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佚铭》 第1章 饼村 刘长青 饼村的名字是没少被其他村子里的人嘲笑的,许是村子坐落在山谷中,犹如一张盛在碗里的大饼而得名。又或者说是这村子里的先人,被那上天入地的神灵施舍了一张饼,由此感恩戴德,立下祖训,这饼村就如此生来了。 但不管如何,这饼村顶着这个名字靠着脚下的黑土地,如此安稳度过了200余年。村子不大,直来直往不过几个时辰,所以村中无论大事小事,不过一夜,就已家喻户晓。 而今饼村上上下下聚集在一户人家门前,饼村村长眉头紧锁,旱烟噗呲噗呲一口接着一口,时不时劲大了,抽的满脸通红,咳声震天。“村长,孩子生啦”一位妇人急急忙忙跑过来。村长听闻,立刻俯下身去,开口道:“这次就多多仰仗钱先生了。”语毕,一长须老者踏着天罡步,摇头晃脑走上前去,不多时,便有一声惊呼传来,此子恐怖如斯,断不可留,村长闻此眼睛一咪,连忙叫了两个小伙子撵着这钱先生丢村外了。 原来这一任饼村村长不想再留饼村这破名字让人嘲笑,便招呼一流浪的乞丐,扮演起算命先生,给新一代饼村新生儿说些好话,起几个好听的名字,指不定一语成谶,让饼村出了名人,改名叫成名村了。 可这老叫花子心思歹毒,连面三个新生儿,不是罪恶滔天的淫魔转世,就是罄竹难书的山精鬼怪,背地里狮子大开口,叫村长好一阵心疼,好不容易来了个新生儿,又称恐怖如斯,断不可留了,于是村长破罐破摔,直接叫人丢出村外。 话说回来,这孩子该怎么办?村长不禁忧愁起来,那孩子的父母老来得子,肯定不会轻易丢了这孩子,是要保下这孩子的。 可刚才的话大家都听到了,若是真保了,那大字不识的村民也不会善罢甘休。正值愁眉不展之际,只听这孩子的父亲刘老三叫村长赶紧进屋,“村长,俺们想好了,这孩子就直接丢去后山,挖个坑趁早埋了吧。” “?” “你可想清楚了” “清楚,清楚,只怪这孩子命苦,也叫他前世没赎完罪呢”刘老三说完,望向虚弱的妻子,妻子眼中含泪,轻轻握住刘老三的手,点点头。 村长听闻此事,不觉心情舒坦,但还是摆出痛苦模样说“都怪我。”随即立刻抱着这孩子,被褥一紧,那孩子闷闷几声,没了动静。 就在这时一大群人蜂拥而入,原来是那接生婆告了密,接生婆连接两个,都被那村长闷死,这第三个再来,她接生婆的手艺不就烂裤裆里了吗。 众人连忙把孩子抢来,又是掐人中又是喂汤药,稀里糊涂一弄,竟有了气,众人喜笑颜开,气氛其乐融融了。 “这孩子你们谁养?”随即村长一盆冷水浇来,众人面面相觑,不敢发言,其中有聪明人想到了这事可能是假的,但那又如何?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谁都不愿摊上这浑水。 是吗? “我来养。”人群中走出来一对夫妇,是那淫魔转世的父母,他们话不多,直接走上前抱走了那孩子。突然,刘老三拦在他们面前。 “怎么了?” “你们别太过分,把俺家的被子一同拿去。” “...”这妇人将被褥一扯,丢向前去,头也不回。 于是这孩子就光着屁股如此到了这对父母家中,这父母二人听那先生的话语也不免有些心慌,但身为父母的本能又驱使着他们救这孩子。于是折了个中,大砍一刀连忙叫村里唯一的识字秀才取了个名,叫刘长青,意喻像松竹柏树一类,长青不衰。 时过境迁,转眼八年过去,饼村倒是安安分分,只不过那村长良心发现,在众村民前大哭一场,便退了位。那村长的位置就到了他儿子手上,他儿子这些年又是磕头又是送鸡鸭鱼肉,亲自拜访那三家,时间一长,众人的风口倒好了不少。反倒是刘长青一家日子拮据,又久久不收,颇有些不识抬举了。 这八年刘长青比其他孩童矮了不少,孩童时常要争个高低的,名字不时也会用来争,说谁名字霸气,谁名字威武。但大家左右都是贱名,争不出个所以然。倒是刘长青因这事取了个不错的名字,难免有孩子仗着身子强壮,倒教刘长青身上变得青一块紫一块,屡屡认同他人名字好听了。 事不全然,还是所谓人之初,性本善。有个孩子同样矮小,却又名中带虎,常常被欺,于是便和刘长青走得近了,二人并未失孩子的天性。常常一起游戏,日子一长也与其他孩子有所别离,而二人并不在乎。不过刘长青倒是没有这么多时间去和刘虎嬉戏了。 刘长青父母念着人争一口气,咬紧牙,到亲戚家借了银两将他送到了邻村的学堂。但走一圈下来借来的银两远远不够。 于是求学前夕,他们来见学堂主人老先生面前。一看见那老先生,两人就双膝跪地,也顺便将刘长青的头一并按进土里。那半年没长开的鸡鸭也抓来,绑在一边,不时发出咯咯的声音,三人灰头土脸的样子,不免引得正在学习的稚童一阵笑弄。 老先生便涨红了脸,哆哆嗦嗦,连连摆手,弄得长衫飘来飘去,众人便笑得更大声了。看老先生如此,他们磕头愈急,老先生无奈,喘了口气,说:“把这些都拿走。” 刘长青父母含着泪,拉着刘长青准备起身就走。 “让他明天来。”二人听闻,转身叩谢。身旁是刚刚站起来,一身补丁,破烂衣裳的刘长青。似乎是磕头太用力,额头上紫青色混杂着土色,整个人浑浑噩噩不知道要做些什么。 刘母见状,狠下心对着刘长青抽了一巴掌,刘长青站不稳,索性学着父母的样子,开始磕头。 老先生不语,回头将学堂的大门紧闭,开始教导学生,时不时流露出戒尺的声音。 明日 老先生颤颤巍巍走上台,将每个学堂学子数了一遍。 “对了,我们今天有一位新同窗,刘长青!”老先生叫了一声,不见回应。心中想或许是不熟悉路,便叫其他人温习昨日先贤圣言,等了半刻钟,又扯着嗓子叫了一句 “刘长青?” 没有回应。老先生等了一天,叫了许久的名,终是无人回应。 第2章 学堂 刘虎 今天是刘长青上学的日子。 天还未亮,刘母就赶紧叫醒了刘长青,而自己彻夜未眠,赶着工给儿子缝了个包,那包是用多余的布料堆起来的,上面补丁纵横交错,密密麻麻,时不时有些暗红点缀其中,倒别有一番新意。 “你呀,要顺着大路走,千万别走小路。小路指不定有什么脏东西” “恩” “记得看清楚路,别摔着了。” “恩” “一定要好好学习,那个什么圣人说过,‘吃的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千万不要和人打架,更不要让先生不高兴大家同窗一场,要迁让他人。” “恩” “恩什么恩,听清楚了没有,要好好学,我和你爹就盼着你了,你一定要学出名堂来,不要和我们一样天天挥锄头” “...” “等你考上童生,苦就吃完啦。” ‘真的吗?’ “真的,你娘还会骗你不成?所以一定要好好学,爹娘砸锅卖铁都会把你供上去还有.........” 这倒不假,刘父半夜就带着一个红木柜跑到了当铺,现在刘长青父母的床旁空空的,墙上烙着黑边,显得小小的卧室突然变大了一般。 整理完毕,刘长青出发了,带着父母的期望。 走出村子,是刘长青几乎从未走过的路,路上撒了些碎石子,不时凹陷进一块,像条小蛇,蜿蜒盘旋在杂草中,却又时不时生出更多小小蛇,通向未知的远方。 突然旁边的草窸窸窣窣。 “?”刘长青不敢再走。母亲临行前的话回荡在脑中,是山精鬼怪?拐小孩的老头老太太?可自己也没走小路,怎么会遭此劫难?正想着,腿开始不受控地发抖。 “青哥你还是一如既往的胆小啊。”说着那草丛中的身影一步踏出,踮起脚把自己的半条胳膊搭在刘长青脖子上。 “刘虎,下次还是别这样了” “怎样?” “就是...” “我多来几次,难不成青哥你都不敢去上学了?” “...” “...” “好啦,我陪你去。”刘虎拉着刘长青的手,两人一前一后,走在路上。 不多时到了邻村。 “青哥上完学一定要来找我玩,我发现了个好地方” “恩” 告别完刘虎,刘长青独自向学堂走去,朝阳初升,路上空无一人,学堂里也没有人。刘长青站在门口,来回踱步,不知道该不该进去。会不会惹那老先生不高兴。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这样也不是办法,于是刘长青推开门,走了进去,学堂的位置一排排地放置,刘长青走到了最后一排,坐了下去。 不多时,有个衣着华丽的学生进门,径直朝刘长青走来。 “你..你好..” “滚” “恩...嗯?”刘长青脑子一楞 “听不懂人话,滚,不是什么人都能来上学的。”那人不耐烦了,将刘长青拉起来,刘长青虽然不明白要做些什么,但还是努力让自己坐下,但终究抵不过那人力气大,被人撵下座。那人似乎仍不解气,把刘长青一路拖着,抛在了学堂门前。 过了好一阵,刘长青反应过来,站起身,向家中跑去。 “青哥,你怎么又回来了?” 一段时间后... “他娘的,走,我替你出气。” 刘长青拉着他 “别去,你连我都打不过。” “.....今早我不是说过我发现了一个好地方吗,我带你去。” “恩” 不久,刘虎拉着刘长青左拐右拐,在高草丛里不断穿梭,周围的树木逐渐变高变大,开始高耸入云,地面的小蛇越来越小慢慢被褐色的落叶掩盖,刘长青一路没有说话,脑海中不断闪现着那位衣着华丽学生的身影,不知道做错了什么,倒是周围的鸟虫叫声越来越响了。 “到了” 刘长青望去,一块空地一些稻杆薄薄围了一圈,中间恰好能进去两三个像他这样体型的孩子。 “这是我好不容易弄的,我娘没少揍我呢”说着刘虎顺势跳进杆圈里,拉着刘长青的手,也一并将他拽入。 刘长青木讷地,比以往更沉默了。 “我认为这肯定不是青哥你的错。” “可我没有错,他又何必这样对我?” “肯定是他不讲理呗。坐他一个位置和要他命一样。” “但是妈妈会...” “你娘是个明事理的,你把话和她讲,她肯定不会怪你。” “那她要是去找先生呢” “找他干嘛?” “...” “放心啦,我偷稻杆搭房,我娘不过一顿揍,你少上一天课,你娘也不会怎样,她可最疼你了。” “恩”刘长青稍稍安心,不久,就像是自我解答一般,我娘不会怪我的,只要我解释清楚。刘长青楠楠自语,好似大病初愈,完全没有了之前的担忧,不久就和刘虎一起嬉戏起来了。 二人没有学堂的烦恼,没有大人的约束,自然开始肆无忌惮,或是一展宏图,为自己的宫殿添砖加瓦,或是用兵如神,用树枝和木棍当做兵卒相互厮杀。玩累了,就躺在杆屋里,稻杆的清香伴随在鼻尖,疲倦如流水般逝去。 一会儿,刘虎躺在杆屋上说:“青哥你以后干脆别上学了,反正同学也不喜欢你。” “我也不想,我娘让我上,我爹也同意,也就只能上了。” “哎,青哥你一去上学,我都没有一起玩的人了。” “哎,没有办法呀。你早上是怎么知道我要上学的?” 刘虎随手抽出一根稻杆,放在口里,学着老头的模样,吸一吸,不时怪咳几声,“我叫我娘喊我起床,我帮她干活,一起床,我就直接跑了,兄弟我够仗义吧。”说着,将手中的烟杆拿出来晃一晃,一副老神悠哉的模样。 “你回去后,免不了被你娘一顿收拾了。” “嗨,不算什么。” 渐渐的夕阳光照射进来,时间似乎有些太快了,已经日落西山了。 “真怪了,已经天黑了。” “算了,我们回家吧。” “恩” 二人顺着来时的路,慢慢回去,恋恋不舍。 不久,二人回村,在路口道别。刘长青看到渐渐沉下的太阳,心里不免有些担心,但想到刘虎的话,想到似乎也没有那么严重,也就安心下来,鼓起勇气,准备与母亲说辞一番了。 第3章 你是我的希望 刘长青沿着路,走在回家的路上。远远看见母亲站在家门口,还有个瘦小的老头站在旁边,两人说着什么。 等走近些,发觉是学堂的老先生,心里不免没底,脚步一缓,但一想到和刘虎的对话,还是感觉有些希望的。 “错不在我”刘长青心里默念。 “只要对娘和老先生解释清楚,就一定没有问题,说不好还会为我出气。”想到这里,刘长青心里的希望如涓涓细流汇入大海,变得越发自信了。 “一定是这样!” 刘长青开始向前走去,心中怀揣着希望,脚步也不自觉地加快。 “娘,我——” 啪的一声 巴掌印烙在了脸上,刘长青脑子一蒙,千言万语好似崩溃的水坝,一瞬间冲垮了。 紧接着母亲又拿出一条棍子,对着刘长青双腿一打。 刘长青跪了下去,疼痛包裹着他,好似被人按在水中,鼻子里吸不到半点空气。 不得已,又开始用嘴大口大口喘气。想着和娘解释清楚,就不会打他了。 刘长青忍着痛,素的一声,鼻子又通了。 “娘——” 呼的一声 又是一棍袭来。 刘长青再也吃不住,大哭了起来。 他越是哭,棍子来得越凶。 “不许哭” “叫你不上学” “本事大了,连娘的话也不听了” 每次刘长青想开口,吐不出半个字,一棍就袭来。疼得他半点话说不出来,哭得更狠了。 许是声音太大了,父亲从屋里走出,一手抱着刘长青,一手接住棍子。 “孩子他娘,别打了。” 闻言刘母停下了手,而后一家三口齐齐跪在老先生面前。 “还请先生饶了我孩子这一次,让我家孩子有个书念,能识个字就行。”母亲说道。 “求求先生了!”父亲附和。 见没有动静,母亲又抄起棍子。 “够了,明天让他来上学吧。”老先生说完,叹了口气,转身离开。苍老的身影似乎又下降了几分。 刘长青哭着哭着,疲倦感侵袭而来,轻轻睡前。 入夜,刘长青醒来,他躺在床上,身上红一块紫一块,娘守在旁边,爹站在一旁,细小的红蜡烛散发着微弱的光,整个房间昏昏暗暗的。 “孩子他娘,孩子他醒了!” 闻言母亲转过头,紧紧抱着刘长青。 疼又温暖 “娘不是故意打你的,从小到大无论你怎样贪玩,娘都没打过你,但这次不同,你要记住不能逃学,一定要读出名堂,不要像我和你爹那样,你是我唯一的希望,要好好努力.....”后面的话刘长青记不得了,只记得后背开始热热的,娘的话也吐字不清,爹站在旁边,手中挫着老茧,不知道要干什么。 刘长青终是没有说出来,大概也不会说了。 翌日 一大早夫妻二人就要干活,否则错过一天,一家人明年就没饭吃了。刘长青背着包,一瘸一拐地走向学堂,刘虎也一瘸一拐,两人相互扶了半路,刘虎给他找了根木棍,自己一瘸一拐回去了,他可不敢再触他娘的霉头。 刘长青就这样走着,心中闪烁昨日的情景,心里不由有些怨恨那老先生告状,也时常想不明白,这事究其原因,错不在我,怎么就挨了棍子? 刘长青这样想着,慢慢走向邻村,在快要到的时候,老先生从旁边走来,花白的胡子像是被打湿了,显然已经等候多时了。 “刘长青?” 刘长青嗯了一声,心里开始紧张,又有些不安。 “你小子可叫老夫好找啊,昨天老夫叫了你一天的名,都没个回应,让老夫好一番苦等啊。” 刘长青点点头默不作声。 “来!”说着一把将刘长青的裤腿提上,拿出一个罐子,散发着淡淡酒香。 不等刘长青拒绝,老先生打开罐子,迅速从中掏出一搭黑黑的东西,擦在刘长青受伤处,空中混杂着酒香和药香,被擦处凉飕飕的,疼痛也缓解了不少。 刘长青神情也缓和下来。 “说说吧,昨天怎么不上学。” “贪玩” “说谎!”老先生手中力道突然大了几分,引得刘长青倒吸一口凉气。 “是有个同学叫我滚” “记得那人的样子吗” “恩” 不久 “刮完了,走吧”老先生收起药罐,扶起刘长青,朝学堂走去。刘长青不知道老先生要干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老先生的背比昨天还矮了。就这样和老先生走到学堂。 时间倒是比昨天晚多了,学堂几十号学生正襟危坐着。 老先生把刘长青扶到台前,几十双眼睛直直盯着刘长青,有好奇,疑惑,和怨恨。 “说吧,是哪个欺负你了?”老先生语气缓和地问道 刘长青手颤颤巍巍地指着一位学生。 “先生,我没有” “住嘴”转头又问“是他吗?” “恩!” “周求富,出去,把你娘找来!”语毕,那孩子不情愿地走出学堂,不一会把一位美妇人拉到学堂前。 “老先生,您消消气,事我已经听孩子说了,孩子小,不懂事,回头我一定教训教训他。”美妇人开口。 “不用了,你把他领回去,明天再来。” “诶,好好好,我回去就教训他,欺负同学算什么好学生,不学无术。”说着,美妇人轻轻拍了下孩子的头,拉着他走了。 刘长青望着他们母子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什么。 “等等”老先生开口,从袖子里拿出长长的扁木棍,朝他们走去,抽出周求富的手 啪——啪——,一阵声音响起,周求富握着手,怨恨地看着刘长青。 “嗯?”老先生轻呵一声,周求富不敢再望,只能收起手,和美妇人一起回家了。 老先生慢悠悠走过来,拉着刘长青的手进入了学堂。 看着自己受伤的腿,回想起周求富的遭遇,刘长青心中有种感觉,似乎有些不甘,又有些难过。可想到老先生手中的扁木棍和周求富红彤彤的手时,这种感觉轰然消散,他的心中希望着什么,期盼着什么,看着老先生手中的扁木棍,刘长青似乎有了答案,只不过模模糊糊,不能说出口罢了。 第4章 父母 朋友 转眼已过两年,这两年饼村倒也安稳,只是近几年不知什么缘故,收成少了些,周围赶来的流民似乎多了起来,所幸饼村也穷,闹不出大动静,只是新村长学起了他爹的坏毛病,旱烟一袋又一袋抽的不停。 这两年刘长青也过的安稳,上过学后父母就很少让他干活,皮肉因此细嫩了不少,倒叫刘虎好生羡慕。 老先生有事,难得放了一天假,今日,刘长青起了个大早,原是昨日和刘虎约好了,带他去自己新搭的稻杆屋做客,一开门,正看到父亲佝偻着腰,慢慢向前走去。这位庄稼汉的背影已经不似当年那般挺直了。等他走后,刘长青伫立在门前,久久不语。 “你爹的背比以前驼了不少。”母亲走来,对刘长青说。 “你爹都是因为你才这么驼的背,你一定要好好读书,少和刘虎去鬼混,不要辜负了我和你爹这些年的努力” “...” “知道了吗!” “恩”刘长青回应着。 不久,母亲也去干活了,刘长青坐在门口前的木凳上,自他读书起,父母就时常如此说,那些话像尖刀,经常刺进刘长青的心中,痛,却拔不出来,只好呆呆傻傻地站着,任由其穿心而过,一遍又一遍。小小的伤口慢慢累积,今日似乎不再像往常一样可以暂时放在脑后了。 “青哥,你怎么又傻站在这,走,我带你去看我新搭的房子。”不知什么时候,刘虎已经走来,一手拉着刘长青,一手指着前方。 刘长青不动。 刘虎扯扯手。 又不动。 再扯扯手。 还是不动。 “青哥,难得的假,你不能就在这站了呀。” “...刘虎,我今天有些累了,就不去了”说完刘长青转身回到屋中,紧闭房门。 无用,愧疚如潮水般涌来。 我的出生是不是一开始就是错误?若是我没有出生,父母的生活是不是比现在好些? 我—— 是他们痛苦的根源。 刘长青蜷缩在桌子旁,不知道该干什么。 ‘咚咚’的声音响起 “青哥,青哥,出去玩呀!”刘虎说着。 刘长青默不作声。 “别闷死在里面了,快出来玩” “...” “我好不容易搭的房子,就等你来参观参观。” 一股无名火突然涌上刘长青心头,烦躁,愤怒让他开始坐立不安。 “你走吧”刘长青僵硬的说。 “为什么要走啊,不是说好今天和我去玩吗......” “滚——”刘长青吼了一声。 声音戛然而止,世界静下来了。 怒意消退了,随之而来的是——后悔 刘虎什么也没有做错,我为什么要怪到他身上。 错的是我,不是他。 我该道歉了。可他会原谅我吗? 周围仍旧安静,静得让他有些不安了。 没关系的,反正我要好好读书。这样也好,也好。 也好吗? 嘣的一声,门被一脚踢开。 “青哥,我们出去玩吧”刘虎道。 “...” “?,青哥你怎么总是这样呆呆的,走我们出去玩,去看我新搭的房子。”刘虎一把拉着刘长青的手,很轻松。 二人玩到傍晚才回家,等到刘母发现自家门锁不知道怎么坏了,怒骂那造锁的匠人偷工减料时早已是后话了。 一周后 半夜,一个中年人扯着半袋子旱烟,敲响了刘长青家的门。 似乎是有意回避孩子,他们将门抵上后,开始谈话。 “这次村子的祭祀就要开始了”那中年人说 “...恩” “上神要一老一少一小” “...” 中年人抽了口烟又说:“老的和少的已经定下来了,还有个小的。” “村长,你知道的,我们只有一个孩子。” “又不是亲的”村长吸着烟道:“你们还年轻,大不了再生一个,生一个还是亲的,这孩子自己父母都嫌弃,你们又是何苦呢,再说了这是村里人一致同意的。” “您大人有大量,再想想办法”两人跪下,再一次的。 村长皱起眉,显出难办的样子。 母亲咬咬牙,起身,在房间各处找着什么,终于一个破破的大袋子放在了村长面前,里面装满了刘长青一家所有的粮。 见此情景,村长久皱的眉头舒展了些,说:“我想起来了,隔壁还有对孤儿寡母,恰好一对,那叫刘虎的小子也差不多。” “那就多谢村长了” 明日 刘长青起床,久违地看见父母站在门前,二人就站在那里,什么话也不说。 不久,刘长青准备上学了。但总有种异样的感觉爬上刘长青心头。回头望去,父母站在门口,静静看着他。 “娘”刘长青喊了一声。 “唉”母亲应了一声。“快走吧,不然上学要迟到了” “恩” 刘长青转过头,始终说不出个所以然,硬要说的话,只感觉父母的头发白了一些。 课堂上,老先生读了一句‘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 台下众人也跟着读。 “先生,有朋友从远方来,我就会感到快乐吗?”刘长青问 “这个,很久没有看见但感情又很深的朋友才会有这种感觉吧,想当年老夫我...” 很久以后,放学了。 刘虎罕见地没有找来,“”或许是有活要忙吧“”刘长青心想。 两天过去了,刘虎依旧没有来。 刘长青问母亲,刘虎有没有来找过他,母亲说没有。 几天后,还是没有人来。 刘长青再次问母亲,母亲说刘虎和她娘去外地了。 “恩,去外地了啊。从很远的地方回来的时候,作为朋友的我应该会很开心吧。”刘长青自言自语。 只是他再也没有看到过刘虎和他娘了。 那一年,刘长青和父母从村头磕到村尾,靠着同村的情谊和山上的野菜度过了一整年。 父母告诉了他以前从未接触过的事物和规矩。 刘长青也渐渐明白了,朋友从来没有机会也再没有机会从远方来了。 他也再没有机会看到新的稻杆屋了。 几日后,刘长青来到稻杆屋前,静静地盯着它,不久之后,转身离去,再也没有来过。 第5章 童生 今天是刘长青考童生的日子,离他读书开始已经过了六年,已是舞勺之年,这般岁数考取童生是有些晚了。 他早早起床,吃饭,和往常一样,似乎没有什么不同。 近些时日多雨,今天却是放了个大晴,好像也在祝福着他一样。 门外是刘父在等待,他要带刘长青去县城里县试。只要考过这一场,刘长青就是一名童生了。 出发时刘母将一个包裹挂在刘父身上。 “这次去县城要慢些,不要着急,县试是在下午开始的,在城里的时候也要小心些,不要冲撞了别人” “知道了”刘父回答道 刘母说:“你再想想有没有遗落了什么东西,不要像以前那样走到地方忘了盘缠,一路乞讨回来的。” 刘父嘿嘿傻笑了几声道:“干粮,盘缠,水,就这几样,没有了。” “还忘了书,青儿的书!”刘母责怪说。转身回房去了,不多时拿出几本书来。 “娘,拿错了,这是算术。” “迟早要考的嘛”刘母说着,强行将书塞进包裹中,继续说:“你自己去拿!” “恩”刘长青进屋拿书。回到了父母身边。 快启程时,刘母俯下身子对刘长青说:“这童生考试我已经问过老先生了,按你的水平肯定能考过的,千万不要担心考不过,就算青儿你考不过,咱来年也可以再试,不打紧的。” “恩”刘长青回道。 不久,刘长青和父亲就出发了。 大概是有些早吧,雾还没有消散,刘父走在前面,一只手牵着刘长青,一只手拨开野草,露出细小的路。 “这路是越来越难走了”刘父说。 刘长青轻声回应了一句。 不久刘父又说:“想我小时和你这般年纪,就和几个小伙伴在这里上蹿下跳,当时没有什么路,倒是时常踏出几条路来。” 刘长青默不作声。 似乎察觉了什么,刘父也沉默了一会。 “这个县试啊,它好考得很!给你取名的那个人,二十多岁了,瞎读了几本书,就考过了。所以说千万不要担心。” 刘长青不免无语,要是这么好考,天下岂不是处处是童生? 见刘长青不答话,刘父继续说着他小时候的那些事,渐渐的,刘长青紧张的心不由也有些轻松了许多。 终是到了县城,已是午时,县城不大,往小了说像一个大大的村子,只有一条笔直的道路横跨前后,一眼看不到头。 道路的左右冒出许多小点,来回碰撞着。 刘父倒不是第一次来了,于是带着刘长青去县试。 几个时辰过去了,刘长青考完试,刘父牵着他的手,走在回家的路上。 月明星稀,回去的路倒是好走了几分,只是庄稼汉子的手不知什么原因太用力了,惹的刘长青一阵生疼。 一更时分,到家了。父母和刘长青都没有说话,早早睡去。至于结果如何,要等下周才能知道了。 接下来的一周是刘长青生活中最平淡的时间,没有父母的催促,没有老先生的苛责,也没有人来打扰他,他坐在门前的凳子上,一坐就是一整天。 一周过去了,终是要出成果了。 刘长青考中了。 这天,刘父和刘母都很高兴,把能干的活都干完了,不能干的都抛到明天了。 一回家,刘母就抱着刘长青,力道大到他喘不了气了。许是刘长青奋力脱身,才有了喘息之机。 “我儿子是童生了!我儿子是童生了!!!”刘母兴奋道。 “今天晚上你爹买了条鱼,妈给你做去!”刘母赶紧跑向厨房,刘父在一旁,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看看刘长青,又看看天花板,动静不小,也不说话,不久就急忙跑去厨房帮刘母了。 刘长青坐在房子里,回想起母亲的话,悬着的心放下了,依靠在大门旁,看着远方的太阳渐渐落下,和他一样,都可以休息了。 不久,月亮升起,但云太厚了,光一时间透不出来。 “青儿,来吃鱼。”刘母喊了一声。 “恩”刘长青跑到桌子旁,母亲一下将大块鱼腹夹到刘长青碗中。 “青儿,快尝尝。”刘长青吃了一口,还是那个味道,但今天却格外好吃。不由地显露出享受的模样。 见到他如此,刘母说:“吃完就去房里温习功课” “...”刘长青不说话,继续吃着,但没有刚才的模样。 “听到没有!” 还是不说话 “刘长青!”刘母叫了一声。 “恩”刘长青回应道。 “你是在生气吗。你有什么不满吗!” “...” “吃完就赶紧去!” “你明明——” “明明什么!” “你明明说过,我考上童生,苦就吃完了。” “我说得是童生的苦就吃完了,再说了你不也休息了七天吗。” “那不算,再者——” “再者什么!像我们小时候那有闲功夫休息,不还是天天干活,现在你倒好活也不干,书也不读,搬个凳子在门前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再说了,我们也没有让你干活,像我们一样累死累活,不就是读几本书吗,累得死你!我们小时候都没有机会去读书,你现在有了机会还不努力,不知道怎么想的。我们生你养你就是给你当奴才的?” 说完,刘母又夹了一大块鱼到刘长青碗中,盘子里只剩下了鱼骨,刘长青吃着碗里的鱼,默不作声。只是时间貌似过去太久,鱼不像前些时候好吃了。 吃完饭,刘父难得的和村里面几个大人唠起了家常,刘母也在不久后加入,人群中时不时有几声赞扬,然后大家就一起大声笑了起来,笑声传到村庄各处。 而刘长青回到房间,面对着桌子,桌子上放着算术,前方点着一根蜡烛,封闭的房子里没有风,但蜡烛却一闪一闪地,不久,桌上的书被打湿了,屋里静悄悄地。 月亮终于是没有出来,一朵云后是一大片云。 “看来明天是个下雨天啊”人群中不知道谁说了一句。 “看来确实会下雨啊”大家附和道。但没过多久就又开始讨论起来,声音比之前更大了。 第6章 老先生 兜兜转转,刘长青终是回到了学堂,只不过这次教导他的还是老先生。 刘长青看了眼老先生,思绪不由飘了起来。据说老先生是这几个村子里学识最丰富的秀才,十四岁就已经是秀才了,不过举人却接连考了四十年,一年随着一年,夫人,父母,老师,一个接一个的离去,在第四十年时父亲拉着他的手,唔咽唔烟地吼叫了几句,手指着京城的方向,随后一命呜呼了,也有人传言老先生这次考中了,不过应该是流言蜚语罢了。 老先生先叫大一些的孩子温习功课,自己教导小一些的孩子,随后再反过来,也有人私下里叫老先生多多指点一下自己的孩子,不过依老先生说,就这几本破书,读破天也不过寥寥万字,再怎么教,自己不学,也教不出花来。 “刘童生,别愣着了,读会儿书吧”不知何时老先生已经来到了刘长青身旁打趣道。 “恩?额...嗯!”刘长青思绪飘回。 以十四岁的年纪入童生,于同龄人而言,倒是慢了许多,不过预想到周围几个村读书的孩童甚少,在这几个村里倒是可以拿来炫耀一番。 以童生的身份回到学堂,说不自傲那是假的,尽管不是自愿回来的。 “哼,老先生不过是秀才,只比我高一阶,过不了多久,我也会和他同阶!”刘长青心中不免想到。 一抬头,就见到了周求富坐在他前方,他比刘长青小三岁,却和刘长青一般高,也是童生了。此时正在用心读书。 刘长青心里不免紧张,“应该是在假用功,若是我和他同岁入学,说不定早已成了秀才!”这样一想,刘长青心中的紧迫感大大减轻,没过多久,又开始神游太虚了。 上午的时间过得很快,刘长青在他神游的世界里成了那不可一世的秀才,一个大红轿子迎娶县里的姑娘,县长亲自来欢送,好不快活!!! 中午吃过饭后,下午也开始神游,不知不觉已是放学时分。老先生难得地把刘长青留下了。 “刘长青,你神游得可好?”老先生率先发声。 刘长青听到着不由冒着冷汗,“恩~嗯” “那神游到什么程度了,和老夫我说道说道” “...” “不说就算了,你回去吧” 刘长青回家,路上不停地想,老先生到底是什么意思,是要找个时间告诉母亲?还是年老糊涂了竟是连惩罚都没有?回想起周求富那天挨得打,第二天拿笔的手都没有了力气。刘长青不禁一阵恶寒。不由地庆幸着老先生没有降下惩罚。 长舒一口气,刘长青到家了,夜里也又不禁开始思考起来,带着满腹的疑惑入睡了。 明日清晨,又刘长青罕见地被母亲叫醒,带着黑眼圈去上学了。 依旧是正常的上课下课,吃饭休息,放学回家。 刘长青终是没有想明白,就从老先生的细微举止来分析,今天叫了几次我?语气是不是厌恶和疏远?自己破罐破摔又会怎么样? “呼~~~”刘长青叹了口气,再次睡去。 第三人日,终究是熬不住了,刘长青在下午课上沉沉睡去,几日的担惊受怕和各种情况的思考已经让他疲惫不堪。 “先生,有人睡着了”有学生指着刘长青,好似邀功般。 “知道了,让他睡吧,这次可重要得很,听不到是他的损失。” “恩”不久周围应老先生的课泛起一阵阵惊呼。 周求富回头看了一眼,没说什么,转头学习去了。 一个时辰后,放学了。 刘长青醒来,老先生坐在他面前,盯着他。 “先生我——”刘长青一时语塞。 “课上睡觉,好大的胆啊,刘童生” “...我是因为...”刘长青刚醒的脑子像团浆糊,转不过来。 “因为什么” “因为...因为...” “因为你天天在想我要怎么惩罚你,对不对?” “额...恩”刘长青只得承认下来。 “我已经惩罚过你了” “...先生这是怎么个惩罚法” “你日日想不明白我怎么惩罚你,你便要日日想,依你的性子,不想明白是万不肯罢休的,终是茶饭不思,日常琐事不闻,还荒了学业,这不就是惩罚吗?” “额...的确如此” “刘长青,我看得出,你是不想要上学的,被父母逼来,但却以为秀才是迟早的事”老先生道。 “先生说得不对,我从未如此想。”刘长青嘴硬道 “好好好,是老夫这么想得你只怪你和老夫年少太过相似了” “...” “你是不知,老夫九岁入童生,十三便成了秀才,之后考了整整四十二年的举人”老先生说完看着刘长青。 又说:“老夫今年七十有四,已是教书育人有十九载。” “我问你,老夫强不强?” “强”刘长青骇然,老先生竟是比传闻中更厉害。 “可你知道吗,老夫十四岁那年进京赶考,竟有年龄比老夫还小的” “还小,不可能吧”刘长青不禁大叫起来。 “哦,怎么不可能,在此之前,老夫的恩师也说我是百年难得天才,但当我看到了一个年仅九岁的稚童和我同一考场时,我怎能不吃惊?” “...”刘长青默不作声,老先生咳嗽一声,等着什么。但终究没有等到 “你小子,算了”老先生继续说:“老夫在应试时,也认为不过是有钱权人士的少爷,来应付一场罢了。于是专心应考,结果成绩张贴来。那九岁的稚童得了甲等,老夫却是连名次都没有。老夫不服气,向旁人打听这孩童的出身,结果是一个偏远村子捡到的孤儿,靠着抄书和乞讨一路来到京城。”说到这,老先生不由叹息。 “刘长青,我们眼界太小,看不到这个世界广阔,认为星星就是月亮,殊不知我们的月亮连它的余晖都比不过。” 刘长青听完,不由得沉默,不知道是老先生在诓骗他,还是世界本应如此。 老先生看着他说:“我知道你被逼着来上学,刘长青,有时候我们无法反抗着月亮,试着接受,或许也是一种选择。” “...”刘长青久久不语 第7章 自省 放学后,刘长青再次走在回家的路上,老先生说的话映在他的脑海中。‘看来先生也会有看不明白的时候’刘长青心想。 老先生的一番话固然让人深思,但似乎不得要领。就像是一个人去看病,说自己腰疼,医生却不由分说地带他又是吃汤药,又是拔火罐,固然在一定时刻会让人痊愈,但用在这地方到不怎么合适了。 刘长青想着,不一会就到家了,今天回来的时间倒是早了不少,闲来无事,刘长青再次坐在门前静静思考,眼神逐渐迷离起来。 或是老先生第一次和他这样说话,刘长青脑子总是时不时地想出老先生的话语,思绪一次次被拉回到老先生的谈话中,“世界太大了吗”一种莫名的想法出现在脑中,一瞬间,思绪又不由地回到体内。 不知不觉间,母亲回来了。 “你怎么还在这里发呆?快去复习功课!不要以为自己考了个童生就飘飘然了,最近几日我看你总是心不在焉,这样下去可不行,若是不好好努力,将来也是和那给你取名字的秀才一样名,更何况你不是秀才。” 一阵数落后,刘长青回到了房间,傍晚的阳光照射进来,房间里越发暗淡了。 “你看看你,我说过多少次了,要记得点蜡烛,你总是不听,要是没成功就把眼睛读坏了,比那秀才还可怜。”刘母说着,走近前来,点燃了蜡烛,房间被小小的烛光照亮了大半,但还是有地方黑黑的。 “恩...知道了” 刘母接着说:“今天你娘我特地去县城买的鱼,娘现在就给你弄去。” “恩” 刘母离开后,刘长青不禁又开始回忆起来。记得那是垂髫的年纪,刘虎和他去了河边,往常刘虎和他不过在浅滩边戏水,常常弄得全身湿透,然后回家挨一顿揍,只不过那次不同,刘虎为了炫耀他新学的游泳,径直往河中央扎去,不一会儿手中抓了一条拇指长的小鱼,或许有些饿了,从家中偷来火引,就地烤着吃了。 那鱼又苦又涩,吃了一口自己就吐了出来,但自己回到家中也免不了挨顿揍,于是刘虎一合计,随口把刘长青想吃鱼这事告诉了刘母,自那以后,刘长青就“喜欢”吃鱼了。 想到这刘长青叹了口气,思绪回到桌前,看着课本上的先贤语录——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 扫了一眼,这句子他已经读过成百上千次,句子深意早已了然于心。可刘长青心中总有一种别扭感,这句话像一只手将他按进水中,压抑的他无法呼吸一般,但从手顶端看去,这手似乎是自己的。 “太小了,我永远出不去。”似乎是认命一般,刘长青心中一阵失落。他躺在床上,蜡烛因他的晃动不免有些摇曳,不久没有稳住,熄灭了。屋中再次黑了下来。寂静,无力。 刘长青侧身翻转,眼中被什么闪了一下,今日,皓月当空。 太过明亮的月亮把周围的星星遮掩起来。但刘长青知道星星仍在。回想起老先生说的话,刘长青心中略有所感,一种细微的,明亮的东西在心中点亮,就像是火一样让他感到心安。 是圣贤的大道理吗?不是。 是刚刚觉醒的天赋吗?不是.... 脑中不断思索,众多问题被打破,重铸。一个个词语和句子从眼中划过。渐渐汇成一种意思,一句话——等待,并心怀希望。 想到这里,刘长青长舒了一口气,轻松而自然,房间依旧漆黑,周围一如过去的样子,没有丝毫改变,但他却有了一种冲动,一种兴奋。 “我想要走,去到这以外的远方。”刘长青不禁小声说了出来。 一切似乎尘埃落定,这时母亲走过来。 “唉,我都说过几遍了,你怎么就是不听呢,要点蜡烛,功课温习了没有。快来吃饭。” “恩!” 这次刘长青再次吃了鱼,鱼肉鲜嫩滑口,与以往截然不同。 “娘,今天这鱼怎么不一样了” “怎么不一样了”刘母止住刘长青的筷子,自己夹了一块,品尝起来。随后说道 “是一样的,和以往没什么不同啊” “嗯~怪好吃的” “你这孩子~吃完记得温习功课” “恩” 刘母总有种奇怪的感觉,今天这孩子的话怎么突然多了起来,明明来的时候还是和往常一样沉默寡言,想到这,刘转头看向刘长青,尚且稚嫩的脸庞,一身补丁的衣服。长舒一口气后,渐渐明悟,也有些心疼,不过最终下定决心要做些什么。 一段时间后,刘长青躺在床上,他不知道母亲有没有看破他,就算看破他大概也不会解释什么,毕竟心是自己的,只要不说,别人总是不知道的。 就好像一瞬间,老先生的话又浮现在脑中,似乎有千百种道理又浮现在胸口,刘长青甩了甩脑袋,繁杂的念头从脑中离去。慢慢来就好,恩,慢慢来就好。不知不觉间刘长青沉沉睡去。今夜无梦。 明日,刘长青来到学堂,今日老先生倒是来得格外早,老先生一看到他来,就笑咪咪地问:“想明白了吗?” “学生想明白了” “额..嗯想明白了就好”老先生说完点点头,不久,又似乎有些犹豫,又问到:“你想明白了什么?” “学生想明白了,世界很大,人很多,无能为力时,等待并心怀希望。” “嗯 好好好”老先生听完,有些疑惑,但乐呵呵地离开了。 不久一天就过去了,刘长青再次回到家中,母亲却早早等待着他,手中拿着一件新衣服。 “快来试试,娘新给你做的衣服” “娘,我要新衣服干嘛” “你这孩子,昨天吃饭的时候那么不正常,你娘还不知道你,想要什么直接和娘说不就好了。娘还会亏待你不成。” “娘,我真没想要新衣服” “好好好,没想要,这是娘心情好给你做的”说着亲自给刘长青穿上。 “标志极了”刘母满意道。 刘长青见此,也显出开心的模样,展示了一番,便回屋去了。 第8章 秀才 转眼已经过了五年,刘长青正值弱冠之年,按江国的法律是已成年了,可以分家独立了,不过刘长青家贫困,倒是不用烦恼分家之事,并且也分不了家。 秀才按理说只要过了童生试就可以去考,但大家都明白没有足够的实力与学问是经不起考验的,况且秀才是要交试费的,需要三两银子,约合1800文钱,是农人家一年不吃不喝才能留下的积蓄,所以没有万全把握,一般是不会轻易涉足的。 刘母专门找老先生询问了刘长青何时能考秀才,得到的答案是至少要再学五年,她为了确保刘长青的状态,让他多学了一年。 “你不要去想娘有没有闲钱,就是再多学十年,娘从村头磕到村尾都要把这银子变出来!” “娘,我们不是已经磕过了吗。” “…...你这孩子!”刘母抬手,示意要打。 “别别,娘,我知道错了” 不知不觉又一年春秋。 刘长青最终还是来到了这一天,今年是不会有人陪刘长青去赶考了,考试地点依旧在县城里,不过要考整整两天。 几日前,刘长青家。 “你去的路上要小心一点,不要接触那些来历不明的人,娘已经把试费和路上要用的盘缠缝到你衣服的内侧了,千万不要让别人知道你要去考试,别人问起来,就说去省亲,要是被人打劫了,乖乖交出银子回家,你平安比什么都重要。” “娘,我知道了,又不是第一次去了” “这次是你一个人!万事还是小心些好”刘母责怪道。 “知道了,知道了” 临别时,刘母和刘父紧紧抓住刘长青的手,刘长青看着他们,六年的时间,白发丛生,身体也不似以前强壮了,他再也不用仰望他们了。但为什么有些失落呢? 刘长青转身,向前走去,杂草再也盖不住他的眼,父亲也不用照顾他的体力而将脚步缓下来。 但路,真的有这么短吗?不知不觉间,刘长青已经到了县城,此时正是巳时。 刘长青再次考试,休息,休息,考试。 不久后找了家客栈,睡了一觉。 一切似乎平淡如水,如此经过了两天。 要说刘长青没有感到紧张吗,那肯定是有的,但更多的是解脱,当他考最后一场试后,一种怅然感油然而生,答完卷,钟声响起,考官收卷。 刘长青静静地看着蓝天,似乎没有什么不同,但总感觉格外明朗,开阔。不由地让他心情舒畅,脚下生风,快步回到了家中。 不久,成绩张贴出来,刘长青中了,他已经是秀才了。 邻村的周求富立刻办了一场声势浩大的酒席,风声也传来了饼村,刘父刘母听闻这风声,心一横,也想举办一场酒席,但近几年收成实在不好,也就只有作罢了。 “等以后收成好了,娘一定给你补办”刘母看着刘长青,心中抱歉。 “不用,娘,反正我也不稀罕”刘长青望向天空,对他来说,海阔天空,已经足够了。 “嗯,长大了,知道给娘省钱了”刘母听着这话,心中越不是滋味。她轻轻摸着刘长青的头似乎是在回忆着什么,时而微笑,时而沉思,最后竟流下泪来。 “娘,你怎么哭了” “娘这是高兴,娘的孩子是秀才了,熬出头了。” “娘高兴就好” 酒席终究是没有办下来,所幸刘长青与周求富同学的十四年中,比较是常有的事,现在早就习惯了。 转眼,一年过去了。 刘长青在家中赋闲了一年,起先,他想要帮家里干些农活,但瘦弱的身体常常出差错,往往在帮倒忙,刘父刘母也总是说当了秀才就不能再干这个了,久而久之,刘长青也就不再去干活了。 但,总要找个谋生的事做,于是便去给人家当会计,不曾想会计没有,劳力倒是要。刘父刘母也不肯自己的儿子去给人当苦力,所幸也罢了。 那去官府谋生,也不曾想面试了几轮,不是排不上号,就是早早内定,出来走个过场,说不定早就没有了这个职位。 刘长青看着从街头排到街尾的秀才,去争一个职位,不免心里沉重,果不其然,他没有被选上。 几轮碰壁,刘长青只能赋闲在家了。刘父刘母倒是不介意。毕竟在他们心里,秀才儿子只是怀才不遇罢了。 “收成越来越少了,近些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又是刮大风,又是下大雨,没个安生,近不久,又开始不下雨了” 刘父一回到家,就和妻子抱怨道。 “唉,少抱怨两句,省点力气吧”刘母回应道。 刘长青坐在房间里,静静的听着,沉默不语。 第9章 是累赘 亦是珍宝 一大早,刘长青收拾完东西,和父母招呼一声就出去了。 他来到县里一处酒馆,自从他找不到工作之后就常常来这,酒自然是喝不起,但酒馆最忌讳没人气,索性也会给人招呼免费的茶水,让大伙在这聊聊天,说不定客人一开心,就叫上几碟小菜,来个相见恨晚了。 刘长青是经常来的,一个人坐在角落,听着来往客人的奇声异事,什么赶考书生遇见女鬼投怀送抱,那家孩子中了邪,请狐仙上身驱邪之类的。 不过也会有一些人谈不同的事,如那家官府又要人手了,这家富贾开始削减工钱了,每到这时刘长青就会厚着脸皮,挤上前去,靠着秀才身份的情谊来上那么几句。 “秀才终究是不行啊”说这话的人花白的胡子,红着脸,又喝了一大碗酒。继续说道:“要我说,秀才就是屎,贱的不行” 来上这么一句,酒馆里的人又大多是读书人,于是齐刷刷地盯着他。 他见这副情景,不屑的摆摆手,道:“不服,就上来掰扯几手,在下面看你老母做鸡呢!” 这时终于有人受不住,怒不可遏地冲上前去。 就在那人走到辱骂者面前时,突然有人叫出声来,那出声辱秀才的人,竟是一方富贾的赵姓管事。 冲上去那人听到这话,脚步未停,只是立马变了副笑脸。上前曲着腰,做着礼,舔着脸说道: “我说谁有这高见,原来是赵管事,久仰大名!我考上秀才已久,看见过太多秀才多年无所事事,唉,实着痛心,没想到赵管事喝着酒就把事情看透了,说破了,在下实在佩服!” “诶,你这秀才倒也有趣,我主人府上缺个劳力,你明天过来吧” 众人沉默不言,心中都发出一声叹息。这一幕出现在眼前,令不少书生摇头感慨。 刘长青坐在角落里,默不作声,思考起来,大多秀才是穷苦人家读出来的,没钱进修,也不会种地,很少有营生手段。 当父母过世后,字写得好些的,或许还能给人写写对联什么的,更多的则是没有生存的手段,落得个流亡的后果。 那冲上前去的秀才,近不久刚死了母亲,做出这种事情,刘长青倒也不觉得奇怪。 至于那赵管事,原先是个童生,久久考不上秀才,偶然被人引荐给了别人当管事,所以发迹后开始看不起秀才来了。 刘长青心中思索完毕,约莫过了一刻钟,他也打听到有处地方也许要苦力,立马跑出门去。 刚来到大门口,刘长青心中微安,没有几个人!于是小心翼翼上前,轻轻叩响了大门。 “谁啊?” 有声音传来,不一会就探出个头。 “你是?” “我是来应聘的,听说贵府有人手空缺” “没有,滚!” 啪的一声,大门紧闭上了。 刘长青回头,心中并没有因为这件事有难过的感觉,这已是他第二十一次找事失败,已经习惯了。 他只能又回到酒馆,再次坐到角落里,听着来往的声音了。但一天过去了,没有任何收获,心中也不免有些焦虑不安了。 第二天,刘长青再次来到酒馆,独自坐在角落里,那赵管事似乎因为昨天的事开心的很,更加肆无忌惮起来,刘长青听着,倒也没有感到委屈与愤怒,毕竟他惹不起,也不敢惹。 然而独自一个人不去找事情,事情也会自己来找他。 兴许是那赵管事喝上了头,便开始动起手来,摇摇晃晃,不时轻抽身旁的书生几个耳光,周围书生要么迎着笑,要么一副恨不得活扒了他的表情,再不济,也会成群聚在一起。 只有刘长青经常坐在角落里,时不时加入一些书生谈话,没过多久就退出去,像极了某个人。在他眼中,这好不显眼!好不贱啊! 一股怒劲儿冲上赵管事心头,他撑起身来,努力将脚步走正,但还是醉着摇摇晃晃朝刘长青走来。 “啪——”刘长青因这突如其来的力道倒在地上,脸上火辣辣的,红的几乎能挤出血来。 酒馆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全都看着这里,默不作声。 “你这米虫!”赵管事怒骂道,力气之重,说完自己也连连咳嗽起来。有人连忙上前帮赵管事敷背,但被他一把推开。 而刘长青呢?没人管他,他自己也已经懵了,他不知道这赵管事为何找上自己,自己似乎没有得罪他的地方。 “你这该死的东西,没人要的废物,一辈子吸你爹娘血的畜生。”骂着骂着,赵管事哭了起来,但仍不肯停嘴,于是边哭边骂。 周围人见此情景,不敢多事,大多人退出了酒馆,以免引火烧身,也有些簇拥赵管事的,便开始秀起文采来,把刘长青砭得十恶不赦。 泥人也会有几分火气,更何况刘长青? 他挣扎起身,赵管事的簇拥见此,一起围了上来,将他的手脚按住,动弹不得。赵管事也不客气,上起拳脚来。 或许是年事已高,几圈下来没了力气,让身旁的簇拥者把刘长青抛到外面去了。 刘长青趴在地上,热闹的酒馆门前人来人往,却没有一人停留下来。许久,他摇摇晃晃站起身来,慢慢走回家了。 刘母一见到刘长青满身是伤,她吓了一跳,连忙找来些药草给刘长青敷上,边敷边问他发生了什么。刘长青自然是不会说的,见儿子这副模样,刘母心中也有了些猜测,不再问了,只是摸着他身上的淤青,眼里慢慢积蓄着眼泪。 良久,刘长青突然问道。 “娘,我是不是累赘啊?” “胡说,你是这饼村好不容易出来的秀才,是咱老刘家冒了好几辈子青烟修出来的才星!” “…” “你不要听外面人说的闲话”刘母说着,抱紧刘长青道:“娘和你爹一辈子没读过书,家里注定没有读书的种,活该一辈子累死在地里,但娘不信,咱家也要出个读书人来,我和你爹一合计,让你上几年学,供个童生出来,没想到,却是轻易考中了童生,我还和老先生谈了谈,他说要是你深读个几年,说不准能有个秀才,娘索性让你博一博,不曾想你真成秀才了!” 刘母说着,轻抚刘长青的头,语言中是数不清的喜悦和骄傲。 “你可是娘的宝贝,娘稀罕你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是累赘呢!” 刘长青静静听着母亲的话,默不作声,心中隐隐做出决定。 第10章 寒窗九年 “娘,我想考举人” 刘母一听道这句话怀疑是不是自己耳朵听错了,于是疑声道“什么?” “我想考举人” “好好好,我儿子有出息了!我儿子要成举人了” “娘,我还没考…” “娘相信你,你肯定能考上的,之前村里几个懒汉非说你是运气好才成的童生,娘还担心你听多了没了志气,想不到我儿子有这么大的志向,这应该就是那老先生说的‘厚积而薄发''了!” “…” 今天刘长青家洋溢在喜悦中,夫妻俩都因刘长青的选择高兴不已,而刘长青坐在桌前,时而陪笑,时而发愣。 明日,刘长青想了一夜,且不说需要考究举人的试题书费用,和历来举人的文章考纲,单说这试费就要10两银子,近年来收成不好,就这10两银子要刘长青一家攒5年之久了。来去京城赶考住宿又是一大笔花费,若是刘长青从现在开始学起,直到真正考试都要10年之久。太久了,刘长青心想,或许是侥幸,或许是偶然,刘长青走着走着,来到了县里。 依旧是那个酒馆,刘长青再次坐在角落中,不同于往时,小二没有送来茶水,刘长青的周围像是圈出来一样,在拥挤的酒馆里显得格外特别,赵管事到没有来,据说是昨天喝得烂醉,今天头昏昏沉沉地去找大夫了。酒馆里的人在谈论昨天的事。 刘长青感到氛围有些不对,没有人再讨论差事了,人群似乎在向他靠近。 “听说没,他就是那个被人打的狗啃泥的刘长青” “据说他昨天连着给那赵管事磕了两个时辰的头,赵管事才放他走” “真是丢我们秀才的脸” “那个谁,胡说,正常人怎么可能磕那么久麻” “那也肯定磕了,要不这传言那来了?一个巴掌拍不响嘛” “说得过去,这刘长青据说求学的时候就没有天分,是他父母一个一个头磕出来的” “有其父母必有其子嘛” “…” 讨论声越来越多,越来越大,刘长青感觉脸上红了起来,不自觉把头埋得更低了,他想不明白,受害的是他,秀才们不仅没有给他主持公道,反而不断贬低他,羞于他为伍。委屈,不解涌上他的心头,一不注意,流下泪来。 “看他哭了” “我要是他,我更恨不得羞愧自尽” “那赵管事说得也对,就是这种人败坏了我们秀才的风声” “对,那刘长青也是活该” “…” 一个人鼓起勇气跑了上来,对着刘长青吐了口唾沫,所幸离得太远,没溅到刘长青身上。 刘长青赶紧起身,跑回了家。 刘长青走后,众人无不过瘾,于是乐乐呵呵,开始吃酒谈天了。 刘长青回到家,他知道,他已经没有退路了,除了考举人,他再也没有了其他可以选择的路了。 “青儿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刚好老先生找过来了,快进屋”刘母看到刘长青站到门口,开声道。 “不用了,老夫这次来就是来问刘长青几个问题”说着,老先生从屋子里走来,十二年的时间已经让他再也没有刘长青刚入学时的硬朗,他走路小心翼翼,却也带着几分硬气 。 “刘长青,你真想考举人?”老先生开口,是不同于往日的严肃。 刘长青抬头,说:“先生,学生真得想考” 老先生摇摇头说道:“你根本就没有想好,这件事对你来说太难了,还是找个安心的活安稳过日子吧” 刘长青听道这,不禁心里一惊,随即对老先生拜了一拜,认真说道:“学生真想考举人” 老先生见此愣了一会,似乎有些泄气,他摇着头,边走边说:“明日去我那,我给你些需要的书解” 刘长青听闻,起身道:“多谢老师!” 老先生快离开时,轻声又说了句“刘长青,你要小心。”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刘长青听着这没来由的一句,只觉是听错了,心中不免因即将到来的书解而沾沾自喜。 一周后,刘长青从老先生家中搬来了大堆书,里面不仅有要考的文章,还有对圣贤语句的各种解读,以及前人留下的解题捷径。 于是刘长青开始复习了,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转眼九年过去了,经过九年的时光,刘长青已经将那些圣贤的语句烂熟于心,行为也越来越像书中的人了。他不自觉地看向挂在墙边的一句圣言“天道酬勤”。后又望向桌子上写着的语句“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心中充满了希望。 这时刘母敲门,走了进来,她的头发愈加白了。一进来,刘母就替刘长青理着长发,边说“还有一年就要开始考试了,我问过老先生了,从我们这走到京城去,需是要有八个月的路程,但老先生考学是几十年前的事了,可能路都不同了,我们这次就早些去,到底了还有时间也可以先熟悉熟悉京城的环境,没准考试的时候就轻松了不少。” “嗯”刘长青继续埋头苦读,甚至没有看一眼刘母,他不敢看,怕父母这些年的变化扰乱了他的心境,读不了圣贤书了。 刘母梳着刘长青的头发,又说:“你还记得那个周求富吗,他考了几年都没有考上,前不久就结了婚,据说那女子还是从京城来的。” “嗯” 刘母一边说着周围发生的事,一边为他梳头,她比九年前更老了,背也弯了下来,手皱巴巴的,上面青筋显露,不时有几个黑点分布在其中。她老得太快了。 刘长青对此一无所知,还是心知肚明? 或许刘长青从每日为他梳头的时候就已经感觉到了,只是他不敢说,刘母也不说,二人有种别样的默契。 “娘,我一定努力考个功名出来” “嗯,娘有你这句话就知足了,你考不上也没关系,毕竟我们刘家村没什么读书的种,你做的已经够好了。”刘母说着,眼中却泛起别样的光。 明日,刘长青就要出发了。 第11章 赶考 又是熟悉的话语,临行前,刘母唠唠叨叨的,刘父站在旁边,看着刘长青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而刘长青像往年一样,一一回答。在准备妥当后,刘长青出发,在要看不见的时候,刘母大喊了一声。 “青儿———,慢些走” “娘,我知道了”刘长青大声回应,转头,看见刘母站在屋前。这是他九年来第一次仔仔细细的看着母亲,她的头发被白色浸染,身上的衣服干净,但却时不时有些补丁在上面,头上包着块布,满脸慈祥地看着他。 刘长青又撇过眼,看着刘父,刘父身体也明显地更弯了,老实的庄稼人日日夜夜干着活,将他的皮肤变得黝黑油亮,却遮不住生活中意外带来的伤疤。 二人普通,平凡,混入人群中一眼就能消失不见,却是为刘长青支撑起整个世界的人。 刘长青一时间呆住了,九年的寒窗苦读让他的内心坚毅,却不曾想转眼被撞成了碎片。 不知不觉间远方的父母越来越近,不久,来到他跟前。 “青儿,快走吧,别耽搁了”刘母出声道,而刘父挠了挠脑袋,突然上前,拥抱了一下刘长青,然后松开。 刘长青这才回过神来,看向父母,回应道:“嗯” 他再次转身离开了,没再回头。 一个人的路总是孤独和寂寞的,刘长青也不例外,有时他要矫正老先生地图上的错误,并从中选出正确的路来。再加上他身怀重金,又没有自保能力,更是时常保持着警戒,就更耗费心神了,所幸有圣贤语句陪伴,疲了,累了,说上那么几句,耗尽的力气似乎又重新生出了几分。 如此往复,已过了两个月了。这天刘长正走着,地图上画着此处便是一处酒家,可刘长青左旋右转,却空无一物。不免心中焦急,一连两周都没有看见落脚的地方。干粮已经快吃完了。周围近几十里在图中都是荒地,自己现在更看不见个山胗野味。 “想来是发生了什么变故,这酒家也消失不见了。”刘长青安慰道。 这种事情,一个月来经历了许多,老先生的地图已有二十多个年头了,时过境迁,物是人非。总是如此吧。 略微感慨一下,刘长青便继续往前走,约莫一个时辰后,刘长青到了一处村庄,却是十分破败,大多数房子破破烂烂,更有不少直接倒塌了。 见此情景,刘长青不免警戒起来,沿途刘长青时常听说收成不好,有不少流民落草为寇,专干些打家劫舍的活,其中尤为偏爱进京赶考的书生,常常是些穷苦人家的孩子,这些人既无背景又无武力,往往不用担心有人来查找,官府更是无从知晓发生了什么。于是常常一刀剁了,暴尸荒野,落得个凄惨下场。 刘长青慢慢抬起脚,一步接一步的走着,时不时停下脚步,仔细观察有没有预设的陷阱,如此小心翼翼地过了两个时辰,才走出这村庄。 但尤为奇怪的是,这村庄似乎空无一人,在刘长青路过的这两个时辰中,没有任何人的声音,甚至于农村人家经常养的的鸡鸭等家禽的声音都没有,整个村庄像是被掏空了的尸体,寂静又残破,让刘长青感到诡异和不安。 走出村子的四个时辰后,刘长青终于遇到了一处标记点,远远看到了一个酒馆,上面迎风摇曳着一面旗帜,写着酒肆二字。 刘长青见状连忙走进去,大声喊道:“店家可还有客房?” 推开门,里面却只有零星几个人,全都回头盯着刘长青,然而目光却迟迟不肯离开。酒馆的后门不时传来剁骨头的声音,砰砰作响,那声音极具穿透力,让刘长青感到一阵心悸,不由地警惕起来。 等了一会儿,不见应答,刘长青又大叫了一声,过了一会儿,酒店后面剁骨头的声音停下来了,从酒馆后门中走出一个凶神恶煞的光头汉子,围着一块血色围裙,对着刘长青说:“客人是要住宿?” “嗯” “三十钱一晚” “等我找找”刘长青装模作样地翻找一番,把包裹里的东西翻了个底朝天,不时还有几件破衣服翻出来,眼睛却偷瞄着坐着的几人,好不容易集齐了三十钱,放到店家手中。 店家神色淡然,看也不看,指着楼上一间房间。“它是你的了” “嗯,多谢了” 刘长青整理好包裹,翻身上楼。一进入房间,刘长青就锁好房门,心中不免感到惊悚。 回想起那伙客人的眼神,他们从未离开他的身上,或许在策划着什么,刘长青拿出的所有的东西,他们看也不看,甚至于那些钱财,更是理都不理,太奇怪了! 他们和那个店家看的一直是自己,那不是看人的眼神,为什么看着自己?难不成自己还能吃不成? 吃?吃! 刘长青脑中闪出一道惊雷,他原先在酒馆里听到那些赶考书生的诡异经历,其中一件,正是店家与客人合起伙来,陷害沿途的书生,扒皮抽筋,做成菜来,好来一个死无对证! 这是难道是一家黑店? 刘长青心中惊疑不定,越想越认为自己的想法准确无误,心中不由升起一阵绝望与恐惧。 我要逃走,立刻,马上! 心中一冒出这个念头,身体就开始止不住地行动起来。 只见他一个箭步趴在窗口,快速张望起来,没有?没有!应该会有的! 他给自己打着气,但身体还是因为恐惧而发抖,脑中思绪开始不断飞舞,怎么办?怎么办! 泪似乎要涌了出来,但很快又被擦去,刘长青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尽量深呼吸,耳中却开始响起心跳声。 “蹦——蹦——蹦” 越来越密。 终于在一阵加速中,刘长青瞄到了,一个房子模样的东西。是房子?酒肆?村庄?就当它是村庄! 他来不及仔细观望。 落水的人会抓住每一丝希望,哪怕是一根纤细的芦苇杆子。 刘长青立刻拿起行李跳下楼去,所幸楼不高,也没有什么声响,但脚却是吃痛起来,没得法子,只得忍痛跑起来。朝着那村子跑去。 第12章 彩清潼 他本就是个弱书生,吃了这么一惊,再加上近些时间的风餐露宿,突然跑起来,刘长青只感觉胸口发闷,嗓子腥甜,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用尽全力才勉强迈得开步子。 所幸村子并不远,但等他赶到时,不由得大口喘气,一阵天旋地转,腹中胃酸倒流,略一张口,就吐了出来,随后耳鸣声起,眼前一黑,迷迷糊糊中听到一女孩的声音,不久却昏死过去。 不知道多久以后,刘长青醒来,观察四周,这个房间里就一张床,旁边的墙壁上开了个口当窗户,除此之外再无它物。 待他回忆片刻,不由地心中发寒,自己恐怕是凶多吉少,这村子离那酒肆不过这些距离,怎么会不知道那酒肆老板干的勾当?恐怕是蛇鼠一窝了。 想到这,刘长青心中紧张感加剧,一时间却也想不到什么办法,刚想起身,就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又昏死过去。 又不知道多久以后,“你终于醒了!” 刘长青扶着额头,脑袋好似被人打入钉子一般生疼。他寻着声音望去,看到一个女孩,她右脸用一块破布包着,浑身上下脏兮兮的,裸露出的左脸却干干净净,甚至于有几分清秀可爱了。 “这里是哪里?”刘长青问道 “哥,你不记得了?这里是彩仁村,我是你妹妹彩清潼啊。” “彩清潼?不认识。” “唉,早知道就不让你去村子外面了,不知怎么地变成这副鬼样子,连妹妹都忘记了。”说着,彩清潼扑到刘长青身上,哭了起来。 “不是说好回来就带我去京城玩吗?这下好了,连人都忘记了” “忘记了?”他喃喃道 “你不会忘记你是谁了吧?” “…额” “嗯?” “嗯…” “额 你叫刘长青,听好了,你叫刘长青记得吗,刘长青” “嗯,刘长青”刘长青应了一声,随即将彩清潼推开,说到:“不对,我姓刘,你姓彩,怎么就是你哥哥了?你是谁?我还要带我妹妹去京城玩呢” “哥,你糊涂了,十几年前闹饥荒,咱爹把你救回来的,你全忘了吗?” “是这样吗?”刘长青迟疑道 “是这样,如果不是咱爹十几年前救你回来,你也活不到这个年纪了”清潼又说“把你救回来后,你从此就过继到我们家了,不过还是叫你原来的名字,刘长青,记得吗?” “嗯……的确如此”刘长青肯定道。 “对了,哥这些事你以后再想,现在先补补身子”清潼说着,跑到屋外,不久就端来一碗热汤,汤上漂浮着黄色的油面,中间一小块肉饼浮在上面。 “哥,来我喂你喝” 不久刘长青喝完汤后,又感觉困意来袭,沉沉入睡。 再次醒来,依旧是这个房间,彩清潼趴在刘长青身上,静悄悄地似乎是睡着了。刘长青脑子胀胀的,似乎有什么东西记起来了,“饼村?”他嘴里突然蹦出了一个词。 “哥,什么饼村?难道你到过什么村子吗?”一听到这话,清潼立马站起身来,连声追问道。 见到这副模样,他只好搪塞道:“我不知道,应该吧” “话说这村子名字好怪哦,莫不是哥你想吃饼了,就想了个这个东西” “…” “先不说这个了,哥,我带你去看看村子吧,你几年不回家,村子里变了不少东西呢” “嗯” 不久,清潼便带着刘长青到村子里转了一圈,来到村口时,清潼指着前面的酒肆说:“哥,那个酒肆是我们村唯一的肉铺,你想吃肉的话就去那吧” “嗯”刘长青回答道 经过几个时辰的休息,刘长青已经恢复了不少,他看着不远处的酒肆,总感觉有些熟悉,自己似乎在那发生过什么,不禁思考起来。夕阳西下,落日的余辉照耀在他脸上,目光闪动,却很快被遮掩过去了。 “哥,我带你见见咱爹吧” “好” 回到家中,一开门,看见一个中年男人正坐在灶门前吹气,锅里咕咚咕咚的不知道在煮什么,这个房间飘着一股肉香。 “爹,哥哥回来了” “清潼,哪个哥哥啊”男人头也不回,语气中透着虚弱和无力,似乎满不在乎。 “是叫刘长青的哥哥” “嗯…刘长青啊,知道了”敷衍了一句后,男人又开始忙活起来,似乎那锅肉汤绝不可失。 “不用理会,咱爹就这样”清潼转头,满脸通红地对刘长青说,时不时还碰碰鼻尖。 “嗯,是这样的”刘长青回答道,右手使劲掐了一下大腿。 “对呀,咱爹就是这个德行” “嗯”刘长青说道:“清潼,我回来的时候有没有拿着包裹什么的” “包裹有啊,在房间里,我带你去拿吧” “大人要是喜欢这孩子,我打个折,十五两如何?”坐在灶台边的男人忽然开口。 “十五两?孩子?” “大人莫不是发现了这孩子的缺陷?也罢,是小人蒙骗了大人,八两就行,虽说这孩子有缺陷,但终究才14岁,当个妾或仆人也是可以的” “?”刘长青蒙了。 清潼一言不发,把刘长青拉进屋。一进屋她闭紧房门,站在刘长青前方,紧攥着拳头,沉默不语。 “你其实早就发现了吧,这药毕竟我也第一次用,不知道剂量如何” “嗯,确实发现了,你好大的胆,敢瞒我!”刘长青很心虚,却还是装成蛮横的样子,见她父亲的模样,应该是把自己错认了,母亲常说鬼也怕恶人,他也不得不鼓起勇气了。 清潼还是不说话,只是眼泪流下来,站在原地,轻轻抽泣。 刘长青还是第一次看见母亲以外的人哭,还是一个14岁的孩子,不由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长青哥,你不怎么擅长伪装呢”她的声音突然响起,刘长青不禁一阵哆嗦,被看穿了! 看到刘长青哆嗦,清潼更加确信,心中也开始盘算着什么,不久,她说道:“不如这样如何?你带我出去,我把通关文书给你如何?” 刘长青一步向前,懒得和她说话。 但她接着开口道:“我把文书放在身上了,你除非扒了我的衣服,否则是拿不到的。” “…”刘长青停在原地。 然而,清瞳却上前一步,轻声说道:“你尽管拿”随即双手放开,摆出一副任人摆布的样子。 第13章 彩仁村 刘长青不禁苦恼起来,若是强行动手,她喊叫起来,自己岂不是坏了名声?坏名声传出去,连考试的资格都没了。他可听过不少作风不正的秀才被消学籍的。可若是自己什么都没有,也跑不出这地方,想到这,刘长青心中动手的想法萌发起来。 “给,这是你的包裹。里面的东西可一样没少”清潼把一个包裹丢给刘长青,他连忙检查一番,果真什么都没少!除了通关文书。 原来,每一个赶考的秀才都要到当地官府登记,官府会批下通关文书,秀才每到一处,就要在当地登记,否则会被认为是流民,参加不了考试。 “…” “带我出去就好,到了下一个地方,不!到京城就可以了!”清潼说道,谈到京城时眼中还有着闪光。 刘长青扶额“姑娘,你知道京城有多远吗,我一个人来去都够呛呢” “嗯?京城不是就在这附近吗?” “此前,在下的师傅在几十年前去过一趟,就是从这一刻不停走到京城都要数月有余!” “不会,吧?怎么可能!不应该啊!不应该啊!清弦!”说完,她似乎站不稳似的,倒下昏死过去了。 “…该怎么办呢”坏名声不过是刘长青蒙骗自己的说法,实际他压根没有这个胆量去翻人家,现在大好机会在前,刘长青有些不知所措了。 “……嗯……你也算救我一次,一报还一报。”良久,刘长青似乎下定决心,把她抱到床上。“或许,她醒来后就会感激我,然后就还给我也说不定……吧?应该会吧?况且文书她也不一定带着身上!” 脑中思绪起飞,却终究下不了决心。正好肚子饿了,去房外讨要些吃的。 刚出门,那男人看见刘长青出来,一下喜笑颜开,说到:“大人,这下您必须得收下了,八两就好” “这说得什么话?在下不过刚到房间,她自个晕倒了,在下什么都没做!” 那男人一听这话,立马哭丧着脸,似乎有什么要说得,但看见刘长青一副生气的样子,也只好闭了口,默默煮汤了。 “在下正好饿了,你这汤多少钱一碗,我买了” “小人可不敢和大人争,这汤全当孝敬给大人了” “我说买了就买了,怎么这么多废话!”刘长青拿起一个碗,从里面舀出一碗汤来,又用筷子夹断一块肉饼,放到碗中,自己一口气喝了,又拿碗另盛了一碗,然后估摸着外面一碗肉汤的价格,排下10文钱,扬长而去。 回到房间中,只见清潼已醒,躺在床上,那块布仍包着右脸,她呆呆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刘长青走过去,把汤端上去,有些不自然地说道:“喝碗汤吧” 这场景,似乎有些似曾相识了。 “你们外面人是不是都喜欢喝这汤?”她看着手中那碗汤,突然问出声来。 “这汤,也就那样吧,放外面也没多少人愿意喝”刘长青尽管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回了一句真心话,这样没什么咸淡,油倒是不少,吃起来腥腥的,实在说不上好吃。 “……你知道这汤里的肉是什么吗?” “猪?狗?鸡?鸭?都不像,油水倒是挺多的” “羊肉,两脚羊的” “羊肉,我却是没有吃过,没想道是这般滋味,却是有些失望了”刘长青仔细回味一番,心中不免对羊的印象下降了不少。 “……”清瞳听着这话,看向刘长青,有些沉默。 “怎么了?” “没什么,两脚羊不过是外面人的雅称,我们这叫人肉” “?” “呕—哇—”刘长青一阵干呕,但肚中几日没有油水,只有几碗清汤入腹,却是不肯呕出来。一股难以明说的恶心涌入脑海,他半跪着,张开口,只让酸水跑到喉中,再也不肯前进半分。 “你们外面人不是挺喜欢吃的吗,吐什么?”清潼似乎多有不解,疑惑道。 缓了好一阵,刘长青才能站起身来。 “没人会喜欢吃同类的肉” “……”她似乎很不可思议,动作也慢了几分,看向刘长青的眼神阴晴不定,像是在谋划着什么。 很快,夜已深。刘长青心中虽有许多困惑,但清潼也不肯再说,也只能藏在心底,再做打算了。 明日,清潼早早起床,叫起躺在地上的刘长青,他却是到地上睡了一夜。 “我们走”清瞳开口道。 “去哪” “别问” “你不说我哪都不会去” “你不是想要通关文书吗?到地方就给你” 刘长青只得跟着她,两人一路跑到村东边,约莫走了一刻钟,眼前忽然冒出一片树林来,树上挂着稀疏的红果子。 “好了,到地方了,把通关文书给——” “据说京城哪位的夫人喜欢吃这果子,大家趋之若鹜,于是果子便在京城流行起来,有一使者几年前偶然找到我们村,发现此地非常适合种植,于是毁桑砸田,强逼我们乔迁此地种植此果”清潼转身看着刘长青,见他一脸茫然,继续说道:“刚开始的时候,村子里产出此果卖给京城人,换取的钱财到是可以到其他村子买粮食,日子似乎也慢慢变好了,然而好景不长,近几年收成不好,别村不肯卖粮食了,京城也不知怎么的,突然不需要了这果子,现在县令仍是不管不顾,叫我们种植这果子,并记录每颗果树的果子,不许有失。不久,京城人来得更多了,他们挑选着这里的孩童,看得上几分的,就带走,我妹妹清弦就在这其中” 清潼看着刘长青,缓缓摘下右边的布,一大块胎记分布在右脸上,好不狰狞!刘长青眼神一闪,随即神色如常。 她继续说道:“村东边的酒肆就是在这时候开的,过往的人若是住宿,便是正常的酒肆,不久就会被县里的人打发走,但村里的人去,却是可以买到唯一能吃的东西。那些肉的来源,就是我们这些不需要的孩子”见到刘长青震惊的样子,她继续说道:“我把通关文书给你,只希望你到了京城,可以抽出时间来,看看我妹妹过得怎么样了,当然,我骗过你,你也可以拿着文书直接走,我不会知道,你也不会亏欠我什么”说着,她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把它轻轻放在刘长青手上,走了。 第14章 抉择 正是清晨,阳光洒在刘长青身上以久,他仍是感到寒冷,刺骨的寒冷,似乎不是周围环境导致的,而是自己的内心。 良久,刘长青再次回到酒肆,他在进去前偷偷向里面望去,一个身穿官服的人站在柜台前,和那酒肆的老板谈论着什么,今天酒肆到一个人都没有。安静了许多,但刘长青还是听不清,只能看见他们时不时地指着后方的厨房,然后两人越谈越急,隐隐有动手的动作。 这时,刘长青进来。那酒肆老板一看见他,就指着刘长青,大叫道:“不就是他吗!”那官府的人也回头,似乎大松了口气,也陪起笑来。之后走到刘长青身边,上下仔细打量了一番开口道:“先生可是进京赶考的?” “正是!”刘长青脸上不悦 那官府的人见状也不闹怒,只是越加靠近刘长青,手中遮掩,然后塞了些东西到他手中,刘长青一摸,似乎是银子,约莫有6,7两的重量,然后开口道:“先生这是小人的一点心意,这村子的事情还请不要多说,毕竟上面有些人喜欢,说出来就对先生你不好了。” “你在威胁我?”刘长青厉声道 “不敢不敢”官府的人陪着笑,又塞了3,4两。“那小人就带先生走吧” “唉等等,我还要在呆一晚上” 那官府的人神情不悦,说道:“小人没有多余的银两了” “再待一晚也不会如何,再者我又不走,还能出去告密不成?” “那先生自己小心了” “我小心得很”刘长青回道。 要说在任何地方,任何时间,刘长青都是不敢和这官府的人如此打交道的,但正直赶考的时候,刘长青背后是整个大江皇朝,若是不清不楚抹了自己,远比打发一个穷书生要付出的多。 当然刘长青还有一些事要想清楚,做出无愧于心的抉择。那就是到底救不救清潼? 刘长青不知道,扪心自问,她的要求对自己来说可有可无,可彩仁村的人间惨剧也时不时攥紧刘长青的心。 “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或许我该走了”他自言自语道,刘长青起身,拿起包裹,来回踱步,又再次放下了。 “或许我应该救她,勿以善小而不为嘛,更何况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大善呢”他摸摸从那官府人手中收来的银子,共计十一两有余,足够他再考一次了。若是救她,不过浪费八两,剩下的也足够让他和她一起抵达京城了。 这时那酒肆的掌柜走过来,端上一碗热汤,刘长青看着这汤里漂浮着一个白白净净的肉饼,表面泛起一层黄色的油花,顿感恶心,连忙让他撤下去了。 “你这里可有素菜?” “不曾有过”掌柜的语气含着笑,弯着腰,脸上也一并弯了起来,油光满面的,却是和身上的血色围裙极不相符。 “罢了罢了,我不吃便是”刘长青怒声说道。 “好好好”掌柜还是笑咪咪的,拿着那碗肉汤退下了。 “不曾有过?”越想越胆寒,刘长青不禁打了一个冷颤,这彩仁村怕不是不久以后就要被吃绝村了,回想起刘长青在村子里走出来的时候,整个村子都是死气沉沉的,大片的房子和不多的人混杂在一起,也见不到一个家畜家禽。一时间更觉后怕。 心中一股声音响起“还是赶紧走吧,迟着生变”他再次背上包裹,紧紧抓住它,似乎下定决心一般。但没过多久,又泻下气来,'绝不能走,我等读书人要求一个问心无愧,如此见死不救,我心难安'' “我救不了所有人的,再者官府的人也绝不会让我带着她出去的,还是走吧” ''力所能及就好,我并非无法救下她,只要争取一下,未必不能救'' “救下来又如何,你把她带去京城,终究是他们的隐患,那时你就不再受他们的庇护,救她会让你受险,该收手了” “刘某虽然没有什么才能,自身资质也并不出彩,但还是读过几句圣贤书,知晓一些道理的,人,我该是救的” 下定决心后,刘长青开心了许多,不由地开始想象清潼和她妹妹相遇的场景,尽管世道不公,黑暗,但刘长青还是愿意相信并践行那些圣贤的话,虽然他并不知道这些话真假如何。 “既然江国传了几代几世,那说明还是有这种圣贤出现的”一时间,他顿感后面站着无数的人,无数的圣贤在他身后默默支持着他,虚弱的身体似乎也有了几分力气。于是拿起包裹,向村中走去。 不久,他远远望见了那个灶台旁的男人正站起身,向家中走去。 “喂——”刘长青喊了一声。 那男人似乎没听到似得,没有停留。 刘长青不得不加快了脚步,追赶上去。 “你的孩子呢,我想——” “您来完了,早卖给那家肉铺了” 映的一声,一阵耳鸣响起,似乎想要遮蔽这句话,但刘长青还是听得真真切切。记忆再次来到早晨,那官服男子和那掌柜的谈话,那两人的动作,以及掌柜端上来的,飘着黄色油花的热汤。 似乎嘣的一声,刘长青的幻想全部被打碎,当下正值傍晚,夕阳的余晖照映在他脸上,映出点点金光。 那男人看刘长青如此,只觉得他神经兮兮的,回头立马走了。 至于刘长青呢?他似乎沉在梦里,眼中朦胧,什么也听不见,看不见了。 第15章 前行 时间不会因任何一个人的踌躇而留下等待,刘长青呆愣着,回过神已经是夜晚了,他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只觉得腿麻难耐,心攥紧在一起,好不难受! 他不知道他是怎么离开那家酒肆的,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去过那家酒肆的后厨亲眼见证一番,就这样浑浑噩噩地走着,直到又一个黎明的到来。 “哎呦,原来你在这——”声音传来,是一个男子的声音。 不久,脚步声越来越近了,那人来到刘长青前面,是那塞钱给他的人。 “先生应该没有牵挂了吧,和小人一起出去吧”那人还是一副笑盈盈的样子,看得刘长青有些恶心。 刘长青忍着不适,强势地说:“大人好手段啊,在下的小心思就这么被看破了” 那人笑着,没有接话,但脸上的表情已经回答了他的问题。 “先生跟我走吧,您还是要到小人这盖章的” “走吧”刘长青道。 日子还是一天天过去,刘长青不久也就离开此地了,朝着京城赶考去了。 不久,一个月过去了。 刘长青在路上遇到了一个同样赶考的书生,叫赵生。和他一样,也是第一次赶考,索性就和刘长青一路同行了。 “刘兄,你这一路是茶饭也不思,书也不复习,天天闷头赶路,也不主动和我谈话,到了京城却是不好了。” “…” 赵生见他不答,早已习惯,一路上都是他旁敲侧击地问刘长青问题,有时正确了,他便会点个头,大多数时候却是默不作声了。 于是赵生继续说道:“据我老师说,那京城人最瞧不起外地人了,特别是那些默不作声的书生,远远看见,便要驾着马车撞过去,若是无事也罢了,要是有事,定叫他报不了官,还要敲诈一笔呢!” “为何告不了官?”刘长青出声,把赵生吓了一跳,但马上笑容堆起来。 “刘兄,原来你会说话啊!” “…” “唉——罢了罢了,我说,那京城的管辖,大半都和京城人多少算个血亲,血亲怎么可能会害了血亲呢” “….” “唉?刘兄怎么又不说话了?难不成我那番话得罪了刘兄?那在下却是不知了,还请刘兄多多海涵” “没有,只是不想说” “哎——在下明白,人生在世,谁没有个秘密?在下也有不能说的东西,像是在下小时候饿急了,便对着那木鱼咬了一口,磕了一颗牙呢!”说着,他跑到刘长青面前,露出一排牙来,白白净净却是空了一颗。 刘长青不免笑了出来。一路上有着赵生陪伴,自己的心结却是消解了许多。二人便在在一片和睦声中慢慢赶考了。 不久二人便赶到一处村子中,两人许久没有补给了,于是合计在这村子里寻点干粮,随便问问路。 “乡亲们好——”赵生一进村口就大叫一声。见没人回应,赵生便叫得更大声了。 “乡亲们?” “乡亲们?你们在哪啊,听到回应一声!” 刘长青不由离他远了一些,手不自觉地攥紧,脚趾也蜷缩在一块了。 “刘兄——,这似乎没人啊”赵生回头,对着刘长青说道。 “嗯……我们再进去找找” 眼见没人,刘长青慢慢靠近赵生,和他一起向村中走去、不知怎么,一路都没有村民在路上,只是时不时见到家畜家禽在围栏里咕咕叫。 “呼~看来他们是有什么事耽搁了”赵生说道。 刘长青俯下身子,仔细观察路上的脚印,上面是不是有几根鸡毛,杂乱却统一面向一个方向,一直指向村子的边缘。 “我们顺着这脚印看看吧” “好!就依刘兄所言” 约莫走了一刻钟,远远看到一群村民围在一起,二人急忙上前,看看发生了什么。 只见一个花甲之年的老人躺在田地里,左腿上的衣服被血染成暗红色。一个女孩趴在老人身上,大声哭喊着。 赵生随手拉了个中年村民 “这位大哥,我和兄弟进京赶考正巧路过此地,不知大哥可曾知道发生了什么,能否为小弟解解惑?” 那村民看着二人书生打扮,客气回礼答道:“我也不过是听到动静赶来这地的,具体的情况不清楚,只听说是这孙老汉惹了一位京城来的贵公子,那贵公子一怒之下,折了孙老汉一条腿!” “多谢大哥了!” 刘长青站在周围,听到这京城贵公子的话语时,不由心中一紧,手握成拳,微微发颤。 “刘兄?”赵生见此情形喊了一声。 “嗯?”刘长青反应过来,应了一句。 “没什么,刘兄我们再靠近些” “嗯” 说罢二人来到老人身旁,赵生对着老人说:“老人家,我这有药,你先忍着点,我给你上药” “好好好”老人的眼中突然有了光亮,接着说:“举人老爷,我这腿还保得住吗?” “我要先看看”赵生回了一句,从包裹里掏出剪刀来,慢慢把上面的布剪开,然后取出酒来,清洗了一番,露出大口子,里面清清楚楚的看见粉色的肉。赵生又上手轻轻捏了几下。 “还好,没伤到骨头,抹上药,七天之内不要碰水,休息两周差不多了” “谢谢举人老爷”老人做式拜了拜。 赵生倒是认了下来,随后问道:“老人家,你这伤不像野兽弄得,是怎么伤得,能否说道说道?” “我也不知道,今天我干活的时候,看见我养的鸡被一条野狗叼走了一只,我一路追到菜园子里,好不容易打折了它一条腿,结果正好被那贵公子看见,他抱着那条野狗,骂起我来,然后叫他的随从把我腿折了,说是要以眼还眼,以牙还牙。然后向着京城的方向去了” “老人家,是不是糊涂了,你怎么知道是京城方向呢” “我小时候和我叔叔去过京城,他们那里的口音我再熟悉不过了” “那你以后就要小心点,别被这些人再抓住了,来我扶您回去” “多谢举人老爷!” 事后,赵生和刘长青不免沉默起来。 “刘兄,这京城人真不把我们当人看啊,野狗也能和人相提并论了”。赵生愤慨道。 刘长青沉默着,脑中之事一闪而过,也不由点点头。 第16章 祭拜 赵生望着刘长青,见刘长青也同意自己的看法,有些惊奇。 有不少书生只是听见京城人的名分就开始磕头拜谢,明明自己没有受过京城人一分一毫的恩惠,却不自觉地认祖归宗,但刘长青似乎不是这样。 “刘兄,难不成你之前看到京城人做了什么?” “……没有” “哦……” 不久二人就继续上路了,路程遥远,时间倒是充裕,刘长青一路上听着赵生讲的奇闻异事,也不由地开阔了眼界。 “据说我祖上有个观光客云游四海,曾路过一处村子,那村子从外面看去在穷山恶水里,进去才发现别有洞天。” “怎么个别有洞天?” “我那祖上的人,云游四海,总是知道时间的,他刚进那村子打量一番不出半个时辰就能出去,结果却是走了两天一夜都没有走到头!” “唔…确实奇怪” “更怪的是,那村子里的人全是鹤发童颜,看上去不过弱冠之年,走上前去,一问才发现,已是古稀之年!” “嗯?!” “还没完呢,那村人竟然雌雄同体,阴阳不分!” “嗯?!!!” “可惜我那老祖宗准备仔细考究的时候,惊吓过度,昏死过去,醒来却是在一处酒馆里了” “原来是酒后戏言” “非也,非也。我那老祖宗特地着书写下这件事,流传下来,我家祠堂里还保存着那本书呢” “特地着书,确实奇怪,你那老祖宗到底看见了什么,吓得昏死过去” “不知道,醒来只记得忘了什么重要的事,但忘记了,应该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吧” “说来也是” “刘兄,你说这世界上真有鹤发童颜的人吗?” “应该没有,鹤发就已经是垂垂老矣,童颜就更不可能了。但世界之大,说不定有什么疑难杂症或改头换面的医术,能做到,但不过是表面功夫罢了。” “嗯……我倒觉得有这种人,据我那老祖宗说,世间有种人长生不朽,还有改天换日的本事,我老祖宗就看见过,说那种人叫——修者” “修者?奇怪的名字” “按我那老祖宗的解释,修,修身养性,以全天地正道,者,人也,由人而来,非山精鬼怪。” “嗯……好意喻” 时间慢慢过去了,二人便在你一言我一语中来到了下一个村子。 夕阳西下。二人来到村口。 “呼,刘兄这次希望不要碰见意料之外的事了” “嗯” 二人静静走入村子,这次到有人来了。 “二位可是进京赶考的?”一位身着奇怪却华丽衣服的人问道。 二人点头。 “那二位赶巧了,我们这正在主持祭拜先祖的活动,二位若是不嫌弃,可以去我们那祭拜一番,说不定会带来好运呢” “不用,我们这次来不过在此歇歇脚来,顺道补充一下干粮,万不敢玷污了各位先祖的眼睛” “哈哈哈,多谢大人抬举,在下就不再要求了,二位还是赶紧离开这吧” 这人走后,二人并未理会他的话,开始在村子里游荡。 “刘兄,为何如此作贱自己?我们好歹是秀才,玷污他人眼睛未免有些过了”赵生不解地问道,刚才他刚想开口,就被刘长青阻止下来,又听到刘长青如此卑微求和,未免有些不解了。 “赵生兄弟,在这荒郊野岭,那村民身穿如此奇怪的衣服,全身上下没有一个补丁,定是村里有权势的人,这等人久居高位,心中所想左右跳不出礼教,素养,尊卑,若是我等真应了他的约,定是惹他不快,不如作贱一下自己,少惹些麻烦。” “这次倒是受刘兄的教了” “客气了” 二人进入村中,好似平常一般,并没有因刘长青等人的到来而发生一丝一毫的改变。 “村子里的人难不成见多了我们这些书生?怎么会这么平静?”这倒不怪赵生称奇,只是平常的村子总共就那么大,家家事都是知道的没了新奇,偶有外地来人都会引起很大的动静。 “……” 二人从村头走到村尾,没有一处酒店,更谈不上来问候招待他们了。 “呼——怪也”赵生说道。 “嗯” 二人没了去处,天色渐晚,似乎有若有若无的吼叫声,只能硬着头皮回到村里了。有人总比没人好。 刚到村里,却见村庄各处房门紧闭,屋里没有一丝灯光,时不时传来喃喃细语。 “看来我们并不受欢迎啊,刘兄你以前是不是在这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赵生打趣了一句。 刘长青脸色凝重,若是在荒郊野外凑合一晚倒也罢了,怕就怕在不清不明的村子和奇奇怪怪的村民,它们琢磨不透指不定干出什么事。 赵兄,我们去村尾轮流守夜吧。 “好,我守后夜。”听到刘长青凝重的语气,赵生也正色道。 不久二人便在村尾不远处安置下来,刘长青看这朦胧的月色,默默沉思起来,近些天发生的事情,让他对京城不再充满幻想,自己也开始迷茫起来。 远处,突然亮起了一排排火光,在黑夜中格外显眼,也划破了他的思考。 那火光一下集聚在一起,不久后又散开来,排成长龙,向着村外走去。 “呼~这是去干什么啊?” “!”刘长青吓了一跳,回头望去,赵生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正看着他问道。 “我也不知道”刘长青看不明白,只得答道。他心中也有些感到奇怪,这赵生起床怎么没有动静。 “肯定是你太专注了”赵生似乎看穿了刘长青心中所想,对着刘长青说。 “或许吧” “我们为什么不跟上去看看?”赵生一只手搭在刘长青肩上,说道。 “…...好” 于是二人便出发了,赵生在前,刘长青在后,二人跟着火光一路走,其中听到流水潺潺的声音,不知名野兽的嘶吼,已经莫名其妙的喊叫。 似乎是到了地方,火光们停下来,不再前进,刘长青二人靠近了一些,躲在草丛里,观望着。 只见那奇怪衣服的人拿着刀,口中吟诵着听不懂的语言,似鸟叫,似兽吼,似虫鸣。不久上来一个人,脸上庆幸着,跪在那奇怪衣服的人面前。 那人吟唱完毕,刀光落下,另一只手扒拉着什么,不久上面多出一个跳动的红色东西。 周围火光见状,立马匍匐在地,一起祭拜起来。 第17章 恐惧 刘长青哪见过如此惨烈的情景?呼吸开始急促,而后逐渐失控,整个身子不由自主地颤抖着,心里突然有种想要大叫起来的冲动,最后一丝理智紧绷着压制,口中只能轻轻发出呜呜声。 “刘兄”一只手重重的搭上刘长青的胳膊,刘长青的身子因这此撞击失去平衡,向前倾倒下去。他赶紧爬起身来,向后看去,后面空无一人。月明星稀,圆满的月亮把大地照得清澈明晰,似乎一切都无处遁形。 但刘长青看不到任何一人。 “赵生?”刘长青轻唤了一声。没有人答应,似乎连鸟兽也开始配合刘长青,一下没了动静。 静,太静了。刘长青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脚步挪动的声音和自己心脏逐渐失控的跳动。 再次回头,看向村民那处。 不见了! 那身穿奇怪衣服的人和那群正在祭拜的村民彻底没了踪影!那处地方在月色下变得洁白透亮。草静静地躺着,什么也没有留下。 一股前所未有的压力包裹着刘长青,他全身像是被细小的针轻轻围绕,全身开始刺痒难耐,紧接着一股无名火又席卷全身,他浑身发着麻,好似一瞬间又充满了力量。 “赵生!你躲哪去了?”刘长青开始大喊大叫。 可是无人回应。 猜忌怀疑,充满了他的大脑,他似乎觉得赵生不对劲起来。 “你和他们是一起的吗?赵生!” 刘长青又大叫个,这次喊叫声中带着愤怒和质疑。 一秒过去了,两秒过去了,刘长青越来越觉得自己认为的事情是正确的。 “你肯定是和他们一起的!” “出来啊,我不怕你们” 无人回应。 不知多久以后,刘长青只感觉时间变慢了,一分一秒都好似无穷无尽,让他备受煎熬。 “出来啊。”他发出声音,带着哭腔。 又一时脚软,跌倒在地。 刘长青感到周围开始逐渐收缩变小,圆满的月亮也要被乌云笼罩。 一种不安感渐渐盖过愤怒。害怕开始缠绕在它心中。 “喂——,有人吗?”刘长青喊着,期盼有人回应,不过终究沉于寂静。 “刘兄?刘兄!!”一阵天旋地转,刘长青眼前一黑,随即又一亮。不,倒不如说是昏暗了,隐隐眯到一个熟悉的后背在自己面前。 自己的眼睛似乎非常疲惫不堪,总是睁不太开,全身不知道经历了什么,没有一丝力气。 “刘兄,快醒醒!”声音又传过来,刘长青勉强睁大眼睛,是赵生。 随即眼睛又被什么东西按下去了,世界又一片漆黑。 感觉渐渐明朗起来,周围似乎在震动。刘长青的头一上一下的,像是被搅动着。 似乎是察觉到了刘长青醒来,赵生兴奋地开口道:“刘兄你怎么回事?我们正在看那村民祭拜的时候,你突然大叫一声,又昏死过去,我现在只能背着你逃走了” 村民?祭拜?刘长青似乎想起来了,但却还是睁不开眼睛。只能铆足力气,轻声说道:“多谢赵兄弟了” “不客气,不客气,要是跑出去了,刘兄别忘了把你妹妹刘虎介绍给我。 “好说好说”刘长青想也不想,一口答应下来。 妹妹,刘虎。回想起那个小丫头,刘长青还是不由地开心起来,那丫头头脑机灵,现在估计已经考上了秀才了,只可惜年少时一次意外,右脸留了块疤,这次自己学医有成之后,一定要收集天下名方来医治她,让她光明正大出行。再也不用被其他人嘲笑了。 想到这,刘长青不由地笑出声来,身子一颤一颤地。 “刘兄?你笑什么呢!” “我想起我妹妹刘虎了” “哈哈,我未来老婆,好好好” “去你的,还没和你牵上线呢!” “迟早会是我老婆的” “到时候再说吧” “刘兄,刘兄!你爹带着兵来了”一阵行军的声音传来。 “啊哈哈,赵生兄弟,看来我们有救了” “确实,你爹可是鼎鼎大名的国姓爷,不久前还在边境平了逆贼,加了九锡呢” “收拾他们,不过小菜一碟!” “可惜,你娘没来,你娘可是传说中的修者呢,长生不老,本事通天!要是她来,我们还能再看一会呢” “人无完人,事不尽美,天意如此吧!”刘长青作势摆出一副略微惋惜的模样,叹了口气。 “也别这么说,事也没有好的呢” “好好好”刘长青应着,立马感到不对劲。什么叫事也没有好的? “赵生,说明白点,什么叫没有好的?”刘长青尽管睁不开眼睛,但脾气一如既往地暴躁,立马叫骂起来。 但,没有人回应。行军的声音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了。刘长青什么也看不到。 咚的一声,刘长青似乎被丢了下来。 “嘶——赵生你搞什么呢?” 还是无人回应。 “***,说话啊,哑巴了?”刘长青大吼一声。 无人回应。 “好,你等着”似乎是不服气,刘长青歪歪扭扭地站起身来,但他太弱了,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又一声叫骂。 刘长青开始努力张开眼睛,但是每睁开一瞬间,又立马被合上了。 天上开始下起雨来,寒冷开始蔓延。 “有人吗?”刘长青语气卑微求和。 没有人回应。 渐渐地,不知道脸上是泪是雨,刘长青独自坐在雨中,一次又一次地努力想睁开眼。 似乎有声音传来。脚步声?太好了! “有人吗,我在这!”刘长青高兴地叫了一声。 脚步声也似乎听到了呼喊, 越来越近 越来越多了。 “他在这!”一个声音惊叫着。 越来越多的脚步向刘长青靠拢。 一个明显沉重的脚步从众多脚步声里走出。 刘长青听到这个声音,就知道准是那村长。他穿着奇怪的衣服,小时候还欺压我们一家! 现在自己看到了他干出这般恶行,定然不会让自己好过。 “刘长青,好久不见啊,你应该知道我要干什么吧?” 刘长青不答话。 那村长也不恼怒,上前来,割断了刘长青的手脚后,带着众人离去了。 世界再次寂静无声。天地似乎只剩下刘长青一个人,这次他知道,再也不会有人会来救他了。 恐惧与无奈爬进他的心中,其中似乎还有一些安心呢。 第18章 黄粱一梦 又是一阵天旋地转,刘长青从睡梦中醒来,天刚拂晓。赵生静静守候在身旁,不过看他的神情,已经睡过去了。 刘长青起立,看着逐渐升起的朝阳,不真实感涌上心头。梦里的一幕幕浮现在脑海里,下一刻又渐渐消失不见了。 “一切都是梦吗?”刘长青喃喃低语。 周围静悄悄地,万物似乎也才刚苏醒的样子,看来注定是这个结果了。 “刘兄,你在说什么?梦?你梦到什么了?能否说来听听?让我把关把关?” “……不…嗯…额…就是…没什么” “?” 太阳升起来了。驱逐着一切的黑暗与不祥,起码此时此刻对刘长青是如此。当然昨天晚上的梦刘长青也不会告诉赵生的,并非不可能,而是不能说了,似流水一般匆匆遗忘,刘长青想不起到底梦到了什么。 只觉得是个光怪陆离,却又有些安心的梦,大概是十分美好的梦吧!回望周围,地方一片坦坦荡荡的,看不见村落和房子。二人昨天似乎只能在这平地上睡着了。赵生摸摸脑袋,似乎也有千言万语想说出口,话到嘴边,什么也说不出了。 不久,在二人整理完东西后,再次出发了。 “刘兄,我有些睡迷糊了,我们昨日可是就着平地入睡的?”走了一段路,走在前面的赵生摸摸脑袋,疑惑的开口。 “大概吧”刘长青不肯定,他昨日应该不会那么大胆。 “那昨日我们可真是大胆,也不怕被野兽叼去。” “读书自有圣人护身”刘长青摸着下巴,若有所思道。 二人不再言语,没过多久就就到了京城。 “京城可是好气派啊”赵生不由说出口。 只见那京城远远望去看不见头。一条街道横跨首尾,旁边各式各样的商贩云集。 好不热闹! 刘长青和赵生走进京城,偌大的京城并没有因二人的到来有一丝一毫的改变,起码现在没有。 在这京城待了两天有余。不久就要开始考试了,刘长青和赵生不免有些紧张。 就在刘长青和赵生准备考试的时候,突然碰到了一个蛮横的京城人。 那人趾高气扬,大声叫骂着刘长青他们这些书生命贱,不值一文。 赵生忍不了这口气,上去和他理论。没想到这京城人直接动手,刘长青再也忍不下去了,也上前去帮忙。只不过那京城人带得入手多,一时间刘长青他们招架不住。连连败退。 在他们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一股巨力在他们身后开始默默支持他们。 他们回头一看,是进京赶考的书生们,他们同样意气风发,他们一起同仇敌忾! 那京城人眼见如此架势,不由腿脚发软,后退瘫倒在地上。 不久官府来人,将这京城人抓走,并肯定了刘长青他们的所做所为。 明日,刘长青在考场上奋笔疾书。 不久,刘长青和一众考生走出考场。只等几个月后的成果了,十年等待,在此时见真章! 刘长青刚要出考场,就被一伙高大的身躯拦住去路。 来者不善? 刘长青不禁紧张起来。 “你,可是刘长青?”为首那人开口道。 “正是在下”刘长青正色回应道同时也不由地深呼吸。见到如此阵仗也不免让人担心。 “不用担心,小人只是给大人带个消息” “什么消息?” “圣上听说了大人的事迹,提拔大人免试,正式录用为三品官员,官居一州刺史。” “!” 刘长青就这样莫名其妙被这群大汉抬到一匹骏马身上。他坐在骏马上,身旁是许许多多羡慕不已的考生。前面是为他开路的官府人员。 刘长青心中莫名喜悦升起。一日游尽整个京城,似乎对应了刘长青以前读过的诗句“春风得意马蹄疾 一日看尽长安花” 赵生也前来祝贺,刘长青接待一番,干脆和赵生一起等考试名次出来后,再做打算。 其间自然免不了他人的闲言碎语,说刘长青的官位来之不正,不过刘长青没有多在意。只是静静等待。 不久,名次张贴出来,刘长青赫然在第一位!高中状元!一时间人人震惊。有些人说他实至名归,也有人说他不过是那主审的考官卖了他一个人情。把他名次调高罢了。 对于这些争论,刘长青通通充耳不闻。 他走在圣上亲自为他开设的高台前。神情严肃地望向圣上。 那圣上被刘长青这么一望,似乎有些不满,但还是高举状元印章,准备嘉奖刘长青。 刘长青上前一步,跪地道:“请殿下恕罪,鄙人不受!” “!!!” 在整个京城人眼中,刘长青拂了皇上的面! 皇帝已经开始却不见神色有什么巨大的变化,而是疑惑问道:“为何” “鄙人心难安” “为何难安?” “鄙人赶考途中曾偶遇一个村子,村子因京城人人喜爱红果而不事农耕,现今天下欠收,当地官府竟为隐瞒真相,围困百姓,现今那村子已经人人自危,易子相食,此等人间惨剧,我心难安!” 刘长青一言,满城震惊! 连皇帝也为之一颤。连声发问 “此话当真?” “绝无戏言!”刘长青说完抬头,目光坚定地看向皇帝。 不久后,彩仁村一事被彻底解决,刘长青也因为这件事被人们津津乐道,自己也没有受到任何惩罚。反而因为这件事,被人们陈赞为当今圣人。 不久以后,刘长青荣归故里,他将父母接回上任的地方,从此兢兢业业地工作,不久连连升官,成为辅国重臣。 十几年后,刘长青告老还乡,赵生不知道什么时候得到了这个消息,也和他一同回去了,好像当年赶考一般同行。 一路上二人再次走过和当年相同的路,但早已物是人非,不同的是在刘长青的治理下,百姓安居乐业,二人一路上碰到许多友善人家邀请两位老人歇息片刻,各处人家也做到了夜不闭户的太平景象。 在刘长青最终回到他在饼村的老家时,伴随着最后的夕阳,刘长青静静依靠在门口,等候死亡的到来。 第19章 醒来 再次睁眼,刘长青回到小时候,旁边是衣着华丽的父母,看向他的眼神里满是担忧。 见到刘长青醒来,刘母一把抱住刘长青,刘长青感觉身后湿湿的,热热的。刘父站在一旁,眼里也湿润起来,不一会儿又背过头去。 “我…不对!” “青儿你不用再去学堂了,娘不逼着你了,你干你想干的就好了,娘只要你平安就好。” 回忆展开,原来前一天是刘长青去学堂的日子,作为突然安稳生活了八年的富家少爷,突如其来学堂生活让刘长青很不喜欢,他不喜欢去上学,他想做和以前一样的人。可是父母强硬的态度决不肯让步。 于是刘长青干脆在上学的时候跳了河,索幸刘虎水性好,把他捞了上来。 “娘,这次多亏了刘虎了,要不是他,你儿子我早就死了” “好好好,娘等会就嘉奖他们一家” 刘母笑着,松开刘长青,离远了又看了一遍,在一把抱住。 刘长青也用着手,轻轻环绕,拥抱着她。 两三天一眨眼就过去了,刘长青终于可以下地走路了。 刘长青叫着刘虎,拿上故事书,去亭子里,自己躺在摇椅上,刘虎站在左边,念着故事书,右手处有一个小桌子,上面有些李子,橘子。刘长青吃着水果,听着刘虎念书,好不快乐。看着旁边的刘虎,心里不由得感叹,没想道这闷葫芦居然会游水!改天一定要他好好教教自己。 不久,刘府的大门砰砰作响,不一会,就见刘母领着一个女孩,来到刘长青面前。 “青儿,来见一下,她是你远房表妹,叫彩清潼,你叫她清潼就好” “清潼?”刘长青唤了一声 那女孩羞涩地躲在刘母后面,轻轻应了一声。 “从今天开始,她就是你亲妹妹了”刘母补充道。 “我的亲妹妹?”他有些震惊,却最终没有多说什么。 对于偌大的刘府来说,多一张口少一张口是没有什么区别的。 翌日,刘长青像往常一样,坐在亭子里的摇椅上,听着刘虎给他讲故事。昨日清潼写了一大堆图纸给他,上面似乎是字,不过刘长青没上过学,也看不懂,索性放在一旁了。 清潼有些异样,一路上紧跟着刘长青,默不作声。 “…妹,有什么事情,你去找咱爹妈,如果对这刘府不熟悉也可以去找管事的。别跟着我啊。” “…哥”清潼叫了一声,跪了下去。 “你这是干嘛?” “我求你了” “求我什么?我啥也不会啊!” “我还有一个妹妹被我爹不知道卖去哪了,求你求求爹娘,把她找回来来吧。” “好好好,我答应你。” 刘长青说完,就出现在父母面前,不久就将这件事说给父母听了。 “青儿,我们找过了,她妹妹被卖去了京城一户大官人手中,现在正在过神仙日子呢。” “原来是这样”一声女声传来,原来是清潼早就在外面等候多时了。 一转眼,刘长青和父母和妹妹在一起逛街。他们已经在一起生活了一年了。就像真正的一家人。 刘长青也上了学堂,认识了老先生和赵生,再也不是一字不识了。 刘虎跟在刘长青后面,和他一起看这商贩们卖的小物件。 又回过身,刘长青似乎长大了,他已经弱冠之年了。父母为他定下了一门亲事。 “尽管你考学不成功,但竟然从京城找了个媳妇,真让娘没想到,长得那叫一个沉鱼落雁,定是个好姑娘!” 刘母为刘长青梳着头发,他身上穿着富家子弟的衣服,考学久久不成功,让他有些郁闷不已,刚好到了弱冠之年。他去京城赶考的时候和一位姑娘看对眼,订下婚约了。 刘长青看着镜中为他梳头的母亲喋喋不休,却一时间想不出来新娘的样子,只觉得她应该长得很漂亮很好看。但到底是何种好看和漂亮,刘长青想不起来了。 刘长青就这样静静听着刘母的讲述,没有回答。 又一次转身,刘长青坐在餐桌上,面前是一桌全鱼宴。旁边坐着他的父母,妹妹,还有刘虎。 母亲开口了“青儿你不是最喜欢吃鱼吗?来快尝尝吧!” 刘长青拿起筷子,手停留在空中,久久没有停下来。 刘母见状,夹起一大块鱼腹,放到刘长青碗中,催促着刘长青动手尝尝。 刘长青夹起送入口中,又苦又涩。 再次转换。 新婚之夜,一个娇媚的声音传到刘长青耳中 “夫君,快进来” 刘长青没理她,看着自己一身新郎官的模样,自己似乎刚刚敬完酒,正要和妻子洞房。 他推开前面的门,一位盖着红布头的女人坐在床上。似乎透过厚厚的罩头,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夫君快来嘛” 好似一阵魔音贯耳,刘长青不由自主地上前,揭开红布头,里面是一张怎样的脸? 那脸上没有五官。 “…” 周围开始渐渐消失了。 再次醒来,刘长青看着身上的衣服,和往常一样,又看向旁边的赵生,他还在呼呼大睡。 “你的梦还真是无趣啊,连个漂亮女人都想不出来”一个声音传来,是那穿着奇怪衣服的人。 “…前辈到底想做什么?” 那人现在出来,而不是早就动手,足以证明他不想杀了刘长青他们。 “我嘛,就是你们口中的修者,不过我和其他修者不同,你们很幸运,我修得不是什么吃人剥皮的道路”那人见他问话,一时兴起,回应了几句。 他仔细端详了一会刘长青之后,转身就走了。 等他走后,刘长青发觉,他还在昨晚睡着的地方,未曾离开一步。 不久赵生也醒了过来,除了责问刘长青为什么不叫他守夜外,似乎也没有什么异常。 “赵生,我昨天晚上梦见———”许久的沉默。 “刘兄你梦见什么了?” “我不记得了。” 刘长青仔细回忆,但除了今天早上醒来等着赵生醒来,自己昨天到底梦到了什么,他一概记不起了。 第20章 我欲观天揽月 “既然刘兄你不记得了,那我来说道说道我的梦!” “好” 听道刘长青口中难得出现不一样的词,赵生振奋一声,立马挺起胸膛,跑到刘长青面前,面向着他,倒着走。 “我梦见我那传说中的修者老祖宗了,他没死!” “嗯” “他不仅没死,还教我怎么成为修者,可惜我听不懂他讲了什么。他教的东西让我昏昏欲睡。” “你不会在你那老祖宗面前睡着了吧。” “刘兄未免小看了我,我强撑着没有睡,那老祖宗见我的样子,要亲自让我开开眼界。好让我受了他的本事。” “然后呢?” “然后他拉我到一处群山环绕之地,刘兄,八百里纵横交错的群山,好似连天通地一般。” “…”刘长青看着他,静候下文。 “再然后,我那老祖宗挥一挥衣袖,从这八百里群山之中劈开一条沟壑。那沟壑深不见底,像一条黑色的巨蛇一般,裹住了天地。”说完,他转身,指着天上的太阳然后又指向远方。 听到如此描述,刘长青也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如果真如赵生描述的那般,那这修者说不定真有改天换日之能。那天地也太大了,或许也太小了。 “所以刘兄,如果我真到梦中有老祖宗传学,像那古来圣人在梦中授道一样,我是不是也能成为那种存在?到时候我一定要观天揽月,和那喝醉酒的词人一样!” 赵生再次转身,看着刘长青,似乎发现刘长青表情有些落寞,又开口道:“哈哈哈,刘兄,我不过说了一些梦话,怎么把你吓成这般模样了?” “也对,梦话,梦中奇遇嘛,说不准你真能这样呢”刘长青念叨两句,神色又舒缓了许多,但还是开口安慰赵生。 二人还是这么走着,赵生走在前面,背对着刘长青,口中哼着小曲,似乎在回味昨天的梦。 刘长青跟在后面,拿出手比划着,似乎在估算天地之间的距离,但不久又放弃了。而后从包袱中掏出书,复习起来。 “刘兄,这些圣贤书真的有用吗?” “嗯?”刘长青被这么突然一问,有些不知所措了。 “这些圣人说的夜不闭户,天下大同的社会似乎并没有因为我们读书人的增多而一步步变成。” “嗯~” “还有那祖圣人倡导有教无类,却又说唯女子和小人难养也,不仅如此,他还提倡尊敬父母,可自己的娘难道不是女子吗?” “嗯……” “那朱亚圣自己都有许多丑闻,却说让人要灭人欲。似乎也不应该” “或许是他人污蔑的。” “可是祖圣人不是说自己修养好了,别人就会感到安乐,让百姓感到安乐,若是百姓安乐了,为什么要污蔑朱亚圣呢?” 一连串的问题,让刘长青有些微微汗颜,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好。 “刘兄,祖圣人说过:学而不思则惘,思而不学则殆。现在到京城还有几个月的路程,刘兄还是仔细想想,我也帮你讨论讨论的” 从刘长青读书起就知道的规则,从新让他耳目一新起来,以前也常常听到刘先生说过要多想,不过他只是多读了几遍书,应付考试自然足够,但面对现在这般回答,他却不知道说些什么了。 刘长青望着赵生的背影,似乎重新认识了一下赵生。 赵生转身看着刘长青说:“一报还一报嘛,刘兄在那个村子教我待人之道,我也要回一礼!” “原来如此,那多谢赵兄了!” 刘长青拜了一下,赵生嘴上说说着不要,却没有去阻止,毕竟以他对刘长青的了解,他这一拜在刘长青自己心里可稀罕着呢。 时间很快就过去了,不久二人又到了一处县城,县城不比村子,刘长青和赵生今晚确实要在这里好好休整一下。 快到城门口时,看到一位老人正好从里面出来,悠哉悠哉的样子。二人急忙上前。 “老人家,老人家!”还是赵生先开口 “嗯?何事?”那老人回过头,看着二人。 “我们是进京赶考的书生,路经此地,不知这处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黎县,看你们一路走来,要是从这去京城,还需五月左右。” “多谢老人家解惑!”二人朝他拜了一拜,然后离开了。 “刘兄,这名字对得上你的地图吗?” “能对上,今晚可以好好休息了。” 赶了这么久的路,地图都没有几次能够对上的,让刘长青不由的怀疑老先生是不是拿错地图了。好在这处地方对上了,让他安心了不少。 一进城里,映入眼帘的是一大群乞丐。这些人有的集聚在一起,有得散落在周围,似乎无处不在。 “两位爷,救救小人吧”不一会儿,一群乞丐就围了上来,把碗对着刘长青他们,颇有些拦路虎的意思。 “拿去吧!”刘长青呵了一句,把一些干粮扔到空中,一些乞丐眼尖,急忙扑上去,刘长青趁此机会,拉着赵生一同逃了出来。 二人找了间客栈,一起合租了间房,有些空余时间,刘长青便一起到县中心闲逛了。 在途中,忽然有声音传来。 “小哥,这位小哥,这里这里”一个乞丐模样的人招呼着刘长青过去。 刘长青默不作声,他指了指自己说道:“我?” “诶,就这位小哥了”说着把刘长青拉到一旁,低着身对刘长青说:“小哥看你年龄这么大了,还没有娶妻吧?” “确实没有”刘长青虽然感到疑惑,但他总是拒绝不了别人的热情,更何况他似乎没有恶意。 “小哥,我这可以让你体验一下有妻子的感觉。” 刘长青仔细品了一下这几个字,有些疑惑是怎么组成一句自己读不懂的话的。随即问道“怎么体验?” “就是…………………………………………” 刘长青听着,脸上逐渐通红,甩开他的手,却不想他再次黏了上来。 “马上入夜了,也不贵,50文钱如何?” “滚滚滚”刘长青面红耳赤,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他不知道如何是好。 “那30文如何?”那人笑着,还是不肯放手,依旧拉着刘长青,手还不时地向他的方向拽动。 第21章 笑贫不笑娼 就在两个人拉扯的时候,一道声音传来。 “相公,好了没”从中走出一个妇人,身穿一件破破烂烂的衣服,好似多块烂布随便缝合在一起,妇人因为这件衣服,裸露出大片皮肤。 刘长青扫了一眼,眼睛转向别处,却总是不自觉地拉扯自己的眼睛以免转到妇人身上。 “你先回去”那男人有些生气,把她往回赶。 那妇人不走,苦着脸,带着苦腔说:“可流儿已经昏过去了,我怕他……” 妇人没敢再说,刘长青听着,晃晃脑袋,问道:“这是发生了什么?” 那男人见刘长青是个书生,又不似平常那群书生一般,便说道:“小人和妻儿逃难来此地,没有谋生的手段,只好沿街乞讨,却不想孩子生病了,急需用钱,只好央求妻子来做这皮肉生意。” 说完,那夫妻大哭起来。 “若是大人不嫌弃,就做这一单生意吧!” 刘长青闻言,脸上又一阵通红,没接话。 “求大人了!”夫妻二人一起出声。 刘长青立不住了,脑子像浆糊一般,什么都想不了,书生的矜持还像一根铁棒,搅动着他脑子这口大锅。 “你儿子急需多少钱?” “20文就好!” “这里是半两银子,你拿去给你儿子治病。”说完,刘长青丢下银子跑回了客栈。 “刘兄,你好兴致啊,晚上还锻炼身体啊。”赵生看着刘长青满脸通红地跑回客栈,取笑道。 “嗯……额,是我跑了会步,累了,先睡了。” 赵生感到奇怪,没有多想。 躺在床上,刘长青还是忘不了那扫了一眼的女人,和她裸露的皮肤。那副场景像附骨之蛆一样甩不掉,他每次想用圣贤语录来洗脑子时,都会被那副场景霸占,刘长青辗转反侧,好久才睡了过去。 半夜,刘长青迷迷糊糊醒来,没有以前那样沉重的感觉,却有一股难以言明的疲惫感爬上他的全身。 他感觉两腿微微发酸,还有些黏糊糊的。 伸手一摸 ? ! 一夜无话。 “刘兄,你这么早出去干嘛?”赵生打着哈欠,从屋里走出来。一大早看着刘长青抱着一堆衣服出去,现在又回来,似乎是洗了。 “我…我洗衣服了……衣服脏了” “…嗯”赵生回应道。 二人在吃完早饭后就分道扬镳了,需要在县里找各自需要的东西。 刘长青又一次向着县中心走去。昨日没有睡好,今天又起了大早。身心俱疲。 但昨日没有去准备一些东西,明日就要启程了,今日不得不去了。 迷迷糊糊中,刘长青走过满是乞丐的街道,来道县中心的不远处,远远似乎能听到有一些人在争执。 刘长青走近前去,起身观望。 似乎是一个女人被一个男人抓着。 “美人,你就从了我吧!”那身穿华服的人笑道。 “放手”那女人甩不开,又叫道:“滚开” “诶,我观察了你几天,几天下来,你一文钱都没讨到,今天莫不是要饿肚子,我可怜你几天没吃东西,你从了我,我用高出几倍的钱如何?” 围观的群众纷纷议论起来,更有从者觉得这女人似乎也捡了天大的便宜。因为这女人长得并不太好看,年老珠黄。 “滚啊,有没有人来帮帮我?”女人求助于周围,但谁会帮一个身无分文,年老色衰的女子呢? 没人会。 女人似乎像那男的说得一般,渐渐无力挣扎,快要被那男人拉走了。 刘长青看着,终究按耐不住,上前去,一手挡在女人面前。 “这位仁兄,这位妇人是在下的妻子,你这样做似乎有些不合法啊。” “这位兄弟这么重口?明显年龄都对不上吗”人群中提出问题来 “若是这位兄弟不服,我们可以到官府求证”刘长青说得正气凛然。 民是很少会去告官的,因为官员们始终秉承着一个巴掌拍不响的原则,往往各打二十大板回去。 至于那男子就更不敢了,调戏人家老婆暂且不论,众目睽睽之下逼良为娼,真追究下来,可就不简单了。 “那你舍得让你老婆出来沿街乞讨?” “我乐意!” 众人大笑起来,不知道笑得是刘长青还是那个人。 不久众人散去,那男子躲在人群中,跑了。 “多谢大人!”那女子拜了一拜。 刘长青此刻也流了一身冷汗,自己还是第一次在这么多人面前说话。不免有些紧张。 听到答谢的话,刘长青迷迷糊糊的脑子不知道怎么蹦出一个疑惑。 “你为什么不答应他?”他暗道一声不好,心中所想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了。 那女人一愣,怒道:“我为何要答应?为什么那卖淫的娼妇就可以让你感觉可怜?我堂堂正正做人,希望得到一些帮助,却要被你们说不识抬举?”那女人流着泪,鼻涕混杂泪水流下来。 她原本安安稳稳地生活,却不想遭逢大变,自己一路乞讨着去投奔远方的亲戚,苦于没有银子,便要讨一段走一段。那沿途的人,有些靠着美色做皮肉生意,让旁观者和娼客们大为赞叹,身贱志不贱。 自己只是需要一些吃的,从不多要钱财,却不时被人嘲笑,诋毁,人穷志短,给狗都不给你。 按书生所言,按大势所处,她难道不应该赞叹吗?不由的哭起来。 刘长青看着她,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只得等着,等她哭累了,递上布来给她抹干脸。 那女人反应过来,连忙拜谢刘长青。 “我实在不能对你如此,还请大人原谅” “没事”刘长青从包袱里拿出半两银子,递给她。 “不了不了,我就要几个烧饼就好” 那女人看着刘长青手中的银子,带着亮光,却把它推了回来,不肯接受。 刘长青没得办法,买了几个烧饼,送给她,女人千恩万谢。直到刘长青把她送到县城外几百米处,他才回头。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想出这等话语,自己在当时是不是也认同那些人的看法? “刘兄,君子论迹不论心,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赵生听刘长青讲述完,对他说道。 “可我论迹似乎也做得不够好” “那我问你,你帮了那女人是不是真的?” “嗯” “人无完人,只要刘兄你下次再碰到这种情况还能做出正确的选择,那就可以了” “…受教了” 第22章 饥城 休整一番后,刘长青二人再次出发了。 走了一月有余,其中琐事不必多说。 这日,二人来到另一处县城中休整。 刚到城门口,却见这城门破破烂烂,守城的士兵也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见道刘长青二人来到此处,也不盘问,直接放进去了。 “刘兄,这城里规矩倒是新鲜,一路走来也没人过问。” “嗯……这城有些古怪小心一些” 二人往里面走去,整个城似乎很萧条,流民乞丐到不见一个,只是房屋好似空荡荡地,街上也没什么人。 “这位兄弟”赵生打了个招呼迎上一人。 那人看也不看,就绕道离开了。 赵生转而又向着他人,奇怪地是一连好几个人,都不肯停留一下。 “赵兄,我们直接往里面找找有没有客栈吧。” “嗯”接连遭拒绝,赵生心里也感到有些古怪。和刘长青并肩走到一起,说道:“刘兄,此地百姓个个面黄肌瘦,也没有迎接外来人的兴致,不知是习俗如此还是其他原因。” 一路上刘长青他们也不是没有遇到过一些古怪村子里的人因为古怪的规矩而漠视二人。但一个县城都是如此,作为有名有姓的百姓居所,实则古怪。 没有问路的人,二人花费了数个时辰才找到一家客栈。 客栈里也冷冷清清。坐落在城里不算好的地方,二人来时是大中午,且又是大晴天,里面却十分昏暗,勉强看得清里面的构造。 “有人吗?”赵生站在门口叫了一声,不见答应。 “我们进去看看吧”刘长青提议道。 二人走到前台,却不见半个人影,正疑惑时。 一道声音传来。 “二位可是来住宿?”声音的主人有气无力地说着。 二人转过身去,看到一个瘦小的男人出现在他们面前。 “小人是这里的掌柜,除小人外,这里也没别人了,二人可是要住宿?”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那掌柜就开始喘着粗气。晃晃悠悠,有些要倒下的感觉了。 赵生一把扶住,道:“我们确实要住宿,多少钱?” “呼……十文”掌柜气理顺了,说道。 赵生掏出二十文,放到掌柜手里,说:“我二人是进京赶考的书生,不知此地的规矩,劳烦掌柜替我二人说道说道,这城里发生了什么?人怎么都无精打采的?” 掌柜拿着钱,慢慢说道:“客人一路来也是知道的,近年来粮食连年欠收,城中人已是饿了许久了。” “莫不是诓骗我等?我等一路走来,虽也有整个村子变成流民的情况,但城中尚且有口吃食,况且这里靠近,京城没有调来一些粮食赈灾?” “据小人所知,从未有过,城中尚且有力气的,跑到外面寻一口吃的,没有力气的,似我等这般等着,也别无他法。” “多谢解惑了。”赵生说完便和刘长青一起放置行李去了。 到客房中,二人小声谈论道 “刘兄,我们的干粮不过只有一日的量了,这城中没有补给的地方,我们休整几个时辰就出发吧。” “嗯,前几个城里都有看见京城的赈灾粮,这里靠近京城,却看不见了。”刘长青说着,看向赵生,二人对视一眼,不再往下说了。 二人吃了些干粮,休息一会儿,已是下午,便收拾收拾,离开了。 路过一处,远远看见一大群人乌央央地挤在门口。 那大门前两座石狮子,朱红的大门彰显着华贵的身份。 不多时,便有一高一矮两人打开门来,提着一桶东西,沉甸甸的,倒在门口。 “是潲水桶?”赵生看着里面倒出来的东西,有鸡鸭鱼肉,混杂着许多汤汁和米饭,若不是出现在这桶里却有些缺口,完全可以端上桌来,当一盘完完整整的菜了。 刚一道出,众人一拥而上,好像那抢食的家畜一般,那两人看着,时不时取笑他们。 不久众人散开,又齐齐望向二人。 “已经没有了,有你们一口吃的就不错了,快滚” 众人默不作声,还是不走。 “听不懂人话?快滚”二人语气开始不善。 众人缓缓散开。 “四日后,再来此地。”那二人抛下这句话,重重的关上大门。 “…”刘长青二人目睹这一切,无能为力。 “刘兄,我们走吧。”赵生拉拉刘长青的衣角,说道。 刘长青呆呆地站在那里,纹丝不动。 赵生补充一句:“穷则独善其身啊!” “……嗯”刘长青缓缓起身。 一路下来,刘长青每次看到这种情况都会走不动道,他总是能回想起八岁那年的场景,往往把自己带入其中,无能为力。 此时人群也已经离去,此地只剩下刘长青二人,二人看着这座富丽堂皇的府邸,上面书写着几个金光闪闪的大字——苏家。默默离开。 “二位等等,我家小姐有请。” 刚才那倒潲水桶的二人跑到刘赵二人面前,邀请道。 “不了,我和刘兄有约,不久就要到下座城里和另一好友相聚,却是不得不加急赶路了。”赵生说道。 “确实如此,还请二位回去,劳烦告诉一声。”刘长青反应过来,也摆出一份着急的样子,说道。 那高个子的那位开口说道:“二位还是和我等一同回去吧,天色不早了,岂不闻月黑风高杀人夜?夜间不安全,二位的朋友也会理解的。” “不了不了,我们那朋友性子急,等我们不得,况且我等行至此处,还是有些自保手段的。”赵生补充道。 那矮个子性子急,直接说道:“二位可是不想赴约?” 一时间,四人沉默。 夕阳西下,照的四人面色金黄,四周阴影不存,四人心里却有着各自的心思。 “怎么会呢,只是我和赵兄都和你家小姐不熟,这样直接进入你家小姐住处,只怕我等耽搁了事小,你家小姐坏了名声却是不好了。”刘长青说道。 “这就不劳二人担忧了” 这下刘赵二人无法扯皮推诿,只能硬着头皮进这苏府了。 第23章 苏家小姐 刘赵二人一进入苏府,就有一位身穿朴素的蓝装女子早早等候在门后。那女子看来不过二八之年,凤眼琼鼻,逸发相随,一双眸子如同秋水一般,身高和刘长青一般。 “小姐,你怎么在这里等呢?”那高的仆人率先开口。拉着矮的仆人一同拜了起来。 刘赵二人站在原地,互相望了一眼纳身准备拜一拜。 “二位不必了,本次请二位前来,是有要事相商。两位还请和我进屋。”启示两位仆人起身后,苏小姐就领着刘赵二人进屋了。 进入屋中,里面却不似外面那般贵气,里面仅有一张有些破败的桌子,上面有一个白色茶壶还有几个杯子。桌子旁边还带有几张椅子,用一块红布隔开客厅与卧室,却是有些寒酸了。 苏小姐一把坐到椅子上,说道:“敢问二位是去京城赶考的书生吗?” 她端坐着然后站起身,感觉似乎有点不对,脑袋一转又坐了下去,左顾右盼一眼扫到茶壶,于是亲手为两人沏茶。 刘长青起身制止。语气也恭维道:“不知道苏小姐有什么事要我等去做,只烦小姐说出,我们一定竭尽全力去完成。” “二位不必担心,我只需要二位为我带一封信给此县的县长就好。”苏小姐拍走刘长青的手,继续为两人沏茶。说道。 刘长青见此情景,正了正神色,语气还是恭维道:“如此小事,举手之劳,敢问小姐为何要我等去送信?那二位也不是不可。” 苏小姐,看见刘长青这般模样,有些无奈,还是微笑着说:“二位说笑了,那二位虽是我的仆人,但县长也身居高位,让他们看来低贱的下人去送信,定然冒了他们的威严,所求之事就难以成功了,二位进京赶考,想必已是秀才,恰好二位也要去办理通关文书,我还有些谢礼答谢二位,成人之美,岂不快哉?” 刘长青一时语塞,赵生见状,立马说道:“小姐抬举了,这事我们接下了。” “那就多谢二位了。事成之后,必有答谢!”苏小姐起身答谢,言语中带着喜悦与意外。之后似乎是有些过于浮躁了脸微微泛红。 “天色不早了,我家还有多余的房间,你们自便!”说完化作一道蓝光逃走了。 刘赵二人站在房间里,凉风吹来,确实有些冷了。 不久天黑了。 苏小姐来到一处偌大漆黑的房间,上面摆放着苏家的列祖列宗,倒是有两块新做的牌子格外亮眼,苏小姐照例将一根有些异味香烛点上后,房间才显出些许温暖。 “爹娘,各位列祖列宗,我在这请安了,现在我苏府只有一件宅子,产业被官府拿去了,说是爹娘你们徇私枉法,有偷税的嫌疑,不过近几日却是到了时日,要放下来了,到时候再给各位列祖列宗上更好的香烛!每人两根!” 说着苏小姐看着那微弱的烛光,眼里亮汪汪的,映出的烛光微小而温暖。 似乎一阵风吹过,香烛灭了。 “诶,列祖列宗不满意吗?三根,那三根!” 房间一闪一闪,让在对面睡觉的刘赵二人惊疑不定,一宿没合眼。 明早,二人被邀请一起吃早餐。 一进门,桌上却不是大鱼大肉,只有发黑的馒头和有些味道的咸菜咸菜。 总共五人,却只有四张椅子,苏小姐立刻把两位仆人拉上餐桌。 这可怎么办呢?刘赵二人不免心中思索。只见苏小姐又把刘赵二人拉上餐桌后,自己拿着两馒头,蹲在地上,就着咸菜大口吃着。 “…” “…” 四目相视,无言以对。 “刘兄,昨日我还为这苏家小姐行为迷惑不解,今日却是有了答案。”赵生小声议论着。 “什么答案?”刘长青也小心翼翼地问。 “天真无邪!” “…慧眼识珠” 吃过早饭,二人便出发了。路上,二人不免讨论起苏家小姐来。 “刘兄,那苏家小姐真是让人大开眼界啊!” “…嗯” “短短相处好似梦回总角之年,让人乐趣无穷啊!” “….嗯” 二人经过许许多多的人,其中不少面孔似乎都是那日围在苏家门口的人。 “也不知道,苏家从哪里拿得出一桶的精细粮食。” “嗯……确实古怪,自己吃糟蹋东西给别人吃华贵的东西,难以理解。” “不过看那苏家小姐大智若愚的样子,做出这等事情却不奇怪。” “知面未曾知心,还是小心一点。” 二人不久就到城主府中,城主府也显得冷清许多,外面道路却是坑坑洼洼的,门口也没有权贵人家用来装饰的东西。 不过人们却向着这边聚集着,场景倒有些相似了。 “刘兄,这城主府难道也要来一次施舍?” “不知道,现在如此多的人,我们还是等一会儿吧。” 刘赵二人便找了个靠角落的位置,观察起来。 不一会儿,里面也走出两个仆人,一胖一瘦,二人端出来一口大锅,里面白白的,冒着热气。 “各位,城主府中也快没有余粮了,这是陈年的米熬的一锅粥,还请有序排队领取,老弱优先!”那二人一同开口,却是一模一样的话语,声音传到了府前每个角落。 片刻后,众人就排成一排,竟真是老弱优先了。 各自拿着大小不一的碗,每人都是捞底一勺,面上一勺,不一会儿,就有大半人领到粥,大口喝了起来。 众人喝完粥后,齐齐上前拜谢两位仆人,口中称赞着城主的大恩大德。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地离开了。 “呼~看来这城主深得人心啊”赵生发出感慨。 刘长青也不禁生出好感,城主余粮不多,却舍得施舍,难怪此城入不敷出,那些老弱却还能保住性命。 “赵兄,我们赶紧去拜访一下这位城主吧。恰好我们也要找他办好通关文书。” 赵生看向刘长青,又望向城主府,摸了摸下巴,又把手伸到包袱里,碰了碰苏小姐的信,若有所思。 “嗯,我们去拜访一下吧。”赵生回应道。 第24章 城主府 “刘兄,这位城主大人如此忙碌一番,想来还在休整,我们等会去吧。” “嗯” 二人在外面约莫站了半个时辰。才走进门口。 照例敲了敲门,里面远远传来一道声音。 “唔~嗯~今日已经派发过粥了,还请明日再来!”声音不急不躁,却有些浑厚,似乎嘴里面还有着什么东西。 “我们是进京赶考的书生,路过此地,还请开门!”赵生朝里面大喊。 不一会儿,脚步声响起,大门打开了。那一胖一瘦两人立马恭敬地行礼。 “二位远道而来,想必定是来办理通关文书的,还请随小人来。” 刘赵二人便朝里面走去,走了大概百来十步,进入到另一处大门前,再次开门,豁然开朗。 原来是一座私人花园。一座池塘占据大半位置,只见其中摆放着许多怪石,有的似蛟龙入海,有得像猛虎下山。各式各样,细细数来,大概百十来块。 “城主真是好品味!竟有如此巧夺天工之事!”赵生立马夸赞道。 “这些不过是主人的一些小兴趣,还有许多是客人不曾见过的哩!”那胖仆人笑着说,脸上带着自豪。 “敢问城主还有哪些兴趣?可能让我等开开眼界?”刘长青看到如此景象,正了正神色,开口道。 “这个难说,我们不过一介奴仆,那能知晓全面,还请二位快些走,也好让主人为二位解惑。” 四人再次出发,又经过一道门,映入眼帘的是许许多多的家畜家禽。 “城主难道还有养家畜的习惯?” “主人勤俭节约,喜欢自食其力,好少些花销。” “看来百姓是有一位好父母官啊”赵生发出感慨。 刘长青却是沉默地看着那些家畜的口粮,白白细细,是米。 胖瘦二人笑了笑没有接话,继续往前走。 空间突然开阔起来,变成了一大块空地,中间却是一个巨大的圆形木制房子。一扇巨大的门伫立在刘赵二人面前,遮住了天上的太阳。 不再多言,又是绕行,不久就到了一处房子面前,这一片朱门镶金镶玉,那一扇窗口贴画挂彩。桌凳是千年紫檀飘暗香,床柜为十尺红松堵幽光。那官印胡乱摆在桌上,这县爷昏昏依在床前。 刘赵二人哪见过这等奢华?齐齐望向那闭目养神的城主。 “老爷!老爷!”瘦子上前询问两声,那城主不开眼,似乎正在梦会周公。 许久不见成效,胖子又走上前,“是远方进京赶考的书生。” 那城主一听这话,立马站起身来,上前一步,握住刘赵二人的手,一只左手一只右手。堆上笑容,发声道 “二位远道而来,让寒舍蓬荜生辉啊。” “不敢,不敢。”刘赵二位应付道。 “文书我即刻给你们办理。”说完转身回到桌子前,接过二人递过来的文书,砰砰盖了两声。 “二位,我在京城中还有些许脸面,你们此去京城,凭我的印章便可在当地名叫桃李楼的客栈得到优待。” 说完把文书抛到二人手中,又回到床上闭目养神了。 刘赵二人面面相觑,千言万语堵在胸口却谈吐不得。 “二位,既然事情办成,还请回吧。”那瘦子上前一挺,开始送客了。 二人似乎没听见,仍站在那里。 “二位?二位?”瘦子连发几声。 刘长青先反应过来,从赵生包袱里拿出一封信来。 “等等,我有苏家小姐的信。” 那城主听完,眉头一皱,随即说道:“劳烦二位了,还请回去转告苏小姐,事情已办妥,再等些时日。” “大人看也不看?”刘长青脑子一热叫出声来。 “我看与不看,与你何干?” 刘长青被这一呛,清醒过来,沉默不语。 “大人莫怪,我这朋友一眼相中了苏小姐,被这情一冲,冒犯了大人,实属不该。”赵生拉着刘长青,纳头便拜。 “小友年轻热血,正是我大江可用之才,我有什么可怪的呢?” “那我等告退了。” “嗯……”自始至终那城主再也没开眼看过他们,与他们的对话,不过是闲暇之余逗逗鸟雀一样。 二人刚出门,便突然看见一大群官兵排在左右,宝甲雄剑。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二人不敢在停留,赵生扶着刘长青,逃似得跑出了城主府。 刘长青出来,似乎有说不完的话,其中有感谢,有怨恨,有不解,有无奈,但全都堵在他心口里。最终化作一道叹息。 “刘兄,我们要走吗?”赵生看向刘长青,说道。 经此一遭,却来到中午时分。 “我们去苏小姐家吧。” “嗯。” 不多时,二人又来到苏府。苏府面前冷冷清清,像是荒废一般。 叩响大门,迎出门的是那高个子。道谢一番后来到苏小姐面前。 一进门,苏小姐便直直看向刘赵二人。眼中满是期待。 “二位辛苦了!城主可有回应。” “……”刘长青默不作声。 “苏小姐,在此之前,我有一惑未解。如若方便,还请解答。”赵生发见久未应答,便率先发起问来。 “但说无妨”苏小姐也不恼,又为二人沏起茶来。 “苏小姐所求城主之事?可否说说?” “一年前,我继承家产,那城主说我爹娘收入不正,我是他们的女儿,以防逃走,让我待在府中。等候发落” “苏小姐不难过?” “我有什么难过的呢?无非就是伙食差些而已。府中冷清些罢了。”苏小姐微笑着,眯起眼睛。似乎很开心的样子。 刘长青看着她,心情越加沉重。 “那你派发给百姓的粮食又是哪来的?”赵生又问道。 “半年前,城主说他还要调查些时日,见我难度日子,便约定每四日送些钱粮用品来。我吃不了那些粮食,它们也容易坏,便分了出去。怎么了?” “没什么,没什么,多谢苏小姐解惑了。至于那城主的回应,说是再有些时日才好。”赵生说完,心中不安。一种结果浮现在他眼前他望向刘长青,却对上了刘长青的目光,二人都有所明悟。 第25章 弃盗 “二位若是不嫌弃,我正好要吃午饭,你们要一起吗?” “不了,我们吃过了。”赵生回应道。 待三人走后,房间里只剩刘赵二人,却是陷入沉默了。 “刘兄,这城主难道要?”赵生止住声。 “他要找替身。一眼就看得穿的把戏,却无可奈何。” “苏小姐知道吗?” “……可能已经知道了。” “那两仆人?” “…显而易见了。” 又是良久的沉默,二人都心照不宣,在当今这副情景,要承受如此民怨,下场如何,不必多说。 刘长青始终下不了决心,既无法一走了之,又找不到方法来改变这些。转眼间,却已经入夜了。 刘长青辗转反侧难以入睡,赵生陪着他一同住下来。 正是半夜时分,刘长青起夜,回到房间的时候,看见对面的祠堂冒着微光,想来住这里的几夜都被这光照醒,心中好奇,于是走上前去,轻轻叩响房门。 “进来吧。”苏小姐的声音传来。 “原来是长青兄,不知道有何贵干?” “并无大事,只是每次看到深夜这里有微光,不免有些好奇罢了。” “原来如此,我夜间在此祭奠先祖,想来却是打扰到二位休息了。” “不敢不敢。” “长青兄来到这里,想必也不是为了这事吧?” “…”刘长青是个十足软弱的书生,在别人家过夜怎么会嫌弃别人呢?只不过今日早晨与赵生一席话堵在胸中,寝食难安,苏小姐对他有招待有佳,自己却做不了什么,却是不知不觉想告诉苏小姐真相罢了。 “苏小姐,那城主这般对你,难道你就没有疑惑吗?” “原来是这件事,我早上不是和你说了吗,只是要等些时日而已。”苏小姐面对着一根蜡烛,微微火光照在她脸上,却看不见细节,刘长青只能感到似乎不像早些时候的语气了。 刘长青上前一步,再也难以忍受,走到她面前说道:“苏小姐,你还不明白吗?那城主想对你做什么?他要你替代顶了那粮仓的空账啊!” 刘长青说完,看向苏小姐,屋内无风,面前的香烛却一闪一闪的,良久不见回应,刘长青叹了口气,转身离开,话已带到,他也说不出什么名堂了。 “我知道啊!”一道微小的声音传来。 刘长青止步,是听错了吗?不是。 “我知道啊!我一直都知道他要做些什么啊!”这次声音大了些,刘长青听得清清楚楚。他转过身,看到苏小姐蹲在一旁,紧紧抱住自己。 “他查抄我家的时候我就知道啊!近些年饥民数量越来越多,他早就贪了不知道多少赈灾的东西了,但我没办法啊!” “我没办法逃出去,那两个人专门看紧我,每天听着那城主的报告,我走不了啊!。”苏小姐心里痛苦着,她活了这么大了,怎么会不知道那城主打的什么算盘?父母已亡,家中又无权贵,谁会去惹怒有京城人背景的城主呢?索性不过痴傻些度日子,好让自己相信日子还有个盼头。 苏小姐身躯颤抖着,流着眼泪,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刘长青见到这般场景,想做些什么,但却顾忌着什么。犹豫一番后,最终还是走上前去,蹲下身子,轻轻抱着她。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刘长青出言安慰道。 苏小姐抱着刘长青,脸埋在他身后,刘长青只感觉到肩上热热的,却听不到声音,似乎明白了什么,慢慢抱紧她,久久不语。 这时蜡烛熄灭了。刘长青隐隐听到抽泣的声音,月光洒进来,显得格外冷清。 许久,二人才分开,黑暗中,刘长青看不清苏小姐的脸上到底是什么表情,苏小姐也呆呆地站在面前,似乎带着期望。 很久还是几分钟?刘长青分不清,但总感觉每一分一秒都很难度过,苏小姐转身,准备走。 “等等” “怎么了?”苏小姐停下来,等着他回应。 “……” 久久无人回应,苏小姐继续走,靠近门口的时候。又是一声传来。 “苏小姐。” “嗯。” “…晚安” “多谢了。”苏小姐走了。 刘长青终究没有勇气提出带她走的话,面对城主和那京城势力,他毫无意义。 要说二人不过是萍水相逢罢了,不值得这样做吧。刘长青想着,似乎是安慰自己道,“我家还有父母要养,确实不能冒这个险了。” “况且,那城主背后的势力尚且不明,却不能如此了。” 漆黑的夜里,无人回应。心似乎开始闷了起来。 往日的圣贤语录环绕在他脑子里,刘长青把它们统统按了下去。 他救不了不该死的人,他平不了不平的事。 他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书生,和其他书生差不多,甚至于他年纪都有些大了,他无能为力,仅此而已。 刘长青现在有些希望自己的书都读进狗肚子里了。 几个时辰过去了,天亮了。 赵生和刘长青在厨房吃早餐,依旧是馒头咸菜。 “怎么不见苏小姐?”赵生看见久久未到的苏小姐有些疑惑道。 “小姐近来身体抱恙,却是难以下床了。”那高个子发声。 “……嗯”赵生回应了一句,似乎也有些犹豫,然后转头看向刘长青。 刘长青拿着一个馒头,看了它许久,整个人在深思什么。 不久以后,刘赵二人被塞了些干粮,便被匆匆打发走了。 二人不久就出城了。 走了一刻钟,刘长青突然止步。 “刘兄?”赵生出声。 “赵兄你先走吧,我有本书解落在苏小姐家中了。” “刘兄这是哪里的话?我陪你一起去也费不了多少时日。” 刘长青看着赵生,赵生对上他目光,二人都明白了。 “那一起走吧。”二人往回走着。 与此同时,苏家大门外面围了一大群人,水泄不通,那高矮二人站在门前,城主站在他们面前。 “各位乡亲父老,我愧对大家啊。” 城主说着,跪了下来,流下了眼泪。 人群开始躁动,吵吵闹闹。 “朝廷的赈灾粮久久没有回应,我愧对大家!” 此言一出,顿时安静下来。 “我早该想到的,是有人贪了这赈灾的粮,就是这苏家小姐!” 很快,那一胖一瘦就架着苏小姐出现在人群面前。她被戴上了镣铐。 “是我看管不严啊!原来那送粮的人和苏小姐有私,一同谋了这粮,她两个仆人实在看不下去了,昨日偷偷告诉我,我来调查一番,却是一粒米都没有留下了。我愧对大家啊!”城主说完就开始嚎啕大哭。似乎所有的责任都在他身上。 “该死啊,这姓苏的,我说怎么每四天就能拿出大鱼大肉来。”一个人高声叫着,他壮硕的身子躲在人群里。仔细一看,原来是城主府里排成一排的士兵。 “对啊对啊,那姓苏的以前就不是什么好人,她家产不是被城主查到来路不正吗?”另一个士兵接声道。 人群很快被调动起来,已经信八分。 不知道是谁,抛了块石头,苏小姐立马就头破血流了。大家看见有人出手了,也立马开始抛石头。 众人义愤填膺,好似多日的委屈找到发泄口,脑子被仇恨包裹着,动起手来,不多时,苏小姐浑身浴血,奄奄一息了。 “不够!不够!”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 “她吃了我们的粮,我们吃了她!”又一股声音传来。 众人本是吃一顿,饿几天,早就有些饥不择食了,又听见这苏小姐抢了粮,还有前科,顿时愤怒了,哪听得这般怂恿?一拥而上。 这个人扒了块肉,那个人扯了张皮,慢慢地,人群被血染红。原地却不见了苏小姐的影子了。 刘赵二人正巧赶上,恰好是有人说吃了她的话,刘长青大声制止,声音却被埋没在人群里,什么也听不见了。 第26章 杀良冒功 不知什么时候,雨淅淅沥沥地下,天灰蒙蒙地,看不清色彩,或许总是如此,人群总算是散开了,热热闹闹的府前也只剩刘赵二人。 赵生扯着刘长青的袖子。 “刘兄,走吧。” “恩….” 大雨冲刷着红色的血迹,人们因除掉害虫而高兴,满脑肥肠的城主回到府中大快朵颐。书生无力,昏头昏脑地离开这里。 如此依旧。 转眼又过了一月,刘赵二人却是罕见地沉默。一路没什么话说。蒙头赶路。 但今天却是个难得的大晴天。蔚蓝色的天空不见一丝絮白。不远处的菜园勃勃生机,一路走来未见得饥黄骨瘦的路人。一切都在往好的地方发展。 “留….刘兄,我们看来快要到京城了。”赵生打破了沉默。 “……嗯” “那城主真是畜生不如的东西,竟然,竟然!….唉”赵生举起拳头,似乎想比划两下,可似乎又想到什么,又放下手去。 片刻沉默,赵生心中却是窝起火来,又叫道:“他日我若能金榜题名,必定要向圣上告他一状。” “告他一状?”刘长青心中一动,对啊,未必没有可能,自己自幼读书,为此准备了十年有余,若是榜上有名,未必不能请命。 刘长青压下心中激动,或许是欺骗自己的手段,亦或是多年来积压在心中,想要出人头地地渴望。他认为,此法可行! “赵兄”,刘长青喊了一句。 “嗯?”一月以来难得有其他回应,赵生不免有些不适应。 刘长青没再接话,只是脚步轻快,胸中一口闷气推出,顿时海阔天空。 “刘兄等等”赵生在后面追赶。好似流星划破黎明前的夜晚,二人找到了希望。 不久就到了眼前的村庄。 “刘兄,似乎又有些不太正常啊。”赵生一眼望去,有些似曾相识,村里也没看到几户人家,但家家屋中都有人生活的气息。 “….我们往前看看,若是还没人,就绕道走吧。” 赵生点点头,此时倒不急于补给,路上发生的事情,让赵生明白,有时候饿肚子和有人家之间,饿肚子或许是更好的选择。 二人深入走进村子里,晴朗的天气并没有让二人感到温暖,相反,有些难以言明的不自在。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但终究是无事发生吧? 吗? 一声巨响,二人陷入一处深坑之中,摔得七荤八素。 “矣嘶…疼”二人吃痛,发出声响来。 “来啊,大家快来,抓贼啦。”随着一位老人喊出这么一句,刘赵二人只听到许许多多的脚步声,如同雷鸣般猛烈。 “等等,我们是书生”刘赵二人急忙出声。 众人一滞,随后吵闹起来,声音夹杂着地方的方言与口音,刘赵二人听不懂,面面相觑。 “村长,听他们的口音不像是那伙匪徒,要不就放了他们吧。” 村长眉头紧扣,若是强盗匪寇,打杀了便是,最多去县太爷那里上报一声,给些好处,事情也就揭过了,可若真是书生,一路上都有官府公文备案,真查下来,村里人都不够开刃的。 正当村长左右为难时,一道痞气的声音传来。 “村长,要我说不如先抓起来,全送去县太爷那里,他老人家虽然不许我们擅自上报,但真出现匪患,他也不能置之不理啊。”说话的人是王二,是这王家村有名的流氓,平时不问世事今日倒也离奇,为村子出谋划策了。 村长不由多看一眼,生怕有坑,但仔细一想,却是没有其他更好的方法了,毕竟没人喜欢把脖子伸到铡刀下,推脱也就成了唯一解。 于是刘赵二人就此被押进了官府,那县老爷急急忙忙给二人松绑。那王家村长见到如此情形,哪能不明白这二人的身份?立马把头一磕,抖得像筛糠一样。只见他身穿粗布麻衣,脸上有一大块黑色胎记,脸上熔成一片,好似山沟蜿蜒。 “罢了,罢了,本官念你不知情,就不追究你的过错了,快快回去吧”县老爷把手一挥,村长急忙退下了。 “二位兄台远道而来,本府治下小民却是得罪二位了。”清瘦的县令鞠了一躬,宽大的官服也显得格外渺小。 刘赵二人哪受过如此大礼?也急忙回起礼了。心中也对这县令颇有好感。治下无饥荒,也不骄不躁,礼贤下士。 二人于是顺理成章在这官府内休息几日。 转眼间又要离去了。事情本该如此简单平淡。 刘赵二人没想到住了这么久,也有些不好意思,正准备离去,那官老爷送他们到门口,好巧不巧,正遇上一伙军官前来。后面跟着一队车马,街上闹腾起来,引起刘赵二人好奇。 刘长青抬头看去,远远见到一处黑黑的小山,鼻中顿时充斥着浓郁的血腥味,紧接着又是臭味。熏得他睁不开眼。他不由眉头紧皱。跨了几步,仔细一瞧,那马车上的小山密密麻麻,确是黑的白的红的黄的,没章法地乱成一片,一时间看不出是什么东西。 那支军队越来越近,却让刘赵二人骇然。那是一座用人头铸成的小山。二人呆在原地,身子僵硬,死活移不开半步,却又正巧挡在那领头的和县令之间。 所幸,领头的人没搭理二人,一看见县令,立马跑上前去,跪着说:“依大人所言,我营兵卒已将匪患全部清除,现已全部斩首,望大人明察。” “好好好!”县长将那领头的扶起,余光瞥见刘赵二人,对着那领头的说:“还请魁字营的英雄们先到府后暂缓片刻,莫要让城中百姓受惊,我稍后为各位论功行赏。” 又是寒暄几句,军队缓缓绕过刘赵二人,向府后前进。那县长走到刘赵二人面前,道:“二位受惊了,近来匪患重重,我城中百姓不堪其扰,因此请得魁字营的人来剿匪。” 二人回过神来,回敬一下,赵生便说:“县太爷心系百姓,又有什么错呢,我和刘兄是死读书的书生,平日里鸡都不杀一个,那见过如此情形?只是吃了一惊,此等丑态,还请您多多谅解。” 刘长青也附声肯定。他俯下身子,鞠着躬,眼睛却瞄着那座山,目光一滞,一个痉挛,后背立刻被冷汗浸湿。 县长看见刘长青一直弯着腰,打趣道:“刘兄弟莫不是给我这老头子庆新年呢!”说着上前将双手抓向刘长青的肩膀,用力一提,刘长青便眼中景色一变,愣愣地看着县长。 “嗯?”县长发声。 只见刘长青哆哆嗦嗦,身子像似烂泥一样站不稳,赵生急忙扶他起来,道:“县长莫怪,我这朋友从小体弱多病,许是又遭了这么一惊,气血不畅,等他缓缓就好。” “哦,原来如此。要不你们还是在我这再休息几日,等他恢复了,再启程也不迟!”县长说着这一句,明明是和蔼可亲的话,语气中却有些不明的意义。他目光幽邃地盯着刘长青,心中似乎在谋算着什么。 赵生听县长这么一说,又看这刘长青的样子,明悟了些什么,心中打气,背着烂泥一般的刘长青,对着县长说道:“承蒙县长好意,只是临近会试,我二人若是还在您府上休息,怕是赶不上。” 赵生说完,就背着刘长青,不快不慢地走在去京城的路上。 刘长青约莫离开了有几里路,心中稍安,开口道:“赵兄,我看见了…..” “刘兄还是莫要和我说了,我也看不得那些东西。” 刘长青闭口不言,只有他知道,他看到了那日困住他们的村长,仔细瞧去,那一圈头颅全是那村子里的人,男女老少,熟悉与陌生。 第27章 京城 “青儿,快来吃饭吧。”夕阳西下,刘长青坐在家门口,听见母亲的声音传来。 “嗯……”刘长青缓缓起身,不知为何,他并不是很饿,且冥冥之中,感觉缺少些什么。 不再多想,刘长青快步坐落在凳子上,但不适感越来越强烈。 “来,娘给你做了你最爱吃的鱼。”说着刘母端上来一盆东西。 顿时间,刘长青瞳孔紧缩,他看见了,那是他再熟悉不过的面孔,那是他父亲的头。 刘长青感觉全身冰冷,周围也逐渐暗淡下来,变得没有一丝光彩。他全身僵直,似乎被人突然接管了身子一样。又像是身上压了巨物,让他呼吸逐渐急促却又动不了分毫。 本能的反应让他想要喊出声来,但嘴巴像是消失了。他努力张嘴,一次,两次。发出“唔~唔”的声响,但没有丝毫作用。 “青儿,你怎么不吃啊?”似乎遭逢大赦一样,刘长青突然拥有了这具身体,毫无征兆地大叫了一声。 他身体向前倾斜,口鼻通用,大口大口贪婪地呼吸着空气。 随着他抬起头,他看到了令他此生难忘的情形。 那传出声来的妇人,正是苏小姐! “青儿,你怎么了?”只听到那怪物又叫了一句,声音却是刘母的声音。 它漫步向着刘长青走来,每走一步,身上的血肉就少了一块,露出鲜红的口子,却没有血流出来。像是被一块块扒下来似的。 “青儿,你为什么不救我呢?”那怪物又开口,整条手臂又被撕扯下来。 “你为什么不来救救娘呢?” 一步接着一步。逐渐裸露出白骨,五脏六腑。然后又慢慢被扯出身子,落在地上,发出噗嗤的声音,像是嘲笑?还是哀嚎? 刘长青再也忍受不住,喊出声来。 清晨的太阳伴随着冬日的冷风吹进屋来。 和着刘长青的一声呐喊,世界步入了早晨。 “嗯?刘兄你又做噩梦了?”赵生朦胧起身,习惯性地拿出布条,递给刘长青。 顺手接过布条,从开始逐渐遗忘的梦境里回过味来,刘长青开始擦拭身上的冷汗。 距离上次的“山”却是有几个月了,没想到刘长青经不起这等惊吓,竟吓出病来,日日恶梦磨人,人也憔悴了不少,索幸赵生并未责怪他,一路拖着他走走停停,却是快到京城了。 “刘兄,你在京城可有去处?”赵生梳理一番,朝刘长青问道。 “…没有。” “我在京城外沿有户亲戚,要不在这考试期间,和我一同去投奔?。” 刘长青一路上本就多受赵生照顾,心中有愧,那还能再承了他的情?只得撒慌自己久病未愈,怕影响别人,还是自己另寻住处吧。 又是一番客套拉扯,二人你来我往,倒让一路上生出来的情分突然生疏起来了。 再三考虑,刘长青还是准备去京城,赵生送他到了京城外围,二人就此别过。刘长青一人慢慢向京城里走去。 这是刘长青从未见过的情形,为什么这样说呢?原本想象中富丽堂皇的京城繁华景象并没有出现,只是比其他城镇更大一些,更热闹一些。未免有些失望了。 收拾收拾心情,刘长青刚准备走,一道声音含着笑从后面响来。 “前面那位兄台,可是第一次来京城?” “阁下是?” “我是这京城的伙夫,平日接不到活就来替新来京城的人介绍介绍京城,顺便赚点酒钱。” 刘长青听罢,又询问了一下价格,随之交付了些许碎银。那伙夫脸上挤成一块皱饼,笑得更灿烂。 二人于是相伴而行,“看客人第一次来,我给您说道说道,这京城是圣上住的地方,但圣上日理万机,于是将这京城交付给九公主打理。唉!您抬眼瞧” 伙夫手指一指,刘长青顺着看去,一座显眼的小府立在不远处,没有金玉点缀,却是有些突兀了。 “这九公主以身作则,勤俭持家,所以京城百姓也纷纷效仿起来。” “嗯……”刘长青回应一句。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刘长青大概了解了京城的分布:这京城有四绝,分别是杏李楼,聚香阁,春色窑,以及公主府。公主府不必多说,重要的是其他三位,那杏李楼是十年前的一位状元办置的产业,对于进京赶考的书生提供免费的住宿,素来有考中的书生进行投桃报李之事,那状元又喜欢杏子,于是称作杏李楼。 那聚香阁则是一处酒楼,因其风景独好,常有才子佳人携酒痛饮于此,因此得名。 至于春香窑,顾名思义,不必多说。 此刻,刘长青正站在杏李楼前,看着那黑漆漆的牌匾,又望向里面的假山碧水,脑袋不由一沉,徘徊不前。 “哈哈哈,没想到素有简朴之风的地方,里面却别有洞天啊!” 刘长青转身看去,那人一副农家打扮,皮肤黝黑,身体精壮,背后有个书箱,整个人充满朝气,但眉宇间有些哀伤。 这声音很响,在这热热闹闹的京城里有不小的吸引力,人群逐渐以他为中心包成团。 不一会儿,杏李楼中走出几人来,来人仆从打扮,手持漆红木杖,又将他围了一圈。 “你这人从哪打劫的书生?穿的人模狗样,竟诬陷起杏李楼来?”领头来人咄咄相逼。 那农人书生不答话,手隐隐抖动,似乎快要爆发了。 刘长青见此情形,跨步向前,见那书生正要起手,抢先一把抓下。 “各位息怒”刘长青向那伙人赔笑。 “我这兄弟与我结伴而来,没见过世面,一时冲动,不想冲撞了各位。” 说着急忙握住那伙领头人的手,那人手中捏了捏,脸上堆笑:“原来是误会,好说好说。” 不多时人群散去,刘长青看着那书生,那书生,看了一眼刘长青,道了声谢,转身离去了。 “….也不知是对是错。”刘长青看着他离去的方向,没有阻拦,而是自言自语,后转身走进杏李楼。 第28章 他乡遇故知? 刚进大门,转眼便看见一对二八芳龄的丫鬟迎了上来。 “刚才我等有幸看见大人为一陌生书友慷慨解囊,实在是三生有幸,我家主人特此归还大人财物。” 那二人说罢,就将一个布袋塞进刘长青怀中,飘然离去。 “……天降横财啊。”刘长青摸着布包,感叹一句,那其中的分量,足够他考两次的费用了。 不久刘长青就被接待过去,果真如传闻中那样可以免费入住,可惜赵生临行前并未告诉自己他的亲戚在何处,否则刘长青定会拉上他一起来了。 杏李楼的伙食也是刘长青从未有过的丰盛,当他第一次知道没吃饱可以再添一碗直至满意为止时,不由大吃一惊。或许是得益于如此好的环境,亦或是好水佳肴真正养人。刘长青却是开始不做噩梦了。 日子再次慢慢过去,刘长青也在其中不断闭门苦读。除了知道楼主单姓一个江字之外,对于杏李楼的其他事知之甚少,不过整日陶醉在圣贤书中,心中也对这江楼主充满好感。 距离正式考试还有七天时间,这天楼中的仆人难得开始大喊大叫。门窗外立马排满了一颗颗大小不一的黑头。 或许也有光头。 刚开始大家还有几分火气,但一听是这楼主来时,众人也纷纷下来拜谢。 “各位同学”那举人喊了一句,声音不大,全场却是静了下来。 “我就观各位苦读文章,日日夜夜在这书海里遨游,实在太费精神,今日我做主,全部同学,到春色窑去任意放松,我包圆了!” 众学子纷纷齐声高呼祝贺,却见一古稀老者立刻跪在那举人前,狠狠磕起头来。声音之响亮,就连离他百步开外,在楼阁上静观的刘长青也听得一清二楚。 只听他大呼道:“多谢老师!” 嗯?听这语气,难道他也去?刘长青眉头一皱,不能理解。 有好事者见刘长青这般模样,解惑道:“这古稀老者是这江举人的徒弟。” “嗯……?!”刘长青起身拜了礼,又说道:“鄙人刘长青,第一次来京城,多有不解,还请兄台不吝赐教。” 那人听得这句奉承,心中欢喜又继续说道:“说来这古稀老者真是难有的人,他姓钱,弱冠之年就已是秀才,但时运不济,连考三十年也未成中举,十年前江举人中榜,他又没中,不记花甲年岁当场跪下来拜弱冠之年的江举人为师。此事还被传为一段佳话。如此又考了十年,直至今日都未成中榜哩!” 刘长青不由倒吸一口凉气,这老者家境倒是十分富裕,竟能让他苦读到古稀之年。 “唉,这京城不愧是京城,连古稀老人都有如此毅力,不像我家乡里那几个糟老头子,天天除了耕田掏粪,竟无半点上进的意思!”那人感慨道。 刘长青不知如何作答,只得微微点头,随他去吧。 “对了,还未曾问你姓甚莫。”那人看到刘长青如此肯定他的看法,对刘长青也高看了几分,随即问道。 “…....在下刘长青。” “我叫张天。” 二人就此算是认识了。 不久刘长青就跟着一群书生,浩浩荡荡来到了春色窑。 毕竟全人走了,杏李楼也不管饭了。 当然他心里也隐隐有些兴奋了。 春色窑,是京城人拽欲的地方,里面也提供酒食,场地也是极大,且极为热闹,无论春夏秋冬,红白喜事,亦或国破城掠,春色窑照常开放,上至王公贵族,下至乞丐刁民,都有对应的内容与标准。 此刻却是被江举人包了场。整个春色窑的人齐聚在大堂里,室内张灯结彩,犹如白昼,不,白昼与此刻的春色窑相比也会显得暗淡! 一进门,刘长青就有种难以言明的感觉,他近乎本能地坐在角落里,心中激动万分,肚子却莫名其妙地饿了起来。 只见他口中不自觉地塞满了各式菜肴,从未见过的奇珍异果,山珍海味铺满在桌前。此刻刘长青眼中流着泪,一口口往嘴里塞着东西,杂乱的东西塞进去,或许早就尝不出味道了,但本能却在告诉他要继续。 痛并着快乐。不久却是一口都吃不下了。 春香窑的人倒是没有在意他,众书生一起到来,也让偌大的屋子显得有些拥挤了。 正当刘长青休息时,目光一扫,却是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快步上前,一把将她搂入怀中。 “刘兄你这么心急啊!”张天大笑道。 “张兄你是知道的,我第一次来京城,不甚了解,遇见喜欢的,不由地心急起来,还请各位原谅!” 听刘长青这么一说,原本想站这名女子的人也放手而去,毕竟春色窑的姑娘多着呢!而那女子始终一言不发,既无魅惑之语,也无妖艳之资。 刘长青牵着她的手,来到深处的一间房间,锁上门来。 刚转身,那女子就早已脱的精光。 “?!快快穿上。”刘长青转身,身子微微颤抖,脸上红了大半。之后听到穿衣声,渐渐平息。 于是刘长青又深吸几口气,呼呼了几声,才转身。 映入眼帘的,好似那日在彩仁村所见的女孩。但面前这人却是浓妆艳抹,身材也更加丰满,好似捏成这般。 他心中一紧,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名字?奴家叫丙48。” “丙48?不是这个,我是说你原来的名字!” 那女子先一惊,随即流下泪来。 “清弦,我叫彩清弦。”羸弱无力,却像一把利剑刺入胸膛。刘长青脸上褪去潮红,取而代之的是怜悯与眼泪。 那女子看到刘长青流泪,惊恐万分,立刻抱紧刘长青,哀求道:“客官切莫流泪了,我什么都会做的,您要是觉得我的名字难听,叫我贱人也成,求您不要再流泪了,妈妈会不高兴的。” 说着说着,清弦似乎快要崩溃了,但手挽着刘长青的脖子,身子一颤一颤的。是本能的呼救?刻骨铭心地烙印? 刘长青不知道,清弦紧贴着他,丰满的身体挤压着刘长青,但他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兴趣了。 或许是受到的刺激太大,清弦昏睡过去,刘长青将她抱到床头,转眼看向窗外。门外是酒池肉林,窗外是金玉其中的京城,下午的太阳映照着京城,随着透不过的窗栏屹立在那,地上出现了许多阴影。 第29章 赎身 刘长青坐在床沿,看着昏睡过去的清弦,望向窗外,心中却没有了来时的激动。 一股思绪环绕在他脑子里,久久不能散去。 在彩仁村时,自己身边是发生过人吃人的场景的,其中也不乏有卖儿卖女的事情。 但他们的买卖似乎别有用心,一切都有些太巧了。 自己从彩仁来到京城过了几个月之久,京城若是不知道那么远的地方发生人间惨剧倒还好说。 但问题是,自己在京城里看到了清弦,也就是说京城人可能是知道的。但京城人是为什么如此迅速地得到被封锁的消息呢? 此刻天已经黑了,刘长青不敢再想。 他转眼看向床上的清弦,她身材丰满,绫罗绸缎包裹不住她的身材,大半雪白呼之欲出。 刘长青脑中又开始不自觉地思考起来。 彩仁村明明已经遭受过至少几月的饥荒,万不可能让有如此身材的她幸存,而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突然造就如此身材,必然有一些或强迫或自愿的手段。 然而看清弦如此模样,难保不说春色窑不会动用强制手段。 “呼~”刘长青深吸口气,眼前这幅场景已经很清楚了。而他能做的是什么?答案是无力改变。 他站起身,走到桌前,蓝色且静谧的月光映衬在他的身上,不久又消失了,刘长青看向窗外。 “原来被挡住了吗。” 天上,本该明亮的月亮被厚厚的云层遮住了。 今夜,刘长青回去了。 他并没有带够银两为清弦赎身,刘长青跑在漆黑的街道上,他向来看不得人间疾苦,哪怕他无能为力。 他很多时候不过是无可奈何的漠视,但这次,他有那能力,尽管能力似乎有些超出了他的想象。 他脑中突然浮现出许多事情,又有圣人云:“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也有赵生质疑圣人言语的话。 两伙势力在他脑中吵起来了。 “我不知道”刘长青心想。他的声音被夹杂,淹没。喧闹声又充斥着他的脑海。 恍惚间,他想到了他的父母,他的父母垂垂老矣,白发爬满了他们的头顶,身子也萎缩起来。 若是不管不顾,就此离去,剩余的钱足够他们安养天年了。自己或许不该为那陌生人施以援手,救得了一个,救不了所有。 毕竟,夜晚一旦降临,黑暗就不只会笼罩一个地方。 一个没注意,刘长青摔倒在地,整个人趴在地上,快速的奔跑让他这次摔得极惨。 双腿跪地滑行了一尺有余,脸上嵌上了细小的石子,手掌被磨出一道道血痕,上面的皮被刮的破破烂烂,好像他的衣服一样。 但他却是笑了起来。 这种情况,和彩仁村那次太相似了。 他慢慢爬起身来,眼中看向月亮。 没错,我就是这种烂人啊!我烂透了,既没有君子的矜持与风范,还用那些话来安慰自己。 我确实救不了所有人啊!可我就是想救啊。我不孝也没良心,我虚伪极了。 然后呢? 刘长青缓缓站起身,又开始奔跑。前方是月亮透过云层,撒落下来的月光。 此刻他只想,做自己能做的。 不久,到了杏李楼。上楼,拿钱,出门。 刘长青又朝着春色窑的方向前进,冲向那深沉的黑暗。 来不及整理,他就踏入了春色阁。 春色阁中,书生与佳人共度良宵,大堂中已经没有一人。 刘长青回到阁楼,又是那间房,进屋,女人早已醒了。 她看着男人的样子,恐惧爬满了她的心头,叫出声来。 声音穿过阁楼,引起一阵喧闹。许多人叫骂着走出门来,不久整个春色窑立马爬满了吵闹声与叫骂声。 就在此时,一位身材丰腴的妇人笑着出声了。 “各位莫慌,许是某位客人颈使大了,让姑娘受不住了。”经过这言语一冲,女声消失不见,而男声不由自主地笑起来了。心中怒气便消了三分。 那妇人见有效又说道:“今夜确实是本窑招待不周了,我让姑娘们再陪各位才子一日!” 众书生纷纷欢呼起来,也没有由头生气,于是纷纷回到房间里,与美人共度温柔乡了。 那妇人见书生们都回去了,又笑了笑,慢慢走向刘长青那间房。 推开门,没有看见颠鸾倒凤的场景,只见一男一女衣裳完整,正对立着。 妇人看向刘长青,笑着说:“这位客人倒是好手段,让咱家姑娘隔着几丈都美出了声呢!” “……”刘长青抓耳挠腮,不知该如何对答。 那妇人又看向清弦,却不曾想清弦直接跪了下来,连连磕头。 “妈妈,我真不是故意叫出声来,求你饶了我吧。”说着,哭出声来。 “你呀!”这妇人说着,上前将清弦抬起,慢慢抚摸着她的头。“娘怎么会怪你呢?和娘去外面说出来就好了” 听到这话,清弦身子立马颤抖起来,刚才还有声响的哭泣生生憋了回去,整个人被恐惧吞没。 刘长青看到这副场景,人立马断在她们中间,将她们分开。 “客人莫不是想要我母女二人一起服侍?才想得这种主意?” 他呆了一秒,妇人自然而然地绕过他,正准备牵起清弦的手。 刘长青出手,立马将那妇人搂入怀中,笑着开口:“正有此意啊!” 那妇人看向刘长青,眼中含情,双手绕在刘长青肩上慢慢滑动,滑动,却是要立刻褪了他的衣服。 刘长青立马将她推了出去,原形毕露了。 那妇人也不恼,转身又看他,笑着说:“客人就没什么想说的?” 刘长青看着这位妇人,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但还是正色道:“我与此女有缘,却是想将她赎回去。” 那妇人笑吟吟地说:“好说好说,却是客人付不起这个价呢!” “价钱还明怎么能说付不起呢。”刘长青心中盘算,来这里之前,他早就在张天口中得知了春色窑各价位女子的赎身钱。自己以防万一,早将全部银子都拿了出来,此刻却是胸有成竹。 “这价钱啊”妇人眼睛一转,然后停住了。 刘长青只觉得时间有些难熬,正要出声催促。 那妇人立马出声:“三千两!” 嗯?!!!! “怎会三千两?不是三十五两吗” “客人这不是知道价钱?”妇人责怪道。 刘长青被这么一噎,说不出话来。 那妇人却没有理他,继续说道:“客人刚才让我出了好大的血本啊,为了补窟窿倒是要让他们免费多玩了一天。” “这笔账难道不该算上去吗?”妇人依旧笑盈盈地说着。 “不、不应该——” “应该什么?莫不是你出不起这钱想赖账不成?”妇人打断他的话,又接着顺了下去。 这次刘长青已经哑口无言了,他根本讲不了道理。 只是那妇人却没有继续走向清弦,而是笑着扫了一眼她,开口道:“客人若是喜欢,我确实不该阻拦一对才子佳人了。只是我要问问我女儿可是真要跟你走吗。” 也不等刘长青答话,那妇人出声道:“女儿,你真要和她走?”妇人看向清弦。 清弦不敢对视,日积月累地恐惧吞噬着她,脑中回想起“妈妈”的手段。 会死啊!会生不如死啊!!一定会的啊!!! 她心中咆哮,为什么这种事情会发生在我身上,我就应该烂死在这里吗?我只想要活下去啊!!!! 也许妈妈会原谅我的,说不定她心情一好就放过我了。 都怪这个叫刘长青,要不是他,我也不会陷入如此境地了。要不是他!!! 她眼色怨恨地看向刘长青。 “女儿,你要走吗?”妇人还是笑盈盈地开口。 “我,我不走,我想念妈妈。舍不得你啊。”清弦对妈妈的恐惧已经大于一切了。 她慢慢站起身,跟在妇人身后,妇人也准备离开这了。 刘长青刚想拉住清弦,却被她轻轻躲开,目光幽怨。 第30章 绝望 二人渐渐走远,刘长青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渐渐他感觉周围越来越冷,冷到他呼吸不了,摔后的疼痛感也突然袭来,浑身上下都在痛。 刘长青不知道他是怎么回到杏李楼的,归来的过程中倒是没有出现什么意外,只是云更浓厚了,却有点点漏洞,像是捉着玩一样,让月光一闪一闪。 今夜,他大概是难以入眠了。 他再也没有见过清弦了,无论是京城外,还是春色窑。 时间是从来不等人的,就算世界崩成碎片,它还是会一分一秒地流逝。 明日,消极的情绪环绕刘长青,初出茅庐就受如此影响,大概以后也不会再尝试了吧。 但人总是要找到些希望的吧。 刘长青躺在床上,浑身酸痛,几乎动弹不得。 偶然间他看见桌上的书,这本书被刘长青翻了十年,早已变得破旧不堪,里面的内容,刘长青也能倒背如流了。 “老先生的《书解》我也全部记了下来,想来应该可以考中。” 他心中期望着,不自觉地回想起自己这十年来的日日夜夜,自己和父母努力了整整十年! 为了一个目标而拼命,没有不成功的道理! 毕竟圣人也说过:“天道酬勤。” 刘长青心中不自觉地升起一股希望,他感觉自己全身的痛苦都被覆盖下去了。 他强撑着起身,走到桌前,拿起那本圣贤书,又看了起来,他感觉他正奔向属于他的光彩未来。 “刘兄!”大门忽然被推开,一个人影蹦了进来。 原来是张天,他看着刘长青,笑道:“刘兄却是个雏,我一觉醒来,却未曾发现你,没曾想,你如此快哩!。” “我初次来京城,也不曾看过如此美人,把持不住了!”刘长青装出一个笑容,看着张天回答。 二人谈笑片刻,张天刚要走,又看见刘长青的书,不由嘴碎几句:“刘兄,六日后要考试了,你还有心情在这看闲书啊!” 闲…闲书? “张天兄弟,这不正是要考的内容,怎么能说是闲书呢?”刘长青故作镇定,慢慢出声。 “刘兄,你莫不是睡糊涂了?若是十年前,这书还有些用处,但十年前考法大改,这书却是有时连厕纸都不如了。”张天说道。 “嗯?在下从很偏僻的地方来,没有了解过这些,还请张天兄弟解惑。”刘长青心像是被拧在一起一样,好不难受,但听到张天的话,心中还抱有一丝期待。 “这考纲两年一改,有时考到这本书了,就有些用,但现今考纲却是一年前就订下来了,没有这本书。”张天有些疑惑地说道。 “那这本这本呢?”刘长青拿出一本书来。 “没有” “这本?” “也没有” 直到刘长青的书翻尽了,也没有一本在那考纲上。 张天看刘长青眼神不对,搪塞了个借口离开了。 房间里仅剩刘长青一人,他感觉天塌了。 或许心中仍有不甘,他背着这些书,又跑出门去,见到一个人就问这本书有没有在考纲上。 “这本书在考纲上吗” “这本书呢” “求你了,告诉我吧!!我给你钱!” 大多数书生看刘长青激动的模样,以为犯了病,或是避开他,或是辱骂他打扰了自己的宝贵时间。 也有一些书生看着刘长青可怜,耐下心来,又解释了一遍。 结果依旧。 他浑浑噩噩地回到房间,这个人好似老了几十岁一般。 刘长青不知道为什么,他感到很好笑,十年的努力都像是徒劳一样。 他回想起父母那期待的眼神,他想到了老先生听说他要考举人时,将自己全部所学交给自己,他想到了他奔波劳碌了一年来到这京城。 他看到过人吃人,他看见过那酒囊饭袋的官老爷,他看到过杀良冒功,他看到了想要为民请命的自己。 刘长青苦笑起来,他大概很难受吧。 六日时间一晃就过去了,他在这六日又买了新的书,日日夜夜苦读起来,但越读越绝望,往往读了上句,不久又忘了下句。 每到这时,他就狠掐自己,但身上大多数地方见紫,也未见成效。 终于考完试了。 这举人考试,两年一届,杏李楼也只在临考的那两个月内免费吃住,刘长青也不得不搬了出去。 他心里还是抱有一丝希望,毕竟他听说过一些人也凭借前几年的书考中举人的,于是想等到放榜时日再走。 然而按照以往的规矩,放榜要等到三月以后。 刘长青仔细算上每日吃喝地开销,再加上京城外沿最便宜的客栈也涨到二两七天了。这不由让他面露难色,没有办法,刘长青也只能去寻找有没有活干。 然而那些京城商贩也看得到这些书生的窘迫,将价钱压的极低,只能勉强抵押完每日的吃喝开销,无半分剩余! 于是京城也出现了一种奇观,前几天还威风凛凛,对酒当歌的书生,今日却流落在京城街头巷尾。好不狼狈! 倒是原本应该管辖的公主府也未曾见过有所作为。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刘长青也处处碰壁,京城的街头巷尾也开始渐渐有行窃强盗的勾当了。 这日,一伙人围上刘长青,将他围到墙角。 “救命啊,抢劫啊!!!。”刘长青大声呼救。 未有一人回应。 连官府都不管不顾,哪些个平民敢出头呢。 刘长青心中顿时升起浓浓的绝望。 只见那伙人将刘长青四肢按住,将他全身上下全部搜刮一番,见有收获,便要伸手去抓,刘长青哪里肯? 脖子一歪,张口咬上旁边一只手,那人吃痛,手一松,刘长青便空出一只手来,开始不断挥舞,好大一番颈,挣脱开了。 那伙人见状,又扑了上来,像是吃定刘长青了,于是刘长青就与他们厮混起来,其中一位人的脸罩被刘长青一把抓下。 正是张天! 刘长青一愣,那伙人一起上前,将刘长青的钱抢来,又不解气,便又打了他一顿丢到巷子里了。 第31章 真相? 经此一遭,刘长青也没法再京城外沿待下去了,只得去和客栈老板商量退房费,但现在正是书生示弱时,那老板那会肯? 既然官府都不管,有没有房费不就是自己一句话的事? 结果显而易见了,房要退,人就走,一毛没有! 刘长青只得硬着头皮住下来,静静等到自己弹尽粮绝的那天。 不久,刘长青就被赶了出来,他拿着自己的包袱,里面只是书,他也只有书了。 没有办法,刘长青只能拖着身躯去京城中心,期望有些好心人能给予一些帮助。 但有这种想法的不在少数,当他来到京城中心时,已经人满为患了。 或许之前确实有好心人,但抵不住有需求的人太多了,久而久之也没人理会了。 “这是怎么了?我们可是未来治理一方的官员啊,难道京城真就不管我们吗?”有书生出声抱怨道。 回应他的寥寥无几,但他并没有停下。 “各位同学!我们不能在这样等下去了,我们要到公主府申冤。我们为什么不能被合理的对待?” 他大声呼喊,似乎有点人回应了。 他看向那些人,心中鼓起勇气,高呼一声:“跟我走!” 一些人和他一起走了,其中也有刘长青,他远远跟在最后面,倒不是他有意的,而是伤并没好,他走起来很费劲。 不久,刘长青就掉队了,前行的队伍总是一往无前地,他们大概也没有回头路了吧,自然也没有注意到刘长青。 “哈喝,哈喝~。”刘长青喘着粗气,一瘸一拐地走向公主府,他也想过呼救,只是实在说不了太大声。 约莫一刻钟了,刘长青远远看见了公主府,还有逃散的人群? “嗯啊啊啊!!!!!”杂乱的惨叫从他身边呼啸而过,每个人身上都带着血淋淋的伤口,身后有拿着刀剑的官员在追。 该跑吗?或许吧,但他早就没有了力气,饥饿和伤痛早已让他身心俱疲,随着刘长青两眼一黑,对于这场逃难的结果是什么,他已经没办法知道了。 “喂!” 刘长青突然感到自己头上有什么东西碰了一下,浑身上下凉飕飕的。 “喂!!!醒醒” “啪——-” 他又感到脸上火辣辣的。 刘长青只能勉强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身穿官服的男子,只见他右手高高悬起,正要向下。 那男子看见刘长青醒来,连忙收起手来,转身向前跪拜。 “禀公主,人已经醒了。” 刘长青随着声音望去,看到了三个人,其中两个人他都认识。 一个是杏李楼楼主江举人,另一个是他那年近古稀的徒弟,钱姓老者。 还有一人,样貌古怪。为何古怪? 身材臃肿,这个人好似被塞进了那套名贵的衣服里,脸上看不出雄雌,只有一个白白的肉团上面标了几个颜色不同的点! 她应该就是九公主了。 “刘长青?”那团肉发出声来,声音浑厚。 刘长青迷迷糊糊醒来,又久久回过神来,才回应。 “刘长青,你回答的如此慢,难道是本公主的样貌要让你这样回味?”那九公主又发声。 “…”刘长青不知道该怎样回答。 那九公主正要发怒,忽然身体一抖,不知从哪掏出一条狗来。 “乖~乖~”见了那狗,九公主目光立刻柔和起来。 她一手摸着那狗,又挥了挥另一只手,立马有人端上来一盆红色的果子。 她随手喂了一颗给江举人,江举人尝后点点头,随后她才将整盆果子放在狗的面前。 “来,快吃吧!” 狗开始吃着果子,好不舒爽! “刘长青,还不赔礼道歉?”站在一旁的江举人出声道,他口角还有一些果汁。 钱姓老者也附和着。 刘长青只是静静看着,默不作声。 他眼中,那果子十分眼熟,一些人饿死了都不敢指染分毫,整个村子被逼的人吃人,他怎么能忘? 恰在此时,那狗吃完了半盆,就不再动了,九公主又一挥手,立马有人又端上来一盆,将刚才那盆换了下去。 见此情景,刘长青只感到荒诞,心中没来由地涌出悲哀的情绪,但整个人却突然乐了一下,笑了一下。 那九公主见状又要发怒,忽然想起了什么,于是按下怒火说道:“刘长青,你可愿意为我做事?” “在下只不过随处可见的穷书生,哪能为九公主做事呢。” “莫要贫嘴,你的事,我早已听说,从彩仁村,到那苏家小姐,还有那窑子里的,我全都知道了,就问你,要不要为我做事,我可以让你中举。” “中举?不知排上几名?”刘长青心感到更加荒诞,乐透了。 “自然是想要排几名就几名,你若是想,莫说探花榜眼,就是状元也未尝不可!” “哈哈哈哈!!!!!”再也忍不住,刘长青笑出声来。 旁边的男子见状,一拳捶在刘长青腹部。江举人又说了一句:“刘长青,话不要乱说,想想这是哪。” “哈哈 饿——,饿——,哈。”刘长青捂着肚子,由于没有吃东西,只能呕出酸水,但还是止不住地笑,没有回应江举人的话。 他想起了彩家姐妹,他想起了苏家小姐,他想到了那颗直愣愣看着自己的头颅,他想起了很多很多。可是越想,自己就越忍不住地想笑,尽管他哀痛不已。 九公主脸色越来越黑,白色团子上的各点扭在一起。整只手鼓成一个大包子,脸上白皙的皮肤显露出一条条青筋。 只见九公主又挥了挥手,刘长青只觉得眼前一黑,醒来已经在公主府门口了。 公主府中。 “那刘长青,看来是在城外呆久了,染上疯病,已经不能用来辅佐我了。” 九公主怒声道,不久又叹息一句:“白费了一番功夫,他怕也是活不了多久了。” “公主殿下,我能!我也可以辅佐您的!”钱姓老者见状急忙发声。 九公主扫了一眼他,又慢悠悠地看向江举人,说道:“你准备怎么安排你徒弟?” 江举人也看了眼钱姓老者说道:“他该考上了,古稀之年能有如此毅力,必将成为您治理历史下的一桩美谈。” “那其他的名额呢?”九公主摸着狗,漫不经心地问道。 “自然是王公贵族占大头,其余的留给那些忠心于我们的人。在杏李楼的时候,我已经考据过所有人,殿下只管安心便好,这刘长青只是我预选的人物,没有了也无伤大雅!公主不必在意!”江举人开口,语气中是数不尽的自豪。 第32章 征兵 或许是命不该绝,亦或是人心中最原始的本能渴求。 刘长青以手掌撑着地,匍匐着身子,整个人跪在地上,腹部一发力,伴随着伤口的又一次撕裂,就这么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向街道走去。 就这么走着,刘长青感觉自己似乎在做梦一般,迷迷糊糊感觉不清周围是什么,整个世界流动着斑澜的色彩,似流水,似云彩。 他努力睁眼去瞧,总是分辨不到底是什么,走着走着,颜色渐渐浸染了整个世界,让他对天地也有些混淆了。 就这么走着,渐渐地,天上出现树木花草,虫鱼鸟兽,地上却是蓝天白云,日月星辰。 那地上的太阳和月亮相拥在一起,胡乱地游荡着,散发着炫目的光,他周围的人被这光一照,却是突然变出一张假脸来。 那假脸上金灿灿的,但里面却是掩着血污与肮脏。就在这时,刘长青心中没来由地想起母亲的话:“吃啥补啥。” “嗯,吃啥补啥。” 似乎有些明悟,他回头望去,远处的公主府顶散发着夺目的金光,但那金光依托着的府身,却是由一个个活生生的人砌成的。 就在刘长青仔细端详时,突然间,世界如同静止一般,那天也不动,地也不变了,所有人都望着自己,吵闹的街市忽然安静,取之而来的是诡异的寂静。 大江朝堂上,年迈的皇帝正向一位年轻人下跪,脸上尽是仰慕与尊敬。 “祖爷爷,近年大江全国都遭遇奇怪的天气,大多地方都没有粮食,而今大江却是孙儿有些遭不住了,怕再这样下去,孙儿确是不好调度他们了。” “嗯..咳..哼”似乎是许久没有说话,那年轻人一时之间发不出语调,只等用力撕扯着嗓子。 不久,开口道:“你去证一波兵,我送与隔壁的修者,让他管管这天气。” “祖爷爷,难道是发国战吗?” “嗯,随你怎么说,来个五十万吧。”那年轻人随意道。 “五十万?”江皇心中凛然,作为大江国的现任皇帝,他自然知道征兵并非儿戏,更何况短时间内调集五十万人? 那是何等的资金与财力? 以大江近年连连饥荒来看,有些悬殊了。 见这江皇沉默半晌,年轻人说道:“难不成你心疼那些人药了?” 江皇立刻被点醒,对啊,左右不过一些人口,只要没了饥荒,还是会迅速增加的,更何况突然没有了五十万张吃饭的嘴? 反正是要送死的,不给武器不给甲,每天管个饭就成。 你若问他们会不会造反,安了大义在前,谁能谋反? 自己大不了再给他们安个保家卫国的名头,给些银两就成。 人只要不死绝,人数就总能涨回来的。 念及于此,江皇道:“是孙儿着相了。” 那年轻人没再回答,转身离去。 于是京城开始火急火燎地征兵了。 一伙人高马大,身穿精盔细甲的士兵在京城里到处抓人,无论是权贵富商,贫民乞丐,一视同仁,统统被征上了。 回到刘长青这边,正当刘长青已经分不清东西南北时,那伙士兵立马拥上前去,四个人抓住刘长青的四肢,将他抬了起来。 “姓名?算了,不重要。”记名的人没等刘长青回答,直接记了个丁三十。 “嗯?我?我叫刘长青。”刘长青经这么一遭,只感觉天旋地转,视野也逐渐变得清晰,天地都渐渐回来了,于是连忙开口道。 记名的人好似没听见一样,指挥着四个士兵,将刘长青捆成一团,朝着京城外去了。 刘长青被捆着双手双脚,放置在一辆大板车上,好似一个囚徒一般,动弹不得。 意识渐渐清醒,见道这般模样,刚想要挣扎一番,转眼看见一个身材肥硕的年轻男人在剧烈摇晃。 整个大板车在他的摇晃下大幅摇摆起来。 那男子见没有作用,对着随行的士兵大声喊道:“喂!快放了我,你知道我爹是谁吗?他和九公主有交情,敢这样拉我去征兵?活得不耐烦了!” 士兵没有理会,那男子火更大了,开始叫骂起来。上至祖宗十八代,下至后辈五世孙,从远及近,由亲到疏,全部骂了个遍。 一士兵听后缓缓将一面黄色的帛举上天空,大声说道:“圣上有旨,当今北狄来犯,整个大江紧急征兵,凡有违令者,先斩后奏!” 说罢,那士兵立马扒出剑来,一击将那男子的头移了位,那男子整个身子还喷涌着血,一颗脑袋被提在那士兵手上,脸上满是不可置信。 众人见状,也不敢再有抵抗,全部老老实实地坐着,再不敢发出任何声响。 队伍就这样迎着黄昏的夜,离京城越来越远了。 刘长青坐在板车上,静静看着家的方向,心中不安但又有一丝庆幸。 他想家了,但他也不知道该以怎样的姿态回家面见父母,或许就这样吧,能不见就不见,心中还能留个念想。 赶着黑,又走了一个时辰,刘长青总算是瞧见了远处的火光。 那是一大片的营帐,散落在平原上,营帐各处有着一个个火堆,一大群像刘长青这样的人排列在外,正一个个往里面输送。 越来越靠近了,火堆的声音,扎营帐的声音,还有人的声音越来越近,以及,饭香? 刘长青放眼望去,看见每一个走进去的人手中都拿着一个大小一致的碗,那靠近里面的火堆上是充满米香稠粥,里面还时不时翻出一些菜与肉。 本就是京城流落街头的书生,一日三餐没有着落,哪能见的这般诱惑? 所有人心中不安突然消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贪婪与渴望。 眼见时机差不多,一个士兵说道:“所有人,在我解绑后排成一列,到我这拿碗,然后去盛粥,尽管放开了吃,管够。” 众人纷纷欢呼起来,现在人人有饭吃,谁还会在意之前的不快呢? 一顿饕餮盛宴后,众人心中怨气消了大半。 在那些士兵的安排下,众人睡进搭建好的营帐里,就此睡去。 夜渐渐深了,刘长青看着透不进月光的营帐,心中有些不安。 与他同样想法的人不在少数,众人都怕今个吃饱饭,明个就上了战场,许多人夜不能寐。 但,一连几天都是如此,没有任何异样,照样是管饱的稠粥,刘长青来的早,得给来的晚得扎营帐,搭火堆,粥则是由那些士兵亲自制作。 久而久之,众人逐渐安心下来,听从调遣,毕竟,别处可没有管饱的粥和不透光的营帐。 第33章 重逢 在这较为安稳的生活中,刘长青身上的伤口也好了不少,尽管并不能让他完全静养,但身为讨伐北狄的一份子,营中也会默认让他少干些活。 这日,刘长青照常从营帐里醒来,推开帐门,屋外还是清晨,营地周围起了一层薄雾,远方的天空中,也能隐隐看见即将升起的太阳。 在雾气的笼罩下,刘长青远远看见营帐门口又集聚了一批人,他们徘徊在那,在雾中显得尤为不安。 如此情景,近日来他已看了许多,心中毫无波澜,转身正要离去时。 突然听到身后的人群中开始骚动。 “喂,那个谁,你要去哪?” “....嗯?”突然起来的骚动,让他好奇地转身看去,只见一人从雾里走出来,脚下生风,说道:“刘兄好久不见。” 此人正是赵生。 突如其来的相逢让刘长青也无所适应,一时间呆愣在当场,万千相逢话语堵在嘴里,却不知要说些什么。 他乡遇至交,还会有比这更美好的事情吗。 只不过至交现在也和自己同处在如此境地,一时间也说不准是好是坏。 “喂,你擅自脱离队伍,难不成想要逃走吗!”追着的士兵不由分说地给赵生扣下了帽子,看来是想拿他立威了。 “这位长官,此人和我是故交好友,刚来营地,还未曾知晓营地里的道理,一时间见到我,不由欣喜,不曾想扰了长官。”刘长青大声说着。 他又上前一步,挡在他们之间。 那长官见此刚要动手,却见黎明已出,四周传来各个营帐中士兵起床的杂闹声音,还有不少人已经探出脑袋,望向这边。 要杀吗?能杀吗? 在外面杀和在里面杀是不一样的,杀新人和杀老人也是不一样的。 更何况这些刚组建起来,心中尚且没有归属,水平参差不齐的人呢?他们看见了会怎么想? 那士兵自然是知道这个道理,眼下却是不好动手了,只能缓和语气,像是在宣布一样说道:“既然如此,我就不再计较了,若有下次,绝不姑息!!!” “多谢长官。”赵生向这长官行个礼,此事也就此揭过了。 “刘兄!多谢了!”赵生经历刚才那一幕,哪能不明白那人想的是什么,现在也对刘长青感谢道。 “你我之间何必如此。”刘长青说着。经历京城一遭,他也真心觉得,能有这么个朋友,真是自己的幸运。 二人又是寒暄一番,聊了许多,赵生问道:“那刘兄,你可知调集如此多的兵力,到底是要干什么?” 刘长青自然知道他要说些什么,说来也奇怪,除了每天几乎固定的收拢士兵,却不见有其他步骤。 说是打仗,但这未免也太奇怪了些,就是用来当炮灰也得训练组织一番,好发挥余热,可自刘长青来到这里,莫说训练了。 就是刀剑除了那些士兵佩戴的,其他不见一把。 刘长青思索着,也并没有得出结论,心中也愈发不安,只能回答道:“我也不知道。” 赵生见状,开始扯其他话题了。 “刘兄,没成想,京城里竟有个杏李楼,据说可以免费吃住,我却是没有享用的福气了!” “……”刘长青沉默,不好的回忆涌上心头。 赵生看他这个样子,又扯开话题说道:“话说那公主府长什么样,难不成真如传闻中那般,九公主以身作则,让整个京城奢靡之风尽绝?” “……”刘长青还是没有说话,只是双手轻抚着腹部。似乎又开始疼了。 “…那你给我讲讲那春香窑吧,据说那里美女如云,刘兄一定看过吧!即使没看过,也会偶尔目光扫过吧。”赵生打趣道。 “……” 良久的沉默。 刘长青想说,但能说吗?显然不能。 京城的那些势力早已可以随意操纵他人生活起起落落,其手甚至可以伸到那么偏远的地方,这里难道就没有眼目? 谁能想到他们做到了什么地步,没有在光亮下出现的,没人知道还有多少。 刘长青还是沉默着,有些事还是烂在肚子里才好。 二人就这么相逢了,天数就这么过着,连续两天都是如此,看着越来越多的征兵人数,二人心中也暗暗算了一番,竟有四十余万了。 太多太多了,营中也有人察觉到,营中也开始慢慢骚动起来,人群慢慢分开,又汇集成一个个小团体,不断有争论声和叫骂声。 “要开始乱了吗。”赵生看到这般景象喃喃自语。他和刘长青独立成一个小群体,没有接受他人的邀请,也没有让他人加入。 毕竟也不见得其他人能多有信。 事情慢慢发酵中,这样又过去了一天。 人群变得更加嘈杂了,士兵们提醒违规的人越来越多,似乎快要失控了。 但,只要没有人第一个站出来,事情就没有一丝进展。每个人都在等待那个出头鸟的出现。 就在这时,又有一伙士兵加入了整个营帐,浩浩荡荡,摧山倒海般的气势,让所有人顷刻间安静下来。 只见一顶高大的轿子从这士兵中间迎了出来。 那轿子整个显露出华贵之色,一下将整个营地的目光全部聚焦在那轿子身上。 只见从中慢慢走出一位老人。他身穿宽大的黑色袍子,袍子的袖口处泛着金光,整个人神采奕奕。刚一出场,所有士兵接连跪下,声音好似海啸般涌向众人。 众人被这气势一吓,心中都安分了不少,看着那人的样貌,不少人心中惊骇不已。 原来那人正是当今大江的皇帝,读书人口中日思夜想的圣上。 只看那江皇站在营地前,众人不知不觉聚集起来,全都静静地看着他。 江皇很满意这个结果,但还是皱着眉,满脸黑线道:“诸位大江子民们,朕今日前来,是来仔细看看,保卫我大江不受北狄侵扰的英雄们,却不曾想竟然看到如此情况。而今北境将要失守,离京城不过十五日的路程,朕的大江子民却还是不相信朕,实在是令朕心寒啊!” 经这么一说,一些书生坐不住了,连连呼应着江皇,宣誓自己的忠诚。 那江皇见状又说道:“既然如此,你们走吧,我也不拦着你们。” 说着,众士兵齐齐放下武装,露出大门,但却没人走了。大家都听得清清楚楚,敌军不过十几日的路程,大难在前,谁敢当众不义? 江皇见此,继续说道:“朕知道你们之中有些不服气的,但你们要相信朕,国破家亡之际,正应当是诸位出手卫国之时!朕亦会全力支持你们,在此,朕宣布,凡斩敌,取左耳记功,一耳一功,可换银十两,百耳赐爵,千耳封候!” 绝大部分人欢呼起来,当然也有像刘赵二人一样假装欢呼的,这些江皇都知道,但他并不在乎,只要多数人信他的话就好,反正少数者也会被多数人慢慢同化,融入其中。 第34章 感染 此间事了,江皇的队伍渐渐远去,众人皆从刚才那股气势中醒来,久久不能平息。 “诸位,听我一言!”一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爬上了一处营帐,他从高处看着底下的人,深吸一口气,整个人因为第一次被如此多人的注视而渐渐颤抖。 他开口了:“诸位都听到圣上刚才说过的话了,我边疆的子民正在收到北狄的侵犯,大家也许不知道,我离边疆也是挺近的,我曾亲眼看见了,那些北狄人是如何对待我们大江子民的,他们用钩子穿过锁骨,像提畜生一样把那些人吊起来.......” 他说着,眼泪也渐渐流下来了,整个营地好似逐渐被悲伤笼罩,他原来就在边疆生活,家里只有一个外婆,其余家人,据他外婆说,都是被北狄人掳走吃了。 他听着这些话长大,心中有些怨恨大江,性格也逐渐孤僻起来,但大江国策向来是读书人为重,也不得不来赶考求学,原本以为大江就是如此了,但今天听到江皇的话,心中突然被触动,对啊! 江皇怎么不会在意他的子民?他可是天下人的父亲啊!哪有父亲不在意孩子的?今天江皇倾全国之力,冒天下之大不韪。 从来沉默的他站了出来,声音逐渐扩大,情绪慢慢失控,众人慢慢融入到这种氛围中,心中也有了一股无名火,慢慢的,越来越多摇摆不定的人逐渐坚定了立场。 “我大江绝不会退让!!!”一人高呼起来。 “我大江誓报此仇!!!”一人跟着高呼起来。 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喊着口号,此刻他们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地位,使命,所有人只有一个目的。 '抵御外患‘ 赵生也逐渐被感染了,刚想跟着欢呼,偶然扫过刘长青,见他眉间疑惑之色浓厚,心中顿感疑惑、愤怒。 “喂,刘长青!!!”他紧紧抓住刘长青的手,刚说出口,突然意识到不对劲,自己为什么会愤怒?为什么要疑惑? 一股冷汗在后背冒了出来。 刘长青轻轻把赵生的手移开,他看着赵生,对上赵生后怕的眼睛,点点头。 赵生看到刘长青回应自己,心中稍安,但还是处在惊悚的状态,难以缓过来。 刘长青见状,宽慰道:“赵兄,没关系的。” 人总是会不由自主地融入集体,无论这集体正义与否。更何况风向的把控者是书生?书生本就是更容易与他人共情,正因如此,刘赵在赶考的路上见到人间惨剧才会煎熬。 赵生也点头回应,心中隐隐察觉到刘长青在京城的境遇了,既然他不想说,赵生也不会去追问了。 正在刘赵二人处理内部矛盾时,一个人走了过来。 “这位也是被这气氛感染了吧,但我看到你们似乎有些分歧了。” “我二人都被这书生的话感动,只是我一时竟还被这形象礼仪所困,好友见不得如此,故而争执起来。”刘长青说道。 赵生也立马接上:“难不成兄台没有触动?心中没有一点家国情怀?” 那人看见二人唱起了双簧,一时语塞。但没过多久又说道:“二位说笑了,只是二位不觉得奇怪吗?” “怎个奇怪法?”赵生问道。 “这几日来各位也清楚,凡战事,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所以?”刘长青接着问。 “所以那些运粮的人呢?”那人反问一句,转身离开。 “刘兄,他这是?不对!!”赵生刚想问,心中茅塞顿开。 若真是出动五十万兵力,与之配对的应该有数以百万计的后勤,那这些人呢? 刘长青看着那人远去的方向。沉默不语。 固然他说的是事实,但他为何要告诉和自己非亲非故的我们? 看到我二人未曾受到感染固然是一个原因,那更深的呢? 刘长青看着周围,仔细打量,回味着之前的人数,没有作用,人太多了。 他又看向营地外围,一个想法出现在脑海里。 他想逃出去。 他逃不出去。 但,只要在一些人心中埋下种子,数目如此庞大,总有一个会发芽。 那么机会来了。 看破了又如何?目标本来就不是你。 刘长青又看向那人走的方向,已经没有人影。 夜晚,江皇寝地。 “孙儿,你边疆那座城要不要?” “祖爷爷说得哪里话,这是孙儿的大江,更是祖爷爷您的大江啊。”江皇说道。心中也嘀咕几句。 祖爷爷为何要这么问他?不是经常告知自己那座城要收吗,难不成这么多年影响下,祖爷爷也受了些影响?开始不自觉地学起了人药说话? “嗯。”年轻人听到这句话,心中也有种莫名的感觉,但他很快发现了不对劲。心中也在想为什么。 不过瞬息之间,年轻人已经能解释了。笑着说道:“这人药还真是有趣,时不时能给我带来惊喜啊。” 江皇看着祖爷爷,虽然有些惊讶,但还是没有神色变化,而是很识趣地默不作声。 毕竟他记得他的前前前前前任江皇就是打断祖爷爷的思考,而就地升天的。 “孙儿!”那年轻人突然叫了一句。 “欸,孙儿在呢”江皇恭敬地磕着头。 “你倒是好大的本领啊!”那年轻人微笑着看向江皇。 江皇被这摸不着头脑的话语一冲,整个人好似背上千钧重物,浑身冒汗,脑子一片混乱,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只能一个劲地磕着头。 “你起来。”年轻人又是一句。 江皇年纪大了,正因为磕头太猛烈晕头转向,但一听到这话,立马本能地直挺挺地站起身来。 江皇站起身来,眼睛被头上的血模糊了视线,但他不敢去擦,又不能任由其肆意流动,心中焦虑万分。 忽然间,他只感到眼前一明,头上滚热之感瞬间消失不见了。 “多谢祖爷爷”江皇直着身,拜谢道。没有年轻人接下来的命令,他不敢擅自行动,哪怕是磕头。 那年轻人没有理会,说道:“边疆那座尘沙城,我要了,你等这五十万人集聚齐了,就带过去,让他们看看自己大江人被屠杀后的景象。” “孙儿一定办到!”江皇说完,心中并没有因为失去一城百姓而感到丝毫难过,他也不由地想着祖爷爷到底要做什么。 若是,让那五十万士兵看见这城的惨剧,必然会惊怒交加,对着北狄人心怀怨恨,但这样的事情,江皇能想到,再往后,他也不知道那年轻人会因为对人药感兴趣而干出什么了。 第35章 一夜 日子本来也是很平淡的过着,但江皇下午立刻返程,通知所有人明天出发,让刘赵二人有些措手不及,匆匆约定在那集合后,就各自归营了。 深夜,营地内,刘长青再次醒来,身上的伤还没有好,他直起身,目光扫过周围,靠着稀薄的光仔细辨认着,所有人都躺着,但看不清是不是有人在装睡。 深吸一口气,他还是出发了。他有种莫名预感,若是再不走,下场不会太好看。 悄悄打开一丝营帐的门,顺着缝隙看去,似乎并没有任何变故。 刘长青匍匐着身子,努力放缓每一步动作,地上的石子挤压着伤口,但他不敢出声,约莫一刻,才从里面爬出来。 又爬了两刻钟,他总算到了和赵生约定的地方,二人聚在一起,静静等着,现在就看谁耐不住了。 此刻两人心中也煎熬着,他们并不知道那些人到底有没有放弃出逃,是不是真有人会率先站出来,甚至于是不是现在只有他们两人自作聪明。 太多太多不确定了,或许他们该回去了吧。 万一其实可以活着回来呢? 他们脑中逐渐充满了各式各样的想法与原因,随着每一分每一秒的流逝,在不断生成更多,心中的思想让他们快要相信自己只是在自作聪明了。 '还没有人吗'刘长青心想,他并不知道过了多久,因为此刻每一秒都极其难熬。 赵生趴在旁边,他或许并不相信这个选择,但他知道,在这紧张的时刻,任何施压的行为,无疑都是很愚蠢的,这样只会让他们的境遇更加艰难罢了。 与此同时在另一边,也有四个人也趴在地上,心中焦虑不安。 “老大,到底有没有人会出逃啊!”一人受不住,小声问着他旁边的人。 那人没有说话,只是空出两只手,一只按住因为这句话快要爆发的老三,另一只手摇晃了几下,示意让老二上来,而他们身后就是没什么表态的老四。 如果刘赵二人在此,一定能认出,那老四是和他们说话的人了。 “老二,你想不想出去。”老大轻声问。 “我想啊!突然…”没说完又被老大一把按了下去。 在这紧张的时刻,老二无疑是火上浇油了。他回想起老四的话,也是老四出主意让他们出逃的,但现今没有一点进展,他的眼神慢慢冷了下来。 他看向老二,心中似乎做出了什么决定。 “老二啊,老二。”老大小声开口。 老二正疑惑为什么老大要这么叫他,突然感觉双脚剧烈疼痛起来,他忍不住,大叫了一声。 但老三立马就把匕首捅进他的喉咙里,鲜血喷涌,他再发不出声了,整个人倒了下去,死前充满血丝的眼睛睁得很大,死死看着他们三个人。 “啊———!!!”有人发出惨叫,营地周围的士兵听到了,但看到有两个士兵已经赶过去了,他们又回到了岗位上。 “……只是这样吗。”刘长青心中有些失望,又等了一刻,那两个士兵拖着一具尸体赶过来了。 刘长青小心望去,太黑了,看不真切。又立刻缩了回来。心中不安感越来越强烈。 有士兵看见他们回来,提前打着招呼,但那两个士兵没有说话。 “喂,听不见说话声吗,口号!”那个朝他们赶来的士兵大叫一声。 那两个士兵依旧没说话,赶来的人又接连问了好几句,两个士兵终于受不住了,其中一人开口道:“我们忘记了!” “哦。”赶来的士兵停下脚步,点头回应了一句,就转身离开了。 “老大,我们这样就过关了?” “或许吧,可惜了老二老四。” 二人拖着老二的尸体,一步步朝着大门外走去,只是刚一出门,就被另一伙士兵围住了。 二人还没有叫出声来,就被压制下去,摘帽仔细辨认一番后,立马被刺死了。 “就是现在!!!大伙冲啊!!!”不知道是谁大喊了一声,立马有好几十人突然冒出,好似烟火一般,炸向四周。 刘长青按住赵生,他很想跑出去,但最后一丝还没有被兴奋与恐惧所吞噬的理智紧紧勒住他,还不是时候! 之后营地周围的士兵开始赶了过来,不过他们训练有素,互相靠近,慢慢形成一个巨大的包围圈,将那些人包裹住。 巨大的声响震醒了营帐内的人,不少人走出营帐外,看着这副模样,紧张与不安爬上来他们懵懂的脸庞。 “有北狄人来夜袭,大家快跑啊。”又是同一个人发声! 有些人开始奔逃,一个接着一个,一些人没有受影响,看着有人逃跑,心中慌乱也开始逃跑起来。恐惧就像瘟疫一样传播,整个营地顿时乱做一团。 又等了一分钟,刘长青对上赵生的眼睛。 “就是现在!”话没有说出口,但二人早已明了。 二人立马起身,趁着正在嘈闹的人群,向着四周的空隙奔跑。 但就在此时,刘长青身上的伤口剧烈疼痛起来,巨大的刺激让他一个踉跄,又摔倒了。整个人被痛苦和恐惧包围起来。 “等———你快走!!”刘长青说着,声音在此刻的营地里非常微小,但赵生听的真切。 他看向刘长青,心中犹豫起来,望向门口的方向,停留片刻后,立马跑了出去。 此刻的刘长青已经疼的说不出话,也挪动不了半步了,巨大的疼痛让他头脑特别清醒,他能深刻地感受到自己的处境,以及接下来的命运。 但他什么都做不了。 也许过了很久,也许也没有多久。 营地渐渐安定下来,各个营帐里的人开始清点人数,很快就发现了刘长青。 一伙士兵立刻将他围得几乎水泄不通。 “你也是想逃走!”一个士兵开口。 刘长青没有说话,持续的疼痛让他脑子再也没法收纳任何一句话语了。但他能感到,似乎有什么寒冷的东西,离他越来越近了。 周围的士兵见刘长青久久没有回应,正准备下手。 “诸位且慢,他是和我一起来抓逃兵的。”众人纷纷看去,一个邋遢的人正抓着另一个满脸血污的人来到营地里。 他们正是赵生抓着老四。 赵生走到跟前,开口解释道:“这人正是我的好友,营地乱起来后,我们聚在了一起,正好看见这贼人鬼鬼祟祟正想逃跑,于是我们就立马追了出去,不曾想这人有些手段,竟伤到了我的好友,好友只好让我自己前去抓那贼人了。” 众人听着这话,又看向似乎身受重伤的刘长青和满脸血污的贼人。 心中也对刘长青的身份开始改观起来。 “长官,我是自己想逃的,并没有他来抓我!”老四开口道,他看向刘长青,眼中近乎要冒出火来。 或许有人信他的话,但此事正需要一个人来镇定现场。众士兵心照不宣,而是夸奖起刘长青来。 将那老四悬首门外,大家就回去休息了,如此一夜便过去了。 第36章 屠城 刘长青是被抬回营帐的,大概有四个人分别抬住他的四肢,一个人在他后背顶住。 整个人就这么张开来,也不知道是有意无意,如此刘长青的伤口又再次撕裂开来,但他早就疼的说不出话来。 只得呜呜咽咽几句后,流下泪来,众人纷纷以为他这是为自己的怨恨表了态,于是一起欢呼起来了。没过多久,他就疼昏了过去。 赵生呢? 他被一群士兵围住,仔细盘问了几句细节,然后为了表示对他功劳的认可,给当众他赏赐了许多荣誉,并破例搬到刘长青那个营帐了。 像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按理来说应该要休整几天,但江皇说边疆的城池正在被攻打,怕是坚持不了几天了。 于是众人便立刻出发了。 粮食由江皇亲卫押运,至于兵器铠甲只能听到江皇说,眼中却是没有一个。 队伍就这么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刘长青在行军几日只能勉勉强强跟在队伍的后面,赵生和他一起,只不过赵生身上要背着一些行李。 刘长青看向赵生,总想说些什么,但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只得看向未知命运的前方。 赵生背着行李,腿脚发软,但他并不后悔,那些看着他被受勋的人也玩笑般地问他:“赵生兄弟,难道你真不后悔?那可是一份军功啊!” 赵生也只能笑笑揭过此事,心中也突然想起了一句话来“士为知己者死” 二人随着五十万大军走走停停,尽管里面还有不少人怀有异心,但还是被所有人裹挟着前进。因此行军的速度并不慢。 京城离边疆其实并不遥远,只是边疆苦寒,并没有多少人愿意去,因此道路并没有很顺畅。 如此五十万人,大约用了七天日夜兼程,才能勉强赶到。 大概走了六天吧。整个军队因为极速行军而疲惫不堪。五十万人中有不少近乎快要力竭了。 “大家,休整一晚吧。”前面探路的士兵回来传话,整支军队就像烂泥一样瘫倒在地上。 “刘兄,看来快要到了啊。”赵生抹了把头上的汗珠。说完,躺在地上呼呼喘着粗气。 刘长青虽然也喘着气,但并没有像赵生一般狼狈,他看向前方一眼望不到头的人群,又望向后面装备精良的士兵。 “不知道”刘长青回答道。他心中不免想到江皇临行前的承诺。 真的有一座边疆的城市可以供养起五十万人吗?京城不知道,起码作为江国第一大城,没有任何的基础材料,应该是完全拿不出来的。 那其他的城市按理应该更加不堪了,可一路上江皇时不时地勉励他们几句,这五十万人心中早就被功成名就的渴望与国仇家恨的愤怒所填满了。大概率是没有人会想到了。 “走一步看一步吧”刘长青似乎是再次回答赵生,又好像在自问自答。 明日,傍晚,五十万人总算到达了那座边疆的城池。刘赵二人卯足劲赶到了队伍前方,只为先一步考量这座城池。 整座城池在夕阳的照射下显得古朴,萧条,那一块块青砖,显露出古朴萧条的气息,整个城在夕阳下没有一丝生火的云烟,显得尤为孤独。 “不对劲,很不对劲啊”刘长青看着这座城市,心中冒出一种想法来,但一路以来的经历让他不至于立刻惊叫起来,他沉默着,拉着赵生向队伍后方走去。 “刘兄?”赵生疑惑。 “我们去看看后面有没有其他兄弟没跟上队伍。”刘长青回答一句。 二人向后方赶去。 但即使到最后面,还是有一队士兵守着,刘赵二人只不过在他们的催促下,缓些进城罢了。 整个队伍因赶到城池而十分兴奋,后面催促着前面快些走,而前面几乎快要跑到飞起来。要不是有领头的士兵拦着,那人怕是早就飞进城里了。 突然间,整个队伍好像抖动了一下,开始停滞不前了。 “喂,怎么回事?”后面的人开始大叫起来,前面的人默不作声。后面的更加恼火,使劲推搡前面的人。 前面的人受不住了,于是整个队伍又开始缓缓前进,终于快到刘长青他们了。 刘长青一个踉跄,险些摔落到地上,赵生连忙扶着刘长青,而刘长青趁着这时,对赵生悄声说了一句:“赵兄,进城以后最好不要东张西望了。” 赵生听着刘长青的话,只感到后面有许多眼见立马盯着自己,于是也不能回应着刘长青,只得快速将他扶起,二人又开始并排行走。 刘赵二人就如此慢慢进城了,刘长青刚一进城中,顿时一股腐臭味冲入鼻腔,整个人快要被熏出眼泪来。 他立刻用身上的衣服擦拭了一下眼睛,向四周看去,胃里又开始一阵翻江倒海。 只见,人皮挂在屋檐下,筋皮连成灯彩结,那一具肠翻肚烂不忍看,那一对肛裂肋开夺人眼。 整个城没有一丝活人气,好似恶鬼过境试神通。活脱脱一副人间炼狱。 刘长青看向前方,许多人脚下都有白糊糊的东西,那些东西不小心粘上其他的肉渣,又让人心中作恶,又让不少人再吐了一次。 “刘兄,呕——”赵生刚想说话,嘴里面被翻涌出来的东西堵住,整个口鼻几乎不能进气,刘长青也心中犯着恶心,一听见声音突然间停了,连忙看向赵生,好一番功夫,才让赵生通气来了。 赵胜清理完呕吐物,看向刘长青,没有说话。他心中虽然疑惑,但一个正常人面对如此场景却没有呕吐出来,大概是经历了些什么吧。心中为刘长青感到更加悲哀了。 五十万人走在城中,心中每分每秒都在被周围的景象震慑,不少人已经心中打起了退堂鼓。想要逃出这片地狱。 整支队伍又开始吵吵闹闹,隐隐有哗变的风险了。 就在此时,江皇赶到了。 他看着一眼望不到头的五十万人药,心中也不免好奇祖爷爷到底怎么凭一己之力在七天内干出这种事来。 那可是一个城池!至少有数十万人,但没有一个活口,且死法也多种多样,不免让他心中暗暗称奇。 面对这五十万人,江皇刚才的好奇被压在心里,面上立马摆出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悲痛地说道“诸位英雄好汉,我万万没想到,我们竟然来迟了,我也是前天才知道,那些北狄人早就攻入了这座城,唉。竟然没有留一个活口!!” 话一出口,不少人心中的厌恶与退缩被愤怒取代,他们破口大骂起来,整个人青筋暴起,恨不得将那北狄人剥皮抽筋,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躲在人群边缘的刘长青没有说话,他心中早就不相信江皇这个鬼话连篇的人了,他蹲下身子,强忍着恶心伸手摸着地上的碎肉,黏黏糊糊,冰冰凉凉。 他不断努力抚平心中的滔天巨浪。良久,才勉强没有呕出来。如此这般多次,心中才勉勉强强逐渐适应这些肉块的触感。 于是刘长青开始了行动,他收起手来,仔细观望,看见一处尸首,偷偷摸摸的伸进肚中,温的? 随着人群越来越激动,刘长青也随着队伍开始变换位置,赵胜跟在他身后,一言不发。 随着刘长青不断摸索,他发现,那些好似被北狄人弄得肛裂的尸首,里面没有一丝该有的粘稠。他发现的每一具都是如此。 而那些男性尸首,下半身不翼而飞,尽管北狄确实有这种习惯,但无论老少都收走,且没有一个残次品,就显得尤为不正常了。 他心中隐隐感到不是北狄人做的,但这也只是推测,他实在无法想象有其他的东西能有如此能力,能在尸体还是温的情况下,在两大势力眼前图了一座城。 第37章 屠城1 “该死的北狄人!我必杀尽他们!”有人振臂高呼。 一人接着一人不断回应,叫喊声响彻了这座古朴的城池,对江皇之前的怀疑与不满烟消云散。 此刻大多数人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报仇! “刘兄,你发觉出什么了吗?”赵生趁着人群朝刘长青问道。 此刻的刘长青刚擦拭干净手上的血,看向四周沸腾的人群,跟着高呼起来。 赵生看到刘长青这样,也跟着他一起欢呼起来。 人群中发现诡异的人不在少数,他们或是沉思或是交头接耳。 江皇端坐在高台上,看向下方的人群,那些异类的人在这种氛围里显而易见,他心中已经有了计划。他朝着旁边的亲卫说了低头说了什么,不久一个书生模样的人被撵上高台。 “各位大江男儿们!”江皇又是一声,众人安静下来,都看向他。 “据我部下所说,此人看到这种情况竟没有丝毫的愤怒与怜悯,真是铁石心肠啊”他悲痛地说道。 “难不成,他是北狄来的?”有人疑惑出声。 “他肯定是北狄来的!不然为什么不对自己同胞被杀没有感情!”一人肯定道。 声音都埋在人群里,人们从疑惑到逐渐肯定。 那书生哆哆嗦嗦地几乎说不出话来为自己辩解,但看见这种场景也知道再不说就没机会说了。 “不...不是这样的.....” “住嘴!你还想辩解为北狄人洗不成!”众人听到这话,原本还有些摇摆不定的人也逐渐愤怒起来。 众人都开始默认他已经不是好人了。 “杀了他!” “拿他祭旗!” 人群沸腾起来,最终在“民意”的作用下,那人被当众斩首了。 江皇见此情景,欣慰起来,他太喜欢这群人药了。书生和普通人的比例恰到好处,既有捧眼的,又有听啥信啥的。他心中甚至都快要心疼这批人药了。 刘长青看着那颗挂在旗帜上,随风飘扬的头颅,总让他感觉一切都似曾相识。 好像人一旦多的集结起来,他们就会变得容易摆布了。 趁着这股劲,江皇宣布兵器铠甲全部被北狄人抢走了,但自己还有一批不那么好的。 众人哪还敢嫌弃?立刻拜谢起江皇来。 不久后,刘长青看着手中锈迹斑斑的菜刀,还是不由的皱起了眉,这菜刀还是赵生冲进人堆里给他抢来的。 甲胄几乎没有,众人来时穿什么,离开时也穿什么,会有人有意见吗? 众人之中也有自小生活在边疆的,但他们无话可说。为何?当他们刚要开口的时候,他们脑中就会浮现起那颗飘着的脑袋,然后闭下嘴来。 刘赵二人沉默着,却是突然有士兵迎了上来,交付给刘赵二人两套盔甲后,又离去了。 刘长青看着四周人投来羡慕的眼光,看向这套铠甲,心中已经知道自己彻底脱不了身了。 夜晚,江皇歇息处。 “祖爷爷,孙儿已经办好了,接下来这些人就任您处置。” 一青年看着跪在地上的江皇,没有回应,眼神微微涣散,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许久,他开口:“明日你让他们征战北狄,一直往北走。” 江皇应了下来,至于那些人会不会死,会不会遇上北狄人,他不在乎。 在这座城歇息一晚后,刚一起来,江皇就唆使他们出发了。 路途上,刘赵二人心中紧张起来,他们并没有被愤怒和奖赏冲昏头脑,心中当然明白,要是真遇上北狄人,怕是就折在此处了。 也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这整支队伍一路上竟没有碰到一个北狄人。或者说,一个活物的影子都没有见过。一路上全是开阔的草地,但却极其干旱,未曾见过一丝水源。 刘长青思索着,一时间也没有任何头绪,他看向赵胜,赵生摇摇头,也不知道。 一连问了好几十人,大家竟然都不了解这北狄到底是什么状况,对北狄的全部印象,除了江皇口述,几乎没有了。 “刘兄弟,莫想那么多,我们是去杀敌的,只管杀了领赏就好,不必操心。”有一个大概弱冠之年的人开口。 刘长青也只得附和着他的话,搪塞几句。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众人眼中突然出现一座城池来,城上悬挂着一些尸骨,整座城池显得野蛮,粗俗。 “走到另一个国家了?”有人心中冒出这个想法来。 “诸位,我们已经到北狄的城池了!!”一个人影喊道。 那人正是当众演说的边疆书生,只不过现在他穿上了甲胄,腰间别着一把刀,显然也已经收到了赏赐。 他笑着说:“诸位有所不知,北狄只是我大江对这些野蛮人的蔑称,这北狄本就是一个小国!” 众人了然,兴奋起来,随着一声令下,纷纷朝城中跑去。 刘赵被推着向前,也只能和他们一起跑了起来。 五十万余人鱼贯而入,竟然没有遇到过一个守军。整个城门被轻易撞开,好似一张薄纸一样,一捅就破。 刘长青与赵胜被冲散开了,自己整个人被人流裹挟着,随着第三批人进城。 当刘长青进入城中,才看得真切,那北狄人似乎和他们没有什么不同,除了面相上有所差距,其他就是身上服饰不同于他们,嘴上说着听不懂的话罢了。 说来也怪,众人并没有遇到过这座城里面的一丁点武装,好似就像端上桌的菜一样。送入口中。 不久众人就占领了这座城,仅剩的伤亡竟然是被自己人踩死的。 夜晚,众人在城外开着庆功宴。大家诉说着自己冲入城中的勇猛。 “刘老兄,你看见了吗,我立刻就冲上去,没带一丝犹豫的”一个浑身酒味的人凑到刘长青面前,大声说出来,自豪映上了他的白脸。 刘长青并不认识他,但看他这副样子,也只好点头称赞肯定他几句。 众人听到刘长青这一句,也纷纷欢呼起来,气氛又一次拔向高潮。 等到刘长青脱身出来,早已是午夜时分,他看向四周,正在寻找着赵生。 他一个一个营帐的翻找,心中微微有些不安起来。 突然间,他翻开一个帐门,眼前出现了大片赤裸。 他看见几个赤裸着身子的男人将一位北狄少女压在身下,那少女全身赤裸,眼中含泪,嘴上塞满了布料,期望着看向刘长青。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刘长青出声喝道。打开营帐门,向前走去。 那几人先是一惊,看见来人是刘长青而并非江皇士兵后,放下心来,一人接着将那少女压在身下,震荡起来,其余几个走向刘长青,把他架住了。 营帐外,附近的人也被刘长青的一声暴喝吸引过来,纷纷堵在营帐门外,向里面看去。 一众人看到这幅景象,或羡慕,或愤怒,但大家都没动,全然没有了冲入城中的勇气。 “刘老兄,你这是做什么?”先前那人也挤了进来,看到这副场景,向刘长青发问,众人也齐齐看去。 “你难道看不到他在做什么吗,我们作为正义之师怎么能这么做?”刘长青反问。 “那有有什么,北狄人杀了我们多少人,我们尚未讨要利息,只不过多要几个女了罢了。” “对啊对啊!” “我们这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难不成姓刘的,你可怜北狄人都不可怜大江人?” 人群中不断有人出声附和,还有几人一拍脑袋,也向城中奔去。 刘长青这时已经被架上火烤了,残存的理智告诉他要证明自己偏向大江,心中本能告诉他要出声制止。 就在这时,又有一人进到帐中,那人正是边疆书生。 那书生见此情景,笑着说道:“唉,我说多大问题,不就是一个姑娘吗,各位有所不知,刘兄在春色窑的时候就跟没见过女人一样,心中就看定一个人。这次估计是刘老兄看上这女的了,所以说出这等话来!” “原来如此!”有其他名人出声,此事已经定下性来。大多数人散去了,一些带着欢喜去城里,一些带着鄙夷回到自己的营帐。 那些人听到边疆书生这么说,也停了下来,笑着对刘长青说:“那这个就让给刘老兄了,我试过了,很润!” 这话一完,架着他的人松开手来,跑出帐门外了。 那边疆书生看了一眼,感叹一句:“刘兄,你这是何必呢?”也出门去了。 刘长青没理这些话,他跑到那少女身旁,才看清她四肢被紧紧绑在一起,全身一览无余,奋力的挣扎让她四肢磨出血来。 “我来松绑”刘长青也不管她听不听得懂,他褪去外面一层衣服,盖在少女身上,然后慢慢给她松绑。 当他去掉少女口中的布料时,少女一下哭出声来,似乎也说着什么语言,不过刘长青听不懂。 “刘兄!”帐门又一次被打开,不过进来的是赵生。 他看到许多人奔向城去,连忙打听刘长青的下落,那些人没时间浪费自己的时间,匆匆抛下一句就撇开赵胜了。 兜兜转转,终于是找到了这里。 刘长青心中微微安定下来,和赵生谈论着这个女孩的事情。 第38章 屠城2 二人讨论完,看向北狄少女,心中犯难。正不知道该如何处理她时,突然又听到外面开始骚乱起来。 二人一商量,刘长青留在这里陪着她,让赵生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赵胜来到营帐外,看见不少人群向一个地方汇聚起来,他也连忙朝那边赶去。 与此同时,江皇看着不断赶来的人群,心中微松,到目前为止,他的任务就算是完成了。再也不用和祖爷爷讨论这些人药要干嘛了。他不由的心中一快。 看见大概有八成左右的人吧,江皇也不在乎了,缓缓说道:“诸位大江英雄们,现在大军却快没有余粮了!” 此言一出,大家纷纷骚乱起来,江皇看着骚动的人群,又说道:“不过,各位无需担心,朕早已下令,让他们运粮过来,不过路途上紧缺人手,朕今夜就要领着亲卫回去帮忙运粮。” 有些人高呼起来,有人沉默着,更多人心压根不在这里。 “诸位放心,我一定会对各位加以奖赏,这座城,任由你们挥霍,直至朕再次来之前,都既往不咎!!!” 此话一出,许多人欢呼起来,有其他的声音大概也会被这欢呼声掩埋吧。 不久之前,营帐中,刘长青将少女的衣物放在她身上,不过被她一把推开。嘴中又冒出听不懂的语言。 刘长青不明所以,看向衣服,上面已经撕扯得不成样子了,或者说,上面全都是那些人的气息味道。 “……”刘长青只好又褪下一件外衣,将甲胄穿在身外,将那件衣服抛给她。然后转过身去。 少女看向刘长青,伸手拿起刘长青丢过来的衣服,有些愣神。 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但今天过后,她也成为了那些碎嘴口中的人了,尽管这并不是她的本意。 许久,终于换好衣服了,少女说着奇怪的语言,刘长青听不懂,就索性再等一会,直到右臂传来拉扯感。 他回过身去,仅在肩高的少女哆哆嗦嗦地站立着,面色苍白,穿着刘长青那件外衣,宽大的袍子遮蔽着她,她眼中带着恐惧与期望。她咿呀咿呀地开口。 刘长青当然不会说北狄人的话,只得指示她用行动表示做什么,隔空比划的两人许久不明白对方在说什么,直到少女突然倒了下去。 “嗯———?”刘长青看着昏倒在地上的少女,遮掩着下体的地方染红了衣服,发出阵阵异味。 他即使不明白发生什么,也知道流血多半不是什么好事。正当他要伸手时,他犹豫了。 此时赵生慌忙向着刘长青所在的地方跑去,夕阳西下,他感觉要变天了,人在饥荒时会做出什么事?他早就看过一次了。 而这次有整整五十万人,远比之前要多的多,他本能地看向那座城,高大的城墙遮住了剩下的阳光,里面似乎没有一丝希望了。 “刘兄!!”赵生破门而入,眼前是昏睡的少女和满脸通红的刘长青。 “嗯……嗯呐?嗯嗯”刘长青语焉不详地回应他。 “江皇要走了,这里要没粮了!”赵生没有理会刘长青的异样,心中的急迫让他几乎要吼出来了。 看见赵生这副模样,刘长青也正色起来。 “怎么了?” 二人讨论一番后,刘长青也不知道要怎么办,民以食为天,现在天塌了,仅凭刘赵二人的人力,太渺小了。 少女也听着这吵闹声,慢慢醒来,不过她也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只是看到他们的样子,也明白了事情似乎不太好。 很快,夜晚就到来了,刘长青看着手中的粥,和前几天的没什么两样,明明是普通的粥,却让他感到压迫。 他刚喝完半碗粥,看向早已清空的粥桶,叹了口气,端着半碗粥回到了营帐,刚一入营帐,看见也端着半碗粥的赵生。 “……” 未曾多说,二人放下碗来,递给了少女。 今日,夜晚的营帐却没有往日的安静,不断有营帐的摇晃声,女人的求救声,以及各种粗口和谩骂。充斥着整个营地。 刘赵二在一间边缘的营帐里休息,或许是先前,江皇赏赐的余威尚在,今夜除了吵闹也没有人来打扰。但他们知道,这维持不了多久。 刘长青听着这些声音,心中无力感油然而生。他很失望,对自己。也很绝望,对四周。 许久,一夜过去了。 刘长青醒来,他几乎一夜没睡,心中被那些事情压着,他不敢去想粮食吃完后会发生些什么。索性,今日的粥像往日一样。 如此过了三天,快没粮了。 刘长青看着勉强能行走的少女,他指了指手上的空碗,又指了指外面,少女也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于是刘赵二人带着她回到了城里。 少女遁入人群中,一转眼消失不见了。 “刘兄,我们该怎么办?”赵生或许心中已经知道要发生什么,但还是不敢相信地问。 刘长青看着他,没有说话。 几日来讨论的所有,几乎都没有任何意义,逃走?临近边境,第一次来,往哪逃?边疆不可能不知道有五十万人在这里,江国又是连年歉收,五十万人,没有那个城供养的起。 若是和赵生独自逃走,那也是不现实的,他们已知的唯一一座边疆城池没有任何人,往后就是无边的未知,那绝不是他们这种新手可以涉足的。 慢慢的,又是一日,终于有人组织来城里讨要粮食了,刘长青也随着他们进城,看向城中较为宽裕的房子,向里面借粮。 刘长青拿着粮食,看到和他一样奉命讨粮的人手中攥着银子,心中微松。 还没有到那个地步。 但,五十万人太多了,尽管他们省着吃,一周以后,粮也没有一丝了。 “饿……”人群无力发声。 大多数人躺在地上,他们有人盼着江皇神兵天降,有人心中对江皇不抱希望,也有人趴着等死。 突然,一股奇异的肉香飘进刘长青鼻子里,他被勾起进食的欲望,许多人不由自主和他一样,不由自主地飘向那股肉香。 只见,一伙人已经吃上了肉汤。正大快朵颐着。 众人看着这肉汤,心中已有猜测,但没人去捅破那层窗户纸。 肉汤愈加飘香,刘长青忍着渴望,回到营地,赵生也已经不见了。 他趴在营帐上,看着远方的太阳,太阳高挂在天空中,阳光猛烈且闪耀,在志怪小说中,是鬼魅最害怕的东西,此刻,却照不灭心中的恶。 刘长青看见又一伙人进城了,然后进城的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逐渐数不清了。 不久后,营地中飘起阵阵香味,此刻的刘长青却是闻不到了,他饿昏过去了。 许久,他感到嘴里有着什么东西,他本能地咽下去。 突然间,他惊醒过来,一碗泛黄的肉汤正在往他嘴里送,他刚想推开,却看到赵生握着他的手。 “刘兄,喝下去吧,我们是要活下去的。”赵生说着,眼中含泪。 当刘长青再次来到城中时,地面全是血迹,早已没有了来时的整洁干净,整个城中弥漫着酸腐味和血腥味。 他呆呆着看着,不知道要做些什么。 第39章 出手 当还有余步尚存时,他们大概绝不会去涉足险境吧。 一城人是完全不够的,从男人,老人,小孩,然后是女人,一次次默许,一次次选着更低的底线,恐惧蔓延着这个城市。 从第一次吃的不适,到后来的习以为常,残忍的习惯随着时间慢慢融入二人体内,每天晚上,二人都会在梦中惊醒,无论前夜做任何美好的梦境,后半夜都会是尸山血海。 挥舞着糜烂的手臂,拖着被啃咬了一半的身躯,“刘长青,我好吃吗?” “别客气!!多吃些!” 稀松平常的语气没有一丝怨恨,与愤怒,只是在不断复读罢了。 刘长青再一次站在原地,他动不了分毫,心中的本能在不断敲打脑海,想要从中解放起来。 但毫无意义。 恐惧随着脚尖,慢慢爬上大腿,背脊,后颈,然后是整个脑袋。 然后,他醒了,再一次的。 刘长青冒着冷汗,或许是热汗吧,他有些分不清了,整个人努力回味着刚才的梦境,但它就像泥鳅一样滑走了。 好似每天将犯人定点定时叫起来一样,刘长青经受先前的打击,以及多日来夜半的惊醒,已经让他有些精神恍惚了。他好像突然之间忘了很多东西, 不久,赵生也从梦中惊醒,他也一样。 二人于是相约去到外面散心,外面是皎洁的月光?还是白雾雾一片?刘长青记不清了,但似乎赵生很不安,为什么不安?刘长青一时间想不起来了,努力思考了很久,脑中白茫茫一片。 “回去睡觉吧,赵生兄弟!”刘长青感到困了,他随口说了一句,夜里静悄悄地,或者说整个营地都很安静吧。 赵生没有回头,刘长青似乎等了很久,残存的印象里赵生似乎一直没有进来,而他自己也不知不觉地睡过去了。 刘长青不知道今天,昨天,或是明天,大概他也不再在乎了,他似乎很想明白理解一些事,但终究没有结果。日子糊涂一点过吧,总该如此的。 赵生近日以来常常出去,也许是每天都出去,每天来得时候手上就会有一碗肉汤,刘长青看着碗中漂浮着的肉沫,黄黄的,入口腥甜。 有时他也会想起什么,但不久后却是记不住了。 他在本能地逃避。 是几天?还是几月?刘长青不知道,赵生回来的次数越来越少,带回来的肉汤越来越少,渐渐地,连刘长青也感到营地似乎有些不对劲了。 肉汤终究是没有了,赵生这次也许久没有出去,二人呆在营帐里,饥饿包裹着二人。 刘长青似乎渐渐明白要发生什么了,周围的寂静好似在回答他一般。 忽然,人群又渐渐骚乱起来,刘赵二人连忙跑出营帐,却见手持刀剑的人,都望向天空。 天空? 高天之上,二位年轻人相持着,二人悬浮在天空中,仅此而已。 大概是饿糊涂了?刘长青不知道,大白天看见如此景象也是非常惊奇了,他看向四周,越来越多的人仰望天空,不是幻觉? 翘舌,饶舌的声音传入每个人的耳中,似乎是其中一个人发出来的,没有人听得懂。 天空中, “风老弟,这五十万人药换你理一理大江风水如何?”一人开口道。 “可!”另一人话不多,语气是许久未曾出口的陌生与迟钝。他并不明白为什么这江老怪要他等上那么几天,但对于修者永恒的寿命而言,这并不成问题。 这位姓风的人出手了,或许吧,刘长青也不知道是谁出来手。 他只看到其中一人手臂似乎摆动了一下,是风吹的吗? 时间似乎停滞了片刻,陡然间,刘长青周围升起遮天蔽日的血雾,然后又听到呼的一声,他这才看清,无数搅碎的尸体混杂在风中,狂暴的风声在此刻在他耳中响起。 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左耳阵痛传来,声音瞬间减小了大半,紧接着,一种陌生的感觉回荡在他全身。 他眼中的世界,好似突然被什么东西拔了起来,拔了起来? 不对,是我在飞? 刘长青强忍着怪异的感觉,努力转动头颅,只见连绵几百里地营地被整个拔了起来。连同着脚下的整片大地。 四周还没有死的人发出阵阵惊呼与惨叫,不过在风中刘长青听得不是很真切。 他的视角中不断有碎尸在不断地切换,转动,逐渐汇成一条血色的河流,奔流到高天之上。 只见风姓修者左手翻转,整股血河化成一枚黄豆大小的丹,无数褐色尸体连带着整片营地坠落下去,大地似乎都震荡了一下。 江姓修者看着残存的人,笑看风姓修者。 “你怎么不吃干净?生出同理心了?” “那里面有些人气息不对,有另一位的气息。你早就发现了?”风姓修者看向大江修者,脸色阴沉。 “莫要在意这些,不是还没有发生吗。”江姓修者还是一副乐呵呵的样子,大概谁来了都会认为是好友之间的玩笑吧。 另一边,刘长青从高空中坠落,看着周围的干瘪的碎尸,他想起来了,大片记忆涌入脑海,他知道自己这些天吃的是什么了。 他看向另一旁的赵生,大笑道:“赵兄,看来我们今天是要死在这里了!”此刻,刘长青心中感到高兴,他不知道为什么要高兴,但这兴奋涌自心底,没有任何束缚,就只是快乐而已。 极速的下落将刘长青的声音撕得粉碎,但刘长青也不在乎赵生听不听得清楚了。 “刘兄,要活下去啊。”似乎有什么声音。 刘长青仔细看着赵生,一条血色细蛇从他身后划出一道直线。每行动一分,赵生脸色就苍白一分。 刘长青刚要行动,只听到一声嗡鸣,然后眼前一黑。没了意识。 再次醒来,已经是黄昏时分,刘长青只感到身子很痛,他努力睁开眼睛。 夕阳的余晖照射在赵生冰冷的尸骨上,友人的双脚早已不翼而飞。悬落的地方有着大量暗红。 一切已成定局。 “额啊啊啊啊啊!!!”刘长青尖叫起来。 西沉的太阳没有理会他的声音,慢慢沉了下去,空荡而又杂乱的营地也没有一丝生气来回应他。这片土地好似一直这样,总是这样。 慢慢的,一切归于平静。 第40章 一报还一报 “刘兄,你在干什么呢?”有声音在脑海里回荡。 刘长青转眼看向四周,没有任何一人。 “青儿,快走吧!” “娘,你在哪?”他又看向四周。空无一物。 “咱家青儿也是举人了!” “爹?!”刘长青叫出声来。无人回应。 “刘兄,我们走吧!”一阵悦耳的女声传来。 刘长青听到了许许多多的声音,每个人都在他的耳旁告诉他,他该走了。 “那,我们去哪?”他笑了出来,没再理会赵生的尸体,营地静谧。无人回应。 “好好好!那我带你们去京城看看吧!”他站起身来,眼中映射着的却不是营地了,他看到了爹娘,苏小姐,还有许多他救过的人。 “莫要离队了,跟紧我!”大步跨出,是数不尽的喜悦。 他疯了。 太阳落下,死寂的营地中传来一声又一声的嬉笑声。或许显得很不正常,但没有一人能够说出意见了。 刘长青带着爹娘,逛尽京城的繁华,他们去了聚香阁,吃上了许多东西。 “呸!这豆腐怎么膄了吧唧的”刘长青尝了一口,吐了出来。 他抬眼看去,父母却吃的开心极了。 “青儿?是不合胃口吗?”刘母看着他,眼色满是担忧,刘父听闻,放下碗筷,将手轻放在他额头。 “没有,就是没吃习惯。”刘长青把父亲的手拿下,又扒拉了一大口。他或许并不喜欢吃,但父母喜欢,他也喜欢。 “唉,吓娘一跳”刘母叹了一句,转身又将一个肘子夹给刘长青,说道:“你啊,天天读书,莫读坏了身子,吃个肘子补补身体吧。” “嗯!好!”刘长青答应下来,拿起肘子咬了一大口,干的,生的?苦的! 但他没吐,一口接着一口,含糊不清的语句夹在吞咽声里。眼中是父母欣慰的表情,远方是好友和客人齐聚一堂。 尽管吃得不好,但他幸福极了! 北狄城中,一些人从地窖里,柴堆里,亦或其他隐秘的角落走了出来。 他们是这座城里的幸存者,但年龄都不大,其中一位北狄女孩慢慢走出城外。 趴在城边,看着远方死气沉沉的营地,心中有了打算。 “陆璃,你在干嘛?难道你想要去那些畜生的领地找死吗?”一个年纪稍大的女孩走来,她拉着陆璃的手,想将她拉回去。 陆璃没有动。 “跟我走吧!没人会再说你的!”女孩说着,又要将她往回拉。 “姐,你们先走吧,我想去看看。” “不行!已经有神明降下天罚了,他们肯定死透了,你没必要去看。”陆璃看向女孩,眼神里带着曙光。 女孩明白了,索性随她去吧。 陆璃跑向营地,杂乱的思绪回荡在她脑海里,她跑起来,不停加速,努力让心里好受些。 忽然间,陆璃想到了奶奶,那个孤身一人将她抚养长大的奶奶,奶奶的话告诉她,我们做人,要一报还一报,绝不拖欠。 她脑子思绪万千,她想到了她的经历,她想到了奶奶的死。眼中含泪,却是不肯流下来。 因为奶奶说过,人死后的灵魂会来看看亲人,如果她留下泪来,奶奶就舍不得走了。 “陆璃,要高兴些!”似乎自言自语,但破败萧条的营地没有回应,但她的速度越来越快。 擦干眼泪,她开始寻找起来,很幸运,一到营地就看到了刘长青。 只见刘长青躺在地上,旁边是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上面啃咬的痕迹历历在目。 有危险?要救吗?她心中冒出另外的想法。然而行动已经回答了一切。 她走上前去,摇醒了刘长青。 “嗯?清瞳,你何时来的?”刘长青看着面前这位少女,脑中一位少女的影子与她重叠,他不禁叫出声来。 陆璃自然听不懂,手摇晃着,示意着另外一人在哪。 “清瞳,你学皮影了?我看不懂你在演什么。” 陆璃接着摆弄图案,眼前的刘长青时而大喊大叫,时而嬉笑,时而悲哭,让她一时间不知所措,但此处却没有看见赵生的身影,倒是刘长青总是围着一具尸体转。 那尸体早就烂透了,身上还有啃咬的痕迹,硬要说的话,不过是少了颗牙罢了,并无奇异之处。 陆璃见此,皱起眉来,她将刘长青的位置记下,在营地开始寻找起来。从这头找到那头,一个营帐一个营帐地翻。 “咦,还有活人?还是个小姑娘,来让小爷爽爽!”在陆璃又翻开一个营帐后,有个活着的士兵发现她。 士兵整个右臂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条黑色的布料,他拧笑着,心中冒出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想法。 这北狄少女,用处颇丰,自己活着回家的机会又大了一分。 陆璃看到这般模样,起身要跑,可刚才就消耗大量体力的少女很难逃走。 没一会儿就被抓住了,那士兵将她压在身下,开始撕扯她的衣服。 突然间,他感到脑袋一疼,向前昏死过去,没等陆璃将他移开,整个身子上的重量一轻。 她赶紧站起身来,看到刘长青抓着一块石头,将那士兵的脑袋开了瓢。 黄的,白的,红的,溅上刘长青的衣服上,刘长青大声叫骂着,手中力量越来越大,整具尸体不见人形。 陆璃没有去阻止,她也不知道该做什么,但她能感觉到,刘长青似乎很在意她。于是她静静等着刘长青累了,将他拉起身,牵着刘长青的手,在营地里寻找起来。 刘长青不知道为什么清瞳要拉着他的手,他脑子似乎有东西要蹦跶出来,但他没有理会抛在一旁。 二人在营地里找了几天,陆璃没有任何发现,她的话刘长青也听不懂,刘长青又似乎有些疯疯癫癫,对着她经常说着什么,沟通起来十分困难。 再次确认整个营地里没有赵生的身影后,陆璃牵着刘长青,向着大江走去。 几日来的相处,刘长青发现,他这傻妹妹忘了怎么说话了,他只好时常教着这傻妹妹说话,但或许是他教的不好,妹妹几天下来愣是没吭一声。 “她是个哑巴?”刘长青这样想,心中对妹妹更加心疼了。 但他也只能跟在她身后,一时间想不出什么办法来。 第41章 向南走 陆璃带着刘长青,一直往南走,她心中有些些许阴霾,每走一步,心里都会紧张起来,奶奶说过,大江和北狄向来是不对付的,若是大江看见北狄的女人,多半会将她奸杀,然后暴尸荒野。 原来她或许不相信,但在城里的每一件事都在验证它。 所幸,今日是个大晴天,路并不难走,清晨升起雾气,嫩绿挂上露水哦,清爽的朝气让她身体放松起来。 不久,就到了一座城池。 要进去吗?陆璃心中有些担心,她心中回想起那些营地女子的惨状,生出胆怯来,身体似乎在不由自主地往后退。 ‘我害怕了。’陆璃心中承认,跟在她身后的刘长青却没在意这些,还在没心没肺地笑。 陆璃听到刘长青的声音,心中长叹一声,还是拉着刘长青走了进去。 她走在前头,心中有许多奇怪的想法。 ‘要把遮住自己吗?那样是不是太明显了?’ ‘家离这里不远,奶奶也说过两地有过通婚,或许我的长相并不明显。’ ‘要是被发现了怎么办?’ 少女的心思总是缜密和繁杂,时常在思考时有些异样,连她自己或许都不会发现。 刘长青看着脸色阴晴不定的陆璃,他凑上前去,从后面抱紧她。 “傻丫头,有哥呢!你担心什么?有什么陷阱,哥立马带你跑!” 陆璃并没有被吓到,近日来以来,她发现刘长青似乎总是这样做,尽管她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陆璃并没有感到恶意。 不久后,刘长青放开手,又变得疯疯癫癫了。陆璃牵着刘长青的手,向城中走去,相比刚才,感到安心许多。 二人缓步入城,奇怪的是并没有行人,放眼望去,甚至一丝活人的气息都没有。 “...嗯?”这不由地让陆璃疑惑起来,明明被入侵的是她们,为什么离她们最近的一座城,却显得被屠杀了一样? 陆璃拉着刘长青,花费几个时辰,在城中一无所获,她心中有些庆幸,也有些难过。 她对大江的所有理解,仅仅剩这座城了,本来想着把刘长青放在这里,他也不至于死在营地里,可现在似乎不行了。 那么,要继续送吗,她一无所知。疑惑爬上少女的眼眸,明朗的太阳似乎也因她的不解而走的慢了些。 她看向刘长青,心中不忍,他肯定会死在这里的。 可要是继续带着他,前路未知。 犹豫中,好像有阵微风拂过,等刘长青清理完眼前的乱发时,少女已经紧紧握住了他的手。 那么,走吧。 陆璃不知道到底走了多久,眼前是她从出生起就没有见过的风景。 ‘大江和家不一样,很不一样!’ 周围都是她没见过的东西。 静的,动的,游的,飞的。每一样都在拓展她之前的世界。她好像有些明悟那些做生意的旅人口中的万物竞发了。 少女沉浸在新奇与喜悦中,刘长青看着少女,她开心,他也开心。 二人行走在林野中,溪水中,脚下是细细碎碎的石子,天上是红红火火的太阳。一切都是欣欣向荣。 原来山可以不再光秃秃的! 原来水是可以汇成江河的! 原来天府之国真的存在! 陆璃想着想着,不自觉流下泪来。 十几年来认为的整个世界,在真正的世界面前不值一提。 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自己的世界不断发生巨变,在一次次重建中,方知以前的渺小。 十几年的人生好似不值一提,她心中突然冒出了这个想法。 渐渐地不断扩大,从心底里升起浓浓的悲哀。 身体不知不觉中来到高处。向下看去,心中有种想跳下去的冲动。脚步不自觉地慢慢往前移动着。 突然间,一只手将她拉了回来。 刘长青看着她,眼中有些不解。他不明白为什么清瞳要自寻短见。活着,难道不好吗? 他从心底里认为,活着是摆在第一位的事情。 陆璃从臆想里清醒过来,或许有些失望吧。 经此一遭,她有时也分不清,到底是谁在报答谁了。 似乎是自问自答,她看着刘长青,问道:“你觉得我脏吗?” 刘长青听不懂,但他很高兴傻妹妹终于会说话了。 刘长青思考了一下,将手放在陆璃头上,轻轻抚摸,就像刘母小时候对他一样。 陆璃或许知道他想告诉自己什么,不过细烛的微光无法照亮黑暗,仅仅带来一瞬间的温暖罢了。 二人继续向南走,太阳在不断移动,二人很快就迷失了方向,她们找不到南是何方了。 夜晚很快降临,今夜没有月亮,她们携带的残肢也已经吃完了。 所以不得不停下来了。 陆璃没法在如此漆黑的夜晚里找到生火暂歇的地方,早晨茂密的树丛在夜晚也会变得阴森。 素未经历的少女也慌了神,不知所措。 慌乱与恐惧爬上心头,夜晚,深邃且未知。 当然刘长青并不知道这些,疯癫带来的唯一好处大概是不知道恐惧为何物吧。 陆璃不由自主地靠近刘长青,刘长青轻轻抱紧她,熟悉的动作让他有一种奇怪的安心感,似乎自己曾经后悔过了。 不过此刻就这样吧,一夜无话。 又到了该赶路的时候,吃的自然是没有分毫,所幸有条河可以解渴。至于更多的索求,大概是没有的吧。 陆璃索性拉着刘长青跟着河水一路向下,有水喝总是比没有前路的乱走好的。 今天好像是要下雨了,但却是一个难得幸运的日子。 她们走了几个时辰,总算是看到有人家的身影了。 冒着大雨,二人赶往村中,村子并不大,只有十几户人家,但他们不像农耕地人,人人屋檐上挂着红肉。 眼下没有其他地方了,陆璃只得拉着刘长青,轻轻敲开其中一间房子。 “谁啊?”房门打开,是一位七八十岁数的老太太。 她看着门前陌生的两人,心中警惕,陆璃不敢说话,只得用手摆弄着,示意她们只是路过,希望能暂时避雨。 老太看着这副模样,刚想关门,刘长青却在此时不合时宜地发起疯来。 老太看见刘长青这副样子,心中了然,拉着二人进了屋,热情招待了两位。 屋内很暗也很温暖,老太看着她们的样子,提前煮起饭来。闪烁的火光照耀着不大的屋子,门外是淅淅沥沥的雨声。 二人感到了温馨。 不久老太也坐了过来,或许是睹物思人,也情不自禁地讲起了她的儿子来。 “我有个儿子,和他一样傻乎乎的”她看着刘长青,眼中含笑。 “他今年就去京城参军了,也不知道有没有适应军队里的生活。他啊,就是个平时话都说不利索的人,看了几次说书就要去保家卫国。真是搞不懂他!”老太嘴上嫌弃着,脸上却满是骄傲。褶皱挤在一起,却能让人真心为她快乐。 可惜了,在坐的两人,一个听不懂,一个记不住。 不过老太也不在意,她也发现了她们一个疯疯癫癫,一个是个哑巴。 她只是许久未见孩子,心中有些话要说了。 陆璃坐在旁边,她听着老太的话,每到停顿处,就点点头。三人就这么其乐融融地等着雨停。 第42章 战后京城 陆璃等着老太太说完,又开始用手势指明她们要去哪。 不久,老太送别二人,塞给她们许多干粮后,又指明了京城的方向。 毕竟,大江首府就是它,无论大江何地何人,甚至于不知道邻村怎么走,也会大致知晓京城的方向。 二人就这样出发了,京城离边疆并不远,普通人行走大概半月有余,二人找着路,慢慢朝京城过去。 几天走来,陆璃心中的决定还是未曾改变,或许说,一开始就是如此。 陆璃摆弄着手势,让刘长青紧紧跟着她,二人日夜兼程,在粮食耗尽前,已经能远远看见通向京城的路了。 “我要走了”陆璃向刘长青摆弄着手势。 近日以来,刘长青的精神也稳定了许多,他看着陆璃的手势,虽然心中有些不舍,但还是摸着她的头。 “你要慢慢走!小心些。” “有人欺负你就来找我!” “我一定会替你打回去的!” 陆璃看着刘长青的样子,她并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但还是会感到安心与镇定。 “谢谢!”陆璃对着刘长青说着,用着蹩脚的大江话。 此时的刘长青还未曾意识到她的开口,在他的世界中,出现一两声奇怪的声音再正常不过了。 陆璃走了,刘长青愣在原地,这些天或许是熟悉了另一个人的存在,此刻却不知道要走些什么了。 “我要往哪走?”他看向脚下的道路,一时间分不清南北。 疯疯癫癫的脑袋里挤出一丝常识。 “我要往太阳的左方走!还是右方?那只是右手?” 突如其来的思考和其他疯疯癫癫的想法挤在一起,让他的脑袋不禁幻痛起来。 良久,叹出一口气来。 “算了,跟着这条路吧,总会回到家的。”此刻他走的方向,与前些时候,少女离去的方向一致。 陆璃往回走着,她回想起以前,奶奶将她抱在怀里,在月光下听着神灵精怪的故事,眼前慢慢湿润起来。 “好奇怪啊,明明快相逢了,为什么要流泪呢?”少女自言自语。 她回想着,从咿呀学语,到奶奶离世。还有,那些士兵打入城中,冲入家中将她掳走,然后…… 伙伴们嘴上不说,可当自己靠近他们时,所有人都会不自觉地后退。 “明明我才是受害者啊!” 少女看向周围,心有死志,茂密低矮的草木,一时间也没有趁手的东西来了解性名。 “哈哈……”她苦笑出声。 死到临头,上天也在嫌弃她啊。 看着地上的石头,选了较锋利的一个,陆璃躺在路边,四周一片空地,光秃秃的,不会为难别人。 钝着的石子将少女的脖颈磨得通红,生疼,可她没有停手,越来越快,先是溃烂的皮,而后是红红的肉,终于是血,很多的血。 但,还没有结束,大量涌出的鲜血让她脸色变得苍白,也许是害怕存活,将那沾着血的石头又伸向另一只手。 快了,快了!马上就好,马上就好…… 剧烈的疼痛让动作迟缓且无力,但是没有停下。 终究是无力吗,还是多日以来的奔波? 最后却不能加快速度了。 陆璃躺在地上,她感觉时间过得好慢好慢,脑中总是闪烁着以前的画面,但是她倦了,不想理会,只期望死亡快点到来。 不过先来的不是死亡,而是刘长青。 刘长青看到了倒在荒地里的她。但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喂,傻丫头!”刘长青将她抱起,用手堵住她脖子上的伤口,血沿着手的缝隙流了出来。 陆璃听到声响,艰难地睁开眼睛,看着刘长青的模样,是迷路了吗? 她将刘长青堵着伤口的手轻轻挪开,用手指着京城的方向,嘴唇微动。 “去吧,快回……”话音戛然而止,少女已经没有了呼吸。 刘长青抱着逐渐冰凉的尸体,沉默不语,记忆开始交织,错乱。眼前的尸体一闪而过,好像化作一缕白烟,消散了。 但他还能感觉到,手中沉甸甸的,一定是很重要的东西。 或许自己应该把它藏起来?就该藏起来的。 许久以后,刘长青终于将宝藏藏起来了,不过一阵恍惚后就忘记了位置。 “我似乎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既然忘了,那就不是很重要的事情了。” 不过又一阵恍惚,连自己片刻前的话都不记得了,但他总感觉,要向着脚下的路走,一直向南走。 京城中,江皇看着手中的书,想笑出声来,却不得不憋着,许久,才摆出一副哀伤的表情来。 上面写着: 贤德三十二年,岁大饥,民多易子相食。北狄伐我,占十城。上亲令五十万卒,败北狄,尽收之…… 之后洋洋洒洒百余字,都是在称颂江皇的功德。 江皇合上书,悲痛出生:“朕何德何能有如此殊荣啊!朕葬送了大江五十万儿郎啊!” 群臣听闻,尽皆流下泪来,一时间,整个朝堂似乎都处在悲伤中。 江皇擦着点点眼泪,此时恰好有一位臣子上奏:“殿下切莫在朝堂失态,以失君王之风!那五十万大江儿郎,想必也会为自己死得其所而骄傲!” “不,怎么会!”江皇出声呵斥,转眼又哀伤道:“朕明日会效仿太祖皇帝,在松江颁布罪己诏,以慰他们的在天之灵!” “圣上贤明!” 京城近日来陷入到沉痛中,天下人似乎也感受到了江皇的诚意而没有怨声载道。在江皇下令颁布罪己诏后,京城街道也忙碌起来。 “你!你!你!都滚开!”一伙官差提前来到街道,正在清理街道上的障碍。 当然,乞丐流民也包括在内。 “大人,我是先前——” 啪的一声,那人还没说出口的话被堵了回去,像条死狗一样被丢在另一旁。 刘长青也在此之中,他并不知道为什么要换一处地方,官差也并没有因为他身上的血迹而怀疑什么。 毕竟没有什么比江皇亲临要更大的了。 一刻钟后,随着大批士兵开路,江皇缓缓出现在街道上,刘长青远远看着江皇的身影,有些眼熟。 突然间,记忆如潮水般涌入脑海,他的身体因脑海中的巨变而慢慢站不稳。 是他啊,可为什么他在京城?为什么他没有回去? 心中冒出许多疑问,随后又被悲痛包围,一个猜想突然贯穿整个脑海,赵生,北狄少女的身影在眼中回荡。 他想起来了,所有的,而后又被笑声淹没在脑海深处。 但没有人会去在意京城中一个疯乞丐的想法。 今日的京城,虽不比当年盛况,但不久也会在江皇的圣明统治下恢复过来,至于这么多乞丐和流民? 向来如此,多一些也无妨。 第43章 回家1 饼村。 刘母站在村口,每到闲暇时就会站在路旁,那是进村里的唯一一条路。 从早到晚每日如此。 转眼一年过去了。 “或许是青儿还在等成绩,说不准要晚些回来了。”刘母安慰自己。 又是一年,刘长青还是没有回来,有不少好心人对着刘母说,刘长青或许回不来了。 刘母静静听着,没有说话,好心人也会去劝劝干活的刘父,每到这时,刘父便会放下活计,止住那人的嘴。 “我儿总会回来的,别说这些不吉利的话。” 慢慢地,人们也不再去提醒两人了,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 又是一年了,已经叩近年关了,刘母终究没有等到刘长青,心中的希望似乎也在漫长的等待中变得微小,正当刘母愣神时。 “喂!”一声传来。 “怎么了?”刘母寻声望去,是邻村的一位妇人。 “你是这饼村的人吗?”那妇人开口说。 “嗯嗯……怎么了?” “教书的那位走了!你们村不是有个叫刘长青的是他学生吗?老人家走之前一直念叨着,让他来祭奠吧!” “啊……好的。”刘母带着消息回到家中,今年下着瑞雪,预示着明年会有好的收成,没有刘长青在之后,家里却是有了盈余。 不过,屋里是一年比一年冷漠了。 夫妻二人商量一番后,就歇息了一日,一同前往祭奠那位好心的先生。 老先生是没有娶妻生子的,家中也并不富裕,有时教着一些学生还少收一部分学费,导致同村人连棺材都置办不起了。 不过,同村的那位周求富念着善心,给他安置了葬礼的费用。 此刻,夫妻二人来到这里,替刘长青吊唁了一番,开始帮老先生布置葬礼了。 “要我说啊,还是周公子有善心啊!念着教书之宜给他置办葬礼,不像某些人……” 一个人喝醉了酒,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想要拍一番周求富的马屁,一番活下来,让前来参加葬礼的学生脸色难看。 不过,他倒是拍错了。 “滚!你是什么东西?也配擅自妄议我的师兄弟?”周求富呵斥一句,让人把他丢了出去。 小插曲过后,按理说是周求富开始敬酒了,不过他似乎心情不好,没有动静,举办了打了个哈哈,众人一笑而过了。 刘父刘母坐在另一座酒席上,静静听着周围人的话,大家谈论着周求福不高兴的原因。 “据说求富公子要进京赶考,但他娘不肯,让他安安稳稳过日子就好。” “唉,要我说,求富公子就该到村里生活的,安安稳稳过着少爷日子不好嘛!” “所以说,你才不是少爷!人少爷自有少爷的打算,哪轮得到我们这种人来揣测?” 刘母听着这些话,心中有了一个想法,和刘父商量几句后二人出发了。二人来到周求富身前,周求富刚要询问二人。 刘父刘母一起跪了下来。 “你们这是干什么!”周求富急忙将二人扶起。 二人没有起来,眼中含泪。 “求周公子去京城时替我二人找找刘长青吧!”刘父出口。 周求富只得应了下来,再次将二人扶起,葬礼上的众人纷纷为周求富的仁义欢呼,称赞起来。 他仔细回忆着这个名字,有些熟悉。 出口道:“您们是他的父母?” 二人点点头。 “我恰好是要求赶考的,此事不过是举手之劳!” 闹剧过罢,一切如常。 刘母还是时常在村口姚望远方,刘父依旧在田地里辛勤劳作,如此又过了一年。 二人怀揣着微小的希望,等待着奇迹的出现。 一日,刘母照样去到村口,今日却是不一样了。 “喂,周公子特地让我来托口信,你家儿子就在京城!”一人影朝着她走来,远远呼喊着。 刘母听到这个消息,心中高兴起来,刘长青终于有着落了!她快步上去,握紧那人的手,摇晃着。 “不过....” “不过什么?”刘母正欣喜着,急切地问着,将那报口信的人摇得有些站不稳了。 “他似乎精神有些问题。”刘母听着这话,心中的喜悦大于悲痛。 “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刘母回到家中,与丈夫商量着,二人肯定是要去将刘长青接回来的,但路途遥远,家中贫寒,一时间竟没办法立刻启程。 “该怎么办啊!青儿他,他还在京城风吹日晒,精神又不正常,怕是我们晚去一步,他就要撑不住了!”刘母哭出声来,找不到方法。 刘父沉默着,只是三个呼吸,他就下定决心了。 “我们把田卖了吧!” “那青儿回来了怎么办?” “总会有办法的,......总会有办法的。” 一刻钟后,二人来到村长门前。 “什么?你们要卖田!那刘长青回来了你们也难过啊!”村长听着二人的话,心中不免惊讶起来,他二人真是疯了。 “村长,你就帮帮忙,只要能把他带回来,这些都不重要!” 村长放下手中的饭,叹了口气,叫来一个读书人,来细细算这笔账。 夫妻二人心急如焚,哪还会讨价还价?索性由着村长说吧。 卖完田,二人备足干粮,立刻就出发了。 在路上风吹雨打,走走停停,又是两年过去了。 二人到了京城,遇着人就开始问起来。 不过刘长青实在不怎么出名,亦或是知道的人,没有几天回来。二人在京城中兜兜转转,许久没有收获,于是分开来找。 “青儿在哪?”刘母心中有不好的猜测,忍不住流下泪来。 一个满身恶臭,身上破破烂烂的乞丐爬了过来。 他趴在刘母身旁,习惯性地伸出那只破碗。 “给点吃的吧,好心人!您一定平安!” 耳熟? 似曾相识? 刘母仔细打量着乞丐,他身上穿着一件难以言明的衣服,它是由许多破破烂烂的衣服裹在一起,做成的,身上好像鼓起一个大包,显得极为臃肿。 也许是许久未换,整个人散发着恶臭,头发也许久没有整理,披散在衣服上,遮住了面孔,还打着许多结。 整个人第一时间让人感到厌恶,而不是怜悯。 “刘长青?”刘母试着出口,那乞丐没有理会,还是重复着那句话。 刘母给了张饼,那乞丐大口吃了起来,她趁机上前,将乞丐面前的头发轻轻拂起。 那人脸上是她再熟悉不过的面孔。 是刘长青。 刘母紧紧抱着他,刘长青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会如此反常,他吃着饼,只感觉身后有些温热。 第44章 回家2 一日后,京城外。 刘父背着刘长青,和刘母一起走在回家的道路上。 刘母将刘长青全身上下仔细休整了一番,现在刘长青穿上了一身干净发白的衣服。 然而他整个身体似乎都有些缩水了,右腿明显被什么折断过,让他站不起身来,连行走也不太行了。 但好在刘父刘母都是庄稼人,一年到头都有许多活要干,久而久之,也有了力气,背起一个刘长青,还是勉勉强强的。 此时正是夏日,天空万里无云,是个正正好好的大晴天,太阳的温暖让人有光亮,有希望,以及——热。 太热了,三人走走停停,浑身冒着热气,有时还没有能遮阴的地方,没过多久就全身冒汗。 刘父是个农家汉子,心里心疼母子二人,自己咬着牙,背着刘长青,万不肯和刘母换班轮着来。 刘长青在刘父背上,只感觉身前不断有水汽冒出来。不过他并不在乎,还要时常闹腾一番,常常需要夫妻二人哄好久才肯安定下来。 “现在和他小时候差不多呢!”刘父笑着说。他回想起刘长青幼儿时期似乎也这样,常常让他们两个头疼一番,不过现在有了经验,也不会头疼了。 刘母点头,她看向刘长青,脸上露出笑容,只要刘长青找到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她心中如此想着。 可惜,天不遂人愿,刘长青的疯病,比他们想象中的要厉害的多了。 “咦嘻嘻,今天我们去聚香楼下馆子!赵胜,清瞳,尽管放心了吃……” “我中了?我中了!好了!我中了!爹!娘!我中了……” “圣上英明!还请圣上立刻下旨诛杀恶贼,还世界一个清明……” “啊啊———滚啊,我没想吃你们的,我想要活下去……” 刘长青发起疯来,胡言乱语,时而大笑,时而痛哭,两条手臂不断挥舞着,险些给刘父勒得喘不上气了。 刘父没辙,赶紧将他轻放在地上,一到地上,刘长青就蜷缩起来,整个人躲成一团,不断发颤,似乎有什么恐怖的事情发生在他身上,不一会儿,他底下流出黄白之物,整个人发出阵阵恶臭。 夏日炎炎,气味就更加难闻了。 夫妻二人见此情景,心疼地流下泪来,但手中动作却未有一刻停留,一个替刘长青擦拭着身子,另一个给他换洗上干净的衣服。 在太阳底下忙活了好一阵,才清理干净。 然而,时间并不等人,在外多一分钟,就多一份未知,于是三人没过多久就再次出发了。 但路上常常发生这种事情,让三人本就很慢的回家的进度,变得更加慢了。 三人从夏日,缓缓走到了秋天,秋日逐渐变得寒冷起来,虽然路难走了些,但一路上倒有不少好心人帮忙,三人勉勉强强,速度又快了些。 到了冬天,多日以来的旅途让刘长青安分了不少,一路上闹腾也逐渐减少,或许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吧。 刘母这样想着,尽管现在下着大雪。 三人在一棵大树旁稍作休息,刘父负责看着刘长青,随便休息一下,他一停下来,就开始喘着粗气,呼出阵阵白气。 刘母看了眼两人,起身就去寻找一些干柴,他们许久没有遇到人家,今日,却是要到这里过夜了。 大雪掩盖着所有,刘母年龄大了,找起干柴来格外费力,所幸心中有着对未来的希望,寒风与冷冽却是透不进分毫了。 等到刘母找到足够的干柴回来,映入她眼前的是蜷缩在一旁的刘长青,和紧紧捂着右手的刘父。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刘母扫了眼刘长青,没有大碍,又赶紧蹲下身子,观察刘父的情况。 只见刘父整个右手被撕扯出一道大口子,血液涌出,浸染着身上的衣服。 良久,刘父脸色发白,颤颤巍巍地叫刘母带着刘长青,先离开这里。 “刚才……有匹狼……它突然扑了上来。”刘父说话断断续续,声音中透露着无力。 刘母背着儿子,眼中有泪,赶紧眨眼让它流下来,现在并不是哭的时候。 三人日夜兼程,走了许久,大雪盖住了道路,他们并不知道自己是否走在回去的道路上,只能期盼那些畜生别跟上来。 走着走着,只听到“扑———”的一声。 刘母转过身向后看去,刘父已经倒在了雪地里。 良久,刘父才悠悠转醒,刘母守在一旁,刘长青在旁边发呆。 他看向自己的右手,原本用衣服简单包扎了一下,一路上有些刺痛,但看着受苦的妻儿,心中终究没有说出来,现在右手没有一丝知觉。 刘母看到他醒来,连忙从衣服里递出一碗水来,一碗水下肚,刘父缓和了不少。 但脸色还是苍白,似乎是知道自己的情况,他索性将整个右手包裹着的衣物全部扯下来,衣物与皮肉发出撕扯声,但他没有任何感觉。 二人看向那只手,已经变得漆黑,像一条腊了许久的肉了。 “你带青儿走吧。”刘父出声道,他好像已经要知道自己的结局了。 “可,你……我不能……”刘母哭了出来,刘父轻轻擦去她的眼泪,笑着说:“当初我没有抱住自己孩子,让你也受苦了,但没想到我们又有了一个孩子,有你们,我已经很幸福了!” 平日里说不出几句情话来的庄稼汉子在临行前表达着自己的心意。他看了眼刘长青,又看向刘母,一直看着,直到寒冷侵入身体,慢慢没有了呼吸。 路,总是要走的,只要人还活着。 刘母匆匆掩埋了丈夫,背起儿子又踏上了回家的路。 走了大概有一天,终于看到了一户人家。 冬去春来,秋夏易逝,又遇春冬。 停停走走,两年过去了,刘母背着刘长青,总算回到了饼村,她并非没有想到在其他地方安居,不过在其他人眼中,那不是安居,是流民。 于是只能回到饼村。 饼村众人念着亲族的名分,没有为难母子二人,接济了些粮食,又为刘母寻了个租田务农的活计,如此,母子二人才得以在饼村安居下来。 第45章 清醒 没有了刘父的支撑,家里还有了一张吃饭的嘴,以及每年要上交的田租,还有…… 它们压力着刘母的身体与精神。 但她别无选择,只得默默承受着,看着刘长青,心中总是会有一丝希望。 “大夫,我儿这病?” 那大夫摇摇头,他也是第一次看到这种病情,平常不过是些风寒感冒,今日却是为难他了。 刘母看着大夫的回应,心情沉重,不好为难他,只得背着刘长青离开了。 母子二人刚走到门口,那大夫出声道:“等等!” “怎么了?” “我也许治不了,但县中说不准有能治的人,世间偏方甚多,未必没有一丝希望!” “谢谢大夫指点。”刘母心中也有了希望,拜谢完离开了。 那大夫看着母子二人出门,心中不禁后悔起来,或许自己不该给她希望的,以自己的境界,怕是那人会一直疯癫下去。 可是听说了希望的人不会停下脚步的。 县中,城中,在医馆,亦或云游的。 一碗碗汤药喂进刘长青嘴里,一笔笔开销让她更加不堪重负。 然而她并没有找到能医治刘长青的方法,刘长青依旧疯疯癫癫的,不见好转。 再一次喂完汤药后,刘长青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刘母看着熟睡的刘长青,轻轻摸着他的头,脑中回想起刘长青在她身旁学走路的样子,刘长青每当磕着了,自己都会跑到他身边,摸着刘长青的头安慰他。 “会好起来的”刘母希望着。 时光悠悠,三年又过去了,或许希望真的存在吧,在安定的环境下,刘长青的疯病也逐渐有了起效。 有天黄昏,刘母回到家中,照例来到刘长青身旁,帮他梳理头发,整理衣物。 “娘?”刘长青看着刘母,叫了一声。 “……” 声音如同雷电贯穿脑海,刘母看着他,一时语塞,只好快步上前,抱着他,嘴里嚷嚷着什么。 今日以后,刘长青的疯病也就慢慢消失了。 但多日来的疯癫还是让他记忆有些缺失,他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在一旁劳作的母亲,心里失落落地,努力在脑海中挖掘,思索。 良久,刘长青问着刘母:“娘,爹呢?” 刘母一愣,却马上堆上笑容,说:“你爹出远门了。”她终究是担心孩子的病会再次加深,强忍着悲哀笑了出来。 刘长青看着刘母的笑容,进京赶考的经历早就让他有了些猜测,他心中感到悲哀,却也是笑着对母亲说:“娘,我想吃鱼了!” 翌日,刘母安顿好刘长青后,出了门。 刘长青坐在床上,看着刘母出门,他心中难受,哭了出来。然而好转没有多久的身体是经不住情绪变化的。 恶心,反胃,他身体也开始摇摇晃晃,支撑不住,只好躺下缩成一团,静静抽泣着。 许久,停下哭声,生活还是要继续的,自己在这里多苦一刻,母亲便要多劳累一分。 他将双腿放在床沿,刚站起身来,就立马摔了一跤,刘长青看着右腿,熟悉又陌生,使不上一点力气。 “怎么会?”他不死心,用手支撑着地,想要挺起身来,然而现实并不会因为反复有丝毫改变。 他还是站不起来。 刘长青愣愣地看着右腿,无力,愤怒,不过最终还是化作一声无可奈何,一句无能为力。 但,他没有退路了。 一次,两次,更多次,摔倒,起身,再次摔倒,再次起身,刘长青终于能勉勉强强站起来了,他身上脏兮兮的,整个身体颤抖着,多次的摔倒让他有些吃痛,但还是忍了下来,起码此刻,他勉强算个人了。 经过多日的试错,刘长青能够走起来,当然也开始分担刘母的负担。 抓起光滑的锄杆,用力挥下,突如其来地反震让他手臂发麻,但一次挥动是没有成效的,他继续着。 没过多久身上冒出汗来,刘母看着心疼,却没有喊停,她必须要教给刘长青生活下去的技巧了。 通过一天的劳动,刘长青躺在床上,只感觉浑身有些酸痛,但心中还是为能帮上刘母而高兴,没过多久,就沉沉睡去。 清晨,刘长青迷迷糊糊醒来,身上的酸痛突然突然加剧,将他从迷糊中扯醒,酸酸麻麻,每动任何一下都像是在给脑袋一次重击,让他叫出声来。 刘母自然是知道这些,她早早将饭端坐床边的柜子上,刘长青看着这碗饭,心中很不是滋味,又强忍着站起身来,吃完饭就跌跌撞撞地走去帮刘母了。 但久未锻炼的身体是经不起折腾的,一日后,刘长青不得不躺在床上,他实在动不了分毫了。 刘母帮他梳着头发,笑着说:“慢慢来,总会习惯的。” “嗯”他回应着,心中有些不甘。 “还有时间,莫要心急。” “嗯”刘长青回应着。 经年累月的劳动早已将刘母变得越来越瘦小,虚弱,刘长青看着她,不知道明天与意外哪个会先到,只希望尽自己一份力,来延缓它罢了。 有时候,莽撞不是无脑,只是无可奈何。 那就继续吧,竭尽所能。刘长青依旧不适应着身上的酸痛,但一有回转的余地,就立刻去到田间,帮刘母分担着。 很久很久,他也逐渐适应了,原先白皙的皮肤变得黝黑,握笔的手上也有了许多老茧,刘母也逐渐有些干不动了,许多事情慢慢由刘长青接手。 日子也就这么一天天过去了,刘长青现在感觉很满足,也许是劳动让他没心思思考那些痛苦的事情,亦或是自食其力让他对未来安心下来。 他似乎已经习惯了劳作,慢慢没有了考取功名,争光门第的心思了,而他也差不多到了不惑之年。 刘母商量着给他说门亲事,但没人会看上一个穷酸的跛脚秀才,于是也只能作罢。 或许会一直这么下去吧,刘长青有时候也会这么想。 刘母看着这样的刘长青,心中有些悲哀,儿子的志向已经随着年龄而变小,那个告诉自己要考举人的刘长青好像就要消失不见了。 第46章 本心 刘母近来常常记不住事,她已经有将近七十岁了,这么来说也有些合理。 每当闲暇之余,她就会坐在门前,陷入沉思,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她也不会主动告诉他人,有时回过神来,一天就过去了。 村中人都说她到时候了,让刘长青好好对她,切莫冲撞了她,让她有个安稳的晚年。 “娘?娘,回去吃饭吧。”刘长青俯下身子,在刘母耳中轻声说道。 “嗯?啊!……嗯嗯嗯”答应完,刘母又休息一会,才堪堪起身,回屋吃饭。 近日来总是如此。 吃完晚饭,刘母坐在桌旁,深思一会,叫道 “青儿” 刘母又拿起一个凳子,将它缓缓放在桌前,说道:“过来吧,娘给你梳头。” 刘长青坐在桌前,拔下发髻,黑白相间的头发散落下来,他也没有年轻时候的朝气了。 刘母替他梳头,木梳从发根到发末,缓慢而均匀。 刘长青知道母亲心中藏着事,他有些明白是什么,但他不敢说。 刘母摸着他的头发,还是缓缓开口道:“你啊,一定能考中进士的,还记得当初娘只是不服那口气,没成想你真读个名分来,还考中了秀才,在你考秀才的那些日子,娘和爹整夜整夜睡不着,心中早替你谋好了下路,想不到,真考中了!” 刘母笑着,眼睛微眯,似乎回到当初,和丈夫一起等待惊喜的日子,幸福就像蜜水一样化在她心里。 “从那时候开始,娘就知道,你绝对是个文曲星下凡,娘还和老先生说过了,他说你肯定行!” “我肯定行吗?”刘长青不记得老先生说过这话,有些疑惑。 “你肯定行啊!咱饼村秀才就没有你这样年轻的!”刘母轻抚刘长青的头发,许久,又说道: “一次失败是不要紧的,很少有人会一次成功,相信娘,没有能一口吃成大胖子!但是,你只要再来一次,一定能考中的!”刘母笑着,心中真正为刘长青的天赋感到自信与骄傲,脸上的褶皱堆在一起,好不难看!却能让人知道她的喜悦与自豪。 刘长青端坐着,陪着母亲笑,回想赶考的经历,心中悲戚,‘娘,世界太大了。’ 日子还在继续。 当今的大江经过八年的恢复,早就没有当初的颓废,一切都在复兴,想必不久,就会再次回到鼎盛。 大江朝堂,江皇今日听着文臣的汇报,心中估摸着等下要去宠信哪位妃子,却有一道不和谐的声音传来。 “圣上,南方多地有了匪寇,现今形成了规模!还请圣上快快定夺!” “嗯?是前些月的那道匪患?” “圣上英明,正是前些月的匪患,当今已经不能不管了!” 江皇听着话,没在意,随口问道:“有多少人?” “约莫七万余人!” “不必理会”江皇听完,脱口而出,心中敲定了是哪位妃子侍寝。 “可是圣上,他们占据南方青、离州,其余四州不听调令,在观望,怕是早就投奔了,如此算来,已有六州倒戈!” “无妨,我自有分寸。” 在草草了结此事后,江皇快步走向后宫,不多时,已和一位贵妃厮混在一起,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一些宫女太监识相地回过头去。 事毕,江皇慢慢整理好衣物,朝着北院祖地走去。 “一群废物东西,有祖爷爷在这,还能闹翻天不成!”江皇骂骂咧咧,八年来造反之事不在少数,但一一被江姓修者摆平。 有了强大的后台,江皇心中也不自觉地向它靠拢,他隐隐觉得,自己和以前那些太江皇,太太江皇很不一样。 不一会儿,江皇就赶到祖地,轻声叩门,细细问道:“祖爷爷在吗?孙儿求见。” 不过片刻间,江皇眼中世界一换,江姓修者就出现在他面前,他连忙跪下身,低着头。 “还是那些破事?” “是的是的,还请祖爷爷出手。” “这倒好说,但你这么多次请我出手,就没点回报祖宗我的?” “回报?……”江皇只觉得这词好陌生,像是将他们祖孙的情分隔开了,正想着,眼前变黑,微微抬头,发现祖宗已经来到他面前,正笑咪咪地看着他。 江皇不解,出声道:“祖爷爷尽管吩咐,孙儿一定尽大江之力,以全祖爷爷心意!” 江姓修者笑而不语,只是看着他,江皇只感觉全身被扒光了,被丢在冰窟里,恐惧让他清醒过来。 他根本没有谈的资格,整个大江,包括自己,本来就是他的。 许久不见江皇出声,江姓修者还提醒了一句:“你有没有想好呢?” 他喜欢人药颤抖的样子,因为曾经有位修者和自己说过,人,不该为药,他们坚韧且渺小,不会屈服任何修者! 但很可惜,他死了,死无全尸,为了他口中的人。 江姓修者也只好拿着他的心头宝,一次又一次迫害,奴役,结果和自己想的一样,多杀几次就好。 小小的蝼蚁凝聚成塔,欲与皓月比高。 看着塔塌成沙,也不失为永恒月亮的消遣。 现在,江姓修者看着江皇,缓缓说道:“不如,我要你的肝?” “好!” “肠?” “...好!” “胃?” “……好!” “脾?” “…………好!” “那心呢?”江姓修者看着抖得像筛糠一样的江皇,问道。 此时江皇早被冷汗浸透了皇袍,每答应一声,自己腹中相应的部位就会传来剧痛,他的理智已经被恐惧吞没,心中求生的渴望让他顾不得听到了什么,只管答应下来。 祖爷爷还是需要我的,肯定是在和我开玩笑,他怎么会害最喜欢的我呢?我和那些江皇不一样,肯定不一样的! 很可惜,其实一样,甚至不如。 眼见江皇不再出声,江姓修者慢慢将手伸到他面前,江皇看见了,一颗跳动着的心脏出现在那手中,胸口也突然传来剧痛。 随后,惨叫声响彻了整个祖地,连绵了三天。 三日后,京城动荡,江皇驾崩!遗诏让九公主继位,所有后宫妃子全部陪葬皇陵。 朝堂中不乏有野心勃勃之人有微小动作,不过总是会暴毙家中,京城人皆传是江皇升天欲除祸害,纷纷祝贺起来。心中对圣明的江皇更加敬重。 七日后,江皇葬入皇陵,九公主继位,为现任大江女帝,继承圣贤年号。 第47章 一切如故 女帝的登基并没有让辽阔的大江掀起波澜。 除了京城人,也很少会有有人在意自己头上是谁,谁做皇帝,无非是税收多寡的问题。 且说刘长青等着刘母睡了,猫着身,独自来到门外,门外是皓月当空,整个饼村在月光下显得安静,清冷。 他看着月亮,心中郁闷,却无处发泄,脑海中不自觉想起许多事情,思绪飘扬,终于现实。 有些人如同皓月一般,有些人如同杂草一般,二者明明生活在同一处天空下,却似乎在两个世界一样。 刘长青自问没有出彩的天赋,没有自豪的样貌,没有富裕的家庭,他感觉自己什么都没有做,却什么都做了。 做与不做似乎都是这个样子,回想起刘母的话,心中更加悲戚,路似乎从未在我脚下,我又该何处成功呢? 自己,出不去了。 刘长青思考了很久,但也不得不回去了,他明日还要继续干活,否则就吃不上饭了。 明天,后天,很长一段时间里,刘母的记性似乎越来越不好,她一次次地催促刘长青攒下银子,再考一次,每当这时,刘长青也只得笑着应付几声了。 不过近日来却是有些变故。 饼村中盛传那造反的队伍就要来到这里了,但没人知道什么时候到,于是众人时不时开始讨论起来,整个饼村陷入了一片混乱。 “刘长青,你不关心一下?”有人看着刘长青,他天天干活,似乎不为所动。 “来了就来了,我们又改变不了什么,难道告诉他,你切莫来到饼村?” “唉——,你个没眼力见的,亏你是个秀才,不懂什么是居安思危?” “……”刘长青懒得说了。 饼村众人因这一遭,倒不开始讨论反贼了,而是时常将刘长青读坏脑子的话拿来讨论,时间一长,大家也不那么紧张了。 不过造反的军队却没有闲着。 百里开外,一位号称“南天王”的起义领袖看着手中的地图,眉宇间显露凝重。 “天王,我们该何处走?”一小头领忍不住,上前询问。 “往这向前百里,就到县城了”南天王道。 看着底下的万人队伍,南天王有些疑惑,朝堂为何没有派下军队来围剿自己? 回想起以前发生过多数起义,大多是半路上就没了声响,自己也有些好奇到底是什么军队,能够悄无声息地歼灭数万人? 南天王有时也会想,难不成这大江真受天赐?动不得半分? “天王,事不宜迟,我们赶紧出发吧。只要早日打进京城,杀了那狗皇帝,大江在您的治理下,一定会国泰民安的!”底下统领见南天王不做声,又催促道。 南天王看着他们,心中无奈,但也安慰自己多想了,于是下令进城。 三日后,饼村谈论刘长青的话题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南天王入主县城的消息。 “你说这南天王真有这么好?叫咱们去分银子,分田地?” “怎么可能!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他定是要我们去送死了,况且大家都有了田地和银子,自己找谁花呢?” “也是也是。” 诸如此类的声音传遍了饼村的每个角落,刘长青也是这么想的,但刘母决定去碰碰运气。 “反正娘也没有什么活头了,索性试试!” “娘!真要去也是我去了。您何必呢!”刘长青拉着母亲,许久才让她消停下来。 也并不怪刘母如此心急,她要是真死了,生活的柴米油盐就要对着刘长青重拳出击了。 索性自己活着冒险一番,说不定就有转机了。 刘长青知道拗不过母亲,于是等半夜三更,刘母熟睡,自己打着黑跑去县城了。 刚入县城,景象截然不同,只见县城中间搭起来一个木台子,上面有许多无头尸体。 “又是这样?”刘长青心中蒙上一层阴霾,缓步退后。 “喂!刘长青!刘兄!好久不见!”一道声音穿刺而来,声音浑厚是个男人。 “谁?”刘长青心中紧张,还是回了一句,朝着声音的方向看去,一个浑身精壮的汉子朝自己走来,有些眼熟。 “我啊,你不记得了?杏李楼前,你还帮过我嘞!” “杏李楼?不认识。”咀嚼着话中的信息,一道身影与眼前之人重合。正是当初自己在杏李楼前帮过后,一言不发走了的那位。 不过看着他现在身披甲胄,刘长青也只好装糊涂,准备离开了,毕竟,进城来杀人的,他只看过一种。 “唉等等,刘兄,你当日之恩,我正要感谢呢吧!”说着拿出一把银子来,笑着说道:“我叫王鲤。” 看见银子,刘长青微微一愣,但还是往回走,不多时却被一把抓住。 “刘兄莫慌,我们不是嗜杀之人。” 刘长青也只好停下来,听着他解释了。 据他所说,那台子上的人,不过是平日里欺男霸女,恶行乡里的人,自己起义本就是为了天下安生,眼里自然容不得他们,索性杀了,将他们的钱财分给百姓。 刘长青手中拿着的,只是他的那份,而后等他们打入京城,彻底成功后,天下人人有衣穿,人人有饭吃。 和刘长青解释一番后,他也没有为难刘长青,让他走了。 似乎一切都像他说的一样,刘长青走在回去的路上,心中很不是滋味,自己似乎有些先入为主了。 回想起记忆中模糊的片段,他心中犹豫着,自己可不能白拿好处,算了,索性一报还一报吧。 刘长青转身,向着城中走去。 “什么?刘兄你说的是真的?真有这种传说中的战力吗?” “千真万确,五十万人,如同杀鸡屠狗,甚至不如,王鲤兄弟,你还是早点跑吧。”刘长青语重心长地告诉他。 但刘长青不知道的是,王鲤就是南天王。 送别刘长青后,王鲤召集全部人马,与大家一起说了。 他对着所有人说,:“诸位,如果想走的,就拿上行李走吧。” “我们怎么可能走?不就是一个修者吗,我们怕什么?”一个统领立马上前回应道。 王鲤立刻厉声制止“够了!你不想走,还有其他人想走,有些人面子薄,经你这么一说,谁还敢走?” 他看向周围,笑着说:“我王鲤自从起兵以来,大家未曾怀疑过我,我也竭尽所能希望给大家一个太平,但现在不是人力所能企及的,所以大家想明白些,给自己留条后路!” 王鲤说完,将所有将领聚在屋子里,剩下几万士兵留在原地。 “天王,您真要这样做吗?”刚才那个统领立刻上前,询问道。 “大家未曾负我,我又何必让大家去送死呢?”王鲤反问。 约莫一刻钟后,他又将剩下的将领每人分一间小屋,让他们在里面等着。 王鲤就这样,一个个询问,有走的,待他到时,早已没了人影,有不走的,也依旧希望跟着他。 王鲤将剩下的将领聚在一起,又看向剩下的兵卒,十之有四。 不禁笑出声来,“诸位真不走?”他问着。 剩下的人齐声回应,声音穿越天际。 第48章 变化 刘长青告密之后,就回到了家中,或许是心中有些担心,将银子托付给母亲后,就匆匆赶去县城。 离县城大概一两里,就看见许多身材瘦削的农民从城中跑出来,他们有的手中拿着兵器,有些赤手空拳,不过都是些蔫了吧唧的模样。 看到这副场景,刘长青心中也大概猜到了王鲤的作为,于是在县城边外等着他,但直至人群走光,也未曾看见他的身影。 “他或许是走了吧”刘长青这样想着,他并不认为真有人会蠢到以卵击石,那并无任何意义。 县城里,王鲤看着手下留着的人,大概有两三万的样子,几乎都是和他近邻村子里,县城中的。 王鲤看着他们,心中畅然,想当初自己考上秀才时,是领近几个村子的人,一起凑出来的学费,他们告诉自己,一定要到京城汇报情况,朝廷的赈灾粮一定会发下来。 不过并没有,京城官员哪怕花天酒地,也万不肯施舍一点东西给他,国无国当,人何尽责?那,就反起来,我就是乱臣贼子,我亦是不忠不孝。 自己喊出口号,乡邻也一拥而上,于是自己成了南天王。 我若身居其位,必将当担其责。 但当其他州的援兵离开后,就算没有修者,胜算也几乎是没有了,但王鲤不在乎,自己是南天王,是他们的南天王,有人拥护他,他就要给那人公道。 约莫半个时辰后,刘长青在城外远远看见一股人流从城里冲出,领头的那人,就是王鲤。 “王鲤啊!你又是何必呢?”刘长青最终这话又停在口中,有什么东西刺痛了一下,让他有些疑惑,不过脑中之物混混散散,自己也明悟不了什么,于是迷迷糊糊跛着脚回到家中。 刘长青再也没有看见过王鲤了,也再也没有听说过王鲤了,倒是听说南天王领着军,惹怒了上天,整只队伍都迷失在山脉里,再也没有出来过了。 “南要我说,南天王就是活该!我大江正是太平日子,哪轮的到他在这指指点点?”一个人说出口。 另一个点点头:“他是该死的,看他那乱来的样子,真不敢想他要是当了皇帝,这大江会乱成什么样!” “唉,不过城里那些老爷却是遭罪了!据说那个赵管事,在南天王进城的时候献殷勤,但那南天王听着人告状,立马把他砍了!” “吓!这么重的手,何必致人死地呢?不知道留一线,是该死的!不想新来的县老爷,他就慈善多了!据说……” “……”刘长青听着这话,手中的活也慢了几分,不过片刻之后就又加起速来。 虽然他手中有银子,但此刻却不是拿出来的时候,突如其来的横财,是遭许多人眼红的,刘长青心中盘算着,自己是不是要带着母亲离开这个地方,跑到别处去。 他将这个想法告诉刘母,却被她反对了,原因是她舍不得走了,这里有她想念的东西,换做其他地方再好,自己也没有回想的事物了。 刘长青也只好作罢。不过刘母又开始劝他赶考了,日日夜夜,一见面就是如此,刘长青劝不动老人,半年后,也只好再次赶考了。 刘长青跛着脚,走在曾经的路上,据他上次赶考,已经过了九年了,回想着以前赶考的经历,嗯,还是不想的好。 跛脚的路并不好走,但他也能大概知晓自己到了那个位置。 大概是菜仁村吧,里面好像又乔迁过来了一批村民,他们依旧种着那些果子,还热情招待了自己。 临行前,村长还送给刘长青许多干粮,刘长青也只好凑到他耳旁,说着小心的话,不过老人家没有在意,只说他和以前来的一伙人一样爱操心。 “罢了,人各有命。”刘长青感慨一句,也就出发了,接下来是另一个村庄,嗯,没有村庄了。 地上空空荡荡,没有丝毫房屋的痕迹,只有茂密的灌木与杂草混合着树木,混乱排放在路旁,显得生机勃勃。 继续走,是一座城,城里人来人往,行人几乎是脚贴脚地行走,不过看着刘长青是个瘸子的份上,大家心照不宣地绕着他走,反而他周围有些空旷了。 路过一处府邸,刘长青抬眼看去,上面两个大字:苏府。 苏府周围不时有人来往,不过都会快步走开,有人看见刘长青驻足观望,立马上前将他扶走,还告诉他这府是遭了灾的,上任主人为非作歹,嚯嚯完了,惹得民愤,乃至主人死后,众人恨屋及乌。 “那这主人是怎么是的?”刘长青问道。 “不知道,谁管他怎么死的。”那人说道。 到了城主府,城主却不是原先的人了,来了个年轻人,据说上任城主被砍了。 “哦,原来是这样。”刘长青感谢完城主,也就离开了。 一月有余,二月未满,刘长青又赶到一座城,城外立着一块碑,上面写着前任城主大荒年间英勇指挥,斩杀敌寇,保全城池的故事。 刘长青看着在戏院里唱着的改编戏剧,说不出话来,有好事者向他介绍上任城主的事情,却看着他越来越沉的脸,识趣地离开了。 一路上,刘长青都是独自一人,好像没有什么不同,只是旅程有些失趣罢了。 终于到了京城,京城昌盛依旧,不过原先的四绝没有了,只剩三个,公主府也变成了现任女帝的编外寝宫,据说她时常回来居住一段时间。 刘长青走在京城的道路上,旁边是各式的吆喝与喧闹,不过这些于他无关,在确认没有免费的住所后,刘长青也只得在京城郊外居住下来。 在路过街道时,他看见一个许多乞丐排在旁边,或许是出于共情,他也会给几个铜板,不过其中一人却是有些眼熟。 “刘长青?”那眼熟的乞丐率先开口道。 “你是?” 那人没有回答,只是惊讶地看着他,良久,刘长青才认出来,是江楼主。 第49章 庸人 看见江楼主如今这样子,饶是刘长青也惊讶不已,虽然听说过鸟尽弓藏的道理,但真正看见了还是忍不住唏嘘。 “刘长青,你现在倒是笑起我来了!”江楼主浑身破烂,不过整个人还是显露出举人时的傲气。 刘长青没有接话,想着在杏李楼时自己也受用许多,于是多给了些铜钱,转身离去。 “刘长青!”江楼主在后面大喊一声,随后刘长青感觉自己被什么东西砸中了,是铜钱。 回过身去,才发现江楼主两条裤腿空荡荡的,他已经是个残废了。 “你……” “刘长青,你还是这个样子啊!”江举人紧紧抓住刘长青的腿,笑着对刘长青说:“你真是让我恶心啊,太恶心了!” 刘长青看着他,没有回应,从顶端跌入谷底,他再熟悉不过了,此刻脸上尽是怜悯之色。 “啊啊啊”江楼主似乎受到了什么刺激,抓住地手松开了,整个人趴在地上打滚。 刘长青不再去看他,转身离去。 “刘长青!你我都是他们的狗,哈哈哈,天下是可以是狗的,天才的,蠢人的,绝不会是你这种庸人了!”江楼主疯癫的笑声从后面传来,飘过思绪,传入耳中。 刘长青当然知道他在说什么,自己坏不起来,好不彻底,夹在中间,可不就是庸人吗。不过自己也不在乎,大概吧。 不久夜深了,刘长青早早躺在床上,屋外静谧,月明星稀,他看着窗外的风景,一夜未眠。 几日后就是考试的日子,据说规矩又变了,现在考的是儒学经典,这消息让他不免有些惊喜,于是匆匆报名参加。 考试,答题,匆匆过了两天,随后又在京城郊外等了一月,没中。 或许总是如此吧,努力了并不一定有结果,他也只能回家去了。 临行前,刘长青又被人叫住,那人据说是女帝的人,要他去一趟旧寝宫,遥想当年的经历,自己也只好推脱一番,期望能够瞒过去了。 “大人莫不是认错了?在下可没有金榜题名,您还是另请他人吧!” “错不了,跛着脚从南方来的,如此叫刘长青的只有您一个!” 推脱不掉,他也只能极不情愿地动身了。 到了寝宫,刘长青心中不由地警惕起来,回想起家乡的老母,自己无论如何也要活着回去。 片刻后,从中走出来一个身材曼妙的女人,穿着华贵人家的衣服,径直走到刘长青身旁,不怒自威的看着他。 二人相视,刘长青隐隐感觉有些不对劲,心中有个猜想,但没敢确认,只是疑惑地看着她。 “刘长青,既见本皇,为何不跪?” 当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刘长青就已经知道自己中计了,简单的算计,不管自己怎样都是输家。 不过表面工作却是要做一番。 “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还请殿下息怒!” 九公主没有接话,而是问道: “刘长青,你可愿意加入朝堂,为我效力?” “小人这普通百姓,难当大任,还是不要的好!” 大堂陷入一片死寂。 实际上,九公主心中早有准备,大江人口早已有万万之数,文曲繁星如同过江之鲫一般,不过碍于大江的官僚体制,诺要运转却少不了要用一些忠心于自己的普通人。 “又是这个结果吗?刘长青,你真是将那些圣贤书读进狗肚子里了,难道一点不知忠君爱国?见我如同见父母吗?”九公主的声音穿透整个府邸。 随着这话说出口,一大波士兵持刀涌入寝宫,声势浩大。 看来,今天是走不了了,刘长青心中感慨一句,只可惜未能给母亲安养晚年,却是心中有些遗憾了。 他静静等着,看着越来越近的的兵卒,无可奈何。 不过,等了许久,他还没死。 一群书生冲入府中,为首几人明显有些怒气,不过更多的是惶恐。 “殿下何故为难一介书生?”为首几人立即请命。 这倒是让刘长青和九公主有些吃惊。 [?ヘ??] 九公主刚想发怒,却是强忍下来,前不久就有人造反,当今要是杀了这些书生,那以后就会越来越乱,况且以自己对祖爷爷目前的了解,就算出手,自己也会有个不小的亏,她可太明白情分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于是她想了许久才和气道:“朕看他有可塑之才,所以才敲打一番” 很明显,九公主不如上一任稳重,她不该解释的。 “敲打?那这些士兵又是来跳舞的吗?” “……”越解释越乱,让她头大。 可惜上一任早就把大义的名声收割完了,不然此刻却是可以给刘长青随意扣个帽子了。 越来越多的书生加入讨论,现在也给现任的江皇上了一课。无奈爬上她的心里,只得让他们离开了。 闹剧过后,皇宫北边祖地,此刻的江姓修者也不禁笑出了声,自己换了一个丑角上任,果然能给自己带来不一样的体验。 不过这些,也就只有他一人知道罢了。 京城郊外,刘长青走到城边,旁边是江楼主。 “江楼主不和在下一起逃吗?” “没想到连你都瞒不过去啊!”江楼主笑了笑,不过还是肯定道:“我就不走了,躺习惯了,不愿走了!” 刘长青又请了几次,但江楼主却不愿再和他说话了。 看着刘长青走远,江举人似乎看见了许久以前的自己,那时候他像刘长青一般不肯低头,不过生活会磨灭一切自尊,当自己风餐露宿时,也只好低头了。 可惜了,自己最后想要做个好人,做个真正的举人,却对九公主再无用处了,毕竟大江这地方,从不缺读书人。 江举人看着自己的腿,苦笑一句,不过心中有些释然,自己似乎真有些摸着那圣人的话了。 不过,有些太迟了。 明日的京城好像已经没有改变,不过有人发现一个乞丐死在了京城郊外,按理来说没有什么惊奇的,直到有人出声道: “他好像是江举人!” 大家定睛一看,果然是江举人。纷纷惋惜几句,就散开了。 第50章 死亡 刘长青走了很久很久,终于回到了饼村,村子像往常一样,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或许生活总是如此吧,刘长青走到村口,这样想着,他已有两年没有看见母亲了。 正思考着,一人看见刘长青,远远跑了过来。 “刘长青!你可算回来了,你娘就要不行了!” “?!”顾不得回答,刘长青飞也一般地回到家中,此刻刘母正倒在床上,整个人气若游丝,身子更加瘦小,若不仔细看,怕是会认为是一具活着的干尸。 刘长青快步上前,刚握着母亲的手,刘母就醒了过来,她看着刘长青,嘴微微张开,却说不出一句话来,于是刘长青只得靠在她嘴边,细细听着。 “青……儿,你....一定...要...做...自己...喜欢的...事” 说完就断气了。刘长青呆呆地看着母亲,手中温度渐渐低了下去,心中一直想着最后那一句话,不知道要做什么。 很快饼村的大家就忙了起来,虽然平日日不怎么待见刘长青一家,但大家总是一个村子的,念着祖上几代的情分,开始帮刘长青张罗起来。 这些人替刘母收尸,那些人给雕了副棺材,还有些人替刘长青布置葬礼的装饰。 而刘长青呢?他呆呆地站在一旁,好像一切和他没有关系一样。 “或许是读书读昏了脑袋吧!”有人小声说道。 “看他来的样子,估计又没有中,可怜了他母亲将他养大,却是一天福都没有享了。” “难怪出生那日,有先生说他断不可留呢!” 布置葬礼的人七嘴八舌,手中却没有停下活来,都辛勤地工作着。 刘长青或许听到了,或许没听到,只是现在他还是呆愣愣的,没有知道他在想什么。 按理来说,刘长青是要办酒席的,但刘长青全身上下兜比脸都干净,自然拿不出多余的钱来办葬礼,好在村长不计前嫌,又记了一笔账给刘长青,好让刘母的葬礼勉勉强强办成了。 当契书来到刘长青面前时,刘长青还是那副呆呆傻傻的样子,于是众人一合计,拿着他的手,按了手印。 酒席上,大家都很开心,因为有了免费的吃喝,好像也没人在乎处在一旁的正主了。 饼村并没有守夜的习俗,天一大早,众人就扛着刘母的棺材准备上山埋了。 走在最前面的是村长,饼村就属他辈分最大,于是就由他领着刘长青,带着队伍走到山上。 整个队伍也没有多少人,除了抬着棺材的四人,和村长,刘长青外,也就只有两三人了。 丝毫没有昨日那般热闹了。 整个队伍走了许久,终于到了目的地。 只见前面的村长领着刘长青还有几人,就地挖起坑来,那坑到四四方方,正好埋下刘母的棺材。 于是四人将棺材放入坑中,在村长那里领了钱后,就匆匆离开了。 原地只剩刘长青和村长,还有几个,或许是看热闹的。 “刘长青,你哭一哭吧,要不然你娘走得不安心啊!”村长对刘长青说道。 其余几人也齐声附和着。 “对啊,刘长青,你也不想自己娘黄泉路上赖着不走吧?” “也不用担心你娘孤单,你爹陪着她呢,哭两声让他们安心投胎吧!” 许久,刘长青才木木地听着他们的话,努力挤着眼睛,眼泪却半天流不出来。 众人见此情景,就走了,走之时叽叽喳喳的。 于是原地只剩下刘长青一人,或许是入秋了,亦或是其他的,周围似乎有些寒冷,不过刘长青并不在意。 从昨日以来,他的脑袋就昏昏沉沉的,他知道母亲死了,但自己似乎并不感到伤心。 他只觉得自己思考的很慢很慢,他也并不理解为什么要哭,心中也突然没理由地解构这句话了。 “要是我哭就能让父母走好,那这天下的孝子不应该哭死来吗?” “要是让老先生知道了,不知道会不会告诫我一句,子不语怪力乱神。” “所以我哭大概是没有什么用的吧,况且我也并没有感到伤心,哭就更加不必说起了。” 说着说着,刘长青也不禁自嘲自己是个没人性的东西了,萍水相逢的人尚且可以哭出声来,自己的母亲却万不肯施舍半滴眼泪来。 “刘长青,你可真是一个畜生啊!”他说着,看向眼前隆起的小土坡。 沉顿的脑中思考着刘母的话,好像总是没有所得。 或许时间很慢吧,刘长青这样觉得,自己活动一番,似乎也只过了片刻,太阳的位置也没有移动半分的样子。 刘长青依旧看着刘母的坟,上面是新土,有些土腥味,他不太喜欢。 “那,就不喜欢吧,做自己喜欢的事,应该是这样吧。”似乎在自言自语,但无人回应。 寂静的墓地,只有他一人罢了。 那就索性一起说出来吧,他这样想着。 “娘,其实我不喜欢吃鱼,鱼全是刘虎那小子的主意。” “其实我也不喜欢你骂我的样子,那次童生试,我一直不喜欢最后就得了条破鱼。” “我还不喜欢当秀才,你忘了给我补办酒席,其实我一直想要办的。” “我最不喜欢的是上学,我一直不懂为什么要去上学,我很讨厌上学……” 对着一块坟包,刘长青说了很多很多,有时候前面说了的,后面又说了起来,有时偶然记起什么不相干,也会随口说几句。 说着说着,他脚下土地慢慢变得泥泞,但还在继续说着。 “爹娘,我好想你们啊!”一句出口,却再也没有话了,此刻,夕阳西下,已是黄昏了。 刘长青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回到饼村,回到自己的床上,他只知道用被子裹着自己,从明天开始,他就是孤身一人了。 黑暗慢慢笼罩着他,夜深了,整个饼村陷入沉眠中,明天,所有人都会正常起来,投入到各自的生活中。 时间像一条很长很长的河,死亡就是投入河中的石子,最终会被时间长河抚平一切的波澜。不过,波澜之下,有些鱼儿已不复当年了。 第51章 柴米油盐 我叫江明,出生在大江京城,父母似乎在朝中做官,我和当今江皇也是同祖,并不是姓的一样,而是我和她身上流着相同的血脉。 在我小的时候,我爹就开始培养我,亲自请来大儒教我识字,期盼我能考个举人出来,当然我也不负众望,五岁识得千字,八岁就去考童生,不过没有考中。 爹娘告诉我,没关系的,再试一次就好了,他们总是鼓励我,连有时候会打我手心的大儒老师,也相信我,所以我不负众望,下半年复试就考中了。 于是我再接再厉,接连考了四年秀才,在所有人的支撑下,我考中了。 到了十六岁,就要考举人了,我也搞不懂为什么要十六岁考,反正师傅说这是厚积薄发,他还说这举人试不比秀才童生,是要底蕴的,多考会闹笑话。 这我也是知道的,据说有个家伙考到老了都没有考上,索性拜了个举人老师,那举人老师其实我也知道,是许久以前从京城分离出去的江家人,名字不清楚,据说和江皇闹矛盾,江皇就把他踢了。 不过说来也可笑,真有人考了这么久都考不上举人?这不是很简单吗。 为什么这么说? 我十八岁试了两次就考上了,京城的选题也很明确,还提前告诉大家了,我总是不明白一些书生为什么考不上。 我考上举人后,家里人举办了许多天酒席,但是我真不喜欢,因为我不喜欢喝酒,那聚香楼的酒太苦了。 在酒席上,父母也很高兴,他们说随便我玩,想去哪就去哪,随我自由。 可当我说想当官时,他们却立马严肃起来,其实我是真想当官,那几本书上不是说什么要体恤民众吗?还经常有人被记在书上,像上次那个老头县令。 所以我想当,就是想,他们了解后也没为难我,说着随便给个县令当当吧,于是我就来到了这里,叫什么县来着,不记得了,反正我花了一个月才赶到。 唉,这已经是我能挑得最远的地方了,真没意思,明明说想去那就去那的。 不过我也不在乎了,但是他们硬是安排了许多人和我同行,有算账的,管事的,披甲的,还有许多我说不出什么的,甚至还有一个以前喂我吃奶的! 有这些人在,我基本当个县令就是在睡觉的路上,刚起来政务就没有了。 于是我只能去城外看看,但总有几个披甲的跟着我,让我很不舒服。 不过面前的风景倒是让我很喜欢。 连绵成片的田野与许多正在辛勤劳动的百姓。想着他们能在这寂静的山野里与雅竹相伴,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整日看着这天府美景,我就有些羡慕了。 这样的生活,我也有些向往了。 尤其是其中一个老农,跛脚却没有放弃对生活的希望,勇敢面对生活,还过成了田野人生,人生想必是充实且幸福,真是了不起! 于是我连夜写了篇《颂田野》,但左改右改,总是不得我心,唉,可惜趁我不注意的时候,小时候的奶娘抄录了下来,送到了京城,经过我爹娘的一番称赞,那篇不太好的文章竟然风靡起来了。 于是我就要被调走回京城了,想着也要感谢一下那个老农,他估计是个隐士,我就穿的朴素些,没带谢礼,留给他一篇改好的文章后,就离开了。 写到这里,正是在回京的路上,想着我的人生,和他的生活,我也想拥有老农那种生活了。 ———圣贤四年六月二十号江明记 饼村,刘长青拿着手中的纸,有些懵了,那个贵公子经常莫名看着他,总是让自己害怕是江皇来报复自己了,可手中这篇文章,似乎在告诉自己不是那样。 “算了,既来之则安之”于是刘长青又看了一遍文章,写的不错,想着或许会有人收,于是赶着天黑跑到县城里去了。 “不行!什么狗屎!”收文章的人看也不看,恰好打了个喷嚏,索性将这纸用来擦了,别说,挺柔顺的! “你怎么——” “你这文章没必要看!你是什么东西?估计书都没读过,学人写什么文章?” 那人说完,让人把他赶出去了。 刘长青无奈,只得回到家中,自从刘母死后,自己没有管家的经验,日子愈加过得贫苦了。 今日没油了,明日没盐了,后日又没米了,自己刚想囤点东西,但没有本金,也只能吃一日算一日了。 加上自己租田,以及刘母葬礼的费用,去年收成到自己手中,也就只能勉强维持生计了。 所幸自己还琢磨出一个办法来,将那米蒸两次,个头就会大了许多,虽然时常撑着自己,总是想上厕所。 一天的时间似乎总是不够用,刘长青总会如此想着,吃完饭后,就要立刻去管理那片禾田,还要顺带看管村长家的鸡鸭。 到了下午,去处理杂草,自己租的田是饼村最大的,如此自己才能勉强还上债务。 临近晚上有些空余,就要赶着亮去看看有没有野菜,晾成干,农闲时卖去县城也会多一笔收入。 到了夜晚,自己就要吃第二顿饭了,中午有时对付几口,有时不吃,就不算在里面了,晚上才是正餐,一个人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吃完饭,洗了碗,或许趁着还没有深夜就洗个澡,匆匆睡去。 毕竟自己买不起照明的蜡烛,春夏秋冬,每年,每月,每日,都是如此。 有时候,刘长青也会想,自己活着有什么意思吗?但很可惜,繁重的劳动让他几乎没有时间深入思考,反而,没有感到什么忧郁的。 今日看着那人送来的文章,刘长青才堪堪想起,自己似乎还是认得几个字的,还是读过许多书的,还是可以思考和应该有作为的。 不过随着肚子叫了起来,思绪就不在那上面了,一日不吃,对于他来说,几乎是难以活下去的。 平平淡淡的日子渐渐吞噬着刘长青的思考,或许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对很多东西都麻木了,但他认为自己好像慢慢成熟起来,碰到东西会先指责别人,有时还会利用自己的跛脚来趁机讹上一笔,当手中真正拿着那些不义之财时,刘长青心中会不自觉地窃喜起来。 第52章 山神祭礼 本来日子是要这样一天天过去的,但平淡的生活总是会出现许多的变故。 刘长青正在干活,突然感觉到整个世界都开始震动起来,随着身体本能的下倾,再次起来时,整个农田毁于一旦,竟是一年的努力全都白费了。 他不知道怎么回到家的,或许心中还是会害怕吧,担心自己的债务又要增多了,正细细想着,村长走了过来。 “刘长青,这事不怪你,你好好休息吧。” 听着这话,刘长青心中安定下来,脑海中那隐隐要逃跑的念头烟消云散。 人总是这样,苦难中还有一丝喘息就绝不会离开。刘长青也慢慢变得与他们一样了。 村长走后,就是久违的寂静了,这房子已是许久没有人来,或者说,除了刘长青夜晚要睡在这外,也丝毫看不出和其他地方的区别。 起码,刘长青并不知道。 久违的空闲,让他像囚禁许久的鸟一样,甚至连起飞都不会了。 “或许我明年应该再换一亩田,这田有些不幸。” “我是要向村长赔罪的,他免了我的罪,就是不知会不会要我赔后续的东西了,看他那样子,应该是不会,不会最好。” 刘长青絮絮叨叨地,他盘算着饼村的生活,或许他也只能这样了。 就在他想时,耳中似乎凭空响了一句。 “刘长青” 固旧的思绪从繁劳中突然解脱,没有了翅膀的鸟儿早已不敢飞翔。 “我……在...干什么啊?”似乎是旧日的自己最后的余响,刘长青一时间流下泪来。 咸湿的泪水慢慢划过他黑裂的脸,却随着干瘪的嘴唇,径流在充满老茧的双手上,可惜早已不是当年了。 细细想来,已是四十有五,却像花甲老人一般。田野的土地从来不会滋养辛勤的农民,只会吸干他们的血汗,堪堪结出勉强果腹的稻谷罢了。 刘长青家陷入悲哀中,悲哀或许需要时间化解,但时间应该是不属于刘长青了。 村长家,许多人聚在这里,在议事的大堂上,排了八把椅子,村长正坐在中间那把椅子上,众人都看着他。 “村长,山神的祭典就要开始了,祭品怎么办?” 村长罕见地抽着烟,眉头紧锁,他心中早有了一个人选,但还差两个,献祭需要一老一少,一小,显然不够。他看向周围的人,缓缓开口:“诸位有事想说的,尽管说吧,这里是议事堂,不是我一个人的地方,不要让我一个人说。” “那我们自己把刘长青祭了如何?”有人立刻发问。 “好好好,他也算死得其所,正好让他们一家团聚了。” “可惜他娘死早了,若是现在还在,就没有那么多烦恼了!” “难不成还想像上次一样,来个母子祭?” “哈哈哈……”众人的话语间充满的快活的气息。 只要确认一人,相应年龄段的人就可以放声大笑起来,想必也是饼村的特例了。 “罢了,罢了还有两个,你们自己讨论讨论吧!”村长抽着烟,心里也盘算起来,山神祭似乎一次比一次短了,只希望不要惹那位生气吧。 用三条命,换来饼村安康几十年,是再合算不过的买卖,即使在大荒之年,饼村照样可以吊着一口气,原因就是如此。 众人听着村长的话,也纷纷盘点起各家的人数,有老人和小孩的,心中不免紧张起来。 “可惜刘长青没有后人,不然到时,人选又可以少一分!”一个奇怪的念头出现在众人脑海里,不久就消失了。 饼村并不大,议事的大多都是些与村长较为亲近的,还有许多目标可以选择,在抛去刘长青这个显眼的东西后,后面的也就轻松许多了。 约莫一刻钟后,众人商议出来人选,各自安排好工作后,就各自散去了。 此刻的刘长青,还沉浸在自责中,望着一眼可以看到尽头的人生轨迹,心中的不甘与自身年龄带来的无奈撕扯着他,他没有长久的生命,没有坚定的信念,这种情况发生在任何人面前,都会感到绝望吧。 “刘长青?”村长又来他家,看着他这样,试探性的地叫了一句。 “……嗯”刘长青木讷地回了一句。 在听到刘长青还有性命时,村长心中便安定了几分,再过不久,人一到齐,也无需在意他的好坏了,不过眼下却要宽慰他几句,免地出现意料之外的事情。 念及于此,村长开口道:“刘长青啊,这个不怪你,我也不是不讲情理的人,你大可安心,大不了明年再还吗,不着急。” “……” “那这样,我给你免一年的租息如何?你少了这一年,再过几年,你娘的葬礼钱还完了,你就该享福了!” “……享福吗?”刘长青喃喃自语。 “享福啊,怎么能不享福呢?多出来的钱想买什么买什么,自己给自己花,这难道不是享福吗?”村长看他回应了一句,又立刻给他画着未来的大饼。 刘长青听着这话,只觉得未来更加黑暗,几乎看不到尽头了,脑海里蹦出来一个想法,也不自觉害怕起来。 或许,随着年龄的增加,自己的所有渴求也慢慢衰退,心老了,并非是没有欲望,只是迫于现实的无奈而渐渐萎缩理想罢了。 诸如此类的想法不断涌现在他脑海了,他似乎能隐隐看见那垂垂老矣,吊着一口气,在孤独中不断安慰自己的可怜模样了。 可是,他找不到办法改变。 当一切都是死局时,人似乎只有唯一,且只有可以自我了断的权利了。 经过村长这么一劝,刘长青的情绪变得更加不稳定,他身躯颤抖着,好像随时要爆发出来,联想着刘长青一些疯疯癫癫的前科,村长不禁有些害怕了。 毕竟自己应该是打不过他的,富足温养的身躯一般是比不过靠力气吃饭的农民。 不过就在这时,一大群人冲了进来,一把抓住刘长青,将他绑了起来。 现在,刘长青连死的资格都被剥夺了。 第53章 蝼蚁 一大群人浩浩荡荡地抬着三个人赶到后山上,似乎上天有些预感,天也灰蒙蒙的。 刘长青和其他两人奋力挣扎,不过在这么多人面前,显然是徒劳了。 众人没有因为他们的挣扎有一丝减缓的趋势,那个小的才八九岁,没见过这样的场景,哇哇哭了起来。 一哭起来,有几人觉得烦人,就扯下一块布料,塞进那小孩的口中。孩子发出呜咽的声音,很快被淹没在人群的吵闹中。 老得闹腾一会,就要休息一下,他年纪太大了,没什么体力了。 至于少的,就是刘长青了,其实是不太符合标准的,但秉承着差不多的原则,勉勉强强也是可以当少的,毕竟孤家寡人是最好的人选吗。 经过几年来的耕种,又是壮年,刘长青的力气自然是大些,可惜没什么用处,一个人的力气再大,也是难以和许多人相抗衡的。 况且别人并不都是酒囊饭袋,力气大,会有力气更大的,跑的快,会有跑的更快的。 于是三人就这么顺理成章地被抬到了一处山洞中,随着最后的巨石堵上缺口,整个洞中陷入一片漆黑。 黑暗,有些喘息声。 刘长青心中隐隐感到有些不对劲,他摸索着,手中感到有了温热,细腻。 是那小孩的! 不过他为什么不闹腾?难不成昏死过去了?又慢慢摸索着,确认身体方位后,刘长青拿开了堵在他嘴上的布料。 不过还是没有声响,刘长青又提上手去试探,那孩子早就没气了。 “刘长青?别白费力气了,我们这次算是死定了。”苍老的声音传入耳中,刘长青倒是认得,好像是刘老三,据说六年前死了老婆,又没有孩子,应该也是这样被抓了过来。 刘长青放下孩子的尸体,躺在一旁,没有答话,此刻已是绝路,再次面临死亡,说是不害怕肯定是假的,此刻他脑袋昏昏沉沉想要安静一会儿。 刘老三没等到答话,也不气馁,而是自顾自说了起来。刘长青听不清他说了什么,只是感觉头似乎越来越痛,但又不好意思打扰老人家的话,于是就这么僵持着。 二人就这等着死亡来临,好像等了很久。 此刻外界饼村,村长等人正回到家中,人群立马散开来,但不久后又集聚在村长家门前。 “村长!大事不好了,村子出不去啦!好像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挡住了!”一人急急忙忙开口。 “莫慌!先去看——” 村长话还没有说完,整个人突然炸成血沫,血迹粘上了现场的每一处。 ?!!! 人群立刻慌乱起来,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就只是在本能地逃跑,溃散。 但一个接一个,似乎没有任何征兆,每隔一段时间,就有人炸成血沫,淳朴善良的农民怎么经历过这样的事情? 就是连叫骂都不知道要叫骂谁,崩溃的人群推倒,践踏面前的一切,有时是物,有时是人。 慌乱与恐惧充斥着每一个人的内心,但出去的路,早就被看不见的东西堵死了。 有些聪明人反应过来,立马跪到地上,祈求着山神的原谅,这次的祭品,以次充好。 似乎真的有用,人群的异象立刻就没有了,不再有人死亡。 才怪。 随着众人的目光全部落在跪着的人身上,那人保持着诚恳的模样,在所有人面前炸成血雾,更细,更震撼,更叫人大饱眼福。 安定的人群再次慌乱,有些人还是会跪下来,祈求山神的原谅,毕竟那人不是晚些死了嘛! 此刻京城,江姓修者感受到了饼村的人间惨剧,他闭上眼,细细品味着,似乎身临其境。 饼村的异象还在继续,村子的天空也慢慢变成深红,下起血雨,那妖异的红光照射在村子里的每一处,好像明示了此次不会留下一个活口。 不过随着一道不男不女的声音响起,一切似乎都戛然而止。 古朴饶舌的语言从空中传来,整个血色的天空破开一道巨大的口子,温暖的阳光再次照射进来,众人才发现一直是天晴。 饼村所有人看到一人漂浮在空中,所有异象瞬间消失不见。 只见那男人身披黑色长袍,白发红瞳,整张脸雌雄莫辨。 随着他再一开口,手中突然多出一只怪物来,那怪物七分像狼,两分像狐,皮毛光泽顺滑,但不过手掌大小,正在黑袍人手中挣扎着。 黑袍人随手一挥,怪物消失不见,饼村众人即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立刻纳头便拜。 不过,这并不是来救他们的。 黑袍人瞬身来到一人面前,仔细打量一番后,立刻出手,不知是什么时段,面前那人立刻化为一具干尸,而黑袍人手中多了一个十分微小的血粒。 望着手中的血粒,他好像十分高兴,正要继续出手时,突然身形暴退数百米,整个人又出现在空中,惊恐地看着刚才站立的地方。 那里,正站着京城的江姓修者。 “江离?你———”似男似女的声音还没有结束。 黑袍人半边身子已经消失不见,他惊恐地感受着逐渐崩坏的另外半边身子,眼中不可置信。 不过眼中的景象立刻被一张俊秀的脸夺走,江离看着面前快要消散的眼前的黑袍修者,很仔细,像是凡间新婚之日的男子看着新娘一般。 他在品尝死亡包围修者的每一瞬间。 蚕丝制成的衣服慢慢没了依靠,渐渐滑落,被高处的风慢慢吹动着,黑袍人能感受到死亡在另一位的手中被控制着,一步步向自己轻轻走来,但他此刻几乎做不了任何事情,身躯也在慢慢变得阴冷,似乎是某人的特意,本该丧失意志的头脑此刻却异常清醒。 是身体,只要还有一丝本能,身体就会不顾一切,来让自己存活,可惜,当这些落入他人手中时,一切都变得恐怖起来。 黑袍人能听到周围的每一处声音,它们好像在无限放大,让她难以思考其他的事情。 第54章 女修 不过很快,随着脖颈一凉,整颗头颅倒飞出去,她能看见,自己的身体化作一缕微风,在男子面前消失不见。 而后,整个变换的视角被突然固定,又是一阵剧痛,他什么也看不见了。 江离看着饼村的乱象,他并没兴趣插手这件事,反正最后不过是化作山精鬼怪的传说罢了。 他在这里等了一个时辰,饼村众人就跪了一个时辰,口中称赞歌颂着未知姓名的神明。 一个时辰后,眼见没有任何异动,随着脑海慢慢刺痛起来。再三检查确认无误后,江离消失在天空中,不过瞬息间,又出现在大江祖地,他看着开始乱动的右手,默不作声,开始闭目养神起来。 此时饼村众人才站起身来,虽然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几乎将他们的世界震碎,但只要人还活着,就要吃喝拉撒,就算再不舍得起来,也要为明天的早饭做准备。 不过很快就有人发现,饼村还是出不去,屏障在天空开了个大口子,却没人给他们的路开个口子,大家被困死在这里了。 然而他们的担心却显得多余了,随着夜幕降临,黑袍人消散的天空中突然出现了一丝血气,血气开始慢慢浸染周围的空间,随着无形之物的涌入,慢慢出现骨髓,经脉,而后是血肉与皮肤,不多时就见一个妙龄女子赤裸着身子出现在天空中。 好像是天凭空捏造出来的。 女子刚出来,就几乎支撑不住身体,从空中跌落下去,好像遭受重创。 “该死的江离,活该被人打成那傻逼样!把老子的男身给打没了,***!” 男声夹杂着女声,这句话以极其奇怪的语气被说出来。 这里的动静很快就吸引出来许多人,大家早上经历这样的事情,对待陌生的人警惕许多,纷纷将她围起来。 这修者正生着气,周围赶上人来,结果不必多说。 一刻后,周围除了几具快要风化的干尸外,什么也没有留下了。 洞穴里,两人一尸的格局还是没有改变,不过在这里,刘长青右耳还是能勉强听到外界一丝声音,不过十分杂乱,在安静和热闹之间切换。 刘长青觉得他们或许是在开宴会庆祝一番,夜似乎是深了,他不清楚,反正肚子是十分饿了,依靠在墙上,刘老三也说不出话,整个洞里显得十分寂静。 不知是不是错觉,整个山洞似乎抖动了一下,刘老三也好像很害怕,第一时间靠了过来,紧紧抱住他。 刘长青刚想出声安慰几句,整个山洞却是立刻开始抖动,坍塌。 不断有落石砸下来,砸向二人,期间刘老三好像在对着刘长青说了什么,然后死死抱着他。 不过可惜是对着刘长青左耳说的,他没听清,就已经看见面前的刘老三没了气。 随着又一声巨响,熟悉的感觉涌上刘长青身体,他感觉自己好像又飘了起来。 “还有一个!” 古朴,翘舌的语言又一次进入他的脑海里,他脑中有些刺痛,好像有什么东西要出现了,那是他本能抗拒的,会令他再次崩溃发疯的事情,不过又被理智压了下去。 似乎是有所感觉,刘长青本能地看着天空,他眯起眼,隐隐看见一位身穿红裙的白发女子悬浮在空中,而后眼前一黑。 这并不是他昏过去,相反他清醒地很!只是眼前是真的黑,深沉的黑,或许日常里看见的黑会被其他颜色所覆盖,变得有些光泽。 可眼前的黑似乎是吞没一切色彩,一切希望,单是看着就让人感到渺小和恐惧的黑。 刘长青想要叫出来,但他连自己的声音都听不见分毫,整个空间死一般寂静,却又好像似曾相识。 他再没感到饥饿,也闻不出味道,所有感觉好像被剥夺了一般。渐渐地,他四肢的感觉好像也开始慢慢消失,黑暗啃食着他的一切。 “咦,这人有些意思!” 古朴,饶舌,似男非男似女非女的声音划破寂静,传入耳中,好像是希望? 刘长青听不懂,但感觉是希望,或者说,他希望是。 女性修者将手一提,刘长青的身体就立刻飞到她面前,她将右手放在刘长青天灵盖上,开始探查起来。 而被探查的刘长青,脑海好像要撕裂一般,他本能地想要叫出声来,但张开口发不出任何声音。 随着许多记忆片段闪女子过脑海,她也不禁笑了起来,这一趟,还算不亏,眼前这个凡人正是一个好苗子,真真正正的,用来练器的好苗子! 他居然生出来了灵魂!人本来是没有灵魂的,死了不过化作枯骨,消散在天地间,但有一些凡人经历许多重大变故后,身体会不由自主地保护脑海中脆弱的意识,灵魂就如此诞生了。 而刘长青的,正是靠着许多痛苦经历产生的灵魂,此种灵魂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不断用酷刑来折磨他,催生身体不断保护自我,而后达到不断增强自身灵魂的目的。 如此良才,假以时日,待达到灵魂极限后,必将成为手中一大利器! 想到这里,女性修者脸上不禁笑的更加灿烂了。 这女子本就十分好看,一笑起来更令人生出好感了。此刻的刘长青,不知怎么的,刚经历剧痛的内心竟然生出这种想法来,心里不由自主地原谅了刚才女子对他的所做所为。 “你叫刘长青?”声音不再古朴,刘长青听着这话,有些愣神。 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在自己心里出现,自己似乎是因为她叫了自己名字而高兴?心里,好像有些窃喜,自己似乎有些幸福? 良久,他呆愣愣地出口,黝黑的脸上不知道为什么,而感到有些害羞发红,声音也颤颤巍巍:“...是...我是刘长青。” 太可悲了,可伶的刘长青,就这样几乎抛却了一切思考,一切理智,将自己的安危弃之不顾,什么都不在乎,就只想和面前的女子呆在一起。 不过,他似乎也抗衡不了什么,凡人意志再怎么坚定,也不过只是凡人罢了。 第55章 惊喜 人总是有极限的,不管意志如何坚定。倘若一个人不吃不喝不睡,一直跑,约莫三四天,整个人就力竭而亡,所能到达的距离,不过是修者瞬息之间距离的万分之一。 而这位女性修者就深谙这个道理,再强大的人,也仅仅是人,就算万万之数将其视若神明,其一样要吃喝拉撒睡,但修者却没有这个烦恼。 眼下刘长青四肢不翼而飞,两个眼窝空洞洞的,七窍之中有着暗淡的血迹,脸上没有一丝薄皮,丝丝血痕纵横交错,腹中各式脏器清晰可见,背部有一条白龙断成两截,一截连着颈部与背部,一截连着腹部。但即使这样,他还是没死。 此刻他就像一只肥胖的虫子一样只能不断匍匐着,来显示这只东西还有动静,应该算个生物了。 “师傅,今天要换哪套刑罚?”一位童子模样的修者恭敬地询问一旁的女修。 女修看着从凡间带来的刑罚书,其中绘声绘色的各式酷刑,即使是活了千万年的她也不由的大感惊喜。 此刻心中正沉入其中,沉默许久,女修才从回过神来,将书丢给童子,说道:“随便弄,别死了就行。” 童子应了一声,等女修离开后,他才慢慢翻开书来,映入眼前的各式酷刑,那些酷刑在他脑子不断改良后,逐渐排列起来,心中已经将日期排到很久之后了。 他吹出一口气,面前的肥虫瞬间长出四肢,身上看不见一丝血污,各种残缺的部位纷纷凭空出现,甚至皮肤都白嫩了些许,此刻的刘长青倒像个正常人一样趴在地上。 刘长青刚一感受到四肢,就立刻跪地求饶,当其面前童子将他手臂生生扯下时,自己就已经屈服了。不过那童子嫌他太吵闹,随手一指,自己喉咙传来剧痛,任凭如何呼气,自己半个字都喊不出来。 童子没有理会他,一个瞬身来到刘长青周围,刘长青还未反应过来,脖颈传来剧痛,自己四肢失去了掌握,好像突然被切去了一样,但却有知觉。 之后他听到童子似乎拿着什么铁器,发出碰撞声,好像还在空中比划了几下,又是阵阵爆鸣。心中不由紧张起来。 紧接着,刘长青感到谷道被撕裂开来,有什么巨大的异物径直捅了进去,他想大叫,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童子拿着手中的勾棍。往前抵了抵,而后旋转几圈,待手中阻力感传来,掂了掂,立刻径直拔了出来。 一条粉红的长蛇缠绕在铁制勾棍上,血黄之物喷涌而出,随之一起的,还有许多说不出名字的碎肉。 换是个正常人,或许就昏死过去了,但童子是个老师傅,早就对凡人的结构研究颇深,此时恰恰没让刘长青死亡,而是不断在痛苦中接近这个过程。 在拜师干活的时光中,童子发现,对于凡人而言,只要脑袋没烂透,重塑一具身躯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于是童子又掐了个诀,刘长青脑海中的混沌感一扫而空,他反而十分清明,能仔仔细细地感受到身体的每一处到底发生了什么。痛苦扭曲了他的面庞,但还是要挤出一丝哀求之色,希望那童子能给自己一个痛快。 童子走到刘长青面前,看他这样,心中了然,也有些叹息他实在经不起折腾,想起以前的那些个硬汉。 自己故意让他叫出声来,一连三四天,都在咒骂自己,可是有什么用呢?最后还是会屈服在自己手中,因为痛苦是无法适应的,断了手脚的人还是会因为刀剑的划伤而感到疼痛。 或许一时的兴起可以感觉不到疼痛,但经年累月下,总会到达屈服的那一天。 看着刘长青屈服的模样,童子有些难办了,以他丰富的经验判断,过早的屈服说明其精神状态有些不稳定,再加多少的酷刑,意识一崩溃,没了身体主动的滋补,就失去了折磨他的意义了。 这让他一时间竟不好下手,只得冲出门去,请教师傅。 一打开门,就是一片水池,雾气朦胧,一道似男似女的身影端坐在正中央,周围流光溢彩,无边紫气从四面八方涌来,引得周围云鹤相生。 童子不敢怠慢,立刻做了一礼,上前一步,朝那身影说道:“师傅,那刘长青快要崩溃了,怕是难以壮大灵魂!” “你手段重了?”女身男貌的修者开口道。 “就按照书上说的做,他就受不住了。” “……罢了,我有手段。” 二人来到刘长青面前,女身男貌的修者将手掌放在刘长青头上,分出一丝念头,将它附在刘长青脑海中。 原本几乎崩溃的刘长青脑海中突然想起来许多美好的回忆,有自己父母健在,自己高中举人,又有娶妻生子,家庭美满。 拥有的,没拥有的,一股脑出现在他脑海里,每当他快要放弃时,就会充斥着他的内心,好像一切都发生在自己眼前。 女修探查了一遍刘长青的脑海,又小心的打入一道术法,又一道细微的神念缓缓出现在刘长青脑海中,那些不愿想起的,自身想要遗忘的,被掩埋在最深处的记忆,慢慢浮现。 他清晰地记起,父母死亡的无奈,以及在自己口中,鼻子里,面颊上,朋友尸体的粘湿,腥苦的感觉,他好像在大口吃着,只为了活下去。 “好了!继续吧!”女修嘱咐童子一声,再次离开了,下次见到他,就应该是男子了,起码外观是。 童子检查了一下刘长青脑海。发现,难过时人间绝苦,幸福时完美人生,刘长青的脑海里有两道神念,一道不断激发痛苦与幸福,一道将二者分离开来,互不影响。 童子不禁感叹一句师傅手段的高深,像自己这般几乎新生的修者,没有时间的积累,是万万做不到如此境地的,只有那些活了千万年的老怪物,才能有许多意想不到的术法与手段。 “那么,我们开始吧,刘长青!”童子的声音传入刘长青的耳中,似乎在自言自语,这也是童子百年来解闷的习惯。 抓着手中的各式器物,宽阔的房间里是不断撕扯与切割的声音,奇怪的是没有一丝惨叫与咆哮,就在如此安静的氛围里,刘长青与童子度过了漫长而又短暂的三个月。 而童子手中的那本书,才缓缓翻开第一页。 第56章 利器成 今日花,明日果。 天地万物生长的规律大多如此,今日就是收获刘长青这枚果子的时候了。 黑袍男修整理一下自身凌乱的衣物,他身上粘糊糊的,有几缕金色道痕像游龙一般飘在手臂上,所过之处皮开肉绽,但不久后又愈合了,没有一丝疤痕。 他站起身来,新生的身躯一个踉跄,跌倒在水池里。 “罢了,以后再适应吧”心中一动,原本清秀的男子化作一位女子,她伸开双臂,上面也有金色游龙。 不去在意那些,女修站起身,来到徒弟屋里。 “师傅,这刘长青已经料理的差不多了。”童子看见女修出现,立马跪下出口道。 女修看向面前的刘长青,青丝变白发,短发已越腰。这或许不是第一次了,毕竟有些刑罚是要剃头的,至于寿命问题,只要折腾不死,就肯定不会让他老死的。 女修心中一动,估算一下,约莫有几十年,亦或百年?自己的时间观念似乎有些淡薄了,她一时间无法确认。 算了,时间对我无用,不再去想这些。她伸手放在刘长青额头窥探他的灵魂,里面属于刘长青的灵魂已经饱满,晶莹剔透,整个淡蓝色的灵魂上,外貌细节清晰可见。 身体已不能再让灵魂成长了,如同小舟盛物,过溢则翻。 做到如此,女修很满意,看向为自己干了许久脏活的童子,心中一动,说道:“你心中不是对我有些不满?许久未曾指导你。今日就没必要出去了,就在旁边,看我如何传授法门!” 童子听着这话,内心惊疑不定,但还是面色如常,做了一礼,说道:“谢师傅授业。” “你且走近些!” 童子听闻,慢慢靠近女修,内心似乎开始紧张起来,但女修身上好像有一阵淡淡的香味,童子吸入腹中,紧张感慢慢消退,心中对这香味不免有些好奇,不自觉地细细回味起来。 女修没理会童子的异样,她放在刘长青头上的手,慢慢提起,手中粘起一团蓝色,随之而来的,是刘长青的眼神逐渐迷离,慢慢变得无神,但身子似乎遭逢巨变,开始不断抖动起来。 女修见此并没有停手,反而加快了速度,随着最后一丝蓝色脱离身躯,她挥动另一只手,面前抖动的刘长青化为齑粉,而后不知从什么地方突然出现的一柄小旗。 那旗上有一块三角模样的黑布,整杆旗帜冒着紫光,仅仅是放在那里,就让一旁的童子受到惊吓,回过神来。 而那团蓝色也似乎受到了威胁,开始像刚才的躯体一样抖动起来。 “师傅……” “仔细看,莫要说话。” 女修没理会蓝色光团,开始将它融入小旗中,刚一接触,蓝色光团抖动得更加剧烈,不过随着女修手掌一抬,整个蓝色光团立刻静止,而后缓缓进入紫旗中。 随着光团进入,紫旗上显露许多颜色暗淡的花纹阵法,密密麻麻好似经脉一般,蓝色就像一股水流,沿着一条经脉慢慢扩散,分流,每流过一处,各式微小的符文就会涌现出来,在空中留下金色虚影。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约莫过了几个时辰,蓝色河流才不过占据小旗的百分之一,童子蹲在一旁,仔细聆听师傅的讲解与教诲,眼前有着女修的演示。 “你看好了,如果灵魂没有沿着经文扩散,就会消散,不能刻在器物里”女修说着,将蓝色河流的偏支故意移向一旁,那溢出的河流立马消散了,蓝色河流又开始抖动,不过又被女修压制了。 “嗯”童子看着这副样子,心中铭记。 “还有,像我这般神念强大,不需要念咒,如果是你这般新生的来操纵,没有多余的神念,却是要不断念咒,加以其他奇珍异宝相辅,才能勉强炼制!” “嗯嗯……”童子回应着,心中有些愧疚,但不久消散,开始专心观察起来。 整个密室,都是一派师徒和睦之景。 不知不觉间,已经是过去了许久,随着最后一缕蓝色沉入小旗中,这次炼制总算是大功告成了。 童子不由地心神一松,长舒一口浊气,他已经在这次炼制中学到了许多术法与经验,相比之前埋头钻研,效率不知高了几何,心中感激与害怕的同时愈加对师傅恭敬起来。 “还有一件事!” 女修冷不丁的开口,让童子心中一凛,慌了心神,不知道要摆出怎样一副面孔。不过女修没有在意,继续说道:“新炼制的器物,定要放在特定的环境中温养,才能发挥最大的效用,你一定要切记!” “弟子谨记!”童子又跪了下来,恭敬道。 女修手中拿着小旗,片刻时间,手中小旗消失不见,她没再理会童子,走出门去。 刚入水池中,整个身躯顿时开裂起来,碧蓝的水池飘上一片血红,紧接着,血红中央的水慢慢消失,形成一个旋涡,旋涡逐渐变大,整片水池的水都下降了好几丈。 良久,一男子才从血池中央站起身来,身上不着片缕,能隐隐看见金色道痕仍旧在其身上游荡,似乎还有些变大了。 男子没有理会这些,随手一指,一只小兽出现在手中,男子将手慢慢放在小兽头上,片刻后,小兽身上出现金色道痕,不过十分微小,也在逐渐变大。 而男子身上的道痕慢慢变小,仅仅变小了一丝,但不再变大了,似乎是感受到了效果甚微,男子手中的小兽消失不见,又出现了其他小兽,如此下来,道痕又变得如同细丝一般。 似乎是有所感觉,男子转过身,看向一处房子,那房子平平无奇,是她徒弟的居所。 童子练习着师傅传授的术法,不过时间过去许久,在一堆人药里总没有找到合适的,手中技巧没有地方施展,总是令他有些遗憾,不过修者寿命无穷,只要人药生生不息,总会有合适的机会。 这样一想,他心中升起希望,开始练习其他术法了。 第57章 活着 而刘长青呢?如此其乐融融的氛围,出来打搅确实不符合情谊了。 在一片混沌中,刘长青逐渐醒来,但是醒来并没有什么用处,他失去了一切,包括他自己。 睁开眼,看不见,什么都看不见,刚刚剥离身体的灵魂不能发散得很远,只能模糊感觉到四周空无一物,但空间似乎很大。 尽管能够行走,但魂体并不稳定,四周的空间好像炽热的岩石一般,灼烧着他的双脚,但不会有任何血流下来。 再次行走的感觉并不好,他本就遭受了许久的刑罚,久到自己已经忘记了行走,如今再学起来,无疑是十分痛苦的。 摇摇晃晃许久,刘长青才勉强站起身来。 “那就先走吧,说不准,母亲就在前面呢,我千万不能失约啊!”这样想着,他似乎只能这样想。 女修的那几道神念将他脑海里的记忆全部撕碎,重铸,他忘不了任何事情,但每一件似乎都不是他原本经历的,脑中的事物杂乱无章,没有连续,上一秒在村子和父母在一起吃饭,或许下一秒就是战场上,躲避敌人的追杀。 刘长青感觉自己似乎活了很久很久,又好像早夭了。 或许凡人的灵魂经不起时间的流逝。 他开始向前走,没什么理由,可能漫无目的。 有时刘长青忽然会有一种猛然的意识冲入脑海,里面有个人对着自己大喊:“要活下去啊。” 然而,为什么自己会感到窒息呢。 刘长青想不明白,活下去,是一切的希望,他本该如此的。 走了一刻钟?一个时辰?一天?一月?亦或者一年?十年?百年? 刘长青不知道,他感觉身体有一种充实感,自己似乎可以永远走下去。 但在行走的路上,他心中总会不自觉地想起一位女子的身影,那女子白发赤瞳,身穿黑袍,自己只记得这些模糊印象,但她绝对比自己见过的任何人都要美。 刘长青不知道她的名字,不知道什么时候和她相遇过,似乎隐隐记得她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香味,自己从来没有闻到过的香味。 每走一步,自己就对那女子的思慕之情加深一步,渐渐地,他好像忘记了很多,有朋友,生活,与亲人。 好像所有东西都比不上那女子。 “她在哪呢?”刘长青想着,突然间,他感到好饿,饿到整个精神似乎都要崩溃了。 他想要吃东西,可是四周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大概吧。 但,还是有一些东西的。 一阵喧闹声传来,似乎是有人在打斗。刘长青趴在地上,等待着,几百次的战场经历告诉自己要冷静。 而在远处,不知名的灵魂也在不断厮杀,他们也感觉到饥饿,寻找东西来填饱肚子,然而,目光所及,只有彼此。 于是他们厮杀起来,用尽各种的手段。 此刻外界水池里,男修感觉到了小旗内的情况,然而他们注定是没有任何结果的,男修定制的小旗,本就是温养灵魂的。 无论他们如何厮杀,都不会死,让他们厮杀不过是增加凶性,毕竟没有肉体的他们,再怎么吞噬也不会有半分增长。 收回看向小屋的目光,男修开始端坐调息,又是各式天地异象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只是规模,似乎没有以前那么大了。 小旗里,刘长青等了很久,但始终没有结果,他们好像会一直打下去,直到双方都只剩下饥饿与吃掉他人的意志。 “这,或许是不对的”刚一冒出这个想法,刘长青饥饿感突然加剧,他捂着肚子,思绪万千。 脑中好似玩笑一般,出现了那位童子的身影,自己的肢体随着童子的动作慢慢切落,再次见到这幅场景,刘长青的饥饿甚至大于痛苦了。 他听不懂女修与童子到底说了什么,自己只记得,女修很美,自己很饿。 再次摇摇晃晃站起身来,不知道是不是自觉亦或是本能,他慢慢走进厮杀的战场。 刚一进入,有其他灵魂也注意到他,冲到他身旁,扯下一条手臂。 痛,灵魂之痛是肉体极限的千百万倍,且刘长青绝无可能避免它。新的剧痛远超之前,仅此一击就将刘长青击溃倒地。 他开始嘶吼起来,这一次,没有家人鼓励,没有朋友祝福,没有事业的成功,有的仅仅是剧痛。 将整个身体连续撕裂千百次,无法适应,无法减缓,无法逃避的痛。 可,其他灵魂会在意吗?答案是不会,谁会在快要饿死的时候,放下嘴边唯一的食物呢? 唯有大口咀嚼,大口吞咽,才能有活下去的希望,才能将希望留给自己。 无需理智,无需怜悯,只有本能,作为生物,存活的唯一本能。 剧痛包裹着刘长青,但他心中也有想要活下去的念头,即使看不见希望,即使没有明天。哪怕人生像狗屎一样,哪怕低微的如同蝼蚁一般,自己也想要活下去,不择一切手段! 道德,使命,自由,思想,亲情,友谊,所有的一切,此刻在刘长青脑海中烟消云散,活下去的念头,占据了整个脑海。 刘长青张开嘴,一口将对面灵魂的小腿撕扯下来,大口吞食着。 不过时间还是在继续,它不会等待任何和它无关的人。 漫长的厮杀渐渐让刘长青也似乎没有了理智,他快要化作里面万千魂魄的一员了,或许,他本就是其中一员。 无人在意的混沌,没有意义的厮杀,不过也没灵魂会去思考了。 水池里,女修的气息逐渐收敛,即使再次修行无数岁月,恢复的几率也十分渺茫,莫说成为神灵的梦想更加遥不可及,就连存活千年都是一个奢望,没想到近乎永存的自己,会有如此境地。 此刻她心中已经有了决定。 “那就在等等吧,你我之间的师徒情分,也就只能停留在下次了。”她心中想着,也觉得这荒诞的理由有些可笑。 活了无尽岁月,居然会对相处千年的徒弟有些感情,很可笑。但为了活下去,她不会有任何犹豫。 第58章 阴阳 岁月悠悠,不记年。 女修的身体越来越差,她不再似当年的美丽,全身有手臂大小的道痕横冲直撞,伤口得不到愈合,虽然不会腐烂,但血流不止的样子也称不上好看了。 已经,刻不容缓。女修会时常遗忘时间的流逝,并非是自己对时间不敏感,而是道痕在加速自身的伤口。这道痕,在慢慢腐蚀她。 这让她精神时常恍惚。 连续的异样,似乎连童子都感到了不对劲,近些年来时常躲着女修,但这里自成一片天地,女修也不必担忧童子跑丢。 “师傅,徒儿想去外面试一试刚练成的神通,还请师傅放徒儿离开。” “这里已有数千万亩地,你到这里就可以了,何必出去呢?” “徒儿怕师傅责罚,还是出去的好。” “还是留下吧。” 良久的沉默,童子一言不发离开了。 至于女修,还需要再等等,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多次更换身躯,需要充足的准备。 更何况此界之外,似乎有些东西在徘徊,女修的目光穿透天穹,域外混沌,不见异样,但星斗间的距离,似乎有些改变了。 再想深入调查,就有些力不从心了,她心中打量着,不知天上那位是谁,何时来的,是否对他有敌意,又会何时来袭击。想到这些,女修有些无奈,要是自己不顾及情面,倒是不用想如此多了。 神念沉入另一片混沌,里面却没有多少东西,大多都在这些年被用来疗伤,如今有些空荡,只是中间那面紫气小旗尤为亮眼。 再次深入,里面约有数十万计的灵魂,有些灵魂并不凝实,有些却很精壮,质量参差不齐。 女修将此次的神念分离出一部分,她已经构建出了一个想法,虽然并未实践,眼下却并无选择的余地。 随着神念的离体,女修的灵魂似乎也开始摇摇欲坠,不过在修者身体的遮掩下,没有特殊手段的观察,是无法发现的。 旗中混沌无人窥探,外界,女修端坐着,四周有着异象,看起来似乎在修炼。 一连多日,都是如此,童子看见师傅这副模样,心中也有些焦急起来,每过一会,就会让自己强行安定下来。 不过那一天终究到来了,端坐着的女修瞬间不见了,再次出现,怀中就是昏迷不醒的童子。 此刻她倒是没有着急换魂,天上那位,也在耐心等待着。世界似乎静下来了,不过这样的场景,有些诡异了。 时间似乎有些停顿了? 并没有,停顿的只有女修,她耳中一阵嗡鸣,身体似乎被什么微不可察的东西贯穿,整个腹腔空出一个大洞。 “阴阳,今日我必杀你!” 一句怒吼传入阴阳的耳中,她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有个和自己这副身体七八分相似的女修朝自己飞来。 很面熟,但不认识。本不该想这些的,但阴阳还是分心了。 两三个呼吸过后,她来到身旁,那女修的手掌穿过胸骨的间隙,贯穿了阴阳整个身躯。不过,这位女修啊,为何流着眼泪呢? 阴阳还是在分心,灵魂的受损似乎有些超出她的预算了。 不过她还是能想起一些东西的,阴阳须臾间拉开身位,怀中童子化作干尸,变成一股细流进入她体内,让她清明了不少。 趁着这个机会,一杆小旗立即出现在她手中,脑中也想起了许多对付面前女修的方法,但浑浊的脑海,竟然一时间不知该出哪一招。 又是愣神的功夫,阴阳眼前一红,原来是女修的双指插入眼中,搅碎了大脑。 换做新生的修者,或许就一命呜呼了,可是阴阳还是没死。 她再次来到千米开外,变成男身。 双眼几个呼吸间,又重新见得光明,只是迟钝感,加深了,似乎很久,才发现手中的小旗,它已经在阴阳手中很久了。 目光再次看向那位女修,阴阳心中不由有些无奈,这女修光有一副强健的肉身,灵魂的修炼惨不忍睹。 这样想着,阴阳心思飘远,尽管这并不是她的本意。 然而对面的修者并不会放弃这个机会,凭借强横的肉身,又一次弹射过来,速度极快。 她再次袭向阴阳的软肋,一双玉手撕裂周围的空间,奔着门面而来。 不过这次并没有那么好运了,只见阴阳手中的小旗径直贯穿女修的臂膀,随手一挥,那女修就倒飞出去,穿过数十座大山才堪堪停下。 女修所过之处,空间破裂,域外混沌倒灌其中,混沌所过,一切湮灭。 出完这招,阴阳又开始沉思起来,她似乎在想等会要怎么修复自己这片小天地。 不过,很快,她就没办法这么想了。迟钝感让她难以了解自己身上最大的威胁,那条金色游龙。它已经开始侵蚀她的灵魂,敲骨吸髓,阴阳的生机逐渐开始减弱。 而这一切,他浑然不知。 思考片刻后,她才想起有位女修还未曾处理,脑中一转,将神念外放,不过百米开外,自己神念就无法再次扩大一寸。 阴阳没有在意,收起神念,开始寻找起来,速度不慢,只是到地方却没有了那位女修的身影。 “她大概是死了吧,只是可惜了那副身躯了。”心中感慨一句,也就仅此而已了。 残局过后,就是自己的新生,但为何总是感觉不对劲? 阴阳看向四周,四周有些破败,甚至多数是自己造成的,原本空旷的世界中似乎多了一丝别样的感觉。 是孤独? 阴阳有些不能确定,无尽的岁月让他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些,但为什么今天却是想起来了? 他沉思着,看向自己,身体的中央,是一个空洞,而自己,还是女身。 女身? 迟钝感烟消云散,随之而来的,是剧痛,面前的场景变化,自己手中拿着那杆断旗,身前是那女修,她右手手掌贯穿自己心窝,却在不断输送些许生机给自己。 那女修的灵力滋养着金色游龙,同时将阴阳的痛觉放大,现在,阴阳能感受到,曾经自己给那些人药与修者带来的痛苦了。 想起来了,原来是这副身躯的妹妹吗?阴阳最后的想法依旧被影响着,发出一声感叹后,消散在天地间。 第59章 慕天歌 女修看着阴阳消散于天地间,长舒一口浊气。旁边那柄小旗没有了束缚,冒出阵阵蓝光,也和阴阳一起消亡了。 而女修左边的臂膀形成一个旋涡,天地之气倒灌其中,慢慢形成了一条新的手臂。 新生的肉体将残留在体内的小旗碎片吐出,本该如此的。但肉体形成一半,就被一股紫气侵染,逐渐变黑,大片黑烟开始进入经脉,直冲心口。 如此诡异,她不敢去查看。 于是女修提起右手,将其放在左臂,深吸一口气,将整个左臂扯了下来,鲜血喷涌,飘散在空中,而后聚成一团,保险起见,她秀口一吐,火焰缠上血团与残臂,将它们烧为灰烬。 不过还是有些残余,碎片里的东西跑了出来,其中一个跑的极快,趁着卸下手臂的功夫,竟堪堪躲过女修的处理,钻入心口,直奔脑海。 那个东西,大概就是刘长青吧,他大概是有些幸运的,趁乱跑了出来。 而女修只感觉脑海微微刺痛,不过也就仅限于此了。 大仇得报,心愿已了,但是生活还是要继续,时间依旧不会等人。 望向这片天地,几乎没有损耗,女修也不禁有些欣喜,幸好自己出手够快够准,才能独享此份成果。不过也好在阴阳真的快不行了,临阵说起胡话来,让自己捡了说话的间隙,重创了她。 略微感叹一句,女修沉入心海,内视自身,自己灵魂虽然并不强大,但还是可以看出有些不同的。 有一丝别样的蓝色飘荡在周围,似乎是一个凡人的灵魂? 此时的刘长青飘荡在周围,生存的渴望让他不由自主地跑到这里,但看到面前宛如昊日,几乎要将自己晒化的修者灵魂,立刻被打醒了。 接下来,他不知道要怎么做了。没有经验,没有参考,几百年的折磨就只是折磨,几乎没有带来任何好处。而灵魂深处的本能告诉刘长青,上去必死无疑。 可伶的刘长青,就算真要夺舍也打不赢修者的灵魂,从一开始就跑错了路,现在大概是死路一条了。 女修凝视着这缕灵魂,很是新奇,倒也不着急处理。 一修一人就这么静等着,过了许久。 “你不试试?”蓝色太阳发问。 “……”刘长青听不懂,本能告诉他最好不要说话。 似乎发现了羸弱灵魂的窘迫,刘长青灵魂身旁的空间突然静止,蓝色太阳慢慢靠近他,越来越近,刘长青眼前一黑,被迫昏死过去。 很久以后…… 似乎又在混沌中,刘长青睁开不存在的眼皮,没有感到往日的沉重,整个魂体似乎都轻盈了不少。 “没成想,你也受阴阳那老鬼的迫害。如此我们就是一路修了!” 声音传来,依旧古朴,晦涩,但刘长青听得懂,突如其来的改变让他有些呆愣,虽然思绪清明,却是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不必惊讶,刘长青。你身躯已毁,待在我身边就好,我叫慕天歌,是你口中的修者。” 内心的想法被一瞬间看穿,他也不知道是不是好事,但事已至此,身不由己,也只能做他最擅长的,沉默。 趁着清明的脑海,刘长青将脑中记忆滤清,尽管有些杂乱,但似乎有一股无形之力在推波助澜,梳理起来倒不算慢。 随着梳理的继续,刘长青发现自己的记忆似乎有些奇怪,痛苦的回忆占绝大多数,单凭数量就要将他的头脑占满,绝望,痛苦,暴怒,各式情绪将他包裹其中。 就在刘长青快要迷失时,蓝色太阳散发光芒,驱散着黑夜与不安。 “…邪…谢谢……”残酷的经历让原本有些志气的灵魂,变得更加软弱,或许他本就没有什么志气吧。 蓝色太阳回敬一句,让她有些好笑,这些凡人的繁文缛节,她不讨厌,只觉得毫无意义。 没在管刘长青,心神回到现实。冷静下来,一整片天地对于只修肉身的慕天歌而言,其实有些多余,且不说自身实力就不是顶尖,贸然占着一片资源的下场,刘长青脑海中相似的案例已经告诉自己结局了。 “罢了,留于后来人。”她说着,似乎在安慰自己一般,随后撕开空间裂缝,遁走了。 许久之后,此处空间被又被撕开一条裂缝,一位面容俊俏的修者跨界而来,正是江离。 神念一扫,整片天地尽收脑海。片刻后来到紫色小旗消散的地方,江离神念一动,整片空间出现倒影,回溯到小旗消散之前的一瞬间。 时间似乎在倒转,小旗子又重新出现在他面前,不过身形不似之前那般凝实,只是虚影。江离看向小旗虚影,望着它消散,一次又一次。 良久,江离来到世界之外,虚空一指,这片小世界化为方寸之间的小球,里面的虫鱼鸟木,日月山海,栩栩如生。 将小球收入囊中,江离看向手中几缕蓝色灵魂,神念感知后,一把捏碎,不久,他脑海又开始刺痛,不得不回去了。 此时的慕天歌等人,并不知道发生的一切,混沌之外不分上下,左右,只有些发着微光的小球随着时刻变换的虚无,飘散各处,让人难以分清罢了。 慕天歌靠着手中一根小针,来到一处光团外,那光团不过手掌大小,随着慕天歌接触其中,视角切换,却是进入到另一片世界中。 此方世界也是一眼望不到头,但不似大江一般生机充裕,北边是大片沙尘,空中望去,只觉天地之小,不过随着下落速度越来越快,距离靠近,却如蜉蝣寄沧海让人不忍直视。 慕天歌没再管这么,朝着一座高山极速前进,高山耸入云间,云雾缭绕,气海磅礴。 但,这也只是外象。 随着她再一步进入,高山消失不见,整座山峰拦腰截断,显露一片平地,上面小屋一座,水池一间,田地几亩,作物几片,平平淡淡。 一进入屋内,慕天歌倒头就睡,十分随意,留下刘长青在她脑海中不知道要做些什么。 第60章 一无所有 刘长青待在广阔的脑海空间中,静静思考。 要说天地下最痛苦的事,想必一无所有的清醒是可以排得上号的,当然,其之后是曾经拥有过,却最终一无所有想必是更胜一筹的。 恰恰刘长青全都有,且痛上加痛。如果再加上一段在空间中静静等待时间的流逝,那就更绝了。 很幸运,眼下就是如此。 静谧混沌的脑海里,蓝色太阳渐渐平静下来,散发的光芒也不再刺目耀眼,而是一种让刘长青感觉到温暖,与舒心的闪烁。 就像他小时候在阴雨天里,一个人静静待在房间里,无人来打扰,无人来吵闹,只有淅淅沥沥的雨声相伴左右,手中的事情并不着急,而是望着不算明亮的窗外发呆,开始静静思考。 不过,举目四望,回首往昔,留给他的。 是平庸的人生,未曾考取的功名,没有尽孝的父母,来不及拯救的人,以及自己那颗该死的,总是担忧他人的心。 本该舒适的氛围逐渐笼罩上一层阴霾。 刘长青摇晃着不存在的头,似乎想要清醒一点。 那,就思考一下以后吧。毕竟,人总是要对未来有个期望不是吗? 未来?没有未来。 刘长青看着自己的魂体,或许之前平庸的生活有过未来,但此刻,是绝对没有任何希望与未来的。 肉体之痛,魂体之痛,接下来,是精神之痛。 刘长青感到好像一切都没有意义,无论自己做什么,无论怎么做,无论怎么想。 他流着不存在的眼泪,他为自己哀叹,他一无所有。 不!还有一条选择的路! 那是所有生灵与生俱来的,最终达到的。 死亡 刘长青的的双手不知不觉地来到脖颈,那本该是他要选择的。然而,魂体除了魂飞魄散,是不会像正常人那样死亡的。 这注定没有任何结果。 混沌的空间中传来悲戚,原来是有魂体在哭泣。 哭声越来越大,整个脑海空间中都在悲鸣。 刘长青看着,远处的蓝色太阳闪烁的越来越频繁,它是在和我一起哭泣吗。 刘长青不知道是谁先开始哭泣,或许他总是如此迟钝,但有他人在自己面前流泪,他本能就会安慰她。 哪怕自己破烂不堪。 他看向闪烁的太阳,慢慢靠近,每走一步,舒适与安心就会减少一分,悲哀,难过的心情就会增长一点。 刘长青每走近一段距离,就要停下来,安抚自己的心境,可他始终没有退后。有时候他不明白为什么人生如此参差,有些人比自己更加公平,也有人甚至没有公平的机会。 但刘长青始终相信,无论美丑,无论贫富,无论男女。只要在自己能力之内,自己就要尽力而为。 这次大概并不是尽力而为,刘长青心中有着死志,他或许发现了自己魂体在不断破碎,但他下意识或是有意识遗忘了。 本就无意义的人生,如此结局也好,他似乎心中期望着,直至开始接触蓝色太阳,轻轻抱紧它,就只是一个拥抱,刘长青不知道这有没有用,但他希望有用,为了那不知面貌的修者,带来一丝慰藉就好。 渐渐地,刘长青的魂体开始支离破碎,他什么都看不到,听不到,感觉不到了。 时间依旧流逝,漫步的时间之灵不会为了任何生灵止步。他公平公正,一视同仁,就像它原本那样。 “刘长青?刘长青?你醒了没?醒了叫一句!”混沌的脑海里传来轻灵,柔和的声音,回荡在整片脑海的混沌中,引起阵阵空间涟漪。 如果它能小声点的话,或许就没有涟漪了。 刘长青睁开双眼,很幸运!他还活着,一切如故。 寻着声音,刘长青看向蓝色太阳,那位叫慕天歌的修者似乎在叫自己,久久没有回答的刘长青不知道要如何回应,往常,可是那童子拿着各式新奇器物,随口说几句。 现在,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刘长青,你终于醒了!我刚醒来就看见你快要魂飞魄散了,幸好我有些医治魂体的手段,对凡魂的你也有作用!” “……多谢了……”听着慕天歌的话,他也只能回答着,感叹生活总是不如意,而后继续开口道。 “那在下斗胆问一句,慕小姐……公子……慕先生你为何要救我呢?凡人性命我实在想不到有什么值得您去留意的。” “凡人性命可不简单!说来也是,你们凡人长寿者不过百岁有余,不曾知晓来历辉煌,你们可是人创造的后天神灵。还有为何要救你,我之前不是说过了吗,你我同病相怜,都曾受那阴阳的迫害。救你也算是令我心安吧!” “……多谢解惑!”刘长青望向蓝色太阳,它温暖,舒适,如沐春风。 “或许不一样,或许有希望”他心中这样想着,也只能这么想了。 慕天歌感受到了他的失落,心中有些愧疚,明明是自己造成的,却让他人受到影响,或许自己该做点什么。她脑内灵光一闪,那蓝色的太阳也发出耀眼的光芒。 “刘长青!你想不想要看看外面的世界?”慕天歌对着那缕蓝色灵魂说道。 “不……不必了”刘长青心中渴望着,但他拒绝着,他想到了童子有时也会这么说着,他感觉是假的。就算是真的,自己也不配拥有那丝曙光。 在慕天歌的脑海中,一切微小的情绪波动都是可以感觉到的,她默默聆听着,没有出声。 机会是不会留给没有抓住的人,混沌的脑海平静下来,刘长青看着没再发声的蓝色太阳,安慰自己。 “这样就好,反正自己是不该拥有这一切的,平静的混沌正是自己想要的。已经……很好了。” 空旷的脑海里呢喃也会化作沉默,消散不见。 “刘长青!仔细看!”蓝色的太阳突然出声,刘长青眼前画面一转,不再是混沌与寂静。 他能感觉到,温暖的阳光再次挥洒在他身上,轻微的细风吹拂脸庞,不远处的山林传来虫鸣鸟叫,一切的一切,都是久违。 刘长青抬起头,看着远处的金霞慢慢升起,他的眼前,迎来日出。 第61章 躁动 不是自己的东西,终归要归还的,即便再不舍。刘母时常教导刘长青这个道理,他伴随着道理长大,也终归不知不觉间践行它。 刘长青最后望着升起的太阳,长舒一口气:“慕先生,在下已经看够了,还是您来掌控身体吧。” 话音脱落,又是一阵恍惚,他又回到了那一片混沌,眼前的太阳变成了蓝色,四周空间依旧只有他和那个蓝色太阳。 “刘长青,以后会有机会的,世间妙法浩如烟海,等我以后找到了,定给你塑身!”感受到刘长青情绪的失落,慕天歌也只好宽慰几句。 实际上,专修肉身的她,有个安魂的法子就已经是天赋异禀。是万不可能有如此希望的,除非她姐姐还活着。 “那在下那就先谢过慕先生了。”刘长青没在管她的话是不是正确,毕竟自己一无所有,总还是要对未来抱有希望的,这是他的本能。 慕天歌重新拿回身体,运转几分灵力,并没有什么不对劲的,于是安心下来,开始专心修炼。 此处山峰缓缓笼罩上一层稀薄的紫气,若有若无,似乎风一吹就要消散不见,不过终归是有的。 刘长青看着眼前的蓝色太阳,似乎魂体凝实了几分,但终究碍于自己的脑海里的几分道理,于是别过眼去,望着一旁发呆。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只要慕天歌不主动搭话,刘长青是绝不会有一丝吵闹的,时间一久,慕天歌有时也会遗忘有这么一个灵魂的存在。 幸好刘长青不需要吃饭喝水,魂体也无需其他生理要求,有着修者灵海的滋养,他也不会就此疯过去。 只是无聊与寂寞总是伴随始终。 忽然有一天,慕脑海中灵光一闪,那蓝色的太阳在刘长青眼前唐突跳了一下,整片脑海空间都在颤抖。 “我有个主意!”慕天歌对刘长青说道,“我们可以试一试,它或许可以帮到你,不,也许只是略微改善一下你的条件。” “慕先生尽管试试,在下相信你。” “好,我试试。” 语闭。慕天歌寻着脑海中一丝灵感,缓缓调动没有多少的灵气,顺着经脉,回旋在脑海空间中。刘长青看向蓝色太阳上有一朵稀薄的紫云,在不断降落雨点,进入蓝色太阳里。 蓝色太阳也伸出一缕青丝,缓缓围绕着刘长青的魂体,整个过程无声,极痛。 而他只感觉到眼前又是一黑,但还是没有昏死过去,在无边的黑暗里,有那么一瞬间,刘长青听到了,鸟兽成群。 不过仅仅是一丝,某个瞬间,他又回到了脑海里的混沌。 “有用吗?”慕天歌问道。 “有用,我听到了,一些声音,外界的,鸟兽声。”此刻的刘长青因为剧烈的疼痛,导致说话都不利索,但他可以肯定,他听见,有那么一丝声音。 就像是眼前始终朦胧的盲人忽然看见生活的多彩,或许是恩赐,或许是诅咒。但此刻的心情,是绝无仅有的兴奋。 “慕先生,无论,多少次,您都可以试试。” 慕天歌答应下来,新生的手段并不稳定,需要有许多次尝试,如若刘长青不肯,她也绝不会强求。 毕竟,身不由己,正是她所憎恨与厌恶的。 也不知道是过了多久,或许尝试了很多次,亦或是数不清了,反正刘长青是一次比一次欣喜与期待。 从一开始的听见一丝,到后来的窥见一缕,嗅到一次,都是实实在在地激励着他,或许正因如此,他渐渐忍受的了痛苦。 慕天歌也在不断改善方法,毕竟任何东西都不会一蹴而就,这对于修者而言也是如此,尽管她并不修灵魂,但触类旁通,水磨豆腐,总是会有一些底蕴的。 时光悠然,在勤学者眼中更是如此。 刘长青再次睁开双眼,眼前是一面镜子,镜子倒影着身躯的主人:慕天歌。 好似雪中瀑布一般的白发,垂悬直置腰间,一双金色的眸子像太阳般耀眼,小巧玲珑的五官,任谁都会说一声,这是夺天之技。 浑然一体的精美物件合成一道人影,此刻正在镜中,看着自己。 “怎么样,看的见吗?”眼前的人开口说话,刘长青也听得到,感受得到,蓝色太阳与眼前之人的同步,协调,它们本该是一体。 “嗯……看得到,谢谢慕小……先生。”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不过在刘长青眼里,沉迷其中,却是对于自己恪守道德的亵渎了。 刘长青别过眼去,但身体本就不是他的,主动权从未在他手中,所以他眼前也有了很不可思议的景象。 一面是混沌空间,蓝色太阳坐镇中心,一面是慕天歌凝眸眺望自己。很不可思议。 “刘长青,还有,能听得到吗?闻得到没,感觉如何?”慕天歌紧随其后,连连发问。 其实当刘长青看到眼前之景时,对于其他的感官就渐渐变淡了,压制自己已是尤为不易,怎有心思去感受其他?也只好说一句:“大概能吧……” 慕天感受着脑海中的情绪,心中明悟。随即说道:“那下次在试试吧。” 话语说完,混沌的脑海里一片寂静,不过有缕魂体并不安静。 刘长青深吸一口不存在的气,努力将内心平静,许久不曾使用的道理在耳中回荡,那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本不该存在的情绪。而后,在度过了许久的沉默与自我诋毁中,烟消云散。 因为他没资格,向来如此。 夜晚,专修肉身的慕天歌并没有像那些神念强大的人一样,不需要睡觉,倒不如说,过分的压榨身体会适得其反,这是修体的大忌。 像往常一样,她沉沉睡去,明月当空,山峰寂静,修者归眠,人魂躁动。 今晚,或许会很不平静,刘长青看着眼前的蓝色太阳,心中似乎有些预感,但先前的景象太过触动心弦,让他有些忽视了:倚靠太阳的,终会被太阳影响。 第62章 梦起 静夜沉思,自从刘长青变成魂体,自然也无需入睡,漫长的黑夜随着慕天歌的入眠,也需要一些事情来消遣。 所幸,他早就习惯了独自一人发呆,今早有着如此美景,倒也有了些新的思索。然而事不遂人愿。 新的变数也意味着未知的改变,刘长青坐在脑海的混沌中,竟有些发困了。 那困意来的没理由,就像学堂里听着先生的谆谆教诲,不知不觉皱下眼皮,无声无息。终是抵不过这困意,刘长青闭上没有的眼皮,眼前景象一转,昏睡过去。 “姐姐?凭什么你当姐姐?不过是比我先出生些时日!” 再次睁眼,依旧动不了,一些话语从口中飞出,却是不受控制。 而面前之人白发金瞳,五官精致,有些稚气,凝眸相望,眼中含笑,却是有些熟悉,但刘长青想不起来。 “先来后到,本就是天地间的规矩,时间不能逆转,不然———也可以叫你声姐姐了。”说着,面前之人又笑上眉梢,弯成月牙,俯身靠耳,轻拂一句:“你说是吧?姐姐?” 酥酥麻麻,刘长青只感觉浑身打了个激灵,让人不由自主地抖动全身,好似被雷劈过一样。 他心思一转,闭上双眼,不敢直视。只觉得面红耳赤,心中发躁,正自想着,手中传来温热。 不受控制,眼睛再次睁开。顺着手中温热望去,只见和之前有着七八分相似的赤瞳女子,她嘴角流血,身躯破碎。 而自己的手掌穿过她的胸骨间隙,直入心口。 二人就这样僵持着,良久沉默,忽然刘长青只觉眼中朦胧,雾气弥漫,好不难受,如同冰锥刺心,压抑,痛苦,却无法缓解。 眼中之泪终究流下,不再遮盖眼前,而是再次明亮。 那赤瞳女子消失不见,眼前又是日出东方,新生朝气。刘长青顿感心中安定,绝无痛苦压抑,似乎之前景象一扫而空。 “姐姐,没想到我们竟然如此幸运,真是新生福星!那阴阳主动找来,要收我俩为徒!别说,自打出生以来,没看过如此俊俏的男修!”说着,视角自己转动,又见白发金瞳。 白发女子淡然一笑,手掌轻抚头顶,舒服,安心。两种感觉传到刘长青头顶,有些奇怪,但很是舒泰,让刘长青不再去想这些,尽管这并不是他的意愿。 “嗯……”那位白发金瞳的女子答应着,就这么静静看着刘长青,目光慈祥,脸上不舍。而刘长青只感觉心里没理由的悲哀起来,随着脸埋进胸口,视线再次模糊。 “姐姐,快!我们一起逃出去!趁他还没有发现”手中传来力道,是自己在拽东西?可那东西很细腻,光滑,纹丝不动。 “天歌,姐姐不走了。” “为什么?我们能逃出去的,只要我们现在就走!”刘长青感觉自己几乎用上了全部力气,可好似泥牛入海一般,没有任何回应。他只能感到那位姐姐似乎很悲哀,绝望,听着声音就快要流下泪来。 朦胧的眼睛看不清任何事物,然而,自己不想放弃,祈求,愤怒,激发着更为强大的力量,但始终没让她移动分毫。 但时不待人 “天歌,要跑快些。”细微温柔的声音忽然在耳旁响起。 好像有动静传来,瞬间,眼前一黑,刘长青感觉脑海传来剧痛,似乎要将自己撕裂,可是,为什么自己觉得,这股剧痛似乎没有一丝威胁? 他想不明白,只感到这股安心似乎源于信任与自己久久没有经历过的:亲情。 视角又一次转换,风很快,簌簌地在耳旁略过,眼前的场景在不断变化,深林,荒漠,高山。 刘长青感觉自己气血翻涌,似乎很是吃力,快要昏死过去,但心有什么东西激励自己:千万不要停下来。 “姐姐姐姐!我是慕天歌啊,你为什么要跑呢?”一道声音从后方传来,温柔俏皮的语气,却让刘长青不寒而栗,整个后背升起冷汗。而他心中又十分悲愤,想要将后面的人儿里的东西撕的粉碎。 后面的人似乎并不在意自己的异常,还在不停说着 “姐姐姐姐,你为什么要抛下天歌?你不是天歌的姐姐吗,难道你不要天歌了吗?不是说好要和天歌一直一直在一起吗?” “我们回去好不好,师傅在催了,要是他老人家不高兴,天歌免不了吃一顿苦头的,您平常不是最了解师傅吗?快回头和我回去吧。” “姐姐!!!别在玩了,天歌生气了,你再不回头,天歌就不理你了,永远不会理!!!” 声音越来越激动,就像一个天真无邪的小姑娘在向自己姐姐撒娇一般,逐渐开始耍赖,好像开始赌气。没了声响,但许久的沉默背后,是更为激烈的哀求。 “姐姐!!!!”后面的人带着哭腔大声喊道。 这声音让身体不由自主地一震,速度减慢,几乎快要停下来了。 “天歌,跑快些。”不知道为什么,刘长青感觉心里传来一股声音,心中感到更加悲愤,却没再受后面声音的影响,耳旁的风声更盛,景象变得更快。 好像很久,好像片刻,好像永恒,好像瞬间。 刘长青感受着复杂的感情,悲愤,恐惧,熟悉的无能为力,无可奈何…… 他的视角在不断颤抖,胃里惊涛骇浪,喉咙干枯刺痛,全身传来剧痛,尤其是手臂,好像挂在臂膀上,有什么东西在不断刺激着它,每走一步,都好像要掉下来,刘长青只感觉步伐摇晃,就快要死在这里了。 晕眩,闪烁的目光中似乎看到了一条小河,自己心里的渴望在不断述说:快过去吧,千万别倒下。 “嗯,不能倒下,我还不能死在这里,绝对不能。”心里这样想着,悲哀感更加浓厚,就像将自己埋入地下,得不到片刻喘息。 “……不能倒下,我还要为姐姐报仇,求你了,慕天歌,别倒下……”呼喊着名字,面前似乎出现一位女子的身影,那女子白发金瞳,熟悉,思念。 跌跌撞撞,终是到了河边,举起另一条手臂,碗了几口水,水面碧波荡漾,良久平静下来,望着水面,上面只见一位女子,白发金瞳。 第63章 梦醒 混沌的脑海里,刘长青从梦中醒来,抹去不存在的汗,整个魂体有些思考过载。太奇怪了,自己怎么会做梦? 他心中嗔怪着,自从变为这副模样,就从未感到困倦,记忆不再随着时间而遗忘,更谈不上做梦这件事了。 但是梦中的场景历历在目,犹如亲身经历一般,且那两个人自己都认识。这实在是骇人听闻。 正自想着,面前的蓝色太阳散发光芒,整片脑海空间散发蓝光,耀眼的蓝光刺激着刘长青,让他几乎睁不开眼。 但此地无处可逃。 或许刘长青想说些什么,但什么也说不出来。一股无名火从心中升起,别样的情绪在不断酝酿,悲愤,痛心。 熟悉的感觉充斥着脑海,不过这次,刘长青可以控制自己,而随着蓝光而来的,是他思绪极速运转。 如有神助一般,不似梦中朦胧。顷刻间,刘长青明白了,慕天歌与那梦中女子的关系。 丧亲之痛,尽管各不相同,刘长青也有些体会,他有些明悟慕天歌梦境中的怪像,心中对那,让魂体共享的法门有了些感悟。 不过眼下之急,却是要让面前的蓝色太阳安静下来。所幸,刘长青已经有了些先前的经验,尽管那并不是非常好的方法。 再一次,刘长青又慢慢靠近蓝色太阳,一如既往地痛苦与复杂的感情侵蚀着他,然而有些事,第二次就有了经验,也就不那么难受了。 靠近,停歇,拥抱。 “慕天歌,你已经做的很好了。”刘长青轻轻抚摸蓝色太阳,手臂随着动作的进行而消失。没过多久,再次昏死过去。 许久 “刘长青?刘长青?” 又是熟悉的声音,刘长青悠悠转醒,又是混沌空间,蓝色太阳,以及似乎健壮了几分的魂体。 “……我睡过去了吗?或许太累了。”刘长青沉默许久,才开口。窥探别人梦境知晓隐秘,就是亲人都会感到膈应。 然而他并不适合撒谎,他的谎言与借口没有骗到过任何人。 “……对啊,你突然就昏迷过去了,好奇怪。”慕天歌现在有些无奈,心中也庆幸着,凡人的繁文缛节似乎有点用处,尽管大家心知肚明,不捅破就是都不知道。 客套与谎言,在最深处的脑海里回荡。如此就将此事揭过,也算是各自的努力了。 然而,问题不会随着推脱而解决,该来的还是会来。只不过是早晚罢了,这事刘长青是知道的,思索一番后准备直接捅破。 不过蓝色太阳与刘长青客套许久,似乎将此生所有的语言才情都发挥出来,刘长青静静听着,时机飘忽不定,心境在紧张和安心之间来回切换——他有些不敢开口。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刘长青感觉自己埋在土里浑身有蚂蚁在爬。一阵刺挠,满身煎熬,又同时安心慕小姐还要讲许久,那一刻的到来还迟迟没有影子。 客套渐入佳境,从良辰美景到日月星辰,数目浩如星海,不过终有穷尽。 “那,我就先修炼了,刘长青,我会再找你的。” “嗯……慕小姐,我其实看到了你的梦” 似乎是一道惊雷炸响,刘长青面前巨大的蓝色太阳猛然抖动一刻,随即是良久的沉默。 刘长青见识着,羞愧着,有自己窥探隐私的自责,有对善良之修的愧疚。他沉默着,等待最终的处罚。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羞愧的不止他一个,作为修者,且对脑海空间有全部掌控力,慕天歌能不知道刘长青看到了什么吗? 只是溯本求源,原因在己,心中尽管有恼怒,但自小受到姐姐的教化,现在也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却是不知道怎么处理这件事了。 二位就这么沉默着,相持许久,脑海空间中广阔,浩瀚,经得起沉默。 直至蓝色太阳沉寂下来,不再发出声响。 刘长青看着蓝色太阳,心中更是愧疚,却想不出什么好话来安慰她,毕竟这也是他第一次面对这副场景。 可是要一直沉默下去吗?不可能的,或许刘长青并不在意,但慕天歌本就不是那路修。 沉默总是由主动一方打破,向来如此。 “刘长青,你不必自责,本就不是你的错。” 声音回荡在脑海的混沌里,引起阵阵空间涟漪。 刘长青听着,他自然不会去客套,但也不知道要回应些什么,似乎什么话都显得虚伪以及苍白无力。 于是他点点头,但感觉还是不够,思索片刻,没有想法,迟钝的魂体想不出更好的方法。 而慕天歌没管这么多,直接开口:“刘长青,没必要多想,要接受便接受,要拒绝就拒绝,这里只有我们两个。尽管放心,我不会加害于你。” 听着慕天歌这么一说,刘长青心中更觉愧疚与难为情。 “多好的一位修者啊!本就是不平等的对象,还如此顾及我的感受。遇上她真是三生有幸!”刘长青心中想着,嘴上却不会说出来,太婆妈了。 慕天歌自然是知道刘长青在想什么,对于凡人的礼节,她是向来不知的,自打出生起就和姐姐相伴,喜欢就说出来,不喜欢就不去扰它,向来是如此做的。 只不过慕天歌并未发现,自己似乎也会受到凡魂的影响,变得有些不直率了。 刚才那一幕,二人却是反过来了。 二人沉默着,沉默又将由内敛者打破。 “慕小姐……我…嗯…额…”刘长青思维极速转动,千言万语堵在胸口,像是茶壶煮饺,不知道要先吐哪一个。 慕天歌却并不着急,虽然看不懂刘长青现在在想什么,但大致方向与最终结果她是明白的,于是就这么等着。 不过话太多了,没有肉身的灵魂如同走进沙漠绝地的旅人,多余的动作会带来麻烦与失望。 许久许久,刘长青在嗯嗯啊啊的话语里来回切换始终找不出一句完整的句子来,不过断断续续的语言所表达的意思,最后汇成一句话:慕小姐,谢谢。 第64章 姐姐 慕天歌感受着脑海中刘长青传来的响应,心中感觉有些好笑。不过并没有告诉他真相,有时候,让真相掩埋在时间里,尴尬就不那么明显了。 余下的日子里,刘长青配合着慕天歌试验新的神通,日子就这么平平淡淡地过去,好像不需要什么理由。 “慕小姐,修者都是怎么诞生的?”刘长青趁着闲余,问道。 “修者,嗯……天生地养……不知道”慕天歌回应着,脑海里想起姐姐的话,历历在目的话语告诉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慕天歌白皙的额头渗出细汗,脸上慢慢爬满红晕,极速思考着问题的答案,从星辰到日月,从大海到深林,从蔚蓝的天空到厚重的大地,一切似乎本该如此。 万没有什么道理可言,因为它们存在,所以我们存在?不该如此!凡人有爹娘,那修者呢?慕天歌始终找不到答案。 而刘长青迟迟没有得到答案,他脑海里的疑惑似乎变得越来越多,心中有些明悟,于是赶紧出声道 “慕小姐,今天要吃些什么?” “……吃…饭吧” 总而言之,先吃饭吧。慕天歌如此想着,当问题找不到答案,先放着吧。 随着刘长青眼前景象不断改变,一桌食物就呈现在眼前。 当然,修者是无需吃东西的,就是吃,那上面也该是躺着某些米肉的。不过慕天歌喜欢吃东西,寡淡的嘴里出现不一样的滋味,也是平淡生活的微小调剂。 小小的改变,正是不断走下去的动力。 午餐过后,蓝色太阳有意无意地想要睡觉,索性让那缕灵魂试试操纵身体,让以后新的身躯适用打下基础。 于是刘长青就这么站了起来,不,应该是“慕天歌”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仅仅是一个微小的动作,就可以让刘长青兴奋很久,再次感受到空气,眼中映射出明亮的太阳,直直照射,刺目感袭来。 慕天歌撇过眼去,不再看着太阳,刚移开的目光有些圆形的虚影,似乎将眼前碧色的森林挖出一个空洞,不过刘长青并不讨厌。看见本身,就远比眼前的景色要有意义。 感受着四周细微的声响,流水落泉,高风轻抚,慕天歌散落的白发随风摇摆,似乎有些摩擦声,来回萦绕在耳边。他很喜欢。 安详,和煦,他也仅仅是站起来,撇过眼,没有多余的动作,但感受到的一切,好像远比之前要多得多。 安心,若只是如此就好。可刘长青心里总是会想起以前,或许没有很久之前,他分不清,但他知道,那是他还是凡人,有着家庭的时候。 他总是会想起,父母,朋友,许多许多。 “或许自己不配获得这些”他总是如此想着。可他忘不了任何事情了,也因为他忘不了任何事情。 明明眼前的一切都没有什么改变,可是刘长青却是哀伤起来,面前越是平淡,就越让他难受。 从一个人,到另一个人的跳跃,从一件事到另一件事的转移。悲伤逐渐叠加,融合,汇聚,回荡在他脑海里。 他深吸一口气,感觉鼻塞,或许是,他不知道修者会不会鼻塞,但慕小姐身体一向很好,应该是不会了。 想起慕天歌,慕小姐,刘长青总是会想起她的难处,大仇得报,她应该要哭泣吗?刘长青不知道。 沉浸在不知道的情感里,刘长青空出一些心思,隐隐感觉有些不对劲,开始内视脑海。 果然,蓝色的太阳又沉浸在悲哀中,刘长青没感觉慕小姐矫情,他想,或许每个人都有不同的难处吧。安抚并不能一蹴而就,仅仅是缓解一下罢了。 再次抱着蓝色太阳,一切顺利。 “刘长青,抱歉。” “慕小姐无需在意,就当是在下的住宿费了。” 突如其来的幽默让慕天歌愣了一下,很奇怪,不怎么好笑,却是让气氛缓解了不少。 似乎是下定决心,蓝色太阳抖动一会儿,就立即停下来,心中似乎酝酿着什么事情。 刘长青看着,有些猜测,心中平静下来,否则有些波动,就会有些坏事了。 “刘长青!” “嗯”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姐姐的事情吗?我和你说说吧。” “嗯” “从诞生起,我眼前的第一个人就是我的姐姐——羡天语,她的样子,不,她是我唯一的亲人……” 刘长青能感觉到,慕天歌有许多话想要说出口,但思维太过跳跃,竟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慕小姐,那你姐姐又是怎样一个修者呢?”他轻声发问。 “我姐姐?她肯定是一个大好人!不!大好修?总之是很好的一个人,她似乎比我早诞生很久很久,她总是给我讲故事与神话,我也是从中知道了许多许多。她还经常逗我玩,她是……” 很多很多话,慕天歌有些语无伦次,刘长青静静听着,思维挺混乱的,但并不出声,他明白,此时倾听就是对她最好的帮助了。 话一直讲了很久很久,在混沌的脑海里,刘长青也慢慢构建出一位喜欢挑逗妹妹,却真心喜欢妹妹的姐姐。 她有着雪白的头发,在慕天歌睡不着时,会待在她的身边,轻轻讲述那些远古的神话传说。 她总是有着神奇的术法,在空中勾勒出绚丽的烟火,总能叫自己妹妹啧啧称奇。 她教导着妹妹与其他修者相待的方法,与重视每一位凡人的品格,不需要很高尚,只是免于杀戮就好。 但她也很弱,没有妹妹机灵,有时也会被妹妹戏耍一番,资质也不太好,修为也不如妹妹。 可她始终会保护妹妹,用尽一切手段。 后面的事情,链接着刘长青的猜想,一切都跃然纸上,再清楚不过了。慕天歌讲了几天几夜,似乎永远都说不完,那些生活的琐事,那些平淡得有些枯燥的日子。 只是说着说着,流下泪来。刘长青静静听着,沉默着,安抚着,他只怪自己无能为力,却只能如此帮助慕天歌了。 第65章 小旗 年轻的修者倾诉心中苦闷,向着并不比她大多少的凡人。这副场景,倒显得有些珍贵了。 宣泄完心中的情绪,可时间依旧在继续,紧随其后的,是沉默与尴尬。 “……”脑海的混沌里飘荡着寂静,慕天歌只怪时间太长,一瞬间太久,似乎它的流逝格外难熬。幸运的是,这次尴尬由内敛者打破。 “慕小姐,你真的很喜欢你的姐姐。”刘长青对着蓝色太阳,诚恳道。 他总是想不明白,为什么对待亲人,直抒胸臆的话语总是保守和尴尬,现如今,刘长青再也没有能够畅谈的亲人,对于这份感情,也只会加以肯定。 “嗯”慕天歌小声回应一句,声音很轻,但混沌的脑海里就她们两个,刘长青听得真切。 他望着天空高悬的月亮,今日的住处却是有些清冷,随着身体控制的交接,刘长青又回到混沌的脑海,眼前可是有两幅景象。 “刘长青,晚安。” “嗯,慕小姐晚安。” 眼前之景不断变化,直至黑暗,再也看不清楚。而刘长青望着沉寂的蓝色太阳,漫长而又孤寂的夜晚,对他来说,才刚刚开始。 静月当空,清清冷冷,修者安眠,凡魂不语,一夜无话。 鹅黄色的太阳披挂着细薄的面纱,阳光从外到内,逐渐点亮寂沉的屋内。在混沌的脑海空间里,又迎来新的色彩。 刘长青从沉默与死寂中清醒,庆幸着自己不用入睡,用几个烂俗的未来将自己唤醒,如此便又是一天的动力。 “早上好!刘长青。” “同好……慕小姐早上好。” “你今天是不是有些不对劲?” “有吗?没有。”刘长青立刻回应,或许心中有些期许,有些害怕,有些为难,不过表面终究没有一丝异样,而是慢慢平静内心,他总是如此。 慕天歌因此并没有察觉到异样,心中有些奇怪,不过还是安静下来。她照旧锻炼,修炼,倒也不用试验神通,现在刘长青已经可以和常人一样看见,听见,只不过没有什么选项罢了。 感受着清晨的风,慢慢走入下午,太阳慢慢移动,流入漆黑的夜。 远处似乎有道流星划过天际,在黑色的画布上留下白线,似乎预示着今夜不会太平了。 “慕道友?慕道友?” 慕天歌寻着声音望去,一位青年模样的修者走过来。面生,不认识。 “你是?” “在下修远,根据老祖的命令来告知一下慕道友,老祖在北漠发现了一处洞天遗迹,里面有个小旗十分古怪,特来相邀慕道友一起去看看。” “那就先谢过道友了,不如坐下歇歇脚。” “多谢慕道友,在下还要去帮老祖,却是不便多留了。” 二人客套着,那位叫修远的修者就此离开了。 人走茶凉,慕天歌重新回忆着那位修者的话语,小旗?是阴阳的手段吗?自己并不擅长炼器,只觉得消散在天地间就不复存在了,但如果真是,自己就不得不去了,但太奇怪了。 “苏小姐,是在想什么事情吗?没想到修者之间也有如此客气。”刘长青并不知道小旗的事情,毕竟若不是慕天歌相告,他甚至都不知道谋害自己的那位修者是阴阳。 “……不,只是有些奇怪,是这样的……” 刘长青听完整件事,心里也开始奇怪起来,出声提醒 “慕小姐,这未免有些太巧了吧!” “嗯…但是不得不去了。”慕天歌回应着,心中对于这件事尤为上心,很久以前消散的那股仇恨,又开始席卷而来。 仇恨慢慢吞咽着理智,而亲情则在不断加速这个过程。慕天歌心中下意识肯定,这件事情和阴阳绝对脱不了关系,而自己也绝不能就此罢手。 她紧握手心,阴沉着脸,仅仅是听着似乎是阴阳的消息就已经让她很不对劲了。 刘长青感受着,刚想提醒,心中却是突然有些犹豫不决,他从来没有看见过这样的慕天歌,一切都是未知,而愤怒会带来意想不到的后果。 而后,他又笑了出来,再怎么糟糕不过是神魂俱灭,自己反正一无所有,换来朋友的清醒又有何不可? 这些事情不过一瞬之间,在慕天歌被仇恨快要完全侵蚀时,刘长青喊出声。 “慕小姐?慕小姐?” “慕天歌!慕天歌!” 没有任何回应,脑海空间中也是死一般的寂静。冰冷的仇恨几乎要化成寒霜,让处在脑海空间里的刘长青,微微发颤。 没有犹豫,再次出声。 “羡天语!” 一个名字划破苍穹,驱散杂念,带来清明。 “姐姐……”慕天歌喃喃自语,看向手掌,太过用力,却是划破手心流出血来,随着力量的消散,血液重新回到身体里。 慕天歌轻抚手心,那是亲人的身体。 “慕小姐,此事定要做好万全准备,切不能直接冲过去,怕是会有诡异之处。” “嗯……” 刘长青听着她的回应,也安静下来,提醒的话后面可以重提,只是这次的心境,自己也无太好的方法了。 北漠,修远来到一处高空,那里站着一位年轻貌美的女子,随风飘扬蓝色的宫装,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 样貌更是凡间的极品,不过在修者眼中,并不罕见,不朽的他们本就不会衰老,皮囊外貌更是随意更换。 或许正因如此,有些修者们并不着急提升修为,长生不死的它们没有什么约束,心中却是愈发变态了。 不久后,修远来到女修身旁,回禀着。 “那慕天歌你可中意?”宫装女修听完,开口问道。 “体魄尚佳,确实可以弥补小弟陨落的亏损。” “嗯,只是没成想,竟然真让她成功了,那阴阳秘法却是没有任何消息,有些可惜。” “老祖不必忧虑,没有阴阳秘法,有了慕天歌作为温床,我们未必没有通天之路。” “嗯”宫装女子回应着,目光看向一道裂缝,里面勉强能看出一面紫色小旗的残骸漂浮在那里,丝丝紫气进入小旗里,小旗也慢慢变大,好似在不断生长一般。 第66章 准备 清晨,山峰上。 慕天歌罕见的一宿没睡,刘长青自然也是没法睡觉的,索性陪着她一起思考,两个人的智慧总是要好过一个人的片面。 刘长青思索着,按照慕小姐的说法,若不是阴阳重伤,她是没有机会复仇的。但先不说阴阳到底如何重伤,一位修者千百万年积累的手段,会如此儿戏的死亡吗? 这实在让刘长青不解,于是询问道。 “慕小姐,你是如何杀死阴阳的?” “他身上有异种道痕,似乎在不断侵蚀生机,我就将所有灵力灌注给那道痕,她就死了。” “那之前呢?” “挖眼掏心,不过没有死。” “这样修者都不会死吗?” “不,或许仅仅是他,修者肉身除了堪比金石之外,构造也和凡人差不多,只不过恢复起来比较快。” 刘长青思考着,一切都没有定数,没有道理,这些已经超出他的想象了。不过在稀薄的记忆碎片中,刘长青似乎隐隐想起两个身影,高悬于天空之上,其中一人手段超凡,另一人就不知道了,只是有些俊美,不知他们是不是有这种手段。 繁杂的思绪回到现在,刘长青并不是修者,此刻也只能尽量为慕天歌此行查漏补缺。 “慕小姐可有逃跑的手段?” “……” “……慕小姐,凡人之中有句老话,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能保住性名,以后未必没有继续报仇的机会。” “…嗯” 刘长青继续思考,修者的身体不需要像凡人一样吃喝拉撒,生老病死,那就少去了许多麻烦,所剩下的,不外乎攻击与护身的手段,与侦查逃生的神通。 于是竭尽刘长青目前所能想出的所有东西,在一一为慕天歌排查后,他也只能开始祝福慕天歌能成功了。 “刘长青,你留下吧!”慕天歌整装待发,心中冒出这个想法,于是出声道。她自己的私仇,修者间的争斗,刘长青去了也没什么用。 “不用了,我还是和慕小姐一起去吧,我并无身躯,留在这也无用。” 慕天歌再次感受脑海里的情绪,没再客套,立刻出发。 北漠,裂缝处。 宫装女修看着那面小旗似乎有些异样,袖子一挥,一道清风裹挟着某些手段吹拂过去。 待到清风徐来,宫装女修喜上眉梢,不过面容的变换一闪而过。身后,敏锐的修远捕捉到了,心中好奇,却是不敢发问。 “有什么就说什么,你是我的后人,还怕我害你不成。” “晚辈惶恐,敢问老祖可是得到了什么好消息?” “那面小旗之上有着阴阳互生的气息,在不断增长,或许和阴阳的秘法有关。你到此地守住洞口,不要让他人进来,我去去就回!” “那慕天歌的事情?”修远神念传出。 “她总会来的,你到时候随便喊一句,就会有人出来制服她。” “那晚辈这里就预祝老祖有所收获了。”修远目送老祖进入裂缝,心中有些后怕,自己神念远比慕天歌强,到此地却是没有发现任何异样,若是真发动起来,怕是十个她都跑不了。 那老祖为什么不说呢?修远思量着,却是被远处的细微光亮引起注意,他面色不变,细细运用神通,原来四周早就有了不知名的散修。 修远慢慢等待着,今日,怕不是通天之路指日可待了,他看向四周满是黄沙,时不时有遮天蔽日的风暴肆虐沙海,景象很是奇特,说不定能扰乱一些侦查手段不佳的修者,这样想着,修远的内心不由为老祖的深谋远虑感到高兴。 是的,北漠实在是有些大了,此刻的刘长青看着漫天黄沙,沉默不语。他已经看了一天一夜,除了偶有的沙暴,也没有新奇的东西了。 而慕天歌皱起眉头,看着手中的指针,不由苦恼起来,那针是姐姐炼制的器物,似乎只能用来在混沌中指明预先设置的目标,此刻却是没什么用。 许久许久,没有一丝变化,除了沙子,就还是沙子,莫说报仇,困死此地似乎也不无可能。 刘长青忍不住,出声道。 “慕小姐,此方世界可是有什么禁区?” “……应该,大概,或许,嗯,没有。”慕天歌下意识挠头,平时她就在家修炼,也不曾出来遨游世间,此刻也没有肯定的答案,心中也冒出了,是不是刘长青在取笑她的想法。 刘长青没管这些,继续说道。 “要不我们沿着一个方向一直走,先走出这片沙漠再做打算?” “嗯,那就这样吧。”虽然心中着急,眼前却无其他辨认的方法,慕天歌心中也不禁责怪那修远没有给自己指明方向了。 北漠很大,慕天歌走了很久,走到了世界的边境,那里升起一阵胧白的雾气,将整个世界包裹在其中,不过迷迷糊糊地看不真切,忽远忽近的。 察觉到心中疑惑,慕天歌缓缓开口道 “此物就是万界母气,它将整个世界包裹其中,形成外界的小球,具有难以想象的空间之力,据说有大神通的修者,可以将整个世界收入,手中方寸就是天地。” “多谢慕小姐解惑。”刘长青感受着慕天歌语气的变化,一路上,他尽量安抚着,现如今,慕天歌却是不似之前那般冲动了。 不再言语,慕天歌再次出发,回程朝着另外一个方向极速飞去。耳旁的风声有增无减,眼前的场景一成不变。 好像旅途永远到不了尽头。 不过还是能到达一些不一样的地方,慕天歌许久之后寻到了一处村庄,孤零零地伫立在风暴中心,要是没有修者手段,应该是不可能的。 眼前急着报仇,她也顾不得许多了。 慕天歌站立在高空中,徒手撕开一道空间裂缝,四周干燥的沙尘被不断吸入其中,巨大的风暴不断变小,尤为显眼。 “道友住手!有什么话好好说!”一位年轻的男修急忙来到空中,对慕天歌喊道。 闻言,慕天歌合上裂缝,敬了一礼,出声询问:“道友可知这沙漠之中突然出现的洞天?还请指个明路,在下立刻就走。” 第67章 异变 那位男修感受到慕天歌似乎并无恶意,眼下也着急送走这位不知名的女修,于是伸出手指,开口道:“朝这个方向一直走,大概就能到了。” “多谢道友指路。”道完谢,慕天歌径直飞走了。 男修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心中奇怪,为何会有如此多不要命的人跑去送死?那些地方早就会被大族掌控,散修过去不过徒增笑料。 裂缝旁,修远等了很久很久,心中有些着急,为何还是没有看见慕天歌的身影?难不成她不会来了?如此思量着,修远不断搜寻记忆,猛然发现,自己貌似没有给慕天歌位置就急匆匆离开了。 “唉!百密一疏”他心中感叹着,眼下却是没法走动,不知道自己在计划中份量几何,心中慌乱起来,恐惧爬满了面孔。 “就是现在!诸位道友随我一起,那厮的同伙肯定遭逢大难!现在一起,说不定能分杯羹!”有散修按捺不住,大吼一声,许多流光伴随着他一起冲向修远。 修远看着渐渐多起来的身影,心中无奈弓在弦上,不得不发,只好喊叫一声。 为首的修者,几个呼吸间靠近修远,猛地出手,正想拿下时,似乎撞见了什么坚硬的东西,整个手臂震成碎肉。 见此情景,他身形暴退百米,其他散修见状,不再犹豫,直接开始转向逃跑。 不过,这些都没什么用,修远的那声喊叫,就已经预见了他们的结局。往回跑的修者速度太快,整个人没有看清撞上什么,许多修者就变成一摊碎肉,空中弥漫着血腥味,随着不知名字的阵法运转,顷刻间消散。 以修远为中心,方圆千米,已成死域,被看不见的东西笼罩着,罩子外突然出现了十几名修者,修为不在修远之下。 然而罩内修者岂能放弃?他们手段各异,有攻击罩子的,遁地的,飞天的,破开混沌的,有那么一些几乎要逃了出去,不久,也被赶来的罩外修者斩杀了。 修远再次扩散神念,没有慕天歌的身影,心中有些失望,不过如此多的修者,他们的血肉说不准也能弥补一些不足。 而绝望几乎要吞没整个空间。修者们见逃跑无望,对着修远开始破口大骂,修远没在意,但其中一个与众不同。 “这位大爷,小的一时鬼迷心窍,求你放我出去吧!”一位修者支持不住,向着修远跪地求饶。 修远看着他,面色和善,慢慢靠近,只一下,那修者的头颅倒飞出去,一身血肉归于空间之中的大阵。 其余散修尽皆骇然,开始四散奔逃,然而,罩内的空间在不断变小,罩子也逐渐收缩,离他们越来越近。 “各位,我们为何不拼一把,斩杀那人,博取一线生机!”有修者出声,一呼百应。 各式流光,器物砸向修远,修远勉强抵挡,心中期许着,那裂缝中的老祖快些出来。 众修能不知道他的意图?手上更是使出吃奶的劲,一时间,修远四周五彩缤纷,整个人化成一道彩虹,伴随着各色流向四处逃窜。 修远抵御着,心中恼怒,但默不作声只是加快速度,那罩子不分敌我,却是连他也出不去了。 场面一时有些可笑。 不知是跑了多久,修远只觉得身上陡然轻松,他心中一动,望向裂缝,那裂缝前站着一位宫装女修,手中拿着一柄小旗,看向众修。 似乎时间都为之一滞,众修不语,修远立刻来到女修身边,压抑许久的怒火喷涌而出。 “****,来啊,我老祖就在这里,怎么不打了?畜生东西,就杀你们怎么了?和人药一样低贱的家伙!” 众修没管修远的怒火,都神色不善看向那位宫装女修,她提前布下手段,困住众修,怕是实力比他们加起来还高,挣扎怕是徒劳无获,于是只能僵持在此,期望能有什么转机。 此刻百里之外,慕天远远观望,刚刚赶到,只是看见一伙修者悬浮空中,形成对立,似乎十分紧张。 “慕小姐,我们等会再过去吧!” “嗯” 罩中 修远还在叫骂着,声音越来越大,言语越来越不堪,有不少修者几乎要按耐不住,想要冲上前将他暴打一顿。不过迫于那女修的威慑,不敢动手。 可是宫装女修自己生硬地转过头颅,看向修远,缓缓抬起手中的小旗,挥了出去。 修远没管身后,立刻被小旗砸中,但没有受到什么外伤,似乎只是轻飘飘的一碰,他就从空中径直掉了下去。 而那小旗又回到宫装女修手中,似乎又变大了一分,女修看着手中的小旗,脸上露出笑容,本身沁人心脾的美丽面孔,五官却没有跟上运转,脸上更是僵硬的可怕,嘴上是笑,眼中无光,反而显得尤为诡异。 众修不知是什么手段,但也明白再不出手,怕是都会死在这里,没在保留,各色流向齐齐向着宫装女修砸去,声势浩大,隐隐将那地撕出一道微小的裂缝。 似乎有救!大家一起逃出裂缝,总会有跑出去的!众修如此想着,手中加快速度。 不过那宫装女修始终没受半点损伤,随着罩子越来越小,那些外面的修者开始慢慢靠近中心的女修。 就在此时,中心的女修身躯开始抖动,膨胀,被撑开的皮肉下有什么东西在不断蠕动着,而后炸成碎肉,肉沫四散。 动静来的太快,没有人反应过来,只见那柄紫色小旗从空中掉落,一位修者突然出现在女修炸开的原地,抓起那柄小旗,看向四周。 那修者长相俊美,一身白袍,眼中含笑。 那是刘长青永远不会忘记的长相,在大江,自己在人间炼狱中,依稀看见的悬于高空的修者。 他正是江离。 “该死的东西!老祖被他杀了!”罩外的修者悲戚出声,齐齐运转手中法诀,整个罩中的全部血肉化作黑色神雷,在空中隐隐作响。 兴许是有了老祖血肉的加持,那神雷破开苍穹,撕裂混沌,径直打向江离,所过之处变成幽深的黑暗。 第68章 逃跑 先是一道雷,而后逐渐变密,越来越多,罩里的雷光将中心点白,而后变黑,各色奇异的色彩纵横交错,那罩中空间被扭曲变形,一些修者看见自己的脚出现在别人头上,身子却凑在一起,好似百足之虫。 惊异尖叫,但没人能够发出声音,交错的空间中涌入混沌,吞噬一切动静与对白,那透明的罩子不知道是何种方式制成,此刻却没有一丝异动。 罩外的十几位修者也不管到底有没有用,那突然出现斩杀自己老祖的人有没有死,还在用自己的精血催动阵法——拥有超越老祖实力的他若是放出来他们必死无疑。 刘长青看着这种场景,心中惊骇不已,他心悸着,脑海里总是出现那大江修者的身影。 “慕小姐,我们走吧!快些走!”他终是按耐不住,出声提醒慕天歌。 “不能,那面小旗还在,这怎么可能?明明在我面前消失的。”此时的慕天歌有些着道了,自她看到那面小旗之后,就巴不得直接冲上去,好不容易压制下来心中冲动,那肯就此离去? “慕小姐,你难道不觉得那位突然出现的男修有些脸熟吗?你看过我的记忆,应当知道的,能一并说话的人,怕是不会在另一人之下!”刘长青开始劝导,心中不安越来越强,哪怕是现在自己一死百了,也万不肯面对那位男修! “不行,我不能……”慕天歌的话语随着面前场景的变化而打断。 罩子里,声响过后,一片狼藉,星星点点的空间碎片飘荡在无际的混沌中,黑暗本该包裹,吞没一切事物,但,有道身影漂浮在混沌中,周身没有损耗,连白袍一角都未曾弄脏。 此刻正拿着小旗,正看着罩外的修者。 “跑!”罩外一修大喝一声,十几道身影往不同方向遁去,其速度之快,几乎要将空间撕开裂缝,不过奇怪的是,尽管他们都显露出吃力的模样,脚下遁光飞速运转,但他们的位置,却没有改变分毫。 慕天歌看着如此情况,好似当头一棒,猛然间惊醒,她已经明白,自己的实力派不上任何用场。此刻她只好落在地上,任由黄沙掩埋自己,而后渐渐向黄沙深处不断前行,期望这修者不要发现自己。 罩外修者刻就没有那么多动作了,其中几人看见四周场景未变,发现异样,另想他方,不过,没有任何用处。 他们只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不再任自己操纵,开始不断重复遁走的动作,整个过程好像加速来了千百万倍!一次又一次,等到灵力耗干,就开始自己燃烧精血,肉身,直至身体慢慢开始变得干瘪,萎缩,却还是没有停下来,一直行动。 惊恐,害怕,愤怒,求饶,各种面孔相继在他们面上不断更换,江离扩开神念,细细感受着,一切都好。 他看向手中小旗,目光深远地望着什么,而后向前一步,那些不断逃遁的修者中,一位女修突然飘在他面前。 江离将右手放在那位女修的头顶,注入一道灵力,女修干瘪的身躯恢复如初,萎缩在一起的面孔变得亮丽,她又恢复到了之前的样貌,好像一切都是一场噩梦。 她看向江离,心中猜疑不定,难不成面前的男修看上自己不成?不应该,貌美对于修者而言不过是换脸的事情,除非有些特殊癖好,不然样貌实在没什么用处,既然不是喜欢样貌,那是如何? 江离透过身躯,明白那女修的想法,此刻出声道:“是的,修瞑,我喜欢你啊!” “?!”修瞑一时间脑子转不过弯,疑惑出声:“为什么你知——” “你问为什么我喜欢你?唉我是知道的,这有些突兀,但其实我在很久之前就在月湖看到过你,记得吗?那晚你家老祖不允许你出去玩,你在窗前发呆,脚下是人来人往的街道。” “不我是——” “从那时起,就看到了你,我也从别处打听到了,你家老祖对你非常不好,还经常将你们拿来实验秘法神通,我就想有朝一日,我定要救你,从你家老祖手上逃出来。” 修瞑回想着老祖对她做的,将她像一块烂肉一般丢给那群畜生,昼夜不停,只希望她能留下修者后代,一次又一次,自己饱受摧残,夜里清洗身体时频频作呕。 她细数着脑内的记忆,一件件都对的上,自己也不知不觉中对面前的男修开始心里依靠起来,她近身依靠在江离胸膛,之前的所有委屈烟消云散,此刻,她好像拥有整个世界。 “谢谢!”许久许久,深埋在胸口处的修瞑弱弱发声。 江离紧抱着她,轻抚头顶,细声说着:“我们快走吧,去很远很远的地方,去他们找不到的地方,只过我们想要的生活,你想要的生活。” “嗯!”修瞑应下来,拉起面前男修的手掌,面色红润,双手紧握,此刻她是绝无仅有的幸福。 随着一声炸响,修瞑身后的众修者挣脱束缚,江离的话,他们全部都听到了。 “不好!我们快走!我老祖给的宝物全部损毁了,现在我怕是斗不过他们!你快走!”江离一把将修瞑拉到身后,出声道。 可刚获得幸福的少女会抛弃给她带来幸福的人吗? 修瞑又一把将江离拉在身后,手中掐诀,准备为自己的爱人打开一线生机。 “好你个修瞑!你好大的胆!竟敢串通外人干出灭祖的事情!今日你们一个都跑不掉!”一修巧舌如簧,将帽子扣在修瞑脑袋上,其余修者也不顾是不是对的,都目视二修,有不解,无奈与愤怒。 其中一修默不作声,喉咙翻滚,一根无声小刺激射而出,目标直至江离。 “啊!”江离吃了这一击,整条手臂消失不见,此刻正捂着断手,哭天喊地。趁着这个功夫,众修纷纷使出手段,补充状态。 修瞑回身一瞥,心中升起怒气,当她回头时,十几位修者就已经恢复的七七八八,此刻以多对少,面色不善。 第69章 收场 修瞑默不作声,心中对众修更加鄙夷,其中一些修者正是加害自己的人。 她深吸一口气,脑中思绪万千,是因为对死亡的恐惧?在之前面对时自己也不曾有过。是对未来的迷茫?自己之前也从未想过未来。是对老祖死去的惊惧?那是她罪有应得。 修瞑想着,始终找不到一个满意的答案,她又放出神念,感受着身后的修者。 逐渐心中安定,这思绪不是那些杂乱的东西,这思绪是因为有自己重视的,珍爱的人,自己想要保护他而起,可是现在似乎是绝境了。 修瞑双手掐诀,突然笑出声对着身后的爱人喊到:“对了,我还不曾知道你的名字,能告诉我吗?” “江离,我叫江离!” “江离?将离?”修瞑念叨着这个名字,有些熟悉,又被心中那“将离”的想法逗笑了,说着:“真是个好名字!” 而后迅速将一物塞至江离怀中,轻声说道:“快跑!” 之后冲向众修,悍然自爆! 隐约间,修瞑只感觉眼前一白,看不清楚东西。“我这是死了吗?”她喃喃自语,又揉了揉眼睛,似乎能看见什么了。 是什么呢?只见还是那几十个修者,其中一人手中拿着什么东西,她仔细看去,是江离的头。 一声尖叫打破寂静,是谁发出的?大概是修瞑吧。 而众修者只看见修瞑转身正要做什么,冲上来,立刻被神通掩埋,半点声响没有发出,原地就剩下一具焦黑的尸体。 修瞑死了,而她身后,是没有移动寸步且正在发笑的江离。 “江离?江离!你是人祖?”终于有修者从古早的传闻里回忆起这个名字,惊叫出声。 “这不可能!江离谁都能叫,况且人祖早死了!”有修者立刻出声制止,其实他说得也没错,人是由人祖化身万千而出现在天地之间,之前天地间或许有山精鬼怪,修者凡物,不过终究没有人的存在。 人祖若是活着,就绝无可能有人。况且世界之大,无奇不有,重名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或许他们叫万物母气,另外一方叫万物公气。江离不江离的,也并非没有修者为自己孩子起这个名字。 “嗯……是我冲动了,怎么可能!”那修心中懊悔不已,涨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还没开打就输一半,此刻却是不明智。 于是众修将江离围在中间,手中掐诀,没管他的笑容,权当是失去爱人的失心疯。 江离看着逐渐靠近的众修,还在笑,全然不顾他们即将使出的手段与神通。 终于动手了,铺天盖地的神通术法接连不断,没有一丝空隙,将周围包裹得严丝合缝,形成一个颜色各异的小球,而小球中间正是江离。 熟悉的景象似乎在不断重演,不过,结果却一模一样。 吵闹声后,是完好无损的江离,不过这次并没有给众修逃跑的机会,众修只觉身体又不受控制,直愣愣呆在原地,动不了分毫。 没有任何出声的机会,没有任何惨叫的时机,就连面孔的细枝末节都没法控制分毫。 他们的时间好像停留在此刻。 或许是江离心念一动,亦或是什么手段,其中几位修者炸成肉沫,还有一些只能感受到发生的变化,却是连尖叫的资格都被剥夺了。 江离看向四周剩余的修者,无一例外都是女修,他慢慢靠近她们,眼中含笑。 许久之后,随着最后一位女修逐渐膨胀,爆开,原地又出现江离的身影,他看向四周,目光深远,似乎是观察到了什么,就此离开了。 地底深处,慕天歌与刘长青对此事一无所知,此刻正在地底,等待事情快些结束。 幽暗的地底没有一丝光亮,她们无法判断到底过去了多久,事先也没有预测,此刻却是只能干等了。 “慕小姐,你不觉得我大江人才辈出吗?”在混沌的脑海里,刘长青自嘲出声。 “……嗯” “慕小姐不必气馁,船到桥头自然直,以后还有机会的。” “…嗯” 刘长青感觉到了慕天歌的失落,心中有些无奈,却还是极速思考着,向着他并不熟悉的角度,偶然间,他脑中灵机一动,对着慕天歌说:“慕小姐,现在既然没有事情做,不如和在下讲讲人的事情,我正好对这件事有兴趣呢!” 虚伪的谎言,傻子才会信。 然而慕天歌是知道刘长青在想什么的,此刻不希望他人对自己担心,也只好应下来,开始讲故事了。 “这个故事是我姐姐告诉我的,据说在很久之前,天地间诞生了第一位修者,他就是人。人看向四周,是无穷无尽的黑暗与混沌,此处好像时间与世界都不存在。” “他迷茫着,开始漫无目的地行走,走出混沌,走向黑暗,又从黑暗里回来,一切依旧没有发生改变。” “正当他苦恼时,混沌中传来声音,‘人啊,你因何而迷茫?因何而苦恼?’人寻着声音来源找去,发现是一颗太阳,它光彩照人,旁边还有着清冷的月亮。于是人将它们抽皮扒骨吞了下去。” “???” “人感到饥饿,开始不断吞噬星辰混沌和修者,最终他吃不下了,化作许多光点,散落在万界之中,那些光点就是凡人。” “……嗯,好,好的。”刘长青虽然疑惑,但还是出声赞叹着,毕竟他本来的目的就不是听故事。只是这故事未免有些奇特,让他感觉毫无逻辑。 “我姐就说人或许没死,指不定就在哪个犄角旮旯里等着吃修者,叫我不要随便出去。” “……嗯是这样的”刘长青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了,仔细一想,这类传说大抵相近,只不过从山精鬼怪换成人罢了。 慕天歌细细感受到刘长青的情绪,心中微喜,又说道“这个只是其中一种说法,还有说这是人祖化身日月的,亦或者用泥巴点人的,但不管怎样,他大概是一位修者,不知道用什么方法创造了凡人。” “为什么这么确信呢?”刘长青不解。 “因为人药。人是人祖自身求道的体现,凡人精血却是可以直接吞服,有一些助于修者增长修为。” “可这样人就不会死绝吗?”刘长青疑惑更甚。 “不会,吃多了,就会消失不见!或许是人祖的诅咒?” 刘长青还是第一次知道这些东西,他回想着脑中那两位修者,那位出手的,是不是也消失了呢?他不清楚,但心中还有一个疑惑,于是缓缓出声道:“那人祖有名字吗?” “有叫江离的,有叫无极的,也有说叫昊天,娲皇或者金铭的,太多太杂了,所以大家干脆叫他人祖了。” 第70章 闹剧 “是这样吗……”刘长青心中凛然,故事与传说不断流传,而最终主要的人却没法留下姓名,不免让人有些唏嘘。 感叹过后,刘长青心中疑惑更甚,对那远古的传说也起了兴趣,然而眼下正在潜逃,却是不好意思说出口了。 不过听者失意,说者有意。 “想知道什么就问嘛,现在不正是没事做的时候吗?”慕天歌久久没有听到回应,恰逢说得起兴,却没有捧场的,于是连连催促道。 “……现在是不是有些不太合适啊…” “为何不合适?刘长青,修者是不会忘记任何事情的,太在意过去,就会没有未来的。”嘴上蹦出一句饱含哲理的话,慕天歌不禁自豪起来,哪怕这是姐姐告诉她的。 “那…我就直接问了为什么……” 二人谈论了很久很久,幽深寂静的地底里依旧没有任何声音,不过某位修者的脑海里,却有许多念头从万年前漫步至现在与未来。 一切终有尽时。 “慕小姐,你能听到外面的动静吗?” “不能,如果我都能听见,那别人也一定可以,躲在这里不就没有意义了吗!所以这里绝对听不见外面的任何声音!” “……那慕小姐有其他侦查手段吗?几千年的积累,总该是有的吧?” “没有……完全没有一丝。” “……”刘长青思考着,现在是敌不明我不明,冒然出去就是自寻死路,可是不出去,困死此地也没有什么办法。那就只能退而求其次了,于是他开口道:“那慕小姐能在这里修炼吗?” “不能,其实我的炼体方法要星辰日月之光辅佐,不然半分力气都是没有的!” “……” “嗯,如此良机,干脆就让你适应一下身体了!”慕天歌说完这句话,没等刘长青回应,身体的掌控权就来到了刘长青手中。 此刻的刘长青蜷缩在一个小空间里,几乎动弹不了什么,就是正常人来此也该觉得五感尽失,四肢不明,更谈何刘长青这个魂体呢? 刘长青看向脑海里的蓝色太阳,闪烁均匀,呼吸匀称,是个好梦。心中有些无奈,没有去打搅她,开始静坐在空间里,慢慢思考起来。 不知是不是脑海里弥漫美梦的缘故,刘长青却不会想起那些伤心的往事,此刻尽管身体动不了分毫,心却在九霄云外。 一会儿在四海九幽龙宫寻宝,一会儿在碧云苍穹里与神同醉,尽管知道一切都是假的,可那又有什么关系,平淡的生活里总是需要一些调剂。 此刻,想象就是最好的调剂了,那是每个人都会拥有,每个人都会经历,每个人都会畅享的世外桃源。 此刻刘长青慢慢感受着,眼前的漆黑化作佳肴好茶,自己也不在地下狭隘的空间里,而是出现在金碧辉煌的宫殿里。 自己高坐在明堂上,底下是一群饮酒作乐,呼朋引伴的朋友,正在相互交谈,其乐融融。倒显得坐在高处的刘长青有些寂寞了。 趁着这个空隙,刘长青脑海里思索着什么,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去思考,他也不知道去思考什么,但心中的疑虑告诉自己,一个想法快要出现在脑海里,那是什么? 似乎对自己很重要,令他不得不去思考。可总是没有结果,没有答案,堂下众人似乎发现了刘长青的异样,开始上前叫他下来耍一阵。 可刘长青始终不想下去,心中的想法逐渐明晰,他抓起手臂,想要在上面写着什么,无论他用什么笔,什么材料,始终写不出半个字来。 他心中焦急着,感觉天都要塌下来了,没来由的悲伤充斥脑海。 “快啊!求你了,刘长青,快点写出来,只要写下来,一切都是有转机的,快啊!”极度的紧张让他不得不自言自语来督促自己。 终于,一声惊喝破开虚妄,刘长青猛地从梦中惊醒。 “刘长青?你醒了!真是的,我睡着了你也跟着睡,不过看你样子,怕是有什么不好的梦吧?”慕天歌的话在刘长青身旁萦绕,沉默片刻后,刘长青看向蓝色太阳,说:“bmhwabm” ? 为什么自己说不出话来?不对,自己要说什么? 疑惑占据他的脑海,在旁边慕天歌的一声声刘长青中,刘长青,再次睁眼。 “刘长青?你醒了!真是的,我睡着……”慕天歌再次说着同样的话,刘长青只感觉脑中混沌,好像所有东西都绞在一起,自己从中提炼不出丝毫话语。 深吸一口气,刘长青将右手搭在左肩,再次深吸一口气,右手滑落指尖,嗯十指连心,于是又沿着手臂来到左肩。 如此反复。 慕天歌看着刘长青奇怪的动作,不明所以,脑海里没有主意,只当他是手痒了,想挠罢了。 刘长青并没等来慕天歌后来的话,心中打定了此刻世界的虚伪,于是狠下心来,抓住手指,用力一扯。 然而被慕天歌阻止了,什么都没有发生。 “这…是现实吗?”刘长青有些不确定,手伸向蓝色太阳,缓缓出声。熟悉的疼痛感传来,这确实是现实。 “刘长青…你……这是手记得吗?”蓝色太阳提前一缕灵力,将刘长青的左手抬起来,示意着。 “嗯我知道的”刘长青回应着,还是沉浸在刚才的梦中,回味着,一个绝不能遗忘的东西。 然而在慕天歌眼中,刘长青就像那上了年纪的凡人一样,痴痴呆呆的,在此之前,慕天歌也没有听说过魂体也会这样。 疑惑间,听得刘长青突然激动的大叫起来,不久又压低声音,背对着自己,在害羞? 慕天歌渗出神念,细细感受刘长青到底在想什么,许久,回归脑海里的神念得出了一句话:喝酒对胃不好。 “……刘长青?刘长青?” 沉默似一声闷雷划过慕天歌的脑海,她不明白刘长青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也只好在心中祈祷着,他的病能早日好起来了。 第71章 思考 “慕小姐,其实我——” “我知道,没关系的。” “……” 沉默,是刘长青的常态,或许总是如此,但现在却是不好意思了,他脑中极速运转着,想要思考出什么道理,来搪塞过去。 “没关系的,刘长青,真的。” “慕小姐能说说人为什么会思考吗?” “啊?这有什么好说的。思考不是正常吗?” 刘长青心中稍稍安心,只要将慕天歌引导至故事上面,此事就能揭过了,于是他继续说道: “慕小姐这就说得不对了,人并非天地孕育的,本就不应该遵守天地的秩序,花草树木,山精鬼怪,多是变成修者才有思考的道理,而不人不同,像是与生俱来,就是新生的胎儿都会好奇天地间的道理,不久也会思考起来,这不是很奇怪吗?” “嗯…有些,可是人祖为何要这么做呢?” “这正是我想问的,为何生而不养,却依旧给人以思考想象的能力,若是作为药物,多余的思维,就显得极其无用了。” 慕天歌想象着,如果她是人祖为何要这么做能,并非没有草药化身的修者,但如果自己是使用草药的人,拿到手的第一步定是在不损药性的情况下,尽量让草药不要诞生灵智,但人却截然不同。 每个人,无论痴傻,聪颖,总是会有想象的能力,会思考,会害怕,那些本属于修者的情感,天生就出现在人的身上。 太特殊了,近乎独来独往的修者总是会欠缺考虑,但是数目多起来,往往比较周全,是人祖有什么问题要不断思考吗? 不清楚 况且,一些修者凭空捏造肉身并非难事,可只是空有其表,早晚化作一捧黄土,断然没有灵性可言,而人呢?数目亿万不止,散播于万界,每个都有独属于自己的灵性。这几乎是不可能的,除非人祖已经知晓天地诞生生灵的奥秘了。 创造与延续,又与天地造物化为整体。想到这里,慕天歌后背发凉,若是这万万亿之数中有亿万分之一的可能诞生修者,那将没有任何族群能够抵挡。 可,这也是最大的疑惑,人如此近似于天地造物,但始终不会诞生任何修者,从古至今,都是如此。 刘长青看着近乎耀眼的蓝色太阳,心中疑惑,不过些许小问题,值得思考如此之久吗?算了,只要此事就此揭过,目的也就达到了。 正自想着,又是一声传来。 “刘长青,我认为……” 听着慕天歌的讲述,刘长青心中惊讶,仔细思考,好像确有其事,但人祖也是修者,未必没有思考这个被看破的可能,难不成有什么底气?而他是否真的在准备什么?想到这里,刘长青脑中有一丝混沌感。 此刻在无边无际的混沌之外,大江朝堂中,一位俊美男修看着堂下的文武百官,正要出手时被什么东西牵扯一下,整个身躯突然静止,他努力扯动着身子,看向某处,目光穿过一切空间,来到一条奔流不息的河流上。 在那河流之上,一团黑影静静伫立,似乎是感受到了男修的目光,开始挑拨着身下的河水。 在朝堂之上的男修肉身忽然炸开消散,一头秀丽的黑发裹挟着仅剩的头颅转向大江祖地。 整个过程太快了,而朝堂上的文武百官什么都没有看见,只是面前的男子突然不见了,有些惊疑不定。 与此同时刘长青还在思考,但始终得不到答案,他不是修者,更无法成为人祖,单凭一些传说故事是根本无法站在人祖的视角上思考的。 更谈不上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于是只能作罢。 慕天歌看向刘长青,早就预料到了这个结果,她也没想刘长青真能知道些什么,毕竟他的所有记忆都被自己看光了。况且多加思考可以预防变得痴傻,这是姐姐告诉她的。 想到这里,慕天歌又赶紧加上一个问题,好让刘长青停歇的脑海再次翻涌。 “刘长青,你可知为何修者很少用兵器作战?” “不知,我只是在神怪小说中看见过你们应当使用一些神铁打造的东西。” “嗯,也可以这么说,但世界上哪有这么多神物?之所以修者不用凡间兵器,只是因为用了也没啥效果,普通器物即使万亿之数,劈头盖脸砸向修者都是没什么用处的。” “那你们会用刀枪剑戟之类的吗?” “肯定会!不过我没看过,要是那么多神兵砸下来,不死也会脱层皮!唉~,还是炼器好啊,既能增长神念,又可以多出神兵利器。” “那慕小姐你为何要修体呢?” “因为我不会炼器!” “……是这样吗?” “是这样的”慕天歌肯定道。 “真的?” “真真切切,我灵魂有缺,已经接近极限了,所以炼器是近乎不可能的,只能修体,才能勉强增进一下修为。” “……抱歉”刘长青看着面前的蓝色太阳,以前有些疑惑也随着话语落下而烟消云散,此刻仅剩愧疚。 慕天歌听着,一扫阴霾之气,笑着说:“何须抱歉?凡人不是说过天无绝人之路吗,只是这条路不适合我罢了,我还有其他选择。” 刘长青回应着,心中感叹,看来修者也并非真正自由在天地间,而后继续与慕天歌谈论。 于是一人一修就这么不断聊着,多是些琐事,但一聊起来就很起劲,没有多余的客套,没有任何心机,想到什么说什么,哪怕是一片叶子掉落,一根青草折断,都值得她们去思考,述说。 时间似乎不会等人,或许是在它漫无目的地时候。转眼间就过去了一月有余,地下的一人一修尚且不知。 “慕小姐,要不我们再等等?” “不了,就在今天!等一时是死,搏一刻可活!”慕天歌蠕动着身子,慢慢从地底深处探出头来,小心观察四周。 四周是辽阔无垠的沙海,没有风暴,没有绿洲,只有无边的热浪与阴云不断肆虐这片生机断绝的沙地。 她慢慢抬起头,空间的裂缝已经被天地补全,可见的百里内都没有一丝修者的影子。 慕天歌正想起身,突然间大雨倾盆而下,刚接触雨水,她就抖了个激灵,身子猛的钻入地下。 再次出来,就是一个时辰后了。 第72章 修炼 靠着手中的指针,慕天歌飞行数天,终是到了原来的山峰上,依旧是几亩薄田和一处房屋,水池一片,作物几亩,在大江偏远的地方也称不上富裕,却是能让慕天歌安心下来的简易港湾。 进门,上床,睡觉,一气呵成。在混沌脑海里的刘长青手中捏着几缕蓝色光团,那是慕天歌在路上偶然创造的术法,里面是她几千年来听过,看过的故事与传说。 有着那些东西相伴,刘长青倒也不显得无聊,并没有去自己融入光团,而是细细切割,不断回味,这么做或许是来自书生的本能。 没有急迫的需求,没有生活的窘迫,更没有对未来的绝望和过去的悔恨,此刻无需担心些什么,刘长青像是拿起一本书,想读就读,不会疲惫,不会倦怠。一切都是来自自己的选择,虽然平常,但似乎是目前为止,得以宁静安详的一段时光了。 平静与单调是凡人生活的旋律,然而刘长青已经算不上凡人,甚至连人都称不上。 不知过去多久,慕天歌悠悠转醒,刘长青面前的蓝色太阳又重新散发光芒,将整个混沌脑海照亮。 “早安,慕小姐。” 没有得到回应。 慕天歌看向刘长青,脑海开始思索起来,心中酝酿着一个计划,整片脑海空间里闪烁着智慧之光。有些不可思议,光芒牵动着刘长青的思考,他感觉到脑中清明,庞大的阅读记忆能在慢慢消化。 “刘长青,你想不想修炼?”良久,慕天歌出声询问。 “……我,可以吗?” “当然行!以我的教导就没有什么不可能的!”慕天歌安慰着,语气有些奇怪。 崭新的未来为刘长青敞开大门,他怎会管那大门黑的白的?于是赶紧说道:“那就请慕小姐教导在下,有劳了。” “嗯,好,好的。”慕天歌答应着。 这更加奇怪的语气,似乎有点不对劲,刘长青心里想着,他相信慕小姐没必要害他,索性忽略就是了。 接下来的一周,是刘长青经历过的,较为痛苦的一周,并非是疼痛,而是脑海里因为庞大的知识不断灌注其中,而深感疲劳。 刘长青不需要休息,慕天歌也没必要停下,于是接连传输了好几天不间断,并且其中不断让刘长青掌控身体,言传身教,才能更好实践。 “慕小姐,修者肉身如此强大,断手卸腿也能轻易恢复,那我们靠肉体对敌,不就显得有些无用吗?” “话虽如此,但修者也是有肉体的,在重创关键部位后就算不死,也要喘息片刻。你掌握弱点后,如果杀一千遍不行就杀一万遍,总会有极限的。” “……慕小姐高见。” 接连几天几夜的教导与实践,刘长青总算是入门了,这门不知道的自创神通依靠日月星辰修炼肉身,即使没有,也是有效的,只是效果不明显。 现在他能够勉强运转慕天歌的肉身吸收些许天地灵气,看着那近乎微不可察地紫气,刘长青兴奋不已,努力带来回报,总是给予他的最大奖励。 “好了!刘长青,以后你就在夜间修炼吧!”慕天歌眼见时机成熟,开口道。 “你不需要休息吗?” “我当然需要,但还有你嘛!我算过了,功过相抵,还能小赚一笔!靠你了!” “……” 以后的日子,白天慕天歌修炼,晚上刘长青接力,但是三天一小歇,七天一大歇。除了休息的夜晚,刘长青都在替慕天歌修炼,而慕天歌是可以睡觉的,刘长青却是不行,不过修炼时带来的提升,也慢慢滋养着刘长青的魂体,倒也不算难熬。 平淡的日子随着流水一样逝去,没什么记忆,却让人总是怀念着。 转眼间,过去一个春秋,日子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有着刘长青地帮助,日积月累,慕天歌也是得到了些许的提升。 但日子还长,刘长青也学习着那门法决,慕天歌还顺手教了些神通,什么隔空取物,盒中透物,凭空捏造火焰亦或是其中种种。又将一缕紫气引入体内随着经脉扩散,顿感舒畅,这样的日子让他感到充实。 “刘长青!今日就让身体休息一下吧,明日我们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 “随便什么地方!我姐曾经对我说——过刚易折,所以这周就休息吧!” “嗯” 一夜无话,又是清晨。 慕天歌睡到晌午,堪堪清醒,等到真正出去时,早已是黄昏时分,不过慕天歌并不着急,悠久的寿命与旺盛的精力经得起考验。 这些早已被花费的时间,如果能让她感到高兴,就很有意义。 刘长青自然不是严苛的人,他也并不在意是否浪费了大好时间,对他而言,能看见不一样的景色,感受不一样的烟火,就可以了。 于是一修一魂就这样出发了,要说热闹的地方,除了凡人的城市,也就只有修者的集聚地了,但修者近乎独来独往,很少有集聚的地方,眼下却是凡人城市更好。 而慕天歌目前为止所知道的凡人城镇,只有在北漠。于是沙漠中的那位男修看着去而复返,近乎无损的慕天歌,开始头疼了。 “道友,你这次又想做什么?”男修无奈出声,几乎没有修者会平白无故来到另一位修者的领地,他有些不明白慕天歌的打算。 于是男修心中盘算着,面前女修的实力应该在自己之上,但她不知自己手段,未必没有胜算。心中想定,男修开始默默掐诀,同时戒备起来着。 而慕天歌没在意,继续说:“道友无需如此紧张,我只是看到道友竟然守护一方凡人城市,在下有些无聊,特来看看。” “看鸡毛,狗会信。”那男修心中叫骂,但还是赶紧接话道:“道友说笑了,我这里没有什么好看的,要说好看,道友可沿着这个方向一直走,直至四海,那里有着一座凡人城市,金碧辉煌且没有任何修者!” 没有任何修者几个字几乎是咬牙说出口,男修感到心里不舒服,但还是硬着头皮说,期望面前的女修能改变目的地。 “那就先谢过道友了!”慕天歌说完,沿着手指的方向径直飞走了。 ? 看着慕天歌远去的背影,男修有些惊讶,自己好像误会了,难不成面前的女修真是心思单纯之修? 不过心里想着,手中却不会停下,连忙摆好几个阵法笼罩在城镇上空,一连几天都在警惕周围,操控着神念连一粒沙子都充满质疑。 不过他注定是没有收获的。 第73章 明月 慕天歌正快速飞往那男修手指的地方,刘长青看着眼前之景不断变化,望向一旁的蓝色太阳,心中默然。 “怎么了?刘长青?你在疑惑什么?” “不,没什么。”刘长青欲言又止,有些想法不说出来的好。 “你是不是再想什么我不感到悲哀?明明姐姐的仇都没有报?” “没有”刘长青否认着,以前心中或许有点,不过想到自己也没资格说这些,于是早埋进心里了,他现在想知道的是另一件事情——为什么慕天歌要不断修炼?似乎已经没有了变强的理由,按照自己对她的了解,不该如此的。 正想着慕天歌的声音传来。 “明明就有!” “……” “也不怪你多想,还记得我说过的:太在意以前就会失去未来。姐姐以前经常对我说,我想她应该也不会让我为了报仇变得麻木吧!” “……”刘长青什么都没说,脑中穿起那昼夜不停的修炼,嗯,有了答案,和他一样,劣质的谎言。 不过刘长青没有拆穿,静静听着,担心慕天歌察觉到自己的想法,开始胡思乱想,而后忽然喊到:“慕小姐,为什么到处都有凡人的存在?修者诞生在天地,可人不一样,按理来说他们没有在混沌里行走的能力,可又为什么出现在万界当中?” “嗯……哼哈?不知道,难不成人祖留下一只无形的大手,将人不断往各界抛?” “这…未免有些…”一时之中,刘长青脑海里竟找不出词来形容这种行为,心中无奈。 随着二人的谈话,那男修口中的城池也出现在她们眼中,那是一座磅礴的城池,伫立在海岸旁,城池四周有着古朴的纹路,在外面看不出有什么奇怪的。 倒是二人来的时机恰当,恰逢日落时分,渐渐沉下海面的太阳染红着西边的天空,此刻直直望去,隐隐有月亮蹲着在天空的一旁,若隐若现。 而此城正好在二者的交线上,能看清海面日落月升。 景色不错,踩着即将变黑的天空,慕天歌直直遁入城中。 城中热闹非凡,低矮的房子坐落其中,许多灰色的小点在缝隙间来来往往,正各自奔波着。 慕天歌在高天之上观望着,寻找落脚的地点,在城中一处较为偏僻的地方,她刚想降落下来,却看到有几位身影径直朝她围上来。 没过一会儿,却是无路可走了。 “……不是说没有修者吗?”慕天歌小声嘀咕一句,随后朝着那群修者说道:“在下偶然间经过此地,顿觉不凡,只是来闲逛的,若是碍着你们了,我这就走!” “道友请留步,既然是来闲逛的,大可继续,此城里只要不犯杀戮就好。”其中一人出声道,其余几位也一起附和,大有把慕天歌留下的趋势。 “那在下就先逛逛了!”慕天歌说着,向下方飞去,沿途的修者让开道路,没有阻止,不一会儿,就散开了。 “慕小姐,他们是不是有不好的企图?”刘长青提醒着,警戒起来。 “应该没有,要是有早出手了,没必要让我在城中停留,他们大概不知道如何和外来的修者对话,才如此吧。”慕天歌回应着,她似乎向来不会以坏的打算去揣测他修。 “但还是要小心些!”刘长青见她如此,也只能再警醒道。 “嗯嗯”慕天歌回应着,拿出一些防身手段布置周围,一直到刘长青警惕的情绪慢慢平静,才停下手来。 做完这些,慕天歌变换身形,开始在城中走动起来。 街道上很热闹,也不知是不是靠海的缘故,五步之内就能看见一家卖鱼的,而其余都是各式以鱼相关的小吃,剩下的谷物器具倒是不怎么醒眼了。 慕天歌随着人流不断走动,她没钱,自然什么都没买,就这么空着手,来往于各处街道间,不断观望着。她喜欢热闹的地方,于是躲入人群,发出傻笑。 刘长青感受到慕天歌的喜悦,安静下来,静静观望着。 但,或许是哪家摊主看见慕天歌几次来往街道处,又似乎有些痴傻,于是将摊位上一串烤鱼放在她手中,摇头晃脑地转身离去。 慕天歌拿着手中的鱼,有些惊讶,她不知道为什么那位摊主要送鱼给自己,但似乎并没有恶意。 于是她轻轻咬下一口,感受着奇异的味道,又是新的体会。 天总算是黑了,各家各户都收起摊位,回到住所,而慕天歌自然也是住不起客栈,干脆直接飞出城去,来到高处,准备赏月。 月亮依旧是一片银白,只是在泛着波澜的海面上别有一番风味,刘长青看着月亮,心中回想着往事,孤月寄情,总是让人生出伤感。 而慕天歌没什么感觉,只觉得月亮很白,很大,感叹今天又是一个满月。 在月光的照耀下,天地虽不似白昼一般明亮,但站在路面上还是能看清百米开外,城中实行宵禁,却是只有打更人能欣赏如此明月了。 时光慢慢流逝,在寂静皎洁的月光下。 直至海边泛起鱼白,刘长青才察觉过去一夜。 一连几日,慕天歌逛得尽兴,刘长青也有不少收获,他回忆起这几日来的月亮,心中有些诧异,于是等着慕天歌兴头过后,和她说道一番。 “你是说,月亮不对劲?”慕天歌听着刘长青的话语,有些不可思议,细细回想,好像确是如此。 打听到此处的历法,却是夜夜满月,城中人对此习以为常,而刘长青印象中,此界的月亮也有阴晴圆缺,这明显不符合常理。 怎么可能在一片天地下,看出截然不同的两种月亮? “慕小姐,你怎么看?”刘长青始终找不到头绪,向着慕天歌询问。 “嗯,我觉得没问题,毕竟这种手段并非是难事,只是一时之间找不出理由罢了。” “这很容易做到吗?” “不知道,或许其他修者能简单做到。” 没有有用的消息,刘长青看着远方逐渐下沉的落日,心中有些异样的感觉,那感觉不像危险,而是冥冥之中有着吸引,似乎即将到来的明月,会给他带来难以想象的好处。 第74章 月华映路 “那我们再多待些时日,再看看这月亮到底有什么不同!”慕天歌提议道,心中期许,但也有着别样的心思。 刘长青自然明白她不过是想着再玩些日子,只是需要一个人来推动一下进度罢了,于是肯定下来。 二人就又在这城里多住几天。 城中隐秘处,十几位修者集聚在一起,正在商讨着什么。 “大哥,那位女修还是没走,难不成发现了什么?要不要?”说着,做出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不必了,尚且不知她身后是不是有其他修者,若是碰到某些老东西的禁脔怕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杀也不是,留也不是,大哥你是不是太谨慎了些?”队伍中排行老二的修者供起火来。 有些明事的修者默不作声,更多的是有些怒气,看向为首那修。 “既然你想要动手,大可去杀,出了事不要喊兄弟们帮你摆平。”为首修者回应着,脑海里想到了一个极为可怕的事情。 那是在这座城远没有建立的时候,很远的地方有一伙修者集聚,整整百余位修者,每日割宰人药,肆意发泄自己的欲望。 腥臭味飘扬百里不能停歇,那时自己刚诞生不久,本想学着那伙修者的样子,吃人药进修,可是当自己抓几个人药,刚想去问怎么做好吃时,所有修者,全部消失不见了。 可里面还有他们正在准备的药物与食材,那新鲜的瓜果被细细切成方块,摆放在砧板上,几炉丹药还在凝液聚形,更有许多神铁圣胎还没有解封,一切都还没有染上尘埃。 这一切,为首的修者都没有说,因为有些术法可以溯本求源,从一言一行中挖掘出谁在背后议论自己。能有如此手段的,大概只有那些绝世天才和老怪物。 自己不可能去相信他们可以大发慈悲,历经无尽岁月还是善良仁慈,知道自己在背后议论他们,还笑哈哈地说一句没关系。 回到现在,为首修者看向四周的十几位修者,都是结拜的家伙,几乎没有半分情谊,自己自然能帮就帮,他们自己找死也随他们去罢。 讨论声经久不衰,直至入夜。 夜晚,慕天歌切断刘长青观察外界的联系后,看着明亮的月亮,那月亮很漂亮,相比与其他地方的月亮,似乎没有什么不同的,她近乎能看上一整年。 但忽然有吵闹声传来,很微小,是自己熟悉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呢,慕天歌很想仔细思考,但隐隐有股阻力,让自己感到厌恶思考,只想赏月。不过声音越来越大,还是穿过了脑海。 “慕天歌!”一声喊叫传来,原来是刘长青在不断呼叫着她的名字。 慕天歌缓缓回过神来,眩晕感传来,让她有些作呕。忍下胃中翻涌,回应着刘长青。 “慕小姐,这月亮越来越奇怪了,好像你受到的样子在不断加深,不能在这样待着了,我们直接走吧!”刘长青没有客套,直接提议。 人最重要的就是明白自己几斤几两,修者也不例外,慕天歌自然知晓这道理,答应下来,朝着来时的路往回飞。 就这样,她们回到了家,休息起来,慕天歌也躺在床上,陷入沉睡。不久太阳升起,又是平常的修炼,日子平平淡淡,过了三天。 直到第四日,慕天歌心里没来由的悸动,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人快要出现在自己面前,此刻就在门外。好像是心有所感,她快步来到门前,开门,是——阴阳? 去你的,慕天歌猛然惊醒,此刻她漂浮在海面上,鱼鳞般粼粼的海面映衬着满月,不断有风传入耳旁,身后,而那银白的月光拨开左右形成一道通天华柱,覆盖在慕天歌身上,让她的身躯不由自主地飘向月亮。 “慕天歌!”熟悉的声音传入脑海,是刘长青,如果他有嗓子,大概早喊哑了。 慕天歌打个哆嗦,回过神来,朝着月光外不断飞行,很可惜,没啥用,甚至连偏移方向都做不到。她赶紧撕开混沌,希望可以浑水摸鱼,好逃出去,然而,此地的空间好像被月光加固了,哪怕她手段尽出,也未能有一丝裂缝。 看着所有手段都没有什么用处,也不知是不是月光清冷的效用,慕天歌反而平静下来。她开始向着脑海里的刘长青询问情况。 “慕小姐,你当时看见月亮就走不动了,现在也逃不出去,这可怎么办?”刘长青心中焦急起来,任人宰割可不是他想要的。 “刘长青,别慌,就这样吧,既来之则安之。”慕天歌干脆躺在月光上,任由它将自己送往某地。 于是道路随着刘长青的担忧与慕天歌的无所谓慢慢在天空中凝实,巩固,好似白玉铺成的一般,直直通向幽深的混沌。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慕天歌看着身旁不断流逝的世界与星体,汇成一道道流星往后延伸,心中默默估算着到底去了多远的地方。 但很快就不行了,那些流星越来越多,越来越密,渐渐聚拢在一起,变黄,变白,而后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了。 “刘长青,看来我们是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慕天歌语气中有些兴奋,丝毫不为是否明亮的未来感到着急。 而刘长青此刻透过她的身体,看见周围一切的变化,初次见证星空深处的光彩与黑暗,让他极为震撼,此时已经说不出话了。 “刘长青,只是些星辰罢了,就和太阳与月亮一样,其中也有和我们一样的世界。” “……那些光点全都是世界?” “不全是,也许一些不能居住,只是裸露在外的星辰,但也有些比之前的世界大的多,也空旷的多。”慕天歌观察刘长青的反应,而后继续补充道:“刘长青,世界是很大的,几乎无边无际,哪怕是寿命无限的修者不停朝着一个方向走,可能都看不见世界的尽头。不过不用担心,即使我们渺小如尘埃,也有着自己的秉性与生活,我们的意义不在于那些星辰,而在于我们的生活。” 第75章 此地沧澜 “……”刘长青沉默着,心中有股子奇怪的感受,好似蝼蚁见青天,顿觉天下之浩瀚,而忽然在下一刻,忘记了怎么走路一般。 慕天歌的话语萦绕在他脑海里,刘长青总想从中找出让自己有意义的话,但好像连这个行为本身都在无垠的空间中毫无意义。 太过渺小了,世间生灵喜欢脚踩大地,遥望星空,过高的眼界让它们忽视了自己自身的一切,那好像皆无意义。 慕天歌没去打扰他,她并不是这方面的专家,已经做到了她够做的事情,多余的牵扯,往往会起到反向的效果。 二位就在这沉寂中,缓缓来到了一个世界中,说是世界,但她们也只是突然被传送到此地,只能感觉空间更加稳固,灵气也充沛许多,此地也许会有那些天地造物罢。 慕天歌刚一落地,看向明亮的四周,就开始寻找回去的路,然而手中那根小针晕头转向,始终没有明确的方向,弄得她有些焦头烂额了。 “……慕小姐,我们先沿着一个方向走出去吧,说不准能遇上些知道此处何地的生灵。”刘长青从虚无中缓过神来,只是出于本能,给慕天歌些许微末的帮助,一报还一报,总是他想着的。 “嗯” 答应下来,慕天歌望着天空中辨别方向,嗯?没有太阳?只有两颗月亮! 可为何此地如此明亮?慕天歌看向四周,若是没有太阳,仅凭自己看见的两颗月亮是断然不会有如此亮度的,哪怕是满月。 可是为何? 百里之外,十几位修者正朝着一个方向极速前进。 “二哥,这阵法能困她们几时?” “不知道,大概一天吧!”老二修者不确定,世间能成为修者的,都是福泽深厚的生灵,各式诡异神通术法数不胜数,哪能用常理来安排每一个修者? 至于那一天,不过是自家老大破阵的时辰,那女修修为不如老大,应是能困住些时日的。 但结果是不尽人意的,毕竟修者是难以揣测的,且他们遇到的又是慕天歌。 所以七天过去了,慕天歌和刘长青还是没有走出去。 “……哼嗯,啊啊啊,哪个缺大德的布置的阵法!我慕天歌定要将他的脑袋塞进茅厕里,送去喂鱼。”七天,整整七天慕天歌被困在这几十里之内的空间里,根本出不去。 她完全找不到一丝破阵的痕迹,并且她本身就不擅长阵道,再加上灵魂有缺,更无可能急中生智,反推阵法。 落得这个下场,也是情理之中。 “慕小姐,我们在看看吧,虽说此地近乎无法修炼,好在灵气十足,不至于困死在这。”刘长青安慰着,心中也对面前的状况无奈,连慕天歌这个修者都不懂,自己更难以说出什么有用的意见。 慕天歌大字趴在草地上,百般无聊,也并未答话,思索一番后,将身体交给刘长青了。 “慕小姐你这是?” “姐姐曾说,千修千面,刘长青,你与我不同,从不同角度观察天地或许会有不一样的地方,所以就交给你了。” “……” 趴成大字的慕天歌缓缓站起身,也开始像她说得一样开始寻找漏洞,但是刘长青莫说千修千面,他连修者都不是,更无阵法基础,能找出来就有鬼了。 所以,又是七日过去,依旧一无所获。连刘长青看着这久久不变的月亮都有些厌烦了,修者的感官能让他一瞬之间感受近乎所有的东西,七天来日日寻找,就像是把自己感兴趣的变成不得不做的,厌恶之感油然而生。 慕天歌倒是时不时和刘长青说说话,然后睡上几觉,按她说的,这是在锻炼刘长青,自己可不能半路接班。 或许对某些人来说,休息,总是好过工作的。 但似乎冥冥之中有些事情是注定的,在第八天,刘长青在刨土试图找出去的路时,阵法,破了! “慕小姐!慕小姐!能出去了!”刘长青朝着蓝色太阳大喊。 只听得一声嗡鸣,慕天歌依旧是慕天歌,脚下踏风,随天开始漂洋起来。而刘长青只在脑海里听见许多难以描述的词语,和来自心底里的呐喊与倾泻。 不过一会儿,慕天歌再次回到来时的地方,她仔细观望着,有几堆灰色的粉末十分突兀地摆在地上,位置离她被困的地方只有几里不到。 她观察许久,确定没有危险后,才用手指沾着些粉末,细细嗅了一番,时不时点点头,好似在确认什么。 刘长青感觉到这副模样,心中好奇,等到慕天歌似乎有些眉目后,小声问道。 “慕小姐,这是什么东西?” “不知道!应该是一些粉尘!” “嗯……那是什么东西的粉尘。” “不知道!完全没有头绪!” “……” 其实这也不能怪慕天歌,她只觉得这粉尘的味道似乎有些过于好了,脑海里想着应该可以用来做小吃的香料,所以才点头。而真要让她说这是何物,对于她一个几乎新生的修者而言,实在是有些难为她了。 粉尘不少,慕天歌索性全部拿走,又飞向别处开始寻找此地的消息。 约莫飞了一月,总算是看见有些人烟了,不过不是人,而是修者。 好像是一座修者的小城,城镇不大,百里有余,也并无城墙围栏,却有许多高楼宫殿悬浮天中,坐落地下,其中百兽安息,鸟鹤飞舞,生机盎然,错中复杂,却各不相扰,尽显夺天之奇。 慕天歌刚来到城门外,一位男修者就迎了上来,修为较低,却眉清目秀,笑脸相迎,多看几眼会让人生出喜气。 “道友可是初次来到此地?”那男修说着,弓着身子,样貌十分谦卑。 “确实如此,敢问道友这里是何地?” “这里是沧澜城,此处是沧澜界,沧澜城坐落在此界中心处,是周围小界之首。要说着沧澜城可是有许多奇闻异事,首先是那名字,据说是某位道友使出一招沧澜有界,生生在混沌里劈出此界,因此界不为混沌所生,所以常常有自成一体的天地秘宝,而说道这天地秘宝……”声音戛然而止,男修看向慕天歌,眼神示意。 第76章 沧澜1 “刘长青他这是干嘛?”慕天歌面色不变,脑海里细声问刘长青,虽然心中有猜测,但还是有些不可确信。 “慕小姐,看样子,应该是要付钱,就像凡人听说书一样,这是要收钱的。”刘长青出声回应,他好像从来没有看见过慕天歌拿出修者的钱,据自己所知,她的经历都是和钱无半分关系的,眼下,大概是拿不出来分毫。 此时慕天歌脑中急转,灵机一动,做出选择。 “道友,在下漂泊至此,却是半分钱财都没有带,却是只能拂了道友脸面了。”慕天歌做了一礼,脸上带着歉意,语气诚恳。 “无妨无妨,不过些许茶钱罢了,道友迟早会知道的,那我还有事,还请道友自行安排时间了!”那男修也并无半点贬低之意,说完就走了。 男修走后,慕天歌再次操控身体,似乎是为了缓解尴尬,她问道: “刘长青,你说这修者的钱到底是什么?” “……” 某些修者似乎忘记了,她问的对象是凡人,气氛一时间更加凝实了几分。 “总而言之,先进城看看吧,似那般修为低下的修者都没有出事,这城中应该是安全的!”慕天歌自言自语,但好像在等某人回应。 “慕小姐,我们走吧。”没等多久,他总是会回应的。 来到城里,地上,大大小小的低矮小屋与酒楼相互交叉,里面一个个小小的窗户里,有着一位位修者,他们的修为并不算高,甚至不少都是刚成为修者没多久,堪堪保持身形的。 于是拥挤的地下街道有着这样一幅奇怪的场景,那俊朗的男子走着走着,一条腿忽然变作鸡爪,这清冷的女子飞着飞着,头上生出一对狐耳。但更多的是出现奇形怪状的器官与部件,乱七八糟,若是出现在凡人眼中,或许就是百鬼夜行了。 不过竟是如此奇特,哪怕在成形前是死敌的几位看见对方,竟会径直地走过去,和和气气。 这让慕天歌一时间惊奇,她也加入其中,在街市里不断打听着沧澜城的情况。 约莫几个时辰,杂乱庞大的的信息汇入脑海,让慕天歌险些生出头疾,心中作呕,所幸有刘长青在一旁梳理着,也是让大体有了眉目。 原来这沧澜界被那修者劈开后,后来者渐渐发现,此界化形十分轻松,如有神助,往常百年生智,千年化形,在沧澜界,竟可几十年生智,半个千年不到竟可化形。 “这沧澜界,倒是十分奇妙,也不知那修者到底什么手段。”慕天歌啧啧称奇。 而刘长青听着,心中有些好奇,询问道:“那慕小姐是几年化形?” “我是天生修体,出生便是修体,诞生灵智。是没有化形年龄的,硬要说,按我姐姐的说法,是一百七十四年有灵成修!” “很厉害吗?” “超厉害的!”慕天歌说着,心中也生出几分傲气来,不过马上变得悲哀,而后情绪瞬间消失不见。 这一切,刘长青尚未察觉。而是继续说道:“据说此界可能会有那位修者留下的些许神通传承?可是修者不是无限寿命吗,怎会留下传承?” “嗯……这个,据说有些修者到达了某个瓶颈,再进一步就会有未知的风险,于是就会留下传承,期望这是另一种延续方式。” “修者也会有极限吗?” “或许吧,就像我灵魂几乎无法更近一步了。这世间有许多想要穷尽巅峰的修者,孜孜不倦地走在最前端。他们将这些事情看做活着的意义,所以会放弃自己的一些东西,也并不奇怪。” “与凡人很像啊!” “应该是和修者很像!” 慕天歌大概熟悉了地下城中的布局,再次试验小针没有用处后,也只好暂时停留在沧澜城里,规划以后的路。幸运的是,沧澜城上空寸土寸金,而下空则是各取所需,分文不取。 而慕天歌修为不算太差,在城下也能勉强当当前辈,为他人解惑,过得还算舒坦,只是上空的城楼遮住星辰,修炼起来进展极其缓慢。 于是日子就在沧澜城里过了起来,慕天歌靠着自身积累,也尽力帮着这些新生的修者认识天地间的道理,尽管有些她有时也不怎么清楚,但还是会竭尽所能帮忙,且不收分文。 久而久之,也小有名气,被人称作慕先生。 “慕先省!慕先生!”悦耳的声音传来,带着些稚气与口音,一位带着狐耳的白发少女径直跑到跟前。 “怎么了?”慕天歌问着少女,语气含蓄,似乎刻意与少女保持距离。 见慕天歌没有像往常一样伸出双手触摸狐耳,少女心中有些失落,但想起正事,也是立刻出口道:“窝,我也想要个名字!我想姓柳!” “好的,容在下想一想。”慕天歌说完,闭上眼,好似老僧入定。 “慕天歌,这要取什么名字?” “柳狐?” “……这未免有些太……” “我也没取过名字,实在想不出来。这次还是靠你了!” “可你好歹是修者。” “你还是书生呢!” “……”刘长青沉默着,回想起上次给一位熊族化形取名字,慕天歌脱口而出熊大,一时间语出惊人,技惊四座,好在自己提了句熊毅才勉强应付下来。 “慕天歌,那你的名字是怎么来的?” “姐姐取的!” “……” 不再理会慕天歌,刘长青脑中苦思,始终没有一个明确的想法,心中焦急,偶然间灵光一现,干脆推到明天在做打算。于是他微微睁开双眼,瞧见面前少女那楚楚可怜的模样,心中有愧,又闭上眼睛,重新思考。 “刘长青,要不就叫柳一一如何?”此时许久不出声的慕天歌提议一句。 “嗯……就柳依依吧!”再三思索,没有更适合的选项,刘长青心中选定这个名字,于是缓缓抬眼,出声道:“那就叫柳依依如何?” “那个一?” “嗯,依依留恋,不舍分离,就是依你自己的依!” “谢谢慕先生!”狐耳少女一个轻扑,扑到慕天歌怀中,慕天歌换上笑脸,轻轻抚耳,还是一样的柔顺,温暖。 而此刻的刘长青主动切断感官,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 第77章 沧澜2 “大哥,我们真没迷路吗?”排在末尾的修者出声询问。 “再找找看吧,上次来还是有的。”为首的修者安抚一句,而后让大家分散开来,寻找着什么东西。 “等等,大哥,要不我去这个方向吧!”那排行老二的修者等大家选定方向,和为首的修者开口道。 一时间,十几位修者愣在原地,都没远离,一时聚齐的人心,顷刻间涣散。 “你喜欢便好。”为首修者面色不变,朝着原先指给老二的方向走着。 “大哥等等,我去这个方向!”眼见换了方向,生出别样心思的修者并不少,于是也对着为首那修说道。 为首那修并没有厌弃什么,面无表情,他转身看向众修,说道:“还有要换的吗?都一并说出来吧。” 片刻后,大家都偏离了原本的方向,而首先提出换位置的那人又看向老大的方向,心中盘算着,总是觉得是不是老大安排了一切,实际上是现在老大的方向更好? 他心中猜疑不定,而为首的修者并无任何埋怨与愤怒,他面色平静,对于所有人的要求都有回应,且一一与他们换了方向。 老大再次看向众人说道:“大家也没必要这么紧张,那位沧澜修者的传承就算我先找到了,还敢不分给大家?你们十几位修者,能把我打成蜂窝!” 众修不语,算是默认下来,偶有些小心思都收了起来,开始向各自的方向找寻起来。 为何他们如此紧张?皆因只有为首的修者知道且接触到了传承,据他自己说是实力不足,干脆结拜了十几位修者,大家一起分了这传承便是。 可他们在此地找寻了半年有余,除了没有将地一块一块掀开看看外,其余手段都尝试过,可始终没有发现传承的迹象。但这沧澜界的缔造者本身就会开辟混沌,想必定有些空间造诣,也就没人认为这传承会简单出现。花费进去的精力不断催促着紧绷的神经,大家都不肯放弃。 沧澜城里,据慕天歌被困大概半年左右,而这近乎半年的光阴里,慕天歌始终找不出回去的方法,星空浩瀚,更别提问路了。于是干脆直接开始在沧澜城下教起其他的新生修者,博个乐趣。 只是半年的教习,对象又是过目不忘的修者,慕天歌肚子里那些学识也倾囊相授,再也刮不出什么东西了。 不过她倒是小有名气,风声也传入沧澜城上,那些修为高深的家伙耳中。 此刻一位修为较低的男修弓着身子,来到慕天歌面前,他正是慕天歌初到此城遇见的第一位修者,此刻正恭敬开口道:“慕小姐,上面有位大修想找您谈谈,您有空吗?” “敢问是哪位?” “这,在下还不知道其名讳,只是它给了在下众多灵石,特遣在下相邀,还请慕小姐给个准信。” “那就请道友领路了,对了,还不曾知道道友名讳?” “在下,明宇。” “那就多谢明宇道友了!” 刘长青回答完,朝着脑海里正沉睡的慕天歌喊了起来。 没过多久,慕天歌缓缓醒来,掌控身体,明宇只觉得身后修者的气息似乎变了些许,回头望去,依旧是慕天歌。 他也没再深究下去,毕竟每些修者都有自己的小秘密,过多揣测会引火烧身。 二修不久就来到一处高悬于天空上方的楼宇门前,那楼高百米,浑身通红,既无守卫,也无牌匾,似乎全靠高度来凸显自身。若是去除这个特点,此楼也不过是凡人间的匆匆一瞥。 但在沧澜城里却是无修不晓,只因这楼乃是第一个建立在沧澜城中的建筑,众修以它为中心,慢慢建立起现在的沧澜城。 至于楼主是谁,众说纷纭,全无定数。 明宇并未一同上楼,而是指出那位修者所在的房间后,就要离去。 临行前,明宇驻足片刻,而后对慕天歌说道:“慕小姐脑海里的东西还是藏深些好,天下之大,特殊之物怕是会引得那些人的注意。”说完也不等慕天歌反应,就快速离开了。 不过,他没跑赢慕天歌,不久却是被慕天歌一把抓住,询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明宇挣脱不得,望着慕天歌,憋红了脸,缓缓说道:“我有些神通手段是在这方面的,自然能知晓。” 得到答复,慕天歌放开手,明宇极速飞走了。有时候,场景并不像凡间小说里一样,说完高深莫测的话就可以轻易离开的。这个道理印在明宇心口,很久很久。 插曲过后,就是正片,慕天歌跨入楼中,一眼望去,千山万壑,山峦起伏,两山对峙,群山环抱。她脑里只有一个念头,大,太大了。 回退一步,那红楼依旧在,外面看来,不过一亩三分地。看来红楼楼主也有些空间神通。 慕天歌再次回到红楼里,回想着明宇的话,顿感疑惑,这么大的地方,给个房间号有什么用? 她停留在高空中,内心犹豫。那要一个个找吗?自然不可能,找出不好的东西就死定了。 可自己来了也并不能失约,此刻她正不知如何是好时,一修忽然来到身前,径直观望慕天歌。 “慕——天——歌?是吗?” 慕天歌抬起头来,一位七八岁模样的女修,正看向自己,用稚嫩的语气重复刚才的话。 来不及惊讶,慕天歌赶紧回应一句:“是的,我叫慕天歌,不不,晚辈慕天歌。”同时心中责怪着这老东西怎么都有些奇怪的癖好,而脸上摆出恭敬的样子。 “你也是来这里找沧澜传承的吗?你似乎不需要化形,并且灵魂有缺,要着传承也并无用处。”女修放低身段,正视着慕天歌,肉体并非原先,灵魂却有两个,如此情况,倒是有些独特。 “不不,在下,只是偶然间迷路,来到这里,不知道怎么回去,所以只好待在这里生活。” “嗯,是这样啊。那你是不是从很远的地方来?” “在下闲逛时偶然间被一处阵法传送过来,所以才不知回去的路,敢问前辈是如何知道的?” “你身上的气息还不一样,又不知这沧澜界的情况,不难发现。不说这个了,你传送过来的阵法可还曾记得在何处?可否现在就带我去看看?”女修望着慕天歌,语气有些急迫,好像传送阵法戳中了某个痛处一般。 近乎是面对面,慕天歌有些紧张,只好将整件事情的经过全盘托出,其中自然抹去了刘长青的影子。 听着讲述,那女修面色越来越阴沉,似乎开始不安起来。慕天歌一说完,就用她那娇小的双手一把抓住慕天歌右臂,急切说道:“快带我去!” 第78章 沧澜3 见女修不太正常的样子,慕天歌不敢违抗,只好答应下来。 那女修见答应下来,一手提起慕天歌,让慕天歌指个方向,开始极速前进旁边场景的变换,让慕天歌只能勉强睁开眼,观察四周。 而此时二修在外人看来不免有些滑稽,那幼童模样的女修两只手抓起慕天歌的右臂,就这么吊着慕天歌飞行。 “前辈,你这么着急,难不成这传送阵法很不一样?” “确实很不一样,由修者开辟的世界,突然有了横跨星河直达沧澜的传送阵法,目前看来,是没有这个可能的,除非他事先知晓沧澜的坐标,演算出大致的距离,可是这样空间造诣,还来沧澜干嘛?” 听这么一说,慕天歌也知晓事情有些不对,但半年过去了,怕是什么痕迹都没有了。 果不其然,在到达目的地后,那女修又接连施展几个术法神通都一无所获,只得悻悻而归。 而在沧澜界另一处,十几位修者散开寻找传承,但首先发现的却还是为首的修者。 “大家都过来吧!我找到了!”为首的修者呼叫同伴,十几位修者围了上来,神念一遍遍扫过,还是没有发现任何事情。此刻面色有些难看,都齐齐望向为首的修者。 “没看到?不就在那里吗?”他向前一步,伸手向着虚空某处,嘴上说着:“就在这里——” 噗嗤一声,他看见了身前伸出一只手来,是来自身后的修者,一双手他再熟悉不过,是老二。 “你干什么老二!”有修者惊呼出声,齐齐围着老二,却无一修上前救出为首的修者。 为首的修者看着四周,心中悲凉,但还未断气,正要脱身时,那老二的贯穿出来的手上忽然间长满倒刺,扒拉着他的每一丝血与肉。 不消片刻,他们口中的老大化作飞灰,消散于天地间。 而其余修者看向老二脸色阴沉。 “老二,你把大哥杀了,传承怎么办?” “……”被称作老二的修者没有出声,低着头,似乎在念叨着什么。 众修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处理,那是否知晓传承何处的老二,局面一时间有些僵持住了。 在众修心思各异时,那老二忽然张口大叫一声:“救我!”而后忽然身体急剧膨胀,肿成一个肉球,出现密密麻麻的鼓包,将后来不断的惨叫扭曲成唔咽声,然后没了动静。 整个过程不过片刻,十几位修者根本不知道如何应付这种情况,有些修者散开神念,去观察老二的情况,可是神念刚一接触,就溃散开来,没有任何有用的信息。 于是一些胆大的修者降下身段,俯身查看那肉团,看看老二到底是什么状况,但他们还未靠近,那肉团忽地破开,里面伸出一只粘湿,粉红的手,伸长百米,将那查看的修者抓入肉团里,不断咀嚼。 此时众修恐惧,有些修者已经准备逃跑了,刚迈开步伐,却见外面的场地忽然变成混沌,沧澜界,在一瞬间消失了? 来不及疑惑,一只手忽然抓住自己的右脸,冰冷刺骨,此时逃跑的修者心中竟齐齐思考起来,这手是何时出现的。又是从哪里伸出来的? 疑惑从心中生起,一些修者向着头顶摸去,空无一物。于是沿着头顶向下摸,手根突兀地出现在额头,原来如此,它是从后脑勺贯穿了啊。 这些话出现在他们心中,却是半个字都吐不出了。 而这一切,除了某几位,没有人知道。 “前辈,我们回去吧。”慕天歌看着那女修忽然冒出的狐耳,心中有了猜测,于是胆子大了起来,向着那童女说道。 “罢了罢了,几个小修闹不出什么大事,应该是自己多想了。”童女老气横生地说着,和自己的外表不相符,有种奇怪的滑稽感。 慕天歌没有出声附和,继续等待着。 童女只好先将她送回去,时间很短,不过半日,就回到沧澜城,那红楼中。童女将慕天歌放下,收起狐耳,出口道:“慕天歌,我小妹常说起你,既然你给她取了名字,就与她结下了因果,我能为你出手一次,说吧,什么要求?” “晚辈没什么要求” “没有要求,那就是没得谈咯?” “……?” “没得谈,我就不得不为小妹斩去因果了。”说着,女修渐渐靠近慕天歌,摆出出手的架势。 “那还请前辈自行出手”慕天歌向前一步,挺身而立。 ...... “无趣!”女童叫骂一句,收起手来,再次问向慕天歌:“你真没有想要的条件?” “真没有” “你没有,那你里面那位还有吧?” 被发现了! 慕天歌一时慌乱,脸上阴晴不定,是她早就发现了? “不必惊慌,我有种天赋对灵魂敏感,自然能看得出来,这也是小妹要我看看你的原因。” “……多谢前辈解惑,那我这就叫他出来。” 随着眼神的变化,刘长青正式接管身体,先前慕天歌怕被发现,并没有与他共享感知,现在突然出现,刘长青却是不知道要做什么。 “刘长青,她找你有事,记得叫前辈,这人比我强!”随着脑海里传来声音,刘长青才堪堪敬礼,出声道 “前辈,不知找在下有什么事吗?” “你叫什么名字?” “刘长青” “不错的名字,也知礼数,只可惜是个凡魂,但似乎被滋养过,胜过其他人。对了,你有什么想要的?” “在下也并没有什么想要的。” “先别着急否定,你的身躯已毁,想来是没有了肉身,我这里有一个秘法,可以创造出适合你的凡躯,你以后就没必要再呆在这副身体里了,你意向如何?” “……还请前辈容在下思考片刻” 童女点头,刘长青开始思索着,他自然是很想要新的身体,这本就是他一开始所想要的,但是现在呢?有了身体之后呢?世界上再也没有了自己在乎的人,自己已经不可能留在凡人的世界了。 况且自己目前唯一一个在乎的,是一位修者,扪心自问,是再无可能回到凡人的世界。但是最大的问题是慕天歌的态度,她是怎么想的?刘长青思考着始终不知道慕天歌在想什么,于是思维僵持在此,不得寸进。 而慕天歌呢?她听着童女的话,安静下来,不敢打扰刘长青。人各有命,慕天歌不希望自己的话语会影响刘长青的选择。 第79章 沧澜4 楼里的世界大概有一个城镇大小,此刻却安静着,听不见一点声音。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一切的选择都来自于刘长青。 而他觉得这方世界太过静谧了,难道那些年龄很大的修者都喜欢这种环境吗?心中没来由地一想,却是突生兴趣,似乎有意无意想要逃避面前童女的提问。 童女没有理会,时间目前而言对她并不重要,她有大把的时间在这耗着。而她也明白在做出重大抉择时,急躁不得,此刻就是在等刘长青的回应了。 刘长青思绪飘逸,似乎不敢想这个问题。慕天歌久久没有等待出答案,心中焦躁,开始在脑海里细细感受着刘长青的意向。 “面前那座山好高,要是我爬的话会不会要好久?” “?……” “这童女从外貌上来看不过是个稚童,难不成年龄大的修者都喜欢扮成年轻的模样?” “……他到底在想什么啊?”慕天歌有些气恼,关键时刻刘长青却在胡思乱想,丝毫不思考一下未来。而这些话她也只敢在心里说说,不想这些话语影响刘长青的抉择。 而刘长青并不知道慕天歌在想什么,他心中思量片刻,思绪偶然间又回到面前的选择上。 “我想和慕小姐待在一起,我就只在乎她了。但不知道她想不想,或许不想。算了,我是该走的。” “……刘长青你留下来吧!”话语回荡在脑海里,是慕天歌的声音。 话语落下,刘长青抉择就已经没有必要了,因为它已经有了答案。 “真是……算了”看见刘长青与慕天歌的小动作,童女想说些什么,但好像什么都说不出口。堵了的话语中是千言万语,但面前两位似乎并不在乎。 “罢了,刘长青你不想要就不想要吧,但这份因果还是要还的。”童女撕开空间缝隙,从中拿出一块玉牌。上面雕刻着一只狐狸,后面的九条尾巴大张,却并没有让人感觉奇怪,反而目光看向它时会变得柔和。 “这块玉牌是我五千年前炼制的,具有养魂的作用,虽说不能立刻根治慕小姐的缺陷,但日积月累,还是能不断增强灵魂的。”说着,童女手中玉牌飞入慕天歌手中,她道谢一句,而后收了起来。 见慕天歌收下玉牌,童女神色一缓,又拿出一个袋子,抛到她手中,说道:“这里有数千灵石,你拿去用吧,权当小妹的学费,以后这名字的因果就和小妹无关了。” “前辈,这灵石是什么东西?”慕天歌从袋中掏出一个温润圆滑的明珠,语气不解。 “……罢了,凡人被修者用来修炼因此被称作人药。而这灵石次等些,虽然不及凡人功效,但胜在可以免造杀孽。你那朋友是人,而你又心思单纯,想必不会用凡人修炼,这灵石就用来增长修为吧。” “那它是怎么诞生的?”慕天歌近乎是下意识的询问对方,这也只有她能做出来吧。 没在意这些,那童女继续说道:“灵石就是天地间灵气十足的地方,所蕴养的石头,也有泉水什么的,大抵都是如此。” “多谢前辈解惑,在下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说吧。” “敢问前辈名讳?” “……”童女没有立刻回答,她仔细看着面前的慕天歌,似乎在沉思,而后心中生出新奇,笑着说道:“我叫柳天青!” “多谢柳天青前辈!在下告退!”慕天歌说完就转身离开了。 柳天青看着快速远去的慕天歌,心中又有千言万语,但还是堵在胸口,没有吭声。略微犹豫一会,心中似乎下了什么决定,一个瞬间来到慕天歌面前。 “你难道对这个名字没有感觉吗?”柳天青看着慕天歌,神情急迫。 “没有!前辈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其中自然有前辈的道理,晚辈不敢擅自揣测。”慕天歌的眼神中透露着坚定,让人没法反驳。 柳天青想挑明着什么,但又有些不好意思,面色被憋红,惹得慕刘二人心中一阵急躁。不过好在,她总算是出口了:“你难道不觉得,嗯,额。你以后还是少摸我小妹的耳朵吧!” “晚辈谨记。” 听完慕天歌的话,童女瞬间就消失不见了,让慕刘二人好一阵惊奇。 危机过后,留下的大概是不好意思,慕天歌回到家中,却没有什么感觉,而刘长青却久久不敢与她说话。 沉默还是由开朗者打破。 “刘长青,你是不是有些怪怪的?” “没有,只是我在想东西?” “你在想什么?”慕天歌寻着脑海里的感觉,细细感受着。 刘长青自然是知晓的,他赶紧出口道:“慕小姐,你说那童女比你要强,但目前为止,我还未曾知晓修者间的强弱划分,能否为在下解惑?” “这个自然”慕天歌答应下来,而后没了下文。 “慕小姐?” “我说完了。” “?”刘长青自问魂体应是没有继承原先身体的耳疾,不应该没听见任何声音。于是内心疑惑起来,但还是在不断搜索记忆,仍旧一无所获。 “不必惊讶,没有就是答案,因为根本就没有!”慕天歌回应着。 “为什么没有?” “谁闲的没事做,拥有通天修为,广而告之众生修为境界?” “……” “那就没有划分的吗?” “这个我自己随意做了一个,你想要听吗?” “自然” “如果说一到九依次变强,那我大概就是三左右,而那童女,只知道在五以上,具体不知道。” “这好像也没有什么用啊”刘长青嘀咕一句,接着说道:“我在凡间读书尚且有名次,不说小的,大的划分就有童生,秀才,举人,而后还有殿试。可是修者们就真没有什么划分吗?” “真的没有,刘长青,你觉得刚才面对那童女的时候,感觉如何?” “稀松平常” “那你在脑海里,面对对我的时候呢?” “极具压迫,也很……温柔。” “……你听好了,嗯。”慕天歌长舒一口气,安抚情绪,接着说道:“我面对那童女只感到极剧的压迫,如同千百万座世界压在我的双肩那样,可是只要那童女没有杀意,就好像什么都没有一样,但压迫感一直存在。对你而言,过高的修为就没有什么压迫了,只因你太过渺小,什么都感觉不到。我想这大概也是没有修者划分的原因,大家都没有个定数,各自不同,谁敢保证面前的是真的弱小,还是高深莫测呢?” 第80章 沧澜5 “受教了”刘长青习惯性回答一句,声音在混沌的脑海里不断游荡。 而在外界,慕天歌轻揉狐耳,柳依依感觉耳朵酥酥麻麻,浑身在舒服与很舒服间来游荡。 “姐姐不是说,慕先生不会再揉耳朵了吗?姐姐骗人。”狐耳少女心中默念,却并无责怪的意思,她将手轻轻握住慕天歌的臂膀,示意慕天歌换个力道。 慕天歌将左手力道放轻,将右手力道加重,狐耳少女发出嘤咛声,而后将手放到慕天歌右手,这个力道,刚刚好。 在依依不舍揉了半个时辰后,慕天歌才堪堪放手,送别柳依依后,她看向袋中堆成小山一般的灵石,露出来微笑。 “慕小姐,这袋子也奇特,也像那红楼一般,里面比外面大。” “应该是柳依依的姐姐也是有着空间造诣,才能做出这种东西了。”慕天歌回应一句,愣了片刻,而后对着刘长青说道:“刘长青,既然我们有钱了,那按照凡间的经历,这修者的钱,是不是也能在沧澜城花出去?” “嗯,没准就是这样。” “那我们去沧澜上层看看吧,凡间有如此多的稀奇玩意与美食,修者界应当会更好!” “可这些不是用来修行的吗?” “生活亦是修行的一种,不然为何那些修为高深的修者喜欢聚堆?” “……嗯” 慕天歌得到应答,将袋里灵石分出一半,算作此次去沧澜上界的经费。不久,就出发了。 上界沧澜,离慕天歌上次来还是一天前,此刻却是截然不同了。慕天歌看着那些悬浮在高空的建筑,没有往日的好奇与惊讶,而是不断打量着,像是在审视什么。 正当她飞在半空打量时,忽然被人一撞,在空中步伐不稳,差点掉下空中。 “喂!你怎么回事?”慕天歌堪堪稳住身形,向着那人抱怨一句。 “抱歉!抱歉!” 声音有些熟悉?慕天歌寻着声音看去,是明宇。他表情慌慌张张,低着头,不断认错,手指不断哆嗦着,十分害怕的样子,根本不敢抬头。 “明宇?你怎么了?”慕天歌小心问了一句。 明宇抬起头,看向慕天歌,却是忽然流下泪来,哭着说道:“慕小姐对不起,不能赔你灵石,我弟弟不知道怎么中邪了,正需要这笔费用。” “没事没事,你弟弟中邪了?中邪不是凡间的病吗?怎么会出现在修者身上?” “我不知道,抱歉,我要走了。”明宇近乎要哭出声来,整个人飞的摇摇晃晃,魂不守舍。 “刘长青?” “慕小姐想去看就看吧,虽说萍水相逢,但相识一场,并非恶缘,还是值得出手帮忙的。” “这算不算慷他人之慨呢?”慕天歌反问一句,语气挑逗。 “……就算我不说,以慕小姐的性子还是会去的吧?所以大概不算?” 二人语气轻松,而慕天歌朝着明宇的方向不断前进着。趁着飞行的功夫,慕天歌询问道:“明宇道友,你这弟弟到底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只是一周前还好好的,忽然间就开始发疯乱叫,还将家里的东西打碎了,嘴里念叨着‘滚开,救命!’而后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难不成是灵魂出现什么问题了?灵魂受损的人也会出现这种情况。” “这我也是知道的,我也寻过几位有灵魂造诣的修者看看,但他们都说正常,所以我才认为中邪了。这次专门去请了一道镇邪的符箓,应该有用!” “……” 随着明宇进屋,慕天歌也紧随其后,那是一座低矮的平房,里面除了一些桌凳,以及两张床外,并没有什么装饰,其中一张床上躺着一个人影。 慕天歌看着这些摆设单调,心中也对明宇的处境明了了几分。 而听见动静,床上的人影堪堪起身,虚弱出声道:“哥哥?” “弟弟!你没事了?”听见这一声,明宇几乎要惊叫起来,快步向前,抱着弟弟痛哭流涕。 而后兄弟二人开始不断确认情况,似乎很奇怪,明宇的弟弟瞬间好了一般。 “定是这符箓的作用!感谢那位修者!”明宇拿着符箓攥在手中,心中惊喜万分,而后与弟弟相拥而泣。 看着这感修的一幕,慕天歌识趣地离开,临走时,她忽然打了个冷颤,向后望去,依旧是明宇和他弟弟相拥,不过那弟弟的方向,正面向自己,只要一睁眼就能看见。 “是错觉吗?”慕天歌询问刘长青。 “什么错觉?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就是打了个寒颤。”慕天歌打着哈哈,心中安定下来,作为和她共享感知的刘长青都没有异样,想必只是错觉罢了,于是向着沧澜城上空飞走了。 而慕天歌走后,明宇依旧在和弟弟相拥而泣,只不过弟弟靠在明宇肩上,望向慕天歌的方向,双眼杀意凛然。 一刻钟后,慕天歌来到沧澜城上空继续观望,一座名叫“酒楼”的客栈十分显眼,既没有其他花里胡哨的装潢,也无那些意义深远的名字。就只是酒楼二字挂个牌匾,高悬楼面。 “那我们今日就试一试这酒楼!”慕天歌迈着豪迈的步子,跨入其中。只不过底气不怎么足,她害怕物价太高,付不起钱,就选了这个看着一般的饭馆罢了。 刚踏入门口,又是场景变化,只不过,这次比红楼那次更加宏伟。只见千山万水坐其中,美竹桑池落其间,场地比之红楼有过之而无不及。 “遭了!是表里不一的客栈。”慕天歌心中一紧,刚要退出去,却见一修迎了上来,面上含笑:“客官里面请!” 慕天歌感受到那修者的修为在自己之上,回想起那些奇奇怪怪的大修,不敢拒绝。于是出声道:“有劳了。” “咋办?刘长青?” “额,要不我替慕小姐说拒绝了吧?” “会死的!大隐隐于市的老东西不就喜欢随便安排个罪名杀人取乐吗?” “慕小姐是从哪里知道的?” “不知道,那柳依依的姐姐就看着不正常!” “……” 那修带着她入座,递过一张条,上面写着各式菜品与相应的价格。望着上面的价格,慕天歌心中一松,那童女给的十分多,莫说一次,就是再来十次都绰绰有余。 她心中安定,神色渐缓,自信又生了出来,高声报了十几菜名,同时询问那修者:“这些菜品和凡间的东西一样吗?” “不一样,凡间菜品不过是些对修炼无用的东西,但我家楼主酷爱凡间菜品,于是学着做了起来,这酒楼间的菜品都是些能够提升修为的,所以不一样。”那修答完,不再言语,安静地等候在一旁,等着慕天歌的指令。 第81章 沧澜6 慕天歌没再问话,静静等待着。没过多久,就见不远方的天空中划出裂缝,湛蓝色的天空一时间变得灰蒙蒙,似有什么东西要破体而出。 “这是怎么了?”慕天歌手心冒汗,强装镇定,语气颤颤巍巍。突来的异象让原本放松点神经再次紧绷,生怕这酒楼要搞出什么动静来。 不过事情并没有沿着她想的那样,一旁站立地修者也安抚道:“客官莫慌,咱家楼主看到客人有如此慧眼,心中甚喜,此刻却是想要与客人谈谈心。” 慕天歌拂去隐隐的汗珠,心中疑惑,她是越来越看不懂这些大修的思考了,就像是不同物种之间无法相互沟通一般,这些大修脑中的东西奇奇怪怪,与平常修者大不相同。 “刘长青,还是你来应付一下,我先撤了!” “?慕——”话音未落,刘长青再次掌控这具身体,猝不及防下差点叫出声来。 “慕小姐,这我也没办法啊!” “柳依依的姐姐不是说你知礼数吗,万一这大修也喜欢知礼数的?你先顶着吧。” 刘长青一时哑口,看见身旁的修者并无异样,心中稍定,正了正神色,开始端坐起来。 天空中灰蒙的异象并没有持续多久,只见一道人影慢慢从其中降临,他并没有收敛气息,而似乎此地空间也不自觉地受到压迫,那青山绿水的人间绝景一瞬间没有了生命的气息。光秃的岩石摆上门面,稀稀拉拉的碎石从高处不断滚落。 在刘长青看来,那人影的周围生出一层薄雾,看不清样貌。但就和平常见人一样,没有丝毫异样。 “刘长青,这人和那童女好像是一个等级的大修!”慕天歌声音有些发颤,她能感觉到,此人的气息隐隐低于那童女,但也不是她可以碰瓷的。 那人一个闪身来到刘长青面前,他身穿一身灰袍,脸上一道横疤从右眼直至左颚,在那俊秀的脸上生出煞气,正看着刘长青,兴致高昂,嘴巴微开,却没有说出一句话。但刘长青却是听见了声音 “小友好兴致!” ? 速度快过声音? 刘长青心中一动,面色不变,起身正欲行礼,却被那男修一把按住,不耐烦地说道:“何须繁文缛节!” 刘长青索性坐下,声音提高些,摆出兴奋的样貌说道:“不知前辈找我做甚?” “你点了这酒楼的菜对吧?” “是我点的,怎么了?” “沧澜那些老不死的还说这我的东西一辈子卖不出去,哈哈,这不百年之间就有人再来了吗!”男修没有接话,自顾自说了起来,好像意识到不对劲,又对着刘长青说道:“小友不用担心,只是知音难寻,我今天就来看看小友是如何品尝我的手艺的!来人!上菜!” 狰狞的伤疤在笑脸上此起彼伏,配上他那豪迈的声音,让刘长青感觉他不像好人。他心中无奈,对着慕天歌说道:“慕小姐,看来我们摊上大事了。” “刘长青,我相信你!”慕天歌嘴上说着,默默将味觉的感官屏蔽,心中为刘长青祈祷起来。 就在刘慕二人说话间,一个个身影破空而来,端出各式盘子,桌子,茶具,片刻间就在刘长青面前搭出一个古色古香的房间,那大修与刘长青对坐,一把拿过茶壶为刘长青沏茶。 “你来尝尝,这茶如何?” 刘长青看向茶杯,茶水漆黑,上面微小的茶末散发腐臭,这腐臭味冲入脑中,让他感觉有些头疼。他端起茶杯,余光瞥了一眼大修,大修面色期待,却是不好推脱。 强忍心中厌恶,喝了一大口。刘长青总算知道了,修者的神奇手段——酸甜苦辣竟可以同时出现在空中不断回荡,飘逸,久久不散。 “怎么样?” “好喝!” “好喝你就多喝些!”大修又满上一壶,干脆将原先那壶的壶盖抛开,整个递给刘长青。 刘长青紧绷脸色,让自己看起来不至于破颜,而后又喝一口,对着大修说道:“不知这茶前辈是如何做的?”说话间,手默默将面前的茶壶推至一旁。 “唉,喝喝得了,还想要配方,你这怎么这么贪心呢?罢了罢了,知音难寻,我就告诉你吧。据凡人所说,这茶藏得越久越好,于是我就将一批茶叶埋在灵石堆里上千年,再加上各式佐料,才制成这一道好茶!” “前辈厉害。” “嗯?你怎么不继续喝了?” “晚辈留着肚子享用其他美食,茶就先不喝了。” “确实如此,可不能本末倒置了。”大修望着旁边的修者,说道:“把菜都端上来吧。” 刘长青面前茶具一扫而空,几十道菜摆到面前,那十几道菜都是一等一的硬菜,就连慕天歌都不忍直视。 有爆炒灵石,红灵石炒绿灵石,以及将灵石雕成鲤鱼状,而那鲤鱼上面飘着一些调料,眼珠在不断转动,时不时摇摆尾巴,简直是活灵活现。 “前辈,这是什么菜?”指着那道用灵石冒充鲤鱼的菜,刘长青出声询问道。 “这个,就是鱼跃龙门。” “龙门呢?” “你肚子就是龙门,吃进去不就越过去了吗?” “……前辈高见”刘长青心里难受,嘴中发苦,连声询问慕天歌有什么办法。 而慕天歌不忍看下去,干脆断绝感官,留下刘长青一人享用美食。 “怎么了?快吃啊,凡人常说要趁热吃,你快些享用吧!千万别像上次那人一样,吃一半就跑了,现在还在给我打工呢!”大修笑着,指着一旁将慕天歌引入门中的修者。 呼~ 刘长青长舒一口气,大口吃了起来。入口皆是难以言说的味道与感觉,就像,嗯,没有任何词语,可以用来形容的难吃。 在一段漫长的吃饭时间后,刘长青发现体内灵气飞速运转,如同大江河水一般滚滚不绝。他心中有些慰藉,好在这些灵石花的有点用处,正欲继续时,被那大修一把按住。 “够了,多多也不益善,你身体目前只能吸收这些了。” “多谢前辈指导”刘长青近乎要哭出来,但还是强忍着,心中感叹终于结束了。 “那剩下这些,你就带回去吃吧,千万别丢了!”大修喜上眉梢,将剩下的菜品和那壶茶装进一个袋子里,一并塞给刘长青。而后补充道:“正所谓知音难觅,这饭钱就免了吧!以后我会常常找你的,慕天歌!” “……那我就先谢过前辈了。” 第82章 沧澜7 刘长青说着这话,心中好似奔腾着千军万马,在他心中不断嘶吼,咆哮,期望拒绝下来,没有下次了。而刘长青不能,他不能期望自己也被绑在这酒楼打工,于是只能强压内心期望,慢慢往回走了。 事情似乎结束了,慕天歌等了一会儿,探出话来 “刘长青,结束了吗?” “慕小姐,结束了,后面那几道菜真让我流连忘返啊!” “那方面的?” “当然是美味得流连忘返,我从未吃过如此味道的菜!” “包真吗?” “比珍珠还真!” 慕天歌眯起眼睛,仔细思考起来,心中在判断刘长青是不是在蒙她,而刘长青见慕天歌久久没有回应,又说道 “慕小姐,我和你的感官是共享的,记得吗?你要是吃着难吃的,我也会有感觉的。”刘长青心中打定主意,准备玉石俱焚,此刻正循循善诱。 “嗯……那我就相信你了!”慕天歌语气透露着轻松,那是百分百的信任与支持。 如此情形,倒让是刘长青有些犹豫起来,心中隐隐生出愧疚感。但一想到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没有人分享,心中一横,狠下心来。 “刘长青,哪个最好吃?”慕天歌再次掌控身体,望着袋子里的菜品颜色各异,参差不齐,正向着脑海里的刘长青问道。 “那道鲤鱼模样的。” “嗯我试试”慕天歌拿起那条啃没了一半的用灵石雕着的,此刻正不断蠕动的鲤鱼。没有丝毫犹豫,正欲下口。 “等等!”刘长青大喝一声。 “怎么了?” “那位大修说我已经到极限了,以后再吃吧。”刘长青心中想着这件事,身上一轻,他还是狠不下心来。 “哦哦,好吧,这些就给学生们吃吧,毕竟有着滋养的作用,每个人少分些也不会超出限额。” “……嗯,可是那位大修,他说不能丢了!”刘长青想着那群可爱的学生,心中不忍,立刻回应道。 “喂给它们吃,怎么就是丢了呢?” “……”刘长青只能心里为那些学生祈祷起来,每个人吃一点,应该不会有事,大概…吧? 随着慕天歌脚踏虚空,回到沧澜城下,一群还未完全化形的修者就齐齐围了上来。 “各位,都聚过来吧,我这次可是带了好东西给你们!” “慕先生又带了什么东西?” “是吃的?还是用来讲的?” …… 众修议论纷纷,都齐齐看向慕天歌,慕天歌轻咳一声,随后朗声说道:“是滋养灵气的,能够提升修为,不过你们境界太低,只能吃一点。” “好耶!!”众修欢呼。 “都排好队,一个一个来。” 慕天歌比较着面前新生修者的强弱,从菜品里撕下不同大小的碎片,都分给它们,那群新生的修者口中道谢后,就一口吞下,许多修者都没尝出味来。但也有些修者脸色各异,一些表情欣喜,一些面色难看。 面色难看的望着那些欣喜的,也想到了各种口味的不同,但自己实实在在地提升的修为,也没有什么话讲了。 此时沧澜上界,红楼密室中,一位狐耳少女躁动不安。密室之中自成天地,此刻却只有她一人。 只听得她说道 “姐姐,我想去找慕先生。” “不行!慕天歌那家伙,竟然完全不顾我的警告,我定要严惩她!”说着狐耳少女揉了揉自己的狐耳,语气埋怨。 “姐姐,慕先生也不是故意的,反正也没什么坏处,揉揉也不是不行。” “……” “姐姐怎么了?为什么不说话了?” “我有些怀疑你我是不是一个妈生的了。” “!本来就是一个妈生的,不过是我没有修行的天分,占着姐姐的身体了。”说到后面,狐耳少女的语气渐渐微弱,几乎要听不见了。 “唉~,罢了,你去找她吧。” “谢谢姐姐!”空旷的密室里回荡着一个声音,那个声音来自于狐耳少女。 没过多久,狐耳少女来到沧澜下界,此刻正拥入慕天歌怀中,轻轻蹭着慕天歌。 “可惜了,你要是早来一步,或许就可以分到一些菜品了!”揉着狐耳,慕天歌感慨一句,她早就想到了是不够的,此刻就是抱怨几句罢了。 “慕先生,没关系的。我在姐姐那天天吃的比这要好呢!”柳依依听着慕天歌的描述,大概知道了事情的经过,宽慰着,而后又说道:“慕先生,能继续讲讲人祖的故事吗?” “你不是听过许多次吗?” “那就讲讲至圣先师的故事?” “嗯,额。好的,你听着吧,就是……” 沧澜城外,沧澜界中,一团肉团在不断鼓动着,时不时凸起一块,又迅速凹了下去,原本圆润白皙的球体变得崎岖不平。还出现了许多淤青,并且有些地方开始发紫。 也不知是什么原因,那肉团的似乎得越来越大,却十分有吸引力,周围尚未拥有灵智的动物都会不自觉地一点点靠近它。直至被那肉团吞入其中,才后知后觉发出惨叫。 而那些惨叫也很快淹没在寂静无人的荒野中。每当有着修者经过时,肉团周围都会发生空间的扭曲,没一会儿,那肉团就消失不见。 “队长!这里似乎有什么痕迹!”一位巡逻在此地修者看着面前的巨大圆坑,大声呼应,然而久久不见回应。 “队长?队长?”那修者疑惑间转过头去,看向四周,见到了此生他都不会忘记的一幕。 他的队长整个脑袋被一条触手贯穿,那条血色的触手又钻进队长的胸膛,他不断鼓动着的胸膛好似开花一般,从其中爆裂开来。那些混杂着不知什么器官的血肉不断粘黏着蠕动的触手,从上面不断滴落下各式各样的碎肉。 而那叫队长的修者好像浑然不知,仍旧有些意志,他看到前面的修者一脸惊惧,不知是看到了什么让那修者恐惧的东西。于是队长不敢大意,散开神念,向后探去,空无一物。 心中便升起几分怒气,认为是那修者在耍自己,于是开口怒骂道:“**!你看到什么东西了?” 呜咽不祥的语句不断在那修者耳中回荡,他看着生死不明的队长,正一步步向他走来,带着那不断蠕动的血色触手。他刚想跑,却看见,自己的双腿不知是什么时候被另一条触手贯穿,此刻那条触手,正不断啃食着自己的内脏,难以分辨的碎肉慢慢滑落在地上,而自己没有任何感觉。 一声尖叫划破即将寂静的荒野,一刻钟后,有其他修者赶来,却是什么都没有发现。 第83章 沧澜8 “你是说有几个小队的所有修者全部消失不见了?” “是属下失职” “罢了,此事不怨你,你走吧。” 红楼密室,一道狐耳虚影退去面前的修者,轻拧眉心,心中忧郁。她晃了晃脑袋,随手捏碎一块漆黑的石头,青色流光从她手中不断发散。 不久,三道虚影显露在密室中。 “?你这家伙怎么想来叫我了?莫不是知道我那酒楼又迎来新春了!哈哈,没想到你消息那么灵通,今日我做局请诸位去我那吃酒!” 柳天青听着这话,虚影青筋暴起,但还是耐下性子,别过这些废话,将状况快速说了一遍。 “柳道友,你是说,沧澜密藏要出世了?”一道虚影听完讲述,率先发问。 “道友就只想着那沧澜传承?如今时局诡异,当心脚滑。”另一道虚影立马和他杠上,数落道。 “二位别伤了和气,不如来我酒楼摆个饭局,大家一笑泯恩仇!” 柳天青看着面前三道虚影,两个结仇,一个做饭做疯了,心中不禁对沧澜未来堪忧。 要说沧澜实力最强的不过现在四位,其余修者虽然也有战力,但大多数在他们面前不值一提。毕竟沧澜界最大诱惑不过加快化形,以及那传说中的沧澜传承,其余的实在称不上出彩。 而他们四人留守于此,不过是各自有些需求罢了,甚至说不上在同一方。 “各位道友谁可有闲心去探明这怪像?”柳天青等着论战差不多了,开口道。 “我有要事,就不打扰各位了。” “他有我也有,先告辞了。” 一瞬间就走了两位,还有一道身影低头沉思,却是没有说话。 “道友?可是有空?” “嗯,我等会要去拜访知音,柳道友指个方向,我办完事就去看看。” “那就多谢道友了。” 随着最后一位虚影消失,红楼密室里又剩下狐耳少女一人。只不过她仍旧是虚影,此刻端坐着,一道神念跨过空间,直直来到沧澜下方。 沧澜下界的柳依依抖动狐耳,似乎有所感应,对着面前的慕天歌说道:“慕先生,姐姐叫我回去了,以后我再来!” “嗯”慕天歌将身前的狐耳少女扶起,又摸了摸她的头顶,心中不舍地说道:“慢些走。” 狐耳少女轻嗯一声,再次道别后,转身离开,蹦蹦跳跳的。 送别学生,空旷的房间一时间有些寂静了,慕天歌是不怎么喜欢的,只是她总是在经历罢了。不过,也已经不一样了。 “柳依依走了吗?” 脑海里传来一道声音,是刘长青,慕天歌关上房门,伸了伸懒腰,浑身舒坦,慵懒地说道:“走了,不过你为什么总是要在我揉她耳朵的时候回避呢?” “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回避一下总是好的。” “那我呢?” “你,额……不算。” “怎么不算?我不也是女修?” “不一样,你比较……”刘长青回应着,总感觉有些奇怪,但一时想不到开脱的方法。 慕天歌正欲继续追问,一阵敲门声传来,打断思绪。 “谁啊?”慕天歌推开门,向外望去,是一个熟人。不,是熟修。此刻站在门前,笑着看着她。 “你是?” “在下明宙,记得吗?我哥哥是明宇。”来得人正是明宇的弟弟,那日慕天歌在病床上看见的修者。 “是你!恢复得好快,你哥哥呢?怎么不见他?你又来找我做甚?” 接连的问题让明宙眼神闪过一丝异样,仅仅瞬间,又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依旧是那副笑脸,缓缓说道:“哥哥出去挣钱了,他说是蹭了闲,不,慕小姐的光,特地叫我上门来感谢一番,这是谢礼。” 他说着,拿出一个小袋子,从中掏出一面铜镜,递给慕天歌。 “这是?” “这面铜镜是哥哥自己祭炼的,具有养魂安神的功效。” “这个,就不用了。我恰好拿到了一个相似功效的宝物,再有一个就多余了。” “啊?这,确实是哥哥没有考虑到。但是慕小姐,养魂的东西多一个也不是不可以的,况且这面铜镜养魂与其他东西可不同。” “哦?有何不同?” “这铜镜只要您每天照上一刻钟,就能壮大一分灵魂,不仅能壮大您的灵魂,您里面那位也是可以的。” “慕小姐,先送客吧,有些不对劲。”刘长青看着不知不觉间逐渐靠近的明宙,心中生出一丝危机,又有些熟悉,当下催促道。 “明宙道友没事就离开吧,这礼物确实对我没用。我也没有出力,你还是感谢那画符的道友吧。”慕天歌听完刘长青的讲述,心中虽疑惑,但还是说道。 “慕小姐,这件东西你真不需要吗?”明宙语气沮丧,却又靠近了一步,距离慕天歌很近了。 “不需要,你这人怎么这么奇怪?”太过靠近,慕天歌有些察觉,退后一步。刘长青眼神紧盯着面前的修者,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汇报给慕天歌。时间似乎变得紧张而粘稠,很难去关注过了多久。 就在这时,身后的门缓缓被明宙关上,他嘴上仍旧说着可怜的话语,面色却是没有丝毫变化,只是在不断靠近慕天歌,重复那一句话。 慕天歌见状不再犹豫,暗中运气,而后警告道:“明宙道友还是先走吧,再不走我就要赶人了。” 明宙没有回答,只是不断重复着那句话,又靠近了些。就在明宙离着慕天歌几步之遥的时候,一声暴动传来。 “小友!慕小友?嗯,咳咳。慕知音,我来看你了!”来人一脚把门踢开,狂暴的罡风涌入房屋,打落些茶具。 好似突然精神一般,明宙从那状态中醒悟,对着慕天歌说道:“抱歉慕小姐,我这疯病又犯了,实在抱歉,那在下就先走了!” 而后对着那大修敬了一礼,快速跑了出去。 “?慕知音,那是?” “只是我朋友的弟弟。” “嗨,该死的东西,糟蹋老夫的茶水,我下次看见他定要讨教一番!”大修看着滚落在地的漆黑浓茶,心中立刻脑补了一场慕天歌献上好茶,那明宙不识抬举打翻在地的场景。 他心中恼怒,青筋鼓动着伤疤,此起彼伏,丝毫没有察觉是自己造成的。 “前辈息怒,那也是无心之举。敢问前辈这次来找我有什么事情?”刘长青再次临危上阵,此刻面色有些僵硬,挤出一个笑容说道。 第84章 沧澜9 “这次我又想到了几道菜,你来试试……” 或许过了很久,亦或是不久,刘长青分不清,只记得自己的口味似乎开始迎合那些奇珍的菜品。 他竟然能从酸苦里吃出美味来,就像读了许久的书而后偶然间窥见窗外朝阳一般。 那大修看见慕天歌赞美这次的手艺,心中更加高兴,在确认慕天歌已经多吃无益后,阻止下来。 “可惜了,我还有要事在身,脑中又想起几道好菜来,却是没办法立刻呈现了。”大修心中惋惜,痛饮一口漆黑的茶水,缓缓说道。 “……这些东西,以后还是有机会的。”刘长青摸了把嘴,却没有上次那样的难受,于是出声安慰道。 “哈哈,慕知音说的对,那我先走了,以后再来宴请知音!” “慢走”刘长青将大修送至门口,直至大修离开。心中稍安,他感觉到体内的灵力汹涌澎湃,比之上次更加。 于是赶紧喊了声慕天歌,二人一起开始炼化灵力。 而此刻的上方,一位狐耳童女看着那大修从进去拜访试菜,到出来飞往异处的过程,一阵汗颜。 “这真的是修者可以吃的进去的?”她看向慕天歌,怀疑她的舌头是不是烂透了,才能尝不出味道,昧着良心说好。 略微感慨一番后,狐耳少女一扫惊异,隐藏气息,远远跟在大修后面。她心中有个计划,但她不知是不是有其他大修参与到对立的一方。 沧澜城外,沧澜界中。依旧是那处地方,似乎感觉到了即将到来的大修气息,白皙的肉团缓缓缩小,附着在一片杂草上,静静等待着。 大修来到此地,照例用神念一扫,没有任何异样。花草树木,虫鱼鸟兽同种生物亦有细微差距,附着在杂草上的肉团,又怎么可能被发现呢? 肉团细细放出一丝气息,将围绕在旁的神念驱散开来,而后似乎有着眼睛一般,窥视着悬浮天空的大修。 再三确认没有其他修者后,它从杂草中掉落,从大地中渗出血色触手,那些触手不断推开大修深入地底的神念,而后慢慢扎根在地面,等待时机。 “这不什么都没有吗!倒是白跑一趟了。”大修喃喃自语,收起神念,正转身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血色的触手划破空间,从大修身后突然出现,没有任何声音。 噗嗤一声,狐耳少女暴乱的灵力撕碎了那即将袭来的触手,而后说道:“道友小心!这触手有些奇怪!” 刚听这话,大修脑袋一蒙,而后身形暴退百米,扩开神念,小心周围。 那血色触手没有得手,被斩碎,掉落在地面上,没过一会化成血水。而那白皙的肉团的身下撕开一道小小的空间裂缝,肉团掉入其中,消失不见。 狐耳少女与大修戒备许久,却总是没有任何回应,于是在一惊一乍中,慢慢倒退回了沧澜城。 沧澜城下,慕天歌望着乌黑的天空,以及不远处出现的月亮,有些疑惑。 “慕小姐,现在不是午时吗?怎么会有月亮的影子?” “不知道,我们住了大概半年,却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景象。”慕天歌说着,看向四周的修者,大家都看向天空面露疑惑。 “慕小姐,天有异象,大灾临近。我们要不要先准备一下?” “不用,天塌下有高个顶着,我们何须担心这些。”慕天歌摆摆手,沧澜界传承百万年,总不能自己刚来不到半年就不行了吧。 “但还是准备一下吧。”刘长青心中怀揣着不安,此刻难以言明,不知从何说起。 “嗯,那好吧。”慕天歌略微感受到刘长青的情绪,当下也认真起来,开始仔细思考,要做些什么。 不过随着蹦蹦跳跳的脚步声传来,她的思绪被打断了。那脚步轻快,伴随着阵阵喜悦,正是柳依依。 “慕先生,慕先生。”柳依依远远望见慕天歌,又是轻扑入怀,已是十分熟练,不过却没有往日那般轻轻蹭着慕天歌,似乎有些心事。 少女的心思是容易看破的,慕天歌没有去揉狐耳,只是轻抚她的头顶,等待着柳依依的回应。 许久,似乎是思绪整理好,柳依依将头深埋在她腰间,缓缓说道:“慕先生,你快走吧,这沧澜界都不能再待了,听我姐姐说,沧澜城就要变天了。” “是这样啊。”慕天歌听到确切的答案心中还是有些发愣,她或许不太想相信这个答案罢了。 狐耳少女告知完慕天歌后,就离开了。原地只剩下慕刘二人,虽然心中不舍,但时间不等人,生活还是要继续。 收拾一番心情后,慕天歌尽可能地召集沧澜城下界修者,将情况说与他们,让大家都快些走。 各位新生的修者哪见过这般阵势?都开始成群结队,逃出沧澜城,没过多久,沧澜城下界,却是没有多少人了。 明宙跻身在人群里,随着众修一起出城,离开之际,他远远看向慕天歌的方向,心中遗憾。 而这一切,慕天歌并不知道,她修为胜过那群修者,自然跑得也比他们要快,此刻逗留在沧澜城中,只不过有些伤感罢了。 “慕小姐,人各有命,以后未必没有相遇的机会。” “可是以后相遇的机会再多,也不似现在了。” “慕小姐,太在意从前就会没有未来。” “你倒是活学活用了!”慕天歌笑骂一句,心情似乎都好了不少,但短时间的巨变还是会让人有些留恋的,她只是需要一些时间走出来。 刘长青自然知道这些,也不再做声,安静下来,陪着她一起等待。反正时间,她们大概有得是。 逸散开来的修者们不断四散奔逃,数目很多,但在广阔的沧澜界却是显得稀疏。在不断奔跑的修者中,总是不时有些修者绊倒在地,明宙看着这些绊倒的修者,心中警惕——他已看见许多没有再次站起来的修者了。 地下,可能有些东西,而那东西神不知鬼不觉,应该有着某种躲过神念的神通。他心中一定,扩散开来些许神念,又将另一部分神念牵成一缕,布置一道细网,观察着每道散开神念的位置。 果不其然,有些神念在移动。 “小小神通,装神弄鬼”明宙拿出一面铜镜,放在身下,心中估算着什么,突然间,一道血色触手径直贯穿脚踝,将它击得粉碎。 明宙却没有一丝异样,冷漠的脸庞僵硬地摆出笑脸,铜镜忽然剧烈抖动起来,将整个血色触手吸了进去。 他看着面前蠕动的触手,是绝好的受灵之体,不免心中喜悦。可那血色触手吃过一次亏后,再不愿出现了。 第85章 沧澜10 随着不断出逃的人群,明宙心中也只能埋起对慕天歌的怨恨,就此离去,准备以后再做打算,不过事情不总是随着意愿发展的。 “怎么回事,沧澜界壁打不开了?” “怎么可能!我来试试。” “怎么办?我们出不去了!” 明宙躲在人群里,看着人群渐渐骚乱,心中生出一计,于是默默加入这场浑水,让它不断躁动起来。 “难不成慕小姐的话是假的?” “这怎么可能?慕先生怎么会骗我们?” “怎么不可能?没准它们就是一起的。” “好啦!”明宙一声暴喝,打断众修的议论,而后面向众修,正气凌然道:“各位既然不相信慕小姐,反正我们又出不去,不如去找慕小姐讨个说法。这样一来,也可以通知慕小姐这里的情况,与我们商量就恰好作证她的清白!” 众修一听,都觉得有理,眼下无法出去,不如回到沧澜城在做打算,起码那边有大修坐镇,安全有几分保障。 于是明宙不久后就领着一队修者往回赶,其中也碰见了其他修者,都听说沧澜界壁的事情,齐齐加入。 明宙心中微喜,当人群聚集起来的时候,他们或许只是想要一个发泄口,真相是什么,其中并不重要。这些在人药身上的道理在修者上同样受用,或许其中有为慕天歌鸣冤的,但没有用处。再者,就算害不了慕天歌,旅途中也并非不是没有收获。明宙转身看向壮大的队伍,那澎湃的气血,是很好的养料。 于是逐渐浩大的修者群体慢慢集聚,汇成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量,正向沧澜城赶去。 而这一切,慕刘二人浑然不知。 “刘长青,真是树倒猢狲散,沧澜城上空也开始没影了。”慕天歌看着逐渐空旷的沧澜上空,久违的月光照耀在她身上,打破了廖静的思考。 “慕小姐,这样我们不也是猢狲了吗?” “这是比方!我们怎么能算呢?额,应该不算。”慕天歌思索着,似乎有几分道理,但还是将去抛于脑后,不再理会,接着说道:“罢了,我们也差不多要走了,和柳依依道别后就离开吧。她居然没有个像样的临别赠言,太不像话了!” “慕小姐实际想揉狐耳吧?” “额……你今天话好多啊!” 气氛似乎活跃了几分,离别的伤感似乎也小了些,慕天歌迈着还算轻快的步子,来到即将搬走的红楼前。 在离红楼百步开外的距离,却是近不了一步,似乎凭空有着某种禁忌,将那红楼隔绝于天地间。 望着困在无形禁制里的红楼,慕天歌心中微微不安,害怕那柳家姐妹受难,于是留在此处,仔细观望起来。 “姐姐,慕先生找回来了!我想去看看她!” “现在不行,敌暗我明,你告诉她逃跑就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姐姐~”撒娇的声音传来,令人耳根子发软。柳天青受不住,轻拧眉心,心中犹豫不决,但随着一声声姐姐入耳,终是屈服了,对着柳依依说道:“罢了,你去和她道个别吧。” “谢谢姐姐!姐姐最好了!” 红楼密室中回荡着撒娇的话语,久久不散。 红楼外,久久想不出方法的慕刘二人心中焦急,却不知怎么办,这禁制的强度高出她们许多,就是在这自爆都不一定能打开。 正思量间,却见柳依依迈着轻快的步伐来到禁制外,一双灵动的眼睛看向慕天歌,青色的瞳孔轻轻晃动,两只白色狐耳耸立着,时不时抖动一二。 “慕先生!” “柳依依?好久不见,啊?不对,看见你没事就好,我也要离开这里了。山高水远,来日再见了。” “慕先生来这里就是为了告别的吗?” “啊,额,对啊,就是——”狐耳少女跑出禁制,又是轻扑入怀,将慕天歌的右手放在自己的白色狐耳上,轻轻蹭着慕天歌。 慕天歌没有再揉狐耳,只是轻轻抱紧少女,感受着怀中的温热,或许不久,或许很久,但以后估计不会再见面了。 良久,二人散开,柳依依看向慕天歌,做了一礼,说道 “慕先生保重!” “你也保重!” “另一个慕先生也保重!” “嗯?” 不等刘长青反应,柳依依转身跑向红楼,消失不见。 “刘长青,我们这关系怎么谁都能看穿似的?”回想着柳依依的最后一句话,慕天歌挠头思索,这未免也太容易看穿了。 “或许它们有着某些神通吧,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刘长青没有多想,那声道别里有着真挚的祝福,让他也有些失神了,不过片刻后又安抚内心,对着慕天歌说道:“慕小姐,我们也该离开了。” “嗯” 两魂一修,走向沧澜外。 而沧澜界的另一处,却有些不同,浩浩荡荡的修者队伍总是在路途中失踪几位,那几位都是讨伐声音最旺的修者,却瞬间没有了身影。 此刻的队伍逐渐安静下来,气氛压抑,空气中弥漫着不安与害怕,人群似乎缩得更紧了,让里面的修者近乎喘不了气,但他们也不敢出声。 然而一直沉默与逃避是没有任何用处的,终于有修者忍不住,向明宙问道:“兄弟,我们该怎么办?” 明宙没有回应,好似没有听见一般,还在不断前进。 那位修者没当回事,继续喊着,却始终得不到应答,恐惧生出怒气,于是一把将明宙转过身来。众修看去,只见明宙嘴里伸出一条血色的触手,不断蠕动着,而明宙面色僵硬,似乎没有了气息。 “啊啊啊!他怎么了?”那修赶紧放开手,明宙的身躯直直倒在地上,像一块铁板。 众修见这样,心中更是惧怕,纷纷吵闹起来。声势浩大,却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直到一个猜想如同流星坠落地面。 “定是那慕天歌做的,她和这些诡异是一伙的!” 一时间,众修的讨论声都停止了,早就认为如此的修者就开始咒骂起慕天歌,驱散自己心中的恐惧,而有些修者心中不这么相信,内心却不断对这个答案倾斜。 躺在地上的明宙听着讨论,心中窃喜,没有出声,他早早将铜镜放置胸前,此刻正是在等待着,那血色触手。 一切似乎都像他预想的那样,顺利进行着。 而在亿万星河之外,大江祖地,一颗头颅拖动着残缺的身躯,飘荡在空中,身躯不断溃散,腐烂,慢慢掉落在玉石做成的地板上,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 头颅脸上的表情没有变化,似乎是心有预感,目光透过遥远的银河,停留在那空间之外。 第86章 沧澜11 慕天歌刚踏出沧澜城,就看见,什么都没有看见,面前既没有修者,也没有其他的东西,一切稀松平常,只是月亮似乎有些奇怪,怎么有点红了? 不久前,沧澜城外不远处,有一群逐渐暴动的修者,正气势汹汹地向着沧澜城赶来,欲要找慕天歌算账。 众修群龙无首,心中却几乎藏着同一个目标,赶到沧澜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一切都会有明目的。 事实好像确实如此,他们之中也不再有人消失不见,那血色触手的攻击也渐渐变少,一切都在佐证他们的观点。 “我就说吗,肯定是慕天歌干的,我早就猜到了!”有修者大声吆喝,准备给这件事盖棺定论。 其余修者都纷纷回应起来,就是有反对的声音,也淹没在讨伐的声流里消失不见了。 明宙静静等待,心中有些不安,为什么触手不继续攻击了,对于一位急需血食的东西来说,如此轻而易举获得的血食,为何不继续了? 之前下手那么多次,就不可能是慈悲之心,那是在憋大的?明宙将神念捻成一缕细丝,深入地下,没有异常。明显不是这个意思,那是什么? 细细思考,一个机灵,明宙猛的站起身来,向远方跑去,他心中有个猜想,它已经不需要血食了,它已经饱了。 现场,一众修者看着一具尸体忽然活了过来,皆震惊起来,人群又开始骚乱。而这次,却没有人回来捣乱了。 一团白皙的肉破开空间,径直砸入人群里,引起阵阵波动,许多修者躲闪不及,沦为它地下微微颤抖的残肢。 顿时间,人群炸开,好似往热油里加水一般,全都开始逃跑,可是他们渐渐发现,方圆几十里外有着一层无形的屏障,挡住了所有人的路,那屏障深入地下,像一个球一般包裹着以肉团为中心的空间。 绝望,嘶吼,或许还有些语言不详,但此刻也没有修者在意,他们或许有些不知所措,但所有修者都明白一件事——他们死定了。 明宙看着堪堪躲过的屏障,心中窃喜,虽然死了也没有什么,但多存活一个,就多一分希望。 他慢慢沉入地下深处,这里已经是他能想到的最安全的地方。而在他行动后,那屏障轰然炸开,其中出现一位身穿蓝袍,剑眉星目的男修。 此刻男修身下是缓缓流动的血海,其中残肢断臂,头发衣物全都混在一起,散发阵阵腥臭。 男修随手一挥,整片血海化作一颗血色灵珠,落在手中,光芒妖异。没有过多停留,他撕开一道裂缝,遁入混沌中消失不见。 转眼间,男修就来到沧澜界壁,这里集聚着另一群想要出去的修者,其中修为参差不齐,有刚化形的,也有底蕴深厚的,都齐齐望向他。 “他是来帮我们的吗?” “应该吧,想必那群修者也回到了沧澜城,将消息传到了,没想到派了个空间造诣如此高的修者!” “哈哈,那等这次沧澜界危机度过后,我一定要上门拜谢一番。” “你拜谢人家还不够格呢!” 修者们议论纷纷,氛围轻松,丝毫没有感觉到即将到来的危机。 而蓝袍男修没有说话,看着天上的月亮,开始跪拜起来,那轮异常的月,随着男修的跪拜,血色逐渐染红月亮,开始发出阵阵红光。 地下的修者们眼睛不自觉地看向红色的月亮,眼中映射出阵阵猩红与渴望,他们身躯好似不受控制,也开始不断跪拜起来。 渐渐地,此地却成了一处十分诡异的祭拜场所,常常有修者随着身影做出古朴的祭拜姿势。而远古的祭拜,是需要鲜血来浇灌的。 忽然有人拧下了自己的手臂,而后是双腿,最后掏出自己的内脏,向那血色月亮供奉着。但是还不够,于是旁边的修者心领神会,将他的头颅连着下方的白龙一起拔了出来。 鲜血喷涌,众修欢呼,那高悬在天空的蓝袍修者似乎有所感应,站起身来,撕开一道裂缝,又沉入其中消失不见。 “慕天歌!慕天歌!”声音传入脑海,慕天歌猛然惊醒,背后生出冷汗。再一次地,她被月亮迷惑了。 “怎么回事?沧澜的月亮怎么会?” “慕小姐先别管这些,我们先去那红楼避难吧,逃应该来不及了。” “你怎么知道来不及了?我们才刚出门,不能妄自定论。”慕天歌回应着,心中总感觉有些不对劲,问题的来源似乎是自己脑海深处的那缕灵魂,他叫什么来着? 慕天歌仔细思考,一个名字模模糊糊从记忆中复苏,她内窥脑海,大声呵斥:“你到底是谁?” “姐姐~连我的声音都不记得了吗?”撒娇的话语传入耳中,声音十分熟悉,是她之前的声音,但是,她不可能是自己的姐姐。 这个灵魂,是阴阳! “给我滚出去!”慕天歌极速运转灵力,整片混沌的脑海里光芒灿烂,白光几乎笼罩着所有的一切,而那缕灵魂却并没有消散,嘴中讥讽着,身形在不断变大。 “妹妹真是好力气,让姐姐都有些吃力了呢!”姐姐熟悉的声音传入脑海,慕天歌再次加大力度,她的理智几乎要消散不见了。 仇恨大口吞咽着所有的一切,慕天歌此刻什么都不想去做,什么都不想去想,此刻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报仇。 “慕小姐”似乎是一声熟悉的问候,慕天歌想不起来了,她也不想去想,可是心中有种奇怪的感觉,让她不能不去理会这句声音。 “慕小姐?”又是一声传来,轻飘飘的,没有什么力度,似乎说话的人十分虚弱。慕天歌停滞了片刻,心中犹豫起来。 似乎是看见了慕天歌的犹豫,那缕灵魂又出口道:“妹妹真是的,孤零零地落下姐姐一个人,你这个没良心的。”声音不再是姐姐的,而是一种不男不女的声音。 那声音让慕天歌更为恼火,恨不得立刻冲上前去,将那缕阴阳的灵魂撕的粉碎。她正欲暴动,却又有一种不同的声音传来。 “慕小姐,嗯,看来确实没有什么办法了。罢了,慕天歌,我好像有点喜欢上你了。” “喜欢啥?!!”慕天歌一声暴喝撕开面前的场景,呈现在眼前的,是快要消散的刘长青。 第87章 沧澜12 很不巧,恰好是这副场景。慕天歌虽心中着急,但眼下刘长青再不救治就要死了,也只得按下心中激动,治疗着。 正治疗间,慕天歌趁着间隙,询问刘长青:“你刚才说什么?” 刘长青轻舒一口气,恰好在以前的日日夜夜对此早有预计,此刻心中虽有些慌乱,却还是镇静道:“慕小姐,你刚才陷入幻觉之中,我试了所有办法都未曾将你叫醒,你还反过来攻击我。我却是快要死了,心中焦急才说出这话来,还请慕小姐不要在意。” “额……抱歉。”虽然对于刘长青的话将信将疑,但快要将他超度却是事实,这无法否认,再深究下去,刘长青怕是会死拿这个点不放手。 二人把各自的心思埋进心中,一瞬间混沌的脑海里竟是针落可闻。 不过这种事情并没有持续多久,刘长青瞧着能够勉强维持魂体了,立刻打断慕天歌的治疗,开口说道:“慕小姐,我们去红楼吧,此刻跑去沧澜界壁怕是坚持不到那里,那血色月亮太过诡异,此刻去找那些大修才是上策。” “嗯”慕天歌没有过多客气,二人之间早已无需那些客套。此刻慕天歌脚踏青云,朝着红楼赶去。 再三说明来意后,柳天青也只能将她们放了进去,一进去只见狐耳少女却不见她姐姐的身影,让慕天歌心中疑惑。但她没有多说什么,寄人篱下,少说些话还是不错的。 不过柳依依没有在意慕天歌的疑惑,此时看见慕天歌,心中欣喜,再次抱紧她,说道:“慕先生!我好想你啊!” “这不是离上次见面没多久吗?怎么说好久不见了。” “离别之苦,一日三秋,这可是另一位慕先生说的。” “……活学活用,也是极好。对了,你姐姐呢,她怎么不直接带你离开,现在这沧澜城里可不安全。” “沧澜界壁不知是什么时候加固了,也许是在我收拾东西的时候,现在谁都走不掉了。”稚嫩童女的声音从柳依依口中传出,与之前截然不同。 柳天青和柳依依共用一体!和她与刘长青一样,怪不得如此容易看破。 慕天歌心中略微惊讶一番,立刻对着面前的柳依依做了一礼,说道:“前辈,难道你和其他大修联手都不行吗?” “我试过了所有的方法,其他大修也大概是如此,我们算过了,就是所有人全力配合都不见得能打破这界壁。它像是被什么东西从内部增强了,此刻那几个不愿集聚一起也是互相怀疑着。而且那轮血色月亮似乎献祭了大量气血,这些气血只有一个来源,此刻更无逃出去的可能了。”柳天青无奈说道,此刻似乎是死局,但万事留有一线生机,她们也只能使出自己的所有手段,静观其变了。 听着目前现状,慕天歌脸色阴沉,她大概能想到她那些学生的下场了,可是他们的死也有自己的一份罪孽。她心中愧疚着,却不知道要做些什么,为什么好的意愿会导致坏的结果呢? “慕小姐,他们的死确实有我们的责任。”刘长青出声,话音传入慕天歌耳中,让她更加愧疚,眼中模糊,却是要哭了出来,除了哭,她也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了。 刘长青看着感受着慕天歌的心境,心中有着愧疚与一丝别样的难过,他收起心中的情绪,缓缓对着慕天歌说道:“慕小姐,我们确实有错,但这并非是我们想要去实现的。我们应该愧疚,无奈,自责,但其最大的原因并不是我们,我们不应该承担最大的罪责。” “这样不就像推卸责任一样。” “确实像,但结果似乎就是如此。”刘长青有些无奈,他想起了他在凡间的经历,自己似乎并没有做错什么,但似乎从一开始就错了。如此经历让他难受,无奈,可最终的幕后黑手却逍遥自在。 他想说出什么大道理去安慰慕天歌,可他说不出来,他不是圣人。只能用着自己薄弱的经验去安抚她。刘长青不知道这有没有用,心中也对那群可爱的学生感到惋惜与愧疚。但他也深知没有什么办法去扭转这些,现今的情况,保持清醒,才能更大一分活下去。 柳依依默默看着慕天歌的独角戏,心中疑惑,但被姐姐拉扯住了。 “让慕小姐一个人静静吧,她还是太年轻了。” “姐姐,年轻不好吗?”柳依依疑惑更甚,向柳天青问道。 “当然好,但心中会耐不住事,这个等以后再说吧。”柳天青推辞着,活了千万年的她当然经历过类似的事情,甚至于这件事她也有责任,可她不会愧疚自责,起码此刻不会。 或许正因如此,活得越久的修者,感情就会越淡漠,对待事情也会更加奇特不同吧。柳天青心中没来由地想着,尽管她早就知道了这个道理。 而在她们讨论伤感时,她们对面的人不会因此停下。 蓝袍男修早早来到沧澜城上空,但沧澜城上有着别样的禁制,那种新奇的手段虽然简单,但数量过多,他也需要花费一些时间来化解。此刻沧澜外界的手段已经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化解了大半,但一个新的禁制让他为难。 这禁制连着最里层的上百个警戒禁制,势必一破就会让里面的修者知道自己来了。况且其中有几个大型隐藏禁制警戒,至于剩余多少,不知道,或许自己还有看走眼的。 慢慢破开所有的禁制,以目前的状况来看,几天是少不了的,但这样不如一开始就自己硬闯。 “算了,直接破开吧。”蓝袍男修心中无奈,尽管已经投入大量时间,但好像一无所获,一打开禁制就要面临围殴,虽说不惧,但小心一些也好。 仔细思索,他不再去计较这些得失,深吸一口气,撕开空间从中拿出一根竹枝,猛然注入灵力,汹涌澎湃的力量打破周围空间,而后瞬间射出,将所有禁制打破成粉末,这力度控制的极好,却是连一丝空间裂缝都没有出现,显然是不给任何逃跑的机会了。 蓝袍男修来到沧澜上空,重新布下自己的禁制,将整个沧澜城尽皆包裹其中,而其他大修才堪堪从各自的建筑中飞出,没有任何阻止的机会。 此刻已成定局。 第88章 沧澜13 听到外面的异动,柳天青瞬间附体,操纵着身躯来到红楼外,而其他几位大修也堪堪到来,望着不知何时布好的屏障,此刻四人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道要做些什么。 “柳道友,我那知音在你那里吧?”酒楼大修率先开口,是神念,却不在意面前的困境。他面色潮红,好像刚饮下一壶烈酒,此刻浑身青筋暴起,整个人好像扩大了一倍,结实的肌肉几乎要爆裂开来。 “是在……怎么了?” “我这还有一个小修,他没跑,想跟着老夫,等会还请柳道友照看一二。”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 “还请你先答应下来!” “罢了,我答应,然后呢?” 酒楼大修嘿嘿一笑,没有作答,而是看向天上的蓝袍男修,目光狠厉。 刚才的对话在柳天青等大修之间不过片刻,蓝袍男修看向突然战意激昂的酒楼大修,心中生出危机感。他立刻撕开一道空间裂缝,将那根竹枝送到身前,手握竹枝,便安心了几分。 但是还未完,一步踏出自己所设的屏障,而后又拿出几样防身器物,如一座古朴的小钟,一颗血色的眼眸,以及一节翠绿的竹节后,心中大安。 他本就是有优势的,没必要逞一时之快去下面叫阵,反正沧澜是自己所建造的,天时地利,总会有收获的。 “各位道友,看来他是看出了我们的窘迫,怕是要将我们困死在这里了!”柳天青看着蓝袍男修的动作,心中对未来感到更加黯淡,却还是强装镇定,玩笑般说道。 “那道友有何高见?”另一位女大修看着天上那道身影,眉头紧锁。 “我看,不如直接打过去!留在这是死,搏杀出去说不定能活!”酒楼大修提议,其他修者心中思量比较这几个选择,好像除了打,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那我就为各位道友开路了!”柳天青深吸一口气,而后脚踏虚空,像一道流星般朝着那蓝袍男修爆射出去。 临近屏障,柳天青运起周身气血,双手置于面前比作十字,打算硬闯。可是刚一接触这屏障,好似泥沼一般陷入其中。 这屏障竟是软的!柳天青被柔软的屏障包裹其中,在天空划出一根绿色面条,面条末端,是距离蓝袍男修百米之距,可是无法再前进半分。 而后屏障吸收柳天青的力道,似乎加了一把力,猛然将其反射出去,柳天青就如此不受控制地撞向地面,深入百米,又遇屏障。 她就好似蹴鞠一般被弹来弹去,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狠。 其余三修只能抓住某个片刻看见她七窍流血,瞳孔泛白,却是昏死过去了。 酒楼大修见此情况,抓出大把圆丸丹药一把丢入口中,他气息翻涌,一时间壮大了不少,勉强跟上柳天青弹射的速度,才将其堪堪停下。 一轮交锋,竟是完败,其余二修心中惊讶,最后的一丝庆幸也被打得粉碎。看着昏迷的柳天青,脑海比较着,哪种情况较好。 只见那两位平日里的冤家走到一起,飘然来到屏障边缘,看向蓝袍男修。 男修正疑惑间,似乎感受到了什么,退后百米,警惕地看向他们。 只见那两位修者齐声开口道 “还请前辈放我二人出去,我二人也受主上恩泽,是与前辈一伙的,特地来此帮助前辈,几日前加固沧澜界壁就是主上吩咐的。” 此言一出,酒楼大修震惊,而柳天青刚刚转醒,却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蓝袍男修看向两位大修,面色凝重,他们没有一早出手,就很有态度问题,此刻说是一起的,又是意欲何为? 不过他还是说道:“你怎么证明与我是一伙的?” “我们这有信物,且主上还说你是沧澜之主,不错吧!”说着,二人都拿出一片黑色的铁片,上面泛着些红锈,似乎很不凡。 “这样啊,那你们出来吧!”蓝袍男修扫了一眼铁片,打开一个一人高的入口,又操纵屏障隔绝他们与另外二修,让他们出来。 “多谢前辈!”那位男大修赶紧道谢一句,立刻抢先从屏障中飞出,一到外面,自由香甜的空气吸入口鼻,感觉此刻就是修生巅峰。 他转过头,看向自己的同伴,那同伴是和自己一同来到这沧澜界的,又一同找到沧澜秘藏。虽原本就是冤家,但日久生情,二修都看对眼了。于是私下平分了这秘藏,二修也在这沧澜界慢慢消化起来。 没过多久就看见了主上,它不可见,不可说,却真正给了他们许多好处,让他们迅速崛起,在沧澜城安定下来。这件事后,自己定会和她继续下去,一同为主上献力,直至通天。 对了,为什么自己在想到这些?为什么面前的情人一脸惊恐?为什么自己的话语呜咽不详? “怎么了?为什么不出来?”蓝袍男修右手贯穿面前大修的后背,从中伸出,又一口撕扯下他的左半张脸,一脸戏谑地问着面前的女修。 女修赶紧退了回去,撕开屏障与柳天青等人汇聚在一起。大修的视野忽然黑了大半,看着情人越来越远,直至死亡。 “两位道友,我们要联手起来!” “联合?去你妹的!”柳天青破口大骂,他们二人做出那种事情,不知廉耻,还来联合,谁会信? 但是酒楼大修信了,他看向那女修,问道:“联合可以,但道友是如何打破这屏障的?” 那女修心中慌乱,见有苗头,连忙开口道:“我就是用这个铁片子,他来自那邪神,应该是出自同一力量,才能打破!” “你!算了!”柳天青心中有气,但也憋了下来,开始思考如何破敌,这时候脑内传来一道声音。 “柳道友,你记得答应我的事!” 是酒楼大修,可是他要做什么呢? 蓝袍男修依旧在高空中,将男修吃干抹净后,看向汇聚的三修,心里发笑,又少了一股力量,胜算又大了一分。此刻他瞧着那女修说出破屏障之法,来不及阻止,可那又如何?自己此刻赢—— “嗯?”蓝袍男修心中惊骇,发出疑惑。那另一位气血翻涌男修瞬间来到自己身前,递出一拳,将四件护身灵宝直接打成粉末。 可力道还是没减,在不断靠近自己。 跑!快跑! 蓝袍男修反应过来脑海里只有这个念头,可是身体却跟不上节奏,那拳头越来越近,越来越缓。 砰的一声。 蓝袍男修没有倒飞出去,身体根本来不及拉扯就变成了血雾,而那一拳的后劲将剩下的肉身震成肉沫。 一切都太快了,根本来不及反应。 这是他最后一个念头,本该如此。可本该连灵魂都碎成灵气的蓝袍男修的身体却在空中勾勒出筋脉,血肉。他,被主上拯救了! 酒楼大修看着这副场景,心中无奈,他已经没有力气再挥出一拳了,他看向后面的柳天青以及她身前的血雾,嘴巴微张。 “记得我说过的话!把他们带出去!”柳天青顺着口形念叨出话语,不敢过多停留,冲向酒楼。 呼~ 酒楼大修深吸一口气,嗓子涌出酸味与一丝腥甜。 “我还是第一次尝到味道,没想到是这种滋味!怪不得知音难寻!”他自嘲一句,摇摇晃晃站起身,慢慢飞向那具快要形成的身躯,而后悍然自爆。 第89章 沧澜14 巨大的声响引起空间波动,连声音都无法传递出来。柳天青一手提起那酒楼的侍者,快步赶到红楼,忽然间一阵空间泛起涟漪。 她鼻尖一酸,没有停顿,抬手间将整个红楼卷起,又将手中修者丢入红楼后,收起巴掌大的袖珍红楼,快速离去。 但尽管是如此大的空间波动,依旧没有一丝空间裂缝,酒楼大修自爆的地方仅仅是变的深沉,变得漆黑,里面透不出一丝光芒。 柳天青不敢上前查看,她无法确定那蓝袍男修是否还活着,有什么后手,只得手中攥紧那个黑色铁片,朝着沧澜界壁飞去。 在这途中,柳天青用出了此生最快的遁速,呼啸的风不断穿刺狐耳,让她生疼。可她不敢停下,怕一切努力化作泡沫,她不知道铁片有没有用,也不知该怎么去向剩下的修者解释发生的一切。 所有的一切,都没有让她停滞片刻的时机,只有不断奔逃,才能让心中近乎绝望的内心得到丝毫慰藉。 但,世界或许总是如此正确,如此严明,无端的尝试总是会带来失败。 一个时辰后,柳天青来到沧澜界壁,她试过出去,但宛如铁壁铜墙的界壁没有一丝波澜,就像她们已经可以看见的未来一样。 “怎么…会……”柳天青身子有些瘫软,她几乎要站不起身来,攥着铁片的手不断尝试穿过那界壁,一次又一次,直至皮开肉绽,深可见骨。 可是回应她的,只有不断流动的万物母气,以及那不可能有丝毫变化的沧澜界壁。 袖珍红楼中,三位还不知道这些事情,慕天歌与刘长青看着忽然进入的酒楼修者,有些吃惊,与他谈完话后,方知事情有些着急,可是卑微如她们,无法在这场争夺中有丝毫作用。或许只能心中期许着,未来可期吧。 就在他们交换信息时,那漆黑深沉的空间里,蓝袍男修从混沌中醒来,他观察四周,没有想象中的地狱景象,而是伸手不见五指。 “我这是死了?只可惜主上还未能——” “#%*?锟斤拷”一阵低语传入耳中,那些声音里传来嘶吼与咆哮,同时又很杂乱,像是有许多人在不断争吵。让人听不真切,听不明白。 但蓝袍男修知道这是什么他张开口问了一句:“是主上吗?” 又是一阵刺耳的剐蹭,像是用锐利指甲在光滑的石面上用力撕拉,不安与恐惧本该冲入修者的身体,但男修却觉得舒适与喜悦。 “主上可是有充足的准备去通天了?” “……” “嗯,是了,不愧是主上。想来区区人祖的限制早就能打破了。不知主上准备什么时候行动?” “……” “今天!可是我已经死了,这沧澜又是主上降临的地方,这可怎么办啊!” “……” “主上要复活我?这怎么能行!主上的伟力不应用在我身上还请——” 蓝袍男修还未说完,眼前一阵明亮,那些漆黑深沉的东西,全都烟消云散了。此刻他肉体充满活力,力量比之之前更胜一筹。 他握紧双手,心中澎湃,一声大吼,顿觉海阔天空,无所不能。蓝袍男修相信他一定能帮助那不知名的神明降临,而后一同通天! 但眼下还需要处理一下变数,蓝袍男修看向沧澜界的一处界壁,那里有着空间的波动。他撕开一处空间裂缝,钻入其中。 只不过一个瞬间,蓝袍修者就来到柳天青身后,而柳天青没有丝毫察觉。 没有废话,伸出手来,径直贯穿胸口。 柳天青只能看见自己身前伸出一只手来,那手血淋淋的,是自己的血?好像是。 柳天青感到浑身发冷,没有痛苦,只是好困好困,想要闭上双眼,永远永远不再醒来。她缓缓闭上眼睛,感到了久违的疲倦。 “姐姐……” 有一声轻咛传入脑海,就如石子投入大海一般,没有响应。 没有回应? 就在蓝袍修者收回手,准备将柳天青整个身体搅碎时。忽然间,柳天青双手拿住那只正准备抽离的手,力势一沉将其整只手臂旋转起来。 蓝袍男修的手肘吃不住力,从中截断,一分为二。 柳天青趁着蓝袍修者吃痛的时候,快步离开。 “停下吧,我能给你个痛快的。”蓝袍修者捂着像麻花一样的手臂,向着远去的柳天青说道。 柳天青充耳不闻。 “罢了,罢了,虫子罢了。”不过几个呼吸间,那麻花就自个解旋,恢复如初,而蓝袍修者几乎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可柳天青不然,那残留的手臂死死卡住胸口,让她血液凝固,浑身难受。她忍着剧痛将其拔出,可残余在身体的血肉却不断蠕动着,似乎正在生长。 看来,已经是绝路了,再无任何的变数,无任何的奇迹。 蓝袍修者只是又撕开一道裂缝,眨眼间来到柳天青身后,一把将其拿住,一只手卡住身体,另一只手钳住头顶。 灌注灵气,使出力气,只见一条白龙叼着一个圆球飞身而出。 她死了,柳天青死了,没有再活的可能。 柳天青双手失力,袖珍红楼从空中滚落,蓝袍修者伸手一摄,那袖珍红楼就向着他手里飞去。 可随着红楼而来的,是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一颗有着长发的头颅。 “这个,可不能动噢!”声音轻柔,那头颅旁的发丝牵着那即将远去的红楼,将其带来身旁,用一簇头发包裹着。 蓝袍修者大吃一惊,连退百米,心中惊骇,这头颅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可惜他想要摆出防身的手段,却是所有手段被那酒楼大修打没了,此刻光秃秃一片,心中好没底气。 于是他只得看向那颗不明来历的头颅,思考该怎么办。可是那头颅没有再说话,只是慈祥地看着蓝袍修者,让他心中发毛。他能感觉到那颗头颅的修为远在自己之上,甚至于似乎和他的主上一样神秘莫测。 时空好像凝固在此时,终于是蓝袍修者耐不住,出口道:“道友可是来这里找沧澜传承?此处沧澜已经没有东西了,道友想要出去,我可以放你出去。” “道友?什么时候你和我是道友了?”头颅开口,却是这种话语。 蓝袍修者也不敢生出怒火,心中无奈,耐着性子,对着头颅说道:“前辈,如果实在没有什么事情,那晚辈送你出去如何?” 第90章 沧澜 “前辈,也不太行,不如这样,你叫我一声主上如何?就像你叫那杂种主上一样。”头颅又是一句轻飘飘的话语。 这话语像一记重锤打入蓝袍修者心中,他几乎要忍不住了,可是一想到主上马上降临,还是强忍着暴怒,细声说道:“主上,实在没事,就离开吧。” “?#&%” 忽然间,头颅又说出嘶哑难听的低语,像是在不断召唤,不断哭诉,不断述说着什么。 这声音传入蓝袍修者耳中,一时间,他有些迷惑住了,难不成面前的修者是主上的分身?为何也能说出这般言语。 “你把它叫出来吧” “我凭什么——” 蓝袍修者话未说完,半边身躯炸开,但炸的十分有规律,那些经脉还留在天空中,不断感受着周围的空气,带来疼痛。 “啊啊啊!!!你!” “我什么?再不叫出来,就没机会了,它不是要通天吗?” 蓝袍修者强忍内心暴躁,伸出仅剩的一只手,恰好可以施展全部的召唤神通,于是心中冷冽,开始召唤。他相信,他的主上绝不会输给任何修者,哪怕是人祖! 随着蓝袍修者的嘶哑,蛊惑的低语,血色的月亮逐渐变得漆黑,整片沧澜界陷入永恒的黑暗。在黑暗中,不断传入那疯癫,发狂的低语,似乎在面前,似乎在身后,似乎不在任何一处,又似乎无处不在。 像是老鼠躲藏在房间的夹缝中,不断啃食着某些腐烂,发臭的肉块,那白色的门牙不断撞击着坚硬的骨头,咯咯作响。 在那些老鼠的啃食声与疯癫的低语里,太阳,渐渐从西方升起,直到高悬于沧澜界中。 消失的月亮好像又出现了,出现在太阳旁边,不过依旧是血色,连带着太阳一起,将太阳也染成血红。 在两个血色光源的照耀下,沧澜又变得血红一片,那些消失的黑暗又集聚在一起,汇聚于血色里,裹成一片,似乎在酝酿着什么。 “哈哈哈,你完了,我主上就要来了,你这自大的东西!我主上能把你杀千百万遍!”蓝袍修者癫狂地吼叫,他根本不在意那头颅会不会出手,反正主上能够将他复活,就是真杀了自己又何妨?主上能够降临,一切安好。 头颅没有出声,而是看着那几颗血色光源与黑影,似乎在审视一块品质上好的猪肉,想着回去如何料理一般。 时间不等人,可是人等时间。 身影终究是降临了,就在这沧澜界。 身躯庞大的如同山岳,月亮与太阳化作两颗眼球,肉体好像没有骨头一般,由一大堆烂肉组成,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塌了下来。它已经不能称为人了,只是勉强有个人的轮廓,那臃肿肥胖的触手泼洒着粘液,在那像是头一样的东西上不断挥动着。从肥肿的身后撕拉出一对狭长扁平的肉翅,两条腿上细下粗,畸形却有力地站立着。 此刻两只血色的大眼正望着那颗高悬天空的头颅,似乎是在疑惑。 “主上,快杀了他!杀了这像猪狗一样任你摆布的——”蓝袍修者的话语似乎被堵在胸口,他能感觉到什么东西穿刺了他的喉颈,连同着他剩余的身体以及灵魂全部打碎,他再发不出任何声音了,浑身剧痛着,似乎是有意为之,他还没有死。 庞大的身影看向蓝袍修者,用出力量想要将其恢复,可是没有任何用处,自己的力量就像沉入无底的深渊,永远都填不满。 “还是别白费力气了,我恰好找你有些事。” “#&,d, d 道…由,撕,股。道友,有何事?”庞大的身影查看着蓝袍修者的记忆,学习语言,那颗悬着的头颅自己看不透,只能先商量着,看看有什么高见。 “没什么事,就是借你身体一用。”头颅没等庞大身影的回应,一个瞬间来到它面前,细长柔顺的发丝好似侵入它身体里,剜下一大块腐肉。 似乎是在挑选着,头颅总是不满意,剜下的肉块抛在一旁,引得大地时不时震颤,而那身影不敢反驳。 此时,在蓝袍修者眼中,不似地狱好似地狱,自己信奉的高高在上的主上,不能拯救自己,更无法违逆那颗头颅的话语。这一切好似天崩一般,将他残破的内心不断撕烂,粉碎,聚成一团飞沫抛洒空中。 他眼神里几乎要喷出火来,可是他无能为力,什么都做不到。蓝袍修者心中一闷,却没法昏过去,只能不断看着,心中绝望。 那颗头颅似乎在实时观察着蓝袍修者,他脸上带着微笑,也不管这肉好不好就直接剜下,丢出。 那庞大的身影其实是经得起这样折腾的,但这头颅的手段十分奇怪,被他剜下的肉竟完全无法复原,就好像连吃带拿还拉在锅里,再这么下去,它通天的计划就要泡汤了。 于是它缓缓开口道:“道友差不多——” 只是它和它的眷属一样,还未说完话,就开始浑身溃烂,那溃散的速度是如此快,转瞬间,沧澜依旧为沧澜,太阳高悬于天空。 “我,记住你了,下次必将百倍奉还。”似乎是心有不甘,那庞大的身影快要消散前,缓缓说道。 “不用那么着急,这次就还吧。”头颅说出口,撕开一道空间裂缝,将整个沧澜直接分开,而那裂缝里的,正是那身影的原体。 那些难以描述的东西好似一团不断腐烂的肉块,浑身长的极不规律,从裂缝中窥探着现实。 现在头颅将裂缝打开,那些东西就要冲出裂缝了。 可是,事与愿违,头颅冲入裂缝里,又是不断的挑选,剜下。好似无物一般,而那些肢体与触手高悬在虚空中,一刻都没办法放下。 时间,不再流逝,为这颗头颅停留在此刻。 没人知道过去了多久,因为一瞬就是永恒,只明白那颗头颅终于是挑选出了满意的身体,化作一位身披黑袍的俊美男修高悬虚空中。他正是江离。 永恒过后,那道庞大的身影才回过神来,它周围尽是碎烂的血肉与肢体,其中不乏一些与它有关的生灵。 它看向高悬于虚空的江离,不再留手,肥硕的爪子一挥,整片沧澜界一时间静止下来,而后时间倒流。 那些残碎的空间重新化作沧澜界的一部分,一切好似恢复如初,可是那些血肉与肢体却没有再汇成原来的个体,那道劈断苍穹的空间裂缝也并没有恢复如初。 “怎么会?”声音不是庞大的身影发出的,而是江离,他嬉笑地说出庞大身影心中的话。 那话语传入庞大身影的脑海,只觉得遍体生寒。 但,还没完,江离挥一挥手,整片星空,宇宙,随着他的手不断倒流,那些碎肉又恢复成个体,正疑惑地看向庞大的身影。 庞大身影终于知道,面前的身影绝不是它可以惹的,正要商量时,却无法说出一句话来。而它看见了,江离撕开了他自己的胸膛,里面漆黑深邃,伸出带着粘稠液体的腐烂触手。 它们不断靠近庞大身影,撕开自己的血肉与神经,吮吸着自己的每一根骨头,每一处骨髓。而这份恐惧,将包裹着它,直至刹那的永恒。 第91章 谈判 白驹过隙,忽然而已。没人知道这小小的缝隙那位庞大的身影用了多久去经历。只知道以后的以后,都未曾存在过它了。 解决完手中的琐事,江离看向那半死不活的蓝袍修者,将他如腊肉一般风干一刻钟后。江离顿觉无聊,一扫手,就将蓝袍修者打成灵尘消散于天地间。 接下来,就是本次的目标了。他看向手中的袖珍红楼,那里面有着两具身体,三个灵魂,其中那个人魂却是似曾相识。 丁三十,不,应该叫刘长青。是那时被某个修者标记的个体。不过现在他身上的气息更像之前的那位阴阳,这倒是有些奇特。 江离脑海里深思,手中有着那位需要的东西,主动权在自己手中,不可不利用一番。 正思考时,偶然间,一道神念飘过空中,不是江离的,更不是红楼中的修者。江离眼睛微眯,心中欣喜,看来今天有意外收获。 他撕开一道空间裂缝,从中拽出一个男修,那男修脸色苍白,神色慌张,竟是一直躲藏在地下的明宙! “前…前辈找我何事?”明宙哆哆嗦嗦开口,好像受到了惊吓,话都说不利索。 江离看着面前的老熟人装成这副模样,生出兴趣,说道:“你与我有些缘分,可愿做我的关门弟子?” “关门弟子?晚辈愿意,晚辈愿意!多谢前辈!” “这就不对了,你该叫我什么?” “噢!对!谢谢师傅!” 江离慈祥地看着他,好像真正的师傅看着徒弟一般,若是一般修者,这事情说不准就完结了。不过很可惜,他是江离。 “犯了错,就要接受惩罚,徒儿啊,这是为师教你的第一步。”江离说着,将明宙的右手生生扯下,那撕裂开来的血肉与经脉好似麻绳一般缠绕在一起,血从其中喷涌而出。 “啊啊啊!师傅,徒儿知错了!知错了!” “唉~,与师傅说话要轻声细语,这是为师教你的第二步。”江离说完,在明宙惊恐的眼神中,又将其一条腿撕了下来。留下来的腿骨却不连着血肉,而是在空中不断晃动着,至于脱下来的残肢就像一摊肉泥一般搭在一起。 “哼——嗯——”明宙忍着剧痛,不敢出声,眼睛因为剧痛而死死看着江离。 江离微微一笑,毫不在意,他看着想要怨恨却不敢怨恨的明宙,缓缓说道:“徒弟,为师教了你两个道理,你不感谢为师吗?” “谢…谢…师傅。”这几个字几乎用上了全部的修饰,才让它们说出口时,不显得怨恨。 “徒弟啊,为师再教你一步,与师傅说话要大声些,为师年纪大了,听得不真切。”说着,又要将他的另一只手扯下。 明宙终于忍耐不住,叫出声来:“江离!我*你*!” 江离没有生气,笑容依旧在脸上:“你不是挺喜欢做我徒弟的吗?阴阳?” “我喜欢你——”又是没有说完的话语,江离掐碎他的喉咙,让他剩下的即将说出口的肮脏污秽堵在胸口说不出半分,阴阳只得怨恨地看着他,发出呜咽,那呜咽是世上最狠毒的诅咒与侮辱。 江离扫了一眼,没有理会,神念冲入手中这具身体里,狂暴的神念撕裂,啃食着全部的记忆与情感,不过片刻间,世间少了一位阴阳,江离多了些记忆。 回过神来,江离目光透过空间的夹缝,那里有着一条长河,不知源头是什么,尾端在何处,这条河流只是静静流淌着,不知疲倦。而它上面有着一个漆黑的身影,似乎正有所感,也看向江离。 似乎是有些生气,那黑影周围逐渐弥漫开久久不散的雾气,雾气扰动着脚下的长河,河水近乎要沸腾。 江离没有说话,只感觉刚获得的新生肉体开始出现裂痕,刺痛感从各处袭来。 于是他握着袖珍小楼的手收的更紧,小楼受不住力道,开始龟裂,裂痕爬满整个红楼。里面的几人只感觉红楼内的空间似乎都锁在一起,在向她们不断收缩,但她们发不出任何叫声,因为她们动不了分毫。 黑影见状,安抚着脚下的河水,河水慢慢平缓下来,变成平稳的细流,而江离感觉浑身一松,身体的异样又消失了。 “所以说,以和为贵嘛!”江离声音不大,十步之外就听不清楚,可是他能够确定,那黑影一定听得到。自从那黑影诞生起,它就知晓世间发生的一切。 黑影望着江离,脸上看不出丝毫表情与波动,只是冷漠着,等待江离接下来的话。 “大哥,不如这样,我放了他,并且承诺会帮他,但是你要将阴阳秘法还差的一丝告诉我。” “……” “没必要考虑那么多,那死人东西我还威胁不到它。给个秘法而已,没必要犹豫太多。” “……” “还是不同意?那就是没得谈咯!”江离说完,转瞬之间来到黑影面前,一手捏爆袖珍红楼,手中抓住两个缩小的身影。 而慕天歌等修却看不见黑影,看不见长河,只能看见江离的手掌宛如苍穹,将他们笼罩其中。而外界一片黑暗,连一缕光亮都无法看见。她们能隐隐感觉到,只要走出这掌中苍穹,必死无疑。 寂灭的黑暗似乎在吞噬理智,她们本能地抗拒着,想要大叫出来,可是声音传不出来丝毫。只能张着大嘴,不知所措。这一幕在刘长青看来十分诡异,因为从慕天歌的视角里是漆黑一片,可是自己却能看见,一条长河以及上面有着一个黑影。 刘长青紧张,害怕,可是依旧大声呼喊着慕天歌,但他始终得不到任何回应。 江离感受着手中的绝望,笑容灿烂,不为所动,依旧看着面前的黑影,许久过去,眼见黑影没有答应的意思,他终于按捺不住:“你当真以为我不会出手?” 江离一手抽出那酒楼侍者,将其整个身形按进长河里,不过眨眼间,那酒楼侍者化作碎片,落入长河,身死道消,竟是连惨叫都来不及。 可黑影依旧看着,不为所动。 于是江离不再犹豫,又将慕天歌抽了出来,一拳打爆她的头颅,又从那难以分辨的残骸里抓出一缕灵魂,正欲碾碎时。那黑影终究按捺不住,出手了,他缓缓说道:“我同意你的条件。” 第92章 命海浮沉 “那就向他发誓吧,我并非信不过你,我也会发誓。”江离递出手中灵魂,对着那黑影说道。 黑影默然,收起最后一点心思,从黑雾中伸出一条手臂,与江离拿着刘长青灵魂的那只手放在一起。 二人开始共同念叨着古老繁琐的语言,那语言似乎是很久远的时候就存在的,远比修者间的语言要繁杂的多。 而刘长青没心思听这些,他也不想去听,整个灵魂沉浸在悲哀里,有为了慕天歌,也有为了自己。他总是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一生似乎总是如此坎坷不平,要将他获得的幸福掐的粉碎。 可是,这次不会有人回应他了。以后的以后,将会是看不见光明的未来。 在一段不算太长的时间里,江离与黑影总算是商讨结束了,内容不多,无非是之前的:黑影交换阴阳秘法,江离帮助刘长青而已。 时间回到长河上,双方刚一结束交谈,江离就将手中那缕灵魂直接丢下。黑影一时懵了,待到反应时,似乎已经晚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黑影淡漠的语气微微发颤,如果不是他没什么感情,怕是会直接破口大骂。 “哥哥何必着急?”江离戏谑地说着,又伸出手来,将刘长青那缕灵魂捞了上来,接着说道:“一次!” “……” 重复上面的操作。 “两次!”江离语气兴奋,坏笑地看向黑影。 黑影依旧沉默,黑色的雾笼罩表面,看不出来神情。 江离继续,而后又高呼一声:“三次!已经够了,事不过三,可是那人的信条,再见大哥~” 说完将手中灵魂直直抛下,而后正准备离开时,忽然间,他的心脏好似被一只手紧紧捏着,让这具新生的身体近乎喘不过气来。 但这也仅仅是个开始,一股危机感忽然侵入脑海,似乎将他整个灵魂不断撕碎,重组,这感觉无法逃避,无法消除,因为它无处不在。 “你算计我!”江离一个瞬身将刘长青救下,手中握着那缕灵魂,一脸怒意地看向黑影。 周遭的长河因为江离的到访而不断沸腾,将长河周围的空间打成碎片,但却堪堪停在江离三寸之外。 黑影没有先回答,而是安抚着长河,然后缓缓说道:“它并没有死,你的那点伎俩骗不过它,安心做好自己的工作吧。” 此时江离脸色铁青,想要将手中那缕灵魂捏的粉碎,但他不能,他已经违反了自己的誓言,再不补救,就有些难办了。 强忍心中怒火,开始搜寻刘长青的记忆。 “什么猪狗不如的人生!”看着那些闪回的记忆片段,江离一阵皱眉,那些记忆里的幸福时刻离此时甚远,若想从倒流时间里捞人,就不得不求助面前的黑影。 也不知是有意无意,黑影好像十分在乎江离这边,不过仍旧是一言不发。 “……唉~罢了。”似乎是认命一般,江离慢慢飘向黑影,黑影好像有些激动,周围的河水激流着,不过很快平静下来,那漆黑一片的脸庞不知神情。 临近身前,江离弯下腰细微出声 “溯!” “我会帮你的!” 只见头颅粉碎的慕天歌的残骸慢慢聚拢在一起,逐渐汇聚成人形,样貌与之前一般无二,浑身上下丝毫未损,不过眼睛闭着,呼吸匀称,好像正在酣睡。 江离望向说要帮自己的黑影,眼睛弯成月牙,学着黑影的语气说道:“我会帮你的!” “……”黑影没有言语,没有什么感情,自然也谈不上尴尬,嗯,大概吧。只是他默默收起脚下的长河,隐入空间的另一处夹缝中,消失不见。 江离没去管他,看着面前的慕天歌,将手中那缕灵魂放了进去,而在刘长青眼中,那混沌的脑海空间并没有丝毫受损,那蓝色的宛如昊日一般的灵魂,正静静伫立在中央,不断闪烁着。 不知过去多久,又是悠悠转醒,慕天歌睁开双眼,眼前并不是沧澜,而是一片混沌,空无一人。数不清的星辰在周围荡漾着。而自己脑中那缕灵魂,似乎注意到了自己的苏醒,急忙问道 “慕小姐……感觉怎样?” “我是睡着了吗?柳天青去哪了?最后发生了什么?”慕天歌搜寻脑海,里面一片空白,自己好像被什么东西弄昏过去了,仔细一想,似乎还有些细细的疼。 “你真的没事!是发生了,嗯?发生了什么?”刘长青脑海里一阵恍惚,有什么记忆一闪而过,他勉强记得一点场景,是一张脸,是大江那位修者的脸。可是自己为什么会想起来?他不知道。 他努力去想,可是心中忽然飘来一句话语:魂体是不会遗忘的。 是了,魂体不会遗忘,自己怎么可能忘记东西呢?于是不想管它,可是心中总是有一种莫名的悸动。刘长青深思着,为什么会感到悸动? 而慕天歌见刘长青呆愣许久,心中不免对他的精神状态感到担忧,于是小声问道:“刘长青?” “慕小姐,怎么了?” “不,没什么。想来肯定是某方大修出手,一击打破了沧澜,既然我们都活下来了,那其他那些修者修为都比我们高深,肯定都活下来了!” “……应该是这样的,她们都活下来了,这是肯定的。”刘长青安慰慕天歌,他向来是以悲观来看待结果,心中对她们的存活不抱希望,但总是要有个念想。或许真活下来了呢? “那祝她们一切安好!未来再见!” “嗯,未来再见!”似乎也是在宽慰自己,刘长青重复一遍又一遍,只是为何心中会有些悲哀呢?是对死亡?还是对新生?好像都不是,这悲伤似乎来自上一刻,有着痛苦,有着欣喜,有着希望,有着绝望。 复杂的情感汇聚在一起,他笑也不是,哭也不是,就只是笑中有泪,悲中掺喜。 慕天歌突然被这么一搞,顿时有些手足无措,不过细微一想,她又镇定神色,学着记忆里姐姐的样貌,散发出慈祥的笑容,对着刘长青缓缓说道 “刘长青!” “嗯?”刘长青答应着,听着那个声音再次划破一切的绝望与悲哀,蓦然回首,那道身影确确实实地出现在自己面前。 只听到慕天歌轻声宽慰: “我在呢!你还有我!” 第93章 偷袭 “谢…谢……”刘长青小声说着,他不知道他除了说这些,还可以说些什么,亦或做些什么。只是心中期望着,面前的蓝色太阳一切安好,那残缺的恶梦永远不要降临。 恶梦?是梦吗?希望如此。又是一些记忆碎片闪回,里面的东西不太好,刘长青将它们掩埋在内心深处,只能如此。 “刘长青?”慕天歌等了许久,刘长青好像还是痴痴傻傻地,不过也不能为难一个凡魂,自己的灵魂有缺尚且不足,又怎能苛责对方呢? 刘长青似乎思考的很深,没有回应慕天歌,慕天歌也不着急,趁着他思考的功夫开始观望星海。 星河浩瀚,她手中的指针躺在金色的罗盘里来回摇摆着,依旧找不到回去的方向。 那么接下来,要去哪里?未知代表着机遇与风险,修者寿命无穷,一般不会轻易换地方。而不同的地方,修者的个性也截然不同,有些温和如沧澜,有些可能就嗜血。 慕天歌看向周围无数繁星,有些冒着蓝光,有些闪着白光,世界很大,可似乎并没有她们立足的地方。 可是总是要找一个安身之所,遨游星海不能当饭吃。 那,到底该去哪? 正思量间,悬挂在腰间的狐狸玉牌微微发凉,让慕天歌觉得有人掐了一把腰间。她将玉牌放置身前,仔细观望,那玉狐的眼睛在靠近某处时,微微放着光亮。 随着光亮前进,一个蔚蓝色的小球出现在慕天歌面前,又是界面! 不出意外,最后的选择就是这里,有指引,总是要好过没有。 于是心中打定主意,内视自身,向脑海里那道灵魂问道:“刘长青,我们去这个界面如何?柳天青给我们的玉牌就指着这里!” “……柳天青…柳依依” “刘长青?你在哭吗?” “没有,只是没想到柳天青小姐有如此后手,让我一时间有些吃惊。” “我也没想到!这玉牌难不成是稀世珍宝?柳天青真是的,如此贵重还轻飘飘地送人。” “或许在她眼中,这并不珍惜吧。” “谁知道呢,说不定等以后遇到了,要她自己告诉我们!” “……嗯” 二人商量完毕,慕天歌不再犹豫,一步踏入,没有想象中的限制,也无预期中的繁琐,很轻松,好像这个界面根本没有一丝阻碍。 “看来,开门红啊!”慕天歌有些兴奋,此刻她飘在高空,巡视下方,寻找落脚的地方。出人意料的是,这界面全是水,没有一片可以着陆的地方。 “这是……那,嗯,额”慕天歌一时语塞,他想要问问刘长青意见,显然,现在并不是时候。于是只得悬浮在高空中,仔细思考,再做打算。 而在幽静的深海,那绝无一丝明亮的绝灵海底,忽然传来一阵动摇,周遭海水缓缓排开,迸发出许多泡沫,在那泡沫之后,一只碧色圆球发出光亮。 平静的海面隐藏着庞大,惊巨的身影。但海面也会因月亮的潮汐而不断汹涌,在整个界面的掩护下,慕天歌根本没有那么庞大的神识来察觉这一切。 理所应当,中招了,那道身影出手,身形不知多大,描述似乎已经失去的意义,但或许是太快了,慕天歌压根没看清,眼前就一片黑暗,耳中传来嗡鸣。 等她反应过来,身体已经被擒拿在深海之下,四周的海水向她挤压,她胸膛传来撕裂感,好像什么东西要从里面破开。四肢动弹不得,七窍流着血液,浓厚的血腥味却没有染红周围的海水,因为实在太快了! 不过一瞬之间,那身影再次加速,撕裂感更甚,很快,她再次昏死过去,刘长青感同身受,却昏迷不得,立刻接管身体。他能看见,面前的有条长蛇咬着手臂,正不断向着深海涌去,时间似乎越来越长,刘长青眼前又陷入漆黑,他分不清上下左右,似乎自己已经到了海面上,又似乎没有。 渐渐地,慕天歌的身体再也传不来感觉,她死了?再一次的?刘长青不知道,或许意外总是出现在各个角落。他无能为力,就只有被动接受了。 离这里不知多远的距离,或许是有些修者永远都不会走完的长路。江离回到大江祖地,看着面前又一位新继位的皇帝。 那不过是位豆蔻年华的女孩,此刻跪在地上,向着江离汇报情况,或许是年幼的皇帝没有掌权的能力。在女孩的口述中,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没人听她的。 不过这也不能怪她,若不是上任江皇被江离卡住脖子指定给这位血缘甚远的女孩,怕是一辈子都轮不到她来做皇帝了。 此刻女孩声音哽咽,却不敢哭出声来,她看到过江离在一旁威胁江皇,可是底下的所有人都看不见他似的。这样想着,女孩心中早就开始害怕江离是什么鬼怪,因此不敢忤逆。 “你是说左丞相一言武断,其他官员纷纷附和,若是不听从,他们全部请辞,于是你只能下令?”女孩面前的江离声音雌雄莫辨,以一种怪异的语调开口。 “祖…祖祖爷爷,是这样的。”女孩心中犹豫片刻,但还是继续出口,虽然疑惑,但保持原样就好。 “嗯,我会解决的。”妩媚的女声传来,让女孩打个激灵,她不敢妄加猜测,依旧低着头,赶紧道谢:“谢谢祖爷爷。” “嗯,你走,嗯?打不过就跑啊,刚活过来就死?” 女孩看着面前的老祖忽然破口大骂,更加害怕,瘦小的身体不断发抖,好像面临着天大的压力。 江离瞥过一眼,淡淡说道: “江笙,你先回去,我明天会处理好的。” “谢祖爷爷。” 没有理会恭维,江离撕开一道空间裂缝,狂涌的罡风撕裂周遭的一切,江离一挥衣袖,将所有罡风打回混沌,随后一步踏入。而见证这一切的江笙,会将这个场面铭记于脑海里。她似乎隐隐知道了,为何历代江皇有恃无恐,而大江皇朝能万年不朽的真相了。 第94章 启程 视角来到慕天歌这里,江离来到这个未知的界面,脸色阴沉。庞大的神识事无巨细地横扫界面,瞬息间将整个界面犁了一遍。 他看向深海里那只面目狰狞的生物,它有着一双碧绿的眼睛,好似珠宝一般闪闪发光。身躯似乎很长占据整个界面的百分之一,而这界面,相比于沧澜来说还大了些许。除此之外,就是它那像鱼一样的身躯,波光粼粼,有些耀眼。除此之外,也并没有什么不同了。 江离怒上心头,一手提起整片界面之海,那条巨大的怪物就这么停留在浮起的整片海洋里,但它似乎还没有察觉到这些,依旧不停往着海洋深处赶。只是为何这海洋深处越来越亮了? 一个扑通,怪物掉落空中。那是它从未见过的场景,好似踏入了一片新天地,海水不再衬托起它的身子,它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下面拉扯着它。四周的风越来越烈,在它娇嫩的皮肤上留下血痕。血腥味传入慕天歌嘴里,刘长青能感觉到,悠悠转醒。 刘长青的世界天亮了,怪物的世界天暗了。 就在快要掉落在那湿漉漉的软沙上时,刘长青忽然感觉周身一轻。似乎有什么东西减缓了身上的速度,很高明的手段,刘长青没有收到任何伤害,相反,他总算能缓口气了。重新吸纳着天地间的灵气,慕天歌的身体不断恢复着,那些残缺的肢体与碎肉也慢慢长了出来。但是慕天歌还没有醒,而刘长青能感觉到似乎有人在帮自己,于是假装昏迷着,不再出声。 不过一个瞬间,刘长青隐隐感受到一个黑影忽然掠过,腰好像被人掐了一把。但他猜不透那人的态度,于是依旧没有出声。 而江离手中拿着那块玉牌,略一感知,不禁感到有些好笑。原来这玉牌久经佩戴,耳濡目染间有了能寻宝的能力。这能力虽有用却有着缺陷,它是以上一任主人的实力来断夺是否能拿到此宝。可是它现在这一任主人却是实力堪忧,奈何不得,却是横遭此祸。也是有些好笑。 江离将整条怪物的身躯打成灵尘,果不其然,它庞大的腹腔里流出许多天地珍奇。不过这些珍奇对江离没有什么用处,索性放在一旁。他迈着步子来到慕天歌身旁,只是面带微笑地看着慕天歌,并不出声。 而在能细微感知外界的刘长青看来,他也不知道这陌生的修者是什么意思,干脆继续装死。 久久没有回应,江离顿敢无趣,他右手一挥,将那些天地奇珍化作手中丹丸捏开慕天歌的口。将这丹丸顺着海水灌入她腹中。 刘长青只能感觉到体内灵气狂涌,再不炼化就要爆裂开来,于是只得猛地起身,开始炼化。趁着起身的功夫,他看向四周。脚下是柔软的沙地,目光所及之处皆是珊瑚海礁,而那盛满整个界面的海水,消失不见。 不知过了多久,刘长青只感觉体内灵气似乎无穷无尽,炼化不干净。就要支撑不住时,慕天歌终于醒来。 “刘长青,这是怎么了?” “来不及解释了!慕小姐!快来炼化灵力!” “恩?哦。啊?怎么这么多灵力?” “我不知道,好像有一位大修救了我们,还喂了什么东西!” “这也是,意外的一种。因祸得福了!” 随着慕天歌的加入,速度比原先快了百倍不止,可是二人依旧炼化了一月有余,才堪堪稳住身形。剩下的灵力沉淀在身体暗处,也算是后备能源了。 “呼~总算是消化完了,收获满满!”慕天歌长舒一口气,释然道。见刘长青罕见地没有反应,她又宽慰着:“不必担心,既然那大修没对我们做什么,就安然接受吧。说不准他就是这样一位良善的人呢!” “...也对”刘长青肯定着,尽管他并不相信天下有免费的午餐。微微收起心思,他有着慕天歌不知道的记忆,还是少思考些好。 不过接下来就是现实的问题了,她们该去哪? “刘长青,你觉得我们要去哪?” “...不知道,那块玉狐呢?这次反着来吧。” “噢!好主意!话说柳天青给的玉牌为什么会把我们引入这种地方?” “不知道,或许柳小姐也是无意间得到的,并不知道这玉牌有这厄运。” “嗯,确实如此,像柳天青这么好的大修,肯定不会害我的吧!还有那位救我们的大修!” “...嗯或许如此。” 慕天歌手伸向腰间,晃了晃,没有拿到本该在腰间的玉牌。 “嗯?怎么不见了?” “什么不见了?玉牌?” “对啊,玉牌不见了,可能是掉在哪里了,我再找找。”慕天歌说着,扩开神念,方圆几十里的一举一动都在她掌握下。不过片刻间,那玉牌就出现在自己神念里,是在脚下? “怎么会在这里?”慕天歌拿起玉牌,有些懊恼自己小题大做了。而刘长青细细感受着传来的触觉,冰冰凉凉,似乎还是那道玉牌,但他总算感觉不太一样了。至于是什么,他说不出来。 “刘长青,你有发现过它就在脚下吗?” “没有,应该没有,我们之前,不我们之前确是没有检查过脚下。或许就是人们口中的灯下黑吧。” “算了,不去管他,这次我们就要小心一点了!打不过我们就直接跑吧!” “要是跑不过呢?” “当然是等死咯!难不成还期待有心地善良的大修来救我们?” “这个...确实不能。” “不用太过担心,我现在实力也上来了,逃跑还不一定呢!” “那比之前如何?” “嗯,如果之前是3现在就是快要4了!” “还没有4吗。修行未免太难了。” “有进步就行!反正寿命无穷,等找到合适的的地方修成大修,做完一切。我就天天带着你去玩!” “那我就在这里先谢过慕小姐了!预祝慕小姐早日成为大修!” 二人嬉闹着,再次来到界外混沌,依旧是那片星河,那片浩瀚无垠的星空。不过这次似乎有所不同,有着另一个人的加入,慕天歌做出的选择也谨慎了不少。虽然一时之间无法做出抉择,但时间对于寿命无限的她来说似乎也并不是什么大问题。这样的时间,还有的是。 经过两天一夜的讨论,选择总算有了眉目。 “那就这个吧!刘长青你怎么看?” “就这个!” 慕天歌不再犹豫,再次一步踏入面前的蓝色界面。 第95章 渊海 随着眼前景色的变换,映入眼帘的依旧是熟悉的天与地。慕天歌进来时似乎正逢早晨,太阳刚刚升起。那轮略带灰影的太阳在海面的托举下缓缓升起,周围吹来咸湿的风,让人感觉很惬意。 只是不那么好的是,这又是一个蓝色界面,无一例外,全是海水,没有任何落脚的地方。 “慕小姐...要不我们...” “额,应该不会那么巧吧?总不可能有两个一模一样的界面。” “那你能感知到海底下有什么吗?” “呃...不太能” “要不我们还是走吧。”刘长青提议道,正所谓一遭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生出如此相似的感觉也再所难免。出门在外,小心一些还是好的。 慕天歌思考着刘长青的话语,长叹一口气,心中也有些害怕起来,于是说道:“我们走吧。” “嗯” 慕天歌转身离去,然而,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那蔚蓝色的界壁再次尘封起来,似乎被什么人在外面加固了。以慕天歌现在的力气怕是再加百十来个她都打不破。她看着纹丝不动的界壁,沉默不语。 “....” “....” 此时界壁外,江离看着困在里面的慕刘二人心中微喜。让痛苦者直面痛苦的经历,让不安者再次经历不安,也是长远岁月以来玩不腻的手段。而里面并没有能威胁她们的力量,江离懒得看接下来的发展,索性回去了。 但刘长青与慕天歌对这些毫不知情,此刻还在苦恼该如何是好。 “那么,我们要不要下去,刘长青?” “可以,但是要小心些,界壁封锁一般是有人捣鬼,他或许也在里面。” “嗯”慕天歌答应下来,此刻似乎除了去到海里查看一番,也没有什么别的路了。 沿着高空中咸湿的海风缓缓而下,慕天歌每一步都走的十分小心。她努力扩开神念,想要从这风平浪静的海上找出些异常。但结果并没有随人愿,她一无所获。 海面越来越近,几乎可以闻到那腥咸的海水以及看到水中流动着的,各式各样的海中怪物。 但是更往下一些,就再也看不清楚。慕天歌的神念也无法前进分毫,那逐渐漆黑的海水,似乎酝酿着什么难以描述的恐怖生物。 可是一切都无法提前预知,似乎是身体也开始感受到灵魂的战栗。刘长青能看见,面前的蓝色太阳随着海面的靠近而闪烁地越来越快,几乎就要照亮整个脑海空间了。 他终是有些担心,小心出声喊了一句: “慕天歌?” “啊?啊!”几乎是下意识地,慕天歌运转全身灵力,朝着面前的整片海水打去。溅射的水花滑动在天空中,形成一道优美的弧线。 眼见不是异兽,慕天歌安心下来,向着刘长青询问:“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气氛有些压抑。” “...” 慕天歌语塞,她当然知道刘长青脑子里在想些什么,只是这种时候,还是少一些担心较好。她看着脑内的刘长青,缓缓开口:“气氛压抑的时候就心里默念一些东西吧,会好受些。” “嗯...” 继续潜入海底,这次倒没有什么异兽突袭,海里也十分平静,除了一片漆黑看不见之外。似乎也没什么缺点了。 慕天歌再三检查一番,确认百米以内都无风险后,悬浮空中,开始思索,要不要继续往下潜入? “慕小姐,要不我们再等等,往下去并不太好。况且或许有着奇怪的生物,贸然潜入会有风险。” “可我们无路可走了,留在这里,也并没有什么用处。” “...确实如此。慕小姐,我们走吧。” 慕天歌不再言语,悬浮在四周的神念再次扩散开来,比之前要大了许多。这也是她所能到达的极限了,刘长青也只能在传送过来的感知里不断回味,期望,不期望能找到些遗落的细节。 随着慕天歌的深入,海水间的光亮越来越少,黑暗逐渐吞噬着周遭的一切。较为幸运的是,慕天歌总算有着些经验,不至于让自己两眼一抹黑。但逐渐加重的海水还是让她有些吃力起来。 她运起身体里的灵力,排开周围的海水,将自己包裹其中。但随着继续的深入,连灵力开始极速消耗,大量的输出虽然不至于灵力干涸,但哪有干重活不休息的道理?于是她渐渐有些支撑不住了。 “慕天歌?”刘长青察觉到一丝异样,轻声提醒,而后继续说道:“让我来操纵身体,你来排开海水。” “嗯” 随着一阵恍惚,刘长青再次操纵着身体,只是这一次实在算不上太好。那深邃幽静的海水几乎没有一丝声音,只有像着雪一样的白色碎屑不断飘落向海底,随着他一同前行。 可是这一切,未免有些太过寂静了,除了睡觉外,几乎是不太可能可以长久忍受的。 时间似乎也失去了意义,刘长青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甚至有些分不清上下左右。只是他能肯定自己在不断朝着一个方向前进,仅此而已。 陡然间,他看见了一丝光?那蓝光有些奇怪,在海底深处微微抖动着,若隐若现。刘长青不确定那到底是什么,但心中的本能似乎在驱使他前往查看,让那一丝光明来驱散黑暗。 可是深处的海底,之前那道怪物的身影进入脑海。一个激灵,刘长青没有继续上前。他向着脑海里的身影问道:“慕小姐,我们要去看看吗?” “或许应该去试试,说不准已经到了另一处的界壁。”慕天歌的语气微微发颤,并非是灵力不济,只是神念支撑了太久,精神感到有些疲倦。她不知道过了多久,但现在往回走似乎是不可能的了,因此情愿尝试一番。 刘长青感受到她的状况,不再犹豫,慢慢靠近那个如同灯笼般,微微摇晃的蓝光。但很奇怪,他越靠近,那道蓝光似乎也长了腿似的,也离他远一步。 事情有些古怪,可慕小姐撑不了太久了。面临重大抉择时,心存侥幸似乎是人的天性。刘长青也不例外,他干脆一个加速,快步来到那道蓝光面前,一把抓住,手感软软温温的,似乎还传来一道声音。但刘长青听不真切,因为他似乎被什么东西用力抽了一下脑袋,身子昏迷过去了。 第96章 龙女 不知过了多久,慕天歌悠悠转醒。但还是睁不开眼,一片漆黑,眼睛被什么东西遮住了。身子也似乎被什么莫名其妙的东西捆绑住了动弹不得。略微挣扎几番没有结果后,她赶紧看向脑海中的刘长青:“刘长青,发生什么事了?” “慕小姐,我也不知道。我去追那道蓝光,而后一把抓住,就被什么东西抽昏过去了,现在才看到你醒。” 听着讲述,慕天歌也能感到脸上隐隐作痛,但现在不是担心这个的时候。仔细思考一番,她能感觉到,身上似乎是绑了什么东西才让她动不了分毫。 那么一般没有灵智的动物是干不出这种事的,至于人更不必说,即使一座山压在她身上也没有用。但问题是,现在动不了分毫,那答案很明显了是修者。 可是这修者为什么要抓自己?难不成是那封锁了界壁的修者?这样思考,慕天歌疑惑不减反增。目的不明,原因不清,现在还动弹不了,这让她有些难受。又开始不自觉地挣扎起来,但那绳索样貌的东西缩得更紧了。 似乎是察觉到慕天歌的挣扎,一道清灵的声音说道:“还是别挣扎了,你逃不掉的。” “你是谁?” “你得不到的人!” “?这修者难不成有毛病?”这句是在心里说的,慕天歌压根不善交流,干脆让刘长青替她在背后谋划,于是只听得绑在一旁的慕天歌开口道:“阁下不要说笑了,在下慕天歌,来自沧澜。不知阁下为何要绑住我?” “这个......我想绑就绑了,没什么理由。至于沧澜是什么地方,我怎么没听过?” “阁下还是不要再说笑了,沧澜虽不是什么天地秘境,但名声在外,也不至于没有听过。” “真没听过,那是什么地方?” “...刘长青,自爆家门好像不太行,怎么办?”慕天歌有些奇怪,莫不是自己又碰到了什么阵法,传送到很远的地方了?而刘长青在一旁思考着,他也想不出什么好的建议。他只不过比慕天歌略微精通一些罢了,面对此刻情形也束手无策。 轻灵的声音久久没有等到回应,于是主动开口道: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夫君?” “...没有了,娘子。”慕天歌随口糊弄着,但似乎很不对劲,到底是什么呢? 娘子?夫君? “刘长青!你干啥了?祸害别人小姑娘?” “啊?我不知道啊!发生啥了?” 此时二人脑海一片空白,都在自己脑海里不断挖掘探索。可是一无所获,就连这道空灵的声音都是第一次听见。更别提二人一个出生起就和姐姐在一起。另一个直到死都是孤单一人,不可能有之前的作案时机了。 那到底是什么? 慕天歌灵光一闪,向刘长青说道:“你是不是昏迷前抓住了那道蓝光?” “是啊,可是这又不是绣球。” “说不准这就是异地的习俗。” “没可能啊!” “一切皆有可能。” “....那怎么办?” “依我看就——” “依我看就直接成亲吧!”这声音不是刘长青与慕天歌的,而是那道轻灵的声音的。她居然能够读心! 完了,这个想法第一次出现在慕天歌脑海里,她有些紧张,但好在大脑一片空白,似乎这样也不错。而刘长青却不太好受,他脑海里的东西也不知道读取了多少,一些东西还是不要说出来的好,于是也在思索如何屏蔽读心了。 办法不难想,之前也有过经验,刘长青干脆直接出声:“慕小姐,不要想重要的事情!随便想什么就好。” “啊?哦,你为什么这么熟练啊?” “这个,以后再——” “说明夫君有些事瞒着娘子呗!” “话不要乱说!”刘长青直接操纵身体回应那道轻灵的声音。也不知是不是被戳中了什么,连带着身体的脸也变得滚烫,通红。 “哦?若不是你之前试过,为什么会知道呢?”轻灵的声音十分随意说着,但这无疑是再次揭露了些什么。 “...慕小姐,抱歉。”似乎也是感到有些愧疚,刘长青对着脑海里的慕天歌说道。而慕天歌却宽慰着他:“没关系的,每个人都有秘密。” 而后直接对着那道轻灵的声音说道:“阁下想要挑拨离间,未免太小看我们了。” “挑拨离间?我为什么要挑拨离间。”声音十分真切,让慕天歌一时也有些懵了,她搞不清这道声音到底要干什么。心中正疑惑间,忽然听着那道轻灵的声音继续说道:“你们一个是我的夫君,一个是我的娘子,我为什么要挑拨离间?” “?” “?” “慕小姐,是我错过了什么吗?” “应该没有,那刘长青我有错过什么吗?” “那更不可能了!” “所以我们到底干了什么啊!”二人陷入沉思。 而那道发出轻灵声音的身影此刻正蹲坐在慕天歌面前,一手挺着脸。正饶有兴趣地听着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在谈论根本不存在的记忆。她一双玉做的玲珑鹿角微微晃动,身上有些鳞片散落在各处,若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而慕天歌呢?她正被这位女修从身后伸出的尾巴缠绕住,绑在一根柱子上动弹不得。 这女修听着二人始终谈论不出结果,淡然一笑,开口道:“娘子,夫君。别吵了,二位若是吵出什么毛病心疼的就是我了!” “...慕小姐,怎么办?你打得过吗?” “打不过,肯定打不过!” 女修听着这话,心中更喜,尾巴不自觉地松了一下,但心中并不在意。 可是慕天歌和刘长青在意。只看见慕天歌偷偷运起灵力,猛然发力,将绑着自己的东西忽然挣开,而后一手扯下自己眼前的遮挡。看向面前的女修。 只见她一袭蓝衣,身材娇小,面容可爱,头上生角,一条不符合比例的夸张龙尾跟在身后,正一脸惊恐地看着慕天歌。 似乎被这么一惊,她竟流下泪来,两只小手捂住眼睛,哭出声来。 慕天歌被这么一弄,也有些不知所措,似乎受到之前那些话语的影响,感觉身前的女修对自己并没有威胁。于是不由自主地靠近,蹲下轻声说道:“能说说是怎么回事吗?” 不料那女修轻扑入怀,慢慢抽泣。 似曾相识,慕天歌下意识地忘乎所以,习惯性轻轻抚摸着头顶安慰着。她没注意到的是,女修身后的龙尾慢慢移动起来了。 “慕小姐小心!” “嗯?!” 一个瞬间,女修的尾巴重新绑着慕天歌,比之前更紧一些,让她动弹不得。那女修慢慢靠近她,全然没有之前的柔弱模样,只听她说道:“娘子,夫君。真是的这么顽皮。害得我哆嗦了好一阵,那就惩罚你们告诉我名字吧!我先来。我叫李梦婷,是龙哦!” 第97章 李梦婷 “龙?刘长青,你听过吗?” “没有,若是伥鬼之流还知晓些,至于其他的动物,我却只认识些家畜了。” “奇怪,我也没看到过这么古怪的修者,有着动物的特征。鹿角蛇尾?” “确实奇怪,比之其他修者也矮上不少。” “莫不是化形的时候出了岔子不成?” “但慕小姐你不是说过这是暂时的吗?后面还能化回来。难不成...” “难不成她喜欢这对鹿角和这条蛇尾?” 慕刘二人根本没有理会李梦婷的话语,你一言我一语的聊着,丝毫不在意面前脸色青一阵红一阵的龙女。 终是受不住,李梦婷红着脸出声制止:“我还在呢!你们都在我手上,还敢怎么嚣张!” “娘子说的什么话?你一次娶两个总是要我二人和睦一番,难不成这个道理娘子都不懂?”刘长青默默在脑海空间里大声喊出。 慕天歌心领神会,也立刻接上话茬附和着:“对啊,对啊,相公说的什么话?” 只是她这么一说,红的就有两个人了。所幸刘长青是魂体,看不出来。于是他强装镇定,继续说着那些话语。 不过这一刻还是被那龙女抓住了,她知道了刘长青的打算,当下也收起红脸,慢慢靠近慕天歌说道:“那相公,娘子,我想要春宵一刻,不如立刻开始吧!。” “恬不知耻!”刘长青脑海里立刻闪现出这句话,但随即意识到计划流产,现在也有些无可奈何了。 “刘长青,什么是春宵一刻?那不是人生三大幸事吗,现在说这个干嘛?”慕天歌尽管读取过刘长青的记忆,不过她也只读到刘长青读书时会念着笑的回忆,实际情况,也不是很了解。天天和姐姐待在一起,确实也没必要了解。 “额...这个,就是,额。慕小姐,每个人都有秘密,不要深究就好。” “但是她为什么知道?你也知道,这就不是秘密了,这不该是常识吗?为什么羞耻起来?就像凡人吃喝拉撒一样,况且你早就被我看光,有什么好羞耻的?” “...这个,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很不一样哦~”李梦婷不合时宜地开口,她贴近慕天歌的耳朵,呼出热气。 慕天歌感觉耳朵有些发痒,就像姐姐以前经常这么做一样,当下打了个哆嗦。继续向刘长青问道:“所以...到底是什么?” “就是,额。我叫刘长青,她叫慕天歌。” “相公这时候扯开话题可不好哦,现在说名字没有用了!” “对啊,快点说出来吧!” “额...据我所知......” “额......”慕天歌听完所有的讲述,面红耳赤。她实在想不出那些话语怎么流入她的耳中,而后传入脑海,想象出那些画面的。 此刻有些呆愣,失力地瘫倒在柱子上。 李梦婷慢慢听完讲述,也有些面色发红,她只在听书的时候听到过,哪知道真正的含义?也是有些无力,随着尾巴也一松。 尾巴一松? 慕天歌偷偷伸出手来,脑海里继续想着那些画面,一心两用,而后一手抓住面前的李梦婷。 “啊!”忽然被这么一抓,李梦婷没有注意到,她立刻被擒拿在手上,连带着尾巴也被挣脱开来。 “现在,来说说你吧,李梦婷!”慕天歌一手提起面前的龙女,放至身前。那龙女的头顶不过堪堪超过慕天歌膝盖,此刻两只脚都被慕天歌手提着,像条鱼一样抖动。 “额,唔~” “哭也没用!快点说吧,这是什么地方?你是什么人?”慕天歌不会再次犯错,此刻目光冷厉,看着李梦婷。 李梦婷没有答话,继续装哭,而后偷偷听着慕刘二人的心声寻找破局之法。 她屏息凝神,听着慕天歌的心里想法:“这是哪?等会要怎么处理她?要不杀掉算了,你说是吧李梦婷?” “唔~好狠。” “你果然在看吧!” “没有,吊久了,我脚麻了。说几句不行吗?”李梦婷狡辩着,心中打定不再去查看慕天歌的想法,而后偷偷转向刘长青,看看这个让自己中计的人心中在想什么。 “李小姐,还是不要乱看了,乖乖说出来不就好了?我这朋友可没什么耐心。” “唔~怎么连你也?” “好了,快说吧,为什么找上我们?”刘长青在一旁提醒着。 李梦婷无奈,脸色又有些发烫,而后小声说一句:“因为好玩。” “?只是因为好玩?”慕天歌不解,大费周章地做些这种引人上火的事,不怕被人干掉? “当然不怕,你们当时都快没气了。谁会怕一个半死不活的修者?还傻呼呼地深入海底想要找着界壁。” “额...”经这么一说,慕天歌有些羞愧,手似乎也不自觉地有些放松了?才怪。 “李小姐,这可没用。”刘长青一把加固手劲,而后淡然出口。 “夫君好狡猾!” “娘子不是早该知道了?” 用过的技巧,对刘长青不怎么有用了,除非某些特殊情况。 李梦婷看着实在没有推脱的理由了,也只好开口道:“我以为你们是那锁了界壁的人,就在海里看看你们到底想要干什么。不过你们带着那姓柳的玉牌,应该不是那人。” “你认识柳天青?” “她叫柳天青?什么时候有名字了?白狐有名?真是奇怪。” “怎么奇怪了?修者都有名字,柳小姐是什么例外吗?” “确实是例外,白狐有名便是有主,讨了封。事关重大。” “那柳天青岂不是很尴尬!” “慕小姐,「柳天青」的名字不是我们取的,是她自己说的,其实和我们没关系。我们只取过她妹妹的名字「柳依依」” “其实差不多啦,没想到那姓柳和她妹妹一体,一举两得嘛!”龙女说道,有些窃喜,白狐名字被人取了,就是欠下了债,以后免不了与这慕刘二人打交道。 “好了,不说这个了。”慕天歌打断她的思考,看向白龙,继续说道:“难不成是你救了我们?” “朋友的朋友怎么不救?我李梦婷虽然修为不高,还是有点道义的!”说着,龙女双手抱胸,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只是和她尚且年幼的外表不怎么相符罢了。 第98章 交谈 “这么说你还挺仗义咯!” “那是自然!”龙女的尾巴微微摆动着,似乎在迎合这句话。 “那李小姐为何要如此戏耍我们?” “额...救了你们就不能寻点利息嘛!” “利息有这么要的嘛!” \"嗯。。。怎么没有呢。”李梦婷微微摆头,露出一副纯真的模样,好似懵懂无知的孩童在向长辈讨要零嘴一般。可这些对于刘慕二人并没有什么用处,因为纯真的微笑她们见多了,没什么好特殊的。 眼见没有用处,李龙女干脆倒悬手臂,半眯眼睛。任由她二人处置,毕竟有着那条狐狸的关系,还不至于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来。 “那么刘长青,接下来要干什么?” “额,她与我们无仇无怨,且与柳小姐相识一场。更是之前救我们一命,当然除了有些不愉快外,我们理应是放人的。” “有些道理,那万一她又趁我不备,偷袭怎么办?” “不会哦!我不会再偷袭了,真的,我可以向天发誓!”李梦婷立刻回应道,似乎有些迫不及待,语气都急促起来。 “向天发誓有什么用?不就是轻飘飘一句话。还能对你有什么约束不成?我怎么能保证你一定不会再偷袭我?” “看来你是不懂哦!”龙女再次双手抱胸,而后闭上双眼,嘴角上翘,静静等候接下来的疑惑。 不过,刘慕二人并没有出声,就像红楼那次一样。 “切~不解风情”李梦婷小声嘀咕一句,随后主动说道:“现在对于你们而言,天只是天,但如果你们在我这个境界,天就不是天了。” “李小姐这是什么意思?” “这个,现在和你说也没用,等以后你就懂了。” “啊?懂啥?有事就明说啊!”慕天歌轻轻晃了晃手中的长条,她不太喜欢没听完的故事,哪怕是现在。 “好了!好了!我说就是。”龙女看向慕天歌语气幽怨,想要伸手抓住她狠狠出气。不过手太短,两只细爪在半空比划许久,没有任何用处。 “你在干什么?”对上慕天歌的大脸,龙女打个激灵,脑中思绪奔腾,良久说道:“我说话慢,总要捋一捋。” “那你快些理,故事讲一半就不讲了实在扫兴。” 李梦婷听着长舒一口气,随后调整语气,就像那些说书人一样,不过是倒吊着的。而后缓缓说道:“据说,天地自诞生起就留有意识,不过视众生于无物,不显世间。而修者炼气化神,与天靠齐,天地有感,在勉强能入眼后,就会开始制约修者。” 说到这里,李梦婷顿了顿,不再言语。 慕天歌听着,有些兴趣,接着问道:“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我就知道这么多。” “那和你发誓有什么关系啊!这不是纯纯忽悠吗?” “额,其实有点关系,我以前能和天地交流,不过现在不行了。所以对着天地发下誓言也是有用的!” “李小姐,按你说的,岂不是脱离这片天地就没有约束了,这还是不行!况且我们怎么知道你真能和天地沟通?万一只是个戏言呢?” “啊?这么容易就看穿了?确实小看你们了!”李梦婷晃动着龙尾,伸出一小节舌头,摆出一副古怪的表情。 “啊?这是假的?”慕天歌聚精会神地听着,甚至觉得有几分道理,毕竟在以往的故事中,日月星辰,天地宇宙都是有着各自的意识与话语。她其实在不知不觉中也会拥护那些观念,此刻忽然得知是假的难免有些低落。 李梦婷看着这她副模样,语气一正,开口说道:“但这些都是真的,保真!” “真的吗?”慕天歌带着期许。 “假的!哈哈!”慕天歌手中的龙女发出坏笑,似乎很受用慕天歌接下来的表情。 不过没有她想看见的,刘长青半路阻断,对着慕天歌缓缓说道:“慕小姐,真的假的又如何呢?反正我们还未曾接触到那个境界,是非对错,不过她的一家之言。” 慕天歌不语,或许心中早想到了,只是需要有人提醒罢了。当下经过这么一说,心情也好多了。 “你们两个,关系真好呢!”李梦婷语气奇怪,似乎有些生气,似乎有些憎恨,又有些羡慕? “那又怎样?他还说过想一直和我在一起呢!” “咳!”刘长青怪咳一声,打断这话,之前慕天歌懵懂,但面前的龙女并不懵懂,还十分地狡猾,可不能被抓住把柄了。 然而事实证明是他多想了,李梦婷没在意只是闭上双眼,好像在思考什么。但随着慕刘二人的对话打断,她又睁开眼睛,眸子里带着闪光。 看着这闪光,刘长青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一心二用,偷偷对着慕天歌说道:“慕小姐,要是没什么事,我们问完怎么回去就快走吧!我有种奇怪的感觉。” “什么奇怪的感觉?” “额...大概是不安吧。” “有我在,不用怕!现在是我们优势!”慕天歌略微调整情绪,放出神念,仔细观察,龙女依旧在自己手中扑腾,也无外物的介入,周围静悄悄的,只有四周海水流动的些许细微响动,似乎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当下对着刘长青保证道。 刘长青答应一句,总是感觉不对劲,可又说不出来为什么,目光一瞥手中的龙女。她是在笑吗? “李小姐,你笑什么?” “额...我只是想到高兴的事情。” “什么高兴的事情?” “嗯,额,就是,怎么说呢?是女孩子之间的事情!” “哦?”慕天歌当即回应一句,问道:“我也是女孩子,与我说说呗!” “额...不能说!是龙人之间的私事,况且每个人都有小秘密不是吗?” “话是这样没错。”刘长青细细一想,接着说道:“可是,真的是这样的小秘密?不是有什么东西瞒着我们?” “怎么会有东西瞒着你们呢?”李梦婷立刻笑着回应道,似乎是有些暗喜,又补充一句:“刘长青,慕天歌。一个寿命百载,一个无穷寿元。很奇特嘛!” “你说这个干什么?”慕天歌不解,向着面前的龙女问道。 不过龙女没有出声回应,而是闭上眼,翘起嘴角。刘长青思索龙女的话语,是在说寿命?一眼就能看得出来,这无意义,那是其他?其他关于这个的?是时间? 为什么是时间?有什么作用吗?刘长青一时钻入极端,始终想不到为什么。 而面前的李梦婷似乎知晓了,轻咳一句:“只是时间哦!” 只是时间?她在拖延时间!刘长青脑海里灵光乍现刚想说些什么,只是传来的感官中眼前一黑,慕天歌昏了过去,一切晚矣! 第99章 交谈2 刘长青隐隐能感觉到什么东西将自己抬了起来,似乎是背在背上。但已迷失的感官渐渐无力,声音与感觉逐渐轻微,很快,他什么都感觉不到了,世界再一次变黑。 不知过了多久。 慕天歌感到有一缕清气传入脑海,思绪分明,并无沉重感,她缓缓睁开双眼。 “慕天歌?你,终于醒了!”又是刘长青的声音,作为脑海里存在的人,自然是如此灵敏。 “我这是...昏过去了?” “是的,和上次一样,只是不知道是谁偷袭的。” “感觉这几天像是走了霉运一样,时不时就昏倒,不过也恰好,懒得去睡觉了!”慕天歌回顾这几天来的经历,忍不住笑出声来,丝毫没有苦闷的样子。 “嗯...”刘长青的声音逐渐变小,他有些认为是自己的原因了。 “不过这也是实力不济,无可奈何吧!刘长青,不必自责,连我都处理不了,事情放在你身上就更难了。” “...谢谢...” “不客气!”慕天歌寻着脑内的一些记忆,学着回答道。声音清脆,如同天籁。当然如果没有其他人打扰的话。 “你们两个聊得很开心嘛!”轻灵熟悉的声音传来,不用想也知道。李梦婷背向慕天歌,双手交叉,置于胸前,一道弯弧翘上嘴角,微微斜着身子,正听得津津有味。 不出所料,慕天歌照样动不了分毫,那条原本用来绑着慕天歌的绳子则变成了一条肥硕的龙尾,此刻尾巴的末端正微微颤抖,似乎有些兴奋。慕天歌看着那条尾巴,似乎明白了什么,当下说到: “李梦婷,你总是用尾巴绑着我,该不会是喜欢用尾巴缠东西,不好说出来,就装模作样来绑着我吧?” “额...没有,怎么可能嘛!”龙女将倾斜的脸庞转了过去,尾巴末端塞在一旁,交叉的双手散开来,放置脸上,语气中透露着不自信。 刘慕二人看着她这副模样,心中肯定。于是一心二用,思考着如何脱身。 然而,却是奢望了,随着清脆脚步声响起,一位扎着马尾,英气凛然的白发女子走了进来,这女子周身寒气逼人,一进入房间就让慕天歌不由自主地感到寒冷。 这个修者,很强! 慕天歌脑海里冒出这种想法,想要忽悠李梦婷的话语堵在嘴边,不敢出声。 “小妹,你又在逗别人了!”那英气女子开口,语气冷淡。 不过面前的龙女并不在乎,她松开绑着慕天歌的尾巴,快步向着女子跑去。只是一个瞬身,就扑进那女子怀中,嘴里嘟囔:“姐姐!” 女子轻轻抚摸着李梦婷,脸上仍是淡漠,却有着若有若无的微笑。 慕天歌从束缚中解脱,看着面前的场景,沉默不语。或许是思考,亦或是回忆。 “慕小姐?”刘长青轻声提醒,似乎是心有所感,他操纵着身体轻轻怀抱着慕天歌:“没关系的,你还有我。”声音轻柔,如沐春风。 “看来和小妹说的一样,你们关系不错。”女子忽然开口,声音依旧冷漠,僵硬的脸上勉强挤出幅度较大的笑容,样子有些诡异。 慕刘二人被这么一打扰,刘长青瞬间回到混沌的脑海,轻咳一声,面色奇怪。 “我有说错什么吗?”冷漠的脸上摆出疑惑,喃喃自语。 “姐姐自然没错,只是某些人,嗯哼哼~\"李梦婷说到这里戛然而止,至于接下来是什么,在场的有三个懂的。都齐齐看向慕天歌,气氛一时间有些凝重。时间似乎有些停滞不前,大家都这么干耗着,谁都没有出声,除了慕天歌。 “怎么了?都看着我干嘛?”慕天歌疑惑地抬头,四周目光都看向她,连那正在享受抚摸的李梦婷也一样。 “先不说这些了!”英气女修赶紧开口打破尴尬,而后语气紧张地询问慕天歌:“小妹有没有给你们带来麻烦?” 慕天歌对上眼色,看不出面前女修的神色,她似乎一直都如此冷漠一样。慕天歌当下也拿不准主意,只得违心道:“没有,没有,你妹妹乖得很呢。” “你们无需骗我,我自然也有读心的本领,看来小妹给你们添麻烦了!抱歉。”女修心中感受着面前两个灵魂的话语,语气自责,可脸上依旧没有表情。 慕天歌心中疑惑,不过转瞬之间切换,但还是被那女修捕捉到了。 那女修握起她的手,语气诚恳道:“我并非带有蔑视,只是我修行的功法有缺,脸上没办法表现出心中所想。十分抱歉,我叫李梦晓是李梦婷的姐姐,也是一位龙。” 一时间对上如此有礼貌的李梦晓,慕刘二人有些手足无措。看着旁边的李梦婷,二人心中一阵感慨,但都没有出声。 “我也很有礼貌的!” “是了,是这样的。”慕刘二人同时答道,心中感慨之声更盛。 而李梦晓在一旁默默听着,也不去制止,自己心中想着自己这位妹妹是该收敛一些的,免得以后惹事上身。 感慨与讨论并没有持续多久,二人便也停下了,毕竟当着人家姐姐的面说坏话还是不太好。 当下一时间又陷入沉默,刘长青索性趁着这段时间,来缓解一下紧张的内心。于是向着李梦晓问道:“之前那道打昏慕小姐的手段,是李梦晓小姐出的手吗?” “自然,我听闻小妹说自己被绑架了,生命危在旦夕,于是出手有些重了,对不起。”李梦晓划开一道空间裂痕,从中拿出一个布袋,递给了慕天歌,接着说道:“这是赔礼,还请不要推脱,就此收下。” 李梦晓低着头,样子诚恳,余光瞥向李梦婷。李梦婷对上眼神,赶紧撇过身去,努力当做没看见。 “那我就却之不恭了!”慕天歌自然是会收下,这李梦晓有些对上了她的期望了,也难怪那些大修都喜欢有礼貌的修者呢! 李梦晓看见袋子被收下,心中微安,直起身子,看了看身后的李梦婷又看向面前的慕天歌,似乎心中下了某个决定。只听得她开口道:“既然小妹说过了要将你二人一起娶回家,嗯,呼~,我们龙祖曾说过,一言既出驷马难追,那便将小妹嫁于你二人吧!” “?” “?” “!???” 第100章 争论 “这是什么很奇怪的事情吗?”李梦晓淡淡开口,语气平静。 “梦晓小姐,谈婚论嫁是人,不,龙生大事。这是否太过儿戏了?” “对啊,姐姐,我只不过是开玩笑罢了,你怎么能当真呢?” “我如何当不得真?龙祖的确在通天之前就教导过我们,龙族话语如同金石之契,万不可更改否定。” “可是,可是......”龙女的声音小了下去,带着一丝哭腔,她想要争辩,但似乎并没有什么用处。 慕刘二人面前的一人神情自若,另一位掩面而泣,倒是让身为主角的她们不知所措了。 不过,她们还是开口了,只听得慕天歌说道:“前辈,这确实太过儿戏了!我姐姐曾说凡人之间谈婚论嫁尚且需要双方你情我愿,谈论接触许久。可您现在仅凭一句话就断人前途,未免有些武断了。” “嗯,确实需要考虑一下,那么慕小姐,还有里面那一位,你喜欢我小妹吗?” 二人看向龙女,一人没多思考,一人觉得话语有些太过伤人,但还是一齐出口道: “不喜欢。” “不算讨厌。” “不算讨厌,那不就是喜欢吗?慕小姐,虽然你不喜欢,但你里面那位可就不一定了。”李梦晓带着细微笑意,目光透过慕天歌身体,直直看着里面那缕灵魂。 “?不是,我没——” “答应下来了,就无反悔的道理。” “?慕小姐,真不是那样,我真没——” “刘长青!”龙女打断对话,一双水蓝色的眼睛带着闪烁看向他,不过不是喜欢。 慕天歌瞥过眼,望着头顶透明的墙壁,对着刘长缓缓说道:“刘长青,该断不断,是会受其害的!” “可是我...” “没关系的,大不了,我同你一起娶嘛!”慕天歌语气温柔。 刘长青算是明白,这下是难以开脱了。 动静过后,是二人沉默,一人安慰,一人默默在心里笑出声来。 谎言会什么时候戳穿,亦或是自己的话就是圣理?窃喜者不知,或许一脉相承,总是如此。 大江,晨时议政,天气有些阴郁。 江笙看着底下乱糟糟的谈论,嬉戏,打闹。眉头紧锁,底下的百官全然不顾自己这位新上任的江皇了。 她心中焦急万分,那道能带给她力量以及温暖的身影今天居然没有出现,此刻她如坐针毡,这早朝却是一刻都难以待下去了。 但,江笙思量,抱怨的时候,那些文臣武将,就真在谈笑吗? 显然不是。 随着一人请上奏折,全场瞬间安静下来。 “殿下,臣有一事!”声音苍老浑厚,身躯挺拔,目视江笙。 “左丞相何事?”江笙只得摆出微笑的样子,尽管心里想要将面前的老人扒皮抽骨。 “当年圣贤皇帝尚在时,御驾亲征,收复故土。将北狄打得溃不成军,才有我大江五十年的安稳。” “可上天不仁,圣贤皇帝魂归高天,未能将北狄一网打尽。还请殿下继承明志,以效仿圣贤皇帝英姿,出兵北狄!” “臣等与左宰相同愿,还请殿下出兵!” 好像实现排练一般,吵闹的文臣武将齐齐发声,声音响过大殿,传遍整个皇宫。 “爱卿所言甚是。”江笙面带微笑,示意起身,而后继续说道:“可近年来民生凋敝,连年欠收,实在是无法出兵,此事就以后再议吧!” “那殿下,当下边境时局动荡,边疆子弟苦寒,还请殿下增添军费,以安边疆!”左丞相立刻换了句话,似乎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江笙听着这变戏法一样的话,青筋爬上脖颈,但还是笑着对底下人说道:“朕记得前不久不是给他们添置军备了吗,怎么又要钱了?” “殿下,增添军备是增添军备,当下北狄常常来扰,若是不加之物资安抚,恐怕边疆有失啊!” 边疆有失,国土将损。这是任何皇帝都难以承受的骂名,江笙当然也不例外,可是她看着沆瀣一气的文武百官,她不能确定这话到底是不是真的。况且近年欠收,国库告急。怕是派发这笔钱去,下个月连各地官员的工资都开不出来了。 江笙面色阴沉,久久不敢下令。百官急不可耐,连连催促。她拗不过百官,只得拿起奏章,准备下令。 忽然间,天空古怪地放晴,一道中气十足的话语划破大殿,那是江笙朝思暮想的辅助大臣。 “殿下且慢!” 一位少女扶着一位老人慢慢走向朝堂。老人名叫江明,是服侍了大江四任皇帝的元老。而那位扶着他的少女,是他仅剩的一位孙女。 二人走的十分缓慢,只因江明身体垂垂老矣,他已过了耄耋之年,若不是孙女搀扶,怕是要爬到这朝堂来。 “江明!你好大的胆!竟然带着无官无职的孙女来到朝堂!真当朝堂是那闹市,贩夫走卒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实属败类!”左丞相率先开口,随后立刻面向江笙下跪,说道:“还请殿下处死江明,以正朝堂之风!” “够了!朕让他们来的,你是在说朕的不是?”江笙忍无可忍,直接开口。 “臣不敢!”左丞相阴沉的目光深埋在宽大的官袍下,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而江明走了许久,终于到了她面前,他缓缓弯下身子,拉着孙女一起,向着江笙跪拜。 “平身吧!江爱卿可有要事相报?” 江明缓慢起身,气喘吁吁,旁边的少女扶着他,泪眼婆娑。 只听得他缓缓开口近乎恳求道:“臣有边疆的要事相报,只是期望殿下先答应臣一个要求!” “殿下,江明不尊君臣礼仪,妄图胁迫殿下,有违圣人之理!” “朕的话,左丞相是没有听见吗?朕都未曾开口,左丞相倒是好大的官威,想到替朕做决定了。” “......” “江爱卿,继续,说说你的条件。” 江明抬起头,看向一旁的孙女,心中悲戚。开口道:“自臣高中状元,幸得圣贤皇帝垂目,重用与臣。臣从政以来,凡有不平之事,定当追根溯源,以求全貌。圣贤皇帝垂怜与臣,降下圣旨调臣往南方边境任职,以全臣之安危。如此得以保全性命,后遇德,仁,文三帝。皆重用于臣,臣竭尽所能,以报皇恩。可日日年年,臣之家人接连死去,或暴毙,或中毒,或自裁。臣唯一的孩子也不过而立之年撒手人寰。” 说到这里,江明的泪水打湿脸庞他几乎要说不出话了。但他知道,他必须要为自己唯一的孙女搏一缕生机,当下继续说道: “臣之一生过错皆在于臣,可臣已耄耋之年,百病缠身,只有一位孙女不知如何安身。” “那么,江爱卿的意思是?” “臣希望殿下纳了臣孙女,不求名分,只求常侍左右,让她到后宫安身即可。” “殿下不可!这岂不是乱了朝纲?我有一子不过而立之年,面容较好,似女似男。殿下若不弃,愿呈现于殿下!”左丞相打断道。 “朕同意,即日起,江明孙女即为朕之贵妃!不必再议!江爱卿此举可行?” “谢殿下!”江明正欲下跪,就被孙女扶了起来。少女紧紧握住江明的手,似乎是在害怕老人会立刻倒下。可江明轻轻推开了她的手,让她直起身子,自己还是完完整整行了一礼。 “那你说说边疆之事。”江笙看着面前的江明,开口道。 第101章 乱政 江明浑浊的目光变得清澈,之前的暮气也一扫而空。人似乎没有了遗憾就着急离开,而旁边的少女有些懵懂,但隐隐也觉得这是最后一面了。 他将身旁的少女推到一旁,再也无需她的搀扶,深吸一口气,在他临行前,为大江铲除最后一个祸害。 “殿下,臣经数个年月调查,左丞相及其党羽子孙共计七百四十二人徇私枉法,藐视圣上,私通外敌,贪污军费,当街杀人......”江明说着,随着越来越多的罪状出现在朝堂上,左丞相以及其他文武百官脸色阴晴不定,而江笙的眼神几乎要冒出火来。她实在无法想象会有如此多的罪证一件接着一件,如同黄河之水滔滔不绝。 她当下语气有些颤抖,疑惑道:“江爱卿,你可有证据?” 新生继任的江皇无法相信一个人能如此没有下限,竟开始给他找推脱了,真是世间稀奇。 “臣有!”江明朗声大喊,瘦弱的身躯似乎有无穷的力量,只见他从宽大的袍子里拿出一本两寸厚的奏章,用他那鹰爪般的手钳住,快步递了上去。 江笙拿着手中的奏章,脸色难看,略微一看,条条分明,句句在理,皆有佐证。左丞相之罪已坐实矣! 此时左丞相虽然心中慌乱,但不至于有性命之忧,为何?不如问问前四帝有没有发现这些事情。 答案是明了的,甚至江明不是第一个提出来的,不过他是最详细的。那,为什么以前的四帝没有处理自己?因为他们需要,或出于个人,或出于妥协,他们都需要这么一个精明能干的大臣来治理朝政。而至于被自己鱼肉的百姓?谁在乎它们?不过是些可再生的东西,只要杀不死,杀不绝,就总会有的, 左丞相想清楚这些,一扫阴霾,目光直直对上江笙这位现任江皇。他心中可惜自己多年培养的势力要损失一些,不过保住命就还有希望,更何况自己还有后手。 随着江明的动作结束,一位大臣立即跳了出来又是大声喊道:“还请殿下明察,这些事情皆由我一人所做,与左丞相无关!” “你把朕当傻子不成?你一个人今天在边境贪污军费,明日在京城当街杀人?难不成你飞过去的?” “殿下圣明,此事并非他一人所为,乃是臣与他一同做的!”又是一位大臣跳了出来,就像演戏曲一样,每当江笙指出错误,就有一位大臣出来顶包,场面一时间有些滑稽起来。 江笙已经是怒火中烧,指甲嵌入身前的桌子里留下抹不去的伤痕。她几乎想要自己跳下去把他们一个个全杀了,但还是强忍没有暴动,只听得她缓缓说道:“好!好!好!你们这么想要保下左丞相,朕偏偏不让你们这么做,来人!把左丞相和这些人押下去,即日处斩!” 一大群士兵涌了进来,将文武百官团团围住,待到纷乱结束,只见朝堂上主要还剩下三人:江明,少女,以及左丞相。 “你们没听见吗?把左丞相押下去!” 朝堂寂静,无人出声。 “你们怎么回事?我是江皇当今大江之主!为何不听我的话?” 依旧沉默。 除了左丞相,只听得他缓缓开口道:“当今江皇与江明私通,江明乱朝惑政!妄图在朝堂袭杀本丞相,幸得百官相护,得以诛杀江明恶贼,江皇亦从中醒悟,一扫不正之风!”说完这些,他阴沉的目光看向一旁的记录官员,又开口道:“记下了吗?” “记下了!”那官员开口,两人之间畅通无阻。 “怎么会...”江笙愤怒,疑惑,她不过是个赶鸭子上架的小姑娘,未曾学习过帝王之术,怎么知道过刚易折的道理,并用在这些大臣上? 可这些又有什么用呢?江明破口大骂,可无非是个老人,骂不了几句就要喘气,左丞相眼色示意,那军队头领拿出佩刀快步走来。 只听咔的一声。 血如泉涌,这位辛劳一辈子的大江元老死在了他奉献了一切的大江朝堂,留下千古骂名。 少女尖叫出声,瘫软在地,不知道是先哭还是先跑,她没有任何抵抗的能力,又能怎么办呢? 左丞相看向少女,回过头笑道:“就留给你们拽欲吧!”而后又对记录的官员说道:“江明孙女江二狗,与她爷爷一起祸乱朝纲,百官相护时死于众人之手,皮烂骨碎,可谓天地有感!” “等等!她是朕的贵妃,留她一命吧。”江笙祈求,全然没有了之前的威严。 “殿下糊涂了,你什么时候有贵妃了?皇后不一直都是臣的儿子吗?” “左丞相,别太过分。” “过分?什么是过分?殿下可是知道自己德不配位,要禅让于我?”左丞相说着,心中好似被人推了一把,快步上前,一把将江笙扯下龙椅,自己坐了上去。江笙滚落下去,顺着势,跑到江二狗面前,一把将她护住。正想要做些什么的士兵看到江皇如此,一时间僵持住,谁都不敢有所动作。 而左丞相心中豪气万丈,似乎天下都在自己手中,无所不有,无所不能。左丞相,不,左皇看向江笙,越看越觉得碍眼,看着有些僵住的台下众人,直接下令:“那江笙还留着干嘛,和那江二狗一起,随你们处置!” 但众将士还是呆愣,不敢妄自行动。天空似乎也僵持在现在的朝堂,又变成了阴天。 左皇顿时怒上心头,又走了下去,一把夺下那将士手中的宝刀,向着江笙的头上砍去。 【已经要死了吗?】江笙心中没有愤怒,没有绝望,只是释然。她紧紧抱着那个比自己瘦小的身影,心中生出愧疚感。【果然还是不适合当皇帝啊!】 随着江笙的脖颈传来剧痛,似乎又有些清凉,一切尘埃落定。 第102章 神灵 你相信神灵的存在吗?那些在传说中虚无缥缈,不见踪影的神灵。据说他们每个人都有经天纬地之才,只手遮天蔽日。 在以前,江笙或许只在父母的怀中吵闹着,要听故事时,他们才愿意讲述那些不切实际的空想怪谈。 可是现在,她看见了,真正的神明。 左皇的大刀几乎已经要将她的头颅斩落,可是奇怪的是,没有想象中的血如泉涌,也无其他的不适与不安。 相反,她感到有些心安,目光平平整整看着左丞相。而左丞相目光呆滞,眼神涣散,死了过去。 一道轻快的声音响彻在江笙脑海里。 “江笙,你可要我为你处理这些事情?” 那声音的主人长相清秀,一身黑袍,嘴中含笑,正在扶正她快要掉下来的头颅,他正是江离。 “祖爷爷,交给你了,还请不要伤害她。其他的人,任您处置。”江笙的身躯依旧紧紧抱着怀中较为幼小的身影,随着她的发声,朝堂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没人知道或是看见面前的秀美男子何时来的,又是怎么杀死了左丞相。而众人的脑海中似乎想到了一个古老恐怖的传说。 那大江千万年屹立不倒的背后,有一位神灵相助。任何胆敢指染大江根基的人或家族,都会莫名其妙死光。且死相极惨,灵魂永世不得超生,需要日日夜夜陪伴在那神灵左右,直至一切消散。 而现在,这似乎是神灵的男子站在面前,众人又惊又怕,可是这些又有什么用呢?纵使敌寡我众,谁又敢上前试探? 思绪纷飞,或是有人想要试试驱鬼的法子,有人想用驱邪的办法,亦或是其他种种。 但全无用处,那男子似乎很享用众人的挣扎,不紧不慢地追着。任凭其他人如何逃跑,怒吼,都无法离开这朝堂半步。 于是渐渐地又生出恐惧,愤恨,丧失理智,开始想方设法进攻面前的秀美男子。可是根本没有用处,凡是靠近他半丈之内,就会猛地炸开,血色与黑边混杂着白块,四散开来。没有挽救的可能。 江笙怀中的少女寻着声,顺着缝隙往外看去,只一眼,便立刻吓得昏死过去。而江笙摸了摸完好如初的脖颈,她也不敢往后看,只知道身后不断传来尖叫与咒骂,一段声音响起,很快就沉了下去,又换上另一段声音。 她只能死死护着怀中的少女,等待一切的结束。 或许过了很久,或许没有多久。江笙记不清了,她的精神经历遭逢如此多的剧变,早已疲惫不堪。于是在不断的吵闹声里,她沉沉睡去。 入睡之前,一个莫名的想法出现在她脑海里,那位大江神灵,是不是早就来到朝堂,看着一切的发生呢?江笙永远不会询问,她只能将这些埋在心里,烂在时间里。 不知多久,她再次转醒,睁开眼睛,眼前的是一位少女瘫软在地,身子倚靠墙壁,正满脸恐惧地看向一位俊美的男子。 “江二狗?这名字确实有些配不上你了,江笙,既然她是你的人,你替她取个新名字吧。”江离看向新上任的江皇,依旧是那副不怎么改变的笑容,但似乎因为刚刚的满足而心情不错,当下正说道。 江笙看向畏畏缩缩的少女,又望向江离,心中百感交集,她这位江皇是不是她已经是完全没有意义的事情。她无需关心其他的一切,甚至只要能请求得了老祖就行。 不知不觉中,她的脑海里又想到了以前的那些江皇,心中隐隐明白了什么。 “你还是不要学那些东西吧,不然我就要换一任江皇了。” “不敢,我定当竭尽全力避免成为他们。” “那么,你以后会怎么对我?使唤来使唤去的?还是敬诺神明?”江离的眼神依旧没有变化,可是江笙周围的空气似乎为之一凝。 濒死的压迫感席卷江笙全身,她从心中升起恐惧,那是镌刻在生理的本能。无论身体如何使用手段,都无法克制与舒缓分毫。 是想要杀她?江笙没办法知晓面前男子所想,人生不过十数载的她无法窥视无尽岁月的积累与想象。她根本想不明白面前的神灵要做什么。 然而似乎只是试探,亦或是玩笑,江离收起威压,一切烟消云散,平静如初。他轻抚右手,笑着对江笙说道:“说说看,你要为她取个什么名字?” “呵——唉——呵,我...就...给她取名不惑吧,江不惑。” “不惑吗?随你,若是还有其他问题,就去祖地找我,至于这些人的死活以及他们背后的势力,你大可无需去管,自有我善后。”江离说完,就消失不见了。 而江笙好似死里逃生,浑身湿透,低着头,根本不敢与那神灵对视,此时忽然放松下来,刚恢复没多久的身体忽然软了下去,再次昏迷。 再次醒来,她浑身有些酸痛,脑袋晕乎乎的,不过隐隐感觉有什么东西托住她的脑袋。 举身四望,一位有些瘦弱的少女紧靠着她,久久不语。江笙仔细打量,少女面黄肌瘦,脸色蜡黄,却无一丝灰尘侵染,相反十分干净。打着几个补丁的衣服上松松垮垮,不过是有些泛白罢了。 江笙托举起她的头,眼中闪过一丝愧疚,不过转瞬即逝,立马换上一副笑脸说道:“你饿了吗?,朕带你去用膳吧,作为朕的贵妃,无需担心其他,来吧!” 江笙拉着江不惑的手,午时已到,今天,光亮的朝堂干净的过分。没有往日的喧嚣与吵闹,一位少女牵着另一位的手,走向一片白昼。 大江祖地,光线昏暗,江离快要躁动的右手随着时间的流逝而不断平缓,他看向安静下来的右手,神色一凛。将它整个扯了下来,细小的血珠悬浮在空中,久久没有落下,似乎想要回到身体里。 江离看着这些血珠,只感到一阵厌恶,念头一转,那些血珠就化作无数灵尘消散在空间里。 第103章 戛然而止 混沌外,鸣雷天。 “姐姐,你,你……”李梦婷泪水划过桃红的脸颊,是喜悦,是抱怨。一条肥大的龙尾蜷缩在一起,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 “梦晓小姐,下次还是不要用这个来开玩笑了。”刘长青如同大赦,同时心中也对“龙”这一修者种族加深了印象,至于好不好,那就不太好说了。 慕天歌轻抚额头,听完龙女姐姐的话语,她心中也感到似乎被耍了,不过没有什么可说的,毕竟人家还可以读心。 “难道这不有趣吗,为什么都想着那些有的没的?”李梦晓平静的语气说出这种话来,不难发现她的兴奋与期待。 而被她作弄的三人心中无奈,又不好说些,想些什么,只得沉默应对,把一切交给时间了。 李梦晓眼见久久没有回应,心中明悟似乎有些过头了。当下也无其他架子脸面,连连道歉起来。 听着没什么感情的道歉语气,慕流刘二人失语片刻,还是接受了。毕竟,她确实做不成什么语气词了来。 “小妹,这些给你,你就替我带她们去城中好好招待一番,剩下多少就全当你的赔礼了。”李梦晓拿下发箍,一束爽快的马尾披散开来,整个人更加柔和与清冷。 她拉着李梦婷的右手,将发箍带了上去,那发箍随着李梦婷的手开始不断变换大小,而后化作一只玉镯吸附在她手上。 不久,见气氛还是有些尴尬,识趣地离开了。 龙女虽然心中委屈,可自己试错在先,更无理由反驳姐姐的要求,只能答应下来,带着慕刘二人一起到一处修者集聚的城池里闲逛起来。 “嗯~额,你们听到了吧?”李梦婷揉搓着小手,神色尴尬的来到慕天歌面前,一时间脑中冒出许多称谓,想起先前自己的种种行为,却是不知道要拿哪个叫出口来。 “听到什么,谁听到了?刘长青,你知道她在说谁吗?”慕天歌仰望星空,怎么看不见一个人?当下好奇地问刘长青。 “嗯,不知道,或许是其他人,毕竟我们都有名字。就连传说中的人祖都有许多名讳,若是不说明,谁晓得她在说哪个?” 二人一唱一和,龙女小手搓得通红,脸上也不知不觉地变得红润,一条龙尾蜷缩得更紧了。 空荡的房间里只能听到龙尾发出的吱嘎声,以及慕刘二人的一唱一和,周围水声潺潺,却显得格外宁静了。 李梦婷不像她姐姐那般直爽,语气扭捏,低着头,近乎微不可察地小声说着:“慕天歌,刘长青,对不起,我们走吧。” 那么要走吗? 慕天歌牵起龙女的小手,俯身说道:“就请李梦婷小姐带路了!”声音温柔,如浴朝阳。 吵闹过后,正式上路,跨过透明的波光,就进入了深蓝色的海水,李梦婷的尾巴忽然缠绕上慕天歌的手上。 “?李梦婷!你!” 随着周遭的海水依附于慕天歌身体的表面,却没有带来一丝压力。她似乎明悟了面前的龙女是如何把她从深海里带出来的了。 “抓紧我的尾巴,不要松手!”李梦婷撑开一片海域,朝着背后的慕天歌继续说道:“记得遮住眼睛,等会有些刺眼。” “嗯!”慕天歌微微眯眼,视野变窄。但也看不了什么东西,只因身处海底,本就是寂静无光,那还能看见什么呢? 不过还是可以感觉到一些东西的,要说是什么,就像闭上双眼却能微微感觉到目光如炬,如同烛火一般照耀在身前,摇曳不定。 “李梦婷,我们上去了吗?”慕天歌闭着双眼,询问道。 “没有,还有一会儿路!谁叫你们潜这么深的,一股脑冲进这么远,要不是我在附近,你们就,哼哼~” “额……”慕天歌默然。 “既然路程长远,梦婷小姐能说说一些故事来打发时间吗,比如龙祖之类的。” “噢?刘长青,你想听我祖先的故事?” “想。” “那你求我,说不准——” “求你了。” “……你还真是…” “梦婷小姐说话要做数的吧?” “罢了罢了,反正不是什么秘闻,说于你们听也无妨。”李梦婷清了清嗓子,故事缓缓而来。 “龙祖,是世界上第二条龙,他有一位兄弟,同样与他一起诞生于混沌中。当时天地未曾分明,域外皆为无物,无所不有,无所不无。” “龙祖的兄弟不忍寂寞,化作日月星辰,星河宇宙,于是混沌中有了一个个小世界,世界有天和地,也有生灵与万物。” “龙祖尚且年幼,不过劈星倒月,未能帮上分毫。而龙祖的兄弟在化道前告诉龙祖,修行尽头名为通天,通天之后即可掌握时间万物,复活自己不在话下。”李梦婷说完,眼神期待,嘴角微翘。 “然后呢?”刘长青问道。 “啊?你真……算了。龙祖早就在不知道多少年月前就通天证道了。完了。” “没了?这么短?”慕天歌疑惑道:“那他到底有没有通天呢?” “不知道,反正我龙族亿万来领地几经变迁,话语说了一代又一代,谁知道他有没有通天呢?” “那你姐姐还用他的话来压你?” “哈哈,谁能保证龙祖没有说过那些话呢?谁又能知道他真说过呢?反正我家族长天天拿龙祖当传话筒,指不定她说得比龙祖说的话还多呢!” “万一你家族长说不定真听过龙祖的话呢?” “肯定没有!她是我姑姑,我还能不知道吗!” “倒是我多虑了。”慕天歌睁开眼睛,早已能望见那片蔚蓝色的天空,以及周遭几朵白云。 真庆幸,自己再次活了过来。脱离海水,再次感受到周围流动的海风,只觉神清气爽,心中有感。不过一时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好。 龙女识趣地松开龙尾,站在一旁,迎接新生的人总是要留些时间给她的,这是她的权利与自由。 一刻钟后,悬浮在波涛汹涌的海面,慕刘二人终于缓过神来,转身看向龙女,走向新生。 第104章 龙城 “终于!你们随我来吧。”龙女双手叉腰,一对鹿角和那条肥硕的尾巴化为无形,整个身体变作一位童女,样貌不过十一二岁的样子。 此刻正站在慕天歌面前,催促道。 “我们要去哪?” “龙城!龙祖通天之地!” 李梦婷飘在前方带路,伴随着咸湿的海风以及浪涛,她开口解释:“之前不是说过龙祖通天吗?据说祖龙特地挑了个地方,广邀其他修者前来观摩,而后在众目睽睽之下通天成功!” “唉?可是梦晓小姐之前不是说祖龙通天不过是传说吗?而且没人知道它是否通天了没有。” 李梦婷转过身来,笑着说道:“确实如此,这个通天之城不过是噱头,况且我们龙族领地多变,怎么可能找到那地方?但只要忽悠了那些新生的修者来到此地,何愁没有修炼的资源?如此就有了这座城,虽比不上沧澜,但还是有几分名气的。” “你这样告诉我们这么重要的事情,不怕你姐姐打你吗?”慕天歌说疑惑问道。 “额……我们是朋友对吗?” “不是。” “唔~好绝情,明明辛苦救下你们,却没成想如此薄情寡义~” “我们当然是朋友了,梦晓小姐。” “咕~只有一个人是吗?” “额……算了,是朋友。” “那不就成了,不要泄密就是。”龙女枕着双手,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似乎心中很满意。 不过说到沧澜,想起沧澜,她还是开口问:“你们应该也是从沧澜来得吧?既然姓柳的给了你们这块玉牌,那你们能说说那姓柳的最近怎么样了?居然这么久没有来看我。” “她……”慕刘二人一时沉默,脑内不敢想象柳天青的下场,龙女自然也无法得知什么,只是疑惑她们为何思绪开始杂乱起来。 「难不成,姓柳的竟也学起我这么戏耍二人?真是的,难怪会吃瘪,原来是姓柳的预先试过了。」龙女心中想着,面朝慕天歌,依旧漫不经心地样子。 而面前的慕天歌脸色凝重,转而犹豫,最后失神,她们不知道该如何说出那些话来,可是沧澜惊变不过近几天的事情,李梦婷迟早会知晓的。 那,该如何让她好受些呢?想到这里,二人脑中纷飞的思绪有一个瞬间同时想到的沧澜的一切。 不过一个失神,慕刘其中一人心思里的东西被读取到,龙女知道了一切的真相,可她依旧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只不过鹿角以及龙尾不知什么时候显化出来了。 “李梦婷?” “梦婷小姐?” “怎,嗯咳咳,怎么了?”龙女声音似乎有点沙哑,理了几遍才顺好嗓音。 “你尾巴和龙角显化出来了!”慕刘二人异口同声,相似的一幕出现在龙女眼中。 “……是这样啊。”龙女过了许久才回答着,而后转过身去。随着她的转身,鹿角与龙尾逐渐消失不见,旅程不算短,一路上李梦婷却再也没有主动说过话了。 跨过山水,走过混沌,于此界另一方,另一个小世界中,就是龙城所在了。 这城市的名字倒配的上自己的,因为从远方看去,真如同一条巨龙盘旋在高天之上,龙首在中心,身子蜷缩着。而那一片片龙鳞却是大小不一,可十分整齐的房子。 “真是气派!”刘长青感慨一句,初入此界时,就能在高空远远看不见世界的边境,而硕大的城市却可以立刻在海面上瞧见。 “确是如此!”慕天歌回应一句,转过视线,却瞥见李梦婷依旧漂浮在她面前,可是心情有些低落。 慕天歌心中有数,慢慢走到龙女身边,开口问道:“接下来,我们要去哪?” “啊?哦...去,去...。”李梦婷并未察觉她的靠近,吓得一个激灵,脑中思绪纷飞,却始终找不到一个可以应付的答案。心中不感焦虑,因为尽是悲哀。 “不如我们就休息一天吧?恰好我也有些累了。”慕天歌提议着。 “阿……那好,我们就休息一天吧,刘长青呢,你也要休息吗?”杂乱的思绪七上八下,她嘴里忽然冒出这样一句话来。 “嗯?我?我自然也是要休息的。”声音不紧不慢,刘长青观察着外界的龙女,心中有了猜想。 “那我带你们去休息吧,跟我来。”龙女并没有预期中的行动,似乎空不出心思来读心,如此举动,让慕刘二人确认下来。 可谁都没有拆穿。 走了许久,就到了城中一处旅店,说是旅店,也可是客栈,样貌古朴,内饰整洁,不过几张桌子,几条凳子。可是人来人往,不见停息。 李梦婷直直来到店家面前,快速交代几句话后,就一个人上楼去了,于是便让店家领着慕天歌,开始介绍情况。 “这位客人若是想要些灵食,尽管吩咐,那位大人说了,您的一切消费由她来买单!” “灵食……还是不用了。我刚到这龙城,未曾知晓什么情况,能否为我说说这龙城?” “当然,但有些机密的事情,小人也不知道,若是没帮到大人,还请海涵。” “无妨。” “据说这龙城是祖龙通天的地方,当初此地被祖龙他老人家看上,定是埋下了什么秘宝传承,而距今已有上千年的时间了,却是无人找到。”店家看着神色古怪的慕天歌,顿了顿,问道:“客人,我可是说错了什么?” “……没有,只是我,额,只是在下新生不久,对时间没什么感觉,未曾想祖龙随便一个通天之地,就有如此悠远的历史。” “不瞒客人,我当初也是如此,吓我一跳,刚化形没有多久,就遇上这事,心中也想着若是自己得了祖龙的传承,说不准也能逍遥一方了。” “我等修者不知饥饱,不懂寿尽,本就是逍遥一方了,店家何须如此。” “唉~话虽如此,可是天地广阔,有修者在头上,就总想要踩几脚下面的修者,变强不过是自保罢了。” “是这样吗,那店家可否再回答在下一个问题?” “何事?” “何为通天?” 第105章 隔阂 刘长青说出心中所想,之前他就想要问问李梦婷何为通天,可是不好意思开口。毕竟在人家伤心时说出这种话来,实在太没有教养了。 而眼下,店家听到刘长青的询问,没有停留,似乎只是在述说常识一般道:“这个却是难为客人了,但这也不是什么秘闻,客人听听就好。所谓通天,就是修者修为直到极限,隐隐超脱天地混沌,而后破开虚无,去到别处的事情。通常来说都要破开天空,久而久之,估计大家都叫通天了。” “久而久之?难道有很多人通天吗?” “额,这个就不知道了,我听过几个修者的通天传说,后面的事情是我瞎猜的。”店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一头红发在空中飘荡,十分洒脱。 “道友说得也有几分理,毕竟大家都是约定成俗了许久,又不肯向其他人解释,道友说出其中缘由,说不准就是了。” “是了,我就说是嘛!那几个人还说我的不对,唉!不识好歹。” 交谈过后,恰好到了房间门口,店家叮嘱几句后,就离开了,空荡的房间里,只剩下慕刘二人。 “慕小姐,李梦婷小姐是不是已经知道了沧澜的事情?”刘长青明知故问,心中愧疚让他装傻充愣,但却无时不刻折磨着自己。 “或许吧,不过我还是觉得以柳天青的道行,肯定能活下来,但李梦婷太过担心朋友也在所难免吧。”慕天歌安慰着,心中依旧对她们的存活充满信心。 而在刘长青闪回的记忆片段里,他看见了,白龙叼绣球,水珠附龙鳞。记忆,是欺骗?亦或是臆想?明明自己没有经历过,可刘长青能从心底里清楚,这是真的,的的确确发生在沧澜。 他沉默着,不知该如何是好。 “刘长青?你在想什么呢?说出来我来帮你想!”慕天歌的话语伴随着耳旁,温暖,令人不舍。 可一切超出预计,刘长青再次将一切深埋,笑着说道:“我在想,我们要不要再去试试灵食,毕竟各有千秋,说不准这家店里就比较好吃呢!” “哈哈,你可真是嘴馋,等会你先尝尝,味道如何再说于我听。” “这东西,还是要自己试试吧?” “不不不,前车之鉴后事之师嘛!” 气氛活跃起来,伴随着残阳落日,所幸一切都还有机会,一切都还是未知,一切都是富足且幸福。刘长青只希望,微小的幸福一直持续,哪怕幸福残缺又诡异。 大江皇朝,御膳房内如火如荼,那些御厨们不知世上政事,不明外界联系,只知道能伺候好上面的主子,自己衣食无忧就好。 江笙拉着身后江不惑的手,坐在一旁等待,江不惑的手热热乎乎的,时常让江笙想起自己还不是江皇,那依偎在母亲怀里的时光。 南方的冬天总是冻手,母亲时常趁着空闲的时候,两只粗糙的大手裹着江笙的小手,轻轻揉搓着,带来片刻的温暖。 母女二人就在大雪的门口,等待处理完事的父亲提着些许小菜,踏着皑皑白雪走到身边来。 当然,母亲的暖手效用比不过绫罗绸缎,父亲的小菜也比不上御厨的山珍海味。可是江笙就是喜欢,仅此而已。 她回身看向江不惑,或许是打击太大,她始终一言不发,只是任由江笙带路,像一具提线木偶。 江笙并不知道如何去安慰失去至亲的少年,因为在她遇见这些事情的时候也不会比现在的少女好上多少。可无论当时多么悲痛,生活总还是要继续的。 江笙想着,自己能做到的最大努力就是在江不惑度过漫漫悲痛时,肚子饥渴时,自己给她准备好的吃喝。因为她也这样过,所以才会如此吧。 宫里的御厨总是十分迅速,没一会就端上来一道道美味佳肴,江不惑自然是没心情吃饭,可肚中又饥饿难耐。 江笙知晓,但并没有拆穿,毕竟人总是要吃饭的,这并不奇怪。 她只是把江不惑的手握住,静静看着她,陪她一起等待。 或许过去很久了,因为面前的佳肴御厨温了一遍又一遍,但似乎又没有多久,江不惑看向江笙,似乎未曾改变一刻。 伴随着星河悬挂,圆月将出,江不惑终于动筷了。 一夜无话,慕天歌乘着朝阳渐渐苏醒,她已是多日未曾睡过如此好觉了,当下身体拉直,浑身舒畅。 正自安神时,一阵敲门声传来。 “请进。” “差不多我们也要出去吃饭了吧!今日我特地规划了几处好地方,那里有不可多得的灵食!”尚且稚嫩的声音传来,是李梦婷,那个龙女。 “你……不,我们走吧。”慕天歌答应下来,随着她一起出门。 龙城不愧是不弱于沧澜的城市,或许是因为新生的修者也不少,且占据主流。各式新奇的小物件以及各式各样的美食数不胜数。 而当下李梦婷领着二人来到一处火热的摊位,那摊位有着刺鼻的臭味,隐隐能听见滚烫的油滋滋响。 “你们先在这里排队,我去别处买另外的东西。” “唉——等会——”慕天歌的话没有说完,李梦婷就自个飞走了,而现在她站在队伍后面,神色有些紧张。 她没钱 也不知是有意无意,那处摊位的老板手艺极好,在她面前的长龙短时间竟然少了大半。 「额,应该能等到她回来吧。」慕天歌心里想着,不断安慰自己,可是面前的队伍忽然有了什么术法一样,陡然间又少去大半,而她面前只剩下两三个修者了,甚至能够听见热油沸腾的声音。 「快点回来啊,唔~刘长青,怎么办啊!」慕天歌想到一半,忽然发觉某人一路上几乎都没有说话。 “慕小姐,上次不是还留下一笔灵石吗?我们没必要着急。” “是吗?什么时候?” “……你不记得了吗?柳天青小姐给你的,说是了却因缘。” “是,吗?” “……记不起来也没关系,让我来吧。” “不用,如果真有的话,我应该放在这里!”慕天歌心里说着,手中撕开一道小裂缝,那里面躺着她所有的家当与财产,而一只布袋正静静悬浮在那里,正是她要找的目标。 “原来是它!不过,刘长青,你为什么感到伤心呢?抱歉,我做了什么让你难受的事吗?”慕天歌感受到脑海空间的异样,轻声问道。 第106章 沉默 “没有,只是...” “只是什么?说出来或许会让你好受些,是我忘记了这件事情吗?说来确实有点奇怪,我明明不会忘记的。”慕天歌说着,沉入心神,细细感受刘长青的想法。 “慕小姐,别这样,求你了...”刘长青祈求着,不知为何,他脑中总是想起沧澜的后续,那血腥沉默的真相,就像一块巨大的石头按在胸口,他没办法忽视,没办法逃避,却也没办法想出什么计划来挪开一样。 沉默又被提上心头,如同本能。 本该不一样的。 慕天歌听见刘长青的话语,没在说话,停下的感知,手中拿着灵石,趁着摊主前方恰好排到她的时候去买小吃了。 或许这就是沉默者的结局吧,矛盾又别扭地将自己推入深渊,直至世界黯淡无光。 时间好像尤为难熬,起码对于刘长青而言是如此。 忽然间,感官传来一阵炙热,是嘴巴。它感到什么热热的东西递了进来,紧接着的,就是一阵难以言明的味道,辣?咸?刘长青都能感觉到,并且十分美味。 可美味中,鼻中又传来一阵恶臭,十分奇怪,在近乎相互不融的两种感觉下,那口中的美味似乎别有一番滋味。 “刘长青,虽然不知道你在难过什么,但先吃饭吧,这个东西却不能辜负了!”慕天歌嘴中咀嚼着那块黑色的,方方正正的,豆腐? 源源不绝的味道以及臭味传给刘长青的感官,或许用处不大,但似乎又挺重要的。刘长青的心思渐渐不再留取在沧澜的后续上,而是慢慢移开,一切似乎有了明目,可最终还是会回到起点,变成发呆,仅此而已。 “唔~没想到那处摊位人更多,我没有迟到吧?”远处的龙女手中端着一个食盒,小跑来到慕天歌身边,拉下她的手,猛吸一口那散发着恶臭却又美味的灵食。 “嗯~还是这个味道!”没有客气,龙女直接上手拿出一块放进嘴里,快速咀嚼着。 “你买了什么回来?”慕天歌询问道。 李梦婷拿出手中的食盒轻轻打开,里面飘出一阵异香,似乎是某种糕点。 “额...现在吃糕点,不太好吧,不怎么搭。” “不试试怎么知道?”龙女说着,从中拿出一块白色糕点,带着异香吃进嘴里。 “如何?” “不错,我以前都没有这样做过,哈哈哈...\"声音伴随笑声戛然而止,逐渐沉默。 “李梦婷?” “我们继续吧!还有许多未曾吃过的东西呢!”龙女说着,拉起慕天歌的手,又跑向别处。 她似乎很有精力,几乎没有休息,一家接着一家,从龙城东头一直吃到西头,总是把奇怪的东西一齐混着吃,那些夹杂着酸甜苦辣,各式味道的东西真会好吃吗? 慕天歌不知道,心中担忧着两个人,一人沉默,一人强颜欢笑,自己却帮不上什么忙,无力感油然而生。 “慕小姐——” “慕天歌——” ‘无需自责’几乎是异口同声,不过一人在外界,一人在内心。 “额...突然间这样,还挺和谐的。”一时间,慕天歌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了,但难得有点突破,还是硬着头皮说道。 “。。。” “...” “怎么了?” “没什么。” “没怎么。” 交错的时间重叠在一起,产生难以想象的有趣后果。不过结果的缔造者不怎么开心就是了。 “刘长青,你也无需自责,错不在你,或许每位修者的旅途各不相同,柳天青没准还活着,那家伙命硬的很!”李梦婷安慰着也不怎么开心的刘长青,他似乎一直很自责,却把自责的原因归咎于自己。其他的李梦婷读不出来。 “谢谢,我只是难以走出来,需要一些时间缓解。”刘长青回应,难以扫除心中阴霾,只能控制自己尽量空想,保持沉默。 “...那,李梦婷。今天就先这样吧,我也有些累了,回去休息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见气氛平静得诡异,慕天歌提议道。 “...嗯,明天你们再来找我。我就在你们上面那间房间。” “嗯,好的,明天见。” 一个时辰后,慕天歌飞回客栈,径直上楼,回到房间,紧闭房门。 她静静端坐在床边,只是看着即将沉下去的夕阳,没有说话。 “慕小姐,抱歉,我只是有些害怕...”刘长青诉说着,他不喜欢慕天歌这样因自己而沉默,这种沉默会让他没来由的害怕,害怕再也没有了慕天歌的声音。 【倘若慕天歌执意要知道一切,那么我会告诉她的。】 刘长青心中想着,静静感受平静,他也有些迷茫自己究竟在害怕什么了。 “刘长青,没必要哦!我相信你,应该是让我知道了就不太好的事情。有你做支撑,我很安心。”慕天歌闭上双眼,她并没有去窥见刘长青心里在想什么,也没有让刘长青说出一切,让事情明白些。 【或许,有时候,不那么明白也行。】 忽然间,一句温柔的女声回荡在慕天歌脑海里,又是姐姐。很相似,只不过自己从受教者变成教导者,很奇特。 时光如梭,白驹过隙。有些事情只是需要时间来磨合,而她们有这个时间。 大江祖地,是大江的禁忌,却并不为人所知。 只因大江皇室对外宣称是埋葬了某位先人的地方,除了江皇祭祀,谁都不可进入其中。 当然,时间长河中从来不缺乏胆大之人,据说许久以前曾有人想要盗取财物,擅自进入其中,结果不久就疯疯癫癫地出来了,说是里面藏着什么怪物。此事当时掀起了一阵不小的风波,不过被当时的江皇镇压了下来,也就渐渐平息了。 而不久前文武百官集体暴毙,其中波及家属亲人,有好事者旧事重提,将大江祖地的传闻重新搬到台面上来,惹得京城鸡犬不宁。 其中似乎有人默默引导方向,矛头直指现任江皇——江笙。 第107章 满城风雨 “你听说了吗?大江祖地的事情。”一个人影靠了过来,依附在另一个人影身上。 “什么事情?”回应的另一位人影轻抚面前可人儿的发丝,柔声道。 “据说大江祖地孕育了一个怪物,呼风唤雨庇佑大江万年不朽。” “做好事怎么能说是怪物呢?” “还没完,那怪物的付出不是没有代价的,据说大江近些年的灾害就是它引出来的。” “这怎么会呢?大江据记载已有万年历史,本就会碰上一些灾害吧,这只是偶然。” “这绝不是偶然,据说有个怪盗前去大江祖地求财的时候,发现这个怪物,它已经不满足现在的胃口了,连文物百官都吃了大半,连其后面的亲人更是全部惨死,现任江皇怕是不满这样,估计要那怪物吞了大半的大江!” “嗯...这样的话,确实江皇的失职呢...” “嗯?” “怎么了?” “你的声音怎么不男不女的,是伤了什么风寒吗?”一位人影从依偎中慢慢起身,看向另一道身影,只见另一人一身黑袍,样貌俊美,嘴中含笑,正用修长的手指撩拨面前少女的发丝。 又听见那道俊美的身影开口:“你不是很累了吗,休息一下吧。” “我?不...确实,我有些累了。”少女脸色绯红,右手半掩着脸,顺着面前俊美人影的双腿顺势躺了上去。 躺上去的时候,少女在想些什么呢?或许是明天,或许是今天,亦或是面前的那位俊美身影,为何不认识她,心中却充满好感呢?答案或许永远都没有了吧。 随着摇曳的黄色烛光忽然熄灭,万籁俱寂。 “怪物吗...”黑暗中一道声音独自响起,轻轻回荡在寂静的京城里,不久就烟消云散了。 翌日,大江京城出了一件大事:一位绝美的小姐醒来后就一直叫嚷着自己梦见了一位俊美的,俊美的怪物? 一时间,京城人心惶惶,大伙聚在一起讨论起来。 “这小姐是怎么回事?生的如此华贵的家庭里,难不成没见过男人不成?” “去你*的,你想男人想疯了?” “我怎么就不能说这小姐,她是你什么人?你是她养的狗?” “你才是我养的狗,发起疯来乱咬人!” “你**的” 说话的两位架在一起,吵闹声响彻整个酒馆,许多人以他俩为中心,空出一块地来,都饶有兴趣地观望着。但这注定是闹不起来的,随着时间的推移,二人剑拔弩张,却又有一人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大叫道: “各位各自退一步吧。” 众人循声望去,一位面生的贵公子伫立在那里,旁边的人群很识相地又让开一个地方。 见气氛凝重起来,那贵公子撑开一面扇子遮住大半的脸,说道:“我是自小就在那小姐旁边居住的,所以知道一些不太好的事情。”众人心中的好奇被勾了起来,人群开始嘈杂。 “切!看你这模样不似京城人,你怕不是特地来消遣大家,故弄玄虚!”架着的两人中,其中一位大声说道。 “我何须消遣你们,图你们什么?对我有什么好处?爱信不信,我就走吧。”说着,那人就转过身去,拨开人群,就要走了。 嗯,没人挽留。 “等等等等!公子留步,还请告知一下是什么事情!”终于有人忍不住好奇,向那贵公子喊了一句。 见此,贵公子长舒一口气,顺势停了下来,缓缓说道:“昨晚我睡觉起夜的时候,远远听见了那家小姐的房间传来声音。” “什么声音?” “轻微的嘶吼,与吃东西的声音。似乎还有缠绵的声音。” “嘶——” 听到这些内容,原本没有兴趣的人也渐渐围了上去,人数只多不少,大家互相讨论着,有些坏笑出声,有些则羞红了脸,但人群仍旧水泄不通。 终于有人按耐不住,询问道: “然后呢?” “然后,我就趁着月光,爬上墙头,隐隐看见了一个黑影在房间里不断起伏。等我想要仔细观察的时候,那黑影忽然停止下来,跳上屋顶,顺着一个方向跑了。” “顺着那个方向?” 贵公子没再说话,只是看向大江皇宫,一切不言而喻。 于是人群又开始沸腾,就像一块小地方挤满了鸡鸭一般。 而这个传闻,不过一时三刻,就传满了整个京城路过街上的行人总是会不由自主地看向皇宫方向,是害怕?还是怨恨,就不得而知了。 大江朝堂,此刻江笙愁眉苦脸,偌大的朝堂只有寥寥几个官员,勉强运转大江秩序。 祖爷爷那一次,下手太快,太干净了,现在的江笙几乎无人可用,对于大江的情况一概不知。在后宫不乱政的大江,就连太后都比她有处理政务的经验。 但又有什么办法呢?当时不出手,现在就没有她这个江皇了。 她看向堆积成山的奏章,里面充满了欺骗与虚伪,光是看见一位官员写了万字的请安词,里面夹着洲县的治理情况就让江笙头痛不已。更何况,这是两天前的奏章,近些天的没有人,所以呈不上来。 【唉~,应该留一些人的,冲动了。】 尽管心中后悔,可又无可奈何,看着零落的几个官员,江笙近乎要绝望了。 就在这时,一位身穿华贵衣服的少女躲在正门旁边,正偷偷朝里看着,她正是江不惑。 江笙瞥了一眼,愁眉舒展,对着那位少女道:“进来吧。” “殿下不可!先皇口谕:后宫不乱政。贵妃娘娘不能来到朝堂上的。”一位大臣立刻出声阻止。 “后宫不乱政,那也要有政可乱,现在朕不知大江兵马几何,国土何如,百姓之安危都不可知,还有什么可以给她乱的?” “可这...” “就这样吧,我意已决。” 江不惑听完二人的对话,才小跑来到江笙身旁,站在旁边看着她面前的奏章,眼睛有神。 “你看得懂吗?”江笙顺势空出一半位置,邀请她一起坐下。 江不惑摇头,接着说道:“我...听过爷爷说这些事,我可以,帮你。” “帮我?”江笙笑了笑,而后想起自己的出身,以及江不惑的出身,又想到江明这位老臣的手段。 「或许,她比我更适合做江皇。」 脑中的答案一闪而过,久久不散,江笙没太在意,叫旁边的侍女拿来一个凳子,让江不惑在坐在一旁,给自己建议。 而不知为何,江不惑似乎天生就是干这个的,万余字的奏章,瞧一遍就了解其中重点,且查漏无缺。 对于朝堂缺少那些官员职位一清二楚,不过一个早晨,就让江笙处理完所有堆积的政务,还选拔出了一批人来填补空缺,尽管还缺不少,但已经可以勉强运转起来了。 一切似乎都有了眉目,直到下午,那位刚上任的京城治理快速跑到江笙面前,慌慌张张说道:“殿下,大事不好啦!” 第108章 迷茫 “什么事情,如此慌张?慢慢说,不着急。”江笙连忙将其扶起。 那位新上任的京城治吏哭哭啼啼,又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让江笙好一阵疑惑。 等了一刻钟那位官员口中才勉强说出话来:“殿...下,现在京城到处都在说大江祖地孕育着怪物,说...说...”官员不敢往下说,眼神闪躲,不敢直视她。 “说什么?尽管说出来,我不会责怪你。” “他们说是殿下无德,不顾百姓,肆意妄为,让那位庇佑大江的怪物不满,要殿下退...”官员又不敢说了,江笙一阵恼怒,但还是耐着性子问道: “退什么?” “退位!殿下,是臣罪该万死,治理不当,惹出这种事情来,还请殿下息怒,要怪就怪我吧。” “...你没有错,先退下吧...朕...有些累了。”江笙看着那位大臣离去的背影,而后遣散随从,自己慢慢走着。 两道身影皆现落寞,但那位更幼小的,为何如此摇摇欲坠? 江笙漫步在花园里,走过万花丛,走过假山秀水,走过寂静无人的过道。 她在想什么,没人知道。只是不知不觉中,她来到了后宫,江不惑的寝宫。 似乎心有所感,江不惑也正好从宫中走出,她看向江笙,疑惑且关怀。 “怎么了?你看起来不太好。” “朕...我...似乎被他们嫌弃了。” “嫌弃?先进来吧,和我说说。”江不惑走近江笙,矮一截的身子支撑着她的身体,慢慢将她扶向寝宫。 一刻钟后,江不惑从才断断续续的语言中提炼出事情的真相。 江笙后面,不,整个大江后面有一个东西,趁着大江人员紧缺的时候,在窥视江笙的性命。 事情麻烦起来了,因为民怨已经被激起了来了,在现在大江缺乏人手的现在,几乎没办法应付这些风言风语。 江不惑抚摸着腿前枕着的人的面庞,思索对策。 【武力镇压?不行,大江京城里没准有某些士兵的亲人,面对更弱的皇权,选择几乎毫无争议。】 【罪己诏?没用,后面的人肯定会推波助澜。那还是......】 很久很久,她都没能想出任何一个可行的方法,而静谧的寝宫似乎格外阴冷起来,让江不惑逐渐感到寒冷,无力。 【爷爷,我该怎么办?】江不惑脑中冒出这个想法,可惜无人回应。对于一个尚未成年的童女来说,现在的情况明显超标了。但并非没有选择的余地,似乎是有意无意,大江祖地在她面前正闪闪发光。 “殿下,你还有一个选择,去祖地,直接求那位祖爷爷。” “嗯!好主意!你陪我一起吧。”江笙猛然坐起,一副惊讶的表情。她看向江不惑,自己的贵妃,似乎很兴奋,很,奇怪? 江不惑看着奇怪的江皇,心中疑惑,一时间没想到她为何如此兴奋,是因为有解决方法了吗? 来不及思考,江笙的话忽然插了进来:“我们走吧!” “嗯...” 没过多久,她们来到大江祖地,这地方依旧那副阴森的样子,似乎阴霾从古至今就是如此,永远不散。 二人走进祖地,来到江离面前,他悬浮在空中,眼睛紧紧闭着,似乎睡着了。 可江笙知道,像这种神灵没必要睡觉,他或许只是在考验自己。 于是她拉着江不惑的手,在一旁默默等待着,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片刻后,江离悠悠转醒,似乎早有预料,他望向站在一旁的两人,笑着开口:“找我何事?” “...祖爷爷,近来大江似乎有些风声...” “嗯,我知道,是在讨论你的吧,要不要我替你解决他们?只要你开口,整个京城也不是不可以的。”江离毫不在意地说。似乎那副带着笑容的面孔下,藏着暴虐狡诈的灵魂。不过他又很快补充道:“当然,不是杀了他们,我没那么无聊。” “祖爷爷,我其实想要——” “这种事情还是不要说了,你才是我指定的人,其他人都不是。” “......我知道了,那祖爷爷,为什么是我?” “为什么不是你?你有大江皇族的血脉,就有继承的资格,再加上我的支持,当然是你。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有我呢。”江离把后面一句话咬得极重,依旧是那副表情,看着底下二人。 “谢谢祖爷爷,那我先去处理事情了。” “...去吧。” 得到江离的允许,江笙拉着江不惑的手缓缓离开此地,似乎一无所获,总是如此。 江不惑只感觉那位神秘的生灵并不在乎谁是江皇,谁掌握着大江,在他眼中,有着不满与欲望。 这样想着,手中传来疼痛,原来是江笙的手不知不觉中握得太紧了。她似乎很紧张,很气馁。 “殿下?您在担心那些风言风语吗?没关系的,总会好起来的。”江不惑安慰道。 “我...嗯。会的,会好起来的。”江笙松开握住江不惑的手,她迷茫,不解,害怕。 但她不知道的是,正是这样,那位神灵才会选她担任江皇。 当一切矛盾都被激发,即是清洗,也是盛宴。这对大江与江离来说,都是如此。 龙城,不久前总算迎来了新的一天,慕天歌早早起床。昨晚刘长青又替她修炼了一整晚,这龙城的灵力虽不如沧澜,但胜在能见星空,修炼起来倒也有效。 “刘长青,你还好吗?”慕天歌轻声问道,她不明白为什么刘长青要主动提起要修炼,真是奇怪。 “嗯...感觉不错,慕小姐,我们去找李梦婷小姐吧。”刘长青回答着,或许是沉浸于别的事情会让他不去主动想起沧澜的结果,一夜下来,精神还算不错。 “嗯,我们走吧。”慕天歌得到回应,不再犹豫,推开房门朝着楼上走去,轻轻敲门,无人回应。 “额...不是说让我们来找她吗?怎么不见应答?”慕天歌奇怪地自言自语。 “或许是还没有起床吧?话说回来,梦婷小姐也需要睡觉吗?” “嗯...按理说不用,只要稍微修行了灵魂,一般都可以不睡觉。” “那她在做什么?” “呃...算了,直接进去看看吧。”慕天歌说完,一把推开房门,里面空无一人,连那床上都没有任何褶皱。 李梦婷,跑了?!!! 第109章 玩笑 “慕小姐,发生什么事情了?”一位男士的声音传来,循声回过头去,是一位火红头发的男修,正是当初领慕天歌上楼的那位店家,不过眼袋浮肿,没有睡觉? 【他是什么时候来到我后面的?】慕天歌有些惊讶,虽说自身灵魂有缺,但自那次怪鱼的偷袭后,自己就未曾卸下侦查的手段,如果是平常的靠近,不应该发现不了。 那,是为什么? “我这位朋友不见了,你知道她去哪了吗?”慕天歌回答。 心中正思量间,身后忽然传来力道,三条粗壮的东西爬上身体,两条绕着腰间,一条围着大腿。 腿间滑滑的,还有些许毛发质感。 “呼~我还没走呢!”李梦婷整个人像吸附在慕天歌身上,趁着说话的功夫,又把两条腿缠了上去。 “你,这,额,快下去!”慕天歌摇晃着身躯,话语堵在胸口,就像茶壶里煮饺子,倒不出来,临了,只得说一句快下来。 很可惜,李梦婷如果会下来那就不是她了。 “不嘛!不嘛!你求我啊~ ”李梦婷似乎十分有技巧,往往这只手松开,另一只手就又绕了上去,一松一弛,反倒是慕天歌的力气消耗了不少。 而那店家就看着这一切,说道:“慕小姐,那我就先下去了。” “嗯~李梦婷你给我放手!”正回应间,腰间上的龙女忽然掐了一把腰间,慕天歌瞬间破音,让她好一阵羞耻。 而店家并没有在意,缓步下楼。 来到底下,一位熟悉店家的修者立刻迎了上来,嘴中开玩笑道:“红哥,你近几日的失眠好没好?要不要我送你几个安睡的方子?” “安兄弟说笑了,我身为修者自然无需睡觉的。” “安兄弟红哥你还蛮礼貌的嘛!”那位修者哈哈大笑,嘴中不断说着‘安兄弟’这几句话。 店家看着面前的修者,神色一变,叫骂道:“姓安的,别给脸不要脸,兄弟我今天心情不好,晚上来我家陪我喝几杯!” “好好好,有喝的我就来,这才像话嘛!”姓安的修者笑着,没过多久就走了,而店家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似乎也很开心,今天,也好好的呢。 视角回到楼上,经过慕天歌的好说歹说,李梦婷总算同意下来了。 刚一落地,慕天歌就转过身去,一把将面前的龙女提起来,赤色瞳孔对上水蓝色的眼睛,让龙女打了一个激灵。 她大叫道:“慕天歌你说谎,说好就此揭过的!” “哼~这是计谋,对于你这种修者,这怎么能说是谎言呢!” “啊啊啊~刘长青管管你‘媳妇’。”李梦婷迅速挣扎,妄图用语言来扰乱慕天歌。 不过,这注定没有结果的,对于感情方面有些迟钝的女修而言,这种话语没有任何影响。 “没用的!你的一切我都早已看穿!刘长青他是我的人,自然也会站到我这里!你说是吧刘长青?” 没有回音。 “刘长青?”慕天歌又叫了一句。 依旧没有回应。 心中一凛,她赶紧自视其内,开始寻找那一缕凡魂。 所幸,那缕凡魂还在,气息平稳,完好无损。甚至过于完好无损了,这是,睡着了? “刘长青?”慕天歌不确定,又喊了一句,良久才传来灵魂的波动,是刘长青散发出来的,只能确定他确实是睡着了。 “魂体也会睡觉?”李梦婷疑惑出声,似乎很不可思议。 “呃,怎么不能呢?他要睡就睡嘛,反正也今天也是出去吃饭,索性就让他休息一会儿。”慕天歌提议一句,毕竟她也是有些经历的。 “慕天歌,魂体不会睡觉,睡觉可以发生在任何一个生灵身上,但在魂体尤其是凡人魂体就很奇怪了!”龙女神色严峻,似乎这件事情很严重。 “那,那...有什么奇怪的...” “很奇怪,反正我从来没有看过。”李梦婷依旧是那副严肃的模样,语气不容置疑。 “那怎么办?” “这样,先放我下来,我靠近点,用神通感受试试。” “那...好”慕天歌顺着她的话,将李梦婷慢慢放下,缓缓靠近她。 “抓住我的手。” “嗯”慕天歌伸出右手,紧紧抓住龙女递过来的右手,而后正要收紧力道时,龙女一个借力,顺势来到她身后,又是刚才的姿势,熟悉的动作。 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李梦婷!你!”慕天歌才反应过来,自己中计了,然而一切晚矣。只能无能大喊道:“李梦婷你骗我!” “哼哼哼~这是计谋,怎么能算骗呢?” 似曾相识,好似射出去的箭回击自己一般。 不过慕天歌没心情管这些,她急忙问道:“那刘长青会有什么差错吗?” “这个,自然是没有,虽然睡着了,但我已经检查过了,真的只是奇怪地睡着了。”李梦婷回答道,忽然她似乎想到了什么,笑着说道:“看来你很在乎他嘛!” “当然在乎,你不在乎吗?” “额,当然在意,只是不一样,算了,没趣。”忽然被反问一句,李梦婷有些语塞,连忙终结这个话题。 气氛一时间有些诡异,当然只在李梦婷看来。 而慕天歌没理这些,开始教唆龙女下去,一切似乎都如之前那般。 在混沌的脑海里,刘长青陷入梦中,显然,他是不知道这些的了。 在他看见那位红发店主的一瞬间,就陷入了沉眠,在浑浑噩噩地梦境里,有着一间破旧却温暖的房子。 里面住着一对夫妇,那是刘长青久久不敢想象的情景。 或许是是梦,他早就知道了,可这梦做的十分切心,让他宁愿沉入其中,久久不愿醒来。 是了,当现实残破不堪,岌岌可危时,陷入永恒的梦魇似乎也不错,只是这样想着,他感到疲倦又安稳。 好似小时候寒冷的冬天,母亲拉着他坐在熊熊燃烧的炉火旁,父亲也早早坐在这里,没有打扰,没有压力,父母絮絮叨叨地说着许多许多故事,自己听累了,渐渐沉睡一样。 可是,自己不配,这早就是事实了。 一切虚幻破灭,不是察觉,而是卑微。 浸入脑海的卑微唤醒脑子思绪,一切如同海市蜃楼一般虚幻,遥远。 刘长青看着那对夫妇的身体渐渐变得透明,他知道,他该醒了。 第110章 易主 近几日的大江京城很不安分,城中因为那贵公子的言论闹得沸沸扬扬不少人嗅到危机,开始不断逃离大江京城。 那浩浩荡荡的车队卷起许多尘土与哀嚎,在一片萧肃中迎着夕阳走向黄昏。 大江皇城,江皇寝宫,江笙本该是睡不着的,但身为大江之主,没有政务干扰,又无人打搅清静,她反倒是平静了许多。 不过,平静中蕴藏着危机,而她不在意罢了。 “殿下,我们一定会有办法的,那位神灵或许只是心情不好,他总会来帮忙的。” “不惑,你说我这个江皇是不是真的没什么用?”江笙转过头,目光紧紧看着江不惑。 扪心自问,江不惑曾经会经常听见爷爷对各位江皇的批判,有说圣贤皇帝和她老爹一样虚伪,但手段高超。有说德,仁,文三位德不配位,用人手段低下的。 其中任意一件说出来都能让原本就坎坷的仕途变得更加无望。 但江明还是会拉着自己唯一一位后人,孜孜不倦地教导着她一切的一切,包括自己是如何登科及第,又是如何碰到一位隐居农人的,一切毫无保留。 而谈到现任江皇时,总是会沉默。或许是只上任了一季有余吧,他说不出什么太好的评价。 直到后来,江不惑看见爷爷在夜里偷偷流泪。 是现任江皇不好吗?江不惑问。 不,是爷爷深爱的大江,没救了。 视角回到现在,江不惑看着面前的江笙,握着她的手,说道:“没有人比你更适合做江皇了。” 鼓励,希望,渺小又伟大,或许总会有用的。 渐渐的,天不知什么时候变得漆黑一片,黑暗笼罩着安静的京城,带来安眠与涌动。 这种事情或许以前发生过,于无穷广阔的空间里与永不停息的时间中不断重演。 而那窥视一切,知晓一切,曾经是一切的,到底在等待什么?或许,只有它自己知道吧。 黎明到来,不过是刘长青的,眼中景象烟消云散,看不真切。 但他总算是醒了,熟悉的感官传入脑海,不熟悉的感觉席卷全身。 痒?怒?羞! 发生什么事了? 刘长青立刻回味起睡着前的一瞬间,脸色难看,赶紧观察外界的情况,不过一切正常,只是腰间有什么东西缠绕上去了,奇奇怪怪。 “刘长青!你终于醒了!”一声惊呼传来,带着稚嫩与赌气,是李梦婷。她接着说道:“看!看!看!我说什么来着,还不相信我!” 慕天歌感受到苏醒的刘长青,依旧没有停下扒拉走腰间龙女的脚步,两条手臂不断与其角力,口中却在另外一边:“刘长青,感觉如何?” “谢谢慕小姐,我已经好多了。”说完,他心思转到另外一边,那位龙女却是可以读心,有些事,还是不要多想为妙。 “有什么就说出来让大家开心一下嘛!藏着掖着干什么!”龙女依旧是那副嘴脸,似乎感觉到了无聊,松开抓住慕天歌的手,直直站立着,一双水蓝色的眼睛对上慕天歌赤色的眸子,神采奕奕。 “别理她!刘长青!她还蹬鼻子上脸了!”慕天歌赶紧将目光移开,不知面前这龙女到底是什么手段。 “...” 而事实证明,没有手段也是手段的一种。等了许久她也未曾挪动分毫,就好像一切结束了一般。 “不愿说就不说喽!不闹了,今天带你们去好好尝尝这龙城的珍品!”李梦婷说着,一把拉住慕天歌的手,奔向楼下。 刚要出门,三人就听见后面远远传来一道声音:“李小姐,慕小姐,二位可是又要出去了?” 二位回头一看,是那红发的店家,快速靠了过来,有种说不明的亲近感围绕着二人,甚至于魂体状态的刘长青。 这感觉他似乎十分熟悉,好像在很久以前,自己曾经经历过,不过混杂在那残缺的记忆里,刘长青无论如何都没办法说清。 “对啊,你要干什么?”李梦婷直接开口问,无意间打破了这奇怪的氛围。 “不,没什么,就是你们要去哪,能不能带我一个?” “抱歉,我们是要去一些私密的地方,不方便带人。”觉察到一丝诡异,慕天歌直接拒绝道。 “那算了,等你们什么时候有空了,我再和你们一起去吧。” “唉!你这人——”李梦婷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慕天歌拉走了,二人来到人来人往的街道,那里虽然只是些修为低下的修者,但胜在人数够多,也是一股不小的力量。 如此,刘长青才稍稍安心下来。他刚才也默默提醒了慕天歌快走,那位店家很不对劲。 “怎么个不对劲法?刘长青,这龙城虽然不怎么出名,但到底还是我家的地盘,他再怎么样也不会出手吧?”来到街道上,李梦婷运用神通,她的声音忽然回荡在慕天歌的脑海里。 “梦婷小姐,你说魂体会遗忘事情吗?”刘长青微微惊讶,还是反问一句。 “大概不会。” “那在你的印象里,你有对那店家说过慕小姐的名字吗?” “自然没有,我都是说我这位朋友,怎么了?” “可是,今天早上,我们去找你的时候,他知道慕小姐姓什么。” “对,我能证明,当时只是感觉他脚步轻,有些奇怪,但为什么知道我姓什么。” “是这样吗?”李梦婷神色严峻,这红发店家的酒店只不过生意红火,自己就随意定了几间房,就算自己很出名,也不太应该知晓慕天歌的姓名。 除非,他也能读心,亦或是,他一直在跟着自己与慕天歌。 这些想法出现在脑海里,就收不住了,李梦婷也隐隐感觉到这红发店家不是什么好人了。 她神色愧疚,对着慕刘二人说道:“抱歉,我要把这件事情禀报一番,你们要不就跟着我一起吧,我们居住的地方虽比不上这里热闹,但还是有些不错的东西的。” “刘长青?”慕天歌问了一句。 “我跟着你就好。” “罢了,美食什么时候都可以吃到,这龙族集聚之地,不品鉴一番却是说不过去了!”慕天歌微微闭起双眼,将赤色眼眸埋在眼皮底下,随着倾斜的日光,有些置气地说道。 “谢谢。”龙女回答着,十分干脆。 ... 感觉又被摆了一道。慕天歌这样想着,看着面带感激的李梦婷,感觉奇怪。 至于是不是真的,知晓一切的龙女怎么会说出来呢?不过是天性使然,向来如此罢了。 第111章 你知我亦知 “那么,就只能这样了。”李梦婷说着,好像是迫于无奈,慢慢走到慕天歌后面,靠近她,正欲出手时。 “等等!你要干什么!”察觉到不对劲,慕天歌抓住那即将到来的手,质问道。 “现在情况危急,你要离我近些,我才可以动用手段传送走啊。”龙女传声解释。 “真的?” “假不了,快抓住我!” 不再犹豫,任由龙女靠近,只是为何又是像上次一样的姿势? 慕天歌刚要说话,耳中忽然传来嗡鸣,一阵恍惚感席卷全身,面前景色突然模糊。 再次看清时,就已经到了一座古色古香的海底宫殿了。 幽静的蓝色长灯伫立左右,那隐藏在漆黑深海的宫殿缓缓显露出冰山一角。而在那更深的未知群落里,是连绵不绝的清香小阁,或是深蓝,或是昏黄,各式灯光从四格小窗照射出来,冷清的海底更加静谧了。 “我们龙族就喜欢待在海底,不喜欢和外界来往,你们接下来紧跟着我,切莫走丢了。”李梦婷神色严肃,不由分说地拉起慕天歌的手,领着二人走向那充满未知的古朴宫殿。 嗯,可是为什么总感觉不对劲呢? 慕天歌心中疑惑,看着在前面领路的龙女,说不出来的怪异。 “刘长青,你有没有感觉有点...奇怪?” “呃,慕小姐,其实,那个神通或许不需要靠那么近,只不过是李梦婷小姐故意的。” “哈!我就知道!我这就去...”慕天歌刚要质问,忽然刘长青的声音再次传来。 “慕小姐!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你现在的情况也在她的预料之中?” “...唔~狡猾的龙女,你在偷听吧!” 李梦婷憋着笑,勉强不让自己笑出声,当做没听见似得,依旧往前走。可或许是一个不注意,步子歪歪斜斜,不打自招。 慕天歌一把搂住龙女,有些生气道:“你果然是故意的!” “哈哈哈!别这样,我们还有要事禀报呢,说完要事也不迟嘛!” 慕天歌无奈,将她放了下来,只得催促她快些前进。而李梦婷也不含糊,拉着慕天歌跑了起来。 空洞的脚步声滴滴答答地响彻在平静的深海龙宫,引得许多龙人出来观看,没有想象中的鄙夷与警惕,而是憋着笑或是笑出声来。 嗯,只是一瞬间,慕刘二人就想明白了,或许,龙人一族的天赋不仅在于读心,还有无时不刻地挑逗他人。 “额...”红着脸,刘长青赶紧自主接过身体,压下羞耻,深吸一口气,跟在龙女身后。 路并不长,反而很短,如果不是承接着如此多目光的话,或许能走得更稳当些。 三人总算来到了那座漆黑,深邃的宫殿里,里面并没富丽堂皇的装饰,只不过有许多椅子在这里,其中三把摆放在最中间,比其他椅子要高一台阶。而再往后,就是屏障了,漆黑一片,刘长青也看不真切。 “小妹,你怎么来了,客人招待好了?”冷漠熟悉的声音响起,是李梦晓。 “姐姐先不说这些,我有事情告诉你!”李梦婷直接开口声明。 “什么事情?莫不是真处起感情来?特地来此讨状婚事?那好吧我答应你们。”轻佻又冷漠的语气,很奇特。 “不是!是另外一件!那龙城有家客栈的老板——” “好了,没必要扯谎,我答应就是了,你总是要出去的,这也在所难免...”李梦晓打断妹妹的话语,独自哀伤起来。 一时间,气氛低迷。 眼见龙女没有动静,刘长青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直接开口道:“梦晓小姐,那客栈老板有问题,几日来一直跟踪我们!” “对啊!对啊!一直跟踪我们!还有我才不是来讨论婚事的!” 李梦婷的话语回荡在空旷的宫殿之中,不多时响起一阵笑声。 “哈哈哈哈!嗝~哈哈哈哈!”台上的李梦晓笑出声来,虽然表情没什么变化,但从接连不断的笑声里,不难知道她的快乐。 “姐姐!什么时候了!先处理这件事情再说!”龙女抓住旁边刘长青的袖子,遮掩表情,又拉扯下来,说道。 “好啦!好啦!你一来我就知道了,早就叫姑姑带着大长老去处理了,想必没过多久就会有消息。” “...”刘长青沉默着,心中和慕天歌一起将可能变成一定,龙人确实喜欢时时刻刻挑逗他人,其中甚至包括同族血亲。 嗯,刻板的印象增加了。 不久,李梦晓示意二人坐下,走过来慢慢靠近刘长青,忽然间不知从哪掏出来一张桌子,上面连着一个食盒,一打开,全身奇珍异果,满屋飘香。 “来来来!尝尝这果子,据说是龙祖遗留下来的果苗培育的,十分珍贵,能促进修为与滋养灵魂。”李梦晓冷淡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语气十分轻松。 刘长青看着这垂涎欲滴的果子,又想到自己对于龙人一族的结论。不敢伸手,于是岔开话题,询问道:“梦晓小姐不怕你姑姑和大长老拿不下那店主吗?” “嗯~姑姑与大长老,她们修为高出我许多,也是我龙族的顶梁柱,若是拿不下,那我龙族也没什么办法,只得开始举族迁移了。”李梦晓拿出一枚颜色妖异的果子,剥开果皮,喂给了李梦婷。 李梦婷神色不变,或者是十分欣喜,拿住那枚就送入口中,整个宫殿都是果香四溢。 似乎,没有问题? 刘长青看着龙女正常咀嚼,吞下,高兴地想要下一个,却被李梦晓挥手制止。 李梦晓又看向刘长青,问道:“怎么样?要不要尝尝?” “嗯...”刘长青犹豫间,问向脑海里缓过来的慕天歌:“慕小姐,你感觉怎么样?” “呃,好像,确实有滋养灵魂的作用,不过难以知晓它的味道...你还是别吃了,不差那一点!”慕天歌回答着,忽然间犹豫,于是补充一句,但却是没什么用了。 刘长青一把拿出那枚果子,一口咬下,汁水四溅。 辣的? 不过不算难吃。 周围的两位龙女不出意外地又开始笑出声来,宫殿之中响起欢快的声音。 而在那欢快的声音里,刘长青并无什么感觉,只是有些沉默罢了。 伴随着沉默与欢笑,龙族族长和大长老一起押着一位红发男子出现在广阔的宫殿之中。 第112章 我知你未知 “慕小姐?李小姐,你们怎么在这里?快些逃吧,这龙城管理不讲道理,莫名其妙把我抓了过来!”红发店主一看见熟悉的二人,显露出一副紧迫的样子,语气无辜。 “...”刘长青沉默不语,而一旁的李梦婷没有理会这红发店主,朝着赶来的姑姑问道:“姑姑,他有什么问题吗?” 那位少女模样的龙人点点头:“他灵魂有一层朦胧的东西,那东西十分奇怪,我也看不透他在想什么,只能知道他灵魂有古怪!” 李梦婷点点头,看向红发店主,目光凌厉,出声呵斥:“你到底有什么目的?为什么跟踪我们?” “跟踪你们?我没有啊!你们千万不要冤枉好人,我何时跟踪过你们了?” “那你怎么会知道她的名字?”龙女手指向慕天歌,示意道。 “这...这不是她自己说的吗?我为何不知道?” “店家还是莫要说笑了,我未曾说过自己的名字,你又是如何知道的?难不成当我这修者也是白当的,记不住自己说过的话?” “...原来如此,你们这是想要逼我承认这根本没有的罪行!好计谋啊!但是我原本就是听说的,现在事实说出来没人信,我又有什么办法来证明自己没有说谎呢?话不都是你们说的嘛!” “你分明就是在说谎!”李梦婷回怼一句。 “那你要如何证明呢?要不直接就地处死我?而后向龙城的各位说说我是个十恶不赦的罪人?然后成为大家茶余饭后的笑谈?”红发男子癫狂大笑,开始讽刺起来。 那么要跟他讲道理吗? 龙族是必须要的,她们还没有一家独大到一言堂的地步,况且龙城本就是做新生修者的生意,若是拿不到结果,只会败坏名声。 于是从一开始李梦晓就在偷偷动用神通把一切都录制下来,准备作为供词,不过却意外地被化解了。但,真的是意外吗? 没人知道。 审讯似乎陷入停滞,当然,其实可以用逼供的手段,再加上剪影来掩盖罪证,这一样可以得到想要的,可是罪恶有了一次,就会有第二次,在坐的龙人再清楚不过了。 “嗯,不如就用我龙族的一门秘术,来知晓真相吧。”许久,那位站在族长旁的那位龙人出声提议。 “这...不太好吧。那可是要心念相融,万一...”龙族族长话语过半,逐渐无声,看向刘长青。 “额...我就先出去了。”话语有些尴尬,刘长青赶紧向着门外跑去。 李梦婷一把拉住刘长青,小声说道:“这事其实不算秘辛,只是有些丢人,知道的越少越好。你就留下来吧,没关系的。” “咳咳~”龙族族长咳嗽几句,脸上绯红,所有人的目光又看向她,于是脸色变得更红了。 似乎,时间过得好慢,龙族族长这样觉得,脑子想不出措辞,看到一旁憋笑的两侄女,直接开口道:“李梦晓,你来说说这事!” “?嗯,不应该是小妹吗?” “妹之错,姐之过。她还小,你替她担着,以后再向她讨回来不就是了。” “...”李梦晓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竟可以看出面色有些难看,冷漠的语气中又有一丝无奈:“这个事情...额,就是很久以前,龙祖生性好淫,就...喜欢一些奇异的生物,常...常常不能理解那些生物心中的意思,于是就...苦心孤诣数百年,创下这门神通...” “...”刘长青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心中也不敢想些什么,由于担心慕天歌也说些什么,于是就在心里小声转移着注意力。 而整个宫殿中,似乎因为李梦晓的讲述,变得无声。 “哈哈哈~你们的祖先就这样?就——”红发店主刚想说些什么,就被一旁的龙人长老施展神通堵住嘴。而后缓缓说道:“经过我们龙族长久以来的改良,这门神通可以判断话语的真伪,其效果在各界之中亦有不小的名气!” “...龙祖真是...好才情!”刘长青夸了一句,但说出口来总感觉有些奇怪,却不知奇怪在哪。于是赶紧接一句:“那你们这是要在龙城众目睽睽之下,施展这门神通,用来安抚人心?” “嗯,不过这样一来,怕是龙祖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名声就要扫地了。龙城或多或少也会受到一些影响,短期来看,弊大于利。”龙族族长无奈,好像讲道理也是错的,不讲道理更是错的离谱,似乎一开始就亏损了许多。 “你这亏钱的!”龙族族长眼神凶狠看向李梦婷,巴不得将她揍她。 龙女看见却不害怕,十分熟悉过程,挽着少女的手轻声叫道:“姑姑~”同时也使眼色给一旁的姐姐与大长老。 大长老无奈,无声劝道:“唉,语梦她的安全最重要嘛!她人没事不就行了!” “对啊姑姑,小妹没事,就消消气嘛。” “唉!算了,你没事就好。”听到这些规劝,龙族族长本能地心软下来,好像是在安慰自己一般,得出了个不明不白的结论。 龙族虽小,却处处温情,刘长青与慕天歌脑中对于这一种族的印象似乎又变好了一点,大概吧。 大江祖地,江离看着在后宫里散步的江笙与江不惑二人。良久,又看向另一处,那深埋在大江京城的,妄图闹腾的一伙人。 一切本就逃不过他的感知,他当然是知道大江境内的一举一动,细细感受着一切,似乎边疆那位,会错了意,也有些躁动了。 一个瞬间,他来到大江边境,城镇平静,丝毫感觉不到五十年前那场屠城的惨剧。一切似乎勃勃生机,万物复苏。 不过,还是有些奇怪的,一位正在乞讨的老者忽然抓住一人,那人好像跌入什么地方,一个恍惚就消失不见了。 而周围的人却都没看见似的。 “风兄,你这样,不太好吧?”乞丐闻着声音看过去,江离忽然出现在眼前,就在这川流不息的人群里,静静看着他。 “我倒是谁,原来是...是...” “我姓江。” “原来是江老弟,这人药我也才拿一个,大不了多赔给你几个,你就将此事揭过吧。” “是这样吗,我还错怪风兄了,误以为风兄悟到了将修者当成补药,又恰好探查到我受伤了,特地来试探,要是实力受损就立刻把我吃了呢!唉~真是不好意思,要不我给你赔个礼吧,把整个城赔给你!”江离玩笑般说着。 可这话语却让风姓修者生出冷汗:自己的一切都被看得清清楚楚! 第113章 你知也无用 风姓修者一时间僵持在原地,不敢动弹分毫。 【他能看到多少我心里的想法?只能一次还是两次?】他不敢大意,一心三用,一边想着其他事情,一边观察江离的动作,一边准备暗中出手。 可是江离依旧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只是看着他,未动分毫。 但带给风姓修者宛如天倾的压迫感,而这一切,过往的人群丝毫没有察觉,人来人往的街道不会因为一个乞丐和一位男子的对峙停下片刻。 于是吵闹声,叫卖声,争论声,叫骂声萦绕在风姓修者耳边,热热闹闹,时不时有些走得急的,扬起一片尘土,让他面前模模糊糊。又有些迷迷糊糊,期盼下一个瞬间那道身影的出现不过是一场幻梦。 可,那道身影依旧没有消失,仍旧停留在那里,笑而不语。 据说,一些动物被逼急了,哪怕知道自己活不成了,也会临死反扑一下。 风姓修者心中忽然想到这个事情,感到有些奇怪,自己是不是也要反扑一下?好让出一个两败俱伤的结局? ‘不,不能!’想法一经思考,就立刻被否决。活了千万年的他,面临死亡的那一刻,也会像那些因病快要早夭的人一样,无助,害怕,以及愤怒。 【凭什么是我?就因为绑了一个人药?这不公平,区区人药的性名怎么能和自己相提并论?】 愤怒,没有给他质问强者的勇气,而是转而诋毁更弱者。 江离看着他的一举一动,很有意思,即使是化道以来都没看过如此珍奇的场景,但有些可惜,他快要崩溃了。略微感慨一下,尽管接下来的阶段是他喜欢的,但比起这样的珍奇程度,就远远不及了。 果不其然,风姓修者开口了,语气卑微:“江老弟,我也是一时糊涂,不如这样,我割几座城给你,就这样把这件事情过去吧,如何?” “...” “不够?那我那燕辽,统统给你,再补给你一些东西,天元果,玉琼水,还是火德子?只要你开口,我统统给你!”风姓修者大声开口,接连爆出许多天材地宝的名字,声音没有避讳,引得人群迅速集聚起来,将他二人团团围住。 江离略微感受一下,此处已经集聚了千人不止,就是前边的人想要逃开,都挤不进那铁壁一样的人群。 【是猜到我在意这些人药了?还是...】江离感受着后背传来一股力量,似乎有好事者想要催动事情的发展。 他莞尔一笑,顺着力走到风姓修者的面前,笑着开口:“可是,我杀了你,这一切就都是我的啊!” 声音也没有避讳,传到周围的人群里,引得一阵骚动,但声音有些小,只是前面几排听得真切,急急忙忙往后跑。而后面人不知缘由,开始发力往前挤。 如此一来,反倒是前面的人离江离二人更近了。 骚动的人群在风姓修者周围嬉嬉闹闹,听到江离那一句话的瞬间,没有想象中的疼痛,死亡,只是失神,很久很久的失神。 风姓修者最终并没有等到江离的惩罚,一切似乎都过去了。恍惚间,一个想法传入脑海:难道他只是在吓唬自己不成? 一旦抓住了生的希望,濒死的生灵会不顾一切去相信它吧。哪怕,它脆弱又虚伪。 似乎是心中笃定如此,风姓修者又想出了许许多多的理由:他可能是怕了自己,或许是伤根本没好,没把握处理自己,所以才僵持着?因该是这样,我面对这种情况也会如此吧。不对不对,那他可是会读心,怎么可能会怕了明显快不行的自己?难不成读心的神通也是昙花一现?只能用几次?可换做自己定然不会...... 他想了很多很多,不断用自己带入江离的视角来分析江离为何不动手,放过自己。 可,风姓修者忽视了,修者与修者之间怎么可能会有一模一样的想法?用失败者的思考去明悟成功者的随手一挥,这怎么可能会得出结果? 然而死亡的阴影笼罩着他,或许想到了,没敢承认罢了。 但江离是个好心的,他会等,等待一切出现结果。 “你想明白了吗?”似乎到了时候,江离语气温和,似春风,似夏雨。 而风姓修者是害怕吹风淋雨的,他脑中杂乱的思绪忽然被清空,急急忙忙想要说出什么话来:“我...我...” 忽然间,一个想法闯入空白的脑海。不,是早就存在于脑海,却被他一直忽视的可怕想法重新升起,只听得他颓废道:“你...根本不在乎。” 一阵嗡鸣。 人群是不是该发出惊叫?可是没有。 聚集起来的人群也不知什么时候消散了,人来人往的街道依旧是那副样子,似乎从未改变。 在城中的一处客栈里,一位好事者特地来到一处酒庄,想要叫上一壶美酒。 “客人,酒早就卖完了!” “唉!我们不是说好要给我留一壶的吗?你怎么失信了?” “客人,这就不能怪我了,你明明说好午时没有到,就没必要再留了,我可是听到了的!” “可我每次不是踩着点来吗?今天也是,我还特地提前了一刻钟哩!”好事者疑惑问道,似乎奇怪伙计会如此健忘,连时间都分不清了。 伙计看他这表情,哈哈一笑,说道:“客人莫不是喝糊涂了!现在未时哩!” “伙计还是不要蒙骗我了,快快把酒——”好事者的声音戛然而止,他顺着伙计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日冕已经转到了未时,甚至已经过了一刻钟。 “这...这怎么会?” “难不成是客人早上喝了酒,睡了一天一夜不知时间?”伙计提议道。 “不,不可能,我不久前还看到了——” 见语气如此坚定,伙计也起了好奇心,追问道:“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看到了......我看到什么来着?”好事者脑中一片空白,似乎发生了什么,自己能感觉到,但总是想不起来,想不真切,好像一切都是自己酒后的胡思乱想。 见好事者许久没有个具体的着落,伙计也失了兴趣,好声提醒一句:“客人以后还是少喝一点酒吧!”就离开了。 这种事情发生在城市的各个角落,不过人们也只当是一些酒鬼的醉后胡扯罢了。 第114章 公审 江离看着平静的边境,手中一面紫旗卷起一丝蓝魂转瞬之间消失不见。如此一来,却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了。 或许不久以后大江就会吞并北狄,亦或是没有,但这些,江离只是一扫而过,从未真正放在心上,毕竟只要有一口气,不可屈服的人药就会源源不断地生长出来。 只要时间充裕,不断根,总还是会有花满世界的那一天。 “这就是,你的打算吗?”江离自言自语,眼神穿过一切空间,透过那丝夹缝,望向那道黑影。 黑影沉默不语,正欲出手,江离赶紧挪开目光,一个瞬身,回到了大江京城。 高悬于苍穹之上,一切此界一切都逃不过他的感知,而现在他望向脚下,一出新的闹剧已经开场了。 大江皇朝,又是新的一天,按照惯例是要早朝的,可江笙看着脚下零零散散的人群,陷入一阵忧虑。 刚提拔没多久的官员就早早请了病假,估计是不想要和她牵扯上任何关系。 “看来,京城的那股势力不容小觑。或者是,大过头了。”躲在朝堂一角的江不惑心中感慨,但却没什么办法。 再擅长指挥的军官,面对零零散散两三个不听指挥的士兵,能有多少战力呢? 这朝堂死气沉沉,甚至有些官员还打起了哈欠,也不知心思是否在这朝堂中。 如此气氛,自然也没几个人上禀情况,这早朝就匆匆忙忙,又什么都没做就结束了。 不过待潮水退去,那留在岸上的蟹虾们又是怎样一种心情? 只听得京城管理上前一步,在空寂的朝堂大喊一句:“臣,有要事相告!” 江笙看着偌大的朝堂只剩下面前的京城管理,有些感动,又有些好笑,一时间不知道要做些什么。 江不惑赶紧偷偷上前,弯着身子轻声提醒一句:“殿下,是时候叫他平身了。” “啊!对,爱卿平身!有何事要启奏?” “殿下!京城那伙匪徒又放出风声,说...说要扒下殿下的衣服,筑台请神,要向神告状,惩罚殿下!”京城管理说完,又跪了下去,身子微微发抖,脸深埋在地面,屁股翘得老高,害怕得不行。 「妈的,说出来干什么,江朗啊江朗,你就不能继续在春色窑花天酒地吗!干嘛来蹚这摊浑水!」 对着自己,在心中不断怒吼。但事已至此,也无挽回的地步了。他是知道那些人想干什么的,也知道自己可以根本不去理会这些东西,在京城也算的上不愁吃喝,可偏要手贱去考一考科举,被安排了几年官员。 正值朝堂大变,自己这个有点经验的官员就被提拔上来当了京城管理。但又遇上这种事情,藏在内心里的那些圣贤话语或许是起作用了,不知不觉中,摊上了这浑水。 此刻江朗心中后悔不已,只期望江笙切莫发怒,要了自己小命,可一切似乎并没有按他想的那般。 江笙听完,微微扶额,叹了口气说道:“嗯...朕知道了,你退下吧,朕会处理的。 「?不管?不管这大江不就死了?你不也得翘辫子?」 头脑一热,江朗立刻回怼一句:“殿下这事万不可拖!” “...”正起身子,江笙示意江不惑坐在她旁边,对着江朗说道:“那你想怎么办?” 江朗心中失语,脑袋一热临时起意的他根本没有对策,只得犹豫道:“臣...臣听殿下的!” “那你先回去吧,朕再想想。” “不可,此乃大江之安危,殿下之安危!” 经过一番好说歹说,江笙总算是劝走了那位京城管理,他的性子,江笙看不透。 “若不是现在这时候,殿下就可把他培养一番了。”江不惑可惜道。 “没关系的,再等等吧。” “殿下可是有对应的良策了?” 江笙闭上眼,又再次睁开,眼角的余光看到江不惑的身影,转过头,对她说道:“我找到方法了。” 似乎心有所感,江笙又移开目光,看向天花板?不,透过它,似乎有什么人在苍穹之上看着这里的一切。她心中思考一番,始终没有一丝头绪,干脆就当是错觉了。 龙城,今天可是发生了一件不得了的事情。 平平安安千百年的龙城,竟然要开始公然审理一个凡人,这却是古今未有的待遇了。 当然,是指犯人的。 此刻一众修者看着高台上的红发店主心中诧异,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这不是红店主吗?他不就是前几个月头疼了好一阵子,现在怎么就架在这里了?是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吗?”人群之中的声音传来疑惑,大家都齐齐看向高台上。 “据说这红店主擅自跟踪龙族族长的侄女,图谋不轨!就被抓过来了。”人群又开始吵闹起来。 “诶,不然,可能就是这龙城管理,那些龙族。不满红店主的利润,想要贪一杯羹!由此来演这一出。”一股声音划破一切吵闹,鹤立鸡群。 “可红店主那些利益龙族看得上吗?” “怎么看不上?一日一钱,千日千钱,难道几百年还不值得下手吗?” “这,确实有点可能了。但没必要吧!” “哈哈,那我说一个你不知道的,据说红店主特地邀请的朋友喝酒,忽然就被抓过去了,你说这是不是先有预谋吧?幸亏那朋友发现的早,闹去管理处,否则就没这一出呢!” 听着耳中的谈论,李梦晓面色难看,微微撇过脸,看向一旁的族长与大长老,她们面色也阴沉着。 罪证不足就是如此,龙族没有足够的力量来独自吞下这恶果,即便嘴皮磨破了,这些闲言碎语还是会出现。龙族能做的,不过是尽量减少影响罢了。 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吵闹的修者越聚越多,其中有看热闹的,有心怀鬼胎的,有只是路过却被卷进其中的,也有一些满不在乎的。 在这一片祥和的氛围里,对于红店主的审判就要开始了。 第115章 审判 “各位!今日我龙族特地来此以示公众,是为了给各位一个交代,不负我龙族先祖之名!”龙族族长上前一步,朝着底下的人群大喊。 人群先是一惊,而后又开始吵闹起来,声音比之之前更盛。其中不知是不是有意的,几声关于龙族谋划红店主的话尤为大声,尤为突出。 龙族族长凝眸望去,只见一位之前与红店主一起喝酒的修者正卖力传播他的理论,混在人群里捣乱。 而很不幸,龙族这次特地来声明清白,要是此时出手,经他一喊,就本末倒置白忙活一场了。 强忍出手的冲动,不再去想这些,龙族族长又看向红发店主,真相大白于天下,一切想必会水到渠成,不攻自破。 她看向一旁的大长老,点了点头,撕开一道空间裂缝,从中拿出一面如同一座小屋一般的镜子,放在红店主后面。 而后一只手抓着红店主的胳膊,另一只手轻轻触碰镜面,镜面缓缓浑浊,而后开始显露一些画面。 其中一幅画面:一位身穿白衣的少女缓缓坐在河边,缓缓起身,她脸上没有五官,却有种说不清的气质,清晨在波光粼粼的水面旁嬉戏,打闹。 视角转换:河水淹没她的小腿,直至膝盖上方几寸,不是很深,但却很清,站在河边,可以看见她整个身子好像轻浮在水面,没了气息。 如此情景,让众修皆是一惊,不少人见此情景,不知是出于什么目的,乐于煽风点火,让龙族的风向反而好了不少。 而李梦晓看着那些素不相识的修者引领风向,眉头紧锁,这种修者全然不顾一切后果,只知肆意妄为,乱起来,有乐子看好。而这是龙族万万不想看见的。因为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忽然转变风向,倒打一耙。但也并非没有好处。 眼见于此,李梦晓暗中传音给各处暗线,假借这些人的由头开始介入其中,努力转移话题,让风向重新稳固起来。 “唉,要我说,之前那些骗我们的人呢,出来说话啊!别当哑巴!这店主之前就出现如此多的女修画面,还有女修的尸体,这明明心中有鬼!”一修大喊一句,声音穿过障碍,传入许多修者耳中。 一些修者有些觉得有理,纷纷跟了上去。 “我就说嘛,早猜到这红店主就不是什么好人了,谁家好人会杀了这么出尘的女修?有什么不能和平解决的?” “要我说,确实如此,不如直接斩了那店主,莫要浪费大家的时间了。” “话不能这么说?一切还未可知嘛!”是之前那位大声喊叫的修者,只不过换了位置,变了声音,还戴了顶兜帽,要是不紧紧盯着他,怎么会知道好话坏话都是他说的呢? 刘长青挤在人群里,在那位修者身后默默看着他,一只手搭上他的肩膀,也大喊一句:““这位兄弟说得有几分道理,之前那位兄弟也说的不错,不如请你和那位兄弟谈论几分,得出结论来,好叫我们省些时间?” 玩笑般的话语引得人群一阵哄笑,有好事者真寻着轨迹开始寻找之前那位说话的修者,不过并不知道他就在眼前。 “咦?那位仁兄呢?” 不久,终是有修者出声询问,不少修者寻声望去,也开始寻找起来,密密麻麻的神念扩散开来,慢慢汇聚于一处,正是刘长青面前。 “你这家伙!竟敢蒙骗大家!”有修者高呼出声,一时间,群情激奋,开始骚动起来。 “我。。。我是受那龙族族长的指引!”刘长青面前那位修者涨红了脸,一副紧张的样子,大叫出声。 还是在说谎,可偏要拖龙族下水。 他后面的刘长青知晓这一切和龙族无任何关系,但也不面前的修者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不过依他所愿,龙族确实下场了。只见龙族大长老隔空取物,一只手悬在空中,将那修者整个人摄了起来,而后又开口对众修说道:“之后我会亲自动用秘法,在我族族长之后特地审讯他,用来给我龙族一个清白!” 此话一出,众修也不好责问什么,就是有些疑惑也吞进肚子里,毕竟,做修留一线嘛! 审讯继续,只见红发店主过往的记忆不断浮现,从懵懂无知,到开灵成修,又从咿呀学语,到如今一方修者。其中千百年的过往转瞬即逝,过去美好的,遗憾的,不忍回忆的,都一一浮现在眼前。 有爱恨情仇,也有江湖侠义。既有善良勇敢,救人于水火,也有作恶多端,罪恶于夜色。 好的坏的,或多或少都触动着那些有些上了年纪的修者,他们也曾经历过相似的事情,触景生情,心中不自觉地开始为红店主辩护起来。 “我看,他应该是没罪的,谁没犯过错误呢?不就是杀了几个修者或人吗,谁能保证自己手上没有血呢?”一位修者大声呼吁。 “是了是了,谁没有做错过事情呢?给他一个机会吧,他值得更好的未来!”另一位修者附和着。 刘长青听着这些话语,心中感觉一阵恶心,快要呕出来了。他是经历过那些所谓恶行的,他可以感受到那位花季少女本该有明亮的未来,那位稚童本可以和家人团聚。可,就是红发店主的一时兴起,嘴上说着江湖道义,心中想着念头通达,而后先奸后杀,顺手宰了看不顺眼的孩子。 。。。 真的会有人感同身受吗? 刘长青不敢相信,对于修者,似乎是自己自作多情了。他们,大多是彻头彻尾的人渣。 想清楚这些,刘长青感觉身子一阵疲软,他,站在一群恶鬼之中。 “刘长青,你先休息一下吧,让我来。”脑海里的慕天歌察觉到一丝不对劲,连忙打断脑中梦境,回到现实,对着他说道。 “嗯,慕,不了。” “怎么了?” “...慕小姐,你,觉得,不,没什么,我永远相信你。” 忽然被这没来由的一句一碰,慕天歌心中疑惑,只感觉刘长青心情似乎有些犹豫,她慢慢接过身体的感知,脑中思索片刻后,回答道:“嗯,我也相信你!我会一直一直相信你的!” 第116章 动手 “...”刘长青沉默着,他感到羞耻,他实在不该怀疑自己最该相信的人,将别样的心思深埋心底,他只得在混沌的脑海里闭门思过,如此惩戒自己。 慕天歌并不知这些,听着周围几位修者的暴论,心中明悟了些,于是留下几个故事念头给刘长青解闷后,直接回应道;“那几位,难道都没有脸皮?在大庭广众之下恬不知耻地说着这些见不得人的事情,还引以为豪?” 有说话的修者听见慕天歌的话语,坦然一笑,说道:“道友难道就没做过这些事情?世界并不是非黑即白,做过不是很正常吗?” “我确实没有做过这种事情,实在想不出有修者能无耻到这个地步,把自己想丑恶硬加给别人身上,真以为你自己不是东西,大家就都不是东西,你算什么东西?出生几百年了?有你奶奶我吃得盐多吗?” “你!很好!以后道友还是别一个人出去了,免得被其他修者卖了!”那修者一挥袖子,正欲离去。 忽然间,他只感到身子一沉,脚下失礼力,视角恍惚起来。 “不用了,就今天吧!”慕天歌话语从他身后传出,一拳打断了他的颈椎。 此刻的那位修者四肢抽搐,却没办法动弹分毫,人群轰地炸开,都惊恐地看向慕天歌,没想到她真会动手。 慕天歌承受着众修的目光,挺立着,对着其他几个同样说出这种话的修者说道:“你们,也要来试试吗?” “不了,不了,我们只是开玩笑,没做过那些事情,道友切莫乱想。”那几位连连摆手,陪着笑离开了此处。 而在慕天歌脑海里的刘长青感受到这一切,心情复杂,他对着慕天歌说道:“慕小姐,你不该这样做的。” “完全应该哦!因为,他们在唾弃你。” “唾弃人,对于修者而言,并没有什么错。”刘长青低迷的语气中尽是无奈,他,已经把这看做真理了。 “不,不一样的。”慕天歌脑中思索,想着如何转移过去,忽然间灵光一闪,她接着说到:“嗯...对了,我之前不是说过人祖的故事吗?人也是人祖化身的一部分,也是修者,和凡人一样,是非对错就应该有惩罚奖赏!” 将真正的想法掩埋于大义之下,似乎是极好的。 刘长青听着这些话语,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审判依旧在继续。而在世界的彼端,大江皇朝,也在历经一场审判。 不过是对当今江皇的,也不知是谁起了头,在人心惶惶的京城公然开始传起了风声,那风声愈演愈烈,人们开始相信,一切的过错与不安都来自于那位新上任不久的江皇了。 只见,明明只在夜间开幕的聚香楼早早就挤满了人,但如此多的人却没有什么声音传出,只能听到细微的水流声,和咀嚼声,大家安静着,似乎正在等着什么契机。 终于,那个契机出现了,就在这里。只看见一位客人终于是开了口说道:“我认为,当今江皇德不配位!我们要另选明君!” “嘶——”众人皆惊,一旁的店小二连忙跑过来,指着上面并不显眼的标语,那里有着四个大字:莫谈国事! “客人,要不你还是回去吧,这事就我们就当做没听见,各位,本店今天赠与每人一壶酒!还请各位不要嫌弃!”店小二高声朗道,原本值得欢庆的事情却在此刻没了声息,他心中暗道一声不妙。 果然,下一刻,又有人附和道:“当今江皇确实德不配位,搞得大江乌烟瘴气,不像圣贤皇帝,更别提其他三帝了,真是不会做皇帝!” 声音一出,大多数人就立刻应了上去,其中不少人都是绫罗绸缎,面容整洁,只有在这聚香楼和春色窑才能堪堪一见的京城子弟。 他们义愤填膺,他们暗自神伤,他们掌握着京城绝大多数的资源与财富,左丞相一死,大家得不到分配,于是就乱了起来。 毕竟,大江之中并非没有造反成功的案例,只要皇帝还姓江就可以了。 况且周遭的国家并非没有神灵,那位北狄的神灵就已经和他们搭上线了,现在万事具备,只欠东风,只要调起民愤,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登基上位。 如此想法在各位京城贵人们心中流窜,大家都想要做些什么,达到大江说一不二的地位,虽然仅仅是对于凡人而言,但这也就过够了。 可是,总有些人会怀旧,会固执地挡在大势面前。 只听得一道异样的声音在聚香楼内回荡:“当今江皇除恶贼,继顺位,未有不对国家愧对百姓之举,何来德不配位?” 众人看过去,一位穿着官服的男子手中拿着一壶酒,花白胡子,年龄大概古稀,他提上那壶酒,朝着嘴里送去,却因为年纪太大,大半的酒水洒落出去,引得周围酒香四溢。 “你是,何大人?您不是告老还乡了吗,怎么还穿着这官服,支持当今的贼皇?”年轻子弟温声提醒,话语说出来几乎没人反对,他心中微安,摆出笑脸对着那位退休官员,似乎是在挑衅。 “我告老还乡和你有什么关系?轮的到你这个天天窑子的人来指指点点?”皱纹纵横的老脸上因酒劲泛起红光,这位何大人不过也是当初朝堂上的一位,只不过同样因为说了某些事情,而被迫告老还乡。 “呵呵,何大人难道老糊涂了?搞不清楚状况,不去赞颂前四任圣明的皇帝,特地要和百姓唱反调,来歌颂这一位无德无能的皇帝!” “百姓?你算百姓?大江共有有十三州,你连京城都没出去过,就妄自代表全部百姓?你算什么东西?”何大人借着酒劲,怒骂道,各种难听的话语出现在本该正式的酒楼中,引得那些子弟脸色难看。 扪心自问,何大人是不怎么喜欢大江皇帝的,他们或自私自利,或将百姓视作猪狗,随意使唤自己的权谋。 反正等到后世说起时,大概也会赞叹皇帝的权谋,文官的专横,而根本不管那些和他们一同出生的百姓人家。 这些腐臭文人,让他恶心。他没想过大江皇帝真会下重手处理那些腌臜之物,毕竟壮士扼腕的代价太大了。 渐渐地,连他自己也开始偏向于怀柔,等熬死了这一代,再对下一代出手。可是不断的怀柔不过是暂时的,他们这些人的口胃已经开始喂不饱了,在文皇帝的时候就已经看的见了。 可,当今皇帝真做到了,何大人特地极速出城百里之外,他看见了,大江并没有因为那些人的消失而轰然倒塌,底下的百姓甚至觉得没有那些冗杂的税费,今天轻松了不少。 第117章 明里暗里 龙城 随着慕天歌引起的一阵骚乱被平息,对于红店主的审判仍然在继续。 不过由于龙族的介入,那些声称自己杀过人的修者被抓捕起来。留后于未来发落,毕竟,一个城市建立的根基就在于安稳,臭水沟被翻在太阳底下,大概是没有理由不管的。 时间并不长,好在大家都是修者,没有遗忘的说法,于是约莫一个时辰,在不断闪回记忆中,大家了解到了事情的真相。 那就是,这红发店主表里不一,有过诸多前科,手段极其恶劣,在几日经历过一阵头疼后,一切戛然而止。 真相大白于天下。 龙族的审判,是正义的,令人信服的。 “我就说嘛,龙族怎么可能会贪墨丁点儿财产,龙族家大业大,明明是为了我们的安稳才出手嘛,唉~有些修者还不知领情,做出怀疑的事情来,真不知是如何想的。”有一位修者讥讽出声,声音平缓,语气轻快,似乎一开始就站在龙族这里。 而慕天歌朝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在刘长青的讲述中发现,那位修者是刚开始那批修者中,批斗龙族最狠的一位,正是因为最狠,所以让他的记忆格外清晰。 在那位修者旁边的修者也似乎发现了这个问题,以手掩脸,纷纷绕开他。 这实在不是什么值得长脸的事情。 一切似乎尘埃落定,有罪之人罪状公之于天下,即将面临最后的惩戒,可是,事情的起因明明不是如此才对。 那最关键的,他到底有没有跟踪慕天歌与李梦婷呢? 记忆的片段终止于红店主头疼欲裂的最后一瞬间,往后大约一个月的时间,全是空白。 “慕小姐,这不对劲!”刘长青轻声提醒,修者的记忆片段不应该是如此,虽然对于修者而言,漫长的寿命里,几个月的闪回不值一提,可是偏偏就少了这一个月的记忆,太奇怪了。 “嗯,明明还没有到我们想要的记忆,为什么会停止呢?”慕天歌眉头紧锁,一双红色的眸子凝视脚下的土地,耳旁些许白发随风飘扬,在凡间,可称倾国倾城。 而在修者之间,也仅仅是比较好看。 当然现在长相是完全没有作用的,起码现在是这样。 正思索间,腰间传来熟悉的感觉,那一双龙爪又爬上了肩膀,绕过脖颈,搭在双肩。 “呼~确实有些奇怪,但那位红店主如此作恶多端,我龙族定不会让他继续活着的,所有,即便有什么阴谋诡计。也不用在意哦!”腰间上的龙女之前在另一处地方管理骚乱的人群,此刻才闲了下来,趴在慕天歌背上,细细开口。 “我只是感觉有些奇怪,我不确定他是真失手了,还是别有所图。”刘长青回应一句。 “既然,李梦婷这样说,那你就信嘛!刘长青!那龙族族长修为比我们高的多的多!要是红店主真有什么谋划能伤害那种层次的修者,之前应该早就对我们下手了,所以,有时候也要适当放心一下,刘长青!”慕天歌迎着夕阳的晚风,对着刘长青说道,声音温和。 第118章 漫漫长夜 大江京城 何大人正与一位贵公子对峙。 贵公子原本的计划被这么打乱,又在众人面前出了丑,当下恼羞成怒,却也打不得。只等哼哼唧唧,坐立不安。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他脑中一转,又耐着性子,勉强换上一副笑容,面色狰狞道:“何大人,当下江皇难道还不糟糕?换做前四任贤皇,我等尚且在劳作一日后,携三五好友,于月下乘风,小酌几杯,清风拂面,好不自在!可你看看现在,哪还有个正统?” 贵公子上前一步,气势陡然上升,语气也变得铿锵有力。只见他又走一步,伫立身前,语气愤恨:“现在呢?何大人,你自己难道都没有一点感觉吗?自从当今江皇暴政,残杀忠良,京城人人自危,我等也只能蜷缩在这小小酒馆里,顶着莫谈国事四个大字,在这暗自神伤!” 贵公子几乎是要咆哮出来,很显然,这里面肯定是有些自己的怨恨。而这番真情流露,倒真有一伙人暗自跟上,人群不自觉收紧了些。 气氛压抑,聚香楼本就不大,人群拥在一起,就更加沉重了。 而处在风暴中心的老人面色不改,却不如说转而变得嬉笑了。他耸了耸肩,宽大的官服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在人群中显得尤为响亮。 只见何大人站起身,整理一下衣袖,而后 “啪”的一声,贵公子消瘦的身子匍匐在地,而他正脑袋发蒙。 似乎过了良久,直至火辣,疼痛在脸上旋转,扭曲。贵公子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是挨打了。 “你!你竟然敢打我!我何时说错了!你说不过就开始倚老卖老了!”他捂着脸,大叫起来,周围人见此情景,又往后退了退,空间又变得宽敞起来。 何大人没接他的话,也没必要接他的话,作为在官场里活到告老还乡的人,他难道不晓得这贵公子心底里到底在盘算些什么? 无非是给自己扣下帽子,惹人站队罢了。和他说理,只会越说越窄,最终陷入死局罢了。 何大人拨开人群,周围人有惊讶的,有愤怒的,也有笑着不问世事的,但大家都有一个共同点,没人拦在他面前。 至此,他一路走到聚香楼门口,眉头一皱,停留片刻,只见顶上那天轰隆隆作响。 当今大江皇朝要变天了吗? 何大人不知道,或许心里也隐隐觉得这任江皇做不长久,但,尽自己所能吧。 雨声淅沥,越来越大,繁华的街道上只有一个苍老的身影慢慢向皇宫走去。 皇宫万丈高空上,江离轻吐一口浊气,他腰间别着一个圆滚滚的东西,随着高处的罡风不断摇曳,那正是北狄之神,风老怪。 没人知道他名字,也没人知道他的经历,活了千百万年的顶尖修者不过朝夕之间丢了性命。 而这一切,不会有任何修者在意。 江离目光深邃,他能感觉到,小小的京城不止他一个修者,在那深渊之下,一些蛆虫正在暗中等着自己。 “如此偏远的地方,也要争上一争吗?”江离喃喃自语,无人回应,只有高处的罡风不断吹拂衣袍。 窸窸窣窣的声音盖过他的话语,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古波不惊的脸庞再次出现笑容。 “那就按你们的来吧,胜者赢得所有,败者一无所有!” 话语落下,空中清明,再不见那道黑袍身影。 大江皇宫,江笙坐在寝宫中,目光呆滞,宽广的寝宫里昏暗无比,平日里用来点缀的奇珍异宝也淹没在黑暗中,只有外面的大雨磅礴才显得多了几分生气。 是不是有些太安静了? 一个想法在她脑中回荡,似乎并不是从自己内心钻出,而是忽然出现在她脑海里。 “......是啊,太过安静了,点灯的宫女哪去了?”江笙站起身来,眼前一黑,眩晕感传来,让她很不舒服。 下意识扶着桌子,勉强扶正身形,江笙抬起头来,另一只手紧抓头发,长长的指甲染上艳红,却是深入进去了。 疼痛犹如在静泉中投下一枚石子,涟漪泛起,江笙也勉强清醒了些许。然而在面对非人的力量时,不过是杯水车薪。 江笙视角慢慢清晰,她不再感觉疼痛,不再昏昏沉沉,一股喜悦莫名在她心里升起。 “我这是...?”未等江笙仔细思考,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 “笙儿,你怎么又在发愣了?”这声音没有责怪的意思,反而让江笙感到安稳,平静。 而在她面前的,是一位面色蜡黄的妇人,正是她的母亲。 “娘?你不是...”话语堵在胸口,似乎什么东西在江笙脑海里一闪而过,她感觉有点不对劲。 “不是什么?你莫不是发愣久了,染了病症?”江母语气急切,连忙上前摸起她的额头,同时另一只手放到自己头上,细细比较着。 江笙感受到额头的温度,一切犹如母亲真正站在自己面前一样。喜悦之情更甚,可,这一切本不该发生的。 为什么?发生了什么事? 此时的江笙感觉十分古怪,既有欣喜平静,又有愤怒害怕。她清醒着,可又迷茫着,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她脑中对峙,抗衡。 二者针锋相对,愈演愈烈,好似在一口大缸中不断搅拌着,江笙却是没办法思考任何事情了。她捂着头,感觉有什么东西要从中游动,啃食,让她站不稳,身子摇晃起来。 妇人见状,焦急起来,连忙扶着江笙,想要瞧出病状来,但似乎受限于自身,却无办法缓解,只得在旁边扶着江笙,哭泣起来。 本就难受的头脑又混入哭声,三方交汇,更让江笙痛苦不堪。 “笙儿,笙儿!我带你去找郎中,来,娘带你去找!”妇人说着,扶起江笙向着门口走去。 不知是不是错觉,江笙感受到一股巨大的拉力从自己的母亲身上传来,一个声音告诉自己。 “过去吧,你会好受些的。” “过去吗...”江笙恍惚间,身子朝着门口移动着。 第119章 妇人 面色蜡黄的妇人轻轻抽泣,也不言语,只是紧紧跟在江笙身后,妇人瘦小的身子微微颤抖,脚步虚浮,好似快要跌倒下去。 妇人肿胀的拇指向内弯曲,形成一个土包,但却总是攥不紧,只能松松垮垮地抵在江笙后面,尽量减轻江笙支撑身体的负担。 屋内的光线不是很亮,总是显露出雾蒙蒙的感觉,江笙始终看不清前面那道声音的来源,只能隐约知道是个人形,个子不高,和她一般大小,正挥动着右臂,在前面招呼她。 而她的脚步也不由自主地往前走动着。 直至后面的抵着的拳头松开,变成手掌,将她整个身子为之停滞。 “娘?”江笙叫喊了一句,感到非常疑惑,静候着瘦小的妇人给与自己应答。 妇人不语,只是那皱巴巴的手掌传来的力道更加大了,竟将江笙往后拉了几步。 “娘!你干嘛啊!”眼见自己的期望落空,江笙心中忽然不自主地升起一道无名火,似有重要的事情被破坏了。 “笙儿”低垂着眉眼的妇人缓缓抬起头,愧疚的眼神中闪烁着泪光。她只是抓住江笙,没有后文。 江笙能感觉到,那双疲倦的眼眸里,是对自己的愧疚,瘦小的母亲从来没有残害自己孩子的想法。 母亲,只会保护自己的孩子。 江笙不由地一愣,随即记忆如同海水一般涌回,她想起来了,父母早就死在了那个冬天,自己也不知从何而来的运气,被大江老祖指认为下一任江皇。 她是整个大江的皇帝,大江的的九五之尊,刚刚从动荡的朝廷里捡回一条命,正当考虑大江的未来以及自己时,被突然拉来了这个奇异的空间里面。 而面前的这位妇人,和自己母亲长得一模一样,甚至连声音都相差无二。可这显然不是自己的母亲。 江笙想到这里,面色难看,但还是尽量不摆弄出一副和善的样子,看着面前的妇人。 妇人看着江笙这副模样,只是眼神越加愧疚,她紧紧拉着江笙的手,缓缓凑到她耳旁轻声说道:“笙儿,你千万不要出去,门外那位修者尽管神通广大,但只要你不出门,它们就奈何不了你。” 江笙愕然,她看向门外,心中突然升起一股危机感,那妇人说道果然没错,可是为什么?江笙疑惑地问向妇人:“你怎么...” “我虽然不是你真正的母亲,但我记得每一次有关于你的点点滴滴,我怎么会害了你呢。”瘦小的妇人轻轻抚摸着江笙的手,就像一位母亲看见久未回家的游子,再次站在自己面前一样。 那一份慈爱,是完全做不了假的。 江笙能够分辨妇人的话语里没有欺骗,没有谎言,那布满伤口的发黄手指轻轻抚摸着江笙的脸庞,有些刺痛,但是更加熟悉。 妇人的身影与记忆里的母亲慢慢叠加在一起,久远的思绪弥漫在苦涩的脑海中,烛火摇曳,像是即将崩塌的防线摇摇欲坠。 “可是,爹娘已经不在了,已经死了。”江笙的内心一遍又一遍在心中肯定这个想法,她闭起双眼,想要堵住那股源自内心的期待与思念。 可是随着一道声音的响起,这一切,都是徒劳无获。 妇人似乎是摸够了,她收起自己粗糙的手掌,江笙睁开眼睛,眼神随着妇人的手掌而晃动。 最终它们停留在在妇人身前,缩进破烂的衣袖里,躲藏着自己的窘迫,妇人轻声说道:“笙儿长大了不少。” “......” 江笙有一种感觉,那种感觉很不可思议,难以理解,她觉得面前的人就是她的母亲,她心心念念的亲人。 这是一种难以向他人诉说的的感情,即使自己心中也不断告诫自己,即使心中仍然相信着母亲不会回来,即使心中有一万种理由去反驳。 但当这个想法冒了出来,任何的辩解都在思念与逃避中,化为乌有。 那是人药的极限。 “离我远...一些...”江笙颤抖出声,她努力不让自己显得狼狈。 效果似乎很好,妇人并没再纠缠江笙,而是听从了她的话,静静地站在一旁,但妇人细微的呼吸似乎变得有些急促,不是为自己,而是在担心江笙。 江笙感觉脚步有些虚浮,就好像刚刚从朝堂上,从左丞相的手中逃脱,刚刚捡回一条性命,她止不住地向前,一只手努力撑着身子,尽量端坐在床上。 她思绪纷飞,正是二八芳龄的少女突然在一年之间,生活翻天覆地。 她的思绪回到当初,她的小时候。她的父母只是江家出走的一支旁支的旁支,甚至于和普通农户一样,有几亩薄田耕种,血脉的特殊并没有给与他们一家优惠,反倒是那些受到江家迫害的人,将怨恨发泄到他们一家身上。 孩童时,江笙总是不解,为什么家里总会来许多人,有衣着华丽的,有破烂不堪的,从富到贫,从农到商。家里好像一个巨大的筐子,收拢许多人物,她不知道他们想干什么,只是每来一次,家里总会莫名少些什么。 今天是大锅,明天是座椅,后天的稻米,一天又一天,直到来的人渐渐和她说话,和她说笑。每到这个时候,父母的身子总是会变矮,嘴里发出呜呜声,正和她说笑的人也就此离开了。 渐渐地,江笙长大了一些,她似乎明白了父母为什么会变矮,可是江笙改变不了这一切,也不知道怎么去改变这一切。而父母看到苦恼的她,也总是将她抱起,放在腿上,轻声说着那些奇奇怪怪的神鬼故事。 每到这个时候,江笙也就不再苦恼了。 事情本该如此下去,直至她的豆蔻年华,又好像变成小时候,只不过筐变得更大了。 家里来得人越来越多,越来越急,来得每一个人都像鬼怪故事里的妖邪,一双眼中时不时看向她,躲在角落里窃窃私语,好像在密谋着什么。 第120章 突变 江笙好像有些明白了,但她也只能害怕着,躲进母亲的怀里轻轻抽泣,任由母亲的话语回荡在耳边,牵扰起安眠的梦魇。 但一切终将会到来,江笙改变不了什么,她的父母也改变不了什么。 随着她日益见长,它们,快要等不及了。终于,在一个飘着雪的冬天,破旧的门槛再经不起这样的糟蹋,被一位身材臃肿的商贾一脚踢开,他没再理会父母的言语,一把抓住江笙,将她抽离这个她仅剩的小家。 江笙记得泪水挡住眼眸,她跟在商贾的身后逐渐认命,直至一道温热的液体飞溅到她脸上。 母亲的声音传来:“笙儿,我们回家吧。” 瘦小的母亲擦去她的泪水,父亲站在母亲后面,手里拿着柴刀,身上沾着血,染红的父亲以及身后的雪。 会恐惧吗,还是会发狂?江笙不知道为什么,她没有感到害怕,只是再次扑进母亲怀里,轻声抽泣。 后面的路,并不好走,江笙只记得父亲领在前头,母亲走在后头,朝着未知的远方奔赴。 然而,他们并没有什么准备,干粮,钱财,最后连水都快要消失不见了。 没有了这些,他们也快要走不动了,先是母亲,瘦小的身影突然有一天躲进了风雪里,再也找不到了。 父亲或许是预感到了什么,他不说话,只是领在前面,脚步有些乏了。 那段日子是并没有转机,只是在一个清晨,父亲指着远方的客栈,叮嘱完江笙最后几句,就永远睡过去了。 江笙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京城的,她敲着那道宽大的门,门里探出一个年轻的人,在听完她的话后,就将她领了进去。 随后的日子如梦似幻,她住了不到一个月,江皇驾崩,自己前去吊唁时,他又突然回光返照,指认自己为下一任江皇后,撒手人寰。 于是,自己就做了这江皇,也仅仅只有几个月。 江笙再次睁开眼睛,面前是那位和母亲一模一样的妇人,或许她早就看出了自己的不堪,如若在刚才推一把,或许就能让自己沉沦在过去了。 但是她没有,就像一位母亲不会去自己认知里害自己孩子的事情。 “......”江笙无话可说,她实在不知道要做些什么才能去正视眼前这位妇人。 而未等江笙说话,面前这位妇人就开口了:“笙儿,没关系的,尽管我不是你的母亲,但我能感觉到,我并不想去引导你什么,只要你记住,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会一直支持你的。” “......”话语如同一记重锤,砸向江笙的心口,她实在没有理由与勇气,去对于这样一位妇人大发脾气。 她动摇了。 本就不坚固,只是临时搭建的壁垒出现裂缝,对于攻破,大概也只是时间问题了。 妇人接下来没有言语,二人任由气氛凝滞在此,只不过江笙的心里惊涛骇浪,难以平静罢了。 “为什么她不说话了?难道在生我的气吗?” “爹,娘,我好累,我好想你啊” “她肯定不是真的娘,但万一呢?” 疑惑,思念,纠结,盘旋在江笙脑中,若是思想会体现出来,自己的头怕是要大上几分了。 杂乱的思绪四起,江笙想要逃避,又想要站起来,质问妇人。 但,她不敢。 一个故事划破思绪,呈现在她眼中,那是父亲常说的,一个鬼怪故事,思念的亲人死后,在强大的执念下,会变成鬼魂,但只要亲人诉说死亡的事实,鬼魂也会烟消云散。 这个故事或许只能解释一部分,但在想要欺骗自己的人眼中,一切的弊端,也会被有意识地忽视吧。 江笙再也忍不住,如同当年一样,扑入妇人怀中。 “娘!我好想你啊,我——啊啊啊!!” 抱怨,不解,思念,喜悦,都搅拌在一起,回荡在哭泣中。 母亲就像以前一样,轻轻抚摸着孩子的头顶,嘴上说着安慰的话,轻轻哄她入睡。 “笙儿,娘都知道了,知道了。” “你真的很不容易呢,娘不会再让你一个人孤孤单单的,等你爹回来,我们一家团聚,就不用再担心这些了。” “笙儿,娘在呢,娘在呢。” 思念的心灵得到慰藉,江笙已经不想再去理会大江朝堂,不再想要思考那些头疼的政治诡计,她此刻想要的,仅仅是回到过去,一家和睦的日子。 想到这里,江笙抹去眼泪,对着妇人说道:“娘,爹什么时候回来啊?” 妇人眼神慈爱:“你爹啊,快了快了。”说着用手抚摸江笙的脸颊,浑浊的眼睛也睁大了些,显得依依不舍。 不久,妇人眼神一闪,再不见慈爱,缓缓说道:“不过笙儿啊,这大江也赶紧指认一个江皇吧,国不可一日无君。” “嗯,那我就指认给——”江笙的话语停留在最后的名字,因为她突然听到了那道一直环绕在她头顶的阴影。 大江真正的主人:江离。 “你再回答,就离死不远啦!”江离的话好像一道响雷,将她的整个思绪都强制拉回到天空中,呆愣许久。 妇人见江笙突然没了动静,只是疑惑道:“笙儿?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娘,我...实在不知道要选谁,不如您替我把把关吧。”江笙的话说到一半,嘴就不受控制的说出接下来的话。 连身子也变得飘飘然,不再受到自己控制了。 只见“江笙”依偎在妇人怀中,像是孩童撒娇一般,向妇人问道。 “这,娘也不清楚,不如你说几个名字,娘认识认识。” “好~那江不惑如何?”随着江笙话语落下,一道身影出现在屋子里,并不突兀,就好像她一直站在那里一样。 那正是江不惑。 妇人看向江不惑,笑着说道:“好,好啊,这孩子看着就实诚,她肯定能将大江治理好,交给她就一定没问题!” “江笙”静静等妇人说完,又开口道:“但我觉得不惑年龄太小了,实在不能承接大任,不如再换一个吧!” 第121章 戏弄 “嗯,娘都听你的,你自己选一个就好。”妇人摆出慈爱的目光,静静等着面前的女孩做出决定。 “江笙”听闻,也只得露出烦恼的样子,轻轻将妇人推开,手抵着脸庞,坐在一旁沉思着。 “可惜江明死了,他岁数又大,又比我懂得这大江的政务,若是他活过来了,该有多好啊!”少女半眯着眼,有些慵懒地看向四周,除了那一动不动的江不惑,似乎再也没有其他人的出现了。 “人死不能复生,还是再选一个吧。” “对啊,姐姐,爷爷早就不在了,还是再选一个吧。”沉默半天的江不惑也适时开口催促。 只是表情木讷,但却让人看不出破绽。 江笙只是在旁观这一场谈话,作为另一视角的她也不由地心中升起一阵恶寒,自己怎么会突然相信这些话了呢? 不过没有等到回应,皮囊下的自己再次开口了:“不如,就给那位京城的治安官吧?他勤勤恳恳,想必定是一个值得托付之人,用来治理大江,正是好人选。” “姐姐怎么能这么说呢?大江的皇帝不一直是由江家血脉的人承担吗?那治安官是外姓之人,姐姐强行让位,恐怕大江不安!”江不惑急忙劝说道。 “可是,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又不太认识这些江家人,实在不知道要选谁啊。” “江笙”摆出苦恼的样子,摇摆着头,语气轻浮,可是让人看不出来。 虚伪的苦恼不加掩饰地显露在二人面前,二人只是视而不见,还是不可察觉? 没有答案,只是“江笙”继续开口:“不如这样,我把位置传给父亲,我们也不用再流离失所,就此在大江当一个守成君主,又有不惑你的辅佐,大江定能度过此次危机!” “姐姐,这......” “......” 二人沉默,玩笑般的话语本身令人离奇到发笑,而此刻的二人却真正在思考这个问题,思考如何让另一个人来承接大江的可能。 “江笙”没有等到她们的回答,直接降下决定:“那就这么定了,我正式任命父亲为大江之主,我即可退位。” 话语落下,一缕红烟从“江笙”身体上飘散,流落在未知的远方。 目的,似乎已经达成了。 “江笙”继续说道:“娘,不惑,我们接下来又要去哪里玩?” “玩...去,不对,玩个鬼!不对不对,我们应该去皇宫,后花园,赏花,我们去赏花怎么样?”江不惑脸色扭曲变化,愤怒,不解,恐惧,最后是喜悦,她看向“江笙”提议道。 正当江不惑想要拉着“江笙”的手时,忽然被身后的妇人扯了一把。 “怎么...了?”江不惑不解,回头看向妇人。 妇人脸色惨白,一只胳膊不翼而飞,血液飘散在空中凝结成血珠,整个人狼狈至极,此刻她正面色难看地望着“江笙”。 “前辈,我们知错了,小修只是出来历练,没成想撞上前辈的院子。这是一些赔礼,还请前辈发发善心,饶了我们吧。”妇人说着,划出一道空间裂缝,里面的奇珍异宝不断喷涌而出,直至里面再无东西,才堪堪停下。 “江笙”面色疑惑,轻声说道:“母亲这是说什么话?不惑妹妹正要带我去后花园赏花呢?” “对啊,我正要带她去赏花,你牵着我干嘛?”江不惑的手不断甩动,想要甩开妇人的手,只是不知那妇人哪里来的力气,她的整条手臂都纹丝不动。 妇人看着面前的少女,脸色更加不堪,她几乎没有力气去抵抗下一次的话语,现在脑中一个想法悄然生根,“母亲”的身份正在蔓延开来。 “不,不对!”妇人摇晃着脑袋,松开手臂一拳朝自己面门送来,巨大的力道将整个下颚击飞出去,暗红的血液静静漂浮,无声点缀着这场注定没有救赎的晚宴。 “前...前辈,我们只是一时鬼迷心窍,全是那风老鬼的主意,只要前辈放了我们,我可以带前辈去找风老鬼,我们可以一起对付他。”妇人的语气悲哀,死亡的恐惧让她不断申明自己的价值,竟是连拼死一搏的勇气也消失不见了。 “江笙”依旧没有回应着前辈的话语,只是再次摆出懵懂的样子对着妇人说道:“母亲你到底在说什么呀?快快带我去见父亲嘛!” “父...父亲?”妇人念叨着这个词语一遍又一遍,它好像一道夏日的风,在最炎热的时候轻轻吹过,留下的,只有感叹与怀念。’ “是了,我还要带你去找你爹呢,可千万别让他等久了,他啊,最是个费心思的,等久了指不定有多着急呢!”妇人迷茫的眼神重新散发光明,身上的伤口也难以给她带来一丝疼痛,她,真正成为了那早已死去的妇人。 意识游离在身体之外的江笙静静看着这一切,她能感觉到,不久前消失的亲情似乎又回来了,只要自己摒弃前嫌,自己一定可以再次获得那失去的亲人与和睦。 但见识到这样的场景,真的可以摒弃前嫌吗? 江笙木讷地摆了摆手,她发现自己已经可以动了,而她面前出现的三个人,并不突兀,好像他们本来就在那里一样,他们三人有说有笑,正在谈论着关于自己的点点滴滴。 母亲诉说着她小时候的丑事,父亲在一旁听着,而后又加上更多的细节。坐在一旁的江不惑嘴里含笑,每到精彩处就用宽大的袍子掩饰自己的笑容。 和睦,温暖,这种气氛就像一种难以寻得的珍宝,正轻而易举地滑动在手边,只要江笙轻轻合上手掌,一切都会她停留。 可是江笙只是木讷,不知所措。 一道声音突然从她耳中响起,是江离的。 “如果你想要,就走向前去吧,我保证,你一定会得到他们的。” “...”江笙想要说些什么,但似乎什么也说不出来,木讷的眼神再没有对往日的怀念与期望,只是沉默着,静静等待着最后的结果。 第122章 幸福 幸福,是什么。 是无尽的财富?是极致的求知?是与他人双宿双飞,白头到老?还是平平安安过完一生? 每个人的答案,都取自于他们自己,不尽相同。但对于刘长青来说,此刻便是难得的幸福。 处理完那奇怪的红发店主,龙族为了平息这段风波举行了旷日持久的庆典,在庆典上,龙城的每一处店家消费全由龙族族长买单,庆典的气势也自然而然水涨船高。 此刻的刘长青,正和慕天歌以及李梦婷一起,坐在一处小店中,举杯畅饮。 “来来来,慕天歌我先干一杯!隔~”瘦小的龙女学着大人的样子,捧着一个酒壶,正将里面的酒水往自己嘴里灌。 一时间,整个小店都溢满了美酒的香味。 “你这家伙,不会是贪墨这壶酒吧?”慕天歌看着酒桌上难得分给的几壶佳酿,眉头一皱,看向龙女。 “咦,有这么明显吗?”龙女摇着尾巴,一双眸子死死盯着剩下的一壶酒,这酒就是在平常也是难得一见的珍品,今天不知龙族族长缺了那根旋,如此大方,竟分给她们满满两壶。 “嗯~慕姐姐,刘小弟不过百来岁,按照修者的年龄来说,甚是幼小,是万万沾不得酒味,不如就让我来舍己度人,好好处理这祸害吧!”龙女扎吧着嘴,糯糯地说着,意犹未尽地看向慕天歌手里那壶酒。 那酒被慕天歌死死抱在胸前,就像老母鸡死死护着自己的蛋一样,这就让不远处那只雏鹰苦恼不已了。 慕刘二人听着龙女的话,周身升起恶寒,龙女那甜腻腻的语调腻味之际,天地间怎么能生出有如此语调的修者,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慕天歌不由地眼睛一闭,把胸前的那壶酒挪得更紧些,整个身子打起了哆嗦,连声道:“去去去!!!总共两壶酒,按人头分你还多喝了一些,已经占到了便宜,这最后一壶,说什么都不会让给你了。” 慕天歌正说着,那龙女就趁着这个说话的时间,不知什么时候爬上了慕天歌的腰间,两只龙爪轻轻拢在腰上,正往慕天歌耳朵旁吹气。 呼~ “唔~”慕天歌不出意外地打了个激灵,整个身子瞬间脱力,胸前的那壶酒也恰好松开来,掉了下去。 “你卑鄙!” “卑鄙也拿到酒了!”龙女笑吟吟地看着慕天歌,此刻她正在几步开外,手中晃动着那壶酒,戏谑地看着慕天歌。 看到这一幕,慕天歌也自是明白了那壶酒是万万拿不回来了,只等怒目看着龙女,无可奈何。 “哼~刘长青你倒是说句话呀!整个庆典就你在这里当看客,喜欢看人出丑是吧!”慕天歌浸入心神,略有不满地对着脑海中那缕灵魂说道。 “啊这,我,额,酒嘛,苦的,不喝也罢。”刘长青努力想要挤出几个句子来说些什么,但百年来的经历,有关于这种大喜事的资料几乎没有,一时之间,他不由地语塞,只得回忆起酒的滋味,勉强答道。 “酒是苦的?真的吗?”慕天歌将信将疑,她看向四周,小店里至少挤满了百来号修者,其中十之有九的人,手中正拿着美酒举杯畅饮。 “那他们为什么还这么喜欢喝酒!你莫不是在诓骗我吧?”慕天歌再次沉入心神,对着刘长青说道。 “真的,酒真的是苦的,在我还是凡人的时候,我也不是很懂为什么大多数人喜欢喝酒,葡萄酒,甘蔗酒,米酒,黄酒,白酒,无一例外,入口皆苦,苦就是酒的本味。”刘长青淡淡说道。 “那为什么——” “那是因为,酒可以缓愁。”龙女的话语打断慕天歌的询问,不知什么时候,她再次来到慕天歌身边,其手上还晃荡着那壶喝了一半的酒。 “缓愁?”慕刘二人不解,只是重复着这个词语,陌生至极。 “对,就是缓愁,字面意思,缓解的缓,哀愁的愁。”龙女摇头晃脑嘀咕几句,将手中酒举了起来,晶莹的酒壶在灯光下折射出光彩,壶里的酒晃荡着,飘荡着别样的香味。 龙女闻着这酒味,也来了兴致,两只小脚摇摆几遍,依靠在慕天歌右肩,缓缓说道:“世间之人,或者是修者,生活在世上,便会有远远不断的烦恼,苦闷,一些乐天之人可以自己降解,也有呼朋引伴之辈相互诉说,可世间之大,聚少离多,乐天之人甚少,知己亦是难寻,苦闷繁杂才是世间常态。而不知什么时日,有人偶然间饮得一口酒,其感觉世间烦恼之事烟消云散,整个人好似梦中飘荡,久久不能离别。世人传开,饮酒之事也就成了常态。” 龙女说完,打了个酒嗝,手中抓住那半壶酒,依靠在慕天歌肩上沉沉睡去。 “......她也有烦恼之事吗?”慕天歌将龙女手中的那壶酒放在桌上,伸出手臂将她轻轻抱起,缓步回到房间。 片刻之后,龙女酣眠,慕天歌坐在一旁,看着龙女的面庞,疑惑不解。那是一种区别于平时的她,那道面容上没有嬉笑,没有喜悦,亦没有悲伤,只是平静,安安稳稳的平静。 “刘长青,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反正我也不喝酒,苦的也没有什么好喝的,抢了别人的东西,这实在是......是...我不知道。”慕天歌感到愧疚,却不知为什么愧疚,她只是难过着,疑惑着,感觉周围的事物也慢慢沉寂下来,难以言说。 “慕小姐,你并没有错!”一道声音打破平静,停下这难以说明的氛围,刘长青深吸一口气,他继续说道:“你并没有错!也无需自责,按李小姐所说,世间之人本就是愁苦居多,而这苦味酒,不过是因为可以缓愁,才被人们推举。而李小姐之前也已经说过了吧,正是因为缺少乐天之心,亦或是知己,才会选着用酒来解哀愁。所以,慕小姐完全不用自责,更好的解愁之物,她已经获得了。” “获得了,是什么?”慕天歌撑着脑袋,看着窗外的满月,不解道。 “你啊!”刘长青说完,也看向窗外的满月,月亮高高悬挂在星空中,圆满无比。 第123章 唉!我吗? “唉~我吗?”慕天歌转过头,看向空荡荡的房间,身后是正在酣眠的龙女。 左顾右盼,不见人影,恍然间,慕天歌才意识到,那道身影一直在自己脑海中,于是她再次沉入心神,对着刘长青说道:“可是,真的是我吗?” “当然,处在酒中美梦的人,据说会不知觉地说出心里话,李梦婷小姐在我们面前毫无防备,正是将我们当做知己。” “可她为什么还会饮酒呢?” “额...或许只是喜欢吧?” 二人在月色下相谈许久,直至东方泛起露白。 龙宫深处,一位带着奇异尾巴的美妇人正眉头紧锁,端坐在一只蒲团上。美妇人周围流光溢彩,五行,阴阳之气循着周天星斗在特定的位置不断汇入她体内。 渐渐地,美妇人身体里逐渐有几缕黑气从小腹位置缓缓流出,随着黑气的逸散,美妇人脸色惨白,身子止不住地摇晃起来,突然,美妇人只感觉胃中翻涌,一口暗红色的血液吐了出来。 伫立在一旁的大长老见状,连忙上前扶住妇人摇晃的身体,为她运气疗伤。 “族长,怎么样?”大长老急切地询问。 “应该没问题了!”美妇人运气调息,她正是当今龙族族长,李梦婷的姑姑。 原来当初深入探查那红发店主的古怪记忆时,龙族族长隐隐感觉到了一股无形之力在抵御意识的探查,而在那个场景下,龙族秘术的失败无疑会带来许多意想不到的负面影响。 于是,在明知不可为的情形下,她也只得冒着未知的危险,强行加大秘法的输入,一举攻破这层龟壳。 所幸,行之有效,屏障被一举攻破,但是红发店主不知在里面埋了什么东西,几缕黑影,随着神识,不知不觉地回到了她的身体里。 “幸好有龙祖留下的秘宝警示,否则,指不定要留下什么隐患!”大长老不由地感慨一句。 “是啊!但我族何时才能再次诞生那种惊世奇才,再次通天呢?”龙族族长叹惜一句,秘宝虽好,但为无源之水,就是留下再多,也只有用完的那一天,如果在那时龙族尚未复兴,以后的道路。又该怎么办呢? “不必着急,慢慢来吧,我们总会成功的,别忘了你那两个侄女,她们的天赋可在我们之上,只要时间够长,超越我们不过是轻而易举。” “但,真的还有时间吗?如果龙祖说的是真的,那我们等不了了。”美妇人心中忧愁,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前景惨淡的未来。 “总会有结果的,我们做好分内之事就好。”大长老安慰着,即使他也看不见未来。 而在他们忧愁时,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黑线正偷偷顺着龙族族长的指尖向内伸去,而这一切,说话的两位修者浑然不知。 翌日,小店外,慕刘二人一夜未眠,二人就着李梦婷烦恼之事不断浮想联翩,但一切都得不出个所以然,此事也就随着天方既白,就此不了了之了。 而此时李梦婷正站在慕天歌面前,面向着这家新开的小店,显然刚从店里出来。 “慕天歌,刘长青。”李梦婷念叨着这两个名字,语气不再戏谑,嬉戏。她直起身子,摆出一副肃然的样子,继续说道:“接下来,你们就自己到城里闲逛吧,我还有要事,如果你们有事要找我,就到龙族祖地吧。” “嗯?李梦婷,你莫不是在诓骗我?”慕天歌狐疑地望向面前龙女,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她可没少用过。 以防万一,慕天歌警惕周围,生怕出现什么乱子,但是并没有。 “扑~这次,是真的啦,我真的有事,以后就聚少离多了。”李梦婷嗤笑一声,缓缓说道,只是随着话语的推进,眼神也黯淡了几分。 “那,我以后会常来找你的。”慕天歌挠着头,不自然地说着,未曾经历过如此离别的她,在此刻是显得如此别扭。 “哈哈哈,你一定要来找我哦!刘长青,你也要一起来!” “会的,我们会一起去的。”道别的话语从身体中说出,无法处理问题自然又交给了他了。 “李小姐,珍重!”刘长青郑重道别,目送龙女消失在蓝色的天空。 庆典离别过后,就是平常的生活了。 刘长青看着湛蓝的天空,问道:“慕小姐,那我们接下来干嘛?” “嗯~自然是修炼了,修行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嗯,那,之后呢?”刘长青望向远方,那灰蒙蒙的雾气缭绕在山间,远处记忆里的大山若隐若现。 “之后...之后再说嘛!”慕天歌语气轻松,只是在那天真的笑容下,到底隐藏着什么,刘长青向来是不知道,或者是,不想知道。 只是这一次,他想要尽自己的可能,为她撩去阴霾。 刘长青再次说道:“那,我们以后——” “以后什么?”慕天歌随即问道。 “以后,以后修炼的话,有没有更加适合的功法呢?” ... 他终是没有勇气去揭露什么,他寄希望于未来的某一天,某一刻的自己,能够有所不同。 “修炼的功法,嗯,一般来说,像我这种自然诞生的修者,脑海里都会镌刻一步最适合自己的功法,按我姐姐的话说,只要按照这个法子练,迟早能够通天!” “嗯...慕小姐,什么是通天?” “咦~我没有和你说过吗?” “应该是没有。” “难怪你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这么说,你不知道为什么修炼,为什么还修炼的那么勤快?唉~你早点问就好了,浪费了许多时间。” ...不知道怎么问?刘长青心中嘀咕几句,随即问道:“那什么是通天?” “嗯~让我想想怎么和你说。对了!我不是和你说过,人祖创造了人,化为世间万物,然而修者不死不灭,终有一日会到达顶点,而在到达顶点的那一刻,就是此世的极限,需要寻找到更加广阔的世界,才能继续修行。而这个过程,就是通天!” 第124章 惊变 “那,慕小姐,通天的修者会再次回到这里吗?”刘长青心中疑惑,他不确定那些修为高深的修者一定是在这里诞生的。 他的心中,也浮现出了一道身影,那身影穿着宽大的黑袍,经常将一副笑容挂在嘴边。 他,也是在这里诞生的吗?可是自己听来的各式传说,尽管夸大事实,似乎都远不如他的神通分毫。 “恩~,这我就不知道了,至少我从来没有听说过,有人通天之后还会下来。” “从来都没有吗?” “额,应该是从来都没有。”慕天歌仔细回忆自己的生平,似乎,确实没有这种情况。念及于此,慕天歌顿感疑惑,询问道:“怎么了?是有什么不对劲吗?” “嗯…如果说能通天都修者都是此世都顶点,那古往今来这么多修者通天之人数不胜数,那些通天者,难道真的没有想法,想要重回这里吗?还是说,他们回不来?” “额,这个嘛,毕竟通天也只是传说,我们听过,念过,也没看过。再说了,我们现在修为不算高,思考这个,有些过早了吧?大不了,等以后我修为高了,通天之后,你再问我!”慕天歌语气轻松,她不知道为什么刘长青总是思考着过于遥远的将来。 但,她知道,他的思考绝不是毫无用处,既然当下没有解决但方法,那请将问题交给以后吧。 可是温柔的修者难以理解,思索的灵魂背后,是恐惧与绝望。 “那…就不说这个了。”刘长青摇晃着并不存在的脑袋,又继续说道:“那功法呢?所有修者都天生自带的吗?” “额,据说自然诞生于天地间的修者就会有,有些还会是其他都奇珍异宝,不过靠自己修行的,大概是什么都没有,只能靠前人引荐,或者是自己创立一门功法。我们现在修行的,就是我姐姐亲自创造出来的,大体适用于这具身体的功法。” “修者还真是奇特。” “恩,既然问题也差不多解决了,我们就赶紧修炼吧。” “恩,那是自然。” 二人携手,通向未知的远方。 龙族祖地,刚回来没多久的李梦婷正独自待在龙族隐秘之地修炼。 修炼的时间总是枯燥且乏味,对于天生灵动的她来说,更是大大加深了这个过程。 可是没有回旋的余地,龙族一日没有通天,就一日活得心惊胆战,龙祖留下的庇护还能维持多久,对于那些长生不死,隐藏在暗处的怪物又有多少威慑,这些,无一不在她的心里蛰伏着。 即使在最无忧的日子里,仍然无忘怀。 没有人喜欢被逼着走。 “呼~”李梦婷深吸一口气,将沉浸在嘈杂喧闹里的思绪捞了上来,没有犹豫,再次进入到修炼当中。 不过,随着几声清脆的脚步响起,修炼,也就戛然而止了。 只见一道挺拔,英气的身影来到她面前。正是她的姐姐,李梦晓。 “姐姐,你怎么来了?”李梦婷换上那副嬉笑的嘴脸,依偎在姐姐怀中,静候下文。 “恩,昨日发给你的酒,喝了多少?”没有理会妹妹的调戏,李梦晓平淡说道。 “额…自然是喝了一壶,不,是几口,对,就是几口!”李梦婷支支吾吾,本想说谎,但一想到龙族的神通,赶紧停下谎言,说起了真话。 话说,几口喝掉两壶,很正常吧? 李梦婷脑中想法一闪而过,随即立刻说道:“那,姐姐来这里,只是为了问我喝了几壶酒吗?” “……”李梦晓沉默,似乎想到了什么伤心的事,原本冰冷的脸庞也逐渐显露出难过与眼泪。 “姐姐,你怎么了?”李梦婷慌张起来,她看着面前突然哭泣的姐姐,心中很不是滋味,可,她也不知是什么地方让她难过。 仅仅是喝了几口酒吗?还是…… “不必多想,姐姐只是高兴,欣喜不已。”李梦晓的话语打断思考,她的话也变得平淡,温暖。而后看着李梦婷怀疑对眼神中,她继续说道:“姐姐很高兴,你终于有了新朋友,我的妹妹,也长大了不少!” “恩…”李梦婷感到奇怪,一种很不自然的感觉从心中升起,但是她确确实实地感觉到,面前的修者,是自己姐姐。 于是她没有说话,继续依偎在少女怀中。 李梦晓继续开口道:“母亲在世时,我也和她说过,想起来,你该叫什么姓名,是什么样子,而父亲精通卜卦之术,他就说,我们龙族的九灾之难,最后会停在你这里。”李梦晓的指尖撩起怀中龙女的青丝,目光深远,正回忆着过往。 而这九灾之难,李梦婷是知道的,龙祖通天之时就留下预言,龙族自他之后会有九灾之难,渡过去,一切安好,若是渡不过,则龙族气数已尽。 而她们的父母,皆死在了上一难,龙族的第八灾。 具体的细节,由于她的年幼,族内也很少说起,自然是不得而知。可这第九灾,又是什么呢? 没有回答,李梦晓继续说道:“说起来,你今年多大了?” “恩…按凡人来说是三百八十四岁,如果是龙族年岁的话,大概是十四岁吧。” “恩,真是过了很久很久。好像一转身,你就变大了许多。”李梦晓继续说着,将怀中的龙女抱起,两只手掌抓住她的脸颊,想要仔细看个清楚。 “李梦婷看着着这场面,只觉得有些别扭,却没有挣扎,而是目光对上眼前的姐姐,看到了喜悦,欣慰,以及隐藏在深处的,绝望。 “姐姐,你到底怎么了?”李梦婷再也忍不住,问出声来。 而那道绝望如同划过天空的流星,一闪而过。 李梦晓又重新换上那副冰冷的面孔,勉强挤出笑容说道:“姐姐我只是欣慰而已,你小小年纪就要有如此多的烦恼,很不容易啊。所以姐姐为你和姑姑谈了下,你今天就出去玩吧。” “…?”李梦婷一脸迷惑,似乎很难理解刚才的场景只是为了告诉自己有个假期,只是她也没有足够的实力去查清楚这一切,分不清这是在捉弄还是事实。 第125章 蔓延 正当她犹豫时,李梦晓再次打断她的思虑。 “今天可是好不容易获批的,你再不去,等到姑妈反悔,你再出不去,就晚了。” “嗯嗯,那…我走?”李梦婷从姐姐的手中挣脱出来,她呆呆地站在姐姐面前,犹豫起来。 “你在等什么?”李梦晓反问道。 “额,没事,我走了,真的哦!”龙女心中疑惑,平日里不见自己的姐姐会如此惺惺作态,只是一时之间突然面对这种情况,她总感觉姐姐还有话要说。 果不其然,没走两步,李梦晓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等等!” 龙女转过头,心里了然,问道:“怎么了?” 只见李梦晓冰冷的脸庞不再僵硬,从自己右手指间取下一枚戒指,将她交到妹妹手中。 “这是?”龙女疑惑,这枚戒指通体泛白,其中又有鲜红点缀,似乎是一枚用玉石打造的戒指。将其戴在手上,只感觉一道暖流进入身体,周围的光彩似乎也明亮了许多。 “这是我在外面偶然所得,对我没有用处,不过对你却有提升吐纳,聚气凝神的功效,这次正好来看你,就送给你了。” “谢谢姐姐!”龙女心中欣喜,一个箭步扑向自己的姐姐,她也没想到为了送个礼物自己的姐姐竟然搞出这种事来,当下疑云尽消,只剩喜悦。 “那我就先走了,呼~”只是没过多久,龙女化作一道飞鸿,破空而去。 此时的龙族族地,密室内,也只剩下李梦晓一人,她调息片刻,静静等候着下一次灾劫的到来。 约莫一个时辰后,一道声音响了起来:“李梦晓,你妹妹哪去了?今天不是要修炼吗?怎么又不见了?” 来人径直站在她面前,面带怒意,正直直地逼问她。李梦晓抬头看去,正是自己的姑姑,当代龙族第一修。 “......”李梦晓没有答话,而是想到了前些日子自己偶然间悟得的一道神通,这道神通可以让自己了解到他人情绪的变化。 而在此刻的她眼中,那在怒意里深深埋藏着的情绪,是贪婪。 前一日,龙族族长闭关处。 李梦晓在庆典上寻不见自己姑姑和大长老的身影,不由地心中一悬,不好的预感在心中迅速蔓延,如同暴雨倾盆前的风暴。 阴郁的情绪随着进一步赶到龙族祖地而变得更加浓厚。 只看见龙族族长独自坐在高台上,面前隔着一道席子,身后微弱的红光照映出丰腴的虚影。 “你来这里干什么?”族长率先开口道,慈爱的语气里透露着虚弱。 “......”李梦晓没有回应。 “怎么不说话了?”丰腴的阴影摇曳着,身后的烛火也在摇摆不定。 “...我只是在宴会上没有看到姑姑,有些担心,来问候一句。” “原来是这样,我急于催动秘术,现在伤了些元气,需要修养片刻,不必太过在意我,快些回到宴会上,这可是专门为你们这些年轻人准备的。” “嗯,既然姑姑没事,那我就先走了。”李梦晓冰冷的脸庞吐露完话语,正要起身离开。 “慢着,庆典的酒,怕是不够喝吧?姑姑自是知道你们喜欢饮酒,这里特意留了两壶,你拿回去吧!”高台上的虚影说完,两壶酒就破开虚空,径直出现在李梦晓面前。 拿着这两壶酒,李梦晓正要称谢离去,又听得高台上那道身影说道:“唉~你说最喜欢你妹妹的,总想把好东西留给妹妹,不必多说,这酒估计也是全部给妹妹罢!姑姑心疼你,这里还有一壶,你就此先喝了吧!” “...谢谢姑姑”李梦晓冷漠的眼神中难见异色,只是平淡地将酒饮下,告退了。 而在李梦晓离开的地方,那高台之上丰腴的阴影之后,龙族族长正张着大口,将早已死去的大长老的尸身,一口口吞下。 记忆回到现在,李梦晓没再离开龙族祖地,她飘荡在祖地中,寻找着族人的下落,只是,所有族人都饮用过酒水,连带着龙城的几乎所有的修者。 一种不安感从心中冒出,而后止不住地扩散,她也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不知不觉中,让自己被慢慢替代。 而到现在,她已经要完全变为另一个人了。 只见“姑姑”缓缓来到李梦晓身边,一双眸子自上而下不断审视着李梦晓,想要从中看到些其他人的踪迹。 不过很可惜,她什么都看不出来,尽管李梦晓修为远不如她,但其修炼的那门来自龙祖的功法又十分精妙。 让她一时间捉摸不透。 “梦晓,姑姑的话,你是装作没听见吗?梦婷去哪里了?若是她再这样懈怠下去,我龙族复兴又要等上不知多少岁月,你这个姐姐可千万不能溺爱了妹妹,让她荒废了修为。” “......”李梦晓深吸一口气,她似乎没有什么可说的,只是维持着这个姿势,沉默不语。 “唉~妄你是做姐姐的,竟丝毫不在意妹妹的安危,才刚解决一次危机没多久,指不定接下来就会出什么乱子,你呀,唉!”妇人围绕着李梦晓旋转着,嘴上说着失望的话语,脚步却愈加靠近她了。 “你说说你,难道修了个心法就这样不理会姑姑了?白瞎我把你养这么大,竟连感恩都理解,我真是错看你了。”顶着昔日亲人的面皮,一步步说出如此伤人的话来,要说李梦晓没有一丝波动,是万万不可能的,但现在,她唯有忍耐。 眼见李梦晓不言语,那位妇人只是不断诉说着自己的不易,李梦晓的过错,似乎因为这一次的不理会,李梦晓已经成为了整个龙族,乃至于天下的罪人。 而她的脚步,也慢慢移动在李梦晓身后不过几寸之外。 “李梦晓啊!李梦晓!难道你真是个绝无情谊的修者!!!”妇人说完。顺势扑倒在李梦晓身上,周身不断流露出黑色的烟雾,正趁机侵入李梦晓的体内。 “姑姑!”李梦晓没在用冰冷的神情掩饰自己,转而是一种温情,释然。 “怎么了?”妇人欣喜问道。 “和我一起走吧!”随着话音落下,李梦晓的身体里集聚起巨大的灵力,四散的灵力如同刀锋一般,将中间的二人撕的粉碎。 第126章 变天了 “慕天歌,刘长青,有没有想我啊!” “你怎么...?” “......想啊,非常想。”刘长青淡淡说道。 “哼~今天姐姐不知道为什么就给我请了一天休息,我可是第一个就来找你们哦!”龙女摇晃着尾巴,语气里是遮掩不住的兴奋。 她手指着远方的小酒馆,随即说道:“那我们接下来去这个旅店,它家的糕点也是龙城里的一绝,酒水也不输我龙族的佳酿!” 慕天歌看着兴奋的龙女,心中升起一股怪异之感,说不清,道不明。经刘长青指明后才堪堪发现,这不是才分别了两个时辰嘛! 慕天歌皱着眉头,也不知该怎么去形容此刻的场景。 老友重逢? 新朋交汇? 好怪哦! 正当她思考时,刘长青观察到一阵异动,赶紧提醒到:“慕小姐,你看看她的手臂!” 手臂? 偶然读心的龙女也看向自己的手臂,只见一枚戒指正泛起红光,而在那红光的照耀下,龙女的逐渐显露出真身,整条臂膀快要化为一只龙爪了。 “咦?怎么会?”李梦婷正说着,这变化却并未停止。反而越来越快,渐渐爬上她的脖颈了。 “李梦婷!快摘下来!”慕天歌赶紧提醒。 呆愣于变化的龙女立马反应过来,连忙将手中的戒指褪下,可是这戒指好似生根了一般,牢牢固定在自己手上,让她一时间不知还要干些什么,并且意识,越来越模糊不清了。 “慕天歌...刘长青...救......救我。”龙女的眼神逐渐黯淡,随后整个人化作缩小的原型,蜷缩在一起,周身升起阵阵白雾。 “这...这是...怎么一回事?”慕天歌愕然,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她不知要做些什么,理智的警示让她一时间不敢上手。 “慕小姐!你快看那枚戒指!”刘长青再次提醒道。 只见戒指之中冒出一段异样的白烟,那白烟若不仔细瞧,是万难看出有什么不同的。 慕天歌听着提醒,也不敢再靠近,只得退后几步远离白烟,再做打算。 但。这白烟如同追命之鬼,不死不休。势要将慕天歌包裹其中,它的速度,竟比慕天歌快上不少! 呼~ 随着几息过后,慕天歌也被包裹在白烟里,整个房间陷入一片死寂。 精神之海里,慕天歌用手抵着前方,做出防御的姿态,等到精神之海的刘长青轻轻拍起她的肩膀时,才缓缓回过神来。 “这里是?”慕天歌望向四周。真是天地一渺茫,全都是白茫茫一片。 刘长青坐在一旁,他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只是眼前一黑一白,就进入此地。他一个凡人,怎能识得如此变化? 不过既来之则安之。二人没过多久就冷静下来,正欲坐下攀谈时,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来了。 “诸位是小妹的朋友吧。” 这声音,有点耳熟。 慕天歌仔细一想,好像与李梦婷的声音有几分相似,不过更加冰冷了些,恍惚间,一道身影出现在脑海里。 李梦晓! “你是李梦晓?”慕天歌轻声问道。 “嗯。”清冷的声音作答,只不过语气又变淡了一分。 不等二人再次提问,李梦晓的声音率先响起:“还请二位救救我小妹,我龙族出现异变,已经殃及全族,我和其他族人无法逃脱,就连小妹体内也有一道我看不透的的东西在侵蚀她。我利用龙祖留下的化生秘法将小妹化作一颗龙蛋,此前已经告知了她,待此间话了,化生完成。还请你们救救小妹,将她带在身边,留我龙族血脉。” 清冷的话语像洪流一般吐露出口,尽管声音清冷,但足以见得事情之紧急,慕刘二人赶紧答应下来。 “谢谢诸位!”随着感谢的话语消失,一切如痴如梦,李梦晓的最后一丝痕迹也连带着这片白茫茫的空间消散在世界上。 从意识中醒来。 慕天歌眼前是已经化作龙蛋的李梦婷,按照慕天歌的思考,李梦婷此刻应当是变作先天孕育之态,用先天之气洗刷那看不见的阴霾,不过,这奇异的手段,为什么那么相似呢? “慕小姐,我们动身吧!”刘长青轻轻提醒一句,他也已经猜到了慕天歌现在想什么,也做好了慕天歌突然失智,跑去一死了之的准备,不过他还是想要,忍一时,以后未必没有报仇的时机。 慕天歌呆愣片刻,没有回答,只是径直走向那颗龙蛋,将它收入自己的储物空间里。 刘长青看着她的动作,深吸一口气,没再多说什么了。 气氛一时间有些凝滞。 慕天歌带着那颗龙蛋,正要出房间时,只见门外盘旋着一队龙族卫兵,整个旅店也设下了空间禁锢,只能等他们一一盘查了。 慕天歌站在楼上,只听得那龙族卫兵说道:“族长有令,龙族秘宝失窃,需要一一盘查可疑修者!” 得益于龙族不错的口碑,众修者即使心中不满,也不会过多阻拦卫兵的盘查,当下一个个露出自己的储物空间,静静等待盘查。 “这该怎么办?”慕天歌心中一冷,只得在心中做好硬闯的准备,静静等待着时机的变化。 可是,有吗? 刘长青只能在心中祈祷,作为凡人的人太过无力于修者的交锋,也只好看起了慕天歌事先准备的念头故事了。 也不知是不是祈祷有了效果,人修者们竟真的骚动起来。 “李老四,原来老子的养荣丸在你这里!” “姓赵的,你他娘的偷老子的八卦图,我说怎么睡一觉就没有了,你这小子还说我神游天外。是在做梦,我去你娘的!” “哎哎哎!钱老兄轻点打,轻点打,我还你还不行嘛!我还你!” 各式声浪将这一大团修者点燃,整个旅店里躁动不安,就连龙族卫兵尽心尽力维持的阵法也隐隐松动了起来。 几个胆大的修者已经开始尝试破开阵法了。 慕天歌看着这一幕,心中微松,对于现在的她来说,越乱越好。 第127章 危机 动乱不断扩大,不满的情绪也在各位修者心里扩散开来,犹如不加制止的瘟疫一般。 “停下,停下!”有的龙族卫兵出声制止,但换来的不过是修者们的混乱叫骂。 “唉!姓赵的,你他妈下死手啊!” 被围殴的一位修者发出一声暴喝,不再任由其他修者的攻击,只见其周身聚起一道流光,将周围修者排开。 “你他娘的,偷人东西还有理了?”那位丢了东西的修者眼见于此,怒上心头,不再遮掩,从袖口掏出一件法器,径直打了过去。 噗嗤一声。 围在人群中的那位修者人头落地,周围的暴虐之气陡然上升。 “慕小姐!这不对劲!”刘长青心中隐隐生出不妙之感。 当初公审红发店主时,人数尚且更多,不满之情更为高涨,但不见有人会下死手,如今不过争执几句,就闹出性命来,显然很不对劲! 而那位下手修者也露出惊讶之色,显然他也没料到自己这一击能够得逞,只见他脸上生出懊恼之色,大声为自己辩解道:“不是这样的!诸位道友听我解释!我没想杀了他!” 这位修者上前一步,将法器丢在地上,苦苦恳求。 但围起来的修者都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他们实在难以相信一个当场杀人的人的话。毕竟,没人知道谁会是下一个受害者。 人群瞬间安静下来,不约而同地看向在场的龙族卫兵。 龙族卫兵见此,也立即上前将那杀人的修者拘捕,而后从店外冒出另外两个卫兵将他押送出去了。 事情了结,卫兵大声说道:“诸位,我知道现在每位修者心中都是不满,但还请相信我们,我们龙城旨在保护城市的安稳,绝无加害之意,待我们盘查完后,龙族自会给予补偿!” 众修沉默不语,各自安分下来,一一接受盘查。 事情的发展不过片刻之间,慕天歌一直望着卫兵把守的出口,那里未曾有过片刻懈怠,就是修者暴起杀人都不曾动摇分毫。 这些事,明显是早有预谋。 慕天歌心中思虑,她想到自己该如何逃出去,是直接硬闯,还是乖乖接受盘查?他们能查出这种手段吗?万一被发现了该怎么办?难道自己还是要硬闯吗? 那,硬闯之后呢?冲出店门,外面势必有更多卫兵,自己修为在龙族中并不算高,就算加上肉身的加成也不过勉强快上三分,并且只能支撑一个时辰。 可,一个时辰之后呢? 一个时辰是完全跑不出整个小世界,绝对会被抓住的。 慕天歌不断思索,越是思索,越是感到急迫与焦躁,她实在没有任何办法去应付接下来的变故,一切的一切,都是未知与恐惧。 眼看龙族士兵一一盘查,并逐渐向她走来,途中还带走了几位修者,这让她几乎要绝望了。 就在这时,刘长青轻声提醒道:“慕小姐,让我来吧。” “可是,在这种地方,你也没用啊!”话音刚说出口,慕天歌猛然一惊,捂着嘴巴心中默念一句:“抱歉,我不是这个意思。” “没关系的,让我来吧。” 慕天歌无奈,只得将身体的控制权交给刘长青。 刘长青静静掌控着整个身体,他并没有等到队伍的末尾,而是径直朝着龙族卫兵走去。 “你!干什么?”龙族卫兵朝着刘长青大喝一声。 刘长青并没有止步,还是向前,不断走着,直到那位卫兵之前,两手一摊,说道:“赶紧查吧!我赶时间!” 卫兵诧异,只是照例检查一遍储物空间后,将他放了出去。 “咦?这是为什么?”慕天歌诧异,一出门后,就向着刘长青追问道。 “你不怕被发现吗?万一被发现了怎么办?我们是完全跑不过他们的!要是发现不就——” “慕小姐,你着相了。”刘长青轻声说道:“为什么这一切都还没有发生,你就执着于最坏的结果,并因此不知所措呢?” “那是因为我必须要考虑未来的打算。” “可是你已经将不存在的未来当做未来了。”刘长青继续说道:“那些被卫兵带走的修者,真的疑似有龙族的秘宝吗?我想应该是没有的。可是他还是随机抓取几名修者,这无非是在营造一种压抑的氛围,让真正怀有秘宝的人露出马脚。” “但,你怎么能确定他们一定没有呢?” “我不能确定,但在操控整个龙族的那位,在如此短的时间里领悟一门探查龙族至宝的神通,我想,这应该是不可能的。” “但也只是如果,对吗?万一真的有呢?” “慕小姐,没有万一哦!我已经出来了。” “可是,你不怕被发现吗?” “当然怕,但是我们不应该怕还没有发生的未来。慕小姐,你不觉得你已经被影响的太深了吗?太过在意结果反而会没有未来!” “...”慕天歌回想起旅店中的卫兵,又想到自己的种种行为,心中微微发寒,她竟在不知不觉中被影响了判断。 但眼下来不及思索这些,只能操控身体,向着界边偷偷遁去。 就在慕天歌堪堪离开龙城时,一道淡蓝色的屏障从地脉中升起,将整个龙城包裹其中。 “原来,他们的目的不是抓住偷盗者,而是要吞下整个龙城!”慕天歌心中惊骇,她似乎回想起了一些不太好的记忆。 眼前之景,就好像在那日沧澜一般。 “难道沧澜也是这样吗?”她喃喃自语,而在脑海里的刘长青心中思索,一道黑色身影不断在眼中涌现。 这一次,会和他有关吗?还是说,这里的一切,都是同一位不知名的修者所为? 没有答案,凌冽的风不断呼啸在耳旁,天空也不合时宜地阴郁起来,整片小世界都变得昏昏暗暗,似乎在预示着并不光明的未来。 “刘长青,你在想什么呢?”慕天歌轻声问了一句,压抑的氛围让她想要找人聊天。 “嗯...在想出去之后,我们又要去哪里。” “额...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呗!” 第128章 阴阳新生 “对啊,想去哪里去哪里。慕小姐,你说我们应该去哪里?”刘长青轻声询问,他也只能静静诉说着这些话语,好让她紧张的内心稍微放松些。 “那,我们就去坊市里逛一圈吧!”慕天歌身后的风呼啸着,杂乱的话语不小心说了出口,情绪像流水一般缓缓流动。 逃出此界的路,并不好走。龙族似乎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慕天歌几经周转,耗费许多心神,也不过是回到了龙城街边十里开外,再往后走,就完全走不通了。 咚咚咚 慕天歌敲着一道看不见的屏障,她将手慢慢往周围延伸,努力想要从中找出一丝缝隙,不过很可惜,什么都没有。 她不死心,再次往地下探去,不过那道深入地底的神念再次带来无功而返的消息。 “刘长青,我们困在这里几天了?”慕天歌放下手臂,瘫坐在地上,轻声询问脑海里的人影。 “已经一周了。”刘长青疲惫地回应道。 刚开始时,刘长青尚且能和慕天歌聊聊天,尽量疏解这内心的压抑,但,一连七天都没有成果,无论是什么话题也难以想象,无论是何种方式都不足排忧。 如此一来,二人只得在这屏障中静静等待了。 “慕小姐,这里应该是有问题的,也许是其中嵌套了一个阵法,让屏障里的我们心情萎靡,生不起反抗的心思。”刘长青循循善诱,他并不是精通阵法的人,但眼下这种情况。若是谎言也能带来一丝生机,也是极好的事情。 “嗯...”慕天歌有气无力的回答着,模糊不定的语气让人难以捉摸她是否信服,不过刘长青相信,她应该是相信的,也只能这样想了。 绝望不是一天累积的,也不会立刻消散。 也不知是不是刘长青一语成谶,龙城里的修者也同样心情低迷,难以生出反抗的心思,反倒是那些卫兵精神亢奋,昼夜不停地将“可疑的”修者一个个带走。就是其中生出几分反抗者,也不消片刻,就被磨灭了生机。 龙城也逐渐变得死气沉沉,难以有往日的风光了。 而这些变故,不过发生在一周内,对于修者漫长的生命来说,实在太过短暂,因而也只有少数修者守在屏障外,等着龙族族长给自己一个交代。 “难道,我们真的要死在这里了吗?”依靠在屏障上的慕天歌心中忧郁,这似乎是她首次面对完全无法更改的局面。只能静静等着时间一分一秒流逝,自己走向生命的末路。 “...”刘长青沉默着,他不知道要说些什么话语来安慰慕天歌,一切的计谋手段,似乎在过于悬殊的实力面前也会变得苍白无力。 他不可能再次指望有人来救他了。 “我们明明什么都没有做,为什么总是遇到这些事情呢?”慕天歌的话语之中没有抱怨,只是无力,只是无奈。 “...” “难道,这修者界就不能诞生一个管理人嘛!就像凡人里理想的官府一样,大公无私,秉公执法。” “...这个,不太可能吧。” “也是,修者界无边无际,更不会有修者做出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来。哎~” “没有这个,让慕小姐很可惜吗?” “还行吧,我只是...有些不服气罢了。”慕天歌依靠在屏障上,虽说处境并没有变好,但一通谈话下来,心情也不似之前忧郁了。 于是她直起身子,开始继续寻找出路。而这一切,都被刘长青收入眼中。 龙族祖地,残缺,腻歪的碎肉在地上慢慢蠕动着,留下一道滑溜溜的血色路径。路径慢慢收缩,打转,圈成一个粉嘟嘟的肉团。 透过肉团外面的薄膜,能隐隐看见两具残缺不堪的肉体在其中飘荡。 说是肉体,不如叫两摊肉糜,只能勉强从毛发看出曾经是个束发女子的身体,至于其他的肉糜,则像随意捏成的肉团,煮熟后再次打碎,一般零落地浮动着,不见丝毫生气。 这,已经全然看不出是什么东西了。 但随着血色路径的汇聚,肉团开始蠕动,里面的碎肉也飘散在空中,不断分类,集聚在一起,逐渐形成头颅,手臂,身体。 不消片刻,在那血色路径变为得干枯,黯淡后,那团血肉也慢慢有了形状。 只见一位白发赤瞳的女子双手抱胸,一丝不挂的漂浮在空中,随着肉团外壁的寸寸破裂,那位白发赤瞳的女子迷离的眼神也逐渐变得生动,有神。 “姐姐?妹妹!”一道空灵的声音回荡在祖地,再次看向那团血肉时,上面的女子早已消失不见。 屏障边缘的慕天歌看向远处的山峰,山峰陡峭,怪石丛生,正有奇鸟高歌,悲猿长啸。 “明明只有一墙之隔,怎么感觉恍如隔世啊!”慕天歌再次长舒一口气,无一例外,还是没有找到任何一处出口。 正自伤感时,忽然感到一股危机感袭来。 慕天歌扭头望去,一道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让她呆愣当场。 迷惑,思念,清醒,愤怒。 最后化作一声怒喝:“阴阳老狗!” “姐姐这是说的哪里话?难道见到妹妹冲了喜,脑子胡乱起来了?”飘荡在高空中的人影淡淡一笑,天籁般的声音传入慕天歌耳中,那是无尽的挖苦与轻视。 “慕小姐,不要中计了!她明显是想让我们方寸大乱。”刘长青赶紧提醒道。 “方寸大乱,你这人要这么高看自己吗?”阴阳的眼神透过空间,径直读出了刘长青心中所想,只是手中一点,刘长青再也说不出话来了。只见她缓缓来到慕天歌面前,一双赤色的眸子对上那对愤怒泛红的金色瞳孔。 “那,姐姐又要怎么对妹妹呢?”阴阳弓着腰,柔声问道。 “...阴阳老狗,你不得好死!” 无力的咆哮在阴阳眼中犹如人间的乐曲,她只是静静听着,并逐渐享受这一切,犹如高高在上的君王一般。 第129章 慕天歌之死 “阴——阳——”慕天歌声嘶力竭地嘶吼着,她的愤怒与悲哀已经不是语言能够抚平的了。 天下间最可悲的事情,莫过于仇人近在眼前却无可奈何吧。 “姐姐这么浮躁,倒是让妹妹受宠若惊了!”阴阳戏谑的话语还在不断勾引慕天歌的愤怒,她倾斜着身子,侧着半张脸,继续笑盈盈地看向慕天歌。 “老狗,你!!!” 愤怒的话语还未过半,一道紫光化作一根长矛,径直穿透慕天歌的四肢,将她整个人都牢牢钉在屏障上。 巨大的痛苦本该让慕天歌叫出声来,但却被更为深邃的愤怒淹没在脑海里。 “慕天歌,你又是何必呢?”阴阳慢慢走近慕天歌,嘴上依旧是那副戏谑的姿态,慕天歌四肢喷涌而出的鲜血剐蹭到她精美的脸上,更显一分妖异。 只见她捏着慕天歌半张脸,略有深意道:“早些时候,你姐姐就和我合谋,你可是知道为什么?” 被钉在屏障上的慕天歌嘴中发出吱嘎声,她的四肢也在不断抽动着,喷涌的鲜血丝毫没有阻拦她想要出去的心。 阴阳见她不答话,只是摸了摸她的脸,继续回忆:“因为,我和她都在谋划这先天道体,我两天生资质残缺,想要通天就只能硬熬,可是要熬多久?百年?千年?亦或是万年?都不是,是千万万年!直到大海干涸,山峰倒塌,世间几乎所有人都通天后,我们才能通天!” 阴阳面色癫狂,整个身子都在止不住地颤抖,她近乎咆哮道:“如此之久,那要永恒的寿命,又有什么用呢?” “所以,我们盯上了你,先天道体!慕天歌!”阴阳的脚步愈发靠近, “你这老狗休想扯谎!”慕天歌大喝一声,整条右臂顺着长矛挥舞前进,但那长矛也随即变化,长出许多细小的分支向后弯曲,形成倒刺,慕天歌的手臂没过多久就停止了。 “呵呵,我何必骗你?你那视如己出的亲姐姐早就不知馋着你的身子多久了!她和我是一路豺狼虎豹!而你现在占用着你姐姐的尸体与我说话,就已经证明了这一点!!!”阴阳的话语也逐渐急促,一字一顿道:“这!就是!真相!!!” 冰冷的话语传入慕天歌耳中,她一时间呆愣当场,不知所措。 阴阳看她这副模样,继续说道:“要不是她与我共同谋划你的身体,以她的资质,怎么可能领悟出交换身体的神通?” “这是因为,因为...” “因为什么呢?慕天歌?” 阴阳来回踱步,脸上戏谑之情更甚。 “承认吧,她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小人,只不过在最后关头背信弃义,将你放走了,而你,慕天歌,你不过是舔着垃圾感到恩赐的一条狗罢了!!!” “...事情,不是这样的,不应...不应该是这样的。” “不是这样,还是那样呢?”阴阳一句话堵住慕天歌的思索,继续逼问道。 而此时,在脑海里的刘长青静静听着这一切,他能清楚地知道,那阴阳不过是在混淆视听,将烂摊子全部扣在她姐姐身上。 但此刻的他,却因为一道神念而开口不得,那道神念不仅屏蔽着他的声音,还将他的神念化身打成残废,让整个脑海都充斥着有利于阴阳的思绪,故而谈话越多,慕天歌只能越陷越深。 刘长青思索着,静静看着面前的蓝色太阳。他不敢怠慢,将不远处的神念残肢迅速勾了过来,难以言明的刺痛涌上心头,他能感觉到身体的每一处都在碎裂,溃散,拼接起来的碎念如同厉刀般绞进伤口。 痛吗?当然,痛到寸步难移,可是时间并不充裕,他必须抓紧尽快将肢体拼接。 一次,两次,在勉强起立后,刘长青一个箭步,冲向那颗蓝色的太阳。 杂乱的神念与刘长青一起,在阳光中慢慢消融。 弥留的最后,刘长青轻声说道:“慕天歌,请相信姐姐,也相信我,好好想想。” 外界的阴阳自然不会想到一个不起眼的人药会闹腾出多大的乱子,只当慕天歌还是在沉思她那姐姐是不是不利于自己。 看到慕天歌仍旧没有动静,阴阳背过身,压抑着心中的欣喜。 绝望,会让灵魂不断壮大自身,而慕天歌虽没有了先天道体,但那经过培养的神魂只要稍加引领,也能成为一处不错的精神灵泉,帮助他修复往日的伤口,乃至更进一步,也不是没有可能。 不过,就快要成功了,急躁不得。阴阳心中再次压抑着兴奋,他继续说道:“慕天歌,你自己想想,是不是这个理?” 慕天歌依旧沉默,但她的脸上却流露出悲伤,微小的悲伤如同洪流一般洗刷着愤怒,没过多久,就只剩下悲伤。 成功了?阴阳心中一动,面色不改,径直走到慕天歌的身边,仔细观察起来,只看见慕天歌就是那副悲伤的表情,那种源自心底里,吞噬一切的绝望。 没有犹豫,阴阳立即沉入慕天歌的脑海中,开始与她的灵魂开始对接。 而她也是第一次看见了,那宛如昊日一般,壮阔威严的蓝色太阳。 “这一切,都是我的了。”阴阳心中窃喜,迅速靠近蓝色太阳,开始施展秘术。 时间回到之前,慕天歌感受到了脑海里那缕灵魂的所作所为,得益于此,她嘈杂的思绪变得清晰,但却止不住地陷入悲伤。 但在察觉到刘长青还剩一丝灵韵后,她也不得不趁着这段时间,为她们谋得一线生机。 可是,一切手段都用尽了,还有什么可以一招制敌呢?慕天歌,好好想想!为什么阴阳可以杀我却没杀?为什么她要让我听到这些话?为什么她一定要让我相信姐姐是错的? 无数个为什么萦绕在她脑海里,好像有许多个自己在不断质问她,到底是为什么? 恍惚间,一道深远的记忆从沉寂中苏醒。 痛苦,力量,灵魂因此诞生。 他想要的,是我的灵魂。 “既然你想要,就来拿吧。”慕天歌分出一丝念头吊住刘长青的性命,将其包裹,埋藏在不知名的角落。 而她自己,则是将所有的灵魂之力回收,压缩,形成的蓝色太阳要比往日光耀千百倍。 慕天歌静静等待着,等待最后的时机。 就在阴阳催动秘术侵入脑海时,那个蓝色昊日陡然间爆发无穷吸力。 “这,这是,引爆识海!慕天歌你这条疯狗!!”阴阳一边叫骂,一边将自己的灵魂抽出,可是,他抽出一分,那蓝色太阳就能拉进十分! “阴阳老狗,和我一块走吧!”慕天歌癫狂大笑,蓝色太阳的吸力比之前更强!她聍听着那团灵魂不断嘶吼,叫骂,发出各式污言秽语,但身形却在不断拉扯,消失,难以形容的痛苦充斥着慕天歌的精神,但她又感受到无尽的喜悦与释怀,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连带着她的意识也渐渐模糊。 终于,大仇得报。在意识最后停留的片刻,慕天歌感觉自己又回到了小时候,那里有她的姐姐,她躺在姐姐的腿上,心中却总感到有些不自在,直到偶然间的一次回头,她看见了,那位心中的少年站在树下正在等着她。 第130章 故友之躯 等到刘长青再次睁开双眼,发现此地空无一物,没有杂乱的念头,没有烦人的念想,自然,也没有了那颗宛如昊日一般的蓝色太阳。 刘长青很想大叫,想要说些什么,但此地的空余只是扩散,没有一丝回应,整个混沌的脑海空间里,只有白茫茫一片。 他跪倒在地,残破的神念化身支离破碎,化作浩瀚空间的一丝灵力,再也消失不见了。 “我,什么都没有了。”刘长青心中陈述着,他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他想要支起身体,用残破的神念搀扶自己,但一起立,静寂的空间让他又感到毫无意义。 于是在站起身来不久后,也就任由自个倒了下去。 没有灵魂的引导,苍白的脑海里逐渐暗淡无光,整个身躯已经开始摇摇欲坠,或许,这就是归宿吧,兜兜转转,柳暗花明,缘起缘灭。 从未改变的,是一直无能为力的他。无论做什么,怎么做,力量的悬殊依旧稳稳压在头顶,亦如那永恒不变的昊日。 他,再次绝望了,亦如之前的无数个日夜。 静谧而又苍白的脑海空间中清清淡淡,了无生气,只有一位逐渐消失的灵魂在等待最后的归宿。 等待消亡的时刻总是步履维艰,更别提自己已经没有一丝求生的可能。 但,想要死亡的是精神,精神的他渴求解脱。 可,想要活下去的,是肉体,肉体的自我不断哀求着精神自我。 坠水者会无意识地挣扎,想要从那渺茫的深水中求得一丝希望。 而,刘长青呢?他呢?他会想要活下去吗? 自然是不想,但,原始的本能驱使着好奇,让他不自觉地左右观望起来。 直到偶然间的一次回望,刘长青看见了,一个奇特的小玩意悬浮在不远处,从它沾染的轨迹来看,显然是从自己身上掉下去的。 那,是什么?没有回应。 在渐渐模糊的脑海中也不见有任何应答,但是刘长青总是觉得它似曾相识,求生的本能驱使着他慢慢朝着那个地方蠕动。 或许是一个时辰,或许整天,亦或者仅仅是片刻时间。 没人知道正在腐朽的脑海里时间是如何流逝,只是刘长青清楚能清楚地感觉到,每一次蠕动,每一次攀爬,都是来自这具神念躯体的哀嚎与怒吼。 想要死去,又想要活下去。 在矛盾与苦痛中,达到了目的地。 那是一缕什么东西?只见它周身泛着淡淡地蓝光,蓝光照耀到刘长青身上,是别样的熟悉与温暖。 这是,一个念头。 残缺的记忆不断闪回,在茫茫的记忆海洋中不断深潜,抬头,终于,刘长青从中抓住了那个答案。 念头,慕天歌自创的神通。 可是,她到底要对我说什么呢?这是平常的神鬼传闻?还是精妙绝伦的传承功法?亦或是某些未能达成的夙愿? 刘长青止不住地胡思乱想,他缓缓将那个念头拢在怀中,静静听着故友的遗志,里面没有振奋人心的感人话语,没有难以割舍的遗爱话语。 只有简单的一句“刘长青,要好好活下去喔。” “...” 话语落下,只是默然。 刘长青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本就不存在的耳朵里出现谎言,亦或是之前残留的念头中,恰好有了这个笑话。 但,无论,怎样,这都足以让天平倾斜。 因为坠水者在生命的最后,一直想要的,不过是一句轻轻地鼓舞。 沉默,愤怒,亦或是崩溃与自己的无能,让神念凝结的蚕丝不断勒紧自己的脖颈,让本就不堪的神念化身变得更加残破不堪。自虐,自责,这都毫无意义,因为残破的神念逐渐感受到身体的滋养。 因为求生的本能压过一切绝望无助。 因为 我,想要活下去。 外界,一缕黑烟化作一道惊鸿射入那红色的瞳孔之中。 那悬浮在慕天歌头顶的手指也逐渐开始颤抖。 不久之后,阴阳新生的躯体也就能勉勉强强挪动半分了。 阴阳看着面前毫无生机的慕天歌,心中发颤。 虽然堪堪躲过了这次自爆,但自己剩下的这缕灵魂并不好过,她无法完全控制这具新作的躯体,其上的龙族冤念也在不断排斥着他的回归。 若是放在以前,这不过是抬手可以镇压的程度,大不了躲在一处荒地熬上几年,这怨气也能化作养料补给灵魂,但此刻,却是不好操纵了。 想到这里,阴阳心中渐渐安定,将烦恼压下心头。事已至此,也改变不了什么。 但,自爆又如何,怨念又如何?只要活下去,一切都还有希望,一切都可以重来。 修者永恒的寿命注定了,活到最后的,才是赢家,才能得到一切。 而现在的挫折,不过是光复辉煌的小小尘埃,信念不死,总会跨过去的。 她将慕天歌尸体上的光柱一一收回,正欲靠近慕天歌,猛然间想到了什么,退后几步,仔细用神识探查起来。 没过多久,一缕蓝色的神念从那具尸体里揪了出来,那正是刘长青。 “好好好!”阴阳怒笑道:“你们真是一对神仙眷侣,都想着阴我一把!到底是有多恨我啊?” “...”蓝色的神念没有回应,只是沉默。 “不搭话?你就不想问问你那心上人的临终遗言吗?你央求几句,说不准我就回答你了。” “...”依旧是沉默。 “罢了,毕竟像你这样的懦夫,也就只能在后面听着喜欢的人身消道殒。”阴阳嘲弄一句,眼看那道神念阵阵闪动,向上一抛,刮起一道灵风将他绞成灵灰。 插曲过后,就只有一件事了,收起这道灵体,日后或许有用。 正这么想着,阴阳巧手一挥,将其牵引道身旁,正欲收入其中,却突然感受到胸口一疼。 ? 怎么会? 倒悬的视角里闯入一阵耳鸣,在那无尽的疑惑中,她只能看见自己无头的身体正将慕天歌慢慢淹没其中。 血液,浸泡着“慕天歌”的身体,不知过了多久,她才能勉强站起身来,在模糊不清的视角中瞥见一捧清泉,慢慢走过,在清泉旁,轻轻擦拭满身血污的身体。 随着血污稀释,浑浊的泉水再次清列,好似明镜一般照映出一位身影。 只见那身影白发金瞳,脸色忧郁。她,正是夺身成功的刘长青。 刘长青望着水中倒影,嘴中苦涩,心中哀鸣。她缓缓将双手交叉,放置胸前,轻轻拥抱这具曾经熟悉的身体。 这是,故友之躯。 第131章 此间事了 高空之上,在刘长青不知道的角落里,一道身影正在默默注视着他。 只见这道身影缺了一条胳膊,宽大的袍子在罡风的吹拂下不断抖动,那双戏谑的眼神中,含带笑意。 他正是跨越空间赶到此地的大江之主,江离。 「着实有趣,居然将自己的神魂撕成两半,故意将大的那份留给阴阳发觉,小的那份就躲藏在角落里伺机而动。」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身为顶尖修者的阴阳这次居然在凡人手里栽了跟头,对于江离而言,也不失为一种谈乐的消遣。 至于救助刘长青。 江离看向自己缺失的手臂,宽大的衣袍里,还隐隐留藏着一小节手臂,手臂上不断有血丝缠绕,正新生出一些细嫩的皮肉。 「还差一些东西。不过这也勉强能用。」江离撇过眼,看向那具无头尸体,心中有数。 而停留在泉水旁的刘长青,对这一切都毫不知情。 对于他而言,只不过是再次开始流浪,但这一次,他不知道,那未来注定无穷无尽的人生里,自己还要做些什么。 泉中的镜面倒映出迷茫的身影,缥缈的未来,又要去往何方呢? 或许,没人知道。 演出过后,一地喧嚣。龙城的危机也在一瞬之间解除了。 事后一群修者发现,那前来寻找失窃秘宝的龙族卫兵,不过是早已失去灵魂的傀儡。 等到残余的众修齐聚一堂向着龙族祖地讨要说法时,才发现偌大的龙族祖地,早已没有了一丝生气,全都是那行为呆板,空有肉身的残渣罢了。 察觉到这个真相,许多修者心中发寒,他们每一个人心中都难以想象有什么东西可以做到这一切。 那是何等的通天伟力,悄无声息地谋划了整个种族,又在不知不觉中,黯然离场。 想到这里,有修者灵机一动,刚要说出声,却又想到了什么,看向周围,立马捂住嘴,也学着他人的样子,开始沉默不语。 不过,在这神经紧张的时刻,任何一处异样都会引起风波。 众人心中的好奇,也会不自觉地引领着思考,而大多数修者都想到了,那个几乎是唯一的答案。 有人通天! 众修嘴上都默契地不再言语,只是浩浩荡荡的人群不再分头行动,众修也不再去思考龙族的陨灭。而是像一块年糕一般,粘在一起,吸附着龙族祖地中的一切事物。 至于其他的,大概是被抛之脑后了吧。 熙熙攘攘,热热闹闹,最后归于这么个下场,真叫人心生感慨。 泉水旁的刘长青消失了,再不见他的身影,偌大,永恒的世界继续悄无声息的运转着,不会因渺小者的消失而停下片刻脚步。 今日如同往常,各界的太阳照常升起,落下。只是止不住的,是那位异样修者的浓浓悲哀。 事情本该一直这样下去,直到永恒的尽头,但有心之人默不作声,别心之举络绎不绝。 在时间的夹缝里,一条长河模样的水流缓缓流动,其中的每一朵浪花,每一处激流,放在世界上都是千百万年,亿万兆人的生死离别。 而坐落在长河上的虚影静静守望着时间长河,直到那未知的终端。 「又失败了?」虚影只是心中一动,感慨一句,便没有了动静,只是他没有注意到,长河之中的一小朵难以察觉的水流,已经改变的方向。 或许是无助,或许是无奈,自暴自弃在万念俱灰者的眼中也是无可奈何的归宿。 即使知道又如何?即使知晓又有什么用?看不见未来,又怎么会有心,留意现在呢? 刘长青心中不知道该如何去处理这数之不尽的绝望与烦闷。只能从众多想要自杀的想法里精挑细选,选出那稍微能活下去的选项。 因为,他不想辜负。 但是,烦恼不会因为屈服而停止,只会在暗淡的心里扎根,培育新的废土。只要没有意识到这个现象,就会不断深入其中,无法自拔。 刘长青不断走着,他逐渐看不清前路是什么样子,因为他没办法抬起低着的头颅,他也没办法去履行曾经的约定,因为许下之人早已不见踪影,他更无法知晓下一步要做什么,因为他不敢期许未来。 他只是走着,等待深渊将自己吞没。 高空之上的江离,沉默不语。戏,已经看的差不多了,但是还有件事,该不该做呢? 「刘长青,我很好奇,你会是其中之一吗?」 江离心中思索,目光看向时间长河的虚影,片刻后,他不禁笑出声来。 「我也会害怕了,罢了,就让我看看,你到底能走多远吧。」 高空之上的江离不再犹豫,手指一点,消失在高空中。 而在地上的刘长青还在走着,或许会一直这么走着,直到一个又一个世界。 只是 有什么东西在颤抖? 那感觉细微,却从未断绝,只是不断地提醒着刘长青自己的存在。 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会颤抖? 刘长青心中死海一般的平静被打破,水波荡漾,来回不止,最后,逐渐演化成难以停止的风暴。 刘长青呆愣原地,心中回想起慕天歌划开空间的身影,以及记忆中,那不断回声的咒语。 他顺着记忆中的样子,伸出一个指头,停滞在虚空中,随着心里念叨着陌生的咒语,指头在虚空之中不断游走。 在那空无一物的混沌里,一道空间裂缝缓缓浮现。 刘长青将裂缝慢慢打开,那映入眼中的,是一堆灵石积攒而成的小山,以及一颗静静漂浮在虚空中,鳞片渐渐若隐若现的龙卵。 但,正在颤抖的不是它。 而是在灵石堆旁,那只从沧澜获得的玉狐模样的小玉牌。 「这是在...做什么?」 刘长青静静观望着那只玉牌,只见它不停颤抖,从周身的灵石堆里抽取灵力,将整个灵石堆挖出一道口子,正摇摇欲坠。 “奇怪,这玉牌不是只有蕴养神魂的作用吗?怎么会出现如此怪事?” 不等刘长青细想,那玉牌的吸力陡然增大,一瞬间,将半座灵石小山挖空,正要威胁漂浮在一旁的龙卵。 第132章 化形 刘长青心中一凛,连忙伸出手来,慌忙将龙卵抱在怀中,警惕地看向那枚悬浮的玉牌。 只见玉牌上碉绣着的九尾狐狸慢慢变大,碧玉的眼睛里也出现灵动的闪光。那两只爪子也化作手臂,头上的耳朵正慢慢消退,整片狐狸的五官,化成人的样貌。 不消片刻,这玉牌已经变成了一个颇具人形,闭眼酣睡的婴儿。它与人婴相比差不了多少,只不过是要大上一圈。 「嗯...」刘长青心中略有疑虑,仔细思考后,将手中灵力化作一道微光,缓缓注入那新出生的婴儿体内。 他相信,柳家两姐妹不会坑害于他。 而这手镯,应该是埋藏的后手。 只是,为什么现在会触发呢?难道是因为身旁的这个李梦婷吗?刘长青转向身边的龙卵,心中是不解的阴霾。 他感觉一切太过巧合,就像有人精心设计一样,但到底是谁?这是在帮助自己,还是在...? 思考戛然而止,只因那婴儿的一声啼哭划破混沌的空虚,将沉思中的她拉过神来,也让她有了别样的思考。 刘长青心中一冷,随即想到了一个可能的选择——阴阳! 「只有阴阳有如此诡异的神通,也只有他会让自己再次不择手段地再次降生。」 怀疑的种子在刘长青心中生根,而后快速发芽,在恐惧的浇灌下,长成参天大树,堵塞了刘长青的整个心房。 阴云化为实质,飘荡在刘长青的头顶,雷声滚滚,只剩压抑。 尽管没有任何证据,没有任何研究,刘长青心中却在不断靠近着那个选择。 它,会是阴阳吗?不知道! 心烦意乱! 刘长青赶紧摇摇头想要从那失神的状态中解脱出来,可是没有用处。在她的眼中,那婴儿的每一次呼吸,心脏的每一次跳动,都在自己佐证,陈诉着自己罪恶的事实。 一个声音在她脑海里冒出 「杀了它吧!」 “不行!怎么可以滥杀无辜?”记忆闪回到饼村,那道不知名的身影,以及征兵时,进城的哀嚎与绝望。 刘长青的心中沉重,他决心否决着这个提议。 “我不希望,还有无辜的人死在自己眼中。” 「那,它要是不无辜呢?」 “不无辜,怎么——”刘长青的话语刚想说出,却被立刻制止在嘴边。 而那道心声,也适时地说出猜想。 「它要是阴阳呢?想想吧阴阳复活后,会发生什么?」 “我,不知道。”刘长青本能的回避这个问题,但逃避,就是失败的开端。 「刘长青,你不记得了吗?慕小姐是怎么死的?」 “...但,我还不能确定。” 「不能确定什么,难道不是阴阳杀的?而它现在就快要复活了。」 “...它不是。” 「可它万一是呢?」 “...万一...”咀嚼着这个词语,刘长青的心里再次埋上浓厚的阴云。 「刘长青,我知道你在犹豫着什么,想想苏小姐是怎么死的吧。想想那位异族的少女,好好想想饼村那些人的嘴脸。他们,从不无辜。」 空荡的话语萦绕在刘长青的脑海里,他只感到脑海里闪回许多他不愿提及的回忆,手中的灵力也开始缓缓摇动。 他几乎动摇了,但心里的声音却并没有停止。 「刘长青,真是过了很久,不是吗?哦,看来你已经忘记了,赵生是怎么把你从那死人堆里,救出来的!」 “...” 「你啃食着无辜者的躯体,一步步,为自己博得了一丝生机。刘长青,你没资格,也并不无辜。」 平淡的话语从心中粉碎着坚守者的一切,人们总是不自觉地追随着之前的脚步,哪怕,下面是漆黑的深渊。 刘长青手中的灵力慢慢收缩,逐渐化作一团泡影,她也慢慢将那新生的婴儿接引到自己身前。 「下手吧」 她的心中说道。 刘长青木讷地举起手掌,灌注灵力,尽管她的灵力并不浓厚,但对于一位手无寸铁的婴儿来说,这足以致命了。 高举着的手掌收成一团,慢慢落下。 阴郁的天空之中也缓缓下起了小雨。 或许是庆幸,亦或是懦弱。 刘长青还是没有将那手掌劈下,只是悬浮在空中,咒骂着自己的无能。 “我,不行。向来如此。” 刘长青瘫坐在地,精神的紧绷已经让她陷入崩溃,一个凡人怎么可以在一次生死危机后,又思考如此之多却没有任何异常? 这显然是不合常理的。 但,这也同样诉说着,凡人的无力与无奈。 而正是这些无能,注定了刘长青一直以来只能是一个默默观察时局,躲藏在阴影中苟延残喘的笑料罢了。 蜉蝣憾树,螳臂当车。 孤寂,落寞,随着雨滴一起静静滴落在刘长青身上,没过多久,也就只剩下无助了。 或许是下落的雨水轻轻敲醒酣睡的婴儿,婴儿缓缓睁开双眼。 没有哭闹,没有尖叫。 只是轻轻握紧刘长青的手指,绽放出源自内心的微笑。 “...” 刘长青静静观察着婴儿,婴儿静静散发出妖狐的气息,单纯清澈的气息里没有一丝异样。 他的的确确能感受到,这绝不是阴阳的手段。而他的脑海里也逐渐浮现起,那被下意识隐藏的真相。 「只要取了名字,便是欠下了因果,以后免不了要打上交道。」 但,是这个交道吗? 刘长青有些疑惑,从未听说过白狐送子的传闻,更别提这略显诡异的手段了。但瞧见婴儿天真无邪的样子,刘长青也只得无奈接应下来。 「慕小姐,你和我真是结了了不得了的因果啊。」 怀中拥抱着新生的婴儿,婴儿手中又拿着一枚龙卵,刘长青不知道未来的路会变得如何,只是,向前走吧。 毕竟有一位故人说过 太在意结果,反而会没有未来。 “可是啊,我若不知晓未来,又怎么会有心在意结果呢。”他喃喃自语着,似乎等待着故友的回应,只是他心中也明白,不再会有回应了。 结果与未来,刘长青都不想去思考。他望着怀中的婴儿,只是有些伤感,又有些怜爱。 接下来,就是一个人的生活了。 第133章 柳依依 日上三竿,便已经是寻常百姓要生火做饭的时候了。 夏日的知了在榕树旁咿咿呀呀地叫着,暖风便乘着这股声音来到了柳依依身旁。 “呼~” 酣睡中的柳依依拜了个大字,或许是过于炎热,暖风吹过,狐耳微动,便将衣袖往上提了一提,堆积在一起的绸缎如同凸起的石头一般膈应,柳依依躺在床上也就只能不自觉地翻动身子了。 翻来覆去,仍是不愿睁眼,兜兜转转,便已经找到了习惯的位置。 她侧着身子,将右手伸到薄被下,双腿夹紧,将头轻轻依靠在上面。 热就热了些吧,但若不是抱着什么,也是难以入睡的。 正当柳依依准备继续沉入静谧的梦境时,她的耳朵里,唐突地出现一些声音。 “哎...我知道你心疼她,但你们孤儿寡母地也不容易,我给你找了几家,你又不愿。唉,也可怜这孩子早早没了父亲。你就是为了她想,也要有个家吧?” “王婶,我心意已决,此事还是不要再提了,我有着这门纺织的手艺,依依她也没有其他的爱好,这些钱足够我们过活了。” 柳依依听着娘与那位王婶的谈话,心中鄙夷。 这王婶虽是好心,但仅凭一张嘴就让娘和他人相处几天,之后凑合过日子,这实在是不行。且不说走到一起后会发生什么。 就单自己了解的东西来说,娘也是绝不会和他人过日子的。 于是柳依依不再理会这些事情,默默收起狐耳,变成一副正常模样,而后沉沉睡去。 不过,就在快要入睡时,忽然手臂传来一阵拉扯感。 “柳依依,你劝劝你娘,天天织个布累死累活的,要是找个男人,也能轻松些!” 迷迷糊糊的柳依依脑袋一懵,虽然知道这王婶没有恶意,但如此争执不休还是让她有些心烦。 可柳依依又不想出言恶了这王婶,只好任意她拉拉扯扯,良久才慢慢吞吐一句:“王婶,我无所谓的,你还是找我娘吧。” “唉,你这孩子。”王婶心疼地摸摸柳依依的头,无奈道:“算了算了,你继续睡吧。” 柳依依听闻,就继续睡觉去了,不知过了多久。 或许是王婶这一次的功伐再次失败,亦或是娘亲的念想被慢慢说动。 “噗~”柳依依忽然被自己这个想法逗笑了,她知道,她的娘亲绝不会嫁与他人做妇。 至于为什么,大概是她的娘亲实际上个男魂女身的修者吧。 思绪略过,只剩沉寂。 柳依依不知道自己到底睡了多久,只是再次睁开双眼时,早已经是日落黄昏。 而娘亲端坐在一旁,一脸慈爱地看着她。 “醒啦?来吃饭吧。” “嗯。” 刘长青目光一直跟随在柳依依上,直到她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 她长舒一口气,距离上次的事后,已经过去了16年,十六年来,她也无数次审视过婴儿到底有没有异常,除了检查出这孩子先天有缺外,一无所获。 于是她也试图将这个孩子送给他人抚养,不过她本就独自一人,那还有什么人选呢?于是放弃了。 而当初咿呀学语的婴儿逐渐长大,变得亭亭玉立时,刘长青也只好担起照顾她的职责。 而这婴儿又源自于那对柳家姐妹,自己也就顺带取了柳依依的名字给她。 至于随身空间的那枚龙卵,十六年来依旧没有一丝变化,或许是在修者的世界里,这不过是沧海一粟罢。 虽说时光荏苒,空长岁数。 但十六年来的点点滴滴,也让当初心如死灰的他,变得逐渐充满希望。 日子会怎么样,刘长青不知道,只是他心想,或许会有所不同吧。 “娘,你在想什么呢?”柳依依的声音在隔壁房间传来,打乱了她的思绪。 “...下次记得叫爹。”刘长青的声音传入柳依依耳中,她只是轻轻一笑,继续说道 “可,娘就是娘啊!” “...罢了,随你喜好吧。” 刘长青无奈,这柳依依似乎并没有继承妹妹的性子,反而更像是姐姐,常常要做出些事来,好叫人难堪。 而刘长青与她最为亲近,自然也常常是她作弄的对象。 “依依,你日后到了外面,就切莫嘴欠了,外面那些人不像爹,还会听着几句,要是碰上狠的,定然没有一个好下场的。” “知道了!知道了!但是爹,你为什么是个女人家呢?我娘去哪里了?”柳依依咬着筷子,眼睛一撇,装作漫不经心样子,向刘长青问道。 “你娘啊...她...应该去了很远的地方吧。” “...”柳依依沉默不语,只是眼中闪过一丝灵光。 “怎么了,快些吃饭吧,她会回来的。”刘长青端坐在凳子上,拿起筷子,往柳依依碗里夹菜:“你啊,没必要思考那么多,不是还有我吗?我会一直在的。” “嗯...” 刘长青并不知道少女的心思里想到的到底是什么,心中还在为柳依依失去的那一部分亲情感到愧疚。 但是啊,身为母亲的刘长青,男魂女身的你又怎么会想到,少女心中一直心疼的对象其实是自己呢? 亲密即是隔阂。尽皆知晓,却不明说,只得相顾无言。 “怎么了?是我做的饭菜不合胃口吗?”刘长青又夹起一块肉,轻轻放在另一个碗中,递送给柳依依。 柳依依摇摇脑袋,否定这个想法,只是说,自己不太想吃饭。 “不太想吃饭?是生病了吗?”刘长青心中略有着急,他将左手放在女儿额头,闭上眼睛静静比较着。 张开着的窗户送来一阵暖风,轻轻吹过刘长青,将他身上的清香带到柳依依鼻尖。 那阵香味很是熟悉,只是不知到底蕴含着什么意思。 柳依依看向站在一旁的母亲,她的容貌似乎永远不会改变,从自己记事起就一直如此,可为什么自己感觉有些悲伤呢? 是为了那素未谋面的母亲,还是眼前的父亲呢? 柳依依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第134章 观兽 吃过晚饭,便是自己的自由时间。 对于柳依依而言,娘亲并不太过约束她,甚至于大多数时候,她都是可以遵从本心,尽情游戏,这也让她在大多数镇子里的人家眼中,是过于活泼了。 不过好在刘长青养蚕织绸,本身又长得十分不错,在不大的镇子里,也有不小的名声,那些来自各路的男子,总要想方设法与她见上几面,甚至有时,她们居住的房子里,时常不得安宁。 这不,又有一人来到此地。 “刘夫人,我预先制定的蓝色丝绸,可是做好了?”一位身穿石青色绸缎的翩翩公子来到家中,一双眼睛丝毫不避,直直望向刘长青。 若是普通修者在此,见到凡人如此冒犯自己,指不定是要将他眼睛挖出来,逼他自己吞下去的。 但他看着的是刘长青,凡魂修体,自然不会如此残暴。 刘长青并没有理会那位青年的目光,只是径直走进房中,将一批丝绸拿了出来,放在柜台前,让他自己来拿。 “那就多谢刘夫人了。”青年拿着丝绸,道谢一声,也就直接离开了,并未有想象里的难缠。 谁会在唐突之间不顾一切生起邪念呢? “爹,你为什么不变成男人的样子,这样也没必要忍受他们的目光了。”柳依依轻叹一句,望向自己这位母亲。 只见她眉如远黛,眸亮如星,鼻翼挺直,嘴唇微翘,脸上不见一丝褶皱,一头如瀑布般的黑发简单束起,整张俊美的面容中透露着忧郁。 那黑发的美人略微犹豫,微微笑道:“自然是不喜欢。” “不喜欢?嗯...爹你是不是...有点特殊的...喜好?”柳依依面露沉思,将心中的一些话语扭扭捏捏地说出口,静静观察着刘长青脸色的变化。 “...你这孩子,瞎想些什么呢!”刘长青轻喝一句,此事暂且作罢。 其实这也不能怪柳依依,刘长青并没有系统性地学习神通功法,自然也很少会一些改变容貌的法术。 而在偌大的小世界里寻找这样一门法术,免不了会让人心生猜忌,刘长青不愿参与其中,于是只得自行研究,但资质太差,现在也只不过能堪堪隐藏那头白发。 至于脸上的褶皱,一位妇人保养的好些了,也应是不过分的。 没再等柳依依的话,刘长青收拾碗筷,就准备带着她去看热闹了。 今天,可是听说有位猎户捕到了一只不得了的东西,夜晚就要在广场中摆弄出来,好让这镇子里的人都开开眼界。 镇子并不大,走过去也费不了多少时间,柳依依一路上呼朋引伴,不一会儿,就聚集起许多与她同龄的朋友。 “娘!我先走一步了!” “去吧!去吧!”刘长青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心中生起一种别样的情感,或许,这也正是她搬到小镇来的缘由吧。 略微感慨一句,不久后,也到了小镇的中央。 镇子的中央面积不大,那块用来放置猎物的场地也不过是临时让出来的,一块有些破烂的麻布混杂着些树叶子,将那神秘的猎物埋在其中。 那猎物似乎不是寻常的野味,它占地极大,足足让好几十人形成队伍才能将它运到场中,也不知道这猎户是用什么法子打到的。 正自思考时。 一位正在指挥众人的猎户,远远瞧见刘长青的样子,挥了挥手,朝这边走来。 “刘夫人,今日你也来看热闹?” “闲来无事,就来看看。” “嗨!刘夫人能来看,也是给我一个面子,若是刘夫人不嫌弃,我可以直接带你去前边看。” “不用了,先来后到,本就是这个道理。我远远瞧一遍就够了。” 猎户连连想要将刘长青带到前排,仔细看一看热闹,或许,这场不小的闹剧,本身也是对某人的示好。 只不过,在某人明确拒绝的情况下,别有目的的示好,是不是一种徒劳无功,亦或是考验呢? 没人知道。 随着夜深,这场热闹也就开始了。 那位原先和刘长青畅谈的猎户走到台前,开始向诸位乡亲们连连称谢。 “不用谢!不用谢!孙兄弟赶紧打开来,让我们涨涨眼吧!”有些急性子连声高呼。 那位姓孙的猎户也不磨叽,直接将整片麻布掀开来,露出里面的异兽。 只见那异兽似虎非虎,通体橘黄,它的脸上不见那黑黄交错的斑纹,一条尾巴好似巨蟒一般绕在身上,左右的爪子并不相同,左边是那猫爪,右面就成了蝎钳,口中散发出浓烈的腥臭,即使用来遮掩的树叶不发花朵,也无法止住一丝一毫。 好几十支弓箭刺入异兽那橘黄色的身体里,引出暗红色的血液通道,不过最深的伤口,却是利刃切开的脖颈。 若不是它早就没有了生机,刘长青怕是要忍不住出手,将异兽收拾了。 “孙小子,你可是猎了一个不得了的东西啊!”一位上了年纪的老人惊呼出声,而后逐渐有人加入其中,称赞如同浪潮一般涌入孙猎户的耳中。 可本该欣喜若狂的他只是强装镇定,向着身旁的刘长青问道:“刘夫人,你感觉如何?” “嗯...我觉得很厉害啊。” 猎户听到这声赞誉,心中的欣喜比听到刚才全村人的称赞还要高。 他心中略微犹豫,而后鼓起勇气道:“刘夫人,如果你想的话,我可以——” “不用了,我并没有嫁于他人的想法。” “啊...”一瞬间,孙猎户如坠冰窟,刚才的喜悦一扫而空,但是一想到那些爱情话本里的故事,心中重燃希望,对着刘长青说道:“刘夫人,我不会放弃的。” “我真的没有嫁于他人的想法。” 而这一句,孙猎户并没有听下去,径直跑进人群中不见身影,弱冠之年的他心中总是升起奇怪的坚持,或许是出于年轻的自傲吧。 “...”刘长青只是沉默着,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去改变他人的想法,只得心中期待,也许再过个几年,他们就不会如此执着了。 第135章 丢人 柳依依也并没有看过如此异兽,甚至于在自己娘亲讲述的神鬼故事里也找不见原型。 她看向那橘黄色的毛发,不由自主地伸手触碰,毛茸茸地,十分柔顺,显然异兽是经常打理它的,只不过,这异兽显然没有任何天敌,身上更没有陷阱的痕迹。 据自己的了解,孙猎户也并没有用毒的习惯,如此庞大的异兽,真的是独自一人狩猎的吗? 正当柳依依疑惑想要找孙猎户问个明白时,只看见他早已告别娘亲藏入人群中不见身影了。 不久之后,有人带着孙猎户的话传来。 “乡亲们!孙兄弟说了!将那异兽背上的肉留下十斤给刘夫人,其他的,就让我们各自分了!” “好好好!孙兄弟大义!”众人齐声高呼,赶紧将肉分下。 只不过,等到柳依依回头看向自己娘亲时,只见她脸色有些不对劲,连声拒绝后往家中赶去。 分肉的是一个姓李的屠夫,他是孙猎户的结拜兄弟,眼见孙猎户的心意又被拒绝,只好与旁边的王婶交谈几句。 那王婶就提着那十斤肉,来到柳依依身边。 “依依啊!你将这十斤肉给你娘带回去吧!”王婶说着,将那肉往柳依依身上递了递,但她没有接。 “王婶,我娘都说不要了,我哪敢收啊,这肉还是交还给孙猎户吧!”柳依依说。 “这肉,本就是人人有份的,你拿回去也不要紧,就说是大家分给她的。” “不要,王婶你也知道我娘的脾气,她不会要的。” “那这肉是分给你的,你要长身体嘛!快拿着吧。” “我娘不要,我也不要。” 王婶见柳依依久久不肯收下,于是将手伸到她的脖颈,轻轻拉下,低声说道:“这肉,你拿了又不亏,本就是孙小子的一心意,拿回去了,你也可以打打牙祭,但再这么闹下去,指不定就给人交恶了,你还是收着吧!” 柳依依也低声回绝:“王婶,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我娘说过,欠钱事小,欠情事大,我不会收下的!” 听完柳依依一番话,王婶看向手中的肉,轻骂一句:“你娘真是个榆木脑袋!” 柳依依笑了笑,不做声。 “你也是个榆木脑袋!”王婶骂完,提着肉交还到李屠夫手中。 “怎么?她还是不肯收下吗?这未免太——” “未免你个头!人家孤儿寡母的,不收你肉就编排人家,有你这么说话的吗?” “唉!王婶,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柳依依看着逐渐热闹的肉铺,轻笑一声,一蹦一跳地向家的方向走去。 刚回到家,就见到刘长青坐立不安,看来她也担心着会与人交恶。 柳依依蹑手蹑脚地走到她身后,一个转身,轻轻扑进她的怀中。 “爹,没必要担心了,王婶已经帮我们摆平了。” “摆平了?摆平了就好,摆平了就好。”长舒一口气,刘长青抚摸着女儿的头,力道轻微,似痒非痒。 柳依依感觉就像春天的风一样轻柔,她靠在母亲身前的柔软中,轻轻剐蹭,心中冒出一个想法。 “爹,我小时候要喝奶,你是怎么解决的啊?” “...” “我记得,怀孕的妇人会有,但是我问过和我同龄的人,她们的娘都说没看到过你去借奶,所以你是怎么解决的啊?” “...这个...嗯...今天晚上,要不就吃些鱼吧?恰好下午时我就去买鱼了,晚上没有做...” “爹。现在都深夜了,早就吃过饭了。” “那我给你做宵夜!宵夜怎么样?反正你喜欢吃鱼,就当宵夜吃吧。” “嗯...好啊!” 柳依依见再也问不出什么话语,只好顺着这唐突的借口往下去,反正白得一顿夜宵,倒也不亏。 深夜里,一位妇人给一位少女急急忙忙地做着夜宵,鱼的香味飘到了隔壁的王婶家,望着隔壁那灯火通明的厨房,王婶也只得轻叹一句 “可怜这孤儿寡母!” 叹息随着香味飘荡在后山漆黑的夜里。 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渐渐躁动起来,在月色的映衬下,一道精壮的身影趁着月光来到后山深处。 那道身影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整个人都有些焦虑不安,见身旁的树木发出响应,身影轻轻蹲下,弯着腰,将身后的猎弓轻轻取下,蓄势待发。 “孙兄弟,别动手!别动手!是我!是我!!” 猎户轻声叹了口气,将弓收起,径直朝着那处树木走去。 “孙兄弟!今天给你的那只异兽,有没有拿下那小寡妇?”树上的声音极其亢奋,连带着跻身的树木掉落下许多叶子,发出沙沙的响声。 “唉~”孙猎户瘫坐在地,抬着头,看向天上心月亮,哀伤道:“她不喜欢这个。” “...”树上的身影沉默着,良久,才唯唯诺诺地说道:“孙兄弟,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她其实,不喜欢的是你。” “我不相信!”孙猎户立即反驳:“她怎么可能不对我在意?今天晚上就和我说话最多,也夸我手艺好,能狩猎这等异兽!” “额...你说的这些,有没有可能是一个正常人都会做的呢?”树上的身影循循善诱。 “不可能!我能感觉到,她和我说话的语气完全不一样!她对我的语气里带着温柔与体贴,就像春天的野猪一样直接!” “...”树上的身影轻轻揉动着自己的额头,它几乎想要揪起孙猎户的耳朵,将他整个人提起来打,好叫他清醒些。 可惜,也只是想想,毕竟,这孙猎户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自己还干不成那么丧心病狂的事来。 树上的身影深吸几口气,紧紧皱起的眉头勉强缓了下来,对着孙猎户说道:“要不,我给你直接绑过来得了!省得你在这里叫唤!” “不行!我爹就教过我,事要堂堂正正地做,我一定要亲自娶她过门,怎么能用这种下贱手段呢?” “罢了罢了,我再想想,我再想想!”看着地下的孙猎户,树上的身影只得心中嘀咕一句:“情难还啊!” 第136章 教书先生 今天,镇子上来了个教书先生。 说是教书先生,但其实是个落了榜的秀才。他自小是这镇子里的人,日日苦读,不久之前就去进京赶考。 过了几年,或许是没有考上,也就回来了。 只见他摇摇晃晃地打开尘封已久的房门,往屋里一躺,没了动静。 这天,刘长青和王婶一起去逛集市,集市不大,二人也不过是买卖些菜,没过多久也就回家了。 刘长青看向身旁的王婶,她并没有过于显老,反而因为过早的嫁出去,现在不过三十来岁。 比起刘长青,非但没有少女的青涩,反倒是多了一分成熟的丰腴。 据说,王婶的丈夫是一个书生,他俩十分恩爱,早早就许下了私定终身的约定,只是天不遂人愿,王婶的丈夫在进京赶考的途中碰到盗匪。 那书生正是年轻的时候,心中存有几口圣贤气,便与他们发生争执,至于结果,也就只剩下王婶一个人拉扯着孩子长大。 这自然十分不易,而王婶也靠着自己的一张巧嘴,说上了不少合适的姻缘,将自己的儿子供上学堂早早考了个秀才,几年前,就让他离开家里,进京赶考了。 或许是知道生活的苦楚,在几年前看见刚搬来这里的刘长青母女,王婶的心中总是生出一丝怜悯。 也许,正是如此,她才孜孜不倦地给自己介绍归宿吧。 刘长青心中思虑,跟在王婶身后,看着篮子里挑选的菜,长叹一口气,也不知道要如何劝说这位固执的妇人改变心意。 “走一步,看一步吧。”她心中宽慰自己。 而在面前的王婶,依旧不知疲倦地说着别处的男子:“你可以看看那姓张的商贾,他家境殷实,为人处世也算十分了得,对待自己的仆人也和蔼可亲,你要是嫁过去,只需安心当个富家奶奶,把心放肚子就行了,没必要操劳这么多!” “王婶,还是算了吧,我实在不想嫁人,有着依依我就已经很满足了。” “唉~你还是...依依,你怎么来了?”王婶的话语停留在嘴边,远远看见一个熟悉的小点渐渐化作眼前的柳依依,出声询问道。 “王...婶!”柳依依喘着粗气,瘫倒在刘长青怀中,脸色煞白。 “怎么了?你慢点说,又没什么好着急的。”刘长青帮女儿顺着气,轻声询问。 而柳依依暂且没有理会母亲,她径直地朝着王婶说道:“王婶,王大哥回来了!” 王婶脚步一滞,连忙丢下菜篮飞奔回家,留下了在风中有些凌乱的母女二人。 母女二人相视一眼,各自收拾着王婶掉落的菜叶回到家中。 刚一回家,母女二人就听见隔壁传来的王婶的哭声。 “你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我啊,也不要你去争那个什么功名了,你就在家里,老老实实地开个学堂,找个姑娘就此过活吧!” “娘,我还是想要再试一试,我离中举已经差不了多少时候了,只要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能和爹一样...” “一样什么?和你爹一样死在外面?你太年轻了,又太像你爹,万一和你爹一样下场,给我这做娘的,该怎么办啊!” 听着隔壁的话语,刘长青看着手上的菜篮子,有些发愣。她或许是想到了什么,亦或是从来没有从中走出来。 静谧的气氛里,藏着孤独与不甘。在邻居家里的几句话中,全部流露出来。 “娘,你在想什么呢?”瞧着母亲忽然呆愣的神情,柳依依踮起脚尖,一双水灵灵的眸子望向母亲的双眼。 “没在想什么,只是...这篮子里的菜,你替我拿送过去吧。” “...嗯!” 柳依依接过她手中的菜篮,向着隔壁走去。 也不知后来发生了什么,只是王婶的儿子似乎将她的话听了进去,不再争论,在这小镇里开办了一个简陋的学堂。 开业的当天,刘长青与女儿一起去到学堂里祝贺,来的人似乎并不是很多,大多数并没有进京赶考亦或是读书学字的想法。 这也并不怪他们,读书识字如同越过天险与人竞争,一旦入局便是十几年的投入,与各路天骄相互拉扯。 而在大多数时候十几年的投入不过是化作一缕青烟消散,人们尽管羡慕那些走在顶峰的状元郎。 可也知道,他的下面是不知多少的残垣断壁。并且,没人会去理会那些失败者的归宿,或许有人谈起时,不过也是一句轻飘飘的——不够努力。 念及于此,前来学堂的人并不多,甚至路过的也没有几个。仅有一些商贾子弟会过来瞧上几眼,不过也就这样了。 毕竟他们有着更好的选择,也没必要与自己的对手共同处在一个学堂。 临近中午,仍旧是没有一个人上前报名。清清冷冷的学堂似乎在这小镇中也并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刘长青心中感慨,却也无可奈何。只是准备好几人的饭菜,给她们送去。 “谢谢刘姨!您的手艺还是像往常一样好!”那位姓王的书生也不讲那些礼节,端着碗,大口往嘴里送。 刘长青看着这位书生似像非像的样子,只是,有些感慨。 “说起来,你刘姨便是这十里八乡有名的巧手,多少人想要吃上这碗饭,却被你小子得去了。”王婶笑骂儿子一句。 转头看向刘长青,正想道谢时,忽地想到了什么,对着她说道:“唉!依依不是也没有上学吗?要不就让她来这学堂读些书,多识些字。” “...这个,我得回去问问她,要看她愿不愿意了。”刘长青回绝道。 “啊,那好,你就问问。” 刘长青回到家中,看向柳依依,她依旧在睡觉,见到刘长青回来。才堪堪醒过来,向着母亲问道:“怎么了?” “你想不想去学堂里读点书?” “不是有爹你教我识字吗?十里八乡的文章我也看得差不多了,有什么好学的?”柳依依困惑道。 “也是。” 第137章 小镇 刘长青摸了摸下巴,再次询问一遍:“真不去?” “爹,我在这又不用考什么功名,你教我的那些书,早就够用了,为什么要去?”柳依依看着母亲那双金色的眼睛,真诚解释着。 “可...” “爹,你该不会嫌我太烦,便要将我赶出去,讨个清闲吧?”柳依依将母亲的手放在脸旁,蹭着手,撒起了娇。 “这...怎么会呢?不要瞎想了。” “嗯...那难不成你看上隔壁的王大哥了,想要撮合我俩?” 刘长青摇摇头:“不是,只是...为什么呢?” 她声音渐渐变低,那句“为什么”好像飘进虚空中,似乎根本没有说出来。 一时间,刘长青也有些疑惑,自己为什么要执着于,让女儿去学堂读书,无数种想法穿梭脑海,最后的答案似乎只是沉默。 “爹?”柳依依看向母亲呆愣,轻声唤了一句。 “...嗯?!呼~”刘长青深吸一口气,丝丝灵力顺着经脉流动,不过片刻,便以让她思绪平复许多。 她再次看向柳依依,轻声说道:“也对,是我有些着相了,你今天想吃些什么?我可是挑了一条不错的鱼。” “嗯...哼~,那吃烤鱼?我也一直想尝尝烤鱼的滋味!”柳依依说着,在床上爬了起来,打着哈欠。 “那就吃烤鱼。” 晚饭过后,灯火将熄,本就睡了一个下午的柳依依又怎么睡得着觉?正是精力旺盛的年纪,自然也要出去闯闯。 不过大家都是庄稼人,灯一熄灭,除非月亮顶圆,否则是很少出去溜达的。 柳依依大多数时候去寻找伙伴,但多是无功而返,也只得在家门口晃悠。 “嘁~早知道就不睡那么久了!”柳依依伸着懒腰,看向屋里正在纺织的母亲,她正赶制着一批丝绸。 柳依依自然是没有母亲那般的手艺,所以也没有理由去给她添乱。 正自无聊时,一双狐眼偶然间瞄见一道身影。 转瞬之间跑向后山。 似乎是孙猎户,这么晚,去后山打猎?这显然不合常理。可不是打猎,那又是干什么? 回想起前些天看见的异兽,柳依依心中也有些好奇,与母亲说了一声后,从后面悄悄跟着那道身影。 身影移动得极快,好似在林中飞腾,周围的树枝,野草,都随着眼前的身影不断回退,若不是柳依依天生有些灵韵,怕是早就跟丢了。 在月下悄悄跟踪,也不知是过了多久,当柳依依再次看向头上那月时,早就不见踪影,只能从那高耸的树冠间隙中,看见些许繁星。 “跟的似乎有些太久了。”她心中默念一句,略微瞥了眼来时的道路,早就是两眼一抹黑了。 无奈,只得继续跟着前面的身影。 不久后,那道身影停下了,正往四周观望着,富有节奏的敲击不断在周围的树木间来回试探,直到其中一棵树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声。 “姓孙的,今天又来这里,是要我做些什么事?” “唉~,今天,我看见刘夫人给那开了学堂的王家小子送饭,我心苦啊!” “...就这?” “什么叫就这!”孙猎户抹泪,重重敲了一下隔壁的树木,强大的力道让这老树掉下许多树叶。 他继续怒吼:“我都没有亲自尝过刘夫人的手艺,却让那小子捷足先登了!我心不甘啊!” “...” “你说,刘夫人是不是喜欢那些读书人?讨厌我这种猎户呢?” “也许?”树上那道身影附和着。 “刘夫人,我怎么就不行呢?难不成她看上了王家小子的钱?就故意接近他吗?” “唉~,可能那位夫人就是那样目光短浅的人,不知孙兄弟你的好!”身影赶紧附和一句。 “不可能!她怎么是那种人!你说谎!” “?” “肯定是我想多了,刘夫人怎么可能这么庸俗,她可能是对那王家小子有点好感,但我也不一定没有机会!毕竟他之前也夸过我呢!”说着,孙猎户不再哀叹,眼中也有了些光彩。 “...”树上的身影张开嘴,想说些什么,但又感觉什么都说不了,只好又闭上了嘴,静静听着孙猎户的独角戏。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除了不断掉叶子的树,就是孙猎户一时哭泣,一时大笑的言语,其心思之丰富就连躲在树后的柳依依也不禁惊叹 “若是拿去说媒,指不定要让王婶难堪。”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孙猎户终于吐露完毕,向着树上那道身影拜谢后,正准备离去时,那道身影叫住了他。 “孙兄弟,你是不是说,那刘夫人还有一位女儿?” “对啊?怎么了?” “你为什么不去追求年轻的,反倒要追你刘夫人呢?”树上的身影劝说。 “没兴趣!”几乎是立即说出口,孙猎户继续说道:“那孩子天生顽劣,虽说和我相处的十分融洽,但绝无非分之想,只可惜不是个男子,不然我还可以多一位兄弟了!” “...罢了,你走吧。” 孙猎户虽有疑惑,但还是寻着记忆里的道路,下山去了。 此时,天空渐渐露出鱼白,显然已经到早上了。 柳依依听了一夜的诉苦,此时精神亢奋,也准备跟着孙猎户脚步下山时,只听道藏身的树上传来声音。 “道友偷听了一夜,不给些赏钱,就要这么离开了吗?” 什么时候?柳依依刚想抬头看向那神秘的身影,只是还未有动作,只感觉身后传来一阵温热,脖颈间竖立起一道寒芒。 “狐狸?气息也太弱了,难不成你也重伤了?”身后的虚影再次靠近柳依依,轻轻在她耳尖嗅探着。 “道...道友?”柳依依感觉身子一僵,被身后那人动作影响,又感到身体发软,脖颈处的那道寒芒似乎更近了,心中焦急,赶紧解释道:“道!道友!你不感觉这刀太近了吗!” “额...对于你这偷听的毛贼,就是伸进脖子里都不近。”身后那人将刀向前移动了些许,又继续问道:“你到底跟过来干嘛?老实说来,要是说谎,定要你人头落地!” 第138章 秦无双 眼见寒芒略微远去,柳依依不禁思量起,身后那人多半并不残暴,或许说清楚,自己还有求生的可能。 于是她强装镇定:“我只是,看见孙猎户来大半夜来后山有些好奇,跟过来看看。” “嗯?说谎!再不老实,就直接砍了你!”身后那人再次将刀光逼近柳依依,一时间也让柳依依大脑一片空白。 难不成,猜错了? 初次经历生死间的考验,让涉世未深的柳依依手脚发汗,整个身体滑腻腻,痒痒的,好像有蚂蚁爬一样。 这让她想要用衣服擦一擦手汗,但一时被控制,却又不敢,只得继续僵持。 而在她身后的秦无双,此刻也有些紧张,她看不透身前的女子,也不知这是真话假话,只得先震慑对方。 毕竟对方的脑海里留有一道强横的神识,并没有任何掩饰一般,直接散发威压。 那就说明,有一位修为远高于她的修者可能就在这里,这让她一时之间不好下手。 再说面前这女子说不定也是有什么后手,在这里默不作声,想让自己陷入其中。 而真的不是她初出茅庐,连只鸡都没杀过,不敢下手。 在此刻的场景里,柳依依不说话,让秦无双心中的紧迫感越来越高,身子也无意识地向后倾斜。 她一向后倾斜,柳依依脑袋就越懵,越空白,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气氛一时间僵持住,二人都不说话。 而柳依依的极速思考,让自己下意识地双手捏了一把大腿,擦去手中的细汗。 “你在干什么!”秦无双发出一声暴喝。 “啊?我不知道啊?” “少在这里装腔作势,你的那位修者前辈在哪,叫她出来!” “?谁,谁啊?”柳依依的大脑一片空白,思绪极速下滑,脑海中不停筛选可能的人选,却唯独漏了个最亲密的人。 想不到答案的她因为害怕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你在搞什么”秦无双大喊,感受到身前的震动,连忙将刀离远些。 “我...我也不知道?我栽干什么!” “快停下!听见没有!”秦无双再次大声呵斥,想要为自己装一壮声势。 可惜,经她这么一叫,柳依依更加着急,颤抖的幅度越来越大。 而她这个动作在秦无双眼中更加忌惮,连她自己的身躯也不由自主地因为害怕而颤抖。 她哆哆嗦嗦:“你!你你你!不要...不要动!!!” “啊?动动,动什么?你要...要找什么人?” “不要乱动啊!”就在秦无双大声喊出的一刹那。 终于,柳依依想到了那个答案,大喊一句:“娘!你是说我娘吧!” “娘?”秦无双仔细咀嚼着这个字,好熟悉啊。 是不是那种,不死不休的类型? 好像是的,而且,她的女儿也在我手里...... 完了! 平息下去的情绪猛然间拔高,如同崩于蚁穴的千里之堤一般。 秦无双只感觉,一瞬间,身体轻飘飘地,好像自己第一次领悟飞行的神通,第一次飞向高空一般。 她,昏死过去了。 柳依依没看见刀芒从身前飞出,只感觉身后传来一阵炽热,好像有什么东西击打到后背,她心中一慌,也昏死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或许是沧海桑田,或许是海枯石烂。亦或是只是过去了一个时辰。 总之在,这段时间里,秦无双做了一个梦,梦里面是盛夏,她第一次诞生灵智,爬上高山,看着远方的太阳渐渐升起。 好像是自己母亲的花猫轻轻依靠在自己怀中,呜呜咽咽地说着落日的故事。 “娘?我好想你啊!”大叫一声,秦无双从床上猛的坐了起来,碰到了一丝柔软。 突如其来的撞击触碰到柳依依的鼻尖,让她捂着鼻子,流下几滴眼泪。 秦无双看向周围,一间不算大的房子,一道不开阔的窗户,以及,一个不怎么聪明,正捂着鼻子的狐耳少女。 嗯,有些奇怪。 不过此刻却动不了分毫,秦无双回头望去,只见自己的四肢早就被不知名的法术束缚起来。 秦无双深吸一口气,看向面前的少女,静静说道:“我猜,你叫柳依依,对吗?” 柳依依眼睛一眯,将手从鼻子上放下来,露出微微发红的鼻尖,闭上眼,端正坐姿,淡淡说道:“不是。” “...你就是柳依依!” “不是。” “就是!就是!” “你说是就是吧。”柳依依看向面前的少女,肯定她的说法。 “...”少女不说话,一时间也在猜疑什么,只不过她了解的消息实在过少,现在也没办法逃出去。 少女思考时,不远处的房门打开,从中走出一位金色瞳孔的妇人。不用猜想,这自然是孙猎户口中的刘夫人了。 那她的女儿? 秦无双再次望向面前的狐耳少女,只见她半掩着嘴,一双狐狸眼睛对上她的眸子,正暗中窃喜。 无聊的把戏。 秦无双瞥过眼,再次看向那位夫人。 “看来,小友和我女儿有些误会了。”妇人笑吟吟地看向自己。 秦无双没有感觉如沐春风,反而是一种极度危险的直觉在不断提醒她:小心些,会死的。 于是她颤颤巍巍地开口:“小人...不知前辈在此地清修,打唠道前辈和前辈女儿,望前辈看在同为修者的情分上。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我吧!求你了!” 秦无双闪动着灵巧的双眼,摆弄出此生她感觉最能引起同情的面容,正一脸动情地看着面前的妇人。 面前的妇人似乎也感到有道理,径直走向秦无双,端坐在她旁边,轻声说道:“道友说的没错,同为修者,本应该扶持一场,小友修为尚且不如我,我理应多让让小友才是。” 有机会!秦无双,心中略安,顺着继续往下:“前辈说的是,既然我们无冤无仇,不如就此放过我吧!” “无冤无仇,嗯,本应如此的。”妇人点点头,慢慢靠近秦无双,金色的眼睛直直看向她,继续道 “但,小友为什么要用刀指着我的女儿呢?难不成,小友之前是想要杀了她吗?” 如大山倾倒般的威压猛然放置在秦无双身上,她只感觉整个身子都在吱嘎作响,脑海里也冒出三个字。 会死的! 第139章 审问 秦无双脑中只剩下求生的本能,但恐惧如同水流一般,将所有的理智全部带走,此刻的她,已经无法思考任何东西。 就只能木讷地看向眼前的妇人,心中惊骇,却生不起任何反抗的心思。 柳依依看向母亲,灵动的狐眼里闪过一缕微光。 她拉起母亲的手,轻声劝慰:“娘,我看她应是个良善之人,手上未曾沾染过杀戮,没必要如此狠心吧。” “可是...她却是要害你性命。” “这不是没有嘛!”柳依依转头望向呆愣地秦无双,眼神示意。 见还有回生的可能,秦无双只得跟上柳依依的脚步:“对对对!我根本没想过要害前辈的女儿,只是心中害怕,才做出此等昏头的事来。” 刘长青瞪了眼身前的秦无双,秦无双也只得立刻住嘴,心中愈加恐惧起来。 “娘,这位...你叫什么来着?” “秦...秦无双。” “对,这位秦无双姑娘也只是害怕才会有这样的举动,也许换做平常的时候,她绝不会这样做。”柳依依继续为她辩解。 这不由让秦无双心中有些异样,感觉怪怪的,但是也对那位狐耳女子多了几分好感。 于是她不说话,只是点点头,继续肯定柳依依的话。 只不过换来的是又一次凝视。 柳依依不语,只是心中憋着笑,缓了好一阵,继续说道:“我想,秦姑娘心中是有苦衷的,不然以她自己的性子,定是不敢做出这等事来。” “有苦衷?”久久没有话语的刘长青望向秦无双,目光似乎柔和了一些,继续说:“那你说说你的苦衷,说不准,我就放了你。” 说着,示意秦无双开口。 压抑许久的她终于等来了辩解的机会,虽然心中怪怪的感觉越来越旺盛,但此刻却是由不得这么多了,只听她一股脑全部倾诉:“前辈!我此次前来是为了参加一个选拔,据说有位大能在十六前年的龙城里找到了通天的器物。 他们在天元界广收弟子,一起探讨通天秘闻,我修为低下,也想去分一杯羹,但在半路被其他修者截杀,不得已逃遁此处,实属不易,还求前辈放我一条生路。” 秦无双说完,看向面前的妇人,只见她的脸色越来越黑,低着头,似乎更加生气了,她心中暗道不妙,连忙看向一旁的柳依依。 只是柳依依也面露疑惑,有些不解地望着自己母亲,喊了一句:“娘?” “...没事...既然秦姑娘是被修者截杀,肯定是有什么东西被人看上了吧?”刘长青抬头看向秦无双,继续审问。 “没有!没有!我化形不过三百余年,修为底下,哪有值得他们下手的?我也正疑惑为什么就有人对我下手呢!” “...”刘长青审视一眼她,似乎没有说谎? 回想起自己与修者的接触,好像一些修者就是喜欢没理由的杀戮,干出一些惨绝人寰的事情也毫不自知。 如果偏要有什么理由的话,只是不爽?或许吧,难不成是看上人家了?也不太可能。 虽然刘长青仍旧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人追杀秦无双,但她的话,还是信了七八分。 自己并没杀人的恶习,眼下看着她,只是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处置。 “娘!既然秦姑娘确实不是坏人,你就饶她一命吧!”柳依依继续劝说。 “嗯...自然可以。只是...” “娘不放心秦姑娘?”柳依依拉起秦无双的手,指着她继续说道:“也是,毕竟秦姑娘的话不知真假,说不准也是在诓骗我们。” “没有!绝对没有!我说的话句句属实!” “嗯哼哼~既然秦姑娘也这么肯定了。说不准就是真的了!”柳依依看向母亲,而后话锋一转,又说道: “可是,也说不准是你真的像那些戏子一样擅长演戏,在诓骗我们,毕竟,想要活下去的你,什么都做的到吧?” 柳依依看向脸色有些苍白的秦无双,这一惊一乍的话语早就让她紧张到了极点,身子都不由自主地开始颤抖。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想起柳依依话中的意思,赶紧喊道:“前辈,求你了,我什么都会做的!” “真的,什么都会做吗?”柳依依继续逼问。 “真的!真的!” 此刻的秦无双脑中只有唯一一个念头,那就是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 而在她没有注意的一旁,柳依依正暗暗发笑,她继续说道:“娘!不如,你就留个神通,让秦姑娘不敢再作恶了,如何?” “...不敢再作恶...那好吧。”刘长青指尖轻点秦无双的额头,秦无双只感觉脑海之中出现了一缕别样的气息。 她暗自松了口气,起码,就现在而言,她安全了。 柳依依随后又补充一句:“娘,既然你平时没有时间去管教她,不如将这神通的教给我,让我来!” “...你确定?” “嗯嗯!” 随着柳依依点点头,刘长青在一种奇怪的感觉中,也朝着她眉间一点,一处光芒慢悠悠地飘了过去。 见事情已经完成,秦无双心中一松,久久绷紧的心弦在那一瞬间松弛,突如其来的放松让躺在床上动弹不得的她感到困倦。 不久便已沉沉睡去。 其实,她不知道的是,面前的妇人根本不会控魂的秘术,她所能做的,不过是在她的脑海里留下一个念头。 而那念头,外面包裹着一丝神识,作用也仅仅是散发一些威压罢了。 至于停留在柳依依脑海里的,则是整场情况的说明。 刘长青轻叹一口气,这倒不是她不想那样做,自己的伤势在不可能仅靠十六年就已经痊愈,而世间之大,却无处寻得良方根治顽疾。 所作所为,不过是基于本身的妥协罢了。 柳依依看着新来的面孔,好奇,激动,以及一些别样的坏心思在脑海中流淌,她看向母亲,继续提议一句:“要不,娘,你也把她当女儿呗?” “?” 第140章 你醒啦? “呼~独自一人闲的没去处,娘,你多了一位女儿,岂不是也可以缓解一下我的寂寞?”柳依依继续追问。 刘长青扶额,有时候,她总是会不知觉地看向空间裂缝的那枚龙卵,怀疑是不是孵化错了? 怎么女儿的性格,和那位性格恶劣的龙女如此相似? 不过这一切只是她的心中所想,眼下,刘长青长舒一口气,轻轻揉搓着女儿的狐耳,静静回答:“你若是想,便如此做吧。” “哼~那就祝贺娘得了一位新女儿了!” “...罢了...” 不知道过去多久,沉睡在梦境里的秦无,只感觉浑身闷热,动弹不得,好像行走在一片荒芜之地。 荒芜并非绝境,即使再边远的地方也会有人的痕迹,起码在秦无双数百年的流浪中,每一处界域中。 唯一不变的,似乎只有人。 行走在荒芜的感觉并不太好,熟悉的炎热爬上心头,但更多的,是有一种奇异的湿黏。 是汗水吗?秦无双看向自己的四肢,并无大碍。是雨水?她望向,是辽无边际的天空,那颗橙黄色的太阳高悬于天空中。 延绵不绝的沙子从脚下链接到天边,偶尔吹过的暖风裹挟一群沙子从眼前飘过,而后宁静。 也许不是宁静,是寂静。 寂静是自诞生灵智起,生命中最多的陪伴,至少对于秦无双而言是如此。 或许是想要说些什么,但,修为低微的修者在其他修者眼中,也不过是随手碾死的蝼蚁罢了。 视角再次转换,不再是黄沙遍地,而是静谧的虚空,混沌天,是秦无双对虚空的描述,它没有声音,没有柔和,亦没有仁慈。 无处不在的混沌罡风悄无声息地吹过身边,没有一丝动静,秦无双发觉身后空空荡荡时,此地,只剩下一摊碎肉。 望着碎肉旁有些眼熟的衣服残渣,秦无双隐隐认了出来,那是和她一起同行的修者,修为低自己一头,却还是吵闹着和自己去找那虚无缥缈的通天线索。 可是,为什么要找通天线索呢? 秦无双困惑间,肩上传来一阵力道,她转身看去,空无一物的混沌间,漂浮着数之不尽的星河与界域。 一道声音自心中响起:“只要能通天,一切就都可以做到。” “什么都能做到吗?” “什么都能做到。” 空灵的声音在心中回荡,不知为何,让秦无双如此坚信它。 在心中默念一遍后,她再次向前飘荡。 “喂!你也是去找通天消息的吗?” 秦无双回过头观望,一位俊美男子正笑吟吟地传音给她。 “你是?” “我是——” 男子的传音回荡在脑海里,连带着漂浮在自己身前的头颅,寻着血迹看去,有一位修者站在不远处,正啃食着那具无头尸体。 而他的目光,正在贪婪地看向自己。 “我们...不是同类吗?” 没有回应,只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一阵窒息感传来,连带着漂浮在原地,自己的无头尸身。 “呼!噗!”秦无双睁开双眼,眼前一片漆黑,看不见任何东西,也似乎没有一丝气体,浑身被什么东西缠住,还异常闷热。 怎么回事?我不是在? 来不及思考,秦无双赶紧推开面前的东西。 柳依依:“咦?” 咚—— 再次得见光明的秦无双看向滚落在地的狐耳少女,有些疑惑。 好怪哦! 为什么她在旁边? 我怎么在床上? 我在谁的床上? 发生什么事了? 她看向渐渐从地上爬起的柳依依,思绪慢慢回荡起来。 秦无双慢慢从床上爬起,来到床沿,将柳依依扶了起来。 “秦姑娘,你醒啦!”随着身上传来重量,秦无双此刻才知道,梦中的那股束缚感是从何而来了。 但眼下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秦无双感受到腰间传来力道,只感觉一个激灵,身子有些发软,不知该如何回应这份礼仪。 她高举的双手不知该如何放下,只得也学着对面的样子,轻轻将手放置对方腰间,僵硬地抱着,说道:“谢...谢!” “不客气啦!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妹妹了!” “唉?” “妹妹不行?确实,你年龄稍大些,那就是姐姐了!” “不...不是这个意思,只是...”秦无双只感觉一种奇怪的思想飘荡在脑海里,但现在以她人生之中所有的话语都难以去描述她。 就像井中观月,知月何处,却求之不得。 于是只能任由其消失不见。 “呼~罢了。”秦无双深吸一口气,推开柳依依继续问道:“那么,前辈这是放过我了?” “什么前辈?哪有前辈?”柳依依故作不知。 “嗯...就是,你娘。” “娘?你叫我娘干嘛?” “呼~”秦无双再次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那,娘到底有没有放过我?” “哦?你叫娘了吧?” “...嗯” “哪有娘不会原谅自己孩子的?” “......” 或许秦无双有什么感觉,但却又没什么感觉,处在一种说不上来的愤怒与喜悦中,看着面前的狐耳少女,感觉就更强烈了。 “唉~算了,也帮了我一次。”秦无双心中安慰自己,闭上眼睛,努力想象出一种和善的表情,但只要意识到眼前的狐耳少女,就难以维持下来。 一时间,她竟不知要摆出一副怎样的表情出来。 而在她面前的柳依依憋着笑,却不出声,只是静静观望着,好像在思考着什么。 等到秦无双再次睁开眼时,映入眼中的,依旧是那熟悉的狐耳少女。 秦无双瞥过眼,轻声问了一句:“你在想什么?” “嗯...你...是不是...” “是不是什么?”秦无双余光看见靠得越来越近的柳依依,心中紧张,不知道眼前的狐耳少女又要做出什么事来。 她双手冒汗,感觉整个身体都有些发热,但一发热,又感觉有些不好意思,脸上的绯红不受控制地开始浸染,吞并,而后统一。 此刻的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周围每一处细节,但自己却不由自主地将精力集中在柳依依身上。 只听到面前的少女轻声道: “你该不会,没上过学堂吧?” 第141章 学堂 “...你知道的,我是修者。”秦无双提醒。 “修者,难道就不用学东西了吗?” “唔...”秦无双捂住嘴,突然意识到什么很关键的东西,在脑海里一闪而逝。 但是,为什么想不起来了? 良久,她只得慢慢说了一句:“修者,应该是不用学东西的...吧?” “功法,神通,都不是学的嘛?那这不就是在学习吗?” “...似乎有点道理...?”秦无双的困惑愈加深厚,只是不知道该如何描述这种疑虑,似乎自己正在陷入早就设计好的事物里。 柳依依没去理会她的疑虑,轻笑一声,继续劝说:“你看看你,心中有疑虑却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即使感觉到不对劲却还是会相信我的话,这难道不就是一种无知吗?” “...这是无知?可,我也没必要去理会这些。” “确实没必要去理会,只是...” “只是什么?” “噗!你现在不也像刚才那样上套了?” “...这...不一样!”秦无双红着脸,哆嗦着嘴,想要为自己辩解,可是只要思考,就会沿着柳依依的话继续前进。 心思单纯的她,哪里见过这种手段,只不过是在嘴硬罢了。 正当秦无双低头思考时,身前的柳依依不知什么时候来到她的后背,将头轻轻依靠在她的右肩,侧目相望,只让自己愈发紧张起来。 还未等秦无双开口,右肩的那位狐耳少女就先出声:“姐姐!你看看你,怎么容易就被糊弄了,以后出去了,该怎么办呢?” “...这个,就,不用你操心了...” “正因为这个,我才要操心啊!” 秦无双心中疑惑。 柳依依在操心什么?为什么要扑通到我肩上?她有什密谋吗?我是不是正在被牵着鼻子走?我该怎么办? 思绪的纷杂打散了一切行动。 她只得呆愣住,眼神不断闪动,从窗边到床沿,从床沿到右肩,对上那两道弯成月牙一般的狐眼。 心中有种难以言明的惧怕与无奈。 她已经将身旁的少女想象成什么样了?或许,没有人知道。 “我又不是会吃了你,这么害怕干嘛?”柳依依轻笑一声,接着站起身,拉住秦无双的手,走向门外。 “我们,要去哪里?”身后的少女小声说了一句。 “嗯...让你涨点见识...吧?”身前的少女收起狐耳,撇过头,依旧是那副不怀好意的样子。 秦无双感受到手间传来的温热,只是奇怪,却没在多说,低下眼眸,看着周围形形色色的鞋子。 它们不时地转过头,正对着自己,小声议论起来。 “她是?” “不知道,唉~,肯定是依依那野丫头不知道从哪筐来的小丫头!” “那就有些可怜咯!” 秦无双听着周围人的话语,那是叹息? 为什么要叹息?有什么好叹息的?是在叹息谁?我吗? 最后的疑问在她心中回荡,只有她自己知道,那其实也是回答。 不知为何,前面的手用上了力道,那双鞋子好像加快了脚步,身后的一切似乎都化作流影不断退后。 直至,一处有些发红的地面。 那是,剪纸的碎屑?红色的。 跨过一道木头,进入其中,秦无双只觉得冷清,一股别样的寒意正在侵染身体。 不过这一切,都随着不断接近的喧嚣,变得微不足道了。 “刘姨!你到底是加了什么东西,做出来的饭比我娘做的好吃多了!” “你这孩子!哪有你这么唠叨老娘厨艺的?”王婶轻拍儿子的头佯装发怒。 “嘿嘿。实话实说嘛!咦?怎么有脚步声?是依依来了吗?” 三人闻声望去,只见柳依依正站在门口,而她身后躲藏着的,正是秦无双。 “咦?依依啊?你身后那位是?”王婶伸手指着身后的身影,他儿子也循着手指的方向看去,同样迷惑。 “这是我娘在后山捡到的!只记得自己叫秦无双,现在就住在我们家里了!” “后山捡到的?”王婶转过头,看向一旁的刘长青。 刘长青面色不变,点点头。 王婶疑惑,晃动着脑袋,直直对上刘长青的眼睛:“这就奇了怪了。” “娘!有什么奇怪的?我进京赶考那会儿路过其他县城,赶上了饥荒,没了去处,也只得丢儿弃女,独自谋生,或许,这位秦姑娘的父母也有什么苦衷吧。” “唉唉唉!!”王婶赶紧止住儿子的嘴,瞪了他一眼。 王胜挠起了脑袋,也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 对着秦无双点头歉意了几下。 而在秦无双看来,她只觉得莫名其妙,看着一对母子不知在干什么,心中略微紧张,不自觉地抓紧少女的手。 “咳咳咳!”假装咳嗽几句,柳依依接着说:“那个,王大哥,这秦姑娘孤苦伶仃,我娘心善,准备收下她当女儿。 但她失了忆,什么都不知道。刚好王大哥的学堂不是缺人吗?就让她来学几天,添添人气!” “哎!”王婶轻轻拱了刘长青一下,惊奇而又疑惑地看向她,没有继续说下去。 刘长青没有犹豫,继续点头。 之后,秦无双看见了,那位前辈被一位凡人扯着衣袖进了里面的房间,从中时不时传来凡人的惊呼与谴责。 而前辈的话语只是平静,毫无波澜,最终,在那位凡人的一声叹息后,她们又走了出来。 前辈出来时的表情依旧平静,只是那位凡人,为什么别样伤感呢? 不等解惑,只见刘长青拍了拍王胜的肩,笑着说道:“以后,这位秦无双姑娘,就请你教导一番了。” “?嗯!可是......我一定会好好教导的。” 惊疑,不解,释然。 就好像那夜,孙猎户在自己面前变戏法一样,秦无双感觉挺有意思的,他看向那位有些憔悴的白帽子书生,又看向一旁的前辈,若有所思。 “那就这么定下了!”柳依依抢先宣布一句,转过身,对着秦无双继续说道:“姐姐可是要好好学哦!切莫辜负了妹妹的一片好意。” “依依!”刘长青叫了一句。 “怎么了?” “你也要学!” “嗯?!” 第142章 故事 “可是,我为什么...娘,你应该知道的,我不该...”柳依依的话停在嘴边,她张开嘴,想继续说,却被快步前来的刘长青挡住。 “你啊!你新来的姐姐不知礼数,不熟悉镇子的规矩,若是一直在学堂里倒也好,毕竟这里都是熟人。 但倘若她贪玩,跑到了外面,就不知道该怎么做了,你要看着她点。”刘长青说着,往女儿手中塞进一块小玉牌,带来一阵温热。 而柳依依的脑海中,也出现了一些话语:“我留给你一部功法还有一道十成功力的玉牌,你就在学堂里看着她点,切莫搞出乱子,知道了吗?” “娘,我知道了!”柳依依答应下来,将手中那枚玉牌收至腰间,转头看向秦无双,轻声询问一句: “那...你答应吗?” “...皆可。” 就这样,柳依依与秦无双,也算是让清冷的学堂再次开张了,秦无双的名声也在小镇里传开来。 一位美貌手巧的刘夫人,不仅有一位乖巧的女儿,又心底善良地收留了另一位女孩。 一时间,也成为了小镇里的谈话闲资,至于是好是坏,尽管大家众说纷纭,但最后都会归咎于刘长青到底在想什么。 只是不知为何,去她那里定制绫罗绸缎的人,要多上了不少。至于是去做什么的,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那位孙猎户倒是时常往山上跑,却很少再有让小镇之人眼前一亮的异兽了。 日子平淡如水,却不舍昼夜地流逝。 今天,也就是秦无双去到课堂的第一天。 按理来说是要行一个拜师礼之类的,不过两家关系不错,只是收了些学费,没有冗杂的过程,便也算入了学。 站在课堂上方心王胜显然是不太适应,翻出一本书,不知道该和她们讲些什么。 讲些算术?若不是特别之处,数十的加减就已然足够。 讲文章造句?可现在身处的皇朝并未有女子成官的打算,过多的咬文嚼字,反而会破坏她们对文章之美的感悟。 那,讲些奇闻异事,也似乎不太符合学堂的含义。 一时之间,王胜呆愣在原地,低头沉思起来。 “王大哥!王大哥!” “咳咳!到了学堂就要称先生。” “那,王先生,随便讲些有关礼仪的故事给我这姐姐听,她正缺少这个。” “但,这会不会太过敷衍了?”王胜翻开书,努力想要找到些不同的东西,可这书除了可以用来赶考外。 几乎是没有任何其他内容的。 此刻他沉默片刻,又看向柳依依,说道:“那,我就讲些古文吧!” 王胜关上书本,闭上眼,胡乱走了几步后,讲了个曾子杀彘的故事。 秦无双听着那篇文章没有停滞地,从那台上那人嘴中脱口而出。 很有趣,似乎是在讲什么诚信的故事。 只不过,故事说完,为什么都看向我? 秦无双只感觉时间为之静止,她看向柳依依,又看向王胜,指着自己道:“我?怎么了?” “嗯...秦姑娘,你听完了,就没什么感觉吗?” “故事挺好。” “然后呢?” “就很好。” “没其他想说的吗?”柳依依追问一句。 “没有啊?怎么了?为什么要有?” “我以为你会有一些其他的想法。”柳依依撑着脑袋,将嘴巴撑起,有些遗憾道。 “可是,我一定要有更加深入的想法吗?”秦无双不解。 柳依依继续说道:“但,要是没有深入的想法,这个故事,不就有些浪费了吗?” “不算浪费,我听着挺好啊。”秦无双继续补充。 台上的王胜,只是静静看着这一切,若有所思,并没停止的意思。 直到,柳依依朝着台上的他喊了一句:“王大哥!要不你再讲一遍吧。” “无需多说!我已经全部记住了!断然不会忘记。” 王胜摸着下巴,眼中的异色一闪而过,他重新换上笑脸,继续说道:“既然你全都记得,那我就讲下一个故事吧!这篇叫逍遥游。”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或许王胜不该做个教书先生,做个说书的或许更有来头。柳依依这样想着,开始内视,瞧见了母亲留下的功法。 她翻开一看,满本皆是奇异扭曲的文字,只是稍稍看上一眼,就感觉脑袋发懵。 而自己一直以来过目不忘的本事,也好像失了灵,只要略微移开视线,那功法上的内容就七零八碎,记得混乱。 嘶—— 娘是怎么背下来的?这不是难为人吗! 柳依依心中不由地对功法的创造者嘀咕几句,但心中又生出一股劲,不愿放弃,一直到好一会儿,才勉强记下些许。 临近中午,课堂外的刘长青才来送饭。 秦无双看着二人大快朵颐的样子,又望向手中的碗,心中犹豫。 修者,需要吃些凡食吗?应当不用吧!可是,她为什么要? “怎么了?”柳依依对上秦无双的目光,心里发毛。 “...你,也要吃东西吗?” “什么问题?”柳依依皱眉,继续说:“我不吃饭,那还吃什么?” “...就是,嗯,吃——” “无双,是嫌我做的不合口味吗?”刘长青的话语打断秦无双的思考,她继续看向继续询问道:“还是说,你现在没有胃口?” “...只是不太想吃。”秦无双继续将碗筷交还给她,闭上眼睛,开始调息。 一些不可见的灵力慢慢聚拢在她周围,看到这副样子,王胜心中诧异,脸上不变,且无其他话语。 不久,已经吃完饭后,他们便开始继续上课,课上的内容似乎也已经讲尽了。 王胜合上课本,随即说道:“既然,我知道的故事已经讲得差不多了,不如就讲一些有趣的乡野故事?” “好啊好啊!”柳依依附和几句,也不去看那天书,趴在桌前开始倾听。 “那,秦姑娘呢?” “我无所谓的,你要讲便讲吧。” 得到答复,王胜开始继续述说着古怪的传说故事,只不过里面多多涉及到一些奇怪的神明。 柳依依心中疑虑,暗暗记下后,继续聆听,偌大的课堂里,回荡着书生的话语,冷清,寂静。 第143章 解疑 “娘,王大哥今天尽讲了些奇奇怪怪的故事。”柳依依一回家,就扑进母亲怀里,声音慵懒。 刘长青轻轻抚摸她的头发,问道:“是什么样的故事?” “嗯...有关神明的故事,不过听起来,还挺像你的嘛!” “...嗯,这倒也不奇怪,国君背后多半是他们,有些故事也不足为奇。” “那,娘!”柳依依又喊了一句。 “怎么了?”刘长青疑问道。 “我什么时候可以做到和你一样啊!” “...以后吧...这个因人而异,我也搞不太清楚。”刘长青继续抚摸着女儿的头,抬头看向另一位。 接着说道:“凡人的礼仪想必不太好学吧?若是你不想去了,就与我说一声吧。” “不了,前辈,其实,还挺有意思的。”秦无双连连摆手,相比起朝不保夕的散修生活,现在的日子倒要安生不少。 起码,天塌下来了,有个子高的顶着。 只是,有一些其他不足。 刘长青看出了他的疑惑,继续道:“还有什么想说的?一并说了吧。” “嗯...”秦无双沉默一会儿,想要上前,但下意识地后退,她犹犹豫豫,微动的嘴唇里喊不出话来。 过了良久,才慢悠悠说道:“前辈,能不能......在修行上指点一下我!” 秦无双弓着身子,不敢抬头,静静等候自己的下落。 在自己所知道的所有修者里,如此冒昧恐怕是要丢掉性命的。毕竟,大道万千,各有其方,一个人的感悟,决定了他自己对道路的见解。 其经验可以被借鉴,遇上天赋异禀的修者,未必不会被超越,到时候,按照某些修者的性子。 那就不知道谁是师傅,谁是徒弟了。 所以传道,也是很少发生的,倒是阴阳那种情况虽然少见,但几乎是必然。 而刘长青稍微一愣,看向秦无双,略微思索片刻,摸着柳依依的头说道:“想必,你也有些疑惑吧,就与她一起听。” “恩!” 刘长青将二人带入屋内,设下一个阵法后,就开始讲道。 道理并不繁琐,反而十分细碎,但秦无双仍旧学到了许多新东西,至于柳依依,听一半就睡着了。 刘长青搂着她,放到床上,继续为秦无双讲道,声音悠长绵远,不知不觉间,天空已经开始泛白了。 刘长青看着泛白的天空,慢慢放缓讲道的速度,而后慢慢停止,过了许久,沉浸在回韵里的秦无双良久才从中清醒。 “还要继续吗?”刘长青问。 秦无双点点头,余光瞥见柳依依,又摇摇头,轻声询问道:“前辈,她是?” “她...天生神魂有缺,很难入道。” “那...岂不是...”秦无双没再往下说,无法入道的代价回荡在她们心中,二人皆是沉默。 其实,刘长青也在这十六年间不断尝试,但,越是探究,越是惊疑,柳依依的来历太不可思议了。 一块温养神魂的玉牌,其本就是消耗自己的神韵来达成这一目标,这也意味着,其本身就是难以诞生灵智。 按照那对柳家姐妹的性子,是万万不会抹了对方的灵智,用来炼制一道温养神魂的玉牌。 所以结果就很显然了,玉牌本身就没有诞灵,可是,既然无法诞灵,更何谈于化形? 可是,这活生生的例子就发生在自己身边,玉牌在转瞬之间,诞灵化形,变成现在的柳依依。 她的身后,必然有着其他力量的干预,他怀疑过很多,有阴阳,柳家姐妹,龙族,以及死去的慕天歌,但一无所获。 整整十六年过去了,那股力量再也没有出现,就像一切都是巧合一般。 十六年的时间,早已让刘长青与这位几乎算不得修者的修者产生了难以想象的感情。 或许是心中期待吧,只愿日子就这么一直平淡下去,直至晦暗的未来。 刘长青望向柳依依,感慨万千,多年来的研究早已经让底蕴挥霍一空,更何况,柳依依的神魂极其残缺,就是用灵石硬堆,也是毫无希望。 理智不断述说着真相,感情却否定它。刘长青呆愣在中间,不知该怎么去接受它们。 秦无双无言,顺着被子与柳依依躺在一起,修者无垠的寿命之中,将片刻停留在此也好。 不久,天边,太阳完全升了起来,就像往常一样,让人浑身暖洋洋的,酣睡了一宿的柳依依昏昏沉沉地睁开双眼。 今天,睡的难得的好! 看来自己的修行天赋还不错! 今天,继续努力! 再次将秦无双带到学堂,学堂里依旧坐着王胜,他正端坐着,念叨其那些之乎者也的诗句,显然是在早读。 看见两女入内,王胜才晃晃悠悠地站起身来,他依旧讲述着那些奇怪的故事,从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到拯救世界的英雄。 那些,柳依依与秦无双从未听过的,古怪传说。 偶然间,王胜讲述完故事,正喝口茶水的功夫,柳依依凑上前去,询问道:“王大哥,你从哪里听到这些故事的?” “嗯,从那些行走江湖的侠客口中听说的,也有一些是从书生口中听说的。” “侠客?江湖?那是什么?”秦无双不解道。 “嗯...侠客就是一些流浪在外,看见不平之事,便要匡扶心中正义的人,而江湖,应该就是这类人混迹的统称。” “那,这些人要吃些什么?又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柳依依继续追问道。 “吃,有些侠客朋友多,就有接济,一些也比较富裕,自身无需担心。还有些,就不知道了。至于为什么这么做,我也不知道。 就好像有些人喜欢读书,有些人喜欢钓鱼,钓鱼的没办法理解读书的,读书的也很少思考钓鱼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由,妄自揣测就有些不好了。” “嗯...感觉,还是有些奇怪,难道就没有一些东西去管理他们吗?”柳依依挠着头,继续问道。 “当然有!我想想,好像叫宗门!”王胜大声回应一句。 二女听闻,各自相望,皆有异色。 第144章 疑虑 “你们,在想些什么?”王胜疑惑道。 柳依依没有接上话,只是趴在桌子上,眼睛微闭,陷入沉思。 秦无双则转过头,继续问道:“那,宗门是怎么管理的?” “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只是知道宗门里有许多秘籍,据说有些可以延年益寿,有些可以身轻如燕,踏雪无痕。” 王胜继续摸着下巴,在课堂上兜转一圈,想了想,似乎将自己知道的东西全部说尽了。 于是看向秦无双,接着问道:“还有什么想问的?” “没了,还请先生继续讲故事。” 王胜于是继续述说着那些神鬼奇谈,以及那些江湖侠客的古怪故事。 柳依依没再听讲,开始内视,脑海里的那部功法只能勉强记下,可,就好像假的一样,她尝试了很久,没有感受到任何的气感。 似乎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好像一直不存在。 “娘难道给错了?”柳依依撑着半边脸,转头看向秦无双,心中有了些打算。 临近中午,来那些道听途说的怪谈也听得差不多了,恰好刘长青便和王婶一起来送饭,秦无双看着久久没有尝过的米饭,那上面摊着一条鱼,发出诡异的光正盯着自己。 再次转头看向另外正在吃饭的二人,一夹,一扯,一送,一抿,而后吐出白骨,吃的不亦乐乎。 秦无双闭上双眼,努力平复内心,两根竹枝拿起,哆哆嗦嗦地伸向那条鱼。 挑起一块鱼腹,带着些许鱼皮与料汁的肉便要送入口中,秦无双学着那二人的样子,正从中抿出骨头。 那挡不住的咸鲜便直捣味蕾,化作一团流云逃进肚中。 嗯...很奇怪的滋味,也就那样吧。 秦无双心中定下评价,又夹了一块。 还行,但是有些小了,没尝出味。 竹筷轻点,又是一块送入口中。 有点意思,再来一次。 随着心中不断蛊惑,那条鱼也在不知不觉中,裸露出白骨。那无神的眼睛中似乎透露着鄙夷,起码,秦无双如此觉得。 或许是偶然间夹上些许米饭,那饭不太软,有些硬度,但却随着鱼料的汤汁浸得有些软了,却正好冲淡了有些咸辣的鱼。 等到秦无双意识过来,碗中已经空空如也,不留一粒。 “难得啊?我还以为你不喜欢呢?”柳依依将自己剩下的半条鱼放在她碗中,歪着头,轻笑一声,接着道:“既然喜欢吃,就多吃些!” “嗯...”疑虑的猫眼对上狐狸不怀好意的眸子。 怪啊,很怪啊! 但是,应该没问题吧? 柳依依送来的半条鱼撒着香料,极其分明的失去了上半身,留下一半的鱼腹以及整条鱼尾。 秦无双用竹筷左右拨弄,又看向一旁的刘长青,她正和那位叫王婶的妇人聊天,发出阵阵笑声,于是秦无双心中一横,吃了下去。 一样的味道!只是...为什么呢? 拿到鱼儿的猫不知道狐狸的打算,心中虽有许多疑惑,但也随着口中的美味慢慢消失了。 吃完饭后,便是休息片刻,王胜自然去捣鼓他的书,盘坐在台子上咿咿呀呀地念叨。 而柳依依拉着秦无双的手,则奔向了隐秘的角落。 看着前边的柳依依,秦无双心中疑惑,却没再多说,只是跟在后面,有些凌乱。 不久二人七弯八拐,便到了一处地方,此地有些疏散,不过却别有规律,秦无双看着坐落有序的植株,有些发愣。 显然,她并不知道是什么地方,只是望着前边的狐狸少女,眼神疑惑。 “嗯...这里,是菜园子,对菜园子,就是种菜的地方,我们中午吃的,就是从这里采的。”柳依依解释一句。 “那,我们来这里干啥?种菜?” “...那个...就是,怎么说呢?”话到嘴边,狐狸少女却有些羞涩,忸怩作态,不似平常那般了。 秦无双疑惑更深,脑海里想出些江湖侠客的故事,仔细思考,便说道:“有话快说!我定会答应。” “呼~那就谢谢你了!”柳依依变着脸,丝毫没有刚才的犹豫与紧张。 ...感觉,嗯,好怪哦。 秦无双心中暗道不好,叹了一句,但话已出口,冒然违约,不似大侠风范,便只能笃定,要答应下来。 “你...能不能,教我你的功法?” 柳依依的话语飘荡在耳边,秦无双疑惑更甚,惊疑道:“就这?” “额?你不该犹豫一下吗?” “无所谓啊,反正前辈也教我新功法了,我传功给你,也没什么。”秦无双双手抱胸,好似心中大侠,随意道。 “我以为,你会犹豫一下。” “有什么好犹豫的?得了更好的,为什么不用,那老东西放旧了又没什么用处。” “...”柳依依第一次感觉自己的所有谋划,以一种奇特的方式全部落空,虽然得到了想要的结果,但为什么没有以前那般愉悦了? 似乎有些不服气,柳依依转过头,握住秦无双的手,动情道:“秦姑娘,我喜欢你!” “哦。” “...没了?” “是了,我也爱你。”秦无双面无表情,淡淡附和。所谓侠者,大概如此吧。 看着若无其事的秦无双,柳依依闭上眼,沉默片刻,睁开眼望着她,但又闭上眼,一遍又一遍。 她感觉自己一拳打到了棉花上,只感到无力。 片刻后,秦无双松开柳依依的手,缓缓说道:“没事了,我便教你功法吧,我的功法是......” 道音缥缈,如同细沙划过房檐,静静流过,没有痕迹。 柳依依听完,只感觉脑袋胀痛,想要回忆起一丝一点的内容,都在本能地抗拒着。 “别着急,今天没记住,以后还会有机会的。”秦无双劝慰一句,轻轻拍打狐狸少女的脑袋。 一缕缕灵力也随着手心进入脑海,但就像一个留有破洞的篮子用来装水一般,留下的水滴,聊胜于无。 秦无双轻叹一口气,没再尝试,只是看向身前的狐狸少女的眼神中带有一丝落寞。 无法修行,就只能代表,从此以后,迟早是陌路人,虽心有不甘,却无可奈何。但,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秦无双再次看向柳依依,眼神闪动,心中盘算着什么,但始终没有一丝动静。 察觉到古怪的柳依依轻声询问:“姐姐?怎么了?” 第145章 变故 “...没什么。我们快回去吧。” “嗯...”柳依依回应一句,虽有些莫名其妙,但没放在心里。 等二女回到学堂,早已是下午时分,课堂里没听到念书声,屋内也没有王胜的人影。 “奇怪?王大哥去哪里了?” “不知道,既然无事,便回家吧。” “...再等等。”柳依依回应一句,拉着秦无双继续等待,约莫半个时辰后,仍然不见人影。 她二人也只好回去,刚一到家,便看见有些匆忙的刘长青,她正拿着一个篮子,往里面塞些干粮与钱财。 “娘?你要出远门啊?”柳依依问道。 “不是我,是隔壁家的王胜,唉,也不知道读到了什么东西,今天下午,我正和你王婶说着话,他直接进来闹着要去赶考。” “唉~可是,王大哥不是开了学堂,正教着我们吗?” “对啊,但是王婶抵不住他闹得凶,无可奈何,便让他走。” “这也太突然了,他莫不是生了病?” “应该没有,我没看出有什么症状,他就是想要去赶考。”刘长青略微思索,虽然奇怪,但人家要赶考,而自己一个外人去劝解,实在是说不过去,也不合情理。 便只能让他进京赶考了。 于是,柳依依拉着秦无双的手,走到门前,不一会儿,便看见整装待发的王胜,在王婶的最后一次嘱咐后,便立即出发了。 时间之快,只让柳依依感觉恍如隔世,明明之前还好好的,为什么吃个饭就变成这样了? 她有些疑惑,拉起一旁母亲的手,问了一句:“娘?我们离上次吃饭,过去多久了?” “两个时辰,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嗯...” “太快了?”刘长青轻声询问。 柳依依闭上眼,沉思片刻,点点头。 “嗯...以...后...”刘长青想说些什么,但只是摸着女儿的头,话语被晦暗未来的一角击得粉碎,她只是摸着女儿的头,似乎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怎么了?”柳依依问道。 “...没什么。以后,你想吃什么?” “嗯...娘做什么,我吃什么。” “那,吃鱼怎么样?” “...嗯......” “嗯嗯嗯,就吃鱼!前...娘,就吃鱼!”秦无双见柳依依迟迟不答话,便也学着柳依依的样子,猛地扑入刘长青怀中,大声喊叫。 经这么一个动静,刘长青身形略微踉跄,有些疑惑,不过眼中灵光一闪,疑惑转瞬即逝。 她分出另一只手,轻轻抚摸着秦无双的头:“那,好,就吃鱼吧。多加一道汤怎么样?” “好好好!”秦无双抢先一步,连声附和。 这倒是让一旁的柳依依有些奇怪,话在嘴边,不知该说些什么,只等呆呆地看着秦无双,哑口无言。 不过片刻之后,在刘长青的抚摸下,狐耳略微亮起,慢慢舒展,便也没去在意了。 夜晚,吃过饭后,刘长青照例给两人讲课,不消片刻,狐耳少女就已经睡得十分香甜,她将柳依依放在床上,准备继续为秦无双讲课。 只不过... “前辈!”秦无双突然喊了一句。 “嘘!怎么了?”刘长青轻声问道。 “......”秦无双不答话,只是愣愣地看着她,一言不发。 气氛一时间僵持。一股冷意袭上妇人心头,她心中无奈,偶然间,计上心头,轻声问道:“怎么不叫娘了?” “娘!”秦无双小声喊了一句,继续看向刘长青,目不转睛。 看着她坚定的眼神,刘长青点点头,继续说道:“你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前辈,我想跟着那位书生,去看看凡人世界。” “......你想必,不是因为这个吧?” “前辈明鉴,我是——” “罢了,我并不在乎你的目的,经过这几天的观察,你确实是个良善的修者,若是不惹出麻烦,想必那些东西也是够用的。” 刘长青对上秦无双的眼神,继续说道:“但,还是多待一会儿,再熟悉熟悉吧。” “嗯...”秦无双闭目聆听,整片空间中回荡着刘长青的声音,她睁开眼,淡淡回应:“就依前辈所言吧。” 或许对于修者的能力来说,多学些东西,不过在尔尔间。 秦无双自然等的起,但望着柳依依,她的目光有些迷茫,心中还是急迫,不过,越是如此,越是急躁不得。 她只能轻声安慰自己,希望换得一寝安眠。 随着夜深,秦无双便沉沉睡去。 在夜里,她做了一个梦,一个许久没有见过的梦。 梦里有太阳,有月亮,有母亲,有天地,亦有回忆。 茹毛饮血,弱肉强食,本就是天地间的道理。这没有残忍,也没有仁慈道理。是秦无双母亲告诉她的。 天生万物,养育众生,又有修者一道,本应该有着无限可能,但命有个数,寿分长短。 那些没来的及化形的,便是如此,经过多年的修行可以延长寿命,但若是生灵的资质实在太差,便可能在化灵前,身消道陨。 秦无双记得,那位称为母亲的猫妖,她伙同另一只猫妖诞下了自己,出生开始便教导自己引气入体。 母亲总是很温柔,像春风吹过的微风一样。她总是拨弄着自己毛发,理顺它,让自己浑身暖洋洋的。 她教导自己,一定要成为修者,修者有着无穷的寿命,即便现在有着再多的苦难,登临长生的那一刻,一切都不再是问题。 或许吧,秦无双相信着她的话,将所有的时间堆加到修行上,修行的日子总是一晃而过,平淡的生活亦如流水一般,不舍昼夜地走动着。 在无数次看着那张猫脸的日日夜夜中,秦无双已经习以为常,以为,日子就会这么一直过下去。 直到,自己再次睁开眼,在阳光的照耀下,伸出手掌,五根指头修长灵活,踏歌而行,清风相随,只是飘荡在空中,便能将日出之景尽收眼底。 欣喜过后,飞回洞中,一只腐烂的母猫依偎在自己身后的石头旁,一边是一些已经发霉的果子。 而那腐烂的猫眼中没有愤怒,没有不解,只是慈爱。 ...... 秦无双再次睁开眼,太阳撒落在身旁的狐耳少女身上,而少女抱着自己,紧闭双眼,身子轻微起伏,鼻尖往外飘着香气。 她想挪动身子,但在确认无法挪动分毫后,便只能看着房梁。 房梁高悬,无声地挂在高处,阳光洒进房间,却照不亮那结实的房梁。 秦无双静静看着房梁,脑中思索。 时间,真的很多吗?她不知道。 但只要她闭上眼,想要本能地逃避这个问题时,那张猫脸便会浮现在眼前,让自己的内心难以平静。 ...时间...不多了。 一种难以言明的紧迫感压迫着秦无双的心头,无论自己如何去辩解,如何去诉说,心中的阴霾都不会离开一丝一毫,就好像它们本来就在那里一般。 第146章 死而无憾 不知过了多久,好像是一刻钟,亦或是半个时辰,照射在房梁上的阳光有些倾斜,秦无双眯着眼,看不太清,她感到有些困倦,但却睡不着。 只能迷迷糊糊闭着眼睛,脑海中回忆起柳依依的声音。 恍惚间,似乎有一句话渐渐回荡在脑海中。 ''据说宗门里有些秘籍,可以延年益寿。'' “延年益寿?凡人真的可以做到吗?” 这个,秦无双不知道。 只是,人祖的传说在修者间不算稀有,或者说可以人人皆知,所以,秦无双也知道凡人注定无法修炼。 可是,无法修炼,就没办法延年益寿吗? 秦无双想到了一个故事,据说凡人里有一个叫彭祖的,活了八百岁。起初,她还认为这是修者偶然间,与凡人相处留下的传说。 可是,如果说,凡人也有延寿的手段呢?凡人延续许久,万千代的薪火相传,似乎,也并不是不可能。 并且,人祖化人,身为顶尖修者的人祖,所留下的延续,难道真的无法探寻到长生的手段吗? 秦无双不知道,但她本能的相信,她心中的希望引导她向着不可能的期望思考,就好像,那些面对绝境的人本能相信的微小希望一样。 有用吗? 或许吧。 但,世界依旧是世界,那些依靠这种情况活下来的,或许只是万千枯骨中的侥幸罢了。 秦无双扭过头,平静地看着身旁的少女,她还是像往常一样,黑色的长发散落在脸上,脖颈,又像一张黑色的面纱,将半边脸照的若隐若现。 但,偶然间,数着发丝的秦无双发现,那些浓密的黑发里,藏着几根白发。 ...... 回想起那些见过的老些的凡人,似乎也是白发,身子会慢慢佝偻着,走路也会越来越慢,直到,再也没了气息。 柳依依,也会这样吗?在下一个明日?亦或是在下一次睁眼?下一次感悟? 秦无双此刻才感觉到,她和凡人之间有着一道不可跨过的天堑,它的名字叫做。 长生。 或许,又过了一个时辰,亦或是没有多久,等到柳依依睁开双眼时,早已看不见秦无双的身影。 她迎着夕阳的残辉,抖动着狐耳,努力想要从昨晚的经历中找些来由,可,没有收获。 “或许是去找娘了吧。”柳依依说了一句,似乎是在自言自语,但有些不确定,她又念叨一句:“也许是上学堂了?” “不对不对!王大哥昨天就走了,现在去学堂也没什么用......不过按照她的性子,没准也真会去学堂,唉!我在想什么啊!” 少女拍了拍脸,晃动着脑袋,点点头,又摇摇头,想要从迷糊中寻得一丝清醒,不过,这显然是徒劳。 睡太久的她差点没把自己晃昏过去,险些又要睡上一天一夜。 “呼~不能再这样了!”柳依依轻拍胸口,闭上眼,深深呼吸几次,正要继续安抚自己时,睁开眼,正看见秦无双悄悄走来,面色古怪地看着自己。 “......哦!好久不见!”柳依依叫了一句。 “恩......好久不见。”秦无双的回应一句,脸上的古怪表情变为一种奇特的,柳依依从来没有看过的表情。 那是,可怜,不舍,以及无可奈何? 好奇怪,为什么要露出这种表情? 柳依依心里好奇,从床上爬起,整理好衣物后,走向秦无双,径直停留在她的面前,努力嗅探起来。 “你在干什么?”秦无双问了一句。 “嗯...姐姐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怎么有一个奇怪的味道?” “这种事情也能闻出来吗?” “哦?你果然有事瞒着我!” “...没有。” “我可没有确定哦!” “...好吧,确实有。”秦无双轻叹一声,她看向柳依依的眼神愈加怜爱,生活许久,漂泊百年,未有归宿,但只是几天之中,好像就有了。 但,不得长久。 秦无双将双手按在少女的双肩,但似乎不合适,又将放了下来,期间还一直叹着气。 “有什么,就说什么嘛!就算我解决不了,不是还有娘吗?她肯定能行!”柳依依抓紧秦无双的手,握在一起,肯定道。 眼间躲不过去,秦无双也似乎有点认命了,慢慢说了起来:“柳依依,你不觉得,你很难学习那些道法吗?” “嗯?” “不仅是道法,就连修炼也近乎无法做到吧?不!你甚至完全没有气感!对吗?” “嗯...你说这些...做什么?”柳依依心中有些不安,眼神飘忽,不敢直视秦无双。 而秦无双没管这些,继续道:“你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修炼,直到现在,前辈才给你修炼之法。” “嗯...姐姐是要说什么,怎么妹妹不懂......” “...仔细想一想,为什么,你直到十六岁才明白修炼的功法,为什么你几乎无法修炼功法,前辈估计也没少说人祖的故事吧?” “人祖的故事?” “......就是,柳依依,凡人无法修炼。” “无法修炼?无法修炼...”这几个字柳依依似乎有些认不出来了,她脑袋忽然有些昏沉,不想去认这几个字。 但,聪慧的头脑几乎一瞬间,就已经将答案告诉她了。 无法修炼,无法长生。 柳依依的脑海里出现母亲的声音,她慢慢讲述着一个故事。 据说,曾经,有一种动物一直生活在幽暗的地底,从来没有看见过太阳,更不知道阳光为何物,它们一直幸福且快乐。 直至,其中一只动物,撬开土地,爬上地面,它看见了,温暖的太阳。后来它也回到了家乡,为族人们讲述这个故事,但族人们都觉得它疯了,不可理喻,直至故事的最后,这个看见阳光的动物孤独地死在嬉闹的族人旁,无人问津。 “娘,这些动物真是愚笨,不知道太阳的好!”年幼柳依依坐在刘长青怀中,愤愤不平。 刘长青轻轻抚摸着女儿的脸,语气有些悲哀:“是吗?我觉得,如果得不到阳光的话,一直生活在地底也不错,出去的它不是也孤独的死了吗。” “娘!不对!那只动物也看见了吧!太阳是美好温暖的,若是侥幸看过,它已经死而无憾了!” “......死而无憾...吗?”妇人的声音回荡在柳依依脑海里,很久很久。 第147章 做我想做的 秦无双没再说下去,眼前的少女聪慧已经足够让她,获得真相了。 接下来,就是可怕的沉默,原本就已经是黄昏的天空彻底落了下去,窗外热热闹闹,也有些在一起闲聊的,打闹的,生活的气息扑面而来,洋溢且丰满。 但,却打不破屋内的寂静,里面没点灯,或许也没必要点,因为二人只是一直站着,谁都没有动作。 她们就像石雕一样,停留在脸上的表情给人无限遐想,没有动作,没有声音,但她们的思想,已经快要喷发出来了。 而寂静由刘长青打破,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柳依依觉得应该是错觉,今天的刘长青,来得格外晚,就像有什么东西耽搁了。 就像那个东西好像有关于她,就像,柳依依自己认为的那般。 “依依?无双?你们在吗?怎么不点灯啊?”房间外闪烁着火光,而后变得有些明亮,一直明亮。 他是在伪装吗?柳依依向自己提问。 “真是的!今天你们饭也不知道吃,不知要鬼混到哪里去了!”刘长青的声音继续响着。 柳依依感受不到玩笑,好像,刘长青真的在责怪自己,她心中莫名升起一道无名的怒火,没有爆发,只能深压下去。 她相信,母亲会给自己一个交代的。 于是她只是沉默,只是,有些无言。 房间外地火光一直闪烁,妇人走走停停,一阵捣鼓,却丝毫没有停留在房间前的意思。 不久后,便听到一句 “你们两个,来吃饭吧!” “......”二人都没有动,漆黑的房间里传来寂静。 “怎么了?是生病了吗?”刘长青才反应过来,打开房门,径直走了进去。 “你们两个,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不说话?快些去吃饭吧,别饿坏了。”刘长青说完,又看向柳依依,轻轻说道:“尤其是你!要好好吃饭哦!” “......爹,你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柳依依面色冷漠,没有移动半步。 “我?我有什么对你说的?好了,快些吃饭吧!”刘长青拉着柳依依的手,却还是拉不动,少女正死死抵住,不肯移动半分。 “奇怪?今天是怎么了?”刘长青轻声问道,俯下身子,接着说:“我是做错了什么吗?” “刘长青!你为什么要骗我?”柳依依大喊一声,直直冲向门外。 ...... 不过,凡人怎么逃得过修者?刘长青将她挡了下来,无处可逃的柳依依身子一软,扑倒在母亲怀中嚎啕大哭。 “...这是,怎么了?”刘长青依旧是温柔的样子,用手轻轻抚摸着女儿的头顶,用衣袖为她擦去脸上的眼泪。 站在一旁的秦无双略微犹豫,走上前去:“前辈,我把一切都告诉她了。” “...是这样啊,无双,你先去吃饭吧,我今天做了鱼。”刘长青移开几步,将道路让了出来。 她依旧轻轻抚摸着柳依依,轻声说道:“你都知道了?” “我...都知...道了。” “那她跟你说过,修者与凡人间的差距吗?” “嗯!” “...那,你是在怪爹没告诉你咯?” 柳依依将脸深埋在刘长青身前,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 刘长青轻轻抱紧女儿,低着身子,靠近她的耳朵:“其实,我也不想瞒着你,只是,有时候,无知也是一种幸福的前提。” “可,我不想要啊!”柳依依喊着,擦干的眼泪继续不断地流下来,将刘长青的衣服浸湿,她呜咽着嘴想要说出什么,但却说不清楚。 理了理,才能开口,继续说道:“我不想要这样活着,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是为了你——” “为了我好?可我宁愿痛苦,也不想麻木!” 柳依依的话回荡在刘长青脑中,他张开嘴,想要说些什么,但话还没说出口,眼前却显露出母亲的身影。 她看得更加长远,所以不断逼迫自己,忽悠自己,刘长青害怕,讨厌,更深爱着她。 可,刘长青不想成为她。但,现在呢? 刘长青的思绪回到现在,她的手停留在空中,想要伸下去,但又立刻停下,只是悬浮在那里,看着依偎身前的狐耳少女,不知所措。 我...成为你了? 娘? 无人回应。 或许是过了很久,亦或者只是片刻,房间外的秦无双端坐在桌前,晃荡着两条腿,不知道在想什么。 而房内的刘长青,只是俯下身子,他想到了很多种可能,又将那些可能一一粉碎,她只是抱着柳依依,紧紧抱着。 “依依...” “娘...怎么了?”柳依依发泄完所有的情绪,看着好像苍老许多的刘长青,心中生出愧疚:这些事情,本就可以和平解决的,自己为什么要说出来? 现在,娘想必很痛苦吧!对不起,对不起!我下次一定不敢了!不敢了!我不会再那么自私,不会再让娘难堪了! 柳依依心中的愧疚冲垮刚刚建立的理智,她只是一直责怪自己,将自己贬得一无是处,将所有的过错包揽在自己身上。 仿佛自己是十恶不赦的大魔头。 她静静等着刘长青接下来的发落,只要刘长青怒骂几句,愧疚,就会将柳依依完全包裹,以后的以后,柳依依再也不会说出这些话了。 只要,刘长青这么做。 那,刘长青真的怎么做了吗? 她只是轻轻抱着柳依依接着说道:“是我错了。” 唉? “依依,是娘做错了,我...不该瞒着你,你已经是大人了,可以考虑许多事情,我不该自作主张,我也不该故意隐瞒,对不起,依依。” “可是...娘?”和想象中的有出入,柳依依不自觉地叫了一句。 “依依,没必要感到愧疚,你又没犯错,你站在正确的一方,为什么要犹豫?为什么要愧疚呢?”刘长青抚摸着女儿的头,轻声说道:“你应该告诉我,告诉母亲,''我想要做我想做的,我想要知道我能知道的。''” 第148章 出发 时间,似乎过去了很久很久,久到连刘长青也遗忘了,自己小时候的期望。 他感觉自己站在一条看不见的长河上,河流的上端,年幼的自己端坐在书桌上,点着灯,埋头苦读。 黑成一片的夜悬挂在窗边,从中冒出一些细小的动静。 “青哥!我们出去玩啊?快点过来。” “你为什么不理我,不是说好要去玩的吗?” “我今天又看上了一处地方,快来吧!” 刘长青恍惚间,又感觉一道身影飘过,她厉声喊道: “刘长青!你要好好读书!一定要争口气。” “一定要争口气.....”刘长青重复一遍。 妇人接着回应:“你一定,一定要弄出个功名来,要走出这饼村!你不是最喜欢吃鱼吗?我一切都是为了你!你怎么就不明白?求你了刘长青,一定要努力,千万不要像我们一样一辈子劳碌,最后死在田野里。” 无数的话语萦绕在耳旁,有时候,刘长青也觉得,这应该就是母亲的样子,她本应该如此。 直到,一声叹息划过耳旁,推开一切的苦难与彷徨。 “长...青...做你想做的就好。” “......嗯,娘。”刘长青回应着。 脑海中又有一些话语显露:“你啊!真是争气!谁说你是累赘的?你是我的珍宝!你是我的希望,我一定会把你医好的。会好起来的。” 再次睁开眼,怀中的柳依依早已睡着了,刘长青将她放置在床上,又打开门,走向厨房,对着秦无双说道:“这么说...你快要出发了?” “嗯...前辈,修者的寿命无穷无尽,我想要找到一些可以延寿的方法。” “......既然你想要去,我也不拦着,我就将这功法传给你,你自己在路上感悟吧。”刘长青指尖一点,一缕奇光自秦无双的脑海中绽放,她略微感受,只觉得脑袋胀痛,不能深入。 “多谢前辈!等我找到方法后,定会回来!” “不必太在意,方法难寻,本就是希望渺茫,没找到也不奇怪。”刘长青说道,他并不抱期望,正因为他也是凡人,从凡人中来,自然也知道,凡人与修者间的差距。 不过,万一呢? 没有人会去掐灭最后一丝希望。 或许她心中也期待着吧。 秦无双照例听了一夜的讲话,她是准备好明天出发的,凡人的脚程不过尔尔,只要她愿意,总是能跟上的。 只不过,柳依依也吵着要去。 “你真的要跟着她一起去吗?”刘长青接着说,“你要知道,你不是修者,是很难去适应的。” “娘,我想好了,我想去看看,毕竟,我也不是修者,至少在没有找到方法前,多看看也好。” “可是......嗯...你和她一起去吧。要不要留下些日子,我再教你些生存的本领?” “不了,娘,我们这次去,也是找一找凡人的宗门,要不了这些。” 刘长青沉默片刻,她心中总是不自觉地说出挽留的话语,察觉到此后,她便也不再念叨了。 只是一直看着柳依依,面色忧虑。 柳依依看出了母亲的忧愁,她只是缓缓走到母亲面前,声音温和道:“不用担心,没准,我以后也能像你一样呢!” “...或许吧。”妇人低着眉头,年长的岁数不断告诫自己,她们可能的后果,但妇人也明白,空有年岁的增长,却一味缩手的自己,已经是她们的一道阻碍。 刘长青不知道该相信那一边,也不知道那一边会通向光明,只是可以预见的晦暗未来,在不断折磨自己。 或许,自己害怕了。 没有言语,不过片刻之后,刘长青再次将一些东西安置妥当,她拿出针线,将柳依依拉到身前,脱下她的外衣。 “外面人心难以揣测,但只要你记住,我们不去惹别人,别人也不要来惹我们就好。” “嗯!” “你在外面奔波,千万要先找到住所,要是实在找不到,碰到一户人家,也可以借宿一宿,之后留下些钱财,也不要让他们难办。” “知道了!” “你是一个女孩子,外面难免会碰上些什么,虽然有秦姑娘在身边,但也不能松懈,日常出门,就尽量不要显眼。” “还有能?” “还有?”刘长青将银子放在衣服里面,盖上一块布,缝成一个口袋,接着说:“要注意些,切莫大手大脚,将自己弄的精光,在凡人眼里,钱财看得紧,不要露财。” “嗯嗯!” 刘长青唠唠叨叨地,有些像许久之前,自己赶考的时候,母亲在自己耳边叮嘱一样。只不过,这次,她是叮嘱的一方。 随着许许多多的话语不断说出,刘长青手上的动作也慢慢停止,她看向柳依依,又将外衣交给她,而后手指往她眉心一点,继续说 “这些,是我留下的保命手段,总共有我三次的全力一击,虽然不多,但也应该够用。” “...嗯...”柳依依感受着脑海里的三道符印,张着嘴,想要说些什么。 “怎么了?”刘长青问道。 “嗯...我以为,娘你也会跟过来呢!” “...我确实有这个想法,你要我跟着吗?”刘长青眼中闪过一丝期望。 柳依依别过眼,继续说道:“不用!要是娘跟着,不就和现在没什么区别嘛!” “...这样,也好。”或许刘长青也想要再挽留些什么,但这终究是柳依依自己的选择,自己的干涉,只会让这一切都变得不同。 或许,受到束缚者的一生,都本能的希望,另一条没走过的路上尽是鲜花与掌声。 柳依依终究还是出发了,在那个阳光明媚的早晨,远方的太阳刚刚显露鹅黄的头角,那藏在朦胧薄雾的山峰,也如梦幻一般若隐若现。 小镇出去的道路上,刘长青又站在一旁,她在这里守望着,那两道熟悉的身影越来越远,越来越小,直到完全淹没在日出的光芒中,不见身影。 第149章 王胜 “你要知道,你爹就是这样死的,他是个苦命的秀才,一辈子没点真本事,别人让他上,他就上了,弄得我们孤儿寡母留在这世界上,无依无靠。” 母亲的唠叨又回荡在王胜耳旁,他想不明白,为什么总是这些话,他伸出手,挠了挠头发,迎着清晨的风,想要将这些想法倾倒出去。 可惜,没什么用,那些唠叨反而更大声了。 没有办法,王胜再深吸一口气,眯了眯眼睛,将面前的一捧污水浇在脸上。 “喂!王兄!你疯了不成?这水不干净!” 一道青年的身影哆哆嗦嗦地跑过来,抓住王胜的肩膀,摇了摇。随着晃动,王胜散乱的头发在眼前飘荡,他这才发现,又活过了一天。 王胜抿了抿嘴,想要用口水润湿些,但嗓子干涸,挤不出一点湿润,他只好放弃,看向身后的青年说道:“李兄,我们被困在这里多久了?” “半个月了...” “有......这么久了?”王胜不确定又问了一遍:“真的是半个月吗?” 那位姓李的青年继续点点头,没再说话,他又回到了那漆黑的角落里,缩着身子,躲在狭长的缝隙里。 粗犷的动作引发不小的动静,细碎的石子不断从上面挤落,聚在一起,让整片地面崎岖不平,可青年毫不在意,依旧躺在那如同棺材一般的细缝中。 王胜看着他的样子,没有说话,脑海中又回想起他们的遭遇,可是脑袋昏昏沉沉,就好像被人偷袭了一样生疼,让他一时间,记不清晰,只能问一句,想一句。 我们是什么时候被困住的? 半个月前。 为什么被困住了? 渡江要收一笔钱,用不起,只能爬山。 为什么一定要过去? 要去赶考,要出人头地。 那,为什么我们在这山洞里? 天降大雨,汇聚成河,阻断去路,偶遇一洞,捡回性命。 为什么不走? 路被冲平了,洞在绝壁上,逃不走了。 王胜还想问些什么,但肚中的饥饿已经化作疼痛,他捂住肚子,干呕出几口酸液,那从肚子里出来的腐水透着血丝,却白的不行,显然已经是许久没有碰见东西了。 王胜拖动着身子,慢慢爬向身后的岩壁,依靠在上面,岩壁崎岖,不时有些突出的石峰刺挠着王胜的后背,让他很不舒服,但可以直接看见外面的场景,他也不想去管这些了。 没过多久,他就已经有些迷糊了,身前的景象显露重影,他脑海里出现窸窸窣窣的声音,好像背着伙伴的私语,又好像隔壁的小姨煎鱼时发出的声响。 “胜儿啊!你切莫学你那老爹,去做什么书生侠客!这种人,是会不得好死的!你要做,就一定要做自私些的人,躲在别人后面,别出风头!记住,一定要保住性命!” 王母的眼中流着眼泪,一个有些精壮的汉子站在门后,他眼神悲戚,好像是父亲的好友。 王母握住王胜的手,声音颤抖,几乎是跪在王胜面前,哭诉道:“胜儿啊!你就别学你老爹的样子,去博个什么功名!你就在这镇上安安分分,娶个姑娘,平平安安就好,还要出走,吃那些苦干啥?” 记忆里的王胜轻轻推开母亲,紧握着腰间的书袋,心一狠,别过头,留下一句:“娘!爹没错,我一定要考功名,等我成功,我就接你去享福。” 轻廋,稚嫩的身影走向镇子外,不见身影,王胜撇过头,又看向母亲,母亲似乎也看得见他,她爬了过来,抓住王胜的手,喊道:“胜儿!你一定要活下去,自私些,自私些也好,也好!!!” 啪—— 好像是重物掉落的声音,王胜眯着眼,看着面前的一道裂缝,那躲在缝隙里的李姓青年头流着血,好像有一块石头从上面砸了下来,直直地对准了他的头。 是,巧合吗?王胜心中询问,可肚中的饥饿悄然而至,掩盖了疑惑。 那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王胜看着那滋在岩壁上的血,干涩的腥味,却好像一阵果香,循着果香望去,白白的果肉在坚硬的外壳里微微颤抖。 想必,这一定是一个十分饱满的果子,果肉由白变红,紧致多汁,再往前探寻,就只剩下红色的果肉,没有果核? 奇怪,怎么会没有果核呢? 王胜心中奇异,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这种果子,果然,赶考的途中,也会发生些奇奇怪怪的事情。 明日,欲魔宗,脚边踏着纷飞的树叶,清远的铃声在耳边荡漾,这已经是自山洪以来,赵清妙的第五次巡查。 据说是因为京城的那位不加掩饰的突破,引起天气异常,生出了许多灾害。 波及无辜倒是有些无奈,但更多的是突破的喜悦,而各大宗门也绝不能放弃这个笼络人心的机会,各自派出高手在周围寻找生还者。 “妙师姐!各大宗门都是抓些凡人来示众,我们为什么还要这样辛苦,一定要这样搜查?”扎着辫子的女修晃了晃手,整条胳膊好似无骨一般垂钓下来,显然已经是工作了许久。 赵清妙默不作声,继续搜寻着生机。 “清妙师姐,你这未免太认真了,说话的功夫,难道就会错失些人吗?”那位辫子女修继续说道:“再说了,就算我们救了他们,他们又会报答我们什么呢?不就是一点精元,这些,我们在那都能做到。” 赵清妙依旧没有说话。 那位女修也不着急,接着说道:“唉~可怜我夏琳萱入门才三个月,就遇上了这种事情,本事还没学到家,就要被迫出力了。” 夏琳萱跟在师姐身后,低着头,嘟囔着,许多话语经过耳旁。 “哎呦!师姐!你怎么停下来了?” 赵清妙指着前边,一个在绝壁上,不太起眼的小洞,说道:“里面,有人。” “有什么人?同门?谁没事会爬那么高?莫不是脑袋坏掉了!”夏琳萱摸着脑袋,唠叨几句,从怀中拿出一面镜子,仔细观望起来。 赵清妙挡住师妹的手,眉头一皱:“那人,很怪。” 第150章 完全准备 “你的意思是说,我们跟丢了?”柳依依将身子搭在秦无双后背,探出脑袋,观察起周围。 巍峨高耸的群山环绕成圈,零星几点绿意点缀其间,又有流水潺潺,飞流直下。 周遭郁郁葱葱,山清水秀,一条歪歪斜斜的道路盘沿在山间,水边,树下,直至未知的远方。 “嗯...出镇子之后,就只有这一条路了,为什么没看见王大哥呢?”柳依依伸向腰间,摸索起来。 秦无双将她放下,空出一块地来,调息打坐,随着时间临近晌午,二人还是没有一点头绪。 “要不...回去问问前辈?”秦无双轻声询问。 “额...可是我们才出发没几天,就这样回去,是不是不太好?” “...随你...”秦无双不再言语,继续闭目养神。 柳依依打开包裹,拿出里面的干粮。这是一张有些泛黄大饼,包裹里还有些茶叶与调料,以及一些肉干,吃的所剩不多,半月有余。 也幸亏秦无双是修者,过多的重量对她而言并没有区别,于是只需要有一个能的装下东西的袋子,所需要的一切都轻而易举地带着。 柳依依咬着饼,打开袋子,从里面翻找着,她急于出门,只看见刘长青给了一个大包,至于里面装了些什么,却是一概不知的。 此刻,翻找起来,却别有一番奇怪的风味。 “我小时候的拨浪鼓?带这个干嘛?” “冬天的衣服?现在不是初夏吗?” “还未加工的绸缎?我不会做衣服啊?” “毛笔,黑墨,宣纸,砚台...我没想写字啊!” 柳依依黑着脸,又从中拿出一大袋水,耳中似乎响起了刘长青的话语:“外面水不干净,你带着吧。” “娘,不用,我又不是没水喝。” 本以为反对已是拒绝,可没成想是再见。 此刻也只能轻捏眉心,继续翻找起来。 麻绳,剪刀,菜刀,砧板,勺子,木炭,还有一个小板凳。 ...... 柳依依将小板凳放在屁股底下,坐起来开始慢慢翻找。 “镜子,胭脂,小说,诸子演义,木桶,小刀,柴刀,弓箭?” “弓箭?怎么有点眼熟?”柳依依挠了挠脑袋,看了眼身后的秦无双,又了看这把弓,问道:“秦无双?你看这弓是不是有点眼熟?” 秦无双睁开眼,循着声音爬到跟前,摸了摸弓,弓旋强而有力,弓臂光滑坚韧,真是制作上乘,她笑着说道:“这就是孙猎户那把,真是好弓!” “好你个头啊!我们要弓干啥?” 秦无双摸了摸脑袋,细细思考,说道:“狩猎?” “...可,我们不是有你吗?” “对哦!那要弓干嘛?”秦无双看向柳依依,疑惑地问道。 “......”柳依依没回答,只是低着头继续翻找,她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望着秦无双纯真的眼睛,她还是不知要说些什么。 继续找着,包里的东西越来越多,有扇子,手镯,发簪,木盒,薄片胭脂,头巾,盔甲,短剑,甚至于,还有一张刘长青他自己的临摹画。 画上绣上几个大字:见画如见面,窃思切勿忧。 “......娘难不成,把所有家当都搬过来了?”柳依依皱着眉头,陷入沉思,袋子已经翻到了最底部,却还是没有地图的痕迹。 若是不知去向,也很难回家,难不成真要先回去不成? 可当柳依依望向堆积如山的杂物时,还是退缩了,准备如此齐全就草草收尾,再次出发,怕不是就要让刘长青扛着房子跟在身后了。 “...嗯,他好像是会这样做的。”说话间,柳依依的目光望向家的方向,那里有一位妇人正在翘首以盼。 “你啊!怎么能让她们就这样走了呢!她们两个小姑娘不像我家那个,她们涉世未深,容易着道!”王婶拉着刘长青的手,连连发出感叹,她接着说 “你要是早点决定了,我还能叫王胜带她们一程,就这样出发,多危险啊!” “王婶,不用担心,我已经将所有能准备的全都准备好了,她们...应该没事的。” 二人走在回家的路上,临到刘长青家门口,王婶搓着手,还是有些不安,她说道:“要不,我就陪你多走些路,我们走快些,把她们追回来。” “不用,不用,她们长大了,总还是要走的,现在也只不过是提前些。”刘长青的安慰着王婶,也安慰着自己。 十六年前在自己怀中成长的女孩,现在要去到未知的远方,扮演母亲的她难道真的无所谓?只不过是在嘴硬罢了。 王婶还想说些什么,但见刘长青的样子,似乎也听不下去别的话了,只得站在房前,点头同意。 只是...... “唉?你家遭贼了?”王婶拍打着刘长青,示意她往房间里看,里面,除了有一张床外,什么东西都没有了。一间略小的房子,在孤零零的床衬托下,却是忽然大了不少,只是有些过于大了。 刘长青安抚下王婶,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缓缓说道:“自然是将这些东西全给她们带走了,不用担心,会没事的,这可是万全准备了。” “...”或许是再度无言吧,但王婶心里还是有话,还是想说出口,却一时语塞,不知道先说什么,想了许久,才说道:“要不,我们还是追上去吧?” 而在另一边。 “呱!带这么多东西有什么用啊!”柳依依仰天长啸,她始终找不出现阶段任何能帮自己的东西,在她看来,她只是在一大堆无用的东西里遨游。 是在浪费时间,可这些无用的东西,又是母亲亲手为自己打包的,每一件都饱含爱意,却是扔不得,一时之间,不知道要怎么去处理了。 秦无双看着抓耳挠腮的柳依依神色逐渐癫狂,开始胡言疯语,只得默默退了几步,检查起地上的小物件,对于她来说,这些东西还挺有趣的。 有能画画的木棍,当画纸的木板,还有能染水的黑石,一切的一切,似乎都有数之不尽的乐趣,她翻开一个盒子,从中拿出一张缝缝补补的纸。 那纸上写着看不懂的文字,又有许多图案画在上面,涂涂改改,十分有趣。 而久久没有听到秦无双声音的柳依依看向身后,平静下来的她,向着那道不断抖动的身影,轻声问道:“你在干什么?” “嗯...写字。” “哦?写得什么字?要不要妹妹教你几手?”柳依依来了兴致,匍匐向前,趴在秦无双肩头,向下看去。 那...似乎是地图? 第151章 宗门 “喂!喂喂,你醒了没?”一道略显激动的女声在耳旁回荡,语气轻快,随着而来的,则是手上传来的拉扯感。 王胜眉头微微颤抖,眼皮沉重,似乎很难抬起来,感受到手上的拉扯,心中好似明镜,可身体动弹不得。 “师姐!师姐!这人好像得了病,醒不过来了!”那道女声有些着急,伴随着逐渐变小的脚步声,王胜只感觉身体再一次平静下来。 他能轻微控制着身体,也能感受到身体,却似乎很难动弹身子,他感觉浑身虚弱,脑袋昏沉,尽管腹中已没有了饥饿,可难以掩饰的疲倦依旧让他难以抵挡。 他只能这么躺着,或许要一直这么躺着,直到那道女声商量出结果,自己该如何处置。 “希望,她们不是坏人吧...最好,也不是好人。”王胜心里想着,只感觉困倦再一次席卷全身,脑袋发蒙,在不知不觉间,进入梦乡。 “姓王的!你敢打老子的儿子!”一股巨力袭来,王胜感觉脑袋一疼,天旋地转,他努力扶了扶脑袋,视角转正。 一个高大威武的汉子,像一座不可攀岩的高峰竖立在自己面前,王胜抬头看去,太高了,看不见脸。 “爹,就是他打的我!我就在那听讲,好端端的,他就给我一拳!”一个瘦小的身影躲藏在汉子背后,身材低矮,堪堪到达汉子腰间,一脸阴狠地看着自己。 王胜看见那人的样貌有些熟悉,好像是自己的同窗,但他却记不清名字,只是呆呆地看着对方。 那位同窗继续说道:“爹,你就打死他,打死他这个没爹的!反正他就一个娘,打死了他,他娘也就没有牵挂了!你就可以娶她娘了!” 那汉子微微一笑,似乎点了点头,抡起拳头直直冲向王胜的门面。 王胜眼前一黑,再次看清时,就只看见王母穿着婚衣,与那大汉走在一起有说有笑,旁边则是自己同窗。 “娘?你要去哪里?”王胜问了一句。 那披戴红罩头的妇人似乎听见了什么,忽然止步,回头看去,可王胜知道,她的目光透过自己,一览无余。 “是错觉吗?”王母向着汉子问道。 “肯定是!那小子已经被我打死了,你不用再关心他了!你以后,就安心和我们过好日子就行了!”汉子左手搂着王母,右手一把将儿子扶起来,坐在手上。 一家人其乐融融地走向远方。 王胜想说些什么,只是声音变小,他不敢开口,打扰王母来之不易的幸福。 “师姐!他的梦好怪哦!做的都是些什么东西!”熟悉的女声闯入王胜的脑海,将一切打成泡影。 他神色紧张,脑袋发胀,急切的羞愧让他一瞬间睁开眼睛,看向周围。 只见一位扎着辫子的姑娘身穿青色的衣服,正与他对视,而在目光的余角,一位身材凹凸有致的蓝衣少女正冷眼旁观。 “哦?你终于醒了!你再不醒来,我还以为救了个残废,到时候就不知道要怎么让你宣传了!”那位扎着辫子的少女语气轻快,如释重负,她拉起王胜的手,看见他一脸疑惑的模样,接着说道 “还没有介绍吧?我叫夏琳萱,这边这位冷着脸的,就是我的师姐,她叫赵清妙,你现在所在的位置,就是我的房间,在欲魔宗。那你呢?你叫什么?” “...我叫王胜,这,欲魔宗是什么地方?” “连欲魔宗都不知道?”夏琳萱睁大眼睛,向前凑去,似乎觉得不可思议,在看见王胜惊疑的眼神后,也就放下惊奇,继续道 “欲魔宗,就是百余年前,欲魔老祖创立的宗门,按你们的理解,大概是一个江湖门派,而且还是个邪宗,不是正门!”夏琳萱眼睛微眯,看向王胜,话语戛然而止。 “邪...宗?” “对哦!邪宗。”夏琳萱肯定一句。 王胜脸色难看,刚放下心来的状态直接被打破,他嘴唇发白,后背生出冷汗,整个身子都在颤抖。 赵清妙见到这样,一把推开趴在王胜身子上的小师妹,解释道:“你,不必担心,我们,虽是魔宗,但,不会,滥杀无辜。” 一个个字十分有力,自成节奏,缓缓汇入王胜耳中,他有些心安,脸色微微平静,转头看向一旁的赵清妙道:“其实,我觉得魔门和正道没什么区别,只不过是立场不同罢了。” 赵清妙面色微喜,继续说道:“没错,我们,只是不同,正魔之分,毫无意义。” “师姐说得对!那些老东西,天天污蔑我们欲魔宗,我们欲魔宗不就是名字带了个魔!就被这样诬陷,等我以后学有所学,牙都给他们扒光!”夏琳萱两只灵巧的手在空中比划,飞舞,发出阵阵破空之声。 在一旁的王胜内心震动,却没再多说些什么,他脑海里的记忆不断涌现,脸色愈加难看。 忽然间,他感到胃中一阵翻涌,但只是干咳了几句,没了动静。 “你怎么了?”赵清妙扶着王胜的身子,询问一句。 “我...咳咳咳....我只是有些不解,我只记得,我在一片山洞里昏死过去了,然后就被你们救了,你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吗?”王胜眼神中带着希冀。 “你....昏过去了,然后,我们,就到了”赵清妙低着眉头,回应道。 “哦?不是这样哦!”夏琳萱打断师姐的话,她瘦小的身子挤到王胜身旁,看着他的脸,信誓旦旦道:“你不感觉肚子饱饱的吗?我们可没有喂你东西,是你自己吃饱的。你吃了旁边的尸体哦!” 略显天真的话语打破最后的幻想。 王胜将手指伸向侯间,想要努力触碰到什么,可是连日来的饥饿让他的身子完全使不上力气,他只能弯曲着手指,摆出一个奇异的动作,而后气喘吁吁。 夏琳萱连忙将他的手指拿开,按住他的四肢,不让他发疯,赶紧说道:“这不是正常嘛!你不吃就得死在那里,你吃了才能活啊!” 王胜扭动着身子,力气渐渐流失,幅度逐渐变小,他只是苦笑一声,用杂乱的头发遮住眼睛,缓缓说道:“不应该是这样的” 第152章 翻找 清晨的阳光别样明媚,就像是一览无余的辽阔草原,头上顶了个不大不小的白玉璧一样。 纵横交错的瀑布流水坐落在山间,从那高处流下的水花泛着太阳的金光,在看不到尽头的绿意幕布中画上点睛之笔。 或许是一棵古树吧,树冠很大,在山间的微风中徐徐抖动,遮天蔽日的树冠发出沙沙的响声,卷起一阵清凉飘散在柳依依耳中。 毛茸茸的白色狐耳随着微风的节奏不断抖动着,紧闭的双眼也为即将到来的光明发颤。 终于,伴随着一阵恍惚,柳依依醒了过来。 “唔~脑袋怎么生疼?”顺着风的方向,柳依依看见一位黑发少女,身穿淡蓝色的袍子,双眼紧闭,端坐在一旁,闭目养神。 她正是秦无双。 秦无双循着声音望过去,眼见柳依依已经醒了,心中微松,说道:“你终于醒了。距离我们离家,已经过去七天了。” “七天了?不应该是五天吗?”柳依依翘起的狐耳微微晃动,疑惑地看向秦无双。 “...是七天,只是第五天的时候...” “第五天怎么了?”柳依依的话语停在嘴边,脑海里回忆起前不久的事来。 朦胧的记忆里似乎隔着一层细纱,细纱飘忽不定,总是让柳依依想不真切。但,总是要看清楚些的。 柳依依跟随着本能,轻轻晃动脑袋,荡漾开来的细纱微微收缩,那隐藏在深处的真相,浮出水面。 似乎是一张字画?不对,是地图? 我想起来了!但又没有完全想起。 “我当时昏过去了?” “...”秦无双别过眼,目光瞥见身旁的巨树,手中搓动着幻化出来的猫尾,直至尾巴末端掉下许多猫毛,可却依旧没有出声。 “姐姐,该不会是嫌妹妹烦躁,将妹妹打昏过去了吧?”不知为什么,秦无双只感觉浑身一个激灵,等缓过神来时,自己的猫尾早就落到了柳依依手中。 狐耳少女轻轻搓动猫尾,将身子倚靠在秦无双右肩,嘴巴微张,眼睛半眯着,正等着接下来的辩解。 秦无双感觉周身升起一股清香,自己的猫尾上传来奇怪的感觉,眼睛也不由自主地往右肩的少女身上靠。 不过,刚要对视时,狐耳少女却陡然间放下一切,顺身来到秦无双面前,坏笑道:“不过,这应该也是不可能的,毕竟,姐姐没那么坏嘛!” “......”秦无双沉默半晌,她又回忆起柳依依两天之前的动作。 在柳依依刚看到那幅不知名的图纸时,就忽然间昏了过去,秦无双虽不知道究竟这图纸有什么魔力,但还是在确认没有危险后,收了起来,搀扶起柳依依继续朝前面赶路。 视角回到现在,想起柳依依秋水般的眼眸,秦无双默默将图纸收在贴身衣物中。 “这个,还是不要拿出来了。”秦无双心中暗暗下了决定,又看向正在一旁翻找的柳依依,松了口气。 “姐姐?你有看见地图吗?就是画着图案与笔迹的一张纸。”柳依依描述着地图模样,从那包裹里翻找出许多没见过的东西。 木炭,干柴,麻油,盐块,酸枣,以及一口大锅和一个有些破旧的袋子? “姐姐,我们家是不是只有一口锅啊?”柳依依摸着铁锅的边缘,仔细观摩,大小,味道,好像一模一样。 而在另一边的小镇,刘长青与王婶正在做饭。 “唉~不是我说你,人依依那小身板子,你让她扛这么多东西,她能带得动吗?” “不是还有无双和她一起嘛,多带些也好!” “唉~,罢了罢了,看到你最近没心思烧火做饭,也知道你不舍的,但事已至此,还要好好吃饭的,今天,我就先帮你糊弄一顿吧。” “......” 王婶说着,推开刘长青家的厨房,随之而来的是一间空荡的房间,她摸了摸眼睛,指着那油污的痕迹,问道:“你灶台呢?你锅呢?” “......” “啊?这怎么还有砖啊?”柳依依拿出一块被熏黑的青砖,脸色苍白,她实在想不出来这砖到底有什么用处。 秦无双蹲坐在她旁边,看着不断浮现出来的物品,这一次,她没敢有动作,只是在一旁看着柳依依翻找。 直到袋子里面的东西全部倾倒出来以后,已经是黄昏时分了。 秦无双静静待待在一旁,望向狐耳少女。 她的脸上带着些许汗珠,几缕发丝顺着汗珠紧贴在脸颊两侧,也有些汗珠顺着发丝往下流动,滴落在地面上,点出深沉的褐色。 少女的狐耳不再微微晃动,而是低垂下来,上面的毛发也被细小的汗珠浸湿而不再蓬松,变得紧贴,收缩。 在查验完所有的东西后,柳依依瘫坐在地,她还是没能找到地图的痕迹,看来,第一次的远行就要随着莽撞而告一段落了,只是不知道下一次远行,还会不会有这次这么顺利了。 罢了,听天由命吧!柳依依倚靠站在巨树旁,繁茂的树冠遮挡夕阳的余晖,让树下显得有些昏暗,不过随着树叶沙沙作响,清风徐来,一切的忧愁与无奈也随着风一起吹散了吧。 微微睁眼,看着秦无双因为好奇而不断搜寻着物品,那位猫一般的女修时常是要闹出些笑话的,要么碰到这个,要么抓挠这个。 各式物件在她手中似乎有些无穷乐趣,而她的身子也伴随着物件的位置不断抖动,这里碰下一个碗,那里晃荡一口锅,还不时地从自己身上掉些东西来。 有发簪,束带,猫毛,地图。 地图? 柳依依俯下身子,慢慢挪动,像一条蜿蜒的蛇一样来到秦无双身边,她翻动着那张字画,上面有着字迹,图画,还有一些意义不明的涂抹。 好像,是地图。 “啊?真是地图啊!”秦无双立刻凑到狐耳少女身边,蹭着少女的脸,故作惊讶。 “...呼~姐姐是不是早就找到了地图?” “没有...或许吧?哈哈哈哈......”不那么好笑的笑声传来,柳依依也不知道为什么在一起笑,两人的笑声引得周围喧嚣,良久才平缓下来。 柳依依接着问道:“那...姐姐还有什么瞒着妹妹的吗?” “嗯...也算是吧!我找到了一个袋子,好像是空间宝物,可以用来装东西,十分灵巧,刚才看你翻找的那么辛苦,就没说。” “......” 风,吹动着庞大的树冠,牵起纷飞的树叶,也吹动着柳依依耳旁的秀发,散乱的头发飘荡在柳依依眼前,伴随着那正在下沉的夕阳,隐入漆黑的深夜。 柳依依知道,天黑了,月亮出来了,路有些难走了。 第153章 入门 欲魔宗,弟子居所,两女一男。 “王胜,你真要拜入我们欲魔宗,我们可是邪门歪道哦!”夏琳萱歪着脑袋,意味深长地看向一旁的书生,接着说道:“加入魔道,就是与正道走两条路了,以后报自己名号,便要遭人鄙夷,受人追杀了。” “夏师姐,我决定要拜入欲魔宗了了,你就不必多问了。”王胜直起身子,大病初愈的他有些瘦弱,苍白的脸色落下沧桑,浑浊的眼中很难挤出一丝光彩来。 他只是说着,从杂乱的头发中窥视面前的辫子少女。 “嗯哼~你该不会吃了个人,就感觉自己没脸面活下去了,但又不想死,然后加入我们寻个出路吧?”夏琳萱走到王胜跟前,瘦小的身子踩出咚咚咚的脚步声,在空旷的房间里来回作响。 理由,已经被拆穿了,王胜的心中掀起巨浪,他瘦削的脸庞染上微红,摇摆着身体,将刚两只手提上去,却又立刻放下来,最后任由多余的双手随风飘荡。 可是,根本没有风。 夏琳萱只是提起衣袖,遮住半张脸,躲藏在衣服后面的脸不知灿烂成了什么模样。 而站在一旁赵清妙将师妹拉至一旁,看向王胜的脸上尽是同情:“你,不必感到,愧疚,我们,欲魔宗,本就是收留,那些人的。” 王胜黯淡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微光,他浑身有点颤抖,很高兴的样子,语气有些轻快道:“那些人,是像我一样的吗?” 赵清妙点点头,一旁的夏琳萱拉着王胜的手,将他安放到床上,笑着说道:“不过,我欲魔宗还是有些考核的,你还是安心养好身子,将来加入我宗的机率又大上一分!” 不久后,二女便是离开了,独留王胜一个人在此地静养。 躺在床上的王胜只能看的到天花板,那一尘不染的房梁上,支撑着另一个房梁,两根粗大的木头以一种奇怪的搭建合二为一,而在那两根木头交汇处,只能看见一些凹痕与刨削过的痕迹。 “那些,是什么做的?” “这些木匠还真是有一双巧手。” “如果有一天,我也能有这样的手艺。” “我一定要有这样的手艺!” “我一定要加入这个宗门。” “我没地方去了,万一......” 一股冷汗浸染湿王胜的身子,他不敢去想看不见前路的未来,那一切都是未知,一切都没有依据。 “我该怎样回答李兄的死因?” “县官老爷会听我说完这些吗?” “他们会相信吗?这太刻意了。” “万一,他们要连带责任,那娘...” “姓李的该死!死了也不能让我安心!” 杂念,在寂静又空荡的房间内不断述说着晦暗的未来。那未来期望,没有回应,好像就在眼前,就在自己脚下。 只要王胜稍微抬起脚尖,就会一步踏入,万劫不复。 “他,不会,乱想吗?”赵清妙指着里面一间房,对着面前的少女说道。 “师姐不必担心,他疯不了。再说了,师傅收弟子也要考究心性,若是连这都无法撑过去,那之后的入门考核,也就没有什么必要了。” “......” 赵清妙没再出声,跟着师妹一起去给师傅汇报。 欲魔宗坐落在高山之上,地方不大,搭建起来却尤为不易,乃至于常常被一些诗人戏称为天上人间,偶窥一貌。 其间奇珍异兽,怪石美树,更是数之不尽。二女登上高山,走着险道,借着一路上的树木山石,来到一座大殿前。 大殿古朴简陋,年久失修,一缕缕微光透过缝隙进入殿中,让整个大殿并不显得黑暗,相反,有着高山的云雾缭绕,隐隐让人有种山不在高,有仙则灵的感慨。 而在这简陋的殿中,有一位面容枯槁的老人端坐在大殿之中,他正是欲魔宗现任宗主。 二女离着百步开外,那老人的嘴唇微微抖动,一道声音就此传来:“你们又有何事想要对为师说?” “师傅!”二女跪拜,夏琳萱接着说道:“师姐和我按照您老人家的吩咐,去寻找从这灾祸中活下来的,不负你老人家的期待,我们真找着了一个。 不过他想要在宣告完后,加入我们欲魔宗,师姐和我做不了主,就来找你商量商量。” “他想要加入,自然是可行的,不过他为什么要加入,恐怕不是脑袋一热吧?” “师傅明鉴!”夏琳萱接着说道:“此人本是个赶考的书生,只不过恰逢此难,乱了心性,在生与死之间杀了来时的同伴,得以苟活性命。” “嗯...底子不是很干净,不过我欲魔宗本就不是一个干净的宗门,没那些老东西一样的条条框框,既然已经查明了,等他伤好后,考核通过了,就让他加入吧。” “好,只是师傅,他不用考核吗?” “考核?”屋中那位老人摸了摸下巴的胡须,又想挠了挠头发,刚一伸手,便察觉到自己的头发全部掉了大半,只剩零星几点飘荡在光滑的脑袋上。 老人深吸一口气,继续道:“不用考核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小子能从绝境里求得一丝生机,心性想必也合适,无端的考核就免了吧。” “嗯!”二女应答,拜谢后便退了下去。 而独自呆在房间里的王胜对此事浑然不知,他仍旧沉浸在自己可能失败的未来中,心中升起希望,不久后便落下希望。 “我如果加入了这个宗门,我一定要有所作为,不再让自己陷入这等地步了!要成为响彻云霄的大人物。” “我,我不行的,习武之人的考验多半是以要有些锻体的基础,我一介书生,又连续饿了几天,早就没了精神,落下了不治的病根,就是再次站起来,也是徒劳一场。” “不对!我绝对不能在这里倒下,我还没有赡养娘,我还没有......” 王胜的心中生出两股相对的念头,它们互相影响,互相诉说,将他的期待一次次拔高,又一次次跌落。 而处在外界的王胜,他的身体不过一直躺在那里,什么都没有发生。 第154章 偶遇 又是两日,柳依依与秦无双依旧在寻找王胜的痕迹,不过他就像是消失了一般,一路直通京城的道路上总是没有痕迹。 远远看见一处客栈,坐落在山间,客栈周身寂静无声,却也是个歇脚的地方。 “呼~终于看见一处歇脚的地方了,天天露宿野外,整个身子都有些僵硬了!”柳依依举起双手,挺直腰间,伸了个懒腰,在口中说着听不清楚的话,而后直直奔向那处客栈。 秦无双望向身旁的少女,脑海里闪过这少女的动作。 她总是从那袋子里面拿出床来,铺好被子,又将灶台早早搭好,在行路的过程中,几乎都是这样,感觉和家中一般无二。 秦无双挠了下头,没说话,跟在柳依依身后向着那处客栈走去。 客栈有些简陋,或许是破败吧,远远瞧过去就像一间普普通通的房子,甚至于它坐落在小镇上会被人误以为荒废了。 不过柳依依却很欣喜,连日以来的风餐露宿却看不到除了秦无双以外的任何人,对于天性活泼的她来说确实有些无聊了,如今看见一处客栈,确实有些意外。 临近门前,柳依依也才能瞄见一面老旧的旗帜上写了几个字,字迹模糊,却是认不出来,这不免让她有些失望。 走入其中,只有几条红漆木凳散乱地摆放着,仅剩的一张桌子上满是劈砍的痕迹,这几件东西就占满了小店的堂前,而只有一块破烂的布料遮掩一处小门,预示着里面还有希望。 “...这未免有些...难说。”柳依依心中默然,心中升起的欣喜也消去了大半,正欲回退时,一声尖锐的叫喊声传来。 “客官!可是要住店?” “...还是...不——” “自然是要住店的,多少钱一晚?”后至的秦无双抢先回应,她对上少女惊疑的目光,从怀中掏出一两银子,丢给那道尖锐的叫声,说道:“这些应该够了!不用找。” 那尖锐的叫声从布料后面探出头来,接下银子,仔细瞄了一眼秦无双,而后又躲回了那布料后面,继续说道:“客人可随意在上面挑一件房间,若是还有需要,可再吩咐小的。” 柳依依脸上黑成一片,拉着秦无双上了楼,躲进一间房间里,无奈说道:“下次,你就不要再这么快的出手了。” “怎么了?不就是住个店吗?你舍不下脸,还有我呢!别着急。” “...额...嗯...唉~” “别叹气啊!我下次再快点就好了。” 柳依依听闻,脸色愈加阴沉,她拉着秦无双的手,轻轻敲了敲秦无双的头,缓缓说道:“这店面有些奇怪,开在这山沟里,又没什么特别之处,搞不好是家黑店!” “黑店?那种杀人取肉的?” “可能吧,但还不能确定,不过你下次还是不要这么冲动了,免得又有许多麻烦。”柳依依摸了摸秦无双的头,轻声回应。 “...嗯。” 柳依依的话回荡在秦无双心中,虽然她确实看不出好坏,但心中升起的一股疑虑似乎在佐证这个观点。 而在秦无双不知道的角落,一道瘦小的身影正在处理几具尸体,而这尸体的模样,有些白白嫩嫩,有些黝黑透亮,但无一例外都是些人的尸体。 瘦小的身影拿着一把大刀,站在砧板前慢慢处理着碎肉,口中念念有词:“大的太老了要多煮一会儿,胖的太油了拿去炸油刚好,女的...嘿嘿...能吃又能用,可惜我是没福去享喽!” 轻微的切割声从那角落里接连不断地传出,声音平稳而富有规律,就像是宫廷的乐师弹奏着自己熟悉的曲调。 “所以...我们现在就要逃出去吗?”秦无双说着,面色难看。 “嗯...”柳依依站起身,看向窗外,夕阳西下,现在逃走,再想找出一处过夜的地方,也似乎不太可能,难道只能在这里过夜了? 她看向秦无双,思索片刻,询问道:“你就刚才那人,可以打多少个?” “我能打的一万个...怎么了?难道不够?” “...那我们今天就在这里过夜吧。”柳依依扑向柔软的床,掀开被子就躺了进去。 秦无双虽心中疑惑却没再多说什么,只是静静躺在柳依依旁边开始修炼。 夜深人静,月明星稀,店门外传来一些响动,径直撞开大门,声音之大,好似有什么猛兽突然闯进一般。 响动将秦无双震醒,她撇过眼,看向一旁的柳依依,气息平稳,睡得正香,丝毫没有任何的异响。 秦无双略微抖动猫尾,看向窗外,又看向柳依依,开始思索起来,似乎过了许久,直到透过窗户的月光慢慢倾斜,伸长,又被云雾笼罩,消失不见。 良久,秦无双点点头,掀开被子,和柳依依躺在了一起。 客栈里,一道身影和那瘦小的人影正在谈话。 “今天,店里又来了两个女人,如果那位大人需要的话,我可以...” “暂时不用了,老祖的功法也到了瓶颈,没点气运,怕是只能如此了,没必要再浪费了。” “原来是这样,但这两个女人十分有钱...今天还给了我一两银子当做费用,还说不用找了,她们怕是那家的小姐,如果我们...” “这种事情,就不要再说了,我们现在要收着手,等平静一些了再出手,不然容易惹麻烦。” “说得也是...”瘦小的店主点点头,低垂着身子,转过身,慢慢走向角落里,正欲处理那堆尸首时,手中一停,不再动作。 他的眉间出现一个微不可察地小洞,小洞透着光,从里面看去,有一位英气凛人的少年悬着手,一动不动。 “抱歉啊!你也没用了,我们可不能让你把这事抖出去。”少年喃喃自语,放出一把火,退到客栈外静静等待着。 可当他看到一道人影后,也只好暗自叹息,转身离去。 客栈外,秦无双抱着柳依依漂浮在空中,看着站在身前的少女,一脸警惕。 少女扎着辫子,脸上带着笑容,向着秦无双拜了一拜,恭敬道:“在下夏琳萱,敢问阁下是?” 第155章 师弟 “从此以后,你便是我们的师弟了!”夏琳萱抓起王胜的手,左右摇晃,轻微的震荡让王胜有些想吐。 或是这喜悦太过惊奇,王胜捂住嘴,将滚落在口腔里的酸水生生饮了下去,只余下口中的酸涩。 “哈哈,你不必这么努力,断送了自己的天性,我欲魔宗之所以称为欲,自然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师姐...我只是有些不习惯。”王胜摇摇头,想要将她的手推开,可刚一有动作,却立马停住了,抖动的手极不自然地收回袖子里。 “好了!我还有些事要处理,就让赵师姐与你说说这宗门的规矩吧!” 话一说完,夏琳萱就离开了,空荡的房间里只剩下赵清妙与王胜二人。 这赵清妙寡言少语,不善言辞,呆坐在旁边半天挤不出一个字,只是尽量保持一个正常的表情,静静看着王胜。 “赵...师姐?原来师姐姓赵,之前不知姓名,还被师姐救了一命,这次就多谢师姐了,来日我一定会尽自己所能报答你的。” “...嗯,不用,我也不缺,什么。” “这是哪里话?知恩图报也是一种做事的风格,我欲魔宗随心所欲,我自然也要践行自己的想法,还请赵师姐答应下来。” “...那好吧。这宗门,的规矩,我也没什么,好讲的,你只要,记住,嗯,随心所欲,对,随心所欲。” 王胜直起身子,继续问道:“那赵师姐,我的考核......” “忘记了,师傅说你,福缘深厚,不必考核。” “原来是这样...”王胜心中石头落地,整个身子都松了一下,随之而来的是疲倦与昏沉,他强撑着身子,继续说道:“那,赵师姐,还有——” 王胜的身子没有支撑到他的回应,只是话说一半,便已经进入梦乡。 赵清妙看着昏睡过去的王胜,心中略微着急,指尖轻轻拂过他的鼻尖,暖风吹过,方知他还没死,不由地心中松了一口气。 她端坐在一旁,观察起这个刚入门的小师弟,黑色的头发,瘦削的脸庞,柔弱的身子,好像没什么不同的。 只是,好像和自己一样。 不,不一样。 在凡人的世界里,柴米油盐是万万不可缺失的,而由于天灾人祸的影响,一个凡人平静地度过完整的一生,几乎是不可能的。 自然,作为家中长姐的赵清妙也不例外。 那一年,闹了蝗灾,村子里已经没有东西可以吃了。 “娘?那些蝗虫吃了我们的粮食,为什么我们不去吃它们呢?” “有毒吗?原来是这样,那为什么我们要收拾东西?我们要出远门吗?为什么妹妹不跟上来?把她们放在家里不太好吧?什么?我也不能去?好吧,我会在家照顾妹妹的。” “妹妹,你的病要快些好,好起来了娘才不担心,什么?你饿了,再等会儿,娘马上回来。” “娘,这些吃的是哪来的?娘你为什么不吃啊?要留给妹妹吃?也对,吃饱了病才好的快。我也少吃些,留给妹妹。” “娘?你又要出去吗?也是,已经没有吃的了,那娘小心些,快点回来。” “妹妹,不用担心,娘很快就会回来的,她一回来,我们就有吃的了!” “我好饿啊,你也很饿吗?不用担心,再忍忍,娘很快就回来了,她会像上次那样带回吃的,不用担心。” “......我们,还是,少说些话,等娘回来。” “她...回不来了?不,她一定...会回来,只要,我们,再等会。” “妹妹?妹妹?你在听吗?为什么不说话?饿了...不想说话?嗯...我知道了。” “妹妹,怎么今天你的话这么多了?是了,妈妈一定会回来的,她一定会的。” “妹妹?你在哪?说些话吧,我听不到你的声音了...” “这里...为什么有香味?是吃的?但还是再等一等,妹妹肯定要先吃的,她要多吃些,才能好起来,才能......” “有吃的......” “娃娃?你叫什么名字?”枯槁的老人周身溅上鲜血,一双猩红的眼睛正死死看着身前,那正在啃食着什么的女孩。 “我...不知道。” “不知道?”老人丢下头颅,蹲坐下来,摸了摸花白的胡子,轻笑一声:“不如,就叫你赵清妙吧。我看你也没了去处,不如你以后就加入我欲魔宗吧。” “......” 赵清妙看向身旁的王胜,或许是同病相怜吧,她这样想着,心中也不由为那不知来历的青年辩解,只要能够活下去,一切似乎都不是很重要,对吗? 床上的青年依旧沉默,陷入昏迷。 等到王胜再次醒来,已经是一天以后了,他睁开眼看向四周,那位赵师姐依旧在自己床前等候,一双灵动的眼睛正看着自己,似乎有许多不一样的话想要说出口。 “赵师姐?辛苦你等我这么久了。”王胜连忙直起身子,向着那位女子拜了拜。 “师弟,无需如此,等你伤养好,再做打算。” “赵师姐,我身体好的很!已经可以走动了,不信你可以试试。”王胜说着,举着瘦弱的胳膊示意几下,赵清妙只是笑了笑,没有接话。 “那,师姐,我什么时候可以去熟悉熟悉宗门?” “这个,如果,你能,站起来,我就带你,去看看。” 王胜听闻,深吸一口气,双手撑着床沿,渐渐发力,他的整个身子渐渐浮空,然后慢慢挪过腿。 等到王胜颤颤巍巍地站起身后,白皙的额头上满是细小的汗珠。 “师姐,我站起来了,带我到处看看吧。” 赵清妙见此,也不好劝阻,抓住王胜的右臂,搀扶着他走向门外。 走向门外,王胜只感觉右臂有些柔软,浑身不自在,身子好像又变得僵硬,他深吸一口气,努力想将注意力放在门外,只是它还是会不知觉地走向身旁的少女脸上。 这种感觉,很奇怪。 为什么,感觉,赵师姐似乎,对我,有点奇怪?断断续续的想法阻挡在书生脑海里,让他久久不解。 第156章 动静 王胜将这个想法隐藏在心中,不必多说,只是内心隐隐不安,就像是一个被猫看上的毛球,不知何时会被它捉弄一下。 走出房门,便看见许多高山,更多流水,似乎是有意为之,远方苍劲的松树傲立在山间小道旁,小道勾连着天与地,循着中间的那处最高的山,最终回到王胜脚下。 “赵师姐?我们这是在...山上?” “对,宗门,讨要清净,考验心性,自然,在山上。” “那,我们要怎么过去,沿着这山道?”王胜伸出细长的手指,指着那六寸不足的小道,别过脸,看着赵清妙愣神。 “这些,是为了,入门弟子,他们,不熟悉,至于,我们,就直接走。” 赵清妙说着,一只手搭在王胜腰间,另一只手往下伸,略微弯曲,提上劲来。 王胜只感觉视角一换,只能仰望天空,此时正是清晨,白昼高悬,山间的冷风吹过,他只感觉周身似乎飞了起来。 景物,山间?亦或是是高山流水?其实都没有,王胜只能感受到周围的风呼啸而后,将自己宽大的袍子浮动起来,连带着长发一起,遮住了原本蔚蓝的天空。 “赵...师姐,好...厉害...” “...这个,你以后,也能学,只是一些,皮毛,真正厉害,的是皇朝。” “皇朝?我赶考的皇朝?也是,他们有着许多士兵,就算修行功法能够以一敌百,也迟早会被耗死。” “......不是这样,皇朝里面,有修者。他很强,我们,所有人,加在一起,也比不过,他。” “赵师姐,是在说笑吗?” “...” “那...修者,又是什么样的?” “和,我们,差不多,只是,有一些,难以观察,的手段。” “像是?” “徒手摘星辰,劈山倒海,偷天换日,还有,青丝变白发。” “青丝变白发?”赵生喃喃自语,模糊的记忆里闪现出一位年轻妇人的身影,在童年的记忆深处,某个黄昏时间,他躲藏在角落里,似乎看见了 妇人的青丝变做白发,而后又化作青丝。 ...... “我们,到了。”赵清妙脚尖一点,俯下身子,将王胜顺势放了下来。 “这里是...?”王胜看见最高的山头上,竟然只有一间破旧的大殿,虽说大殿有些朝气,可过于简陋的外观还是让人心中失望。 大殿中央坐着一个枯瘦的老头,低着头,花白的眉毛与头发散在旁边,遮住了他那张苍老的脸。 “这,就是,欲魔宗的,宗主,也是,我们的,师傅。” 王胜听闻,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倒头便拜:“弟子王胜,来给师傅请安了。” “你来了,书生,也不失为一个好苗子。”苍老的声音飘荡在王胜耳旁,他感觉耳朵旁有些痒,但不敢动身去挠。 “你小子,便做你想做的,入了我欲魔宗,就要恪守本门宗规,自然是干你想干的。” 王胜沉默片刻,挠了挠耳朵,上前一步,继续拜见:“师傅所言甚是,只是,我宗门自建立起,都是如此吗?” “自然如此,怎么?你还有疑惑?” “弟子私自认为,没有约束的想法,会很危险...” “危险...确实危险,不过,本宗门成立至今屹立不倒,自然有自己的道理,若是你不习惯,我现在也可让清妙送你下山,退出宗门,从此以后再无瓜葛。” “这个...还是不用了。” 赵清妙搀扶着王胜又走到另一处宗门,途中,赵清妙面色古怪,眉宇间尽是忧虑,王胜见她欲言又止,轻声说道:“赵师姐,你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吧,师傅不也是说随心所欲嘛。” “王师弟...”赵清妙小声念了一句,脸色微红,抱住王胜的手不自觉地收紧力气,直到王胜咳声连起,才堪堪意识到,她别过脸,小声说道: “其实,我觉得,你说的,没错。只是,我不知道,要去遵守,它。” “......赵师姐,是在...怀疑我吗?” “不是不是,我只是,在...不,我真的认为,你说的话,是对的。” 王胜听着少女天真的语气,想将头扭过去,埋在一边,可意识到另一边也是少女后,也只得红着脸,低下眉眼。 山间的风依旧呼呼吹着,可似乎吹不走少年的害羞与自卑,或许正是这个时候,少年心中又多了些什么吧。 就在他们回去的时候,山脚下,一老一少,却传来一些不合时宜的议论声。 “师叔,我们就这样去讨公道?就你和我?会不会太少了些,要不我们再带一些人...” “你小子,是怕了?那欲魔宗不过成立百余年,莫说宗主境界如何,就是门内弟子也少的很!你担心什么?” “也是,唉,本来就是小宗门,安安分分就可以了,可行事作风又这么跳脱,竟敢毁了我们一个据点,真是不知好歹!” 老头抚须而笑,在青年头上轻轻拍打了几下,说道:“我还不知道你小子!是怕来这地方没有油水,你放心,这欲魔宗有一位不知从哪里拐来的美人,等我拿下整个欲魔宗后,就让给你了!” “好好好,那就多谢师叔了!” 不多时,二人便飞身来到欲魔宗外,让他们有些惊奇的是,这欲魔宗没有牌匾,也没有什么宗门的看门兽,只有一条天险的道路似乎是某人一拳一拳打出来的,一直通向那未知的远方。 青年看到面前的老头忽然止住脚步,在原地发呆,一时迷惑,轻声喊道:“师叔?” 没有回应,老者依旧呆立在那里,只有细微的风轻轻摆动他的衣袖,他的胸口缓缓起伏,才能知到,这老人还是活的,没有其他事。 似乎过了很久,又或者只是片刻,老人才慢慢缓过神来,他一把抓住青年,身形暴退几步,不顾一切地往回狂奔。 “师叔?”青年又喊了一句。 “别说话了!”老人打断青年的话语,扭过头望了一眼,见没有动静,似乎松了口气,才说道:“这等力气,不是入道多年的老家伙,就是京城里那位了!” “京城那位!那岂不是...” “应该不是...他一出手,就不止这点...这就只能是那位欲魔宗宗主了,可是,为什么会有如此深厚的内力?”老者喃喃自语,没再理会青年的话语。 第157章 我们来灭你宗门了 青元山,青元宗。 “所以,你们就这样回来了?”一位气宇不凡的中年男子身穿蓝色袍子,摸着胡须,正看向台下的两人,那二人一跪一站,一少,一老。 年轻的那位蜷缩着身子,低着头瑟瑟发抖,全然不敢看台上那人。而老人则直起身子,目光直视台前。 “宗主,我们还是要去试一试的,毕竟我不太相信一个凡间的功法,会拥有如此强大的能力,说不准...” “可,要真和上面那位有关系,我们就——” “宗主,这是不太可能的,我们的功法都是上面那位传下来的,即便是乐于看我们争斗,也应该不会出这种招式...” “那到底是?” “有可能是那皇帝的手段,宗主可还记得?皇帝可是偷偷指示一位人下来仔细研究武学,不过那人没多久就离开了,以前我还以为只是这样了,现在想来,和那人应该是脱不了关系的。” “可...这样算来,已经要有百年了,一个人真的可以活——”中年男子话语一迟,脸上转忧为喜,看向台下的老者,淡淡说道:“原来,你是这样想的!这确实值得试一试,你去调集些人手,最好把所有宗门的人全部讲一遍,让他们别打了,都去看看吧。” 老者迟疑,竖起一根手指刚想要说些什么,就被中年男子打断:“至于我宗弟子,全都埋伏在山下,让他们好好出力。” 青元山外,青元宗议事堂处,一众正道,魔道宗门集聚在一起,都齐齐等着青元宗主出面,众人心中都升起一股念头:青元宗主是抽了什么风?将对方请来? 不过没有回答,众人也不敢行动。 没过多久,青元宗主议事堂高台,躬身一拜,也不墨迹,开始喊道:“诸位,今日我请各位前来,是为了讨伐欲魔宗一事,不满各位,我宗长老用了些腌臜手段,探寻到欲魔宗主内力深厚,与百余年前,那位参观各宗机密之人有些相似。如果想要分上一杯,就与我打上欲魔宗。” 说到这里,青元宗宗主不再言语,右手摸着胡须,看着台下的各宗代表,他们有老有少,更有些半截身子都埋进了土里,可无一例外,都是些练武的高手。 可惜,武功越好,越命短,伤筋动骨,若无药草弥补身子,他们早就一命呜呼了。而这些人看似老少皆有,其中绝大多数,不过是同龄人,和青元宗宗主一般年岁。 在短命之人耳旁轻轻诉说长生的秘密,大概是没人能挡住的吧。 不多时,便有人出声附和:“我代表我宗,与你一起打上欲魔宗!” “青元宗宗主深明大义,不惜自污也要我们团结一心,怎么能不领会呢!” “哈哈哈,大家说的在理,我们一起打上欲魔宗,替天行道。” 众人如此便熙熙攘攘地出发了。 或许是没做什么准备,亦或是做足了准备,当来到欲魔宗山口,那道用强横内力打通的道路后,众人皆是举步不前,都直直呆愣在那里,互相言语。 “这...看来,还是无福消受,钱兄,你带的人多些,你要先上去夺得头功,我给你掠阵。” “咳咳咳,李兄说笑了,我看这山路险峻,我人多不好走,还是交给张兄吧,他来自羽鹤门,轻功好,也要快些。” 众人又齐齐看向那位姓张的武夫,看看他的说法。 “...钱兄这话就分外了,我们本就是替天行道,为青元宗讨个说法,自然要一起前往,或者...让青元宗的人走前!” “此话在理!”众人皆是肯定,大家都不是傻子,虽然寿命残缺,可也不会浪费分毫,越老越惜命,没人敢先走向未知的远方。 于是,青元宗的那位便被推了上来,只是不是青元宗宗主,而是一位有些稚气的少年。 少年哆嗦着身子,一步步从人群后走到山门前,似乎每一步都很缓慢,都很沉重,十分吃力,好像下一刻就要和脚下的土地融为一体了。 只见少年走到众人面前,虽打着哆嗦,但眼神中似乎可以冒出火来,他看了看众人,高声叫道:“诸位!想要我青元山打头阵也不是不可,我宗宗主有令,这欲魔宗的那一位女弟子便应是我的了!” “小子!恐怕不是你宗宗主有令,是你这小子饥渴难耐了吧?”有好事者叫了一句。 众人开始哄笑,而青年似乎也被说中了点,羞红着脸开始辩解,可是越辩解,越是破绽百出,只得大吼道:“反正,这弟子便已经是我的了!诸位没意见吧?” “这可没意见,只有你这毛没长齐的小子有这个需求了!” “哈哈哈哈!!” 众人一时之间充满了快活的气息,而余下的青元宗弟子听着这话,纷纷怒上心头,死死盯着那位少年,直到他回到青元宗的队伍里。 “咳咳咳!各位。”少年不敢直视队伍,只好假装咳嗽几句,接着说道:“总之,这是宗主的命令,大家与我一起上吧!” 青元宗众人虽心生怒意,却不敢多说什么,只因在场各宗门的人数远远大于他们,且团结一致,正在逼迫他们。 这下,不上也得上了,青元宗众人黑着脸,随着队伍走上山间小道。 小道不宽,只有两人距离,各宗门的人都死死盯着每一位青元宗人,生怕这上好的炮灰丢了一些,让自己蒙受损失了。 气氛一时间有些压抑,大家都不说话,连天空都有些灰蒙蒙的。 正看着时,忽然有人惊呼出声:“那是!青元宗宗主!他跟在弟子里干什么?” “不好!有诈!”又是有人惊呼! 众人脑海里便想到了一个可能——青元宗宗主要夺宝! “滚开!宝物是我的!”不知是谁又叫了一句,人群沸腾,好似炸开了锅一般,大家各显神通都齐齐朝着欲魔宗山巅跑去。 一时间,人群涌动,川流不息,人声鼎沸,尽皆叫骂。 而被远远落在身后的青元宗宗主,却憋着笑,慢慢朝山上走去。 第158章 知与不知 在青元宗宗主一旁,那位羽鹤门的张姓武夫正伴随左右,与他一起慢慢走在上山的道路上。 “兄弟真是好计谋!这样一来,我们两个宗门的压力也会小上不少!看来这秘法,我们是势在必得了!”张姓武夫不禁喜上眉梢,一双灵活的双手好像因为激动,不知道要放在哪里,只好往前一挥,而后收起。 青元宗宗主停了一步,似乎隐隐感觉到了什么,他不做声,而后又走上前去,拍了拍张姓武夫的肩膀,笑着回应:“这是应该的,我将消息告诉众人,本就是造福各位同辈,没成想他们居然别有用心,也只好出此下策了!” 张姓修者也陪着笑,在欢笑声中,将自己的衣服脱落,嘴上念叨着:“好热好热!” 就在这其乐融融的气氛里,二人同步走向那山巅。 而在另一座山头,王胜正擦着汗,与赵清妙一起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 “赵师姐,你是说师傅已经活了一百多年了?真的吗?习武难道可以长寿不成?” “这是,真的,是他自己,说的,他不说谎。至于,长寿,师傅说,可以。” “哦?古往今来多少天才断送在时间长河里,师尊竟然可以参破寿命玄机,真是难以置信。” “...确实,只是,这功法,也是馈赠,修者给的。” “修者?这是怎么说...是皇朝里那位?” 赵清妙没有说话,本能地看向四周,一只手放在王胜脖颈,将他身子压下,低语道:“据说,所有的,武功,全部,来自于他,那位修者。” “为...什么?他为什么要给你们功法?”王胜低着头,话语也变低了几分,缓缓说道。 赵清妙摇摇头,浓密的发丝在风中摇摆,或许是靠得近了,有些发丝伴随着清香流入王胜鼻尖,他转过眼,只感觉自己的呼吸也有些急促,脸上也染上了绯红。 他感觉,自己的呼吸声变得极为粗重,好像能把大山压沉,把大江压断。 “赵...赵师姐,我有些疲倦了,就...先回去休息了。” “嗯!” 王胜正要回到那间宽阔,寂静的房间里,他刚踏开步伐,还未落地,便只觉得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于是他只能轻拍脑袋沉思片刻,不久,脚尖一转,朝着身后的少女喊道:“那,赵师姐,你住在哪里?以后,我常去找你。” 赵清妙没有回应,只是径直走向少年,来到他的面前,又是一阵香风袭来。少年已是面色微红,不知觉地往后一步,但紧闭双眼,再次睁开,直起身子,向前一步,迎面而去。 不过,王胜却没有迎上那缕香风,赵清妙只是略微倾斜着身子,从他旁边擦肩而过。 待王胜转过身来,只看见少女抬起右手,指着隔壁道:“我,住这里。” “...嗯,赵师姐,我知道了。” 或许是过于羞愧,再次告别后,少年撞开自己的房门,随着一阵急迫的脚步,来到自己床前,将头深深埋进柔软的被褥里。 嗯,被褥有些脏了,一股味道。 王胜这样想着,却不愿起身,只想保持着这个动作,脑海里不断回忆着刚才的举动,不久,那即将褪去的潮红又爬了上来。 在潮红的几个来去后,王胜也感觉有些困倦,自此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好像是听见了吵闹声,又似乎是因为口干舌燥,王胜再次睁眼时,自己已经能够仰望到那根熟悉的房梁。 他已是平躺在床上,呆愣地看着上方,不知在想些什么。 似乎是有些晕乎了,王胜这样想着,只感觉吵闹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响,似乎要在自己身边爆发一样。 嗯~应该不会,赵师姐很安静,师傅也应该不会吵闹,至于夏师姐,嗯...应该也不会吵闹。 王胜心中捋了一遍,只觉得是自己心里作怪,只是因为自己受了惊吓,脑子不清醒,生出这种不切实际的幻听了。 然而,这并不是幻听。 只听嘭的一声,紧闭的大门被一脚踹开,一伙人像潮水一般涌入房间内,让偌大的房间水泄不通。 一个凶神恶煞的汉子跑上前去,一把将王胜提了起来:“小子!你哪个门派的?功法倒是了得,快人一步,这就找过来了!” 王胜瞧见这般场面,脑中极速飞转,一时语塞,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只得结结巴巴:“我...我,就是,一个,一个...” “路过的?唉!你这但也忒小了!也罢,看你这贼眉鼠眼,胆小如鼠的,就知你没个用处,想必也没捞到什么东西了。”大汉一把将王胜丢下,急急忙忙跑出门去,众人见大汉如此,也跟着一起去到门外,不多时,原本拥挤的房间只剩下王胜一个人。 他摇了摇脑袋,似乎感觉在做梦一般,有些不切实际,他睁开眼睛向四周看去,想要从刚才的喧闹声中找出些依据,可是,一无所获。 猛然间,王胜心中想起了一个人——赵师姐!她在哪? 没有犹豫,他也跟着那群人的步伐,走向山外。 而在群山之中,最高的那座山上,赵清妙正端坐在破旧的大殿里,略带焦虑。 “师傅,你叫我来,这里,为什么?有要紧的事,也应该叫上,师弟,他还在那里!” 枯槁的老人睁开眼,撑起干瘦飞手臂,轻轻拍打了一下赵清妙:“你啊!还担心你那师弟!我们大难临头了,你知道吗?” “大难临头?这是怎么了?”赵清妙问完,又想到王胜还在房间里,不由地心中微急:“师弟,可什么都不会,这可怎么办啊!” 欲魔老祖摇了摇脑袋,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但随着大殿外传来脚步声,也只好安抚一下赵清妙,自己一个人走向那群如同雷云一般的武夫们。 “各位!别来无恙啊!可是有什么想说的,想做的,竟然背弃自己宗门,千方百计加入到我欲魔宗门下?” 第159章 还请拿去 众武夫皆是不语,千百双目光直直盯向那位面容枯槁,身体瘦削的老人,好似千百柄利剑蓄势待发,想要洞穿一样。 不过,即使被推上一把,可那深厚内力所打造的山道就像一只厉鬼,阴魂不散的飘散在脑海里,现在,却是没人敢上了。 既然,不敢上,就要有人开始说话了。 “欲魔老祖!休想扰乱我等军心!”一人高呼。 一人又接上:“对!诸位同门,今日我们来只为替天行道,诛灭欲魔宗,在所不辞!别忘了!一定要销毁他的功法!” 话语一出,众人开始躁动,整片人群如同发现食物的蚂蚁一般,开始慢慢扩散,包围,将那间大殿与殿前的老者全部围在中间,水泄不通。 “师傅!我来帮,你!”赵清妙的声音出现在老人耳旁,一道身影闪过。 众人看去,只见一位长发丰腴的少女站在老者面前,微风吹拂起少女的蓝色衣裳,卷起的发丝附和着愤怒的脸庞出现在众人面前。 “你这老头,金屋藏娇!又是祸害了哪家的女孩?妹子,你切莫担心,等会我们就把你救出来!”有人出声,抬着头,翘起眼,不知心中在想什么。 “你们,这些,狗东西,怎么敢——” “嘿!瞧着女孩的样子,却是说起了胡话来了!你这欲魔老祖真是狠心,毁得着女孩说不利索话了!” 赵清妙急得说不出话,只得在伸出手来,打出一道掌风,直面那人。 只是那人随手一挥,便也刮出一道罡风来,将对方的手段打的不剩一丝,口中话语不停:“唉~瞧着老魔如何亏待你,都没有力气了,诸位同门,就别再试探了,一起上吧!” 猛然间惊醒,赵清妙这才意识到自己与对方的差距,她看向身旁的老者,又扫了一眼周围退后一步,对着老者轻声说道:“师傅,等会,我替你,打头阵,你定要,冲出去,如果,可以,就请,师傅,找一找,师弟师妹。” 话语说完,赵清妙微微闭上眼神,深吸一口气,身子微动,正要出手时,被身后的老者一把按下,纹丝不动。 “师傅?” 老人没有理会赵清妙的话语,只是一步踏出,掌风一吹,顿时,风暴突起,将刚才调戏徒弟的武夫连带着身后的人群卷成血雾。 黑色的包裹在一瞬间撕开一道口子,偌大下场地上残留下浓烈的血腥味。 那令人作呕的味道挑动着在场的每一武夫的神经,将他们的青筋调了起来,好胜心调了起来,贪婪也调了起来。 只消片刻,黑色又包裹着天空,且愈发缩小起来。 “老魔,你逃不了的,束手就擒吧!”有人又高喊一句,带动气氛。 人群再次缩紧,好像汇聚成一个古怪的球一般,而在球中间,欲魔老祖依旧站在那里,闭眼沉思。 “诸位!你们来这里不过是为了我的功法,虽然我不知道诸位是如何看上我的功法,但如果我就此将功法双手递上,各位可就此离去?” “呵呵!老魔你死在临头还执迷不——” 又是一道罡风打过,连带着那方人群化作血雾,而欲魔老祖依旧神色不改,站在原地。 “......” 众修这才不情愿地想起来他们与这老人的差距十分大,黑球也只好慢慢回退,又变大了几分。 “你是说,你要亲自将功法给我们?”有人大声问道,期待与恐惧,萦绕在每个人心中。 “对!就是给各位。不瞒诸位,我剩下的内力只有两道罡风,甚至威力大不如刚才,所以只要你们拿了东西就走,我绝阻拦不了!” “......”众武夫沉默不语,当然,没有人会相信这老头的话,只是也猜想到他应付不过来这么多人,否则就无需谈条件了。 只是,这功法,他真会给吗? 这个问题如同一把利剑悬浮在所有人心头,只是众人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应对。 老人看出了众人的犹豫,盘坐在地,瘦弱的身影在山顶的高风中摇摇欲坠。 他缓缓开口道:“既然大家不相信我会拱手相让,那我现在就开始传授功法。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化气入......” 随着老者的声音响起,众人也顾不得那么多,只能坐下来,各自记下功法。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众修者只得脑海里暗暗记下这门不知名的功法,待老者说完,都齐齐看向他,面色各异。 “好了!”老者喊了一句,又接着说道:“各位,都回去吧!” 众武夫不做声,也没有动作,只是看着老者,心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老魔!你杀我宗弟子!今天我们诸多同道在此,岂能轻饶了你!”有一位不知从哪里转出来的人忽然开口,用手指着老者,厉声呵斥。 众武夫见此情况,都默默远离了几步,不一会儿,此地就空余他一人孤单地站在那里。 赵清妙也不由地掩面,难以看这场景,谁都不是傻子,东西虽不知真假,但那老者还有余力,谁会触这个霉头? 随着老者手中一转,那人也随着他的徒弟们化作飞灰,飘散在不知名的角落。 而众武夫看这副架子,也只好各自散去了。 于是这欲魔宗的危机,便也这样不明不白地解开了。 赵清妙看着满地狼藉,又看向老者,只觉得有些奇怪,她盯着老者,欲言又止。 “唉~你就去找一下你小师弟师妹,不用过问为师。” “哦。” 赵清妙化作一道清风,向着弟子居所靠近,没过很久,或者说只走了几步,就看见王胜正满头大汗,面色发白,颤颤巍巍地爬着山道。 “赵...赵师姐?....你没事?师傅和....夏师姐呢?” “师傅也,没事,师妹,她应该,没事。我先带你,回去。” “那...就...多谢了。”王胜说完,身子一软,趴到山道间不省人事。 而在山道的中途,那位青元宗宗主仍旧和王姓武夫走在小道上,二人一步一停,谁也不肯相让。 不过,随着大批的武夫走下山来,二人的结局,似乎也不言而喻了。 第160章 询问 “夏琳萱?”躺在秦无双怀中的柳依依轻声呢喃,透过黑店燃烧的大火,眯起眼,看向那位身材有些娇小的女子。 这女子身穿淡蓝色的衣服,扎着两根辫子,虽低着头,但其内蕴含着的一股儿奇怪的劲,总是让柳依依有些不安。 柳依依轻轻扯了扯秦无双的衣袖,小声询问道:“姐姐,你怎么看?” “似乎,不是修者,但气血却非常充沛。” “气血充沛...不是修者就好,把我放下来吧!”柳依依轻声道。 声音不做掩饰,径直传入夏琳萱的耳中,她皱起眉头,一时间看不透那位怀中的少女。 而另一位少女的悬浮已经宣示了她的能力,夏琳萱也生不出逃跑的念头。 就只能呆呆地看着,静候自己的下落。 “说说看吧?你,为什么要来这里?”柳依依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推着秦无双,从她后面一步步推着向前走。 一直来到夏琳萱的身前。 柳依依从秦无双身后探出脑袋,审视着身前的少女。 “我...我只是看到这里生起火光,想要来...来救火。” “救火?”柳依依死死盯着夏琳萱,把身前的秦无双又推进一步,而后自己小跳一步,接着说道:“救谁的火?难不成,你和那店主是一起的?” 不知为何,夏琳萱只感觉周身生起一股无形的压力,就像将山岳搬到她的双肩一般沉重,她心中的理智在不断呼吁不断请求——不要说谎! “前...前辈,我是看见了有人往这里走,而后我也跟过来了。” “哦?那另一个人呢?” “跑...跑了!”夏琳萱僵硬地伸出手指,指向那漆黑的夜里,寂静的树林深处。 “能感觉到吗?”柳依依轻声询问秦无双。 秦无双摇头,她并不是修为高深的修者,分出神识做多余的事情,现在还做不到。 眼见于此,柳依依也只得作罢,但她并没有让秦无双放开威压,而是继续道:“现在,说说吧,你为什么,要来救火?救谁的火?这次再说这些不相干的,就拔了你的舌头。” 柳依依说完,轻轻掐了一下秦无双的腰间。 “哎呦!”秦无双一脸疑惑地看向柳依依,问道:“你干嘛?” “咳咳,你把威压放多点!”柳依依小声说道。 “威压?多放些?还要放?”夏琳萱心中惊骇,却不敢出声,现在她可以肯定,是碰上了硬茬,是真正的修者,只是不知道这修者是何脾气,是嗜血如命,还是... 随后,不等夏琳萱反应,柳依依将秦无双身子扶正,二人又是直直看向夏琳萱,神色不善。 “前...前辈...我...我——”话未说完,夏琳萱就晕了过去,整个人瘫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 “姐姐?”柳依依叫了一声,看向身前的猫脸少女。 “怎么了?”少女问道。 “我们...很可怕吗?” “......” 二人无奈,只能拉着夏琳萱,在这火光中静静等待。 时间并不长,柳依依轻轻靠在秦无双右肩,稍微眯了几眼,天就亮了。 而一旁的辫子少女,也慢慢醒来。 “哦?你终于醒了!那就接着刚才的话吧?” “什么话?”辫子少女挠头询问。 “自然是你为什么要赶来救火啦!你不会忘记了吧?要是忘记了,我也只能让你长长记性了!” “长长记性?怎么...”辫子少女正说着,别过头看向秦无双,脑中似乎受了什么刺激,只是眼中一白,又昏了过去。 “...我...很可怕吗?”秦无双看向柳依依,疑虑道。 “嗯...不可怕,只是,这人到底是害怕着什么呢?我们又不会吃了她。”柳依依双手抱胸,陷入沉思,可最终一无所获。 她轻抚额头,双手摆开,无奈道:“随意了,我们先带上她,接着赶路,顺便问一问有没有王大哥的影子,再不济,也问问有没有宗门的去处。” “好。” 三人便如此上路了,柳依依透过秦无双画的涂鸦,眯起眼,看着地图。许久,从那黑色的缝隙里瞧出路来,指着身后的一条小道,示意一下。 秦无双一把提起辫子少女,拉起柳依依的手,朝着小道奔去。 春光明媚,天空清澈,又是一个难得的晴天,正悬浮空中的秦无双远远瞧见又一处客栈,于是在不远处停下脚步,与柳依依抱起夏琳萱走了过去。 刚一入门,便见到一位身穿华贵衣服的男子正和那客栈掌柜聊天。 “别的不说,你是知道我的,就收你几枚钱,可比他们要少多了!” “大爷!算我求您了,叫你声爷爷!”掌柜俯下身子,双手一合,哆哆嗦嗦地说道:“求求您心疼我吧!您的那位师兄才刚来没两天,您又要来了,我实在没有看一丝闲钱,再给下去,就连下次进货的本钱都不剩了。” “嗯...本钱都不剩?那不是有钱吗?反正你这店荒,来的人少,用不了那么多,再给我几两,算你借给我的,等我搏一搏,博到了钱,就立马还你!” “大爷!小人哪敢向您要钱啊,只是真的不能再给了!再给我这店就开不下去了!” 客栈老板正说着,目光瞥见了站在门口的三人,眼中着急,却不敢怠慢了眼前的少年,只能不时地转动眼神,口中哀求。 少年似乎也有所感,他也顺着客栈老板的眼神转身过去,只看见一男两女。 男的那位生的十分清秀,衣服朴素,隐隐有些阴柔之美,而其他二女则是一个灵动。 一个昏迷不醒,但气息周转符合规律,是个高手,不过此刻昏迷,靠在另一少女的肩上。 少年虽心中疑虑,但还是上前几步,拜了一拜,说道:“在下杜子笙,来自羽鹤门,敢问阁下三人是?” “在下刘长青,这是我夫人秦无双,那是我在路旁看见的一位武者,一直昏迷不醒,不知来自何处,就此带来客栈暂时歇息。”面容清秀的男子缓缓说道。 她正是化作假身的柳依依,毕竟女子出行还是会惹上不少麻烦,而此刻化妆,也能更好地询问情况。 柳依依对上杜子笙惊疑的目光,一时间难以捉摸,轻声询问道:“怎么了?杜兄?是我说错话了吗?” “杜兄?”杜子笙念叨一句,笑着说道:“没想到,你竟然叫我杜兄,你是外来的吧?” 第161章 难以形容 “哦?难不成我说错什么话了吗?”柳依依故作惊讶,身子向着秦无双倾斜片刻,感受到身旁的少女,又继续说道:“在下初来此地,尚且不熟,若有打扰,还请莫怪!” 杜子笙没有答话,而是眯起眼,仔细瞧了瞧那昏迷不醒的夏琳萱,良久,他才堪堪回复一句:“嗯,自然是有些错了,往来居住于此的百姓,看见我等服饰得体,条理得当,便知是宗门之人,平日里也会像这客栈掌柜一样毕恭毕敬,你这样说我,却是有些失算了。” 柳依依继续靠近猫脸少女,心中虽生出期待,却又有些无奈,看这架势,十分像母亲话本故事里的纨绔子弟,看来,这下是难以罢休了。 于是她只好说道:“阁下来自羽鹤门,也是宗门子弟,就不必和我们争论了吧?” 杜子笙不语,只是一味向前,似乎是有意为之,柳依依的耳旁响起轻微的脚步声,那脚步生的纤细,如同树枝划过细沙,滋滋作响。 一步,两步,越来越近,越来越大,似乎能隐隐感觉到他身上的气血之力似乎要崩发出来,那客栈掌柜心里似乎也这样想着,他举起手,从摊开的手掌缝里往外瞧,好奇又惊悚的感觉让他欲罢不能。 前进了吗?出手了吗?谁获胜了?谁站到最后? 急迫的心境让客栈掌柜蒙起了眼,他不敢看,却瞅着耳朵听。 噗嗤?卡啦?吧唧? 其实都没有,只能听见“叭”的一声。 杜子笙却是和柳依依握手言和了,少女的脸上有些惊奇,右手被面前的俊秀男子微微晃动,整个人却还没从那紧张的气氛里走出来。 “你这是?”刘长青轻声问道。 “刘兄!初次见面,我看你一见如故,好像我们做了很多年的朋友一般!哈哈哈,你这是什么表情?怕我突然变脸?我羽鹤门向来是正道,却是不会做出那滥杀无辜的事来!刚才种种,还请不要见怪!” 杜子笙又晃了晃握住的手,十分熟络地扯些客套话,丝毫不在意面前的柳秦二人的脸色各异。 他只是轻笑一声,又接着说道:“好兄弟!不!好哥哥,今日我拜你为哥哥!怎么样?来我叫你一声大哥!就当是结拜了!” “?可是...” “唉!不是早说过一见如故嘛!真是的,我们兄弟俩还见什么外?” “额...?” “既然大哥你信不过我,不如这样,我叫掌柜地叫上几壶好酒,我们今日便来个一醉方休!”杜子笙趁势挥起手臂,将左手高高举起,又退后一步,顺着力道刚要勾搭上柳依依的肩膀。 却被柳依依一把推开,她拉起秦无双的手,往后退了几步,赶紧说道:“停停停!杜兄,我们见面不过一刻钟,你就要做出此等事来,这未免太过牵强了吧?” “牵强?”杜子笙摇摇头,又说道:“其实,一点也不牵强,说是‘刘长青‘,有个妻子还捡了个武者,可......你是个女人,对吗?” “既然阁下看出来了,又何必多此一举?是想来戏弄我们吗?”秦无双抢过话头,将怀中的夏琳萱往后一抛,正色道。 “额...误会误会!我并没有要挑战你们的意思,只是...想必,你也是有些手段的人,你那怀中的姑娘我虽不认识,但其气血是高于我的,想来也是个宗门人士,我辨不得你们真伪,就此来试探一下。” 杜子笙摆了摆手,脸上带着歉意,接着说道:“不过,你们都是没有武功的人,自然也没什么手段来击晕这姑娘,我是相信你们只是来借宿,亦或是求助的了。” 他说完,退后几步,拜了一拜。 “这么说,你相信我们了,那试探的就没个结果?我可听说江湖讲究礼尚往来,可马虎不得!”柳依依靠在秦无双肩上,说着。 杜子笙似乎也明白了自己的不占理,嘿嘿一笑,接着说道:“江湖嘛!自然是不打不相识!这样吧!我请你喝酒!” “掌柜的!再赊一账!”杜子笙豪气喊着。 “哎呦!我的亲爷爷,我真的没钱了!赊账也半点没有了!” “唉!你刚才不是说有本钱吗?先上着,我就不拿你钱了!这样以后我有钱了,就给你补上!成不?” “不!成......”掌柜摇头,刚喊前面一个字,连忙将后面半个字压了下去,有些害怕地看着杜子笙。 “杜兄!罢了,酒钱就我先来垫付吧!”柳依依有些不忍,还是出手了,从怀中掏出一些铜钱,正要递给掌柜。 “给多了!”杜子笙喊了一句,将多余的几枚铜钱从掌柜手中挑去,交还给柳依依,继续说道:“刘兄,行走江湖,还这么有良心啊?” 柳依依没听出他话里的意思,刚想说些什么,却又立刻被秦无双打断:“不多!这些钱,就当是给你的了!” 杜子笙收下几枚钱,叫了句:“多谢!日后必定会还!”就吊儿郎当地走出店门。 此刻,空剩一脸懵逼的柳依依愣在原地。 “掌柜的!要一间房!”秦无双丢下这话,就拉上柳依依赶着上楼,当然,肩上还扛着夏琳萱。 回到房间,柳依依轻声问了一句:“姐姐?你怎么了?” “那个人...很...额...很奇怪!” “奇怪?有什么奇怪的?不就是跳脱了些,似乎也没什么。”柳依依仔细回想,倒也没发觉到什么有用的信息,而她转过身子,看向秦无双较真的脸,也只得点点头,继续问道:“那么,有什么奇怪的?可以说说吗?” “那个人,嗯...表里不一!不对!嗯...心口不一!不对...额,就是,就是聪明绝顶?也不对...额!就是,就是...”秦无双悲惨地发觉到,在语言的描述里,在她的脑海中没有任何一个字可以用来准确形容这种感觉。 她只能左右踱步,抓耳挠腮,不知要怎么形容他。 第162章 变量 柳依依盯着秦无双走动,从左到右,由远及近,不时地搓搓手,挠挠脑袋,原本有些苍白的脸色也逐渐通红,或者说,红透了。 “姐姐,你该不会想说的是——他城府很深,不要轻易靠近吧?”狐耳少女抵住下巴,轻声提议。 “对!对!就是这个意思,你明白了吗?他很不!额就是!难对付,不像好人!”秦无双哆哆嗦嗦地,她第一次感觉是如此无力,好像自己的语言如同大海的浪潮,无论如何翻转,进退,都难以接触到水下的那个,她看到过的世界。 柳依依轻笑一声,上前一步,摸了摸猫脸少女,缓缓说道:“没关系的,我既然已经知道了,那你也没必要去深究了。如果你还是感觉有些无奈,也可以和我说说,我教你些词语也是极好的。” 秦无双蹭着柳依依的手,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想要后退一步,脸却依旧粘在妹妹的手上,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只好嘿嘿地傻笑着。 一时间,气氛有些僵持住了,直到,一旁昏迷已久的夏琳萱悠悠转醒。 “你醒了!嗯...看来你也是一个宗门的人了?”柳依依收起手,脚步轻快,牵着秦无双来到夏琳萱旁。 她抓起秦无双的手,轻轻敲打着旁边的辫子少女,又说道:“那么,是不是该说说你的事情了?” “前辈!我——” “这次,晕过去也没用了!”狐耳少女俯下身子,连带着秦无双一起,审视起了夏琳萱。 眼见无法逃离,夏琳萱只得晃了晃脑袋,无奈说道:“我,只是在那里勘测一下,师门有令,让我下山巡视四周,我临时起意,却是跟着一位宗门子弟来到那里,他与我向来不对付,我本想截杀他,只是没成想遇到了前辈。” “嗯...就这样?” “对!就这样!我所说的句句属实,绝无半点差错...就是有差错...”夏琳萱说着,低下眼眉,语气迟缓,有些犹豫。 柳依依接着问道:“就是有差错?有什么差错?” “额...不是前辈想的那样!”夏琳萱的脑袋如同拨浪鼓一般摇摆,连连摆动双手,神色慌张,额头上渗出水来,赶紧喊道:“我就是一时惊慌!不像前辈那样过目不忘,对自己的记忆有些偏差,如果前辈说的不对,那一定是我错了!” “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柳依依语气渐深,盯着夏琳萱的眼睛,接着说道:“既然我已经知道你的难处,自然不会为难你,不过你的气血倒是十分充盈,想必是炼了什么不得了的功法吧?” 夏琳萱额头的冷汗好似瀑布一般流淌着,她甩甩头,将瀑布卸下头顶,连带着两条麻花辫一起,都在空中摇摆。 “前...前辈!我知道了!这功法,你就拿去吧!我...我...我的功法叫欲魔神功。”辫子少女声音软糯,语气畏缩,低着身子将一本皱巴巴的书递了过来。 柳依依一时没想到会如此简单,发皱的秘籍躺在手心,似乎有些油腻发黑,不过柳依依并不在意,她蹲在秦无双身后,翻开这本书,开始读了起来。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事分阴阳,独缺其道......” “怎么样?有用吗?”秦无双略微别过头,向着身后的少女轻声问道。 “咕~完全看不懂!比你的还要难!”柳依依紧贴身后的少女,小声嘀咕。 “...比我的...还要难...”这句话,秦无双没好意思说出口,虽说难不一定代表功法的好坏,但难的功法一定是好的。 而自己的功法嘛..... 猫脸少女不再言语,只是又转过头,带着些怒气凝视着夏琳萱。 “咕~,前辈这是...?”夏琳萱轻声询问一句,想要说出口的话语却被犀利的眼神堵回去了。 辫子少女不言语,眼神窥向那位身后的,正在苦思冥想的,年轻女孩。 过了一刻钟,柳依依轻捏眉心,眼睛刺痛,这本功法每个字她都认识,但练在一起到底在讲些什么,她却是什么都不知道了。 她深吸一口气,头也不回,装出苛责的语气问道:“你这功法,很是玄妙啊!真的是你们宗门总结出来的?” “额...其实,我们的功法都来自于皇朝的那位...” “那位?” “那位,应该和你们一样,应该叫...修者?” “修者!”柳依依念叨一句,心中有些奇怪,又问了一遍:“是修者吗?不是你们宗主总结的?” “不是!不是,最初的武功就是修者创造的,他交给我们,我们才可以学。宗门人士都是知道的,只是一些凡人不知道罢了。” “凡人...不知道...”看着手中的功法,柳依依闭眼深思。事情出现了变化,那还值不值得冒险?自小她就听说过母亲的话语里,是对其他修者的浓浓忌惮,虽说不缺心思单纯或者善良的修者。 但,更多的是毫无底线,性格残忍的无耻之徒,只因为,杀人,是完全没有代价的。 “嗯...姐姐,我想要...” “自然是,做你想做的。”秦无双回应着,她的语气总是如此淡漠,也不会偏见什么,只是想要让柳依依做出心中要想的,不要和自己一样留下遗憾。 或许,这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亦或是秦无双说出反对的话来,柳依依其实也不会去听。 她的心中早已做出决定,所要的,不过是一次朋友的鼓励罢了。 她点点头,撑起身子,从地面站起身来,转过身,看了看夏琳萱,说道:“我看你这功法着实有趣,不如,你带我去你的宗门瞧一瞧,我想和你家老祖就这功法谈论几句。” “啊?”辫子少女满脸疑容,似乎是不敢相信,她望向站起身来的古怪少女,心中略微犹豫,不过片刻后,又暗下决心,缓缓回应:“好吧。” 第163章 羽鹤门 “前辈,前面就是晚辈的宗门了。这里叫做羽鹤门,我的功法就是来自这里。” 辫子少女说着,指向那处群山。 柳依依顺着眼看过去,低矮的山体好似被拦腰截断,一层白蒙蒙的东西围绕在它们双肩。 是......云海? 不,是鹤群! 数不尽的羽鹤飘荡在厚厚的云层中央,像一条白色的绸缎,围绕着妩媚的山体,山体连绵,从天空中垂下手臂,轻轻放置腰间,一条看不见尽头的崎岖山路就如此到了三人脚下。 而一旁方方正正的石头上,朱红的笔记镌刻出三个字:羽鹤门。 “嗯...”柳依依轻轻挥手示意,秦无双径直将那辫子少女提了起来,身材矮小的少女晃荡着两只胳膊,整双眼眸缩成一团,低着头,不敢看向身旁的柳依依。 “你这家伙!这明显是蒙我吧?你这欲魔神功怎么会诞生在这种地方!”柳依依捧起辫子少女的脸庞,直直对准她的眸子。 夏琳萱心中好似万剑穿心一般,她又别过眼,不敢看向那位媚眼如丝的少女。山间的风不断呼啸,吹散着辫子少女脸上的粉红,也吹动着柳依依的衣摆。 “哼!你难道还不准备说些什么吗?” “我,我真的不是蒙骗前辈!我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柳依依继续逼问,再没有刚才的嬉笑嘴脸,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别扭的怒容。 “我,我只是...来到最好的宗门!对!最好的宗门!” “嗯?最好的宗门?你难不成还是在欺骗我?” “没有没有!这羽鹤门确实是最好的宗门,他们对这功法研究颇深,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他们一定能够给前辈您解答疑惑的!” “...嗯...”柳依依的眉毛挤在一起,对这个想法完全不信,可是盯着她的眼睛,自己却是辨别不出任何一丝谎言。 虽然心中仍有疑惑,但是这夏琳萱看来也没有什么用处了,柳依依挥一挥手,示意秦无双。 猫脸少女点头,将铁钳般强而有力的手放开,突如其来的悬浮感让夏琳萱没来得及反应,落到地上时仍旧一脸疑惑。 “前...前辈?”夏琳萱轻声问了一句。 “你走吧!反正你也没用处了,唉~难不成你还想待在这里不成?”柳依依轻叹一句,转过身子,嘴角上扬,狐媚般的眼睛瞥向辫子少女。 “不...不了!我这就走,这就走!”夏琳萱喊着话,连忙从地上爬起,化作一道清风,眨眼间消失不见了。 “为什么放她走?”秦无双疑惑道。 “反正也没什么用了!对了,如果你对上她的话,能打多少个?”柳依依指着辫子少女逃走的方向,踮起脚,转过眼,轻声问道。 “一万个。” “唉!为什么还是一万个?” “嗯...因为一万个,很多,很多。”秦无双亮光的眼睛清澈且闪亮,好像夜里发光的星星一样。 只不过,对于柳依依而言,这星星有些过于空洞了。 ...... 王胜再次醒来,依旧是平淡的房间,高悬的房梁,以及,旁边面色担忧,好似阴云笼罩面孔的少女。 “赵师姐?”王胜叫了一句。 赵清妙连忙站起身,眼中闪过一丝光芒,而后转瞬之间消失不见,她轻轻坐在王胜的床沿,问道:“怎么了?” “我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那你,梦见什么,了?” “我梦见了,嗯...还是不要说了。” “不说,也好。”赵清妙端坐在床沿,细细端详着身旁少年的脸庞,他还是很瘦削,亏空许多的肉体还是没有弥补上来,反而因为这次的奔走,又消去了大半。 不过,就是他气血充盈,又有什么用呢?不过一介书生,为什么还要去送死呢? 赵清妙闭上眼睛,似乎很难理解这个问题,生死,难道不是大事吗?为什么要在这个刚加入没多久的宗门有如此多的情感? 她看了看王胜,想要问出口,余光却瞥过瘦削的身体,想要说出口的话,也变成了下意识的沉默。 正要因此作罢时,一道声音传来。 “赵师姐,是在想我为什么要对宗门有如此深厚的情感吗?” 赵清妙看了眼王胜的伤势,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那是因为,我喜欢赵师姐啊!” “嗯嗯......?”身旁的少女死死盯着王胜,绯红染上了她的脸颊,赵清妙瞳孔微微微缩起,整个身子都在隐隐发颤。 这未免太...... 她心中想到,却又立刻被一句打破思考。 “欲魔宗的宗旨,不就是无拘无束吗?我喜欢赵师姐,这就是我想说的,算不得违规吧?” “自然...不算。”赵清妙别过脸庞,不敢再看那张清瘦的脸。 “可是,我就是喜欢赵师姐,嗯,我想,这应该叫做念念不忘?缠缠绵绵?过目不忘?” 王胜在脑海里挑选着自己记过的话语,丝毫不过男孩的在嘴中流露。而那些如同水流一般淌过的话语,好像顺着血脉,慢慢流向赵清妙的脸上。 她的脸,早已如同晚霞一般。 “你,不要,再说了。”赵清妙挥出手臂,紧贴在王胜的嘴巴上,“啪”的一声,躺在床上的王胜只能发出呜咽声了。 “呜呜!呜呜呜!” 赵清妙不知道的是,她力气过大,盖在王胜脸上的手掌化作一块棉布,很柔软,但是也透不过气了。 “你,下次,不要,说,这个话了。” “呜呜!呜呜!” “我知道,欲魔宗,的规矩,只是,我做这个,也不违反,规矩。” “呜呜呜呜!” “所以,我希望,没有,规矩的,束缚,你也要,少说,这个。” “......” “听明白,了吗?” “......” “明白了,就好。”赵清妙转过身去,看向王胜,发现他的脸色肿胀的好似猪肝一般,快要憋死过去了。 她连忙将手掌抬高,哆哆嗦嗦地握着王胜的手,脸上出现焦急之色。 “你,不要,不要死啊!” 或许是少女的祈祷真正有用,亦或是憋气的时间并不长,王胜最终还是醒了过来,他看向流着泪光的少女,直起身子,轻轻抚摸着她的额头:“没关系的,赵师姐,欲魔宗的宗旨不也是这样嘛!” “真的没关系吗?” “真的没关系哦!” 王胜眼神中闪过一丝流光,他轻轻将少女的脸庞衬托起,缓缓移动到嘴边,毫厘之差,不过微末。 “哇!师姐!今天我巡视的时候碰上个人!哇!!!”一股巨大的喊叫声传来,房间门被一脚踢开,一位扎着辫子的少女,带着难以描述的感情,跑了进来。 第164章 窥见 “嗯?”辫子少女捂住嘴唇,似乎很不可思议,她别过眼,灵动清澈的眼神不断闪动,整个身子站在风口,高山上微风不断吹过,轻轻抬起少女的衣摆,已经她沉闷的心思。 “你...你们继续,不用,额,不用管我!”辫子少女说着,又化作一道清风飞走了。 赵清妙倾斜着身子,失神的目光陡然间回归神采。 “我们——” 话语堵在少女胸口,那唯一的出路却被某人所占据着。 “呼~你,怎么,能!唔~” “等等,唔~” “我们,不该,这样,我们才...” “才认识几天?”清瘦的男子接过话语,他似乎不那么虚弱了,好像不久之前的虚脱,不过是一场噩梦一般。 “赵师姐!我的的确确喜欢你,很喜欢啊!我做了一个梦,我梦见了我再也看不到你了,很奇怪,梦里我哭了,哭的很伤心,我想,我不能再错过这个机会了!” 少年被压抑的情感猛然间爆发,好像是一见钟情,亦或只是那被扭曲的别样感情? 这都不重要,此刻的王胜,大概是真正喜欢上赵清妙,想要为她付出自己的一切吧。 情该来的突然,起码对于身旁的少女来说是这样的,赵清妙难得地脸红,不久又化作脸白,或许是白一阵,红一阵。 连带周围她的手也有些失了,腿脚似乎也站不稳来,她想要站起身来,可是身体似乎难以用上力气,只得在少年身上匍匐几下,荡漾起阵阵涟漪。 少女最终仍旧没有回应这份突如其来的感情,等到王胜叙述完所有的一切,回应他的只是空荡的房间,以及正对房门吹过的冷风。 “嗯...可是,我不想要放弃啊...”王胜看着敞开的房门,他有一种奇怪的感觉,那感觉他之前从未拥有。 那是一种,不加掩饰的,不加遮挡的,更不应被藏起来的感情。他想,这或许就是欲魔宗的宗旨,亦是他即将践行的理念吧。 只不过,因为刚才的一番动静此刻却是动弹不得了,王胜只得再次躺在那张有些扁平的床上,似乎是第一次感觉到身子右侧似乎有东西轻微凸起,他伸出手来,往下延伸。 摸了摸,好像捋平了?再次躺下试试,凸起感似乎越来越强烈,很不舒服,好像一直萦绕在他心头挥之不去。王胜刚要侧身,横躺在床上休息。突然间想到了什么,他重重挥出一拳。 “嘭”的一声,再次躺在,没有了凸起的感觉。 王胜眯着眼,身躯慢慢平缓下来,他不再感觉到身体的沉重,而是一种别样的轻盈,好像有许多人将他托举起来,他好像是浪荡在水面上的落叶,随波逐流。 不知过了多久,等他再次醒来时,天已经亮了,不是很亮,好像是个阴天。灰蒙的光线好像笼罩在房间的轻纱,王胜迷迷糊糊地举起右手。 另一只手在这只右手上慢慢摸索,滑动,直到碰见一处有些刺痛的肿块。 “已经,肿胀了吗?”房间里的少年轻声细语,无人回应。 欲魔宗,大殿里。 “师傅,我,有罪。”身材丰腴的少女蹲坐在破旧的大殿中央,在她的前方,一位面容清秀的少年正缓缓抬起眼眸。 “你...原来,是这样。这并没有罪,我欲魔宗的宗旨便是如此,你又有何罪孽?他亦没有!” “可是...” “当然,如果你想要有罪,我也可敲定你一个罪名,这多数是无所谓的。即便你再怎么诉说,我也不会对你降下处罚的。” “...师父,不加,压抑,真的好吗?”赵清妙轻声说着,她不敢抬头,不敢看向青年深邃空洞的眼眸。可,心中升起的一股好奇,总是想要让她抬起头来。 她心中犹豫着,却也不知道哪一个是她真正想要去做的。 她身前的青年依旧没有说话,好像没什么动静,破旧的大殿中央没有烛火,只能依靠外面暗淡,灰蒙的光。只有那经过云层的光芒,才能照射进黑暗的大殿。 而此地,也大概只剩下了沉默。 ...... 羽鹤门,栈道上,二女正走着,看着那如同烟海一般的鹤群,前来求学的两人也不敢大张旗鼓,只得一步一步走向山顶。 柳依依抬起头,远处的栈道如同悬挂于巨人腰间的一缕发丝,在高处的旋风下不断摇曳。 她别过眼,眼光越过秦无双看向下面的道路,来时的路好像被人抹平了,藏在灰褐色的山体间不见踪影。 栈道并不是连续不断的,也会连接一些山体平台,以供休息,此刻的柳秦二人在山腹间休息。 远处,即将落下的太阳染红了天边的朝霞,似乎有些云雾笼罩,续接成一片的翠绿又将这略有瑕疵的细纱托举而上。 细微的风吹过,牵起柳依依耳旁的发丝,她看着这些连成长蛇的栈道,不由地发出感慨:巍峨的山,似乎也不能阻挡人的智慧。 她轻轻闭上眼睛,静静体会其中的意味。 “......你闭眼干嘛?眼睛疼?”秦无双探出头来,摇晃着身子,在狐耳少女的身旁左右探望。然而,并没什么发现。 “嗯...” “怎么了?”秦无双问了一句。 “额...没什么,嗯...只是,算了。” 柳依依睁开双眼,看向一旁正在关怀自己的猫脸少女,轻微叹了口气。她怎么会去责怪那些不知者呢? 人不知而不愠,早就是刘长青教给她的道理。 “罢了,罢了,也实在没什么好纠结的。”柳依依再次轻叹一句。 而一旁的秦无双看着她,这一系列动作,竖着的瞳孔随之转动,而后微微张开。 当然,她什么也没明白,顿悟不总是发生在每个人头上。 柳依依没说话,憋着笑,嘴唇两旁露出两个凹陷的酒窝。她只是静静看着秦无双而后又将目光落在了远处的落霞上。 很漂亮,以后,把娘也带上,一起看看吧。 少女将心中的想法深深埋下,或许,永远得不到回应。 第165章 碰巧 “我来帮你!”秦无双走到柳依依身前,遮挡住那道晚霞,一双竖着的猫瞳直直看向柳依依。 “你帮我?姐姐知道我在想什么吗?”狐耳少女捻起悬浮在猫脸上的黑色发丝,她再次看向身前的少女,眼光没再越过少女,而是直直看向她的眼睛。 “嗯...好看。” “?嗯”猫脸少女呆愣地看着柳依依,似乎很是疑惑,她张开口,想要说些什么,恰好一阵风吹过来,缭乱的发丝恰好吹拂到她口中。 “呸!呸!”猫脸少女吐出口中的细发,一旁的狐耳少女却正在窃笑。 “有...什么好笑的!” “嗯嗯。”狐耳少女只是遮掩嘴角,偷偷窃喜。 二人嬉闹一阵后,接着爬山。 白鹤山的栈道并不宽阔,往往只有几寸的漆红木板横绝于此,就像在一捧水洼旁放下几点浮沫。 浮沫时常是要随着风不断摇摆的,而站在浮沫上的柳依依与秦无双,就没那么容易了。 “姐姐!” 又一次,声音由近至远,划过山间的栈道,直直传入秦无双耳旁。她向下看去,那狐耳少女早就缩成一个地,径直往地上去了。 没有犹豫,秦无双脚尖轻点,跳下栈道,运用灵力。直到她的速度远远快过柳依依,伸出手臂,将那团温暖一挽,便已将其接住。 再次运用灵力,虚空一踏,不多时又回到了刚才的平台。 “要不,我就直接带你上去,免得出现这种事情。”猫脸少女将其放下,拍了拍衣袖,缓缓说道。 “不用,重在参与嘛!况且我们就这样上去,指不定会出现什么乱子,别忘了,这地方可不止你一位修者。” “可,我也是很强的!”秦无双伸出胳膊,一撸衣袖,修长洁美,白白嫩嫩。但就是没什么力量感。 察觉到柳依依嗤笑的目光,秦无双也只得轻咳一声,将袖子收了起来。 “总之,我是修者,也有几百年的修炼经验,对上那位,未必会输!” “嗯嗯嗯!知道了!” “真的真的!我不会输!” “对对对!我知道了!” “我...”秦无双被弄急了眼,一个瞬身来到柳依依面前,踮起脚尖,双手按压在狐耳少女的肩膀上,一双眸子竖了起来。 “我真的很强!” 柳依依对上她的眼睛,也是同样的真诚与信任。 “我知道,但是,小心一些,总是没错的。” 狐爪轻抚猫耳,酥酥麻麻,也就随它去吧。 闹剧过后,便又是攀登高山,山不知有多高,也不知有多远,似乎栈道一直如此,好像捅破了天际。 柳依依估算着她们的进度,好像走了一个下午,也没有到达下一个休息的平台。 “难道...没有了下一个平台?要直接攀登完?”她喃喃自语,脑海里也呈现出王胜说过的侠客故事。 据说有些门派为了考察弟子的心性,确实会干出这种事情:把山门修的越高越好。只要爬上去了,就算没有资质,也有心性,再不济,也有气运。 多收一些这种弟子,就算大多沦为平庸,也能赚不少的口碑。毕竟,人们都喜欢看这种故事,至于最终的结果如何,那就是惋惜一声,了无音讯了。 “呼~”柳依依深吸一口气,贪婪地闻着山间的风,就算最后到不了山顶,也要多吸几口山间的灵气,起码不亏。 “嗯...姐姐,今天我们就直接到这里休息一晚,明天再继续爬吧!”柳依依提议一句。 秦无双点点头,将那袋子摊开,开始往外摆放东西。 东西不多,或许是在狐耳少女的指点下,一脸清纯的猫也混杂了知识的浑浊,一些东西,也算是摆放的有模有样了。 不一会儿,一个简易的锅灶便已经摆好,秦无双已经拿出食材,往锅中倒水,放上木架,端入打包的饭菜开始加热了。 很快,偌大的平台就只能容下这口锅,也只能容着这口锅。 “...姐姐,要不我们今天吃点冷的吧?”柳依依提议。 “嗯...不行,你还未完全长成身子,要是经常吃些冷饭凉水,落下了病根。以后要怎么办啊?”猫脸少女义正言辞,绝不含糊。 柳依依无言,只是看了看脚下的几寸的。 嗯,怕是没有吃上,就没了得病的烦恼。 不过出于姐姐的心意,做妹妹的却也不好推辞。毕竟,谁叫柳依依就是这样一个珍重亲情的人呢? 随着秦无双将包里的木材堆高,堆成一座小山,那小山又慢慢进入灶台,化作饭菜的飘香。 柳依依摸了摸肚子,罢了,也就随它去吧。 二人即刻开始吃饭,温暖的食物落入腹中,在凉风飕飕的山间,也是一个不错的保暖手段。 只是..... “哦?二位也在这里?还在吃着饭?哎呀!我的老弟兄,弟弟我也没吃饭,正好盼见了哥哥的宴席!”那人说着,踏着身旁的流风,停留在柳依依身旁。 不等柳依依说话,却是自己拿着那盛着剩菜的盘子,往里面添饭,顺手折下两个大小不一的木棍,也就开始吃饭了。 “唉!唉!你!”柳依依拿着筷子指向杜子笙,对方这样不要脸面的方式,一时急得她喊不出话来,只能抖动着筷子,想要阻止那少年的恶行。 “呃呃!大哥!筷子不能指人的!你娘没教过你吗?”杜子笙躲闪着柳依依的筷子,左右晃荡,底盘却纹丝不动,好像大山一样。 “哎!你!”狐耳少女收起筷子,眼神示意,一旁的秦无双猛然出手,直冲面门,一拳把那晃荡着的杜子笙打下马来。 “嗯?” “嗯哼?” “我是叫你阻止一下!不是叫你打他!”柳依依急忙喊了一句。 “可,这不也是阻止了嘛!”秦无双别过脸,不敢直视柳依依。 “哎呀!别说这个了,快点救人!” 随着狐耳少女的一声叫喊,在月色下,只能看见一道身影闪身而下,而又破空而上了。 第166章 顺路 “咳咳咳!呕~刘兄,你还真是,厉害啊!”杜子笙胃中翻江倒海,好似肚中生出一条游龙,在里面不断搅动。 刚吃下没多久的东西,却是全都吐了出来,一口没留,反倒是赔了许多酸水,做了个亏本买卖。 柳依依抓住灶台的边缘,不做声,刚才急于救人,却也暴露了修者手段,那按照侠客故事。 这杜子笙...... “哎呦!”杜子笙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刚要将手搭在秦无双右肩,却被她躲了过去。 捞空的手掌又很流畅地回到身边,他继续说道:“真没想到,刘兄吃上了这等饭碗,真是叫小弟我好生羡慕!瞧姑娘这样子,想必实力远超宗师了,那你们还来干嘛?” 杜子笙的目光扫了一圈,最后落在柳依依身上。 “嗯...这个,我是...多多益善嘛!” “多多益善?确实,若没有如此赤诚之心,武道也难以有所成就。不过,还是不推荐刘兄你到这羽鹤门的。” “怎么说?”柳依依迟疑。 “唉!不瞒你说,宗师不是最后的境界,门主之上还有人呢!” “还有人...门主?” “嗯...我没和刘兄说过?”杜子笙捻了一丝自己脸庞的白发,将它绕了一圈,继续继续说道:“我自然是这羽鹤门里的人,而在门主之上...” 白发男子顿了顿,眼神不再浑浊,而是变得凌厉,他直直对上柳依依的眼眸,警示道:“他就是修者,这天元的真正神明!” “真正神明?”柳依依念叨一句,略微皱眉,显露出疑惑的样子。 “你说的这个神明,他神在哪里?” “嗯...怎么说呢?如果说,轻功好的人,只需要踏风就能接力,可以悬浮空中,而这位神明,他不需要任何的外力,直接就能脚踏虚空。” “然后呢?”柳依依继续追问。 “然后...这还不够?嗯...怎么说呢?”杜子笙话语一迟,似乎想到了什么,他手指一转,将那缕白发舒展开来,继续说道:“我们所有的功法,或者说整个天元的武功,都是他创造的!” “全部都是?” “额...不是这个意思,是所有的武功,都是他先传下来,后面经过我等练武之人的改良,推演,慢慢成为各自的秘籍。” “也就是说...他是所有侠客的老祖宗?” “对!而且练武可以长寿,但终究会死。而这神灵,他不会老,更不会死,距今天元一统江山千余年。他一直都在。” 柳依依闭目深思,若是杜子笙所言非虚,那就证明了天元这位修者,至少有千百年的修为。 而自己身旁的秦无双,虽尚且不知天赋比之如何,就是修炼时长,似乎也远远不如。 这无异于给即将摆放的宗门提高了难度,没人知道那位修者有着什么古怪精奇的手段,或许他已经在暗处观望了。 “你在担心吗?”秦无双脚步轻快,来到狐耳少女身旁。 “我只是...不如,我们就回去吧。”柳依依睁开眼睛,忧郁如同雾霭一般爬上了她的眼眸。 或许,在这里止步,就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如果...你想的话,也可以这么做。”猫脸少女已经稳稳站立在自己旁边。无论哪个时刻,她都不会干涉自己的决定。 可是,不加倾斜的平衡,真的会毫无遗憾吗? 柳依依不知道,但还是想要做自己想做的,按照此刻的想法而活着。 于是她说道:“多谢杜兄弟提醒了!不过我还是想要看看羽鹤门的绝技,我想要......嗯,只是想看看,学一学。” “既然刘兄你这样固执,我也不再劝你了,不过嘛......既然只是看看,我也不是不可给你看的,只要刘兄资质小弟一点...”杜子笙没再继续说下去,他晃了晃手臂,将两根手指轻轻摩动,想要什么,不言而喻。 尽管有些可疑,柳依依还是相信自己的判断,她将手伸到怀中,丢了几两银子给杜子笙。 “嗯...法不可轻传!既然兄弟如此上道,那我就不吝啬了,给!”白发男子匆匆丢下一本书,便也乘着山间栈道消失不见了。 “这人,倒也古怪。”秦无双看着他远去的背影,还是没有动手。 “额...你就这么看着他走了?”柳依依轻轻拱了一下身旁的少女。 “对啊!这种走法,还挺像那么回事。”秦无双沉思片刻,又继续说道:“像江湖侠客,留下功法秘籍不留姓名。让弟子自己参悟!” “...也是。”柳依依不再与姐姐争辩,她打开那本书,翻看起来。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事分阴阳,独缺其道......” 好像,有点眼熟? 不好确认,她继续从怀中掏出一本皱巴巴的书籍,翻开一看。 嗯,确认了,就是同一本。 秦无双看着柳依依疑虑的样子,她也心中好奇,将那两本书翻到封面,仔细对比,其中一本是四个字,另一本是三个字。 四个字的那本,上面写着:欲魔神功 三个字的,却是:羽化经 柳依依还是不可置信,她继续将那两本书一页页对比,发现除了最后的修行要点,练气部位,其他的几乎一模一样。 可是...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她的目光好像透过了很远的距离,一直来到那天元皇朝的祖地,在那祖地深处,一位好似磐石一般的修者,缓缓抬起了自己的头。 “我...找到了!” 通天纬地的声音响彻云霄,将整个皇宫震塌了许多,原本一片繁荣的京城又变得满目废墟。声嘶力竭地呐喊与哭泣回荡在京城的每个角落。 “天老爷息怒,息怒啊!” “当今皇上圣明贤治,天老爷为什么还要惩罚我们啊?” “我的儿啊!啊我的姥姥哟!我的女儿!怎么又是这样啊?我到底造了什么孽啊!” 凡人的哭喊,嚎叫,伴随着地动山摇,来到了柳秦二人身旁,整座小山也开始抖动,坍塌,那萦绕在山间的云鹤,也发出了最后的悲鸣。 而在那快速变换的视角里,柳依依看见了,一道陌生的身影,正静静悬浮在空中,看着她。 第167章 大婚 王胜拿着手上的红盖头,将它轻轻凑到鼻尖,细细闻了起来。 有一种温暖,和煦的味道,就像是母亲将冬天的棉被放在太阳底下晒了一天,自己晚上躺在棉被上,能闻到的味道。 只不过,这次,王胜不再希望是母亲带来这缕味道,而是... “师弟!你在,做什么?”赵清妙站在房间外,依旧是那副样子,好像许久许久都不会变。 “赵师姐!那,你想好了吗?”王胜问道,他再次走到少女面前,不顾少女脸上的绯红,将脸靠近。 清瘦的脸庞带着毫不掩饰的目光,赵清妙下意识地别过眼,但又忍不住转过来,直直对上那双眸子。 “我...不知道。” “嗯...不知道,那就是同意了!”王胜直直对上少女的眼睛,一眼万年。 几月后...... “唉?师姐,师弟?你们怎么?”夏琳萱清澈的眼光中满是疑惑,她扫了眼王胜的右手,他的手掌紧紧握住另一位的左手。 眼神更是不加掩饰,充满爱意。 “师妹,我...” “只是和我在一起了!我们要成亲了!”王胜抢过话头,他看着赵清妙的眼神感到一种久违的幸福涌上心尖,如同夏天的朝露,冬日的炉火。 “额...那你们什么时候...成婚?”夏琳萱轻声询问,语气之中有点儿不确信。 “我们成婚?”王胜品味着这个词语,似乎也是第一次对这个词语有一个认识,他摸着下巴,皱起眉头,好像很难过,又好像很欣喜。 终于,回应最后得到了肯定。 “我们,就在这个月成亲吧!赵师姐!” “这个,月?太快了!” “兵贵神速嘛!” “......那,好吧。” “就这么定了,我们去和师傅说道一声!”王胜拉着赵清妙的手,消失在狭窄的通道上。 而留在远处的夏琳萱挠了挠头,眼中的精芒逐渐暗淡,她的手臂垂钓在风中好像那风干的树枝,随风摇曳。 随着轻微的风,跨着轻快的步伐,王胜牵着赵清妙的手,又再次来到了那座有些腐朽的大殿中央。 大殿似乎总是一成不变,它永远是这样,尽管有些时候初春的新芽会点缀几点绿意,可最终仍旧会不知何种缘由而就此枯萎。 王胜步下生风,吹起一阵落叶,剐蹭下糜烂的叶子,露出新生的芽。他径直来到了老者面前,站得笔直,大声喊道。 “师傅!” 老者点点头,似乎是知道二人的来意,他轻声说道:“自然是准许的,就在这个月初六,也就是明天。” “师傅!这样,是不是,太快了?”赵清妙红着脸,有些不好意思,她的左手紧握,吱嘎作响。 “哎呦!师姐你轻点!” “诶!嗯嗯。” 二人又是一阵嬉闹。 目光浑浊的老者轻笑一声:“怎么会太快了?就是我不答应,这也是迟早的事情。你俩的事就当是顺水推舟了。” “多谢师傅!”二人齐声道谢,就此离去。 在二人走后,静谧的大殿中央也只剩下一个人,那个枯槁的老人。 山间的风依旧不断吹拂,吹过了高悬的松柏,吹过了山间的栈道,最后,顺着大殿漏风的地方,吹到了老人身上。 “师傅...”木讷的辫子少女直愣愣地走了过来,如同一具无魂的傀儡。 而在她身前的老人不再枯槁,只是在片刻间生出黑发,白发转青丝。他的身躯不再干瘦,他的容貌不再衰老,他的眼神不再浑浊,而是炯炯有神。 太过有神了。 “过来吧。”新生的男子发出雄厚的声音,他挥手示意。辫子少女慢慢走了过来,轻轻依偎在他怀中,口中念叨着诡异的秘诀。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事分阴阳,独缺其道......” 一个时辰后。 “还是...不行吗...”精壮的男子头上又生出许多白发,他看着依偎在怀中的少女,她的眼睛依旧无神,她的思想已经空荡。 男子深吸一口气,又化作干瘦的老人,他干裂的嘴唇轻轻靠近少女的耳朵,轻声说道:“去吧,告诉他们,功法又有进展了。” “是。”少女轻声应答,重新穿好衣服,走向殿外。 一直走到山门前,失神的目光又变得灵动,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事情,少女掩面痛哭。 “该死!该死啊!我必杀你!”夏琳萱转过头,目光死死看着那座高山,那处大殿。 “我一定要杀了你!一定要杀!” 清澈的目光不知何时染上血污,此时正值月夜,明亮的月光被高松入云的山峰死死遮挡,透不出一丝光芒。 夏琳萱呆坐在冰冷的山道上,她的脑中忽然一阵恍惚,好像有一阵微风吹过。 “师傅?” “师姐和师弟确实要成婚了,可功法为什么突然就有了进展?这是诡计?还是巧合?” “我为什么坐在这里?为什么感觉身上好疼?” “呼~不想这些了,师弟,虽然我不想害你,可是没办法啊~谁叫师傅又有了新的进展呢?” “嘻嘻!不过这老头真好骗,入门这么久都没发现,是老糊涂了?还是真的恪守那套规则?” “算了,懒得管那么多,反正不是我师傅。呼~师傅啊...我们会何时再次相见呢?”夏琳萱轻轻晃动着脑袋,一双明亮的眼睛,此刻却有些失神。 倾斜的月光慢慢移动,透过山岩的缝隙,化成一道清冷的身影。那身影披着白发,周身闪过一群羽鹤。 “哎呀!怎么想到他了!”辫子少女轻捶大腿,脸上染上一层红晕。她不断晃动着脑袋,想要将那道身影赶出脑海,但事与愿违,身影反而更加凝实。 “哼哼~反正他也不认识我,再等几下,也不是不行.....等到我完成了任务,便要和他在一起......不过,要是他知道了我这么做,还会喜欢我吗......” 少女苦闷的声音回荡在清冷的山间,无人回应,只是来回传递,消融其中。 第168章 猫哭耗子 翌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欲魔宗的天气似乎很好,或许是昨日的圆月便已经预示了现在的天气,亦或是广阔的山间除了稀薄的雾气,便也难以见到遮挡太阳的物件了。 今天,是王胜与赵清妙结婚的日子,欲魔宗本身人并不多,所以也无需准备许多。说是结婚,其大多是走个流程,拜一拜师傅。 “好了,现在便开始吧!”枯槁的老人端坐在台前,似乎是为了庆祝难得的喜庆,他也穿上了一件略显喜庆的单薄的大红衣服。 “师傅!师妹呢?”赵清妙身穿一身红袍,上面有些细细的补丁,不过却被一双巧手点缀成了花絮。 而此刻少女脸色微红,看了看身旁的少年,低着头,轻声询问老者。 “你师妹啊!她还要再等会,你是知道她的,她性子贪玩,总是不愿待在山里,想来也是不知去哪里了!” “可是,我们昨天特地请了她的,看她当时的语气,也是识得这件事的,不应该啊!”王胜说道。 “唉!谁知道呢!反正我欲魔宗也不讲究这个,随他她去吧。”老者继续宽慰一句,而后两只手分别抓起新人的各一只手,继续说道:“你们啊!这是你们的成亲之日,你们才是最重要的,可千万不要多心了!” “嗯!”二人回应。 这婚礼,便是如此开始了。 没什么多余的三拜九叩,也无迎亲接亲,只是简简单单对着老者一拜,台上老者点点头,此刻便如此决定了。 是不是有些太过简陋了?或许吧。 老者心中这样想着,自己钦定的那出好戏,还没开始呢。 就在新婚的夫妇乘着喜悦,就要私定终身时,一道身影闪现而出。 或许,不应该说是闪现,而是倒飞,像一块被丢出去的石块一样,横飞而来,直直砸向老者。 身形枯槁的老者运起力气,化作柔和的微风,将那人接了下来,大家定睛一看,是夏琳萱。 “这是...”赵清妙口中喃喃,猛然间转过头去,一群乌泱泱的人正沿着山间的各处往上爬,不久,便快要到他们的位置了。 “师傅...”夏琳萱轻声叫唤一句,便已经昏死过去。 而随着她的话语落下,那成群结队的人便已经来到了他们面前。 “欲魔老狗!之前本想要留你一命,没成想你不识好歹,偏要做出这种勾当,妄骗我们!”没开口,一顶帽子便已经扣在了老者身上。 老者面色微变,站起身来,向着那片人群拜了一拜,而后说道:“各位!无论之前有何误会,我都希望可以和各位好好谈一谈,今天是我两徒弟大婚的日子,是不希望发生些什么,不然.....” “不然...”众人皆是往后退了一步,都不做声,脸上神色各异。 “大家有话好说嘛!真是的,打打杀杀做什么,欲魔老祖你也真是,徒弟结婚也不给我们发个请帖,倒要我们不请自来了。”一位武者连忙出声,当起了和事佬。 他往自己宽大的衣袖之中掏了掏,拿出一枚银子,将它抛给了那对新婚夫妇。 赵清妙正要拒绝,却被老者伸手一捏,径直飞向了他。 “别人给,你就受着。”老者收下银子,又转头看向剩下的人说道:“那诸位呢?难道就没有想要给的吗?” 众人纷纷慷慨解囊,一时间,大殿中央便已堆出小山一般的银两。 王胜倒吸一口凉气,没有做声。 只是看着这堆银两心中生出许多想法,至于他在想什么,可能也就他自己知道。 “好了,欲魔老祖,我们都给了你贺礼,你是不是也该给一些回礼啊?”有武夫叫出声来。 “回礼?不知你们想要什么回礼啊?”老者似笑非笑,对着人群问道。 “我们不贪,把你的功法给我们就好了!” “功法?我不是给过你们了吗?” “去你的老狗,你真当我们不知道?你那功法根本不全,我宗弟子练着练着,就没气了,还说不是你的错?” “这种事情,各位门派里面还是少吗?不是都有吗?练死个人,就一定是功法的错?就不是你那弟子体虚,支撑不住?”老者呛道。 “你这老贼,还是莫要贫嘴了,别忘了,你三个徒弟还在这呢!咦?怎么你也是这老狗的徒弟?”有人指着王胜,认出他来。 “拜谁为师,本就是在下的打算,阁下如何管得着?”王胜说完,转过头,对着老者说道:“师傅!我们绝不能妥协!” 赵清妙也点点头,肯定着。 众人见状,步步紧逼,又将这四人围成一个圈,过去的景象再一次重演。 不过这一次,似乎有所不同了。 老者是身影陡然间变化,化作一道强横的光芒猛然间射出,仅此一招,就将乌黑的人群染上一层血色。 “老狗!你真要不死不休?”有人叫喊,有人悲愤,有人贪婪,也有人沉默着。 大家心思各异,但都没有退步。 “反正我也没了活路,不如将你们全拉下水,大家一起玩完!”欲魔老祖瘦削的身子变得充盈,精壮的身子无一不显露出惊人修为。 众武夫一时间被震慑住了,愣在原地,不知所动。 “快走!”老者大喝一声。 王胜赶紧拉着赵清妙,赵清妙牵着夏琳萱,三人绞成一道锁链,径直飞往那处血色洞口。 可是,有那么容易吗? 众武夫反应过来,齐齐围了上去,血色的洞口慢慢收缩巩固,直至只能堪堪容下两人的距离。 一个,两个...三个? 来不及!赵清妙眼看夏琳萱即将坠入那无底的深渊,一股难以言明的感觉悄然出现在她的脑海里。 “姐姐,娘要是还没有回来,你会和我一直在一起吗?” “会啊!绝对会的。” 没有任何犹豫,赵清妙挣脱开爱人的手,卯足力气,将夏琳萱丢了出去,而她自己,却被黑暗笼罩,不见踪影。 “赵师姐!”王胜的话语并没有来得及叫喊出来,他被夏琳萱带着的力道,化作一支利箭,飞往生的彼岸。 第169章 一切 “你...又做恶梦了吗?”少女轻声的呢喃打断了久远的思绪。 王胜再次从恶梦中醒来,他睁开眼,面前,似乎依旧是那处空荡,广阔的房间,房间上方,那根横梁仍旧挺立着,好像一成不变。 青年撑起身子,混沌,迷茫的脑海里思绪不断飞涌,似乎是很久远的记忆在慢慢攀爬,回转。 在视角晃荡的余光中,他瞥见了一位扎着辫子的少女,正直挺挺地站在那里。 “夏...师姐...原来是这样。” 青年摇头,支撑起身子,站在辫子少女的身前。少女的眼神木讷,失神,如同一具不知所谓的傀儡。 王胜没再理会她,而是径直走了出去,来到了高山之巅,那处古朴,破旧的大殿里。 当一切都似乎是巧合时,大多数时候,都不是巧合。 为什么欲魔宗主偏要收一个普通的读书人为弟子? 为什么这读书人很早便解放了自己的天性? 为什么在大婚那日又有如此多的烂摊子? 为什么所有宗门的功法都来自于修者? 这些问题全都萦绕在青年心中,他清楚地知道,这一切都有人算计。而算计他的人,必将是这一切的源头,一切的根本。 他,应该是离修者最近,却又知道修者,比一切人都应该先知道修者的伟力。但却又想要这种伟力,并为此付出实践,取得一点成效。 在这天元皇朝里,这人有且只有一位。 那便是天元的皇帝,同时也是欲魔老祖。 “徒儿啊?你怎么又来了?你师姐经脉寸断,为师虽然勉强给她吊了口气,但实在是回天乏术,她还是醒不过来。”干瘦的老者抬起沉重的眉毛,从那杂乱,浓密的白眉间,挤出两只闪着精光的眼睛,正看着王胜。 “师傅,我已经将欲魔神功修炼至大成了,只是仍有一事不解。”王胜没答话,自顾自地说着。 “哦?你已经大成了?感觉如何?有气感吗?要是修炼出气感,就能再进一步,未必不能救你师姐。”老者语气是遮掩不住的兴奋,他念叨着王胜的话语,又继续说道:“你有什么疑虑,千万不要自个瞎想,说出来,我与你探讨探讨。” 王胜面不改色,继续说道:“师傅,你是这天元的皇帝吧?” “嗯,对啊,怎么了?”老者爽快地回应,似乎没有什么不对的,他继续说道:“看来,你自己就知道了这些,可是,我并没有骗你。你赵师姐确实只有一口气,她需要你练出气感,才能有机会保住性命。” “嗯...这,我自然是知道的。” “那你不知道的是什么?”老者眯着眼睛,手中蓄力,似乎蓄而待发,快要出手。 “师傅还是别演这些没必要的把戏了,你不会杀我的。”王胜的面孔依旧平静,他上前一步直直来到老者身旁,端坐下来。 “有意思,我还是第一次,知道你是这种人。”老者看向面前的青年,眼神不再浑浊,而是直直地盯着他,想要从他那死水一般的眼睛里,看出些端倪。 不过,没有任何收获。 王胜的眼睛依旧平淡,不留一丝波澜,他继续说道:“师傅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那位修者为什么要将功法传给我们这些人?” “哈哈,自然是看我们这些凡人互相打杀的手段太过乏味,然后传下功法,让我们自行提升手段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倒也挺好。”王胜点点头,肯定着。 “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师傅难道不会自己想一想吗?” “......”老者沉默不语,破旧的大殿里陷入一片死寂,落针可闻。他心中也有这个疑惑,为什么修者就一定要放出这种功法,难道真的只是为了消遣? 以自己对他的了解,这绝无可能。他可是一位真正的求道者,如同自己一样。 那么,这位修者到底在求什么道呢? 老者依旧在沉思,他始终想不明白为什么修者要做出这些事情,在他漫长的一生中唯一接触过的隐秘,便是这位修者所做的一切。 至于其他的,他什么也不知道。 老者想了又想,他看向王胜的眼神中满是疑惑,而后目光一凌,猛然出手。 “噗嗤”一声,王胜的整条胳膊化作血雾,殷红的鲜血溅上老者干枯的脸庞,没有回应。 “你...不防备?” 青年的脸色依旧苍白,他不去管鲜血喷涌的手臂,修至大成的功法依旧可以自我止血,他还死不了。 王胜勉强露出一个惨淡的笑容,继续说道:“看来,师傅还是不信我啊,想要真相却又不肯杀我,好不矛盾!” “......”老者依旧没有说话,而是收起气息,盯着王胜,说道:“那你说说,你到底悟到了什么?” 青年的脸色愈加苍白,他仍旧端坐着,似乎用出了许多力气,脸上生出一层细汗,咳嗽两声继续说道:“我以前是见过修者的。” “!” “不过,那位修者是不太喜欢杀戮,似乎更喜欢与人相处。但修者的性子,也没有知道到底如何,是喜是忧,师傅还是不必担心了。” “...” “那位修者的女儿和我却是从小到大的玩伴,她和我说过一个故事: 据说世界原本就是一片虚无,直到后来诞生了人的祖先,也就是人祖。它是世界上第一位修者,也是最为强大的修者。它看到了这世界的寂寥,荒芜,以及无处不在的黑暗与阴冷。 人祖也试图寻找些什么,可是最终一无所获,世界依旧是如此荒寂,了无生息。所以啊,人祖做了一个决定,他将自身分成了数之不尽的个体,在混沌里开辟出无数的世界,因此,人就诞生了。” “......所以,你想说些什么?这只是一个故事。” “没错,就是故事,可是师傅,你不觉得奇怪吗?为什么人祖化成的人没有修者一样永恒的寿命。修者又为什么要将功法传给我们?” “...为什么?” “因为,我们是人祖的遗藏。”青年的话语落下,一切似乎毫无改变,正当老者出口反驳时,忽然间,他想到了什么。 如果,一位修者要得到人祖的全部感悟,那么,最好的方法,便是将同为人祖一部分的凡人继承人祖的一切,只要出现变量,就总会有的。 那么,怎么出现呢?人是不会长寿的。 可是武功可以,修炼武功,直到拥有气感。 有了气感之后呢?那个人会被这修者变成什么样子? 那位似修非修的人会变成什么样子? ...... 老者不敢想象,他似乎有些庆幸,一切都还来的及,王胜还没有生出气感来。他仍旧没有惊扰那位在暗处的追捕者。 不过,为什么他总是那副平淡的嘴脸? 老者皱起眉头,想要出手,却又顾及着什么,他只是暗暗防备,没有出声。 “师傅啊!”王胜突然大叫一句,接着笑道:“如果那修者真的遇到了那位似修非修的人,想必也会因为稳妥,全力出手攻伐那人,可是我们呢?万一被我们这些种子发现了呢?万一我们不受其控制呢?万一我们生出报复成为修者呢?” “你到底想说些什么!”老者干枯的手上聚起一道真气,躲藏在宽大的衣袍中,只要王胜稍有异动,便会立刻出手。 “师傅啊!哈哈哈,我们的功法都来自于他。而你真的以为,我不知道夏师姐成了你的傀儡吗?” “你说这些做——” 老者的话语被打断,他猛然间想到了一个可能,那可能十分可怕,想让人下意识忽略,可是,又不得不去细想。 一时间老者瘫倒在地,蜷缩在一起,瑟瑟发抖。 王胜站起身来,凑到他的耳旁,轻声说道:“你能控制夏师姐,他怎么就不能控制我们呢?我们所有人正在想的,正要做的,真是我们想做的吗?和他最为亲近的你,真的是你吗?” 柔和的声音打碎一切幻想,不再留下任何希望。 似乎是真的有了这个征兆,偌大,平稳的山间开始不断晃动,跳脱,好似一个欣喜的孩童一般。 “他成功了?谁成功了?王胜?你!”老者再也忍不住,将手径直贯穿王胜的胸口,青年的生机立刻萎靡下来,可是地面的抖动却没有停下一丝一毫。 老者知道,清算,开始了。 第170章 侠客 冰冷,寂静的牢房中发出滴答滴答的响声。 是水声?大概不是吧,这未免太过仁慈了。 是油声?那更不是了,牢房里出现油干嘛,又不是炒菜吃。 嗯,似乎血的声音,声音清脆,悠远,充满活力,好像一直这样有着规律。一直滴了整整一年。 凡人自是不会拥有如此雄厚的生命力,这样滴早就成了人干,化作飞灰了。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修者。 秦无双缓缓睁开双眼,疲劳的感觉好似梦幻一般让人不舍离去,只得一直缠绕在脑海里,久久不散。 可,好不容易睁开的双眼,并没将她的处地改变一丝一毫,她僵硬的转动着头颅。 看见那碗口大小的钢棍径直贯穿四肢百脉,自己如同腊肉一般吊挂在刑具上。 转过头去,又看见一根特别制作的灵钢布满倒刺,穿过自己腰腹,而那滴答滴答的响声,便是自己的血顺着那些倒刺,静静流淌。 “唔...”秦无双想要发出声音,可是早已干枯喉咙只能发出呜咽不详的话语。 那来自浑身的剧痛无时不刻在提醒,撕裂着她的精神,告诉她:一切都是徒劳。 事情也确实如此。 距离上一次碰到那位不知名的修者已经过了三月有余,刚开始的时候,还能凭借刘长青留下的手段,将那修者逼退。 可是,遁速不够的她们又怎么能逃的过去?残缺的地形也破坏了地图的效用,兜兜转转许久,却是难以逃走。 而修者的生命力如何,是再清楚不过的了。没过多久,那不知名的修者便已经重整旗鼓,追了上来。 随着秦无双打晕柳依依,去引开那不知名的修者,也过去了五天有余,算上她被抓捕的时间。 也只是堪堪多挣扎了十天。 而现在,一切手段都已经耗尽,一切希望都早已破灭,没有谁会再来救她们了。 阴冷,潮湿的牢房里,是永恒,死寂的绝望。 ...... 一条不知名的小路上,一位白发少年正慢慢走着。他走的很慢,身体也有些踉跄,细细看去,还有些灰头土脸。 大灾过后道路上早就是一片废墟,这周围也没什么人,更别谈有什么建筑了,本该如此的。 不过,却还是有例外的,一处不大的客栈或许是因为偷工减料,少了些多余的重量,亦或是是这老板真材实料地打造了一处房屋。 总之,这客栈却是传了下来,隐隐有些毫发无损的样貌了。 白发少年走进客栈,那客栈掌柜照例从后门跑了出来,大声吆喝一句: “客官!里面请!哎呦!怎么是你?爷爷?你没死啊?” “哎哎!你这是说什么话?巴不得我死是不是?” 经白发少年这么一问,客栈掌柜流下冷汗,连连出声道:“不敢!不敢!我怎么敢盼着爷爷死呢!” “你小子!”白发少年搂住掌柜的脖颈,顺其自然地搭上一条胳膊,轻轻拍打了他几下。 吓得着客栈掌柜怪咳几句,身子越发瘦小,低矮,好像要缩进地里一样。 他连忙喊道:“爷爷可是要喝酒?经过这场大难,还有三年前那场,这店里的老酒已经没了,新酒也不剩多少了。” “嘿嘿,掌柜的,今天可不是来喝酒的,是来结账的!来!你拿着,这就是我在这的酒钱,还有,我不是你爷爷,我还没那么老!”白发少年将一个略微鼓起的钱袋抛给掌柜,而后又晃晃悠悠地走了出去。 他正是羽鹤门的杜子笙。 杜子笙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继续向着宗门的方向走去,今日,却是要了却一个因果了。 不久,他就来到这羽鹤门山下,经此一役,围绕在山间的那群羽鹤也死了大半,整个羽鹤门山间却是不断传来哀嚎声,十分吵闹。 杜子笙略微检查了一下羽鹤的数量,约莫还留下四五成,虽然不够,却是不得不放手一搏了。 很快他便来到羽鹤门的旧址,到处都是些残骨碎肉,整个羽鹤门都飘荡着血腥味,偌大的宗门领地,此刻却是什么都没有了。 杜子笙翻看了一下,仔细一眯,似乎瞧见了一点熟悉的碎肉,他快步跑了过去,径直坐了下来,指着身旁的碎肉,肆意笑骂: “师兄啊!师兄!早告诉你这功法不好拿!明明我们都推出新功法了,你偏不听,就要速度快,现在好了!快成一坨了!” “哈哈,师妹啊!你原先还不听我的!你说这师兄长得不如我,修为也只比我高一点,你喜欢他干嘛!” “你这混账的老东西!喜欢喝酒?耽误练功,图勤快给你图死了吧?”杜子笙踹了一脚模糊的碎肉,似乎还不过瘾,又走上去,给了那肉一巴掌,肉沫横飞。 “谁叫你天天偷我酒喝?这巴掌也算是便宜你了!” 白发少年骂完,又晃晃悠悠的走到那摊“师兄”旁边,刚想要举起手,习惯性地往嘴里倒些什么,但看向天边,没有酒壶,只有一轮明月静静悬挂在那,不做回应。 “唉~酒也没了。”杜子笙丧气地垂下脑袋,径直躺在那堆“师妹”上,翘起腿,看着旁边的月亮,又笑着说:“哼哼~师妹也是和我一起赏月了!真是许久没有了~” 也不知是不是感受到了记忆中的人物,他的周围的似乎也升起一阵清香,那是一道只存在记忆里的,属于月亮的味道。 小时候的他们也坐在这山门前,看着皎洁的月亮,师妹也时常躺在他旁边,那缕清香混合着嬉闹与年少的狂言,一起埋入记忆的深海。 杜子笙看着亮腾的月亮,似乎有些伤心,又有些后悔。 他轻声说道:“师兄,师妹......我错了,我还以为他拿到了想要的就会放过我们。我错的太离谱了,他根本不给你们任何机会,他当时就在我面前,我......不敢啊......” 杜子笙埋过头去,清香消失不见,只留下浓厚的血腥和已经腐烂的臭味,而他静静躺在那堆由他自己堆砌的血肉中,慢慢入睡。 第171章 希望 希望,应该是什么样的?如同春日的新芽?亦或是冬日的炉火? 或许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答案,而对于秦无双而言,希望,似乎是由自己亲手磨灭的。 寒冷,潮湿的地牢深处,秦无双依旧被死死钉在墙上。 她感觉脑海里有些混沌,或者说有些迷糊,一种她从来没有遇到过的感觉,不断在她脑海里翻涌。 它好像是梦,似乎又不是梦。秦无双能透过眼睛看见阴湿的地牢,不透光的地牢里,她能清楚地看见那些奇奇怪怪的刑具。 一些刀和一些难以描述的东西,其中一个尤为深刻。它像一头牛,身子却两边敞开,里面空出的位置刚好塞得进一个人的身影。 至于它的作用,秦无双不敢深想。 可与此同时,在她的脑海里,别过这牢笼,她又能感觉到一种很温暖,很吵闹的熟悉。 就像忽然间回到了那处荒漠,沙漠里是干燥,清爽,以及带着一丝丝微甜的气息。这种气息应该出自于一位少女吧,就应该出自于一位少女。 是秦无双睁开眼睛时,身旁躺着柳依依的那种惊奇与烦闷。不过在这阴暗的地牢里,也是堪比人间仙境了。 或许...终究是没有人来救她的。 孤独,寂寥的生活总是无时无刻包裹着她,或许曾经被一些阳光温暖过,但终究还是会归于寂静。 这,本就是生活的常态。 或许吧...... 可事物总是充满惊奇与转机。 似乎是一阵声音传来,是什么声音? 鹤鸣?狂笑?以及难以言明的,破碎声。 是墙体的破碎?还是...... “原来,你在这里啊!我还没有找到刘兄,你先走吧!” 那位白发少年乘着羽鹤,踏破天牢,顺着清晨的阳光,径直来到秦无双身边。 尽管打不破这枷锁,但杜子笙将其余能打破的全都打破了,他也不管有用没用,将一些疗伤的丹药塞入秦无双口中。 见她能勉强走动了,就叫来几只羽鹤将她送了出去。 “那...你呢?” “不知道。你还是先逃吧,你是宗师之上的修者,总会有办法的吧?”杜子笙留下这句话,又乘着羽鹤,飞向那富丽堂皇的皇宫深处。 据说,天元皇帝又做错了些事情,天地震怒,降下无边灾劫,整个京城残破不堪。 而有神人深感不易,降下白鹤欲要帮助凡人,不过被神灵发现,一时三刻,却又消解不见了。 秦无双踏着云鹤,云鹤不久之后也力竭,没有办法,她只得降下身段,躲藏在暗处。 那位不知名的修者似乎察觉到了秦无双的消失,只是一个瞬身来到这处地方。站在高处的罡风中一动不动。 秦无双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要做什么,只能将自己身子俯下,变作原身,化作一只瘸腿的黑猫,紧贴在地底。 那根略有灵性的直棍,也随着秦无双的身体不断变小,依旧死死扎在她的胸口,棍身那微小的倒刺还是在不断滴着血。 时间在流逝?亦或是只是停留在此刻。 秦无双难以感知到周身的变化,她残存的理智勉强压过痛苦。 那根棍子,必须要拔出来。 没有时间了! 秦无双不再犹豫,也绝不能犹豫,她猫着腰,将脑袋探到那根棍子的地方,一口咬住那棍子,开始往外撕扯。 倒刺,细小的倒刺,细微的倒刺。秦无双感觉那些刺在在微笑,在嬉闹,在轻轻咬住身旁的血肉。 可是,她无法理会这些,也根本来不及去理会这些,她只有用力,竭尽全力。 只有这样,她才能为自己搏得一丝生机。 高天之上的修者依旧在细微的感知,或许是因为神识不够强大,亦或是他已经心生厌倦。 他往自己脚下打出一成灵力,偌大的山间林地再次开始剧烈抖动,大地在开裂,在翻涌。 浓烈的土腥味直直冲入秦无双的脑海里,她的身子随着大地颤抖,那好不容易拔出来的灵棍刚露出些许,又再次捅了进去。 变深些许。 或许要绝望,应该要绝望。这本就是人之常情。 可是啊...... 没有时间了。 披着血污地黑猫死死咬住那棍子,它没有松口,弱小的身躯在震颤的大地上不断转换地方。 每一次的深入血肉,每一次的刺痛,都在吞噬着希望与理智。 但,黑猫并没有放弃,再次用力,低垂的头颅不断高昂,颤抖。而后,随着一阵好似烟花一般绚烂的血液喷发而出,那根灵棍最终拔了出来。 可拔出来的瞬间,还是引起的轻微的灵力波动。 那位不知名的修者感觉到了,他一个瞬身,再次来到原地,可剩下的。只有一根灵棍和些许血液,其他的一切,似乎不见踪影了。 混沌的空间中,江离看向那悬浮在虚空的黑猫,它气息萎靡,灵力流逝,不久却是要死了过去。 但,现在还没有走到生命的尽头。 它还有一件事情要做,它将会完成一个人的蜕变,一个真正修者的蜕变。 江离一挥手,将秦无双再次放入天元界,他看向那位不知名的修者,脸上生出戏谑。 “猜想很不错,可惜了,最后得到的结果还是出自于我。” “刘长青,一切还没有结束,一切还没有走到尽头,你还要继续活着,有力的活着。直到......” 江离的目光透过许多空间,再次来到那处时光长河,长河上的身影依旧冷漠木讷,如同一具尸体一般。 秦无双再次睁眼,映入眼中的是清晨的阳光,她来到了一处新的地方。 她再次化作人形,从怀中掏出地图,仔细对比起来,身上的剧痛无时不刻在侵蚀着她的身体,而她也只能耐着性子,开始观察四周。 或许是一切的因果皆有报应。 在那被涂鸦的大片漆黑里去,似乎正是她所在的位置,可是,是那片漆黑呢? 广阔的空间里吹出一阵清风,清风带来凉意,却止不住少女的烦躁,也止不住少女焦急。 滴答滴答的血液不断滴落,无法停止,无法恢复,就像是死亡神明的脚步,在清脆的地板上,跳起欢快的舞蹈。 第172章 小镇年月 “哎呦!你就别担心了,她们两个肯定可以照顾自己的,你不是让她们把能带上的都带上了吗?依依这孩子脑袋瓜机灵,会没事的。”王婶轻轻拍打刘长青的肩膀,将手中的菜篮又递了过去。 刘长青接过菜篮,转过头,看向出镇子的道路。那道路依旧平淡,干净,好像历来如此。 清晨的阳光倾洒在道路上,路上的行人菜贩互相往来,过往喧嚣不断,却无一人是刘长青心中期待的那样。 “哎呀!说不准她们就跟着我儿子一起上路了,又不远,王胜那小子也会照应她们的。”刘长青身旁的妇人轻轻拱着她,拉着菜篮的手牵引着她前进。 “还是不放心?没事的!我早就找镇子里那位神算子求过一卦了,他说没问题。我儿子也是请了他的卦,这不,几次都是好好的。” 妇人的声音再次萦绕在她耳旁。 刘长青转过身去,不再留意那处街道,慢慢跟在妇人身后,缓缓说道:“我只是近日来有些心悸,担心而已。” “唉~我们做妈的都会,王胜那小子第一次走的时候,你也知道,我几天几夜吃不下饭来,天天呆在门口盼着他回来。 要不是你们一家子,我都不知道还能不能活到他回来呢!不用担心!那先生说了,依依这孩子身有福报,命好着呢!” “...希望如此吧...” 距离柳秦二人出走,已经过了半年了,当初走的时候正值盛夏,如今,也逐渐步入寒冬。 不过小镇或许是得天独厚的优势,冬天也不太冷,只是山野间的猎物都会藏了起来。让心有不甘的猎户多有可乘之机。 刘长青应付着这些麻烦,也在小镇中生活着,她仍旧在织布缝衣,做些绸缎生意。 因她是修者,不需饮食,家境倒也不算贫困,房子里的摆件也逐渐增加。只是偶尔间,她还是会看着某处空房发愣。 距离她夺身成修也差不多有了十七个年头,或许更多。虽说这具身躯并不会排斥自己,可由于交接地匆忙,距离真正的修者也有许多距离。 不过幸好慕天歌是修肉身的,一身修为大半都在此,一来二去,仅凭肉身,还是有七八分力气。 近来刘长青时常在深夜里修炼,就着星光点点,在那皎洁的月光下,茂密的树林里,引下一阵阵稀薄,近乎透明的星光。 并不是刘长青不想要多大的动静,而是因为他的神念只能牵引下这些星光。虽然星光微乎其微,好在持之以恒,在他漫长的生命里,也应该会有些作为的。 三月后...... “唉!你又在担心了,年轻人嘛,总要见识见识外面的世界,她们在你身边待了十几年,在外面多待一会,也是极好的。” “或许吧......”刘长青回应着妇人的话语。 此时正值初春,小镇的春光总是要来迟一些。 寒雾,薄冰静静吸附在新生的绿芽上。那泛着些许黄意的杂草也顺着稀薄的阳光,透着大雾,慢慢延伸到刘长青脚下。 正是清晨,小镇里已经有人赶早,踏碎薄冰,哆嗦着身子,向集市走去。 今天,照例是要跟着隔壁的妇人去赶一趟早集,买些东西的。 二人轻车熟路,不一会儿便已经完成了采购,正要走回家时,王婶一拍脑门,叫了一句:“糟了!我忘事了!你先走!” 随后,转入人群中不见踪影。 刘长青看向奔涌的人群,周围的吵闹声,讨价声,谈论声逐渐悬浮在她脑海里。 “大家快来看啊!新鲜的猪肉,刚杀不久,买些吧!” “卖豆腐喽!卖豆腐喽!现做地豆腐!” “刚出炉的包子!” “娘!我想吃包子!” “吃吃吃!就知道吃!” “嗯...额....呜呜呜呜~” “别哭了,别哭了!娘给你买!” “唉!唉!唉!麻烦让一让,让一让。” “哦!”刘长青别过身去,一位挑着鱼桶的伙夫径直走了过去,那不大的鱼桶上方漂浮着些许荷叶,一些个头较大的鲤鱼正在桶中游荡。 “唉!等等!”刘长青叫住那名伙夫。 “怎么了?”伙夫止住脚步,语气中有些恼怒,鲜鱼在桶中只能生活半个时辰,时间一过,便会气绝身亡,所以耽搁不得。 “我想买条鱼。” “买鱼?”那伙夫转过身来,语气平静,看着刘长青的样貌,留下的些许不满,也就烟消云散了。他挤上笑容,连声说道:“好说,好说!您要哪一条?指给我看就成!” “这条!” 不久之后,刘长青也就拿着一条处理好了的鲤鱼慢慢往家赶去,看着手中的鱼,她似乎想到了很多。 柳依依是喜欢吃鱼的,秦无双,她嘛,什么都吃。应该也是喜欢的,好像没有人不喜欢吃鱼。 除了... 除了刘长青自己。 他,不喜欢吃鱼,向来如此。 那...为什么要买鱼呢? 刘长青将手中那条鱼高高举起,刚处理完的鲜鱼散发出一股别样的腥味。 这腥味并不刺鼻,反倒是在告诉懂行的人定是要争分夺秒,将这鲜美早早开烹,牢牢锁住,快快入腹。 做了许久鱼的刘长青也是知道这些的,只是他还是有些想不明白,为什么要买一条他不喜欢的鱼。 是因为女儿们喜欢?好像不是。 久久沉思的妇人脑海里似乎又想起了另一次回忆,似乎在她与慕天歌游历之时,也曾在那修者掌控的小镇里,被送了一条烤鱼。 或许是久久没有吃过,亦或是慕天歌她没有吃过这鱼,一经入口,却是回味无穷了。 “嗯...”刘长青眨了眨眼,似乎依旧在回忆,在深思,他好像看了很久很久,又似乎只是片刻之间。 她只是看着这条鱼,脑海里思绪纷飞,他回想起了母亲也时常做鱼给他吃,似乎是因为自己的蒙骗,让母亲信以为真。 ...... 那,柳依依呢?她是不是...... “唉!你怎么还在这里啊?别傻愣着了!走吧,我们回家!”王婶的声音打破独自一人的思考,她拉着刘长青的手,快步向着家的方向走去,边走边说 “我和你说,今天我又找先生算了一卦,你猜怎么了?他说胜儿很好,还有了姻缘!哈哈,我是没成想会这样,有了好!有了好!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我还问了你两个女儿的下落,都是平平安安......” 妇人的话语继续萦绕在刘长青耳旁,她拉着刘长青的手慢慢走动,顺着新生的朝阳,踏着零碎的薄冰,缓缓走向了家的方向。 第173章 女儿 小镇的时间似乎一直很慢,慢过离别的飞鸟,慢过山林的绯红。 如今,飞鸟再次南归,山林又带上葱绿的头冠,而那可能要回家的故人,又是在何方呢? 一年又一年,再是盛夏,又见盛夏。 距离柳秦二人的离别,大概过了两个年头了吧,刘长青不是没想过去寻找她们,只是害怕,害怕着自己恰好离去,而她们又恰好归来。 偶然的离别不断在说书人与戏子的口中上演,害怕失去的妇人又怎么经得起这般巧合? 只得呆在原地,多织些衣服,多学些手艺,等待着她们的归来。 可是春去秋来,冬临夏至,刘长青始终是等不到她们两个的身影。 或许是等的时间太过长久,就是连隔壁的王婶也只能微微张开口,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只因她也饱受相思之苦。 或许是同病相怜,亦或是本就如此,二人总是会不知觉地望向出村的那条小道,那条布满青苔与灰石的小道。 会有奇迹吗?或许吧,但一直没有,可能从来没有。 即便是等到了,那如此迟钝才到来的,想必也不会是什么好消息吧? 可是,一切终将会到来,时间会扯破一切的虚伪,抵达真相的彼岸。 这日,刘长青早早洗漱完,来到早已有些褪色的木门前,刚一打开门,便看见一道身影轻扑一声,躺在了地上。 那似乎是一只黑猫,毛发有些蜷缩,或者说整个身子都蜷缩在一起,缩成瘦小的一团。 此时虽然是盛夏,可太阳未出,清晨的露水混着些许微风,还是让人感到阵阵凉意。 刘长青蹲下身子,用手轻微拨弄那只黑猫,似乎,没有动静。反而散发出阵阵恶臭,如同在夏日里腐臭,糜烂的菜品一般。 她微微皱眉,一时间看不出这黑猫的来头,只是略微犹豫,还是轻轻拨开黑猫的身子。 它的身子似乎有些僵硬,倒在地上的姿势原封不动地保持着,此刻仰起却是十分奇怪。 刘长青眯着眼,细细观察,一道黑色的窟窿隐藏在那黑猫的胸口处,那阵阵腐臭,也是来自于此。 她轻轻拨开黑猫的胸口,顺着柔软,或许是有些僵硬的腹腔仔细感受,还有细微的心跳,如同风中的细烛,不断摇曳,快要就此停下来。 ...要救吗? 刘长青并不是一个有着多余同情的人,否则他就不会杀生食肉,没有自责了。 对于他而言,大多数动物都没什么区别,无论美丑,无论善恶,只要没有灵性,便只是禽兽。 他也不会去理会这么多。 可是,为什么这黑猫有些眼熟?有些亲近?还有些......难以言喻? 她不明白,似乎是出自本能,她伸出手去,度给那黑猫一些灵力。 灵力缓慢进入黑猫体内,只是略微停留,就立马溃散开来,它伤得太重,便是走到这里,就已经是奇迹了。 按照刘长青的估算,这黑猫本该就应死去,或者说,见到此时还有些许气息,也是难如登天且绝无挽回的可能。 “时也...命也...大概是命数吧。”刘长青轻轻抚摸着黑猫的脑袋,自顾自言,她看向即将升起的太阳,坐在门槛上,静静等待着它生命的最后一程。 似乎是有所感应,黑猫紧闭的双眼竟缓缓睁开,它那僵硬的身躯也开始慢慢颤抖起来。 “...你已经没救了...我帮不了你...”刘长青轻轻抚摸着黑猫的脸颊,将它放在自己腿上。 温暖,轻柔的感觉再次触动着秦无双的感官,她好像有些困倦了,困的不想说话,身子似乎也不疼了。她只是感到困倦,想要入睡。 但,还有一些事情没有完成,还有人在等待着她的拯救,即使救不了自己,也只请你去救救她吧。 黑猫想要爬起身,嘴中呜咽不详,似乎很着急的样子,它用那毛发打成结的脸庞轻轻推动着身下的亲人。 可刘长青依旧是不懂,也自然没有要起身的意思,她只是继续抚摸着渐渐暴躁的黑猫,想要将它安抚下来,静静地走完这最后一程。 黑猫依旧没有停下,尽管刘长青不断将它轻轻放下,可它总是要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啊,嘴中还说着那些让她听不懂的言语。 “为什么...总是不肯接受这些呢?总是要死的,总是会走向那个终点的...”刘长青再一次将黑猫放下,她的腿上剐蹭着那只黑猫的毛发,或许是久久没有得到保养,却是脱落了大片。 没过多久,那黑猫的腹腔便只剩光秃秃一片了。 刘长青见状,也只好挽起衣料,将它轻轻包裹,不至于让清晨的凉风过早带去生命。 “...算了,你定是有什么想要做的吧?随你去吧。”刘长青扯下一片布料,披在那只黑猫身上,蹲下身子,轻轻将它放在地面上。 可是,黑猫看见自己似乎就走不动道了,它没离开房屋,只是慢慢走到刘长青的脚下,轻轻咬着刘长青的衣服,又再发出怪叫。 “......罢了,看你有些灵性,再帮你一程吧。”刘长青说着,将手指放在黑猫身上,慢慢灌注灵力。 丝丝清凉渐渐进入早已干枯无望的身体里,好似干涸的大地得到些许滋润。 不过,在生命的最后,这也不过是回光返照罢了。 秦无双只感觉身体流过一丝暖意,那困倦更深,更急迫,可是自己的脑海里却是意想不到的清醒。 她脑子似乎流转了许多事物,有那片荒漠,有那未曾得道的母亲,有嬉嬉闹闹的柳依依,也有很温柔的刘长青。 黑猫慢慢直起身子,她轻轻咬住刘长青的指尖,一道柔和的声音在刘长青的脑海里静静流淌。 “娘,去京城,救依依。” “秦...秦无双?”刘长青终于记起了自己女儿熟悉的身影,她颤抖的手指逐渐蜷缩,将那只黑猫拢起,可是得到的,不过是早已没了生气的尸体。 清晨的风吹过,带走了本应结束的声音,挑拨起妇人苍白的发髻,留下了寂静无声的悔恨与无言。 第174章 救女 杀女 将怀中的秦无双慢慢安葬,刘长青已是白了头发,面无表情。他想要哭泣,却又不想让慕天歌哭泣。他感到愤怒,却又不知如何去宣泄愤怒,得不偿失。 他想要有点表情,有点动作,可是一切都让他感到厌烦,痛苦和无趣。或许总是悲痛些,可还有一位女儿尚且在不知名的远方生死未卜。 没时间休息,也绝无犹豫的可能。 他只能摇晃起身子,踏向那未知的远方。 身旁的景物快速变换,不断倒流,逐渐汇聚成一股颜色各异的小河。刘长青置身于河中,心中烦躁,内心不安。 她不敢停下,也不敢悲哀,只是感觉眼睛有些浮肿,脑海里的思绪如同那些耍酒疯的汉子,七歪八倒,不成体统。 可是,世间不会因为任何的人着急而停下脚步,早已经发生的事实永远停留在本该停留的地方。 它们不会有任何改变。 阳光透过小河直直洒落在刘长青面前,他应该是要感到温暖的,可是心中寒冷,身子怎么能够温暖呢? 她的遁速极快,不加掩饰,许多人看见一道流光奔向京城的方向。 一天一夜后,刘长青才堪堪到达京城,经过两年的重建,京城也有了些底色,变得繁荣起来。 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有许多人看见了,一位面色绝美的白发女子悬浮在高空之上,一会飞往那里,一会飞往这里。 “咦?”有人发出疑惑,而后指向空中。 不一会儿,就有许多人攀上屋檐,房顶,柱子上,都齐齐看向那位高处的身影。 “她这是在干什么?” “不知道?我天元也是福泽深厚,近些年频频有仙人将事了!” “但是,每次出现这些异象,都会有些不好的事情发生,你们忘了吗?白鹤一出,那些练武的全都不见了!” 这话语如同一道雷击,闪烁在众人心中,大家沉默一会,都齐齐开始跑出京城。 刘长青自然是知道这些,这也正是他的本意,无论如何,少些杀戮也好,多些吵闹也罢。 只要闹出动静来,那东西就总要出来的。 果然,一道声音忽然在身后响起。 “道友来我天元,可是有何贵干?” 刘长青循着声音转过身去,只看见一位身穿灰袍的少年也高悬于空中,脸上尽是些疑惑。 刘长青强忍内心的躁动,勉强摆出一副笑脸,她微弱的神念还无法察觉到女儿的所在地,只好先与其交谈。 “......我途经此地...对道友正在做的事情,有几分兴趣。” “哦?”那少年轻疑一声,看了看刘长青,细细观察了许久,又深思一番,说道:“既然如此,道友不如进我府中,我让你看看。” “......既然如此...也是极好...” 不久之后,刘长青便跟着那少年来到一处秘地。 这里在天元皇朝下方,暗无天日,空间却很大,厚重的石壁将这广阔的空间一层层分割,上面画着些刘长青看不懂的血色符咒。 略微靠近,一股血腥,腐臭的气息就扑面而来。 刘长青心中沉重,脚步也不由自主地放慢了些许,和身前那领路的少年拉开了差距。 “道友?”少年脚步一缓,疑惑出声。 “......”刘长青起先没有回应,她能隐隐感觉到一缕十分熟悉的,飘忽不定的气息在身旁游荡,但确切的位置,却是难以肯定。 刘长青感觉,自己的内心烦躁,嗜血,她的身子微微发颤,难以言明的暴躁与悲愤在不断敲打着她的内心,她几乎快要忍不住了。 但,还是不得不忍。 “...道友,我能感觉到一个女孩的气息...” “女孩?哦哈哈!原来道友的神念这么强大!看来今天还是不能藏拙,是要给道友看一看的。”少年朗声笑了几句,挥一挥手,一道暗门出现在身前。 刘长青探开神念,略微感受,确认无误后,暴射而出,一拳打飞少年,化作一道流光闯入暗门之中。 那里是一处狭小的,黑暗的房间,房间中央放着一张不大的木桌,上面点起一根微黄的蜡烛,蜡烛飘荡着难闻的气味,可这气味,却又被浓厚的血腥与腐臭掩盖。 刘长青借着微弱的烛光,勉强看清了一位被囚禁在刑具上的少女。 她正是一丝不挂的柳依依。 “依依!”刘长青闪身来到女儿身旁,将她的刑具打碎,没有了刑具地束缚,柳依依如同一小块破棉絮一样,飘落在母亲怀中。 刘长青往女儿身体里注入灵力,只是略微灌注,那少女脸色发红,不久,便已经醒来。 不再是那令人可憎的面目,也再无吱嘎作响的残忍,一位熟悉,温暖的脸庞出现在自己面前。 是欣喜吗?是解脱吗?是难得的自由吗? 不,一切都太迟了。 柳依依只是将头深埋在母亲怀中,轻声说道:“娘...杀了我吧!求你了!杀了我!” “不...你怎么——”妇人刚想拒绝,她突然感觉怀中多了什么东西,就好像女儿手里拿着一个包裹一样,她抬眼看去,只见女儿的小腹微微隆起。 “娘!我求你了!我想死啊!”悲愤,绝望的嘶吼在刘长青耳旁荡漾,随着而来的是她剧烈的抖动。 咬下自己的舌头,撕开自己的双腿,将头向着母亲怀中撞去,撞的昏昏沉沉,撞的昏天暗地。 终于,微弱的动作有了些许成效,柳依依血流不止。 可在刘长青灵力的灌注下,她的身体还是在恢复,伤口还是在愈合,生命再次绽放生机。 “刘长青!”柳依依发出悲愤的声音,她瘫倒在刘长青怀中,瘦弱,纤细的身子再也没有了一丝力气,只得在母亲怀中不断抽泣,就如同小时候那样。 “依依...只要活下去,你还有我,你还可以...”刘长青麻木地劝说着,她的精神有些恍惚,她有些搞不清楚自己在那里,自己在做什么,只是,她明白,她必须要这么做。 只有这样,她才能挽回自己的亲情。 纤细的蜡烛不断闪烁,微弱的烛光映照着刘长青的脸庞,黑色的倒影在血迹斑斑的墙上闪动着。 柳依依仰着头,依旧一丝不挂,她的眼神尽是疲倦,幽暗,看不见一点儿希望与光芒。 她轻轻依偎在母亲怀中,扯着有些沙哑的声音缓缓说道:“爹,我真的很累了,我已经不想要过活着,我剩余的寿命。我的一切,早就在几年来的折磨里消失殆尽,我不想再看见任何东西,我浑身上下都很疼,我很难过。 爹,我错了。我应该一辈子待在小镇里不出来,外面太大了,太危险了。我很难看清楚别人到底是什么样子,我太年幼了,我太弱小了。 我不该奢望和您一样活在得长久,我也不应有那些无聊的幻想,这一切,都不应该。” 长久的折磨将少女的心性消磨殆尽,她只是木讷地躺在母亲怀中,痛苦,绝望,无时不刻将她包围。 即使是刘长青带来的微光,也很快被吞没其中。 “爹,我做了错的决定。我害死了姐姐,也害苦了你。对不起。” “......” “可是爹,我真的太累了,我已经没办法再去面对未来了,我只能停留在这里了。还记得,你在我临走的时候,抱着我,那个夜晚,你对我说‘你要告诉娘,告诉我,做我想做的,知道我想知道’。” “......别说..了...”刘长青的身影轻微颤抖,她紧紧抱住怀中的女儿,细瘦的身体遮挡了全部的烛光。 柳依依看不清楚楚母亲的脸,她只是伸出手来,轻轻抚摸着母亲的脸,就像小时候刘长青经常对她做的一样。 “爹...我现在想做的.....” “求你了......我们...回家...”妇人恳求的声音伴随着摇晃的身体在烛火中晃荡。 柳依依依旧抚摸着母亲的脸庞,慢慢在她怀中依偎,慢慢说出那道不留余地的平淡。 “就是死...” “......” 沉默,良久地沉默,只是沉默。妇人轻微的晃荡有些像在哄着女儿入睡,只是,不会再有下一次清醒了。 柳依依轻轻依偎在母亲怀中,不再痛苦,不再绝望,她感觉有一股暖流从自己身体里缓缓流动,像春天的风一样和煦,带来真正的温暖与舒适。 她看着母亲,怀抱着母亲的脖颈,轻轻吻在刘长青的脸颊上,留下淡淡的祝福。 “娘......她还有救.....”残存的母性驱使着少女的手指,指向肚中的隆起。 刘长青紧贴着女儿的手掌微微点头。 最后的心愿了却,柳依依只感到一种莫名的困倦,她不想再思考,不想再起来,就好像自己还睡在那张床上。 母亲正在和王婶推脱,温暖的阳光伴随着身旁的清香。只是微微睁眼,柳依依也能看见那低矮的房梁,以及身旁的猫脸少女。 或许正值时刻,刘长青恰好到来,看见清醒的自己。 “你想吃点什么?”温柔的话语流入耳中。 柳依依挠了挠头,想了一会儿,直到柔顺的狐耳轻微荡漾。 “爹...娘...稍微...有点想吃鱼了。” 第175章 孽种 柳依依的声音在狭小的房间里回荡,萦绕,最后消散在时间里,再也没有了。 刘长青低下身子,紧紧抱住逐渐冰冷的女儿,身子轻微摇晃,似乎在哄她入睡。 甜蜜而永恒的梦境包裹着怀中的少女,她的身体逐渐破碎,在诉说中消散,化作雪白的柳絮,以及一枚血脉分明的,椭圆的卵。 淡黄色的透明的卵,静静滚落在刘长青怀中,里面有一个稍微大一点的婴儿,闭上眼睛,沉浸在久远的酣眠里。 妇人将它收起,放入混沌的空间中。 日子,依旧要继续,毫无停留,毫无等待。无论你如何悲愤,也无论你如何痛苦,它依旧会继续。 天元界外,观察着一切的江离微微皱眉,在他的眼中,距离目的地达成还差最后一丝。 可是这一丝,就如同天埑一样难以达到。 “还不够!”他心里想着,手指轻微一点,那在密室外昏迷不醒的少年修者便已经站起身来,正一脸迷茫的观察四周。 不久,便要走入暗室吧。 刘长青站起身来,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摇曳的烛光忽然间熄灭,可他能感觉到,似乎周围的一切都清晰无比。 那里是柳依依被囚禁折磨的地方,这里是她最后消散的地方,每一处细节,每一处血迹,都无比清晰与直白。 就好像,那些折磨与痛苦的过往,正在眼前重现。 他看见了柳依依的双手的如何被打断,又是如何被治愈,他看见了她哀求与恐惧,就像一只蜷缩在墙角的猫,灵动的眼睛,轻微的嚎叫,可是不会有任何怜悯。 他看见了...似乎是自己所能想到的所有的一切,那些未发生的,已发生的。 似乎是眼泪?是许久没有感受过的温热,它再一次划过脸颊,滴在坚固的地面上,浸湿干涸的血迹,发出滴答滴答的响声。 刘长青只是站着,他再次来到这个选择的道路口,做着他最不喜欢,最不受期待的选择。 好像,每一次都会选错,每一次都是无所谓的抉择,似乎最终留下的仅仅只有自己。 刘长青任由泪水静静划过,他感到一种深深的疲倦,一种绝望的疲倦,一种真正的......无能为力。 可是啊,柳依依的话语依旧在耳旁轻声细语,她的孩子,那枚令人厌恶的卵,依旧在跳动。 生命的悸动回荡在混沌的空间中,那是每一个原初生命的本能。 该去责怪它吗?该去斥责它吗?该去杀死它吗? 刘长青不知道,他不想去思考,不想去理解。他想要蜷缩在一起,不再联系外界,仅此而已。 “呵呵!道友可真是好手段!把我打晕,又想要抢走我的成果,难道不和我说一声吗?”那少年修者堵住门口,事前掐还几个法诀,周身悬浮起一些阵法,万事具备地看向刘长青。 似乎是有些呆愣,刘长青没说话,也没有动作。 少年修者继续开口:“道友识相地,就把——” 刘长青转瞬之间来到他的身前,撕碎他一切的防备,一只手掐紧这修者的咽喉,那尚且说出的话语全都被堵了进去。 没有结束,等待少年修者意识到目前白发少女时,自己的四肢传来剧烈的撕扯,略一感受,全都不翼而飞。 “啊!——嗝” 那惊惧出声的嘶吼随着少女手中突然暴起的力气,被再次打断。他做不了任何动作,发不了任何声音,他只能睁大眼睛看着面前的白发少女,她的眼中是不加掩饰的愤怒与嗜血。 随着视角的天旋地转,刘长青将这残躯压在身下,一只玉手,静静在他脊梁处回旋,游走。 冰冷的触感占据着少年修者的整个脑海。 她要做什么? 我该怎么办? 这一刻的时间似乎别样漫长,就像在那最无聊的日子,最困顿的时刻,日日夜夜饱受的折磨一般。 可是少年修者心底里却期望着,这时间就此停留,他还想要再等等。 但,刘长青不会给他任何机会。 她的手指猛然发力,伴随着无声的嘶哑与拉扯,一条白色的,弯曲的骨蛇就从青年修者的身后诞生出来。 青年修者颤抖着,他感受不到身下的残躯,他感受不到自己的整个身体,他只能在心中,在脑海里,聆听自己想象中的,那暴虐,悲戚的怒吼。 可这怒吼,也只不过在自己带着腥味的咽喉里,化作呜咽。 这一切会结束吗? 刘长青两根手指勾住青年修者的琵琶骨,她流着眼泪,心中的愤怒在不断转化为痛苦。 她能感觉到那具残躯的生命在一点点流逝,消散,她能清晰地知道周围的一切都在做什么,放在哪里。 在她的感受下,头顶上不远处的队伍里,不断有孩子的哭声与人们的沉默。 这一切,她全都能知道了,并且越来越清晰。 可她的心中还是愤怒,她的内心依旧痛苦。 她慢慢走向那来自黑暗的,不知名的地牢,手中拉动着那勉强是个人形的,发出呜咽声音的怪物。 不久之后,尚未逃离天元皇朝的百姓听到了悠久,长远的牛哞。 那声音空灵,长远,余音绕梁,七日不绝。 这也成为了一件特别稀奇的事情,将记在天元的传说里,每当人们说起这个志怪妖谈时,它总能占据一处地方,让人耻笑连连。 小镇里,王婶依旧在等待着自己的儿子,同时,她似乎也在等待着隔壁的那位妇人。 那妇人是突然有一天消失不见了,王婶组织人手寻找你很久很久,可是仍旧是一无所获,也没有任何音讯。 就像许久之前,这妇人牵着一位小姑娘,突然出现在小镇里一样。 这天,王婶依旧在集市里采购,偶然间似乎心有所感,她看向远处的天边,那里是蓝天白云,候鸟飞回。 “是错觉吗?”她喃喃自语,再次干活去了,好像一切如旧。 刘长青静静悬浮在天边,躲藏在云里,她已经知道了所有的一切。她看向底下那个忙碌的身影,只是沉默片刻,便离开了。 第176章 无言 刘长青迎着风沙走着,她又新到了一处地方,她的身后有一位七八岁模样的小女孩,看着她的手,犹豫片刻后,还是牵了上去。 风沙不断的吹着,距离柳依依身死,已经过了许久,刘长青不想回忆到底过了多久,只是看着曾经那枚有些怪异的卵,最终成长为一位小女孩。 心中忽然有种莫名的哀叹与无奈。 她本想要找到些安静的地方,将她抚养长大,可世界上似乎已经没有了这种地方,自从离开天元界域以后,她便再难寻找到合适的地方。 而空间里的那枚卵,也已经微微颤抖,经不起折腾了。 她,毕竟不是修者,承受不住罡风的侵蚀,破壳而出后,也只得依托于天地生存,几乎无法离开半步。 比起她的母亲,甚至于更偏向于凡人,就连带着她抵御迅风,也极为艰难。 不久,荒漠里的风沙更盛,年幼的女孩经受不住这样的考验,内心犹豫再三后,轻轻拉动着刘长青的手。 感受到手尖的触动,刘长青不知道该摆出怎样的面孔去面对这位女孩,他只是轻轻将其搂在怀中,散出一些灵力,为她抵御沙尘。 依偎在怀中的女孩看着面无表情的白发少女,不知为何,自从自己睁眼开始,她似乎就一直是这副模样。 起先自己也学着她的模样,对待周围的人也是如此,只是后来见识到许多人物,她才渐渐明白,这模样只是麻木,只是沉默。 似乎,还有一些,厌恶。 可身旁的少女会厌恶自己吗? 女孩不能肯定,她将自己抚养长大,照顾的似乎无微不至,只是很少与自己说话,更少露出笑容。更多的,是面无表情。 女孩记得有一次,自己学着他人的模样,对着这位少女叫了声“娘”。 少女的眼神似乎变得极其厌恶,只是一瞬间,便又恢复到原先的面无表情。尽管只是细微的变化,可是自己仍旧捕捉到了这丝表情。 但,如果她真的讨厌自己,为什么还要将自己抚养长大呢?女孩这样想着,她将这幅画面埋藏在心底,只是不知为何,它时常会出现在自己的脑海里,久久不散。 似乎这次的风沙并不长久,它慢慢停了下来,荒芜的沙漠里又变得平静祥和。 刘长青看了看怀中的女孩,她睁大一双水灵的眼睛,背对荒漠,瞧着里面发呆。 “饿了吗?”刘长青询问。 “没,没有。”女孩有些慌乱,似乎被打断的思考让她神情恍惚,她红着脸,想要将头埋起,却又不敢,就这么干烧着,蒸得有些开裂了。 “...” 刘长青见此,也只得加快脚步,她的神念再一次扩大,在寂寥,沉闷的沙漠里来回扫荡,终于在几里外,发现了一处客栈。 黄沙漫漫,风吹沙散,一刻钟后,刘长青便可以远远看见这处客栈。 它极为简陋,房子大多是由些黏土垒起来的,或许是常年伫立在黄沙中,房子显得破,却在大体上没有真正缺少什么。三层高的土楼在荒漠里也不太显眼,唯一值得念叨的,便只有那悬挂在二楼窗台处的褪色旗帜。 上面写着:可在此歇息。 怀抱着柔弱的少女,刘长青径直走了进去,刚一进去,便传来一处爽朗的女声:“客官想要点啥?” “你这里都有些什么?” “哈哈!”一道妖娆的身影从幕布后面走出,她有些细长的身子,上半身似乎故意从跳绷带裹住,露出半片雪白,她的身也是有很少的布料微微遮掩,整个人走起来犹如不断扭动的水蛇。 瞧见刘长青是位女子,那水蛇兴致似乎更高了,她扭着身,来到刘长青身旁,自然而然地将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头仰在一旁,接着说道:“我这里,应有尽有,只要姑娘你想,山珍海味,龙肝凤髓,你想要的,姐姐都给你带过来~” “那就来碗面吧。” “面?”妖娆女子探了探头,眼神向下一瞄,脸上似笑非笑,她重新坐在凳子上,破旧的长条木凳因为她的摇晃发出吱嘎声,可女子没在意,继续说道:“面的话~实在是有些......不太好弄啊!” “没有就算了。”刘长青将怀中的女孩抱紧了些,站起身来,正要转身离去。 却被那女子一把抓住,她轻笑道:“别这么快走嘛!我不是说了,这里什么都有!” 女子说完,扭过头去,朝屋内喊了一句:“来两碗面!” 幕布后面开始响动,似乎是刀砍斧劈的声音,动静极大,扰得女孩有些心烦。刘长青调整身位,空出一只手来,将女孩的一只耳朵埋进怀里,又用手挡住她的另一只耳朵,就这样坐了下来。 那妖娆女子看见这副场景,只是又笑了笑,没做声,一只手握拳撑起脸庞,静静看着她们。 刀劈斧砍的声音却并未停止,似乎越来越大,就像阴雨天时,天上传来闪烁,而后惊起一道雷声。只是现在这雷声久久不停罢了。 好在时间不长,雷声慢慢变小,而后消失不见,那吵闹出来的动静也化作一缕轻微的脚步,从幕布后面传来。 揭开幕布,只见一方脸大汉迈着小心的步子,平稳而又缓慢地来到桌前,将两碗清汤寡水的面端在桌上。 “来!快吃吧!”妖娆的女子笑了笑,将两碗面端近刘长青身边,示意着。 静静躺在怀中的女孩似乎也听到了声响,她不想要离开亲人的温存,但肚子里又十分空虚,只要别过头,犹豫起来。 “起来吃面。”刘长青对着女孩说道。 她听着亲人的话语,也只能端坐起来,低着头,正要走到另一处时,却被刘长青一把拉住。 刘长青将身旁的面递了过去,没有说话,她依旧面无表情。 女孩也只好坐在身旁,拿起筷子,搅拌着坨起来的面,透过清水的影子,她偷偷瞄向身旁的亲人,面无表情。 又偷看妖娆的少女,笑吟吟地,又是那个动作。 最后看向那汉子,他怎么...像要将亲人抢过去一样? 女孩猛的抬起头,惊愕地看着那汉子,那汉子脸上的表情不加掩饰,睁大眼睛,微微张开嘴巴,一脸痴笑着。 第177章 走 女孩连忙从长凳上起来,小跑几步,来到刘长青身旁,拉着的她的手,犹豫一番后,靠近她的耳朵,轻声提醒。 “我们...快走吧...” 女孩轻声说着,身子紧紧贴近白发少女,似乎是有些寒冷,却是开始不自觉地抖动起来了。 刘长青略微犹豫,还是将其放在双腿上,扶正她的身体,平淡说道:“没事的,我在呢。” 她将那碗面端在身前,神念一扫,还是放在女孩面前,缓缓说道:“快吃吧。” “嗯...”尽管女孩并没有胃口,但只要是白发少女的命令,她总是会去遵守的吧。只是因为,不想要让仅剩的亲人失望。 面的味道并不算好且放的时间太长,面有些坨了,上面依稀可见一丁点油花。 女孩吃完面,端坐着,直到刘长青将她的身子按压下来,她才顺着势依偎在白发少女怀中。 “哦?客人怎么不吃面啊?”那位妖娆的女子伸直了身子,看向刘长青的双眼闪着亮光。拿着剩下那碗面,又径直来到她身旁,就这么靠着刘长青坐了下去。 黄沙漫漫,屋外的风暴似乎又被牵引起来,且变得越来越大,呼啸声,摩挲声,在店内店外来回传动。 刘长青只是将面拉到身前,靠近女孩的耳朵轻声问道:“还要吗?” 女孩摇摇头,半闭着眼睛,有些困倦了。 “那,这碗就不要了,钱我还是会付的。”刘长青从怀中摸索着,正要拿出些银两时,被那妖娆的女子一把抓住。 她轻笑一声,缓缓将刘长青的手放在桌上,说道:“唉~看你也不容易,这钱啊,你还是不用给了。” “......然后呢?” “然后!”妖娆的女子提高音量,空出一根手指,指向一旁的大汉,接着说道:“不如,你就让我弟弟爽一爽?” 刘长青低头看了眼女孩,她的眼皮快要合上,眼睛逐渐失神。刘长青转头看向那妖娆的女子,说道:“不用了,我还是付钱吧。” “哦?那十两银子一碗!一共两碗!”妖娆的女子站起身来,高声叫道。她见刘长青的动作有些迟疑,继续说道:“反正你也付不起,不如...” “嘭”的一声。 原来是店门被踹开了,一伙人带着些煞气走进店来,连声高呼道:“这都有什么好吃的!都给老子端上来!” 妖娆女子瞥了一眼,对着身旁的汉子使了个眼色,自己快步迎了上去。 “哎呦!大驾光临,不知道各位爷都想吃些什么?” 那伙人总共八个,围着一张桌子,八个人的眼神各异,都在细细观察客栈,不久又将目光聚集在妖娆女子身上,说道:“来八碗素面,我们都是知道些门道的,还请老板娘网开一面!” “哦!好说好说!”那妖娆女子对着汉子说道:“去弄八碗面来!” 而后径直走到刘长青身旁,又看向她,轻声说道:“那么...你想要怎么付着钱呢?” “这是买路钱。还是面钱。”刘长青面无表情。 “嗯...随你怎么说,我也是心疼你!才出了这么一个主意,不如你就从了吧?” “不用了,这是钱,我就先走了。”刘长青将20两银子放在桌上,怀中抱着女孩,正要离去时,身后传来妖娆女子的声音。 “慢着!”那女子早已攀上了她的肩膀,手中传来莫名的力道,想要将刘长青留下。 “......”刘长青看了看怀中的女孩,在药物的作用下,她早已昏睡过去,此刻想必正在做梦吧。 “嗯?”妖娆女子发出惊疑的声音,手中一松,身形倒退几步,已是回到了桌前。 刘长青转过身去,她手中依旧抱着一个女孩,女孩留着一双狐耳,年纪稚嫩的她却有着些许白发,正在亲人怀中酣睡。 刘长青慢慢走着,她缓缓将女孩放在长凳上,又看向那妖娆女子,面色平静。 妖娆女子心中剧烈震动,又退后几步,从身后摸出两把匕首,一脸警惕。 刘长青又看向那八个人,那八个人接连将眼睛闭上,不再观察这幅争斗。 这一切,他们都惹不起。 在黑暗里,八个人以为会有许多打斗的声音,或是兵器的碰撞声,或是高手过招的呼呼声。好像一切刀光剑影,你来我往,对峙上数百回合,而后分出胜负。 然而没有,这店里依旧静悄悄的,没有一丝打斗的声响,硬要说的话,不过是屋外的风沙声的吵闹罢了。 不知过了多久,那八个人只觉得肚中饥渴,脑中恍惚,其中有一个人忍受不住,睁开眼睛,屋内一片祥和。 没有那妖娆女子的身影,没有那白发少女和女孩的影子,更没有什么血迹刀光。只是平静,只是一切都不曾改变似得,那摆放的座椅,那随风触动的客栈大门。 还有那屋外的黄沙,一切都没有任何变化。 有人好奇,壮着胆走向那幕布后面,不禁生出一身冷汗。 一些人的残肢断腿就被勾在那铁钩上,而本该在这里的大汉也不见踪影。 刘长青继续走着,越过漫漫黄沙,越过这一成不变的荒漠景象,她已经很少与人接触,也始终找不到一处安身立命的地方。 每到一处,就会有许多人瞧见她的美色,亦或是看见她孤家寡人,就想要做些非分之想。 更有甚者,会对女孩下手,这是刘长青绝对无法忍让的,于是她的双手也不知沾染了多少杀孽。 几年来,她做着她以前根本不想要做的事情,也不知是否是这个原因,她的内心逐渐冰冷,多疑。 看见自己的双手沾满鲜血也不会颤抖,更不会害怕,反而有一种,久违的...轻松... 当那些人的残肢四处飞溅时,连她都不得不承认,似乎有一些愉悦? 而自己的修为,好像也在为那鲜血欢呼,不知不觉中,竟快速上升了。 ......刘长青怀中抱着女孩,她很害怕这种改变,但她不知道该向谁诉说,更是无从宣泄,只能将所有的情感压在心中,连连躲避了。 第178章 停留 烈风一直吹着,吹起刘长青飘动的衣裳,吹起荒漠中那飞扬的黄沙,黄沙依旧遮天蔽日,在天空中蒙上了一层稀薄的沙雾。 刘长青留下些许神念,将剩余的神念全部扩散出去,不久便找到了些许绿意。 或许只是一个绿洲,亦或是走到了荒漠的尽头。可无论如何,刘长青的怀中依旧静静躺着一位女孩。 她的名字,叫...柳梦一。 ...... 不久之后,刘长青来到绿洲旁,这里已经是荒漠的尽头,再往前走,便是一片茂密的森林。 而在她的神念之中,方圆几里都没有人烟,更别提有什么可以居住的地方。 想到这里,刘长青又看了看怀中的柳梦一,尽管自己可以忍受一个人独居,那她呢?她应该如此吗? ...... 不知道 长叹一口气,刘长青已经不再想理会这个问题,她只是脚尖轻点,再次腾飞起来,身后的景物在旁边移动,很慢,可她的周围却升起一阵不小的风。 或许是感受到风的吹拂,怀中的女孩身子似乎变小了些,缩得更紧。而抱着她的少女只是有些无奈,放缓了速度,徐徐前行。 在太阳的照射下,在月色的怀柔中,刘长青踏过是山间,走过了海洋,飘荡在沙漠,行走在河沿。 终于,她最后停留在一处水乡。 那小镇靠着一条小河,民风似乎淳朴,在刘长青一进入小镇后,便都齐齐看向她们。 或是好奇,或是疑惑,或是迷茫,或是面无表情。 柳梦一拉着外婆的手,整个身子紧紧贴在她的腿上。或许是没有见过如此生分的女孩,亦或是人们天生对孩子就生出一股作弄的情绪。 大家都没再看满头白发的刘长青,反而对柳梦一目不转睛。 刘长青感受到周围人的动静,还有那跃跃欲试的神情,她察觉不到恶意,但还是将女孩抱起,让她依偎在自己怀中。 “如果你不想看,就不看。” “我...我想...看的。”柳梦一曲解着她的意思,努力睁大眼睛,快速扫向四周,不一会儿,脸又变得通红,像是能滴出血一样。 “......” 白发少女无言,只是将手放在女孩的头上,让她面向自己。 女孩最终也不再挣扎,静静躺在外婆怀中,沉默不语。 二人就这么走着,似乎又要走到另一处地方去了,不过,另一处地方又会在哪里呢? 刘长青不知道,在走过了整个小镇后,她停留在离去的道路上,看了看怀中的女孩,问道:“你想要住在这里吗?” “我...都可以...”女孩例行犹豫着。 “如果不想的话,我们还是可以走的。” “.....这里...也可以。” “那,我们以后就住在这里了?”刘长青问了一句。 而这疑问,在柳梦一心里似乎是肯定,她心中仔细思考着这个结果,有些不喜欢,但更说不上讨厌。只是她害怕着除了少女以外的一切未知。 所以,她沉默着,既不回答,也不说些其他的,只是一个劲地往刘长青怀里钻。 而刘长青,她略微思索片刻,就将女孩的沉默当做了默认。毕竟,她并没有什么读心的本事,再善解人意也无法猜透孩子的思想。 于是她们就在这小镇里留了下来,其实,刘长青一家来到小镇并没给小镇太大的变化。镇子依旧是这样,人们只不将其中一间闲置的房屋卖给了刘长青。 在迎接新屋的那天,刘长青照例是要点些爆竹,烟火,增添些喜庆,但当他看见柳梦一惧怕的神情,还是算了。 柳梦一总是喜欢躲藏在刘长青身后,她常常抓住她的衣角,用来遮挡那些她感觉陌生的人或者事。 而刘长青看见她这样,也不会多说些什么,只当是多年来的迁移让她的性格有些怕生。因此也时常护着她,将她搂在怀中。 这么一来二去,小镇里的孩子便很少与柳梦一来往,往往没说上几句话,她红着脸,跑到外婆怀中。 有一次,刘长青出去置办家具,柳梦一也跟着,她照例是用稚嫩的手抓紧刘长青的衣角,直到她的汗水将整片衣角打湿,变皱。 而小镇里的孩子尚且对着新来的同龄人好奇,便远远跑在前头,想要瞧见她的样子。 太阳高照,是个极好的晴天,孩子们挤眉弄眼,全都想要看清楚那埋藏在衣服里的半张脸。然而,这却让柳梦一更加害羞,更不敢暴露在大家面前。 阳光就这样一直照着,那隐藏在阴影下的神秘就在孩子心中更加好奇了。 终于是有人抵挡不住,向着那位冷脸的妇人走去,那孩子是位年龄稍大的女孩,叫王天晴,不过大家习惯叫她天天。 天天来到刘长青面前,身体有些微微颤抖,一双眼睛总是想要瞄向别处,可家里人又常说不看着别人说话是不礼貌的,她也只好谨记教诲,不断抖动着眼睛,揉搓双手,小声道:“我...我叫王...天晴!我...是想要...看看你的...您的!孩子!” 最后几声几乎是红着脸喊叫出来的,刘长青停下脚步,略微诧异,却也没多说什么,孩子的思想总是离奇古怪,妄自揣摩只会越来越麻烦。 于是她看了看身后,将自己脸深埋在衣角的柳梦一,轻声说道:“梦一?” 听见这个声音,柳梦一心中震动。在那女孩刚来的时候她就在暗暗祈祷,祈祷她只是路过,只是恰好要说这些话。也祈祷着刘长青不要理会,径直走了过去。 可随着刘长青声音的响起,这一切,也就化作泡影了,柳梦一红着脸扭扭捏捏,期待又兴奋,兴奋又害怕,她勉强挤出一缕余光。 缓缓看向那个名叫王天晴的女孩,她有着一双明亮的眼睛,就好像在夜里闪亮的星星。她穿着一身灰色的衣服,衣服上有些淡蓝色的花纹。她的个头比自己大上一些,此刻却怀揣着同样的不安与期待,看向自己。 “我...叫...柳梦一...”柳梦一颤颤巍巍地从刘长青身后出来,露出一张稚嫩,可爱的脸庞。 “我叫王天晴!”女孩闭着眼,大叫一声。 似乎是不好意思,连忙鞠躬道歉,她的头都要晃出残影了。 而柳梦一经这么一吓,脑海里一片空白,以为做错了事,于是也学着对方的样子开始不断鞠躬道歉。 刘长青看着两个女孩怪异的样子,心中虽然疑惑,却没多说什么。 这...大概也算一种默契吧。 她这样想着,心中也为柳梦一交上朋友而欣喜,只是脸上没有表现出来罢了。 第179章 暗中 混沌的虚空中,无数璀璨的星河流转,飘荡,而后汇聚又散开,在那漆黑的幕布上画出一幅颜色各异的画作。 而在这幅巨大的画作中,有一个细微的小点正闪着亮光。 那正是原先龙界,后来被人们称之为通天遗迹的地方。 经过十几年的消息流转,此界的名声倒是十分响亮,据说不少修者都从中领悟到了通天秘闻,得道飞升了。 且不说传闻真假,就是这消息一经流转,周遭的小世界也早已按耐不住内心的躁动。数以万计的修者都齐齐聚集在一起,这反而比在龙族的治理下,要昌盛的多了。 不过传闻似乎只是传闻,谁也没见过真的有修者可以飞升,好像那些虚无缥缈的飞升传说,仅仅存在于修者们间的口口相传。 不过,即便再没有真实的依据。总是会有修者仍旧去相信,并践行的。 “老大!你这神通真的好用吗?”一道尖细的声音出现在一位黑袍男子脑中,他微微皱眉,又传音过去。 “会有用的!你不相信我?” “怎么会!怎么会...只是,时间未免有些太...短了些...那些传闻里的修者,不都是修炼了成千上百万年,机缘无数,而后在众多家眷的拥护下举家飞升嘛? 我们现在就研究了二十几年,实在是不够看啊!” “蠢货!”黑袍男子叫骂一句,给小弟头上来了一下,继续说道:“那是他们天赋不行,天赋好的,有几个要耗费那么久?再说了,这龙族飞升之秘,想必也不是二十几年能过消化完的。 只要我们找到残留下来的秘宝去哪里了,通天的把握就又大了一分!” “所以...我们现在是去找龙族秘藏?这要怎么找?”那位辈分小一些的修者望向四周浩瀚无垠的星河,只感觉到深深的无力与绝望。 “唉~不必担心!我这神通就是用来做这个的。你没发现世界上几乎没有龙族族人的身影了吗?据说它们都通天了,但这怎么可能!”黑袍男子睁大眼睛,唾沫横飞,故作惊讶: “人祖通天都只能带一个呢!” “对啊!老大,那它们是怎么...” “那就说明,它们又躲起来了!而我这神通,取自残余的龙族族人的气息,以它为引子,会在四周牵引出一条细线,将我们引向最后的龙族族人!” “可是...老大!”那小弟高叫一声,小声道:“可是...已经二十年了.....它万一跑远了呢?” “......” 小弟久久没有等到自己老大的回音,他摇了摇脑袋,觉得有些奇怪。他快速飞到一动不动的黑衣男修身旁,摇了摇他的身子,又问了一遍。 可是,那黑衣男子只是僵直在那里,没有回应。 乾元界,小镇旁。 刘长青依旧按压着自己的感情,努力让那些嗜血的记忆不断回退,直至消亡。可是,已经成为修者的她,不会忘记任何事情,连记性都好得离谱。 他甚至可以说出百年前,自己求学那天的一草一木,一花一树的所有位置,连老先生下巴上有几根胡子都能数清。 如此,又怎么能让他遗忘那嗜血的记忆呢? 越是不想要去面对,那记忆的印象便越是深刻。 刘长青静静端坐在房间里,失神的眼睛再次出现亮光,一双金色的瞳孔闪着流光。 柳梦一只是坐在一旁,摊开一本书,眼中的余光里看见了这一变化。 她总是不明白为什么白发女子每天要花几个时辰就这么干坐着,不过她想,这一定是必不可少的事情吧。 眼见刘长青缓缓起身,来到自己身旁,柳梦一的眼睛又转回到书本上,假装没有走神。尽管,走神了也不会怎么样。 “晚上想吃些什么?” “......鱼?” “你不是...吃了一个月吗?” “...嗯...”女孩沉默着,似乎是想要为自己辩解,脑海里闪回了许多话语,还有很多自己与外婆辩论地场景。不过现实中的她,只是沉默。 至于为什么喜欢吃鱼,柳梦一摇晃着脑袋,不知道,只是喜欢,仅此而已。 刘长青微微皱眉,看见女孩摇头晃脑的样子,轻叹一口气,就回到了厨房。 此时,天色已暗,黄昏地太阳在炙烤着天空,将它烤成红霞。而刘长青也在厨房里烤着鱼,今天,她要试一试不一样的做法。 烤鱼不同于其他做法,似乎总有一种迷人的香味飘荡在这小镇里,这香味不同于其他炒制,清蒸,红烧,炖汤。它来得猛烈,来得热情。 就好像身旁经过绝世佳人的喜悦,迅速且留恋。 令人回味无穷。 这香味,王天晴也闻到了,此刻她正和一群孩子嬉闹,或许是前不久的亮眼表现。 导致她在众多孩子里格外突出,又连连被其他孩子怂恿,要去刘长青家里试探一番。 王天晴哆嗦着身子,颤颤巍巍来到刘长青家门口,对她而言,屋内是如此漆黑,陌生,生出一股寒气,连夕阳的余晖都照不进来半点。 她摇晃着身子,心中给自己打气。 “天晴!你可以的!只是来看看她们在烤什么!” 她身后的同伙躲在街角,也看着同伴的身影似乎有些停滞,伸长脖子,大声又细微的喊道:“天天!没事的!就跑进去!” “对啊!天天!别害怕!” 王天晴想要僵硬地转头,狠狠地瞪着他们,可是不行,因为她看见了一个身材比她矮小的女孩正直愣愣地看着她。 “.....” “.....” 四目相对,相顾无言。 柳梦一心中掀起滔天巨浪,脑海里的思绪杂乱到打结,捆在了一起。她几乎僵在了原地,不敢有一丝动作,就这么木讷地看着对方,一声不吭。 二人就这么僵持着,不知是谁喊了一句“嗯?” 柳梦一便像炸毛的狐狸一样,躲进了厨房,不见踪影。 王天晴,也吓了一跳,飞奔回去,引起一阵尘土飞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