。 李延宁到了食肆,上了二楼,见临窗有一处位置还没人坐。坐在这里可以俯瞰长阳街上的景象。 偷得浮生半日闲,李延宁难得有这个兴致,便自己坐下来,招呼伙计上他刚推出的泡茶工具。 泡茶是新玩意儿,虽然推出了,但没什么人用,李延宁想还是大家不会泡啊,伙计虽是会讲如何泡,可大流行还是点茶,得紧跟时代潮流,李延宁也在食肆里上了点茶套餐,与泡茶套餐大同小异。 他坐在窗边的茶几上,气定神闲地洗杯、泡茶、醒茶。 一位正上楼的老翁闻着空气里的茶香,情不自禁道:“好绵长幽韵的茶香,这是什么茶?” 他旁边的伙计不太确定道:“应该是‘一枝春’。”食肆里的茶水都是这个味,但没有这股茶香这么香醇。 老翁惊讶问:“一枝春?” 李延宁听闻对话,转身对老翁道:“‘一枝春’是食肆里的这款茶叶名字。”他又指了指茶具道,“用泡茶法冲泡,才能将‘一枝春’的茶味激发出来。” 老翁又问道:“这茶名有何讲究?” 李延宁总不能告诉他这是千雾山上的野茶,没有名字,他随便取的吧,当初他取茶名时思索了一番,想到了一首诗,便截取了诗句内容做名字。 既然老翁问起,李延宁便道:“折花逢驿使,寄与陇头人。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 李延宁记得这首诗,却不记得诗名和作者,只是觉得一枝春好听,寓意也好,诗人用一支报喜的梅花送友人,以示春天的祝福。食肆用一杯清茶迎接每一位踏进来用餐的食客,以示感谢。 老翁捋了捋胡子重复念了一遍这首诗,赞叹道:“好诗!只是这陇头位于何处?江南是指江州南部吗?” 李延宁倒茶的手一顿,他草率了,这个世界的文化虽与他的前世有诸多相似之处,可到底不是一个世界,地名都不一样,这首诗都不曾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他只能装着淡定地倒了一杯茶给老翁,邀请他品茗道:“这位老先生气质儒雅,对诗文很有研究?” 老翁闻着茶香,早就想尝一尝了。他刚从外地回来,住在食肆隔壁,每到饭点便香味扑鼻,一向爱美食的他自然不能错过,几乎顿顿来吃。 他对这首诗颇有兴趣,便不客气地坐下了,捧起茶杯小抿一口,入口微涩,后又回甘,唇齿留香。 老翁夸赞道:“好茶,不想冲泡的茶也能如此美妙。小兄弟还没回答老朽的话。” 李延宁:“……”碰到诗文行家了。 他只能道:“我在一本书上无意间看到这首诗,觉得写得好,便借用了一枝春。华朝之大,交通不便,总有我们不知道的地方。” 老翁抿着茶道:“确实如此,不过听说木轨道正在交通要道上铺设,相信不久交通会便利不少。” 李延宁道:“老先生也看好木轨道吗?” “有幸感受过,是好东西。” 两人便就交通便利后的发展聊了起来,越聊越投入,不知不觉竟然到了饭点,来来往往的客人也增多了。 李延宁难得遇到一位知识广博的老先生,这位老先生言辞文雅,说话引经据典,在很多李延宁一知半解的地方,稍微点一下,他便豁然开朗。 两人相谈甚欢,李延宁便想邀请老先生一起吃饭:“今天从老先生这里学到很多,还未请教先生大名,实在失礼。” 老翁也难得遇到一个点子这么多,观点这么新颖独特,重点是还能注重实事,关注百姓,没有一般读书人纸上谈兵还自视甚高的样子,可以结交,便道:“老朽姓沈,沈辙,小友名讳是何?” 李延宁起身拱手道:“我名唤李延宁。” 沈辙讶异道:“你就是李延宁啊!哈哈哈,难怪你对木轨道这么了解,原本就是出自你之手!” 这下轮到李延宁惊讶了,道:“沈先生竟听过在下的名讳,实在欣喜。在下也不是有意隐瞒的,沈先生未曾问起,而且跟您聊的太过投入,都忘记自我介绍了,望沈先生海涵。。” 沈辙毫不介意:“无妨。” 李延宁发出邀请道:“沈先生第一次来我家食肆,我想请先生品尝品尝我家的招牌美食,不知可否?” “我可是和兴食肆的常客,那老朽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沈先生请。” 李延宁带着沈辙去了后院的房间。这里也有雅间,是留着待亲近客人的,平常不对外开放。 这间雅间一边是吃饭的圆桌,一边是沙发茶几。两人入座,伙计一会儿就上了一桌子美食。 李延宁开始每一道菜介绍过去,沈辙闻着香味,早就饥肠辘辘了,便不客气地动筷。嗯,确实名不虚传,每道菜都可口美味。 第149章 请教学问 李延宁让上的菜都是和兴食肆的招牌菜。他发现沈先生对辣菜挺感兴趣。水煮肉片、麻婆豆腐他下筷最多。 这些辣菜对于能吃辣的李延宁来说,都不怎么辣,但对于刚开始吃辣的人来说,是辣的。 沈先生显然有食用茱萸等辛辣调味料的经历,对辣菜接受度很高,还评价辣菜是香而不辣。 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饭后,又品了几口“一枝春”,这顿饭才结束。 沈先生不奉行食不言,李延宁便趁机讨要了沈先生的书单。沈辙也不吝啬,写了几本书给他。李延宁珍重地收起来,他发现有几本就在圣上赏赐的书籍里。 其他没有的他准备去府学的藏书楼找一找,实在没有的话再去麻烦沈先生。 想到这,李延宁道:“先生家住何处?我让小厮送您回去?” 沈辙道:“不用,我就住你家食肆隔壁。” 李延宁:“……”他家食肆隔壁?难道是…… 李延宁送沈辙出门,看沈辙往巷尾走去,他一路跟过去,沈辙在香烛铺前停下,道:“我到了,是不是离你家食肆很近?” 李延宁:“……”他还想过什么时候找牙行问问这店主能不能把铺子卖给他,现在是不敢了。 李延宁道:“真没想到啊,我和沈先生这么有缘分。我经常在这里进出,以前怎么没见过先生?” 沈辙道:“我外出游历近日才回来。一回来每天都被你家的饭菜的香味引得馋虫耸动。” 李延宁道:“以后先生想吃什么便让伙计送过来,想要雅间报我的名字一定给先生留。” 沈辙笑哈哈道:“行,老朽就不跟你客气了。” “先生,晚安。” 此时天已经黑了,街道灯火通明,映得李延宁眼若灿星,他想以后得经常来香烛铺了。 乡试放榜了,桂榜一出,有中举之人喜极而泣,也有落榜之人泪洒当场。各家酒楼使出浑身解数吸引中举之人来吃饭摆宴。 李延宁推出了桂花奶茶。就是加了桂花煮的奶茶,喝起来既有奶香,又有桂花香。 还有桂花琉璃冻,其实就是手搓冰粉,加入桂花蜜、糯米圆子、花生碎、葡萄干等配料。桂花奶茶和桂花琉璃冻一起弄成套餐,取名金榜题名。 因为寓意吉祥,冰粉吃起来凉凉的、甜甜的,还带有桂花的清香。一推出就很受欢迎。中举之人喜欢,未中举的人冲着这个名字也想来尝一尝。 不想食肆竟然是限购,每日只有五十份。还只有会员才能买,且是每日先到的前五十名会员才能买到。价格昂贵,会员中也只有贵宾卡的人才买得起,而持有的贵宾卡等级越高的会员可以优先购买。 喜欢吃辣菜的食客,吃完来一碗桂花琉璃冻,全身都舒爽了。老陈和老张是常客了,一听有新品,立马买来尝尝,果然好吃。 第二天还想再吃时,已经买不到了,都被拥有中级以上贵宾卡的会员买走了。人家充值了大价钱,自然有资格优先购买,这是办卡时大家都知道的,等级越高越有选择权。 最喜欢金榜题名套餐的,是那些女食客,她们对带着香味的桂花奶茶和桂花琉璃冻毫无抵抗力。 桂花蜜甜滋滋的,冰粉冰凉凉的,糯米圆子糯唧唧的,花生碎和葡萄干又丰富了桂花琉璃冻的口感,可谓一口爱上。 和兴食肆的雅间经常被一些戴着帏帽的女子预定,她们会在这里和小姐妹聚会,用餐、品茶、食用甜品。 近日金榜题名套餐一推出,来和兴食肆的文人多了。因为套餐限购,姑娘们无法经常买到,便有理由跟娘亲撒娇外出,约着关系好的手帕交订几份一起吃。 有些姑娘来了食肆,还会向小二打听小老板的事。和兴食肆的伙计、小二都是经过严格挑选和培训过的,不可能透露东家的消息。 姑娘们见打听不出什么消息,气道:“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小二赶紧伏低做小,连连道歉。 另一位姑娘道:“那你家食肆有没有小老板娘总知道吧?” 事关小老板的亲事,小二只能实话实说:“这个小的不清楚,应该是没有吧。” 姑娘们一阵窃喜,道:“没你事儿了,出去吧。” 叶柔自从来了东临府,一直忙着食肆和家里的事,有时间就研究菜谱,并没有与东临府的各位夫人来往。 圣上旌表下来那会儿,有很多商贾夫人和秀才的女眷邀请她参加聚会。她也想了解东临府的情况,便参加了两次,发现聚会上要么在比较相公、孩子,要么在首饰、服饰上暗自较劲儿,要么想和李家结亲…… 聚会氛围叶柔不喜欢,结亲就更不行了。儿子一向有主意,娶什么样的姑娘得先儿子同意才行,她可不是包办婚姻的娘亲。 最后再有邀请,叶柔都推了。渐渐的,找她的人也少了。 找李青鹤做生意的老板也多,李青鹤本就不喜欢和人拐弯抹角地谈生意,去了一次,差点被坑骗到青楼去。晦气得他之后碰到这种人能躲多远就躲多远。 李家低调极了,并不知道李延宁早就是东临府里商贾巨富人家心中的绝佳女婿,也是众多闺中少女的痴心对象。 同样的胡鹏程也是。只是李青梅不在东临府,胡瑞面对来打听的人家也不敢轻易松口答应什么。 现在李延宁跑食肆跑得更勤快了,无他,沈先生在隔壁啊! 自从那日与沈先生分别后,他回去就开始看先生列的书籍,不懂的地方做了标记,积攒个两三天,便去香烛铺请教沈先生。 李延宁从不空手而来,不是带美食,就是带茶点或者自家酿的美酒,偶尔还带家里新做出来的纸张,有时候会带叶柔正在研究的新菜,请沈先生品尝顺道提点意见,再顺坡下马问点不懂的问题。 李延宁虚心向学,每次来都投其所好,请教的时间不长不短,绝不给沈先生造成困扰。 跟着沈辙列出的书籍学,不懂的有高人指导,李延宁的学业进步很快,十一月初的月考,他冲到了第三名! 原本就落后别人几个月,上次月考都是中游,一些同窗暗地里还笑他院案首不过如此。这次却让人不得不得正视这位院案首的实力。 第150章 钓鱼 得了第三名,李延宁心情雀跃地带着“金榜题名”套餐和文章来找沈辙。外面排队买不到的桂花奶茶和桂花琉璃冻,沈辙是经常吃。 李延宁去找沈辙不是每次都能找到,沈辙喜欢到处游历,来到东临府,他更是到处游山玩水。 李延宁派了李狻帮他盯着沈先生的行踪,不出几日便发现了,沈先生喜欢钓鱼,一钓就是一天。 李延宁还没钓过鱼,有次休沐日就约了沈辙去郊外游玩钓鱼。他把钓鱼当郊游,带了很多好东西。 来到河边,沈辙开始钓鱼,李延宁则开始搬出家当。 李延宁环顾四周,发现那棵大树下的草地平坦,便指挥李吉和车夫把东西搬出来,有桌椅、有小火炉、有茶盘。 接着李延宁铺了一大块布在草坪上,放上桌椅,摆放上点心和茶盘,在小火炉里加入炭火开始烧水。 他还挥手招呼沈辙道:“先生来用茶啊!” 沈辙:“……”这小子是来钓鱼的还是来野餐的? 李延宁见沈辙不为所动,又道:“我知道先生喜欢喝热的茶,我现在就泡。” 沈辙:“……”明明是你自己想喝! 泡好茶,李延宁又不知从哪里搬出一个矮几,放在沈辙身边,又在矮几上放了两杯香气扑鼻的“一枝春”。 “先生,趁热品尝。”说完,李延宁也掏出鱼竿开始钓鱼。 他动作不熟练,弄好鱼钩,用力挥鱼竿,一扯,咦?怎么回事,鱼竿怎么不动?再扯,…… 沈辙正喝着水,眼角瞥到李延宁的动作,噗嗤一声将“一枝春”喷出,随后笑得前俯后仰。 李延宁转头顺着鱼竿看过去,不禁啧了一声,丢脸丢大发了。鱼线缠到枝干上,扯不下来了…… 鱼没钓着,鱼竿估计先殉了。李延宁只能叫李吉过来一起弄鱼竿。 大笑了一通后,沈辙心情愉快地看李延宁上蹿下跳弄鱼线。 好不容易弄好,终于坐下来钓鱼了,李延宁在深秋的季节却弄得满头大汗。 坐了一会儿,他见沈辙钓了老半天还是毫无所获,安慰道:“先生,我知道一条河里鱼虾众多,这条河的鱼估计……” 李延宁安慰的话还没说完,沈辙那边的鱼竿有了动静,他赶紧收竿,一条大鱼被拉出水面。 李延宁激动地从小凳子上跳起来,高呼道:“真有鱼啊!” 沈辙弯着嘴角笑得得意,道:“自然。” 大鱼被放进木桶里,李延宁坐在一旁默默地看着大鱼翻涌着。 沈辙道:“看出什么了?”第一次钓鱼,有所感想在所难免。想着他第一次钓到鱼也是颇费周折。正想借此告诫年轻人做事要有耐心。 李延宁却道:“先生,这鱼太大,一锅炖不下!” 沈辙:“……”你的语气可惜中带着兴奋,别以为他没听出来! 李延宁又道:“没事,可以分两锅。” 沈辙:“……”朽木!只想着吃的朽木! 李延宁问:“先生觉得是先红烧好,还是炖鱼汤好?你看,我锅都带过来。” 沈辙顺着李延宁手指的方向看去,李吉和车夫已经开始在架锅了。 沈辙:“……鱼汤吧。” “好嘞,我给您露一手,我做饭技术深得我娘亲传,绝不会令您失望。” 沈辙好笑道:“这么说老朽有口福了。” 李延宁开始准备起来。沈辙看他动作娴熟,应该是没少下厨。 “你倒是做的熟练。” 李延宁道:“那是,小时候我爹娘都忙得很,我帮他们烧过菜,当然,比起烧菜,我更擅长烧火,哈哈哈。”小时候他总是跟在叶柔身边打转,经常帮他娘烧火做饭。 沈辙听着少年爽朗的笑声也情不自禁笑起来,打趣道:“烧火夫做的菜,我可得好好尝尝。” “肯定比你家厨娘做的好吃。我这金牌烧火夫什么都会一点!” 李延宁家里不愧是开食肆的,还真有两把刷子,他将把大雨身体中的鱼肉片出来,放一边加姜蒜、米酒、盐腌制,再把鱼头鱼尾煎得两面金黄,再加水、姜片、酒、大葱小火炖煮。 鱼香味顺着秋风飘荡在山涧中,引得沈辙放下鱼竿,亲自过来看看。 锅里的鱼汤咕噜咕噜地冒着泡,李延宁将豆腐切小块,放入鱼锅中,炖煮了一会儿后,他舀了一碗给沈辙先吃。 汤汁奶白浓郁,鱼尾肉劲道弹牙,没有一丝鱼腥味,全是鲜美可口的味道。 沈辙忍不住夸道:“确实有一手!真不愧是金牌烧火夫。” 两人和三个仆从分食了鱼汤,秋日天气舒爽,虽有凉风,但热乎的鱼汤下肚,顿觉温暖满满。 李延宁又将片下来的鱼片熬了鱼片粥,鲜香滑嫩,瞬间俘虏了在场所有人。 吃饱喝足,沈辙和李延宁继续钓鱼。 午后,李延宁不知怎么的,鱼儿就喜欢上他的钩,一连钓上来两条,收获颇丰,两人满载而归。 回去的路上,沈辙心情不错。老仆丁伯道:“李公子真有趣。” “是啊,好久没遇见这么生动鲜活的人了。”见惯了官场的尔虞我诈,经历了政治的争权夺势。面具戴久了,容易脱不下来。 他不想一生都这样下去,现在的皇帝勤政,华朝富强,百姓安居乐业,他才提前告老还乡,想做做自己,周游各州府,游历山水间,广交良友,尝遍美食,赏尽美景,这才不枉此生。 李延宁是个意外结交的孩子。为人善良真诚,虚心向学,鬼点子多,颇对他胃口。他决定在东临府多待一段时间。 经过知府一个月的调查,李延宁听到了陶家和李青榆的调查结果。陶家一直在通判的保护下在各个县镇开设赌坊,用不耻手段搜刮民脂民膏。 在各个县镇所获得的财富,陶数安派人秘密运给通判。而通判将大量银钱运往其他地方。 陶数安干尽违法之事,指使手下毒害过许家家主等人,而李青榆毒杀尤大治和尤大龙兄弟,两人皆被判绞刑。 陶家和通判家的家产尽数被抄,家人被判流放,跟着陶家姓的李青榆的孩子也全部流放。通判与锦州河西县的决堤之事有关,被秘密押送回京州调查。 第151章 误会 千山村的张氏还在家坐等着儿子中举的美梦。李青榆被绞死后,县里衙役才通知家属,张氏这才知道她的宝贝儿子已经命丧黄泉了,当场晕厥过去。 醒来后疯疯癫癫,一会儿高兴得紧,说自己是举人娘要去东临府享福;一会儿鬼哭狼嚎,咒骂李家不得好死;一会儿坐在地上边哭边笑。 很多人都唏嘘,觉得活该。张氏就这样过了两天,后来邻居突然发现不对劲,老李家太安静了。 隔壁婶子过来查看时,尖叫着跑出去。村里人被婶子的尖叫声引过来,纷纷挤进门看,才发现张氏吊死在房梁上,而李大庆胸口插着一把刀。 自从老李家出了事儿,村里便没人跟他家来往。结果很明显,张氏杀了李大庆,又上吊自杀。 村长组织李姓族人将两人拉出去埋了。大汉们抬李大庆的尸体时,被恶臭熏得呕吐不止。李大庆长期卧床屎尿不禁,全拉床上,张氏只偶尔换一换,所以臭气熏天。 他们还发现李大庆身上长满褥疮。张氏在杀李大庆时,不是一刀捅下去,而是虐杀,在他身上捅了很多刀,盖在李大庆身上的被子都被血染红。 李姓族人将两人抬去山上,准备草席一卷就地掩埋。李青松听闻消息后,去镇上花钱买了一副棺材给李大庆。 他生他,他送他,全了父子生育之恩。 李青松和李姓族人一起把李大庆抬入棺材,就地掩埋。李延峰为其写了墓碑:李大庆之墓。 张氏则一卷草席随意埋在李大庆旁边,连墓碑都没有人为她立。 李延峰写信告诉了李延宁和李青鹤老李家的事,他们才知道老李家已经家破人亡。 李青鹤叹了一口气,起身去点了三支香,向千山村的方向拜了拜,又摆了一杯酒。 他生他,他祭他,今生父子情已了。 李家的日子继续平静地过着。李青鹤和叶柔都知道儿子最近经常跑和兴食肆。 李青鹤还道:“食肆生意很好,爹和娘顾得过来,你不用担心,好好读书才是。” 李延宁道:“我没去食肆啊,我最近可是悬梁刺股,勤奋得很!” 叶柔问:“你没去食肆?那我怎么总见你的马车在食肆后院?”车在,人不在,叶柔好生奇怪,而且还总是带走食肆的好酒好菜。 最近总有伙计和小二跟她汇报,来食肆的姑娘明里暗里打听小老板的事情。 儿子不会看上哪家姑娘,偷偷私会吧?那可不行,喜欢人家姑娘就得明媒正娶,哪能做偷偷摸摸之事? 叶柔犹豫着开口:“宁儿,你……你若是有心仪之人,可以告诉娘,娘帮你去提亲,你可不能做糊涂事儿!” 李延宁听了娘亲的话差点一口茶水喷出去:“娘,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李青鹤道:“你娘说的对。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要是喜欢哪个姑娘就该光明正大上门求娶,不能偷偷摸摸,坏了姑娘名声。”叶柔跟他说过伙计反映有姑娘打听儿子的事儿。 李延宁满头问号:“不是,我看上姑娘?什么时候的事儿,我自己怎么不知道?还有我哪里偷偷摸摸了?” 叶柔道:“你在食肆没看上的姑娘?” 李延宁冤枉道:“我什么时候在咱们家食肆看上姑娘了?不是,爹,娘,你们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 李青鹤问:“你没事跑食肆,车在人不在,跑哪里去了?” “我去香烛铺找沈先生请教学问了!我不是跟你们说过,我最近遇到了一位特别有学问的老先生吗?他就住咱们家食肆隔壁的香烛铺。” 李青鹤,叶柔:“……” 儿子没有乱来,很好。 儿子没有看上的姑娘,失落。 夫妻俩心情复杂。 李延宁看父母的神情都无语了,你们那么失望闹哪样啊? 他才十六岁啊,按古代的思想,他能供的白菜只能与他相龄,十五六岁的姑娘,放现代才高中生啊。 他又不是畜生,哪里对未成年人下得去手? 李延宁决定给爹娘洗洗脑:“爹,娘,我知道你们急我的人生大事。可你们儿子才十六啊,我大好青春应该投入知识的海洋,早日中举为咱们李家改换门楣,儿女私情之事暂时不在我的考虑范围内。 “而且,我从小看着爹娘恩恩爱爱、和和美美的,我也想要这样的感情,可遇到情投意合的人得看缘分。缘分来了,挡都挡不住,一切都会水到渠成。 “所以,爹娘,你们就放心吧,我自己有分寸的。” 儿子这么懂事,李青鹤和叶柔很是欣慰。 叶柔道:“抱歉,爹娘误会你了。” 李青鹤却道:“话虽如此,但遇到喜欢的姑娘还是得趁早求娶。好姑娘都受欢迎着呢!你不赶早,下手慢了,可有的后悔。” 这是李青鹤的肺腑之言,他看上叶柔后,立马表白,没多久就去提亲。村里喜欢叶柔的人家可多了,他不快点表白提亲,叶柔肯定被别人先求娶走了。 李延宁:“……” 叶柔道:“你爹说的对,好姑娘百家求,这可不是虚言。求学和娶妻并不冲突。” 李延宁望着爹娘灼灼的目光,也明白在这个时代娶妻生子、传宗接代是他必须要做的事情。 “我知道的,你们放心吧,我一定给你们娶个好儿媳妇回来。” 叶柔道:“这才对嘛。” 李青鹤问:“你说沈先生学问好,你天天去请教,咱们该备一些礼品上门拜访感谢一番才是。” 李延宁道:“沈先生不是计较这些的人。” 话虽如此,第二天李延宁去上学后,李青鹤和叶柔还是准备了礼物亲自去香烛铺拜访沈先生。 沈先生对李青鹤夫妻印象是极好的。李家夫妻待人真诚,心地善良,才教出这么好的儿子。 李青鹤夫妻对沈先生也是极为尊敬。沈先生果然如儿子所说,直率坦诚,不拘小节。双方见面印象都极好。 李青鹤还邀请沈辙来李家做客。沈辙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待选个日子便去拜访。 第152章 拜师 李延宁散学回家后,才知道爹娘拜访了沈先生。之后,李青鹤当沈先生是朋友那样相处。常常送些自己在宅子里种的菜啊,新做的点心啊,新开封的酒啊,千山村送来的特产等。 沈先生投桃报李,也会分享自己钓到的各种鱼,还有一些好吃、好玩的东西,还给李延宁送了几本好书。两家有来有往,相处得很融洽。 这几日,沈辙牙痛,李延宁带小酒过来时,见他难受得紧,立马让李吉去能工巧匠铺拿了牙膏牙刷套装给沈辙。牙膏是加了金银花等降火的中药。 沈辙一用就爱上,还埋怨李延宁,有这等好东西不早点拿出来。 李延宁投其所好,投喂美食、香茶、美酒、好纸,还真忘记沈先生可能有牙疾。 他只能道:“要不先生跟我去能工巧匠铺看看吧,喜欢什么随便拿。”颇有现代霸道总裁全包了的架势。 沈辙大手一挥道:“走,去瞧瞧有什么好东西。” 沈辙直爽又不拘小节,和李延宁相处的像同龄人一样,还真好奇他家的家具铺卖些什么好东西。 沈辙这才又想起来,这小子十三岁发明了脱谷机,这可是农人的福音,他之前在京州与圣上一起见过,还亲自上手用过,确实好用得很。 这小子自己不知道他在华朝农民心中的地位有多高。以后只要木轨道铺过的地方,他必定声名鹊起。名扬天下是多少文人毕生追求的目标啊! 他小小年纪如此聪慧,又有美名,沈辙不禁想他会是更进一步,金榜题名,为国尽忠。还是就此溺毙在世人的恭维和惊羡的目光中,失去初心? 他见过不少年轻时惊才绝艳的人而后余生碌碌无为。也见过年少成名,走进浮华世界后,被纸醉金迷迷了眼,成为利益的奴隶。 沈辙看着身边这位少年,双眼清澈透亮,目光坚毅,性格知世故而不世故,为人处事让人挑不出什么毛病。而且聪慧过人,悟性极高,虚心向学,实事求是…… 沈辙想到这,不禁一笑,他倒是把这孩子的优点记得牢固。他也不是没有缺点,不过瑕不掩瑜,是个好苗子。 到了能工巧匠铺,店铺里琳琅满目的商品,让沈辙好一顿挑。不出李延宁所料,先生也忍不住买了好多东西回家。 沈辙的仆从丁伯要付钱,李延宁不让:“这是我给先生的学费,望先生笑纳。我知道知识是无价的,先生的指导更是无价的,可我想尽点心意,以后还想继续叨扰先生。我其实是想……” 李延宁想,话都说到这了,把内心深处的想法说出来吧,说不定呢? 他清了清嗓,鼓起勇气道:“我很佩服先生的学识,一直都想拜先生为师。我知道先生豁达,爱到处游历,不喜欢被拘在一处……” 李延宁越说越小声,收正式的弟子可是要负起教导责任的,既然都知道先生爱自由,他还让人家收徒,这不是强人所难吗?况且自己只是个秀才,有什么资格做人家弟子…… 沈辙并不意外李延宁的话,他问:“你知道老朽是谁吗?有无功名能做你老师?万一老朽是作奸犯科之人呢?是……” “不会的,”李延宁道:“我敬佩先生的才学,更了解先生的为人。不管先生有无功名,都是我想拜的老师。” 李延宁又不傻,有没有真才实学他能不知道?进府学也有一段时间了,沈先生的学问深不可测,比府学的夫子好得多了。 而且他言行举止风度翩翩,虽然衣着朴素,但教养非常好,端的是文人雅士之姿。沉着脸时,很有威严和气场,比知府大人更有官威。 李延宁让李狻去查过,但沈辙太低调了,李狻的调查网才刚建立,资历浅,人脉有限,对刚来东临府的沈辙还真没查到什么。 可李延宁对沈辙就是有天生的亲近感,沈辙的为人与他合得来,是他喜欢的老师。错过沈先生,他还真不想拜别的老师。 沈辙目光灼灼盯着李延宁,仿佛看进他的灵魂,辨认他话语的真假。 李延宁说的是实话,并不畏惧沈辙的目光。 沈辙道:“想当老朽的弟子可不容易。” 李延宁眼睛一亮:“先生只管考验,学生不怕!” 沈辙道:“老朽喜欢到处游历,居无定所。” 李延宁更不怕了:“不管先生去哪里,只要愿意书信指导学生即可。” 沈辙道:“老朽的弟子必须学为百姓,学为国家。” 李延宁坚定道:“学生谨遵:为生民立命,为万世开太平。” 沈辙被李延宁的这句话激荡到内心,不禁重复道:“为生民立命,为万世开太平。好!好小子!望你不负初心,终身践行。” 李延宁道:“定不让先生失望。” 沈辙捋了捋胡子,十三岁发明脱谷机,十六岁设计木轨道,家里的铺子所卖的皆是为百姓提供便利的东西,所言不虚。 沈辙笑呵呵道:“嗯,那看你诚意了。” 李延宁欣喜若狂,立马跪地叩首道:“老师,请受弟子一拜。” 沈辙笑眯眯道:“这就是你的诚意?” 李延宁知道草率了,立马道:“自然不是,我得先拜,省得老师后悔。” “老朽可不是言而无信之人。” 李延宁笑嘻嘻从地上爬起来道:“老师您放心,我这就回去准备。” 将沈辙送回去后,李延宁飞奔回家里,告诉了李青鹤和叶柔这件事。 李青鹤和叶柔也为儿子高兴。沈先生真的是很好的人。他们开始筹备起拜师礼来。 二人均无此经验,也不知问谁,便向丁伯请教。丁伯将拜师流程告诉李家夫妻,李青鹤感激不尽,连夜准备。 第二天早上,李家带着拜师礼赶来香烛铺。李延宁候在香烛铺的院子里。见沈辙推开门,立马迎上去。 沈辙见李延宁双眼炯炯有神,非常期盼的样子,有种老兔子进了小狐狸窝的感觉,他被自己的荒唐想法逗笑了。 丁伯已经将圣人画像挂好,沈辙坐于太师椅上,一派气定神闲,他真是没想到一把年纪了,来趟东临府竟然收了一个弟子。人生真是处处充满意外和惊喜啊。 第153章 拜师宴 拜师仪式开始,首先行盥手礼。李吉端着干净的面盆过来,李延宁将手放入盆中,正反各洗一次,然后擦干。盥手礼寓意净手净心,去杂存精,在日后的学习中专心致志、心无旁骛。 然后正衣冠。古语有云:“先正衣冠,后明事理”。他整理自己的仪容仪表,以示对老师的尊敬。 接着献拜师礼。李家准备了六礼束修,分别是芹菜:寓意为勤奋好学,业精于勤;莲子:莲子心苦,寓意苦心教育。红豆和红枣:寓意红运高照,早早高中;桂圆:寓意功德圆满;干瘦肉条:表达弟子心意。 李延宁捧着装有六礼束修的锦盒,跪地道:“弟子李延宁,想要向沈先生求教受业,特来贽见,恳请先生收弟子为徒。” 沈辙端坐在太师椅上,他捋捋胡子道:“延宁勤奋向学,诚心拜师,老朽便收你为徒。”他亲自接过六礼束修锦盒,将李延宁扶起来。 接着行拜师礼。李延宁先叩拜至圣先师神位。他双膝跪地,双手拱手至地,头也至地,行九叩首;然后拜沈先生,同样的跪拜姿势行三叩首,如此稽首之礼方成。 李青鹤捧着茶过来,李延宁接过茶盏,恭敬地向老师行献茶礼。茶,有润泽心灵的之意,献茶礼不仅是对老师敬意的表达,更是对知识、智慧的珍视。 沈辙接过茶喝下,最后便是师徒誓约,也是拜师礼中的重要环节,更是心灵契约的见证。 李延宁在老师面前庄严宣誓,道“弟子李延宁从今以往会虚心向老师学习,遵守师训,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为生民立命,为盛世开太平,不辜负老师的期望。” 沈辙道:“为师也将倾囊相授,望你学有所成,为国为民,不负诺言。” 拜师仪式结束,李延宁从地上弹起,雀跃不已地对沈辙道:“老师,接下去就是拜师宴了,弟子诚挚邀请老师到我家去品尝火锅。” 沈辙问:“何为火锅?” 李延宁卖关子道:“自然是美食了。” 沈辙一个吃货,迫不及待地跟着李延宁和李青鹤去了李家。 火锅是天气转凉后,李延宁想要推出的新菜品。为了照顾不同口味,他还设计了鸳鸯锅。铁锅下面放碳火烧,锅里刷菜和肉。 今天他们吃鸳鸯火锅,一边是辣锅,一边是清汤锅。因为现在的牛为耕牛,不能随意宰杀,所以火锅的荤菜没有牛肉,以羊肉、猪肉和鸡鸭鱼肉为主。素菜和其他菜品就丰富多了。 他们到家时,叶柔已经将涮火锅的菜品摆满整张桌子。桌上不仅放有琳琅满目的菜品,还有一口散发着阵阵香气的锅。 沈辙的目光扫过那口锅,深吸一口气道:“是辣的!” 待他走近仔细观看,才发现一半是浓白的锅,一半是红辣辣的锅。 李延宁解释道:“这是鸳鸯锅,能吃辣不能吃辣的都能坐在一起吃。” 李青鹤招呼道:“沈先生快请坐。” 大家入座后,李延宁端起一盘切成薄片的羊肉放入滚烫的锅中,一边放一半,让大家尝尝两个锅不同的味道。 李延宁道:“老师,这是和兴食肆即将推出的新菜品——火锅。将各种菜啊,肉啊,丸子啊都放进去煮,煮熟后放入各种调味料当中蘸一蘸,非常好吃。” 羊肉片一会儿就熟了,李延宁捞起来,放在沈辙的碗中道:“老师,这里有四种蘸料,有蒜泥蘸碟,麻酱蘸碟、豆瓣酱碟和椒盐辣碟,你可以选一种蘸一蘸。单吃也很好吃。” 沈辙在椒盐辣碟中蘸了蘸,羊肉片鲜美,加了蘸碟味道更丰富。 李延宁又放入不同的菜,豆腐、青菜、酥肉、豆芽、鸭肠、鸭血、木耳、香菇、鱼片,卤过的鸭肉、兔肉、肥肠,炸过的鸡爪等等,菜品丰富,选择性多。 沈辙和李青鹤吃得停不下来,辣锅香而不辣,清锅原汁原味。蔬菜烫熟后口感脆嫩,肉菜更是让人垂涎三尺。 几人在初冬里吃得汗流浃背,饭后来一碗桂花琉璃冻,又立刻舒爽起来,别提多惬意了。 沈辙吃得心满意足道:“这拜师宴不错。” 李延宁吃得脸蛋红扑扑的,笑道:“要不老师就住我家吧,我家每天都有吃不完的美食。” 沈辙道:“为师更爱自由。” 李延宁失望。 冬天到来,天气变冷,寒风呼啸,街道上不免萧瑟,很多店铺也门可罗雀。 这时候和兴食肆推出了名叫火锅的菜品。 “你听说了吗?和兴食肆推出了火锅,听说菜品非常丰富,一个锅里有辣的也有不辣的。” “同一个锅里,怎么会既有辣的,又有不辣的?” “不知道啊,咱们去尝尝看。” 大堂里有正在吃火锅的,小二正在教食客怎么涮火锅。那扑鼻而来的麻辣鲜香味让众人不停咽口水。 看那桌火锅食客吃的那么香,大家也点了起来。雅间客人也忍不住尝尝。 很快火锅就风靡了东临府,大冬天聚在一起吃火锅,热气腾腾,香气弥漫的屋子里,大家谈天说地,把酒言欢,不可谓不快哉。 李延宁也将火锅底料的制作方法修书一封给李延峰,让他和大伯大伯母在秀越县的和兴食肆也将火锅开起来。 才半个月,东临府其他的饭店也陆续推出了火锅,这本就是很好模仿的东西,李家也不在意。 都是火锅,汤底也是有差别的。其他店铺的都是清汤锅、骨头锅,没有辣锅。 也有其他饭店的老板上门来询问辣椒是何物,他们想购买。 李延宁自然不吝啬,千山村现在种辣椒的人多了,连邻村都有的种,种出来的辣椒都被李家垄断了。 李青松将辣椒晒干做好辣椒保存。酿酱园做了豆瓣酱、剁椒酱等。新鲜的辣椒也会定时送过来东临府。 李家以千山村为据点,不断向外发展。李延宁另外买了一个调料铺子,准备卖辣椒、椒盐、花椒等等调料和豆瓣酱、黄豆酱等酱料。调料铺是与大伯家合作,还得跟大伯商量商量。 没几日便收到李青松的信,让弟弟和侄子拿主意,需要他做什么说一下就行。 第154章 与顾淮谨合作 李延宁笑了起来,读着大伯的信他都能想象到若是大伯在身边,他定是先爽朗大笑后,拍拍他的肩膀,鼓励他直接去做就好了,大伯都支持你,有什么需要大伯干的直接开口就是了,不用客气。 就是因为有家人无条件地支持,他干什么都很顺畅。 既然老板们找上门了,那就一起做生意吧。李延宁和李青鹤将有意购买辣椒的老板请来和兴食肆的雅间吃饭。 当然吃的是火锅,各位饭店老板第一次吃,对火锅丰盛的食材和多样的汤底是赞不绝口,他们生意不如和兴食肆也是正常啊,人家的独门秘方就是多。 饭后,一碗桂花琉璃冻下肚,压了压辣味,满足之感油然而生。 有老板等不及开门见山问道:“和兴食肆的饭菜名不虚传,这火锅吃得在下大汗淋漓却异常满足,实在美味啊。” “是啊,这辣锅汤底,红油翻滚,看着就食欲满满。涮出来的肉类香而不辣,再蘸上酱料,口感丰富,让人忍不住一口接着一口吃。” “我等真是佩服李老板和李小老板的巧思。” 也有老板迫不及待地问:“这辣椒是什么样的调味料,我在东临府除了和兴食肆都不曾见到。” 李延宁道:“多谢各位老板抬爱,辣椒是外藩的植物。目前只有我们家有种植。” 王老板小心翼翼地问:“敢问小老板辣椒能卖否?我们就是买一些做些辣菜自己吃……”谁信啊,王老板自己都不好意思说下去了。 李延宁自然看得出各位老板的想法。今天也是为了谈生意将大家聚在一起,于是李延宁也不摆架子,直接道:“辣椒既然是植物做成的调味品,自然跟茱萸、胡椒一样是可以售卖的。” 老板们来了兴趣,纷纷问道怎么买。李延宁道:“你们想买什么调料和酱料去禾阳街口的和兴调料铺购买就是了。铺子里有卖新鲜的辣椒,也有干辣椒,还有其他的调料,价格实惠。” 老板们一听有的买,纷纷夸李老板和小老板大气,接着一个个迫不及待地告辞去和兴调料铺采购。 到了和兴调料铺才发现铺子里的调料真不少,酱料也多,除了寻常的盐、糖外,还有辣椒、花椒、各种香料以及豆瓣酱、剁椒酱、黄豆酱、肉酱等酱料。 所有调味料的价格都比老板们预想的要便宜,他们在心里算一算加了这些调料后的菜肴价格,顿时欣喜不已,有的赚,太有的赚了。李家厚道啊! 几个开饭店的老板大肆扫购了一番,来的慢的老板毁得肠子都青了,早知道就快一些来,现在都买不到了,只能再等两天运货过来。 先买了调料回去的饭店开始让店里的厨子研究火锅汤底。 人民群众的力量是无穷的。很快一些饭店就推出了辣椒炒各种东西的菜品,火锅也有了辣锅。 虽然味道没有和兴食肆的好,但对于排队都等不到和兴食肆火锅的人来说,吃别家的火锅也能解解馋。 而且对于不能吃辣的人来说,其他饭店推出的清汤锅也是很好的选择。就是这些饭店的火锅普遍比和兴食肆的贵一点点。 但比起天天人满为患的和兴食肆来说,其他饭店也是不错的选择,每家饭店也都有自己的特色菜肴,换着吃,常换口味也有意思。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李延宁只是秀才功名,虽然有圣上的旌表,可到底在地头蛇盘踞的东临府没什么根基。 不开分店,让利其他饭店,也是在保护自己。毕竟和气生财,有钱一起赚才是硬道理。 整个冬天,东临府都在热气腾腾的火锅中度过了。 李青松在千山村的养兔事业又扩大了一圈。其他食肆都开始卖火锅后,东临府的羊急剧减少。 李青鹤有些发愁,他们没有人脉买到更多的羊。李延宁还在想要不就只卖兔肉火锅好了。 一天顾淮谨来李家看书。圣上御赐的书籍,顾淮谨和胡鹏程想看就可以来他家看,想抄书也可以。 这日的休沐日,顾淮谨抄完书,见李延宁唉声叹气地,问道:“为甚叹气?拜了那么好的老师还有什么好叹气的?”这次月考又进一名了,不该高兴吗? 李延宁无奈道:“不是学问上的事,是我家买不到东临府的羊了!之前合作的牧羊户只剩小羊羔了,其他的牧羊户都被别的饭店预定走了。等我大伯从秀越县赶羊过来太久了。” 顾淮谨道:“就这?” “这还不严重?没有羊,我家的羊肉火锅就卖不成了。” 顾淮谨扬着嘴角道:“你求我,我帮你。” 顾家在东临府人脉有的是,说不定真能帮他,李延宁当即拱手道:“恳请顾兄帮帮小弟,小弟一定为顾兄肝脑涂地。” 顾淮谨敲了敲桌子道:“那我们谈笔生意。” “谈生意?”李延宁惊奇,顾淮谨要跟他做生意? “嗯。” 顾淮谨言简意赅地讲述了他的想法。原来顾家在凤林街有一家客栈,是顾老夫人的产业,现在顾老夫人年迈,手里的产业都交给顾淮谨打理。 之前顾淮谨年纪尚小,忙着学习,没空打理。等到来东临府考完院试,巡视自家产业时才发现好好的客栈却入不敷出,刁奴欺主,欺上瞒下,气得他将刁奴发卖,自己重新打理。 虽然现在生意步入正轨,可在竞争激烈的凤林街,也只是做到了保本,没有赚到什么大钱。 他忙着学习,没有太多时间打理。可到底是奶奶的嫁妆,他必须做下去。李延宁很有经商头脑,而且鬼点子多,生财有道,他想试试。 李延宁想,在凤林街啊,那可是东临府最繁华最消金的地方了。他当初也眼馋这条街的商铺,可有钱都买不到。 那条街的商铺几乎都是祖产,只租不卖,租金贼贵,还不如他直接在长阳街买个铺子划算。所以当时考察时,李延宁第一个排除了凤林街的商铺。 顾淮谨想李延宁帮他出出主意,将客栈的生意提上去,若是能成,以后顾家定期为李家食肆提供羊肉。客栈所获得的利润可分李延宁二成。 第155章 回村过年 李延宁这才知道,顾家在东临府有一座小山,是当年他爷爷买的土地。山坡缓,草木丰茂,佃户养起了羊,东临府最大的羊群就在顾家。 以前都是卖给东临府的世家、饭店或者辖下县镇的富户。若是李家需要,他来年可以扩大养殖,山够大。 李延宁没多思考就答应了,顾淮谨这么信任他,他必须帮他赚钱!他立马去顾家客栈实地考察起来。 哇,原来悦家客栈就是顾家的。这家客栈在凤林街口,地理位置优越。李延宁参观了一圈客栈,发现面积够大,房间也多,大堂够敞亮。现在冬季,临近春节,客栈没什么客人。 顾淮谨问:“如何?” 李延宁道:“很好,趁现在冬天没客人赶紧装修,来年定让你赚个盆满钵满!” 顾淮谨道:“同喜。” 是啊,利润二八分呢,顾淮谨赚得多,他自然也不少。 李延宁回去后当即开始画图,写计划书。两日后,李延宁上学时将图纸和计划书交给顾淮谨,让他装修起来。 春节将近,府学上完最后一天后也放假了。 李家一直在筹备过年要带回去的年货。李延宁亲自跑去沈辙家,邀请老师跟他回村过年。 沈辙被李延宁口中美丽的千雾山美景吸引,不假思索就答应了。丁伯收拾了行李。腊月二十六,全家回村过年。 杨芳华早就让下人将老二家的房子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连床单被褥都晒了又晒。 姜氏腌制了很多腊肉,等着女儿一家回来吃。她腌制的腊肉在食肆都很受欢迎。 叶弘轩和叶弘远时不时就会跑村头看看,宁哥、姑姑、姑丈怎么还没回来? 在一个黄昏的午后,三辆马车连同一辆拉货驴车驶进了千山村。听到动静的村民们纷纷出来观看。 “哎呀,宁子回来啦!青鹤一家回来啦!” “是啊,陈伯近日身体可好啊?”李延宁道。 “好着呢!” “宁子看着又长大不少了。” “对啊,林奶奶,我已经比我爹高了。”李延宁高兴别人夸他高。 “回来好,天冷,快回去别冻着了。” “好的,黄叔你们也回家去啊。” …… 一路都有热情的村民跟他们打招呼。快到家时,李延宁的心情突然更加雀跃了,不由得加快了马车速度。 叶弘远的大嗓门再次响起来:“宁哥回来啦,姑姑回来啦,姑丈回来啦……” 不一会儿,全家都跑出来了。 李延宁跳下马车,张开手臂对四个小孩道:“我们回来啦,想我了吗?” “想!”四个孩子纷纷扑过来,差点没把李延宁扑倒。 李延宁抱抱那个,又摸摸这个,又掂一掂小的,道:“都长高了,哟,远子是不是又重了!” “没有,没有,远子是虚胖。”叶弘远心虚道。 “对,他就是又重了,已经是学堂里最胖的孩子了。”叶弘轩毫不留情地拆穿。 “才不是呢,钱小豪比我胖!” 李延宁问:“最近学业有没有进步啊?” 夏得韬和夏昉旭异口同声道:“有,我们都受夫子表扬了。” “是吗!太棒了,学这么好,宁哥有礼物奖励你们!” “真的吗?是什么礼物?” “有没有木马车?” 小孩叽叽喳喳地围过来要礼物。几个大人好笑地制止。 柳芸道:“先让宁哥进来吃饭,等会分礼物。” 下人把东西卸下车搬进去。李延宁去请了老师下车,给大家隆重介绍了沈辙。 全家都知道李延宁拜了老师,这次要带老师回家过年。这个时代最尊师重道了,李家人和叶家人非常尊重沈辙。 李狻、李陆等几个当年李延宁捡回来的小乞儿都已经与李家人和叶家人非常熟悉。 众人进了家门。沈辙见李宅建的很有创意,想着明天好好参观一番。 今年同样在屋檐下挂了一排排红灯笼,墙上贴了窗花和春联,厨房的屋檐下还有一串串的辣椒和腊肉。 整个李家充满了温馨和烟火气。沈辙吃了顿丰盛的晚餐。饭后在李家的内院沙发上煮酒赏雪。 内院种了两棵梅树,这会儿正开的艳丽。赏梅煮酒聊家常,沈辙难得这么放松。院子里李狻还和夏得韬、叶弘轩切磋武艺,几个小的边看边喊加油。 月上屋檐上,大家才回屋休息。 第二天,沈辙吃了豆腐脑,有咸豆腐脑和甜豆腐脑。李家口味不一,有咸豆腐脑的忠实拥护者李青松、李青鹤、李延峰、夏得韬,也以李延宁为首的几个孩子是甜豆腐脑的拥趸。 几人天天会为豆腐脑的咸甜之争吵两句,听得李延兰都无语了,两个弟弟越长大越幼稚。 吃完早餐,叶明带沈辙和几个孩子去钓鱼。千山村的冬天不会下什么大雪,他们来到河边,河面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冰,稍微一砸来,就能钓鱼。 冬天的千雾山仿佛一幅水墨画,远看峰峦起伏,山顶覆盖着积雪,在暖阳的照耀下闪着金光。 沈辙对着这番美景,诗兴大发,当即做了一首诗。李延宁也憋出了一首,被沈辙评价匠气十足。 李延宁在脑海里思索背过的诗句,又来一句:“‘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这句怎么样?” 沈辙细品一下,道:“这句很好。” 那边,夏昉旭惊呼道:“啊,我的鱼竿动了动了!” 叶明赶紧过去将他的鱼竿提起来,一条大鱼跃出水面,引来孩子们的掌声和欢呼。 叶弘远又蹦又跳道:“旭哥好棒啊!好大的鱼!” 叶弘轩激动道:“拿回家我们就一锅炖了。” 沈辙:“……” 叶明道:“孩子们努力努力,多钓几条,咱们家锅大,再多条都炖得下。” 沈辙嘴角噙着笑,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 不一会儿,夏得韬也钓起一条鱼。叶家兄弟还是一无所获。 叶弘远搬着椅子坐在夏得韬身边问:“韬哥,为什么你们那么容易就钓到了?” 夏得韬性格沉稳安静,话少静的下心来,他道:“要心静。” “怎样才能心静?” “不要乱动,心自然能静。” 叶弘远终于安静了一会儿。可活泼的他哪里坐的住,屁股下跟长了尾巴似的,挪来挪去。 那边李延宁钓起一条鱼,他比当事人还高兴,大呼小叫的。 夏得韬无奈道:“你吓到我的鱼了。” 叶弘远叽叽喳喳地夸哥哥们都好棒!他钓不上来,哥哥们钓上来了就行,他也有的吃! 最终,大家带着钓来的鱼回家,叶柔马上指挥厨娘开始做全鱼宴。 第156章 真入赘啊 春节在热热闹闹的氛围里来临,今年秀越县和景和镇里的乡绅富商纷纷跑来李家拜年,大多携带亲眷过来。 有带夫人的,有带儿子的,甚至还有带未出阁的女儿来的。女眷围着叶柔和杨芳华明里暗里打听李延宁、李延峰还有李延兰的婚事。 知道乡绅中有带女儿来拜年的,李延宁和李延峰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误会。连内厅大门都不敢进,只在前厅招待男客人。 李延宁是不想这么快成亲,李延峰则是不好意思,那么多女人盯着你看,尤其还有未出阁的少女在,他会紧张。 李延宁吐槽他:“瞧你没一点出息。” 李延峰不服气:“你有出息,你给我去内厅逛一圈。” “我不是不敢,是怕自己太优秀,夺走太多少女的芳心却又不娶,耽误人家。” 李延峰震惊地看着李延宁道:“宁弟,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不要脸!你是不是我宁弟!你不会被哪个自大狂上身了吧!” 李延宁无语推开他:“走开,别打扰我看书。” 送走了一波人,李延兰端着点心和茶水进来给两个弟弟吃。 “读了这么久的书,饿了吗?休息一下再看吧。”李延兰将一盘盘精致的点心放在桌上,招呼他俩来品尝,“这是我最近新琢磨出来的,帮我提提意见。” 点心小巧精致,李延峰一口一个,嚼着食物含糊道:“好好吃。” 李延宁也夸赞道:“姐姐越来越心灵手巧了,这点心拿去东临府卖肯定大受欢迎。” “别打趣我了!”李延兰瞧着两个弟弟越来越出色的外表道,“都说一家有女百家求,咱们家是一家有男百家求。”说着她自己都笑了。 李延峰不好意思道:“姐姐莫要瞎说。” 李延兰八卦地问两个弟弟道:“现在换我问你们俩想要什么样的姑娘?我和娘还有婶婶帮你们俩留意留意。” 李延宁道:“随缘吧。” 李延兰道:“这两日确实有几个不错的姑娘。那个林乡绅的闺女相貌最好,瞧着性子也不错,钱家庄的钱大财主的闺女长得也水灵,人还活泼,还有……” 李延兰喋喋不休地说着近日来的不错的姑娘,一副要给弟弟做媒的样子:“你们俩觉得这几个姑娘怎么样?” 李延宁无语道:“姐,我觉得黄梧哥很好,你要不要考虑一下他?” 李延兰:“……” “你别瞎说!”李延兰扭过身不看李延宁,眼神中带着些许慌张。 哟!有情况!之前提到黄梧,姐姐还一脸淡定,现在这反应明显有进展。 李延宁道:“姐,黄梧哥这人还真挺好的……” 李延兰噌的一下站起来,拿起托盘道:“我还有事先去忙了,你们俩快去读书!不许偷懒。” 李延峰瞧着姐姐一溜烟跑了的样子道:“提起黄梧哥,姐姐反应怎么这么大?他不会得罪姐姐了吧!” 李延宁笑着拍拍李延峰的肩膀道:“没事,总有一天你会知道的。” 这一天没有等很久。黄梧在给叶明送账簿时,听柳芸说这个年才刚开始已经有很多人家来求娶李延兰了,杨芳华挺看好其中一户人家。 黄梧顷刻间更加着急了。隔天一大早让人抬了许多箱东西到李青松家。 李青松和杨芳华一头雾水。李青松问:“梧子你咋抬这么多东西过来?这都是什么?” 黄梧紧张地喘着粗气,不禁捏紧拳头,脸涨得通红,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来。 杨芳华见黄梧一脸要打人的严肃模样,着急道:“梧子,是不是谁欺负你了?” 李青松也问:“谁欺负你了?跟叔说,叔给你做主。” 黄梧看着李青松和杨芳华一脸关切地望着他,心里感动,终于有勇气说出口:“松叔,芳婶,我……我喜欢延兰,我想一辈子和延兰在一起!” 李青松和杨芳华被黄梧的话惊得愣在原地。 黄梧见两人不说话,怕他们不满意,赶忙表示自己的诚心:“松叔,芳婶,我是真心喜欢延兰的,我发誓这辈子都对延兰好。我知道我家条件不好,我还干行商,一年有很长时间不在家,您们不嫌弃的话……只要能和延兰在一起,我愿意入赘李家……” 李青松和杨芳华更震惊了,黄梧不仅喜欢延兰,还要入赘他们家! 李青鹤问:“梧子你莫要开玩笑。”黄家能同意这么好的孩子去当上门女婿?随即又想到黄家双亲已经不在了,三个哥哥也分家了,黄梧能自己做主。 已经表达出了心意,黄梧也不藏着掖着了,直接将喜欢延兰很久的事情道出,并恳请李青松和杨芳华同意。 李青松惊讶之后马上平静下来,自从李延兰和蒋家退婚后,他和杨芳华踅摸了那么多人家,也没给延兰找到满意的归宿。黄梧这小子天天在他面前晃,李青松其实是想过要是黄梧是他女婿会怎么样。 可一想到黄梧孤家寡人一个,又是当行商的需要长期在外面跑,危险不说,三个哥哥和三个嫂子都不是省油的灯,延兰嫁过去肯定不容易,便没继续想了。 他怎么就没有发现这小子竟然那么早就喜欢自家闺女。李青松端详着黄梧,这孩子他是一直接触着,是个好孩子,家境是差了些,若是愿意上门,那简直是完美女婿!想到这李青松有些激动了。 杨芳华听黄梧愿意入赘,这样延兰就不用离开家里,她就更满意黄梧了。况且这孩子勤快又老实,心眼也好,人也高大,还真是很好的女婿人选。 李青鹤认真问道:“你是认真的吗?” 黄梧坚定地点头道:“无比认真。” 杨芳华指着那几个箱子道:“这是什么意思?” 黄梧涨红了脸,小声道:“这是我的诚意,算我的嫁妆?” 李青鹤、杨芳华:“……”这么恨嫁吗? 李延峰一回家就听到黄梧哥自己抬着嫁妆要入赘他们家,差点惊掉下巴。 李青松和杨芳华询问李延兰的意见,她听到黄梧愿意为了她入赘,也惊讶不已。 第157章 定下 她不由得想起黄梧服徭役前强硬地将一个小匣子塞给她保管,还告诉她要是他没有回来,就帮他把匣子随便处理了,要是回来了,他再来找她。 他回来后,她多次想将匣子还给他,他都找理由推辞回去。过年前,她再次还他匣子,他问她打开匣子看过吗? 李延兰自然没看过,还道:“别人暂放的东西怎么能随便看呢?” 她记得当时黄梧似乎很失望,耷拉着脑袋,像家里的大狗狗,她不由得想摸摸他。她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到了,好多天都躲着黄梧。 现在她似乎明白了一些,她没回答爹娘的话,跑回房间里,拿出黄梧给她的小匣子。 匣子没有上锁,她掀开一看,里面除了有一封信,还有一对金手镯、一支兰花样式的金簪子、一副兰花样式的金耳环以及很多小玩意儿:木头雕刻的少女、竹叶编织的草蜻蜓、木梳子…… 李延兰惊讶地打开那封信,里面是一句诗: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她红着脸,小鹿乱撞,这会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杨芳华见闺女听完就跑,怕她不愿意,便想来告诉她,不愿意的话,爹娘就去回绝人家,绝不会委屈了她,不必为此烦恼。 杨芳华敲门却不见女儿开门,便自己推门见来,见女儿看着一封信发呆,快步走进来想安慰几句。 她还未开口,便见桌上的小匣子里装着首饰还有各种小玩意儿。杨芳华讶异,这些首饰可不便宜,女儿何时买这些东西了? “延兰,这是……” 李延兰被母亲的声音唤回神志,见母亲发现了小匣子,顿时惊慌失措想要掩盖:“娘,你怎么来了?怎么都不敲门?” “我敲了好久,你没开门才自己进来的。这些是怎么回事?” 李延兰双手绞着手绢,不好意思看娘亲的眼睛,道:“这不是我的,是黄梧哥的!” “黄梧的东西怎么会在你这?”杨芳华拿起桌上的信看起来,她这些年也认识了很多字,看后立刻明白过来。 李延兰焦急解释:“娘,你听我说,这匣子是黄梧哥服徭役出发前,跑咱们家塞给我,让我帮他看着,他塞完就跑,完全没给我拒绝的余地。 “他服徭役回来后,我多次想还给他,他百般推辞让我帮他继续看着,我……我拒绝不掉。我也是刚刚听你们说他想……我才打开匣子看的。” 杨芳华好笑地点了点李延兰的头:“傻丫头,他都表现得这么明显了你还看不出来?” 李延兰道:“他经常跑家里,对我像对妹妹一样,我哪里往那方面想。” “哪个男人会送妹妹这么贵重的金首饰,还写这样的诗句?”杨芳华打趣道。 李延兰脸蛋红扑扑的,像天边娇艳的红霞。 杨芳华拉过女儿的手道:“娘就问你一句话,你喜欢黄梧吗?愿意和他过一辈子吗?” 李延兰的脑海里闪过黄梧高大魁梧的身影和憨傻的笑容,想到他对自己的用心,她的心跳又忍不住加速起来。 李延兰点点头。 杨芳华笑容满面地出了李延兰的房间,把消息告诉正在门外徘徊的李青松。 李青松见娘子的神情,便知道事情成了。他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地。 只有李延峰吃惊不已地跑去李延宁那里吐槽。 李延峰道:“宁弟,你绝对想不到,黄梧哥居然看上我姐!还想入赘我家!你说我们怎么没发现他这么居心叵测!以前天天跑我家忙里忙外的,我还觉得他人好!原来醉翁之意不在酒!” 李延宁淡定地翻开一页书道:“这不是你给黄梧哥的建议吗?” “我什么时候给他建议……我去!他那个朋友就是他自己啊!”李延峰突然想到那次三人一起练武时的闲聊。 “宁弟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故意不告诉我!” 李延宁道:“长眼睛是为了观察,不是摆设。” 李延峰:“……” 没两日,千山村所有人都知道黄梧带着几个箱子的丰厚嫁妆要入赘李家了! 黄梧这几年跟着叶明行商,又获得过县令的表彰,在村民中名声很好,想要嫁给他的姑娘多着呢,想要与他结亲的人家也不少。 结果他一个没看上,自己跑上门毛遂自荐当上门女婿。这消息实在让人目瞪口呆,千山村、黄家村,乃至整个景和镇都议论纷纷。 有人夸黄梧聪明,给自己找了个靠山,李家正欣欣向荣越来越好。有人觉得黄梧傻,给人当上门女婿岂是那么容易的?还有一些心思落空的人家各种诋毁黄梧,说他吃软饭、软骨头、丢男人的脸…… 其中就数黄梧的三个哥哥和三个嫂子反应最大,反对最激烈。当天听到消息马不停蹄地跑到黄梧家,训斥了弟弟一顿,还要去李家退亲。 黄梧阻拦了三个哥哥,言明是自己提出要上门,他自己的婚事他自己做主,别人无权干涉。 三个哥哥气不过,好不容易黄家有了一个出息的弟弟,能帮衬哥哥了,现在入赘别人家去,以后还怎么帮他们? 三个哥哥不顾黄梧反对,还是闹到李家去。 看热闹的邻居都暗地里骂黄家三个哥哥不要脸。 “这时候有脸管弟弟了,梧子差点饿死在家的时候也不见哪个哥哥嫂子来看他。梧子赚钱发达了来得比谁都勤。”黄梧家隔壁的大娘看不惯道。 “梧子在外面拼死拼活行商,三个哥哥和嫂子们在家里享清福,帮弟弟修个老宅,都不知道占了多少银子回家。” “何止哦,经常来找梧子借钱,借走就不还,梧子上门讨,就开始哭穷。啧啧啧,没钱还,居然有钱买田和修房子。” “当哥哥的没有良心,难怪黄梧宁愿去当上门女婿都不愿意呆在黄家。” “李家多好,兄弟团结,妯娌和睦,两个弟弟又有功名。李青鹤家生意都做到东临府了。要我也选择入赘。” …… 黄家的三个哥哥怒气冲冲地跑到李青鹤家时,又怂得一句话没说,灰溜溜回家了,准备隔天再去。无他,此时方县令正在李家做客。 第158章 老师是高官呐 原来年前方县令收到了上面的调令,因为方县令这三年政绩斐然,予以升迁,他现在任东临府通判。 方县令知道他能升迁与李延宁脱不开关系。三年前他进献脱谷机有功,在圣上那挂了名。 去年因为李延宁提供的证据,铲除了陶员外家,又得李延宁的通知,将收集的证据呈报知府,参与了东临府最大的通判贪污案子。 通判被带去京州,供出了不少消息,搜集来的民脂民膏的去向有了方向,现在整个京州大动荡。案件有进展,圣上龙颜大悦,嘉奖了东临府所有参与办案的人员。 年后立马上任,方县令心情愉悦,便来李家拜访,以示感谢。 方县令的到来有些出乎李延宁的意料。这次方知善是以朋友的身份来,还带了两瓶好酒,要与李延宁把酒言欢。 他一来便见李家忙忙碌碌,才知道李家要办喜事了,还是喜结连理的好事。 方知善是认识黄梧的,当初的壮士牌匾可是他亲手颁发给他们的。 现在听说了黄梧和李延兰要成亲了。方知善当堂借了纸笔挥墨写下“天作之合”四个大字。字迹遒劲有力,豪气十足。 李青松收起来立马让人送去裱起来,这是通判大人对女儿女婿的祝福,他们能不珍视吗? 很快,李延兰和黄梧的婚事受到方县令的祝福的消息很快传出来。 村民都来向李家打听,杨芳华高兴道:“什么县令大人,方大人高升了,以后就是东临府的通判大人了。” 村民在恭喜方大人的同时,更羡慕黄梧这小子了,真是入赘了一户好人家。李延兰样样好自不必说了,现在婚事还能得到通判大人的祝福,可见李家人脉之广…… 消息传到黄梧三个哥哥耳朵里时,事已成定局。通判方大人都祝福的婚事,你们敢反对?通判大人都去李家做客了,你们有胆子闹吗? 没有,三个哥哥只能忍了。 方知善和李延宁正在内厅泡茶下棋。沈辙和丁伯去千雾山采风回来了。 “哈哈哈,好徒弟快来看,我赏到了一处好风景,还把他画下来了,你来看看。” 沈辙人未到,声先到。方知善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一时想不起来。 等沈辙踏进院子时,方知善右手执的棋子掉落下来,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沈辙道:“沈大人,是您吗?” 沈辙没想到还有客人在,走近仔细瞧了瞧方知善,不确定问:“你是方知善?” 方知善立即起身拱手作揖道:“学生拜见尚书大人。” 李延宁惊愕,尚书?他拜的老师是尚书大人?这种被天上掉的馅饼砸中的欣喜之感莫过于此了。 沈辙道:“方大人不必多礼,老朽已经告老还乡了,不是什么尚书大人。只是一位到处闲云野鹤的游人罢了。” 方知善知道沈大人已经告老还乡了。沈大人可是他们那年的会试主考官,他也算沈大人的门生了,他一直敬佩沈大人的才学和为人,当年没机会与他多交流,现在见到还觉得有些不真实。 方知善惊愕问:“沈大人,哦,沈先生怎么会在这里?” 沈辙瞥了眼李延宁道:“我这新收的弟子极力邀请我来他家过年,我盛情难却便来了。” 方知善再次被震惊,指着李延宁道:“你,你,你是沈先生的弟子?”他知道沈辙不收弟子,只专心教育自己的儿子。其子沈颂冕年纪轻轻已经入阁了。 李延宁还处在中大奖的呆愣中,他想过沈辙可能当官,没想到当这么大的官,尚书大人啊,正二品高官! “我拜师时也没想到老师有这么辉煌的履历!”李延宁道。 沈辙打趣:“哼,占了便宜还卖乖。” 李延宁立马屁颠屁颠跑过去,给老师沏茶:“老师,我太震惊了,您说您一个二品高官到处溜达,也不怕危险,我看以后您就留在东临府,让弟子侍奉您左右。” 沈辙能不知道李延宁想什么?他道:“老朽还是喜欢到处野游。” 李延宁叹口气,老师等开春后就要去圳州游历了,以后只能书信求指导。 说实话,李延宁对于老师二仆一马一车的外出配备是很担心的,万一遇到劫匪怎么办? 方知善是真没想到来李家一趟能见到沈先生。当即坐下,与沈先生交谈。 现在轮到沈辙和方知善对弈,李延宁坐旁边观看,他看人下棋从不指手画脚,但自己下棋却是个臭棋篓子。 黄梧的三个哥哥对婚事不满意,若是李延兰是嫁进他们黄家的,他们必然欢天喜地参与婚事,能捞多少捞多少,李延兰瞧着性格就是懂事大方又得体的,必然有机可乘。 可现在弟弟是去李家当上门女婿的,连黄梧都要住进李家去,可每次靠近李家时,那几条大狗的犬吠,就够他们心惊肉跳了。 三个哥哥还是气不过,都不想参与,但三个嫂子倒是积极地想和李延兰打好关系。既然事已成定局,以后都是亲戚了,李延兰和李家总不会一点情面不看,一点忙都不帮。 三个嫂子来找杨芳华商量两人的婚事,杨芳华怎么会不知道她们打的什么目的。 在她们还未开口前,先笑呵呵地将婚礼事宜都揽过来,直言道黄梧从小命苦,小小年纪没了爹娘,承蒙各位哥嫂关心。 黄梧感念哥嫂的辛苦,成亲之事自然不能再让各位哥嫂操心,他便将婚礼事宜全权交给李家。 黄梧既然是入赘,李家定然将婚姻办得风风光光,以后也会将黄梧当作亲生儿子来疼,各位哥嫂就安安心心,悠悠哉哉地等着喝喜酒。 三个嫂子走出李家时各个面色不愉,当着杨芳华的面不好说什么,回去后各个大发雷霆。 婚礼还在筹备,婚期定在五月初八。李家和叶家都忙碌起来。李青松和李青鹤还雇佣人手建属于他们家的李姓宗祠。 但是府学要开学了,李延宁一家三口必须先回东临府。临行前一天,李延宁和叶明还带着夏昉旭去吴大夫的医馆面试当药徒。 第159章 客栈特色 他们一进门,一股浓郁的草药气息扑面而来。对于从小中药喝到吐,极其讨厌中药的李延宁来说,这味道意味着恐惧。 而夏昉旭却深吸一口气,脸上露出满足的笑容,原本就明亮的双眼此刻更是熠熠生辉。 他的目光被那一排排的药柜吸引住,不由自主地盯着看。每一个抽屉,每一味药材都成了他关注的焦点,他的眼神充满了好奇与渴望。 李延宁站在一旁,静静地观察着夏昉旭的反应。他知道只有真心的热爱才会流露出这样的神情。 夏昉旭进去接受吴大夫的校考,李延宁和叶明以及其他面试药童的家长等在外面。李延宁和叶明神情轻松,相信夏昉旭一定能成功。 果然,一会儿后夏昉旭迈着轻快的步伐出来,见到两人立马扬起笑容。 夏昉旭道:“义父,宁哥,吴大夫收我了,我明天就可以来学习。” 叶明和李延宁都为他高兴。其他还在等待结果的面试者家人都投来了羡慕的目光。 下午吃过午饭时,李延宁和叶明又带着夏得韬去拜访秀越县的一位退伍武官。该武官姓武,名武奇。李延宁打听他是因伤不得不提前告老还乡,是一位很豪气的武将。 其子在秀越县以及东临府开镖局,叶明行商时认识。武奇也收过徒弟,但收徒极为严格,现在他们带夏昉旭来碰碰运气。夏得韬想走武举之路,那必然得拜个老师指导。 而夏得韬不负众望,成功拜了师。说起来武奇刚见夏得韬时是看不上他的。无他,这孩子的身板看起来太文弱了,一点不像能走武举的路子,换身儒裳去隔壁县学报道更合适。 但叶明与他的儿子是朋友,给个展示的机会总是要的。表现不好被拒,那就怪不得他了。 武奇听说这孩子学过一点拳脚功夫,便先考校夏得韬的武艺。他让自己新收的小徒弟与夏得韬切磋。 小徒弟力气大,人长得壮实,刚学武艺一年。两人站在一起一对比,显得徒弟更高壮了。武奇还特地提醒徒弟点到为止就好。 不想结果是小徒弟几招就被夏得韬打败了,徒弟不服气,起来继续战斗,还是几招被打趴。 夏得韬一脸平静地说:“你虽然力气大,但灵活度不足。” 徒弟:“……” 武奇这下瞧着夏得韬顺眼多了,这小子可以啊。他亲自上来与夏得韬过了几招。夏得韬居然能在他手下挺过三招,小毛孩不错啊!武奇当即决定收这个徒弟。 就这样,夏得韬和夏昉旭都有了自己的老师,开始为自己的人生奋斗。 李延宁是提前回到东临府时,一回来立马奔向顾家找顾淮谨。 顾老夫人搬来东临府后,顾家祖孙二人就在东临府过年。过年期间,顾淮谨一直在忙着装修客栈装修。 李延宁一大早来顾家时,正巧碰到顾淮谨要出门。 “早啊,顾大公子!”李延宁轻快的声音响起。 顾淮谨见李延宁时眼睛一亮:“你回来的正好,跟我去看看效果合不合你意。”看着精神饱满的李延宁,顾淮谨毫不客气地抓壮丁。 “啧啧,我才回来啊,你可真是个残酷无情的剥削者!”话虽如此,李延宁还是口嫌体直地跟着去客栈。 客栈的装修工作已接近尾声,整体效果令人惊艳不已。整个空间弥漫着温馨又有艺术气息的感觉。 走进客栈,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大厅中的古色古香的家具。木质的家具都是用的好木头,花纹精美。 大堂右边的桌椅是圆形餐桌属于用餐区,左边是茶几式桌椅,用屏风隔开,每张桌子上放着泡茶用具,属于休闲区。 墙壁上挂着一幅幅精美的字画,让人不禁陶醉其中。走廊两旁摆放着各种盆栽植物,增添了一份生机与活力。 客房更是别具一格,将华朝的各个州的民风民俗融入其中,每个房间都有着独特的主题和风格。 有以刺绣的水乡图画为背景的江州主题房间,营造出清幽淡雅的氛围;有的则用花卉点缀的圳州主题,显得温馨浪漫。 也有用木船装饰的海洋风格的南州风情,富有冒险之意。还有墙上挂着狼牙,大床上铺着动物草皮,处处彰显平州大漠风情的房间。 也有以山水画为主题的锦州风格,显得宁静致远。以雍容华贵为主题的京州风格,处处是典雅高贵之感。也有放着雕刻的牛羊和草原图画为主题的北州风格。 而齐州以鼎盛的文风闻名于世,房间内是温馨的书房样式设计,彰显出高雅的品味和深厚的文化底蕴,让人仿佛置身于一个宁静而充满书卷气息的世界之中。 当然,悠州本地最具特色的当属那一座座或巍峨耸立的高山,或连绵起伏的丘陵,山山之间则是广阔的平地。一幅幅精美的远山崇林画与轻薄如蝉翼般的纱布相互搭配在一起,营造出如梦似幻,悠远深邃的意境。 每个房间的床铺都柔软舒适,窗前摆放着一张书桌,供客人阅读写作之用,床边有悬挂式衣柜,也有小梳妆台和面盆架。 房间里用厚帐布隔出一个小空间放恭桶,里面熏着檀香,恭桶上放着厕椅,如厕轻松。可以随时让小二上来换恭桶。 除了供客人安寝的房间外,客栈还设有茶室、投壶室、棋房等雅间。在这里,客人们可以品尝香醇的茶水,翻阅书籍话本。还可以与朋友投壶,下棋,享受轻松时刻。 如果在棋室里只下围棋太过单调,李延宁画了飞行棋,但适应了朝代变成飞马棋。他让自家的工匠用木板雕刻出棋盘,并写了如何玩得说明书。 掷骰子用掷出的点数决定刻着马头的棋子前进的格数,先将棋子送回家的人胜利。这游戏简单得不行,但很凭运气,玩起来也蛮有意思。 他还让工匠用厚纸做了扑克牌,将英文字母换成甲乙丙丁等,数字写繁体。扑克牌能玩的花样多了去了,最简单的比大小,最风靡的斗地主…… 棋室里有的游戏,能工巧匠铺均有售卖,还配有说明书。 麻将华朝早就有了,但只在上流阶层流行。李延宁觉得客栈也可以备着,一定有人好这口。 这些新颖的游戏,李延宁也弄去了和兴食肆的雅间,现在不是饭点时间的雅间也可以是休闲间。 总而言之,这家客栈的装修堪称一绝。既为投宿的客人提供了一个尽享宁静的卧室,也是能足不出户和朋友玩乐的理想之地。 第160章 客栈开业 住在悦家客栈,最新颖的是免费的自助早餐,有稀粥和各类小菜,也有豆浆、油条、香酥饼,有咸、甜豆腐脑,更有咸、甜粽子,以及各种口味的包子等。 当然不差钱的也可以点餐,比如海鲜粥,鲜蛋瘦肉粥,燕窝粥以及各种糕点和面食。 午餐和晚餐的菜品种类不多,以顾家以前的那些菜为主,叶柔给厨师做了指点,用上和兴食肆的酱料后,美味不少。 李延宁瞧着焕然一新的客栈,大赞道很不错!一定能财源广进。 顾淮谨道:“借你吉言,一起发财。” 阳春三月,草长莺飞,百花竞相斗艳之际,悦家客栈重新开业了。 顾淮谨也搞和兴食肆开业那套,务必要热闹、吸睛、引起众人热议。 木轨道在锦州和悠州东临府已经通行了,春天万物复苏,商人们也蠢蠢欲动。出发得早的商人已经在东临府了,而来东临府必定要去凤林街逛逛。 他们就碰上了悦家客栈开业。听着伙计介绍客栈房间能让大家足不出客栈感受各州风情,顿时来了兴趣。 也有人直接订了一间住进去。他是锦州人,对北方很向往,因此住进了草原风情主题的房间,一进门当即被雕刻的栩栩如生的牛羊吸引。 墙上还有一幅辽阔的草原风光图,并题写着一首词:“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图画占了半面墙,不禁让人仿佛置身于一望无际的草原之中。他大赞有意思。 就是东临府的本地人,一些不差钱的纨绔公子哥们也结伴来凑热闹,一人订一间,接着各个房间串门。 这间有兽皮和狼牙,太酷了。那间有鲜花环绕太美了。隔壁间居然有木船造型的床,墙上的海洋图太壮观了…… 这些图可是李延宁绞尽脑汁,或描绘或描述,让顾淮谨画的。顾淮谨画不出来的更是动用了顾老夫人的人脉,请了东临府其他的名家画师来画的。 现在这些画都很受欢迎,因为画够大,格外让人身临其境。 晚上,这些纨绔和商人们正想出门逛逛,被伙计推荐来棋牌室玩两把。听说有飞行棋和扑克牌,没听过,但听介绍感觉很有意思,便来试试。 这坐下一玩,就不想再出门了。这些公子哥整日游手好闲,有的更是吃喝嫖赌样样精通。乍然碰到这么新颖有意思的游戏,自然得玩个过瘾。 直到夜深了,徐家小公子打着哈欠道:“不来了,不来了,太困了,明天继续。” 方家少爷不肯:“我还没赢你就想走,没门。” 其他几个也道:“再来再来!” 最后是掌柜出来解围道:“客栈其他客人需要休息,棋牌室只营业到亥时一过。” 几个公子哥平常横行霸道惯了,本来想不理的,但掌柜并不退让,客气道:“所有来我顾家悦家客栈住宿都是我们的客人,我们必须为每一位客人负责。现在夜已深,到了府城的宵禁时间,请各位公子遵守客栈的营业时间。” 几个人一听是顾家的客栈,纷纷起身说算了,反正也累了,休息好了。 客栈里点着安神助眠的香,几个商人一觉睡到大天亮,第二天各个精神饱满。 俞新是江州来东临府的行商,昨天听说这家是新开业的客栈,伙计说的天花乱坠,便来投宿悦家客栈。 昨晚和几个朋友玩扑克牌玩到宵禁,一夜好眠。现在一打开门,伙计端着水拿着毛巾、牙膏牙刷进来。 俞新好奇地问:“这是什么?” 伙计回答道:“这是牙膏牙刷,刷牙用的。” 俞新在伙计的说明下蘸了一些牙膏,开始刷牙。刷完后,他舔了舔牙,牙齿滑溜溜的,刷的很干净,口气清新。 这可是好东西,若是能运到江州去卖,生意肯定很好。 他问伙计:“这牙膏牙刷贵客栈可有售卖?” 伙计道:“客官,您要是喜欢可以去禾阳街的能工巧匠铺买,铺子里有好几种牙膏和牙刷种类供挑选。” 俞新洗完脸正想出门,伙计对他道:“客官,您可以到楼下的餐厅享用免费早餐。” 经伙计提醒,俞新才想起来,昨天办入住时掌柜是给了一张纸,叫餐票,凭借此票第二日可以享用免费的早餐。 俞新回房间拿了餐票下楼,他想免费的早餐能有什么好吃的? 而他下楼后发现吃早餐的人还挺多。 伙计拿过木质餐盘对他道:“客官需要什么菜品,可以自己拿,也可以唤伙计帮您拿。” 俞新让伙计拿着,他迈步走向餐区,想看看这里都有些什么样的食物。一瞧之下,不禁有些惊讶:这早餐真是相当丰盛啊! 不仅有热气腾腾、香气扑鼻的稀粥和精致可口的小菜,还有新鲜醇厚的豆浆、豆腐脑以及酥脆金黄的油条。 那些馒头和包子白白胖胖,暄软可爱,一个个香酥饼油润脆香,一笼笼小笼包小巧精致,这些美食光是看着就让人垂涎欲滴,胃口大开。 俞新选了油条,色泽金黄,外脆内软,一口咬下,酥脆的外皮和软糯香甜的内心口感令人陶醉。 他搭配的是甜豆腐脑,豆花清香细腻口感与油条的香脆相得益彰。一口豆花,再来一口油条,味蕾瞬间被打开。 他又夹起一个小笼包,薄薄的皮里包裹着鲜美的馅料,一口一个,咬下时汁水瞬间在口腔里散开。香酥饼油香酥脆,面皮薄,内馅鲜美,不知不觉他已经吃了七分饱。 此时,俞新看隔壁桌的客人呼噜呼噜地吸溜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看他吃得如此香,也忍不住点了一碗面。 小二端着面条上桌,刚放下,香气立即扑鼻而来。俞新喝了一口面汤,是鲜美的骨头汤熬煮的,又夹起面条吹了吹,一口吞下。 面条细腻劲道,配着清脆的青菜和油润的肉片,他立马理解了隔壁客人的满足感。 一碗汤面下肚,他发现其他客人还有吃咸蛋肉粥的,看起来也很好吃。可他已经打起了饱嗝。 这悦家客栈的住宿费如此贵,果然贵有贵的好啊!单就这早餐就很值了。 第161章 迎亲 俞新对伙计夸赞了一句:“你们老板不该开客栈,该去开早餐店,生意肯定兴隆!” 伙计笑着道:“多谢客官喜欢,早餐是我们客栈的卖点之一,菜品经常换,明日还有生煎包和馄饨。” 这菜名都是他没听过的,不由得道:“看来我得多住几天。” 几个纨绔公子哥也下楼吃早餐了,家里厨娘的饭菜早就吃腻了,悦家客栈的早餐别具一格,几个人都是年轻小伙儿,每样尝过去,不由得吃撑了。 其中一位公子哥道:“这豆腐脑好嫩滑啊。” “对,我觉得甜的好吃。” “你尝尝咸的,更好吃!” “我尝过了,还是甜的合我胃口。” “没品位!咸的配小辣菜一绝。” “你说谁没品位,甜的配油条也很绝。” …… 果然甜咸之争不可避免。 投宿的客人退房后,掌柜推荐是否需要办会员卡。充值了以后居住能打折,等级越高的贵宾卡优惠更多,福利也更多。 来东临府的商人都是要投宿的,办卡充值很爽快,一些不差钱的公子哥也办了卡。 悦家客栈的早餐和棋牌室吸引了很多客人来居住,很快打出了名堂,说起东临府的客栈,大家第一反应就是悦家客栈。 说起东临府最好吃的饭店,首推和兴食肆。想带点特产回去?去和兴调料铺吧。想买牙膏牙刷?去能工巧匠铺吧,那里新颖的东西多。 一个月后,顾淮谨带着礼品和客栈的利润去了李家。 李延宁道:“什么风把顾大少爷给吹来了?” 顾淮谨的嘴角上扬道:“给你送钱来了。” 李延宁从椅子上起身道:“那真是太欢迎了,顾大少爷的光临让我家蓬荜生辉啊!” 顾淮谨将上个月的利润和账簿递给李延宁,李延宁笑眼弯弯毫不客气地收下。 顾淮谨道:“你是怎么想出来这么多赚钱的点子?” 李延宁心道自然是感谢上一世的记忆啦!感谢上一世所有勤劳聪明的劳动人民。 “也没什么,就是多观察,多感受百姓的需求,满足了他们,吊着他们的心,钱自然就来了。” 顾淮谨点点头,一脸虚心向学的样子。 悦家客栈开业后,沈辙也去入住了两天,回来后评价李延宁满脑子鬼点子,不务正业。 第二天李延宁去请教问题时,却见沈辙拉着丁伯在玩飞行棋。 沈辙见徒弟来了,兴奋道:“先陪我玩两局斗地主再说。” 李延宁:“……”到底谁不务正业啊?您还记得自己是老师吗?拉着弟子打扑克牌真的好吗? 玩了三局,丁伯委婉提醒时间已经晚了,沈辙才恋恋不舍地放下纸牌,开始看李延宁带来的文章。 四月清明时节一过,天气晴朗,气候宜人,沈辙开始收拾行李准备去游玩了。 李延宁很舍不得,邀请老师再等半个月,喝完李延兰的喜酒再走。 李延兰温婉大方,是个好姑娘,住在李家时,沈辙更是经常受到李延兰的投喂。她的婚礼自然要参加,还得备一份厚礼。 于是四月二十时,李家、胡家还有沈辙、顾淮谨纷纷回去东临府参加婚礼。 婚礼办得极大极好,热闹极了。 清晨破晓时分,李延兰便被喜娘唤醒,其实她昨晚一夜未眠,躺着就是睡不着。她走到梳妆台前坐下,喜娘捧着一个小盒子走过来,里面装着五色棉纱线。 喜娘手法娴熟地将棉纱线拧成一股,然后轻轻在李延兰的脸上来回滚动。这是“开面”,可以让新娘的面容更加光洁美丽。 李延兰闭上眼睛感受着这种奇特的体验,喜娘手法虽然小心又轻盈,可她还是有些疼。 好不容易开完面,两个丫鬟走了进来,她们一人手持一把梳子,另一人则打开首饰盒,里面是杨芳华、叶柔、柳芸为她打的精美首饰和头饰。 丫鬟和喜娘三人配合默契,很快便将李延兰原本乌黑柔顺的长发盘成了精致的发髻。她那纤细的脖颈上戴着精美的金饰项链。最后喜娘为李延兰戴上了那顶漂亮吉祥的新娘凤冠。 镜子中的姑娘,五官精致,皮肤白皙,美丽动人,尤其是那双大眼睛仿佛蓄着水,水汪汪、亮晶晶的。 精心装扮后,三人又为李延兰穿上了她自己亲手绣制的嫁衣。嫁衣用料华贵,做工精细。衣摆上绣着精美的鸳鸯图案,寓意着吉祥如意,恩爱永恒。 李延宁给姐姐买了金色丝线,李延兰在嫁衣上埋绣着金色的丝线,大红色的绸缎上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如同朝霞映照在清澈的湖面上,光彩夺目。 一切准备就绪后,李延兰缓缓走到床边静静地坐下来等待着。 不一会儿,喜娘进来道:“吉时已到,请新娘上轿。” 李延峰进来新房,看到盛装打扮的李延兰,惊呼道:“姐,你太漂亮了吧!” 李延宁也在一旁笑容满面地看着她道:“这是天上的哪位仙女下凡来了?” 李延兰被夸得小脸通红道:“别贫了!” “我们可没贫,我保证黄梧哥见了你肯定走不动路了。”李延峰道。 李延兰娇羞地瞪了李延峰一眼。 李延宁:“真是便宜黄梧哥了!不知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才能娶到咱们家的仙女姐姐。” 李延峰非常赞同,笑嘻嘻道:“姐,吉时到了,我背你出门。” 他屈躬着腿,微微弯着腰,做出背人的姿势,曾经那两个跟在她屁股后面跑的小豆丁已经长成如此高大挺拔的男人了,而她也已经到了嫁作人妇的时候。 她的脑海里闪过很多画面,最终定格在那个高大魁梧的男人身上,以后她就要和他过一辈子了…… 李延宁打趣道:“看来姐姐不喜欢你背,要不换我来吧。” 李延峰挥手道:“你走开,走开,别跟我抢!” 两个弟弟的吵闹声将她的神志拉回,她爬上李延峰的背。两个弟弟用宽大的背为她顶起了一片天。她是何等的幸运能拥有这么好的家人。 李延峰将她背到花轿上,李延兰坐稳后,轿夫开始抬轿。 李延峰和李延宁骑着马,一左一右跟随在花轿旁边,带着迎亲队伍吹吹打打,浩浩荡荡地出发去黄家接黄梧了。因为黄梧是入赘,婚礼流程有所变化。 第162章 婚礼喜宴 李延兰的迎亲队伍到了黄家门口,先燃放鞭炮。 黄梧听着鞭炮声,迫不及待地跑出来。今天黄梧也一身红衣,戴着新郎官的帽子,衬得他更魁梧英俊了。 喜娘还没见过这么心急如焚的新郎官,她的吉词还没唱完,人就跑没影了。 黄梧看到那顶花轿,想着延兰就坐在里面,心里泛起阵阵甜蜜,高兴得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后了。 李延宁看黄梧一脸傻样,催促道:“姐夫,赶紧上马吧。” 一声姐夫叫得黄梧更开心了:“峰弟,宁弟好,我这就上马。” 黄梧一个翻身利索上马,接完新郎,迎亲队伍启程往回走。敲敲打打、吵吵闹闹的队伍,吸引了众多村民的围观。 丫鬟提着篮子,时不时地朝人群中撒喜糖和喜钱,村民们哄抢着,吉祥话一堆堆地冒,连小孩都一路跟着,喊着: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听得黄梧笑容没停过,今天绝对算得上是他人生中最开心的一天。 坐在花轿之中的李延兰,耳畔传来孩童们那一声声清脆而又响亮的祝福声,她不禁双颊绯红。 迎亲队伍回来了。李家人和叶家人都在门口迎接。花轿还未靠近,鞭炮声已经噼里啪啦响起来。 黄梧下了马,踢了轿子三次,喜娘道:“请新郎迎新娘下轿。” 黄梧掀开轿帘,李延兰盖着红盖头端坐在里面,黄梧的心立马加速跳起来。 他轻声道:“请娘子下轿。” 李延兰扶着黄梧的手下了轿子。千山村的规矩,新人要去宗祠拜祖宗,李家开宗立族后一直没有自己的宗祠,都是直接上山祭拜姚凤花的墓。 自从李延宁考上秀才后,李青松和李青鹤就决定要修一座自己的祠堂。几个孩子都大了,以后成婚都需要拜祖宗。 现在千雾山下,已经修建了一座李姓宗祠。此时,李延兰夫妻就是到这里来拜祖宗。 如今的供桌上只有姚凤花的牌位,随着时间的流逝,李氏一族的开枝散叶,枝繁叶茂后,这里也将会是一个大氏族。 李家都将妻女写进族谱,自然也不禁止族中女子入祠堂。祭祖开始,先是李青松和杨芳华烧香拜首。 接着李青鹤和叶柔,再是李延宁和李延峰,最后是李青梅一家。 等李青梅一家拜完,李青松再次烧香向娘亲祷告今日家中喜事。李家长女延兰今纳一贤婿入家,现告知娘亲在天有灵,护佑我李家子孙万代昌盛,绵延不绝。 说完,将祷告词烧掉以慰娘亲。李延兰领着黄梧进来九叩首。李延宁和李延峰将准备的纸钱和纸元宝焚烧掉。 鞭炮声再次响起后,祭祖结束。众人回到李宅,开始拜堂成亲。 两人刚进门便要跨过火盆,走过红毯,才来到大厅中。 李青松和杨芳华坐在上堂。两位新人款步上前,在司仪的主持下,一拜天地,二拜高堂,最后两人互相对拜,礼成。 热闹的喜宴开始了。李家的席面是极好的,千山村和黄家亲戚算是品尝到了和兴食肆大厨的真正手艺。 各个吃得肚皮滚圆,纷纷来劝黄梧的酒。行商队伍里的人各个年纪都比黄梧大,看着曾经跟在自己身后,叔啊、哥啊叫的小子终于如愿以偿娶到心仪的姑娘,都由衷地为他高兴。 大家太热情了,黄梧快招架不住了,李延峰和李延宁还有胡家兄弟顶上,替姐夫挡酒。 两个秀才,两个童生轮流上来挡酒,村民们更兴奋了。五人都被灌了又灌。 另一边,李青松也没好到哪里去,李青鹤、叶明还有李武波都替他挡着。 李家男人到最后都喝得醉醺醺,村民们也没好到哪里去。连沈辙和顾淮谨都被气氛影响劝着喝了不少。 黄梧喝了很多,但还保持着理智。酒席散场后,亲戚朋友们都喝趴了,没人起哄闹洞房。黄梧终于进了新房,喜娘和丫鬟笑着出去后关上了门。 第二天一大早,黄梧和李延兰给李青松和杨芳华敬茶。听着黄梧叫自己爹,李青松高兴得合不拢嘴。两人喝了女儿和女婿敬的茶,赶紧让二人快起来,又给了丰厚的红包。 李延宁休息了一天,又赶去东临府上学。沈辙直接收拾了行李,悠哉悠哉地出发去游玩了。 五月份时,李延宁和顾淮谨、胡鹏程一同升入甲班,虽然李延宁入学晚,但月考成绩斐然。他自己努力,又有沈辙的指导,进入甲班在意料之中。 甲班分甲一班、甲二班、甲三班……李延宁和顾淮谨在甲一班,胡鹏程在甲二班。在哪个班也是按月考成绩排序的。 甲班和乙班在不同的院子,李延宁抱着书和顾淮谨一同走进甲一班。这个班只有二十个名额,每次月考排名最后三名的学生退出甲一班,由甲二班前三名补入班,因此这个班的学生都是有真才实学,凭本事入学的。 班里的学子年纪不一,有年轻如李延宁和顾淮谨这般的十几岁少年,也有二十出头的,没有一个年纪很大的。 李延宁和顾淮谨一同进来,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学霸的班级就是不一样,两人进来并没有引起什么关注,可能他们都习惯了经常有新人进,旧人出吧。 李延宁扫视了一圈甲班学生,有一个学生引起他的注意,因为他没有穿府学的统一学子服,而是穿着一身白衣,衣服上绣着青竹。 当然,还有一个大哥也很引人注目,他倒是规律地穿着学子服,只是胖乎乎的,显得有些臃肿。 这位大哥注意到李延宁的目光,笑道:“在下欧阳恩,阁下是李延宁和顾淮谨吧,久仰大名,今日见到果然名不虚传。” 李延宁拱手与之打招呼。这人二十岁的模样,笑眯眯的,耳垂很大,长得一脸慈祥和善。 李延宁觉得他面相很眼熟,想了半天才恍然,欧阳恩长得很像他前世在寺庙里见到的弥勒佛,尤其是笑起来的样子,让人很容易心生好感。 第163章 努力 甲一班的学生基础扎实,夫子授课也快,今天继续讲甲一班之前上了一半的内容。这本书李延宁还没有开始学,听起来有些吃力。一节课他都忙着记笔记。 他发现其他人很少动笔,都在听。真学霸啊,记性真好! 他洋洋洒洒写了好几张纸,下课后,他还想找夫子问下问题,不想楚夫子跑得比兔子还快。他只能找顾淮谨交流。顾淮谨看过这本书,比李延宁两眼一抹黑好一些,跟他交流了几句。 顾淮谨受李延宁的影响,也记笔记,这本书他有一点基础,写得比较简洁。 旁边的欧阳恩看李延宁一节课都在奋笔疾书,好奇地来借阅。李延宁毫无保留,都给他看。 欧阳恩原本也就问一问,因为他来甲一班一个月了,问同窗问题,他们都会讲,只是有所保留,很多地方讲的不清不楚,听得他云里雾里,还不如不问。 李延宁这么爽快给笔记的是第一个。欧阳恩翻了翻李延宁的笔记,发现夫子讲的一些重点他没记住,但李延宁写下来了。 他感慨道:“你这写的真快,居然记了这么多。夫子讲这句时,我还在想上一句,错过了这句,现在看了你写的就明白了。” 李延宁道:“这叫好记性不如烂笔头。” “有道理,下节课我也记。” 李延宁道:“咱们三个一起记,下课互相交换笔记看,从对方的笔记里查缺补漏。” 他和顾淮谨、胡鹏程都是这么互帮互助的。欧阳恩听后眼睛一亮道:“好主意,多谢延宁兄弟、淮谨兄弟不吝赐教。” “咱们这是互帮互助,互相学习,共同进步。”李延宁道。 顾淮谨也点头赞同。 下节课,三人一同奋笔疾书,课后又一起交流,都从对方的笔记中学到了不同的见解。 散学后,李延宁才看到坐在前面的那个身着青竹刺绣衣服的男人的正面。他是个白面书生,长得不错,就是高傲冷淡了些。 顾淮谨也高冷,但他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的冷淡。而这人却是高傲的,是目中无人的傲。 欧阳恩偷偷告诉他,这人叫王誉竹,是王太守家的小儿子。 李延宁这才知道人家为什么这么高傲了,悠州一把手家的公子,有目中无人的资本。 欧阳恩继续科普,王誉竹的哥哥去年已经中举,现在京州参加会试,进士基本是囊中之物了。 王誉竹的大伯是二品的京官,姻亲遍布,王家很有人脉。李延宁听懂了,只要王誉竹兄弟考中进士,仕途必然比别人顺利。 人家从小的教育资源都是顶级的,起步就比李延宁这个泥腿子出生的乡村孩子好不知道多少倍。现在他俩能坐在一个学堂里听同一个夫子授课,李延宁觉得自己还挺牛。 散学回家后,李延宁一头扎进知识的海洋,以前有老师在,能开小灶,现在只能靠自己了。 他将今天所有的课的笔记拿出来整理,将知识点梳理一遍,在一些关键句段旁边写上夫子的解读、自己的见解和疑惑。 等整理完,这两章的知识点和历史出处都有了一些了解,他开始预习明天的内容。 古代的章篇很少有标点符号,因此容易有歧义,他先依据自己的理解通读明天的内容,待夫子上课时,便能自己哪里理解对了,哪里理解错了。明天重点听夫子讲错的内容,回来再反思、温习。 预习完两章,他关上书,开始休息十分钟。他伏在地上做俯卧撑。一边做,一边梳理预习的内容。 他见时间还没有很晚,又翻看今天上课夫子提到的知识点延伸出来的典故,还把书本前面的章节内容先背下来,前面落下的课也得抓紧时间补起来。 直到夜深了,他才吹灯休息,躺在床上,将今天的书本默背一遍,恰卡的地方明早重点复习。在默背中,他渐渐睡着。 第二天,生物钟让他准时起床,洗漱刷牙后,先去院子锻炼一番,唤醒身体状态。 接着开始将昨晚背恰卡的地方再复习几遍,关上书,背一遍。铺开纸,将这几句容易忘记的默写下来。 李吉过来喊李延宁去吃早餐。他才放下笔,收拾好书本出了自己的小院。李青鹤和叶柔正在等他一起吃早餐。 李延宁来到学堂,有了昨天一天的上学经验后,他从容了一些。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开始磨墨,他今天特地带了写小楷的毛笔。他好怀念前世的黑笔,能让书写速度提高不少。 甲一班的学生果然没有浑水摸鱼的,每个人一来学堂,互相打个招呼后,都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开始背书、默写、练字,没有一个有时间谈天说地。 学习氛围浓厚,只是略显压抑单调了。不过正合李延宁的意,不必做过多的社交,他有更多时间学习。 待会儿下课后,他还要去甲二班找胡鹏程换笔记。他们的课程都差不多。 今天楚夫子一来,先小测,内容是前两天上的章节。李延宁内心一个咯噔,昨天的内容他有记住。前天他人还在乙班,前天的内容他昨晚只是匆匆背了几遍,若是让写自己的理解,他恐怕有误。 楚夫子分了一张纸,让默写这两天的内容,又截取了其中两个题目,写下自己的破题理解。 李延宁舒了口气,题目不算难。他先默写,闭上眼睛,他的脑海里自动浮现出书本的内容。他一字一句地端正写下。 默写完,开始审题、破题。这两个题目都是截搭题,内容都是前两章里出现过的,出处找得到。理解的话……李延宁思考了一会儿,动笔写下来。 小测结束,他发现顾淮谨还是气定神闲,欧阳恩皱着眉,显然不太满意小测。其他人神情有泰然自若的如王誉竹,也有开始翻书对答案的秀才。 看来突击考试,也不是每一个学霸都能应付自如。 下课后,他和顾淮谨去找胡鹏程,欧阳恩也跟着去。三人到甲二班,这个班的气氛就比甲一班活泼一些。欧阳恩见到二班曾经的同窗,跟鱼儿入了水一样,整个人都生动起来。 他们发现胡鹏程没在,问了二班同学才知道,胡鹏程帮范夫子搬书本去了。 第164章 人均官二代啊 中午散学时,李延宁再次过来找胡鹏程,他还是没在,听说去向范夫子讨教问题了。李延宁只能先回家。 第二天,分小测卷子,李延宁受到楚夫子的表扬。楚夫子说他才上一天学,就比在甲一班上了几个月的学子有悟性。 楚夫子的话给李延宁拉了不少仇恨。他感觉同窗看他的目光都不对劲了。 小测是用圆圈符号代表优秀,点代表良好,三角符号代表中等,直线代表中下,叉号代表不好。这次小测是甲一班和甲二班一同测的,也由楚夫子和范夫子两位夫子一起批阅。 李延宁默写全对,破题得了一个圈一个点。楚夫子原本想给李延宁两个圈,但考虑到他才来甲班,便写了点,希望他不要骄傲。 可等楚夫子再改别人的卷子时,竟然都没有发现比李延宁的破题更新颖的了,于是才有了当堂表扬李延宁这一出。 下课后果然有同窗过来找他借阅小测卷子。许巍晨看完后,还给李延宁,大赞道:“李兄的破题让我大开了眼界,才进甲一班学了一天,小测就得了一个圈和一个点,真不愧是东临府的院案首,以后还得向李兄多学习。” 其他想借阅的人听说李延宁只得了一个圈一个点,便没兴趣了。 顾淮谨眼神冷冷得看向许巍晨,欧阳恩也不悦地皱了眉。许巍晨明扬暗贬,来者不善。 李延宁却谦虚回复:“许兄此言差矣,在下才来甲一班学习一天,才是需要跟各位同窗多学习。” 回到自己位置的许巍晨对前桌的王誉竹道:“得了圈点,回答得也不过如此,不知道怎么得了楚夫子的夸赞。” 他的话正好让路过的欧阳恩听到。欧阳恩瞥了一眼王誉竹放桌上的小测卷子,两个圈。 等这节下课后,欧阳恩凑到李延宁旁边告诉他许巍晨的话,并对李延宁挤眉弄眼,表情滑稽,李延宁让他逗笑了。 欧阳恩道:“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李延宁还真明白,笑道:“咱不跟伪君子计较。” 欧阳恩拍拍李延宁肩膀比了个赞。 李延宁朝欧阳恩打听许巍晨的家世背景。 欧阳恩道:“他是东临府许知府的侄子。” 李延宁心道果然是有背景的。 欧阳恩又道:“看左边第一桌那位没有,是同知大人家的公子,那第二桌的廖公子父亲是京官……” 随着欧阳恩的介绍,李延宁愕然地发现,甲一班的学子不是官二代,就是家里有亲戚在当官,还有四个是悠州的名门望族,只有两个商二代,总之各个都有背景。同窗们既有背景又努力向学,李延宁压力更大了。 “原来人均官二代,富二代。”李延宁感叹道。 欧阳恩道:“官二代?富二代?你这个形容挺贴切。” 李延宁想,全班不会就他一个农家子吧?他看向欧阳恩问道:“你是什么二代?” 欧阳恩道:“我父亲做点小生意,勉强算商二代?” 李延宁正要伸出结交的双手,呼唤亲人呐。 欧阳恩又压低声音道:“不过我姑父是礼部侍郎。” 李延宁:“……”默默将伸出去的手收回,换成大拇指:“你牛。” 顾淮谨听着两人的话,嘴角微扬,对李延宁道:“你才是这间屋子里最厉害的。”说完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欧阳恩将李延宁为他竖起来的大拇指推到他自己胸前道:“我同意淮谨的话。” 李延宁一个农家子,一穷二白的家庭,现在能与各位官二代、富二代,有的甚至不知道已经是官几代、富几代的学子,在一个学堂里听课,付出的努力必然比一般人要多得多。 李延宁暖心道:“你们还怪会安慰人的。” 他一定要更努力,让他将来的儿子、侄子都能成为官二代、富三代! 这些官二代们也不都在东临府参加乡试,像王誉竹、许巍晨还有好几个人都得提前回自己的籍贯地考试。起码乡试他们并不是对手。 李延宁不明白他们为何这么目中无人,看不起他?是嫉妒他太优秀了?嗯,一定是这样。李延宁很快将这些人抛之脑后,投入紧张的学习当中。 九月份的时候,圳州林世军家的商队来东临府行商。这两年李青鹤一直与林世军有通信,林管事也每年一次来找李青鹤,购买了不少东西。 这次前来东临府,又运回去很多的竹纸和山货,还带回去一些辣椒,圳州气候比较热,辣椒不知道市场前景如何,林管事带一些回去试试水。 林家也有开饭店,这次来又买了几道菜品的配方回去。 李延宁散学一到家,就见李青鹤和林管事正坐一起聊天。看见李延宁进来,林管事仔细打量了一遍李延宁,夸赞道:“延宁少爷真是越来越出色了,真不知道得迷倒多少闺中姑娘。” 去年他来秀越县的时候,李延宁不在家,去徭役队伍里当文书先生了。不想一年没见,他不仅长得越来越出色,还考中了秀才功名,设计了木轨道,得了皇上的旌表。李家也在东临府开了饭店和铺子,渐渐有了自己的人脉。 林管事知道家主有想将三小姐嫁给李延宁的打算,只是夫人和老夫人都舍不得三小姐远嫁,家主才没开口。但他实在想和李家结亲,也有让侄女嫁来的打算。 林管事想,若是家主亲眼看看李延宁,感受一下李家的家庭氛围,必然会坚定不移地嫁三小姐。 李延宁道:“林管事谬言了。” 林管事趁机趁机问李青鹤:“延宁少爷这么优秀,可已经定亲了?” 李青鹤道:“还未曾,我们尊重孩子的意见。娶妻是他的人生大事,该让他选一个自己喜欢的姑娘,这样才能把日子过好。” “确实如此,不知道延宁少爷喜欢什么样的姑娘?”林管事好奇地问道。 李延宁开玩笑道:“林管事是要给我介绍吗?” 林管事哈哈大笑道:“若是有合适的姑娘,我倒是很想介绍,哈哈哈。” 李延宁也笑道:“我更喜欢合眼缘的。” 合眼缘?那不得先见面。圳州与悠州距离不近啊,不过木轨道已经快通了,往来时间能减少三分之一。可让三小姐来这么远的地方,夫人肯定不肯,让李延宁过去,人家要读书…… 第165章 收徒 林管事觉得这桩婚事有些难成啊。明明三小姐才貌双全,延宁少爷如此优秀,郎才女貌的天作之合…… 他得回去跟家主再说说,先送三小姐的画像来给李延宁看看也未尝不可。 林管事在李家用了餐后,又去忙碌,没几天就回程了。临走时,还是忍不住跟李青鹤透露了林家想与李家结亲的想法。 李青鹤挺是惊讶,随即想到那天林管事欲言又止的神情,便明白过来他是来探口风的。林世军人很好,林家家风也正,教出来的女儿应该不会差。只是李青鹤打马虎眼搪塞过去了,他还是那句话,要儿子喜欢才行。 他和叶柔就是互相喜欢才结合的,婚后一直和和美美,他希望儿子和儿媳妇也是。李青鹤是不喜三妻四妾的,他也不希望儿子有。 在忙碌的学习生活中,日子如白驹过隙,从炎热的夏天到凉爽的秋天,似乎只是一眨眼的时间。 李延宁刚散学走出学堂,胡鹏程赶过来对他们既兴奋又急促道:“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们!” “什么好消息?”李延宁可很少看到大表哥这么喜形于色。 胡鹏程见周围还有学子经过,脱口而出的话关键时候却忍住了:“我们回去说。” 李延宁在顾淮谨的眼里也看到了疑惑,看来他也不知道。 两人跟着胡鹏程上了他的马车,胡鹏程双眼发亮道:“范夫子收我为徒了!” 李延宁和顾淮谨都齐齐看向他,不约而同道:“真的吗?” 范夫子是府学中为数不多的进士出身,还全职教书的夫子。他当过地方官,因为不喜官场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一心只想研究学问,加之身体不好,便辞了官回到东临府办私学。 知府大人知道范夫子的才华,亲自上门诚心邀请他来府学任教,教什么班他自己选择。知府礼贤下士打动了范夫子,他便来府学任教。 甲一班多的是夫子想任教,而范夫子却不喜欢甲一班都是一群官二代,且这些官二代大多不是东临府籍贯,培养得再好,也是为别的州府的文风做贡献,而他感念许知府的诚心相邀,便坚持留在甲二班,培养东临府本地学生。 范夫子是个性格有些执拗的人,但是学问是真的好,他不仅是进士出身,而且一心向学,不轻易收徒,迄今为止才收了两个徒弟,都已经入朝为官。 学堂里想拜他为师的人只多不少。没想到胡鹏程居然能入他的眼。 范夫子为人耿直,是位真性情的人。他喜欢勤学好问的学生,胡鹏程经常问他问题,一来二去范夫子便注意到这个学生,在相处中也越发觉得该生好。 在胡鹏程提出想拜他为师时,他便答应了。 李延宁和顾淮谨都为胡鹏程能拜得良师而高兴,胡鹏程提出要请二人吃饭,两人自然不客气,当即去了和兴食肆,点了许多好酒好菜。 胡鹏程还跟李延宁打听其拜师仪式流程和该准备的拜师礼。李延宁知无不言。拜师是件大事,胡瑞第二天便到了李家朝李青鹤取经。 拜师当天,胡鹏程邀请了李延宁和顾淮谨前来观礼。 看着师徒缔结契约,顾淮谨说不羡慕是假的,他也想拜一个好老师,可惜缘分未到。 三人关系好,胡鹏程和顾淮谨遇到难题会问李延宁,李延宁答不出来便会去问沈辙,沈辙收着一个徒弟,干着三份辅导工作。 现在胡鹏程也拜了老师,李延宁和顾淮谨搓搓手,名师的课怎么也得蹭一蹭。 后来范夫子知道李延宁的老师是沈辙时,更是多次交代李延宁其老师回来后,一定要为他引荐一下。沈辙年纪比范夫子大一些,考中进士的时间也比范夫子早。 范夫子考中进士时,沈辙在地方任同知。沈辙回京州任职时,范夫子刚申请下地方历练。因此,范夫子久仰沈辙大名,却未能结交,颇为遗憾。 李延宁答应范夫子一定为二人引荐,还特地修书一封催沈辙快点回来,东临府有他的迷弟。 沈辙收到信看到迷弟二字,迷惑不解,回信问询,李延宁就是不说,非勾得他早点回来。 李延宁总是在信的结尾处苦口婆心道好想老师,老师不要太乐不思蜀了,别忘了东临府还有一个在知识的海洋里弱小可怜无助的小徒弟。 沈辙每次看到李延宁类似撒娇的语句,都会吐槽,多大了,还跟孩子一样,却总是一脸笑意地又读了一遍。 丁伯看破不说破,收到徒弟的来信,老爷哪次不是迫不及待地打开看,再认认真真地回信? 一场秋雨一场寒,十场秋雨要穿棉。凛冽的冬天如约而至,早起变得困难,学堂里时常有迟到的学子。 几个官二代有时候就会请假在家自学,反正他们家里都有西席先生,是缺不了课的。 这日,李延宁回家时,发现李青梅在他家正和他娘聊的火热。 “姑姑,你什么时候来东临府了?”李延宁的声音里带着欣喜,上次见到李青梅还是姐姐成婚的时候。 李青梅笑盈盈地起身拉过李延宁瞧了又瞧道:“我也刚到,咱们宁子越发地俊俏了,个子是不是又高了?” “姑姑,我是又高了,我有望成为咱们家最高的男人。”李延宁一脸得意道。 “好,高大挺拔多好,哎哟就是太瘦了,要多吃点,想吃什么让你娘多做。” 叶柔在一旁笑道:“他吃得可不少,但就是不长肉,这么多年了,进了多少补大姐你也知道,都不知道补到哪里去了?” 李延宁顽皮地对娘亲和姑姑眨眨眼道:“姑姑以前就说了,一定是都补到我这聪明的脑袋上了。” 李青梅笑道:“就是,咱们宁子多聪明,再说或许成婚娶了媳妇就长肉了,以前青松和青鹤也是这样,当小伙子的时候吃再多都瘦,成婚了有媳妇照顾了慢慢就魁梧壮硕了。” 叶柔回忆了一番道:“还真是,青鹤以前瘦得跟麻杆一样。” 两个女人同时期待地看向李延宁。 第166章 说亲 李延宁想他现在的身材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肌肉,是他从小花了那么多时间锻炼出来的,就算结亲后他也必须保持下去,不是为了多好看,而且为了更健康。 他现在也在督促爹和娘花点时间活动筋骨。以前他爹会下地种田、打短工,他娘要种菜、做家务,忙厨房里的事务。 现在都有专门负责的下人,两人自从来了东临府后,做着管理工作,没下地也没种菜,两人都觉得对方胖了。 最近李青鹤也开始跟着他锻炼,叶柔瞧着眼热,李延宁便教她简单的广播体操,早上起来活动活动筋骨。 李延宁道:“人到年纪了胖点好。我还没到要胖一些才好的年纪。” 叶柔无奈嗔怪道:“人家鹏程表哥估计都要定亲了,你还转移话题。” 这下李延宁是真吃惊了,虽然知道姑姑一直在帮大表哥踅摸,没想到已经有目标了。 李延宁问:“大表哥要定亲了?哪家的姑娘?” 李青梅一提起这个,笑容就难以掩饰地爬到她的脸上:“还没正式定下,就是有这个意愿,我这次来也是为的这件事。” 听完李青梅的叙述,李延宁才知道,胡鹏程竟然要跟他的老师范夫子的女儿结亲! 范夫子身体不是太好,还经常忙起来就忘记吃饭,胃部便会不舒服,范夫人经常要督促他按时吃饭。 有次范夫子和胡鹏程两人在学堂谈论学问忘记了时间,范夫人和女儿范雅心便带着吃食来给范夫子。 两人并不知还有学生在场,提着锦盒便进来了。那是胡鹏程和范雅心第一次见面。 因为有女眷进来,胡鹏程秉承着男女有别的原则,立马起身向范夫人和范小姐问安后告退。 胡鹏程长得一表人才,范夫人便多问了两句,见相公对他的印象不错,年龄也合适,便提到雅心的婚事。 范夫子这才听出了夫人弦外之音,范夫子也觉得胡鹏程为人不错,勤学好问,性格还温柔亲和,是个好女婿人选。 于是他找人打听了胡家情况,知道胡家做着生意,父母恩爱勤快,虽然不是书香之家,但家境富裕,家庭关系简单,兄弟和睦,女儿嫁过去不会有豪门大族里乱七八糟的事情要应对。 范夫子出身寒门,为人淡泊名利,不喜勾心斗角,也不希望女儿嫁进世家高门受委屈,胡家简单的家庭关系和富裕的家境他挺满意。 后来,胡鹏程提出想拜范夫子为师,范夫子经过之前一段时间的考察后,觉得胡鹏程不管是当徒弟还是当女婿都是很好的人选,便答应收他为徒。 后来范夫子以要按时回家吃饭为由,让胡鹏程有问题可以去范家问他。胡鹏程自然不会放过被老师指导的机会,去过好几次。 范夫人会借着送点心、水果和茶水为借口,去看胡鹏程,多了解了解他的为人。知道他还未婚配,且希望找一个能白头偕老的妻子,还没有纳妾的想法,范夫人更满意了。 这么一来二去之后,胡鹏程偶尔也会遇到范小姐来送东西。几次后他隐隐有了猜测,果然前几天,范夫子便暗示了他,雅心到了婚配年纪却一直寻不到合适的人选。 胡鹏程问范夫子想要什么样的女婿,他也就随口问问,不想老师却说他这样的就不错,胡鹏程是真震惊了,老师居然满意他? 他回忆起那个秀丽端庄的女子,她是大家闺秀,性子娴静,又识文断字,若是与她共度一生似乎也不错。 范小姐出身书香家庭,父亲还是进士,说起来还是他高攀了,若不是范夫子暗示,他是想都不敢想。 胡鹏程当即回去告诉了胡瑞,胡瑞知道范夫子有意嫁女,哪里有不满意的,立即让下人回去接李青梅过来商量。 李青梅一直以来替儿子相看的都是与他家门当户对的家庭,乍然有一进士家庭向他们示好,高兴之余也有些不知所措,她便来找弟弟和弟妹商量。 李延宁也没想到大表哥秋天才拜了老师,冬天便要定亲,与老师亲上加亲。 这事儿只是范夫子提了一嘴,按流程胡家应该正式登门范家探口风,再确定一下对方的意向。万一只是范夫子有这个想法,而范夫人和范小姐不乐意呢?范夫子总归是胡鹏程的老师,当不成亲家也是师徒,胡家得把礼数做到位,不落人口嫌。 李青梅平日里做生意时,是个性格豪爽、泼辣大胆之人。然而这次面对读书人家庭,竟变得小心翼翼、顾虑重重。 毕竟范家乃是书香门第之家,如果真要跟他们攀亲结缘,那就决不能露出丝毫胆怯之意,更不可显得小气寒酸或粗俗无礼。于是,李青梅拉着叶柔开始精心筹备起拜访礼。 明天便要去范家拜访了,她特意将自己压箱底儿的最漂亮华贵的衣裳取出,戴上刚打好的头饰,认认真真地装扮了一番后,带上礼品,才和叶柔一起去拜访范夫人。 这次去既是替胡鹏程正式打探一下范家的口风,是否真的有意结亲。李青梅也想见见范雅心。 结亲说到底还是两个家庭的事情,必须双方父母都同意。若是范小姐是个刁蛮任性的人,胡鹏程碍于老师面子不敢拒绝,她作为娘亲可以找个理由婉拒。 李青梅提前一天送了拜帖,这会儿才到范家门口,两人刚下车,范夫人便出来迎接。 李青梅和叶柔本就长得好看,这几年儿子出息,家里生意蒸蒸日上,买了下人,过了两年有人伺候的日子,皮肤捂得白皙,现在经过盛装打扮,气质出众,一点不输从小养尊处优的夫人。 要说哪里出卖了她们,便是那双曾经干惯了农活和操持家务而变得粗糙的手,掌心都是茧子,手指关节也变得粗大。 范夫人见到两位夫人时,心里微微讶异于两位夫人的好样貌。再一想到胡鹏程和李延宁那出众的相貌,便知道两个孩子是随母亲的多。 范夫人喜笑颜开地上前与李青梅和叶柔寒暄,请她们俩进屋里坐坐。 第167章 定下了 范雅心领着丫鬟进来,她今天也特地打扮过,一身素雅清新的衣裳衬托出她娴静端庄的气质。丫鬟们奉上茶。 她一进来便先跟两位夫人做侧身礼请安,言行举止大方得体,声音轻轻柔柔地道:“雅心见过胡夫人、李夫人。” 李青梅和叶柔赶忙让她起身:“范小姐不必多礼。” 范雅心优雅地站起身来,对着身边的丫鬟轻声吩咐道:“把点心端出来给胡夫人和李夫人尝尝。” 待丫鬟遵命照办后,她微笑着继续说道: “母亲昨天告诉我,胡夫人和李夫人今日要到我家来拜访。我听说两位夫人擅长烹饪美食。我一时兴起,就亲自下厨做了两道点心,希望得到两位夫人的指点,还望胡夫人和李夫人莫要嫌弃才好。” 说完,范雅心脸上露出一丝谦逊与期待之色。 李青梅满脸笑容道:“能够品尝到范小姐亲手制作的点心,是我们两人的福气呢!” 一旁的叶柔也附和道:“范小姐做的糕点外形精美别致,光看着便觉得有食欲。指点二字是愧不敢当,依我之见,咱们相互交流学习才是。” 范夫人听后一脸慈爱地笑了笑说道:“我这个女儿呀,平日里除了偶尔读读书之外,就喜欢待在家中做做点心、绣绣花之类的。毕竟身为一个姑娘家,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有点儿自己的兴趣爱好倒也不错,所以我便由着她去了。” 李青梅听后点头称赞:“范夫人真是教女有方呀,范小姐才能这样心灵手巧。”她一边说着,一边不动声色地仔细端详起范雅心来。 这位范家小姐容貌姣好,性子娴静端庄,举手投足间尽显大家闺秀风范。 李青梅心中暗自欢喜不已,不禁暗暗感叹自己儿子的眼光独到。她之前替儿子相看过不少女子,但没有一个能像范雅心这般出众。 此时此刻,李青梅对范雅心是满意的不得了,如果儿子能够与这般样貌、性子样样出色的女子结为连理,那必然家庭美满、幸福和睦。 她可是知道范家大儿子在齐州为县丞,与范家结亲,儿子必然也能到岳丈家的支持,对儿子的将来也百利而无一害。想到这里,李青梅脸上的笑意越发灿烂起来。 李青梅不禁对范夫人夸道:“范夫人好福气啊,生了个这么如花似玉、落落大方的姑娘。我自从生了两个臭小子后,一直想怀个闺女却未能如愿,我可真是太羡慕范夫人了。” 叶柔也道:“我见过的姑娘也不少,像范小姐这样好样貌、好性子的姑娘还真不多见。” 范夫人被夸得心情舒畅道:“哎哟,两位夫人有所不知,闺女乖巧,小的时候养着是比儿子省心,可及笄后便要开始操心了。”说着,范夫人叹了口气,用眼神示意了女儿。 范雅心知道接下去的事宜她不宜参与,便借口给两位夫人再去沏一壶茶,领着丫鬟退下。 终于要进入正题了,李青梅不禁小心翼翼地问道:“范小姐这么好的姑娘,不知是否婚配了?” 范夫人道:“未曾。” 李青梅接着道:“实不相瞒,我和弟妹今天前来叨扰,便是想问问范夫人觉得我家鹏程如何?” 胡鹏程是范夫子的弟子,若是范夫子有意,范夫人不满意,做不成亲家也不能伤了师徒情谊,所以李青梅问得很含蓄。 范夫人提起胡鹏程便笑了:“我家相公对鹏程是满意的不得了,否则也不会收他为徒倾心教导他。话说我才佩服胡夫人能教导出这么谦和有礼,风度翩翩的儿子。” 李青梅听范夫人这么夸儿子便觉得有戏,与叶柔对视一眼。 两人默契十足,叶柔立马装着开玩笑打趣道:“哎呀,瞧瞧你们俩,一个羡慕对方生了个如花似玉的女儿,一个佩服对方教导出优秀出色的儿子,我看你们若是结了亲家,就是一家人,都不用互相羡慕了。” 叶柔说完,她和李青梅都观察着范夫人的神情,若是范夫人不开心,李青梅会立马出言阻止,叶柔也会道歉自己心直口快了,既试探了态度,也给双方都留下颜面。 范夫人岂会不知两人的心思。正因为知道才更满意,她们如此小心翼翼地试探,没有因为范夫子的暗示便觉得势在必得,而是充分尊重她,尊重雅心,重视与范家的关系,一步一步按着寻常相看探口风的流程来。 范夫人笑着道:“李夫人说得轻松,我家雅心是未婚配,可鹏程那么优秀,怎么会没姑娘惦记?” 有戏!李青梅激动地攥紧了手绢,忙解释道:“哎哟,范夫人有所不知,鹏程虽说早就到了娶亲的年纪,可他一心扑在学问上,连相看姑娘都不曾有过,哪有姑娘惦记哟!” 这下轮到范夫人惊讶道:“胡夫人也不曾为他张罗吗?” 李青梅无奈道:“我替他张罗过,说真的我替他相看过的姑娘,没有一个比得上你家雅心出色。范夫人我也不怕跟你说,我这次来你家,还是受了我家鹏程所托,这傻小子木鱼脑袋开窍了!” 藏在屋后听了全程的范雅心脸蛋一热,红晕爬上小脸,竟是他让娘亲来的,那他就是也有这个意思了…… 范夫人微微一笑道:“今日与胡夫人见面一叙便知道你是性情中人,若雅心能有你这样的婆母,我也能放心些。” 这是同意了,李青梅笑得眉眼弯弯,亲昵地拉着范夫人的手道:“范姐姐放心,我一定将雅心当亲生女儿疼。” 范夫人道:“如此甚好。” 李青梅和叶柔告辞回去。范雅心带着包装好的点心袋子出来交给她们,道:“这是我自己做的另外两种点心,两位夫人带回去给家人尝尝。” 李青梅走过去拉住范雅心的手道:“雅心,有心了。”说着,将自己手上的金镯子脱下来戴到范雅心手腕上,道: “我来的匆匆,也未曾带见面礼给你,这个是鹏程给我打的,我觉得样式太过年轻了些,还是适合你这样的姑娘。” 范雅心缩着手拒绝道:“胡夫人,这太贵重了,使不得啊。” “哪里使不得了,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范雅心被一家人三个字说的又羞涩起来。 “好了,雅心放心收着吧,别辜负了大姐的一番心意。”叶柔也劝道。 第168章 有喜 李青梅和叶柔离开范家,一坐上马车,两人都高兴地笑起来,开始商量提亲的事宜。 叶柔提着范雅心送的点心回家,李青鹤见妻子挂着笑容回来便知道事成了,心里也为大姐和鹏程感到高兴。 叶柔道:“来尝尝范小姐做的点心,味道很不错呢!当真是心灵手巧的好姑娘。也不知道咱们儿子什么时候也给咱们找个好儿媳妇回来?” 李青鹤宽慰道:“你最近不是开始参加夫人聚会了?没有相中满意的?” 一提这个叶柔就有些忧伤,春节一过,李延宁也十八岁了,好姑娘可不等人,儿子不在意,当父母的怎么可能不急? 一向不爱参加各种夫人聚会的叶柔也不得不去参加了。可见过的那些姑娘都没有特别满意的。 今日见了范雅心,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名门闺秀。书香家庭出来的姑娘就是不一样,她更不满意之前见过的姑娘了。 胡范两家的亲事进行得很顺利,春节前夕已经将成婚日期定下,就在明年三月底。胡家忙碌了起来,又临近春节,李青梅和胡瑞更是忙得脚不沾地,叶柔一有空就去帮大姐。 叶柔和李青梅之后又去了范家几次,与范夫人也熟络起来,范夫人知道叶柔在为李延宁的亲事着急,便宽慰她道: “别家的儿郎或许还需要爹娘操心亲事,你家延宁你就不用担心了,你是不知道你儿子有多受欢迎。” 叶柔惊讶:“宁儿受欢迎?” 范夫人道:“瞧你这娘亲当的,你去参加夫人聚会,可有人冷落你了?” 叶柔仔细回想一下,还真没有,她每次去大家都对她客客气气的。 范夫人又道:“你在的聚会,姑娘是不是都特别多?” 叶柔回忆着这几次的聚会,还真是,每个夫人都会带女儿来给她认识。她以为这种聚会大家都一样。 范夫人瞧她说不出话来就知道她都说中了,别说叶柔参加的那些乡绅富商、秀才举人的夫人聚会,就是她之前去过几次的文官女眷聚会,也有人说起李延宁的。 只不过她们都是自持有身份的人,虽说是欣赏李延宁,但又不想显得上赶子去下嫁女儿。 要不是雅心对胡鹏程一见倾心,相公又收了胡鹏程为徒,她也会觉得李延宁不错,可李延宁的事迹传的广,男人太受姑娘欢迎,要是风流起来也不是好事。 叶柔不可置信问:“我家宁儿真这么受欢迎?” 范夫人笑道:“我还能骗你不成?下次有机会,我带你去参加一次文官女眷聚会你就知道了。” “多谢范夫人。”叶柔真心道谢。 胡鹏程娶了书香家庭的大家闺秀,叶柔想他们李家和儿子也不差,可以把目光放高一些。儿子未来可期,现在或许与岳家门不当户不对,可不代表将来还是一样。 李延宁完全不知道他娘亲已经帮他把媳妇人选从富商家庭转投向书香家庭。 他正高兴于老师要回来了。李青鹤和叶柔早早回千山村准备过年的事宜,他特地在东临府多等了两天,想接老师一起回千山村。 不想没等来老师,只收到了老师的来信,原来沈辙的儿子沈颂冕派了心腹出来接沈辙回去过年。 沈辙出门游历两年,除了书信,一次也不曾回去,去年说收了新弟子,在新弟子家过年,沈颂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今年却仍不回来,他便不能再当睁眼瞎了! 什么弟子能有儿子、孙子重要?自从沈颂冕入阁后,沈辙不顾皇上挽留硬是以身体不行为由辞官归隐,他以为这是父亲在给他的仕途让路。 现在看来,父亲根本就是玩得乐不思蜀,忘乎所以,连家都不想回了。 沈辙收到儿子请他回去过年的信件。他难得犹豫了起来,儿子在京州,小弟子在悠州,他现在江州,若说距离的话,自然是去小弟子家过年更近,开春后他还能继续南下。 可儿子的信里怨言满满,说他乐不思蜀,都忘记有儿子、孙子这件事儿了。 沈辙还在犹豫着,沈颂冕已经联系了在江州任职的同窗,请他帮忙把父亲找到并请回去。 沈辙既来之则安之,既然儿子都这么安排了,他也省了纠结,直接被沈颂冕安排的人接回去了,修书一封给李延宁他回家过年了,开春见。 当李延宁拆开信封看到老师飘逸洒脱的字体时,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这么久没见到老师回来,结果在他预料之中,但确定了仍然感到一丝失落。 然而转念一想,他应该替老师高兴才对,到了这个岁数也该享受一下含饴弄孙、颐养天年的乐趣。 没等来老师,李延宁独自踏上归乡之路。一路风尘仆仆回到千山村后,他立刻感受到了那份久违的淳朴与亲切。 沿途遇到的每一个村民都热情地向他打招呼;孩子们中胆大的敢围绕着他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胆小的躲一边远远地看着……听着熟悉的乡音和关切的话语,李延宁倍感温暖。 从村头一路走向村尾,李延宁惊讶地发现,村里一些人家原本是破旧简陋的草房子,现在已经夯筑起土坯房,甚至还有几户建起了崭新漂亮的青砖瓦房。 看着眼前这片欣欣向荣的景象,他知道李家这些年来对村里人的支持与帮助已经有所成效。政通人和,风调雨顺,百姓吃饱喝足,只要勤快一些收入都能增加。 看到村民们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以及对李家发自内心的尊敬,李延宁的脸上不禁扬起了微笑。 过年期间,李家又迎来了一个好消息,李延兰怀孕了!李家即将迎来新生命,这消息炸得李家每一个人都欣喜若狂。 全家吃年夜饭的时候,桌上是必有一道鱼,今年这条糖醋鱼一上桌,李延兰捂着嘴呕吐不止。 黄梧紧张兮兮,正想去找大夫,叶柔拦住了他。家里的女人都似乎想到了什么。 杨芳华将女儿拉进房间询问了这几个月的月事,李延兰才想起来,她似乎很久没来了。 第169章 迎亲考验 婚后叶明将收购山货一事交给黄梧来做,他自己则和周运等人去了金溪县忙客栈的事。 李延兰也一直负责管理着酿造园,忙碌起来都忘记自己没来月事。 杨芳华拉紧女儿的手,激动道:“估摸是有了!明天请个大夫回来确诊一下。” 李延兰不可置信,手附在自己还平坦的肚子上问:“娘,真的有了吗?” “八九不离十!娘怀你和延峰都这样的反应,而且你月事这么久没来了。” 母女俩一脸笑意地回到餐桌上,杨芳华向众人微微点头示意,家中大人们心领神会。 姜氏更是高兴得当场阿弥陀佛地念了两遍。年轻一代则摸不着头脑,李延峰一头雾水地看着母亲和姐姐打哑谜。 黄梧更是茫然不知所措,还在焦急地询问娘子是否还有不适之处。 杨芳华安慰道:“别担心,已经没事了,大家快用餐吧。明儿再请位大夫来给她把把脉。”说罢,便招呼大家动筷吃饭。 此时,李延宁注意到姐姐嘴角含笑,一只手还下意识地轻抚着腹部。一个念头闪过他的脑海,难不成…… 他心中暗自揣测,却不敢贸然开口,若真是这样,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 第二日清晨,天边刚泛起鱼肚白,大地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白雪,远山寒鸦啼叫着,黄梧驾驶着马车迫不及待地出门去请大夫。 大夫来了后,先是仔细询问了李延兰近期的身体状况,接着又让其伸出右手,开始认真地切脉诊断。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房间里一片安静,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待着结果。 终于,大夫缓缓站起身来,面带微笑地对李家众人说道:“恭喜李老板、黄老板,黄夫人有喜了,看脉象有三个月了。”话音未落,屋内顿时传来一阵惊呼声。 黄梧满脸惊愕,嘴巴张得大大的,难以置信地问道:“你说什么?延兰有喜了?……这是真的吗?”他的大脑瞬间被喜悦的潮水席卷,满脸傻笑地愣在原地。 而一旁的李青鹤则激动得哈哈大笑起来,他要当爷爷了,他连连向大夫道谢:“多谢大夫!多谢大夫!”还掏出红包给大夫。 尽管杨芳华心中对这个结果有所预料,但当大夫亲口证实之后,她仍然难以抑制内心的喜悦之情,欣喜得热泪盈眶。 一旁的叶柔看到嫂子喜极而泣,自己也不禁眼眶泛红,她道: “嫂子,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啊!你怎么反而哭起来了呢?你一哭,引得我也想哭了!”叶柔努力克制住喜极而泣的冲动。 杨芳华用手绢轻轻地擦拭着眼角的泪水,扬着笑容道:“我就是太高兴了。” 叶柔道:“咱们快想些食谱给延兰补身子。”当年她怀宁儿吃得不好,宁儿从小体弱多病,现在她绝不会让小一辈的也出现这样的情况。 “对,对,咱们想想。”杨芳华拉着叶柔去商量食谱。其他人也都退出房间,留下时间和空间给小夫妻俩。 此时此刻,最高兴的当属李延兰本人了。她看着自己相公那副傻样,不禁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她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腹部,心中充满了喜悦和期待——原来这里真的孕育着一个新生命啊! 李延峰醒来知道消息后,高兴地一蹦三尺高:“我要当舅舅了?不对!我要当叔叔了!哈哈哈!宁弟,你也要当叔叔了。” 李延宁也高兴不已,李家有下一代了! 这个年在即将添丁的喜悦中度过了。李延宁一家过完年又回东临府去。 李延峰和胡万里明年五月份要下场院试,过完年后,两人更加刻苦了。 过年期间,李延宁和胡鹏程给两人狂开小灶。到了三月中旬,李延峰和胡万里便提前去东临府,既是去参加胡鹏程婚礼,也是去找两位小老师查缺补弱。 胡家竭尽全力,在能力所及之内,将这场婚礼办得热闹隆重。而范家疼爱女儿,给出的嫁妆竟然多达八十八抬!要知道这时候的人家嫁女普遍只有八抬,十六抬,三十二抬都是极好的了,富裕的人家才有六十四抬。 范家的嫁妆中不仅包含了田产和房产,还有精致典雅的木器家具、琳琅满目的摆设品、各种珠宝首饰以及华丽多彩的布匹等等。 迎亲队伍沿途吸引了无数百姓驻足观看,大家议论纷纷。很多妇人、姑娘眼中充满羡慕与惊叹之情,整个迎亲场面热闹非凡,喜气洋洋。 胡鹏程骑着一匹枣红色高头大马,他身着一袭鲜艳夺目的红袍,英俊潇洒,风度翩翩。 其身后紧跟着四位同样盛装打扮、精神抖擞的兄弟——李延宁、顾淮谨、李延峰以及胡万里,他们与胡鹏程一同前往范府迎接新娘。 范家是书香家庭,范夫人生有两儿一女,大儿子在齐州为官,二儿子在东临府办私学。其家族子弟也皆博学多才。 胡鹏程想顺利迎亲,抱得美人归,必须要通过范家二哥及族中子弟的学问考核。胡鹏程也不虚,他带来的四个兄弟都是要文能文,要武能武。 刚刚抵达范家门口,震耳欲聋的鞭炮声骤然响起。胡鹏程勒住缰绳,翻身下马,向着门口那一排整齐站立的范家男丁们拱手作揖,朗声道:“在下胡鹏程,今日特来迎娶范家小姐。” 胡鹏程说完直起身子,目光坚定地看着眼前的众人。站在最前面的范二哥范冕上前一步,高声说道:“想要迎娶我家小妹,可没那么容易,须得过了我这三关才行!”他的声音洪亮,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胡鹏程微微一笑,毫不畏惧地回应道:“还请范二哥出题,小弟定当全力以赴。”说完,他深吸一口气,暗自调整好状态,准备迎接接下来的挑战。 周围的人们纷纷围拢过来,好奇地观望着这场别开生面的迎亲考验。 范家下人摆出投壶用具,壶只有装酒的瓶口那么大,在一定距离间投矢,新郎十支箭羽,投入六支算过。新郎带过来的人可以帮忙投一支。 第170章 添丁 胡鹏程接过箭羽,屏住呼吸,瞄准瓶口,第一支错失了,第二支投进了,观众发出喝彩声。第三支和第四支也进了,欢呼声此起彼伏。 第五支和第六支却投到了瓶口边缘,绕了两圈重心不稳掉到瓶口外了。观众们都鼓掌为他加油起来。 胡鹏程微微有些紧张,李延宁安慰道:“别紧张,你行的。” 胡鹏程在来迎亲前便知道有投壶环节,他与范雅心自从定亲后便经常通信,范雅心偷偷告诉了他。 胡鹏程便来找李延宁学习投射,现在他深呼吸几口气,按着李延宁教的,沉气、瞄准、手腕用劲,果然又中一支,胡鹏程连中三支。投壶环节算是过了。 接下去便是对对子和作诗,这就更难不倒他们了,范家人连翻出题,都被胡鹏程等人巧妙应对。 终于,范家二哥让行,胡鹏程在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中迎娶到了新娘。 胡家布置得红红火火,到处张灯结彩,李青梅和胡瑞笑得见牙不见眼。终于等到迎亲队伍,喜娘张罗着让新人拜堂。 李延宁看着大表哥一脸幸福的模样与新娘拜堂成亲,完成人生大事,突然有些羡慕起来。 他前世孤身一人,无父无母,这一世父母健在,家人和睦团结,他想或许他也该进入新的人生阶段了。 喜宴开始后,又到了轮番敬酒的环节,李家兄弟和胡万里、顾淮谨一起帮忙挡酒,胡鹏程才没有喝醉。 胡鹏程热热闹闹的婚礼结束后,李青梅和胡万里又回去秀越县。 李延宁的生活依旧在学习中度过。沈辙过完年,等开春后,又收拾行李往东临府来了。 五月十六这日,李延宁散学后,刚到家,便见丁伯在与李青鹤说话。 “丁伯,你终于回来了!老师在哪儿呢?”李延宁满脸兴奋地一路小跑着进了门。 “延宁少爷好,老爷在屋里头歇息着呢。”丁伯笑眯眯地回答道。 “老师可是发生什么事了?”李延宁迫不及待地问,沈辙一向精力旺盛,这会儿天还未黑,他平常不会这么早休息。 丁伯见状,无奈解释道:“什么都瞒不过延宁少爷啊!老爷回悠州的路上碰巧撞见个老朋友,两人一拍即合就相约一块儿去爬山钓鱼了。 “谁知道天公不作美,突然下起大雨来,那山路又湿又滑的,老爷不小心把脚给扭伤咯!” “啊?这么严重!”李延宁听完后不禁皱起眉头,十分担忧,“大夫过来看过了?” “已经请大夫瞧过了,不是大问题,只要好好休养一段时间就能康复,延宁少爷不用担心。”丁伯连忙安慰道。 “那就好。” 晚饭时间,李延宁来看望沈辙。已经醒来的沈辙便躺不住了,在丁伯的帮助下坐到椅子上。 “老师,吃饭啦!”李延宁拿着饭菜过来。 沈辙见到小弟子,心情颇好:“你小子带什么好吃的来了?” “大夫说老师现在不宜吃辛辣,都是清淡的食物。” 沈辙一听又是清淡的饮食,嫌弃之色立刻浮现在脸上。 李延宁哄道:“今天的饭菜可不一样!我娘的厨艺可还没有人嫌弃过!” 李延宁将叶柔精心准备的三菜一汤逐一摆在餐桌上。 首先是那碗香气扑鼻的莲子猪蹄汤,浓稠奶白的汤汁中,翻滚着洁白圆润的莲子和软糯入味的猪蹄块儿。 接着是那条被淋上自制酱料的清蒸鲈鱼,鱼身上点缀着翠绿的葱姜丝,只有喷香的鱼香没有一丝腥味,令人垂涎欲滴。 旁边那一盘是色香味俱佳的豆腐蒸肉蛋,豆腐里夹着鲜嫩多汁的肉馅,周围环绕着金黄诱人的鸡蛋液。 最后是一道是清爽可口的炒时蔬,绿油油的青菜里镶嵌着木耳。当然,与这几道丰盛佳肴相得益彰的自然是热气腾腾、晶莹剔透的白米饭了。 李延宁舀了一碗猪蹄汤给沈辙道:“老师,你尝尝这个猪蹄汤,真是太棒了!炖得非常软烂,轻轻一咬就能骨肉分离,而且味道浓郁醇厚,可以说是入口即化啊!再配上这特制的酱料碟子,更是锦上添花呢。” 这一桌菜,光看着就够咽好几口唾沫了,沈辙便不客气地享用起来。要说他为什么这么快来东临府,这口吃的功不可没。作为吃货,没人能拒绝得了这样的美食。 李延宁看着老师吃完饭。饭后,两人和丁伯玩了几局斗地主,天色完全黑了才结束。 李延宁回去自己屋里后,开始给老师设计轮椅,老师这闲不住喜欢到处走走逛逛的性格,让他老老实实待在房间养伤,太难为他了。 第二天,李延宁拿着图纸跟李青鹤商量起来,怎么才能把他的图纸落地建立出来。 李青鹤一看图纸,便知道儿子想做什么,问了一些看不懂的细节后,立马拿着图纸去能工巧匠铺和徒弟一起做出来。 没几日,轮椅便做好了,外形朴素大方,推着方便。丁伯每天都会推着沈辙到院子里晒晒太阳,修剪修剪花草,看看书,指导指导弟子学习。 范夫子听闻沈辙回来了,即刻送上拜帖,第二日便亲自上门拜见。 两人虽在朝为官过,却不曾相识,等都远离朝堂了才有机会见面,范夫子喜欢养花种草,闲适时也喜欢钓鱼,两人颇有些相见恨晚的感觉。 两人会轮流教导弟子,一有指导李延宁便会叫来顾淮谨来听课,还在家给顾淮谨安排了一个房间。 顾淮谨也不客气,直接住下了。家里多了沈辙主仆,现在顾淮谨也住下了,家里热热闹闹的,叶柔可高兴了。整日忙着琢磨食谱,连带着和兴食肆的食谱都又更新了一批。 时间如流沙,不经意间便在指尖溜走了,七月初十这日凌晨,李延兰诞下了李家的第一个男丁。 李延宁一家是在十二日傍晚时分收到李家下人送来的信和红鸡蛋才知道,李延兰昨日凌晨生下一个七斤重的小男孩,母子平安。 第171章 字辈 李家陷入了添丁的喜悦中,叶柔准备了许多东西,准备和李青鹤回去看看侄子。 李延宁也想回去,可惜学业紧张,走不开。 李青松在送消息的信中还让李延宁给侄子取个姓名,李延宁自知是取名废,便请教老师。 沈辙告诉他,李家既然已经分宗立族,可以定下字辈。 字辈是指家族中同辈人为了体现宗族关系,在名字中取用一个相同的字,不同辈分的共同用字可以排列起来。 字辈既承载着长辈对后辈的深厚爱意和真挚祝福,也是传承家族文化的载体,有团结家族,凝聚宗族之力。 李延宁想他们家其实已经有取字辈的意识了,他爹和大伯名字里都“青”字,他和大哥大姐都有“延”字。 如今的名门望族和豪门贵族都会建立本族的字辈族谱,记录着从世祖开始繁衍至后代的名单。他们家也可以这样。 于是他开始思考取哪些字辈。翻阅书籍后,定下了:“文学兴邦,光宗耀祖,盛传家裕,毓繁继广,礼义贤度,书启明智,儒崇善谦,世代永昌……” 小家伙是“文”字辈,该取什么名字好呢?李延宁看书信里写小家伙长得虎头虎脑非常可爱,便取“俊”字,李文俊,意为文雅俊秀,才智超群,能力出众。 名字定下,李延宁立马修书一封送回千山村。 李宅里,小家伙在李延兰的怀里吃饱了睡,睡饱了吃,除了饿了、拉了才嚎两声,其他时候都不哭不闹的,是个非常好带的宝宝。 李延兰的丫鬟小娅拿着书信进来道:“小姐,三少爷来信了。” “快拿来我看看,定是宁弟给宝宝取好了名字。” 李延兰迫不及待地打开信封,一目十行地看起来,看完后欣喜道:“文俊,文俊……” 李延兰摸着在床上睡熟的儿子道:“以后宝宝就叫文俊了,李文俊,小名叫俊俊好不好呀?你不动,娘就当你同意了。” 李文俊呼呼大睡,哪里听得懂他娘亲说什么。 李延宁一家回来过年的时候,李文俊已经五个多月了,穿着红棉袄,戴着红帽子,打扮得红红火火,加上白嫩嫩、肉乎乎的脸蛋,看起来特别“肥美”。 别说叶柔和李青鹤一看到文俊就走不动,就连李延宁抱着都爱不释手。 小家伙软乎乎的,第一次见李延宁时,皱着小眉毛,瞪着双眼瞧了他半天。李延宁在叶柔的指导下,手臂僵硬地抱住了俊俊。 那么软,那么小,李延宁保持着一个姿势都不敢动,就怕摔了小家伙。 俊俊一个姿势不舒服,开始撑开小胳膊小腿挣扎起来。李延兰让李延宁抱着的时候颠一颠,李延宁照着做,俊俊果然笑起来。 叶柔见儿子绷紧着身体哄孩子,不由得笑道:“哪有你这样抱个孩子是如临大敌的样子!” “宁弟第一次抱孩子自然不熟练,可也比孩子他爹好多了。”李延兰一想起黄梧第一次抱俊俊就想笑。他的力气太大,下手没轻重,抱着一团柔软不知道该怎么办,俊俊被抱的不舒服,不是哭就是尿。 俊俊在李延宁怀里笑了一会儿,被回家来的李延峰接过去抱抱。 李延峰可比李延宁有经验多了,姿势也更纯熟。他回来后还特地去换了干净的衣裳才过来抱侄子。 俊俊熟悉李延峰,叔侄俩玩了会儿,杨芳华提醒道:“孩子该喂奶了,再不喂一会儿就要嚎了。” 李延峰将孩子还给李延兰,和李延宁出了门。李延宁感受着刚刚怀里抱着的柔软,心底一软,孩子真是又可爱,又能引得人疼爱啊。 李延峰问:“有没有很羡慕黄梧哥当爹了?” “是有点。” “我也有点,今年院试一过,我就答应我娘去相看媳妇,我也想生个白白胖胖的孩子。”李延峰道。 “那你加油,为了娘子和孩子,努力考过院试!”李延宁勉励他。 李延峰环着李延宁的胳膊道:“宁弟,你就不想娶妻生子吗?” 李延宁其实没有特别强烈的想要娶妻生子的念头,前世一个人习惯了,这一世有亲人,身边总是热热闹闹的,也就没有特别想娶妻。 主要是这是古代,他没机会认识姑娘,也不能和她们多相处看看,相看几眼就定终生,婚后能过得幸福就跟中大奖一样。 但生在古代,娶妻生子是他必须经历的,也是他的责任,不管能不能遇到喜欢的姑娘,他都得娶。 “想娶。” 李延峰道:“我娘给我看了几个挺好的姑娘……” 两人边走边聊,越走越远。 年后,叶柔和杨芳华特地去寺庙烧香拜佛祈福,今年李延峰五月份下场院试,九月初李延宁要乡试,都是家里的大事件,必须得提前拜拜保佑。 整个年,李延峰都在李延宁的开小灶补习下进行。许是找到了读书的动力,李延峰特别努力认真。 三月时,他便提前到东临府备考,沈辙回家过年,四月份又到东临府,李延峰不会的题目也会来问沈辙,沈辙挺喜欢这个赤忱的孩子,有问必答。 时光如白云苍狗,一晃终于到了五月的院试。为了不给儿子太大压力,李青松便没有特意来东临府,只修书一封鼓励儿子正常发挥就好,一切听二叔和宁子的。 李青峰确实松了一口气,家里事情多,姐姐又带着孩子,他爹要是真放下家里的一切来陪考,他压力会更大。 李青鹤和叶柔已经有了备考经验,给李延峰准备足了东西。李延宁和胡鹏程也将自己三天的考试经验毫无保留地分享给李延峰和胡万里。 五月十三天未亮,李青鹤和李延宁亲自送李延峰去贡院。 李青鹤的考前焦虑症又犯了,这次叶柔在,在她的安抚下,没有之前那么夸张。 在贡院门口,李延宁道:“哥,平常心对待,你行的!” “嗯!二叔,宁弟你们放心,我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李延峰和胡万里斗志昂扬地进入贡院开始院试。接下去就看他俩的了,其他人都帮不上忙。 第172章 陆三小姐 李延宁回去继续上学,这两年,甲一班的学生换了又换,连欧阳恩都被挤去过甲二班两次又回来,胡鹏程因为范夫子的原因,一直没来甲一班。 只有李延宁和顾淮谨一直稳固待在甲一班不动摇。 两人靠实力在甲一班站稳脚跟。官二代和富二代们才没有继续为难李延宁。其实说他们为难也不对,因为他们都还挺有风度,不会像郑秀才那样明目张胆地让他难堪,都是暗搓搓地较量。 其中王誉竹和许巍晨一直将李延宁视作对手,只要他们不来阴的,公平公正凭借实力来竞争,他都无所谓。 李延峰和胡万里结束院试,休息了两天恢复体力后开始在东临府到处瞎逛瞎玩,看得李延宁眼热得很,奈何他要乡试了,恨不得把一天的时间掰成两天用。 连沈辙都不常出去钓鱼游玩了,拿出固定的时间出题目给李延宁和顾淮谨做。 整个五月过去后,六月迎来了放榜的日子,李延宁他们还要上课,去府学前,特地交代李吉得了消息立马告诉他。 李延宁上了一个小时的课,夫子终于中场休息一会儿。他迫不及待地跑出去找李吉,李吉正满脸兴奋地等着,这会儿见少爷出来,立马迫不及待地冲过去道: “少爷,延峰少爷和万里少爷都中了!延峰少爷第九名,万里少爷第十二名!” 李延宁知道大哥和二表哥没问题,但亲耳听到他们中了的消息还是难以抑制地开心。 他立马飞奔进去告诉胡鹏程和顾淮谨,胡家的小厮晚了一步过来,见大少爷都知道了,懊恼自己来的慢。 李吉昂着头高兴不已,这次他第一个来报消息,终于没有让少爷从别人那获得消息了。 李延峰知道自己应该能上榜,知道是第九名更是高兴得合不拢嘴,他终于实现了自己的愿望! 报喜官差来了李宅,李青鹤塞了红包,还撒了喜钱,李宅门口又是放鞭炮,又是吹吹打打的,热闹极了。 三天后,李延峰去参加鹿鸣宴,李延宁特地交代他没事别得瑟,他的作诗水平还不如自己,自己好歹有前世的唐诗宋词关键时刻救一救命,他哥可什么都没有。有时候沉默是金。 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让他哥提前准备几首诗预备着,万一用得上呢? 李延峰表示他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不该出的风头绝对不出,他才不想颜面扫地。 当天下午,鹿鸣宴结束回来,李延峰高高兴兴的,说现场确实有不长眼的秀才听说他是李延宁的哥哥便要他作诗。 他只能谦虚地表示自己不擅长作诗,但仁兄既然提了,他恭敬不如从命现场赋诗一首,时间太紧做的不好,还请见谅。 因为他态度谦和,不卑不亢,也不扭捏,所作的诗也很好,众人便都称赞他。 当然还有不长眼睛的暗讽他是李延宁大哥,却不如李延宁。李延宁三年前就是院案首,李延峰现在才考了第九名。 李延峰半开玩笑地回复道,他家能出一个第一名已经是祖上冒青烟了,要是一直承包第一名,有点对不起在座的各位了。 他爽朗的笑声加上这番开玩笑似的话语,让在场其他想继续嘲笑的秀才无话可说。 李延宁多厉害他们都有所耳闻,当年鹿鸣宴上的《定风波》和《塞下曲》至今无人超越,若是李延峰也如他一般,那他们确实不要活了。 况且李延峰第九名,实力也很强。李家兄弟这般,亲戚胡家兄弟也不遑多让,新家族冉冉升起,指日可待。 一些秀才立马转变风向夸起李延峰。你夸我,那我就不客气收下了。李延峰就是这般直接。 李延宁听完大哥的讲述,知道李家在东临府的文人圈又出名了,挺好的,好名声更有利于李延峰找媳妇。 李延宁打趣道:“哥,你现在可以放开手,努力找媳妇了。” 李延峰被打趣得老脸一红,不禁期待地搓搓手:“那个,宁弟我争取今年娶上媳妇,让你明年也赶紧成婚!别着急哈……” 李延宁:“……”是你急,不是我急! 李延宁也是现在才知道,这个时候的家族中讲究按次序成婚,上头的哥哥姐姐若是未娶未嫁,弟弟妹妹不能越了过去。若是弟弟想先成亲,起码也要等上头的哥哥先将亲事定下,才能拜堂。 叶柔一直默默着急,但其实她就算帮李延宁找到合适的媳妇,也是先定下来,不会越过李延峰马上成婚。 李延峰和胡万里虽然考上了秀才,但不是前五原本是不能进府学的,好在李家和胡家现在不差钱,李青松和胡瑞花了大价钱将两人塞进府学里。 两人也是颇为没面子。宁弟和程哥都是凭本事考进去的,他俩倒好都是一路花钱买进去的。 七月的阳光,如同炽热的烈焰,洒满大地,到处闪耀着令人眩目的光芒,花草树木葱茏茂密,彰显着勃勃生机。 一辆马车疾驰在木轨道上,平稳快速的感觉让马车里的少女不禁掀开车帘好奇地往外看。 清风徐来,吹起了她头上戴着的帷帽,轻薄的帷帽纱巾下是一张绝色容颜。 “老夫人,三小姐,东临府快到了。”车夫看着前头的牌坊道。 陆三小姐看着写着“延宁路”三个字的牌坊问:“这条平稳的路叫延宁路吗?” 陆老夫人闭着眼,念着手中的佛珠子道:“应该是了。” 马车驶进繁华的东临府城,一路赶进一家高门大户里。 大户的门牌上写着陆府,是东临府右参议的府邸。右参议大人陆恩和是去年才调来东临府任右参议的。 夏日里,和兴食肆的饮品卖得最好,尤其是冰粉,加上各种水果后,冰冰凉凉的实在解热。 冰粉一到夏季便供不应求,来排队购买的丫鬟婆子很多。 陆府里,陆四小姐陆星曼此刻正和陆夫人喝着冰粉。 陆星曼喝着冰凉凉、甜津津的冰粉道:“喝完全身都舒爽了,要能天天都能喝到就好了。这和兴食肆也真是的,大夏天的琉璃冻还搞限购,放着大把的钱不赚,傻的吧!” 陆夫人道:“莫要瞎说。” 门外的婆子进来道:“夫人,小姐,三小姐前来问安。” 一听到三小姐,母女俩都沉下脸。陆星曼哼一声瞥过脸,陆夫人放下汤匙道:“让她站着吧。” “是。”王嬷嬷出了门,傲慢道:“夫人正在休息,你站这里等着吧。” 陆星瑶温顺道:“是。” 第173章 陆家 陆星瑶身边的丫鬟翠禾低着头,等王嬷嬷走了后才道:“我明明看见夫人刚进去的……” “莫说了。” 陆星瑶怎么会不知道,陆夫人林氏只是故意刁难她罢了。 她娘苏姨娘只是一个地位低微的姨娘。他爹陆恩和的原配林氏却是江州林家唯一的嫡女。 林家在前朝时期不显,到了华朝却是出了两位京官。因此林氏在陆家的地位越发的高了,而她为人嚣张跋扈还善妒。 陆恩和好美色,另有一个通房,三个姨娘。林氏生有陆四小姐陆星曼和大少爷陆永。陆家其他的女儿都是庶出。 陆星瑶是苏姨娘所生,长得是陆家所有女儿中最貌美出挑的一个。因为苏姨娘貌美且得宠,一直是林氏的眼中钉、肉中刺。哪怕她已经过世好几年了,看到酷似苏姨娘的陆星瑶依旧一肚子气。 古代世家大族中,庶子庶女的婚姻一般都由当家主母做主,林氏原本打算将刚及笄的陆星瑶送给邳州知府当妾室,给老爷的升迁助力。 但苏姨娘知道后一病不起,临终前祈求老爷念在旧情答应以后给陆星瑶寻一户好人家,不求家世,只求不要送去当妾室,还跪求陆老夫人教养陆星瑶。 陆恩和对这个貌美温柔的妾室是有几分疼爱的,便答应了她。陆老夫人也可怜陆星瑶便收养在身边。林氏因此更恨苏姨娘和陆星瑶了! 陆恩和来东临府任职,陆老夫人和陆星瑶都留在邳州的庄子上静养,并未跟来。因此陆家来悠州一年多,外人都未曾知道陆家还有一个三小姐。近日在后院伺候的几个丫鬟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个主子,都被她的美貌惊艳。 回陆家这几天,除了每日的晨昏定省,陆星瑶都待在自己的院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极为低调。 此时,烈日炎炎当头照,酷热下,陆星瑶被晒得有些晕眩。可林氏未开口让她走,她是不敢走的。 这次陆恩和写信让她跟着老夫人回来,是因为她十八岁了,到了出嫁的年龄,陆恩和准备给她找个婆家。 她一直在陆家谨小慎微地过活,不敢惹林氏母子就是因为林氏捏着她的婚姻大事。她另外的两个庶出姐姐都是这样被打发去给高官当妾侍,来给她爹的升官铺路。 而她刚及笈时也差点被送给五十多岁的知府当妾室,若不是娘亲拖着病体为她求得老夫人的庇佑,她…… 可是老夫人已经年迈,这两年身体大不如前,而她也到了不得不嫁人的年龄。 虽然现在老夫人还护着她,想给她找一户好人家,可她知道林氏的娘家现在得势着,母女俩在陆家呼风唤雨,她只能避退,得罪她们母女,爹也不会站在她这边,还会让奶奶左右为难。 陆星曼坐在凉风习习的窗户边看着这个大她几日出生的姐姐,现在被晒得面色通红,过会儿就该起红疹子。 一想到那张貌美的脸上会有红疹子,她就开心地笑起来。谁让你娘惯会勾引人,敢和娘亲抢爹爹!谁让你从小就敢比自己出色,还敢和自己抢爹爹的疼爱!谁让你现在还能得到奶奶的关爱!一个庶女凭什么比她获得关注,获得宠爱! 一个婆子匆匆赶来林氏院子,见三小姐果然又被罚站,抬眼便见到坐在窗边偷看的四小姐,按下心中的怒气,对王嬷嬷道:“劳烦通传,老夫人有话对夫人说。” 来人是老夫人身边的杨嬷嬷,王嬷嬷自然不敢傲慢,不一会儿便恭敬地请杨嬷嬷进屋。 杨嬷嬷站在门口对林氏行礼道:“夫人午安,老夫人让我带句话过来,夫人掌管偌大的陆家实属是辛苦了,老夫人体谅夫人的不易,从今儿起便免了夫人的晨昏定省。” 林氏一听以后不用去给老夫人请安,喜从心来:“多谢老夫人体谅,儿媳一定尽心尽力掌管好陆家,为老爷和老夫人分忧。” 杨嬷嬷又道:“老夫人也说了,她年纪大了,很多时候都力不从心,三小姐伺候她伺候惯了,但是现在每到晨昏定省的时候总不见她人影,颇为不习惯,不知夫人能否通融通融也免了三小姐的问安,让她专心伺候老夫人?” 杨嬷嬷的话音刚落,林氏的嘴角还挂着笑,眼里却没有半分笑意,身后的陆星曼更是沉着脸瞪着陆星瑶。 林氏心道原来在这等着,她就说老夫人怎么这么好心免了她的晨昏定省,原来是为了陆星瑶这个死丫头! 林氏压下怒气道:“这是自然。”说着,她走到陆星瑶面前道:“以后可要好好伺候老夫人。” 陆星瑶行礼道:“星瑶铭记于心。” 杨嬷嬷领着陆星瑶回去。陆星曼气呼呼道:“奶奶为什么这么疼陆星瑶?”明明她才是陆府的嫡亲孙女! “老夫人能给她撑腰多久?她十八岁了,到时候随意找户人家给打发了,看她还能得意多久。”和她娘一样的狐媚样子,打发去当妾室最合适不过。 林氏不禁回想着东临府有哪些高官可以打发了陆星瑶。 回到老夫人的院子,陆星瑶的脸上已经起了一些红疹子。老夫人哪怕老眼昏花,也瞧见了,怒道:“上不了台面的玩意儿,只会用上不了台面的手段。” 陆星瑶安慰老夫人道:“奶奶莫要动怒了,怒气伤身,瑶儿习惯了,不用多久疹子就退了。” 老夫人拉过陆星瑶的手道:“瑶儿受累了,待奶奶给你寻一户好人家,你便自由了。” “瑶儿不想嫁人,还想继续伺候奶奶。”这是陆星瑶的心里话,待在老夫人身边,她还能做一会儿自己。出嫁后,不管嫁去谁家,都是寄人篱下,看人脸色讨生活。 “胡闹,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奶奶已经让人去踅摸了,依你娘的遗愿,不求家世多好,只求能当正妻。” “劳烦奶奶费心了。” 老夫人摸着陆星瑶那柔软的头发,在心里叹了口气,这孩子命苦,但愿能碰到疼爱她的夫君。 七月中旬,范夫人要带叶柔参加东临府士族阶层夫人的赏荷会。 叶柔原是想拒绝的,他们家说到底还够不上那样的阶层,去参加也怕出糗。范夫人安抚她道:“李夫人不用紧张,来的夫人大多是我认识的,人都不错,你照常跟她们相处就好了。” 范夫人也是一片好意,叶柔听她都这么说了,犹豫片刻后才答应道:“好,谢谢范夫人。” 第174章 轻蔑 听说每年裳荷会请的都是士族阶层的夫人,丈夫不是举人就是当官,家里没有一定人脉,是拿不到邀请的,要不是范夫人以亲戚的名义带叶柔来,她根本没有门路。 既是范夫人的美意,叶柔也不好拒绝,她第一次来难免有点紧张,怕自己做得不好,丢了儿子的脸面。她穿上自己最好的衣裳,戴上最漂亮的首饰,跟着范夫人到了陈府。 此次是东临府的同知陈大人的夫人举办的赏荷会。陈大人喜爱荷花,陈府挖了一个荷花池,每年盛夏,陈夫人都会举办赏荷会,邀请东临府有头有脸的人家的女眷来参加。 家里有适龄儿女的夫人都会参加,很多夫人还会带女儿或者儿媳过来玩,总体来说是个轻松的聚会,给各位夫人一个互相认识的机会。 也有不少夫人会带着妯娌或者亲戚前来,有些夫人是带着相看儿媳或者婆家的目的来,能来的家世背景都不会太差,陈夫人便默认大家可以带人来。 叶柔是新面孔,一来便有夫人瞧着她眼生过来打招呼。 范夫人引着她给大家介绍:“这位是李夫人,是我女婿的舅母。” 有夫人惊呼道:“女婿的舅母……”范夫人的女婿是胡鹏程,很多夫人都知道,有的夫人还暗自笑话范家居然低嫁女儿。 胡鹏程的舅舅是和兴食肆的李老板这事儿,不少夫人都知道,那这位不就是深居简出的李夫人,李延宁的母亲了! 另一位夫人接口道:“李夫人,莫非是李秀才李延宁的母亲?” “李延宁?是‘延宁路’牌坊的那个李延宁吗?” 范夫人道:“是啊,整个东临府可不就只有一个李延宁,一个和兴食肆。” 叶柔客气地与围过来的各位夫人行礼打招呼。范夫人为她一一介绍各位夫人。 “久闻李夫人大名,今儿是第一次见到,李夫人以后也多出来和大家聚聚会。” “是呀,我们可都是和兴食肆的贵宾呢!” “听说和兴食肆的菜谱都是李夫人所创,真的吗?” “贵公子十三岁获得县案首,十六岁是院案首,真是人中龙凤啊!” “李公子可婚配了?” …… 各位夫人七嘴八舌地和叶柔聊着,叶柔被夫人们的热情弄得有些招架不住。 还好范夫人会从旁协助,有些话题四两拨千斤地避开了。 林氏也带着陆星曼来参加赏荷会,她们俩一进来,便见亭台水榭中有一群夫人在聊天。 也有几位夫人在另一边赏荷,林氏走向赏荷的那一边,这边的夫人都是高官之妻,热聊的那群多是低阶官员或者举人家属的女眷,林氏看不上。 林氏先给都指挥佥事的夫人和知府夫人行礼问安。都指挥佥事是正三品官员,知府正四品,陆恩和是右参议才从四品。 她刚要给两位夫人介绍陆星曼,陈夫人带着一众其他夫人也过来给佥事夫人和知府夫人打招呼。 叶柔难得一次性见到这么多官员夫人,花了不少心思认人。 她的穿着在一群穿金戴银的夫人中不显,但气质长相却是出众的,有一种温婉中带着干练的气质,让知府夫人挺有印象,还问起今儿来了个新面孔。 其他想和知府夫人搭话的夫人立马接着道:“这位是李夫人啊,是受皇上旌表牌坊的李秀才的母亲。” 知府夫人这次倒是惊讶道:“你是李延宁的母亲!我家相公还提起过贵公子既有才学又有样貌。” 叶柔没想到知府夫人会记得儿子,心里很高兴:“知府夫人谬赞了,小儿能得知府大人赏识是他的福气。” 陈夫人也道:“李夫人家的食肆美食可太多了,我家囡囡就爱吃你家的桂花奶茶和红糖琉璃冻。” 叶柔道:“承蒙各位夫人、小姐抬爱,以后和兴食肆一定尽心钻研,做出更多美食给大家尝尝。” 其他夫人也纷纷道那大家有口福了。 都指挥佥事夫人是在场夫人中品级最高的,又是世家出身的她瞥了叶柔几眼,眼里带着轻蔑:“陈夫人今年的赏荷会办得有心了,还特地请来了食肆的老板娘过来,是要现场给咱们做荷花类的糕点吗?” 佥事夫人的话音刚落,刚刚轻松和睦的气氛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各位夫人表情不一。众人都听出来了,佥事夫人这番话是直接把李夫人当成做糕点的厨娘,言语中都是轻蔑和讽刺。 林氏听后忍不住轻笑出声,嘲笑道:“我也很期待李夫人这次会做什么糕点呢?” 一个商贾夫人也配来这里,赏荷会的门槛真是低,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来的聚会,她下次可就不来了。陆星曼瞧了一眼李夫人,内心不屑道穿的真穷酸。 佥事夫人看叶柔不顺眼,是因为他的小儿子被李延宁挤出了甲一班,且她儿子再也没有考进过甲一班,而李延宁一个泥腿子出身的农家子居然能稳在甲一班。看着儿子被他爹教训,她便心疼得紧,现在碰到李延宁的母亲,自然没有好脸色。 叶柔想过或许有夫人会看不起她,但没想过会有高官夫人这么直接表达对她的轻蔑,她微微讶异后,忍下不悦,不卑不亢道: “我家的糕点能入各位夫人们的眼是我们食肆的荣幸,不过今天我是陪范夫人前来赏荷的,若是佥事夫人和右参议夫人喜欢我家的糕点,赏荷会结束,我差人送一些给两位夫人尝尝。” 陈夫人赶紧出来打圆场:“要说糕点,今儿个我准备得可多了,各位夫人等会儿可都得好好品尝。” 范夫人也正想说几句,亭台外突然传来了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吸引了众人的注意。佥事夫人家的四小姐和知府家的二小姐以及其他几个官宦家的小姐正从另一面的院子里出来。 一群少女穿着各色的衣裳,娇娇嫩嫩的,环肥燕瘦,各个类型的少女都有,一路走来煞是养眼。 少女们过来跟各位夫人打招呼,陆星曼此时遇到了同龄人,终于不用一直绷着神经,亲亲热热地拉着小姐妹的手互道思念。 第175章 寿宴 刚刚的尴尬气氛随着这些小姐的到来,一消而散。夫人们趁此机会见了各家的小姐,有觉得不错的,合适自家儿子的便会私下跟她们的母亲探探口风。 叶柔被佥事夫人冷嘲热讽一番后,也歇了再相看的心,心里暗道老祖宗说的门当户对总归是正理。 叶柔退到角落里看着这些官宦家的小姐,确实各个都貌美如花,但也娇滴滴的样子,说话都很文雅,却拐弯抹角的,和他们这样的寒门家庭估计是相处不来。 不是每一个书香家庭都如范家一样,也不是每一位小姐都和范雅心一样端庄贤惠。 正当叶柔想着这趟又是白来时,有好几个夫人领着女儿来给叶柔打招呼,这让叶柔有些受宠若惊。 其中一位欧阳夫人是最开始与叶柔说话,也是一直对她释放善意的夫人,现在正领着女儿和侄女过来。 叶柔听闻欧阳夫人的儿子是欧阳恩与宁儿是一个班的,顿觉亲切。欧阳家的两个闺女都是珠圆玉润,很有福气的长相,叶柔瞧着挺有眼缘。 她这趟虽然让佥事夫人和右参议夫人嘲讽了几句,但认识了不少夫人,还知道和兴食肆的美食很受士族阶层欢迎,也算收获颇丰了。 回去的路上,范夫人向叶柔道歉:“李夫人真抱歉让你受委屈了。我是真不知道佥事夫人和右参议夫人这次居然会来参加赏荷会,以前她们从未参加过。赏荷会一直都很和睦轻松,所以我才会带你前去。” 叶柔笑道:“范夫人不必自责,我没事的,这种小事我也不会放在心上。” 范夫人见叶柔神情自然,确实不像说谎的样子,才又问:“那你可有觉得不错的姑娘?” 叶柔道:“有两个看着不错,不过我们家与她们家相差太大,算了。” 范夫人笑道:“你啊,还是这么实在!你猜今天那些夫人为什么对你这么热情?”在场除了佥事夫人和右参议夫人,其他夫人对叶柔的态度都不错。 叶柔想了会儿道:“因为宁儿?” “是啊,延宁九月要乡试了,三年前他是院案首,这三年延宁在府学一直都在甲班,这样好的成绩,乡试能差了?” 各位夫人都在跟叶柔卖好,不看李家现在,而是看好李家的未来。 一个九成概率能中举,超过七成概率能中进士的青年才俊,怎么不是好女婿的人选了? 范夫人鼓励道:“看上哪位姑娘可以去探探口风。” “我回去问问儿子的意见。” 还有一个多月要下场了,李延宁每天的时间都安排得满满当当,圣上恩赐的那箱书,他已经都快翻烂了,沈辙还帮他从沈家的藏书里搬来不少书。 他和顾淮谨、胡鹏程一直都是资源共享,范夫子家的书、顾家的书、沈家的书以及李家御赐的书,他们仨都换着看。 三人约定,一个不少一起去京州参加会试。 范雅心已经怀有身孕,胡鹏程一边忙着照顾妻子,一边读书。范夫子怕他分心,把女儿接回家里养胎,让他自己在家专心学习。 每天散学,胡鹏程都要先赶去范家看看妻子才回去苦读,李延宁觉得还是他这样单身无家庭的好,能一心一意读书而不受任何干扰。 这天傍晚,叶柔进进出出李延宁的书房三趟却欲言又止,李延宁便知道娘亲有话说,而且肯定是催婚。 “娘,你已经送了三回茶水了,坐下歇息一会儿吧。”李延宁给叶柔倒了一杯水道。 “宁儿,我近日去参加了各位夫人的赏荷会,见到了很多不错的姑娘……” “娘,我知道了,我乡试之后一定给你娶个儿媳妇回来,争取明年就让你和爹抱上大孙子,行了吧?” 李延宁说着哄他娘的话,眼睛却没离开过书本,手里的笔也没停下。 叶柔一瞬间便心疼了,儿子为了李家已经够累,够努力了,她却还在这里烦心他。她默默地退出房间,关上房门。 她不由得想起儿子第一次进镇上的书店时,摸着纸张询问价格的小身影……那个稚嫩的孩童已经长成了大人,肩上扛起了整个李家的荣耀和未来。有这样的儿子,她还有什么可求的。 叶柔抹了抹眼泪,去给儿子多做些好吃的。 今年七月二十是陆家老夫人六十大寿,古人寿命短,五十岁以上的老人都会隆重地大摆宴席,六十岁是大寿,陆家必须大办,邀请所有东临府内有头有脸的人物及家眷来参加。 陆家别的没有,五个女儿各个花容月貌,大小姐和二小姐已出嫁,陆三小姐和陆四小姐还未婚配,而五小姐还未及笄。 陆恩和和林氏都想趁这个机会让女儿亮相,给陆星曼找个好婆家。陆恩和是想让两个相貌出色的女儿傍上更好的人家,为自己的仕途助力。 陆家在前朝时期是江州的世家,经历前朝的政治动荡和受战争的波及,陆家日渐衰微。华朝建朝以来只有陆恩和考上同进士,举家族之力,极尽钻研才爬到东临府从四品的右参议。 他原先是邳州岚元府的通判,两年前靠着林氏两个京官哥哥的筹谋,以及送女儿联姻,巴结上官才调到了东临府做右参议。 初来乍到,在东临府根基不稳,明年左参政要告老还乡,陆恩和想搭上太守,再往上挪一挪。 悠州太守王矩为人老谋深算,在悠州根基深厚,其亲哥哥在京城任吏部尚书,其二女儿也嫁入京城高官的嫡子为妻。 大儿子三年前已经中了进士,娶了当朝少傅大人的嫡女为妻。三儿子王誉竹最受宠,虽然还只是秀才功名,但风度翩翩,颇有贤名,很受适婚女子的喜爱。 王家是大世家,陆家想搭上王家,最好的方法就是联姻。但王家主母封氏一直深居简出,很少参加宴会,陆家一直没有机会结识。 这次老夫人大寿是个机会。陆府举整府之力势必要举办好宴会。 陆恩和所有女儿中,陆星瑶长相最出众,想到这个酷似苏姨娘却比苏姨娘还要貌美的女儿,陆恩和便不免对她更期待些,若是能被位高权重的人家看中,不仅对他有利,也是她的福气。因此他特地交代林氏要好好打扮两个女儿。 第176章 一见钟情 林氏哪有不知道陆恩和的想法,只是她怎么可能让陆星瑶越过自己的女儿出风头。 宴会前几日,林氏让人给陆星瑶送过来一身粉色的衣服,料子不行,款式简单,但很得陆星瑶的喜欢。 宴会当天一大早,陆星瑶便梳洗打扮好去林氏院子等候,陆星曼看到陆星瑶将一件简单的粉色衣服穿得如此好看,便使小性子,不穿母亲为她精心挑选的红色衣裙,而是拿出上个月刚做的粉色衣服。 虽然颜色与陆星瑶的一样,但在款式设计上更精致,细节处还埋有金丝线,远看闪着微微星光,可比陆星瑶的好看,陆星曼暗暗得意。 林氏一看女儿换了衣服,哪有不明白陆星曼的心思?可女儿到底年轻,这样一来,大家都会将俩人对比,陆星瑶的五官却比陆星曼更精致些,到时候难免被比下去。尤其是这次还请了王家主母和公子,这种略带相亲性质的宴会,女儿怎么能被庶女比下去? 于是,林氏在宴会开始前特地支开陆星瑶,让她去厨房盯着点心的制作,还让厨房的管事章嬷嬷给她使绊子,不让她出来,自己则带着陆星曼前去赴宴招待女客。 宴会上,陆星曼果然大出风头,穿着一身粉衣的娇俏少女给人留下了深刻印象。宴会后媒婆都快把陆家的门槛踏烂了。 王誉竹身为王家三公子,从小锦衣玉食,又有才华,走到哪里都是焦点,王家家规家训甚严,他在外他颇有贤名。 陆家宴会的时候,王矩外出办差,王夫人封氏身体不适没来,他和堂婶郁氏以及堂哥作为王家代表过来祝贺。 宴会开始,王誉竹去了前厅,恭贺了陆恩和,再和郁氏、堂哥去后院拜见陆老夫人和林氏。 王誉竹一进门,修长挺拔的身姿,英俊的容颜,一下子击中陆星曼的心,她的心脏如揣着小鹿乱撞,对他一见钟情。 王誉竹却只淡淡地与陆星曼打招呼,并未多打量。 到了前厅,王誉竹被几个世家公子拉去喝酒,推脱不掉多喝了几杯,不胜酒力的他,未免喝醉出了洋相,借口出去散散酒力。 他原本只想在前园转转,但头脑发昏鬼使神差地竟然不知不觉走向了后院。陆家所有家丁丫鬟都在前院招待,后院幽静无人。 王誉竹看此处幽静,便在梅园的石凳子上坐坐。 突然听到了一个女人的声音传来:“小姐,让奴婢来吧,怎能劳烦小姐做这事儿……” 话虽这么说,那丫鬟却没有实际行动,只是不远不近地跟着陆星瑶。 陆星瑶哪里看不出来这婢女是来监督她的,就怕她跑前院搅局,便也没理会。 王誉竹寻声望去,不禁愣在原地,他看到了仙女吗? 只见陆星瑶端着点心托盘款款走来,微风吹动裙摆,曼妙的身姿在粉衣中若隐若现。她那清丽出尘的气质,精致脱俗的五官更是让王誉竹看呆了,情不自禁地想靠仙女更近一些。 假山后面突然蹿出来一个外男,陆星瑶吓了一跳。 婢女见他直勾勾地盯着小姐看,怕闹出什么动静引来前院的注意,便挡在陆星瑶跟前:“这里是陆家内宅,公子一个外男怎么能进来,请立马出去,否则我喊家丁过来了。” 王誉竹火热的眼神让陆星瑶深感不适,她一言不发,转身先走。 王誉竹这才回过神来,盯着陆星瑶走远的背影语无伦次地道歉:“我,我走错路,这厢失礼了,姑娘……” 婢女指着前方道:“公子顺着鹅卵石路直走便可回前厅。”婢女说完紧跟上陆星瑶。 王誉竹一步三回头地走出后院。 陆星瑶到了老夫人的院子,老夫人正在休息,到底年纪大了,不太喜欢话说一半藏一半的场合,到前院宴会露了脸后就先回来休息一下。 “刚没在宴会上看到你,去哪儿了?” “母亲让我去盯着厨房,不能让宴席吃食出了纰漏。” 老夫人冷哼:“不入流的小手段。罢了,我带你去逛一圈,见见东临府的世家公子。” 陆星瑶想到了刚刚碰到的公子,那种黏在她身上的眼神让她感到寒恶,若是宴会上都是这样的男人,去了更堵心。 况且,林氏也绝不会给她寻个什么好人家,还不如赖在老夫人身边再过几天清净日子,等老夫人给她踅摸个靠谱的。 老夫人也只是问问,并不勉强。她答应了苏姨娘,一定要让陆星瑶嫁做人妻,便会尽力做到。 陆星瑶的姥姥和娘亲都是姨娘,吃够了当姨娘的苦,苏姨娘不想女儿与她一样被主母随意指给别人当妾室,一生受主母搓磨。 老夫人到现在都还记得苏姨娘撑着病体带着女儿长跪在她屋外磕得头破血流的样子,任谁见了都不忍心不答应。 此次宴会,陆星瑶只要一亮相,来求娶的人家必然多,而她一个老太婆才到东临府,不了解这里的世家情况。林氏若是越过她随意答应了某户人家,她就是想反悔也来不及了。 不去宴会就不去了,她已经让心腹去踅摸了,得了好几户人家的信息。她瞧着家庭都还不错,要寻个时间,找个机会去见一见。 王誉竹还沉浸在仙女姑娘的美貌里,等他彻底回过神来,才想起来忘记问姑娘姓名了。 但外男不能擅闯内宅,他只得回前厅。他刚离开,陆星曼带了几个小姐游园。两边正好错开。 回去的路上以及当天晚上,王誉竹都想着那位粉衣小姐,到了茶饭不思的地步。 接连几日都是如此,封氏看出了儿子最近心不在焉。 母亲一问,王誉竹红着脸,说了自己在陆家后院偶遇了一位穿着粉衣的姑娘,貌若天仙,现对她情根深种,却忘记问她姓甚名谁,是谁家小姐了。 封氏一喜,儿子这是突然开窍了?但乡试在急,她宽慰儿子,让他好好回去晖州备考,粉衣姑娘的事情娘亲替他打听。 有娘亲出马,王誉竹便放心回去备考。可他实在记挂粉衣仙女,见到母亲总是一副欲言又止想提醒又不知如何开口的样子。 第177章 美人图 封氏原本只是宽慰儿子,说实话并没有想替他打听。她是看不上悠州的这些人家,儿子该娶能助力他仕途的岳家才好,就算不能,也至少门当户对。 放眼整个悠州,可没几个人家能与她家门当户对。可是她第一次见儿子对一个人这么茶饭不思,都有些好奇是什么样的姑娘能把儿子迷成这样? 封氏先去问了郁氏,陆家那天的宴会上可否有一位穿粉衣的姑娘? 郁氏回忆了一圈道:“那天穿粉衣的只有陆家小姐陆星曼,一身水粉色衣服特别瞩目。” 郁氏的儿子回去后对陆小姐念念不忘,可人家是右参议的嫡女,怎么可能看得上她家这种商贾家庭?她家是王家旁支,历代从商,一直都巴着王家主家才在生意上混的风生水起。 郁氏想现在夫人提起,难不成有戏?于是夸赞陆小姐的话不要钱的往外说。 陆家啊,封氏在心里默念,陆恩和是老爷的下属,门第上是比她家差了些……若是儿子真心喜欢,她可以先上门亲眼瞧一瞧真人,去陆家探探口风。 陆星瑶自从来了东临府,一直深居简出,除了侍奉老夫人,便一直躲在自己的房间里。 老夫人想给她备备嫁妆,便让她去街上逛逛首饰铺、布铺,喜欢什么可以买。 老夫人开口了,陆星瑶便照办,带着翠禾出了门。 刚逛了一家店,这里的首饰风格与邳州的很不一样,样式漂亮,价格也漂亮,她没有买,想去看看下一家。 刚出门,便听到有小孩在争抢东西的声音。她循声走去,在店铺的拐角处看见几个大乞丐在抢两个小乞丐的铜板,小乞丐始终不放手,被大乞丐群殴。 “住手!” “我们小姐叫你们住手没听到吗?再打人都拉去见官!”翠禾叉着腰大喊道。 听到拉去见官,几个大乞丐跑了。陆星瑶见两个小乞丐在哭,安慰道:“别哭了,我给你买包子吃。” 翠禾知道自家小姐心软,当即到旁边的小摊上买了几个包子给小乞丐。 小乞丐受宠若惊,接过包子狼吞虎咽起来。 “慢慢吃,没人跟你们抢。”帷帽里传出来的声音轻柔动听,小乞丐真的放慢了速度,细细嚼起来。 看两人吃得差不多了,陆星瑶才转身回到马车上。她去了另一条街的布店,买了一匹暗色的适合给老夫人做冬衣的布后才回去。 “小姐,看你做的好事,那两个小乞丐现在跟定你了。”翠禾看着身后不远不近跟着的两个小人道。 陆星瑶道:“无事,若是你以后在门口瞧见他们,便给些吃的。” “知道啦。”在邳州,小姐遇到可怜的人都会伸出援手。 邳州的庄子上,还收留着好多没人要的妇孺孩童。 小姐自己省吃俭用,从不穿金戴银,费心经营着老夫人留给她的两间铺子,还在庄子里收留了许多无家可归的人。 小姐说,她们都是寄人篱下讨生活的可怜人,能帮一把是一把。 跟着陆星瑶来到陆府的除了那两个小乞丐,还有李狻。 李狻自从答应帮李延宁建立关系网,一直都在用自己的办法扩展眼线。 这两个小乞丐是他新收的小孩。从秀越县带过来的,一直被本地乞丐欺压,李狻一直教他们要狠,要学会保护自己。 刚刚李狻看到了他们被欺负,躲在角落没出手就是想看看两个小孩被逼急了能不能抗争起来。 不想,遇到了解围之人。这还是李狻第一次遇到给小乞丐解围,还买东西给乞丐吃的世家贵女。他很是新奇这是哪家的小姐,这么心善。 跟到了陆府才知道是陆家小姐。拜叶柔找儿媳妇心切所赐,她经常拜托李狻打听某某家小姐。 为了宁哥未来的幸福,李狻这一年来对东临府有未婚姑娘的家庭进行了多方打听,不敢说了如指掌,起码也摸得八九不离十。 据他所知,陆家的小姐陆星曼对外名声非常好,但其实为人傲慢,要不是有一次他偶尔碰到陆星曼在外打骂下人和驱赶穷人,他也以为这是一位德才兼备的小姐。 刚刚那位小姐看身型就不像陆星曼,她是谁?陆家的亲戚? 李狻不禁好奇起来。他招来两个小乞丐,交代他们以后多盯着这个小姐。 七月底了,府学的学习气氛更紧张了。欧阳恩看书已经看得两眼昏花,见李延宁和顾淮谨还能聚精会神地背书,不禁佩服道:“你们两个真是太有精力了,我学了一天,得出去舒展舒展筋骨。” 李延宁放下笔,做起了眼保健操。顾淮谨也跟着做起来,虽然不知道李延宁哪里学的这什么眼保健操,但每次做完眼睛都舒服很多,他便坚持做下来。 刚做完一套操,欧阳恩突然跑进来对李延宁和顾淮谨低声道:“你们猜猜我刚看到王誉竹在画什么?” 欧阳恩的表情太不可思议了,李延宁瞎猜道:“不会是在画不可描述图吧?” 顾淮谨问:“什么不可描述图?” 欧阳恩先是听不懂,一会儿后恍然大悟,拍了拍李延宁的肩膀道:“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宁弟!” 顾淮谨依旧不懂。李延宁尴尬笑了两声让欧阳恩赶紧有屁快放。 欧阳恩低声道:“他在画美人图,那美人可好看了!我至今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女人!” 李延宁兴致缺缺道:“画个美人图有什么好奇怪的?” 欧阳恩道:“是不奇怪,可快乡试了,王誉竹可是视你俩为强劲对手,一直与你们俩做比较,之前还卯足劲儿学习,现在突然在学堂里画美人图!这还不值得奇怪?” 顾淮谨点头:“确实有点。” “你还不让人家思春吗?大小伙儿遇到喜欢的人,挺正常的。”李延宁已经翻开书继续奋战了。 欧阳恩道:“说得你小子很有经验的样子。” 顾淮谨也好奇地看着他:“洗耳恭听。” “洗什么耳,听什么听,我没八卦!” 李延宁才不承认他前世的学生时代也是有暗恋的女神的,只不过无疾而终。 哪个女神身边不是围着一群追求者,他没那个实力获得芳心,只能祝福女神往后余生幸福快乐。 第178章 打击 华朝分十五州,太守执掌一州之政,下属官员有左、右参政和左、右参议;州下辖府,府设知府、同知、通判等官职;府下辖县,县内设县令、县丞等官职。 王矩作为悠州的太守,在此地深耕多年,地位稳固。在王誉竹的一再询问下,王夫人封氏只能先去找王矩通个气儿,问问相公意见。 王炬一听是陆家的小姐,微皱眉头,他倒是耳闻过陆恩和卖女求荣的风声,但从这一年多的共事来看,陆恩和能力不错,就是爱钻营,不过对当官者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有野心、有能力、肯钻营,难怪陆恩和一个同进士能升这么快。 陆家不算顶配的亲家,但王矩不是那种非得让儿子娶能助力仕途的父亲,若是陆家小姐贤惠持家,儿子又非陆家女不娶的话,夫人见过陆星曼后也满意,王矩便也没意见。 封氏又去打听了一番陆星曼的消息,得到的都是好名声。看来陆家姑娘应该是不错的,于是才决定便去亲自拜访陆家。 王夫人封氏的到来让林氏惊喜。林氏盛装打扮后亲自出来接待。 一番客气后,封氏直奔主题:“听我家妯娌郁氏说宴会当天有一位穿粉衣的仙女姑娘,样貌让人难以忘怀,她匆匆一瞥印象深刻,但是忘记问是哪家的姑娘了?” 林氏是知道郁氏的,王家从商的旁支,那天郁氏带着儿子和王三少爷一起来。林氏一听,喜不自胜,当天宴会,穿粉衣的可不就只有她家曼儿吗? 陆星曼从宴会后就对王誉竹芳心暗许,陆老爷也想跟王家联姻,林氏这几日都在想着怎么上门探口风,封氏就来了。 若是郁氏看上她家曼儿,她得想想办法拒绝,若是王夫人替自己儿子问的,那才是打瞌睡碰上有人送枕头。 林氏问:“你说的可是我家曼儿?我记得那天姑娘们都盛装打扮,但穿粉衣的只有我家曼儿。” 封氏笑道:“那应该就是了,难不成你家还有别的未婚女儿?” 说到未婚女儿,林氏想到了同样穿粉衣的陆星瑶,不过她全程都没在宴会上出现过,王公子又怎么会见到她。于是立刻道:“曼儿可是我们陆家唯一的嫡女。” “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福气见见曼儿?” “当然。” 不一会儿陆星曼就过来了,封氏一看,少女长得唇红齿白,眉目精致,是个标致的美人儿,说话轻声细语,言行举止落落大方,儿子眼光不赖,瞧着外貌是拿得出手的。 陆星曼装着最乖巧的样子与王夫人交谈,她看得出来王夫人对她是满意的。一会儿后,封氏告辞回去。 之后几日,封氏时不时会邀请林氏母子俩去喝茶赏花。并且没有再见到郁氏,林氏和陆星曼心里暗喜,封氏是替自己儿子来考察她了。 八月初十,王誉竹回去晖州参加乡试。临行前,封氏给他一剂强心剂:“回去好好考,娘一定让你双喜临门。” 王誉竹欣喜不已:“娘,你说真的?”他知道近日娘亲在见粉衣仙女,只是还未定下,他不好贸然跑到她面前,上次酒醉唐突了她,下次见面必然要给她留下好印象,不能让她觉得自己是浪荡之人。 就在王誉竹回去乡试之际,封氏正式上门提亲。陆家上下皆欢欣鼓舞,一派喜庆。 不出一日,整个悠州城都知道王家三公子王誉竹要娶陆家的嫡女陆星曼的消息。 就连府学里的秀才都听说了,有些秀才哀怨不已,原来心仪陆星曼的男人不少,他们的娘亲也为他们去陆家探过口风,都被陆夫人四两拨千斤地回绝了。现在乡试在即,又知道心仪之人要嫁人了,对他们何尝不是一种打击。 欧阳恩叹气道:“打击,绝对的打击!王誉竹这招太伤人了!” 李延宁问:“你也喜欢陆家小姐?” “那倒没有,我就是替那些暗恋陆家小姐的同窗可惜,王誉竹什么时候提亲不好,偏偏是现在,多打击人啊!” “你又没失恋,管他们做什么?记住!儿女私情只会影响我们提笔的速度!”李延宁道。 “太有道理了!不过我娘说了,我乡试过了就给我安排媳妇!嘿嘿嘿嘿。”欧阳恩边想边笑。 “啧啧啧,别笑了,太猥琐了!没眼看!姑娘都要被你吓跑了。”李延宁吐槽道。 顾淮谨也摇了摇头,对欧阳恩的痴汉样一脸不可直视的样子。 陆星曼这些日子过足了万众瞩目的瘾。众多小姐妹来信对陆星曼表达了或羡慕或嫉妒之情。 何家嫡女何紫堇长得也出色,会吟诗作对,在东临府颇具美名,她与陆星曼在女眷的宴会上常常针尖对麦芒,谁也不服谁。 何家也属意王家,何母还曾在茶会上跟王夫人提过自家女儿,王夫人并无表意,何母也就识趣不再提。 何紫堇心悦王誉竹,得知王家没看上自己后哭过几回。这件事还被陆星曼在小姐妹聚会上调侃过。 现在何紫堇得知王誉竹竟然要娶陆星曼,更是气晕过去。陆星曼知道后高兴得哈哈大笑,特地写了信跟何紫堇炫耀,还在聚会上讽刺何紫堇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何紫堇自此被气得一病不起。 之后,王陆两家的纳采、问名、纳吉在有条不紊地进行。 各家的宴会、茶会、诗会等拜帖纷纷送进陆家。陆星曼这些日子不管走到哪里都是最瞩目的焦点,一时风头无两。 连林氏出去聚会也被众夫人捧着,母女俩这段时间被众星捧月,心情极为舒畅,府里上下皆得了赏,下人们都很高兴。 陆星瑶也很高兴,以前陆星曼总会时不时来她这挑刺拿话酸她,林氏对她颐指气使,就连她们身边的嬷嬷、丫鬟也看人下菜,她在陆家一直都谨小慎微地生活。 在邳州得知要回来陆家,她其实是不愿意的,现在倒好,她也能沾沾喜气,过段清净日子。 八月底,天气越发地热了,乡试紧张的氛围也越发得浓厚。这日李青鹤巡店回来时,给叶柔和李延宁带了件礼物,是两块玉佩。 一块是一个正面雕刻着鸳鸯,背面刻着“李”字的玉佩,一块是刻着松柏的图案。 第179章 相遇 原本李青鹤对这些玉器古玩是一点兴趣都没有,但他在店里经常看那些公子们的腰带上人均一个玉佩,而儿子都没有,便觉得不应该。 别人有,儿子也得有,所以他有时候也会逛逛玉器,请教别人怎么分辨玉器。他看的多,买的少,下手比较谨慎。 前几日长阳街新开的玉器古玩店,新运来几块不错的玉石,李青鹤看价格合适便入手了,拿去雕刻成两块玉佩,刻成鸳鸯样式的送叶柔,刻着松柏的送李延宁。 李延宁已经不是第一次收到李青鹤送的玉佩了。李青鹤从不乱花钱,叶柔会给他钱花,他也没什么好买的,攒一攒存够一笔够便给娘子和儿子买礼物,要么给叶柔买各种珠宝首饰,要么给李延宁买玉佩或者砚台、书籍。 每次收到新玉佩,叶柔都会先拿去寺庙给住持开开光。也不知道叶柔哪里听说的,据说开过光的玉器更养人。 这次也不例外,饭桌上李青鹤将玉佩送给了李延宁,叶柔转头就收回来道:“过两天明恩寺有祈福活动,我去给玉佩开开光。” 李青鹤道:“宁儿,那天你正好休沐,陪你娘一起去走走吧。” 叶柔也道:“是啊,去拜拜佛也好。” 李延宁这才恍惚想起来,自己从过完年到现在都在家里、府学两点一线,除了偶尔巡视一下家里的店铺外,没有外出放松过,连休沐日都闷在家里学习。 叶柔期盼地看着李延宁。 “好,那我就陪娘亲去礼佛,给玉佩开光。”现在乡试在即确实可以出去散个心放轻松一下。 叶柔高兴道:“好,好,我们到时候早点出发。” 早晨,露水还在花瓣间滚动时,叶柔已经起来准备去明恩寺了。李延宁习惯了早起,与准备好的叶柔一起出发。祈福日,人多车也多,必须早点出发。 叶柔母子出发得早,其他人也这么想,尤其是九月初八就要乡试了,为考生祈福的女眷更多了,狭窄的路段更是堵成一团。 陆老夫人也带着陆星瑶前去烧香,被堵在了半路上。 陆星瑶道:“看来所有地方的寺庙到了祈福日都一样的人多。” “心诚则灵,等会好好跪拜,让菩萨给你指个好人家。”老夫人道。 陆星瑶正想说点什么,突然马车一个震动,猛地向前一跑,又被紧急拉住,她和老夫人被惯性推出去。杨嬷嬷和翠禾急忙拉住老夫人和陆星瑶。 “怎么回事儿?”陆星瑶掀开马车帘子查看,一眼便见到了拉着马的李延宁。 老夫人问道:“怎么了这是?瑶儿?”她一出去也一眼瞧见了人群中那个俊秀挺拔的少年郎。 陆家车夫道:“是旁边的马儿不知怎么的受了惊吓,差点撞到我们。还好这位公子及时牵住了对方的马。” 欧阳恩也下车道歉道:“对不住啊,我这侄子太好动,抽到了马屁股让马受了惊,惊扰老夫人和小姐,实在不好意思。” 因为事故被李延宁眼疾手快地制止了,没发生什么事,老夫人道:“我们没事,多谢这位公子相助。” 李延宁道:“老夫人不必客气,举手之劳罢了。”说着把缰绳还给欧阳家的车夫,“看好你侄子。出了事可不是开玩笑。” 要不是李延宁看到欧阳恩过来打招呼,正好碰巧拉住了受惊的马,后果不堪设想。 欧阳恩也后怕地拍拍自己的胸脯道:“多谢了兄弟!回去请你吃饭。”这挤成一团的路段真要因为他的马车而出了事,他乡试也不用参加了! 叶柔听到马鸣声,吓得从旁边的马车上跑下来问道:“宁儿你没事吧?” “娘,我没事,咱们回去,路通了。”李延宁送叶柔回马车上。李狻在马车上看着对面的人。 “你看什么呢?”李延宁问道。 李狻指着那位戴帷帽的少女道:“宁哥,那位小姐就是我跟你说的菩萨心肠世家女。” 李延宁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那位小姐也刚要回车里,却猛地一抬头看向李延宁这里。李延宁莫名地有种偷看被发现的既视感,慌忙移开视线。 奇了怪了,她明明带着帷帽,他什么也没看到,但就是有种突然和她对视了的感觉。 叶柔问:“那是谁家的小姐?为什么说她菩萨心肠?” “住在右参议陆大人家,但不是陆家大小姐。”李狻道,他将那日偶遇陆家这位神秘小姐帮助小乞丐的事情说了。 叶柔道:“倒是位善良的姑娘。” “你见过陆小姐?”李延宁问。听欧阳恩说陆家小姐可是不少同窗仰慕的女神呢!他都有些好奇她长什么样,竟然迷得王誉竹在学堂上画她的画像。 李狻一副不想多提的样子:“见过,她高调得很,还一副狗眼看人低的样子。” 那两个小乞丐经常在陆家徘徊,神秘小姐的丫鬟出门有碰到他们都会给点吃的。但是碰到那位正牌的陆家大小姐,必定会被她的丫鬟驱赶,还要骂他们,说什么小乞丐是下贱东西,待在这里会碍了陆家的风水…… 李延宁道:“不是陆家小姐啊,那估计是陆家的什么亲戚吧。” 叶柔朝后多看了两眼那位老夫人和戴帷帽的小姐。 说起来叶柔是见过右参议家的夫人和小姐,在上次的赏荷会上。佥事夫人讽刺她,右参议夫人和小姐也是一副看不起她的模样。 可今天看那位老夫人的面相倒是慈眉善目的很和蔼。听李狻所说,那位戴帷帽的小姐也心地善良,看来大家族里也是一样米养百样人啊。 到了明恩寺,李延宁陪叶柔去烧香,之后送她进去礼佛。明恩寺的礼佛厅分男院和女院。叶柔去了女院,李延宁和李狻去找欧阳恩。 叶柔在礼佛厅环视了一圈,大多数蒲团都被人占了,她只能往最里头走去,见那位刚刚遇到的老夫人身边还有一个蒲团,便走过去问道:“劳烦问下这里是否有人?” 老夫人道:“无人,请便。” 陆老夫人端详着叶柔片刻,再次开口说道:“你是......哦,你是刚才那位少侠的母亲吧!” 第180章 再遇 叶柔心中暗自惊讶,没料到这位老夫人还记得自己,连忙施礼回应道:“老夫人真是好记性呀,只匆匆一瞥便能认出我来。” 陆老夫人面带微笑和蔼道:“夫人生得花容月貌,令郎气宇轩昂,武艺高强,还见义勇为,我又怎会轻易忘记呢?” 叶柔被夸得羞涩,谦逊回答道:“老夫人谬赞了,实在让我惭愧。我儿自幼学了些拳脚功夫,碰到力所能及之事伸出援手也是理所应当,担不起老夫人如此夸奖。” 陆老夫人赞叹道:“原来是从小练武,难怪年纪轻轻便有一身好本领,我瞧着令郎的言谈举止温文尔雅,倒更像一位读书人。” 叶柔听后喜笑颜开,自豪道:“老夫人果真是慧眼如炬啊!我家宁儿这些年一直潜心求学,再过几天就要参加乡试了,我今日就是特意带他前来祈求佛祖庇佑,希望他能够金榜题名。同时也祈求菩萨保佑他能觅得一位贤良淑德的好妻子。” “哎呦,那老身可要提前祝贺令郎金榜题名。这么好的儿郎,必然会觅得一位贤惠媳妇。” “谢谢老夫人吉言。” “老身夫家姓陆,这是我的三孙女,聊了这么久还未请教夫人贵姓?”陆老夫人觉得叶柔面善,聊得也投缘。 叶柔道:“我夫家姓李,在东临府开了家和兴食肆,陆老夫人和陆三小姐有空可以去尝尝。” 叶柔觉得老夫人亲切和蔼,这位小姐虽然戴着帷帽但看得出不是那位右参议家的小姐,便多说了几句。 陆星瑶也向叶柔行侧身礼:“李夫人好。” 陆老夫人觉得和兴食肆听着耳熟,突然恍然道:“难道你是李延宁的母亲?那刚刚那位公子可是李延宁?” “是啊,你认识我儿子?”叶柔惊讶问道。 “‘延宁路’可是圣上亲自旌表的牌坊,东临府谁人不知?”陆老夫人笑着拉过叶柔的手道:“下次我一定带着孙女去吃。” 两人又聊了会儿。大师进门,开始诵经。 陆老夫人想这一趟出来得值,竟然认识了李延宁的母亲,又看到了李延宁本人。 陆老夫人一来东临府便让心腹出去打听东临府有适婚儿郎的人家。 李家就是其中一家,门第是差了些,但家里经营着食肆,吃穿该是不愁的,况且李延宁是个出息的,未来可期,又是独子,家庭关系还简单。 瑶儿虽然只是庶女,但也是右参议家的庶女,配一个秀才绰绰有余,只是陆老夫人一直都未有机会与李家相见。今日来看,不管是李夫人还是李延宁都是极好的人。 诵经结束,众人向门口走去,陆星瑶扶着陆老夫人,陆老夫人正和叶柔聊着天,三人一出门便见李延宁和李狻在门外等着。 叶柔见儿子在,介绍道:“这位是陆老夫人,这位是陆三小姐。” 李延宁向两人作揖行礼。 陆星瑶行侧身礼:“李公子好。”开口说话的声音婉转动听,让李延宁忍不住抬眸多瞧了她一眼。 叶柔拿出两块玉佩道:“陆老夫人,我还要去找主持给这两块玉佩开光,先失陪了。” “请便。” 回去的路上,坐在马车上的陆老夫人问陆星瑶:“你觉得李夫人和李公子怎么样?” 陆星瑶的脑海里立马浮现出那位温婉和蔼的李夫人和清俊儒雅的李公子,嗫嚅道:“挺好的。” “怎么个好法?” “李夫人看着很和善,李公子……瞧着也挺好。” 陆老夫人拍拍陆星瑶的手道:“李夫人刚刚说李延宁要乡试了,且还未娶妻。” 帷幔下的陆星瑶脸蛋通红:“我听奶奶的。” “放心,奶奶不会害你的。”老夫人决定等李延宁乡试考完了找个机会探探李家口分。 “谢谢奶奶。” 李延宁和叶柔在明恩寺用了斋饭,直到下午才回去。回程路上,叶柔问:“你觉得刚刚那位陆老夫人和陆三小姐怎么样?” “陆老夫人瞧着挺慈眉善目的,至于陆三小姐我什么都没看见。”李延宁心不在焉地回答,长什么样没见到,声音倒是挺好听的。 “我礼佛的时候离陆三小姐近,虽然隔着帷幔,但我看得到她的轮廓,这陆三小姐必然是个美人。可惜……” 右参议家的主母是个不好相与的,而且他们两家门第相差太大,还是算了吧,叶柔想。 ”可惜什么?”李狻问,他对陆三小姐印象是极好的。 叶柔道:“陆家老夫人看着挺和善的,陆三小姐人美心地也好,可惜陆夫人不好相与。” 李狻道:“据我打听到的消息,陆家一直只有一个陆小姐,没听说什么陆三小姐。要不我再去仔细打听打听?” 李延宁一个凌厉的眼神看过来,李狻立马当缩头乌龟。 叶柔也知道官宦人家大概率是看上他们这样的农家,虽然女人的第六感告诉她这陆老夫人和陆三小姐挺好的,但是一想到林氏那趾高气扬看不起她的样子,她就打退堂鼓,这样的亲家要不得。 叶柔道:“算了吧。” 李延宁不太喜欢官宦家的闺秀主要原因是不想让父母不自在。大家闺秀从小接受的教育跟他们这样的农家是完全不一样的,他怕高娶回来的媳妇跟农家出生的父母相处不来。 婆媳关系可是世界上最难处理的关系之一,他还是希望找一个能与父母相处得好的媳妇,那样他也能减少很多烦恼。 九月初八,乡试的日子到了。李家早就有备考的经验,早几天就将东西准备充足。因为东临府是悠州的治所,整个悠州各个府的秀才全部集中在东临府乡试。 这次也是在东临府的贡院考,一回生二回熟,李延宁已经不需要提前踩点。考前一天晚上,沈辙为了放松李延宁的心情,特地来找弟子斗地主,斗到天黑才回去,临走前他拍拍李延宁的肩头道:“为师还等着你过完年陪我去京州。” “我一定会陪您去的!” “嗯,为师等着。” 乡试后中举的举人可以去京州参加明年三月的会试既春闱,上榜了再通过完殿试就是进士,便正式走上仕途。 第181章 乡试 初八这天寅时,李延宁和李青鹤、叶柔一道出发去贡院,一路听着马车轱辘轱辘转着的声音。直到贡院的那条街开始,各种嘈杂的声音充入耳朵,马车随即停下来,车夫道:“老爷、少爷前面不好进去了。” 李延宁掀开车帘下车,李青鹤背起考篮准备送儿子进去。 叶柔也下了车,理了理儿子的衣领嘱咐道:“一定要注意自己的身体。”作为母亲,在她心里没有什么比儿子的身体健康更重要。 “嗯,爹娘你们回去吧,我自己进去就行。”他接过李青鹤手里的考篮,催着父母回去再休息一会儿,“我三天后就出来了,时间一眨眼就过去。” 顾家的马车停在李家旁边,顾老夫人亲自送孙儿过来。胡家早就到了,胡鹏程已经在排队了。李青鹤本来想送儿子进去,现在顾淮谨到了,两个孩子互相陪伴一道进去。 经历着更为严苛而漫长的搜身环节后,天亮时李延宁才站在贡院里准备抽号舍,难免紧张起来。这抽出来的号决定了他未来三天的考试环境,是能直接影响他的发挥,甚至决定他命运的一个号码。 他难得心跳加速,深呼吸两次后,才从官差手里接过号舍,是天字六号,李延宁回忆着贡院的位置安排,内心一阵窃喜,那是远离茅房的号舍!他内心顿时轻松起来。 在官差的带领下他到了自己的号舍。李延宁看着不太齐全的瓦片和号舍里没除干净的杂草,想着三年前院试时好歹补齐了不全的瓦片,这次竟然没再修理下。 他望着透过瓦片直射到墙壁上的几束太阳光,陷入沉思,要不要把瓦片稍微挪一挪?说干就干吧,他放下考篮,站在木凳上,举起手后稍微挪了一片瓦片,然后他听见了瓦片斯拉斯拉的声音。 “……”完了,竟然是碎的,他是不敢再动了,怕上头还有全碎的瓦片把自己砸死……他可不想成为历史上第一个被瓦片砸死的考生。 他只能祈祷未来三天不下雨,否则他就算带了雨伞和油布帘,想顺顺利利考完也不容易。李延宁观察着几处瓦片破碎的地方,还好都不在他的正头顶,都在偏后方一些的地方。 他赶紧将驱蛇粉多撒一些,又将桌子擦干净,此时太阳升高,他已经出了汗。可以想象九月中午的“秋老虎”会多么猛烈了。 很快,李延宁听到了敲锣声,考试开始了。乡试与院试差不多,也考经义、策问、论和诗赋,也是为期三天。只不过乡试难度更大了,出题的范围也更广了,更加考察学子的能力和对经典的解读。 这次的考官是圣上指派,没到考前谁也不知道主考官是谁,两天前顾淮谨才过来跟李延宁和沈辙道此次正、副考官是国子监祭酒黄大人和鸿胪寺少卿裴大人。 沈辙回忆这两位大人道:“黄大人颇得圣上重用,是个实干派,裴大人擅长诗赋,两位大人喜好和擅长的方向都不一样。” 最后沈辙依据他们各自的喜好,做了一些出题猜想,让三人回去准备准备。 如今李延宁拿到乡试题目,看着上面的题目不禁感叹老师料事如神,诗赋居然让他猜到了所写意象!李延宁最不擅长的诗赋,现在有了前期的准备,他的心立马放进肚子里。 经义考“朝极辨,不继之以倦”,李延宁回忆了一会儿想起来这是出自哪里的内容后,立马开始构思从何下手写。 这句话的意思是朝廷上颁发下来的政事要求尽全力办好,不能因为觉得劳神劳力就草草了事,敷衍告终。 片刻后李延宁有了破题的方向,也就是说先要参破朝廷颁发此政令的原因,还要因地制宜,根据地方实际来做好,切忌一刀切或片面化,要在为民谋利的基础上推行政令,跟紧朝廷脚步。 策问考的是民政问题。结合锦州的水旱灾害,北州的雪灾,庆州的地动等灾害,问如何减少灾害对百姓的影响以及如何解决民生疾苦问题,特别是如何避免百姓生乱为寇。 一看完这个题目李延宁就想起院试的策问,是关于水患的治理,当时考官问的是如何治理水患。这次的策问站的角度更高,问你如何从大方面宏观地去预防灾害和如何进行灾后重建的问题。 李延宁的脑子里立马浮现出很多的措施,他需要时间将纷乱的思绪理清楚。 最让李延宁没想到的是此次论的考题是一道极其灵活的断案题,题目是一个案例,大概意思是两个兄弟分家时因为一块田地分的不均匀而闹起来,到了县衙报官,你作为县令如何判决。 题目既涉及到法律写判词又需要用到数学的知识去丈量田地面积,从而解决纷争。 涉及到的数学题对李延宁来说很简单,就是算面积,前世的小学生都会做,但对于不研究算学的秀才来说这简直是晴天霹雳。多少年没考过算学了?突然来一题这不是要人命吗? 李延宁立马听到了左右两间的秀才哀呼和惊叹的声音。 看完题目,他心里轻松不少,现在要趁脑子最清醒的时候马上开始构思这些题目。他拿出策问先打策问的草稿,趁天黑之前也把经义的构架提纲写好。 李延宁一直担心着会下雨,此刻天彻底黑下来,他点了蜡烛,将最后的一点草稿写完。肚子咕咕咕的叫声将他从题目中叫唤到现实来。 一阵风吹来,李延宁感觉到后背微凉,此时他才注意到自己的后背居然湿了一大片,手背还被蚊子咬了几个大包,写题太过专心,他竟然都没注意到。 他小心地收起草稿,坐了一天,有些腰酸背痛,现在站起来伸伸懒腰,舒展下筋骨,奈何个子太高,手臂都无法伸直。 他站着弯腰压了压腿,活动着右手腕,一直拿笔写字,手指都有些微微发抖。舒展完,李延宁拿出馒头,一边咬,一边活动右手指。 喝了水后,感觉肚子饱了,他透过瓦片并不全的房顶,看到了几颗星星,便蜷着腿躺着开始数星星。很好,明天会是一个好天气。 第182章 考完 李延宁醒来的时候,脚是全麻的,他站起来后,双腿血液恢复循环,开始针扎一样的疼,他呆呆站了片刻,没人知道他此时经历了怎样麻痹过后的疼痛。 双腿能动后,他向官差举手示意要上茅房,在官差的监视下去解决了个人问题,并拿了点水洗漱后,人才精神过来。他拿出馒头配咸菜囫囵混个温饱,开始继续奋战题目。 中午太阳光强烈,号舍像蒸笼一样闷热。到下午时,随着微风的吹来,李延宁竟然闻到了一点点隔壁传来的脚臭味! 李延宁当即一个激灵,差点吐了,拿出西洋参含片吃了起来,还好脚臭味只持续了一会儿便没了。 到今天天黑下来时,他已经将所有题目的草稿都写好了,也已经把策问誊抄好了。他啃完馒头,吹了所剩无几的蜡烛,筋疲力竭地开始准备休息时,再次闻到了脚臭味。 他杀了隔壁仁兄的心都有了。他只能翻出叶柔给他熏香的衣服盖在身上,以减轻隔壁的臭味。 李延宁这一晚上没睡好,九月初天气还热着,他流了一天的汗,此时他自己也汗津津的,衣服湿了又干,干了又湿,他感觉自己身上全都是汗馊味。 夜晚蚊子嗡嗡嗡地飞舞着,他拿出从大夫那买的驱蚊膏涂在身上,草药味缓解了飘过来的脚臭味,可他又担心半夜下雨,依旧翻来覆去睡不着。 好不容易挨到最后一天破晓了,他起来换了衣服,穿上熏香的衣服,又去洗了脸,回去经过隔壁号舍时特地看了两眼,发现脚臭的是他隔壁再隔壁号舍的一位大叔。他脱下了鞋,正睡得四仰八叉。他旁边其他几个号舍都受不了他的脚臭味。 他隔壁号舍的仁兄已经被熏得奄奄一息,两人短暂对视了一下,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杀人的心。 昨晚不知道是谁的脚臭,今天大家都看到了,隔壁仁兄立马报告官差要求那位大叔穿好鞋。 官差过来查看时,也被熏得眉头一皱,立马命令他穿好鞋。果然,那大叔穿上鞋后臭味立马消失了。可考棚里都是一群至少三天没洗澡、没换衣服的大老爷们,又在这么炎热的环境下,空气中难免有汗臭味。 李延宁无心吃东西,喝了些水,先誊抄经义再说。到了快中午时,实在是饥饿,他才将烧饼拿出来对付几口。烧饼太硬了,差点没把他噎住。 其实父母给他准备了鸡鸣炉和米,只是天热,空气里又臭,他实在没有胃口。 吃了几口烧饼,胃有东西消化了,便不再叽里咕噜叫,他继续誊抄论和诗。 直到下午,他等诗赋的墨迹干了之后,赶紧举手交卷,逃离号舍。 李延宁是头几个交卷的人,正好凑了十个人能放行。他一路疾走出了贡院,外面在焦急等待亲人考完的家属们看见贡院门开了都聚焦过来。 李延宁已经无暇顾及任何人,他胃里空空如也,此刻翻江倒海的。两天一夜没怎么睡,都在高强度地动脑,此刻脑袋有些发沉,他想到了前世重生前的那天也是这样的感受,头重脚轻,胃痛不止。 他有些慌乱,想赶紧找到自己的爹娘,他脚步虚浮凭着本能往与爹娘约定的地方走,越走越有种不知身在梦里还是现实的虚无感。 突然一只大手有力地握住了他的手臂,一个温柔的声音不停地喊着:“宁儿……” 李延宁定眼看去,是李青鹤、叶柔、李延峰,是他的爹娘和大哥,他们正焦急地看着他,对他说着话。 李延宁张了张嘴,三天没开口说话的声音显得有些沙哑:“爹、娘、大哥,我没事,就是有些累,还很饿……” 李青鹤和李延峰扶着他,叶柔拿出水壶喂水给他。 看到李青鹤、叶柔和李延峰的那瞬间,李延宁有了真实感,这一世不是梦,他是有家人的人。 “我们回家,我想回家。”李延宁囔囔道。 一家坐到马车上后,叶柔从锦盒里拿出一碗还温热的粥给他吃。 软糯的白粥下肚后,李延宁侧躺着小憩一会儿。回到家后,他立马痛痛快快地洗澡洗头。 出来时人已经清醒了很多。李青鹤请了大夫在等着给他诊脉。李延宁知道他只是太累了,并无大碍。但父母担心着,他便配合大夫诊脉,结果也是如此他就是太累身体有些虚弱而已。 他又吃了一些东西,开始呼呼大睡。 期间,李延峰和沈辙都过来看过他,见他就是累了才放心下来。 陆府里,陆星瑶不由得想起今天乡试结束了,不知那位李公子考得如何?这几日陆老夫人身体不爽利,老毛病又犯了,陆星瑶一直在旁伺候。 “今日可是十一了?”陆老夫人问。 “嗯,秋日了,院里的桂花香着呢,明日我采一些给奶奶做桂花糕。”陆星瑶边喂老夫人吃药边说道。 陆老夫人却道:“李公子考完乡试了。我得赶快好起来,寻个由头去见见李夫人。” 陆星瑶:“奶奶,你的身体更重要,其他的都先放一边吧。” “奶奶都半身入土的人了,给你寻个好人家才更重要。” 考完乡试的李延宁在家昏睡了一日,又养足精神后,便将考场上写的内容默写下来交给沈辙批阅。 沈辙阅完道:“考完别太放松,保持学习状态好参加会试。” 李延宁笑着对老师道:“多谢老师多年的教导。”老师这么说了,李延宁这才更有底气。 “不过适当的劳逸结合还是需要的,过两日陪为师去钓钓鱼。”沈辙笑呵呵道。 “好,听我同窗说城外官道旁的那座望崖山上有个湖,湖里鱼儿很多,咱们正好去爬山踏秋。” 顾淮谨隔日也带着默写的试卷过来请沈辙批阅,沈辙与他说了同样的话。两人都放下心来,开始将心思放在准备会试上。 会试在明年三月底,那时候天气乍暖还寒,极容易着凉感冒,李延宁决定这个冬天穿少一些,提高抗冻能力,提前为会试做准备。 李延峰见宁弟考完乡试后,只和老师出去钓过一次鱼,便再也没出去玩耍过,不是闷头关在房间里学习,就是去找沈辙老师上课,比他这个在府学进学之人的生活还规律,不禁佩服得五体投地,不愧是他宁弟,自律勤勉到他自愧弗如。 第183章 乌龙 王誉竹刚回到晖州便收到了母亲的来信,陆家同意王家的提亲,不出意外他乡试回去后便能上门下聘礼。他越想越激动,越来越思念粉衣仙女。他想着两家已经定下,没忍住给粉衣仙女写了一封信。 信中对当日冲撞了仙女感到抱歉,并附上了他画的仙女姑娘图以表他日思夜想之情,还表示等正式下聘那天,他一定亲自上门道歉。和信一起送过来的还有他从晖州搜罗的各种礼物。 这日,陆星曼起床后,丫鬟送进来一堆王公子送的礼物,还有包裹里的书信。陆星曼嘴角挂着笑,慢悠悠地打开,这是她第一次收到王誉竹的信,心里特别期待,又有些羞涩,他会说什么呢? 丫鬟见小姐这么高兴,正想再说些吉祥话讨主子欢心,却见陆星曼打开信件的那一瞬间,脸色骤变,将信倒扣慌张又焦急地问道:“母亲在哪里?我要去见她。” 林氏正在屋里看账簿,陆星曼风风火火地闯进来,眼圈微红,胸膛气得上下起伏,将王誉竹的画塞给林氏看:“母亲,你看看这画,这可如何是好?” 林氏:“我的小祖宗哦,都快要嫁人了,还这么不稳重。”说着,林氏随手打开画一看,不由得愣住,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屏退了丫鬟,怒道,“王三公子怎么会画那狐媚子的女儿!” 那画上的女子别人不认识,她们母女怎么可能看不出?那五官画的和陆星瑶有六七分像,那衣服发饰分明就是宴会那天陆星瑶的装扮! “母亲,你不是把她留在厨房,还让章嬷嬷看住她吗?王公子怎么会见到她?” 林氏也不知原因,立马唤来章嬷嬷询问清楚。章嬷嬷是厨房的管事嬷嬷,她如实相告: “那天老奴按夫人吩咐盯着三小姐,没让她离开厨房一步,但是中途老夫人身边的人过来传话,让三小姐端些点心去后院伺候她。老夫人发话,老奴不敢不从。” “她可有去前院?”陆星曼忙问道。 章嬷嬷:“老奴也怕她跑到前院去,让婢女翠香跟着。翠香回来后告诉老奴,她是亲眼看着她进的老夫人院子,也没再出来。” “那她去后院的路上可有遇到什么人?”林氏接着问。 章嬷嬷不知,于是唤来了翠香问话,翠香想了想道:“还真有!奴婢一路跟在她后面,经过梅园时有一个喝醉了酒的公子误入梅园,让我拦住赶走了。” 林氏忙问道:“你可有瞧见那公子的长相?” “那公子长得俊秀,穿一件月白色儒裳,那儒裳上还绣着翠竹。” 听到这,母女俩皆知完了!那天王誉竹穿的就是绣着翠竹的月白色儒裳。 东临府的世家小姐谁人不知王誉竹常穿绣有竹子的衣服。他名字里有竹,也酷爱竹。那个误入梅园的公子肯定是王誉竹。他看上的竟然是陆星瑶! 林氏也不禁想起,王夫人第一次来陆家探口风时问的是:“宴会上有一位穿粉衣的姑娘,样貌让人难以忘怀,郁氏匆匆一瞥印象深刻,但是忘记问是哪家的姑娘了?” 林氏原以为王夫人是替郁氏问的是她家曼儿,不想是替王誉竹问在后院遇到的陆星瑶! 她仔细想来那天王誉竹和郁氏一过来就去拜见过老夫人,他们都是见过曼儿的,三人也互相打过招呼。若他看上的是曼儿,应该直接跟王夫人说求娶曼儿,而不是什么忘记问姓名的仙女姑娘! 林氏越想越心惊,乌龙已经闹出,现在该如何收场?整个东临府的人都知道王誉竹要娶陆家小姐陆星曼,他对陆小姐痴心不已,王家也给足陆家面子。 乡试一放榜,王誉竹就会马上回来,一回来肯定要亲自上门下聘,两人一见面,王誉竹便会发现所求娶的不是他想娶的人。 那他会怎么做?以王三公子信里所写的对陆星瑶的痴迷程度,以他在家中的受宠程度,以王家在悠州一手遮天的势力,万一王三公子真干出悔婚的事情来……那后果不堪设想。 这桩婚事从纳采开始就极为高调,这些日子母女俩人有多风光自不再赘叙。 若是让外人知道王誉竹朝思暮想要娶的是庶女陆星瑶,不是嫡女陆星曼,堂堂右参议的嫡女不如家里舞娘妾室所生的庶女!谁能咽的下这口气? 如此一来曼儿的名声不但全毁了,还要受人非议,遭人指指点点,一个被退婚的女子之后再找夫婿只能往低了找。 若是王誉竹再混账一些,王家再仗势欺人一些,退了曼儿的婚,转头求娶陆星瑶,都是陆家的女儿,老爷不管嫁哪个都能搭上王家,以老爷的为人极有可能会为了自己的仕途牺牲曼儿。 若是这样,陆星瑶就真正的翻身了!要是能为王家生下一儿半女,就能在王家站稳脚跟,而背靠王家,就是陆家都得捧着她。那曼儿怎么办?她视若明珠的女儿怎么办? 这般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事情林氏可干不出来!林氏越想越气,越想越心惊。 陆星曼只要一想到若是自己被王誉竹退婚,而他转头去娶陆星瑶,那些世家女会如何高兴,又会如何讽刺自己,陆星瑶会多么得意……她就恨不得撕烂她们的嘴脸。 她最恨的还是陆星瑶,一个庶出女儿,出生不如自己,不如自己受父亲疼爱,她凭什么让王誉竹看上! 母女俩沉默一阵后,林氏先冷静下来:“莫怕,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那就将错就错下去!听娘的话,你一定会如愿嫁进王家!” 林氏思考起来,她心里也慌乱成一团。也不知道陆星瑶这狐媚子使了什么手段让王誉竹对她念念不忘。 想到这她心里又是一阵嫉妒。苏姨娘貌美又能歌善舞,很得陆恩和的喜欢,要不是她使了小手段让她生不了儿子,陆恩和还不知道要怎么宠她! 林氏最初只想把陆星瑶打发给某个高官当妾室,为丈夫的仕途助力,也不枉陆家养她这么久。但没想到,一个狐媚子生的庶女也想嫁进太守家,做梦!林氏压下心底的晦暗,还是得想个法子以绝后患。 第184章 相救 陆星瑶有老夫人护着,林氏不能明目张胆地随意打发了她。母女俩合谋起来,既然外人都不知道陆家有陆星瑶,那就让陆家彻底没有陆星瑶! 九月二十三日是南山寺的礼佛日,去年这时候林氏带着一双儿女一同前去礼佛。 南山寺在东临府郊外的山上,地处偏僻,林氏突然有了主意。 二十二日早上,林氏派人来通知陆星瑶明日要带她和陆星曼一同前去南山寺礼佛,一起为已经病了半个月还未好的老夫人祈福。 听到这次是去为老夫人礼佛祈福,陆星瑶哪有不同意的。老夫人这次病得来势汹汹,吃了半个月的药了还不见好,她着实是担心。 不想二十三日早晨,陆星瑶准备就绪,去林氏院子等候时,林氏身边的嬷嬷突然告诉她,林氏今日突然身体不适,留陆星曼近身照顾,让陆星瑶替她前去尽尽心意,还派了身边的陈嬷嬷和她一同前去。 陆星瑶听到屋里传来林氏的咳嗽声,不疑有他答应下来。在她看来,没有什么比奶奶的身体更重要。老夫人这次病的这么久,她非常担心。 当天一大早,陆星瑶便出门了,刚要上马车发现今天的车夫不是老夫人从邳州带来的。 陈嬷嬷见她看着车夫,解释道:“这是夫人的车夫,他来东临府的时间久,熟识东临府的道路,夫人怕邳州来的车夫初来乍到不识路,三小姐放心。” 陆星瑶点点头,和翠禾还有陈嬷嬷一起上了马车。 一路走来,陆星瑶发现越走越偏僻,心里有些不安,她问道:“南山寺这么远吗?” 陈嬷嬷道:“南山寺在郊外的山上是偏僻了点,没有明恩寺近,但那里的观音菩萨很灵的。三小姐放心,快到了。” 又走了一段路,发现还有几辆马车在路上行走,陆星瑶才稍微安心一点。 一路颠簸到了南山寺,陈嬷嬷领着陆星瑶进去女院礼佛。经过男院时,她听到了爽朗的笑声,这声音…… 陆星瑶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听错,不由得放慢了脚步。 “三小姐怎么了?莫耽误了礼佛。”陈嬷嬷催促道。 陆星瑶只得和陈嬷嬷进去。女院里已经有好几位女客在念经。 陆星瑶跪在蒲团上,开始为老夫人虔诚祈祷。 礼完佛,陆星瑶正要离开,陈嬷嬷却让她多诵读一段经,当是为不能亲自前来还生病了的夫人祈福,陆星瑶只得照办。 待这一段经念完,到了用斋饭的时间,住持请她们去用餐,陈嬷嬷却以陆星瑶是未出阁女子不宜在外用餐拒绝了。 陆星瑶走出诵经院才发现此时天气有些阴沉,其余的人家都留在寺院里吃斋饭,嬷嬷却催着要她赶紧回家。 陆星瑶道:“这天有些阴沉,怕路上下雨,何不留在寺里用完斋饭,等雨停了再回去?” 陈嬷嬷:“三小姐有所不知,东临府的天气不比邳州,这夏季的雨从乌云密布到真下起来还得一段时间,就是下了也不会下多久,通常这里下大雨,走几步又是艳阳高照,都是说不准的。 “三小姐放心,嬷嬷我心里有数。而且这寺院人来人往的,若是有外男跑进来冲撞了小姐就不好了。” 既然陈嬷嬷坚持,这会儿寺里的人确实多了很多,女院外都有男人说话的声音,陆星瑶一个戴帏帽的小姐太招人显眼,遂同意回程。 此时的山路上空无一人,浓云却越聚越多,丝毫没有陈嬷嬷说的还要一段时间才下雨,黑云压城之景让陆星瑶眼皮直跳。 行驶到了半路,倾盆大雨从天而降。雨幕之下仅有陆家马车在行驶。 陆星瑶听着外头噼里啪啦的雨声心里一阵担忧。突然一声马鸣,一阵颠簸,马车陷入泥泞不堪的山路中,动弹不得。 马车里的三人被惯性弄得俯冲出去。 车夫道:“三小姐,不好了,马车陷泥浆里了。” 陈嬷嬷道:“是老奴失算了,三小姐莫慌,老奴这就下去帮车夫推车,你且坐好。” “陈嬷嬷小心。” 陈嬷嬷下车后,站在车夫旁边,两人眼神对视,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狠绝。 车夫大喊一声:“三小姐,坐好了。”他用力往马屁股上一抽,马儿受了疼,一阵嘶鸣,高抬前腿飞奔而出。 马车里的陆星瑶和翠禾摔得东倒西歪,磕得浑身疼痛。马车后面的车夫和陈嬷嬷皆是得逞的轻松。 李延宁骑着马疾驰,忽然看见前方山路上有一辆马车在疾驰,随着自己的马儿越奔越近,他竟听到马车里面传来了呼救声。 而他朝前面一看,不由得瞪大了眼睛,马车竟然无人驾驶!而这马明显受了惊吓疾驰不停,再这么跑下去,前面的山路越来越窄,极有可能冲落悬崖。 救人要紧,来不及多加思考,李延宁控制着马头,让自己离失控的马越来越近,他眯起双眼,目不转睛地盯着马儿,他微侧着腰去拉控制马儿行止的辔绳。 第一次,没拉到,第二次差一点,第三次他腰腹使劲用力伸出手,终于拉到了,他用力向后拉紧辔绳,嘴里大喊着“吁——” 李延宁两手各拉着一匹马的辔绳,疾驰的马儿终于慢下来,此时离那条狭窄的山路不到十米了。 翠禾先反应过来,惊喜道:“小姐,马车停了,我们得救了。” 她赶忙扶起陆星瑶,检查小姐是否受伤,刚刚还是小姐抱住她,才没让她的脑袋磕到车坐凳上。 李延宁道:“车里的人可有事?” 翠禾打开车门,看到了一位头戴斗笠的公子:“多谢公子……诶!你是李公子!” 车里正在戴帷帽的陆星瑶一愣,真是李延宁!刚刚在南山寺里听到的男声果然是他。 李延宁隔着雨幕,瞧了半天这丫鬟,才想起来这是陆三小姐身边的丫鬟。 陆星瑶掀开车帘道:“多谢李公子救命之恩。” “举手之劳罢了。你们的车夫呢?” 陆星瑶在刚刚命悬一线之际,已经想明白了今日这一出是林氏准备要她的命! 第185章 惊艳 她知道林氏厌恶她,可她真没想到林氏和陆星曼会恨她到想要她的命,她已经那样谨小慎微地过活了……陆星瑶一向清冷的双眼里此刻浸满了怒火。 翠禾怒道:“那两个狗奴才!” 陆星瑶的沉默和翠禾的话语让李延宁知道了这件事并不简单。 他道:“现在雨太大,不宜赶路,前边不远处有一个破庙可暂时避雨,两位姑娘要是不嫌弃可以与在下一同前去。” 翠禾看着小姐。陆星瑶道:“谢谢李公子,劳烦李公子带路。” 李延宁赶着陆家的马车往破庙里驶去,绕进山林小路,又走了三十多米,在茂林里果真有一个破庙。 到了破庙,李延宁将两匹马拴在树干上。带着陆星瑶两人进庙,自己去破庙门边拾了一些柴禾。 很快,李延宁拿了柴禾进来,边生火边解释:“这庙虽然破,但是来南山的猎人经常会在这里歇脚,所以庙里总会有一些他们没用完的柴禾。” “李公子对这里很熟悉?”陆星瑶问。 “我娘是南山寺的常客,我有时会陪她过来,之前也有两次在这里避雨歇脚。” “嗯。” 又是一阵沉默。火点燃了,顿时火星四溅,陆星瑶隔着帏帽偷偷打量李延宁。他长得清俊儒雅,做事沉稳可靠,很容易让人放下戒备。 李延宁见火堆已点燃:“两位姑娘可以坐得近些烤烤火。” “多谢公子。” “不用客气。”说完,李延宁退出庙内,走到庙外的屋檐下再起一堆火。 翠禾小声地对陆星瑶说:“李公子不愧是读书人,礼数真周到。老夫人眼光真好!” 小姐外貌惹眼,就算戴着帏帽出门,好奇的、打探的、猥琐的目光也会层出不穷地黏在小姐身上。导致小姐都不爱出门,也不喜欢见人。只有这位李公子是真的尊重小姐。 “八字还没一撇的事,莫要胡说。”陆星瑶控制着自己的眼睛不看向李公子,只盯着跳跃的火光。 雨还未停,车夫和陈嬷嬷湿了一身,冷得瑟瑟发抖,但一想到马上到手的银两,便全身都暖和了。 车夫道:“这前面不远处有个破庙,我们过去躲躲雨再回去吧。” 陈嬷嬷同意,俩人加快脚程向破庙走去。 翠禾见火渐渐小了,便去门边拾了几根柴回来,刚走到门口便见小姐身后有一条婴儿手臂粗的青蛇,吓得尖叫起来:“蛇,有蛇,小姐快跑啊。” 陆星瑶吓了一跳,下意识站起来想跑,却被长裙绊得一个趔趄,眼见就要栽倒,李延宁眼疾手快扶起她,一手将她拉开远离青蛇,一手用力一掷木棍。 木棍不偏不倚正好砸到蛇的七寸,蛇立马不动了。李延宁从小跟叶明学习拉弓射箭,别的不说,准头是极好的。 这一切发生得极快,等陆星瑶反应过来时,看到离自己不远处的蛇,惊恐不已,下意识又往李延宁身后缩了缩,连帏帽掉了也没发现。 李延宁见蛇已死,转过身想宽慰一下姑娘。一转头,见到了帏帽遮盖下的容颜,虽然破庙光线昏暗,但陆星瑶离他很近,他甚至能闻得到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馨香。 那张倾国倾城的脸庞此刻被吓得花容失色,更显得楚楚可怜。 说实话李延宁是有被陆星瑶的美貌震惊住的,虽然前世短视频发达,一打开手机都是美女,而且因为工作需要,他还剪辑过不少网红美女的视频,但还是被陆星瑶的美吸引了。 他有一瞬间的失神。没办法,谁让她完全长在了他的审美点上。 陆星瑶自觉站得离李公子太近,立马想后退几步,却不想被吓得腿脚虚软,退的又急被脚后跟的木棍一绊,险些往后栽倒。 李延宁连忙抓住陆星瑶的双肩将她拉回来,却因为惯性,温香软玉跌进了李延宁怀里。 “三小姐,真的是你吗?老奴可算找到你了。你是何人?放开我们家小姐!”陈嬷嬷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李延宁赶紧松开陆星瑶的双肩,后退几步远离对方。 陈嬷嬷跑过来挡在陆星瑶跟前,恶狠狠瞪着李延宁把他当流氓。 “陈嬷嬷,不得无礼。”陆星瑶冷冷地看着陈嬷嬷和车夫。 可怜翠禾最是怕蛇,看到蛇的那个瞬间被吓得呆若木鸡,陈嬷嬷的高呼让她一个激灵回过神来,也跑过来抱住小姐:“吓死我了小姐,幸亏李公子反应快,不然……” 陈嬷嬷开始声泪俱下解释道:“还好三小姐没事,不然我怎么回去跟老爷、夫人交代啊?都怪我,下雨天还让三小姐赶路。可我也是为了三小姐着想,毕竟三小姐还未出阁,若是不小心与人冲撞,误了名声,那我就罪该万死了……” 车夫也一脸懊恼地道:“都是老奴没用,想着车轮陷在泥坑里出不来就使劲儿抽打马儿,是老奴没拉好缰绳让马受惊跑出去,小姐你惩罚老奴吧……” 两人跪在地上一直祈求着陆星瑶的原谅。就算她知道林氏想害死她,可是她没有证据。这两人都是林氏的人,卖身契也不在她手里,她按下怒气,冷淡道:“起来吧。” 陈嬷嬷和车夫一阵感恩戴德。陆星瑶只觉得恶心。 李延宁想能当上陆家车夫的人怎么可能这么没经验,能没拉住辔绳?再听陈嬷嬷话里的意思,是怕寺庙有外男冲撞了三小姐才催着人冒雨回去。 可据李延宁所知,东临府的寺庙都是分男院和女院的,三小姐待在女院怎么会被人冲撞?大雨天赶路,还好巧不巧马车陷在泥坑里后马儿突然受惊……李延宁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他不由得看向陆星瑶,只见她气得眼尾泛红,却又拿这两个下人无可奈何的样子,心想高门大户果然套路深呐……两个下人可不敢这么谋害主子,所以有人想要陆星瑶的命? 李狻说过陆家对外只有一个陆小姐,那这个三小姐是什么身份?想到这,李延宁微微皱起眉头。 第186章 污蔑1 雨势渐渐小了,不一会儿雨过天晴。陈嬷嬷道:“三小姐,雨停了,咱们要不先回去?” 陆星瑶犹豫了,这一路回去可还有不短的路程,他们若是贼心不死…… 李延宁道:“在下也要回去了,咱们临走前把火堆扑灭,不然风大的话怕把星火引燃烧了这避雨的庙。” “多谢李公子提醒。”陆星瑶感激地看向李延宁,当即行礼道谢。他在告诉她不用担心,他会一路随行。陆星瑶心里温暖如春。 “不用客气,应该的。” 陈嬷嬷和车夫对视一眼,出去牵马车。 陈嬷嬷和车夫早在翠禾出来捡柴火的时候就已经到破庙门口了,见到陆星瑶没死,两人惊讶不已,接下去就是害怕。 不一会儿,翠禾高喊着有蛇,两人还暗暗期待蛇能将陆星瑶咬死,这样也算完成任务,奈何这个李公子又救了她一次。期盼落空,只能假惺惺地进来哭诉解释表衷情。 他们自认为解释地很完美,没有露出马脚,其实两人演技拙劣,连翠禾都骗不过去。 车夫驾驶着马车不紧不慢地行走在山路上,李延宁一路跟着。 陆星瑶微微掀开车帘,那个挺拔颀长的男人就在外面,她感到莫名的安心。 李延宁一路送到陆府门口,才跟陆星瑶告别。 陈嬷嬷回来后立马向林氏禀报:“夫人,我们尽力了,但三小姐运气太好,几次都化险为夷。” 接着将今天发生的事尽数告诉林氏和陆星曼,原本她们计划在回程无人的路上让马车坠毁入崖,陆星瑶不管是毁容还是生不见人死不了尸都行。 现在陆星瑶好端端地回家了,计划落空,林氏皱紧眉头。 陈嬷嬷又拿出一块玉佩道:“这是那位公子在破庙救三小姐时不慎掉落的,离开破庙前被老奴看到,就顺手捡了起来。” 看到这块玉佩上还系着南山寺的姻缘符,林氏计从心来。 那厢,李延宁送完陆星瑶后快马加鞭回家去。到家门口时,李吉见少爷回来了急忙进去通报叶柔。 李延宁刚进屋子,叶柔便飞扑过来,上下打量儿子:“宁儿没事吧?” “没事,就是淋了雨。” “赶紧去换身衣裳,我让厨娘熬了姜汤给你驱驱寒。”刚刚风大雨急的,叶柔担心极了。 “谢谢娘。” 乡试考完这半个月,叶柔见儿子除了和老师去望崖山钓过一次鱼,到现在还每天在努力为会试奋斗,自是欣慰开心的。 可过几日就要放榜了,她又紧张起来,想着明日南山寺有祈福,听说南山寺求姻缘非常准,便想去求求菩萨,顺道让儿子出去走走,老闷头读书也不好。她跟儿子提了这事,李延宁答应陪母亲前去。 前日,杨芳华写信让李延峰回去相看姑娘,李延峰高高兴兴地请了两天假回去。而自家儿子却一心只读圣贤书,乡试后那么多姑娘想见他,他一个都不去看,叶柔这个当娘的有些着急。 第二天母子俩很早就出发了,李延宁想晒晒太阳,透透气,便自己骑马,叶柔则坐马车。 到了南山寺,叶柔在观音殿虔诚地求了姻缘符,系在鸳鸯玉佩上,这玉佩的寓意好,水头也好,她想着以后留给儿媳妇,问了李青鹤他也没意见。 李延宁对诵经不感兴趣,便在外院和小沙弥聊天,小沙弥有意思着,李延宁被他逗得哈哈大笑。 礼完佛回去,到了府城门口了叶柔突然发现玉佩不见了!仔细回想后,估摸着是落在观音殿上了。 李延宁见天色还早,便让车夫驾马车送母亲先回去,他今天正好骑马,可以快马加鞭去寺庙里取回来。 叶柔懊恼极了,怎么能如此不小心呢? 李延宁回去寺庙问了住持,住持问他是什么样的玉佩,李延宁细细道来。知道是遇到真主人了,住持便把玉佩还给他。 出寺庙时,天气有些阴沉,山上天气多变,兴许山下就晴天呢?李延宁不想浪费时间,决定快马加鞭赶回去,不想半路上还真下起了雨,这才有了后续的事情。 回到家的李延宁全身湿透,脱下衣服先洗了个澡,洗完才想来玉佩还没给母亲,便在湿衣服上翻找起来。 奇怪,怎么不见了?明明他拿到了玉佩,难道掉在半路了?李延宁皱着眉,回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掉在哪里了。 这可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白跑一趟了。可他又立马想到帷帽下那张沉鱼落雁的脸,顿时又觉得这趟没有白跑,起码欣赏到了从未见过的大美人,大饱了一下眼福。 可怎么跟娘亲解释?玉佩找到了又丢了?爹送给娘的礼物,他怎么能弄丢了!唉。只能明天去玉器店再挑块玉石打一块一模一样的玉佩好了。 李延宁喝姜汤的时候也没把玉佩拿出来,叶柔便没问了。她想肯定是让人捡走找不到了,懊悔极了,玉佩那么贵,还有刚求的姻缘符就这么丢了。 第二天,安静了一晚上的陆府一大早便喧哗起来,陆恩和近日都下各县督查,不在东临府。林氏便嚷嚷着求老夫人为家里其他姊妹做主。 林氏一进陆老夫人的院子,便气愤地说道:“昨日瑶儿前去南山寺为您礼佛祈福,一同前去的陈嬷嬷回来告诉我,瑶儿昨日竟然未戴帏帽与一个外男私下见面,还在破庙拉拉扯扯,揉揉抱抱。我一听,这可不得了,就赶紧来告诉您。” 老夫人听完惊讶地抬起眼皮看她:“你的话可属实?” “儿媳不敢说谎,这都是陈嬷嬷亲眼所见,车夫和翠禾也在,不信您叫人进来一问便知。” 老夫人屏退所有下人,先叫车夫过来问话,车夫进来后,战战兢兢地说: “昨日我们回程时遇上雷阵雨,马车陷入泥浆,不知怎么的马儿受惊跑了出去。我和陈嬷嬷拉不住。之后我们在破庙看到小姐和一个公子在……反正小姐未戴帏帽,还离那公子极近。” “退下吧。”老夫人摆摆手。 第187章 污蔑2 之后又唤来陈嬷嬷,陈嬷嬷说:“昨天雨下得大,夏季衣裳穿的薄,三小姐让雨一淋,衣服湿了大半。我们赶到破庙时,两人……不但离得很近,还含情脉脉地看着对方……” 林氏故作惊讶地插嘴道:“衣服都淋湿了?那岂不是身形都让外男看了?” 陈嬷嬷又说:“我们进了破庙后,看到有条蛇被砸死,那李公子救小姐时还……还把小姐抱进怀里。” 老夫人礼佛珠的手指顿停,凌厉的眼神直瞪着陈嬷嬷。 陈嬷嬷不敢直视老夫人的眼睛,接着道:“三小姐的帷幔也掉了,两人看了对方许久。” 身形让人看了,脸也看了,还抱上了,更主要的是陆星瑶不以为耻,还与外男互看许久。这就不得不让人浮想联翩了。 林氏还想说什么,老夫人制止,让人去叫陆星瑶。 昨天晚上,陆星瑶浑身酸痛,在摇晃的马车里撞出了一身伤,夜里还发起了高烧。好不容易捱到第二天,正想让翠禾去请个大夫,老夫人身边的杨嬷嬷却过来请她去问话。 陆星瑶强撑着不适的身体过来,老夫人让她说说昨天从南山寺回来路上发生的事。陆星瑶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但烧得混沌的大脑没有想出什么来,只能将马车遇险,破庙遇蛇,幸得李公子救助的过程如实说了。 没想到林氏听后冷哼道:“听到了吧母亲,车夫和陈嬷嬷都没说谎。还未出阁的姑娘家竟然和一个外男私下见面,当着嬷嬷丫鬟的面拉拉扯扯,这成何体统!” 翠禾辩解:“我们小姐并未与李公子拉拉扯扯,那李公子是为了救小姐扶了一把……” “主子说话,哪里有你插嘴的份!不懂规矩的丫头,来人,拉下去掌嘴。” “是。” “住手。”陆星瑶抱住翠禾不让嬷嬷拉走,她直瞪着林氏道: “奶奶我说的话句句属实,如有撒谎天打雷劈。昨日诵完经已经乌云密布,陈嬷嬷却非要我回程。回去的路上,驾驶经验丰富的车夫却让马儿受了惊,要不是李公子相助,我和翠禾已经车毁人坠,死于非命了!” 陆星瑶暗示林氏想要她性命的话让陆老夫人冷冷地瞪着林氏。 林氏心里也惊讶,这丫头知道了?那就更留不得了,她决定继续下猛药:“你就回答我,你与李公子见面时,戴没戴帏帽?” 陆星瑶道:“那是我躲避蛇不小心……” 陆星瑶的话还未说完,林氏打断道:“那就是没戴!李公子拉没拉你的手臂?碰没碰你的肩?你们俩有没有站的极近,近到超出正常男女之间该有的距离?” 陆星瑶听着林氏咄咄逼人的话,只觉得天昏地暗:“那是李公子救人心切,我……” “你什么你,李公子救人心切,那你呢?你怎么不自觉离他远一点。我母家的外甥林典离你近一点点,你都避之不及,那个李公子你倒是心甘情愿让他靠近,让他看你,甚至碰你……怕不是你俩早就私相授受,无媒苟合了!” 陆星瑶惊讶地瞪大眼睛,林氏居然往她身上泼这样的脏水! “够了!”老夫人严厉地打断林氏越来越露骨的话。 林氏开始哭诉道:“母亲,我们陆家怎么能容得下这般不要脸的女儿!这要传出去,让大家怎么看我们陆家,怎么看曼儿和莲儿? “有这样的姐姐,她们还怎么嫁人?有这样的妹妹,两个外嫁的姐姐还怎么在夫家立足?永儿以后怎么考科举,怎么说亲?她这是要让陆家声败名裂啊!” 说着林氏看向陆星瑶恶狠狠道:“陆家不缺你吃穿用度,你怎么这么狠心,与外男眉来眼去,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搂搂抱抱,至陆家于不顾?” 说完她捂着胸口抹了抹眼泪,对老夫人道:“您要为陆家其他的儿女做主啊!” 陆星瑶算是看明白了,林氏要不成她的命,现在就污蔑她与外男拉拉扯扯,私相授受,甚至还往无媒苟合上乱扯。李公子刚参加完乡试,不能连累他的名声。 陆星瑶急忙辩解:“我和翠禾幸得李公子相救,何来眉来眼去,拉拉扯扯?” 翠禾也急得掉泪,跪下道:“奴婢能证明小姐和李公子从未有越矩之举,请老夫人明察。” 林氏立马打断:“那李公子能有那么好心,一而再再而三地救了你?还特地一路尾随送你回来。来人,去三小姐房里搜一搜,找找看有没有什么私通之物。” 老夫人一语不发,想看看林氏还有什么招数没使出来。林氏眼神示意心腹嬷嬷,嬷嬷得命带着几个丫鬟去陆星瑶的卧室搜查,不一会儿嬷嬷拿着一块玉佩进来。 嬷嬷:“回老夫人、夫人,这玉佩正是在三小姐的枕头底下找到的。” “胡说,咳咳……”陆星瑶受了凉,发着烧,咳得晃了晃身体急道:“这玉佩我从未……”见过二字还未说出来,陆星瑶发现她还真见过这块玉佩。 当时在明恩寺,李夫人拿着两块玉佩说去让住持开光,其中一块就是这鸳鸯玉佩,因为造型精致,陆星瑶一眼便记住了。 这块鸳鸯玉佩现在还系着一道符,嬷嬷递到老夫人面前,林氏再添一把火道: “天呐,这玉佩还挂着南山寺观音殿求来的姻缘符。他连这私密的东西都送你了!你们这般私相授受多久了?都到了送玉佩定情的程度了,怕不是该发生不该发生的都发生了吧。”林氏故意夸大恶意揣测。 陆星瑶哪里听不出来林氏的目的,她这是要将与外男私相授受的罪名强加给她,还是最严重的未婚无媒苟合之罪,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自古以来,不经媒妁之言父母之命的婚姻都为人所不齿,不说有头有脸的世家,就是普通农家也最看中姑娘的名声,更何况他们这样的官宦人家,姻亲遍布,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出了此类事情,为了家族名声,若是嫡女又受疼爱,兴许还能低嫁给对方以保全名声。但庶女要么浸猪笼,要么逐出家门,要么送出去随便指个人家打发了。 林氏好狠毒的心,不仅搓磨母亲,如今还要她的命! 第188章 上门感谢 陆星瑶声泪俱下:“奶奶,我真的没和李公子私相授受,主母这样污蔑我是何居心?” “污蔑?证据确凿还敢狡辩,来人,把三小姐拖下去家法伺候。” “慢着,”老夫人平静地看完这出闹剧,适时出言阻止,“瑶儿自十五岁起便在庄子上伺候老身,在老身身边待的时间最久,你这是在指责老身不会教导孙女,才让瑶儿这么不知廉耻吗?” “儿媳不敢。” 陆星瑶什么品性,老夫人怎么会不知?现在又岂会不知林氏在污蔑她。 老夫人继续说:“瑶儿在邳州跟着老身吃斋念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从来都是规规矩矩。怎么才回来陆家一个月便与外男认识,还私相授受了? “你这当家主母是如何当家的?女儿在你的眼皮底下认识外男,若如你所说还做出了什么不堪之事,而你这个主母到现在才发现……” 老夫人直盯着林氏,像是要看穿她的灵魂:“偌大的陆家放到你手里才是堪忧!老身怎么能相信你能管好陆家,教好永儿和陆家的女儿?” 林氏听得脊背发凉,老夫人这是指责她治家不严,看管儿女不力! 老夫人又道:“若是因为年纪大了,力不从心,可让陈姨娘帮一帮你。” 林氏听完更是一慌,陈姨娘几年前刚生下来一个儿子,现在正是得宠的时候,老夫人这还要分她的管家权!林氏心急如焚,挤出眼泪解释: “母亲此话怎讲?儿媳嫁进陆家二十年,为陆家开枝散叶,一直兢兢业业、勤勤恳恳管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对儿女都是一视同仁,母亲这话是戳儿媳的心窝子啊!” “好了,”老夫人打断她的辩白,“既然你不觉得是老身教女无方,也不认为是自己治家不严,对子女也一视同仁,那就不该轻信那两个欺上瞒下,护主不力还倒打一耙的下人的话。 “两个下人说什么你信什么,瑶儿说什么你反驳什么!你可是觉得老身人老眼花,头脑发昏,可以随意欺瞒了是吗?” “儿媳没有!是儿媳轻信了下人的话,儿媳错了。”林氏连忙认错。 姜还是老的辣。想到又要竹篮打水一场空,她愤怒不已。这次不能败坏陆星瑶的名声,有老夫人在,她要怎么快点打发了陆星瑶?就在林氏思虑之时。 又听老夫人道:“昨日瑶儿遇险,幸得李公子相助,让管家去备上厚礼感谢一番。把车夫和陈嬷嬷叫进来!”。 车夫和陈嬷嬷进来后,跪在地上低着头不敢看老夫人。 老夫人问陈嬷嬷:“为何不等雨停了再走?” 不等陈嬷嬷回答又问车夫:“你赶了十几年的车,一个老把式遇到马车陷入泥坑这种事没有上百次也有几十次了,为何会让马儿受惊狂奔而自己却正好不在马车上?” 老夫人厉声道:“大胆刁奴竟敢谋害三小姐!我陆府是留不得你们了!” 两人听完老夫人的话立马慌乱起来。林氏也将心提到嗓子眼,瞪了两人一眼,眼神中充满警告意味。 陈嬷嬷收到林氏的眼神警告,战战兢兢道:“老夫人饶命,老奴绝无此心,只是觉得三小姐未出阁,不宜长久待在寺庙里,是老奴思虑不周,请老夫人责罚。” 车夫也求饶道:“老夫人饶命,是我人老力衰,没有保护好三小姐,是老奴失职,我们绝无谋害三小姐之心。” 林氏道:“母亲,这两人都是陆府的老人了,从邳州一直跟着陆家,对陆家忠心耿耿,他们怎么会有害人之心呢?请母亲明察。” 老夫人直视着林氏道:“瑶儿差点因此丧命,你说他们只是下人,没有害主子之心,那是谁有害人之心想致瑶儿于死地?是你吗?他们可都听你的话啊林氏!” 林氏吓得心脏突突突直跳,后背冷汗直流:“母亲这话怎么能乱说?您这是赤裸裸地污蔑啊!瑶儿也是我的女儿啊,我怎么会做这种事呢?” “既然他们不是听你的命令行事,那就是刁奴恶向胆边生,想谋害主子,还想败坏主子名声,陆家留不得这样的下人,立即将这两人家法伺候,再发卖去边境当苦力!” 杨嬷嬷得令出去照办,唤来家丁将两人拖出去。 陆星瑶本就强撑身体,得知危机已过,昏倒于地,屋内又是一阵忙乱,嬷嬷们将陆星瑶扶进屋里。 老夫人留下林氏,屏退下人,冷冷道:“知道我为何留下你吗?” “儿媳不知。”林氏低眉顺眼道。 “因为你今天这出戏唱得实在滑稽,没有下次了。否则,永儿我会亲自带去邳州教养。” 陆永是陆家的嫡子,也是林氏在陆家的倚仗之一。陆家男丁稀少,陆恩和也只有陆永一个嫡子,陈姨娘的儿子文弱得很,能不能活到成年都是个未知数。 林氏咬了咬牙道:“儿媳不明白母亲的话。” 林氏知道老夫人已经看出来是她指使陈嬷嬷和车夫谋害陆星瑶,可又能怎么样?老夫人没有证据。 而且家丑不可外扬,被刁奴欺主的事,若是送官丢的可是整个陆家的脸,堂堂右参议大人家是什么家风竟然养出了刁奴!这让陆恩和还怎么在东临府的官场立足?连家都治不好,还怎么协助太守大人治理悠州? 林氏的大哥和四弟都在京州任职,林家大哥是吏部右侍郎,林四弟是翰林院的侍讲学士,都是天子近臣。 陆恩和一个同进士能升到右参议,她娘家的哥哥和弟弟出了不少力气。陆恩和可不敢把她怎么样,同样年迈的陆老夫人也不敢,所以她有恃无恐。 “跟我就不用装了。瑶儿的婚姻由我说了算。你不用再插手了。” 林氏沉着脸不应,老夫人却让杨嬷嬷送客。 等陆星瑶烧退醒来已经是下午了,丫鬟喂了她一点米粥,老夫人便来看望她。再次见到老夫人,陆星瑶泪眼婆娑,若不是奶奶护着,她这次怕是吃不了兜着走。 “好孩子,莫哭,好好养着身体。”说完叹了口气,拉起陆星瑶的手道,“我已经给李家送了拜帖,明日去拜访李夫人,李公子救了你两次,以身相许不为过。” 陆星瑶点点头,陆家已经没有她的容身之地了,老夫人护得了她一时,护不了她一世。 第189章 试探 陆老夫人亲自写了拜帖送去李家。 叶柔看着拜帖惊讶问:“陆老夫人怎么明日突然要来咱们家拜访?” 李延宁简单解释说:“昨日拿玉佩回程的路上,我顺路救了一辆因马儿受惊狂奔的马车,车里是陆三小姐,老夫人明日是来感谢的吧。” “你昨日救了陆三小姐?”叶柔惊讶问。 “嗯,我觉得陆家马车突然受惊狂奔有问题,感觉陆家后宅不太平,明日咱们客气应对就行。” 叶柔道:“好。” 第二日,老夫人如约来拜访,叶柔和李延宁出来迎接,拜见了陆老夫人。 客厅里,老夫人和蔼可亲道:“昨日孙女回去后跟老身说了李公子两次相救之事。老身万分感激,备了薄礼,请李夫人和李公子收下。” 李延宁道:“陆老夫人言重了,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叶柔也道:“那种情况下,任谁碰见都会帮一把,老夫人无需如此客气。” 老夫人拿出鸳鸯玉佩道:“这枚玉佩可是李公子的?” 叶柔接过来仔细瞧着,惊喜道:“是宁儿的,怎么在老夫人那?” “是昨日陈嬷嬷捡到了,现在物归原主。” 李延宁也没想到玉佩竟让陆家下人捡走了,当即向老夫人道谢。 没成想老夫人借着玉佩上的婚姻符,话锋一转问起了李延宁的婚配情况,可有心上人。 李延宁只当这是长辈的例常询问,如实回答没有。 老夫人便夸起自己的孙女:“不是我自夸,我家瑶儿啊,可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女子,不仅容貌出色,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还尚未婚配,跟李公子的年龄还正相当。” 说着老夫人观察着李家母子俩的神情道:“我瞧着两人甚是般配。” 听得叶柔和李延宁一愣,母子俩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讶。 叶柔是惊讶中带着欣喜,她在明恩寺的时候就觉得陆老夫人和陆三小姐好。 李延宁则是真的吓了一跳,天上会有此等掉馅饼的好事? 李延宁直觉有炸,对方是官家小姐,貌美如花,家境又好,用他前世的话说就是妥妥的白富美,媒婆都该踏破陆家大门才对,怎么可能让一个门第落差如此之大的农家子来娶? 报答救命之恩的方式很多,像他这样的家世,对方多给些钱财报答才是正常。 陆老夫人如此直白地试探,再联想到陆家后宅不太平…… 家宅安宁,才能和兴,他可不想娶一个复杂家庭出身的妻子,要是一身心眼子…… 思及此,李延宁恭敬拒绝道:“老夫人说笑了,小子只是一个秀才,怎敢和陆三小姐相配? “前日救下三小姐只是顺手,不敢挟恩图报,今日老夫人已经送了众多贵重礼品,此恩当了。老夫人和三小姐不必放在心上。” 叶柔听着儿子的话,便知道儿子的态度,也不再多说什么。 李延宁话说的诚恳,老夫人对他印象更好了,不骄不躁,不卑不亢,言行举止都谦和有礼,一点也不像农家出来的。 老夫人笑道:“李公子不必谦虚,你七岁才启蒙,十三岁便考上童生,还是县案首,十六岁一举中秀才,又是院案首,这还不能证明公子天资聪颖吗? “明日便要放榜了,老身敢肯定李公子必定榜上有名!李公子虽然出身于农家,但若能得到官宦之家的点拨与指引,想必未来的仕途定会更加一帆风顺、平步青云呐!” 说完老夫人端起茶一抿,观察着李延宁,只见他神色如常,对她所提的对他仕途有帮助的诱惑毫无反应。 李延宁则想陆老夫人把他的情况调查得这么清楚,难道是看上了他的潜力?可转念一想学堂里比他家境好,跟他一样优秀有潜力的学子可不少,怎么就看上他? 李延宁想不透老夫人的目的,只得打马虎眼道:“老夫人谬赞,小子愧不敢当,科考之事当是以学问为重,待学问充足,自然水到渠成,小子自知才疏学浅,还得好好进学,不可一蹴而就。” 听了李延宁的话,老夫人更满意了,是个稳重的孩子,不是急功近利之人。若品行不端,表里不一的话,她也不能推孙女下火坑。 老夫人心里满意,不想就这么放弃了,对叶柔道:“老身果然没有看错,李公子是个虚心向学之人。我家瑶儿贤良淑德,相貌更是出众,李公子是见过我家瑶儿的,倒是李夫人还未见过,等她风寒好了,再请李夫人上门喝茶。” 叶柔更吃惊了,儿子见过陆三小姐了? “多谢陆老夫人相邀,过几日我便去拜访您,再去探望三小姐。”叶柔道。 “好,老身便在家里恭候李夫人。”陆老夫人道。 送走陆老夫人后,叶柔问道:“你什么时候见过陆三小姐?” “前日救人的时候,她的帷帽不小心掉了。” “她长得什么样?是不是很漂亮?” 李延宁眼前立马浮现起昏暗光线下的惊鸿一瞥,那惊人的美貌现在还深深地印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叶柔看儿子的神情便心知有戏,想着得赶紧准备东西上门。 李延宁却道:“明日放榜了,等忙完这些事情再说吧。我先让李狻去仔细调查一下陆家的情况。” “好。” 李延宁一直是个务实的人,不相信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就算有也未必会落到自己头上,他更相信天道酬勤,用自己的努力拼搏去达到目的。 回到陆府,老夫人来看陆星瑶。 孙女生了病,面容憔悴,但也难掩绝色容颜,清丽脱俗的五官更显得楚楚可怜,惹人怜爱。 “奶奶替你看过了,李家和李延宁都很好。过几日李夫人会来拜访,你赶快好起来,好好表现。” “劳烦奶奶为我操心了。”奶奶让她在李夫人面前好好表现,这是不是说李公子没有看上她? “李公子他是不是……不满意我?”陆星瑶问道。 按理说右参议家的女儿哪怕是庶女,配一个目前只有秀才功名还是农家出身的小子是绰绰有余,她显然是低嫁的。她这样的出身通常找的都是同样官宦家庭的庶子,运气好的话,嫡子也不是不行。 陆老夫人没想到孙女这么敏感:“李公子尚未婚配,也无心上人,他是因为自知门户低才觉得配不上你。但我看李夫人对你很满意。别想太多,好好休养身体。” 第190章 解元 老夫人走后,陆星瑶抱着自己的双腿,眼眶微红,他没有看上她,自己引以为傲的美貌或许在他眼里一文不值…… 翠禾端着药进来道:“小姐,该喝药了。” 陆星瑶擦擦眼泪,接过苦药汁一饮而下。不管如何,老夫人为了她拖着病体都要去见李延宁,为她谋一条出路,她不能辜负老夫人。况且李延宁是个好人,李夫人也是好相处的,李家不差,她得把握机会。 桂花飘香,和兴食肆的“金榜题名”套餐再次火起来,今年还多了“摘得桂冠”套餐,是桂花酒酿小圆子和糯米糍粑的套餐。 大多数人都知道和兴食肆是李延宁家开的,他今年又参加了乡试,很多人私底下偷偷下赌注,李延宁今年能不能上榜,在第几名。 其中赌他能上榜的最多,赔付率最低。赌他名列前茅的不少,赔付率中等,而赌他是第一名解元的就比较少了,赔付率最高。 李延宁知道后,拿了钱让李吉偷偷下注自己、顾淮谨和胡鹏程榜上有名,还压了自己和顾淮谨得解元。他做不了第一,他兄弟能得第一也极好! 放榜日,还是和三年前一样的茶楼,一样的位置,李延宁此刻却淡然了很多。 这三年时间里他不仅在府学刻苦学习,还在老师的指导下勤勉努力。尤其是家里生意步入正轨后,这两年他没有一刻放松学业,心无旁骛地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不管结果如何,他都坦然接受。 李延宁观察着贡院前和茶馆里的学子百态。参加乡试的学子年龄普遍比院试的时候大。大家相对更稳重一些。 李延峰和胡万里这次也在茶馆,两人比参考的三人更紧张。李延峰坐着牛饮了几杯茶后,见贡院门开了,官差开始贴榜,立马坐不住了。 “李吉和李康还没我人高力气大,怕是挤不进去,宁弟你且等着,我这就去帮你看榜。”李延峰说完一溜烟跑了,比兔子还快。 胡万里紧随其后。李延宁想阻止已来不及。他站在楼上,只见两人像泥鳅一样钻进去,凭借着高大的身躯和绝对的力量,扒开人群硬挤进去。 两人都先往榜头挤。李延宁看着李延峰挤进去后,还没一会儿又逆着人群出来,朝着茶楼的方向高举着手,食指朝上,咧着嘴巴大笑。 胡万里也举着手,一会儿一、一会儿二,一会儿八地比划着。 李延宁翘着嘴角,心里有数。茶楼上其他人看着李延峰和胡万里的比划一头雾水。 李延宁对顾淮谨和胡鹏程道:“先给你俩道个喜!” 顾淮谨:“彼此彼此。” 胡鹏程:“我猜解元又是在你俩中产生。” 其他人听了他们的对话,眼神都刀子似的射过来。 有人道:“真是大言不惭。” “比划着一,二、八就是第一名,第二名和第八名?就不会是一百二十八名?” 有书生扇着扇子嘲讽道:“有些人就是脸大如盆,自命不凡,自以为是。” 有人应和道:“妄自尊大之人,何须挂齿。” …… 茶楼里有不少外地的学子,他们不认识李延宁三人。而府学里的同窗都是信了第一、第二、第八的名次。 因为这三年,每次的月考,李延宁都几乎霸榜第一,有时候顾淮谨也会第一,就连王誉竹都排在两人后面。 李延宁三人并不解释。李延峰和胡万里转眼挤出人群跑了上来。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宁弟,你又是第一名!淮谨第二!大表哥第八!” 胡万里也在后面嚷道:“哥,你第八!宁弟第一!淮谨第二!” 茶楼里其他人都不可思议地看向三人。 刚刚出言讽刺他们的人都面如猪肝色,只不过已经无人在意了。 李延宁笑道:“知道了,我们都看懂你们的手势了!” 胡鹏程已经迫不及待要回去跟妻子分享这个好消息:“宁弟,淮谨,我先告辞了。” 顾淮谨道:“咱们也回去吧。”报喜的官差肯定不久就要到家了,他也想将好消息亲自告诉奶奶。 李延峰激动得满脸通红,他心中的喜悦之情难以言表,宁弟竟然在这次乡试中考取了第一名!那可是解元啊! 要知道乡试的竞争是多么激烈,整个悠州的才子汇聚一堂,争夺有限的举人名额。而宁弟不仅脱颖而出,还是第一名,这怎么能不让人欣喜若狂呢? 看着眼前意气风发的宁弟,他感到无比自豪。中举意味着宁弟已经迈出了通向仕途的重要一步,已经有了为官的资格。 只要明年他通过会试和殿试,便是进士!不仅宁弟能一展才华实现自己的梦想。他们李家也将彻底改换门楣,进入到士族阶层,门第将进一步提高! 想到这里,李延峰对未来充满了期待,仿佛已经看到了宁弟功成名就、光耀门楣的那一天了。 李延峰咧着嘴笑个不停,他伸手环住宁弟的肩膀表示最真挚的祝贺与祝福。 李吉和李康看到榜单后立马回去告诉李青鹤和叶柔。原本李青鹤是想亲自过来看榜的,但想到现场人挤人,他不一定挤得进去,叶柔也不方便去人那么多的地方,干脆陪妻子在家里等着,与他们一起在家等候的还有沈辙。 沈辙见两人神色既紧张又期待,李青鹤在大厅里徘徊着,晃得他眼睛都花了。叶柔望着门口呆坐着,要不是手不停地扯着手绢,他都要以为是尊雕像了。 沈辙忍不住对李青鹤道:“青鹤啊……你要不去准备……” “沈兄,鞭炮已经准备就绪,喜钱和铜钱也都备好了,我有经验的,该准备的都准备了。”李青鹤道。 叶柔也道:“我连庆功宴的菜单都拟好了。” 沈辙:“……”既然你们对儿子这么有信心,何必这么紧张? 李吉和李康飞快地冲向李宅,不断大声呼喊道:“老爷、夫人、沈老爷,少爷是第一名……”他的话语吸引了一堆百姓跟着他跑,想来沾沾喜气。 李青鹤突然一个激灵:“你们听到李吉的声音了吗?他好像说宁儿是第一名!”他拔腿就往外跑,差点与冲进来的李吉撞到一块。 第191章 拜帖被扣 李吉激动万分地又重复了一遍:“少爷是第一名啊,少爷是解元!” “你说的是真的?柔儿你快听听,宁儿又是第一名啊!哈哈哈......”李青鹤欣喜若狂,忍不住开怀大笑起来。 一旁的叶柔也是兴奋得不能自已:“太好了!宁儿做到了!他做到了!”她的声音因为太过兴奋而显得有些颤抖,眼中闪烁着喜悦的泪花,脸上洋溢着骄傲的笑容。 沈辙背着手站在他们夫妻身后,笑得一脸慈祥,好小子!得了解元,进士不出意外就是囊中之物了。他对身边的丁伯道:“今年可以在李家过年了,哈哈哈。” 丁伯道:“恭喜老爷,咱们过完年也该和延宁少爷一起回京州了。” 百姓们纷纷道喜,李青鹤撒了许多喜钱。李延宁和李延峰回来的时候,门口已经围着一堆百姓。 两人挤不进去,干脆在人群外面等着,欣赏着父母为自己欣喜自豪的神情。报喜官差敲锣打鼓地沿街而来,李青鹤听到敲敲打打的声音就知道报喜队伍来了,赶紧让家丁分开一条路来。人群一分开,李延宁正在人群后面对着爹笑。 “宁儿你回来啦!”李青鹤激动地跑过来拥抱住儿子。 叶柔看见儿子眼泪又下来了。李延宁无奈,他娘这喜极而泣的性子真让他招架不住。 报喜官差到来,通报了李延宁获得此次乡试第一名的好消息,并将捷报恭敬地交给李延宁,又说了很多吉祥话,得到了丰厚的赏钱,才心满意足地再到另一家去报喜。 给李延宁通报的活是这位官差从别的官差那里抢过来的,李宅虽然离得远了一点,但他知道和兴食肆,自然知道给李家通报,赏钱必然不少,果不其然他摸着厚厚的荷包,再次感叹不虚此行。 李家的门口热闹非凡。东临府里得知李延宁是解元消息的富商士族中,有记性好的人不禁想到了当初圣上给李延宁旌表时,特地赐予他一箱书,还说期待与李延宁见面。 当时大家虽然吃惊圣上对李延宁这么看重,可李延宁要考过乡试、会试才有面见圣上的资格,才有获得重用的可能。 一个农家子想要在人才济济的乡试中脱颖而出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一些觉得李家有潜力,想与之结亲的士族人家都在观望,现在不禁后悔没有听女儿的话早点下手! 李延宁居然是解元。一个州的解元必然是有真才实学的,那他中进士的机率高达八成!可以说是一脚踏入进士行列了!李家真的要改换门楣了! 闻风而动的人家太多了,他们纷纷带上礼物去李家道贺。各位夫人们也都行动起来,各种拜帖送去给叶柔。 一时间,送往李家的拜帖如雪花般飘来。叶柔看到的时候都惊呆了。 李青鹤笑道:“柔儿可以好好挑一挑心仪的儿媳妇了。” 叶柔翻着各种拜帖,里面那些官宦夫人的拜帖让她百感交集。之前她参加赏荷会,想为儿子找一个大家闺秀,却无疾而终。现在儿子凭借自己的努力,让她之前想都不敢想的人家都抛来橄榄枝,真是太出息了! 可选择性太多了,叶柔又烦恼起来。她突然想到了陆老夫人和陆三小姐,她在拜帖中翻找了一圈都没找到。兴许是陆三小姐的病还没好全?既然之前答应了陆老夫人要去探望三小姐,不如就先去陆家吧? 叶柔写了拜帖,让李康送去陆家。 陆老夫人原本病就没好全,去了一趟李家回来后,偏头痛再次发作。陆星瑶风寒好多了,只是人又清减了两分,更加楚楚动人。 “瑶儿,收到李夫人的回帖了吗?”老夫人侧躺在床上问。 陆星瑶摇头道:“前两日已经让嬷嬷送去了,只是还未收到回帖。” “再等等吧。李家不像言而无信的人家。” 陆星瑶已经不抱希望了,李延宁中了解元,东临府里多的是好人家要与他结亲。她没有好娘家,唯一拿得出手的外貌,他在见过后也不曾心动,她拿什么与其他小姐比? 主院里,林氏看着桌上的拜帖,道:“李家?” 陆星曼一听李家忙问道:“哪个李家?” 林氏翻开看了才知道是新进的解元李延宁家,林氏不解道:“我们从未与他家有任何往来,李夫人怎么会送拜帖来?”再继续读下去,“原来是拜访老夫人的。” 陆星曼提醒她娘道:“娘,李家的李延宁就是上次救了那小贱人的公子。事后奶奶还亲自上门道谢。前两日我还看到杨嬷嬷差人给李家送拜帖,让我瞧见给扣下来了!” “还有这事儿!老夫人原来打的是这算盘。”林氏道。 “娘,要是以往陆星瑶能早日嫁出去就省了咱们烦恼,可李延宁中了解元!” 王誉竹是晖州第三名,陆星瑶凭什么嫁给解元!她不服气,所以她才将老夫人送去李家的拜帖私自扣下来。 林氏瞧着一脸不服气的女儿无奈道:“如今之际,只有陆星瑶早日嫁出去,你才能安心嫁进王家。” “你不是说要把陆星瑶嫁给四表哥当妾侍吗?” “老夫人护着,哪有那么容易?”古代重孝道,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想与老夫人撕破脸,传出去有损她贤良淑德的形象。 “我不管,我已经写信告诉四表哥陆星瑶要嫁给他,让他赶紧来东临府,算算日子他也该到了。” “你这孩子,怎么能自作主张呢?” “不是你说的那小贱人要待在我们的监控下才能安心吗?她嫁给四表哥,这辈子插翅难飞,也别想再出现在王三公子面前。” 林氏一想也是。陆星瑶总归是个祸害,得赶紧打发了。 李家近日客人众多,连家里各个铺子的生意都更好了。李青鹤和叶柔忙得脚不沾地。 李青松得知侄子中了解元后,马不停蹄地赶来东临府帮忙。叶明在锦州行商,收到消息要晚很多天,但知道外甥又得了第一名后,高兴得去金溪县找王纯义和金洵等人庆贺一番,之后安排好生意,急匆匆赶回来。 第192章 中举后 放榜三日后的乡试鹿鸣宴如约举行,李延宁穿着举人褡护道袍前去府衙参宴。这次鹿鸣宴比院试的规格更高,参加的官员品级也更高。除了正、副主考官,监考官以及东临府的知府外,还有悠州的太守等大人。 这次宴会的流程跟上次的并无多大不同,李延宁自知作诗慢,早在家里的时候便请教了沈辙这种宴会一般会有什么环节,作诗的话会出哪些题目。 有老师就是好,沈辙将自己当初参加鹿鸣宴和主持鹿鸣宴的经历分享,李延宁根据老师的建议,提前准备了几首诗和词,有备无患。 在宴会上,照例来到了作诗的环节,这次有所准备李延宁并不慌张,后面发现主考官所提出的意象居然真被老师猜中了,更是跃跃欲试,等着有人点他作诗。 奈何李延宁的愿望落空了,大概很多举人都听说了李延宁院试鹿鸣宴的创举,《定风波》和《塞下曲》至今无人超越,都不想给他更多表现的机会。李延宁只被点上去回答了问题,并没有要他作诗。 李延宁落得轻松自在,喝着小酒听大家争先恐后地表现自己,不时地也点评两句。等考官们走了之后,大家举着酒杯纷纷互相恭贺。 能考上举人的智商、情商都不低,没有搅屎棍,大家其乐融融,李延宁放松心情欣赏了一番歌舞表演。 他第一次欣赏这么优美动人的舞蹈,舞女们裙裾飘飞、玉袖生风、腰肢柔软,当真是精彩绝伦,养眼极了。 一边的举人见李延宁目不转睛地看表演,以为他看上了哪个舞女,道:“李解元居然喜爱观看歌舞表演?我知道雅舞楼的歌姬不管是舞姿还是歌喉都是一绝,有空可一起去观赏一番。” 李延宁道:“兄台误会了,我只是觉得她们也不容易,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想在台上有此精彩表演,台下必定下了一番苦功夫,各行各业都不容易啊!” 这是李延宁的真心话,这个世界有等级制度,每一个人想在人生的舞台上发光发热,无一例外都要付出极大的努力。 他是幸运的,努力了有收获还能改变命运,而很多人哪怕再努力也翻不了身。比如眼前的这群舞女,她们每一个人的舞蹈能力都很出众。 若是在他前世,她们当个小网红都能引来流量,而在这个时代,她们却是贱籍出身,余生甚至自己的后代都一样没有出头之日,这才让人窒息。 这位举人以为李延宁在装清高,他见过的文人哪个表面上不是君子之姿,风度翩翩,但背地里风流韵事一个比一个多。 后来也不知道这个举人怎么跟别人宣传的他,等李延宁听说的时候,关于他爱看美人跳舞的消息已经传播甚远了…… 鹿鸣宴之后,李延宁返回千山村祭祖,李青松和李青鹤大办了三天流水席,秀越县几乎所有世家、富商、豪强、秀才、举人等都来送礼祝贺。 送的东西五花八门,除了常规的银钱、房子、田契还有各种珠宝玉器、字画古玩,甚至还送貌美女人。 李青松和李青鹤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都有些发懵。李延宁让他们把所有贵重的物品全部退回去,拿人手软,收了东西等于默认了罩着他们,以后他们有求于他时,自己便不好拒绝了。 李家现在不缺钱,没必要给人留下把柄。至于女人就更不能要了,留着做丫鬟李延宁都怕被算计。 秀越县一下子出了三个举人,排名还特别靠前,新县令当即来拜访,李家本家在秀越县,李延宁也想跟新县令打好关系,于是亲自迎接招待了县令。 通过接触,李延宁知道新县令不是贪官、昏官,而是有进取心的中年人,他也安心多了。 之后他又分别去胡家和顾家参加了庆功宴。还去拜访了魏夫子,去县学拜访了教过他的夫子,一一感谢他们这些年的授业之恩。 王誉竹又给陆星曼送信和礼物了,陆星曼收到信后既高兴又嫉妒又忐忑不安。王誉竹在信中告诉她,他参加完鹿鸣宴就要回东临府了。下聘的日子就定在半个月之后。 母女俩都忐忑着,陆星瑶还没打发出去。就在这时,陆星曼的四表哥林典真的来了。林典长得肥腻,喜爱美人,也爱到处收集美人,家里妻妾成群。 早在陆星瑶及笄时,他就一眼看上她,每次见到陆星瑶,他一双眼睛就跟胶水一样黏在她身上。猥琐下流的眼神让陆星瑶几欲作呕。林典不是没跟林氏开口过,但是陆恩和不同意。 陆星瑶作为他最漂亮的女儿,他自然想发挥最大的作用,而不是嫁给一个商贾之子寥寥此生。 这次林典就是冲着陆星曼信里说的能娶陆星瑶而来。 陆星曼也不喜欢这个表哥,长得肥头大耳不说,每次看她的眼神也不干不净,恶心得很。不过为了尽快打发陆星瑶,只能耐着性子跟他周旋,让他听她们安排。 林氏派人来传话,让陆星瑶去前院给老夫人挑药材。陆星瑶带着翠禾前去,到了院子,翠禾却被章嬷嬷支去前院领药方。 陆星瑶见院子没人,不想一个人进去,库房重地,若是里头丢了什么药材或贵重物品,她有十张嘴也说不清。她现在对林氏以及其身边的所有人都抱着防备心。 她因此不愿意往前再迈进一步,道:“我和翠禾一起去领药方吧,等章嬷嬷忙完,管家也来了我们再一起进去。” 章嬷嬷见陆星瑶不上当,急道:“这种小事我们下人来就行了,小姐不若先进去坐一会儿?” 陆星瑶坚持不进去。章嬷嬷道:“那小姐你在这里等一会儿,我这就去叫管家。” “我同章嬷嬷一起去吧。”说着,陆星瑶便提起裙摆跟上去。 里面的林典左等右等也没等来陆星瑶,便出来看看。正好见到那道倩影要走,不假思索立马跑出去想要拉住她。 第193章 不同意 院子里突然窜出来一个肥头大耳的男人,陆星瑶吓了一跳,惊叫一声逃开,翠禾立马挡在小姐前面。 “瑶儿妹妹,是我啊!”林典一脸色相地盯着陆星瑶,边说还边往陆星瑶走去。章嬷嬷见状却悄悄走开了。 翠禾怒道:“你别过来!再靠近我家小姐我叫人了!” “你个小丫头走开,你今天就是叫破喉咙也没人来救你家小姐。” 陆星瑶拉着翠禾赶紧跑,林典在后面追着,“美人别跑啊,姑姑已经答应把你嫁给我了,你早晚都是我的人,你跑不掉的……” 眼看就要抓到陆星瑶了,一个男人从路边冲过来,一脚绊倒林典。 美人的一根头发丝没碰到,先摔了个狗啃你,林典怒道:“哪个混球敢绊倒老子!” 他抬眼一看居然是陆恩和。 “你这个混球光天化日之下,敢在我家欺负我女儿!来人,把他给我绑起来!”陆恩和去外地巡视刚回来,正想去库房亲自挑点东西送上峰,没想到撞到了这种事。 他让陆星瑶先回去,自己带着五花大绑的林典去找林氏。 林氏原本以为老爷没这么快回来,老夫人正病着,整个府里她说了算。不想陆恩和不但提前回来了,还撞破了林典行事。 陆恩和将林典押过来,质问林氏怎么看家的?外人怎么会跑到库房去,还敢非礼他女儿。瑶儿和翠禾那么大声呼救,却一个下人都没有出现,要不是他及时回来,后果不堪设想! 林氏急忙道歉,道是自己错了,看在二哥连年送钱送礼来陆家的份上,饶了林典。林家的大哥和四弟都当官,而林典的父亲是林氏的二哥,虽然没有读书天份却极其擅长经商,为林家赚得盆满钵满。 陆家人不善经营,这些年林氏没少从二哥那拿钱补贴家用,陆家能维持这么体面的生活,给上级送贵重礼品,都离不开林典父亲的财力支持。 陆恩和拿人的手软,只能教育几句,将他赶回去。 林典却混不吝不甘心到手的美人就这么没了,当即对陆恩和求娶陆星瑶。陆恩和自然不同意。 林典急着向林氏求情道:“姑姑你答应我的,你说过的瑶儿必须嫁在曼儿之前,只有把瑶儿放在林家看着才更安全,我是最合适瑶儿的夫婿啊!” “你闭嘴!”林氏怕林典说出什么不该说的,立马斥道。 陆恩和看向林氏:“他这话什么意思?为什么把瑶儿放在林家才更安全?你到底要干什么?说!” 陆恩和发起怒来,林氏也不禁害怕起来。这件事已经骑虎难下了,陆恩和迟早要知道,她深吸一口气道:“将林少爷带下去好好休息。” “姑姑,你答应了我的,你明明说了要帮我的……” 林典走了后,陆恩和又问:“快说!” 林氏只能将这桩乌龙之事如实相告。陆恩和听后,大发雷霆,林氏噤若寒蝉。 “你这个蠢妇!拿你的脑子想一想,王誉竹在给母亲贺寿时,曼儿没在旁边吗?他能没见过曼儿吗?何须回去特地让王夫人来问一位穿粉衣的姑娘? “王夫人问的明显不是曼儿,你竟然还敢桃代李僵!我怎么娶了你这么个愚蠢至极的女人!陆家现在骑虎难下,都是你这个蠢妇作的!” 现在王陆两家婚事已定,可就算两人顺利成婚了,洞房那天王誉竹发现所娶非人,而陆星瑶未婚还在陆家,王家若觉得被陆家骗婚,不管是否当场悔婚,陆家都算得罪了王家,得罪一方太守,不是现在的陆家承受得起的。 “老爷,我知道错了,你怎么骂我都行,只求你救救曼儿吧,她是你的女儿,你忍心让她沦为整个悠州的笑柄吗?那我们陆家还有何脸面立足?” “你还知道陆家会遭人取笑就不该如此任意妄为!” “我还不是为了老爷和陆家,如果那日王夫人知道瑶儿只是庶女,注重门第的王家兴许根本不会来提亲。何况现在也没有到走投无路的地步。只要瑶儿赶紧出嫁,曼儿的婚礼还能进行下去。” 林氏掰碎了分析给陆恩和听。若是陆星瑶早已定亲,或是出嫁女,没在这种带有相亲性质的宴会上出现就说得通,在梅园出现也能说是回来给老夫人贺寿。 并且这桩婚事是王家主动前来求娶,陆家只有一个未嫁适婚嫡女,不是来娶陆星曼还能娶谁?谁能想到堂堂王三公子竟是看上了人妻,还对别人的妻子念念不忘,这是何等流氓? 王家必然丢不起这个脸。这样王家要是悔婚,那就是对不起陆家,即便这桩婚事不成了,还能留有情面。若是能成,对陆恩和的仕途是助力。 “愚蠢!王家岂是那么好糊弄的人家?就算瑶儿现在出嫁,王家不会去查吗?他们一查就会发现瑶儿是在曼儿和王家定亲之后才出嫁,还是会知道我们家骗婚。” 林氏一愣:“王家会查的这么细吗?” “你当王矩是怎么当上一方太守的?”陆恩和思索片刻道:“趁王家还未正式下聘,我亲自上门跟王大人告罪,再解释一番。” 林氏从椅子上一跃而起拉住他道:“你休想!陆恩和你敢让王家退婚,我跟你拼了!” 对陆恩和来说嫁哪个女儿都一样,而合王家心意的女儿会更有利于他的仕途,但对林氏来说却完全不一样。她是死都不会让陆星瑶嫁进王家,让自己的女儿沦为整个悠州的笑柄。 林氏言辞激烈道:“你要是为了那个狐媚子的女儿耽误曼儿一生,我立马跟你和离!我这就去信给大哥和四弟,这个家没有曼儿和永儿的容身之处了,我要带他们回林家。” “胡闹!”陆恩和气得一拍桌子,“和离是能随便说出口的吗?” 林家大哥和四弟是陆恩和仕途上最大的靠山,尤其是四弟,他的老师是当朝少保,他一个同进士仕途比进士更顺畅,离不开林大哥和林四弟从中帮忙牵线运作,也离不开林二哥的财力支持。 林氏作为林家唯一的女儿,自幼与兄弟三人感情和睦,若是和离……就是彻底与林家撕破脸,为了一个庶女,得罪整个林家,还不值当。 陆恩和道:“和离之事莫要再提。” 第194章 赶出家门 林氏抹抹眼泪,她就知道陆恩和不会跟她和离,娘家就是她这些年敢在陆家嚣张跋扈的依靠。 林氏劝道:“要不,把瑶儿嫁给林典吧?林典一直对瑶儿痴心不改,而且那是我母家,让他们帮忙对对口风很容易,就说瑶儿早就与林家定亲,婚期正好在近日,可行吗老爷?” 陆恩和微微沉思。 林氏一看有戏,只要陆星瑶嫁进林家,这辈子都别想出林家一步,休想再见到王公子,坏曼儿的好事儿。她正想再敲边鼓。 突然一声呵斥从门外传来:“老身不同意!” 老夫人在嬷嬷的搀扶下走进书房,对陆恩和道: “林氏自作主张让曼儿霸占了属于瑶儿的婚姻,现在还要让瑶儿嫁给她外甥!那个林典是个什么德行你不知道吗?不学无术,妻妾成群,还家暴女眷。你要是同意就是把瑶儿往火坑里推,除非老身死了,否则休想!” “母亲您怎么来了?快请坐。莫气坏了身子。”陆恩和道。 听到老夫人为陆星瑶撑腰的话,林氏气极。 “这本就是林氏的错,恩和你去王家言明真相才是上策。”老夫人道。 林氏急道:“不行!曼儿才是你的嫡亲孙女!你要牺牲老爷的仕途和陆家的未来让陆星瑶高嫁,你可以试试!” 林氏继续威胁道:“我的女儿不好过,我也绝不会让陆家的每一个人好过!” “你这个毒妇!当初我就不该听老爷的话让恩和娶你进门!”老夫人悔得肠子都青了。 当初陆家走下坡路,老爷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得知林氏爱慕陆恩和,为了陆家的未来,老爷便让陆恩和去求娶林氏,老夫人反对过,可拗不过父子俩。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陆恩和无奈叹气,左右为难,两弊相衡取其轻,他终于下定决心对老夫人道: “母亲既不愿她瑶儿所嫁非人,为今之计只能将瑶儿送出陆家,再慢慢为她觅一良缘。只要陆家从来没有这么一个女儿,王家就是怀疑也找不出什么证据。” “你要将瑶儿逐出家门?”老夫人惊讶得瞪大眼睛。 陆恩和道:“瑶儿一直都与您在邳州的庄子上静养,我在外为官多年,就是陆家本家也没几个人知道瑶儿的存在。那日除了王誉竹也未曾有外人再见过她,现在整个东临府也没人知道她的存在。 “只有我们家的下人知道,让下人三缄其口不是难事。梅儿和兰儿都已经外嫁,书信一封告知她们即可。女儿本就不上族谱,我会派人快马去信族里帮忙瞒住。” 陆家现在就靠他顶立门户,他的话族里一定会照办,一个庶女不足以让族里和他反目。 “曼儿与瑶儿身量差不多,眉眼也有两三分相像,只要我们一口咬定那日王誉竹见到的就是曼儿,一个喝醉了酒的人眼花美化长相也不足为奇。” “王家就算去查,只要陆家上下一致,他们就没有证据。只是,对不起瑶儿。”说着陆恩和叹了口气。 “这个办法好,”林氏附和:“我也去信林家打好招呼,一定不会让人查到。” 老夫人不可思议地看着陆恩和:“这就是你想出的好办法?好啊,好啊!外头说你卖女求荣果然没说错!一个被逐出家门,无依无靠的女子怎么寻一户好人家?怎么在这世道活下去!陆恩和你好狠的心,瑶儿也是你的女儿啊!” 陆恩和也冷道:“我也是为陆家好。母亲莫要再说了,来人,送老夫人回去休息,没事不要打扰老夫人静养。” 在陆恩和的眼里,陆星瑶嫁给林典纯属浪费,连王誉竹都对陆星瑶痴迷不已,可见这个女儿的价值比他想象的还要大。将她送去邳州后,他一定好好筹谋将她高嫁个好人家。 老夫人挣脱开下人的束缚,想跟陆恩和说一说将陆星瑶嫁给李延宁,可林氏上手堵住她的嘴,不许她多说一个字,更不许她提李家! 老夫人怒急攻心,竟气得晕倒在地。陆恩和急忙让人叫大夫。 陆星瑶被林典堵住后幸得父亲出现才得以逃脱,慌里慌张地跑到老夫人的院子,正好被出门晒太阳的老夫人看到。老夫人一问,翠禾哭着什么都说了。 老夫人气得当即来找陆恩和,走在半路,老夫人突然想到了什么,脚步一顿,吩咐身边的杨嬷嬷替她去办件事情。 而到了陆恩和的院子外,老夫人却听到了更气人的话,现在更是被气得直接晕倒。 被吓坏了的陆星瑶好不容易冷静下去,发抖的身体渐渐平复,她思考着接下来要怎么办? 她在屋里没等来老夫人,却见到林氏和陆星曼带着几个嬷嬷进了她们的院子,一进去就翻箱倒柜地给陆星瑶收拾东西。 林氏盛气凌人道:“老爷已经将你逐出陆家了,从今以后你不再是陆家人,曼儿才是陆家三小姐。你一个外人,赶快给我收拾东西走人!” 陆星曼在一边趾高气扬地看着她:“你就死了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心,誉竹只能娶我。” 陆星瑶听不懂她们的话,只问:“奶奶呢?我要见奶奶。” “老爷已经下令任何人不得靠近老夫人的院子,谁要是打搅老夫人静养,家法伺候。” 陆星瑶不信邪,转身去找老夫人。 几个嬷嬷将她拉住。陆星瑶挣扎:“你放开我,我要去见奶奶。” “你们放开小姐。”翠禾护住小姐。 林氏道:“将她们关起来,限你们一晚上收拾好东西,明天一早老爷会亲自派人送你们回邳州。” 说完,主仆几人离开。本就陈设简单的房间,此刻更加萧条,稍微值点钱的东西都被刚刚的嬷嬷和丫鬟带走。陆星瑶望着一室的狼狈,绝望地无声哭泣,一夜未眠。 天刚破晓,林氏身边的几个婆子开了陆星瑶房间的门,将她从陆家后门送出,押上马车。 这辆灰扑扑的马车从陆家后门一直往城门方向而去。在这里蹲守了一夜的两个做乞丐打扮的李家小厮,一个跟着马车跑去,一个立马飞奔回李家。 第195章 心生一计 李宅里,李狻飞奔进李延宁的院子,敲了敲门。李延宁即刻开门。 “少爷,下面来报,陆三小姐被押进了一辆马车,马车往城外方向去了。” “车上有几个人?” “除了三小姐和翠禾,还有一个车夫,一个护卫以及一个婆子。” 李延宁皱着眉头,身体比意识更快做出选择,他跑向院子牵出马儿,对李狻道:“你去继续盯着陆家,我先跟过去看看情况。” 李延宁骑上马往城门而去,李狻亲自前去盯着陆家。 不久,陆家后门再次打开,林典的马车追着陆星瑶的马车扬长而去。 许嬷嬷办完事回来禀告:“林少爷已经追去了。” 林氏点点头,陆星瑶被逐出家门送回千里迢迢的邳州,路途遥远发生什么都是不可控的。 接下去就看林典能不能抱得美人归了,姑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林氏想。 时间重回昨天下午,当陆老夫人得知林典想非礼陆星瑶,气愤地去找陆恩和的路上,她恍然意识到拜帖的事情不对劲,当即命令身边的杨嬷嬷去求见李延宁和叶柔。 杨嬷嬷来时行色匆匆,问了李家近日是否收到过老夫人的拜帖? 叶柔道没有,她不仅没收到老夫人的拜帖,连送去陆府的拜帖也石沉大海。 杨嬷嬷暗道老夫人果然猜的没错,林氏不想陆星瑶嫁入李家,而是想方设法把三小姐嫁给林典! 杨嬷嬷可怜三小姐,便将陆星瑶的身世以及受主母林氏苛待的事一一告知李延宁和叶柔,还将下午林典想非礼三小姐好在被老爷及时拦下的事也一并告知。 林典品行不端,爱打女人,老夫人不能眼睁睁看着三小姐被林氏推进火坑,为今之计只恳求李公子救救三小姐。 李延宁和叶柔这才知道深宅大院如此人心险恶。 李延宁一想到若是自己不答应,那位苦命的女子就要被亲人抛弃,所嫁非人,永远困于深宅大院,终日受丈夫凌辱打骂,搓磨至死,他就于心不忍。 叶柔本就中意陆星瑶,现在更是心疼她。她看着儿子欲言又止。 李延宁明白娘亲的意思。他虽然不知三小姐具体是何性情,但破庙里短暂的相处也知道她心地不错,而且她的长相符合自己的审美。 反正他到现在也没遇到喜欢的姑娘,这一世又生在注重子嗣传承的古代,不是娶陆三小姐,也要娶别人,既然都是要娶妻,娶一个合眼缘的,还能救她一命,就当做好事了。 最终李延宁答应老夫人娶陆星瑶为妻,并承诺明日便去提亲。杨嬷嬷欣喜不已,当即回去复命。 叶柔也高兴地开始忙碌提亲事宜,李青鹤更是亲自驾车去请媒婆。李延宁怕陆家又出什么纰漏,让李狻多派些人盯着陆府。 结果天还未黑下来,李狻来报,陆家突然戒严,门户全关,严禁下人进出,里面的人出不来,他派去打听的人也混不进去。 但是连请了两个大夫,从大夫那打听到是老夫人病倒了,且病得来势汹汹。 李延宁预感陆家肯定是发生了什么。老夫人病危,而林氏扣下拜帖就是不想李家去提亲,那陆星瑶只有嫁给林典一条路了吗? “你再去盯着陆府,有一点风吹草动都要来报。” “是。” 从昨日的回忆中抽身,此时李延宁骑在马上往城门口的方向飞奔,他复盘着昨日到今早的事情。 昨天下午陆老夫人还能派杨嬷嬷来探他口风让他去提亲,可昨晚陆家就开始全府戒严,严禁下人进出,老夫人还突然病倒,连请两个大夫。 今早刚破晓陆家就迫不及待将陆星瑶送出府,如果只是想把陆星瑶嫁给林典,大可不用将人送出府,陆家肯定还有不为人知的事情发生。 李延宁一路疾驰,在临近城门的地方追上了陆家的马车。这个时间的城门口已经排起了长队,都是往来集市的农人、工匠、做小本生意的商人等,陆家马车在各种牛车、骡车中格外显眼。 此时,陆家马车停在路边,护卫和婆子下车去买干粮。李延宁压低斗笠,牵着马走向陆家马车。他发现坐在马车前的这个车夫不是上次见到的车夫。 李延宁坐在馄饨摊上吃早饭,顺道盯着陆家马车。 不一会儿,赶过来的李狻坐到了他身边,又给他带来了坏消息——林典带着一群人追着陆星瑶的马车过来了。 他亲耳听到林典从陆家后门走出来后,对送他出来的嬷嬷说了句:“帮我谢谢姑姑,我一定不会让瑶儿踏出林家一步。” 李狻问他接下来怎么办? 李延宁眉头紧锁,眼神里聚起了杀意,陆星瑶都让陆家送走了,林氏还让林典追出来,还授意林典掳走并囚禁陆星瑶! 爹不疼,娘已逝,奶奶病危,主母恶毒,陆星瑶继续待在陆家只有死路一条。李延宁既然决定娶她,就是娶她这个人,就不在乎她是什么身份,有没有娘家,能不能为自己提供助力。 他心生一计,招呼李狻靠过来,对他耳语了几句。 “我这就去喊她做准备。”李狻说完,飞奔回去。 李延宁从馄饨摊上起身,给摊贩付了钱,走到陆家马车前大声对车夫道:“请问这位车夫,南山寺怎么走?” 车夫见是个戴斗笠的年轻人问路,便道:“出了城门沿官道直走到下个路口转小路上山。” “多谢车夫指路。”李延宁话音刚落,陆星瑶果然拉开车帘看向他,眼里写满了不可置信和惊喜。 李延宁再次暗示道:“听说出城门后上延宁路前,只有一个茶摊可以休息一下,是不是真的?” 坐在马车前头的车夫道:“确实如此,不过茶摊也没什么吃的,就能歇个脚罢了,还是要带足干粮。” “多谢车夫,茶摊再小也能稍停下歇歇脚,这一路风景还是不错的,可以慢慢走欣赏一番,咱们有缘再见。”李延宁朝陆星瑶眨眨眼,走到一旁排队出城。 护卫和婆子带着买来的干粮回来。车夫和护卫狼吞虎咽吃起来,车厢里原本没有胃口的陆星瑶主动吃起馒头,李公子来了,她有救了。 第196章 落崖 陆家的车夫吃完早餐,赶着马车排队出城门。 车里的陆星瑶一直留意着道路边的路况。她听得懂李延宁的暗示,也记得那个茶摊,上次来东临府她和老夫人就是在那里歇息了一会儿。 她牢记李延宁让她走慢一些,于是她借口吃得太饱,而马车跑太快太晃让她不舒服想吐。车夫只能赶得慢一些。 陆星瑶估摸着茶摊应该快到了,小声地对章嬷嬷道:“章嬷嬷,早上吃了干粮和水,有些想出恭。” 章嬷嬷睨了陆星瑶一眼,暗骂事儿真多,道:“出门在外不方便,小姐少吃少喝为好。” “章嬷嬷说得对,前头有个茶摊,咱们赶了这么久的路,休息一会儿吧,等会上了延宁路就不能随意停下来了。” 到了茶摊,陆星瑶戴上帷帽,五人下车,车夫前去喂马。护卫带着三人到茶摊的座位上。这个时间点没什么客人,陆星瑶一眼便看见戴着斗笠的李延宁坐在对面的椅子上。 而这时候,一路追来的林典也赶上了陆星瑶。林典见到茶摊上的那抹白色,心神荡漾。 他迫不及待地下了马车,奔向陆星瑶,道:“瑶儿,我来了!” 陆星瑶听到这个声音身子吓得瑟瑟发抖起来,林典怎么跟来了!她慌乱地逃开,看向李延宁。 章嬷嬷看到林典松了口气,总算是追来了。 李延宁见林典来了,好戏也该上场了,他起身经过陆星瑶身边时小声道:“想办法跟我走。”说完他径直往茶摊对面的密林走去。 陆星瑶颤抖着声音对章嬷嬷道:“章嬷嬷,我去小解。” “那你小心一些。”章嬷嬷原来是要盯紧陆星瑶的,现在林典来了,按夫人交代的陆星瑶就交给林典了。 陆星瑶和翠禾沿着李延宁刚刚进去的密林跑去。章嬷嬷跟林典说了几句,林典一脸猥琐地笑着跟过来。 陆家的护卫和车夫是陆恩和的人,他们奉命护送陆三小姐回邳州,现在就不能眼睁睁看着林典欺负了小姐,两人对视一眼跟进去。 林典追进来,色令智昏,只顾一路往前跑,突然感觉那抹白色的倩影不见了,待他往前再走几步,就看见她躲在树后面,立刻猴急道:“别跑啊美人。” 那抹白色又跑走了,林典追得气喘吁吁:“美人,你慢点……我跑不动了……” 后面的护卫和车夫也追到了他们,护卫正想喊:“小姐别怕。”可是他还没喊出声,他们三人便看见了难以置信的一幕。 陆星瑶和翠禾慌不择路地往前跑,竟然失足跌下了山崖! “啊~美人小心啊!”林典飞扑过去,什么也没抓到。护卫和车夫也赶过来,可山崖下浓云阵阵,他们什么也没看到。 林典大喊大叫着:“你们快救人啊,瑶儿落崖了,快救人,快去救她。” 陆家的护卫和车夫同时怒视林典,若不是你不怀好意地追着三小姐,三小姐怎么会逃跑坠崖! 护卫和车夫也乱了心神,不知道该怎么办。可事已至此,两人只能扶着腿脚酸软的林典回去向老爷禀告,往回走时他们才发现不知不觉间竟然追了这么远。 离他们一段距离远的地方,李延宁和李吉正带着陆星瑶和翠禾躲在这里。 陆星瑶见那三人真信了她落崖,心里一松。不禁回想起她刚刚看见林典追过来的那一幕。 那种被毒蛇盯上的恐慌感让她慌不择路地只想拼命逃开,突然一只有力的手臂拉住了她,捂住了她的嘴,男人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道:“别怕,是我。” 那个瞬间,陆星瑶有了踏实的真实感。李延宁拉着她,李吉拉住了翠禾,四人跑出一段路后躲在茂密的丛林里。 此时陆星瑶的脸颊绯红,因为李延宁还紧紧地抓着她的手腕。他掌心传来的阵阵炽热让她原本就小鹿乱撞的心更加急促躁动起来。 李延宁见他们三人走远,直到完全消失在视野里才站起来,这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失礼之举,立马松开陆星瑶的手,抱歉道:“对不起,事出从急,不是有意为之,请小姐见谅。” 陆星瑶朝李延宁行礼道:“该是我谢谢李公子再次搭救之恩。” “我答应了老夫人要帮你,只是从今以后你不再是陆家三小姐了,我……” 李延宁没有经过陆星瑶的同意,擅自替她做了决定,他不确定自己这样做是不是太霸道了。 如此行事虽然以绝后患,但是陆星瑶再也不是陆家三小姐,也不能回去见老夫人,他不确定这是不是陆星瑶想要的。 陆星瑶却感激道:“我才应该谢谢你让我摆脱了陆家三小姐的身份。我爹,不,右参议大人昨晚已经将我逐出家门,我早已经不是陆家三小姐。” 这下轮到李延宁吃惊了,他想不明白:“路大人为何要将你赶出家门?因为老夫人不同意你嫁给林典?” 陆星瑶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陆星曼对我说什么让我死了这条心,誉竹只能是她的。可我连誉竹是谁都不知道……” “誉竹?难道是王誉竹?王太守的儿子,陆星曼的定亲对象?” 陆星瑶摇头道:“我不知道。”她在陆家极少出门,连自己的院子都很少出去,只知道陆星曼与王家公子定了亲,其他并不清楚。 两人正聊着,李狻和李烟穿着陆星瑶和翠禾的同色衣服跑过来。 李烟欢喜的声音像动听的百灵鸟:“少爷,怎么样?我们是不是表演得很逼真?” 李延宁虽是没有亲眼看见他们如何表演落崖,但从刚刚林典吓得腿脚酸软的样子来看,表演该是非常精彩的,他赞道:“自然是完美极了,二位少侠轻功了得!” 李烟笑嘻嘻地接受赞美。 李延宁又问道:“你们没有受伤吧?” 李狻道:“自然没有。” “好样的!回去奖励你们东西,想要什么直接说。”李延宁大方道。 翠禾好奇地看着两人,满眼的崇拜:“你们怎么做到跳崖后又爬上来?” 第197章 娶她 李烟解释道:“因为这片崖壁上长了不少茂盛的树和藤蔓。我们跳崖的那个地方往下一丈就有大树能接着我们,树旁边都是藤蔓,随便抓一条都能安全落到树上。 “再爬下去一些站到树下突出的岩层上,有树和云雾的阻挡,他们自然什么都看不见,等他们走了,我们顺着藤蔓爬上来就行了。” 翠禾更佩服两人了:“好厉害啊,那么高都敢跳!你们好勇敢啊!” 李烟得瑟:“我们跟着少爷和严大哥练了三年的武功,这哪能难得倒我们?” 翠禾星星眼又是一通赞美。 李狻已经脱下白衣服,和李吉去牵马车。 “咱们边走边说。”李延宁道。 陆星瑶问:“你们怎么知道那里的崖壁有树能缓冲?” 李烟再次解释道:“少爷发现的,考完乡试后,沈老爷和少爷去望崖山上的湖边钓鱼,结果少爷没有耐心钓鱼……” 李延宁咳嗽了一声道:“说重点!”没事别乱说他坏话,什么没耐心?他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哦,就是少爷没有耐心钓鱼,然后呢就去打猎了,我们追着一只小鹿到了崖边,发现鹿都坠崖了居然还能听到它的叫声。我们过来一看才发现小鹿居然挂在了树梢上。” 陆星瑶道:“你们救了那只小鹿?” “是啊!少爷说不救的话,鹿要么挂树上饿死,要么挣扎太过坠崖而死,都是死,还不如给我们饱餐一顿。” 李延宁:“……”明明是你们想吃。 陆星瑶:“啊?你们救了小鹿又吃了它?” 李烟失望道:“没吃到!少爷顺着藤蔓下去用绳子套上了鹿,我们在崖上合力把小鹿拉上来,结果绳套刚一松开,小鹿就跑了,后面少爷说他们也算有缘,就放它一马。” 李延宁就是在给鹿套绳子的时候发现这棵树下居然还有突出的能站立的岩层,而且这片崖壁树木还不少,坡度还比其他地方的悬崖缓一些。 他想看看被雾遮挡的崖下还有什么,便顺着藤蔓下来,下到最下面,居然有一个小崖洞。 山崖上的李狻、李烟和李吉见少爷不但没上来,还没有声音了,担心少爷遇到了危险,李狻身体比意识更快做出抉择,直接抓着藤蔓跳下来查看。 李烟见李狻下来后稳稳地站在树干上,也抓着藤蔓爬下来,李吉见三个人都跳下去了,吓得眼泪哗哗流跑去喊沈辙。 等李狻和李烟往下踩到树下的岩层时,李延宁已经顺着藤蔓爬上来了:“你们俩下来干什么?” “宁哥(少爷)你没事太好了!”李狻和李烟异口同声道。 “我没事,就是想看看下面还有什么。” “下面有什么?”李烟问。 “没什么,一个小崖洞。走吧,我们上去。” 三人爬上来后,李延宁教育他们道:“若是我真遇到危险,遇到这种情况要冷静想办法,不是葫芦娃救爷爷,一个接一个送死!” 两人,四只眼同时看过来,问:“什么是葫芦娃救爷爷?” 李延宁:“……” “就是说遇到强劲的敌人,你们要团结一致,发挥特长互相配合,不能一个接一个去送死。” 道理两人听明白了。李烟又问:“葫芦怎么是娃娃?怎么救爷爷?为什么要救爷爷?” 李延宁:“……” 家里的小孩们都喜欢听李延宁讲故事,可惜他要读书,他们已经好久没听到李延宁讲新颖的故事了。 李延宁从回忆中回过神来,几人已经到了路边,三个姑娘上了马车,李吉和李狻赶马车,李延宁骑着马,六人一道回去。 马车上,陆星瑶摘下帷帽,露出了那张过分美丽的脸。 李烟睁大眼睛,感叹道:“哇,三小姐你好美啊!天上的仙女肯定都没有你漂亮!” 陆星瑶笑道:“女侠你也很漂亮啊!” 车里三人聊得很融洽开心。陆星瑶一直深居闺中,没有什么朋友,现在见到李烟这么真诚活泼的姑娘,真的很高兴。 到了李家,李青鹤和叶柔见到陆星瑶吓了一大跳,他们才刚准备上门提亲,姑娘已经在他家了,儿子这是什么速度! 两人看儿子的眼神都不对了,还没提亲,就这么把姑娘接回家,名不正言不顺,会被人说三道四的! 李延宁知道爹娘误会了,早上走得太急,爹娘什么都不知道,现在只能让李烟先带陆星瑶主仆去客房休息,自己跟爹娘解释一番,再让李狻去盯着陆府。 李青鹤和叶柔听完才知道从昨晚到早上发生了这么多事,沉默着消化儿子说的话。 李青鹤道:“既然事已至此,宁儿你得好好对陆姑娘,亲事该走的流程不能少。”儿子这么做,陆姑娘没了娘家不说,也没有了户籍身份。 “对,不能委屈了陆姑娘。”叶柔真心心疼这姑娘。从小爹疼娘爱兄弟和睦的叶柔都不敢想象有那样的爹和主母,陆姑娘在陆家得过什么样的日子。 李延宁道:“我知道的,我会明媒正娶她,只是‘陆星瑶’这个身份她不能再用了。我会想办法给她再造一个身份,让她能堂堂正正地活着。” “好,我先去看看陆姑娘。”叶柔道。 李延宁去了沈辙的院子,沈辙正在喝茶、看书。 “老师好悠闲啊!”李延宁行完礼,坐在沈辙对面。 “今天怎么两手空空过来?”沈辙见李延宁没有拿文章过来,好奇问道。 李延宁叹了口气将陆星瑶和今天早上的事情说了。 沈辙听完,拿扇子敲了敲李延宁的脑袋:“你胆子很大啊!右参议家的小姐都敢假死弄回家!” “这不是事出从急,那个情况,总不能眼睁睁看她受欺负吧。” 陆星瑶的情况,沈辙也是知道的:“那你现在打算如何?” “娶她。”李延宁又补充道,“想请老师想个办法给她弄个身份。” 沈辙:“……” “你小子就会给老夫找难题。”沈辙举起扇子想再敲敲李延宁的脑袋。 李延宁立即躲开,跑到老师身后给他捶背捏肩,狗腿子地开始吹彩虹屁。丁伯在旁边听得直笑。 “行了行了,我先见见陆姑娘。”沈辙道。 “谢谢老师。” 第198章 后续 华朝对百姓的户籍管理是比较严格的,出入各个州府的城门都需要查看籍贯和路引。婴儿出生和老人的死亡都需要报告当地里正,再逐层上报,以便朝廷统计人口,进行税收管理和征徭役等行政目的。 李延宁想让老师为陆星瑶弄一个正式的、经得起推敲的身份,不仅想让陆星瑶能光明正大地出现在众人面前,也想让他们将来的孩子能光明正大地参加科举。科举对籍贯和父母身份查得很严,他要做万全的准备。 叶柔带着精心准备好的丰盛菜肴去看望陆星瑶。 叶柔轻轻敲了敲房门,不一会儿翠禾来开门,这小丫头伶俐,叶柔还挺喜欢的。 叶柔让丫鬟将菜肴放在桌上。陆星瑶正从屏风后面走出来,朝叶柔行礼:“李夫人好,小女星瑶有礼了。” 看到陆星瑶的那一瞬间,叶柔的眼中闪过惊艳之色。她知道陆星瑶漂亮,却未曾料到会如此美丽动人。 肌肤赛雪,眉如远黛,唇若涂丹,一身白衣,梳着简单的发饰,仿佛从画中走出的仙子一般。 叶柔笑着拉过陆星瑶道:“瑶儿坐,饿了吧,先吃饭。不知道你有什么忌口的,只做了几道家常菜,尝尝看。” “谢谢李夫人。”陆星瑶从小在森严的家规中长大,吃饭做事都要按规矩,她吃饭姿势优雅,看得出她的教养极好。叶柔感慨,美人吃个饭都赏心悦目。 饭后,叶柔拿出了鸳鸯玉佩道:“我拿着这块玉佩给明恩寺的住持开光那天,你和宁儿第一次相遇。我去南山寺给宁儿求姻缘符时,宁儿两次救了你。你们这是上苍注定的缘分。这鸳鸯玉佩就该属于你。” 叶柔将玉佩递给陆星瑶。陆星瑶心里涌现阵阵暖流,可她犹豫了,不敢接:“李夫人……我现在这样……” 她一个连身份都没有的人,如何配得上李公子? 叶柔问:“你觉得我家延宁怎么样?” “自然是好。”那么好的人,应该有更好的姑娘相配。 “我家延宁也觉得你好,他说了会明媒正娶你,就一定会做到。我这儿子最重承诺了。你就安心住下来,李家会给你该有的牌面。” 陆星瑶眼眶泛红,眼泪止不住地流:“谢谢李夫人”。 翠禾也泣不成声,小姐太苦了,还好李公子是好人,李家是好人家。 “还叫李夫人多见外,先叫我伯母吧,估计要不了多久就该改口叫娘了。”叶柔高兴道。 陆星瑶面色微红,越发地像朵娇艳的花儿。 叶柔量了陆星瑶的身量,要给她做衣服,还特地去买了些首饰、头饰给她,看陆星瑶打扮得漂漂亮亮,叶柔也特别高兴,这就是生女儿的好处了吧,什么漂亮衣服、发饰都能给她装扮上。 叶柔还翻出了当初旌表时,圣上御赐的一匹大红色的布,让陆星瑶开始赶绣嫁衣。李家没有与陆星瑶同龄的女眷,李延宁便让李烟有空去陪陆星瑶解解闷。 李烟虽说是李家下人,但这么多年来她们姐弟俩一直跟着叶柔学做账,是叶柔一手培养起来的掌柜,李延宁一家三口都没把他们姐弟当下人。 隔日,李狻便传来消息,陆恩和当天下午亲自去了落崖的地方查看,一无所获、垂头丧气地回去。而后将林典赶回林家。 随后陆家在严禁了两天后恢复了正常。看情况是相信了陆星瑶坠崖死亡的事实。陆星瑶担心陆老夫人得知消息后会太过伤心,李延宁便让李狻想办法派人给老夫人通个信。 林氏母女得知陆星瑶死了后,高兴不已,直接跟老夫人讲了这件事,老夫人当即伤心过度晕过去。 陆恩和请来了大夫医治,药童却偷偷塞给杨嬷嬷一封陆星瑶写的信,老夫人这才知道陆星瑶已经被李延宁救走,不日两人将成婚。老夫人才放心下来。 老夫人终于恢复了精神,以抓药为由派了杨嬷嬷来李家亲眼见一见陆星瑶。李延宁问起了王誉竹和陆星曼的亲事是不是有问题。 杨嬷嬷如实告知。陆星瑶听得愣住了,那日梅园遇到的男子竟是王誉竹,他看上的是自己,林氏却瞒着王陆两家想将错就,李代桃僵,可现在骑虎难下,怕得罪王家,才一直想方设法处理了自己。 李家听完杨嬷嬷的话都沉默了。叶柔叹气道:“大户人家就是复杂,可怜瑶儿就因是庶出就得被随意打发给嫡女让路,陆家主母做的太过分了!” 李青鹤也心疼陆星瑶,女儿多好,陆恩和都不懂得珍惜,当年他和叶柔想再要个女儿都无缘得到。 李延宁不由得想到了王誉竹在学堂里画的美人画像,他特么画的是陆星瑶!他一直惦记的也是陆星瑶!李延宁心里突然涌起了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李延宁看向陆星瑶,若是没有林氏从中作梗,陆星瑶该是嫁进王家,那可是太守家,悠州最大的官了! 她会不会后悔没有早点知道这件事?若是早点知道,筹谋一番,她就能嫁进豪门世家,这可是他们李家现在拍马也赶不上的程度。 叶柔拍拍儿子的手道:“他们有缘无分,你和瑶儿才是天作之合。” 陆星瑶其实一点也不想嫁给王誉竹,不想嫁进规矩森严的高门大户。这两日在李家她过得很安心,她从未如此感谢上苍的安排。 杨嬷嬷还给了陆星瑶一个老夫人的小匣子,里面除了首饰、银票、信还有位于邳州的庄子和三间铺面的地契。这些是老夫人的嫁妆,现在全都给陆星瑶。陆星瑶眼泪婆娑地接过来。 隔日,李延宁领着陆星瑶去拜见老师,沈辙乍看到陆星瑶时有些微微的恍神,她的眉眼气质让他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妹妹。她们两人长得并不太像,但气质和给人的感觉实在太像了。 他对陆星瑶的印象很好,答应帮她办个身份。正当他研墨准备给儿子写信时,丁伯急匆匆地拿了一封家书进来。 沈辙看完后,悲伤不已,吩咐丁伯立马收拾东西回去京州。 第199章 往事 李延宁问了缘由,才知道老师的亲妹妹病危了。可沈辙看着他欲言又止,李延宁直言道:“老师有什么吩咐尽管说?” 沈辙犹豫了一下后还是说了出来,大夫断言妹妹活不过两个月,他想让陆星瑶跟他一起回京州,去见一见他的亲妹妹,了却妹妹的心病,让她安然离世。 李延宁不解为何要这样?沈辙才将事情娓娓道来。 原来老师的母亲在他十四岁时为家里添了一位千金,这位妹妹长得貌美又可爱,取名沈敏姝,是全家人的掌上明珠,后来嫁给了肃州的苏家。 苏家大公子苏骁从武,年轻有为,当时已经是平州的一方副帅,他对沈敏姝也疼爱有加,婚后生有一男一女,女儿取名苏熠薇,长得简直是沈敏姝的翻版,深得两家人喜欢。 可惜在苏熠薇五岁时,沈敏姝带她去逛灯会,人流如织的路段,苏熠薇不慎被人贩子掳走。苏家利用职权封锁了府城到处找人,最后找到时,苏熠薇因为哭闹不止,被人贩子用被子不小心捂死了。 苏骁沉痛地亲手埋葬了自己的女儿,告诉了妻子这个不幸的消息。沈敏姝原本就自责不已,得知消息后更是一病不起,病好后却精神恍惚,坚信女儿没有死,只是被拐走了,她还在世上某个地方活得好好的。 后来她更是经常跑出家门到处找女儿,苏骁不得不将她关在家里,她整日以泪洗面,误会苏骁没用,连女儿也找不到,两人感情不复如前。 沈老夫人心疼女儿便将她接回娘家休养。可惜沈敏姝依旧没有好转,十一年了,现在卧病在床怕是命不久矣,却整日念着还未找到女儿。 李延宁明白老师的意思,他想让眉眼与气质有些像沈敏姝的陆星瑶去假扮苏熠薇,了却沈敏姝的遗愿,让她安然离世。李延宁没意见,但他需要征得陆星瑶的同意。 当他跟陆星瑶讲了这件事后,陆星瑶毫不犹豫地答应了。既然沈辙和陆星瑶都要去京州,明年四月他也要参加会试,原本打算过完年再去,现在干脆提前去京州好了。 李青鹤和叶柔知道后也没有阻拦,当即开始为他们收拾行李。李延宁带走了李狻、李烟、李吉、严大哥等人。 陆星瑶没有户籍也没有路引,是出不了城的,李延宁征得老师的同意,以陆星瑶是老师庶女的身份,却不慎丢了户籍和路引为由,特地找通判方知善办了一张临时路引。 户籍还需要回户籍地肃州办理,到时候沈辙书信一封回肃州,以补办户籍为由让族长去办理即可,庶女不入族谱,对沈氏一族并无影响,族长不会反对。 而致仕的沈尚书和入阁的沈大学士,让沈家至今还是肃州最强盛的豪门士族,为庶女补办张户籍不是什么难事。 李延峰才刚从秀越县回来,李延宁便要出发去京州了。李延宁见大哥情绪不高,道:“哥,回家没相中心仪的姑娘?” 李延峰叹口气,这次他回去后,杨芳华带他参加了两个宴会。宴会是带有相看性质的,未婚的男女在家长的带领下去参加,他和胡万里几乎见了大半个秀越县未出阁的姑娘。 环肥燕瘦,各种类型的姑娘都有,他看得多了也看麻了,回家杨芳华问他可有心仪的,他竟然一个也想不起。每一个姑娘都挺好的,可他一个也没记住。 杨芳华气得拍打了他两下,恨铁不成钢地让他滚回东临府读书,等她踅摸到好的姑娘直接去下聘。 “宁弟,你是怎么确定要娶陆姑娘的?” 李延宁和陆星瑶的情况还是比较特殊的,不具有参考意义,但看李延峰一脸求知的模样,李延宁思索了一番自己为什么想娶陆星瑶,除了对她处境的怜悯外,大概是比较合眼缘? “找个合眼缘的吧。看她第一眼就觉得她很顺眼,愿意和她相处下去。” “就这么简单?” “不然呢?”这个时代你还想跟人家姑娘约会谈恋爱?发现性格不合再分手?浸猪笼了解一下。 李延宁临出发前还跟顾淮谨和胡鹏程解释了一番,自己要先陪老师回家去探亲,先行一步去京州,两人还特地过来送行。 去京州要经过锦州,他们去了叶明的客栈投宿。现在这家叶家客栈已经是当地出名的客栈。因为在木轨道旁边,商人来往比较多,很多商人直接在这里进行货物交易,叶明还给提供去官府签合约代办,客栈像一个商人的中间站。 叶明经过多年的深耕,在悠州和锦州都发展起自己的势力,有成为大商贾的潜质。 从锦州往北走,这条官道大部分路段都铺了木轨道,行程也比较快,不到半个月便到了京州。 京州位于华朝版图的中上部,靠近北方,现在初冬,已经开始飘雪,李延宁一行人一路走来,越往北穿得越多。悠州气候还是比较温和湿润的,冬天的雪也仅仅在腊月下一下,京州的冬天要比悠州长得多。 他从未来过京州,在进城门前他已经迫不及待地出来骑马前行。京州的城门高达数十丈,宽达数丈,像一座巍峨耸立、气势磅礴不可逾越的巨山。 它的城墙厚重而坚实,全部由坚硬的青石砌成,能够抵挡一切外敌的攻击。 随着李延宁的走近,城门上方刻有的“京州”二字,字体雄浑有力,透露出一种庄严肃穆的气息。 两扇高大的城门敞开着,守门士兵手持兵器,驻守两边,盘查的官兵有条不紊地检查路引,排队的车队众多。但是士兵的盘查速度很快,不久李延宁他们便进了城门。 城内街道宽阔,人来人往,热闹非凡。沿街商铺众多,都是两层建筑,茶楼、酒馆、客栈里都是客人。 街道上,商贩们推着满载货物的车子或挑着担子在人群中穿梭前行。街头巷尾到处都是摆摊设点的小商贩,卖吃食的、卖各种小玩意儿的,他们大声吆喝着招揽顾客。 最吸引李狻和李烟注意的是精彩绝伦的杂耍表演,两人看得目瞪口呆。 第200章 沈家 一路进来,也有许多和他们一样的旅客们。李延宁还遇到了巡逻的士兵们,他们维护着京州的秩序与安宁。 这确实是一座繁荣昌盛的城市。 李延宁他们跟着沈辙的马车来到了沈府。作为前尚书,沈辙虽然已经告老还乡,但其儿子沈颂冕还在朝为官。 沈府是座四进院落,其地理位置优越,距离宫城不远,上朝比较便利。沈府往前一条街是京州城内最繁华的地段之一。 李延宁踏入沈府大门,一路看着府内的美景,楼阁错落有致,花园曲径通幽,假山点缀其间。府内装饰和摆设同样低调奢华,花瓶古玩随处可见,家具都是精雕细刻,无一不彰显出沈家深厚的家底。 他一路走来,遇到沈府的下人,他们皆恭恭敬敬地弯腰行礼,动作整齐,仪态大方。李延宁这才开了眼界,这就是真正有底蕴的豪门世家,几代甚至几十代积累下来的底蕴。 他们李家要成为这样的世家还不知道要努力多久。沈颂冕还未散职,老师的两个孙子还在私塾读书。他们先来拜见了师母。 师母孙氏温婉和蔼,气质内敛,比实际年龄要年轻很多。孙氏知道相公收了个新弟子,这是第一次见到,对李延宁和陆星瑶的印象极好,真是一对璧人。 随后,沈辙带两人来拜见母亲沈老夫人和沈敏姝。母女俩住在一个院子,一进院落,李延宁便闻到了浓厚的中药味。 他和陆星瑶等在门外,还能听到屋里沈老夫人低低的哭泣声,以及虚弱的咳嗽声。 沈辙进屋后,先给母亲作揖,沈老夫人坐在床边守着女儿,满头白发,双眼红肿,白发人送黑发人是世间最痛苦的事情之一。 沈敏姝瘦弱极了,咳嗽不止,见到哥哥回来,眼里有了一点光彩,嘴巴挪动着,嘴型是在问找到薇儿了吗?每次沈辙出门游历,沈敏姝都要拜托他找找苏熠薇。 每次沈辙回来对上妹妹期盼又落空的眼神都于心不忍。 这次沈辙看到奄奄一息的妹妹心里一阵难过,他招呼陆星瑶进来,对沈敏姝道:“你看看……” 沈辙本是想说这是薇儿,他找到了。可看到妹妹这样又不忍心骗她。 不想,沈敏姝见到陆星瑶的那一瞬间眼睛里迸发了惊人的光彩,她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伸出颤巍巍的枯瘦的手,嘴里喊道:“薇儿……娘的薇儿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 陆星瑶过去扶起了她,不禁红了双眼,这是一个多么爱女儿的母亲,她不由得想起了她的娘亲,苏姨娘病逝前也是这样骨瘦如柴,虚弱不已。 沈敏姝摸着陆星瑶的脸,眼泪哗哗地流,眼睛却舍不得眨一下:“薇儿,娘对不起你,娘找得你好苦啊……” 沈敏姝用力地抱着陆星瑶哭的撕心裂肺,很难想象一个病弱的妇人会有这么大的力气。她像抱住了世间的珍宝,不愿撒手。 沈老夫人也惊讶地看着陆星瑶,老人眼睛昏花,却一寸一寸瞧得仔细,她不可置信地拉住沈辙问道:“这真是薇儿吗?她真的……还活着?” 沈辙只能先点了点头,想着等会再向母亲解释。 沈敏姝大哭一场后,体力不支晕倒了,吓得沈老夫人以为女儿心愿已了直接去了,悲痛地晕倒。 沈宅顿时忙乱起来。 等大夫过来亲自诊脉之后,才知道是虚惊一场。沈敏姝只是情绪激动身体承受不住晕过去了,休息休息还可以醒来。沈老夫人年迈经不起这样的打击,是真病倒了。 沈敏姝哪怕晕倒,也紧紧拉着陆星瑶的手不放。陆星瑶便请求留下来照顾沈敏姝。 翠禾将拧干的毛巾递给小姐,陆星瑶一只手擦着沈敏姝的脸。沈敏姝虽然骨瘦如柴,脸色苍白,但五官精致,恢复健康后定是一位大美人。 到了下午,沈敏姝才醒过来,见到陆星瑶高兴极了,一扫病弱,絮絮叨叨地问她近年的生活。 沈老师是让她来假扮苏熠薇,可刚刚两人见面时,沈老师并未说自己的苏熠薇,而沈敏姝却自然而然地将她认成自己的女儿,可见她真的跟那位早夭的苏小姐有些相像。 她也没有了娘亲,既然有缘,她便当一段时间苏熠薇,让苏夫人能了却遗憾。沈敏姝问她很多问题,为了不露馅,她只能避重就轻说自己被人收养了,还哄着沈敏姝喝了一碗粥,又吃下了药。 沈家下人都很高兴,这是沈敏姝这两年来吃得最多的一顿,也是喝药最痛快的一次,都对这位小姐的哄人能力佩服不已。 沈辙亲自向沈老夫人解释了陆星瑶的来历,丫鬟来报沈敏姝今晚吃了一碗粥,精神头好了很多,沈老夫人便同意陆星瑶继续假扮,哄着沈敏姝。 为了不穿帮,陆星瑶还特地问了沈辙和李延宁,她该怎么编自己的身世。沈辙道,就说她被拐走后被一对好心的夫妻收养了,后来夫妻双双病逝,沈辙又找到了她,便将她带回来,还给了陆星瑶一个手镯和一个银锁。 这是苏熠薇小时候带过的,是沈老夫人送给苏熠薇的礼物。苏骁将女儿的尸身带回来,可沈敏姝不愿意相信女儿已逝,不让苏骁办葬礼。 苏骁只能自己埋葬了女儿,为了留下念想特地将手镯和银锁拿下来。 沈老夫人不信外孙女就这么没了,苏骁拿出手镯和银锁她才相信。沈辙为免母亲睹物思人便将这两样东西收起来,现在给陆星瑶拿去当与沈敏姝的信物。 沈敏姝本来就对陆星瑶深信不疑,这两样东西只是更让她相信自己这么多年的坚持没有错。 沈敏姝为了补偿女儿,想多陪陪女儿,爆发了强烈的求生欲望。陆星瑶让她吃什么她都吃。 休养了几日,沈敏姝的精神头好了很多。连大夫都觉得不可思议,又开了新的药方给她将养身体。 沈敏姝有所好转,沈老夫人不药而愈,沈家人高兴不已,都感激陆星瑶。 李延宁来到沈家,拜见过老师的母亲沈老夫人和师母沈夫人孙氏。沈颂冕散职后,他也拜见了沈辙的儿子沈颂冕及其夫人董氏。 第201章 沈家小少爷 沈辙年近五旬,其子沈颂冕年近三十,看起来只有二十出头的样子,儒雅中带着威严,这大概就是官威吧,哪怕他谦和地微笑着,也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年纪轻轻入阁,前途无量。 李延宁对沈颂冕作揖行礼,沈颂冕对父亲新收的弟子很感兴趣,更是好奇,什么魔力能让父亲乐不思蜀地待在东临府。 今日一瞧,果然是个好样貌的年轻人,忍不住考校起李延宁的学问。 李延宁原本还挺慌,沈颂冕可是探花,可转念一想,殿试要面对的是皇帝和百官,现在就当提前训练面试了。他平复了心态,开始将心思和脑子全放在他的问题上。 把他的问题当一个个策问、经义的题目来破题、解题,全神贯注,有条不紊地解答。 沈颂冕见李延宁这么淡定从容,回答得也很精彩,忍不住加大难度,连最近遇到的算数问题都忍不住问了。 李延宁没想到他会问算数,不由得愣住了。这些算数对沈颂冕来说都有些繁琐且复杂了,他也反应过来自己出得太难了,瞄了一眼父亲,沈辙正淡定地端起茶盏喝水。 沈颂冕正想打个圆场,李延宁却将答案脱口而出,这倒让沈颂冕惊讶不已,忍不住夸道:“父亲好眼光!” 沈辙满意李延宁的表现,微笑道:“哪有你这样当师兄的,吓坏我这小弟子怎么办?” 李延宁对他们鞠躬行礼道:“小子要学的还有很多,以后还要请老师和师兄多多多教导。” 沈颂冕问的算术题对古代不重视、不怎么学数学的人来说有难度,但是对李延宁来说就没什么难度了。 随后沈辙让人把他从东临府带回来的茶具和“一枝春”茶叶拿出来泡茶。 他在东临府习惯了泡茶、喝茶的日子,第一次回来的时候忘记带茶具,很是想念。三人泡起茶,一边喝茶,一边聊天,一边赏雪,颇有雅兴。 沈辙还道,当师兄的也该多指导指导师弟。说起指导,沈颂冕苦不堪言,他有两个儿子,一个七岁,一个五岁,正是启蒙的时候。 沈辙四年前致仕时,两个孙儿还小,他毫无负担到处游历。而沈颂冕忙着仕途,无暇顾及。等反应过来孩子要启蒙时,已经被家里三代女人宠坏了,顽劣得很。 每次沈颂冕考校两个儿子学问都气得恨不得家法伺候。沈辙与孙子隔代亲,检查起学问来,两个孙子嘴巴一扁眼泪一流,他就严格不起来,下不去手。 后来请了西席先生,可孙子顽劣,西席先生辞职不干。最后送去了盛华书院。 盛华书院是沈辙曾经的同僚辞官后创办的,京州中不少官宦人家的孩子都送去那里启蒙。盛华书院对学生的要求也很高,要不是院长与沈辙是旧识,两个孙子估计早就被退学了。 说起教育孙子这个事沈辙更头疼了。他下不去手教育,儿子便只能严厉起来,有时候打得狠了,沈老夫人和沈夫人看不下去,便会维护孙子。 李延宁听着老师和师兄唉声叹气的样子也不由得想见见这两个小魔王,是有多让人头疼,会比叶弘远还顽皮? 而晚饭时间,李延宁果然见到了两位小少爷——沈舟谦、沈舟澍。 沈舟谦高高瘦瘦,面容更像沈颂冕,眼睛格外有神。沈舟澍面庞清秀稚嫩,还带着一点婴儿肥,长得更像沈少夫人。 两位小少爷都对家里的新客人感到好奇,行过礼打完招呼后好奇地打量李延宁。李延宁大大方方让他们打量。 饭后,两人过来找李延宁玩,李延宁正想去院子走走消消食,他们邀请便答应下来。 问道要玩什么时,两位小少爷居然想玩投壶,沈舟谦说自己是学院里的神投手,沈舟澍不服气,他以后一定会比哥哥更厉害。 李延宁听着两位幼稚的对话,微微一笑道:“这么自信啊,那咱们比试比试。你们要是输了怎么办?” “我们不会输!”沈舟谦道。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那你想怎么办?”沈舟澍问。 李延宁想了想道:“我要是输了以后听你们的话,你们要是输了,以后听我的话,怎么样?敢不敢赌?” 兄弟俩立马答应,有什么不敢的,在学院他们还没碰到对手呢!况且能赢了爷爷的弟子,让他听自己的话多有面子! 家丁摆出投壶工具。每人若干支箭雨,连续投,只要有一支没投中便出局。李延宁先让兄弟先来,沈舟澍连续投了九支,第十支没投中出局。 沈舟谦连投了十五支,第十六支在转了一会儿掉到外面。现在只剩李延宁了。 李延宁站定,对着壶嘴轻轻一投,稳稳落入壶中,接着连续投中十支,沈舟澍不淡定了,忍不住道:“你还挺厉害。” 李延宁微微一笑,继续发力,又再投了五支后,沈舟谦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十六支、十七支……直到二十五支,李延宁停下来道:“看,我投了二十五支,正好比你俩加起来的多一支,我赢了。” 沈舟谦和沈舟澍嘴巴张得能塞下鸡蛋,沈舟澍赞叹道:“你太厉害了!” “小意思。” 沈舟谦虽是不想承认自己输了,但男子汉大丈夫言而有信,愿赌服输,表示只要李延宁说得不过分的事情,他们就听。 李延宁点点头,很不错,挺诚信的孩子。 “天色已晚了,你们先回去休息吧。”李延宁道。 “你还没说让我们做什么?”沈舟谦问。 “我还没想好,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们。” 沈舟谦临走前忍不住问:“你……最高能投几支?” “说不准。” “什么叫说不准?” “我没怎么玩过投壶” “骗人!不怎么玩怎么会这么厉害!” “因为我会射箭啊!天天练。当你天天做一件事的时候,自然就厉害了。” “可我不能天天练,父亲会……”打我。 “你知道我天天练射箭,我爹为什么不阻止?” 兄弟俩都看过来,眼里带着好奇。 第202章 苏家父子 “因为我学射箭不仅是为了强身健体,还因为要保护自己和家人。我家住在一座大山下,有时候会有猛兽出没。我必须足够厉害才能保护自己,保护家人,所以我拼命学。你们学投壶是因为什么?” 沈舟澍下意识道:“因为好玩,还可以获得同伴羡慕的目光。” “哦,可我一点都不羡慕你们的目光。” “为什么?”沈舟谦问。 “因为我是学生,我的目标是考中进士。只有学问特别好的人才值得我羡慕和佩服。你们呢?你们的目标是什么?当投壶高手,让小伙伴羡慕?” 沈舟澍道:“这有什么不好?” 沈舟谦沉默没回答。他想起他曾经的同窗马博嘉,他们一起进的学堂,但他今年已经升入甲班。他确实对他们的玩乐嗤之以鼻。 李延宁道:“没什么不好,人各有志。好了,我该读书了,两位小少爷慢走不送。” 沈舟澍惊讶地看着李延宁拿出了书:“你现在还要读书?” “是啊,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不努力怎么考进士?” “当进士有什么好的?天天就知道骂人。”沈舟澍小声道。 李延宁:“……”这就是世界的参差吗?祖上进士太多就不珍惜了是吗? 此后几天,李延宁照样开始自己的作息,锻炼、学习,请老师指导。有时候他还会去请教沈颂冕,他会根据多年为官的经验和现在所关心的事情,给李延宁的策问提出不同的看法。 沈颂冕在内阁,接触着华朝最核心的政事。华朝看着强盛富裕,但其实各个州的贫富差距巨大。就是同一个州内,因为地形原因,百姓的生活都相差很多。 而且近些年各地的灾害频发,赈灾难度也大,贫困地区有时候还会出现一些小暴乱。怎样提高粮食产量,养活更多的百姓是圣上和百官头疼的事情之一。 裴颂冕也告诉李延宁,华朝不仅有内忧,外患也不少。边境的乌孜国,北部的吉尔斯部族都是强悍的马背上的国家。 南部的曼鲜夫族和别克坦倪国对邛州和庆州虎视眈眈。南州的沿海经常遭到海盗的侵袭。华朝每年都要投入大量的军费。内阁经常都要商讨如何解决这些外患。 边境的炎城自从前朝末年战败,被乌孜国占领后,到现在也没有收复回来,一直是先皇的遗憾。 十五年前二皇子康王曾奉命带兵攻打过乌孜国试图夺回炎城,十万大军前去却还是战败而回,大灭士气,收复炎城也成了现在圣上未完成的宏愿。 这些朝堂上的信息,若不是沈颂冕告诉他,他一个农家子是很难知道的,也就无从提前做准备,这就是阶级带来的信息差。 沈辙也开始针对朝廷现在的棘手问题出一些题目给李延宁做。李延宁每天都在忙碌的学习中度过。他一忙起来就会全身心投入,很少再分心其他事。 可他还记挂着陆星瑶,是他把她带来京州,如今自己忙着学业,都无暇顾及她,心里很抱歉。只能隔几日写一封信让李烟转交,并让李烟跟着她,有要事再来报。 李烟揶揄少爷狠心,把陆小姐带过来了却不管不顾。李延宁无语,解释道他和陆星瑶还未成婚,本来就该避嫌。再说陆星瑶都住在沈老夫人的院子,他一个外男哪好意思天天往那里跑? 李烟一想也是,但是少爷也得表示一下对陆小姐的关心,不能让佳人多想。李延宁想了想该怎么表示关心? 除了写信,要不再送些礼物过去?可他哪有时间上街挑礼物! 他思来想去,掏出荷包让李烟转交,让陆星瑶有空可以出去逛逛街买买买。他想女人都喜欢逛街,买东西总会开心吧? 陆星瑶看到李烟转交的银子,听了她的转述后很不好意思,又迫不及待地看完李延宁的信。 她现在每天最期待的就是收到李延宁的来信,明明信里都是一些稀松平常的事情,可她就是看得津津有味。 透过信,她仿佛看到了李延宁每天为学业忙碌的身影,心疼他不知道有没有好好照顾自己。他那么忙还关心她开不开心,她更应该体贴,好好照顾他才对。 之后,陆星瑶除了陪着沈敏姝和沈老夫人,还经常给李延宁送些自己做的糕点、炖品等。 李延宁和陆星瑶在陆家住了好几天后,收到妻子病危消息的苏骁和儿子苏霆钧才从平州边境赶回来。 父子俩风尘仆仆赶过来,见到的不再是对他们冷言相对,精神恍惚,时常发疯的沈敏姝,而是和以前一样温柔体贴的妻子(母亲)。 沈敏姝见到父子俩高兴得不得了,拉着他们俩就去见陆星瑶和李延宁,介绍这是薇儿和她的未婚夫。 她跟苏骁道歉,跟儿子道歉,这么多年没有尽到当妻子和母亲的责任,她以后一定会改正,希望他们原谅她。 苏家父子难得看到这么正常的沈敏姝,自然忙不迭地答应。沈敏姝更欣喜了,这两日还下床去晒太阳,甚至去厨房给家人煮了面条,陆星瑶去帮她的忙。 苏家父子和沈辙、李延宁看着越来越好的沈敏姝都由衷地高兴。苏骁问起了陆星瑶的来历。 沈辙实话告知,他前几日与儿子和夫人商量了之后,已经书信一封回肃州,让沈氏族里给陆星瑶补报一份户籍,将陆星瑶挂在自己的名下,当他的庶女。 沈敏姝和陆星瑶做了饭,招呼他们来吃饭,沈敏姝像以前一样给他们布菜,温柔地让他们吃慢一些,苏霆钧眼圈泛红,苏骁感慨万千。 他们三人多久没这么和谐地坐在一起吃饭?他们多久没吃过沈敏姝做的饭了? 饭后,沈敏姝还挺有精神,开始给父子俩量体裁衣,并拉着陆星瑶明天去布店挑选布匹。 陆星瑶性格温柔体贴,善解人意,对沈敏姝非常有耐心。虽然两人才相处了一段时间,却已经形同真正的母女。 看着她们两人的相处,苏家父子都有些恍惚,薇儿真的回来了吗?苏骁目光灼灼地望着“母女俩”。苏家一家三口过了几天夫妻琴瑟和鸣,母慈子孝的日子。 第203章 苏家嫡女 原本沈辙以为沈敏姝命不久矣,想让陆星瑶陪伴她几天了却遗愿。可现在连大夫都说她在好转,简直是个奇迹。 李延宁会试之后,肯定要与陆星瑶成婚,若是以沈家庶女身份出嫁,沈敏姝总有知道真相的时候,那时候……敏姝该如何? 苏骁不禁皱起眉头,看到现在这么鲜活幸福的妻子,他实在不忍心让她再受打击。 陆星瑶在东临府属于“死人”,苏骁思索了片刻后有了决定。 他出门时遇到了苏霆钧,苏霆钧望着爹欲言又止。 “有屁快放!”苏骁对儿子奉行军营里的棍棒教育,严格得很。 苏霆钧也是个直肠子,直接道:“我想请求爹允许星瑶做真正的薇儿,好好陪伴娘亲。” 苏骁没想到儿子和自己的想法不谋而合:“你想让她做你妹妹?” “嗯!娘亲相信,我也相信。”他没见过妹妹的遗体,他小的时候一直和母亲一样相信妹妹还活着。 “你可问过人家愿不愿意?”苏骁问。 苏霆钧还真没问过。 “走吧,去问问。”苏骁父子去找沈辙和李延宁。 沈辙正在指导李延宁的文章,见苏家父子进来,起身招待。 四人互相打过招呼后,苏骁开门见山,表明了自己此次前来的目的:“因为敏姝不承认薇儿已逝,坚信薇儿还活着,她不许我办丧事,不许我告诉家族薇儿死亡的信息,更不许我撤销薇儿的户籍。 “敏姝言辞切切地肯定薇儿没死,到最后我都希望薇儿真的还活着,直到现在我也没有上报族里。薇儿的户籍还在。” 陆星瑶人活着,但社会身份已经死了,苏熠薇人死了,但社会身份却还活着。 李延宁看向老师,他不确定苏骁的意思是不是…… 苏骁继续道:“既然敏姝相信星瑶是薇儿,那就让她真的成为薇儿吧!” 李延宁想了想忍不住问:“苏将军,请恕我多嘴,当年熠薇小姐被拐之事多少人知道?” 苏骁道:“当时为了不走漏风声让人贩子逃脱,我并没有对外公开是我的女儿被拐。找到后也只有几个心腹知道。原本我是想给薇儿办个盛大的葬礼,但是敏姝死活不肯,她阻止了我。” 苏霆钧道:“当时我也不相信妹妹死了,我和母亲都不同意,父亲才没有公开。” 李延宁又道:“所以苏氏族里也不知道?” 苏霆钧不屑道:“族里那帮老不死的自然不知道,前段时间还书信过来询问薇儿是否婚配,想插手薇儿的婚事。” 李延宁微微皱着眉,他并不是很想让陆星瑶真的成为苏熠薇。 虽说苏骁是驻防平州边境的二品都指挥使,加授龙虎将军,苏家也是世家,还是武举世家,祖上战功赫赫,但世家意味着人员复杂。 苏熠薇是苏家嫡女,不比庶女可以不受重视,他不是很想陆星瑶卷进苏家的家事里。帮人和加入他们是两回事。 苏骁道:“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放心吧,我既然敢提让她当我女儿,自然有办法护住她。” 李延宁已经自作主张让陆星瑶社会身份死亡,现在就让她自己选择新身份吧,他道:“我尊重瑶瑶的想法。” 他们让丫鬟去唤陆星瑶过来。却不想丫鬟回来汇报沈敏姝带着陆星瑶去逛街了。沈敏姝难得有精神出门,四人只得等她们回来了再说。 那厢,沈敏姝和陆星瑶正在逛京州最大的布铺。这家店铺面积大,不仅卖布匹,也有卖成衣,是京州有钱女眷最常逛的老字号。 掌柜一看两人的打扮便知道是贵客,领着两人上二楼好好休息、挑选,还特地叫了裁衣嬷嬷来给两人介绍。 沈敏姝拿了一块布正在陆星瑶身上比着:“这布匹好看,适合薇儿的肤色。” 一旁的嬷嬷推销道:“夫人好眼光,这匹布是我们店里最好的布,我们还有做好的衣服。”说着,嬷嬷拿出了成衣继续道,”夫人和小姐请看。” 这是一件外套,从材质到做工都很精致,沈敏姝道:“薇儿试试这件外套吧。” 陆星瑶盛情难却,脱下帷帽,直接套上这件外套,果然适合,更衬得她如出水芙蓉,清丽脱俗。 沈敏姝左看右看,跟身边的嬷嬷商量着要怎么修改会更合适女儿。 她们的身后又来了几位夫人和小姐。其中一位夫人瞧着沈敏姝有些脸熟,想了一会儿才问:“你可是敏姝姐姐?” 沈敏姝闻言向后看去,她仔细看了对方半天才想起来:“你是舒颜妹妹?” “是啊,我们都多少年没见了,姐姐还是这么漂亮。”这位唤作舒颜的是都察院佥都御史徐大人的妻子韩氏,与沈敏姝是手帕交。 两人时隔多年再次见到对方都很高兴。 韩氏看到陆星瑶眼前一亮,忙问:“这位是?” 沈敏姝拉着陆星瑶给她解释:“这是我的女儿薇儿啊!” “薇儿都这么大了,长得跟仙女下凡似的。” 陆星瑶赶紧跟韩氏行礼。 沈敏姝高兴又谦虚道:“哪有这么夸张。” 其他的夫人也纷纷夸奖。韩氏一一给大家介绍,在场的都是官夫人,出来交际的地位比的是丈夫的官职。 苏骁是龙虎将军,是在场几位官夫人的相公中官位品级最高的一个。大家自然都捧着她。 就连那几个小姐都围着陆星瑶好奇地打量,问个不停。 沈敏姝已经很久没有参加官夫人的聚会,有些不习惯这样场合,陆星瑶看出来她的力不从心,而且自己是个冒牌货,再聊下去怕穿帮,便提议有事先回去。 两人走后,在场的其他的夫人纷纷向韩氏打听苏家小姐的情况。 回到沈府,天色已晚,沈敏姝精神不济,陆星瑶陪她先去休息。 殊不知陆星瑶的好样貌给几位夫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第二天韩氏携其他两位夫人上门拜访沈敏姝。有人来访,说明沈敏姝愿意与人交流,沈老夫人是高兴的,鼓励沈敏姝多去交际。 还让师母孙氏陪着沈敏姝接待了三位夫人,一番寒暄交流过后才知道,这三位夫人是来打听陆星瑶的婚事。 第204章 异乡过年 沈敏姝高兴自家女儿受欢迎,可沈夫人孙氏是知道陆星瑶的身份,是万万不能答应的,只能婉拒,并透露他们家薇儿已经定了亲,只等未婚夫明年会试过后成婚。 三位夫人失望而归。不想下午又来了两位夫人,同样是来打听陆星瑶的婚事,孙氏同样理由回绝她们。 之后孙氏匆匆来见沈辙和李延宁,告诉他们今天各位夫人来打探陆星瑶婚事的事情。 李延宁都无语了,突然产生了一些危机感,未婚妻太貌美出挑也不尽是好事。 而随着危机感一并而来的是他突然意识到,现在陆星瑶以沈敏姝女儿的身份露面后,再也不能做沈家庶女了!除非以后陆星瑶不在京州任何场合公开露面,否则肯定会穿帮。 沈辙也想到了这一点,叹气道:“看来我和星瑶没有父女缘啊。” 李延宁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出门逛趟街,未婚妻成苏家嫡女了!事已至此,他也无力改变什么了。 苏家父子知道后反倒很高兴,多了个貌美又温柔的女儿(妹妹)不说,以后还能有个进士女婿(妹夫),何乐不为呢? 陆星瑶也没想到脱下帷帽试穿了件外套,就改变了她已经既定的身份。从沈家庶女一下子变成苏家嫡女,她是忐忑不安的,特地来见李延宁与他说了这件事。 事已至此,李延宁只能安慰她不用想太多,苏家父子敢这么提便是做好护着她的准备。况且,成婚后,她是跟他一起生活,不用太在意苏家族中之事。 陆星瑶被他说的脸色薄红。他连他们以后的生活都想到了,她心里泛起甜蜜。 远在东临府的陆家已经迎来了王家下聘的日子,长长的箱子排成长队而来。王夫人和王誉竹同来,陆恩和亲自出来接待。 “为何不见曼儿?”王夫人看出了儿子的焦急之色替他问道。 林氏抱歉道:“曼儿前两日染了风寒,不能吹风,我便没让出来。还请亲家莫怪。” “陆小姐病了?严重吗?是否让大夫来瞧了?可有喝药?”王誉竹心疼道。 “王公子莫急,请了大夫,也喝了药。” “是小子唐突了。” 王夫人看儿子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再次替他开口:“亲家,既然已经下聘,竹儿和曼儿就是未婚夫妻了,今天两方家长都在,可否让小俩口见上一面?” 林氏捏紧了手帕:“自然是可以的。” 王誉竹高兴极了,被丫鬟带去了后院。陆星曼穿着浅色的衣服,梳着陆星瑶平常梳的发髻,连妆容都特地往陆星瑶的样子画。 她坐在位置上,隔着屏风与王誉竹见面。王誉竹远远瞧见了陆星曼,只见她媚眼与粉衣仙女相似,但又似乎与印象中的有些出入,他微微皱起眉。 陆星曼发现王誉竹看过她后不说话,紧张道:“王公子,我近日病了,面容憔悴,公子……莫是嫌弃我了吧?” 佳人生病,容颜憔悴,他怎可胡思乱想,王誉竹立马道:“陆小姐误会了,在下今日是来告罪的,那日梅园我喝了酒,在后院唐突了陆小姐,还望小姐见谅。” “王公子不用放在心上。” “那日我见你端着一些糕点,这次我让自家厨娘也做了一些特色糕点来给你尝尝。” “公子有心了。”陆星曼心里妒海翻涌,他居然三句不离陆星瑶!明明他们也互相通信了那么多次。 短暂的见面后,王誉竹离去。王陆两家的婚期定在了乡试之后。王誉竹想考中进士后再风光迎娶陆星曼。 林氏和陆星曼虽然着急,但一想到陆星瑶已经死了,婚事板上钉钉了,便耐心地等待起来。 随着大雪纷纷扬扬而来,春节如约而至。李延宁和陆星瑶在沈家过了一个热闹的年。这是李延宁第一次离开亲人过年,听着耳边的鞭炮声,心里记挂着家里的亲人。 这时候娘、大伯母、舅母还有姐姐该是在厨房里忙活了。弘轩、弘远、得韬还有昉旭一定已经在院子里放炮了。还有文俊,牙牙学语了吧,是不是还是胖乎乎、圆滚滚的样子呢? 爹、大伯、舅舅、大哥还有姐夫是不是又喝醉了呢…… “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李延宁忍不住吟诵出来。 今年苏家父子也在,沈敏姝近日来容光焕发,脉象越来越稳健,身体也渐渐恢复健康,连大夫都说这简直是个奇迹。 在腊月二十八这日,陆星瑶正式端茶跪拜苏骁,认他做父亲。从这个年开始,她便是苏熠薇。 所有人都要改口叫她苏熠薇,李延宁不习惯,陆星瑶便让他唤自己瑶瑶,这是她的乳名,只有苏姨娘这么叫她。 有一次李延宁这么叫,还让沈敏姝听到了,陆星瑶解释道这是养父母给她取的乳名,沈敏姝愧对女儿,有时候也会跟着李延宁唤她瑶瑶。 年夜饭上,苏家父子俩喝得酩酊大醉,还拉着李延宁的手警告他要好好对待瑶瑶,不然饶不了他! 沈敏姝扶着丈夫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夫妻感情又和好如初。 现在已经是苏熠薇的陆星瑶内心深处触动颇多,这个父亲比她的亲爹更疼她。 时光逝去太匆匆,热闹的春节过去后,一月底李青鹤带着顾淮谨和胡鹏程也到了京州。顾淮谨住在顾家,李青鹤和胡鹏程在沈家。 三人再次碰头,有说不完的话,范雅心为胡家添了个小公子,名唤胡映辉。胡家高兴得不得了。李延宁都能想象得出来姑姑和姑丈是何等地欣喜了。 李青鹤见儿子在沈家过得很好,还得到师兄沈颂冕的指导,对儿子更加有信心。而陆星瑶被认作苏家嫡女,他家就要与苏将军家结为亲家。 那可是将军家的嫡女啊,放以前是李青鹤想都不敢想的人家,他不可思议的同时也为儿子高兴。 苏骁是个武将,性格沉稳大气,不拘小节,与李青鹤还挺合得来。苏霆钧子从父业,从小练武,这些时日每天早晨都会和李延宁切磋武艺。 第205章 会试 李延宁学的武功杂,苏霆钧是正统派,两人都从对方身上学到不少新招式。这个未来的大舅子为人正派,天生神勇,乐观又豪气,性子挺对李延宁的胃口。 苏家的武将爵位是能世袭的,但世袭的爵位不算官职,只是拿个俸禄标准而已,想接任官职有实权,必须参加三年一次的“军政选贤能”考核,合格者才能掌印执事。 苏霆钧去年已经通过考核,现任四品的基层武官校尉。包括苏骁也是如此,靠着战功从基层武官一路升至将军。 苏霆钧还调侃李延宁考什么进士,去考武举多好!他们要是上了战场肯定是默契的双子星。李延宁表示这辈子都不可能放弃进士。 苏霆钧听后哈哈大笑,祝李延宁考个文状元,这样他们苏家就不会再被人调侃一家子武夫,他家也是有文状元的,定会在京州世家大出风头。 沈辙和苏骁道两人大言不惭,却是在心里期待着能一语成真。 三月中旬,苏骁父子返回平州,这次苏骁能回来京州这么久,除了探病还有年末了要跟皇帝述职。 临行前,苏骁想让沈敏姝跟他回去。可沈敏姝想等女儿出嫁后再回去。苏骁尊重她的想法。 很快会试如约而来。 三月底的天气还是非常冷,而会试进场只能带厚一些的单层衣服,绝不能有棉袄之类的夹层。这些日子李延宁有意穿得少,锻炼身体,适应这乍暖还寒的季节。 沈家对科举的准备经验非常丰富。早在二月,沈夫人便带着陆星瑶,开始为李延宁缝制厚衣服。 三月二十五,李延宁和胡鹏程寅时便起来排队进贡院,两人到了之后顾淮谨也来了,只是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李延宁问:“脸色怎么这么难看?身体不舒服?” “不是。” 想到顾淮谨一直与其父亲不合,既然身体无事,那便是家里有事。李延宁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收拾心情,别让其他事情影响你科考。” “嗯!” 顾淮谨不是会沉溺于不良情绪的人,相信他自己能调整好。 三人经历了漫长且严苛的搜身和检查才进入贡院,此时天都大亮了。 李延宁领着自己的号舍牌在官差的引导下一路走来,他发现京州的贡院比东临府的好多了,看得出来有经常修缮,每一间房间都瓦片齐全。 李延宁很快到了自己的号舍,他运气一向不错,是个离茅房很远的地方。沈辙告诉过他,京州会试贡院的茅房建得离号舍有一段距离,会试又是三月,天气尚冷,味道不会太冲。因此严格来说,会试是没有所谓臭号一说的。 李延宁照例仔细检查了一遍自己要待四天的地方。瓦片齐全,不会出现漏雨情况,而且房间似乎比东临府的号舍大了一些,李延宁张开手比了一下,还真宽敞了一些。 屋檐也建得比较凸出,即便下雨,雨丝也不会飘进屋里。 李延宁照例撒完药粉,擦完桌椅,将自己带来的东西稍微整理一下。李青鹤给他准备了鸡鸣炉,这个天气确实需要吃些热食、喝些热水暖暖身体。 陆星瑶给他带了很多吃食,除了馒头这类干粮,还有一把晒干的面条、肉干、一把小米以及李青鹤从家里带过来的腌菜。 三月的天气还是比较冷的,陆星瑶准备了很多生姜片,沈家又备了名贵药材、药丸。 衣服是最厚的单层布料,带了三件。李延宁只穿了两件,准备一件晚上当被子盖。 他收好这些东西,便听到了锣鼓声,考试开始了。 会试与乡试、院试考试流程不一样。每天一科,辰时分考卷,酉时收卷子。一天之内完成一科,看起来时间更充裕了,其实不然,每科的题目量是增多了。 今天第一天照例考经义。拿到考题后,李延宁连忙翻开查看,题目是:士先器识。 他闭目思索了片刻后,找了这句话的出处,原句是“士之致远,先器识,后文艺”。 大概意思是一个知识分子或者说君子要想有远大前程,应当先培养器量和见识,之后才是才华和技艺,这般才能有所成就。 李延宁觉得这个“器”不仅指气量,还指“思想”和“品格”,有远大志向且人生观、价值观、世界观都端正的知识分子才能称之为君子,才能当得起社会之责,如此才能“致远”。 期间李延宁还特地解释了何为“人生观、价值观、世界观”。而才华和技艺也是不可缺少的,有知识和技艺才能学以致用,为民谋福祉。 第一天李延宁状态很好,提前完成考题,并誊抄结束,风干墨迹后,开始做起热身运动,这会儿寒风有些大,他得暖和一下身体。 收卷后,他拿出鸡鸣炉煮点米粥配腌菜吃。一碗热粥下肚,身子都暖呼呼的。 天色暗下里,漫漫长夜,他拿出另一件厚衣服躺在两块拼接的木板上睡一觉。半夜被冷醒,李延宁迷迷糊糊间听见隔壁仁兄在打喷嚏,后半夜似乎还听到他冷到发抖、牙齿发颤的声音。 第二天一大早,他举手示意官差要去茅房和墙角打水时,一路走来听到了很多咳嗽声。他加快脚步走过,回到自己的号舍赶紧拿出预防风寒的药丸吞下,又做了热身运动,让血液循环,也让运动叫醒沉睡的大脑。 今天考策问,题目是洋洋洒洒一段材料,李延宁读了几遍后,得出了破题内容既《论养民、富民和教民》。 这是一道考民生的社会问题,养民便是让百姓休养生息,吃饱穿暖,获得物质基础,这是如今圣上正在做的事情。 可纵观整个华朝,养民制度下,有些州府百姓生活富裕,而有些地区依旧有很多百姓食不果腹、衣不蔽体。 李延宁此篇策问的重点便是放在如何富民上。教民便是教导百姓,让百姓知晓华朝律法,遵纪守法,使得社会民风淳朴。 有了思路后,李延宁开始打草稿,斟酌字句。他在策头先言简意赅地写出论点。 第206章 风寒 策项部分是他本篇策问的重点,他采用总分形式呈现,先援引经典古籍作为依据,提出应根据不同地域发展相适宜的农业以实现富民目标,以及推行“有教无类”理念来教育百姓。 之后再分点论述,通过列举华朝各州实际案例进一步证实这些论点,从而突显出策问所具备的实用性及可操作性。 分点论述中,他引用古代农书中的经验智慧,提倡结合各州府的具体地形地貌、气候特点、土壤条件等选择合适作物、优化种植方式以增加产量的目的。 而有些州府由于地理环境、气候条件等因素限制,并不适宜开展农业种植,可以根据其独特的地域特点和资源优势,发展手工产业探寻商业发展道路以达到富民。而商品的互通有无就要运输,他又再次提出要致富先修路。 李延宁还提出可以派人去外藩别国寻找更多的优良农作物,以丰盛华朝百姓的餐桌。 而针对“教民”方面他提的“有教无类”思想主张,在养民、富民基础上主张让每个人都能接受教育。 最后的策尾部分即尾谏语,一般是要对圣上的行为发论,李延宁也写了这部分内容,还表陈心意,希望看到圣上实现宏愿。 总体而言,他首先从总体层面出发,明确阐述的核心论点;接着逐步展开细节论述,深入探讨各个方面问题及其解决方案。如此一来,既能保证逻辑严密性又可增强说服力。 写完策问草稿,李延宁松了口气,停笔吃了些干粮,又活动了手腕,开始誊抄。在下午未到酉时,他的试卷墨迹已经干透。 等酉时时间一到,官差收卷,今天顺利结束。 收卷后,大家都精神一松。李延宁在官差的监视下去墙角边打水,顺道走动走动活动下筋骨,他今晚准备煮点面条肉干来吃,再煮一碗姜汤喝下驱驱寒气。 他以前的厨艺还是不错的,这些年忙着读书科考,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下过厨。现在煮起面来还挺生疏。 等他吃饱喝足后,天已经彻底暗下来。他蜷着腿躺在木板拼接的床上闭目养神。寂静的夜里,咳嗽声、打喷嚏声更多了。 而李延宁悲催地发现,此刻竟然下起了雨,雨水让气温再次下降。他裹紧了身上的衣服。可以想象,明天生病的人将更多。 李延宁一夜醒醒睡睡,早上醒来时,腿再次麻了。而他发现他隔壁号舍的考生被巡逻的官差发现晕倒在里面,被抬去医治。 抬出来时李延宁看到他烧得脸蛋通红,回想第一天晚上就听到了他的咳嗽声,昨晚似乎没怎么听到,想来昨晚可能就烧迷糊了。 现在医疗水平差,这样不珍惜身体即便考中,没有健康又有什么用?李延宁只能祝这位兄台好运。 他又拿出预防风寒的药丸吞下,还含起了人参片。他也不知道含这个有没有用,但是苏熠薇给他准备了他就用上,总归没坏处。 第三天考论,打开题目后李延宁挑了挑眉,论的题目居然有三道!已经是第三天了,考生大多精神不济,看到这么多的题目很多人都懵了。 李延宁快速扫一遍题目。第一道是论述观点题,第二道是律法断案题,而第三道还是算术题。李延宁乐了,数学题可是他的强项。 算术题目是:一百馒头一百民,大人种田给三个,孩童三人分一个,大人孩童各几丁? 李延宁读完题目,这不就是小学的解方程题吗?一百个馒头一百个人刚刚够分。如果大人种田劳累需要分三个馒头,小孩三个人分食一个馒头,试问大人和小孩各多少个? 设x解个方程,很容易得出大人25个,小孩75个。但是解方程的概念在古代可没有,李延宁想了片刻,又组织了语言才打起草稿。 一个大人分3个馒头,三个小孩分1个馒头,那把一个大人和三个小孩分成一组正好需要4个馒头,100个馒头便可以分成25组。因为每组中有一个大人,三个小孩,所以25组就有25个大人,75个小孩。 在别人还在冥思苦想时,李延宁已经下笔如有神,刷刷刷地写完了数学题。接下去好好做一下法律题,写好判词,捋一捋论述题就行了。 今天的题目比较多,等差不多到了酉时,他才写完,写完才发现外面不知什么时候又下起了雨,气温再次下降了几分。誊抄时全神贯注没多想,这会他发现自己的鼻子有些痒,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收卷后,雨也没停,还有越下越大的趋势,还好京州贡院瓦片齐全,不会漏雨,不然这也太惨了,外面下大雨,里面下小雨,又冷又湿怎么坚持到明天? 这会儿下雨必须再喝点热的,等收卷后,李延宁撑着伞去装了一壶水回到自己的号舍煮点热姜汤和粥喝。只剩明天一天了,无论如何他都得打起精神,将明天熬过去。 最后一个晚上,李延宁又累又冷,他想此刻温度估计只有七八度了吧,他听着雨声几乎一夜未睡。 早晨起来后果然有些鼻塞,但是问题不大,他运动了会儿,将所有的姜片全部放进去煮汤喝下,还一直心理暗示自己打起精神。 好在雨淅淅沥沥下了一夜后,在分完考卷时,天放晴了。太阳出来后,温度升高了不少。李延宁才不至于手受冻得发抖。今天考诗赋,不仅要写诗还要写赋。 这一科虽不是他的强项,但这么久以来长期地积累、练习、总结已经让他的作诗水平有了质的提升。 到了下午申时,他已经将诗和赋都誊抄完毕,再次检查完,等墨迹干透了,他收拾起考篮准备交卷。 最后一天是允许提前交卷的。李延宁交完卷子,跟着官差出来外院时才发现,已经有好几个人在等着了。贡院不是出来一个开一次门,要集中十个人以上才会开门。 李延宁在这里遇到了王誉竹。他看起来脸色苍白,不太好的样子,不仅是他,其他考生也都一样的病容。 第207章 顾家往事 王誉竹看到李延宁后脸上还是倨傲的表情。两人当了将近三年的同窗,一直都是不咸不淡的点头之交。 此刻也是如此,两人互相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李延宁算了算还少一人就能放行了。门吱呀一声开了,进来的人是顾淮谨。 李延宁见到他眼睛一亮,立马跑到他身边,却不想顾淮谨进来后有些踉跄差点晕倒。李延宁扶着他忙问道:“淮谨你没事吧?” 李延宁伸手一摸他的额头,顾淮谨发烧了! “没事,下午应该是有些发烧了。”顾淮谨道。 凑足了十个人,贡院门开了,李延宁扶着顾淮谨走出贡院。门口等候考生的人实在太多。两人往边上走,李狻在人群中瞧见两人,挤进来奔向他们。 李延宁道:“快,先送淮谨去医馆。” 李青鹤也看到儿子出来了。李延宁还能扶着顾淮谨,说明身体健康没出什么事,他才把心放回肚子里。 李青鹤接过顾淮谨,和李狻一起扶着顾淮谨上马车。 “宁儿你没事吧?” “没事,有些鼻塞,没有大碍,爹你放心。” 李延宁吩咐李狻去通知顾家的马车去医馆接人。 这四天,李青鹤吃不好睡不好,一下雨他就忍不住胡思乱想,一想到儿子穿得那么单薄在四面漏风的号舍里考试,他就心疼、害怕,害怕从小体弱的儿子再次生病,不省人事。 沈辙对着这几天的天气也忧心忡忡,今年三月底的天气实在是反常的冷。考生身体素质不行的话,恐怕有才华也施展不出来 。他对李延宁有信心,却不免担忧弟子吃了天气的亏,悠州可没有这样冷的春天。 不仅是李青鹤、沈辙,苏熠薇已经不知道在沈老夫人的佛堂里求了多少遍,磕了多少头只求菩萨保佑李延宁平安健康考完。 到了医馆,人满为患。这个乍暖还寒的季节,体弱之人很容易感染风寒。 经过大夫诊治,顾淮谨确实受了风寒,吃不好又太费神劳累才发高烧。大夫开了药方,顾淮谨得尽快退烧才能好得更快。 李延宁也被李青鹤按着让大夫把了脉,他也染上了风寒,只是没有顾淮谨那样严重到发高烧。他有些头重脚轻,鼻塞喉咙痛,喝几副散寒药发发汗应该就能痊愈。 顾家的马车早就在医馆门口等候了,阿福扶着顾淮谨回去。李延宁交代阿福好好照顾少爷,有事一定要来找他。 李延宁回到沈府,沈辙正在大厅等他,见他安然无恙,就是胡子邋遢,说话鼻音还重,赶他赶紧去洗漱一番。 他洗完热水澡出来,喝了一碗苏熠薇特地熬煮的鸡丝热粥,顿觉活过来。 正想去睡一觉,李青鹤端着药汁过来了。李延宁已经很多年没喝过药汁,乍然看到这么黑乎乎、散发着苦涩味道的中药,整个人都不好了。 在李青鹤期盼的目光下,他只能一碗干了。李延宁还记挂着胡鹏程,李青鹤告诉他,胡鹏程也有些发烧,已经请大夫看了,现正在客房休息。 天色已晚,李延宁倒头就睡。 休息两天后,他又恢复精神,开始默写考场试题给老师和师兄批阅。沈辙、沈颂冕看完都觉得上榜问题不大,具体名称不好说。 李延宁满足了!能上榜已经够了!能中进士,他的目标就实现了。李青鹤比他还高兴。 沈辙说李延宁没出息,都得过悠州解元了,还只敢想到上榜,不想想能不能得一甲? 李延宁其实是想过的,但是他没有非得一甲不可的野心,有时候期望越大失望就越大。 在等放榜的这段时间里,李延宁先后去看望了胡鹏程、顾淮谨、欧阳恩。接着就闭门不出,听老师的话开始为殿试做准备,沈辙非逼着弟子更进一步不可。 李延宁去顾家看望顾淮谨时,见到了顾淮谨的父亲顾秉之。这是一位英俊又气场十足的中年人,身材高大,眉眼冷峻,李延宁想原来顾淮谨的高冷是遗传自他的父亲。 顾秉之在母亲的信中多次读到儿子的这位同窗,知道这是儿子最要好的朋友,而他的老师是沈辙,自家儿子经常得到沈辙的指导,他是感激的,曾亲自带着礼品上门感谢沈辙。 可沈辙不在京州,而他与沈颂冕都是内阁之人,朝中无数人盯着他们,未免被人攻讦拉帮结派,并没有走得很近。 李延宁不仅拜见了顾秉之,还见到了顾淮谨的继母魏氏。这位夫人相貌端庄,虽说气质不凡,但与顾秉之比起来,普通了些。 她待人接物很有当家主母的气势,亲自领着李延宁去了顾淮谨的院子。 路上还让李延宁好好劝劝顾淮谨别跟父亲置气,父子俩哪有隔夜仇的,端的是为继子着想,尽心尽力希望父子和睦的慈母形象。 李延宁不知道顾家的家事,不敢应承,打马虎眼过去。魏氏瞧出来这是位有城府的年轻人,便不再多说。 顾淮谨大病初愈,人清瘦了很多,还在屋里看书。 “顾大少爷这也太勤勉刻苦了吧,病中还不忘学习,要不要身体了?” 顾淮谨听到李延宁的声音,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抬头看去,李延宁正在房门口对着他笑。 “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好了没有?还能参加殿试否?” “自是没问题。”顾淮谨这点自信还是有的。他早就将考场的文章默写后让阿福送去沈家给沈辙批阅,得了沈老师养好身体静待殿试的批语。 他虽未正式拜沈辙为师,但他得到了不亚于李延宁的教导,在他心里,沈辙就是他的恩师。他不止一次地想正式拜师,可都被沈辙婉拒了,无他,只因他的父亲是顾秉之。 顾秉之和沈颂冕都是内阁大臣,而顾秉之所娶的继室还是当朝一品高官太保大人的嫡女。太保大人又与晋王的母家是姻亲关系。 皇上忌讳内阁成员派系林立,他需要纯臣,沈家就是走纯臣路子,不站队任何皇子和派系。 顾淮谨看李延宁欲言又止的样子道:“你是不是想问我的家事?” 第208章 拔得头筹 说实话李延宁挺好奇的,虽然他们是好兄弟,可认识顾淮谨以来,他对自己的父亲所提甚少,这是他的逆鳞,就是李延宁也不好多问。 今天看魏氏的派头,李延宁觉得顾淮谨定是艰难的,想想老李家的张氏,哪个继母在有了自己的亲生孩子后还能对原配的孩子视若己出? “你若愿意说我就听,不说我也不会多问。”李延宁道。 顾淮谨回来京州后回想起了很多往事,现在李延宁来看他,让他第一次有了倾诉的欲望。 顾淮谨的母亲黎氏与父亲是娃娃亲,到了年龄素未谋面便奉父母之命成婚。婚后感情平淡,只育有顾淮谨一子。 而顾老爷子在顾淮谨出生不久,不幸卷入了朝廷的党派之争中,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得以告老还乡保全名声,回到秀越县不久便病逝了。顾家自此朝中无人,败落了许多。 顾秉之考上进士后被魏氏相中,为了重振家族的荣誉,顾秉之娶了魏氏为平妻。 可魏氏多年未有身孕,而顾淮谨也到了启蒙的岁数,顾秉之便将顾淮谨带来京州由魏氏教养。黎氏自然不肯,可她娘家势弱,年幼的顾淮谨还是被强行带去了京州。 顾秉之觉得儿子还小不记事,可他小瞧了顾淮谨,当他知道远在悠州的母亲因思虑成疾逝世后从此记恨上父亲和魏氏。黎氏尸骨未寒,顾秉之便扶了魏氏为正妻。 顾淮谨对父亲失望至极,以给母亲守孝为由回到悠州后便不再回京州。顾老夫人心疼孙子便回来秀越县照顾他。 “魏氏可有苛待你?”李延宁想到了张氏对爹和大伯的苛待,皱眉问道。 “如何算苛待?”吃穿用度魏氏从未短缺过他,在顾秉之面前她也扮演慈母,对他嘘寒问暖,可那又怎样? 她不是他的母亲,还抢走了他娘亲的丈夫和儿子,他无论如何都不会亲近于她,只会恨她。他更恨自己的父亲,为了仕途不顾妻儿,娘亲早逝与他脱不了干系。 从顾家回去的路上,经过花园时,李延宁还遇到了顾淮谨同父异母的弟弟,十四五岁的少年,长得和魏氏很像,看起来很亲和,眼里却带着狡黠。 他对李延宁客气地行礼,还感谢李延宁能特地来看他大哥,和魏氏一样是个很会表面功夫的人。 李延宁客气回应并告辞,也不禁为顾淮谨担忧起来,继母和继弟弟都是聪明的笑面虎,很有手段和心机,顾淮谨过于刚直了,怎么斗得过他们? 回去的路上,李延宁感慨万千,农家有农家的血汗史,富贵人家有富贵人家的辛酸泪。父母之间的感情对孩子的影响深远,尤其是华朝的男人能娶三妻四妾。 妻妾成群必然带来家中不和。一母同胞的兄弟都能阋墙不合,更遑论同父异母的兄弟。家中资源就那些,不患寡而患不均。 这般想着,他更觉得自己幸运,遇到了恩爱和睦的父母,对他一心一意,倾注了所有的爱,难怪顾淮谨曾经说过羡慕他有一个幸福的家庭。 他成婚了,也要与苏熠薇好好培养感情,像他的父母一样恩爱,以后有了自己的孩子,定要当个好父亲,好好爱护和教养他们。 回去沈家,李延宁便见到沈家两个小少爷在练习射箭。李延宁孩子王的魅力不减,两个孩子经常找他练习投壶。 李延宁觉得练这个没什么太大用,告诉他们要练好投壶可以先练射箭。 两人还真练起来,可李延宁要学习哪有空天天陪着他们俩。 沈舟澍在被李延宁以读书为由拒绝了许多次后,终于生气了,道:“学习有什么难的,值得你天天这么努力?” 李延宁道:“你们觉得学习不难!你们倒是学啊!说的自己跟个天才一样,每次考校学问还不是被祖父、父亲打手心!若是你们下次抽考能得个第一名,祖父、父亲考校学问能对答如流,再来说学习真的不难!那时候我就陪你们天天练射箭!敢不敢赌!” 沈舟谦和沈舟澍:“……” 李延宁:“哼!不敢也得赌!上传投壶你们输了,答应我要为我做件事!我想好了就做这件事:证明学习不难!” 沈舟谦和沈舟澍:“……” 之后李延宁一直在备考,兄弟俩也没再来找他,他对他们俩便没再关注。现在看来两个人练得不错。 四月中旬,春暖花开,莺歌燕舞之际,会试放榜的日子到了。京州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贡院门口的那张金榜上。 李延宁、胡鹏程、李青鹤等人一大早从沈府出发去看榜。来得早,李狻和李吉占到了前排的好位置,可随着看榜之人的增加,后面的人一直往前挤,两人被一冲再冲,差点怼到领着兵器的官差身上。 官差瞪着两人,微微转动着手中的兵器,李吉立马深吸一口气用身体往后压去,企图离把守的官差远一点,可挡不住后面一直往前挤着的人。 会试看榜的人更多了,李延宁和胡鹏程坐在茶摊上等消息,李青鹤坐也坐不住,挤也挤不进去,一会儿坐,一会儿起,给自己累得气喘吁吁。 李延宁知道他爹紧张,其实这次他自己也挺紧张。胡鹏程已经食不知味地喝了好几杯茶。他们来得早,这会儿才看到顾家的马车到了。顾淮谨下了车,李延宁朝他招手。 三人聚齐,都从对方的脸上看到了紧张,沉默着没有说什么。很快李延宁又看见了欧阳恩。这胖子依仗身体的重量挤了进去,但很快被挤得不行又挣脱出来,一进一出,汗流浃背,衣衫不整。 李延宁好笑地招呼他过来歇息一会儿。欧阳恩一边扯着自己的衣裳,一边无语道:“这榜看得我仿佛被大汉非礼了一样。” 几人被逗笑,欧阳恩话多,刚刚几人紧张的气氛被一扫而光。 很快贡院门再次打开,贴榜的来了。无数双眼睛紧盯着金榜。李狻和李吉张大眼睛伸长脖子仔细看去。 看到第一个就是李延宁的名字时,两人皆不可思议地揉了揉眼睛再看,再三确定少爷是第一名后,激动地想跳起来,可惜他们不但跳不起来,连挤出去都费劲儿。 第209章 八卦中心 听着观榜人群中爆发出声响,李延宁知道是金榜贴出来了。他有把握自己能上榜,但当李狻回来告诉自己是第一名时,他还是愣神了许久。直到李青鹤喜极而泣,抱着他转起圈来,他才有了实感。 他是会元!他再次夺得头筹!巨大的惊喜像璀璨的烟花在他的脑袋上方轮番绽放,此起彼伏,炸得他听不见周围的任何喧嚣。 从七岁启蒙到现在,无数画面如潮水般涌上李延宁的心头。 从幼童到少年再到青年,他历经严寒酷暑,始终不懈努力,无数个日日夜夜的苦读,背诵书籍至头晕目眩,练习书法到手部痉挛,因压力过大而彻夜难眠......县试、院试、乡试、会试一连几天的紧张繁重的考试都一一再现眼前。 他庆幸过去再苦再累也从未想过放弃科举的自己;感谢面对重重困难与挑战,也毫无怨言迈着坚定步伐冲向目标的自己;更感谢在他身后无条件信任和支持自己的亲人、朋友,以及给予他成功路上最多指导的老师…… 李延宁眼里冒着泪花,他终于体会到喜极而泣是什么滋味了,心里百感交集,难以言喻。顾淮谨、胡鹏程还有欧阳恩轮番激动地拥住他。 李延宁经过最初的激动后,心情渐渐平复,问起李狻其他人的情况。顾淮谨是第五名,胡鹏程榜上第三十名。欧阳恩第六十六名,数字可谓非常吉利。 他的好兄弟都中了,他更加激动了。他们被喜悦砸中的氛围引来了路边百姓的观看,得知他们四个全部中榜了都围过来祝贺。 李青鹤喜不自胜,摸出荷包里的铜板撒向人群。人群顿时像油锅里进了水沸腾起来了,这可是会元的喜钱,不得抢一枚沾沾喜气! 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李延宁怕出安全事故,拉着李青鹤和胡鹏程赶紧走。顾淮谨和欧阳恩也回到自家的马车上,顾淮谨和李延宁一起去了沈家。 沈辙已经知道弟子得了会元的消息,一脸笑意地泡着茶,喝了一杯又一杯,脸上的笑容就没下来过。 丁伯上次见老爷这么高兴还是少爷中探花的时候,人前对众人的恭贺气定神闲,回来后自己对着窗外的桂花树一直笑个不停。 李延宁、顾淮谨还有胡鹏程回到沈府立马直奔老师这里,给老师分享这个好消息。 三人见老师笑容满面便知道他早已知道了。三人跪下向老师拜首。李延宁自不必说,顾淮谨和胡鹏程也都得过沈辙的指导。 沈辙笑着接受了他们的谢师礼。顾淮谨和胡鹏程起身后,李延宁依旧再拜首了六拜,他是老师的亲传弟子,得了老师最多的指导,结结实实地九叩首后才起身。 会元,基本可以确定是一甲,他怎么能不感谢老师的倾力栽培呢? 后院的苏熠薇和沈家女眷都知道了李延宁高中会元的消息,无不欣喜激动。沈敏姝拉着苏熠薇的手高兴道:“还是你眼光好,会挑丈夫。” 苏熠薇在布铺露面后引来了很多夫人来探口风,这些夫人中不乏高官女眷。沈敏姝是有一丝犹豫的,李延宁挺好的,但他农家出身,家世一般,怕女儿嫁过去受苦。 她曾隐晦婉转地询问苏熠薇,以苏家的家世背景,薇儿可以找更好的。谁知苏熠薇情绪激动、毫不留情地严词拒绝她的提议。 见到一向柔弱温顺的女儿第一次强烈地反对她,沈敏姝吓呆了。苏熠薇更是明确表示,她此生非李延宁不嫁,她也不是苏家联姻的工具。若是苏家不满意李延宁,这个苏家嫡女她可以不当,她也可以即刻离开。 沈敏姝没想到她会为了李延宁说出这样的话,又气又急又伤心。但想到自己对女儿十多年来的亏欠,愧疚道她不是棒打鸳鸯的母亲,苏家不会拆散两人。苏熠薇才平静下来。 报喜的队伍到沈家报喜时,众人才知道新科会元居然是前户部尚书沈辙的弟子。一时间沈家再次门庭若市。 近日来,整个京州最津津乐道的事情莫过于金榜题名了。这些贡士的家世背景、婚姻情况、长相样貌等被众多人讨论着。各个州的会馆人来人往,都在打听消息。 “你们见过李延宁、胡鹏程、顾淮谨三人长什么样吗?” “我听说这三人都长得不错,胡鹏程已经娶妻生子,另外两人据说还没有。” “我怎么听说是因为这三人貌丑才没出来露面?” “我听悠州会馆的学子说的,他们提起李延宁和顾淮谨就是冷哼,还说悠州第一公子当属王家三公子王誉竹。” “王誉竹啊,就是第十名那个?” “是啊,悠州太守王炬的儿子,当朝吏部尚书王昊的侄子。” “第一公子又怎么样?今年悠州考得最好的可不是王誉竹,李延宁是会元,顾淮谨第五名。” “但是李延宁是农家子出身,想得状元,难!” “顾淮谨什么来历?” “顾淮谨我知道,是内阁大臣顾秉之的儿子。顾秉之的岳父可是当朝太保大人。” “哇,那李延宁是难了。” “可不是,第二名的吕震嘉是齐州的大才子,还是少师大人的关门弟子。” “但李延宁的老师是沈辙沈大人啊。” “沈大人都致仕多久了,虽说沈颂冕在内阁,可到底才入阁不久,根基哪里比得过其他人。” …… 众多的女眷聚会中,话题也多围绕着这次的贡士。很多官员早就开始榜下捉婿,夫人们也到处打听这些才子的婚姻状况。 “这次的会元真是奇怪,低调得很,都没人见过他长什么样?”一位夫人问道,她的女儿十六了,是该挑一挑女婿的时候了。 “长得什么样咱没见过就不说了,我倒是听说李延宁优秀着呢!木轨道听说过没有?脱谷机听说过没有?都是他发明设计的。”工部潘大人家的夫人道。 一群深宅大院里的夫人十指不沾阳春水,脱谷机自然没听说过,但是木轨道还是听说过,有的夫人还坐过。 第210章 殿试 “木轨道是他设计的?哟,那是真有才华啊!” “哎呀,你这么说我倒是想起来了,李延宁还受过皇上旌表过呢!”能受旌表的人,必然不差。 “但是我听说他出身微寒,连寒门都不算。”周郎中家的夫人道。 在座的哪位不是官家女眷,真心疼女儿的可舍不得女儿嫁去贫苦人家操持家事。公婆都是农家人,还不晓得粗鄙成什么样。 “要我说啊这顾家的长公子顾淮谨才是好女婿人选。王家的王誉竹也不错,可惜听说已经定亲了。” “王誉竹跟谁家的小姐定亲?” “听说是悠州官员的小姐。” “可惜了,这章恒也不错。” …… 夫人们喝着茶聊着各自听到的消息。大家表面上说着自己的看法,转头又会再去核对消息,表面一套,暗地里一套,大家都玩得熟练,把在座夫人的话完全当真才是真傻。 另一边也有小姐的茶话会。一群娇娇艳艳中,最瞩目的当属王昊尚书家的嫡女王沅芫。 “王妹妹生的好相貌,想要个什么样的如意郎君?”一个小姐问道。 “自然是样样都好,还得对我好的郎君。”王沅芫道。 “那王妹妹可有心仪的人选了?” “你搁着打探我消息呢?我才不告诉你呢!”王沅芫才不上当,她可不会忘记她的小姐妹曾透露了自己看上的才子,隔几天便传出那才子另娶她人的消息,娶的那女人还是小姐妹的死对头。 她才不着急呢,她娘说了要让她挑个自己满意的。 在所有人都好奇李延宁是什么样的人,到处打听他的消息时,处于八卦中心的李延宁推掉所有宴会邀请,已经迅速收拾起心情开始准备殿试了。 沈辙、沈颂冕轮流给他介绍朝廷情况,让他有个心理准备。尤其是朝中之事,沈辙和沈颂冕更是掰碎揉细了跟他说了。 尤其是皇子间的党派之争,随着皇帝的年岁渐老,身体日渐衰弱后更加愈演愈烈。 皇上生有四子,大皇子是王皇后所生,是嫡子,十六岁时便被封为皇太子。太子品德最好,能力优秀,可惜天妒英才。 在一次狩猎中不幸被射杀,中毒身亡,只留下一个女儿,由王皇后亲自抚养长大早已经出嫁。而射杀太子的凶手至今未查到。 二皇子封康王,是俞贵人所生,生母地位低,但是大皇子擅武,颇有先皇遗风,起初是受皇帝重用的。 可后来的炎城一战,康王兵败受伤后,跛了脚,不再受皇上重用,渐渐淡出权利争夺的中心,成了一个闲散的王爷。但边境依旧还有对康王死心塌地的将领。 三皇子封肃王是淑妃所生,淑妃本是一个宫女,因貌美体贴得了恩宠,到现在也是最受皇帝宠爱的妃子。三皇子表面风度翩翩,随和儒雅,但其实城府最深。 四皇子封晋王,其生母是石贵妃,母家是江州世家,家中极其擅长经商,富可敌国。在各处闹灾荒的时候,有几次平州、北州的军需都靠着江州石家筹集,因此受封为皇商。 四皇子看似性子直爽,说话不过脑,但其实从未出过差错,反而靠着真性情得过皇上夸赞。 皇上自从太子死后没再封太子,康王这些年低调极了,朝中不少人都站队肃王和晋王。沈家是纯臣,不沾惹任何皇子,这点李延宁老记着,他也将继续奉行。 沈辙还给他泼了冷水,会试第一名不代表就是一甲,不好好表现,同样到二甲去。 李延宁:“……”他以为自己稳了,现在只能继续努力。 李延宁知道沈辙对他抱有很大期望,他的大师兄沈颂冕可是探花郎,他再差也不能比师兄差。 殿试考一篇策问加皇帝面试,策问是他的强项,面试近来也有两位大佬轮流训练,李延宁自信能应对过去。 五月初一,殿试开始。早提前三天,礼部便来了礼官对这些新进的贡士进行礼仪培训。 这日一大早,李延宁和胡鹏程穿上分发的统一制服,到宫门口等候。 这次的会试总共录取了一百零六名贡士,到了殿试这一步,这一百零六名贡士最少也是同进士出身。大家紧张中带着期待。 李延宁和胡鹏程到宫门时,那里已经来了不少人。 大家见到年纪轻轻的两人纷纷侧目,欧阳恩一句:“延宁、鹏程,这边”让所有人都看过来,原来这位就是会元,大名鼎鼎的李延宁! 李延宁与众人拱手打招呼,大家以后就是同科进士,在朝为官有了同榜之情。一会儿后顾淮谨也来了,他依旧端着冷淡的俊脸。 李延宁见到了会试的第二名到第四名,第二名和第四名都是年纪较长的男人。第二名叫吕震嘉,齐州人; 第三名是章恒,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第四名叫常仲宇,是个微胖的中年人。 王誉竹在第十名,知道李延宁得了会元后颇有微词,有些愤慨。 榜上前十的文章是贴出来供人查看的,李延宁的实力如何与之同窗三年的王誉竹还是了解的,只是他对自己同样很有自信,却一直居于李延宁之下让他不服气。 太阳升起来后,宫里的公公开始让各位贡士按排名分列两队有序进宫。李延宁这是第一次踏进皇宫。 京州的皇宫与他前世的故宫还是不一样的。这里的宫殿以黑为主,显得庄严又有气势,在阳光的照耀下,更显恢弘大气。 他们走过长长的走廊,来到了大殿前的广场上,这里已经摆放着桌椅。他们按照自己的排名依次站在相应的桌椅旁边。 等了一会儿后,皇帝上朝,所有人跪拜高呼“吾皇万岁万万岁”,起身后公公宣布殿试开始。 皇帝将刚写好的策问题交给大学士,大学士捧出试题授予礼部官员,再由礼部官员放到殿外的黄案上。 在一阵吹角声后,文武百官及考生跪拜行礼。起身后,公公高喊着“入座”,李延宁等众贡士才坐在椅子上,开始磨墨。礼部官员开始分发题纸。 第211章 进士及第 殿试的题纸用的是宣纸裱成,做工极为考究,纸上还画有红线直格,每行规定写二十四字,要求每个字都要书写工整,且一个字都不能错,必须斟字酌句后才能写进去。 这次的殿试是皇帝直接拟题,只考策问,题目先是由公公诵读三遍,接着考题用大字被誊抄在大张的宣纸上。 再由两名公公举着从前到后缓步走过给各位考生查看。总之就算近视也能看见宣纸上的大字。 李延宁没有近视,听力也很好,在公公念完题目他已经知道这次的殿试策问考什么了——今欲灭敌收炎,何策而效? 皇上居然问他们如何收复炎城?这个题目可太大了,牵一发而动全身,这可是涉及到方方面面的问题。 首先打仗需要军饷,华朝虽然富裕的州多,可穷得叮当响的州也不少,长久只薅着富裕的州也会出问题。这就要先解决军饷问题。 第二就是战斗力的问题。乌孜国是马背上的国家,战马好马多的是,而华朝是农耕国家,好马稀缺。 华朝军人战力再强,面对成批冲锋而来的敌军铁蹄,还是会招架不住。这得提高武器装备。 第三就是军人的训练等问题,当然这涉及到用人、练兵…… 李延宁在脑海里思索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理清思绪,打好腹稿。其他的贡士,有的看到题目已经懵了,有些已经下笔开始写了。 李延宁一直呆坐着不动,公公都好奇这会元是怎么了?怎么都不动笔,这题目这么难? 在李延宁打完全部腹稿,纠结片刻后,他才动笔写起来。虽然有些冒险,但是他还是想将自己的想法写下来。 考到午时,太阳升到正当空了,考试结束。李延宁放下笔,公公正好过来将卷子收走。接下去,公公领着他们出宫门。明日就要正式公布殿试名单。 太傅为首的内阁和正三品以上的官员集中在文博殿紧锣密鼓地批阅卷子,皇上正在上头监督。最后有十份考卷被众官员评为上卷,公公收齐后交给皇上。 皇上仔细阅读着,每份试卷看的时间都差不多,直到看到最后一卷时,皇帝坐直了身体,读了一遍,皱起眉,又读了一遍,然后道:“这份试卷所言观点甚是新颖,开展丝绸之路。” 简单来说就是由官方主导开辟两条贸易路线——海上丝绸之路和陆上丝绸之路。 通过这两条路线,把华朝产出的丝绸、布匹、茶叶以及精美的瓷器等商品运往外藩销售,从而获取大量黄金白银,并寻找优质的农作物种子带回国内。以此繁荣华朝的经济,促进农业发展,如此便无需再担忧军饷。 随着丝绸之路的传播,也趁机宣扬华朝的文化和经济实力,让与华朝贸易的国家从此依赖上华朝,垄断这些国家的关键经济命脉,达到不战而屈人之兵的目的。 军事方面提到了强军先强武器,研发新武器离不开技术性人才,提出了不拘一格降人才的选拔方式,大力推行“有教无类”,举行工科考试选拔。 有钱、有武器、有强兵、有实力,华朝该放眼世界,区区炎城更不在话下。 与其他大多从军事方面入手的试卷相比,这位提出的观点不仅新颖还天马行空的很,可细读之后又觉得很有道理,心潮澎湃,可很想一试的感觉。 皇帝觉得这文风有些熟悉,但想不起来在哪里看过。皇帝定下了明日要见的这十个人,让人拆开他们的原卷看一看。 “先给朕找出这第十份的试卷。”皇帝迫不及待地想看这份原卷。 公公找到后,皇帝一看案头的名字,赫然写着李延宁三个字。皇帝豁然开朗,难怪觉得文风有些熟悉,竟然是这小子! 皇帝摸着胡子笑道:“这小子还真来与朕见面了。哈哈哈,很好!” 第二天一大早,李延宁和一众贡士再次来到宫里,排队进入宫内,等候在殿外。公公出来传旨,唤了十个人进来面见皇上。李延宁、顾淮谨、王誉竹都在列。 李延宁走在第一个,他牢记公公教的礼仪,进入大殿后,眼神扫过位于龙椅上的皇帝。身着一身明晃晃龙袍的皇帝是个面相威严的男人,已经年近花甲,看着依然精神矍铄,双眼明亮。 李延宁只看这一眼,他发现皇帝也在看他,他赶紧垂下眼睛,与其他人一起行礼。 “平身。” “谢主隆恩。” “谁是李延宁?”皇帝问道。 李延宁着实没想到第一个点他出来。他上前一步作揖道:“学生李延宁参见皇上。” “抬头让朕看看。嗯,果然是青年才俊!你在策问里写了丝绸之路。我泱泱华朝,还需到外藩去寻找优良农作物种子?” 李延宁道:“虽说我华朝地大物博,但各个州的地理环境、气候、土壤等不同,所产出的粮食作物种类也不一样,南方的水稻一年能两熟,而北方只能种麦子。 “外藩与我国一样有不同的地理环境和土壤条件,他们是否也有与我们有不一样的农作物呢?我肯定是有的。举一个例子,不知皇上是否知道辣椒?” “这是何物?” “辣椒是我无意间从南州的行商手中买回来的种子,味道辛辣,可作为调味品。在东临府,食用辣椒的人众多,而种植辣椒的农户也增加了收入。 “若是我们可以在外藩找到更高产的粮种,贫穷的州府的百姓能因种植此物而达到果腹的目的,这难道不是大喜事一件? “人民富裕了便会送孩子去受教育,用新的方式选拔出技术性人才为国做贡献。商路既能买卖赚钱也能传播我朝文化和影响力,届时民富兵强,不战而屈人之兵。” 皇帝点点头,并不发表什么看法,接着又点了其他几人来问答。点到顾淮谨时,夸他有腹有诗书气自华,有探花郎之貌。 李延宁想顾淮谨的探花郎估计稳了。 皇帝问了一圈之后,最终写下一甲名单。 第212章 踏马游街 公公拿着圣旨念名字时,李延宁心脏不自觉地砰砰直跳起来。 公公看了他一眼,李延宁那一瞬间有了预感,下一秒公公果然念出了他的名字。 皇帝钦点他为新科状元郎,赐进士及第。榜眼为吕震嘉,顾淮谨不出所料是探花郎。 经历过会元后,李延宁已经淡定了许多,学会克制喜怒,不喜形于色。 他侧着耳朵倾听,胡鹏程名次提前了两名,是第二十八名,欧阳恩还是六十六名。 听到兄弟名次都很好,李延宁从这一刻开始还是难免有些轻飘飘地,巨大的喜悦砸向了他。他提线木偶一般地领着众人跪谢,又缓步走出大殿。 婢女为一甲三人换上大红袍,戴上簪着金花的乌纱帽。李延宁每走一步都像踏在棉花上,不真实感直到顾淮谨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小心上马时才消失。 李延宁咧着嘴笑得灿烂,开口第一句话就是:“恭喜啊淮谨,我们做到了!” 顾淮谨无语你这才反应过来吗?但他眼里含着笑,道:“嗯,我们成功了。” 公公催着各位进士赶紧上马,别错过了游街吉时。 宫门打开,李延宁率领一众进士骑马游街。队伍前面是旗鼓开路,官差举着的牌子上写着“肃静”、“回避”,鼓乐队敲锣打鼓,边走边吹吹打打。 李延宁、顾淮谨等进士骑着高头骏马行进,他们前面是一个官差手执写有“登科”二字的团扇领路,另有两个官差手执皇帝赏赐的伞扇簇拥着状元骑马游街。 队伍两边还有随行官差保驾护航,前呼后拥,尽显得意。 京州的百姓每三年就会目睹一次进士游街的盛况,虽然不陌生,但依旧期待满满,街上道路两边早就挤满了百姓。 沿街的茶楼、酒楼、客栈、商铺的二楼早被各位有钱人家的小姐、夫人预定走。 沈辙带着李青鹤、沈敏姝、苏熠薇等人早就守在茶楼雅间上等待了。他们所在的雅间是这家茶楼视野最好的一间,看路中间最是清楚。 这家茶楼是沈家的产业,后来给了沈敏姝当嫁妆,位置在繁华地段。此时一听敲锣声,翠禾激动道:“小姐,来了!” 苏熠薇快步走到前头观看。只见前方队伍浩浩荡荡地果然来了。百姓也喧哗起来,各个伸着脑袋想看看新科状元、榜眼、探花长什么样。 殿试一结束,金榜早在李延宁他们游街前已经贴出来了。沈家早就得知了李延宁中状元的消息。 李青鹤被巨大的惊喜砸得差点晕倒,这次连他都喜极而泣,他们李家彻底改换门楣了! 此时站在二楼,李青鹤往窗外倾斜着身体望眼欲穿,恨不得长翅膀飞到儿子身边去。 一甲三人中,李延宁和顾淮谨年纪最小,长得又好看,游街时自然最受瞩目。百姓们的讨论都是围绕着他们两人。 “哇~今年的状元和探花长得也太好看了吧!” “年纪看着都不大,不知道成婚了没有?” “没成婚也轮不到你!这么俊的小郎君肯定多得是官家小姐、大家闺秀要嫁!” “哎哟,不知道便宜了哪家的姑娘?” “你看,状元郎是不是在找人?一直朝着二楼看。” 二楼的小姐们见李延宁的视线扫过来,都不自觉地红了脸。 “小姐,刚刚状元郎是不是看你这里了?”王家的丫鬟说道。 王沅芫被问得娇羞一笑,得快点回去让爹打听打听状元郎的情况,若是未成婚…… 另一边二楼茶室里的小姐也捂嘴笑着,状元郎刚刚看向她了!不枉今天费心费力打扮了一番。 大街上的百姓也对着状元郎和探花郎猛瞧,这么好看的公子真是不多见,有大胆的姑娘还把刚刚采摘下来的鲜花抛给李延宁和顾淮谨。 吓得李延宁以为来了暗器左躲右闪,顾淮谨也不遑多让,灵活地躲避着。 只有身手不太敏捷的榜眼频频被鲜花砸中,笑着打趣道:“姑娘们太热情了,但是在下已娶妻生子,要辜负各位的美意了。” 姑娘们生气,才不是抛给你的! “你看,你快看,状元郎对着那边的窗户打招呼了,啊啊啊,笑得好好看啊!” “你淡定一点,还未出阁的姑娘这么孟浪怎么行!”楼下一个尖叫的小姑娘被自己娘亲堵住嘴巴教训道。 李延宁知道爹和老师他们会在这条街的茶楼二楼看他游街。沈颂冕跟他说过,当初他中了探花,一家人都在这里看他,他这次中了状元,老师他们一定也在这里。但是具体是哪家茶楼他不知道。 因此一游到这条街,他的视线便逡巡在二楼,找了好半天才听到李青鹤和李烟的声音,他们在前方。 李延宁抬眼望去,不但爹来了,老师和沈敏姝也来了,连苏熠薇也在。更别说李烟和李狻了,两人龇着牙,笑得见牙不见眼,叫得可大声了! 李青鹤猛招着手喊道:“宁儿!爹在这里!这里!” 李延宁扬着笑容,伸手朝他们回应着。 苏熠薇戴着帷帽,看到李延宁过来了,微微掀开帷帽想瞧得仔细些,也忍不住朝他招招手。 李延宁一一看过他们,视线忍不住在苏熠薇脸上多停留了一会儿,不管看多少次这张脸,再次见到她,他还是会被惊艳到。 街上声音嘈杂,李延宁笑着用唇语对她道:“等我回去娶你!” 苏熠薇看懂了,羞涩地放下帷帽。 李青鹤不明所以还在问:“宁儿刚刚动了动嘴,说什么来着?是不是有什么吩咐?” 沈敏姝站在苏熠薇身边,看得比李青鹤清楚,笑着对他道:“咱们两家是该好好商量一下孩子们的婚事了。” 李青鹤兴奋道:“这是自然!” 王誉竹是第十名,他跟在李延宁后面的队伍里,刚刚那位戴帷帽的姑娘让他惊鸿一瞥,绝美的侧脸使他忍不住想到了记忆里的粉衣姑娘。一想到此次回去后便能迎娶陆星曼,他内心一阵激动。 游街结束,李延宁回到沈府。沈家已经摆宴等候他归来了。整个宅子都热热闹闹的。 第213章 琼林宴 散值回来的沈颂冕也来恭贺李延宁。他今天可是长了大脸。 那些官员知道李延宁是沈辙的弟子,不管情不情愿,面上都来和沈颂冕恭贺一声,夸赞沈辙教徒有方。还有好几个同僚明里暗里打听李延宁的亲事。 沈颂冕立马透露,李延宁与自家外甥女已经定亲,不日便要成婚了,到时候来喝喜酒啊! 真心有意结亲的同僚有些失望,纷纷转头去问顾淮谨。 顾秉之有心仪的结亲对象,与这些同僚便打起了马虎眼,都是官场的老狐狸,谁还能听不出顾秉之的意思。 沈府里,张灯结彩,喜气洋洋。男人们围坐一起吃饭喝酒。 沈舟谦和沈舟澍自从被李延宁逼去证明学习不难,为了下次的抽考能得第一名,这些日子兄弟俩过得是起早贪黑,终于知道学习是一件如此困难的事! 李延宁能坚持这么久,还中了状元,实在令人佩服! 沈辙和沈颂冕将两个孩子的变化看在眼里,欣慰极了。 还是延宁有办法,把两个小子治得服服帖帖,整天宁叔长、宁叔短的叫,不再整日疯玩,回来还知道背书默写功课,连学堂里的夫子都跟沈颂冕夸奖了几句。 沈辙摸着胡子笑得慈祥和蔼。 女眷在另一桌,也热热闹闹。沈敏姝自从将陆星瑶认作苏熠薇后,精神头越来越好。 这些日子人都圆了一圈,沈老夫人看着容光焕发的女儿心情好,连粥都多喝了一些。 苏熠薇正给沈老太太和沈敏姝布菜。 “好了,薇儿别忙活了,坐下吃。”沈老夫人拉着苏熠薇的手道。 她是越来越满意这个孙女了,模样、性子没有一样不好,想着过不久要出嫁了还真是舍不得。 “姥姥,今日的滑蛋肉粥熬得浓稠,要趁热吃。” “好,好。” 沈敏姝正吃饭,突然觉得胃里翻江倒海,眼前一黑晕倒过去,汤匙掉在桌上,人也向后倒去。 她身后的丫鬟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娘,你怎么了?”苏熠薇急道。 沈老夫人和沈夫人都吓了一大跳,纷纷围了过来。 女眷那边的声音引起男人们的注意。沈颂冕快步抱起姑姑往屋里走去。 沈辙让管家去请大夫。 沈敏姝突发意外情况,家宴中断。 大夫匆匆赶来,仔仔细细地把着沈敏姝的脉搏,一会儿皱眉,一会儿惊讶的表情。 沈老夫人心急如焚,她的女儿才好起来,不会旧疾复发了吧? 一想到半年前形容枯槁,瘦骨如柴,奄奄一息的女儿,她就心如刀绞。 沈夫人在一旁安慰着老夫人。苏熠薇紧皱着眉头,红着眼眶看向床上的沈敏姝。 她虽不是她的亲娘,可这半年来,她们相处得与亲生母女别无二致。她在心里是真心把沈敏姝当自己的另一个娘亲。 李延宁等男眷等在外面,沈辙沉着脸长吁短叹的。沈家人都在担心这段时间只是沈敏姝的回光返照。 大夫诊了许久的脉,沈敏姝也悠悠转醒。 大夫问她:“夫人近日可是很容易劳累,嗜睡?” 沈敏姝点点头道:“确实如此。” “胃口是否不佳?” “也并未很不佳,就是有些东西瞧着就没胃口。” 大夫道:“恭喜夫人,您这是喜脉,已经有三个月了。只是您身体尚虚,有滑胎的迹象,需要卧床静养才行。” 大夫说完,发现屋里所有人都愣愣地看着他,一个个都呆若木鸡的样子。 大夫奇怪地看了她们一圈,又重复了一遍:“夫人已经怀孕三个月了,胎盘不稳需要卧床静养,还需要再开一些养胎方子……” 苏熠薇终于反应过来,声音颤抖道:“你说我娘已经怀孕三个月了?” 沈老夫人激动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向大夫确认道:“敏姝是怀孕了,不是……其他疾病?” 大夫道:“不是。” 沈老夫人激动地对沈敏姝道:“敏姝啊,你苦尽甘来了……” 沈敏姝被巨大的惊喜砸中,她抚摸着自己的肚子不可置信,她又有身孕了,相公知道了一定会很开心的。 “薇儿,你要有弟弟或者妹妹了!”沈敏姝的眼泪滑下脸庞。 苏熠薇擦了擦眼泪拉起沈敏姝的手道:“娘,我好开心,爹和哥哥一定更开心。” 一旁的沈夫人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大好的消息,你们娘仨哭什么哭,咱们要高高兴兴迎接新生命才对!” “对,咱们要开开心心的,快去告诉老爷、少爷这个好消息。”沈老夫人抹了抹眼泪,吩咐身边的嬷嬷道。 沈辙、沈颂冕以及李延宁听到沈敏姝怀孕的消息都惊喜极了! 沈辙哈哈大笑道:“我娘也差不多在敏姝这个岁数怀了敏姝,敏姝现在再次有孕,这是天意啊!” 沈辙立即修书一封给苏骁送去。这家伙得知消息后怕不是又要抓耳挠腮想各种理由回来了吧! 想当年他看上敏姝时就是如此,整天寻着各种由头来沈家串门。 沈家现在可谓是双喜临门。家宴继续,沈辙都忍不住多喝了几杯,沈夫人也没有多说什么。 李延宁自然陪着老师喝个尽兴。他自己也高兴得不行,寒窗苦读十几年,终于得偿所愿,改换家族门楣。他第一次放纵自己喝得醉醺醺。 来沈家探听李延宁亲事的人更多了,李青鹤直接放出消息,儿子已经定亲,不日便要成婚了,来叨扰的女眷才少了。 两天后,琼林宴开始了。琼林宴是皇帝为新科进士们举办的宴会,庆贺他们正式荣获读书人的最高荣誉,正式踏上仕途。 琼林宴由礼部承办,在御花园的琼林苑举办,李延宁作为新科状元,一出现自然备受瞩目。 二十岁的青年身形挺拔颀长,宛如一棵青松傲然挺立。 他的五官精致,眉眼间却透露出一股坚毅的气息,坚定的眼神综合了秀气精致的五官,形成了一种独特的魅力。 他笑起来眼睛弯弯,很容易让人放下防备,如此出众之人,怎么能不让人侧目? 顾淮谨鼻梁高挺,剑眉星目,高冷的气质像冬日里傲立于皑皑白雪之中的苍松翠柏,给人一种沉稳又神秘之感。 第214章 修撰 胡鹏程的五官虽不如他们两人惊艳,但他的嘴角总是微微上扬,透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气质温润如玉,举手投足间都温和谦逊,让人如沐春风。 三人进来后,各位进士纷纷过来打招呼。 吕震嘉与李延宁、顾淮谨游街时是一起的,与两人算是熟悉一些,便与其他进士调侃道: “你们现在知道游街时我跟这两人骑马走在一起,我有多大压力了吧?” 其他人纷纷笑起来。 常仲宇道:“我看你收到的花不比状元郎和探花郎少啊?都被砸得满头包了!” 李延宁回想起自己和顾淮谨灵活躲花,而吕震嘉躲闪不及被四面八方的花砸得晕头转向的样子,也忍不住笑了。 “你还笑话我!你自己不也一样被砸!”吕震嘉道。 常仲宇微胖,身体比吕震嘉还要笨拙,他又是第五名,紧跟着顾淮谨身后,自然“深受其害”。 大家聊起了游街时的情景,话匣子大开。那一天可是他们漫长的读书生涯中最风光的一天。 李延宁想起了那句诗:“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回想那一天,当真是无限地恣意风光。 很快,会试和殿试的主考官和阅卷官们也来了。李延宁被沈颂冕介绍过几个重臣的样貌,此刻见到都一一对应到了。 王太师对李延宁的印象极其深刻,从脱谷机到木轨道,他一直很欣赏敢于创新的年轻人,夸赞了李延宁几句。 李延宁很吃惊,王太师居然记得他。 “我那不成器的孙儿纯义可是经常跟我提起你。”王太师道。 “您是纯叔……王大人的祖父?”李延宁惊讶道。 他知道王纯义家是世家大族,但叶明不知道王纯义的王家是王太师家,所以也没跟外甥讲过,李延宁自然也不知道。 “纯义没跟你讲过?”王太师问。 李延宁摇摇头。王太师瞧着李延宁不像是说谎,所以傻孙儿送了人家他们王家的玉佩报恩,人家根本不知道他们家的背景,也不知道这玉佩有什么样用? 王太师又问了些问题。李延宁对答如流。随后王太师又和顾淮谨聊了一会儿。 其他进士看李延宁和顾淮谨与王太师相谈甚欢,自己都插不进去嘴,都用或羡慕或嫉妒的眼神看着他们,心里都有些不平衡起来,顾淮谨就算了,他父亲是内阁大学士,顾家一直都是世家。 李延宁这小子先是拜了前尚书大人沈辙为师,又与王太师相识,听闻还要与苏将军家的千金成亲。 他们都忍不住在心里腹诽,这李延宁究竟是什么身份背景?坊间传闻他只是一个农家子?难不成不是? 悠州的世家大族或者豪强门阀有姓李的吗?难不成自己消息太不灵通?还得再托人打听打听。 “圣上驾到~~”公公扯着嗓子向屋内喊道。 原本喧闹的屋子瞬间变得鸦雀无声,众人纷纷起身,迅速退让至两旁,垂首而立,静待圣驾降临。 不一会儿,门口出现了一群人影,为首之人身穿明黄色龙袍,正是当今天子。他缓缓步入殿内,目光扫视一周,然后微微抬手说道: “众爱卿平身,今日乃是为我朝新榜进士举办的盛宴,诸位爱卿开怀畅饮,共庆此盛事!” 众人齐声高呼:“谢陛下!”随后纷纷落座。 琼林宴正式开始,一群宫女迈着轻盈平稳的步伐飘然而来,她们手捧精致的托盘,为众人摆上各种美食佳肴。 与此同时,一阵悠扬动听的丝竹管弦之声骤然响起,伴随着这美妙的音乐旋律,一群身材婀娜、面容姣好的舞者翩然入场献舞。 皇上与众人共饮一杯酒,又说了一些勉励的话,接着让公公宣读圣旨。 众人再次起身行礼接旨。随着公公的宣读,李延宁才知道原来是为他们这些新进的进士安排去处。 沈辙给李延宁讲过,一甲都是去翰林院任职,状元一般是从六品的修撰,榜眼和探花是七品的编修。 前十名的进士也能进入翰林院,担任庶吉士。庶吉士并非正式官职,相当于翰林院的实习生。 其他的进士依照空缺可去各个部门填补学习。待一年后可以参加选官考试,由排名先后选择就任地和官职。 翰林院的官员俗称“翰林”,是华朝官场颇为清贵的职官。 因为能亲近皇帝,有机会给皇帝讲课,一直都有“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的规矩。新科进士皆以能进入翰林院为正途。 这次也不例外,李延宁去翰林院当修撰,顾淮谨是编修,王誉竹是庶吉士。胡鹏程被安排去了刑部,欧阳恩去了礼部。 公公宣读完毕,众人谢主隆恩,皇帝便离场了。而其他的老臣、重臣也纷纷告退。 留下一些官员和新科进士,一时间,整个宴会厅充满了欢声笑语和推杯换盏之声。 顾秉之身边围了不少人,都在说他生了个好儿子,才貌双全,真是让人羡慕。 顾秉之听着他们的话,心里开心得意,面上还是谦和有加。 顾淮谨坐在位置上喝闷酒,李延宁凑过去陪他一起喝。 “有什么想说的,随时奉陪。”李延宁指了指自己的耳朵道。 “听说你要与苏家嫡女结亲?”顾淮谨问。 “是啊,这件事说来话长了。”陆星瑶的事情他还没来得及跟顾淮谨讲。 “你呢?”李延宁的下巴往顾秉之的方向抬了抬问道,“你爹给你安排了?” “嗯。我没同意。”顾淮谨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你们又吵起来了?” “嗯。” 李延宁啧了一声:“给你安排了谁家的小姐?” “王家。” “王家?王太师家?” “嗯。” 李延宁瞧着四周没人注意他们,道:“王家这样的权贵世家,你为什么不同意?” 顾淮谨沉默。 “你见过王家小姐吗?” 顾淮谨摇头。李延宁明白了只要是他爹安排的,是谁他都不同意,这跟小孩子赌气一样幼稚。 万一顾淮谨被逼急了,随便娶一个女人回家气他爹怎么办? 为了兄弟的终身幸福,李延宁斟酌了语言后道:“你奶奶是不是来京州了?” “嗯。” 第215章 林家小姐 “我觉得你应该和你奶奶一起去见一见王家小姐。”李延宁真诚建议道。 “你也希望我像他一样为了仕途娶权贵之女?”顾淮谨皱着眉瞪着李延宁。 “我不是这个意思。王家的纯义叔和我舅舅特别熟,他是个正派的人。王太师你也知道的是个为民的好官,王皇后更是有贤名。” 说着,李延宁压低声音道:“就是先太子听说也是不可多得的英才,我觉得王家家风定是好的。 “所以王家小姐应该不会差。不为仕途,咱们娶妻也该娶贤。 “当然,你得先看看王小姐合不合你眼缘,若是不合,再拒绝也不迟。” 李延宁拍拍顾淮谨的肩膀道:“再说,王家什么世家,王家小姐能愁嫁?你爹估计也就给你争取了见面的机会,成不成还得看王家小姐,虽然我对你有信心,但人家王家小姐还真不一定能看上你。” 顾淮谨道:“她看不上我更好。” “你的婚事你继母有什么动作?”李延宁问。 顾淮谨想了一下冷哼道:“她劝我爹尊重我的意见。” “她是不是在你爹让你去见王家小姐时这么劝的。” “你怎么知道?” 李延宁喝了杯酒狡黠道:“所以我劝你赶紧去见一见吧,就当堵一堵你继母的心。”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这会儿顾淮谨总算明白了。魏氏不希望顾淮谨娶高门贵女,不希望他们父子关系缓和。 顾家再大也就这么大,顾淮谨得的多了,她的儿子就少了。她也知道顾淮谨一直不喜欢他们母子,以后更不会助力于他们。 顾淮谨沉默了会儿道:“我会和奶奶商量一下。” 顾淮谨还是听劝的,李延宁欣慰。 琼林宴结束回去天色已经快暗了。李延宁喝得有些微醺,正坐在书桌前发呆。 李吉急匆匆跑进来道:“少爷,大少爷来家书了!” 大哥来家书了? “快拿来我看看。”李延宁拆开李延峰的家书,还挺厚实的。他迫不及待读起来。 越读越惊讶,没想到啊,李延峰也要成婚了!女方是林世军家的旁支的侄女。 说来也是巧,林世军一直想与李青鹤家结亲,想将女儿嫁给李延宁。奈何家里的老老夫人和妻子舍不得女儿远嫁,一直反对。 听说李延宁中了乡试解元后,林世军终于坚定了要嫁女的决心,写信给李青鹤直接表达了结亲的意愿。 而那时候李延宁已经将陆星瑶拐回家也决定了要娶她,两人也已随沈辙出发去京州,李青鹤便在信里言明儿子已经定亲。 李青鹤觉得林世军这人确实值得信赖,便说了自己的侄儿李延峰同样优秀,还未定亲。 林世军收到信后悔莫及,直呼不该听两个女人的话!白白错过了这么好的女婿。 李延宁可是解元,老师还是致仕尚书,师兄是内阁大学士,进士就是囊中之物啊,以后再加上林家的财力支持,李延宁的仕途必然顺利。 而自己家有这样的女婿,何愁不兴!林世军悔得肠子都青了。得知消息后的林老夫人和林夫人也不禁后悔起来。 比起孙女(女儿)远嫁,一个对家族有助力的青年才俊女婿确实更重要。说到底,她们还是看不起李家农家出身,又没亲眼见过李延宁,怕女儿受苦。 可事情已经无力改变,既然李青鹤提到了他的侄子,李世军找来林管事打听李延峰的情况。 林管事自然是见过李延峰的,对他也比较熟悉,长得没有李延宁那么让人惊艳,但也很英俊,身量高大,剑眉星目,鼻子高挺,充满男性魅力。 虽然还只是秀才功名但未来可期。林世军思索一番后,便询问起家族里未婚的侄女,有愿意远嫁的,大伯必定双倍嫁妆奉上。 最后只有旁支堂弟的女儿林娴珞愿意出嫁。看着这个小侄女,林世军犹豫片刻后还是答应了。 林娴珞的父亲去邛州行商时出了意外,死在外面。家里只剩她娘亲拉扯着她和年幼的弟弟长大。 她的娘亲性子软弱,兄弟妯娌又难缠,孤儿寡母根本守不住父亲留下的产业。 店铺和财产被大伯和叔叔以弟弟年幼不懂经营,叔伯暂代管理为由霸占至今。 因为林娴珞的爷爷奶奶还在世,林世军就算是林家主,手也伸不到旁支大伯家的家事里,只能尽力护着孤儿寡母。 如今林娴珞已经十八岁,弟弟林启钺也十六岁成丁了,姐弟俩多次向叔伯要回店铺管理权总是被各种理由推脱。 林娴珞很有经商头脑,几个叔伯忌惮她,想把她远嫁了,连爷爷奶奶也默认了。 林娴珞原是不愿意远嫁的,无意间听林夫人说起李家的情况,言辞间是少有的后悔之色。 现在李延宁已经定亲,林世军还是要与李家结亲,说明李家是户好人家。林娴珞是佩服林世军的,也相信林世军大伯的眼光。 据说李延峰和李延宁一块儿长大,兄弟俩感情特别好,李延宁能如此受大伯看中,想必李延峰也不差。 只要李延宁以后能平步青云,李延峰就算中不了举,靠着为官的堂弟做点生意也不会差。不管怎么样,李延峰总会比那些爷爷奶奶和叔伯给他相看的人家要好。 而且有李家的关系在,念着她为林家远嫁,大伯也会多看着她家,他的叔伯便不敢太明目张胆欺负他们。 只要她能在李家站稳脚跟,也能助弟弟早点把产业拿回来。再一个原因就是感谢林世军这几年对她们娘仨的照顾,要不是林大伯,她们的日子会更难过。 这次林世军带着林娴珞亲自来东临府,李青松和杨芳华也特地从秀越县过来。 李延峰一个愣头青,李延宁都怀疑他大哥是不是有姑娘脸盲症,见了不少未婚姑娘,愣是一个也没记住。 没想到这次李延峰在信里重点提到了他第一次见到林娴珞的感受。 他不但当场看直了眼记住了她,还念念不忘,见到她心脏就怦怦跳,这一定就是宁弟所说的合眼缘。 林娴珞对李延峰什么看法不知道,总之李延峰特别满意,李青松和杨芳华也没什么不满意的。林娴珞这样貌、这性子配他家傻儿子绰绰有余。 第216章 花船宴会1 亲事便就定了下来,婚期在六月底,李延峰在信里催促李延宁赶紧回来参加他的婚礼。李延宁更加归乡心切了。 琼林宴结束,沈家现在门庭若市,各种拜帖纷至沓来,都是冲着李延宁来的。 沈辙建议李延宁挑一两个去参加见见世面,李延宁也觉得是该出来露露面,认认人。 他去了其中一个在花船上举办的文人盛会,顾淮谨、胡鹏程和他一起去。李延宁来参加这个宴会,纯属好奇现在的船只技术发展到哪里了。 他在游记和风俗志上看过南州和江州的大船记录,终不如自己亲眼看看来得真切。可惜,他看到这艘花船后有些失望,没有他想象中的大型和威风。 这艘船是两层的船只,四周装饰着鲜花和轻纱,船篷上还挂着各种彩绘美人的灯笼。 走进船舱,内部装饰豪华,很是宽敞,楼层相对普通房子矮了一些,其他的内部结构与房子无异,布局也是按照宴会的桌椅布置。 三人刚刚一上船便闻到了一阵清香,二楼还有幽幽的琴声传出来。 船上已经来了不少人,王誉竹、章恒、常仲宇等人都在,李延宁、顾淮谨和胡鹏程进来后,几人互相打了招呼。 刚聊了两句,李延宁便借口出来透气到甲板上看看风景,顺道找船夫问问这船的规格。 他对船只了解不多,现在很是好奇,海上丝绸之路能不能通行,华朝能不能成为海上霸主可都靠着造船的技术。 此时天色将暗未暗,李延宁出来时正好看到了一丝日落,远山残阳,倦鸟归巢,美不胜收。可惜逛了一圈也没碰到船夫或者船员。 他看到不远处还有两艘花船往这边驶来,那两艘瞧着更大型,李延宁目光灼灼地看着。 “李大人,宴会要开始了,请您入座。”花船上的丫鬟来请。 第一次被叫大人,李延宁差点没反应过来,虽说他已经被授了官,但还没入职。 这次李延宁再进去船舱,里头更加热闹了,不仅文人到场已经入座,每一桌旁边都坐着一个貌美如花的小丫鬟伺候。 顾淮谨一脸冷峻,一副生人勿近的强大气场,他身边的小丫鬟呆呆地盯着他瞧,一脸沉醉的样子。 胡鹏程不习惯这样的宴会,这跟他以前参加的不一样啊!小丫鬟给他倒了杯酒喂他,他嫌弃地躲开。 眼见小丫鬟的身体都往胡鹏程怀里钻了,李延宁一把将小丫鬟拉开:“这里不需要你伺候,退下吧。” 小丫鬟失望道:“是。” 胡鹏程松了口气:“这宴会怎么是这个样子的?” 胡鹏程是听说花船宴会非新科进士不能参加,是每一届进士们参加完还想参加的宴会。 可惜每三年才一次,每一位进士也只有中了的这一年才有机会,被人说得很心动,他才叫李延宁和顾淮谨一起来参加。 李延宁笑笑没说话。他上船后瞧着花船宴会的布置,觉得不算正经。 而宴会开始后,更不正经的来了,花船的船娘袅娜地出来,先柔声细语地恭贺各位进士喜入仕途。 船娘长得美艳动人,穿的还轻薄,她一出来扭着腰肢在众进士间逛开了去,一双眼睛夺人魂魄似的,场上很多男人的眼睛都看直了。 船娘逛到李延宁的身边时,特地朝他行了个万福礼,双眼直勾勾地看着他,千娇百媚道: “状元郎安好~奴家这厢有礼了~” 一句话说得拐出了几个弯的声调,李延宁听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在内心吐槽着庸脂俗粉。 面上却不显,朝她点了点头。李延宁发现坐在他对面的一个进士一脸色相地盯着船娘看,眼神恨不得扒了她的衣服一般。 李延宁嫌弃,是有多没见过女人!这船娘一看就不简单,她的身上有股暗香,直钻人鼻子里,让人忍不住想一闻再闻。 接着是上菜,随着一盘盘精致菜肴上桌的,还有舞娘入场助兴。胡鹏程的小丫鬟被李延宁赶走了,很快又换了个新的丫鬟。 李延宁拿起筷子想夹菜,他身边的丫鬟动手想为他服务。 “我有手,喜欢自己吃。”李延宁夺过她手里的筷子,夹了一筷子烤制的猪颈肉尝尝。 李延宁嚼了几口吐出来,味道不正宗,腌制不够入味,怎么感觉还有一丝苦味? 接着他又尝了肉丸子,肉丸子也一般,太甜了,有些腻,似乎还有一点腥味?尝了一口,他便没了兴趣。 “大人,让奴婢来伺候您吃菜吧。”说着小丫鬟再次上手为李延宁布菜。 李延宁正想跟顾淮谨和胡鹏程吐槽两句这花船的菜精致有余、味道不足时,却发现顾淮谨的小丫鬟给他布菜的顺序和他身边的小丫鬟给他放在盘子里的菜顺序一样。 他看向胡鹏程那里,哦,小丫鬟再次被他赶走了。嗯,大表哥很守男德嘛! 他看向对面,很快他发现这花船上的丫鬟被训练得跟机器人一样,夹菜给进士们吃的顺序都一样。 先肉丸子,再葵菜,接着猪颈肉,最后一杯酒。桌上六道小蝶菜,丫鬟都是三口菜一口酒地喂食。 李延宁皱起了眉,这不太寻常。他正想起身提醒顾淮谨和胡鹏程这宴会恐怕有问题。 一条香喷喷的水袖迎面拂过他的脸颊,香气刺鼻让他不禁打了个喷嚏。这位穿得最保守的舞娘却还是不依不饶地绕着他跳舞。 他的鼻子更痒了,连打两个喷嚏后,他抬眸觑了她一眼,都不禁怀疑这位舞娘故意跟他作对,他赶紧起身去甲板上换口气。 外面已经全黑了,此时李延宁才发现他们的船居然不在岸边,已经驶在了湖中央。 他只能隐约看到岸上似乎有一排火光在移动。离他们不远处的湖上似乎还有一条船。 很快顾淮谨和胡鹏程也出来了。 “宁弟,你没事吧?” “没事,我跟你们说……” 李延宁还没把自己的发现跟他们两人说,船娘突然出现:“三位大人为何不进去?可是嫌弃我这花船宴会?”说完,摆出楚楚可怜的样子。 三人:“……” 第217章 花船宴会2 李延宁道:“船娘误会了,只是我第一次坐船有些晕船,不知能否靠岸,让我们先行回去?”现在船在湖中间,他们想下船也不行。 “原来是晕船啊,那好办,大人随奴家来,奴家有药丸止晕的。”船娘蹭过来想搂着李延宁的手臂。 李延宁侧身避开道:“出来透了口气现在好多了,咱们进去吧,莫辜负了船娘的美意。” 李延宁经过顾淮谨和胡鹏程时小声道:“别吃任何东西。” 两人神色一怔,虽然奇怪,但都放在心上。 再次进去时,他们发现很多人都喝醉了,有些位置还空了。李延宁挑眉,随即看了看二楼。 莫娘道:“有些大人喝醉了,正在楼上休息呢。” 李延宁环顾了一圈,王誉竹还在,常仲宇已经喝醉了开始亢奋地说胡话,章恒不在位置上。 还在位置上的人脸色都发红,在角落的人已经迫不及待地拉着小丫鬟或者舞娘上下其手,很快便被人请上楼去。 李延宁待不下去了,他想过花船宴会或许不正经,但没想到会这般荒淫。这宴会是谁举办的?船娘背后之人是谁? 他们三人再次回到甲板上。胡鹏程和顾淮谨此时都感觉有些头晕,李延宁想必须赶紧下船。 他绕着甲板想找备用船只。不想刚走到船尾,突然听见了打斗声。 船底下有人!他偷偷靠近,借着月光李延宁发现水里有三个人在扑腾。 再仔细一看,不对,那两个蒙面黑衣人是在抓前面那个男人,还拔刀要刺向他,那男人敏捷地躲避,潜下水去,黑衣人跟着下去。 李延宁想他这是撞上什么暗杀现场了?要不要喊人来救人? 他仔细听着声音,只有船舱里的乐器声,再没有其他声音,水面风平浪静,他刚刚难道看错了? 李延宁靠近船尾,想仔细再看看,突然一个男人的脑袋从水里探出来,吓了他一跳。接着又有一人从水里浮出来,正想偷袭那男人。 李延宁下意识道:“小心。” 他一出声,黑衣人被他惊得抬头看去,就趁黑衣人愣神的这一瞬间,那男人转身干脆利落地夺过杀手的刀,反刺向他。 李延宁:“……” 一切发生得太快,他这算亲眼目睹了杀人现场?那男人深邃的眼睛望着李延宁,张了张嘴说了什么。 “宁弟,你在哪里?”胡鹏程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李延宁下意识转头应答道:“在这!” 等他再看向水面时,那男人已经不见了。他刚刚说了什么?是不是多谢?李延宁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湖面再次平静如镜,仿佛刚刚的一切都没发生过。 那个男人是谁?他为何会在这里被刺杀?他跟花船宴会是否有关系?李延宁百思不得其解。 胡鹏程和顾淮谨找过来,李延宁发现两人的状态都不太好,脸色微红,呼吸有些急促,必须赶紧下船了。 船娘绝对会以各种理由留下他们,在不知道船娘背后之人是谁前,李延宁不准备正面与她起冲突,免得打草惊蛇。 他思索了一下对两人道:“我们打个配合。” 三人再次进去船舱,位置上的人更少了。李延宁假装喝醉了,跳进宴会大厅中间乱舞,他拉着顾淮谨、胡鹏程一起跳舞,剩下还能动的进士都被他拉来。 他张着手臂扫来扫去,宽大的袖子不小心扫到了桌上的蜡烛。那厢胡鹏程也不小心碰到了桌子,蜡烛倒下。 顾淮谨转着圈,将蜡烛踢向纱帐上,很快轻薄的纱帐烧了起来。 船娘出现,李延宁拦住了她,让她给大家跳一曲。喝醉了的众人都亢奋地看着船娘。 船娘自然不会推卸,便舞动了起来,众人的目光都盯着他,后面的纱帐越烧越大。 很快小丫鬟发现火势喊道:“走水啊!走水啊!救命啊!” 听到走水了,大家顿时慌张了,这可是木船,一旦着火后果不堪设想。 李延宁扯着嗓门大喊道:“走水啦!大家快逃命啊!” 船上更加慌乱起来。丫鬟和舞娘吓得乱叫、乱窜。 李延宁对船娘道:“快让船夫将船靠岸!” “哎呀,大家莫慌……”船娘企图安慰在场的人。 众人充耳不闻,很快便有舞娘去叫船夫,不一会儿一些船员提着水桶赶来灭火。等楼上的众人衣衫不整地跑下来时,火已经灭了。 虚惊一场,但大家也没了兴致,都说着要回去。 一个、两个进士说要回去,船娘能安抚拒绝,当所有进士都要求回去,船娘也只能让船驶向岸边。 很快花船靠了岸,岸边各家的小厮和马车都在等着。原以为没这么快回来,此刻看到大船靠岸,纷纷去迎接自家主子。众人都心有余悸地跑下船。 李吉正提着灯到处找少爷,很快便让他看到了。少爷个子高,在人群中显眼得很。 “快,先将他们送去医馆。” 李延宁刚说完,阿福也跑过来了:“少爷你怎么了?脸怎么这么红?” 几人急匆匆地将顾淮谨和胡鹏程送去医馆。大夫诊脉后,看他们的眼神都有些不对劲了。 “大夫有话直说,我们这是怎么了?”顾淮谨问道。 “从你们二人的症状来看应该是中了轻微的合欢散。可是脉象又诊断不出来有什么异常。” 合欢散?船娘居然给他们下合欢散! “要怎么解?”胡鹏程问。 大夫瞧着仨人都该娶亲了道:“回家和夫人圆房便可。” “……” 李延宁道:“他问的是如何药解?” “哦,我开些安神降火的药,泡一泡冷水,睡一觉便没事了。” 从医馆回去的马车上,李延宁复盘着今晚的整件事,到处透着诡异。为什么他们俩中了药,而他没有?他的身体也没问题啊! “你们进去花船后,做了什么,吃了什么,喝了什么,闻到了什么都跟我说说。”李延宁必须搞清楚。 三人回忆交流了一番后,李延宁发现他们仨都喝了酒,所以酒应该没有下药。 但是李延宁警告他们俩别吃任何东西之前,他们都吃了几口丫鬟夹的菜。 第218章 是何居心 顾淮谨从小被丫鬟、嬷嬷照顾,吃丫鬟布的菜本就是常事,他才没有觉得有问题。 而胡鹏程新换上来的丫鬟不像上一个那么没规矩,乖乖地夹菜倒酒,胡鹏程才放松警惕吃了几口。 合着就李延宁没按顺序吃菜,也没有每道菜都吃过。 另外他们三人都闻到了船娘身上的暗香,顾淮谨和胡鹏程还闻到舞娘身上也有类似的香味。 李延宁想起来每桌似乎都有一个舞娘对着他们跳舞,而他那桌的舞娘穿得最多,不但没有暗香,水袖上传来的香味还特别刺鼻,惹得他频频打喷嚏。这舞娘很奇怪! 所以问题可能就出在吃食和香味上?能办这样宴会的背后之人肯定不简单。 “你们有听说过花船宴会是何人举办?船娘肯定只是棋子。” 两人摇头,他们听到的都是花船宴会三年一次,非金榜进士不能参加,而且只邀请其中一些人。 没收到请柬的进士想参加都没资格。花船宴会规格一项高,而参加出来的进士都夸赞美妙,值得前去,搞得每一任进士都好奇想去参加。 李延宁收到花船宴会的请柬后,还去问过老师这宴会如何?沈辙道可去,他们三人才来的。 李延宁回到沈府,马不停蹄地找老师询问花船宴会的事。 沈辙见他回来了,笑呵呵地问:“感觉怎么样?是不是觉得很有意思不虚此行?” 李延宁惊讶:“老师你居然参加过这样的荒淫的宴会?师母知道吗?” 沈辙奇怪道:“什么荒淫?花船宴会一直是琼林宴后进士们能再次放松,交流学问和感情的地方,怎么会是荒淫!瞎说。” 怎么老师参加的宴会跟他参加的花船宴会不是同一个? 李延宁问了沈辙参加的花船宴会是什么样的。得到的结果果然跟他们昨天参加的完全不一样。 沈辙当年的花船宴会是在白天,一边赏景,一边玩乐。玩的有现场作诗、作对子、绘画、投壶、打吊牌等。当然也有清倌来弹琴助兴,有花魁来一展舞姿。 那会儿才子们放开了心情,文思涌动,出过不少好诗、好画、好词,宴会上还有专人收录历届花船宴会的文集、画集售卖。 这宴会是难得一次未进官场前这些同榜进士的放松机会,也是他们互相了解同僚的机会,进入官场后,他们有可能就身不由己了。 李延宁沉默了,他们参加的都是什么啊!昨晚他还碰到了刺杀现场。 李延宁将他昨晚参加的花船宴会跟老师说了,沈辙大惊,何时宴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 沈颂冕是六年前中的探花,但他当时没有参加花船宴会,因为沈少夫人那时候刚怀沈舟澍,吐得厉害,那天正好晕过去了,吓得沈颂冕没敢离开家半步。 所以花船宴会何时开始变味的还真不确定。 背后之人究竟是何居心?想用美色控制进士们?想让进士们留下什么把柄?李延宁想不透。 今晚沈颂冕有要事处理,很晚才回来。他得知李延宁参加的花船宴会变成这样也同样惊讶。 这事儿得查!在京州这样的地方敢对进士们安排这样的宴会,沈辙面色凝重,沈颂冕目光沉沉,这事儿没有势力的人绝对办不到。 李延宁还老实交代了他在船上遇到的水下刺杀案。 “那男人的样貌你可记住了?”沈颂冕问。 “天太黑,离得又有些距离,记得比较模糊,若是他出现在我面前,我说不定能认得出来?”李延宁也不是太确定。 “不管如何你也算救了那男人一命,湖水深得很,那男人沉下水去,若没人相救不一定还活着。但你近期还是得小心一些。”沈辙交代道。 李延宁点点头,此刻他都不禁后悔起来,早知道就不参加什么狗屁宴会了,搞得现在心里七上八下的。 但事已至此,他看得也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若那男人觉得自己撞见他反杀现场想灭口……李延宁神色一凛,他也不会坐以待毙。 第二天一大早,李延宁便让李狻去那片湖泊守着,想看看有没有尸体浮出。他直觉昨晚的刺杀不简单,也不知道那个男人死没死?京州官场水深,他不能轻举妄动。 李狻守了三天,湖面风平浪静,一点动静没有,仿佛那晚的刺杀只是个错觉。李延宁没有头绪和线索,只能暂时放下。 而另一边沈辙和沈颂冕还在查花船宴会的事,目前还没有结果。李延宁只能专心准备起自己的成亲事宜。 苏骁镇守平州,除非回来述职或者皇上召回,无特殊原因不能轻易回来。苏家本家在肃州,京州并没有其他苏家亲属在。 沈敏姝还要卧床养胎,沈老夫人和沈辙便代表苏家与李青鹤商量起两个孩子的婚事。 琼林宴结束,封了官,每一位进士都有两个月的探亲假,若是进士的家乡离京州远,依据距离远近有三到四个月假期。 悠州离京州不算远,只有两个月假,两家人商量过后,决定现在就让苏熠薇出嫁,李延宁迎亲后一起回悠州拜堂。 李延宁中状元的消息官府会以最快的速度向他的家人报喜。李延宁也已修书一封让娘亲将成亲事宜准备起来。 现在李家父子俩要做的是先在京州买一座房子,将聘礼准备好,按迎亲流程将苏熠薇从苏家娶出来,然后轻装回东临府正式拜堂成亲。 李延宁其实有想过在京州直接成亲,可是他姥姥年纪大了,不宜奔波。文俊还小,离不开姐姐,家里的生意也不能放手,让家人全都来京州参加婚礼不现实。 他的婚礼还是要在自己家乡,受亲人的祝福为好。 李青鹤早在来京州后就到处看房子和铺子,有几处备选的地方。李延宁现在与李青鹤去看看确定买哪里。 看了一圈,李延宁对京州的房价有了大致的了解。如果以皇宫为中心,一环是离皇宫最近的地方,是各种皇亲国戚和重臣的住宅。 第219章 迎亲1 稍微远一点的地方算二环,早就被有世家背景、有财力的官员和富商巨贾包了。再远一些的地方算三环是各种小官员的住处。 总的来说京州的房价比东临府贵多了,二环内的随便一座落魄样的院子都要至少上千两。当然离皇城越远,上朝越不方便,房价也会相应便宜。 最后货比三家,父子俩选定了距离沈府不算太远的、位于二环和三环交界线的一座两进院落。既方便李延宁上班,也方便苏熠薇回去看望沈敏姝。 花了一千八百两银子,要不是李延宁是新科状元,估计还买不到这房子。 房子还很新,原来是一位三年前中举的进士住宅。三年时间这位进士原以为筹谋一番能留任京州,不想临到头了得罪人,还是被挤出去了,只能卖房到地方任官。 买了房子,俩人又去牙行买了几个下人。京州水深,官场险恶,下人必须精挑细选,最好还是以后从东临府带过来。 李延宁只买了一个老伯,两个扫洒的婆子,其他的都先借沈家和苏家的家丁和丫鬟来布置一下房子。 李延宁亲自写了聘书、礼书。还特地去京州郊外守了一天,射下一对大雁。 就在李延宁忙碌筹备婚礼时,顾淮谨来找他。 “看你结个婚忙得脚不沾地。”顾淮谨笑道。 “这不是想趁着探亲假回去成亲才显得时间紧迫。花船的事你有查到什么吗?” 顾淮谨摇摇头:“我问过了,他当年参加的花船宴会跟老师是一样的。我们参加的这种情况他是第一次听说。” 顾秉之也不知道,沈颂冕特地跟他同期的进士旁敲侧击过,他们描绘的跟沈辙参加的差不多。 难道从三年前才变味?沈辙还特地去老朋友家拜访,向老朋友家三年前中榜的儿子打听,得来的与他当年并没有不同。所以是今年才开始变味? 李延宁和顾淮谨在京州毫无势力,查不到什么。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后,李延宁道:“差点忘了问你,见过王家小姐了吗?”李延宁问。 “嗯。” 哦,真见了,李延宁好奇问:“长什么样?符合你的审美吗?” 顾淮谨想了想王家小姐的长相,其实他也不知道符不符合,只是不讨厌,淡淡道:“嗯。” 嗯就是符合,李延宁想那没什么问题了。 “王家小姐也看上你了?” “嗯。”他奶奶已经准备上门纳采了。 在盲婚哑嫁的时代里,能找个符合眼缘的已经很不容易了,感情慢慢培养就有了。他和苏熠薇不就是这样。 爱情是个很奢侈的东西,多少人穷极一生也不会遇到爱情,找个看得顺眼、合得来的人相伴一生已经是件幸运的事情了。 李延宁道:“反正你也没有喜欢的姑娘,就将王小姐当喜欢的人去相处相处,说不定你就喜欢上了呢?” “有道理,你也是这样和苏小姐相处?” “那不然呢?人家好好一个姑娘嫁到你家,将来还要给你生儿育女,你不试着喜欢她,还想纳妾不成?” 顾淮谨想到娘亲,想到顾秉之怎么对待娘亲,心里压着气:“自然不会。” “那不就成了,恭喜你啊,要迎娶大家闺秀。”李延宁笑着道贺。 “同喜。” 两人默契地举起酒杯干一杯。 叶柔给苏熠薇一匹御赐的红布做嫁衣。苏熠薇一路从东临府带到京州,有空就拿出来绣一绣,前几日已经完工。 沈敏姝现在还需要多加休息,不能陪她做准备,沈老夫人和沈夫人便亲自上阵。 沈敏姝是见了苏熠薇后好起来,苏骁认了苏熠薇做苏熠薇后,沈敏姝便有了身孕,这都是苏熠薇带来的好运。 沈老夫人把苏熠薇当亲外孙女,嫁妆都往最好的准备。苏骁回不来,但是苏霆钧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苏骁在信中交代沈敏姝,薇儿的嫁妆一事由娘子做主。 因为苏熠薇的情况特殊,纳采、问名、纳吉都简单进行,走个流程。两家人在紧锣密鼓地准备着。之后李延宁和李青鹤带着媒人到沈家下聘。 终于在半个月后,也就是五月二十这个良辰吉日,李延宁正式迎娶苏熠薇。而在五月十九日晚,苏霆钧也赶到沈家,他能亲自送妹妹出嫁。 华朝开国皇帝为了防止官员奢侈浪费或借机敛财,对官员嫁娶的聘礼和嫁妆的数量做出一定限制,不能超过规定的标准。 像苏骁这样的二品官员嫁女儿嫁妆不能超过一百二十抬。苏家准备了一百二十台,将苏熠薇一生能用的东西都尽数备上。 李延宁一个从六品芝麻官,聘礼不能超过八十抬。李家给了八十台,在自家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给到最好。金银钱财、珠宝首饰、绸缎布匹、房产田地等等应有尽有。 这么短的时间里,李家能凑出这么多聘礼,还是因为李青鹤和叶柔两口子从李延宁十六岁成丁了便开始准备。 礼书上写的东西没有一样是虚的,很多都在东临府来不及搬来京州。李延宁写礼书时,李青鹤直接掏出了他和叶柔写好的聘礼单子,长长的纸张,看得李延宁心惊又感动。 最受感动的莫过于苏熠薇了,以前她每天担心着被林氏随意打发去给人当小妾。 后来遇到了李延宁,她的命运发生巨大变化,现在她是苏熠薇,二品大员的嫡女,还嫁给新科状元。整个京州没有不羡慕她的,她也觉得自己是如此幸运。 五月二十,李延宁穿上新郎官的大红衣服,骑着高头大马去苏府迎娶苏熠薇。 苏家在京州也有房子,只是沈敏姝一直住沈家,苏家一直空着。今日嫁女,沈敏姝早就命下人将苏府上下打扫干净,布置得红红火火。 她也打扮得漂漂亮亮,坐在高堂上。 顾淮谨和胡鹏程一左一右陪着李延宁去迎亲。迎亲队伍排得很长。最受瞩目的当属新郎官。 他身着一袭新郎官的红衣,那身衣裳完美地勾勒出他修长挺拔的身姿,更衬得他俊美非凡、举世无双。 第220章 迎亲2 平日里,李延宁那双深邃的眼眸总是透露出一种坚毅的神情,但今天却变得格外温柔,充满了无尽的柔情蜜意。嘴角挂着的那抹笑容如同春日暖阳般温暖人心,又似夏夜清风般拂过心田。 百姓们早就见过李延宁游街,时隔半个多月,再次见到状元郎,竟然要去迎亲,纷纷祝贺。 李延宁听着百姓的吉言,高兴地朝他们拱拱手,喜娘沿路撒喜钱。 二楼茶室的窗台上,王沅芫愣神地看着李延宁,眼里满是不甘心,气得将茶盏扫在地上,噼里啪啦的脆响吓得丫鬟不敢动弹。 另一边茶楼雅间的一个小姐望着李延宁的身影泪流满面,丫鬟在一旁不停安慰。 到了苏家门口,鞭炮声此起彼伏,苏家是武将世家,不兴文试那一套,而且李延宁是状元郎,文试哪里难得倒他,苏霆钧自然比武试。 投壶、射箭轮番来。这些对李延宁来说小菜一碟。很快,李延宁便进苏府接苏熠薇了。 按京州的婚礼习俗,新人还需要拜别女方爹娘,之后再由新郎背着新娘出门上花轿。 苏熠薇一大早装扮完就在等着了,听着外面的鞭炮声响起便知道李延宁到了。她不由得紧张起来。心跳还没平复,喜娘进来让她盖好盖头准备出门。 这么快!翠禾将红盖头给小姐盖好,扶着她出门。他们先去给沈敏姝拜别。 李延宁已经在大堂等着了。苏熠薇来了之后,两人跪在沈敏姝跟前。 “今日延宁前来迎娶瑶瑶,望苏夫人成全。”李延宁说着将茶盏举高递到沈敏姝面前。 沈敏姝笑着接过来饮了一口。 “以后要好好对待瑶瑶。”沈敏姝道。 李延宁一直喊苏熠薇瑶瑶,沈敏姝知道这是薇儿在养父母家的小名,有时候她也会这般喊,因为女儿听到会很开心。 “不好疼爱瑶瑶,我们苏家的拳头你可吃不起。”苏霆钧在一旁大嗓门道。 李延宁承诺:“多谢岳母成全,小婿今生只娶瑶瑶一人,绝无他心。” 苏熠薇眼眶湿润,也奉上茶盏给娘,道:“女儿不孝,今日拜别娘亲,望娘珍重。” “好,好,孩子快起来。”沈敏姝起身去扶苏熠薇。 苏霆钧紧张地把他娘扶住:“娘,您别乱动了,大夫说你切记情绪激动,切记乱动。” 李延宁的大手微微托着苏熠薇的右臂将她扶起来。 “好啦,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孩子很乖的。今日姐姐出嫁,他也很开心。”沈敏姝一脸甜蜜幸福的笑容,左手轻轻抚摸着肚子。 李延宁需要背着苏熠薇走出苏家。 “娘子,我来接你回家。”李延宁微弯着腿,等着苏熠薇上来。看着李延宁宽阔的背,苏熠薇微微红了脸。 她轻轻爬上他的背,双手环着他的脖颈。李延宁立马闻到一股清香袭来,温热柔软的身体趴在他背上,他不禁僵直了身体。 “抓紧了,咱们出发。”李延宁轻声说道。 "嗯。"苏熠薇轻启朱唇,那声低吟似一阵轻风拂过他的耳畔,如羽毛般轻轻撩拨着他的耳垂,让李延宁不禁浑身一颤,半边身子瞬间变得酥麻无力。 李延宁暗自思忖,此刻自己的耳朵恐怕已经涨得通红了! 从大堂到门口这段路看似漫长,但对李延宁来说却如同白驹过隙。他小心翼翼地将苏熠薇送入华丽的八抬大轿内,然后动作利落地翻身跃上骏马。 迎亲队伍接到新娘立马敲敲打打、热热闹闹地回程。长长的嫁妆让百姓津津乐道,苏家嫁女有这嫁妆说起来不算震惊,但李家是什么世家吗?聘礼也不虚啊! 到了李家,两人并没有拜堂。李延宁送苏熠薇回房间休息。 “你好好休息,我们明天一大早就要回东临府。到时候我们再……正式拜堂成亲。”李延宁道。 “好,相公也好好休息。”苏熠薇朝李延宁行了礼。 听到“相公”这个称呼,李延宁不自在地咳嗽了声,以掩饰内心的悸动,道:“那我先走了,娘子晚安。” 休息了一晚上。第二天一大早,李家出发回东临府。新科状元回府,是有官兵护送的。 顾家老夫人已经来了京州,顾淮谨不再回东临府,直接在京州准备自己的婚事。欧阳恩也留在京州,无他,他姑姑正为他相看姑娘。沈辙和胡鹏程则与李家一起回去。 从京州到东临府一路几乎都有木轨道,这次赶时间,全程加速,十天便到了东临府。 叶柔早就在家翘首以盼了。回想那天得知儿子中状元的消息,到现在她都还控制不住地仰脸大笑。 其实李延宁会试名次出来后,已经书信一封给叶柔和大伯、舅舅,李家早就知道他会是进士,只是没想到他会是状元。 千山村是秀越县的县令亲自去报的喜。李青松和叶明知道的时候是何等地激动不再赘述。那天整个县都惊动了,这可是秀越县的第一个状元!是能记录在县志里的大事件。 今年秀越县不止出了一个状元,还有一位探花以及一位进士。这是何等的荣耀。县令怎么可能不受重视?秀越县的百姓更是与有荣焉。 东临府是府衙的官差报喜,来李宅时,家里只有叶柔一个女人,她将一切事宜安排得妥妥当当。 一个能管理起那么大一家食肆的女人,又怎么可能因为丈夫、儿子不在家而怯场,乱了心神呢? 她一边应付着前来道贺的人,一边着手准备婚礼。现在一切都准备好了,儿子一回来就能和新媳妇回千山村祭祖,拜堂成亲。 李延宁一众人到李宅时,发现家门口张灯结彩,布置得红红火火。这几天叶柔一直在等着。 “娘,我回来了。”一下马,李延宁飞奔进家门喊道。 “宁儿回来啦!快让娘好好看看。”叶柔一眼不眨地仔细看着儿子,“哎哟,瘦了!” “娘子,宁儿可没变瘦!我才瘦了!”李青鹤从后面快步进来对叶柔道。 叶柔觑了他一眼,看李青鹤龇着大白牙,精神得很,京州花花世界那么多好吃好玩好看的,怎么会变瘦! 第221章 功名石 叶柔转头去拉住苏熠薇的手:“瑶瑶辛苦了,今晚休息一天,明天咱们先回去千山村。” “我不累,娘亲才最辛苦了。” 苏熠薇成为苏家嫡女的事情李延宁早用密信跟叶柔讲清楚了。 所谓密信就是用沾了醋的笔写,用火烤后就能看见。是为防止信件丢失或者出现意外落入他人之手,让苏熠薇的身份暴露。 儿子马上就要新妇娶进门了,叶柔觉得再辛苦都是值得的。 第二天,李延宁的生物钟准时将他叫醒,李家准备就绪后回千山村拜堂成亲。 他们先将苏熠薇送去秀越县的李宅,这里还住着林娴珞。 李延峰的婚礼是李、林两家早就看好日子,定在六月十五这一日。后来收到李延宁的家书,知道李延宁要先在京州迎亲再回来拜堂成亲。 叶柔立马拿着两人的生辰八字去算日子,只有六月初三、六月二十六、七月初八是适合两人的好日子。若是等李延峰办完婚礼,李延宁再拜堂怕是耽误了回京州入职的时间。 因此,叶柔和李青松、杨芳华商量后,决定让李延宁先成亲,日子就定在六月初三。李延峰已经定下了日子,李延宁先成亲几天,不算越了辈分大小的规矩。 这次李家兄弟都是要来县里的李宅接新娘回去千山村拜堂。 千山村已经布置得一派喜庆。李延宁的马车刚到村口,整个村的村民都来村口迎接他。 李延宁下了马车,村民们各个兴高采烈地跟他打招呼。宁子长、宁子短地道贺着,乡音熟悉,话语亲切,李延宁谢谢各位村民的吉言,招呼大家明天来喝喜酒。 他来到村尾,他家建立起来的祠堂前已经建立起一座旗杆石。 旗杆石,也叫“功名石”,凡是家人或族人有考中了功名的,必定在宗祠门口竖立大旗,用来标榜身份,青史留名,光宗耀祖。 大伯和舅舅得知了他中了状元,当即商量要立旗杆石,县令大力支持,还提供旗杆石的样式供参考,两人又是挑选样式,又是督工工人,恨不能亲自上手。 这座旗杆石就是他们李家改换门楣的标志。李延宁相信以后李家祠堂前肯定会再建立更多的旗杆石,让李家绵延不绝传承下去。 李延宁家拜堂成亲的东西已经都布置好了,再见到家人,李延宁都忍不住红了眼眶。 姜氏将近花甲,身体还硬朗,但与他印象里的姥姥还是老了一些。大伯依旧那么爽朗,舅舅依旧英俊,大伯母还是和蔼可亲,舅母圆润一些显得更加贵气。 大姐已经怀了二胎,有五个月的身孕,一脸幸福笑意,姐夫黄梧的眼里还是只有大姐,夫妻感情和睦。 文俊三岁了,正是猫嫌狗厌的年纪,活泼可爱的他长得虎头虎脑,像一尊金娃娃。他可是李延宁新床的压床童子。一大早被杨芳华带去新房床上滚了好几圈。 叶弘轩和叶弘远已经长成小少年模样,叶弘轩的脸庞虽然还稚嫩着,但轮廓分明,看得出以后定是美男子一个。他学习颇为努力,但志向不在科举而在武举。 叶弘远小时候胖嘟嘟的,现在轻减了很多,小脸还挂着点肉,眼睛更大了,叶弘轩经常笑话他眼睛比小姑娘还大! 夏得韬已经十七岁,今年下半年也要参加武举乡试。这个孩子面容冷峻,眼神坚毅果决,身材高大,看得出来身体爆发力很强,是个天生的武将。 夏昉旭才十五岁,已经是吴大夫的得意弟子,有“小神医”的美名。 几年过去,家人都在自己的人生路上努力奋斗,闪闪发光。李延宁特别高兴。 回到熟悉的地方,内心深处都放轻松下来。 下午时分,李青梅带着一大家子人回来李家。 李延宁第一次见到胡鹏程才七个月的儿子——胡映辉。李青梅抱着他,小孩不怕生,谁拍拍手要抱,他都给抱。 李延宁手法生疏地抱着胡映辉,胡映辉第一次见这个小表叔,好奇的目光直盯着李延宁看,看了一会儿后,咯咯咯地笑起来,实在太可爱了。 叶柔喜欢得紧,抱了又抱,李青梅打趣道:“过不久自己也要当奶奶了,到时候有你忙的,抱都抱不完!” 叶柔听着高兴,她恨不能立马抱上自己的亲孙子。 胡万里跟李延峰一样也谈了亲家,是秀越县上一个举人的女儿,刚过了问名,估摸着婚期得在秋天。 全家人热热闹闹地吃了一顿晚饭。 休息一夜后,李延宁穿上娘亲亲自为他缝制绣好的新郎服,骑上大马去秀越县接苏熠薇回来拜堂。 到了秀越县的李宅,李延宁还是按照京州的习俗,将苏熠薇背出门,八抬大轿将她风风光光抬到千山村,长长的嫁妆和聘礼队伍让秀越县的百姓津津乐道。 到了家门口,李延宁下马走到花轿前道:“娘子到家了。” 喜娘高呼:“新娘下轿~” 翠禾掀开花轿门,盛装打扮的苏熠薇下了轿子。李延宁牵着她缓步进入李家祠堂,先祭祖。 李延宁的探亲假有限,中状元和新婚的喜报一起祭祀。 所有李家人聚在祠堂,这次还请了风水先生主持祭祖流程。这位风水先生就是当年给姚凤花迁坟的那位,李家祖坟冒青烟后,是他断言李延宁将来会高中,能平步青云。 事实果然如此,风水先生还因此名声大噪,这次又被李家请来主持事宜,他珍视万分,每个流程都自己亲自操刀。 祭拜天地,祭拜先祖,再诵读李延宁书写的祭文,最后焚烧。李家人一一进来祭拜,最后是李延宁牵着苏熠薇进来,在蒲团上叩首。 李延峰拿出族谱,李延宁亲自将妻子的名字写在族谱上。祭祖结束,回李家拜堂。 李青鹤和叶柔坐在高堂上热切地看着他们。 “一拜天地~”李延宁和苏熠薇向天地跪拜。 “二拜高堂~”两人齐齐向父母跪拜。 “夫妻对拜~”他们郑重地朝对方互拜,从此命运相连,执手此生,白头到老。 “送入洞房~” 第222章 洞房花烛夜 李延宁将苏熠薇牵回自己的屋子,对翠禾和李烟道:“好好照顾少奶奶,厨房有吃的。” 翠禾:“是。” 李烟道:“知道啦,绝不会饿着瑶瑶姐!” 李延宁目光流连在盖着红盖头的娘子上:“那我先出去招待宾客了。” “相公……莫要喝太多酒,喝酒伤身。”苏熠薇嘱咐道。 “好。” 李家在村里办了流水席,整个秀越县叫得出名字的大户都来沾沾喜气。甚至连隔壁县和东临府的老板乡绅都来了很多。礼品单都堆得有山高。 千山村这两日的客人络绎不绝,村民们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高头大马、豪华马车、穿着华衣贵服的老板乡绅。 早就听叶明嘚瑟过外甥中了状元的金洵和严振林特地从锦州赶来,金洵还带上了大伯金耀光以及王纯义的那份贺礼。 东临府的通判大人方知善、秀越县的县令、县丞等官员亲自前来。不能前来的如东临府的知府许大人、同知大人等都送来了礼品。 甚至连悠州的王太守都遣人送来了一份贺礼,李延宁想着等王誉竹成婚时也送份礼物还礼。 说起来王誉竹的婚礼也快到了,不知道陆家要怎么应对?他回来这几日整日忙碌都没时间关注陆家的事情。 更不用说李延宁曾经的同窗,都不请自来。与李家有合作的老板商贾们更是组团前来。 李武波、黄梧、周运、李征和李严把关礼品,将贵重物品、丫鬟、仆从、田契、房产等全部退回去,能收下的都记录下来,之后还礼即可。 李家的婚宴从村尾摆到村头,千山村从未如此热闹过,单就鞭炮声就不绝于耳。整个村的人都来李家帮忙,热闹程度深深印在村民们的心里,成为了此后很多百姓多年的谈资。 千山村百姓的生活越来越好,每家每户都焕发着一种欣欣朝气,只有村头一户人家大门紧闭,荒草长满院落,一副残败不堪的样子。 也有外地的好奇之人询问村中百姓,这是哪户人家怎么放着好好的青砖瓦房不住,就这么让其生草破败。 村民们没想太多,晦气道:“还能是谁家?老李家呗。” 村民们一说,大家才想起来李家还分村头老李家和村尾李家。若是李大庆还在世,看到李延宁这般出息,不知作何感想? 李家兄弟如今苦尽甘来,李延宁高中状元,改换门楣,迎娶高门贵女,从此秀越县乃至东临府都多了一个士族之家。 沈辙出来游历都不公开身份,东临府知道他身份的只有方知善。如今李延宁高中后,他是沈辙弟子的消息早就不胫而走。 整个酒席人来人往,想认识李延宁和沈辙,想来给他们敬酒的人实在太多了,他们师徒不能什么人都见,什么人来敬都喝。 他和爹以及大伯、舅舅安排了酒席位置,他们只露面在相熟之人的酒席上,胡鹏程、李延峰、胡万里、黄梧、夏得韬都来给他们挡酒。 李延宁还耍了心机,在自己的酒壶里掺了水,三分一的低度果酒,还兑了三分之二的水。 敬了一圈后开始装醉,状元郎喝醉了,谁还敢强灌?自然放过他。 李青鹤和李青松还有叶明最激动了,三人都喝高了,抱着酒壶不撒手。沈辙还是一派从容,热闹的氛围让他不禁想起自己的婚礼,特此追忆了一番。 宴席一直到月上中天才结束。给李延宁挡酒的几人都喝趴了,剩下的人谁也不敢提闹洞房。 李延宁被李吉和李康扶着回屋。刚到自己的院子门口,李延宁便不再装醉,理了理自己的衣服道:“你们下去吧。” “少爷你没醉啊?”李康惊讶道。 李吉拉着李康赶紧走。 李延宁推门进屋,喜娘和丫鬟自觉退出屋子。翠禾依依不舍地看了又看小姐,被李烟拉走了。 屋门关上,屋内一片安静。李延宁觉得自己酒气上头,呼出来的气息都是热的。 他伸出右手握住桌上那根精致的秤杆,目光紧盯着苏熠薇头上的红盖头,慢慢将其轻轻挑起。 随着红盖头的掀开,一张倾国倾城的容颜毫无保留地展现在李延宁的眼前。 苏熠薇的肌肤白皙如雪,细腻光滑得像上等的羊脂玉。黛眉如画,眼眸灿若星辰,顾盼生辉间含羞带娇地望了李延宁一眼。 那一眼清纯中带着妩媚,让李延宁的心如鹿撞,他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相公?” 苏熠薇的话语让不知盯着她看了多久的李延宁回过神来,这张脸对他的杀伤力有些过强了。 他这才想起来要喝交杯酒。他忙去倒了两杯酒,端着酒杯坐到苏熠薇身边。 苏熠薇小心翼翼地接过酒杯,两人拘谨又紧张地喝了交杯酒。 苏熠薇第一次喝酒,酒味直冲脑门,辛辣的味道让她的脸蛋越来越红,粉嫩粉嫩的像娇艳欲滴的花儿。 李延宁将两个酒杯放回桌上,转身看着苏熠薇道: “天色已晚,娘子我们早些休息。”他开口说话的嗓音都有些发紧。 “嗯。”苏熠薇紧张地应答,声若蚊蝇。 红烛摇曳多姿,纱帐轻拂,被浪翻滚。 鸟儿欢唱枝头,露水还在花叶间滚动之际,习惯早起的李延宁这会儿已经在院子里打拳了。 苏熠薇醒来时,相公已经不见了,她见天色大亮,而自己才醒,顿时慌张起来。 叶柔一大早起来给宿醉的李青鹤熬醒酒汤,顺道让厨娘将早餐都准备好。 苏熠薇梳洗打扮好出门时,李延宁已经打完拳。 “饿了吗?我去换身衣服,咱们先去给爹娘敬茶,然后就能吃早餐。” “我不饿,相公怎么不叫我起床?不是,我应该自己早点醒来的……”哪有新妇睡得比相公还要迟,没给公婆给准备早餐的?苏熠薇懊恼道。 “这有什么?咱们家没有那么多规矩。况且昨晚娘子受累了,睡迟些是情理之中,没有人会怪你。” 李延宁牵起苏熠薇的手往屋里走。他的话让苏熠薇不由得想起了昨晚的种种,更羞得抬不起头了。 第223章 娘子的往事 两人来大堂给李青鹤和叶柔敬茶。 叶柔给两人准备了两封大红包。 “谢谢爹娘。”李延宁和苏熠薇异口同声道。 “快起来,咱们吃早餐去。”叶柔扶起两人道。 四人吃着早餐,文俊迈着小短腿跑进来。嬷嬷在后面紧跟着叫道:“哎哟小少爷走慢一些啊!别摔了哦!” 文俊奶声奶气地叫着:“叔公~叔婆~二叔~咦?” 文俊的小短腿在看到苏熠薇的瞬间停下来,大眼睛发亮地看着面前的漂亮女人:“哇~好漂酿~” “小鬼头!叫二叔母!”李延宁抱起文俊道。 “二叔母好~”文俊是知道昨天二叔成亲了。 “文俊好。”苏熠薇笑着摸了摸文俊的头,从翠禾那里拿了红包给文俊。 “谢谢二叔母。”说着还害羞地捂着脸,又看了看苏熠薇,小声地趴在李延宁耳边道,“二叔母好漂酿~” “咱们俊俊很有眼光啊!”李延宁夸奖道。 叶柔接过文俊问道:“文俊吃饭了吗?” “吃了,”他转头看到桌上的糕点又道,“没吃,叔婆我饿。” 李青鹤也非常宠文俊,立马道:“文俊过来再吃些。” 嬷嬷忙道:“回二老爷,二夫人,小少爷吃过一碗肉粥,一个包子了……”再吃怕胀气。 “快别让他再吃了,这馋嘴猫!”李延兰边走进来边说。 “姐,快坐。” “我该多走动走动,才能生得更顺利。”李延兰回答着李延宁的话,眼睛却是不眨一下地看着苏熠薇。 “早听婶婶说你这媳妇是个大美人,今日一见果然跟仙女似的!你小子艳福不浅。” 李延兰一直觉得宁弟长得好看又优秀,得娶个什么样的姑娘才能相配呢?不想还真让他找到这么漂亮的媳妇。 “姐姐说笑了。”苏熠薇温温柔柔地回答。 “你们俩都长得这般好,将来的孩子得多好看啊?哎哟,我都迫不及待想看了!”李延兰是真心想看他们的孩子。 苏熠薇听后羞涩地看向李延宁。 “姐!我们才刚成婚,别这么快催生!”李延宁道。 这个时代对传宗接代很看重,可孩子什么时候来是要看缘分的,他不想给自己和瑶瑶太多压力。 “知道啦,我就随口一说!” 李青鹤和叶柔都在心里默默期待着他们家第一个孩子的来临。 吃完早餐,李延宁带着苏熠薇去叶家拜见姥姥、舅舅和舅母,再认识几个小的,又去大伯家与李青松、杨芳华还有大哥、姐夫见一见。 苏熠薇长得漂亮,性格温柔,言行举止都文雅端庄,李家和叶家人都很喜欢这个新妇。 李青梅一家人还住李青松家,苏熠薇也一并见了。几家人坐着聊天,苏熠薇和范雅心很谈得来。 两人去找李延兰,发现她正在对账本。 “我们来得唐突了,可有打扰到大姐?”苏熠薇抱歉道。 “没有的事儿,就昨天剩一点没看完。”李延兰边说着边招呼两人坐下。 “还是你勤快,怀着孩子还不忘生意,自从生完孩子,我这精力就大不如以前了。”范雅心叹口气道,虽说家里有奶娘和嬷嬷,可很多时候照顾孩子还得自己来。 “我也感觉如此,不过习惯了整天忙碌,倒也还好。” 李延兰见苏熠薇看着账簿,道:“不过瑶瑶进门了,宁弟的生意铺得再大也不怕了,有贤内助在呢!” “大姐说笑了,我哪里会做生意?”苏熠薇发现李延兰的账簿上画着大方框套着小方框,跟她见过的账簿都不一样。 “哪有人天生就会的,我也是宁弟教的。你啊,让宁弟教教就会了。” “嗯。” 午饭后,李延宁带着苏熠薇去巡视家里的各个作坊,这三年多以来作坊运作模式趋向成熟,李家的下人也培养出了忠诚可靠的管理层。 而之前雇佣的工人现在也已经是熟练工,都能当组长指导新人。 苏熠薇这才知道李家有这么多产业,这么多方子还都是相公琢磨出来的,更加佩服他。 李延宁看苏熠薇对作坊很好奇,道:“娘子有兴趣经商吗?” “我不会经商。”苏熠薇低声道。 据李延宁所知,大户人家都有产业,很多小姐出嫁家里也会陪嫁铺子,母亲都会教女儿如何管家和打理铺子。陆家没有?随即他想到恶毒的林氏,便了然了。 “娘子在家里的时候都学些什么?” “小时候家里几个姐妹都有女先生教着学些琴棋书画,后来我们学女红、学跳舞、学厨艺。” “没有学习算术,学习怎么管家和打理铺子?” 苏熠薇摇摇头道:“林氏不让我们学,说我们学这些也是浪费,学跳舞、厨艺才是正道,说学这些男人才会喜欢。”她越说越小声。 李延宁越听越不对劲:“陆星曼也没学?还是她只要求庶女学这些?” “她学的,起初我们都不知道,直到我大姐及笄后被她叫出来给官员献舞,被送去当妾侍,我才知道她如此用心险恶。” 她和苏姨娘从那之后才明白林氏的目的,她把庶女培养成男人的玩物,为陆恩和的升迁铺路。 还从小洗脑庶女只要嫁给高官,获得丈夫的宠爱,生下男孩,便能在夫家站稳脚跟,以后为陆家出一份力,也不枉陆家如此费心培养她们,送她们高嫁。 而林氏却从不会这样教导陆星曼,她会偷偷教自己的女儿如何当主母,如何管家。 林氏装着对几个女儿一视同仁的样子,其实只是让庶出女儿心甘情愿为陆家付出罢了。可悲的是,她装了这么多年,两个姐姐还来不及看清她的真面目便被早早嫁掉了。 她和苏姨娘识破了她的目的,开始偷偷反抗。她找各种借口去郊外的庄子上见陆老夫人,还偷偷买算学书回来自学算术。苏姨娘吹枕头风求陆恩和给女儿寻个好人家。 可她及笄后,还是没逃脱两个姐姐的命运。林氏让她去给官员献舞,她出门时假装踩空从台阶上摔倒,扭伤了脚,逃过一劫。 第224章 女学生 林氏看出母女俩的反抗,以为她们野心勃勃,想撼动她在陆家的地位,开始处处针对她们。苏姨娘的身体本就不好,被苛刻后越来越差。林氏却迫不及待地想把她嫁出去。 苏姨娘最后带着她逃到陆老夫人那,跪求老夫人教养自己的女儿。因为陆星瑶多次借口来见陆老夫人,陪伴、伺候老夫人。 老夫人挺喜欢这个小丫头,懂事体贴,心地也好,便答应苏姨娘教养她,以后为她寻一户好人家。 李延宁越听越心疼娘子,拉着她的手道:“没事,以后娘子想学什么就学什么。林氏那种人自有天收。” 天不收为夫为你报仇,李延宁在心里道。 “真的吗?我在奶奶那里学了算术,奶奶也让我帮她打理两个铺子,可我没有赚到什么钱,怕是拖累了相公。” “娘子打理铺子可有亏本?” “那倒没有。” “赚到钱了?” “嗯,赚到一点。” “没人教,娘子还能做到盈利,说明娘子很聪明,愿意学的话那就更不得了。爹娘年纪大了以后,家里的产业还得靠娘子打理。”李延宁若是一直为官的话,便无法顾及家里。 “好,我一定好好学,为相公分担。”苏熠薇坚定决心,她一定会努力做好,配得上相公。 李延宁牵着苏熠薇的手在田间散步回去。这会儿夕阳西下,红霞满天,凉风习习,夏蝉唱着歌,青蛙伴着奏。 这条路李延宁从小走到大,有自己走,有和爹娘走,也有和其他亲人走,还是第一次牵着娘子走,感觉有些奇妙。 苏熠薇说到做到,第二天就拿着笔墨纸砚,端正地坐在书桌前等着李延宁来教,眼里充满了求知欲。 李延宁想逗逗她,便故意忽略她的目光,一会儿忙着练字,一会儿忙着抄书,苏熠薇欲言又止,只能眼巴巴地望着他。 李延宁第一次遇到这么好看还努力向上的女学生,教书欲爆棚,还没坚持一会儿便缴械投降了,决定好好教这位女学生,先出了几道题摸摸娘子的底子。 发现娘子基础还不错,但是算得慢,那就先从九九乘法口诀和心算开始吧。 很快李延峰的婚期来临。千山村再次热闹起来。李延峰参加过三次婚礼,很是羡慕他们能当新郎官。今天他终于如愿以偿,还是娶自己一见钟情的姑娘,别提有多兴奋了。 婚礼前两天,苏熠薇特地到秀越县陪伴林娴珞,让远嫁的林娴珞有了许多安慰。 她见到苏熠薇的第一眼便理解了状元郎为何会娶她了。抛开家世,这位实在是不可多得的美人,哪怕她什么都不说不做,只要静静站在那里,便足够吸引人。 林娴珞远嫁,身边没有长辈女眷照顾,出嫁之事只能自己和嬷嬷张罗。苏熠薇的温柔体贴和恰到好处的帮忙让她感动。 她们的相公是感情非常要好的兄弟,她们以后便是妯娌,有这样好性子的妯娌,林娴珞更觉得自己嫁对了。 公爹李青松性子直、为人正,婆母杨芳华爽利大度,大姐秀外慧中。相公嘛,刚见面瞧着有些严肃,看起来不太好相处的样子,但这些日子对她是处处体贴。 现在还有这么温柔体贴、善解人意的妯娌,她对未来的生活没那么忐忑了。 范雅心隔日也来帮忙,她们三人都是真诚待人,心地善良之人,哪怕只是短短的几天相处也觉得和对方一见如故,将对方当自己的手帕交,不单单因为她们的相公。 婚礼当天,苏熠薇和范雅心亲自给林娴珞穿上婚服,和喜娘一起为她梳头。 “我可真幸福,有姐姐和妹妹为我梳妆打扮,送我出嫁。”林娴珞感动道。 她来悠州前,母亲为了她的婚事第一次违抗爷爷奶奶,被全家人指责,软弱了一辈子的娘亲硬气了一回,却被气得病倒。她成婚,娘亲的身体受不了长途跋涉便没有来。 她的弟弟来了,虽然两人从小感情就好,但可他一个男丁,女儿家的事到底有些不方便。 原以为要孤独地出嫁,没想到有她们陪着。范雅心比两人大,苏熠薇实际年龄比林娴珞小两个月,但“苏熠薇”这个身份却才十六岁。 苏熠薇笑道:“现在能叫我妹妹,出了这个门,我该叫你嫂子了!” “这不是还没出门嘛?”林娴珞道。 话音刚落,喜娘进来道:“快盖上红盖头,新郎官来了!” 接亲队伍热热闹闹地将林娴珞迎走。林世军是按照嫁女儿的嫁妆给林娴珞准备,李青松的聘礼也不虚。 百姓再次津津乐道起来,这场面让半个月前状元郎的婚礼盛况再度浮现在人们脑海里。 回到千山村,一样的流程,先祭祖,再拜堂,然后喝喜酒,最后胡万里还闹着要闹洞房,被他哥捂着嘴拉开了。 傻小子,就剩你一个人没成亲,现在闹得多过分,将来自己成亲就得掂量掂量了! 胡万里被他哥一提醒,瞬间乖了。洞房还没开始闹已经结束了。 李延峰听取宁弟的建议,酒席上敬酒的酒壶里几乎全是水,现在人才能清醒着去入洞房。 参加完李延峰的婚礼,李延宁一家收拾好东西告别了家人,回去东临府。 李延宁知道苏熠薇还挂念陆老夫人,便让她写了信,让李狻派人偷偷送进去给陆老夫人。 自从孙女走了以后,陆老夫人常常念着她,听说李延宁娶了苏家嫡女后,哀呼自己看错人,没想到李延宁中了状元,竟然没依言娶孙女,现在还不知道孙女如何了。 这些日子老夫人都郁郁寡欢,自责自己害了孙女。直到杨嬷嬷来报三小姐约她去明恩寺见面,她才打起精神。 林氏忙着陆星曼的婚礼,自然顾不上陆老夫人要去哪里。 祖孙俩在明恩寺的禅房里见面,都两眼泪汪汪。李延宁拜见陆老夫人,陆老夫人却不假辞色。 苏熠薇知道老夫人误会了,忙将这些时日发生的事情告诉奶奶。陆老夫人越听越吃惊,孙女居然成了苏家的嫡女,李延宁娶的苏家小姐就是孙女。 第225章 谎言 愣神了好一会儿,老夫人才消化完这些消息,之后便是高兴,还跟李延宁道歉。 李延宁问起陆家对‘陆星瑶’的死怎么处理?陆老夫人叹了口气。 陆家所有人都确信陆星瑶死了,还特地在南山寺的山上修了个墓。 陆恩和在义庄买了一具无人认领的女尸,亲自命人抬棺去埋葬。为了演得更逼真,陆老夫人还坚持去送孙女最后一程。 那日傍晚天刚擦黑,陆家的后门挂了一夜白灯笼,路过陆家后门街巷的一些百姓和邻居都有看到。 他们原以为右参议家有白事,但第二天清晨他们就发现灯笼又换回去了。还以为是陆家的老人又挺过去了。 李延宁觉得陆家不寻常的举动肯定有目的,明明之前想方设法想掩盖陆星瑶的存在,现在为何来这一出?难道…… “奶奶,瑶瑶的身份户籍最后怎么处理?” “恩和写信族里报了死亡处理,开春那会儿已经收到族里回复办好了。”这点老夫人是知道的。 “陆恩和没再要求全府严禁提三小姐?” 老夫人摇头,人死如灯灭,威胁不到他们了自然不想再多此一举瞒着了。 李延宁大概明白陆家的打算,两日后就是王陆两家的婚礼了,得让李狻去证实一下。他知道她们祖孙定然有话要说,便借口外出找住持,留她们多聊一会儿。 祖孙俩拉着手聊着近况,陆老夫人知道孙女在李家过得很好便安心了。 回去后的陆老夫人心情愉悦,精神头极好,连身体都爽利了很多,每日都能去院子里散散步,杨嬷嬷由衷地高兴。 李延宁回到东临府巡视了家里的食肆和铺子,经营模式已经固定,除了菜品经常推新,李征已经能完全上手。 李延宁准备将东临府的食肆交给李征管理。纸铺交给李载,能工巧匠铺有李青鹤的弟子看着。调料铺先由李陆打理。李允做账簿总管,专门记录这些铺子的钱财流水。 李烟、李严、李狻以及家里用惯的下人都需要跟他回京州。东临府的产业留给李征他们管理,有大事、要事全部向李延峰或者李青松汇报,由他们做主。李青鹤和叶柔才能放心跟他去京州。 李延峰一直都住在李府,他们一家去京州后,东临府的一切只能丢给李延峰。说起来除了纸铺是李延宁家独资,其他铺子都有李青松家三成。 要不是大哥还要乡试,他都想把产业全丢给他照看了。李延峰读书不算太好,但经商能力还是很靠谱的。那一身沉稳的气质,沉下脸时的气场在谈生意时还是很有压迫感的。 李青鹤和叶柔都有些舍不得放下东临府这偌大的产业,都是自己一手创办起来的,但跟儿子儿媳分开比起来,这些就都不是大事,他们便没有一点犹豫了。 两日后,王誉竹正式迎娶陆星曼。这场婚礼为东临府的人们津津乐道。近期所有人的焦点都在他们这里。 无他,陆家母女实在是太高调了。她们以为陆星瑶死了便高枕无忧,板上钉钉的婚事自然大肆操办。 新婚当夜,王誉竹迫不及待地从酒席上脱身,满怀期待地来新房见自己的妻子。 想到粉衣姑娘,他便心猿意马起来,临到头要正式见面了,他反而紧张又克制地慢慢挑起红盖头。 红盖头下是一张娇艳的容颜,却与他记忆里的姑娘有些出入。 王誉竹闭上眼甩了甩头,想着大概是自己喝多了眼花。可再怎么看陆星曼都与记忆里的姑娘不一样? 王誉竹皱眉盯着她看的疑惑神色映入陆星曼的眼帘,她不由得有些慌乱,主动起身去倒了两杯酒:“相公,我们该喝交杯酒了。” “你……真是粉衣姑娘?”王誉竹问。 陆星曼笑得千娇百媚:“相公喝糊涂了?那日只有妾身穿的粉衣啊!你还直愣愣地盯着妾身看,下聘时你也是,怎么现在就认不出我了?”陆星曼装作委屈的样子道。 陆星曼见他还是盯着她的脸看,既恐慌又嫉妒,想去吹了蜡烛,不想被王誉竹拉住了手。 手腕上的温热让陆星曼羞红了脸,道:“妾身伺候相公更衣休息。” “你不是粉衣姑娘!你是陆星曼!” “相公说的什么话?我就是啊!” 王誉竹将她拉到烛光旁,仔仔细细地瞧着她:“我在寿宴的会客厅见过你,当时你就站在陆老夫人身边,你确实是陆星曼,可你不是我在梅园里见到的粉衣姑娘,她在哪里?为什么是你嫁过来?” “相公,你喝醉了,整个宴会穿粉衣的只有我啊!当天宴会那么多人都瞧见了。”陆星曼没想到她都刻意往陆星瑶的样子装扮了,怎么王誉竹还是记得那么清楚。 “不可能!你……”王誉竹瞬间想到自己娶错了人,是母亲打听错了?粉衣姑娘根本不是陆家女?那她是谁? 王誉竹丢下陆星曼,径直往父母的院子走去。王炬和封氏都还没有休息,王誉竹等不及嬷嬷通报,直接来到父母的房间。 “都成亲了,还这么莽撞没规矩!”王炬喝得有些多,正扶着额头道。 “爹,娘,粉衣姑娘不是陆星曼,我娶错了人!” 封氏不信:“你瞎说什么!我打听过了,当天宴会只有陆星曼穿粉衣!大喜的日子别胡闹!” “不可能!我记得清清楚楚粉衣姑娘端着糕点进了陆家后宅,她一定是陆家的人,却不是陆星曼!我和堂婶去拜见老夫人的时候,是见过陆星曼的,在梅园我不可能认不出来。” 王炬目光沉沉盯着儿子:“你当真没记错?” “绝不会错!” “可陆家确实只有一个嫡女陆星曼,还有一个未及笄的庶出小姐。”封氏道,她也是将陆家的情况打听清楚了才提亲的。 一个嬷嬷来报:“老爷、夫人、三少爷,三少奶奶求见。” 王炬:“让她进来。” 陆星曼稳住自己的心神进来,恭敬地给公婆及相公行礼问安。 第226章 摘干净 王炬充满压迫感的声音传来:“我听你爹说过你有好几个姐妹?都出嫁了?” 陆星曼心里突突地跳着:“我有两个庶出的姐姐,早已经出嫁了,还有一个庶出妹妹未及笄。” 王誉竹打断她:“那粉衣姑娘是何人?她为何会出入你家内宅?瞧着你们还有几分相像,她可是你亲戚?是你堂姐妹还是表姐妹?” 王誉竹越说越觉得粉衣姑娘定是她家的亲戚,又忙问道:“她在哪里?可婚配了?” 陆星曼在心里冷笑,又觉得委屈,她才是他的新婚妻子啊!洞房花烛夜,他却向她逼问另一个女人是谁,那女人没有婚配的话,他是不是还想娶回来? 陆星曼压下怒气,冷冷道:“她死了!” “你说什么?”王誉竹不可置信。 “我说陆星瑶死了!” 封氏吃惊不已:“怎么回事儿?” “我确实还有一个庶出姐姐,可她在去年就已经坠崖身亡了!” 王誉竹不信:“为何会这样?” 陆星曼将陆星瑶的事情半真半假地说了:“陆星瑶是我庶出的三姐,她为了给久病的奶奶祈福,去南山寺时遇到大雨,马匹陷入泥浆又受了惊狂奔。 最后车夫虽然控制住了马车,但三姐在剧烈摇晃的马车里不慎磕到脑袋血流不止,回家后不久便香消玉殒了。 三姐一直与奶奶在邳州生活,东临府的人并不知道我家还有一个三姐。她又是未婚夭折,进不了陆家宗祠,也没有夫家祖坟可葬。 老话说横死之人怨气大,何况她这样的孤魂野鬼,那时候我与相公已经定亲,遇到这种白事,为了不影响我的婚事,我爹没有大办葬礼,故而外人都不知道。 但我爹娘和奶奶心疼她,给她寻了一处宝地埋葬。”陆星曼边说边哭,仿佛真的心疼陆星瑶。 “不可能!”王誉竹情绪激动,根本不信。 王炬:“先送三少爷和三少奶奶回去休息。” “是。” 王誉竹和陆星曼回去后,封氏道:“难道真有猫腻?” 王炬:“去查查就知道了。” 三天回门时,陆星曼跟林氏和陆恩和说了这事儿,陆恩和道:“你做得很好。” 陆家确定陆星瑶死后,陆恩和便调整了计划,半真半假的故事最让人难以分辨。他还特地在陆星瑶落崖后的那几天跟王炬告假回家处理家事。 当时王炬见他悲伤,还问过他出了何事?陆恩和说些似是而非的话误导王炬,王炬只知道他家中有人逝世,并不知道是谁。 之后陆恩和特地交代了陆星曼,婚礼当晚若是王誉竹认出她来,便将商量好的故事说了。王炬要查,他们也做好了准备。 果然,王炬没查出什么,陆家邻居以及一些百姓都还记得陆家那一夜的白灯笼。陆星瑶确实是死了,只是在官场混迹这么久,他隐隐感觉哪里不对,但一个已逝的庶女并没让他放在心上。 至于王誉竹说自己娶错人,陆家就更有的说道了。 陆星瑶那些天伺候老夫人染上病气,都没在宴会上出现,全场穿粉衣的只有陆星曼,郁氏和林氏都先入为主的认为王誉竹看上的是陆星曼。 而下聘时王誉竹也见过陆星曼,当时并没有说什么,现在陆星曼都嫁进了王家,王誉竹又说娶错了人,这把陆家女儿当什么?置陆家于何地? 况且王家也没查出什么,最后封氏出来说了些好话圆场,才将此事揭过。 王誉竹听闻粉衣姑娘已逝后伤心欲绝。他质问过陆星曼:“我当初写给你的信里提过梅园相遇一事,既然知道我想娶的是你三姐,你为何还要嫁过来?” 陆星曼早有准备,装着疑惑道:“什么信?你何时在信里提过梅园一事?” “你没收到?我在晖州寄给你的第一封信你没收到?”他还在信里特地画了粉衣姑娘的画像。 陆星曼摇摇头:“我收到你的第一封信是你中了乡试的捷报。” “怎么可能?” 陆星曼收到王誉竹的第一封信后才知道他看上的陆星瑶,并没有给他回信。 王誉竹将两人定亲后互通的信拿出来一看,陆星曼写给他的第一封信果然是恭喜他中了乡试。第一句便写着收到王公子的第一封信还是捷报她非常高兴。 最初王誉竹并没有在意这句话,他重复看的是她信里的贺喜和潜藏的思念。 王誉竹此时心如死灰,心心念念想娶的姑娘已死,现在对他来说娶谁都一样。 成婚这些日子,他和陆星曼相敬如宾。他总是看着陆星曼发呆,试图透过陆星曼看到陆星瑶的一丁点影子。 陆星曼又气又妒,却又无可奈何。她怎么争得过一个死人? 她跟林氏说过,林氏告诉她男人都是一个样儿,让她赶紧生个儿子巩固地位。 李狻探查了好几日,才从收买的下人中打听到消息。李延宁猜的没错,陆家公开了‘陆星瑶’已死的消息,瞒下了真实的死亡原因。 人已死,亲已成,李代桃僵都不算。陆家这次算是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可李延宁不打算放过陆家,尤其是林氏和陆星曼。 现在陆老夫人还在世,陆家不能大动,李延宁有所顾忌只能徐徐图之,他让李狻派人继续盯着陆家。 李延峰成亲后,家里的事情也安排好了。李延宁该回京州入职了。临行时,全家来相送。 这次叶明跟他们一道出发,他要去锦州做生意。叶明这两年已经将生意做去了锦州北部,还打算一路往上做去京州,相信要不了多久就能去京州找外甥。 李延宁很佩服舅舅的胆识和智慧,不仅在锦州站稳脚跟,在江州也站稳了。现在李家和林家结亲,叶明还打算和林家合作,去圳州和邛州开拓市场。 这几日李延宁听苏熠薇的介绍,这位新进门的大嫂出自商人世家,很有经商头脑,而且心细胆大,与大哥很相配。 李延宁很高兴大哥娶了个贤内助,李家就缺会经商的人!若是可以,他也想将商业版图再扩大一些。 第227章 入职 李延宁看向了自己的娘子,苏熠薇很聪明,而且很勤奋,他教的算学,她吸收很快,还会举一反三,学以致用。 最主要的是她能吃苦,愿意去琢磨学问,还很有恒心和毅力,若是女子能像男子一样读书科考,以娘子的刻苦程度一定能取得功名。 哪个时代都不缺聪明有毅力的女人,可封建思想禁锢着她们,也奴役着她们。 世上有无数个像陆家两个庶女这样的女性,被家里人教导着要嫁个男人,生个男孩这辈子就值得,一辈子困于后宅,围绕男人而活。 也有像苏熠薇这样哪怕从小在林氏的洗脑下,也依然不想屈服做妾的命运,想方设法反抗。 他娶苏熠薇最初确实是出于同情,但是在慢慢的相处中发现她是个很爱学习、有目标且行动力很强的人。 成婚之后李延宁的生活作息没有改变,依旧每天早起练习射箭和打拳,这是他这么多年坚持下来的习惯。 苏熠薇每日都会早起陪着李延宁,起初他以为娘子是受大户人家晨昏定省、伺候丈夫的教育影响,还特地让她不用早起陪他,该睡睡,李家没那么多规矩。 苏熠薇犹犹豫豫道:“娘说你教她做广播体操,相公,我也想学,我会了以后就能陪你锻炼了!” 广播体操能活动筋骨,这挺好的,李延宁当即答应。 教了一会儿他发现苏熠薇不愧是学过跳舞的,肢体柔软,广播体操动作本就简单,他教两遍她就学会了,做得还比他标准。 学会了之后,苏熠薇每天跳完操,便坐在一边看李延宁射箭,他百发百中,她的眼睛里更是崇拜:“相公你好厉害。” 李延宁自然高兴,谁不喜欢被人崇拜?虚荣心得到极大的满足。 但很快他就发现,苏熠薇崇拜的眼里还有羡慕,有次她帮他擦拭弓箭时,拿着箭偷偷地模仿李延宁射箭的动作。 “娘子也想学射箭吗?” 苏熠薇被突然出现的李延宁吓了一跳,她想着不会有男人能接受娘子舞刀弄枪,她惶恐地正想解释:“我……”。 李延宁却道:“这把弓很重,不是你能拉开的,若是娘子想学,我做一把轻便的弓箭给你练习。” 苏熠薇双眼发亮:“真的?” “为夫什么时候骗过你?” 苏熠薇笑靥如花。 “不过得回京州再做。” “谢谢相公。” 这次回京州没有赶行程,李延宁带着父母和妻子沿途玩了几天,全当度蜜月了。胡鹏程带着妻儿和父亲也一起慢悠悠地游玩北上。 回京州期间经过锦州时,李严特地跟李延宁请假,回了趟锦州老家扫墓。李延宁还问李烟需不需要回去。 李烟沉默半晌后摇了摇头。他爹被大水冲走,老家没有一个亲人,她和弟弟在东临府给爹立了衣冠冢,回去老家也是触景伤情。 李烟觉得做人还是得朝前看,将思念埋在心底化作生活的勇气,过好未来的日子才是对爹娘最好的告慰。 到京州时,离批准的探亲假还拖后了五天。不过就五天都不是事儿,毕竟旅途遥远,晚几天是情有可原。若是时间拖得太久,可就要写报告了。 李延宁一个官场菜鸟,自然不敢这么做。到了京州休息一晚,第二天就去翰林院报到。 李延宁听沈颂冕介绍过翰林院的内部人员,也听苏熠薇说过,林氏之所以能在陆家呼风唤雨,正是她娘家的大哥和四弟给力。 其中林大哥林佟原是吏部三品右侍郎,林四弟林施原是翰林院从五品的侍讲学士,算是李延宁的上司,其老师是从一品的少保大人。 李延宁觉得林氏能嚣张跋扈,善妒且心狠手辣,家风想必不怎么样。那林家大哥和林四弟他就得小心应对,毕竟小心驶得万年船。 李延宁在翰林院主事的带领下参观了一圈,介绍了平常要做的事情。 修撰的职责简而言之就是掌修实录,记载和整理皇帝的言行,皇帝有需要给他讲讲经史,必要时草拟有关圣旨的文稿。平常还要负责修补藏书阁的典籍,做些编辑工作。 顾淮谨人就在京州,早就已经入职。原本李延宁回来京州还想着来喝他的喜酒,不想顾家有些着急,十天前顾淮谨已经拜堂成亲了。 李延宁颇为遗憾,他和顾淮谨互相没喝到对方的喜酒。 顾淮谨让他一说也觉得遗憾,提议散值后去找胡鹏程一起小酌几杯。李延宁当即说好。 胡鹏程是从七品,目前被安排在刑部任主事实习,一年后这些二甲进士再通过朝考安排去处,或是留任京州,或是去地方任县令等职。 李延宁和顾淮谨这种一甲进士可以不用去地方,在翰林院待满三年。之后翰林院或者其他六部门有空缺都可以优先进去。这是一甲进士及第的优待。 三人去看望沈辙。四人边喝茶边聊天,沈辙突然让所有下人离开,与他们说了沈颂冕在京州查到的关于花船宴会的事情。 据沈颂冕查到的情况来看,花船宴会应该是从今年才正式变味,但三年前已有苗头。 因为沈颂冕没参加三年前的花船宴会,他修书一封向在地方任官的关系较好的同榜进士打听消息。 据这位进士回忆,三年前的花船宴会同样在白天,但到了晚上还有一个小花船晚宴。在傍晚时分花船宴会结束,小花船便来接有意向去晚宴的进士离开。 当时的进士们都喝了酒,这位同窗也喝得头晕脑胀的没注意那么多,又时隔久远,具体有哪些人去了小花船晚宴他也不太清楚。 沈颂冕也调查了花船宴会是何人举办,得到的消息是京州最大的舞坊——惑心楼的老板举办。 坊间传言惑心楼的老板姓霍,是个书生,但时运不济,一直未能金榜题名,后来放弃科举转而专心经商。 在商界混得风生水起,惑心楼是他的产业之一,是京州最大的销金窟。 惑心楼里的姑娘各个貌若天仙,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文能吟诗作对,舞能迷惑人心。 第228章 惑心楼 但惑心楼里的姑娘以清倌居多,很多文人都是那里的常客,视她们为红颜知己。就是朝廷官员偷偷摸摸前去看歌舞表演的也不少。 每届的花船宴会算是给新进的进士们做个宣传之用。有兴趣的进士自然会去惑心楼消费。 而这个霍老板从不以真面目露面,外人对他知之甚少。近几年更是不再出现,传言他已经死了。 有人猜测他年纪大了已经病逝,有人说他被其他商贾联合暗害,也有人说是他的手下争权夺利,害死了他。总之霍老板一个谜一样的人物突然销声匿迹了。 如今掌管惑心楼的是他的手下虞娘。虞娘同样神龙见首不见尾。 他们参加的那艘花船宴会隔天便人去楼空,除了火烧的痕迹,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而惑心楼守备森严,想查到有用的消息还需要时间。 “华朝世家中有姓霍的吗?”李延宁问。 “有,不过都是小氏族,没有霍老板那样的实力。他说自己姓霍,也不一定就姓霍。” 线索再次中断。三年前参加过小花船晚宴的人和现在花船宴会上了二楼的进士们,都不会说自己参加过。 沈辙再次告诫三人在京州为官要小心谨慎,万事三思而后行。三人铭记。 调查的事交给沈颂冕,但李延宁也不是坐以待毙之人,他拿出钱票给李狻,让他在京州建立自己的消息网,重点调查惑心楼,隔两日给他汇报消息。 很快李狻传来了消息,惑心楼分三层,底层是任何人都能进,但一坐下哪怕只喝一杯水都要一两,表演也只能看半个时辰,水可以免费续。 二楼的大堂十两的点心茶水费是最低消费。二楼包间得是惑心楼的银牌顾客才能去。而想成为银牌客户至少要在惑心楼消费满五百两。三楼雅间得是金牌顾客才能上去。 这经营手段跟和兴食肆的会员制有异曲同工之处。李狻想这霍老板若是认识宁哥,两人定然有话聊,太会圈钱了。 李延宁对霍老板以及惑心楼越来越感兴趣,他特地乔装打扮了一番,和李狻去了一趟惑心楼看看。 贴着假胡子的李延宁装作中年商人的模样,李狻贴着络腮胡,扮做他的车夫。 两人特地选在晚上的时候去惑心楼。在门外看,这是一座三层的小楼,灯笼高挂,雕梁画栋。走进大门,内部装修得精致豪华。 大堂里有一个圆形舞台,舞台的左右和后面各有一排楼梯上二楼。此时舞台上有一群舞姬在跳舞。 两人一进来,便有丫鬟引路,将他们引到舞台的边侧坐着,李延宁想上楼看看,便道:“我想上二楼”。丫鬟依言带他们上去。 一楼和二楼是复式楼结构,站在二楼的两侧走廊可以看到楼下的表演。两边是房门紧闭的房间,每一个房间门口都站着一个穿统一制服的大汉守门。 李延宁经过一个个房间时,特地侧耳倾听,大多数的房间都有悠悠的琴声。个别房间还传来男人粗犷的笑声。 每个楼梯口都有大汉把守,只有丫鬟引路才让通过,没人引路一律拦住。惑心楼的安防很严密。 李延宁坐在二楼大堂,这里的客人倒没有楼下那么多,但上座率也有七成了。同样有几个舞姬在跳舞,只不过舞台跟客人离得更近,更有互动。 李延宁花了十两点了基础茶水套餐,端上来的就是一把瓜子、几颗蜜饯、三块糕点以及一壶小酒。 啧啧,十两就这么点东西,还不如他家食肆免费送的小菜!奸商! 李延宁边在心里吐槽,边拿起一块糕点吃起来。没办法家里开食肆的,出门吃个东西难免就想做市场调查。 呸,卖这么贵也不用点心,干得差点噎死他。一杯小酒下肚,嗯?这酒倒是还可以,清甜不烈。 很快,琴声换了曲子,舞姬也换了一匹。 “黛娘来了!今晚总算见到她了!” 这个男人激动的声音让大堂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舞台上袅娜而来的黛娘身上。 随后,李延宁就知道为什么二楼的茶水费这么贵了,贵的是表演和跳舞的姑娘。 李延宁看了一会儿,觉得黛娘跟船娘的舞姿应该是一个老师培训出来的,都一样的妩媚惑人。 她深入客人中间,水袖都舞出花来了,男人们愣是抓不住,得不到的更骚动。 控制不住想上下其手、行为举止不规矩的男人,旁边的大汉可不是吃素的。轻则阻止,重则直接丢出去。 李延宁来这里的目的也不是看跳舞,他借口上茅房,想再了解下惑心楼的布局。 这次是大汉引路,他在拐角处竟然看到了王誉竹,他走进了二楼的包间。李延宁绕了一圈才到茅房,而短短一路上他竟然看到了两个官员。 一个是翰林院的主事,一个是刑部的员外郎,这位员外郎是胡鹏程的上峰,所以李延宁才见过他。 李延宁当官时间太短,见过的官员太少,但就他认得不多的情况下还能碰到两个,可想而知有多少官员会来这里。这霍老板绝对不简单。 来了一趟花了十两银子,也没发现什么特别有价值的线索,李延宁只能先回去了。 到家后,他撕下假胡子。苏熠薇还在等他歇息。 “这么晚了娘子怎么还没休息?以后累了便先睡,不用等我。” “我不累,相公才辛苦……”苏熠薇帮李延宁更衣的手一顿,她闻到了女儿家的熏香,这香很陌生很魅惑,还混着酒味。 “相公今晚去哪里喝酒了?怎么一身酒味?”苏熠薇试探着问道。 李延宁闻了闻自己的衣服,不但有酒味还有香味,见娘子的神色不对,他赶紧坦白:“我去惑心楼查些事情,娘子放心,我就喝了几杯酒,什么都没干。” “什么都没干,怎么染上一身女人的香气?” “……”他真的就看了一场舞蹈而已,舞娘对着他跳舞时他就去茅房了! 李延宁只能费些口舌解释了自己去干的正事,李狻可以作证。苏熠薇才勉强相信。 “你猜我在惑心楼遇到谁?” 苏熠薇看着他,并不猜,等着下文。 第229章 琢磨生意 李延宁见娘子都不配合他了,看来还是生气,还得哄:“是王誉竹,他进的二楼包间,肯定是惑心楼的常客。他与陆星曼的感情一定不好。” 陆星曼费尽心机嫁给王誉竹,婚后王誉竹流连花丛,不知她此时作何感想? 苏熠薇知道陆星曼过得不好她是开心的,可男人心易变,相公又能对自己好多久呢? “娘子别生气,我以后再也不去那些不正经的地方。你都不知道惑心楼的点心卖得有多贵!还特别难吃……” “惑心楼的姑娘很好看吧。” 李延宁:“……” “都不好看,真的!没有娘子半根手指头好看!在我心里娘子最美!其他女人都是胭脂俗粉!” 李延宁就差举手发誓了,在他心里颜值这一块是苏熠薇的统治区,无人能争。 李延宁哄了好久,苏熠薇才平息了怒气。 修撰是个不怎么忙碌的工作。李延宁上了几天班,熟悉了工作内容,他发现给皇帝起草拟旨这些活是轮不到他这样的新进俢撰,他的上峰们各个抢着做。 这可是能在皇帝面前露脸的机会,他们怎么可能放过。因此李延宁每日的工作就是晒书、抄书、看书等。他闲着也是闲着,又开始琢磨家里的生意了。 在李延宁还在备考会试之际,来到京州后比他还紧张的李青鹤被儿子布置了买铺子和田庄的任务。不给李青鹤找些事情做,他的考试综合症会更严重。 和兴食肆本身就是比较大众的食肆,李延宁并不想开去繁华的二环、三环,与那些达官贵人、世家巨贾竞争。他只想闷声发财。 而李青鹤也没让儿子失望,在李延宁中了状元后,他也在百仁街买了一座酒楼。百仁街算是介于三环和四环之间,这里平民百姓多,烟火气息浓厚。 李青鹤买的是百仁街靠近四环的街尾处,这座酒楼地理位置不错,前后都有大路通行,前面还有一大块空地。虽然买下的价格不便宜,但性价比高。 他还趁着买酒楼的当头让牙行把百仁街街头的另一家铺子一并卖给他,他一次性买两个铺子让牙人算便宜一些。 这么多年做生意下来,李青鹤还是有很大进步的,起码讨价还价的功夫练得挺到位,费了一番口舌,牙人答应卖给他。 如此,能工巧匠铺也有了着落。他发现京州也有卖牙刷牙膏的铺子,他们家是正宗原创设计,总归会比仿品好。 买下后,李青鹤开始雇佣人装修起来。李严来帮老爷,他经历过东临府的几家铺子的装修后,再做起这些事来更加井井有条。 而买田庄费了李青鹤很大的功夫。 京州郊外几乎没有什么可买的地了。李青鹤还是借着沈家的面子在离京郊好几公里外买了一个靠山的田庄。 田地面积不算大,但是买下来的山坡面积很大,草木茂盛,虽然不能种东西,但是放羊、养牛、养兔子、养猪等家禽还是可以的。 辣椒必须在当地种才好将价格控制住。李延宁最后还是决定让他爹往再远一些的地方买田地,实在买不到开垦荒地也行。 最后在离京郊二十里的地方买到了田,而李青鹤再往外走,发现离京郊越远的地方越有大片未开垦的田地,这些地靠山,没开荒主要还是因为水利不够方便。 李青鹤看到这些地浪费着,骨子里的种田基因蠢蠢欲动,最后又雇佣了一些附近的农人开垦荒地。他还到这些山上去看看有没有泉水,若是有,可以引泉下山。 爬了两座山,他找到了溪水,但是他不懂得怎么引水下来,山势陡峭,引水难度有些大。他只能等着儿子有空了来看看,儿子博学多才肯定有办法。 在李延宁忙着备考之际,他爹已经将家里的生意张罗好了。在李延宁探亲假结束后,酒楼和铺子的大致装修也已经做完了,李青鹤又开始买下人,招聘伙计、小二、木匠和学徒。 李青鹤一月底到的京州,五月中旬和李延宁一起回去,来京州的四个月时间里没有一天是浪费的。现在叶柔到了京州,菜单有了着落,大厨正培养着,食肆很快就能开业。 第一个休沐日,李延宁有时间。他陪着苏熠薇去巡视苏家陪嫁给她的铺子,其中一家就是他们看他游街时所待的茶楼,地理位置不错,人流量很好。 苏家待陆星瑶没得说,苏熠薇这个身份不但给了陆星瑶光明正大的户籍背景,还给他这个官场菜鸟增益不少。 岳父是最受皇上重视的将军之一,别人怎么说都得给他一些薄面。李延宁记着苏家的情,以后一定要找机会偿还。 现在这个茶楼,生意不温不火。若是加以改变,依托这么好的地理位置和人流量,生意必定会兴旺起来。 怎么改变呢?这两日一散值,李延宁便去各个茶楼和酒楼逛一逛,喝喝茶,品品酒。 他发现京州的茶楼和酒楼都差不多,只在茶品和酒品种类不一样。 他不是什么品茶和品酒的高手,但有些茶喝起来确实清香四溢,酒也是醇厚浓郁,看得出来店主都是有独家秘方的。 而与好茶和美酒相配的茶点和点心,李延宁觉得味道一般,已经被叶柔做的糕点养刁的嘴巴,再吃这些形同嚼蜡。所以靠茶和酒争不过别家茶楼,那就从糕点和下酒菜上下手吧。 李延宁连夜回去翻看自己的小手札。这本他小时候裁制的小手扎里,记录了许多他前世剪过的非遗视频和美食。 后来家里开的食肆、造纸、酿酒有了进账,而他为了专心读书也不再钻研这些,这本小手札便压了箱底。 现在翻出来找找灵感。很快,李延宁就有了主意。当即让李吉去挖些胶泥,找些干草,再买一些瓦片和石灰回来。 他要建个土窑烤炉,说干就干,他先画土窑烤炉的设计图。苏熠薇好奇相公一回来就关在书房里画什么图纸?一个圆圆的窑,上面还有两个耳朵,样子怪可爱的。 第230章 建土窑 “相公这是画兔子?” “不是,等我做出来你就知道了。” “相公真会卖关子。” 第二天李延宁散值回来时,李吉已经将他需要的东西都准备好了。他叫来李青鹤一起动手搭建土窑烤炉。 父子俩拿着设计图叽叽咕咕地商量,苏熠薇看着厨房前空地上的满地材料,满脸问号。 叶柔拉着苏熠薇进厨房忙活:“你让他们父子俩琢磨去吧。” 苏熠薇见娘亲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问:“相公和爹以前也这样吗?” “是啊,宁儿脑袋里经常有很多奇思妙想,画了图之后就拉着他爹一起琢磨弄出来。有时候还拉着他大伯、舅舅、峰子一块弄。 “脱谷机、造纸术还有酿酒方子,总之家里卖的设计都是他琢磨出来的。”叶柔边说着,边指挥嬷嬷搅拌糯米汤。 “相公好厉害。”苏熠薇满眼崇拜地看着李延宁。 叶柔听后哈哈笑道:“宁儿确实很聪明,但也不是每次都成功,失败的也不少,不过他脾气犟,失败了非得弄明白,一定要弄成功。” “相公做任何事情都很有毅力。”这点很值得她学习。 “是啊,宁儿小的时候家里日子过得苦,还是经他提醒,我才想出了做香酥糕和香酥饼的方子。 “后来赚了钱,日子好起来才送他去启蒙。读书以来宁儿刻苦勤勉,吃了很多苦,但他从来没放弃过。” 叶柔一想到儿子从小到大为了读书吃的苦,就心疼不已。 “好在天道酬勤,相公考中了,做到了。” “是啊,宁儿就是咱们家的福星。他们父子俩没天黑前不会停下来的,咱们晚饭多炒两个菜,他们等会儿肯定饿得嗷嗷叫。” “好。”婆媳俩忙碌起来。 厨房前的李延宁和李青鹤已经商量出了具体的落地方案。他们用青砖砌土窑烤炉的底部。古代没有水泥,但是有糯米石灰砂浆。 他们把石灰、沙、砾石混合在一起做成石灰砂浆,再把叶柔熬好的糯米汤掺入石灰砂浆中拌匀就形成糯米石灰砂浆,其强度远大于纯石灰砂浆,而且非常的坚固,一点不亚于现代的混凝土。 父子俩连同家丁,赶在天黑前将土窑烤炉的灶台建好。父子俩一忙完果然饥肠辘辘。 第二天等底部灶台干了后开始建窑体。先在灶台上用青砖砌出一个圈,在圈里铺一层土,在土上盖一层瓦片,再铺一层土作,最后铺一层青砖,如此烤炉窑子的底部做成。 再用沙土堆出窑体的形状和大小,在沙土上插上两根棍子,做排烟孔。还要用青砖在沙土前建一个拱门。接着在沙土表面贴上打湿的纸张。 李延宁指挥家丁在胶泥里加上切成小段的干草,和泥土时再加入一些盐,这样做出来的土窑烤炉才不容易裂。 然后将混合着干草和盐的胶泥搓成长条状堆叠在沙土上,做出一个半球形的窑体。 再在胶泥外铺上一层瓦片,铺瓦片是为了更好的保温,最后再封一层胶泥。 接下去就是等窑体晒干,现在是夏季,太阳烈,温度高,两天时间窑体外表就晒干了。 李延宁指挥家丁把窑体里的沙土挖出来,再在窑体里烧火三天,彻底烘干窑体内部就能使用。李青鹤还给土窑造了个木门关上。 等到休沐日,李延宁没有上班了,开始兴致勃勃地拉着叶柔做面包,他把做面包的步骤跟叶柔讲了一下,叶柔听后表示这不是跟做馒头一样吗? 李延宁道:“确实差不多,但是面包要像洗衣服一样一直搓面,直到搓出面筋,就是搓到一扯会出现薄薄的膜才行,搓好排气后再醒面一炷香。” 听了儿子的想法,叶柔立马撸起袖子开始揉面、醒面。苏熠薇则开始炒红豆沙。 在婆媳俩做面包之际,李延宁和李青鹤开始先烤只烧鸡试试。 家里的厨娘已经将鸡杀好,李青鹤给鸡打上花刀,又加上各种调料将鸡腌制一个小时。 这期间李延宁开始点火烧土窑。等鸡腌制好后,刷上蜂蜜。李延宁铲出土窑里的火炭,将鸡送进去烤半个小时。 期间他还把鸡拿出来再刷上酱汁和蜂蜜后再烤,如此刷了三次,让酱料充分烤入鸡肉里。 出炉后烤鸡香味四溢,色泽油亮,表皮滋滋冒油还特别酥脆,鸡肉鲜嫩多汁,食之口齿留香。烤鸡非常成功,一只鸡根本不够吃啊! 李青鹤决定明天多烤几只,不仅可以烤鸡还可以烤羊,明日烤好后拿去分给沈家、胡家和淮谨。 叶柔已经将面团揉好了,她用擀面杖擀成大面片,大面片一半涂上豆沙,另一半切成粗细均匀的细条,将面片从豆沙的那段卷起来,放进大碗里,盖上纱布醒发两倍大。 最后撒上葡萄干送入还热烘烘的土窑烤炉里,烤两炷香的时间。 因为第一次做面包,怕掌握不好温度,面包放进去关上木门后,李延宁隔一会儿就去观察一下烤制情况。 最后只花了一炷香又多一点的时间面包便呈现金黄的样子。 烤熟后的面包一出炉,麦香夹杂着果干香味扑鼻而来,满院飘香,表皮酥脆,内部柔软蓬松,加了红豆馅后,吃起来甜香,口感还丰富。 一家人吃着,叶柔忍不住赞叹道:“没想到烤出来的馒头味道这么独特。” “这叫面包。” 因为叶柔揉面时间久,发酵的也久,内部质地更加细腻,李延宁又看着时间,味道才这么好。 最后李延宁又准备做蛋糕。翰林院是每五日可休息一天,官员们错开休沐,以免皇上找不到人。 今日放假,他要把想做的先带着父母、妻子做一遍,之后就留他们琢磨完善配方,等他下班后再讨论哪里解决不了,再一起想办法。 李延宁依着现在的设备,目前能做的蛋糕有两种,一种是戚风蛋糕,需要分离蛋黄和蛋清,还要加糖、面粉、水和油。 另一种是水蒸蛋糕,不用分离蛋黄和蛋清,材料也只需简单的蛋、糖和面粉。他决定两种都做一下试试看。 第231章 做蛋糕 戚风蛋糕他记得十寸的比例。写下配方后,开始让厨娘分离蛋黄和蛋清,在蛋黄里加一定比例的水、糖和油,搅拌均匀。 这里的油李延宁用的是猪油,第一次用猪油做戚风蛋糕,也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口感,但他也找不到其他味道淡一些的油了,只能凑合。 李延宁在蛋清中加入糖和一点点醋,接着就是来到最难打发的蛋清环节。 他将好几双筷子绑在一起做个简易打蛋器,几个家丁轮流打蛋,差不多半个小时才将蛋清打到乳白细腻有小尖角的程度。 接着将蛋黄液和打发好的蛋清翻拌均匀,期间要用翻拌的手法避免消泡。最后倒入各个碗中,放入烤炉烤两炷香的时间。 而水蒸蛋糕是用蒸笼蒸,家里的蒸笼都比较大,因此水蒸蛋糕也做得多一些。他用了三斤面粉,三斤糖,四斤蛋,其中鸡蛋三斤,鸭蛋一斤。 先将蛋和糖用打蛋筷手打一个小时,打出乳白细腻的程度,再慢慢筛入面粉搅拌均匀。 这时候叶柔已经开始烧水了,等水烧开后,将搅拌均匀的蛋液倒入铺上纱布的蒸笼中,大火蒸四十分钟。 刚蒸十几分钟,已经有蛋香味飘出来,而院子里的戚风蛋糕已经烤好了,丝丝缕缕的蛋香味闻得大家口水直流。 李延宁拿出来一看,戚风蛋糕烤的表面金黄,但是没掌握好火候,一边颜色比较深。他倒扣碗,让蛋糕晾凉,这样才能更快散热,脱模后的蛋糕会更蓬松不塌陷。 转眼四十分钟已过,水蒸蛋糕熟了。李延宁小心翼翼地揭开蒸笼盖子,一股白色水雾喷涌而出,夹杂着甜香诱人的香气四处飘散,让人闻之心醉神迷。 众人定睛一看,蒸笼里是一块洁白蓬松的水蒸蛋糕。 李延宁和李青鹤一起将纱布提起,将水蒸蛋糕拿到案板上,李延宁手持刀具将蛋糕切成数块,分别递给爹娘和妻子,请他们品尝这新鲜出炉的美味。 "爹、娘、娘子,来尝味道如何?小心烫。"他满心期待地看着家人。 李青鹤不怕烫接过一块咬下一口,细细咀嚼品味后满意地点头称赞道:"好吃,非常香软可口。" 叶柔也吹了吹后吃了一口:"确实很软嫩,还特别香甜!" 苏熠薇吃完后,露出满足的笑容,她非常喜欢这个味道:“蛋香味很浓,而且柔软又蓬松,一定会大卖的,相公好聪明!” 听到家人的好评如潮,李延宁满是欢喜与成就感,将剩下的蛋糕给沈家、胡家、淮谨送过去尝一尝。 戚风蛋糕放凉后,李延宁给它脱模,发现用猪油做的蛋糕没有用玉米油做出来的那么蓬松,但是味道也很好。 不知道是不是模具的原因,现代的戚风蛋糕有专门的模具,他用的是碗,怕是这个影响了它爬高,不过口感依旧轻盈细腻。 水蒸蛋糕外表洁白,蛋香浓郁,香甜细腻如丝般的口感,让人回味无穷。 戚风蛋糕经过烘烤后散发出独特的香气,拥有更好的弹性,入口时那种柔和、轻盈、细腻的口感像是在云端漫步一般令人陶醉。 这两款蛋糕各具特色,水蒸蛋糕以其湿润度和绵密感取胜,能让食客们沉浸在甜蜜的海洋里;而戚风蛋糕柔和轻盈、无负担的口感也定能赢得众多赞誉。 无论是哪一款,它们都是现在茶楼、点心铺里没有的糕点,一定能成为美食界中的翘楚,引发人们去购买和细细品味。 这点李延宁从家人的表情中就能看出来。戚风蛋糕要用的东西多,一次也不能烤太多,做法也更复杂,必须卖得贵一些。 水蒸蛋糕配料简单,做法也比戚风蛋糕简单,一次性能蒸的更多,价格可以稍微低一些。 李延宁看着眼前的戚风蛋糕,外表金黄,其口感像柔软飘逸的云朵。 他决定将这款蛋糕命名为“黄金祥云糕”,让人们在品尝时仿佛置身于云端之上,感受那份轻盈与甜蜜。 而水蒸蛋糕在蒸煮过程中,表面会开出美丽的花纹,宛如一朵盛开的鲜花。 于是,李延宁给它取名为“花开富贵糕”,寓意着美好、繁荣和幸福。 面包也根据不同的内馅取名。 烤炉不仅可以烤蛋糕和面包,还能做蛋黄酥、月饼、蛋挞…… 除了糕点类,烤鸡、烤羊排、烤肉、烤花生等等也是很好的选择。 因此茶楼可以不单单卖茶,也能卖酒,喝茶配糕点,喝酒配各种下酒菜。 酒楼名字也换一下,就叫“半日闲”,偷得浮生半日闲,让每一位来喝茶、喝酒的客人度过悠闲的时光。 那客栈的桌椅布置得舒适一些。李延宁又把软椅、躺椅、沙发茶几等家具再次让木匠造出来。 茶楼的家具就交给李青鹤,叶柔带着苏熠薇研究各种糕点和下酒菜。 京城的饭店太多,其背后的东家深不可测,因此李延宁不准备与这些人正面抢生意。 京州的茶楼大多有娱乐性质,有些是歌姬、舞姬的歌舞表演,有些是说书。酒楼大多是吃饭。 像半日闲这种卖酒又卖茶,以糕点和下酒菜为招牌的茶酒楼,京州还是独一家。 他就吸引一些真正的饕餮吃货来就行了,毕竟有些糕点不便宜,没有一定经济实力也买不起。 当然,李延宁也不想放弃广大的普通百姓市场,各种馅料的香酥糕、面包等等每月打打折、让让利,让普通百姓也买得起的。 在忙活了一个月后,茶酒楼的厨房已经焕然一新,砌上了四个和家里一样的土窑烤炉。 为了更快地烤制荤食,李延宁另外设计了两个圆形的像水缸一样的土窑。最底下烧火,土窑上部可以吊食物在上面烤。 半日闲茶酒楼还在筹备阶段,顾淮谨却先给了李延宁一张乔迁请帖。 “你搬出老顾府了?” “嗯。” “这也好啊,以后找你,或者给你送些东西更方便了!” 李延宁又问道,“你爹肯让你搬出来?” “奶奶同意的。” 原来如此,“你奶奶居然同意你搬出来?”李延宁问。 “嗯。” “你家又出什么幺蛾子了?” 第232章 乔迁 顾淮谨的祖母一直希望孙子和儿子能和好如初,这次却一反常态让顾淮谨搬出来,一定有问题。 顾淮谨提到这个事脸色顿时又沉了,一副不想多谈的样子,沉默了会儿才道:“不想娘子为难。” 顾淮谨娶的是王太师家的孙女王时雨。李延宁和苏熠薇是见过王时雨的。李延宁和胡鹏程探亲假结束回来京州后,三家人便见了一面。 约在李延宁的家里,他们三人把酒言欢,三位夫人也在后院认识和熟悉彼此。 王时雨长得清纯可爱,水灵灵的眼睛又大又圆,笑起来还有两个小梨涡,王时雨名字里有“雨”字,却是个活泼热情的姑娘。 李延宁觉得她跟高冷的顾淮谨挺配的,但顾淮谨觉得她吵,每天的话怎么能那么多! 李延宁问他王时雨整天叽叽喳喳地跟他说话,他有没有觉得见到她很烦? 顾淮谨沉默了,那就是不烦,李延宁好笑,王时雨这把火焰早晚把顾淮谨这块冰山融化。 苏熠薇很喜欢这位顾夫人,笑起来的小梨涡能把人萌醉。 虽是豪门世家的小姐,却一点架子都没有,性子直爽,与苏熠薇刚见面,张嘴就是: “好漂亮的姑娘!”然后捧着星星眼把苏熠薇给看不好意思了。 后来李延宁从苏熠薇的转述中猜测,这位王家小姐应该是位颜控,喜欢好看的人和东西。 所以她能看上顾淮谨……大概率就是看上他的皮囊了!而且她话多,可能就喜欢顾淮谨这样话少的,互补。 王时雨出身好,还好相处,她嫁进来前知道魏氏不是顾淮谨的生母,但她并不了解顾家所有的情况,不知道顾家父子感情不和。 顾淮谨性子又冷不爱解释什么。魏氏又最会做表面功夫,端着主母的架子又态度亲和,把王时雨当亲儿媳妇一样。 王家主支家风好,王时雨作为家里最小的女孩,平日里最受宠,听过家宅争斗的腌臜事儿,但毕竟没亲身经历过,在陌生的环境里被魏氏的假象迷惑。 前几日顾淮谨回来的早,碰见魏氏拉着王时雨聊家常。 王时雨娘亲长、娘亲短地唤魏氏,听得顾淮谨气不打一处来,冷脸叫走王时雨,并警告她:“别叫魏氏娘亲,别跟她亲近,她不是你婆母!” 王时雨第一次见顾淮谨被发脾气,弱弱问道:“你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在她的视角里魏氏这个主母做的挺好的,对顾家和两兄弟也很用心。 误会?顾淮谨冷笑,盯着王时雨道:“她看上有妇之夫,并恬不知耻地嫁进顾家,还想抢走我娘的孩子,将我娘逼得郁郁寡欢病逝,试问她好在哪里?” 王时雨愣住,顾家还有这事儿。 那晚顾淮谨没有回房睡觉,歇在书房。第二天王时雨过来找顾淮谨,表明以后不会和魏氏亲近了。 经过一夜的冷静,顾淮谨知道自己也有错。王时雨没做错什么,他昨天不该凶她。 他本来就想搬出顾家,之前顾秉之和老夫人都不同意,这次他必须搬出去了。 王时雨还是单纯,不是魏氏的对手,他不想她继续被魏氏迷惑,以后受到伤害,于是两人商量演了一出因为魏氏吵架分房的戏码。 顾老夫人知道后,来劝和两人。顾淮谨的脾气老夫人太熟悉了,犟得很,要能让他服软,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顾淮谨恨魏氏,也不许王时雨接近魏氏。 可魏氏是主母,王时雨是顾家新妇,新妇晨昏定省,伺候婆母是规矩,哪怕魏氏是继室。 王时雨装着委屈去找老夫人,孙子不懂事,受苦的是孙媳妇。 若是顺了孙子的意思不让孙媳妇去给魏氏晨昏定省,魏氏出去说道什么,碍的是孙媳妇和王家的脸面。 可不顺孙子的意,才新婚夫妻因为这些事情闹矛盾,以后还怎么过。老夫人骂孙子不懂事,不懂得心疼媳妇。顾淮谨站着由她骂。 老夫人都说累了,顾淮谨岿然不动,直言要解决这事儿很简单,他们夫妻搬出去即可。 顾淮谨已经成家立业,魏氏的儿子也快成丁了,他们早晚都要分家,现在只是提前搬出去住而已。 老夫人犹豫,顾淮谨下一剂猛药:“若是奶奶觉得我们夫妻搬出去有碍家庭,那我自己出去住好了,眼不见为净。” “你这么说、这么做对得起时雨吗?你要置时雨于何地?” 顾淮谨跪下对顾老夫人道:“奶奶,这辈子我都不会和魏氏亲近,认她做母亲。这个家有我没她,有她没我。您若是真心疼时雨,便让她跟我走,您也跟我走。” “你们父子俩……我有生之年是看不到你们父子和好了?”顾老夫人悲哀道。 顾淮谨没说话,他和顾秉之能像现在这样在一个屋檐下,偶尔不咸不淡地问安两句已经是极限。 老夫人妥协了,第二天顾便宣布她同意顾淮谨夫妻搬出去暂住,他们小夫妻刚搬出去估计还有诸多不懂之处,她先跟过去照看一些时日。 顾秉之不同意,老夫人心意已决。这才有了顾淮谨的乔迁之喜。 李延宁听后赞叹顾淮谨搬出来的对。张氏是继母,她没什么文化,为人也粗鄙,对待李青鹤和李青松是放在明面上的不好。 魏氏是绵里藏针,表面和蔼可亲,很会收买人心,可你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突然刺你一下,或许被卖了,你还帮着她数钱。 而她做事让人挑不出错,端的是贤良淑德、温柔顾家,对嫡子次子一视同仁,顾秉之最吃她这套。就是顾老夫人也抓不到她的大错。 王时雨怎么会是她的对手?搬出来住,对魏氏有戒心才好。 乔迁之日选在休沐日,李延宁和胡鹏程带着家人来参加。他们两家刚到不久,欧阳恩也来了。 这家伙也成婚了,妻子是户部肖郎中的闺女,长得珠圆玉润,非常有福气。 沈辙在家教导完两个孙子的课业,现在带着两个孙子前来贺喜。 顾淮谨的新家也是一座两进院落,离李延宁家很近,就隔了一条街。 第233章 中秋宴会 李延宁给顾淮谨准备了一套内厅沙发套装。王时雨特别喜欢。 顾家的布置是参考了李家,处处透着新颖。王时雨亲自布置了自己院子,还跟苏熠薇讨教怎么把院子的花草种的这么漂亮。 苏熠薇种花有一手,王时雨讨教,自然倾囊相授。 胡映辉也被胡鹏程和范雅心带过来。大家见到这个小家伙都想上手抱。 最后还是顾老夫人抱得最多,看着白胖白胖的小孩,老夫人笑得一脸慈祥,忍不住催起了顾淮谨和王时雨。 叶柔听着也跟着打趣李延宁和欧阳恩,看看你们仨谁先当父亲? 乔迁宴请的人不多,都是相熟的。大家都很放松,宴席上其乐融融。 四人同窗这么多年,一路走来现在都高中并在京州有了自己的家庭,回首过往,历历在目,又期待着未来。 半日闲经过一个多月时间的准备,选定了中秋节前两天开业,怎么宣传呢? 半日闲主要的定位群体是中等以上百姓和达官富裕人群,舞狮那套不适合。 那就只能走重点人群宣传路线。李延宁借着给翰林院的同僚送中秋月饼,趁机宣传了自家茶酒楼。 胡鹏程也给刑部的人送了一些。沈颂冕也一样,他是真心觉得月饼、黄金祥云糕好吃。 沈辙最喜欢半日闲的下酒菜,现在出去约老伙计钓鱼喝酒都自带半日闲的下酒菜,让那几个老家伙馋得追问他哪里买的。 沈舟谦和沈舟澍还带了一些花开富贵糕和面包给同窗吃,同窗赞不绝口,纷纷打听是哪家糕点铺的点心。 如此有了第一批客人。而苏熠薇和叶柔也决定去参加一些夫人聚会,顺道宣传一下。 苏熠薇和叶柔来到京州后一直深居简出,除了经常去沈家看望沈敏姝,去找范雅心和王时雨串门外,一直在家过自己的小日子。 她喜欢射箭,每日陪着相公早起练习,靠着勤能补拙,她的准头很好。 她还要跟着叶柔学习家里的厨艺,一起研究琢磨新菜单,现在半日闲快开业了。 李延宁将全部事宜都交给她打理,让她练手,她压力大又不想让相公和公婆失望,铆足劲儿证明自己。 李家经常会收到宴会请帖,但苏熠薇和叶柔都婉拒了。叶柔是不喜欢这样的聚会,跟她格格不入。苏熠薇自知是冒牌货,不想多招惹人眼。 这次有一个郡主举办的中秋佳节宴会,邀请各位官宦夫人和小姐在八月十四日下午来安平寺念经诵佛为家人祈福,晚上再赏灯、品尝月饼和各种糕点。 这是郡主每年都会举办的宴会。各位参加的夫人要带自家做的月饼和糕点去分享。 苏熠薇觉得这是非常好的宣传自家糕点的机会,收到拜帖后与李延宁商量要不要去。 娘子愿意出去交新朋友,李延宁当然没意见,只交代别让人欺负了就行。 于是苏熠薇毫不犹豫地送去了应约参加的回帖。叶柔还要忙自家食肆的事情,便不去了,让李烟全程跟着苏熠薇。 八月十四日下午,苏熠薇梳妆打扮后坐着马车前往安平寺。 安平寺离主城不算远,是一座有皇家背景的寺庙,寺内环境优美,幽静雅致,给人一种宁静致远的感觉。 此时寺庙内已经挂上了各式的花灯,可以想象到了夜晚会有多漂亮。 苏熠薇带着李烟来到了女院,这里已经到了很多夫人、小姐。 桌上也摆放了琳琅满目的月饼和糕点,每一道都小巧精致,旁边还写上主人的名字,都是某某官职的夫人或者是某某家小姐。 苏熠薇依样画葫芦,写上了翰林院李修撰夫人李苏氏,让李烟将带来的糕点摆盘上。 苏熠薇外貌惹眼,她一进来已经吸引了很多目光。这是她第一次正式以李延宁妻子的身份公开亮相。 “那位是谁家的夫人?生的好生标志。”一位上了年纪的夫人问道。 要不是看到苏熠薇梳着妇人发髻,她都想上去问问是否定亲了,可惜已经嫁做人妇。 “我也是第一次见,应该是新来的夫人。”这么好看,以前见过肯定有印象。 之前在布铺见过苏熠薇和沈敏姝的几个夫人和小姐认出是苏家的小姐,纷纷过来打招呼。 苏熠薇惊喜她们还记得自己,便与她们聊了起来。 “这么久没见李少夫人!今日一见,依然这么貌若天仙呐!”安夫人夸道。 “安夫人您谬赞了,我哪里当得起‘貌若天仙’这样的夸赞。倒是您一直都是那么端庄优雅、高贵大气。”苏熠薇行礼回应道。 “对了,苏夫人怎么没来?”又一位夫人问。 “我娘身怀六甲,不便前来。”苏熠薇笑道。沈敏姝现在胎象已经稳了,胃口大开,特别喜欢吃辣菜和糕点。 沈敏姝觉得这胎肯定是女儿,特别开心。苏熠薇出嫁后,沈敏姝又搬回沈家养胎。沈家有沈老夫人和沈夫人一起照顾着,苏骁父子才更安心。 几位夫人听说沈敏姝怀孕了纷纷道贺,这么大年纪还能怀孕,真是好福气。 又一位夫人问道:“对了,李夫人呢?我们还未见过她呢?听说李夫人心灵手巧得很。” “我家婆母今日有事走不开,便让我来了。” 几人正聊着,门口又来了几位年轻的夫人。陆星曼好奇地瞧着里头,真不愧是郡主办的宴会,处处透着大手笔和贵气。 四处环顾的她突然视线一凝,在见到苏熠薇的那一瞬间瞪大了双眼,慌乱地后退了两步。 “你退后做什么?差点踩到我了!”王誉竹的堂妹王沅芫怒道。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没踩到吧?”陆星曼赶紧道歉,这位王家大伯唯一的嫡女从小娇生惯养,性子有些任性嚣张。 王沅芫看了看自己的鞋,没有脏,松了口气道:“别这么冒失了二堂嫂。” “好了,一点小事不足挂齿,我们进去吧。”说话的是王誉竹大哥的妻子王赵氏。 王沅芫挽着王赵氏的手,亲昵道:“还是大堂嫂好。” 第234章 亮相 此时陆星曼的心里掀起了惊天巨浪,陆星瑶怎么在这里?她怎么可能没死? 林典、车夫、护卫亲眼见到她落崖,他们不可能说谎的,她一定不是苏熠薇!陆星曼强压下内心的震荡,在心里安慰着自己。 “星曼?你怎么了?”王赵氏见陆星曼站着不动,呆若木鸡的样子问道。 “小姐。”陆星曼身边的丫鬟琉香小声提醒道。 陆星曼这才回过神跟上她们。她抓住琉香的手小声问道:“你也看见了吧?” 琉香也不可置信点点头:“少夫人,她真的很像……”陆三小姐。 三人进去院子,与其他夫人、小姐打招呼。苏熠薇自然也看见了陆星曼,只不过她当作不认识此人,并不正眼瞧她。 苏熠薇曾经也担心在京州遇到陆星曼或者其他陆家人该怎么办? 李延宁告诉她不用担心,陆家在东临府把‘陆星瑶’的死亡演得越逼真,越没有证据和胆子证明她就是陆星瑶。 况且她是苏骁承认的女儿,只要苏熠薇越大胆,越坦然,陆星曼和陆家就越不确定,越忌惮。陆恩和有胆子敢来跟苏骁抢女儿吗? 李延宁确定他不敢,陆家是巴不得陆星瑶真死了,绝不可能来认。当然李延宁巴不得他敢,这样不但王家不会放过他,李延宁也有契机让陆家吃不了兜着走! 苏熠薇明白相公的意思,心里没有一丝害怕,甚至暗暗期待陆星曼见到她时会是什么表情。 果然,今晚陆星曼见到她后分寸大乱,那煞白的脸色看得苏熠薇内心一阵窃喜。 王沅芫自恃长相出众,从小听着夸奖长大,她扫了一圈在场的小姐们,没有比她更出众的,正得意着,她视线一转便看到了夫人圈中的苏熠薇,眼睛一顿。 苏熠薇打扮简单大方,不施粉黛,却难掩清丽脱俗的样貌。 “那位戴珍珠步摇的是哪家的夫人?”王沅芫问身边的小姐妹。 “她啊,今年新科状元李延宁的妻子,李苏氏。” “什么?她就是苏熠薇?”王沅芫瞪着眼睛端详着她!就是她捷足先登,与李延宁定了亲! 王沅芫在李延宁游街时对这位状元郎一见钟情,回家便跟母亲提了想要嫁给李延宁。 王母便去问了相公——王昊。不管是殿试还是琼林宴,王昊都见过李延宁,对这个年轻人印象很好,可惜派人打听了后才知道,人家已经与苏骁的嫡女定亲,不日便要成亲。 王沅芫不甘心,她原是想让父亲想办法让李延宁退了苏熠薇的婚约转而娶她。 王昊骂她胡闹!苏熠薇的家世一点不输王家,听说本人也极为貌美出众,李延宁凭何退婚? 王昊将她关起来面壁思过,之后她才渐渐歇了心思,相看起其他的世家公子,可有了李延宁这个珠玉在前,她看谁都不入眼。 王沅芫才十六岁,倒也不着急马上出嫁,王夫人溺爱女儿便答应再相看相看。 王沅芫守在李延宁迎亲经过的茶楼上看最后一次,见李延宁越是优秀清俊,她便越不甘心,气得将茶盏砸了一地。 今日居然让她遇到了苏熠薇!见过苏熠薇后,王沅芫更憋屈了。 陆星曼一个晚上都留意着苏熠薇,越看越心惊,她简直跟陆星瑶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她究竟是不是陆星瑶? 如果是,她是怎么做到落了崖没摔死,还成了苏家的嫡女?若不是陆星瑶,这世上能有如此相像之人? 因为苏熠薇的出现,一整个宴会陆星曼都恍恍惚惚。 不仅是陆星曼,王沅芫还有其他世家小姐、夫人也留意着苏熠薇。 这位苏家大小姐可还是头一次在京州的宴会上露面,一露面便是以李延宁妻子的身份。 很快郡主出现,众人行礼请安,郡主免了大家的礼后,带领她们去诵经祈福。 在诵经大厅,王沅芫特地占了苏熠薇身边的蒲团,就为了多观察她和打听李延宁的事情。 苏熠薇听人介绍过这位是王尚书家的小姐,极为受宠,便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王家小姐,那就是陆星曼的小姑子,她不想多聊。 王沅芫却笑着回应,还主动找苏熠薇单方面聊了起来,多是围绕着李延宁,比如: “我听说李大人投壶技术极好是不是真的?他的同窗说他还喜欢看歌舞表演?想必苏姐姐很会跳舞了?苏姐姐真是好运气,这么早认识了李大人……” 苏熠薇更不喜了,哪有未出阁的小姐当着人家妻子的面打听其丈夫的隐私?而且所有人都称她李少夫人,只有这个王小姐叫她苏姐姐,李少夫人这四个字烫嘴? 一旁的李烟拉着脸瞪着王沅芫。要不是场合不对,李烟都想替少夫人顶撞回去! 在陆家的陆星瑶是庶女,地位低,需要伏低做小,可现在她是苏将军的嫡女,还是新科状元李俢撰大人的妻子,来参加宴会代表的就不是自己,而是夫家的脸面。 她决不许自己和李家被人看轻了去,更不许这女人惦记相公。 苏熠薇冷冷地盯着王沅芫道:“王小姐太客气了,咱们今日第一次见,我可担不起‘苏姐姐’这个称呼,王小姐还是叫我李少夫人为好。 “我刚刚听说王小姐还未出阁?那这般打听已婚外男不好吧?容易遭人误解的,万一让人觉得王小姐上赶着……” 苏熠薇故意没将话说完,留人自动填空。 王沅芫还是第一次被人当面驳了面子,无异于被人当众扇了巴掌,气得脸色一变。 “王小姐年岁还小,不懂以讹传讹的可怕,我没有别的意思,若是王小姐觉得我冒犯了,那我跟你道歉。”苏熠薇朝她行了礼,退到角落的蒲团里。 此番两人的对话附近的夫人、小姐都听到了,苏熠薇处理得很得体,一些年长的夫人用赞赏的目光看着苏熠薇,拍了拍女儿的手道:“瞧见了吧,多学着点。” 有的夫人是耳闻过王沅芫看上李延宁,今日从王沅芫的行为举止来看传言不假。 王夫人一没来,捧在手心里的女儿就出了糗,想到那个总是高高在上的王夫人,个别夫人心里不由得愉悦起来。 跟王沅芫比,她们要是李夫人也必然选苏家小姐。 第235章 秀恩爱 苏熠薇几句话,先划清界限宣誓自己是李延宁正妻的地位,又打着为王小姐好的理由提醒王小姐不要上赶着给李延宁做妾。最后还以退为进先道歉堵嘴,处理得滴水不漏。 陆星曼见到这样锋芒毕露的苏熠薇,不由得愣住了。她都不敢太得罪王沅芫,苏熠薇怎么敢?不过看到王沅芫吃瘪,她心情舒畅。 烧香回来的王赵氏见王沅芫脸色不对,问道:“这是怎么了?” 一向与王沅芫不对付的付潇潇笑道:“也不是大事,就是看了个闹剧,有人上赶着想给别人家做妾!哈哈哈……” 王赵氏脸色一变,王沅芫想冲过去扇她巴掌:“付潇潇,你胡说什么!” “哎呀,王沅芫你这是干什么?我又没有指名道姓,你做何上赶子对号入座?难不成你真想给李俢撰大人做妾?那也得看看人家要不要啊?” “你……”王沅芫气得险些晕倒。原本没注意这边的其他夫人、小姐都听到了她们的对话,窃窃私语着。 郡主及时出现:“这是怎么了?沅芫和潇潇又吵架啦?哎哟这两个小姑娘真是的,从小掐架到大,都要嫁人还这样,幼不幼稚啊!你们其他人也是,都不劝一劝,不知道姑娘名声最重要?” 郡主几句话将风波平息,还暗含着威胁,言外之意是不要多嘴说王沅芫什么。 郡主和王夫人是手帕交,她们都知道。有几位夫人们纷纷出来打圆场,将此事揭过不提。 诵经时,苏熠薇感觉到盯在她身上的视线,是王沅芫怨恨的眼神,连郡主都看了她好几眼。 苏熠薇不禁有些慌,她今天这样做是不是冲动了?可是一想到王沅芫惦记相公,她心里就来气,那些话没忍住脱口而出,会不会对相公有影响? 诵经结束,天微黑下来,来到了品尝月饼和糕点的环节。一盘盘精致的月饼、糕点、点心被丫鬟罗列出来。 每年都有这个聚会,大多数糕点都换汤不换药,大家都兴致缺缺,不过是寻个由头出来聚聚玩玩,深宅大院里的女人都很不自由。 直到李苏氏的糕点亮相后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这是什么糕点?金黄金黄的?还怪香的。”一个小姐道。 “这白色的像花一样也很香。” “这是谁家的糕点?好生有意思。” 郡主也注意到了这几盘新颖的糕点问道:“这是谁家夫人的新作?来给大家介绍介绍吧。” 众人左右环顾都好奇这是谁做的?只见苏熠薇款款走出来,朝郡主行礼问安后开始介绍道: “这金黄色的是黄金祥云糕,用了多道工序烘烤出来。这白色的是花开富贵糕,用了水浴法烹饪。这些是面包,有各种馅料。而这些是百花盛放。” 百花盛放是一盒做成鲜花状的小饼干,是李延宁提了想法,苏熠薇和叶柔琢磨比例做出来的。 “都是自家做的,还请郡主、各位夫人、小姐们尝一尝,给我提一些宝贵意见。”苏熠薇朝众人微微行礼道。 丫鬟们将糕点切下后送到各位夫人的餐桌上供她们品尝。 付潇潇吃了黄金祥云糕,大赞道:“好好吃啊!又软又香,名字取得真好,像吃了一口云朵一样美妙。” “哼!说得你好像吃过云朵一样!”王沅芫针锋相对。 付潇潇白了她一眼,道:“李少夫人好手艺啊!李大人真是好福气,能娶到你这么貌美又贤良淑德的夫人。不像有些人什么都不会,就会指手画脚。” 王沅芫听后脸色一黑。 苏熠薇道:“多谢付小姐喜欢,这些糕点名字都是我相公取的,确实比较有意思。” 其他吃过的夫人、小姐都赞不绝口,苏熠薇带来的糕点不多,很快被分食完。她们都请苏熠薇说说是怎么做的。 苏熠薇只能抱歉说这是李家的独门秘方,是她婆婆琢磨出来的,她不便透露,不过若是大家喜欢,她家茶酒楼即将开业,大家有兴趣可以去捧场。 王沅芫听后,讽刺道:“原来是来宣传自家茶楼的!生意都做到这里来了!苏家这么快落魄了?” 苏熠薇说的那家茶楼王沅芫是知道的,是苏家的产业,前段时间还关门了! 苏熠薇道:“王小姐想必是误会了,这茶楼是母亲给我的嫁妆,相公怕我身居大院无聊,便帮我重新装修了茶楼让我打理。 “现在茶楼更名为‘半日闲’,取意‘偷得浮生半日闲’,我和相公都希望每一位来半日闲的客人都能在忙碌的生活中有片刻闲适安逸的时光。 “相公和婆婆还为我琢磨出了这些糕点方子。我怎么能辜负家人的美意?婆婆做出的糕点实在美味,我便想借这个机会带来给大家尝尝。 “我刚从肃州回来京州不久,若是此举有冒犯之处,还望郡主和各位夫人小姐见谅。” 苏熠薇一番话不仅将王沅芫的话堵回去,还宣传了自家的茶酒楼,更是秀了一波恩爱。 “李大人和李少夫人感情真好,不愧是新婚小夫妻。”付潇潇道。 “是啊,我家那位要是能给我出主意开茶酒楼,我做梦都要笑醒了。”一个年轻的夫人羡慕道。 “李少夫人好福气啊!” “娘,你可得擦亮眼也帮我找一个像李家这么好的人家。”一个小姐朝自己的母亲撒娇道。 她的娘亲道:“那你也得乖乖的,多学些本事才是。”出嫁后的日子可得靠自己过,婆家再厚道,自己没本事也把握不住。 “知道啦!” 众人的话让王沅芫脸色青一阵紫一阵。 陆星曼眼神幽幽地看着苏熠薇,她不确定对方是不是陆星瑶。但顶着和陆星瑶一模一样的脸还过得比她好,她便嫉妒得牙痒痒。 王誉竹对她越来越冷淡,她用尽手段才让他醉酒后与自己圆房,可他一晚上喊的都是陆星瑶的名字!第二天他便不见踪影,近日更是见不到他的人影。 品尝完糕点,不出所料苏熠薇带来的糕点最受欢迎,大家都很喜欢,苏熠薇很高兴,今天这一趟没白来,达到了宣传的目的。 第236章 接娘子回家 天黑后便是赏灯了,灯光刚点亮,将院落照得亮堂堂的,夫人们坐着闲聊,小姐们或三五成群,或两两相伴到处赏灯。 苏熠薇是第一次见这么美的灯笼,邳州也有灯会,只是她从来没去看过。陆恩和和林氏会带陆星曼和陆永前去。 她们庶女只有在家的份,小时候听着陆星曼回来炫耀外面的灯会有多好看,她特别羡慕。 这会儿她看的应接不暇,要是相公也在就好了,不知道他见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灯笼? “好看吗?”陆星曼的声音在身后幽幽地响起。 苏熠薇转身过去,盯着她道:“你是王陆氏?” “跟我就不用装蒜了,陆星瑶!”陆星曼决定诈一诈她。 苏熠薇冷冷的眼神睨着陆星曼,又一步一步地走向她,压低声音道:“认真看,我真的是吗?”苏熠薇靠近陆星曼,眼神直视着她。 陆星曼有些不确定了,陆星瑶是绝对不敢用这样高高在上的眼神看她。 苏熠薇在她耳边又道:“我听闻你家相公近日在惑心楼流连忘返,还养了个外室……” “你胡说什么!”陆星曼被踩到逆鳞,她最听不得王誉竹在外面有别的女人这种话。 “我真的胡说吗?”苏熠薇灿然一笑,“你多久没见到他了心里没数吗?” 陆星曼恶狠狠地瞪着苏熠薇:“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这么了解她的家事? “我是李苏氏,这里所有人都知道啊!” 苏熠薇刚转身走了两步,又折回来道:“对了,我刚刚说的这些很多人都知道,我也是好心提醒你,看好自己的相公。” 苏熠薇指了指陆星曼的头顶:“别被外面的女人骑在了头上。”说完愉快地离开了。 留下陆星曼脸色变幻莫测,很多人都知道是什么意思?王誉竹真在外面养外室了? 苏熠薇在见到陆星曼后,便想起相公说过王誉竹进惑心楼包间的事情。能进包间的至少也是银牌顾客,这就意味着王誉竹可能经常不着家。 陆星曼和林氏一样善妒霸道,占有欲极强,对喜欢的东西一定要得到,得到了便不会轻易让出去,对东西是这样,对人更是这样。 王誉竹长什么苏熠薇都不记得了,她也不知道王誉竹有没有养外室,她故意那么说只不过想在陆星曼心里埋下怀疑的种子罢了。 有了怀疑陆星曼自己就会闹、会作。从小一起长大,陆星曼的性子她还是了解的。 不一会儿,天上居然飘起雨来,赏灯会被迫结束。众人纷纷出门回自家的马车。苏熠薇落在最后,让品级高的夫人先行。 她又看了眼这些花灯,黑夜里亮着光,在雨中也美得动人。 等她出门时才发现李延宁来接她了!李吉见自家少夫人出来,跑过来道:“少夫人这边请,少爷在那边。” 李吉的声音不算大,但还是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她们顺着李吉手指的方向看去,不远处确实有一名身长玉立的男子,穿着官服,撑着伞,朝苏熠薇招招手。 李烟道:“少爷肯定是见天黑又下着雨,担心你坐马车会害怕才特地来的。” 苏熠薇自从被林氏迫害过一次后,每次下雨坐马车都会下意识的紧张害怕,她以为自己藏得很好,没想到相公看出来了。 她确实是没想到李延宁散值后会特地来接她,她接过李烟递来的伞,提起裙摆快步奔向李延宁。 地上湿滑,李延宁怕她跑太快摔了,长腿大跨步去接她:“娘子慢点,小心地滑。” 苏熠薇跑到相公面前,躲进他的伞里,眼神亮亮地看着他,像只乖巧的小猫。 李延宁走近了发现门口还有不少夫人、小姐在,便朝她们点点头算作打招呼。 夫人、小姐们也微微行礼。苏熠薇亦行礼告退。 打过招呼了,李延宁很自然地环着苏熠薇的腰往马车处走:“走吧,咱们回家。” “嗯。” 两人的背影在寺面外的灯笼照耀下是那么和谐般配,渐渐隐入黑夜。 王沅芫瞪着两人的背影,眼眶微红,若是她早点遇见李延宁,现在被他宠爱的就是自己! 陆星曼心里也嫉妒得很,王誉竹从没有这么对过她! 而其他的夫人、小姐则是羡慕。 付潇潇笑吟吟地路过王沅芫身边道:“哇,你们看到了吗,刚刚李大人可是正眼都没瞧过某人,上赶着当妾都没人要,哈哈哈……” 她边笑边撑着伞上了自家的马车。 王沅芫:“付潇潇,我跟你势不两立!” 李家马车里。苏熠薇嘴角还是挂着甜蜜的笑容。 “娘子今天玩得很开心?” “嗯?”玩得不怎么开心,相公特地来接她比较开心,“还好,咱们家做的点心很多夫人和小姐都很喜欢。” “那是必然,都是没出现过的新鲜东西。” 苏熠薇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问道:“相公可还记得王沅芫?” “谁?” “王沅芫,王尚书家的小姐。” “不认识。姓王的小姐我只认识一个,淮谨的妻子王时雨。” “哦……相公真没见过?”苏熠薇望着李延宁似在确认他有没有说谎。 “真没有,怎么了?” “没什么,不说这个了。”既然相公根本不认识王沅芫,那就是她自作多情,单相思,跟相公无关。 回到李府,李延宁叫来李烟问起今天宴会上的事情。李烟早就想说了。 她看着那个茶里茶气的王沅芫凑到少夫人身边打探少爷的各种消息,她也来气,还好少夫人机智怼回去了。 后面品尝糕点时那个王沅芫又跳出来挑刺,她可真想抽她两巴掌,还是少夫人厉害,四两拨千斤地化解了尴尬,宣传了茶酒楼还秀了一波恩爱。 如今京州参加过中秋宴会的夫人、小姐谁人不知李家厚道对新媳妇如此看重;谁人不道一句李夫人这个婆母慈爱;谁人不赞两句李大人和李少夫人琴瑟和鸣? 家族的好名声是经营出来的,苏熠薇做得很好。李延宁听完深感欣慰,原本还担心娘子性子软,被人欺负了去。不想不但没吃亏,还赚得了好名声。 第237章 事业 可他立马又微皱起眉头,在脑海里仔细回忆了一下,他无比确定自己没见过什么王沅芫。难怪苏熠薇在马车里会追问他,这误会大了。 晚上休息前,李延宁看完书也洗漱完毕,他一进屋便见洗漱过后的苏熠薇对着镜子发呆,道:“娘子被镜子里的自己美晕了吗?怎么一动不动的?” “瞎说!”苏熠薇转过身看向李延宁,眼里含羞带娇的,看得李延宁顿觉身体一热。 “我可没瞎说,我经常被娘子的美迷得晕头转向。”李延宁突然走过去将苏熠薇抱起来,吓得她紧紧抱着李延宁的脖子。 “你尽会说些甜言蜜语哄我。” “这是真心话。我李延宁这辈子只有你一位妻子,绝无可能再娶其他女人,不对着你说甜言蜜语要对谁说?” 李延宁郑重的表白激荡着苏熠薇的心,她红着眼眶抱紧李延宁。 “相公说话算话?”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苏熠薇亲了亲李延宁的嘴角道:“我信你。” “娘子刚刚亲偏了,再亲一次。” 有了前期的宣传,半日闲开业后客源稳定。黄金祥云糕和花开富贵糕卖得最好,各种小饼干也很受孩子们的欢迎。 下酒菜也卖得很红火,还有很多顾客会来打包糕点和下酒菜回去吃。 半日闲的定价不算低,但是生意很好。苏熠薇这算是见识到相公赚钱的能力了,她每日算着账都惊讶这进项。 半日闲的生意能这么好,离不开相公的主意和婆母的好厨艺。 她把近些日子的账簿和银子给叶柔送去,却被叶柔推回去,哪有婆家打儿媳妇嫁妆的道理,让她自己好好收着。 苏熠薇跟相公提了这事,李延宁让她听娘亲的,赚了钱自己想怎么花就怎么花。苏熠薇觉得自己实在是幸运,遇到李家这么好的婆家。 她在李家不用晨昏定省,不用整日伺候婆母。婆母比她还忙,她说她这是在忙自己的事业。 事业,她第一次听到这个词,细细琢磨了很久。婆母告诉她这是相公告诉说的,女人也可以有自己的事业,不用拘泥于后宅,整日围着丈夫、孩子打转。 婆母觉得儿子说的很有道理,而公爹也支持婆母,所以婆母一直这么做着。 想到这,苏熠薇道:“那我也把打理半日闲当成我的事业。” “如此甚好。”李延宁自然没意见,他很欣慰娘亲和妻子有自己的事业。 和兴食肆筹备完之后,在舞狮的热闹氛围中隆重开业。新店开业头三天打折,听到打折,百姓都乐意来尝尝。这一尝便被和兴食肆的美食俘虏了。 京州的辣椒苗才种下不久,还未到收获的时候。辣椒还是从东临府运过来的,路途遥远,费用也贵,所以食肆里的辣菜很少,还限购。 但是主推的那些菜肴也足够吸引顾客,价廉味美,生意自然好。 现在胡瑞跟着儿子儿媳来到京州,也找了铺子开豆腐铺。胡家单单提供给和兴食肆的豆腐、豆芽都有的忙碌。 李青鹤还让伙计跟喜欢吃豆腐的顾客推荐胡家豆腐铺。胡瑞有时候会跟李青鹤开玩笑,他家就是跟在宁子身后喝汤都能喝饱。 顾淮谨自从搬出顾府后,某日找了李延宁,他想在京州再开一家悦家客栈,同样的分成,问李延宁做不做? 李延宁哪里会拒绝,自然要合作。两人现在除了忙碌翰林院的事,就是商量客栈的事。 金秋十月,各州的武举乡试陆续举行。李延宁早收到夏得韬的来信,他会参加这次的悠州武举乡试,中举后便能来京州参加明年四月份的武举会试和殿试。 李延宁回信对他非常有信心,鼓励他放松心情好好考,宁哥在京州等着他。 华朝的武举会试与文举会试一样都是三年一次,放榜形式和文举无异。武举要经历府试、乡试、会试、殿试。 府试是各府先选拔出有武艺之人,推举去参加州乡试。 各州的乡试有规定的考核内容,比如身体素质、体能、骑射、武器使用熟练程度以及军事理论等。 武举乡试通过者授予武举人称号。武举人已有授官资格,可以进军营和兵部任职。 武举人可以于次年四月来京州参加会试和殿试。会试不仅考武艺,还考军事理论和排兵布阵能力。武举会试选拔的是将领,是有帅才之人,不是单纯孔武有力的莽夫。 李延宁也不太清楚武举的军事理论考些什么内容,但他想各种兵书、地理知识多看些总没错。 于是最近在翰林院,他一有时间便去藏书阁翻找军事书籍和兵书,抄写回来总没错,夏得韬用得着,叶弘轩那小子肯定也用得着。 他还特地给岳父苏骁去信一封,问问武举会试和殿试考些什么内容。 秋去冬来,才十一月京州已经下雪了。天气渐冷,和兴食肆开始推出羊肉火锅、兔肉火锅、浓汤菌菇锅。 李青鹤给叶明写了信,让他帮忙把各种辣酱、干辣椒等调味料运来京州售卖。 叶明收到姐夫的信,立马亲自运来货物,还在京州临近城门的位置买了一个院子放货物,在百仁街开了一家杂货铺。 叶明还带来了李青松、李延峰写的家书。李延兰十月初十诞下了一个女儿,长得好看极了,现在是全家人的掌上明珠。 全家人都为延兰高兴,如今儿女双全。叶柔还特地去打了银镯和长命锁,到时候让叶明一起带回去。 这次李家在田庄里提早购买了很多羊来养,山坡上跑着的羊和兔子,足够和兴食肆忙过这一个冬天。 京州的冬天很冷,热腾腾的火锅一推出立马引起整个京州的好奇。京州的有些行商其实是听说过火锅的,只是没去过东临府,没亲自吃过,别人说的天花乱坠也不想象不出来。 直到和兴食肆出现的火锅打开了民众的味蕾。一整个冬天,屋外白雪皑皑,屋内火锅涮肉、涮菜热气腾腾,吃得浑身暖烘烘,幸福感爆棚。 火锅没什么技术含量,只要有锅一切皆可涮,很多人家也在家也吃起来,可就是熬不出和兴食肆那样香而不辣、红油滚滚的汤底。 可食肆实在太热门了,雅间就算不是饭点也有客人在。 叶柔和李青鹤每日盘账都高兴得合不拢嘴。 第238章 产女 和兴食肆的雅间内,一位年轻男人正涮着火锅,他身旁的侍卫一边替男人涮肉,一边道:“世子爷,这李家有两把刷子,火锅好香啊!” 被唤世子爷的男人抬起深邃的眼眸看了侍卫一眼:“坐下吃吧。” “谢谢世子爷!”侍卫当真坐下来和男人同吃起来。 李延宁,挺有意思一人,世子爷想。 十一月初一,一个飘着小雪的日子,沈敏姝发动,生了一个女儿。 沈敏姝年纪大了,虽然一直安排大夫时时把脉,产婆、奶娘也早就找好养在家里,可生产时还是费了很大的劲儿,好在费尽波折后母女平安。 然而沈敏姝醒来后看到女儿肩膀上一个如梅花样的鲜红胎记,悲切万分,哀嚎一声后晕倒过去。 屋外正沉浸在喜得千金氛围的众人,听到沈敏姝看到胎记后晕过去急得团团转。 大夫进去给沈敏姝针灸治疗,又灌了人参等珍贵药材,沈敏姝才转醒。 她再次醒来后第一个见到的是一脸关切地望着自己的苏熠薇,沈敏姝泪流满面:“我想起来了,我看到女儿的胎记才想起来,我的薇儿五岁时便……” 苏熠薇震惊:“娘……” 沈老夫人也惊讶不已,谁也没想到沈敏姝生产后居然恢复神志和记忆:“敏姝……你真的都记起来了?” 沈敏姝眼里泪花闪烁,她点点头拉过苏熠薇的手道:“是我不愿意相信薇儿没了,这么多年一直浑浑噩噩,是我认错了人,对不起。” 沈敏姝让奶娘抱来睡得香甜的婴儿,她轻轻掀开襁褓,指着那里的胎记道:“薇儿在这个位置也有一个一模一样的胎记。” 沈敏姝温柔地抚摸着婴儿:“是我的薇儿回来了。” 沈老夫人看到这胎记也讶异极了,她这才想起来已逝的苏熠薇的身上,在同样的地方确实有一块这样形状的胎记。 陆星瑶高兴沈敏姝终于恢复记忆,又羞愧自己占了苏熠薇的身份:“对不起苏夫人,我不是有意要……” 沈老夫人也解释道:“瑶瑶这孩子命苦,已经无父无母,又是受我们所托才当了薇儿……” “不,瑶瑶,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是我对不起你,将你认错成薇儿,你也是为了我才当的薇儿。 “要不是你到来,我也不会重燃对生活的希望,也不会和相公重归于好,更不会有宝宝,是我该谢谢你。” 沈敏姝又小心翼翼地问:“你要是愿意还叫我娘亲,你依旧是熠薇,是我的大女儿。” 沈敏姝恢复了记忆,当年失去女儿的痛苦在陆星瑶出现后得到了释然,这一年来两人情同母女的相处记忆更是刻骨铭心。 陆星瑶是个什么样的人她比谁都清楚。现在她的薇儿兜兜转转又回到她身边,都是拜陆星瑶所赐,她高兴还来不及。 “娘……”苏熠薇哭着喊道。母女俩哭成一团。 沈老夫人也擦了擦眼泪,道:“好了,敏姝你赶紧躺下休息,月子要坐好,身体才能更健康。” 苏熠薇抹了抹眼泪道:“娘,你喝了粥再休息。” “好。” 退出房间,苏熠薇当即跟众人讲述了沈敏姝恢复记忆的事。 众人都不可思议,小薇儿真的回来了?这么玄乎的事情让众人沉默了好一会儿。 不管如何,沈敏姝恢复记忆,从过去的悲伤中彻底解脱出来,这就是一件好事。 沈辙当即修书一封给苏骁和苏霆钧,把沈敏姝产女并恢复记忆还认陆星瑶做女儿的事情一并告知。 苏骁父子镇守平州无法回来,得知妻子(母亲)不仅给自己生了一个女儿(妹妹),还恢复了记忆,欣喜异常。苏骁更是在平州摆起了宴席,宴请军营众将领。 苏家沉浸在添女的喜悦中,办了场隆重的满月宴。苏骁为女儿取名苏熠珍,苏家熠熠生辉的珍宝。 皇宫中,皇帝正在用餐,他的面前是一个火锅,桌上放着琳琅满目的各种菜肴。 公公替皇帝涮着肉,皇上蘸着酱碟吃得津津有味。 “难怪朕看最近很多大臣都吃胖了,天天吃这么好吃的东西,谁能不胖。” 公公附和着:“那也是因为皇上护佑,今年天下太平,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说着又给皇上烫了羊肉。 “风调雨顺……”华朝不是到处都风调雨顺,一想到刚收到的密报,皇帝叹了口气。 公公看皇帝突然兴致不高,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话,恭顺地低头候在一边。 “这李延宁的脑袋怎么长的,怎么想出来的东西都这么好吃。”皇帝举筷又吃了涮羊肉。 皇上有暗卫,替他监控着京州,他又留意李延宁,所以李延宁来京州后的一举一动他都知道。 他不仅吃了火锅,和兴食肆的其他菜也让暗卫去买过。连半日闲的糕点、下酒菜他都没错过。 公公道:“皇上不是问过修撰大人吗?他说了他从小就爱吃,娘亲厨艺又好。” 李延宁来宫里轮值时,皇帝问过他这些,李延宁虽然惊讶皇帝问这个,可他家开食肆不是秘密,官员中有所耳闻的人肯定有。皇帝知道不奇怪,便坦诚地说了自己是吃货,没事就喜欢研究吃的。 皇上吃饱喝足后,又吃了一碗桂花琉璃冻,他吃得身体热烘烘,来宫殿前走两圈消消食。 他看着天上的月亮道:“你说朕要是把他放到穷乡僻壤去,他还能琢磨出这么多吃食,给朕带来惊喜吗?” 公公低垂着头不敢多说。他知道皇上不需要他的回答。 入冬以来,和兴食肆和半日闲的生意步入正轨。 今年是李家在京州过的第一个年,早在十一月中旬叶明和夏得韬便送来了年礼。叶柔和苏熠薇搜罗了许多京州的特产让叶明带回去给亲人。 夏得韬不负众望夺得了悠州武举乡试第一的名次。这次他和夏昉旭一同跟着叶明的商队来京州。 李延宁散值后迫不及待地回家见他们。夏得韬已经和李延宁差不多高了,相比六月见面时更沉稳了一些。面容英俊坚毅,双眼锐利,越来越有武将风范。 第239章 冷参将 夏昉旭十五岁的少年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半年不见又高了不少,和他哥哥两个是两个类型。 弟弟白净又温润,在医术上很有天赋,是吴大夫的得意弟子。 当晚,几个男人又是喝酒又是彻夜长谈,待了两日叶明便要赶回去东临府过年。 李延宁把最近抄写的兵书都拿来给夏得韬。 他收到了苏骁的回信,苏骁曾经当过武举考官,给李延宁列了一些兵书,还写了介绍信引荐了他曾经的部下冷颉给夏得韬做辅导。 李延宁准备明日就带夏得韬去见见这位已经解甲的参将,请他给夏得韬做辅导。 两人一大早便出发去位于京郊的冷府。到了门口先送上拜帖和苏骁的介绍信,不一会儿管家便来邀请他们进去。 李延宁原以为冷颉会是个络腮胡的大汉,不想是个面容严肃颇有儒雅之气的中年人。李延宁领着夏得韬先向冷颉行礼。 “李大人不用客气,我已经解甲归田了。” “冷参将是保家卫国的将领,哪怕解甲也当得起我这一拜。” “你们文官就是会说话。” 李延宁道:“冷参将此言差矣,在下很佩服驻守边防的将士们,没有你们抵挡外敌的铁骑,没有你们的流血牺牲,哪来华朝百姓的安居乐业?” 说着李延宁推了推身边的夏得韬道:“这小子从小立志保家卫国,也勤奋苦练武艺,今年刚刚中了悠州武举解元,在下恳请冷参将指点指点他。” 夏得韬也鞠躬拜见:“恳请冷参将不吝赐教,得韬一定勤学苦练。” 冷颉道:“既是苏将军推荐,我尽力而为。” “多谢冷参将。” 冷颉先考察了夏得韬的基本功和身体素质,以及对各项武器的熟练程度,算是摸个底。 接着出了几道军事考题给他做,发现这孩子挺有军事头脑,遂认真起来。 夏得韬从这日后便住在冷参将家训练。李延宁休沐日都会来冷府看望夏得韬,每次来都会带一些米粮肉蛋,有时候还会带美酒和下酒菜。 他总是笑嘻嘻地对冷参将说:“冷参将辛苦了,这都是自家做的一些吃食,自酿的美酒,请冷参将尝尝。” 冷府没有家丁,都是一些解甲后的残疾老兵。李延宁带来的美酒和下酒菜最受他们喜爱。每次李延宁来都很受欢迎。 这日李延宁来得早,还见到了冷参将的儿子,冷冉。 冷冉见到李延宁挑高了眉,脱口而出道:“李俢撰大人怎么在这里?” “这位公子认识我?”李延宁确定自己没见过他。 冷冉哈哈一笑道:“那什么,状元郎嘛,游街的时候大家都看见了啊!我叫冷冉,李大人怎么在我家?” “你家?你是冷参将的儿子?” “是啊。” 两人一聊,冷冉才知道夏得韬原来是李延宁舅舅的义子。这次找父亲训练是为了考武举会试。 冷冉同李延宁告辞后回王爷府告诉了世子爷这个消息。 在大雪下了一场又一场后,终于迎来了春节。 今年李延宁一家是第一次没和大伯家还有舅舅家一起过年,总感觉冷清了些。 叶柔忍不住对李青鹤道:“要是家里多几个像文俊那样的孩子,肯定就热闹了!” “别急,会有的。”李青鹤道。 今年李家自己吃年饭,叶柔和苏熠薇准备了丰盛的年夜饭。初一时他们全家出动,去沈家、苏家、胡家、顾家还有欧阳恩家拜年,一整个年过得红红火火,热热闹闹。 春节过后,万物复苏,李延宁又开始上职。 李青鹤忙着管理能工巧匠铺和田庄,叶柔和苏熠薇也有自己的食肆和茶酒楼要忙。 李延宁反而成了家里悠闲的人,他习惯了每日的工作后,闲暇之时开始想着做些什么事。 有一日他来食肆时见铺子里的伙计、小二在背菜单认字,突然想到自己可以编写启蒙语文和数学。 华朝各州都有自己的方言,像他考科举的官话还得重新学,如果以后有在各州大面积建学校的那一天,有学官话的启蒙教材那多方便!想到以后的儿童学习官话先学他编写的教材,他就心潮澎湃。 编写难度太高的他不行,但像现代一二年级的拼音那样,李延宁觉得自己可以胜任。 他开始回忆起现代拼音字母,也像小学课本那样,在每个字母旁边画上发音的图画。他的简笔画很不错,画一些小朋友喜欢的画完全没问题。 启蒙数学就先编写阿拉伯数字,再设计简单的十以内算数,这两本做完再修改。 能工巧匠铺有印刷宣传单的经验,自家可以先刻印几本启蒙语文和数学寄回去给魏夫子,先在景和镇的启蒙学堂里试行。 李延宁中了状元后有特地回去看望过魏夫子,现在魏夫子的学堂比以前报名的人更多。他和儿子现在都专心教书育人。 有了目标,李延宁每日散值后,一有时间就开始埋头苦干。 春节后的早朝,皇上和大臣都围绕着春耕议事。五品以上官员才有上朝资格,李延宁的品级不够上朝,他还在翰林院抽空编写启蒙教材。 早朝退朝后没多久,一道圣旨来到翰林院,所有人都出去接旨。李延宁在后头不起眼的位置上,随着公公念圣旨的内容,李延宁越听越惊异,皇帝居然派他去工部轮值! 接着又听到顾淮谨去户部轮值,吕震嘉去兵部,王誉竹去吏部,其他庶吉士也安排了去处。 “谢主隆恩。”众人接旨后起身。公公又交代了几句皇帝的嘱咐才回宫里。 “很开心?”顾淮谨问。 “嗯!”李延宁早想去六部轮一圈了,这次是个好机会,他可以每个部门轮值两个月。 他回自己的桌位上,将自己的东西收拾好,准备明天就去工部报到。 其他大人都很不解,这人居然迫不及待地想离开翰林院,要知道翰林院这清贵地方多少人想进来都进不来。 晚上散值后,李延宁去沈家找老师和师兄说了这事。 第240章 工部 沈颂冕道:“新榜入职进士一般都在翰林院待满一年之后才会轮值,每个部门二到三个月,先去哪个部门后去哪个是自由选择的,这次却是陛下直接定下,耐人寻味啊!” 沈辙道:“工部算是你擅长的部门。皇上还记得你设计的脱谷机和木轨道,让你先去工部是对你抱有期待。” “我明白的老师,我一定好好干。” 第二天,李延宁便兴致勃勃地去工部报到。他一来,报上自己的大名,司务领事客气地请他进来,带他先熟悉工部各部门,等上峰们下朝了再去拜见。 工部设有营缮清吏司、虞衡清吏司、都水清吏司、屯田清吏司四司,是管理全国工程事务的机关。凡全国之土木、水利工程、机器制造、矿冶、纺织等官办工业无不综理。 工部由正二品尚书一人统辖管理,下设正三品左、右侍郎副手各一人,四司各有正五品郎中一人,主事若干,所正、所副、所丞等官职若干。 一圈逛下来,李延宁了解了部门职能和工作内容。等工部的上峰回来后,李延宁去拜见了他们,作揖行礼后,上峰们客气地勉励他几句,将他安排去了都水清吏司。 工部尚书段大人年近花甲,精神矍铄。左侍郎潘大人看他的眼神最柔和,右侍郎邹大人客气且疏离。 李延宁拜别上峰后去都水清吏司报到。都水清吏司主要负责管理河渠水利、桥梁道路工程、漕船修造以及管理船、货税等。 主管都水清吏司的郎中是唐大人,一个有些黑瘦的中年人,看到李延宁进了都水清吏司有些惊讶,随即想到李延宁曾经修建的木轨道,那来他这里就不奇怪了。 李延宁朝唐大人行礼:“下官李延宁拜见唐大人。” “李大人不必客气。你年纪轻轻便设计出了木轨道,此乃利国利民的好设计。咱们都水清吏司负责水利、道路工程,算是李大人能施展才华之地。 “但是本官有言在先,都水清吏司的工作繁重,李大人可得做好准备啊!” “下官不怕辛劳,只愿能为圣上分忧,为百姓尽一份力。” 唐郎中笑道:“如此甚好。” 李延宁去了都水清吏司的办事堂开始办公。办事堂里已经有两名员外郎和六名主事在忙碌。 李延宁进来后同样与他们一一作揖行礼。官员们都很客气,互相寒暄过后,都继续工作。 李延宁发现都水清吏司的各位官员还是挺实在的。他刚来第一天,原以为会缓一缓给他安排任务,没想到刚刚吃完午饭,唐郎中便派遣人来喊两位员外郎和李延宁一起去京郊实地考察。 两位员外郎一位姓朱,一位姓田。三人急匆匆出了门随唐郎中去了京郊。 开春后的春耕是大事,靠天吃饭的古代,风调雨顺还好,若是干旱或者洪涝,那百姓颗粒无收,容易社会不稳,对朝廷非常不利。 今天他们便要去京郊看看这条京河是否堵塞,需要疏通清淤。 赶到京河边,这里的河水还没有全部融化,京河的分支众多,灌溉了无数良田,正因为这条京河,京州的百姓才能丰衣足食。 李延宁记得再往前几公里就是李青鹤开发的荒田了。 “唐大人,再往前数里是不是就没有河水灌溉了?”李延宁问。 唐郎中道:“是啊,那边山多,比较缺水,百姓耕种灌溉相对麻烦。” 李延宁记得李青鹤也这么说过,还提过一嘴让他有空去看看能不能引水灌溉,只是他忙着忙着忘记去看了。 几人巡视一圈后,因为部分积雪还未完全融化,暂看不出什么,便先回去了。 “过些日子,咱们再来一趟。”唐大人道。 “是。”三人道。 散值后,李延宁回家问了李青鹤自家的那几块荒田具体在什么位置。 李青鹤说完后还道:“我去那边的山上察看过,山上其实有山泉,只不过引不下来。” 李延宁决定过几天休沐后亲自去看看。现在开春,天气越来越暖和,但是早起还是很冻。 等到休沐日,李青鹤带着李延宁、李狻去京郊外的荒田察看。到地方了,李青鹤领着两人到他发现山泉的地方去。 现在太阳升高,天气暖和不少,三人爬上山都冒了点汗,又走了一会儿便听到了水流声。 这里确实有山泉,顺着山泉的方向走了一段路,发现泉水是往另一边的深涧流去,不是往荒地这边流下山。 而深涧那边是悬崖,要引水下山只能改变水流的方向。 “爹,哪边过去能到深涧那头?”李延宁盯着深涧问。 “应该在刚刚分岔的山路进去可以到,怎么了?” “我们量完地形再去深涧那边看看。” 李延宁一路都拿着小册子在画地形图,他来时带了软尺,这会儿李青鹤和李狻帮他测量各种数据。他在小册子上边画边记录,还在几个地方刻了标志。 忙到中午,三人捡了些柴火,烧了水吃点干粮。之后下山往深涧那边走去。 这里两边都是山,山路还挺平坦,走了有二十多分钟便听到水流击石的声音,再走一会儿便见到飞流直下的泉水。 “哇,这里的水流还挺急啊!”李狻道。 李延宁也觉得这里山高水急可以好好利用起来。他同样画了图,做了详细记录,脑海里已经有了建什么的模型。 三人回到家时天已经黑了,叶柔和苏熠薇在等着三人回来吃饭。 之后几天李延宁有空就开始画图,他画的是水连九磨,利用大水的冲击带动九个磨坊来磨谷物,能大大节省人力和蓄力。深涧那边湍急的水流适合建这个。 而山上的泉水可以通过挖渠改变水流方向,再建水车引山泉灌溉。 华朝早就有水车和和水碓,但是还没有引水连续转动九个磨盘和水碓的设计。 为了更有说服力,他画出图纸后,和李青鹤开始先按等比例做个小的模型出来。 因为挖渠引水、建水车等都需要人力和物力,没有说服力的话,上峰不一定肯上奏。 第241章 水连九磨 花了好几天时间,父子俩终于做出了两个模型。李延宁还写了引水灌溉和建水连九磨、水连九碓的计划书。 第二天等官员下朝后,李延宁拿着计划书和模型去找唐郎中。唐郎中看完计划书,又看着模型,黑瘦的脸满是兴奋。 他马上将模型拿到外面的水缸边,舀了一瓢水模拟水流冲击水连九磨和水连九碓。 水连九磨在水的冲击下立马转动起来,利用水流的落差带动滚轮发动。 滚轮上的齿轮又带动九个磨盘一起转动,不用人力蓄力便能运动,大大节省了百姓舂米、脱壳的时间。水连九碓也是一样。 唐郎中连说了三个好:“李大人真是好巧思。我这就去向潘大人报告。” 工部左侍郎潘忠越是当年代替皇上去视察木轨道的官员,他是个实干派,一直很欣赏李延宁。 唐郎中来汇报水连九磨和水碓后,他当即叫李延宁过来与他细细说来听。 听完后,还不够,他得亲自去现场勘察一番。三人直接骑马飞奔去了京郊。 李延宁领着两位大人上了山,从实地细说要如何挖渠引水,又下了山去深涧细说在哪个地方建水连九磨。 深涧是狭长型的,要是能搭一座桥的话,另一边可以建水连九碓。 三人是摸黑回来的,中午在京郊囫囵对付了几口,现在回到家里这温暖的环境中,李延宁立马感觉饿得前胸贴后背。 苏熠薇招呼丫鬟上饭菜:“相公,工部怎么这么忙?”在翰林院,李延宁都是正常上下职,很少加班。 “要春耕了,都水清吏司的水利压力比较大。等忙过这一阵估计会好点。” 李延宁一边回答娘子的话,一边开吃。 “慢点吃,先喝汤暖暖肚子。”叶柔舀了一碗鸡汤给儿子。 “两个模型你都给唐大人了?”李青鹤问。 “给了,今天我们和潘大人就是去京郊实地勘察去了。潘大人和唐大人都很满意,明天应该会上奏。” 李青鹤也希望朝廷赶紧下令建设水车,那边的荒田多,就是李家就丈量了不少地开荒,若是能引水下来,那片土地种植起来,不知道要多增加多少粮食。 到时候和兴食肆的粮食和蔬菜便都有了着落。那附近的百姓也定能更丰收,日子也会更好。 李延宁最近累得每天倒头就睡,今晚看苏熠薇还在看账簿:“娘子还没忙完?” “相公,你这本启蒙书都快落灰了。”苏熠薇收起来。 “去工部后确实忙了很多,先收起来吧,以后再写。” “相公,你画的这些奇奇怪怪的符号是什么?” “这是拼音,这是数字。”李延宁看娘子一副求知若渴的样子便解释了起来。苏熠薇越听越觉得有意思。 “这画着一个人张嘴叫,就是‘a’,公鸡叫就是‘o’……” “娘子学得很快嘛。那这个念‘b’波,加上‘a’就是波啊吧,加上第二声就是‘把’……” “真有趣。”苏熠薇道。 夫妻俩一个教,一个学,不知不觉夜都深了。 早上李延宁差点起晚了。他匆匆洗漱后出来吃早餐,特地交代丫鬟别去叫苏熠薇。 叶柔误会小俩口昨晚搞太晚,高兴着估计要不了多久就要抱孙子了,当即吩咐嬷嬷晚上再杀只鸡给小俩口补补。 李延宁到工部后的生活每天都很充实,虽然工作很多,但同僚之间还是比较和谐的,大概能进工部,并且还在工部的官员都相对踏实肯干一些吧。 皇上今天的早朝终于舒心了一回,工部的左侍郎潘忠越献上了都水清吏司设计的水连九磨和水连九碓。小巧的两个模型当即吸引了皇帝的兴趣。 潘忠越细说了这设计的运行原理和好处,恳请皇上下令修建京郊荒田上的水利,让那边的荒田变成良田。 说着,潘忠越还献上了李延宁写的计划书和水连九磨、水连九碓的设计稿。 皇帝将计划书通读一遍后,便知道这是谁的主意了。李延宁的简洁文风皇帝印象还是很深刻的。 “这是李延宁写的吧。” “皇上圣明,确实是李俢撰所写,这两个模型也是他所设计。臣觉得实用,又是利民之举便呈现给皇上,恳请陛下定夺。” 皇帝看完计划书,又让潘忠越演示两个模型,满意地点点头。 “好,朕命令潘忠越为总管,唐明熙为督工、李延宁为副督工,即日起赶在春耕用水之前修建京郊外的水利工程。” 潘忠越和唐明熙出列接旨。 “段涛啊。”皇帝道。 “臣在。”工部尚书段大人出列应答道。 “工部必须全力支持,朕可等着京郊荒田变良田啊!” “臣遵旨。” 下朝后,工部尚书立马召集了潘忠越、唐明熙、李延宁以及都水清吏司的员外郎、主事等人开会。 李延宁这才知道自己这次又是督工。皇帝居然仅凭计划书便认出他来,他有些受宠若惊。 “这是今年开春后的第一个工程,全朝廷的人都看着咱们工部,这次必须完成圣上交代的任务……” 李延宁发现,不管哪个朝代,领导开会都差不多流程,先说项目的重要性、严峻性和艰难性,接着画饼,然后分配工作,最后勉励几句结尾。 散会后,上峰们离开了。陈主事阴阳怪气道:“李大人在翰林院清闲日子过惯了,来了工部便迫不及待地找活干,真是太让人佩服了。” 贾主事白了李延宁一眼道:“以后估计更有的忙咯!” 李延宁:“?” 两人说完脸色不愉地走了。 年长的樊主事道:“李大人不用介怀,他们俩就是这样,还没恭喜李大人的设计又得了圣上的眼。” “是啊,李大人怎么想出这么好的设计,我等该跟李大人好好学习才是。”卫主事道。 李延宁感谢两位大人的安慰:“多谢两位大人盛赞,是在下需要向各位大人多学习才是,以后还请各位大人不吝赐教。” 之后李延宁略一思索便知道各位大人为何会有不同的反应。这次是工部自己上奏给自己讨了份苦差事,有些主事心里是不爽的。 第242章 醉鬼 工部平常的事情就多,尤其是各地上报的河道、道路等的估销经费繁多复杂。 现在又来一个这么大工程的活儿,皇帝和整个朝廷都看着,还不知道是不是吃力不讨好的工程。知道是李延宁搞出来的,有些主事当即在心里抱怨起李延宁。 可有些主事却是兴致勃勃地准备好好表现,李延宁刚来工部就得了受瞩目的工程,京郊水利要是成了,那就是大功劳一件,整个都水清吏司都能被嘉奖,若是不成,也有上峰和李延宁顶着。 有些更精明的主事官员已经回家让家里人趁工程还没动工,先去占几亩荒地投资。 李延宁可不管这些人怎么想。比起让所有官员满意,李延宁为官要做的是为百姓做实事,让百姓过得更好。 京州周边的良田大多数都被贵族世家、官员富商买走。百姓被挤去偏远的京外,这项水利建起来后,田地灌溉容易,人口也会更多起来。人口本身就是一项重要的资源。 之后几天,李延宁、潘忠越、唐明熙以及好几位能工巧匠天天跑京郊实地勘察,画更具体的图纸。因为是皇帝特批,户部批钱也相对爽快。 有了钱,设计图也出了,便开始干活。工部设下有很多能工巧匠,但挖渠、运输木材等工作需要工人,李延宁提议在附近招工,给百姓一个进项。 来打工的汉子很多,人多了后,李延宁将工匠和工人分批分队各自负责一部分工程。这段时间李延宁天天早出晚归,从天气还冻着一直忙到各处桃红柳绿。 苏熠薇现在每日都会抽出时间,按李延宁的目录给幼儿启蒙教材编写拼音和画图。 李延宁回来后再给他批阅。李延宁发现娘子还挺有当老师的天赋,编排的古诗都朗朗上口,所选择的故事都短小精悍又言简意赅、含义深刻,非常适合启蒙的小孩子学习。 苏熠薇隔几日便会去巡视半日闲茶酒楼。阳春三月,天气渐暖,京州开始流行起春游,有不少人家会来半日闲订购糕点和下酒菜。 生意比冬日好很多,这日她像往常一样来查看茶酒楼情况,回去时却被一个陌生男子拦住。 苏熠薇吓了一大跳,还好店里伙计机灵,及时拦住了那男子。 苏熠薇见他有些眼熟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那人被拦住后,很快冷静下来马上向她道歉。苏熠薇却是害怕了,赶紧上马车回家。 回来后她脸色不太好,李延宁问起,她以为只是酒楼里喝醉酒的客人乱了分寸。 李延宁却觉得这是茶酒楼极大的安全漏洞,让李征招聘一些壮丁,再训练一番做茶酒楼和食肆的保安。 那日想拦住苏熠薇的男子正是王誉竹。王誉竹被朋友拉去半日闲喝酒,他第一次来这里,站在窗台看风景时,却瞥见了从茶酒楼后院出来的苏熠薇。 后院厨房外人勿进,苏熠薇没戴帷帽,她巡视完没问题便出了厨房要回家,经过后院的那段路时好巧不巧正好被远眺的王誉竹瞧见。 他当即从楼上飞奔下来,在茶酒楼门口见到了那道倩影,她戴着帷帽。 王誉竹唯恐再认错人,失礼地掀开苏熠薇的帷幔,匆匆一瞥确实是粉衣姑娘! 苏熠薇吓得尖叫,翠禾挡在少夫人身前,店里伙计也将激动万分的王誉竹拦住。 门口人来人往,已经有百姓围过来,苏熠薇赶紧上马车回家,还让伙计将喝醉酒的客人赶出去。 酒楼难免有喝醉酒的客人闹事,百姓也见怪不怪。不多加围观就散了。 王誉竹虽然被赶出去了,眼神却亮得吓人,他叫来自己的小厮,命他跟上粉衣姑娘的马车去打探她的消息。 他回到家里,激动得难以自持,好不容易等来小厮回来汇报,打听到的消息却让他震怒! 粉衣姑娘是苏家大小姐!她已经嫁给了李延宁!王誉竹气急败坏,自己心心念念的女人怎么会嫁给李延宁! 他发了一通大火,砸了房间里所有的东西,冷静下来后越想越不对劲。苏家大小姐明明就是他在陆家后院见过的陆星瑶。可他爹查到的消息证实陆星瑶确实是死了。 如果陆星瑶没死,不对,就算没死她怎么会变成苏家大小姐?若是死了,世上怎么会有如此相像之人呢?得让人再仔细查一查。 陆星曼听下人来报王誉竹回来了,赶忙过来见他,刚走进院子,里头噼里啪啦的砸东西的声音让她胆怯不敢进去。 “去煮一碗莲子羹过来。”陆星曼对丫鬟吩咐后去了耳房,想等着王誉竹冷静后再进去献殷勤。 这几个月两人的感情越来越淡。从中秋宴会回来后,她对王誉竹发了一通脾气,质问他老不回家是不是在外面养外室。 王誉竹对她的刁蛮善妒的脾气本就不喜,若是她乖巧地扮演他的妻子,看在她两个舅舅的面子上,他会给她一个孩子。但是现在她妄图控制他,这就越界了。 王誉竹冷淡道:“你若是再闹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和离,要么我休了你,你自己选。” 陆星曼不敢置信:“你想休了我?” “我需要的是一个乖巧贤惠的妻子,你,不适合。”王誉竹不再理会身后哭泣的陆星曼转身就走。 之后王誉竹回来也是睡书房,从不进她的房间。陆星曼跟他道过歉,王誉竹只道等她认识到错误做出改变了再说。 陆星曼现在收敛脾气,装着贤惠的模样讨王誉竹欢心。这次也是这样,她听里头没动静了才敲了敲门道:“相公,妾身做了莲子羹,请相公出来尝一尝。” 不一会儿,王誉竹开门盯着陆星曼片刻道:“你们家为什么要让星瑶一个人在下雨天去南山寺那么远的地方祈福?你们不知道那有多危险吗?” 陆星曼心里一突,不明白王誉竹为什么又提陆星瑶,难道他见过她了?想到这她冷冷道:“是她自己要去的,我们拦不住她。” 陆星曼从中秋晚宴后便派人盯着李府,但苏熠薇深居简出,只有隔几日去半日闲巡视和去沈府才出门,身边必然跟着一个拿剑的婢女和两个护卫。根本查不出来任何消息。 她书信告诉爹娘,爹娘回信让她不管对方是不是陆星瑶,都当不是。总之陆星瑶已经死了,陆家没有三小姐了。否则王家追究起来,陆家吃不了兜着走。 陆星瑶就算没死,也不会放着苏家大小姐不当,回去陆家当庶女。总之,陆家不承认,苏熠薇也不会跳出来自爆。陆星曼唯一担心的是王誉竹见到苏熠薇,对她念念不忘。 可苏熠薇已经成婚了,王誉竹又能怎么样?想到这里,陆星曼又有恃无恐起来。 第243章 水利兴修图 王誉竹一想到佳人死得凄惨心脏忍不住地抽疼。再想到今天见到的苏家小姐,陆星瑶真的死了吗?陆家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他? 陆星曼柔声安慰道:“相公,人死如灯灭,我们还要朝前看。” 陆星曼的沉默和转移话题让王誉竹以为她心虚,他从小在深宅大院里长大,有些手段他不是没见过。 “你当真没收到我给你的第一封信?” 陆星曼一愣道:“不是说了吗?我收到的第一封信是你的捷报。琉香去把莲子羹端过来。” 陆星曼一再地转移话题,王誉竹越来越怀疑。若是陆星曼收到信,并且知道他想娶陆星瑶,故意让陆星瑶雨天去南山寺…… 一个庶女怎么反抗得了家主或者主母的命令!王誉竹越想越心惊,再回想下聘那日,陆星曼怎么会那么刚好感染上风寒只让他远远一瞧…… “莲子羹拿来我尝尝。”王誉竹想查查究竟是不是这女人害死了陆星瑶。 半日闲的安保多了一些,现在苏熠薇出门时李烟必然跟在身边,要是去巡店都在李延宁去京郊督工时,先将她送去半日闲,自己再出城。王誉竹多次想来看苏熠薇都不见她。 在经过了两个多月的修建,山上挖渠完成,引下来的水在半山腰便有两个水车在接水,工部用竹筒将接到的水分流到山的北面和南面。 又在这两面的山脚下各建了一个水车灌溉。农人还在山脚下挖沟渠,将水引进荒田里。 而深涧中的水连九磨和水连九碓也在建设中,等秋收后,这里的农人不管是舂米还谷物脱壳都能省时省力。 水车建好后,荒田终于有了水,原本在荒田上开荒的农人无不欢欣鼓舞。这些日子附近的百姓看到李延宁等工部的官员都上前跪拜感谢。 看着面朝黄土背朝天,被繁重的农活压弯了腰的农人老泪纵横地跪地感恩戴德,工部官员们无不动容。 官员中很多人都家境优渥,不懂民众疾苦,这是第一次如此直观地感受到自己所做的事情对百姓带来的便利。他们的工作再繁重能有这些农民劳累? 他们突然明白了李延宁的脱谷机之所以能名扬天下,受人推崇的原因了。 之后,最开始抱怨李延宁让他们更忙碌的陈主事和贾主事,私下找李延宁表达了当日的歉意,是他们狭隘了。 李延宁起初很吃惊,之后知道他们有这样的觉悟很开心:“我本身就是农家子,为官也只是想为无数个像我一样的农人能过得更好,有机会读书认字改变命运而已。我当官便是要为生民立命,为盛世开太平。” 两位主事被李延宁的话语震荡:“李大人,我等受教了。” 三月底时,春耕开始,荒田上已经有水灌溉使用了。华朝最负盛名的画家祁墨先生,一日来京郊踏青时看到曾经的荒田因为这些水车而开始变成良田,感慨颇深,画了一幅水利兴修图和农民春耕图。 两幅图一问世,遭到他的拥趸的哄抢。有幸欣赏到此图的官员发现,工部那几个督工的家伙居然全部入了画! 工部都水清吏司的田大人听闻了这个消息,还去打听了一番,费了些人脉和周折才见到水利兴修图,他仔仔细细地看完,哈哈大笑地离开。 祁老厚道啊,他们这几位天天在大太阳底下督工,忙前忙后,三餐不济的大人全都入了画。 祁老画得传神,他们几位的风韵全都体现了出来,熟悉他们的人定然能认出来。 很快很多官员都知道了,买下水利兴修图的富商每日都能收到许多想来观看的拜帖。 富商便办了一个画展,邀请所有感兴趣的官员来欣赏。连李延宁都听说了这事儿。 入画对他来说并不新鲜,‘延宁路’边上至今还立着他督工木轨道的牌坊。不过看朱大人和田大人以及其他几个主事都分外感兴趣,便也应邀请前去了。 你还别说,祁老的粉丝是真多,来的人都是懂画的,李延宁到了之后才发现沈辙也来了。 “你小子这下真是要名留千史了!”沈辙调侃的语气里充满羡慕。 李延宁:“祁老这么厉害啊!”他的画能流传千史的话,那他可就来兴趣了。 富商把画展示出来后,众人纷纷围观评价。有评价画技的,有欣赏风格的,只有李延宁和工部那些人在画中找自己。 李延宁发现祁老的画留白得刚刚好,又能抓住人物的特点着墨,寥寥几笔便能勾勒出人物形象。熟悉工部都水清吏司的人很容易将人对号入座。 朱大人摸摸自己的肚子道:“这个定然是我。” 李延宁看着画里的朱大人,那可不,整个都水清吏司都没有比朱大人更大的肚子了。 其他人都能认得出来,李延宁就更好认了,最年轻最好看!祁老似乎对他也很偏爱,特地勾勒出他的侧脸。 这侧脸鼻子高挺,下颌线清晰,眼眸看着图纸,英俊又认真,要不怎么说认真工作的男人最帅呢! 李延宁爱了,对老师道:“祁老这艺术水平真高,太好看了!” “你什么时候学会赏画了?”沈辙奇了,这弟子除了读书和武艺,其他才艺一概没有。 “我懂得欣赏自己。”李延宁指着画中的自己,“多帅啊!” 沈辙:“……”朽木不可雕也! 一旁的田员外郎也夸道:“祁老画技了得,将咱们都水清吏司各位大人的风采都展现了出来,实在是高!” “没错!”李延宁赞同。 其他人:“……”入画了不起是吧! 入画确实了不起,几百年后此画收入华国国家文物博物院,成为众多史学家研究李延宁这位伟大的政治家、发明家、思想家的生平最重要的佐证资料。 原本朝廷上还有大人暗笑潘忠越给自己找罪受,荒田开发了又怎么样,还不如营缮清吏司那样请旨修宫殿,皇帝住的舒心了还能赏赐一番。 可现在祁老的画一出,众人当即羡慕起来,现在坊间已经有水利兴修图的仿品出现,百姓都在画上辨认这些为农民做好事的官员是谁? 都水清吏司得名声是彻底在百姓间流传了,百姓们都在夸天子慧眼识珠,派了这么好的大臣为百姓谋福。 第244章 聚会 京郊荒田变良田,很多无田和少田的农民纷纷去耕种。相信要不了多久,这片土地又会欣欣向荣,人丁兴旺。 连皇帝都有所耳闻,知道自己被百姓赞颂,在民间声望又高了许多,心情颇好。 早朝时他特地赏赐了一番,这次参与督工修建的都水清吏司的官员全都升官半级,又赏赐了不少东西。潘忠越和唐明熙立马出来谢主隆恩。 工部这次可是立了大功,圣旨很快传到了工部。李延宁原本是从六品俢撰,现在是正六品侍讲,才不到一年便升了半级,又在皇帝那立了功,前途无量啊! 一时间李家的拜帖更多了。工部都水清吏司从以前的“贱司”一跃成为“红司”。都水清吏司的官员这段时间可谓是春风得意。 这一切还是李延宁的水连九磨计划书带来的,大家都觉得李延宁是福星。 李延宁在工部待了四个月,现在已经四月了,水利工程完工后,他跟唐明熙请辞,他该去下一个部轮值了。 都水清吏司众人很舍不得他,这几个月大家同心协力修水利,都有一定的情谊,更何况没有李延宁,他们都升不了官,得不了赏。 他们挽留李延宁是真心实意的。李延宁还挺喜欢工部的,想着三年后从翰林院出来优先考虑来工部。 有主事提议他们都水清吏司的人出去聚一聚,当给李延宁送行。其他人都同意,李延宁自然没意见。 陈大人道:“和兴食肆的饭菜甚是美味,不若我们去和兴食肆?” 其他大人也说好。知道和兴食肆是李延宁家的人有,不知道的人更多。李延宁便道:“那就去和兴食肆,我请客!” “那怎么行,当是我们请你才对!”其他主事道。 李延宁第一次带工部的同僚到自家食肆吃饭,哪有让他们掏钱的道理。几人还没吃便开始争着付钱。 最后是唐明熙拍板道:“去聚聚可以,但钱得我们出,不然不去你家食肆了!” 其他之前不知道的人这才知道和兴食肆是李延宁家开的。 最后李延宁妥协,行吧,到时候多上些好酒好菜给他们品尝。 当天散值后他们换下官服前去和兴食肆用餐。朱大人那身怀六甲的肚子都是一口一口吃出来的,他也是和兴食肆和半日闲的老顾客了。 李延宁开了包间,等候各位大人到来。大家脱下官服,到了外面暂时放下工作和品级,放松起来。 李延宁与这些同僚共事了四个月,对他们不说百分百了解,但也比较熟悉了。在修水利时一起啃过干粮,为了解决一个问题争吵过,水车建成后欣喜地互相击掌过。 他们一起吃过苦的情谊,一起升官的荣誉,一起入画名留千史的福分,在今晚一杯又一杯的酒水中印在了脑海里。 酒过三巡,大家喝得有些醉。潘忠越对李延宁道:“好小子,继续稳扎稳打前进,前途无量啊!” “潘大人要不是您举荐,哪有我升官的机会啊!潘大人,我敬你一杯。”李延宁道。 “嘿,你小子要是记着我的好,三年后从翰林院出来直接到我工部来!” “嘿嘿嘿,大人我会好好考虑的。” “还考虑什么?咱们都水清吏司多好的部门!”唐明熙双眼视物都有些花了。 其他几个主事已经喝趴了,纷纷被小厮接回家。 李延宁一身酒味地回家,苏熠薇早就熬好了醒酒汤在等着了,见相公脚步不乱,只是脸色微红,便知道他没有大醉。 苏熠薇拧了毛巾给他擦洗,唤他起来喝醒酒汤。 隔日,李延宁起床后,宿醉让他头疼,可惜今天不是休沐日,他还得回去翰林院报到。 “相公以后少喝些吧。”苏熠薇给李延宁按揉太阳穴。 “知道啦娘子,以后出去应酬,我一定装醉不贪杯!” 到了翰林院,李延宁才知道其他派遣出去轮值的人都已经开始第二轮了,他第一轮才结束。皇帝安排了轮值顺序,下一轮李延宁得去户部。 若是自己能选,他下一轮想去兵部,因为夏得韬要武举会试了。作为他的亲属,李延宁想去兵部熟悉熟悉,为义弟的将来谋划一番。 既然不能选,那他缓些天再去,进新的部门难免忙碌,他想等夏得韬考完武举后再说。 皇帝安排了轮值顺序,没强制要求前去轮值的时间,他钻漏洞给自己轻松一下。 李延宁现在是翰林院的侍讲,办公的地方被移到了另一个办事堂。 从他踏进翰林院开始,曾经的同僚都或多或少地对他更客气了些,或是恭喜他升迁,或是欢迎他回来。 当然也有人明夸赞,暗嘲讽,比如侍读程大人酸溜溜道: “恭喜李大人升迁,去了一趟工部便和都水清吏司的众人升官,回来咱们翰林了是不是也该带我们升升官啊?咱们可都等着呢!” “哈哈哈,程大人过奖了。都水清吏司是风水宝地,不若程大人也去轮值一趟,都水清吏司的大人们必然也能带着您升官!”李延宁回复道。 程大人:“……”他哪有资格去轮值! 其他人纷纷回自己的位置上继续工作,当没听到。 回来工作了两天,枯燥的文书工作让在工部忙得团团转的李延宁颇有些不习惯。 他现在刚接手侍讲的工作,正在汇总抄录昨日皇帝的言行。 临近饭点了,宫里的公公拿了一份公文来找他,说是紧急事情,需要马上起草。 翰林院主要职责之一是负责帮皇帝起草各种诏书、政令和圣旨等,写完后还要程给皇帝过目,皇帝觉得没问题才会盖上玉玺并公布宣旨。 有时候翰林院的人写的太生僻,用典过多,皇帝看不懂,还会被召进宫来当面为皇帝解读。 这虽然是面圣展示才华的机会,可也是一次赌博,皇帝觉得你说的好,夸两句,说的不符合皇帝的胃口,你可能不会再被重用。偷鸡不成蚀把米的事,翰林院的人干的还真不少。 可为什么还是这么多人愿意这么做?因为现在的内阁里就有大臣这么做,后来也确实得到重用。比如沈颂冕,比如顾任景。 第245章 暗算 当今皇帝任贤举能,进内阁不看你品级高低,只看你有无能力。 内阁是离皇权最近的地方,是最容易升迁的地方,也是为官者挤破头想进去的地方。能进内阁的无一不是皇帝面前的红人。 可李延宁不想做这样的赌博,沈颂冕当年敢这么做是沈辙帮他铺路,且沈颂冕已经在翰林院待了五年,足够老练圆滑。 而他还是官场菜鸟,老师也交代过他不许急功近利,他是听劝的。 李延宁每次都老老实实地解读文件,按皇帝意思起草,绝不卖弄文采,力求用最简洁有力的语言表达圣上的意思。他在翰林院半年多,没有出过一次差错。 李延宁和顾淮谨都是新人,没什么给皇上起草诏书的机会,李延宁进来翰林院半年多,只写了两次,都是因为上峰休假而正好轮到他值班,他才有机会写。 这次宫里的公公送来紧急公文,李延宁不疑有他接了过来。公公临行前还特地交代将起草好的公文与其他诏书一起交给大内总管。 李延宁讶异,要的这么急。大内总管一般未时一到就会来收诏书和公文。 今天他的上级领导都不在,这会儿已经中午饭点时间,大多数同僚都已经出去吃饭,就他还在,李延宁在心里哀嚎一声只能认命加班吧。 可他翻开公文一看,眉毛一挑,这是一份要加收华朝富裕州府的税收公文,皇帝还在其中问询翰林院有何好意见,可一并起草进去。这不是公文,更像是一篇策问考题。 李延宁非常疑惑,仔细翻看这份公文,确实有皇上私印,可他直觉哪里不对。哪里不对劲儿呢?电光石火间,李延宁想到哪里不对了! 要知道内阁也负责起草诏书、政令等文书工作。 他们与翰林院不同在于,皇帝会问策于内阁,内阁成员和重臣商议出来的政令、圣旨都是由内阁大学士直接起草给皇帝过目,根本不会经过翰林院。 翰林院更多的是负责起草皇帝其他的圣旨,通常都是赏赐、嘉奖、旌表、人事任免、后宫册封等等。 而李延宁手上的是一份增加税收的政令,是属于内阁商议后会起草的职责范畴,怎么会送到翰林院来,还问计于他们?他们怎么可能比得上内阁的重臣、老臣? 等等,李延宁回忆起来,前天他陪苏熠薇去沈府看望沈敏姝时,碰到沈颂冕一脸疲倦地回来。 两人聊了几句。沈颂冕没有透露什么信息,但问了他怎么看待现在的税收。 李延宁不疑有他,说了自己的意见,十税一,与民生息从华朝建朝之初就开始了。 对百姓来说当然是好事,但是弊端就是国家不富裕,皇上要想收复炎城,打仗的粮草从哪里来?自然而然会想到增加税收。 难道这两日内阁就是在商讨税收问题?皇帝想出兵了?李延宁越想越心惊肉跳,如果这是一份假公文,而他却真的写了呈现上去,那会如何? 乍看起来是李延宁急于表现自己,向皇帝献计献策。可深究起来,增加税收一事皇帝并没有在早朝公开问过,只与内阁大臣商讨过。 李延宁一个六品连上朝资格都没有的侍讲,从何得来皇帝正想增加税收的消息? 必然是有人透露,而与他有关的内阁成员只有沈颂冕。 将皇帝秘密问策、还不想公开的事情泄露出去,以权谋私给自己的师弟表现机会,这样守不住机密的人皇帝还敢重用?只怕沈颂冕不日就会被踢出内阁。 而李延宁也会给皇帝留下急于求成,迫切想入阁的印象。一旦让皇帝对自己产生不好的看法,仕途就到此为止了。 发现这些不对劲后,其他可疑地方也浮现在李延宁脑海里。 那个送来公文的公公他从来没见过,而且那位公公身形比较高大,一直捏着嗓子说话,有一种刻意伪装的感觉。 他匆匆将公文折起来塞进自己的口袋里,跑出门口,假装不经意地问翰林院的守门护卫:“你们还没换班?” 门口的守卫与李延宁挺熟的,这么多进进出出的官员,只有李延宁见到他们会主动跟他们问候,有时候还会带点东临府的特产分给翰林院的所有人,包括他们这些门卫。 “是啊,李大人,你要外出吗?” “没有,出来拿午餐。今天事儿多耽搁到现在,对了,早上到现在可有公公再送公文过来?” “李大人勤勉也要注意身体,今日还未有任何公公进来送公文,大人吃完饭可以歇一歇。” 李延宁暗道果然:“是啊,人到饭点就得吃,一顿不吃饿得慌。” 李吉老早就在这候着了,现在见到李延宁在翰林院门口,立马将午餐送上。 李延宁问:“你等我这段时间可有见什么可疑之人进出过翰林院?” 李吉回忆了一下道:“有几个匠人出来过。” 李延宁提着午餐再进翰林院大门时,状似无意地问守卫:“今天翰林院挺热闹,我刚还看到有匠人进来忙什么呢?” “哦,大人你是说修瓦工吗?藏书阁的楼顶有一处瓦片歪了,有些漏雨,今儿几个瓦工来修,这会儿才刚修完走人。” “我就说咱们翰林院有你们这些尽职尽责的护卫怎么会有生人进出。” “李大人过奖了,这是我们的职责。” 李延宁转身走进翰林院,无比庆幸自己警觉才没有上当。到底是谁想要害他和沈颂冕? 要不是那天沈颂冕聊天时提过这么一嘴税收的问题,沈辙又大力给他培训过朝廷各个部门的职责,他可能已经着了道! 李延宁回想自己进入翰林院以来的种种,他比别人晚到几天,那时候翰林院的主事带他粗略地参观了一圈翰林院,并没有再给他多做介绍,只让他有不懂的地方可以问他。 按翰林院的规定,新人到来,主事要负责带他几天熟悉翰林院要做的事情、职责等情况。 因为沈辙提前给他辅导过了,顾淮谨比他先入职了解得多一些,有不懂的他都直接问顾淮谨。 所以他并没有将主事没有履行职责的事情放在心上。 第246章 武举会试 现在想来,原来他一进翰林院就被算计了。有人故意不让他多了解翰林院的规则。若是他没有沈辙的辅导和沈颂冕的无意透露,他已经犯错了…… 不管背后之人是要对付他还是沈颂冕,这一招下来,他和沈颂冕肯定给皇上留下不好的印象,仕途必然不会顺坦。而对方能想到这招,必然还有后招…… 原来从他踏进翰林院的那一刻起,已经不知不觉卷入朝堂的斗争中。 他寒窗苦读是为了改换门庭,让家人过上好日子,为百姓做些实事,不是成为别人政治斗争的垫脚石和牺牲品。 当天散值后他直奔沈家,与沈辙和沈颂冕说了此事。父子俩听后都沉着脸,沈辙夸赞李延宁心细胆大,能这么快发现不对劲。 沈颂冕也庆幸那日多嘴问了李延宁怎么看待税收问题,他其实只是单纯觉得李延宁的策问写得好,对朝廷实事有自己的看法。 内阁吵了一天也没得出所以然来,他想听听李延宁的看法,兴许有新方向。 不出沈颂冕所料,李延宁确实提出了好几条增加国家税收的建议,其中几条都是他在殿试时说过的。他感觉得出来皇帝想试试,奈何阻力太大。 李延宁还将假公文拿出来给他们看。沈辙和沈颂冕一看这上面皇帝的私印就知道是假的。也就李延宁这个新手没见过几次私印才分辨不出来。 这些人居然胆大包天到敢私造皇上私印。 “老师,师哥,是谁想要害我们?”李延宁问。 增加税收消息肯定只有内阁之人知道,内阁里是谁想陷害李延宁和沈颂冕? 沈颂冕道:“盯着我内阁大学士位置的人很多,谁都有可能。” 沈颂冕处事滴水不漏,在内阁这三年一直没让人抓到把柄,沈辙自己都说儿子比他会当官,他才会那么早辞官为儿子铺路。 在抓不到沈颂冕把柄的情况下,抓李延宁这个官场菜鸟的错就容易多了。 “目前敌人在暗,我们在明,先小心行事,他们总会露出马脚。”沈辙道。 仅凭伪造的私印,没有其他证据,连怀疑对象都没有,沈颂冕也不敢贸然呈现给皇帝。尤其这事又涉及内阁成员,一个不慎引火烧身,被皇帝认为在铲除异己就完了。 李延宁回去时已经很晚了,沈颂冕肯定会派人继续调查是谁陷害他们,可他也不能什么都不做。 李狻跟着他回京州,已经在培养自己的暗探网了。他让李狻先调查那日的三个修瓦匠。 而他自己则开始留心观察身边的同僚,修瓦匠能进来,还特地选在自己刚升上侍讲,不熟悉工作内容的时候下手,必然有内应。 是谁呢?会是林施原吗?林氏家风不正,李延宁对他印象一直很不好,将他列入重点怀疑对象。还有说酸话的程大人。 李延宁的调查还未有结果之际,武举会试后天便要开始了。李家人的焦点都在夏得韬身上。 叶明今日紧赶慢赶终于带着新一批的调味料和货物赶到了京州,还好没错过义子的会试。 李延宁和舅舅亲自去冷府接回了夏得韬,两人带上厚礼亲自感谢冷颉的栽培。 冷颉道:“该教的我教了,之后靠他自己了。” 夏得韬向冷颉三叩首,冷颉不收他为徒,但倾囊相授,在他心里冷颉就是他的老师:“弟子定当全力以赴,不辜负老师的栽培。” 四月二十二日,武举会试开始,苏熠薇特地去问了沈敏姝,要给参加武举的人准备些什么。 沈敏姝也没有什么经验,只知道个大概。苏熠薇便按自己的理解准备起来。 她和叶柔给夏得韬准备了一堆东西,拿给夏得韬时他都有些吓到,需要带这么多东西吗? 武举会试一考四天,第一天考骑射,第二天考体能,第三天考武器使用,最后一天考军事理论。 前三天都在演武场,跟李延宁的号舍不同,武举士子所待的是帐篷,还要自己搭。禁止使用鸡鸣炉,必须用柴火煮食物。行军路上什么都有可能发生,生存能力是必备能力之一。 这些对夏得韬来说完全不在话下。他从小跟着爹上山采药,有时候需要风餐露宿。被叶明收养后,又学着上山打猎,处理猎物和烹饪猎物的手艺是跟着李延宁学的。 第一天晚上吃饭时,夏得韬复烤的香酥饼香得不远处的武举人口水直流,频频伸头往他这边看。 夏得韬不加理会,只管自己吃饱喝足准备明天的考试。 一连三天的重体力考核,很多武举人已经累得不行,所带东西不多的人已经快开始饿肚子了。只有夏得韬的帐篷里还有很多食物。 他牢记李延宁交代的,晚上一定要吃饱,李延宁乡试最后一天就是因为吃不下,最后胃疼头晕,出来后差点晕倒,把家人吓一大跳。 武举会试考验体力更多,可最后一天考军事理论。据冷颉解释,军事理论特地放在最后就是想知道武举人们在体力不支、挨饿的情况下,还能不能保持头脑的冷静,好好作答。 第三天晚上,只有夏得韬还在生火给自己烤了个大饼。 站在城墙高处往下观察各位武举人状态的世子爷注意到了这位年轻的小伙子。 “爷,咱们可以回去了。”冷冉道。 “他就是李延宁的义弟夏得韬?” 冷冉顺着世子爷指的的方向看去:“对,我父亲亲训过的。” 最后一天考试时,有些武举人都劳累了,精神状态不佳。而有些人本就对做题发怵。 夏得韬不一样,他从小听着李延宁的军事小故事长大,和叶弘轩将沙盘推演当游戏玩。 还被叶明按头去魏夫子的学堂学习,夏家兄弟都是考过童生的,文化方面没问题。又有冷颉这几个月的特训,对行军打仗多了很多了解。 每天晚上他点灯啃下李延宁为他抄写的兵书。夏得韬对自己有信心。拿到题目时,他是从容的,看完题目,他更淡定了。他本来就没什么表情,现在更是没有。 与其他一筹莫展,抓耳挠腮,呆愣不解的武举人比起来,实在淡定地让人忍不住侧目。连此次的武举主考官都注意到他。 四天很快结束,众人终于等来了夏得韬出现。李延宁这日请假和叶明、夏昉旭来接夏得韬。 第247章 户部 “哥~”夏昉旭朝他招手道。 夏得韬平淡了四天的脸在见到弟弟、义父、宁哥时终于双眼一亮,露出了第一个笑容。 “怎么样,累不累?饿不饿?”叶明上下打量着义子。 “来来来,先喝口温水,润润嗓子,我们上马车再说,”李延宁递给夏得韬一个水壶。 四人上了马车。叶明赶车。 夏昉旭掀开锦盒端出一碗肉粥道:“这是姑姑煮的,哥你快趁热吃。” 叶柔对这些孩子的口味最是了解,特地给夏得韬熬完粥让李延宁带过来。 四天那么重体力的考试,才十七岁的孩子怎么受得了,叶柔想想就心疼。 “慢点吃,家里还准备了很多好吃的。”李延宁道。 “对,姑姑和嫂子一大早就在张罗了。”夏昉旭想着美食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 到家时天彻底黑了。李家挂着灯笼,照得亮堂堂的,苏熠薇早让嬷嬷备好了热水。 “赶紧去洗个澡。”李延宁催促道。 等夏得韬洗完出来时,大家都在等着他开饭。家人入座后开吃。 夏昉旭吃得咋咋呼呼的,夏得韬大口大口地往嘴里塞食物。 大家都好奇武举这些天他过得怎么样。夏得韬便事无巨细地说了。叶柔感慨还好儿子没考武举,这也忒累了! 叶明在心疼义子的同时也想着回家对叶弘轩进行特训,体力各方面必须强壮,不然一场会试会要半条命。 夏得韬道:“行军打仗,这些都是基础,不能算累。宁哥曾说过当士兵就要有铁一般的意志力。” “说得好!军人流血流汗不流泪!干一杯!”李延宁面对家人容易放下戒备,会喝醉。 苏熠薇摇摇头,又该去准备醒酒汤了。 夏得韬考完第二天,李狻也查到了三个修瓦匠的最新消息。他们行踪诡秘,不好查到,但可以确定他们不是修瓦工,从翰林院出来后立马卸下伪装,骑马出了城往锦州方向逃走。 李狻的暗网大多都是底层的丐户,眼线多,有个小乞丐说看到有人给三人送去了包裹和马匹。 李狻顺着小乞丐指认的人跟踪调查,发现此人出入过惑心楼和林家后院。林家,就是林佟原也就是林氏的哥哥家。 李延宁怒从心起,沈颂冕曾说过他与林佟原有很多政见都不合,且林佟原一直希望弟弟也赶紧入阁。 如此看来,这件事八九不离十是林家兄弟做的,那三个修瓦工估计是他家养的护卫。 林施原在翰林院深耕已久,李延宁才待多久?继续待在翰林院,只怕暗箭难防,沈辙让李延宁先去户部轮值。 沈颂冕查到,林家兄弟近几年与四皇子走得很近,没那么容易铲除,需暂避锋芒,待查出证据后斩草除根。 沈颂冕也让他先离开翰林院,因为税收问题,他近日在内阁与林佟原已经辩论多场,关系剑拔弩张。 户部不比工部是“贱司”,一直以来都是油水最多的部门,想进户部和想安插自己人进户部的多的是,也是六部中人员最多,关系最复杂,最暗波涌动的部门。 如果不是皇帝安排,李延宁还真不想去。按理说沈辙是户部前尚书,在户部的人脉是不愁的。 可事实是户部是各方势力都在安插的部门。沈辙一退下来,他曾经的部下被调任的调任,下地方的下地方,被排挤告老还乡的也有。 如今只剩章大人还在,可惜章大人身体不适,近日请假在家休养。 户部负责管理华朝全国的财政、税收、户籍、田地、货币以及官员俸禄等重要事务,像华朝的“钱袋子”和“财务总管”,打理着华朝的经济总账。简言之,户部承担着非常重要的职能和作用。 户部其下设有照磨所、钞纸局等职能部门,其中最庞大的是按地区分工设十五清吏司管理十五个州。 官员设尚书一人统管,左、右侍郎各一人协助管理,每司设郎中1到2人具体负责,员外郎1到2人、主事2到4人为办事人员。 李延宁来户部报到时,受到了诸多人的关注。他进献水连九磨计划书,带着都水清吏司的官员升了官,得了圣上嘉奖,入了祁老的画,还在百姓中传出好名声。 也不知道是谁传出来的消息,说李延宁在每一个部门轮值都是要捞功劳的。他这次去了户部,有人先恭喜户部人员要升官了,有人在旁观这次李延宁这次又会弄出什么功劳? 一些老谋深算的老臣冷笑,户部要怎么捞功劳?要么搞一批人下大牢,要么把自己搞没掉。李延宁背后有沈家又怎么样?多少人盯着李延宁想揪他的小辫子把沈颂冕搞下去。 李延宁来户部是做了心理准备的,沈辙还特地培训了他户部各办事堂所要做的工作和忌讳等。 顾淮谨第一轮在户部轮值两个月,在圳州司只做一些核对数据和抄录文书的工作,没有接触核心工作的机会。 李延宁料想他应该也是如此,但一想到那份假公文,他立马抖擞精神,提醒自己无论到哪里都必须小心谨慎,说话做事都要三思而后行。 第一天他来户部上职,先去见过户部尚书简大人和两位侍郎张大人和游大人。 尚书见过李延宁后,笑呵呵道:“李大人乃沈大人的弟子,又擅长算学,我等可是等着李大人的到来。” “尚书大人过誉了,下官只是对算学有兴趣,并不算擅长,来户部也是希望向各位前辈学习,还望各位前辈不吝赐教。”李延宁作揖道。 左侍郎张大人道:“李大人客气了,不知李大人有何心仪的岗位想试试?” “下官听候大人差遣。”李延宁想他一个萌新,在户部这种僧多粥少的部门,肯定被打发到哪个犄角旮旯里打杂了。 右侍郎游大人摸着胡子道:“不若去江州司吧,江州司的郎中经常说事多算不完,咱们给他送个能人过去,看他还抱怨不?哈哈哈……” 尚书大人居然点点头道:“如此甚好。” 张大人欲言又止,见上峰和同僚都同意了,便不再说什么。 李延宁:“……”就这样李延宁被安排去了江州司。 第248章 武状元 江州司,华朝的“钱袋子”之一,作为华朝最富裕的州之一,一直是官员争着来的地方。 尚书大人这是什么意思?真心看得起他还是给他树敌?李延宁想不透。 但他一来却受到江州司人员的欢迎,上峰郑郎中笑眯眯地勉励他几句,接着毫不客气地塞给他一堆账簿让他算。 还叫了于主事给他介绍具体工作内容,看着小山一般高的账簿,李延宁都无语了,真把他当生产队的驴使啊! 不过来之前李延宁就有心理准备了,既来之则安之,先算吧,走一步看一步。 李延宁翻开最上面的账簿开始投入工作。郑郎中给他的是去年七月到九月份江州的商贸税收账簿,他的工作是归类、计算、核对、整理成册。 李延宁白天做工作时一向认真,追求高效率,因为他不喜欢加班,而户部的账簿是无法带出办事大堂的,做不完就意味着要在户部挑灯加班。 所以江州司的官员白天工作时大多认真,整个办事堂的各间房间都响着噼里啪啦的算盘声。 工作了几天后,李延宁整理出了好几本账簿,郑郎中非常满意李延宁的工作。又遣人送来去年一月到六月的给他算,还夸赞李延宁效率高,能来江州司是他们司的福分。 其他同僚也都特别高兴,好不容易来了个年轻人,不得逮着多薅薅。大家对李延宁都非常客气友好。 能在江州司待这么久的官员,有几个是表面看起来这么简单美好的?他一直提着心工作,生怕被揪小辫子。 算了半个月,随着他核对的账目越来越多,他总觉得这些账簿哪里不对,却想不出不对在哪里。 很快武举结果出来了。当天一大早,叶明和李青鹤便出发去公布金榜的地方等着。 李狻和李吉跟之前给李延宁看榜一样,早就在前排等候了。夏昉旭也想下去,被夏得韬拦住了,弟弟不比会武功的李狻和李吉高大健硕,被人群一挤还不知道成什么样。 叶明算是体验了一把李青鹤等榜的焦虑和紧张的心情。官兵开门出来贴榜,观榜的人群都迫不及待地往前挤。 随着金榜的展开,人群中有人爆发出阵阵喝彩和尖叫,也有人捶胸顿足。沉稳如叶明也难免紧张地想下去亲眼看看。 几人在茶楼人等着,很快李狻和李吉便笑着朝他们打着“一”的手势。 “得韬是不是第一名?”叶明不确定地问。 李青鹤笑容满面地肯定回答:“是!得韬是第一名!” “啊~哥哥是第一名!”夏昉旭高兴地抱住了夏得韬。 夏得韬扬了扬嘴角,第一名!他做到了! “哈哈哈哈,好小子!”叶明拍着夏得韬的肩膀,对李青鹤道:“这下咱们家文武状元都齐了!哈哈哈……” 李青鹤也激动万分,吩咐李吉赶紧去户部告知李延宁。李吉得令一溜烟跑了。 李延宁在户部算得头晕脑胀,正出来院子透口气,醒醒脑。守卫进来报告他李家小厮有要事相报。 李延宁来了精神,定是得韬的武举结果出来了。他快步向门外奔去,看到李吉扬着笑脸,想来结果定是好的,不想竟然是第一名! 李延宁高兴地哈哈大笑起来,笑声爽朗,路过的官员吓了一跳,纷纷探头看他,以为户部又算疯了一个! 于主事问:“李大人是遇到什么好事儿了?” “我义弟得了武举会试第一名!”李延宁高兴地分享。 “恭喜李大人!” 下午散值后,李延宁迫不及待地奔回家,李府挂着红灯笼,处处布置得和他当时得了会元一样红火。 叶柔和苏熠薇准备了满满当当的席面,请了冷家、沈家、胡家、顾家等人来庆贺。 沈敏姝带着苏熠珍前来。六个多月的婴儿长得白净漂亮,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人,能把人萌化。 苏熠薇和王时雨最爱抱着她玩,李延宁也会上手逗一逗。 顾淮谨不敢抱,也不会逗小孩,木着脸看小婴儿。 苏熠珍对着这个冷面帅哥咯咯咯地笑,顾淮谨眼神温柔地看着她。 李延宁揶揄他将来肯定是个女儿奴。顾淮谨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夏得韬和叶明亲自去请了冷颉,冷颉应邀前来。家宴都是自家人。男人们边喝酒边聊天。 酒过三巡,大家都放开了,纷纷胡侃起自己走南闯北的丰富阅历。叶明说起自己去锦州和江州做生意的事情。谈起自己第一次去江州卖山货的经历。 江州百姓总体比悠州百姓有钱,买起新鲜东西来不手软。江州的女人能织布赚钱,在家里地位也高。 接着叶明便说起了他去年碰到的一件怪事。江州水运发达,船只多,很多地方出行靠小船。 有次叶明运了一批货去江州最东边的泉荧城售卖。泉荧城靠海,这边海产品多,为了方便内陆行商购买,泉荧城的百姓会集中在一个叫海市的地方做买卖。 叶明他们为了占到好位置售卖自家商品,也为了买到更好的海产品干货,半夜便运着货物赶小路出发。 行走到半路,队伍里有个汉子因为吃不惯海鲜闹了肚子,跑到林子里去解决。 回来时却惊慌失措,语无伦次地说看到海上有鬼船!鬼船上还飘着鬼灯! 大家都骂他两眼昏花!他坚信没看错,就是有鬼船。叶明不信邪,跟过去看个究竟。 汉子没说谎,借着月光,大海上确实有一艘大船在飘,不一会儿便消失不见。 这如同海市蜃楼的一幕让叶明印象深刻。他们来泉荧城时便有听当地百姓说过海上既有海神也有鬼船。 许多打渔人在那片海域会遇到残破的鬼船,一旦遇到必须马上头也不回地跑掉,否则定会被鬼船带走,因此丧命。 曾经就有人夜晚偶遇鬼船,他好端端地回家,便觉得鬼船也就那样,还到处宣扬传说是假的,不料没过几天他出海捕鱼却再也没有回来。 而类似见过鬼船的人有溺死在自家水缸里的,也有掉进河里淹死的……大家都说他们是被鬼船带走了。 后来这片海域再也没有人敢晚上过来。 第249章 鬼船传说 叶明听到这个鬼船故事后并没有放在心上。他不信鬼神,更相信事在人为。 可今晚他确实看到了鬼船,心里也有些发毛,第一个看到鬼船的汉子被吓破了胆。 叶明见他这么害怕,决定回去后不再让他跟江州这队行商了。 顾淮谨问:“那你们队伍里的那个汉子可出事了?” “自然没有!” “那鬼船的传说就是胡说八道了!”夏昉旭道。 李延宁不信鬼船,他直觉不对,细问:“那鬼船大不大型,残破吗?” 叶明回忆了半天那艘驶向深海的船,道:“我瞧着应该挺大的,太黑太远,破不破的看不清楚。” “舅舅也看见船上的鬼火了?”李延宁问。 “对。” “鬼火在船上的哪个位置?” “像后舱室的位置。” 夏得韬道:“后舱位置?那鬼不也得自己开船?” 众人哈哈一笑,只将此事当作一个诡异的传说罢了。 叶明走南闯北这么多年,遇到的诡异之事十个手指头都数不完。 家里的孩子们都很喜欢听叶明讲外出行商的故事。有一些现象李延宁听完会科学地给孩子们解释一下,让他们有个破除迷信的意识,而有些没亲眼见过他也解释不了。 这件事引起了李延宁的沉思,他总觉得这个传说里有东西被他忽略了。 酒席散了之后,喝醉的沈颂冕和叶明被送回房休息,顾淮谨被王时雨搀扶回家,冷冉接走自己的父亲。 书房里只剩师徒俩人,沈辙问他:“在户部干得怎么样?” 李延宁直说:“忙得很,天天算天天算,佩服老师能在户部干那么久。算出来的账还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等等!李延宁脑海里突然灵光一闪,吓得整个人都酒醒了!原来是这样!他噌的一下站起来。 “怎么了?都当官了还一惊一乍的,一点都不稳重!”沈辙道。 “老师,若那不是鬼船而是货船呢?若那传说只是幌子,真实目的是为了掩盖偷运走私呢?”李延宁越说越小声,越说越心惊。 李延宁的话让沈辙惊讶不已。 “老师,我最近核对了江州司的很多布匹税收账簿,算下来并没有什么错误之处,可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现在终于知道哪里不对了,江州丝织布匹的数量这些年来一直维持现状,近三年却持续减少。” 沈辙经李延宁一提醒,也想到了自己任职期间的一些细节之处。沈辙任职户部尚书时主要负责的是统筹税收和国家经费。 江州盛产布匹和粮食,华朝建立以来,皇上多次下令工部以及鼓励民间研发织布机来提高织布效率。 这么多年卓有成效,可江州司收上来的布匹类的税收却一直都没有大增。沈辙曾经奇怪过,还亲自去翻查了江州司的账簿,没找到可疑之处。 随后几年里,布匹产量开始缓慢增长,偶尔有一些年份增的还多了一些。沈辙以为是织户受了天气的影响产量才有增有减,便没继续查。 现在想来应该是那些人忌惮沈辙,所以在他任职期间为了不露馅,布匹只维持现状,偶尔还要增一增税收来打消沈辙的疑虑。故而事务繁多的沈辙一直没注意到这里。 这三年,也就是李延宁核对的这些账,居然不增反降。养蚕种桑本就没那么稳定,算账的官员不仔细些就很容易忽视。 但李延宁为了写好策问,考中进士,经常让叶明到处了解打听各州的物价情况。 叶明从第一次去江州卖脱谷机开始,便一直有调查当地物价和世家大族的习惯。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据叶明反馈回来的消息,这三年江州风调雨顺,欣欣向荣,人口增多,养蚕种桑的人更多了。布匹产量不可能一点都没增加,但送到江州司的布匹税收账簿却反而下降。 再联想到鬼船的传说,李延宁推测是有世家大族或富强巨贾私下偷运布匹出海售卖,以换取高额利润。 前朝时期海疆不稳,海盗对沿海地区的骚扰日益严重。前朝后期内忧外患,对海洋的政策是“海运严禁”,不容许商人沿海贸易,更是禁止百姓捕渔。 江州平原多,粮食产量高不受大影响。可是南州本就地少山多,靠海的百姓都靠打渔为生,禁海后这些百姓没了活路纷纷揭竿起义。 华朝建朝后,吸取前朝教训,不禁百姓出海捕鱼,还开放了南州的一个口岸——朔港,为华朝唯一通商口岸。 在朔港城里允许民间进行海货贸易,别国商人前往本国通商也只能在朔港城范围内活动。 朔港城如今非常繁华,皇帝看中海贸带来的利益,想再开一个港口,但遭到很多官员的反对,而赞同开放港口的官员对开在哪里也一直争论不休。 李延宁提出海上丝绸之路正对皇帝的心意,所以才封了他为状元。 李延宁从小时候买到辣椒开始,一直想开丝绸之路去寻找土豆、地瓜等高产粮食作物。 为了给自己的海上丝绸之路找论据,李延宁曾经对比过江州和南州的海岸线,说实话江州适合开放的口岸不比南州少。 但若是江州开放了口岸,必然更加繁荣,届时贫富差距越来越大,对政治不稳。 而华朝的海禁政策导致战船发展停滞不前,打开口岸,只怕引来更多的海盗侵扰。因此朝廷一直顾虑重重。 可巨大的利益摆在面前,那些江州的氏族商贾舍得放弃?若是势力足够大,能偷运货物出口,换来的钱财那是数之不尽。 李延宁越想越心惊,如果鬼船就是货船,他们利用鬼船的传说吓退百姓,将不小心见到货船的百姓灭口,以此来加深传说的恐怖,让人不敢靠近那片海域,方便他们偷运…… 师徒俩沉默了,能偷运走私这么多年没被发现,当地的官员和这些人必然沆瀣一气。就是朝廷中必然也有他们的人,户部、江州司里定然也有。 想到这沈辙忙问道:“是谁安排你进江州司?” “游大人提议,尚书大人同意。”李延宁一直对他们安排自己进江州司感到奇怪。 第250章 畏罪自杀 户部各司官员的俸禄在年终时还有一笔嘉奖费。哪个司的税收高,说明该司官员的工作量大,嘉奖费其实也就是辛苦费。税收越高的司,嘉奖费也越高。 除此之外还有各州的商贾也会送些礼品孝敬该司的官员。 江州是华朝最富裕的州之一,人口多,商贸繁荣,粮食产量也高。不说嘉奖费,就是江州的商贾每年春节前送给官员的年货就很可观了。 江州司可是肥差,许多官员争着要进来的地方。当然相应的也是工作最多,计算最劳累的司。可辛苦有外快赚总比辛苦没钱赚好吧! 顾淮谨当初先被安排去北州司,北州司贫瘠,人口不丰,工作也相对较少,是个清水衙门。干了一个月才被圳州司的郎中要去圳州司核对账目。 李延宁一个轮值的直接来最富裕的司,这么看得起他? 现在细思之后,他从踏进户部开始便让人算计了。谁在算计他?游大人?尚书大人?算计他的目的是什么?让他发现江州司的税收不对?然后呢? 李延宁突然反应过来,他的身后是沈辙和沈颂冕。他发现了,老师和师哥必然也知道了,纯臣的沈家必然会查、会报告陛下。所以背后之人是想让李延宁当这个传声筒? 若不是这样,背后之人的目的又是什么?让他继续查,若是被人发现就让他当背锅侠? 沈辙道:“我从户部离开多年,如今的户部早已不是当年的户部,人心叵测,你得万分小心。” 沈辙本想让李延宁去章大人那,不想弟子被安排去了江州司。原本去轮值到哪里都一样,可现在看来,去江州司才是最坏的选择。 不管如何,李延宁来都来了,现在只能小心谨慎些将轮值时间混完赶紧走人。背后之人总会露出马脚。 既然发现了蛛丝马迹,沈辙和沈颂冕便不会放过。沈颂冕昨晚喝醉了,今天难得休沐日起得晚一些。 刚一醒来,父亲便告知了李延宁在江州司发现的重要事情以及猜测。若是猜测是真的,绝不能放过这些人! 沈颂冕仔细回忆了自从皇上有意开口岸以来有哪些人反对,哪些人赞同。他发现江州出身的官员反对最激烈,理由是怕海盗侵扰导致民不聊生。 所以极有可能部分江州官员不是怕海盗侵扰而是怕开了港口,进出货物都在朝廷的管控下,走不了私就赚不了高额利润。在富国和富家之间,他们选择富家! 赞同的官员大多是南州籍贯的人。这也很好理解,南州各府地形复杂,贫富差距大,多开口岸,百姓多条路。可一旦南州开了口岸,尝到丰厚利润的皇帝必然会开江州的口岸。 一旦撕开口子,开放是迟早,所以他们直接反对开任何口岸。 叶明在江州做生意,这些年经营下来有些门路,李延宁让舅舅帮他留意着,暗中调查看看走私偷运之事是否属实。 沈辙和沈颂冕也用自己的力量在调查。而在江州司的李延宁将一些可疑的账簿记在脑海里,每天回来后默写下来留作证据。 只要有切实的证据证明江州有人走私,沈颂冕便能上报皇帝彻查此事,推进口岸的建立。 布匹能偷运走私,利润更高的瓷器更能。华朝的瓷器生产有官窑和民窑,江州的瓷器生产最多的是雅清府。可他没负责这部分的核算,不知情况。 除了江州,锦州、晖州、齐州都有瓷器生产。要走私的话得考虑成本,离江州最近的锦州瓷窑是最好的选择。 李延宁的手伸不到锦州去。他想到了沈辙曾经的部下,在锦州任员外郎的章大人。 他能想到,沈辙自然也想到了。他当天下午散值后,李吉来报让少爷去沈家吃饭。 李延宁去了才知道是宴请章大人。他进户部这段时间,恰逢章大人身体不适,请了病假在家休养。 这几日好了不少,章大人准备销假回去上值。章大人名唤章柄天,大概三十来岁,面容苍白,显然身体还是不太健康。但老上司邀请,他自然前来,沈辙为他引荐自己的弟子。 章柄天以为沈辙是在给弟子铺路,让他带弟子熟悉户部情况。李延宁虚心请教,章柄天也不私藏,曾经他有沈辙带着,才成长得这么快,如今对李延宁是投桃报李罢了。 三人酒过三巡,沈辙问到了如今锦州司情况如何?他想让弟子以后去户部做事。 章柄天却摇摇头道:“人心叵测。” 章柄天点到为止,只透露了各司之间竞争激烈,同一个司的同僚也知人知面不知心。 章柄天还提起三年前的贪污案。晖州司的陈大人突然暴毙家中,家中还被大火焚烧。大理寺调查结果却是贪污受贿,最后畏罪自杀。 陈大人为人他们都清楚是个清官,但大理寺查到的证据确凿,他确实是贪污受贿了。 沈颂冕和沈辙为他奔走调查,可人证物证俱在,铁证如山。陈大人又已死,妻儿也丧生在火海里。陈大人究竟是不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表面忠臣暗地贪赃枉法,已无人知道真相。 章柄天也怀疑是否有人故意栽赃嫁祸,可晖州司那段时间一直被大理寺调查,他不敢露面怕引火烧身。 那段时间整个户部都人心惶惶,等案子完结了,章柄天也查不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这个案子让沈辙痛心,也是从这个案子之后,他曾经的老部下对官场心寒不已,有自请下地方的,也有直接辞官和告老还乡的。 李延宁听完沉默许久。 “陈大人是农家子出来的,一身正气,好不容易改换门楣,最终……唉!”章柄天叹了口气。 陈大人好不容易带着家族走出来,最后却是连累整个家族蒙上贪污罪臣之后的耻辱。 沈辙怕李延宁多想,转移了话题。李延宁也很快收拾心情,故作痛苦道:“我最近在算江州司的布匹税收,算得头昏脑胀,贫瘠的司应当好一些吧?” 第251章 武举殿试 “怎么才算好?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可太多了。江州的布匹税收一直大差不差,每月都差不多,你算个大概,核对下便可。” “老师也是这么说,算出经验便会轻松些。若是每月全部核对,那工作量也忒大了。各个司类似布匹这类稳定税收的是不是也很多?” “是啊,锦州的瓷器、南州的茶叶、圳州的粮食都差不多。”章大人喝了口果酒道。 “都没增长吗?” “很慢。” 师徒俩对视一眼,果然如此!华朝这些年人口增长很多,需求不可能没增加。 李延宁道:“这么多年还是增长缓慢,都没提高产能吗?皇上都这么重视器具的开发了。” “所需有限,话说你在殿试上提的丝绸之路倒是扩大市场的好方法。可惜……”开放口岸阻力重重。 三人一边喝酒一边聊天。章大人嘴严,沈辙和李延宁套出的消息不多,但很有价值。 后续,叶明开始为他们暗中调查锦州的瓷器厂家。 李延宁回家后,苏熠薇还在灯下绘图,幼儿启蒙拼音书编得差不多了。苏熠薇每日看着自己亲自画的书都特别有成就感。 “娘子该休息了,用眼过度小心近视。”李延宁抽走苏熠薇的毛笔。 “快编好了。” “娘子真了不起,以后孩子们都要学你编的书籍。” “相公尽会笑话我,这都是相公的主意,我只是帮了忙。相公才厉害!” “娘子喜欢在京州生活吗?” “喜欢。” “若是咱们去别的地方呢?” “去哪里?”苏熠薇意识到今晚相公的情绪不对。 “没去哪里,娘子喜欢我们就待在京州。” 苏熠薇摇摇头道:“我的意思是只要和相公还有爹娘在一起,去哪里都好。我喜欢京州是因为京州有你们啊!你去哪里我就喜欢哪里。” 李延宁环抱着苏熠薇:“对,家人在哪里,哪里就是家。” 李延宁的心里腾升起了一个打算。 时间过得飞快,夏得韬的殿试开始了。殿试先考军事理论,再互相比试。 所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这种比试不会有性命之忧,但大家还是纷纷嘱咐夏得韬注意安全。 一大早,夏得韬便来到宫里。武举殿试与李延宁他们的文试在同一个地方,只不过文试放桌椅,武试在考完理论后马上撤掉桌椅开始比武。 武举殿试考的是一则材料分析,问武将如何收复该城。军事理论和排兵布阵算是夏得韬的强项,他最先答完交卷。 军事理论是皇帝和兵部的将领们一同批阅,选出十六人进行比武,角逐一甲。 这十六人按抽签的形式确定对手再正式开始比武。两人一组总共分成八组。 夏得韬第一轮抽到的是一个壮汉,壮汉轻视了夏得韬的灵活度,三两下被夏得韬打出比武台。 夏得韬不费吹灰之力获得第一轮胜利,进入八强。 接下去获胜的八人按成绩分成四组,这次夏得韬的对手是个高大壮硕的年轻人,那身肌肉爆发力十足。 夏得韬在与他过了几招之后找到了他的弱点,此人爆发力强但耐力不足,耗着便能获胜。壮汉一直攻击,夏得韬一直躲避消耗他的力量。 高台上的皇帝和众将领看得颇有些不得劲儿,老是躲藏还比个什么武!世子爷却满是赞赏地看着夏得韬,是个聪明人。 正当大家都快失去耐心之际,夏得韬突然一个侧身痛击壮汉的腰部,再直击他的膝盖弯,最后钳着他颈部,壮汉动弹不得。 躲避了大半时间,最后竟然两三下把壮汉打倒了,主持的武将都有些措手不及。 皇上这才反应过来刚刚躲避其实是消耗,都是这年轻人的策略,笑道:“不错!” 获胜的人进入四强,这次大家的目光都聚焦在夏得韬身上,想知道他会不会也像上一场一样打消耗战。 这一场夏得韬抽到的对手是是个矮小的青年人,可此人狡黠,非常灵活不说,还特别聪明。这次夏得韬是遇到对手了。两人刚一交手便知道对方是杂派。 学得杂,不代表学得不精,在一招又一招的比试中,两人互相了解对方的路数。夏得韬之前一直使用长枪,跟这个青年比试到一半换成了大刀。观众们看得热血沸腾。 夏得韬的大刀是经过冷颉训练过的,最后他技高一筹获得胜利,确定是前三甲了! 最后是夏得韬与兵部员外郎黄大人的儿子黄广斌角逐状元。黄广斌从小习武,是个正统的练家子,经过这么多场的比武,大家体力都消耗了很多,接下去除了比武艺还比心理。 夏得韬从小性子就沉稳,他最不缺的就是耐心和毅力。两人比试了半天,最后黄广斌被夏得韬抓住招式上的防守漏洞,一击即中,获得胜利。 皇帝和大臣们看得是津津有味。皇帝让人拿来夏得韬的军事文章来看,确实优秀,堪称文武双全。 皇帝心情大好,当即封了夏得韬为武状元,黄广斌为榜眼,那位矮小的青年人在探花争夺战中夺得胜利。 之后便是游街。那位矮小青年名叫周川,在结束后找夏得韬闲聊,问他师从何处,怎么学得比他还杂? 夏得韬道:“保密。” “啧,你这人长得这么大气,性格怎么这么小气!” 夏得韬不理会他的抱怨。 武状元游街就没有文状元那么受欢迎了,原因还是华朝的百姓是有些颜控在身上的。文状元大多清俊儒雅,武状元很多都五大三粗,大多数是壮硕的汉子。 姑娘、小娘子们看多了身边的汉子,再看武状元跟她们身边的汉子没什么太大差别,兴致便没那么高了。究其原因还是读书人太少了。 可这次游街,却是引起了骚动,无他,夏得韬长得年轻又好看。他的身形颀长,小麦肤色,面容英俊坚毅,是位俊俏的小郎君。 他一出来,人群中很快响起议论声。 “天呐,今年的武状元这么好看?” “今年这武状元怎么回事?这身板能得武状元?”有男人不可置信道。 第252章 游街图 “皇上亲封的武状元,你有意见告御状去啊!”人群里有大婶嚷道。 “啊~榜眼长得也不错啊!”小姑娘对着身边的小姐妹道。 “还是武状元好看。这才是少年将军啊!” 李延宁一家人正在半日闲的茶酒楼上等着看夏得韬游街。金榜贴出来后,他们第一时间知道消息,无不欢欣鼓舞。 李延宁不禁回忆起自己去年游街的情形。那当真是无比的风光恣意。叶明和夏昉旭是第一次看游街,两人一人霸占一个窗台一直朝街上看。 “唉,我不会画画,不然真该把得韬游街的画面画下来,拿回去给娘还有娘子看看,也激励激励轩子和远子。”叶明道。 苏熠薇抿嘴偷笑,她会画画,她早就将当日相公游街的情景画下来收藏起来。 李延宁道:“舅舅好主意啊!可惜我只会画简笔画。” 沈辙摇着扇子道:“让你学点画艺不学,拿不出手了吧!” 李延宁装着追悔莫及的样子道:“确实,不过没关系,我娘子会画画!一家子有一个会就行了!” 苏熠薇好笑地看着舅舅吃瘪:“相公莫瞎说,我的画技才拿不出手。” “怎会?娘子画的我游街图那可太帅了,不比祁老的差!” “什么?你,你怎么知道?”她偷偷画的图,相公怎么知道? 李延宁暗道露馅了:“那什么,就是不小心翻到了,娘子画得太好看了,我都想挂在家里天天欣赏了。” “不许!”苏熠薇窘迫地脸都红了。哪能把她未嫁时期画的画像挂在家里,这简直是明晃晃的暗恋证据,多羞人。 “行,不许就不许,就我俩偷偷看。”李延宁压低声音对苏熠薇道。 苏熠薇:“……”求你别再说了! 其他人当做没看见,没听见,小夫妻就是会秀恩爱。 叶柔没看过李延宁游街,颇为遗憾,想着等会儿回家就让儿媳妇拿出来给自己看看。 “快听,有敲锣声,是不是过来了?”叶明一句话,众人都挤到窗台上抻着脖子往街上看。 果然,敲锣声越来越近,夏得韬骑着高头大马向他们走来。此时姑娘们都后悔没有提前准备鲜花,不然定要抛给状元郎。这么俊俏的武状元可不多见。 需要矜持一辈子的华朝姑娘,大概也就状元游街这天能大着胆子做抛花举动了。 李延宁看着夏得韬,仿佛看到自己游街的情景,再次感叹娘子画艺高超。 “我回去就为得韬绘画一幅游街图。”沈辙摸着胡子道。 叶明高兴道:“那就拜托沈老师了!” 李延宁也手痒得想画了,他的简笔画定受叶弘轩和叶弘远的欢迎! 夏得韬身着武状元铠甲,少年将军意气风发的形象传遍了京州的大街小巷。众人一打听才知道武状元居然是李延宁的义弟。李家一下子有了文武状元,这可不得了。 再联想到李延宁的岳父苏将军,对夏得韬的前程更看好了。叶柔和苏熠薇收到了很多夫人的拜帖。 叶柔找叶明问问需不需要给夏得韬相看。叶明觉得夏得韬年龄也到了,该相看姑娘了。 为此,叶明还在离李家不远的街上买了一座院子,若是夏得韬成婚便能有自己的小家了。 相看这事儿只能靠叶柔和苏熠薇了。叶柔还问过夏得韬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夏得韬想了半天,憋出三个字:“不知道。” 叶柔都无语了,儿子当年起码还跟她说要合眼缘的,她便知道要往漂亮的找,夏得韬不知道三个字一出来,叶柔都不知道要找什么样的。 苏熠薇问李延宁,夏得韬适合什么样的姑娘?李延宁想了想,夏得韬看着沉默话少,其实是个暖男,是默默做事的行动派。他要是喜欢一个姑娘,应该是那种会默默对她好的人。 所以,该给他找个什么样的姑娘呢?李延宁也不知道,只能道:“你们先挑人品好、三观正、能持家、家风好,不介意夏家就兄弟俩的姑娘。然后带得韬去相看,让他自己选择。” “……好。” 姑娘还没相看,夏得韬先得了探亲假,等叶明忙完京州的生意,过几日一起回乡看望姜氏和柳芸。 李延宁在户部轮值已经有一个半月了,再过半个月便可以请辞去下一个部门。 谁知,他今日来户部突然被告知昨晚江州司的账簿库房莫名着火。还好火势不大,及时扑灭,可惜有一些账簿被烧坏,需要重新记录。 整个江州司现在都被叫去整理账簿。李延宁发现,被烧毁的大多是江州司的布匹和瓷器税收账簿。 烧没了,一片空白就方便他们随意捏造。哪怕他记得以前所有的数目,重新整理出来的账簿跟以前一样。 只要以后这些账簿被查出了任何问题,李延宁都脱不了干系,因为失火后的账簿整理出自他手。 更何况以前的账簿本身就有问题,一把火,把问题账簿烧没了。让他们整理,就是拉他们下水,背后之人发现自己知道他们走私了? 这不太可能,那就是想拉他下水同流合污,李延宁要是不上贼船,以后账簿捏造假数据之事就会直接扣到他头上。他横竖逃不开,好狠毒的算计! 他该怎么办?为今之计只有一条路可走了。李延宁让夏昉旭给自己开点乍看起来像得了风寒的中药装病。 隔天李延宁前来江州司办事堂,是惨白着一张脸、说话有气无力地来。同僚纷纷问他这是怎么了? 李延宁只道偶感风寒不碍事。大家纷纷说他敬业,病了还撑着来上职。 李延宁摆摆手道:“江州司的同僚待他这么好,如今江州司有事他不能不管。” 众人都赞他仁义。可心里怎么想就不知道了。 李延宁坐下刚翻开账簿,还没动笔,只见他一会儿满头大汗,一会儿又冷得瑟瑟发抖,说话都打着寒颤。 办事堂的官员亲眼见他这般模样,就怕他得了什么会传染的风寒,纷纷捂着口鼻,劝他赶紧回家请个大夫看看。 第253章 永凤楼 李延宁的敬业人设才刚开始,怎么能走?他就是不走,然后便开始咳嗽,整个办事堂都是他咳咳咳的声音,仿佛要把肺咳出来的模样。听得众人都怕自己明天也成了这样。 大家去找了游大人,游大人过来看望李延宁时,李延宁虚弱地起身作揖,然后直接晕倒不起,吓得游大人赶紧让守卫去请大夫。 大夫急冲冲地赶来,诊脉后说李延宁得了严重的风寒,需要卧床静养。游大人只能通知李家来接人回去,并让李延宁病好了再来。 李延宁白着脸,在李吉的搀扶下虚弱地道歉没帮上江州司的忙。游大人和江州司官员们都挥挥手,让他赶紧回去。这时代风寒是会要人命的,谁想天天跟个得了严重风寒的人一起工作? 李延宁演完敬业的好人,钻进马车里开始闭目养神。 夏昉旭这小子可以啊!开的什么药,又苦又难喝就算了,药效也太逼真了。冷热交替的感觉一点不含糊。除了装晕,李延宁其他症状全是真的。御医来了都得诊断他得了风寒。 李吉的马车刚进李府院子,夏昉旭赶紧拿出缓解症状的药丸给宁哥服下。一炷香后李延宁才恢复正常。 这病不能好得太快,所以李延宁每隔几日便要吃药装病,再换个大夫来把脉开药。几天后,许多人知道李延宁得了风寒。户部、工部、翰林院都有同僚来慰问他。 李延宁装得像,所有人都以为他病得很严重,顾淮谨和胡鹏程更是担心不已。欧阳恩来看他时两眼泪汪汪,就怕李延宁真不行给嘠了。 为了演得逼真,起初李延宁不打算告诉他们真相,但他们太过担心,顾淮谨还到处找名医给他治病。 李延宁怕真给找到名医,到时候露馅了可怎么办?只能老实交代顾淮谨和胡鹏程他这是装病。 虽然两人不知李延宁这么做的原因,但确定他这么做必然遇到棘手的事情,两人不再多问。李延宁该说的时候自然会说。 很快,李延宁装病装了有半个月。江州司的账簿都快整理完了,李延宁也不见好。而夏昉旭已经和夏得韬、叶明回悠州探亲了,他留下的药丸差不多快吃完了。 李延宁算算时间,他在户部轮值的时间已经到了,这病再装两天就该好起来了。 夏得韬探亲假结束会进兵部,他下一轮也正好得去兵部轮值。他先去兵部了解了解情况。 李延宁最近装病的日子过得实在悠闲,小夫妻两人正好把启蒙拼音和数学启蒙书拿出来编写。 可叶柔近日却很烦恼。和兴食肆生意好,夏天来临,食肆里卖的冰粉更是受欢迎。然而冰粉才卖没多久,京州的永凤楼便出现了同款冰粉。做法味道跟他们食肆的一模一样。 叶柔马上彻查食肆内部人员是否有人泄露了秘方。调查结果显示确实是雇佣的员工经不住利益诱惑偷了配方售卖。叶柔勃然大怒,将该员工送官处理。 京兆尹审理了案件,对该员工依法判刑,对永凤楼用卑鄙手段购买李家配方一事只字不提。李延宁还在家装病,没有到场。李青鹤对京兆尹的处理结果很不满意。 李延宁觉得这事不简单,让李狻调查永凤楼背后的老板。一查吓一跳,永凤楼是江州石家的产业,石家是四王爷的母家。据说四王爷偶尔也会出入永凤楼。 原来背后是皇子做靠山,难怪偷人配方还敢卖得这么肆无忌惮,就是京兆尹都得护着。 永凤楼将冰粉的小料做了些改变,卖得非常贵,靠偷李家配方赚得盆满钵满。李延宁冷哼,王爷了不起?他怎么着也得出口气。 没过几日,京州百姓发现大街小巷多了好多售卖冰粉的摊子。这些摊子卖的冰粉跟和兴食肆和永凤楼的味道一样,价格还更实惠。百姓们纷纷购买。 而其他好奇冰粉怎么做的店家偷偷跟踪这些小摊主的行踪,发现他们采摘假酸浆的果实来做。 很快,冰粉的制作材料是假酸浆的消息不胫而走,京郊附近的假酸浆被百姓采摘一空。李家暂停售卖冰粉,永凤楼也没得卖。 然而永凤楼为了继续赚冰粉的高价钱,只能从百姓手中买假酸浆的果实,很多百姓小赚了一笔。 然而大街小巷的冰粉摊子依旧在,在永凤楼花高价钱买的冰粉跟街边的小摊贩卖的别无二致,谁还想花冤枉钱? 而还有一些挑担售卖的小商贩,会特地蹲守在各条有钱人家居住的街巷叫卖,很多丫鬟、嬷嬷直接在自家后门的小巷就能买到价廉味美的冰粉。 就这样,永凤楼的冰粉售卖不动了。 冰粉可是个好东西,大夏天的百姓都需要它解解暑。李延宁想既然配方已经不是李家独家了,那就公开给百姓好了。李家也不靠这一个配方过活。 李狻每天都笑得合不拢嘴,这些小摊贩其实都是他养的眼线,平常他们藏匿在底层百姓中,帮他打探消息。现在他们靠着收假酸浆果实和制作冰粉赚了不少钱,对李狻更加死心塌地了。 价廉味美,普通百姓都买得起,市场需求就大了。李延宁想来年百姓中定会有人种假酸浆,收获果实卖给商贩做冰粉。这对百姓来说或多或少是个进项。 家里出了偷配方的员工,说明食肆管理还存在漏洞,李延宁不再装病后便来食肆调查,仔细查看了这些雇佣人员的信息。 大多数员工的身家背景李狻都再次仔细检查过,有问题的一律辞退或者发卖。 “少爷,永凤楼的老板在雅间等你。”李吉突然进来报告道。 李延宁叹口气,他已经拒绝了两次永凤楼老板的拜帖邀请,这会儿居然来食肆堵他。这位老板到底想干嘛?又想偷配方? 躲不掉,李延宁只能去会会。到雅间时,他不但看到了一个一脸精明的男人,还有一位身着华服、通身贵气的中年男人。 那中年人上下打量着李延宁,道:“都说去年的状元郎丰神俊朗,今日一见传言果真不假。” 第254章 被参一本 李延宁怎么说大小是个官,这位一开口就是上位者的语气,再细看他的长相,眉眼间与圣上有几分相像。永凤楼的老板站在一旁伺候,身旁还有两个带刀侍卫保护,身份不言而喻了。 “下官李延宁见过晋王。”李延宁作揖行礼。 晋王赞赏地看着李延宁,有眼力劲儿,这么快就认出他的身份。 李延宁的品级不够上朝资格,这些皇亲国戚他是一个也没见过。他可太奇怪了,这位晋王悄没声地来见他是为何? “听闻李大人感染风寒好些时日了,本王府里有众多父皇赏赐的良药,明日送一些给李大人调理身体。” “下官身体已没有大碍,多谢晋王关心。既是圣上赐予晋王的良药,那便是圣上对晋王的拳拳慈父情,下官何德何能敢收下,这不是折下官的寿吗?还望晋王收回成命。晋王心意下官牢记于心。” 他今天敢收晋王送的药,明日整个朝廷都知道他和晋王走得近了,皇帝要是觉得他投靠了晋王怎么办?这烫手山芋得扔。 石老板在一旁一脸不识抬举地瞪他。 晋王轻笑道:“李大人是国之栋梁,本王很是赏识,送些药材而已,如何算作折寿?” “……”这药你是非送不可了是吧!李延宁张口便胡说道:“晋王有所不知,下官小时候体弱多病,算命的说我福薄,得贱养才行。 “这次风寒,同僚们又是为我请名医,又是给我送药材,下官吃了太多贵重的药材,反而越吃病越重。 “我娘这才想起算命先生说过的话,当即给我停了贵重药材。这一停,我当真好了。所以啊,良药该送真正有需要之人。” 晋王:“……” “李大人这命当真有趣啊!”晋王语气里有些不悦。 李延宁再次摆明态度道:“下官只是农家子出身,承蒙皇恩浩荡才考上状元,只想尽绵薄之力为陛下分忧,着实配不得晋王的赐药。” 晋王赐药是假,拉拢是真。李延宁此番话里的意思很明确了,他只想效忠陛下。 晋王收起折扇,冷声道:“本王好心被当驴肝肺,李大人好大胆子。” 李延宁笑着装傻充愣道:“晋王能大驾光临本食肆,已是令本食肆蓬荜生辉。晋王愿意与下官闲聊这么久,已是对下官的极大好心和关心,下官感激不尽。 “再说晋王乃皇子,是真正的龙肝龙肺,下官就是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当成驴肝肺啊!晋王这么说才是真要折煞下官了。”李延宁再次作揖道。 “……” 晋王道:“李大人不愧是沈学士的师弟,一样的舌灿莲花。” “下官多谢晋王夸赞。” “罢了,望李大人好自为之,尽快养好身体为国效力。” 晋王来也匆匆,去也匆匆。送走晋王后,李延宁松了口气,官大一级压死人,更何况面对的还是一位野心勃勃的皇子。 虽然不知道晋王为何想拉拢自己,但现在他跟永凤楼搞商战,又把晋王的拉拢拒绝得这么干脆,算是彻底得罪晋王一派了。 李延宁回去后与沈辙和沈颂冕讲起了这件事。沈辙边泡茶边道:“你年纪不大,胆子不小,都知道永凤楼背靠晋王了,还敢暗戳戳搞商战。” “老话说不蒸馒头争口气!他敢抢,我怎么就不能反抗了?” “你啊,就是太露锋芒让晋王注意到了。你知道永凤楼抢了多少酒楼的招牌吗?可大家知道其背靠晋王后,都乖乖献上当孝敬费。就你,搞得永凤楼下不来台。你说晋王见不见你?” 李延宁:“……” 沈颂冕也道:“难怪今日下朝后,王太师会突然对我说‘你那师弟真不错,老夫就欣赏他初牛犊不怕虎的劲儿。’” 李延宁:“……” 沈辙问:“晋王还说了什么,你细细说来。” 李延宁将两人的对话说给老师和师哥听后,沈辙和沈颂冕哭笑不得。 沈颂冕笑道:“你比我还能胡说八道,晋王估计气得不轻。” “可他看着也没很生气的样子……”李延宁道。 “发火摔杯子才叫生气?”沈辙又道,“罢了,你能当机立断拒绝很不错了。以后别这么冲动了。晋王可不是什么宽宏大量之人。” 李延宁思索之后道:“老师,晋王的母家石家在江州,泉荧城的走私会不会也有石家的份?晋王不像因为一个配方就来拉拢我。” 沈颂冕道:“确实有可能。若石家参与了走私,在户部想拉你下水,而你病的太突然,引起他们的怀疑。而配方一事你又展现出非凡的经商才能和胆识。 “石家最喜欢会做生意的人,尤其是会做生意的官员。你会入他们的眼一点也不奇怪。” “那我拒绝了,晋王会报复我吗?” “难说,你近些时日小心些。”沈辙嘱咐道。 李延宁回家后,交代爹娘和娘子近期出门要带护院,他总觉得不安。 果然,几日后一个坏消息犹如晴天霹雳。 都察院的佥都御史在早朝时参了李延宁一本,说他和家人在他为官以来在京州和东临府大肆敛财,所售卖的糕点皆是天价,其父亲还在京郊抢占百姓的田地。 其大伯和舅舅在东临府、江州、锦州借着他的官势垄断商业,剥削商人和百姓,让大众苦不堪言。 都察院的佥都御史说的有鼻子有眼,还让不信的众人可以去半日闲买一次东西就知道有多贵。 早朝上的官员不说全部,少说也有三分之一以上的官员吃过半日闲的糕点和下酒菜,还有不少人去吃过和兴食肆。价格多少他们心里都有数。 一块黄金祥云糕一百五十文,一点下酒菜卖一百文起步。虽然价格不便宜,可京州有好几家糕点店也是这个价格。 李延宁家没有贵得很离谱,糕点新颖独特不说,味道还比别家的美味,甚至还经常打打折、搞搞活动,常常供不应求。 对于爱喝酒的官员,半日闲的美酒和下酒菜都是他们的最爱。 皇帝冷冷地看着佥都御史说的唾沫横飞,没有多说什么。见状,一些官员立马出列恳请皇上严查李家的店铺,尤其是李延宁的父亲霸占百姓田地一事和其亲属垄断商业之事。 第255章 下地方 林佟原出列道:“若是真如佥都御史所说那是重罪,朝廷不能有这样的官员,若实事不是这样那也该还李延宁清白。” 沈颂冕听着林佟原看似中正的话,其实还是让皇上下旨查李家。一旦查起来,李家的生意必然受损,而他记得林家老二就是商人,京州最大的点心铺子酥裕斋就是林家的。 沈颂冕眼神冷峻,出列道:“启禀皇上,李延宁乃我师弟,我对他家的情况也算了解,半日闲的糕点再贵也比不过京州酥裕斋和采芳轩的点心贵。 “这两家店背后老板是谁大家感兴趣的话可以去查查。要说敛财,这两家已经敛了多久的财?怎么以前从来都没听都察院的任何御史提过? “李延宁的家人皆是泥腿子出身,怎么可能有实力垄断东临府的商业?尔等觉得王太守在悠州是吃闲饭的吗? “李延宁的父亲去离京郊外二十里地的荒田开垦也算霸占百姓田地的话,那京郊外各位大臣的田庄是占了多少百姓的田地呢?” 沈颂冕一席话刚落,朝堂上鸦雀无声。林家的酥裕斋能卖那么贵,半日闲都没贵过它,说半日闲敛财可以,那酥裕斋、采芳轩怎么不算敛财呢? 李青松和叶明要是能在东临府为所欲为,王太守还没发现,要么失职,要么同流合污。林家和王太守家是姻亲,林家敢拉王家下水吗? 而京郊外田地一事,官员们心知肚明,京郊哪有多少田能被霸占?李青鹤开垦京郊外的荒地时,水车还没有修建,这要算霸占田地的话,那整个华朝开荒的百姓都是霸占者了。 佥都御史还想再说什么,皇帝摆摆手道:“行了,这事朕会让人去查。无事便散朝吧。” 皇上轻飘飘一句话将此事揭过。 李延宁还是从沈颂冕上完朝送回来的消息才知道自己被参了一本。他非常无语,同时一种气愤和憋屈感堵在心里,让他难受异常。 这种莫须有的罪名,他们就这么直接往他和家人的头上扣。 今日若没有师哥为他以理据争,是不是官兵就要查封他家铺子了?舅舅做生意最讲诚信,靠的是以和为贵,真诚经营,吸引了一批行商自发加入他们,在他们口中这成了垄断! 他的家人努力地活着,经营了这么多年,但只要触及高官世家的利益便要被铲除。这天理何在?他家这样,底层百姓怕是被盘剥得一丝不剩也敢怒不敢言。 为富不仁,为官不为民,这样的高官世家整个华朝又有多少?他不想被踩在脚下,任人欺辱,可往上爬的路太血淋淋,他不敢拿家人去堵。 沈辙安慰他道:“这不是你的错。” 是啊,不是他的错,可他在京州里对一些人来说就是有错。现在各个派系之间的斗争越来越激烈。 他不想成为政治斗争的牺牲品,也不想成为敌人攻讦沈颂冕的靶子,但他又想升官有足够的实力保护家人和家族产业。 他坚定了心里的主意,道:“老师,我想下地方历练。” 下地方,先远离朝廷纷争,保全自己和家人,再涵养实力,做出功绩,简在帝心。 “你真的要下地方历练?”沈辙问。 “是,我读书考科举,其一是想让家人过上好日子,其二是想用所学造福百姓。现在与其在京州成为别人的眼中钉,不如去地方为百姓做些实事。” 沈辙点点头赞同道:“你说的对,去地方历练并无害处,待你有实力后再回来,面对的政治环境就不一样了。” 一个没有世家背景,也没有强大宗族做支撑的农家子,走到现在每一步都很艰难,在群狼环伺的环境中,展现出非凡的实力有时候不一定是好事。以退为进,不失是一种智慧。 李延宁跟爹娘和妻子说了自己的决定。李青鹤和叶柔一向支持儿子的决定,苏熠薇也没意见。 七月中旬有朝考,各个地方每年都会有官员告老还乡或者病逝,空缺的位置便会通过朝考来填补。 这是给候补官员一个选官的机会,通常都是去年中榜的新进士参加,通过朝考成绩选择空缺地方官位。成绩好的人优先选择,更有机会选到富裕的府县,更容易做出政绩升官。 按理李延宁是不用参加朝考的,但现在他既然想下地方,又想选择一个好一些的地方,只能参加朝考。 沈颂冕不太希望他下地方,但李延宁心意已决,他也只能支持,有地方为官经验,将来入阁会更有优势。为此他还帮师弟去吏部打听有哪些空缺的地方官位。 李延宁拿到沈颂冕打听到的空缺地方,马上找来堪舆图对照,又查看了风俗志,听从了沈辙的意见,选择了两处备选地方。 这两处一处在锦州,一处在肃州。只要李延宁朝考能得前两名,他就能选到心仪的地方。 锦州有王纯义和金家在,还有舅舅的生意也在锦州。肃州是沈家和苏家的本家所在,李延宁去这两个地方,做出政绩会更容易些。 沈颂冕道只要三年,李延宁三年内能做出政绩,他一定想办法将他调回京州,到时候再筹谋一番,入阁便有希望了。 胡鹏程的中榜排名不算低,但想在京州谋得好官位还是很难,他早就做好参加朝考下地方的准备,这些时日早就在复习备考。 当他得知李延宁也要去地方任官时非常不解,李延宁叹了口气跟他解释了原因。 被参和被陷害只是导火索,本质原因还是他目前没有实力和势力,在能保护家人的前提下继续往上爬。他刚做出点政绩便被人迫不及待地按下去。 还有就是不想拖沈颂冕后腿,不想卷入皇子的斗争中,成为斗争牺牲品。 家人是他的软肋,他所做的一切都只希望家人平安,家族兴旺下去。待他在地方做出政绩,将来有了实力后再回来京州任官也更有底气保护家人和自己。 等朝考名单公布出来后,顾淮谨才知道他们兄弟要去地方历练,气愤地跑来质问两人:“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们把我当兄弟吗?”顾淮谨第一次这么生气。 “不告诉你是怕你一时冲动也跟着我们去地方。我们是不得已选择下放,而你不用。咱们三人总得留一个人在京州给我们送送消息。”李延宁道。 顾淮谨有顾家,现在又有王太师看着。不像他俩,李延宁虽说背靠沈家和苏家,可苏骁在平州,京州有事他长鞭莫及。 沈家一直是各方势力拉拢的对象,沈辙为避锋芒辞官。沈颂冕好不容易才在内阁站住脚得到重用,李延宁不想自己成为他们攻讦沈颂冕和沈家的工具人。 第256章 知州 胡鹏程道:“我本来就要去地方,你们都是知道的,现在只不过和宁弟一起去。” “你们!”顾淮谨转身不看他们,天高路远,这一别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了。 三人第一次不欢而散。 皇帝看到朝考名单时眉头一挑,李延宁居然想去地方? 佥都御史的弹劾皇帝已经查明了真相,沈颂冕所言都是真的。在御史再次弹劾时,皇帝为李延宁证明,还了李家清白。 选官考试在七月二十二日,只考策问和经义。进士们看到李延宁来考试时都不由得瞪大了眼睛,状元郎放着六品侍讲不当,跟他们抢着下地方?这世界怎么了? 李延宁不顾他人好奇的目光,抽了号牌后,到自己的位置上准备考试。 朝考题目不难,主要考进士们的实际处理问题的能力,毕竟朝考选的是父母官,必须有掌管一县的能力。李延宁经过了几个部门历练,对衙门办事流程都很熟悉。 考完后,李延宁一身轻松地回家,他对自己有信心。 然而事与愿违,朝考排名出来后,皇帝先召见了他。 公公来翰林院传旨时,李延宁自己都很惊奇,皇帝为何要召见他。他在同僚或奇异或羡慕的眼神中走出了翰林院。 到了御书房,李延宁先行礼。 “平身,知道朕为何召见你吗?” “臣不知。” “你为何想去地方历练?” “回陛下,下地方能深入百姓的生活,能更好地为民谋福祉,这是臣科考的初心。” “在京州不能让你为民谋福祉了?” “臣不是这个意思。臣觉得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在华朝境内的百姓都需要众大臣们为其谋福祉。臣想下地方多学习,为皇上分忧,为华朝谋富强。” 皇上点点头道:“难得你有这份心。在工部和户部轮值感觉怎么样?” “回陛下,臣受益良多。” “听说你在户部还工作劳累到感染风寒了?” “臣夏季贪凉,受了寒气,耽误了户部工作,实在万分惭愧。” “户部如此忙碌,可就是不见给朕多算出些税收来,我泱泱华朝各处禀报的奏折都是欣欣向荣之派,可户部还年年哭穷。你说钱都到哪里去了?”皇帝盯着李延宁问。 李延宁一惊,皇上这是什么意思?难道皇上已经知道江州司的账簿有问题,特来问他? 头脑里思绪万千,他想反正都要下地方了,不如趁此机会搅搅局! 最终李延宁心一横,决定赌一把:“回禀皇上,钱不流向国库,自然就流进各家各户了。” 皇帝眼一眯:“何出此言?” 李延宁双眼往四周环视一圈。 皇帝大手一挥道:“你们都退下吧。朕与李侍讲好好聊聊天。” “是。”公公们告退。刘公公临走前特地看了李延宁一眼。 “说吧。” 李延宁斟酌语句后道:“臣在户部的江州司负责核算布匹税收,也与皇上有相同的疑惑,这江州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织布机改良多次,为何产量总是上不去呢?臣也想不明白。 “直到前些时日臣听到了一个怪诞的传说。据说泉荧城的沿海时常有鬼船出没。鬼船只在晚上的深海中飘荡,凡是见过鬼船的百姓无一幸免于难,导致那片海域至今无人敢靠近。臣斗胆猜测或许布匹让鬼船运走了呢?” 李延宁说完,飞快地瞄了皇帝一眼,皇帝的神情严峻,半晌才道:“这传说朕听着有趣,得让人好好再去打听打听。” 李延宁暗喜,皇帝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走私一事皇帝会亲自去查。 “李侍讲胆大心细,进户部这么短的时间里帮朕打听到这么有价值的传说,朕该赏你什么好呢?” “为皇上分忧是臣本该做的事。” “你曾在殿试时写过如何因地制宜发展农业,写过开通丝绸之路。当初你的策问看的朕心潮澎湃,在看到你报名选官后,朕有了一个想法,李侍讲想不想听?” 李延宁不知皇帝什么意思,只能道:“请皇上明示。” “你此次选官考试是第一名,有优先选择地方的权利。现在朕再给你一个选择,去直隶州都定城任知州如何?”皇帝说完威严地看着李延宁。 “……”李延宁愣住了,直隶州知州,从五品官员,相当于去直辖市当市长了! 这是皇帝对他发现户部税收异常的奖励?李延宁怎么觉得不太对。都定城的知州官职并不在此次朝考选官中。 皇帝说到了殿试的文章,明里暗里在提醒他,皇帝之所以选他当状元,就是看中他文章里写的措施。现在言外之意是要李延宁去都定城实践措施? 华朝的大部分地区的行政划分为州、府、县三级,当然也有直隶州。 直隶州一般就两三个县的面积,由中央直接管辖。直隶州通常在一些战略要地,比如与乌孜国接壤的顺城,北部的寒雾城,曾经平州的炎城等等。 而都定城,是整个华朝最偏远的地方。皇帝不仅让他去,还直接给他官升半级,由此可见这个地方大家有多不想去。 李延宁抬头看向皇帝。 “如何?”皇帝的目光深沉,宛如一个深潭,李延宁竟在皇上的眼里看到了对他的期望。 “臣愿意前往都定城任知州,为皇上治理都定城,为当地百姓谋福祉。”李延宁作揖道。 “哈哈哈,朕果然没有看错你!有胆识,有勇气!”皇帝舒展笑容道。 李延宁出了御书房,整个人都是呆的,他的计划落空了,得重新安排起来。 皇帝看着李延宁走出御书房后,敲了敲桌子,一个暗影走了出来。 “陛下有何吩咐?” “去查一查泉荧城是否有人走私。还有,再去仔细查查户部的那把火究竟是谁放的!” “是。” 皇帝孤身一人坐在御书房里,他拉开右侧的书桌暗格,里头是陈大人贪污案的卷宗。陈大人死得蹊跷,皇帝一直不愿相信自己会看走眼。 刚刚李延宁的话,让皇帝心里有了猜测。户部账簿库房莫名失火却查不到原因,烧又不全烧,只烧江州司整理过的账簿。 而重新整理账簿时,一向身壮如牛的李延宁竟然突然感染了半个月的风寒,有异常。 第257章 都定城 现在李延宁又突然参加朝考下地方,皇帝让暗卫一查,和兴食肆近日与永凤楼搞了波商战,老四近日居然还去过和兴食肆。这下李延宁迫不及待想离开京州就有了动机。 都定城情况特殊,皇上物色了很久的人选,直到李延宁出现。皇上经过这么久的考察,发现此子聪慧有谋略有胆识,把他放到哪里都能做出实事来,现在看来又忠心耿耿。这样的人才,绝不能折在都定城。 “来人。” “奴在。”刘公公听到皇帝的传唤,立马进来。 “传召邵泽忠。” “奴遵旨。” 李延宁回到翰林院立马往藏书阁跑去,将都定城的堪舆图、风土民俗志等书籍找出来。而他发现,关于都定城的记录很少。 他只大致了解到都定城的西北部和东北部分别与平州、庆州接壤,西部和西南部都是高山密林,东南部靠海,东部靠近邛州。地形总体来说山多地少。 据风俗志记载,都定城虽然说只有四个县,但占地面积还挺大,都快赶上一个府了,而且地形复杂、气候多变,民风还彪悍,当然也是最穷的直隶州。 李延宁粗略地将都定城的记录找出来,还没摘抄几页,天色已暗,藏书阁主事已经在催他回去,要闭馆了。他只能回去找老师和师哥商量。 李延宁到了沈家,将今天的事情告知老师和师哥。 沈颂冕在上职时便听相熟的公公传话,皇帝召见了李延宁,他一直七上八下地想着皇帝到底要干什么。 原来竟是要师弟去都定城。沈颂冕不舍师弟去这样的地方,可他冷静下来后道: “都定城也是皇上的一块心病,他这么做自有他的目的,也绝无可能让你孤身前往,且等着吧。” 沈颂冕在内阁知道的消息更多。皇帝见完李延宁后,立马召见了邵泽忠。邵泽忠可是皇上的亲卫,他打听到邵泽忠回去后便开始点兵。如此,沈颂冕推测皇上定然不会让师弟孤身一人前去。 都定城是个特殊的地方,原本只是一个县,后来和附近的云天县、永竹县、风禾县一起仿佛受了诅咒一般,不仅天灾频发,灾荒连年,百姓还莫名死亡或失踪,四个县的人口在几年内锐减。 该地瘴气浓厚,气候湿热,许多前去任职的官员大多都不适应该地气候,一段时间后突然病死的不少。后面便没有外地官员愿意去这四个县赴任。长期无人管理,当地秩序混乱,地头蛇遍布。 皇帝在十年前便把这四个问题县从平州、庆州的辖内划出了,合在一起做直隶州,改名都定城,由从五品的知州管理,直接受中央管辖。 这才终于有官员来任知州,可此地面积大,偏远的县还是需要县令,经过几年治理后,当地有所改善,也陆续有新县令到任。 可近几年都定城风不调雨不顺,又出现灾年,百姓暴乱,流为贼寇。 皇上在去年腊月又收到新任知州就任还不到一年便毙命的消息,目前都定城已经半年多没有知州了。 皇帝一直想治理都定城。因为都定城地理位置特殊,是华朝西南的门户,毗邻好几个小国和部族,守不住都定城,西南危矣。 但是都定城占地面积虽大,适合种植粮食的土地却不多。山多,却都是密林,瘴气和云雾浓厚,进山里很容易迷路丧命。北方去的官员大多不适应,皇上一直在寻找合适的人前往。 皇上问过大臣有无推荐人选,平常为了塞上自己人,一个小职位都争得头破血流的大臣们这次却没有一个吭声。 沈辙道:“延宁,这是挑战也是机遇,皇上亲自找你说明对你寄予厚望,若你能在都定城做出一番成绩出来,仕途必然不愁。” 李延宁面露难色,在那样的地方要做出成绩难上加难。难怪皇上要提他在殿试上做的文章。 沈颂冕道:“直隶州是受中央管辖,任何事情直接上达天听,哪怕你只帮皇上解决了一件事情,皇上都会记着你的付出。” 李延宁换个方向想,都定城是中央直接管辖,有事他直接上奏皇帝,等于他的上司只有皇帝,只要他做出了政绩,可以自己汇报,无需担心被上峰卡着或者抢走。 都定城的政绩或许难出,但一旦有了政绩,升得也会更快,所以说既是挑战也是机遇。 李延宁看了看老师和师哥道:“还有一件事,在皇上委任我去都定城前,还问我在户部干得怎么样。我……我把在户部发现的税收异常和鬼船传说告诉了皇上……” “什么?”沈辙和沈颂冕齐齐惊讶。 “咱们自己查证据都不知道要多久,师哥在内阁没证据不好提,怕被攻讦。但我就不怕了,我只是提了布匹税收没涨的发现和鬼船的传说而已,是皇上自己想到走私……” 沈辙无奈道:“王太师说你初生牛犊不怕虎真没说错!” 沈颂冕哈哈哈笑了起来:“你还挺会抓时机给自己揽功劳!” 皇上早就怀疑户部库房那把火烧得异常,还状似不经意地问过他李延宁感染风寒之事,当时沈颂冕还担心皇上会怀疑失火与师弟有关。 现在李延宁坦白了走私发现,装病离开便是不想同流合污,等于向皇帝表了两次忠心。难怪皇上会让李延宁去都定城,皇上是信任这个小师弟的。 事已至此李延宁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回到家,爹娘还有娘子在等他吃饭。 “今天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李青鹤问。 “去了趟老师那里。” “相公来净手。” “洗完快来吃饭,今天都是你爱吃的菜。”叶柔道。 亲人知道他要下地方,但不知道要去那么远、那么穷的都定城。 吃完饭,李延宁才开口告诉他们,知道都定城又偏又远还危险,三人都沉默了。 李延宁道:“都定城的情况你们也知道了,皇上希望我越快去越好。可是都定城当地情况如何我还不知道。我想先去那边安顿好后再接你们过去。” 李青鹤却道:“爹和你一起去。” “你们去了忙衙门的事,我们可以去帮你打理好后宅。”叶柔道。 “相公,我们不会拖累你的……”苏熠薇听到李延宁不打算带她们去,眼圈先红了。 “都定城民风彪悍,我不能拿你们的安全去赌。你们三个等我安顿好后再过去。”李延宁第一次用这么笃定而不容置疑的语气道。 他们三人还想说什么,李延宁却道:“就这么决定了。” 第258章 揍人 晚上,苏熠薇躺在床上背着李延宁默默哭泣。 李延宁心疼道:“我也想你们跟我一起去,可太危险了。” “我知道相公是担心我们,只是……”道理苏熠薇都懂,可一想到相公要一个人去那么远、那么危险的地方,她心里便堵得慌,心疼担心得紧。 李延宁也不知道怎么哄她,他也舍不得离开家人。 “相公放心,我会照顾好爹娘,照看好家里。”苏熠薇知道李延宁说一不二,相公是去干大事的,她能做的只有帮他照顾好家里,让他不用为家里担心。 “瑶瑶……” 第二天早上,一家人沉默地吃完早饭。 李延宁先去翰林院上职。他原本该去兵部轮值的,但参加了朝考便不再去了。他往藏书阁走去,他还需要多了解些都定城的情况。 顾淮谨却找来了藏书阁:“昨日皇上为何召见你?” 顾淮谨刚从礼部轮值回来翰林,昨日顾老夫人生病,顾淮谨请假回家照顾,他一早来上职听了同僚的话才知道昨日皇帝召见了李延宁。 李延宁压低声音道:“皇上想让我去都定城任知州。” “都定城?”顾淮谨在脑海里思索了许久才想起来都定城在哪里,道,“这地方偏僻又落后,你真要去?” “皇上的命令你敢违抗?” “圣旨不是还没下来吗?找老师和师哥想办法跟皇上求求情。” 李延宁摇摇头道:“师哥也没办法。他和老师支持我去。” 顾淮谨也知道自己关心则乱语无伦次了,冷静下来后道:“我帮你一起找。” 上次三人不欢而散,回去后他便后悔了,他们三人从县学开始便一起学习,一起科考,一起为官,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兄弟不得已下地方,他有什么资格发脾气? 他第二天便来找两人道歉。李延宁和胡鹏程并没有放在心上。他们都知道顾淮谨是舍不得他们。 等两人差不多将藏书阁里关于都定城的记录都翻找出来看了一遍后,顾淮谨彻底不淡定了: “你就不该答应皇上!你看看地方志记载,都定城十年内已经死了三任知州!那里瘴气弥漫,民风彪悍,你去……”送死吗?顾淮谨瞪着他,捏紧了拳头。 李延宁叹了口气:“皇上召见我,看似跟我商量,实际上我没的选。而且我也是才知道都定府这么费知州。” 突然李延宁的余光瞥见有人影一晃而过:“回去再说。” 早朝时,礼部宣布了此次朝考的排名,明日候补官员便可以选官确定去处。皇帝却突然道:“李延宁能力突出,又是此次朝考第一名,朕决定委任他为都定城的知州,爱卿们觉得如何?” 王太师眼睛扫过沈颂冕,见他并不惊讶,看来昨日皇上传召李延宁说的就是这事。 都定城这破地方,许多大臣们唯恐避之不及,自然无人反对。 只有工部的潘大人和唐大人出来恳请皇上三思。李延宁心思巧妙,适合工部,将他放任去那么远的地方,怕是经验不足。 皇帝却觉得年轻人适合去远一些的地方锻炼,他相信李延宁能做好。两位大人还想再说什么,被工部尚书段大人制止了。 段大人混了这么久官场的老臣,眼力劲更足。皇上是先召见李延宁,再公布这事,沈颂冕都没有说话,必然有内情。于是李延宁去都定城便这么定下来了。 散朝后,林佟原阴阳怪气地对沈颂冕道:“恭喜沈大人,师弟又升官半级,短短一年升了一级官,这升迁速度我等是拍马也赶不上啊!哈哈哈。”去都定城那种地方送死,李延宁可真有你的。 沈颂冕道:“那是,跟林大人的弟弟八年了还在翰林院挪不了窝相比,我这师弟确实让人望尘莫及。” 林佟原脸色一僵。王太师在他们身前听着两人的对话,微笑着。 不出一日,众人都知道李延宁要去都定府任知州了。翰林院里恭喜李延宁的人有,幸灾乐祸的人更多。 散职后,李延宁刚走出翰林院大门时,李狻过来告诉他王誉竹下午一直徘徊在李府门口。 其实前几日李狻便发现有小厮经常在李府门口探头探脑,李狻跟踪起来,发现是王誉竹的小厮。 接着他便发现,连王誉竹本人经常一散值也会在离李府不远的茶楼上盯着李府。 “王誉竹来干什么?”李延宁问。 李狻犹豫了一下道:“我也奇怪,便调查了起来,然后发现上次少夫人在半日闲遇到的醉客就是王誉竹。” 李延宁眼里透着冷意,王誉竹现在还贼心不死! “这是陆星曼邀请少夫人的拜帖。”李狻将王誉竹的小厮投递的拜帖拿给李延宁。 李延宁接过拜帖打开一看,冷哼一声,这哪里是陆星曼写的,分明是王誉竹的字迹!同窗三年,他的字李延宁怎么会不认识! 李延宁收了拜帖,决定亲自前往拜帖上所写的地址,他倒要看看王誉竹想干什么? 王誉竹忐忑又期待地等着苏熠薇的到来。他想见她想得快要发疯,情不自禁地以陆星曼的名义写了拜帖约她出来。 李延宁要去都定城,听大伯说那是有去无回的地方,她绝不能跟着去!他想让她跟李延宁和离,和离后他一定会娶她,好好爱她。 可王誉竹没想到,日思夜想的人没见到,李延宁一脸杀气地出现在他眼前。 “你,怎么是你!”王誉竹还特地看了看他身后,她没有来! “约我夫人的不是王少夫人吗?你为何在这里?”李延宁道。 “你!李延宁,你就要去都定城了。那是个什么样的地方你不会不清楚。你放过苏熠薇吧!她与你一起去就是去送死。你如果爱她就放她自由。” 王誉竹料定李延宁此番前去都定城有去无回,便不想再跟他废话,直入主题。 李延宁都快被气笑了:“王誉竹,有病去看大夫,不要在这里大呼小叫。薇儿是我的娘子,我怎么安排是我的事。你再敢惦记我娘子,试试看。” 李延宁一拳重重打在王誉竹的肚子上,掐着王誉竹的脖子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娘子长得很像陆家三小姐?” 王誉竹在疼痛中讶异地瞪着李延宁,张了张嘴想问什么。可李延宁大手上的劲儿一点没松,王誉竹缺氧得眼冒金星,满面通红。 李狻担心盛怒的李延宁真把王誉竹掐死了,伸手提醒道:“宁哥!” “王誉竹,用你愚蠢的脑袋想一想,实在想不出来回家好好问问陆星曼也行。最后我再警告你一句,有多远滚多远,敢再出现在我娘子面前,我让你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第259章 惊喜 李延宁用力一丢,王誉竹像垃圾一样被丢在门边,大口呼吸,连连咳嗽,濒临死亡的恐惧让他瑟瑟发抖。 李延宁朝门口走去,又觉得不解气,反身回来又踢了王誉竹两脚。李狻拉着他阻止道:“宁哥,咱们该回家了,少夫人在家等着呢!” 听到少夫人,李延宁终于冷静下来,丢开王誉竹出了包间。 王誉竹到底是朝廷命官,现在把他揍得这么惨,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李延宁特地没走正门,他拐进茶楼后院,趁人不注意翻墙而走。 李延宁回到家里见到正指挥丫鬟摆碗筷的苏熠薇,他一言不发地拉过她紧紧抱在怀里,他怒不可遏,一想到有人惦记苏熠薇,他就恨不得杀了他! 苏熠薇被李延宁的举动惊讶到。丫鬟们面面相觑后,赶紧退避。 “相公……” “让我抱一会儿。” 苏熠薇以为是去都定城的事让相公为难了,她都明白,拍了拍李延宁的后背安抚他。 王誉竹被打了一顿,本是气愤极了,可李延宁的话让他的怀疑有了实证。回到家看到陆星曼,他的气不打一处来,都是陆星曼,都是因为这个女人! 陆星曼见王誉竹好不容易回家,想来献献殷勤,挽回感情,可还没开口说话,王誉竹一个拳头砸到她的脸上,接着更是拳打脚踢起来。 王誉竹将在李延宁那受的气全部撒在陆星曼身上,都是这个女人害得他和粉衣姑娘分开,害得他爱而不得!他只要一想到自己日思夜想的女人每日伺候李延宁,他便怒不可遏。 他的愤怒只能发泄在陆星曼身上。陆星曼被打得嗷嗷叫唤,拼命躲避。王家的管家怕再打出了人命,上前拉住了王誉竹。 王誉竹发泄一顿后才回过神来,他深吸一口气,对管家道:“夫人近日身体不适,不便见客。来人,把夫人请进房间好好休养!” 陆星曼被打得浑身疼痛晕了过去,她第一次后悔嫁给王誉竹。 她醒来后发现房间里空无一人,琉香和章嬷嬷都不在。 “来人啊,来人啊!”陆星曼浑身火辣辣地疼,又渴又饿。 她呼唤了好一会儿终于有人开门。 是王誉竹,他怒气冲冲,眼神凶狠地将陆星曼从床上拖起来丢到地上。 “你这个毒妇你怎么敢!你们陆家敢蒙骗我!我要休了你!”王誉竹气得眼眶泛红。 “相公你在说什么?我做错了什么你要这么对我!”陆星曼愤怒又委屈道。 “做了什么?你有胆子做,没胆子承认?”王誉竹让人将琉香和章嬷嬷拖进来,两人显然被用了刑,脸肿的老高,身上都是血。 琉香哭着有气无力道:“对不起……”王誉竹对她们用了家法逼问,两人没抗住什么都招了。 “我要娶的是陆星瑶,不是你陆星曼,你敢李代桃僵,还把陆星瑶逼得去跳崖,你这种毒妇,我真恨不得打死你!” 陆星曼听后脸色惨白,抱着王誉竹的腿求饶认错,被王誉竹一脚踢开。 要不是陆星曼和林氏,他本该和陆星瑶双宿双栖,恩恩爱爱。现在陆星瑶死了,他也没有证据证明苏熠薇就是陆星瑶。让李延宁放弃苏熠薇是不可能,他这辈子都只能爱而不得。 陆家敢把他们王家当傻子耍,就别怪他不客气。陆星曼被关了起来。王誉竹修书一封将事情原委告诉了王炬和封氏。 几日后,陆星曼的身体终于恢复了一些,她跟王誉竹提出了和离,她要回家。 “你用尽手段嫁给我时便没想过要离开我吧!既是如此,我怎么能辜负娘子的深情?”王誉竹恶狠狠道。 他不打算这么快和离,又将她抽打了一顿,软禁起来。陆星曼身边的丫鬟和嬷嬷早就被王誉竹换了,她现在才是叫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很快,皇上在早朝上召见了李延宁,当着文武大臣的面,任命李延宁为都定城的知州,还特赐一把尚方宝剑,有先斩后奏的权利。同时特许李延宁任职期间可以短暂离开任职地。 并赐予他一队护卫队保护其安全,随行两名御医。太监宣完旨,李延宁激动得嘴角差点没压住。沈颂冕猜得没错,皇上还是有良心的,有了这些保障,他就敢把家人带上了。 李延宁谢主隆恩。 朝堂上其他大臣听完圣旨都有些后悔了,早知道去都定城有这些优待,他们也会选择让自己人去拼一把。 直隶州的知州权限本就大,现在又有尚方宝剑,又有皇上亲卫保护,还有御医随行,这还害怕什么? 而胡鹏程知道李延宁被皇上委派去都定城,选官时选了都定城隔壁的渝屏府辖下的玉山县当县令。 玉山县地势比较平坦,在邛州境内,经济还不错,治安也比较好。胡鹏程想离宁弟近一些,万一有事也好有了照应。李延宁感谢大表哥的心意。 李延宁领着圣旨退朝,却被大殿外的公公拦住,示意他到御书房等候。 李延宁知道这位刘公公是常伴皇上身边的人,便随他去等候。 皇上下朝后,又召见了他,交代他一些注意事情,尤其是保持每月一封奏折汇报。李延宁承诺一定竭尽所能让当地百姓安居乐业,食能果腹,衣能蔽体。 皇帝还叫来了这次护卫队的统领——邵泽忠,一个三十岁左右的高大男人,方脸,长眼,黑皮,气场强,是个在战场上磨练出来的汉子。 邵泽忠此次的任务除了保护李延宁,还有协助他铲除都定城的地头蛇,维护都定城治安的职责。当然还有一项便是监督李延宁,皇帝给李延宁一个文官的权利过大了,他协助但并不完全听令于李延宁。 对李延宁来说,皇帝能命令邵泽忠承诺保护好他的家人,已经令他分外惊喜,这趟的安全不用担心了。 他毫不在意邵泽忠监不监督他。他又不想谋反,有个皇帝身边的见证人,很多事做起来也有人证,等于多一个保护。 李延宁兴高采烈地回家告诉爹娘和娘子可以带他们一起去都定府。有皇上身边最受信任的护卫队保护,有御医随行,有尚方宝剑在,安全是有把握的。 第260章 破败的城 “真的吗?皇上真的派人保护咱们?”李青鹤问。 “是啊,爹,咱们赶紧准备起来。我立马书信一封让李征过来管理京州的铺子。” “太好了。”苏熠薇终于露出了这两日的第一个笑容。 不管如何,家人在自己身边才更安心。沈辙原本是要跟着李延宁一起去都定城的,被李延宁劝住了。 他此番是去当官管理都定城,为皇上解忧。若是带着老师,以后做出了政绩,别人也会攻讦他是得了老师的指导,对他的政绩说三道四。 他想证明自己能行,想让皇帝知道他没有看错人。 沈颂冕支持李延宁的想法。最终沈辙被劝住了,但给李延宁安排了两个师爷和两个幕僚,都是他曾经用惯的人。 其实政绩只是次要,李延宁担心的是不知都定城环境如何,怕年岁渐大的老师会不适应都定城的气候,若是染了病得不偿失。 一家人将方方面面都安排好,半个月后离开京州前往都定城。去都定城会经过悠州,他们顺道回东临府见亲人一面。 胡鹏程一家和李延宁一家一起出发。经过半个月的行走,他们回到了东临府,见到了东临府的亲人。 林娴珞已经有了身孕,李家又是一片欢欣雀跃。 俩兄弟是前后脚成亲的,现在李延峰都要当爹了,李延宁这边还没动静,全家除了李延宁本人,所有人都开始急了。 苏熠薇最是心急,虽然公爹和婆母没有当面催过,可他们看小孩子的眼神便知道多么渴望有一个自己的孙子。 当天晚上睡觉时,苏熠薇难得丢开矜持缠着李延宁。 李延宁知道娘子着急,但这不是她的错,说起来还是他刻意避孕了,每次都弄在外面,减少了苏熠薇受孕的机率,虽然也不是百分百避孕。 但苏熠薇才二十岁,太早怀孕对女性的身体没什么好处。他想缓个一两年再要孩子。而且如果现在苏熠薇怀孕了,势必无法跟他去都定城,只能在京州待产、生产,等孩子大一些才能去找他。 这样他们又要错过多少时间?李延宁想陪着妻子一起迎接他们的孩子,想陪伴孩子成长。所以他想等稳定下来后再说。 他如是与苏熠薇细说了,苏熠薇才知道相公是为她好,为他们的孩子好,便不那么急迫了。 李延宁到东临府时,夏得韬和夏昉旭已经准备回京州了。夏得韬的探亲假即将结束,夏昉旭要跟着哥哥一起去京州,他想进军营当军医。有苏骁的推举,进军营不难。 叶明的行商队伍从来没去过庆州以南的地方,外甥乍然去那么远的地方他也不放心。又听闻都定城贫穷又落后,叶明当即决定再组建一支通往都定城的商队。 赚不了什么大钱,给外甥一家多送些吃的也好。而且外甥本事大着呢,说不定都定城将来富裕起来,商队还能抢占先机占领市场大赚一笔呢? 在家团圆的日子才过了三天,李延宁一众人便再次出发去都定城。一路长途跋涉终于在八月底到达的庆州。 胡鹏程一家便在这里与李延宁告辞。李延宁要继续往南走,胡鹏程要往东南方向去邛州。 这次去玉山县,同样是胡瑞跟着胡鹏程夫妻一道来。胡鹏程的儿子还小,一路颠簸但还是很乖巧。 从庆州南下再走了十天才到达都定城。这一路没有木轨道,官道也坑坑洼洼,一路颠簸着过来。若是道路好走一些,来往都定城和庆州的时间将缩短不少。 李延宁一行人在正午时分才浩浩荡荡地到了都定城,映入眼帘的是残破的城门。 骑在马上的李延宁看得更清楚,城门上“都定城”三个字在长时间的风吹日晒后褪去了原本的颜色,处处透着岁月侵蚀和残败的气息。 他们进入城门,守门的官兵穿着破旧的铠甲,看着李延宁这么多人,在昏昏欲睡中精神起来。 李严拿出路引,表明身份后,官兵们没想到新任的知州这么快到来,还这么大阵势,纷纷跪地行礼。 李延宁唤他们带路去衙门。李延宁虽然有心理准备,知道都定城很穷,可亲眼看见后那股震惊让他压力剧增。 城里的道路和官道一样坑坑洼洼,沿街的商铺十室八空,没有顾客。 街上的百姓很少,现在天气热穿的也少,可就是不多的布料也是补了又补,没有一个百姓的衣服是完整的一块布。 每个人都干瘦黝黑,佝偻着背,脸上的神情都很木讷,看着李延宁一行人进来,纷纷躲避,眼里透着的不单单是害怕,更多的是一种麻木,是被生活磨光精气神的空洞。 偶尔有几个穿戴整洁的百姓路过,看见李延宁一群人进来不是好奇地驻足观望,而是飞奔回家,仿佛他们是一群凶神恶煞的勾魂使者。 这实在不像州城,李青鹤对叶柔道:“这城比咱们景和镇还不如啊!”语气里是同情,也是对儿子肩上重任的担忧。 “可不是,这路比咱们千山村的路还颠簸。”叶柔也是满满的担忧。 他们来到衙门,衙内也是一片萧条,明明九月的阳光明媚灿烂,可整座城给李延宁留下的却是灰扑扑的印象。 站在衙门口,他发誓一定要将都定城灰扑扑的印记擦拭干净,让都定城焕发彩色的生机。 大中午的,都定城非常热,整个衙门的衙役和捕快都在屋子里午睡。李延宁来了他们才被吵醒,骂骂咧咧地吼道:“大胆刁民,大中午的敢来吵我们睡觉!不要命啦!” 衙役们说的都是都定城的本地话,叽里呱啦的李延宁一群人听不懂,但不妨碍他们看懂这些人脸上的不耐烦。 这哪里是一个衙门衙役该有的精气神!李延宁宁严厉呵斥道:“要么回家睡觉以后再也不用来,要么现在给我立正站好。” 乍然听到这么标准的官话,衙役惊醒了:“你是什么人?哪来的?知道这是哪里敢来这撒野?”衙役看李延宁一个白面书生,根本不放在眼里,依旧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问道。 “来人,把这个尸位素餐的衙役拖出去,永不再录用。” “是。”护卫队将这个衙役拉出去。衙役骂骂咧咧地挣扎。其他衙役都被李延宁的行为镇住了。 第261章 安顿 “我是新任知州李延宁,有没有资格在这里撒野?”李延宁扫视一遍站得歪歪扭扭的衙役道。 “新任知州?” “你是新任知州?” 衙役们这会儿瞌睡虫都跑了,一个个站直排好。 “将所有官员、衙役、捕快全部都给我叫来,立刻马上!”李延宁道。 “是,是。”衙役们慌乱跑开。 衙门后面是知州住宅,李青鹤带着家人和下人先去安顿。李延宁和邵泽忠先到衙门内逛一圈。 整个衙门很破旧,但好歹瓦片齐全,收拾得还算整洁,李延宁和邵泽忠来到大堂上,李延宁一摸大堂上的知州桌椅,一层灰,看来已经很久没有开堂了。 李吉唤衙役来把桌椅擦干净。等同知、判官、吏目和州知事等几位大人匆匆赶来时,李延宁已经将整个衙门大致走了一圈,此时正坐在大堂上休息。 同知等人到来后,看到大堂上坐着的是个唇红齿白的白面书生时,皆是惊讶,这次的知州这么年轻?皇帝果然已经放弃都定城了? 他们向李延宁行礼,同知正想解释几句为何他们没在上职,李延宁却先开口道: “咱们都定城的衙门是个好地方,清幽宁静得很,地方还大,各位大人在哪里办公?我找你们颇费一番功夫。” “……” 几人一愣,新知州一来就摆架子给他们下马威,他们纷纷作揖开始找借口。 李延宁等了他们不少时间,现在的天气又热得让人烦躁得很,他也没耐心听他们废话,直接道:“本官初来乍到,还不认识各位同僚,各位能否自我介绍一番。” 刚打完旷工腹稿的各位大人又将借口咽下,开始介绍自己。 都定城的现任官员都四五十岁以上,其中同知叫肖樽是个五十多岁的老人,一脸的圆滑世故。判官最年轻姓姚名邕,四十岁左右的样子,是个沉默内敛的黑瘦汉子。 其他几人皆是六十岁上下,都能当李延宁爷爷的年龄,现在对他行礼作揖,一脸恭敬。 可李延宁知道,这都只是表面,能在都定城这个折损了这么多任知州的地方安然坐稳位置,必然有过人之处。 通过他们的自我介绍,李延宁还了解了他们的为官经历。都有一个共同点他们都出身寒门或者小氏族,除了判官是进士出身,其他要么是同进士,要么是举人。可以说来都定府任职都不是自愿而来。 李延宁听了一圈,放在桌子上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接着也自我介绍了一下。当他们听到李延宁二十岁中状元,在翰林院任侍讲,被皇帝亲自委任来到都定府任知州,无不透出震惊和羡慕的目光。 接着又听他介绍了邵泽忠,乃天子亲卫,此次任职都定城指挥使一职,还带来了五百亲卫。 难怪新知州刚来就敢给他们来个下马威,可到底年轻,能留多久,在这个位置坐多久就拭目以待了。 李延宁把衙门里的官员认识了一遍后,突然谦虚道:“本官和邵大人初来乍到,对都定城不甚了解,今后就要与各位同僚共事了,还请各位前辈们不吝赐教。” 同知作揖道:“协助知州大人是卑职的工作,我等定当全力以赴协助李大人做好工作。” “如此甚好,本官来自悠州,山里盛产名为‘一枝春’的野茶,喝起来颇有趣味,我带了一些过来给各位同僚尝尝,希望你们能喜欢。” 李吉将包装精美的茶包递给各位大人。各位大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李延宁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能接过来道谢。 拜别李延宁后,几位大人走出大堂,小声议论。 “这李大人究竟是什么意思?在下还是第一次见到刚到任就给下属送礼品的官员。”知事道。 “我也是,提着茶包都觉得烫手。” “他是不是在提醒咱们该送礼了?” 同知摸了摸胡子:“狐狸总会露出尾巴,且等等。” 判官闻了闻茶包,清香扑鼻的茶香有种苦涩的味道,他目光沉沉,一语不发地回到自己的衙斋。 李延宁见完各位大人,对邵泽忠道:“邵大人怎么看这些人?” “都不是省油的灯。” “精辟。”李延宁笑着对邵泽忠拱拱手道,“调查之事就交给邵大人了。” “好说。” “我接下来想去各个县镇走一圈了解情况。劳烦邵大人保护好我的家人。”李延宁对邵泽忠恳切道。 “好,但我要跟你一起去。” “你不用担心我的安全,我准备……” 李延宁与邵泽忠密谋了一会儿。 李延宁回去知州后衙住宅,这里修得倒是不错,看得出来历任知州都没有亏待自己。 李青鹤指挥着下人搬东西进去,叶柔带着嬷嬷收拾厨房,苏熠薇让丫鬟家丁在擦拭家具和扫洒。李严正在巡视府里的安全漏洞。 邵泽忠留下几个护卫,带着其他护卫去了指挥使的营地。 经过半天的收拾,到了天黑时,后宅终于可以安顿了。一家人这才有时间坐下来吃饭和休息。 李延宁知道都定城热,但没想到中午时分能这么热。还好太阳一下山,微风习习,气温降了好多。这地方昼夜温差大,一不小心贪凉就很容易感冒。 都定城山多树多,蚊虫多。白天收拾屋子时,洒扫的丫鬟还看到了蛇,吓得吱哇乱叫,好在家丁眼疾手快打死了蛇。 一条蛇还好,下人将知州后宅打扫一圈后发现了好几条蛇。这就很吓人了。 不过李家在千山村便是住在山脚下,对蛇一概是不怕的,全家人除了苏熠薇都会调配驱蛇粉。 李延宁当即让李吉将驱蛇粉撒遍内宅各处。苏熠薇最怕蛇了,当初在破庙她就是被蛇吓得花容失色,连帷帽掉了都没发现。 蛇多,老鼠也多,还都很大只。京州和东临府来的丫鬟哪里见过这样的老鼠,一边尖叫一边打扫。 除了老鼠,家丁还发现了恁大的蜈蚣,打死了原本是要拿去扔的,竟被路过的孙御医看到了,连忙阻止道:“这多好的东西,怎么能随便扔了!” “这有什么用?”李吉问。 “蜈蚣能入药,这么大的蜈蚣可是宝贝啊!给我拿到我房间去,还有刚刚打死的蛇呢?领我去看看。这蛇也是浑身是宝啊!” 李吉:“……” 第262章 审理案件 随行的两位御医是师徒关系。师父姓孙,徒弟姓卢。两位医术高明,都是沉迷于研究医术的人,皇帝委派出行任务,让太医院推举两个人前去都定城。 御医们大多都不愿意去,只有这对师徒毛遂自荐。他们听说都定城死了好几任知州和县令,断定此处定有隐疾,骨子里对医术研究的痴迷指使着两人前来。 李家忙活了好一阵,全家人吃饭时却又受到蚊子的干扰,叶柔点着艾草熏蚊子,全家人闻着艾草香吃了顿晚饭。 晚上洗漱后,苏熠薇打开房间的窗户通风,李延宁却又关了一半:“昼夜温差大,不能贪凉。” 第二天一大早,衙门里不仅衙役、捕快来得早,就连同知和判官等所有官员都早早到衙门上职,可他们却发现知州大人并没在。 又等了半天时间,也没见知州大人来上职,同知派了人去打探消息。 衙役回来告诉众人知州后宅大门紧闭,没有一人出来。好不容易等到后院门开了,是叶柔派的嬷嬷和家丁出去采买东西。 同知等人也不敢去催促知州大人上职,又担心知州大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出现,只能干熬着等到了时间才散值回家。 如此三天,知州大人都不见踪影,同知和判官直觉不对劲,借口来看望李延宁打探消息。 邵泽忠出来告诉各位大人,知州大人连日赶路,现在病倒了,需要休息,衙门暂时交给各位大人。 同知等几人听后松了口气,更觉得李延宁是纸老虎。第四天开始又恢复如常,只有判官姚邕还照常上职。 李延宁带着李狻和三个护卫轻装上路,去巡视都定城辖下的县镇。五人穿得破旧,做行商打扮,此番微服私访,为的是摸清都定城最真实的情况。 他们从都定城开始先往最近的云天县查看。李延宁不入县衙,就在田边、路边、铺子里、茶摊等地与当地底层百姓聊聊天。 这里的百姓都说本地话,会说官话的很少,李延宁为了沟通方便,雇佣了一个当地的中年人充当翻译。李延宁也借机学习些当地的语言。 他们说自己是行商,一路从肃州过来售卖布匹。 李延宁拿着小册子一直在记录当地的农作物种植和收成情况,了解村落分布和人口情况,以及观察地形画下具体的地图、植被分布等,还调查了当地的氏族、乡绅以及县令、县丞的口碑。 总的来说云天县虽然穷,但好歹百姓勤劳些能填饱肚子。当地的县令和县丞的口碑挺不错,能劝课农桑,为百姓做主。 云天县的县令叫罗循,是云天县的举人,原本只是县衙的主簿。但因为云天县的前任县令辞官后,朝廷一直没有再派遣官员前来。 当时的知州不得已,只能将罗循提拔上来当县丞,暂管县衙之事。罗循干得不错,知州便上书皇上提拔罗循当县令。 李延宁了解了云天县后再赶往下一个县,如此走完第二个县时,同知才知道李延宁微服私访去了。 而李延宁会暴露,是因为在永竹县碰到了令人气愤之事! 永竹县的一个乡绅下乡巡视自己的田地时,见一户冯姓农家的女儿秀色可餐,强行玷污了她。 她的父亲老冯拼命保护女儿,却被乡绅带来的家丁殴打。畜生不如的乡绅还逼着这位父亲亲眼看着他怎么欺负闺女,老父亲拼命反抗最后被活活殴打致死,其闺女性烈,不堪受辱撞柱而亡。 这户的哥哥冯大柱在山上打猎,回到家见到的是父亲和妹妹还尚有余温的尸体,冯大柱目眦欲裂,奔向邻居询问情况。 这个点,邻居家的人不是下田干活,就是在山上挖笋,家里只有一个卧床行动不便的老妪,听着动静却什么也做不了。 老妪告诉冯大柱,她听到老冯被殴打时大声咒骂于乡绅不得好死。冯大柱去县衙报官控告于乡绅。 可永竹县的县令苟询却是个昏官,为于乡绅马首是瞻,不仅没有为冯大柱一家申冤,还以他诬告为由,杖打十大板后赶出县衙。 冯大柱拖着伤体回到家,面对的是亲人冰冷的尸体。妹妹不堪受辱自尽,父亲被活活殴打致死,可他却伸不了冤,凶手还逍遥法外,他号啕大哭后,知道要报仇必须靠自己。 隔日他拖着伤体,提着刀去围堵于乡绅。趁着于乡绅不注意,冯大柱冲过去砍了他一道伤口,但被他身边的家丁拦住。 于乡绅愤怒不已,慌乱害怕地捂着自己的伤口,气急败坏地命令家丁往死里打。 这殴打人的一幕正好被路过的李延宁看到并拦住了。 于乡绅蛮横惯了,见这小白脸敢拦人,让家丁一起打。家丁一群乌合之众,仗着人多势众欺负人,被李延宁几个练家子几招制服。 救了冯大柱,李延宁问了殴打原因,才知道永竹县竟然有这样无法无天的地头蛇和保护伞,气得当即亮出知州令牌表明身份,押着于乡绅去县衙重审此案。 苟县令这才知道自己踢到了铁板。李延宁不听苟县令的任何辩解,让随行的护卫去传唤冯大柱的邻居老妪,让仵作去验尸,又严审了于乡绅身边的家丁,还让李狻去百姓中呼吁有受于乡绅欺负的人出来作证。 仵作在李延宁护卫的严控下不敢作伪证,如实禀告。围观百姓听到冯家妹子和老冯的死亡原因都愤慨谴责于乡绅畜生不如。 于乡绅却否认自己到过冯家村,否认奸污冯家妹子,也否认指使家丁打死老冯。 他更是言辞凿凿道:“邻居老妪腿脚不便,只靠听,又没有亲眼看见,如何确定凶手是我?我还要告这老太婆诬告我!” 于乡绅想着只要他否认,又没人证和物证,谁都拿他没办法。 这时,冯家邻居的一位婆婆犹豫再三后站了出来,她称自己昨天帮忙收殓冯家妹子的尸身时,在她尸身旁边的桌子底下找到了一块于乡绅的玉佩。 应该是于乡绅奸污冯家妹子时,她剧烈挣扎扯掉的。 这块玉佩价值不菲且还刻着“于”字,于乡绅眼神闪烁却再次否认是他的玉佩。 第263章 罄竹难书 李延宁道:“玉佩上雕刻的‘于’字只有主人家要求,雕刻师才敢这么雕。整个永竹县姓于且有能力带这么贵重玉佩的除了你还有谁?” 而围观李延宁断案的百姓中,有一个于乡绅的死对头甄地主出来作证:“大人,这玉佩就是于任轧的!我可以作证。” 于乡绅原本于任轧,李延宁想他爹真会取名字,名副其实啊。 甄地主的出现让于任轧彻底不淡定了。李延宁召甄地主进大堂说清楚。 甄地主道:“这玉佩原石原是我买给儿子的成丁礼。于任轧却看上了这块原石,威胁我儿子跟他对赌,他用卑鄙手段赢了对赌,将原石雕刻成现在这块玉佩,还经常在我和我儿子面前炫耀。” 玉佩原石花了甄地主不少钱,却被于任轧给用卑鄙手段给骗了去,不仅如此每次见到于任轧,他都要阴阳怪气地感谢甄地主的儿子慷慨赠予。 这事成了永竹县上层人家看他家的笑话,甄地主如何咽的下这口气! 于家的家丁在杖打了十几大板后,熬不住的人先承认了自己受少爷命令,殴打过老冯。 在李狻的呼吁下,这时候冯家村的几个百姓犹豫再三才出来作证,昨天亲眼看见于乡绅带着一群家丁去了村尾。冯大柱家就在村尾。 这下人证、物证俱在,李延宁当即判决了于任轧秋后问斩。 百姓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知州居然真的判了于乡绅斩首!见李延宁不顾于乡绅的口出狂言,直接押入大牢,百姓才在惊讶中相信了一点。 李延宁接着开始审理苟县令,永竹县的苟县令知法犯法,身为父母官却不为民做主,反而成为恶霸的保护伞,必须严审后依法判决。 苟县令在永竹县的时间也不短,与当地的恶势力沆瀣一气,正想着要怎么把李延宁神不知鬼不觉地弄死。 李延宁却拿出御赐的尚方宝剑,命令衙役收押苟县令。苟县令没想到李延宁还是钦差大臣,他这才有些慌乱,不过他很快冷静下来,因为整个县衙都是他的人,要逃走不算难事。 而于家的家丁平时为虎作伥,在李延宁的严审和杖打下,全都熬不住将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 连平常于乡绅让他们做了什么坏事都交代了出来,于乡绅所做之事,一桩桩一件件简直罄竹难书,令人发指! 李延宁鼓励百姓提供人证物证,只要是真的,他必然为其伸冤,对坏人严惩不贷。 对于于乡绅和苟县令,百姓还是下意识的害怕。 “你们说新知州真的会为咱们做主吗?”一个沉默黑瘦的男人道。 老翁叹了口气道:“哎,不好说,就怕他们官官相护。” “我看知州面善得很,说不定真是好官呢?”一个老婆婆道。 “我也觉得知州不像做做样子。” “要不咱们也去申冤?” “你不怕杖打了?” “只要知州能为我家做主,打几棍子我认了。” “再等等吧,前任县令曾大人刚开始不也为我们百姓着想,可……” “是啊,好人不长命。” “你们不要忘了曾大人死后,那些人怎么报复报官的百姓……” 被老翁的话一提醒,百姓们又想起了那几户惨死的人家,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勇气又消散了。 只有冯大柱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相信李延宁。 李延宁决定在永竹县住下来专心审理这桩案子。苟县令在永竹县经营多年,与当地的豪强蛇鼠一窝,整个县衙恐怕都在苟县令的掌握中。所以,李延宁留了个心眼。 退堂后,李延宁又命令护卫将押入大牢的苟县令和于乡绅偷偷押出来,五花大绑在大堂的柱子上,让三个护卫亲自守在大堂的暗处盯着。 还让一直藏匿在人群中没有露面的李狻,拿着他的亲笔信回都定城找邵泽忠调来护卫彻查此案。 李延宁还命令县衙里所有的衙役,今晚全部集中前堂守门,没有他的命令一个也不许动。 他自己趁着天未黑去了县内宅问话,苟县令的夫人带着一双儿女正要逃跑,其他的几个姨娘妾侍速度更快,在苟县令被抓之后已经携款暗自逃跑了。 在李延宁的审问下,苟夫人为了孩子的性命说出了丈夫可能藏证据的地方。李延宁去到县内宅的书房,搜索了许久,才将苟县令贪污受贿的关键证据拿走。 李延宁将书房搜来的东西粗略地翻了翻,发现背后还有更大的鱼。 夜深人静后,果然有人悄悄翻墙进了县衙大堂想将苟县令灭口。 被绑在这里的苟县令还在想着等出去后,要怎么联合豪强把李延宁碎尸万段。不想这些豪强竟想先要他的命。 歹徒偷溜进来,直冲苟县令而来。苟县令眼睁睁地看着刀子就要刺进自己的身体,他却动弹不得,嘴巴塞着布匹呼喊不出,只能绝望而徒然地拼命挣扎着。 千钧一发之际,护卫出现将歹徒捉住,并卸了歹徒的手脚使其失去反抗之力。 李延宁扯下歹徒的面具,对苟询道:“可认识此人?” 苟县令死里逃生,吓得裤裆湿了一片,定眼看着歹徒片刻后终于想起来这是谁,一脸不可置信。 “看吧,他们不但放弃你了,还要你的命,你却还护着他们。若是你把同伙交代了,谅在你坦白从宽的份上,我可以饶你亲人一命,否则以你犯下的罪行该满门操斩。” 苟县令眼神闪了闪道:“你真的能保住我的妻儿?” “看你表现。” 苟县令犹豫一会儿后才道出了永竹县的几个地头蛇。于家只是其中一户,还有彭家和焦家。 这三家是县里的豪强,世代盘踞永竹县,县里大多数的田地、生意都被这三家掌控。 他是农家子出身,寒窗苦读数十年才中了同进士,没有选官资格直接被安排到永竹县。 刚开始他也踌躇满志要大干一番实现抱负,可一来就被告知了前任县令曾大人的死因。 曾大人是被他们下慢性毒药害死的,要是他不听他们的话,非得和他们作对,曾大人的下场就是他的下场。 他想过反抗,可他们威胁过后便开始糖衣炮弹侵蚀他的意识。 金银财宝往他家里抬,娇娘美妾往他房里塞,还特地演了几出戏抬高他的官威。所到之处皆是阿谀奉承。他这辈子没这么风光过,不知不觉沦陷成为他们的傀儡。 第264章 斩立决 等回过神来时,他们已经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一任一任的县令,他们都用不同的手段收买,而不能收买的,就是曾大人那样的下场。 李延宁想审问歹徒,歹徒却一咬牙毒发身亡。 李延宁揍了一拳一旁已经吓得尿裤子的于乡绅,问道:“这是不是你家派来的?” 于乡绅吃痛地眼泪直流,摇头直呼不是。 这三家胆大包天到敢杀县令,那么他们必然也敢杀他,李延宁算了算时间,从永竹县到都定城快马加鞭来回三个多时辰足够了,只要坚持到天亮,他就不担心自己的安全问题。 而到了天微亮时分,人最疲惫的时刻,李延宁小憩了一会儿却闻到了烧焦味,一个激灵起来前去查看,县衙后宅竟然着火了,火势还很大。 李延宁让两个护卫寸步不离地看着苟询和于乡绅,他让前堂守门的衙役去灭火。 附近的百姓都得知县衙走水了,拿着水来帮忙灭火,再烧下去难保不会烧到自己家。 李延宁将苟询的夫人和子女带到大堂来。就在李延宁刚进大堂,一群黑衣人冲了进来,三个护卫与其打斗了起来。 护卫都是练家子,黑衣人拳脚功夫一般,但人多,他们分散开来,几人去解救于乡绅,几人去刺杀苟询和李延宁。 李延宁功夫不输护卫,他不但能自保,还能保护苟询的妻儿,多次救妇孺于刀下。 他们四人功夫再好,一夜疲惫后又打了这么久,渐渐不占优势,眼看于乡绅就要被救走了,邵泽忠终于带着人赶到了县衙。 有了邵泽忠带来的护卫加入,这些黑衣人自知打不过,迅速撤退逃走,还是被抓住了两个。 “宁哥你没事儿吧?”李狻焦急地问道。 “没事。”李延宁察看了下自己左手臂的伤口,他在救下苟询的儿子时,与黑衣人的大刀擦肩而过,他身手敏捷,只是衣服被划破,没伤到皮肉。 邵泽忠和李狻都松了口气。 有了百姓和护卫队的加入,很快大火被扑灭。李延宁稍作休息后,整理了下思路。 昨天他亮了尚方宝剑后,这些人终于有些慌了,尚方宝剑能先斩后奏,所以他们怕他真的杀了于乡绅。 昨晚他没有将苟询和于乡绅押进大牢,就是防着他们救人和杀人。 他们昨晚应该是派了黑衣人去牢里救于乡绅和杀了苟询。可惜两人都不在大牢里。 因此又派了杀手来大堂暗杀苟询,也没有成功,才想放火引李延宁几人出来。可惜火势被衙役和百姓控制住了,因此这些人只能硬闯进来救人和杀人。 现在计划落空,他们应该还有下一步。而李延宁绝不让他们有下一步计划,要趁着这把火把永竹县的这些杂碎烧个干净! 天大亮后,李延宁再次开堂。他写了于乡绅的判词,由原来的秋后问斩改判立即问斩。围观百姓无不目瞪口呆,这就问斩了? 护卫队将于乡绅拉去街道菜市口问斩,百姓们对他大吐口水,大骂他活该。 于乡绅不相信李延宁敢把他处死,直到自己的头被按在问斩桩子上,彪形大汉拖着铡刀上来,他才开始哭嚎,祈求饶命。 于家这时候全员赶到菜市口,于乡绅的老父亲也在家人的搀扶下过来。 于家人跪了一地磕头求饶,于老父说着愿意代替儿子去死之类的话,哭诉自己不能白发人送黑发人,把自己塑造成一个慈父,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 冯大柱心急如焚,生怕李大人听信谗言,放了于乡绅。 李延宁懒得听,也不跟于老父废话,让人将于家人都拉走。 于乡绅的哥哥还有弟弟见软的不行便来硬的,竟想带着于家人和众多家丁劫法场。李延宁乐了,很好,正好全都抓起来。 护卫队将法场围了起来。围观的百姓怕被于家人殃及池鱼,纷纷躲避。 于家家丁与护卫队打了起来,李延宁悠哉地坐在上方,大声朝刽子手下令: “于任轧奸淫良家妇女,殴打老实庄稼汉致死,平日里欺男霸女,无恶不作,按律当斩,即可行刑。”说完把签令牌往地上重重一扔。 在现场撕打得一片混乱之际,刽子手不带一丝犹豫手起刀落,于乡绅人头立即落地,鲜血喷洒出去,飞溅到于家大哥和弟弟脸上。 现场顿时一片寂静。于老父呜呼一声晕倒在地。 别说于家人不可置信,就连百姓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片刻后,冯大柱哈哈大笑,笑出了眼泪,激动得手脚都颤抖起来,跪在地上朝李延宁跪拜,大呼:“感谢青天大老爷秉公处理,感谢李大人刚正不阿为我家做主,还我父亲和妹妹公道……” 李延宁将冯大柱扶起来,对护卫队道:“将劫法场的于家人全部抓起来,一个不留!于家人恶贯满盈,本官决不轻饶!” 百姓们的眼里顿时燃起了一点希望的星光。 邵泽忠将于家人全部收押进监狱后,问李延宁接下去要做什么?他也没想到李延宁这么雷厉风行,说砍头就砍头,说抓人就抓人,不带一丝犹豫。 人头落地时,很多人下意识地闭眼不敢看,有些胆小的看完后会呕吐会害怕,可李延宁一介书生竟然泰然自若,一丝不慌,倒让邵泽忠刮目相看。 “接下去当然是再添一把柴,将火烧得更旺盛一些。” 李延宁在县衙门口摆了个投诉摊子,让县衙里的文书去记录来投诉的百姓冤情。而他则带着邵泽忠以及李狻等人仔细整理出苟询的证据。 原本百姓还不敢控告那几家人,现在于乡绅真的死了,苟县令和于家人都被抓了,他们终于敢站出来说出积压已久的冤屈,恳求知州为他们做主。 永竹县辖下的百姓听闻消息后,自发来到县衙前亲眼瞧一瞧是不是真的。 而另外两家也终于按耐不住开始派人来找李延宁,先是送拜帖想见面。李延宁不理。再是送钱和女人,李延宁让人送回去。 最后见百姓越来越多地揭露三家的恶行,他们终于慌了。开始让人传话暗含威胁,大意是他们上头有人,小心你的家人之类的话。 据苟询的证词,于家子孙没有走仕途的,但有一个女婿在庆州当县丞。彭家和焦家皆有亲戚当官,但都不是大官。 但是苟询知道焦家上头有人,曾经都定城也有一任知州调查他,调查曾县令的死因。但被焦家上头的人摆平了,不久那位知州便去世了。 从那以后,苟询也按时上交孝敬费。他每次都是将银钱拿给焦家一同上供,他至今也不知道焦家的上头是谁。 第265章 围攻 这几日李延宁和邵泽忠以及识字的护卫们,加快办案步骤和流程。 他们将百姓的证词和口供,与从于家搜出来的账簿核对,基本对得上。李延宁让师爷将罪责和证据整理好,准备明天就升堂办理于家其他人的案子。 县衙里的官员都被李延宁关押起来审理,有罪就判,无罪再释放。 不想,傍晚时分,于姓全族的男丁带着众多的劳动工具去了牢房要劫狱救于家人。 这次来的人有好几百人,举着火把乌泱泱地聚集在县衙门口,高呼放了于当家。李延宁在屋内都听得到外面震耳欲聋的喊声。 邵泽忠派护卫探查了一圈后,道:“县衙门口都被围住了,估摸着有几百人。”他们的护卫才带了五十个,寡不敌众。 李延宁知道都定城民风彪悍,没想到这么彪悍,一言不服什么人都敢杀。 李延宁沉着脸,交代了李狻几句,让他带几个护卫队翻墙出县衙外面调查情况。等了一会儿,李狻回来汇报。 李延宁听完后,心里有底,径直往门口走去,打算开门。 邵泽忠拦住他:“你疯了,这会儿出去不怕他们将你活活撕碎!听我的,从县衙后面翻墙逃出去……” “放心,他们不敢。”李延宁推开邵泽忠的手就要开门。 邵泽忠再次拦住,厉声道:“我奉陛下的命令保护你,你不能这么去送死!” 李延宁还挺感动,邵泽忠面冷心热。从京州一路走来,他们聊过天,喝过酒,划过拳,谈过人生理想和抱负,已经是朋友了。 “是朋友就信我一次。放心,如果不能退敌,我再跑,我的功夫你知道的,保命绰绰有余。”李延宁笑着对他眨眨眼道。 “也不知道是谁微服私访的时候,信誓旦旦说不会有危险,前几天却火急火燎地派人找我搬救兵?”邵泽忠道。 “哎呀,那是意外,这次不是有邵大人在,更不带怕的。” 邵泽忠看着李延宁的眼睛,终是再信他一次,将手放下。 李延宁推开门,淡然地跨步出去。 于姓族人见到李延宁出来,举着火把和刀具就要冲过来,被护卫队拦住。 李延宁大声道:“于姓是个大家族啊,瞧着来我这的就有好几百人了,都能把我这县衙围得是水泄不通,就是不知道各位出来的时候,跟家里的父母妻儿好好告别了没有?” “兄弟们听到了没有,姓李的狗官还想杀了我们!我们跟他拼了!”一个高壮的男人怒道。 “对,杀了你这狗官,为于乡绅讨回公道!”又一个男人高呼道。 听着于姓族人的话,李延宁知道这个家族从根里就坏了,不严惩不行。 “杀了我,你们就能活?我是奉了皇上命令的钦差大臣,你们敢杀我,不出一个月,圣上的铁蹄必将踏平整个于家村。 “到时候你们的父母妻儿全部都要发配边疆,男的世代为奴,女的代代为娼。 “你们于家全族人确定要为了于任轧一家,拉上自己的全家以及子孙后代的前途和性命陪葬,那你们可以动手试试看。” 人群中原本情绪激昂的人静了下来,李延宁刚刚让李狻出去调查的便是于家村的情况。 李狻翻墙出去后,直接在围堵的人群后捂住一个矮小汉子的嘴,将他拉进巷子里,拿刀威胁他说出于家村的情况。 此刻李延宁依照李狻问出的消息继续道:“据我所知,于家村里于姓虽然是大姓,也不过四十四户,而这四十四户中跟于任轧家沾亲带故的有几户? “就算全体于姓男丁都来了,能有这么多人?听本官一句劝吧,别被其他姓氏的人当枪使了还以为自己在行使正义。” 李延宁已经提醒得很明显了,于家村就那么一些于家人,这么多年被于乡绅欺负的村民也不少,这会儿能有这么多人为他出头? 李延宁是不信的,更大的可能是彭家和焦家在背后推波助澜,想借于家村的村民之手杀了他罢了。能一次性来这么多人,估计花了不少钱雇佣。 “本官念在你们是受人蛊惑,现在立马回去跟家人好好过日子,本官便不予计较。若是还喊打喊杀想当刁民,于任轧的人头怎么落地,你们的人头也会怎么落地,本官说到做到。 “于任轧是什么样的人,作为本县的百姓你们心里比我清楚,于家人干的事,你们也比我知道的多。摸摸自己的良心,若是你是冯大柱,看着妹妹被人奸污,父亲被活生生打死,你们作何感想?你们不愤怒吗?你们不想手刃凶手为亲人报仇吗? “只要于任轧和于家这样的恶霸在,冯家这样的受害者过去有,现在有,将来也一定会有。 “哪天有人再像于任轧这样冲进你的家里,打砸你的家,强暴你的母亲或者妻子、姊妹、闺女,打死你的父亲或兄弟、儿子,霸占你辛辛苦苦积攒下的家业,毁了你的家庭!而你想像冯大柱一样得到伸冤,抱歉,你们今晚已经亲手把公正和正义扼杀了。” “最后再言明一句,本官这次来都定城任知州,是来带大伙儿发家致富的,以后永竹县有的是好日子过。请问各位乡亲,有必要为了一个人渣,放着自己的好日子不过吗?” 李延宁一番话说完,现场鸦雀无声。刚刚带头说要杀了李延宁的那个大汉再次道:“兄弟们,别被狗官的花言巧语欺骗了!他在胡说!” 邵泽忠出手直接将此人一把拉过来,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问:“你姓甚名谁?家住哪里?” 人群里有人道:“他叫彭建,家住……”这个姓氏一出来,现场的大汉们都明白过来,彭家和于家一向蛇鼠一窝。 一些机灵的汉子已经偷偷挤出人群回去了。一个人这么做之后,其他人纷纷效仿。很快聚集的人群渐渐散去。 而彭建被抓住,在邵泽忠的几个铁拳下什么都招了。是彭家人花钱请他雇佣人来杀李延宁的。 今晚来的人大多都是彭家和焦家花钱雇佣来的。意料之中的答案。看来彭家和焦家很急迫。 人群褪去后,邵泽忠对李延宁道:“不愧是状元,好口才。” 李延宁笑道:“这不是还得感谢邵大人的信任。” 第266章 抄家 第二天,李延宁仗着有尚方宝剑再次升堂,审理了苟询的案件,苟询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还指认了彭家和焦家曾经做的违法之事。 百姓中也提供了很多这三家的罪证,李延宁派人去羁押彭家主和焦家主。两个人来到堂上,对这些罪证一概否认。彭家主还搬出了自己在肃州任县令的侄儿。 李延宁将他们犯下的罪证一桩桩一件件摆出来,不承认也没关系,还有百姓和苟询做人证。 于家主、彭家主和焦家主合谋杀害前任县令曾大人,在乡里、县里为非作歹,强行买卖百姓土地,逼迫得众多百姓家破人亡,依律当斩。 判决下来,彭家主根本不放在心上,他早就去信告诉侄儿。李延宁知道他们嘴硬,不过面对这样的证据,他们也支撑不了多久。 押入大牢后,睡眠剥夺个几天,不信他们不交代清楚。 李延宁的判词是当众让师爷念的,当百姓听到没收三家财产,不日后问斩,都大快人心。 两天后,三人都招供了,因为曾县令刚正不阿,不受他们控制,还查到他们欺压百姓的证据,想将他们依法判决,他们只能谋害了他,以绝后患。 杀害曾县令是彭家主的主意,毒药是焦家主提供的,下毒的是于家派去的人,三家是一条船上的人,自然要把对方拉下水,一人出一些力。 曾大人是独自上任,没有带家人,连心腹仆人都被他们一并毒死了。曾大人被下的是慢性毒,李延宁听着这药性有些像落回毒,便仔细询问毒发情况。 他们所说的服药前后的症状跟落回毒一样!只不过换了个名字叫巫毒。 李延宁询问焦家怎么炼制毒药,焦家主却道是上家给的。上家是谁却说不出来,一直都是上家单方面联系他,焦家主联系不到上家。 藏得这么深,当年陶家主的案子涉及通判,最后怎么处理李延宁不知道,现在又是跟陶家差不多的套路,当年背后之人还没抓到吗? 李延宁将三人的证词整理好,也将整件案子写清楚,包括上家的事情都一一写进奏折汇报给皇帝。同时将苟县令的犯罪证据交给京州刑部判决。 李延宁派了人去抄家,不出意外遇到阻碍,三家的家丁守在门外不让进。为免伤及无辜,邵泽忠亲自带人上门抄家。 百姓们都听闻了昨晚于家村的村民,围攻县衙要杀知州的事情,这会儿都怕能为他们主持公道的知州被杀害,纷纷自发地带着农具守在县衙门口。 李延宁听李狻来报,特地出门查看。百姓们啃着干粮,顶着烈日守着,看见李延宁出来,纷纷行礼。 “大人,昨晚的事我们听说了,今晚我们都不回去,就守在这里,一定不让他们动大人一根汗毛。”冯大柱道。 “对,大人放心。”其他大汉纷纷应和。除了汉子和老汉,守在这的百姓中不乏一些农妇、老妪和孩子。 李延宁深受感动,对百姓道:“大伙儿的心意我领了,现在天气热,大家进县衙遮阳避暑吧。” 百姓犹豫:“我们能进去?” 以前进县衙都是伸冤,大多数时候冤屈没伸,先杖打十棍子。对百姓来说进县衙是需要勇气的。 “当然可以,这本来就是为你们主持公道而设的公堂,你们不能进,谁能进?” 李延宁牵着身边最近的一个孩子的手进来。冯大柱不是第一次进县衙,这次一点也不害怕,跟着李延宁就进去了。 其他百姓们互相看了看,也拘谨地抬起腿跟进去。 李延宁见他们局促不安道:“县衙椅子不够坐,但是地板扫洒得很干净,大家席地而坐也没关系。” 说着李延宁自己先坐在大堂的台阶上,还让衙役给百姓们上茶水。 李延宁大大咧咧地坐在地上,百姓们也情不自禁地跟着坐下,喝着衙役倒的茶水好像在做梦一样。 李延宁开始跟他们聊家常,了解各村落的情况。他本来就是来做调研的,碰到于任轧的事情后,暂时耽搁了,这会儿来县衙的百姓有各个村落的,正好了解一番。 百姓们看李延宁将他们的话仔细地写在本子上,更小心谨慎地回忆和诉说,不敢隐瞒一点。会说官话的村长和里正充当翻译。 来都定城这些日子,李延宁每天跟这些百姓打交道,学会了不少本地话。 邵泽忠带着护卫解决了三家的家丁,才抄家成功,带走三家的家人,将大门封上。 邵泽忠回来想告诉李延宁牢房都快塞不下了,让他赶紧想办法。 他回到县衙看到的却是李延宁和一院子的百姓席地而坐热聊着。 邵泽忠:“……” 直到天快黑了,百姓才在李延宁的劝说下回去了。 接下来两天,李延宁命人整理和登记抄家的财产,并写奏折向皇上申请留下财产建设都定城。 他再次核对了三家搜来的账簿,比对证词,整理好案卷。不法得来的土地归还给苦主。 经过连日的调查,三家中除了家主犯罪,其他的亲戚有百姓举报,经查验后一并处理。 三日后,三家的主犯被拉去菜市口斩首示众。之后几日,每天都有人在铁证之下不得不认罪而被斩首,那些日子菜市口的地板红了又红。 其他的亲眷依照犯罪的程度,杖打的杖打,发配的发配,收监的收监。等忙完永竹县这三家的事情后,已经大半个月过去了。 李延宁安排了永竹县县衙的事宜,让自己带来的师爷暂代管理后,先回了都定城。他连转轴快一个月了,实在累得慌。 出来快一个月没见家人,李延宁很是想念。这次他和邵泽忠、李狻先回来,留下护卫队副队长协助师爷,继续处理永竹县其他富户、商人对百姓的欺压事件。 一时间不仅永竹县的乡绅、商贾人人自危,就连其他三个县和都定城的人都听闻新知州的雷霆手段,所有人都盯着都定城的衙门。 李延宁快马加鞭赶回来,城门口的守城官兵和衙役经过护卫队的调教,一改以往散漫的样子,认真执勤起来。 第267章 风禾县 李延宁回到内宅,李青鹤、叶柔还有苏熠薇这段时间不敢出内宅一步,就怕一个不慎拖了后腿。 就连仆从外出买菜都有护卫队同行,买回来的菜肉都要经过两位御医的验毒,才敢烹饪下口。 那晚李狻飞奔回来求救,全家人都吓一大跳。这段时间更是过得胆战心惊。 李延宁期间送回过两次家书,让他们不要担心。可没见到人,他们怎么可能放心? 现在李延宁平安归来,三人的心才落回肚子里。李延宁这段时间办案确实累,人黑了,也瘦了,叶柔和苏熠薇看得直落泪。 李延宁见到家人都平平安安,一直紧绷的神经暂时舒缓下来,让家人为他担惊受怕他很抱歉,可在其位谋其政,这些都是他必须做的事情。 回想这一个月发生的事情,若没有皇上赐予的尚方宝剑,没有邵泽忠的护卫队,他肯定不敢这么快,用这么雷霆的手段铲除永竹县三大家族,威慑整个都定城。 他是幸运的,有曾县令等好官以身犯险撕开口子让皇帝注意到,才有后来的他带着尚方宝剑和护卫队以及御医前来赴任的可能。 曾大人以及所有为都定城百姓牺牲的官员他们都会永记于心。 是他们给了李延宁勇气,面对那样的黑暗和危险,他们都不曾被打倒,李延宁更应该用好手中的优势将都定城发展起来,还百姓一个朗朗乾坤、安居乐业的环境。 李延宁回来的这几天,给同知、判官、吏目等官员开了会,布置了几个任务,要求将都定城的土地面积、税收情况等账簿拿出来给师爷和护卫队查看。 李延宁还在衙门口同样设置了投诉摊,有冤屈,要控告的百姓可以去那边记录。接着李延宁会派人去核实。 李延宁写了几点紧急需要做的事情给师爷和幕僚,都定城的事宜暂时交给邵泽忠。 而他自己则带着李狻和几个护卫队员再次出发去都定城下最偏僻、最神秘的风禾县考察。 风禾县的面积是狭长型的,占了都定城的西南部和南部,占地面积最大,但大部分是山林。百姓沿着山脉在山脚下生活。 李延宁一来县城便发现这里的村民装扮跟别处的不太一样,有些像少数民族的打扮。 整个县衙灰扑扑的,大门紧闭,大白天也没人执勤。李延宁让李狻击鼓,敲了很久的鼓,才有衙役来开门。 开门的衙役打量完他们,叽里咕噜地说着话,风禾县当地的语言居然和其他两个县的本地话不太一样。 “把你们县令叫出来。”李狻道。 衙役阿巴阿巴阿巴地说了一堆,李延宁等人一句也没听懂。 李狻比划道:“你们让开,我们进去问。” 衙役却拦住他们,阿巴阿巴阿巴地又说了一堆,还扬了扬手里的棍子,示意敢硬闯别怪他们不客气。 李延宁拿出知州的腰牌,衙役看完后面面相觑,随后一人去里头叫人。很快一个精神矍铄的老人出来了。幸好这个老人会说官话。 老人是风禾县暂代的县丞,给李延宁行完礼后领着他们进了县衙。 老人名叫佘里,因为考取过秀才功名,一直在风禾县的县衙做事。后来县衙的县令水土不服病逝了,县丞暂管县衙。 但县丞贪得无厌,百姓本就穷,被剥削地活不下去起义围攻了县衙,将县丞赶下台去。 县丞吓坏了,没几天便病逝了,后来不知怎么的传出去风禾县民风太过彪悍,将县丞活活打死的消息。 自此,再也没有官员愿意来风禾县任官,知州无法只能让他这个本地人暂管县衙。这一管就是三年了。 李延宁:“……” 他来都定城遇到的最大麻烦居然是人员不够用,不改变大家对都定城民风彪悍的印象,别说官员就是商人也不敢来这里。 李延宁是这三年来第一个来县衙的官员,佘里原以为是新县令来了,不想来的竟然是知州,还是这么年轻的知州,心里五味杂陈。 风禾县的百姓苦啊,大家都是老实的庄稼汉,要不是上一任县丞太过分,风禾县又遇到灾年,何至于围攻县衙。真不是他们民风彪悍,实在是过不下去了。 李延宁对风禾县还不熟悉,老人话里的可信度先存疑。今日天色已晚,李延宁让佘里拿来县里的文书记录和县志给他看看。 佘里照做。李延宁挑灯夜读,他发现风禾县的账簿做的居然比都定城的清楚。整个县多少人口,有多少税收,收入、支出都记录得仔仔细细。 这么看佘里老人是个靠谱的。翻看县志时,李延宁却注意到了叠林村的诡异事件。越看越觉得该村落有问题,决定明天问问佘里,再去叠林村实地考察一下。 第二天,当李延宁问起叠林村的情况时,佘里叹气摇头,说的内容与县志记载的差不多。因为李延宁想去该村落看看,佘里便让衙役带他们前去。 李延宁一群人到叠林村时已经是中午了,一路看过来,当真是偏僻啊!整个村子在山脚下,只有一条小路通往外面。 村子四面环山,有很多丘陵,土地比较贫瘠,适合耕种的土地有限,附近的荒地都让村民开垦完了。 李延宁一群人的到来让村民们纷纷侧目,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外人进村了。 自从璋叠山传出吃人消息后,村里人失踪的失踪,死的死,能搬走的都搬走了,剩下的搬不走只能远离璋叠山在村里赖活着,时刻告诫后辈孩子不要好奇上山。 李延宁没有暴露身份,只说自己是行商,问问村里有没有什么山货,他要收货物。听说山货能卖钱,村民们都跑来打听。 李延宁也借机跟村民打听吃人山的情况。村民七嘴八舌地讲,说的都是当地的方言,李延宁听得很费劲,还好有带路的衙役和会说一些官话的村长翻译。 有了他们,双方沟通才顺畅很多。李延宁得知了更多的信息。 叠林村原本人口很多。其西南部有一片密林,终日瘴气弥漫。从三十多年前开始,村民们上山都有去无回,当地人才开始叫它吃人山。 第268章 叠林村 吃人山原名璋叠山,原本是一座物产丰富的山,曾经养活过很多村民。大概三十年前有连续两年风不调雨不顺,村里闹起饥荒,低矮的山里能吃的都挖了,可村里还是饿死了很多人。 一些年轻人为了口吃的深入到璋叠山的深山里去,却再也没有回来。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家里的婆娘和孩子没了顶梁柱也是饿死的命,有一些女人没了生的念头,带着孩子跟着进了山。 大家都知道进山就是去送死的。再后来饥荒过去了,那片山却开始变得鬼气森森,白天太阳照不进林子里,时常有女人的哭声传出。很多人不敢靠近璋叠山。 二十年前,村里突然发生了瘟疫,横行的瘟疫夺去了很多人的生命,一些染了病的人被村民们赶去璋叠山里自生自灭。 瘟疫过去后,曾有胆子大的几个汉子,进璋叠山的半山腰打猎和采摘山货,但山的更深处谁也不敢进。 汉子们没有深入山里,一直都相安无事。直到有一次,几人追着一只鹿跑进了山深处,居然看到树上吊着一排排死尸! 李延宁听到这问道:“死尸?还是吊在树上的?这些尸体可是那些得了瘟疫的人?” 二十年前,村长还是壮小伙,他就亲眼见到那一排排被啃咬得不齐全的尸身。 密林里浓雾阵阵,瘴气弥漫,扒开茂密的树丛,突然与满树的尸体面对面,不吓死还能逃跑都是强的了,谁还敢上前看尸体是谁,长得什么样! 人群中一直沉默的一个叫章大雷的中年人回答了李延宁的问题,吊在树上的尸体中有一个确实是村里的二牛。 二牛曾经是他的邻居,也是他的好兄弟,但他得了瘟疫,为了不连累家人,他是自愿进山里的。 他临走时穿的那身衣服是二牛的娘亲手缝制的,他曾经非常羡慕二牛有这么疼他的娘。 虽然是匆匆一瞥,可中年人还是通过衣服认出了二牛。由此可以断定树上吊着的人都是得了瘟疫的村民。但被吓坏了的村民再也不敢进山。 瘟疫过去后,村里人死了大半,村子一下子就空了。而璋叠山也越来越阴森,天一黑稍微靠近山里一点,便能听到女人和孩子的哭声,还有男人的惨叫声。 老人都说是山里的山鬼吃了太多人成了邪祟。 从那以后只要有百姓误入璋叠山必然消失不见,村民都不敢再靠近它。 但是四年前风禾县连日暴雨,土地全淹了,颗粒无收。风禾县再次闹饥荒,百姓饥饿难耐,只能靠山吃山,纷纷上山挖野菜、菌子等来吃。 其他山挖完了,众人便盯上了璋叠山。有胆大的村民再次组织起壮汉一同去那片山里挖野菜。 可十几个大汉一道进去,半天时间不到,纷纷跑回来,说在密林深处看见了女鬼,还有孩子凄惨的叫声。 他们进山不久便遇到浓雾,在雾中他们亲耳听见大型猛兽猛扑过来的声音,以及男人被啃咬时发出的惨叫声。 他们不敢再进去,屁滚尿流地跑出来后发现少了一个男人。这男人是村里的鳏夫,家里唯一的老娘已经饿死了,他想活下去才和大家进山。 想到刚刚听到的男人的惨叫声,众人一个胆寒,这人怕是活不下去了…… 直到现在吃人山的消息已经人尽皆知,从此再也没人进去过。李延宁听完当地人的描述,觉得这片山疑点重重,冒险精神一下子就上来了。 他从小跟着叶明上山,对山有种莫名的熟悉感。他是不信村民们口中的女鬼、山鬼。那一排排吊起来的病人让他觉得不对劲。 得了瘟疫的人不管是病死还是被猛兽吃了,都不可能被吊在树上,只有一种情况,那就是人为地把尸体吊起来吓人,不让人靠近深山。 璋叠山深处难道还有人?这个想法让李延宁一下子来了精神,村里消失了这么多人,若是这些人都躲在深山里不愿意出来,也不愿意让人知道山里还有人呢? 千山村的村民在前朝战乱时期,就是躲进深山里才避免了战乱,活着等来了华朝的建立。 想到这,李延宁决定进山一趟调查清楚。三十多年前物产富饶的山,没道理现在成了吃人山,不能放着金山银山不开发! 云天县和永竹县经过考察后,李延宁已经有了建什么作坊的计划,而风禾县除了山没有别的东西了,土地也种不了什么粮食,若是能在山里找到什么可发展的产业,百姓才能富起来。 于是,李延宁跟村长说了他们准备进山看看。村长自然不让。可李延宁坚持进去。还表示可以花钱雇佣曾经进过山的村民一起去。 听到有钱,还不少钱,很多人都心动了。今年春季没有太多雨水,庄稼长得不怎么好,村民们到了冬天怕是又要挨饿。村长决定跟大伙儿商量一下。 李延宁表示不着急做决定,此番他只是去探探路,只要三四个人带路就行,让他们商量好后明天一早来找他。 李延宁一群人住在村长家将就一晚。他发现天刚黑下来,村民们便关紧门窗。村长特地交代他们没事别出门,听到任何声音都不要出来看。 村长交代的话让李狻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宁哥,这地方邪乎的很,不会真有什么山鬼、女鬼吧?” “你一个当过不止一次‘女鬼’的人还怕女鬼?”李延宁笑着打趣他。 李狻从小跟着他,不止一次被李延宁叫去扮鬼,扮鬼学鬼叫这事李狻可谓经验丰富。 “宁哥,这哪里一样。叠林村的人都神神叨叨的……” “小伙子阳气旺,真要害怕,到时候对着女鬼一泡童子尿洒过去,保管什么鬼都不敢靠近。” “真的吗?女鬼怕童子尿?”李狻来了精神。 “骗你的!快睡觉!” 李狻失望地躺下。 一入夜,李延宁终于知道为什么村长会这样交代了。夜里风大,山上树多,树叶摩擦发出的声音听起来确实有鬼哭狼嚎的感觉。 “宁哥,你有没有听到有女人在哭?”李狻小声问道。 他们四个人一间,另外两个护卫警觉起身贴着门和窗户仔细听。李延宁也坐起来竖起耳朵听。 第269章 吃人山 确实有隐隐约约的哭声,不过这声音他听过。 他从小住在千雾山下,经常跟着叶明进山,还是很有经验的。这声音应该是黄麂的叫声,细弱一些的是野猫叫声。 分辨清楚声音后,李延宁道:“是黄麂和猫的叫声,睡觉吧。” 躺下后,李狻凑到了李延宁身边,小声道:“宁哥,我要不去准备点童子尿?屋里也就我的尿可以驱鬼了!” 李延宁:“……”你语气里的骄傲是闹哪样?还是童子身很得意哦! “蒜头,回去我就让我娘给你找个媳妇。你有空害怕女鬼,不如想想找个什么样的媳妇吧!” 李狻:“……”宁哥聊天跨度这么大的吗?刚刚还说驱女鬼,这会儿怎么变成娶媳妇了。 李狻被李延宁这么一说,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个人的音容样貌,李狻吓了一跳,他怎么突然想到她了! 第二天一大早,李延宁等人都已准备就绪。村长家里聚集了五个大汉。 进山小分队有李延宁、李狻以及护卫队的八名成员,还有村长和五个壮汉,总共十六人。 李延宁将配好的驱蛇药粉分给大家涂抹在身上、脸上,带上干粮和工具轻装上阵。 璋叠山丛林密布,树木高大茂密,一些地方树叶层层叠叠,将天空遮得严严实实,他们一路刻着记号前行。 走了有一个多时辰,越深入山里,气温越低,水汽含量越高,雾气蒙蒙中,村长停了下来。当年他大概到了这里,没敢再深入。 章大雷道:“我们那时候追着一只鹿误入得更深一些,前边还有一片丛林,趴开后就见到了尸体。” “我们去尸体那边看看。”李延宁的话音刚落,一阵又一阵的黄麂的叫声从远处传来,还伴着乌鸦的叫声。 众人毛骨悚然,村长道:“再深入怕有危险。” 李延宁望着前方白雾缭绕的山,直觉里面没有危险:“这是黄麂和灰林鸮的叫声,你们常上山的人不可能没听过。难道你们不想知道好好一座山为什么变成这个样子?” 章大雷道:“我带你们进去。” 当年见了二牛的尸体,他吓得跑回家后又后悔起来,好兄弟死了也不能入土为安让他愧疚,可他也实在没有勇气再次上山。 村长呵道:“大雷!” “村长,我就带他们到看到二牛尸体的地方,不会再深入。” 他们又用自己的方言交流了一会儿,最后一致决定一同前去,但要加钱! 李延宁同意,一伙人再次深入。又走了一段崎岖得山路,树长得越来越奇形怪状,藤蔓缠绕,有些像触手一样垂落下来。 遮天蔽日下,白茫茫的雾气中,远处隐隐约约有东西挂着。 李狻吞了吞口水小声道:“宁哥,那是不是……” “去看看。” “真要去看吗?” “要不你留下?我们去看看?” “我们一起去。”独自留下更可怕,李狻跟紧李延宁。 突然,走在前面带路的章大雷一头栽下去,李延宁和李狻眼疾手快地将他拉住。 这一变故让众人心脏打颤。 “快来帮忙!”李延宁吼道。 护卫和大汉纷纷过来搭把手,才将章大雷拉起来。随后众人发现章大雷踩到了猎人挖的陷阱,陷阱里有削尖的木桩。 章大雷心有余悸:“多谢李老板和李兄弟相救。” 李狻道:“应该的。” “没事就好,我要下去陷阱看看,蒜头拉好绳子。”李延宁盯着陷阱看了会儿吩咐道。 护卫队的小队长郭禹道:“李大……老板,我下去吧。” “一起。”李延宁说话一向说一不二,他已经在腰上绑好绳子准备下去了。 这个陷阱很深,目测有两米多,木桩上还留有血迹,说明这里捕猎过动物。可现在猎物不见了,而墙壁上还有绳索拖拽猎物的痕迹。 郭禹道:“山里真的有人!” 李延宁将底下的发现和推测跟村长、村汉子说了后,他们一脸不可置信。这样的深山里怎么可能还有人? 他们继续摸索着前进,趴开丛林后,他们并没有看到一排排尸体。 难道尸体被深山里的人掩埋了? 李延宁正奇怪着,一个汉子的叫声吓得众人心脏差点骤停! “村长!树里有鬼!树里有鬼!”汉子猛扑到村长身后大喊道。 “鬼在哪里?”李延宁被勾起了兴趣,他还没见过鬼,真有鬼这会儿正好长长见识。 李延宁慢慢向汉子指的位置走去。 章大雷拦住他:“太危险了!”要不是这两人救过他,他真想转头就跑。 李延宁道:“就算是鬼生前也是人,我们如果不幸被鬼杀死,那我们也成了鬼,都是鬼,我们怕什么?不服就干,懂?” 章大雷:“……”他第一次听到这么理直气壮不怕死、不怕鬼还要干鬼的人! 李狻稳了稳心态:“宁哥说的好有道理!” 李延宁抽出剑,李狻拿着刀,护卫也纷纷亮了兵器,几人慢慢靠近。 李延宁掀开枝叶,待看清楚树里的东西后,众人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密密麻麻的树须和藤蔓里包裹着一颗骷髅头。骷髅头的眼睛和嘴巴里都长出树枝,乍看确实有点像七窍流血的鬼,汉子就是不小心猛然看到这个骷髅头才尖叫的。 李延宁数了数看得见的骷髅头或者白骨有十六处。曾经挂在树上的尸体落了树种,二十年的时间里尸身成了树木寄生的养分,最终长成了这样的树人俑。 “看吧,终究还是人更可怕。”李延宁道。 章大雷看了一圈,他已经辨认不出哪个是二牛,他更内疚了。 众人也累了,虽然这地方不适合休息,可被吓过后的身体难免有点虚软。李延宁宣布原地休息一下,吃点干粮。 众人刚坐下,不得了,远处传来了大型猛兽张着血盆大口要扑过来的声音。村长听到后差点被干粮噎死。 护卫拿起刀具将李延宁围在中间。如果是鬼,李延宁还真不怕,但要是猛兽,那真他娘的得跑! 李延宁正观察着四周哪里适合上树,却越听声音越觉得…… 呵!这根本就是雕鸮的叫声!他小时候跟舅舅上深山,他还被这声音吓得到处乱窜差点迷路,还是舅舅拉他回来,并教他怎么辨认这些可怕的鸟叫声。 第270章 柳暗花明 雕鸮的声音就是这样特别像大型猛兽吼叫,而且这雕鸮离他们不远,猛兽要真离他们这么近,按理早该扑过来了。 “是雕鸮的叫声。”李延宁的话让众人松了一口气。 大家刚坐下,呜呜呜的哭声传来,大汉们再次吓得冷汗直流。 这次李延宁也听得毛骨悚然,众人不自觉得越靠越近,挤成一堆。 四周是树人俑,耳边一会儿是女人的哭声,一会儿是婴儿的啼哭,一会儿又是伐木声。有的大汉已经怕得上下牙齿开始打颤。 等等!伐木声!怎么会有伐木声!李延宁扒开人群,循着声音仔细辨别,确实有伐木声。 “李……李老板咱们回去吧,这地方邪门的很。”村长道。 “嘘!你们听到伐木声了吗?”李延宁问。 郭禹练武之人耳聪目明,他听得更清楚,指着一个方向道:“伐木声在那边,真有人?” 李延宁对他们道:“咱们离真相很近了,跟上!” 众人轻轻悄悄地向伐木声走去,隔了一会儿伐木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男人的惨叫声。 众人停下,数了下人数,没少。刚数完,声音又变成女人的哭声。李狻被激起出了脾气:“我倒要看看是什么鬼怪在捣乱!” 他们循声而去,随着声音越来越近,到了一棵大树下后,声音简直近在眼前,却什么人也没见到,伐木声又清晰地响在耳边。 众人还来不及害怕,李延宁仔细分辨后,向身边的密林投去一个石子,这声音一下子叫得更凄惨了,然后就听到有东西滚落地上的声音。 李延宁扒开树丛,里面果然有一只鸟。众人这才发现这些声音居然都是这只鸟叫的。 李延宁仔细看了看这鸟,在脑海里搜索了半天,才想起来这是什么鸟。 他道:“这是琴鸟,最善仿口技。它会模仿听到的所有它认为好听的声音。” 在他前世的国家是没有琴鸟生活的,这是别国的国鸟。他会知道这种鸟还是因为帮同事剪辑科普视频时,因为叫声太奇特而记住了。 李狻不可思议道:“我们刚刚听到的女人哭声、婴儿啼哭声、男人的惨叫声以及伐木声都是它叫的?” 李延宁点点头继续道:“琴鸟模仿的都是它听过的声音,它听过伐木声才会这么叫,这山里有人,而且就在这附近。” 李狻出气一般地将受伤的琴鸟绑起来,准备带回去给小伙伴们涨涨见识。 知道都是这琴鸟在装神弄鬼,众人也不再害怕,到处搜索起来。很快,他们发现了一条小路,循着小路走了一段后,前方丛林茂密,雾气环绕,村长多次开口劝李延宁回去。 李延宁坚持走下去,因为这条路一看就是有人走过的,等他们走过去扒开丛林,眼前的一切豁然开朗。 浓雾散尽,阳光明媚,看着山下的一切李延宁不禁想到了桃花源记,这大概就是世外桃源了吧! 村长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眼前所看到的。 “这,这是真的吗?我不是在做梦吧?”章大雷道。 他们在半山腰上,山下有农田,有房屋,还有人在耕种。 大汉们兴高采烈,正想下山,却被李延宁拦住。 “你们忘了陷阱、树人俑了吗?这里的人不想让外人知道这里的存在,我们贸然下去,有去无回。” 村长道:“这些人就是当年从村里逃过来的人吧!他们都没死!” “或许吧。咱们悄悄下山观察一下,从长计议,切记不可轻举妄动!”李延宁再次交代。 众人答应好后分成小分队下山,十六个人一起下山目标太大。 李延宁带着李狻、郭禹、章大雷先下去看看。其他四个小分队往另一边查看,剩下八人在原地待命,若是他们有什么意外,先回去搬救兵。 李延宁等人下山后,依据太阳的高度判断此时应该是下午申时初。从半山腰看田里有个别农户在除草。 他们一路下来,越到山下越发现这里的庄稼长得真好。章大雷是庄稼汉,看着田里的绿苗道:“这里种的是啥苗,我咋都没见过。” 李延宁眯着眼仔细看了会儿,这绿苗挺眼熟的,辨认了一会儿李延宁突然激动地站了起来! “我下去看看这绿苗。”说完,他飞快地窜进田里,他蹲在田里,激动地开始刨开土壤找里面的种子。 随着土里种子的拔出,李延宁双手都在颤抖,这是红薯!天呐,来璋叠山一趟居然让他找到了红薯!李延宁心跳加速,激动地脸都红了! 这可是红薯啊,作为根块作物,耐旱又高产,适宜种在丘陵、低山等瘠薄的土地和沙壤地里。 产量相比于小麦、水稻等农作物要高得多。有了红薯,都定城乃至整个华朝的百姓吃饱肚子再也不是难事了! 李狻等人也悄声来到李延宁身边:“宁哥,这是什么?你作甚这么激动?” 李延宁正想跟他们说说红薯是多么好的大宝贝,突然远处传来了犬吠声。片刻后,有大汉的叫嚷声响起来:“畜生!别过来啊!” 章大雷道:“不好,是虎子的声音。”他冲了出去,李延宁拦都拦不住。 犬吠声立即引来了村里人。虎子为了不被狗咬到,慌不择路到处跑。 “完了,村民们拿家伙出来了!”李狻焦急道。 李延宁捂脸,不明白事情怎么到了这一步。 “你是什么人?怎么到的这里?”村民带着锄头、镰刀等农具出来将虎子围住。 虎子这才意识到自己暴露了,村民将他五花大绑起来。虎子挣扎,被村民揍了几拳。 章大雷怕虎子被打出好歹,跑出来解释道:“误会,误会,我们是叠林村的村民,不是坏人。” “叠林村,你们是叠林村的人?”这里的村民听到叠林村后语气里带着不可思议,顿时变得凶狠起来,举着锄头过来要打章大雷。 章大雷左躲右闪,还是被人多势众的村民擒住。 两人都被绑了起来。这时候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赶了过来,村民叫他村长,对他很是尊敬。 第271章 吃人山真相 村长问两人怎么来的这里,章大雷说是误打误撞进来的。村长又问有没有同伴,两人迟疑了一下才说没有。 就这一下让这位精神矍铄的老人捕捉到了:“看来不止这两个,大伙儿搜查起来,绝不能放过任何一个。” 虎子急道:“真就我们两个!” 李延宁扶额,此地无银三百两。很快村民们牵着狗搜到了他们这里。 三条鬣狗龇着牙一副要扑过来的样子。这些鬣狗的鼻子非常灵敏,他们根本逃不掉。 李延宁可不想让狗咬了,这时代可没有狂犬疫苗。而且,为了红薯,他必须留下来。 李延宁对山上的护卫队做了个手势后,大大方方地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走了出来。 李狻和郭禹无语,就这么束手就擒?太不像宁哥的作风了。 李延宁气定神闲地出来,村民们乍然看到田里突然走出来一位气质出尘、相貌非凡的男人,不由得愣了一下。 李延宁礼貌地朝他们作揖道:“在下李延宁,是一位行商,来璋叠山收山货,不慎误入深处,机缘巧合来到这里,无意打扰各位,请各位大哥行个方便放了那两位大汉。他们是我请来进山的向导。” “你说你是行商?”白头发村长道。村长的官话居然说得很流利。 “是。” “先绑了再说!”村民们得了村长的命令,举着农具一拥而上,李狻和护卫员挡在李延宁身前。 李延宁赶紧道:“我们真没敌意。”他乖乖就擒,对李狻和郭禹低声道,“先保护自己。” 李延宁等五人被五花大绑进了村。 一路上李延宁观察着村民的神情,他们的神情很奇怪,老一点的人对他们是一脸敌意,年轻人是好奇的打量。 总之李延宁感觉得出来村民们不是凶神恶煞、为非作歹之人,那就还有的商量。 到了村里的空地上,几人被绑在一棵大榕树的粗壮树干上。 村长问道:“你们究竟来我们这里干什么?” 李延宁笑着道:“村长我刚刚已经解释过了,我们没有恶意。” 村长打量着李延宁和其他几人后,满意道:“看你们都长得人高马大,尤其是你细皮嫩肉,生的一副好相貌,既然来了我们村就留下来娶个媳妇安居乐业,这辈子都别出去了。” 李延宁:“?”这跟他想的不一样,“村长,我已经娶妻了……” “外面的一切都忘了,来了这里你就是这里的人。达明,叫村里未婚的姑娘来挑男人。” 达明一脸不情愿,瞪着李延宁,没有动。 “我的话也不听了?”村长喝道。达明不敢反抗村长的命令,这才离开。 李狻急道:“宁哥,这就是你要给我找的媳妇?” “闭嘴!”李延宁此刻也有些哭笑不得,进个山居然要被压在这里当压寨相公! 章大雷道:“我都一把年纪,儿子都快娶妻了,你们快放了我们!” 村长道:“不想娶也没关系,直接挂到山里给树当养料。” 想到那一个个树人俑,他们不寒而栗。 “就算娶了你们这里的女人,你以为我们不会逃?”郭禹道。 村长冷哼道:“自然不怕,打断腿你还能怎么跑?” 众人不自觉地抖了下双腿。 李延宁转着脑筋,他乖乖就擒为的是这里的红薯,他必须带着红薯回去。 他思索片刻后道:“你们都是三十年前逃进山里的村民吧。如果我猜的没错,你们不是第一批进这里的村民,应该很早之前,我猜前朝时期就有人来到这里生活。 “三十年前进山打猎的大汉们无意间找到了这里,觉得这里风调雨顺,土壤肥沃,适合种植,过得下去便留了下来。 “后来有人回去跟家人通风报信,家里的女人领着孩子做自杀的样子随你们来到这里定居。 “二十多年前,那些得了瘟疫的人被村民们赶进山里,你们发现他们死在山里,害怕更多得了瘟疫的村民找到这里,将疾病传染给你们。你们便将死去的尸体挂在树上吓退后来者。 “为了更保险一些,你们还在林子里挖了很多的陷阱,训练了琴鸟,就是为了阻止山那边的人找到这里。我说的对不对?” 村长赞赏道:“你很聪明。” “我再猜猜,你们不与叠林村的人接触,农具里却有铁器,还有力气干活,饮食中必然有盐,你们这里还有与外界互通的路。 “我看你们的穿着不像华朝子民,有外族部落的风格,你们是跟外族人互换生活必需品对不对?” 村长双眼灼灼地盯着李延宁没说话。 “你们不愿意再与华朝人接触,既是为了躲避税收、徭役和乡绅、土财主的剥削欺压,也是不想这里的一切被破坏吧? “想要一个安稳的生活环境固然没错。可你们没有大夫,生了病只能自生自灭,寿命不长。 “长久不与外人接触,村里人互相嫁娶,这么多年下来难免有近亲结婚,生出来的孩子夭折率很高,所以你们才想留下我们。” 村长道:“既然都猜出来了,就留下来多生几个孩子。” 李延宁:“……”他是必然不会留在这里的,继续道:“你们害怕出去还有一个原因,你们与外族人互通有无,怕被官府当做奸细和走私处理。” 华朝只允许了南州的一个通商口岸与外藩人做买卖,其他地方一律禁止子民与外族人私下互通买卖,不经官府允许的私下买卖都算走私,在华朝是重罪。 这些人祖籍都在华朝,年轻一辈都属于黑户,只要华朝的官府找到这里,必将收复这里。而他们长久地与外族人互通,到时候难逃重判。 “没错,所以你们要么乖乖留在这里娶妻生子,要么挂在外面做树人俑,自己选吧。” “还有第三条路,村长不妨听听。” 村长抬眼看着李延宁,这个年轻人不简单,不能留下做自己人,便真的留不得了。 李延宁道:“你们怀揣着宝贝却不自知,只要你们愿意向当今圣上进献这样宝贝,我敢保证你们整个村所有人都会受到恩赐。” 第272章 压寨相公 李延宁继续道:“到时候这里就能独立成村,你们不用离开这里,又能成为华朝的子民。知州会铺好璋叠山的山路,让你们与风禾县的百姓互通,嫁娶自如,继续繁衍生息。” “我们有什么宝贝值得皇帝恩赐?”村长并不将李延宁的话放在心上。 “红薯。你们种的红薯是外藩之物,产量高,适合在贫瘠的土地种植,只要你们进献红薯……” “够了,你不要再说废话了。”村长看着几个姑娘从远处过来道。 李延宁见真来了几个姑娘,顿时无语了。 村长过去跟四个姑娘说了几句话,她们红着脸期待地看向这边。 她们跑到李延宁等人面前,看扫视了几人后,又呆呆地看着李延宁道:“好俊俏的郎君,村长爷爷我要这个!” “我也要这个!我年纪最大由我先挑选。” “我屁股大好生养,当然得留给我!” “我长得最好看,郎君肯定看上我!” 这里的姑娘们没有华朝的框框条条束缚着,都大胆泼辣得很,居然还都会说一些官话。 姑娘们吵了一圈谁也不让谁,最后指着李延宁对村长道:“我们能不能都嫁给他?” 李狻目瞪口呆,郭禹噗呲一声笑出来道:“李老板艳福不浅!” 李延宁:“……”他不想要这样的艳福! 达明脸都气青了,紧握的拳头都快压抑不住他心里的怒气。 村长沉着脸道:“不行!抓阄吧,抓到谁就嫁给谁。” 被绑着的五人:“……” 村长又看了章大雷一眼,对达明道:“这个年纪大,问问村里的寡妇有没有要的?” 章大雷:“……” 李延宁道:“各位姑娘们,我已经娶妻,不能再娶了。” 其中长得最好看、官话也说得最流利的那位姑娘道:“那有什么关系?村长爷爷说了,来了这里你们就甭想着出去了。” 村长已经将签做好,就是抽长短。依照长短顺序挑选夫婿,抽到最长的稻草先挑。 “啊~我的最长,我先挑,我就要这位最俊的!” 李延宁注意到随着这位长得最好看的姑娘一声叫唤,达明顷刻间瞪着李延宁,眼神里透着杀意。李延宁看出来了,他喜欢她,既然这样,那就…… 李延宁态度大变,对那位兴高采烈的姑娘道:“姑娘既然要让我当你相公,请问姑娘芳名?” 李狻瞪大眼睛:“宁哥!少夫人怎么办?” 那位姑娘来到李延宁跟前道:“我叫夏草,你叫什么?” “我叫李延宁。夏草姑娘,村里人成亲有什么准备吗?咱们总不能这么仓促成婚吧?” “当然要准备,不过不用太长时间,我娘早就给我准备好了。” “夏草,你真要嫁给他?”达明红着眼道。 “是啊,你不是要娶拉娜吗?那我嫁给山那边的人有什么不行?”夏草白了达明一眼,转过身不看达明。 李延宁激动,她对他也不是没有意思,那更好办了! 达明赶紧解释道:“我没有,我已经跟村长爷爷说了,我不会娶拉娜的。” “你还想骗我!你射下来的大雁村长爷爷已经送去拉娜家了,你以为我还会信你吗?” 夏草和达明闹着矛盾,另一位抽到第二长稻草的姑娘过来挑男人,对李延宁道:“你看他们小俩口闹别扭呢,要不你从了我?我叫冬雪,会打猎,一定让你过上好日子!” 李延宁道:“谢谢,不用。” 一旁的虎子道:“冬雪姑娘,我还未娶妻,你要不选我吧,我也会打猎、种田,力气也大。” 冬雪瞧了瞧虎子,大胆地上手摸虎子的胸肌和腹肌,虎子面红耳赤,惊得下巴都快掉了。 “是不错哦!”冬雪道,“既然白面小郎君不要我,那就你了。”说完还朝虎子抛了个媚眼。 虎子脸红脖子粗,这辈子第一次被女人占了便宜,他从没这么害羞过! 李狻再次目瞪口呆,这个村的女人好彪悍!在他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一个姑娘站到他面前,直勾勾地盯着他看,道:“我叫秋雁,你要不要和我成婚?” 李狻的头摇得拨浪鼓一样:“我有喜欢的人了!绝对不会娶你。” 秋雁哼了一声,对郭禹道:“你呢?” “我儿子都六岁了。”郭禹道。 秋雁上下打量郭禹和李狻后,指着李狻的鼻子道:“村长爷爷,我要这个年纪小的。” 李狻急道:“宁哥,你快想想办法!” 李延宁故意逗他:“这个媳妇不满意?那你喜欢什么样的?”李狻刚刚说他有喜欢的人,若是真有,可以让娘上门给他提亲。 “宁哥,别开玩笑了。咱们认真点,你敢再娶,我一定告诉少夫人!” 想到苏熠薇,李延宁立马正经起来:“假装成婚,随机应变。” “你有主意了?”郭禹问道。 “试试。” 天渐渐黑了,四位姑娘挑好了如意郎君,村长宣布明日准备一番,明晚便拜堂成亲。现在先将五人绑到祠堂里。 李延宁五人被关在祠堂里,各绑在一根柱子上。达明绑着李延宁。 李延宁见其他村民绑完人都出去了,小声问达明道:“咱们合作,我有办法让你娶夏草姑娘。” 达明绑绳子的手一顿,抬眼盯着李延宁:“我告诉你,不用合作,我也能娶到夏草。” “哦?你不娶拉娜了?村长会放过你?拉娜会让你好过?” 达明想到什么,恶狠狠道:“你还知道什么?” 李延宁听到拉娜这个名字便知道这姑娘不是村里人,那就是外族人。有什么必要必须娶个外族姑娘?那必然是有求于人家,求什么呢? 李延宁还不知道,但猜测是一些村里的必需品,比如盐?比如药品? “我不想受制于人,你也不想不是吗?你难道不想和夏草姑娘双树双栖,恩恩爱爱,生儿育女吗? “你不想从今以后不再受制于外族人,堂堂正正做个华朝人?不想和夏草姑娘一起生的孩子能在安稳的环境下成长吗?” 达明眼神闪烁,显然动摇了。李延宁再接再厉:“跟我合作,我保证你要的都能得到。” “我凭什么相信你?” “就凭我有的是办法让你答应。”说着,李延宁突然爆发力量,挣脱达明正在绑的绳子,抬脚一踢,再一个擒拿将措手不及的达明制服。 第273章 隐世村 李延宁动作太快了,达明没想到看着文弱的人身手这么好。 而让他更没想到的是,郭禹和李狻不一会儿也挣脱了绳子出来,他刚想喊人,李延宁掐着他的脖子,让他无法发声。 郭禹拿着绳子将他绑了起来。 李延宁道:“我跟村长说的话都是真的,你要么跟我合作,咱们让这个村成为御赐村,要么我们现在就出山带人进来将你们全部捉拿,彻底灭了这个村。” 达明现在不敢再小瞧面前的这伙儿人,最文弱的人身手都这么好,其他四个更是不容小觑。 李延宁又道:“你应该知道我们身手不弱,能来这里,自然有办法出去,我们现在要走轻而易举,可我还在跟你废话,就是我的诚意,你呢?” 李延宁松开达明的脖子。 “你到底是谁?”达明问。 “我如果告诉你,我是都定城的知州你信吗?” 达明睁大眼睛,这人是当官的!村长爷爷说过,当官的都不是好人! 李延宁看着达明的神情就知道,这个村的人不信任官员。可他身为知州,面对一个有上百个村民的村子,真做不到全依法处置了。 他们也是一群走投无路的人,在这里过了安稳日子,不愿意被外人打扰可以理解,但李延宁不能视而不见。 这个地方山清水秀,土壤肥沃,适合生活,而村民们都是种植红薯的高手,只要开发起来,李延宁有信心,他们可以过得比现在更好。 而且他们能与外族人互通,对外族定然也更了解。华朝的堪舆图就到璋叠山,连他也是第一次知道山外不仅有山还有人。 璋叠山外的这一块地区,整个华朝的人都没有这个村的人了解。而且红薯怎么来的,还有没有土豆、南瓜之类的粮种?李延宁想以他们为契机,撕开对外探索的口子。 扣扣扣,窗户外响起了暗号声。郭禹打开窗,护卫队员翻窗进来。 李延宁几人被抓后,他们留有五人潜藏在隐世村,躲在暗处观察,听候命令。其他两人回去搬救兵。 达明:“……”他们竟然还有外援。 李延宁看着达明眼里的不信任,道:“行,那我明天娶了夏草姑娘再把她带回去当小妾。” “你敢!” “你一个孬种都不敢跟我合作,有什么资格阻止我娶夏草姑娘?” 达明思考了片刻后道:“你说会保护村民,让我们村成为御赐村是不是真的?” “是。” “你想怎么合作?” “识时务者为俊杰!先跟我说说你们村里和外族人的全部情况,不许有半句隐瞒。” 达明将自己知道的全部告知。他们所在的村落叫隐世村,确实是前朝战乱时期就有灾民,为了躲避战争和饥荒而躲在了这片世外桃源。 躲在这里的村民最开始都是别地甚至更远的地方逃难而来的,很多都不是风禾县本地人,因此他们村落里的人都会说点官话和方言。 因为他们缺乏必要的物资,只能翻山越岭冒险去和山外的人换取。 曾经有华朝的地主跟踪他们找到这里,那些人贪婪,垂涎这里的土地,想带人来占领,还好被曾经的村长识破。后来他们在璋叠山设置了各种诡异之事故作迷阵吓退进山之人。 隐世村的南部还有一座山可以通往外族部落,他们用了同样的方式设置障碍阻止外族人进入。而他们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备好东西翻山过去与外族人互通有无。 外族部落具体有几个达明并不清楚,他们接触最多的有四个,分别是靠海产盐的白盐部落,会巫术能治病的巫族。 占据了铁矿山能产铁器、战斗力最强的铁器部落,还有粮食种的最多的多诺族,红薯便是与这个部落换取的粮种。 隐世村四面环山,山上多草药,村民们会将晒干的草药、山货、兽皮、猎物等物品带出去和这些部落换取盐巴、铁器以及药丸等。 但是价格非常昂贵,他们举全村之力背着满满的货物也只能换到一点点的盐,日子过得很艰苦。 这些部落间并不和睦,这些年小部落陆续被一个叫别克坦佴的国家强占,成为别克坦佴的附属部落。 小部落的日子不好过,不仅被别克坦佴国奴役,靠海的部族更是经常遭到海盗的侵袭,以白盐部和多诺族最受困扰,因此盐价越来越高,他们能换到的盐越来越少。 四年前的一次,他们去白盐部换盐巴碰到了海盗袭击,海盗杀人不眨眼,他们有更强的武器,除了村长和四个小伙子拼命逃了回来,其他的男人都死在那里。 而回来的四个小伙子也都受了伤,两个没熬过去当时就去世了,两个落下了病根没多久也去了。达明和夏草的爹都在那次抢劫中没了。他们与海盗势不两立。 那次之后,村里的男丁更少了,村民们的日子更加艰难。他们也想过回华朝,也让人偷偷出过璋叠山,可那时候叠林村也在闹饥荒,饿死了很多人。 关叔就是四年前叠林村闹饥荒活不下去,上璋叠山无意中找到隐世村的那个鳏夫。 关叔告诉他们璋叠山外面的日子更加艰难,乡绅势大,县丞贪婪,风不调雨不顺,出去也是死路一条。他们放弃了回华朝的打算,更加小心谨慎地和白盐部换盐巴。 同时,这些年隐世村婴儿夭折率非常高,村里需要一位巫医。拉娜就是巫族的女巫,她会治病做药丸,因为机缘巧合达明救过她,她便看上了达明。 拉娜是个可靠的姑娘,村长想让达明将拉娜娶回来。但是达明喜欢青梅竹马的夏草。 巫族会医术,这些年巫族人被别克坦佴国王室抓走了不知有多少,治好病是应该,治不好病的全部杀死陪葬。 巫族人减少了很多,拉娜家族才想将最有天赋的拉娜送到安全的地方。达明救过拉娜,与巫族更是经常互通草药买卖,值得信赖。 近期,其他部落的物资被海盗掠夺,被别克坦佴人抢走,部落人过不下去了还垂涎过他们的货物,前段时间有好几次他们换好盐后,都有人偷偷跟踪他们。 他们不得不假装坐船离开,在海上漂泊到天黑才敢靠岸上山回来。每次出去换货都极其危险,需要半个村的壮丁一起运货。 部落之间的事情,达明只知道一个大概,还是在互通有无的时候,听拉娜和白盐部的人说的。 第274章 突发情况 李延宁听得极其认真,道:“你会说这些部落的语言?” “一点点。” “四年前都定城确实在闹饥荒,县丞也的确贪得无厌,但是饥荒已经过去,县丞也已经死了,风禾县的百姓现在过得还可以,而你们还在受制于人。” 达明没回答,村里的日子很艰难,可村长却还是不让大家轻易出山。达明和村里所有的年轻人都没经历过村长所说一切。 他们一直待在山内,过着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日子,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和白盐部换盐巴。 他们小时候也会听家里的老人说起风禾县镇上和县里的生活,他们从没见过老人口中的灯会、庙会、戏剧等等是什么样的,没见过书长什么样。说实话他们对山那边的世界很好奇,也想见见素未谋面的故乡。 李延宁道:“你们村成亲应该全村都会到场吧?” “你还想着成亲?”达明一下子就炸毛了。 “不是合作吗?明天我们这么做……” 第二天,李延宁五个人被带去了昨天的那棵大榕树下,胸前被戴上了大红花,全村人都来了,正在煮大锅饭。村民们都好奇地打量他们五个人。 村长脸上挂着微笑,正准备说几句的时候,李延宁挣脱了绳子,对隐世村的村民道: “各位父老乡亲们听我说,我是都定城的新任知州李延宁,奉皇上之命前来治理都定城,希望各位回归我华朝,重做我华朝子民。” 村民们听到他是知州都下意识地慌了,官府是来抓他们的吗? 村长怒不可遏:“你闭嘴,达明给我拿下他!达明!达明!” 达明站在村长身边一动不动,村长失望地不再看他,准备亲自上手抓李延宁。达明制止村长大喊道:“村长爷爷,让大家自己选择吧!” “选择什么?选择出去是死路一条!当官的话要是能信,你们的爷爷奶奶也不会来到这里!” 李延宁急忙安抚道:“村长你听我说,你们那个秩序混乱,官员、乡绅一手遮天的时候已经过去了。 “当今皇上励精图治,将风禾县、云天县还有永竹县合并到都定县,成了直隶州都定城。我是奉皇上之命前来治理都定城的钦差大臣。 “我保证你们出去后不会有任何事,我会让人把璋叠山的路修好,你们愿意继续在这里生活可以,愿意出去别的村落也可以,绝不会有人能强迫你们。 “以后生病会有大夫给你们医治,外面会有更廉价的盐巴,你们以及孩子们都有机会识字读书,将来考科举当官……” 村民们渐渐被李延宁的话吸引。 村长怒道:“不知天高地厚,这人巧舌如簧,出去后你们只会被奴役,被压榨,去服徭役,种田要收税,人丁税、还有各种苛捐杂税,你们以为出去就有好日子了?” 李延宁道:“去哪里都要靠自己的劳动生活,外面的税是十税一,人丁税几十文,没有其他的苛捐杂税。而且你们在这里难道就不受制于外族人吗? “你们吃的粗盐需要漫山遍野找草药和拼命打猎才能换到一点点,可华朝已经有细盐,盐价受官府管控,每户家庭都买得起。 “现在每个镇上都至少有一位大夫,你们生病也不用害怕一病不起。在村里采摘的这些草药同样可以拿到医馆去卖钱,汉子们打猎的手艺都能养家糊口。出去生活你们也不怕没有手艺……” 李延宁说的口干舌燥,村民们静静地听着,眼里有向往,也有害怕。 这些年他们受够了吃不到盐,浑身无力头晕目眩的感觉;受够了一生病就会死的命运;也受够了看着这方圆之地的生活。外面或许不好,可留在这里,在不知能活多久的恐惧中就好吗? “你们可以投票,少数服从多数。”李延宁让李狻搬来两张桌子,村长一张,李延宁一张,村民们手里拿着稻草,留下的把稻草放村长那桌,想出去的放李延宁这桌。 村民们还在犹豫将来何去何从时,天边突然射进来许多支箭,站在人群外围的几个村民被射中受伤。 人群顿时混乱起来,纷纷躲藏。南部的山坡上突然冲下来很多外族人,拿着刀具和弓箭向他们冲过来。 达明认出了他们:“是倭部,前段时间就是他们跟踪我们,没想到还是让他们找来了!” 倭部乌泱泱来袭,他们不能坐以待毙。李延宁道:“有弓箭吗?把我们的兵器还给我们!快!” 一位村民左躲右闪进了屋里,扔出一把弓箭给李延宁。 李延宁拉弓射箭一气呵成,箭矢稳稳地射中一个倭人身上,接着李延宁再射了三支,无一例外全部射中。 村民们也都是猎人,射箭技术不弱,没想到李延宁更厉害,做到百发百中无虚弦,而且射出的速度极快。 村民们见李延宁射箭技术好,便冒着危险捡来对方射过来的箭羽给李延宁,李延宁一支又一支地射出,倭人一个又一个倒下。 倭人也知道对方有神射手,放慢了脚步猫腰躲在农田里。 村长道:“达明,带着村里的年轻一辈躲进山里,老一辈的跟我留守在这里!” 倭人明显有备而来,李延宁盯着前方越来越近的倭人道: “把老弱妇孺赶到山上去,出璋叠山到县衙搬救兵,男人们跟我一起来,把你们的鬣狗全部牵出来,还有把琴鸟也带出来!” 吩咐完李延宁灵巧地上了大榕树,借着树的遮掩继续射箭。 李狻催促道:“愣着干什么?快去办!” 郭禹也道:“村长,这是知州的命令,立马执行!” 达明对村民道:“关叔,带着老弱妇孺上山,其他人过来。” 慌乱的村民顿时有了主心骨,熟悉地形的村民躲在暗处协助李延宁放冷箭。 李延宁让郭禹和李狻带着其他护卫队员躲在村口的暗处埋伏。还让村民把鬣狗和琴鸟放出去。 倭人稍微一抬头便有箭头飞射过来,一时之间前进不了。 第275章 杀倭人 突然好几条凶猛的鬣狗从稻田里窜出来,啃咬上他们,他们疼得哇哇乱叫,只要一冒头,李延宁立马瞄准射箭过去。 倭人突然听到凄惨的叫声,一会儿还有伐木声,他们忍不住咒骂了几句,不想下一秒立马有声音重复他的话语。 一声尖锐的打鸣声后,鬣狗突然离开,倭人莫名其妙,整个村子突然安静下来,村民们仿佛凭空消失了一样。 倭人互相说着话,不一会儿突然听到了大型猛兽呼啸的声音,吓得他们两腿一抖。 他们叽里咕噜地越说越快,猛兽声音又起,一些倭人吓得拿不住武器,到处看猛兽在哪里。这时候打鸣声再起,鬣狗冲出来,将倭人冲散。 倭人一冒头,箭矢再次飞射过来,倭人一个接一个到底。 李延宁射完最后一支箭,跳下树,抽出自己的剑,冲出来道:“上!” 倭人的耳边不仅有猛兽声,还有同伴的惨叫声和咒骂声。村民们冲了出来,与倭人对战起来。 双方激战,各有负伤,哪怕受伤流血,就算拼死,李延宁和村民们也绝对不能让这些倭人活着出去隐世村! 激战之中,突然又是一片喊打喊杀声传来,李延宁正感叹着琴鸟太厉害,几只鸟还能模仿千军万马的声音。 李狻突然冲到李延宁身边说:“宁哥,护卫队来了!” 李延宁转头一看,璋叠山上冲下来一群训练有素的护卫队。倭人自知打不过想逃跑,被村民拦住,最后丢盔弃甲举手投降。 邵泽忠这次又是亲自带队过来,见到李延宁浑身是血,眼里冒着怒火,一把将他拉过来: “你不是说你就过来调查一下吗?怎么又弄成这样?没受伤吧?死不了吧?” 李延宁咧着嘴笑道:“我没事,这都是敌人的血。你们来得够快啊!” 昨天他朝山上的护卫队做了撤退搬救兵的手势,他们都看懂了,马上返回都定城找邵泽忠。 大晚上进山的路不太好走,天还未大亮,着急得不行的邵泽忠便下令上山,黑灯瞎火地摸索道路,耽搁了好一会儿。 这会儿护卫队入场,倭人没死的全部绑了过来,村长充当翻译。但村长也只听得懂倭人的大概语言,倭人却不配合,不再开口说话。 李延宁让护卫队的队友打一顿,倭人立马就老实交代了。 倭人就是上次偷偷跟踪达明他们出去买盐后上了山,但是在山里迷了路,摸索了好几次才到这里来。见这里山清水秀,适合居住,便动了占领的心思。 他们只是冲锋部队,后面还有大部队,目的是想占领隐世村,杀光村民,将此地占为己有。村长和村民们听得咬牙切齿。 这次若不是李延宁机智,要不是护卫队来得及时,他们整个村就都没了。 冲锋队先上来,午后他们还没回去便是攻略成功,后续部队也会上来。现在隐世村已经不隐世了,华朝官府找到这里,倭人也找到了。 李延宁道:“隐世村所在的这块地盘,既是我华朝子民先找到并居住了,这就是我华朝的土地,包括南部群山。 “你们这群倭人胆敢侵犯我华朝的土地,是可忍孰不可忍。邵指挥使,犯我华朝者,虽远必诛!我们必须守住南山群山!” 邵泽忠:“……”如果他没记错,隐世村以及南山群山都不在华朝版图内,但李延宁说的很有道理,谁先发现就是谁的! “各位听令,立马上山击退倭人,守住我华朝领土!”邵泽忠大声道。 “是!” 李延宁和邵泽忠带着护卫队,在村民的带领下上了南山,南山群山大多是原始森林,只有这座南屏山地势稍矮,能够出入。 他们出发前,村里的妇孺为他们煮了红薯充饥。现在他们一边上山,一边吃。 李狻:“哇,我第一次吃红薯,没想到是甜的!” 邵泽忠:“华朝还没有红薯。” 李延宁道:“没错,这就是我坚持要让隐世村的人归顺的原因,红薯可是好东西。多诺部落应该不止有红薯,可能还有其他粮食,若是华朝能以隐世村为据点,不仅能向外扩展,寻找新粮种,还能趁机扩张版图。” “扩张版图?”邵泽忠问,“你还想扩张哪里?” “嘿嘿,那自然是愿意来归顺我华朝的都是华朝子民,华朝子民所在的土地就都是华朝版图。不过任重而道远。” 邵泽忠不可思议地看着李延宁,若是他真能为华朝扩张版图,这是何等的功劳!皇上该会多么高兴! 到了南屏山,这里依旧有雾气,还有一些树人俑和陷阱。他们往山下看,还真看到众多倭人在扎营,数了数也有近三百人。 但护卫队只有跟着邵泽忠先冲上来的五十人精锐,加上几十个村民,以少打多,得智取。 达明说过,倭人其实不是这片土地的人,他们是坐船而来侵略杀光了当地一些小部落,霸占了小部落的领地才扎根下来的部落。既然是外来者,那就有多远滚多远! 尤其是倭人的“倭”让李延宁想到了前世的倭寇,他恨得牙痒痒。这次他们敢来,就让他们有去无回。 李延宁和邵泽忠商量了一番,决定先发制人。他们依托高处,准备起来。 倭人在营地上吃着午饭,商量着等吃完就上山,以后他们就有新家园了,今晚说不定还有女人能玩,一时间营地里都是下流的笑声。 他们吃着、聊着正欢时,突然山上射下许多火把,火把将营地的帐篷烧着。 接着又飞下来很多箭矢,他们措手不及,很多人中箭倒地,然后又是沉重的木头滚落下来,砸死了一大片。 倭人都还来不及拿起兵器,山上的护卫队和村民们都杀下来,气势如虹,将倭人一网打尽,一个都不放过。 护卫队训练有素,村民为了家园,众人爆发出惊人的勇气。就连鬣狗都猛扑猛咬敌人。 战斗到未时,倭人已经一个不留。李延宁下令将倭人留下的兵器、粮草、帐篷等有用的东西拿走,将瘦小一些的尸体挂到树上当树人俑,其他的全部挖个坑掩埋了。 一直忙活到天快黑了,他们才返回去。天彻底黑下来,众人在黑灯瞎火中摸索着才回到村里。村里的妇孺为他们做了饭,都站在村头望着南屏山方向等待着。 第276章 回村 看到山上亮着火光,夏草激动道:“是不是达明他们回来了?” 所有人都看着山上那移动的火光,期盼又担心。期盼着达明他们回来,又担心回来的不是他们…… 远处的山上传来了鬣狗的犬吠声,“是阿旺的声音!一定是达明他们回来了!”夏草欣喜的声音让所有人都高兴起来。 很快多条鬣狗跑回村里,夏草发现阿旺的毛发上都是血,仔细察看了一遍才放心下来,阿旺没有受伤。 李延宁一群人也重新回到村里。闻着饭菜香,经历了厮杀的众人才觉得饥肠辘辘起来。众人大快朵颐,李延宁第一次觉得红薯居然能这么甘甜美味。 吃饱喝足后,李延宁找来村长问话,村长同意重回华朝。隐世村已经暴露,没有华朝的武力保护,他们活不久。 李延宁一众人休息一夜后,留下几个护卫队员先守着村子。李延宁花钱买了红薯,准备带回去育苗。 第二天他带着隐世村村长、达明以及几位种红薯高手,和护卫队的一众人先回去叠林村。 李大人说他们是种红薯高手,他们心里是虚的,因为红薯是他们去年才换到的粮种,也才种了一年多,有些经验但不多。 红薯耐旱,适宜在丘陵瘠薄土地和沙壤地种植,在低山和丘陵地区更能得到高产。 李延宁现在带回去的红薯先让村长教叠林村的百姓种下,这个季节虽然不适合种植了,但风禾县气候炎热,说不定能种呢? 接着他马不停蹄地赶回去,叫来护卫队副队长徐晋,将在永竹县抄家得来的钱带一大部分回来都定城。他这次出去的时间不长,经历的事情却不少。 李延宁和李狻回到家里,家人见两个人狼狈不堪,以为又遇到了什么危险。 李狻见到少夫人嘘寒问暖,差点把他们被抓去当压寨相公的事情说了。还好李延宁捂嘴速度快。 “没事,我们这趟就是进了山,在山里摸爬滚打了一圈,出来难免狼狈。爹、娘、娘子,我们好饿。” 叶柔和苏熠薇当即准备起来。只有李青鹤闻到了他俩身上淡淡的血腥味,皱眉看着儿子。 等叶柔和苏熠薇走开后,李青鹤拉过儿子问:“是不是受伤了?”说完又拉过李狻从头到尾看一遍。 李延宁道:“爹,我俩没受伤,这是倭人的血。此事说来话长了,等我们洗漱完再说。” 李延宁拉着李狻走了:“小子,警告你,不该说的话别乱说。” 李狻做了个缝嘴巴的姿势道:“不说。” 两人洗漱完,又大吃了一顿,困意上来了,又去呼呼大睡一觉。等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了。 苏熠薇拿了很多拜帖过来:“相公,你不在家的这段时间,府里收到了很多拜帖。爹娘让我来问你要怎么处理?” 李延宁翻了翻这些拜帖,都是都定城里有头有脸的人,他在永竹县的雷霆手段震慑了他们,现在又在都定城搞投诉摊,他们难免着急,现在都想来结交他。 奈何李延宁老是跑得不见踪影。李家女眷又深居简出。 李延宁道:“先晾着吧。” 他拿出来一张纸准备给皇上汇报这一个多月的事情。苏熠薇帮他磨墨,李延宁整理了下思路,动笔写下。 除了汇报,他又写了都定城的五年计划。洋洋洒洒写了好几张纸。等他写完才发现苏熠薇一直一边磨墨一边看着他写。 “娘子辛苦了。”他拉过苏熠薇,将她抱在自己腿上,闻着她身上的馨香,将脑袋靠在她的颈窝里蹭了蹭。 “相公……”苏熠薇感觉到痒往后躲了躲。李延宁的大手却箍住她的细腰,让她动弹不得。 两人耳鬓厮磨了一会儿,苏熠薇感觉到身上游走的手越来越放肆了,推开李延宁的脑袋道:“相公现在还是白天……” “白天也可以睡觉。” “要到饭点了。” 李延宁邪邪一笑:“娘子秀色可餐,我不正吃着吗?” 叶柔将午饭都准备好了,也不见小俩口出来吃,让嬷嬷去唤,嬷嬷回来禀告:“少爷说他正忙着,让老爷夫人先吃,不用等他们。” 叶柔:“……” 李青鹤道:“那咱们先吃。” 之后几天李延宁又忙碌起来,这段时间投诉摊收到了不少的消息,李延宁筛选出有用的信息,让李狻私底下先偷偷调查起来。 衙门里的账簿也整理出来了,不出所料,很穷,账面上只剩两百三十五两银子。他粗略地翻了翻账簿,这是一笔烂账,但他要查也不是现在,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让同知大人通知都定城里的所有乡绅、商贾和大家族三日后来衙门参加美食汇。每一个来参加的人都必须带上一道美食。 李延宁解释道:“唉,按理说应该是咱们州城衙门出钱举办美食汇,宴请他们才对。可是你们看看咱们衙门里,只剩两百多两银子,办个宴会得花大价钱,可咱们没钱啊! “但是我来都定城这么久,也该见见咱们城里的老板、乡绅、员外们了。我就琢磨啊,怎么才能既能见到他们又不用花钱,这不就只有举办美食汇了。” 同知肖樽问:“大人对带过来的美食有何要求吗?” “没什么要求,说起来这样的美食汇也是一个很好的宣传自家美食的机会,也给各位老板、乡绅一个互相认识聊天的场所。 “带什么大家随意,唉,咱们衙门穷啊,哪能提什么要求!”李延宁唉声叹气道。 同知、判官:“……”是啊,每个来参加的人自带美食,他们提供个场地就行,可不就省钱得很。 同知和判官出门后,两人对视一眼,同知道:“知州大人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判官摇摇头:“咱们按他说的通知了再说。” 不出一日,整个都定城的商圈、士族大家都听说了知州大人要办美食汇,每个人带一道美食去参加。这宴会闻所未闻,知州到底要干什么? 他们纷纷向同知和判官打听,他俩也猜不透李延宁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不敢多说。 大家更好奇和忐忑了,这时候也不知道是谁听说了因为州城衙门穷啊,穷的叮当响,连举办宴会的钱都没有,知州这么做估计是为了…… 第277章 美食汇 众人这才恍然,原来是换种方式收保护费罢了。 李延宁在永竹县的事迹广为流传,大家都怕来的真的是一个铁面无私的钦差大臣。 但若是一个爱钱之人,那便好办。听说在永竹县抄家的财产都被带回到州府的库房…… 宴会开始的当天,李延宁在衙门院子里摆上了很多桌子以及空碗筷。 都定城里的老板们纷纷到来,他们一来就发现衙门口摆着一张桌椅,有两个小吏在登记每个人带来的美食名字。 杜老板是都定城的小行商,生意做的不大,家里的杂货铺子卖的东西挺杂。他爱吃鱼,所以带了一条红烧鱼过来。 他也听说了知州这次明着开美食汇,实际是在收保护费的消息。他的锦盒里不仅有鱼,还有银票。 杜老板一来,发现与他相熟的丁老板也到了。两人打了招呼。丁老板带的美食是一盘鹿肉,其盘子两边装饰物是玛瑙和翡翠,价值不菲。 两人来到门口,被衙役要求先登记。杜老板还在想怎么送银票。 他见丁老板拿出鹿肉,特地介绍了一番这玛瑙翡翠盘。右边小吏写的是菜名,左边小吏记录的是玛瑙翡翠盘。 这一细节让杜老板捕捉到,他让小厮拿出红烧鱼递给右边小吏,自己将银票递给左边的小吏。果然两个小吏各记各的,互不干扰。消息果然不假! 杜老板叹了口气,现在生意难做,这银票一出去,这半年又白跑了。可他一个小商人不交不行,商人地位低,不上下打点些,哪有活路。 丁老板笑盈盈地端着鹿肉进去,对杜老板道:“杜老板实在啊,我在家可是绞尽脑汁才想着送玛瑙翡翠盘。” 杜老板道:“丁老板巧思啊,知州必然能记得你。” 都定城的地头蛇之一的汤家主也前来,见到知州这样收礼,不屑一笑,美食汇,不如叫圈钱汇。 等四周桌子上的美食摆的琳琅满目后,李延宁才姗姗来迟。各位老板、乡绅立马起身作揖行礼。 见到李延宁的众人无不吃惊,传说中那个抄了三个家族,砍杀了几十人的知州居然这么年轻。 只见他放松淡然地坐在上方,嘴角似笑非笑,虽然脸蛋长得精致好看,可那双眼睛却深沉坚毅,被他盯着压力倍增。 李延宁举起杯微笑着对众人道:“感谢各位老板、乡试们来参加我们都定城的第一届美食汇,感谢大家带来了这么多、这么美味的食物。在此呢,本官先敬各位一杯。” 所有人都起身,举杯回敬。 李延宁道:“各位都坐下,大家别这么客气。美食啊,需要趁热吃,我们美食汇采用的是自助形式,大家喜欢吃什么就去品尝,无需客气。吃完可以到投票箱里投出大家最喜欢的美食。各位请便。” 李延宁说完,自己端着碗筷到处看一圈。富商乡绅们面面相觑,端着碗都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只见李延宁夹起一个炸丸子,立马有老板出来道这是什么菜,有什么用意。李延宁赞道好吃。又吃下一盘,又有老板殷勤地他解释。 就这样,李延宁边吃边见了很多老板。大致了解了这些老板的口味和为人。 其中汤家主汤茳年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一副读书人的派头,端的是儒雅的姿态,还在李延宁面前拽了两句诗。 嗯……李延宁很难评,这人忒自信了。 其他几个大家族的家主都各有各样,但都有一个共同点,肚子都吃得跟身怀六甲一样,很会拍马屁,还都能拍到你心坎上。 李延宁感慨,难怪当官的都爱听溜须拍马,被这些人每天这么吹捧,尾巴不得翘到天上去。 倒是有几个小商户挺实在的。比如这个杜启生,爱吃鱼真带了鱼,笑呵呵解释他所求不多,就希望自家和都定城的百姓家里都能年年有余。 李延宁不动声色地多看了他两眼,杜启生是第一个说到希望百姓也能吃饱喝足的商人。 李延宁赞道:“杜老板真是心系百姓之人啊!” 杜启生得了知州的夸赞,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他一个小商人都不知道哪里说错了,引来这么多目光,顿时忐忑道: “这,我就是觉得百姓们吃饱喝足,年年有余了,才会来买我们铺子里的东西。各位有所不知我家就一个杂货铺,就靠着卖点百姓所需的东西赚钱。 “百姓有钱来买东西,我家铺子才能赚钱。所以我每年都祈求老天风调雨顺,百姓五谷丰登,我家杂货铺才能财源广进。” 李延宁赞同地点头:“杜老板说得很对!要是大家都有杜老板这样的觉悟,那我们都定城定将繁荣起来。” 其他商人纷纷附和。 还有两个行商给李延宁留下了深刻印象,他们是对父子,父亲郑彪,儿子叫郑保豪。衣着朴素,长得人高马大,一来便到处吃。 其他人围着李延宁打转,又是推荐吃食,又是自我介绍的,只有这对父子从头吃到尾,跟饿了好多天一样。 李延宁给李吉使了个眼色,李吉悄悄靠近两人打探。 郑彪道:“儿子,多吃点,交了钱的,得吃够本!” 郑保豪:“爹,这鹿肉真好吃,你尝尝。这丸子怎么炸的,好酥脆。要是能给娘和姐姐带点就好了!” 李吉:“……”这对父子真来吃自助餐的啊! 李延宁也不是空手而来,他也带来了一道美食,是饭后甜点花开富贵糕,每人一小块,还跟众人解释这是京州最受欢迎的糕点之一,众人品尝后都大赞好吃。 李延宁注意到,郑家父子都只捻了一点尝个味,便偷偷藏起来准备带回去。 一个美食汇,李延宁是吃得很开心,就是不知道各位老板吃得怎么样了。最后票选的最受欢迎的美食不出意料就是花开富贵糕。 美食汇结束,李延宁打了个饱嗝。还真别说,有几道菜挺有水平,味道是真不错。 李延宁一个铜板没多花,认识了许多看起来不错的老板,品尝到了当地的特色美食,还收到了很多“礼物”。这些“礼物”,李延宁自有安排。 第278章 拍卖会 美食汇结束,李延宁写下了一串名单,交给李狻去打听这些人的为人和家庭情况。接着他迫不及待地拉着邵泽忠开始算这次收到了多少钱。 他粗略一看这些礼物,啧啧啧,谁说都定城穷的,随随便便一个美食汇收到的数额居然这么庞大! 他叫来爹娘、娘子、李烟、师爷和两个幕僚来帮忙计算。银票最好算,就是这些珍珠玛瑙、古玩字画、玉器之类的不好估算。 苏熠薇问他这些要怎么办?李延宁让他们另拿一张纸罗列这些古玩玉器,先预估一个价格,他另有打算。 一个美食汇单单就银子就筹集到了两千多两,古玩玉器之类的还没有算进去。都定城百姓穷,但是大商人和世家哪一个不是富得流油? 第二天,都定城又有一个重磅消息砸下来,引得全城百姓津津乐道。 衙门口张贴出了昨日美食汇各位老板、乡绅们募捐的银钱和财宝,数目详尽,玉器古玩等宝物还有预估价和实际售卖价,只是实际售卖价那栏放着空,没有数字。 更让百姓惊奇的是知州大人准备用这些募捐得来的银钱,将整个都定城的道路都修了!主道路还要铺上木轨道! 消息一出,百姓们都惊呆了。昨日参加美食汇的老板们也没想到李延宁还来这一出,纷纷跑去衙门观看。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上了李延宁的当。李延宁若是直接让这些老板、乡绅出钱修路,他们也会出钱,但出的肯定少。 但如果是变成向知州大人交保护费,被李延宁一眼不眨砍杀三个家族的手段威慑的众人,为了在李延宁这里挂上姓名,寻得保护的他们必然得绞尽脑汁多送,那募捐到的钱不就多了? 张贴出来的募捐榜上还有知州感谢各位老板慷慨赠予的话语,除此之外还有拍卖会信息。 三日后,美食汇上募集到古玩字画之类的将会以拍卖会的形式售卖,诚邀各位老板、乡绅们光临。拍卖会上所得的善款也将拿来建设都定城。 各位老板、乡绅们作何感想,李延宁不知道。但是现在衙门的账面上流水好看多了。 同知和判官等官员都懵了,还能这样?判官姚邕眼中满是钦佩,皇帝亲派的钦差大臣果然有两把刷子。 三日后拍卖会如约举行,李延宁还特地让师爷给上次所有来参加美食汇的人都发了邀请函。收到李知州邀请函的人,不想来也得来。 还是在衙门大院,还是一样的进门先登记,这次没有收礼而是分了一个写着序号的木牌。 各位老板拿着木牌不知道有何作用。这次衙门大院做了点布置,桌上还有糕点茶水,比上次美食汇自己拿碗到处吃好多了。 李延宁等人都来齐后才出来,笑着说了几句,宣布拍卖会开始,接着坐在一边观看。这次邵泽忠也来了,他对拍卖会很好奇。 拍卖会由吏目大人主持,他先讲了拍卖规则,每一个物品都以预先确定的最低价格为起点,由各位竞买人举牌竞相加价,直到某位竞买人出价最高且无人再叫价时,由主持人以木槌击板方式宣告成交。 等众人消化完规则,拍卖会正式开始。 第一个拍卖的是一个像白菜的玉如意摆件,外形栩栩如生,菜叶翠色欲流,充满生机。 李延宁夸奖道:“这白菜摆件好啊,白菜白菜,摆财摆财,放一个在家就是在家摆放财富啊,这是哪位老板募捐的,大气上档次!” 人群中一个白胖白胖的刘老板笑呵呵站起来道:“多谢知州大人夸赞,这是上等的翡翠原石打磨雕刻而成,要不是这次募捐,我是真舍不得拿出来。” 主持人宣布定价后开始竞买,刘老板自己先提了一次价,这真的是他的心头好。但是很快就有其他老板喊价。 可能是白菜的寓意好,做生意的都喜欢好寓意,喊价了好几轮,最后是汤家主以高价买下来。其他老板还一脸可惜没买到的表情。 李延宁心里都要笑开花了,希望之后的每一轮宝物都能多叫价几轮,他想把城墙也修一修。 李延宁恭喜汤家主喜得摆财如意。汤家主笑着道同喜。 接着就是字画,美食汇送礼,老板们可谓绞尽脑汁,听说新知州是状元郎,便想投其所好,送了字画。 老板们大多不是文化人,这些字画一出,鸦雀无声,无人购买,为了避免自己送的东西流拍,有些老板们只能花钱自己买下。 拍卖会进行到一半,中场休息,这次李延宁大方了一些,给大家上了些瓜果糕点。 现在到了拍卖会的后半段,出来了一把古琴。苏熠薇记录物件时拨弄了几下这把古琴,夸赞这琴声悠扬动听是把好琴。 李延宁放在心上,他知道娘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李家没人会弹琴,家里也没有买过琴,他竟是从未听过娘子弹琴。 这会儿这把古琴一出,李延宁开始举牌,老板们自然不会夺爱,李延宁以最低价格买下了这把古琴。 拍卖会上还将永竹县抄家出来的一些东西进行拍卖。 最后,募捐以及抄家的东西大多数都卖出去了,有些流拍的物品到时候运去别的地方再售卖。 李延宁最后出来感谢各位老板的善心和慷慨解囊,都定城的明天一定会更好。 拍卖会结束,各位老板带着买下的东西回去。只是老板们各个神情不一。 丁老板花了大价钱买来的玛瑙翡翠盘,原以为非常扣紧知州的美食汇主题,肯定能让知州给自己行方便,不想被以低价拍卖,还被他的死对头刘老板买走,他气得牙痒痒。 而有些老板买到了合心意的东西。大家送礼都是花了心思的,送的都是好东西,这倒便宜了一些爱收藏的老板,他们不差钱,拍得很爽快。 而汤家主目光沉沉地坐在回去的马车里。新知州当真不容小觑,先是利用永竹县的铁血手腕让他们这些世家大族忌惮,再轻轻松松搞个美食汇和拍卖会,赚得盆满钵满,真是个经商天才。若是能拉拢过来,那汤家必将更进一步。 汤家主对心腹道:“查清楚新知州的背景了吗?” “回老爷,还在查。” 第279章 要致富,先修路 李延宁拍下了古琴,这会儿带回府里送给娘子。 苏熠薇看到古琴很惊喜:“相公怎么会想到送琴给我?” “想听你弹琴。”李延宁一脸期待。 一旁的翠禾道:“少夫人不仅会弹琴,还会跳舞呢!” “我竟然既没听过娘子弹琴,也没看过娘子跳舞,娘子必须补偿我。”李延宁边说着边靠近,一把搂住苏熠薇。 翠禾抿嘴偷笑,悄悄离开房间替他们关上房门。 傍晚夕阳西下,晚风中透着凉爽,小俩口的院落里传出了悠扬的古琴声。 苏熠薇弹着琴,李延宁喝着茶,悠哉至极,难得有片刻的悠闲,两人都很放松享受。 一曲完毕,苏熠薇问:“相公还想听什么曲子?” 李延宁满眼期待地看着她:“我想看娘子跳舞。” “那相公会弹琴给我伴奏吗?”苏熠薇笑道。 李延宁一愣,摸摸鼻子道:“弹是会弹一点,怕配不上娘子的舞姿。” “相公来弹弹看?”苏熠薇一脸期待地拉来李延宁,将他按在古琴前。 李延宁后悔啊,早知道当初在县学、府学就好好学学琴技,这会儿也不至于要在娘子面前出丑。 不过李延宁看得开,反正一家子有一个弹得好就行了,他负责听! 于是李延宁抬起手,在记忆里搜索出了一点练琴的记忆,一拨,一挑,那声音仿佛推开了一扇古老的木门,咿咿呀呀的干涩刺耳。 偏偏李延宁不信邪,又弹了几下,这次像田边捕食的青蛙乱叫,呱呱呱的…… 苏熠薇忍不住笑出声,笑颜灿烂,看得李延宁心醉沉迷,手指不自觉地又弹了几下,锯木头一样的声音,让苏熠薇笑出了泪光,她着实没想到相公的琴声这么搞笑。 “很好笑?”李延宁故意绷着脸问。 苏熠薇笑够了才恍然自己错了,她怎么能笑话相公呢,立马替他找补道:“相公一心向学,无心练琴,弹不好……” “啵~”李延宁看苏熠薇一本正经地为自己的烂琴技找借口,实在可爱,忍不住亲了一口。 苏熠薇:“……” 她下意识地看了看四周,还好没人,相公现在真是越来越孟浪了。 “娘子教我弹琴可好?”李延宁将苏熠薇拥在怀里,一副好学的模样。 “嗯。” “那我可得好好学,争取早点为娘子伴奏。” 李延宁这么多年只学了一曲《相思》,这会儿苏熠薇教了几遍,慢慢找回了记忆,弹得挺顺畅。 现在天黑了,月光如水从天上倾泻而下,翠禾和李吉给房间里点上了蜡烛,嬷嬷点了驱蚊香,微风拂面,空气里是阵阵清香。 “娘子我弹得可好?” “孺子可教。” “那我有这个荣幸为娘子伴奏吗?” “自然。” 苏熠薇起身,袅袅娜娜地走到房间的宽敞处,伴着李延宁悠扬婉转的琴声,翩翩起舞。 她身姿曼妙,四肢修长,腰肢更是柔软,每一个动作都轻盈优美;她的裙摆随风飘动,如同一朵艳丽的花朵;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充满了灵气和韵味,让人不禁为之倾倒。 李延宁看得呆掉,琴也忘记了弹。苏熠薇突然发现琴声停止,正想问问,不想下一秒便被李延宁拦腰抱起。 “天晚了,娘子我们该休息了。” 隔日,李延宁让州衙里的官员加班加点,将这次拍卖会所筹得的资金整理成账簿,并誊抄到大纸上,第二天粘贴到州衙的公告栏上让百姓监督。 同时,又张贴了另一则对百姓来说的重磅好消息。那就是修路要请人,衙门要花钱雇人修路,一天三十文,中午包一餐。 衙役敲锣打鼓,让里正通知各村村民,有要来修路的自带工具来报名。 “一天真有三十文?” “不是服徭役?真给钱吗?” “还包中饭,真的假的?” 百姓们七嘴八舌地问着。衙役一一回答。百姓们着实没想到,修路居然不是服徭役,还能有工钱拿,中午还包一餐! 如今已经十一月中旬了,进入深秋,天气转冷。百姓跟李延宁介绍过,都定城不会下雪,严冬若是持续的阴雨天气下,有时候也会蛮冻的。今年红薯还没有推广开来。 李延宁迫不及待修路,想让百姓赚点钱今年能过个温饱年。 李延宁实地考察走了三个县的主路,画了地形图,要修哪些路他早就了然于胸,现在他把各路段分好,让护卫队的人带队监工。 还请了叠林村以及附近村落的村民上璋叠山,砍树开始修山路。叠林村的老人妇孺在家里试种红薯,男人们全都上山修路。 隐世村里也开始从里面修路出来,两边同时进行能减少时间。 同时他还雇佣了一批人上山砍伐坚硬的木材晒干做木轨道。 整个都定城热火朝天地修路。李延宁喊出口号:“要致富,先修路。” 每天都有各个乡镇的村民赶来询问还收人修路不?答案是自然要的。 整个冬天,都定城都热热闹闹的在修路中度过。李延宁经常会出来城门口的那条主路,以及通往各个县的官道上巡视。 修路的百姓见到他都会笑着朝他作揖打招呼。李延宁都会一一回应。 从抄家、美食汇、拍卖会上筹得的善款每一文钱,李延宁都花在都定城的建设和百姓身上。 修路的工人现在每天都能赚三十文,中午那一餐还能见到肉沫,有了油水大家干劲十足。 为了避免工人过于劳累,李延宁特地要求各个施工队,午时吃完饭可以停工休息半个时辰,还给大家提供了开水。 李延宁不曾短缺修路工人的工钱和吃食,工人们有了进项,脸上多了对生活的盼头。 都定城的隆冬最低气温跟京州的深秋差不多。今年是李延宁全家在都定城的第一个春节,叶柔和苏熠薇进入腊月就开始准备过年的东西。 她搜罗了很多都定府的特产做年货送去给亲戚。同时临近春节时也收到了来自京州和悠州的年货和信。 悠州的家书里都写着一个天大的好消息,那就是林娴络上个月生下了一个大胖小子。 第280章 意外之喜 去年李延兰生了个闺女,李青松宝贝得不得了,今年再得一个大孙子,更是乐得合不拢嘴,今年准备再次祭祖,祷告祖先庇佑。 李青鹤和叶柔看着家书的内容是满满的羡慕,儿子儿媳什么时候也生个孙子给他们带带? 苏熠薇明白爹娘的着急,她自己也急,就相公一点不着急。她曾在书信里问过范雅心和林娴珞怎么知道自己怀孕的,她们都说是葵水没来,还老是恶心想吐、嗜睡。 她葵水也两个月没来了,但并没有恶心和嗜睡的症状。她又不敢跟娘说,怕她空欢喜一场。 晚上时,苏熠薇没忍住偷偷告诉了李延宁自己的情况。 李延宁听罢有些愣神,他一直觉得苏熠薇年纪不大,太早怀孕生子其实对女性的身体不好,所以一直都弄在体外,虽然这样也不会百分百避孕,但这么久下来确实没怀上。 等等,来都定城后,他好像有好几次都忘记避孕了……难道真怀上了? “明日让孙大夫来把把脉。” “好。”苏熠薇点点头,希望不是错觉。 第二天一大早,李延宁便让李吉去请孙大夫。孙大夫和弟子卢大夫来到都定城后,在李延宁的授意下在州衙门的旁边搭了一个义诊摊子,专门给贫穷的百姓治病。 之后,李青鹤在都定城的街铺上买了好几个铺子,拿出其中一家开医馆,请两位大夫坐镇。 两位大夫仁者医心,收了有意向学医的药童,还教百姓识别常见草药,花钱收百姓们上山采来的草药,顺道给百姓科普一些预防疾病的常识。 两位大夫非常受百姓的欢迎和尊敬。 很快,孙大夫便来了李府后宅,见是给知州夫人把脉,心里有了谱。 他仔细诊完脉,笑容满面对李延宁道:“恭喜李大人要当父亲了。李少夫人已有两个多月的身孕了。” 李延宁:“!”还真怀上了! 苏熠薇激动问:“孙大夫我真的怀孕了?” “千真万确。”他一个御医,诊个滑脉简直小菜一碟。 两世为人,李延宁却是第一次当父亲,心底的喜悦像烟花一样绽放开来。 “快,快把好消息告诉爹娘!今天是个好日子,全府皆赏一个月银钱!哈哈哈哈……”李延宁高兴道。 虽然他计划的是等都定府稳定一些后再要孩子,但现在孩子自己迫不及待地来了,他也很欢迎。 “少爷我这就去告诉老爷和夫人。”李吉撒着欢跑去李青鹤的院子。 翠禾红着眼拉着苏熠薇:“少夫人,太好了……”再不怀上,翠禾都要为小姐担心了。再好的人家,恐怕都接受不了媳妇不能生育,无法传后。 李烟这下也总算彻底放心了:“瑶瑶姐,我说的对吧,你与孩子的缘分到了,他自然就来了。” “嗯!”苏熠薇一脸幸福地抚摸自己的肚子。 孙大夫交代了一些怀孕事项,先行告退,义诊摊子上恐怕已经排满队了。 孙大夫前脚刚走,李青鹤和叶柔后脚赶到。 叶柔笑得嘴角都快咧到耳朵后了:“瑶瑶,饿了吗?想吃什么?娘亲自给你做。” “对,想吃什么就说,爹这就去给你买。”李青鹤扬着笑脸道。 苏熠薇道:“娘做的我都爱吃。” “娘,我想吃红烧狮子头、红烧肉、酸菜鱼、爆炒猪肝……”李延宁今天太高兴了,决定用美食来庆祝,不客气地点起餐来。 叶柔并不看儿子,坐到苏熠薇身边道:“娘先给你熬个鸡丝粥当点心,你再想想要吃什么,等会儿跟娘说。” 李青鹤:“对,先想想。” 李延宁:“……”不是,孙子才两个月,你们就先忽略儿子了?你们这样很容易失去我的! 李延宁吐槽归吐槽,转头开始欢天喜地写家书。姥姥、大伯、舅舅、大哥、大姐、大表哥、老师、师哥、淮谨…… 李延宁每个人写一封过去分享好消息。直到被苏熠薇制止,李延宁才知道,原来还有怀孕未满三个月不要宣扬的忌讳。 那还得再憋一个月……李延宁觉得自己憋不住,还是先写下来,刚想动笔又停顿了。 他道:“娘子,我们来写一本孩子的成长手册吧,就从得知你怀上他的今天开始写,以后再记录他的重要成长瞬间,等他长大后送给他当礼物如何?” 苏熠薇当即同意:“这样好!” 李延宁动笔先写今天的好消息:今喜得消息,汝藏母腹二月有余,全家甚喜,盼汝安康,悬悬而望与汝相见。 苏熠薇还在旁边画了画,将全家得知好消息后欣喜激动的样子画下来,让孩子形象地知道,全家人有多期待他的到来。 李家在都定城的第一个年,因为有这个好消息过得分外高兴。 而今年都定城的百姓有修路的进项,都过了个温饱年。 城里的富商士族们又给李家送年货,李延宁收下了后同样整理成募捐善款,一样不少地贴在州衙门口的公告栏上。 年货中的吃食都拿出来煮给城内的老弱病残吃。考虑到都定城各个县内都有贫穷得揭不开锅的老弱病残。 李延宁拨了一笔钱,自己再垫上一些银子,将年货中的布匹等能换粮的都拿去换成粮食,让村长统计村里的这类老弱病残户,将慰问粮送到这些人家中。 都定城外郑家村的郑安今年十岁,他的家里只有娘亲拉扯着他和年幼的妹妹。他的父亲三年前去打猎不慎摔下山身亡。奶奶伤心过度也一并去了。 家里只有娘亲靠着种两亩薄田养他和妹妹,日子过得很艰难,他时常都要饿肚子,他也想去修路赚钱,可是他太小,力量太弱,领队不收。 原以为今年又要饿肚子过年,没曾想村长竟然送来了慰问粮。村长说这是知州仁慈,特地发给他们这样孤儿寡母的家庭,让他们过个温饱年。 娘亲捧着布袋里的白米、肉蛋泪流满面,拉着他和妹妹向州衙的方向磕头。今年的除夕夜,他第一次吃到了浓稠的稀饭,不再是稀得能照脸、只有几粒米的稀粥。 他和妹妹吃得特别开心。娘亲说知州大人是好官,他也觉得他是好官。 第281章 土地兼并 李延宁从隐世村回来后便给皇上写了奏折汇报。 开春后,隐世村终于收到了皇帝御赐村的牌匾,皇上还命令隐世村的村民传授百姓如何种植红薯。 隐世村的村民们欢欣鼓舞,璋叠山的路修得差不多了,现在两村的村民经常互通有无。 达明也如愿与夏草成婚,虎子也娶了大胆泼辣的冬雪。 都定城依旧在修路。 修完主道,修到各县官道时,有护卫队领队来报,各县都有不同情况的县官道被占领去耕地的情况。李延宁让他们彻查是哪些人乱占用。 在调查之际,都定城郊外出现了修路工人与地主家丁的打架冲突事件。李延宁赶过去了解情况。 郊外是很多城里富户的田庄,而官道附近为了留足过路空间,以及防止动物奔跑,都会在两边多预留出不小的面积通行,这些都属于官府用地,百姓禁止占用。 这次都定城修往各县的主路还要铺设木轨道,预留的面积必须全部用上。修路工人修到城郊时,发现道路两旁被占用去种粮食和蔬菜了。 还未春耕,但已经有百姓在种植,领队让村长通知这些百姓尽快将蔬菜收走,不能耽误修路。 这些佃农没有田,看着好不容易种下才长出来的蔬菜又要拔掉,心疼得紧。可听领队说这是违法占用,要拉去见官,吓得只能照办。 李延宁来时看到的便是几个老农心疼地拔下蔬菜,小心地收起幼苗。 李延宁问里正,为何这条道上这么多百姓在这里种。里正叹口气道:“他们都是可怜人,没有田只能给地主当佃农,要交七成税给地主。” “七成?”李延宁眸色愠怒。 “是啊,咱们都定府没多少地,土地也贫瘠,地里的收成本就不高,佃农年年吃不饱,只能想法子找地方多种点菜。家里能种的地都种了,官道附近一直空着,他们才……望大人恕罪。” 李延宁道:“佃农不容易,本官不是不通情理之人,你们村现如今有多少人在当佃农?” 当李延宁得知整个村三分之二的人没有田都在当佃农时,震怒。 他没再说什么,立马返回州衙,让师爷找出都定城的人口和田地账簿。他翻到城郊的村落,账簿上分明记载着每户人家都按人丁分得了田。可实际上百姓根本没有田。 他唤来同知质问为什么分到百姓手里的田,现在都成了地主和富商的?为何账簿与实际情况完全不一样? 同知瑟瑟发抖道:“这,农人私下售卖田地,官府也阻止不了啊!” “为何不更新田地账簿?是怕上头查到财主们在土地兼并吗!”李延宁怒道。 同知不敢说话,他着实没想到李延宁修个路发现了这个。 同知因没管好田地一事被暂时革职彻查,李延宁找来邵泽忠说了这事,必须在整个都定城范围内彻查土地兼并一事。 他在衙门口开的投诉摊子收到了不少类似百姓被强占土地的事情,现在借着这个契机彻查清楚。 他放出话来,让众人自查,侵占的少又能乖乖将侵占的田地还给百姓的人,可以不予计较。若违法侵占太多,查出来的人全部依律判决。 此消息一出,整个都定城的上层圈子都在地震。他们连忙开始查自家名下的土地,通过正规手段买卖,在官府那里报备过的自然不怕,可很多是私下买卖,根本见不得光。 这会儿一些侵占的少的地主赶紧将田契翻出来,客气地送还百姓,保平安。而用卑鄙手段得到田地,搞得百姓家破人亡的乡绅和大家族彻底慌了。 赵家村的赵夏生,在修路时听说知州在调查地主霸占农人田地一事,还听说有些佃农拿回了自己的土地。他兴奋地跑回家问奶奶赵员外是否还了他家田地? 奶奶并无见到有任何人来家里。赵夏生家原本有五亩水田,三亩中田,他爹又勤快,家里日子过得还行。 可自从他娘病了后,为了药钱,他爹不得不卖去一亩水田。村里买得起田的就属大地主赵员外。 他爹找赵员外卖了一亩。可他娘吃了药,病也不见好,他爹只能再卖一亩。 而就在卖这一亩地时,赵员外欺负他们不识字,在售卖契约上将一亩田写成卖四亩。赵夏生的爹被欺骗,只得了一亩田的银钱,却卖了四亩的水田! 赵夏生家等赵员外派人来收水田时才知道上当受骗了。赵夏生的爹当即去报官,当时的州衙没有知州,同知肖樽暂管州衙。 肖樽一向懒政,又经常收受各个地主乡绅的好处,单看契约上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售卖四亩地,如何能控告?直接将赵夏生的爹赶出去。 赵夏生的娘得知消息后气急攻心而亡,他家一连失去五亩水田,赵夏生的聘金也拿不出来,未婚妻另嫁他人。 他爹自责不已,跑到赵员外家咒骂要求还田,被赵家的护院打骂驱赶,他爹一时想不开在赵员外家门口割颈自尽,血溅当场。 赵夏生一直忍着,新知州开了投诉摊子,他第一个去投诉赵员外欺骗强占他家土地。可迟迟没见知州大人有什么动静,他原以为又是一个只做表面功夫的官。 现在他看到了希望。他想再次到投诉摊上投诉了赵员外家的事情。没想到这次他还没到州衙便被人拦了下来。 拦人的是赵员外的管家,管家将他家的田契和售卖契约还给他,并让他将他家的另一份售卖契约拿出来撕了。 赵夏生知道赵员外怕事情败露,知州找到他头上,可他爹和娘都是被赵员外逼死的,这个仇无论如何都要报。 赵夏生说售卖契约在家里,等他回去取给他们。管家派人跟着他回家去取。赵夏生回去路上特地走了正在修路的那一条道。 等看到修路的领队后,他立马飞奔到领队身边,大呼赵员外家要杀他! 赵夏生在陈领队手下干了两个月的活,他知道陈领队是知州大人的人,他将赵员外的人引来,就是为了陈领队能上报知州,能为他家做主。 赵夏生的叫喊引来了修路工人和陈领队的注意。赵夏生他们都认识,有人要杀他?光天化日下还有这种人? 第282章 调查 汉子们当即将赵夏生围起来,追着赵夏生赶来的赵家护院看到这么多人,一时不知作何反应。 赵夏生跪地祈求陈领队为他家做主。接着将自家遭遇的事情告知陈领队。陈领队和其他修路工听后都怒不可遏,陈领队亲自领着赵夏生去州衙击鼓鸣冤。 李延宁来都定城这么久,第一次听到鸣冤鼓响起,兴致勃勃地换上官服去上堂。 赵夏生见到高堂上的知州大人,跪地开始说起自家冤屈。李延宁越听越气愤,他身旁的师爷对他道,赵夏生家的情况不止一例,投诉摊上还有其他百姓也有类似的投诉。 李延宁让师爷将这些投诉全都整理出来,命人传唤这些百姓,并捉拿赵员外。 赵员外在家里喝着早茶。他用欺负百姓目不识丁得来的土地差不多都还回去了。 这些田地本就没上报官府,归还回去也容易,当然也有不接受的人家,吓唬一顿就好了。等把剩下的几户还了,他便高枕无忧了,只是可惜了那些土地。 他做梦也没想到临到头了还是被抓。到了公堂上,他才知道原来是赵夏生这个小畜生!他当即气得破口大骂。 李延宁一声惊堂木敲响,赵员外心脏抖三抖。赵夏生的奶奶带着售卖契约赶来,这桩案子其实很明确,契约上写明卖的四亩田,可价格写的的确只有一亩的钱。 赵员外自然不承认,死皮赖脸地说当初和赵夏生的爹就是这么商量,这么卖的。赵夏生的爹已死,死无对证,赵员外怎么说,死人也无法辩驳。他以为自己这样便没罪了。 不想,李延宁又传唤了许多户百姓。这些都是被赵员外坑骗过的百姓,他们将被撕碎的售卖契约拿出来,拼凑给知州看。 是赵员外派人威逼恐吓他们拿出契约撕掉。不拿便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要不是衙役上门传唤他们,他们根本不敢出来指证。 人证物证俱在,赵员外却怎么都不承认。李延宁再拍惊堂木,看来不给点教训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赵员外被收监调查,李延宁结合投诉摊上其他的案件,都定城里里不止赵员外一家用了这种欺骗手段霸占土地,还有人强卖百姓子女为奴为婢的行为。 李延宁从赵员外家开始,将类似案件所涉及的氏族大家、乡绅、地主全部都调查起来。 邵泽忠派来护卫队,州衙的所有衙役全都行动起来。 调查前,李延宁特地给州衙的官员开了会:“肖同知还在革职调查,望在座的各位铁面无私,尽职尽责办案。各位也看出来了,都定城已经变天了。” 所有官员都正襟危坐,纷纷表示严格依律办案,绝不徇私。 李延宁虽然上报了都定府的官职空缺数,可有多少人愿意来都定城当官真的很难说。正是用人之际,这些人还有点用,起码他们为了表衷心,不得不提供一些关键证据保住自己。 从赵员外这条导火索开始,土地兼并的案子越烧越旺。整个都定城里的乡绅员外、富商士族都或多或少被爆出一些攀扯不清的土地问题。 轻则该还田还田,该罚款的罚款,重则该拘留的拘留,该判刑的判刑。 其中汤家查到的土地问题最多,汤家主汤茳年不得不壮士断腕,推出自己的堂弟大义灭亲,保住汤家主支。 汤家堂弟一口咬定全都是自己的主意,李延宁查到的证据也确实都是汤家堂弟干的。 没有汤茳年的授意这个堂弟敢这么干?但汤茳年将自己摘得干净,李延宁也没办法,只能依法判刑汤家堂弟。 而另一个大族丁家,也是如此,推出旁支替罪,只不过丁家主没有汤茳年聪明,手脚没处理干净,被判官姚邕查到了证据,依法判刑。 李延宁一直看不透姚邕,他能在鱼龙混杂的都定城当到判官,他不信这人能很清白,但与他共事以来,李延宁又确实觉得此人心思缜密,很有能力。这次能扳倒丁家,他功不可没。 而接下来很多富商土财主的关键证据都是姚邕提供的。李延宁发现,这些证据有的竟是多年以前就已经找好的。而到了调查同知肖樽时,姚邕更是将一直在收集的证据拿了出来。 连李延宁都吃惊了,姚邕就像卧底一样潜藏在这些人之中,看似和他们同流合污,实则搜集证据,关键时刻将这些人一击毙命。 而他自己这么多年来不得已收下的银钱、田地、宝物等都一一罗列了账簿,详细到哪年哪月哪日,什么地方收的哪人什么东西,帮他办了什么事情。 李延宁在看到这些东西时才知道姚邕这么些年的不容易。他是榜末的进士,考中后连留任京州参加朝考的资格都没有,直接被派遣到都定城。 他不想这样浑浑噩噩下去,在污浊中保持清醒,将查到的证据一一收藏起来,他盼着有一天能来一个有能力、有魄力的官员将这污浊的世界烧个干净。 他等了六年,终于等来了李延宁。 土地兼并案从开春一直忙到四月才堪堪完成了三分之二。整个州衙忙得脚不沾地,李延宁赶紧将查清的土地还给农民。 先获得土地的百姓早就春耕了。而后面才调查清楚收回土地的百姓错过了春耕,李延宁便鼓励他们耕种红薯。 有隐世村的红薯先例在,叠林村最先开始种红薯。错过春耕的百姓也只能跟着种。 现在李延宁每天除了忙州衙的调查案,还要去田间巡视百姓耕种红薯的情况。李青鹤将巡视红薯田的工作揽到自己身上。 李青鹤本身就是农民,最希望看到的便是五谷丰登,听儿子说红薯亩产能达千斤,他不相信,日日比儿子还积极地跑田里做记录。 如此,李延宁便将记录红薯的种植和注意事项交给亲爹负责。李青鹤每日都带着州衙的农事官到处检查记录。 天气渐热,苏熠薇已经身怀六甲,身子沉了一些,更没有胃口了。叶柔是每天变着花样给她做东西吃。 苏熠薇一直都有跟沈敏姝、范雅心和林娴珞通书信。现在也写信向娘亲和小姐妹讨教如何养胎。 第283章 养胎 李延宁第一次当爹,在脑海里搜索了许久,发现不管是前世还是这一世,他完全没有孕妇怀孕、生子、养孩子等相关的知识。 他抓耳挠腮了许久,只记得孕妇可以适当运动,孩子不宜吃得太胖,不然不容易生产。 随即他又想到女人生孩子本来就是在鬼门关走一圈,现代有先进的医疗设备,生孩子也不是百分百安全,更何况在这样的古代。李延宁越想越焦虑,都到了长吁短叹的地步了。 苏熠薇并不知道相公在想什么,已经开心地给孩子做衣服:“相公你看这两样颜色搭配好看吗?相公?” “嗯?好看的,娘子眼光好,怎么配都好看。” “你怎么心不在焉的?衙门又出什么事了?” “没事,就是在想要怎么给娘子补补身体。” 苏熠薇没有胃口,近日来消瘦了好多,看得全家人都心疼。 杞人忧天不是李延宁的性格,他会做好一切准备,确保娘子和孩子平安。 李延宁根据自己有限的少得可怜的认识知道,首先孕妇得吃得营养均衡,让胎儿健康成长却不至于肥胖过度,饮食方面他得跟娘亲再商量商量,还得去请教孙大夫和卢大夫。 然后到了孕中后期适当运动,可以帮助更顺利生产,他想不出孕妇能做什么运动,那就散散步吧,这个最保险。 最后就是找的大夫和稳婆必须技术、经验都到位。大夫不用找了,家里就有两个御医,好的稳婆得先去找好,最好多找两位。一些药物必须提前准备。 叶柔当年就是吃了孕期没有照顾好又吃得差的亏,李延宁早产,自己最后也落下病根,再也没有受孕过。现在儿媳妇怀孕,她必须要好好照顾,让儿媳妇平平安安生产。 有了这些准备后,李延宁才稍微放心一些。开始写信再次跟大伯、舅舅、大哥、淮谨、老师、师兄以及岳父岳母,分享他要当爹的激动心情。 土地兼并案一直查到五月才结束。李延宁按照华朝律法写好判词,将罪有应得之人判刑,砍头的砍头,流放的流放,杖打的杖打,抄家的抄家。 而其中最触目惊心的便是几个官员的逝世。前任知州查到同知肖樽的犯罪证据,还没将他正法,便被肖樽放毒蛇咬死了。除此之外,丁家还用慢性毒药来控制官员。 李延宁不由得想到他们家刚来都定城安顿的第一天,在收拾内宅时发现了多条蛇和蜈蚣,还好他家会配驱蛇粉。 同行的孙大夫和卢大夫,一直尽责尽职地检查李家每日的饮食是否有毒。 李延宁再次写了奏折汇报皇上,并详细说明了办案过程,将办案人员按功劳如实上报。 苏熠薇的肚子渐渐大了起来,有孙大夫的每日诊脉和药方温养,苏熠薇渐渐恢复胃口。 但李延宁有在合理控制她的饮食,也经常陪她散步,苏熠薇状态很好,近来吃胖了一些,但也只胖肚子,人只是稍微圆润一点,皮肤倒是更加白皙透嫩。 怀孕后期,苏熠薇的手脚开始浮肿,李延宁每天回去都要给她按摩。 有时候大半夜的苏熠薇的腿还会抽筋,从睡梦中疼醒,李延宁也会爬起来给她按摩。 苏熠薇心疼相公白天忙着衙门的公事,晚上回来还得照顾她,大半夜的更是被她吵醒,如此下去铁打的身体也受不了。 她提出分房睡,李延宁不让,他道:“我再累能有娘子累?娘子才是最辛苦的,我既不能替代你怀孕的辛苦,也无法分担你生产的疼痛,现在做的这些都是身为丈夫应该做的。” 苏熠薇眼圈泛红,她觉得自己真是幸运,遇到这么好的丈夫。 “啊!”苏熠薇突然叫出声。 “怎么了?我按得太重了?”按脚的李延宁纳闷他没用什么力气啊。 “不是,孩子踢了我一脚。”这次踢的有些重,让她猝不及防。 “这孩子顽皮的紧,尽会折腾娘亲,到时候出来了,我好好教训他。”李延宁掀开苏熠薇的衣服,亲了亲她高高隆起的孕肚。 肚子里的孩子像是听到了爹爹的话,又踢了一脚,正好踢到李延宁的鼻子上。 李延宁被小脚丫子蹬了鼻子:“……” 苏熠薇大笑:“哈哈哈,孩子定是听到了。” “这臭小子!还没出生就敢打老子,反了你!”李延宁一脸宠溺地说道,大手轻轻地抚摸着苏熠薇的肚子。 苏熠薇问:“相公,你怎么知道是臭小子,万一是小闺女呢?” 问完,她觉得自己问了个傻问题,哪有男人不喜欢儿子?可肚子里如果是个女儿,相公会不会很失望? “只要是你生的我都喜欢,如果是女儿长得像你那得多漂亮啊!我一定会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既有漂亮的媳妇又有漂亮的女儿。” 这么一想,李延宁还真期待生个像苏熠薇一样貌美如花的女儿,想想软萌可爱的女儿对着自己撒娇叫爹爹,他都不敢想那时候自己得有多高兴。 “相公傻笑什么呢?” “没什么,娘子给我生个女儿吧,像你一样漂亮可爱的女儿。”说着他亲了亲苏熠薇。 苏熠薇现在肚子大不便久坐,叶柔经常过来陪她,婆媳俩一起做小孩的衣裳。孩子还没出生,但直到两岁的衣服都有了。 因为不知道孩子是男是女,叶柔做的都是中性款,男女都能穿。 李青鹤现在有空就开始做木头玩具。一家子都在期待这个孩子的到来。 五月的时候,红薯藤长出来了,李延宁让百姓们摘下来炒着吃。百姓们都无比惊奇,粮食的叶子还能吃? 李延宁在都定城所做的事情,百姓无不拍手称好,他们对李延宁的话非常信服。知州大人说能吃,那肯定能吃。 百姓们便摘下来炒着吃。不吃不知道,一吃吓一跳,这红薯藤叶绵软好吃,大赞这红薯真是宝,叶子能当菜吃,种子能当粮食。 现在不仅都定城下的村子在种,李延宁在云天县和永竹县也进行推广。 第284章 发动 除了重新分到田错过春耕的百姓,还有些贫苦的农户本就没什么田,听说瘠薄的地也能种红薯便试种看看。有田的农户这会儿还是专心种着水稻。 李延宁鼓励所有百姓都去种,哪怕在自家院子种一点攒攒种植经验也好。只要收成后,亲眼看着红薯的产量,明年便没有人能拒绝,会有更多的百姓愿意种植。解决了粮食问题,才能进一步发展商业。 到了七月,经过将近九个月的修路,都定城的主路段已经全部修好,并铺上的木轨道,双排的木轨道两边还各有一条宽敞坚固的道路,不走木轨道的牛车、百姓等就能走这条道。 花了这么多的人力物力,修好的道路太让人惊喜了,现在百姓进城买卖东西方便多了,无不念着李大人的好。主路修好,县镇之间的路继续修着。 八月初八早晨,李家正在吃早餐,苏熠薇突然感觉肚子疼痛难忍。 叶柔道:“怕是要生了,快去房里。” 李延宁当即抱起苏熠薇往房间里跑去。产婆、奶娘早就找好养在家里了。李狻立马跑去医馆喊孙大夫。 生产需要的东西一应俱全,用得上的、用不上的李延宁都让人准备,有备无患。 现在丫鬟去烧水,嬷嬷已经将产房收拾好,苏熠薇熬过了阵痛后,好了一些。生孩子是持久战,不是一会儿就能出来,为了有充足的体力,李延宁哄着苏熠薇吃下了肉粥。 阵痛再次袭来时,苏熠薇疼得满头大汗。产婆开始赶李延宁出去,苏熠薇也不想相公看到自己这么狼狈的模样。可李延宁不想走,看到娘子疼得这般厉害,他也心疼得紧。 李狻背着药箱拉着孙大夫火急火燎地跑来。孙大夫被拉着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还没顺好气息,被李延宁拉进屋里把脉。孙大夫号完脉道还得再等。 叶柔将儿子撵出去:“你在这里只会妨碍瑶瑶发动,让她分心,出去等着吧,娘在这呢,不会有事的。” 李延宁被叶柔和产婆赶了出去。他焦急地在房门外踱步,听着里头苏熠薇一阵阵的惨叫声,冷汗直流。 李青鹤在院子里也来回徘徊着,他想起了叶柔生李延宁时也是这么撕心裂肺地嚎叫。 那时候家里条件不好,叶柔被张氏苛待,去田里送饭摔了一跤导致宁儿早产,生了一天还差点一尸两命。好在最后有惊无险,母子平安。李青鹤每每回想就后怕。 父子俩一个在门口晃,一个在院子里晃,晃得李狻和李烟眼睛都花了。 李烟急得不行:“瑶瑶姐都进去半天了,怎么还没生出来?” 李狻安慰道:“听说生孩子都慢,再等等,少夫人吉人自有天相,很快就会出来的。” 午时,厨娘做好了饭,可主人家都没有胃口吃,李延宁已经在门口晃了大半天,李青鹤让他去吃点东西,他一点胃口都没有。 一直到未时,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声响起,才结束了苏熠薇痛苦的生产过程。 李延宁听到了婴儿的哭声,却没有苏熠薇的任何动静,拍着门吼道:“快开门,我娘子怎么样了?快开门!” 产婆开了门,李延宁直冲进去,越过孩子直扑到床边看苏熠薇:“瑶瑶?娘子?你醒醒?” 苏熠薇浑身湿漉漉的,仿佛从水里捞出来一样,脸色苍白。李延宁红着眼,伸出颤抖的手探了探苏熠薇的鼻息,还有呼吸,太好了。 叶柔抱着孩子过来道:“瑶瑶没事的,只是累得睡过去了,你让开,等嬷嬷收拾好床铺,让孙大夫进来再号脉。” 李延宁这才退到一边,双眼还是紧紧盯着苏熠薇,生怕一眨眼她就不见了。 “你来看看瑶瑶千辛万苦给你生下的儿子!”叶柔唤道。 李延宁这才看向娘亲怀里的婴儿,皱巴巴、红彤彤的,丑得很,李延宁惊讶地看着他道:“怎么这么丑!” 瑶瑶国色天香,他也英俊潇洒,怎么他们的孩子这么难看? 叶柔一脸不赞同:“刚出生的孩子皮肤都是这个样子,你看宝宝的鼻子、嘴巴长得多秀气,将来肯定好看!” 宝宝似乎也不赞同爹爹的话,哭嚎得更大声了。那响亮的声音吵醒了苏熠薇,她悠悠转醒,囔囔道:“宝宝……” “娘子,你感觉怎么样,孙大夫快来看看。” 孙大夫早就在门外等着了,他提着药箱赶紧进来,开始诊脉。一会儿后他道:“少夫人无事,只是劳累加产后虚弱,休养几天便可恢复。” 孙大夫出去写药方。李延宁亲了亲苏熠薇的脸和手:“娘子受苦了。” “宝宝呢?”苏熠薇想见见孩子。 叶柔抱着孩子放在苏熠薇身边,宝宝靠近母亲后便不再啼哭。 “这孩子认母。”叶柔道。 苏熠薇见到孩子的第一眼也觉得孩子丑,只是母不嫌儿丑,还是一脸慈爱地看着他。 门外的李青鹤得知儿媳妇为李家生了个大胖小子后,心情无比愉悦,开怀大笑起来,笑声响彻整个府邸。 他激动得难以自持,赏赐了府里的每一个人,以庆祝这个喜庆的时刻。 李狻和李烟听到少夫人和小少爷母子平安,也都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两人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李烟道:“好想进去看看瑶瑶姐和小少爷。少爷和瑶瑶姐这么好看,小少爷也一定非常好看。” 李狻被她说的也期待起来。 叶柔将孩子抱了出来,三人立马围了过来,李青鹤看着刚刚出生的小孙子,眼中满是慈爱和欢喜。 李烟和李狻都一脸不可思议,这孩子怎么没遗传到宁哥和瑶瑶姐半分好看呢? 叶柔一看两个孩子的表情就知道他们和宁儿的想法一样,解释道:“孩子见风长,很快你们便会发现他越来越好看了。” 叶柔可还记得自己生完宁儿后,第一次看到儿子也是这么不可思议,太丑了。可宁儿长大后多好看,娶的媳妇的相貌更是万里挑一,这孩子丑不了。 第285章 美味又高产 整个府邸沉浸在添丁的氛围中,府里上下都为新生命的诞生而高兴。 李知州家添丁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似的飞进了都定城的乡绅富商家。经过土地兼并案后,都定城的地头蛇被拔除得差不多了,剩下的乡绅富商多是没犯大错的。 他们送来了一些贺礼庆贺李知州家添丁。这次李延宁没有拒绝,而是回了礼,并邀请他们参加儿子的满月礼。 九月初,第一批的红薯正式收成,李延宁特地到叠林村这几个最先试种的村落看村民们这次的收成。 章富贵名为富贵,却是叠林村里最贫穷的农户之一,他今天和娘亲一大早就到了田里,这块田是下等田,无论伺候得多精细,收成都很少,但收成再少也舍不得不种。 他年纪不大,自从爹死后,他们娘俩相依为命,他没有去隐世村,也没有亲眼见过和吃过红薯,只听大雷叔和虎子哥讲过这红薯如何如何好吃,他期待满满。 为了早日吃饱饭,不让娘亲挨饿,他决定听从知州大人的话,将这些半死不活的庄稼拔了改种红薯。 这三个月来,他每日都要来看两次,早晨巡视完再上山修路,傍晚下工后,也要再来看一圈。自从两个月前吃过红薯藤后,他们娘俩高兴极了,更加期待土里的红薯。 现在终于要收成了,他和娘亲都迫不及待又有些忐忑,今年冬天的口粮大部分可都靠着这红薯了。 两人天微亮就来干活。他们来了才发现,村里人跟他们是一样的心理,都想亲眼见见这红薯是不是真如知州大人说的那样高产量。 大家一起干活,章富贵下锄头开挖,越挖越吃惊,一株红薯植株下,居然能结四五个红薯,有的红薯有婴儿手臂粗,这一株都够他和娘饱餐一顿了。 他越挖嘴角的笑容的越大,最后丢开锄头,用双手刨起来,他害怕没个轻重把红薯挖坏了。 富贵的娘亲挖着挖着就哭了,富贵吓了一跳:“娘你哭啥子哦,咱们大丰收啊!知州大人没有骗咱们!” “富贵啊,知州大人要是早点来咱们这,早点发现这红薯,四年前你爹也不会活活饿死了。” 娘亲的话让富贵也沉默了。 这时邻居家那边也爆发了丰收的喝彩声。 “你家收成怎么样?一株结了四个?我家结了五个!有的比我拳头还大!哈哈哈。” “我家四个的都老长了,也有结三个的,各个都很瓷实。” “赶紧再挖,看看能挖多少出来。” 还没收成的人家听说红薯产量真的很高,都跑回家叫人也来挖。 一时间整个叠林村都陷入了挖红薯的热潮,连孩子都在地里帮忙。一箩筐一箩筐的红薯搬回家去,还不用费力的晒谷、翻谷、脱壳,直接洗洗就能煮着吃。 中午时分,饥肠辘辘的村民开始迫不及待地煮红薯。 他们大多都是像煮饭一样在水里加水直接煮。随着水温的升高,红薯的香味渐渐窜出来,小孩开始流口水,大人的肚子也咕咕地叫。 一户破旧的茅草屋里,一向不爱进厨房的汉子这次都主动留在厨房里烧柴,这家的主妇将木锅盖掀开,红薯的味道更明显了。 “娘,熟了吗?”三个孩子守着灶台眼巴巴地看着。主妇拿筷子一插,软乎乎的该是熟了,转身拿碗过来装。 孩子的眼光直盯着那碗里的红薯,早上挖红薯的时候,他们就在想这该是什么味道呢?心急的小弟伸手就想拿,被娘亲打掉道:“小心烫。” 烧柴的汉子却迫不及待地用满是老茧的手拿起一个红薯:“爹给你们剥开。” 可汉子自己也被烫得将红薯在两手中左右丢着。好不容易不那么烫了,他给三个孩子每人先尝一口。 “爹,娘,好好吃啊,是甜的。” “好烫,好吃。”孩子吃得滋哈滋哈散热气,却舍不得吐掉。 汉子也吃了一口:“大雷说是甜的我还不信,真是甜的啊!” 主妇眼睛发亮,有了红薯,汉子又在修山路,每天都有进项,今年不会再饿肚子了! 一家五口人围着灶台吃着红薯,炊烟袅袅中,有家的温情,有对生活的盼头。 中午,整个村子都飘着红薯香。这样的场景发生在整个都定城种了红薯的人家里。 现在没种红薯或种得少的人家悔得肠子都青了,看着邻居一箩筐一箩筐地搬回家,这个冬天再也不用饿肚子了,羡慕得眼睛都直了。 李延宁来到叠林村,询问村民们的收成,他一进村,村民们见到他纷纷向他跪下感谢。 村民们老泪纵横,这辈子没见过这么丰收的场面,他们激动地将这几天的收成告诉知州大人。 地瓜的产量相比于小麦、水稻、谷子等农作物要高得多。李延宁听着村民的汇报,立马让吏目记录下来,他在心中计算着,一亩上等地大约能收一千二百斤,中地约收七八百斤,下地约收五六百斤。 这与华朝亩产只有一百多斤的小麦、水稻相比,简直是“超级宝贝”。百姓怎么可能不高兴? 红薯除了具有产量高的特点外,还有不惧旱涝蝗灾等自然灾害,抗灾能力强的特点。最主要的是它能在贫瘠的山区、沙地等边际土地种植,还能种两季,春季亩产估计能更高一些。红薯是非常值得推广种植的粮食作物。 有了这些佐证,相信今年秋季都定城的百姓都会非常乐意种植。李延宁让衙役深入百姓当中,记录村民们这五个月的种植经验,到时候他要连同红薯一起寄给皇上,让皇上在全华朝推广。 李延宁从叠林村回来的时候,被村民们塞了一大袋的红薯,他推脱不得只能收下,现在正好带回来给家人尝尝鲜。 李青鹤可以说是陪着这些红薯长起来的农人,他对红薯种植经验丰富,非常高兴红薯能这么高产。 这半年,因为土地兼并案李延宁与都定城的世家大族关系紧张,怕连累儿子,他出门种红薯都得带护卫。 第286章 政绩 叶柔和苏熠薇都宅在家里,之前婆媳俩一个养胎一个琢磨吃的,绣绣花、做做衣服。现在苏熠薇坐月子,叶柔照顾孙子,倒也不无聊。 李延宁也很抱歉让家人过这样的日子,这会儿吃着红薯,李延宁提议让李青鹤和叶柔有空可以出去看看铺子,咱们的和兴食肆、能工巧匠铺、调料铺、纸铺都可以筹备起来了。 “真的吗?咱们可以开铺子了?”叶柔高兴道。 “是啊,不仅要开铺子,还要办各种作坊。你们清闲的日子就剩这些天了,以后有的你们忙了。”李延宁道。 李延宁还有一系列的计划等着实施,就怕到时候爹娘忙不过来。 今年的中秋节,李青鹤在厨房里又建起了一个土窑给叶柔烤月饼,现在拿来烤红薯、做红薯干,简直香迷糊了。 李延宁还让娘亲有空可以琢磨琢磨关于红薯的美食,炸的、煎的,咸的、甜的都试试。 这个秋天都定城在丰收的喜悦中度过。 而远在华朝的皇上也收到了李延宁的奏折。从去年任职以来,李延宁保持着每月一封的奏折。每一封奏折皇帝都会认真看。其中有几封更是让皇帝印象深刻。 第一封是汇报李延宁拔除永竹县三个违法乱纪的乡绅家族之事,李延宁的寥寥数语,皇帝却能想象得到他遇到的危险,幸好他当时给了李延宁护卫队,否则也不会知道之前几任官员竟然都是被害死的。 第二封是李延宁交代了他无意中发现的隐世村的秘密,以及名为红薯的高产粮食作物。还有扩大华朝版图的计划,看得皇帝心潮澎湃。 第三封奏折是交代了都定城土地兼并案,以及由该案件顺藤摸瓜查到的前任知州的死因。皇帝看得怒不可遏,这就是都定城废官员的原因,竟大多都是被神不知鬼不觉谋害的。 现在李延宁的新奏折他还没看完,就先激动地站了起来。李延宁奏折中记录的红薯让皇帝瞪圆了眼睛。 他不禁念出声来:“亩田需薯藤二三十斤,上田可收薯一千二百斤;瘠田五六百斤,山地收成亦厚。鲜薯每万斤,晒干三千五百斤……” 若是红薯真有这么高产,那华朝必然不会出现大饥荒,百姓也不会挨饿!边关将士的粮草有了着落……收复炎城指日可待! 皇帝心潮澎湃,再一次感受到了李延宁带来的惊喜!他舒展着笑容将李延宁在奏折中写出来的关于红薯的来历、特点、种植方法、食用方法等再次逐字逐句地阅读,越看脸上的笑容越大。 李延宁还给皇上寄去了两箱留作粮种。皇帝已经迫不及待地想尝尝味道了: “来人,把都定城知州进献的红薯搬上来。” 太监将箱子搬上来,里面一个个或圆或长条的红薯吸引着皇帝的视线。皇帝命令御膳房煮几个来尝尝,然后他等不及明天上朝,叫来了内阁大臣来商量。 等大臣们急匆匆赶来,皇帝让御膳房将煮熟的红薯端上来。 大臣们面面相觑,皇帝着急忙慌地叫来他们就是品尝东西? 御膳房的御厨将红薯切成小块蒸煮,用碗盘摆好,宫女们端着精致的盘碟款款奉上。 “都定城送来的新鲜粮食,名为红薯,朕特地请众爱卿来品尝。” “谢主隆恩。” 沈颂冕一听是都定城送来的,更期待了些,宁弟送的,必定是新鲜又好吃的玩意儿。 大臣们平常山珍海味没少吃,第一次吃红薯,还是被红薯独特的口感征服,入口绵软香甜,香气扑鼻,纷纷赞扬。 皇帝越吃越高兴,味道真不错,甜津津、软绵绵的,就是他这样年龄,牙齿不太好的人也能轻易食用。 大臣们吃完还意犹未尽,太少了三两口就吃完,味道确实好,果然皇上恩赐的都是好东西。 “各位爱卿觉得这红薯味道如何?”皇帝问。 大臣们如实谈感受,无一例外都说好吃。但大家心里其实都好奇着,皇帝总不会特地叫他们来尝一下。 果然,皇帝听到反馈心情都舒畅了,道:“这么好的食物就应该出现在咱们华朝每一位百姓的家里,让所有人都能食用这甘甜绵软的红薯。” 大臣们心思各异,有些是高兴,红薯以后也能经常吃到了。有些则是担忧,红薯虽好,若是种植费时费力,还要挤占粮田面积,是否得不偿失? 皇帝像是知道他们的担忧,他让刘公公念出李延宁奏折里写的关于红薯的内容,众大臣听到红薯这么高产都不敢相信。 “皇上,红薯真能如此高产?一亩能达到上千斤?水稻一亩才两百多斤都是好的了。怕不是都定城的知州虚报谎报吧?”林佟原道。 沈颂冕是相信李延宁的,他敢给皇帝上奏必然是做过实验了:“林大人为何这么武断李知州是虚报谎报?李知州既已送来了粮种,臣恳请皇上按照他所写的种植培育一番,眼见为实,若是真的高产,那是我朝百姓的福气啊!” 皇帝点头同意,立马让工部屯田司的人试种! 皇上还亲自写了圣旨,李延宁在都定城不畏艰难,为民做主,彻查民间不公之事,拔除地头蛇和黑暗势力,还百姓公道,调查前任官员的死因,还牺牲官员清白。 还发现高产的新粮种红薯,歼灭倭人,保卫隐世村和村民,扩大了华朝版图。政绩斐然,官升一级半,是为正四品知府。 皇上圣旨一出,百官皆静默。才短短一年,李延宁从被人嘲笑发配边疆当官,到现在干到四品的知府,这升官速度谁比得上? 不是说都定城有毒,人人避之不及,去的官员都有去无回吗?李延宁怎么做到还能官升一级半? 一些心思通透的臣子仔细思考后便知道了,因为李延宁出发前,皇帝派了亲卫保护,派了御医跟随,还赐了尚方宝剑。 他们不放在心上的地方,皇上放在心上。李延宁凭借皇上给的权利为自己谋得了功劳,真有他的! 散朝后,沈颂冕笑容满面,王太师同样笑着与他道了喜。 第287章 百家衣 林佟原等人瞥了沈颂冕一眼,不屑地走了,升官又如何?还不是挪不了地!在都定城磨着吧。 沈颂冕望着满朝文武,笑容更大了。一年,师弟只用了一年便能做到如此,调回京州,甚至入阁都指日可待。皇上还将他放在都定城,定然还有要事。 他今天心情大好,得找父亲和淮谨喝两杯! 李延宁不仅给皇帝送去了奏折和粮种,还给大伯、舅舅、大哥、淮谨、胡鹏程、沈颂冕、苏骁等人都送去了一大箱以及附上种植说明,让他们种植看看。 自从红薯丰收后,百姓们修路干劲更足了,知州大人说了要致富先修路,跟着知州大人,大伙儿一定能过上好日子。 一时间百姓们对李延宁信服极了。新知州是好官,不仅为他们做主,还能让他们吃饱。李延宁在百姓间的威望更高了。 赵夏生的奶奶听说李知州喜得贵子,她挨家挨户地问邻居讨要一块零碎布。 邻居问她要干嘛,知道是给李知州的儿子缝制百家衣,大家毫不犹豫纷纷找出家里最好的布,手艺好的婶子还同赵奶奶一同将讨要来的零碎布精心缝制起来。 经过几日拼合和精心缝制,终于做出了一件百家衣。百家衣寓意能得百家之福,小孩少病少灾,易长成人。 赵夏生拿着百家衣到州衙门前时,不再像以前那样害怕衙役,害怕官员。他朝守门的衙役道出是来给李大人献百家衣的。衙役便为他禀告并送进去。 李延宁真没想到百姓有这份心,叶柔拿着百姓精心缝制的百家衣,忍不住红了眼眶。 “宁儿,你做得好,百姓都记在心里,念着你的好。”叶柔道。 李青鹤抚摸着百家衣,骄傲道:“你是爹的骄傲,也会是文烨的骄傲。” 李延宁的第一个儿子取名李文烨,他希望儿子能有一个光辉灿烂、前程似锦的人生。 小名壮壮,是叶柔和李青鹤取的,他们受够了儿子小时候的文弱,只希望孙子身体健康强壮。 这件百家衣真是送到李青鹤和叶柔的心坎上。而让李家没想到的是,隔了几日又有三个地方的百姓自发送来百家衣。 李延宁感慨良多,百姓的善良和感恩让他更加坚定自己接下去要走的路。 李文烨这小家伙收到这么多祝福,也不负众望,出生一个星期后渐渐白皙起来。 他醒的时间少,除了吃奶就是睡觉,大声哭嚎就是饿了,小声哼唧不是尿了就是拉了,李延宁都观察出了心得。 为了让苏熠薇做好月子,把身体养好,白天孩子待在她身边,等晚上要休息了才抱给奶娘。刚刚当上母亲,每晚奶娘把孩子抱走的时候她都很舍不得。 但是李延宁不愿意分房睡,她怕晚上孩子哭闹影响相公休息,只能作罢。 李延宁现在每天处理完公事立马飞奔回家陪娘子和孩子。只要他在家,孩子必定在他手上。 第一次抱文俊时他紧张得身体紧绷,现在轮到自己当爹了,刚出生的孩子更加柔软,他第一次抱自己的儿子,手足无措地比划了半天也没找到正确的拥抱姿势。 最后叶柔把宝宝往他怀里一塞,他才僵硬地抱着,感觉比打了一套拳还要累。 李青鹤有抱孩子的经验,懂得男人第一次抱孩子的无措,指导了儿子一番。李延宁这才稍微放松。 软乎乎的婴儿,睁开眼睛瞧爹娘都费劲儿,嗓门却够大,饿了一嗓子嚎哭能把人吓一跳。孙儿爱吃,叶柔高兴着呢,连再大一些能吃的辅食都研究了许多。 九月初八是李知州儿子的满月宴。受邀请的人家都盛装打扮来参加。李家的满月宴不仅邀请男人,还邀请了女眷。 这是李家女眷第一次在都定城的上层人士中亮相。大家都很好奇雷霆手段、杀伐果决的李延宁的亲人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听说李大人后宅除了妻子,一个妾侍或者通房丫鬟都没有,颇为新奇。这样一个年轻英俊又前途无量的男人真能只守着一个女人? 很多世家女眷带着这样的好奇来参加满月宴。 李延宁的杀伐果决和雷霆手段响彻整个都定城,被他铲除的商贾乡绅都是有确凿证据,没有一个是冤枉的。 这些富商乡绅背后的靠山,有人断尾求生,有人想伺机报复,也有人暗搓搓想结交李延宁。 焦家的上头是谁还没查出来,想伺机报复的话必然会露出马脚,李延宁既然做了这些事,就不怕被报复。 在京州,有太多比他品级高、有背景的人,他目前势单力薄得罪不起。但在都定城就不一样了,他是此地品级最高的文官,背后还有皇帝的支持,他有足够多的权力施展计划。 今晚的满月宴,不仅是儿子和亲人正式露脸的场合,也是李延宁安抚各位老板和世家的机会。该办的人已经办了,该安抚的人也得安抚,都定城的繁荣可离不开这些老板、乡绅。 李家对这次的满月宴也是下足了功夫。叶柔和苏熠薇老早便开始商量菜品,冷菜、硬菜、甜品等都写了好几张纸,还询问过李延宁的意见。 李延宁见母亲和娘子如临大敌的样子,也理解她们的压力。 李家不是什么世家,也没有独立办过宴请这么多上层世家豪强的宴会,都定城的宴会有什么规矩和忌讳她们都不知道,怕丢了李延宁的脸。 这年头上层士族的一场宴会,从座椅布置到菜品酒水,再到丫鬟家丁的伺候以及礼品的往来,都是有讲究的。办不好给人留下了失礼的印象,对丈夫的脸面和主母名声都有碍。 李延宁一贯不看重这些,他离开京州,努力在都定城站稳脚跟是为了让家人活得更舒心自在一些。若是娘亲和娘子还会为这些烦恼,那他就白干了。 当实力够了,势力有了,他的规矩就是规矩,他不觉得失礼,也不会有人敢说他失礼。 他道:“娘,娘子,咱们和兴食肆里的菜品随便拿出几样都够美味了。他们来参加就算吃稀粥配咸菜,也会称赞李家夫人和少夫人恭俭温良,是他们的楷模。 “所以啊你们放宽心,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按咱们千山村的满月宴来就行了,不必有任何负担,一切有我呢,放心。” 第288章 满月宴1 叶柔和苏熠薇一想也是,美食汇李延宁还让大家自带美食过来参加呢,谁敢说不呢? 放宽心后,叶柔便按照千山村的规矩准备起来,席面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伴手礼想放什么放什么。 满月宴当天一大早,李府便忙碌起来,丫鬟和家丁已经井井有条地忙碌着。苏熠薇终于可以出月子了。她将自己从头到脚梳洗打扮了一番,整个人容光焕发,气质更甚。 李文烨穿着百家衣,皮肤已经白白嫩嫩,五官精致,眨巴着大眼睛,看见亲人还会咧嘴一笑。 苏熠薇换好衣服出来,李文烨见到母亲便不想再待在奶娘的怀里,干嚎起来,苏熠薇接手抱过来,小家伙立刻不嚎了。 奶娘道:“小少爷就黏少夫人你。” 苏熠薇笑着摇晃怀里的儿子,又伸出白皙纤细的食指轻轻点了点小家伙的鼻子,李文烨咧嘴笑起来,还激动地晃了晃小手。 母子俩玩闹了一会儿,翠禾来报:“少夫人,夫人让你准备一下,该出席了。” “好。” 都定城收到邀请的人都来了,男宾在前厅,女眷去了后宅。前厅有李延宁和李青鹤在,后宅有叶柔和苏熠薇招待。 前厅里,客人到来后,都先跟李延宁和李青鹤道喜,好听话找口就来,听得父子俩心情舒畅。 后宅里,来得早的夫人和小姐在李府丫鬟的引领下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桌上是一盘盘精致的点心,都是新鲜的没见过的糕点,年纪小的姑娘都盯着瞧,想象吃起来会是什么味道。 宾客三三两两地到来,她们都是都定城里有头有脸的人,以前也经常参加各家举办的聚会。 前几任知州夫人举办的宴会她们不是没有参加过,但这次再来,以前常见的熟面孔已经不在了,不禁唏嘘不已。 做人不能做亏心事,不是不报是时候未到。想到这,有些年长的夫人又理了理手中的佛珠。 汤家这次来了当家的主母汤夫人,她还带着自己的两个女儿前来。一个十六岁,一个才十四岁,都是娇生惯养出来的小姐,肤白貌美。平常汤夫人很少带她们姐妹花出来,这次一带带俩。 其他夫人互相看了看各家带来的女眷,有女儿的都将自家最貌美的女儿带来,各个盛装打扮,生怕不惹眼似的。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春日宴,是给李知州选妾来了。一些家里没有适龄女儿的夫人如此想着,心里却酸溜溜起来。 “哟,汤夫人这次怎么舍得将汤家的两位宝贝明珠带出来了?以往我们可都是难以见到呢!”说话的是方夫人。 她的小儿子与汤家大小姐汤芷菲算是青梅竹马,小儿子从小喜欢汤芷菲。可汤家看不上方家,及笄后的汤芷菲,方夫人是想见也见不到。 还未等汤夫人说什么,石夫人道: “可不是嘛,你瞧瞧,今天这宴会上当真是百花盛放,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到春日宴,赏百花来了。”石夫人家中无适龄女儿,这次是带着儿媳妇过来的,她自然毫无顾忌。 石夫人话音一落,不少夫人都拉下脸来。大家什么心思,还用得着她掀开吗? “瞧石夫人这话说的,家里有娇花儿才能带过来给各位夫人开开眼,只有叶子,连棵果子都结不出来的老树哪有看头?”白夫人捂着嘴装着说笑道。 石夫人的儿媳妇成婚多年一直未有身孕,丁夫人这话是在石夫人和石少夫人的心窝上剜两刀。 果然石家两位夫人脸色难看,未等石夫人反驳,叶柔先出来道:“各位夫人聊什么这么开心啊?” 众人循着声音看去,只见一位美妇人笑着从帘子后面走出来,衣着端庄大方,眉眼与李知州有四分相像。 众夫人、小姐当即起身给叶柔行礼。 叶柔笑道:“各位夫人、小姐不必多礼,感谢你们能来参加我家孙儿的满月宴,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还望见谅。” “李夫人哪里的话,我们能来参加知州公子的满月宴是我等的荣幸啊!” “恭喜李夫人喜得孙儿。” “李大人年轻有为,话说虎父无犬子,李公子将来定然也是前途似锦。” 众夫人各种赞美的话夸奖着李文烨。此时的李文烨在母亲的怀里转着眼珠子好奇地到处看。苏熠薇正抱着他在来宴席的路上。 叶柔招呼大家入座,谁不爱听别人夸奖自家孙儿。有夫人还向叶柔讨教如何管教孩子才能教养出这么优秀的儿子。 叶柔挑着能说的说了,比如要尊重孩子的兴趣爱好,李延宁小时候非常喜欢琢磨各种东西。她和李青鹤一向宽容,只要李延宁琢磨的东西对身体无害都随他去。 还有就是要让孩子多锻炼,强壮的体魄才是顶住科考残酷环境的基础。其他夫人听得认真,纷纷点头表示受教了。 大家正聊着,突然听到了孩子的哭声。叶柔立马停下说了一半的话:“哎呦,我的乖孙来了。” 说着,叶柔手脚快速地朝门外走去,其他夫人也好奇地跟出来。 “壮壮这是怎么了?”叶柔边问边接过奶娘手里的李文烨。 “回夫人,我见少夫人抱了小少爷一路,怕少夫人累着,便想接过来抱,不想我刚接过小少爷,他便嚎起来。”奶娘已经见怪不怪道。白天小少爷就喜欢粘着几位主人家,谁来都不顶用。 “好了,不哭了,娘在这呢。”苏熠薇哄着叶柔怀里的李文烨。 小家伙看了看抱自己的是奶奶,又盯着苏熠薇看了一会儿,仿佛确认娘亲不会走了才咯咯咯又笑起来。 “粘人精哦!”叶柔一脸宠溺道。 随着苏熠薇的走近,众人也看清楚了这位李少夫人的样貌,不禁深吸一口气,难怪李知州只娶这一位夫人,有这样国色天香的夫人,甭管什么野花在她面前都黯然失色。 苏熠薇的美目扫过在场的夫人、小姐,微笑道:“让各位夫人、小姐久等了,真是抱歉。我这孩儿有些黏我,耽搁了些功夫,望夫人。小姐们莫怪。娘,瞧着时候也不早了,咱们这宴席是不是也该开始了。” 叶柔道:“哎呦,瞧我一聊起来就忘了正事,你来安排吧。” “是。” 第289章 满月宴2 苏熠薇扶着叶柔坐在主位,又对翠禾道:“吩咐下去立即开席,也让前厅的老爷和少爷少喝些酒。” “是。”翠禾得令去办。 杜夫人道:“李夫人好福气啊,有这样贤惠能干的儿媳妇。” 叶柔道:“是啊,我现在轻松着,家里的事都给儿媳妇管,我就逗弄逗弄孙儿。” 在场抱有联姻心思的夫人听到叶柔这话,心里一个咯噔,李夫人竟然这么年轻就不管家了?李家都让李少夫人管了,她还能允许自己的丈夫纳妾分宠? 汤夫人看了看叶柔怀里的婴儿道:“哎呀,李公子长得可真是太好看了。”这是她的实话,李家这小婴儿长得确实好。 汤芷菲看看婴儿,又看看苏熠薇,再想到李大人,父母都这么好看,孩子长得好看不足为奇。 她不由得想着自己也不差,若是能嫁给李延宁,将来他们的孩子肯定也好看…… 不知不觉,她的思绪便跑远了,自从她爹有和李延宁联姻的想法后,她便想方设法想见一见李延宁。 李延宁经常会在州衙前和百姓们聊天,也经常下乡,她打听到他的行踪后,偷偷看过他好几回,早就将他深深记在心里。想到李延宁,她不由得红了脸庞,可再看苏熠薇,她心里又酸涩起来。 石夫人道:“也不看看咱们李大人和李少夫人什么样貌,小公子哪会不好看?”石夫人眼热地看着李文烨,“我今儿得好好沾沾小公子的喜,让我们老石家也得个乖孙。” 叶柔笑道:“石夫人莫急的,孩子与你家缘分到了自然就来了。” “借李夫人吉言啊。”石夫人道。 苏熠薇看着石少夫人眼里的羡慕,宽慰道:“我娘说得对,石少夫人莫急静待,都会有的。” 石少夫人心里一暖,道:“多谢李少夫人,要是有好消息,我定亲自前来感谢两位夫人的吉言。” 其他夫人也宽慰的宽慰。汤夫人又试探地说道:“话说起来,还是家里孩子多更热闹。兄弟姐妹多了,将来长大了也能互相帮衬。” 这时候讲究多子多孙,开枝散叶。汤夫人此话一出,有联姻心思的夫人立马接口道:“可不是嘛,逢年过节的时候,我家老太太最开心了,所有的孙儿都回来家里,围着她奶奶长、奶奶短的叫唤,她心里别提多乐呵了。” “你这肚皮争气,能连生四个儿子,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有这好福气。”一位夫人道。 被夸好福气的夫人捂着嘴巴笑了笑,状似无意道:“这男人都三妻四妾的,要孙儿多还不简单。” 叶柔听到这话便知道是冲她和瑶瑶来的。她抬眼多看了两眼说话的夫人。那夫人心虚地躲开了叶柔的眼神。 李家人丁单薄,李青鹤这脉只有李延宁一个儿子,李延宁与苏熠薇成婚这么久也才生了一个儿子。 但李延宁年纪轻轻已是知州,还有尚方宝剑在手,在都定城这段时间展现出来的手段和魄力也不是一般人能有的,如日中天的李家甘心一直只有一代单传吗? 苏熠薇脸上的微笑不变,道:“对所有人家来说,多子多孙自然是好,不过对自己生的孩子来说,不是嫡子嫡孙到底差别大了。自己生的孩子还得自己疼,庶子便罢了,总归有点家业傍身,庶女……唉。当母亲的总得为自己的女儿多考虑考虑不是?” 苏熠薇很是不解,为何总有那么多女人想把自己的女儿送去给人当妾。她们难道不知当妾是什么命运?女儿就不是自己生的,就得为家族牺牲吗? 汤芷菲听后愣了神,她是汤家嫡女,汤家在都定城的世家中是佼佼者,从小锦衣玉食的她,现在却要被爹娘嫁去当妾,起初她的自尊心自然受不了。 可她爹一向说一不二,她原是抗争的,可在见过李延宁后,哪怕知道他害得二表叔砍头,她也不怪他。若是给李延宁当妾,她没有那么抗拒。 但今日见到苏熠薇后,她又犹豫了,李延宁已经有这样貌美贤惠的夫人了,他还会喜欢自己吗? 苏熠薇一席话,不仅让汤芷菲愣神,也扇了抱有联姻心思的夫人的巴掌,就差指着她们骂不要脸,卖女求荣。 叶柔颠了颠怀里的李文烨,视线扫过带了女儿来的夫人,道:“薇儿说得对,咱们女人怀胎十月辛苦生下来的孩子,咱们自己都不心疼,难道指望男人疼? “再说了家里莺莺严严多了哪能和睦?咱们天天帮男人处理争风吃醋的事情,哪还有时间和心情含饴弄孙,好好教养孩子?你们说对不对?” 叶柔说完,人群中一直沉默的杜夫人赞同道:“李老爷和李夫人恩恩爱爱,才教养出李大人这么出息的大人,李大人和李少夫人也是这么和和美美,可想而知李公子将来定然青出于蓝。” 苏熠薇道:“承蒙这位夫人吉言。” 她边说边打量了一遍这些小姐,参加满月宴按理各家主母要带人也该带儿媳妇过来参加才对。 今日却都是带年轻貌美、盛装打扮的未婚小姐来,这些夫人什么心思都明晃晃地写在了脸上,等会相公也会来后宅露个脸,她们都等着这一刻。 苏熠薇在心里冷笑她们的算盘注定落空,先不说相公看不看得上她们,就是如今都定城刚稳定下来局势,也不容许相公此时随便娶这些人家的女儿。 谁知道娶进来的妾侍带着什么目的?是不是来打探消息的?会不会对李家不利? 苏熠薇决定给相公解决掉这些桃花,她一展妩媚的笑容道:“今天各位夫人都带了这么好看的小姐来,我先感谢各位夫人的信任。 “虽说如今才九月,离春日宴还早,但是好姻缘可不等人,各位家里有适龄男儿的夫人今天可得好好相看相看。过了今日,再想见到这么多貌美如花的小姐可就难了。 “今日是文烨的满月宴,借着这喜事若能再撮合一两对金童玉女,也是我家文烨的福德了,若是相看好了成了亲,赶紧给我家文烨生个玩伴也是极好的。” 第290章 轶事1 苏熠薇三言两语将给李延宁的桃花全部挡去散给各家,将打扮给李延宁看的世家女们全都当成来满月宴相看亲家的姑娘。 还让各位家里有儿子的夫人赶紧挑,更是提出了赶紧成事,生个孩子给李公子当玩伴的建议。 心疼自家女儿不愿意让女儿来当妾的夫人自然懂苏熠薇的意思,想与李家攀关系,也不是只有送女儿来李家当妾这一条路。 有些夫人心思活络起来,今日参加的夫人中真要有两家能成亲家,都算李夫人和李少夫人给牵的线。 以后结婚、满月宴等都有理由和李家往来,再则成婚后生男孩可以给李公子当玩伴,若是女儿,仗着青梅竹马,若能定下娃娃亲…… “李少夫人说得太对了,我在都定城参加了这么多宴会,可不就数今天最百花齐放。”石夫人立马捧哏道。 她今天算是在李家两位夫人跟前留下印象了,接下来就看她这儿媳妇肚子争不争气了。要能生个大胖小子,后续拜帖往来的理由都有了,将来若能给李家小公子当玩伴,那对自家是一大助力。 汤芷菲脸色不愉,偷偷瞪了一眼苏熠薇。汤夫人也没想到这李少夫人直接堵了她们的路。她看向李夫人,哪有儿媳妇越过主母的意思这般私自拿主意的。 却见叶柔赞赏地看了眼苏熠薇,笑呵呵道:“我这年纪大了,就喜欢看年轻人成双成对的。我瞧着今日来的都是样貌品行俱佳的好姑娘,值得好人家。有适龄儿子的夫人别错过啊!” 李家婆媳一席话断了所有想联姻的人家的心思。只有汤芷菲不甘心,她还盼着李延宁到来,想给他留下一个好印象。她就算比不上苏熠薇貌美,可她胜在年轻。 丫鬟们陆陆续续上菜,小姐们沉默地吃着。苏熠薇时不时地和夫人们聊着天,帮李延宁了解这些人家的后宅情况,尤其是家风和当家主母的品行。 苏熠薇嫁给李延宁后,跟着相公和婆母学习了很多东西,其中看人这一项在挑选店员和管理店铺人事时锻炼了出来。虽然不如相公眼光毒辣,但观个大概还是可以的。 后院各位夫人各怀心思,前厅的男主人们也一样。入座之后,席面上的各道菜肴都出乎各位老板的意料。 实在是李延宁的美食汇给他们留下太深刻的印象,深怕满月宴又让他们自己带菜来吃。 你还真别说,这确实是李延宁会干得出来的事情,这位李知州实在太让人难以捉摸了。 展示铁血手腕的时候毫不留情,说砍头就砍头,说抄家就抄家,油盐不进。现在又乐呵呵地与各位老板谈笑风生,一点架子也没有地给大家介绍菜肴。 别看他现在笑容灿烂,气质温和,殊不知在哪里埋着坑让大家跳。心里有鬼的人自然害怕,但心里坦荡的人现在听着李延宁介绍菜品后,开始呼噜呼噜狂吃。 郑家这次只有郑彪来,他似乎尤其爱红烧肉和酸菜鱼,闷不吭声地狂炫。 李延宁看他的吃得香,道:“看郑老板吃饭这么香,我都忍不住要多吃几碗饭。” 郑彪听到李延宁点他的名字,差点噎着了,囫囵吞下后道:“回李大人的话,实在是这菜肴太香了,我没忍住吃得不顾形象了,望李大人见谅。” “郑老板能喜欢我家的菜,我高兴还来不及。不知郑大人觉得哪道菜最合胃口?” 郑彪眼睛扫过席面的菜道:“回李大人,说实话每一道都合我口味,要说最喜欢的还是这红烧肉,油润下饭,适合我这要干活的。” “郑老板还需要自己干活?”李延宁好奇问道。 “我家就小本买卖,经常要往来风禾县的最南边运货,都得自己带伙计搬运货物,自己走,可不就得干活。” 郑彪是没想到他家也能收到李知州的邀请,更没想到这会儿还能被李大人问话。 “风禾县的最南边我倒是还来不及去过,那边是个什么情况,郑老板不妨跟我说说。” 李延宁将都定城通往各县的官道都走了一遍,但不是每一个县下的村落都亲自去了解,他的时间和精力都不允许。 郑老板见李大人有兴趣,便捡着一些民风民俗和百姓生活情况说了。说到风禾县的南林镇有直挺挺、仅在顶端长叶子的大树,树上还能结圆溜溜、硬邦邦的大果子时,李延宁更来精神了。 “这果子里面可有甘甜的汁水?” “李大人见过这椰果?”郑彪道。 李延宁强按下内心的激动,问道:“这椰果在南林镇长得多不多?” “挺多的,那个村子靠海,路边都是这种椰子树,我就是去那边运些晒干的海货回来卖。” 南林镇有一片地方靠海,村民们会经常出海捕鱼回来。郑彪便是去收这些海产品和海货沿路卖回来。 “为何不运椰子回来卖?” 郑彪照实说:“椰子我有时候也会运回来卖,但是南林镇与都定城距离远,道路行走又不方便,通常我只运一些轻便、装得更多的海产品回来卖。” 正因为距离远道路又难行,路上经过的崇山峻岭多,也更危险,很多老板不愿意去南林镇那一片,他才能集结兄弟去那片买卖海货,赚得利润。 李延宁知道南林镇有椰子可谓高兴坏了。椰子!这可是有“宝树”之称的椰子! 新鲜椰肉营养丰富,可以当水果吃,还可加工成椰子汁、椰油、椰子粉、椰子糖、椰蓉、椰丝等多种食品。 椰壳不但可以做各种器皿和工艺品,也可以制成活性炭。树干能作建筑材料,叶子可盖屋顶或编织。总之椰子树有诸多优异性能,非常有经济价值! 李延宁问身边正在吃东西的师爷:“风禾县的官道修好了,去各乡镇的主路修好了吗?” 师爷赶紧吞下一块红烧肉后,道:“在修了,风禾县面积大,南林镇又在最南边,估计刚修到。” “吩咐下去,多招些工人,尽快修完。”李延宁觉得自己有必要去一趟南林镇。 第291章 轶事2 郑彪不知道李延宁在想什么,只知道李知州在听到他说南林镇道路难行不便运货后,便让师爷赶紧修路。郑彪心里高兴,这路越快修完,对他的生意越有利,这下他更觉得李知州是大好人。 李延宁又问其他老板在自己行商生涯中,有没有碰到什么有意思的植株或者有趣的事情,他就爱听这些奇闻轶事。 老板们见今天的李知州特别平易近人,还跟个孩子一样喜欢听故事,想着今天是他儿子的满月宴,估计是听来将来讲给儿子的听的。 为了多在李知州面前露个脸,大家绞尽脑汁,讲出了不少李延宁觉得有价值的信息。 比如杜启生家开杂货铺,也卖些布匹和农产品,他经常要下乡收村妇织的布和山货。 有一次经过一片林子时不幸遇到了老虎,他和家丁吓得四散逃开,他慌不择路不慎跌下山坡去。 好在老天保佑,他捡回一条命,但是脚扭了,大腿还被树枝石块划伤,血流不止。他原以为自己恐怕就要命丧此处了,他又遇到了一位好心的老农。 老农为他正了扭伤的脚,见他腿部血流不止,从怀里拿出一包药粉替他涂上,不一会儿血竟然止住了。 杜启生惊奇,对老农千恩万谢,还问过这药是什么,如此神奇。老农说就是山上摘的草药磨成的粉,对止血有效。 杜启生一个商人,觉得这药有大价值。追问这药是否能卖。老农告诉他这药是深山里头的草药,就是难找。 他们这些猎户遇到了就会摘下来磨成药粉随身携带。猎户受伤在所难免,有这药关键时刻能保命,他不卖。 杜启生还是想买这药,开出了大价钱,老农心动,可他也不是经常能遇到。后来杜启生回家后养好身体,经常去那个村落找老农买这草药,可惜所得不多。 李延宁来了兴趣:“这草药叫什么名字?” “听老农说这药叫血山草。”杜启生这半辈子就这一次险些丧命的经历让他难以忘怀。 “血山草?”名字听着有些耳熟,李延宁立马向孙大夫和卢大夫所坐的位置走去。 “孙大夫、卢大夫你们可听说过血山草?”李延宁迫不及待地问。 孙大夫慢悠悠道:“血山草又名三七,具有活血化瘀、消肿定痛功效,有“金不换”、“神草”之美誉。可惜京州的山里没有发现三七。” “三七!”说血山草李延宁听不出来,但是说三七他肯定知道,这可是金疮药和云南白药的主要成分。 李延宁强压下内心的喜悦,现在人多眼杂不便多说,他招呼两位大夫继续吃。 若是能找到更多的三七,制成金疮药,必将拯救无数人的生命,尤其是战场上的将士们。他得派人跟着杜启生去找老农了解情况。 李延宁在前厅聊得差不多了,便去后宅抱自己的儿子出来露个脸。 内宅里,家丁来报李大人过来了,席面上的夫人、小姐都停下筷子,站起身来,不少小姐还开始整理发饰衣裳。汤芷菲低落了一个中午的心情此刻雀跃起来。 李延宁进了后宅的院子,夫人、小姐们立即行礼,小姑娘们各个微微抬眼偷看李延宁。 “各位夫人、小姐不必多礼。”李延宁让他们起身,之后便走向叶柔和苏熠薇,“娘和娘子辛苦了。” 他还朝壮壮拍了拍手道:“来,爹爹抱你去前厅玩。” 壮壮扑腾着小爪子要爹爹抱。李延宁熟练地接过儿子抱在怀里:“我带壮壮去前厅玩一会儿,你们好好吃。” “好。” 李延宁抱着儿子去了前厅,期间一个眼神也没有赏给这些盛装打扮的小姐们。她们中有些小姐面露失望,有些则是暗喜。汤芷菲盯着李延宁抱儿子走远的背影,内心更加不甘。 前厅的老板、家主们看到李知州亲自抱着儿子出来,还哄得那么熟练,看来平常李知州在家是没少抱孩子,都觉得不可思议。 在现在的很多男人看来养育孩子是女人的事情,哪有大男人天天在家哄孩子、抱孩子? 李青鹤见孙子来了,停下与一些老板的交谈,立马伸手上前抱孙子,动作同样熟练地让在座的老板吃惊。不过听闻李家这支是一脉单传,那疼爱嫡子嫡孙便情有可原了。 老板们看到李文烨后,又再次纷纷贺喜。有老板认出李公子穿的是百家衣。李青鹤自豪地介绍这是百姓自发为孙儿缝制的,家里还有两件。 这话一出,老板们各种恭维李延宁的话又层出不穷起来。 壮壮听不懂,只觉得耳边吵嚷,一会儿便待不下去了,瘪了瘪嘴想哭。李延宁对儿子很了解,立马唤来奶娘将他抱回去喂奶、换尿布。 饭菜吃得差不多了,李延宁举杯敬在座的各位老板,发表了言辞恳请的演讲。 都定城里欺压百姓、为非作歹之人都已经按律处罚。如今的都定城百废待兴,现在又有高产的红薯在,百姓能吃饱喝足,他还希望各位老板们能继续为都定城的商业繁荣贡献力量。 李延宁原本不喜欢打官腔,也不会做演讲,但如今当了官,很多事情无师自通,比如这种现场的领导讲话,他现在张口就来,也不会觉得有多费劲儿。 老板们举杯回敬,纷纷表示一定为都定城多做贡献。 李家的满月宴在热热闹闹的氛围中结束。各位老板和女眷们离开了李府。 要问起参加满月宴的人印象最深的是什么?吃货们必然会说是席面的酒菜太过可口了。和兴食肆在都定城还没有开,已经有一波潜在食客了。 但对于小心思落空的人来说,想要达到目的还得从长计议。 满月宴结束,李家的下人还在收拾,苏熠薇已经哄睡了壮壮。李延宁喝了些酒也有些昏昏欲睡。他换下衣裳后,躺在儿子身边睡了一觉。 睡醒后神清气爽,他与苏熠薇谈起满月宴上的事情。苏熠薇说起宴席上她印象比较深刻的几位夫人。 第292章 升官 杜夫人是杜启生的妻子,是位端庄稳重的妇人,话不多,观念比较正。 石夫人比较心直口快,汤夫人高傲城府深。李延宁让她留意的郑夫人从头到尾没说过什么话,默默无闻地吃东西,跟她相公郑彪有的一拼。 不过在苏熠薇为大家做媒牵线时,郑夫人抬头有些兴趣地一一看过那些小姐,不过也没说话。 “娘子辛苦了。”李延宁道。 “我哪里辛苦了,还是相公辛苦,天天出门回来后都一堆桃花跟着。”苏熠薇故意揶揄道。 “?”李延宁不解,但马上想到今天来的女眷中似乎有很多小姑娘? “娘子吃醋了?”李延宁笑道,“那些小姑娘我一个都不认识,娘子可不能冤枉我。” “没冤枉你,我都替你打发了,你会不会觉得可惜?今日来的小姑娘,环肥燕瘦,都漂亮着呢!”苏熠薇故意道。 “打发得好,我有娘子就够了。以后要是还有这样的事情,随娘子处理。” “这可是你说的,别到时候心疼。” “我是会心疼,心疼娘子处理得辛苦。” “油嘴滑舌,心疼我就少招惹那些小姑娘。” “唉,又不是我招惹的,身在其位,在所难免。”李延宁也无奈,苏熠薇口中他的那些桃花,他是一个也没见过,却天天当背锅侠。 苏熠薇也没有真生气,这么久的相处,对相公的为人她是了解的。沈敏姝也跟她说过,男人权势大了,很多东西自己就送上门了,挡都挡不住。 苏骁遇到过,沈颂冕遇到过,现在李延宁也遇到了。只要男人没有这个心,什么女人往上贴都不用担心,但男人要有这个心,你怎么千防万防也防不住。 自从知道南林镇有椰子树,高林村有三七,李延宁便再也坐不住了,他想亲自前去实地看一看。 但邵泽忠却不同意他再独自出去,李延宁再三保证这次他绝对不搞事情,就看看椰子树和三七的产地。 孙大夫和卢大夫知道高林村的深山里有三七,也想去摘一些。邵泽忠无法,只能自己跟着去。 但李延宁又不同意了,都定城必须得有个人守着,谁守着他都不放心,邵泽忠必须在都定城坐镇。 两人商量了半天,李延宁人还没出发,圣上的圣旨和赏赐先到了。 李家、邵泽忠以及都定城所有的官员都出来接旨。随着传旨公公的宣读,李延宁以及所有李家人都激动万分。 李延宁凭借政绩直接官升一级半,是为四品的知府。 知府管辖的版图可比知州大多了,李延宁明白,皇帝还没有给他挪地,但给了他知府的官职,定是在期待他奏折中所写的收服小部落之事。 把隐世村山外的小部落收入华朝版图,扩大了都定城的管辖面积,他这知府就名副其实了。 皇帝还赏赐给他很多东西,包括名贵药材、华美布匹、文房四宝、字画钱财等。官兵一箱一箱地搬进州衙内宅。李延宁携家人和官员再次谢主隆恩。 这次土地兼并案中有功劳的官员也都论功行赏,姚邕现在升为同知。姚邕叩首拜谢。 而李延宁在奏折中所提的都定城无官可用的情况,皇帝也帮他解决了,新任的县令都在来赴任的路上了。传旨公公让李延宁再等一段时间。 而李延宁刚回到家里,邵泽忠便给他带来了一道密旨。李延宁看完密旨便知道皇帝是真的信任他,那他定然竭尽所能报效国家。 升了官、得了赏,自然要庆贺一番。李延宁这时候甚是想念远在京州的老师、师哥还有淮谨。他亲自写了信给他们,还给东临府的亲人也写去一封。 同时,还给大表哥胡鹏程传去消息,让他想办法修路与都定城相通,共同繁荣商业。 李延宁升为知府的消息跟长了翅膀一样飞进各家各户,百姓们真心实意为李大人高兴,同时还担心皇帝把李大人调走,得知李大人还在都定城,各个松了一口气。 而城里的老板和乡绅世家们也决定跟紧李延宁,他让往东他们绝不往西。 汤茳年知道后,脸色阴沉不定,唤来管家问道:“派去东临府打探的人还没有回来?” “回老爷,回来了,我正要跟您汇报……”管家将打探到的消息细说给汤茳年听。 汤家主这才知道,李延宁出身并不好,一个农家子罢了。 但是家里不知道走了什么运,开了生意红火的食肆、木具铺和造纸铺,赚得盆满钵满不说,还拜了致仕的尚书沈大人为师,其师兄沈颂冕如今是内阁大臣,其岳父是镇守平州的将军苏骁,皇上最信赖的将军之一。 李延宁年纪轻轻便来直隶州当知州,深得皇上信任,这样的人不可与之作对,只能拉拢,可如何拉拢他一直没想到。钱财李延宁不缺,名利的话,他在百姓中的威望很高,那就只剩色诱了。 原本他想将自己的女儿送给李延宁当妾侍,以达到联姻获利的目的。可满月宴上,李延宁对其他女人并不感兴趣。 听夫人和女儿说李延宁的妻子有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貌,他如今身边只有妻子,其他女人一个都看不上。现在听说他并不是不近女色,只是有所偏好罢了,那就好办了。 “你确定李延宁喜欢看貌美舞姬跳舞?”汤茳年没想到李延宁居然有这样的爱好,不过想来也正常,哪个年轻气盛的男人不喜欢貌美女人? “千真万确,是李延宁曾经的同榜举人所说,错不了。” 汤茳年心下一松,李延宁不纳妾,他没法安插自己人,他喜欢舞姬,那就好办了。 “吩咐下去,到各个地方搜罗貌美舞姬回来。” “是。” 李延宁升官之事耽误了他的行程。李青鹤和叶柔特地在家里的东南角焚香祷告祖宗。虽然大伯和大伯母收到消息后肯定会祭祖,但他们还是想亲自祷告一番,以舒展内心的喜悦。 李延宁看着州衙内宅这不大的地方,现在住着他们一家正好,若是壮壮再大一些,需要爬行了,这地方便显得逼仄了。 他跟父母、娘子商量再去看个大一些房子,宽敞些,住得更舒心。李青鹤同意,他的木工用具都没有地方放。李青鹤在忙碌装修自家铺子的空隙又开始去看房子。 和兴食肆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选个好日子便能开业。能工巧匠铺早就开始造东西了。 第293章 制茶 李延宁近期不仅忙着农事,还在画图准备建作坊。再三思索后,李延宁决定先忙完这一阵,等农闲了再去南林镇和高林村实地考察。反正椰子树和三七又没有长脚不会跑了。 但是孙大夫和卢大夫等不了。李延宁只能派了护卫护送卢大夫前去高林村找三七。 孙大夫年纪大了,李延宁轻易不会让他去深山涉险。李延宁还特地交代卢大夫,找到三七后,一定要记录下三七生长的环境,最好多问问当地的百姓,能否人工种植三七。 他对种三七一窍不通,只能寄希望于卢大夫和孙大夫以及药农们。野生三七药用价值高,可惜产量少,太珍贵。若是能种植,哪怕种植的年限需要久一些,也比漫山遍野找三七的好。 李青鹤有建作坊的经验,现在父子俩经常到各个乡镇去考察,三天两头不在家。 李延宁准备在永竹县建两个造纸坊。永竹县竹子多,山上有泉水,有建坊的条件。 而叠林村以及附近村落贫瘠的土地和沙地多,多种植红薯,可以酿酒——红薯烧。 璋叠山上果树也多,修了路后可以开发成果园,到时候也能酿果酒。 云天县有低矮的丘陵,这些地方有茶树,李延宁还发现百姓会采茶和简单的制茶。但是道路不通畅,炒出来的粗茶被一些行商低价收购了再转卖。 由于运输费用贵,制茶技术差,行商就算售卖也卖不了什么高价,收的不多,百姓生活还是困苦。 现在李延宁想要在这里建个采茶厂,统一收购,统一运输出去卖。制茶李延宁只知道一个大概,只能到时候集中村里有制茶经验的师傅一起琢磨。 他还发现这地方茉莉花挺多的,他立马想到了茉莉花茶。可惜茉莉花和茶叶怎么融合香味他不知道,他还得召集茶农再一起研究研究。 风禾县地处南部,气候更热,鲜花很多,其中玫瑰花最多,李延宁想搞不出来茉莉花茶,单纯弄点花茶也是好的。 到时候让孙大夫加点陈皮等药材调配一下,和晒干的鲜花一起卖干花茶也有的赚。 他相信男子爱茶,姑娘们定然会愿意尝试尝试能美容养颜的花茶。 茶厂必须得建,他记得茶叶有炒、摊凉、揉捻、晒干等步骤,但具体要做到什么程度,他并不清楚,制茶技术得让茶农在实践中再慢慢提升。 但是没有优秀的制茶师傅教导,一切靠自己琢磨,制茶技术什么时候才能有成果? 李延宁思来想去决定去信一封给舅舅,让他在江州和南州帮他挖挖墙角,看看有没有优秀的制茶师傅,他想高薪聘请回来教一教本地的茶农。 但是他也不抱希望,这时代有些技术的匠人都不会轻易教人,所谓教会徒弟,饿死师傅的例子可不少。 高端茶需要技术,但是粗茶就没那么多讲究了,走不了高端,咱们先走低端市场,都定城本地的百姓,还有隔壁的小部落民众,都是粗茶的受众对象,争取让茶叶走进寻常百姓家。 李延宁现在忙得脚不沾地,都定城十月的天气,中午太阳高照的时候还是很热,李延宁经常戴着草帽和茶农一起讨论着。 现在采摘的秋茶又叫“谷花”,听茶农说秋茶经过一整个夏季的雨水洗礼,香气优于春茶,更有韵感。他们只用最简单的晒干步骤,泡起来都喝的出来好味道。 这批茶做好后,李延宁第一个泡起来喝,茶香四溢,味道醇厚深沉且持久,喝起来挺有滋味的。这拿去卖定然有市场。这一批茶李延宁以个人名义全买了。 茶农有了进项,春季采摘茶叶时必然更加用心。既然要建茶厂,那茶山就必须种起来,不能再放任其自由生长,必须精心照顾。 茶树村的村民们从没想过,长在自家地里和山头没人要的茶叶,居然也能卖出好价钱。现在李大人要他们精心照顾,只要有钱赚,他们照顾得比谁都精心。 李延宁还给茶农定了标准,他会定期来买茶叶,以后还会有其他行商来买。不管茶农的茶叶卖给谁,都必须卖好茶叶。 若是茶叶粗制滥造,以次充好,被人举报且证实后,依严重程度按律受到处罚,轻则罚款,重则以后禁止卖茶叶。 李延宁先把规矩定下,把诚信经营的风气养起来,这样代代经营下去,制茶技术会慢慢提高,口碑也会攒起来,名气有了,钱财也就来了。 诚信经营这一项要求必须严格执行到每一个作坊和行业当中。 天气渐冷,经过一整年的修路,都定城的路已经基本修完了。这些日子,勤劳的百姓通过修路、卖山货、卖茶叶赚到了不少钱,红薯的种植让很多贫困的家庭暂时能填饱了肚子。 和兴食肆再次开业,虽然食肆面积大,卖的食物味美价廉,可生意跟东临府的连锁食肆没法比,没办法都定城的百姓还是太穷了。 李烟管理着食肆,叶柔有更多的时间照顾壮壮。李延宁相信随着红薯的种植普及,各种作坊建立起来后,百姓会富裕起来的。 苏熠薇看李延宁天天忙得脚不沾地,也想为丈夫分担。李延宁让叶柔和苏熠薇开始琢磨着做红薯粉。李延宁会个大概流程,跟娘亲和妻子讲了后,两人开始做起来。 经过几次调试后,婆媳俩得到了最劲道的红薯粉条。晒干的红薯粉条可以保存很久,让百姓过冬不成问题。 而让李延宁惊喜的是苏熠薇把制作红薯粉条的过程详细地记录下来,还配上了画,就算不识字,也能一目了然。 苏熠薇学过画画,画技比李延宁好多了。 “娘子太心灵手巧了,有了这个红薯粉条做法说明,相信百姓们都能做出来!” 李延宁让木匠雕刻印刷出来,准备教给百姓。 十月底,李延宁召集了县令来开会,给三个县的县令分发了红薯粉条制作指南,让他们回去召开村长大会,务必让百姓都学会制作。 天天吃红薯难免吃腻,换种方式制作就等于换种口味。易保存还方便运输的红薯粉条肯定会有行商收购售卖到别的地方,这对百姓而言也是一个进项。 第294章 红薯美食评选1 红薯还能制作红薯烧。李家的酿酒坊里已经在收购百姓多余的红薯了。 更别说红薯制作成粉后还能做各种美食,相信百姓的智慧是无穷无尽的。 十二月初,李延宁拟定办一场红薯美食大会,让所有百姓先回家琢磨怎么用红薯做出好吃又有创意的美食。腊月农闲的时候报名参加都定城红薯美食评选会。 美食评选会相当于一条美食街,参加者在这一天可以在指定地点摆摊设点卖美食,所有百姓都可以买来吃,吃完投票选出自己最喜欢的红薯美食。 每位百姓有一票,可以到专门的投票地跟计数官差报上摊位号码就行。 前五名的最受欢迎的美食均能获得官府奖励的银子。 此消息一出,百姓沸腾了,有手艺的人家都在琢磨着怎么做红薯美食。 这可是一次非常好的宣传机会,要是得了奖,等于打响了名气,以后再摆摊卖就不愁客源了。 偏远地区的百姓也可以做点东西来卖,能卖出去就是进项,都乐意琢磨。 别说百姓了,各个酒楼、食肆的掌柜和厨师都在摩拳擦掌研究,务必打响名气。 都定城的城墙和城门都修缮过了,现在的城门高大巍峨,不再灰扑扑破烂烂的。 城门上的城名牌子“都定城”三个字是李延宁重新写好,选了好木料让工匠精心雕刻出来挂上去的。守城的士兵经过邵泽忠的训练,不再散漫,而是高效有序地查询进出城的人员。 李延宁还拨了一笔钱订制了一批衙役和官兵服装。请苏熠薇画图设计,新衣服非常舒适好穿不说,款式也好看极了。 每一个衙役、官兵穿上都显得非常有精气神。现在他们走在路上都有小娘子、小姑娘、大婶子等频频回头看。 衙役、官差们现在可珍惜自己的工作了,自从李大人来了之后,虽然工作内容更庞杂,要求更严格细致,但是待遇也是直线上升。 他们每月的工钱定时领取,有统一帅气的工服穿,还不时有米粮肉油等粮食福利。 更重要的是他们所做之事都是正义的,得到了百姓发自内心的感谢。现在他们走在街上维护治安,百姓见到他们不再跟老鼠见到猫一样,而是会很配合他们的工作,还会真心实意地给他们提供消息。 有时候天太热,还会有百姓拿水出来给他们喝。李大人说他们这是为百姓服务,百姓必将记住他们。他们觉得李大人说的太对了。 未婚的衙役现在都是香饽饽,差事稳定,工钱高,还威风受人尊敬,可不就是好夫婿的人选。 现在很多壮小伙都想进州衙当差,李延宁也觉得人员不太够,特地公开选拔有能力的汉子进来。选拔内容除了人品和身体素质要求外,还有一点就是需要识字。 整个都定城都没多少认字的,会说官话的都不太多,可是当差又不能不识字,也不能不会说官话。于是李延宁在州衙门口办了一个临时扫盲班和培训班。 将初步挑选出来的人品和身体素质各方面都不错的人,进入扫盲班学习认字。每月一考核,合格者进入培训班,练习武艺。 最后根据每人的特长安排岗位。每一位上岗的衙役有三个月的试用期,表现好的留下。 这消息一出来,整个都定城跟炸开锅一样。百姓们都知道在州衙当差是份好差事,可没想到要进去这么困难。 原本的那些衙役有些庆幸自己进来的早,却不想李延宁下一份公文便是针对他们的。他们中也有一些人认的字不多,只不过他们的爹曾经是衙役,世袭下来罢了。 现在李延宁要求他们一样要识字和学习,若是连新进来的衙役都比不上,趁早卷铺盖走人。谁也不想失去这份高工钱的差事,都铆足了劲学习。 李延宁发现来报名选拔衙役的都是年轻的壮小伙,问了师爷才知道这些人中很多都是家里的弟弟。上头有大哥在,家里土地不够分,弟弟只能出来另谋出路。 现在有这么好的机会,大家都想竞争上岗。李延宁曾抽空去看过扫盲班的学习情况。因为都定城里识字的人不多,教这些人识字的是一位年迈的老童生。 都定城穷,上得起学的人少,老童生一直都在茶楼做掌柜,年纪大了精力不济被主家辞退了。现在被李延宁聘请来教这些汉子认字,也算发挥余热了。 扫盲班在上午和下午各开班一个时辰,上、下午教的内容一样,家里需要干活的汉子选择一个时间段来学即可。 衙役来告诉李延宁,扫盲班外经常有一些年幼的孩子在偷偷看着。有几个孩子记性好,老童生抽查时,汉子认不出来,在窗外边玩边旁听的小童倒是记得牢固。 李延宁让他们不用理会。这些孩子愿意听就听,等作坊建立起来,百姓家里有余粮和余钱后,自然会想着送孩子去上学。他要做的应该是多为这些孩子找一些好夫子。 李延宁现在千头万绪,他回到州衙,拿出毛笔,开始将脑海里的计划罗列出来,事分轻重缓急,哪些需要先做,哪些需要先布置,哪些需要提前筹谋,哪些需要调查都得列出来。 随着白纸上字数的铺开,李延宁心中的计划越来越清晰。 很快到了十二月初六,红薯美食评选会开办了,李延宁特地划了都定城最宽敞的一条街来举办。 还特地买了灯笼沿街挂上,衙役等官差提前按要求布置了现场。为了给培训班里的官差后备役一个锻炼的机会,这次美食评选会,他们会被编排进巡逻队伍里一起上职。 官差后备役的汉子听说有锻炼机会各个都紧张起来,接着又听头说有工钱拿,各个都绷紧了神经表示绝不出错。 当天一大早,都定城的城门大开,已经有很多百姓进城想抢占好的位置。这条都定城的主街,道路宽敞,两边都能摆放摊位。 不仅有固定位置站岗的官差,巡逻的官差队也有,每隔一段距离还设有投票点。投票点不仅能投票,也是询问点,百姓有不懂的问题都可以去问这些官差。 第295章 红薯美食评选会2 很多其他县的百姓凌晨便从家里出发,来到都定城时,看着这巍峨庄严的城门都惊讶万分,要不是确定自己没走错路,他们都以为到了别的城去了。 进了城门发现道路更宽敞了。两边已经有不少摊位在煮东西了。沿路走来都是喷香的食物香味。 农妇何婶子跟儿媳妇何小娘子背着自家做出来的红薯馒头,在满街飘香的红薯美食中渐渐没了信心。 婆媳俩站在这人来人往的街头有些不知所措。旁边好心的老婆婆问:“你们是来摆摊的吗?” “是啊,这随便都可以摆吗?”何婶子问。 “不行哦,得去投票点领取票号,然后到指定地点才能摆。”老婆婆给她们指了位置。 “谢谢阿婆。”何小娘子道。 两人找到投票点,领了票到指定的位置开始摆摊。今天是红薯美食评选会,都定城几乎所有百姓都知道。今日来游玩的人也非常多。 何家婆媳俩做的红薯馒头捏出了各种的形状,何小娘子手巧,捏出来的动物馒头非常可爱,她还巧思地加入了不同的颜色,更让小动物栩栩如生。很多孩子看了走不动道。 何家卖得也不贵,家长们都愿意买一两个给孩子尝一尝。开张后,婆媳俩受到了鼓舞,只要能把今天做的两箩筐卖完,她们今天就赚大发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街上的行人越来越多,但是摊贩也越来越多。大家都把红薯做出花来,尤其是大饭店和酒店的红薯美食。那一碗碗点缀着金黄的荷包蛋和翠绿的青菜的红薯粉汤,光闻着味道都够让人垂涎三尺。 还有那炸红薯丸子的摊,炸得油汪汪的红薯丸子,咬下一口外脆里糯,还甜津津的,在粮食不丰的年代里谁能抵挡甜味? 李延宁换了身衣裳,和苏熠薇一起来逛街了。李青鹤这会儿正陪着叶柔在忙碌和兴食肆的红薯美食。 叶柔早就准备好了,这会儿只是去再看看,让员工们有个警觉。李延宁并没有公开和兴食肆是李家产业的消息。 这铺子还是叶柔自己买的,也没有透露自己是李知州母亲的身份。包括雇佣来的员工,也都以为和兴食肆是叶家的产业。 李延宁拉着苏熠薇的手,两人还是第一次在大街上这么手牵手走着。苏熠薇不习惯,害羞道:“相公放手,让人看到了多不好。” “我牵我自己媳妇有什么不好的。”说着,他握的更紧了。 “娘子要不要尝尝这炸红薯丸子?”李延宁问。 “好,买一份。” “娘子要不要来一份红薯糕?” “瞧着样子挺可爱的,来一点。” “娘子要不要来尝尝这个红薯片?” “可以。” …… 李延宁使劲投喂妻子。一路逛下来,苏熠薇小嘴没停过。 “娘子要不要……” “不要了,我吃太饱了。”再吃她就要撑死了! “那我们带回去给娘爹尝尝。”李延宁让李吉包起来。 “要不给街边的小乞儿吧。”苏熠薇看到街边穿着破烂,看着摊位食物流口水的小乞儿道。 “李吉多去买点红薯馒头分给他们。”李延宁道。 “好的少爷。” 李延宁看苏熠薇若有所思的样子问道:“娘子在想什么?” “没什么,就是觉得这些孩子可怜。” 这些小乞儿有些是农户,家贫不得已出来乞讨,更多的是丐户后代。贱籍的他们没有办法拥有土地和学习谋生手段。 李延宁其实也一直在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贱籍从前朝建朝开始便有,延续了有上百年。想改变也不是一朝一夕。 “娘子有什么好主意吗?” “我?”苏熠薇指了指自己,她其实是有一点想法。 “娘子有什么就说什么,说不定为夫能做到呢?” 苏熠薇斟酌语句后道:“相公,近日我偶尔出门看到街上有不少这样的小乞儿,还有一些刚出生不久便被丢掉的女婴。”当了母亲后,苏熠薇看不得那么小的孩子被遗弃而饿死。 “若是有个地方能安置这些可怜的孩子就好了。将他们养大后,再送去学一点谋生手段。像李狻、李载他们都很聪明,学了本事便能养活自己,再也不用沿街乞讨。” 李延宁眼睛发亮,苏熠薇说的不就是孤儿院吗? “娘子好主意!为夫这就回去和邵泽忠商量一下。咱们都定城先建了善济院,将年幼的小乞儿和孤儿收养起来。等他们成丁后自己去另谋出路。” “善济院?这个好。”苏熠薇高兴相公能接受她的建议。 夫妻俩继续逛街,李延宁一路逛下来发现百姓们还是很有巧思的。同样的红薯,他们用不同的方法做出了不一样的美食。 单就红薯糕点来说,有甜的、有咸的,有炸的、有蒸的,有包馅儿的、也有没馅儿的……五花八门的,别说苏熠薇吃撑了,他也吃了很多。 红薯美食评选会经过一天热热闹闹的举办,在傍晚申时终于结束了。官差紧锣密鼓地统计最受欢迎的美食,摆摊的百姓集中在州衙门口等着结果。 很快统计结果出来,和兴摊位的红薯粉汤获得第一名,高家的炸红薯丸子获得第二名,何家的红薯馒头获得第三名…… 获奖的摊主各个高兴异常,这就意味着他们的美食获得了认可,以后肯定有客源。 何家婆媳喜极而泣,在家花了那么多时间琢磨的红薯馒头能受欢迎,实在出乎意料,今后她们也能再摆摊赚钱了。 一场红薯美食评选会让各方都满意。摆摊的赚到了钱,百姓们不仅吃到了美食还长了见识。冬天时,家里的红薯也有了安排,可以换着口味吃。 在建立作坊的忙碌中,新的一年又来了。这是李家在都定城过的第二个年。今年家里添了个大胖小子,李家整个年过得更喜庆了。 自从李延宁决定找个大一些的房子住,李青鹤便留意起州衙附近的房子。姚邕在整理资料时,听说了李大人要买房,建议他买州衙后宅后面的一座院落。 第296章 放弃 这座院落是第一任知州建的,只是建好后他还来不及住便病逝了,家人也没有接过来都定城。院子便一直空着。 后来的几任知州为了自身安全都住在州衙内宅,那座院落便一直空着。 再后来院落便被已经砍头、抄家的黄家购买。黄家买了之后,才住了没两天,李延宁便来了,一系列的手段下来,黄家怕了,早就搬走了。 现在这座房子的地契就在州衙,姚邕整理入库后,这些抄家者的院落本来就要拍卖的。李知府想买,何不近水楼台先得月? 李延宁去看过这座院落。四进院,建得恢弘大气,布局合理,可以看得出来第一任知州想在都定城长居久治,还想把家人接过来。可惜事与愿违。 苏熠薇和叶柔看过房子后也都喜欢,这里离州衙非常近,李延宁上职很方便。既然家人喜欢,那便买下来。 李延宁以都定城现在房子的市场价买下这座院子。都定城房价不高,这么大一座房子也才三百多两银子。现在都定城还没发展起来,房子、铺子都很便宜,李延宁建议家人有想要哪里的房子和铺子可以趁早去卖。 房子、铺子都是不动产,以后就算他调动去别的地方了,这些也是固定资产,可以继续开铺子盈利,就算不开铺子,租给别人也行。 买下房子后,李家又请人修缮了一番。局部地方稍作修改。春节前夕便乔迁,搬进了新家。叶柔和苏熠薇将新家布置得红红火火。 过年期间,很多人来李家拜年。李延宁每天在家都有人上门。他挑着一些人接见招待。对于来他这里拜年的各县县令,李延宁是非常热情且欢迎的。 还好有这几位骨干,不然各个县衙都没法运转了。 过年期间,李延宁还收到了家人和朋友的来信。其中李延峰的信让李延宁心里有些难受。大哥在信中告诉李延宁他不想继续乡试了。 前年九月份李延峰参加了乡试,榜上无名,他失落了很久。原来也想继续努力奋斗,但是李延宁被调去都定城任官,李征被他叫去京州管理李家产业。东临府的生意便都是李延峰和林娴珞在照看。 可林娴珞生了孩子后,李延峰的心思更无法集中在学习上。除了生意,他只想老婆孩子热炕头,学习没有什么进展。学不下去又逼自己不得不学,痛苦万分。 看到叶明在锦州和江州的生意越做越大,李延峰眼热,他也想把李家的生意做到别的州去,可科考的绳子绑着他,他挣脱不得。 林娴珞看相公整日纠结苦恼,她也心疼,她劝李延峰遵循自己内心的想法。不论他做什么选择她都支持。 最后李延峰在深思熟虑了两天后彻底断了科考的念头。林娴珞一点也不奇怪相公的选择。科考道路之难,她听公婆提过宁弟的刻苦便知道。 相公没有宁弟的读书天赋,也没有宁弟的勤勉自律。还不如发挥特长,将李家的生意做大做强,为宁弟的仕途添砖加瓦。 林娴珞是商户之女,她没有相公必须读书科考的执念。李家已经有一个前途无量的四品知府,相公就去做他想做的吧。 李延宁看完李延峰的信,心里挺为大哥可惜的,不过转念一想大哥也确实没有太多读书的天赋。童生和秀才都是他一路开小灶补习过来的。 他一去京州,无人辅导,无人督促可不就松懈了。不过信中大哥已经找到自己的目标了,李延宁也为他高兴,人各有志,他尊重大哥的选择。 想当初如果他考不上举人,他也会放弃科考重新选条路走。如今李家的门楣他已经换了,大哥就去让李家更富起来吧。 李延峰放弃科考,胡万里也放弃了。胡万里也想跟着叶明去别的州做生意。 李延宁回信支持大哥的选择,也建议大哥去齐州和晖州开拓生意。 而另一封信是顾淮谨写的,里头讲了一个好消息,王时雨去年十一月底给顾淮谨生了一个闺女。 书信中是顾淮谨难以言喻的欣喜,李延宁就说他是女儿奴吧,还真是。两人在书信中交流了一番初为人父的心得。 沈颂冕的密信告诉了李延宁一些朝堂信息。入冬后,天气骤降,皇帝感染了风寒,生病了几天。上朝时都一直咳嗽。 皇帝已经六十三岁了,身体不再如壮年那般有精力,三王爷和四王爷的斗争更加激烈了。现在京州表面风平浪静实在暗潮涌动。 皇上迟迟不立太子,朝臣们各个观望,举棋不定,既想有从龙之功,又不想搭上身家性命。 李延宁开春后更忙了,现在很多百姓在自家的薄田上种植红薯,去年拍卖会上流拍的一些古玩字画,过年期间他让李严给胡鹏程送年货时顺道送去玉山县拍卖。 胡鹏程照猫画虎,也办了个拍卖会,不仅将李延宁寄卖的物品拍卖出去了,还筹集到了不少钱,开春后,他先修了玉山县到都定城的路。 李青鹤建的造纸坊、酿酒坊已经完工,春耕后便开始招工生产。李青鹤特地去找当初负责监督修路的护卫,了解当初修路时一些人品端正、踏实能干的百姓。 招工时特别注意观察这些人,作坊都是流水线生产,试用期一个月,通过了转正。一切规章制度李青鹤在千山村都做过,这次少了摸索环节,上手很快。 孙大夫和卢大夫在探索了三七的种植条件后,指导了高林村的一些百姓种植三七。三七能不能种成功起码得三年之后才能初见成效。 他们两位大夫在都定城的另一条街又开了一家医馆,招收学徒,不少百姓的孩子想去学医,两位大夫对于勤勉善良的孩子都收下了。 李知府鼓励建作坊扩大生产,都定城里有些老板们紧跟李知府的脚步建立起来。 开春后还有一件事要忙,那就是善济院。这件事李延宁交给苏熠薇去打理。 苏熠薇在都定城里买了一个大院子,将街上的小乞儿、孤儿和年纪大了、行动不便的人接进来住。请了几个孤寡无儿无女的婶子、老婆婆照顾。 州衙会拨一些钱给善济院保障孩子和老人的生存,其他的钱财来源,只能靠社会捐赠。这些苏熠薇都做了计划,后面再慢慢来,现在先将都定城里的小乞儿和孤儿接进来。 第297章 新县令 李狻一直在帮李延宁建立调查网,这些小乞儿中有一些已经是他的眼线了,他时常担心他们吃不饱,被人欺负。现在有善济院,小乞儿的生计不再担忧,他也能安心出趟远门。 李狻被李延宁派去小部落探查消息。临出发前,李狻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将买来的簪子送给李烟。 李府后宅,李烟抱着账簿走过院子的长廊,看见李狻正倚在柱子上发呆。 “你怎么在这里?没得忙了?”李烟道。 “在等你。” “等我?是少爷有什么吩咐吗?”李烟收起玩笑心理,少爷找她的话必然有要事。 “不是……是……”李狻吞吞吐吐,内心纠结不已,手却诚实地将一个小匣子放在李烟抱着的账簿上,“我要出趟远门,这个送给你。” 李狻说完,不等李烟反应转身就走:“唉,你送的什么东西啊?你别走啊!今天怎么奇奇怪怪的?” 李烟回到自己的房间,打开了小匣子,里面居然是一支银花簪子,这簪子……是她陪夫人和少夫人逛首饰铺时,多看了两眼的簪子,李狻当时也在,他竟然留意到了! 李烟觉得不可思议,李狻居然会送他簪子,他知不知道送女孩子簪子是什么意思啊?他到底什么意思?一向爽直的李烟难得苦恼了。 纠结了一晚上的她一大早想去找李狻问清楚,却找不到人。可一连几天都找不到人,她也急了,跑去问李延宁李狻去了哪里? 李延宁说是秘密,李烟欲言又止没再多问。少爷说是秘密,那必然是被派去做重要的事情了,不方便告诉她。 “他去做的事情危险吗?”李烟犹豫后还是问出了口。 “就是去打探消息,是李狻擅长的事,别担心。”李延宁见李烟担心,安慰道。 李狻和达明被李延宁安排去和小部落里做买卖,实际上是去打探各个部落之间的消息。 他们这次带着刚制成的茶叶和布匹前去。李狻还带着几个护卫,他们伪装成隐世村的村民,由达明领着他们去和其他部落做生意。 李狻这次的任务很简单,借着做生意的借口,尽可能地描绘这片土地的堪舆图,摸清各个部落和和小国家的情况以及他们之间的关系。 这些消息也不是一趟就能打探完成,只能先和这些部落、小国家建立通商关系,再慢慢摸清。做生意是次要,打探消息是主要,了解各部落的情况,看看有没有搞头。 华朝禁止走私,但李延宁早已经上奏皇帝,皇帝特地赐了密旨。上次邵泽忠交给李延宁的密旨里便是宣布,让他在南部这些部落和边邻小国中试点开通“丝绸之路”。 李延宁千叮咛万嘱咐李狻一定要注意安全,李狻也牢记着。他学着李延宁,身上带了本小册子随时记录。一路上他还跟达明学了几句部落语言。 阳春三月,春光明媚之际,都定城迎来了三位县令。一下子来了三位官员,可把李延宁高兴坏了。就连府里的师爷和幕僚都高兴不已,终于不用一个人当两人使了。 收到加急信件,这三位大人和家人今日便能到都定城。李延宁一大早便来城门口迎接了。 远远的,李延宁看见前头有一队人马到来,料想是他们到了。果然,不久队伍便到了城门口。李延宁微笑着出城门迎接,这可都是人才啊! 可随着三位官员的走近,其中一人李延宁是越瞧越眼熟,这身材、长相怎么那么像欧阳恩? “哇,宁……李大人,我终于见到你了!”欧阳恩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要不是顾忌着有旁人在,他定然扑过来抱着李延宁痛哭。 居然真是欧阳恩!这小子怎么下地方了,还来他这里? 李延宁见到欧阳恩时吓了一大跳,无他,这小子一路奔波,长途跋涉的,竟然瘦了一大圈,双层下巴都快不见了,李延宁差点没认出来。 “恩……欧阳大人受苦了。各位大人受累了,赶快进城歇息歇息。”李延宁扶着欧阳恩,对其他两位大人道。 其他两位大人同样风尘仆仆。他们各自做了自我介绍。 皇帝只在圣旨里说会派三位官员前来赴任,并没有说会派谁来。这会儿李延宁才认识另外两位官员。官员们都递上了自己的赴任书。 李延宁这才知道,欧阳恩是风禾县的县令,永竹县的新县令是一位二十多岁的青年刘哲明,云天县的新县令是三十出头的青年人尹邦。这次来的新县令居然都这么年轻。 原本云天县的县令罗循因为在铲除地头蛇和土地兼并案中有功劳,被李延宁提升为都定城的通判。 现在三位新县令终于来了,罗循也该从云天县回到都定城做通判的工作了。佘里也可以告老光荣退休。他家的师爷终于能从永竹县回来休息一段时间。 沈辙给他找的两位师爷和两位幕僚能力出众,都被他累得够呛,薪资已经提了一波,年终奖也都包了大红包,现在倒是可以给他们休个年假,相信四位一定会很开心。 回到州衙,李延宁先安顿三位大人和他们家人。三人都携家带口的,人也多,还好李延宁买了房,这会儿都住得下。 欧阳恩和刘哲明两家暂住李延宁家,尹邦一家在州衙内宅。李延宁为三位大人以及家人接风洗尘。 在接风宴上,通过交谈,李延宁大致了解了刘明哲和尹邦的情况。刘明哲与李延宁是同榜进士,不过他排名比较靠后,难怪李延宁总觉得刘明哲这名字有些眼熟,竟然有同榜之情。 刘明哲因为祖父逝世,他虽不是嫡子嫡孙,也要守孝满一年。等孝期过了,他也错过了朝考,原以为只能碌碌无为等着候补,听说了李延宁在都定城的事迹后,他大为震撼,便自荐来都定城。 尹邦是早他们一届的进士,原来在晖州任县令,但得罪了上峰被平调到都定城。不过尹邦听说了李延宁在都定城的创举,觉得自己来的对,有李延宁这样一心为民的上峰,更适合不会溜须拍马的自己。 第298章 陷害 至于欧阳恩为何下地方,因为他的姑丈,原礼部右侍郎得罪了四王爷,遭到陷害,被贬官到平州的边陲小城任知府。 他姑丈担心欧阳恩也难逃被陷害的命运,在他还未正式出发赴任前,将外甥推荐到都定城来。不管如何,先远离四王爷,再说都定城离平州近,还有李延宁在,总归比其他地方好一些。 欧阳恩一想到前段时间,姑丈被一查又查,关家被一搜再搜的情境便心有余悸。好在他姑丈这么多年为官下来,为人圆滑,小心谨慎,没有查出什么。 欧阳恩临走前,姑丈告诉他,这次姑丈能全身而退只是下地方,不仅仅是因为他身正不怕影子斜,还因为四王爷没有下全力要他的命,而三王爷为了自己的利益暂时保他罢了。这次只是一个警告。 欧阳恩震惊,姑丈都差点下天牢了还只是警告?那要是下全力…… 接风宴结束后,李延宁特地问欧阳恩,他姑丈是因何被查。欧阳恩简要地讲述了经过。 去年入冬皇帝生病久未痊愈,三王爷提议开坛祭祖,将皇上的功绩禀告于列祖列宗,求得祖先保佑。 三王爷的母亲淑妃又吹枕头风,皇上同意了,还交给三王爷去办。要知道祭祖一事通常只有太子才有资格承办。皇上这一举动让三王爷欣喜,却让四王爷深感危机。 祭祖一事是礼部协三王爷同办。欧阳恩的姑丈关茂宏负责采购祭祀用品,最后拿到户部报销批钱。问题就出现在关茂宏采购的香上,皇上携大臣祭祖时,香居然是受潮的,久点不燃。 这可是祭祖啊,香点不着,实在太不吉利了。皇上盛怒,责怪三王爷办的什么事! 四王爷这时候出来安抚,说三哥第一次承办祭祀,没有经验情有可原,让皇上不要生气,在皇帝面前刷了波兄友弟恭的好感。 香是关茂宏亲自购买并一一检查过的,他在礼部这么多年,这种错误怎么会犯?三王爷当即命人送来备用香。祭祀才继续下去。 祭祀结束后,皇上命人调查香受潮一事。关茂宏首当其冲被调查。事后关茂宏回想起来,祭祀前几天,石家的掌柜请他去永凤楼品尝美食,他拒绝了。 祭祀前两天早朝退朝后,林佟原却突然对他说欧阳恩有才能,他们吏部正缺个主事,关茂宏以外甥经验不足,先在礼部历练历练再说。 再想到祭祀当天,他和主事拿香进殿时与一个端着祭祀酒水出来的太监撞到,酒杯里的酒泼了一些在香上,当时太监立马跪地求饶命,还慌里慌张地帮他们收拾香。 香泼了酒受潮,关茂宏来不及责备太监,马上亲自回去库房拿新的香。购买来的香他早都检查过了。这会儿祭祀时间马上就到了,他来不及再检查一遍只能直接把香拿进大殿里。 关茂宏做事一向小心谨慎,每次拿进殿的香他都会先随机抽两支出来,试着点燃检查情况,确保万无一失。只有这次时间太过匆忙他来不及抽检,偏偏就出了事。 想来香在库房里已经被掉了包。他买的是好香,不知什么时候被调换成了受潮香。为了防止他事前抽检香,在祭祀快开始前特地设计了这一出,让他没有时间抽检。 关茂宏将这些时日的事情串联起来,便知道自己没搭理四王爷的拉拢,遭到了陷害。 他在大理寺调查时说了香在库房被掉包这件事,又有主事作证。可库房里的香几乎全是受潮香,他百口莫辩。 关茂宏采购祭祀用品这么多年,这次却用了受潮香中饱私囊,这事被御史弹劾要求严查。 关家每个人那段时间都过得担惊受怕。好在皇上祭祀后身体好转,调查关茂宏一阵后也没查到他有中饱私囊的证据,便轻拿轻放只做贬官下放处理了。 欧阳恩还道祭祀上除了香受潮没点着,祭祀酒杯的位置也没放对,包括祭品都有点问题。四王爷在各种小细节上捣乱恶心三王爷。但大方向上三王爷把控得很严实,才没在祭祀过程中产生太大的问题。 关茂宏这次没出大事应该也有三王爷出手保住的原因。三王爷想揪出背后捣乱的四王爷。他们的斗争殃及池鱼。兢兢业业为官了十几年的关茂宏也不得不栽在他们的斗争中。 李延宁听后脊背发凉,四王爷若是狠下心陷害,捏造一些中饱私囊的证据来,关茂宏怕是难逃一死。皇子之间的斗争都这么激烈了,皇帝难道都没有发现吗? 李延宁想这不太可能,皇帝精明能干,这两年身体虽有欠安,也没有老到老眼昏花识人不清的地步。那他放任皇子斗争是为什么?搞优胜劣汰? 李延宁不明白帝王之术,便不再想了。当前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三位县令休息了两天后,李延宁便召集人开会,让师爷将三个县的情况说与他们听,还有李延宁安排的后续计划也一并交代了。 三位县令都仔细听着目前的安排和未来的计划,纷纷表示定会严格执行,将都定城治理得更好。 之后,三位县令带着家人前去自己的县赴任。刘明哲坐在马车里,感受着木轨道的平缓,内心激动万分。虽然错过朝考让他没有选择的余地,但是来都定城他一点都不后悔。 尹邦到了云天县,他知道罗循将云天县治理得很好,这对他而言既是压力也是动力。他定然也要在此地做出一番功绩。 造纸坊和酿酒坊已经开始生产。很多老板看到李延宁的动作后,都蠢蠢欲动。李延宁召开了商业交流会。 各位老板这次前来参加都有些期待。会上,李延宁告诉大家要发挥众长,将都定城的商品集中运输到别的州去售卖。 比如都定城的果酒、茶叶、红薯粉、布匹等。都定城的路都修好了,各州的官道也是木轨道,方便将都定城各地的特色产品运输到别的地方售卖。 第299章 备案 现在要做的是提高都定城产品的竞争力。拿茶叶来说,南州的茶叶非常出名,他们有优秀的制茶师傅。都定城的茶叶不输南州,但是他们不会制茶,放着金山银山不会开发。 几个售卖茶叶的行商纷纷点头,李大人说的对,他们也曾想过提高制茶技术,可惜一直没有太大进展。 李延宁提议要互相交流,共同研究。各家要成立制茶技术研究中心,对茶农要提高待遇,对制茶师傅要尊敬,要有激励方案。有钱财和名利在前头吊着,总有人愿意潜心钻研。 其他行业也一样。染布有各种染法,都需要创新和钻研。因此官府决定成立技术产权保护协会。只要是自家的技术都可以到官府备案,受官府保护。别家若是不法侵权,苦主可以控告,官府定会按律宣判。 每年来备案新技术的作坊最多,将授予创新作坊之称,将得到都定城官府的极力推荐,会优先得到官府的资助和诸多好处。 各位老板纷纷赞同,这个好。有官府保护,自家的秘法便不怕遭小人窃取。 李延宁还道每一家作坊必须规范经营,诚信经营。不得奴役和剥削工人,官府同样成立工人保护协会,作坊老板若是盘剥工人,工人有权来官府控告。 各位老板在心里嘀咕,这生意还没做起来呢,就开始打预防针了。 开完会后,老板们回去的路上都各有各的打算。有的老板听劝,开始召集家里的匠人创新。有的老板不以为意,先观望着吧。有的老板特地来找李延宁商量事情。 来的老板是杜启生。他送了拜帖到李家,原以为李大人不会见他,或者不会这么快见他。但李延宁效率快,收到拜帖后第二天便接见了他。 杜启生家现在是开杂货铺,主卖百姓所需,其中最大头的是布匹。他家会一些染布技术,只不过不太精深。会上听了李延宁的话后,便动了小心思。 李延宁在前厅接见杜启生:“杜老板送来拜帖是有何要事要见我?” 杜启生面对李延宁后,显得吞吞吐吐起来,不过人都来了,怎么也得把话说出来:“李大人是这样的,我家以前呢其实是开布庄的,祖上也琢磨出了自己的染布技术。只不过后来被其他人家霸占了。” 而霸占他家染布技术的人家便是焦家,罪行累累,早就被李延宁砍头抄家了。 “杜老板直说无妨。” “李大人是这样的,我家的染布技术自从被焦家霸占后,便一直没有创新。就怕势单力薄,创新后又被焦家霸占了去。那天听到李大人在商业交流会上所说的话,我是心潮澎湃。 “但是这么多年下来,家里的技术师傅老的老、死的死,我有心而无力。焦家的染布技术本就是偷我家的技术,他们曾经还挖走我家的老师傅。现在这些老师傅无人敢用,他们也需要养家糊口,我就想…… 李延宁接口道:“你想重新聘请焦家的老师傅回去?” “是。我原先也是怕他们再泄露秘方。可现在有官府的技术保护协会,我备案了便不怕。” 杜启生避重就轻,但李延宁听得出来,他想备案焦家的染布技术。焦家不在了,但他家无辜的染布师傅却还在。 李延宁砍头抄家不搞株连九族这一套,焦家无辜的家奴和伙计都放了生路。 李延宁回忆了一下焦家的发家史,焦家作为李延宁来都定城办的第一个案子,他自然记忆深刻,思索了一番后,他问道:“那个被焦家逼得自尽的老翁是你何人?” 杜启生惊奇抬头道:“是我祖父!” 李延宁记得焦家的先祖靠卖布匹起家,李狻调查时听人提过焦家发家的染布技术是偷了别人的,还逼得那户人家的老翁悬梁自尽自证清白。 “大人,焦家的染布技术真的是偷得我家的,您不信可以去调查。”杜启生恳切道。 李延宁是相信的。焦家已经不在了,杜启生就算不来找他说,直接聘请老师傅回去也行,他能来告诉他,便是心里坦荡,也想为自己的先祖讨个公道。 李延宁道:“这事我会让人去核实,无误后你可以去技术保护协会备案。” “多谢李大人。”杜启生高高兴兴地回家了。 李延宁让师爷去调查,不日便得到真相,确实如杜启生所说。焦家偷了染布技术后抢先开卖,转头污蔑杜启生的祖父偷盗他家的技术,逼得这个正直的老头悬梁自尽自证清白。 之后焦家更是过分,处处打压杜家,让杜家在永竹县过不下去,最后无法只能从永竹县举家迁到了都定县。 焦家的罪证简直罄竹难书,随便一桩都是死罪,李延宁调查时便没有深挖焦家的发家史。 杜启生得知消息时,焦家已经被砍头抄家了,他直呼老天有眼,特地祭祖告知祖父消息。原以为这桩往事已经过去了,李延宁的商业交流会又让杜启生动了心思。他回家一查发现焦家的老师傅有好几个还在。 焦家欠他杜家的,就该还。但他又担心他备案了染布技术,被不明真相的人诟病是抢了焦家的,便想到李延宁这里言明真相,由李大人还他家公道。 不日便有官差上门告知杜启生,李大人已经调查清楚,杜家的染布技术由此归还。 杜启生感恩戴德,立马聘请回焦家的老师傅,马上去官府备案,并着手创新染布技术。 其他老板看杜启生都去备案了,家里捏着技术的老板朝杜启生打听怎么个备案法。杜启生道备案技术并不需要公开技术方子,只是备案技术成果,谨防别人偷窃技术还倒打一耙。新技术先备案先得。 其他老板一听这好啊,纷纷去备案了。如此,有人去,便有人跟着去。 五月份,天气热起来,都定城的家家户户都炒着一道菜——红薯叶。红薯叶清炒起来绵软有滋味,美味又下饭。 红薯叶的茎有皮,很多小女孩剥皮时会特地有间隔地折断一小段茎皮,留一小段,创造性地做耳环或者头饰。还会比较谁做的最好看,私下里玩得不可开交,给平淡的童年增添了不少乐趣。 五月初的时候,李狻和达明带着交换的货物从各部族回来了。李延宁看他晒黑了一大圈,也有些心疼。 李狻一回来,李烟便跑来见他,见他笑容满面,而自己这些日子因为簪子过得心烦意乱,忍不住大骂他跟个黑炭一样。李狻摸着自己的脸有些无奈。 第300章 南部大陆 李狻他们这次将大部分的部落都逛了一遍。他们带去的少量瓷器最受欢迎,卖的价高,还一扫而空。果酒风味独特,也很受欢迎,茶叶卖的也不错。 李狻还买进一些华朝没有的植物种子和新鲜东西回来。 现在,李延宁他们正在院子里看李狻和达明带回来的东西。有些是种子,有些是植株,也有小玩意,还有其他的物品。 因为语言不通,达明会的词汇也有限,他们带回来的种子和植株也不确定具体是什么。 李延宁只能让老农在官田上种植看看,派了专人记录,他自己之后每隔几天就会去看看。 李狻带回来的果实当中,有些半路就烂掉了,有些半烂不烂的,只有椰子保留得最好。 李延宁看着椰子两眼放光。 李狻道:“宁哥,这东西别看外壳硬,破开后里面的汁水清香甘甜,非常好喝。又好保存,我带回来好多,院子里还有一车。” 李延宁当即让人拿来刀具开几个尝尝,他可太久没喝过椰汁了。郑彪说南林镇有椰子,李狻他们经过南林镇时便买了一批运回来。 一口下去独属于椰子的味道弥漫整个口腔,甘甜解渴,实在美味! 李狻回来,叶柔特地做了许多他爱吃的菜犒劳他。 饭后,李狻去见李烟,吞吞吐吐道:“那个,簪子你怎么没戴?不喜欢吗?” 李烟脸一热,道:“太华丽了,我戴着做事不方便。”其实是怕被人偷了,她藏了起来。 李狻失望。 “你怎么会想到给我送簪子?”他们十来岁来到李家,在李家算是一起长大的小伙伴了。 李狻心脏怦怦跳起来,想说他喜欢她,可想到自己贱籍的身份,话到嘴边却变成:“上次你帮我缝衣服……” 李烟一愣,缝衣服?李狻和少爷从隐世村回来后,衣服破了好几个洞,是她帮忙缝补的,所以送簪子就是感谢她帮他缝衣服?那她可受不起这么贵重的礼物。 李烟心里闷闷不乐,悬着的心终于死了。她让李狻等着,跑回自己房间拿了一块玉佩出来,对李狻道:“我无功不受禄,可不想占别人便宜。你送我簪子,我还你一块玉佩。” 李狻皱眉看着李烟手里的玉佩沉默,没接。 李烟道:“你拿着啊。”说着,她把玉佩塞进李狻手里。 李狻难过,李烟没接受他的心意。他自知有些配不上李烟。他们虽然都是贱籍,可他是丐户,世代翻不了身的丐户。李烟虽然是李家的仆从,可宁哥说过等李烟出嫁了便把卖身契还给她。 若是她真嫁给他,他们的孩子也只能是丐户。没接受他也好,他何苦拖累她呢? 休息了一天后,李狻收拾心情,向李延宁详细汇报此番去小部落打探到的消息。 他们这次去参加了各部族每三个月一次的集会。李狻初步了解那片土地上有十四个部族和五个小国,还有目前实力最强,占地面积最大的别克坦佴国。 这些部族之间大多比较和睦,小国之间有世仇,团结不起来。大多数的部族生活比较困苦,有个别部族到现在还活得像原始野蛮人。 部族之间为了互通有无,会在一个叫止戈集市的交易。进入止戈集市大家便不能带武器,只能带物品进去交易,不用钱币,是以物易物。里面交易的东西大多是生活用品,以及奴隶。 李狻说到这,沉重道:“我在训狼族那里看到了长得很像华朝人的奴隶。” “长得像华朝人?有说华朝话吗?”李延宁问。 李狻摇头:“他们年纪看着都只有八九岁,有的更小,我过去问过话,他们听不懂。” 李延宁联想到都定城十几年前失踪过很多百姓,若是这些百姓受不了盘剥翻山越岭到了南部大陆,但是没有武器保护自己而被其他部族奴役…… 隐世村都存在,他们外逃被部族俘虏也不是不可能。 “下次止戈集市再开张就是六月份了,咱们的红薯粉已经产出不少,到时候你带着红薯粉、茶叶和红薯烧酒再去交易。”李延宁交代道。 “好。” “这次去,你多带点人,重点了解哪些部族之间有什么矛盾,还有买几个奴隶回来。”李延宁想知道他们是不是真是华朝人。 李狻准备去忙碌,李延宁叫住他:“你也到了成家立业的年纪,喜欢什么样的姑娘?让你柔婶和嫂子给你留意留意?” 李狻脑海里闪过李烟的身影,却摇了摇头道:“不急,我再想想。” “好,不过不要想太久,好姑娘不等人。” “嗯。” 李狻走后,李延宁正拿着南部大陆的堪舆图看得认真。这张堪舆图只是李狻初步绘制的,只画了他走过的地方,并不全面。 但已知的大陆上所拥有的东西已经够让人垂涎了,沿海有海盐,椰子树等各种果树,中部地区是平原,深山里头有铁矿。越往南的热带地区估计还有橡胶树。 李延宁在畅想中,直到李吉匆匆来报,翠禾通报刚刚少夫人收到家书,高高兴兴拆开看了后却泪流满面。 李延宁顿时紧张起来,瑶瑶收到家书哭了?家里出什么事儿了?他慌忙从州衙赶回家去。 刚进院子便看见苏熠薇在烧纸钱。 “瑶瑶,出什么事儿了?”李延宁紧张地问道。 苏熠薇哭红了双眼,道:“奶奶过世了。” 陆老夫人过世了?李延宁惊讶。过年那会儿还收到陆老夫人的平安信,怎么会…… 苏熠薇将怀里的信递给李延宁。信是陆老夫人身边的杨嬷嬷写的,原来今年春节过后,陆老夫人的身体便一日不如一日。大夫请了,药吃了也没有好起来,三月二十四日凌晨与世长辞。 陆老夫人是在睡梦中走的,没有受什么痛苦。她早就还了杨嬷嬷的卖身契,只是主仆情深,杨嬷嬷一直没走。现在老夫人走后,杨嬷嬷也回老家去与亲人团聚。 自从苏熠薇跟着李延宁走了后,陆老夫人只能每半年写一封信,偷偷让杨嬷嬷交给陆家门口的小乞儿,让其转交给李延峰。李延峰拿到信后会和家书一起寄给李延宁。 虽然通信都要偷偷摸摸,但知道孙女过得好还生了儿子,陆老夫人也放心了。 第301章 陆家后续 这次的信是陆老夫人逝世后,杨嬷嬷写给苏熠薇的。信里不仅交代了老夫人逝世的消息,还讲述了陆家的近况。 陆恩和得不到王炬的重用,升迁无望,整日回家骂林氏出的馊主意,毁了他的前程。林氏自然不会任由他骂,两人两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去年陆恩和又纳了一个妾侍,还养在外面保护起来,不让林氏知道。 这件事李延宁是知道的,李延峰在家书中跟他说过,李延峰还调查过这个妾室,是个身份不明的舞姬。 陆老夫人去世前一个月,林氏终于知道了,大闹了一番,还去求老夫人做主。陆老夫人能做什么主,她已经对儿子、儿媳失望至极,不想理会。 林氏气不过,跑去妾侍的家里闹,她去了才知道妾侍已经怀有身孕都快生了。林氏非逼着妾侍打掉孩子,拉扯中妾侍动了胎气提前临盆。 陆恩和及时赶到,将林氏赶了出去。妾室命不该绝,居然生下了一个男孩,母子平安。陆恩和老来得子,一扫仕途的暗淡和颓靡。林氏却是恨不得掐死这母子两人。 陆恩和知道林氏会闹,提前把林氏的儿子陆永送回邳州由族老教养,邳州是陆家的老家,族老们靠着陆恩和,自然对陆永非常上心,林永在邳州的府学进学,成绩不错。 林氏这时候悔得肠子都青了。儿子被以学业为重送走,女儿联系不上,丈夫养外室还生了庶子。林氏年少时非常喜欢陆恩和,一心想嫁给他,婚后为他筹谋,为他着想,临到晚年却孤身一人守着大宅子。 杨嬷嬷在信里道林氏现在精神状况堪忧,时而打砸怒骂,时而哭泣不止。 李延宁暗骂活该。他在去京州后,也交代李延峰要帮他留意陆家的一举一动,这两年陆家的情况他是大概了解的。来都定城后,他还通过与沈颂冕和顾淮谨的书信交流,知道不少王家和林家的事情。 李延宁来都定城前曾痛揍过王誉竹,还言语引导王誉竹去调查陆星瑶的死因。王誉竹调查后知道陆星瑶是被陆家逼死的,书信告诉了王炬和封氏。 王炬和封氏对于被陆家耍了这件事怒不可遏,但还没到撕破脸的程度。因为王誉竹和陆星曼的联姻,同在京州为官的林佟原和王昊走得很近,似乎有什么合作。这点是沈颂冕在信里告诉他的。 李延宁结合沈颂冕、顾淮谨、李延峰在信里告诉他的消息,他大概拼凑出王林两家的事情。 王昊是王炬的亲哥哥,两人一个在京州一个在地方守望相助,陆家敢算计王家,这口气王家怎么都得出。 陆恩和这两年在王炬的手下,只能坐冷板凳。很多吃力不讨好的事情王炬都交给陆恩和去办,累活脏活他做,功劳别人领。陆恩和敢抱怨、敢问,王炬就是你做了什么自己心里有数。 陆恩和面对此情此景敢怒不敢言,只能向林佟原求助,希望能平调去别的地方。 林佟原知道陆家干的蠢事,书信回来大骂林氏不懂事,头发长见识短,为了区区一个庶女算计王家。 现在陆家和林氏的事情,他不想再理,也不会再帮陆恩和想办法,让他们夫妻自作自受。林氏一下子失去了大哥这个大靠山。因此陆恩和不再忌惮林佟原,和林氏关系彻底破裂,他才敢在外面养妾侍。 李延宁估计林佟原起初是想借着姻亲替四王爷来拉拢王昊和王炬。这两人目前看没有加入任何党派中,林佟原要是能拉拢过来,必定更得四王爷的重用。 如此林家在京州才能更进一步,林施原入阁才更有希望。同时让二弟林管原的生意搭上石家,赚更多的钱,一举多得。 可现在很明显王昊知道陆家的所作所为后,觉得这一切都是林家和陆家的算计,对林佟原的示好有了猜忌。王昊现在的态度不再清晰,开始推拒起来。 李延宁只能根据沈颂冕和顾淮谨在书信中的只言片语推测两家的情况。他不知道的是陆家不好过,陆星曼在王家的日子更加艰难。 她想和离离不掉,王誉竹软禁她,家暴她,简直不把她当人。她想向娘亲和舅舅求救,可根本送不出去任何东西。 远在东临府的林氏联系不到女儿,急的不行,恳请哥哥代为探望。还不知原委的林佟原派了夫人前去看望陆星曼,见陆星曼身形消瘦,泪流不止,便知道她过得不好。 林夫人回去告诉林佟原陆星曼的近况,林佟原想找王誉竹谈话,却被拒绝了。王昊直接送来消息,陆星曼成婚多年未给王誉竹生下一儿半女,现在正在药物调理,若是还生不出来,那就休怪王家休妻了。 林佟原书信回来问林氏,陆星曼身体是否有恙?若是有恙,赶紧再送个陆家庶女过去,生个孩子放陆星曼名下,巩固陆星曼的地位。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娶的妻生不出孩子继承香火,放在谁家都是大事。 若是到了休妻这一步,两家算是彻底撕破脸了,王家及其姻亲的少傅赵大人与林家的关系都将降为冰点。林家想再与王家合作是不可能了。 林氏知道大哥的打算后,气愤不已,没忍住在信中告知了大哥陆星曼与王誉竹成婚的真相,陆星曼好不容易才嫁给心上人,怎么能再让王誉竹娶别人? 林佟原知道后勃然大怒,才有写信回去大骂林氏,并表示不再理会陆家一事。林佟原也自知理亏,没再和王家说什么。王昊却趁此机会要求林家为王誉竹的大哥王誉柏筹谋,让王誉柏进翰林院镀金。 林佟原要求王昊先支持林施原入阁,王昊表示王誉柏先进翰林了再说。双方拉扯中,林佟原败下阵来。 朝廷中的情况每天都在变,李延宁收到书信都有滞后性,目前王林两家如何他还不清楚,但陆老夫人已经逝世,是时候给陆家一些颜色瞧瞧。 李延宁写信给李延峰,让他继续留意陆家,尤其是林氏与妾室的情况。苏熠薇说过,林氏善妒且心狠,陆恩和敢这么对她,她绝对不会放过那个妾侍,李延宁能做的就是添把火,让林氏自取灭亡。 李延宁了解了事情的始末,陪着苏熠薇给陆老夫人烧纸钱。 “娘子莫再伤心了,奶奶肯定不希望看到你这样以泪洗面。”李延宁环抱住苏熠薇心疼道。 苏熠薇点点头,泪水却还是像断线的珍珠,从她那精致的脸颊上滑落:“我知道自己要节哀顺变,奶奶能寿终正寝不受痛苦地离世算是福分了,可我控制不住自己……”她哽咽着说道。 第302章 考察南林镇 此刻任何安慰的语言都显得苍白,平心而论,若是李延宁自己遇到这种事,他也会伤心至极。可是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生老病死是每一个人都要经历的,生而为人谁也逃不过,只能让时间慢慢磨平伤痕。 李狻五月底再次出发去南部大陆做生意,这次带去的东西更多,包括毛边纸。 技术保护协会里多了很多作坊备案的技术。老板们效仿李家的作坊开始招工做起来。 李延宁在六月份时特地去了一趟南林镇,他想看看这里的椰子树长得如何。 南林镇在风禾县的最南部,也是整个华朝的最南部,这里的气候炎热,几乎没有冬天,椰子树长得高大挺拔,产量也不错。 李延宁来这里的海边,看碧海蓝天,脚踩绵软的沙滩,看着椰子树,喝着椰子汁,他都想拿个躺椅躺下,权当度假了。 可惜南林镇还是很贫穷,没有多少土地,种不出多少粮食,全靠打鱼和吃些水果填饱肚子。 现在种了红薯,日子好过了一些,还能换换口味。李延宁找来南林镇的村长了解村落情况。 原本南林镇面积大,人口也多,可前朝时天灾人祸不断发生,又禁海,很多渔民活不下去揭竿起义被朝廷镇压。前朝皇帝杀鸡儆猴,杀了很多起义军及其家人。 曾经的镇子人口渐渐少了,各个村子里十室九空。华朝建朝后,由于南林镇人口太少,便把南林镇撤成南林村,将大多数村民集中到一处。 华朝经过几十年的与民生息,南林村的人口又多了起来,知州再次分散人口,因此又变回南林镇。 但是十几年前,南林镇不是干旱就是洪涝,越来越穷,很多人为了生计,冒险出远海捕鱼,遇到台风不少人再也没有回来。 这些年相对往些年风调雨顺,人口才又多了起来。南林镇靠海,它的后面是南石镇,两村之间隔着山,南石镇的海拔还比南林镇高出不少,以山地为主,气候也较南林镇凉爽,村民大多养殖羊或者鸡鸭。 郑彪便是运着从都定城沿路收来的布匹等货物,与这边的村民换干海货、珍珠和羊群,再沿路卖回去,赚个差价。 李延宁去年修路的时候,已经将各村的主要干道修好了,现在两村互通有无更方便了。李延宁脑海里有了在这里建什么作坊的雏形。 他还得再去南石镇看看情况再决定。南林镇还保留着曾经的镇子街道,也有商铺卖些百姓的日用品,他在南林镇吃了两天当地的饮食,发现当地人偏好甜口。 里长的媳妇还用椰子汁煮饭,米饭浸着甜椰汁的味道,吃起来有股清甜不腻之感。李延宁立马想到了椰子鸡,来都来了,定然要尝尝。他让李吉去买了只鸡,让村长媳妇煮椰子鸡。 鸡是金贵东西,南石镇的鸡多,可南林镇却少,家家养着母鸡下蛋吃。村长媳妇知道李吉想买鸡,便将自家的鸡卖给李吉,得了个好价钱。她高兴地拎着鸡杀了,按李延宁要求用椰子汁煮鸡。 这么做的椰子鸡既有椰子的芬芳清爽之感,鸡肉还特别鲜嫩美味。李延宁喝了一碗又一碗的汤。 在南林镇,李延宁还吃到了各种鲜美的鱼和水果。南林镇风景美、水果多、海产品也多,村民也和善,其实很适合发展旅游业,可惜这是在古代。 不过,李延宁觉得也不是不可以,现在道路修好了,把此处的美丽风景宣扬出去,定然有不差钱的人来玩。这倒是个好主意。李延宁将点子写在小册子上。 随后他又去了南石镇考察,这个村子养了不少的羊,羊奶很多,不过李延宁不喜欢喝羊奶,长身体的时候被李青鹤“逼着”喝了有两三年羊奶,实在喝怕了。 李延宁考察完南石镇和南林镇,又顺道去了高林村,那个村子目前在卢大夫的指导养三七。 因为三七至少要养三年到七年才具有药效,时间太久,村民们不舍得拿自家的地去种,都是在山里头开辟出一块地种植,不时去除除草,算是半放养的状态。 李延宁也无法强迫村民种植,只能对村民道四年后他会出高价来收第一批三七,希望村民们坚持开辟多种植些。 都定城的百姓对李延宁的话都比较相信。既然李大人都开口了,那定然不会蒙骗他们,他们自然要种。 李延宁买了很多的椰子运回家里来。一回来便一头扎进木工房里没出来。小时候的李延宁在千山村的家里有自己的秘密基地,里头堆放着很多他琢磨出来的东西。 长大后为了专心科考,琢磨得少了,但他都把前世剪辑过的很多非遗手工技术记录在小册子里,生怕自己在这个世界待久了而忘记。 如今在都定城的这个李府里,李青鹤依然为他留了一个秘密基地,就在他的木工房隔壁,平常这里没有下人来,都是李青鹤自己打扫。 这次儿子从南林镇考察一回来就在里头琢磨东西,李青鹤了解儿子一定又会弄出什么新鲜玩意,他将作坊的事情暂时交给李严,自己陪儿子琢磨研究。 李延宁这次要做椰油蚕丝羊奶皂。冷萃的椰油对皮肤更加温和,羊奶加入蚕丝对皮肤有抗炎保湿的作用,长期用椰油蚕丝羊奶皂能让皮肤更加细腻光滑,相信没有贵女会拒绝。 他让李吉和李康将椰子里面的椰肉取出,清洗干净椰肉后捣碎,再像磨豆腐一样用石磨将捣碎后依旧粗糙的椰肉磨得细腻,最后过滤出的椰浆再自然沉淀两天。 这样经过捣碎、研磨、过滤做的椰油便能和水分离开来,这就是冷萃法取椰油。 两天后椰浆上会浮出椰油,舀取上层的椰油到大盆中,搅拌至浓稠状。再倒入模具里摊平,在椰油上放一些鲜花,让椰油吸收鲜花的香气。 这样做出来的椰油蚕丝羊奶皂才有香味。李延宁就地取材,都定城的月季多就用月季吸香。 随后,李青鹤烧制了草木灰碱水,将碱水加入纯羊奶中搅拌均匀。 另一边,李延宁让李吉将蚕茧剪开一个口子倒出里面的蚕蛹,将每个蚕茧浸水后拉开抽丝,再在清水中清洗干净、拧干,放入大火中煮熟。 将煮好的蚕丝放入碱化后的羊奶中一起搅拌,直到蚕丝完全融化在羊奶里,这时候就可以加入吸完香的椰油,再持续搅拌两个时辰。 第303章 失败了 这个搅拌的过程便有些难熬了,李吉、李康以及其他家丁轮流搅拌,等盆里的椰油羊奶充分皂化成奶油状质地后,再加入研磨好的珍珠粉继续搅拌融合。 最后再倒入李青鹤提前雕刻好的模具中凝固几天,等变硬后在再切块,放置十五天以上。 而问题就出在做好的肥皂它不凝固!虽然拿去洗也能起泡有清洁效果,但是软塌塌的不成型怎么行?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李延宁仔细回忆每一个步骤,第一次是他自己少量做,边做边琢磨碱水以及蚕丝的比例。 他发现任何油其实都可以做肥皂,是肥皂都具有基本的清洁作用,只不过不同的油对皮肤的养护程度不同。 他反复检查每一个步骤,最后推测是不是皂化反应不够?用草木灰碱水制作的肥皂比较难以成型? 李延宁当年剪辑的视频里的网红,明明只做到加草木灰碱水这一步,最后便得到了坚固的肥皂,但他为什么失败了? 他近日连上值都在想是哪里出了差错。最后才恍然估计是碱性物质不够,皂化反应不充分。那还要加什么东西来增加碱性呢? 这天中午,李延宁散值回家里吃午饭,发现苏熠薇正在串一条珍珠项链。这条项链是李延宁去南林镇考察,发现村里的村民在卖,便买了两条,给娘亲和娘子一人一条。 苏熠薇很喜欢这条珍珠项链,经常戴。今天珍珠项链的线却莫名断了,好在是在家里的时候断的,她赶紧让丫鬟把散落的珍珠捡起来。这会儿她正在串连珍珠。 李延宁耳边是苏熠薇的家常话,眼睛却盯着珍珠,突然他脑海里灵光一闪,噌地站起来。他知道增加什么碱性物质了! “相公你怎么了?哎,快吃饭了你去哪里?”苏熠薇在后头喊道。 李延宁却径直跑到木工房里继续试验。他让李吉快马加鞭去郑彪的铺子里买了很多的贝壳回来。 他再次去烧草木灰碱水,同时拿出炉子点燃,等李吉把贝壳买回来后,李延宁将贝壳放到火炉里烧制。接着又将烧好的贝壳捣成粉末。 贝壳烧制后的主要成分是氧化钙,在烧制好的草木灰碱水中倒入贝壳粉,搅拌均匀后用纱布再过滤一次,最后放置沉淀一夜,这样做出来的碱水一定能更好地进行皂化反应。 第二天,李延宁连州衙也不去了,一早睡醒便开始把静置好的贝壳草木灰碱水倒入羊奶中充分皂化,再加入蚕丝搅拌直至蚕丝融化,最后再把吸香的椰油倒入继续搅拌两个时辰后,放入一个个雕刻精美的模具中凝固。 在李延宁琢磨蚕丝皂怎么成型的这几天里,李青鹤可没有闲着,按照李延宁说的雕刻了很多漂亮的皂盒模具。 他看儿子这次自信满满,他也相信一定能成功。 李青鹤问:“这蚕丝皂什么时候能用?” 李延宁道越久越好,先静置半个月时间再说。静置这么久是为了等待椰油蚕丝羊奶皂的碱性下降,变得更温和,更有清洁作用。这样冷制出来的手工皂放置时间越久,用起来会更温润细腻。 七月中旬,叶明运了不少货物来都定城售卖,李延宁和李青鹤出城去迎接。叶明带着商队过来,人员浩荡。这次连李陆、李载、李洁、李杼都来了。 他们四人当初因为年岁小,被李延宁留在东临府学做生意,经过这几年的历练,他们各个都已经能独当一面。李延宁在都定城没有可信任的心腹,便让叶明来都定城时,将他们一起带过来。 很久没见到舅舅和李陆他们了,李延宁甚是想念。叶明一群人风尘仆仆而来,李知府还亲自去迎接,很多老板都在好奇观望来的人是谁。 叶明望着都定城高大恢弘的城门,一点没有外甥信里所说的残破,便知道外甥在这里有多努力了。他和李青松收到李延宁升官的消息时除了高兴,更多的是心疼。 尤其是知道李延宁破了土地兼并案还铲除了那么多的地头蛇,可想而知有多凶险,升官之路是靠他拼出来的,每一步都走得不容易。 现在看外甥越来越成熟,越来越有上位者的气势,叶明也放心了。他一直都觉得宁子是家里的福星,到现在也一样相信宁子能带着家族更上一层楼。 “姐夫一点不见老啊!”叶明道。 李青鹤笑道:“别跟我贫嘴了,柔儿在家等着呢。走吧。” 一提到姐姐,叶明也想赶紧回去见见姐姐。 “舅舅!”李延宁一句舅舅把叶明喊红了眼。 “好宁子!辛苦你了!”叶明拍着李延宁的肩膀道。 李陆等人见到李延宁都红了双眼。 李延宁笑道:“好小子啊,各个都这么高大,都快赶上宁哥了!”李延宁打量着几人道,“小洁也长大了,都是大姑娘了!” 李洁眼泪唰唰地掉:“宁哥,我以为你不要我们了!” 李陆、李载、李杼三个小伙子都没说话,默认李洁的抱怨。 李延宁无奈道:“宁哥也是有苦衷的,这不是在都定城刚站稳脚跟便把你们叫来了。再说了在东临府你们才是享福,来都定城就不是了。宁哥还担心你们不来呢!” 李陆道:“怎么会,我们都盼着见到宁哥和狻哥。” 李载道:“宁哥你都不知道我们收到你让我们来东临府的信有多激动。” 李洁擦擦眼泪道:“对啊,李杼还兴奋得失眠了两天,你看他到现在眼底都是黑的。” 李杼被掀了老底,脸色一红,道:“别胡说,我就失眠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后半夜睡着了!” 李延宁听着好笑:“宁哥知道你们想念我,我也想你们,现在我们这不团聚了!走,跟宁哥回家,房间都给你们打扫好了,要哪间自己挑。” 李洁兴奋道:“我要住烟姐姐隔壁。” “那得看看你烟姐姐同不同意。”李延宁环着叶明的肩膀,哥俩好地回家,“走吧舅舅,娘一大早便在盼着了。她做了好多你们爱吃的东西,赶快回家吃饭咯!” “好久没吃大姐做的饭了,说得我都快流口水了。”叶明咽了咽口水道。 第304章 舅舅来了 李青鹤道:“孩子们走吧,你们柔婶在家等着呢。” 李陆等人喜笑颜开地跟上。 李陆问:“狻哥呢?” “他去执行一项秘密任务去了!不久便能回来。”李延宁道。 他们几人除了想念李延宁,还特别挂念李狻。 一群人到了李府,李严安排叶明的商队人员入住休息。 李延宁说过都定城的土地有很大升值空间,让爹娘还有娘子想买可以去买。一家人都放在心上。 李青鹤买了不少铺子,连三个县内的铺子也买了好几个。叶柔便买合适的宅子。苏熠薇则另辟蹊径,她买的山坡和城郊的空地。 李延宁问过苏熠薇买这些做什么。苏熠薇道都定城内的空地不少,现在买地便宜,将来空地可以建房子、建铺子、建作坊都行。李延宁大赞娘子有远见。 买山是她喜欢鲜花,买的那个山头长了很多鲜花。鲜花好看不能吃,苏熠薇买下来也没花什么钱,鲜花盛放的季节,她每天让人送一些来府里装饰家里都很划算。鲜花看着心情便好。 现在叶明带的商队人员多,李府住不下,便安排去隔了一条街的叶柔买的宅子住。那宅子宽敞,房间也多,住人或者放货物都合适。 叶柔和苏熠薇早就翘首以盼他们回来。这会儿李吉来报他们到门口了,两人迫不及待地出门迎接。 姐弟再次相见,叶柔红了眼眶,忙问道家里娘亲如何了?姜氏六十有二,过六十大寿时李延宁一家都在京州,无法回去。 叶明在千山村办了隆重的寿宴,秀越县和东临府的老板、世家纷纷送礼贺寿。可女儿、女婿还有乖外孙不在身边,终究是老人家的遗憾,尤其是现在李延宁一家都在外地任官,什么时候才能再见一面也不知道。 叶柔每每想到这里便会忍不住哭泣。前段时间陆老夫人逝世,苏熠薇也是隔了一个月才知道,她害怕到时候自己也像她这般。 叶明道:“大姐放心,娘亲身体硬朗着,每天她都早起锻炼身体,还督促远子锻炼,远子都练瘦了,娘亲厉害着呢。” “那就好,那就好。” “我也定期请大夫给娘诊平安脉,娘现在头疼脑热也少了。” “辛苦明子了。” “姐哪里的话,这是我应该做的。” 李延宁闻着满桌的好酒好菜道:“舅舅不是说很久没吃我娘做的饭菜了吗?快来一饱口福。” 一家人入座,叶明还有几个孩子大快朵颐起来。还是大姐(柔姨)做的饭好吃,家里请的厨子都没有这个味儿。 饭后,李延宁请叶明还有李陆四人来看他新制作出来的椰油羊奶蚕丝皂。 叶明拿着蚕丝皂闻了闻,有股子花香,蚕丝皂上的花纹也很精美。李延宁让他们拿去洗漱,用后过来跟他说体验感。 椰油羊奶蚕丝皂成品一出来,他们一家先用上,苏熠薇和叶柔都对蚕丝皂爱不释手。苏熠薇还让李延宁多做几种香味,她买的山上鲜花多的是。 李延宁想自己在家里做一些自家用也行的,他的计划是在南林镇和南石镇分别建肥皂作坊。南林镇主产椰油羊奶蚕丝皂,南石镇可以养羊、养猪,到时候主产羊奶皂和猪胰皂。 椰油羊奶蚕丝皂走高端品牌,里头加珍珠等其他的养肤成分,卖给有钱人士。羊奶皂和猪胰皂走大众路线,尽量让普通民众也用得起。华朝早就有胰子,价格不便宜,但家境不错的百姓咬咬牙也能买得起。 走量产的话价格能再低一些,但需要大量的羊奶、猪油,少地的百姓通过养猪、放羊也能有份收入。收毛猪的行商有利可图也能起来,这样便能增加很多赚钱机会。 在蚕丝皂制作成功后,李延宁已经着手准备建作坊了。都定城没有多少养蚕的百姓。但是胡鹏程所在的玉山县种桑养蚕的人多。 玉山县离都定城不远,两地来往的路已经快修好了,从玉山县买蚕茧,也能给玉山县的商税增收,对胡鹏程也是政绩之一。 同时,李延宁也鼓励都定城内养蚕的百姓继续养,卖丝织品的老板可以扩大种桑养蚕的面积。蚕丝皂一旦买起来,养蚕的百姓收入便稳定了。 叶明拿着蚕丝皂回去用完后,直呼好东西,还问李延宁怎么卖?他运到别的地方去卖定然能赚。 李延宁告诉他作坊还在建,年底估计可以。叶明想着年底反正都会来送年货,到时候再来扫货回去卖。 李陆和李载年岁不大,但都是久经商场的老人的,对蚕丝皂的经营和售卖都有自己的想法,李延宁特别开心,他就需要他们这样会做生意的伙伴。 李杼是木匠,技术深得李青鹤真传还更上一层楼,他看了一眼便知道如何包装蚕丝皂才能更值钱。 李洁已经是东临府有名的小厨娘,这次来都定城,李延宁想让她去南林镇琢磨琢磨水果入菜、入糕点的做法。他想发展南林镇的旅游业,旅游嘛,除了景美,特色美食也不能少。虽然搞旅游很难,但未来可期。 休息了几天后,李陆和李载便闲不住想去南林镇督工蚕丝皂作坊,李洁也迫不及待地想去南林镇吃水果大餐(李延宁告诉她那里水果特别多)。 李杼早就一头扎进木工房里,李延宁拿了从都定城州衙库房搜刮来的船只图纸,让他有空琢磨琢磨。 叶明在都定城待了好几天,售卖了他运过来的货物。其中瓷器、碗具类的东西都被李延宁包圆了。 都定城里的其他老板也来购买,优质的布匹、特色的工艺品以及糖制品、酱菜类的调味品都被抢购一空。 老板们有的放在自己的铺子里卖,有的依托便利的交通运去各县的镇子上售卖,因为交通便利了,人工成本节约了,卖的比较物美价廉。在作坊做工的百姓有了稳定的收入,都会给家人买一些新产品。 叶明也挑选购买了不少都定城特色的东西。比如杜启生家的扎染布匹、郑彪家对椰子、海产干货、珍珠,李家的果酒、红薯粉,各家行商的茶叶等。 第305章 学爬 来的时候各车装得满满的,走的时候同样满,叶明乐呵呵道:“这趟不虚此行啊!我下半年还会再来,好东西宁子你可得给我留着。” “知道了,少不了舅舅的。”李延宁笑道。叶明这次给他运来了一些辣椒种子,他准备找个合适的地方种一种。和兴食肆和一些愿意接受辣味的百姓,需要一些辣椒。 送叶明出城,告别舅舅后他回到家里。苏熠薇正在换鲜花,她和叶柔都是喜欢花的人,都定城鲜花多,婆媳俩三天两头在家里换花。还真别说,有鲜花点缀,心情都好了。家里都更有生机。 壮壮已经学爬了,目前特别喜欢揪东西。他看到鲜花便想揪下来塞嘴里。苏熠薇苦口婆心地教育,壮壮哪里听得懂,越不让揪他越想揪。 苏熠薇无奈,只能把鲜花放高一些,抱着壮壮时绝不靠近鲜花。 “今天换什么花好香啊!”李延宁一回来便闻到花香味。 苏熠薇道:“是茉莉还有蔷薇。”她一边插花一边深吸花香道,“要是鲜花的香味能保留下来就好了。” 保留香味?李延宁道:“那还不简单,做成花露水就好了。”说完李延宁自己都愣住了。是啊,都定城鲜花这么多,完全可以做花露水! “花露水是什么?”苏熠薇不解地问。 李延宁激动地抱着苏熠薇亲了亲,道:“娘子真是我的福星,我把花露水做出来你就知道了。” 说完一溜烟跑去忙了。他让李青鹤再给他打一套酿酒的蒸馏工具,这次不酿酒,用来蒸馏花露。 李吉得了少爷的令,带着家丁和丫鬟去少夫人包的山上采摘鲜花回来。 李延宁想到壮壮时不时会被蚊子叮咬,做驱蚊的花露水迫在眉睫啊! 蒸馏花露要先将鲜花清洗一下,接着放鲜花加点水放在蒸馏的甑锅里煮。天锅放冷水,凝结的水蒸气遇冷会凝结成小水珠顺着连接竹管流出甑外。 为了得到香味更纯正的花露水必须多次蒸馏。为了给壮壮驱蚊,李延宁特地找了孙大夫开了些驱蚊的草药。先将艾草、薄荷、金银花等草药浸泡在酒里多日,做成草药酒。 再蒸馏茉莉花和蔷薇花,得到纯正的茉莉花露水和蔷薇花露水,最后按一定的比例调和浸泡的草药酒和花露水,便得到了驱蚊花露水。 壮壮自然是第一个实验者。李延宁抹了一点在小家伙的手臂上和脚上,将他放在院子里铺着软布的地上爬。 李延宁难得有时间陪儿子半天,竟然是为了拿儿子做实验,叶柔“责怪”这狠心的父亲。 壮壮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今天爹爹陪他一起在院子里玩。李延宁见壮壮爬得不熟练,自己还亲自下场教。 “壮壮看我,这只手放出去,后面的膝盖要跟上,这样才能爬的快。”李延宁边爬边教。 壮壮不懂,壮壮不想学,壮壮只想乱扑腾。 “别扑腾,这样跟着爹爬……” 苏熠薇去厨房端来甜点的功夫,父子俩都在地上爬行了。吓得她赶紧屏退身后吃惊得张大嘴巴的丫鬟。相公也真是的,堂堂直隶州知府竟然趴在地上教儿子爬行,说出去谁信啊! 玩了一会儿,壮壮爬累了,号哭着,显然是饿了,苏熠薇让奶娘抱去喂奶。 半天试验下来,李延宁在院子花草多的地方都被咬了两个包,壮壮倒是没有。看来驱蚊效果还是可以的,这便能卖。 同时,纯花露水当香水用也是可以的,就是留香短一点。想要留香长的可以用香囊。 如此,苏熠薇在郊外买的空地和包的山都有了用处。空地上干脆建个作坊,山上的鲜花便雇佣附近的农妇采摘和扩大种植。 李延宁写好计划后,花露水作坊便交给苏熠薇去打理。娘子现在管理商铺的能力一点不逊色。 花露需要采摘花朵,不同的花露需要味道调和,苏熠薇打算这个作坊都招女工,让女人们也有打工的地方。 招工很顺利,都定城的百姓穷惯了,只要能赚到钱,能吃饱饭,啥活都能干。苏熠薇的招聘一贴出来,很多女性来报名。但是挑选后,苏熠薇留下了对鲜花认识较多,对香味有自己审美的人。 人员是苏熠薇亲自挑选的,以后也会亲自盯着,定要把花露铺经营起来。 现在的都定城到处都一片欣欣向荣。百姓吃得饱穿得暖,有进项,笑容多了,街道上的摊贩琳琅满目起来了,逛街的百姓也多了,街道上不再冷清无人。 百姓见到官差和官员也不再害怕躲着走开,反倒是能打个招呼,官民关系和谐。 七月底,李狻回来,这次他还买了不少铁器用品回来。同时带回来令人震惊的消息。 六月初李狻紧赶慢赶才到了南部大陆的止戈集市,却在开市的当天,遭到了海盗袭击。 这些海盗有组织有领导,也有更先进一些的兵器。重点是他们选择在开市当天袭击。要知道众部族的人在止戈集市交易时是不让带武器,只带货物进去。 海盗在大家交易的过程中突然来袭,杀大家个措手不及。整个集市乱成一团,海盗有组织,一批在前面杀人、赶人,一批在后头快速搬运货物。 李狻那时候正在买奴隶,他又发现了长得很像华朝人的孩子。李延宁交代过买一些奴隶回来问问。 他正在跟奴隶主讨价还价时,海盗杀到。李狻和达明等护卫反抗自保,他们没有武器,只能躲避,随手拿起硬的东西抵抗。 他们一边自保,一边逃出止戈集市拿兵器。其他部族的人纷纷出集市喊人。来交易货物的商人大多都是部族的壮汉,他们逃命起来也飞快,跑出止戈集市后抄起武器便打回去。 但是海盗们目标明确,就是抢货物,将人杀得杀,赶跑的赶跑后,立马将散落一地的货物全部搬走。 李狻与这些部族汉子返回去时,海盗已经抢完东西乘船离开了,大声欢呼的声音让汉子们恨得牙痒痒。 他们回去清理现场,受伤能救的兄弟要及时医治。李狻等人与他们一起抬受伤的汉子。 好在李延宁派给李狻的护卫都是邵泽忠的亲兵,各个是练家子,在这场突袭中才没有人受伤。 第306章 奴隶小孩 他们忙活到天黑,才将伤员包扎好,将止戈集市收拾干净。清点货物后,各个部族的汉子都面如死灰。 他们都是带着几个月攒下来的货物来换生活必需品。现在不仅换不到所需的物品,连带过来的货物都没有了。 这一趟下来折损人员不说,回去还要面临族人的生存问题。李狻也知道他们的艰难,提议半个月后再在止戈集市售卖物品,有什么带什么来交易,总比饿死好。 海盗今天才偷袭,半个月后必然不会再来。一些缺粮食的部族当即同意,有些部族犹豫不决,也有些比较能自给自足的部族都不出声。 李狻这次来带的护卫多,货物也更多。他只运了一小部分到止戈集市售卖,因为一点东西不带不能进止戈集市。他保留了大部分的货物是为了深入南部大陆做买卖。 他想去南部大陆深处的各小国了解情况。他这次来止戈集市的目的主要是想买奴隶。突遇海盗袭击,奴隶有的被俘虏,有的趁乱逃走了。有一个小孩却躲起来,被搜寻货物的李狻发现。 这是个十几岁的小孩,长得瘦小,头发枯黄,一双眼睛尤其大,被李狻找到后,大眼睛里满是惊恐,下意识道:“别杀我……” 小孩说的含糊,李狻听得不够清晰:“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小孩更怕了,身体都忍不住发抖起来。李狻只能按耐住性子道:“你别怕,你是不是听得懂我说的话?你要是听得懂就点头。” 小孩盯着李狻,反应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道:“你是不是华朝人?” 李狻惊讶,这孩子果然是华朝人:“对,我是,你也是对不对!” 小孩点点头。 “你放心出来,我带你去吃点东西。我们都是华朝人,我不会伤害你的。”李狻轻声安抚着小孩。 小孩放下戒备心从桌子底下爬出来。 李狻烤了个烧饼给他吃。小孩狼吞虎咽,显然很久没有吃饱饭了。吃饱后,李狻道:“你有没有受伤?需不需要给你包扎?” 小孩奇怪地问:“包,扎?”显然他并不是完全听得懂华朝的语言,他的口音有些奇怪,却有些像南林镇的口音。 李狻道:“你叫什么名字?家在哪里?为什么会被卖到这里当奴隶?” 小孩道沉默了会儿才道出他的身世。小孩名叫肖望北,本是华朝南林镇的村民。前朝末期实行禁海令,南林镇沿海的村民过不下去纷纷揭竿起义,其中有一个名叫于原生的人得到最多支持,率领渔民打到都定县去。 可是很快朝廷派人来镇压,于原生的手下都是渔民和农民,组织力和战斗力都不足,很快被朝廷的军队捉拿。 肖望北的大爷爷在那场朝廷军队的围剿战中侥幸逃生。大爷爷在起义军中担任小头目,他负伤回来后怕家人被杀,便让爹娘带着还年幼的爷爷和族人乘船逃跑。 大爷爷的回来,让南林镇很多参加起义军的人家都知道家里的汉子怕是凶多吉少了,纷纷带着孩子跟着肖望北的大爷爷逃命。 他们带上所有能带走的东西,乘着渔船逃到了大海中的一个小岛上。这座小岛是大爷爷和于原生发现的,因为形状像条鱼,于原生给它取名小鱼岛。 他们在小鱼岛上躲藏了一段时间后,并没有见到有朝廷军队来抓他们,便放心在岛上生活。 可惜大爷爷受伤严重,在带着村民逃到小鱼岛后不久便去世了。岛上能种点东西,也有淡水,村民以捕鱼为生,过得很苦,可至少活得下去。 后来村民出海捕鱼时遇到了南部大陆上的其他部族,有时候也会与他们互通有无。华朝建朝后,不禁止渔民出海捕鱼,岛上的村民有时还会看见南林镇的渔民。 他们不知道前朝已经覆灭,只知道起义谋反是灭九族的重罪,一直害怕被发现后抓回去砍头,遇到南林镇村民从来不敢上前相认,都躲得远远的。他们一直在岛上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直到肖望北出生后。 他小的时候,有一艘南林镇村民的渔船因为遇到风浪,竟然意外飘到了他们的小岛上。岛民不能见死不救,将村民扛回家去救治。他们从被救的村民口中才知道前朝灭亡,华朝建立。可惜近些年南林镇村民的日子也不好过。 再后来,陆续有一些南林镇的村民过不下去了,跑到他们岛上生活。 他由此认识三个南林镇的小伙伴。可惜,在他六岁时,他们的小岛被别克坦佴国攻占,他们全部被抓去了别克坦佴国当奴隶。 岛上的村民被别克坦佴国的各个贵族购买。他的父亲为了保护母亲被打死,他的母亲不堪受辱自尽身亡。他和哥哥被年迈的爷爷保护着,窝囊地活着。 奴隶没有尊严,爷爷在他八岁时受不住高强度的挖矿工作,一头栽倒在地后再也没起来。 他和哥哥年纪还小,力气也小,又被辗转卖去一户贵族家里。哥哥机灵,靠着一手烤鱼的手艺在贵族家的厨房找到活计。兄弟俩在贵族家的后厨艰难活了五年。 可惜贵族家出了事,被抄家后,兄弟俩又流入奴隶市场。哥哥数次带着他逃跑,可惜都被抓回去,遭到毒打。这次兄弟俩没在一起,哥哥被卖到东部去,他被带到北部售卖。 他年岁不大,面黄肌瘦的很多人不想买,一直被转卖在各家贵族中,直到现在被拉到了止戈集市,遇到了李狻。 李狻摸了摸肖望北的头道:“以后没人敢卖你。你是华朝人,不是奴隶。我带你回家乡。” 肖望北点了点头,又抹了抹眼泪,南林镇是他的祖籍所在地,可他只在小伙伴和爷爷的口中听过家乡。他记忆中的家乡是小鱼岛,有碧海蓝天,有沙滩贝壳,晚上还有无数闪烁的群星。 李狻让他说说别克坦佴国的情况。肖望北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诉李狻。 肖望北年岁小,被俘虏后一直都活在底层的奴隶中,对国家层面的消息所知甚少。他只知道别克坦佴国是南部大陆最大的国家,他们从国王到贵族的生活都很奢靡。 第307章 庾国 他们喜欢各种华丽的东西,贵族们身上都是穿金戴宝石。他们喜欢吃烤制的食物,厨师以能烤出美味的食物为荣。他们国家的奴隶都是俘虏别的小国和部族子民。 他们贵族之间也不和睦,经常打架。当今的国王好色,娶了很多女人,也生了很多王子,这些王子经常斗争。 肖望北最初所在的煤矿地是大王子的私有地盘,后来不知道为什么被国王拿去赏给五王子。大王子还差点带兵攻打五王子。可是被国王拦住了,大王子被遣送到别克坦佴国的西部去。 他们这群曾经是大王子的奴隶被五王子发卖出去,换成了更高大健壮的部族奴隶回来继续挖煤。 买了肖望北兄弟俩的贵族是个爱吃的胖子,只要会做好吃的美食,他都一律有赏。肖望北的哥哥就是凭借爷爷教的烤鱼得到赏赐,在贵族厨房生活了五年。 可惜肖望北他也不知道这个胖子贵族得罪了谁被抄家了。 李狻问他别克坦佴国还有什么与华朝不同的地方吗? 小孩想了半天才道:“他们好像很信奉天神,胖子贵族家里特地建了一座房子供奉天神。胖子贵族家被官兵抄家的时候,所有东西都被粗鲁地抢了,只有那尊天神是官兵跪地参拜后恭敬请出去的。” “天神像?长什么样你见过吗?”李狻好奇地问。 肖望北摇头。他没见过,这些还是他哥哥跟他说的。他好想他哥哥啊,不知道他哥哥现在过得怎么样了? 李狻让肖望北先休息,他又去清点了货物,他相信止戈集市一定会再次开起来。 果不其然,还没有半个月,才过去十多天便有部族找他买红薯粉。其后几天陆陆续续有部族带着东西来售卖。止戈集市再次开市。 李狻带着肖望北去集市认人。肖望北告诉他这些部族和小国都有子民被俘虏去别克坦佴国。令李狻惊喜的是肖望北居然会说好几种部族语言。 他当了七年多的奴隶,身边有很多说着不同语种的外族人,久而久之他便听懂了,只是有些说得不算流利。他的哥哥更厉害,别克坦佴国的语言说得非常好。 有肖望北的翻译,达明的翻译压力没那么大了。有这个小家伙,李狻想这次去南部大陆的沟通方面能更顺畅些。 在止戈集市交易了一拨后,李狻隔天便带着商队继续往南部走去。他有李延宁开的官碟路引,可是华朝并没有与这些国家和部族通商过,也不知道这官碟顶不顶用。 李狻没有猜错,他们才到第一个小国庾国便被拦住了,还差点被当成强盗抓起来。还好肖望北会说庾国话,拼命解释他们是华朝来的商人,是来做买卖的,才免于被抓,但无法入城。 李狻将带来的瓷器和茶叶在城门口摆起摊来。庾国的边关也是有商队进出的,他们在这一摆,先遭到了守城官兵的驱赶,再不走就要抓进监狱了。 李狻拿出一包茶叶塞给守城官兵的头头,表示他们往后再退一些地方继续摆,把东西买完就走。 李狻特地给守城官兵看看他摊上的瓷器和碗具,又拿了几个酒杯给他。官兵对茶叶没什么表情,但看着精美的瓷器酒杯眼睛一亮。 李狻让肖望北翻译,这是华朝的瓷器。肖望北说过这些小国和部族都喜欢精美的东西。李狻相信这些瓷器能吸引庾国打开城门让他通商。 果不其然,官兵收下酒杯后没再说什么便回去了。官兵将这两样东西交给守城将军。将军看到货物中这精美的酒杯,眼睛中露出贪婪,他拿着酒杯仔细查看。 “那个华朝人还在吗?”将军问。 “在。” 第二天,李狻便见到守城将军请他进城,他想购买瓷器。李狻现在反倒不敢轻易进城了。他继续将几件精美瓷器摆出来,道:“生意嘛,在哪里都能做。” 李狻不进城,将军却出城来找他。一到摊上,将军的眼睛逡巡着瓷器。有酒壶,与昨天贿赂他的酒杯是一套的,还有小巧的碗。 他的目光停留在茶盏和茶壶上问:“这是什么?” 李狻解释是茶壶和茶盏,泡茶用的。将军不明白泡茶是什么。李狻干脆现场演示。 他们在这里就地露营,护卫还烧了热水,李狻打开茶包,取出一些茶叶放进茶壶中开始泡。 一会儿后,茶叶的清香让将军忍不住深吸一口气,夸道:“很香。” 随后李狻将茶水倒进茶盏中让将军品茶,李狻见将军犹豫,便也给自己倒了一杯捧起茶盏先喝起来。 这茶香,将军是第一次闻,很好奇这味道,见李狻喝了,于是也捧起茶盏抿了一口茶。 清香又苦涩,他皱起眉想说什么鬼东西!可嘴巴里很快便开始回甘,口齿留香,脏话又咽了下去,没忍住又尝了一口,喝完嘴巴都清新了。 将军问这茶怎么卖?李狻开出了一个中等价位,还让肖望北好好翻译,只给将军这么低的价格,卖茶壶送一个茶杯,权当孝敬将军慧眼识珠,品尝出这好茶来。 将军问还有什么好东西。李狻又拿出了红薯酒。 红薯酒又叫地瓜烧,就是以红薯为原料酿制的酒,有一缕淡淡的清香,口感微甜润喉,喝起来像烈味的泉水,喝了还想喝,让人在不知不觉中醉倒。 李狻倒了一小杯给将军,将军喝完砸吧砸吧嘴,不够烈,显得没味道,不过很香。 李狻又倒了一杯,将军显然有些喜欢这种味道,李狻便拿出一小壶,道:“将军买酒壶送红薯酒。” 李狻卖的价格不贵,又连买带送的,将军买了一套茶壶和酒壶,李狻送了他一包茶叶和一小坛红薯酒。 将军满意离开。经过的庾国商人见守城将军买了这么多,也来凑热闹。这次李狻便没有这么大方了,所有东西分开卖,都贵的很。未走远的将军听到瞬间觉得自己赚到了。 卖了两天,带来的货物去了四分之三,还剩一点的时候,将军又来了,这次想都买下来。 李狻转了转眼睛,有了主意,在李延宁身边这么久,他的生意经和官场规矩也学了不少。 第308章 芒果 李狻拉过将军,想让将军做个中间人,将他介绍给庾国的贵族们,只要他卖得东西多,绝对给将军更多好处。 将军听后眼里露出了贪婪,他道可以是可以,不过李狻每次带了什么货物,都必须由他先挑选一遍。 李狻道可以。下次李狻再来找他,剩下的东西将军包圆了。将军走后,又有庾国商人想来买,李狻留了几个看起来不错的商人的姓名和商铺住址。将军只是让李狻认识贵族的桥梁,真正的生意还得和这些商人做。 李狻将剩下的一些毛边纸卖给庾国的商人,商人非常喜欢,直言这是能促进他们进步的发明。李狻称赞他有眼光。 货物卖完,他在与庾国商人的交流中了解了一些庾国的情况。庾国只是一个小国家,以种植为主。 因为气候温暖,水稻一年三熟,果树也多,水果丰富,国民大多能吃得饱。庾国商人大多是用粮食与别国交换物资。 但是,这些年海盗猖獗,经常会骚扰庾国的边境,国王很头疼。 李狻想蛮好的,都定城就缺粮食,这次他和庾国商人都换了好多米粮回来。 他也不忘李延宁交代的,沿途收集了一些植株回家。 李狻讲完他这几个月在南部大陆的事情,李延宁听得津津有味。若是可以,他也很想去看看这些小国和部落。 “肖望北呢?带他来见我。”李延宁道。 李狻出去将肖望北带过来。肖望北很紧张,狻哥说这是都定城最大的官,他害怕李知府将他拉去砍头,因为他是谋反者的后代。 李狻安慰他道:“你别害怕,宁哥很好说话的,他问你什么你老实回答就行了。” 肖望北点点头。他一踏进门,看到的便是一位面如冠玉的男子,微笑着看他,眼神温和。 他以为狻哥已经很好看了,没想到还有这么好看的男人。他磕磕绊绊地行鞠躬礼。 “望北不用多礼,这边坐。”李延宁道。 肖望北看了看李狻,李狻点点头,他才坐到李延宁身边。 “来,尝尝看这糕点,绵软又清甜。”李延宁将一盘绿豆糕推到他面前。 肖望北咽了咽口水,在李延宁慈爱的目光中伸出手拿起一块吃起来。果然是绵软好吃,他还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糕点。 “慢慢吃,这都是你的。”李延宁道。 肖望北连吃了三块后,不好意思地减缓了进食速度。 “你现在是长身体的时候,需要多吃一些,饿了便跟府里的丫鬟说。”李延宁交代。这位可是他们城唯一一位多语言翻译官,可得好好招待。 肖望北用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偷看李延宁,这位大人真好。 李延宁见孩子吃饱了,便与他闲聊起来,聊的都是他在小鱼岛上的生活,还有别克坦佴国的风土人情。 肖望北聊着聊着便不再紧张害怕,说到了吃的,肖望北道:“我虽然很讨厌别克坦佴国,很讨厌那里的贵族,可是和我们一起住的厨娘和洗衣服的阿罗莎姐姐非常好。厨娘会给我们吃胖子贵族吃不完的水果。” “那你最喜欢吃什么水果?” “我喜欢黄金果。” “黄金果?长什么样的?为什么叫黄金果?”李延宁问。 “它的皮是黄色的,里面的果肉也是黄色的,吃起来又香又甜。别克坦佴国的人都喜欢黄色,这果子是黄的就叫黄金果了。可惜我只吃过一次。” 李延宁听着形容怎么那么像芒果?他让李吉去拿笔和纸,将芒果画下来,问:“你说的黄金果是不是长这样?” 肖望北看后欣喜道:“是这样的,厨娘切黄金果的时候我看过。大人也见过黄金果啊!” 他前世见过还吃过,这一世在华朝他都没看到过芒果,原来在南部大陆。 “这黄金果在别克坦佴国种的多吗?”芒果好吃,李延宁得想办法引回来华朝种植。 肖望北摇摇头道:“厨娘是别克坦佴国人,她以前都没吃过黄金果,这果子好像是胖子贵族从外藩人那里买回来种的。种了好几年才长出果子来。胖子贵族喜欢吃,他自己吃没事,可是他最宠爱的妃子吃过一次后身上起了红疹子。 “厨娘在收拾残羹剩饭时,不舍得将妃子才咬了一口的芒果丢掉,便偷偷尝了一口,厨娘吃了也没事,便拿回去给我们吃。” 肖望北这才有机会吃到贵族吃的黄金果。他们兄弟和阿罗莎一人吃了一口,都对这甘香的味道念念不忘。 李延宁听到这才知道芒果估计也不是南部大陆的本土植株,那妃子应该是对芒果过敏。 李延宁与肖望北聊了许久,还跟他学了几句别克坦佴国的语言,并承诺他一定替他找到哥哥。 都定城的秋天依照时令而来,秋风萧瑟中,李狻再次运着满满的货物出发,这次李陆申请跟着李狻一起去。 李延宁没反对,想去便去吧,他自己都很想去,只是他走不了。李载接手了南林镇的蚕丝皂作坊。 都定城与玉山县的道路通畅后,玉山县的粮食和蚕茧源源不断地运来都定城,都定城的红薯粉、茶叶、花茶、蚕丝皂、红薯酒、草药、山货等货物也运去玉山县售卖。 都定城的东西和便利的交通吸引了邛州和庆州附近的行商过来买卖。都定城的主街上开了好多家客栈和酒楼。和兴食肆的生意终于好起来。 能工巧匠铺里售卖的东西被很多行商一扫而空,都定城其他的商铺里的东西也被购买。粮食铺里的米价维持在稳定的价格,百姓现在都能买得起米粮。 邛州的米粮最多了,行商大多也是运米粮来都定城卖,再从都定城购买红薯粉等东西回去售卖。邛州作为华朝的粮仓,百姓只要勤劳肯种田,都能过得不错。 都定城售卖的茶叶、花茶还有红薯粉特别受欢迎,更别说牙膏牙刷这些物品,经常被士族阶层买断货。 李青鹤在风禾县又建了一个木工作坊,请村民流水席生产这些产品。 第309章 商品展销会 现在都定城的百姓餐桌上的粮食丰盛了,不再只有红薯,米饭、鸡蛋、青菜、就是猪肉都买得起了。 村里养猪等家禽的多了,经常有行商来收毛猪。猪鬃做牙刷、猪油能做猪胰子,其他部位都能售卖。镇上还开了一家做熏肉的店,经常有行商进货售卖。 镇上连姑娘的头绳、头饰这类的首饰铺都开起来了,去购买的人还挺多。以前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纷纷成了过去,有了油水,大家脸色都红润了许多。 小孩子们能穿上新衣,日子越过越有盼头。 十月的时候,叶明带着商队又来了,给姐姐一家送来了众多年货,还带来了一个消息。 林氏因为谋害陆恩和的外室不成反被陆恩和休妻。陆恩和派人将她强行遣送回娘家的途中,林氏想要逃跑回去找陆恩和同归于尽,结果不慎失足滚下山去,被护卫找到时已经气绝身亡了。 林佟原知道妹妹被休妻还落崖而死后勃然大怒,准备书信一封将这些年陆恩和为官中不干不净之事尽数交给王炬。 陆恩和为了往上爬,在邳州时便与当地的豪绅蛇鼠一窝,调来东临府后,为了尽快有政绩,在王炬面前出头,也与东临府的一些老板沆瀣一气,收受贿赂和以权谋私一样没少做。 可写完后,林佟原又忍住了,陆恩和做的事离不开林家的支持,尤其是陆恩和利用职权之便替林管原扳倒了许多邳州的商业对手,若是王炬认死理调查起来,林家也不干净。 查办官员是要送来大理寺的,若是陆恩和胡乱攀扯什么将林家拉下水,那便糟了。既然林氏已死,陆恩和也与林家没什么关系了,知道太多的他也留不得了,林佟原想。 李延宁将这个消息告诉了苏熠薇。苏熠薇听后大呼林氏活该!她当即写了祭文,烧给苏姨娘,以告慰娘亲在天之灵。 叶明这次来发现都定城又有了变化,尤其是街上多了很多外地行商。 他这次带的货物多,李延宁决定搞一次商品展销会,划个地方让老板们将要售卖的货物都运去一个地方展示。老板们可以集中采购和销售,也可以订单子,到官府备案即可。 说干就干,州衙在忙碌了几天,写出章程后,立马出了公告。李延宁害怕有些外地老板们不知道,特地雇了小童去各个客栈宣传。 开商品展销会前,他还特地召集都定城的老板们开了个会议,呼吁老板们在售卖的货物包装上都加上都定城这三个字。 其他州府的百姓用到他们都定城生产的货物,觉得好用的话以后看到带有都定城三个字的商品必然会优先购买。这样无形中能扩大他们都定城商品的名气。 当然,抱团取暖最重要的是不能有老鼠屎,否则将前功尽弃,还给都定城招黑。 老板们觉得可以,悠州的商人便很团结,他们都定城也该如此。同意的老板回家后立马在包装上将都定城三个字加上,不想加的老板李延宁也不强迫,这本就是一个建议而已。 他最后再次强调要诚信经营,和气生财。 商品展销会当天,很多老板运着货物过去。李延宁举办展销会的地方便是苏熠薇买的空地。 快初冬的天气,都定城是不会下雨的,每天都是晴天,衙役在地上画了摊位。先到先得,很多来得晚的老板都后悔没占到好位置。 李延宁也来凑热闹,每个摊子看过去,了解价格和质量。李家这次由李载和李杼为代表来展示和售卖东西。 李载主要卖花茶、花露水、毛边纸和红薯酒。苏熠薇买的山上的鲜花都快薅光了。明年得雇人到山上种花才行。 李杼主要卖能工巧匠铺里生产的东西,以牙膏牙刷、面盆架、摇摇椅还有沙发桌椅等为主。能工巧匠铺养活了很多愿意学木工的师傅以及家人。 这批的蚕丝皂还是让叶明包圆了,没办法椰油羊奶蚕丝皂原料本就贵,工艺也复杂,需要很多人力,售价自然高。也只有叶明这样的大商人才能吃得下,运到京州以及各个富裕的州府售卖。 李延宁让李载和李杼多进购一些瓷器、丝绸、漆器等货物。虽然大哥李延峰让叶明送来了不少瓷器,但运去南部大陆卖还不够。 李延峰帮李延宁在锦州和晖州都进购了不少瓷器,都是价高的好东西,用来打开南部大陆上层社会是可以,但是普通老百姓可买不起这样精美的瓷器,得再进一些普通的陶瓷碗具去南部大陆售卖。 整个商品展销会热热闹闹的,伙计们极力推销自家的产品,老板们到处看合适的货物进购。 展销会结束后,每位老板都喜笑颜开地离开。连叶明也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李延宁觉得以后可以定期开类似的展销会。 都定城的货物卖得好,老板们赚到了钱,拿到了订单,作坊自然做大做强,需要的工人多了,打工的百姓们能得到的工钱越稳定,日子自然也越好。 现在都定城百姓家里,田地多的,全家除了种水稻、红薯,还种茶树制茶或者种桑养蚕;靠山的百姓便到山上收山货、草药、养猪养鸡鸭;家里田少的,汉子们便应聘去作坊打工赚钱,应聘不上去镇上、县里或者城里的商铺当短工。 还有聪明的汉子已经开始做起了行商,走村串户收毛猪、鸡蛋类、蔬菜类的集中售卖。 也有人家深耕制茶或者制红薯类食物的手艺,有了固定的合作茶肆、食肆。也有手艺好的妇人靠着吃食摆摊赚钱。 李延宁铲除了覆盖这片土地上的有毒植株,驱走了毒蛇和猛兽,大地上的花草树木恢复了生机和活力,呈现出欣欣向荣、万象更新的新气象。 商品展销会结束后,众多商人回去客栈休息。在客栈大堂,这次售卖出最多货物的都定城石老板提议道: “在下石某,都定城的一个小茶商,咱们大家天南海北的能聚集在都定城,是一种缘分,何不趁着离开之前聚一聚餐,互相认识认识,也让我们都定城的商人尽一尽地主之谊,欢迎各位老板们的远道而来,也希望各位老板明年再来都定城。” 第310章 聚鑫楼舞姬 郑彪接口道:“石兄说得对,是该让我们尽一尽地主之谊,各位老板最好年年都来。哈哈哈哈。” 外地的商人接口道:“那你们也多去我们庆州、邛州走动走动啊!” 郑彪道:“正有此意!” “真去了,先找我们。” “这可是你说的,别到时候我去了,你们装不认识,哈哈哈。” “哈哈哈,那你们得先去,看看到时候我们认不认识你。” 能走南闯北做行商的老板们性格大多比较豪爽大气,不拘小节,广交朋友。 汤茳年提议到他家的酒楼去吃饭,也提议请知府李大人一同前去庆贺。没有李大人为他们筹办商品展销会,他们也不能如此迅速地买到心仪的货物。 其他商人纷纷说好。汤茳年嘴角挂笑,终于让他找到机会了。 拜帖送去李府时,李延宁才知道商人们有意向聚会。叶明也收到拜帖。叶明做生意不会打着李延宁舅舅的名号,但是也不会紧紧捂着,想知道有门路知道的总会知道。 李延宁决定和舅舅一起去参加,都定城的繁荣可离不开这些外地商人们。李延宁也觉得都定城也该组建自己的商队,将商品出售出去。 聚会在第二天的晚上,聚鑫楼里灯火辉煌。李延宁刚刚一进门便发现聚鑫楼的格局有些眼熟,他还没想起来在哪里见过,汤茳年和其他几位老板便来行礼。 接着各位老板纷纷来行礼拜见,李延宁和叶明受到了大家的热情款待。 李延宁道:“汤老板、石老板、郑老板不用客气,今晚是个开心的日子,各位老板不用因为我的到来而拘束,应尽情吃喝才是。” 老板们又说了几句感谢李延宁的话后,汤茳年引李延宁去了楼上的大堂。聚鑫楼的一楼大堂有舞台,二楼是复式结构,从二楼的大堂同样可以看到楼下的舞台。 李延宁瞥了眼汤茳年,他想起来了,这格局跟京州的惑心楼很相像。李延宁试探道:“汤老板去过京州吗?” 汤茳年道:“说来惭愧,在下不曾去过,京州啊,华朝最繁华的地方,有生之年总要去见见世面。” 李延宁点点头道:“现在交通也便利了很多,汤老板想去可得抓紧。” “是啊,听说京州商业繁华,有特别多的大商人,值得在下去学习学习。” 李延宁笑而不语。没去过,怎么会仿造得这么像? 李延宁和叶明在二楼坐下后,丫鬟开始上菜,与菜一起上来的还有舞姬。袅娜的舞姬一上台,一楼的大堂有些沸腾了。 叶明看了一眼汤茳年,没说话,继续吃菜。李延宁吃着菜,汤茳年时不时给两人倒酒。叶明这些年下来,练出了千杯不醉的本事。李延宁就不行了,喝多了容易吐。 正吃着呢,台下的声音突然更大了,李延宁和叶明也不禁往楼下看去。这一看,李延宁怀疑自己看错了,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舞台上的那个刚刚出场的舞姬。 汤茳年见李延宁这反应,料想调查到的消息是真的。给旁边的掌柜使了一个眼色,掌柜立即朝旁边的人吩咐了几句。 过了一会儿,那位舞姬跳完一曲退场,沿着楼梯轻盈走上二楼,琴声再次响起,舞姬舞动起来,一边舞蹈一边靠近主桌。 这次李延宁看得更清楚了,这位舞姬就是他中进士那年,参加的花船宴会上捂得最严实、香味还熏得李延宁直打喷嚏的女人!她怎么会在都定城?还在聚鑫楼? 李延宁还在思考,舞姬扭着水蛇腰来到李延宁身边,水袖飘扬,一样的香味,李延宁还是没忍住打了喷嚏。 这次李延宁没有躲开,而是抓住了她的手臂,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汤茳年在一旁看得兴奋,很好,李知府上手了!果然没有白费功夫找来这个女人! 舞姬的舞蹈被李延宁打断,她飞快地瞥了一眼汤茳年,附在李延宁耳边说了一句话,李延宁眼神一变,推开舞姬道:“跳得不错,继续。” “奴家遵命。”舞姬又跳了起来。 叶明探过身来道:“瑶瑶可是个好姑娘,你不许乱来。” “……”李延宁没想到舅舅也想歪了,轻声道:“舅舅放心,我自有主张。” 叶明摇了摇头,还想说什么,被李延宁用眼神制止了,叶明瞅了一眼旁边的汤茳年和其他几位大老板,没再继续说。 看着歌舞表演,时不时便有老板上来给李延宁敬酒,喝得差不多了,李延宁准备离开,他深深地看了一眼这个舞姬。 汤茳年明白这次成了。李延宁离开后,汤茳年立马将舞姬打扮一番送到李府后宅。 回李府的路上,马车里,叶明问:“那个舞姬有什么特殊的吗?”叶明不信李延宁是色令智昏的人。那舞姬很明显和汤茳年是一伙儿的。 “果然什么都瞒不住舅舅。”李延宁言简意赅地将在京州花船宴会上的事情,惑心楼及其背后老板的事情告诉舅舅。 叶明听后,沉思片刻道:“我走南闯北这么多年,也听过霍老板的事情。我听到的与你大差不差。在京州我也被人请客去过惑心楼,还进过雅间,确实有你所说的香味。但其实风月场所都充斥着胭脂水粉味,你不说我还真没注意去闻有什么不同。” 李延宁对气味也不算很敏感,要不是花船上那名舞姬的气味令他不适,他也不会觉得有异常。 “你怀疑汤茳年和惑心楼有关?”叶明问。 “嗯,那名舞姬或许是突破口。”在聚鑫楼时,那位舞姬在李延宁耳边轻声说的话是:“想知道惑心楼的秘密吗?” 他们刚到李府。前脚刚进门,后脚李康来报,后门有汤老板送来孝敬大人的一点东西。 李延宁对叶明道:“走,去看看。” 两人到李府后门,一顶花轿停在门口,旁边站着一位丫鬟,地上还有两个大箱子。 李延宁挑开花轿门帘,那名舞姬温顺地坐在里面。 李延宁对李康道:“这位姑娘先留在李府做客,其他的给汤老板送回去。” 丫鬟看了看舞姬,又看了看李延宁,欲言又止。 李康道:“请。” 舞姬下轿跟着李延宁进门,丫鬟还想跟上但被李康拦住,遣送回去。 李延宁和叶明领着舞姬去书房的路上,遇到了李严。作为家里的护院和李青鹤的得力助手,李严平时忙碌得很。 第311章 严家往事1 今天造纸坊的工匠对白竹纸的研究有了新的突破,他正要来禀告:“少爷,今天造纸坊……” 他的话还没说完,看到李延宁身后的舞姬,震惊得瞪大眼睛,惊讶之情难以掩饰:“你是……” 舞姬看到李严同样震惊,还慌乱地撇开眼神。 李延宁瞧着两人的神情,像是旧识? 叶明也奇怪,李严这人有胆有谋,从不喜形于色,武艺也高,要不是姐夫不放,他都想带走去行商,这次怎么这么震惊? 李延宁和叶明对视一眼后,李延宁道:“严大哥跟我来书房。”并示意舞姬也跟上。 进到书房,丫鬟上了茶后,退出去关上门。 舞姬先给李延宁行礼:“琳娘见过李大人。” “不用客气,都坐吧。”李延宁又指了指舞姬,开门见山道,“严大哥,解释一下。” 舞姬瞄了一眼李严,沉默着。 李严看着她,嗫嚅道:“大小姐,是不是你?” “不是!我不是什么大小姐!”舞姬着急地否认。 李严从怀里掏出一枚刻着“严”字的玉佩道:“严大人的玉佩我一直带在身上,一直想着有朝一日能为他伸冤报仇……” 舞姬看着这枚玉佩,眼泪止不住地流。 这情形让叶明急着问道:“严子,到底怎么回事?” 李延宁也看着他,李严看着舞姬片刻后,叹了口气才道出隐情。 李严原名严平,是曾经锦州百川府下河西县严县令家的护院。严县令原名严慕枫,二十有五中进士,通过朝考选官到锦州河西县任县令。为官期间一直清正廉洁,一心为民,在当地颇有贤名。 李严的祖上是农民,前朝末期家贫,活不下去,太爷爷不得已将他的爷爷卖给严家为奴。李严的父亲和他生来便是严家的家生子。 李严的父亲和他的一身武艺都是严家的老太爷训练的,为的是保护严家的后代。李严的父亲一直跟着保护严慕枫。 而李严年岁小,与严慕枫的儿女一起长大。严慕枫生有儿子严思远,女儿严婉琳。严婉琳便是现在的舞姬。她生得花容月貌,从小被家人捧在手心里长大。 大概八年前,河西县有百姓击鼓鸣冤,严慕枫开堂审理,原来是一位老伯的儿子进深山失踪了。严慕枫派人到山上搜寻许久,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所有人都说是让山里的猛兽吃了。 后来又有个别百姓进山,再也没有出来。严慕枫不得已警告百姓别轻易上山。有一次衙役在那座山脚下的村落收粮时,突然发现山上冒着浓烟,担心山里着火。 衙役跑回去禀告严慕枫,山上有黑烟,怕是出了什么事。严慕枫马上带着衙役进山看看。他们走着走着,没有进山的经验,竟然在山里迷了路。 为了找到出路,他们沿路做了记号,无意间翻过了一座山,在山的另一头却发现了不得了的秘密。这座山后竟然有一座铁矿,里面还有很多工人在打兵器! 严慕枫惊出一身汗,这可是在他河西县辖下,竟然有人发现铁矿,不但不上报还私自造兵器,这是要什么?到底是谁在私造兵器? 若是一个不慎,对方将所有事情推到他头上,他就是有理也说不清。在他的辖下有私造兵器之事,往大的说这是谋反之罪。 为了不打草惊蛇,尽快抓到源头,严慕枫一行人悄悄撤退回去,在山里找了两天的路,终于返回县里。 严慕枫调查了起来。很快他发现了蛛丝马迹,县内的几位老板会定期往那山里头送粮食。他费了很多功夫才查到,这些老板一直都有跟百川府的同知廖广宁有接触。 他循着线索又查到了不少证据,而廖广宁是当朝少保廖增兴的侄儿。他知道自己力量小,这次又涉及高官,难保背后还有更大的势力,再深入的线索依他的力量也查不到。 他要将这些时日调查到的真相写进奏折里,将奏折连同收集到的证据快马加鞭呈现给皇上。 不想他奏折还没写完,衙役来报,之前失踪的几个汉子跑回来了,还来告状山里有人私造兵器。 汉子一回来便告知了家人自己的遭遇,原来他们都是误入山里发现铁矿,被抓去当劳工,整天干活,干不动便打骂。他们这次是趁铁矿厂里的两个头起了争执,劳工又造反,现场混乱之际才跑出来。 村长道这事非同小可必须报告严县令。这才有衙役通报严慕枫开堂这件事。 既然深山下村落的百姓已经知道,证据能查的他都查了,现在是时候把铁矿里的人抓来审问,以充实他上报皇上的证据。严慕枫召集所有衙役前去山里抓人。 可到了山里,铁矿厂已经人去楼空,什么都没有。严慕枫不知道是哪里打草惊蛇让他们警觉逃跑了。 他们无功而返,可刚下山来,有百姓告诉严慕枫严府走水了,大火已经烧了一天。 严慕枫顿觉天都塌了,他的家人都在家里!而在他赶回家的途中,又遭遇了黑衣人的袭击。衙役们、李严、李严的父亲一直跟在严慕枫身边保护他。 可是寡不敌众,衙役逐渐倒下,连李严的父亲也为了保护严慕枫和儿子被黑衣人杀死。严慕枫也受了伤,在严父的保护下,李严背着受伤的严慕枫骑上马往县里跑去。 好不容易摆脱黑衣人,李严却感觉到身后的严慕枫渐渐软了身体。他停马查看,原来他们骑马逃走后,黑衣人还放箭伤人! 箭上有毒,严慕枫嘴唇发紫,已经气若游丝。李严快急疯了,他惊慌失措地背起严慕枫想尽快找大夫。 严慕枫的口中却不断涌出黑血:“我恐怕不行了……平子……赶紧回去找……思远和婉琳……还有证据在书房书桌……底下……砖……” “老爷,你醒醒,我带你去找大夫,别睡,求求你了,夫人、少爷和小姐还在等着你啊……” 李严背着他艰难地骑上马,可还没到县里,严慕枫已经气绝身亡,李严大哭后将他的尸身暂时藏在破庙里。然后回去县里找少爷和小姐。 第312章 严家往事2 等他赶回严府,天已经彻底黑了,严府烧得什么都不剩。他牢记老爷的嘱咐,依着记忆在少爷和小姐的房间翻找,没有尸体,是不是说明他们已经获救了? 李严这才想起来还要找证据。他在书房位置的废墟中不断翻找,一直默念着书房书桌底下的地砖。 不知道翻找了多久,他终于发现了严慕枫所说的地方。他撬开地砖,里面果然有个匣子,他挖出了匣子,正要打开时,一把剑搭在了他的脖子上,一道声音冷冷道:“把匣子交给我!” 这声音,是河西县县丞吴大人! “原来是你!”李严咬牙切齿道。难怪他们去铁矿山一无所获!竟是吴县丞偷偷报信。 “把匣子放地上!”吴县丞道。 李严假装弯腰放匣子,忽然转头道:“严大人你回来了!” 吴县丞一愣,严慕枫还活着? 趁着吴县丞愣神之际,李严捡起地上烧焦掉的木头往吴县丞身上砸,并抱着木匣子逃跑。 “给我抓住他。”吴县丞知道被耍了,气急败坏命令道。 吴家的护院和家丁一拥而上,李严本就在与黑衣人的搏斗中受了伤,又在废墟中翻找许久,渐渐体力不支。 李严熟悉县城的地形,他知道逃哪里能躲藏,在拐进一个巷子后,他踢了百姓放路边的竹子,自己闪身躲进另一条巷子里,用力翻身躲进一个矮墙里。 他在这里躲藏,听着吴家护院往那条放竹子的巷子去了,才慢慢出来到大夫那里买了金疮药,顺道找大夫打听严家着火的原因。 他在严府废宅上没找到任何尸体。大夫告诉他昨晚走火后,吴县丞立马组织人去灭火,可是火势太大,根本灭不了。等烧完了,吴县丞才命令人清理现场。 大火是在晚上起的,严府里的人在睡梦中,没有一个逃出来。大夫可惜地摇摇头道可怜严家的少爷和小姐,抬出来的时候如焦炭一般。严大人伤心欲绝,竟然昏倒在地,被吴大人抬回家去。 李严听到这,惊讶万分。吴县丞竟然找人假扮严慕枫!他到底要干什么? 李严失魂落魄地从医馆离开。他前脚刚走,吴家的家丁便搜到了那家医馆。李严知道吴县丞想要他手里的证据,他决不能让证据落到奸人手上。 严慕枫遇刺、严府失火,一定与吴县丞脱不了干系。 他回到破庙,寻了一处地方埋葬了严慕枫。也将小匣子一同埋在严慕枫的坟墓旁边。他看过里面的证据,严慕枫查到了百川府的同知廖广宁。 可他和严慕枫都没想到一向没什么存在感的吴县丞竟然也是廖广宁一派。 吴县丞名叫吴戈,五十多岁,才刚到河西县任县丞不久,一直都按严慕枫的命令行事。不给他政令,他便犯懒,凡事能推就推。给他政令,他也能干好,总之是个抽一鞭子干一会儿活的人。 他平常就喜欢逗逗鸟,整个人透着没野心的养老状态。他也跟严慕枫直言自己这个岁数了也升官无望,只想在河西县这个好地方待到休致。 李严想他应该是上面特地派到河西县监督铁矿厂私造兵器一事。严慕枫发现铁矿厂后并没有声张,一直都是偷偷调查,带去山里的衙役也都是他的心腹。会暴露应该是从铁矿厂出逃的百姓报官导致。 糟糕,吴戈为了捂嘴,会不会对这些百姓下手?他赶紧得返回深山下的村落看看。 李严紧赶慢赶,还未到那村子,滚滚洪水侵袭而来。河西县的大坝莫名其妙决堤了。 河西县之所以叫河西,便是因为这里有一条大河经过,一到汛期河水泛滥,朝廷耗费多年,花了大量的人力、物力才修建了这个堤坝。正因为有这个大坝,河西县才有这千亩良田。 严慕枫到任河西县后,最关注的便是这个堤坝,常年维修,绝不可能无故决堤。 大坝在藏着铁矿的深山附近,决堤后的大水淹没整个深山下的村落,村里的百姓逃都来不及便淹没在奔涌的洪水之中,而洪水还在不断吞噬着低洼地区。 李严寒恶,吴戈为了捂嘴知道真相的百姓,竟然丧心病狂地毁了大坝!如此草菅人命之人,枉为官员! 李严混在流民中想伺机出城。他想带着证据上京告御状。可吴县丞为了堵住他和百姓,竟然关闭城门不许任何人出城。 严慕枫在河西县百姓心目中的地位很高,吴戈以严县令的名义安抚百姓,还假惺惺开始赈灾。 可是洪水淹没了良田,正值秋收,现在颗粒无收,百姓家园也毁了。县里开始闹饥荒。李严东躲西藏,吴戈还在流民中查找深山村落里的百姓灭口掉。 而严县令一直没有出现,吴戈所说的严府着火,严大人伤心欲绝不便出来的借口哄不住百姓。饥饿、疾病开始在城里蔓延,百姓纷纷闹起来,与城门的官兵发生冲突,不少百姓在混乱中丧生。 李严跟着一些流民趁乱逃出城门,他本就受伤,这几日又东躲西藏,忍饥挨饿,走在半路便晕过去了。 醒来后才发现他被牙行的人捡了去,人还在昏迷中却被他们强行按了手印。李严实在虚弱,牙行的人每日会分发些粮食让这些人饿不死。 李严想报仇,想为严家伸冤,他必须活下去。靠着强烈的求生意识,他到了东临府,机缘巧合被李延宁买下。 李延宁原是可以不买他的,毕竟他当时伤得那么重。若不是李延宁救他,他绝对活不下去。出于感恩,他暂时留在李家做事。 之后,他无数次想离开,可李家对他不薄,他无法一声不吭离开。 而李延宁十六岁中了院案首,进府学后成绩优秀,李严看到了希望,他一个人去京州告御状,势单力薄,吴戈能丧心病狂到毁大坝灭口。 他到了京州只怕还没见到圣上便已经被奸人害死。李严因此想再等三年。他没有看错李延宁,三年后他又中了解元,隔年便能去京州。 李延宁与严慕枫一样有一颗为民着想的心,他时常能在李延宁身上看到严慕枫的影子。 李延宁中了状元,回家成亲后又再次去京州,李严途经锦州时特地跟李延宁告假,回去严慕枫的坟墓旁边,将小匣子里的证据挖出来带走。 第313章 严家往事3 八年了,坟头草已经有人高,可严家的仇还未得报。吴戈为了自己,将大坝决堤、瞒报受灾情况以及他在河西县所做的一切脏水都往严慕枫身上泼。严慕枫一世清名尽毁。 吴戈处理得干净,朝廷派下来的钦差大臣没查到可疑之处。当着钦差大臣的面,吴戈言辞恳切,自知无能,自请休致。 而百川府知府刘大人被同知廖广宁毒死,还将一切罪责诬陷给刘大人,伪造了他因畏罪服毒自尽的表象。而他自己靠着赈灾以及其他政绩,现在升官当上了锦州的左参政。 李严将证据带回了京州。他想把一切都告诉李延宁,可是再次来到京州后,他打听到廖广宁的大伯是当朝的少保大人。 而他跟在李延宁身边,时常帮助李狻一起打听京州各位高官的消息,他知道皇子间的斗争激烈,就是沈颂冕也秉持着明哲保身的原则。 李延宁初入官场,毫无根基,如何帮他报仇?李延宁的性格他了解,知道真相的话,他一定会查。可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他如何能把李延宁和李家拖下水? 他一直纠结着,也在自己暗中调查少保大人,可还没等他调查出什么,李延宁先下地方了。 李延宁下地方还得到皇上的尚方宝剑,李严想只要李延宁能在都定城干出政绩,能够升官,有了能扳倒廖家为严家平反的实力,他定会告知真相。 只是令李严没想到是,严婉琳居然没死。 李延宁和叶明听后震惊得久久回不过神。李延宁想当初河西县发洪水,他的院试考题里还有相应的题目。他从未想过当年的新闻背后竟然有这样触目惊心的隐情。 舞姬,不,应该叫严婉琳听完李严的叙述,哭得泣不成声。 “小姐,你是如何在火海中逃生的?少爷和夫人呢?”李严红着双眼问道。 严婉琳抹了抹眼泪道:“娘亲被黑衣人杀害,哥哥为了保护我也惨遭毒手。” 严婉琳从小聪明伶俐,读书的天赋比她的哥哥都高。严慕枫有时候会感叹,女儿要是个男儿身就好了,他严家定然能再出一个进士。 严婉琳喜欢看书,时常出入严慕枫的书房拿书看。她永远记得那日,她照常去爹爹的书房找书看,在书桌翻找中无意间发现了她爹快写完的奏折。 内容让她震惊不已,她赶忙将奏折收起来。那封告发廖家的奏折让她心神不定,她正想去找爹爹商量,管家说老爷上堂去了。 她一直到晚上都没等到爹爹回来,派人去打听才知道爹爹竟然带着人连夜去围剿铁矿厂。她担心爹爹有危险,晚上一直睡不着。 半夜,夜深人静之际,她却听到了一些动静。她披着衣服起床查看,丫鬟姜儿被她吵醒,正点灯准备跟着出门去看看。 严婉琳见今晚月光明亮,不等姜儿点灯,想先去找娘亲一起睡。她才走到院子的假山后,突然看到有黑衣人闯进院子。 她吓得不敢出声,当即蹲下来,借着假山隐藏起来。屋里的姜儿才点着灯,刚转身被黑衣人一剑割喉。油灯滚落地上,黑衣人从屋里出来,往前院走去。 严婉琳惊呆了,腿脚发软瘫坐地上。求生意识让她战胜了恐惧,她慌忙跑去找哥哥和娘亲。 严思远跟着爷爷学过一些拳脚功夫,在黑衣人摸黑进屋时,他便醒了,与黑衣人打斗了起来,边打边喊人。 府里的护院、家丁和丫鬟被吵醒,护院和家丁拿出武器反抗。严思远前去找娘亲和妹妹。他才刚踏进娘亲的院子,便见两个黑衣人从娘亲的房间里出来,剑上还滴着血。 严思远目眦欲裂,再次与黑衣人打斗起来。严思远想为母报仇,爆发出惊人的力量。严婉琳赶到娘亲的院子时,看到的是哥哥与黑衣人在打斗。 严思远眼角看到慌忙跑来的妹妹,吼道:“快走!” 一个黑衣人瞧见严婉琳,正想追上,严思远用身体挡住了他。 严婉琳下意识往后院逃跑,跑到一半被她的奶娘拦住。奶娘带她从厨房后面的一个狗洞中钻出来。 逃过一死的严婉琳被奶娘藏在自家没租赁出去的铺子里。第二天她想和奶娘去找爹爹,可是奶娘告诉她严府走水了。 她知道放火烧她的家是黑衣人为了掩盖灭门的真相。她将自己抹黑,穿着补丁的衣服,混在百姓中去现场查看。 天彻底黑下来后,火终于熄灭了。大多数百姓回家吃饭了。令她没想到的是,这时一个穿着爹爹官服的男人跑进严府,背对着众人哭泣一会儿后晕倒了。 吴县丞说严县令太过伤心而晕倒,命人将他抬回府里休息。 可严婉琳看得清楚,这根本不是她爹!吴县丞在说谎,一个猜测在她脑海中盘旋,昨天的黑衣人是不是吴县丞派的?她爹爹在哪里? 夜晚来临,县内宵禁时刻到了,奶娘将严婉琳拉回住处。从那天后严婉琳便一直蹲守在县衙附近,可是严慕枫没有回来,严平和严叔以及眼熟的衙役都没有回来。 严婉琳几乎可以断定她爹出事儿。之后县里发了洪水,她和奶娘混在流民中,想等爹出现,可是也没有等到。等来的是城门紧闭,不让百姓出城,赈灾也没到位。 奶娘一直劝她回晖州的严家本家,告诉严家族人,寻求庇护。她一个姑娘,如何查得了真相,报得了仇。 可是严家本家并不和睦,严婉琳知道严家的大伯和小叔是贪婪又懦弱之人。凭他们,根本报不了仇。 严婉琳本就聪明,这些时日吴戈的所作所为无不在告诉她,他也是私造兵器的背后之人。可是大坝决堤,今秋颗粒无收,县里闹了饥荒,实在活不下去了,她只能和奶娘逃跑。 她跟着一位叫夏尚德的采药人走山路出城。同行的还有一群流民。可惜出城后不久,夏尚德的妻子染了病逝世,同行的流民怕他们一家也染了病,竟将他们夫妻以及两个年幼的孩子全部赶走。 她为夏尚德一家说话,反被流民攻击,也差点被赶出去。奶娘制止了她继续争辩,她们一老一弱,不是出头的时候,混在流民里低调回到晖州为好。 可是她们还没走出锦州,奶娘也染了病逝世在半路。她也饿晕过去。醒来时,她已经被卖进了牙行。在她还虚弱无力反抗之际,又被卖进了舞春楼。 第314章 琳娘 等她身体恢复了,老鸨要她去给客人献舞,伺候客人。她不愿意,遭到了老鸨的毒打后被关在柴房里。 舞春楼后厨的烧火汉子见她貌美,给她送饭时竟想奸污她。她激烈地反抗,将一切能砸的东西都往汉子身上砸,蜡烛被她打翻了,柴房着火起来。 汉子怕担责,慌乱逃跑,跑走前还将柴房门锁上。柴房的柴火越烧越大,严婉琳被浓烟呛得晕过去。 再次醒来时,她发现自己再次死里逃生。但是后背、右肩颈的一部分皮肤被烧伤,恐怖异常。 老鸨能请大夫回来给她看病已经是大发慈悲了,怎么可能舍得花大钱给她敷好药祛疤。恐怖的烧伤让她失去了价值,她只能在舞春楼的后厨打杂。 她能动弹后,开始筹谋报复烧火汉子。很快她便寻来了机会,她偷了老鸨最宝贵的珠宝,放到他房间里栽赃陷害他。 她处理得很干净,证据确凿,老鸨将他送官处理。他死活不认,被县令杖打后关入牢房里,最后被发卖边境。 而严婉琳会认字、会琴棋书画,还会跳舞。老鸨便让她教舞春楼里的姑娘画画、弹琴、跳舞。 严婉琳改名为琳娘,在舞春楼待了几年,训练出了很多花魁,有了地位后还建议老鸨将舞春楼改做卖艺不卖身的生意,提高档次,才能赚得更多。 在她的影响下,舞春楼还真转型成功,成了当地有名气的歌舞楼。而机缘巧合之下,她被惑心楼虞娘的手下七娘看上。 七娘的主要任务是为惑心楼到处收买貌美女子。她一眼便看上琳娘,奇怪这么美貌的女子为何会做着打杂的活计。了解之后她才知道原因,更加觉得琳娘是个人才。 七娘觉得琳娘虽然身体会吓到客人,但这舞技和才识去惑心楼训练新进的姑娘绰绰有余。 琳娘听说七娘能带她去京州,立马答应下来。去京州,或许还有机会为家人报仇。 到了京州,她进了惑心楼,只在低层教新进的姑娘跳舞。她聪明,能算会写,七娘提拔她做了惑心楼的管账先生。 这个管账先生只是负责新进姑娘的衣食和工钱结算。她虽然接触不到核心事物,可待的时间久了,她还是发现一些蛛丝马迹。 她爹的那份奏折没有写完,但里面提到了廖广宁,她在惑心楼里见过廖广宁的儿子。从伺候过廖广宁儿子的舞姬那里打听到廖家的情况。 她这才知道廖家的大伯是少保大人。而待得越久,她与惑心楼里的姑娘关系越好,她很会套话,从那些姑娘口中打听到少保廖增兴有不为人知的性癖,他很依赖惑心楼里的姑娘。 她想往上爬,想得到机会接近廖增兴或者廖广宁的儿子,进而接近廖家伺机报仇。 她在惑心楼努力展现自己的才华,很快被七娘引荐给虞娘。 严婉琳见到了惑心楼神秘的当家人虞娘。这是一个貌美到有些妖孽的女人。但是虞娘并不信任她,她还是得不到重用。 而她无意间发现虞娘经常会翻看一幅画像,一幅男子的画像。虞娘似乎很痴情于这个男子? 严婉琳因为身体烧伤,她一直做的是训练舞姬跳舞和管账一事。而她能上三年前的花船宴会实属巧合。 能上花船宴会的舞姬是经过严格挑选的,可是临到舞姬出场跳舞的时候,一个年纪最小的舞姬在热身时居然不慎扭伤了脚。 这是严婉琳带的舞队,出了事情她得担责。来不及找新人,她只能自己上。为了遮住脖颈和后背的伤疤,她捂得最严实。舞姬身上都会抹催情香,为了不让客人看上她,她特地换了香。 在跳舞过程中,为了诱惑男人,她们会贴着男人跳舞。她特地挑选了一圈,发现只有李延宁不让丫鬟布菜伺候,全程自己来,因此她靠近了看起来最正直的李延宁。 几道水袖甩过去,这位状元郎居然连打几个喷嚏,还出了船舱。那她贴身舞的任务就算完成了,她很快退了下来。 惑心楼确实养了很多姑娘,朝廷中有一些官员的后宅妻妾都有惑心楼的姑娘。 惑心楼用慢性毒药控制着她们乖乖听话。每隔三个月会有人给她们送药。若是不听话或者背叛惑心楼便会毒发,痛苦而亡。 而她会来都定城,是因为汤茳年与惑心楼联系上了。惑心楼派了她带领四位舞姬一同前来。 她们到都定城有三个多月了,但是汤茳年一直找不到机会让她们出场。 而在都定城这段时间,严婉琳目睹了都定城日新月异的变化,百姓安居乐业是她爹的心愿,没想到她能在李延宁治下看到这样的现象。 她听说了李延宁不仅是知府还是钦差大臣,又有尚方宝剑的消息。他是个好官,他是不是能帮她报仇?严婉琳一直在寻思着这个问题。 终于,汤茳年逮到了这次商人聚会的机会,让她们出场好好表现。严婉琳原是不用出场的,只是她等得够久了,思来想去还是决心赌一把。 没想到李延宁还记得她,于是她说了那句模棱两可的话误导他。李延宁果然上钩了,只是她没有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严平,如今应该叫李严。 李严心疼小姐这些年所受的苦,他一直以为小姐葬身火海。同在河西县东躲西藏的时日他们没有遇到。 城门被关后,李严跟着流民打伤官兵逃出城,严婉琳却是跟着夏尚德,也就是夏得韬的父亲走山路出城。 出城后,李严往京州方向走,严婉琳和奶娘往晖州方向走,两人彻底错过。 李延宁想惑心楼用美色控制着一些官员,它背后总不会只有虞娘,他问道:“霍老板人是否健在?” 严婉琳摇头道:“这点我也不清楚,惑心楼的手下有严格的等级制度。每一级都无法知道上一级的事情。” “汤茳年是怎么和惑心楼联系上的?”李延宁又问。 严婉琳道:“钱财。汤茳年派人给惑心楼运去一箱的银钱用来购买惑心楼的舞姬。” 第315章 控制 惑心楼的舞姬是不可能卖掉的,明面卖掉了,只要没有给解药,她们永远都是惑心楼的奴,除非死,想活着一定得继续听命惑心楼。 “所以你们来都定府,惑心楼给你们留下什么任务?”李延宁想这任务一定跟他有关。 严婉琳抬眸看了眼李延宁道:“七娘让我们成功进入李家,待在你身边,给你下慢性毒药,控制你,让你听命于虞娘。” “汤茳年对你们的要求呢?” “他想利用我们与你攀上关系,让你扶持汤家。” “惑心楼想用这种手段控制我,就不怕我不听话,写奏折告诉皇上,将惑心楼一锅端了?” 严婉琳摇摇头道:“惑心楼擅长蛊惑人心,每个人都有欲望和软肋。她们会放大官员的欲望,引他们入套,入不了套的便利用软肋。我要是猜得没错,李大人的软肋是家人吧。” 李延宁眼神一冷。 严婉琳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玉瓶道:“这是惑心楼的藏心毒,能毒入心脏,平常没有任何症状,大夫也检查不出来。但是一旦中毒后需要定时食用药物缓解药性。 “一旦连续一个月没有药来缓解,心脏便会骤停,跟猝死一样。李大人或许不畏生死,但是李大人能眼睁睁看着家人毒发也无所谓吗?” 李延宁和叶明脸色阴沉。 严婉琳继续道:“不过这种药味道刺鼻,不能单独下药,因为很容易被发现。而且禁忌多,用其他食物掩盖气味的话,又容易与食物混杂失去药效。通常为了神不知鬼不觉且有效下毒,需要长时间极少量地将药混入清淡的汤类食物中,非常需要耐心和细心。 “惑心楼的人会想方设法将自己人送入目标人物的家里,要么拿捏欲望,要么下毒用家人性命要挟。不过据我所知,用到下药威胁的官员少之又少。名利、权势、官位、钱财、色欲……大多拿捏欲望便够了。” 李延宁脊背发凉,若是惑心楼真给他的家人下了毒,最后威胁他做违心之事他该怎么办?还好发现及时。 说到下毒,李延宁想到了落回毒:“严小姐听过落回毒吗?” “落回毒?毒发是什么症状?” 李延宁回忆尤大志兄弟当年的中毒迹象,简要说道:“刚中毒没有什么症状,还会特别亢奋,之后几日便会无力下去像生了什么大病,最后是病逝的模样。” “听着像巫毒。” “巫毒!惑心楼真有这种毒!”李延宁审问焦家主时,他曾提过给曾县令下的是上头提供的巫毒。焦家的上头是惑心楼! 严婉琳不懂李延宁为何突然激动起来,点头道:“对,巫毒是惑心楼最基础的毒药,听说配方有五六种,不同配方调配出的巫毒中毒症状不太一样,但大差不差。” 李延宁脑中一下子将所有线索串联了起来。所以,这是一条分布极广的“食物链”。 悠州秀越县的陶家、都定城永竹县的焦家,甚至华朝大地上估计还有许多这样的家族,通过盘剥百姓得来钱财,用一部分钱财上供换来庇佑。 一层层上供的钱财被上头之人拿去私造兵器,拿去腐蚀官员意识,将朝廷重要官员拉入自己阵营,再在各地安插自己的官员庇护这些家族。 若真是如此,那么“食物链”中涉及到的家族和大小官员就不知道有多少了。惑心楼估计就是为他做事的机构之一。那这个“他”是谁? 李延宁现在明白惑心楼的人为何想控制他了,因为他在都定城拔除了焦家,还查明了曾县令的死因。 一个焦家被灭门他们并不会放在眼里,但是通过焦家查到蛛丝马迹的他,可是有尚方宝剑的。他们在害怕他查到了什么,所以急着送来了舞姬。 李延宁看了看李严和严婉琳,他们信任他,将一切全盘托出,他也不会让他们失望。 能做到控制这么多官员的人,李延宁推测惑心楼和廖家的上头应该是某位皇子。是哪位呢?涉及到皇子,李延宁便不敢轻易将严大人的证据呈现给皇上。 严大人和严婉琳并没有查出是廖家上头的人是谁,证据呈上,皇上必然会查,若查到是哪个皇子,皇帝会怎么做?到底是父子,君心难测。 要是在查的过程中泄露了消息,这位皇子断尾求生,将廖家推出来顶罪,自己撇个干净,转而暗害李严和严婉琳,或者李家,他们该怎么办? 敌人若是不能一击即中,斩草除根,就是在给自己留祸害。如何在扫除敌人的同时也能保全自己和家人? 李延宁的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子,何不先顺着他们的意…… 他沉默片刻后道:“严大哥,你把严大人留下来的证据抄录一份给我,原版你留着藏起来。既然惑心楼想控制我,那咱们就演出戏给他们看。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廖家以及他们上头的人总得连根拔起,来祭奠严家老小和河西县无辜的百姓!” 李严眼眶泛红,心中激荡,他没信错人,躬身行礼道:“是,少爷。” 严婉琳当即跪下来,泪如雨下:“李大人,只要你能为我严家报仇伸冤,你要我做什么都行。” “严小姐快请起。李某竭尽所能。”李延宁郑重道。 李严带着严婉琳回客房安顿。书房里只剩李延宁和叶明。 叶明脸色凝重道:“你打算如何做?” 李延宁道:“先假装严婉琳已在李家站稳脚跟,还给李家老小下了毒,让他们觉得已经控制住了我,接着就等着他们下一步的指令。舅舅,这件事还得让师哥和老师知道,我会书信一封,请你务必亲自转交给师哥。” 沈颂冕在京州更方便探查惑心楼和廖家。有沈颂冕提供的朝堂信息,他也知道怎么和背后之人斡旋。 叶明道:“可以,还有,以后你和颂冕重要的书信全都由叶家的行商来送。我会安排心腹专门秘密传信。” “还是舅舅想得周到。” “锦州的廖广宁,我会帮你再查一查。还有,江州的走私案,我傍晚刚收到信件,我的人只查到石家有参与其中,但很奇怪今年他们几乎没有出海,原因不明。” “没出海了?是察觉到皇上在调查走私案了?” 叶明摇头,无法回答。两人又聊了会儿才各自回房间。 第316章 培训夫子 李延宁回房时,苏熠薇还未睡,直勾勾地望着他,看得他莫名心虚。 “那个,娘子还没睡啊。” “相公,那个琳娘我该作何安排?”苏熠薇的语气平静,就像在询问明天吃什么一样平淡。 李延宁有些不是滋味了,道:“娘子,你相公我大晚上的带了一个女人回家,还和她在书房待了那么久,你一点不生气,不吃醋?” 苏熠薇好笑,相公就差把“你不在乎我”写在脸上了。 “你还笑!你真的不在乎我啊?”李延宁搂着苏熠薇,像大狗狗一样在她身上蹭了蹭。 苏熠薇是不相信相公会随便带个老板塞过来的陌生女人回家。 尤其是那女人一进李府,便被相公带去书房,还和舅舅、严大哥一同在书房商谈这么久。 绝对有要事,只是她不晓得她方不方便知道。可是什么都不知道,她该如何对待琳娘? “我不笑了,那你说她是谁?总不会已经把你的魂勾走了吧?”苏熠薇道。 “我的魂一定在娘子这里,谁也勾不走。” “这不就得了,相公的魂都在我这里,我还生什么气,吃什么醋?” “嗯,娘子说的有道理。” 接着,李延宁把河西县严家和惑心楼的事情告诉了娘子。 苏熠薇听后久久没回神。她难以想象严婉琳这些年过得是什么日子。严家和河西县百姓的冤屈必须得申!背后之人必须得以死谢罪! “相公,那我接下来要怎么做?” “娘子觉得怎么做才逼真?” “既然要让他们相信婉琳在我们家站稳脚跟,那就得眼见为实。”苏熠薇道。 李延宁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如何眼见为实?” “这个相公到时候配合我们就行了。天晚了,咱们睡觉吧,明天我去找婉琳商量一下。” 李延宁:“……”有什么是我不能提前知道的? 第二天,李青鹤和叶柔一大早被告知了一个坏消息。他们昨晚睡得早,不晓得家里发生的事。早上一起床,便听嬷嬷来报,昨晚上少爷领了一个貌美的舞姬回来。 李青鹤和叶柔都不信,叶柔还亲自去客房想见一见这位舞姬。 但被李严拦住了。李严吞吞吐吐地,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还好苏熠薇出现,解救了他。 苏熠薇拉着叶柔和李青鹤先去吃早饭:“爹、娘,咱们先吃饭吧,相公在等着了。” 两人被苏熠薇拉走。李延宁不明所以,还在等爹娘开饭。叶柔见两口子相处和平时没什么两样,才暂时没说什么。 吃完早餐,李延宁去州衙上值。苏熠薇拉着爹娘去内厅,屏退了所有下人,告诉两位严家和河西县百姓的事情。 老俩口听完和苏熠薇一样感慨万千。接着苏熠薇讲述了后续的计划。听得两人一愣一愣的。这多考验演技啊,叶柔想到时候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配合得起来? 李延宁不知道苏熠薇有什么计划,但他的办学堂计划应该开始了。他早在今年开春后便跟胡鹏程提过,请他帮自己做做宣传,聘请些秀才来都定城教书。 都定城读书人太少了,一座城,三个县,总共才招到十位夫子,平均一个县不到三位。他只能向附近州府招聘。昨晚去商人的庆功聚会,也是想拜托其他老板代为宣传。 他想着好的工钱和待遇,该是能吸引一些家庭条件一般的童生或者秀才来才对。 在胡鹏城的宣传下,玉山县的夫子终于来了。可惜秀才才来了一个,童生三个。 秀才是个老秀才,已经继续进考无望,家贫,冲着丰厚的工钱来的。三个童生也是差不多情况。 李延宁欢迎四位的到来,童生和秀才功名教教小孩子们说官话、识字和简单的算术是没问题的。 问题是师生他们互相不能沟通,上课等于鸡同鸭讲。咋办呢?他和苏熠薇编的启蒙拼音和数学派上了用场。 李延宁让能工巧匠铺的工匠将语文和数学教材印刷出来。并教家里的工匠制作活字印刷。教育一旦推广,书本得跟上。 来都定城的秀才和童生们是万万没想到,都定城变化这么大,原本还害怕胡县令蒙骗他们,原来是真的好啊。 更让他们没想到的是,李知府竟然亲自教他们教材。什么“aoe”,什么“1、2、3”的,闻所未闻,但是还真别说,学完拼音后再认字和学官话就简单多了。 李延宁想让都定城的女童也能认字学算术,可是到哪里去找女夫子啊?给男童上课的夫子都空缺得很。这事只能从长计议。 李延宁将都定城的十位夫子以及玉山县的四位夫子,召集在州衙,每天抽空一个时辰教十四位夫子学语文拼音和启蒙数学。 第一天上课,这十四位夫子拘谨得很,连嘴巴都窘迫得不愿意打开。旁边路过的官员和衙役的目光都汇聚在他们这里,听他们叽里咕噜地讲鸟语,有时候会忍不住发笑。 李延宁想这样学习效率太低肯定不行啊,于是把州衙里的官员、师爷、幕僚、衙役等人一并拉过来学习。 让你们笑别人,现在自己来学还笑得出来吗?人一多,读的声音就响了,没人笑话了,大家自然就没那么窘迫。 课堂终于进行下去了。连续教了有一个月,李延宁每周安排小测,还天天在课堂上开火车读拼音,每个人都必须给他开口学,必须读准了! 学得好的,奖励积分,积分高的到时候能去学堂当兼职老师,有工钱!衙役们个个来了精神。他们一大帮粗人,还能给娃娃们当兼职夫子,又有工钱,这说出去多有面子。 衙役们学得更认真了,能被招来当衙役的,都是经过成人扫盲班培训,是在众多人中“厮杀”出来的,各方面都是比较优秀的汉子。 现在又有了动力,他们每天的开火车读拼音和每周的小测越来越好。十四位真正的夫子也急了,读了这么多年书,没道理让一群衙役给比下去。 他们只能挑灯夜读,补缺补漏,这州衙夫子速成班的学习风气便卷了起来。 第317章 招生 在学的都是成年人,本身便识字,学习拼音也容易,算术也一样,学会了阿拉伯数字,哦,现在应该叫华朝数字,学会背诵九九乘法表,会加减乘除运算便差不多了。 夫子和兼职夫子有了,现在便是成立学堂和广为告知,春节后正式开学。 李延宁召集各县的县令、县丞来开年终工作总结汇报。李延宁在会议上提了办学堂是明年最重要的计划之一,各县务必提高思想觉悟,有序推进学堂的办理,多做宣传,让广大百姓意识到读书识字的重要性,主动送孩子来上学。 三位县令拿着毛笔,在小册上写写记记。欧阳恩的这一记笔记习惯是科考读书时期学的李延宁,这养成了习惯便改不过来了。 其他两个县令第一次来开会看到欧阳恩这般速记,州衙其他官员也是如此,赶紧回家裁纸制作手册,第二次开会便带过来了。有了这手册笔记,记录会议重点便不容易忘记了。 现在州衙开会和办事已经形成了一套风格,李延宁设计了官员的汇报格式和数据表格。县衙的财政、商税、人丁税等各项收支都有表格模板,官员照着要求填写本县情况。 汇报事情不要长篇大论,语言简洁些,先写要点,再细说,内容必须有数据支持,不能假大空汇报。 李延宁鼓励所有官员有好的意见和建议一定要提,开会时都会针对一件事让大家头脑风暴,很难的事情,经过商讨后也变得有思路不再困难。 三位县令在李延宁这里学到了很多,每天的生活虽忙碌却充实,看着自己治下的百姓的生活越来越好,他们非常有成就感。 散会后,李延宁请各位官员在州衙用餐,与他们闲聊。 年底,李狻和李陆的商队回来了,这次他们打通了大部分部族的生意。他们带去的东西多且齐全,与各部族互通有无时,尝试推行用金子或者银子支付。 有的部族会炼金炼银,李狻便让他们用金银来买。有了上次共同抵御海盗的经历,加上现在双方能和谐融洽的做生意,各部族对李狻也更加信任。 明年李延宁决定让都定城的一些愿意前往南部大陆的商人,同李狻和李载一同前去做生意,促进民间的交流和文化的融合。 为了更好地沟通,得先培养一些会多种语言的翻译官!于是肖望北整个冬天和春天都被李延宁聘请在州衙里教衙役、捕快等官差们学小语种。 太难的短时间内学不会,就先集训,专门学习问候语、货物名称以及“太贵了、便宜一些、不贵、物美价廉”等讨价还价的语言。 有衙役自己学不会,但家里人很有天赋。于是李延宁干脆张贴了公告,有想学习新语言的人可以来报名学习。 可惜没什么人来,但是郑彪父子都来了。李延宁大叹他们有远见。还有几个衙役的家人来了,他们中有的是因为身体弱,有的是年岁不够还不能当衙役。 这次李延宁给了机会,学好语言,同样能赚钱养家糊口。 一些老板见郑彪父子去学,便让家里聪明的伙计也去。 来学习的人多了,便不适合在州衙了,这会儿都定城的启蒙学堂正好建好了。李延宁让他们都去启蒙学堂学习。 这修建得气派宽敞的学堂迎来了第一批学生。为了开春后能更好地宣传让百姓送孩子来学习,这次学堂还特地开了个简单的开学典礼,引来了一大批百姓驻足观望。 李延宁发表了即兴演讲,呼吁百姓在春节后都送孩子来学堂读书识字。能识文断字,能说会算的话,找活也容易。 百姓们问这束修多少钱?李延宁道每个月一百五十文,农忙时放假不算钱。学堂提供免费的课本,中午还有免费的午餐。午餐不敢说会有多丰盛,但肯定能让孩子们吃饱。 百姓们一听每个月一百五十文,一年要一两多银子觉得贵,学不起。但听说课本不用买,中午还有免费的午餐,又觉得还挺划算。 “当家的,你说咱们要不要把孩子送去学堂?”一个大娘听完李知府的宣传后道。 汉子道:“一个月一百五十文,一天便是五文,中午还能包一餐,课本还不用钱,确实不算很贵。但读书最贵的是笔墨纸砚,咱们交得起学费,后续不一定买得起纸。” 大娘叹口气,没再说话。她旁边的一个婶子道:“竹纸不贵的。我娘家在永竹县,那里有竹纸作坊,我弟弟就在作坊里做活,竹纸没有很贵,你不信去城里任何一家书铺问问。” “真的?” “我骗你干什么。反正我一定要送我家的小孙子去启蒙。读书识字才能有出息。我家孙儿要是个读书的料,哎哟,那我家砸锅卖铁也得供上去。考取了功名,我家就发啦!”婶子满脸期待地说着,仿佛看到了她家孙儿高中的那天。 大娘听得眼热,谁不希望儿孙出息啊。她的汉子听后,道:“咱们去书铺打听一下。” 两人还没走,又听李知府道:“孩子们学得好,每次考试能名列前茅的话,学堂将会颁发奖学金,一等奖学金学费全免,二等和三等的奖励笔墨或者纸砚。 “总之,学得好,是读书的料,学堂会尽量帮助家长资助孩子往上考。将来孩子有出息了,便懂得回馈家乡,为家乡百姓贡献力量。 “如此循环下去,咱们都定城的文风定然也能兴盛起来,说不定以后咱们都定城也能成为书香鼎盛的地区呢!” 百姓听了李知府的话都感慨万千,读书好,谁不知道,可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家里孩子少也就罢了,直接送过去学一学,能多认几个字,去作坊打工都比土里刨食强。 家里孩子多、条件好一些的人家,咬咬牙决定都送过去读。一年半载后,读得好的继续学,不是读书那块料的回来种田,如此也算公平了。 家里孩子多,但是条件差的人家便犯了难,到底送谁去读书?每户人家都有自己的考虑。 这个年,都定城的百姓去亲戚朋友家拜年,免不了问问你家送孩子去学堂吗?送哪个娃去啊? 第318章 慈善宴1 都定城现在作坊多了起来,商业也更繁荣,州衙税收多了之后,李延宁便拨了专项款给学堂。 都定城的读书人不多,大多数读书人都是地主、乡绅以上的家庭,耕读传家的几乎没有。 这些读书人大多奔着科举去的,但是奈何都定城没有好夫子,想更进一步只能去邛州或者庆州找学堂进学。 之前都定城民风彪悍,学风从无。州衙里连学政都没有,都定城辖下的县试每年都没几个人报名。基本有报名,县令差不多便给了童生功名。而都定城没有知州的时候,连府试都暂停举办了。 现在李延宁把学堂办起来,希望过个几年能改变现状。李延宁把改变都定城文风的计划写下来,到时候一步步去执行。 他还将开春后,都定城的商队出发去南部大陆行商的计划写成奏折汇报皇上。现在就等皇上同意的圣旨到后出发。 李家今年的春节过得有些热闹了。春节前,苏熠薇邀请了城里的官太太、世家、乡绅家的夫人、小姐来参加腊八慈善宴。 年初,苏熠薇建了善济堂,收留了不少小乞儿和孤儿。州衙虽然拨了善款,但是只能保证孩子和老人基本不会饿死,想过得好一点,苏熠薇还得另外想办法。 其中一个方法便是举办慈善会,会上筹集各位世家和富家夫人、小姐捐献的东西。参加的都是女眷,筹集到的也大部分都是自制的书画作品、手工艺品或者刺绣等。 所卖的价钱都用于善济堂的开销,现在学堂也开了,多出来的款项便捐给学堂的学生购买午餐食材。 富人家的女眷深居大宅内院,大多数夫人、小姐都会点琴棋书画、刺绣的技艺。 平常做出来的东西只能留着自己观赏,现在能拿出来拍卖,有人欣赏还能卖出钱用来做好事,很多小姐都心动了。 但又担心自己的东西卖不出去,或者被一些无耻外男买走,到时候攀扯不清,误了闺名那还得了? 苏熠薇打消了她们的疑虑。她们所捐献的所有东西,经过本人的标价和掌柜的评估后,会定下一个基本价格,到时候由叶家的行商运到别的州府去售卖。 只要自己不在书画或者刺绣上自报姓名,不会有人知道这东西是出自谁之手。 小姐们听懂了,就跟她们去布铺买手绢和去首饰铺买首饰一样,只看成品质量,不看是哪个人织的,谁打的首饰。 第一次慈善会,夫人和小姐们都比较谨慎,大多拿自己绣的手帕,也有绣活不怎么样,但是画画极好看的几位小姐,贡献了自己的绘画作品。 还有几位小姐就喜欢做衣服,便拿出来自己裁剪的成衣来捐,反正匿名,卖得不好也不会有人嘲笑。 苏熠薇让李烟和翠禾一一登记造册。上次叶明来都定城时,苏熠薇便将所筹得的货物分类,拜托叶明挂到叶家的杂货铺售卖。 既是做善事,叶明哪有不允的。令他没想到的是这些小姐们捐的东西还卖得挺快。 他年前给李家送年货时,将卖的款项都交给苏熠薇。这次的腊八慈善宴便是给这些夫人和小姐汇报所得的款项。 苏熠薇将每件物品卖的价格都登记下来,在这次慈善宴上公布出来。 大多小姐都卖出了自己的预估价,心里满意。也有几位小姐出乎意料地卖出了高价。 杜家的小姐杜悠悠,凭借那身自家扎染出来的布匹做出的成衣竟卖了五两银子。 苏熠薇公布后,杜悠悠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做出来的衣服被庆州的一位世家小姐一眼相中。 扎染的布匹有独特的花纹,本来就吸引人眼球。因为杜悠悠不知道购买者的身材,特地将衣服剪裁得比较包容身材。 这一设计正好把这位世家小姐的大屁股遮住了,放大了腰细的优点。她被她娘带出去参加相看的宴会,被好几个公子一眼注意到。 这位小姐还特地去叶家的店铺找他买布。叶家的伙计介绍了杜家的布匹,因此杜家的布匹在庆州卖的格外好。 杜悠悠从未想过自己设计的衣服也能为家里拉来生意。后来,她爹知道后,更是抓住了这一机会,让她多设计一些衣服,他好拿去卖。 还有一位画画的小姐张唯月,她画的是都定城街巷的风光,让一位喜爱到处游玩的先生看到并买下来。还询问此处是哪里,风景优美,街巷热闹,有机会定要去游玩一番。 除了这两位小姐外,几个卖刺绣的小姐也不错。大家都很高兴,一个晚宴都聊得其乐融融。 这时,苏熠薇道:“夫人、小姐喜爱看跳舞吗?我家来了一位京州的舞姬,舞技一绝。” “真的吗?想看。”杜悠悠兴奋道。 有夫人道:“那咱们是托了李少夫人的福,才能欣赏到京州舞姬跳舞。” “可不是,往常只有男人才看歌舞表演,我倒要看看舞姬的舞蹈有什么吸引人的。” 其他的夫人也都点头附和,表示相看。 “好,让琳娘出来跳舞吧。”苏熠薇对翠禾道。 这样的慈善宴,叶柔自然也在,她一瞥儿媳妇,想着等会要怎么配合两人。 不一会儿,琳娘出来,向各位夫人、小姐行礼问安。 众人打量着这位舞姬,不愧是京州来的,这脸蛋、这身段、这气质,让人挑不出毛病。 家里相公妻妾成群的夫人翻了个白眼,小声吐槽道:“狐狸精。” 苏熠薇道:“开始吧。” 乐师得令开始演奏,琳娘随着音乐翩翩起舞。琳娘能在京州的惑心楼训练舞姬,自身的舞蹈实力自然不容小觑。一曲舞毕,在场的夫人、小姐们不知不觉竟然看入迷了。 她们表情万千,会跳舞的自然看得出来琳娘跳的是真好。不会跳舞的也觉得她跳得真好看。 年纪大一些的夫人看着苏熠薇欲言又止。李少夫人的为人她们都知道,善良又热心。可家里放着这么一个美艳妖娆的舞姬,真的好吗? 石夫人道:“李少夫人果然好眼光,买回家来的舞姬都如此出色。看她跳完一曲,我都有些理解男人们为何喜欢在外面看舞姬跳舞了。” 杜夫人提醒道:“可惜,男人都花心,看了怡红院的舞蹈,还要去烟柳楼看,看得都不着家了。” 第319章 慈善宴2 汤夫人道:“要不说还是李少夫人聪明,把舞姬买回家来,甭管谁想看都在家看,在自己的眼皮底下看。” 苏熠薇掩嘴一笑:“琳娘不但舞技出众,其他方面也好,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有什么事都能帮上忙。” 其他夫人脸色各异,有人觉得李少夫人迟早后悔,放这么一个大美人在李大人的眼皮底下晃悠,迟早有她后悔的时候。 也有夫人觉得她聪明,用一个买回来的没地位的舞姬,拿住相公不让他出去拈花惹草。难怪李府就她一个女主人。 琳娘跳完对众人行礼,苏熠薇道:“琳娘辛苦了,先退下吧,去吩咐后厨上菜。” 叶柔清了清嗓子道:“琳娘坐这一起吃吧,等会儿还要介绍菜肴。” 其他夫人一听,讶异地看向李夫人,哪有让舞姬坐席的?这舞姬什么身份,也配? 大家看向苏熠薇,却见她并不反对,反而懊恼道:“哎呦,瞧我这脑子,都给忘了今天好多菜是琳娘做的京州菜,特别正宗,等会儿大伙好好尝尝。” 琳娘欠了欠身道:“承蒙夫人和少夫人信赖,奴婢这就下去让人上菜,还请其他夫人、小姐稍等片刻。” 石夫人、杜夫人等一些夫人在心里嘀咕,这舞姬怎么跟李府里的管家嬷嬷一样,什么都管? 不一会儿,一盘盘精致美味的菜肴端上桌,都是惑心楼里的菜式,跟以往李家宴会上的菜肴不一样。 琳娘每上一道菜便给众人介绍,还教大家如何吃更美味,众人边听着琳娘介绍边吃,乐师在一旁奏乐,李府里刚跟着琳娘学舞的四个小丫鬟出来翩翩起舞。 众人吃着菜,赏着舞,颇有一番滋味。 直到一道烧鱼上桌,琳娘刚开口解释这是京州河里捕捞的…… “哕……”一声呕吐声响起,众人的视线集中在发出干呕的苏熠薇身上。 “哕……”苏熠薇闻着烧鱼的腥味没忍住又干呕了一声。她捂着鼻子,翠禾赶紧将烧鱼端走。 叶柔紧张问:“瑶瑶你怎么了?” “没事,就是闻到鱼腥味想吐。”苏熠薇用手按压着自己的胸口,“闻不到便没事了,实在抱歉扫了大家的兴致,琳娘继续介绍,大家慢慢吃,我去稍作整理,先失陪了。” 苏熠薇退下后,有经验的夫人立马对叶柔笑道:“这莫不是……” 叶柔也不知道这是苏熠薇在演戏还是真有了,只能道:“大家继续吃吧,琳娘这烧鱼怎么做来着?” 琳娘继续为大家介绍,这个小插曲很快被美食掩盖。不一会儿,苏熠薇又出来了。开始跟大家介绍明年慈善的打算。 她希望她们能成立善济慈善协会,选出协会会长和副会长,带领各会员更好地打理协会,明年都定城各地要开办小学,善济慈善协会可以将多筹得的善款捐助学堂的午餐,让孩子们吃得好一点。 她们将善济慈善协会的名声打出去,以后会有更多的女性加入,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去帮助更多的老弱妇孺和小乞儿。这也是给自己和家人积功德。所有夫人和小姐都没有意见。 苏熠薇从李延宁那里得到灵感,提议大家下次捐去卖的产品可以多多宣传都定城的好。 比如会作画的,除了画画,还可以做扇子画,她们也能在雨伞上作画,就画他们都定城各处的美景、美食。 会刺绣的也一样,最后落款都写善济慈善协会。将她们协会的名气打出去。 杜悠悠道:“这个好,像我做衣服的,也能在衣服里面绣上咱们善济慈善协会,还能给他们介绍,买我们的东西便是在做善事,尽善心。” 苏熠薇提出来建议,大家商量了起来,各抒己见,在坐的夫人和小姐大多都经营着自家的铺子,做生意都会一些。大家联系自己的经验,提出了章程,苏熠薇让琳娘书写下来。 一个慈善宴开到晚上才散会,但大家都兴致勃勃地回去准备。 永竹县那地方竹子多、树木多,很多人家都会做伞。只不过大家做的伞都很平常,伞面没有一点花纹。 苏熠薇见过和兴食肆用来装饰用的油纸伞,伞面是李延宁让工匠师傅专门画的画,非常精美好看。 苏熠薇想收购民间的雨伞回来,请画师在上头画上宣传都定城的画,再拿去邛州、圳州这些雨多的地方售卖,吸引一些文人墨客或者游学才子来都定城游玩。 苏熠薇跟李延宁提过这个法子,李延宁听得眼睛一亮,大夸苏熠薇聪明,他鼎力支持娘子去做。 宴会后,汤夫人回家告诉汤茳年,琳娘确实很得苏熠薇和叶柔的信任。虽然最开始他是打着让琳娘迷住李延宁的目的,但阴差阳错的琳娘居然得了李家两位夫人的信赖。 虽然过程跟他想的不一样,结果还出乎意料,但现在也只能如此了。琳娘在李家站稳脚跟,操办了李家的后厨事宜,下毒更方便了。 果然没过几天,琳娘上报已经在给李家老小下毒成功。汤茳年高兴不已。 今晚的宴会上,苏熠薇干呕,叶柔这内心跟小猫爪子在挠一样,坐不住等不及想知道是不是又有了? 送走客人后,叶柔马上问道:“瑶瑶,你刚刚在晚宴上是演戏还是真想吐?” 苏熠薇无奈笑道:“娘,咱们演戏是为了让其他人相信咱们婆媳信任琳娘,我吐不吐的跟咱们的计划有什么关系?” “也是,那你是想吐!是不是有了?”叶柔双眼发亮,期待地问道。 “我……我也不确定。”这几个月忙着事情。她都没注意葵水没来。 “你坐着,我去请孙大夫过来看看。”叶柔迫不及待地遣李康去请孙大夫。 李延宁今晚在州衙加了个班,跟罗循、姚邕等人商量着明年带民间商人与各部落贸易的种种事宜。 第一次由官府牵头,双方熟悉流程后,才能让他们私下再进行。这过程中必须保障我朝百姓的安危。 对于比较暴力的部族,必要时候得上武力,那士兵也得派遣,各方面的问题很多,必须出个章程。 李延宁回来的时候,府里的晚宴都已经结束了,他还在家门口遇到了孙大夫。 “孙大夫,谁请你来的?我家谁生病了?”李延宁紧张地问道。 第320章 又有喜 孙大夫道:“你家小厮来请我,说少夫人不舒服。” “什么?瑶瑶不舒服?”李延宁快步进家门,往后宅走去。孙大夫老胳膊老腿的,都得小跑着才能跟上李延宁的步伐。 到了后院,叶柔和苏熠薇都在内厅坐着。 “瑶瑶你哪里不舒服?” 叶柔道:“让孙大夫把把脉先。有劳孙大夫了。” 孙大夫喘匀了气,将手搭在苏熠薇的手腕上,一会儿后了然李家这么着急忙慌地叫他来是为何了。 “少夫人无事,是有喜了,已经有三个月,最近累了些,要注意好好休养。”孙大夫道。 叶柔高兴地差点跳起来:“真有了!太好了,感谢祖宗保佑,快去告诉老爷,不,我自己去说。”叶柔脚步生风地去前堂跟李青鹤分享好消息。 这个出乎意料的消息在李延宁心里炸开了花,笑容爬上了他的脸庞,他激动地抱起苏熠薇转了一圈。 “相公放我下来。晕!”苏熠薇道,转得她又想吐了。 “抱歉,我太激动了。”李延宁道,“壮壮呢,他要当哥哥了!” “孩子睡了,别去吵醒他。”苏熠薇交代道。 琳娘一脸笑意地看着他们。 孙大夫急匆匆来,确诊了一个好消息,看小俩口蜜里调油的,这不妥妥的三年抱俩。他正想走,琳娘拦住了他道:“孙大夫,小女有事相问。” 琳娘的话让李延宁和苏熠薇也转过头来看向他们。 李延宁知道琳娘想问什么事:“孙大夫我们书房再聊,请。” 李延宁扶着苏熠薇的手一起进了书房。琳娘第一次来李府的那晚便将一切都坦白了,李延宁拿着藏心毒和巫毒给孙大夫,让孙大夫好好研究,调配出解药。 书房里,孙大夫捋着胡子道:“我和徒儿刚分析出这两种毒的大半个药方,还不齐全,要出解药还得时间。” 琳娘道:“藏心毒的配方不会有变,巫毒的配方多,不一定。惑心楼只让我带了藏心毒,巫毒是七娘给我利用其他人的。今天柔姨和瑶瑶姐陪我演了这一出,汤夫人定然会回去向汤茳年禀告,我也得跟上头联系下药成功了。” 李延宁点头道:“藏心毒需要长时间下药,后续他们还会给你寄药,他们如何联系你?” “惑心楼有暗语,我写暗语交给汤家舞楼的掌柜,每月初五去汤家的首饰铺拿药,这是我来李府前,惑心楼的七娘交代的。” “看来汤家是彻底加入了惑心楼。”那开春后,去南部大陆的商队中得特别注意汤家的商队,李延宁想。 腊月很快过去,新年到来,壮壮已经学会走路,现在很喜欢迈着小碎步自己走。他的身体想走快一些,奈何两条小短腿又挪不快,常常身体向前倾,要倒不倒的。 李青鹤现在最喜欢陪着孙子走路,他会张开大手虚环着壮壮,摔倒也倒在爷爷的手臂里。壮壮在家人赞叹欣赏的语言鼓励下,越走越顺。 他的玩具尤其多,爷爷做的,爹做的,李杼叔叔做的,还有其他几个叔叔和阿姨买的。受尽宠爱的壮壮还不知道自己即将多一个弟弟或妹妹。 他看到爹爹回来,会笑出几颗小米牙,迈着小碎步,张开手朝爹爹要抱抱。李延宁太忙,有时候大晚上回来时,壮壮已经睡着了。 第二天,他一大早去忙碌,通常壮壮都还没睡醒。中午也忙得抽不开身,是李洁送饭过去给他吃。 早出晚归一段时间后,李延宁都怕儿子不认识自己了,哪怕每天早晚他都会亲亲宝贝儿子的小脸蛋,但儿子不知道啊! 好在,壮壮挺认人的,李延宁一回来,他必然要爹爹抱抱。李延宁练射箭,臂力强,会将壮壮举高高,壮壮又怕又喜欢,每次都哈哈大笑,高兴得扑腾着小脚丫。 今年春节,李府特别热闹,李陆、李载等人都在,李洁、李烟还有严婉琳聊得特别投缘,难得大家都没上工,在家闲着,玩了个尽兴。壮壮最开心了,每天都有不同的叔叔阿姨陪玩。 新年过去,万象更新,都定城的百姓又忙碌起来。李延宁先宣布了学堂开业,培训后的几个夫子早已经去各个县里。玉山县聘请的四位留在都定城。 李延宁原本还担心没什么来入学,第一天他还特地去现场看看。不想带孩子来报名的家长还真不少,大多带的是家里的小儿子。大孩子已经能帮家里做活儿了,有些父母是不舍得孩子去学的。 李延宁也无法强迫家长把孩子送来学习,只能等日子越过越好,百姓观念更新后,才会有更多的孩子入学。 学堂第一天收了三十个学生,夫子给这些孩子分了书本,嘱咐孩子们两天后便能来上学了。一些在观望的家长看这么多家长送孩子入学,也动了心,第二天也把孩子带去报名。 连着两天,又收了不少学生,最后总共有80个孩子,不错,是个好的开端,等这些孩子学出名堂,家长看到孩子的改变后,明年来学的人会更多。 孩子们开始跟着夫子学拼音,从零开始学官话。而隔壁的小语种班经过几个月的集中突击学习,效果还不错。各个都准备去跟这些小部落的人大聊特聊。 二月底,官府牵头的商队开始向南部大陆出发。这次李延宁跟着一起去。邵泽忠派了亲卫保护李延宁。 出发前,邵泽忠再三嘱咐李延宁:“你这次去带的可是老板们,是都定城经济繁荣的基石,你别给我冲动,有危险先跑,再让我听到你派人回来搬救兵,绝不饶你!” 李延宁摸摸鼻子道:“这危险又不会提前说要来,我哪里知道它会不会来,什么时候来?” “别贫嘴!总之,有危险一定要保命先跑!听到了没有!”皇上让他来保护这么不省心的主,他也很心累啊! “知道啦,知道啦!你帮我守好都定城和我的家人。” “放心。” “行,那我走了。”李延宁在家已经告别了家人,现在都定城外再告别邵泽忠,带着一众商队向南部大陆而去。 第321章 交易 李延宁的队伍路经隐世村时,达明已经在等候了,夏草也怀孕了。达明这次去完回来正好能陪着夏草临盆。 小俩口小日子过得不错,达明每次跟着李狻去南部大陆,都能得到非常丰厚的工钱。隐世村好几个会说一些语种的汉子都过得不错。 人员齐了,他们从南屏山出去。南屏山和璋叠山一样已经修出了一条山路。现在进出都很方便。邵泽忠还派了官兵守在南屏山路口。 李延宁是第一次到南部大陆,他到处观察,记录情况。出了南屏山又走了大半天才到了止戈集市,现在这个集市每月初都有一次。 他们一众人到了后,按规矩先把武器留下,吸取上次海盗突袭的教训,李狻和各部族的人商量后,除了进集市交易的人外,其他人都到止戈集市靠海的那面守着,以防海盗再次突袭。 现在也是如此,郭禹带着人守在东面,李延宁和李狻、李载带着众商人进集市。 商人们将自己的货物摆出来,学了部族语言的衙役各个跃跃欲试。各部族的人看着他们来了这么多人都紧张起来。 但是华朝人各个面带微笑,手脚快速地将货物掏出来。那华丽的布匹,散着香气的茶叶,精美的瓷器,还有各种生活必需品。 衙役们笑容满面地说着:“客官来看看需要点什么?”这一句话他们用不同的语种重复。 各部落的汉子们看他们居然会说他们的语言非常奇特。一个高朗族的年轻小伙忍不住问:“你们怎么会说我们的语言?” 衙役听不太懂,只能将自己会说的先说出来,道:“来看看,都是好东西。” 小伙大概知道他们是为了交换物品时能更好地沟通。他询问了这布匹怎么卖。衙役立马问布匹老板这咋卖的? 杜老板这次跟着亲自来,他此刻有些后悔没去学习语种,他报了个价,衙役翻译后,小伙惊讶地挑了挑眉,这么好的布匹比跟别克坦佴国的布商卖得便宜这么多。 他去找族老过来,族老也觉得便宜,他摸着布匹心里喜欢,买了两匹给族里的孩子做衣服。 他拿出银子,杜老板立马拿出称来称,这银子多了,杜老板原本下意识地想说银子多了,我多给你裁出点布行不? 随即他立马想起来李知府出发前交代的,要让各部族的人习惯用我们的货币买卖东西。 杜老板道:“银子多了,我给你找钱,这钱你可以拿去买华朝货摊上其他的东西。” 衙役磕磕碰碰地翻译不清楚,小伙和族老皱着眉不理解意思。杜老板着急,赶紧去拉达明过来。 经过达明的解释后,小伙和族老明白了。他们还要买茶叶,可以接受。于是拿着铜板离开,到茶摊上挑选茶叶。 这次的茶叶品种更多了,两人挑花了眼,各自买了一些。询问价格后,他们拿出银子,老板同样称了银子道少了一些,小伙立马掏出铜板,老板收了十五枚铜板。 两人发现用华朝人的铜板也很方便。他们这样的情况发生在各个摊贩上。郑彪让儿子守在自家摊子上卖东西,自己带着一个翻译去进货。 他看上了两件兽皮,询问怎么卖。图猎族的汉子道:“两张兽皮,八个大碗加一包茶叶。” 郑彪暗道好划算!他们带过来卖的大碗都是粗瓷大碗不算贵,普通茶叶也不贵,但上乘质量的兽皮带回去可以卖高价。 但他家没有卖大碗和茶叶,于是跟图猎族的汉子商量用华朝的银子购买,他们可以拿着银子去买碗和茶叶。 衙役指手画脚翻译,双方比划了半天终于弄懂了。他们见其他的部族也有用银子买东西的,遂同意了。最后郑彪花了不到一两银子买了两张已经处理好的兽皮。 他拿出一两银子,图猎族又找不开,干脆凑了整,顺带买了他们的一点山货回家试试。 图猎族的汉子立马拿着银子去买茶叶和大碗,华朝老板又给他们找了铜板,他们用铜板又买了一小包粗茶叶。 图猎族的汉子们不可思议,以前两张兽皮只能换一点盐和一包茶叶,今天用了银子,不仅把一直不受欢迎的山货卖出去了,还多买了一小包茶叶。 华朝的银子太划算了!图猎族不懂茶叶的精细分类,只觉得买的数量多就是赚到。两张兽皮对于他们来说不过是上趟山的事。 其他老板看郑彪买到好东西了,让自家伙计看着生意,纷纷出动扫货。一时之间,整个止戈集市吵吵嚷嚷,各种语言满天飞,大家讨价还价,但都秉持着诚信经营,和气生财的原则。 衙役们顿时感觉前几个月的语言白学了,李知府说这就是“书到用时方恨少”,衙役们觉得真他娘有道理,回去必须继续学习。 其中,最忙的要数肖望北、达明等隐世村的几个汉子,哪个摊位说不清楚了,必拉着他们过来翻译。 李延宁逛了一圈,由李狻磕磕绊绊地翻译,他在翻译班也学了一些,这下在实践中学得更多了。这些语言都没有文字,他只能用最笨的办法,用华朝文字谐音写。 不得不说,这招还是挺管用的,李延宁边记录边拿着书本说,李狻感叹,不愧是状元,记忆力就是好。 李延宁了解了一圈,发现第一次的商贸乱中有序,虽然好几个摊位的汉子是急性子,一言不合想打架,但是很快被压下来,肖望北解释一通,双方解除误会后当场握手言和。 李延宁还让肖望北翻译:“各民族一家亲,都是一家人,有话好好说,不要动手动脚,做买卖禁止打架辱骂等人身攻击。大家诚信经营,和气生财。” 后面的成语肖望北翻译不了,李延宁道:“就是微笑做生意能让更多人来买,买的人多了,钱财就来了。” 肖望北一解释,各部族的人也觉得有道理,谁敢跟凶巴巴的强悍的部族做生意,不怕被揍?还是华朝商人和气。 李延宁继续逛着,逛到了巫族那边的摊位,相比于其他部族的摊位上货物堆放得满满当当的样子,巫族的摊位只有一些瓶瓶罐罐和草药。巫族人喜欢买瓷瓶用来装药丸。 第322章 入城 此时巫族的摊位上是一老一少两个男人在卖货。老人正在搓药丸,年轻人看到李延宁问:“你们想买什么药?” 李延宁发问:“你们卖哪些药?” 年轻人指着小坛子和陶罐里的药丸一一介绍。李延宁听不太懂,叫来了达明翻译。 有治疗发热的、止泻的、头晕的等等,都是一些平常药。 李延宁见老人往罐里倒入粉末状的东西继续搅和,好奇问:“这是在做什么药?” 老人道:“这是图猎族定的杀虫止痒药。”说着又打开一个陶罐,从里面舀出黄色粉末倒入。 这黄色粉末有种刺鼻的类似臭鸡蛋的味道,李延宁立马精神起来,这味道或许是硫磺? “老人家这黄色粉末是什么药?”李延宁凑近那陶罐仔细观察起来,味道越闻越像。 老人见这外族人对粉末感兴趣,介绍道:“这是卡真神粉。” 老人说这是卡真部族的神粉,是卡真境内一座山里喷薄而出的黄色石块研磨而成的粉,外用能杀虫止痒,内服有神奇功效。 巫族世代研究药物,卡真神粉的功效在外敷药物中应用广泛,他们经常向卡真部族购买。 李延宁听到火山喷发而形成的石块,可以确定是硫磺。他指着加了硫磺的外敷药道:“这个我也要。卡真部落在哪个摊位?” 巫族年轻人环视了一圈,指着前头道:“那里。” 李延宁道谢后立马向卡真人跑去。他们的摊位在最外围,最角落,上面摆放的都是一些各色的石块。摊位前一个顾客也没有。 卡真部族只有一个中年男人在守摊:“顾客需要什么?” “卡真神粉?”李延宁重复着刚从巫族那学到的新词。 中年人知道此人是来买神粉的,立马指着桌上的黄色石块道:“这就是。” 李延宁低头细看,这是天然的硫磺块,是活火山喷薄出的液体硫磺冷却后形成的,但是这硫磺块杂质比较多。 李延宁道:“这是石块,不是粉,没有处理好的粉吗?” 达明翻译后,卡真部族道:“有。”随后拿出处理好的硫磺,李延宁看成品是纯净了一些。 “你们这怎么卖?” 不出所料,没有经过加工处理的硫磺块卖得便宜,粗略加工过的贵不少。 都定城没有煤矿也没有黄铁矿,把硫磺块运回去也加工不了,李延宁思考片刻后道:“我想要更加纯净的硫磺,把你们族长叫出来,我想跟你们谈个大生意。” 卡真的中年人听到有大生意立马跑去找在其他摊位买东西的族长。 族长急匆匆赶来,问是什么大生意。李延宁先是问了卡真部族和铁器部的距离。所得的结果很满意,两个部落离得不远。 于是李延宁将合作计划道出。卡真没有更好的提纯硫磺技术,李延宁有,双方合作,李延宁提供技术,他们提供原料并生产。 所得三七分,李延宁三,卡真部族七。李延宁的三成利润他会换算成硫磺。也就是李延宁提供技术,他那部分的利润给纯净的硫磺就行。 卡真族老不信李延宁能有技术,拒绝了。 李延宁继续说服道:“纯净的硫磺才能卖出更高的价格。巫族得到硫磺也是再次加工。卡真有活火山,直接捡来的硫磺粗略加工都能使用,若能进一步提纯,效果会更好。实不相瞒,华朝就很需要硫磺,你们生产出来,卖华朝人都够赚了。” 卡真族长还是不信。李延宁只能粗略讲了提纯技术,但是保留核心部分。卡真族长终于动摇了。他们也研究过如何去除杂质,但是一直不得要领。 最后卡真族长还是同意了,李延宁道:“明天就给你们技术图。” 大家在止戈集市待了大半天,直到日上中空了,买卖才结束。这时候大家才发现,买卖做得投入,连满头大汗了也不知道擦擦,这会儿空闲了,才发觉肚子真饿。 都定城的商人开始煮东西吃。行商们出行,都锻炼出了一手的好厨艺。李延宁也让李狻架起锅,准备煮点热乎的汤类暖暖肠胃。 郑彪在烤野鸡,野鸡是跟别的部落买的。其他老板也开始煮的煮,烤的烤。很快,整个止戈集市的空气中都飘着各种食物的香味。 李延宁在煮红薯粉,加了点自家的辣椒酱和肉酱,以及从别的部族那买的干蘑菇。郑彪送过来一些鸡肉,李延宁分他一碗酸辣红薯粉。 酸酸辣辣的红薯粉上飘着肉酱、蘑菇还有鸡肉,闻着味其他人都默默咽口水。李延宁招呼近处的、眼巴巴望着他们这里的几个部族小伙子,来尝尝华朝的美食。 这几个小伙子都是不同部族的人,在这里看货物,他们的族老和爹去拿干粮。 肖望北过来翻译,这是华朝人的待客之道,可以吃的没关系。 他们才不好意思地过来,衙役给他们每人舀了一碗。他们吃了一口后便停不下来,一口又一口嗦粉。 他们的亲人过来时,小伙子们都快吃完了。只有一个小伙孝顺,给他爷爷留了一些。他爷爷顿时眉开眼笑。 其他人看自家的孩子都觉得欠抽,好吃的都不知道留几口给爹或族老尝尝。 有小伙问:“这是什么粉?” 李延宁让李狻拿出来道:“就是这个红薯粉。很好吃的,要不要买点?” 小伙子们点点头。 人群中卖红薯粉的老板对李延宁感激涕零,他真没想到李知府一锅酸辣粉将他一车滞销的红薯粉条全卖光了。 李延宁还教他们怎么煮,顺道推销自家的肉酱和辣椒酱。 其中一个部族的小伙子道:“这辣椒他们部族也有种,不过没有这辣椒酱好吃。” 李延宁开心问:“你们部族种的多吗?还有什么菜卖?下次可以带一些过来卖。” 各部族的人都没想过还能带菜和种子来卖。不过下次可以带过来试试。 铁器部的汉子看着李延宁的锅,说他们也可以打出这样的锅,问他们要不要? 李延宁觉得吃火锅挺需要的,便道自然是要的。他顺道再定些平底锅,下次可以带些做吃食的老板来现场做美食售卖。 要抓住各部族的心,可以先抓住他们的胃,争取用华朝的美食来俘虏他们。 结束了止戈集市的行程后,李延宁同卡真部族的人去卡真。其他商队在达明的带领下慢慢走着去附近的各个小部落售卖。 第323章 硫磺 李延宁带着护卫跟着卡真部族的人走了一天才到卡真。一到卡真,他们便看到了卡真奉若神明的活火山。 李延宁等人稍作休息后去活火山附近看看。那里已经有几个卡真人在捡硫磺块。 李延宁考察了地形。回去后便在卡真村外围选定位置,建议族长将硫磺提纯厂建在这里,远离村落,防止刺鼻味道伤害村人。 族老也知道加工硫磺有刺鼻味道,遂同意了。卡真部族很穷,越靠近火山空气越不好,他们祖祖辈辈生活在这里,已经习惯了,但很多人都不喜欢他们部族。 李延宁是为数不多的对他们没有歧视,还提出帮助和公平交易的人,族老才同意他的合作。 选定位置,李延宁开始让他们准备原料,先去铁器部买黄铁矿,接着拿出图纸教他们用泥土夯实建造熔炉。 熔炉顶部中间隆起留出一个圆孔,再烧制一个中部隆起的盂钵,盂钵边缘往内卷成凹槽形状,烧硫磺时,将盂钵覆盖在炉孔上。熔炉的旁边再修一个池子。 李延宁的图纸画得很明白,卡真部族的汉子都看得懂。现在全员出动,有的挖泥、有的烧木炭,有的去买黄铁矿,有的建炉子和池子。连妇孺都来帮忙,大家干得热火朝天。 人多力量大,李延宁指导他们修了一个熔炉后,换黄铁矿的人也回来。现在正式开始提纯试验。 提纯硫磺时,先在熔炉里煅烧大量的黄铁矿,熔炉的上方覆盖硫磺,当熔炉内燃烧到一定温度时,熔炉顶部的圆孔会冒出金黄色气体。 硫磺蒸汽上升被盂钵挡住,冷凝成液体,沿着盂钵的内壁流入凹槽,再通过冷却管子流进池子里,最终凝固成硫磺。 这样得到的硫磺能纯净很多,不管用于黑火药还是再加工成药都有较好的效果。 李延宁还得去和商队汇合,没时间多待,只将第一池子所得的硫磺带走,让卡真部族的人继续提纯,下次他要更多的硫磺。 卡真部族常年与硫磺打交道,他们自然看得出这样提纯的硫磺颜色更黄,更加纯净,都高兴极了。马上将更纯净的硫磺送去巫族售卖。 李延宁等几人骑马去找商队。商队走走停停,路经小部落便停下交易。很快便到了庾国。李延宁快马加鞭赶上大部队,找到他们时,商队已经在庾国外城住了一天。 李狻两次过来庾国,已经顺利与庾国的守城将军巴颂谈好了合作。李狻带着李延宁去见巴颂。 这次李延宁带着众多商人前来,来的人多,对巴颂来说意味着好处多,但是一下子放这么多外族人进城,巴颂也做不了主。于是他决定分批放人进来,一次不超过二十人。 李延宁理解巴颂将军的顾虑,他答应下来,让商人们内部商量分好队。敢出来外族走行商的商人没有胆小懦弱、斤斤计较的。很快他们便分好了队。 为了公平起见,商人们决定第一天每家都派一个代表运点货物进去摸摸底。李延宁同意大家的分法。 汤家的商队这次来的是汤管事。汤茳年以为自己拿捏住了李延宁,出发前汤茳年跟汤管事说过,有事找李延宁,他一定会帮忙。 于是傲慢惯了的汤管事找李延宁表示汤家的货物多,不仅想第一天进去,还想单独进去。 李延宁挑眉问道:“汤管事想独占第一天,其他老板同意了吗?” 汤管事道:“这不是李大人一句话的事吗?哪里需要其他人同意!” 李延宁冷道:“本官说话一言九鼎,答应了各位老板的方案便不会收回。” 汤管事还想说什么,李延宁没有兴趣听,直接道:“就是你家老板来了也没用。” 汤管事着实没想到李延宁这么强硬,最后讪讪离开。 李延宁跟第一批的商人进城。庾国虽说是个小国,但是文化氛围不错,街铺上写着他们的文字。天气热,百姓穿的少,大多都露着胳膊腿。女人也一样。 华朝来的老板们都有些非礼勿视了。但是庾国的姑娘们都很大方,觉得这样穿没什么不好。 李延宁喜欢这样穿,多凉快。越往南天气越热,都定城这会儿刚四月份,庾国这都夏天了。走着走着,李延宁发现这里有商铺卖成衣。 李延宁提议道:“所谓入乡随俗,咱们也换成当地百姓的服饰吧。”李延宁说完也不等其他老板什么反应,反正他和李狻带着两个护卫先进去买衣服了。 庾国的衣服蛮贵的,就这一套短袖和七分裤,都没花多少布料,竟然要一两多的银子。布铺老板解释是布料贵,他们也没办法。 李延宁当即对队伍里的布匹老板道:“生意来了,做不做?” 老板秒懂,笑容满面道:“做,必须做。” 等两个布匹老板跟店家讨价还价后,双方兴高采烈地一手交银子一手交货。还互相商定下次送货的时间。 李延宁原本想让他们签订单,但一想他们互相不认识对方的文字还是算了。庾国也用银子交易,这很好,老板们各个都随身带着小称来称碎银子。 李延宁给李狻和随行的两个护卫买了短袖的衣服穿。老板们可以继续去其他店里做生意,李延宁和李狻先去拜访守城将军。 李延宁带了肖望北翻译,这位守城将军叫巴颂,是个中层贵族。因为要翻译交流,而肖望北会的庾国语言有限,因此李延宁同样拿着小册子边交流,边学习,边记录。 巴颂说李狻上次送来的瓷器大受欢迎,他等候多时了。李延宁笑着表示这次的货必不让巴颂失望。不过好东西要在众目睽睽之下亮相,才能卖出更高的价格。 李延宁让巴颂带他们参加庾国贵族的宴会,报酬是两个精美的碟子。 巴颂同意,两天后是他们庾国的国王生日,国王会邀请众贵族去参加宴会。届时所有贵族都会带上精美的礼物送给国王。 巴颂日夜盼着李狻赶紧过来,便是希望从他这里挑到好东西送国王,国王一开心说不定他就能再升升。 第324章 油纸伞 李延宁道谢后告辞,先和李狻回去准备,巴颂客气地送他们出去,他能不能更进一步,就看这两人能给他带来什么礼物了。 从巴颂那出来,李延宁和李狻等几人去品尝了庾国当地的食物。 这里的主食是米饭,肉类都是烤制,蔬菜烫一烫,加些盐和不知道是什么的酱料拌一拌。 味道除了咸就是甜和酸。李延宁和李狻都吃不太习惯,总觉得味道怪怪的,又觉得这味道有些熟悉。 李延宁想了半天才想起来这不就是鱼露的味道吗!只是味道跟他前世在南方吃到的不太一样。鱼露应该是鲜美的,庾国的更多的是咸,不够鲜。 囫囵对付几口,他们继续逛,李延宁惊奇地发现此地居然有榴莲!他马上买了一个来开盲盒。因为他不会挑选,只能看眼缘随便买了一个,让摊子的老板打开。 李狻捂着鼻子问:“宁哥,这臭烘烘的,你不怕吃坏肚子?” “这叫榴莲,就这个味,你等会儿尝尝就知道味道很好的。” 肖望北也道:“狻哥,你别看这果子闻起来臭,吃起来香着呢!” 李延宁问:“望北吃过?” “嗯,我在别克坦佴国吃过,那里叫这果子涂莲。不过大人翻译成榴莲更好听。” “别克坦佴国里榴莲多吗?” “挺多的,椰子也多。” 在他们的闲聊中,老板已经开了榴莲,李延宁运气不错,开出了四瓣满满的果肉。 李延宁拿起一块吃起来,得有二十多年没吃过了,独特的气味还是令人上头。 李狻一脸嫌弃,但一直被李延宁和肖望北推销着,就想着要不也尝一口?可刚拿起榴莲,闻着那味,他立马放下,吃不了一点。他躲得远远的,等李延宁和肖望北吃完。 两个护卫也被推销尝一尝。其中一个能接受,另一个跟李狻一样躲远了。 吃饱喝足,打道回府。 休息一夜后,昨天进城的这些商人或带着货物或者银子出城,今天换另一批人进城。 他们来的是庾国的外围小镇,庾国百姓经常能看到其他部族的人进出城里做买卖,因此他们对外族人都没有很好奇。 都定城的商人们才松口气,壮着胆子跟百姓做起生意。 李延宁则一大早带着李狻和肖望北以及两个护卫去巴颂的府上。 巴颂想看看两人带的礼物,李延宁这次带来了一个青白釉瓷酒壶和四个酒杯。青白釉瓷色泽白而不莹,在阳光下白中闪灰,整套瓷器清淡高雅,形秀色润。 巴颂看得眼热,忍不住上手仔细轻抚,认真欣赏,大赞道:“好东西,华朝瓷器名不虚传!” 这句不用肖望北翻译,李延宁也知道肯定是夸瓷器,夸华朝的。 李延宁扇着扇子问道:“巴颂将军觉得这套如何?” “好,非常好!这个价格嘛……”巴颂想买这套送给国王做贺礼。 李延宁非常上道:“我们是托了巴颂将军的福,华朝商人才能在庾国内畅行无阻做买卖。我们也是有巴颂将军引荐才有机会参加国王的寿宴,这份情谊我们无以为报,这套青白釉瓷是我们的一点心意,还请巴颂将军笑纳。” 巴颂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豪爽道:“华朝商人做买卖爽快,以后进庾国都无需分批进来,商税也按最低的收。” 外族人进庾国行商是要按货物种类收进城商税的,不同货物的商税不一样,能按最低的收,对华朝商人是有利的。 李延宁嘴角挂笑道:“巴颂将军和庾国百姓热情好客,我们也欢迎庾国百姓到我华朝去行商做买卖。” “我会鼓励我国的商人前去。” 之后,李延宁等五人跟着巴颂启程去庾国的王宫。他们坐着大象前去,一路上摇摇晃晃的,肖望北差点给晃吐了。 李延宁看着沿路百姓的房屋建筑,很有热带的风格,此地夏季雨水多,屋檐都是尖尖的,沿路都是热带的果树,还有广阔的平原。 水稻一年三熟,大米能延伸做很多美食。他还看到了橡胶树,这玩意用处大着呢!李延宁越看越羡慕,这要是能开发起来…… 李延宁在心里暗道别着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他们在临近中午时才到庾国的王宫。王宫的建筑更华丽,庾国人似乎也很喜欢金色,王宫建得金碧辉煌。 中午时分,天气闷热,感觉要下雨的节奏,李狻特地带了油纸伞。 李延宁等人虽然穿着庾国的衣裳,但是长相气质与庾国人有相当大的差别,最大的差别是身高。李延宁他们除了肖望北还在长个子,其他都是高个大汉,庾国人身高普遍矮一些。 巴颂领着他们进来,被士兵拦住搜身,任何武器和尖锐东西都不能带进去。连所带的物品也要仔细检查。 巴颂怕士兵没个轻重把瓷器打碎,紧盯着他们检查的动作,千叮咛万嘱咐要轻拿轻放。 李延宁来人家的国王寿宴,自然不可能什么都没带,他也带了物品,是一幅刺绣和几把扇子。 士兵检查到李狻拿着的油纸伞,李狻撑开给他们看,士兵们一脸惊奇的神情告诉李延宁,庾国似乎没有油纸伞? 连巴颂都看过来,问道:“这是什么?上面的画真漂亮!” 李延宁介绍:“这是油纸伞,遮雨用的。” “遮雨?下雨不是穿蓑衣就可以?这么好看的画遮雨就湿透了!”巴颂一脸可惜、不赞同的表情。连检查的士兵也是这样的神情。 李延宁道:“水湿不透这伞的。狂风大雨自然遮不住,但是小雨、中雨还是可以遮的。” 巴颂和士兵都明显不相信。这薄薄一张纸挡得住雨?后面又有贵族前来,士兵检查完将李延宁等人便放行了。 他们顺利进入内场,可惜才走几步,突然下起雨来。 巴颂边往旁边的屋檐跑,边骂骂咧咧道:“该死的,天天午后下雨,我今天这昂贵的衣服可不能湿!” 巴颂快步跑到屋檐下后,发现李延宁几人并没有跟上,他们悠哉地撑着油纸伞遮雨,雨水在那漂亮的伞面上跳舞,伞下的人一点都没被淋湿。 第325章 国王寿宴 李延宁一手执伞,一手扇扇子,气定神闲地向巴颂走来,与周围要避雨而慌乱快跑的狼狈贵族形成了鲜明对比。 巴颂忍不住道:“真特么帅!”撑把伞还能把自己给撑帅了,这油纸伞是个好东西! 李延宁问肖望北:“巴颂说什么?” “他好像说什么很帅?”耳边是淅淅沥沥的雨声,肖望北也没听太清楚。 李延宁到了屋檐下,见巴颂盯着油纸伞看,便将伞递给巴颂:“巴颂将军可以撑着去雨中走一圈,这雨不大,油纸伞遮得住。” 巴颂接过来,双眼打量着油纸伞,将信将疑地走进雨中。 李延宁他们看着巴颂像小孩一样在雨中走来走去,把油纸伞往上往下,往左往右地晃着,还转着伞柄,伞面的水珠顿时飞溅出去,他一个人在雨中玩得不亦乐乎。 “巴颂你拿的是什么?”一道男声在走廊另一端传来。 李延宁等人望过去,来者是个年轻的男人,气质不凡,看穿着应该有身份。 果然,巴颂立马跑回走廊,将油纸伞还给李延宁,对年轻男人行礼道:“参见三殿下。” “你在做什么?他们是什么人?”年轻男人问。 巴颂介绍道:“回尊敬的三殿下,我在试试油纸伞能不能遮雨,他们是远道而来的贵客,我特地带他们来参加宴会。” “油纸伞?”他又看向李延宁他们道:“贵客?” 李延宁学巴颂,右手放胸前,做了个庾国的礼节道:“我们是华朝人,我是华朝的知府,特地来拜访贵国。” “你会说庾语?”三殿下不可思议道。 李延宁道:“我只会一点点,刚学不久。” 三殿下又问:“华朝人?可是发明了竹纸的华朝人?” 李狻第一次来庾国,没有进城门,但卖给巴颂一些竹纸。竹纸被巴颂投其所好送给三殿下。 “正是,三殿下用过竹纸?实不相瞒,这油纸伞也是纸做的。”李延宁推销油纸伞。他有预感,油纸伞能在庾国大受欢迎。 三殿下果然来了兴趣:“你们的纸张遇到水容易坏,油纸伞为什么不会?” “因为刷了油。” “什么油?” “这是华朝百姓的家传秘密,我也不知道。”李延宁内心道知道也不能告诉你,都说了还怎么卖你们? 李延宁撑开油纸伞推荐三殿下试试。三殿下接过伞,和巴颂一样仔仔细细、一寸一寸地看。 他摸着伞上滑下来的雨滴道:“雨水渗不进去纸里面。太神奇了!” 三殿下撑着伞走进雨里,和巴颂的小孩玩法不一样,他像一个学者,认真地研究着。 李延宁趁机问巴颂:“这三殿下是何人?为了不给你造成麻烦,我觉得巴颂将军有必要跟我说说庾国国王和贵族的情况。” 之前李延宁有问,巴颂没跟他们讲,是想着他们是外族人,到时候自己送礼物时顺带介绍一下他们,他们送完礼就行了。不想竟然遇到了三殿下,三殿下还特别好奇华朝的一切。 巴颂只能简单介绍了庾国的情况。庾国国王已经七十五岁了,他的妻子很多,生有五个儿子,最受宠的是现在的小王子。 小王子才十七岁,他的母亲是中层贵族之女,长得非常貌美,被国王一眼看中纳为王妃。小王子聪明伶俐,是国王养在身边长大的。 三殿下是国王的第三个儿子,他喜欢读书,喜欢研究东西,国王觉得他不务正业。 大公主是国王的第一个孩子,也非常受宠爱,但是生孩子时难产去世了。 二殿下,二殿下比较那个特殊,你最好不要遇到二殿下。巴颂上下打量了一遍李延宁后道。 李延宁:“?” 三殿下已经玩了好一会儿,这会儿雨渐渐小了,后面的贵族们也陆续进来,都看着三殿下手中的东西,窃窃私语。 三殿下走进走廊,道:“油纸伞太棒了,你们还有卖油纸伞吗?我想买下。” 卖和买两个词李延宁听得懂,道:“承蒙三殿下喜欢,我也觉得跟三殿下有缘,这把伞便送三殿下了。” “送我?” “是啊,在华朝这叫见面礼。”李延宁介绍了一下华朝的礼仪和文化。 三殿下听得很认真,赞叹说:“你们国家的文化真棒!” 李延宁道:“对,我们是礼仪之邦,也欢迎三殿下日后有时间到华朝都定城找我。” 一想到去华朝游玩,三殿下来了兴趣,但宴会快开始,他带着李延宁一同进去,边走边问:“你们国家都用纸和伞吗?是不是天天下雨?” “那倒也不是,夏天雷阵雨多。”李延宁边走边聊,还边记录新词汇。 三殿下问:“这是什么?”他简直化身好奇宝宝,什么都想问个为什么。 李延宁用磕磕绊绊的庾语解释,肖望北适时补充,两人聊得还满投机。 三殿下将李延宁当贵宾,安排在自己那桌的身后,巴颂都羡慕了,他还没坐在那么靠前的位子上。 李延宁看得出来三殿下此人心思比较单纯,对新鲜事物的接受程度很高,也喜欢华朝的文化,那他便多讲讲。 很快,庾国的贵族阶层都到来了,李延宁发现一些贵族也会带着衣着迥异的外族人。他看到了巫族的女巫、铁器部和图猎族的汉子。庾国这个小国对外族人还挺包容的。 贵族们看到女巫、铁器部等部族的人不奇怪,但是看到李延宁他们时,还是好奇地多看了两眼,这几人谁啊?也有人来打听,三殿下介绍是华朝人。 见识过巴颂嘚瑟精致瓷器茶杯的贵族对华朝人很有印象:“你们就是华朝人,卖瓷器的华朝人?” 李延宁:“正是。” “哦,你们还有瓷器吗?比巴颂那家伙更漂亮的瓷器有吗?” “有是有,不过……” “都卖给我!我实在受不了巴颂那老家伙天天在我面前嘚瑟!”一个五大三粗的庾国大臣道。 “我也要,还有酒吗?我要酒壶,你不知道用酒壶喝酒太过瘾了!”满脸胡子,拍着啤酒肚的贵族道。 李延宁:“……”很好,瓷器魅力就是大! 庾国贵族不差钱,一下子预定了好几套。李延宁还在想着是不是该去庾国街上买个铺子时,国王来了。 第326章 华朝的瓷器 众人起身向国王行礼。李延宁等人有样学样,右手放胸前,微微弯腰行礼。 国王比李延宁想象中的要老一些。身体似乎不太好。王妃还很年轻貌美,小王子脸颊稚气未脱,但双眼透着股精明,给人一种高高在上之感。 国王说了几句话后,小王子也说了几句,接着开始上饭菜。 宴会上大家听得认真,无人交头接耳,他们说的李延宁大多听不懂,只听出来“欢迎、多谢、吃好”等词,李延宁料想就是一些欢迎词,也没问肖望北。 饭菜上桌,庾国的舞娘开始跳舞,不仅女的跳,男的也上来跳。男女舞者跳着,还有互动,完全没有华朝男女有别,不能接触的规矩。 他们跳得大大方方,自信张扬,李延宁不知不觉看进去,突然他感觉到有股视线黏在他身上。他扫了一圈,视线又消失了。 李延宁没吃午饭,这会儿还真饿了,庾国国王的宴会上的饭菜比民间的食物美味一些。鱼露味道好了不少,但还是有欠缺,勉强能入口。 李延宁尝了庾国的酒,呸,这玩意叫酒?要不是当众吐出来不礼貌,他真想吐光,勉强咽下去,整个没胃口了,灵魂已升天。 在他还在想庾国的酒一言难尽时,很多贵族已经下场跳舞了,整个群魔乱舞。 李狻一脸正直地吐槽:“有辱斯文!” 李延宁好笑,李狻没那么封建啊!他顺着李狻没眼看的视线望去,他也想吐槽一句:“辣眼睛!” 只见在人群的遮掩中,有个贵族男人贴着一个男舞者激烈地跳着,身体还互相蹭来蹭去,做着很原始的动作。 李延宁看着国王,国王老眼昏花,根本看不清楚下面在乱跳什么。小王子气定神闲地坐着喝酒。貌美的王妃的视线一直逡巡在一个人高马大、长相英俊的中年人身上。 只有三殿下一脸不耐地垂着头,一副没眼看的模样。庾国王室看起来也就三殿下一个正常人。 鼓点声停下,群魔乱舞也结束了,众人没怎么尽兴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接着便是送礼物环节了。各个贵族轮番上前送礼,这些礼物就有些出乎李延宁的意料了,难怪巴颂等着他们带礼物来。 有贵族送了一罐药丸,说是巫族圣女用几百种药材炼化的,吃了能长寿延年。 有贵族送了狼牙项链,说是能为国王辟邪去霉运。李延宁吐槽,狼知道自己的牙齿这么能耐吗? 还有贵族送了两个女人,说她们的按摩技术非常好,能活络筋骨,疏通气血。老国王这把年纪,又老又瘦,不怕骨质疏松按着按着骨折了? 庾国贵族送礼简单粗暴,国王昏昏欲睡,似乎也提不起精神。很快到了巴颂,他迫不及待地出来,行完礼后,让随从打开匣子,拿出来一套青白釉瓷的酒壶酒杯。 那温润的莹白瞬间吸引了老国王的注意。其他贵族也抻着脖子,眯着眼睛想看得更清楚一些。 “快拿来给我看看。”老国王道。 巴颂呈上去,老国王浑浊的双眼里都有了光彩:“好东西,巴颂哪里找来的?” 巴颂老实回答,是特地从华朝商人那里买来的。 “华朝商人?”老国王问,“华朝在何处?” 巴颂道:“华朝在咱们的北边,是个物产丰富的国度。”接着他向国王引荐了李延宁。 李延宁起身参见国王,向国王简单介绍了这青白釉瓷是从大火中烧制出来的,难度、技术工艺都非常大,瓷器是他们国家的宝贝。 此次他们前来,是希望和庾国通商,因此特地带着华朝的宝贝过来送给国王陛下当见面礼。 众人听得津津有味,泥巴在大火中能烧出这么好看的瓷器?太神奇了吧! 李延宁风度翩翩地介绍完青白釉瓷,开始抬高巴颂的地位:“承蒙巴颂将军慧眼识珠,让我们进城做买卖,否则我们也没有这个荣幸能参加国王的寿宴,亲自为国王陛下送上祝福。 “要是没有巴颂将军从中搭桥牵线,没有巴颂将军心里念着国王,凡事想着国王,有好东西都进献给国王,国王陛下也见不到我们华朝的瓷器。在下恭喜国王陛下有这样忠诚的将军。” 巴颂被李延宁吹捧地飘飘然,国王摸着青白釉酒壶,心里开怀,当即升了巴颂的贵族爵位,巴颂高兴得脸都红了。 李延宁又道:“我们远道而来也给国王带了礼物。” 国王和一众贵族都坐直了身体,还有什么瓷器?众人只见李延宁的两个护卫从箱子中拿出一幅刺绣图缓缓展开。 众人瞪大了眼睛,这是一幅都定城的城市风貌图。是苏熠薇画的,也是她和叶柔带着琳娘和府里的丫鬟连夜赶工绣出来的。 画上有众多的街道商铺,有远山崇林,也有人来人往的百姓。每个人物和风景都绣的栩栩如生。 老国王忍不住让王妃和小王子扶着走近观赏。他苍老的手抚摸着绣画,问道:“这是画?” “不,这是刺绣。”李延宁又介绍了一下刺绣是什么,众人听到刺绣还能绣在衣服上,连连称奇。 李延宁让李狻拿出圆形的团扇,扇面绣着精美的花鸟和风景。李狻将扇子递给王妃,王妃拿着团扇轻轻扇着,微风伴着花香袭来,心旷神怡。 王妃喜爱至极,爱不释手地看着,扇着,不断说着:“好看,好香,太完美了!” 李延宁又拿出折扇递给国王和小王子,折扇是纸质的,上面画着水墨画。折扇用草药熏过,扇出来的风有一股艾草薄荷香,李延宁介绍道这扇子能驱蚊。 小王子打开扇子,轻轻扇着风,扑面而来的清爽让人不由得深吸一口气。 众贵族眼巴巴地看着。此时一个男人跑上来,贴着李延宁的耳朵道:“英俊的老板还有礼物吗?” 说着朝李延宁抛了个媚眼,李延宁被恶心地后退一步,这个男人就是跳舞时贴着男舞者,跳得非常辣眼睛那位! 他看向巴颂,眼神询问:“这谁啊?” 巴颂无语地介绍道:“这是二殿下。” 第327章 密辛 李延宁再退一步,二殿下紧跟着再上前一步,双眼紧紧盯着李延宁。李延宁浑身不舒服,赶紧将一把折扇递给二殿下。 二殿下非常风情万种地接过来,朝李延宁眨眨眼放电,然后扭着屁股走了。 李延宁差点吐了。终于知道之前巴颂为什么会说,最好不要遇到二殿下。敢情这二殿下不直啊! 庾国皇室有意思啊!国王老眼昏花,王妃跟臣子眉来眼去,二殿下不直,就国王这身体,小王子血统存疑。三殿下,额……三殿下此时正一寸一寸地观察刺绣,眼里闪着狂热。 李延宁送完东西,在庾国的上层人士里露了脸,这波之后,和庾国通商不是问题。 果然,国王与李延宁谈起了商贸合作的事情。巴颂立马出来自荐,国王便将事宜交给巴颂,小王子也想掺一脚,但国王觉得他的重心应该放在学业上。 宴会结束,国王离开,很多贵族想来结识李延宁,李延宁以要尽早回去给各位贵族准备货物为由,拉着巴颂离开。 他们出了皇宫,刚骑上大象,有士兵过来道:“二殿下有请。” 李延宁拒绝道:“我们该回去给各位贵族们准备货物,必须先行离开,望二殿下海涵。”说完让巴颂启程。 李延宁可不关心会不会得罪二殿下,就二殿下那淫乱的样子,老国王明显看不上这个儿子,将一切希望放在小王子身上。他不信二殿下敢来硬的。 他们回到巴颂府上,巴颂热情款待李延宁。 李延宁道:“以后我们要和庾国还有巴颂将军经常合作,将军应该多跟我说说王室和贵族的事情,这样更方便我们准备相应的货物来卖。” 巴颂觉得李延宁言之有理,尤其是他不忘是谁提携他,这是个非常好的合作者,确实应该坦诚。 于是巴颂讲了王室更详细的事情。李延宁主要问三殿下。三殿下和已逝世的大公主是同一个母亲,国王曾经非常宠爱这位王妃,可惜王妃在生三殿下时难产去世。 巫师说三殿下克母,是个不祥人,因此国王不待见三殿下,三殿下是跟着他的外祖父长大的。 他的外祖父曾是庾国的高官,为百姓做了很多实事,非常受百姓尊敬,在民间的威望一度高过国王。 那时候庾国与周边这些小国和部落摩擦不断,一直发生战争。国王害怕三殿下的外祖父功高震主,将年迈的外祖父调去守国门。 最后外祖父战死沙场,换来了现在庾国十多年的和平。成长环境很重要,难怪只有三殿下看着正常些。 至于二殿下是国王和另一个妃子所生,好男风,国王对他非常失望,到了眼不见为净的程度。 小王子,是国王培养的下一任储君。但是李延宁直觉小王子血统存疑,他的眉眼说实话与那个跟王妃眉来眼去的贵族大臣有点点像。 从巴颂府上离开后,他们回到客栈的房间,李延宁交代李狻下次过来要仔细调查小王子的身世。 李延宁临睡前把小册子拿出来,复习今天学到的庾国语,学到脑袋宕机昏睡过去。 都定城的商人们在庾国已经将东西卖的差不多了。李延宁告别巴颂后离开庾国,约定三个月后再次来访。 回去的路上,李延宁特地又去了附近的小国,将剩下的货物卖完。 巴颂说过,他们这些小国百年前其实是一个国家,实力强大。只是后来因为各种原因分裂成各个小国。小国之间摩擦不断,时常打仗。近些年才好一些。 也因此,这些小国的情况跟庾国差不多,甚至连语言文字都一样。只是依据地理位置和地貌的不同,有不同的民情风俗。 有些小国戒备心强,李延宁他们进不了城,同样在城外摆摆摊卖卖东西。 或许卖完了,他们回程。越往北,遇到的部族越多,这些部族都有在止戈集市跟他们做过买卖。 路经这些部落比经过那些小国受到的待遇好一些。有些老板沿路做生意,将庾国进的货直接拿出来卖,有些部族会练金银,拿庾国的粮食能换不少银子。 等回到止戈集市时,商队又交换到许多新货物。大伙儿这趟出来,累是累了些,但赚的多啊!这一年要是多走两趟,那不是赚大发了! 商人们一脸笑意地问李延宁,他们什么时候再出发去南部大陆。 李延宁好笑道:“这还没到家呢,就想着再去?” 商人们哈哈一笑,道:“这不是得乘胜追击吗,李大人不是说了得让各部族和小国离不开咱们华朝的货物。” 李延宁道:“先回去好好休息休息,备好货等通知!” “好咧!” 商人们叽叽喳喳地一路聊着,尽管路途劳累,但是他们也没闲着,在李延宁的带动下,他们一路都在学习小语种。还互相抽问词汇。有时候也会为了一个词是不是这个意思吵翻天。 他们三月初出来,六月下旬才到隐世村。天气炎热,每个人都晒褪一层皮。吃得膀大腰圆的老板一路下来,肚子都累扁了。但是没有人抱怨,没有人说累。 吃苦耐劳是他们身体里特有的基因,拼搏不放弃是他们骨子里的信仰,做前人未做之事,敢为人先是他们优秀的品格。李延宁很庆幸他重生成华朝人。 六月底他们回到都定城,看到巍峨的城门,很多商人们都不禁热泪盈眶,终于到家了! 李延宁马不停蹄地往家里赶去。再过一个月,苏熠薇就要临盆了。生壮壮时,他是全程陪着苏熠薇,虽然那时候他也忙碌,可每天都能见到。 这次二胎,他不得已出来这么久,也不知道娘子如何了。回到家时,是正午时分。不仅街道安静,李府也一样,大家都在炎热中昏昏欲睡。 李延宁从马上下来,门房的家丁看到少爷,差点没认出来。 李延宁一路不停地进了自家小院,李吉看到少爷高兴地要进去汇报老爷和夫人,被李延宁叫住了。 这时辰,爹娘和娘子估计在午睡,他让丫鬟和家丁不要吵醒他们。 第328章 硝石 他轻声轻脚地推开自己的房门,走进房内,纱帐里的苏熠薇正在熟睡着。 他坐在床边,轻轻抚摸着她的睡颜和高隆的肚子,拉起她纤细的手放在唇边轻吻。 胡子粗糙的触感扎得苏熠薇悠悠转醒,见到胡子拉碴的李延宁,她下意识想抽回手,仔细看清后才发现是相公,又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囔囔道:“我怎么大白天又梦到相公了?” “娘子,我回来了,你如今感觉怎么样?” 手中的触感非常真实,苏熠薇仔仔细细地看着李延宁的脸,惊喜道:“相公,你真回来了?” 她从床上坐起来,伸手揉了揉李延宁的脸,红着眼眶道,“相公黑了,又瘦了。” “娘子感觉身子如何?” 苏熠薇一脸笑意地摸着肚子道:“这孩子头几个月比壮壮娇气一些,我吃什么都想吐,怀到五个月后便安生了,现在比壮壮那会儿乖多了,不会在肚子里练拳。” 李延宁亲了亲苏熠薇的肚子:“娘子辛苦了。”他紧紧地拥抱着娘子。 苏熠薇问:“相公此番去南部大陆还顺利吗?” 李延宁正想说很顺利,叶柔突然进了屋道:“瑶瑶,快来喝鸡汤,等会儿……呀,你是哪来的登徒浪子敢擅闯李府?来人啊~” 小俩口被叶柔的大嗓门吓一大跳。李延宁刚转过头,叶柔劈头盖脸的巴掌就要打下来,还好他身手敏捷躲过去了,无语道:“娘,是我!是我!” 苏熠薇连忙起身挡在李延宁身前道:“娘,是相公回来了。” 翠禾也扑过去抱住叶柔:“夫人,是少爷回来了。” 叶柔:“……”她仔细地看着眼前这个穿着外族的短衣短袖、胡子拉碴、又黑又瘦的男人好一会儿,顿时泪如泉涌道:“我的儿啊!你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 刚刚李延宁背对着叶柔抱着苏熠薇,纱帐又遮住了他们俩大半部分身体,叶柔看不清他的脸,只看到儿媳妇被一个衣着不雅的男人按在怀里,才惊恐地大呼小叫。 现在仔细一看,真是日思夜想的儿子回来了!儿行千里母担忧,叶柔看到一向白皙的儿子晒成这样,都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她越想越心疼。 “娘,别哭了,我这不是好端端地回来了吗?你看,我就是晒黑了点,冬天捂一捂又能白回来。” 叶柔擦了擦眼泪,儿子平安回来比什么都重要,道:“宁儿你怎么这个点回来?”这大中午的赶路回来也不怕晒中暑了。 李延宁笑道:“我怕天黑回来,被娘亲当采花贼打出去。” 叶柔:“……” 苏熠薇噗呲一声笑了。 “你就会打趣娘,回来了也不让人给娘通报一声?” 叶柔现在想想也觉得自己傻,李府的护卫可谓整个都定城最强的了,什么登徒浪子敢不要命地上知府的府邸来?当皇上亲派的护卫队和李严训练的护院是摆设吗? “赶得太急了没来得及说。”李延宁边说着边把苏熠薇抱回床上去,她着急下床保护他,光着脚下地,着凉了可不好。 李延宁去洗澡洗头发,又修理了胡子,清清爽爽地出来。壮壮已经睡醒了,看见李延宁,小碎步停了下来,抬头仰望着父亲,大眼睛看了半天,没认出爹来。 李延宁将儿子举高高起来:“壮壮不认识爹了?乖,叫个爹来听听?” 熟悉的举高高,熟悉的声音,壮壮认出来亲爹,奶声奶气道:“爹!” 这声爹叫到了李延宁心坎上,他道:“乖,儿子再叫一声。” “爹~” “壮壮太棒了!”李延宁亲了儿子一口,“再叫一声。” “爹~” “乖儿子!” 苏熠薇挺着肚子出来,道:“你们父子别玩了,过来喝点绿豆莲子汤解解暑。” 一碗井水冰镇过的绿豆汤下肚,舒爽极了。李延宁享受了一下午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温馨时刻。 晚上全家人吃了顿晚餐。李狻吃着美味的饭菜差点哭了:“柔姨你们不知道,别国的饭菜我们都吃不习惯。庾国盛产大米,一年三熟,可是他们连米饭都蒸得不好吃。还有那菜……” 李狻说得心酸,叶柔和李烟忍不住多夹了几筷子菜给他,李狻得了关心,越说越惨。 李延宁道:“差不多得了!也没见你饿成排骨,天天晚上在客栈后院烤肉吃的是谁?” 李狻:“……” 李烟听到这里,夹给李狻的鸡腿转个弯放到少夫人碗中。 李狻看着到嘴的大鸡腿飞了,瞪了眼李延宁!宁哥人艰不拆! 李延宁观察李狻和李烟的互动,心想:小子,别以为宁哥看不出来你在暗恋谁! 李延宁休息了两天后,开始上职。邵泽忠很欣慰这次李延宁没有出任何岔子好端端地回来了。 李延宁听了姚邕和罗循的工作汇报后,等傍晚太阳没那么热之后开始去街上逛逛,看看最近百姓的生活。 他一路看到好吃的就买来吃,突然有些尿急,便去了公共茅房。 当初为了都定城的整洁干净,李延宁特地在街道的偏僻处划了一小块地建公共茅房。 刚开始时,百姓觉得在这建茅房谁会去上啊?屎尿可都是肥料。后来都定城繁荣起来后,摆摊、逛街的人多了,人难免有三急,人一多到处拉臭的很。 李延宁还强制性让百姓去公共茅房,随地便溺的被发现一律罚款!谁跟钱过不去啊?没几天所有人都乖乖去公共茅房解决个人问题。 公共茅房里的屎尿卖给附近的百姓当肥料。大家都争着抢着要买。 解决完个人问题,要离开前李延宁突然发现,茅房的墙面上附着一点白白的霜,李延宁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这是硝! 硝是制作火药和冰的原料。既然硫磺有了,硝石也得备上。华朝有鞭炮,他记得用的就是土硝、土纸、加上硫磺、炭末等材料简易制作而成,威力小,听个响。 说到华朝的鞭炮,李延宁长叹一口气,都有鞭炮了竟然没把黑火药做出来!他不理解,还去打听过原因。 第329章 制硝 华朝的开国皇帝能征善战,马背上打下江山的英雄,到了老年却一身伤病,犯病时疼痛难忍。先帝壮志难酬,不知怎么的开始信奉各种术士。还在宫里特地划出一块地方让他们炼丹治病。 但是先皇丹药吃得不少,病却不见消失,性情反而变得喜怒无常,与当时还是太子的皇上有了隔阂。 先皇和皇上原本父慈子孝,后来却矛盾重重。当时皇上年轻气盛,将一切怪罪在这些骗人的江湖术士身上,觉得他们花言巧语,尽会用奇淫巧术迷惑圣心。 其中一个最得先皇信任的姓方的术士在一次炼丹时不慎起火,燃烧的火焰威力太大,不仅把丹炉炸飞,也把方术士自己炸伤了。 受伤的方术士无法再炼丹,烧伤面积过大引起感染,很快便去世。他去世后不久,没有继续服用丹药的先皇也驾崩了。 太子即位后,马上将这些术士杀的杀,流放的流放。方术士的徒弟在流放过程中为了过得更好一些,将方术士的一些方子改良后上供给官差。 有官差去试验,成功做出了鞭炮拿出来售卖,成了富甲一方的富商。因为鞭炮噼里啪啦的声音比起燃烧竹子发出的声音更响一些。 于是鞭炮成了华朝民间百姓过春节的一个表达喜庆的保留节目。李延宁还挺可惜,科技树点了一半灭了! 硝石不仅是黑火药的原料,还能制冰。刚来都定城的时候整个城一穷二白,现在百姓吃饱喝足了,是时候追求更舒适的生活。 硝石有天然硝石和人工硝石,但是他将整个城都逛了个遍也没发现有天然硝石。没有天然的那就费力些制作人工硝石。 再说盛夏炎热,再一个月苏熠薇便要临盆了。她生壮壮时在八月初,天气炎热,坐月子非常辛苦。这次不巧,二宝预产又是在七月底,李延宁想制冰迫在眉睫了! 制硝就是从带有硝酸钾的土壤中把它结晶出来。哪里有这样的突然呢?李延宁去问种地的百姓,哪里的土地在秋高气爽的季节,会有皮壳状或盐花一样白白的物质出现? 老农一听,指了指前方茅房门前的土壤道:“那一片土地都是,李大人说的白白的霜,我家的墙上也有!” 李延宁惊喜地道谢,让李吉带人来挖土回去。李吉不知道少爷有什么目的,但听话照办。 李延宁将带有硝酸钾的土壤带回家,指挥家丁在土壤中加水和草木灰搅和后一起浸泡。沉淀一夜后,过滤出上层清液,放入锅中熬煮,随时捞出浮在表面的杂质,待里面的水熬干后得到的晶块就是硝石。 硝石溶于水后会大量吸热,使周围的水温降至冰点。利用这一特点,李延宁把水放入罐内,再将罐子放到更大的装着水的盆内,不断在盆内加入硝石,从而使罐内的水结冰。 盆里的硝石溶于水后,可以通过熬煮蒸发水分再次提取出硝石,重复利用。李延宁让家丁到都定城各处去买带有硝酸钾的土壤回来。不断提取硝石存着,这可是火药的原料之一,有备无患。 都定城乃至下面三个县的农村里,百姓可高兴李府的家丁能来家中买土壤。茅房、猪圈、鸡圈、田里等地只要曾经有白色霜似的物质出现的土壤都可以卖。 所得的银钱不多,但就一些土便能卖钱,这钱跟白捡的一样,一时间百姓们到处找白色霜似物质。 李青鹤知道儿子是在制冰后,干脆在三个县内都建了一个小作坊,请了人来专门提取硝石。 苏熠薇临盆前,李延宁搜集到了足够多的硝石,得到了一盆盆的冰。苦夏、苦夏,有了冰,苏熠薇夏天分娩坐月子便没那么艰苦了。 七月二十九日,苏熠薇发动,经过四个多时辰的折磨,终于生下了一个女儿。这次李延宁没有第一次的关心则乱,能镇定地指挥嬷嬷和丫鬟忙碌。 第一次抱起女儿时,他的心里软的一塌糊涂。也不知道是不是他这个父亲有滤镜,他竟觉得女儿非常好看。 壮壮要是知道爹爹见他的第一眼是嫌他丑,而见到妹妹的第一眼是好看极了,不知作何感想? 第二次生产,苏熠薇也比较有经验,发力得当,生产顺利。睡了一觉,喝了参汤后恢复了些精神。第一时间便是要看自己的宝宝。 苏熠薇也觉得女儿五官好看,这大眼睛和高鼻梁,将来肯定是个美人。 李延宁给女儿取名李文悦,小名悦悦,希望女儿永远喜悦幸福。 李府上下又是一片喜庆。壮壮已经会说话了,他也喜欢这个妹妹,经常趴在床上看妹妹,嘴里还会哄着:“妹妹不哭,妹妹快睡,妹妹玩玩……” 天天妹妹长,妹妹短的,李延宁都吃醋,也没见他天天爹爹长,爹爹短地叫。 李延宁算是个严厉的父亲,壮壮越来越大后,便不许家里人再溺爱他。摔倒自己起来,吃饭不许人喂,必须自己来,耍脾气不吃就不要吃了,尝尝饿肚子的滋味才知道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头几次壮壮不习惯,没人喂不吃,李延宁将他抱到一边,让他看大家吃,壮壮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李延宁不许任何人哄。 李青鹤和叶柔都宠爱孙子,看不得孙子哭得这么伤心,几次想去哄,被李延宁眼神制止了。苏熠薇也不忍心,但她知道相公在教育孩子时,她不能唱反调。 果然,壮壮哭过一顿后,发现家人没有一个来哄他,哭累了也饿了,开始学着自己吃。他还小,不怎么记事,但已经知道自己的事情要自己做。 饭自己吃,丢了一地的玩具要自己捡回箱子。李延宁每天在家都会看书,写计划等等,苏熠薇也会看账簿。言传身教下,壮壮现在也喜欢看书。但他看的是拼音书。 里面有绘画,他就看个图画。苏熠薇有时候会教他拼音,他发音发对了,苏熠薇会奖励他好吃的辅食,为此他学得很起劲。 李延宁则会开始教他背些幼儿启蒙的书籍。他写了字,李青鹤用竹片雕刻出来,在陪壮壮玩的时候,李青鹤会教一教孙子认点字。 第330章 认字 李延宁觉得儿子或许不会记得这么多,但是从小与字和书籍陪伴,将来启蒙时至少不会看到书就头疼。 而女儿出生后,李延宁发现壮壮的记性非常好,他前天教过的东西,壮壮会教妹妹说,比如他会站在妹妹的摇篮旁,拿起李青鹤做的字片,对妹妹说:“这是花,漂亮的花。”再拿起另一个字片,指了指上面的字道,“这是天。” 李延宁注意到壮壮拿的对,读得也对。他非常欣喜,鼓励壮壮多学一些字,每天读给妹妹听。 “妹妹最喜欢听你读书了,你看你每次一读,她都不哭不闹,很快就能睡着。” 壮壮也发现了自己很会哄妹妹睡觉,每天早晨都会让爷爷多教几个字,他中午要哄妹妹睡觉。 九月初,都定城前去南部大陆的行商再次汇集出发。这次李延宁没再跟去,由李狻和邵泽忠带队前去。李家的商队由李陆和李载带队。 这次出发的商人里不仅有都定城的,还有其他地方的,其中就有圳州的林启钺。林启钺是林娴珞的弟弟。自从林娴珞嫁给李延峰后,林世军对林启钺多了更多的扶持。 李延宁中了状元,又在都定城做出政绩升了官。李延峰掌管了悠州李家的生意,林娴珞在林家的地位也水涨船高。林启钺借此从叔伯手里拿回自家的商铺。 知道李延宁来了都定城,林启钺一直想要过来,直到他娶妻生子后,他娘才同意他出门行商。这次是听姐夫的建议先来都定城。 李延峰也想亲自来都定城,但是他在晖州的生意才刚起步必须仔细盯着。 林启钺七月中旬到的都定城,一来便来拜访李延宁。李家热情款待了他。李延宁对他的印象不错,不骄不躁,沉稳有主意。 这次去南部大陆的商人更多了。商人逐利,有利可图时大家都会一拥而上。这次去的还有卖吃食的老板。 他们也不准备太深入南部大陆,只跟去止戈集市摆摊卖吃食。卖完就先回来。止戈集市离隐世村不算太远,他们结伴回来,不会有什么太大危险。 出发前,李延宁到城门口来送送他们。大家都一副要去赚大钱的模样,李延宁必须给他们泼泼冷水。人一多就怕没有纪律不好管理。 南部大陆到底不是华朝,任何无心之失都可能丧命,自己丧命也就罢了,就怕连累身边所有人。 李延宁一再交代,为了自己和家里的亲人,一定要听指挥,守纪律。若是因为自己不听管理一意孤行,没命回来是咎由自取,幸运地回来了,也永远禁止再去。 商人们都知道李知府是为他们好,他们心里感动,出门在外家里亲人念着,父母官记着,都表示一定听从指挥,绝不出岔子。 李延宁送完他们,刚回到家里,李严来报有要事相报。李延宁让他去书房再说。 不一会儿,李严和严婉琳带着孙大夫一同前来。原来自从严婉琳跟上头的人说了下药成功后,每隔两个月上面都会送来新的药。 新送来的药,严婉琳都会拿去给孙大夫和卢大夫查验和分析解药。严婉琳身上的毒也被解得差不多了。但前几天严婉琳带回来的药与前面几次的成分不同。 换了两味药,这药一换,效果便不一样了。这次新的药看起来和藏心毒一样,但孙大夫也不确定会出现什么情况,便拿给鸡鸭吃。 鸡鸭吃完后,立马昏倒,之后病恹恹的,吃不下东西,整日窝在稻草堆上昏昏欲睡。他将情况跟严婉琳和李严一说,他们立马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赶紧来向李延宁汇报。 李延宁想了想后道:“看来惑心楼的人对你不信任。”他猜测,他们这次换药应该是想测试一下严婉琳是否下药成功。 若是成功了,李家人必然出现症状,若是李家人照常那就是严婉琳根本没下药或者下药没成功。 既然是试探,那就配合一下吧。李延宁跟父母还有娘子说了情况,让他们这几天装病不再出门。 可怜苏熠薇好不容易出了月子,现在又要装病。好在家里有冰块,可以散散热,这个月子她养得更好了,显得更加水灵灵。 为了演得逼真一点,李延宁特地在州衙上职的时候,会议开到一半,突然虚软无力,昏倒在地。众官员吓了一大跳,赶紧去请孙大夫。 孙大夫急匆匆赶来,他自然知道李延宁的计划,假装诊了好久的脉,然后一脸忧心忡忡,长吁短叹道:“李大人的脉象虚浮,怕是最近太过劳累导致的。我开些补药调理一下。” 李延宁被送回了家里休养,很快他生病的消息便传了出去。很多老板送礼来探病,被李家劝回去了。 这几日孙大夫一直在李府和医馆跑来跑去,众人到处打听李知府不会也跟前几任知府一样命不久矣吧? 不知道消息怎么传的,连百姓都知道了,百姓都怕李知府出了什么大事,家家户户都求神拜佛保佑李知府长命百岁,在都定城待得久一些。他们的好日子才刚过没几年,不想再有贪官来断了他们的好日子。 汤茳年早就得到李家人生病的消息。上次汤管事跟他汇报过第一次去南部大陆的经过,表示李延宁对汤家并无任何优待。他很奇怪,也担心琳娘并没下毒成功。于是跟上面的人反映了一下。 很快,药姑便换了药。 严婉琳来找他道:“汤老板,上次胭脂铺给我的药没有问题吧?” 汤茳年道:“这药是惑心楼的药姑给你的,她们的药绝不会经过我的手,你又不是不知道。” 严婉琳奇怪道:“那为什么这些天我下完药,李家老小都病倒了。他们浑身虚弱,李夫人和李少夫人还心悸喘不过气来。” 严婉琳让汤茳年汇报上去。她走后,药姑从后面走出来道:“这个药过两日再给她,就说我拿错了药。” “是。”汤茳年接过药,这是他第一次替惑心楼传药。 严婉琳隔了两日后便收到汤茳年送来的药。听着他说是药姑拿错药,她在心里冷笑,李大人果然说的没错,传错药是假,试探是真。 第331章 抵御 李延宁装病在家里陪孩子玩了几天。严婉琳带来了新药。孙大夫和卢大夫急忙分析新药。确实是藏心毒。 得了,病假即将结束,他也该上职了。不出几日,李家人又好了起来,李延宁继续上职,李青鹤和叶柔也开始出门。苏熠薇也去了善济堂,还和善济慈善协会的夫人、小姐们聚了聚。 这次她们也赶制出了不少的油纸伞、折扇和刺绣让李陆带去南部大陆卖。她们都希望能卖出好价格。 善济慈善协会的这些夫人和小姐为学堂的孩子们捐午餐,得了百姓的夸赞。家族的社会地位好了很多。她们自己也声名在外,不少世家向她们的母亲打探消息。 尤其是杜悠悠,她们杜家一直都是小门小户,自从他爹开始建作坊,她开始设计成衣后,家里条件好了很多。她娘收到好几个夫人的相看邀请,都是都定城的大户。 夫人、小姐们在善济慈善协会上得了好处,现在对协会的事情更加上心了。 十月下旬都定城各地的红薯开始陆续收获。李延宁到各处去巡视。 十一月中旬他到了风禾县,与欧阳恩小聚。欧阳恩将风禾县治理得很好,百姓们安居乐业。李延宁又去了隐世村看看。 他想最迟十二月初商队也该回来了。结果,十一月二十日的晚上,李延宁却先等来了回来求救的郑彪,但是没有看到邵泽忠和李狻,询问缘由才知道他们这次出去竟然遇到了海盗。 郑彪道商队经过白盐部附近时,遭到海盗的突袭。邵泽忠和李狻等护卫队断后保护他们,他骑马技术最好,所以快马加鞭回来求救,大部头的商人还在路上。 李延宁神情严肃,立马写信让李吉带着他的令牌回去调来都定城所有护卫队和官差。 他自己和欧阳恩带着风禾县的衙役和官差先去白盐部救人。 他们连夜翻过南屏山去白盐部,第二天在止戈集市遇到了跑回来的部分商人。李延宁询问目前的详细情况。 因为有第一次的出行经验,很多商人都知道哪些货受欢迎,这次他们带去的货物卖得很快,但是回来进的货也多,因为沿路卖给小部族也能赚一笔,因此他们回城的速度不快。 商队经过白盐部时天色已晚,便想着先在这里休息一晚。有的商人没见过大海,对大海很是好奇,便在白盐部的海边扎营,有些商人则是想着第二天回去前再买些盐回都定城卖。 他们休息了一晚,但是到了第二天破晓的时候,起床撒尿的一个伙计突然发现远方的海面上似乎有大船驶来。 他立马跑回去叫醒自家老板,他们的动静惊醒了邵泽忠和李狻。 听说海上有大船,他们都紧张起来,想到白盐部经常遭到海盗的抢掠。邵泽忠立马下令所有人带上货物立即离开。 李狻去通知白盐部的人。白盐部的子民看到大船来临都开始将晒好的盐和刚买来的粮食运进山里。 老人妇孺被叫醒往山里跑,男人们运完货也跑。李狻问他们为什么不拿起武器将海盗赶出自己的家园。白盐部的人叽里咕噜说了几句便跑了。 李狻大概听出来是海盗有强大的武力值,他们杀人不眨眼,白盐部已经死了很多人。 李狻无奈,只能让华朝的商人赶紧跑。可是大船很快驶来,像一艘巨型的怪物,还没登岛,船上的海盗已经开始朝他们放箭。 邵泽忠带着护卫队员拿着盾为商人们遮挡,争取逃离时间。扎营在大陆的商人们先跑,靠近大海的商人们受到了箭矢的侵袭。 前头的大部队商人头也不回地跑向隐世村的方向,后头的队伍紧跟着,邵泽忠带领护卫队断后,他们埋伏在岸边的岩石后。 大船很快靠岸,上面的海盗以为他们跑走了,没有多加防备地从船上下来。护卫队们立马开始反击,他们瞄准海盗一顿猛射箭。 有些下船的海盗猝不及防地中箭受伤。海盗知道对岸有人埋伏,不再轻易下船,而是朝岸上放箭。双方互相僵持着。 过了一会儿,海盗们居然撤离了!看着大船驶出一定距离后,邵泽忠等人才松了口气。商人们已经跑出一定距离。他们也准备回去和商队汇合。 众人才从海岸退到内陆,邵泽忠似乎隐隐听到了远处传来了喊打喊杀声。李狻也听到了,他来过白盐部两次,声音传出来的方向正是白盐部老弱妇孺躲避的地方。 原来不止这片海域有海盗,白盐部躲藏的那边估计更多。海盗正在屠杀白盐部的人! 李狻犹豫一下后对邵泽忠道:“邵大人,你带众人们回去,我去白盐部那边看看情况。” 邵泽忠道:“我和你一起去。”邵泽忠点了一些护卫队跟着他,其他护卫队继续保护商人们回华朝。 他们一群人快跑到白盐部的家园外,海盗确实很多,白盐部的汉子们眼见都快要受不住了。有些带着孩子跑不快的妇女被海盗抓住,强行绑起来要带回船上去。 一个三岁孩子亲眼看着父亲被砍死,母亲被强行拖走,无助惊恐地哇哇大哭着。一个海盗似乎嫌弃他哭得太大声,举着刀就要砍下小孩的脑袋。 突然一支箭飞射过来,稳稳地射中海盗的太阳穴。接着是更多的箭从岩石后面射过来。海盗们正杀人杀得眼红,突然胸口一疼,腿部又是一痛,还没反应过来已经倒下。 邵泽忠和李狻带着护卫队的人冲了出来,加入战局。白盐部的人看到犹如天神降临的华朝人,既惊喜又感动。 他们武艺很高,手起刀落,英勇无畏。他们保护着白盐部的老弱妇孺,冲在第一线。白盐部的汉子们重燃起信心,握紧武器保护族人,保护家园。 海盗渐渐被打退,他们跑回自己的船上,落荒而逃。这是时隔多年后,白盐部再次赶走海盗,他们高兴地互相拥抱。不管华朝勇士们同不同意,他们都紧紧地拥抱他们,感谢他们出手相助。 第332章 反击 白盐部的族长领着白盐部的子民向邵泽忠和李狻等护卫队致谢。白盐部又折损了好几个汉子,还有好多人受了伤,老人为了保护孩子被砍死了好几个。 他们忍着悲痛埋葬了族人的尸身。邵泽忠他们也有几个护卫队受了点轻伤,但没有大碍。 邵泽忠向他们道:“海盗肯定还会再来,你们打不过,必须找个安全的地方躲避,或者搬家。” 白盐部世代在这里定居,曾经他们也是一个大部族,但是这些年别克坦佴国逐渐强大,抢走了他们的子民去当奴隶。 海盗也突然盛行,每年都会来袭击,他们从誓死反抗,到子民被杀得越来越少,只能躲避。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他们世代晒盐,离开这里,他们能去哪里?又没有其他的谋生手段。 邵泽忠知道他们的艰难,此时李狻突然道:“你们可以去华朝,李大人就是你们上次见过的那位年轻人,他是华朝都定城的父母官。只要你们投靠华朝,他一定会帮助你们,帮你们永守家园,不再受海盗侵袭。” 白盐部的子民面面相觑,投靠华朝?白盐部的一个汉子愤慨道:“我们不当奴隶!” 李狻解释道:“不是让你们当奴隶,是让你们当华朝子民。你们看到那些商人了吗?他们出来行商受到官府的保护。你们愿意归顺的话,就和华朝子民一样受到官府和军队的保护。你们的生活不会变。还是族长管理你们。” 白盐部的人没再说话,李狻继续道:“不是我打击你们,像你们这样的小部族没有强大的靠山保护,不出几年……”整个部族可能不复存在。 李狻这话难听但说的是事实,白盐部的人也无力反驳。 “你们可以好好考虑。李大人是好人,他不会坑骗你们。”李狻再次道。 白盐部的人再次往沿海的山上躲藏。邵泽忠和李狻他们帮人帮到底,帮他们将重要物资运到山里面。 他们忙到太阳西斜,才开始往止戈集市方向而去,商人们从那个方向回隐世村,他们必须和大部队汇合。 快到止戈集市时,天色渐渐暗下来,他们路经多诺族,决定先在这里休息一晚。 多诺族是个农业民族,他们所在的土地肥沃,他们也擅长种植粮食。因此他们虽然不算沿海,却是海盗们最喜欢到的地方。 华朝的商人们逃跑时经过多诺族通知了他们海盗来了。多诺族的人立马躲藏起来。 邵泽忠等人在多诺族的境内扎营休息,向多诺族的人买干粮吃。多诺族的人看到李狻这个熟面孔才出来。 李狻他们身上都沾着血,多诺族的族老出来询问他们是不是遇到了海盗。 李狻照实回答。当多诺族的子民知道他们赶走了海盗,都高兴不已,连连称赞他们是英雄。 李狻向他们买粮食,护卫队带的干粮不够坚持他们吃到止戈集市。 多诺族的人没要他们的钱,因为他们赶走了海盗,他们是多诺族的英雄。不仅没收钱,还搬出来新粮食和肉招待他们。 李狻他们盛情难却,吃完了饭,又休息了一晚上,第二天一大早便启程回去。然而他们刚走没多久,还没有走太远,再次听到了撕打声和呼救声。众人赶紧再次返回多诺族。 该死的!居然又来了一批海盗!这批海盗的长相与袭击白盐部的那批长得不太一样。这批海盗金发碧眼,各个人高马大。多诺族的人普遍比较矮,在这批海盗面前,战斗力严重不足。 昨天华朝商人通知多诺族后,大多数的多诺族人已经躲避起来。邵泽忠他们早上离开后,多诺族的人认为海盗已经被赶跑,不会再来,很多汉子和女人再次出来干活。 不想在他们脸朝黄土背朝天干活时,海盗悄悄到来,杀他们个措手不及。他们只能逃跑,大喊救命。 邵泽忠他们不能眼睁睁看着淳朴老实的多诺族被屠光。他让几个受伤的护卫先行回去搬救兵,他们先去击退海盗。 李延宁等人骑着马连夜奔向止戈集市,沿路他见到了回来的商人。他们逃命逃得狼狈不堪,见到李延宁,大家都安心不少。 可是还是没有见到李狻和邵泽忠等人。李延宁带人往沿海的方向继续跑去。经过多诺族境内时,听到了喊打喊杀声。 李延宁循声而去,果然看到了李狻和邵泽忠以及护卫队员们。他们在和一群海盗鏖战。 李延宁拔出剑带着衙役和官差们加入战局。海盗没想到多诺族居然有这么多人帮忙,一时间的愣神,让战斗气焰顿消。 李狻看到李延宁,眼里透出了惊喜:“宁哥你怎么来了!” “来接你们回家!” 邵泽忠也没想到李延宁会来得这么快! 李延宁骑着马冲散被海盗包围的邵泽忠,居高临下地一剑又一剑地帮他砍掉身边的海盗,道:“邵大人没受伤吧?死不了吧?” 这话曾经是邵泽忠救李延宁时问的,现在从李延宁嘴里听到,邵泽忠都有些恍惚,嘴角扬着笑道:“算你来得快!” 两人配合,击杀了一个又一个海盗。李延宁带过来的衙役和官差也不差。欧阳恩不会武功,但他在李延宁的影响下也练过箭,准头还行,躲在后面放放冷箭,也够海盗们喝一壶了。 随着李延宁他们的加入,战场局势瞬间扭转。海盗们开始逃跑。李延宁乘胜追击,绝不能让他们活着回去再次养精蓄锐,卷土重来。 他命令所有人跟着他让这些海盗有来无回,还特地用多诺族的语言大喊道:“保护家园,杀光海盗!” 还能行动的多诺族汉子们都拿起农具跟上。这批海盗深入内地,他们的船只在海岸边,逃跑没有白盐部那边的海盗快。 很快,他们被骑马的华朝官兵追上。海盗能屈能伸,立马跪地举手投降。 刀抵在海盗的脖子旁,再深入一点轻而易举能割破大动脉,海盗们不敢动,嘴里说着饶命的话。 第333章 埋伏 李延宁听着听着,觉得海盗们的语言有些像他前世的英语发音,但是又不太一样。 双方交流有碍,李延宁从他们或激烈或求饶的语言中听到了ind这个单词,李延宁心下一喜,继续听。李狻很奇怪,宁哥想学海盗语言也不是现在啊。 李延宁听了一圈后,在一个英语发音比较纯正的男人面前站定,重复了ind这个单词。男人惊讶抬眼看向李延宁。 李延宁继续道:“where?” 这个海盗以为这个李延宁听得懂他们的语言,言语激烈地表达了求饶。李延宁其实没有听懂这个世界的英语,但一些词汇他听得出来。这个男人说了小鱼岛。 肖望北说过,南林村的村民逃命到小鱼岛前,这个岛还是无人岛,后来被海盗占领了。这个男人一直在说小鱼岛,那可以断定这群海盗就是占领了小鱼岛的那批。 这些被俘虏的海盗此次没有回去的话,小鱼岛上的海盗肯定会再次进攻过来。十一月来抢劫,看得就是南部大陆的庄稼收获了,想不劳而获。 李延宁让护卫队的人将这些海盗的身上里里外外都搜查了一遍,将所有东西留下。也把这个发音比较清晰的海盗留下,其他海盗留给多诺族的人处理。 李延宁对邵泽忠道:“我想去海盗登陆的地方看看。” “好。”邵泽忠拉过来这个海盗,让他带路。 很快他们到了沿海地区,这里停着一搜海盗的大船。看到这艘船的那瞬间,俘虏双眼发亮,虽然极易克制,但李延宁还从他的微表情中猜测船上有人,海盗瞬间的惊喜是觉得自己能获救。 李延宁将海盗拉过来,指着大船,小声在他耳边问道:“howmanypeople?”他没指望海盗能听懂,但没想到俘虏立马摇摇头,紧张地重复着船上没有人。 李延宁才不信,让俘虏吃了几个邵泽忠的铁拳就知道厉害了,在他们这里不老实的人想见自家老祖宗是件很容易的事。 邵泽忠问:“你刚刚对他说什么?” “没什么。”李延宁总不能说自己前世学过英语,正在尝试用英语和海盗交流,只能道,“我猜船上还有接应的海盗。” 邵泽忠几拳下来,俘虏很快被打趴,立马服软,说了一个数字。 李延宁让邵泽忠停下来:“船上估计有不少海盗,咱们想个办法把海盗们引出来。” 邵泽忠不可思议道:“你真听得懂海盗语言?” 李延宁道:“听不懂,但是看他的样子也知道定然有人。” 邵泽忠:“……”他怎么看不出来? 李狻无条件信任李延宁,问道:“怎么引?” 李延宁将刚刚从海盗身上搜下来的几样东西反复查看,里面有好几个哨子和粉包一样的东西,只不过意义不明。 李延宁又问俘虏这些哨子什么作用?并把剑抽出来搭在他脖子上,意思很明确,不老实,人头立马落地。 俘虏战战兢兢地往后挪想远离李延宁的剑,嘴里叽里咕噜地说着。李延宁仔细听着,知道有求救和进攻之意。 李延宁担心海盗不老实,利用哨子乱吹泄密,觉得留下他也没什么用处了。举着刀就要砍下,俘虏再次求饶,做了点烟的动作,又指着船上的人说他们会来。 这次连邵泽忠也看懂了。李延宁道:“早这么听话不就好了!” 李延宁让护卫队做好埋伏后,让衙役去捡拾柴火,俘虏点燃了柴火并在火里扔进了一点白药粉,很快白烟冉冉升起。 船上的海盗看到白烟知道进攻的海盗已经收获了许多东西,白烟是让他们前去搬运的信号。 海盗们从大船上下来,边走边聊着,一派轻松惬意。李延宁数了数有二十个,等他们靠近埋伏圈后,他下令放箭,箭矢立即飞射而出。 有的海盗躲避不及被射中,有的身手较好,知道中了埋伏,开始往大船上跑去。李延宁拉开弓箭对准他们射出,一箭一个人。 护卫队冲出去解决剩下的海盗,不一会儿海盗被打趴。没死的海盗抓住绑起来,死了的直接扔海里喂鱼。 李延宁、邵泽忠带着护卫队身手最好的几个一起上了大船。李狻在船下守着。 李延宁在船上逛了一圈,海盗的船确实比现在华朝的船先进。李延宁曾听沈辙说过,前朝最繁荣的时候,造船业是很发达的,后来禁海后,工匠都改行了。 现在的华朝除了渔船就是一些货船,完全没有战船。李延宁不知道南州的船有没有先进一些。他单单看海盗的船,比都定城的渔船好不知道多少倍。 将大船搜了一圈,果然又找到了几个守船的海盗。他们在喝酒庆祝这趟的丰收,喝醉了在船舱里呼呼大睡,护卫队悄悄进去将几人解决掉。 接着他们彻底将船舱搜索一遍。他们居然在舱底的隔间里找到了十二个各个部族的姑娘。她们大多被折磨得不成人样。 看到有人进来都吓得惊恐万分,缩成一团。李延宁凭借衣服认出这里有巫族、图猎族和高朗族的姑娘。 他用巫族的语言安慰她们不要害怕,他们是来救她们的。巫族的姑娘怯怯地看向李延宁,来者不是海盗,看穿着像华朝人。 都定城的商队几次路经这些部族做买卖,这些姑娘们在自己的部族境内是见过华朝商人的,有的姑娘还在家人的陪伴下跟华朝商人买过东西。 在她们的印象里,华朝商人很亲切,总是微笑着。 李延宁让她们跟他下船去。姑娘们逃也似的跑出船舱,下了大船。她们不想再回忆她们是如何被绑上船,又遭到怎样噩梦般的折磨。 看到阳光,看到陆地,她们喜极而泣。等她们哭够了,李延宁询问了她们的家园现在如何了。 姑娘们再次泪如泉涌。这次上岸的海盗很多,他们不仅在白盐部、多诺族这边登陆,几乎在所有的口岸全面登陆进攻各部落,除了内陆实在远的部族海盗没去,沿海和附近的部落全部遭到屠杀。 第334章 守城 海盗们有组织有目的,都是半夜或者凌晨时分,大家在睡梦中突然闯入,见人就杀,只有年轻女人没被砍死,被抓来船上供他们玩乐。 高朗族的姑娘哭得泣不成声,她的爹娘大哥都被砍死了,她已经无家可归。 李延宁听后气愤异常。这帮杀千刀的海盗,早晚让他们付出代价!李延宁带着这些姑娘们回她们的部族。 海盗的大船留了两个护卫队员看着,李延宁派了风禾县的衙役去找已经回止戈集市的欧阳恩,让他安排最有经验的渔民将大船开到南林镇的口岸。 李延宁他们沿路回去才知道现实比姑娘们说得更惨。高朗族本就是人口不丰的小部落,这次几乎被屠杀殆尽。巫族本来住在山脚下,后来搬到了山上,靠着山势和山洞躲避,才躲过被屠族的命运。 路上他们还遇到了一小批正在搬粮食的海盗,李延宁等人全力击灭他们,将粮食截下。送回大土部落时发现,大土族已经没有人了,撤退前海盗还放火毁尸灭迹。 大土族的两个姑娘哭得晕过去,李延宁也不由得红了眼眶,他在止戈集市和大土族的人做过生意。他们很喜欢华朝的红薯粉,还约定下次止戈集市开市时要带大土族的美食给华朝商人尝尝。 一个淳朴善良的部族就这么没了,所有人都怒火中烧,恨透了海盗。 他们一路走过这些姑娘的家,最后有六个姑娘无家可归,她们的部落全被屠杀了。李延宁还沿路捡了十来个被父母藏起来才躲过一劫的半大孩子。 海盗走后,这些孩子出来找爹娘,目之所及全是尸体和烧毁的家园,他们坐在尸体旁,站在废墟边无助地痛哭。李延宁让衙役先将这些孩子全部带回都定城,放到善济院去养。 而他们继续深入南部大陆,但走了四天已经走不下去了,临海的部族无一例外都遭到突袭,一路走来满目疮痍。李延宁让沿途还留存人口的部落互相通知所有部落去止戈集市开会,商议共同击退海盗的事情。 李延宁他们重回止戈集市。欧阳恩已经将这次出来行商的华朝商人全都送回去了。但他依旧着急得口腔都上火溃疡了,一说话就疼,每天都在盼着李延宁赶紧回来。 终于,十二月初二,他看到了李延宁他们全员回来,高兴得差点哭了。李延宁一看到欧阳恩忙问道:“海盗船开回南林镇了吗?” 欧阳恩道:“开回去了。宁子,你怎么变成这样了?没受伤吧?”他那永远干净,气质出尘的宁弟怎么变得跟野人一样? “我没事,你去每天杀敌试试看能不能干干净净?”李延宁将带血的脏衣服换下来,洗了脸,躺帐篷里开始睡觉。 他太累了,从知道李狻和邵泽忠他们遇险开始,他连夜奔去多诺族,与海盗打了几场,又连日奔波在各部落里,除了要时刻警惕海盗的突袭,看到那些惨状,他身心都备受煎熬,现在回到止戈集市,他终于能睡一个安稳觉。 李狻和邵泽忠等护卫队员们也一样,看到熟悉的人后,放松下来,蒙头大睡。 等睡够了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了。李延宁恢复了精神。吃了顿欧阳恩煮的红薯粉,很好吃,欧阳恩现在厨艺进步很大。 他刚出帐篷,李狻也醒了,正过来找他,两人先去看望受伤的护卫队。有孙大夫调配的金疮药,护卫队员昨晚发了一点烧。早上退烧后,已经恢复了不少,显然没什么大碍。 接着,李延宁和李狻还有邵泽忠进了止戈集市,集市里有不少部落的人连夜赶来。他们都听说了这次有三个部落的人被灭族。还有好几个部落被杀了大半的人,其他部落被抢了大多数的粮食和物资。 所有人都忧心忡忡,谁都怕被灭族。就连实力强大的铁器部也沉默了。这次海盗在沿海各个地方登陆,他们离大陆远,才幸免于被突袭。但谁也说不准海盗什么时候就深入到内陆来。 害怕、不安、担忧等情绪在每个部族的人心里盘旋。沉默像乌云一样笼罩在整个止戈集市上空。 卡真族到的时候,还给李延宁带来了新提炼出来的硫磺。大概只有卡真族人的心情能稍微放松一些,因为他们在内陆,连别克坦佴国的人都嫌他们部族的空气臭,不想进他们部族。 李延宁等到下午,大部分部落的族长和族老都来了,他开始跟大伙商讨如何保卫家园的问题。 李延宁先发表了自己的看法,面对海盗这南部大陆共同的敌人,所有部族都应该团结起来共同抗敌。 大家都世代生活在南部大陆这片土地上,这里是所有部族的家园,敌人来临时,谁也不能独善其身。 铁器部的族长问李延宁有什么好主意,李延宁道:“自然先要团结。” 他提出所有部族都派出一些汉子组成守护家园的巡逻队,在海岸线附近轮班日夜巡逻。只要发现海盗来临,便将他们引到做好的陷阱中去。 同时所有人努力起来,建立护城围墙,将海盗阻隔在城外。 李延宁的建议不是所有部族都同意,一些部族在大陆深处,且人口不多,汉子是主要劳动力,把他们抽调走,谁来干活?谁来养家?要是遇到海盗,汉子们战死了,这损失谁来担? 只有沿海和中部陆地的部落毫不犹豫地同意了,最后也只有这些面临生死存亡的部族团结起来自救。 这些部族现在所剩的人口并不太多,李延宁看着这些部族满心担忧,开口说道:“要是你们愿意归顺华朝,我会向我们的皇上请求出兵保护你们。护城围墙也可以帮你们修。” 很多部族都知道华朝商人的富裕,这次抗击海盗也见识了华朝官兵的英勇,这位都定城的父母官也足智多谋。但是他们还在犹豫,谁也不知道归顺后是什么样的情况。 李延宁再次保证,归顺不是当奴隶,你们还是你们,还是由族长管理,只不过身为华朝子民受国家保护,要跟华朝子民一样交税。 第335章 坚守 李延宁又介绍了华朝子民的权利和义务。他也不指望这些部族马上答应,有海盗在,他们迟早撑不住得向华朝求救。 李延宁开完会后,第二天赶回隐世村。休息了一夜后,他又去南林镇。 南林镇的渔民第一次开这么大的船,虽然是第一次,但是开船的步骤都差不多。他们琢磨了一会儿后便会了。但是掌握不好方向,在海上耽误了半天才回来。 李延宁问他们开这种船感觉如何,渔民们各个兴奋,是个好东西!李延宁让出海经验最丰富的渔民偷偷开渔船去小鱼岛附近打探消息。 渔民们得令,开始出海。李延宁在南林镇逛逛,经过这几年的发展,南林镇富裕很多,交通便利后,椰子被运往各处售卖,椰子鸡已经是他们逢年过节都会吃的一道菜了。 他还去了椰油羊奶蚕丝皂作坊看看。这里正有条不紊地生产着蚕丝皂,去年又建了一个蚕丝皂作坊。李洁在这里研究出了不少好吃的东西,什么菠萝饭,椰蓉糕等等。这些在都定城里卖得很好。 南林镇的街上热闹起来,白天都看不到小童,因为他们都被送去学堂启蒙了。 欧阳恩在学堂教育这方面做得很好,他大力培养启蒙夫子,会拼音会认字会基本算数就行,将这些启蒙夫子分到各个村落去,夫子不够,就两三个村一个夫子,教一教拼音和算术,认些基本的字。 学得好,父母愿意继续供的送去县里学。在县里学科举知识,能学得下去继续,不行就退学,找个商铺中的掌柜、管事之类的活也容易。要真是读书的料,县里会资助孩子继续学。 李延宁让欧阳恩将教育这方面的举措都写下来,到时候在其他县也推行。 他们在南林镇住了两天,渔民打探到消息回来跟李延宁汇报。小鱼岛上停了十几艘大船,有的船比知府让他们开回来的还要大得多。 小鱼岛上有很多海盗,各个金发碧眼的,看起来很吓人。他们白天睡觉,晚上会开船出海。 李延宁猜得没错,海盗占领了小鱼岛,以小鱼岛为据点,向外扩张。这么看来等他们抢完南部大陆,一定会来抢华朝。南林镇和邛州大部分面积都靠海。 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不把他们打趴,他们会像蚂蟥一样,看到血就吸上来。 李延宁想着得写个奏折给皇上禀告这件事,让华朝所有的沿海地区加强巡视,谨防海盗突袭。 那天晚上,李延宁在灯下刚写完奏折和给胡鹏程的信,躺下休息没多久,突然听到了百姓敲锣打鼓的声音。 李延宁立马起身开门仔细听。南林镇的村民用方言大喊着:“海盗来袭了,快醒醒,海盗来袭了!” 李延宁一惊,刚要出门,衙役飞快跑来汇报:“知府大人,海盗不知怎么的摸到了咱们镇的城墙下,现在正在破门而入。” 李延宁在修路时,顺道修建了南林镇的围墙。无他,南林镇的村民太会跑了,没有城墙围着,他们哪天又像肖望北的爷爷一样举家跑走不回来。现在南林镇的城墙每天都有官兵在巡视和检查进出门的百姓。 现在还好有这堵墙,拦下了海盗的长驱直入。但是围墙修得并不怎么高耸,海盗真要翻墙进来,也不算难事。 邵泽忠已经得到消息,带着护卫队赶去城墙那边,欧阳恩匆匆忙忙地披着外套跑出来,正在召集衙役和士兵。 李延宁问来汇报消息的衙役:“海盗来了多少人?” “不知道,乌漆嘛黑的看着很多。” “你让打更人继续敲锣,让所有汉子带上农具、刀具到城门下集合。”李延宁边说边骑马向城门跑去。 李延宁在去救邵泽忠时,曾让人拿他的令牌回去把都定城的士兵和衙役调过来。现在这些人都在南林镇,已经被邵泽忠叫去守城了。 李延宁到了城门,有一些海盗已经翻墙进来,与护卫队的人在厮杀。城门正被外面的海盗抱着粗壮的树干在撞,摇摇欲坠,士兵们用身躯抵挡着城门,防住海盗一波又一波的撞击。 借着皎洁的月光,李延宁粗略一看,海盗显然是有备而来,不断有海盗手脚利索地翻墙进来,有几个海盗正在砍守门的士兵,被邵泽忠看到一脚踢飞。 李延宁拔出剑加入战局。经过交手,李延宁心底一沉,这批来攻打南林镇的海盗身手要比去南部大陆的那批强上很多,他们把剑耍得熟练无比,且训练有素,跟华朝的护卫队打得有来有往。 不断地有海盗翻墙进来,城门吱呀一声,门被撞开一道口子,海盗的剑直插进来,几个守门的官兵受伤倒下,马上由后面的官兵顶上。 海盗却抓住这一时机,拿刀乱刺,跻身进门。 眼见城门被越开越大,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欧阳恩带着南林镇的村民们举着火把,带着武器赶到。他们还搬来了多根大木头,众人扛着大木头冲到城门下抵住大门。 城门终于再次关闭。 百姓加入了战局。有一个汉子举着锄头,双眼紧盯着和护卫队撕打的一个海盗,趁海盗背对他时,抓住机会手起锄头落,对着海盗的背猛砸下来,鲜血立马飞溅到他脸上。 汉子的眼里有紧张却没有害怕,嘴里念着:“保护家园,杀死海盗,保护家园,杀死海盗……” 海盗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倒下,连他对面的护卫队都被这猝不及防的一幕惊愣了一下。那扛着锄头的汉子再次隐在黑夜里伺机而动,偷袭海盗。 一个杀猪的掌柜,举着他的杀猪刀,和他的伙计配合着。伙计像拦猪一样吸引着海盗的注意,杀猪佬从背后悄悄靠近海盗一刀捅进,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 其他的老实汉子几人围着一个海盗,凭借着种田的力气,举着农具对着海盗一顿猛砸。乱拳打死老师傅,这句放在他们身上不无道理。 南林镇的汉子们就算不会武功,面对凶悍的海盗也没有一个被吓退。 第336章 守卫 李狻带着衙役守在围墙下,海盗一跳下来就砍。欧阳恩带来了弓箭:“宁子,接着。” 李延宁看到弓箭眼睛一亮。他接过弓箭,开始向着爬墙进来的海盗一箭又一箭射去。他还让百姓就地捡来石头用力地砸向翻墙冒头的海盗。 百姓照做,终于翻墙进来的海盗少到没有冒头的了。已经进城的海盗也被杀光。城门守住了,李延宁听着声音,海盗似乎撤退了。 李延宁踩着护卫队的肩膀冒头向墙外面看去,海盗确实撤退了。天光微亮,借着海上日出的光线,李延宁看到三艘大船正在驶向远处。 “我们打赢了海盗!我们守住了家园!”李延宁高声宣布道。 “打赢了!我们打赢了!” “太好了!太好了!” …… 百姓们欢呼起来。随着天光大亮,城内的狼藉让人心惊,遍地都是海盗的尸体。 战争退去,官兵和百姓开始收拾残局。受伤的官兵、衙役和百姓被抬去医馆救治。海盗的尸体全部拖出去海边烧了。 随着打更人的高呼海盗被打跑了,越来越多的百姓出门加入收拾现场。老人和妇人熬煮了食物搬出来给击敌的官兵、衙役和汉子们吃。 李延宁与百姓一起坐在街边喝粥吃红薯。吃饱后,他召集官员开会,昨晚海盗来袭是有组织有目的地来,这批侵袭南林镇的海盗身手更好,这点与他们交过手的邵泽忠等护卫队深有感触。 海盗这次折损了这么多人,只怕不会善罢甘休,还会来下一次。李延宁和邵泽忠立马书信上报朝廷。 朝廷派将军和士兵来都定城也需要时间,那么在上面来人之前的这段时间里,南林镇只能自守。 现在他们必须商议出切实可行的守护计划。再过二十多天便是春节了,他们得让百姓过个安心年。 这个年李延宁和邵泽忠都得在南林镇度过。众人商议过后,决定趁现在农闲,先加高一下城墙,在城墙上全部插上尖锐的竹尖。建立了望塔,日夜让士兵值守。 守城的除了士兵,把南林镇的汉子们也编进去,十人一组,由一个护卫队员带着,现在农闲,可以训练汉子们基本的武功和抗敌阵型。 南林镇原本的城门就是一个门而已。现在必须扩大城门的规模,起码能让士兵站到上面射箭守城。大门也得换个更坚固的。还有训练衙役射箭以及准备守城物资等众多问题。 万一海盗再来,李延宁想黑火药该提前做出来了。 海盗昨天刚来,这会儿一时半儿肯定不会再来,他先让百姓继续制作硝石,让护卫队去卡真部族运硫磺回来。 他自己先回都定城,把家里存放的硝石和木炭全部运来南林镇,他要开始做黑火药的实验。 李延宁风尘仆仆赶回都定城,半路居然遇到了李青鹤、李严和李柱。李青鹤听到衙役回来通知南林镇遇到海盗突袭,担心得不行,思来想去还是想去南林镇帮儿子的忙。 李青鹤和李杼都是经验丰富的工匠,这次还真需要他们帮忙。李严不能去,必须帮他保护家人。 李延宁在家里住了两天,处理了积压的公务后再次出发去南林镇。 女儿五个多月了,长得白皙漂亮,一双水灵灵的眼睛像闪烁的宝石一般,仿佛洒满了星光。她快两个月没见过他这个爹爹了。 回家那天李延宁抱起她时,兴许是他杀过人有煞气,悦悦被他一抱便哭。李延宁委屈极了,女儿怎么居然不亲他了! 壮壮倒是贴心,见妹妹不要爹爹抱,见爹爹都快哭了,他乖巧地伸手向爹爹要抱抱,还揉着李延宁的脖子安慰他:“爹爹不要难过,妹妹多见见你,就记得你了。” 李延宁亲了壮壮一口道:“好儿子说得对,但是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不能陪在你们身边。” “爹爹又要走吗?”这次轮到壮壮难过了。 “是,爹要去保护更多人的家。” “爹爹可以,不走吗?” “不能,以后壮壮就会知道保家卫国,匹夫有责。” 壮壮不懂,但是他知道爹爹在做大事,做好事,他举着小手重复着爹爹的话:“保家卫国,匹夫有责!” “好儿子,有志气。” “爹爹,早点回来。” “好,你在家乖乖听娘亲和奶奶的话,照顾好妹妹。” “爹爹,放心。” 苏熠薇默默守护在父子俩身旁,看着他们的互动。 李延宁亲了亲娘子的额头道:“娘子辛苦了,家里就交给你了。” 苏熠薇红着眼眶点点头:“相公万事要小心,我们等着你回来。” 叶柔擦着眼泪,替李青鹤收拾好行李,送他们父子俩出发。 李烟欲言又止,李延宁对她道:“李狻他很好,你可以给他写信,他收到一定会很开心。” 李烟口是心非道:“谁要给他写信啊!” 告别家人,李延宁和李青鹤、李杼马不停蹄地运着硝石回到南林镇。这里的百姓们已经在热火朝天地修城墙,而南石镇的百姓正在砍树做箭矢。 李延宁找了个僻静的空地,开始研究黑火药的配比。黑火药的比例是一硫二硝三木炭,但是因为硫磺、硝石的纯度有多少不知道,具体加入多少比例才能让黑火药发挥最大的威力得试验。 李青鹤这次不仅自己和李杼来,也带了能工巧匠铺里经验最丰富的匠人过来。李延宁还把州衙里的官府工匠也一并带过来。 他建了一个临时的作坊,由李青鹤和李杼带队,开始调配黑火药配方。李延宁跟他们讲了大概的原理:将调配好比例的各个黑火药放在狭窄的空间中,使用引信引燃便能爆炸,这就是炸药。 至于硫磺、硝石、木炭的比例是多少,狭窄的空间可以用哪些物质威力更大,就是工匠们的研究和试验工作了。 李延宁每天都会去一趟火药作坊看看进度。除此之外他还画了诸葛神怒的草图,交给南石村的木匠按比例生产。 第337章 举荐 李延宁现在抓大放小,到处巡视,还要抽出时间绞尽脑汁想前世的一些火器,哪些是可以在现在这个技术下能快速生产并运用的。 他还让人把卢大夫接过来,让他研究研究有没有什么草药抹在箭矢上能让人麻痹中毒,失去反抗能力的。 南林镇的所有人都忙碌着。一大早能看到汉子们在操练,上午和下午百姓们在修补城墙,女人和老人们在削竹尖。连孩子都结伴上矮山捡柴火。 而李延宁和邵泽忠的奏折八百里加急,终于在过年前送到了皇上的桌上。皇上看完后震怒,哪来的宵小之辈敢打我华朝领土的主意,敢烧杀抢掠我华朝百姓,当诛! 第二天早朝上,皇帝让公公宣读了李延宁和邵泽忠的加急奏折。 “海盗敢来犯我朝领土,杀我朝百姓,各位爱卿有何建议?”皇帝问道。 潘忠越出列道:“臣恳请皇上立马派兵攻打海盗,保护南林镇的百姓。” 也有大臣反对,林佟原道:“李延宁在奏折中说了南林镇百姓已经抵御海盗成功,说明南林镇的镇民有自保能力。何况海盗会不会再次袭击南林镇是个未知数。 “要是出兵,粮草先行,平州年前刚送去一波粮草。北州今年冬天又受灾,百姓颗粒无收,又得赈灾,现在都定城再要派兵,粮草何处出?” 沈颂冕出列反对道:“李延宁在奏折里也说了,海盗已经占据了小鱼岛,随时都可能再次来袭。且他们手段凶残,采取的都是杀光、抢光、烧光的法子,南部大陆那么多小部族被屠光,这就是血淋淋的教训。 “这次半夜突袭南林镇,你能保证他们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突袭?南林镇百姓再有自保能力,他们能放下田地不种去一直守城吗?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都定城的百姓在李延宁的治理下好不容易过上了好日子,这两年上交的税收跟以前比翻了多少倍,你们是一点不看是吧!这次不能把海盗打跑,他们要是经常突袭的话,到时候百姓不能安心种田,商人不敢再去行商,刚刚繁华起来的都定城又要贫困下去,这就是你们想要看到的结果吗?” 沈颂冕说完,刑部的付汶笙和工部的唐明熙等大臣都出列支持朝廷出兵攻打海盗。 皇帝本来就想出兵,提出刚刚的问题,只是想让大臣们支持罢了。接着他又问该派谁带兵去都定城攻打海盗? 三王爷和四王爷那派的人都不愿意去,这次去粮草有没有着落都不知道,打的还是海盗,在陆地上那些将军或许还能一试。但是海战,都是北方的旱鸭子,游水都不会,去送死吗? 而且南方多山,瘴气重,天气炎热,士兵到了那里,能不能发挥战斗力都是个问题。这次去,捞不捞得到功劳先不说,搞不好还得搭上自己。 朝廷中无人应答,武将也犹豫不决。过了一会儿,二王爷却主动出列道:“父皇,我愿意前去都定城攻打海盗!” 众人皆是吃惊又不解地看着二王爷主动请缨。 四王爷嘲讽一笑,一个瘸腿的废人还想上战场?真是寿星公吊颈——嫌命长。不过当着众大臣的面,他却夸赞道:“二哥英勇善战,确实是个好人选。” 三王爷略加思索后出列道:“二哥英勇善战不假,但是都定城气候恶劣,二哥身体一向不佳,此番前去恐怕不妥。大侄子孟灏一直习武,在兵部任职已久,深谙行军用兵之道,又深得二哥武艺亲传,不若让孟灏前去?年轻人去历练一番也是好的。” 华孟灏是二王爷的独子。 二王爷当即拒绝道:“我身体很好,劳烦三弟和四弟关心,孟灏经验不足,恐难当此重任。” 三王爷再次道:“二哥过谦了,孟灏天生神力,为人沉稳又有勇有谋,我觉得是此番前去都定城的不二人选。” 皇上没有说话。站在大臣身后的华孟灏却出列道:“参见皇爷爷,孟灏感谢三叔和四叔的举荐,孙儿愿意前去都定城抗击海盗。” 二王爷皱眉想要阻止,却见儿子对他使了眼色。二王爷这次没再说话。 皇上越加苍老的目光望着华孟灏道:“孟灏你想清楚了?” 华孟灏坚定道:“皇爷爷,孙儿想清楚了。” 皇上略一沉吟后道:“好,是皇爷爷的好孙儿。朕封你为此次抗击海盗的大将军,立马清点士兵,即刻出发。” “是!”华孟灏接旨。 三王爷得逞地笑了,拱手道:“父皇英明。” 三王爷是故意推荐华孟灏前去都定城。没想到华孟灏这么草率就同意了。老二虽然腿瘸,但年轻时一直在兵部任职,炎城战败又腿瘸才退居下来。 但是他的儿子华孟灏却通过了兵部的朝考,有了实职还任职已久,在兵部有一定的势力,他的人一直在兵部得不到升迁,做不到重要的职位上去。 只有把华孟灏挪走,他的人才有机会上位。 退朝后,其他大臣都往外走,华孟灏和二王爷落在最后,沈颂冕快步走到两人身边道:“参见二王爷,大世子。此番大世子前去都定城,必然见到我师弟李延宁。他为人热忱,有时爱出一些天马行空的主意,有时候脾气犟了点,望世子爷大人不记小人过,莫怪与他。” 华孟灏面无表情道:“沈大人真是好师哥。我也很期待与李大人相见。” 都定城南林镇的李延宁连打了两个喷嚏,李吉紧张道:“少爷不会感染风寒了吧?少夫人准备了很多药丸,少爷要不要吃两粒预防一下?” “不用,估计是谁在想我吧!”李延宁摸了摸鼻子继续画图,又道;“我让渔民去研究那艘劫来的海盗船,研究得怎么样了?” 李吉道:“我早上去问过他们了,渔民们现在开船技术掌握得很熟练。造船匠在画船只草图了。” 李延宁点点头:“我爹那边怎么样了?” “老爷他们调配出来配方了,但是火药外壳还在试验用哪种能发挥最大威力。” 第338章 再度来袭 “明天是除夕了吧。”李延宁突然换了话题问。 李吉道:“是啊,少爷。”平常这时候,李府已经非常热闹了,夫人和少夫人已经把府里布置得红红火火。这时候厨娘必定在做年糕。 李吉想着想着微微叹了口气。李延宁道:“咱们也去买些年糕来吃。” 李吉立马兴奋道:“好。” 李吉刚出门,便见李康带着一大堆的年货赶来南林镇。 “少爷,夫人和少夫人准备了很多吃的!”李吉欢快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 李延宁他们现在办公的地方是南林镇的一个地主家里。土地兼并案中,地主因为非法占用百姓田地被砍头抄家,家人各个不干净,都被流放了。他们的房子便空了出来。 兴许是觉得这座院子风水不好导致家风不好,这么久都无人购买。李家人每次来南林镇都需要落脚的地方,李载和李陆在南林镇管理作坊也需要房子居住。李延宁便去县衙把这房子低价买了回来。 现在他们都暂时全部住在这里。 除夕夜那天,南林镇热闹非凡,很多百姓家里烧着竹炮,细竹放在火上燃烧,噼里啪啦的,很多孩子围着竹炮边玩边笑。 家家户户的烟囱里都飘着炊烟,到了一年中大人宰鸡杀鸭也不心疼的时刻,小孩子围着灶台守着荤食的盛出,誓要尝尝第一口。 李延宁在院子里摆了酒席,让每一个守护在南林镇的官兵和衙役都过一个好年。酒菜管够,官兵、衙役还有护卫队员们各个吃得满嘴流油。 除夕前,李延宁特地派渔民开小船去小鱼岛附近的海域看看海盗的近况。渔民回来汇报,小鱼岛上的船只少了很多,岛上的海盗也少了。 热闹的春节让百姓们有点儿松懈下来。意外就在大年初五的时候出现。 初五的晚上和平常的夜晚没有什么两样。轮值的士兵都有些昏昏欲睡。 李延宁和李杼以及一些工匠们刚研究完渔船的改造。李杼已经掌握了不少船只结构的技术,跟南林镇造船的工匠再学习一番,收获颇多。 李延宁还没有睡意,便想出门转转。走着走着便来到了城门。经过这一个月的加高和修建,城门已经修得差不多了,城墙上该插的竹尖也插上了。 李延宁走到城门口,守门的官兵认出来后立马行礼。李延宁用力推了推大门,很牢固。正当他想离开时,突然听到了大门外似乎有说话声,他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听错。 他贴着门细听,除了呼呼的风声,没有其他声音,兴许是楼上值夜的官兵在说话吧。 李延宁起了上城楼看看的心思。加建的城门现在修成了城楼,因为是后面重修的,考虑到守城和时间的紧迫,他们没有修得特别宽敞。但是容纳两个人同时上下楼是完全够的。 他正要上楼,李吉想说夜深了,少爷要不回去休息吧。但是李吉才刚开口,李延宁“嘘”的一声让他先别说话。 李延宁悄悄地上了楼,刚踏出门槛,守城官兵立马警觉道:“谁!”手也差点拔刀而出。 “是知府大人在此!”李吉道。 李延宁对守城官兵的警觉非常满意,夸赞了他们尽职尽责。 李延宁绕着不大的城墙走了一圈。城楼刚修的时候他隔三差五就会上来看看工程进度。他是亲眼看着这个小小的城楼在南林镇百姓手中完成。 今晚月光微弱,总是被云层挡住,像娇羞的少女戴着朦胧的面纱。 李延宁站在城门上远眺,目之所及大多是一片漆黑,只能在昏弱的月光下依稀辨认出前方是翻滚着波浪的大海,冰冷的海风扑面而来,咸咸的味道萦绕在鼻尖。 现在很多百姓有夜盲症,李延宁的视力比起他们来说更具有优势。 此时他便觉得大海上似乎有一些小黑影在闪动,他下意识地想到不会又是海盗来了吧。可是海盗开的都是大船,那样的船只占位更大,他应该能看得更清楚才对。 正当他想下楼时,突然狂风来袭,月亮似乎也被这狂妄的风吹出了云层,瞬间月光洒满大地。 这是李延宁看到了心惊的一幕,城墙外的地上有一伙海盗正在靠近!他们有的已经到城门下了! 所以刚刚他听到有人在说话不是幻觉!李延宁立即对身边的士兵道:“海盗夜袭,所有人听令立马守城。李吉立刻通知所有人来城门集合。” 李延宁拿起值夜官兵的弓箭,借着城门的遮掩,对着海盗直接射击。跑在后面的海盗有人中箭倒地。其他海盗知道华朝人发现了他们,立即四散开来。李延宁和其他守城官兵立马瞄准接着射击。 大门已经被官兵推来的沉重木头抵住。李吉敲锣打鼓地通知百姓海盗夜袭,立马守城。 睡梦中的百姓被吵醒,各个抄起家伙往城门赶去,身后是亲人的一声声一定要小心的嘱咐。 城楼上本就备有大量的箭矢。箭头上还涂有卢大夫配制的蛇毒,毒发很快,被射中的海盗很快失去意识。只要被毒箭划破皮肤,毒液就会渗入体内。让准头不太行的衙役和百姓也能射倒海盗。 海盗又开始故技重施想翻墙进入,但是这次他们发现不仅城墙变高了,墙上顶部还装有竹尖。海盗一个不注意,手便被竹尖划破,被划破的手掌很快麻了,使不上力气,接着浑身都无力起来,头晕倒下。 竹尖上也涂有毒药,只不过不是剧毒之药,是慢性毒药,先是麻痹无力,昏迷不醒,接着醒来后伤口溃疡化脓,久治不好,慢慢死去。 这药是巫族的毒药,李延宁买了药回来让卢大夫研究后重新调配,变成现在的毒药。只不过缺少几味时令草药,现存的草药有限,调配的不太多,只能涂在竹尖上一点点。 但就这一点点的毒,足够让想翻墙进来的海盗中招而吃尽苦头。护卫队、衙役等人集合得很快,点着火把在城门下守着。见到海盗冒头,一箭射杀。 第339章 强盗 李延宁他们在城门上射箭,阻挡了很多海盗靠近。只是不一会儿,月光再次隐藏在浓厚的乌云后,天色更暗了。 李延宁问:“护卫队把炸药拿来了吗?” 李吉道:“拿来了。”李吉递给少爷。 “很!。”李延宁点燃引信,凭着印象将炸药往下面海盗较多的地方扔。很快嘭的一声,火光冲天,海盗们疼得嗷嗷叫。 借着火光,他们看清了下面的海盗的具体位置。 “接着射箭。”李延宁对城墙上的官兵命令道。 海盗被这突然从天而降的炸药炸得蒙圈,他们吓得开始往回跑。 李延宁此时跑下楼,对守门的官兵道:“开门,咱们让这批海盗有来无回!” 现在海盗已经溃不成军,是时候给操练了这么久的百姓练练手,增加作战经验和提高自信心。 邵泽忠下令道:“开门,跟着我冲出去!” 城门大开。海盗们完全没想到华朝人居然自己把城门打开了。邵泽忠和李延宁带领大伙冲了出来,此时大多数海盗已经没有什么还手之力了。 交手时李延宁发现,这批海盗的实力没有上一批的强。他们更像一群乌合之众。 很快海盗被收拾殆尽。李延宁留下几个翻墙中了毒暂时还死不了的海盗,准备留着审问。 欧阳恩带着百姓收拾此战的残局。李延宁开始审问这五个海盗。 海盗俘虏被抓到李府的柴房里,在火光下,李延宁发现这五个海盗中居然有两个长得很像南部大陆上的人。 南部大陆的有些部族长得跟华朝人有些像,但是又有明显的不一样。这两人就是很典型的别克坦佴国人的长相。 李延宁叫来肖望北,用别克坦佴国的语言审问。这两人露出惊讶的神情,这小孩居然会他们的语言。 李延宁问了很多问题,这两个别克坦佴国的人嘴硬,什么都不说。不说也行,疼一个晚上就什么都愿意说了。 他们的手掌被竹尖划破,毒药会慢慢渗透进身体,伤口会越来越疼。李延宁让卢大夫给这五人喂了点药吊着命,暂时死不了。 李延宁让其他人先回去休息一下。一夜的紧绷的身心现在可以暂时休息一下,睡一觉明天才能更好地继续。 院子里桃树上的鸟儿,在枝头欢唱的清脆叫声很快吵醒了李延宁。他见天光大亮便赶紧起床去城门口看看。李吉没想到少爷这么早起来,午饭都还来不及准备呢。 李延宁让他洗漱一下,一起到街上吃去。两人出门买了南林镇的特色小吃,李延宁坐在马车里,三两口解决了早午餐。 今天城门大开,百姓在修补昨晚弄脏的竹尖。昨晚天太黑,乌漆嘛黑的啥也看不清,只匆匆拉走了尸体,今天要把能用的箭矢和海盗的武器等装备捡回来。 李延宁出了城门,去看看海盗留下的船只。原来他们昨晚将船停靠在了离南林镇城门另一边的树林里。借着树的掩藏,再偷偷摸摸准备翻墙进来。 还好李延宁发现得早,将他们解决在城门外。欧阳恩已经很有收拾战后局面的经验,李延宁便即刻回去继续审问昨晚的五个海盗。 经过昨夜一晚的毒液折磨,他们今天都奄奄一息。但是就是死不了。 这次李延宁稍一审问,几人立马都招了。从五个海盗的讲述中,李延宁终于知道现在小鱼岛的情况。 小鱼岛起初是被别克坦佴国的人占领,肖望北他们也是被别克坦佴国的人俘虏回去当奴隶。别克坦佴国的人占据了小鱼岛好几年,但是近三年竟然出现了更强大的海盗。 他们金发碧眼,身材高大,手段残忍,嗜血残暴。发现小鱼岛后便迅速占领它,将别克坦佴国的人全都赶走。 他们双方经历过恶战,别克坦佴国的海盗战败,逃离回国。然后这些不知从什么地方来的海盗居然发现了南部大陆。 他们开始骚扰抢劫南部大陆沿海的部落和小国,也会抢劫别克坦佴国的出行海盗。 但是这些海盗又不会在小鱼岛上多待。他们会定期出发去别的地方。别克坦佴国的人又会趁着他们没在,再次回到小鱼岛,然后假扮这些海盗再去打劫南部大陆。 某天外国海盗突然又回来小鱼岛,与别克坦佴国的假海盗撞上,双方打了一架后,别克坦佴国的假海盗战败,但是这次外国海盗并没有驱赶他们,而是和他们合作。 双方一起占领南部大陆,他们想要更多的东西。抢来的东西拿到别的国家去售卖更加赚钱。于是双方同流合污开始商量如何攻占南部大陆,他们第一步想先占领沿海的小部落,再一步步往内陆侵占。 在这过程中,他们发现了南林镇,知道这是地广物博的华朝,他们也会抢华朝的商船,华朝商船里的东西实在太漂亮,太受欢迎了。 他们抢了一次便想抢第二次。听到这里,李延宁问他们抢劫的华朝商船是不是在江州那边。 外国海盗不知道江州在哪边,但是他们知道在南州往上的那片海域。 李延宁明白了,难怪舅舅去年会说江州那边已经很久没有走私了,竟是因为遇到了海盗抢劫。 抢劫一次华朝的商队他们能逍遥很久。但是去年华朝的商队没有再出海,外国海盗花光了钱只能又来南部大陆。这次却在南部大陆小部落抢回来的东西中发现了华朝的瓷器和布匹。 他们才知道原来南部大陆也有华朝商队。他们开始搜索,很快便发现了南林镇这个口岸。他们派人悄悄靠近过,发现这里确实是华朝人的住所。 于是他们打起了主意,想要占领此处,与华朝人做生意。 李延宁呸的一声打断他们的叙述。暴力闯进别人的家里,打砸主人的家具,抢走主人的财产货物,杀死主人及亲人,最后却说是想和主人做生意,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 海盗继续叙述,这次李延宁听出这些海盗的强盗思维已经进步了,他们原本只想抢一批货物,现在却想占领地方,让地方原主人做他们的奴隶,为他们源源不断地提供产品。 第340章 华将军 李延宁内心道,这群人抢着抢着倒是抢出想积累原始资本的思想来了,再让他们继续发展下去,将来一定是一群强大的敌人。该如何遏制他们的发展? 李延宁又问道现在小鱼岛上的情况。海盗道小鱼岛上有他们的伙伴在,前几天他们又去南部大陆抢了一圈,但是南部大陆不知怎么的也团结起来抗争,他们虽然抢到了东西,但伤亡也多了。 三个外国海盗的家乡从去年下半年开始出现地震,房屋倒塌,财产尽失,田地毁坏。他们迫切想抢更多的物资回去,因此又再来南林镇。 也就是说外国海盗的家园毁了,他们之前屠光小部族,极有可能是为了带本国的国民到南部大陆生活。 那么他们在华朝占不到便宜的话,肯定会加大力度攻下南部大陆。一旦他们侵占了南部大陆,那就是华朝最大的敌人了! 决不许他们侵占成功!李延宁回到书房再次上奏,他希望皇上尽快派兵过来。 春节过去后,南林镇没有再遭受海盗的侵袭。李延宁派了李狻去南部大陆看看情况。 李狻快马加鞭去打探了消息,他们走后南部大陆确实又遇到了两次海盗袭击,好在他们团结起来,挖坑埋伏,虽然折损了一些人,好在没有被占领。 海盗想占领南部大陆是势在必行,各部族能抵挡两次、三次,挡不住长期和大力度的攻击。 就在李延宁担心南部大陆再出变故时,朝廷派过来的将军终于到达都定城。消息是八百里加急送过来的,李延宁收到消息时万分的激动,终于来了! 他快马加鞭回都定城去迎接将军,连家都来不及回去,先去了城门口,信上消息将军今天便能到。 都定城其他的官员早都在城门口候着了,见到李延宁纷纷过来行礼。 他们又等了一会儿,前方出现了浩浩荡荡的队伍。来了! 李延宁骑马出去迎接。双方越靠越近,他突然觉得前排的副将当中有一个人影非常眼熟。 待李延宁再走近一些后才确认,这人居然真是夏得韬!这小子随军来都定城了!他在信里不是说即将去平州历练吗? 李延宁满心问号来不及问,先向大将军行礼:“下官都定城知府李延宁拜见大将军。” 大将军华孟灏打量着李延宁一会儿道:“李知府免礼。本将华孟灏,以后便要和李知府合作一同抗击海盗,还都定城百姓安居乐业的生活。只是本将初来乍到对都定城不了解,以后还要麻烦李知府多加指教。” 将军姓华!皇家的姓!李延宁抬起头迎上华将军的视线。他发现将军一直在盯着自己看,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 李延宁微皱起眉,这将军有些脸熟啊!他似乎在哪里见过,可是暂时想不起来。姓华,名孟灏,李延宁想起来了,这是二王爷的独子!也是皇上的第一个孙子,据说比他爹要受皇上疼爱一些。 李延宁想这位世子爷言语上还挺谦虚,就是不知其人如何?只要不是刚愎自用的人,能带兵打走海盗便足够了。这样他接下去收服南部大陆各部族的工作也能轻松一些。 李延宁道:“将军过谦了,下官定会全力协助将军。” 华孟灏又指着身边的两位将领对李延宁道:“这两位应该不用我多加介绍了吧?” 李延宁看着左边的冷冉和右边的夏得韬,笑道:“确实是旧识,天色已晚,将军和一众将领连日赶路辛苦了,下官在州衙已经摆宴为将军接风洗尘,请将军和将领们移步。” 李延宁领着他们进城去州衙,他早让李吉回家通知娘亲和娘子准备酒席。现在应该已经弄好了。 都定城的百姓看到身着铠甲的将军和士兵,都露出了好奇的目光。华将军的队伍行军纪律严明,进城门时便自动调整了队伍,并不需要摆摊的百姓挪动位置为他们让路。 但是士兵们进城后发现,都定城的道路宽敞极了,街铺林立,摊位繁多,来往的百姓也多。百姓衣着整齐,很少见到补丁,肉摊上也围了好多妇人在买肉,竟是一点不输繁华的江州和锦州的府城。 还有胆大的摊主问李延宁:“李大人,这就是要帮咱们赶走海盗的大将军吗?” “是啊老伯,华将军一定会帮咱们赶走海盗的!”李延宁笑着回答。 “那就好,那就好,辛苦将军了!”老伯对着华孟灏和将领们行了礼。 其他的百姓见到李延宁都会与其打招呼,李延宁会回应,还会给大家介绍这位刚来的华将军。 皇家姓华,整个华朝百姓都知道,听到此次来的是华将军,他们都不由得想到开国的先皇,都不禁用钦佩和期盼的眼神看着华孟灏,将他当做救命恩人一般。百姓的朴实也让华孟灏动容。 更让他觉得有意思的是李延宁这位知府,当的是一点架子也没有,跟百姓的关系好得出乎他的意料。原来文官还能这么当。 都说都定城穷苦,民风彪悍,可今日他所看到的却是官民关系融洽,百姓安居乐业的现象。李延宁确实是个人才。皇爷爷没有看错人。 到了州衙,接风宴已经摆好,大家入座吃饭。宴席上的美食都是和兴食肆的厨师做的,味道好得没的说。 冷冉吃了一口红烧肉后,惊喜道:“是和兴食肆的红烧肉!” 李延宁微笑着道:“今日的菜品确实都是和兴食肆的大厨做的,希望各位将军喜欢。” 冷冉不客气地又塞了一块,道:“喜欢,喜欢!” 副将左天佑道:“这是什么酒,味道如此香甜绵长。” “是红薯酒,用红薯酿成的,所以有红薯的香气。”李延宁介绍道。 “难怪,味道闻起来有些熟悉。” 华孟灏也端起酒杯闻了闻,喝了一口,细细品尝后道:“确实是好酒。” “多谢华将军和各位将领的喜爱,在下敬各位一杯。”李延宁举起酒杯敬将领们。 接风宴在吃吃喝喝中过去了。当兵的都比较不拘小节,两位副将左天佑和冷冉吃喝到后面,都与李延宁聊嗨了,喝大了。 第341章 迁族 夏得韬一向话少,酒席上更是沉默,只在李延宁多喝几杯的时候,出言劝阻或者替他挡酒。李延宁拒绝了夏得韬的好意,这接风宴上的酒他必须喝,他得趁这个机会多了解华孟灏以及他手下的这些将领。 抗击海盗可不容易,尤其是李延宁还想将海盗一网打尽,斩草除根就更难了。他得了解华将军和他的手下。若是能当大任,他自然高兴,若是不能,他得想着怎么周旋,让华将军愿意派出士兵供他指挥。 接风宴结束,各位将军暂时住在州衙内宅。李延宁回到自己家,苏熠薇已经为他做好醒酒汤在等着了。 李延宁喝得太多,头很晕,但人一直保持清醒。他不断回想自己到底在哪里见过华孟灏?那双眼睛让他觉得眼熟。 他的品级不够上朝资格,那些皇亲贵胄、高官重臣他大多数没见过。哦,他见过四王爷。 四王爷,等等,电光石火间,李延宁猛然从床上坐起来,吓了苏熠薇一大跳。他想起来在哪里见过华孟灏了,在花船宴会的湖水里! 华孟灏是那个在湖水里遇刺,被他无意间所救的男人。难怪李延宁觉得华孟灏的双眼非常熟悉。月光下,湖水中,湿淋淋的男人,狼狈却坚毅,一双黑沉深邃的双眼还入过李延宁的梦。 这位大世子定是记得他,难怪下午见面时他一脸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是在想自己记不记得他?李延宁的思绪混乱了,现在他到底该不该记得大世子? 气候温暖起来,鸟叫声也越加地清脆悦耳,李延宁醒来后第一件事便是去抱抱女儿和儿子。之后吃完早餐直奔州衙。 州衙后宅的各位将领们已经在切磋武艺了。李延宁到的时候,夏得韬他们正在比试。李延宁一到,夏得韬停下来,直奔他这里。 昨天华孟灏在,李延宁也不好叙旧,现在华孟灏估计还没起,他拉着夏得韬到一边打听消息。 “得韬啊,你怎么跟着华将军来都定城了?你不是答应我去平州苏将军那里历练吗?” “宁哥,我进了兵部后就被分配到华将军的手底下训练。这次来都定城是我毛遂自荐,我想来保护你们。” “胡闹!你才当兵多久,这次打海盗,你会游泳吗?旱鸭子一个来打海战,不要命了!”李延宁知道夏得韬是此次行军的先锋校尉。冲在前头的先锋,李延宁很难不担心。 夏得韬听到这,一向冷峻的脸庞浮现出得意之色,小孩子讨夸奖一般道:“宁哥,你有所不知,我现在还真学会了游泳。华将军手底下的将领各个都会游泳。我现在的游泳技术是队里第一!” “嘿,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可以啊,宁哥小瞧你了!”李延宁这才想起来,华孟灏确实游泳技术了得,在那么深的湖里照样能反杀脱身。这么想这次海战很有胜算! 李延宁又问:“对了,昨晚来不及问,昉旭呢?”夏昉旭在军营里当军医,夏得韬都来了,他不可能不跟着来。 “昉旭在军营里,跟着军医师傅学习,在城外扎营,今天会进城。” “华将军是个什么样的人?”李延宁问。 “世子爷是个很好的人,宁哥和他相处后就知道了。” 能得夏得韬的夸赞,李延宁想华孟灏应该不是坏人。而且他撞破了世子爷被刺杀的情景,也没见世子爷找他什么麻烦,不过到底是谁刺杀世子爷? 李延宁虽然很好奇,但这事不是他能问能管的,所以他放下好奇心,去州衙上职。 李延宁在州衙处理了不少公事,华孟灏还有一众将领来找李延宁,想仔细了解海盗如今的情况。李延宁内心高兴华将军能这么重视,起码证明他是真的想要击退敌人。 有共同的目标,他们就是暂时的盟友。李延宁与他们细细讲了现在他掌握的情况。午后,他们便出发去南林镇。 华孟灏到达南林镇,没有休息,立马带着众将领去巡视城门和附近海域。邵泽忠还把守在城门口,见到世子爷来了有些惊讶,皇上居然派大世子来抗击海盗。 邵泽忠向华孟灏行礼。李延宁从两人寥寥数语的问候和闲聊中感觉他们应该认识很久了。随即一想他们一个是皇上的亲卫,一个是皇孙,认识且熟悉一些很正常。 李延宁和邵泽忠带着华孟灏和其他将领巡视了城门,介绍了目前南林镇的埋伏和守城的准备。 华孟灏巡视完后,真心道:“邵大人不愧是皇爷爷的亲卫,做得很好。” 邵泽忠却道:“华将军过奖了,这里面少不了李大人的建议和功劳。” 华孟灏略带惊讶的眼神看向李延宁,道:“李大人果真文武双全啊!” 李延宁谦虚道:“华将军和邵大人折煞下官了,能两次击退海盗可少不了护卫队还有南林镇的衙役和百姓的死守,下官哪敢拦这功劳。” “李大人不必谦虚,你的功劳本将军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定会如实向皇爷爷禀报。” “多谢华将军。” 随后,几人出城去查看了附近海滩和海域的情况。 华孟灏带着士兵来驻守南林镇,李延宁的防御压力顿时小了很多。专业的事情应该交给专业的人来做。 华孟灏来到南林镇后,并没有马上开始进攻小鱼岛,而是多方面打探起消息来。他派了擅长潜水的人摸黑上了小鱼岛,摸清岛上的人数和船只数量,并再次严审了那五位海盗。 李延宁跟在华孟灏身边几天,将南林镇的地势情况,附近海域都巡视了个遍后,隐世村那边却传来消息,白盐部和多诺族的族老带着族人来投奔李延宁。 华孟灏听得眉毛一挑,投奔?这词有意思。李延宁跟这些部族人很熟? 李延宁听完汇报却脸色难看,急切地对华孟灏道:“华将军,大事不好了,定是海盗已经占领了白盐部和多诺族的家园,他们才会被迫迁族!” 第342章 出兵 李延宁跟华孟灏说过,就怕海盗攻占了南部大陆的土地,以此为据点不断骚扰都定城,李延宁的言外之意是希望华孟灏一并守住南部大陆。 可是圣旨当中只让华孟灏守住都定城即可。李延宁火急火燎地赶去隐世村,华孟灏带着冷冉和夏得韬领着一队士兵也跟着去隐世村。 李延宁见华孟灏能带兵跟过来,心下一松,华将军应该是把他的建议考虑进去了,不由得对他的印象好了两分。 众人到达隐世村,达明领着他们翻过南屏山,出了华朝地界,白盐部和多诺族的人就暂居在山下。 两个部族的人见到李延宁都跟见了救星一样。李延宁让他们慢慢说。他们沿海的几个部落在上次止戈集会开过会后,都听从李延宁的建议成立了抗击海盗的队伍。 后面又遇到两次海盗的突袭,抗击小队都抵挡过去。但是十天前,大批的海盗再次来袭,这次的海盗各个凶猛异常,小队抵挡不住,死伤大半。海盗抢走他们的物资后,却没有离开,霸占了他们的家,占为己有! 他们躲在山里的族人回不去,只能往止戈集市这边跑,路上还看到有海盗正往更深处的内陆而去。他们一路逃,在这危急时刻,他们都想到了李延宁,便来到南屏山下。 李延宁曾说过只要他们愿意归顺,成为华朝人,华朝会派遣军队保护他们。 白盐部的族长已经战死,现在的族长是老族长的小儿子。他不好意思地低头问道:“李大人说话还算话吗?” 多诺族的族长已经身负重伤,面容苍白,一副时日无多的样子。 李延宁面对两个部族的子民小心又期盼的眼神,郑重道:“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自然说话算话。” 两个部族的子民纷纷跪地拜谢李大人。李延宁扶着他们快快请起,并让李狻叫来大夫为他们医治,让欧阳恩运来米粮赈灾。 他们说的是部族的小语种,华孟灏和冷冉、夏得韬都听不懂,只见到他们热泪盈眶地跪地拜谢李延宁。李延宁又对李狻吩咐了许多事情。 华孟灏忍不住问道:“李大人不解释一下?” 李延宁这才想起来身后不远处的华孟灏,搓搓手对华孟灏道:“那个,华将军想不想现在就和海盗交交手?” 华孟灏深邃的双眼看向李延宁,被激起了兴趣:“李大人何出此言?” 李延宁伸出做了个请的姿势,华孟灏走上前,只听李延宁向两部族的百姓解释道:“各位华朝的新子民们,听我说,这位是我们的皇上派来保护南部大陆的华将军,他不仅是将军,也是皇上的孙子。他英勇善战,必将为我们赶走海盗,夺回家园!” 华孟灏让冷冉把达明叫过来翻译。达明一句不落地翻译完。 部族百姓们同样跪拜华孟灏,高呼:“华将军威武。” 华孟灏:“……”他有些好笑地看着李延宁卖力地抬高他,激他。 “李大人不必如此,他们既已归顺我华朝,他们的家园就是华朝的领土,守护华朝领土是皇爷爷此次让我出兵的任务,本将自会全力以赴。” “华将军英明!”李延宁道。他刚开始其实是担心华孟灏不愿意出兵的。毕竟南部大陆的事情他只跟皇上汇报过,华孟灏的出兵圣旨里也只提了让他保卫都定城。 贸然出兵南部大陆,意外情况很多,不是每一个将军都愿意自揽麻烦事,尤其是拿自己的兵去保卫别的部族。 不过华孟灏很聪明,他从李延宁的话语里已经知道了皇上想要收服南部大陆的打算。跟聪明人打交道就是畅快。 白盐部和多诺族的民众安顿问题交给欧阳恩。李延宁和华孟灏回到隐世村里商量出兵问题。李延宁详细地跟华孟灏讲述南部大陆各个部族和小国之间的情况。 一直到夜幕低垂,窗外突然传来的女人的哭声,冷冉闪到窗边,打开窗户,并没有见到人影。 接着又有伐木声近在耳旁,夏得韬道:“这屋子附近并没有大树,怎么会有伐木声?”就算有大树,也不会在这时候砍树。 屋内的武将的手都放在腰间的刀剑上随时准备抽出迎敌。 李延宁无语地出门,从草垛后将一只琴鸟抱出来道:“各位别紧张,是这琴鸟搞的鬼。这鸟啊,擅仿口技。” 琴鸟被李延宁擒住后声音立马停止。冷冉好奇道:“这鸟儿这么神奇?” “是啊,它会的声音可多了。我们当初就是靠他吓退了一部分倭人。” 华孟灏来了兴趣道:“说说?” 正事已经商量好了,说说其他的杂事也不是不行。于是他便把他们如何到璋叠山,如何找到隐世村和发现红薯,以及如何消灭倭人的事情道出。 华孟灏和副将们听得津津有味,直到天色彻底暗下来,李吉来报该用饭了,众人才从听故事的状态里出来。 左副将左天佑是个三十多岁的大汉,为人粗中有细,好奇心很重。右副将冷冉二十岁出头,姓冷,为人却热忱跳脱。参将武备赵是个儒将,喜欢看奇闻轶事。 夏得韬就不用说了,从小听着李延宁和叶明讲的各种故事长大,对宁哥的学识最佩服。 用完饭,天黑休息时,华孟灏在房间里看南部大陆的堪舆图。这图是李延宁和李狻依据自己走过的路绘制的,比他们行军的路线图都要详细,而且标出了比例尺。 华孟灏还特地问李延宁这上面比例尺三个字和这些符号是什么意思。李延宁让李吉给华孟灏送了一本启蒙数学书,道:“这是数字,我根据外藩的记载修改过来的。” 华孟灏觉得很有意思,数字用了这么简洁的符号代替,书写和计算都更方便了。李延宁当真是个宝藏,难怪皇爷爷要让他来都定城。 李延宁一求救,皇爷爷立马派兵前来,还给了自己可以挑选将领的权限,出发前还一再强调要保护好华朝的子民和领土。 原来皇爷爷是这个目的,李延宁一直在努力为华朝扩张版图。 第343章 智取1 皇爷爷对都定城的事情一句也没有泄漏,朝廷上下无一人知道李延宁在干什么。 不然,三王爷和四王爷也不会放着这个开疆扩土的功劳不捞,而推荐他来。他顺了三王爷的意来都定城,原本的目的是想知道兵部到底安插了多少三王爷的人。 他一走,三王爷和四王爷必定会迫不及待地扶持自己的人上位,他几年前在调查惑心楼时遭到暗算,掉入水中,差点被杀害,是李延宁无意间救了他。 他一直在调查泄露他那晚行踪的是兵部的哪位官员。他想这次自己来都定城后,能更快引蛇出洞,一网打尽。 他原本也以为来都定城会是一场艰难的战争,跟海盗打海战,华朝建朝至今,还没有将领打过海战,这注定会是一场苦战。但是没有办法,他爹不得皇爷爷的心,而三王爷和四王爷的野心已经昭然若揭。 他爹在炎城一战是被陷害的,可是找不到证据,皇爷爷一直不信任他爹,连同他也总是被皇爷爷忽略。与三王爷和四王爷的儿子能轻而易举得到重用比起来,他能在兵部站稳脚跟是自己拼命朝考和谋功劳得来的。 皇爷爷已经日渐衰老,储君之争日益激烈,总是被忽略的他和不受宠的父亲,该如何在这场残酷的政治斗争中存活下来?或许他来都定城就是破局之法。 华孟灏站在窗前,望着黑沉的天空长叹口气:“皇爷爷,究竟是什么意思?”明明不重视他,为何让他来都定城建立功劳? 南林镇上的春花开得灿烂,粉的桃花,白的梨花,挂满枝头,百姓看着满树的桃花和梨花,料想今年夏天定是有许多桃子和李子可吃了。 在两旁粉白鲜花的欢送下,华孟灏和李延宁率军去南部大陆攻打海盗。 他们到达白盐部时已是申时,华孟灏派了斥候探马去打探消息。回来的斥候来报,这时候大部分海盗们在屋子里休息,有些海盗正在奴役俘虏的白盐部汉子晒盐。 留在白盐部的海盗不算很多,海边停靠的船只有一只大船和几只小船。但是海盗会巡逻,也有站岗的哨兵。 华孟灏见敌人不多,便决定正面攻敌,打出气势,涨涨将士们的信心。华孟灏兵分三路包抄海盗,来个瓮中捉鳖。 太阳开始西沉,海面上的朝霞血一般的红。一声令下后,华朝的士兵悄悄包围海盗,先射杀站岗的海盗,再砍杀巡逻的海盗。接着一步步靠近屋里,将反应不及的海盗刺杀在睡梦里。 想逃跑的海盗刚跑到海边,迎面而来的是从水里爬出来的华朝士兵。半个时辰后,白盐部的海盗被捉拿干净。 李延宁感叹不愧是训练有素的军人,快准狠!他和华孟灏审问了这些俘虏。李延宁现在听得懂一些海盗语言,简单的词汇跟英语很像,听多了慢慢琢磨意思记忆。 华孟灏和将领们是一句也听不懂,叽里咕噜听海盗叫唤得头疼,暴躁的左天佑直接一个铁拳下去,鸟语顿时禁声,李延宁正听了一半:“……” 左天佑:“他念得我们脑袋疼。” 华孟灏默认,李延宁无语,道出刚刚听出来的消息:“我觉得他们明天还会有海盗过来。” “你真听懂了?”华孟灏问道。 “半蒙半猜。”李延宁指着还在晒的盐地道:“海盗一向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这次却没有杀白盐部的俘虏,而是让他们干活,说明他们需要盐。你们看海边停靠的是小货船,说明他们每天都会运晒好的盐回去。” 众人看过去确实是这样。 李延宁继续道:“之前说过海盗的老家地震受了灾,他们需要物资也需要新地盘。所以我猜,他们会定时运盐回去,明天或者再过几天他们还会再来。 “多诺族那边,海盗应该会让俘虏去耕种。我想海盗不会再乱杀人,而是要把南部大陆的子民变成他们的奴隶。” 华孟灏对冷冉道:“去多诺族的斥候回来了吗?” “估摸着快了。” 不一会儿,斥候回来,拜见华孟灏,所打探到的消息与李延宁猜测的一样。海盗确实让被俘虏的多诺族人继续耕种,因为多诺族人逃得快,人数不够,他们还去拉别的部族人来耕地。 武备赵佩服道:“李大人神机妙算。” 李延宁可不敢当,摆摆手道:“我也是从之前与海盗交手的蛛丝马迹中猜到的。” 左天佑正想把这几个海盗了解了,李延宁阻止道:“慢着,留着他们还有用。” “有什么用?” 华孟灏明白李延宁的意思,道:“留着诱敌。” 李延宁大赞道:“华将军英明!” 冷冉一头雾水,对夏得韬道:“世子爷和李大人打什么哑谜呢?” 夏得韬的下巴对着海盗抬了抬,道:“诱敌。” 怎么诱敌呢?李延宁与他们细细说了计划。 李延宁从俘虏的海盗口中得知消息,每天海盗都会在辰时来运盐回小鱼岛。 这日同样的时辰,小鱼岛上的海盗乘着小货船赶到白盐部,他们一上岸驾轻就熟地往仓库里走去,来的有十六个人。 他们进仓库后发现一包盐巴也没有,骂骂咧咧地出来找留守白盐部的海盗。十六人中为首的一个魁梧大汉走向另一边的屋子,路过窗户外看见屋里有一个海盗背着手站着。 他气愤地用他们的语言道:“怎么回事威廉安?今天一包盐也没有你让我回去怎么交代?” 名唤威廉安的海盗还是一言不发,他更气了,带着人边撸袖子边走向屋子,对着屋门才刚抬脚还未踢下去,门吱呀一声打开,一把剑速度飞快刺出来,正中他的胸口。 他身后的十五人被这一幕惊呆了,想反抗时已经来不及了,他们的脖子上已经架着闪着寒光的兵器。 这次活捉十五个海盗。 接下去,李延宁和华孟灏又去了多诺族。李延宁熟悉多诺族的地形,让华孟灏在多诺族附近做好埋伏后,自己带头换上俘虏的海盗的衣服。 第344章 智取2 冷冉一脸嫌弃,见李延宁也是无语凝噎却不得不这么做的大义凛然的表情,憋着一口气一气呵成换得飞快。 冷冉也只能捏着鼻子换上海盗服。换完后,李延宁还把自己和冷冉的下巴用碳灰涂黑。然后带着假扮成海盗的士兵去了多诺族。 他们靠近海盗聚集的地方后,华孟灏交代道:“一切小心行事。” 冷冉点点头,李延宁比了一个“ok”的手势。来不及多说什么,带着士兵们出发。 华孟灏比着李延宁刚刚做的手势问达明:“这个是什么意思?” 达明不确定道:“听李大人说过好像是‘好的’的意思。” 这边,李延宁和冷冉靠近多诺族后,开始大摇大摆地走出来,压低声线用现学的古英语道:“快来人,山里有黄金!” 他在小山那边呼唤。留在多诺族的海盗听到黄金眼睛顿时一亮。他们立马朝山里跑去,嘴里还不停地问道:“黄金在哪里?是不是有很多?” 李延宁和几个假扮海盗的士兵,带着被黄金引诱出来的海盗跑向华朝士兵埋伏的地方。海盗们跑到两山中间的小路上,山上突然飞射下很多箭矢。跑来的海盗这才知道中计了,想回去也来不及了,后路已被堵死。 他们听到黄金,各个贪婪地赶过来,一点兵器都没拿,华朝士兵没费多少力气全部将他们拿下。 李延宁再次出现在他们眼前,他们这才看清此人原来是华朝人假扮的。 华孟灏从树林后面出来,鼓掌道:“李大人好计谋,不费一兵一卒将两部领土全都夺回来了。” 李延宁笑笑道:“感谢华将军的信任。” 留守在多诺族的海盗是白盐部的双倍,华朝士兵直接攻占也不是不行。但他一到多诺族,便注意到这批海盗身着的服饰与第一次攻打南林镇的海盗一样。说明这批海盗功夫比白盐部的那批好多了。 强攻能赢,但是智取更划算。他对这批海盗更好奇。李延宁换回自己的衣服,立马审问了这批海盗中的精兵强将。 李延宁发现他们的古英语跟他前世学过的更接近一点,他听起来没有那么费力。 这些海盗来自大洋的另一边,那里地窄人稠,他们从小被教育要出海冒险,寻找新家园。他们去了很多地方,无数的祖先葬身大海后,才找到了大洋对岸的南部大陆这里。 他们知道华朝的南州口岸,他们的上层贵族都会去那里做生意,不过他们不是上层人士,为了生存只能做起海盗,他们抢劫回来的金银财宝无数,促进了他们国家的经济繁荣。 他们的国王鼓励他们继续,现在国王更是提出谁能找到并占领新土地,便封他们为该地的伯爵。没有人不动心,连贵族们都纷纷出动。 李延宁想难怪这两年海盗这么多。原来是他们官方鼓励的。大洋对岸也有很多国家,海盗们来自不同的国家。所以实力有强有弱,他们既竞争又合作,一言不合也会开打。 李延宁想哪有永恒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罢了。李延宁拿出小册子,开始记录他们的国家情况。 华孟灏看得颇为惊奇,这鸟语李延宁也听得懂?李延宁和达明还有肖望北,连蒙带猜还真懂了不少。 形势逼迫人啊,早知道穿越异世界还要用到英语,李延宁当年就多背几个单词了。可怜他最差的科目就是英语,大学连考三次英语四级才踩着分数线过的。 李延宁审问了很久,又是让海盗画堪舆图,又是学单词的,可把他累坏了。海盗们也被他折腾得不行。 隔日睡醒,李延宁打着哈欠走出屋子,简单洗漱一下,带着昨天审问出来的结果跟华孟灏报告。 当华孟灏等人看着李延宁摊开他昨天审问出来的大洋对岸的地形图和各国家分部时,都非常不可思议。 武备赵道:“武某佩服李大人。” 左天佑也道:“李大人不愧是状元郎,这都听得懂。” 李延宁也不好意思说他学过英语的,还学成这样,连蒙带猜才弄懂这么点:“这是我和达明还有肖望北连蒙带猜出来的,准确度存疑,咱们先了解个大概。” 随后李延宁介绍了占领小鱼岛的海盗大概有四个国家的海盗,李延宁按照海盗实力的强弱简单称呼为特国、萄国、班国和食国。 特国是国王派遣他们去侵略别国,萄国是国内地震受灾了,需要粮食等物资。班国和食国纯属以海为家四处抢劫。当然除了这四国,还有其他的小国海盗。比如之前被他们灭了一批人的倭国。 现在这些海盗占领小鱼岛,抢劫南部大陆,但是也存在分赃不均的情况。他们分成了各批登陆南部大陆,目前沿海的部族有的已经被屠杀干净,被他们彻底占领,有的部族和小国还在负隅顽抗。 被彻底占领的就是高朗族和大土族等几个小部族的家园,以及被迫迁族的白盐部和多诺族。 华孟灏听完后问李延宁:“依你之见,接下去该如何办?” 李延宁转了圈眼珠子,华孟灏这是问计于他?按理接下去该派兵上阵攻打小鱼岛,但他不便指手画脚。 华孟灏道:“李大人能出计让我军不费一兵一卒夺回白盐部和多诺族的领土,证明李大人神机妙算,若有好主意但说无妨。” 既然华孟灏都这么说了,便是听得进他的建议,那他便直说了:“华将军,下官是有个主意。” 李延宁将心中的计划说完,华孟灏思索片刻后道:“那就先按李大人的计划来办。” “多谢华将军信任。” 李狻快马加鞭将白盐部和多诺族臣服华朝,而华朝派遣士兵帮他们夺回家园的消息,宣扬到每一个部落里去。 而海盗之间的消息并不流通,李延宁在高朗族和大土族利用同样的发现黄金的消息,诱敌深入,半路埋伏,捉拿海盗,夺回小部族的土地。 其他部落得知沿海的不少的部落都归顺华朝并得到保护后也蠢蠢欲动。 第345章 离间 此时,许久未有货物运进来的小鱼岛众海盗也察觉不对劲。派人来各部落察看,可派出去的人都有去无回,顿时流言四起。 特国的海盗到多诺族的海岸边时发现了同伴的船只,里头的同伴已经身亡,胸口塞着一张羊皮纸,写着小鱼岛有内鬼。特国海盗将发现告诉首领。 首领顿时大怒,萄国与他们抢占多诺族的土地,但是没打过他们,不得不去高朗族。现在居然耍这种手段侵占多诺族,还敢杀他的手下,他决不轻饶! 李延宁他们在高朗族的海岸线上,像晒鱼干一样将萄国的海盗尸体吊起来曝晒着。坐在旁边喝酒划拳,不时鞭打尸体的是身穿特国海盗衣服的华朝士兵。 这些萄国海盗灭了高朗族和大土族,各个死有余辜,士兵们鞭打起来毫不留情。 而来探查自家海盗消息的萄国人看见后气愤不已,冲到岸上要为兄弟报仇,正好羊入虎口,被华朝士兵射杀捕捉。 最后李延宁还特地让一艘远远观望的小船逃走回去汇报消息。 华孟灏派去埋伏在小鱼岛上的暗探很快回来汇报,小鱼岛上的海盗发生械斗,特国与萄国的海盗大打出手。离间计成功了一半。 冷冉、夏得韬、左天佑带兵在月黑风高的夜里潜入小鱼岛,趁着两方械斗时,再搅搅局。他们穿着特国和萄国的海盗服饰,将脸包起来,摸黑进入其他国家海盗的地盘。 夏得韬这边是先趁伙夫煮饭不注意,下药放倒一群人,然后俘虏了食国的首领。冷冉那边直接暗杀了班国的首领,嫁祸给特国。左天佑是故意弄出动静,让人亲眼看见萄国人抢劫小海盗的钱财。 他们干完一票,摸黑逃跑。 第二天小鱼岛上大乱。原本械斗的特国海盗和萄国海盗很快成为众矢之的,尤其是食国的首领不见了,班国的首领被特国人杀了。 几方争斗不休之际,华孟灏和李延宁开始大举进攻。李延宁带来了李青鹤和李杼新研发的火药。 看着那一桶桶的东西,华孟灏新奇地问道:“这就是火药?” 李延宁神秘一笑:“第一次亮相,威力应该还可以。”被李延宁说的,华孟灏也期待起来。 李杼这次是带着工匠一起来的,他们负责投炸药。他们坐的船是从海盗那里劫来的大船,现在渔民已经开得非常熟练。 站在甲板上的同样是假扮成特国的华朝士兵,所以他们靠近时,特国人并不多加注意,以为是他们国家再次派人来接货回去了。 大船靠近后,突然天空中落下了一个个黑桶,而黑桶落地后,顿时爆炸,威力巨大,火花四溅,炸得萄国的海盗嗷嗷叫唤,溃不成军。 特国的海盗都惊呆了,他们国家什么时候出现了这么强大的武器? 但是还来不及高兴,对面又有一艘大船驶来,船上挂的是萄国的旗帜,他们向特国海盗投来无数的箭矢。箭矢上抹了毒药,射中者很快死亡。 特国海盗纷纷躲藏,不幸地发现,他们国家的黑桶准头不太行,想炸萄国人却总是误伤自己人。 李延宁在甲板上指挥道:“角度再过去一下,对,既要炸萄国人,也要误伤特国人!” 华孟灏看着爆炸的火药,双眼亮得吓人。 另一边,左天佑和夏得韬带队再次上来小鱼岛,他们手持刀刃将驻扎在小鱼岛背面的小国海盗们统统解决掉。 人数最多的特国人和萄国人被炸死的炸死,被毒死的毒死。小鱼岛上一片混乱之际,华孟灏一声令下,武备赵带人攻上小鱼岛收割。 华孟灏目光灼灼地看着火药,敬佩地对李延宁鞠了一躬道:“先生大才!” 李延宁吓了一跳,他可当不起当朝世子爷这一拜,连忙闪身到一边道:“华将军,世子爷,你可别这样,下官受不起,这不是折煞下官吗?” 华孟灏道:“先生助我夺下小鱼岛,赶走海盗,收服南部大陆各部族,这一拜先生当不得谁当得?”说着又鞠了一躬。 李延宁连忙鞠更弯的躬道:“华将军此言差矣,助你攻下小鱼岛,和收服南部大陆都是下官分内之事,都是为朝廷做事,为百姓守护家园,真当不起这一躬。要说功劳,这些工匠可是研究了许久。” 李杼赶紧道:“是宁哥提供了火药的原料和思路,我们就是顺着他的思路试验罢了,都是宁哥的功劳。” 华孟灏更佩服了:“先生不必谦虚。” 大船已经靠岸,李延宁也说不过华孟灏,只能接受世子爷叫他先生。这突然的尊敬真让他受宠若惊。 华孟灏走向甲班正要下船,落在后面的李延宁对李杼道:“这火药威力还不够,得再加强,还有投炸药的机子准头还得改进。” 李杼道:“是这样的,在陆地上准头更好,大船上受水流的影响颠簸了些,准头才有偏差。” 两人商量着怎么提高威力和准头。 走在前头的华孟灏:“……” 他看着炸药四散开花,海盗瞬间葬身火海,这火药还不够威力?要是拿去攻打乌孜国,夺回炎城不再费力。 他们刚上岛上,冷冉发现特国和萄国还有其他的几国海盗的首领,趁着刚刚炸药从天而降之际,已经惊恐地坐着小船逃走了。 冷冉举起弓箭想要射击一个不留。李延宁拦住了他道:“让他们回去吧,这里的情况他们国家也得知道一下。” 冷冉不解,看向华孟灏,世子爷也点点头表示赞同:“离间计得让他们国家知道才能奏效。” 李延宁道:“没错!” 冷冉看看世子爷,再看看李延宁,他们在打什么哑谜?他们什么时候这么默契了? 上岛后,华朝士兵们按耐不住地开始拔出刀大开杀戒,来了都定城这么久,终于有机会建立功劳,谁不想多杀几个人? 李杼等工匠都留在大船上。李延宁跟着华孟灏下船。华孟灏原本不想让李延宁一个文官涉险,可看着他一点不输自己的灵活身手,顿时闭嘴了。 他们在岛上,不费什么力气便将岛上的海盗一网打尽。 第346章 建设家园 夏得韬在洞穴和房间里缴获了许多物资和金银财宝。其中最引起李延宁和华孟灏注意的是那一屋子的华朝的布匹和瓷器。 华孟灏审问了特国海盗的小头目,问他是不是截获了南州华朝人的商船。海盗头目宁死不屈,什么都说。但是李延宁只问了几个问题,他便露馅了。 事情正如李延宁猜的那样,这些货物是江州出发的货物,是被海盗拦截的江州走私之物。 华孟灏震惊,江州居然有人敢走私。而李延宁一点都不惊讶,他早就知道了? “你早就知道江州走私货物?”华孟灏问。 李延宁见华孟灏这么震惊,说明他是真的并不知道,现在想瞒也瞒不住他,只得承认:“嗯,我在户部轮值时发现江州布匹的税收不对劲,猜测有人走私,还禀告了皇上。但是这一年来他们并没有再出海,应该是遇到海盗,被劫持了货物,不敢再贸然出海。这次却又出海,我想应该是和这些海盗达成了某种合作吧。” 华孟灏眼神一冷:“你的意思是他们花钱消灾?” 李延宁翻着这些货物道:“也许还有出卖南州友商。” 李延宁指着货物中写着南州朔港的箱子。华孟灏明白了,江州的走私商人不想放弃走私的巨大利润,便与海盗合作,自己这边交点货物孝敬,同时出卖南州的友商,将他们出海的时间和行程泄露给海盗。 有了这些消息,海盗抢劫南州的商船便容易多了。 华孟灏想着去年入冬后,确实有南州户籍的官员禀告南州商船最近遭到海盗侵袭的消息。但是当时朝廷自以为是偶然事件并不放在心上。 现在看来是江州走私商人的阴谋。那么江州的走私商人怎么知道南州货船的出发时间?南州朔港有江州的内鬼! 华孟灏道:“这些事情我会禀告皇爷爷。”他见李延宁一副沉思的模样直言道,“先生还有什么事情直说无妨。” 李延宁搓搓手道:“那个,华将军,华朝的货物自然要归还咱们南州友商,那海盗抢来的其他货物很多都是南部大陆子民的财产,所以我想……” 华孟灏笑道:“先生尽管拿去建设南部大陆。”他来都定城后也派人向百姓们打听过李延宁为官的事迹。 每一件都让人意想不到又杀伐果决,同时还大快人心。他自然听过李延宁修路的钱是怎么来的。 李延宁没想到华孟灏这么懂自己:“知我者,华将军也!” 小鱼岛上俘虏的海盗被带回南部大陆开荒,金银财宝和货物运了好几船回来。 接着,李延宁开始实施计划的第二步。他让欧阳恩将白盐部和多诺族的人迁回到他们原来的家园,原因嘛自然是英明神武的华将军和李大人将海盗一网打尽,帮他们重新夺回家园。 其实这两个部族的人臣服华朝后,还有巫族和卡真部族的人也臣服华朝。他们一臣服,很多部族的天平都倾向华朝,只不过族中意见不一,没有达成共识。 白盐部和多诺族得知他们可以回去原来的家园还不信。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华将军和李大人就把海盗赶跑了? 不会是李大人嫌弃他们吃得多还没有技能不要他们了吧?这么一想,他们竟然都不愿意再回去了。 欧阳恩费了多番口舌才让两个部族的百姓相信海盗真的被打跑了,不信跟他们过去看看。两个部族的百姓这才半信半疑地回去。 回去后,看到有海盗在晒盐,以为欧阳恩诓骗他们,差点又跑回去。是李延宁及时出现,拦住了他们。李狻让他们仔细看看这些海盗在干什么。 白盐部的人定眼一看才发现,海盗居然在华朝士兵的指挥下帮他们晒盐!这一幕太不可思议了。杀人不眨眼的海盗在华朝军人的手下听话得像鹌鹑。 他们这才相信海盗真的被赶跑了!他们无不欢欣,泪流满面地跪谢李大人和华将军。 多诺族的人见到如此情况,脚底骑了风火轮似的飞奔回家,到了多诺族境内真有海盗替他们耕田! 高朗族和大土族等小部落被屠族了,现在是华朝的士兵在驻守着。 李延宁开始雇佣各部落的人来修路。许多部族都听说了华朝士兵帮沿海部落的人赶走海盗,现在还要帮他们修路、建设家园,让他们像华朝子民一样富裕起来。 有些部族不信,偷偷来白盐部和多诺族打探消息。他们看到的是满脸笑容的白盐部人,还自称是华朝白盐镇的镇民。多诺族也更名为华朝多诺镇。 他们脸上没有一丝被奴役的神情,都是有了强大靠山的骄傲模样。 其他部落的人听到修路有工钱便来应聘修路工,可是干同样的活,他们所得工钱比白盐镇和多诺镇的人少,不解地问为什么? 修路领队道:“哪有为什么?他们是我华朝子民,当然有优待。想要更多工钱也成为华朝子民去。” 如此修路了好几天后,真有三个部族的人来归顺,李延宁自然欢迎。随着这条贯穿南部大陆各部族的道路的修建,越来越多的部族自愿归顺。 李延宁每天都笑呵呵地派人去给他们部族改名,同时还得扩展修路的范围。 “先生遇到什么事情,这么开心?”华孟灏走进屋里。 李延宁起身正要拜见,华孟灏赶紧扶起他道:“都说了,先生见到我不必多礼。咱们共事这么久,先生应该是了解我的。” 李延宁一想也是,华孟灏这人确实不错,能礼贤下士,待人也真诚,否则一向冷峻的夏得韬也不会这么忠心地追随他。 而且这人吧,听劝,用人不疑,不会刚愎自用,也有谋略,很多事情他一点就懂,常常能与自己共脑到,与自己很有默契。若不是身份相隔,李延宁还挺想交他这个朋友。 李延宁道:“多谢华将军。” “先生叫我孟灏如何?我很想和先生交友。”华孟灏真诚道。 李延宁没想到华孟灏也有同样的想法,想了想道:“那孟灏也唤我延宁吧。” “好,我以茶代酒敬延宁贤弟一杯。”华孟灏举起茶杯道。 李延宁也举起茶杯道:“我也敬孟灏兄一杯。” 第347章 捷报 两人又交流了下对剩下小国的看法。南部大陆靠近华朝的北部所有部落都已归顺华朝。华孟灏和李延宁已经上报了朝廷。 还剩下一些小国和最强大的别克坦佴国。华孟灏的想法是徐徐图之,强攻下来,不利后续的治理。像各部族这样自愿归顺的话,对华朝更有向心力。 李延宁也是这样想。他正在写后续治理南部大陆的计划,其中有一项就是文化传播。各部族可以保留自己的语言,但必须学官话,认华朝字,部族的孩子全部入学学习华朝文化。他们也可以有资格参加科举。 文化的认同感非常重要,要让他们以及子孙后代相信自己是华朝人。 华孟灏非常同意。两人又交流了一番如何收服小国。李延宁跟华孟灏讲起了这些小国的历史。 这五个小国原本是一个国家,百年前因为兄弟的王位相争,各自在自己的封地上另建新国,此后五个国家之间经常发生摩擦,互相蚕食对方的领土。 二十多年前,别克坦佴国侵吞了南部地区的小国和部落,强盛起来后,还想要继续侵吞其他小国。十几年前因为庾国一名叫姬诺的大臣从中斡旋,这些小国才放下恩怨共同抗敌。 李延宁道:“如今这五个小国实力差不多,文化也一样,都非常信奉他们的天神,且各个都觉得自己是天神的正统传人。” 华孟灏听弦知意,问:“你是觉得可以利用他们的信仰?” “对,具体如何操作还需要更准确的消息才行。” 华孟灏点点头道:“你想要查些什么内容?我让探子去查。” 李延宁想华孟灏还是这么一点就通:“你的探子探察更专业,但时间短又语言不通,打探起来或许有难度。所以我想让你的探子伪装成华朝的商人,随李狻这些真正的商队一起去这些小国打探。”李狻也能多学习一些专业探子的打探方法。 “可以,我这就让人去准备。” “至于探察些什么嘛,我会罗列出来。” “还是延宁细心。” 京州已经进入初夏,苍翠的树木间开始有蝉鸣传出。 这日的早朝,皇上上朝时的步伐都轻快许多,大臣们刚刚行完礼,皇上便迫不及待地宣读了华孟灏和李延宁的奏折,与大臣分享这捷报。 三王爷和四王爷听后都难以置信,华孟灏不仅守住了南林镇,击退了海盗,还打下了小鱼岛。而李延宁上奏的是各部落自愿归顺我朝,这些部族的地盘加起来占地面积较大,请皇上封新收服的地方为多族府。 众大臣震惊得久久回不过神来,直到王太师和沈颂冕出列恭喜皇上,贺喜我朝开疆扩土,其他大臣才反应过来,我朝打了胜仗,不管什么立场,都应先贺喜皇上,表达喜悦。 他们对李延宁能收服各小部落的政绩,更多的是不可思议,其中不乏一些大臣听后满腔嫉妒,觉得李延宁是踩了狗屎运,碰到能征善战的华将军,才捡了漏。 沈颂冕知道师弟又立了功,脸上是难以掩饰的高兴。 二王爷听到儿子建功立业后,当着众朝臣的面阴阳三王爷和四王爷好眼光,能举荐孟灏前去。两个叔叔比他这个父亲更了解孟灏的才华,作为父亲他实在惭愧。 可二王爷那笑容满面的样子哪里有惭愧之色?看得三王爷和四王爷碍眼得很。 皇上对华孟灏这次的出兵更是赞赏有加。 击退海盗,打了胜仗,皇上却没有立马让华孟灏班师回朝,这就有点耐人寻味了。 三王爷和四王爷明面上笑着,夸着侄儿英勇有谋,内心却开始想着怎么让华孟灏有去无回。 华朝建朝以来,还没有文官开疆扩土的伟绩,皇上询问吏部该怎么封赏李延宁?吏部尚书王昊谨慎道还得回去查查古籍。皇上命他速速去查。 朝廷的暗潮涌动暂时波及不到都定城这里。 现在各部落之间正在修路,一个月后主路便能修完,可以通商,这次买卖不再是出国了,而是就在国内,不用担心安全问题。 李延宁派人回都定城传消息,通知城内的商人可以继续去南部大陆行商,因为海盗已经赶跑了,且所有靠近华朝的大小部落都已经归顺华朝,成为华朝子民。 商人得知消息,无不欢欣鼓舞,大夸李知府和华将军威武。商人们纷纷准备起来,不少商人带了更多的伙计前去,就想在各个南部大陆的乡镇之中建商铺做买卖。 这一个月的时间,新收服的各个乡镇之间的道路正在紧锣密鼓地修建,好不容易将一条通往各个小国的主路修好,李狻已经带着迫不及待的商人们出发了。 这次的行商队伍里还有叶明。舅舅居然亲自带队前去小国,李延宁有些不放心。 叶明这趟可是势在必行,上次没空亲自去,这次不去怎么抢占先机?叶明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行商路上的经验比李延宁有过之而无不及,况且这次还有华孟灏的军队伪装其中,更加安全,确实没什么好担心的。 李延宁便祝舅舅和李狻、李陆此次一路顺风。 李延宁已经上书皇上,因为各个部落的面积加起来占地挺大的,都比风禾县还要大不少,李延宁向上请封此地为多族府。一个部落为一个镇,分大镇和小镇。 各镇之中划了一块地方修建商铺街道,李延宁决定这些地方上的商铺还是由官府统一修建成本族风格的建筑,到时候再租赁或买卖给商人。 多族府现在的活多到干不完,急需劳动力。李延宁让欧阳恩回风禾县招一批百姓过来继续修建,也让双方百姓互相熟悉熟悉。 听说有工钱,很多汉子都报名参加,虽然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家里,但是工钱挺丰厚的,还能包两餐。 一些叠林村的聪明的吃食从业者听说这次修建工人只包两餐,意味着可以去摆摊赚点钱,因此有些人便去摆摊买些干粮、茶水、小吃什么的,竟然分外地受外族人欢迎。 第348章 庾国拍卖会 现在修商铺和修路的地方热闹得很,有工人做工,有小吃摊子在摆着,也有一些各族百姓卖的小玩意摊子。 而另一边,李狻和叶明他们已经到了庾国。李延宁上次带了雨伞、折扇、团扇、刺绣等来送礼,一经亮相后,这些东西和瓷器一样在庾国上层社会引起了哄抢。 上次李狻过来所带的货物根本不够卖,这次又带了更多的货物前来。尤其是叶明从锦州和晖州带了更豪华的瓷器,从江州带了更精美的布匹和刺绣。苏熠薇那边画出了更能宣传华朝风景、人文和文化的扇子。 不过这次叶明不打算直接卖,而是想反客为主,学侄子开个拍卖会,价高者得。每一位来参加竞买的人都得登记相关信息成为他们的贵客,才有资格参加。 为了吸引这些贵族甘愿来参加,叶明特地在最繁华的地段租下了一个华丽的院子,让叶家随行的画师将要拍卖的物品都画成了大幅的画像,每天五张挂在房子门口,供人欣赏和宣传。 李狻觉得叶明不愧是宁哥的舅舅,一样的会圈钱搞事情。李狻将消息放出去后,又有巴颂将军的宣扬,很多的仆从来看画像,之后每天来登记信息的贵族络绎不绝。 如此,叶明为华孟灏的探子得来了最新也最全的贵族信息,家住哪里,什么名字,什么爵位,家里多少人,有多少资产都调查得清清楚楚。 那时候的贵族哪里有自家信息不能泄露的意识,看到填写资产那栏,翻译说这是为了方便知道您适合哪个等级的拍卖会后。贵族们自然往高的填。 他们家里最值钱的是他们的天神像,很多贵族都登记了家里有金塑或银塑或宝石镶嵌的天神像。 如此华孟灏的探子便能更有重点调查,会轻松很多。 拍卖会在五天之后举行,叶明也与各位都定城的老板谈成了合作。适合拍卖的直接拿到叶家拍卖会上寄卖。 不适合拍卖的,可以直接在叶家租的豪宅门口直接摆摊售卖,也可以放到展销会上售卖。卖吃食的到时候直接在拍卖会结束后再卖。 拍卖会结束后是商品展销会、美食自助餐以及品酒会。遇到喜欢吃的美食或商品,可以直接让仆从到相应摊子上购买。 叶明出发前已经听外甥说了这次明着卖货物,实际还要打探消息,因此他想出了这些法子,简单粗暴却是最快掌握消息的方法。 因为叶明前期都往高端、大气、上档次的拍卖会方向宣传。因此拍卖会开始当天,各个庾国贵族都穿金戴银,盛装打扮。 上次买到油纸伞的贵族撑着伞进来。油纸伞现在成了庾国贵族出门必带的物品,不是遮雨而是遮阳。大雨他们都不用油纸伞,生怕猛烈的雨水将美丽昂贵的油纸伞冲坏了。 因此油纸伞在庾国又被叫遮阳伞,在下着小雨或者太阳大的时候,有些贵族为了展现自己的雨伞,会特地撑伞逛街,还会穿上华朝的衣服,向油纸伞上风流儒雅的文人雅士靠齐。 而华朝的女性服饰也非常受贵族女人的欢迎,层层叠叠的轻纱穿在身上,轻薄又若隐若现地展现身材,发髻梳好,再插上各种精美的金钗、银钗、玉钗等等,简直美极了。 她们拿着团扇出来,那回头率简直是百分百。聚会时,谁能穿上华朝的服饰和戴上华朝的首饰,再手持折扇或者团扇出场,就是整个聚会的焦点。 不管谁穿上华朝的服饰,男人们就会有一种儒雅之感,女人们则端庄又美丽。也难怪庾国上层人士这么喜欢华朝的东西。 叶明租的房子已经被布置成华朝房屋的形式。李家能工巧匠铺里生产的沙发套装让这些贵族一屁股坐下便喜欢上。 进来院子先是休闲区,贵族们坐在沙发上休息,有乐师正在弹琴,有茶师在泡茶,也有美酒师在倒酒。 桌子上有各种华朝的糕点,美味小巧又精致好看,为了更合喜甜的庾国人胃口,甜品师做得更甜了,庾国贵族爱不释口。 巴颂对李狻道:“你们华朝真是每次来都能给我带来惊喜,我实在是太喜欢你们国家了。” 李狻瞥了他一眼道:“那你可以成为华朝人,华朝境内随便逛,美食随便吃。” 巴颂哈哈一笑道:“李老板真会开玩笑。” 李狻心道我可没开玩笑,现在换户籍你还是功臣。 休闲区的贵族们享受着跟他们国家完全不同的文化,有贵族评价道:“华朝真像一位神秘的女郎,美丽、高贵、神秘还强大,今生有朝一日定要去华朝亲眼看看。” 休闲区的贵族聚集得差不多了,叶明请他们进去拍卖会。拍卖会自从被李延宁搞出来后,叶明和胡鹏程都效仿过。叶明在各州都开了好几次,早已经驾轻就熟。 这次的主持人是达明和肖望北。因为只有这两人比较熟悉庾国语言。先是达明介绍拍卖会的规则,接着肖望北补充和解答贵族听不懂的地方。 大家都搞懂规则后,拍卖会正式开始。先拍卖的是一套瓷器、接着是刺绣,然后是扇画、油纸伞、珠宝、成衣以及玉佛等物品。有的商人喜欢瓷器,有的喜欢刺绣,叶明争取让所有人都能买到自己喜欢的物品,不虚此行。 从登记了信息开始,探子已经潜入这些有天神像的贵族家里,看看他们的天神究竟长什么模样。会说庾国语言的都定城衙役带着探子装成小商人,深入庾国百姓中了解民众对天神的信仰情况。 拍卖会在贵族们争先恐后的竞价中结束,每个人都或多或少地买到了自己喜欢的东西。接下去叶明又将他们引来参加商品展销会和品尝华朝的美食。 贵族来都来了,再买一圈再走吧! 有些贵族在拍卖会上为了买到自己喜欢的东西拼命竞价,现在看到商品展销会上的东西再喜欢也没钱买了。 而有些大贵族则没有这样的烦恼,花钱如流水,毫不心疼,银子不够,拿金子和珠宝来换,豪气得很。 第349章 天神像 他们越豪气,叶明和商人们自然越开心。一场拍卖会下来卖了三分之一的东西,结束庾国的行程后,他们还要去其他四个小国再办几场。 这些小国或许是因为根从一源,骨子里对华丽精美的东西充满无限热爱的基因。拍卖会在这四个小国同样取得了不错的效果。 商人们带来的平价物品也同样受百姓的欢迎。在这些国家赚得盆满钵满后商队启程回华朝。 探子们核对了贵族和普通百姓家的天神像,他们发现庾国人崇信的天神像其实是一尊八只手的双面佛像。佛像每只手都持有东西,寓意人生八苦,庾国人信奉放下痴念,享受当下人生的小乘佛教思想。 天神像大同小异,探子将神像画下来秘密传给华孟灏。 叶明和李狻将打听到的消息告诉李延宁。李延宁和华孟灏互相交换所得的消息。 根据探子和商人打听到的五国消息来看,庾国的国王似乎重病了。诚国目前是年仅七岁的小国王在位,大权在小国王的母亲手里。胶国靠近沿海,之前受海盗侵占最严重,几乎快要灭国的程度,现在被诚国虎视眈眈。而靠近别克坦佴国的理国和契国现在正与别克坦佴国打战。 李延宁和华孟灏根据叶明、李狻和探子们多方打探回来的消息,商量了许久,罗列出来详细的计划。 华孟灏道:“具体步骤我会派人去安排实施。” 李延宁道:“我也会让我舅舅和商人们配合。” 华孟灏捧起茶杯道:“希望我们的计划能顺利实施。” 李延宁亦举起茶杯道:“希望一切顺利。” 在李延宁和华孟灏准备着收服各小国时,从小鱼岛逃跑,历经千辛万苦才回到特国和萄国的海盗终于见到了他们的国王。 他们纷纷向国王讲述了他们是怎么被特国(萄国)的海盗暗算,财宝货物又是如何被抢劫,他们的同伴是如何被残忍地杀害。葡国的海盗说特国有从天而降的炸药。特国的海盗说葡国海盗有新型的暗器,中箭者无不痛苦而亡。 两国原本就有纷争,在海上航行这么久,一直都视对方为眼中钉、肉中刺,这次国内的精兵强将被对方一锅端了,这口气如何能忍? 很快两国便发生了交战,萄国原本就处在灾荒中还未恢复元气,特国这时候出兵落井下石。而被冷冉杀掉并嫁祸给特国海盗的班国海盗首领,是班国王后的亲戚。 萄国顽强抵抗,萄国的国王联系了班国,一同抗击特国。西部大陆这片土地上的小国家也陆续加入战争,战火越烧越旺。西部大陆内陆地区的国家本就垂涎这些沿海国家能出海做生意,趁着战乱,也想分一杯,因此整个西部大陆的战火都燃烧起来,并逐渐蔓延。 而使用离间计挑起西部大陆上持续了十几年战争的导火索,李延宁本人并不知晓。 他在与华孟灏商量完收服对策后,赶回家看望亲人。悦悦突然生病了。李延宁一走就是大半年,回家时女儿这下是真的不认识他了。 他要抱抱,女儿见到他便挥手不要。李延宁很伤心,他的宝贝女儿怎么能不认识他这个亲爹呢? 壮壮现在都能背诵古诗了,也认识了许多字,都是苏熠薇教的。 自从李青鹤跟着去研究火药配比,他也好久没见孙子、孙女。孙子见到爷爷和爹爹特别高兴,嘴巴甜着呢,哄得李家两个男人高兴又幸福。 可是李青鹤也在孙女这里遭到滑铁卢,悦悦一样不认识他,不让抱。李延宁在女儿面前露脸好几天,强制抱了好几次,她熟悉了后,才渐渐接受。 李延宁还夸女儿不让陌生人抱这点非常好,有警觉心,能保护自己。苏熠薇笑着摇摇头没说话,反正在相公眼里,女儿做什么都是最棒的,还说顾淮谨女儿奴,他自己还不是一样。 在悦悦病好了,已经熟悉他,也想黏着这个亲爹的时候,李延宁收到了华孟灏的信,他得回多族府处理事情了。 李延宁离开的时候,一双儿女哭得眼泪汪汪,他实在是舍不得,想着到时候南部大陆和平一些后再将娘亲、妻儿接过去。 李青鹤带着从都定城挑选来的工匠再次去南林镇,研究造船技术。李杼还带着工匠在研究李延宁画的其他武器。 父子俩再次离开,家里一下子又空了下来,不过叶柔和苏熠薇每日都有很多事情要忙碌。家里的铺子都是婆媳俩在经营,偌大的家要管理,两个孩子要照顾,壮壮聪慧,启蒙也在教了。她们俩根本没有时间伤怀悲秋。 李延宁这么急匆匆回多族府是因为,华孟灏在加急信里说庾国的老国王已经卧病在床多日,他们的计划得提前了。 他赶回多族府,带着夏得韬和华孟灏的亲卫去了庾国。同时,李延宁让肖望北在庾国的民间,将小王子是王妃和贵族祡东偷情所生的私生子的消息秘密传出去。 这件皇室秘辛其实不算隐秘,经常出入皇宫的贵族看着小王子长大,越大越像祡东,而且王妃还未入宫前本就与祡东青梅竹马,只是王妃的爹为了权势强行将女儿送进宫。老一些的贵族有所猜测,但谁也没证据,何况这些年祡东的势力越来越大,越来越让人不敢得罪。 李延宁第一次见便觉得有猫腻,让李狻一查确实是这样。华孟灏的探子身手了得,潜伏在皇宫时,看到祡东每隔七日便会半夜进宫与王妃苟且。 这一日的老国王会睡得分外安宁,李延宁想肯定是被下了药。老国王头顶绿帽,还给别人养孩子,实惨! 于是李延宁便让暗探在宫女端着王妃下了迷药的汤药进屋前,用暗器一掷,让宫女跌倒,将汤药撒了一地。 为了不让脾气暴躁的王妃知道自己犯了错,宫女立马回到厨房再盛了一碗。这碗就什么迷药也没有。如此这晚的老国王睡不着,醒来后发现王妃不在身边,遂决定去找她。 第350章 捉奸 这厢,等祡东进屋与王后幽会,两人浓情蜜意进行到一半时,暗探从窗户往房间里面吹入迷烟,交叠在一起的两人渐渐睡去。之后暗探故意现身,引来了宫里的巡逻士兵的注意。 士兵追着暗探来到了王妃的宫殿,探子捏着嗓子喊救命,士兵以为王妃遇到危险,其中一人跑去报告老国王。其他人直冲进去。 老国王原本就在来找王妃的路上,士兵来报王妃遇到危险,更是脚底生风跑去救爱妃。 结果亲眼看见自己的爱妃和最受信任的大臣,衣不蔽体在做苟且之事。他们都这么大动静进来捉奸在床,两人才悠悠转醒。 老国王气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晕过去,好在御医抢救及时。王妃被国王下令软禁起来,而祡东立即处死!只是祡东在被拉去处死的路上逃跑了。 小王子很快知道了自己的身世,震惊又愤怒。老国王已经奄奄一息,王位唾手可得现在却出现这样的变故,他如何接受得了? 他恨不得杀了祡东和自己的母亲。可是老国王此时却召见三殿下进宫,将小王子软禁起来,其含义不言而喻。 小王子从小在老国王身边长大,也学习了老国王教的国王之术,心不狠不成事。他叫来自己的玩伴,打伤看守的士兵,带着自己在王宫里培养的势力,反包围了老国王的宫殿。 他不许任何人来见老国王,顺道派人去暗杀已经进宫,快到老国王宫殿的三殿下。 三殿下得知父亲要见自己,毫不知情地赶来。刚踏进宫殿,迎面而来的是锋利的剑,生死存亡之际,他反应够快,闪身躲过。可是他根本不是那些士兵的对手。 此时潜伏在王宫伪装成士兵的暗探出手,将三殿下救走。 三殿下惊魂未定,暗探已经将人带到李延宁这里。李延宁夸赞暗探不愧是皇家培育出来的探子,武艺高,做事可靠,回去有重赏。 要换暗探来说的话,是庾国的王宫部署不够严密,甚至到处是漏洞,才让他们有机可乘。不过能得李大人的赏识和赏赐也很高兴。 “三殿下你可还好?”李延宁问。 三殿下这才缓过神来道:“李延宁,你怎么在这里?是你救了我?” 李延宁笑而不语。 三殿下不是傻子,他立刻明白是李延宁救了他,感谢道:“谢谢你。”不过他很快又意识到不对劲“你怎么会在王宫救了我?你难道知道小弟会杀我?” “三殿下什么都不知道吗?你不妨出去听听百姓怎么说吧?”李延宁请他出门逛逛。 三殿下一头雾水跟着出门。出门后他们坐在摊上吃水果。很快三殿下便知道为什么了。百姓们的窃窃私语他听得清清楚楚,他这才明白过来父王为何召见他,小王子为什么要杀他。震惊又错愕。 李延宁又将一脸震惊的三殿下带回客栈,给他倒了一杯茶,道:“三殿下想清楚了吗?需要我帮忙吗?” 三殿下直视着李延宁:“你想怎么帮我?你有什么目的?” 李延宁将冉冉腾起、茶香四溢的茶水放到三殿下面前道:“尝一尝华朝最贵的茶叶。” 说着,他抿了一口茶,口齿留香。李延宁继续醒茶,他越不说话,三殿下越急。 他的父亲病危,小王子要他的命,他一向不留恋权势,也不喜欢勾心斗角,他喜欢到处游历。别人说他是书呆子,他没觉得哪里不好。他有钱有闲,还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情,能安安静静地过一生有什么不好? 可是他没有以后了,他的父亲一死,小王子必定要他的命,因为王室出现这样的丑闻,百姓和贵族都不会拥戴小王子。 他虽是唯一的正统,可各方贵族一向看不起他,他们会服气他吗?祡东手里有兵,小王子在王宫也有自己的势力,而他什么都没有。 他只会一败涂地,要是没有李延宁,他早就命丧黄泉了。他还没有活够,他还不想死。 在茶凉了之前,三殿下一口饮下茶水,道:“好茶。” 李延宁又给续了一杯,道:“我可以帮你登上王位,也可以让你继续过以前那样悠闲自由的生活。” 三殿下抬眼直视李延宁问:“你想让我当傀儡?” 李延宁摇摇头道:“错,是归顺华朝,你不喜欢治理国家,可以由华朝的皇帝来治理。你当一个闲散的王爷,到处游玩不是正合你意吗?” “这跟傀儡有什么两样?”三殿下不满道。 “你还是没有明白,三殿下。”李延宁说完便起身出门了,留三殿下失魂落魄地坐着。 夜晚时,街道上的士兵拿着三殿下的画像到处在搜查。马上就要搜到他所在的客栈了,三殿下慌乱不已,立马跑掉。 暗探来报:“李大人,三殿下跑了。” “让人跟着吧。”李延宁说完也出了门,正好碰到李狻赶回来,“都办完了?” 李狻扬起笑脸道:“办好了。” 李延宁调侃道:“肖望北不会写错字吧?” 肖望北从后面跑出来道:“宁哥,你别看不起我,我最近被你送进庾国学堂里学了不少庾国文字,就这几个字保准没错!” “那就好!准备一下。” “是。” 明天是庾国人最重大的节日——天神诞生日。这一日所有百姓都要去北黄山上祭拜天神。 庾国地平,没什么大山,这座为数不多的较高一点山是天神诞生的地方,山上修着宫殿供奉天神像。 每年一到这日,王室、贵族和百姓都会上山祭拜。李延宁已经提前在这里做了安排。 第二天一大早,小王子带着王妃来祭拜天神,祡东跟无事发生一般照往年一样护送母子俩去北黄山。王妃放出话来老国王生病,无法率众前来祭拜,由小王子代替。 可是当小王子和王妃出现后,百姓们不再像以前一样低眉顺眼地行礼,而是窃窃私语。 小王子和王妃还不知道他们的丑闻已经传遍了民间,百姓对王室不再信任。 小王子扶着王妃上山,一副母慈子孝的样子。 第351章 异象 随后跟着的是众多贵族,有的贵族对昨晚的事情有所耳闻,现在蠢蠢欲动,奈何今天是天神诞生日不宜动手。 他们慢慢走上了山,百姓们也跟着上山来。到了天神宫殿的台阶下,小王子和王妃领着众人开始一边跪拜,一边前行,非常虔诚。 等所有人到了天神宫殿前,小王子和王妃刚跪下来再拜,异象突发。 只见无数的蝙蝠突然从天空中飞来,直撞供奉着天神像的宫殿,哐哐哐地仿佛自杀一般,这奇异的一幕惊呆了所有人。 随后,宫殿的大门突然被打开,人们发现天神居然在流泪,里头还隐隐有叹息声传来。 百姓中有人道:“是不是天神显灵了!” 大家闻及此,纷纷跪拜,可是蝙蝠还是哐哐哐地撞宫殿,尸体掉了一地。 百姓中一位老翁道:“定是这小王子不是王室血统的事被天神知道了,天神不许这对不要脸的母子祭拜,才天降异常!”以往都是老国王带领大家祭拜,从未出现过这种情况。 这位老翁的话引起所有人的愤怒,天神多少年没有显灵了,这次显灵定然是因为被这对不干不净的母子祭拜,觉得受到了侮辱。 百姓们越说越气愤,贵族更加愤慨,有人拔出刀想杀了这对母子。祡东带着护卫将他们母子守在中间。 小王子和王妃彻底慌了,连他们的护卫保护起他们来都有些心不在焉。天神可是每个庾国人的信仰之神。 小王子大吼道:“贱民不许乱说,我是我父王的亲生儿子错不了一点,谁再敢胡说八道,拉出去斩了!” 小王子想立威,想吓唬百姓,但是他的所作所为更让百姓觉得他是恼羞成怒。 贵族可不服,举刀逼近小王子和王妃。 小王子惊怒道:“你们斗胆敢对王子拔刀!你这是谋反!杀了我,国家大乱,就是你们想看到的吗?” 巴颂道:“我们拥立三殿下!” 小王子笑道:“三殿下?你看看他在哪里?天神诞生日这么重要的日子,他躲到哪里逍遥都不知道,一个胆小懦弱又不敬天神的人,你还想他即位,我庾国危矣!” 小王子的话刚说完,异象再次出现。 “你们看,蚂蚁,蚂蚁居然会写字!” 一个护卫注意到地上的蚂蚁越来越多,原本并不起眼,可是这些蚂蚁居然汇集在一起,显出了几个大字:天下尽归华朝。 所有贵族都被眼前这一幕惊得目瞪口呆,无不认为这是天神的神意。连小王子都不禁腿软起来。接着,山下突然发生了巨大的轰响,一声,两声。 “糟糕,难道是山要塌了?”听到动静的百姓们纷纷逃命般的往山下跑。贵族们也跟着跑。天神在惩罚小王子和王妃,谁也不想被波及。 祡东也护着惊慌失措的王妃和小王子往山下跑。 这北黄山本就没多高,跑了不一会儿,大家都到了山下。 刚刚发出轰响的地方有无数碎石落到地上。有好奇的百姓跑去后山观看,之后各个跪地直呼天神显灵了。越来越多的百姓和贵族跑来看。 只见的后面被劈出一处地方,上面刻着个“华”字,这时候所有人都相信这是天神的旨意。 小王子不信,不许百姓们跪拜,让祡东杀了这些跪拜的贱民! 百姓们没有听小王子的,就连小贵族都冷笑道:“你这个庾国王室的耻辱,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大呼小叫!还有你们这对奸夫淫妇……” 小贵族的话还没说完,脖颈的大动脉已经被气得红了眼的小王子一剑割破,鲜血飞溅到附近的贵族身上。 “谁敢再胡说,别怪我不客气!” 小王子的话音刚落,不远处刚刚赶过来的三殿下吼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也想被他一刀削了脑袋吗?” 贵族们这才如梦初醒,纷纷拔剑与祡东和小王子的护卫打起来。贵族的护卫加入战斗,场面变得血腥混乱,百姓们四散逃开。 祡东的私兵在城里,带来北黄山的兵力有限。所有贵族的侍卫加起来,人数众多。 战斗到最后,小王子和祡东被乱刀砍死,王妃自戕而亡。 午后,一场大暴雨来袭,倾盆大雨下,北黄山下的血被冲洗干净,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三殿下回到王宫里,见了老国王最后一面。老国王什么都来不及说,只听三殿下道小王子、王妃和祡东已经认罪伏法后,便闭眼而去。 隔日老国王发丧,举国同哀。没几日,华朝派来使者,华朝皇帝睡梦中梦见一尊天神降临,写下天下尽归华朝。他派使者来庾国打听是否有这件事。 这件事庾国百姓是亲眼所见,否认不了。虽然不少贵族不承认,但三殿下还是执意带着百姓打开城门,迎接使者,顺从天神的旨意,归顺华朝。 华孟灏代替皇上接手了庾国的归顺,更名为天庾府,封三殿下为庾王。真心愿意归顺的贵族,安排了头衔或官职,比如巴颂将军现在依旧是守城将军。不愿意归顺的,挖出犯罪事实,杀的杀,驱逐的驱逐。 庾国百姓受够了被贵族骑在头上欺辱的日子,现在看着华将军和李大人按律斩杀了罪无可赦的贵族,还了百姓公道,他们对于归顺华朝更加真心实意。 尤其是处理完贵族的事情后,李延宁给百姓分了田地,开始修路、建城、发展经济,给了百姓很多干活儿的机会,大家赚到了钱,更加觉得天神的旨意一点错没有。 庾王虽然有虚名而无实权,但他的选择让百姓过得更好,百姓一样尊重他。现在三殿下依旧有钱有闲,继续做自己想做的事,过想过的生活。 天庾府的事情在有条不紊地进行中,华孟灏不得不佩服李延宁的计谋。 时间回到天神诞生日的前几日,李狻打听到每年天神的诞生日前,国王都会派人去检查和重修天神像的宫殿。 因此李延宁还特地去看了供奉天神的宫殿,他发现宫殿外墙刷有红色漆做装饰。于是他想到了在红色漆中加入鳝鱼血。 第352章 缺粮1 鳝鱼血非常腥,人的鼻子不仔细闻会闻不出来,但是吸血的蝙蝠闻的出来。北黄山上正好有洞穴,李延宁还进洞看过确实有很多蝙蝠存在。 因此在国王派人给宫殿修缮刷漆时,李狻将工人换成自己人,他们刷上去的是加了鳝鱼血的漆。 为了那时候能有蝙蝠准时出现,李延宁派了身手最好的探子去抓了很多蝙蝠预备着。等小王子他们一到,刚拜完便让躲藏在树林里的探子放蝙蝠。 至于天神像流泪,是躲藏在宫殿里的暗卫提前将小冰块黏在天神的眼睛下,暗卫用鱼线打开宫殿门后,小冰块在高温下不一会儿就融化了,远远看去便是天神流泪。 而地上的蚂蚁写字就更简单了,利用宫殿的护卫换岗时出现的一小会儿时间空缺,让肖望北用糖水在地上写字即可。等大量的蚂蚁找到糖水,能出现字形时,小王子他们已经在现场,好戏便能开始了。 而天神诞生日这一天的奇闻异象在其他四国也同样出现。因为习俗差不多,叶明带着商人到各处做生意时,打探到的消息都差不多。 华孟灏的手下随着叶明的商队潜伏在四国,伺机而动。李延宁便让手下将庾国的办法照搬到这四国,不需要庾国这么具体,只要有其中一个异象,让他们相信天神显灵的旨意即可。 庾国归顺后,四国中最先归顺的是胶国。因为胶国被海盗侵略过后,元气大伤,诚国一直在侵占胶国的边境,都快打到内城来了。一旦被诚国攻占,胶国王室只有死路一条。 因此,在天神显灵后,又有庾国三殿下被封为庾王的先例在前,加之胶国的国王并不是雄才大略之人,为了活命,他主动归顺,唯一要求是帮他赶走诚国。 华孟灏巴不得呢,胶国归顺后,正好有了正当理由攻打诚国。诚国的太后攻打胶国是想立威,想从那些老贵族手里争权,奈何这战打得本国民不聊生,怨声载道。 华孟灏兵临城下时,诚国内已经内忧外患。天神显灵的旨意,让贫苦的百姓们主动投诚华朝。乌泱泱的百姓围住了城门,杀了守城将军,给华孟灏开了门。 华孟灏长驱直入,为百姓清理了诚国内鱼肉百姓的贵族。诚国太后坚决不降,母子俩自尽在王宫中。至此诚国归顺,且王室不复存在,诚国改名为天诚府。 而胶国主动投降,更名天胶府,国王封胶王,与庾王一样,还能继续享受富贵生活。 理国和契国被别克坦佴国打得焦头烂额,百姓见到其他三国尽归华朝,而自己国家的王国都不拿他们是回事。赢了他们贵族自己庆祝,输了卖子民去别国当奴隶,暴政早就让百姓苦不堪言,百姓起义过几次,只不过总是被镇压。 这两国的国王不得人心,华孟灏以遵循天神之意,出兵解救处于苦难的两国百姓。 理国和契国内忧外患已久,有能力的将领和贵族大多在与别克坦佴国的战争中牺牲。过惯奢靡生活的贵族在华孟灏打来时逃的逃,降的降,华孟灏很快破了城,将两国的国王斩首示众,以平民愤。自此,理国和契国更名为天理府和天契府。 收复五个小国后,李延宁和华孟灏更忙碌了,收复后的事情更多,李延宁感觉头都大了,人手不够用啊。 好在华孟灏来帮忙了,李延宁发现这人行啊,能文能武。处理起政务来一点不输文官,李延宁原本还担心他一个武将会不会不了解文臣政务的处理。 他太特地去明着拜访,暗着检查一圈,发现华孟灏处理得无可挑剔。冷冉看李延宁一脸惊叹的神情道:“你不会不知道皇孙们的老师可是太师吧?” 李延宁当然知道。王太师没空的时候,沈辙还曾经被派去给皇孙们讲过课,虽然只去了两次,但是据他说:“皇孙们没有特别勤勉刻苦的。” 皇孙又不用考科举,他们要学的跟普通应试学子可不一样。 华孟灏很有才华,李延宁偷偷问冷冉:“世子爷是不是回家偷偷开过小灶?” “开小灶?”冷冉不解。 李延宁解释道:“就是从宫里散学回去后再自己偷偷学习。” 冷冉摇头道:“世子回家后要跟着王爷练武,不过他挺经常跟着独孤先生学习。” “孤独先生是谁?” “是王爷的幕僚,不过已经逝世了。” “这样啊。那你们世子爷很厉害,政令公务处理得滴水不漏。”李延宁真心夸赞。 冷冉最喜欢听别人夸世子爷了,与有荣焉道:“那是,也不看看世子爷是谁。” 在华孟灏和他的幕僚的帮助下,五个小国的政务有条不紊地处理着。 可是不久邛州的军粮开始拖欠。谁也没想到一个月前运来的军粮竟然是最后一批,下一批竟左等右等也没等来。 后勤的陈将军亲自去邛州要粮,被邛州太守的拖字诀一拖再拖。后勤陈将军脾气也暴躁,前方在打战,后方先着火,让将士饿着肚子打战这不是扰乱军心吗? 他亲自去粮仓强行要粮,打开后却只有几包陈粮。此时,邛州的太守才无奈道是邛南各县遭遇台风,粮食拿去赈灾了。他刚上报朝廷,后勤将军就来了。 后勤陈将军气急,既然粮食是拿去赈灾为什么不早说?早点说了,他也好回去和华将军禀报,上奏朝廷拨粮。邛州太守道歉并解释原以为各县受灾不严重,能挤出粮食给将军。 后勤将军气呼呼走后,邛州太守松了口气,赶紧写信给三王爷汇报,总算是完成了任务。 后勤陈将军一脸愧疚又火急火燎地回来禀报华孟灏。军粮说断就断,华孟灏也急,立刻八百里加急送上奏折。 没有军粮,问题就大了,李延宁也愁,总不能让将士们饿肚子。他从都定城的粮仓里立马调来粮食支援军队。 暮夏,连京州都热气腾腾,皇上刚食用了一碗冰酥酪,顿觉身心凉爽,护卫送来了都定城的新消息。 第353章 缺粮2 皇上对华孟灏和李延宁送来的奏折一向最先拆开来看,且每次都花很长时间仔细阅读。这次的消息更是让皇上刚刚才凉爽一点的身体,再次激动得热血沸腾! 奏折里汇报的是李延宁和华孟灏收服五个小国的好消息!皇上高兴得一夜未眠,第二天依旧容光焕发地上朝。 早朝上,皇上亲自宣读了两人收服五个小国,再次为我朝开疆扩土的好消息,满朝文武大臣仿佛在听天书一般,震惊得无以复加。 离上次听到华孟灏的捷报和李延宁收服各小部落的消息,才过去两个多月的时间而已!这么短的时间里,两人直接灭了五国! 听听这是人做的事吗?三王爷和四王爷一派的大臣纷纷出来质疑。 “这些小国不会就咱们一个县大的地方吧?大世子和李延宁若是为了功劳,恃强凌弱,师出无名地霸占别国,这不仅会让礼仪之邦的我朝受人鄙夷,强占而来的小国也必然不会让心悦诚服,到时候伺机报复,苦的还是都定城的百姓。”林佟原立马跳出来质疑。 廖增兴也忍不住出来道:“小国可不比蛮夷部落,若是如林大人所说,那这两人占着天高皇帝远胡作非为,擅自出兵,毁坏我朝名声,该捉拿回来严加审问!否则其他边境州府也如他们两人这般,我泱泱华朝的威名何在?” 其他大臣也出来质疑。实在是这么短的时间里攻占了五国让人难以置信。 皇帝本来的好心情瞬间被这群人给搅没了,沉着脸。 二王爷直接发怒道:“所谓眼见为实,耳听为虚,既然你们这些人不信,那马上回家收拾包袱,跟着宣旨的仪仗队一同前去南部大陆替大伙看个究竟如何?” 沈颂冕出列道:“臣觉得二王爷言之有理,不仅可以让朝廷不信的官员前往,也要鼓励民间百姓、商人和学子前去看个究竟。 “有这么多人前去看着,若是华将军和李延宁师出无名,所做的事情是假的,将他们俩抓回来审问名正言顺。若是真的,也该让华朝所有人去亲眼见一见,华将军和李延宁为我华朝建下的丰功伟业!” 工部的潘忠越和唐明熙也出列道:“臣赞同沈大人的话。” 连王太师都慢悠悠地出列道:“臣也赞同。” 皇上舒展眉眼道:“好,朕就下令鼓励华朝各州的人前去南部大陆看看!” 沈颂冕鞠躬恭贺皇上英明,心里乐开了花。师弟早在信中说过要发展旅游业,奈何没有人前来,办学堂也找不到夫子,产了货还得靠舅舅带商人来运去各部落卖。现在师弟就等着吧,要什么人都有了。 三王爷和四王爷脸都绿了,看二王爷的眼神中都冒着火。他们着实没想到华孟灏是踩了什么狗屎运,开疆扩土这么大的功绩竟然让他捞到了! 四王爷的脸色难看了一瞬间,立马恢复过来,恭喜皇上。三王爷更镇定一些,打下来又怎么样?没有粮,守不守得住是另外的问题。 皇上圣心大悦,朝廷上下一派喜气,皇上对华孟灏和李延宁是夸了又夸。 上次李延宁建立功劳,吏部的王昊磨磨蹭蹭翻古籍,皇上不知为何也不着急封赏。王昊磨洋工,上个月要不是沈颂冕在朝上提了这事,王昊还不知道要耽误多久。 现在沈颂冕才恍然皇上为什么不着急封赏师弟了,原来皇上对师弟收服五小国有信心! 果然这次皇上不再询问吏部,直接下旨封了李延宁为都定城的太守。沈颂冕算算时间,上个月前去宣读师弟为三品刺史的仪仗队估摸着快要到都定城了。 现在被封为二品太守的圣旨又下来了。沈颂冕都忍不住想看看师弟惊喜的表情了。 李延宁才二十五岁便封为太守,成为华朝升官最快,最年轻的太守。朝廷上下无不惊讶,年纪轻轻便有此成就,现在没有人敢小看李延宁。 退朝时,沈颂冕成为众人道贺的对象,沈颂冕听着他们对师弟的夸奖,全部照单全收。客气什么,谦虚什么,一个人人不看好的农家子二十五岁成为太守,就是去历史书上翻一翻也找不出第二个。 沈颂冕现在更是春风得意,连一直与他不对付的林佟原都不与他呛气,见到他一派不想多看的模样,就怕沈颂冕前去阴阳怪气于他。 皇上每月都能收到李延宁的汇报密信,他在给皇上的信中写了赶走海盗和收服南部大陆各部落和小国的过程,为李狻和李杼请功,恢复良籍。 李狻多次出入南部大陆,为他们打探了众多消息,为收服小国奠定了基础。李杼和李青鹤参与研究火药配比,经过攻打海盗后的经验总结,现在做出来的火药更具威力,为我朝的战斗力增添了强大的力量。 华孟灏也在信中大力夸奖火药的威力,并送了一些回京州。皇帝下朝后,一个人迫不及待地来看看火药的威力。 火药作为现在华朝的秘密武器,除了用在海上对付了一次海盗,在其他地方暂时还没有用过。皇帝还不打算公开,他自己跑到狩猎场,命人点燃火药炸山,等他亲眼见识到火药的威力后,圣心大悦,对李延宁所奏的三人大加赏赐。 皇上还未开心几日,华孟灏的南征军队缺粮的消息传到了朝廷! 皇上盛怒,很快邛州太守上奏的邛南受灾之事的奏折也到了。邛州挪不出粮食,皇上命令庆州和圳州先将粮食运去当军粮。 户部出列道:“把这两州的粮食调走,平州和北州的军粮怎么办?” 三王爷和四王爷现在反倒是一派悠闲看热闹的模样。 四王爷出列建议道:“五小国已经打下,父皇何不把南征军队调回来?” 沈颂冕不赞同道:“邛州虽是受了灾,但是年底水稻成熟后,依旧能收获粮食。平州和北州现在无战事,士兵能耕种。悠州、锦州和江州这些年风调雨顺,粮仓廪实,哪一州不能支持平州和北州? “南部大陆的五小国才刚刚打下,正是需要军队维稳的时候,这时候若是把军队调回来,五小国的遗臣死灰复燃,到时候复国的话,受苦的依旧是百姓,还望皇上三思!” 皇上盯着四王爷看了会儿,盯得四王爷顿时皮紧了起来,不敢再提什么馊主意。 皇上也不理会户部的叫嚷,直接下旨庆州和圳州的太守拨粮过去。 第354章 台风 邛南受灾后,南方各地的粮价节节升高,叶明和李陆去卖粮发现了不对劲,前去打听后,发现竟然是石家的商铺在搞鬼。 李延宁得到消息,料想缺粮这事与三王爷和四王爷脱不开关系。他深知文官要是推诿起来有多让人气愤又无奈,建议华孟灏派人亲自去运。 冷冉惊奇道:“李大人与世子爷英雄所见略同啊!世子爷一收到圣旨便让后勤的陈将军发出去要粮了!” “如此甚好!”李延宁凑近华孟灏给他递了张纸道,“不用客气!” 华孟灏打开纸张,上面赫然是庆州和圳州粮仓的位置图,有了粮仓位置,陈将军此番定然顺利很多。 庆州和圳州两地的太守还没开始准备粮食,陈将军的运粮小队已经到了,他发挥滚刀肉的性子,直奔粮仓,拿着圣旨开始搬粮,完全不顾太守那难看的脸色,要到粮食才是最要紧的。 军粮问题解决后,时间已经到了九月中旬,天气还是热得很。李延宁和华孟灏等人已经习惯天庾府当地的服饰。 这日,李延宁去沿海的地区巡视,刚到沿海,发现这里的空气中竟有丝丝凉风,让他倍感思念东临府的秋天。 傍晚时分天空的云彩妖异异常,这景色看起来美得不切实际。或红彤彤或橙澄澄的云彩倒映在海面上,水天相接,形成了一幅巨大的色彩艳丽的水彩画。 很多来做工的华朝百姓都看呆了,但是有经验的沿海渔民却赶紧让家人不要出海了,风暴要来了! 李延宁望着这美丽的景色不由得看呆了,他想要是有手机,他定然要拍下来留念。随即他想到这样的美景他前世也看到过。 想着想着,李延宁一个激灵,前世他是看过,红云彩之后是台风!大台风!他记得当时他们整个拍摄团队都被困在酒店出不去。呼呼的大风之后是大暴雨引发了严重的洪涝灾害。 李延宁越想越怕,他立马召来官员开会,还让衙役去民间找有经验的渔民前来。沿海地区肯定不是第一次遇到台风,他们定然有防范方法。 华孟灏收到李延宁的加急信件时,也是一愣。李延宁在沿海的天理府,而军粮问题解决后,他便一直驻守在天城府。李延宁的信中说台风即将来临,恐怕会给百姓带来巨大灾害。 华孟灏留下副将左天佑,按李延宁信中交代的事项准备起来,天城府在内陆地区,受到的波及会小一些。他自己则带着士兵急匆匆赶去沿海帮忙。 华孟灏到天理府时,李延宁已经让百姓准备起来。此时的天空乌云阵阵,炎热不再,海上的乌云压城而来,海水也汹涌异常。 台风还未正式到来,但已经能感受到恐怖的前奏。 李延宁下令所有船只全部回港避风,禁止出海捕鱼。他带着官兵四处排查,摸清山洪和隐患区域,撤离低洼地带的百姓。 让百姓加固家里的屋顶,组织官兵和百姓连夜挖水渠通水。官兵还给家贫的人家分了一些米粮,让所有人台风期间不要离家。 欧阳恩也在多族府准备起来。华孟灏到来后,让士兵一起去帮忙,大大减轻了李延宁的工作压力。 一天后,台风呼啸而来,所有人都躲在屋里,听着屋外狂风呼啸,大雨倾盆而来。李延宁坐在屋里写灾后重建计划书。台风过去后,李延宁最担心洪涝引起人员伤亡和疫病。 台风后由强降雨引发的山洪、泥石流、洪涝等衍生灾害才是重点,还有灾后的消杀工作。天理府沿海地区有好几座山,山下的百姓已经撤离,但是只怕他们的家是保不住了。 李延宁快写完时,听到了敲门声,李延宁开门,竟是华孟灏来了。 他带来了一壶酒道:“喝点?” 李延宁让身,请他进屋:“屋外这么大风雨还过来?” 华孟灏脱下蓑衣拿给侍卫,道:“来找你商量下台风过后该怎么处理。” 华孟灏长在京州,从没见过台风,乍然遇到这样的情况,他竟有些不知所措。来到天理府后,看李延宁有条不紊地安排一切,华孟灏由衷地佩服。 李延宁其实也是依据上一辈的经验,提前防范了,但是台风过后的具体情况如何还得再看。 “你来得正好,我刚拟了台风过后的工作事项,你来看看还有没有要补充的。” 华孟灏知道李延宁一向未雨绸缪,没想到这么快便写好了,他拿过来仔细阅读。 过后,他感叹道:“你写得很详细,我自愧弗如啊!” “你别这么说,我是文官,这是我的工作职责。” “文官也不是人人都有你这样的治世才华。” “孟灏兄过奖了,我觉得你才厉害,从未在地方任过官,但地方政务处理起来得心应手,我真的刮目相看。” 华孟灏给李延宁倒了一杯酒道:“因为我有一个好老师。” 李延宁抿了一口酒,是红薯酒,接口道:“是孤独先生?” 华孟灏闻言惊讶抬眼看李延宁:“你怎么知道?” “是我看你政务处理得好,问冷冉你是不是在宫里散学回家后再偷偷开小灶。” “这个冷冉。”华孟灏笑着摇摇头,继续道:“独孤先生确实是我的老师,他也曾是太子的幕僚。” 书房里有些昏暗,窗外的光线只照到了华孟灏的半张脸。李延宁端着酒杯的手一顿,太子的幕僚居然给华孟灏当老师…… 华孟灏看了眼李延宁,轻扯了一下嘴角道:“沈大人没跟你说过?” 说什么?太子的事吗?不管是沈辙还是沈颂冕对太子被杀案都讳莫如深,没跟他细说过。李延宁如实摇摇头。 华孟灏问:“那你想听吗?” 李延宁心脏突突乱了两下,想了想道:“孟灏兄想说,延宁愿闻其详。” 华孟灏却沉默了,喝了几杯闷酒后才缓缓开口道:“大伯是个很好的人。” 大伯!李延宁惊讶华孟灏的这个称呼。 华孟灏的嗓音低沉,三言两语道出了那段往事。 第355章 太子 太子比二王爷大三岁,二王爷的生母是俞贵人,她只是一个宫女,却意外得了恩宠,生下了皇子。 一个毫无背景的宫女得了宠且怀了孩子,在宫中的生活更加艰难。她处处小心谨慎,万分警惕,才将二皇子生下来。 那时候正得宠的是石贵妃。石贵妃还未怀孕,一个宫女先她诞下孩子,还是男孩,她们母子在后宫的生活,华孟灏并没有细说,但李延宁知道定是艰难的。 后来三王爷的生母淑妃和良妃等新人又进了宫,分了石贵妃的宠。俞贵人在她们的宫斗中被殃及池鱼,遭了陷害,被打入冷宫,不久郁郁而终。 那时候的二皇子才三岁,没了生母,跟着太监和宫女生活,整日受欺负。当时六岁的太子一次在御花园里发现了他,见他可怜给他东西吃。 二皇子什么都不懂,只知道有奶就是娘,太子给他吃的,便跟着他。太子良善,便求母亲收养二皇子。 王皇后宠爱太子,见二皇子在宫里被欺负,处罚了那些太监和宫女,让他跟着太子读书。 二皇子跟在太子身边长大,他不是读书的料,只喜欢舞刀弄枪。最敬佩先皇能征善战。二皇子最大的心愿就是帮太子和皇上夺回炎城,统一华朝。 长大后的二皇子在太子的推荐下去了兵部历练。二皇子勇猛善战,京州附近的土匪被他清剿得干干净净。太子天天说他一身牛劲无处使。 那时候三王爷和四王爷也长大了,太子对他们也很和睦。皇上封了另外三个皇子为王爷,出宫另建府邸。 直到那年乌孜国再次来袭,平州边境再次战乱。已是二王爷的二皇子主动请缨去收复炎城。 皇上那时候甚是喜欢这个二儿子,又有太子举荐,便同意了。二王爷刚到平州边境时,打了好几场胜战,一度将乌孜国军队退回边境,隐隐有收复炎城的架势。 消息传回来,皇上高兴极了,封了二王爷为镇国将军,还夸赞太子教导弟弟有加。 二王爷准备一鼓作气直接收复炎城,但是朝中大臣却有反对,觉得二王爷年轻气盛,冬天正是乌孜国缺乏物资的时候,他们为了活下去会异常勇猛地掠夺,这时候应该守城静待时机。 但是二王爷一再上奏有信心能夺回炎城,最终皇帝同意了,派了督军运送粮食前去平州,支持儿子一举拿下炎城。督军带着十五万士兵和众多军粮前去平州。 可春节都快到了,京州的皇上和太子左等右等也没有等来战争的消息。那时候二王爷不在家,二王妃早逝,年幼的华孟灏被太子接回家照顾。太子只有一个女儿,他非常疼爱华孟灏,总会抽出时间亲自教他习字。 那年开春后,终于盼来了消息,却是战败的消息。二王爷受伤险些丧命,平州边境又失去两城,二十万大军没了一半,举国震惊。 皇上不信,派了其他将军和钦差大臣前去调查情况。反馈回来的消息是二王爷一意孤行,硬要进攻,结果中了埋伏,后方粮草又被烧毁,将士忍饥挨饿打战,结果一败再败。 二王爷在那场埋伏战中受了重伤,要不是副将拼死将他从死人堆里背出来,二王爷早成一堆白骨了。 二王爷受伤昏迷,群将无首,又无粮草,士气低落,连失两城。皇上派了其他将军和钦差大臣前去调查,二王爷因为战败又腿瘸,性情大变,不配合调查,坚持自己的判断没错,是军队内部出现了奸细。 可是督军言辞凿凿,又有平州守城的其他将士作证,二王爷被押回京州,由其他将军镇守平州。 回来后的二王爷面对的是满朝文武的质问,他拒不认是自己判断失误,坚持军中有奸细,可是他又说不出奸细是谁,甚至还被御史攻讦说不定他自己就是奸细。 二王爷腿瘸后,不能再上马打仗,原本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一朝沦为废人,还让众多死心塌地跟随他的将领尸骨无存,自责如波涛汹涌的海水一度让他窒息。 他的性情变得易怒,当场将那胡说八道的御史打了一顿。这可是在上朝的时候,当着皇上的面,殴打朝廷命官,还有没有王法了?皇上太过失望,将二王爷禁足起来。 太子如何求情,皇上都没让二王爷出来,只让他在家磨磨性子。太子自然相信二王爷,他暗中调查炎城战败一事。 太子应该是调查到什么,只是他还没有确切的证据。之后一次狩猎日,皇上带着群臣去御山围猎。 狩猎最多的人是有奖励的,每年包揽第一的都是二王爷,今年大家都蠢蠢欲动争这个第一。太子也不例外,他想获得第一名,用奖励换取前去看望二王爷的机会。 太子追着一只鹿冒险入了深山,却发生了意外,马儿不知怎么的突然受了惊,狂奔下山去。亲卫紧跟其后,太子的骑射并不弱,艰难地将马儿控制住后下了马。 太子下了马后,却是不敢再骑了。突然山上飞射下许多箭矢,太子立马躲开,他遭遇了黑衣人的袭击,手臂中了一箭,还好亲卫及时赶到。 他们见太子已经受伤,不再恋战马上逃走,亲卫追出去。太子被送回来医治。 皇上震怒,围猎场上居然混有黑衣人,禁军和护卫是干什么吃的? 而更没想到的是,太子中箭后竟然陷入昏迷,嘴唇发绀,是中毒的反应。御医还未来得及医治,太子已经毒发身亡了。 皇上得知消息时险些晕过去,他最引以为傲的儿子竟先他而去了!他包围了猎场,一个一个查! 盛怒的皇上斩杀了许多人,始终没找到那几个黑衣人。为了有更多的线索抓到凶手,皇上忍着悲痛让仵作验太子的尸身。 仵作验出来的结果显示那箭上确实有毒,可是那毒是普通的毒药,太子仅仅是手臂被射中,不足以那么迅速毒发身亡。只要御医及时放血处理,不会危及生命。 是太子体内还有一种毒,两种毒叠加在一起互相影响,加剧了太子的身亡。 第356章 风雨交加 御医和仵作研究了许多时日,才知道太子体内中的毒是一种来自外藩的金草,是药也是毒,用的不对,容易中毒,而且是慢性毒。 依照这个线索,皇帝彻查金草,彻查给太子下毒之人,外藩之物定是南州口岸与外藩通商而来的,那段时间整个朝廷人人自危。大理寺和刑部大牢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太子身边的人一个一个被审问,南州与外藩通商的药商被抓了一批又一批,就是京州内的各个药铺都在严查。可是没有太大进展。 黑衣人像消失在御山,金草本就是药,买主很多,调查起来庞杂无获。这事也成了皇上的一块心病,后来金草渐渐不在京州售卖。 二王爷知道太子死亡的消息悲痛欲绝,翻墙逃出府来见太子最后一面。皇上调查太子为何深入深山射猎,护卫诚实道是太子想亲自前去看望二王爷,想得第一名才…… 太子一向不争这些,第一次狩猎涉险竟是为了老二!炎城战败后,皇上一直希望二王爷能振作起来,可是二王爷回京后的所作所为让他失望,就他这样怎么辅佐太子,怎么当太子手中的利剑? 现在太子又是因为记挂着他才出事,皇上看到这个二儿子不免责怪,大骂老二是废物,干什么什么不行,还要让太子为其担心甚至丧了命! 二王爷无比自责,父子俩更加离心。那时候华孟灏年纪还小,只知道再也见不到大伯了,父亲整日关在房间里喝酒,原本易怒的性子变得沉默颓废。 后来是独孤先生来找二王爷,开导二王爷后,他才慢慢走出来。华孟灏在太子府是见过孤独先生的,先生是个有才华的人,曾给太子讲过学。 他双腿残疾,一生无儿无女,最落魄之际是太子奉他为上宾。太子死后,他原本也想随他而去,可是他不想太子死的不明不白,于是来找二王爷,希望合力找出真相,为太子报仇。 那晚,华孟灏出现在花船宴会,是因为查到京州还有人偷偷买金草,他调查到惑心楼那里。当晚他带着冷冉前去打探消息。 他本想坐小船偷偷前去李延宁的那艘花船看看,却半路遇到了埋伏,来者实力很强,他和冷冉被迫分散开。 华孟灏深邃的双眼看着李延宁道:“之后多亏了你,还没谢过你当时救了我。”华孟灏举杯对李延宁道。 李延宁还在消化华孟灏说的往事,愣愣地举杯与他相碰:“那个,我不是故意装不认识你的。” 华孟灏笑道:“我理解。毕竟我对你来说是个不熟悉的世子,独善其身是对的。” 李延宁:“……”华孟灏这么坦诚,他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你既然知道独善其身是对的,为什么……”还跟自己讲这么多,一副想拉他下水的模样?李延宁不明白了。 “觉得你顺眼吧。”华孟灏道,李延宁身上有一种他只在太子身上看到过的对百姓的悲悯之心。 “哈?”这是什么烂理由!李延宁才不信。 窗外依旧风雨交加,呼呼的台风哐哐地撞击着窗户,誓有破窗而入的架势。 两人沉默地喝着酒,李延宁心里很乱。华孟灏却放松地靠在椅背上,压在心里多年的情绪释放出来后,心里舒坦了一些。 酒喝完了,华孟灏道:“和你喝酒很放松,没酒了,我下次再来。”说完自己拿着酒壶离开了。 “……”这人真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你倒是喝爽了,李延宁的烦恼增多了,所谓好奇心害死猫,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古人诚不欺我! 李延宁扶着脑袋揉了揉,喊道:“李吉,李吉~” “在,少爷。”外面风大,李延宁喊了两声,李吉才听到。 “估摸着明天风能停,让大家今晚好好休息,明日一早起来巡视。”李延宁吩咐道。 “是。” 第二天,风停了,雨还在下,不过比昨日小了很多,李延宁一早带着衙役上街查看情况。他一出门,便看到了华孟灏已经带着士兵在巡视了。 两人见面,点了下头,各自忙去。昨晚华孟灏看过李延宁的灾后重建注意事项后,一回来便布置下去。 两人默契地一个往东街巡,一个往西街而去。夏得韬和邵泽忠分别往北街和南街而去。 李延宁去的东街,这里的受灾情况比较严重,因为此处是贫民住所,虽然提前让大家加固过房屋,但是许多百姓的屋顶还是被掀翻。 房屋连片地倒塌,受伤的百姓不少,被柱子压死的人也挖出了很多个。 李延宁让衙役将尸体运走集中处理,将百姓迁移去高处。大夫严重不够,包扎都来不及。 都定州过来的衙役还好,起码很多衙役学过庾国语,华孟灏那边的士兵则与当地人完全不能沟通。 华孟灏来找李延宁,建议将衙役和士兵重新编排,衙役负责沟通,士兵负责干活,否则百姓不配合,事倍功半。 李延宁同意,当即叫来衙役重新划分。西街最大的问题还有排水不通畅,水都淹到膝盖了,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再不疏通,怕是要寸步难行了。 华孟灏带着士兵去排水,李延宁安顿百姓。有了沟通,东街和西街的百姓都撤离得很顺利,他带着衙役和士兵前去支援华孟灏。 李延宁到西街时,水位下降了一些,看来疏通有效果。他跑过去帮忙,一眼望去,不见华孟灏,估计是去哪里巡视了。 李延宁带头挖渠。蓑衣挡不住这么大的雨,雨水顺着帽檐直钻入衣服里,可是大家都顾不得擦。 李延宁摸了摸脸上的不知是汗水还是雨水,正忙着,突然听到不远处一阵叫喊声,他循声望去,那边的房屋居然倒塌了!听这声音该是压到了人。 “快去救人!”李延宁拔腿跑去指挥救人,士兵齐心协力推开柱子,柱子下并没有压到人。 李延宁刚想松口气,只听冷冉大喊道:“世子你没事儿吧?” 华孟灏怎么了?李延宁扒开人群,只见华孟灏身下护着一个士兵和一个半大的孩子。 第357章 意外 李延宁过去扶起华孟灏,他的帽子掉了,大雨打在他脸上,额头有血水流出,肩膀似乎不能动了。 冷冉急死了,想背华孟灏走,被华孟灏拒绝了:“我没事,先看看这孩子。” 李延宁拿下自己的帽子给华孟灏戴上,道:“你去包扎伤口,这里我来处理。” 士兵已经将孩子抱起来,孩子嘴唇发白,腿部无力地垂着,哭着对救他的华孟灏和那个士兵道谢。 冷冉将三人带去医治。李延宁问剩下的人刚刚怎么回事?士兵解释了一通,他们疏通到这里,听到了呼救声,才知道有个孩子被压在倒塌的房子里。 华孟灏让士兵小心挖将孩子救出来,一位士兵下去正想把孩子抱起来,不想房子另一边的柱子撑不住先倒下了,是华孟灏眼疾手快将士兵和孩子推开,护在身下。 李延宁道:“大家接下去要注意安全,尤其是那些要塌不塌的地方。” “李大人,你的帽子快带上吧。”冷冉拿着帽子跑来给李延宁。 李延宁接过帽子戴到头上,发现这不是他的帽子,这个帽子边沿更宽,质量更好,应该是华孟灏的。这时候李延宁突然想起来夏得韬说的:世子爷是个很好的人,你以后就知道。 到了中午,雨终于停了。众人休息了一会儿,吃了些干粮。 李延宁看看天,对众人道:“下午还是会下雨,大家加把劲儿,把淤堵的地方清通了。” “李大人,我们也来帮你。” 李延宁转身望去,身后是一群老人和妇女。他们拿着劳动工具道:“我们做完了饭,也来给你们帮帮忙。” 城里的男人都在疏通、救人,女人和老人在煮饭,这会儿都出来想帮忙。 “这是我们的家,我们也能帮帮忙,出份力。”一个大娘道。 “好,大家注意安全,雨大了就先回去。”李延宁叮嘱道。 好在老天眷顾,一个下午只有小雨和中雨,没有大暴雨,给了他们清理的时间。 晚上时,李延宁回去的是曾经的理国王宫,这里现在是临时的衙门办公区,王宫位置高,这里现在也是百姓的暂留地。 他一回来直奔华孟灏这里,想看看他伤得怎么样。不想落了空,华孟灏又出去巡视了。 天色已暗,气温下降,李延宁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他听到王宫里也有其他人在打喷嚏。 他问师爷:“提前让人去买的药材和姜回来了吗?” 师爷道:“买回来了,大夫已经在煎药了。” “给所有人都喝一碗。这时候要是有传染病便糟了!” 李吉过来道:“少爷,李康已经烧好了水,您赶紧去洗洗,换下湿衣裳。” 李延宁前去冲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出来,李吉已经端着晚饭和中药在等着了。 李延宁从小就怕喝药,多少年没喝了,现在就是捏着鼻子也得喝下,他不能感染风寒。 “百姓们喝了吗?” “喝了,都安排下去了。少爷你自己也要顾惜身体。” “我知道,世子回来了吗?” “应该回来了,我刚看到冷副将去拿药了。” 李延宁匆匆扒了几口饭,便去找华孟灏。他也刚换好衣服,夏昉旭正在重新包扎他脑袋上的伤。 “宁哥你来了。”夏昉旭道。 李延宁点点头,问:“孟灏,你怎么样了?” 华孟灏道:“小伤。” 此时夏得韬和邵泽忠也刚好过来汇报。夏得韬看到李延宁散着头发以为他受了伤,紧张道:“宁哥,你受伤了?” “我没事,就是头发淋湿了。”李延宁随手把自己披散的头发胡乱绑起来。他花了好多年才习惯自己长头发的事实。 “你呢?你们俩没事吧?”李延宁见夏得韬和邵泽忠都狼狈得很。 夏得韬道:“我俩没事,就是北城那边有山,出现了泥石流,好在百姓都撤退了,只是山下的田遭了殃。” 邵泽忠道:“南城是贵族的住所,排水比较通畅,无家可归的百姓也安顿在那里了。” “人没事最好。你们俩快去收拾一下,然后去喝药,千万别感染风寒了。”李延宁嘱咐道。 夏昉旭已经开始给两人煎药了。 李延宁又看向华孟灏,指了指他的脑袋和肩膀道:“你真没事?” 夏昉旭道:“将军左手臂被石块砸到,青紫了一块,还在骨头没事。脑袋被碎石划破,流了血,千万不能再淋雨感染了。” 华孟灏道:“你听听,说了没事。” “嗯,那就好,这两天下雨你先别出去了,把脑袋上的伤养好。灾后疾病流行起来,一点小伤都会要人命,你不能掉以轻心。” 夏昉旭点点头道:“没错的世子爷,你就听宁哥的吧。”刚刚夏昉旭重新为他包扎,也担心世子的伤口再感染。 华孟灏看着两人关切的眼神道:“好,我会注意的。” 这一夜雨淅淅沥沥地下,凌晨那会儿又下了场大暴雨,所有人都忧心忡忡。好在天亮之后,雨停了。 昨天众人齐心协力疏通的水渠有成效,城里没有发生洪水。今天一天雨都不大,放晴的时候更多。大雨终于过去了。 苏熠薇收到李延宁的来信,知道天理府和多族府那边发生台风,她购买了很多药材和粮食,让李严送来,解了李延宁药材和粮食短缺的燃眉之急。 之后叶明也带了很多商人前来,他们运来的货物都是目前最需要的。天理府官民兵团结一致,战胜了灾难,迎来了风平浪静。 天空放晴,百姓们离开暂留地回去重建家园。李延宁打开了曾经理国皇帝的国库,按理这些钱该是充入华朝国库的,但是现在情况特殊,李延宁准备拿钱出来拨给灾民重建家园。 他跟华孟灏提过这件事情。华孟灏同意。如此,李延宁便重新规划了天理府,用以工代赈的方法修路、挖渠、修坝,建房子。 百姓们通过做工能赚到钱,重建自己的家园。夏得韬带兵全城消毒,处理老鼠等动物的尸体。李延宁严禁百姓喝生水,每户人家必须互相监督,喝生水者要惩罚,举报有奖。 第358章 打赌 有生病的百姓及时隔离医治。在严厉的控制下,天理府没有发生灾后传染病。 欧阳恩在多族府也是按李延宁的计划书来做,虽然忙乱了些,但多族府的百姓很配合,灾后重建卓有成效。 忙碌了半个月,李延宁等人才轻松一些。半个月后,皇上的嘉封圣旨到了都定城。华孟灏和李延宁连夜赶回去,率众官员摆案供接旨。 李延宁知道自己能升官,没想到一下子从知府升到了太守,都定城本是直隶州,现在收服的各部族和五小国直接划入都定城所辖,更改为都定州,他是都定州的太守。 邵泽忠升为护军统领,欧阳恩保护南林镇和收服各部落有功,一跃成为了多族府的知府,而姚邕也升为天庾州的知府。其他府的知府、同知等官职也在派遣的路上。 最让李延宁开心的是叶柔和苏熠薇都被封为诰命夫人,李青鹤虽然没有封诰命,但赐予了“天下第一匠”的牌匾。李狻和李杼重获良籍,获得金银赏赐,两人自此脱离贱籍。 华孟灏被封为建威将军,是皇上孙辈世子中第一个获得荣封的世子,但是他并没有多少笑容。 皇上还赏赐了李延宁许多东西,满满当当地堆满了库房。李家上下一片欢腾,李青鹤甚至动了想回东临府亲自祭祖的想法。 最高兴的莫过于李狻了。等宣旨公公走后,李狻和李杼当即拜谢李延宁为他们所做的一切。 李延宁道:“这都是你们应得的,李陆、李载还有李洁别心急,有机会宁哥也一定替你们改回良籍。” 李陆、李载、李洁异口同声道:“多谢宁哥。” 李延宁拍了拍李狻的肩膀,又看了看李烟,对李狻道:“你小子已是良籍了,就别再犹豫下去了,否则有你后悔的!” 李狻偷瞄了一眼李烟,郑重点头。 一旁的华孟灏笑着道:“恭喜李太守。” 李延宁也扬起笑容道:“恭喜建威将军。” 华孟灏问:“喝一杯?” 李延宁回复:“正有此意。” 李府热闹非凡,李延宁留李青鹤和叶柔、苏熠薇去应付,他自己和华孟灏跑到书房,关起门来喝个尽兴。 李延宁道:“建威将军不开心?” 华孟灏觑了李延宁一眼道:“确实没有李太守这么开心,对我来说有时候太出挑未必是好事。” 李延宁明白华孟灏的处境,也知道他的身不由己,道:“皇上并没有在圣旨里让你班师回朝。” “是。” “那你应该知道皇上的意思。” “你是说皇爷爷想让我继续收服别克坦佴国?” “别克坦佴国是一定要打下来的,那里关押着无数我华朝的百姓。出兵拯救华朝子民是非常正当的进攻理由。皇上不会放弃。临阵换将是大忌,皇上也不会这么做。但是这么大的功劳,其他人难道不会想分一杯羹吗?但你看皇上有派其他督军大臣来吗?” “还没来不代表不会来。”自从二王爷炎城战败,太子又死后,他和他爹都不太受皇爷爷的待见。这么多年华孟灏其实也习惯了。 “那咱们打个赌,就赌会不会有督军前来?我觉得不会有督军。”李延宁提议道。 这么大的功劳,三王爷和四王爷都想来分一杯羹的话,估摸着也得斗上几场才能派人下来。而皇上只要不想让人下来,必然会释放信号,沈颂冕等纯臣揣摩君心后,定然会阻止任何人下来。 华孟灏道:“赌就赌,什么赌注?” “你觉得赌什么好?”李延宁一时半会儿还真想不出来赌什么。 “那便让赌输的人请赢的人喝一辈子酒如何?”华孟灏举着酒杯道。 李延宁笑出声:“我才不想当酒鬼!” “那请喝茶也行。” “好吧,成交。” 两人刚干下一杯酒,李严来敲门:“少爷,有要事相商。” 华孟灏道:“你有要事,那我先回去了,下次再聊。” “我便不送了,慢走。” 华孟灏摆摆手,先走了。 李严和严婉琳进入书房,他们来报的是严婉琳收到了惑心楼的药和命令。 李延宁问:“惑心楼那边让我干什么?” 严婉琳将纸条给李延宁。李延宁打开用飞鸽传书的小纸条,上头写着让李延宁做假账,将都定州的商税秘密运往庆州深山里,同时给华孟灏使绊子,让他再也回不了朝。 看着小纸条里颐指气使的命令语气,李延宁眼神冰冷,皇上跟他通书信都客客气气的,你算哪根葱?还让华孟灏回不了朝,我看先让你人头落地才更好,李延宁想。 严婉琳道:“这次的药给少了,如果少爷不同意,不照办,便要让李家毒发,给些教训。少爷同意照办后再给解药。” 李延宁想那还得装几天病,不然不适合他这纯臣的气质,得让他们觉得他不太好拿捏,但为了家人又不得不屈服才这么做,这样才会有下次的命令。 华孟灏一建功,上头就急了,想让他直接回不去。那么当初二王爷炎城战败是不是也是因为对方怕二王爷收复炎城,功劳太大,太得圣心? 二王爷是太子照顾长大的,两人感情一直很好,二王爷掌了兵权必然也只听太子的。对太子而言是如虎添翼。 怪不得华孟灏受了封也没多高兴,还担心来个督军,是怕和他爹一样腹背受敌? 李延宁想若是他的家人真中毒,他受了要挟要害华孟灏,以他们现在的关系,害他轻而易举。 华孟灏为人品行没的说,脾气性格也对他胃口,可是他是世子啊,远在都定州他们能当朋友,有收服别克坦佴国的任务在,他们能团结合作。 可是回去京州后呢?华孟灏是世子,自己是文臣,他真要拿全家的性命去支持他吗? 李严问道:“少爷,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药给孙大夫了吗?成分有没有变?若是没有,咱们像上次一样装病。” “是。” 李延宁想无论如何,华孟灏都不能死。无论是站在朋友的角度还是太守的角度,亦或是文臣的角度,华孟灏都不能在他的都定州里出事。 第359章 李狻成婚 两天后,汤茳年又听到消息,据说李太守的爹太过高兴,庆功宴上喝了太多酒,突然晕过去。孙大夫及时救治才免了乐极生悲,好事变丧事。 之后听说李夫人担心丈夫也生了病,李少夫人侍疾也染了疾。就连风头正盛的李太守也闭门不出,似乎也是身体不适。 李家的异样引起了上层家族的热议,每天都有人送东西来探病。李家一律拒绝外见。 华孟灏也听说了消息,来见李延宁,看到李延宁抱着女儿在教儿子认字,这才放心下来。 “外界都在传你生病了,我看你倒是精神得很。”华孟灏道。 “升官了,大家都来我家拜访,烦不胜烦,有那应酬的时间,我还不如多陪陪娘子和孩子。” 华孟灏瞧着李延宁的一双儿女。壮壮华孟灏是见过的,在那天接旨的时候,壮壮对华孟灏笑,华孟灏还摸了摸他的头。 壮壮也记得这个伯伯,爹说他是建威大将军。他当即放下笔向华孟灏行礼道:“壮壮拜见建威大将军。” “壮壮不用多礼,以后叫我华伯伯就好。”华孟灏抱起壮壮颠了颠,“壮壮还挺瓷实,跟我儿子一样沉。” 壮壮道:“华伯伯,奶奶说我要吃得壮壮的才好。” 李延宁吐槽道:“你再吃下去,就不是壮壮,而是胖胖。” 壮壮道:“不会哒,我每天都有练射箭,还跟娘亲学跳操。” 华孟灏道:“壮壮还会射箭?”他想起来李延宁的射箭技术就很好。 “是啊,娘亲教我的,不过还是爹爹射的好。” 华孟灏挑眉看向李延宁:“李少夫人不愧是苏将军之女,女中豪杰啊!” 说到孩子教育问题,李延宁就蛮愧疚的,他实在太忙了,陪伴孩子的时间有限,更别说教育了。壮壮的启蒙教育都是苏熠薇在抓。 苏熠薇教育得很好,不仅培养了壮壮的读书兴趣,还带着他锻炼身体,否则像叶柔那么个美食投喂法,壮壮不胖成球才怪。 “爹爹~”悦悦扭了扭身子,想下去自己走动。 悦悦已经学会走路,现在正是喜欢走路的时候,她刚学说话,语言天分比她哥好,她哥可是好晚才会讲话。 华孟灏瞧着悦悦,一眼便被这漂亮得惊人的小娃娃吸引,真心夸道:“你这女儿长得真好。” 李延宁骄傲道:“那可不,也不看看是谁的女儿!” 华孟灏扫视了一圈李延宁的脸,再看看悦悦,李延宁虽说长得也好,但悦悦轮廓更柔和精致,不难看出将来定是个倾城倾国的大美人,他断言道:“应该比较像李少夫人!” 壮壮接口道:“对,妹妹长得更像娘亲。” 华孟灏看着怀里的壮壮道:“壮壮更像你。” 李延宁将悦悦放到地上,让她自己走,接话道:“孟灏兄有几个孩子?” “一个儿子,跟壮壮差不多大,将来有机会带来和你们见见面。” 壮壮高兴道:“好啊,我要有朋友了!” 李家装病没装太久,很快又恢复了正常。李延宁让李严按惑心楼的意思,假装送了一点银子去庆州探查消息。 李家很快又迎来了一件大喜事,李狻和李烟要成婚了。李狻向叶柔提亲时,叶柔才知道原来这两孩子早就自己看对眼了,难怪她不管替李狻张罗还是给李烟相看都不成功。 叶柔将李烟的卖身契还给她,还收她做义女,嫁女儿一样给李烟置办嫁妆。李狻这边有李青鹤给他张罗聘礼。 李府上上下下喜庆极了,因为来都定州的官员还未到任,李延宁还得去各府处理事务,他们的婚礼便就近选了个好日子来办。 李延宁直接把李府隔壁的宅子买下来给李狻当新房。 婚礼当天,李府张灯结彩,处处透着喜庆。李狻骑马迎亲,夏得韬、夏昉旭、李陆、李载、李杼都陪他一起去。 李洁和严婉琳跟在李烟身边,给她梳妆打扮,苏熠薇打了许多首饰给她,李烟都挑花了眼。 出门时,是李允背着姐姐出门的。他哭着送姐姐上花轿,被李洁嘲笑哭什么哭,大好的日子。他就是舍不得姐姐,虽然李狻这个姐夫很好。 在噼里啪啦的鞭炮中,在众人的祝福下,李狻和李烟拜堂成亲,他们皆没有亲人,高堂拜的是李青鹤和叶柔。 华孟灏对李狻很欣赏,亲自前来喝喜酒,李延宁请他坐主桌,算是个证婚人。 李狻成婚,都定州的商人们闻声而来,去过南部大陆的商人都见识过李狻的本事,也知道他有多受李延宁的重用,很多时候得先见到他才能见到李延宁。 李狻在自己的院子里办酒席招待他们,他们无一人空手而来,礼金都是花了心思都往高的送。李严和李吉替他把关登记。 明面上李烟是李家义女,他现在是李家女婿,实际大家都知道李狻姓李,本就是李家人,他的言行很多时候代表了李家的态度,因此在各方面他都得处理好,免得给李家抹黑。 热热闹闹的婚礼结束后,李延宁和华孟灏接到了皇上的圣旨,命令他们收服别克坦佴国。两人再次出发前去天理府。圣旨中也确实没有提到督军。 李延宁道:“怎么样?愿赌服输不?” 华孟灏高兴道:“你以后的茶叶我包圆了。” “哈哈哈,那我就不客气了。” 两人领着军队到了天理府,开始商议怎么收服别克坦佴国。华朝收复了南部大陆的一半地盘,现在算是别克坦佴国最大的敌人。 别克坦佴国的人也听说过五小国在天神诞生日的异象,他们国家的人也信奉天神。 天下尽归华朝,别克坦佴国的国王可不会轻信这种说法。 别克坦佴国占据了南部大陆的大半个地区,实力比较强大。想要拿下,不免要打仗,不可能像收服五个小国那么简单。 别克坦佴国的贵族生活奢靡,叶明曾带着货物来他们这里做生意,还成功打入市场。南部大陆的人对华丽精致的东西毫无抵抗力,别克坦佴国也不例外。 在李延宁和华孟灏收服五个小国时,叶明和肖望北、李陆曾带着货物来别克坦佴国做过生意。 第360章 奴隶 他们初到这里时是受歧视的,别克坦佴国有严苛的种族姓氏歧视。在这个国家,几个尊贵的姓氏把握着国家最大的权力和绝大多数财富。普通姓氏劳碌生活,低贱姓氏如奴隶一样。 这些低贱的姓氏占着绝大多数人,几十年前也发生过起义,被镇压后,当时的国王取消了低贱姓氏的奴隶地位。转而去俘虏其他国家和部落的人回来当奴隶。 至今与别克坦佴国打战,输了的国家的臣民、抢来的部族子民全都在别克坦佴国当奴隶,过着最低贱的生活,干着最劳累的活。 叶明能进来别克坦佴国做生意,是花了很多力气和金钱贿赂尊贵姓氏的贵族换来的。但是这些贵族高高在上的神态和强买强卖的架势,让李陆恨不得一刀宰了他们。 但是叶明笑着接受了,吃些亏硬是用货物打开别克坦佴国的贵族大门。他们只有留在这里,才能了解更多这个国家的信息,才有望把吃过的亏找补回来,才能给李延宁打听更多的消息。叶明做生意小亏过,但从不吃大亏。 他们在别克坦佴国的主城卖了不少东西,了解了国内的基本情况后,叶明和李陆才打道回府,紧赶慢赶才赶上李狻的婚礼。 现在李延宁在天理府再次组建商队出发去别克坦佴国。这次依旧由叶明带队,夏得韬带着探子和士兵乔装成商人跟着一起去。 李延宁和华孟灏亲自送他们到了城门,这次他们带了更多的东西。李延峰在晖州的瓷窑终于能生产自己的瓷器,这次运了很多精美瓷器来天理府。叶明带上不少货出发。 李延宁道:“舅舅,得韬,望北一定要注意安全,一路顺风。” 叶明拍拍外甥的肩膀道:“放心吧,行商我最在行了,等舅舅回来再一起喝酒。” “好。”李延宁还是嘱咐夏得韬,“照顾好舅舅和自己。” “嗯。” 叶明的商队出发后,李延宁却突然有些心神不宁,以前从没有这样的感觉,料想是太担心舅舅和得韬此行的安全了。 华孟灏看他心不在焉,安慰道:“叶老板有勇有谋,经验丰富,得韬也是靠谱的人,你该放宽心的。” “嗯,可能是我想多了。我娘求的平安福舅舅和得韬都带了三个,肯定能平安回来。”李延宁道。 叶明和夏得韬进入别克坦佴国后,并没有在主城多逗留,只留下几人和平民买卖货物以及了解主城路线。 肖望北的哥哥被卖到西部去,因此他们一路向西前去找人,带的货物很多,但最后几乎被贵族们强买强卖光了才到西部。 夏得韬都心疼叶家和李家带来的货物,卖的钱保本都不够。别克坦佴国的贵族简直比蚂蟥还吸血! 他们到了西部,这里环境倒是不错,有山有水,叶明他们找了许久也没找到肖望北的哥哥肖南归。 但货物已经卖完,也不能再南下,会被守城的士兵拦住。叶明只能花钱在当地买了一批货物,假装是运货回去售卖的行商。 他们换了一条路,特地绕远路回去,想再了解一下别克坦佴国的内部。他们一路走来,心情沉重。 在路经中部地区的煤矿厂,叶明为了减轻行走的负担,将从西部买来的货物拿出来售卖,价廉物美,吸引了一批平民来购买。 但是还没卖多久,便遭到了该地贵族的驱赶。叶明一行人只能收拾东西离开,顺道打听赶人的贵族是谁。 叶明依照打听到的消息来到该贵族的煤矿厂。这里有许多奴隶不分昼夜地挖煤。看着这些瘦骨嶙峋,伤痕累累,目光呆滞如同行尸走肉的奴隶,饶是见多识广的叶明也不忍心多看。 他们才在门口待了一会儿,煤矿厂里已经拖出了两个奴隶的尸体去烧掉。肖望北满眼的担忧和害怕,他的哥哥在哪里?纠结还在不在? 叶明来这里是想借着和贵族做生意,打听肖南归的消息。可是煤矿厂的主人非常傲慢,拒绝和叶明做生意,还粗鲁地把他们赶走。 叶明一行人在被驱赶的时候,与贵族的守卫发生了小摩擦。争执间,肖望北耳尖地听到了两个曾经的小鱼岛岛民在叫他。他们曾经是他的小伙伴,只是如今被折磨地不成人样。 要不是他们看见肖望北,喊住了他,肖望北差点没认出来。看到两个半大的华朝孩子被折磨成这样,叶明和夏得韬都非常气愤。叶明更是花了高价才从贵族手里买下这两个孩子。 两个孩子被领走时,煤矿厂上所有奴隶都露出了羡慕的神情,那期盼叶明也把他们买走的神情,让人不忍多看。 煤矿厂的管事见他们不干活,手里头的皮鞭呼呼地甩打下来。一时间,矿场上空飘荡的都是奴隶被打得皮开肉绽的惨叫声。 奴隶们的眼里从羡慕到麻木再到绝望,步履蹒跚地继续干着沉重的活儿。 夏得韬握紧了拳头,有朝一日他一定要亲自救出这些奴隶,让他们回家!他盯着贵族居住的地方,眼里是势在必行。 肖望北的两个小伙伴,一个叫小才,一个叫百山。小才比较瘦弱,正在生病,肖望北生怕他会撑不下去。夏得韬随身带着不少夏昉旭做的药丸。 小才吃过几次药,又吃饱肚子后,渐渐好转。肖望北问他们有没有见过他的哥哥肖南归。 百山还真见过他。百山是半年前被转卖到这里的煤矿厂,之前在安士澳城的贵族那里,他见过肖南归。 肖南归很有本事,靠着烤肉手艺获得了老贵族的赏识,特调到厨房工作。之后他被卖了,不知道肖南归还在不在。 安士澳城就是别克坦佴国的中心,是国王所在的地区,相当于一个国家的首都。肖南归居然在那里!叶明他们下一个目标正好是安士澳城。 他们一路买卖货物,这次是当地买货再运到别处转卖,赚个差价,所接触的都是普通百姓。 叶明发现别克坦佴国的贵族有多富裕,百姓就有多贫穷。很多奴隶被折磨地奄奄一息,行将就木。 第361章 细作 他们到了安士澳城后,情况才好转,这里的百姓生活比别处的好一些。贵族更多,建筑也更好看,华丽闪耀是叶明对这座城最深刻的印象。 贵族各个穿金戴银,衣裳都用宝石装饰,若是李延宁看到,他定然要评价一句土豪! 根据百山的记忆,他们找到了买下肖南归的贵族,但是多方打听后才知道,肖南归又被卖了,卖去郊外的宝石采矿场。 叶明他们又去了采矿场,蹲守了几天,果然看到了肖南归。叶明同样想买下肖南归,但是采矿场的贵族却不卖,见叶明这些人各个人高马大,有一把子力气,便想把叶明等人也留下当他的奴隶,替他干活。 他们在采矿场剑拔弩张,差点打起来。最后是肖南归担心叶明吃亏,吼着让他们回去。 叶明这次出来,李延宁派给他的都是邵泽忠的护卫,夏得韬带出来的都是身手了得的百户。虽然他们武功好,但是架不住在敌国的地盘上,只能夹着尾巴做人。叶明不争这一时之气,拉住愤怒的夏得韬和肖望北赶紧离开,从长计议。 五个小国被华朝收服的消息传到别克坦佴国,贵族圈震惊不已。叶明他们的挑衅让采矿场的主人愤怒不已,现在见到叶明等人,更觉得他们是细作,便上报国王。国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下令满城搜捕叶明他们。 叶明才回到安士澳城,便觉得不对劲。街上的平民看他们的眼神很奇怪,有的百姓见到他们都躲着走。 夏得韬为了安全起见,重新回到客栈,让身材矮小的探子和会别克坦佴国语的衙役打扮成底层百姓出门了解情况。 很快,两人带回来消息,他们竟然被国王当细作通缉了。刚刚街上的那些百姓明显是认出他们了。客栈现在不安全,必须马上离开。 可是来不及了,客栈门外已经聚集了官兵要来搜查。紧急时刻,他们只能丢下货物,带上银钱马上跳窗离开。 他们分散开来,伪装成奴隶混在出城修陵墓的奴隶队伍里,想混出城,但奈何夏得韬队伍里的一些百户长得太过高大,身材壮硕,站在奴隶群中鹤立鸡群,很快被守城的士兵发现。 士兵拿着画像在对照,很快发现了他们,马上关闭城门,拔刀相向。叶明他们只能逃跑,安士澳城的路线他们并不熟悉,这么漫无目的地跑他们迟早会被抓到,夏得韬让大家分散逃跑。 叶明让肖望北、小才和百山三人躲藏起来,这三个孩子都会说别克坦佴国语言,想个办法混出城比他们简单。 叶明交代道:“记住,一定要想办法回去找李知府!将这里的一切告诉他,他会想办法救我们。” 肖望北三人身材矮小混在人群中没被抓到。叶明是行商队伍的老板,他的画像最为瞩目,士兵几乎都逮着他追。 夏得韬一路护着义父跑,被前后堵截时,他利用过硬的功夫拉着叶明冲出包围。 街上大量士兵涌入,安士澳城的道路本来就不宽,慌乱的百姓和士兵们挤在一堆,夏得韬和叶明也被围困在其中,寸步难行。 士兵举刀想砍人,叶明也不是吃素的,撂倒一个又一个士兵。可是他们再厉害,双拳难敌四手,如此下去,他们一个也跑不掉。 叶明对夏得韬道:“你快走,带着肖望北他们躲起来!” “我顶得住,义父你先走。” 叶明知道士兵是冲着他来的,为了引走士兵,给夏得韬等人离开的机会,叶明以身犯险引人进入小路,果然大部分的士兵都追着叶明而去。 夏得韬身手好,与几个百户刚打趴一批士兵,转头却发现义父引着大部分士兵进入小路。 夏得韬立马跟上。叶明一路跑到最后,却发现这里居然是一条死路! 等夏得韬快要追上时,竟看见义父被抓了,他目眦欲裂,提刀冲过去救人,却听叶明高声喊道:“快走,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士兵熟悉安士澳城的路,很快堵住叶明的嘴巴,将他拉入另外的小路。夏得韬和百户们杀红了眼,却不见叶明! 后面的士兵越来越多,快将他们包围了。百户们按住想继续找叶明的夏得韬,拉着他离开,从长计议。叶明被抓,夏得韬不能再被抓! 叶明被带去了牢里关押,他是第一次进入别国的监狱。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被关牢房,也算是自己波澜壮阔的一生里有趣的经历。叶明一向乐观,他相信得韬会来救他。 夏得韬躲过士兵的追捕,找到躲起来的肖望北三人,让他们仨马上回华朝搬救兵,他自己留下来解救叶明。 肖望北、小才和百山三人都有当奴隶的经历,他们知道奴隶什么时候会出城。三人混在奴隶群里,并不起眼,顺利地出城。 他们拼命赶路,脚底板上磨出了血,也一刻都不敢停,终于到了天理府,找到李延宁和华孟灏。 李延宁看到哭着跑回来的肖望北,顿觉不太好。 听到舅舅被当成细作抓起来,更是暴躁起来。别克坦佴国的人对怎么对付细作?想想他们对付细作的手段,李延宁不敢想舅舅得遭受多大的罪!他后悔了,他不该让舅舅去敌国打探消息! 李延宁后悔得肠子都青了。怎么办?怎么救舅舅? “延宁你别着急,得韬还在安士澳城,他一定会想办法救人,你冷静!”华孟灏道。 “对。得韬还在安士澳城,舅舅不会有危险的。望北,你把这一趟在别克坦佴国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我。” 肖望北将这些时日在别克坦佴国的经历说完后,李延宁和华孟灏陷入了思考。 华孟灏率先开口道:“我派个使者过去和别克坦佴国的国王谈谈,他们无故扣留我朝商人是何用意!” 李延宁道:“劳烦孟灏了,这个使者我来当。” “不行!”华孟灏急道,“我绝无可能让你去冒险!” 第362章 华朝使者 “孟灏,你听我说,我学过一些别克坦佴国的语言,又是华朝的官员,我去最合适,到时候我们里应外合。” “不行……” “行的!”李延宁打断他的话,“我有武功,比都定州其他的文臣更能自保,我是状元,比你军营中的武将能说会道。我是最合适的人选。” 华孟灏犹豫片刻道:“要去也行,让冷冉、邵泽忠和左天佑跟去保护你。” “冷冉和泽忠跟我去便可,左副将还是跟着你到时候攻城为好。” “你有什么计划?想我何时攻城?” 李延宁细细说道他的计划。 华孟灏听后便后悔答应让他当使者:“你的计划并不周全!” “我深入安士澳城了解后,便能周全。你就等我消息,让你攻城便攻城。” 华孟灏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冷硬的李延宁,碰上了他的逆鳞,他一点也不妥协。 华孟灏再次重申:“你必须注意安全!否则……” “我会的。” 经过仓促准备后,第二天李延宁便出发去别克坦佴国。 他一刻不停地飞奔而去,以使者的身份拜见别克坦佴国的国王。国王知道华朝来了一个使者着实好奇,这使者要来干什么?真想来像收服庾国那样来收服他的国?做梦! 李延宁带着邵泽忠和冷冉以及一队护卫队来到安士澳城。这里比李延宁想象中的繁华,到处都是金黄的华丽感。这里来往的商人不少,都是外藩的长相。 别克坦佴国也有港口,但是李延宁看这些外藩人的长相,有的人挺像特国人,有的看不出是哪里人,说的语言也完全没听过。 李延宁进城后的第二天便被国王接待。李延宁到了别克坦佴国的王宫,这里的建筑跟庾国王宫的建筑很像。 瓦片刷得金黄,屋顶像锐角三角形一样盖在房子上,白墙面上装饰着各色的宝石,比庾国的王宫要华丽一些,个别宫殿竟还是两层建筑。 这里的天气也比庾国闷热一些。李延宁撑着伞一路进宫,倒不是为了遮阳,而是想复刻一下庾国对华朝商品的狂热,他希望别克坦佴国的贵族也喜欢华朝的商品。 李延宁到了国王的宫殿外,又等了一会儿才得到召唤,他收起伞进殿。邵泽忠和冷冉作为他的护卫两人抬着一个箱子跟他进去,肖望北作为李延宁的翻译,紧跟在李延宁身边。 这个宫殿应该类似于华朝君臣早朝的大殿,宽敞明亮,居然还有阵阵穿堂风而过,瞬间带走了李延宁身上的炎热。 别克坦佴国的国王坐在大殿的中间,看年纪应该有五十多了。身子虚胖,蓄着胡子,眼下似乎还有乌青,身后有侍卫在扇风,身边是两个美娇娘在给他捶背和喂食水果,很会享受的国王。 他的两边各坐着十几位贵族,各个坐姿豪放,身边同样有侍卫在扇风,一位美娇娘在伺候。 李延宁进门后,所有人的目光自然都落在他身上,上下打量着他。 李延宁向国王行了礼,用刚学的贵族礼仪拜见国王,用别克坦佴国的语言跟国王问好。 国王也没说免礼,而是抬了抬下巴,道:“华朝使者来我国作甚?” 这国王自大到目中无人,那李延宁也不必给尊重,直说道:“我是来向国王要回我华朝的子民。” 李延宁跟肖望北学过一点别克坦佴国语言,这几句话他还特地问过肖望北,因此说得很流利。 “你华朝的子民?在哪里?本王怎么没看见?”国王吞了一个葡萄道。 李延宁道:“南部大陆五个小国和各部族都已归顺我华朝,他们现在都是我华朝的子民。这些年贵国俘虏了多少我朝子民,现在是时候归还了。” “哈哈哈哈,笑话,他们来我们这当奴隶时,你华朝还不知道在哪里?现在想来要奴隶,想都别想!” 李延宁笑笑道:“国王最好还是想一想,华朝是诚心想与贵国交好的。”说完,李延宁示意邵泽忠和冷冉打开箱子里的东西。 “贵国肯定听过我华朝最擅长制瓷器和刺绣,包括我手里的油纸伞,贵国和我华朝通商如何?你们将会有用不完的精美瓷器和衣物,这样不好吗?” 国王和贵族们都盯着箱子里的瓷器。李延宁随手拿出一个精致的酒壶道:“白瓷釉,莹白无瑕。青花瓷,花纹精美。还有动物刺绣,栩栩如生。” 宫女将东西呈给国王,国王端详过后道:“通商可以考虑,至于归还奴隶,那是无稽之谈。” “国王不诚心,还贪心,这可要不得。”李延宁扇着折扇道。 “哼,来我别克坦佴国做生意,就得听我的规矩,我说了算。”国王说完,拿着白瓷釉酒壶开始让宫女给他装酒进去,一派已经是他的东西的模样。 冷冉暗骂道:“土匪!” 李延宁起身道:“话我带到了,礼我可没说要送,国王这就用上了?” 国王一愣,道:“就用上怎么了?来人,把那两箱东西抬过来,你们可以走了。” 邵泽忠脸都气红了。李延宁冷冷地看着国王,对邵泽忠和冷冉道:“随他吧,有命抢,没命用。”说完,四人转身便走。 李延宁他们进出宫殿时,几人都在四处查看士兵的守备情况。 回到客栈后,大家都闷闷不乐。冷冉气极了道:“早晚宰了这国王!” 邵泽忠也一脸地不爽,不过他能冷静下来,道:“我刚刚看了宫里的大致守备,有好几处漏洞可以利用。” 李延宁道:“这个国王很自负,贵族也狗眼看人低,是时候给他们一些教训。找到得韬了吗?” 冷冉道:“我的人在街道的矮墙上有看到得韬留下来的记号,正在找,今天应该会有消息。” 邵泽忠也道:“暗探也派出去打听大牢在哪里了。” “嗯。”李延宁正想说他和肖望北去采矿场走一圈,窗外突然传来了暗号。 冷冉去开窗,是他派出去的人回来,一同回来的还有夏得韬。 第363章 暴乱 “得韬,真是你!你没事吧?”李延宁疾走过去上下打量着夏得韬道。 “我没事,只是义父受了些伤。”夏得韬愧疚道。 “舅舅救出来了?他在哪里?快带我去见他!”李延宁急迫道。 夏得韬拉住李延宁:“义父在一个安全的地方,我天黑后再带你过去。” “你是怎么救出舅舅的?” 叶明在被抓走后,夏得韬便让手下一个矮个子、长相不起眼的探子,乔装成哑巴跟着贵族,找到了大牢的位置。 他们乔装成外藩平民,花了一天时间打探大牢的守备,发现牢房的守卫很严密。为了混进大牢,他们夜晚时放火烧了牢房。 牢房走水,士兵招呼百姓和奴隶一起来灭火,外头的人灭火,里头的犯人到处乱跑,他们便混入其中找到叶明。 好在大牢不大,现场又混乱,他们叫着叶明的名字,很快得到回应。夏得韬永远不会忘记义父被打得血淋淋的样子。 他背着叶明逃出牢房,躲藏在暗巷的最深处。夏得韬替叶明处理了身上的伤口,连吃了一瓶夏昉旭配的保命药丸,叶明才捡回一条命。 他们是真将叶明当细作审问,还好夏得韬救得及时,否则叶明难逃一死。 天黑后,冷冉向隔壁外藩的老板买了一套外藩服饰给李延宁换上。李延宁泼了些酒在身上,摇摇晃晃地走出客栈,躲开了国王派来监视他的侍卫。 李延宁继续摇晃步伐,醉汉一样地走到与夏得韬约好的地方。夏得韬出现带着李延宁来到暗巷里见叶明。 叶明恢复了不少,但失血过多还是有些虚弱,现在还在休息。 叶明睡得迷迷糊糊间醒来,看见自己床边坐着一个外藩的汉子,红着眼眶蓄着泪水看他,差点没把他吓死。 “舅舅,对不起,我不该让你来冒险的,你没事吧?” 舅舅?听这声音是宁子?他再仔细瞧过后才认出来,这是贴了胡子,换了外藩衣服的外甥。 他还是第一次看到李延宁哭成这样,好笑道:“舅舅没事,傻孩子,哭什么。来别克坦佴国做生意本来就是我自己要来,来探消息是顺便。被抓住是运气不好,与你何干?”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我马上想办法送你回去。”李延宁道。 “我没事,伤口都结痂了,你怎么来了?国王现在抓华朝人抓得可紧了!” 李延宁将他是使者的事情说了。 叶明料想外甥这趟来绝不是与国王通商这么简单,皱眉问道:“宁子,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要干?你可不许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我知道的舅舅,我有分寸。你现在好好休息,过两天我再来看你。” 甥舅俩又聊了一会儿后,李延宁必须回去了。他进来暗巷的时候只想着见叶明,没仔细观察环境,现在出来了才发现夏得韬躲藏的地方应该是贫民窟。到处都是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底层百姓和奴隶。 夏得韬他们躲在这里,虽然环境不太好,但是士兵进来想搜到人也不容易,因为这里人多,且帐篷、房子都是乱搭乱建,要躲藏士兵的搜捕很容易。 而且夏得韬这次也遇到了好心人,好心人有三个,是林叔、吕伯和肖伯,他们是曾经南林镇逃到小鱼岛的华朝百姓,与肖望北是老乡。 他们被抓来这里后,当了一段时间的奴隶,后来在逃跑途中遇到了几个被贵族打死的底层百姓的尸体,他们当时饿疯了,想在尸体身上找找有没有吃的,竟找到了几张羊皮。 羊皮是籍贯,他们因此有了身份,混在底层百姓中活着。这次也是他们三个在大街上听到被抓的叶明高声在讲华朝语,才认出他们是华朝人。 夏得韬在躲避追捕时,是他们主动出现带他们躲藏到贫民窟才逃过一劫。 救出了叶明,李延宁心中的大石也落地了。接下去,便是点把火,让星星之火将这个暴政的国度烧个干净! 回到客栈的李延宁立马与夏得韬、邵泽忠还有冷冉交代了一番,大家立马分散开始行动。 李延宁每天都带着肖望北、邵泽忠还有冷冉在安士澳城里到处闲逛,买买东西,吃吃美食。因为李延宁知道国王派人在监视他。 而其他不起眼的华朝探子和士兵混在底层百姓和奴隶中,在林叔、吕伯和肖伯的帮助下四处找曾经小鱼岛上的百姓。 很快,肖南归所在的采矿场突然发生了爆炸,去巡视的贵族被炸死,大量的奴隶趁乱逃亡到安士澳城。城外修陵墓的地方突然坍塌,守在那的官员被活埋,奴隶大量逃亡。 正在建宫殿的贵族家里莫名其妙失火,烧死了好几个贵族,奴隶趁乱逃跑。类似出现意外导致贵族对奴隶失去掌控力的事件越来越多。 短短几日,安士澳城内外到处都有事故,到处都有奴隶惊慌失措地逃跑。有贵族为了防止奴隶叛乱,不许他们聚集,想将他们强制分开,但是一向温顺的奴隶这次居然会激烈地反抗,甚至暴乱起来将这个贵族活活打死了。 等妄自尊大的国王得到消息时,安士澳城内的奴隶已经聚集了大半。他们饿极了,抢劫了贵族的粮仓,打劫了贵族的庄园。占着人多,杀贵族,抢粮食和财宝。 国王气愤归气愤,但也并不将这些奴隶放在眼里。下令将军去镇压,不听话的奴隶全部杀死。 国王这时候才想起来李延宁,那个看起来就很狡猾的使者。 “那个华朝使者呢?”国王问。 “还在客栈里。”将军道。 “他和他的护卫没有出城和奴隶接触?” “没有,每日都会在城里闲逛,但没有和任何奴隶接触。” “下去吧。” 在奴隶发生混乱之际,李延宁将叶明偷偷送出城。 “如何了?”李延宁在客栈里画着安士澳城的堪舆图道。 冷冉道:“得韬已经顺利将叶叔送出城了。你要求发生暴乱的地方,奴隶都暴乱了。” “很好,国王一定会派兵来镇压,奴隶不是他们的对手,帮我找件奴隶的衣服来。” 第364章 攻城 冷冉犹豫道:“你要去现场吗?有什么任务让我去做吧,你在客栈便好。” “放心吧,有危险我会跑得比你快。” 冷冉小声道:“那李大人你可得机灵一些,你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世子爷会杀了我的。” 李延宁笑道:“不会让你小命不保的,去准备吧。” “是。” 李延宁换上奴隶装,脸抹黑,贴上假胡子,佝偻着身子混在人群中,找到这次挑起奴隶起义的几个暗探,让他们等会儿看他指使,随机应变。 李延宁来时带了些火药防身。肖南归在夏得韬的帮助下,用火药炸死了抓住叶明的贵族和士兵,并煽动奴隶逃跑。 林叔在暗探的协助下炸了修了一半的陵墓,将贵族和官员活埋在陵墓里。奴隶们没有多加煽动,便开始逃跑。其他几处暴乱也都是李延宁他们的人在搞鬼。 夏得韬还带着奴隶在城外抢劫贵族的田庄和仓库,激发奴隶们的血性。他们被压迫了太久,现在突然的反抗让他们发现奴隶们团结起来,人数并不比贵族的士兵少。贵族失去士兵的保护时,也就是一个普通人,甚至力气还比不上天天干活的奴隶大。 奴隶们亲自杀死了整天奴役自己的贵族及其爪牙。然后又冲进贵族的家里烧杀抢掠,他们突然能吃饱饭,能有私人财产,心态一下子发生了变化。 现在不用夏得韬领着,奴隶们都能在大街上抢劫贵族的商铺,他们抢红了眼,连贵族将军带着士兵过来围剿都没有发现。 很快,抢红了眼的他们看到了训练有素的士兵,高举闪着寒光的刀刺向他们。奴隶们匆匆拿起抢来的武器反抗,可是一向老实巴交,低头干活的奴隶又如何会使用这些剑啊刀的。 曾经是猎人的奴隶再次拿起弓箭却生疏地瞄不准敌人。奴隶们看着自己的同伴被杀死,眼前是一片片的血红,他们如鸟儿一般惊吓地四散逃开,挤成一团。 将军看着这群没用的奴隶,冷漠轻蔑地下令道:“全部杀死,一个不留!” 然而将军的话音刚落,一只箭飞射过来,正中他的后脑勺。将军瞪大眼睛,不可置信,死不瞑目,从马上缓缓摔下去。 他身边的士兵也发现了这一突如其来的变故,来不及震惊,自己的胸膛,同伴的后背也都被箭射中。又一只箭射中大象的屁股,将军的战象受惊乱踏,甩着鼻子冲散了士兵的阵型。 不知道是谁在人群中用别克坦佴国的语言喊道:“冲啊,将军死了!他们的将军死了!” 正在杀人的士兵听到话语转头看去,骑在高头大象上的将军真的不见了。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他们还不及反应。 隐藏在奴隶中的夏得韬喊道:“冲啊,为同伴报仇!” 他冲了出去,将拦住他的士兵杀死,为奴隶们撕开了一道向前冲的口子。 勇敢的奴隶们再次举起武器保护自己,为同伴报仇。 李延宁射完箭,从街角的暗处功成身退,领着一部分惊慌失措的奴隶逃命,他们跑到了城门边,大喊道:“咱们冲啊,打开这道北门,咱们就能回家了!” 奴隶们在安士澳城的东郊和西郊冲进城内,现在跑到这北边城门。只要这北门一开,他们一路北上便能回到心心念念的家乡。 奴隶们看到了希望,纷纷向前冲,与守城的士兵发生了冲突。而此时李延宁和冷冉跑到城门下不起眼的位置,开始点燃火药,往城门上扔。 城门上的士兵还没看清这是什么东西,突然嘭的一声,火光冲天,城门着火。 叶明被送出城后,也给华孟灏送来了李延宁的信件。李延宁让他等北门失火的进攻信号。埋伏在北门外的华孟灏已经在这里等了好几天。 此时,斥候来报:“华将军,北门着火了!” 华孟灏激动地站起来,拿起佩剑道:“立马攻城,拯救被俘虏的华朝百姓!” 将军被奴隶反杀,奴隶们在攻击北城门的消息传到了国王的耳朵里。国王这才引起重视,派出重兵前去捉拿这些可恶的奴隶。 其他的贵族也愤怒起来,纷纷派出自己的私兵协助国王。 奴隶们并不是这些守城士兵的对手。渐渐地很多奴隶被打伤。李延宁算算时间,国王也该收到消息发兵了。就这些奴隶,还不够国王军队塞牙缝,华孟灏怎么还不来攻城? 李延宁正想着,突然发现城门上的士兵原本是对着奴隶们射箭,现在却是对着城外,城外响起来攻城声音。 李延宁一喜,太好了!华孟灏来了! 可是还没开心一会儿,邵泽忠从街道那边带着奴隶们赶来,急迫道:“国王的军队马上就要到了!” 夏得韬也从另一个巷子飞奔而出,道:“贵族的私兵也在集结!” 李延宁咬咬牙,坚定道:“咱们齐心协力打开城门。” “是!” 李延宁将火药拿给邵泽忠和夏得韬道:“用火药挡一挡王国和贵族的士兵。” 接着对他大声对奴隶道:“听到外面的攻城声了吗?是华朝的军队来救咱们了,只要打开城门迎入军队,咱们就胜利了,以后咱们再也不用做奴隶了!” 李延宁用的庾国语言和他会的部族语言重复道。 奴隶们听后都集中力量朝门口冲去。李延宁高声说话成为了守城士兵的活靶子,他到处躲藏他们的箭。 李延宁身手敏捷,可在推开一个小奴隶时,还是被一只箭擦肩而过。他的手臂受了伤,但不妨碍他继续射箭。 突然嘭、嘭的爆炸声在不远处响起,赶到的国王军队暂时被火药拦住了,与此同时,北门也被撞开了一些。冷冉冲进城门下,杀了一个又一个士兵。 李延宁也跑过去,与冷冉并肩作战,夏得韬和邵泽忠扔完火药也跑回来开城门。 守城的士兵终于都倒下了,北门彻底从外面被撞开。 一开门,华孟灏便看到一身血、脸色苍白的李延宁,以及狼狈至极的冷冉、夏得韬还有邵泽忠,他的眼睛瞬间红了,一脸煞气吼道:“众将领听令!随我进城杀敌!” 而对面国王的军队从火药的硝烟中冲出来,大战一触即发。 第365章 攻进宫 李延宁被武备赵派兵接走:“李大人,您辛苦了,接下去就交给我们!” 李延宁想说其实他没事,但是每个人都当他是伤员对待。华孟灏强硬地将他送出城包扎伤口。 得令过来医治的夏昉旭听到受伤的是李延宁,人没到,眼泪先糊了正脸,李延宁都无语了。 夏昉旭一路飞奔而来,带着满满当当的药包,急切道:“宁哥,你哪里受伤了?快让我看看。” “就手臂,你给我上点金疮药。” 夏昉旭当军医这么久了,心态和技术都训练出来了。他很快收拾好心情,迅速地将李延宁的伤口处理好。 “宁哥,伤口不算很深,但是也要注意防水,好好休息。”夏昉旭交代道。 “好。”李延宁看着城内火光冲天,一批又一批的奴隶跑出北城,一批又一批的军队进城而去。 李延宁的心紧紧地揪着。他命令留守营地的副将收留好逃出来的奴隶。他自己则将所有带过来的火药清点之后,亲自带着一支护卫小队再次进城去。 李延宁骑马进城后发现,华孟灏与国王的军队交战时占了上风,华朝军队已经撕开了一道口子往里压进。 李延宁在安士澳城闲逛这么久,早就对城内道路和布局了如指掌,他带着人走小路,找到国王军队的营地,那里正在集结士兵出发去支援前方军队。 李延宁跟护卫队的队员交代了几句,大家带着火药分开行动。 不一会儿,火药从各处飞进军营里,正在集结的士兵被炸得措手不及,毫无反抗之力。别克坦佴国的将军和贵族都怕了这从天而降的火花。 杀伤力大,范围也广,简直是天降神火,他们纷纷想到了天神显灵的异象,难道他们不归顺华朝,所以遭到神火的惩罚? 一种害怕和无措的气氛在贵族中蔓延。 李延宁炸完这一波先撤退,依据对地形的熟悉,他们又埋伏到国王军队的身后,又是几发火药炸过去,给华孟灏炸出来一道口子。 华孟灏领着冷冉和夏得韬一路杀向国王的宫殿。此时的李延宁也领着小队到了宫殿外。 李延宁他们躲在街角的暗处,看到有来向国王汇报消息的士兵立马射杀下来。战局对他们有利,必须一鼓作气将别克坦佴国的国王杀了。 若是这时候国王听到战局对他不利,他肯定会撤退,会从南城门逃跑。大不了放弃安士澳城,别克坦佴国其他城市也能做都城。到时候华朝想要再攻占别克坦佴国就难了。 李延宁的左手臂受了伤到底力量不足,一箭射完,伤口又裂开,疼得他直冒冷汗。护卫队成员不让李延宁再射箭了。 李延宁便将护卫队员两人一组守在各个街道拦截报信士兵。 宫殿里的国王在睡梦中被爆炸声吓醒:“怎么回事?奥倾将军还没有回来?希里明将军呢?” 大臣回复道:“暂时还没收到消息,应该是快把人赶出城了。” 国王点点头,但是内心突然很不安道:“再派人出去打探消息。” “遵命,尊贵的国王陛下。” 华孟灏一路领兵杀进城,现在已经逼近王宫了。李延宁坐在街角边,听着马蹄声,一抹笑意染上唇角,终于来了。 国王派出去打探消息的士兵迎面遇到了华孟灏,被华孟灏一剑刺杀。兵临宫殿外,宫内的守备开始放箭守卫。 华孟灏的盾兵摆出阵型挡住箭矢。李延宁从街角跑出来,对华孟灏道:“孟灏,跟我来!” 华孟灏听到李延宁的声音,差点以为自己幻听,李延宁怎么在城内?他不是被武备赵送出去医治了吗? “我在这!” 华孟灏顺着声音望去,真是李延宁!他的左臂包扎着伤口,小脸苍白,华孟灏气不打一处来:“不是让你回营地好好休息吗?” 华孟灏严厉的眼神看向武备赵,武备赵冤枉啊,他真亲自将李大人送回去了。 李延宁跑过来对华孟灏道:“从守备最弱的东门攻入。” 邵泽忠立即会意道:“我明白了,世子请随我来。” 华孟灏再次叮嘱:“你给我躲起来,保护好自己。” “好,我就在这等着你开宫殿门迎我进去。”李延宁再次躲在街角。 邵泽忠带着华孟灏从东门攻入。夏得韬还在北门佯攻。 国王正等着消息,大臣突然屁滚尿流地跑进来道:“陛下不好了,华朝贼子打到宫殿外了,正要攻进宫了!” 大臣的话犹如一道晴天霹雳,国王愣神了许久才反应过来,顿时怒道:“我的士兵都挡不住华朝人?” 大臣颤颤巍巍道:“陛下不若逃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国王没犹豫多久,立马准备从宫殿后面撤退出去。 可他才刚走没多久,便听到了马蹄声。马蹄声?国王刚转过身去,一支利箭飞射过来正中他的胸口。 国王身边的大臣和宫女吓得做鸟兽状四散逃开。华孟灏再补一箭,国王气绝倒地。 华孟灏收起弓箭,让人绑了国王的尸体。他自己亲自去宫殿北门开门迎李延宁。 李延宁又吞了一粒夏昉旭的止血丹,算算时间,华孟灏也该进宫了。国王抓到了吗?不会又让他逃了吧?这要让他逃了……不会的,华孟灏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 正当李延宁无聊得胡思乱想之际,突然宫殿大门上的守门士兵纷纷倒下,夏得韬知道里面成了,立马下令冲进去。 只是他们还没冲到大门前,大门已经从里面打开了。 华孟灏走了出来。 夏得韬激动道:“世子,我们赢了?” “是!”华孟灏边说边快步向李延宁走去,对着李延宁深深一鞠躬:“孟灏多谢延宁鼎力相助。这份恩情,孟灏铭记于心,永生难忘。” 李延宁扶起他,开怀大笑道:“我自己也想再升升官。” 华孟灏知道他不是的,攻城本就是他的责任,李延宁替他出谋划策,替他完成了大半攻城任务。甚至受伤了也不顾惜自己,还跑来帮他,这份恩情他铭记于心。 第366章 大获成功 华孟灏扶起李延宁道:“走,我迎你进去看看。” 李延宁道:“其实我都看过了,宫殿没有咱们华朝的宫殿好看。” “嗯,慢点。我看这宫里有轿子,我让人抬你进去。” “行,你去忙吧,里面的路我熟。” “那你小心一些。”华孟灏派了亲卫送李延宁进宫,他自己率领军队再次去对付贵族的私军。 李延宁再次踏进宫里,身边都是华朝军人,让他倍感亲切。他坐到国王的轿子里,被抬去主殿休息,正好看见将士抬着国王的尸体出去。 “等等,把国王的尸体吊在宫殿门外。”李延宁道。 这些贵族都很富裕且有实力,华孟灏要一个个攻打下来不容易。国王的尸体是个威慑,让他们乖乖就擒或许不行,但是吓吓他们的胆子就容易很多。 王宫里,国王已死,反抗的王子也被华孟灏杀了,其他的王妃和宫女都被绑到另一侧的宫殿里。 战斗了一天,李延宁此时饥肠辘辘,肚子叫得他自己都不好意思了,副将找来干粮道:“李大人不嫌弃的话,先垫垫肚子?” 李延宁看着干巴巴的干粮,没有接过来,而是道:“领我去厨房那边看看。” “啥?”副将不理解。 “去厨房看看有什么可吃的,你们华将军还有一众其他将军回来也要吃饭不是?” “是。” 李延宁去了宫里的厨房,看了看食材,还挺丰盛的,华孟灏攻进宫殿的时间短,国王肯定来不及下毒,这些食材定是能食用的。 为了安全起见,副将还是一一用银针试了毒。李延宁让会做饭的士兵进来准备做晚饭。 天彻底黑下来,安士澳城内的喊打喊杀声渐渐小了。月上中高,华孟灏领着一众将领回到宫里。 来到主殿却不见李延宁,华孟灏急道:“李大人呢?不是让你们保护他吗?” 士兵道:“回华将军的话,李大人在厨房。” “厨房?”华孟灏想他定是饿了。 夏得韬听到李延宁在厨房,立马高兴道:“宁哥定是做了很多好吃的!” 他迫不及待地让士兵领他去厨房。 果然,他们还没到厨房,已经闻到了一阵阵的烤肉香。 他们一走进,便看到厨房门前的空地上,摆了许多烤炉,李延宁坐在一边教士兵们烤肉:“对,翻的速度要快,调料要撒均匀,就是这样……” “宁哥!”夏得韬叫道。 “回来的正好,来吃烤肉!”李延宁招呼他们过来吃饭,“厨房里面还有米饭,副将已经进去拿了。” 华孟灏道:“你吃饱了?” “是啊,先当小白鼠,给你们试试毒,现在你们就敞开吃。” 副将端了饭菜过来,有米饭,菜也有荤有素。 副将道:“这是李大人亲自做的,世子爷还有各位将军赶快尝尝。” 夏得韬和冷冉已经迫不及待地端起碗来大快朵颐。 邵泽忠道:“看来你手臂没事啊,还能给我们做饭。” “纯靠我家昉旭医术高明。”李延宁道。 华孟灏问:“等昉旭进城再让他看看。” 华孟灏还是第一次吃李延宁做的菜,颇有些惊奇,看他们三个吃得那么香,他也赶紧吃起来。味道确实好,不输和兴食肆的大厨。 “好吃。延宁能文能武还善厨艺,太让我佩服。”华孟灏一口接着一口吃得停不下来。 几个大男人风卷残云般一扫而过,不一会儿只剩满桌的光盘子和光碗。 “你们肚子太饿了,就是给你们吃干粮也觉得好吃。”李延宁边说着便给他们递上烤肉,“尝尝。” 冷冉吃了几串后道:“我现在相信得韬说他烧烤的厨艺是你教的了。” “怎么你原来不信啊?”李延宁问。 “是啊,谁能想到白白净净的状元郎会做饭还会烧烤。”冷冉道。 “刻板印象!” “可惜没有酒。”左天佑感叹道。 “撸串配酒确实好,回去再庆祝吧。”李延宁道。 他们在王宫扎营下来,第二天要处理的事情更多。李延宁夜里发了烧,好在没烧太久便退烧了,第二天又活蹦乱跳,精力充沛地开始处理事情。 安士澳城攻打下来了,战后的事情需要李延宁这个文官来处理。 华孟灏率领军队开始南下清扫别克坦佴国的其他贵族势力。 李延宁上书皇上多派些大臣下来掌管别克坦佴国。奴隶们全部送回各自的故乡。有权势的贵族全部处死,投降的小贵族免去贵族身份,贬为庶民。 李延宁在书信中阐述了别克坦佴国的贵族种姓制度的弊端,将别克坦佴国的子民全部改为华朝姓氏。同时恳请皇上一视同仁,废除华朝境内的一些贱籍。 别克坦佴国其他城市的贵族听说国王已死,安士澳城被攻占,有些势力强盛的贵族便守城自立为王,而实力和势力不大的贵族,有的在华孟灏打到时便开城门投诚。有的则顽强抵抗,誓死不降。 华孟灏依托火药,攻下城池倒也没有太费力气。他势如破竹,等到南部大陆的严冬来临时,别克坦佴国内只剩三座大城还未破。 而华孟灏和李延宁合力攻破安士澳城,斩首别克坦佴国的国王,整个别克坦佴国也即将攻打下来的消息传回了华朝。 皇上提前收到消息,在御书房读了一遍又一遍捷报和李延宁的奏折,依然无法平静下来。 第二天早朝,皇上挂着两个黑眼圈上朝,大臣见皇上如此,纷纷劝道要注意身体,不能太劳累。 皇上却一点疲惫感也没有,满脸的笑容压都压不住。他让公公当堂宣读了捷报。 如他所料,整个朝廷的所有大臣都静悄悄地,所有人都在消化这个巨大的好消息。 “哈哈哈哈哈……”皇上忍不住再次大笑起来,“有孟灏和延宁是我华朝的福气啊!” 听到这里,三王爷和四王爷脸色一僵。 三王爷在心里琢磨着,惑心楼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不是说已经控制住李延宁了吗?李延宁居然这么不听话!还让华孟灏立了功! 二王爷一脸高兴地摸着胡子,孟灏确实没让他失望。 沈颂冕第一个跪拜道:“恭喜皇上。”其他人也纷纷跪地贺喜,一时间满朝文武都是贺喜的声音。 第367章 当君为民 话说这次为什么没有人质疑?因为在皇上的特意鼓励下,华朝其他州很多商人和游学的文人到都定州去看看。 包括朝廷官员,他们也派了亲眷去看,想要揪一揪小辫子。三王爷和四王爷更是派了心腹前去眼见为实。 李延宁还在别克坦佴国当使者,第一批的商人和学子们正在来都定州的路上。 等李延宁和华孟灏收服安士澳城后,离得近的州府商人和学子已经到了。这时候的李延宁正在忙着处理安士澳城的后续管理问题,忙得焦头烂额。 不过好在很快,皇上新派来的那些知府、同知和判官等都陆续来赴任了。他们的到来大大解决了李延宁无人可用的局面。 都定州里原本的官员和衙役被他暂调了大半到别克坦佴国境内帮忙,邵泽忠留下了亲卫保护他,都被李延宁当做官员派出去执行政令。 这日,李延宁还在处理公务,欧阳恩飞奔进来,跑得上气不接下气道:“宁弟,你知道谁来了吗?” 李延宁埋头写字,头也没抬道:“皇上派文臣下来了?” “不是,你再猜猜?”欧阳恩特地卖关子。 “谁啊?你没事做,快过来帮我拟公文。”李延宁道。 欧阳恩听到公文头都大了,他已经一人干三人的活了!人都累成瘦子了! “我那边的事情还没处理完,你别再给派发我任务了!”欧阳恩嚷完开溜。 不一会儿,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延宁现在官威挺大,想见一面真不容易。” “!”这声音,李延宁抬起头,果然看见沈辙缓缓步入房间。 “老师你怎么来了?”李延宁欣喜地丢下笔,立马上前拜见老师,“弟子延宁拜见老师。” “行啦,多年不见,你还客气上了。”沈辙上下打量着这个弟子,多年不见,已经越发成熟稳重,愈加有气势了。 “老师,请上座。”李延宁望着老师,几年没见,沈辙的双鬓竟白了不少,李延宁那重逢的欣喜瞬间被冲淡了一点,他道,“老师这次又是一个人出来的?” “不是,带了舟谦一起来。在东临府时与延峰的商队一道过来。” “大哥和舟谦也来了?他们人呢?”李延宁更高兴了。 “舟谦赶路过来累病了,正在客栈休息。延峰将商队带去叶明的店里安顿,一会儿准来。” 李延宁愈加想见大哥了,但他关心道:“舟谦病了?可请了大夫看?” “没有大碍,休息两日便能恢复。” 师徒俩这几年虽说一直有通信,但很多事情没办法在信里细说。这次两人聊个畅快。 沈辙告诉李延宁,皇上赐封的圣旨不日便要到了。他在皇上鼓励民间百姓去都定州时便收拾行李,带着沈舟谦上路。 沈舟谦这几年学习有进步,但是缺少了读书的动力,沈辙这次出来便带他来见见世面,让他找寻读书的动力,孙子已经十二岁了,是时候下场考童生了。 可沈辙压着他不让他考。不知为何读书,不如不考科举。糊里糊涂去考,考中也可能会给家里带来祸事。 沈辙是到了东临府,在李家小住时收到沈颂冕的信,知道李延宁和华孟灏收服了别克坦佴国,他和李家人激动万分,李青松在家祭祖,李延峰迫不及待地带了一批货物启程赶来。 沈辙还道:“这次你和世子的功劳甚大,朝廷为如何封赏你俩吵得不可开交。” 李延宁道:“我应该还好吧,是孟灏的封赏难办。” 他一个没有世家宗族做支撑的文臣,封什么都好说。但是华孟灏作为皇上的第一个孙子,建了如此功劳,理应封王。 可是华孟灏上头的爹和两个叔叔都只是封了王爷,他如何能越过他们去?而且三王爷和四王爷岂是那么容易让他如愿获得封赐。 沈辙听着李延宁对世子的熟稔,道:“你和世子很熟?” 李延宁摸摸鼻子道:“老师,实话跟你说,你还记得我中状元那年的花船宴会上,我在船尾目睹了一场刺杀案,被我无意间出声所救的那个男人就是大世子。” 沈辙:“……” 李延宁接着将这些时日与华孟灏相处的经历告诉沈辙,他觉得华孟灏是个正直的人。 叶明在江州和锦州的调查,都在显示石家与走私案密不可分。石家敢走私,江州官员沆瀣一气,不难猜测大多是四王爷那一派的。 而私造兵器和用药物控制官员的背后之人现在也有了眉目。李延宁让李严送了银子去庆州调查,得来的消息是银子送到后,接手之人沉寂几天后全部拿去换成粮食。 李严几经辗转才发现粮食被送去了山里,那座山里一直有土匪,李严偷偷上山查看,竟发现有汉子在练兵。 而李严还注意到一个细节,换粮之人宁愿多走路去别的地方的粮商买粮,也不愿意就近买石家的粮食。可见对方有钱也不想让石家赚。 李延宁收到的惑心楼指令是让华孟灏回不了朝,可以推断,惑心楼和私造兵器的背后之人不是三王爷就是四王爷,再结合李严汇报的对方买粮细节,以及沈颂冕调查到的廖增兴的门客与三王爷那派的人有接触,推断背后之人是三王爷的可行性更大。 沈辙面容严肃道:“你可想清楚了?” 李延宁道:“我在京州时已经得罪了四王爷,若是我的推测全部正确,三王爷更可怕。而且他们都不是明君之选。”最后一句话李延宁的声音压得很低,只有沈辙听得到。 沈辙也知道三王爷和四王爷都不是什么好人,可是当帝王的有几个是干净的?他们是臣子,为君尽忠罢了。 李延宁起初也是这样想的,可是他来到都定城后,目睹了这里百姓的生活,如果不是当今皇上心系百姓,让一任又一任的官员前来治理,而是直接放弃,这里的百姓该如何活下去? 君,当有为民之心,如果没有,那就不配当一国之君! 第368章 王太师 四王爷嚣张跋扈,石家借着他的势在江州干了多少为非作歹之事?其他的不说了,就说为了掩藏走私案,他们灭口了多少撞见鬼船的无辜渔民。还有晖州司的陈大人一个清官突然畏罪自杀,四王爷是不是递刀之人? 三王爷更不用说了,单单河西县掘大坝淹没百姓一事就罪该万死。李延宁不听三王爷的指令,没弄死华孟灏,还让他立了功,本就得罪了三王爷。 如果是这两人中的任何一个人上位,李延宁想他不仅仕途走到尾,性命也难保。还不如拼一把。当然,前提是二王爷是个可靠的人。若是如传说中闲散无能,那也难堪大任。 不过李延宁想能教出华孟灏这样的人,二王爷该是不差的。 沈辙叹了口气道:“其实孟灏世子确实是个不错的好苗子。可惜啊!” 沈辙曾给宫里的皇孙们讲过学,对这些皇孙都有过几面之缘。华孟灏是皇上的第一个孙子,最开始也是很受宠爱的。 尤其是太子第一个孩子是女儿,第二个虽然是个男孩,但体弱早夭。太子和太子妃伤心极了,太子妃更是很久没再怀孕。这时候华孟灏的出生给太子带来安慰。二王爷见大哥喜欢孟灏,便经常带儿子上太子府。 华孟灏的母亲生他时难产,虽然保住了性命但落下了病根,身体虚弱且精神状况不好,时常哭泣,还有虐待华孟灏的倾向。二王爷知道后,不敢再让妻子再教养儿子。 后来二王妃病逝,二王爷到处剿匪,便将华孟灏寄养在太子府。华孟灏小时候待在太子身边的时间比待在自己亲爹身边的还要长。太子也很疼他。可能是待在太子身边的时间更长,华孟灏小时候的性子更像太子,温润如玉,聪慧过人。 沈辙去讲学时,也只有华孟灏认真听,他不懂的知识还会问,遇到好学的学生,沈辙难免多讲了些。 太子死后,皇上和二王爷的关系很差,宫里见风使舵的人对华孟灏的态度也变了。连一向对他疼爱有加的王皇后都很少再见华孟灏。 后来华孟灏便不再进宫学习,而是跟着父亲练武,皇上看到犟脾气的二王爷颓废的样子便头疼,也不再管他们爷俩。 二王爷腿瘸后成了闲散王爷,世子也低调起来,专门习武,后来进了兵部。他们爷俩不争不抢的,朝中大臣常把他们父子忽略了。 可是李延宁听完却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一个那么像太子的孙子,皇上会不待见他,还放任自流? 如果真的很不待见,对这个孙子一点都不关注、不了解,皇上怎么敢让他来都定城?别人不知道,难道皇上不知道李延宁一直在筹备着收服各部落和小国吗? 李延宁敢与各部落通商,不怕被说走私,敢让邵泽忠去收服部落,这都是他们提前写了奏折呈给皇上批准的。只是皇上没在朝廷上公开而已。 皇上什么都知道,这可是建功立业的好机会,这么好的机会,他让华孟灏来,还给了他自己调兵遣将的权利,没有派一个督军,虽然来都定城收服各部落会很凶险,但也是一次考验。 只要华孟灏做到了,李延宁想他就有跟三王爷和四王爷争的资本。 李延宁将自己的想法告诉沈辙,沈辙也沉默了。 片刻后,沈辙哈哈笑道:“你和颂冕的想法如出一辙。” 这下轮到李延宁吃惊了:“师哥也这样想?” 他是这些日子与华孟灏朝夕相处,并肩作战,了解华孟灏的为人,心有所偏向。再加上调查来的证据显示三王爷和四王爷罪行累累,不是明君之选,才最终选华孟灏。沈颂冕是凭什么相信华孟灏? 沈辙道:“凭他对圣上的揣测以及他也会去调查华孟灏和二王爷的为人。” 李延宁道:“圣心难测,师哥这么自信他能猜对?” “颂冕比我都会当官,否则当初我也不会辞官让他入阁。” “没别的依据?”李延宁不信,师哥是个谨慎的人,绝不会无故站队。 沈辙道:“你小子很了解你师哥啊!瞒不过你。确实还有别的依据。王太师病重了。” 李延宁脑海里立马浮现出那个满头白发却精神矍铄,面容和蔼的王太师。李延宁和他接触不多,兴许是有王纯义和王时雨的缘故,他对王太师的印象很好。 顾淮谨也在书信里跟他说过王太师身体越来越差,但老人有病痛很正常,不想竟是病重了。 沈辙继续道:“王太师闭门谢客,却让人偷偷递了一幅画像给颂冕。” “什么画像?” “太子教年幼的世子写字的画像。带画过来的人还带了一句话:‘太子说此子像他。’” 这画是孤独先生当初看到伯侄俩习字的温馨画面,一时感触画了下来。太子很喜欢,将这幅画挂在自己的书房。王太师是太子的姥爷,也教导着太子,他出入书房看到过这幅画。 太子曾对王太师和孤独先生都说过,华孟灏像他,要是他的儿子还在定是这个样子。王太师当初只觉得是太子思子心切,要子心急罢了。 太子死后,王家受到重创,王太师更是病了许久。他去太子府取下这幅画,收藏起来日夜思念着外孙。 李延宁想原来是这样,二王爷从小跟着太子长大,他是什么样的人,王太师不会不知道。华孟灏小时候也是受太子教养的多,王太师兴许也教导过他。 可是整个朝廷没人知道王太师与二王爷、华孟灏有接触。要不是如今王太师病重之时将这幅画送给了沈颂冕,大家都蒙在鼓里。 难怪二王爷和华孟灏都急流勇退,不争不抢,原来是王太师授意。敌人在暗,我在明,我不退到边缘当旁观者,怎么看得懂布局之人? 太子被杀,凶手却查不到,朝廷动荡,对社稷不利。王太师让二王爷蛰伏起来。这么多年来,父子俩确实平安无事。 但是皇帝老了,储君之争日益激烈。王太师也老了,力不从心了,华孟灏在都定州所做的一切证明他堪当大任,可王太师怕朝中无人护不住他了。 第369章 悠州李家 华孟灏在给王太师的密信中夸赞李延宁有治世的大才。王太师也了解沈家父子,这才有了给沈颂冕送画这一出。 李延宁这会儿也想起来,前段时间叶明送来的信里,沈颂冕曾特地在信里问过他对华孟灏的看法,李延宁实话实说他是个用人用贤,能心系百姓之人。 沈颂冕相信师弟的眼光,再联想到皇帝这些时日的言行,便猜测皇上想跳过这些儿子,直接立孙子为帝!现在正给孙儿立威。 沈辙道:“河西县严家的事情让我和颂冕大为震惊,查到三王爷头上时,我们竟然都不觉得意外。我们之后怀疑太子的死与三王爷和四王爷有关,但也查不到什么实质性证据。” 李延宁道:“惑心楼擅长用毒,用金草下毒的会不会就是惑心楼的人?是三王爷?” 沈辙道:“可金草是南州的外藩之物,南州和江州可是石家的底盘。四王爷难道就没有嫌疑?” 李延宁一想也是。太子被杀案,皇上都查不到什么,他们更别瞎猜了。 李延宁道:“依老师之见,皇上会给孟灏封什么?” 沈辙道:“若皇上真有立储君的打算,不会封,回去后再给实权历练。” 李延宁明白,华孟灏上头还有爹和两个叔叔。 师徒俩又聊了别的,沈辙对李延宁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很是感兴趣,虽说俩人在信中也一直有交流。李延宁对于不太懂的问题也会快马加急送信回去请教老师和师哥,可隔着这么远,很多事情来不及说,都是李延宁自己想办法解决。 能把一个曾经人人避之不及的地方,用短短几年时间,做到现在候补官员人人争抢来此处上任,可见李延宁的神通广大。 师徒俩聊了起来,沈辙越听越心惊,这弟子胆子也太大了,就这么去了别克坦佴国当使者,万一国王残暴把使者砍杀了怎么办? 李延宁道:“不会的,别克坦佴国从国王到贵族没有人能拒绝瓷器、刺绣、丝绸等华朝商品,杀了使者,华朝更有理由攻打他们国家,以后他们也不会再得到我们的任何商品。而且我是去交流两国通商之事,顺道要回奴隶探探态度。国王再糊涂也不敢杀了我。” “胆大心细,会观察分析利弊,很好!”沈辙很高兴,弟子在地方没有白待,比初入官场的时候成熟多了。 回想李延宁刚考上状元那会儿,什么都不懂,参加个宴会还要来问老师和师哥的建议。现在进出别国都能游刃有余,徒弟从需要自己浇水到不依赖别人长成参天大树,成长得太快,而自己也错过了太多,不过他非常欣慰。 两人正聊着,李延峰也过来了。他一路心急地小跑过来,看到李延宁激动道:“宁弟,宁弟,我来看你了!” “大哥,你终于过来了!”李延宁快跑过去,给了李延峰一个大拥抱。 “宁弟你咋黑了这么多?”李延峰捏捏宁弟的手臂,“可以啊,比以前更壮硕了。” 李延宁则吐槽道:“大哥,你是不是伙食太好了,怎么肌肉都快没了!”要知道以前两人一起练武,李延峰的块头比他还大,李延峰现在看着也不胖,但是跟以前没得比。 李延峰惭愧道:“唉,别提了,做生意的弯弯道道多,应酬也多,路途也累,我都没时间练武了。” 李延峰自从决定不再科举后,一心扑在生意上,悠州作为李家大本营,自然各府的生意都得经营起来。 在悠州彻底站稳脚跟后,李延峰便将生意做到了齐州和晖州去。这两个州叶明涉足得也没有太多,李延峰想去试试。齐州还好说,有王纯义王家的关系在,生意好做很多。 但是晖州就属于两眼一抹黑了,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晖州的王誉竹家故意跟李延峰使绊子,他总感觉自己被王家针对。 李延峰在晖州的生意刚开始,还不顺坦。其实他起初去晖州主要也是想帮李延宁多运点瓷器来都定州,以打开各小国和别克坦佴国的贵族阶层。晖州瓷器可是整个华朝有名的。 李延宁打入别克坦佴国和庾国等小国贵族阶层的瓷器,都是靠叶明和李延峰在锦州和晖州收购而来,再由叶明的商队统一送到李延宁手里。 李延峰买瓷器栽了不少跟头,他知道想要赚钱必须有自己的烧瓷窑和方子,可晖州内能生产瓷器的黏土几乎都被各个世家占领了。 李延峰费了很大的力气才从一户落魄户手里买下一个小瓷窑,准备自己烧制。李延宁对瓷器懂得也不多,写过制作玻璃的方子给李延峰,他之前一直和师傅在钻研,现在做出来的玻璃纯度不够透明,还得改进。 李延宁很感谢舅舅和大哥的帮助,虽说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但没有他们为他奔走筹集这么多好东西,他是无法那么快让都定州繁荣起来,也不能那么顺利打开小国的大门,进而收服小国。 李延峰道:“宁弟你说这话就太见外了,咱们是一家人。你是不知道,舅舅以前做生意遇到地头蛇,碰到威胁,还得用王叔给的玉佩给自己长长势。 “现在我俩出去做生意,只要说我是悠州李家,他们必然要问一句可是都定州李太守的李家?我只要回一句悠州有几个李家啊?对方必然恭恭敬敬对我。生意都好做了。” 现实确实如此,想当初叶明在江州做生意时,被地头蛇打压,差点被围困打死,最后是叶明急中生智拿出来王纯义给他的玉佩,借着王家的势,才逃出重围。后来也是凭借着王家的庇佑在江州站稳了脚跟。 现在李延峰出去做生意不用再借别人的势,他本人的姓氏便好用。 李延峰真心道:“咱们李家做生意讲究和气生财,连地头蛇都得给我三分薄面。这可都是宁弟的功劳。宁弟你为国为民鞠躬尽瘁,我这当大哥的没那么大本事,只能为咱们李家多尽心尽责。” 第370章 培训官员 李延峰以前对外人,话很少,只在亲人面前话多一些。现在做生意都历练出来了,不仅能说会道,察言观色,还能屈能伸。连叶明都说以前怎么没看出来峰子这小子这么会做生意,果然是和宁子一起长大的,鬼点子一堆一堆的。 “延峰说的对,家族兄弟本就该守望相助。”沈辙道。 沈家也是如此,他沈辙这一支世代为官,另一支从商,但是从商的旁支中有能个会读书的子弟,沈辙这支同样会不遗余力地扶持。 这就是家族的力量,从各方面为家族的繁衍生息贡献着。 李吉来报该用饭了,三人去了饭厅,叶明也忙完过来吃饭。一顿饭吃得李延宁感慨万千,这是时隔多年再次和老师还有大哥吃饭。 用完饭,有护卫队员来报收到了华孟灏的信件。李延宁立即打开看,之后开怀大笑:“孟灏又夺下一座城池了!” 沈辙道:“看来要不了多久你们就得回京述职了。” “是啊。”也不知道这趟回去是福是祸。 饭后,叶明和李延峰又去忙碌生意的事情。南部大陆这片广袤的土地土壤肥沃,平原多,适合种植水稻,种桑养蚕。叶明和李延峰都在买地,开铺子,建作坊。 像他们俩这样的商人来了不少,消息灵通的早已经运着货物来做买卖占据市场了。 林启钺也跟着姐夫前来,林世军的管家也来了,第二天他们来拜见李延宁。 林管家看到如今年纪轻轻便官居太守的李延宁,再次惋惜当年老夫人和夫人的优柔寡断,否则现如今李太守就是林家的女婿。 想这些也没用了,林三小姐也已经嫁做人妇,丈夫比不得李延宁出息,倒也是青年才俊,夫妻感情和睦,否则林世军就是半夜也会后悔死了。 没过几日,朝廷的封赐终于下来了。李延宁被封为封疆大史,从一品总督大人,掌管两个州的文政、经济和军事等事务。 各部落和五个小国并入都定州,由邵泽义担任太守。邵泽义听名字便知道是邵泽忠的亲戚,他是邵泽忠的堂哥,原本是刑部的左侍郎。 而别克坦佴国的地盘大,单独成一个大州,更名为别克州,派了谢正来当太守。 沈辙认识谢正,说起来谢正还是沈辙当地方学政时选拔的学子。当时沈辙很欣赏此人,点了他为院试案首,他一个寒门出生的学子才能进府学入学。 此人考上进士后,也来拜见过沈辙,沈辙觉得此人耿直忠诚,是个可靠之人,但过刚则易断,告诫过他凡事三思而行。 但是他当时年轻,没听进去,或者听进去了还克制不住,在京州得罪了人被挤兑去北州的苦寒之地。但此子性格坚毅,硬是在北州做出了功绩,一路升上来,现在当上了太守。 随着朝廷新派遣的各任官员的到来,李延宁手底下能用的官员多了,但是官员一多,了解品行便没这么快了。 每一个来上任的官员都会先来跟李延宁这个总督大人报到。李延宁算是将每个人都认了一遍过去。 他们来了之后,李延宁没有让他们马上赴任,而是先留在都定城,留在李延宁身边,学习怎么管理这些外族地区。 第一个要做学的便是当地的语言,当官的得会听懂下面的人说什么,否则容易被当地的衙役蒙蔽。 第二个就是要学习和尊重当地百姓的文化,当官的得了解和尊重当地人的文化,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对于不利团结、对身体有害处的封建迷信思想必须教化,但对于当地百姓的信仰得尊重。 第三就是要学习使用各种表格和公文汇报方式,力求上报工作时行文简洁明了,重点突出。 当然除了这些基础外,李延宁还给各地官员都下了任务。第一是统计造册,统计百姓人数、田地等,再依据每户人口分发土地,劝课农桑。这一点李延宁已经派人在做了,官员到任后要继续做下去,年底完成,要在年终工作中汇报。 第二个是统一规划城市建设,统一建造商铺,到时候给商人租赁和买卖。成立技术产权保护协会、商会和工会,保障商人和工人的利益。定期开展商品展销会,促进商业繁荣。 第三个任务是开办扫盲班和学堂,鼓励百姓学习官话,让百姓送孩子去学堂学习华语和算术。在教育上让下一代的孩子们打心底认同自己华朝人的身份。 除了这三个大方向还有一些小任务,比如修路、修建水车等等。李延宁将必须做的都汇总起来,每个官员到来后,先进行入职前培训,太守谈话,临行赴任前都得提交一份发展xx府或者xx县的计划书。 李延宁会不定期下去各地方突击检查,年末按完成的情况来总结政绩。为了让官员们更有动力,升迁更透明。李延宁制定了详细的政绩量化统计表。 将为官者的政绩分为本人思想方面、百姓评价和政绩方面。政绩方面分农业部分、商业税收、文化方面、城市建设方面、百姓教化方面等等多个维度。 年末时官员的工作汇报以具体数据说话,加上李延宁等上官的现场查看、询问等多方面综合考量。政绩量化统计分每年一算,三年一评,优秀者先升迁。总之,以当官为民做的实事为升迁依据。 每一个来李延宁这里报到的官员,甭管年龄大小,世家背景如何,都得遵循这一考核标准。不遵循也行,要么自己走,要么李延宁请你走。 你不想走也不想遵循,也行,李延宁写个奏折请皇上评评理。你要说你朝中有人不怕,那更好了,尚方宝剑在此,你也可以被横着抬走,顺道说说你朝中有什么人,送来的功劳李延宁巴不得多来点! 这样目中无人,被家族送来都定州下地方镀金后,再回去高升的世家子弟官员可不少。他们都觉得李延宁年轻,又没有背景,好拿捏。可也不想想,一个农家子能做到太守,他怎么可能没有靠山,他最大的靠山就是皇帝。 第371章 听故事 李延宁在执行这政绩量化分时是写了奏折给皇上批阅的,皇帝回复准奏,试点有效的话将要在整个华朝推行。皇上会为了你一个两个世家子放弃试点? 来赴任的官员再次见到了李延宁的雷霆手段。李延宁在官员报到的第一天就言明了,都定州不是尔等混混日子,等时间一到便拍拍屁股走人的地方。 这是刚收服的新地盘,一个不慎百姓起了反抗之心,南部大陆必将大乱。好不容易才收服的领土,这么多人花了数倍的心思经营的地方,绝不可能因为一两个思想不端正、能力不足的官员给搅和破坏了。 都定州欢迎有抱负、有能力的官员来一展才华,他李延宁也必然秉公上报尔等政绩,祝尔高迁。若是来混日子镀金的还请尽早离开,省得丢了脸,丢了官,丢了家族的颜面。 李延宁的这番报到开会谈话、入职前培训、任务布置、赴任前的保证等一系列操作下来,还真赶跑了四个受不了的世家贵公子。也给思想不端正的官员上了一课。 能留下来的官员都是决心要跟着李延宁干一番大事的,其中就有何幔志。何幔志是李延宁的老乡,曾与李延宁一同中了院试。 当年在院试的鹿鸣宴上,李延宁遭到郑秀才等人必须现场作诗的刁难。何幔志是当中为数不多支持且欣赏李延宁的人,他对李延宁写策问的能力非常佩服。 后来李延宁在府学入学,何幔志在府学学习一段时间后,跟着大舅舅去外地求学,两人便没再见过面。 何幔志两年前中的进士,在大舅舅的筹谋下在京州任一小官,自从知道李延宁在都定州的事迹后,坚持要来都定州历练,现在终于如愿以偿通过朝考来了。 李延宁见到何幔志时还真的没认出来,当年那个一脸稚气,只读圣贤书的秀才现在变得这么坚毅成熟。 李延宁还是看着名字和籍贯才想起来。何幔志也没想到李延宁还记得他,激动万分。两人聊了许久,越聊何幔志越钦佩李延宁,决心要跟李延宁好好学习,将所学为百姓谋福祉。 李延宁是真的开心在这里能遇到曾经的同窗,虽然两人同窗的时间很短,但何幔志这人,李延宁还是了解的,是个非常有原则且正义的读书人。 都定州多来几个何幔志这样的官员,百姓便有福了。 而赴任的官员,李延宁也让李狻派人去多加打听了解为人和家庭情况。南部大陆实在太特殊了,民族多,有几个府之间的子民原本就有仇,治理这些地方的官员决不能是有其他目的。 李延宁自然也注意到有几个官员与三王爷和四王爷有千丝万缕的关系,都派了人暗中盯着。 沈辙也算见识到了李延宁的手段,原本还担心新来的这些官员背景庞杂,李延宁年纪小拿不住他们。不想李延宁开头的这个立威倒是不错。成功吓退一些世家的绣花枕头不说,入职培训这段时间,也让他有时间多了解这些官员。 沈辙到了这里也没闲着,李延宁办了学堂,一些带着家属上任的官员的孩子便被送进学堂里学习。沈辙挂了名作为学堂的院长。 前致仕户部尚书沈大人坐镇的学堂,那可是教出了沈颂冕和李延宁两个高官的人!家里有孩子的那不得把孩子送去入学,让沈夫子好好教导教导。 都定州读书的人本来就少,现在办的大多是启蒙学堂,让沈辙教启蒙的话太大材小用了。因此李延宁放出消息,沈辙在都定州的州学堂讲学。 附近几个州的学子本来就想来都定州看看,听到沈辙在州学堂讲学,马不停蹄地赶来。这可是沈辙啊,教出一个状元一个探花的沈辙啊! 这些时日,都定州热闹极了。学子来游学,商人来贸易,连附近州府的百姓都有来找活干的。整个南部大陆都活起来一样,到处是人。 年关也将近了,华孟灏终于收服了剩下的三座大城,统一了南部大陆,班师回都定城。 李延宁得知消息后亲自到都定城外迎接华孟灏。华孟灏看起来并不劳累的样子,夏得韬和冷冉也一派轻松。李延宁想这趟收服城池之行并不困难? 华孟灏还真的了解李延宁,看他的表情便知道他想问什么,道:“回去再说。” “行,给你们备了接风宴,好好吃吃喝喝。”李延宁对众将领道。 李延宁备了丰盛的酒席在州衙里,众将士都喝得酩酊大醉,吵吵嚷嚷的。 李延宁和华孟灏在书房里对酌。 李延宁问:“这三座城池很难收服?” “不算难,听你的建议从里面击破。为了减少伤亡,费了些时间攻城而已。”华孟灏道。 李延宁明白了,华孟灏是担心攻城太过,百姓逆反,到时候不服教化,给后续的管理带来麻烦,所以多费些时间。 朝廷对华孟灏的封赏也确实如沈辙所说,没有再给华孟灏升什么头衔,而是赏赐了一堆东西,并让他继续攻下别克州其他的城市。 现在华孟灏已经攻下了,过年后也该班师回朝了。 这时候李延宁却道:“想不想听个故事?” “听得韬说你很会讲故事,我得好好听听。”华孟灏靠在椅背上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李延宁便将河西县大坝决堤,严家被灭门,严婉琳进了惑心楼,现在李家假装被他们用药控制住的事情如实说出来。 上头要求李延宁让华孟灏回不了朝,可是李延宁却和华孟灏纷纷立了功,上头震怒,让惑心楼质问严婉琳。李延宁让严婉琳传了话,华孟灏还没收服南部大陆,暂时还不能死。 他死了,谁来啃下南部大陆这块硬骨头,得让他帮咱们把事情办了,功劳他李延宁要,人也不能死在都定州,华孟灏必须出了都定州再死。 上头觉得李延宁说的有理,便宽容李延宁期限,一定要让华孟灏回不了朝。否则就让李延宁全家陪葬。 华孟灏听完后,冷汗都下来了,道:“你和你家人真的没有中毒?” 李延宁道:“放心,真没有。否则我可不敢这么坦诚跟你说。” 第372章 班师回朝 “你查到惑心楼上头的人是谁了吗?”华孟灏问。 “有怀疑对象,但还没有证据,你呢?”华孟灏查毒死太子的金草时已经查到惑心楼头上了,总不至于现在还没有怀疑对象吧? 华孟灏点点头:“我也有怀疑对象,不过毒杀太子的证据不足。” “咱们一起写下来如何?”李延宁拿出两张纸道。 “好。”华孟灏拿起笔,两人不互相看,写完同时展开,都写着“三”字。 华孟灏道:“你还真一个字都不多写。” “你不也一样。”李延宁将两张纸烧掉道,“你怎么怀疑他的?” “画。” “详细说说。” 华孟灏也曾让人潜入惑心楼,他派进去的人只是很不起眼的扫洒大婶,还是个哑巴。 哑巴大婶在里面待了很久,才被允许去打扫顶楼虞娘的房间。她无意间在虞娘的抽屉里看到了一幅男子画像。 哑巴大婶有一个能力便是会画画。她将自己看到的男子画像画下来后送到了华孟灏手里。 那男子画像正是画的三王爷。华孟灏这才知道原来虞娘痴恋三王爷。 华孟灏也查到李延宁那届的花船宴会之所以出现状况,是因为有人要跟虞娘争惑心楼的管理权,对方特地表现自己,想多控制几个进士,才让花船宴会出现了有些过于淫荡的现象。 李延宁心想难怪后来怎么查,都查不出有用信息,三年后的花船宴会也很正常,原来就他那届比较倒霉,遇到了争权夺势的事情。 现在很明确了,三王爷掌控着惑心楼,惑心楼利用钱、权、色、毒控制了许多官员,形成了一套从民间乡绅到京州大官的收受贿赂的关系网。三王爷利用收受贿赂而来的钱去私造兵器和练私兵,预图谋反。 华孟灏道:“我一直怀疑是三王爷害死了大伯,可是我没有证据。” 李延宁道:“严家收集到的证据中,没有能将三王爷直接定罪的证据,但我也一定会为河西县的百姓和严大人一家讨回公道。” 华孟灏道:“你想要我怎么做?” “为了找到确凿的证据,我想打入他的内部。” 华孟灏略一思索后道:“你想我假死?” “聪明,不过只是假装中毒。” “好。我也想找到真凶告慰大伯在天之灵。” 日子匆匆而去,叶明和李延峰来都定州看望完李延宁一家,卖了货物,放心不下家里的老婆孩子,早早地赶路回去过年。 今年是李家来都定城的第五个年头,李延宁也不知不觉间二十有六了。再过四年就要到而立之年了,李延宁想再一晃可能自己就三十六、四十六……人一辈子很快匆匆而过。 今年李家过年多了沈辙和沈舟谦祖孙俩,还有华孟灏和一众将领、夏得韬和夏昉旭兄弟。邵泽忠今年回堂兄邵泽义家过年。李家在前厅摆了好几桌,坐得满满当当,热热闹闹的。 去年最开心的是李狻,迎娶心上人,完成人生大事。吃饭的时候,叶柔看着夏得韬和李陆、李载几个男孩子头都痛了,得赶紧给这些小伙子找个娘子管一管。 尤其是夏得韬,都二十有二了,当年中了武举人后,叶柔便想给他好好张罗,奈何李延宁下地方了。在京州也没个长辈给他相看便耽搁下来。 叶明也担心着,旁敲侧击了好几次,夏得韬表示这次回去定会好好相看。 原本叶柔想给夏得韬介绍都定州的姑娘,苏熠薇对都定州的姑娘那可太了解了,有好几个很不错,正想春日宴的时候带夏得韬去相看。夏得韬也答应了,他不能拂了姑姑的好意。 但是计划赶不上变化,一道圣旨下来完全打乱了叶柔的计划。 正月初五这日接到了圣上急报,要求华孟灏率领大军即刻回朝复命。 华孟灏接完旨,公公又请出第二份圣旨,是给李延宁的。圣旨里要求李延宁即刻启程去京州面圣述职。 李延宁和华孟灏都很吃惊。不过细想下来也没什么,李延宁这个封疆大史确实得回去述职露脸,不然朝廷其他大臣怕是会不服。 沈颂冕的信随后也到了,信中说到吉尔斯部族去年入冬后突袭华朝军队,导致华朝守关的程将军战死沙场,举国哀痛。 听到程将军战死的那一刻,华孟灏一脸沉痛,程将军曾是二王爷的部下,他小时候习武时,还得过程将军的指导。 冷冉也红了眼眶,程将军那么英勇的将军,怎么会战死了? 李延宁不认识程将军,但也听过他的威名,是个与苏骁齐名的名将,连他都战死沙场,可见吉尔斯部族这次是多么的难缠。 李延宁要回京述职,得先安排好两州的事情。好在南部大陆的各级官员已经到位,这几个月做得也不错,他暂时离开也出不了什么大乱子。他相信谢正和邵泽义两个太守的能力。 华孟灏道:“你跟我一起出发。” “好。”李延宁想有华孟灏的军队同行,他这次干脆把父母妻儿都带回去京州,顺路经过东临府时也能回老家看看,他太久没有见一见姥姥和老伯了。 李青鹤和叶柔听说能回老家,高兴得好几天睡不着觉。沈辙自然也要带着沈舟谦回去。邵泽忠的任务是保护李延宁,这次也得回去复命。 华孟灏和李延宁的中毒计划只能暂时延后。没两日李延宁收到了沈颂冕的信。 信里道,朝廷为了派谁去镇守北州吵翻了天。最后四王爷推荐华孟灏去,理由是华孟灏在南部大陆表现英勇,相信定能赶走吉尔斯部族,守护北州。 朝中四王爷和三王爷的人立即出来赞同,他们把华孟灏架到高架上烤,俨然一副华孟灏为华朝将领之首的架势,给他拉了不少仇恨。 王太师已经卧床,很久没有上朝了,沈颂冕不能明着出来辩护,皇上沉思许久后竟然同意让华孟灏前去。等华孟灏回朝后估计就会颁布圣旨。 四王爷还建议派个督军一同去。理由是华孟灏在南部大陆打的是海战,还有李延宁这个本地官员相助。 而北州与南部大陆气候完全不一样,天寒地冻的,该派个熟悉北州地貌的督军一起出征,两人商量着来,更有利于稳住局势。 第373章 回故里 派督军这个事皇上更没有应允,只道北州的本地官员难道不能带着孟灏熟悉?四王爷这才歇了心思。 李延宁收到信后忧心忡忡,四王爷不会无缘无故举荐,华孟灏这趟出军定然不会太平。 李延宁将朝上信息分享给华孟灏。华孟灏感谢李延宁的关心:“劳烦延宁为我担忧了,北州军的将领有不少曾是我爹的部下,他们多少都会卖我一点面子,放心吧。” 李延宁摇头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这次我也要回京,路上咱们再琢磨琢磨。” 李家收拾了很多东西,李杼、李陆、李载、李洁还得留在都定城看着李家的铺子。四人依依不舍地送李延宁他们出城。 百姓们知道总督大人要去京州述职,都一路相送,希望李大人一路平安,早点回来。听着百姓的声声叮嘱,李延宁很受感动。 他们一路从都定州出发往京州而去。壮壮和悦悦都是第一次出远门,对父亲口中的家乡非常陌生,他们俩出生在都定州,壮壮对都定州的记忆更加深刻。 可是他也憧憬着父亲所说的千山村。出了都定州后,有些路没有铺设木轨道,比较颠簸,兴奋了一路的壮壮也颠得有些蔫了,连书都背不进去。 李延宁难得有时间跟儿子女儿相处,自然分外享受这温馨的时刻。李延宁教儿子认字和背诗。他发现壮壮已经认了很多字。苏熠薇编的启蒙拼音书后面的小文章,他都能自己读出来大部分。 现在马车颠簸,李延宁不再让他看书认字,而是给儿子讲故事。壮壮听得津津有味,悦悦听得云里雾里,但不妨碍她喜欢黏着李延宁。 李延宁老泪纵横,女儿终于黏他了。要知道他收服小国回去后,女儿见到他还哭,都不让他抱。 华孟灏在扎营休息时,会来找李延宁聊天,他见壮壮聪慧,羡慕道:“也不知道我家那小子现在怎么样了?”语气里是浓浓的思念。 华孟灏出来一年多了,小世子和壮壮差不多年纪,孩子启蒙的阶段,他是一眼都没见到,虽然世子妃会写信告诉他,可隔着信,只能靠想象。 李延宁安慰道:“孟灏这么聪明英勇,虎父无犬子,放心吧,小世子肯定出息。” 华孟灏摇摇头道:“这孩子性子内向,从小不爱说话,也不知道随谁。我爹说他现在也不爱读书,每天夫子一来,就逃跑。练武倒是挺有兴趣,想来长大也是一介武夫。” 李延宁笑道:“练武多好,身强体壮的。读书不能靠逼,越逼孩子越不爱读书,兴趣才是最好的老师,你得引导孩子对读书感兴趣,他自己自然而然就想读了。” 华孟灏觉得李延宁说的有道理,看壮壮每天扎营时都会翻书自己读,乖得让人喜欢。这孩子还特别有礼貌,见人就笑,笑起来眼睛弯弯,特别可爱。 李延宁还让他每天对着马车外大声背诗古诗,奶声奶气的声音飘荡在山谷间,听着颇有意思。 冷冉每次都跟着背诵不少,调侃道:“再听壮壮背诵下去,我都能成大诗人了!” 夏得韬道:“做梦。” 冷冉道:“你别说话,尽拆我台!” 华孟灏想自家儿子要是能跟着李延宁这样的老师,定然不会抗拒读书。 壮壮这么自觉地读书,倒是让一路只想着玩的沈舟谦不好意思了。沈辙打趣他:“连个还没正式启蒙的稚子都不如。” 沈舟谦也觉得没面子,他还特地观察过壮壮看书。壮壮真的很坐得住,让他看一炷香时间,他真的能端端正正坐着读一炷香,不懂还问他。 他解释后,收获了壮壮甜甜的夸奖:“谦哥好厉害,懂得这么多。我以后也要像谦哥这么厉害!” 谦哥羞愧,谦哥连童生都还没考上。 就连悦悦也会趴在壮壮身边,跟着读。壮壮念一句,悦悦跟读一句,不知不觉间,连悦悦都能脱口而出几句背过的诗句。 沈舟谦倒是被激起了学习的欲望,一路上学进去不少东西。 途经东临府时,李延宁一家要回老家待几天,看看亲人。华孟灏的军营在外城的山下扎营等待。 李延宁邀请华孟灏去他们的老家做客。都到了东临府,哪有不去的道理,华孟灏带着冷冉前去。 再次回来东临府,看着熟悉的街道,李延宁感慨万千。他们先去李宅找李延峰。 林娴珞听到管家来报二老爷和宁少爷回来了,她以为自己幻听了,宁弟在都定州任总督大人,怎么可能回来东临府? 她匆匆出来迎接,看到熟悉的家人,惊讶大过惊喜。她拜见二叔、二婶和宁弟,拉着苏熠薇好一顿喜极而泣。 在和兴食肆的李延峰听到消息,立即飞奔回来:“二叔、二婶、宁弟、弟妹你们真回来了?” “我们回来了,峰子。”李青鹤高兴回应问道,“你爹呢?” “你说巧了不是,我爹前两天才刚回千山村,姥姥病了,他回去看看。”李延峰道。 “什么?我娘病了?严不严重?”叶柔一听姜氏病了急道。 “舅母派人来通知我爹,舅舅去江州了还没回来。我爹先回去照看。” 李延宁道:“娘,别着急,今儿天晚了,我们在东临府住一夜,明日一早赶回去看望姥姥,让随行的孙大夫和卢大夫好好为姥姥诊脉。” 李青鹤也安慰着:“娘的身体一直很硬朗,估计又是老毛病,孙大夫和卢大夫的医术你还不知道,放宽心。” 叶柔这才平静了许多。 李延峰去都定州时,华孟灏还在别克坦佴国收服城池,两人并没见过。李延宁为两人介绍后,李延峰那崇拜的眼神可太明显了,大赞华将军勇武,简直太有先皇遗风了! 李延宁还奇怪,华孟灏名声这么响亮?李延峰解释道:“你俩是不知道,你们在华朝的名声简直响当当!宁弟你身先士卒当使者与华将军里应外合攻破别克坦佴国的事迹,都被写成话本子了。” 第374章 名扬天下 李延峰继续道:“现在茶馆、酒馆的说书先生要是不说你俩收服南部大陆的故事,根本没人去喝茶喝酒。还有宁弟你在都定城铲除奸邪,为民做主的事迹也有人写,说书先生现在都轮流讲你的故事。大赞有你俩是华朝百姓的福气。” 李延宁和华孟灏都很吃惊,细问了李延峰才知道,原来是先行一批去都定州的文人墨客听都定城百姓讲述了李延宁和华孟灏的事迹后,觉得可歌可泣,便写成了话本,没想到大受欢迎,刻印了很多册。 李延宁捕捉到了细节,问道:“刻印话本定有大哥的功劳吧!” “呵呵呵呵,什么都瞒不过宁弟!”李延峰憨笑道。 李延宁为了方便印启蒙教材,弄出了活字印刷术,自然也将方子给了李延峰。没想到李延峰利用印刷的便利搞起了话本。 他第一次发现有文人写宁弟当官的故事,觉得写得太好了,便找到那个文人,花钱买下话本,他觉得印谁的故事不是印,还不如印自家宁弟的故事。 因此李延峰开始大量印刷,为了扩大知名度,先花钱雇佣了说书先生讲这个故事。 李延宁为民做主的故事确实能触动百姓,因此茶馆、酒馆的生意都好了。 后来李延宁又和华孟灏赶走了海盗,收服了南部大陆,有的文人将这个故事写得跌宕起伏,故事情节引人入胜,吸引了许多读书人和乡绅们争相购买。 那文人故事写得好,可惜写得慢,李延峰等不及,想着先印一部分卖一本,写完再印一部分卖下一本。李延宁着实没想到竟是让李延峰误打误撞想到了连载更新的方式。 如此缓解了这个文人写得慢的问题,也让李家的书店赚得盆满钵满。李延峰看这故事在东临府这么受欢迎,定然得让华朝其他百姓也知道。 因此他推广到了其他州,反响确实很好。当然也不乏嘲讽、质疑的声音。但是第一批从都定城回来的商人和文人没有一个说话本写得不对,都定州的百姓说得比话本都夸张,李总督和华将军就是厉害! 如此,在李延峰的稍微推波助澜下,李延宁和华孟灏在民间名声大噪。 “那个,话本呢?给我看看都写了什么?”李延宁很是好奇这些文人都怎么写自己。 华孟灏也道:“也给我看看。” “你们等着,我这就去拿。” 夜晚回到自己的屋里,李延宁迫不及待地阅读起来。他看书快,一目十行地快速浏览完,然后越看越觉得羞耻,这么让人夸真是受不了。 苏熠薇也在看,边看边道:“这文人定是深入百姓中采风,不然怎么知道你断案的细节,连判词都写得和你判的一样。” 李延宁想那判词可都贴在州衙公告栏上,根本不是秘密。有的文人觉得李延宁写的判词好,还抄下来当将来科考写判词的模板。 当初师爷跟他说,州衙外有很多文人在抄写公文时,李延宁觉得这有什么可抄的,随即想到他当年有沈辙教育,但是外面那些读书人,很多是没有老师教这些实用公文的写法。因此很多寒门或农家子在科考中的策问和论都写得有些假大空。 于是李延宁便让师爷将他断案后写的判词都找出来都贴出去,学子们若觉得这些判词和公文能帮到他们,多贴一些出去好了,反正本来就是给百姓看的。 李延宁忍着羞耻又继续看收服南部大陆那本,这本里面写的假了些,毕竟他们收服前期做的工作都没有公开,写书的文人又怎么会知道? 正因为他们不知道,便根据结果和百姓的只言片语开始杜撰。还真别说,这文人是有两把刷子的,起承转合写的非常精彩,脑补的细节和过程有些居然还真跟他们实际发生的对上了。 要不是知道他和华孟灏身边的人不会去写书,他都要怀疑这人潜伏在他们当中了。 苏熠薇边哭边看,道:“相公,你们收服南部大陆定是比话本写的还要艰难。你真没有受伤吗?” 李延宁下意识想捂手臂,这文人为了体现他的智勇双全,和华孟灏的英勇无畏,将两人都写受伤了还继续战斗,写得可歌可泣。只不过写李延宁伤在肩膀,写华孟灏伤在胸膛。 “没有,你看我肩膀哪有伤口,这就是文人的杜撰,不可信。”李延宁安慰道。 “真没有吗?他写得太逼真太好了,我都忍不住当真了。” “写话本都需要夸张,不然怎么牵动读者的情绪,赚读者的钱?” 苏熠薇点点头道:“确实是这样,这要是在连载中,我定然会抓心挠肺地等下一本。” “大哥简直是赚钱奇才。”华朝第一个出版商诞生了!李延宁想大哥没考科举是对的,不能让科举禁锢了他活络的赚钱头脑。 第二天,李延宁见到华孟灏的时候,两人都挺不自在的,李延宁道:“看完了?” “嗯。” “什么感想?”李延宁问。 华孟灏欲言又止:“有些……” 李延宁补充道:“羞耻,我懂。” 华孟灏无语地叹了口气,尤其是冷冉看完后对他道:“世子爷,要不是我全程参与,我都怀疑你是战神转世!太厉害了!” 话本里写他力大无穷,以一敌十,深入敌军中取敌军首级如探囊取物,夸张的描写让人觉得他一人能抵千军万马。 华孟灏问:“这话本传到哪里了?” 李延宁道:“是怕脸丢到哪里吗?” 华孟灏道:“是怕有心人利用。” 李延宁被他一说,也想到了其中的利害关系。华孟灏还要去北州打吉尔斯部落,打仗可不是话本里写的这样一人能敌千军万马,捧太高容易摔死。 李延宁道:“我会让我哥不再印刷。” 可是当李延宁去找李延峰说起这个事情时,李延峰面露难色,他印刷的时候没想那么多,他们的故事早就已经脱离话本存在了。 不仅说书先生会说,连唱戏的都演。现在戏班子没唱李延宁或者华孟灏的故事就没人请了。 不仅悠州这样,其他州也差不多。 第375章 相聚 写话本的又不是只有李家一家,还有其他书铺看到李家卖得好也争相模仿。类似卖得好的话本还有不少。 锦州那边还有写李延宁从农家子一路考上状元的科举故事呢,成为很多学子努力学习的榜样。 李延峰只想宣传宁弟为百姓做的事情,积攒宁弟的名声,可不想消费宁弟。 华孟灏知道后,道:“算了,好名声可遇不可求。”现在他在民间的声望可是三王爷或者四王爷都望尘莫及的。 李延宁道:“没错。” 他们无法控制事态的走向,但好名声本就难得,他们出生入死打下的地盘,难道还担不起百姓的一句夸赞吗? 对于他们这样的名声,沈辙非常高兴。哪个文人不想名扬天下,李延宁名扬天下,他这个老师也同样声名远扬,连沈家都跟着扩大了知名度。 沈舟谦也看了话本。他是第一次看到这话本,虽然在都定州的时候,他也听百姓们讲述过、夸过李延宁,但是当把李延宁的事迹写成故事后,竟是如此好看。 再想到曾经京州人提起都定城都是一个避之不及的地方,现在却被李延宁治理成了官员们争着去的香饽饽,沈舟谦更加佩服李延宁这个表姑丈了。 沈舟谦想起表姑丈未中进士时,在他家学习的时候是如何地刻苦勤勉。他曾说过“为生民立命,为盛世开太平”,现在他真的在一步一个脚印地践行。 这就是表姑丈读书的目的,那是否也能成为自己读书的动力呢?试想若是自己也能这样建功立业,那该多好啊! 一趟都定州之行,让沈舟谦找到了人生的方向。他开始勤勉刻苦起来,不用沈辙催着,已经自觉地默背四书五经。 这一切变化,沈辙都看在眼里,他欣慰这趟没白带孙儿出来。 李延宁带着家人回千山村看望姜氏。华孟灏看着去千山村的路,竟是不输县官道,进村后的所见所闻更是让他惊讶。 这哪里是一个村落,简直比小镇还要繁华。千山村跟几年前比已经千变万化了。连李延宁都快不认识了。 村里大多数的房屋已经换成了青砖瓦房,每家每户的院落外都种着桂树。村道宽敞,屋舍漂亮,远山如画,路过的百姓都衣裳整齐干净,妇人头上都插着簪子。这是一个富裕的村庄。 千山村的百姓看到这种高头大马和华丽轿子都见怪不怪,每天都有很多类似的车子来来往往。叶家和李家的商队经常进进出出。别的地方的商人也会来千山村进货。 村头都盖起了客栈。整个村子比景和镇还热闹。李延宁路过村头的老李家时发现,老李家已经拆了,现在是一家客栈。 李延峰告诉他,村里发展起来后,来往的货商多,有时候拿货回去来不及便去住村民家。 可是村民家都有女眷,行商的都是高大壮硕的男人,住家里大家都不放心。老李家一直荒凉着,路过的行商和路人总是问这户人家怎么回事儿。村民解释多了都烦,都不想说了。 有一次几个商人傍晚赶到千山村,一来便下起大雨,他们只能就近躲到老李家。老李家的大门都腐朽了,汉子见这屋子荒废,便破门而入躲雨。 隔壁邻居听着老李家的动静以为闹鬼了。不知怎么的闹鬼的消息越传越邪乎。李青松怕对村子有影响,便买了老李家,拆了重新建成客栈。现在这客栈生意还挺好的。 马车接着往里走去,听到了朗朗的读书声,李延宁知道这是路过千山村的族学了。族学从他考上状元后便在筹备建立。现在已经考出了四个童生,相信会有更多的孩子能为家里改换门楣。 李延宁这次回来只想低调地看看家人,不久待,毕竟华孟灏的大军多停一日就是多消耗一天的粮食。 因此李延峰也没有提前告诉爹娘和姐姐。李青鹤迫不及待地下车往李青松家里跑去。 李青松看到李青鹤进门时,一脸不可置信对身边的杨芳华道:“我这是咋了,大白天的咋还梦到青鹤了?”说完,接着修剪花枝。 杨芳华头也没抬地在浇花道:“你就是日有所思。” “是啊,好多年没见青鹤了,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李青松叹口气道。 “哥,嫂子,我回来了。”李青鹤激动道。 叶柔也跑进屋来,李延宁抱着悦悦,苏熠薇牵着壮壮都进来了。 杨芳华循声抬头看去,浇花桶掉到了地上,扯着一旁的李青松道:“快掐掐我,我咋也做梦了?我梦到柔儿了,还有宁子……” 李延宁放下悦悦,对一双儿女道:“壮壮带妹妹拜见大爷爷和大奶奶。” 壮壮牵着妹妹笑着走过去行礼道:“壮壮拜见大爷爷、大奶奶。” 悦悦也学着哥哥行礼道:“悦悦,拜见,大爷爷、大奶奶。” 看着这一对金童玉女,李青松这才相信弟弟一家真的回来了:“哎呀,真是青鹤一家回来了,不是做梦不是做梦!这是壮壮和悦悦,都这么大了。” 李青鹤快步走过去,拥抱住李青松。李青松念叨着:“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咋一声不吭都回来了!” 李延宁牵着苏熠薇,夏得韬和夏昉旭也紧随其后拜见大伯和大伯母。李青松更惊喜了,连夏家兄弟都回来了! 李延宁顺道解释:“说来话长了,咱们先进屋,姐姐和姐夫呢?” 李延峰道:“估计在作坊里,我已经让人去叫了。” 一家人进入内厅。李李青松家还是老样子,一点都没变。 李延宁给家人介绍了华孟灏。李家人当即要跪拜世子爷,被华孟灏阻止了:“此番是跟着延宁来做客,是我打扰你们才对。” 李青松道:“哪里的话,世子的到来让我李家蓬荜生辉,怎么能是叨扰,我们欢迎还来不及,快请上座。” 李延宁道:“大伯,不用客气的,他这是微服私访,不宜声张。” 李青松道:“明白,大伯不糊涂。” “宁弟,你真回来了?”李延兰的声音在门外传来。她是一路跑回来的,气都还没喘匀。 第376章 近况 “大姐,我真回来看你们了。”李延宁起身笑道。 “快让姐好好看看。”李延兰上下打量着李延宁,红着眼道:“话本都写说你受了伤,信里你都是报喜不报忧,我和爹娘还担心了许久。” 李延宁汗颜,话本害人不浅啊,道:“话本都是艺术夸张过的,别乱信。都是大哥没审核好,让你们担心了。” 李延宁一个眼神使过去,多年兄弟,李延峰自然了解,立马背锅道:“对,都是我的错,不该让那文人瞎写。” “没事就好。”李延兰道。 苏熠薇带着孩子拜见大姐。壮壮道:“壮壮见过姑姑。” “壮壮都这么大了,哎呀长得真好看。” 悦悦也奶声奶气行礼道:“悦悦见过姑姑。” “哎哟,我早说过宁弟和薇儿的孩子好看,没想到能长得这么好看。”李延兰看一眼就喜欢这两个孩子。长得好,通身的贵气,一看就是大户人家才养的出来的孩子。 不一会儿黄梧也回来了,李延宁在李家闲聊了一会儿,立马去看望姜氏。 姜氏一直都有头疾和腰疾的毛病。有时候腰疾犯了,头疾也犯,疼得厉害。这些年叶明也请了不少名医回来看,症状缓解了不少,已经很少发病了。 这次是不小心滑倒了,脚扭了,腰也扭了,导致腰疾和头疾复发,现在只能卧床休养。刚摔倒的时候,姜氏不省人事,把柳芸吓死了,赶紧派人来通知李青松和叶弘远。 此刻姜氏正躺在床上,她腰疾一犯,头就晕,看东西都昏花。门吱呀一声打开,叶柔进来看到娘亲如此受病痛折磨,心疼至极。 “娘,柔儿不孝,现在才回来看您。”叶柔眼泪哗啦啦地流。 姜氏年轻时赶工绣活,把眼睛熬坏了,现在双眼浑浊,看叶柔都模糊,不可置信道:“是柔儿回来了?” “是啊,娘,我回来看您了。”叶柔抹着眼泪,坐到了床边。 姜氏摸着女儿的脸,老泪纵横道:“真的是我的柔儿啊!” 李青鹤和李延宁也进屋走到床边看望姜氏。 李青鹤道:“娘,青鹤和宁子回来看您了。” 姜氏伸着手要起身:“青鹤和宁子也回来了?” “姥姥,小心身体。”李延宁看到一向硬朗的姥姥如今只能卧床,起身都费劲,心疼得红了眼眶。 姜氏抓着李延宁的手道:“靠近点让姥姥摸摸。哎呦,我的乖外孙,我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们了。”姜氏哭着道。 她一个半身入土的老人,女儿一家远在都定州,原以为是临死都见不了一面,不想现在居然见到了,她觉得自己就是现在死去也没有遗憾了。 李延宁道:“姥姥要好好把身体养好,宁子还会回来看您的。” 姜氏摸着李延宁的肩膀道:“宁子可有受伤?” 李延宁:“……” 姥姥居然也看话本!李延峰真有你的,不管男女老少你都宣传到位了是吧! 叶柔解释道:“宁子没事,话本瞎写的,别信。” “那就好,那就好。” 苏熠薇领着两个孩子进来拜见太姥姥。姜氏喜欢小孩子,一摸壮壮结实的身体高兴道:“这孩子身体底子好,健壮!” 她再摸摸悦悦,高兴地合不拢嘴道:“这闺女咋生的这么漂亮。” 叶柔陪姜氏又聊了好一会儿,李延宁让孙大夫进来为姜氏诊脉。 孙大夫医术高明,他说可缓解,但是痊愈难了,他太晚遇到姜氏,若是姜氏在年轻刚犯腰疾时便针灸治疗,定然能痊愈。 现在他施针治疗,治本的概率不足两成。有希望就得治,李延宁请孙大夫尽心医治。 从姜氏房间离开,去接大夫回来的叶弘远也到家了。他看到李延宁时颇为迟疑。 夏昉旭好笑地看着叶弘远的蠢样,道:“远子连宁哥也不认识了?” 叶弘远:“!”真是宁哥啊,他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好小子,怎么瘦成这样了?”李延宁感慨道。 叶弘远以前可是个贪吃的小胖墩,要不是夏昉旭先叫他远子,李延宁根本认不出人。 “啊~宁哥回来了!”叶弘远跟小时候见到宁哥一样,小肉球一样飞过来一把扑到李延宁怀里。 李延宁好笑地接住道:“好在你瘦了,否则得把宁哥腰闪了!” “宁哥,我好想你啊!”叶弘远正处于变声期,公鸭嗓撒着娇,听起来别扭极了。不过不听声音,单看这张脸,白白嫩嫩的小少年,一泓清泉一般的眼睛,撒娇起来和小时候一样可爱。 李延宁比了比叶弘远的个子,道:“倒是没在信里蒙骗宁哥,确实长高不少。” “我现在也积极锻炼身体呢!”叶弘远挺起骄傲的小胸脯。 “看出来了,都抽条了。” 李延峰拆台道:“远子不是锻炼瘦的,是学不好,让舅母惩罚少吃东西饿瘦的。” 叶弘远瞪大眼睛:“!”哪有峰哥这么拆他台的! 李延宁摸摸叶弘远的头:“原来如此。学到哪儿了?”他记得远子应该也要考童生了。 柳芸从屋外进来道:“去年没考上童生,让他爹一顿教训,今年看了你的话本后,倒是发奋图强不少。来,宁子尝尝这糕点。” “谢谢舅母。”李延宁拿起糕点吃了起来。 柳芸正要将叶弘远请来的大夫送回去。李延宁阻止道:“让林大夫学一学孙大夫的针灸,我们走后,让林大夫继续为姥姥针灸。” “对啊,我这就去带林大夫去见孙大夫。”柳芸高兴地请林大夫去后院。 叶弘远很久没见到宁哥,也同样很久没见到夏得韬和夏昉旭。他们俩在军营,通信更加困难,叶弘远给他俩写了很多信都石沉大海。其实大部分信夏家兄弟都有收到,只不过要回信难了点。 叶弘远是个小话痨,哒哒哒地讲着家里的事情。叶弘轩考上童生后,叶明便将他送去京州的冷颉那学武艺。 叶弘轩身体素质不比夏得韬差,有冷颉的教导,他信誓旦旦地要为叶家拿下一个武状元。夏得韬很期待再次见到叶弘轩。 第377章 李家旧事 叶弘远在东临府的府学进学。就他这成绩,自然是叶明花了大价钱,府学看在李延宁的面子上破格收进去的。 入学后,叶弘远的压力与日俱增。同窗知道他是李延宁的表弟,都对他客客气气的,没人敢欺负他。可是经常成绩垫底让他很没面子,他也知道许多同窗私下里嘲笑他。 所以他现在特别努力,不蒸馒头争口气。尤其是话本流行起来后,李延宁成了很多同窗崇拜的对象,追着他问李延宁的事情,打听李家的私事,尤其是李延宁的后宅私事。 他才不傻,什么都没说。叶弘远头脑活络,情商极高,叶明经常不在家,叶弘轩又去了京州,叶家就叶弘远一个男丁在,虽说李青松和李延峰都会照看叶家。 但叶家本家的生意,他们也不好插手。叶明的心腹都很忠心,对叶弘远这个聪明又会做人的小少爷更是疼爱有加。 叶弘远从叶家的管事那学了不少东西,叶明见二儿子是做生意的料,也想带在身边培养,可是他年纪小,走南闯北的话还得有点功名傍身为好。 学习多有用,看看李延宁就知道了。叶家就算再没学习天赋,也必须考下童生才行!因此叶弘远虽然看起来傻白甜一个,其实是白切黑,同窗想在他这里钻空子门都没有。 他还告诉李延宁,东临府上层人士一直都在传李延宁喜爱看舞姬跳舞。很多人旁敲侧击跟叶弘远打听这消息属不属实。 自然不属实了,叶弘远解释过很多遍,可是没人会信,大家好像看不得李延宁后宅干干净净的,就想编些有的没的泼点脏水。 叶弘远还偷偷调查过是谁在传,还真让他查到了,是李延宁乡试时的一个同榜举人。 这个举人叫贾言,自己喜欢看歌舞表演,为了与李延宁攀上关系,夸大和李延宁的关系,到处说李延宁喜欢貌美舞姬。 叶弘远这么一说,李延宁倒是想起来了乡试后的鹿鸣宴上确实有这么一个人,好像邀请他去哪里看歌舞表演,被自己拒绝了,当时那人还说什么来着,李延宁已经不记得了。 李延宁想汤茳年会给自己送舞姬估摸着就是从这个人嘴里打听到的。 “现在这个贾言如何了?”李延宁问。 叶弘远愤愤道:“进京赶考了。这种人肯定考不上!” 叶弘远最看不得这种无赖借着和宁哥同榜过,说过几句话,就到处说是宁哥的朋友,获得了很多不明所以之人的尊重。宁哥才不认识这样的无赖。 李延宁也不喜这样的苍蝇,默念道:“贾言。”李延宁记住了,接着道:“其他的事情你不用理会,专心考童生,宁哥会给你找些书来给你看。” 李家人在团聚,这边沈辙带着华孟灏、冷冉、沈舟谦去逛了一圈千山村。沈辙跟世子和孙子介绍了千山村曾经的情况。 华孟灏和沈舟谦都无法想象这般人杰地灵、风景如画的千山村曾经那么贫穷。 沈辙带着他们去看了李家的宗祠,沈舟谦道:“好气派的宗祠,一点不输咱们沈家,就是门前的功名石只有一座。” 沈辙道:“你可知沈家有那气派的宗祠是沈家祖上几代人努力下来的?那你知道李家能建立这宗祠有多不容易吗?” 沈舟谦竟是在爷爷的眼里看到了敬佩之情。 沈辙将李延宁家与老李家的恩怨说给他们听。李家兄弟重开族谱后在村里的日子有多难过,沈舟谦这个世家子弟都想象不到。这一切都在李延宁考中童生后才有所改善。 李家和叶家的生意能铺展开来,与李延宁能一路高中脱不了关系。沈舟谦想过表姑丈不容易,但没想到他小时候这么艰难,差点被爷爷和继奶奶抛弃不说。 父亲和大伯为了能继续供他读书重开族谱,这是需要多么大的勇气,那时候年幼才启蒙的表姑丈面临的是多么巨大的压力和期望。 沈舟谦更想象不到一个农家子背负着改变整个家族门楣的重任,还一路前行这么多年,所遇到的困难和压力该是多么的艰巨? 沈舟谦突然想明白了李延宁曾经说的他必须考上进士,因为要保护家人。现在他不仅保护了自己的家人,还保护了很多很多百姓,让他们过上了好日子。 沈辙带着他们来到千山村的学堂前,听着里头的孩子们的读书声。沈舟谦想,表姑丈不仅让百姓过上了好日子,也让他们的孩子有了能改换门楣的那一天。 望着千山村的一切,沈舟谦心里默念着:“为生民立命,为盛世开太平……” 他懂了,他找到科举的意义,找到人生要走的路。他再次路过那块功名旗杆时,他想有李延宁这样的先祖,李家宗祠前以后定然会有更多的功名石。 冷冉听后佩服道:“李大人这成长经历要是写成话本定又要卖脱销了。” 华孟灏知道李延宁一路走来不容易,不想竟是这般艰难。一穷二白的家境下,用病弱的身体挑起了家族荣幸的重担。 在沉浮的官场里他也却从未失去过初心,坚定不移地为国为民鞠躬尽瘁。华孟灏想华朝有这样的能臣何其有幸啊! 学堂放学后,孩子们纷纷背着小布包往外走,其中一个小孩手拿卷子,第一个冲出学堂,跑太快还差点撞到华孟灏。 华孟灏侧躲,一把扶起这个孩子,小孩礼貌地行礼拜谢,也为自己冒失的行为道歉。华孟灏摸摸他的头道没关系。 看着一群身着一样衣服的孩子散学后一起回家,华孟灏觉得很有意思。 千山村经常有外人来进货,学堂门口也总有人在参观。孩子们见到陌生人都见怪不怪,镇上的巡逻队还经常下来村里巡视,告诉孩子们谨防人贩子。 可是他们从未遇到过人贩子,谁人不知千山村是李总督大人的老家,哪个人贩子敢来千山村抓小孩,就不怕村民告到官府去吗?李青松伯伯可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第378章 团聚 孩子们分了小测试卷,有人高高兴兴地拿着卷子迫不及待回家与家人分享喜悦,有的垂头丧气,想着把试卷藏哪里才能不被爹娘找到。 “我得了甲,你得了什么等级?”一个孩子问道。 “我也得了甲!”一个个子更高一些孩子道。 “那我们是不是有机会考中童生了?” “你想得美,夫子说了李大人从小到大的小测都是甲等,才考中的。” “你说的不对,夫子是说李大人从小到大的小测都是甲等,所以他才考中案首。我又考不中案首,只要能上榜就好啦。” “考中前三名才能进县学,我一定要进县学,去看看李大人学习过的地方。” “那我也努力考前三名,我也想去看,我还想去都定州看李大人。他好厉害啊!” “那你得努力考中进士。” “我会的!” 听着两个小童的声音渐渐远去,华孟灏扬起了笑容,这大概就是榜样的力量吧。 华孟灏几人回到李宅时天色将晚。 李延宁正想出门找他们,正好见到他们回来:“你们再不回来我都要出去找你们了!快来吃饭,今天我娘和大伯母亲自下厨,你们有口福了!” 李延宁穿着方便干活的短褐,和夏得韬一起正在院子里烧烤,滋滋冒油的烤肉散发着诱人的香气,闻得人口水直流。 冷冉一直惦念着李延宁的烤肉,像只闻到骨头的大狗狗飞奔过去。 叶柔和杨芳华在厨房里忙活,苏熠薇和李延兰在给她们打下手,林娴珞在做糕点。连李青鹤和李青松也没闲着,正在用窑炉烤鸡。黄梧和夏昉旭在串烤肉。叶弘远带着几个小孩在玩闹。 “你们愣着干什么?来吃啊!”李延宁将烤熟的肉放在盘子里端给他们。 沈辙接过来问:“有桃花酿吗?” “必须的!”李延宁指挥着叶弘远和夏昉旭进去搬酒来。 华孟灏品尝着手里的烤肉,望着这一院子的温馨,心里倍感温暖。 李延宁一边烤肉,一边给孩子们讲葫芦娃的故事。华孟灏在一旁也听得津津有味。 李文俊已经七岁多了,早就启蒙了,小孩就在族学里启蒙,刚刚第一个从学堂里飞奔出来差点撞到华孟灏的就是他,拿着甲等试卷迫不及待跑回来。 李文俊学得还不错,刚刚李延宁小测了他一把,背得都对,意思也理解到位,只要保持下去,是个读书的好苗子。 李延峰的儿子李文瑞四岁了,这孩子跟他爹小时候一样,内向话不多,但是面对小伙伴也很快玩闹起来。 林娴珞常与苏熠薇通书信,两人会交流教育心得,林娴珞也学苏熠薇,教李文瑞认些字,不过这孩子认字不快,对算术倒是学得极快。 李延峰知道后直叹气,大儿子似乎也不是读书的料。还好他们有二儿子。二儿子比悦悦早出生半年多,是个活泼的。 目前看不出来会不会读书,只看得出来是个机灵的小暖男。姜氏被柳芸推出来吃饭,他第一个发现,踉踉跄跄地端着糕点给太姥姥吃。 李延兰的女儿今年五岁多了,长得漂亮又活泼,最喜欢跟着娘亲去巡视家里的作坊。字没认几个,算术倒是一学就会。闺女又不走科举,李延兰觉得会做生意也好,将来有能力养活自己。 姜氏看到夏得韬和夏昉旭就头疼,催着叶柔赶紧给这两孩子相看相看。不然都快成姜氏的心病了。 夏得韬和夏昉旭从小受姜氏疼爱,知道姜氏关心自己,可是他们还要去北州,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叶柔一想也叹气。 李延宁偷偷问华孟灏:“你这当头的不行啊,将士们的终身大事也得考虑在内啊!” 华孟灏无奈,兵部不是没有想与夏得韬结亲家的,只是兵部官员关系复杂,夏得韬为了不给他添麻烦,都拒绝了。 华孟灏道:“是我亏欠他们了。”不仅夏得韬,冷冉也是。打他身边副手的主意的人家不在少数。 李延宁也知道情况复杂,只能对沈辙道:“老师那边就没有适龄的姑娘给介绍介绍?” 沈辙回忆了一下沈家、苏家、岳丈家族里的姑娘道:“好像有,我回去问问夫人。” “劳烦老师了。” “这两孩子也是我看着长大的,能成我也高兴。” 热热闹闹的一顿饭吃到月上中高才结束。李延宁喝得醉醺醺回房睡觉。这屋子是他自己设计的,很有前世的风格,现在再看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他曾在这张床上因为学业压力大到夜不能寐,现在他不仅中了进士还是总督了,内心却一点也没有轻松之感。果然一个年龄段有一个年龄段的压力和烦恼。 第二天,华孟灏便要告辞先回军营驻扎地拔营先走。李延宁和爹娘商量了一下后,决定先行出发。 李青鹤和李青松兄弟多年未见,现在好不容易团聚。姜氏身体不好,叶柔和李青鹤也想尽尽孝心。这次李延宁去述职,用不了多久便要回都定州,这一次回去什么时候才能再回来千山村就不知道了。 李青鹤和叶柔决定先不跟李延宁去京州了,就在东临府等着李延宁回程时再一起回都定州。他们便留在千山村陪陪姜氏和大伯一家。 李延宁也同意。李青松和姜氏知道李青鹤夫妻不去京州,都高兴着。只是舍不得李延宁,才回来又要走。 李延宁也没办法,再不走,县里、府里的各级官员估摸着都要来拜访他了。到时候想走都麻烦。 李家人送他们出村。李延宁朝他们招手道他还会回来的。 苏熠薇在东临府没有一个娘家人,陆老夫人死后不久,林氏也死了。过了一年后,陆恩和因为得罪王太守被针对,林氏死后,也被林家针对,后来因为卷入一桩贪污案锒铛入狱。已经在去年问斩了。 这件事李延峰有写信告诉李延宁,但是李延宁并没有告诉苏熠薇。她既然姓苏,陆家的一切便与她没有任何关系。 到了东临府后,苏熠薇无意间才听叶柔提起。她早就已经放下了,知道后心里也没起什么波澜。她更期待能见到沈敏姝和苏骁,还有那个疼她的大哥和可爱的妹妹。 第379章 回京 李延宁带着妻儿再次出发前去京州。从东临府去京州的路更加平坦好走,他们不到半个月便到了京州。 时隔五年再次回来京州,望着这高大巍峨的京州城门,竟再也没有第一次见到的时候那么震撼。 李延宁想他也用自己的努力在南方修了一个高大的城门,建了一个繁华的城。 他们进了城,便与华孟灏分道扬镳。华孟灏归家似箭,他也很想念父亲和妻儿。 李延宁进城后,一路走来,发现路上有不少文人,他这才想起来今年四月份又要会试了。进京赶考的举人很多。 李延宁带着家人回到京州的李宅。这里李征一家守着,一直都打扫得干干净净。知道少爷要回来,李征一直让人等着。 李延宁回到李宅,竟觉得京州的宅子逼仄了些。当初买房子和居住时没觉得,在都定州住惯了大宅子,面对这两进院落当真觉得挤。 苏熠薇也觉得,以前没孩子,现在两个孩子的东西都一箱又一箱,不过京州的宅子也只是小住。 李延宁还是让苏熠薇这段时间有机会就去看看房子,京州的房有市无价,买下来总归不会损失。 他们才安顿好,沈家的请帖便来了。李延宁带着家人去沈家吃饭。 李延宁到沈家时,顾淮谨已经在等着了。再次见到顾淮谨,李延宁都觉得有些恍然,顾淮谨快步走过去拥抱住李延宁。 “延宁……”他的声音有些哽咽,但透着无限的欣喜。 李延宁也拥住他,拍了拍他的背道:“淮谨,抱太紧要透不过气了!” 顾淮谨这才放开他。 李延宁笑得眉眼弯弯,和少年时期一样。他道:“淮谨。你还是这么帅啊!” 顾淮谨翘着嘴角道:“你也没变。”他又仔细端详李延宁后道:“好像粗糙了些!” 李延宁摸着自己的脸道:“我都黑了这么多,胡子都来不及刮,就只粗糙了些?看来我在淮谨心里一直都是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俊美公子啊!” 顾淮谨心情颇好道:“少给自己戴高帽了!” “师弟终于回来了!”沈颂冕刚从内阁散值回来,听说师弟刚到,官服都来不及换便赶来见李延宁。 “师哥别来无恙!”李延宁也给了师哥一个大拥抱。 “师弟还是这么热情!”沈颂冕笑着打趣道。 李延宁道:“也就对你们热情了。师哥风采依旧啊!” “我看还是师弟越发成熟有官威了。” “老师教得好,师哥带的好。” 一旁的沈辙的笑道:“看看,都会打官腔了。” 几人入座喝茶,上一次喝茶都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 顾淮谨在翰林院潜心编纂典籍,着书立作,他本就有写诗才华,这几年也出过诗集,诗集卖得不错,颇受文人推崇,连皇上都爱读一读他的诗,说读他的诗有豁然开朗之感,很经常召见他来宫里讲书。 顾淮谨在翰林院稳扎稳打,去年冬天刚升上五品学士,有了上朝的资格。他原本想写信告诉李延宁,但信还没寄出去便得到圣谕,让他撰写圣旨召李延宁回京述职。他便将信压箱底,准备亲口告诉他。 李延宁非常为顾淮谨高兴,能在翰林院稳扎稳打往上升,那是有真本事的。 顾淮谨道:“与你升迁速度比起来,我算龟速了。” “我在地方,是困境也是机遇,只要有心做出政绩是早晚,你却在群狼环伺的翰林院凭借出书立着获得赏识,当真令我佩服!” 沈辙摸了摸胡子道:“你们殊途同归,都是好样的。” 大家聊着近况,不免聊到朝廷的局势。 王太师病重,这些时日顾淮谨经常跑王家看望,王时雨作为王太师最小的孙女一直在王家照顾。听顾淮谨的意思,王太师怕是熬不了多久,连王纯义也赶回来侍疾。 王纯义已经是锦州的左参政大人,连他都被叫回来,可见情况比想象的更糟糕。 而且这几年乌孜国和吉尔斯游牧民族多有接触和合作,多次蠢蠢欲动。 吉尔斯部族不会种植农作物,依靠放牧和狩猎为生,居无定所,时常迁移。若是遇到寒冬腊月,他们存粮不够时,定然会到周边各国烧杀抢掠。 去年入冬后,北州遇到雪灾,靠的朝廷赈灾。吉尔斯部族更靠北,遇到了受灾情况更严重,入冬后一直骚扰北州边境小城。 这次华孟灏过去面对的局势会更艰难。李延宁听得眉头紧皱。北州本就荒凉缺粮,这些年很多百姓都南迁,北边除了军户及其家属也没剩多少人了。 朝廷赈灾能继续还好,一旦断了,春天播种的粮食又还没收成,北州的军队和百姓要吃什么? 李延宁问道:“朝廷赈灾能持续到今年秋收吗?” 沈颂冕摇摇头道:“难说。” 华孟灏去都定城的军粮起初是圳州供应,缺粮后是庆州和圳州拨过去的。后期收服别克坦佴国时,军队不够的军粮是由都定州各府供应。 南部大陆平原多,气候温暖,水稻一年至少二熟,十税一的粮税对各部落的百姓来说不算什么,用这些粮食换安全和稳定的生活环境,他们乐意得很。 南部大陆的路也都修好了,运输粮食方便且损耗很小,所以华孟灏攻打那些小城池时都不怎么费力。但是这次去北州就不一样了。军粮是个严峻的问题。 不一会儿,管家来报老夫人让大家前去用饭。几人移步去前厅用餐。李延宁拜见沈家老夫人和师娘。 刚刚李延宁去找老师和师哥,苏熠薇带着两个孩子去后宅拜见沈老夫人和孙氏、董氏。几人相见,眼泪汪汪。聊了好一会儿家常才平复了心情。 全家人入座用餐,沈家难得这么热闹,沈老夫人高兴极了,人老了就喜欢儿孙满堂。 在沈家喝了一点酒,李延宁回家时头有些疼,不是因为酒,而是因为局势不明。 第二天一大早,李延宁起床穿上官服前去上朝。这是他第一次上朝,没想到第一次上朝就位列高官行列,想来还挺骄傲的。 第380章 上朝 李延宁坐着马车来到宫门前。李吉道:“少爷,到了。” 一直闭目养神的李延宁睁开眼,掀开了车帘下车。他一下来发现周围已经有好几位大人了。 其中就有工部的潘忠越和唐明熙。李延宁见到这两位大人,顿时笑容满面过去打招呼:“潘大人、唐大人早啊!” 潘忠越和唐明熙闻言转身过来,见到李延宁都很惊讶。 潘忠越道:“李大人这么快回来述职了?” 唐明熙淡定些道:“李大人早安。” “是啊,一路疾驰赶回来,甚是想念你们啊!”李延宁听沈颂冕说过,在朝廷上潘大人和唐大人是最护他的两位大人。涉及到李延宁的事情需要站队时,工部大多都是站他这边。 这让李延宁觉得很温暖,在工部和各位同僚共事的经历还历历在目,很感谢他们的支持。 唐明熙哈哈笑道:“李大人还是这么风趣。” 潘忠越打量着李延宁道:“几年没见,成熟不少。” “多谢潘大人赞赏,有眼光。” “你小子,还是年轻好啊。”潘忠越道。 三人边走边聊,一路吸引了很多朝臣的目光。 华朝只有五品以上官员才有上朝资格。李延宁踏进大殿,这是他第三次踏进这里。第一次是殿试,被皇上封为状元。第二次是朝考后下地方,被皇上赐封了钦差大臣。这是第三次,他是南部两个州的总督,被封封疆大史。 李延宁进来后,各位大臣都来向他打招呼。沈颂冕和顾淮谨也随后赶到,为李延宁一一介绍。这些人其实沈颂冕都跟他说过,现在就是把人名、职位和脸对上。 李延宁的记性不错,一遍差不多能把人的特征都记住。这边正热闹着认人。 那厢,门口一阵静默,李延宁转头一看,是华孟灏来了。 平常跟这人待在一块没觉得,这会儿华孟灏身着武将官服进来,一脸冷峻,一言不发,双眼冰冷,一副莫挨老子的架势,真让李延宁感到陌生了一会儿。 官员们跟华孟灏打招呼,华孟灏不苟言笑地握拳敷衍。他看到李延宁,点了点头,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华孟灏在朝廷中走的是冷漠不苟言笑人设? 不一会儿二王爷来了,他拄着拐,慢慢地走进来,身材魁梧高大,脸部线条粗犷,细看之下,华孟灏的眉眼与二王爷长得很像。 可是华孟灏脸部线条更柔和一些,估计是像二王妃。说起来现在一身散发冷漠气息的华孟灏跟他相处中温润有礼的华孟灏完全不一样。很快,李延宁便知道华孟灏伪装的原因了。 因为三王爷和四王爷来了。这两位来的时间不早不晚,一来先冲着华孟灏而去。 “我们华朝的大英雄回来了!让四叔看看有没有受伤?”四王爷直奔华孟灏那,打量着他,一副关心侄子的模样。 华孟灏冷淡道:“多谢四叔关心,孟灏无碍。” “那就好,就知道孟灏英勇善战,此次北州动荡,可得靠侄子去镇守,保我华朝北部安全。” 三王爷也道:“四弟就莫担心了,孟灏如此将才,是我华朝的福分,南部大陆那么多国家和民族,这么艰难的战都打下来了,区区一个吉尔斯游牧民族怕什么?” 华孟灏双眼轻飘飘地斜了一眼三王爷和四王爷道:“孟灏能打下南部大陆,多亏了两位叔叔的举荐,否则我也没这个机会不是?镇守北州也多谢两位叔叔的赏识。也希望两位叔叔之后能为侄儿多要些军粮才好。” 四王爷嘴角的微笑弧度不变,但脸上却没有笑意道:“军粮这事我们两位叔叔哪里能做主,等会禀告父皇,让户部拨粮。” 三王爷却道:“谁人不知石家富可敌国,四王爷让外家漏漏手指头,都够孟灏的军粮了。” 四王爷正想再说什么,太监洪亮尖细的声音响起:“皇上驾到。” 所有人都退到自己的位置上,皇上背着手步入大殿,走向龙椅坐下。众朝臣立马行礼。 “众爱卿平身。”皇上道。 李延宁听着皇上的声音,感觉得出来,皇上的身体确实没有以前好了,声音都少了些力量。 “今天早朝上来了位新熟面孔啊!”皇上看着李延宁笑道。 众人的目光纷纷射向李延宁。李延宁出列道:“臣李延宁奉命从都定州回来向皇上述职。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爱卿不必多礼,抬头让朕看看。” 李延宁抬头看向皇上,皇上的两鬓似乎更白了,双眼依旧有神,可是脸颊瘦了很多。 “跟刚中状元那会儿比成熟多了。”皇帝眉眼带笑地对李延宁道。 李延宁回答道:“人总要学会成长。臣感谢皇上给臣下地方历练的机会。” 接着李延宁将这些年在都定州做的事情挑着说出来。他所做的事情都写成奏折报告给皇上,皇上比所有人都清楚。 他的政绩,皇上也是公开在朝堂上的,大臣也都知道。李延宁这次就从百姓的衣食住行这几方面谈谈都定州的变化,以及后续南部大陆的团结问题。 李延宁的声音洪亮,说话掷地有声,言之有物,有理有据,皇上和大臣不知不觉便听进去了。 等李延宁汇报完,有大臣没忍住还鼓起了掌,啪啪两声脆响后,才意识到自己表现不对,立马出来请罪:“李大人说的实在太好了,听得臣心潮澎湃,忍不住鼓掌,实在不是有意,请陛下恕罪。” 皇上道:“李爱卿说得精彩。你能鼓掌说明你听得仔细,听进心里,何错之有?咱们是该给李爱卿掌声。” 皇上带头给李延宁鼓掌,其他朝臣都跟着鼓掌起来。一时间大殿上响起热烈的掌声。 皇上又勉励了李延宁几句,接下去召见了华孟灏。华孟灏同样要述职。他将收服南部大陆的过程言简意赅地讲了,并不多透露细节,主打一个简短。 皇上似乎也习惯了华孟灏话少的性子,夸赞他做得好,勉励他几句后,命令他即刻北上,攻下吉尔斯部族。一句军粮都没有提。 第381章 入诗 李延宁看向师哥,沈颂冕给他使了眼色,轻微地摇了摇头,要李延宁按兵不动。 李延宁想自己刚回来,对朝中局势看得没那么清楚,还是小心发言为好。 之后朝上又谈论了其他的事情,御史又弹劾了几个官员,吵吵嚷嚷的,有的官员吵起架来,激动得跟菜市场的大娘有的拼,令李延宁大开眼界。 沈颂冕和华孟灏一脸见怪不怪,顾淮谨在官员的最后,似乎已经神游很久了。皇上扶着额听了一会儿后喊停。 李延宁一个早上站下来,回忆了一下早朝讨论的事情。大事、要事一件没解决,遇到问题踢来踢去,推来推去,效率极其低下。 散朝后大家纷纷往外走,皇上让公公叫住了李延宁。李延宁随公公到了御书房。 李延宁行完礼后,皇上赐座。李延宁道谢坐下来。皇上拿出来一沓奏折道:“知道这些是谁的奏折?” 李延宁看着封面有些眼熟,道:“难道是臣的?” “没错,就是你的。”皇帝又指了指另一边的两大沓奏折道,“知道这边是谁的吗?” 李延宁摇了摇头。 “这是昨日一天朝廷大臣呈送的奏折。”皇上指着桌上的三沓奏折继续道,“你的这些奏折言之有物,所报皆为实事,几年下来才这一沓。而这些大多数都是拍马屁和攻讦、揪同僚小辫子的,解决问题的奏折没有几封!” 皇帝失望道:“这还是内阁筛选出来后呈上来的,各地无关紧要的奏折更多。” “延宁啊,你说的官员量化考核的方案,在都定州实行得如何了?”皇上关切地问道。 李延宁明白了,皇上嫌官员办事效率慢,想改革官员作风,他实话实说道:“回皇上,才刚实行半年,今年下半年应该可以初见成效。” “要不是你说要先试点,我还真想马上施行。”皇上道。 “皇上,试点后才能知道优缺点,能及时更正得到更全面的方案。而且南部大陆特殊,或许可以多开几个试点。”李延宁建议道。 皇上点点头道:“有道理,选什么样的地方试点最为合适?” “臣觉得可以选择富裕、中等、贫困这三种经济繁荣程度不同的州县来试点,所得经验应该会更充分。” “好,朕会让人安排,要不是南部大陆还不稳定,朕真想把你留在京州给朕出出主意。” 李延宁心惊又惊喜道:“承蒙皇上看重,臣定当竭尽全力为皇上分忧。” 皇上却话锋一转问道:“孟灏在南部大陆表现如何?” 李延宁想皇上为何这样问,这该怎么说? 他下意识抬头看皇上,见皇上眼里竟有些期待,便实话实说道:“华将军在赶走海盗一战上能用人不疑,在收服各国时能从谏如流,在攻打别克坦佴国时英勇有谋,在台风来临时能悲悯百姓,身先士卒去救灾。臣觉得华将军是个面冷内热的忠勇之人。” 李延宁小心地观察皇上的神色,只见皇上听完后,嘴角微弯,眼角有些笑意道:“好一个面冷内热的忠勇之人。延宁觉得孟灏去北州攻下吉尔斯部族的胜算有几成?” 李延宁想了想道:“若是粮草充足,以华将军之才,胜率颇高。至于有几成,臣没去过北州,也不了解吉尔斯部族,不敢妄加断言。” “粮草……”皇上小声地念着这两个字。李延宁静坐着没说话。 接着皇上又问了些南部大陆的风俗民情,李延宁挑了些有意思地讲了。这次李延宁来述职,因为带着家人,为了安全是跟着华孟灏的军队。 其实曾经庾国的三殿下和胶国的国王,虽然已经是有名无权的闲王,但也该来京州拜见皇上。他们俩现在还在路上,李延宁想依三殿下一路游玩上来的速度,估计还得好几个月才能到。 李延宁从御书房出来,一路回去,心情颇好地欣赏着华朝巍峨雄伟的皇宫。 回到家后,他换下官服,写了拜帖让李吉送去王家。他想去拜访王纯义,看望王太师。 下午,顾淮谨散值后,带着妻儿来沈家做客。顾淮谨有出书都会寄一本给李延宁,李延宁经常拜读他的着作,很多诗写得确实好。 李延宁开玩笑道:“几百年后的学生说不定得天天背你写的诗。话说,你要不要给我写一首,把我的名字写进去,就写《赠延宁》之类的,让我也名留千史。” 顾淮谨被逗笑,道:“你哪里需要入我的诗名留千史?扩大华朝版图这功绩还不够你上史籍?” 李延宁道:“那不一样。”上语文课本和上历史课本可不一样。 顾淮谨:“?” “淮谨当真不考虑?”上史籍这事尽人事听天命,功绩自在人心,他不强求。 顾淮谨没好意思说,他其实写过,只是李延宁不仅没什么写诗天赋,连赏诗天赋也从无,根本没发现。 “爹爹,给。”顾淮谨的女儿顾禾菀拿着几朵小花过来,送给顾淮谨。 顾淮谨接过来道:“谢谢小菀。” 顾禾菀又将另一朵鲜花送给李延宁,道:“宁叔,请收下。” 李延宁见顾禾菀第一眼便喜欢,这小姑娘长得太漂亮,太可爱了,笑起来梨涡能醉死人,双眼弯弯,实在太萌了。 “谢谢小菀。”李延宁接过花。 悦悦也紧跟在小菀身后,哒哒哒跑过来,奶声奶气道:“爹爹,给,顾伯伯,给。” 李延宁一手一个孩子抱起来,道:“你们在哪里采的花啊?手有没有摘疼?” 壮壮随后拿着一篮子的花进来道:“她们不疼,都是我用剪子剪的。” “是吗?壮壮好样的。” 壮壮又道:“之初弟弟帮了忙的。” 顾之初,顾淮谨的二儿子。是个和顾淮谨如出一辙的冷面小正太。还好小菀像王时雨多一些,不然家里三块冰块,王时雨也忒惨了。 “之初也很棒啊!今天都表现这么好,等会儿多奖励一块糖!” 壮壮高兴道:“好耶,我今天可以吃糖了!” 顾之初并没有太多欣喜,悦悦看哥哥高兴,也高兴地拍手。 第382章 探望 小菀道:“壮壮哥哥喜欢吃糖,那把我的糖给你吃好了。” 李延宁:“!”还有不爱吃糖的小孩? “壮壮吃一颗糖就行了,小菀留着自己吃。”李延宁道。 小菀却摇摇头道:“娘说我一天只能吃一颗糖,糖吃多了牙齿会疼。我刚刚已经吃了薇姨给我糖,今天不能再吃了。但是壮壮哥哥刚刚没有吃糖,他还帮我们摘花,很辛苦的。” “哇,小菀好棒!”李延宁夸道。 悦悦道:“我的,也给哥哥。” “哇,今天壮壮好幸福,这么多糖可以吃。”李延宁道。 壮壮高兴道:“妹妹的糖给之初,之初也很辛苦。” 顾淮谨听着四个小孩分糖,挺有意思的。 分完糖,李延宁放下两个小姑娘道:“那你们继续去玩吧。” “你还挺会哄小孩。”顾淮谨道。 “其实我陪小孩的时间很少,大多都是瑶瑶在带。” 两个大男人聊了点养娃心得。顾淮谨听到壮壮都能识字了,颇有些危机,也得让之初认认字了。 李延宁让他别把孩子逼太紧,培养学习兴趣很重要。 两家人吃了顿饭,李吉过来道收到了王家的回帖。李延宁让苏熠薇备上礼品,明天就去王家拜访。 第二天下了朝后,李延宁换上常服,带上礼品去拜见王太师和王纯义。 王家在靠近皇城根下,门面大,是座五进院落。李延宁知道王家底蕴深厚,一路走来确实处处可见低调奢华。 王纯义接待了李延宁。两人已是有十年未见,这次再见,王纯义已经蓄起了胡子。 王纯义道:“当年锦州修木轨道一别,都快十年没见了。延宁都这般成熟稳重了!岁月催人老啊!” “王叔正是当打之年,莫瞎说。王太师如何了?小侄备了点南州药材,也许派的上用场。” “多谢延宁关心,祖父已是八十五岁的高龄了,冬天一到最怕受凉,去年秋日不小心感染了风寒,一直未能痊愈,卧床至今。”王纯义语气是浓浓的哀伤。 李延宁宽慰了几句。下人上了茶,两人聊了很多,王纯义也是个做实事的官员,对李延宁在都定州所做的一切都很有兴趣。两人聊得很投缘。 王太师知道李延宁来了之后,坚持要见他。李延宁跟着王纯义到了王太师的院子。屋子里飘着浓浓的药香味。 隔着屏风,李延宁拜见王太师。王太师苍老的声音虚弱道:“延宁不必多礼,过来,和老夫说说话。” 李延宁绕过屏风走到王太师身边。王太师瘦骨如柴,一点没有往日的风采,李延宁不由得想起了李族老,当年他去世前也是这般模样。 王太师浑浊的双眼看着李延宁道:“延宁果然没让老夫失望。” “延宁多谢王太师赏识。”李延宁听沈颂冕说过,王太师在内阁经常不动声色地为他说话,给都定州的奏折行便利。 王太师又问:“你觉得孟灏怎么样?” 李延宁如实道:“有先太子遗风。” 王太师笑出声来,笑到咳嗽起来,道:“好,好,咳咳咳咳……” 王纯义赶紧给爷爷轻拍胸膛。 李延宁急道:“王太师要保重身体。” 王太师虚弱地摆摆手,王纯义领着李延宁出门。 拜别王纯义,李延宁闷闷不乐地离开王家,看着曾经精神矍铄的人熬到油尽灯枯的时候,他心里也难受着。 刚回到家,李吉上的茶才喝了一口,门外响起了欢快的声音:“宁哥,宁哥,你回来了怎么都不告诉我!” 叶弘轩从门外飞奔回屋里,看到李延宁坐在太师椅上,一阵风似的冲到李延宁面前。 “轩子来了!让宁哥好好看看,都变得这么高大了!”叶弘轩的到来一扫李延宁的郁闷之情。 叶弘轩主动转一圈让李延宁看得更仔细。叶弘轩的个子都和李延宁一样高了,身材比李延宁还要壮硕。 这孩子出生的时候,叶家的日子已经在变好了。从小营养充足,长大后又注重锻炼,对练武有兴趣,叶明便送去学武艺。考上武秀才后便送来京州跟着冷颉学习。 李延宁问:“跟着冷参将学得怎么样了?” “宁哥,我有信心再给咱们家得个武状元回来!”叶弘轩自信道。 “口气不小啊,那宁哥可等着了!” 叶弘轩在冷颉那是封闭式训练,要不是冷冉和夏家兄弟回去看望冷颉,叶弘轩还真不知道李延宁一家回来了。 他知道消息后,立马向冷颉请假,骑马飞奔回来,他可太想念宁哥了,他学了满身的本领就是想帮上宁哥的忙。 他好羡慕夏得韬能跟着华将军去攻下南部大陆,宁哥和华将军的话本他看得都会背了,也想像他们一样建功立业。 叶弘轩算是李延宁小时候一手带大的。李延宁小时候每天早出晚归在镇上启蒙学习,小弘轩每天都会送他出门上学,傍晚坐在家门口等他放学。 李延宁还经常给小弘轩讲故事,他读书练字时,小弘轩会乖乖待在他在身边,不吵不闹的。李延宁大声背诵四书五经时,小弘轩还会跟着背。 那时候叶明可高兴了,想着有外甥这个榜样,儿子肯定会耳濡目染喜爱读书,后来也不知道是哪个环节出了差错,儿子在武举的道路上一去不复返。 叶弘轩回后院见了壮壮和悦悦。两个孩子都很喜欢这个表叔。弘轩表叔会像爹一样给他们举高高,还会给他们讲故事。 叶弘轩讲的故事,李延宁都听不下去,逻辑不通,尽是哄骗小孩的话术! 叶弘轩一脸纯真道:“宁哥,这可都是你小时候跟我讲的,我现在讲给壮壮和悦悦听有什么不对?” 李延宁:“……”他以前这么满嘴火车炮,这么不靠谱吗? 晚上,哄睡完两个孩子,李延宁和苏熠薇回自己房间。苏熠薇说起这几日她参加夫人聚会时看到的几位好姑娘,让相公帮她打听打听这些姑娘的父亲或祖父在朝堂中的情况。 从东临府来京州时,姜氏和叶柔都让苏熠薇为夏家兄弟上上心,还有叶弘轩也大了,也该相看了。 第383章 小回药铺 这些日子苏熠薇和沈少夫人到处参加茶话会帮他们相看,有几个姑娘很不错。苏熠薇印象最深的还是刑部尚书家的小姐付潇潇。 李延宁道:“付家?我跟付大人没有交集,不过师哥说过付汶笙是个正直且刚硬的人,心思缜密,处理过很多冤假错案。” “这么说付大人是不错了,就是……”苏熠薇犹豫着。 “就是什么?” “付小姐年岁有些大了,今年二十有一了。” 在古代女孩上二十还没有出嫁,确实算大龄了,但是在李延宁看来这没什么:“得韬也二十有二了,两人年龄相当。主要是这付小姐人怎么样?” 苏熠薇很欣赏付小姐,道:“我觉得付小姐是性情中人,性格爽直有主见,为人正义,听说还会医术。” “长得怎么样?” “很漂亮。” 李延宁道:“长得漂亮,性格还这么好,家世也顶级,为什么二十一了还没出嫁?有什么隐情?” 苏熠薇道:“这也是我想跟相公说的,让相公去打听打听原因。” 苏熠薇在聚会上听说付潇潇这么晚没成婚是因为“克夫”的传闻。相公说过大姐未出嫁前也被传过克夫,那是老李家的张氏坏心眼存心想坏大姐的名声。苏熠薇觉得付潇潇也是被误传的。 苏熠薇好几年前在郡主的中秋宴上见过付潇潇。那时候她被王沅芫针对,是付潇潇替她呛回去,她一直记得这个姑娘。 前几日的宴会上,她再次见到付潇潇,没想到付潇潇也还记得她,两人才聊了一会儿,她便被付夫人叫走介绍给其他夫人认识。付潇潇一脸不耐烦地敷衍应对着。 苏熠薇向身边的其他夫人打听,才知道付潇潇还未出嫁竟是因为有克夫的传闻。 “克夫?无稽之谈。”李延宁最不信这种莫虚无的迷信说法,“我明天让李狻去打听打听。” 苏熠薇又道:“对了,还有舅母娘家的孙小姐,表嫂亲戚家的贺小姐年岁也正合适,我想介绍给弘轩和昉旭,但是这两位小姐目前没在京州,只有画像。” 苏熠薇口中的舅母娘家就是沈辙的岳父家,也就是李延宁的师母孙氏的娘家。孙氏出身书香门第,孙家现在虽然没有子弟在京州当高官,但有三位在地方任官。 孙氏的大伯孙道可是华朝出了名的大儒,着书立作,门生遍布。孙小姐是孙道的小孙女,这样的大儒不缺姻亲,叶弘轩一个武将,叶家就是商贾人家,能被大儒看上?李延宁想怕是难啊! 表嫂就是沈颂冕的妻子董氏,董氏的大哥在吏部任郎中,董大哥的娘子贺氏的娘家有一个未婚的姑娘贤良淑德,还未婚配。贺氏娘家是商人,商户之女配昉旭是合适的。 不过这两位都未见其人,也不知道真实性情,李延宁想还得找个机会让他们相看一下为好。娶妻可是一辈子的事,李延宁是不太希望盲婚哑嫁,掀盖头了才见第一面。 叶明早给夏家兄弟在京州里购买了宅子。夏府里,夏昉旭正在屋里捣鼓草药,夏得韬在院子里练剑。 “哥,你有空不?能不能帮我去城南小回药铺卖一味草药?”夏昉旭问道。 夏家只有两个老仆看家,平常兄弟俩要么在军营,要么在随军,在家时间少之又少,叶明只安排了一对老夫妻看家。 现在老伯在帮夏昉旭搓药丸,嬷嬷在厨房忙活,夏昉旭只能抓哥哥这个壮丁跑腿了。 夏得韬收起剑道:“好。” 夏得韬出门后,夏昉旭才反应过来,忍不住拍了下自己的脑袋,囔囔道:“完了,忘记跟哥说了,那店有些特殊!” 城南小回巷有一家小回药铺,卖着很多寻常市面上不常见的草药。夏昉旭喜欢捣鼓各种药丸,有时候找古籍中的药材非常费劲,意外之下让他找到了这家藏在巷子深处的药铺。 他经常去买些奇奇怪怪的草药,而这家店居然也有卖,他跟店主算混个脸熟。 夏得韬费了些劲儿才找到这家药铺,大门很小,还用帘子遮住,要不是店名写着“小回药铺”,他还真以为自己找错了地方。 夏得韬进门后,更奇怪了,里头的病人竟然多是女性。他一个高大的男人进来,在不大的屋子里压迫感十足,在候诊的女人都害怕地往墙根处缩了缩。 夏得韬问药童买夏昉旭要的草药,这药铺里竟连药童都是个小丫鬟,药童一听夏得韬要的草药很偏门,让他稍候,她去后院给他拿。 不一会儿左侧屋里有一道女声叫唤道:“南星,把金疮药拿进来,快点,南星~” 夏得韬想南星应该是那个药童的名字,只不过她进屋为他拿药了。夏得韬正想要不要替药童回应一下。 左侧的屋门打开,里头走出来一位亭亭玉立的姑娘。她猛然见到药铺柜台前的夏得韬吓了一跳,立马转身将门关上。 姑娘穿着利落,直视夏得韬道:“你是何人?来我这药铺作甚?” 付潇潇见这男人人高马大,担心又是一个来找自家娘子,不让娘子看妇疾的愚蠢男人。 夏得韬移开视线道:“我是来买药的。” “买药?”她这药铺卖的大多是治疗女性疾病的药,他一个大男人来买什么药? 这时南星从后院拿出来一小袋的草药道:“公子,你要的浮生草只剩这一点了,落碧草还未处理好,得等两天。” 夏得韬道:“那这些先包起来,我过两日再来。” “等等,你怎么会知道来我们这买这两味药材?”付潇潇问道。浮生草不常见,碧落草处理不好可是有毒的。 外头都乱传她们这里是治疗女人脏病的地方,有些愚蠢的男人们都不愿意自家娘子过来看病,更不用说来她们药铺买药了。 “我弟弟来买过。” 弟弟?来她们药铺买过这两味药的只有一个男人,付潇潇试探问道:“你是夏小弟的哥哥?” 夏小弟?夏得韬点点头道:“夏昉旭正是家弟。” 第384章 和离 付潇潇了然,那没事了,夏小弟是军医,总不会买有毒草药害人,她交代道:“落碧草过两日再来拿,浮生草过几日也会再收一批,到时候你过来一块儿拿。” 付潇潇边说边走向柜台,拿了一些瓶瓶罐罐又进了屋。 “多谢。”夏得韬道。 南星为夏得韬将草药包好,夏得韬的耳朵灵,听到屋里头传出来一点姑娘隐隐的哭声,还有付潇潇气急败坏的骂声:“打这么狠,他是想要你的命吗?王八蛋……” 夏得韬拿着药出了门,走出几步后又忍不住回头看向这家“小回药铺”。 夏得韬回来后,夏昉旭见他真买回来药,道:“哥,你买到了?没,没出什么事儿吧?” 夏得韬挑眉看向夏昉旭问:“你觉得我应该出什么事儿?” “没,没事就好。”夏昉旭想哥哥就是厉害,想他第一次去买药差点被付大夫以为要买毒药害人,要不是最后亮了军医的身份,她都要拉他去见官了。 “那家店有些特殊,你怎么会想到去她那里买药?”夏得韬问。 “没办法,京州的药铺里偏门的药就她那里多。她还会自己种草药。”夏昉旭拆开药包开始称药材。 “你说的她是那位年轻的女大夫?”夏得韬又问。 “是啊,付大夫医术很好,她和她师傅最擅长治疗妇人疾病,所以她们那都是女病人。我第一次去不知道,好奇地到处张望,差点被付大夫打着赶出去。” 夏得韬想到刚刚的情景,那些女病人似乎很怕见人。付大夫也确实有些泼辣? “过两日我再去帮你取药。”夏得韬道。 “好的。嗯?”夏昉旭后知后觉地想他哥今天这么好说话?不用去军营训练了? 两日后,夏得韬再次去“小回药铺”买药。 他一进来,南星便知道他要干什么,道:“夏公子稍等一下,我先帮许婶子拿好药。” “无妨。” “下一位。”左侧屋里,付潇潇的声音传来。里头一位小娘子拿着药方出来,座位上的一个遮遮掩掩的大娘又进了屋。 突然,一个满脸络腮胡的男人掀开门帘闯了进来,嚷嚷道:“臭婆娘你给我滚出来,有钱来这种地方糟蹋,没钱给我喝酒!在哪儿呢?给我滚出来!” 男人还想进左侧屋子,夏得韬一把抓住男人,将他推到墙上。男人骂道:“哪来的小白脸多管闲事!给老子滚开!” “这是医馆,不容许你在此地撒野!”夏得韬要将他赶出门外去。 男人反抗道:“我找我婆娘,关你屁事!” 左侧屋子的门咿呀一声打开,付潇潇怒气冲冲走出来道:“你个懒汉,我忍你很久了!你除了喝酒就是寻花问柳,还会做什么?一点本事没有就知道打老婆,温娘子倒了血霉才嫁给你这种人!我告诉你,温娘子已经决定跟你和离了!你收拾收拾东西赶紧滚出温家!” 男人急眼道:“和离?我呸!她敢和离,老子打死她。”他想进屋找温娘子,付潇潇赶紧把门关上。 络腮胡男人气急,将气撒在付潇潇身上,眼见举起拳头要打向付潇潇,付潇潇举起一旁的药罐就要砸向男人,却被夏得韬一把拉开。 他抓着男人的手反身一扭,又一脚踢到男人小腿上。男人瞬间跪地,疼得失去反抗之力,嘴巴还骂骂咧咧着。医馆里的病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吓得跑光了。 付潇潇放下药罐,嫌男人吵,随手拿了桌上的抹布塞到他嘴巴里:“别吵了,马上拉你去官府和离!等着哭吧!” 夏得韬接过南星递来的绳子将男人绑起来。付潇潇进屋说了几句话,温娘子才敢打开门走出来。 夏得韬看到温娘子被打的鼻青脸肿的样子,下手捆绑男人的力气用得更大了。男人疼得嗷嗷叫。 付潇潇道:“多谢夏公子出手相助,能不能劳烦你将他送去官府,温娘子想和离。” 夏得韬道:“可以。” 付潇潇高兴道:“太好了。温娘子你放心,我们一定帮你脱离苦海!” 温娘子哭着道:“谢谢付大夫。” 几人正要出门,南星拉住付潇潇,拿了帷帽给小姐带上:“小姐别忘了这个,你可不能再传出什么不好的传闻了。”不然老爷和夫人得骂死她。 付潇潇接过来戴上:“知道了,知道了。” 城南的衙门离这里不算远,夏得韬将人押去了衙门。温娘子在付潇潇的鼓励下击鼓。 县令上堂,见下面站着几人,惊堂木一拍,问道:“何事击鼓?” 温娘子颤颤巍巍道:“我,我想和离。” 络腮胡男人呜呜呜地被堵着说不出话来。县令让人给他松绑,拿下抹布。 男人名叫陈有牛,指着付潇潇道:“大人,我不想和离,都是这个臭婆娘教唆我家娘子的!” 付潇潇道:“你看看温娘子都被你打成什么样了?还用得着我教唆,都快被你打没命了她自己不知道和离啊!” 县令一拍惊堂木道:“肃静,仔细说说。” 温娘子将他们的事情如实告诉。温娘子的父亲只生有温娘子和她哥哥。他哥哥还未娶亲,却不幸染病去世,没有留后。为了传承香火,温老父便给温娘子找上门女婿。 温家良田几十亩,在京州也有一个小铺子,经济不错,温娘子性子软,温老父便想找个老实男人来照顾她。 陈有牛本是在温家打长工的,温老父见他老实勤恳,对温娘子也好,便招他做上门女婿。温老父还在世的时候,陈有牛对温娘子挺好的。 但是温老父去世后,家里的财产都到了陈有牛手里,他开始揭下面具,展露真面目。吃喝嫖赌样样都来,起初温娘子还闹着要把钱要回来,陈有牛不给开始怒打温娘子。 有次温娘子被打得狠了,疼得受不了,伤在身上又不方便去医馆,便来到小回药铺,只有这里有女大夫。 付潇潇替她医治,还发现温娘子竟被陈有牛传染了脏病,还好是轻微症状。付潇潇开药针灸及时医治了。她苦口婆心劝温娘子赶紧和离,否则就是跟自己的命过不去。 第385章 仁者医心 温娘子回去后,也硬气起来,将温老父留下的田亩地税藏起来,佃农收上来的粮都提前拿去卖了,银钱自己收。陈有牛知道后又开始打她。 这次打得更狠了,全招呼到她脸上,她来小回药铺医治,还被陈有牛找到了,才有现在的对簿公堂。 衙门外凑热闹的百姓听后,窃窃私语,有些婶子指着陈有牛骂畜生。 温娘子道:“民女的话句句属实,这些伤全都是陈有牛打的,他在烟柳巷不止一个相好,把孩子买书的钱拿给相好买首饰,求大人为民女做主!” 陈有牛狡辩:“还不是这婆娘不让我纳妾,儿子和女儿跟她温家姓。我陈家几代单传,我不得生两个儿子跟我姓?我有什么错?” 付潇潇都想打他两棍子了,骂道:“你要不要脸,都当上门女婿了,还想着纳妾生儿子跟自己姓?你是不是还想吃绝户?” 陈有牛心虚道:“你这贱人别搁这胡说八道。” “嘴巴给我放干净!”夏得韬一脚踢在陈有牛腿上。 陈有牛痛得抱着自己的脚哀嚎道:“大人,你看看,他打我,还有没有王法了?我家的家事,他们凭什么在这里指手画脚。” 付潇潇道:“按照我华朝律法,像他们这样的情况符合和离条件。县令大人若是犹豫了,这个男人回去必然更加凶狠地暴打温娘子出气。 “温娘子本就体弱,又长期被他家暴,她可受不住更大的折磨了。若是哪天这个男人一时失手,将温娘子打死,一条人命在这呢,百姓可都看着,县令大人可得为温娘子做主。” 县令深深地看了一眼付潇潇,这丫头牙尖嘴利的,竟拿还没发生的事情压他。 夏得韬道:“县令大人,这只是一桩普通和离案,莫要惊动上面。” 县令看着眼前这位器宇轩昂的男人,他腰间的玉佩看不清楚图案,但看得出来价值不菲,京州这地方,有背景的公子多的是。罢了,温娘子要真不小心被打死了,百姓确实会骂他判案不公。 县令秉公宣判,当堂让两人和离。陈有牛净身出户,孩子和温家财产皆归温娘子。陈有牛以后也不许再去温家。 县令判完,百姓纷纷鼓掌判得好。陈有牛是万万想不到,去趟医馆把长期饭票打丢了。 温娘子对付潇潇和夏得韬感恩戴德。付潇潇道:“温娘子别客气了,你能站出来和离已经很勇敢了,以后好好抚养两个孩子。” 陈有牛是个混的,好在温娘子生的一儿一女没有随爹,都站在娘亲这边,儿子才十岁,已经知道保护娘亲,女儿十二岁,更是鼓励娘亲和渣爹和离。 出了县衙,付潇潇为温娘子脱离苦海而高兴,看着身边的男人,道:“夏公子,我叫付潇潇,今天谢谢你出手相助。” “付小姐不用客气,我叫夏得韬。” 夏得韬?付潇潇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似乎在哪里听过? 夏得韬搜肠刮肚道:“我送付小姐回家。” “我不回家,我要回药铺。”付潇潇一听回家就头疼,准要被拉去相看。 “那我送付小姐回医馆。” “好。你的药还没拿呢。不过我们那小药铺可担不起医馆这称呼。”付潇潇道,虽然能被人称呼医馆她也很高兴,师傅听到肯定更高兴。 “仁者医心,你们的铺子虽小,但做的都是治病救人的事,如何担不起医馆之称?” “外头可都说我们治脏病。”提到这个付潇潇就生气。 女子得了妇科方面的病,有些夫家会认为是她失贞不干净,会被丈夫嫌弃。华朝大多是男大夫,男女有别,女子就算得了病也不敢去看,宁愿自己强忍着痛苦,也不愿被人在背后说三道四。 她们来小回药铺看病都是偷偷摸摸来。很多时候,明明很轻微的症状拖到最后无药可治,命丧黄泉。 “是人都会生病,说女性得的是脏病的定是迂腐愚昧之人,付小姐不值当为这样的人置气。”夏得韬真心觉得大夫都很伟大,他亲爹,他弟弟都在用医术救人。 “你说的对,希望有朝一日大家能改变观念。” 付潇潇学治疗女性妇科病是为了她的大姐。大姐大她十岁,从小对她疼爱有加,可是所嫁非人。男方是石家的少爷,年纪轻轻中了进士,见大姐貌美死缠烂打。 爹以为他是真心对大姐便同意了婚事,谁知婚后男方得到手了就变心,风流成性,妻妾成群。 大姐被他染了花柳病,男方自己寻名医治疗,却不管后宅女眷死活。石家还倒打一耙说大姐不守妇道,与别人私通染了脏病! 大姐在石家受尽非议,还被休妻赶回娘家。他们这才知道大姐病得这么重,已经拖到了病后期。她爹到处打听才知道宫里的女医官裴回告老出宫后,在城南开了家小回药铺。 付潇潇陪着大姐治病,对学医越来越有兴趣。裴回看她有兴趣,也有毅力学医,便收她为徒。她一学就学了许多年,可惜大姐医治得太晚,连师傅都无力回天。 付潇潇恨死石家,就算前姐夫也已经得病死了,也难解她心头之恨。他们付家从那之后便与石家势不两立。付大人也对四王爷一党不假辞色。 付潇潇回到药铺,已经有两个病人在等着了,她进屋为她们医治。夏得韬拿了药依依不舍地回家。 晚上,药铺关门,付潇潇端着药进师傅的房间。 “师傅,该喝药了。咦?你在捣鼓什么?”付潇潇放下药碗道。 “过来帮师傅看看,咳咳,这盒子是不是不对劲?咳咳。”裴回的眼睛被药熏坏了,有些看不清。 “师傅你先喝药吧,我来看看。”付潇潇接过师傅手里的盒子。 这盒子可是师傅的宝贝,一直都收藏在箱子里,只有每年端午节才拿出来擦拭,现在还不到端午节呢。 她一直很好奇盒子里装的什么,可是盒子带着锁她打不开。现在师傅居然给打开了,她可得好好瞧瞧。 第386章 游姐 她一打开发现盒子确实不对劲。外头的高度和里面的高度不一样。 “师傅,盒子里好像有暗格。” “暗格?”裴回吃惊地重复道。游姐的遗物盒子竟然有暗格? “师傅你等下,我去拿个工具来撬开。”付潇潇跑出去翻箱倒柜找工具。 裴回摸着盒子,一脸不可思议。游姐是比她早些年进宫的女医徒,天赋好,拜了当时宫里最好的女太医兰御医为师。 女太医为各位后妃服务,专门研究女性疾病和美容延缓衰老术。兰御医是其中翘楚。裴回刚进宫学习,特别希望能拜兰御医为师,便在她的院里当药童。 当时是游姐带她。作为兰御医的首徒,游姐并没有看不起她,反而像大姐姐一样对她疼爱有加,虽然她资质没那么好,但在游姐的指导下,医术与日俱增。 可是二十年前的五月初一,游姐回来后有些心不在焉,第二天慌慌张张地将这个带锁的盒子交给她,让她保管谁来也不许拿出来。 裴回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收下了。可那天冷宫突遭大火,前去为弃妃医治的兰御医和游姐都葬身火海。 裴回难以置信,可她来不及悲伤,就发现石贵妃派人来给兰御医和游姐等人收拾遗物。 宫女们与其说在收拾遗物,不如说是在搜什么东西。裴回突然想到了游姐给她的盒子。她不敢拿出来,一直压箱底,一直到她到了年龄,身体不好,眼睛也被药物熏坏了才被放出宫,盒子也随她运出来。 她在这小巷里开了药铺。每年端午节她都把盒子拿出来擦拭,可是她没有钥匙,一直没打开看过里面的东西。 现在她的肺病越发严重,眼睛也更看不清了。她刚刚收拾东西时不小心把盒子摔到地上,她慌张捡起来检查,木锁年久失修竟然摔坏了。 她打开盒子,里头是一些首饰,她看不清,便用手仔细地摸,越摸越发现盒子底下似乎还有东西。 付潇潇已经拿了工具过来,道:“师傅,把盒子给我。” “你小心些,别砸坏了。” 付潇潇小心地撬开盒子的隔板,拿出盒底的东西,道:“师傅,这好像是一本账簿。” “快给我看看,咳咳。”裴回打开账簿,脸都快怼到账簿上。这是一本记录太医院女医官宫里的药材入库账簿。 宫外送进来的药材都要入库登记,谁取了药材也要登记,签字。游姐就是药材库的管事,这些账簿都是她记录的,她将这本账簿藏在盒子暗格里作甚? 天色越发昏暗了,付潇潇道:“师傅,我念给你听吧,你这样看对眼睛不好。” 裴回将账簿给徒弟,道:“那你帮我看看,游铭取了哪些药材?” “游铭是谁啊?”付潇潇拿过账簿开始看。 “算是我师傅,对我最好的人。” “那我帮您仔细找找。”付潇潇边找边念。 念着念着,裴回听到了一味熟悉的草药。“上一条你再念一遍。” 付潇潇不疑有他道:“金草,五两,落碧草……师傅你怎么了?” 裴回差点晕倒,付潇潇手快扶住了她。 金草,金草,游姐怎么会拿金草?金草竟然在宫里出现过! 裴回激动地抓住付潇潇的手道:“咳咳,谁送的金草,咳咳,还有谁取出过金草?咳咳……” 付潇潇翻找起来,这账簿只记录了小半年,找起来不费事,她道:“送金草的是石家,取出金草的只有游铭和兰丹。师傅,你怎么了?” 裴回呆若木鸡,兰丹是兰御医。宫里的娘娘喜欢攀比美丽,她们之间勾心斗角,常常殃及她们太医院的女医。裴回常被责罚去打扫研究园。 研究园里养着一些鸡、鸭、兔子、老鼠等拿来试药的小动物。因为要收拾粪便,犯错的女医徒常被罚到这里打扫。 这日裴回被石贵妃惩罚来打扫研究园,蹲在角落铲鸡粪时,她无意间听到两个老御医激动道:“测出来了,是金草,太子体内的毒是金草!” 两人测出毒后太过高兴,也没注意到角落里的她,急忙跑去向皇上禀告。裴回不小心偷听到这事,年少无知的她在吃午饭时,还当成八卦说给游姐听。 当时游姐脸色很不对劲,裴回还问她怎么了?游姐说着没事,却匆匆离开。 当天下午,游姐慌慌张张地塞给她这个盒子,交代她好好保管。裴回还来不及问盒子里是什么,游姐和兰御医便被叫去冷宫,给两位发疯互咬的弃妃处理伤口。 可是晚上时,冷宫却突然着火,两个弃妃连同兰御医和游姐都葬身火海。 皇上和皇后当时一门心思在调查先太子遇刺案,处理冷宫着火案的是石贵妃! 调查结果是一个弃妃因为犯了错,两个月前已经被皇上打入冷宫,但她口口声声说自己怀有龙种,想见皇上。却被冷宫里另一个弃妃嫉妒,两人大打出手,导致怀孕的弃妃流血小产。 石贵妃下令兰御医和游姐前去医治弃妃尽量保住龙种,谁曾想流产了的弃妃发疯放火烧了冷宫,与害她的弃妃同归于尽,火势太大两位女医官也没逃出去。 当年裴回只以为游姐倒霉,现在才知道这一切都是石贵妃的阴谋!石贵妃一直妒忌淑妃的美貌,常常派遣石家人到处为她搜集美容方子。石家经常送各种珍贵东西和药材进宫。 送进宫的东西都需入库记录,美容类药材库一直是游姐掌管。兰御医和游姐做的美容药丸最得石贵妃的心。 很长一段时间,石家送来的珍贵药材入库后,都被兰御医和游姐制成各种美容药丸和敷粉给石贵妃使用。 这本入库账簿记载得清清楚楚,金草是石家进献给石贵妃,取出金草的记录里也只有兰御医和游姐。 兰御医面对陌生的草药都会研究其药性,她定是研究出了金草能入药也能制毒,劝石贵妃慎用。石贵妃却利用金草的毒性给太子下毒后,害怕皇上查到她头上,才将兰御医和游姐烧死! 而冷宫的弃妃是真怀孕,她定然用了什么法子教唆其他的弃妃大打出手,石贵妃再一把火一箭双雕,好狠的心! 第387章 相看 裴回老泪纵横,她看向付潇潇,郑重道:“徒儿,想不想为你大姐报仇,让石家付出代价?” 付潇潇奇怪道:“师傅为何突然这样说?金草到底是什么草药?” 裴回道:“孩子,你就说想不想石家付出代价?你到现在还嫁不出去,不就是石家在传你克夫吗?他们害死了你姐姐!现在还要害你,你不想为姐姐,为自己讨回公道吗?” 付潇潇道:“我想!” “好孩子,现在就带我去见你父亲。” 隔日,付潇潇一早醒来想送师傅回药铺,却被娘亲拦住。 付母道:“你不要再出门了,等会李总督的夫人和沈夫人要带弟弟来相看你,你给我收拾漂亮些!” 付潇潇都无语了:“娘,我要送师傅回去!今天药铺有很多病人的。” “闭嘴,你爹昨晚已经将你师傅送回药铺了,你给我去换衣服,南星把小姐的最新的衣裳给她换上。”付母严厉道。 “是,小姐走吧。”南星揪着付潇潇的衣裳道。夫人近些日子越发严厉,小姐可不要再撞枪口上了。 付潇潇撇撇嘴,不情不愿地回屋打扮自己。听娘说来的是李总督家的义弟。李总督的夫人她认识,是个温柔的大美人,说话声音也好听,付潇潇想算了,就当陪美人聊聊天了。 夏得韬正赶着马车去付家。昨天他送完付潇潇回药铺,刚回到家便被李吉请去李家。李延宁问他要不要去相看姑娘。 夏得韬原本对相看姑娘兴致缺缺,但听苏熠薇说女方姓付,年纪是大了点但是性子好,还会医术。他便来了兴趣,问道她是不是叫付潇潇。 得到肯定的答案,他立马答应下来,一路替沈夫人孙氏和苏熠薇赶着车,心里又期待又忐忑。 来到付府,付大人上朝去了,是付夫人招待的他们。李延宁这两日让李狻打听了一番付潇潇的事情。 付潇潇十八岁时与督察御史戴大人家的二公子定亲。那年正好是会试,戴公子想金榜题名后迎娶付潇潇。但是那年会试天气极冷,戴公子又体弱,不幸感染上风寒,金榜一出,榜上无名,竟一口气没上来撒手人寰了。 这桩婚事吹了。付潇潇十九岁时,付家又找了一户不错的人家,鸿胪寺卿郝大人家的嫡子。刚定了亲,郝大人的父亲病逝了,郝公子身为嫡孙必须守孝一年,无奈婚期只能后延。 小回药铺的常客是那些烟柳巷的姑娘。付潇潇可怜这些苦命的姑娘,有时候会与她们多聊几句,劝告她们赶紧攒钱替自己赎身。 结果聊着聊着,不知怎么的话题转到付潇潇的定亲对象身上,这些姑娘还怪热情的,都要替付大夫把把风。 结果她们朝小姐妹一打听,不得了,这郝公子有未婚妻还在丁忧期间,居然敢在外面养外室! 付潇潇生平最恨寻花问柳的男人,她当即要跟郝家退婚。付大人第一个女儿嫁的就是风流成性的男人,最后连命都搭上了,绝不可能让小女儿也重蹈覆辙!付大人二话不说立马去退婚。 如此,付潇潇到二十岁也没有出嫁,渐渐地被人传出了克夫的传闻。克死了第一任未婚夫,又克死了第二任未婚夫的祖父,很多人家便不愿意与付潇潇结亲。 付潇潇一点不在意,嫁不出去更好,谁要伺候一个脏男人! 付家二哥也是个疼妹妹的,表示嫁不出去就不嫁了,付家又不是养不起妹妹。可是付大人和付夫人不这么想,小女儿的婚事简直成了他们老俩口的心头病。 付潇潇刚打扮好,苏熠薇和沈夫人带着夏得韬到了。付夫人和付潇潇出去迎接。付潇潇远远地看着一个大美人和一个美妇人走过来,真养眼,美人走路都这么好看。 很快,她的视线里出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越走越近,付潇潇觉得这人怎么这么眼熟。等男人走近了,付潇潇吃惊道:“夏公子,怎么是你?” 夏得韬紧张道:“在下夏得韬见过付夫人、付小姐。” 苏熠薇和沈夫人也向付夫人问候,付夫人热情地与她们打招呼,接着好奇地看了看女儿和夏得韬道:“你们认识?” 付潇潇解释道:“我们在药铺见过,夏公子帮了我们一个大忙。” “哦,这样啊,快请进屋聊。” 夏得韬被付二哥请去前厅喝茶,沈夫人和苏熠薇她们去了后宅。付潇潇是真没想到夏得韬居然是苏熠薇的义弟。 苏熠薇很好奇夏得韬帮了付潇潇什么忙。昨日夏得韬脱口而出付潇潇的闺名,她吓了一跳,但是夏得韬不愿多说,连相公也没法子。 这会儿她亲自问付潇潇。付潇潇便将那日抓陈有牛去县衙与温娘子和离的事情说了。 付夫人痛心疾首:“你这不是胡闹吗?哪有未婚女子拉着妇人上公堂让人家和离的!” 付潇潇道:“我戴帷帽了,又没自报家门,谁认识啊!” 付夫人不好意思道:“我这小女顽劣,让你们见笑了!” 付夫人想今天又是白看了,他们付家并不是什么顶级世家,在付汶笙未中进士前只是南州的一个寒门。原先她看重门第,想让女儿嫁进真正有底蕴的世家,可是大女儿的前车之鉴让她不再只看门第,男方的人品和家族家风更重要。 夏公子虽说无父无母,家庭一般。可他是武状元,现在又跟着世子立下战功,年纪轻轻已经是副将,又有李总督这前途无量的义哥在。李家哪会替他找一个性子这么出挑的弟媳妇? 付夫人对这个小女儿也无奈,哪里都好,就是性子太出挑,出去聚个会都能和其他小姐互呛,很多夫人不喜欢这样有主意的儿媳妇。 沈夫人听后倒是对付潇潇刮目相看,这女娃有主意,性子泼辣,夏得韬打仗不在家,她能立得住门户。苏熠薇就更欣赏付潇潇了,她就没见过付潇潇这么敢作敢为的姑娘。 苏熠薇道:“我觉得付小姐这性子很好,很适合得韬,我这义弟性子闷,看着冷峻,其实为人热忱,与付小姐定是合得来。” 第388章 监国 付夫人想这还有戏了?立马夸起自家女儿。付潇潇听娘亲夸得都尴尬了。苏熠薇自然也要大夸特夸夏得韬。 双方家长都有这个意向,探完口风,苏熠薇和沈夫人打道回府。夏得韬与付潇潇告别。 他们走后,付夫人问儿子,对那个夏得韬印象如何?付二哥名叫付吟沣,是大理寺丞,对夏得韬的印象不错,就是话少了些,可能武将就是这样吧。 付夫人问女儿对夏得韬印象怎么样?付潇潇道:“你们满意就好咯,我的意见重要吗?你们会听吗?”前两个夫婿她都不满意,但是她爹和娘根本不听她的话。 付夫人也知道理亏,道:“前两次是我们不对,看走了眼,这次你自己看。” 付潇潇没有明着拒绝道:“再说吧,我先去药铺了。” 付夫人听这话,感觉有戏,准备让老爷去多去打听打听夏得韬的为人。这次可不能再看走眼了。 苏熠薇刚到家没一会儿,李延宁也下朝回来了。 “相公怎么闷闷不乐的?朝廷又出什么事儿了?” 李延宁道:“还是军粮问题。对了,你不是带得韬去付家相看吗?怎么样了?” 苏熠薇提到这个立马露出了笑容:“我刚刚问了得韬,他是满意的,就看付小姐那边了。” “真的?那太好了。让得韬努力努力,多去献献殷勤。” 李吉突然飞奔进来道:“不好了,少爷,刚刚王太师家的小厮来报丧,王太师走了!” “什么?”李延宁前几天去看望王太师,觉得他还可以再拖一段时间,居然走得这么快。 李延宁匆匆赶去王家祭拜时在大门口遇到了华孟灏。他的眼眶通红,极尽忍耐没有掉泪。 他们走进大堂,入眼的是一口乌黑的棺材,王家子孙都跪在大堂两边烧着纸钱。 李延宁和华孟灏走上前祭拜,华孟灏抖着肩膀,低着头。李延宁拍拍他的肩膀想宽慰两句,视线一转,三王爷来了。 李延宁小声提醒华孟灏。华孟灏飞快擦了擦眼泪,收拾情绪,恢复冷漠的模样。 三王爷的眼神在李延宁和华孟灏之间转了两圈,道:“好巧啊!” 李延宁行礼道:“见过三王爷!” 华孟灏也行礼道:“见过三叔。” 三王爷祭拜完,刚对王家的嫡长孙王纯升说了几句,四王爷也来了。 两位王爷见面,总要呛对方几句。华孟灏毫无心思再听,先行告退。李延宁给家属人群里的顾淮谨使了个眼色。 李延宁出来庭院后,不一会儿顾淮谨也出来了。 李延宁问:“王太师可有留下只言片语?” 顾淮谨道:“爷爷走得很平静,交代了王家的子孙要做为国为民之事。” “王太师是高寿了,节哀。” “嗯。” 李延宁回去后没多久,皇上和皇后微服出来王家祭奠王太师。王皇后哭得很伤心。皇上也非常悲痛。 王太师出殡的时候,京州百姓都自发来送别这位德高望重的老人。整个京州都飘散着悲哀的气氛。 王太师逝世后,王皇后忧思过度生了病,皇上近日也受了寒。今天上朝时,皇上咳嗽得更频繁了。李延宁担忧着皇上的身体。 第二日,皇上果然没有上朝。众大臣将要事呈报给内阁便散了朝。连着两日皇上都没有上朝。今日李延宁回去后,收到沈颂冕送来的消息,听说昨日王皇后恢复了精神,前去看望皇上,两人在寝殿似是发生了争吵,最后却是不欢而散。 王皇后红着眼眶离开,随后王皇后自请去京郊外的佛寺礼佛,为皇上祈福,保佑皇上万福金安。皇上准奏,王皇后今早便离开皇宫。 李延宁在心里嘀咕,皇上生病之际,皇后居然还跟皇上吵架,不仅没守在身边照顾,还自己跑去佛寺礼佛。这不是给后宫其他妃子献殷勤的机会吗? 连着几日皇上都没有上朝,紧急政事都拿去由内阁大臣处理。李延宁感觉不对劲,下朝后找师哥询问情况。 沈颂冕道之前也有出现这样的情况,不过皇上休息了两三天后就会传出口谕接着上朝。 果然第四天,皇上口谕让大臣们明日继续早朝。今日,大臣们一大早来到大殿上,可左等右等却没等到皇上出来,只有刘公公传出口谕,皇上身体不适,近日的政事暂由四王爷代为处理,待皇上身体好转后再亲自处理。 刘公公的口谕一说完,满朝文武都震惊了。最惊讶的莫过于三王爷。皇上这是什么意思?这是让四王爷监国?那皇上若是身体不行直接去了,皇位是不是就要给四王爷了? 三王爷脸色变幻莫测。二王爷和华孟灏都一脸惊讶,父子俩对视了一眼。 四王爷翘起唇角接旨:“儿臣遵旨,儿臣必将不负父皇所托,愿父皇早日康复。” 付汶笙表面波澜不惊,内心早已翻江倒海,他明明已经将裴回的金草收取账簿和证词偷偷呈送给皇上了。皇上就算身体不适要让王爷监国,也不该是四王爷啊! 付汶笙盯着四王爷的身影,思绪万千。王皇后在他呈上证据后去了佛寺,皇上开始没上朝,还让四王爷监国……这其中是否有联系?他决定先不动声色,静观其变。 下朝后,四王爷一派的臣子大多轻松愉悦,三王爷一派的各个面色不虞,当然大多数的官员都看不出什么神情。李延宁和沈颂冕对视后,离开朝堂。 回家后的李延宁让李狻派出所有人去查探四王爷和三王爷的动态,尤其是石家和惑心楼的动静。 李延宁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他吃过午饭后便去了沈家等沈颂冕从内阁散值回来。期间华孟灏派人给李延宁传了话,皇后去佛寺后,石贵妃地位最高,宫里由她暂管,现在也是她在皇上身边侍疾,连淑妃都不能近皇上的身。 上午散朝后,二王爷和三王爷都去看望皇上,被石贵妃以皇上刚吃完药正在休息为由赶走了。 下午的时候,三王爷和内阁的大臣又去皇上寝宫,还是被石贵妃以会打扰皇上养病为由拒绝了。 第389章 开仓赈粮 沈颂冕离开皇上寝宫前,发现四王爷见他们这些臣子走了,偷偷进入皇上的寝宫。 沈颂冕和李延宁都觉得皇上病得不对劲。李延宁立马去找了邵泽忠。 邵泽忠告诉李延宁,这些时日皇上并没有召见他。宫里的护卫军是刘屏垣将军统辖。他们这些护卫在宫里是采用轮值式守卫。 皇上的寝宫如何轮值是不向外公布的,都是临时命令,以防有心人利用。而这些轮值安排都是刘屏垣在安排。邵泽忠还道王太师逝世那天正好是他轮值,他还保护皇上和皇后去王府祭拜王太师。之后便再也没有轮到他。 李延宁问:“刘屏垣是什么样的人?” 邵泽忠道:“刘屏垣与其父亲刘雄一直都是皇上的护卫。当初先太子在狩猎场遇刺,是刘雄誓死保护,先太子才只手臂受伤,原以为先太子伤得不重,不想竟然是毒上加毒。” 李延宁道:“所以刘家父子很受皇上信任?” 邵泽忠点头。 李延宁道:“皇上生病,好几日未上朝了,我们都很担心,你若轮到值,帮我们看看皇上情况如何。” “自然,我也准备去问问这两日轮值的兄弟。”邵泽忠道。 李延宁出了邵府,立马向孙大夫家而去。孙大夫和卢大夫随李延宁回京后,又都回太医院上值,现在应该重新称呼他们为御医。 皇上生病,必定传唤御医,孙御医和卢御医在太医院定然知道些情况。 然而李延宁到了孙家却被告知孙御医已经好几日没有回来了,一直在宫里没有出来过。 李延宁又去卢家找卢御医。卢御医刚回到家,他告诉李延宁,几日前皇上身体不适,召唤了袁御医前去医治,之后又把孙御医和另一位老御医叫去医治。 几位老御医自从进了皇上寝宫便没再出来。连所需的药材都是御医写了方子让太监过来太医院拿。 李延宁问:“以前可有这样?” 卢御医也奇怪道:“以往皇上身体不适那些天,是需要太医随身陪侍,及时诊脉开药,但是御医会轮值,也会回来太医院亲自配药。” 卢御医小声道:“这次三位御医都没回来确实有些异常,我也很担心师傅。” 李延宁听后,内心沉重,觉得皇上可能不是病重这么简单,道:“我想请卢御医帮个忙。” 卢御医道:“李大人但说无妨。” 他们师徒在都定城承蒙李延宁照顾,研究出了许多新药方,就是严婉琳送来的毒药他们师徒都研究出了解药,连严婉琳身体里的毒都已经清除干净了。 李延宁将想问的话交代了卢御医。 卢御医道:“轮到我值日时我会在包药纸上写密信,借着送药材之名送给师傅。” 卢御医和孙御医都知道李延宁会用醋写密信,写完醋干后无痕,但是在火上一烤字迹又会浮现。之前严婉琳秘密送药时也会这样写,卢御医和孙御医都知道。 “多谢。” “不用客气,我也想知道皇上身体如何了。”皇上要是好不了,只怕师傅也难逃干系。 第二日早朝时,刘公公传圣上口谕让华孟灏明日便率军启程去支援北州。二王爷质问刘公公道:“刘公公可有让孟灏立即出行的圣旨?” 皇上本就下过圣旨让华孟灏前去镇守北州,因为粮草未解决,皇上又病了,便一直没能出发。 四王爷语气阴森道:“怎么?二哥是觉得刘公公敢假传口谕?还是孟灏想抗旨?” 刘公公是皇上身边的老人了,皇上还未登基时便跟随在身边伺候,已经四十多年了,一直以来皇上的口谕都是刘公公来传。 李延宁出列道:“既是皇上的口谕,北州局势也分外紧张,华将军理应出发了。可话说回来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此番我华朝军队前去北州,粮草一事可有着落了?四王爷英明睿智,又深受皇上信任,此番监国代为处理政事,微臣斗胆请四王爷下个令,让户部先出一批粮草。” 沈颂冕也出列道:“如今已经二月下旬了,离去年年末赈灾北州已过去三月有余,去年冬日北州雪灾严重,百姓开春后播种的粮食秋季才能收获,内阁近日又收到北州奏折,恳请朝廷赈灾,避免百姓忍饥挨饿,否则只怕内乱四起。” 户部尚书瞪了李延宁和沈颂冕一眼。付汶笙、顾淮谨和潘大人等人也纷纷出列恳请四王爷下令筹集粮草。 户部尚书简大人道:“户部已经在想办法筹集行军粮草,不日便可发出,但是要再赈灾北州,微臣也无能为力啊!” 李延宁见四王爷面无表情,并不想允诺,转头对三王爷道:“不知道三王爷有何高见?有没有更好地赈灾办法?” 李延宁朝三王爷眨了眨眼,眼神又往四王爷身上瞟了瞟。 三王爷看懂了李延宁的暗示,随后一笑道:“本王是有个好主意,石家富可敌国,在全国各地皆有粮食铺,四王爷何不让石家漏漏指头缝,赈灾北州如何?” 四王爷微怒道:“三哥莫要说笑了,朝廷的事提石家做什么?难道我朝廷还拿不出赈灾粮,需要一个商人私放粮仓?” 李延宁却道:“四王爷息怒,微臣觉得三王爷所言不无道理。石家也不是普通的商人,乃我华朝皇商,又是王公贵族,都是朝廷的一份子,理应出力。” 李延宁话锋一转,道:“但是话说回来,咱们也确实不应该只让石家出粮,在场的大臣也都是朝廷的一份子,北州子民是我华朝子民,为官者当为民考虑,微臣建议咱们朝廷也开个捐粮慈善会。各位大臣有粮出粮,有钱出钱,为这次受灾的北州出一份力,为皇上分忧。” 付汶笙觉得这主意好,出列道:“北州赈灾确实刻不容缓,吉尔斯部族一直虎视眈眈,华将军此行保家卫国,军粮必须充足。军粮户部出,赈灾粮发动官员和百姓齐出力,微臣支持,这就立马回家捐粮。” “付大人真乃我等表率,令李某佩服!下朝后在下也回家开仓赈粮。”李延宁道。 第390章 表白 沈颂冕、顾淮谨、潘忠越、唐明熙等臣子还有二王爷、华孟灏都表示愿意出自家粮食赈灾。捐粮慈善会不少大臣都支持。连三王爷都捐了一百石粮食。 李延宁道:“三王爷慷慨解囊,为民为国,百姓必将铭记在心。” 三王爷道:“作为皇子理应为皇上分忧。” 整个朝堂都在捐粮,监国的四王爷哪有不允诺的道理,只能自己又捐钱,又让石家捐大头做表率。他瞪着李延宁,眼神怨毒。 李延宁感受到了四王爷的目光,并不放在心上。退朝后,李延宁还未到家,半路便被三王爷的人拦住了去路。 三王爷邀请李延宁去惑心楼一聚。李延宁自然要前去赴约。 他再次踏进惑心楼,扫视一圈环境布局,这里与几年前并无变化,还是一样的纸醉金迷。 这次丫鬟将李延宁带去了顶楼的雅间。三王爷坐在房间里煮茶。 李延宁进屋后,门口的护卫便将门关紧。 “拜见三王爷。” “李大人不必客气,坐。” 李延宁坐在三王爷对面,不动声色地打量三王爷。 他是几位皇子中相貌最出众的一位,据说长得像淑妃多一些。现在四十多岁了,看起来像三十出头的样子,保养得很好。 三王爷道:“李大人不愧是曾经的状元,今日在朝堂上提的捐粮慈善会,当真让人拍案叫绝。” 李延宁道:“三王爷过奖了,您提的让石家出粮才是巧思。” 三王爷亲自给李延宁倒了一杯茶,话锋一转道:“李大人这么聪明,该办的事情怎么总是拖拖拉拉?” 李延宁暗道果然这喷香的茶不是白喝的,三王爷是来兴师问罪了。 他道:“这不是替三王爷考虑吗?皇上病重,而您和二王爷作为皇上的儿子,别说侍疾,连去看望自己父亲的权利都没有。那天微臣去拜见皇上时,虽然也被石贵妃拦在外面,但微臣可是看到四王爷堂而皇之地进皇上寝宫,臣想大概皇上是觉得四王爷孝顺才让他监国的吧。” 三王爷冷哼一声。 李延宁继续道:“若是此时华孟灏出了事,北州无人镇守,石贵妃吹吹枕头风让您去镇守呢?” 三王爷脸色一沉。 李延宁又道:“北州多重要,若是皇上一急,要是气急攻心,一病不起……那监国的四王爷不就……” 三王爷将茶杯重重一放道:“本王绝无可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滚烫的茶水洒出来,飞溅到三王爷的手指上,他似乎一点感觉也没有,脸色阴沉得可怕。 “臣也是这么想,因此才想筹措军粮让华孟灏先去守着北州。” 三王爷双眼像毒蛇一样盯着李延宁,似要看透他的内心,道:“李大人早就得罪四王爷了,现在咱们才是一条船上的人。本王就欣赏李大人重情重义,区区一个华孟灏怎么能跟李大人的家人比呢?” 李延宁皮笑肉不笑,道:“三王爷明知故问。” 三王爷满意地端起茶杯敬李延宁。李延宁只能举杯回敬,但入口的茶水已经凉了。 从惑心楼出来后,李延宁回到自己家。三王爷已经着急了,而他对皇宫里的消息还知之甚少,李狻一直在卢御医家守着,卢大夫有消息传出来李狻会立即告诉他。 目前,李狻还没有传来什么有用的消息,可见皇宫的戒备果然森严万分。 明日,华孟灏的军队便要出发了。夏得韬再次去了小回药铺,付潇潇正在忙碌,夏得韬买了草药后到小巷子的路口等着。 下午时,付潇潇关门准备回家,在路口碰到了夏得韬,见他还拿着草药,便知道他在等自己。南星向后退了几步,留两人说话。 付潇潇道:“夏公子有事吗?” 夏得韬道:“我明日要去北州了。” “这么快?”付潇潇惊讶,“那你小心些,要平安回来。” 夏得韬高兴付潇潇能关心自己,郑重道:“我一定平安回来。” “嗯。” 春日,柳梢抽出了嫩芽,在春风中轻轻飘荡着,温暖的落日余晖将两人的影子拉得修长。 付潇潇对夏得韬的印象不错,她娘这几日每天都在跟她说她打听到的夏得韬的消息,夏家只有两兄弟,上头有一个做生意的义父,其义父是李总督的舅舅。 父亲对李总督的评价很高,对夏得韬也多方打听,对他的为人品行也满意,唯一不好的就是他无父无母,怕她嫁过去受苦。但对她来说没有烦人的公婆更好。 付潇潇犹豫了一会儿,主动开口道:“夏公子之前说我这药铺是医馆,我所做之事是治病救人,可是真心话?” “自然。” “既是治病救人,我希望自己以后也能继续从事。我的愿望就是以后开一家医馆。” “这很好,我支持你。”夏得韬脱口而出道。 付潇潇愣住了,道:“你支持我?” “是,我……我的意思是……你以后不管是开医馆还是治病救人我都不会干涉你的选择。” “你不怕被人说三道四吗?” “你行的是善事,为何怕被人说三道四,你不也说要改变别人对妇疾的看法吗?” 付潇潇莞尔一笑,抬眸认真地看着夏得韬道:“那我等你归来。” 夏得韬惊喜道:“好,我一定会平安归来……娶你。” 最后两个字夏得韬说的小声,但春风依旧将它带到了付潇潇的耳朵里。红彤彤的晚霞映红了两人的脸庞,连耳廓也被这恼人的春风吹红了。 付潇潇转身道:“天色已晚,我先回去了。” “我送你回去。” 夏得韬绞尽脑汁,想和付潇潇多说几句话,奈何天生话少,搜肠刮肚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付潇潇瞥见他手里的草药道:“夏小弟到底在炼什么药?怎么需要这么多浮生草和落碧草?” 夏得韬哽住了,他只是寻个买药的借口来见付潇潇罢了,他又不懂药材,只知道买这两种,磕绊道:“那个……昉旭就爱研究各种草药药性,治些偏门疾病。他说小回药铺里的偏门草药在京州里的药铺里最齐全。” 第391章 密信 “夏小弟夸张了,哪有齐全,许多药材我只听过名字,见都没见过。” “付小姐有什么需要的药材可以跟我说,我义父走南闯北行商多年,或许可以帮你找找。” “真的吗?那你帮我买些金草回来?我师傅听到金草反应特别大,我怎么问师傅金草的药效,她都不说,不说我就自己研究。” 付潇潇对新药材的药性一直都很有研究劲头。而且师傅当时抱着金草记录账簿哭得太伤心,还一脸愤慨地问她要不要向石家报仇,她自然是要的。 可是师傅见了父亲,回来后便一直在佛堂礼佛,并没有任何行动。她去问父亲,父亲说此事他自有主张,还严肃警告她忘掉这事,让她不许再提。 “金草?好,我帮你问问。正好我义父这两日来京州了。” 夏得韬原以为叶明还要两日才能到京州,不想他刚回家便听夏昉旭道:“哥,义父刚到京州,咱们快去宁哥家见他。” 兄弟俩到李家,叶明正和李延宁在书房聊着事情。苏熠薇过来问夏得韬对付家的婚事怎么看? 夏得韬思考过后道:“劳烦嫂子为我费心了,只是我明日就要出发去北州。” 苏熠薇道:“付家也知道你要去北州,这样我去问问付家的意思,若是他们和付小姐不介意,我就先帮你定下,如何?” “好,谢谢嫂子。” 苏熠薇道:“应该的,你们幸福才是对我最大的感谢。” 叶明和李延宁也从书房里出来,夏得韬跟两人打了招呼后,对叶明道:“义父,我想劳烦你帮我打听一味叫金草的草药,有打听到帮我买点回来。” 一旁的李延宁听到金草,猛然抬头问:“得韬,你在哪里听到金草这味药?” 华孟灏说过金草在京州消失很久了,夏得韬在哪里听说的? 夏得韬不疑有他,将付潇潇想要找金草研究药性一事告知。 李延宁问:“付小姐怎么知道有金草这味药?” 夏得韬道:“她应该是从她师傅那里知道,她师傅听到金草的反应很大,令她对金草的药性感到好奇,所以想买一些回来研究。” 李延宁又问:“她师傅是何人?” 夏得韬道:“听说是宫里的女医官告老出宫。” 李延宁惊讶地重复道:“宫里的女医官?”金草在皇宫里出现过,谁用的? 李延宁立马去找苏熠薇,让她明天一早去见付小姐,将金草一事打听清楚,同时让李狻给华孟灏偷偷递了纸条告知金草曾出现在皇宫里。 今晚,全家人为夏得韬和夏昉旭兄弟俩饯行。饭后,全家在聊天,叶明听苏熠薇说夏得韬和付小姐郎有情妾有意,这桩婚事该是能成,特别高兴。 夏昉旭道这还是他的功劳,要是他没让哥哥去小回药铺买药,两人也不会有机会接触,哥哥也不会有在付小姐面前表现自己的机会,付小姐说不定就看不上他了! 夏得韬敬了弟弟几杯酒,感谢他做媒。夏昉旭的酒量不算很好,但是今天高兴,多喝了几杯,还兴致勃勃地跟李延宁还有义父炫耀,自己又研究出了多种听起来特别不可思的药丸。 夏昉旭简直是研究奇怪药丸的天才,虽然那些药丸的药效都奇奇怪怪的,但是特别符合李延宁的胃口。他听得津津有味,还让夏昉旭给他留几瓶。 李延宁最支持他的爱好了,夏昉旭特别高兴,给宁哥留的都是最好的,已经研究出解药的药丸。 第二日早朝时,四王爷组织众朝臣捐粮捐钱。华孟灏整装后,率领大军出发北州,四王爷还带着朝臣来送行。 京州百姓也自发去送行,纷纷道:“祝华将军凯旋归来!” “华将军定能凯旋而归。” “华将军一定要打跑吉尔斯部族的人!” …… 还有一个多月便要会试了,各地的举人纷纷赶来应试,此时送行的百姓中也有文人举子。 来自各地的举人很多都看过李延宁和华孟灏的话本,对两人钦佩不已的举人很多,当然也有自命清高的个别文人认为话本是随意编造,不堪入目。 文会上还有举人为话本一事争辩过。文人相轻,他们越是争辩,华孟灏和李延宁的名声反而更盛了。 李延宁送完华孟灏,捐完款,立即跑回家,此时苏熠薇也从付家回来了。 李延宁拉着苏熠薇进书房问道:“打听清楚了” 苏熠薇将从付潇潇那打听到的金草消息告诉李延宁。付潇潇只知道师傅看到册子上记录的金草反应特别大,哭得特别伤心,然后让她带师傅去见父亲,之后她怎么问师傅,师傅都不说金草是什么。父亲也让她不许再提此事。 苏熠薇道:“付小姐知道的就这些了,相公,这金草有什么特殊?” 李延宁没有回答苏熠薇的问题,反而问道:“李狻今日可有回来?” “今天我也未见过他。唉,相公要吃午饭了你去哪里?” 李延宁出门想去卢御医家。正好碰到李狻匆匆赶回来:“宁哥,卢大夫的信。” 李延宁回到书房,将信放火上烤一烤,字迹立马浮现。 时间回到今天早上,卢御医一到太医院,便拿了包药纸到隔间用醋写了密信。 等到巳时初,太监送来孙御医开的药方,今日是卢御医值日,药方由他来抓药。 他用写着密信的包药纸包好药材后,对太监道:“此次药方中有一味药需要提前烤一烤,我所学不深,只烤了半注香,不知道时间够不够,劳烦公公交给孙御医时,提醒一下,若是烤的时间不够再让孙御医再烤一会儿。否则耽误了大事就不好了。” 太监应答道好,谁也不想皇上喝的药出问题。太监将药送到孙御医手里后,将卢御医的话交代了一遍。 孙御医听得云里雾里,他今天开的药方没有需要烤制的药材啊?徒弟这是什么意思?孙御医接过药包,关上门后,拆开药包查看,药材也没少。 孙御医回想太监说的药材要烤一烤,难道?孙御医拿出包药纸放烛火上烤了烤,果然是密信! 第392章 搅乱局势 信里是李延宁询问皇上的情况。几日前,皇上突然发病,石贵妃紧急传唤御医们前来诊治。孙御医诊断出皇上中了藏心毒!这毒李延宁在都定城便送给他们师徒俩研究。 李延宁曾说过是有人想用藏心毒控制他们一家,让李大人为他所用。李延宁没有跟他们师徒细说给他下毒的人是谁,但秉持着保护李大人及其家人的圣旨,孙御医和卢御医潜心研究解药,现在颇有成效,但对中毒已久的皇上而言,行针施药到完全药到病除需要时间。 现在连皇上都中了藏心毒,说明此人不仅想控制李延宁,还想控制皇上!但孙御医看石贵妃生怕皇上立马驾崩的样子,不像下毒之人,那就是宫里还有人在谋害皇上。 石贵妃问御医皇上得的什么病?孙御医只说是中了毒,解毒需要时间。石贵妃将他控制起来,让他给皇上解毒。 然而孙御医很快发现异常,每次他给皇上把脉时,石贵妃都会紧跟在他旁边,皇上现在很虚弱,但他只要想开口说话,石贵妃必定会打断,完全不让皇上有开口的机会。 诊完脉,石贵妃都不让孙御医给皇上行针治疗,这样毒如何解得快?石贵妃却以皇上身体金贵,岂容你乱扎针为由拒绝,只让孙御医开药方。 前日四王爷也在,他从皇上卧房出来时见到四王爷带着人在搜皇上的书房。他走出去后,太监关门前竟让他听到了四王爷气急败坏道:“还没问出玉玺在哪儿吗?” 孙御医惊出冷汗,石贵妃和四王爷竟然敢软禁皇上,他们想拿玉玺逼皇上写传位诏书?难怪不让他医治,这是拿到玉玺巴不得皇上马上驾崩!孙御医自知卷进了这场宫变,自己恐怕难逃一死。 现在李大人送了密信,说明朝廷官员已经察觉出不对劲,皇上有救了!孙御医以炼药为由,让太监备了醋,将皇上中了藏心毒并被四王爷和石贵妃控制一事写在药方上,让太监将药方送给卢御医。 现在这张药方就在李延宁手上!皇上果然被石贵妃和四王爷软禁了!他们想逼皇上写传位诏书给四王爷,可惜找不到玉玺。现在四王爷骑虎难下,是什么让石贵妃和四王爷冒险逼宫? 李延宁想定是那本记录金草的账簿,付潇潇的师傅交给了付大人。付大人随后呈给了皇上,皇上知道是石贵妃和四王爷给先太子下的金草毒后,气急攻心,突发急症,晕倒前还下令当天轮值的刘屏垣前去捉拿石贵妃和四王爷。 不想刘屏垣竟然是四王爷的人,他通风报信石贵妃和四王爷。四王爷知道皇上不会放过自己和娘亲,也不会放过石家,左右都是死,何不趁着皇上生病,发动政变。 他们联合了刘屏垣和刘公公,包围了皇上的寝宫,要挟皇上写传位诏书。皇帝不肯,他们找不到玉玺,现在双方僵持。 皇上中的是藏心毒,严婉琳说过一旦藏心毒没有持续服用,突然停下会很快猝死。惑心楼是三王爷那边的,所以给皇上下藏心毒的是三王爷和淑妃。现在皇上还没猝死,全靠孙御医的药在缓解。 但是皇上身体本就不好,石贵妃又只让每天喝一点解药吊着生命,皇上危在旦夕! 怎么办?李延宁左思右想,局势对己方不利时,那就把局势搅得更乱!李延宁去找了沈颂冕告知刚得来的消息以及自己的计划。 沈颂冕觉得虽然冒险但值得一试,皇上等不了他们从长计议了。两人商量了许久,之后,李延宁让李狻派人去给华孟灏和顾淮谨送信,自己亲自前去找邵泽忠。 同时李延宁也给三王爷送了密信,告知皇上已被四王爷和石贵妃软禁,他们正在找玉玺伪造传位诏书,明日必须联合众朝臣将四王爷伏法。 三王爷刚从淑妃那里得知石贵妃软禁了皇上,现在又得到李延宁送的密信,两方都在证实四王爷谋反! 三王爷开怀大笑地烧掉密信,道:“李延宁啊李延宁,本王登上宝座后,定让你加官进爵。” 初阳刚划破天空,亮光才撒向大地,李狻雇了一个小乞儿给石家送了份大礼。 三王爷一派的朝臣已经全部到了大殿,四王爷那边的人还没到几个。 三王爷道:“这些时日我们一个接一个地去见父皇,都被石贵妃以龙体欠安阻挡在外。多日未见父皇我和二哥甚是难安,今日我们不若一起去探望父皇。太医院那群庸医若是治不好父皇的病,我们都去民间找神医,定要治好父皇!” 二王爷、李延宁、沈颂冕、顾淮谨等人都附和着,大臣们久未见皇上都同意了。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到了皇上寝宫。 刘屏垣的手下侍卫拦住了他们,道:“没有皇上的命令任何人不许擅闯寝宫。” 三王爷道:“我们是来看望父皇的,父皇已经多日没有上朝,我们非常担心,只需让我们看一眼父皇,确认父皇安康便好,劳烦你进去通报一声。” 侍卫道:“请三王爷和诸位大臣稍等。” 侍卫进来通报,还未开口,四王爷抬手让他出去。 “娘怎么办?老三和老二偏要进来,咱们怎么拦住他们?”四王爷急迫道。 “让你找玉玺找到现在都没找到吗?”石贵妃整理衣裳准备出门应对。 “我将这寝宫和书房翻了个遍都没有找到玉玺,老不死的也不开口说话!” 三王爷的声音在外面响起:“你这大胆的侍卫,再敢拦着本王,便将你刮了!” 石贵妃开了门道:“三王爷好大的口气,想刮了谁?一大早的不知道皇上身体欠安需要休息吗?在这里吵吵嚷嚷,打扰皇上睡眠,影响皇上病情你可担得起责任?” 淑妃也赶来道:“姐姐这话说得不对,老三和众朝臣一早赶来还不是担心皇上的身体?这是关心皇上,怎么姐姐拦着我不让我去侍疾就算了,身为儿子的老三和老二难道不该进去看看自己的父亲,侍候父亲吗?众朝臣都是皇上的左膀右臂,关心天子安康,何错之有?倒是姐姐一直拦着是什么意思?” 第393章 冲突 石贵妃和淑妃斗了大半辈子,对方动动嘴就知道她要说什么。 石贵妃道:“我不让妹妹进去是因为前段时间妹妹感染风寒,担心妹妹身体欠安,感染了皇上。我没有拦着任何人,是皇上口谕不见任何人,不信可以问问刘公公。 “皇上一向英明神武,如今生病了,也不愿自己在众人心中的形象受损,故想康复后再见各位大臣有何不可?老二有腿疾,如何能侍疾?老三要忙着会试的事情,如何有空侍疾?也就我和老四清闲些陪在皇上身边。” 李延宁抬眼看了眼石贵妃,会试选主考官一事,李延宁没参与,那时候他还在来京州的路上,听沈颂冕说两位王爷也是争得头破血流,最后三王爷更胜一筹。 主持会试,可是在各位举人面前耍好感的机会,各位举人可都是潜在的可拉拢的臣子。如此提高自己声誉的机会,两位王爷怎么会放过? 石贵妃话音刚落,付汶笙道:“我们内阁有诸多事情需要禀告皇上,可否劳烦石贵妃通传一声,我们内阁几个老臣隔着屏风问一问皇上意见。” 四王爷和刘公公也从寝宫里出来,四王爷道:“皇上既让我监国,这些政事付大人向我说便好,何须劳烦父皇?父皇便是被这繁重的政事压垮了身体。现在父皇的病还未痊愈,如何还能让他再操心这些事?” 三王爷面色不虞道:“四弟在害怕什么?见一面父皇能让你如何?今天我们必须见到父皇!” “大胆,你连父皇的话也不听了吗?”四王爷道。 “父皇的话有圣旨吗?有盖了玉玺的圣旨吗?”三王爷直视四王爷的双眼道。 四王爷心虚,却并不势弱:“父皇口谕……” “一个太监的口谕能作甚?我还想说这老不死的太监假传口谕扰乱朝纲,当该问斩!”三王爷边说着边带着大臣要闯进去,被刘屏垣的侍卫拦住。 “让开,让我们见父皇!”三王爷高声道。 来的朝臣都道:“让我们见皇上!” 石贵妃也急了道:“老三你大胆!” 三王爷继续道:“让我们见父皇!”边说边硬闯。刘屏垣的侍卫拿刀阻挡在他们胸前,气氛紧绷。 寝宫外乱糟糟。这时四王爷身边的一个护卫拿着一样东西匆匆赶到,将四王爷拉出人群,并对他耳语了几句! 四王爷眼睛立马放射出亮光,大声道:“住手!都给我住手!来人啊,将三王爷给我拿下!” 刘屏垣得令立马要捉拿三王爷。三王爷挣脱开,恶狠狠道:“老四,你敢抓我?” “为何不敢?我手里拿的是你砸了河西县大坝,淹没百姓只为掩盖你私造兵器意图谋反的证据!”四王爷掷地有声道。 很多朝臣们震惊得瞪大了双眼,当年河西县大坝决堤,淹没下游数千良田,作为华朝粮仓的锦州饿殍遍野,差点让华朝伤筋动骨!这件事竟然是三王爷做的? 三王爷慌了一瞬,立马稳住心神道:“老四,父皇病危,你不让我们探望,还伪造证据谋害兄弟,你居心何在?” “我居心何在?试问你私造兵器和操练私兵居心何在?来人,把三王爷抓起来严加审问!”四王爷朗声道。 三王爷冷笑道:“你有何权利抓我?就凭这份不明不白的证据?为了不让我见父皇,你还真是煞费苦心!” 四王爷道:“父皇让我监国,我就有权利将你缉拿归案,彻查此事!刘屏垣,我命令你立刻将意图谋反的三王爷捉拿下刑部天牢!” 三王爷一派的大臣立马出来道:“四王爷,这份证据从何而来?你不能不经证实便随意捉拿三王爷!” “是啊,三王爷乃皇子,皇上都没有开口,你身为三王爷的弟弟,哪能随意替皇上做决定?” 李延宁趁机出列道:“此事涉及皇子,应该请皇上出来主持大局才是。” 其他三王爷一派的大臣纷纷附和。 三王爷有恃无恐。四王爷却翻开严慕枫收集的证据,一字一句地念出来在河西县吴县丞如何勾结当地乡绅,剥削百姓银钱,并将银钱换成粮食送入含有铁矿的深山中,供养私造兵器的匠人。 吴戈还将多出来的银钱一层层往上送,四王爷念了许多人的姓名,其中包括廖增兴,而廖增兴最后将银钱送入三王爷府。 四王爷兴奋地脸都红了,道:“来人将本王刚刚念到的大臣名字全部捉拿下天牢!必须严审!” 三王爷道:“一份来历不明的证据就想把我们捉拿进天牢,可笑!你狼子野心,捏造事实污蔑于我,我要面见父皇!” 三王爷想硬闯进去,四王爷不让。双方发生冲突。这么大的动静,皇上不可能不醒,也不可能一句话都不说。可是事实是皇上依旧没有任何声音。所有大臣都惶惶不安,朝廷要大变天了! 三王爷并没有带兵过来,硬闯不是刘屏垣的对手,很快三王爷一党被刘屏垣抓住,石贵妃以四王爷代为监国为由,自是有权处理这桩谋反大案,强行将三王爷押进监狱,将淑妃软禁起来。 三王爷也没想到都快闯进宫里了,老四不知道哪里找到这份证据,记录还如此详细。宫里都是老四的人,他得想办法自保。 三王爷以谋反罪被刘屏垣的手下抓走,四王爷开心得差点没控制住想哈哈大笑的表情,奈何场合不对,只能强行严肃起来让所有大臣回府休息,皇上好了之后自然会召见大家。 李延宁瞄了四王爷两眼,他那开心得想大笑又不得不极力掩藏的样子,真是滑稽。 大臣们往宫外走去。李延宁上马车前,二王爷从他身边走过,李延宁向他行礼,二王爷朝他点点头。 皇上寝宫里的四王爷高兴得开怀大笑,石贵妃也舒展着笑颜,刚刚的场面惊心动魄,要不是那份证据送来得及时,还真拦不住三王爷。 石贵妃道:“那份证据是谁送来的?” 四王爷道:“舅舅派人送来的,说是今早一个小乞丐送到他手上。” “有查到是谁送的?” “小乞丐是被一个蒙面人花钱雇来送包裹的而已,舅舅在查,还没消息。” 第394章 传位 石贵妃喝了口茶道:“总归是好事。” 将三王爷捉拿下天牢,是不是他做的已经不重要了,那份证据是真是假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老三出不来,而皇上只有老四一个能继承大任的皇子。 老二瘸腿还病恹恹,本就不得圣心,找不到玉玺又怎么样,老三犯罪证据确凿,皇上只能把皇位给他! “老头还没交代?”四王爷问。 石贵妃道:“那毒好生厉害,每天一碗药吊着命,吊不了多长时间了。” “死老头这么嘴硬!” 母子俩还没商量出来没玉玺怎么办?却听刘屏垣来报,三王爷在天牢中被人劫狱逃跑了。 “什么?”四王爷气得将茶盏怒砸在地上,“关个人都关不好!废物!” 刘屏垣道:“天牢外,突然冲出来一群黑衣蒙面人与侍卫缠斗起来,他们人数多,是属下一时大意了!” 四王爷气急败坏命令他立马全城搜捕三王爷。四王爷来回徘徊了几圈后道:“娘,为了避免夜长梦多,我必须尽快登基!”四王爷眼神中透着狠厉。 石贵妃眼里也透着坚决,唤来心腹嬷嬷,让她们前去淑妃寝宫行事。 四王爷回到自己府里,与幕僚商议对策。 天色彻底暗下来,今晚连月亮都躲进云层里,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李吉提着灯笼走在李延宁身边。 下午李延宁乔装打扮了一番前去王家找王纯义商量事情。从王家一出来,又去了卢御医那里。忙得一口热饭都来不及吃。 一阵寒风呼啸而来,乍暖还寒的时候,最容易感染风寒。苏熠薇温着饭菜,还煮了姜汤等着李延宁回来喝。 李延宁回到李府里,温暖的家驱散了他浑身的疲惫。饭才吃了一半,李狻急匆匆来给他汇报消息,中午三王爷在牢里被黑衣人劫狱了。 李延宁并不惊讶,三王爷私造兵器又养私兵,总不可能乖乖束手就擒。 “少爷,宫里来了人传口谕,请你出去听旨。”李严道。 李延宁放下汤碗立马出门听口谕。听完口谕,李延宁眉头紧皱,皇上让众大臣明日一早去上朝,有要事要宣布。 今天闹出这么大动静皇上都没能出来,明天就能出来?莫不是四王爷想直接篡位了? 李延宁回到书房,提笔书写下一封信,唤来严婉琳,让她交给惑心楼的七娘,就说这是四王爷的罪证。七娘定然会替她联系三王爷。 李延宁现在只希望皇上能撑住,明天卢御医和孙御医的行动能顺利。王家能尽快将消息送给王皇后,邵泽忠能顺利接到王皇后。 夜晚,听着窗外呼啸的寒风,李延宁紧绷着神经,有些失眠。苏熠薇见相公翻来覆去睡不着,起身点了助眠的檀香,道:“相公,我来给你按按头部放松一下吧。” “有劳娘子了。”李延宁躺在苏熠薇的腿上,苏熠薇的手指按着李延宁的太阳穴。 她的手法施着巧劲,李延宁在不知不觉间放松心情,睡了过去。第二天还是苏熠薇叫了,他才转醒。 穿上官服,李延宁吃了早饭准备出门。临出门了心里却不踏实,交代苏熠薇今天先别出门,让李严严守家里。 李延宁上马车后,见苏熠薇进了屋,他转头对李严道:“若是我有什么事,你一定要带着少夫人和两个孩子先走,护住他们母子三人的安全。” 李严郑重点头道:“少爷放心。” 李延宁让李狻多派些人守着家里内外。李狻立马去安排。 李延宁一大早进了宫,他来了之后发现朝臣已经来得差不多了,但二王爷不在。林佟原等人脸上尽是笑意,一派清闲的模样。 沈颂冕随后也来了,付汶笙眼底尽是青黑,看起来昨晚彻夜未眠。李延宁看了一圈,除了昨夜几个被四王爷下令捉拿的大臣外,还有两三个没来。 很快,四王爷趾高气扬地出现了,他似乎很享受从大殿外一路走进来被众官员拥立其中的感觉,他的双眼紧紧地盯着龙椅,恨不能自己立马龙袍加身,走上最高处,享受九五之尊的感觉。 可惜还棋差一招,他命人给自己搬了把座椅在龙椅下,然后泰然自若地坐下。李延宁想着他还能有什么小丑般的举动? 他坐定后,刘公公出来道:“传皇上圣旨。” 众大臣面面相觑,四王爷起身朝圣旨跪下,做出一副接旨的模样。林佟原、林施原以及四王爷一派的人纷纷跪地接旨。 刘公公又道:“众人还不跪拜接旨?” 李延宁和其他大臣勉为其难跪下。刘公公清了清嗓朗声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随着刘公公将圣旨读完,众人都不可思议地抬头看向四王爷。圣旨里写着皇上年迈,身体不济,故将皇位传给四王爷,即日登基。 四王爷接旨道:“儿臣定不负父皇所托,殚精竭虑为国为民。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林佟原和王昊等大臣也高呼皇上万岁。其他朝臣都没想到皇上还没驾崩,就将皇位退位给四王爷。 几个三王爷的心腹昨天已经被抓,可是忠心于皇上的臣子还在。 付汶笙出列质疑道:“臣斗胆恳请刘公公允许臣等传阅圣旨!”付汶笙不信皇上知道害死先太子的人是四王爷还把皇位传给四王爷。 四王爷急切将三王爷押入天牢,现在皇上还未驾崩却急不可耐地想继位,付汶笙想他恐怕是没有玉玺吧! 四王爷想先斩后奏,先继位,斩杀了三王爷一脉,再软禁没有实力的二王爷,找个理由卸了大世子的兵权,皇上就只有他一个继承人,再逼皇上交出玉玺就容易了。就算皇上不拿出来,华朝也已经落入他手了。 四王爷阴恻恻道:“怎么付大人不信父皇?” 付汶笙道:“臣只想看个明白!” 潘大人和唐大人也出列道:“臣斗胆恳请传阅圣旨!” 李延宁、沈颂冕、顾淮谨以及其他几个大臣都出列道:“臣斗胆恳请传阅圣旨!” 四王爷的视线一一扫过这些大臣的脸,道:“好,刘公公,让他们看个明白!” 刘公公将圣旨拿给付汶笙。 第395章 宫变 付汶笙仔细地看着玉玺的盖章,之后传给沈颂冕,沈颂冕看完给李延宁。李延宁对圣旨上玉玺并不陌生,他也接过好几次圣旨。 历史上没有玉玺的皇帝一直都被史书诟病,哪个皇帝不想自己是正统出身?现在华朝皇帝的玉玺是从前朝便传用至今,不知道盖了多少圣旨,多少有些磨损。 可这张圣旨上的玉玺印迹虽然与印象中的玉玺相像,但磨损的地方有异样,字迹菱角显得过于圆润了。再看皇上的私印,这个私印比当时在翰林院想要陷害李延宁的公文私印比起来,跟真的更像了,但并不是完全一模一样。 四王爷好大的胆子,竟敢私造玉玺和私印!这张圣旨在朝堂上传阅完后。 付汶笙道:“臣有疑虑,这玉玺和私印的字迹都过于新了,皇上派人修过玉玺和私印了?臣想当面见见皇上!” 四王爷恼羞成怒:“放肆付汶笙,谁敢去打扰皇上休息,我要了谁的命!”说着他直接抽出身边侍卫的刀。 “我是父皇唯一有资格继承大统的儿子,皇上不传位于我要传位给谁?老三的罪证罄竹难书还胆敢越狱逃跑,老二一个瘸腿废人,拿什么跟我争!” 四王爷举着刀挂在付汶笙脖子上道:“你说我是不是唯一继承人?说!” 刀往付汶笙的脖子上划出了血痕。付汶笙锐利的双眼直视四王爷,毫不畏惧脖子上锋利的刀,就算二王爷腿瘸颓废,也比你这个谋害兄长的人强! “你这个……”付汶笙的话还没说,李延宁捂着付汶笙的嘴远离四王爷的刀,道:“付大人老眼昏花,恐是看错了,四王爷勿怪。” 说着,李延宁朝付汶笙使了个眼色,沈颂冕也站到付汶笙的身前对四王爷道:“四王爷不日便要登基,此时见了血光可不吉利,望三思。” 付汶笙想挣脱开李延宁的禁锢,李延宁却大力控制住付汶笙,将他拖到一边道:“四王爷,付大人不仅老眼昏花,脑子还转不过弯,我跟他说道说道。” 李延宁拖着付汶笙的肩膀往后面走,低声在他耳边道:“他不会得逞的,付大人稍安勿躁。” 付大人停下挣扎。四王爷见李延宁和沈颂冕如此识趣,心里高兴了不少,以前他想拉拢沈家和李延宁,他们总是再三推拒,现在还不是乖乖向他低头,摇尾乞怜! 四王爷的虚荣心得到极大满足,将刀还给侍卫,道:“礼部何在?” 礼部尚书出列:“臣在。” “算算本王何时登基最为适合?”四王爷一派悠闲地坐在座椅上。 四王爷的话音刚落,门外侍卫匆匆来报:“四王爷不好了,三王爷带着众多兵包围了皇宫门口,打着清君侧的名号要……要闯进宫来捉拿殿下!” 四王爷噌的一下从座椅上站起身:“老三还敢来谋反,传我口令,命令刘屏垣马上斩杀老三这个逆贼!” “是!” 朝堂上的大臣都窃窃私语着,四王爷坐回座椅上,道:“礼部尚书快给我算,本王何时登基最好?” 礼部尚书慌乱道:“这登基乃是大事,臣得翻阅典籍和历法才能……” 四王爷打断他,面色阴沉道:“你说什么?问你一个吉时吞吞吐吐说不出来?要你何用?” 礼部尚书立马鞠躬,忐忑道:“臣想起来了,五日,不,三日后是好日子,最适合登基。” 四王爷得到了想要的答案:“那便三日后登基。” 接着,四王爷开始安排登基事宜,正商量着,侍卫又来报:“不好了四王爷,三王爷灭了石家满门,还拉着石家男丁的尸体当挡箭牌!” “什么?”四王爷怒不可遏,抽出身旁侍卫的刀往殿外走去。 李延宁等大臣一路跟上。 昨晚李延宁让严婉琳送给三王爷的信里,写的就是四王爷利用金草毒死先太子一事。李延宁证据不足,但是三王爷也不用什么明确证据,有个清君侧的理由就行! 只是李延宁没想到三王爷会灭了石家满门。也就是在他们来上朝的这段时间里,三王爷集结了这么多的私兵,灭了石家满门。他的私兵应该是散在华朝各处,难道他早就将这些兵偷偷潜藏在京州附近? 否则怎么可能这么快召集私兵?不对,惑心楼控制了那么多官员,兵部里必然也有其爪牙……石家被灭门,那二王爷府呢?李延宁心里着急,今早二王爷没有上朝!当然不排除四王爷存心没叫二王爷。 巍峨的宫门上有士兵在射箭守着,但是那些士兵已经撑不住了。四王爷一群人还未到宫门口。 宫大门已经被强行闯开,三王爷的马后拉着石家当家人的尸体一路疾驰进宫里。 四王爷目眦欲裂,吼道:“给我上,把这个乱臣贼子给我拿下!” 侍卫得令上前阻挡。李延宁和大臣们躲在一边唯恐被殃及池鱼。刘屏垣的禁卫军虽然强悍,但是挡不住来者众多的三王爷军队。 李延宁定眼看着三王爷一派的将领,沈颂冕也在看,不可思议道:“兵部尚书和兵部右侍郎竟然都是三王爷的人!就连许伟将军也是!” 沈颂冕痛心疾首,许伟曾是二王爷的手下,后来跟着苏骁镇守平州,苏骁带着他打出了战功,后来许伟获得皇上的赏识,被调回来守卫京州城池,城门都是他在守! 李延宁想难怪三王爷集结私兵一点不费力,守城将军都是他的人! 四王爷被刘屏垣一路保护着进入宫里头,但是三王爷丝毫不给他们这个机会。 李延宁和大臣们都躲在大殿的阶梯下。 皇上寝宫里的石贵妃听到石家被三王爷灭了满门,且皇宫大门已经被三王爷破了,气急攻心晕了过去。 孙御医被叫进来给石贵妃把脉医治。孙御医道:“贵妃是一时伤心难当,我开副药给她服下。” 孙御医从耳房出来抓药,路过皇上寝宫时,发现这里居然没人守护着,侍卫被抽调到前面守宫门去了,太监宫女都往石贵妃那边凑。孙御医见四周无人偷溜进寝宫里。 他跑到皇上身边立马给他施针。皇上悠悠转醒。 第396章 逼宫 孙御医附在皇上耳边说了些话,并将一个小瓶子交给皇上。施完针,皇上恢复了一些精神,孙御医又出去给皇上煎药。 孙御医做完这些事出来的时候,紧张得手脚都在抖,生怕遇到四王爷和石贵妃。 寝宫外没人,而外头的喊打喊杀声越来越大声,越来越近。孙御医赶紧去煎药,保住皇上的命,他的命才能保住。 躲着的李延宁越想越担心二王爷一家。于是对师哥耳语几句后,想离开皇宫去二王爷家看看。可惜他还没跑两步,大殿中的厮杀声平息了。 许伟拖出四王爷的尸体,对角落的大臣们道:“反贼已被诛杀,三王爷有请各位大臣进殿。” 四王爷身中数刀,浑身是血,双眼圆睁,死不瞑目。有的文臣被吓得腿脚发软走不动路,被士兵搀扶着进去。 石阶上横七竖八地倒着尸体,空气中都是血腥味。有的文臣走着走着忍不住吐了起来。 许伟的兵已经开始清理尸体,相信很快这里又会恢复如初。 三王爷坐在大殿里那把四王爷曾经坐过的座椅上,擦拭着手里的剑。 看到大臣们进来,三王爷道:“各位大人受惊了,先在此休息一下,容我去看望下父皇。” 说完三王爷往外走去,但是他们这些大臣被士兵软禁在大殿中寸步不能离。 三王爷迫不及待地走进皇上的寝宫中,寝宫空无一人,太监宫女看到冲进来厮杀的士兵,早已吓得做鸟兽逃跑。石贵妃和刘公公也已经被他控制住了。 石贵妃交给他娘处理。至于刘公公还有用处。 皇上刚刚被孙御医施了针,这会儿恢复了精神,看到老三进来,衣服上还沾着血,用沙哑的声音问道:“那个逆子呢?” 三王爷道:“老四这个逆贼谋害先太子,又软禁父皇,伪造圣旨谋反篡位,已经被我诛杀了!” 皇上没有说话,闭上了眼睛。 三王爷又道:“父皇休息了这么长时间,怎么不看看我,现在您就只剩下儿臣一个儿子了。” 皇上睁开眼看着他道:“老二呢?” 三王爷冷哼一声道:“老二那个废物,此刻应该已经去跟老四团聚了。” 皇上激动地想起身:“你把老二杀了?你这个逆子!” 三王爷双眼透着恨,道:“是!从小到大你偏心先太子就算了,老二那个武夫你为什么也这么放在心上? “我的武功不比老二弱!就因为老二跟着先太子长大,你就宠着他!连兵权都给他,让他去收服炎城。结果呢?哈哈哈哈,老二残废了!” 皇上气急道:“炎城战败是不是你搞的鬼?” “是啊,是我和老四合谋的!” 在对付先太子和老二上,三王爷和四王爷默契十足! 皇上痛心疾首:“你们怎么害的他?” “这么想知道?今儿正好有时间陪你慢慢说,父皇去和老二团聚时,也跟他说道说道别对属下那么掏心掏肺。” 许伟,曾经二王爷的副手,回来京州时,无意间去了惑心楼,迷上了楼里的舞姬,就因为这个舞姬长得像他的心上人,便不顾家人反对,娶了她当继室。 在这个继室的挑唆下,许伟与二王爷渐渐离心,可惜二王爷没发现。许伟为了能回来京州和继室长相厮守,也为了自己能升官发财,答应做内应,与乌孜国合作,假传消息引二王爷到敌人的埋伏圈。 至于为什么屡战屡败,自然是因为石家在粮草上搞的鬼,他们下了药,让士兵们软弱无力,战力大大下降。 本来瓮中捉鳖,二王爷难逃一死的。可惜了他身边的冷参将居然提前发现不对劲,及时叫回了二王爷。他们没到埋伏圈就撤离了。 乌孜国的将军一路追杀过来。二王爷在手下的保护下逃了,但是他的腿也废了。 三王爷从回忆中抽身道:“我和老四在这件事情上配合得天衣无缝,你们所有人都查不到线索,看着老二不得志,还有你眼里对他的失望我高兴极了。 “可是就算老二变成了废物,你的眼里还是只有先太子!没关系,只要先太子愿意像对老二那样对我,你也一定会看到我,可是先太子却对我越来越冷淡,我也是他弟弟,我哪里比老二差了?为什么他不能像对老二那样对我?” 于是三王爷又想谋害了先太子,这样父皇就能看到他,很快机会就来了。 狩猎时刺杀先太子的那群黑衣人是三王爷的护卫,他们先用石子打伤先太子坐骑的马屁股,马儿受惊狂奔。林子就一条路,等先太子跑得太快深入林中时便中了埋伏。 三王爷可惜道:“刘雄那群人赶来得太快了,尽坏我好事!” 黑衣人只伤到太子的手臂,不过箭头抹了毒,他也活不了太长时间。 三王爷笑着道:“没想到啊,老四那个蠢材居然给先太子下慢性毒。两种毒就这么奇妙地让先太子立马死了!哈哈哈,天意如此!” 皇上被气得胸口起伏,两眼一黑,差点一口气没上来直接去了。 三王爷笑够了道:“父皇你现在只有我一个儿子了,只能把皇位传给我!” 皇上道:“做梦!” 三王爷眼里透着凶狠,冷哼一声,命人去御书房重新写诏书。 廖增兴写完诏书,拿给三王爷看。三王爷让刘公公把玉玺和私印拿出来盖章。 刘公公支支吾吾道:“皇上的玉玺和私印都不见了。” “刘公公你糊弄谁呢?不见了老四的诏书上的印哪来的?” 三王爷说完,想到什么,拿起那份退位诏书仔细查看,竟然是假的! 他一掌拍在桌子上,命人在皇上的书房和寝宫里给他仔细翻找玉玺。 三王爷回去寝宫想问问皇上玉玺的下落,结果差点与太监撞上。 “大胆奴才,敢冲撞本王!” “三王爷饶命,皇,皇,皇上驾崩了!”太监跪地哆哆嗦嗦地说完。 三王爷抬脚快步往皇上寝宫而去,只见皇上平静地躺在床上,三王爷大吼道:“把孙御医给我叫进来!”玉玺还没找到,他不能这么死了! 孙御医被三王爷的侍卫提溜进来。 “给本王救父皇!快!”三王爷命令道。 第397章 灭门 孙御医来到皇上床边,检查皇上的情况,气息和脉搏都已经极其微弱,足以和死人一样,确实与李大人在药丸说明书上写的一样。他知道皇上定是听进去李大人的计划了。 孙御医以为皇上施针救治为由,掀开皇上的衣服,在几处关键穴位上封穴,如此皇上便能保持低频率的存活状态,假死三天。 做完这些,孙御医悲切跪地道:“三王爷恕罪,微臣尽力了,皇上中毒已久,石贵妃又不让微臣及时施针医治,皇上刚刚情绪过于激动,没熬过去。” 三王爷一脚踢开孙御医:“废物!” 他知道藏心毒的毒性一旦发作,就皇上这身体情况,没熬过去很正常,但他还是生气,老头不该这么快死却偏偏就这么死了! 孙御医爬起来道:“三王爷,皇上已走,请您节哀顺变,尽快为皇上办理国丧,您也好早日登基,国不可一日无君!” 孙御医几句话听得三王爷内心舒爽,他平息了怒火,也平息了想砍了孙御医的想法,道:“孙御医说得对。来人,马上为皇上收殓入棺。” 李延宁他们还被围困在大殿中,突然听到了丧钟响起。众人一愣,皇上驾崩了? 不一会儿,三王爷带着廖增兴几人从大殿外进来,和早上一样的场景,只不过主角换成了三王爷。 三王爷坐在了那把座椅上,刘公公同样手持着圣旨走到正中间,开始宣读圣旨。 与早上差不多的圣旨内容,只不过将让位改为了传位,将四改为了三。李延宁听得着实好笑。为了那张龙椅,兄弟相争,至死方休。 这次林佟原、林施原等四王爷一派的人立马下跪拜见新帝,滑跪得比谁都快。 但是三王爷并不买单,将四王爷一派的这几个官员全部拉出去,跟着老四与他斗了半辈子,他没有那么宽宏大量,几个被三王爷记恨的大臣,譬如林佟原、林施原等皆以四王爷同党被就地处死。 杀鸡儆猴,其他官员都不得不跪他这个新帝。付汶笙瞪着三王爷,河西县的案子,私造兵器,养私兵的事情,难道就这么算了?那天理何在?这样的人坐上皇位,百姓还能有活路吗? 李延宁赶紧拉着付汶笙跪下,小声道:“我还是那句话。”他不会得逞的,付大人,稍安勿躁。 付汶笙看着李延宁朝他点点头,沈颂冕也跟他使了眼色,他才作罢。 三王爷见所有人都跪地后,哈哈大笑起来,让大家平身。 廖增兴出列道:“三王爷,如今天气见暖,四月份还有会试、殿试,各处的举人都已经赶来京州,国丧得赶紧办,国不可一日无君。” 三王爷一派的人出列支持赶紧办国丧,尽早登基。李延宁和沈颂冕以及顾淮谨也都支持。 三王爷心情舒畅极了,道:“好!礼部马上看日子,什么时候适合发丧?” 礼部尚书冷汗直流,不确定道:“三日后适合……” “三日啊,”三王爷鹰隼般的眼睛只盯着他,礼部尚书立马改口道:“三日后适合登基,先帝应尽快出殡为好。” 三王爷道:“那时间有些赶,不过为了让父皇早点入土为安,再辛苦也要做,那就准备起来,我们明日出殡去皇陵。” 李延宁等官员终于被准许放出去。潘大人和唐大人一脸落寞地走着,付汶笙对李延宁和沈颂冕道:“我朝悲哀啊!” 付汶笙朝皇上寝宫的方向跪下,磕了三个响头,哭得肩膀耸动,起身时差点没站稳,李延宁扶住了他。 付汶笙道:“发完国丧,送完皇上最后一程,我便辞官归隐。” 潘大人和唐大人听了这话,若有所思,似乎也下定了决心。 李延宁也无法在此时跟他们多说什么,他还记挂着家里和二王爷一家。 他跑着出了宫,宫外是重兵把守,李吉和李狻一直躲在街角看着宫门。李延宁出来时,两人松了口气。 李延宁跑向他们俩,上了马车问:“家里可有事?二王爷家呢?” 李吉心直口快道:“今早太可怕了,少爷你回去就知道了。” 李狻向李延宁讲述了早上的事情。 早上天微亮,四王爷以“清君侧”为由,让许伟大开城门,众多养在京外和潜藏在京里的私军都集结起来。 等众多大臣上朝后,三王爷命令自己的私军以搜查四王爷同党反贼为由,包围四王爷一派大臣的家,还派人灭了石家满门,拉着石家男丁的尸体去围攻宫门。 今早百姓看到这么多士兵在街上,都躲在家里紧闭门窗,一步也不敢出来,到现在街上也冷冷清清,一个人都没有。 三王爷不仅灭了石家满门,还以调查当年炎城战败一案为由,要捉拿二王爷,他们诬陷二王爷叛国,故意输了战争。 二王爷家的护卫誓死守卫二王爷府。二王爷哪怕腿瘸,也是练家子,这么多年装颓废,但他也没落下功夫,府里的侍卫也各个武艺高强。起初三王爷的人没占到什么便宜。 但是架不住三王爷一批又一批的私兵杀上来,尤其是许伟出现在二王爷面前。 二王爷从未想过许伟会背叛自己,电光石火间,二王爷想到了当年那个军队里的内奸是谁了,就是许伟! 许伟是二王爷一手带起来的将士,他的功夫都是二王爷指导的,他非常了解二王爷,专攻二王爷受伤的右腿。 二王爷始终不明白许伟为什么要背叛自己。 “为什么?许伟,你为什么背叛我!”二王爷目眦欲裂。 许伟并不想多说,只道:“我一点不比冷颉差,为什么你升他为参将,不升我?你明明知道我喜欢邓小姐,还把她嫁给房名先那个只有家世的草包!你说我为什么要忠心于你?” 二王爷没想到许伟竟因为这点小事背叛他:“你当年年轻气盛,冷颉比你稳重,思虑也更周到,我只是想再磨练磨练你。至于我为什么把邓小姐介绍给房名先,那是邓小姐自己喜欢房名先,我尊重她的意愿!” 第398章 躲藏 邓老将军战死后留有一女,托付给二王爷照顾,邓小姐年纪到了,二王爷想给她找个好婆家。房名先是书香门第,又是进士出身,在兵部任职,与二王爷有交集。 他知道许伟看上了邓小姐,可房名先条件确实比他更好,二王爷让邓小姐自己选择。邓小姐毫不犹豫选择房名先,她对许伟并无男女之情。 不想在许伟眼里变成他强迫邓小姐嫁给房名先。许伟心术不正,看什么都是扭曲的,二王爷怪自己看走了眼。 许伟为了尽快拿下二王爷,一招一式全部对着他的右腿打,二王爷渐渐落了下风。 二王爷守着前门,世子妃带着小世子在侍卫的保护下从后宅小门乘坐马车逃跑。许伟的士兵一路追着他们,保护他们母子的士兵一个个倒下。 二王爷也被许伟刺了一剑,受了伤,败下阵来。王府侍卫拼死带着二王爷跑走,王爷府终究是守不住了。 许伟道:“给我追回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 世子妃抱着小世子在颠簸的马车里想着她们母子能去哪里?突然想起来华孟灏从都定州回来后,曾说过他此番出行最大的收获便是认识了一个好友——李延宁。 李延宁,世子妃没见过,但她在夫人聚会上见过李延宁的娘子苏熠薇。华孟灏说过若是有事可以找李延宁,他定会帮她们。 世子妃对侍卫道:“知道李延宁大人家在哪里吗?去他家!” 侍卫立马调转车头,不往城外去,而是直奔李府。 苏熠薇一大早送李延宁上朝后,眼皮直跳,李严按少爷交代的,吩咐家里的护卫守好各个前后门。 苏熠薇在盘账,壮壮已经吃饱饭在背诵书籍了,悦悦坐在一旁一边玩,一边听哥哥背诵。 突然李严来报:“少夫人,有一个自称是世子妃的女人抱着一个孩子,慌慌张张地来找少爷。” “世子妃?还抱着孩子?”苏熠薇想着难道是华孟灏的娘子? 她立马快步走去前院,入眼的是一位貌美端庄的女子,果然是世子妃! “臣妇李苏氏见过世子妃。”苏熠薇行礼道。 世子妃还未开口,李严朝她们做了一个嘘的动作,她们立刻噤声。 大门外传来一阵士兵搜查的声音。世子妃顿时紧张起来。苏熠薇示意她别怕,先进后宅。 保护世子妃的侍卫放下世子妃母子后,驾着马车往相反的方向跑去,引开追杀的士兵。一会儿后,大门外便没有声音。 来到后院,世子妃终于脱力一般地放下怀里的孩子。 小世子跟壮壮差不多年纪,小脸煞白,估计被吓得不轻。平常熟悉的、教他练功、陪他玩耍的侍卫一个又一个地倒下,鲜血飞溅到他脸上,手上,他们喊着保护小世子,小世子快走。 他不知道闯进家里的人是谁,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杀人。娘亲遮住了他的眼睛,不停地安慰他不要怕,衡儿不要怕。 可是他还是害怕,现在到了这个陌生的屋子里,母亲终于把他放下来。那个漂亮的阿姨拿了干净的手帕给他擦去了脸上和手上的血迹。 “小世子不要怕,没事了,等会换身干净的衣服就好了。”苏熠薇安慰着,并让翠禾去拿套干净的衣服给世子妃和小世子换上。 “多谢李少夫人。”世子妃道。 “二王爷府可是出什么事了?”苏熠薇担忧地问道,若是王爷府都出事儿了,那相公在宫里会不会也出事儿了? 世子妃点点头将王爷府遭屠杀的事情说了。苏熠薇震惊不已,道:“世子妃,你先休息,我派人去找一找二王爷。” 苏熠薇出了门,立马唤来李严,派人去通知叶明和沈家。 壮壮牵着悦悦来找苏熠薇:“娘,我会背诵了,你要听吗?” “娘现在没空,家里来了个和你一样大的小哥哥,壮壮和悦悦等会儿陪哥哥玩。” “好啊,我有小哥哥一起玩了!小哥哥呢?他在哪里?”壮壮兴奋道。 “哥哥换完衣服就出来。壮壮在这里等会儿。” 一会儿后,世子妃牵着换好衣服的小世子出来。苏熠薇领着两个孩子向世子妃和小世子问好。 李家的两个孩子极有教养,世子妃很喜欢他们俩。 壮壮自来熟地自我介绍:“我叫李文晔,你可以叫我壮壮,这是我妹妹悦悦,你叫什么啊?” 小世子看着眼前这两位粉雕玉琢的小孩道:“我叫允衡。” 苏熠薇让下人上了饭菜,道:“世子妃多少吃一点,二王爷吉人自有天相。” “谢谢。” 壮壮也对允衡道:“允衡哥哥你也吃啊,这个粥很好吃的。悦悦可喜欢吃了。” 悦悦睁着大眼睛点点头道:“好吃,哥哥吃。” 两双期待的大眼睛望着允衡,他拿起汤匙喝了一口,味道不错,可是他吃不下,鼻尖似乎还萦绕着血腥味。 “哥哥再吃这个糕点也很好吃的。” 允衡又咬了一口。壮壮道:“你是不是和悦悦一样,需要听我背书才吃得下?我刚刚会背一段三字经,我背给你听,你多吃点好吗?” 壮壮自来熟的性子,好不容易碰到个同龄玩伴,非常热情。 允衡和世子妃听着壮壮奶声奶气地背诵三字经,心情竟然奇迹般地渐渐平复下来。 李严去通知了叶明。叶明在京州为叶弘轩买了一座宅子,就在夏得韬宅子的附近。叶明现在就在叶宅,知道三王爷想杀二王爷,他立马派出叶家的伙计打探消息。 李狻也得到李严派人送来的消息,他对李吉道:“你守在皇宫外等着宁哥,我去打听二王爷的下落。” 许伟亲自带人和三王爷包围了皇宫。许伟的手下到处搜查二王爷之际,叶明和李狻的人也在找二王爷。 叶明最先想到了京郊外的冷颉,冷颉是二王爷的旧部,二王爷估计会出城找他。因此叶明立马带着人去城门口。今日城门紧闭,一个人也不许进出。 叶明让人到各个巷子里找一找。李狻发动了所有的关系网去找,很快有消息说在靠近城门的暗巷里看到几个人搀扶着一个瘸腿的人四处躲藏着。 第399章 守家 李狻赶到暗巷时,叶明也刚找到二王爷。叶明的伙计靠近时差点被当成三王爷的人,被侍卫杀了。 叶明赶紧介绍是误会,他是李延宁的舅舅,是来帮助他们的。二王爷肩膀中了一剑,虽然撒了金疮药,止住了血,但是伤口必须马上处理。 李狻道:“这里离小回药铺不远,我们去那里。” 付潇潇昨晚就住在小回药铺里,因为裴回发烧了,晕倒在佛堂里,要不是南星及时发现,还不知道会晕多久才被人发现。 付潇潇放心不下师傅,昨晚一直守着。今早师傅退烧了,可是开了铺子后才发现今天一个病人也没有。没有病人说明大家身体健康,是件好事,可是突然闲适下来,她有些不适应。 正在捣药的她突然听到了敲门声,终于来病人了!她一开门,一群男人扶着一个浑身血的男人进来,她还没反应过来,药铺门被锁上。 一个中年男子笑着对她道:“付小姐不要害怕,我是得韬的义父叶明,这是二王爷,他受了伤,劳烦付小姐为他医治。” 付潇潇环视了一圈屋内的男人,有几个一身血,都多多少少受了伤。那个瘸腿的男人伤得最重,她来不及思考叶明到底是不是夏得韬的义父,身为医者的救人之心让她立马行动起来。 付潇潇道:“把他送进左侧屋里,南星拿药过来。” 叶明道:“多谢付小姐。” 付潇潇主要治疗妇疾,对外伤医治不精通,好在二王爷的伤没有伤到经脉,她处理起来才没有那么棘手。可是包扎完也出了一身冷汗。 出门后,她道:“止了血,也包扎了,我写了药方等会熬药给他服下。”付潇潇环视了一圈屋里的男人道,“你们,也包扎下吧。” 王爷府的侍卫多多少少都受了伤。她又道:“小伤你们自己互相上药包扎,实在不行再找我。” 她将金疮药和绷带给他们,自己带着南星开始抓药。 叶明感谢道:“多谢付小姐出手相救。” “不用客气。你……真是夏公子的义父?”付潇潇问。 叶明摸摸自己的脸道:“是啊,货真价实,怎么我不像吗?” 付潇潇道:“没有没有,您误会了,就是觉得您有些过于年轻了。” 叶明高兴道:“承蒙付小姐夸奖。” 叶明特别满意这姑娘,小声对李狻道:“得韬这小子眼光真好!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拜堂成亲。我得赶紧让薇儿上付家去提亲。这么好的姑娘,不能嫁去别家了!” 李狻内心想着,宁哥计划顺利的话,夏得韬应该已经收到返程的消息,在回来的路上了。 许伟的手下将士张浪到处搜捕二王爷和世子妃母子。最后世子妃的马车被追上是在这条西长街上,这条街上住了不少文人官员,世子妃必定藏在哪户人家家里。 张浪想抓住二王爷和世子妃母子立功,这从龙之功定能让他平步青云,因此他下令搜查西长街上所有的人家。 李严细听着门外的动静,他拉开一条缝,看着门外的士兵挨家挨户硬闯进去搜人,立马报告给苏熠薇。 世子妃听到他们硬闯搜人,怕连累了李家,道:“多谢李少夫人收留,后门在哪里,我和衡儿先走。” “不行,他们把这整条街都包围了,你能去哪里?你们待在这里别动,我来想办法。”苏熠薇说完和翠禾出了屋子。 允衡抱着母亲的大腿唤了声娘。世子妃摸着自己的儿子道:“衡儿乖,等会要是……万一有坏人进来,你要躲起来千万不要出来。” “娘……”允衡哭着道,“娘别不要我……” 壮壮不知道为什么他们要哭,急道:“允衡哥哥不要哭,壮壮保护你。我等会带你和世子妃阿姨躲起来。我知道躲哪里,连爹娘都找不到。” 悦悦的小手举高高,抹了抹允衡的眼泪道:“哥哥不哭。” 世子妃拉着壮壮的手道:“壮壮真勇敢,你们现在带着允衡哥哥去躲猫猫,不是我和你们娘亲来叫你们,千万别出来,记住了吗?” “记住了,允衡哥哥,悦悦我们走。”壮壮牵起两人的手道。 世子妃擦干眼泪,想走去前院却被严婉琳拦住了。严婉琳道:“你要相信我们少夫人。” 张浪放任手下的士兵挨家挨户搜,他不约束手下的兵,这些私兵乍然有权力闯入官员和富商家里,搜人的同时,看到钱财随意抢劫,碰到女人,肆意调戏。整条街道上空都响着打砸声、求饶声、哭声…… 搜到了李府,士兵前去踹门。士兵还没抬脚,李严打开门道:“这位将军何事在此?” 张浪骑在马上,趾高气扬道:“本将军奉三王爷之令捉拿二王爷和世子妃母子归案,识趣的给本将军让开,包藏犯人,格杀勿论。” 李严道:“看好了,这是李总督府上。堂堂朝廷从一品官员府邸,岂容你说搜就搜。” 张浪问手下:“李总督?从一品?” 手下附在他耳边道:“是啊,李延宁大人,和世子一同在都定州立过功。” 张浪经过手下一说也想起来李延宁是谁,但是他将这条街上全部人家都搜过了,没有找到世子妃母子。 王府的马车就在这条街上被劫住,世子妃定然在这条街。不在其他人家,那一定在李延宁家。 况且李延宁和世子还认识,包藏的机率更大!为了从龙之功,张浪恶向胆边生,大声道:“搜的就是你李总督府上。李延宁和华孟灏沆瀣一气,世子妃母子定然藏在你家,都给我让开,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张浪想李总督又怎么样?二王爷那边的人早晚都得人头落地。 “你想对谁不客气?”苏熠薇身着从一品诰命夫人服饰款步走出。 李府里突然出来个如此貌若天仙的女人,张浪顿时被惊艳得瞪大了双眼,下意识道:“敢问姑娘芳名?” “放肆!我乃李总督夫人,堂堂的从一品诰命夫人,岂容你在此言行放浪!”苏熠薇道,“李严,把这些人给我赶出这条街!” 第400章 哭丧 张浪道:“李少夫人别生气啊,待我搜完你家,带走世子妃母子,你要是求我,我也可以留下来陪陪美人,哈哈哈。” 苏熠薇二话不说,拿起翠禾手里的弓箭,准备拉弓射击张浪。 张浪看她的动作,好笑道:“啧啧,这美人还会射箭!” 周围的士兵响出了下流的笑声。 苏熠薇坚定地拉开弓箭瞄准张浪的帽子,在一片调笑声中一箭射出,张浪的帽子瞬间掉落在地。 笑声立马停止。张浪难以置信地摸着自己的头。 苏熠薇再次拉开弓箭,朝张浪的坐骑射去。马匹受惊,啾鸣一声到处乱蹿。苏熠薇趁机又射出几箭,将张浪手下的马匹也射中。 几匹马同时受惊,将张浪带来的士兵踩踏得一团乱,士兵丢盔弃甲躲避马蹄,阵型全无,像一群乌合之众。 苏熠薇掷地有声道:“再敢放肆,下一箭就射你的脑袋!” 张浪和他的手下小看了这个女人,恼羞成怒地抽出刀道:“给我上!把这李府给我踏平了,把这女人给我抓起来!” 李严和李府的护院全都跑出来一字排开挡在门前。苏熠薇手持圣旨站在大门中间道:“这是皇上封我相公李延宁为南部大陆总督的圣旨,圣旨在此,尔等还不下跪!” 张浪好不容易稳住了马匹,恶狠狠地瞪着苏熠薇。 苏熠薇又道:“我相公乃朝廷高官,皇上亲封的封疆大史,你是什么人敢在我李府门口大呼小叫,出言不逊!” 张浪只是个四品武官,他脸色阴沉道:“李延宁包庇罪犯,我奉命前来捉拿罪犯!” “你口口声声说我相公包庇罪犯,罪犯是谁?犯了什么罪?你要搜我家可有刑部或者大理寺的搜查令?” 张浪:“……” 苏熠薇继续道:“你奉谁的命令?哦,想起来了,你刚刚说了是三王爷,敢问三王爷可命令你擅闯李总督府了?可让你搜查李总督府了?” 张浪:“……” “你既拿不出搜查令,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拿着鸡毛当令箭,还敢对朝廷诰命夫人出言不逊,你可知罪!” 张浪咬牙切齿,暗骂道:“他娘的!这死娘们!” 手下对张浪道:“要不咱们还是去别地搜搜吧?不能放跑了世子妃母子。” 这李家一看就是硬茬,李延宁年纪轻轻能官拜总督,他夫人一手箭术女中豪杰,万一硬闯出了事,三王爷怪罪下来,别说从龙之功,命都要没了。 张浪好汉不吃眼前亏,命令人撤退继续搜查别条街。 苏熠薇进门,李严立马紧闭大门。苏熠薇松了口气,总算是应对过去了。三王爷的人都敢明目张胆地入室搜查,宫里怎么样了?相公怎么样了? 苏熠薇忧心忡忡道:“宫里可有消息传出吗?” 李严摇头。 “舅舅和李狻那边呢?” “我去后门守着,估摸着应该有消息了。”李严道。 苏熠薇回到后宅,世子妃已经知道大门口发生的事情,再次道谢。 苏熠薇道:“我相公和世子在都定州也算同生共死过,你们有事,我和相公不会袖手旁观的。” 世子妃道:“李少夫人真不愧是苏将军的千金,一手箭术令人佩服。” 苏熠薇惭愧道:“世子妃过奖了。对了,三个孩子呢?” 严婉琳道:“在后院玩捉迷藏游戏呢。” 孩子们无忧无虑的玩闹声冲散了大人们紧张的心情。 不知过了多久,李狻回来道:“找到二王爷了,他肩膀中剑,已在小回药铺医治。他们此时正在搜查京州内的医馆和药铺,明叔已经将二王爷接到叶家的铺子里休养。” 世子妃担忧道:“我爹伤得怎么样?” “二王爷已经恢复意识,世子妃放心。” 世子妃这才放心一些。 宫门外,疾驰的马车里,李狻向李延宁汇报了今早发生在大门口的事情。这些事还是李严跟李狻讲的,李严气不过,想让李狻查查那个敢对少夫人出言不逊的张浪。 李延宁听后,脸色难看,道:“张浪应该是许伟的手下。我定不会放过他!” 李延宁又问:“张浪还搜了哪些人家,沈家和顾家可有事?” 李狻道:“沈家有沈老师在,张浪不敢怎么样。顾家的少夫人这些日子都带着两个孩子住在王家。” 李延宁松口气,问:“收到邵泽忠的消息了吗?” 李狻道:“收到飞鸽,已经接到人了,在回来的路上。” 李延宁心底轻松了一些。 他们回到家里,李延宁的出现一扫苏熠薇心头的阴霾。 “相公你回来了!没事儿吧?”苏熠薇上下端详着相公。 李延宁紧紧抱住苏熠薇道:“我没事,让娘子担心了。” 李延宁去见了世子妃和小世子。小世子长得很可爱,跟世子妃更像一些,只有那双长睫毛的眼睛与华孟灏如出一辙,非常深邃有灵气。 世子妃和小世子暂时在李府居住下来。三王爷现在忙着出殡,没有时间对付官员。张浪敢再来,李延宁就敢把他的腿打断。 隔日,天光大亮,不仅李延宁这些朝廷官员要赶到皇宫里送殡。像苏熠薇这样的官夫人也要身着丧服前去皇宫哭丧。 李延宁和苏熠薇坐在马车里,李延宁替她将软跪垫绑在膝盖上系紧。昨晚世子妃知道她今天要哭丧,便建议她缝两个软跪垫绑膝盖上。 官夫人要陪着后宫嫔妃跪着一直哭,一会儿跪一会儿起一会儿拜,大多数时候一跪就是半天。 这样的哭丧会持续三天,直到皇上入土,皇陵封上。等到第七天,所有人还要再去跪一天,方才结束。算起来总共要跪四天,就是绑着软跪垫,一天下来,膝盖也疼得紧。有些年纪大的官夫人,哭丧完就要大病一场。 李延宁心疼娘子要跪那么久,当即让家里的嬷嬷找来棉花,在世子妃的指导下,苏熠薇、严婉琳、李烟还有翠禾赶工缝制了好几对软跪垫。 夫妻俩到皇宫时,很多官员都带着夫人到了。夫人们依照丈夫的品级排队进入后宫,现在后宫是淑妃在操办丧事。 她们来到摆放皇上灵柩的宫殿前,官夫人在空地上开始跪拜哭丧。 第401章 皇上出殡 苏熠薇在人群中找沈少夫人董氏以及王时雨。董氏就在她身后不远,王时雨也看向她。三人隔着些距离。 苏熠薇偷偷指了指膝盖,比划了个垫子的姿势,王时雨和董氏都看懂了,指了指自己的膝盖,点点头,表示她们也带了。王家和沈家是世家,这样哭丧遇到过,她们自然有准备,她们还给苏熠薇都带了一对。 李延宁和顾淮谨来到灵堂,众朝臣向皇上祭拜。发丧前的仪式很多,三王爷等不及,已经删繁就简。 跪了拜,拜了又跪,过了有半个时辰,终于走完流程。开始出殡了。 哀乐奏响,招魂幡和纸钱飘扬。出殡队伍浩浩荡荡。百姓偷偷打开门窗,隔着门缝看出殡队伍。离皇宫近一些的百姓昨天都听到了丧钟,皇上昨日驾崩,今日就出殡,这也太迅速了。 年纪大一些的百姓经历过第一任皇帝的国丧,都觉得这次的国丧办得太过迅速且敷衍了,竟然只守了一晚的灵堂。会看日历的百姓更是困惑不已,今日明明不适合发丧啊! 而且皇上明明有三个儿子在世,怎么只剩下一个王爷披麻戴孝走在前头?昨日躲在家里不敢出来的百姓还不知道四王爷已经被三王爷杀了,二王爷也失踪了。 华朝历经两任皇上,开国皇帝能征善战,结束了割据局势一统国家,百姓才能过上安稳日子。 第二任皇帝与民生息,殚精竭力为民谋福利,才有现在百姓的好日子。京州的百姓都尊敬这两任皇帝。皇上驾崩,百姓都在家门口挂上了白布和白灯。 进京赶考的很多举人都亲眼目睹了昨天士兵满大街搜查人的情景,被那粗暴的不讲理的士兵对待的经历让他们气愤不已。士兵说是奉三王爷的命令搜查四王爷同党。 他们都是普通的举人,怎么认识四王爷?若是真认识,还至于住在这破客栈吗? 三王爷不加约束手下的兵,士兵打砸小贩的摊位,抢掠商铺的银钱,简直跟强盗没什么两样。 很多举人想到了话本里华将军的军队皆是帮助百姓,所到之处,都得到百姓的尊敬,就连各小国百姓都对华将军的军队赞不绝口。 对比之下,三王爷这边更加不得人心。有些有傲气有抱负的举人甚至想着,若是三王爷这样的人当上了皇帝,那华朝的军队该成为什么模样? 百姓心里的嘀咕,三王爷自然是不知道,他作悲伤状走在前头,两边是重兵在把守,他的身后跟着自己的几个儿子和孙子。 李延宁等官员走在灵柩后面,他在人群中找着李狻和叶明。苏熠薇这些女眷走在官员的后面,跪了这么久,又走了这么久,很多养尊处优的官夫人都累了,越走越慢,原本按品级排序的队伍越走越乱。 高官夫人队伍中也就苏熠薇还年轻。苏熠薇走到付夫人身边,搀扶住她。 付夫人道:“谢谢李少夫人。” 苏熠薇道:“付夫人慢些走吧。” 王时雨和董氏也来到了队伍后,扶着那些走不快的夫人。年纪大的夫人无不感谢着她们的善意。 送殡队伍浩浩荡荡地从皇宫一路走出了城。在城外时,李延宁看到了人群里的李狻和叶明,他们朝李延宁点点头。李延宁心下一松。 去皇陵的路更加难走,走到京郊外时,已经没有送殡的百姓了,官员女眷越走越慢,几乎落在了最后。 淑妃年纪也大了,前几日又被石贵妃用了刑,三王爷从宫门开始就让人拿轿子抬母亲。现在出了城门,他自己和儿子、孙子们也骑在马上。 潘大人对三王爷已经失望透顶,连送皇上最后一程都只做做样子给百姓看。这样不忠不孝之人何以治天下? 李延宁看着后面的女眷怕等会儿她们会遇到危险,于是快步走到三王爷前面道:“三王爷,何不让官员女眷回皇宫继续守灵?她们大多年纪也大了,这去皇陵还有大半天的路,她们进度如此慢,恐怕耽误了入土时辰。” 三王爷转过头看去,女眷确实远远落在后面。她们中不少是有品级的诰命夫人,士兵也不敢催促,这么走确实浪费他的时间。 于是道:“传本王命令,让所有官夫人先回去皇宫守灵。” 许伟让张浪前去护送官员女眷回皇宫。李延宁听到许伟的话后道:“张将军有勇有谋,武艺高强,应该留在队伍里保护三王爷才对,怎么能让他去护送女眷?大材小用了。” 张浪不留在队伍里怎么杀了他?李延宁想。 李延宁最后让严婉琳送给三王爷的是四王爷谋害先太子和软禁皇上的罪证,让三王爷有了清君侧的名义,因此三王爷对李延宁很客气。许伟也卖李延宁一个面子。最后张浪被留在送殡队伍里。 苏熠薇那群女眷被下令返回皇宫,各个都兴高采烈,相互搀扶着回去。 李延宁看着她们回去了也松了口气。等会打起来的话,还真怕她们出了事儿,回去了就好。 送殡队伍继续往前走,很多老臣也走不动了,落在最后。队伍经过一条山路时,前方突然出现了一队人马。李延宁想,终于来了。 两方队伍碰上,三王爷还在想哪来的人敢迎面朝他走来,不想居然是王皇后! 许伟看到邵泽忠心里才了然,这小子原来是去保护王皇后了,难怪他清理刘屏垣及其手下时没见到邵泽忠。 邵泽忠护送着王皇后从佛寺一路回来。王皇后从马车里出来,看着灵柩泪流满面。 她在宫女的搀扶下走到三王爷面前,双眼却紧紧地看着皇上的棺椁道:“我想再见皇上最后一面。” 三王爷冷哼一声道:“皇后娘娘莫要开玩笑了,父皇已经入棺,让他入土为安才是正道。” 王皇后严厉道:“我要你开棺!” 三王爷面色阴沉道:“皇后娘娘太过悲伤,来人,扶皇后下去休息!” 王皇后却走近三王爷,在他耳边小声道:“玉玺。” 三王爷一下子振奋精神,追问道:“玉玺在哪里?” 第402章 救驾 王皇后看了看三王爷的身后,二王爷和四王爷都没在。 “现在我是皇上唯一的儿子!玉玺到底在哪里?”三王爷急迫地问道。 “开棺,让我见皇上最后一眼。”王皇后道。 “父皇已经死了,你见他有什么用?” 王皇后冷笑道:“想要玉玺就给我开棺。” 三王爷盯着王皇后,她为什么这么执着开棺?难道玉玺在棺椁里?反正皇上已经死了,开棺又如何? 三王爷道:“王皇后与父皇感情深厚,现在想见父皇最后一面,来人,开棺!” “是。”许伟命人立马开棺。 灵柩后面的老臣见到士兵开始撬开棺椁,阻止道:“这是干什么?怎么能开棺?天理不容,天理不容啊!” 士兵将阻止的大臣拉到一边。棺椁刚挪开一点,王皇后立即跑到棺椁旁边道:“等下,拿把伞来,日头晒,恐伤了皇上。” 三王爷瞧着天,快正午了,他也听说过去世之人不能晒太阳的说法,正午的日头烈,恐伤了灵魂的三魂七魄。 王皇后的宫女撑了把伞过来,棺椁缓缓移开,露出了里面的皇上,他正面容安详地躺在里头。 王皇后瞬间泪流满面,伸手抚摸着皇上的脸庞。他们是少年夫妻,也曾浓情蜜意,情深意切过,可惜帝王哪有深情不悔的?至尊地位带来的滔天权势,又岂容得了他们一世一双人呢? 三王爷和旗下的将领士兵不知出于何种心态,棺椁打开后,并不敢将棺材盖全部掀开,只挪了一部分给王皇后看。 王皇后见大家都没敢看她这边,加上伞遮住了三王爷的视线,她立即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小瓶子,将假死的解药喂进皇上的嘴里。 又细想着孙御医画的穴位图,她假装着边哭边看皇上的身体,将银针从皇上的脑袋和胸膛的穴位中抽出。 很快,皇上微弱到近乎没有的呼吸慢慢恢复,穴位上的银针抽出后,面色也恢复红润。 三王爷不耐烦道:“王皇后,该让父皇安息了!” 王皇后将手指头放在皇上的鼻子上,呼吸恢复了。她这才朝灵柩旁边的李延宁看去,朝他点了点头。 李延宁的心彻底放松下来,皇上马上就能醒来! 他朝三王爷道:“三王爷,现在快正午了,是不是也该让大伙儿休息一下?也让皇后再和皇上叙叙旧。” 王皇后一点离开棺椁的意思都没有。那些大臣也各个累得走不动。休息一会儿也无妨,于是他下令道:“原地休息!” 许伟通知下去后,士兵们和大臣都席地而坐吃点干粮。 就在所有人都放松时,山上突然冲下来很多人,将他们重重包围。这些人二话不说,见人就砍,三王爷一派的士兵都傻眼了,京郊外什么时候有这么多实力强悍的土匪? 混乱中,李延宁喊道:“保护先皇遗体,保护皇后。” 他和顾淮谨、沈颂冕、王纯义指挥着抬棺人将棺材运到一边去。王皇后在邵泽忠的保护下,也一起离开。 山上下来的士兵只冲着三王爷的人杀,对于大臣和送殡队伍里的其他人都不加理会。 不一会儿,皇帝转醒,李延宁和顾淮谨将棺材盖彻底掀开,扶起皇上。皇上咳嗽了几下,终于能大口呼吸。王皇后又喂了些水给皇上。 皇上渐渐恢复神志。李延宁又拿出人参药丸给皇上服下。皇上终于恢复了些力气。 众大臣看着皇上从棺材中醒来,惊讶地愣在原地走不动路。赵大人甚至吓得叫嚷道:“诈尸了,皇上诈尸了!” 付汶笙、潘忠越、唐明熙等人看到皇上没事,高兴得泪流满面!付汶笙大呼道:“老天有眼,老天有眼啊!” 这边的动静很快引来三王爷和淑妃的注意,看到皇上从棺椁里坐起来,三王爷一脸见了鬼的表情,惊恐万分。 接着看到李延宁、沈颂冕以及王皇后等人对皇上的照顾,越来越明白这或许是他们的阴谋! 三王爷吼道:“李延宁你背叛我!” 李延宁呸了一声道:“你举兵谋反,残害兄弟,下毒控制忠良,所犯之事罄竹难书,我何时效忠于你?何来的背叛?你还不快束手就擒!” 皇上沙哑的声音道:“腻子,现在把刀放下,朕还能给你留一个全尸!” 三王爷目眦欲裂道:“皇上已经被妖孽附体,所有人给我上,谁能把妖孽赶出皇上的尸体内,我给他加官进爵,还有这群人都是妖孽一伙的,全都给我杀了!一个人头一个爵位!” 许伟命令士兵群起而攻之。士兵们听到加官进爵,振奋地厮杀起来,这会儿不管皇上是不是还活着,都必须死了!李延宁并不慌张,山上下来的“土匪”立马挡在李延宁等人前面。 三王爷亲自提刀要来杀李延宁。李延宁举刀反抗。两人撕打着。三王爷虽然习过武艺,但这么多年养尊处优下来,并不是李延宁的对手,很快落了下风。 许伟保护着三王爷,加入与李延宁对打的战局。 远方传来了沉重的马蹄声,很快马蹄声踏着尘土而来。三王爷转头一看,居然是华孟灏! 李延宁看着领头的将军,暗道赶来的正是时候。皇上见到华孟灏回来,眼里闪现出光彩,平安回来就好。 随着华孟灏的军队加入,三王爷的人越打越少。李延宁提着刀向张浪杀去。顾淮谨和沈颂冕一路护着皇上和王皇后离开混乱的战场。 很快三王爷被华孟灏拿下,张浪也被李延宁打断了双腿,在地上哀嚎。许伟被夏得韬活捉。其他士兵见大势已去,缴械投降。 王皇后扶着皇上坐到马车上。招魂幡等一切出殡东西全部被撤掉。皇上摆驾回宫。 出城还没两个时辰,送殡队伍又回来了。京州城里的百姓纷纷出来观望。这次却见队伍里领头的是华将军。而三王爷被抓着绑在队伍后面。 百姓们窃窃私语。华孟灏骑在马上,高声道:“三王爷举兵谋反,迫害皇上,幸得李延宁、沈颂冕、顾淮谨等忠臣所救,皇上没有死,现在正要回宫!” 第403章 回宫 华孟灏的话语一落,人群像炸开了锅一样,议论声不绝于耳。 “皇上没有死!皇上居然没死,太好了!” “我就觉得那三王爷不像好人,昨天那士兵搜查得跟打家劫舍一样!” “华将军回来了,是不是北州打赢了?” “怎么可能,华将军才出发多久,估计都还没到北州,听到三王爷谋反,马上回来救驾了!” “李大人和沈大人好厉害,救了皇上……” 伴着百姓的恭贺声,皇上安然无恙地回到皇宫,宫里守灵的女眷们吓了一大跳,棺椁出殡,活人回来,任谁乍然看到皇上,都难免震惊害怕。 苏熠薇瞧见他们回来,心彻底放回肚子里去。相公的计谋实施完成,皇上安全获救了! 皇上一回宫,立马叫来孙御医和夏昉旭为其医治。孙御医再次施针解皇上身上的藏心毒。夏昉旭也调配药丸,让皇上从假死状态下彻底恢复生理机能。二王爷也被接进宫来医治。 华孟灏出发去北州没几天,便接到了李延宁的消息,京州有变。他派了冷冉和左天佑以及武备赵继续赶路去北州守城,自己带着夏得韬带着一小部分亲兵赶回来,配合李延宁的计划里应外合。 李延宁最初是从孙御医那里知道皇上被四王爷软禁,被逼着写诏书。寝宫以及整个皇宫都在刘屏垣的控制下,想直接把皇上救出来非常难。 四王爷做到这一步,三王爷必然着急,有所行动。于是李延宁将四王爷软禁并逼迫皇上写传位诏书的消息送给三王爷,又将三王爷私造兵器、养私兵谋反的证据送给石家。 当三王爷带着大臣去逼四王爷,要见皇上时,石家正好将证据送到。紧急时刻,四王爷不会管那么多,定然要将三王爷的谋反罪名坐实。 三王爷被押入天牢,他怎么可能束手就擒?他利用惑心楼控制了那么多朝臣,又养了那么多私兵,皇上危在旦夕了,眼看四王爷就要成功,他怎么可能坐以待毙? 此时李延宁又给他送了四王爷利用金草谋害先太子的证据,四王爷不仅谋害先太子,现在还要谋害皇上,三王爷高举清君侧的旗帜,顺势包围皇宫,拿下四王爷。如此一来,被三王爷所控制的朝臣也浮出了水面。 四王爷和三王爷斗争了这么久,将对方视为眼中钉,三王爷控制皇宫后,第一件事自然要把跟他作对的四王爷一派拉出来斩首示众,如此一来,四王爷一派的核心人物也一目了然。 三王爷进攻皇宫时,不仅铲除了四王爷一派,还派人去刺杀二王爷一家。这样一来皇上就只剩他一个儿子,他原以为皇位唾手可得,心有松懈,皇上一套话,他什么都承认了。 谋害先太子、陷害二王爷、虐杀四王爷,他都承认了。不想临到头了,三王爷居然发现四王爷的退位诏书是假的,自己也找不到玉玺。他想逼问皇上,皇上却偷偷服下孙御医送来的假死药! 皇上死的不是时候,三王爷必然会让孙御医再来救治一下。如此,孙御医便有机会封了皇上身上两处关键穴位,让皇上的假死更逼真。 孙御医宣布皇上驾崩时,三王爷才急了,他本就名不正言不顺,现在又没有玉玺,恐怕难以服众。 李延宁听到丧钟,知道皇上服药了,特地和沈颂冕、顾淮谨建议三王爷尽快办好国丧,立马登基。三王爷也怕夜长梦多,遂心急地第二天就出殡。 给孙御医假死药时,李延宁也亲自去了王家,请王纯义派了一个王家人和邵泽忠一起连夜出发去给佛寺的王皇后送解药,并告知王皇后近日的事情以及后续的计划。 出殡队伍到了这片适合埋伏的地方后,王皇后出现,以见皇上最后一面为由开棺给皇上喂了解药。 此时华孟灏的先锋部队假扮的土匪突然来袭,直冲向三王爷,许伟的士兵必然前去保护三王爷。 李延宁等人便有机会将皇上和皇后以及其他大臣,从三王爷士兵的包围圈中离开,护送到安全的地区。 此时躲在暗处的斥候看到皇上脱离三王爷私兵的包围圈后,立即通知华孟灏带着军队进来收割。 如此一来,李延宁想出来的皇帝假死计划全部完成。 经过这一出,朝廷的忠臣皇上也了然,奸佞也看得一清二楚。皇上下令将三王爷一派的人全部押入大牢严加审问。 二王爷还在养伤,华孟灏监国,李延宁、沈颂冕、顾淮谨以及付汶笙、潘忠越还有唐明熙等人被委以重任。 惑心楼被华孟灏的军队重重包围,虞娘在逃跑途中被抓捕。惑心楼所有人锒铛入狱。李延宁放出话来,藏心毒的药已有解药,想要活命的自己出来认罪获得解药。 罪不至死的官员都出来承认受了威胁,求得解药。三王爷控制的地方官也很多,为了拔除这些败类,防止再出现河西县严家这样的事情。 皇上命令沈颂冕和顾淮谨为钦差大臣,一个调查三王爷的事情,一个调查四王爷走私和石家的罪行。 两人即刻出发,一点时间都没耽误。皇上赐予两人尚方宝剑,华孟灏派了亲卫保护两人。他们临走前,李延宁还有华孟灏特地送到城门口,千言万语最后只汇成一句保重。 刑部和大理寺都有三王爷和四王爷一派的官员,现在死的死、下狱的下狱,官职空缺很多,潘忠越和唐明熙被升官去刑部和大理寺,协助付汶笙调查案子。 邵泽忠接手了所有的禁卫军,从里到外重新调查,拔掉四王爷的爪牙。 淑妃被打入冷宫,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交代了给皇上下毒的事实,被一条白绫赐死。 李延宁则留在京州主持会试和殿试。 春闱一般都是高官主持,李延宁虽然年轻,但是他状元出身,在翰林院待过,又有下地方的经验,还有开疆扩土的功绩,实力非凡。更别说此次救驾有功,又升为少师大人。担任会试主考官绰绰有余。 第404章 主考官 夏得韬被任命兵部侍郎,着手调查兵部情况,许伟和张浪的事件决不能再出现。 朝廷正是用人之际,沈辙被圣旨重新叫回来,官职太傅,调查六部事宜。原户部尚书简大人是四王爷一派,当年炎城战败案中,送去的军粮有问题,便是他动的手脚。 朝廷中其他的官员人人自危,有的人做了亏心事生怕被查到,有的人是担心现在局势紧张,与自己不合的官员胡乱攀扯,陷害自己。 付汶笙在刑部多年,深谙断案之道,因攀扯诬陷而下狱导致冤假错案的事件基本没有发生。 整个朝廷都在为两个王爷的谋反之事在善后。 夏得韬既然留在京州。叶明便正式上门向付家提亲。付汶笙对夏得韬很满意,便答应了这桩婚事。 找人算了日子,就定在五月底。那时候李延宁忙完会试,定是有时间参加婚礼。 六年前,李延宁自己紧张兮兮地参加会试,害怕抽到不好的号舍,影响发挥。 现在他已经是主考官了,为了举人能更好地发挥水平,他提前命令人修缮了一遍京州的贡院,配了很多驱蛇、驱蚊药粉。 贡院里重新修缮,举人们知道后都非常感激李大人。 李延宁和翰林院的副考官们闭门三天,翻阅典籍,商量许久后终于定下了题目。现在正是用人之际,李延宁出的题目皆是当下的时政,尤其是谈谈对新收服的少数民族地区的管理。 南部大陆的西海岸隔着一片汪洋的还有一片大陆,别克州西部的百姓曾到过那片陌生的大陆,但是那里都是大型猛兽,未见到有人居住。他们害怕猛兽很少上岸。 若是新大陆,李延宁可不想放过,开发新大陆需要人才,尤其需要技术性人才。造船、造武器都需要人,因此这次的会试题目里出现两大道数学题。 李延宁有预感这题目一出,必然会被举人骂,连副考官都不赞同出这么多算术题。 但是李延宁坚持这么出题。因为只有会试这种级别的考试重视数学,学子们为了考中进士,才会去学习数学,才会钻研数学。 一些数学和逻辑思维强的人才能脱颖而出,发挥特长。会试出了数学题,乡试、府试也会效仿,那么民间也会重视数学。 数学可是一切理科的基础,李延宁难得这么固执地坚持出数学题。副考官说服不了,便不再说了。 四月二十五,会试的日子来临。这天凌晨开始,举人拿着考篮在贡院门口便排起了长队。往年都是三月底便会试,今年因为变故,推迟了一个月,天气暖和了,很多举人都很高兴。 李延宁和副主考官提前一天来到贡院主持大局。李延宁站在院子高处,看一排排的号舍像一个个鸟笼,官差将举人一个个领进来到他们的号舍。 李延宁观察着举人的表情,有的人抽到满意的环境,一身轻松地擦完座椅后静坐;有人离臭号进了点,面露难色,垂头丧气地开始收拾。 太阳越升越高,考生都陆陆续续进来。李延宁自己当考生时是沉稳淡然的性格,这段等待发考题的时间里他一般闭目养神。 现在作为主考官的他观察考生发现,有如他一样静坐或躺着养精蓄锐的,也有手忙脚乱才刚收拾好自己的考篮的,更有紧张地在狭窄的号舍内转着圈舒缓紧张情绪的…… 考生百态,李延宁想他要是有高超画技,都想把这幅画面画下来。 副考官提醒,时间到了,李延宁下令分题卷和考题。随着号角的响起,考生们正襟危坐,等待着答题。 开考后,李延宁带着副考官前去巡视考场。 李延宁是主考官的消息一直都没有放出去过,是直到开考前一天,李延宁带着副考官们入住贡院后,专门守在这里等主考官消息的人才知道。 举人们都没猜到皇上会让李延宁当主考官,他太年轻了,但是转念一想他的政绩和品级,又觉得不奇怪。他只是年轻,不代表没实力、没资历。 可惜,马上就要入贡院了,举人们这时候想打听李延宁的文风喜好已经来不及了。 坐在贡院里的贾言憋屈得很,他一来京州便到处打听李延宁的住处,想凭借曾经的同榜之情,拉拉近乎,了解这次的主考官是谁,有什么文风喜好。 他喜欢与人结交,喜欢听别人的奉承,入住到客栈后,与其他地方的举人聊天时互道籍贯。 贾言说他来自悠州东临府。举人们立马想到了同样出自东临府的李延宁。提到李延宁,贾言便有话说了,洋洋自得地将他和李延宁曾是同榜举人之事说了,故作惭愧说自己丁忧,才没有与李延宁再续同榜之情。 其他举人听他说认识李延宁,都围过来向他打听李延宁的事情。李延宁的话本那么火,不少举人很是佩服他。 贾言跟李延宁就鹿鸣宴上一面之缘,话都没聊两句,之后他想去结交李延宁。奈何李延宁低调得不行,不参加文会不说,早早便去京州备考会试。 现在其他举人想知道李延宁的事情,他也只能捡着东临府很多人都知道的说,比如李延宁以前是农家子,家里贫穷,很晚才启蒙,还有与老李家断亲的一些事情。 举人们听到李延宁是农家子还能一路考上来成为状元,实在佩服。 又听李家与老李家的事情,大多数人觉得该断亲,并钦佩李延宁的父亲和大伯敢重开族谱。 也有人站着说话不腰疼,觉得抓到了李延宁的把柄,直言自古讲究孝道,李家这么做是不孝。 双方人不免吵了起来,最后当然是人数多的支持断亲派占上风。 贾言说都说了,自然少不了他和李延宁的共同兴趣爱好——爱看舞姬跳舞。举人们这才知道李延宁也是个风流人物! 同样有此兴趣爱好的人都仿佛与李延宁找到了共同语言,都想去拜访认识他。 有人非常羡慕贾言能认识李大人这样的高官,恭维贾言定是和李大人一样优秀。 第405章 监考 贾言被架在高位上,他说自己认识李延宁,还这么了解李延宁,举人们便请他带他们去李府拜访一下李延宁。 贾言想着自己与李延宁是老乡,同乡举人去拜访官老爷,很多官老爷都会接待,便答应大家先去送拜帖。 等贾言终于打听到了李延宁的住处,还未上门,京州两位王爷谋反,大街小巷都是官兵在搜人。他吓得整天躲在客栈足不出户,唯恐殃及池鱼。 等到这场谋反风波终于平息,他敢出门时,听说很多官员都卷进谋反事件里,被斩首示众。他立马去打听李延宁还在不在。 他出去一打听,才知道李延宁不仅在,还救驾有功,现在更是圣上面前的红人。贾言更加迫切想见李延宁。他让自己的小厮去送拜帖,可等了几天也没收到回帖。 眼瞧着会试就要到了,他亲自上门去找,却被李家的门房拦住,要他先交拜帖。 贾言交了后,门房看了拜帖上的姓名,立马退给他道:“我家少爷说了,您的拜帖不收,请见谅。另外还让小的转告你,君子当谨言慎行,莫再瞎说,否则后果自负。” 贾言吃惊又气愤,李延宁这是当了官,就翻脸不认人了!什么叫莫再瞎说?他哪里说错了? 李家的拜帖苏熠薇都是先看,拜访李延宁的都会挑出来亲自拿给他。贾言第一次送来拜帖,李延宁就收到了,看到这名字觉得眼熟,在记忆里搜索了一会儿才想起来是哪位。 李延宁没时间,也没兴趣接见一位以己之心度人之心的举人,自己喜欢舞姬就到处宣扬别人也喜欢,败坏别人名声,叶弘远都提醒过他了还不知悔改,现在又死皮赖脸的往上凑。 李延宁让门房以后收到贾言的拜帖都退回去,道不同不相为谋。 贾言见不到李延宁,遭到其他举人的质疑,说他不会是乱攀关系吧?贾言否认,只说自己要备考,考完再去拜访。 会试如约而至,令贾言没想到的是李延宁竟然是本次会试的主考官! 他心里更不是滋味了,李延宁就是故意不见他,就算主考官与考生该避嫌,那私下指导一下也不是不行。他就是官大了不认人!贾言愤愤地想。 一连四天,考生们都在奋笔疾书,李延宁监考得很清闲,但是担负的责任却重大。每天都要亲自去检查考卷的分发和收取,一点差错都不能有。 四天时间如流水般过去,对李延宁来说过得很快,但对一些考生来说却是度日如年。 最后一天的诗赋考完后,随着最后一位考生的离开,李延宁他们真正忙碌的时候到了。改卷、选出优秀的举人写在金榜上。 李延宁还要在贡院中闭关改卷半个月,五月十五该公布会试金榜。 进贡院前,苏熠薇给他收拾了很多东西,除了换洗的衣物、日常用品还包括后续改卷需要的醒脑浓茶、参汤、药丸等。 现在李延宁改半个时辰便喝口浓茶,醒醒脑。改卷可不能遗漏了好苗子! 就在李延宁困在贡院改卷的这段时间里,随着对三王爷一党的审问,又牵扯出许多官员,其中王昊有段时间与林佟原走得近,随着王誉柏进入翰林院后,双方关系突然降到冰点。 王昊的小女儿王沅芫却嫁给了廖增兴的次子为妻。王廖两家突然联姻,林佟原与王昊开始水火不容。 这次三王爷被捕,调查廖增兴时,付汶笙对他家的姻亲也调查得很严,王昊难逃关系。廖增兴罪行累累,与三王爷早就密谋造反,全族砍首示众。 廖二公子三年前中了进士,虽然名次稍逊,只在榜末,但是依靠家里的关系,仕途不愁。他看上了王沅芫,对她大献殷勤。 王沅芫不知从哪里听说付潇潇看上了廖家二公子,两家母亲正在接触。王沅芫与付潇潇从小水火不容,尤其是付潇潇曾在中秋宴上嘲讽她想给李延宁当妾,让她颜面尽失,成为京州上层女眷的笑柄。 要不是后来李延宁下地方,离开京州,这笑料还不知道要伴着她多久!所以知道付潇潇看上廖二公子,而廖二公子看上自己后,她立马对廖二公子的殷勤有了回应。 在三年前的春日宴上,廖二公子主动找付潇潇讲话,付潇潇并不想理会这个广撒网的浪荡子,奈何他总是献殷勤。付潇潇拒绝后,廖二公子见到王沅芫来了,立马换了献殷勤的对象。 王沅芫进来院子时可是亲眼看见廖二公子在和付潇潇说话。现在她一来廖二公子的目光便只在她身上,一眼不看付潇潇,王沅芫特别得意。 在宴会上特地讽刺付潇潇脾气火爆,没人要。付潇潇已经不会像小时候一样跟王沅芫吵架了,显得特别幼稚,她懒得理她,反讽道:“王小姐这么有本事,赶紧把廖家二公子收了去,省得他出来祸害其他姑娘。” 王沅芫却觉得是付潇潇终于认输了。等付潇潇再听到王沅芫的消息时,便是王廖两家定亲了。 王沅芫风光出嫁的时候,付潇潇的未婚夫却在会试考完后病倒,并且一病不起,撒手人寰。 婚后王沅芫的生活如何付潇潇不知道,反正碰到王沅芫总是一副嘲笑她的样子,付潇潇懒得跟她吵架,还提醒过王沅芫,那男人花心浪荡,让她自己小心点,别被传染了花柳病! 王沅芫恨不得撕烂付潇潇的嘴,却又觉得付潇潇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纯纯嫉妒她过得好罢了。 付潇潇都无语了,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要不是看在她俩从小认识的份上,她才不会多嘴! 王昊因为女儿喜欢廖二公子,便答应了这桩婚事。因为两家的姻亲关系,才与廖增兴走得近了些。王昊是吏部尚书,在安排地方官员上为廖增兴推荐的人行使了便利。 廖增兴与三王爷一直都是秘密勾搭,从不在人前显露,有时候三王爷提的政见,廖增兴还会不客气地反驳,王昊没想到两人那么早已经开始狼狈为奸。 等王昊反应过来时已经深陷其中,来不及抽身了。 第406章 晖州王家后续 最后王昊及其嫡子因为以权谋私,为三王爷安插眼线,为他的造反提供便利,全家被斩首示众。 悠州太守王炬因为给哥哥王昊安排过地方官员,被撸掉官职,革除功名,贬为平民。王誉柏和王誉竹也受了影响,丢了官位。至此,一门两高官,男丁皆进士的晖州王家就此落寞沉寂。 三王爷灭石家满门的时候,也派人屠杀林家人。华孟灏监国后,对林家的事情重新调查,林佟原和林施原是四王爷一党,早被三王爷杀了,林家大多数男丁也被三王爷派去的人杀光了。 后续调查后发现了林家的许多罪证,其中就有陷害陆恩和和其他官员的证据,其中还有伪造皇上私印一事。 当年李延宁在翰林院,差点被瓦匠工假扮的太监陷害一事,便是出自林佟原和林施原之手。 林家老二林管原霸占百姓田地,用卑鄙手段害过不少商业上的竞争对手,他的儿子林典强抢良家妇女,打死过三个姑娘,罪行累累,父子俩被抄家问斩。至此,世上再无林家。 王昊和儿子被问斩,王家落败。王炬、王誉柏和王誉竹都丢了官,被革除了功名,兄弟俩准备回晖州,府里已经遣散了大多数的仆人,看守陆星曼的嬷嬷已经被发卖了。陆星曼才得到机会跑出王家。 她被关在王家,对外界的消息所知甚少,跑出来了才知道林家被灭门已经不剩一人了,陆家也家破人亡。 她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行尸走肉般地走在街上,路过一家医馆时,她仿佛看到了希望。她脱下林氏给她的玉镯,让药童给她调配最毒的毒药,她要杀光家里的老鼠。 药童看在这么昂贵的镯子上,不疑有他立马按要求调配了最烈的老鼠药。拿到药后她又去买了烈酒。 王誉竹回乡前,想把陆星曼休了。他拿着一纸休书进入陆星曼的屋子。 陆星曼这些年已经被折磨得精神有些失常,今天却非常正常,将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看到那张休妻书眼里闪着泪花,这是她求了五年而不得的东西。 王誉竹给了陆星曼休妻书,陆星曼提出夫妻一场最后共饮一杯,以断恩情。 王誉竹不疑有他,两人喝完,王誉竹头也不回地出了院子。刚走几步,鲜血不停地从口腔和鼻腔中流出,王誉竹直挺挺地倒下,双眼痛苦地瞪着屋里的陆星曼,怨恨道:“你这个……毒妇!” 管家老仆急匆匆赶来,背着王誉竹去医馆。屋里的陆星曼慢慢向床上走去,平静地躺下去。 她活着的时候,王誉竹折磨她不放她走,现在她不想活下去了,王誉竹必须下去陪她。 李延宁改完试卷,终于可以放榜,整个京州的举人都在焦急地等着那张金榜。他也终于可以回家休息几天了。 李吉赶着马车接李延宁回家。在一个上坡道的路口突然停了下来,是李吉在避让一个抬棺的队伍。 李延宁掀开车帘往外看,这户人家竟是抬了三口棺材。 抬棺队伍走后,李吉继续驾车爬坡送李延宁回家。两方错过,李延宁没看到扶棺走在另一侧的是王誉柏,他将大伯、堂哥以及弟弟的尸首运回晖州老家安葬。 李延宁劳累了半个多月,回到家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他把自己收拾干净,又逗弄了好一会儿两个孩子。吃了娘子亲自准备的午餐,接着回房呼呼大睡。 下午神清气爽地起来后,回宫里向皇上复命。皇上看到李延宁心情颇好,与他详聊了这次会试的情况,以及殿试的题目。 回去后,苏熠薇拿着一沓拜帖道:“相公你看看要怎么处理?” 李延宁打开那堆拜帖,竟然大多数都是贾言写的,其中有两份近两日的拜帖字迹与其他拜帖一模一样,拜访人却不一样,一看就是贾言冒名写的。 李延宁叫来了李狻,让他去查一查这个贾言。 随后,李延宁去了沈家看望老师。沈辙一把年纪又回去做官,闲散了这么多年,乍然这么忙碌,有些不习惯。不过这一阵子忙碌下来,已经适应不少。 沈老夫人身体不适,最近这些日子卧床休养,师母一直在照顾。沈颂冕还在地方调查,沈辙也忙碌着,原本李延宁还担心沈舟谦和沈舟澍两兄弟调皮捣蛋不认真读书,想来沈府敲打敲打两人。 不想沈舟谦学得比以前任何时候都认真,还压着弟弟一起学习,一点没让沈辙和沈颂冕操心,这可真出乎李延宁的意料。 李延宁到沈家时,沈辙还未散值回来。沈舟谦和沈舟澍都从学堂回来,看到表姑丈来了,过来拜见他。 李延宁与兄弟俩聊了会儿天,顺道考校下兄弟俩的课业,越考越吃惊,沈舟谦现在基础很扎实,明年童生试定然不在话下。相比之下沈舟澍要多加努力了。 沈辙回来了,兄弟俩回房间温书。沈辙跟李延宁讲起了最近他会试闭关期间,顾家发生的事情。顾淮谨还在江州调查石家的走私案以及江州和晖州的四王爷党的官员贪污案。 顾秉之的岳父太保魏大人被廖增兴供出是三王爷一党的人,一直为三王爷偷偷出谋划策。 魏大人锒铛入狱,魏家被彻查。在魏大人被抓后,顾秉之立马主动站出来,将这些年搜集到的岳父以权谋私,陷害忠良的事情告发。 顾秉之害怕自己身为魏大人的女婿难逃干系,于是先下手为强,给自己戴罪立功。不仅提供了岳父的犯罪证据,连同其众多学生的犯罪证据也一并提供。 顾秉之初入官场时依靠岳父扶持成功入阁,但是后来他渐渐发现自己只不过是岳丈比较重要的一颗棋子罢了。他害怕自己随时有可能被遗弃,始终不信任所有人,一边配合岳父做事,一边收集证据。 现在这些证据保住他自己的命,也保住了顾家一家老小。李延宁听后松了口气,还好还好,不然顾淮谨就要被他亲爹坑死了! 第407章 顾家后续 顾秉之的继妻魏氏从未想过顾秉之会这么做,在顾家大闹一场。顾秉之告诉她,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顾家!只有保住自己,才能不连累顾淮谨,只要顾淮谨还在朝中当官,得到重用,他们顾家就还能继续荣耀下去! 魏氏气疯了,为了顾淮谨,他把整个魏家都卖个干净!魏家从上到下无一人幸存,因为她是外嫁女才得以留有一命,魏氏怎么都咽不下这口气,直言魏氏一族就是做鬼都不会放过他! 顾秉之不理会魏氏的诅咒,为了顾淮谨没有这个谋反者家族出来的继娘,顾秉之休了魏氏,将她打发回魏氏老家。魏家已经满门抄斩,魏氏也没有娘家了。 压倒魏氏最后一根稻草的是,魏氏的儿子直接被顾秉之改了族谱,降为庶子。有魏大人那样的姥爷,顾淮平就算中举,也不会得到重用,还会给顾淮谨拖后腿。还不如直接降为庶子,将一切家族资源全给顾淮谨。 魏氏算看透了顾秉之,一气之下击鼓鸣冤,将顾秉之当年杀害顾淮谨的娘亲黎氏一事告发了! 当年魏氏在一次宴会上无意间遇到了顾秉之,对他一见倾心。顾秉之为了娶她这个高门贵女也煞费苦心。 魏大人本是不同意的,但是魏氏一心只想嫁给他,顾秉之也表现得非她不可,承诺将她抬为平妻。 那时候魏大人还不是太保,只是吏部侍郎,他看重顾秉之的才华,也为了培养自己的势力,最后答应嫁女。 婚后魏氏一直生不了,顾秉之想将顾淮谨过继到魏氏的名下。顾淮谨的娘亲黎氏死活不肯,魏氏为了自己的地位又一直催。 最后是魏大人给了顾秉之一个药方子,让他寄回去熬给黎氏吃,她会虚弱且郁郁寡欢,无法教养孩子。 黎氏一直有些哮喘,顾淮谨将魏家的药寄回来给她吃,还道这是他向京州名医开的专治哮喘的药。黎氏稀里糊涂地吃了相公寄回来的药,之后一直疾病缠身,郁郁寡欢,一度有轻生的念头。 不久,顾秉之便以黎氏身体不能照顾顾淮谨为由将顾淮谨接去京州。年幼的顾淮谨并不知道的是,他被接进京州后,他的娘亲日夜思念他,不吃不喝,无意间停了哮喘药后,她竟然渐渐恢复了力气,也不再整日郁郁寡欢、精神恍惚。 恢复神志的黎氏怀疑药材有问题,将整日吃的药拿去医馆让老大夫辨认,这才知道丈夫居然置她于死地!这样恶毒的父亲和继母,怎么可能会好好对待自己的儿子? 为了顾淮谨,黎氏鼓起勇气,拿出自己的嫁妆,重金雇佣镖师护送自己来京州找顾秉之,要将儿子接回自己的身边。 顾老夫人发现黎氏不见了,赶紧送书信告诉顾秉之黎氏失踪了。 顾秉之完全没想到黎氏一个柔弱的女人有胆子逃跑,她能跑到哪里去?极大可能是来京州找自己,他提前派了人来城门口守着。 果不其然,黎氏一来京州便到处打听顾家的府邸。可怜黎氏还没进到顾家的大门,便被顾秉之的人抓起来。 魏氏永远记得那晚,他们刚要吃晚饭,顾淮谨不背书,还大闹着不吃饭,想回家找母亲,被顾秉之打了手心。魏氏装老人,哄着顾淮谨离开。 之后有下人来报找到了顾大夫人,顾秉之听后匆匆离开。魏氏无意间听到了顾大夫人,妒火中烧,将顾淮谨交给嬷嬷后,自己偷偷跟着顾秉之出去。 顾秉之来到一个破旧的小院子,她偷偷跟在后面,院外有下人守着,她进不去,只听见屋里头传来了争吵声。 屋里的黎氏苦苦哀求顾秉之,她只想要把顾淮谨接走,顾秉之自然不肯,两人发生争吵。黎氏威胁顾秉之要是不让她带走淮谨,她就去告发顾秉之下毒谋害结发妻子! 顾秉之绝不可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他要把黎氏彻底关在这个小院,再也不许她出去胡言乱语。 顾秉之出门要锁门,黎氏知道他要关自己,急忙拉住他。黎氏爆发了惊人的力气势必要出门,顾秉之一时甩不开,抬脚用了十足的力气踢向她。 黎氏被踢飞出去,脑袋重重撞到墙上,倒地不起。 发生在门口的这一幕被魏氏看个正着,连守院子的下人阿亮都看到了。顾秉之见黎氏蜷缩在墙角不再起来,以为她终于安静了,让阿亮锁门。 阿亮进屋后却又哆哆嗦嗦跑出来道他好像闻到了血腥味。顾秉之仔细一闻确实有。他紧张地进去查看,然后慌乱地跑出了屋子。 黎氏竟然没了气息!顾秉之环顾四周,这里是京郊的屋子,地处偏僻,今晚也只有他和这个与顾家签了死契的仆人阿亮在,没有外人。 他很快冷静下来。指挥阿亮把黎氏的尸体拖出来,连夜挖坑将尸体埋藏在院子的槐树下。 魏氏看到他们挖坑埋尸,吓得立马跑回家去,嘱咐身边的嬷嬷把今晚的事情烂在肚子里。 之后顾秉之写信回家告诉顾老夫人,他派人在来京州的路上一路找黎氏,发现黎氏不幸被土匪劫走,不堪受辱自尽了。 为了顾家的颜面,就对外说黎氏病逝,给办个葬礼就行。顾老夫人一向听信儿子的话,不疑由他通知了亲家,操办了葬礼。 顾秉之立马扶了魏氏为继妻,还对魏氏一如既往地尊敬爱护。魏氏想着黎氏没了对她也没有影响,便一直瞒着。 魏氏击鼓鸣冤,京州县令立马升堂,听完魏氏的陈述后,县令知道此事非同小可,亲自带着官差和仵作前去那座破旧的小院挖尸体。 顾秉之为了不让人知道他杀了妻子的真相,第二天便把这座京外的小院买了下来,二十多年了,一直锁着不让人进。 官差确实在院子的槐树下挖到了一具白骨,仵作验尸发现女尸的头脑勺头骨微微碎裂,胸腹的肋骨尽断。女尸手上的镯子里还刻着“黎”字,这是黎氏的母亲给女儿的嫁妆,女尸的身份毋庸置疑。 第408章 身败名裂 顾家的下人阿亮一直待在顾秉之身边,现在已经是顾家的管家。县令审问,阿亮原先是否认的,现在尸体都挖出来了,老爷也无官无职,少爷绝对不会放过他,只能承认了。 顾秉之目眦欲裂,他怎么都想不到那晚的事情居然被魏氏看了个正着!而她现在存心与他同归于尽! 顾秉之因杀妻被判秋后问斩,顾老夫人知道后一病不起。 三王爷的罪行被揭露,沈颂冕在锦州也抓捕了吴戈和廖广宁,重新调查百川府刘知府和河西县严慕枫被杀的案子,严家沉冤得雪。 李严和严婉琳特地回去河西县,将严慕枫的尸体重新运回老家安葬。 李延宁和苏熠薇去看望过顾老夫人,她神情恹恹,已经卧病在床,一心等着孙子回来想办法救儿子。 她天天问王时雨顾淮谨何时才能回来,王时雨只能哄着她,相公得立了大功才能回来,否则皇上怪罪就不好了。 她也求李延宁救救顾秉之,李延宁直言他无能为力。 李延宁叹气,顾淮谨一直只知道母亲是因为身体不好,又思念他才抑郁而终的,谁能想到自己的母亲竟是被父亲害死的!真不知道顾淮谨回来后面对这一切该是什么反应? 为了不影响顾淮谨办案,李延宁和王时雨一致决定先不告诉顾淮谨,能瞒多久是多久。 隔日,李狻便来给李延宁汇报贾言的事情。原本李延宁并不想多加理会此人,毕竟走到会试的读书人都不容易。 但他听到这人依旧屡教不改,还在传播不实信息,就别怪他不客气了,他当即交代李狻给些教训。 李狻早就想教训他,得了李延宁同意,立马出去办。 贾言落榜了,看到那张金榜上没有他的名字,他失魂落魄地返回客栈,本想灰溜溜地赶紧回悠州,但经过客栈大堂时被其他举人拦住了。 有的举人原本就看不惯贾言仗着是李总督同乡,便借着李总督的名讳到处混吃混喝。贾言来了这么久,可有见李府的人理过他? 现在活该落榜,他们看到了贾言迫不及待地出言讽刺道:“你听说了吗?某人一直说自己和主考官李大人是同乡同榜,怎么李大人都当主考官了,他还没上金榜?” “东临府大着呢,李大人日理万机,哪可能什么阿猫阿狗都认识?” “可不是,要我说啊,就是有些人脸皮厚,借着李大人的名义骗吃骗喝骗别人的敬重。” “这么说的话,关于李大人的那些传闻必然就是这人瞎说的了!” “李大人什么为人,在南部大陆那可是求贤若渴,某人要真认识李大人,真有才华,还会住客栈?还会连李大人的面都见不着?” 客栈的文人你一言我一语,讽刺得贾言面红耳赤。贾言恼羞成怒道:“你们休要胡说!我就是和李延宁认识,我们就是有同榜之情!不仅是李延宁,顾淮谨我也认识!” 要不是顾淮谨不在京州,他也早上门去拜访了! 此时,一群衙役从门外进来,问掌柜道:“请问贾言举人是否住在这里?” 一名举人道:“贾言在这里!” 衙役看见举人所指的人问:“你就是贾言举人?” 贾言挺了挺胸膛道:“正是,尔等寻我何事?” “有人击鼓鸣冤,说你偷拿她的玉佩,还侮辱朝廷命官,请随我们上堂。”衙役道。 客栈大堂炸开了锅,这举人偷东西?还侮辱朝廷命官,真是大胆! 贾言直呼道:“放肆,我没有偷东西,你们这是冤枉举人!” 举人有功名在身,衙役客气道:“贾举人息怒,我们也是奉命前来请您过去配合调查,若是苦主冤枉您,您也得过去将她绳之以法不是?请随我们来吧。” 贾言气呼呼地去衙门见县令。客栈的文人都跟着去看热闹。 贾言到了地方才知道控告他的是舞楼的舞姬,他昨晚还在她那里过夜! 舞姬说贾言喜欢看她跳舞,会试考完后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她那。她是楼里的头牌,招待费贵着呢。为了他,这些日子她都没有接待其他客人,贾言却连续两日付不起她的招待费,第三天才将随身带的玉佩拿给她抵费用。 可是昨晚贾言趁她睡着后,走前却将玉佩一块顺走了。那她这些日子不是打白工了?这不是白嫖她是什么吗?她来客栈寻他却不见人。 去放榜处一看,贾言落榜了,她唯恐贾言逃跑了,只能来衙门控告。 舞姬说完经过,外头听着的百姓和举人都议论纷纷,真是世风日下,还有这种伤风败俗之事! 贾言直言她胡说。舞姬道:“我有没有胡说,大人去调查一番便知道了。” 县令让衙役去舞楼问询,得到的结果就是舞姬没说谎,贾言考完会试后确实都在她那。也确实没钱,拿了玉佩给舞姬后,直言等他上榜,要什么都有。这些话舞楼里弹琴的丫鬟都听到了。 接着舞姬更是将那夜两人的对话统统道出。贾言还说等他上榜,就带她去见李延宁,李延宁也喜欢看舞姬跳舞。还让她好好表现,若是让李延宁看上,以后有的是她的好日子。 舞姬不相信他认识李延宁,问他能不能现在就带她去见他?李总督家是不是真的只有一个妻子?李总督喜欢什么样的舞姬…… 贾言喝了酒,听到舞姬絮絮叨叨地不停问,还让他带她去见李延宁,想到自己被三番五次拒之门外的事情,怒从心起,摔了酒杯就开始破口大骂李延宁狗眼看人低,他都低声下气甚至换了姓名去拜访,居然还是被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不就是当了官吗!官威可真盛! 舞姬认为他根本不认识李延宁,尽在这吹牛,道:“你都没见过李延宁,怎么知道他喜欢舞姬,你莫不是拿我寻开心吧?” 贾言道鹿鸣宴后他确实没见过,不过鹿鸣宴上李延宁看表演看得那么认真,不是喜欢是什么? 大堂上,舞姬将那夜两人的话一说出来,大家都知道了李延宁根本不认识贾言,贾言就是自己单方面扒着李延宁,他说了那么多李延宁的消息,看来全都是假的了! 第409章 看走眼 大堂外的举人谁没参加过鹿鸣宴?宴会上的歌舞表演不就是让举人看的?就这,贾言居然敢到处说李大人喜欢舞姬,败坏李大人名声,简直可恶至极! 贾言自然全盘否认,舞姬哭诉道她所求也不多,要么交钱,要么还玉佩。 外面的百姓都窃窃私语骂贾言枉为读书人,看热闹的举人也直呼贾言简直丢尽了读书人的脸面。许多钦佩李延宁的举人正想着怎么教训这贾言一顿! 所有人心里的共识是此人还好没上榜,否则简直是我朝的悲哀! 贾言气得差点晕过去,他堂堂一个举人居然让一个舞姬弄得身败名裂,恨不能杀了她! 他确实在舞姬那住了半个多月,也确实把玉佩给她,但他绝对没有拿回来!他现在全身上下摸索着想将银钱给她,赶紧结束这场闹剧! 却在袖子里摸出了一块玉佩。贾言都愣住了,玉佩怎么会在他身上? 舞姬见了立马道:“大人,就是这玉佩。” 大家看玉佩就在贾言身上,都信了舞姬的话。有文人傲骨的举人戳着贾言的脊梁骨大骂有辱斯文,斗胆败坏李大人名声! 县令判了贾言将玉佩还给舞姬后宣布退堂。贾言出门后差点没被众人的口水淹没,没脸见人的他赶紧跑回客栈,迫切想要回乡。 舞姬出了衙门,转到小巷子里,李狻将一包银子给她,舞姬道谢接过银子喜滋滋地走了。 玉佩是舞姬趁贾言喝醉要走的时候放进他袖子里的,然后就按李狻说的来击鼓鸣冤。 李狻派了人,想趁贾言出城门后再套麻袋打一顿,不想有人捷足先登。贾言先是被几个蒙面的举人套麻袋打了一顿,接着又是被躲在暗处的百姓丢了石子。现在鼻青脸肿、灰溜溜地赶车回老家。 而这件事,李延宁也写了信告知李延峰,很快贾举人白嫖舞姬、造谣李延宁的消息必将在东临府盛传。经此一训,贾言身败名裂,余生无缘会试。 付汶笙现在每天恨不能住在刑部,可是女儿和夏得韬的婚礼日子到了,付夫人一直催促着他赶紧回家。 五月二十九,初夏的京州更是热闹,阳光明媚但还不算炎热,空气中带着淡淡的花香,草木繁盛,一切都那么生机勃勃。 夏府布置得红红火火,叶明穿着华服在招待客人。夏得韬一早已经出发去迎亲,付府同样张灯结彩,一派热闹喜庆。 付潇潇拜别父母时,付夫人内心是万般舍不得,可是看到女儿找到好归宿又开心起来,又哭又笑的,真是让人招架不住。 付潇潇坐在花轿里的时候,心情还有些不真实感,她这就出嫁了!不过一想到夏得韬为她在百理街买了一个医馆,她便有些真实感了! 到了夏府,夏得韬接她进去拜堂成亲。一系列的繁琐的婚礼流程让付潇潇感觉头都大了。她像一个木偶人一样,在喜娘的话语下,一会儿站,一会儿跪,一会儿弯腰,一会儿端坐。比她看诊一天的病人还要累上许多。 一句话不能说,一个礼节不能错,否则就是不吉利。付潇潇想每一个女人出嫁都经过了这么多的繁文缛节,都是吉利又喜庆地出嫁,也不见得每一个女人都获得了幸福。 好不容易结束了一切,她终于被送回了新屋,一个人端坐在床上,肚子饿得咕咕叫。南星听到了,小声道:“小姐再坚持一会儿!” 付潇潇道:“我知道,都饿这么久了,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了。” 话音刚落,苏熠薇端着点心进来了,道:“潇潇饿了吧?来垫垫肚子。” 付潇潇立马掀了红盖头,激动地跑过来道:“薇姐,你是我亲姐!” 苏熠薇给她整理了下红盖头道:“瞎说,我是你嫂子。” “是是是,这时候也就嫂子记得我了。”付潇潇边说边将点心递给南星一起吃。 苏熠薇笑道:“最记得你的当然是得韬了,他百忙中还交代我一定要给你送香酥糕。” “是吗?算他有良心!”付潇潇吃了一个又一个。 “慢点吃,等会儿他们开席了,我再给你送点进来,想吃什么?”苏熠薇自己也经历过繁琐的婚礼流程,男人在外面大吃大喝,她们女人却要守在闺房饿着肚子。 付潇潇眼睛一亮,道:“我什么都想吃,席面可是和兴食肆的大厨掌勺呢!” “好好好,我到时候什么都给你们拿一点。好了,吃完记得抹嘴,把红盖头盖好,我先出去了。” “嗯嗯嗯。”付潇潇点头如捣蒜,“嫂子慢走。” 酒席一直持续到很晚才结束。 夏得韬的同僚大多是将士,各个都能喝得很,灌得夏得韬差点找不着北。华孟灏也来参加婚礼,但敢催他喝的将士很少。 还好李延宁提前换了夏得韬的酒壶,有他这个能说会道的高官一直给夏得韬挡着酒,夏得韬才没有被灌趴下了。 不过看着夏得韬最后踉踉跄跄进新房的样子,李延宁都担心他今晚能不能行了?别一进屋就倒头呼呼大睡过去,多对不起新娘。 第二天付潇潇起不来,事实证明,李延宁也有看走眼的时候,夏得韬这小子竟也学会了装醉。 六月初九,殿试开始了,皇上经过一段时间的调养,身体恢复了不少,每天都能上朝,也能指导华孟灏处理政务。 殿试的题目是皇上亲自出的,其中竟也有一道数学题。会试后确实很多举人在背后骂李延宁年轻不会出卷子。但殿试题目也有数学题说明皇上也有此意。 殿试的笔试结束之后,李延宁组织官员紧锣密鼓地改卷,选出了十份比较出色的卷子呈给皇上批阅。皇上却交给华孟灏先看。华孟灏选出的卷子,定下的排名,皇上没有任何异议,反而非常赞同。 殿试面圣的环节,皇上问了这些举人几个问题,还问华孟灏对他们的回答怎么看? 华孟灏依照自己的看法实话实说,最后皇上钦点的前三甲都是华孟灏夸奖过的人。皇上的一系列所作所为已经透露得非常明显,他在给华孟灏选能臣。 第410章 入阁 同样是热闹的进士游街,京州人依旧如同第一次一般挤着脑袋看前三甲,再议论纷纷。 只不过从这届进士开始,再也没有花船宴会。京州也没有了惑心楼这座销金窟。不过一座高楼塌,必定有新高楼平地起。事物更迭,万古不变。 这批新进的进士算是运气很好,正值朝廷用人之际,很多人不用候官,不用朝考便被直接安排到空缺去。 南部大陆在两位太守的治理下井井有条,华孟灏上书将李延宁留在京州。皇上准奏,李延宁在结束殿试后正式入阁。 三王爷和四王爷因谋反已经伏诛,他们各自的儿子也参与其中,同样被斩首。皇上将两人及其子孙后代从皇室族谱上划去,并下令更改善存子孙的姓氏。皇家中再无这两位王爷及其后代子孙,所有子孙均被打发去守皇陵,永世不得踏出陵园一步。 直到京州深秋来临,在萧瑟的秋风中,这桩谋反案所牵连出的一系列官员才被查完,处理干净。顾秉之也按律问斩。 京州的第一场雪纷纷扬扬下来时,顾淮谨从江州回来复命,皇上念在他忠心耿耿,查案有功,升他为户部侍郎。 顾淮谨回来的第三天,顾老夫人便与世长辞,他丁忧一年,送祖母回乡安葬。 李延宁再次送顾淮谨出京州城门,两人在雪中告别,李延宁带了桃花酿,顾淮谨沉默着连喝了好几杯,直到酒壶空了,才上了马车与李延宁告别。 李延宁道:“我等你回来,咱们下次不醉不归!” 顾淮谨骑在马上,背对着他招了招手。他此番回去,还要面对顾家老宅的一摊子事情,李延宁只希望他尽快重振旗鼓。顾淮谨的仕途远不止于此。 今年秋天,北州传来了好消息,吉尔斯部落被华朝的军队赶到陆地最深处,华朝获得胜利,收回失去的地盘,举国欢庆。 李延宁确定留在京州了,李青鹤和叶柔跟着送年货来京州的李延峰回到儿子身边。 李家一家团聚。姜氏有了孙御医的针灸调养,腰疾好转很多,叶柔才放心回到京州。 胡鹏程在玉山县做出了政绩,现在已经升为知府。胡鹏程稳扎稳打,又有李延宁为他谋划,回京只是时间问题。 李青梅姑姑被胡鹏程接去自己的辖地孝敬。胡万里跟着叶明做生意,虽然到处跑,但他乐在其中。 欧阳恩的姑丈关茂宏涉及的劣质香烛案已经查明是四王爷的陷害,从边陲小镇被调回京州官复原职。 付潇潇的师傅裴回知道四王爷被三王爷虐杀,而三王爷也已经被判刑斩首后,心愿已了,在一个秋雨绵绵的日子里安然辞世。付潇潇痛哭不止,办理了师父的后事。 她带着从师傅那所学的妇疾知识,在百理街新开了家小回医馆,专治女性疾病。虽然刚开业的时候,没有人来,有人来也是偷偷摸摸地来,但是付潇潇不气馁。 李延宁给她们出了主意,可以利用话本来改变人们的想法。 苏熠薇和付潇潇动起脑筋,付潇潇向苏熠薇讲述了她大姐的经历。苏熠薇听得气愤,便将这个事情稍加修改写成了话本,并将一些妇疾知识加到话本里来科普,让家里的书铺印刷出来低价售卖。 主卖给那些夫人和小姐。还雇佣了一些嘴碎的婶子和大娘,宣扬这个话本故事和科普妇疾。 渐渐地,不仅夫人聚会,就连民间的村妇,都会在私下讨论这个话本,有些患了病还难以启齿的妇人,为了活下去,丢开了矜持,来小回医馆治病。 苏熠薇也带着几位官夫人前来调理一些小毛病,小回医馆这才渐渐有了病人。 今年的腊月二十七日,华孟灏请李延宁一家去王爷府赏雪。雪花如同小精灵纷纷扬扬地来人间游玩,屋外一片雪白,枯枝丫上覆盖着白雪,像开着满树的梨花。 屋内燃着炭火,李延宁和华孟灏正在煎雪煮茶。苏熠薇和世子妃坐在桌子上热聊着。壮壮和允衡带着悦悦满屋里乱跑玩游戏。 不一会儿,允衡看到屋外的大雪,对世子妃道:“娘亲,我想出去玩。” 世子妃看了看屋外道:“外面冷。” “我不怕冷,就在院子里,不走远。” 望着允衡期盼的眼神,世子妃同意他们出去,三人手拉着手一同跑到屋外,在院子里留下一串串的小脚印。壮壮还用小雪球砸了允衡,允衡不服输,也砸回去。 悦悦一会儿帮哥哥砸允衡,一会儿帮允衡捏雪球,看得李延宁直乐,瞧着小丫头是一碗水端平,细看就是在拱火。她玩累了便坐在屋檐下的软垫上,一边给哥哥加油,一边给允衡鼓励,谁也没落下。 他们嘻嘻哈哈,在院子里,在雪花下,玩得不亦乐乎,这一幕会永远存在他们的记忆里。 李延宁从窗外看着孩子们的玩闹,脸上洋溢着笑容,还是当小孩好,长大成为什么样的人,要做什么样的事,是个解不完的课题。 华孟灏问:“想什么呢?” “没什么,就是觉得还是做孩子好,无忧无虑的。” “嗯,百姓安居乐业,孩子才能无忧无虑成长,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共勉。”李延宁道。 “共勉。” 今年过年李家更热闹了,夏家兄弟俩本来就在李家过年,今年娶了新妇也不例外,付潇潇自然高兴来李家吃年夜饭,听夏得韬说年夜饭可是姑姑亲自下厨。 这是她第一年离开家过年,本来还担心想念爹娘,心里难受。但是夏得韬在年三十的傍晚便带她回了一趟付家。然后再来李家过除夕。虽然她爹娘嘴上说着哪有外嫁女除夕夜来娘家的,但两人脸上的笑容是一点都没下来。 李家可太热闹了,年夜饭丰盛极了,付潇潇觉得自己再带两个肚子来也吃不够。饭后,她和苏熠薇她们聊天。 李烟已经身怀六甲,待阳春三月便能迎来新成员。李狻要当爹了,这些日子他喜不自胜,走路都带风。 叶柔和李青鹤都盼着家里再多几个孩子,儿孙绕膝,几代同堂是每个老人的愿望。 第411章 毛遂自荐 初一走亲访友的时候,来李家的拜帖与往年比只多不少,而且都是朝廷官员。李延宁在给必要的几家亲朋拜完年后,才在家里接待来他这拜年的人。 壮壮虽然小,但作为李家的嫡子,已经被李延宁带在身边教教礼仪和待客之道。 开春后,壮壮到启蒙的时候了。李延宁想着去哪里给找一位西席先生回来先教教,大一些了再去学堂。 他去找沈辙帮忙介绍个西席先生,沈辙告诉他,壮壮基础不错,可以直接去学堂学习。现在沈舟澍在的学堂里也是用的李延宁和苏熠薇编写的拼音和数学教材。壮壮去学堂,进度完全跟得上。 壮壮这么小过去会适应吗?苏熠薇有些担心,但是李延宁觉得去试试也好,学堂启蒙班的都是五六岁的孩子,再大也就六七岁。壮壮虽然才四周多,大不了多上一年启蒙班。 因此,过完年,天气开始回温时,学堂开学,壮壮被送进了学堂里上学。壮壮知道自己要离开爹娘和妹妹去上学,伤心得哭起来,他不要离开家,不要离开家人。 李延宁哄了好一会儿,解释着什么是上学。壮壮听到中午会回来,傍晚也会回来,才勉强擦擦眼泪跟着爹去上学。 第一天是李延宁亲自送过去的,还拜见了壮壮的夫子。夫子对李延宁非常尊敬,夸赞李大人和李夫人编的教材好用、实用。 李延宁拜托夫子多照看下李文烨,他年纪小,怕不适应。夫子立马答应。 李延宁送完儿子,自己又去了工部。前天他写的武器研究计划得到了皇上、王爷以及华孟灏的鼎力支持。 潘大人已经升为工部尚书,唐大人也是工部左侍郎。李延宁拿着图纸找他们,希望工部集中能工巧匠,将神火飞鸦、火龙出水以及霹雳炮毒火球研究出来。 神火飞鸦是一款外形像乌鸦的武器,其身体是用细竹编成,身体下部装有火药筒,翅膀两侧各装两支“起火”。火药筒的底部与乌鸦身体内的火药相连。 作战时,翅膀两侧的“起火”推力可以将飞鸦射至百丈开外,落地后火药筒被点燃爆炸,可用于攻城也可以用来守城。 火龙出水是一种水陆两用的火箭。用竹筒制成龙身、轻木头制成龙头和龙尾。龙身内藏着数支用火药引线串联起来的火箭,外装“起火”,“起火”后射出龙身到空中,里头的引线点燃龙身内的火箭,使得火箭射出时能两级推进攻击目标引发爆炸。 霹雳炮毒火球在陶器或者竹管做外壳,将火药和狼毒、砒霜等有毒物质包裹在内,在外壳一端安装火药引线和药捻,点火引爆后爆炸,产生毒烟令中者口鼻流血。 这三款武器目前还停留在李延宁的设计图上,没有做成实物,现在是时候研究出来。李延宁对华朝的工匠有信心。 他举荐了李杼来工部任职,他有制作火药的经验,又是拥有精湛技术的匠人,他定能给工部带来新鲜血液。 火药要研究,海上丝绸之路也要继续。自从顾淮谨查明了江州的走私案,将一众罪大恶极的官员和商人处死后,官府便正式开放泉荧城的通商口岸。还组织商人一同前去外藩国家做买卖。 泉荧城走私的货船也就到离华朝大陆不算太远的赛尔邦岛屿,在这个岛屿上与其他外藩商人做买卖,省去华朝的商税和海关税。 现在官府组织的海上丝绸之路不再只到赛尔邦岛屿,而是要到这些外藩国家去做生意,海上危险重重,很多商人犹豫不决。朝廷也得派官员一同前往这些国家建立外交,进行商贸,传播华朝文化。 李延宁提出海上丝绸之路的奏折后,原本是想自己去的,但是皇上、王爷以及华孟灏一致拒绝,没得商量。李延宁可是朝廷忠臣,有治世之才,怎么可能让他去海上冒险?万一出了什么事,那可是朝廷的损失! 去海外危险系数太高,朝廷中想建功立业的官员也顾虑重重。派谁去没个结论。 李载和李陆听说官府要组织人员出发去海外做生意,现在招募有语言天赋的人。两人特地写信给李延宁毛遂自荐。 他们俩在都定州跟着李狻去过南部大陆做买卖,也学过外藩语言,去海外相比要现学语言的其他人更有语言上的优势,做生意上两人更是有经验,他们自信自己会是很好的翻译和生意助手。 李延宁一想也是,但是海上危险重重,就算到了外藩国家,当地人也不见得就愿意和他们做生意,危险和难度依旧很高。 但是两人铁了心要去,他们也想为朝廷立功,立了功劳,他们也能有改回良籍的希望。李延宁知道他们的心愿,遂只能支持两人。 李陆和李载收拾了东西立马赶到京州。叶明听说后,也特别想去,但是叶弘轩武举在即,叶家两兄弟也到了娶妻的年龄,他这个一家之主总不能不在。李延宁也反对舅舅一把年纪去冒险。 叶明还挺不服气,他年纪哪有很大,明明看起来还是一位英俊的大叔! 去外藩的危险和困难系数高,朝廷原本想公开招募自愿前去的官员。不想还没公布消息,皇上先收到了欧阳恩毛遂自荐的奏折。李延宁都有些吃惊,欧阳恩居然想去外藩。 不过话说回来,抛开危险系数的话,欧阳恩确实是合适的人选。他在南部大陆见过不少国家的海盗,也精通很多外藩语言。这胖子语言天赋比李延宁还要好。 自从学会了李延宁学语言的方法,他举一反三,学得比李延宁都快。这几年治理多部落的经验,也让欧阳恩阅历颇丰。 欧阳恩也是经过深思熟虑后才上书的。皇上记得欧阳恩,便将此次出海的任务交给他。 三月份的时候,欧阳恩带着妻儿回来京州。他与李延宁谈了很多,男人或许天生就有对大海的冒险精神。欧阳恩最初治理风禾县,经常需要到海边去巡视,常跟渔民聊天,对大海非常向往。 第412章 远洋 欧阳恩跟着李延宁和华孟灏赶走海盗,守卫南林镇时,他就在想有朝一日他必须也到这些海盗的家里去耀武扬威一番!现在有机会,他想去。花了不少时间说服父母妻儿,他们才同意。 三月底的时候,欧阳恩被封为远洋总督,邵泽忠被封为远洋将军,由他们二人带着华朝军队、商人和商品开始打开海上丝绸之路。 他们从泉荧城出发,船上带着经验丰富的水手。欧阳恩和邵泽忠是老朋友了,这次两人搭档,也不需要磨合,都很熟悉彼此的性格和处事风格。 李延宁交代过欧阳恩多带些华朝没有的粮种和果苗回来。李载和李陆也一直记得。 欧阳恩还担着绘制海图的重任,他一直记得李延宁说的茫茫大海中定然还有未被人发现的新大陆。每到达一个岛屿都会靠岸看看,若是无人的小岛,先留下华朝的石碑印记,以示占领。 他们出发不久,便到了赛尔邦岛屿,先在那里跟外藩人交易。走私船每年五月中旬和十一月初两次在岛屿上交易。这次欧阳恩他们提早到了,等了两天外藩人才到达。 而来的外藩人正是特国人。欧阳恩可还记得被关在南林镇大牢的特国人。他还跟那海盗学了不少特国语。现在那些被俘虏的海盗都被拉去官田种地和挖煤了。 当初欧阳恩嫌弃这些海盗吃得多,总得多出点力,除了让他们种田,还派了几个衙役跟他们学习语言,连他也学了很多。 现在再次碰到特国商人,欧阳恩一点不怵,立马交流起来,虽然欧阳恩听不太懂个别贵族式的特国语句,但是船上还有之前走私船上的船员,他们经常在这里跟特国人打交道,特国语也会一些。现在为了戴罪立功,都争着翻译和表现,正好弥补了欧阳恩不懂贵族语序的不便。 双方磕磕碰碰地倒是能交流起来。特国人听说华朝新开了口岸,想去他们国家建立外交,两国合作通商,互通有无。 特国人拒绝了,直言他们的国家还在与其他国家打战,恐怕不安全。欧阳恩一听他们在打仗,更想去了。他们国内不安稳,才有事情可以搞。欧阳恩好话说尽,表示一定要去,还会带着特国人所需要的商品前去支援。 这个特国商人还是不让。交易了货物后,便启程去别的国家。欧阳恩让大家发船跟着他们出发。你不带,我们自己去也行。 那个特国商人担心带华朝人去自己的国家后,他们直接把货物运到特国售卖,那他这个中间商还赚什么?现在发现华朝商船跟着他们。他们甩不掉,便想把他们带到深海里自生自灭。 欧阳恩跟着他们航行了许久,却在一个大雾弥漫的早晨跟丢了船。他们只能继续在大海上航行。依照特国、葡国海盗对家乡的描述,需要一直朝着东边走。 商队还在大海上飘荡,前途未卜,但每个人的日子都还得继续过下去。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夏季很快来临,近些日子苏熠薇总是觉得劳累,早晨起不来,中午睡不醒,晚上很早困。 李延宁担心娘子忙坏了,累垮身体,让付潇潇来给娘子把脉。 付潇潇来了后,一把脉居然是滑脉,怕误诊了白高兴,她又仔仔细细地感受脉搏的跳动,确实是滑脉。 苏熠薇见付潇潇一惊一乍的,想着难不成自己真有病? “潇潇,我这是怎么了?” 付潇潇笑道:“嫂子身体好着呢!就是又要当娘了,不能把身体累着了!” 苏熠薇惊讶道:“我又有了?” “是啊,恭喜嫂子!” 苏熠薇摸着腹部笑得一脸幸福。 晚上李延宁一回来,她在餐桌上分享了这个好消息。李青鹤和叶柔自然欣喜不已。李延宁也很高兴,他握着苏熠薇的手道:“娘子辛苦了。” 壮壮知道自己又要再多个弟弟或者妹妹,心里很期待,这次他想要个弟弟,弟弟可以陪他读书,妹妹却不能。 虽然他不明白悦悦这么聪明,字认得比学堂里的其他人都快,可她就是不能去上学。他问过爹为什么,爹叹了口气告诉他,因为现在的时代还不允许女孩子像男孩子一样读书。 悦悦对有弟弟或妹妹还没有概念。苏熠薇跟她解释,悦悦要当姐姐了,还问她想要弟弟还是妹妹。 她脱口而出想要妹妹。哥哥要读书,都没空陪她玩。以前她还能跟小菀姐姐和之初弟弟一起玩,现在他们两姐弟回悠州了。 李延宁逗她道:“要是娘亲给你生个弟弟怎么办?” 悦悦想了想道:“那就再生一个妹妹!” 李延宁点了点悦悦的小鼻子道:“你想累坏你娘啊!” 悦悦摸了摸自己的小鼻子道:“有妹妹很好,不过娘亲还是生弟弟吧。” 李延宁惊讶问为什么?悦悦道:“因为弟弟能出门读书,能给家里插大旗。” 悦悦口中的插大旗是指李氏宗祠门口的功名旗杆。 之前回去千山村的时候,李延宁曾低调地带着李家几个孩子祭拜奶奶,跟孩子们介绍过功名旗杆,还勉励李氏子孙努力学习,考取进士,为家族再添功名石旗杆。没想到年纪最小的悦悦也记住了。 壮壮去学堂后,悦悦每天都很羡慕哥哥能去上学。还问过李延宁和苏熠薇为什么她不能跟哥哥一起去上学? 李延宁也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她现实就是这样,女性哪怕再有读书天赋,也无法去学堂读书,更无法考取功名。 他只能抱起女儿,心疼地亲了亲她的小脸蛋,安慰她道:“想为家族争光也不是只有考功名一条路,自然还有其他的道路能走。” 苏熠薇在家养胎没多久,李烟生产了,疼了一天一夜生下了一个大胖小子,可把李狻高兴坏了。李家添丁,李青鹤又大赏了府里上下,李府一派喜庆。 李烟刚出月子,付潇潇也传来了好消息。她初次怀孕,吃尽了苦头,又是吐又是吃不下的。自己是大夫,医者不自医,后面夏得韬去请了孙御医来开药方调养才好转。 第413章 吉尔斯部族 壮壮在学堂的日子过得很开心。他虽然年纪小,但是特别聪明,夫子教的学一遍就会。华孟灏每次见到壮壮上学堂这么开心,对学习这么感兴趣,他都很羡慕。 回宫跟皇上和王爷商量着可不可以隐姓埋名,将允衡也送去学堂,和壮壮当同学,有伙伴一起学习或许比他自己一个人在宫里学要有效果。 允衡有些孤僻内向,需要小伙伴带动他去感受学习的乐趣。孩子有玩伴也会快乐一些。 皇上不同意,华孟灏只能作罢。王爷是见过壮壮的,他也挺喜欢这个孩子,最后是王爷说服了皇上,让允衡去学堂试学一个月。他会派暗卫去保护,绝不会出现危险。 皇上叫来允衡,问他想不想出去学堂学习?允衡说不喜欢,都是学习去哪里学不一样?读书哪有好玩了? 王爷连忙道:“外面的学堂有壮壮,还有其他的小伙伴。” 允衡听到可以和壮壮一起学习,立马答应道:“我要去!我要和壮壮一起学习!” 王爷提前去打听过这个学堂启蒙甲班,都是朝廷官员的儿子或者孙子,大多就六七岁的样子。这些孩子都是想走仕途的,从小被家族寄予厚望,没有很顽皮和不知轻重的。 因为顽皮和坐不住的学童要么去乙班,要么被劝退。院长可不看这些孩子的家长是谁。 望着重孙子期盼兴奋的眼神,皇上最后同意允衡去学堂试读一个月。 皇上道:“允衡要是不喜欢咱们就回来自己学,喜欢哪个夫子,太爷爷便让他进宫教你。” 允衡心想他才不喜欢任何夫子。他只喜欢壮壮这个好伙伴。 就这样,允衡换上普通的衣服,改了名字叫小衡,每天被侍卫护送去学堂学习。 李延宁知道后,特地交代过壮壮不许叫允衡的大名,在学堂要叫小衡,也不许跟别人说小衡是小世子,不能透露他住在哪里,严禁告诉别人小衡的爹娘、爷爷和太爷爷是谁。 壮壮不理解。李延宁道:“壮壮要是记不住,小衡就不能跟你当同学了。” “那好吧,壮壮记住了。”壮壮道。 “乖儿子。”李延宁摸摸儿子的头。 作为目前皇室唯一的子孙,允衡的安危是重中之重。皇上能把他放出来学习,也是希望他有个快乐一些的童年。 学堂启蒙甲班的同学们做梦都没想过,在自己还大字不识几个的时候,已经成了小世子的伴读。夫子做梦也没想到他会是小世子的夫子。 秋天来临,武器库的研究有了新的进展。神火飞鸦和霹雳炮毒火球有了进展。 尤其是神火飞鸦,经过多次的调整,现在射击目标的准确度高出很多,不像最开始的时候到处乱窜。 李延宁经常去看工部的研究,还会和工匠们一起钻研琢磨改进。他提过力学和空气学的一些理论,让工匠们往这方面研究和改进。 现在果然有了新进展。皇上特别高兴。 入秋后,华朝各地进入了丰收季节。北州却再次传来了吉尔斯部族入侵边境的消息。 早朝上,华孟灏请求出战,想将吉尔斯部落一举拿下!皇上没有马上答应。 下朝后,在内阁会议上,华孟灏再次请求出战。皇上没有表明态度,反而问内阁大臣怎么看? 李延宁是支持华孟灏的,现在还没有入冬是灭掉吉尔斯部族的好机会。李延宁斟酌着语言,将自己的想法悉数道出。 之前华孟灏给他看过冷冉和左天佑从北州传回来的信。他们两人在北州镇守了有一年多,与吉尔斯部族也交手过好几次,对当地情况和局势也比较了解。 李延宁看过信后,交代他们从几个不同方面着手调查吉尔斯部族的内部情况。 冷冉调查后都写在密信里汇报给华孟灏和李延宁。两人私下分析过如何对付吉尔斯部族。 吉尔斯部族秋天来袭,说明他们今年草原上定是又没有粮食,知道华朝秋收了,为了部族能顺利过冬才又来抢劫。一旦大雪纷飞的时候,缺衣少粮又擅长骑射的吉尔斯再度袭击,必然是孤注一掷,不要命地攻打,北州会更被动。 冷冉调查到,吉尔斯部族除了抢劫华朝,还抢劫另一边的国家。这是冷冉镇守北州后,和吉尔斯部族多次交手,从俘虏那里知道的。冷冉也学会了李延宁没事就和俘虏套话的技巧。 吉尔斯也会掳走华朝的子民当奴隶,被拯救回来的子民也说过,吉尔斯部族的西边还有一个大良国。吉尔斯部族一旦没有粮食,开始两边抢劫。 但是隔着吉尔斯部族,华朝和大良国从来没有交流过。至今他们也不知道大良国是个什么情况。 但最新的一封密信里,冷冉写到,新俘虏的战俘在用过刑后透露,大良国从去年开始闹天灾,颗粒无收,他们走投无路时还来抢过吉尔斯部族,但是被吉尔斯部族打回去。 大良国自己都吃不饱了,吉尔斯部族从那更抢不到什么东西了,现在是虎视眈眈着北州。 此外冷冉还调查到吉尔斯部族是游牧民族,他们部族内又分为很多个部落,部落的人口有多有少,占据的地方不同,实力也不同。因为他们以放牧为生,需要经常迁移到草木丰茂的地方。 但是水草富饶的地方有限,都被那些大部落占据。小部落经常需要巴结大部落,交许多羊或者马才能得到一些地盘用以养殖。有时候各个部落之间也会因为争抢地盘而闹矛盾。所以他们各个小部落之间不一定团结! 这就能利用起来,李延宁觉得他们可以从敌人内部开始瓦解各部落。最好的瓦解办法是效仿他在南部大陆做的,从商贸开始。 吉尔斯部族定然是缺少生活物资的,否则也不会总想着抢东西。那他们可以先和各个贫困的小部落交易。 不需要用物资去巴结大部落,不需要汉子流血牺牲去抢东西,能安稳地活着,能和平地交换到物资,难道不是一件好事? 第414章 出军 这些部落的汉子也是娘生爹养的,一批一批的汉子用生命去抢劫食物养活下一代,下一代再如同上一代这样循环往复。何时是个头?有更好的生活方式,李延宁想吉尔斯各小部落定然会心有倾向。 到时候只要小部落愿意归顺,那些大部落再逐一击破,会比直接强攻整个吉尔斯部族的强。 就好比你直接打到人家家里,那么整个家族各房的人都会团结一致全力反抗。但是如果从一房一房的人那里开始收买,让他们家族从内部就不团结。等各房都收服了,那么扳倒主家就轻而易举了。 李延宁提出的这些方法,简而言之就是让吉尔斯部族聚是一座山,散是满地沙。 逐一打下来后再把各个小沙堆扫起来,分散开来放。收服后,先是商贸合作,再就是文化教育,培养部族对华朝身份的认同感。 李延宁在内阁会议上说完对吉尔斯部族的收服和后续管理措施,所有人都寂静无声,皇上、王爷、华孟灏以及众大臣都震惊又兴奋地看着他。 李延宁忐忑道:“那个,这些都是我根据冷将军和左将军调查来的信息,想出来的策略,没有实地考察和研究过,都是纸上谈兵,还望皇上和各位大人见谅。” 皇上哈哈笑道:“延宁不用谦虚了,朕还能不知道你,能这么说,定然是有把握的吧!” 李延宁道:“皇上您这也太信任我了。” 其他大人想,难怪李延宁年纪轻轻受到重用,有这前瞻性和治世之才,位列高官一点不奇怪。 沈颂冕很赞同李延宁的方案。华孟灏恳请皇上下旨让他按照此方案去执行,收服吉尔斯部族。 最后皇上思虑过后,派了李延宁为督军,华孟灏为将军,即刻出发去北州。 时间紧,任务重,李延宁回去后马上联系叶明和李延峰。让他们尽快筹集瓷器、碗具、茶叶、布匹、刺绣等货物来北州找他。 苏熠薇怀着身孕,这次李延宁不能照顾她,也不能陪着她生产,心里很抱歉。苏熠薇安慰他道,她又不是初次分娩,一回生,二回熟,三回闭眼做,让他放心去北州,不用记挂家里。 再说夏得韬也要去北州打仗,付潇潇头回怀孕就要自己独自养胎,虽然她知道嫁给武将会面临分别,只是没想到分别来的这么快。 夏得韬一脸不舍和抱歉,他太想陪着付潇潇生产。付潇潇宽慰他男子汉大丈夫,该去建功立业的时候决不能因为儿女私情退缩,让他安心去收了吉尔斯部落。她在家里等他凯旋。 华孟灏召集完军队,和李延宁立即从京州北上。出城时,全城百姓都来相送,大声道着一路平安。 叶明和李延峰收到信后,立马准备起来,叶明的商队还带了江州和锦州的商人前去。 李延峰带了邛州、圳州和晖州的商人。双方人马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才赶到北州。 李延宁和华孟灏一到北州,立马跑到两国边境考察。这里多的是平坦却贫瘠的土地,站在城楼往外眺望,除了草就是土,只能远远地能看见一点小山丘。 根据深入吉尔斯部族的斥候画回来的地形图看,这些小部族目前聚集的地方比较分散,在水草丰茂以及有河流经过的地方,部族最多。 占据这些良好环境的部族势力都不弱,小部族想去那里,都得花钱租赁草地,部族的钱通常就是用牛羊来算。 草原一马平川,无处躲藏,斥候无法深入探查,所得消息有限,李延宁便去找俘虏和救回来的百姓了解情况。 通过一番睡眠剥夺,俘虏什么都招了。吉尔斯部族中有三大部落实力最为强大。有四大实力中等的部落,这七大部落占据了河流经过的地方。牛羊最多,人口也多,生活奢靡。 其他的十个小部落大多到处迁移,或者向七大部落租赁草地。部落之间靠武力征服对方。 水草丰茂的地方意味着能养的牛羊多,牛羊就是他们的粮食和财产,牛羊多能养活的人也就多,人多的部落武力自然也高,良性循环。而小部落则是恶性循环。 但在天气恶劣,没有粮食的情况下,大部落也无法养活所有人,更别说小部落了,这时候他们都会自发地派出汉子组成军队去打劫北州或者大良国。 前朝末期,北州被吉尔斯部族占领,华朝开国皇帝打了很多场硬战才把北州收回来。北州的军人世代与吉尔斯部族交手,在北州长大的士兵很多都会说点吉尔斯部族的语言。同样的吉尔斯部族人也会学习华朝话。 李延宁想这蛮好的,双方都会说点对方的话,行商起来更方便。 叶明和李延峰他们到了之后,李延宁和华孟灏商量先去离北州最近的一个小部落通商。 华孟灏让夏得韬带领边境军保护他们。叶明和李延峰这次先带一点货物去小部落试试水。李延宁和他们一同前去。 现在已经入冬了,草原上寒风凛冽。路上,甥舅三人聊着天,夏得韬时不时参与一下。李延峰跟家人在一起,话特别多,一直跟李延宁分享他在晖州做生意以及琢磨玻璃的事情。王家落败了,他在晖州的生意是彻底站稳脚跟。 玻璃已经做出来了,李延峰还给李延宁送了最终研究出来的方子。之前,李延宁画了望远镜的图,让李家的工匠做出来。 李家的工匠紧赶慢赶才在欧阳恩远洋之前做出来。有了望远镜,不管是航海还是行军都是一大利器。 现在叶明就在把玩望远镜。看着看着,叶明突然道:“等等,前面有人。” 队伍立马停下来,戒严。 李延宁接过望远镜查看,确实有人过来,看样子是小部落的子民。 李延宁让随行的边境军立马撤退远处躲藏起来,没有他的命令不准出来。而叶明他们则再往前走一段路后停下来摆摊。 北州边境军不同意撤退,也不同意叶明他们在这里摆摊。刻在这些边境军骨子里的记忆便是遇到吉尔斯人就要杀! 第415章 私下交易 李延宁看他们一脸杀气,劝道这样杀来杀去何时是个头?为了子孙后代,就从他们这一辈开始放下恩怨,想想吉尔斯部族那辽阔的地界,都归入华朝不好吗?让宿敌的吉尔斯部落人臣服华朝,承认自己是华朝人,不爽吗?从此北州再也不用战火纷飞,百姓能过安稳日子,不幸福吗? 在李延宁的劝说下,边境军的将士们才收起杀气,老老实实地撤退,但不同意撤退太远。夏得韬只留下自己带出来的亲卫装作商队伙计,保护家人。 很快那几位小部落子民到了这里。他们看到李延宁等人,吓得立马跑回去。 隔了一会儿,前方乌泱泱地来了一群人,都拿着武器,显然是来干架的。夏得韬的亲卫也抽出刀站到李延宁等人前面,将他们保护起来,赶来的小部落也停下,双方剑拔弩张。 李延宁赶紧让夏得韬将士兵叫回来。还让叶明他们将东西摆出了。李延宁领着翻译出来解释:“我们是来吉尔斯部族做生意的华朝人。你们看,这是我们带来的东西,我们是诚心和你们交易物品的。” 叶明隔着士兵,拿着茶叶展示给他们看,还拿出了盐。李延峰在后面举着粗瓷大碗和砂锅给他们看。 在翻译的拼命解释下,这个小部落才稍微放松一些。他们刚刚没有马上冲过来开打,便是发现这些人的打扮与二十年前来他们这里交易的华朝商人很像。 他们看得出来这次来的这些商人身上没有杀气,反而一团和善。二十年前其实也有华朝商人私下来和他们交易,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后来再也没有来了。 小部落不知道的是二十年前的这些商人其实是石家的商队,他们偷偷和吉尔斯部族交易,再通过吉尔斯部族搭上了乌孜国。后来炎城一战后,华朝战败,石家达到目的,为了避免被皇上查到,再也没有和这些部族交易。 李延宁问他们是什么部落,需要些什么东西可以来看看。摊位上的盐、茶叶、布匹、碗等都是他们需要的物资,尤其是盐! 小部落里的一个老人站出来道:“我们是巴尔部落,你们会这么好心来和我们做生意?”吉尔斯部族一直都和北州水火不容。 李延宁道:“我们没有恶意,就是想赚钱,你们的牛羊和兽皮也是我们需要的,实不相瞒,你们的东西我们运到华朝别的地方售卖能卖出好价钱。” 李延宁给他们介绍了交易物价,巴尔部族的人听了都很动心。冬天到了,巴尔部族缺少盐和茶叶,今年牛羊养得不算太多,但熬过冬天应该是没问题的。 但是如果和三大贵族部落交换盐巴的话,要花费许多牛羊,到时候冬天就难熬了。可盐又是必备品,必须要买。如果这群华朝人真能便宜卖他们盐巴和茶叶,那他们今年就不会饿死人!可他们还是不相信华朝人能这么好心? 李延宁装着苦恼的样子解释道:“实不相瞒,我们其实是华朝其他州的商人,听说北州缺少物资才来这里做生意。不想大家都这么想,一时间来的商人太多了,我们的货都积压下来卖不出好价钱。 “可千里迢迢才到北州,哪能这样打道回府?还好我从二十年前的先辈那知道了一条避开边境军监视的小道,我们几人集结起来一同到这里碰碰运气。我们也只是想赚些钱养家糊口罢了,奈何世道艰难啊!” 巴尔部族人微微松了口气,听他们的口音确实不是北州人,言行举止也不像边境军。而且他们带来的物资对巴尔部族人诱惑实在太大了! 巴尔老人道:“我们想先看看盐巴。” 见他们终于松了口,李延宁心里暗道成了! 双方又经过一番讨价还价后,巴尔部落才同意交易。最终巴尔部落用二十张兽皮、十二头羊,两头牛换了二十斤盐巴,十包茶叶,三包糖,六匹布以及二十个粗瓷大碗,李延宁为了表达诚意还送了他们一支绣花针。 绣花针可是好东西,巴尔部落很高兴,他们都是用磨得细细的兽骨缝衣,还是绣花针好用,可惜这东西太难得到。 南部大陆的白盐部在李延宁晒盐技术的指导下,现在产出的盐多了很多。盐价在华朝不算贵,而且价格稳定。 交易完临走前,巴尔部落的汉子问李延宁还会在这里做买卖吗? 李延宁道:“会。这两天都在这附近。如果还有需要可以再来找我们。” 为了安全起见,巴尔部落走了之后,李延宁留了张纸条用石头压在地上。他们撤到了离北州边境更近一些的地方。 如果巴尔部落胆敢集结其他部落来抢劫他们的货物,他们也能尽快逃回北州城内,保护自身安全,也方便边境军出手消灭他们。 李延宁他们在这个空旷无处躲藏的地方扎营。等了两天,巴尔的汉子又带了一群人来。夏得韬他们顿时紧张起来,每个士兵的手都搭在刀柄上准备战斗。 巴尔部落的汉子远远地停下来,看华朝人后面的汉子个个凶神恶煞的样子,也拔出了刀。上次买过东西的巴尔汉子喊道:“我们是来买东西的。” 李延宁提议道:“咱们多点信任,让带兵器的汉子都往后退五十步,我们交易的商人不准带任何兵器如何?” 巴尔汉子跟身边人商量后,同意了。李延宁下令士兵往后退五十步。夏得韬不情不愿道:“宁哥,吉尔斯部族的人很凶残!” 李延宁道:“放心,他们来的人还没我们的多,你再看看他们身后。” 夏得韬定眼一看,巴尔人的身后似乎还牵着一些牛羊? 夏得韬这才放心下来命令士兵后退,除了明面上的这些人,他们后面的小山丘那还埋伏着许多边境军。 双方带刀的汉子都后退后,双方开始交易。巴尔部族这次不仅自己来,还带来了另外的两个小部落。 按照上次的价格,双方都很快将货物交易好,各自撤退了。 第416章 围剿 连续五天,每天都有人来找李延宁他们交易,直到叶明和李延峰带来的最后一点货也卖完了才打道回府。 最后一天时,小部落的人还问李延宁以后还能不能交易。李延宁道当然可以,七天后,还是在这里。 李延宁他们回去继续准备货物。七天之后,这里更热闹了,华朝的很多商人都在这里摆摊。这次来的小部落也更多了,他们大多都赶着牛羊过来,看到华朝那么多货物都眼冒精光。 上会带回去的羊被李延宁做成了火锅,犒劳将领,底层士兵也都喝到了羊杂汤。大冬天一碗热乎乎的羊汤下肚,别提多舒适了。将士们都爱上了羊肉和牛肉。 李延宁也是来了北州后才吃上牛肉,火锅里滚过的牛肉鲜嫩美味,让很多将士一口难忘。 这次再来贸易,将士们看到小部落带来的牛羊,仿佛看到了香喷喷的羊肉和牛肉。 这次带了华朝的商人出来,商人们带来的货物都不一样,所以李延宁就留给商人们自己去和小部落的人交易。 为了更好地卖出华朝的红薯粉,李延宁还让士兵架了一口大锅,现场煮酸辣粉。吉尔斯部族冬天冷,这一碗酸酸辣辣的东西下肚,他就不信小部落不被收买。 他这边一开煮,那边讨价还价得热火朝天的人都闻着味过来了。李延宁卖得也不贵,一小碗十五文,可以用兽牙、碎银子等差不多价值的东西换。 李延宁看他们都犹豫不决的样子,自己舀了一碗先吃起来,大家看他吃得津津有味,嘴里的唾液在不停分泌。李延宁的吃播刚开播一会儿,李延峰便拿了一碗请巴尔部落的族老来品尝一下。 族老盛情难却,尝了一口,酸辣开胃,确实好吃,其他汉子见族老都吃了,迫不及待地也买来尝尝。最后红薯粉和李延峰带过来的辣酱很快销售一空。还有人预定呢。 这样的交易集市又开了三次,一次比一次的人多,基本所有小部落都得到消息来这里换东西。小部落换到了物资,今年冬天不愁了。华朝商人忙碌了几个月也赚了不少,双方互惠互利。 年关将近,大雪要来了,最后一次交易后,北州城门紧闭。李延宁想吉尔斯内部的几个大部落应该也发现小部落与他们通商的事情,现在吉尔斯部族内部应该不太平。 但是边境军今年是过了一个好年。来北州的很多华朝商人已经赶回去过年了。叶明和李延峰也一并回去准备明年再带过来的货物。 李延宁送别他们回来后,听斥候来报,吉尔斯部族原本要趁大雪前再次来抢劫北州,但是集齐不了人马。 每年这个时候是边境军守城压力最大的时候,因为吉尔斯缺衣少粮,必然要在此时抢一波。哪怕打不过边境军,抢不到的物资,被边境军杀死了一批族人也能减轻内部的粮食压力。 但是今年他们小部落都换到了物资和粮食。在交易时,李延宁和商人们也在不时地传播和平相处,和气生财,你好我好大家好的观念。 主要是小部族们和华朝商人交易得来的东西,比跟贵族部落交易或者跟着他们去打仗抢来的东西,付出的代价要小得多的多了。 他们和华朝商人是和平且平等地交易。与贵族部落的交易是被压榨的,去打仗抢来的东西,贵族分了大半,而他们失去了亲人,所得到的东西也不多。 而且现在华朝越来越强大,他们打仗也占不了便宜,抢不下东西,经常是赔了夫人又折兵。粮食没有看到,亲人却再也没有回来。 两相比较,他们更愿意与华朝人做生意。不用付出生命的代价,还能安然过冬。 因此当贵族部落召集人马时,这些小部落第一次忤逆了他们。贵族大部落觉得不对劲,开始调查起来。很快知道了这些小部落胆敢与华朝人私下交易,这是背叛吉尔斯! 贵族部落要给这些小部落教训,打出清理叛贼的口号,杀了很多去交易的汉子。贵族部落的做法让小部落忍无可忍,更加激化了双方的矛盾,他们好不容易可以过一个不用打仗的冬天,可是他们的亲人还是死了,不是死在华朝人手中,而是死在自己人手中,他们愤怒得拿起武器反抗。 斥候来汇报李延宁和华孟灏吉尔斯部族里起内讧时,两人知道机会来了。 华孟灏和李延宁各带一队人马从河流两边包抄。这些小部落在李延宁他们这里换到了足够的物资。现在贵族部落打过来,既清理了叛徒,又缴获了物资,贵族部落这个冬天也能过下去了。 而且贵族部落发现抢劫这些小部落可比围攻北州城容易多了。这几年他们在边境军手底下已经讨不到便宜了。 小部落不可能坐以待毙地等着被抢被屠杀,但他们很多都势单力薄,不是贵族部落的对手。 直到华朝军人如天兵神将一般从天而降,拯救他们于水火之中。贵族部落和小部落打得不开交之际,边境军突然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冒出来攻打他们。 贵族部落和小部落都愣住了,边境军居然打到他们的地盘来了!小部落的人还在纠结要先反抗贵族部落还是先打边境军时,华朝士兵帮他们做了选择。 边境军一冲进来便帮着小部落的人攻打贵族。小部落的人很快发现,这次来的边境军中居然还有每次交易时都站在五十步开外的士兵。 接着,小部落的人还发现了李延宁!李延宁一脸正义地冲他们喊道:“为了我们的和平,打倒贵族部落!” 小部落:“……” 边境军和小部族的人联合起来攻打贵族部落,贵族部落节节败退,一直逃回自己的地盘。 到了自己的地盘发现,老巢被华孟灏突击了。前后夹击,贵族部落往西边逃。华孟灏带着军队一路追杀过去。 李延宁留在后方处理俘虏和重新分配地盘。这次算是边境军及时赶到,小部落才免遭灭族,他们已经没有反抗华朝军队的能力。 经过一个多月的围剿,贵族部落最后以战败告终,贵族部落的首领被华孟灏斩杀,其他人均投降。 第417章 管理 李延宁和华孟灏秋天到的北州,次年二月终于把吉尔斯部族瓦解,彻底纳入华朝版图。 又经过两个多月的后续处理,才将吉尔斯部族内部彻底打散。李延宁按照地形,依据他们的人口重新划分了地盘,将吉尔斯部族改成吉州,按照华朝的行政区域将部落都改成了县。 将边境军迁到吉州的内部去建了府衙,军队入驻吉州,北州的百姓也迁移到吉州的地盘。比较温顺的部族留在吉州,刺头一些的部族人迁移到北州边境去,严加看管。 北州百姓教部族人种田,部族人教北州百姓放牧。经过两个月的试验,李延宁发现有些东西真的是刻在骨子里的基因,部族人连小麦都种不活,北州人养的羊就是没有部族人肥美。 不过双方的相处,虽然大小摩擦不断,但没有起什么特别大的冲突。为了更快的民族融合,李延宁建立了学堂,让双方的七八岁的小孩都去学堂学习认字。 反正从拼音开始,干脆一起学了。小孩子没有大人那么多心眼,都相处得挺好的。 李延宁还突发奇想地想到了用歌曲来增进各部落的友情,他算了算现在华朝有多少个民族,借鉴了前世的歌曲,改编了《三十六个民族三十六朵花》,要是以后还能收服外族,再逐步添加民族。 李延宁先是让边境军学唱,接着是让学堂的夫子学会唱,然后由夫子教授孩子们唱歌,最后布置作业,让孩子们回去教父母家人唱。 三月时,来个唱歌大比拼,必唱曲目《三十六个民族三十六朵花》,还能自己再选唱一首歌。吉州和北州的百姓都能参加,先选拔,再决赛,前三甲有丰厚的奖金。 令李延宁没想到的是来报名参加的家庭还挺多,小孩总是有竞争之心的,大人为了奖金也想拼一拼。 现在走在路上,时不时就能听到百姓在学唱歌曲,部族百姓学华语有些难,放羊的时候唱着唱着,就忘记了,还会跑到田边问北州的百姓。 北州百姓见他们虚心向学就教一教。双方倒是亲近不少。 等到初赛那天,现场分外热闹。吉州的太守刚上任两个月,是个有干劲的中年人。北州太守还是之前那个。两人都不想被对方比下去。初赛时便开始认真挑选,势必要拿下前三甲。 李延宁是很乐意见到大家做事这么有劲头。决赛时,他和华孟灏还特地来当评委。比赛场地在空旷的草原上,青青的草地仿佛要延伸到天边去,似要与天际相恋一般难舍难分,牛羊像绣在绿地毯上的朵朵小花。 百姓们席地而坐,围成一圈,其乐融融地观看比赛。能参加决赛的家庭都不错,唱得都挺好的。百姓中有吉州人也有北州人,轮到自己方的队伍上场,都要高声欢呼一番以示支持。 每家都经过精心准备,有善舞的吉州人唱完必唱曲目后,唱起民歌,跳起自己的民族舞,引来阵阵喝彩。 北州这边也不甘示弱,在必唱曲目上加入了乐器表演,稍加改编的歌曲别有一番风味,收到热烈的掌声。 李延宁和华孟灏看得是津津有味,感叹百姓们太有才了。最后经过激烈的角逐,两人按他们的实际表现打分,平均分统计出来后,第一名是北州的一户屠夫家。 第二名是吉州的部族小孩家,第三名是并列的北州和吉州各一家。李延宁也没想到分数能这么刚好。现场颁奖的时候,拿到丰厚奖品的四家别提多高兴了。其他能参加决赛的家庭都无一例外获得了奖励。颁奖的时候大家都很高兴。 台下的百姓看得羡慕。李延宁便道:“大家不要气馁,这种比赛以后每年都有,咱们明年就搞大合唱,三十人一队,队伍里必须有吉州人和北州人。咱们明年再战!” 感情都是相处出来的,经过时间的调剂,希望两州百姓能尽快放下前嫌,真正地和平相处。 吉州的事情处理得当后,五月份李延宁和华孟灏才回京州复命。 苏熠薇二月初六生下了一个儿子。现在小家伙三个多月了还没见过亲爹。李延宁收到消息时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见见小儿子。 夏得韬和他一样归心似箭,因为付潇潇上个月才生下来一个女儿,现在刚出月子。 他们凯旋而归,进城时受到京州百姓的热烈欢迎。百姓们挤在街道两边,各个伸长脖子看他们,眼里是钦佩之色,脸上是自豪的神情。有大胆的姑娘还朝将领们扔鲜花。 这场面让李延宁想到了当年中了状元游街时的情景,没想到时隔多年,他居然还能再次感受到当时的恣意风光。 华孟灏是第一次有此经历,有些好笑又很欣慰,军民合心,华朝的凝聚力才能更强。 叶明和李延峰现在是亲自带队在北州和吉州做生意,李延宁他们回来京州的时候,两人又带着商队北上了。 回来后,李延宁直奔回家。他风尘仆仆,胡子邋遢的,悦悦差点又没认出爹爹来。 苏熠薇看到相公这般样子心疼得紧。李延宁见完爹娘后,便去将自己收拾干净,之后才去房间里看望熟睡的小儿子。 李延宁给老三取名李文琛,希望他文质彬彬,尊贵而富有。小名安安,是叶柔取的,因为刚出生的时候李文琛都不哭,吓得叶柔以为孩子出了什么事儿。 好在付潇潇在,两巴掌拍打在小屁股上,小家伙立马疼得哭嚎起来。叶柔现在只求孩子平安就好,所以一直叫他安安。 安安在肚子里的时候比壮壮还要闹腾,把苏熠薇折腾得不轻,出生后也没有前两个孩子乖。经常哭,需要哄,是个高需求宝宝。 李延宁抱了会儿安安,想着时间不早了,便带着悦悦特地去接壮壮回家。从学堂出来的壮壮猛一抬头看到爹爹回来了,高兴得飞奔过来扑进李延宁怀里。 允衡试学一个月后,请求太爷爷让他留在学堂里继续学习。太爷爷考校他功课,发现他居然学得不错,便同意他留在学堂继续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