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兽飞雪传》 第1章 一方秘境 大雾散去,明媚阳光洒入山谷,将铺满山谷的绿植镀上一层鲜艳的金边。 蓝绿色彩羽小鸟落上枝头惬意的鸣叫了一声,却忽然发现眼前一片绿叶尖儿沾着血。 受惊小鸟立刻振翅飞走,下一秒,一只白色蛇头从树底探出,它嘴边有一圈鲜红的血迹,冰冷的眼里却露出一丝迷茫。 白蛇吐了吐蛇信,有些迟钝地开始想起来,刚刚它将猎物勒死准备进食时,突然就感到浑身一麻,短短一瞬间后,脑子里就多了个自己开始对话: 我是谁? 喔对,我是一只幻兽,现在正准备吃东西。至于叫什么……就叫环环吧。 我在哪? 白蛇缓缓回过头,缩回树荫里,继续自问自答:狼群领地边缘。 面前树叶遮蔽的阴暗地带,躺着一具新鲜的白色巨狼尸体,巨狼刚死不久,皮肉下的骨头不正常的弯曲,腹部撕裂的伤口处鲜血汩汩流出,染了一大摊土地。 雪白的蛇静悄悄地爬回尸体旁,费力地绕到狼头处张开大嘴吞吃起来。 灵狼很难杀,通常都是成群出没,抓到这一只落单的很不容易。 环环心里有个念头,就是要趁着狼群没反应过来赶快将白狼尸体吃完…… 尸体很快被吞进蛇肚子里,环环瘫在地上发动自己的能力,鼓鼓囊囊的蛇腹奇迹般在几个呼吸之间慢慢变小,将吞进去的巨大狼尸逐渐化作身体的养分。 然而就在此时,天空徒生异象! 刹那间环环的头顶高空出现五彩霞光,周围森林里的所有兽和鸟被一股不明的力量攥住了心神,纷纷情不自禁的对着霞光昂首挺胸,发出一声又一声兽鸣。 霞光正下方,毫不知情的环环刚刚舒了一口气,突然就感觉被一股神秘的力量操控,竟不由自主得变成一只毛茸茸圆滚滚的雪白小兽,脑袋昏沉得跟着山间林中鸣叫起来的兽类一起,十分用力的发出了一声声细微气音。 什么情况?为什么我突然要叫?等等…… 呕…… 一块还没消化彻底的肉块随着环环嚎叫的动作突然地卡进嗓子眼,雪白小兽直接被噎的张嘴呆住,费了好大的力才将那块肉咽了下去,紧接着环环就开始不停打嗝。 正感到无比莫名其妙和愤怒间, 环环突然感觉到脑海深处多了一串“记忆”。 可还没等它尝试去回忆,一股强烈的杀气就铺天盖地涌了过来。 糟了! 雪白的毛绒小兽抽筋般弹动了一下,一边打嗝一边慌里慌张得迈起了小短腿艰难地钻进树林中,只见林中草木微动,白色小兽疏忽蹿没了影。 不多时,一群巨狼追来,为首的灰狼满脸戾气,盯住地上一滩血迹。 狼群围着血迹开始仔仔细细的嗅闻着凶手的气味,灰狼王红着眼睛,仰天发出一声怒嚎。 狼群迎合,一时间狼嚎声响彻了整片森林! 不远处,环环听着狼群追杀自己的嚎叫声,悄无声息得浮在森林中心湖的水面上,心里慌得不得了。 完蛋了! 环环一边吐着泡泡打嗝一边沉在水中,丝毫没发现自己多了很多心理活动,并开始陷入无限后悔的情绪。 它从很久以前就开始潜伏在狼群附近学习狼语并寻找机会了,原本只要它悄悄吃完这头狼,就能变成狼的模样成功混进狼群,从此成为这片森林的顶级霸者之一,吃喝不愁…… 这下可好,不仅没了潜伏进狼群的机会,还被狼王盯上了。这以后再想吃狼肉就难了! 毛团子的绒毛在水里散开,丝丝缕缕绒绒的,很快就在身边围了一群呆头呆脑瞪着白眼的小鱼,环环顺手逮了一只吃,其他的鱼就全部吓跑了。 都怪那光! 环环在脑中愤怒得抱怨,随后摇身一变成一尾白色的小鱼,吐着泡泡潜进了水底。 岸边追来几只巨狼,暴躁地来回踱步,片刻后又离去。 小白鱼摆了摆尾巴,跟着一群瞪白眼的小鱼悄咪咪地观察岸上情况,看狼群走远了,于是小心翼翼靠近岸上探出来半个鱼嘴。 四周密林遮住层层阳光,明明是白天却十分昏暗,粼粼水光间的一小条白色的鱼十分得不起眼。 环环靠在岸边,在一片寂静之中又轻又缓地探出了头,想偷偷看看岸上狼群走了没。 一片巨大的阴影就在这时从天而降!阴影之中的一张獠牙巨口对着水面只一瞬间,就咬合了下来! 灰狼王隐没在阴影处的巨大狼身于那瞬间出现,龇牙的长嘴嘴角流出汩汩池水。 微波阵阵的池水中,残了半边尾巴的小白鱼拖着猩红血丝,惊慌失措的逃开,拼命游了很远之后才回头,与狼王猩红的双眼对上。 即使已经离开了很远,狼王的视线依旧让环环抖了一抖,感觉自己简直被吓得的魂飞魄散。 刚刚可是差一点就要把小命交代了! 岸上的狼王愤怒地将一半身体没入水中,踩着淤泥打滑了几步,终于不敢再往前,最终仰头发出一声悲凉的嚎叫。 不远处的林中此起彼伏响起狼嚎声,环环再次被吓了一跳,鱼身顾不得那冲它而来的尖锐杀气,忍着疼痛,顶着狼王狠毒的目光,头也不回地飞快离开了岸边。 待游到沼泽区,密林将阳光遮得一点儿都透不进来,水下淤泥厚实,是个狼群过不来,水里的大型动物也过不来的地方,环环才小心得重新变成一条雪白大蛇,残着半截尾巴,找了个突出水面的树杈盘了上去不动了。 吃了那么大一头狼,也是需要时间休息消化的。 与此同时,百里之外,浮云山头。 悠悠云雾聚散离合,远处山峰淡如水墨。云天宗首席大弟子云泽守在洞开的玄门边,看着各家子弟陆续进入这小秘境。 其余几个仙门领队的长老或前辈在旁护法,并纷纷无聊的议论刚刚的五彩霞光。 碎星门的八教头田卫硞身穿敞口武士袍,一身腱子肉,道:“哟!没曾想到一个小小田猎秘境还能出个天地灵物。” 旁边的一教书先生打扮的星机阁长老公书道:“这一批小辈们倒是有福气。” 田卫硞咂咂嘴摇摇头,叹了一句:“害!那群憨头憨脑的臭小子可得争气些!别又搞错了!” 公书闻言哈哈大笑,嘴上揶揄道:“老兄,你是说你门首席弟子上次历练错拿了凡草回来的事情吗?” “各位长老这是又聊什么趣事呀?”一旁一身穿露肩红袍,外披粉纱,头戴碧蓝翠鸟簪子的貌美女修凑了过来:“不妨详细说说?” 田卫硞憋红了张黝黑老脸,半晌嗨呀一拍大腿大嚷:“这太丢面子的事情我门门主下了封口令的,翠羽仙子可莫要为难我这大老粗啦!” 貌美女修妖娆一笑,正是合欢宗的翠羽仙子。她也知道碎星门向来直言直语,说不能说就是不能说了。于是就不继续追问,重启了个话题。 “那好吧~不过依公书长老看,此灵物是灵兽还是灵植呀?” 公书长老眼角扫过正在进门的合欢宗弟子,摇摇头道:“不好说,左右是个灵物。” 翠羽仙子心里暗骂老狐狸,又寒暄了几句便离去了。 而秘境之中几人所议论的灵物,环环,熟睡在树枝上啥也不知道,只开始做梦。 它以前从没有做过梦。 梦里的它在一团一团软敷敷的白毛世界中滚来滚去,还找到一颗漂浮在白毛世界正中的透明珠子。 环环在见到珠子的一刹那,“记忆”回笼。 “这是识海?这个是……我的内丹?” “原来,我是开灵识了!” 环环惊讶得在识海中自言自语,并感受到脑中多出来的“记忆”徐徐展开。 是所谓天地之间的飞禽走兽中,有万中无一者,将会有缘开启神识,炼出一颗内丹。丹成便就是天地灵物,从此便与凡兽有别,能有机会脱生死轮回,求天道。 灵识开启一刻,天道将会降下五彩神光指引大道,并传承“本能”记忆作为启蒙。 同时间,环环清晰的认识到了自己的本能——吃。 和以前它认识中的本能一样,吃一切活物,当能完整的吃掉那个活物或者它的尸体时,它就可以变成这个东西。 直到有所突破,天道会带来新的“记忆”。 可是怎么算有所突破呢?环环用小爪子挠挠脸,想不明白。但从它的体内仿佛涌出一股灼热,烧得它兴奋地想要去接触外界! 于是树枝上的大蛇静静地醒来了。 它已经睡了一天一夜。 密林深处不见日月,此刻水面漂浮着稀薄的雾气,四周静谧,偶尔传来轻微水声和远处虫鸣。环环常年生活在这样的地方,凭着经验判断此刻应该是到了清晨。 从昨日吃完白狼,已经一整天没吃东西了。 环环感受到了饥饿。 白色的大蛇吐了吐蛇信,沼泽空气依旧充满泥土和水的味道,不同的是,环环还“闻”到了之前从未见过的灵气。 这灵气五彩缤纷的充斥在它四周围着,和那霞光一个颜色。环环突然发现远处还有,蛇头于是顺着气探过去,只见五彩色的气漂浮在它游来的路途之中,十分明显。 环环:“……” 第2章 人类围猎 环环看着眼前从远处链接到自己身下树杈上的灵气,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好家伙,天道坑我!这痕迹这么明显,那狼王想必也不是凡兽,难怪能找到我咬我一口…… 环环立时浑身打了个抖,赶紧在天道给的“记忆”里找原因,好在天道对兽类还算照顾,环环马上就回忆起精纯灵气只需要通过本能吸收即可。 本能?那就是吃空气? 白蛇在空中张开血盆大口做了几个恐怖的大哈欠状,发觉没什么用后,环环只好变回原形,张开小嘴吐出一团雾萦绕周围,开始吸空气。 周身的五彩灵气逐渐淡去,环环无师自通,继续牵引远处未断的灵气带,将远一点的灵气吸进身体。 随着灵气被慢慢吸收,环环感觉自己那颗内丹好像吸收了一点点白色液体在底部,整个身体都非常舒服。 然后环环重新变回蛇,尝试动用吸收的灵气治疗自己的伤口,蛇尾巴上的缺口飞快长出了肉,恢复了原来的模样。 环环惊讶,恢复速度比以前快多了。 要是能经常吃到这样的灵气就好了……重新回归本体,白团子满足的用小爪子拍肚子,可惜记忆里这种天道给的精纯灵气世间少有,大概只有突破的时候才能再吃到了…… 环环静静地待在原地感受着灵气充盈身体的舒服感觉,并开始想一会儿去抓其他的什么东西吃。毛茸茸的白团子卡在枝丫上,像树上长了朵棉花。 可并没过多久,一阵风里,一股陌生气息就突然出现,并开始慢慢靠近。 昔日在丛林中养成的敏锐五感令环环立刻警觉起来,没多想就变化成白色小鱼掉进了水里。 很快,沼泽密林上方来了三个身穿凌空山弟子服,御剑的年轻弟子。 “灵气在这断了。”其中一个矮个子寸头的少年说道。“莫非那灵兽已经学会隐匿气息了?” “先别急,小萝卜,载我一下。”另一个高瘦的少年说着跳到了矮个剑修的剑上,少年脚下重剑稍微颠了颠。 高瘦的少年的灵剑得了自由,嗖一下就蹿进了密林,来到了环环之前呆的枝杈边。 “林涭,如何?”第三个少年开口询问,声音清冷。 “不妙,这树枝和水面都只有一点点灵气残留,想必已经顺着水跑了。这点点灵气很难追。” 名叫林涭的高瘦少年指挥着剑,犹豫要不要让剑下水。 稀薄的雾气已散得差不多了,勉强可以透过层层枝丫看清沼泽的水面,沼泽的水不算清澈,水底浮动着泥土和藻,里面有许多小鱼。 剑尖直指着水底下的小白鱼,小白鱼仿佛不知道自己头顶悬着什么,安静潜在水底,时不时摆摆鱼鳍。 “公子,怎么办?”林涭询问。 清冷声音的少年思考了一会儿道:“罢了,看来这灵物与我无缘。时间不等人,我们得先去找齐历练需要的灵植,况且一会儿狼群的围猎就要开始了。” 林涭便叫回了剑,三人又御剑朝着陆地方向飞远了。 水底的环环吐了一个大泡泡,紧张得差点把自己憋死在水里。 它从未见过这个样子的生物,他们脚底下的东西上更是散发出让它害怕不已的气势。 环环又在水底小心谨慎的等了一会儿,才因为饥饿决定去捕食,这片沼泽安全,也意味着没什么大的猎物,如果想逮点儿大的猎物吃,环环只能离开这里上岸去。 白蛇一边吐着信子,一边顺着湿润的泥土爬上了岸。四周静悄悄的,没感受到任何食物的气味。 在湿润的软泥上爬得环环直打滑,很快它就气喘吁吁得停在了原地。 这样也太慢了!化成白蛇的环环瘫在地上思考,要想快点找到食物,大概还是需要试试自己新的身体。 虽然陆地上可能会遇到狼王的追杀,不过如果自己快一点……离沼泽不太远的话想必是没问题的。 环环抱着侥幸心理摇身一变,变成了一头雪白的巨狼。几步跳跃就离开了沼泽,朝着密林小跑进去。 奔跑间,环环动了动自己白狼的耳朵,听到了草丛间的细微声音,抬头嗅一嗅,能分辨出很远处有一些小动物留下的气味,奔跑时健壮修长的四肢充满了力量,环环隐隐感觉它能毫不费力地捕捉到以前它要蹲很久才能蹲到的猎物。 欢欢一边跑一边感叹,这巨狼不愧是这座山头最厉害的妖兽之一,不枉它废了好几个月,冒着巨大风险吃了这一头狼。 实际上按照环环原本的计划,它之后将变成白狼混入狼群,不仅有机会逮落单的狼吃,还能跟随狼群挑战一些体型更巨大的动物。 哎……如今被天降霞光暴露,也不知下次机会是什么时候了。好想再吃一次狼肉啊…… 环环幻想着,很快便穿过灌木丛林,并且幸运的发现不远处有一头棕褐色的小鹿。 小鹿正在林间跌跌撞撞的跑跳着,身边并不见成年鹿的影子。环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立刻就加快脚步扑了过去。 小鹿没跑几步就被环环轻松扑倒,环环刚准备对着脖颈一口咬下去,突然听到一声呼喊,紧接着破空声袭来,环环本能的松口偏了下头,它鼻子前的土地上就钉了一只泛着微微光芒的箭。 此时那声音的发出者也来到了欢欢面前,竟然是之前在水底见到的奇怪两脚兽,而且一来就来了三个将环环团团围住。 环环没想到这兽居然敢和狼抢食物,便十分谨慎的观察着,发现这三个身上的毛色和先前的三个不太一样,气息也没先前遇到的强。 它心中暗自比较着双方差距。 小鹿已经吓得瘫住,环环比较完觉得能打,况且它肚子正饿,到嘴的猎物怎么能甘心让出去? 于是环环伏低头,发出低吼。 那三个两脚兽站在不远处,不一会儿其中一个举起手,其上有光芒亮了亮。一根箭就嗖得射了过来。 环环敏捷地躲过之后,立马就冲着这个射箭的家伙冲了过去。 对方飞速后退,惊慌之中又连发了两只箭,均被环环轻松躲了。 环环内心激动,张开白狼大嘴,只需要再过几秒就能从面前两脚兽扯下一块肉! 千钧一发之际,他的另外两个同伴突然发出尖叫声!其中一个立马手上拿着寒光闪闪的东西冲白狼迎面而上,“呯!”一声和环环的牙齿对撞,双方俱被震了开来。 环环被震得嘴麻,在原地甩了甩头,再回头就发觉那三个两脚兽不见了。 白狼得意的仰头小小嚎叫了一声。 哈哈,猎物回归我啦! 环环回身一口叼起吓得半死的小鹿,连拖带拽的往沼泽方向过去,小鹿被尖牙刮破了外皮,害怕得蹬了蹬蹄子,环环立刻从喉咙里发出嘶吼声,小鹿就吓得不敢动了。 环环对这个识相的食物很满意,咬着猎物快速跑向沼泽边,只要把猎物拖进那个沼泽密林,它就能安全地慢慢享用大餐了。 可还没等环环跑到一半,一股不小的动静从后面追了来,环环微微放慢了脚步,竖起耳朵回头看。 这一看不得了! 先前消失的那三个两脚兽竟是喊来了帮手,现在足足有近十个从身后林中追了过来。 奸诈!居然回去喊同伴…… 这还怎么打?环环立刻放弃了嘴里的小鹿撒腿就跑。 可那些两脚兽似乎并不满足小鹿,继续朝环环追了过来。他们身上不断闪烁着不同颜色的光芒,紧接着就在环环周围的草丛、土地上炸响。环环喘着气灵活躲开,瞅空瞄了一眼炸碎的草叶和坑坑洼洼的土地,心里一惊,更是没命的在林间跑了起来。 紧跟在白狼身后的人惊叹道:“这头狼也太难追了!” “别急,我已在前面设阵了……遭了,没困住!” “把它往林里赶,那里设了陷阱!” 白狼的速度飞快,在林中左突右进,并且凭借着对环境的熟悉,愣是没让后面的生物挨着一点皮毛。 很快,利用密林的遮掩和狼跑起来极快的速度,追赶的人丢失了白狼的身影。 不远处,脱身的环环跑的吐出舌头吭哧吭哧尽可能小声得喘气,偷偷从另一个方向跑,然而没跑几步,突然一股让它脊背发麻的危机感袭来。 白狼顿住了脚步。 头顶有鸟拍动翅膀的声音,空气中也没嗅见什么异样。环环警惕地注视着前方,浑身依旧感到紧张和不适。 环环不敢大意,在这个弱肉强食的地方,这种突如其来的危机感曾经好几次救了它的命。 环环于是慢慢地退了几步,决定不再往前走。 刚准备转身,一串光芒瞬间冲着它的腿打来,环环在看到的一刻一个跳跃,但依旧躲闪不及,白色的毛飘飞,前爪被划了一道血口,传来一阵刺痛。 环环心中一惊,并马上找到了光来的地方,恶狠狠地盯过去。 “差一点就碰到陷阱了,这灵狼真聪明。”一个头戴斗笠一身灰色武袍的小少年从面前大树的背后绕出来,他手上把玩着一只细长的金哨子,腰间的腰带上坠着一些五颜六色的宝石,眼神直勾勾地盯着眼前皮毛漂亮的白狼。 “瞧瞧我发现了什么?一只漏网之鱼。不活捉带回去养可惜了。” 环环听不懂这个生物的声音代表什么意思,但它能从他的眼睛里感觉到一股极其强烈的欲望。而且这个生物身上带着充盈的香甜的灵气气息。 它凶狠地盯着面前的生物,注意到这一只应该是遇到的两脚直立的生物中最小的一只,在它的经验里大小往往决定了实力,环环不由得动了些更贪婪的心思,这只这么小,是不是能捕获呢?味道又怎么样? 但环环有些忌惮之前伤到它的光芒。 于是环环发出恐吓的嘶吼声,伏低了前身。 白狼凶狠的声音并没有吓退小少年,他反而嘴角上扬,摆出了防御的架势,开心极了。 环环本还跃跃欲试,直到看到面前生物摆了个姿势,灵气瞬间上涨了一倍,脑袋里的小警钟立刻当当当得响了起来,本能告诉他打不过赶紧跑。 小少年满脸兴奋的自言自语道:“够凶够勇,师兄没说错,这小秘境的灵狼担得起极品四阶妖兽。今天我就……咦,别跑!” 只见面前的白狼突然变怂,还没等他说完,一个转身就跑进了树林里。 小少年一愣,没想到才说完的话立刻就啪啪打了脸,短短几秒后才反应过来去追。 而环环早趁着对方丢失视野的那一刻摇身一变成一只白兔子,换了个方向跳走,心想既然那个人的目标是一只狼,应当不会对兔子产生什么兴趣。 环环胆战心惊依仗着对地形的熟悉,快速的朝远处一个兔子洞奔去。 转瞬间兔子洞已在眼前! 环环兴奋地冲过去。 就在即将进洞的一刹那,空气振动,一根和草同样颜色的小绳圈立刻紧紧套住了兔子的后腿,在奔跑的冲力下瞬间绷紧!然后将半个身子进了洞的环环给硬生生拽了出来。 环环重重摔倒在地,四只腿狼狈扑棱起一小团灰。还没等环环翻过身来,就被揪住了耳朵提溜起来。 小少年阴晴不定的凑近了看着手里的兔子,环环正好近距离对上他深邃的眼睛,吓得整只兔子都有点抖。 小少年才和环环对视了几秒,林中原本追丢的十多个人听到动静也找到了这里。 “陵师弟!太好了你也在,可抓着狼了?”来人远远见小少年提着东西,来到近前才发觉是只兔子,顿时一愣。 小少年撇了撇嘴道:“没,这只兔子踩了陷阱,给那狼跑了。” 一行人有些沮丧,纷纷感叹这匹白狼是真的难捉。不仅差点咬死了能带回去做宠的小鹿,还差点咬伤了他们之中的人。 “果真如此?”小少年的眼睛一亮,隐约泛着绿光。 搭话的弟子在这森森的目光中瑟缩了一下,微微点了点头,怀里立马就被丢了一只白色兔子。 “我要去找那狼……这兔子就送你了。”说完,小少年便一转身,众人还没反应,他就如鬼魅一般消失在了林中。 队伍中有人感叹:“陵小师弟有时候简直,简直比野兽更像野兽。”其余人连连赞同。 “走吧,带队回去。” 这些人说了什么环环自然是没听懂。但环环从小到大求生的经验觉得,现在的它寡不敌众,不能随意变身。 “丢笼子里吧。” 一路颠簸,再见天光时环环被一只大手牢牢抓住,一阵天旋地转地被丢进了一个那些两脚兽叫做“笼子”的东西里。 笼子?环环记住了这个音节。 同样在“笼子”里的还有许多只花色不一的兔子,都脏兮兮的,让整个笼子内部散发出一股奇怪的气味,有些兔子的皮毛还带着血迹。 环环趴了一会儿,听见那些两脚兽叽里咕噜的交流完走了,它才忍耐着前脚后脚的痛仔细观察周围。 外界被小小的方格分割成一块一块,环环转了一圈,没找到以兔子的大小能钻出去的洞,环环于是放弃找洞,透过一个小方块向外看。 只见四周都是大大小小的“笼子”,里面关了许多不同种类的飞禽走兽。四周走着数不清的两脚直立生物。 这还是环环从没见过的压抑景象,这些数量众多的兽类和自己一样,都被分别关在黑栏杆的笼子里,有的关了很多只,有的只关了一只小老虎,那笼子却小的让小老虎转身都困难。 其他的兽有很多环环都认识,它曾经在树梢枝头,草丛里或者一些靠近水的草地上见过它们,一有危险便会四散开消失在各处,还从没被这样集中的受困在一个四方的小天地。 环环注意力又被嘈杂得声音吸引到不远处,只见那有一个两脚兽拎着黑色袋子,从里面抓出一只只尖叫的灰白色鸟塞进了一个脏兮兮的四方笼子。 这鸟它认识,数量应该很多,因为随处可见,但它从没见过这么多的灰鸟被挤在一团。 这个灰鸟笼已经过分拥挤,里面的其他鸟嘈杂得尖叫着被同类往远比自己身体小的栏杆缝隙挤,连翅膀都伸展不开,最底下还有几只被踩得奄奄一息的鸟,羽毛已经和灰白色的粪便混在一起。 即使如此,这些鸟依旧无法从被黑线分割的世界逃离。 环环惊惧得看着,看两脚兽把最后一只鸟塞进去,毫不犹豫的将铁栏杆一关,丝毫不顾夹断在栏杆口处的羽毛,拎着袋子和另外几个两脚生物嘻嘻哈哈笑着走了。 四周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和粪便臭味,环环很不舒服得贴紧了它周围的兔子,仿佛能从蜷缩着发抖的同类身上寻求一点点虚假的安全感。 这一路跑得又饿又累,身上的小伤口隐隐刺痛,环环消耗了太多体力,竟在小兔子们温暖的体温中间睡着了。 第3章 狩猎营地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环环突然惊醒,它睁开眼,看见一个居高临下的两脚生物抬起了它所在的笼子,对着里面扫视了一圈,打开笼门伸手进来抓。 环环心头一跳,快速躲了开来,另外几只兔子被抓了出去,笼门被关上。 环环看了看笼门上发着亮光的符文,看不懂,又蹦跳到了另外一边,看那个两脚生物准备做什么。 那生物走向了不远处的另外几个关了食肉猛兽的笼,把兔子丢了进去。 里面的猛兽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抓的,应该是饿坏了,见到兔子都饥渴得扑上去,几口就把兔子吞下了肚。 环环注意到那些笼子底下还有不少的灰羽毛,这时候它闻到了顺着风飘过来的血腥味,饥饿感又袭了上来。 虽然变成了兔子,但环环依旧需要进食新鲜血肉,这是它的本能。 饥饿迫使环环开始飞速思考该怎么逃出去……最好逃出去的时候还能顺便偷点吃的走。环环看了一眼身旁一起依偎取暖的小兔子,想了想,最后还是把目标转向了那个灰鸟笼。 就在这时,远处又来了两三个两脚生物,还带来了环环的“老熟人”——那只先被吓又被咬的半死不活的小鹿。 三个两脚生物一路都在互相发出激烈的声音,最后声音停止了,其中一个矮个子的转身走了。留下来两人之中一个牢牢抓住了小鹿,另一个拿了把锋利的刀子,绕着小鹿的四肢脚腕割了一圈,又在肚皮上划了一刀。 环环看不懂这是要做什么,但在小鹿的惨叫声中,那个拿刀子的两脚兽放下沾了鲜红血液的刀子,然后像脱衣服一样就把小鹿的皮给剥了下来! 小鹿极其恐怖的惨叫起来。 环环愣住,有些感同身受的恐惧,却遏制不住渴望的看着。 那小鹿身上,有血珠从鲜嫩的白色皮肤下渗出来,鲜血的味道和惨痛的叫声都在将环环的精神撕扯着。 周围笼子里的所有兽类都变得躁动起来,一些猛兽冲着这个方向扑着笼子,嚎叫和笼子的撞击声使得这一处充满了嘈杂的声音。 然后小鹿被丢进了旁边一个稍大一些的漆黑笼子,小鹿疼的在里面蹦跳惨叫,笼子轻微地震动了几下,没了声音。 外面的两脚生物发出满意的笑声,然后走了。 环环努力地甩了甩头恢复了些清明,自从开了灵智之后它比之前更聪明了,因此也就在这个时候,它产生了一个念头:两脚兽残忍而可怕,落在它们的手里,或许还无法痛快的死去。 它还是,尽快离开吧。 至少先逃出笼子。 于是环环摇身一变变成了一只小壁虎,成功钻了出去。 夜已深,漆黑的森林里不会有人注意到这么一只小小的壁虎。环环借着草丛的掩护悄悄爬上了那个鸟笼底部,钻进去后变成了白蛇。 鸟群中爆发了一阵骚动,但因为环环的加入,这个鸟笼更挤了,悲惨的灰鸟们一只只被挤得动弹不得,也扑腾不出什么大的动静。 环环见没有被发现,立刻开始了“自助餐”。灰鸟的体积不大,环环几乎一口一个,不一会儿就悄无声息的吞了笼子里几乎一半的鸟。 直到天亮以前,环环才又变成壁虎,乘着白雾离开了笼子。 路过那个漆黑笼子的时候,环环有些好奇的凑过去看了一下,昏暗的光线中,朦胧得能看到笼子底部好像有一些动物尸体,还有一些吃剩的骨头,应该是那头小鹿的。 其他的地方都是一片浓重的黑,环环左看右看,突然和两个明亮的黄灯泡对上了眼。 !!! 环环吓了一跳,受伤的两只脚一抖,脚上的壁虎吸盘一个没抓稳就掉了出去。 环环顾不得疼痛,慌忙的翻身扭着身子往远处爬去,待跑远了才敢回头,只见微弱的光中,一个巨大的黑豹头凑到了笼子边看着它。 在两个黄灯笼的注视下,环环不敢再停留,一溜烟钻进了草丛里。 清晨,负责喂食的御兽宗弟子发现少了一半的灰鸟笼,大呼小叫得去叫来了昨晚负责值夜的弟子。 “昨天明明还是满的!有一百多只。” “确实只剩四十多只了。” “昨天晚上没听到什么动静啊……” 有人去检查笼子的锁,手指尖处亮起光芒,锁上也亮起了一个漂亮完整的花纹。 “锁也没有问题……难道是有人来偷偷放了?” “什么?又是那群大小姐?” “对了,昨晚霓虹小姐不是因为一只小鹿和王师兄吵了一架吗?” “看来又是她干的,这个阴险虚伪的臭娘们,我和宋师兄报告。” “哎……剩下这些不够喂的,又要去重新抓了。” 而罪魁祸首环环,躲在旁边一颗大树的树叶里,一眨不眨得盯着底下两脚兽。 是的,它最后还是没舍得走。 因为环环直觉就算离开此处,也有可能被两脚兽抓回来,看笼子数量和里面各个种类的动物就知道了。这些两脚兽是能抓尽抓,主打就是一个不留。 那不如就躲在附近,还能坐享其成。环环想到昨晚上的自助餐,不由得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 于是环环就在附近找了个隐蔽的地方住了下来。晚上乘着天黑溜进去偷吃完再悄悄离开。并且它还无师自通的学会了每个笼子偷一点,帮一些笼子腾出些空隙,偷了几天都没人发现,真的是顿顿饱餐。 这期间,环环一直没有放弃通过观察来思考两脚兽的行动,然后很快就发现了不一样的地方。 在环环从小到大的认知中,林中的所有兽只会为了生存而捕猎,它也是如此。除了偶尔一两种不太饿的可能会在进食前玩弄一下食物,大多数厉害的猛兽们是不会特意抓住一大群猎物关在那个奇怪可怕的“笼子”里,然后再喂给竞争对手的。 除此以外,两脚兽还会用一条长长的软树枝一样的东西,或者是棍子对着猛兽攻击,将它们打一顿又关回去,再不给食物,然后循环往复……环环这几天内就目睹了一只老虎因为饥饿和疼痛逐渐失去傲气,开始听从两脚兽指令的过程。 这令环环觉得毛骨悚然。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如此恐惧,但不影响环环将“绝不能被两脚兽抓住”深深刻进了心里,所有夜间的行动越发小心谨慎。 到了第三天的时候,两脚兽带来了不一样的动物。 是一匹带着四只小狼崽的强壮母狼。 那母狼浑身是灰尘,缺了半只耳朵,流了半脸的血,是由两个两脚兽牵着两根拴在脖颈上的绳子拽过来的,母狼拼命后退不愿意走,脖颈上的绳子就拽紧拖着她走,母狼生气得想去扑咬其中一个两脚兽,就被另一边的绳子拽回去,后面还有一个拿着鞭子的两脚兽,时不时一鞭子抽在母狼背后逼迫着母狼往前走。 而四只小狼崽艰难地跟在母狼脚下,时不时还会挨着抽母狼的鞭子,疼的嗷呜嗷呜叫,跑到母亲脚底下想寻求庇护,却被挣扎的母狼拌倒或是踢到,走的跌跌撞撞。 母狼最终被驱赶进另一个大笼子,拽着脖子贴在笼最里面,在四只狼崽进去后笼门啪的一声关上了。 但是母狼脖上的绳子却没有被解开,似乎是想磋磨她的凶狠,两脚兽故意这么拴着母狼就离开了。 环环暗暗观察着这头母狼,她头顶的菱形白毛很像是灰狼王族群中一头比较厉害的母狼,环环记得这头母狼的配偶很强壮,是一头很大的黑狼,也是灰狼王忠诚的下属,两只狼很相爱,时时刻刻在一起。 那只大黑狼呢? 环环若有所思得变成一只白色的小松鼠,顺着树枝轻松的来到了另一边,一群两脚兽住的地方。 树林被清出一片圆形区域,搭建了几个帐篷,每天都有几十个两脚兽在这个范围活动。 环环熟门熟路的绕着圆形区域跑了半圈,来到一个帐篷前,顺着帐篷顶一个破洞钻了进去。 里面有一张巨大的木头桌,桌子上摆满了各种环环没见过的尖锐的东西,一个蓄水池,里面得水混浊不堪,散发出浓烈的血腥味。另一边地上铺了布,上面分别堆满了兽头,兽骨,处理分解好的肉。 一天前,循着血腥味找过来的环环,在第一次见到这里时被吓得差点从帐篷顶掉进那蓄水池,而底下正站着一个挥刀砍肉的两脚兽。 那时的环环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按照道理说它是一只食肉的动物,也充分遵循弱肉强食的生存法则,对待食物从不会手软,对待对手更是冷酷无情。但见到这么多兽类残缺的尸体,环环却没有了任何进食的想法,慌乱得逃离了。 此刻再鼓起勇气回到这里,环环心情平静了些许,更是胆大的直接落到了对方兽头的地方,钻进去仔细寻找起来。 随后果然在底下找到了一排狼头,包括那只大黑狼,但是没有灰狼王的。 环环数了数,总共有二十多只。 看来两脚兽对灰狼王的族群动手了,那想必灰狼王以后不一定能想得起来追杀自己了。 外面传来了脚步声,环环听见后迅速回到了帐篷顶。底下两个两脚兽掀开帘子进入其中。 “此处没人,可放心说话。” “王义发,听说昨天围捕,抓到好几只母狼?”其中身穿蓝衣的男子刚进了帐篷就迫不及待开了口,神情很惊喜得问道。 那王义发是个管事,道:“对的,宋师兄,咱们这边正好分到了一只母狼和两只小狼崽。不过……” “两只!”宋师兄面上露出惊喜,但见对方话没说完,心领神会得从怀里拿出来个小袋子,从里面拿出了五颗灵石,交到王义发手上。 “我们先前说好的,若是真抓到母狼带狼崽的,你得交到我手上的。” 对方接了钱后便开口道:“那是自然,只是那母狼野性难改,恐是驯不服。我们之前有遇到过这种特别凶的母狼,什么手段都用上了,谁知逼急了,哎!那母狼咬死了自己的崽子,最后绝食而亡。” 宋师兄听得目瞪口呆:“那,那怎么办?不能把小狼和母狼分开吗?” “宋师兄,你若是真想要只能作战宠的狼,就得留着母狼带出那骨子里的野性和凶性,否则最后养成霓虹小姐院里的狗怎么办?” 宋师兄没说话。 王义发见差不多了,就面带难色继续道:“这样吧……就问宋师兄一句信不信我!我也是个御兽宗内门弟子,认识些驯兽厉害的师兄弟,回头将小狼崽交给他们,不出一年,保准给你驯出两只威风凛凛的战宠!钱我也算您便宜的,每只五百颗灵石如何?” 宋师兄大喜过望,御兽宗调教好的战宠往往都上万灵石才能买到,如此这般连着先前约定好的几百灵石,不过千颗灵石就能拥有自己的战宠,实在是划算,便当即同意了。 王管事也大喜过望,四品级的巨狼作为罕见的战宠,只要上交宗门,品质稍次的都能换到近千颗灵石,之后他再花几百灵石,便能从御兽宗内门弟子手上收到练手失败,有小瑕疵的战宠交给雇主,雇主多半也分辨不来好坏,他便能在中间大赚一笔。 底下谈判的双方都很满意,唯独环环偷看得莫名其妙。但这不妨碍它盯上那个蓝色两脚兽手里的布袋子。 那么小一个袋子可以拿出那么多带着灵气香味的石头,让环环内心深处升起浓浓的渴望。 这两只两脚兽身上没有棍子和鞭子,环环于是大了胆子,看了看两脚兽的位置,高度,然后摇身一变变成一只小隼,突然尖啸一声冲了过去。 两人本就是偷偷过来聊生意不能叫人发现,尖锐叫声炸响在耳边时顿时都吓了一跳,眼睛再一瞥到隼两只近在咫尺的尖利爪子,更是忙胡乱的抬手护住头脸。 环环就趁这一瞬间抓走了宋师兄手上的布袋子,还灵活的绕了一圈从地上捡起一颗王管事不慎掉落的灵石,扇扇翅膀冲出了帐篷飞走了。 等两人气急败坏的冲出来,环环早就飞成了天边的黑点。 确定身后没有两脚兽追来后,环环就收了翅膀飞进了林中,迅速变成松鼠,找到一个树洞钻了进去。 小布袋子没有巴掌大,口上系着绳,环环把绳子扒拉开,抓起袋子抖了抖,什么都没抖出来。 环环:“?” 第4章 逃脱修士追捕 环环变成的白色小松鼠吱吱叫了两声,不死心地又扒拉着布袋子钻进去看,被一层透明的膜挡住了。 透明的膜下是一个挺大的空间,堆放着杂七杂八的东西,环环找了半天终于看到了石头,却无论如何都穿不过那层膜。 环环只好郁闷的把袋子放到一边,没过一会儿,又忍不住去看那颗带着灵气香味的灵石,看了一会儿后,把石头举到嘴边咬了一口。 然后就被硌了牙。 之后环环又尝试了含着,吞进肚子又吐出来,变成本体用雾气去吸。弄了半天,没吸到一点灵气。那石头依旧纹丝不动,只会发出灵气的香味。 好吧。 环环放弃了,这两脚兽的东西真奇怪。 肚子恰在此时咕咕叫了起来。环环后知后觉得探出树洞,发觉已是深夜,可以回去找东西吃了。 小松鼠又摆弄了一下小袋子和小石头,发现什么也倒不出来后,便嫌弃得将袋子丢在树洞里,走了。 周围的森林自从两脚兽来了后就变得十分寂静,许多动物都消失了,环环觉得大概是都被两脚兽抓去了。 此刻在清冷的月光下,雪白的松鼠像幽灵一般出现在了笼子旁边的树上,警惕得察看四周。 除了多了个笼子,其余的并没有什么变化。 这说明现在安全! 然后环环就熟门熟路的摸到了黑豹子的笼子边,探头探脑得看。 漆黑的笼子传来轻微的振动,不一会儿两个黄灯笼亮起,看到了雪白的松鼠后,慢慢从远处飘了过来。 黑豹的头出现在了月光下,今天是个满月,环环借着明亮的月光好好的欣赏了一下黑豹好看的皮毛,感谢地吱了一声,就伸出小爪子去够黑豹嘴里叼着的一块肉。 黑豹任由松鼠把肉拽出笼子,然后趴在笼边看它。 环环用松鼠牙齿啃了一会儿发现不太好啃,想了想变回了本体,吐出了雾气将整块肉包裹住,再一点一点吸回体内。 黑豹第一次见环环的本体,忍不住站了起来换着角度,颇为感兴趣的看着环环。 环环没在意黑豹,经过这两天的观察,环环确信除了自己没有兽能逃出来,而且在它和黑豹混熟了以后它试过黑豹子笼子上会发光的地方,无论怎样摸咬抓挠都没反应。 环环确信它打不开这个四方东西。 吃着吃着,嘴里熟悉的狼肉味道让环环突然有点走神。 按照这两天两脚兽的喂食规律,食物都是一样的,也就是说就算是今天刚抓回来的母狼那里的食物,也是狼肉。 满月的月亮很大,却没听见往常一样此起彼伏的,合唱一般的狼嚎。 环环将最后一点雾吸进嘴里,回头发现黑豹抵了一只爪子在笼子上,方格切割着它的黑色肉垫,两只黄灯笼依旧平静地盯着自己看。 环环于是伸出藏在白团子里的毛茸茸小爪子,和黑豹肉垫碰了一下表示感谢,而后变成一只白色小壁虎爬走了。 黑豹短促的喷了口气,追着小壁虎在笼子内转了个身,望着小壁虎消失在视野里后,才有些无趣的转身,重新融入了黑暗之中。 而环环则爬到了母狼的笼子边,悄悄探头过去看。 母狼还被吊着半个身子,她应该挣扎了很久,脖颈厚实的毛发上粘了不少血,现在仿佛死了一样吊在了原地。 浑身毛发脏乱的小狼崽们先前饿得时候想过来喝奶都被母亲踢开,后来乘着母狼没力气的时候才过来喝了奶,然后四小只一个叠一个依偎在母亲脚边躺着。 环环安静得看了一会儿。发现笼子里丢弃着一块形状熟悉的肉,被甩在母狼脚边,看来是有两脚兽来喂过,没喂成功。 过了一会儿后,母狼似乎又恢复了点力气,又继续挣扎起来,小狼崽们便躲到另一边去。 如果再这样吊着母狼,可能她活不到天亮。这些小狼崽还很小,失去了母亲估计也活不了多久。 环环鬼使神差得不太想看到这只母狼死去。 按照经验,这个时间不会有两脚兽过来。 于是环环大着胆子在月光下变成了白狼,然后锋利的牙齿勾住了绳子,一口咬断。 母狼顿时落在了地上,过了一会儿挣扎着睁开了眼睛,在看到白狼后突然激动的小声嘤嘤的叫了起来。 环环愣住,但白狼身体却不由自主地也小声嘤嘤着去蹭母狼凑过来的鼻尖。身后的尾巴也开心的左右甩了甩。 这这这?这个过分亲昵的反应,难道母狼还和这只白狼有一腿吗? 环环懵住,心虚地去看四只也围上来咬着栏杆的小狼崽,一只黑,一只灰白,一只灰黑,一只白。 环环突然有些不知所措,这,那,现在是不是需要想个办法救这些狼? 不对,真的白狼已经被自己吃了,自己根本不用管这些…… 环环思索间,母狼已经坚强地站了起来,轻轻的嚎叫了一声,环环突然听懂了嚎叫中的死志,烦闷的情绪顿时涌出来打断了先前的思路。 不,我放你下来可不是让你去死的! 环环急躁地吠叫了几声,并在喉咙里发出低吼,死死的盯着母狼。 母狼悲痛的叫了几声,与白狼坚定得对视,双方僵持了一会儿,母狼躲开了视线,环环知道自己的坚持母狼接受了,心里松快了些,接下来它准备去别的笼子整点吃的来给母狼…… 突然,不远处的空中出现了三个人影,骂骂咧咧的声音从那边传了过来。 “一个个都是饭桶,谁教你们这么驯战宠的!” “王师兄对不起,我去喂食时那狼差点咬到我,所以我就,我就……” “王管事,小师妹她不是故意的……” “你还敢说话!她不知轻重你还不懂吗?她吊狼的时候你怎么不阻止?要是母狼死了,卖了你们都赔不起!” 环环听到声音时,人影已在空中近处,满月月光足够亮,双方在暗夜中足够将对方看得清楚。 双方具是一惊,但环环反应更快!在照面的那一刻,白狼就如同幽灵一般瞬间到了三人脚底下,然后箭一般腾空而起,一口就将一个人从空中拽了下来。 被拽下来的人甚至没来得及眨眼,就被白狼一口咬断了喉咙。 “小师妹!”另一人急怒得抽出剑来想刺过去,环环立刻松了口往旁边一跳,在那个人刺空之时一转头咬住了了那个人的胳膊。 伴随着一声惨叫,白狼嘴里响起骨头断裂的脆响。之后白狼又立刻松口,干净利落地扭头,一口咬断了这个两脚兽的脖颈。 惨叫声戛然而止。 环环转头再看另外一个两脚兽,才看到这只早就逃也似得飞远了。 旁边的几个大兽笼中传出些噪声,不少没吃饱的肉食兽凑到笼子边,明亮的眼睛纷纷看了过来。 环环化作的白狼急促的喘着气,刚刚那几秒完全是靠着野兽的直觉和本能来动作。 现在理智渐渐回笼,它有些烦躁得想,遭了,没逮住那最后一个定要回去叫来更多的两脚兽。 看来它得走了。 环环抓紧时间将地上两具温热的尸体撕开,挑了一些来到母狼笼子处塞进去,远处嘈杂声已近,近处已有数个两脚兽的身影。 此刻已不好在众目睽睽下变身,于是环环轻轻汪了一句,转身撒腿就跑了。 “捉住它——” 宁静的夜晚被打破,尖叫声划过长空,不远处亮起一片灯火,草木飕飕。 很多修士被吵醒纷纷赶来,看到同伴的残缺尸体后有的气愤有的惊惧有的冷漠,短暂商量过后,其中几个循着带血的爪印去追那一头胆大妄为的白狼。 母狼看着白狼消失在林中,又目睹了场地里两脚兽们慌乱成一团,突然痛快地仰头高呼起来。 悠远长嚎向着远方传递去感激,还有不舍与离别。 “妈的别叫了!”有人踢了一脚笼子。 母狼丝毫不惧,继续对着月光长啸,四只狼崽子仿佛也感受到远古血脉的呼唤,也纷纷用尖细的声音送别。 远远的传来另一声狼嚎,做了最后的道别。 环环嚎叫完,变成一只白色的壁虎,找了个树根下的缝钻了进去。 出来追捕白狼的人来回了几趟,一根毛都没见到,只好郁闷的回去了。 白狼就这样彻底“消失”在了满月夜。 躲藏在树根下的环环松了口气,黑暗和狭窄的缝隙能给小壁虎带来一种安全感,环环借此开始慢慢平复着自己紧张后怕的情绪。 别看它刚刚一番操作,实际它感觉心都要跳出来了!它比自己想的还要畏惧两脚兽…… 呼吸渐渐平复下来,环环冷静下来后,回想着先前那两口嘴中温热的血的味道,平复下去的心情又有些激动。 少数的两脚兽是可以很轻易杀死的! 这个认知让环环很兴奋。 幻兽骨子里对新生物血肉的渴望催动着环环的身躯,让它决心要悄悄绕回去,看好这个两脚兽的营地。 不过万事总不一定如愿,就在天亮之时,两脚兽纷纷收了所有的帐篷和笼子,集体迅速的离开了。 环环晚来了一个时辰,现场只剩下了一片光秃秃的空地,看得它发懵。 环环懵完,不死心的变成小隼在天上飞了一圈,空中光秃秃的一只鸟都没有。 环环又落下地来变成白狼,仔细嗅闻气味,终于给它闻到了一丝两脚兽的气味。 不甘心的白狼于是顺着残留的气味追进了森林。 第5章 狼群全灭 小秘境峡谷灵草田内,有两个红衣的合欢宗女弟子,矮个子的长得甜美俏皮,左看看右看看,跟在一个面容姣好,体态修长的少女身后,发出疑惑的声音: “文嫦师姐,咱们的灵草不是都够了吗,你怎么还要多采?” “御兽宗今年最受宠的小弟子陵邹也来秘境了,听闻他爱兽成痴,爱忘了正事,我这多准备一份,万一遇见了可卖个好。” 叫做文嫦的少女轻笑着答道:“媚淑妹妹,反正你炼丹也需要这些基础材料的吧,何不也采点?” 矮个子少女媚淑摇摇头说道:“基础材料我从不缺,那些男人们有的是。真正缺的都是那些一二品级的灵草。” 文嫦见媚淑语气挺自豪,忍不住说道:“药和幻术不能长久,妹妹你可别玩过了头,入了偏门左道。” “哎呀知道知道。”媚淑一听要被唠叨了,立刻不再围着师姐转,也不敢挑起什么话题了。 但她不找人说话又很无聊,只好在药草田四周乱看。却不想竟在一处林边看见一只朝着这边望来的小狐狸。 居然还是一只雪白的小狐狸! “小狐狸过来,过来,来姐姐这里来。”媚淑眼睛一亮,发出呼唤声。 只见那雪白的小狐狸抖了抖耳朵。漆黑的眼珠子定定的望了她一会儿。才小心翼翼的迈着小碎步,走了个之字型的路线一点一点的离开了树林。 媚淑知道对付这类小动物要有耐心。更要准备一点食物。于是她从自己的储物袋里拿出一小块糕点。温柔的对小狐狸引诱道。 “快过来,小狐狸,姐姐给你好吃的东西。” 那小狐狸站在她与树林的正中央的草地上,又静静的观察了她一会儿。似乎察觉到了媚淑没有恶意,于是又慢慢的靠近过来。 这个小狐狸正是环环。它凭借着微弱的血腥味终于还是追丢了,正四处乱转时正好来到了这里,并且到这个药草田也已经好一会儿了。 一直没出现是因为在观察着这两个两脚兽。 她们似乎又与之前碰到都不太一样。 不一样在哪儿呢? 她们身形更加娇小,身上带着花香的味道和一股闻了会感觉舒服的气味。而且其中一个刚刚看向它的眼神没带丝毫危险和贪欲,仅仅是一种热烈。 于是环环做了一个非常冒险的决定。就是按照这个女弟子的意思,靠近过去看看。 如果她们会伤害我…… 环环脑子里回想起几天前自己化作白蛇绞杀狐狸的一幕,来到了少女的身边,并轻轻嗅了嗅少女递过来的糕点。 糕点颜色粉嫩,散发着一股清香。是环环以前从来没见过的东西。 但环环不敢吃,而是瞪着黑溜溜的眼睛,耳朵往后倒,仰头看向少女。 “天呐天呐!这小狐狸简直太可爱了。啊,我死了!我要死了!”媚淑雀跃的小声叫着,怕吓跑了面前的小东西。 但很快,媚淑就发现了小狐狸闻闻她手上的糕点后抬头看她,并不张嘴。 媚淑不由得挑了挑眉。随后把糕点拿回来自己咬了一口这才又递了过去。 环环这才吃了糕点。 “哇,你这狐狸倒贼精。” 媚淑感叹着又说道:“既然吃了我的东西了,那就给我摸一摸吧?” 少女一边说着一边小心地伸出了手,试探的摸在了小狐狸的头顶。 小狐狸微微躲了躲。望了少女一眼,没看到少女眼中的恶意,于是在少女再次伸手过来的时候就没有躲开。 “啊,这毛茸茸的感觉,好可爱啊!”媚淑试探了一下后逐渐大胆起来,心满意足的撸到了自己想撸的小狐狸,开心的不得了。 而终于采完药过来的文嫦,亦惊讶的看过来。 环环也是第一次被搓来搓去。 有种莫名其妙的舒适感,像挠痒痒,但是全身的那种,舒服的它都眯了眼睛,更被媚淑开始得寸进尺,从头揉到尾巴。 文嫦蹲在一旁摸了两把狐狸,却没有忘记正事,她姿态优雅的起身道:“妹妹。别光顾着玩狐狸了。快看看我们接下来要去的地方。那里有人吗?危险吗?” “好啦~这就看。” 媚淑恋恋不舍的收回了手,环环这才迷迷糊糊的回过神来,心里一惊,自己刚刚竟然毫无防备到差点翻了肚皮!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下次绝对不能这么被揉…… 环环脑子里警钟敲响,并发现刚刚来揉它的少女面前空气中展开了一面如水波纹的画面。 好神奇!环环心想,紧接着和两个少女一起看向水镜。 文嫦:“怎么打起来了。” 媚淑一手微微闪光,画面凑近了一点,只见一群人正在和一群狼对峙。 媚淑道:“这才第五日,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围猎狼群了。咦,文嫦姐姐,快看你惦记的那个陵邹也在耶。” 环环虽然听不懂她们的话,但也看见了带着斗笠,身穿灰衣的熟悉身影。 “他的目标是狼王,这里的狼是四阶灵兽,狼王若天赋出众,也当能到三阶。” 文嫦若有所思道:“听闻灭狼群是凌空山第五峰大弟子泽野的第一次试炼,御兽宗与凌空山提前就谈好了合作,想必进来后又和其他几个门派弟子联手了。我们正好可过去出一份力。” “走走,这种打团的时候最容易分一杯羹啦!”媚淑兴奋地收了水镜,和文嫦向着东南方而去。 “小狐狸再见啦,你好生呆在这别过去了,你这么可爱,御兽宗的见了要把你抓走的哟。” 走前媚淑还和环环挥了挥手。 环环动了动耳朵,等两人在它面前消失后,才又动身,朝着两人前去方向小跑。 反正已经丢了原本的目标,不如就先跟着这两个两脚兽过去看看…… 虽然他们说的话环环听不懂,但画面他总还是看得懂的。 刚才它可是看的很清楚,数量众多得两脚兽已将狼王带领的狼群围在正中间,狼群数量于环环所知远远不足。 森林里前所未有的安静,已经好几个晚上听不到狼嚎声了。 环环想,这倒是免了它被狼群追杀的麻烦……可是,可是需要死这么多只吗? 环环不知道为什么有些莫名其妙的担忧和烦躁。 它不由得想到了一路上追寻时遇到的,包括灵狼在内的,非常多的动物尸体。 这些尸体上有些还带着点灵气,身上的伤口看起来都是被两脚兽的锐器所伤。 它有时候饿了也会把尸体吞掉,但是没能变成其中的任何一种样子。只有内丹里白色的液体似乎多了一点点,这倒是意外发现。 也许继续吃吃吃,白色液体终于填满整个内丹,就到了所谓的“突破”的时候? 合欢宗女弟子身上的花香还比较明显,环环凭着狐狸的嗅觉追了几里路,等气味淡了,环环又摇身一变成雪白的巨狼追了过去。 环环朝着那个方向跑着跑着,突然回想起来那里有一片巨大的榕树林。 那是以前它追逐小动物时,小动物慌不择路闯进去的一片榕树林,榕树林里面黑漆漆的,环环本能感觉到了危险没有进去,不过片刻便听到那小动物的凄惨叫声,那小动物再没出来。 那个地方肯定有特别恐怖的东西,那是种靠近就有可能被生吞活剥的上位者的气息。因此环环大多时候不愿意去那个方向。 紧接着环环的脚步慢了下来,它突然意识到,狼王应当也知道的,为什么偏带着狼群过去呢? 东南方向秘境峡谷—— 以往总是静谧的峡谷此刻却热闹非凡。空中符咒阵法的光亮不断,周围满是金戈之声,地面上不断响起狼濒死的痛苦尖嚎,弥漫开阵阵血腥味。 一天前,狼群围猎就开始了。 先是妙音谷通过音律术追踪到狼的踪迹后,再由碎星门,凌空山的弟子将其驱赶到云天宗设置好的困阵里,而后在星机阁弟子的帮助下不断缩圈,最终将整个秘境几乎所有的狼全部驱赶至峡谷。 御兽宗的弟子则在外围提前抓捕了落单的孤狼,或杀或活捉,甚至捉到十多只带崽母狼,收获颇丰。 而现在,剩下的狼都已经被逼退至峡谷正中央。外围还躺着不少狼尸,而狼群的周围全是围攻的修仙者。 剩下的狼护卫着正中央的灰狼王,恶狠狠地盯着外围空中的人,要不是这些人都是从空中攻击,它们也不至于如此被动。 同时,在峡谷的高空之中立着两个人。一人懒懒躺在纸叠的巨大千纸鹤上,另一人御剑飞行。两人从高处俯瞰峡谷之中的战局,并不时发出指令。 “这灰狼王已经突破了四阶,恐它还有后手,需当心些。” 在千纸鹤上的人声音慵懒,桃花眼迷离,以神念扫视整一个战局,提醒道:“可我想不通。泽野,若是真有杀手锏,它应当早就使出来了才对。为何到现在的致死关头了?这灰狼王依旧不使用呢。” 一旁的少年似一潭平静秋水,微波不起,只神色冷峻,眼睛紧紧地盯着灰狼王 “不过话说回来,”千纸鹤上的少年偏头看了一眼身旁的年轻剑修说道。 “剿灭秘境狼群,是你凌空山第一试炼?” 年轻剑修点了点头。 “既是试炼,不是强调需要独自完成?现在是六大门派合攻,你们这试炼岂不是算完不成啦?” 千纸鹤上的少年语气里带了些欢快:“喔不对,现在是七大门派啦,合欢宗也来了。” 只见丛林一边,十几个貌美女修也加入了战局。 泽野也看见了,但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淡淡道:“不急。” 可身边的人早听不见他说什么了,只不断在合欢宗几个女弟子里面看来看去。 一边看一边像个老登徒子一样摸自己的下巴,嘴上还带着小声评价: “精锐尽出啊!我看看来的小妹妹都有谁呀?……琳琳,丽锦,哟,就连久负盛名的才女文嫦也来了,还有小师妹媚淑,嘿,这小妮子长得果真可爱。” 泽野:“……” 而场上的围剿几近尾声。灰狼王身边的狼不断倒下或者因为力竭而被活捉,最后只剩下了它一只。 但灰狼王凶猛异常,即便此刻它已是孤狼,在御兽宗十个弟子齐齐上阵,重重围剿之下也游刃有余。似乎灰狼王已清楚了对手不愿下死手,甚至靠这个破绽,时不时能反击一下。 几名离得近的御兽宗弟子躲闪不及,抓伤反是小事,严重的甚至被咬走了一口肉,身上顿时多了个血肉模糊的伤口。 陵邹紧紧盯着灰狼王,眼里越发欣赏。 “你们都不是它对手,退到远处为我护法。”陵邹对周围的御兽宗弟子说道。 身边的御兽宗弟子点头叮嘱:“好的,小师弟你也要注意安全。”而后退至了战圈外。 陵邹上前后,灰狼王也远远的盯住了他。一人一兽对视几秒后,灰狼王突然仰天发出了一声声狼嚎。 这声音传极为嘹亮,像扶摇而上的风,在整个秘境内阵阵回响。 空中的两人顿时精神一凛,他们都能听出这一声声嚎叫中蕴含着澎湃灵力,不逊于金丹期修士。 原本躺倒的少年严肃地坐了起来,一只小纸鹤飞到了少年手中,被他看完后又顺手放飞,并对泽野解释道:“御兽宗弟子传信,说这几声狼嚎的意思是狼王发出了一对一挑战。” 少年见泽野依旧不为所动,露出惊讶的表情道:“你不急?” 没见到那剑上人有什么反应,少年简直惊叹:“泽野。我公书非此生佩服的人你可排进前五了。你就真不怕那小子坏了你的试炼?” 泽野语气依旧很冷淡,道:“还不是时候。” 说完,泽野拿出数十枚剑形状木签,以手捏剑诀,将木剑签送了出去,场下的凌空山弟子们收到信息,纷纷退出了战局。 其他门派的弟子们见状,自然乐得不出力,也纷纷退出了战局。 公书非挑了挑眉。 泽野罕见开了口:“我尊重它一对一的决定。” 这一刻,在灰狼王声声震撼的狼嚎中,场上气氛凝滞,其余人纷纷退出中场,留出陵邹一人与灰狼王的圆形空地。 地下与灰狼王对峙的凌邹作为御兽宗的得意弟子,他能听懂更多灰狼王嚎叫的意思……灰狼王发出邀请的,是你死我活的一对一挑战! “……好啊,区区一个畜生,还敢问我要狼王的尊严?” 凌邹气笑了,双手朝着两边一抖,刷地抖开五爪钢爪!小少年眼睛凶狠,仿若另一只可怖野兽死死盯着灰狼王,兴奋地舔了舔嘴唇低声道: “既然你敢发起生死决斗,就让我看看你能撑多久!” 战局一触即发! 一人一狼同时冲向对方,钢爪与狼牙相撞,发出呯地一声,陵邹如鹊起后退一步,灰狼王猛地前扑,锋利犬牙死死咬住陵邹双手钢爪。 只见双方僵持了一会儿,陵邹突然飞起一脚狠狠踹向狼王肚子,狼王不得不松嘴以前爪硬挨了陵邹一脚。 陵邹得以脱身,飞速退后至远处,神色越发兴奋起来,周身灵气暴涨,下一秒又向着狼王冲了过去,速度竟是快了一倍! “小陵邹这个小崽子不声不响的,居然已经金丹巅峰了,真是后生可畏……这狼可要倒大霉了。” 公书非坐起来看了这么一段后,又躺到了下去,懒懒散散得说道:“哎呀,不看了,杀个牲畜而已,怎么这么暴力血腥。” 而下方陵邹与灰狼王又已走了数十招,正如公书非所言,狼王逐渐不敌,一身蛮力奈何跟不上陵邹的攻击速度,还是被钢爪刮的浑身伤痕累累。 几次扑空后,甚至肚子被陵邹抓住破绽,钢爪在肚皮之上划开一条寸长伤口。 小股鲜红血液从破口流下,灰狼疼得不得不停在原地急喘。 然而陵邹却不曾停下攻击,灰色身影极速上前,钢爪冲着灰狼肚子直直抓去,灰狼侧身躲避,狼牙顺势咬过去。 又听见呯一声,钢爪和狼牙相撞,然而这一刻陵邹突然蜂腰一转,带着身子手臂手腕一翻,钢爪顿时在狼口中掉了个方向,深深刺进狼一侧脸皮! 灰狼痛得松嘴,被陵邹趁机后退一勾,一块带血的毛皮和一颗红白尖牙飞崩而出。 灰狼爆发出极其痛苦的嘶吼! “第一颗牙。”陵邹双眼放光,嘴角带笑,下一秒另一只手一挥,钢爪卡住灰狼口中另一颗狼牙发力一拧,又一颗带血狼牙被拔断。 鲜血飞溅而出! 在狼的哀嚎声中,陵邹笑着道:“第二颗。” 紧接着少年的声音每隔一段时间就响起:“尾巴,右后爪,左前腿,左眼,后腿,诶呀,” 灰狼断了的尾巴和左眼血窟窿不断冒出血液,皮毛已然变成了血红色,左边两条腿骨头歪曲,已几乎无法站立。 陵邹双目瞪大,惊叹不已道:“居然还没倒下!真坚强。” 随后少年走到狼面前两三米处,悠哉蹲下道:“我知道你这畜生听得懂人话,最后给你一次机会,来不来做小爷的狗啊?” 陵邹白净的脸上还带着鲜红血迹,兴奋地盯着面前不住疼得颤抖的猎物,露出期盼的表情。 然而灰狼还是满嘴鲜血的冲他龇了牙。 陵邹神情一冷,手上钢爪一扬,正准备将灰狼开膛破肚,灰狼王突然又仰天发出一声凄厉长啸。 陵邹愣住了,只因为就在此时,不远处突然传来另外一声狼嚎,远远回应起来。 “什么情况?!”公书非又一下坐直了。“狼不都在这里了吗,怎么还有遗漏?” 同样懵的还有四周其他的弟子,纷纷开始找寻声音传来的方向,很快就有人找到了,人群中发出惊呼! 一只白狼如闪电一般突然冲出,瞬间突破外围弟子,进入到了内圈,直直冲着陵邹而来。 白狼速度太快,几个呼吸间居然已奔至陵邹面前!陵邹神色一凛,马上极速后退,并作了出防御姿态! 但预想的攻击没到面前,白狼突然拐了个弯,狼头穿过灰狼王下腹肚子将灰狼王一顶就驮在了背上,换了个方向撒腿就跑。 陵邹几秒后才反应过来,顿时气急败坏上前去追。 “混蛋!!” “又是你!别跑!” “霍,真是神反转!”公书非看得直拍手,眼睛一瞥却见身边的泽野御剑追着白狼逃走的方向而去。 “喂等等我一起!” 公书非急忙操纵着自己身下的纸鹤跟上,然后很快就被眼前景象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只见远处的榕树林突然活了,枝条根根扭动起来攻击追进林中的陵邹,而白狼则驮着灰狼一路畅通无阻地钻进了树林。 公书非望着这些高达数十米的榕树,情不自禁赞叹道:“哇,居然有榕树精,它们的树灵精魄可都是顶好的宝物啊!但这灵力波动,恐怕最初的树母已是二品级别的妖兽了,这可是接近元婴巅峰的水平!” 公书非说完,扭头发觉泽野刚发送完木剑签,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灵机一动:“你们的试炼难道……” “灭狼群,可寻得千年树灵,取树灵精魄完成试炼,外门弟子一颗,内门弟子三颗,亲传弟子十颗,以及……” 泽野顿了顿,望向层层树林之中,一颗枝叶及其繁茂的大榕树,周身已剑气环绕,势在必得。 “树母精魄。” 在公书非惊愕的注视下,泽野已经召集完凌空山弟子,白衣猎猎御剑前去。 公书非摸着下巴,心里开始衡量攻击榕树精的收益。 平时树灵都会藏的很好,绝不会被轻易找到,就算被发现也会因为自身强悍的恢复能力和可以从四面八方抽来的树枝变得棘手,能力不足很容易被反杀。 但此次机会千载难遇,秘境限制下不会有金丹以上者前来抢夺,还有凌空山打头阵,凌空山一直以攻击最强号称,这可是平日里最难请的打手啊! 这片榕树林广袤,就算再多叫几个人他们也分不走多少树灵精魄…… 公书非算盘打的哗啦啦响,当即大手一挥,叫来一个星机阁弟子,急切地说:“快!叫上云天宗碎星门妙音谷的,我们也去分一杯羹!” 第6章 狼王殒命 救了灰狼王逃进密林的那只白狼正是环环。 环环其实很早就已经来到外圈了,通过这两天跟踪的经验和捡漏增长的灵力,它已经能很好的利用地形隐藏住自己的气息,所以也没有被人发现。 正因如此,他也几乎目睹了狼群覆灭直到灰狼王挨揍的全程。 本来环环根本没有好心到要救灰狼王的地步。他甚至在心里生出对那个灰衣服少年的恐惧,只想远远逃走。 可是就在灰狼王冲着陵邹呲牙,发出一声凄厉的嚎叫时。 环环在与灰狼王的绝望眼神对视的那一刻。 神识灵台一瞬间变得不清明,此刻环环感觉自己就是白狼,灰狼受伤的一幕幕仿若痛在己身,疼的它忍不住发出痛苦的狼嚎。 下一秒,它就疯魔了一般冲了出去,将灰狼王救下,并在之后凭本能冲进了榕树林中。 直到冲到了一棵巨大的榕树底下。环环才虚脱的瘫倒在了地上。他背上的灰狼王也无力的翻滚在地。 灰狼王流了很多血。已经奄奄一息。它剧烈的喘息着,眼睛盯着环环,露出了一个极其复杂的怀念而伤感的眼神。 “阿白……” 环环感觉神识回笼的时候,脑海中突然出现了一道虚弱的呼唤声。很快天道赐给他的传承记忆就让他知道这是响在神识海的声音。 环环恢复了些许力气,爬起来,看向了地上的灰狼王。 “我知道你听得懂。”脑海里的声音又响了起来。确实是灰狼王在与他对话。 “阿白比我先开灵智,我们心意相通。你既然已经占据了他的身体,得了启灵机缘,想必也能与我交流了。” 环环有些不知所措。他从前都是自己独自一只,从未与别的生物对话过。但此刻面对奄奄一息的灰狼王,环环还是不由自主的开了口:“我救了你,你,你别追杀我了。” 脑海中响起狼王嘶哑的笑声:“狼群已不复存在,谈何追杀?而且要是今日阿白在……呼呼……我们兄弟联手,定能吃了那个人类!” 狼王的嘴角又流出了几滴鲜血,呼吸的声音变粗了许多。 “阿白,阿白……我们从小到大从未分开过……” 环环沉默了。 要说环环不太理解双胞胎兄弟之间的情感,这确实是的。因为从它有生命那一刻开始,他就没有遇见过和他一样的生物。 但要说他不向往这种感情,也不是的,每每它变成其他动物和其同类混在一起时,它也体会过挤在一起时带来过的温暖。 而此刻在浑身是血的灰狼王面前,这具它占据了的,白狼的身体内部,已经蔓延开了一股非它所愿,却无法停止的悲伤情绪。 “你快死了。”白狼悲伤的望着地上躺倒的灰狼王。 “阿白的死……我不怪你了。我们本就弱肉强食,你能吃了他,是你的本事。不过我有一个请求,在我死了以后,你把我也吃了吧……我不想把尸体留给可恶的人类。”灰狼王的声音愈发的虚弱了起来。 “人类?”环环懵懂的说道。 灰狼王眼中露出愤怒,它张了张血肉模糊的嘴,呼吸很急促。 “对,人类,残忍而贪婪……他们带走了我的父母,今日还来抓走我族后代,杀尽我的族人,我恨!恨不能撕碎他们,恨不能为我的族人复仇!” 灰狼王的身体因为激动反而涌出了更多的血,白狼喉咙中发出尖细的呜咽,用鼻尖去抵灰狼糊了血的鼻尖。 但很快,灰狼王闭上了仅剩的右眼,呼吸弱了下去。 “母亲会帮我报仇的。阿白,我很快就能来找你了……” “母亲?”环环奇怪的问道。但草地上的灰狼王已经彻底没了声息。曾经在这片森林中的一方霸主静静断了气。 远处的榕树林传来激烈的声音,树枝也变得躁动不安,树叶哗哗作响。 环环知道这是狼王口中的人类开始围攻这片树林了。 轻柔的风卷起树叶吹了过来。环环顺着风的方向,不由自主地抬头看向身旁无比高大,遮天蔽日,有着粗壮树干的榕树,突然有了明悟。 “你就是母亲吗?”环环轻声的嚎叫着。脑海中浮现起一片陌生的记忆:那是一白一灰,两个小狼崽子在榕树底下蹒跚学步、成长、学习捕猎再到离开榕树林的记忆。 “是你让我看到的吗?”环环问。 高大的榕树抖动满枝头滑盖。发出沙沙的声音,似乎在回应着他,并且脚下土地开始抖动。眼前榕树的树根层层往外弯曲。不多时裂开了一个洞口。 环环懂了,于是又重新背起灰狼王的尸体钻进了树洞。 粗长巨大的树根缓缓合上,将灰狼白狼的气息彻底包裹住,隐藏进自己的正下方。 树洞直通地下,不知道多深,且没有光照进来,到处都是漆黑一片。 环环进来以后彻底失去了对时间的感知,不知道在底下躲了多久,只知道自己越来越饿。 它没有吃灰狼王的尸体,或许是因为在用白狼身体时依旧能感受到彻骨的悲伤,也或许是因为灰狼王的身体已经不完整。 仿佛又过了很久,突然,原本安静的黑暗里传来了树枝断裂巨响,头顶泥土剧烈摇晃。动静持续了很久很久才安静下来。 又过了很久,环环想了想,忍着饥饿咬断周围树根,咬出个小缺口后再变成蛇用蛇头顶开泥土。 头顶再次见到了灰蒙蒙的光亮,白蛇吐着蛇信探出了头,却看见了死亡的景色。 榕树林已不复存在,四处都是碎裂或者烧焦的木头,地上遍布各种尸体,有鸟,有虫,有一些小动物,还有穿着不同衣服的人的躯体,一块一块的,似是被什么东西扯住撕碎。 饥饿迫使环环没多想,确认周围没危险后,它立刻开始找寻周围尸体开吃。后来觉得蛇吞东西慢,又变成了白狼快速而凶狠的撕咬吞咽起散落各处的血肉。 待到让它觉得晕眩的饥饿感缓解了点,环环才有空再次观察起了周围。 四处都有鲜血,有的干涸成了深褐色,有的还是新鲜的红色,地面也坑坑洼洼,这里除了白狼外再没另一个活物,一片死寂。 环环扭头望向树洞方向,发现原本粗壮的大榕树已被拦根截断倒下,树干被劈成几段,只留下了还冒出些许汁液的树桩。 “林子里的兽们都死了。你也死了。”环环有些难过,这次的悲伤不因为是白狼的身体,而是从自己身上发散出来。 “你那么厉害,保护了我,保护了狼,却也死了。” 环环没再多看树桩,加快填饱了肚子,想走,但看看周围,想起人类几乎将小动物屠杀殆尽的画面,恍然发觉它生活的地方竟已都被血洗了一遍。 可停留在原地也不行,环环只能先离开这里。 但在离开前,它在草丛中,发现了一具完整的人类尸体。 白狼小心地凑近闻了闻,闻到了一点点腐烂的味道。 狼又绕着尸体转了一圈观察,这是个面目清秀的少年人尸体,他脸色灰败,唇角有血迹,脊椎骨不正常的弯曲,一身灰黄红的衣服,静静趴在快离开树林的不远处。 而他的脖颈之间掉出一条红线,上面串了一把小青铜剑,青铜剑周身亮起光芒,漂浮在了空中,剑尖儿指向正西方。 环环盯着这具人尸,又不断回想起过去几天发生的一切。 两脚兽,就是人类,是比狼王,大树母亲还要强的存在,强到可以随意主宰自己的小命。 环环有些发抖,也许是源自本能的催促,也许是它血液里对力量的向往,又或者有着对人类的恐惧。 它做了一个决定。 “我不想死,也不知该往何处去……” “所以,让我变成你吧。” 一个时辰之后,面容清秀,满头白发,身量不高的少年走出了树林。 他赤着脚,穿着一身脏的看不出颜色的白衣,朝着脖颈上漂浮的剑所指方向蹒跚而去。 第7章 混进山门 云天宗,浮云山。 小秘境出口处正前所未有的忙碌,不断有伤痕累累的弟子传送而出,然后被云天宗紧急叫来的修士带去救治。 云泽作为云天宗首席弟子,这会儿是焦头烂额,叫苦不迭。 谁都没料到这不过是一个给初级弟子进去稍微历练,顺便田猎的小秘境,里面能碰上二品级别元婴实力的榕树精!而且直到秘境阵中弟子战斗尾声,榕树精选择了两败俱伤的招数,守在外面的人才发觉到不对。 更糟糕的是,碍于各宗共同制定的誓约限制,仅仅元婴以下修士才能够进入小秘境,这次各大门派派出的弟子也基本都是筑基期,金丹期的屈指可数,还都是门派的精英弟子,个个都精贵得很。 这要是有折损,云天宗还真不好承受这样的因果。 于是云泽立马通知了宗主和长老,更提前开启了传送法阵,联络宗门内所有金丹期的弟子前去救援。 各个宗门也急忙通过自己的方式搜寻和解救自家弟子。 “诶呦喂我的乖乖们!”妙音谷的琴真人花容失色,大呼小叫,姿态妖娆的去看自家门派出来的受伤弟子。 “都说了我们是文化人呀!不要跟着那些糙鬼舞刀弄枪!不要去打架,去争,去抢!你看看你们一个个呀,泥菩萨脑袋!给个谱还真以为自己能奏了啊,动脑子了吗?遇到事情往后躲,我说的话你们都当屁给放了吗!啊?” 妙音谷主修音律和辅助增益,几乎不参与战斗,因此妙音谷的弟子幸运得没有折损,全部都出来了,伤势也都不算重。 但这近二十名弟子们此刻在琴真人的叨叨下已然面无血色,如同鹌鹑一般缩在一起大气不敢出。 而妙音谷正对面坐着合欢宗原地休整的女孩子们,也在这机缘巧合之下听完了琴真人的唠叨。 琳琳小声对身旁人说道:“我以前远远见过琴真人的,当时他青衣华冠,弹琴时可俊可帅了。”说着叹了口气:“可惜怎么长了张嘴呀。” 丽锦点头认同。 媚淑看得一愣一愣的,忍不住和文嫦吐槽道:“他骂人都不带脏字诶。” 文嫦:“……你不要学,乖。” 合欢宗因根本没参与与树精的战斗,所以是同样没人折损的门派。 刚出来时的女孩子们虽然稍微狼狈也还算精神,但这会儿旁听了一顿琴真人的输出,纷纷感觉自己也不太好了。 其余门派则都与榕树精交战,对战的很多弟子根本没有经验,修为也不足,只听说杀了榕树精有不可多得的宝贝,跟着大部队盲目进攻,死伤惨重。几大门派的人少了快三分之一。 其中属凌空山的伤亡最严重,几乎折损了近一半的弟子,就连带队的金丹巅峰大弟子泽野亦重伤昏迷,好在有树母精魄保命,性命无碍。 凌空山长老空净真人面容冷艳,神色冷静地接过身后侍剑递来的银针,为伤重的弟子封血疗伤。 不一会儿,一位云天宗的弟子带着两副担架飞了过来,拱手道:“真人,这是那附近找到的最后一批弟子了。” “好的,多谢小仙子。” 空净真人回以剑礼,其身后另一个侍剑用灵力接过两副担架抬到了另一边儿去。 云天宗弟子没走,而是一闪身让出了一个一头灰白头发,面无血色,浑身脏兮兮,脸上还带着血迹的少年。 “还有他,只是这位小弟子似乎神识有损伤,我们请琴真人给他弹了清心回神的曲子,但似乎没什么用。” 空净真人一愣,认出了少年胸前的剑形吊坠,才回过神来点头致谢,云天宗弟子便离开了。 “你是,你是飞雪?你的头发怎么了?” 空净真人有些担心的来到少年面前仔细打量,又捏起了少年的手探入灵力,皱起了眉。 “你的腰处脊椎受了很重的伤。” 环环则眨着眼睛,茫然地看着眼前的美艳女子。他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只感到一股玄妙的力量充斥了身体,令他觉得暖乎乎的,怪舒服的。 “认识我吗?飞雪?”空净真人继续问道,发现他仿佛丢了颜色一般,不仅头发,就连睫毛都是雪白的颜色,只有眼睛是漆黑的。 小少年默默看着她也不说话,小脸苍白呆滞。 空净真人叹了一口气,叫来侍剑将少年带走照料,又转身去照顾别的弟子了。 云天宗在一天之内就完成了对整个秘境的搜救,有的带回了尸体,有的只带回了象征身份的物件。各大门派也需要赶快回宗门用更好的资源救治弟子,便也纷纷辞行。 于是环环如愿以偿地跟随大家混进了凌空山的队伍。 秘境外,乘坐在凌空山云舟之上,略过无数山川河流,环环自高空俯瞰大地,心潮澎湃。 它以前,从未见过如此广阔的天地。 有人欢喜有人愁。 凌空山主峰大殿,六位峰主和掌门聚在一起,神色沉沉。 “空追峰主,说说情况吧。”掌门皱着眉,用眼神示意第六峰峰主。 第六峰主管凌空山后勤大小事物,峰主空追是空净的亲哥哥。 此刻他神情严肃道:“这次试炼,十九位凌空山弟子只回来了八个,且这八人之中一人神识有损,一人昏迷,其余重伤,听空净说,都需要好好将养才行。” “神识有伤?是谁?”第三峰的峰主混不谷紧张问道。 空追说道:“是我峰内门一小弟子。不是公子星舒,也不是泽野。” 混不谷神情放松下来。空追没看他,而是看向第五峰峰主——一个外貌看上去不足十岁的小女孩。 “泽野受伤颇重,但好在有树母精魄治疗,想必再过几日就能醒了,小宵,人先留我这儿,我这儿人手多些,方便照顾。” 小女孩点了点头。 第二峰峰主开口说道:“这次试炼很不寻常,况且九次试炼一次比一次难,这第一次他们都活不下来一半,如何能通过全部试炼?” 第四峰峰主道:“要不找星机阁的算算?” 混不谷嗤笑一声:“上次找星机阁的算命,可差点坑死我,你还敢去算?” 第四峰峰主不高兴,回怼道:“算的是我的命又不是你的命,没你掺和我能受伤?” 掌门一个头两个大,赶紧叫停他们:“行了行了别吵了,剑灵上通乾坤大道,安排的试炼必然是有道理的。先将弟子们好好安顿罢。” 众人齐齐应是。 临走之时,掌门叫住了空追,问:“那神识有损的小弟子,可有得治?天赋如何?” 空追一一回答:“这小弟子脊骨有伤,加上神识受损严重,除了记得自己是个人,其他的一概想不起来了。妙音谷琴典看过,没能治好。在入秘境前是火灵根筑基初期,天赋中下。” 掌门似松了口气,点头评价道: “平平无奇。” 空追叹了一声:“而今他脊骨断经脉绝,灵力散尽无法修复己身,又忘却前尘……是个可怜的孩子。” 掌门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道:“天道无常,人各有命,你且当他是普通弟子,剩下的看他造化吧。” “是。” 凌空山第六峰说是峰,其实是三个小山头。分了医山头,政山头和主峰。 环环被带到了医山头的大通铺,这里人来人往声音嘈杂,时不时有人来同他叽里呱啦一下,见他没反应只好又走了。 环环这么些天才刚克服对人的恐惧,并将自己当做一个人,但面对医山头这么多的人,属实是非常脸盲。 这般模样在外人看来更是显得痴傻不堪。 大通铺人员混杂,免不了一些顽劣小子不时看他笑话。 “你看那个傻子,对,瞧他那模样!哈哈哈!” “听说是个孤儿,自己求上山门的,要我说,穷鬼就别来求仙,光有灵根有什么用?连剑都买不起。” “哈哈哈,那他现在可连灵根都没了,迟早要被赶下山去吧!” 好在这些人说的话环环一句没听懂。 对于他来说,周围有太多从没见过的东西了,每一件都另环环摸不着头脑。 环环只好先安安静静观察,看别人怎么用,然后模仿照做,老因为行动笨拙被周围人偷偷耻笑,甚至还因此被人偷偷捉弄过。 环环再又一次被抢走了饭后,别的人一个没记住,唯独记住了这几个人的气味。 如此过了好几天,在一个傍晚,环环坐在大通铺山前石阶上等吃的时,饭没等来,却等来一个人。 来人一袭蓝衣,松鹤缠金腰带,一手撩衣摆,低头看台阶缓缓往上走。 若是有其他人在,多半能认出,来人是第三峰酒剑仙的亲传弟子——公子星舒。 但今日阶梯处四处无人,唯有夕阳下,一座冷冽山峰,一头孤独幻兽。 公子星舒低着头,走至环环面前两三阶台阶时才猛然顿住,似乎没想过环环坐在石阶上,抬眼一看,先是惊讶,然后有些意味不明得盯着他。 环环没动,而是抬头奇怪的看着这个人。 公子星舒张了张口,迟疑道:“飞雪,你……你在这里做什么?” 环环又听不懂这个人的叽里咕噜了,但这种情况多了,他就学会了一种直接表达意思的处理方式。 “饭!”于是环环叫到。 公子星舒一愣。 环环以为来人没听懂自己的意思,又多多叫了几声:“饿,饭,饭!huan……” 饭和……坏?公子星舒努力分辨着眼前少年发出的声音,想到了什么,不由得沉下了脸。 医山头作为凌空山接纳所有受伤生病弟子的地方,饭通常会招募外门弟子送,并给少许报酬。 凌空山修剑修体,受伤的人相当多,所以送饭的弟子们往往分人,遇到金主跑得勤快,遇到无依无靠的就缺斤少两。 峰主自然也知道这情况,但他要管整个凌空山大小杂事太忙,很多事情自然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天色渐晚,霞光万道,这个时辰早就过了饭点,白发脸面稚嫩的少年却眼巴巴的还坐在台阶上等,只因为这里可以一眼看见拎着食盒上来的人。 公子星舒望着这与他出身的皇宫无比相似的情形,想起了不太舒服的回忆。 他再仔细打量了一下面前的人,看到他赤裸的脏兮兮的小脚,一身据说是他上山前穿来的,打着补丁的旧衣服。 显眼的雪白头发用一根布条凌乱的扎在脑后,脏兮兮的,像个路边的小流浪狗。 环环见面前少年手上没拎装食物的盒子,只盯着他沉默,不太乱得清楚情况,就没再对他说饭这个发音。 环环郁闷的抱住腿缩成一团,心想,自己都变成人类了,怎么还老挨饿,而且这里人又多它都不好偷偷摸摸出去找点吃的。 今天一整天都没得吃的,小幻兽感觉自己饿得焉焉儿的,这几天的糟糕经历甚至让他产生些许后悔的想法。 公子星舒看着这个帮他挡了致命一击,如今没死,却神识受损几乎痴傻的小少年,有些烦躁的叹了一口气。 救命之恩,若人死了还好,诚心祭拜超度亡魂即可,但现在人没死,还是本门弟子,若不想日后飞身遇到心魔,就要偿还这份因果。 真麻烦,公子星舒心想。 “我名公子星舒。你名叫飞雪。从今天起我来照顾你,跟我走吧,我先带你去吃饭。” 身影高挑的蓝衣温润少年弯腰,向台阶上脏兮兮的小幻兽,伸出了干净的手。 “飞……写……” “你叫飞雪。” “飞,雪。” 小幻兽环环这一刻突然福至心灵,明白了自己成功占据的这个人类身体叫做飞雪。 不,现在是自己拥有了这个新名字,飞雪。 第8章 成功傍上大腿 飞雪一听去吃饭这个熟悉的发声,便乖乖握住伸过来的手跟着就走了。 少年站起来只到公子星舒胸口,手意外地干净,手骨细长,掌中带着薄茧,一路上都格外的乖巧不吵闹,公子星舒十分顺利得就把他带到山腰处一个小院子。 “坐。”公子星舒一指门口小马扎,飞雪就坐过去,眼睛专注地望着他。 公子星舒挑挑眉,说道:“起。” 飞雪又站了起来,要向他走过来。 “坐。” 于是飞雪停了脚步又坐了回去。 “起。”少年站起来。 “坐。”少年坐回去,警惕疑惑得歪了歪头。 公子星舒嘴角忍不住勾起点弧度,才说了句等着,然后转身去弄饭。 公子星舒自己已辟谷,翻找了半天才找到米和一点腊肉青菜,就随便切了切混在一起煮,也不管味道如何,反正是弄好了。 公子星舒疲惫地叹了口气,盛进碗里端上桌叫门口的少年过来吃饭。 少年眼睛亮亮的,飞快跑过来,吃得很急,也不太会用筷子勺子,抱着碗就啃,吃相比较凶残,但居然不掉饭渣。 公子星舒在一旁看得啧啧称奇,并隐隐约约觉得有种养了什么宠物的即视感。 飞雪终于吃饱,有些感激的看着面前的人。 “好了,今后你和我一起住在此处吧,你太脏了,先去清洗一下。” 公子星舒见人吃完了,指了指侧院:“我这两天不能动灵力用不了清洁咒,你自己进去洗。” 说完见小少年还专注地看着他,公子星舒只好又说了一遍,小少年歪了歪头,依然看着他。 公子星舒抹了把脸,只好亲自带着人来到侧院,侧院用篱笆围了一圈温泉池,正袅袅冒着热气。 “洗澡,洗干净。”公子星舒指了指水,示意小少年下去。 飞雪看看面前这个人又看看冒着热气看不清多深的水,非常不理解,并感到有点害怕,不太想下去。 公子星舒见和少年无法交流,只好自己脱了衣服下了水,然后站在水里冲岸上的小少年眼神示意。 飞雪看眼前人下了水,水深只到他腰间,才犹犹豫豫伸出脚,结果被水温烫了一下,正吓得要抽脚跑,就被早有准备的公子星舒一把抓住衣服拖下了水。 飞雪周身瞬间浸在热水里,吓得直扑腾,差点没变成别的什么动物,好在公子星舒有分寸,很快拽着少年的腰稳稳站在水里。 “泡个温泉而已有什么好怕的。啧,好瘦。” 公子星舒笑了一声,解开少年的发带,拿过一旁皂角准备清洗,结果面前凌乱的头发打了许多个结,沾了水更解不开,公子星舒无奈道:“站这儿等我。” 飞雪倒是知道站和等的发音,于是乖乖立着看青年从水池里起身,披了件衣服出了侧院。 飞雪看着公子星舒比他高大的身躯,又看了看自己细瘦的胳膊腿,舔了舔嘴唇,这具身体没这个人的强壮,如果有机会…… 可还没等他生出贪婪的恶念,没一会儿公子星舒就手上拿着剑回来了。 这可是个恐怖玩意儿,在秘境中他见过多次妖兽被这种东西杀死的场景,飞雪有点心里发怵,不住得想:莫非被发现了?我要不要跑,怎么跑? 飞雪僵在了水里,决定见机行事。 公子星舒出去找剪刀,没找到只好去拿来了自己的剑,回来时见小少年还在原地原位置,眼睛望着他亮亮的,直到看到他的剑时一呆,又有点慌张和害怕地看他。 公子星舒:“……” 公子星舒先前想法里的宠物突然有了模样,这表情差点儿让他以为自己养了只狗。像,太像了。 “别看了,给你剃毛用的,过来。”公子星舒没好气把小少年叫到岸边把他转了个身,小心抓起他打结的头发,用剑将头发削短。 “好了,你抖什么?”公子星舒小心的收剑回鞘,回头竟发现小少年害怕得直抖,心累得赶紧拿过皂角把人身上旧衣服扒了,上上下下搓洗干净,自己也匆匆洗好推人上去站着擦干。 上了岸发现少年没其他衣服了,就随意拿了件自己的旧衣服给他套上,飞雪穿完衣服头发还湿着,站在原地甩头,看得公子星舒无语,越发有养了只狗的即视感。 一整套做完,身体疲惫地把小少年安置到别院睡下,公子星舒回自己屋子躺下,却累的有些精神亢奋,睁着眼望着房顶发呆。 惊魂未定的飞雪也睡不着,他在医山头的几天见过别人杀鸡,也是热水剃毛清洗,完了就要砍几段扔锅里了。 自己刚刚经历完一整套,什么时候会遇到屠刀?飞雪心慌啊,他做兽的时候,还从没遇见过这么磨磨唧唧的吃法。 算了,与其在这等死不如主动出击! 于是飞雪轻手轻脚的爬起来,悄悄地摸到了公子星舒的屋子。 主屋黑漆漆的,飞雪悄悄推开门,人类身体的视力很不好,飞雪只好在黑暗里站了一会儿,等差不多适应了一点儿才又顺着墙摸黑往里面走,摸过几个置物架,摸过纱帘,又摸过一个屏风,眼前隐隐约约有床的黑影。 飞雪正思考要变成什么才能悄无声息地杀了这个人,公子星舒的声音突然传来:“飞雪?你怎么来了?” 他醒着! 飞雪吓得后退一步,脚绊到了屏风,顿时和屏风一块儿失去平衡啪叽摔倒在地,紧接着倒下的屏风似乎撞了柜子,一声巨响伴随着一顿噼里啪啦的声音在黑暗中传了开去。 飞雪:“啊……!” 灯火随之亮了起来,公子星舒披着头发点亮了床边的灯,紧紧皱着眉。 飞雪如临大敌,心想完了要被发现了!我是不是该跑,怎么跑?还是见机行事? 见小少年呆坐在倒塌的屏风旁一脸惊慌,远处黑暗中隐隐约约撕裂的纱和杂物,公子星舒头疼的捏了捏额头。 “你一个人睡害怕?那上来吧。” 夜深了,公子星舒自己身上的伤还没好,也需要休息,决定先不管外头如何了,而是拍了拍身侧床榻,对小少年招手道:“过来吧。” 飞雪不确定这人发没发现他的想法,迟疑着过去,结果就被一把抱起放进里床,盖上被子,灯火熄灭了,眼前一片黑暗。 “别闹了,睡吧。”公子星舒怕他闹,还侧过身把小少年抱进怀里,少年的短发清爽柔软,暖乎乎的,公子星舒终于找到了睡意,沉沉睡去。 他似乎并没发现什么,飞雪眨了眨眼睛,于是也睡了。 次日,公子星舒舒服得醒过来,迷迷糊糊翻了个身,模糊得看见床前一团糟,皱着眉睁开了眼。 结果一眼就和屋子大开的门前两双震惊的眼睛对上了眼。 公子星舒一个激灵爬起来,飞雪也醒了,睁开眼睛坐起身,身上还穿着公子星舒的旧衣服。 “公,公子你们昨晚……”门口稍矮的娃娃脸少年欲言又止。 公子星舒烦躁的捏了捏眉头,道:“我们昨晚什么事都没干。”说完又觉得不对,再看门口两人,都是一脸好的我们懂的表情。 公子星舒无言了片刻,道:“这事不准外传,我近五日无法动用灵力,既然你们来了,这里就交给你们收拾了,小萝卜,安排点儿吃的。” 矮个子少年得令去了,公子星舒捞起环环放到地下后才自己穿衣,而另一个名叫林涭的高瘦少年则开始念动法诀,将屋子里倒的碎的东西统统恢复原貌。 林涭一边做事一边念叨着:“公子,你身上还有伤呢,又不差这一天,等我和小萝卜今日回来了再去接人也不迟啊。” 公子星舒有些好笑的说道:“你们俩的伤也不轻吧,充其量也就能用点小法术而已,半斤八两。” 林涭听被看穿,便也不好说什么了,只是笑笑。 而飞雪一脸惊奇地看着林涭施法。 “公子,这个小鬼难道就是你的救命恩人?”林涭恢复完了外间布置,等待间好奇问道。 公子星舒顿了顿,语气不太好得答道:“嗯。” 林涭显然清楚飞雪这具身体的情况,语气有些愧疚。“要不是属下不慎受伤昏迷,您也不用……” 公子星舒:“无妨,此事怪不得你,造成这个后果的另有其人。” 林涭:“另有其人?莫非是……” “日后再找她算账。”公子星舒穿好外衣系好衣带,举步绕过屏风,飞雪则乖乖跟着走。 林涭看环环亦步亦趋的,饶有趣味道:“哟,这小鬼。” “回头你去山下找找启蒙识字的书籍来教教他。”公子星舒道:“我看他虽然伤了神识,本身却不傻,只是忘却前尘罢了。哦对了,顺便帮他买几件衣服。” “好的,公子。” 接下来几天飞雪觉得过的比之前舒服得多了,不仅完全没饿过肚子,而且这个带他走给他饭吃的人,还给他安排了“学习人类”的活动,让飞雪不由得心生感动。 人类真的和妖兽太不一样了!生活方式完全不同,吃饭要用工具吃,平时要穿衣整齐,每日要沐浴。还有一套声音用于交流,还能写成“字”,这是飞雪目前学的最累的。 但好在飞雪作为一只幻兽,模仿学习的能力从小练到大,很快就学完了启蒙书籍,基本能听懂所有对话了,学公子星舒行为动作更是学的像模像样。 “我看这飞雪小师弟也太聪明了,他要是不伤到神识,想必修为也是凌空山数一数二的吧。” 一次同在书房端坐时,林涭忍不住朝公子星舒感叹道。 公子星舒专注地看着手里拿着文件没说什么,飞雪却听懂了“聪明”这个词,觉得在夸他,不由得挺起了小胸脯一脸自豪样。 另一边练字的小萝卜接话道:“但你忘了飞雪小兄弟不止伤了神识,还伤了腰吗?那伤不好,无缘仙道。” “……伤?仙道?无缘?” 飞雪一听很快就转移了注意力,忍不住问道:“是和你们,一样,那个吗?” 那飞雪可太想学了!是只要腰上的伤好了就能学吗?那还不简单? 幻兽变换是靠直接模拟这个生物的灵脉变幻,只要不伤及它幻兽的本体,精力和灵力足够的情况下,其模拟的所有动物都会还原成死前最健康的模样。 所以其实只要飞雪想,他的腰马上就能完好如初。 飞雪有些期盼的看林涭和小萝卜,却见他们眼神都有些躲闪,他只好又去看公子星舒。 公子星舒这时候抬起头,也在看他,开口问:“你想学?” 少年认真点头道:“想。” 公子星舒也点点头,对小萝卜说:“明天去找医山头的医师来看看。” 小萝卜跟着点头道:“好的,公子。” 飞雪看着公子星舒平静看书的认真表情,比林涭和小萝卜都要好看一些的脸,突然觉得这个人类对自己真好。 “别盯着我看了,你不是才吃饱?”突然,公子星舒抬眼没好气的说:“再看晚上夜宵没得吃了。” 飞雪回了个笑笑表情,然后低头继续描红字帖。 第二日上午,公子星舒练剑时,请的医师到了。 飞雪通常这会儿会被要求站在一边儿背书,背着背着忽然感觉气氛不太对,抬眼一看,公子星舒神色冰冷,正盯着进入院中的一行人。 这一行人除了同样脸色不好的小萝卜,有一位老者,还有一个黑衣女子。 “不小心碰到了,这大小姐非要跟过来。”小萝卜一溜烟凑到公子星舒跟前小声说完,才又去请医师。 “老先生,劳烦您了,病人就是那位飞雪小兄弟,要不我们进屋子里?” 医师道:“也好也好,观骨还需脱衣,进去方便。” 于是飞雪放下书跟着小萝卜和医师进屋子,公子星舒跟在后面,林涭站在外面守着,谁都没理会那黑衣女子。 但那黑衣女子叉着腰,在公子星舒快进屋时阴阳怪气道:“一个傻子而已,何必废这力气治疗,你要小厮,和我说我送你一个便是,修为保准不差。” 在外站着的林涭听不下去,忍不住提醒道:“月锦公主,人是你推的,别人伤成这样和你也不是没有关系,天地因……” 一身华贵黑衣的月锦公主不等林涭说完,就满不在乎得冷笑起来。 “笑话,他不过一条贱命,能救公子的命就该感恩戴德的了?你又是什么身份?这儿哪里轮得上你个侍卫同我讲话?” 林涭气的憋红了脸。 一声剑划破空气的风声,银亮的剑尖直指向月锦,公子星舒转身出了门,瞪着她,缓缓开口。 “月锦,这里可不是你的月国皇宫,收起你的公主架子。从前你纠缠我我不与你计较,但从今天起我警告你,再不自重,休怪我不给你颜面!” “你,你!你怎么能这么和我说话,我们从小青梅竹马,我这明明是在帮你……” 月锦小脸涨红,还待要说话就被剑一顶,堪堪停在喉前。 虽是练习用的弟子剑没开刃,但恐惧感十足,月锦惊魂未定的后退了几步,望着公子星舒喘气。 “还不滚?”公子星舒厉声道。 月锦哼一声,丢下一句你等着转身离开。 院子清净了,公子星舒叹了口气,没好气的把手上的剑丢给一旁憋笑的林涭,进到房里去。 屏风后,只见飞雪脱了上身衣服,弓腰两手垂在脚尖,医师正在摸他腰处明显歪曲的一小段脊椎。 小萝卜一脸肉痛的看着,见公子星舒进来了,忙十分有眼色的问道:“医师,怎么样?敢问他可还有缘仙途?” 医师以灵力探入查看后道:“唔,这要放人间,恐怕一辈子就这样了,但现在佐以仙丹和灵气按摩,还是能恢复的。” 小萝卜:“那需要多久?” 医师:“短则百日,长则数载。” 飞雪默默听着,心想那就按最短的来。 医师检查完了,转身掏出一张纸来交给离他最近的小萝卜,说:“这是治疗所需的丹方,你们看自己的情况准备。丹药需每隔十日服一粒,待开始服用丹药了,每过三十日我会来按摩。” 小萝卜看着丹方眼睛都呆了,半晌没说出话来,而是把纸递给了公子星舒。“这,这……公子,您自己看吧。” 飞雪起身,好奇的凑过去和公子星舒一起看。 看半天,认出左边第一栏写着的百日,一年,三年,十年……中间一栏最后一个字都是“丹”字,最后一栏密密麻麻写着什么草什么花还有一些每个字都认识,但合在一起就看不懂的词组。 这种看不懂的词组在百日后面尤其得多。 公子星舒看得满脸黑线,仔细读了几遍后才艰难说道:“按照,按照三年的来吧。” 小萝卜又是一脸肉痛的表情。 飞雪则一脸疑惑,怎么百日又变成三年了? 医师说道:“好,公子若不会炼丹,待凑齐了药材,交给我炼也行,有些基础药材药炉也有。” 公子星舒缓了缓才说:“炼丹就不劳烦医师了,按摩正骨还请医师多多费心。” 医师点点头,笑咪咪地告辞。 小萝卜等人走了,忍不住发出哀嚎:“公子,上面可都是一品二品级别的药材啊!” “什么一品二品的药材?”守在外的林涭探头,小萝卜就将丹方的事情同他一说,林涭顿时也是一脸肉痛的表情。 公子星舒握了握拳头又松开道:“一千株一品三千株二品……买断因果是值得的。” 林涭和小萝卜一脸惊诧的看公子星舒。 “想必还他仙缘,我也算还清了。”公子星舒说完,扭头去看飞雪,两人沉默对视。 飞雪从刚才起就一直观察公子星舒,直到对上他的眼睛,莫名觉得很不爽,于是提前移开了视线。 公子星舒见飞雪眼中赌气一般的情绪,有些心软,不甘和抱怨消去了一些,又想着不小心把小孩子惹生气了,该怎么哄哄。 “既然要三年,不如这三年送你去私塾学堂,听听凡人的学问?” 公子星舒问。 飞雪没听懂私塾学堂,但听懂了学和人这两字,听起来是要送他去专门学习人类。那真是求之不得。 于是飞雪一口应下。恰好他今日的字帖描完了,将字帖上交公子星舒后得了首肯,便愉快的飞奔出了门。 公子星舒住的不知道是哪里,在凌空山第三峰上一处葱郁的山林间,平日人烟罕至,大的野兽没有,虫蛇鼠蚁有一些,于是环环时常避着人溜出去打打牙祭。 其他人都以为小孩子只是出去玩,没想那么多。 “真是小孩子心性。”小萝卜感叹道。 公子星舒摇摇头作无奈状,唇边却带着笑意。 第9章 下山入世 寒来暑往,春去冬来,四季轮回过了二载。 飞雪也已在学塾学了两年。 依靠自己的天赋,他学的飞快,已根本看不出从前痴傻的模样,在装人一事上也自觉得心应手,可以和学塾周围的人正常对话。 唯独自己的学塾夫子,听说曾经是某国一位德高望重的宰相,长相颇凶,每每看到他眼中总是皱眉,学业上也对他格外严厉。一来二去的,飞雪自己也有点怕,怕被这个人发现自己其实不是人,还怕被发现他不时会溜出去捉小动物打牙祭,于是能躲着走就躲着走。 春日暖洋洋的,书院里,几个学生各自分散坐在桌案前看书。飞雪昏昏欲睡地趴在学塾靠窗桌前,打了个哈欠。 面前几本半旧的书被窗外吹来的风刮得吹起书角,隔着院子的灰色围墙,外头隐隐约约传来市集热闹的人声。 飞雪十分感叹,这两年过的好安宁。 比起曾经在丛林里弱肉强食,担惊受怕的日子,真的安宁太多了,人类食物也好吃,除了无法补充灵力以外,这做人的生活,真舒服啊…… “飞雪。” 听到有人叫他,飞雪一个激灵,抬眼看到那位曾经作宰相的夫子正站在窗外瞪他,吓了一跳。“王夫子,我,我没偷懒,您布置的课业都做完了!” 老夫子皱着眉看了少年一眼,没像往常一样查他的课业,而是招手示意他出来。 周围的其他学子纷纷用一种看倒霉蛋的眼光看他。飞雪手忙脚乱的起身,差点撞翻了椅子。 来到门口,见院子里已站了一英俊的瘦高个青年,粗黑眉毛,古铜色肌肤,笑起来开朗又阳光。 飞雪奇怪道:“林涭?” 林涭详装不满道:“小家伙,不是公子来接你很失望?” 飞雪笑着走过去道:“没有没有,你怎么来啦?” 林涭见飞雪眼睛里亮晶晶的期待神色,也笑了起来:“你忘了你快到服丹期了?” “哦对!”飞雪一拍脑袋才想起来,学塾寄宿时与外有隔,最近夫子让他背的书又格外得多,一时都忙忘记了。 林涭开始催他:“去收拾下东西吧,重要的都带走,不要的就丢了。” “啊?喔,好的。”飞雪有些奇怪,但还是对一直在旁的夫子行了个礼,去收东西了。 回去后,几个同窗纷纷凑过来问他:“小白,夫子叫你过去什么事?” 飞雪慢腾腾道:“林涭来接我回去……”见面前几人即将欢呼,飞雪赶紧补充完后面一句话:“我应该是不会回来了。” 几位同窗纷纷安静了下来。 其中一个问:“听说公子星舒是皇族,你要去那些学塾读书了吗?” 这一句话顿时引爆了话题。 “好啊!你小子!走后门!” “丢下我们去吃香喝辣啊。” “呜呜呜我会想你的……” 飞雪顿时一个脑袋两个大,开始想尽办法摆脱自己这群关系亲密的同窗。 而另一边。 飞雪走后,小院又恢复了短暂的宁静,林涭眼观鼻鼻观心规矩立着,王夫子还站在原地,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又过了一会儿,夫子才开口:“听闻小公子快突破了?” 林涭答:“是。离元婴还差临门一脚。” 夫子皱眉问:“既然如此,不闭关突破,反而要回国?” 林涭恭敬答:“是。公子原意是待回来后再闭关。” 夫子对此很不认同,直言:“……紫微势散,破军南立,贪狼环伺。此时可不是个好时机。” 林涭回答的声音很平稳:“公子此去并非有图王位。而是……夫子你也清楚,公子等了许多年,才得这么一回天机允许。” “哼。”王夫子冷哼一声:“愚蠢!天真!心软!命运就该自己把握!他明明已选择了登天忘尘途,就不该再回那囹圄困境去。” 林涭尴尬笑着解释:“夫子,我等也这么劝过他。但公子回我等的乃是不忠不孝易生心魔。” 小院子再次沉寂了下去,夫子叹了口气不再说话,林涭也不再说话。 直到飞雪抱着小包袱回来,刚进到小院里,属于动物的直觉让飞雪紧张起来,原本想说的话也吞回了肚子。 倒是夫子看见了他,又皱起了眉,手指点着飞雪:“他也要去?” 林涭点头:“公子说读书躬行,凌空山山上简朴,多出去走走好助他入道。” 夫子又哼了一声,不再说话了。飞雪却隐隐约约觉得夫子翻了个白眼,犹豫了一下,还是将自己想说的话说出了口:“夫子,您让我背的书我背了一点……还给您。” 说着,飞雪将手上书递出去,夫子并不看他,只一甩袖转身:“不用还了!把书给公子星舒吧,让他教你。” 说完,夫子便开始赶人,飞雪便随林涭行礼后离开。 外面的街道依旧热热闹闹,周边有商人做生意,往来行人纷纷。飞雪看这样的景色看了两年,已经能很好适应其中的运行规律。比如找吃的需要交易,交易需带钱财换取,钱财可以找收养他的人类拿…… 林涭带着飞雪走出街道,来到小镇口,那里已然停了一辆马车。 魁梧车夫长了一张娃娃脸,身穿短袖,露出的手臂肌肉壮实,皮肤白皙,理了个寸头好似个和尚,正是小萝卜,正在打瞌睡。 “公子在里面等你。”林涭让飞雪从后面进马车,自己则来到前面一跳,坐到了小萝卜旁边。 小萝卜一下醒了,打着哈欠揉了揉眼睛。 飞雪撩开帘子,果不其然里面坐着公子星舒,他正看一封信,听见动静抬眸看了一眼飞雪,温和道:“来了?” 比起飞雪记忆里初遇时公子星舒的模样,两年时间,原本的少年身量拔高,已初见青年身形,气质也沉稳许多,周身灵力浑厚,正是金丹圆满之境,不愧为凌空山弟子中的名人之一。 “来啦!我们去哪?不回山吗?”飞雪笑着在一侧坐下。 公子星舒耐心回答道:“不了,医师前阵子出诊到了大彦国,我们顺路过去,大约一日就能到。” “哦。”飞雪想到书上大彦国的描述“平原广阔,畜牧之乡”,有些兴致缺缺的晃了晃脚。 公子星舒却对他手里拿的书更好奇,问:“手里拿着什么?” 是飞雪本要还给夫子的书,他于是递给公子星舒,并转达了夫子的话。 “夫子让我教你这本众生经?”公子星舒眨了眨眼睛,不确定的看飞雪,却见飞雪无比肯定的点了点头。 “……”公子星舒没说话,而是低头又将众生经快速翻了一遍,片刻后才问一直认真看着他的飞雪:“夫子教书喜欢让人先背下来,你背到哪儿了?” 飞雪于是说:“背了开头。” 公子星舒似乎暗暗松了一口气,将书还给了飞雪,说了一句那你先背完,又郑重其事的拿起了先前的信件。 飞雪却有些不想背,盯着那信件上的星辰纹路发了一会儿呆,但车上无事可做,过了半晌无聊透顶的飞雪只好拿起众生经继续背了起来。 半日后,马车进入了大彦国内,平原果真很多,一眼能望去很远,一些种了作物,更多的是绵延到天边的草地,上面的牛羊马都成了黑点,有些羊群则是一片一片的雪白。 “哇——” 飞雪撩起帘子兴奋地盯着牛和羊看,他从前生活的是森林和沼泽,变成人后在的是凌空山,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看起来高大壮实,性情似乎还挺温和的四脚兽。 不知道好不好吃呢…… “平原草地确实适合牧牛牧羊。”公子星舒顺着少年的目光也看到了远处,随口说道。 “牧?它们是人养的?”飞雪露出了个惊喜的表情。 公子星舒立刻就懂了,失笑道:“你怎么一天到晚都想着吃吃吃!” 说完他拉开马车一侧小窗口,对前面驾车的小萝卜吩咐道:“小萝卜,一会儿去找个牧民买两只,我们晚上烤了吃。” 小萝卜朗声应道:“得嘞!公子你还别说,之前我师傅教过我一道烤全羊,今晚就让你们尝尝!” “师父?混不谷师父?”飞雪依稀记得公子星舒曾说过他师父为第三峰峰主混不谷,小萝卜和林涭则都是公子星舒的剑侍,也就是手下。 以此类推他们师父应当是同个人,他想象了一下一个仙风道骨的老头做烧烤的画面,颇感新奇。 小萝卜一听则吓了一跳,连忙摆手。 公子星舒被逗乐了,纠正道:“那是师尊,小萝卜的师傅是以前的人间师傅。” “师尊?人间师傅?”飞雪开始乱不懂了,小萝卜只得慢慢解释道:“自公子被收作亲传弟子,我和林涭便也入了内门,乃凌空山第三峰的第七代弟子,所以统一叫峰主混不谷师尊。而我的师傅是以前人间负责公子膳食的老伯,仙凡有别,可不能和师尊相提并论。” 小萝卜说完,飞雪点点头,了然道:“懂了,仙凡有别,就是说你师傅打不过师尊,叫师傅的都比我们厉害,所以你师父打得过你,咦?可你是仙人,他是凡人,为什么你打不过你师傅?” 此刻空气诡异得沉默了几秒,小萝卜一时不知道从哪里反驳,想了一会儿干脆跳车说先去找牧民买肉去,生怕再听飞雪说些让他头疼为难的话来。 小萝卜一走,车上林涭顿时哈哈大笑,公子星舒亦再忍不住唇边的笑意。 飞雪呆呆望着公子星舒,觉得他笑起来温温柔柔,没什么侵略性,特别好看,总能让他觉得很放松。 林涭笑道:“哈哈哈,飞雪小弟,以往小萝卜头可烦提起这话题了,你说话颇有意思,让我想起泽野。” “你这小孩,学了两年,人情世故是一点儿没懂。”公子星舒则是感叹一声:“怪不得夫子把你这呆子丢给我教。但是若你确实该修无情道,我也不会阻拦你。” 飞雪眨了眨眼睛,听的半懂不懂,心想人类关系好复杂。 对于一只幻兽来说,活下来只需要有吃的就行,是以人类组成的社会复杂到让他总是摸不着头脑。 正因此,公子星舒此次下山特意选了马车缓行,就是为了带飞雪一路看看行过的人世间。 第10章 治愈旧伤 在一处牧民家借宿休息一晚后,第二天走了半日,马车行到了大彦国国都,于靠近王宫街道的一处庄子前停下。 门前牌匾上刻憩剑庄,乃是专为凌空山仙门设立的府邸。公子星舒和飞雪一下马车,就有一位凌空山外门管事上前迎接。 “见过公子师叔,在下乃外门弟子张旺,舟车劳顿,请先进庄休息。” 公子星舒温和点点头,问道:“张旺师弟,医师可在?” 张旺道:“医师上午出诊还未归。”说完看到公子星舒身后少年,惊讶道:“这位便是看病的飞雪小师兄?” 只见少年面容俊秀,雪白长发扎了个高马尾,眼神灵动,身型挺拔如翠竹,不像传闻般是个傻子。 “你好。”飞雪上前微笑道,唇红齿白的,但不知为何,总叫张旺觉得哪里有些别扭。 但想到这小弟子目前是公子星舒眼前人,自然不好得罪,张旺便迎了人进入主院安顿好,又吩咐了个人去找医师。 府内清雅,环境宜人,因剑修多修身养性,故而没什么小厮仆从,空寂院内一时间仅公子星舒四人,飞雪一进来就好奇的在院内左转右转。 公子星舒坐于小院中一石桌前,饶有趣味的看飞雪转悠,问:“怎么样,比起山上小院可发现什么不同?” 飞雪把小院子的几个房间都看了个遍,看完门口的假山湖水小桥,又回来摸了摸面前石头桌子,全都不能吃,然后认真道:“没有。” 小萝卜一听哈哈大笑。 刚从屋子里收拾出来的林涭一听急眼了,望着飞雪忍不住道:“没有?怎么可能没有!我们公子用的东西可都是好东西!光说这套沉木桌椅,结实耐用远非凡间可比……” 林涭正待要再说些什么,被公子星舒一个眼神制止了,撇了撇嘴转身又进了屋子。 “我说错话了?”飞雪一脸疑惑,没等到林涭再出来,就被公子星舒叫过去练剑。 日头偏西,小院外终于传来脚步声还有人声,医师终于姗姗而归,看起来精神挺好,来了也不多说,直接招呼着飞雪和他进屋内检查。 “唔,恢复的还挺快,只需要再服用一次丹药,最后一次治疗结束,就可以开始修炼了。”医师满意道。 飞雪乖巧道:“多谢医师。” 公子星舒安静等于一旁,点点头:“那劳烦了。” 医师点点头收拾医箱开始准备,飞雪是他最有成就感的病人。听话照做,恢复得快,还很有礼貌。 医师回头看向等在一旁的清贵白衣青年,心里再想:钱也给的多。 事不宜迟,飞雪当即便服下昂贵丹药,脱去上衣趴在塌上,医师像往常一样将灵气凝聚在掌中,开始为少年按摩。 其他人照例在外头等。 但飞雪觉得这次似乎有些不对,以往丹药入口,都会化作一股暖流,再随着医师按摩动作散道身体各处不见。 可今日在医师开始动作后,那股灵气运行的路线不再同往常一样,而是都奔腾着冲向了自己的内丹。 原本温和的灵气一道道打在了内丹上,生出滚烫的痛意。 “啊!”飞雪痛的叫了一声,顿时吓到了医师,还吓到了外面的人。 “怎么了?”公子星舒起身飞速推开门,只见飞雪捂着肚子痛的打滚,额前白发汗湿,凌乱地贴在脸上。 医师死死拽了少年一只手把脉,皱紧了眉,几秒后抬头叫道:“不好!走火入魔了,快!快准备热水,公子你可还有多余灵植?快准备药浴!” 公子星舒喊:“小萝卜,拿装药的芥子袋来!” 小萝卜着急得跑来,将手上一个不起眼的小袋子捧上前。 医师双手急点上飞雪身上几处穴道,然后又转身找小萝卜取灵植,公子星舒将人一把抱起,带人奔去隔壁浴房。 林涭连忙把浴房内一池子的热水备好,飞雪此刻已疼得神智恍惚,手有些无力的想去抓公子衣袖,却没力气抓紧。 公子星舒神色紧张,把怀里的人放下水后在一旁担忧地看着。 医师行动利索,拿着一把药和一些研磨的碎渣跑进来撒在了池子里,继而语速飞快对公子星舒道:“灵气暴走可能与他腰伤不通有关,在将灵气引出之前我需试试将其治好,过程恐怕剧痛无比,公子,我需要你接触他神识念剑道清心诀,一定要稳住他。” “好。”公子星舒二话不说在池边盘腿坐下,阖眼放出神念,去接触飞雪神识。 医师则下了水,双手点穴扎针,逐渐控制飞雪身体里的灵气往其腰上去。 一番操作,飞雪感觉到丹药的灵气在医师外力引导下直往内丹冲去,顿时疼昏了过去。 等飞雪再次睁眼,已然是在识海透明的内丹前,浑身如在火堆里被焚烧一样灼热疼痛,本体的白色长毛已被烧的灰黑,内丹内的白色液体翻滚着,不断化作五彩光芒笼罩了一圈在外围,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耗着。 飞雪至此突然理解了人类书上一句话: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焦急之间,识海内响起公子星舒清冷的嗓音,白色绒毛的世界里,公子星舒坐着的身影逐渐清晰了起来。 他念诵的剑道清心诀也越发清晰,飞雪听在耳中,身上的疼痛缓解了不少,内丹灵气的消耗速度慢了一些。 疼痛的折磨不再难以忍受,飞雪得以飞速思考起眼下状况。 问题应当出在医师误以为灵气稍稍堵塞的内丹处是腰上断骨处,所以引来灵气意图冲开断骨经脉。 这治疗方法对人类来说常见,但对本来就没什么事的幻兽来说就出问题了,内丹为妖兽之本,此法无异于直接攻击内丹,等同于要杀了他,必须在自己内丹灵力全失之前打断治疗才行。 飞雪心想,最快摆脱这种困境的方法就是不当人了! 可一旦他这么做了,不说公子星舒,很可能他连医师都打不过,最后定会被当做吃了飞雪的妖兽就地诛杀。 所以这第一种方法绝不可取,必须想办法…… 飞雪紧张思考间不自觉将灵气在自己身体里走了一遍,一圈过后,竟然感受到一丝微弱的冰凉之气,冰凉气息迅速平复了浑身的灼热感。 这是……这是曾经医师在自己身上引灵气行过经脉的过程。 飞雪灵机一动,立即将本身走灵气的经脉模拟医师的办法运行起来,最后再汇入内丹。 几次之后,直冲内丹而来的灵气被引走了一部分,加入循环,最后还进入了内丹之中重新化成白色液体。 太好了有用! 飞雪欣喜无比,集中精力,急忙加快了速度,很快就把攻击它的灵气全部转化了。 周身的灼烧感终于褪去,飞雪累得只想滩成一滩毛饼,但转头却看见公子星舒的虚影。 公子星舒清冷的嗓音还在识海之中回响着,带来一种安心的宁静。飞雪想到这次能度过危机少不了他的帮忙,忍不住蹦了几下,跳进了公子星舒怀里。 “hua——n,huan——!” 微微焦黑的毛绒球在青年怀里蹭了几下后才退出了识海,等意识清醒后飞雪就立刻修复好了这具身体的腰伤,并睁开了眼。 入目的是坐于正对面,公子星舒挺拔的身姿和英俊的脸。 飞雪留恋得看了一会儿,才出声道:“医师,我醒了。” 公子星舒和医师同时惊醒,医师满头大汗的收了灵力,公子星舒则如大梦醒来,恍惚的眨了两下眼睛,才逐渐清明起来。 “飞雪……你没事了?医师,他怎么样了?”公子星舒迅速起身,伸手要去拉飞雪胳膊。 医师自少年身后冒出头,满头大汗的喊了声:“别动!针还没拔呢!” 公子星舒只好收回手去,转而与飞雪对视道:“你怎么样了?还疼吗?” 飞雪摇摇头,他身后的医师刚好拔完了针,累得要死,没好气的爬出了水池。 “他没事了,伤好可以修炼了,哎哟累死老夫了!” 公子星舒连忙道谢。 医师掐诀控干了衣服上身上的水,想到刚才的凶险过程起因很可能是因为自己的治疗方式不妥,十分困惑得回头,抓了飞雪的手腕感受脉搏,又确无异常。 医师脸色有些不自然,说道:“按照丹方本不该出事才对……对不住公子了,算我欠你人情。” 医师说着拿起了随身的医箱,又道:“这药浴有稳固灵气修复创伤的用处……别浪费了。我先走了。” 公子星舒一怔,随即恭敬行礼道:“多谢医师。” 医师摆摆手,拖着虚浮的步伐离开了院子。 公子星舒浑身大汗,舒了口气,想到这药浴也用了自己不少灵药,便干脆脱了衣服下水来。 水温微热,令人神经舒缓,公子星舒靠在池边,看看水中的飞雪,只见雪发雪睫的少年眼睛漆黑明亮,面容在水汽之中朦胧,皮肤如同润滑白玉一般,竟不由得生出这小孩还挺好看的想法来。 此时,公子星舒突然发现飞雪也在看他,好像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在看,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你怎么……”公子星舒感觉有点不自然,但又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 还没等公子星舒觉得哪里不对,少年就已经缓缓靠了过来。 公子星舒立刻僵在了原地,觉得气氛怪怪的好像不妥。但他要是躲开,飞雪会不会以后不和我亲近了?不对,男子之间一起泡个澡而已,他有什么好紧张的? 公子星舒一时拿不定主意,这一愣神就被眼前的少年手臂贴手臂的坐在了一处。 青年一下子就僵住了,并且开始莫名其妙地心乱如麻,他想等飞雪开口说点什么,可飞雪一直不说话,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而始作俑者飞雪贴上来以后也没什么其他的动作。 不怪飞雪单纯,身为一只野兽,只要能像刚在识海中一样贴贴其实已经很令兽开心和安心了。更多的飞雪目前不太敢做,怕把人吓跑。 俩人就这样尴尴尬尬的坐在一起,沉默在空气中蔓延。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公子星舒想,幸好门关着,林涭小萝卜没看到,不然这两个人又爱乱想…… 突然门嘎吱一声响,探头进来的林涭喊了一句:“公子公子,医生说这个温泉池还有药效,让我们别浪费了!我想你也不会介意……” 林涭的声音一下子顿住了。 飞雪扭头看向门口眨了眨眼睛。 公子星舒回头,与门口的林涭对了个眼:“……” 林涭瞬间把门一关。 然后是一顿慌乱的脚步声。接着门外传来小萝卜不满的声音问:“做什么做什么?怎么了吗?为什么不让进?” “哎呀,别废话。我突然想起点事,你陪我去看一眼,一会儿我们再来洗啊。” “什么破事?再等会儿水不冷了吗?” “哎你是不是兄弟,是就陪我去看看!” “要是水冷了,你待会儿可得帮我热起来啊。” 听着林涭说着好好好,脚步声逐渐远去。公子星舒僵硬的背脊终于舒缓下来。 他又侧头看了看靠在他旁边的飞雪,飞雪也抬头看他,脸色毫无变化坦然无比。 此刻,公子星舒却是不由得想得多了一些。如今飞雪治好了伤可以修行了,待他筑基应该就算还上因果了吧。 那之后呢? 大道孤独,恐怕要分道扬镳……那如今这点误会又算得了什么呢? 公子星舒干脆破罐子破摔,任由自己泡了个爽,才带着飞雪起身换衣服出了门。 院子里林涭在和小萝卜坐在石头桌前嗑瓜子,公子星舒看见了,便招呼他们进去泡。 林涭小萝卜嬉笑着,起身端起桌上洗漱用具进浴池。 林涭:“对了公子,星机阁刚又给您送了信,我放书桌上了。” “嗯。” 公子星舒漫不经心的进了屋,拿起了那星辰纹路的信封。 信上写道:侄儿,上次占宸国十年国运,观国运不稳之因,除了魔气侵袭外,命盘紫薇星也似有异状,我已写信告知枫妹,你既回国协助,一切皆听其行事即可。但我随后再占竟算得你道心崩毁,命劫将至,令我寝食难安。遂托师兄寻破解之法。师兄算得你九死一生,唯一生门乃斩近缘,此缘应是对应你身边人,你需仔细留意,行事多加小心。 落款:公子羽 第11章 大彦国王的请求 飞雪自从受伤后变成了凡人的身体,每天仍然需要进食,如果大家都在一起时,公子就会坚持和飞雪一块吃。 而今天因为治疗出了岔子,晚饭的时间整整推迟了两个时辰。 月亮高悬,饭桌上众人默默吃饭,飞雪吃的一如既往吃地认真快速,没心没肺的。 公子星舒心里想着那封信,寄信人是自己亲舅,是引他拜入仙门的人,平时不常来信,来信必然都是大事。 对于舅舅信上提及到的自己的命运,公子星舒将周围人想了一圈。最亲近的人里……林涭和小萝卜?不可能,他们二人虽然出身天差地别,但是从小跟在他身边的,与其说是下属,实际更像兄弟朋友。 其余师门,父母,仙道朋友都不常在身边,也难以怀疑。 剩下最有可能的,便只有一人…… 想到那个天真无邪的小少年,这几年他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眼皮子底下,公子星舒实在没发现有什么怀疑的地方。 公子星舒对此事很烦恼,表现在外便一直木着脸。 林涭和小萝卜隐约察觉公子星舒有心事,面色不太善,于是眼观鼻鼻观心不敢说话。 待吃了一会儿,听见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 林涭和小萝卜似乎在桌子下较量了一番,最终林涭胜了,起身出去看看情况。 林涭出了正厅方得脱离了莫名诡异且压抑的气氛,放松得伸了个懒腰,才慢慢沿着回廊走到前院。 刚迈进前院便瞧见院内一个正在来回踱步的中年男子,张旺站在一边,面色有些焦急,抬眼见到林涭急忙投来一个求助的眼神。 林涭神色一凛,端正了身姿刚要开口,就见那中年男子见了他像狗看见了肉包子,加快脚步奔了过来。 “仙师!公子仙师!你可就是那公子仙师?” 林涭待出口的话一顿,只好临时又换了种说法:“老伯,我乃公子剑侍,有什么话可告知于我代为传达。” 林涭面色如常行剑礼,低头时注意到男子领口不起眼的狼头刺绣,颇像大彦国贵族才能用的图案,顿时一愣。 张旺满头是汗,急忙上前道:“师兄,这是大彦国国王。” 林涭欲行礼道歉,大彦国国王却打断他道:“无妨无妨,公子仙师可在里面?我有些要事相求,请快些领我进去。” 林涭实不好拒绝,只得领了人往正厅走。 正厅,飞雪吃得飞快,将碗舔得一干二净还觉不够,见公子星舒吃得慢,就蹭到了公子星舒旁边坐着,眼巴巴地看着公子星舒喝汤。 小萝卜瞧见了机会,便独留了公子星舒手上汤碗,带着其他的碗飞速地溜了。 公子星舒被迫习惯了吃饭被盯,对于这个坏毛病,他已经教了几次飞雪都没改掉,想着以后等人入了门辟谷不吃饭了,这个坏毛病自然就改了。遂端起碗看了少年一眼,道:“一碗汤而已,你怎么也能馋成这样?” 话音未落,林涭带着大彦国国王来了。 公子星舒一愣,但很快反应过来放下碗起身上前,林涭顺势互相介绍,公子星舒再引人入座。 入座时桌上汤碗和少年均不知所踪。 公子星舒此时也无暇顾着找人,需先对付面前的大雁国国王,便问:“国君有何要事?” “仙师,其实……” 原来是国王有个极其宠爱的妃子数月前忽得了怪病,月余了不见好,凡人治不好便辗转请到了仙门医师前来看。 医师看完说可治,但开了一堆灵草灵药,可一个凡人小国如何能有这么多灵草灵药呢?国王爱极了这宠妃,下定决心倾尽国力救治,便询问医师解决办法,就求到了公子星舒这。 “日前我刚准备拟国书送至宸国,长老医师便提及公子仙师今日要下榻本国,我一听真要叹一句雪中送炭,故特来拜会……公子仙师身份超然,需要多少灵石尽管提,遥儿她的病可全要仰仗仙师的灵药了!”大彦国国王眼中满含泪水,一副痴情冤种的模样。 公子星舒隐约觉得这国王有些不靠谱,但大彦国和他的国家宸国确实有矿石和马匹的贸易往来,因此他断没有拒绝了国王,闹不快的道理。 国王这番请求自然是答应了,公子星舒随即咐小萝卜拿先前装药的袋子来。 国王面露喜色,便也拿出了一张纸,纸上是熟悉的医师龙飞凤舞的字。 小萝卜很快就来了,对着纸飞快清点着药材,结果就皱了眉。 公子星舒见状问:“怎么?” 小萝卜道:“公子,先前的突发状况把两味药材用完了,需要回国去取。” “那你即刻御剑启程回国一趟吧。” 见国王面露焦急神色,公子星舒直接将自己身旁的长剑抛给小萝卜接着,道:“用我的剑去,比你的重剑速度快些,辛苦你跑一趟了。” 小萝卜丝毫没有不愿的神色,拱手一笑:“请国王和公子放心,有公子的灵剑在,两天后定能回来,我马上出发。” 说完小萝卜来到屋外,手掐剑诀召来飞剑跳上去,嗖一下消失在了夜色里。 国王虽然心里焦急,但对方是身份高于自己的仙门,态度也表了个周全,作了这般安排已是很尊重自己了,便郑重道谢后欲走。 林涭代为送行,公子星舒目送国王走了,舒了一口气,才得空去找飞雪。 房间内简洁没什么可以躲藏的地方,公子星舒便找出了门,看到满头雪白的少年定定得站在门边,暗夜昏暗灯光下像个小鬼。 “飞雪。”公子星舒没好气的叫了一声。“你在做什么?” 飞雪转过头,少年漆黑的眸子亮亮的。 “他闻起来好香。” “……” 公子星舒无语,先不说国王洗没洗澡身上有没有气味,想起那老国王满脸褶皱的模样,他自觉一个正常人怕是不该说出这种话来。 想起飞雪不正常得小毛病挺多的……公子星舒看着他欲言又止,心想算了,反正等他入了道也就和自己没有关系了,何必在意这些。 “既然你这么有精神,就过来背书吧。”公子星舒说完便转身进了卧房,飞雪隐约觉得公子星舒看他的眼神有些疏离,顿时什么也不想了,赶紧巴巴的跟着进了屋里。 第二日,林涭悄悄拉来飞雪,问他:“你昨天背书背不下来?” 飞雪一听,觉得很奇怪:“没有啊,昨天公子还夸我背的快呢。” 林涭顿了顿,转而小声说:“那你惹公子生气了?” 林涭这么一说,飞雪回想了一下,公子星舒在他面前和往日并无不同……不过同他说话的次数的确是少了一些。 飞雪又往深处想了想,发觉事情是有点严重,顿时有些慌张开口:“他生气了?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林大哥,怎么办?” 林涭一听果真如此,便将早就准备好的方案说给飞雪听:“你听我讲……张旺说今晚大彦国过节,大街上应该挺热闹,要不你去邀请一下公子?” 飞雪感激地点点头,去找公子星舒一撒娇,公子星舒同意了。 是夜,城中心正中央燃起来巨大的红色火焰,城内房舍则各自设置了小篝火,远望星星点点,与月争辉。 街上人来人往,美食香气不绝,飞雪牵着公子星舒的手左看右看馋得不行,但想着今晚是来陪公子星舒消消气的,就没敢提。 公子星舒原本心神尚在那一封信上,但人在闹事中行走,免不了察觉到少年一边对着他滔滔不绝讲着自己发现的新奇事物,一边偷偷吞口水的模样,竟不小心走了神。 “公子,公子!”飞雪看见街边的包子铺,终于忍不住了,拉着公子星舒的手摇晃。 “你看那个,闻起来好香。” 公子星舒看过去,只见摊主的蒸屉里雪白的包子白白胖胖,清新的面粉香味混着肉香远远飘了过来,在灯火下很是有点馋人,心想着小家伙终于忍不住了,便点了点头。 飞雪便高高兴兴去买了两个,然后蹦跳着回来给公子星舒。 “……”公子星舒没接,有些无奈:“你不必给我,我已辟谷,无需再吃这些东西。” “哦……”飞雪没想到自己分享食物竟然遭到拒绝,有些失落。 周围熙熙攘攘,小少年的外貌和难过表情却显得和整个世界格格不入。 公子星舒心里一动,想到这两天一直忧心的信中内容,突然开口:“飞雪。” 飞雪抬头看着公子星舒。 公子星舒望着他问:“你为什么想要修仙道?” 飞雪眨了眨眼睛,对于这个问题,他心里清楚这只是一个妖兽的本能驱使,想要变得更强,想吃更好吃的东西…… 于是他仰头不假思索回答道:“我想变强。” 公子星舒听到料想之中的回答,淡淡嗯了一声。 飞雪闻声,保持着仰头的姿势,漆黑的眸子里倒映出这个数次救了自己的人类,过去数年对方为他提供的一切,与他相关的一幕幕画面于脑海中划过。 在晃眼的灯光之中,飞雪于短短一瞬间,恍然思考起他和公子星舒的关系。 是同伴?不对,朋友?……不,他希望和公子星舒更加亲近。 砰砰……心跳如鼓。 这是……我心跳的声音?飞雪一怔,在这一刻,终于察觉到自己割舍不去的一种欲望。 修仙,最初是为了混进人类之中寻求变强的机会。 而现在,是为了伪装成更好的人类,站在公子星舒身边。 公子星舒感觉到身旁灼热的视线,低头与飞雪对视,见少年定定注视着他,神情认真,一字一句道。 “……我还想一直在你身边。” 飞雪想,如果是公子星舒的话,一辈子当个人类也挺好。 现在,公子星舒就在身边,飞雪笑了笑,开心得又说了一遍:“我喜欢公子!想一直和公子在一起!” 公子星舒瞪大了眼睛。 他的表情有些震惊,第一反应是拉着人急忙避到偏僻处,不自在得左右看了看,发现没人注意到后又震惊得看向飞雪。 青年过了半晌,才红着脸支支吾吾道:“你怎么……不对,这不行,不可以……你还小,对,你还小所以不懂,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啊?为什么不行?” 飞雪见公子星舒这般的反应,心情瞬间沉落至谷底,苍白而慌乱得解释道:“你对我那么好,我也想对你那么好,就是,就是这样……为什么不行?” 公子星舒下意识否认:“我们都是……男子,你不懂吗?我对你的好……”只是怕因果报应。而这因果报应四个字,公子星舒忽然有些说不出口。 “我不懂?” 飞雪呢喃着这三个字,没听懂公子星舒的言外之意,也没想到公子星舒再一次拒绝了自己的示好,失落间也颇有些不知所措。 胸口之中蔓延开难过的情绪,让飞雪觉得有些喘不过气,脑子也感觉不甚清醒。 但野兽的本能让飞雪下意识不会放弃任何机会。 只见少年顿了顿,伸出有些颤抖的手,紧紧抓住公子星舒的袖子。 飞雪声音有些急切地道:“那,那……你说我不懂……是不懂喜欢吗?喜欢是什么?” “公子,你……你能教我吗?” 明灭橘红色火光映着少年真诚而有些慌乱的脸,和那篝火一样脆弱,却火热而明朗。 公子星舒心里一窒,忍不住想,这样的人,这样的少年……怎么会害自己呢? 他只是……单纯的喜欢我而已。 不该怀疑他。至少现在,不该怀疑他。 公子星舒这时候冷静了一下,回握住飞雪的手,又仔细回想了一下他说的话,慢慢的松了一口气。 然后公子星舒两手抓着飞雪的肩膀板正,郑重其事道:“飞雪,你听我说。” 巷子里没有风,飞雪专注地看着公子星舒,很像在发呆,听公子星舒继续道: “你现在只是因为还小,所以对我有仰慕和依恋,这不一定是世俗的那种喜欢。你要知道,在这世上,你还能遇到很多对你好的人,某天你会遇见某个姑娘,然后相爱,有些事情急不得……” 飞雪有些犹疑,但还是认真的点了点头。 公子星舒经此一吓,原本的烦恼情绪终于不再占据脑海,也理智了许多,道心崩毁岂会容易?与其对周围疑心暗鬼,不如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解开心结,公子星舒放松地起身,嘴里喃喃道:“是啊,有些事情急不得……” 飞雪没再听到后面的内容,但见到公子星舒面上放松了,他也高兴了起来。 林涭一个人在街上东张西望,人太多,没一会儿就把公子星舒和飞雪跟丢了。 八卦没看成,林涭也不恼,他对飞雪有信心。这下既然来了,自然是到处逛逛。 东逛西逛,来到一家木雕店里,林涭拿起一个木雕小马仔细对着火光看雕工,突然眼角瞥见一对夫妻。 女子面容姣好,火光明灭间竟有一种颇为妖异的美艳。而她身边跟着的一个高大男人面容英俊,令林涭一惊。 这男人不是大彦国大将军嘛?林涭捏着精致的木雕小马,探头探脑的去看。 店铺的主人面色怀疑的走到门口,时不时看一眼林涭。 林涭还在看着远处那对夫妻,随手放下了手中的小马,兴致勃勃的想偷偷跟上去看看八卦,左右一看却突然发现了便衣跟在大将军身后的暗卫。 林涭不想惹麻烦,只好无趣得又拿起了小马旁边一个椭圆玩意儿摆弄起来。 “你到底买不买?” 店铺主人怀疑得问道。离得近的几个人闻声转过头来,一起用看小偷的眼神好奇看着。 林涭这才发现面前站了个人,尴尬无比道:“不好意思,买,就买这个。” 交了钱,店主人哼了一声把椭圆的木雕给了林涭。 “这……这雕的是个什么?”林涭无语道。店主人没好气得看他一眼,但还是负责任的解释:“这是幻兽。一种传说中的大妖怪。” 林涭听都没听过,挠挠头深觉上当受骗,在心里把这家店拉黑,走了。 夜深收市,热闹过后众人纷纷各回各家睡觉。 憩剑阁主院,几间屋子的灯都已熄了许久,此时约摸三更,昏暗安静的小院子里却有了些不同寻常的动静。 四五个身着黑衣,手带兵器的不速之客翻过了围墙。 第12章 深夜遇袭 黑衣人们动作娴熟得融入昏暗,悄悄靠近了憩剑阁主寝,在宁静的夜晚极其缓慢的,将主屋木门推开了一条缝。 黑衣人静待了几个呼吸,见屋里主人没动静,其中一名黑衣人趁着一片乌云经过之时便抬脚迈了进去。 黑衣人脚刚落下,就冷不防踩到一块凸起,那人一惊,还没等收回脚来那凸起就是一滑,瞬间把黑衣人带的失去平衡劈了个叉,脚下的东西顺势带着清脆瓷器声滑了出去。 黑衣人的手顿时一不小心打在了门上,房门洞开,在寂静的夜晚发出一道响亮的吱呀声。 “飞雪?” 屋内火光亮起,公子星舒微微蹙眉朦胧的点了灯,就瞧见了身旁睡得横过来脑袋快掉出床的少年。 公子星舒脸上阴晴不定,面带疑惑地抬头,和门口痛苦劈叉的黑衣人对上了眼。 公子星舒、黑衣人:“……” “有刺客——!” 公子星舒瞬间清醒,大叫一声翻下床来,飞雪亦是在大喊中惊得一个挺身滚下了床。 公子星舒下意识指掐剑诀,飞剑没出现,他这才想起来自己的剑借给小萝卜去了。 门口有两个黑衣人,没劈叉那个已然手握匕首冲上前来,另还有三个黑衣人分别从两侧窗户跳进来,两个冲向自己,留了另一个冲向从地上爬起,迷糊睁开眼的飞雪。 房间内顿时一阵噼里啪啦的乱响,公子星舒极其冷静的旋身躲开几个攻击,操起身旁的木头圆凳抵挡,刺客用匕首劈了上去,砍了几下竟然没砍断。 公子星舒:“!!” 黑衣人“?!” 公子星舒看出破绽,索性把圆凳舞得像个锤,逼得黑衣人后退了几步。 而另一边的飞雪一下子惊醒,凭着本能的飞快一个翻滚躲开了刺来的尖刀,紧接着敏捷地在屋子里躲闪。 正当局面似乎稳定之时,公子星舒突然感觉右脚踩到一个小凸起,脚下顿时一滑,圆凳子的路线瞬时一变给了面前黑衣人下巴一个重击! 在黑衣人的闷哼声中,公子星舒正好借着微弱火光看清了脚下的东西——倒扣着的,上面有几支清雅小花点缀的,于昨日被飞雪偷走进而失踪的面汤碗! 公子星舒:“……” 此刻的公子星舒动作变形,让后背出现了破绽,一个黑衣人瞅见机会,毫不犹豫地向着公子星舒背后刺去! 床头颤动的火光中,刺向公子星舒的匕首反射出一道银芒,飞雪被闪了一下,情急之下抄起手边一个颇重的玩意丢了过去,正中黑衣人手腕。 黑衣人大叫一声,手腕带手黑了一大片,匕首“当啷”掉落在地。 公子星舒乘机将圆凳落地,砸住面前黑衣人的脚背后撑着圆凳,左脚急跳两下重新稳住重心避免劈叉,右脚赶紧把汤碗向着飞雪那边踢了过去,再抄起凳子开始作战。 碗滴溜溜在地面滑,正中追着飞雪的一个黑衣人脚底,将人带得摔了个大跟斗,小碗又带着清脆的高昂的声音冲进了混乱的战圈,一下子又将两个黑衣人掀翻在地。 小碗不断划动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公子!” 闻声赶来的林涭手拿灵剑推开门,见状迈脚冲进来大喊道:“何人敢伤我公——” 结果林涭一脚踩中了正好滑到脚底的碗,一个劈叉后龇牙咧嘴地软在了地上。 “他有灵剑,撤!”那黑衣人之中传来一个中年人声,其他的黑衣人也不再恋战,纷纷从两旁窗户要撤退。 “别想跑!”公子星舒神情一冷,一跺脚,从散乱的地上挑起一根毛笔,灵气眨眼间将毛笔包裹住,他手腕再一抖,便携着剑气狠狠刺向刚刚发声的黑衣人。 黑衣人眼神锐利,回身一个巧妙的格挡就顶歪了毛笔,又轻飘飘朝着公子星舒面部打去一掌。 公子星舒感觉到一股沉重恐怖的压力,马上将手中笔回转防御,毛笔顿时在两股力量下爆裂开,变成碎片纷纷落在地上。这一秒的空档,黑衣人就趁机翻出了窗户。 身后刺啦一声,另一边窗户黑影消失,飞雪周身萦绕着一层淡淡的光辉,嘴角叼着一片黑布,神情凶狠,紧跟了两步两手就趴在窗户边。 “别追!” 公子星舒喊了一声,少年才放下了搭在窗边的手,回头眼巴巴的朝着公子星舒跑了过来。 “哎哟……什么东西?”林涭忍着不可言说之痛扶着门框站起来去找绊倒自己的东西,看见不远处倒扣的小碗,愤怒的表情僵在了脸上。 灯光下屋内一片狼藉,三个人站在屋子内相互对视了一眼。 公子星舒喘了几口气,随手拉过刚刚当锤子的圆凳坐了,然后伸手扯下了飞雪嘴里的黑布,对他严厉道:“知道自己错哪儿了吗?” 飞雪抖了一下,没觉得自己刚刚有哪里表现的不好,茫然的看着公子星舒,回答道:“我,对不起,我不该偷爬你的床……” 公子星舒深吸一口气道:“你果然又……!不仅仅是这个……再想!” 飞雪绞尽脑汁,左顾右盼:“是,是……我不该丢你的砚台。” 林涭听到这嘴唇一抖,脸色青白地环顾四周,痛心疾首得瞧见了一堆混在漆黑墨汁里的白玉碎片。 “我,我……不该用嘴咬那些坏人?”飞雪低着头不敢去看公子的眼睛,实在是想不出来了。 “荒唐!” 公子星舒怒目,一指不远处倒扣的碗:“你还错在把碗乱丢!你说说,今天因为这个碗滑倒了多少个人!嗯?爬床、偷吃就算了,碗还乱丢!我早该教训你!让你如此没规没矩!” “把碗捡起来拿去洗干净,这只碗以后就归你了,如果乱丢你就没碗用了!再罚你洗一个月的碗!” 眼见公子星舒越说越生气,气的都要从凳子上蹦起来,飞雪赶紧捡起地上的小碗连声道歉躲出了门外。 林涭觉得有点生气,心疼,肉痛,想笑又不敢笑,五味杂陈,只好从废墟里找出个茶壶水杯,扶起倒地的木桌,给公子星舒倒了杯水消消气。 见公子星舒还在气头上,林涭试着转移注意:“公子,你说今晚的刺客是不是又是大皇子那派来的?” 公子星喝了口凉水,没好气的看了一眼手上的布料,才缓缓道:“……不是,林涭你看看。” 林涭这下也诧异了,接过黑布看了又看,疑惑得说:“这像是大彦国宫内的织法,内廷刺客?居然是大彦国国王派来的,您不是已经答应他给他灵草了吗?” 公子星舒沉着脸没说话。 门口飞雪冒了个头,偷偷看他消没消气。 过了半晌,公子星舒捂着心口叹了口气,说道:“算了,明日再说吧。” 林涭:“是。” 主屋内各处家具被打的稀巴烂,三个人只好换了个房间打了个地铺。可躺下后没多久,外头突然奔进来一个人。 “不好了,不好了!” 飞雪一个激灵坐了起来,几步打开门出去看,林涭随其后,公子星舒坐起身去拿身边的外衣。 门外来人身着中衣,一手拿剑,嘴上慌张叫着,听到这边门开了马上转了个弯跑过来。 然后在走到门前时忽然脚一滑失去平衡摔倒在地。 林涭一惊,连忙上前去扶,并条件反射地去看飞雪,飞雪神色慌张得举起了手里的碗,示意根本不是他干的。 地上的人迅速爬起来,飞雪才看清这人是张旺,只见张旺一边抹着眼睛上沾的灰,一边指着主屋破了一半的门大声道:“林师兄不好了!公子被黑衣人绑架了!” 公子星舒穿好外衣从屋子里面现出身形,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林涭也满头问号:“你说什么?绑架?谁绑架?绑架了谁?” “先前听主寝这有人喊了一句刺客,我等惊醒赶来,隐约看见一群黑衣人抱着一个一人高的麻袋走了,可能是公子!我已经派人去追,您也赶快……” 张旺一睁眼,与公子打了个照面,两人面面相觑,一下子失了言语。 公子面色十分冷静,道:“他们竟然还抓走了一个人,是谁?” 飞雪想了想,突然灵光一闪:“医师住哪儿?” 众人一惊,张旺连忙带人赶到医师住的地方,只见房门洞开,屋内药材纸箱散乱,医师不见人影。 天边泛起鱼肚白,公鸡鸣叫三声,一个鸡飞狗跳的夜晚就过去了。 众人来到还算体面的大厅坐下,讨论昨晚的事。 林涭一脸不理解:“来的人应当是个武功高手,而且他清楚公子身边没有灵剑……难道是国王派来的?大彦国王绑架医师做什么?” 张旺一身脏兮兮的中衣苦笑道:“不应当,国王非常……宠爱赵贵妃,可以说成痴也不为过。” 公子星舒提醒:“你们不要忘了,夜里他们专门袭击的还有我,虽然对方没下死手,但也的的确确是为了伤我而来。” 张旺一惊:“难道……大彦国有人想篡位!” 林涭也明白过来:“如果国王真的爱妃成痴,那医师就是交易筹码!” 公子星舒皱着眉,问张旺:“你在此处多年,大彦国的政治局势如何?” 张旺了然:“朝堂基本分两派,国王和手握重兵的大将军胡古温。” 公子星舒点点头说道:“你且将昨晚发生的事情告知国王,看看他的反应。林涭,你与我去拜访一下这个胡古温。” 飞雪在一旁听着,刚开始还试着跟上众人思维,后面发现越听越糊涂,于是干脆放空了脑袋,抱着碗在一旁看外头的树枝发呆。 公子星舒千头万绪中无意识看了一眼飞雪,突然觉得有点好笑,想了想改了主意,让林涭留守,他带着飞雪一起去拜访大将军。 大将军每日早起会去城外巡视军营,然后回府处理政务。公子星舒带着飞雪掐好时间等在将军府外。 不多时,一个青年将军骑着高头大马从街口而来,身后还带着几个身穿武袍的随从。青年将军转过街口就盯住了门口的马车,和马车前站着的白发抱剑的出尘少年。 飞雪按照公子星舒教的,待将军下马后上前一步,行剑礼后大声道:“宸国三皇子久闻将军威名,特来拜会。” 胡古温轻笑一声,上前两步一撩褐色绣线武袍在飞雪面前微微蹲下,与他平视,有些戏谑道:“听闻宸国三皇子早早拜入了凌空山,时隔数年还不斩断尘缘?你呢,又是他什么人?” 面前的青年将军身上有凶猛野兽的气势,犀利的眸子盯着人时能让人感觉头皮发麻。但飞雪自己本身也算肉食野兽,没感觉到杀气的他丝毫不惧,按部就班的背公子的话。 “凡尘为世间百态之本,求仙寻道之基,我家公子听闻将军平……攘草原,杀辽王,破鞮……若的事迹,非常想结识一下将军。” “小子,你竟不惧我,不错。”胡古温朗笑几声,起身挑衅道:“既然如此,不如请三皇子入府上,尝尝我手下兵士的手艺?” 飞雪丝毫没察觉到那将军话里有话的挑衅和试探,一听将军要请吃饭,似乎手艺还很好的样子,顿时有些激动的扭头掀帘子问:“公子?将军要请你吃饭!” 公子星舒哭笑不得,点点头钻出了马车:“胡大将军久仰。侍剑尚小礼数不周,见谅了。” “原是侍剑,无妨,公子远客,请。” 胡古温说完,颇感兴趣地看了一眼白发少年飞雪,随后引公子二人入府坐定。 将军府内布置简单整洁,奴仆甚少,一路多是小兵跑动,干脆利落。 公子星舒见状问:“胡将军府上未添女眷?” 胡古温神色冷淡,答:“心有所属。” 飞雪却眨了眨眼,说道:“可大将军身上有女孩子才用的脂粉味。” 公子星舒:“……” 胡古温亦是被拆了个措手不及,愣是好一会儿不知还说什么,才慢慢从怀中掏出一方有些旧的丝绢,瞪了飞雪一眼后笑道:“此物乃我年少时心上人所赠,小友不简单啊。” 飞雪觉得在夸他,不由得露出骄傲的神情看了公子星舒一眼。 公子星舒:“……” 片刻后饭上桌,乃是一盘肉一张饼与一杯奶酒,旁配一把锋利小刀。是大彦国招待贵客的食物。 飞雪当即看得两眼放光,得到公子星舒允许后安静而迅速地吃了起来。 “这小友倒是个直爽人。” 胡古温皮笑了笑,使了个眼色,周围侍卫便都出去了,仅留了自己。 随后,胡古温心不在焉道:“不知草原粗食可还合公子胃口?” 公子星舒抬起奶酒敬向胡古温:“草原美食美酒自有风味,但终究不是故乡的味道。” 胡古温笑了笑,举杯回敬:“公子说的是,吃多了他乡食还容易害了肚子,公子千金之躯,可要注意身体,免得回头说我等照顾不周怠慢了临国贵客。” 公子星舒状似没听懂胡古温言语间的不欢迎之意,只摇了摇头:“胡将军多虑,我拜入凌空山后已辟谷多年,自然是不需再食人间饭菜了。此番下山来也不过是回国探望一下母妃。” 胡古温紧绷的神情有些松动,更露出一些疑惑。“那公子这是……?” 公子星舒端坐,观察着胡古温的表情:“要不是有事耽搁,自然是想早日归乡。” 胡古温:“哦?据我听闻公子只等手下回来后便可起程,又是因何事耽误?” 公子星舒慢慢开口:“昨夜驿馆遭袭,医师被绑走……” “什么?”胡古温神色惊变,但又按耐下来。 公子星舒垂眼,将面前装肉的托盘推到了飞雪面前,才抬眸看向胡古温,继续说: “医师乃我凌空山第六峰长老,现下不知被何人绑走,我等小辈依然是要找的,不知道将军这儿可有线索?” 胡古温面色严肃:“驿馆遭袭我现在才知,一会儿我会去询问守城将领城中可有异状,驿馆那处可有留下什么线索?可否让我手下探子前去查探一二?” 公子星舒没再说什么,点点头应允。 午饭匆匆结束,胡古温耐着性子将公子星舒和飞雪送至门口马车处,而后打马消失在街口。 第13章 彦国密辛 马车行驶在回憩剑阁的路上,外头的人们过着稀松平常的每一日,马车内,公子星舒闭着眼睛作思考状。 待行到半途,公子星舒睁开了眼,随口道:“飞雪。” 飞雪乖巧应道:“在。” “来吧,说说看。” 公子星舒优雅得抚了抚衣摆,说道:“可看出什么线索了?” 见飞雪迷茫得眨了眨眼睛,公子星舒忍不住轻敲了一下他的头。 “人想修行,除非天生灵台净明者,必定为凡尘根所限,因此需在凡尘有所思,有所想,抓住自己追寻的源头,方能找到大道,进而登天忘尘。你以前筑基成功却久不能进步,就是没想清楚自己的道,如今忘却前尘有了重来的机会,不妨将现在开始遇到的每件事情都好好想一想,清楚自己下一步该做什么。” “就比如当前,我们需要救出医师,见了胡古温。”公子星舒引导道:“为什么这么做?下一步该如何行动?” 飞雪认真听完后似懂非懂,想了想说道:“医师应该不是大将军绑走的。” 公子星舒满意的点点头:“说的对。” 飞雪继续说道。“国王还想要医师帮忙治病,所以医师也不是国王绑走的。” “嗯,继续。” 飞雪连得了公子星舒两个肯定,顿时充满自信!继续说道:“所以医师应当是自己跑走的。” 公子星舒失笑:“……对也不对。医师的确贪财的很,他没得到好处,万万不可能走的。然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到究竟是何人带走了他。” 见飞雪一脸疑惑,公子星舒耐心的讲解道:“你可还记得你抓到的黑衣人的布料?那身衣服可是宫里货,所以范围首先锁定在宫里的人。” 飞雪不解:“那公子你岂不是一早就排除了大将军,为何又来试探他呢?” 公子星舒摇摇头道:“因为大将军在大彦国势力很大,不排除他有一种法子能得到宫里的东西,当然现在看来他并不知情。” 说话间,二人已到了驿馆,正好碰到了林涭。 林涭汇报道:“公子,你可回来了。昨夜贵妃身体不适。国王派的人来寻医师,使者得知了昨晚的事情,前脚刚走。” “嗯,知道了。”公子星舒转头对飞雪说:“好了,现在我便考考你,接下来我们该如何做?” 飞雪说不出来,苦闷得抓脑袋。 公子星舒伸手去抓了飞雪的手握着,鼓励得看着他。 “给你个提示,此事既然能牵连到国王和大将军,幕后黑手定然与两人有关联,既然如此就顺藤摸瓜……” 飞雪听到顺藤摸瓜终于懂了,就像觅食,只要找到兔子爱吃的浆草等着,就能抓到兔子吃掉。同理还有狐狸爱吃兔子,狼爱吃林鹿……所以国王和大将军爱吃什么? “爱吃……爱,他们都爱女人,那个妃子!”飞雪恍然大悟。 “没错。”公子星舒微笑赞赏道:“我已让张旺去打听了。我们等着便是。” 午时,张旺回来了。 一副画像被放在了桌上,张旺擦汗:“贵妃的画像拿的不容易,贡画院的小妮子太八卦了……” 画像上是一个面容明媚的美人,一袭红衣如红蝴蝶般动人。 “咦?”林涭挽着手袖捏着个湿棉布走了进来,看了一眼画像觉得眼熟:“这张脸,不正是昨晚和大将军在一起的女人吗?” 公子星舒奇道:“哦?怎么回事?” 林涭便说了说自己在木雕店门口的事。 公子星舒听完点了点头,便在此时外头有人拜见,来人一身武将打扮,自称是大将军派来的探子。 “见过公子仙师。” “已去过医师处查看了吗?” 武将面色有些遗憾的答道:“已去查探过,但太干净了,动手的人中有高手。” 公子星舒点头,状似无意道:“喔对了,昨夜打斗之中我师弟留下了来人的一点衣料。林涭,给这兄弟看看。” 武将沉着脸接过那一截黑布,想是也认出了料子。 “你若紧急回禀将军就快回去吧。”公子星舒说。 武将归还黑布,道谢后利落地行礼道别。 待人走后,林涭感叹:“这大彦国的武夫行事颇有气势。” “他们主子毕竟已做好准备了,但现在被人使了个绊子。国王若是因此察觉到,就没机会了。渴了,林涭给我倒杯茶。”公子星舒淡淡道。 林涭不知从何处变出个小茶壶和茶杯,一边给公子星舒倒茶一边担忧地问:“公子,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公子星舒平静道:“无妨,医师下落我心里有数了,他不会有危险的。先等等看那将军最后选什么。” “要红颜,还是权势。” 接下来的一天过得很平静,阳光慵懒晒着宁静的午后,飞雪在树下练剑,林涭看着,公子星舒坐在亭下摇椅上闭着眼睛,不知是入定还是打盹。 大彦国内表面上也十分平静,百姓们一如既往的生活着,却不知道暗河翻涌。 大将军一早就带着心腹出了城去,当晚上也没再回来。一些大臣们的家被突然闯入,来着二话不说直接将人打晕带走,皇宫内全宫禁严,禁卫军副首领身首异处,其他的禁卫军频繁出入各处,时不时拖出人来就地处决。 晚上,小萝卜回来了。 “辛苦了,回来了就好好休息。”公子星舒收回佩剑。 “不把药材给医师吗?”小萝卜还奇怪。林涭便拉着他讲了来龙去脉,把小萝卜听的一愣一愣的。 小萝卜:“这……大彦国看来要变天啊。” 林涭嘿嘿笑道:“怕是变不成了,晚饭时张旺接到了国王派来使者的传信,请公子无要事不要外出。想必此时宫内上下已如铁桶一块,国王手下还握有人质。” 两股势力均已察觉对方意图,两只老虎实力相当,斗则两败俱伤。 但这似乎对公子星舒一行人没任何影响,熄了灯飞雪一如往常偷偷去爬公子星舒的床。 公子星舒睡梦间感觉被熟悉的毛茸东西乱蹭,也没睁眼,迷糊地伸手伸脚将其困住压好,那东西终于不再乱动扰人睡眠。公子星舒满意的继续睡了。 又过了宁静而平常的一晚。 公子星舒早起,面无表情的把没睡相的飞雪拉起来练剑,顺便惊讶地得知昨晚两只老虎谁都没动。 “看来大将军选了红颜。也好,这样的话我们方便走。”公子星舒迎风而立,吩咐林涭和小萝卜收拾好东西,他则带着飞雪去了皇宫。 宫人自行派人去通传,又遣了个小宫女为两人带路。 一路宫内的墙墙脚脚上还有漆黑的血迹,飞雪闻得肚子饿。 小宫女将两人代入一座大殿内安排坐下,行了礼便退了出去。 公子星舒带着飞雪端坐于这处精致华美外殿中,眼中颇有些疑惑,有侍女奉上奶茶点心,不多时,一个高挑红衣的女人就来到了殿上。 和画像上一模一样明媚的脸,带着一股妖异的美艳。 大彦国民风豪放,宫内女眷无甚避讳,贵妃行事落落大方,冲公子星舒行礼后入座。 公子星舒端详着女人的脸,眼底有些晦暗不明。 “小女子谢过公子仙师搭救。”贵妃落座后似是也注意到公子星舒面色变化。委婉笑道:“让仙师见笑了,我得的这个病是会稍微改变容貌,但却催命。” 公子星舒点点头道:“对不住,一时有些走神。国王呢?” 贵妃道:“陛下近来忙,有些事情顾不上,就托了臣妾亲自来道谢,真的多谢仙师的救命之恩。” 大彦国的御医姗姗来迟,并带着一个精致的盒子。 公子星舒示意飞雪拿出一个小袋子,飞雪将带子交给了贵妃身边的侍从。 “这是什么?” 公子星舒看那盒子问道。 贵妃笑道:“盒子里是我国至宝龙角,按照国君的承诺赠与公子。” 抬着精致盒子的侍女在贵妃授意下将盒子打开,里面是两根非金非木,橙红色的鹿角状物件。 飞雪此时突然抽了抽鼻子,说了一句:“好香!和国王身上闻到的一样。” 话一出,在场其余两人具是一惊,公子星舒还没说什么,贵妃则重展笑容,然后亲子接过了盒子盖上。 “小仙师可真会开玩笑。” 贵妃巧笑倩兮,将盒子放在一旁桌子上,小幅度地摆手挥退周围侍女。 侍女们神色惊慌,纷纷安静的退出了大殿。飞雪抽了抽鼻子,突然闻到了一股之前那一晚遇袭时候的味道。 飞雪警惕的看了看四周,大殿内屏风木栏,雕花幕帐,具可藏人。 公子星舒也已然察觉到了不对,立时冷了脸喝道:“你到底是何居心!” 贵妃面色一变,四周阴影处突然冲出几道黑影,两个向着公子星舒和飞雪两人扑来,一个来到贵妃身边做出保护状。 飞雪早有准备,抽出腰上匕首一下就挡住了扑过来的两人。 正是那一晚上袭击的黑衣人。 见飞雪抵挡得轻松,护着贵妃的黑衣人紧张得吼了一句:“快退后!” “你们未免也太小看修士了。” 这一刹那,一股无形的威压从公子星舒周身荡开,笼罩住了整个大殿。 飞雪和那两个黑衣人拉开了距离,感觉一下子呼吸困难,内丹发烫,无意识的将灵气运行了起来,飞雪才觉得好过了些。 大殿内的黑衣人们瞬间仿佛受到无形重击,向后飞去倒在地上。 其中一人替贵妃挡了一下,也可能公子星舒刻意收敛了力道,所以大殿之上贵妃还醒着,只是脸色惨白,急促喘息。 贵妃眼睛明亮,面色竟丝毫不惧,反而拼着一口气起身行到了公子星舒面前。 公子星舒眼中冷漠,只看着面前的女人不说话。 飞雪隐隐约约感觉到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势从公子星舒身上发散出来,让人背后起鸡皮疙瘩,而此刻公子星舒漆黑眼眸中还有一道闪烁锋芒,仿佛已看穿一切。 飞雪呆立在一旁没动,对于事态怎么发展成这个样子感到非常突然,而且他还是第一次见公子星舒这个高高在上的样子。 想不明白就先无脑听公子的话就行,而且比起探寻这整件事的发展,飞雪觉得自己对观察公子星舒更感兴趣。 贵妃浑身依然有些控制不住的颤抖,抬起头道:“我并无伤害仙师之意,求仙师先听听小女子的苦衷!” 公子星舒仍然盯着贵妃,冷淡道:“说吧。” 贵妃跪坐于地终于喘上了气,缓缓道来。 她原与国王,大将军一同长大,青梅竹马。年少时就已明自己的情愫,她喜欢当时的太子忽耶,少年时的大将军喜欢她,后来太子继位,忽耶对她虽亦有情在,但更忠于江山社稷。 “我理解他的,忽耶背负着王家的使命,龙角护佑大彦国草木丰盛,对呈给它的祭品也毫不留情,我和他明明同辈出生,他却快我数倍老去……他放不下,我也放不下。大将军不知内情,只为我不值……” 飞雪此刻听懂了,所以那个大将军计划了造反。 贵妃继续说道:“我劝不住胡古温,亦不敢对忽耶明说,两方斗争愈发激烈,战火随时都可能点燃……我别无他法,就……得了这个病,如此我便可将医师请来,让他们以为都是对方下的手,在我好前不动手……我赌赢了,他们一如小时候对我承诺过得一样。”说着说着,贵妃笑了起来。 “仙师,我并非有意冒犯,我只是不想看到他们争执到最后,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胡古温一向自负,他来掌朝必然不愿再安于现状,况且大彦国动荡,对您的母国也不好,这次实是无意间将仙师卷入凡尘,此后我大彦国愿为仙师建庙设府,自愿成为宸国附属国,请仙师不要与我等小小凡人计较……” 公子星舒静静听完后放缓了神色,一手轻抬,贵妃便被一股轻柔力量拖起了身。 “遥儿!遥儿!你怎么将龙角全部拿走了!你别做傻事!” 大殿外突然响起了国王拼命的叫喊,国王衣衫不整,一手拿着把剑拼命劈砍,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挡在殿外,周围侍卫宫女远远躲开,均不知所措。 贵妃站起后脸色有一瞬的虚弱,目光切切望向几步外的国王,嘴角微笑,喃喃道:“就是要全部拿走,才好帮你做个了断。” 飞雪在公子星舒的授意下将装龙角的盒子一关,抱在怀里。 “你的苦衷我了解了。便原谅你的冒犯。” 公子星舒操纵着芥子袋,倒出了两颗丹药。 “我不白拿龙角,这两颗丹药赠你,一颗给国王服下,一颗你自己用吧,一切会回到最初的。不过,” 公子星舒望向怔怔接过丹药的贵妃说道:“外头的胡古温你待如何解决?” “我早有准备……只请仙师帮我将此信带给他。”贵妃拿出了一封信。 公子星舒把信交给飞雪一起拿着,点了点头,不再多言,而是抽出自己的佩剑来,抱着飞雪的腰跳上去,继而御剑。 无形的力量消失,国王扑入殿内,与贵妃紧紧抱在了一起。 公子星舒牢牢抱着飞雪的腰,在飞雪惊喜的大叫声音中如飞鸟般掠过空中,飞过曾经逛过的街道和包子铺,来到城门口。 城外是公子星舒的马车,林涭和小萝卜已然等在了原地,见到他们挥了挥手。 公子星舒带着飞雪落了地,上了马车。众人重新启程。 行了没多远,路前方出现黑压压一片骑兵,为首一人身着黑铠,骑着一匹高头大马远远立于阵前,身旁还站着个背着药箱的精瘦老者。 林涭撩起帘子汇报道:“公子,医师在那儿,旁边的好像是胡古温。” 公子星舒轻声吩咐:“飞雪,下车去把信给胡古温,顺便问问医师要不要过来坐马车。” “好。” 飞雪跳下车来小跑着来到了胡古温的马前,少年银发童颜,还没马背高。 飞雪喊:“将军!贵妃给你的信。” 见飞雪表情丝毫不惧,胡古温严肃面上又露出个兴味表情,也不叫手下来取信,反而突然纵马超前几步。 飞雪正要往侧边让开,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胡古温抓着捏信的手腕一把拽上了马上坐在了大将军面前。 飞雪:“……你干嘛?” “你也太矮小了。修仙有什么好,都长不高,我看你小子根骨不错,要不要来我账下?”胡古温一边说着,一边面不改色扯了信来看。 “喂,飞雪!”马旁医师凑了过来道:“龙角呢,公子他拿到没?” “啊。在我这儿。”飞雪掏了掏腰上的芥子袋,翻出了那个木盒子给医师看:“公子问您要不要搭马车。将军!信我带到了,这便回去了。” 胡古温已差不多看完了信,对那个龙角也丝毫不感兴趣。放任飞雪轻巧跳下了马,医师站在一旁迫不及待,想夺了盒子来看,飞雪不给。 大将军驻马不动,似陷入回忆,后头的大军亦训练有素肃穆等待,天际边有雄鹰飞过,长风毫无阻碍吹至万里之外。 走了几步,飞雪回过头看了胡古温一眼,胡古温神情微动,和飞雪对上眼。 飞雪认真大声道:“除了公子身边,我哪儿都不会去!” 说罢飞雪就小跑着奔向了远处的马车。 胡古温恍惚间似乎看到自己小时候的影子,摇摇头苦笑着叹了口气。 飞雪带着医师上了马车,将盒子交给了公子星舒,马车在小萝卜一声令下又重新动起来,不急不缓从大军让出的通道驶向了城外。 马车内,公子星舒拿着盒子,似笑非笑的看医师。 “医师,你是否该给我个解释。” 医师搓搓手:“这,哎呀,我看那小女娃可怜嘛,我们治病救人的,能帮忙就帮一把咯。” 公子星舒没好气道:“感情的事您也帮忙?” 医师道:“哎呀,感情好了心上无病嘛,再说了那小女娃还答应给我全部龙角,一石二鸟。来来,盒子给我吧,我还有别处的委托,这就走了。” 飞雪突然在此时插嘴道:“但是国王也说用龙角和我们换药材。而且要不是贵妃让我们带给将军的信,您就要被大将军杀掉了。” 医师不信:“瞎说什么?那女娃哪有那么心狠……”话没说完医师渐渐没了声,脸色微变。 公子星舒缓缓道:“您将治‘百花残’的丹方教给贵妃了?” 医师迟疑点头道:“那小女娃说有修士可帮忙炼丹,我就没多想。” 马车外林涭的声音传了进来:“大宸国是个不足百年的小国,凌空山还看不上这塞牙缝的肉,哪来的人给她炼解药?” 医师此时此刻终于明白了,贵妃极有可能做了两手准备,如国王因龙角短命,她自己也不想治了,到时就安排大将军继位。她和国王穿一条裤子,却把他送到城外教给大将军……纵是医师自己会些仙术,遇到这万人大军也吃不消啊。 医师脸都绿了。 飞雪开心道:“您差点就没命啦!所以龙角该归我们。” 公子星舒看医师脸色太难看,微笑说道:“诶,莫伤了和气,分您一小块。” 医师:“……” 第14章 入门即金丹 医师最终拿着自己那一小块龙角下了马车走了。 公子星舒带着飞雪,小萝卜林涭驾车,慢慢往宸国驶去。 林涭半途将飞雪叫出去,三个人一同挤在驾车的长凳上,像一团挤在一起的麻雀。 飞雪被挤在正中间,有些不明所以,直到林涭凑到他耳边小声问。 “哎,你和公子进宫去都发生了什么?讲讲呗。” 飞雪现在对“八卦”一词没什么深刻体验,于是毫无保留,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 林涭和小萝卜听完,俱露出了满意得神情。 林涭:“可怜啊,大将军一腔痴情给错了人。倒是那国王,心思花却能江山美人都在手……是个狠人。” 小萝卜:“我反而觉得妃子心狠手辣……你瞧,她胆子大到敢派人来找我们麻烦。” 林涭摇头晃脑感叹:“他爱她,她爱他,他却只爱那江山~” 飞雪听懵了,不解的问:“你们的意思是说……国王不爱妃子?可我看着不像啊。” 林涭听完哈哈两声,扭头和飞雪脸贴脸,嘴里坏笑着说道:“不不不,你仔细想想,那国王表面对妃子宠爱非凡,行动上呢?……他可从来没停止过使用龙角的力量,而且都老成那样了,依旧以爱之名将妃子心甘情愿的留在了他身边。” 小萝卜适时又补充了一句:“……妃子还牵制住了大将军。一环扣一环。” 飞雪跟着林涭的话想了想,似乎真是这个道理。 “所以嘛。大彦国国王是个伪君子。”林涭小声发表了自己最后的看法:“看人好坏不能光凭他一张嘴,还是得看这个人做了什么。就比如我们公子……” “咳咳!”马车内传出公子星舒的咳嗽声,林涭到嘴的话一下子给憋了回去。 公子星舒的批评随之而来:“背后嚼人舌根小心走霉运。” 林涭和小萝卜瞬间端正坐直了,被夹在中间的飞雪“叽”得一声,半个屁股被挤出了座位。 公子星舒的声音又飘了出来:“飞雪,回马车里来,别跟那两个人学去了坏习惯!” 飞雪看看左右两人都是一副“大义灭亲”的表情,只好独自灰溜溜得进了马车里。 公子星舒一只手杵着线条好看的下巴,俊美侧脸半隐没在马车阴影之中,眼角斜过来将飞雪一瞄,飞雪登时浑身过了电一般冷汗直冒。 “嗯……那个,公子,我只是去听听。”飞雪缩着脑袋,小声解释。 公子星舒本已不打算说什么,闻言放下了手开口道:“哦?那你都听到什么了?” 飞雪没有立即说话,而是先观察了一下公子星舒得表情,才说道:“我只是不明白。那个国王忽耶为什么爱江山?江山是谁?” 公子星舒原本板着的脸忽然破了功。 “江山不是一个人……”公子星舒有些好笑得解释:“是国家,百姓。” “对于一些国王来说,还是掌握生死的权利,剥夺来的财富。” 飞雪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问:“那公子你呢?你会喜欢江山吗?” 公子星舒表情淡淡,回答道:“我喜欢的。国家带给我了皇子的超然地位和现在的一切。我也要为此付出我应尽的责任。” 飞雪听完后失落了一下,但还是凑到公子星舒的耳朵边,用很轻的声音坚定地说:“好吧,就算你和那个国王一样喜欢江山,我也会一直喜欢你。” 轻轻的声音像羽毛扫过。 公子星舒微愣,下意识别过了脸去。不一会儿又转了回来,欲言又止,最后叹了一口气。 马车缓缓行过山水间,这件事后来也没人再提。 路途长,公子星舒也没让飞雪闲着,而是开始教他修炼入门。 “这世间论武,从凡到仙,共分四个等级。所有人中,十之九为凡人,是最低等,剩下的十之一乃筋脉通畅,能感内力者,可轻松习得种种武功招式,为武者,是第二等。而通常在这些武者当中,有佼佼者窥得大道,则能感万物灵气,求仙道。” 公子星舒与飞雪于马车中对坐,宁静黑眸注视着飞雪,周围空气似有不同,飞雪与公子星舒对视后,忽有所感。 公子星舒便在此时以一指轻点飞雪额头道:“开!” 飞雪顿时神台一清,终于看到了围绕在二人周围如雾般的灵气,忍不住叫道:“哇——” 公子星舒缓缓说道:“仙道亦有别,依次往上是筑基,金丹,元婴,分神,大乘,最后到达世间的顶点,封尊者,成真仙。要能肉眼观得灵气需至元婴,我虽未正式成为元婴,但也勉强能摸到门槛,现是我暂借你我的眼。” 飞雪不住点头,眼睛发亮,左顾右盼,觉得新奇无比。 公子星舒又拿出一个小盒子,打开给飞雪看,只见盒子里面是一对小树枝一般的耳饰。 飞雪不可思议:“这是龙角?” 公子星舒点头应道:“是,龙角太大了惹眼,我就让林涭使变换术法将龙角换了个样子,顺便遮掩了下气味。” 说话间,公子星舒拿了一个给飞雪戴着。 “龙角灵力纯净充沛,那大彦国历代国王都是凡人之身,受不住这等灵力,还强行引导灵力滋润土地才被反噬。你未失忆前的身体本就是筑基初期,用这个入门修炼当事半功倍。” 马车缓缓驶过山林间,顺着官道慢慢走着,此处已是宸国腹地,再往前走是宸国名山春明山,初夏气候舒适,草木繁盛,周围时不时传来虫鸟鸣声,听说偶尔能看见林中出没小鹿和斑斓虎。 他们这一车自然是不怕这些的,行得很是悠闲惬意。 马车内,公子星舒继而让飞雪盘腿坐好,引导飞雪如何使用龙角灵力。 飞雪闭着眼睛照做,龙角灵力源源不断注入了内丹,让他觉得舒适无比。 公子星舒继续道:“……让灵气从丹田出发,循环周身经脉,多来几次,这灵力就是你的了。” 飞雪将灵力转了一个循环,果然内丹里的白液体多了几倍,他兴奋的多来了几个循环,原本仅铺了个底的内丹居然就满了。内丹被微微撑大了一些,飞雪后知后觉有些撑,情不自禁深呼吸起来。 公子星舒一直注视着飞雪,此刻隐隐觉得不对,急忙喝到:“不好!飞雪快停下!” 飞雪没停下,虽然有些撑,但一股贪婪的本能让他控制不住得继续用内丹吸着龙角的灵气,体内的内丹越来越大,整个球形开始有些变形。 一切不过一个呼吸之间! 在飞雪感觉撑得不行时,内丹忽然冒起金光,将里面装满的白色液体一收!一股温暖强大的力量充盈了飞雪的身体。 公子星舒正准备强行打断,却见飞雪周身亮起一圈温和金光,强大灵力从少年身体内溢出,又转瞬间收了回去。 林间有鸟兽被惊动,驾车的小萝卜和林涭一震,赶紧停了车。 “公子!刚刚这是?” “公子,是出什么事了吗!难道远方有敌情?” 二人紧张地钻进马车,见到飞雪纷纷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飞雪睁开了眼,看到面前凑过来的三个脑袋,还是小小的吓了一跳。 林涭目瞪口呆:“这……这!” 小萝卜:“原本飞雪小师弟是什么修为来着?筑基巅峰吗?” 飞雪:“嗯?” 公子星舒愣在座位上,眼神也很震惊。 林涭按捺住自己去摇晃飞雪的双手,尖叫道:“你突破金丹了?这怎么可能?!怎么做到的!” 小萝卜脑子转了转,还是有些反应不过来,心道这可真是头一回见,从零基础直接到金丹! 公子星舒深呼吸了一下,稳了稳心神,伸手轻轻挥开林涭,凑到飞雪耳朵边把他的龙角耳坠取了下来。 “……晋升太快容易修为不稳,这龙角还是先放我这。” 飞雪乖乖点头,林涭盯着龙角看,像看什么绝世大宝贝。 公子星舒撇了林涭一眼,忍不住轻敲了他脑袋一下:“你也别妄想用龙角走捷径,你的金丹瓶颈非战不能突破,走捷径小心日后基础不稳走火入魔。” “是,是……”林涭摸了摸脑袋叹了口气,落寞地拉着呆滞的小萝卜回前面去赶车了。 “你过来,我看看。”公子星舒转头拉了飞雪的手腕,探入灵力查了一圈少年的经脉,舒了一口气。 公子星舒恍惚道:“灵气运行稳定,没有危险……” 飞雪:“?” 公子星舒将飞雪上下一扫,嘟囔道:“莫非你命中合该有此一劫,好化茧成蝶……” 飞雪还是第一次见公子星舒这不可置信的表情,有些新鲜,还有种原来我这么厉害,总算吓到他了的莫名开心和自豪,说道:“公子,这样不好吗?” 公子星舒和飞雪短暂对视,又错开了视线道:“没料想到你能如此快恢复修为,那之后就开始教你对应术法。” 飞雪心情激动,跃跃欲试。 公子星舒便从基础讲起,并时不时示范。 马车穿过宸国边城,又经过了三座城池,一路走走停停行了三天。 这天在歇脚的空旷野地上,篝火旁边。 公子星舒像看怪物一样看飞雪,说道:“……我已经没有东西可以教你了。” 旁听的林涭:“这……这!” 小萝卜不可置信:“这怎么可能!所有基础术法都学完了?” 飞雪兴奋道:“只是基础术法,公子说到了金丹后的术法是要根据自己的道法来自行领悟的,所以之后的我都不会。” 小萝卜心道你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他和林涭甚至还没能突破金丹。 林涭尖叫道:“三天学完!我花了五年!你还是人吗?!” 飞雪吓了一跳,不敢回话。 “莫要大惊小怪了。”公子星舒平静道:“此番动静大,肯定要有人来打探,你俩之后可要注意着别乱说。” “而你。” 公子星舒转头对着飞雪认真道:“飞雪,我们之间的因果也算就此了结。” 飞雪看着公子星舒平静的神色,面上依旧很高兴,也没听懂这句话。 空气突然安静了下来,小萝卜别过头去不看飞雪,林涭则起身沉默着走到一边。 “你们怎么了?” 飞雪也感觉到气氛不对,并隐约有种不安的感觉,只好又用疑惑的眼神去看公子星舒。 公子星舒顿了顿,才继续说道:“你可自行先回凌空山……” “啊?”飞雪一惊:“自行回……不!我不去!” 飞雪没等公子星舒说完,直接跳了起来扑到公子星舒怀里,抓着他的衣领拼命摇头叫道:“什么意思,公子你不要我了吗?为什么让我自己先回去?” 公子星舒两只手撑地,稳住了自己没向后倒下,皱着眉看飞雪,冷静地说:“飞雪,你先冷静一下听我说……” 飞雪没想明白为什么会突然被公子星舒抛弃,前一秒还开心自己成就金丹,怎么下一秒就要自己走? 大起大落太过突然,飞雪越想越难过,心口酸疼,感觉自己浑身都不舒服,盯着公子星舒的眼睛,越看越觉得他像是讨厌自己了。 公子星舒一眼望见飞雪失落得神情,瞬间有些心软,不自觉换了种更温柔的语气解释:“我与你之前种种都是为了回报恩情,你……可先回凌空山找空净峰主,我会给你写一封信,让空净安排你入内门。” “你真的要赶我走!” 然而飞雪已听不进话,激动的眼睛通红,充满胸膛的恐慌情绪漫上了脑袋,最后竟汪得一声哭了起来。 围观的有些紧张得林涭和小萝卜:“……!” 公子星舒:“……?!” 飞雪外表清秀,年纪又小,还好养活,什么都吃,平日里乖巧听话从不让人费心。虽然公子星舒没说,但平时三个人都不由自主有点宠着。此刻破天荒头一次汪汪大哭起来,所有人顿时都有些不知所措。 林涭忍着没过去,在远处焦躁得站着,大声道:“哎呀男子汉大丈夫哭什么,哎呀!” 小萝卜拿了个肉干出来塞他手里哄他:“来来来飞雪吃好吃的了,别哭了……” 飞雪捏着肉干看了一眼,又看着公子星舒好不伤心:“呜呜呜公子,我好喜欢你,我不想走……” 公子星舒衣领子凌乱,满胸口鼻涕眼泪,一脸黑线,又受到旁边两个人的目光谴责,原本只剩一丁点的坚定这会儿是被磨得一点儿不剩,思索了几秒无奈道:“好了好了不走不走,你和我一起回宸国……” 飞雪这才止住了泪。 马车又重新驶向都城,车上的人各自找事消遣,公子星舒原来还会和飞雪时不时说点什么,这会儿什么也不敢说。 飞雪自己回过神来,也有点不好意思……他一只幻兽,如此控制不住情绪还是头一次,肯定是对于这具人类身体掌握还不够好,但他一想到要和公子星舒分开,还是会觉得十分难过。 这种感觉……有点像灰狼王和它的弟弟那样。 若是,若是公子星舒……飞雪想了想呼吸一窒,觉得自己可能会疯。 两天后,都城终于到了。 飞雪从未见到这么多的人过。 宽阔的车道,高大的城墙,游人如织,车马如龙,放眼望去平坦大路上到处是人。 “宸国千年前就与凌空山立契,作为凌空山主国之一,受凌空山庇佑。都城四周设了凌空山五行天星转换剑阵,聚集灵气滋养土地,所以宸国都城众生繁荣。是已人丁兴旺,国富力强。四周小国都只能沦为依附。” 林涭一边驾车,一边给坐在身旁的飞雪讲解。 飞雪抓到一个点,问道:“之一?” 林涭:“对,仙门求天道,也需要人气供养,转换剑阵帮宸国养人,然后繁荣人气又作为愿力为凌空山增加因果机缘和灵气,但是宸国国土就这么大,民众是有上限的,自然就会再寻找周围强大的国家定契约。” “大彦国利用龙角生祭的办法,估计就是想要让国家强一点可与仙门立契,可惜这办法凡人难成,所以这么多年了大彦国依旧入不了凌空山的眼。通常大仙门往往也只会与一到两个国家立契。” 这时小萝卜骑着马回来了,并冲林涭招了招手,林涭便一驾马车,跟着小萝卜的马走了个不一样的通道通关进城。 小萝卜探头过来:“你们在讲什么?” 飞雪道:“讲与仙门立契的国家。你说的一到两个,那还有一个呢?” 林涭接着说:“目前凌空山除了和宸国,还和月国立了契。” 飞雪:“哦。” 小萝卜忽然郑重道:“你别生气,那月国公主我们也不喜欢,她就是仗着两国契国关系才对公子一直死缠烂打的,从小就讨人厌。” 小萝卜说着一顿,补充道:“呃,当然不是说你,你和她不一样。” 飞雪一怔,忽然想起了那个有过一面之缘,在追求公子星舒的月国公主,忽然发觉除了江山,自己又多了个情敌。 林涭道:“虽然她长得是漂亮,但要我说她那个性格谁能喜欢,一天到晚飞扬跋扈的。” 小萝卜一下子找到了同道,忙应道:“就是就是。听说她还挑食。” 林涭还在和马背上的小萝卜愉快吐槽着,飞雪却因为“漂亮”一词陷入沉思。 幻兽在此刻突然意识到,人类求偶除了把自己的食物分享,也是要看“漂不漂亮”的! 飞雪不由得上下打量了一下自己,也不确定自己够不够得上人类所说的漂亮。 得找别人问问。 于是飞雪问身旁的林涭:“林涭哥,我漂亮吗?” 林涭当然说道:“漂亮啊!你哪里比不上那月国公主!” 小萝卜也附和道:“那月国公主哪里有你好看!” 飞雪摇了摇头,翻身钻回了车里。这两个和月国公主有仇之人,问他们根本没有价值。 说到底还是要公子星舒觉得漂亮才行。 马车内,公子星舒闭着眼正在入定。 飞雪听公子星舒讲过,入定是一种修炼的法门,通过入定冥想,将周身灵气融会贯通,并在识海或演练或感悟大道,都是提升自己修为的一种方式。 一般入定都会进入一种忘我状态,除非遇到危机时刻才会醒来。 因为快到宸国了,公子星舒说他并不会入定太久,飞雪也就乖乖不去打扰他。 飞雪乘机仔细观察着公子星舒眉眼。 一路上也见了很多人,飞雪渐渐没那么脸盲了,很多有关外貌的抽象描写也渐渐懂了些。 总之,公子星舒的眉眼是温柔的,他的眼角并不是笔直锋利的线条,而是稍微有一些下垂,但他的眉毛却是剑眉,鼻梁高,唇也薄。 就是话本里“温润公子”、或“翩翩公子”的标准模样。 飞雪想,公子星舒的脾气也很好,从初见开始就一直很温柔有耐心,当然偶尔会有点坏心思,这也很令他喜欢。 总之,在飞雪看来哪儿都好。若要比喻的话,就像浑身洁白,长脚的大水鸟,高贵灵动,宁静温柔。 对,就连他漆黑的眼睛,也像夜晚深沉的水潭,上面还会闪烁星光…… 从入定中回来一小会儿的公子星舒眼神复杂地看了一会儿盯着自己的飞雪,小少年的眼睛亮亮的,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也不说话,完全没发现他已经睁了眼。 第15章 宸国 公子星舒突然有种被小动物信任盯住的既视感,心里软软的,于是又等了一会儿才出声:“飞雪。” “在!”飞雪吓了一跳,如梦初醒般浑身一抖,眨了眨眼终于回过了神。 公子星舒垂下眼眸,问:“我们到哪儿了?” 飞雪自然是不清楚的,于是他转头爬出马车问外头的林涭。 林涭认真驾马车,身旁的小萝卜背后却多了一个头扎双髻的年轻女子。 林涭道:“公子醒了?已经快到宫门了。枫娘娘那里可能早得了信,已经派了人来接了。” 年轻女子朝着飞雪行礼,递过来一封信。 飞雪好奇的学着回了个礼,然后捏着信钻回车内报告。 公子星舒答知道了,展开信件一目十行的扫过,然后又看了飞雪一眼,说道:“宫里耳目众多,一会儿没我允许,你不许随便说话,免得又像之前在大彦国那儿一样。” 飞雪点点头。 马车很快就进了宫门,林涭和小萝卜被拦了下来,据说只能送到宫外。 飞雪本来也应该被拦下,但因为公子星舒的母妃枫娘娘对他表现出了强烈的好奇,由派来的双髻侍女转达了想见见的意思,公子星舒就只好带着飞雪进了宫。 驾车的换成了那双髻侍女。 飞雪好奇往外面打量,周围熙熙攘攘的人群不见了,空旷的白墙和层层殿宇之下,只有几个带武器的侍卫。 又穿过了几道院墙,侍卫变成了太监和侍女。 马车一路通行至一处朱门外。公子星舒领着飞雪下了马车,面前呼啦啦来了四五个侍女,躬身迎接。 “这些都是枫娘娘提前安排的新人,殿下您随意使唤就是。”先前带路的双髻女子站在一旁恭敬道:“路途劳顿,宫内已备好热汤,殿下这边按照宫内惯例?” 公子星舒点头,吩咐:“循矩即可。飞雪是我师弟,照着仙门惯例安排。” 飞雪听起来似乎是先沐浴换衣服,果然跟着公子星舒进入后殿,越过屏风,后面已经准备好了两个木桶,中间有纱帐隔开。 虽说修仙者有咒可令衣服身体洁净,但与实际泡澡的温暖舒适是不可比的。因此宸国的皇宫就准备得很周到。 公子星舒简单清洗过,换上了一身朱红色蛟纹袍,黑面牛皮踏银靴,长发束银云纹冠,再佩好皇子身份象征的玉坠,俨然一副高贵的皇族模样。 飞雪那边迟迟没动静,公子星舒有些奇怪,便见一个侍女踱着小碎步过来,轻声道:“殿下,宫内原先备的弟子袍有些大了,女官们已紧急去改,估计要花点时间……” 公子星舒一怔,想起来的确是忘了在信里告诉母妃飞雪年龄。但转念一想,这点时间倒也无妨。 于是公子星舒站在外头喊了一句:“飞雪。” “公子!” 纱帐里浴桶上站起半个瘦削人影,水声哗啦一响,里头的人似乎想迈步出来。 “不许光着身子出来!”公子星舒赶紧喊了一句,人影一顿,才又慢慢矮了下去。 周围等待的侍女们纷纷红着脸,或捂唇或小心的笑了几声。 公子星舒松了一口气吩咐道:“你的衣服一会儿送来,我有事要先去办,若我没回来你就先在这儿等我。水凉了就叫外头来添。” “好的。”少年乖巧道。 公子星舒放心走了。 飞雪嘴上应声,转头就变成一只雪白小鸟飞出了窗外。 没见到公子星舒身影,小鸟转了几圈越过几道宫墙,发现后面站着几个打扫说闲话的宫女,嘴里提到了公子星舒。 飞雪于是飞了过去。 一宫女道:“没想到那个修仙去的三皇子还会回来呢,听说修仙的不是都要斩断凡尘缘分吗?” 另一宫女小声讲:“三皇子可是众所皆知的孝顺,可不会抛弃皇后娘娘。再说了,咱们的灵草田还得靠凌空山的阵法撑着。三皇子为了娘娘,自然也要护宸国安稳无虞呀。” 飞雪理了理翅膀,想起来公子星舒以前是和他说过,宸国之所以能受凌空山赏识,除了国家大以外,还因为能种植多种灵草的灵草田。他的灵药也都是从灵草田取用的。 之后宫女又开始八卦其他,飞雪扇扇翅膀又飞走了。 “三殿下这边走,两年前都城遭遇暴雨,御书阁漏了水,于是换到了南边儿偏殿,陛下在那里等您。”门口站着个太监候着,随后带公子星舒去了御书阁。 通报后,公子星舒进了屋内,站在台阶下恭敬行了个礼,道:“父皇。” 御书阁内,主坐上坐着一个极富威严的中年男子,桌前堆了文书奏折,笔上有墨未干却没动,眉毛嘴唇都与公子星舒有几分相似。 中年男子——宸宇章,宸国国君眼神一亮,对着公子星舒道:“皇儿。” 外头天气明媚,御书阁的四扇浮雕花窗开着,有清爽微风吹进来,十分舒服。一只雪白的小鸟突然落在了窗楞上。 宸宇章面带喜悦起身,下了台阶来到公子星舒面前,欣慰的看着公子星舒。 “好孩子,多年未见,长得是越来越有灵气了!” 公子星舒嘴边带了恰到好处的笑:“孩儿不孝,劳烦父皇挂心。” 宸宇章点点头,吩咐赐座后又坐回了案后。左右的太监上了茶,宸宇章开口道:“皇儿,这次难得回来,我让人给你递送的密报可看了?” 阁内传来公子星舒声音道清楚,然后又听到宸宇章说道:“近些年来仙界可太平?边境几个县城有些异状,驻地的凌空山弟子来提醒有魔族在活动,总让我不能安心……” 公子星舒的声音传来:“这无妨,父皇批个文书,我稍晚些去调了边境县城志看看。” 魔族?飞雪站在窗台上走来走去,歪了歪小脑袋,好像没听说过这个词。 “国库空虚……边境……县官员……贪污……” “死了近百……两军交战死伤惨重……” “……县,魔族……仙门……” 随后飞雪又听殿内二人说了许多话,声音时断时续,更有好几个词似乎听得懂,连起来又听不懂。 公子星舒直和宸宇章谈到了午时,传了膳一起吃。 宸宇章:“辉儿,要不是你有仙缘,朕真的想立你为太子。” 公子星舒温润笑着摇头:“父皇,宸国需要凌空山的扶持。” 宸宇章闻言叹了一口气,面上带了苦恼,过了一会儿才又开口:“烁儿自你走后作为太子中规中矩,但我常常觉得他性格暴躁了些,要是能有你一半的为民勤政之心,我也不必如此忧虑。你此次既要去巡检,不如让他跟着,教导教导。” 公子星舒应允道:“是。” 殿内一小太监小跑进来:“报,有急事告三殿下!” 公子星舒一脸疑惑,宸宇章见状好笑道:“说吧。莫不是林将军家刚回来的小儿子在宫外惹了事?” 小太监满头冷汗道:“宿星殿大宫女来报说您师弟……师弟失踪了,现场并无打斗痕迹,也无异响,找遍了宫殿不见人影,大宫女不敢声张,来请示三殿下。” 圆圆的蹲在窗棱上的白鸟飞雪心里哦豁一声,竟然忘了时间!急忙振翅飞走。 殿内,公子星舒木着脸:“……” 宸宇章则充满兴趣道:“哦?辉儿你结交的师弟?无妨,找到人要紧,你先回去吧。” 公子星舒叹了口气,饭也顾不上继续吃了,起身行礼道:“容儿臣告退。” 飞雪顺着开放的窗户飞回原来的房间,浴桶里的水已冷了,宫殿外有几个宫女们紧急焦躁的站着,里头反而没了人。 飞雪从旁边悄悄扯了块布裹好,然后蹲在浴桶后变回人形,再冒了个头出去,弄出点水声。 有宫女进来看,随后大呼小叫地出去说找到了人,之后又来了几个宫女面带责备的拉了少年出来换衣服。 公子星舒回来时,一切已经准备妥当。 飞雪一身月白色凌空山弟子袍,衬得白发的小少年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公子星舒看到了人心里一松舒了口气,又忍不住抓着他的脑袋晃了晃,继而上下打量,有些愠怒道:“小混蛋,之前跑去哪儿,做什么躲着不见人。” 飞雪听公子星舒小声责备,有点心虚,装作没听到的模样开心道:“公子公子,是新衣服!怎么样,漂亮吗?” 公子星舒放开了飞雪,往后退了一步一脸无语得摇摇头:“还好,你怎么了?怎么问这种问题?” 话题倒是岔开了,但飞雪还是露出了一脸失望的表情。 鉴于飞雪莫名其妙的小毛病有点多,也并未惹出什么乱子,公子星舒就没太在意,在大殿一侧的雕花椅子上坐了,吩咐了膳房送吃食来。 饭菜很快上来了,公子星舒把恹恹的少年拉到旁边坐着,问道:“你的碗呢?” “喔,在这。”飞雪从公子星舒给他的随身储物袋里拿出那曾经滑倒过许多人的碗来。 公子星舒给他一双筷子,又夹了一块肉进他碗里:“这个是我宸国特有的名菜,尝尝。” 飞雪愉快地咬了一口,疑惑道:“公子,你不是教过我辟谷了吗?” 公子星舒噗嗤笑了笑:“但我看你不是挺爱吃的吗?说到底辟谷是为了减少修行者杂念的方法罢了,食色性也,容易贪而生欲,欲不解生心魔,于修行有碍。你要是不生心魔,吃点东西倒也无所谓。” 飞雪点头听懂了,虽然不太懂心魔究竟是个什么,但自己本就是本能食万物的幻兽,吃东西大概不会生心魔。 “那公子你呢?”飞雪问:“你会因为不辟谷生心魔吗?” 公子星舒莞尔道:“这倒不会。” 飞雪于是开心起来,也夹了一筷子肉递给公子星舒,说:“那这个好吃!公子你快尝尝!” 公子星舒愣住:“不必,你自己吃……” 然而周围宫女十分有眼色的拿了碗筷来,飞雪也学着公子星舒把肉放进了他碗里,公子星舒摇头,最后为了不浪费食物端起碗来吃了。 待吃的差不多了,公子星舒突然说道:“待回山你可不能这样了。好了,一会儿随我去见见我娘。” 第16章 又遇黑豹 “你娘?”飞雪突然有些紧张。 公子星舒说起娘,面色都变得温柔起来,看飞雪:“吃好了吗?” 飞雪吃饭一向安静而迅速,此刻已扫荡得差不多,便点点头。 公子星舒起身:“那这便走吧。” 于是飞雪跟着公子星舒出了门。一炷香后坐在了若枫娘娘的宫殿前厅里。 枫娘娘,全名公子琪枫,封号若枫,乃宸国皇后,据说曾经是宸国名声在外的美人。 只见枫娘娘一袭明蓝色宫装,面容比先前见过的大彦国贵妃还要美艳,一点儿也看不出年纪,一双杏眼看得出和公子星舒的相似之处。 “这便是你信中说的小友?” 枫娘娘相当自来熟,且丝毫不端着架子,刚见飞雪的第一面就亲切的拉着人坐到身边,满脸温柔。 “枫娘娘……好。”飞雪被摸摸头,顿时露出舒服乖巧得表情。 公子星舒则拿出了一个熟悉的盒递给自家娘。枫娘娘满面笑容地接过来:“哟,看看儿子给我带了什么好东西。” 说着打开来,看见里面装着的一对龙角耳饰。 “这么小?”枫娘娘惊讶道。 公子星舒一脸真相大白的表情,说:“施加了点变幻术,你果然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枫娘娘挑了挑眉,将盒子收了起来,又笑着反问:“我的小辉儿这么聪明,与你娘亲我一脉相传,还需多问?” 飞雪:“?” 公子星舒叹了口气,露出担忧神色:“我是怕有心人故意透露龙角给你,仙门百家的大比就在五年后,这会儿无论正道魔修都在找寻机缘,若是有人盯上了灵草田……” 枫娘娘将一盘精致糕点推到飞雪面前,示意飞雪快尝尝。 “……国内最近都不太平,万一是不轨之徒故意放出的消息,娘!”公子星舒见自家娘还是不太在意,很有些无奈。 “哎呀,辉儿你莫太紧张。皇宫有凌空山专门设置的剑阵,可挡分神,药田更有值班弟子把守,对你自己的宗门自信一点。” 枫娘娘招手让公子星舒过来坐下,继续说道:“其实龙角这件事是年前大彦国来朝拜时,念遥晴她亲自来拜托我。我便给了她一点东西……这于国于你都有好处,还能避免大彦国发生内乱伤及百姓,何乐而不为?” 飞雪越听越满脸疑问,见公子星舒叹了一口气,不再说话了。 枫娘娘瞪了一眼儿子,语气不满:“臭小子,这回终于能回来看看你娘亲,怎么听说你手下在做准备去边境?” 公子星舒略感冤枉:“您隔日不是就要进灵田闭关疗伤五日?再加上国内有些魔族活动的痕迹,父王不放心。” 枫娘娘漫不经心道:“哦,对。你父王啊,就是挂着他的江山。” 飞雪将面前点心光盘,好奇地瞧着枫娘娘。 枫娘娘低头和他对视了一眼,忽然道:“那辉儿带着你五弟一起去吧。正好今日见了飞雪,你们俩年纪正相仿,想必能好好相处。” 飞雪心想五弟?是先前见到的中年男人说的那个“烁儿”吗? 公子星舒也疑惑:“是我走的第二年您收养的那个小孩?” 枫娘娘点头:“正是。虽然你俩不曾见过,但你的信他可从没落下过,从小就对你崇拜得不行,听说你要回来啊激动的很。” 公子星舒正一脸尴尬,枫娘娘却脸色一变,冷漠地继续道:“宫里新封了个贵妃,在和你父皇吹枕边风想把明明要过去,我不同意,她就来三番五次地使绊子。明明从小就身体不好,我担心她乘我不在对明明下手,不如由你带出宫去玩玩儿。” 公子星舒心想我也不是去玩的,但事已至此,少带一个多带一个也无所谓了。 枫娘娘又对飞雪说:“也请飞雪小仙友多照顾照顾明明,喔,他叫做宸星明,故我常唤他小名作明明。他现在正在国子监上课,等会儿回来了你们俩认识一下。” 飞雪竖起了耳朵:“国子监?我的老师常和我们提呢。” 他突然回忆起以前太傅用国子监来骂底下学生的画面。 太傅说国子监的学生不仅出身高贵还勤奋好学,日夜努力寒暑不辍,你们这些出身不行还经常偷懒不背书的以后就是泥腿子永远翻不了身云云…… 枫娘娘慈爱道:“这么有名吗?不过国子监的课程设计得丰富有趣,是个放孩子玩的好去处。明明每次去都玩的很开心。” 飞雪觉得和太傅说的好像有点出入,但又谨记公子星舒先前的嘱咐,看了一眼公子星舒脸色,没多说一个字。 公子星舒眼观鼻鼻观心,不做表示。 “好了,正事聊完,到了听故事的时间了,快说说吧儿子。” 枫娘娘忽然拍了拍手,一脸兴奋地召了侍女重新端来瓜子花生和花茶,还端来一盆女红,应该是打算边听边做。 公子星舒眼中浮现温柔神色,于小桌前端坐,开始缓缓讲述起自己十年前离开后发生的趣事。 除了在凌空山修行并从筑基突破到金丹,还有凌空山剑灵试炼。 枫娘娘像个小女孩,时不时插科打诨,还让飞雪帮忙团着毛线圈。 飞雪一边笨拙地学打毛线,一边幸福得听着公子星舒讲他的故事,这种感觉很新奇,和公子星舒平日里清冷地模样一点都不像。 说着说着,公子星舒就开始讲到小秘境。 在公子星舒的角度,只有正常的狼群围猎,没有拥挤的笼子,被鞭打的凄厉兽吼,没有小动物们在最后一刻死去时的血腥味,没有因为虐打而变得顺服的兽类空洞眼神…… 飞雪听得有点呆愣,公子星舒突然看了飞雪一眼说道:“飞雪,或许你已经不记得了,接下来我说的事是关于你的。” 公子星舒顿了顿,似是想到了什么松了一口气道:“不过,你现已无碍了。” 枫娘娘左右看了看,眼神揶揄。 然后公子星舒完整说了一遍飞雪这具身体的原本主人,被月国公主抓来替公子星舒裆下了树母狠狠抽来的树枝。 原来是这样……飞雪听得呆住。 因此公子星舒找到自己,并不遗余力得帮自己治好伤,恢复修为,偿还恩情。 飞雪终于明白了,这便是因果已了。 公子星舒以前从不在飞雪面前说,只会偶尔认真地说要还因果。 而现在他说了,是因为他问心无愧了。 飞雪突然想起之前马车上的一幕,可笑他以前不明所以,还自以为是的和公子星舒撒泼…… 想到这里,飞雪心里酸涩,浑身更是紧张得出汗。 公子星舒也是参与了血洗小秘境的人类,要是发现他其实……只是占据了他恩人的身体,本身只是个小秘境里出来的野兽会怎么样? 现在真正将他们联系在一起的大概是这短短三年时间的情分,虽然他自信幻兽的伪装天衣无缝,但万一呢?暴露后够不够阻止公子星舒向他拔刀?不,阻止不了…… 甚至该享受这份恩情的应当是死去的孤魂,不该是他这个幻兽。 可飞雪清楚得知道自己很喜欢公子星舒,这些年公子星舒带他真正融入人类世界,给与他的特别身份和特别照顾已经让飞雪充满了依恋。 不想和公子星舒反目成仇,究竟该怎么做? 飞雪脑中思绪万千,待回过神来已经听完了公子星舒的故事。 “大致就是这些了。”公子星舒道。 “怪不得儿子你待小飞雪如此不同。”枫娘娘心满意足地总结。 飞雪精神一怔。 公子星舒则一脸尴尬:“娘,您别乱想。他还小……” 枫娘娘杠:“不小了!明明和他差不多大,早就和我说过他有喜欢的姑娘……不对,现在几时了?” 不知不觉天色已晚,夕阳西沉,枫娘娘听得大呼过瘾,忘乎所以,直至这时才意识到本该早半个时辰回来的五皇子宸星明还未归。 “天哪……沉迷故事误事!五皇子为何还未归?派人去找找。”枫娘娘起身面露焦躁,周围宫女们也纷纷跑动了起来。 公子星舒皱眉,起身来到枫娘娘身边询问线索。 飞雪像个小尾巴一样跟着公子星舒出来。 “找到五皇子了!” 没一会儿,宫殿门前广场,两个太监抬着个担架,周围跟着几个小宫女,后头跟着御医匆匆而来。 担架上坐着个脸色苍白的瘦削少年,年纪确实与飞雪相仿,身上衣服灰扑扑,发髻又歪又乱。见到枫娘娘后弱弱唤道:“娘亲……” 枫娘娘大惊:“明明!如何成了这模样?”其余人不敢耽搁,将人抬进了殿内,御医上前小心掀开少年衣摆,只见少年小腿处一处伤口皮开肉绽。 飞雪看到伤口觉得熟悉,像曾经在秘境中见过的小捕兽夹造成的伤口,转头发现公子星舒面容冷俊。 枫娘娘亦皱眉,完全没了先前亲切模样,严厉喝道:“怎么回事!你们是怎么照顾的?” “娘,算了别为难他们,是赵贵妃的人害的我……”御医用药水处理伤口,五皇子宸星明疼的冷汗直冒。 御医见枫娘娘神色冷得像要杀人,也冷汗淋淋得道:“皇后娘娘莫慌,都是皮外伤,皮外伤……” “赵贵妃胆子是越发大了!” 枫娘娘想到了什么,冷哼一声打发走了下人们。御医见状不妙,也很快处理好伤口低头告退。 没了外人,殿内一时有些冷清,枫娘娘有点疑惑得站在一旁,想是有什么话需要问。 但此时,飞雪隐约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野兽气味,夹杂在血腥味和药味之间,于是飞雪拉了拉公子星舒的手,凑过去小声道:“公子,我好像闻到了野兽……” 突然宸星明的被子翻腾起来,少年脸色一变,又吃痛叫了一声。紧接着在众人惊吓担忧的目光中,被子里突然窜出一道黑影,直向着飞雪扑过去! 公子星舒紧张喝道:“飞雪!” “……的气味。”飞雪说完后半句话,眼疾手快,一个闪身后飞快地捏住了黑影的后脖颈,下一秒将其按在了地板上。 “哇哇哇——”黑色毛团子哑着嗓子挣扎。 枫娘娘吓得后退一步,惊诧道:“什么东西……狸奴?不对……这是?” 宸星明用手捂脸,手腕处又露出一个牙印。 公子星舒上前蹲下仔细观察:“小豹子?不对,”说着公子星舒手指在黑豹脑门空气前一点,一道黑色残缺的法阵隐隐约约浮现了出来。 公子星舒端详:“这个纹路,是御兽宗高级御灵纹,怎么破碎成这样,它主人莫非已经……” 小豹子突然发出嘶哑的吼声,飞雪差点儿没按住! 床上的宸星明只看见飞雪按住小豹子的背影,顿时十分紧张:“你们要做什么?别伤害它!” “怎么回事!”枫娘娘的位置将所有事情看的分明,顿时愤怒了。 “你究竟为什么会带回来一只没主的御兽宗灵兽?你的伤究竟怎么回事,不是赵贵妃干的吗?” 宸星明抓紧自己的衣角惊慌道:“娘!你听我解释,我,它是我半路上捡的……” 枫娘娘看着面红耳赤的少年生气道:“连你娘亲也敢骗?想好再说话!” 公子星舒也向宸星明沉声道:“此事非同小可,能签高级兽契的身份最低也是亲传弟子,若真的有御兽宗亲传弟子在此死于非命,宸国纵然有凌空山庇护也会遭到责难。” 飞雪发现手下的小豹子突然不挣扎了,便试探的将小豹子一抱,盘腿坐着,小黑豹顺势颇为乖巧得缩在了他怀里。 宸星明陌生地看公子星舒,只觉得这个长得好看的人十分可疑:“你是谁?为什么在我娘的殿里?” 枫娘娘这才想起事出突然,竟没来得及互相互相介绍,扶额道:“这是你三哥。” 宸星明却明显不信,皱着眉疑惑:“……可我三哥不是凌空山剑修吗?怎么不是剑修打扮?” 枫娘娘气急:“小兔崽子,你三哥也是皇子,什么脑子?” 公子星舒很理智:“娘你先别生气,当务之急是搞清楚御兽宗的情况。五弟,究竟发生什么事了,你理理思绪慢慢说。” 枫娘娘板着脸道:“对,别打岔说道别的事情上去,我就想知道赵贵妃究竟有没有参与这件事?” 猛然见到偶像的宸星明显然沉浸在自己的兴奋中,脸上表情从疑惑和不信任变成惊喜:“我……你是公子星舒!我三哥?天哪!” 公子星舒上前一步:“行了,先说下这小豹子哪儿来的?” 枫娘娘也咄咄逼人得问:“是不是赵贵妃和御兽宗有勾结?” 宸星明被两人气势吓了一跳,小心翼翼拉了拉被子:“我,等我理一理先,什么御兽宗?” “咕噜噜……” 大殿上突然出现了一道不合群声音,霎时打断了其他人接下来马上想说的话。 “公子,我,我饿……了?” 一直默默抱着小豹子的飞雪红着脸,飞快扫了一眼三个人,感觉气氛不太对,又飞快低下了头装不存在。 大殿内这会儿集体沉默了一会儿,所有人顿时意识到自己有些急躁了。 枫娘娘最先回过神来,扶着额叫人:“来人!传膳。你的事我们饭后再说,不能饿到飞雪,先吃吧。” 有外人在自然不好说什么,飞雪吃的狼吞虎咽,偶尔分一些肉给怀里的小豹子。公子星舒没管,倒是三皇子时不时瞄过来一眼。 饭后,就到了秋后算账的时间。 不过飞雪抱着小豹子被安排到了另外一间偏殿坐等。 宫里人不认识小黑豹,只觉得是只狸奴,看到的纷纷称赞一声,甚至还有的凑过来想摸摸看。 小豹子不太给摸,看见人伸手过来就龇牙咧嘴,宫女们怕被咬,也识趣得不再凑过来了。 飞雪找了个借口让人去给他那吃的。见人都走了,才把怀里的小豹子举起来小声道:“我认识你。你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 第17章 出行 气味唤起了飞雪的记忆,小黑豹正是先前在秘境中隔笼相望,与他分享过食物的大黑豹。 飞雪: “和你一起的其他动物呢?哦对了,那只母狼怎么样了?” 小豹子委委屈屈得叫了一声。 飞雪在秘境时没机会抓到过老虎豹子,出来后怕暴露也没抓到过猫,没机会学猫语,听不懂一点。 飞雪只能猜:“是因为御兽宗的兽纹吗?” 小豹子点点头,又摇摇头。 这下子飞雪也没了办法,心想只能过会儿问问公子星舒去。 不多时枫娘娘主殿里就聊完了,三皇子被留下养伤,公子星舒来接飞雪回去。 回到宫殿,有宫女来禀偏殿已收拾好,公子星舒看了飞雪一眼,说道不用,又吩咐了准备一些出门衣物。 “要找个笼子吗?”公子星舒最后问飞雪。 飞雪一愣,摸了摸怀里的小豹子道:“不用,它不会乱跑的。” 公子星舒:“那给它找个铃铛挂脖上,别被当成了野猫。” 宫女们在飞雪看来简直万能,公子星舒才说完,就不知从哪里飞快变出个带铃铛的项圈,给小豹子套上了。 而后公子星舒带着飞雪去洗漱。飞雪本纠结要不要把小豹子也洗一洗,结果小豹子一撒手就钻进了床底下。 飞雪无语片刻,也不打算去抓了。 待两人并肩躺在一张床上后,公子星舒才道:“你有什么话想问的?” 飞雪侧躺着眼神亮晶晶得看公子星舒,开心道:“公子你让我和你一起睡啦!” 公子星舒闭着眼睛懒懒道:“明天一大早要走,懒得去喊你。况且就算分开睡你晚上也要偷摸溜过来,省的你跑了。” 飞雪依旧很开心,但没忘了问黑豹的事情。 “你是说这本该是一头成年黑豹?你怎么知道的?”公子星舒睁眼,转头怀疑得去看飞雪。 飞雪和公子星舒对上眼,心里一抖结结巴巴道:“呃,我,我猜的,不然御兽宗内门弟子也太不威风了吧。” “这说不准,有些就爱从小养,虽然大多带出来的灵兽确实都是成年的。”公子星舒叹了一口气,又眉头皱起继续道:“没听说过御兽宗有专让成年兽回归幼体的方法啊。” 飞雪则纠结另一个他一直很疑惑的问题:“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公子星舒脑中的思绪一断:“嗯?你是说将灵兽变小吗?” 飞雪点点头。在他看来捕猎是为了吃,依然是越大越好,为什么还要故意把猎物变小? 公子星舒自然不懂飞雪的思路,按照人类正常思路来解释道:“灵兽珍贵,魔族通过特殊手法走私灵兽也早已经不算秘密,说不定……就是通过这种办法来走私。” 飞雪又一次听到了这个词:“魔族?” 公子星舒耐心解释:“通过伤天害理的邪恶法门修炼的修仙者统称魔族,有入道就不正不义的,也有造杀孽太多入魔的,如今魔族虽然人不多,但遇到了也很麻烦。” 飞雪细想公子星舒说的两段话,有些心惊:“那就是说,御兽宗和魔族有勾结?” “看来是这样。”公子星舒重新闭上了眼。 “那小豹子还能恢复原样吗?”飞雪凑到公子星舒身边这里蹭蹭那里蹭蹭,本能的把自己的气味发散到公子星舒身边。 “既然是走私的,应该是短时间弄成这样,放着不管会变回来的……”公子星舒侧身把不安分的少年抱住。“别乱动了,睡觉!” 飞雪不动了。 一夜好眠。 第二天天还没亮,公子星舒就把飞雪薅起来,一番收拾,轻装出门,来到皇宫朱玄门前广场。 广场上分了三拨人,最中间是皇后枫娘娘,宝马香车侍卫仆从数十人。 左边车队虽排场不比皇后,周围官兵侍卫不少,领头一个侍卫上前来,冲公子星舒行了礼。 公子星舒颔首对领头侍卫说:“我的车驾在右,你认认马车,到时候跟上。” 飞雪正好奇往右看,只见一辆熟悉的马车,一人坐车夫处,一人立于地上,都是熟悉面孔。 飞雪顿时愉快得跑过去和林涭小萝卜打招呼。“林涭!萝卜!你们能进来啦?” 林涭笑着摸摸飞雪的头,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小声道:“还在皇宫里呢,严肃点儿。” “啊哦。”飞雪捂嘴点点头,眼神询问公子星舒自己能不能上马车去。 “莫急,先过来。”公子星舒站在原地招招手,带着飞雪到了中间一辆宽敞马车前向皇后娘娘问安。 马车前的大宫女行礼道:“皇后娘娘叮嘱三殿下,此去注意安全,五殿下身子弱,劳烦多照应些。太子那边得了皇上旨意不得干涉,有什么不必畏手畏脚。这盒糕点您收着路上吃。”说完递过来一个八宝盒。 飞雪接过,大宫女冲他笑了笑,公子星舒这才带着飞雪回去。 中间的车队缓缓动了起来,随从陆续跟出宫门。 公子星舒钻进马车,飞雪居后,就看见了伤没好的宸星明端坐在侧边。宸星明上下打量了飞雪一眼,突然问:“……猫呢?” 飞雪一听顿时一惊:“遭了!我把它忘在床底下了!” 宸星明面色一变。 公子星舒拉住转身就要下马车的飞雪,一指车边:“慌什么,它自己跟来了。” 细微的铃铛叮铃声响起,一个不起眼的黑影从门边窜进了马车内,飞雪和小黑豹对了下眼,从里面看出些许哀怨。 “抱歉抱歉,下次不会了。”飞雪不好意思得抱起小豹子,在马车另一侧坐下。 马车很快上路,宸星明一直盯着飞雪看。飞雪被看的发毛,奇怪得问:“你盯着我看做什么?” 宸星明眼神灼灼,不避目光:“我在看你究竟有何特殊的地方。” 飞雪摸着小豹子莫名其妙。 宸星明偷瞄了一眼公子星舒道:“你模样算不上美吧,倒是能看。但看你行为不知人情世故,想必要我三哥时常护着,仙途艰难,也不知道你何德何能留在我三哥身边。” 飞雪听完发现他说的对,有点难过得忧愁道:“是啊……我什么都不会,怎么办啊。” 宸星明一听,嘴角勾出个得意的笑来,像个斗胜的公鸡。 公子星舒不悦:“宸星明。” 宸星明于是哼哼着闭嘴了。 飞雪这时才从宸星明那里感受到敌意。出于动物的本能,飞雪抱着小豹子往公子星舒那边靠了靠。 宸星明眼睛一瞪,更生气了。 公子星舒则不太想管这些,因他从坐下来就开始看小桌上厚厚的一沓纸和册子,据说是这次即将要去的几个县和城的税本,案件,以及一些可疑的密报。 马车行了不到半个时辰,公子星舒很快就挑出了一些重点,然后丢给飞雪和宸星明看。 飞雪轻车熟路接过,迅速看完背下大概。反观宸星明,因为马车行走摇晃看的慢,乃至一脸菜色。 飞雪想起来枫娘娘的叮嘱,轻轻凑过去问:“那个。要不我念给你听?” 宸星明先是倔强的不理会,于是飞雪缩回去,过了一会儿又问。如此两三遍,宸星明捂着嘴缓了缓,终于点了点头。 飞雪接过了他手上捏的皱巴的资料,并顺便冲着宸星明练习了一次清明术。 宸星明顿时好了很多,看飞雪时眼神复杂。 飞雪便在他旁边毫无感情地小声念纸上的资料:“嗯……咬州县年税收如下,人口田税粮七万石,行商税银四十六万两,灵石二百六十七枚,盐铁税金两万两,银十二万两……” 然后飞雪陆陆续续又念了三个县的,之后马不停蹄拿起新的小册子准备念:“……沣城悬案,市北刘屠夫称家妻与萍花楼一嫖客私奔,杀妻后于集市发怒打伤数人后消失,疑似畏罪潜逃……” 听到这里,宸星明终于满头黑线的伸手抓走资料,打断了读得毫无感情的飞雪。 “停一停,停一停!”宸星明抓狂道:“你就只读?你不想想的吗?” 飞雪从纸张前抬头,看着宸星明茫然问:“要想些什么?” 宸星明呼吸一滞,忽然意识到面前这人是公子星舒的剑修师弟,世间话本都传剑修是木头,修心修剑专心致志矢志不渝……这意味着他的确不该懂一个国的治理之道。 “我的错我的错……来来,凶案没有现场看不出什么,先放一边,回到第一张税收,我给你慢慢解释。”宸星明扶额道。 “好的。”飞雪放下纸端坐好,一副乖巧好学的模样。 “这里,茭州,人口田税和盐铁税不合理……盐铁由皇家专门指派皇商经营,禁军总督抽成,往往做不得假。故而这么多金银,对应人口当将近三十万,少说十万亩地。茭州县为边县,官位不过百,非经商重县,田税十收二,低产也当有五十万石收成,怎么收上来才有了三十五万石?” 飞雪听得一愣一愣:“嗯。嗯。” 宸星明皱着眉滔滔不绝:“还有这个县的商税不合理,那个县人口数有点奇怪……” “你好厉害!”飞雪情不自禁赞美道。 “这点治理之道我还是懂的,只不过平时这些文书我可看不到。”宸星明平淡道,皱着眉一张又一张扫过上面内容,并不住心算。 果然全部有问题!宸星明又一一重新看过一遍,被昧下的金银粮草已统计出一个巨大的数字!宸星明只觉得背后冒出冷汗,抬头去看平静的公子星舒。 “三,三哥。我记得这些县官,都是太子……” “嗯。父皇知道的。”公子星舒抬眼安抚性得看了宸星明一眼说道:“所以父皇这次让太子随行,也是想给他提个醒。” 宸星明又问:“父皇要将这些人全部换掉?” 公子星舒点点头:“主要换两个,一个是沣郡郡守,一个是雁塞郡下釖关县都尉,这两个是头头,其余零散小官让换了的人去收拾。” 飞雪今日被恶补了宸国知识,国都朝政治理按地划分,国都之下有五郡,各个郡下分别有数个县城,再下为村。郡守,都尉都是必须由皇帝亲自任命的地方最高官职,一个管政,一个统兵。 宸星明听完有点兴奋:“那我们要去查证?” 公子星舒好笑道:“……倒是也不用多花心思,证据证人无论已有的和已暗访好的都备好了,随时可将他们拉下马。不过魔族最近很活跃,且有一起人命案和沣郡郡守扯上了关系,父皇不放心,让我再查查看。是以我们这次的行动可不能打草惊蛇。” 见宸星明震惊的表情,公子星舒继续道:“给你看这些案件,一是考验一下你的能力,做的很好。二就是给你透个底,知道什么时候做什么事,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好让飞雪跟随照做。” 飞雪乖巧点头,宸星明得了夸奖勾起的嘴角一僵。 “既然魔修有参与其中,说不定有危险,我不一定时时看护得到你们。你们俩得互相照应好。”公子星舒说话间又看完一本黑色封的册子。 宸星明诧异得看了一眼飞雪,表示合理的质疑:“你是说让飞雪来保护我?” “他修为在金丹期,能对付普通散修和千人以下的普通人,再加上母亲派在你身边跟着的一个武功高手,在凡间行事和逃跑已足够了。”公子星舒完全没有开玩笑的意思,并冲着飞雪笑了一下,对他很有信心。 飞雪也笑了一下,但是不解得问:“那小萝卜和林涭呢?” 马车外的林涭哈哈一笑扬声道:“你哥哥我自然有重要的秘密任务需要做!” “小萝卜需要去调查一些悬案,会先和我一起行动。林涭嘛……”公子星舒则完全不给林绶面子,顿了顿直接揭他老底:“不好说,也许要打仗了。若真的打起来了,他得去领兵。” 宸星明张了张嘴,却没说出什么话来。 领兵……战争。 飞雪想起在纸上看到过的这个词,往往带着大量伤亡数字,鲜血淋漓,冰凉冷酷。飞雪曾想过打仗中的画面,认为和他曾经从榕树底下钻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应该差不多。 飞雪淡定得想着,并朝旁边看了一眼,然后敏锐的从宸星明细微的表情上察觉到了慌乱的情绪。 飞雪想了想,将怀里睡熟的黑豹塞进了宸星明怀里。 宸星明:“??!” “给你抱抱,你很喜欢它的吧。不然也不会冒险去救下它。”飞雪晨时和公子星舒聊天,从他那里听了个大概,总之就是黄昏,迷路,拯救偶然遇见的昏迷野兽,然后被人发现,逃跑不慎碰到捕兽夹……的过程。 “它只是被吓着了,等它恢复后会明白是你救了它的。”飞雪冲宸星明认真道。 “你,你这个人真是……”宸星明神色好些了,话说到一半又收回去,扭头小声别扭的嘟囔道:“……在炫耀什么啊。” 小黑豹半睁了睁眼,看了一眼是宸星明,又继续睡了。 反而宸星明颇有些紧张,两手抱着它一动不敢动。飞雪便又拿了公子星舒递过来的文书读,宸星明在一旁边听边讲,帮飞雪临时抱佛脚恶补宸国的基本情况。 第18章 抵达沣城 一日急行,小萝卜和林涭赶着马车一马当先,一口气过了三个县城到达了沣郡中心城市——沣城。 沣城雨水充沛,往来商人众多,行人数量与都城不遑多让,周围建筑高楼钟塔应有尽有,城中装饰的古木花树茂密,比庄严的都城更多了一丝生活上的趣味。 公子星舒使了个法诀正冠净衣,领着众人在下榻的酒楼后门下车。管事带着两个小二热情来迎,一个小二准备牵了马去休息,被林涭喊住。 “且等等,还有一队人。” 飞雪和小黑豹跳下马车来伸懒腰,待认了地后,飞雪就让黑豹自行去玩了。 又过了一会儿,酒店后院门口风尘仆仆地跟来另三辆马车和一众骑马的侍卫。 马上的侍卫是从禁军里调出来的,一半多富家子弟,没吃过什么苦,跑一趟下来灰头土脸,个个面露疲色。最后一辆马车陆续下来的仆从们脸色五颜六色的,拉车的几匹马腿累得直发颤。 飞雪看到这般景色不由得默默扭头,见自家拉车的五花马无比精神,威风凛凛得打了个响鼻。 宸星明杵着拐棍站在飞雪身边,绷着脸憋笑。 林涭则毫不掩饰地一脸坏笑,一手搂一个,钻在两人中间耳语:“嘿嘿,听说宸星烁晕车,我特意教小萝卜抄了个近路……” 同时,只见一个管事打扮,面容白净的人跑向几步外的公子星舒面前,略微行礼道:“三少爷,烁少爷晕车晕得厉害,一时半会儿起,起不来,不好叫您老等……” 公子星舒了然点头。嘱咐那脸色也明显不好的管事去找个大夫,又让小萝卜跟着掌柜去布置一下所有人得用餐,便领着其他人先行进酒店上了楼。 宸星明非要飞雪搭着一跳一跳得上楼,说自己高兴,飞雪扶着他慢腾腾上了十阶,一抬头,发现公子星舒站在最上面回头等他,眼睛一亮,干脆从宸星明咯吱窝下一钻将人一背。 “哇!”宸星明攥紧手上拐杖,眼睛一花就来到二楼。 林涭推开一扇门,左右看了看,还算满意,对飞雪说:“今晚你们就住这间。” 飞雪高兴得把宸星明放凳子上,一转头却见林涭和公子星舒一拐出了门,去了隔壁一间。 飞雪慌忙追过去看:“公子今晚不住这边?” 公子星舒点头应道:“是。你好好照顾明明,也让我一个人睡个好觉。” 飞雪一愣,讪讪道:“好,好的。” 回屋里,凳子上的宸星明又在一脸震惊地瞪他。 飞雪有点难过地看了他一眼,问:“怎么?” “你你和我三哥……你们……”宸星明斟酌用词:“睡了?” 飞雪点头:“嗯,不过都是我偷偷去找公子睡的。” 宸星明觉得不可思议:“竟然还是你主动……你们修仙的,不,不忌讳这个的吗?” 飞雪没想到宸星明说忌讳,这好像不是个好词汇,顿时紧张起来:“啊?我喜欢公子,不能和他一起睡觉吗?” 宸星明完全没往纯洁的方向去想,直接倒吸一口冷气:“这话是可以直接说出来的吗?我三哥他知道吗?!” “知道的,我直接告诉他我想和他在一起了。只不过……”飞雪有点沮丧:“他觉得我不是真正的喜欢他,是一种,那个,那个什么词来着?” 这厢飞雪还在想,宸星明却已经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中。 “……我还以为你只是和我争弟弟的位置,没想到……”宸星明嘴角抽搐。 “弟弟?公子之前说的词汇应该不是指不是兄弟情。算了,我想不起来了。反正我喜欢公子星舒,就算他赶我走我也不走的。”飞雪挠挠头。 宸星明被这般放浪大胆言语羞得面色通红,忙道:“好了知道了知道了你快别再说了!” 飞雪听话的闭了嘴,正巧听到了敲门声。门没关,林涭倚靠在门边满脸揶揄,公子星舒在不远处木着脸默默站着,也不知道听了多少。 宸星明看见自己三哥通红的耳朵,竟觉得替他尴尬起来。 “下楼吃饭。”公子星舒道。 众人于是下楼去,底下一众侍卫围了几桌在喝酒,小萝卜一个大汉独自站在侧边另一桌前,看见几人招呼他们过去。 “烁少爷呢?”公子星舒走过去问。 小萝卜小声道告状:“烁少爷说不舒服不来用餐了,他的那些人也不要我管,我就只备了这一桌。” 公子星舒点点头,落座道:“那算了,大家都坐下吃吧。” 于是五个人围坐一桌,飞雪风卷残云一般开始进食,宸星明看的目瞪口呆。 “这个好吃,给你。”飞雪一边吃一边给宸星明碗里添菜。 宸星明一边吃一边疑惑:“好吃。但你们修仙的不是会辟谷吗?”说着看了一眼公子星舒。 只见公子星舒几乎不动筷,就单在碗里盛了清汤,时不时喝一口。林涭倒是正常吃喝,小萝卜一点不吃,得意得不断介绍菜品,几个人是各有各的特色。 “明公子要不提这事,我都差点儿要忘记了小飞雪金丹了。”林涭听闻调侃:“这家伙没有一天不饿的,哈哈哈,也是奇也怪哉。” “我觉得挺好。”小萝卜笑呵呵得示意飞雪吃鱼。 林涭玩笑道:“因为能让你一展厨艺吗?” 小萝卜回怼:“毕竟你们都辟谷。只有飞雪捧场,那你说厨子会喜欢谁?” 宸星明和飞雪各啃一只鸭腿,偶尔赞叹几声。 然而那边喝了酒的侍卫不知为何起了争执,耍了酒疯,疏忽间愈演愈烈,几个醉酒侍卫互相推搡,踉跄几步突然撞了飞雪一下。 林涭立刻站了起来吼道:“造反了?!” 那几个侍卫连忙道歉后被同伴拉走,公子星舒却不经意看见其中一个侍卫清醒的眼。 饭毕,公子让所有人都来房间,关了门后小萝卜才说道:“刚才那些侍卫恐怕是故意的。这太子胆子也太大了。” 林涭则拉着飞雪上下检查起来,飞雪还没反应过来,疑惑问:“什么?” 宸星明坐下幽幽叹了一口气:“冲我来的。太子一直视我为眼中钉。” 公子星舒站在一旁看林涭检查,解释道:“说到底还是怕明明争抢皇位,毕竟只要宸国还想要做凌空山的契国,就离不开灵田,娘亲就还是皇后。” 小萝卜想了想道:“这次要查的官员若都落马,可谓断了太子左膀右臂,他恐怕……” “暂时看不出有什么问题。”林涭这时检查完,拍了拍飞雪的肩膀。 公子星舒见状放下心来,才转身坐到宸星明身边。“明日开始见各个官员,明明你就别跟着了,飞雪你跟他一起,你们俩别出城区自由活动吧。” 宸星明和飞雪俱有些失望的应了,随后就被赶回房间睡觉。 半夜,二人被丁玲丁玲响得小豹子闹醒,宸星明睡眼惺忪的哎哟一声:“怎么了?哪里在敲钟?” 飞雪睡得迷迷糊糊,在铃铛声和豹子的嗷嗷声中摸了摸它肚子,说道:“……怕是饿了。” 宸星明困得不行,捂耳朵呢喃道:“晚饭时间过了,等早上吧。” 飞雪甩了甩脑袋,虽然有点困但还是翻身起来:“你睡,我带它出去捕猎。” “嗯……”宸星明翻了个身又睡熟了。 飞雪嫌铃铛吵,便将铃铛解了放在一边,然后一手捞起小豹子,昏涨得翻窗出了门,夜晚冷风骤然一吹,吹得他打了个喷嚏。 一个喷嚏让人清醒不少,白发少年辨别好方向出了城。并很快抓到几只大老鼠喂猫……豹子。 “下回你该注意点晚饭时间,不然我们天天晚上溜出去肯定要露馅儿。” 飞雪蹲坐在一块石头上,看旁边的小黑豹吃东西,杵着脸说道:“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才能恢复,哎,这林子里也没老虎,不然我去逮一只吃就能听懂你说啥了,我很想知道那天以后你们都经历了什么。” 小豹子顿了顿,才又继续吃。 飞雪呆坐着无聊,密林里也没人,就大着胆子变成一头白狼,打了几个滚拱了拱黑豹子,被拍了一爪子后又坐起来看天边的大月亮,突然没忍住嚎了一声。 小黑豹突然炸了毛,生气得肉也不吃了,拼命冲着白狼嗷嗷叫。 飞雪低着头甩了甩尾巴,趴了下来低头心虚认错。小黑豹却紧张得尾巴毛都炸了,扯着白狼的耳朵要走。 飞雪这时才注意到不远处飞速靠近树枝踩踏声,百米外林中出现了模糊移动的身影。 居然这么近了才发现!飞雪心中一凛,叼起黑豹撒腿就跑。 如今已然被看到狼身,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变身,然而奔跑之中迟迟感受不到追来人的气味和灵力波动,另飞雪始终难以判断来人的位置。 这是最糟糕的,因为公子星舒说过,只有对方修为高于自己时才无法感觉到,要是被追上了决计打不过。 打不过就要赶紧跑! 白狼头一甩将黑豹甩在脖颈鬃毛上,黑豹会意,立刻紧紧抓住厚实鬃毛。飞雪等黑豹埋自己毛里,下一秒运起周身灵气,府内内丹发出温热,速度瞬间加快一倍,在林中疏忽蹿远了。 “师父它太快了!我的鸟儿追丢了!” “它往南门去了,你从大路走过去包抄,我继续追!” 身后的身影急了,对话被飞雪听了个一清二楚,当即专走树林茂密处甩开身后一个人,躲开鸟儿,重新变成人形,飞速奔上了大路。 路边有几户人家,飞雪找了个放杂物的茅草屋里躲进去,外面很快传来脚步声,飞雪将小豹子往底下的茅草堆里一藏,屏息装睡。 外面的脚步声放轻,似乎有个人扶着半开的门往里面看了眼,发现是个人,又悄悄地走了。 飞雪慢慢喘匀了气,又等了一会儿,才爬起来翻出小黑豹,凑着门缝朝外看了看。 天上明月高悬,飞雪找到个破草帽戴上,将小豹子藏袖子里出了门,装作个赶路村人往西门方向而去。 一路顺利,飞雪来到西门口,飞雪松了口气,掏出随身小匕首,将袖子的豹子推到肩上,轻声说:“到我肩上,准备翻墙了。” 黑豹勾紧飞雪衣领,飞雪便一个纵身蹿了十米高,匕首插进墙缝,再一纵身翻上了墙头。 便在此时,飞雪突然察觉到了十余个筑基修士的灵力波动! 城墙上疏忽间窜出数个黑影,手上寒芒闪烁,刀光直指飞雪要害而来。飞雪反应极快,不退反进,匕首架住一人攻势,趁包围还未成,带着丛缝隙里刷一下窜了过去,入了城中。 身后黑衣人穷追不舍,且似乎很熟悉城中形貌,安排人围追堵截。可怜飞雪初来乍到,对城里并不熟悉,只能带着小豹子一通瞎跑,上房下地,险象环生。 直到突然来到一条熟悉的大街上时,所有的黑衣人不再追了。 “呼,呼,这些人,什么情况?”飞雪感觉到追兵气息消失后才终于停下脚步,扶着一堵墙不断喘气。 想到方才,飞雪心有余悸,刚刚好几次差点儿被刺中要害,怀里的小黑豹害怕的叫了一声,浑身抖得厉害。 虽不明白为什么忽然被人追,追人的又为什么忽然不见了。但他本来也是偷溜出来不敢多待。 飞雪又等了一会儿,确定了没什么危险后,就飞快回了客栈。 黑暗中,小少年敏捷翻窗回了屋子里,安静抱着小豹子躺下。 小黑豹仍在发抖,飞雪感受到了它的恐惧,只得伸出一只手去不断摸豹子头安抚它,但其实他自己也紧张得不行。 黑豹为什么会这么怕?那些人是谁?是黑豹子认识的人吗,他们究竟对黑豹做了什么? “唔,回来了?”宸星明察觉到动静,分了点被子过去,模模糊糊还摸到发抖的小豹子,本能的伸手摸了摸,又睡熟了。 温热的床铺里,宸星明舒缓的呼吸声在黑夜里显得安稳而宁静。 人类舒缓的呼吸声奇异地让小豹子和飞雪平静了下来。 飞雪缓缓舒了一口气,突然想念起了公子星舒的被窝。 第19章 偶遇一个小门派 第二日一大早,客栈老板顶个黑眼圈,脾气也不大好,后厨隐隐约约传来他抱怨的声音,说昨晚好像遭了贼,让去买几只护院狗来。 宸星明则坐在楼下,皱着眉吃着一碗面,有点怀疑自己昨晚上是不是做了个荒唐的梦。 为什么会梦见飞雪带着小黑豹翻窗出去觅食了呢?怎么觅食?难不成真的出去抓野兽了。 “害,想什么呢,大半夜的出啥门。”宸星明吃完了面,在楼下无所事事得逛了一会儿,又逛回了房间里。 飞雪睡得四仰八叉,小黑豹蜷缩着窝在床脚,听到声音睁开眼睛,伸了个懒腰。 宸星明拿了铃铛给黑豹戴上,然后伸手去逗它玩,并自言自语道:“我哥说你只是暂时这么小,原本很大的。我对你这么好,你要是变回去了可别咬我啊。” 小黑豹嗷嗷两声,不耐烦得去咬宸星明的手指头。 宸星明嘶了一声,但还是忍不住伸手去逗豹子玩。 玩了好一会儿,见飞雪还没动静,没好气得去拍飞雪的肚子:“起——床——啦——” 要害被摸,飞雪吓了一跳,瞬间翻身而起飞快后缩,连带着黑豹也吓了一跳一飞下了地。 宸星明没想到飞雪这么激烈的反应,愣了愣:“你,你属猫吗?胆儿这么小?” 飞雪回过神来镇定了许多,想了想人类的反应,挠挠头笑了笑。“抱歉抱歉……做了个噩梦,噩梦。” 宸星明去安抚小豹子,没好气道:“终于醒了,再睡要错过早饭了!” 飞雪眼神瞬间清澈! 下楼吃了一碗和宸星明一样的面,顺便要了生肉喂豹子,宸星明就带着飞雪出门玩儿去了。 不过一个晚上,宸星明就精准拿捏住了飞雪在意的点,一路逛吃逛吃得连哄带骗,让飞雪背着,直把县城连犄角旮旯都逛了一半。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地方?”宸星明惊叹。 小豹子在旁边小跑着,铃铛儿叮当叮当响。飞雪哪能告诉他这都是昨晚跑过的地方啊,要打个岔糊弄过去。 飞雪突然灵机一动,找了个茶馆将宸星明放下,于他面前蹲下身,去看他的腿。 “你要干嘛?”宸星明眼神突然变得警惕,不自在的缩了缩脚。 飞雪抬眼认真说:“我突然想起以前我治伤时,医师教了我一个治疗术,要不要试试?” 宸星明望着飞雪明净认真得双眼,和在雪白发丝下衬托得格外不真实的脸,咽了一口唾沫,后背发麻。 然后他结结巴巴问:“你,你要怎么试?” 飞雪于是撩开了宸星明的衣摆,将宸星明的鞋袜脱了,卷起裤腿,露出了绷带包扎得腿。 宸星明死死盯着飞雪的动作,俊脸通红。 飞雪没发觉宸星明神色上的紧张,而是专注地将手轻轻按上渗血的绷带,动用起自己内丹灵力,回想自己变身时受伤后为自己幻化疗伤的过程,并尝试着运用在别人身上。 一小股雾气出现在飞雪手掌中,轻飘飘得围住了宸星明的伤口,宸星明紧张看着,觉得腿上刺痛的伤口有点微微发麻。 宸星明问:“就这样?” 飞雪沉声静气:“对,你别动……” 白色缥缈的雾气包裹住了宸星明的腿,飞雪聚精会神,让自己的雾气一点点摸索上宸星明的伤口,连接上人体内的经脉,将破损的地方一点点修复…… 片刻后飞雪手中的雾气就收了回去。 “好像好了。”飞雪说着放松下来,觉得有点累,但还是去解了宸星明的绷带。 绷带上还有点点血迹,但被兽夹夹出的伤口已经消失不见,完全愈合了。 “不疼了……真的好了!”宸星明看得不可思议,有些兴奋得站了起来感受了一下,甚至还跳了跳。 宸星明得低头仔细看自己完好无伤的腿,开心喊到:“天哪!一个小治疗仙术都这么厉害吗?那岂不是你们仙人都不会死了?” “咚。” 飞雪没有回话,兴奋的宸星明只听到背后一声撞到木头的闷响。 “嗯?飞雪?”宸星明莫名回头,发现白发少年趴在了茶摊上,人事不省。 宸星明吓了一跳,也不顾自己还光着脚,几步上前,慌张得去掰飞雪的头,再伸手去探他鼻息。 “喂!”感觉到轻弱的呼吸,宸星明松了一口气,然后错愕得去摇了摇飞雪,发现推也推不醒。 小黑豹这时候蹦上桌子,用爪子拍了拍少年脑袋,围着他转了一圈,最后在他脑袋边趴下了。 此时外头太阳高悬,晒得四处亮堂堂的十分晃眼,风送来的风都热的不行,行人纷纷到屋檐树荫之下躲太阳。 宸星明见状,表情纠结得站在了原地,拿不定主意要不要顶着太阳背飞雪回去,过了一会儿后,决定先蹦跳着去旁边穿鞋袜。 刚穿到一半,旁边就凑过来了一个满脸堆着笑容的人。 “这位带猫的客人,你同伴既然累的不行了,就让他歇歇,来碗茶吧?” 一直在不远处默默观察得茶馆伙计见状,兴奋得上前推销。 “他背了你一路吧?这么辛苦也该让人家歇歇啦,反正坐也是坐着,小店自己还做茶点儿,要不要一道儿来份尝尝?送您个麻绳球,给猫玩呀!” 宸星明听完哭笑不得,只好遂了那伙计的愿望,要了茶水点心坐下,等待飞雪醒来。 飞雪累的昏过去后,再睁眼就来到了自己的识海里。 识海中间的金色内丹小了一圈,光芒也弱了很多,消耗甚巨。 “看来用在别人身上消耗是成倍的。”飞雪自言自语道,虽然今天的尝试是他临时起意,不过能探得自己多了一项能力,自然是好事。 但飞雪依旧很忧愁。他对自己,对妖兽的了解太少了。 虽然公子星舒会教他人族知识,甚至是属于亲传弟子才能接触的修炼方法,但飞雪本体终究还是一只妖兽啊。 而妖兽的学习…… 按照第一次传承得到的经验来看,开了灵智的妖兽通常由族群长辈传授经验,可是他自己从有意识到现在,一直都是独一只不说,目前还混在人群里。 要想进步,变强,现在就只知道要通过吃别的灵兽,这还得躲着去做。 再这样下去根本追不上公子星舒。 飞雪沮丧得倒在了毛绒堆堆里,颇觉无计可施。 罢了罢了……人族有句话怎么说的?行到桥头自然直。 毛绒圆球打了个滚,放弃了思考,专心休息。 过了不知多久,飞雪感觉自己逐渐恢复了身体的控制。 眼未睁,声先到。神思回笼前,飞雪似乎听到有个陌生的声音在和宸星明对话。 “……说完这凌空山无情峰,就该到酒剑仙混不谷了,听闻他亲传徒弟啊养了个小弟子,照顾得妥帖,就跟养了个媳妇似的,据说啊,这人长得独特,浑身雪白……” 飞雪便在此时睁眼抬头,映入眼帘的是三个人,一个是磕着瓜子听得津津有味的宸星明,一个是个约摸十四五岁的豆芽儿似的平头小少年,最后一个是一身灰布衣,老实模样的中年男人,也是他正在说话。 飞雪很快警惕得发现那小少年大概筑基期,中年男人的修为则感受不到。这感觉颇为熟悉,很像前一天晚上追他们的第一波人。 想到这里,飞雪不由得警惕了些。 那中年男人和抬头的飞雪一对视,顿时愣住。 “你醒啦?”宸星明发现人醒了,关心得问:“你睡了快两个时辰,感觉怎么样?” 飞雪没说话,而是见面前摆着不少点心,便指了指询问得看了一眼宸星明,宸星明了然,将面前的托盘全推过去:“都是你的,随便吃。” 飞雪立马吃的不亦乐乎。 “这位小友长得奇特。”中年男人端详着飞雪,插了一句嘴,宸星明这才想起为飞雪介绍一下:“喔,他们是路过此地休整的路人,也是修行之人,看上乌丸了,我没同意。” 飞雪疑惑:“乌丸?” 宸星明冲在一旁玩着一堆松散麻绳的小黑豹努努嘴。 中年男人此刻笑容满面:“在下孙齐,是渭齐门副门主,音律与辨兽乃是我门修行的主要方向,此次出门为我的小徒儿寻一只灵兽,见到这小兽乌丸颇有灵根,遂起了收养为门下灵兽的想法。啊,这就是我的徒儿,名唤孙恬。” 一旁的十四五岁平头小修士行了个礼。 宸星明拍了拍手上的瓜子壳,起身道:“乌丸不卖。休息够了,也该出发了。孙仙师,今日相逢相谈甚欢,愿孙仙师早日找到有缘的灵兽,就此别过,来日有缘再见!” 孙齐呵呵笑了两声,礼貌道了别。宸星明便带着飞雪一溜烟跑了。 “他们什么时候来的?” “在你醒来前一炷香。” 路上,飞雪复盘着刚才情形,有些后怕。幸而对方没什么恶意,不然自己睡过去不省人事,宸星明手无缚鸡之力,他身边的两个武功高手说到底也只是凡人,遇上真正的修仙者不知道能不能保护他们安全逃走。 “我下回不会再这样了,太危险了。”飞雪认真的和宸星明反省。 “哼,你知道就好。”宸星明路上买了两根沣城内特有的糖果子,分了一根给飞雪,傲娇道。 飞雪看着宸星明蹦蹦跳跳的模样,忍不住想逗逗他:“可我是为了治好你的腿啊,你能跑了,不是更好吗?” 宸星明一僵,牵强反驳:“……你,你说的轻巧,真要遇上了修仙的我还不是要你带着我跑!” 飞雪哈哈一笑:“你太重啦——带上我就跑不动啦——” 宸星明手里的糖果子突然不香了。 “我饿了,晚上去吃什么?”飞雪一睡睡过了午饭,就连宸星明也是用几块点心解决,反而喝了一肚子茶水。 “现在太早了吧!我想想……”宸星明做沉思状:“去马行街吧。” 沣郡湿润而气候温和,是宸国产粮的重郡,沣城作为郡的政治中心,同时也是贸易枢纽,各种商贩交易都在马行街,自然就汇集了各方颇具特色的吃食,且离官府就两条街的距离。 然而飞雪两人先前左晃右晃跑得太偏,这会儿又花了半个时辰才走到了马行街口。 “哇——”飞雪饿得肚子咕咕叫,看见路口卖的白饼馋的走不动路。 马行街人来车往,宸星明抱着豹子把飞雪拉走:“急什么?走,带你去吃点贵的。” 果然,之后宸星明将飞雪带到一座三层辉煌酒楼的二楼窗边坐下。 “炙烤乳鸽四只,香煎银鱼一份,红粉荟萃一份,再来两碗冰梨烩樰。”宸星明点菜:“对了,听说你们有灵兽入菜的新品?” 点菜的小二满脸笑容:“客官您是会吃的,是路过修士抓着的一只五阶灵鹿,因抓捕时伤得太重了,就贱卖给了小店。可不是我吹,那灵兽肉味鲜,滚锅吃最是美味!也给您上一盘儿?” 宸星明豪气道:“今日带小弟来见世面,整只我全包了!” 小二脸色变了变,隐晦得上下又看了看宸星明。宸星明见状微微不满道:“你莫不是怕我没灵石?” 小二见了陪着笑:“哪儿敢,哪儿敢?只是郡王订了半只……” 宸星明只得无奈道:“半只就半只吧。”小二这才重展笑颜,喜笑颜开地下楼安排去了。 飞雪感叹:“我还从没吃过用灵兽做的菜,你是怎么知道的?” 宸星明:“等你的时候听一个过往茶客讲的。” 宸星明无聊地看面前桌子上的花纹,说道:“仙界的圈养灵兽从不外售。凡间的灵兽多在人迹罕至之地,撞大运碰到的话多半也要收为灵宠,除非濒死救不活的才舍得取了内丹拿来卖肉,所以整个宸国内也只有皇都和沣城的大酒楼才能吃得到。” “为什么不外售?”飞雪问。 宸星明比他还疑惑:“这我哪儿知道?你个修仙的怎么反倒问起我这个凡人来了。” 飞雪歪歪头:“……因为我失忆过?” 谁想到二人坐的窗边突然传来个脆生生的声音:“这个我知道。” 第20章 太子秘谋 宸星明吓了一跳,飞雪循着声音探身出窗外,和豆芽儿似的平头少年对上了眼。 飞雪摸着自己脑袋:“你……你是那个……” 宸星明则一下子将人认了出来:“孙恬!你居然跟踪我们!” 孙恬睁着无辜的眼睛说道:“……我师傅收到掌门紧急传信需要赶回去,带不上我,就把我丢这儿了……他说遇到困难可以来找你们,我就来了。我这儿还有一封信。” 豆芽儿一般的瘦小少年一手紧紧抓着窗框,一手要去怀里掏信。 宸星明一脸警惕,明显不信:“一派胡言,修炼之人还带不了一个人赶路?真是贻笑大方,有什么阴谋老实交代!” 孙恬一只手抓着窗框显然很费力,又换了一只手抓着,听完宸星明的话顿时满脸通红,辩解道:“是真的!我师傅坐鸽子飞走的!那鸽子只能载一个人!” 楼下已围了些人看热闹,飞雪把孙恬从窗外拉进来,少年手腕很细,瘦的很,并且飞雪清晰听到他的肚子在咕咕叫。 宸星明也听到了声音,惊讶得瞪大了眼问:“你还没辟谷?” 孙恬翻过窗来站在桌子边,低头小声道:“我,我筑基不太稳定。” “留他顿饭吧。”飞雪看不下去了,孙恬才到自己胸口高! 宸星明哼一声,没再说什么,显然是默许了,飞雪便将黑豹放到宸星明身边,让孙恬坐自己旁边。 孙恬坐下,双手有些局促地放在腿上:“谢谢……” 点的菜很快就上来了,另有两个彩瓷的骨头汤锅,以及数盘分解好的生肉和烤肉陆续放满桌子。 一个中年男人带着小二上了楼来满面笑容得招呼:“各位小仙师吃好喝好,本人酒楼掌柜,您的灵鹿这就上齐了,有什么尽管吩咐。” 宸星明付了赏钱,三人一豹就开吃了。 “喂,孙恬。”宸星明吃了一点就饱了,闲着找小豆芽儿聊天。“吃人的嘴短,来说说你知道的呗。” 孙恬之前如狼似虎的一顿猛吃,听到金主发话了,只好讪讪放下筷子问:“你们想知道什么?不过我门派的秘辛是不能说的。” 宸星明嗤笑一声表示不屑:“谁要听你们小门派的秘辛?不如就说说……圈养得灵兽为什么不外售?” 孙恬答道:“这个……你们知道圈养灵兽是怎么来的吗?” 宸星明百无聊赖地喝了口茶水后,说:“我听说的是修仙门派自己圈一块地,然后抓来灵兽,在里面一代一代养。就跟凡人养牲畜一样。” 孙恬老实点了点头,回应道:“对,不过没那么容易。灵兽田一需要充沛的灵气,二需要足够的空间,否则有些灵兽不会再生长。实际上,目前仅有云天宗和御兽宗有自己的灵兽田,每隔十年举办田猎,收获一次,而且里面几乎出不了三品灵兽……喔对了,最近出过一次二品的,也算是千年未遇了。” 飞雪和小黑豹动了动耳朵,开始仔细听着。 宸星明问:“就这两个条件?” 孙恬脸上不自觉带了点儿自得的神色,摇头晃脑作了个说书人的模样,说道:“陈公子可别小看了这两个条件!灵气充斥于天地之间,如同空气,是散漫的。要达到充沛就需要聚灵阵。而聚灵阵笼罩的范围越大,就越难成型维持。一个灵兽田范围的聚灵阵要成型,足可以一瞬间抽干数十个大乘期修士的灵力。云天宗和御兽宗的灵兽田就是请了八大门派掌门合力设置的。所以田猎也有八大门派的份。” 飞雪点点头:“然后呢?” 孙恬:“然后,为了稳定住里面的灵气浓度,田猎就只取灵兽内丹,剩余尸体上依旧会带有部分灵气,便可重回灵气循环中。” 飞雪听得津津有味:“你怎么懂这么多?” 小少年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脑袋:“嘿嘿,都是我师父教我的。” 宸星明则面无表情,看飞雪吃得差不多了,抱起开始舔爪子的豹子冷漠道:“行了,吃饱了吗,吃饱了回去了。” 桌上菜还剩一半,这很罕见,毕竟这家厨子的功夫不太行,导致飞雪产生一种在这里吃饭,吃熟菜反而比不上啃生肉的感觉,于是剩下来的菜,飞雪一反往常没有光盘,毫不犹豫,跟着宸星明起身就要走。 孙恬看了看他们又看了看桌上,没有跟上来。 天色昏暗,马行街上点了灯,各处灯火通明,还有一伙耍杂技的敲锣打鼓卖艺,锣鼓喧天好不热闹,连豹子脖颈上的铃铛声都盖了过去。 不远处有人表演喷火,旁边卖艺的伙伴大声吆喝,飞雪将豹子放在肩膀上蹲着,左看右看到处凑热闹,一派天真烂漫的小孩模样。 宸星明走在后面,忍不住说道:“下次见到那个小孩,你可别再心软了,他一个小门派怎么会知道这么多,这不太对。” “你说——什么?”不远处卖艺人的铜锣当当当得敲,飞雪没听清:“你说——谁心软?” 宸星明只好凑到飞雪耳朵边大声道:“我是说孙——恬——” “我在这儿——等等我呀!”不远处人群中传来一声孙恬的呼唤,宸星明脸色一变,也不逛街了,赶紧拉着飞雪离开了街道。 回到客栈门口,宸星明重新拿起拐杖来杵着假装腿瘸,并冲疑惑的飞雪解释道:“别这么看我,要让别人知道我腿突然好了会很麻烦。走吧,扶我上楼。” 二楼一个人都没有,公子星舒似乎还没有回来,左边楼上一片昏暗。 太子住在二楼对面的房间,走右边的楼梯,房间亮着,里面隐约传来交谈声。 宸星明忽然又收起了拐杖,冲飞雪比了个手势,将小豹子的铃铛解了放到一个花瓶后藏着,然后蹑手蹑脚的凑到了太子的房间门口作偷听状。 飞雪会意,也上前偷听。小黑豹蹲在两人中间不耐烦地甩尾巴。 一个没听过的声音传来:“……三皇子安排得密不透风,属下们实在是没办法了……按照约定,苗姑娘会在那里等殿下,到时候对这个暗号。” 房间内沉默了一会儿,那个声音才又说道:“殿下要尽快去,不然那些人等急了……” “啧……”太子终于出了声,那声音不敢再说,安静了几秒后又听太子问:“这回损失了多少银子?” 那个声音顿了顿,才报了一个数字,然后又报了一些地名,接着报数字。飞雪发现,每报出多一个数字,宸星明眉头就越皱几分,神情越来越严肃。 突然间,楼下传来吵吵嚷嚷的喧哗声,是护卫太子的几个世家子弟禁卫军,几个人勾肩搭背,嚷嚷着喊烁公子出去玩,推搡着上楼来。 飞雪和宸星明一惊,二人紧张对视一眼,判断出此刻再下楼去另一边楼梯必然要与来人相遇。 宸星明当即将小豹子捉怀里,飞雪将宸星明一拉,飞快跃出了走廊的窗户。 然后两个人就站在窄窄的房檐上,各自紧紧贴在窗户的一边。 那些世家子弟热热闹闹得上了楼,开始敲门叫人。 宸星明抖抖索索动也不敢动,飞雪则左右打量,忽而与左边走廊窗外的孙恬遥遥对上了眼。 飞雪眉毛一挑,没想到孙恬竟找到了他们住的地方,又偷偷摸摸跟了过来。 孙恬则一惊,脸上露出尴尬神情,下意识要打声招呼:“陈……” 飞雪连忙做动作制止住孙恬,孙恬捂着嘴疑惑看过来,又震惊地张大了嘴。 飞雪意识到不对劲扭头,便看见宸星明的衣领鼓鼓囊囊,被头朝下塞在了在里面的小豹子扯松了衣领,露出了宸星明半个胸膛,自己也掉出了半个身子。 宸星明一只手抠着墙缝,另一只手慌忙去拢衣服,却还是晚了一步,小黑豹惨叫一声,直直掉了下去。 飞雪瞪大眼睛,说时迟那时快,短短一瞬间小黑豹在空中华丽地扭了个身子安全落了地。宸星明刚准备松口气,院子里忽然传来好几声狗叫。 “什么声音?”窗内的人也听到了狗叫,好奇地往窗边过来。 飞雪当机立断,对宸星明比了个“跳”的嘴形,一跃而下,随后立刻旋身将紧闭着眼跳下的宸星明接住,悄无声息地将人往墙上一抵,自己也随之紧紧贴了上去,将两人重新藏进了屋檐下的盲区里。 飞雪一手捂着宸星明的嘴,微微抬头,看见一只黄狗摇着尾巴汪汪叫着出现在了视野中,冲着落地的黑豹子不停地吠叫。 窗口探出两个人头,见黄狗和五皇子养的黑猫对上了,还饶有兴致的起哄。 黄狗看了看黑豹子背后两个虎视眈眈的人,不敢上前,虚张声势地叫了几声后就小跑溜了,上面的人见没了热闹看,终于也离开了窗口。 飞雪冷静地等黑豹子确认了没人才放开宸星明,宸星明喘着粗气咳嗽:“吓死我了!” “你们还好吧?”孙恬从客栈前院绕了过来,找到两人后关切地问。 “还好。”飞雪放开宸星明,并仰头小心查看,小声道:“他们走了吗?” 孙恬也小声得回答道:“走了,我出来时和那群侍卫们一起出的门。” 飞雪刚松了一口气,扭头却发觉宸星明一脸痛苦。 宸星明扶着墙艰难说:“拿我的拐棍,来。” 飞雪:“?” 宸星明欲哭无泪:“我脚崴了——” 不久后回房间内,孙恬给宸星明小心的用凉水敷脚,宽慰道:“你别担心,你这个处理及时,晚些用些药膏,好的飞快。” 飞雪站在孙恬背后一边学习处理崴脚的知识,一边想起了枫娘娘的叮嘱:明明身体不好,好好照顾他。 “原来这句叮嘱是真的……”飞雪感叹道。想当初他也没在意,没成想宸星明是这般的四体不勤,随便跳个楼能崴了脚。 “什么叮嘱?”孙恬随口问,飞雪便隐瞒枫娘娘的身份,作了个简单说明,孙恬听完也感叹道:“……人不可貌相。” “嘶——”宸星明被冰的皱眉。 “你们在做什么?”突然林涭带着笑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哟,这是谁?交了新朋友?” 飞雪回头,见到是公子星舒,便愉快得上前去打招呼:“公子!林涭!你们回来啦。” 公子星舒跟着进房后看了一眼,发现宸星明换了一只脚掰了,诧异地问:“又受伤了?” 飞雪便将今天发生的事略去重点讲了一遍。 公子星舒听完,先问孙恬要来信看了道:“首先多谢孙小兄弟帮舍弟治伤,你师父信里将你托付与我,既然如此就跟着他们俩一起行动吧。林涭,带他下去问问老板,帮忙安排一间屋子住下。” 林涭点头,招呼着孙恬下楼,顺便带上了门。 公子星舒这才来到宸星明面前蹲下说道:“行吧,人走了,还有什么要告诉我的?你这下子左腿可是伤上加伤……咦,完全好了?” 宸星明这才把飞雪的能力和在太子门外偷听的话告诉了公子星舒。 “是个重要线索。”公子星舒听完面上带了犹豫,并不时看向宸星明和飞雪。 宸星明敏锐地察觉到了公子星舒的想法,突然有点兴奋:“哥,你白日要见官员,监视太子的任务交给我们是最好不过的了。不如……” 公子星舒却摇摇头,下定了主意:“不,你就待在客栈养伤吧,飞雪你留下陪他,我们在这里最多再呆两天了,你们都安分点别乱跑。” 宸星明不甘心:“我不——” 飞雪对公子星舒言听计从,当即点头:“好的。” 宸星明不乐意:“飞雪,你见色忘友!哥,哥!那太子那个线索怎么办?” 公子星舒根本不鸟宸星明,心如磐石:“我自会安排人去看。好了,好好休息,我回去了。” 宸星明犹自闹腾,飞雪则亦步亦趋的跟着公子星舒出了门。 公子星舒推开隔壁房间门,不由好笑问:“你跟着我做什么。” 飞雪眼睛亮晶晶地道:“一天没见公子了,想和你多呆一会儿。” 第21章 意外收获 飞雪:“我想和你多待一会儿。” 公子星舒突然喝着茶水呛了一下。 这时林涭回来了,公子星舒连忙问:“如何?” 林涭被问的一懵,想了想回答道:“将那小子安排和那群草包侍卫住了,已通知小萝卜去查,没从他嘴里套出什么话,还看不出来和魔族有什么联系。” “嗯,我从他给我的信里也没看出什么东西。”公子星舒说道:“郡王明日设宴,我们宴会上再仔细些看看有无破绽,不行也只能先抓人了。飞雪,要喝水新拿个杯子!” 飞雪被抓包,只好放下公子星舒的水杯,转身从新拿了个杯子来倒水,并问:“我能做什么吗?” 林涭像个大哥哥一样将飞雪一搂,打趣道:“你想做什么?” 飞雪想了想,小心翼翼问:“不然我偷偷进去郡王府里转转?” 林涭赞赏道:“不错,说不定能发现个密室。要不要哥哥给你指个路?我跟你说,郡府进第二道门右拐是他们厨房……” 公子星舒忽然奇道:“你怎知那边是厨房?” 林涭撇撇嘴,说:“我猜得嘛,那只难吃的鹿就是从那个方向端来的,哎,还说是什么灵兽肉,我看根本不像。” 公子星舒似乎也回想起了那道灵鹿菜,微微痛苦得抿了抿嘴。 “……这么难吃?”飞雪大概猜到是哪只灵鹿了,但他回想了一下,那酒楼做成的汤锅也没到要吃出痛苦表情的地步。 林涭夸张的点头,说道:“对对对,那菜最后都还剩下许多,也是从右边撤走的,我觉得那边就是厨房……” 林涭说到一半,终于被公子星舒打断了。 “行了行了,你别误导他了,郡府守卫森严,若真的和魔族勾结说不定会有针对修士的机关。现在我们在明敌在暗,去探容易打草惊蛇不说,万一遇到了大能连跑的机会都没有。”公子星舒十分严肃地瞪了林涭一眼。 “哦。”飞雪抬眼看公子星舒:“那你希望我做什么呢?” 公子星舒想了想,将飞雪从林涭胳肢窝地下拽出来耳语了几句。 “明日我,或者林涭会寄信给你。你照办就是。” 第二日,飞雪在屋里看着宸星明,除了不让他出门,其他的要求都尽可能的满足。于是宸星明开始作妖,只把飞雪和被拉来帮忙的孙恬累的要死。 飞雪和孙恬齐齐瘫在床上装死。宸星明抱着小黑豹,颇为得意得说:“嘿嘿,服了吧!” 飞雪被指挥着跑遍了全城,累的不想说话。孙恬则侧身拉飞雪衣角,用祈求语气道:“我能走了吗?” 宸星明看了看外面天色暗暗心惊,这俩人可真能跑,硬是跑了一整天才累。见此刻二人闭着眼躺在床上,宸星明这才悄悄挪到房间窗户边,装作倒水的样子给外面卖通的小二信号。 很快,一个小二就拿着一封信来敲门了:“这位客官,有您的信!” 飞雪痛苦的爬起来,打开门取了信。 “居然有来信?”宸星明问:“写的什么?” 飞雪边读边说:“……是林涭寄来的,说他们一炷香内便回,可不用关着你了。” 飞雪刚刚念完信,孙恬就一骨碌爬起来趁机要溜,小黑豹子从宸星明怀里跳下来,竖着尾巴跟着孙恬出了门。 宸星明则丝毫不管飞雪哀怨的眼神,欢呼雀跃:“哈哈,出门喽!” 对面太子的房间静悄悄的,宸星明看了一眼,叹了口气,看来今天跟踪太子是没希望了。 飞雪亦步亦趋得跟着他,宸星明眼角看到了,忽然计上心来。大摇大摆的领着飞雪出了客栈,没入了人群中。 孙恬回到一楼房间去才发现小黑豹子跟了过来,一人一豹大眼瞪小眼,孙恬忍不住道:“你怎么跟过来了?回去,不然让陈兄和飞雪哥哥觉得我要故意偷你走。” 孙恬站在原地,黑豹贴着孙恬脚踝打转。 空气中安静了一会儿,孙恬才重重叹了口气,抱起豹子满脸疲惫麻木地上楼。 上到一半,一楼大厅风风火火冲进来一个高大健壮的平头娃娃脸大汉,三步并作两步越过孙恬先来到了宸星明房间门口。 孙恬疑惑地看了一眼那个大汉,见那大汉阴沉着脸,在他陈兄的房门前急切地敲了敲门,没人应答。 孙恬一下子意识到了什么,紧张戒备地站在了原地,缓慢往后退了一步楼梯,正准备开溜。谁知一直安安静静的小豹子忽然嗷呜了一声。 大汉顿时扭过头朝楼梯下的孙恬看了过来,脸色一变,转而气势汹汹地朝着孙恬的方向走来。 孙恬一惊,转身就想跑,却被揪住了后衣领子腾空拎起。 “啊啊啊!别抓我别抓我……我只是个路人!” “孙恬!”大汉忽然出声:“我是陈公子兄长的护卫,他兄长出事了,陈公子人呢?” 怀里的小豹子嗷嗷叫了几声,孙恬一愣,也不再挣扎:“他们……刚出去,不知道去了哪。” 小萝卜听完将孙恬放了下来,站在原地,面上显露出焦虑。 孙恬顿了一顿,试探问:“我,我通晓一点兽语,或许能去借一下掌柜后院那只狗……如果需要我帮忙找他们的话……对了,昨天照顾我的林涭大哥呢?你叫什么啊?” 小萝卜看了孙恬一眼,道:“你叫我萝卜就行,你有办法找他们?” 孙恬在心里暗暗想这名字应该是个代号,回答:“有,不过这会儿人多,可能不好找……那这就走吧?” 小萝卜办事极其麻利,很快就将那只黄狗买了来,还带来了飞雪的衣服。 小黑豹被两人默契地留在了房间里。 孙恬站在客栈门口,蹲下身模仿狗叫声叫了几声后给黄狗闻衣服,并解释道:“凡狗不太聪明,让他理解一下……” 说完后孙恬顿了顿,才小心问道:“那个,方便说吗?就是……陈公子的兄长出什么事了?” 小萝卜毫不避讳:“被魔族的人抓走了。” 孙恬:“……” 怎么办,现在退出还来得及吗?魔族的人我们小门派应该是惹不起的吧! 一炷香前,红桥街上一前一后走来两个不凡的少年,前一个摇着把扇子一派贵公子的模样,后一个虽然像个小厮一样跟着,但雪肤白发看上去很出尘。 夕阳如血,灯火渐明,街上店铺一间挨着一间,飞雪警惕不安地打量着周围越来越多的人,被一股不知哪里来的浓香熏的打了个喷嚏,揪着宸星明的衣领喊他:“你要去哪?天黑了,我们该回去了吧。” 宸星明脚步停了停,在人流中反手将飞雪的手一握,又继续向前走。 飞雪:“喂!” 宸星明:“到啦!” 飞雪抬头,只见橙红色天空下立着一片朱红飞檐楼宇,数百窗口亮着温暖橙光,不知何处传来莺燕软语和丝竹歌曲,引人迷醉。 果然人很会装饰自己的窝……飞雪啧啧赞叹。 宸星明满意点点头,拉着飞雪继续往里面走:”哈哈,都说粉红重楼闻欲醉,怎么样?你是第一次来吧?“ 飞雪愣愣地点头,觉得宸星明说的诗似乎从哪里听来过,但实在想不起来。紧接着就跟着宸星明进了楼。 进了里面更令人眼花缭乱,门廊上挂着纱帘,墙上画了彩绘。楼内广阔的天井之中有身穿彩衣的美人跳舞,各处种的粉红桃花风过撒下花雨,四处都是人。 “要个雅间,安排点好吃好喝的!把你们的招牌铜酒来一壶!” 宸星明一路撒钱,很快就带着飞雪被安排在了三楼视野最好的房间里,各色精致碗碟美味佳肴摆了个满,还多了两个美貌女子上前来布菜。 “小哥面生,第一次来?” 宸星明身边的红衣姑娘斟酒,手臂不经意般碰宸星明的手,宸星明喝了酒,微红着脸点点头:“那个,就喝酒,就喝酒……” “那客官尝尝我们的铜酒,这可和其他酒不一样,是取上好佳酿,佐以密法在铜缸之中酿的。” 宸星明接过红衣姑娘递过来的酒杯,豪气万丈一口饮尽,顿时被呛得咳嗽。 红衣姑娘咯咯笑起来,宸星明躲闪地扭头去看飞雪试图让自己不孤单,却见飞雪两手摸着面前的姑娘大腿,被姑娘引着一口一个喂汤圆,吃得不亦乐乎,差一点儿就要亲上那姑娘的脸。 宸星明震惊无比,忽然想起来飞雪不是自己三哥的人吗,竟吼了一声:“你们干什么?” 飞雪吓了一跳,瞬间从迷糊间清醒了一点,茫然地收回手端坐住,向宸星明投来疑惑一瞥。 “哈哈,小哥莫不是也想奴家喂您汤圆?”红衣姑娘娇笑起来,宸星明忽然一愣,还没想明白,眼角忽然瞥到楼下一个极其熟悉的人影。 宸星明瞬间打起精神,顺手将身边美人将递过来的酒杯一放,冲两个姑娘摆手,道:“你们俩,都先下去,我们要安安静静看会儿表演。” 两个姑娘茫然对视一眼退出了雅间。宸星明待人走后,忙惊喜的招呼飞雪,拉着他看楼下,朝一个人的背影一指:“你快看!我看见宸……烁公子了!” “什么?” 飞雪朝着宸星明指的方向看去,他先前看过太子宸旭烁的画像,看了几眼,也认出了人。 二人对视一眼,均睁大双眼。看来太子要见的人也在此处! “我们真走运。”宸星明嘴角上扬。 “怎么办?我先回去喊人?”飞雪问。 “不,你看他坐下了。”宸星明将面前纱帘全部拉下挡住外面看进来的视线,眼睛一直盯着太子坐下的那一桌:“先等等……” 飞雪也不敢把宸星明单独留在这里,想了想便也坐下了。 楼中光线一暗,中间场地内开始轮番表演歌舞,宸星明一点儿没看,时刻注意着太子的那一桌。 飞雪却被舞台上一个曼妙身影吸引了注意,台上旋转的舞娘一袭金砂黑羽衣,身体不瘦,却十分柔软有韵味。 一曲舞毕,似乎是远远得冲着全场抛了个媚眼,在一片欢呼声中离场,飞雪隐隐约约瞧着是上了楼。 “他动了,走,我们跟上。”一直盯着太子行动的宸星明忽然道。 飞雪收回视线,二人于是出了门,转而鬼鬼祟祟转到楼的另一侧,在楼梯拐角蹲着。果然没一会儿宸旭烁独自一人路过,走到了尽头,忽然不见了。 宸星明和飞雪小跑过去,却看见一堵墙。 宸星明一愣,扭头和同伴确认:“他的确是往这里拐的对吧?” 飞雪点点头,想起公子星舒讲过一些仙法幻术的知识,便试探地伸出手去摸,果然感觉到一股模糊的灵力。 “有了!”飞雪心中一喜,小心的控制自己灵力,顺利解开了幻术, 原本的墙变成了个向上的楼梯。二人对视一眼,放轻脚步上了楼。四楼安静且没遇到什么人,入目是个长走廊,两边俱是房间。 沿着走廊到了拐角,又是走廊和房间。 “这儿真玄乎,重楼一层有这么大吗?像个迷宫……这么多房间要怎么找?” 宸星明嘟囔着走了一段,拉着飞雪试着推了推旁边一个房间门,推开了,二人鬼祟探头去看,门开在隐蔽侧面,飞雪大着胆子进去看了看,里面没人,桌子上还放着饭菜和喝了一半的酒,场景十分熟悉。 飞雪一时想不起来,但现在时间紧急,他探查完便回到了小门处道:“这间没人,不是这间。” 宸星明和飞雪又推开隔壁一间亮光的,门还是开在隐蔽侧面,但这回刚推开门,里面就传出男女激烈叫声。 宸星明面色一惊赶紧关门,声音又消失了。 飞雪若有所思得看着这门,发现这门关上就能隔音。而面前的宸星明抹了把脸,飞雪见宸星明满脸通红的模样,不解地问:“怎么了?” 宸星明紧抿着嘴摇摇头,拉着一头雾水的飞雪又多走了几步去推别的房间。 里面似乎是重楼姑娘们的休息间,一众闲聊的声音传了来:“鸨妈妈也是有趣得紧,怕酒被偷,竟然命人打了锁链把酒缸拴在一起。今日我去装酒,发现果然如此。” “哈哈哈,谁偷酒喝还会连缸带走啊?这莫不是防傻子?” “哈哈哈哈哈哈——” 宸星明忍着笑默默关上了门。 一番下来看了四五间,有的推不开,有的有人,有的没人,有一个甚至推开是个马厩。 宸星明在这儿转的晕头转向,入目都是门,脑子里也全是门,炸毛道:“太子究竟去哪儿了?” 第22章 重楼密室 飞雪忽然停住,然后站在走廊上凝神静听。宸星明默契地闭了嘴,望着他。 飞雪不一会儿就捕捉到一个人的脚步声,于是带着宸星明赶快追上去,绕了好几个弯。 远处一个走廊内终于出现了宸旭烁独自一人的身影。飞雪和宸星明又悄悄跟了一个走廊,只见宸旭烁停了停,进了一间门口有两个身穿紫纱的侍女看守的屋子。 宸星明瞪大了眼睛,冲飞雪比口型:‘是她们’。飞雪也认出来了,这两个人的面容分明是刚刚来给他们斟酒的姑娘。 这时那两个侍女的对话传了过来。 给飞雪喂汤圆的女子道:“还以为可以把那货物追回来了,没想到他们今日没带那豹子,算他们运气好。哼,浪费我的嗅闻香。” 宸星明和飞雪对视一眼,双方眼神惊讶,并几乎都确认了对面的身份,是抓了黑豹的魔族! 没想到竟从都城追到了这里,而且似乎还想杀人越货…… 这时另一个女子附和:“就是嘛,而且还不懂风情,都来青楼了还只喝酒……本还以为可以和皇子春宵一度,得点好处。” “你可别说了,那白毛小子青涩经不住诱惑,我都差点儿把他勾到手了……也不知那臭皇子发什么疯。自己不快活,还拦着不让别人快活!” 宸星明听得汗颜,飞雪却从这般直白对话里终于听出了端倪,惊讶比口型:“她们是魔族!而且,她们是不是想与我们交配?” 宸星明哽住。 还没等他想好说什么,两个交谈的女子噤了声。门开了,宸旭烁走了出来,看样子是要沿着原路离开。 宸星明瞬间无比纠结:“这么快!里面的人……” 飞雪这一刻突然连上了宸星明的脑回路,接话道:“你去跟太子,这边我想办法去探一探。” 宸星明点点头,嘱咐道:“要是很危险就算了,一会儿回房间见。”说完转身消失在黑暗里。 飞雪等宸星明走后,才找了个黑暗的角落变成了一只白壁虎,顺着房顶爬到房间门口从门缝溜了进去。底下的两个魔族女修丝毫没察觉。 房间里空无一人,独留着几个空杯子和一个还在冒烟的香炉,飞雪暗道倒霉,在房顶上观察了一会儿,找到个墙缝。 飞雪:“?” 白色的小壁虎好奇地顺着缝隙爬了进去,竟然找到个密室! 里面黑黢黢的,四周摆了数层空书架围成回字,最中间的空地有个高台,上面漂浮着一团金光。 白色小壁虎来到高台上,拼命仰起脖子,依然看不清那光里是什么,只好先去看高台一旁的书桌。 书桌上面铺满了书卷和纸张。飞雪爬上去看了看,有的看得懂有的看不懂,好像写的是一些传说和游历日志。 飞雪又看了一眼高台上的东西,化成了人形,警惕得慢慢凑了过去。 “我要是你,就不会碰那个玩意儿。上面附过咒,你一摸就会惊动教主。” 安静的房间内突然响起一道声音,飞雪顿时吓了一跳,连忙转头看去。 “这边。”那声音带着一丝无奈提醒飞雪。飞雪便顺着指示来到了最外一层书架,终于看到了一个男人。 这个男人身着一件脏兮兮的中衣,长着一张颇冷艳的脸,双手上戴着镣铐,十分狼狈得坐在地上。 飞雪脸上的表情惊疑不定。 没成想那男人先开了口,问他:“你是怎么进来的?” 男人说话声音大小毫不遮掩,看来是不怕因为出声招来人,飞雪于是大着胆子问他:“你又是谁?这里是哪里?” “你觉得呢?”男人勾起嘴角,晃了晃自己手上铁链说道:“如你所见,这儿是个密室。我是个被他们绑架的倒霉御兽宗弟子,他们抓我来给他们辨别灵兽。” 飞雪一怔:“……你的意思是这儿还关着其他灵兽?” 男人眯了眯眼,很配合得回答道:“关押灵兽的地方不在这儿。密室外面有迷香,你是怎么闯进来的?” 飞雪从他的话语中隐约察觉到了男人的心思,但目前他还有点不敢轻易相信男人的话。 男人见他沉默,也不说话,只用一双碧绿的眼睛于黑暗中晦暗得盯着飞雪。 飞雪避开了男人的视线,观察了一下男人手上铁链,问:“你想出去?” “想,不过……”男人笑起来有点惑人,缓缓道:“我看你似乎并不想帮我。” 飞雪面不改色得点点头,毕竟他和这个男人素不相识,那又何必冒险相救? 于是飞雪转身就走,重新回到来时的墙缝处,找了男人看不到的个死角重新变成一只小壁虎,顺着墙缝爬了出去。 很快他就重新回到了房间内,刚顺着天花板爬出房门,忽然听到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紧接着有声音在底下响起:“抓到了个凌空山俘虏,求见教主!” 凌空山?!飞雪心里一惊,低头一看,只见四个黑衣人跪在原地,其中一个站着,背上扛着一个身影十分熟悉的人。 飞雪盯着那个俘虏的背影看,越看越觉得熟悉,像……像…… 门口的女修娇声回答:“教主刚传令所有人不得进出……不如几位去隔壁等待一阵?” 黑衣人一听便站起身来,却没说话,似乎不太甘心,女修便又问要不要先把人放进地牢。 黑衣人没答应,临走前瞪了那女修一眼,去了旁边隔间。 飞雪跟着爬了过去,心如擂鼓。 黑衣人们进了隔壁房间,那个抗人的将人往床上一扔走了。被扔在床上的人终于露出了一张正脸,赫然正是公子星舒! 飞雪心下一惊,是公子?!他怎么了? 见公子星舒双眼紧闭,一动不动。飞雪呆呆得趴在屋顶,只感到浑身冰凉,更有一股汹涌的杀意从胸口蔓延出来。 白色壁虎缓缓歪了歪头,冰凉的眼睛盯住了另一边喝酒的几个魔修……两个筑基,两个金丹,能瞬间咬死其中一个…… 混沌思绪快要充满脑海,一秒时间长如万年,又短在一瞬。 就在飞雪即将暴起之时,倏忽间,似乎听到了公子星舒的呼唤。 “!!!”声音隐隐约约,似近似远,飞雪甩了甩头,终于分辨出这声音响自识海。 公子星舒:「有人吗——」 飞雪懵懂得尝试在识海中回话:「公……子?……公子!」 公子星舒听到飞雪的声音显然很震惊,愣了几秒才急切道:「飞雪?怎么是你?……对了,之前为你疗伤倒是建立了联系。所以你在哪里?难道你也被抓了?明明呢?」 识海里公子星舒的声音似乎很惊讶,但非常冷静:「林涭和小萝卜都联系不上,看来临时有变……你先告诉我你的情况。来,识海里说话就像自言自语,你试试。」 飞雪深呼吸几下沉住气,听话尝试,很快便抓住诀窍,将经过系数传达。 公子星舒:「看来太子果然于魔族有联系,哈哈,此番收获不小……不过先不谈这个,当务之急是先脱困。按照你的描述,若我猜的不错,重楼四层是个简单的空间法阵,这些房间会与所有房间相连。出去不难,但首先要找到迷香解药,可能就在看守我的魔族身上。」 公子星舒的声音颇为懊恼:「怪我大意了,这些魔族手上迷香颇有点厉害。我现在眼前一片黑暗,完全感觉不到我的身体。」 飞雪觉得识海里的公子星舒比往常活泼许多,会说很多话,这令他感觉安心不少:「明白了,我这就去取解药。」 公子星舒忙道:「你别乱来啊!」 飞雪十分自信:「公子放心,这些房间门一关就隔音,看守你的人修为不如我。」 那边的四个黑衣人中,两个金丹修为的闭目入了定,另外两个一个在站岗,一个在偷偷闭眼睛睡觉。 白色的小壁虎顺着墙偷偷接近了站岗的人,下一秒突然变成人,一切动作无声无息,干净利索得将人脖子一拧。 另一边偷懒的人还没反应过来,就接了飞雪一个手刀,晕了过去。 飞雪屏住呼吸,紧接着将目光放在另外两个魔修身上,却不想其中领头的那个魔修隐约察觉不对,猛地睁开了眼。 飞雪一惊,思绪却极端清晰,瞬间变成白狼,先冲向另一个入定的魔修,一口咬断了他的喉咙。 鲜血顿时飞溅,领头的魔修震惊地看着这一幕,脸上表情在短短几秒内变了又变,身体迅速动了起来,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把匕首,愤怒得朝飞雪冲了过来。 白狼低嚎一声,领头人没第一时间跑正中他下怀,当即迎了上去。 公子星舒听到飞雪识海中一声低低得咒骂,疑惑问:「飞雪?」 飞雪顾不得回话,一人一狼在狭窄的房间内拼斗数下,将房内桌椅系数摧毁,领头黑衣人见不敌终于清醒,转身朝房门奔逃,一只手堪堪门推开要走! 飞雪便在这时飞扑上去,一口咬断了他的脖子,再将人往后一拖,房门又碰得一声关上了。 “出什么事了?”声音惊动了外头的女修,两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个缓缓走了过来,敲了敲门。 飞雪立刻将嘴里的尸体撕成一块一块,周身涌出白雾将尸块吞入,一瞬间就吃了一半。 这时门旁边一盏不起眼的烛台忽然亮了起来,响起询问声。 那正是方才答话的女修的声音:“几位?出什么事了吗?” 门外灯光不算明亮,女修在门外等得颇不耐烦,耐着性子又问:“教主面前咱们好歹装的和睦些,是否需要帮忙?” 飞雪周身雾气未散,强撑着变化成了领头黑衣人,整个人却是雪白的颜色,看着诡异无比,白人喉结不正常的滚动,勉力发出了一个音: “滚。” 外头的人气了个仰倒:“姑奶奶警告你们这群耗子放尊重点!谁稀罕你们嘴里那点肉!好心当作驴肝肺!”随即发泄似的狠狠踹了门一脚,骂骂咧咧得走了。 烛台熄灭,白人忽然化成一阵雾气爆开,雾气散去,原地只剩下了白色毛绒团子。 飞雪无力得趴在地上,浑身有些微抽搐,这还是他第一次在未完全吃完一个猎物时尝试化形,这样不仅将他的灵力消耗殆尽,而且化形失败后,他清楚感受到他失去了变成黑衣人头领的能力。 「飞雪?」 公子星舒完全不知道短时间内发生了什么,唯恐突然出声影响到飞雪,又很担心,过了一会儿才尝试着呼唤了一声。 飞雪不敢回复,担心自己非人状态下的自言自语是兽语,很可能会引起公子星舒的怀疑,他不敢犯险。 此刻他被逼出幻兽原形,几番尝试都变不了模样。内丹里面的液体更是完全耗空,让他困得不行。 不能睡!飞雪在心里警告自己。 毛绒团子休息了一会儿,才缓慢吐出一口雾气,然后将房间内另外两具尸体包裹吞吃掉。 又过了一炷香,将两个尸体吃完,飞雪终于感觉不那么困了。 于是他强打起精神,又尝试了几次,终于成功变换回了“飞雪”的模样后,才在脑海中报平安。 飞雪:「公子,抱歉……我刚制服了抓你来的人,留了一个筑基期的,我这就去问他要解药。」 公子星舒似乎松了口气「你没事就好……你要怎么问?」 飞雪费力地拖起了门口被他敲晕的筑基修士,将他摇醒。 男人醒来后十分惊恐,尤其是发现周围血迹斑斑,其他人不见踪影后,整个人都害怕得直抖。 飞雪故意让他看到这些,然后没什么情绪得问他:“迷香解药在哪?” “在在在……在,在老大那里。”男人刚咽了口唾沫,就被飞雪掐住了脖颈。 飞雪手上微微用力,威胁道:“你老大尸体都没了,他身上可没找到什么解药。” 男人吸着鼻涕挣扎着说:“在他芥子袋里!芥子袋!别杀我,别杀我……” 飞雪面无表情,心里却惊慌失措:「糟了糟了……地上也没发现什么芥子袋啊!难道被我吞了?」 公子星舒的声音在此时迟疑传来:「……你说你吞了什么奇怪东西?我听错了吗?」 飞雪顿时浑身僵硬,这时公子星舒和被掐着脖子的人又同时开口。 男人:“首领的芥子袋是个戒指,我没骗你,不然,不然我给你找……” 公子星舒:「有些芥子空间确实会做成小巧首饰模样……你不会真的误吞了吧?打斗时会误吞这种东西?」 飞雪沉默着将男人放开,守在门口说:“去找。”然后表面冷酷得盯着男人,在脑海里吞吞吐吐道:「如果,如果,真的被我,不小心,吞掉了呢?」 公子星舒沉默了几秒后才说道:「……应当不会有性命之忧,之后问问医师吧……解药在芥子袋里?」 房间内一片狼藉,只有公子星舒躺着的床完好无损。筑基魔修在房间内找了半天,还是什么都没找到。 飞雪扶了扶额头,于脑海中沮丧回答道:「对不起我搞砸了,这可怎么办……」 公子星舒:「别灰心,还有一个办法,你回去找地下室的那个人。」 飞雪:「那这个魔族呢?」 公子星舒:「这好办,我教你,你就给他喂一杯水,骗他你给他下了一种和我同生共死的蛊。」 第23章 大闹地牢 结果兜兜转转,飞雪又回到了地下密室。 密室入口,飞雪刚变回人就察觉到一股视线。他顺着视线望过去,隔着书架层层缝隙,和男人对上眼。 像是被一条冰冷蛇类盯上,飞雪浑身略微有点发麻,但还是顶着男人的目光,按照识海中公子星舒说的样子,面无表情,慢慢踱着步子一点点走过书架,朝着男人的方向走去。 密室里响起哗啦啦地锁链声,男人一直等飞雪走到了面前,才十分感兴趣地开口:“刚才你出去过,怎么现在又回来了?你……究竟是怎么进来的?” 识海里公子星舒听完飞雪的详细描述,道:「你继续按我说的做,嘴角微微勾起一点,做个那种高深一点的笑容,然后慢点儿说话,跟着我说……」 飞雪嘴角勾起个微笑,用一种缓慢的语调说:“我自然有我的办法来去,现在回来……是因为我改变了主意,你还想要逃出去吗?” 男人脸上笑意收敛,沉默了一会儿才道:“说吧,你有什么条件?” 飞雪看了男人一眼,于黑暗中站立,唯有双眼熠熠生辉,高深莫测道:“那个金光里的东西,归我。” 男人顿时哈哈笑了两声:“你连里面是什么都不知道就敢要?勇气可嘉。” 飞雪蹲下身,凑到男人面前一挑眉:“哦?那里面是什么东西?” “哼,想套我的话?”男人伸出修长手指反而勾住飞雪下巴摸了一把,飞雪立刻皱眉后退一步。 男人眼里充满兴味:“你先说说,你要如何带我出去?” 飞雪警惕瞪了男人一眼,才说道:“嗯……这个,就要先问问你了。” 男人眼睛一眯:“嗯?” 公子星舒:「好的,转移他的注意力,你要假装不在意,我想想,理由你就这么说……」 飞雪重又走了几步开始端详锁链入墙的部分,平淡道:“出门不难,就是可能会惊动外头的看守,而且你不是说有迷香?我一人通行无碍,但你若是半路上被迷香迷晕了……” 男人沉默了一会儿,才慢慢道:“这迷香有解药。” 飞雪扭头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疑惑道:“哦,我看你这身上干干净净的……” 男人失笑:“哼,你去那桌子前,左数五步的书架最底层有一块活砖。” 飞雪点点头轻松起身:“好吧,我去给你拿。” 之后果然在活砖下找到一个瓷瓶。飞雪从里面飞快倒出几颗存好,路过那张桌子时顿住,他今日没带芥子袋,只好抓了上面几张塞进衣兜。 飞雪回去将瓶子抛给了等待的男人,顺便问他:“对了,我叫飞雪,你叫什么?” 男人接过瓶子,看了一眼飞雪道:“我叫……陵谓。” “好的陵谓,准备好——”飞雪并起食中二指,口中跟随识海中公子星舒的话语念出剑诀。转瞬间,丝丝灵气汇集于指尖,白发少年闭眼凝神,面前黄金色剑影若隐若现。 陵谓碧绿双眼瞪大,口中喃喃赞叹:“这难道是……酒剑仙的……” 密室内,乃至密室之外,整个重楼的所有灵气具被剑影吸引汇聚! 八方灵气浇灌下,剑影愈发凝实,陵谓脸上表情越发凝重。 就在此刻,飞雪睁开眼猛然伸手握住剑柄,磅礴灵气瞬息牵动,千钧力量随着飞雪的手一挥,骤然砸向男人身后墙壁! “轰隆隆——!” 伴随着一声巨响,浑厚剑气将墙壁粉碎,更一路势如破竹,带着金光瞬时从地底向上,连着重楼的前院破开一个大洞! “妈呀!怎么了怎么了?”已回到雅间等待飞雪的宸星明吓得从凳子上掉了下来。紧接着听见楼下传来的大吼。 “不好了!前院塌了!” 整座楼下一刻沸腾起来,并变得混乱无比。所有人推推搡搡涌向重楼后面小侧门。 “走水了——!快救火!” 宸星明顾不得屁股痛,趴到窗口看,发现重楼的各个方向窜出好几个魔修,纷纷朝着一个突然出现的洞口涌去。 宸星明心里一惊,连忙离开房间朝着四楼跑去。 外头已然繁星入幕,剑光过后沙土飞扬,地陷楼塌,远远传来无数人的尖叫奔逃声。 陵谓刚刚开始就微觉不妙,一直绷紧肌肉,在墙上锁链断裂瞬间朝着反方向一扑!堪堪躲开了那一道崩天裂地的剑气,死里逃生后不可思议地看向飞雪:“你!?” 公子星舒在一片黑暗中忧心忡忡:「怎么样?破开了吗?这个剑诀我师父说威力甚猛,打碎他的锁神链应该是没问题的……」 公子星舒话还没说完,飞雪一脸震惊仰望星空,心想完了又搞砸了! 还不知道该如何回复公子星舒,飞雪一转头先对上了陵谓的视线,有点尴尬道:“……这,这,力气猛了,对不住啊,哈哈。” “何人敢来砸重楼场子!” “他们在那!” 洞口冒出许多个人头,整个重楼的魔修都被惊动,纷纷冲了过来。 公子星舒尚不知道外头情形如何,但他估算着时间,将后半段话缓缓道出:「……重楼可能是魔教捭金教主的凡间产业,里面驻守的魔修一般数十个,尽量别惊动了他们。」 飞雪听完冷汗直冒,瞄了一眼洞口气势汹汹涌进来的魔修,顿觉非同小可,赶紧伸手拽起陵谓胳膊吼道:“快!你快去拿那个金光宝贝!” 陵谓一脸灰,双手还分别挂着一条铁链,也无暇顾及责怪飞雪,呸呸呸了几声,身手矫捷地朝着金光处冲了过去。 飞雪再次挥起手上剑影,又一道剑气震荡而出,一剑将洞口轰塌。这时飞雪浑身再次涌上一种内丹被抽空的无力感。 公子星舒等了许久还没等来飞雪回应,只得默认一切顺利,于飞雪识海中继续嘱咐下一步动作:「然后你们拿了那金光宝贝从原路返回……」 飞雪深吸一口气,强撑着身躯,领着陵谓又一剑破开楼顶,窜进了还完好的四楼重楼内。陵谓打开瓷瓶吞药,外头的两个女魔修未见踪影,应是去前院了。 阴差阳错调虎离山,这倒方便了飞雪。 远处的重楼冒起明亮火光,近处传来木头嘎吱的沉闷巨响,飞雪觉得不妙,一刻不停直奔公子星舒在的房间,略过门口板凳上坐立不安的男魔修,将药丸喂进了公子星舒嘴里。 识海里公子星舒的声音消失了。床上的人终于有了醒转的迹象。 男魔修站在一旁修急切道:“你终于回来了!外面好像地震了!道友,我真的一刻不停的保护他,没碰他一根头发丝!那个……解药,能不能……” 男魔修话到一半,眼光一扫,突然和门口吊着两根铁链抱着团金光的陵谓对上了眼,瞬间窜出一脊背冷汗。 “哦~原来还有个内应。” 陵谓用碧绿眸子不带感情得扫了一眼男魔修,才又看向里面将半醒的公子星舒扶起来的飞雪,皱了皱眉,不满道:“你可没说你还有个同伴要救。” 公子星舒恢复了些许力气,朝着陵谓一笑:“……陵道友手上的锁神链还没解,灵力被锁同凡人无异,飞雪先救金丹巅峰的我,不比你有用?” 陵谓一梗,刚想说点什么,却脸色一变:“先别废话了,赶紧跑!要是一会儿来人了就……” 话音未落,一道浑圆声音响彻于重楼上方。 “何方宵小竟敢砸我的楼!给我出来见见光!” 下一刻,不知从何处刮起一阵大风,突然横扫过四楼走廊,直把四人吹的离地飞起。 四人脸色骤变,纷纷拽住身边固定的物件防止被吹走。 飞雪一只手抓着公子星舒,一只手抠着门框,双人重量加倍压在指头上,走廊上物件被吹得乱飞,一个花瓶突然砸到他的手指。 飞雪嗷地叫了一声松了手,顿时像个雪球一样滚了出去。公子星舒一惊,但无奈浑身还有些绵软,只能尽力伸手去将飞雪抱住,一只手护住他的头。 后面的魔修猝不及防,被一起撞倒,三个人在房间内左撞右突,终于将重楼一侧窗户撞破,被吹出了窗外。 附近的众多凡人很有经验,从看到有人凌空而起就明白神仙要打架,早已经跑得不见人影。 大街上空空荡荡,落地那一刻,公子星舒抱紧了飞雪,被撞得一声闷哼,再翻滚泄去力气,最终砰地撞翻了街边一处摊位停了下来。 “公子!”飞雪晕头转向,担忧地从断裂木头中直起身,公子星舒摆摆手,示意飞雪从他身上下来。 “原来是凌空山剑修。”浑厚声音在上空中传来,两人抬头一看,只见一个肥头大耳,大腹便便的修士,正冲着他们怒目而视。 而不远处重楼之上也站着数十个身影,应该是驻守此处的捭金教魔修。 飞在空中得人开口问喝:“老夫遵守你们仙门的规矩,不杀人不闹事好好做生意!为何来断我财路?” 一股庞大威压笼罩而下,飞雪瞬间被压得干呕了好几下。公子星舒脸色铁青,将飞雪护在身后,依然丝毫不惧朗声道: “不知是哪位前辈!” 滚落一旁的魔修扶着自己断了的手臂,龇牙咧嘴爬起来提醒道:“是捭金教主!他分神,快跑……” “吃里扒外的叛徒!”高处捭金教主怒目,手一挥,一道劲风就呼了过来,直要取他性命。 公子星舒想也不想划出剑指,聚力而成锋锐剑气抵挡,堪堪将风抵挡大半,那魔修勉强闪开,吐了一口血仰面倒下。 “公子!”飞雪急呼! 公子星舒将嘴角鲜血一抹,感觉迷香药效终于过去,于是不惧不畏,在猎猎风中站直身体,朝着天空怒吼道:“擅入对魔结界暗中经营,就已是破坏了仙魔合约!况且苍生平等,且不论你有什么阴谋!光勾结官府掳人贩卖这一条,就已是破了规矩!” 天空中的捭金教主冷笑一声,开口:“哼,好小子!你可知……” “哥——!飞雪——!救命啊啊啊!” 捭金教主未说完,宸星明的声音从一侧传来,一众人下意识顺声望去,只见一个人影两手吊着摇摇欲坠的窗棱,双脚扑腾。 飞雪离得近,赶紧跑过去去接宸星明。 捭金教主没过多理会,冲公子星舒再次开口:“你可知是官……” “找到他们了!” 远处喧闹的人群之间忽然又远远传来一道欢呼的声音,公子星舒听着声音有些熟悉,只见大火红色火光下小萝卜胳膊夹着孙恬,孙恬两手抱着一条黄狗,突破了外围魔修的拦截,从远处呼喊着赶来。 捭金教主压了压怒气,欲再开口:“官府监守自盗……” 背后巷子口忽然又响起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灯火阑珊处,隐约看见林涭手上拎着个笼子驾马奔来,于远处高声呼喊:“抱歉来晚啦——!城郊五里溶洞发现捭金教销赃点!人赃俱获——” 捭金教主当即大怒!“别废话了!拳头手下见真章!” 瞬间重楼半毁的前广场飞沙走石,捭金教主双手画圆,灵力引动整个重楼空气,即将形成一股骇然飓风! “公子接剑!”小萝卜先赶到,手中储物袋银光一闪,公子星舒抬手,手中出现一柄光华流转的灵剑! 灵剑出鞘,轻鸣声中公子星舒将剑一抖,口念剑诀,剑上光华蔓延至全身,整个人也似一柄锋锐灵剑,下一秒凌空直向捭金教主击去! 孙恬抱着狗被小萝卜送到飞雪和宸星明之间,小萝卜冲着飞雪吼道:“你们找个安全地方避一避!” “那你呢?!” 飞雪接过孙恬,就见小萝卜转身,手中出现一柄熟悉的一人高重剑,高大身影持剑冲入了逐渐成型的飓风之中。 林涭此时赶到,把手上笼子冲飞雪一递,“交给你啦!”说完亦转身没入风中。 “……”飞雪只能再次集中精力,使出个千斤坠在风中稳住自己。 此时此刻,飞雪凭借一己之力成为众人顶风柱。只见少年脚下踩着昏迷不醒的魔修,左手拎着笼子,左手臂挂着被吹的睁不开眼的宸星明,右手紧抓着被吹得几度飘起来的孙恬,孙恬紧紧抱着呜呜尖叫的狗。 飞雪眉头紧皱,泛起无尽的担忧。公子打得过吗?分神是个什么境界?林涭和小萝卜不是连金丹都没到吗?他们会不会有危险? 第24章 临阵突破 烈烈狂风之中,一团乱七八糟的人群隐隐约约现出身影。 “我们得离开这儿!”宸星明紧闭着眼睛大吼道。 “我知道——可我动不了——”飞雪心绪纷乱,浑身挂满,抓狂吼道。 “汪汪汪——”“啊啊啊啊啊啊——”孙恬和黄狗大叫,忽然被一条从重楼吹出来的红色窗帘糊了满脸。 飞雪当即灵光一闪!“有了!明明,你去抓孙恬脸上的窗帘!拧一下把你们绑一起!” “在哪——?”宸星明眯着眼睛,艰难从飞雪左手移到右手,用脚勾住飞雪的腿,伸手去摸,摸到个圆圆的脑袋。 “找到了!”宸星明胡乱扒下脑袋上的窗帘,勉强睁眼一看竟是个风中凌乱的狗头,吓了一跳,差点儿就把手上窗帘松了手。 飞雪喝到“风越来越大了,快绑!” 宸星明咬牙将窗帘一抽,终于看到飘飞起来的孙恬,当即不再磨蹭,闭着眼睛先拴自己和飞雪,并不断抓住风里飞来的一切能当绳子的东西,然后栓孙恬,狗,笼子,绑了数个蝴蝶结。 飞雪这才终于空出了手来,和宸星明一起拽着风筝一样飞在空中的孙恬,准备往远处躲。 “他怎么办!”宸星明眯着眼看地上的魔修。 飞雪正纠结,忽然听见一串急促地铃铛声音和一声吼叫,一只大黑豹迎着风出现在了眼前。 “……乌丸?!”飞雪和宸星明认出黑豹,顿觉惊喜无比,又一起合力将那魔修绑在黑豹背上,费力走了百步后,终于看到风圈分层处。 飞雪和宸星明一起用力,拼命一拉,所有人瞬间突破风圈,紧接着哗啦啦集体摔倒在地。 “哎哟!”几人痛呼一声,回头去看,剧烈的风诡异地被一道透明墙完全分割了开。 孙恬惊讶:“这边没风!” 宸星明被夹在中间扑腾:“快下来!我的腰!” 月光盈盈,风圈外微风蔼蔼不起波澜,风圈内地上建筑具被卷入百丈高龙卷中,里面看不清有没有人影。 飞雪喘息着爬起来,忽然注意到月光下还坐着一个怀中闪着金光的人,黑豹冲着那个人发出了威胁地叫声。 所有人立刻警觉向那人看去。 飞雪讶道:“是你!” 那人一挑眉,道:“哇哦,你跑出来了,我还以为可以不用给你了。” 陵谓形貌也比较凌乱,手上依旧挂着两截铁链子,但他不知从哪里找来一个凳子,杵着下巴翘着二郎腿,饶有趣味地看向他们。 见几人纷纷看向风圈,并没着急离开,陵谓将手放下,看着飞雪问:“你在等谁?等公子星舒吗?别等了,里面的人没救了。” “什么?”飞雪回头,看见陵谓的满脑袋疑惑还没问出,心下就先一沉,追问:“你怎么知道他们没救了!” 陵谓摆摆手:“公子星舒他是什么境界?足足低了捭金教主两个大境界!如今捭金教主动了杀心,他飓风范围内将不会再有生还……哎!” 就在众人还在消化刚刚陵谓说的内容时,飞雪转头就冲进了风圈中,在场的没一人反应过来拦住。 陵谓挺直背脊,一脸错愕:“你们怎么不拦着他!” 宸星明也没料到飞雪行动地如此果决,看着手里断裂得半截窗帘直接愣在了原地。 但事已至此,他立刻十分警惕的看向陵谓问:“关你什么事?你是谁!” 陵谓眯了眯眼,宸星明忽然感觉后背发凉。只见那个虽然形容狼狈,但脸依旧俊美的人忽然一勾嘴角,微微笑道:“小孩儿,要不要做个买卖?我帮你把你哥,还有刚刚冲进去的傻小子救出来。” 陵谓眼神紧接着微微歪头,看向冲他低吼的黑豹,继续道:“……只要你把这头黑豹子给我,怎么样?” 孙恬一听竟然来了竞争对手,心中一紧,当即仔仔细细上下打量面前的人,并疑惑道:“你怎么看出乌丸特殊的?莫非……你是御兽宗的?” 御兽宗三个字一出,宸星明脑中立刻警钟大响。 乌丸的事情说不定就是御兽宗和魔教暗中勾结,而今此人来历不明,妖里妖气,又是御兽宗的,可谓是相当可疑! 陵谓看宸星明不说话,似是猜到了他的 想法,轻笑了笑,好整以暇道:“你们既然不信,不如我们等等看。” 飓风之中,风眼之处,数道光芒交相闪烁。 凌空山剑法虽利,但每次蓄起灵力的凶猛攻击都会被流动的风泄力,无法接触到躲在里面的捭金教主。 公子星舒又一次攻击失败后回到了一处避风点,小萝卜杵着重剑顶在前方,撑出一小块空地。 林涭亦来到此处稍作休整,在呼啸风声中大声吼:“他这个风盾好厚,刮不开!” 公子星舒眉头紧皱,事实上他清楚原因,他们和捭金教主的境界相差太大,纵使有凌空山精妙剑法,也难以弥补这灵力的鸿沟。 而今若要破局,唯有一计。 “小萝卜,林涭,为我护法。”公子星舒当机立断,面色平稳,于小萝卜身后,将灵剑一收原地盘腿而坐。 林涭脸色一变:“公子,你要在此时突破?” 公子星舒未回答,双眼紧闭,周身灵光萦绕,浮空而起,灵剑安静悬于他面前。 见状,林涭不再说什么,和小萝卜对视一眼后,开始专心对付被裹挟在风里的东西。 “公子——”狂风之中,飞雪举步维艰,喊得声音嘶哑。 先前几乎将灵力损耗一空,而今他只能勉强保持住“千斤坠”,防止自己不被风吹飞。 烈风过耳,连绵不绝的巨响让飞雪几乎以为自己聋了,四处灰茫茫的,五步之外不可见。 飞雪一边走一边忍不住开始想,他竟然会做出如此违反本能,不顾自身安危的不理智之事……可一想到万一之后再也见不到公子星舒,他就控制不住得难过。 忽然一个黑乎乎得东西飞了过来,飞雪一个不察,竟被这圆滚滚的东西直击胸口。 一声闷响,飞雪被撞得噗一声泄了力,瞬间被风带起,飞了一段距离后又噼里啪啦,被猛然甩进了一间路边的屋子。 这屋子的房顶顷刻被飞雪撞塌了一半,碎片随风飞走,飞雪晕头转向得躺在一堆缸中间,嗷呜呼痛。 脑袋撞了个包,飞雪挣扎着爬将起来,吸了吸鼻子,忽然闻到一股香甜的气味。 他扭头,发现身边倒着一个大铜缸,里面的液体汩汩流出,并散发出风也吹不散的香味。 飞雪忍不住凑过去舔了一口,顿时被辣得吐了半天舌头。 “这是……酒?”再环顾四周,在地上找到一个写了“酒窖”两字的门牌,上百个铜缸用锁链相连,排序摆好。 飞雪呆呆盯了一会儿这满地的铜缸,见飓风已将暴露在外的一口缸一下一下吹起,忽然想到了一个好办法,再顾不得疼痛,开始在周围寻找火种。 与此同时,靠近风眼处,一处如同龟壳的风中孤岛,呼吸一般闪烁着亮光。 而周围灵气汇聚,天色微沉,捭金教主已然注意到了这一处,并不断施压。 小萝卜满头大汗,咬牙硬扛。林涭频频急喘,手臂全麻,几乎快要脱力。 忽然,暴虐的龙卷风中出现了数个星点,像个火龙一般缓缓顺着风盘旋而上。 “呼,呼,那是什么?”林涭短暂休息间眼望向龙卷风,十分疑惑。 紧接着星点越来越多,越来越亮,风中裹挟着热浪一阵阵袭面而来。 此时此刻,林涭才看清到那飞舞的红点竟然是一个个烧的通红的铜缸! 铜缸被烈火包裹着,一个连着一个被风带上天空,旋转上升将龙卷围住,似火龙盘住风柱,染红一片天空。 “天哪……”林涭忍不住惊叹。 这时候小萝卜感觉压力骤降,终于有空抬头,顿时也震惊得吐出了一句地呐。 “咦?捭金教主灵力不够了?”林涭此时也注意到了狂暴的飓风有点后继无力,奇异道。 实际上捭金教主快要热死了。 铜火一圈一圈围在外头炙烤,直把里面烤得像个火炉,奈何捭金教主看不见外头,只一味得疑惑。 “难道有哪位火系尊者路见不平?”捭金教主百思不得其解,仙门中火系尊者在碎星门最多,但离得天涯海角的,怎么会又恰好来了个人呢? 捭金教主不得不分心放出神识扫荡周围,没发现其他更强的修士。却注意到了公子星舒那一处光芒大盛! 金丹粉碎虚空,脱离丹室,紫府元婴诞,雷云随之滚滚而来,公子星舒成功突破! 不好!捭金教主心里一惊,下一秒,就见公子星舒手持灵剑,以万夫莫敌之势直冲飓风风眼! 天边阴沉的雷云同时轰然降下第一道雷,直劈而下,捭金教主骤然遭受两道重击,飓风风墙被破,他整个人被撞得向后直飞而出! 乌云盖顶,飓风没了灵力支撑骤散,原被压制得很的小萝卜和林涭终于得到解放,紧随其后,顺势将数个通红铜缸猛击向露了面的捭金教主。 眼见一个通红的铜缸就要狠狠打捭金教主滚圆的身躯,却见捭金教主猛地一挥手祭出了自己的护身法宝,“当当当!”几声,就将铜缸悉数挡下! 铜缸挟着不熄火焰,轰然如流星砸落在四周,又点燃一片房屋。 而此时,公子星舒第二剑蓄力完毕,再度携着降下的雷光刺来! 捭金教主怒吼一声,抬掌强行迎接公子星舒剑锋,公子星舒一剑被阻,立刻变换剑招,霎时二人难舍难分战至一处,剩余七道雷光不紧不慢,一视同仁,一点不落地直直劈向二人。 地下高楼已被夷平,风散后视野变得开阔,宸星明一众焦急等待的人瞬间喜不自胜。 “风散了!快看,他们在天上!”孙恬指着远处大叫。 宸星明忍不住得意的朝陵谓比了个手势,并开始四处张望,找飞雪的踪迹。 陵谓接到了宸星明挑衅的眼神也不恼,漫不经心得轻笑一声,抬眼往天上一看,忽然神色一凝。 半空中,公子星舒剑招越发游刃有余,整个人和他的剑似乎合二为一,速度飞快而攻击凌厉,捭金教主不得不全神贯注应付,越打越脸色铁青。 林涭和小萝卜俱已灵力透支,此刻正脱力瘫坐在地上休息。 林涭观察了一下,忽然朗声道:“捭金教主可快认输吧!再拖下去我们凌空山驻地长老就要来啦!到时候一对多,说不定你的老命就要留在这儿了!你的钱就都归你手下啦——” 天空远远飘来一声:“竖子闭嘴!” 林涭闻言,顿时来了精神,蹦起来双手作喇叭状,清了清嗓子朝着天上吼:“都传言捭金教主分神乃遁术分神,传闻不如一见,大开眼界!教主,见好就收啊,不然丢了面子下不来台——” 捭金教主气的几欲吐血,眼神不由得向下扫过战场,忽然一愣。公子星舒抓住机会一剑急出,霎时划破对方手臂! 公子星舒提醒道:“和剑修对阵可不能分心。” 捭金教主灵活避开剑尖,不客气地喝了一声:“哼!区区小儿,今日不与你一般见识!” 话音落,只见捭金教主一甩袖,浑身竟变得虚无。 公子星舒立马紧追跟上一剑,捭金教主虚无身影如云雾散去。 底下的林涭撇了撇嘴:“果然遁了。”接着拍了拍小萝卜的肩膀:“走吧,战斗结束了……” 公子星舒持剑从空中飞落而下,面上疲惫。越级对战其实并不轻松,在他看来,这次全凭着他刚突破时对敌人的震慑和借力于劫雷才勉强占了上风。 重楼旁的红桥东街,宸星明绕过一些废墟,向他们跑来,并远远冲着他们招手:“喂——哥——” 宸星明一边跑,一边不断看向他们三人周围,距离几十步远时终于神情一变,远远喊道:“你们没见到飞雪吗?” 三人一脸疑惑。 林涭反问:“他不是和你们在一块吗?” 宸星明缓慢摇了摇头:“他后来又进来找你们了……” 此言一出,所有人顿感事情不妙。 第25章 入宗邀请 四处皆是被风撕碎的废墟,方圆几里一望无遗,更无半个人影。 公子星舒咽下到口的血气,皱着眉先开口道:“冷静,冷静……现在需要先把我们自己安置好,才有精力去找他。” 这一场战斗下来,能打架的公子星舒,林涭,小萝卜灵力俱完全耗尽,几乎随时能倒下,浑身衣服更是被风吹得凌乱不堪,衣上全是灰尘,反而宸星明一伙人还体面不少。 附近恰好有个澡堂,因是在风圈外免遭了波及,屋顶还健在,人倒是全部跑光了。 见大池子水面还袅袅冒着蒸汽,众人互相确认了个眼神,便纷纷自行下水去去洗澡,刚下去一会儿,身上沾的灰就将清水染得混浊。 “那个小兄弟,拜托你件事。”林涭伸手,招呼洗的快的孙恬过来:“腿脚麻利不?一会儿啊要麻烦你去西营,报我的名号,找那儿的领兵吴统领,让他带人来给五皇子撑场面。” 孙恬震惊了一下,但很快反应过来,表情严肃地点点头后便换上衣服转身去了。 公子星舒也把宸星明叫到身边对他说:“我们会入定尽快恢复灵气,以防万一,我会留一丝神念在外,遇到危险就来叫醒我们。还有,如一会儿凌空山派的人来了我们还没醒,和他们说明情况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公子星舒三人洗完,换好了衣服,小萝卜去别处找来三张榻,并在周围布置好了一个防御用的阵法。 “这个你拿好。”公子星舒将一个腰牌递给宸星明,交代完后就和其他两人一起盘腿而坐,闭上了眼。 宸星明站在露天澡堂门口等三人都入定后,才捏着腰牌深吸了一口气,背过三人走出澡堂。 约摸半个时辰后,一批官兵赶到此地,见到了宸星明,都纷纷警惕得停下脚步。 人群后两人骑马,其中一个面露狐疑之色,探头探脑地看了过来。 宸星明见来者似乎都是沣城官兵,一时分不清楚是敌是友,便站在原地不动,问:“尔等何人?” 那面露狐疑之色的人上下打量了一眼宸星明,见其衣服乃是一件普通浴袍,才出声道:“吾乃沣城郡正令,奉郡守之命前来搜救,尔等可有伤员?” 宸星明心里咯噔一下,郡正令乃是郡守手底下管事小官,若不小心应付恐陷危机。 宸星明心思急转,便装做平民上前,缓慢行礼拖时间,正斟酌如何回答时,不远处巷口传来人声,众人俱看过去,只见一队宸国官兵快马赶来。打头其中一个是个瘦削少年,正是孙恬。 宸星明顿时心中大定,当即直起身跳起来朝屋里跑,手上高举公子星舒给他的令牌,冲远处喊到:“三皇子腰牌在此,见牌如见人!面前都是郡守的人,他们勾通魔族,证据确凿,速速捉拿!” 郡正令当即变了脸色,再回头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但奈何宸星明已跑进路边澡堂,而他们正前方是冲锋而来的骑兵。 滚滚马蹄声中,郡正令终于做下决定,大呼一声撤退,勒马转身欲跑。领头的吴统领则毫不含糊,直接策马加快速度,领着一群士兵直奔郡正令而去。 一切在电光火石之间结束。吴统领来到宸星明面前,单膝跪下道:“末将来迟!” 宸星明缓缓呼出一口气,开始有条不紊得安排此处留点人看守,并找人召集凡人医师,搜寻附近百姓,受伤的组织救治,得空的去灭火,遭了损失的统计受灾情况,剩余的兵去捉拿郡守等事宜。 “这个黑豹不咬人,找个医师来治下它背上的人,别让人死了。孙恬,你跟着去。” 宸星明又安排人过来处理乌丸背上的人。忽然发现那个御兽宗的人不见很久了。 “怪人。”宸星明小声地吐槽了一句,紧接着召来几个武将,吩咐他们去找飞雪。 ———— 与此同时,被清空了一大半的破败酒窖的入口,出现了一个人影。 来人环视了一圈,终于发现阴影处露出的一只脚。 陵谓脸上出现一抹笑容,上前,将浑身是灰的飞雪拖了出来。“找到你了。喂,醒醒。” 男人又拍了拍飞雪的脸,见他还没动静,于是伸手捏住了飞雪手腕,脸上出现疑惑的神色。 远处隐隐约约传来搜寻的声音,陵谓看了看倒地不醒的飞雪,又看了看自己手上的锁链,最终起身。 而后男人出了酒窖,对着远处高声呼喊起来。 “快来人呀,救命啦~!” ———— 飞雪昏倒前最后的印象,是他强行从原型将自己变回 少年的模样。之后他就陷入黑暗了,甚至都没有像之前一样回到识海。 等到再恢复意识睁开眼,飞雪都还有点懵。 面前是个陌生的天花板,房间安安静静地,外头是黑的,可能是半夜。 飞雪躺在床上呆了一会儿,脑子逐渐感觉到人类的手脚而不是动物爪爪,让他稍稍放心了些,便又试着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出不了声音,还浑身无力。 “?”飞雪疑惑不已,消耗的灵气已经恢复了,灵力运行也很顺畅。见房间内也没有别人,飞雪就趁着夜色变成松鼠,发现还是动不了,又变回人,开始觉得不安。 好在没多久天渐渐亮了,外头声音渐起,有人推开了门,发现飞雪睁开的眼睛,才惊喜地扑到床边。 孙恬开心道:“飞雪哥哥!你醒啦!” 一只黑色大豹子跟着窜上床,舔了舔飞雪的脸。 飞雪只能转转眼睛,紧张地看孙恬,动了动嘴皮没发出声音。 孙恬脸上喜悦被冲淡,严肃道了一句你等着,转身就去外头呼喊:“快来人呀,飞雪哥哥醒啦!但是又哑了!” 飞雪:“……” 一炷香后,大清早,飞雪被扶着半座于床上,小房间里挤满了人。 公子星舒、陵谓、宸星明分据三个方位坐在圆凳上,林涭、小萝卜、孙恬和一个打着绷带的魔修在后面站着,围了一圈中间空地,凌空山第六峰王医修坐在床边,皱眉捏着飞雪手腕沉吟。 黑豹趴在床内侧,瞪着两个黄灯泡似的眼睛,看看被现在这个诡异情况搞的有点呆滞的飞雪,又看看王医修。 王医修摸摸白胡子,终于下了结论:“身体无大碍,行动有碍应该还是因为余毒未清。” 飞雪疑惑,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中的毒。 陵谓闻言笑了笑,接话到:“那好办,解药我这里还有,张大,你去取。” 打着绷带的魔修应了一声,转身出了房门。 飞雪看起来有点呆滞的眼神动了动,怎么这个魔修听陵谓的话? 还有,为什么陵谓会有解药? 公子星舒就坐在飞雪靠头一侧,身穿月白剑修袍,面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对凌谓道:“那就多谢了。” 陵谓也换了一套衣服,还戴了不少宝石坠子,看上去贵气了不少,举手投足间恰到好处得优雅,气势上看起来竟然和公子星舒分毫不让。 面对公子星舒的道谢,凌谓笑得大度,摆摆手回道:“无妨无妨,照顾未来的小师弟,这可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飞雪听得更懵了,什么小师弟? 公子星舒皮笑肉不笑,立马回道:“陵道友说这句话恐怕不妥,飞雪现在还是凌空山弟子。” 飞雪:“……?” 房间内点着熏香,袅袅上升的烟雾中,气氛安静而诡异。 其余人都不说话,飞雪则皱着疑惑的眉张了张嘴,发现自己没声音,又闭上了。 恰好张大去而复返,王医修无比自然地接过张大手上的盒子,从里面取了一块黑乎乎的方块。然后在飞雪还没反应过来时,极其娴熟的捏开飞雪的嘴,一下塞进飞雪喉咙里。 飞雪一下子被噎得瞪眼,王医修双手不停,又迅速地再在他下巴脖颈胸膛连点数下。下一秒飞雪只觉胸膛一颤,甚至还没尝到味道,那黑乎乎的东西就进了胃里。 飞雪顿时惊悚得看了王医修一眼。 和患者对上视线,王医修一拍脑袋:“哦,对不住!忘了你现在可以自己吃了。” 说完他拍了拍手,一派仙风道骨的模样转身道:“好了!我走了,他若下午还不好就让这位御兽宗道友再喂颗解药。凌空山还有别的病人等我去治,笼子里的那只猫我会交给掌门的,需要帮忙你们就去找驻地的杜师兄。” 公子星舒和宸星明起身道谢,王医修潇洒离去。凌谓并不起身,扭头去看旁边的床栏。 飞雪在这一刻的疑问达到了顶点。但屋子里气氛诡异,无人替他解答疑惑。 于是飞雪偷偷的用眼神去看公子星舒,但公子星舒却避开了视线。 恰在此时来了几个陌生的人,有找公子星舒的,也有找陵谓的,两人便前后离去,其身后站着的人也跟随离去。 满满当当的房间一下子又空了。 屋子里就只剩下了宸星明和孙恬。孙恬在宸星明的示意下去关了门。 宸星明亦换了一件新衣服,乃是黄褐相间的文人广袖,他慢条斯理的理了理自己衣摆,才幽幽开口道:“你睡了足足两天,可是发生了很多事。” 飞雪感激地看向宸宸星明,终于有个人能解答自己的疑惑了! 宸星明看了眼飞雪的眼神,娓娓道来:“太子勾结魔族证据确凿,被押回都城问罪了。林涭哥被我哥派去追查和太子接头的萍花楼苗姑娘,结果他被识破引去了城外,但是那苗姑娘偷鸡不成蚀把米,道行一般反被抓了,还给捣了老巢。反而是我哥被郡守给阴了,过程的话,那个魔修全招了,还交代了他们杀害的几个官员,俱是太子党羽。哈哈,看来他们还在闹窝里斗。” 说到自己的对头太子倒霉,宸星明不由得开怀笑了几声。 飞雪连连点头,萍花楼三个字颇为耳熟……他努力想了想,终于回忆起来似乎是曾经在马车上看过的一则悬案信件……飞雪仔细想了想,大概想明白了公子星舒的安排。 想必在到达沣城的时候,小萝卜就已开始了暗中调查,而林涭则陪着公子星舒一起在郡守面前晃荡,直到小萝卜追查到线索有了目标后,就换林涭去收网,同时也给郡守设下套子,引郡守动手。 只不过林涭那边似乎不如预想的顺利,公子这边也轻敌了,而自己阴差阳错和宸星明调查到了重楼…… 真不愧是公子星舒!飞雪在心里崇拜完,还想知道更多,于是他用眼神示意宸星明继续。 “……”宸星明这会儿也终于乐完,顿了顿,才继续道:“这几年魔族活动频繁,我哥他们正在商量能不能找到点线索,哦对,你们不是还救回来一个御兽宗的人吗?他……” 宸星明忽然欲言又止。 飞雪:“?” 孙恬看宸星明老不说,反而急了,过来坐到了飞雪床边感叹:“飞雪哥哥,你知道你救的那个人是谁吗?居然是陵谓!他可是御兽宗宗主首席大弟子!” 飞雪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孙恬激动地给他说明:“他不过百年就到达元婴巅峰,是上一届仙门大会榜首,能统御百兽作战,如今他已在分神,据传还是御兽宗宗门的下一任宗主人选……” 宸星明不屑的在一旁嘟囔:“这么厉害怎么还被抓了?” 孙恬的话语顿住,摸摸头讪讪道:“哈哈,因为飞雪哥哥不知道嘛,我才给他说说看……毕竟陵谓亲口说飞雪哥哥有天赋,甚至人家宗主都回了信说愿意收徒,飞雪哥哥要是去了御兽宗那可就是宗主的亲传弟子了,这可比在凌空山当个普通内门弟子有前途得多啊。” 飞雪听到这儿才反应过来,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宸星明显然还在不高兴,愤愤对飞雪警告:“你好好想想。我觉得陵谓可不是个好人!” “明明!” 外面传来林涭的呼唤声。宸星明应了一声,看了飞雪一眼,不顾飞雪失望挽留的眼神,拉着孙恬招呼着乌丸下了楼。 第26章 我对你一见钟情 房间内重新变得安安静静,飞雪自己想了一会儿,觉得没有什么好纠结的。 他已认定了公子星舒,自然是不会选这个来历不明的御兽宗的。反而现在更让他在意的是如何变强。 如不尽快突破自己的实力……甚至都无法站到公子星舒身边。飞雪闭了闭眼,想起先前在狂风之中无助的自己,觉得十分丢脸。 既然暂时不知道让原形变强的法子,那他不如就按照人的修炼方法来尝试一下。 飞雪便开始回想公子星舒教给他的入定方法,闭上眼,沉入修炼。 入定后,感受到的时空会变得混乱。 从林,学塾,街道如走马灯纷纷闪过,最后定格在凌空山第六峰的一处台阶顶。 那时晚霞漫天,公子星舒站在底下两步石阶上,微微弯腰,低着头朝他伸出一只手。 飞雪情不自禁想去握住,伸手即将触碰上对方的一瞬间,幻影如星点骤然消散。 飞雪猛然从入定之中回到凡间。 浑身恢复了知觉,看来毒已经解了。 飞雪扭头看看床边窗口,天色暗沉,竟然已经入夜,看起来像是沣城城中心,一幢幢房屋完好,外面整齐的街道上亮起了一串串灯,行人来来往往,有些还在谈论城中前两天发生的事。 昏暗房中一抹橘黄色暖光于桌边点亮,飞雪恍然看过去,烛光下照出桌旁安静趴着、碧绿眼睛盯着他看的人。 飞雪在一瞬间,有种被埋伏得蛇盯住的熟悉错觉。 但陵谓转而笑开,笑的很亲切温和,并开口道:“我看你入定了,就给你护法,没想到一下就到了这会儿。” 说完陵谓从地上捞起一个食盒,并将里面的菜一一摆开。 飞雪看着一盘盘冒着热气,色香味俱全的肉菜,肚子不争气的鸣叫起来。 “一直用灵力给你煨着呢。”陵谓笑眯眯得道:“饿了吧?快吃点儿。” 飞雪便也不客气,直接上桌开始狼吞虎咽,发现味道竟然十分不错。 陵谓杵着脑袋在一旁看,忍不住来了一句:“你倒是心大。” 飞雪面色从容,于百忙之中回答道:“你要想害我的话,何必给我解药?” 陵谓闻言只是轻笑一声,没有回答。但飞雪反而好奇了,并抛出了疑惑许久不得解的问题。 “对了,那个金光宝贝呢?你不会中饱私囊了吧。” “御兽宗是什么宗门?为什么要收我为弟子?” “那个魔修又是怎么回事?他不是敌人吗?” 陵谓从容不迫地倒了两杯褐色的水,将其中一杯推给飞雪:“不忙,先尝尝。” 飞雪接过水杯喝了一口咂咂嘴,入口微苦,咽下后则十分醇香。 紧接着就看见陵谓伸出一只手指摇了摇,他的手中就出现了一团小了许多的金光。 “你惦记的这个宝贝,是一枚异兽的卵。” 凌谓缓缓开口解释,碧绿色的眼睛在火光下显得忽明忽暗:“若接触到了外界立刻就会孵化。捭金教主通过一种特殊的办法将其封印住,而现在重楼没了,这封印也快消散了。” 飞雪歪了歪头,疑惑问:“异兽?” 陵谓顿了顿,颇有些意外地为他解释:“就是被大千世界分割开的异界所产生的生灵。” 见飞雪露出了更加茫然的表情,陵谓脸上表情有些微不可置信:“看来你是真的失忆得彻底。我记得这些常识无论什么门派都会在入门第一年教导完毕。你真的一丁点都想不起来了吗?” 飞雪摇摇头,已经不是第一次听人这么说他了,听着听着就习惯了。 陵谓见状露出无奈的神色,说:“异兽不能随便孵化,在寻到能镇压这个卵的方法前,不如就放我这儿?” 飞雪想了想,觉得陵谓名声在外是个人物,应当不会骗他,而且有名有姓的也赖不了账,便点点头。 陵谓见状微微一笑,于是将摊开的手一握一张,金光消失,转而是一条银蓝色小蛇出现在了他的掌心,还吐了吐信子。 陵谓接着说:“那我接下来给你介绍介绍御兽宗。” 飞雪:“好。” 凌谓:“当今,成仙修道的方法共三种,一种自我感悟天道,一种掠夺别人天机,最后一种借助天生灵物。御兽宗便是最后一种,借助天地灵兽,灵植,订立契约,共同成仙。” 飞雪静静听着,陵谓冲飞雪笑了笑,将手上小蛇冲飞雪一递。 飞雪也不怕,伸出手指给小蛇搭了个桥,银蓝色的小蛇不急不缓地就爬到了他的手上,冰冰凉凉。 陵谓欣赏得看着,说:“所以御兽宗招收弟子,第一选择天生受灵物亲眷的人。这条小蛇是我偶然得得灵物,刚出生没多久,它既不咬你还愿意与你亲近,可见你有天赋。” 飞雪听完问道:“那……莫非那个魔修也有天赋?” “非也,”陵谓缓缓道:“只不过他也是个身不由己的可怜人,便拉他一把,做个御兽宗门下外门弟子自然是要比当魔修要好些的,起码不用人人喊打。所以呢?你考虑得怎么样?” 飞雪抬头看向对面的人:“什么?” 凌谓温和道:“若成为了我小师弟,定然不会亏待你,御兽宗财力比凌空山只多不少,也不崇尚苦修……你要什么,我便给你什么。” 光影绰绰,陵谓的话语慢了下来,声音低沉,俊美脸庞在灯光下十分蛊惑。 “而且你并不适合学剑法。我知道你真正需要的东西是什么,也知道你真正应该学的东西是什么……” 飞雪不由自主得吞咽了一口唾沫,并疑惑问:“我,我应该学的?” 陵谓邪气得一挑眉,碧绿色眸子熠熠生辉,嘴角微笑看着他。 飞雪倏然惊醒,将手上小蛇还给陵谓,避开他的眼睛道:“……我不会去的。” 陵谓面上并无不悦之色,修长手指把玩着手上小蛇,语气失望道:“你不信任我,真伤心。” 飞雪摇摇头,坚定表示拒绝。 陵谓叹了一口气,看上去楚楚可怜:“可是我对你一见钟情诶……真的不考虑一下吗?我好喜欢你的……” 提到喜欢二字,飞雪突然想起了公子星舒,细细回想竟发现从他苏醒后,公子星舒,小萝卜,林涭竟都未和他多说过一句话。 想到这里飞雪焦急起来,先前凌谓说的话都变得模模糊糊,只觉得情况异常,情不自禁起身就想出去找人,再顾不上应付面前蛇一样的凌谓。 凌谓见飞雪一言不发忽然起身,讶道:“你要做什么?” 飞雪浑浑噩噩刚走到门边,就被陵谓拉住:“喂,你现在出去可找不到他们。” 陵谓一眼就能看穿飞雪想干什么,脑子稍微一转,赶紧告诉他:“一个时辰前仙门和宸国都来了信,现下公子星舒已分了三路人各去办事。” 飞雪停住脚步,回头看陵谓:“你说的分三路是什么意思?” 陵谓拉了拉飞雪没拉动,无奈道:“凌空山来的信是什么我不知道,但应该是很重要的事情。宸国的来信应该是边关一个叫做釖关的地方起义造反。他把他身边的两个剑侍分别派出去了。” 飞雪听完一愣:“那他自己呢?” 陵谓修长手指伸出,轻轻戳了戳飞雪胸膛,手腕上的镯子碰撞发出轻响。 飞雪的耳朵情不自禁地动了动。 凌谓盯着他,说道:“你不是从重楼密室里带出两张纸吗?” “凌空山地界自然不会允许魔族肆意妄为,既然宗门有这层意思,我想,他应该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会自行去查探魔族踪迹。” 飞雪听完感觉不可置信,公子星舒竟然单独把他留下了! “他往哪个方向走的?”飞雪急切地问。 陵谓表情有些生气,碧绿的眸子定定看着飞雪,开口道:“你……哼。你应当明白公子星舒也希望你跟我走吧,不然也不会把你留下。” 飞雪心里一梗,当即不再和面前人废话,扯开陵谓的手,转身就下了楼。穿过一条条街道,直接往城门口奔去。 飞雪想的是,既然陵谓不告诉他,大不了他就出了城门变成白狼自己找。但还没等到出城门,飞雪就在周围行人一众惊呼声中,觉得自己轻飘飘一飞,最后落进了一座紫红色木舟里。 陵谓的声音从头顶飘来:“公子星舒御剑走的,你凭跑的盲目去追要追到猴年马月?” 飞雪在舟中翻身坐起来,抬头看了看整张俊脸都写满了不爽的陵谓,犹豫了一下,还是真挚地道了声谢谢。 陵谓原地打坐冷着脸。修长手指却轻飘飘一挥,二人乘坐的木舟便窜了出去。 “哇——”飞雪好奇得不断左右看这个法器,并两手扒着舟沿小心翼翼地往外看。这土包子模样终于将陵谓逗笑,报复般得伸手过去弹了他一个脑瓜崩。 “没见过这好东西吧?凌空山都是一群穷鬼,可不会如我一般带你见世面。” 陵谓说着,右手于面前拂过,舟中二人之间顿时出现一张精致小几,上面堆满吃食饮料。 那些吃食上散发出灵气的香味,飞雪顿时看的双眼发直。 “来,吃吧。”陵谓大方道。 飞雪看了看吃的,发觉陵谓似乎很了解他。然而他们也只不过刚认识而已。 “你对你所有的师弟,都这么观察入微照顾妥帖?”飞雪问。 “那当然,你这么问是想打探未来师门情况?” 陵谓法袍以灰作底,外罩紫色外衫,曲起一只脚十分帅气地靠坐在软垫上,带着笑意揶揄地看过来,说:“我底下只有一个师弟名叫陵邹,脾气虽然有些急切,但行事也算可爱。” 陵邹……飞雪甩甩脑袋,总觉得这发音很熟悉。却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陵谓接着补充:“……当然,在认识你之后,我觉的还是你最可爱。” 陵谓俊脸温柔,嘴角带笑,殷切地看着飞雪。 飞雪恍然发现,不久前陵谓在说“一见钟情”这句话的时候也是这个表情。 这还是头一次这么被一个人表达喜爱之情,飞雪竟一时间感觉有些局促,双手不经意握成拳,张口也结结巴巴:“你,可我……” “哎!”陵谓突然出声打断飞雪,威胁道:“警告你,你现在可还在我船上,有些话不说就罢了,说的话可得多哄哄我,免得我一生气把你丢下去。” 飞雪的话说不出来了,只好点点头,转头望向远方。 城市灯火被抛在后边,今夜月明星亮,深蓝色夜空铺在黑沉沉的山后,天地间,他们乘坐飞行的小舟好似一颗星星,孤独而渺小。 “我能问问吗?”陵谓目光注视着星光下雪白的少年。大概是心有不甘,自己又嘴贱开口问:“公子星舒究竟做了什么,让你死心塌地?” 飞雪眨了眨漆黑得眼睛,目光明亮而坚定,开始滔滔不绝:“他给了我名字,带我吃饭,教我学习,给我治伤……” 陵谓不屑:“这算什么,你刚刚吃的饭可是我做的。”并用眼神示意飞雪的周身上下。“我给你解毒,给你做饭,比公子星舒还要喜欢你,等你拜入师门,我也能教你学习,我保证,你会是师门最受宠爱得小师弟。” 陵谓往后一靠懒散倒在舟壁上,没好气地说道:“……结果到头来还要送你去找别人。” “啊?饭是你亲自做的?” 飞雪万万没想到陵谓居然亲手下厨给他做饭,还很好吃,所谓吃人手短,这一下顿时让他觉得十分心虚。 面对陵谓投来的深情目光,飞雪只好说道:“呃……大概因为,我先遇到的是公子吧。” 陵谓的俊脸黑了黑,肉眼可见得心情变差了。 飞雪心里觉得十分过意不去,看了看夜空,又扭头回来纠结了一下,凑过去一点小心问道:“那不然,你放我下去吧,我自己去找……” 陵谓烦躁得闭上了眼。 飞雪继续试图劝说:“你不用担心我,那个,虽然我们萍水相逢,但你确实不坏,是个好人……” 陵谓深呼吸了几下,简直没了脾气。 第27章 幸好没飞很快 气氛到了这时已是十分尴尬了。 飞雪懵懂地摸摸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又扭头看向别处 黑夜宁静如幕,昏暗天地之间,飞雪注意到远处似有一人白衣御剑,不紧不慢得飞着。 飞雪心中一动,顿时兴奋得跳起来,大声呼唤:“公子——公——子——” 前方的飞剑在半空中停住,御剑之人转过来一看,正是公子星舒。公子星舒的脸色由疑惑转惊讶,紧接着掉头御剑飞了过来。 陵谓也睁开了眼,让飞舟停在了原地,神色冷淡看过去。 公子星舒御剑来到舟边停下,对陵谓微微点头,飞雪却早已迫不及待飞扑进公子星舒怀里,并像个章鱼手脚并用将其死死抱住。 公子星舒见状哪儿还不明白的?对着陵谓讪讪道:“……不好意思,劳烦陵道友了。” 陵谓显然心情不虞,冲公子星舒皮笑肉不笑道:“不碍事,只是……飞雪的异兽卵还在我这,欢迎不日来我御兽宗拜访。” “喔,对!我的金光宝贝!”飞雪从公子星舒胸口抬起头,刚准备回话,就听见公子星舒替他答道:“劳烦陵道友一路保管了,这会儿便交给他吧,我有办法帮他保护好封印。” 陵谓闻言显然更不高兴了,但也没多做犹豫,只是摇了摇头惋惜地说道:“哎,好吧。还指望着飞雪师弟来我御兽宗玩玩呢。” 说完他修长手指一翻,一团金光随着一道抛物线飞了过来,公子星舒腾出空着的一只手将金光稳稳接住。 皓皓月光下,陵谓朝飞雪挥了挥手:“那我就走了,飞雪,你要是回心转意,就到御兽宗来报我名字,我会一直等着你。” 飞雪冲他挥手,飞舟掉了个头,朝着反方向而去,载着陵谓嗖的一下就不见了影子。 “原来能这么快啊……”飞雪感叹了一句后,又小心翼翼扭头去看公子星舒的脸色,感觉他并没有生气,松了一口气。 “走吧。”公子星舒一只手揽着面前飞雪的腰,另一只手举着金光,脚下御剑往前飞。 “去哪?”飞雪很开心,两只手紧紧抱住公子星舒,从他胳肢窝底下往外看。 四野茫茫,夜幕繁星俱显,飞雪又悄悄抬头,公子星舒的脸在月光下泛着冷白,明暗交汇勾勒棱角分明的脸,帅得不行。而公子星舒察觉到了他的视线,投来温柔一眼。 飞雪不由得抱紧了面前温暖身躯,心里砰砰跳了起来。 公子星舒没继续往前飞,而是御剑带着飞雪停在一个山头,将飞雪放下地。飞雪抿着嘴,紧紧抓着公子星舒的袖子。 “干什么?不是要丢你。”公子星舒好笑得跳下剑来,接着道:“需先把这异兽卵处理了再赶路。” “喔。”飞雪闻言安心不少,终于放开了公子星舒的衣角,转而好奇道:“你要怎么处理?” 只见公子星舒掌心一摊,露出一只龙角耳饰。 飞雪咦了一声,奇道:“不是给枫娘娘了吗?” 公子星舒笑笑,说:“我娘临行前说不放心,就借由给你的食盒交给了我保管,没想到正好用上了。” “若这真是龙角,就能压制住异兽。我就可以把这颗卵暂时封印进这个耳饰里。”公子星舒一边说着,他手中的龙角耳饰也发出了一道金光,并慢慢伸出一根金色丝线,连接到了异兽卵。 飞雪仔细得观察着,问:“这样就可以了吗?” 公子星舒点点头,答:“其实剑修的剑气也能镇压妖邪,用剑封印也可以。不过你暂时还没有自己的剑,等到以后吧。” 说话间,公子星舒手中忽然光芒大盛,飞雪被刺得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眼,原本在公子星舒手中的异兽卵已经消失,只留下了金光点点消散的龙角耳饰。 公子星舒上前两步,将耳饰给飞雪戴上。 飞雪摸了摸,喜悦道:“这就给我啦?” “当然不,以后要还的。”公子星舒微笑着说完,将自己的灵剑一召,把飞雪往身前一放,重新御剑而起。 “哇哦——”飞雪已不是第一次乘飞剑了,但依然感觉很刺激,兴奋地大叫起来。 茫茫夜色下,莹莹发光的飞剑载着二人,如一抹流星划过半空。 飞雪觉得前所未有得开心。 “我……很高兴。”夜空下,公子星舒的声音传来,听起来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嗯?” 飞雪一听,立刻竖起自己的小耳朵,听公子星舒在自己身后,用青年的嗓音缓缓开口道:“比功法凌空山不虚,但若论到财力,凌空山的确不如御兽宗富裕。而你刚刚金丹,学的也是基础术法,不影响你日后转学别的。” 飞雪听得心跳的厉害,公子他,这是在给自己解释吗? 公子星舒轻微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学剑也很苦,想学别的也无可厚非……我觉得,我也不该干涉你。” 说完,公子星舒顿了顿,后半句似像自言自语一般,在风声之中小小声:“……幸好我没飞很快。” 却不料飞雪听得清清楚楚,并已经有些不可置信得激动,直接得寸进尺:“公子!你愿意接受我了?” 公子星舒看着眼前毛绒脑袋沉默了一会儿,才尴尬解释:“我……应该不是这个意思。” 飞雪在心里再感叹一次人类真难追,心平气和答道:“哦。” 公子星舒没出声了,飞雪转动脑袋往上暼了一眼,从公子星舒细微的表情中隐约察觉到他好像在生气。 为什么生气?飞雪有点疑惑,也不敢再提起喜欢不喜欢的话题。但他又很想和公子星舒说说话,于是就问起别的。 “公子,我们最终是要到哪儿?” 公子星舒果然顺着他的台阶接话道:“去女袄谷。” 飞雪脑子里过了一遍曾经记背的地方州志都没想起这个词,便问:“女袄谷?” 公子星舒解释道:“凡间州志不曾记载,是因为百年前那里的生灵似乎全部消失了。凌空山的记载来自爱到处闲逛的二峰主,他老人家某一日经过时忽觉和记忆不符,翻看自己的日志后才察觉异状。但这片谷地与世隔绝,也不沾天地灵脉,二峰主就没多管这异状,只留下了女袄谷的记录。” 飞雪张了张嘴,先表达自己的惊讶:“二峰主居然写日志。” 公子星舒好笑:“……重点不是这个。你带出来的纸上是一幅地图,看起来似乎是女袄谷。” “我明白了。”飞雪接话:“我带出来的纸张在最上边儿,可能是太子递给魔族的,魔族为什么要这些,说不定就是因为要找什么东西。我说的对吧?” 少年语气骄傲,像是来邀功。 公子星舒眯了眯眼,忍不住摸摸飞雪的头鼓励道:“嗯。飞雪越来越聪明了。” 白剑划开如墨的夜,顺着银河游过山川河流,载着二人跨过数千里,直到天明尽白,群星隐去。 ———— 与此同时,宸国边境两匹快马一路穿过数个城池,终于在正午时分赶到釖关县临边的城。 城的领兵统领见到马上人亮出来的令牌后十分欣喜,一路招呼着人穿城而过上了前线城墙。 城门紧闭,城墙上安静肃穆,守城将士均严阵以待。 城都尉心里急得冒火,听闻有高官来了忙不迭来迎,结果一照面发现竟是两个年轻人,当即心里凉了半截,再问属下,答曰乃是三皇子部下,顿时皱眉。 “这……二位……” 宸国所有人都知道三皇子修仙去了,对于他的部下,都尉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称呼。 “唤我林兄弟就行,现下情况如何?”林涭解下头上防风斗笠,露出俊朗面容,直接问道。 都尉不住打量林涭,半晌迟疑地说:“阁下和林将军……?” 林涭轻笑答:“我乃林海涛幺子。” 都尉一听果然是宸国战神林大将军之子,顿时肃然起敬并容光焕发,一五一十地将战况讲述清楚。 釖关县都尉造反很突然,并有旁县郡守投靠,以五万兵马将其周围城池打下后,不断征兵,很快就集结了将近三十万兵马,再一路势如破竹乘胜追击,短短十天,就吞了雁塞郡大半土地。 而今共有五座城池在其手下,不日集结兵马就要直逼城。 林涭听完面露沉思神色,一只手指曲起,敲着城墙注视着远方问:“领兵者谁?” 都尉严肃答:“乃万人将周荣。” 林涭点点头嗤笑一声:“没想到竟是周叔。这么想来,那些草包都尉死的不冤。” 都尉不敢言。等待林涭的吩咐。 林涭想了一会儿,又问:“现下城中有多少兵马?” “一共十万士兵,千名骑兵。” 林涭点点头,“够了,现去集结兵士吧,给我弄两套轻甲来,我们即刻开门行军。” 都尉虽惊愕,却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按照吩咐去办事了。 一直跟随在侧的宸星明这时才开口问出心中疑惑。“行军打仗不是忌讳好大喜功,莽撞行事吗?你怎么……” 林涭笑眯眯地打断他:“你可知周荣?” 宸星明顿了顿,说道:“只听说边关镇守的,都是曾跟随过林大将军的武将。” 林涭微微抬头,回忆道:“周叔武功在我几个叔叔里确实排不上号,但却是大家公认的帅才,最擅长统领百万大军。昔年我父恐遭皇帝猜忌回避,二人起过争执,周叔气愤而走,没想到反而投了太子……罢了罢了,往事不提,总之,现在我们就是要以快打快,不然等周叔真的集结够了人数,咱们就来不及啦!” 说完林涭手闲不住,敲了一下宸星明的脑袋。 宸星明捂着头控诉:“别用对付飞雪那套对付我,我不是小孩了!” 林涭不以为意,敷衍道:“是是是。大少爷,一会儿跟着我好好看好好学。”说罢眼睛一撇看见城墙一侧放着一把枪,就一把薅过来掂量了一下,并随意舞来舞去,像个丝毫不安分的大猴。 宸星明却担忧地扒着城墙往外看。 林涭声音远远地传来:“别看啦,黑豹子警惕心很高的,城外平原广阔无藏身之所,它肯定不会随便现身。而且它既然愿意跟着你来,自会找机会报恩的。” “我知道,但就是想找找看。”宸星明遥望着边塞辽阔平原,稀疏草地,猎鹰于晴空之上盘旋,风吹黄沙万里,阳光晒得人皮肤发烫。心中想起公子星舒特意派他和林涭一同来的用意,止不住地紧张。 “别怕嘛,打起精神来。”林涭忽而一巴掌拍在宸星明背上,“哥哥武艺高强的很,就算不用仙法,凭借哥哥一身武艺,保管你毛都不掉一根!” 宸星明略感安心,沉默着冲林涭点点头。 半炷香的时间后,有小兵来报。 “报——全军已集结完毕!” 宸星明深呼吸几口气,拳头握紧又松开,反复几次后脸上表情逐渐刚毅,同林涭一同转身,低声道:“走吧。” “走!” 林涭将长枪往自己肩膀上一扛,两手搭在上面,在其他人欲言又止的表情中大摇大摆来到了城门内往下看,只见临时搭建起来的校台下,集结的万人士兵齐齐望来。 林涭便在众人目光中,持枪从百米城墙上一跃而下,手中长枪在落地前直戳向地面。 地面轰然被砸出个坑,枪杆一弯一弹,林涭双臂肌肉发力,矫健翻身落地,顿时赢得了一众惊叹。 在一众叫好声中,林涭换了轻甲翻身上马,随后将手中红英长枪横过来斜斜提着,顿时气势一变,在万军阵前怒吼道:“将士们!吾乃灵空山金丹修者,林大将军幺子,奉皇上之命前来率军征讨叛贼!” 说至此处时,林涭忽然将枪朝着城墙上一指:“此战皇子亲自督战,战胜人人有军功!随我出征!!” 宸星明于城墙上猝不及防被林涭一指,只能尴尬一挥手,赶鸭子上架跟着怒吼一句:“出征!” 万军将士俱被鼓舞,随之怒吼:“出征!!!” “哼,装金丹还利用我,胆子够大。”宸星明撇了撇嘴嘟囔,随即赶紧换上甲上马跟上。 城门口敲响战鼓,全军士气高涨,在林涭带领下浩浩荡荡出得城门去。 第28章 话分两头 数日后,飞雪和公子星舒二人才终于到达了女袄谷。 到了金丹时睡觉其实已不那么重要,但公子星舒还是寻了一处河边停下稍作休整,飞雪则不断观察四周。 女袄谷是个大峡谷,两岸具是峭壁,一条河流从中穿过,夏季葱绿的森林将土地完全盖住,树底下草木丰茂,有很多蛇虫鼠蚁,让飞雪觉得有一种回到他出生之地的感觉。 “一会儿我们走水路进去看看。” 休息至正午,公子星舒一手提着灵剑,另一只手掏出一张纸船往水里一丢,小船瞬间变大数倍,刚好够载两个人。二人便乘船悠悠顺着水流向着峡谷之中行去。 飞雪随手从旁边捡了根棍子,时不时伸入水下撑一下船。并不断抬头左右观察四周。 悬崖将天空分割成三份,露出中间的一线天。 载了二人的小船于水面上缓行,划了许久,已见不到来时入口。天上缝隙越来越窄,周边林木更加低矮茂密,自然得不能再自然。 “人能住这种地方?”飞雪忍不住开口道。又过了一会儿,公子星舒让飞雪看向一处半山腰,发现一段残破的木梯。 “走,上去看看。” 公子星舒说完,率先跃起,脚下连点山石飞了上去。飞雪紧随其后。 顺着木梯爬了一段路,来到一处窄小平台。 公子星舒跃上平台,没发现什么洞口,不由得奇怪。 飞雪手抓着一根藤蔓挂在几步外的石壁上,问:“发现什么了吗?” “居然没有路了。”公子星舒没想通为什么要修梯子来这里,伸手去扒墙壁上覆盖的植物,敲了敲确实是实心的。 公子星舒沉默思索,没成想飞雪这边手上抓的藤蔓挂不住人,忽然“啪”地一声断了。 “哎哟!” 飞雪身体飞速下落,吓得他大叫一声,双手一顿乱抓,猛然抓住一根褐绿色花绳索,往下坠了一坠才止住了身形。 公子星舒吓得回头要去救,却听到背后轰隆一声。 飞雪仰头一看,乐道:“看来我们找到门了。” 公子星舒松了一口气,伸手把飞雪拉上来,担心地责备:“下次小心点!老是毛毛糙糙的。” 飞雪点头,紧接着和公子星舒一起进了门去,摸着黑走了几步,周围越来越黑,到了后面简直黑的伸手不见五指。公子星舒打了个响指,从指尖弹出个火苗来,飞雪做了个火把,二人才继续顺着山洞崎岖小路往里面走。 没走几步,二人停住了脚步。 手中火把照亮出一片空旷平地,还有许多大片的废墟延伸到火光够不到的黑暗里,不知从何处传来隐约的水落嘀嗒声,在安静洞内显出诡异气氛。 “这儿应该就是百年前有人活动的村庄了。” 飞雪一眼就看到了几步外四处散落的骸骨,有点怕,拉紧了公子星舒的衣袖。 “别怕,宸星明给你看鬼怪的闲书了?”公子星舒则丝毫不怕,拖着飞雪举步就走。 “……没有,就是感觉有点儿不对……鬼怪的闲书?那是什么?”飞雪缩在公子星舒背后跟着走,紧张地四处看。 “你不知道?那当我没说……嘘!”公子星舒忽然止住了声,停在了一处废墟前,飞雪疑惑顺着公子星舒目光看去,只见微弱火光外,百步处似乎是跪着一个人的背影。 飞雪差点儿吓得叫出声,连忙捂住嘴,紧紧盯着远处背影,一时不确定那个背影会不会忽然扭头回来。 公子星舒脸色十分严肃,领着飞雪放轻了脚步慢慢过去。 火光凑近了,已能清楚看到那人身上首饰衣服和漆黑长发,那人依旧一动不动,公子星舒拽着飞雪缓慢来到那人身前,火光一照,显出一张干尸枯瘦的脸。 飞雪顿时放下了心来,还松开了公子星舒的袖口,走了几步上前蹲下去查看。 “怎么不怕了?”公子星舒奇到,也上前观察:“你别随便碰她。” “死的东西不会攻击我。”飞雪解释,他也算是见惯了各种尸体,自然是不怕。 干尸打扮似乎是个女的,飞雪疑惑道:“为什么就她是干尸?” “不清楚。”公子星舒看看远处,意识到这里可能只是入口,便道:“先去里面看看。” 飞雪则注意到一道蜿蜒的痕迹,痕迹通向了另一个方向的黑暗里,便拉住了公子星舒的袖子指给他看。 “要不咱们分开行动?”飞雪道。 公子星舒想了想同意了,在旁边废墟捡了木头重新做了个火把。 “那好,这儿应当不大,你看到奇怪的东西别好奇,等回来后我们一起去看。最后记住半个时辰后回此处集合。” 二人就此分开行动。 飞雪跟着痕迹,往前走了一会儿,周围开始出现了未倒塌成废墟的房子,形状千奇百怪,有些大有些小,甚至有的像是个鸟巢是露天的,最神奇的是里边还有几只小鸟的骸骨。 这些房子令飞雪十分疑惑,但想不明白就只好继续往前。 痕迹很快就来到一处石壁尽头断了,火光照过去出现一面光滑石壁,上面似乎有画。 “嗯?”飞雪走过去看,只见画的似乎是两个小人手牵手,下面留了鬼画符一般的字。 “这字比我的还丑……”飞雪呢喃着眯着眼努力去看:“小蓝……爱……小卫。” “爱?”飞雪上手摸了摸这个字,一扭头,忽然和几十步外一双巨大的明蓝色的竖瞳对上眼。 飞雪脑中刚刚蹦出这是什么的疑惑,身体就一软,整个人烂泥一样倒了下去。 “ 遭……”飞雪到嘴的话没说完,晕倒前最后一秒的画面是明蓝色的双眼缓慢凑近,吐了吐猩红得信子。 ———— 话分两头,小萝卜带着孙恬和一只狗,御剑而行穿过层层云海,已在几千里之外的星机阁地界。 “哇——!”孙恬快乐地坐在重剑前端,欣赏天外美景。 星机阁观星,整个宗门建在一个巨大的飞行法器上,漂浮于云层之间,举目伸手能抚云摘星,低头拨云能见微妙众生,宗门豢养的仙鹤于云中翱翔,清鸣阵阵,除了比较冷外,入目所及俱是云上仙境。 “听闻星机阁是所有修仙者所梦!果真如此!”孙恬眼望远处星机阁云雾间的绿松白墙琉璃瓦,啧啧赞叹。并摸了摸身前黄狗狗头,说道:“你和我一样,真有福气。” 御剑的小萝卜不大爱言语,一路沉默至星机阁入口,一处浮空广场前停下,才说了一声:“到了,跟紧我,我们先进会场。” “嗯嗯。”孙恬跳下剑来,怕黄狗乱跑,便抱着跟随小萝卜向着远处人群而去。 星机阁宗门口站着数百个身穿浅蓝色广袖的弟子,正逐一核对请帖并接待。 领头弟子忙的不行,并在心里暗暗抱怨自家阁主这突如其来的操作,搞得他们内外门的弟子快忙炸了。 一切的起因,是星机阁阁主突然向所有宗门递信,道有关于仙门大比的重大事件相商。各个宗门也居然卖阁主面子,收到信后纷纷自行召集在外游历的重要弟子,派出宗门能说话的长老前来。 是以大多数宗门来的匆匆忙忙,零零散散。召集令不一样,来的说法也不一样。把接待的弟子们忙的够呛。 “凌空山,公子星舒剑侍。”小萝卜取出信递出,接信的蓝衣弟子看看信,又看了看孙恬怀里的狗,看得直挠头。 “公子星舒不来?那泽野呢?他也不来?” 小萝卜口齿清晰,一一回答道:“大师兄专心练剑不愿来,公子追查魔族踪迹来不了。” 蓝衣弟子双手捂脸:“哎算了算了,进去吧。喂——来个和凌空山相熟的同门带一带!” 小萝卜带着孙恬被让进去,行了几步跨进星机阁大门后,一个面带笑容摇着扇子的人应了一声,便冲他们走来。 “在下公书非,凌空山弟子是吗?随我走吧。” 来人身姿俊秀如竹,风流倜傥,一边领路一边不时频频瞄向两人。孙恬被他莫名其妙地看了好几眼,都要怀疑自己脸上长东西了,总感觉他似乎想说话,于是便开口道:“公书道友,星机阁这么高,平时修行会不会觉得觉得冷?” 公书非似笑非笑摇摇扇子,道:“自然是不冷。怎么,公子星舒的剑侍还会觉得冷吗?这说出去可丢人咯,莫非公子星舒即将突破的传闻有假?” 孙恬本就是没话找话,却没想到对方直接刺了一句,顿时涨红了脸,刚准备反驳,小萝卜先一步开口道:“公书道友不必激将,我家公子和大师兄关系很好。这位小友是朋友拜托我们照顾,也请不要随意取笑。” 公书非扇子摇了摇,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开个玩笑,道友莫见怪,那小兄弟是哪位门下?” 孙恬心里不痛快,不愿意落了面子,当即胡编乱造了一个大声道:“九天重音宗!” 公书非一顿,显然是没听说过这个门派,一下子竟接不上话来。 孙恬暗暗偷笑,却忽然听到一旁一声熟悉的声音大喊:“孙恬?!你怎么在这!” 孙恬浑身一僵,扭头见到了一个中年男人,正是先前将他留在沣城的师父孙齐。 孙齐一看到公书非,立刻丢下了他身旁引路的星机阁弟子,小跑过来满面笑容地打招呼:“哎呀,这不是公书公子吗!没成想竟是如此有缘分,在这儿碰到了!” 孙恬颇觉脸红:“师父……” 孙齐充耳不闻,只盯准了公书非:“哎,小孩儿没给您惹麻烦吧?” 公书非忍笑:“不曾,阁下是?” 孙齐喜道:“在下渭齐门副门主孙齐,您的着作在下全都读了,您对仙界宗门的点评真真堪称绝妙!让我等真的受益良多啊!” 孙齐的模样有点陌生,孙恬害怕地看着,感觉竟然有点不认识自己的师父了。 公书非就此被缠上,一旁星机阁弟子见状,竟然就趁机悄悄溜了。 孙齐还在滔滔不绝:“公书公子得空上门坐坐啊,我等的宗门虽小,但胜在风景优美环境宜人,您要是来我们定然奉为上宾!” 孙恬抱着狗默默缩到了小萝卜身后。小萝卜略有些同情得看了他一眼,开口打断了孙齐的滔滔不绝,道:“公书道友,时辰不早了,请带路吧。” “好。”公书非狐狸似的眼睛一转,立马顺着楼梯下,孙齐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很跟随着一路行至一处院落安顿下。然后公书非就飞快得溜了。 剩下三个人站在同一个院落里面面相觑,孙齐终于舍得看了一眼小萝卜,试探问:“阁下是……?” 小萝卜一句话没说,扭头快步进了屋子关上了门。 孙齐心中疑惑只好全部通过孙恬来解决。孙恬直被问的头晕脑胀,断断续续将过去几天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哎呀你这个傻孩子!”孙齐指着孙恬身边的狗:“所以你不仅没同公子星舒搞好关系,还带回来一只凡狗!” 黄狗不懂孙齐的话,摇摇尾巴汪汪叫了两声。 孙恬低头小声委屈道:“可……也不能放他去流浪啊,萝哥哥都买了送我了。” 孙齐又问:“那,那只玄豹呢?” 孙恬摇头:“玄豹说不愿认我为主。” “你,哎呀……”孙齐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孙恬微微抬头偷瞄他一眼,适当转移话题:“所以师父,门主有急事喊你,也是因为星机阁来了信?”见孙齐点了点头,孙恬眼睛亮了亮,好奇问:“那师父,你知道是什么事情吗?” 孙齐神色忽然严肃起来,嘱咐道:“事情还没有定论,但你切记,若我不在,在星机阁跟好那位凌空山的道友,别到处乱跑。” “喔。”孙恬点头,又忽然从自己师父话语里发现一些不寻常的地方,什么叫他不在? “师父你……”孙恬还想要再问,自己师父却已经转身进了另一间屋子,孙恬心知这是不会再回答他了。 第29章 往生幻 飞雪再度睁眼,崩溃得发现自己变成了原形,并丝毫施展不出变化术。 “huan——huan——叽!”雪白的小毛球原地打了个滚,差点儿没爬起来。 地方还是原来的地方,明蓝色眼睛不见了,地上痕迹还在,火把掉在一旁静静燃烧。 天哪!我为什么无法幻化别的动物了,怎么会变成这样,我该怎么办? 飞雪慌张地蹿到了一块石头后面先躲着,左思右想没有办法,正无可奈何间眼角忽然扫到一个白雾一样的东西飘过。 飞雪打了个哆嗦,往来时方向瞄了一眼,竟看见原本空荡荡的道路上忽然多出了无数半透明,没有脚的形体在动。 这些形体上半部分有的是人,有的是人身兽头,长相十分独特,在忽明忽暗的环境下显得阴森森的。 白团子害怕而无助地发出一声轻微尖叫:“叽……qaq” 直到飞雪胆战心惊地呆在原地了好一会儿,发现这些东西对他基本视而不见后,身上炸开的毛才缓缓平复了下来。 紧接着,飞雪大着胆子找了一个飘过去的形体碰了碰。 飞雪感觉自己什么都没碰到,形体也毫无反应。 这个半透明的形体面部模糊,一举一动都和人间的街道上类似,众多的形体似乎都在往广场的方向走。 飞雪于是迈着小短腿跟上,走到半途,惊讶地发现原本破败房屋和废墟竟全部修好了。 这是怎么回事? 飞雪恍惚间,耳边竟然出现铜锣和唢呐声。 他再一扭头,原本漆黑的山洞不见了,变成了一条灯影明亮的道路,奇异的人群熙熙攘攘,骤然间化虚为实,出现在飞雪眼前。 正在他努力向上望去时,一辆忽然出现的马车迎面而来,飞雪顿时狼狈要躲,没躲开,被车轱辘轻飘飘穿身而过。 飞雪:“……?!” 毛绒小团子再惊讶地伸出小爪子一看,自己反而变成了虚幻的样子。 “咦?” 头顶传来熟悉声音,飞雪浑身一僵,四只小爪条件反射要跑,身体却已被一双大手捧住腾空而起,徒留四个小爪子在空中上下挥舞。 公子星舒感受着手上切实的毛绒感,笑了笑。“果然不是幻境。” 飞雪眼前天旋地转,被翻了个面仰面倒着看公子星舒的脸,见公子星舒满是好奇地看着它问:“你是个什么东西?” “huan——”飞雪尖叫一声,拼命摇头。 公子星舒也不懂手里抓的奇怪毛绒生物是个什么意思,就一只手将其倒捧着,继续跟上了前面敲锣打鼓的迎亲队伍。 飞雪挣扎了几次都翻不了身,只好躺平了,摊成一张饼在公子星舒手上。 公子星舒觉得颇为有趣,还时不时低头伸手过来戳一戳,正好戳在肚子上,飞雪又愤怒地挥舞一下四肢小短爪子。 “噗嗤,你这小短爪……”公子星舒没忍住笑,飞雪顿时羞得不行,奈何有口不能言,不敢言,只能用漆黑的两个豆豆眼瞪公子星舒。 而公子星舒笑完后并未将注意力放在手里的毛绒团子上,而是将目光投向远方。 远处的迎亲队伍在中央广场转了一圈后停下了,队伍中的大红花轿停在了正中,正对着广场上最高最精致的建筑。 建筑内缓缓走出几个人,其中一个身穿红衣,来到花轿前站定。旁边礼官唱辞,唱完后乐声再起,红衣人上前一步来到花轿前,俯身弯腰,将一个女子接了出来。 漆黑长发,周身挂着熟悉的长流苏,那花轿中出来的女子,看起来就是之前看到的干尸! 飞雪脑中还在思考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就已经被公子星舒托着向那对新婚夫妻走了过去。 飞雪:“???” 公子星舒直接走到了那两个人面前,周围人对他们视而不见。 飞雪便倒着看到了两个新人的脸,新郎的脸模糊不清,新娘的脸按照人类标准的话,倒是很好看。 但飞雪却炸了毛,因为他看到新娘有着一双明蓝色的眼睛。 真是他昏迷前看到的眼睛。所以这新娘不是人?! 飞雪吓得不行,卯足了劲一翻身,终于在公子星舒手掌里翻了过来,然后在公子星舒诧异的目光下蹭蹭蹭顺着他手臂爬到他肩膀,揪着他的衣领往后拽,让他快跑。 “你怎么了?想让我离开?”公子星舒温柔道:“别怕,这些都是幻影,伤不到人的。” 随即公子星舒伸出一只手拍了拍肩膀上的毛绒绒,顺了顺毛。 飞雪懵了一会儿,安静了。 “所以你发现了什么被吓到了?”公子星舒自言自语,并看向那对手牵着手即将步入高楼的新人幻影,以及周围一圈形态特别的“人群”,若有所思。 “huan——”飞雪叫了一声,示意公子星舒看他,然后吐出一小团烟雾,凝聚成了一个“?”。 公子星舒哑然失笑:“你不会是飞雪吧。” 飞雪吓了一跳,直接呆住。还没等他想好怎么回应,公子星舒先一步道:“……感觉和那小孩一样,都看起来笨笨的。” ……什么? 笨笨的? 我超级聪明的好吧! 飞雪生气地叫了一声,用一只小爪子凶猛击打公子星舒的侧脸,公子星舒被痒得不行,忽然笑着肯定道:“看来你就是飞雪。” 飞雪顿时委顿了下来,心里惊慌无比,万万没想到竟然最后会以这种方式暴露身份。但此时飞雪观察了一下公子星舒,没在他表情上发现什么端倪。 这个发现让飞雪的心思渐渐活络,所以说公子星舒不会介意…… 公子星舒微微笑着,说:“没关系的,不成人样不是你的错,这儿只是个反应内心的幻境,你别怕。” 飞雪再次愣住。 公子星舒继续说:“我没走多远就发现一墙壁画,很快就看完了,所以我就先回来等你。只是回来的途中似乎不小心触发了个往生幻术。” 飞雪眨了眨眼睛,想,往生幻术?这是什么? 公子星舒看都不用看就知道飞雪在想什么,直接解释道:“往生幻术能还原此地生灵死前情状,没有危险,只是进入幻术的生者会变成最原本的自己,没想到你……” 公子星舒这时已离开了广场,行走间忍不住又将飞雪从肩膀上摘下来,感兴趣地揉了揉,似乎觉得好笑。 但飞雪听完他的话后却开心不起来,心里复杂极了。 公子星舒试图安慰道:“没事,我见过很多人进这幻境来不成人样的……你别放在心上。” “叽!”飞雪尖叫一声。 公子星舒终于收敛了一下表情,视线看向远方,咳了咳转移了话题:“……若我猜的不错,这些村庄里住的,大概都是妖兽和人类的混血。” 不用等飞雪疑惑,公子星舒耐心解释道:“有些知识等这次回山门后学了通识课你就懂了。关于混血,大概千年前云天宗立宗之时曾广发仙令,禁止所有人族与妖兽交往,以清世间浊物恶物,这个村庄里的混血们看来是侥幸逃过了清剿,隐居在此。” 飞雪听完,用烟雾凝出一个“二长老”。 “二长老?我猜想,他大概是知道这儿有人妖混血的,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公子星舒轻声边说边迈步开始在场地周围四处观察。 说话间,公子星舒似乎终于发现了自己想找的东西,上前一步伸手将墙角一朵颜色鲜艳的小蘑菇摘了下来。 飞雪不明所以,但它闻到一股腐烂的酸臭味,嗅了嗅发现正是从那蘑菇上散发出来。 公子星舒把小蘑菇冲飞雪这里递了递示意他看,飞雪猝不及防被扑面而来的臭味熏得一晕,却见公子星舒不受影响,发觉这蘑菇气味多半是针对野兽的。 好在飞雪现在毛绒绒地一整团,根本看不出什么表情,公子星舒也没发现飞雪有什么异样。 而后公子星舒捏着小蘑菇又走了几步,在另一个房屋中的茂密草丛之间看了看,又发现几朵鲜艳的小蘑菇。 “huan——”飞雪发出叫声,满脑袋疑惑。 公子星舒直起身,终于道:“这是魔族血殿的一种有毒寄生植物,根据记载,这种蘑菇会用于药人的制作。看来此处覆灭有血殿的手笔。” 白色的毛团子呆愣愣地抓紧了公子星舒的衣服想:原来如此。好的,那现在该走了。 飞雪实在是被这植物臭的不行,揪着公子星舒的衣领想让他快走。 便在此时,二人忽然听见一声巨大的爆炸声,声音正来自不远处的广场。 公子星舒脸色一变,急忙赶了过去。等到了广场上一看,只见那高房子塌了,广场上的人群之中鲜血四溅,不断有人倒下。 新娘在其中不断穿梭,嘴中长出尖牙,额头冒出尖角,满脸狰狞,并发出可怖地嘶吼,嘴角和双手都被血染成浓郁的红色。 公子星舒下意识上前一步,又停下了。 飞雪看懂了公子星舒的意思,可在此处的屠杀都是过去的重现,他们救不了任何人。 但不一会儿飞雪就觉得自己被抱起,然后公子星舒把他往怀里一放,伸手就要来遮他的眼。 飞雪挣扎了一下拒绝了。 公子星舒只好把手放下,叹了口气:“……好吧。” 幻境中的新娘杀红了眼,甚至最后下半身已变成了蛇尾,并能吐出漆黑毒雾。所有能动的东西都是她的攻击目标。 一窝蜂涌向出口的人群也没能跑掉,被毒雾一网打尽,一幢幢房屋被摧毁,燃烧,直到最后整个村庄都付之一炬。 飞雪愣怔地看着这一切,心中充满不解。 “壁画上,这个新娘子不是混血,是庇护此地的妖王。”公子星舒的声音传来:“村庄落后,并没有文字记载,但最后一幅壁画上画的是一幅,嗯……男女相爱,合家欢聚的图。” 飞雪明白了些许,也就是说,那壁画上表现的可能是村里所有人,以及她自己的心愿。 所以,自己去往的那个方向,那个石壁上写的字莫非就是……? 此时幻境中,村庄内的屠杀已经结束,新娘似乎有些清醒了过来,不可置信地左右观看着四周,嘴里似乎念叨着什么,听起来像是在一个个名字。 是那些倒在血泊之中的人吗……? 公子星舒和飞雪跟在新娘身后,看着新娘崩溃地在不大的小村庄内发现一个又一个尸体,最后踉跄回到广场。 公子星舒眉头紧锁:“她竟然能恢复神智。” 飞雪奇怪,凝出烟雾询问:“?” 公子星舒神色凝重不发一言,示意先看。 他们一起站在广场的一旁,沉默地看着新娘跪在广场仰面痛哭,并大口大口地吐血,最后跪在广场上再不动弹。 公子星舒喃喃道:“这便是药人的结局吗……” 飞雪紧紧盯着新娘绝望地明蓝色双眼,背脊发凉,觉得说不出的难受。 周围的火光渐渐变成虚幻,公子星舒意识到幻境即将结束了,就将飞雪轻轻放在地上并拍了拍,道:“一会儿你醒来应当还在远处,我……还在广场等你。” 光芒消散,公子星舒的面容被突然涌出的大雾吞没,飞雪小跑了几步,雾气瞬息散去,飞雪从迷雾中回到现实,发现自己人形躺在光秃秃的石壁前,身旁的火把火光微弱。 面前的石壁上的字歪歪扭扭,飞雪站起来深深地看了一眼,捡起火把回原来的广场。 公子星舒已在原地等他,二人汇合,公子星舒道:“那这便走吧,这些事情还是得早日回去告诉师父和掌门……” “等等。”飞雪拉了拉公子星舒衣袖,又指了指那具跪坐着的干尸道:“我听说入土为安,她孤零零一个在这里跪着……好可怜,要不我们把她埋了吧?” “也好。”公子星舒点头,于是二人在广场旁挖了一个坑,公子星舒使用术法将干尸凭空挪了进去,飞雪开始填土,并借着洞穴内昏暗环境悄悄释放出雾气,逐渐蔓延上尸体。 填完土,飞雪跪下用力拍了拍,收回了自己释放出去的雾气,感觉到自己确实已将尸体完全“吞没”后,才跟着公子星舒一起离开了山洞。 公子星舒似乎心事重重,回去的一路也不再是来时松快的模样,带着飞雪御剑飞速往凌空山而去。 第30章 魔族(上) 雁塞郡烽烟万里,于一处黄沙戈壁处,正上演着一边倒的厮杀,叛军被杀的人仰马翻。 林涭每次到达一座城前,都先大方下战书,并气势汹汹到人家门口叫嚣,再派探子暗中策反敌军数个小将领,最后和策反的将领一起将敌军包抄剿灭。 这方法屡试不爽,这支十万人的军队短短五天就收复了三座城池,只留下了叛军大本营釖关县和更靠近边境的关城县。 战场黄沙漫天,厮杀声和兵戈声不绝于耳。林涭领着宸星明骑马站在高处,俯瞰底下士兵将叛军最后一点人马吞没,向他解释:“大义在我,是以无论征战还是招降都会变得容易。” 宸星明跟着林涭跑了五天,人在烈日下暴晒下显得通红,面上虽然疲惫,但眼睛却闪烁着精光。 “若能占领大义,且能把握住军心,即使你天生体弱也能打赢仗。”林涭面上轻松,淡淡道:“当皇帝也是一个道理。只不过拿捏群臣,比起统领军队要想办法搞点……嗯,迷信,是这么说吗?你懂我意思。” 宸星明道:“嗯,我明白的。” 旁边离得近的亲卫纷纷目不斜视,表情肃穆,在这炎热烈日下竟感觉背后冒冷汗,动也不敢动。 下方战事毕,大获全胜,林涭和宸星明领兵回城。 宸星明问林涭:“现在只差最后两座城了,还按照之前的方法?” 林涭一副惫懒模样,马也骑得东歪西倒,仰头看看天,道:“这方法釖关县肯定是行不通的,只能硬打。至于关城嘛,探子该回了,先等等看。” 宸星明点点头,少年一身银铠,在马上坐的笔直,分析道:“是不是因为边关临近魔宗血殿的范围,容易生变?” 林涭笑开,赞许地看了宸星明一眼:“哟嚯你小子,挺懂啊。” 宸星明没好气地用佩剑撞了一下林涭的脚,道:“各国对魔宗都有防范,我自然是了解一些的,但你也知道,凡人受限于自身,有时候很难理解修仙者的可怕程度。” 林涭懒洋洋道:“那是因为凡人不需要去理解。云天宗为首的仙门正道千年前就已和所有魔族立契设界,禁止所有魔族在正道领地内行恶事,契约不破,大多数的魔修都会被阻挡在外。” 宸星明点点头,听林涭继续说:“有点道行的嘛,天地因果会对其制约,防止修士对凡人出手。” “结界这个我知道,但天地因果制约是什么?”宸星明抿嘴不解。 “这个嘛。”林涭热得不行,将头盔一脱递给了身旁亲兵,再扭头看向宸星明,解释道:“就是如果有一个邪恶修士一手指将一群凡人捏死了,天道也会给他降下一个手指送他去黄泉。” 宸星明看了一眼满头是汗的林涭,在心里疯狂吐槽这个比喻,思考了一下觉得有很大纰漏,遂提出:“那这个天道的手指要是迟迟不降下呢?这个邪恶修士岂不是能杀很多人然后称霸世界了?死的人怎么办,岂不是很冤枉?” “死不是结束,而是往生,无需觉得冤枉,因果自会运转。” 林涭一只手不断在旁边扇风,讲到这里顿了顿,又点点头肯定道:“你问的问题按道理说的确该存在,不过据我所知,邪恶修士根本活不到称霸世界的时候,可是一个比一个死状凄惨,比如魔修,” 林涭用手指了指关外方向示意,继续道: “千百年来也仅有三个魔修教派有点儿规模而已,相比起正道数百位飞升的老祖宗,修得最终大道的魔修从古至今只有一个,而且还没飞升。” 宸星明听的津津有味,若有所思问:“那……为什么还有人要继续做魔修?活下来的那些魔修又是怎么逃过因果的呢?” 这天热得不行,林涭皱着眉没说话,瞥了一眼宸星明,骑马往旁边靠了靠。 宸星明:“……你躲什么!有句俗话说心静自然凉!你已经是个修者了,都不会调整下自己心态吗!” 林涭见宸星明黑了脸,又驾马靠过来,嬉皮笑脸道:“哎呀,和天气没关系,哎,也不是嫌你八……勤学好问,就是,你又不修道,问那么多用不上的东西……做什么?” “谁说我用不上!” 宸星明不服:“万一有个厉害魔修突然发神经来杀了我怎么办?我早做防范不好吗?” 林涭心说如果真是这么个情况你哪里有机会跑,但嘴上说着“对对对”然后拍拍林涭的肩膀道:“要是遇到危险,往皇后娘娘那里跑,皇后娘娘寝宫设有凌空山的结界,而且有联系我们的法器。” 宸星明满意了:“那我再八卦最后一个问题。” 林涭扶额:“……你问吧。” “那个修得最终大道还没飞升的魔修是谁?” 林涭:“……” 林涭脸上神情出现了少见的严肃,开口道:“魔尊天道冥。” ———— 孙齐缓步前行,背着手跟在自己弟子身后絮絮叨叨:“天道冥,千年前魔族最强的尊者,他在的那段时间魔族空前强盛,他自己虽然对权势没有追求,但他的崇拜者还是为他组建了魔宫,并差点将仙门赶尽杀绝。” “师父,我求你别念啦——” 孙恬抱着脑袋在前方快走,大喊:“您今早将整个魔族历史都给我讲完了!” 孙齐充耳不闻,继续背后灵行为,念念叨叨:“天道冥升仙失败,不知是死是活,剩下群魔互相争斗不休,最后只剩魔宫,血殿分庭抗礼,正道仙门乘此机会休养生息,最终于魔族订立誓约,后来又有捭金教后来居上,从此魔族三足鼎立……” “我已经听过不下十遍了……” 孙恬呈现出死鱼的模样,就差原地瘫倒风干石化。 周围人群纷纷避开两人,并投来或嘲笑或同情的目光。 好在去往拜月广场的路不长,到了广场后孙齐终于闭了嘴。 拜月广场由下至上分十台,月牙状白玉高台层层向上,逐层扩散,拱卫着中心圆台,寓意“众星拱月”。数千修士在不同平台之间穿梭来去, 今日晴空万里,远方山水如画。 孙齐再次开了口:“星机阁的确有些东西。” 孙恬疑惑:“怎么了?” “这千年来天地灵气充沛,魔气不扰,仙门繁荣,除却那六大宗,其余能以百数计。”孙齐眼望着远方,评道:“这一路上已遇见数十家仙门了,星机阁想来是将所有会参加修仙大会的宗门都请了。” 孙恬吞了口唾沫。 此时,不远处迎面行来一位手拿玉简的星机阁弟子,对着孙齐行了一礼后开口道:“渭齐门副门主,请至癸字陆佰陆拾陆号雅座稍后,半个时辰后大会开始。” 孙恬:“……” 孙齐谢过,带着自家徒儿去找位置。 “师父,你说总共有多少号雅座?” 癸字号平台就是第一层高台,人特别多。 孙齐摆手不答,左看右看,找到了位置坐下。孙恬跟着坐下后发现这位置离广场入口颇近。能一眼望到广场外陆续进场的人群。 不多时人群中就来了熟悉面孔的人。渭齐门门主带着自己的女弟子出现在了门口,女孩子一眼就看到了孙齐,蹦起来冲他们招手。 双方很快在陆佰陆拾陆号雅座汇合,门主和副门主很快自顾自聊天聊在了一起。 孙恬略感局促:“晓红师姐。” 孙晓红略微靠近孙恬,问:“师弟你也来啦,怎么样?找到你的本命灵兽了吗?” 孙恬摇头,正准备说点什么,忽然又看到广场入口,一个娃娃脸壮汉手臂夹着只黄狗,正在和引路的星机阁弟子交谈。 孙恬起身望去,正好和小萝卜对上了眼,对方就直接夹着狗走了过来。 孙晓红也看到了,疑惑问:“师弟,你认识他?他怀里怎么有只狗,是你的灵兽吗?” “?!”孙恬则顾不上回答,小步跑过去。 渭齐门门主副门主也纷纷看向来人。 小萝卜来到孙恬面前,指了指胳膊下的狗告状:“它偷吃我东西。” 孙恬满脑门汗,赶紧道歉:“对不起萝哥,我出门前喂了的……” 小萝卜没说什么,看看他又看看他身后孙齐,问:“你们坐在这儿?” 孙恬点头正准备道谢,却没想到自家师父竟然凑了过来热情道:“这位凌空山道友,没成想我小徒弟还劳烦您挂念,既然来了,我这小徒弟没见过世面,可否带他去见见?” “什么时候来的!”孙恬吓了一跳,小声尖叫:“师父你在说什么……” 周围一圈儿小门派的人一听凌空山的名字,便纷纷望了过来,三人顿时成为人群中焦点。 小萝卜一愣,没成想被孙齐一番话让自己和孙恬扯上了关系。周围目光灼灼,这要是不答应反而显得凌空山小气。 眼望着不少人蠢蠢欲动往他这个方向来,小萝卜顿觉此地不宜久留,遂无奈地点点头,转身示意孙恬跟上。 孙齐冲孙恬使眼色,满面喜色,并伸手推他示意他快去。 孙恬被自己家师父骚操作搞得满头是汗尴尬无比,心里不太情愿,在原地站住。 旁边一些小门派见状,站起了几个人要冲他这里来,孙恬眼角暼到,顿时抖了抖,立刻转身小跑跟上小萝卜。 “对不起,我师父他……”孙恬走在小萝卜旁边讲话讲了一半,感觉自己这道歉好虚伪,说不下去了。 小萝卜没说话,夹着狗大步往前走。孙恬低着头讪讪跟在后头,两人一狗上了星机阁浮空法器,来到第九层乙字肆号。 第九层空空荡荡,零星分布着几大宗的数个修士,其中还有例如妙音谷琴真人此类的名人。 孙恬肉眼数了数,广阔高台上分出了七个区域,每区上各有不同的亭台楼阁,花园草木。从壹号往后依次标注了云天宗、御兽宗、凌空山、碎星门、妙音谷、合欢宗的名字,唯独空了第七个区域。 孙恬在心里疑惑,为什么空着?给星机阁自己人的吗? 凌空山的地方比较简单,雅致花园间放着数个座位蒲团,最高处坐着一个衣袂飘飘的女修士,她身后跟着两个表情肃穆的剑侍。 小萝卜把狗递给孙恬抱着,然后领着他行至高台上的冷艳女修面前,行剑礼:“拜见空净真人。” 空净真人坐如一支空谷幽兰,微微颔首:“公子星舒因何事不来?” 孙恬捏着狗嘴大气不敢出,小萝卜答:“剑主发现魔族在凌空山领地内活动的痕迹,前去追查了。” 空净真人点了点头,小萝卜便再行了个剑礼带着孙恬退下,来到另一边小亭内的座位上落座。 “传闻里的空净真人没想到真么温和……”孙恬小声感叹,全程空净真人都没管他,也不过问他怀里的黄狗。 小萝卜却摇了摇头,道:“不是温和,是入不了她的眼。” 孙恬:“……” 孙恬很想问问那个入不了眼是不是他想的那种,刚要开口,被小萝卜打断。 小萝卜冲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指了指广场半空。 广场上嘈杂声息。 一位身穿黑白长袍的星机阁修士立于半空中,声音扩散至广场各处。 “辛苦各位仙家前来,在下公子羽,今日将由我来主持。” 公子羽此人在仙界十分有善名,众仙门俱都压下心中或多或少的疑惑和不满,嘈杂广场安静下来。 孙恬素来只听说过其名号,今日第一次见公子羽,远看空中容姿翩翩的男人,竟觉得有些眼熟。 公子羽神情肃穆:“千年前,为重振仙道,也为了砥砺仙门后辈,团结众仙门,于是设立修仙大会。” “修仙大会不分仙门,不看资质,凡分神以下修为有成者俱能参加,这是当年为首六大宗共同制定的决定,遵守至今,相信在座的有不少仙门也认同这个决定。” 小萝卜神色严肃,扫了一眼广场,发现不少仙门中人频频点头,并面带疑惑神色。 公子羽:“所以今日,我们特意召集大家,来迎接新道友的加入。” 说罢,天上的青年转身,朝向空着的第九层平台。 所有人纷纷望过去,就在此时,原本空荡荡的平台上空气扭曲,魔气四溢,一只巨大的魔蝶忽然出现在高台之上,将翅膀一收,露出底下四个身影。 不少仙门之中传出惊呼,并戒备拿出兵器。 公子羽神色冷静,再次开口道:“给诸位介绍一下,魔宫,血殿,捭金教。” “经过七宗掌门商议,同意他们加入这一届,也就是五年后的。” 公子羽停顿了一下。 “修仙大会。” 此言一出,广场顿时炸了。 第31章 魔族(下) 拜月广场大会开始前三日。 万里高空,群星大殿之中,六面透明冰晶围成一个圆漂浮于空,里面倒影出高矮胖瘦各不相同的人影。 天机阁阁主,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立于冰晶正中,沉声道。 “各位宗主,觉得此事如何?” 一水晶内传出娇媚女声:“修仙大会热闹,只要不闹事,合欢宗自然是欢迎的。” 另一个水晶处很快传来反驳: “魔族绝不可信!碎星门连年与魔头征战,就是为了不让那些畜生四处害人!现在说什么合作,碎星门别说我,门下所有弟子都绝不会同意!” 这时,漂浮在一旁的妙音门水晶亮了亮:“门主,容小女子多嘴一句,我与魔宫中人打过交道,近百年来魔宫行事稳重,不似穷凶极恶之徒。魔宫为首,足以制约血殿。况且魔宫表示愿意同门主共同抵御恶鬼道。” 水晶光华闪烁,大家都沉默了一会儿,凌空山掌门的水晶石传出一句叹息: “养虎为患。” “我倒不觉得。”御兽宗的水晶又亮了起来:“魔族此次和平谈判诚意满满。” 碎星门传来嗤笑一声:“捭金教主给你上供的灵石已经让你昏了脑袋吗?” 御兽宗内传出呸一声。 白发老人捋着胡须静静听着水晶里的声音,直到云天宗宗主开口询问:“田老,您怎么看?” 星辰大殿里顿时安静得落针可闻。 白发老人左手虚算,道:“魔宫的合作必须重视,因为我算到……天道冥要回来了。” 此话一出,水晶里纷纷传出不可置信之声,片刻后又安静下来。 最终,云天宗水晶石中传出一声叹息:“那便同意吧。” 无人反驳。 白发老人这才继续开口道:“三日后大会,魔宫,血殿,捭金教会分别派出一人出席,前来与各派长老和弟子们一见。我送信初衷便是让各位提前见见,免得到了修仙大会上万千宗门在场,三教九流混于一处,闹起来不好收拾。” 白衣老人说完,无人再有异议。 白衣老人又多嘴一句:“此次合约若定,各处对魔结界能起到的作用可谓聊胜于无了,诸位掌门也请多加留意。” 水晶石内纷纷应声,然后光华熄灭。 —————— 凌空山地界,宸国边关。叛军最后一座城池在万军冲击下摇摇欲坠。 关城投降,叛军所在釖县成为最后负隅顽抗之地。 这次林涭让宸星明亲自带兵,自己在帐后督阵。宸星明跟着学了一路,已学得几分精髓,花了五日就破了城门,率军杀入城中。 城中反叛官员俱被捕,大将周荣在乱战中中了数箭,只剩了最后一口气。 周荣披头散发,见大势已去,跪在地上费力仰头,看着宸星明。 “昏庸皇家,竟……还能出你这么个将才。” 残败楼宇间,昏鸦横空盘旋。 宸星明下了马,在周荣十步之外行了一礼,缓声道:“周大将军!林涭哥让我给您带一句话。” “城关立墓荣千古,青梅认师恩不负。” 周荣听完,嘴中将诗句滚了几遍,脸上缓缓露出笑意:“林涭,原来是你,好小子,好小子……哈,哈……” 他一边笑一边吐血,宸星明眼尖地瞧见那满是皱纹的眼角流下眼泪来。 宸星明动容,按捺不住几步上前,却听见周荣低语:“你快跑吧……” 周荣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断断续续说:“太子,勾结魔族……釖城,已成魔窟……” 城外督军的林涭忽然察觉到灵气异动,再看天边,只见无形之中的空气似乎扭曲了一下。 护佑人间千年的结界出现了裂缝! 林涭心中一惊,暗道不好,急忙召唤出灵剑,于众军惊叹之声中御剑直飞城内! 城内都尉府中,还没等宸星明听清魔窟二字,城中突然涌出数股魔气,无数虫子从地底涌出! 城中忽然出现数个眼睛通红,皮肤青黑的药人,摧枯拉朽般的开始杀人。 “五皇子快跑——” 身旁忽然传来一声尖叫,一个黑影猛然将宸星明推开,自己却被药人瞬间劈成两半! 是宸星明随身的暗卫! 狂喷的鲜血溅了宸星明一身,宸星明瞳孔收缩,只见那药人转身,手上尖刀下一秒冲他劈来。 宸星明霎那间爆发出了自己全身的力量,一口咬破舌尖,才堪堪挪开半步,刀锋却已至面门! 吾命休矣! 宸星明脑中蹦出这四字。 “叮!”一声金兵之声,一把灵剑于最后一秒拦住了几乎要贴上宸星明额头的刀锋! 林涭赶到,大喝一声,将药人手中兵器挑飞! “林大哥!”宸星明于鬼门关前打了个转,顿时兴奋大叫,却见林涭微颤的双手和极其严肃的神情。 “走。”林涭沉声,扯过宸星明,并朝着周围怒吼:“撤军——!” “所有人!马上撤退——” 还活着的士兵在惊吓之中听到林涭的怒吼,纷纷用尽全力撤出城去,林涭则御剑载上宸星明从半空中撤退。 宸星明心惊胆战地看到底下的人毫无还手之力,血肉横飞,焦急道:“还有五万人在南郡府处驻守!” 林涭闻言,便一咬牙换了个方向飞。待到南郡府时,却已是一地鲜血,尸横遍野。 “不好,此地蹊跷,我们快走。” 林涭一见此番景象掉头就想跑,却“嘭”一声撞在一堵透明的墙上,二人直接重重摔下剑去。 附近又出现数个药人,嘶吼着冲向跌落的两人。 林涭手捏剑诀,灵剑当即自动飞翔而起抵御药人的进攻。 宸星明被摔得不轻,但还是忍痛尽可能地躲到一处墙边,给林涭腾出战斗空间。 林涭目光如炬,手握上灵剑,短瞬间使出数个剑招,终于占了上风。 忽然间,那些药人都停下了攻击。 “我道是谁。” 一串儿银铃一般的声音传了出来,远处漆黑房屋之中走出一个窈窕的人影,娇美脸上长满魔纹,莹莹的眸子看向二人,语调升高,兴奋地道:“没想到……竟叫我碰上了凌空山弟子。” 林涭于这空挡时翻身而起,将宸星明护在身后,脸上带了个玩世不恭的笑容,望着那红衣魔修笑问:“这位魔修姑娘,可知擅闯凌空山地界会被对魔结界轰出去?” 女魔修表情轻佻,丝毫不怕:“小子,看来你还不知,魔族已与仙道订立了合作契约。” “你在此处造这杀孽,可不像是合作的样子。”林涭自然是不信,表面上谈笑风生,身体却微侧,依旧是戒备的姿势。 女魔修听完嫣然一笑:“这处可是叛军?我这是帮你们平叛不是吗?” 宸星明咬牙反驳:“你这是滥杀无辜!你就不怕遭天谴?” “聒噪。”女魔修不耐烦道:“又不是我动的手,本来好心帮个忙,没想到你们竟不领情。” 说到此时,女魔修脸上忽然现出冰冷杀意:“不如我就将你们也杀了,省的麻烦。” 女魔修话音未落,原本停歇的药人又冲了上来。 林涭则早有防备,立马调动全身灵气,拔剑迎上! 然而女魔修娇笑两声,红衣翩飞时又放出了数只毒虫,直奔着宸星明而去,同时操作着其他的药人纷纷上前,直将林涭围住。 “明明!”林涭分身乏术,神色焦急。 宸星明也知情势危急,奈何凡人之躯实在和修者有差别,他忍着痛才刚刚爬起,毒虫就已经袭至脚下。 宸星明咬了咬牙,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只能一边不断跺脚一边朝远处跑,并抽出自己的佩剑劈砍,试图抵挡地上的毒虫,却依旧感到小腿上一痛。 “遭了,林……大哥,”宸星明张了张嘴,发现自己说话开始结巴了,嘴巴舌头感觉到麻木。 林涭此时凭一把剑架住了两个药人的袭击,脑门上已满是汗水。 “你救不了他!”远处的女魔修忽然哈哈大笑:“凡人之身,不出两个时辰,就能毒入骨髓!” “你!”林涭目眦欲裂,急切愤怒之下爆发出巨力,生生将面前一个药人拦腰斩断! 女魔修当即惊呼:“我的药人……啊!” 一道黑影划过,女魔又修惨叫一声,捂着自己肩膀上的血痕飞速退后,躲开黑豹迅疾袭来的又一次爪击,娇脸中现出狠毒,一甩手又冲豹子面门扔出几只蜈蚣。 黑豹躲也不躲,周身忽然冒出黑紫色火焰,一下子将虫全部烧了个干净。 双方一回合后,黑豹子矫健退后,于几步外盯着女魔修低吼,释放出强烈野兽的杀意。 “你竟还有只玄豹!”女魔修看清黑豹后脸色一变,眼见打不过,当即不准备再战:“哼,算我倒霉!” 说罢女魔修飞速后退,闪入了房屋阴暗处,身形消失了。 黑豹子乌丸没有追,而是来到倒地的宸星明面前,几下烧死周围毒虫,焦急检查他的伤势。 宸星明已然昏了过去。 “呼,呼。”林涭喘着气,感觉到体内灵气翻涌,刚才的爆发终于成为晋升的导火索,林涭隐约觉得,金丹瓶颈似有松动。 但此时此刻此地不宜久留。 林涭压下体内翻滚灵气,先发出师门的传信剑符后,才来到宸星明面前:“必须赶快将他送到仙门救治……” 乌丸嗷呜一声,直接将宸星明驮在了背上。 女魔修一走,遍地毒虫退去,还剩余数个失去神智的药人四处游荡。 林涭见状,从自己腰间取出一个玉牌系上黑豹脖颈,对黑豹说:“此处危险,你直接带着他往东方跑,应能碰上来支援的凌空山驻地医师。去吧,我留下断后。” 黑豹子嗷呜一声,扭头带着宸星明飞奔而去。四处游荡的药人发现了此处活人,慢慢聚拢了过来。 林涭终于松了一口气,轻笑两声,重新召回自己的灵剑。 “公子说我非战不能突破。今日,就拿你们做试炼了!” ———— 两日后,公子星舒带着飞雪终于登上凌空山山门,上第三峰,穿过数片花树林,找到了醉的不省人事的混不谷。 飞雪第一次见混不谷,十分好奇。公子星舒则拉着他略行一礼,直接报告:“师父,弟子于凌空山东南方向发现血殿炼药人遗迹,药材已不局限于凡人,而是化形妖王,若放任下去恐生变,请师父尽快禀告掌门,早做定夺。” 混不谷躺在一块巨大平滑的青石上,身边围着数个酒坛,披头散发,胡子拉碴,闭着眼睛打了个哈欠。 就在飞雪以为混不谷没听到时,混不谷开口了。 “嗝……徒儿,你在外游历,却是错过了……嗝,一件大事。” 公子星舒一愣,就听混不谷醉醺醺得继续说道:“仙门已与魔族,友好合作……” 桃花林内有数秒的寂静。 “师父,您不是在开玩笑?”公子星舒觉得有些荒谬,有些好笑,以为自己听错了。 “哈哈哈哈哈!” 混不谷突然坐起身,顺手捞起身边酒坛饮一口,朗声大笑:“我与老头儿吵了一架!事已至此,无可转圜!” 公子星舒终于沉默了下来,飞雪却被吓了一跳。但见混不谷面容充满愤恨与不甘,一口又一口,不断饮酒。 公子星舒拳头握紧又松开,缓慢道:“那以后……” 混不谷却刷一声抽出雪白的剑来,摇晃了两步要赶人走,“莫要再问我!徒儿……你的两个剑侍和你的弟弟已归山,具体你自去问他们吧。” 说完,混不谷手上的剑随意一挥,无形剑气激荡而出,直将两人发丝吹得扬起。 飞雪默默往公子星舒身后一躲,公子星舒见师父背过了身去,只好行了礼,带着飞雪告退。 走在下山中途的山林间,飞雪问:“老头儿是谁?” “是掌门。”公子星舒看了一眼露出恍然神色的飞雪,道:“师父难过时不喜别人打扰,只喜欢自己舞剑。” 飞雪十分理解地问:“就是传说中的醉仙剑法吗?” “不。”公子星舒摇头:“他只是单纯的耍酒疯。” 飞雪:“……” 公子星舒面上平静,望向远方:“走吧,先去找小萝卜和林涭,我有些担忧。” 第32章 养伤 公子星舒的担忧丝毫没错,只因为他们最后是在第六峰找到的人。 飞雪进了房门便大叫道:“终于找到你们了!” 明亮隔间内,宸星明和林涭一人占了一床,面上露出欣喜的表情,冲飞雪打招呼。黑豹子也从地上站起,凑到飞雪身边亲昵的蹭他。 公子星舒随后进屋,吃惊道:“怎么回事?”说完话后嘴角抖了抖,强作镇定询问:“明明……你中毒了?” 飞雪抱着黑豹头,亦不住端详宸星明,看了又看,欲言又止。 屋子内药草味很浓,宸星明脸上刚显露出的喜悦荡然无存,咬牙切齿:“你有什么话就说!” 飞雪噗嗤一声破了功:“明明,你怎么变成了个茄子?” “哈哈哈哈哈!” 旁边浑身绷带的林涭顿时惊天动地地笑了起来,并因为扯到伤口不断又嘶嘶呼痛。 宸星明表情极其羞愤,恨不得下床去打他。 黑豹子在一片笑声中抖了抖耳朵,重新回到原位置趴下打了个哈欠。 原因无他,宸星明在边境打仗时原本就被晒黑不少,而今一中毒顿时变成了诡异的紫黑皮,昏迷时来到凌空山治疗时,不知是哪位“好心人”又给他换了一套水绿色伤员的衣裳…… 后果是直接导致同房受伤人士日日与成精茄子在一处,伤势迟迟不好。 公子星舒忍俊不禁,也是笑了一会儿后,才开口将话题拉回正轨:“好了好了,到底怎么弄成这样的?” 林涭于是忍着笑说了一下他和宸星明的遭遇。宸星明可谓相当幸运,在最后一刻碰到了凌空山医师,捡回了小命。 宸星明没好气地瞪他,并进行了一番刻薄的指指点点。 公子星舒将愤怒不理智的茄子的指指点点适当过滤,结合林涭的讲述后若有所思道:“若按你所说,对魔结界竟然出现了裂缝,这很不寻常。” 林涭沉重道:“是,在我走时凌空山赶到的长老已去查看并修补好了结界,但除了那个女魔修外,究竟还有多少魔族混了进来就不得而知了……” 公子星舒道:“既然如此,我会和第二峰叶师姐说明,让她适当增加巡逻任务。” 宸星明在一旁听着,神情愤愤,叉腰点林涭:“哼,也不知道是谁!大言不惭说自己武功超群,临行前说没人能够伤我一!根!汗!毛!” “对不起,哎哟,哎哟哈哈哈……”林涭受不了又开始笑,笑的表情都开始狰狞起来。 宸星明到底还是有点良心,不敢再说话了,冷哼一声躺回去蒙上被子。 林涭终于好了些。 “所以。”飞雪坐到了宸星明的床边,帮忙转移话题:“林涭哥你突破金丹啦?” 林涭大力点头:“对!因祸得福!” 旁边的宸星明在被子里翁声翁气哀怨:“福什么福,谁家的福气会送个茄子毒……” 眼见林涭又想开始笑,公子星舒连忙问:“那小萝卜呢?” “哦对,他说有很重要的事,准备等你回来告诉你。”林涭道:“这会儿大概是去准备吃的了。已经去了好一会儿了吧……” 飞雪了然点点头,毕竟宸星明是个凡人,是需要进食的。 之后公子星舒开始和林涭聊起宸国边境后面的安排,飞雪自觉待着无聊,于是便主动打了个招呼:“我去找找萝卜哥。”遂出了门。 如今重回到第六峰,眼前景色陌生又熟悉。 宸星明沾了公子星舒亲传弟子的光,所在病房是在第六峰上单独围出的小山头,里面有数个独栋小楼,专为接待贵客使用。 小山头出入口会有一位第六峰内门弟子值班,各房各间自带一个小药炉,环境清幽干净,四周草木都有精心照料,和混乱的大通铺简直无法比。 通常能住这儿的仙者不需要用膳,药炉自然没法做饭,能够准备吃食的地方就要经过大通铺,若有需要,可以出点灵石交给管事内门弟子去发布委托,就会有一些外门弟子接受委托跑腿。 飞雪以前没来过这儿不认路,于是寻思着找个人问问。沿着青石板的路一路到了个篱笆围着的门前,终于看到几个人。 是一个样貌不差的内门男弟子,和两个外门女弟子正在交谈。从他们身处之地飘来一股淡淡的清香。 看模样应是女弟子接了委托来送货。正好,飞雪便过去准备问问。 “李师兄,这是五房委托的香囊,是我仔细挑选的香料,可以除味醒神,这便送到了。”两个女弟子面容清丽,身材细长窈窕。递出香囊的女弟子面上带着好看的微笑,余光中看见飞雪,愣了一下便去拉旁边人的袖子。 男弟子有所察觉偏过身来,也是一愣,意味不明地将飞雪看着。 飞雪不明所以,上前客气道:“几位师兄师姐好,能带我去膳房吗?或者给我指个路也行。” 面前三人都没说话,最终先前那笑的女弟子点了头:“我们带你去吧。” 飞雪道谢,两个女弟子也不看他,而是冲那个男弟子又笑了一下,才转身顺着一条山路行去。 走了约莫半炷香后,点头的女弟子停下来,冲着一个方向一指,道:“就在那边。” 飞雪望过去,不远处一排房屋屋顶冒着炊烟,正是膳房。飞雪扭头要道谢,却见那两个女弟子已经走远了。 飞雪摸了摸头,只好自己去了膳房。 冒出炊烟的屋子内,飞雪果然找到了小萝卜。 小萝卜手里捏着把菜刀,登登登剁着菜,听到动静扭过头,看见来人顿时一乐。 “萝卜哥!”飞雪叫了一声,见小萝卜虽然看他,手上却不停,砧板上是一串残影,只觉得厉害非凡。 “公子回来了?”小萝卜切完了菜,行云流水般将菜扫入一旁装了滚滚热汤的砂锅。 飞雪深吸了一口香气,凑到锅边道:“对,刚回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小萝卜用一块干净的布料擦了擦手,走过来用勺子舀了一勺汤,凉了凉后递到飞雪面前,示意他尝尝。 飞雪便尝了一口,汤鲜味美,香得他眯了眼睛。 小萝卜问:“咸吗?” 飞雪摇摇头,小萝卜解释着“小明口味重”便又撒了一点点盐,待又煮了一会儿,连汤带锅抬起放入一旁准备好的食盒里,期间小萝卜又加了两个肉菜,也放进了食盒后,便准备完毕了。 四层食盒一共三个,飞雪主动拎了一个,小萝卜不知从哪里变出一根糖葫芦递给飞雪,自己又拎上剩下两个食盒,带着飞雪回去。 飞雪还记得小萝卜是和孙恬一起走的,便在路上问小萝卜:“萝卜哥,孙恬呢?” 小萝卜答:“他回门派了。” “哦。”飞雪还记得孙恬小豆芽一样的身材,开心道:“希望以后有缘再见。” 小萝卜嘴边勾起微笑,点头表示同意:“嗯,他是个好孩子。” 一路闲聊至病房内,飞雪手里的糖葫芦一直都没舍得吃,就第一时间送到公子星舒面前让他尝尝。 公子星舒好笑,咬了一颗走,又把剩下的糖葫芦递还给他。 林涭和小萝卜见怪不怪,唯独宸星明看得皱眉。小萝卜见状,竟从食盒里又掏出一根递给他。 “我……”宸星明捏着糖葫芦无语,想说自己已经不是小孩了,但看手上糖葫芦色泽太漂亮,还是忍不住咬了口,然后控制不住地吃完了剩下五颗。 小萝卜给地上的黑豹子递了一只羊腿,又搬出一张桌子,五个人便围坐一圈,分了碗筷开始用膳。 就像是之前在客栈里一样。 “首先。”公子星舒以水代酒举杯:“庆祝所有人平安归来。” 众人举杯,飞雪学着大家的动作与其他人碰杯。 将杯子放下,公子星舒终于问出了心里的疑问:“小萝卜,你此去参加大会,究竟发生了何事?” 小萝卜将筷子放下,深吸了一口气,开始讲述他在星机阁经历的一切。 小萝卜道:“六大仙门和魔族要和平合作,仙门百家在六大仙门威慑下,也被迫同意了,魔族将会派人参加五年后的修仙大会。” 公子星舒面露震惊神色,并和林涭对视一眼,两人显然明白了为何结界会出现裂缝。 实际上就在此公子羽公布这个消息的瞬间,拜月广场上除了早已知情的六大宗门,许多中等仙门都极力反对此次合作,更多的小宗门吵闹不休摇摆不定。 公子星舒听说后感叹:“怪不得星机阁让舅舅出面主持这次会议,仙门众多人受他恩惠,少不得要给他些面子不闹大……” 小萝卜继续道:“之后六大仙门亦当场表态,将反驳的仙门都压了回去,依旧不从的最后只有两家。” 公子星舒面露惊讶好奇之色,问:“哪两家?” “两个小门派,山麓书院和六环门,一文一武。”小萝卜说到这里顿了顿:“他们都被赶出了拜月广场。” 所有人都沉默了下来,宸星明更是冷哼了一声。唯有飞雪不太乱得清楚这其中意义,左右环顾后弱弱举手问:“所以……这象征着什么?” 宸星明狠狠将碗筷一放,率先开口:“象征着什么?在我看来,六大仙门这十成十像对魔族投诚,没出息!” 公子星舒对宸星明投去不赞同的目光,宸星明收到自己哥的眼刀,讪讪捡起筷子,端起碗继续吃饭。 而后公子星舒冷静分析道:“六大宗门一致同意合作十分令人意外。在我看来,凌空山的决定,是掌门一意孤行……林涭,你怎么看?” 林涭摸了摸下巴的绷带,也呈思索状,说:“碎星门就不说了,他们和魔族有血海深仇。合欢宗素来荤素不忌,一般不在乎是仙是魔,只要是个人就行……妙音谷新谷主是个痴情种,对御兽宗首席大弟子情根深种。御兽宗嘛……” 说到此处,大家纷纷都已明白林涭的意思。御兽宗几乎可以肯定和魔族有往来。 见大家都听懂了,林涭继续道:“星机阁依天命行事,云天宗我不清楚。” 飞雪边吃边听,在心里算了一下,其中六之三都已是宸星明所说“对魔族投诚”。 “但一定有云天宗的首肯。”公子星舒补充:“我想,只有仙门之首表态,六大宗门才终于一致同意。” 众人点点头。 飞雪问:“那怎么办?” “不怎么办。”林涭嘿嘿一笑:“这些事情我们决定不了。” 飞雪又看向公子星舒,只见公子星舒叹了一口气说:“事到如今只能努力修炼,免得修仙大会上出意外了。” 说到此处,公子星舒用眼神扫过林涭和飞雪二人:“你们俩如今也是金丹了,修仙大会定然要参与比试,等将明明送回去,为母亲过完生辰,就需要好好修炼!” 林涭哀呼一声。飞雪单纯应是。 饭毕,公子星舒起身,飞雪见状连忙问:“去做什么?” “去审问一下林涭从沣城抓回来的俘虏苗儿。”公子星舒漫不经心地说着,并往自己手腕上仔细绑着棕褐色的皮制护腕,然后接过小萝卜递过来的一双手套拿在手上。 飞雪回想起之前林涭交给他的笼子,当时他里面似乎关着一只昏迷的小动物。 能审问……那不就是一只开了灵智,会说人话的妖兽?飞雪瞬间起了兴趣,凑到公子星舒面前说:“我也想去。” 公子星舒本来无可无不可,就领着飞雪去了第二峰。 第二峰是最低的峰,也是凌空山最受欢迎的山峰,且就在山门入口,是凌空山发布任务,接受外界委托之所,兼顾处理一切对外事务,包括从外面抓来的“魔族同伙”。 是以交付驻地长老带回来的苗儿就被收进了第二峰内。 但第二峰最受欢迎,其实另有原因。 因需要频繁地评定任务和收发灵石,千年前的凌空山掌门干脆大手一挥,将凌空山灵石的管理权交托给了第二峰,这就使第二峰一跃成为凌空山上最有钱的。 这一点从登上峰的路就可见一二。 在凌空山其他几座山峰都是崎岖山路,好一点儿的铺上点石头的衬托下,全程山路都铺了青石板的第二峰,确实看起来富裕得多。 公子星舒特意领着飞雪行路过来,顺便带他认认路。 而凌空山第二峰亲传弟子叶夙听闻公子星舒来了,竟亲自来迎。 “哎呀呀~这不是公子和他的小媳……师弟吗?”叶夙面容姣好,头梳三角猫耳双髻,戴了浅蓝花朵坠子,身穿上身白,下身呈浅蓝渐变色的广袖长裙,衣袂飘飘来到公子星舒面前,眼神不断在公子星舒和飞雪之间来回。 飞雪:“嗯?” 公子星舒面无表情开口:“外头的谣言果真是你传的。” 叶夙被拆穿,脸不红心不跳,咯咯轻笑:“你又不爱与我往来,你那两个剑侍素来嘴紧,我不知真相,但门内师兄妹们都说见你们时时刻刻在一起,不怪我……和我的底下的小姐妹们想多呀。” 飞雪听得茫然:“想多什么?” 叶夙一转眼,一脸怜爱地伸出葱白手指想去捏捏飞雪的脸颊:“飞雪小师弟真可爱,给姐姐捏捏脸……” 飞雪瞪大了眼睛,后退一步躲了开来。 叶夙笑莹莹得收回手,眼光在面前两人身上来回拂过,轻盈道:“就是……你们俩呀~” 第33章 小猫咪有什么坏心思呢 “你们俩呀”是什么意思呢? 飞雪回想了自己做人以来学过的知识,想不太明白这四个字到底有个什么意思。 “我们俩什么都没有。”公子星舒无奈地催叶夙:“废话无需多说,今日来得目的是审问苗儿。快带路。” 叶夙嘟了嘟嘴:“好吧好吧,跟我来。” 说完,叶夙领公子星舒和飞雪进了第二峰山门去,进入倚靠着半个悬崖建筑的第二峰正殿。 正殿里人来人往,热热闹闹,堪比山下街道,放眼望去基本是腰带佩剑的凌空山弟子,还有少数其他打扮的人,想来就是外界来委托的。 叶夙本身是个红人,此刻身后再带上“谣言里的飞雪”和酒剑仙亲传弟子公子星舒,三个人愣是走出了众星捧月一般的效果。 大厅内无数弟子涌了过来,将三人围住。 “叶师姐,叶师姐,请看一下我仙门的委托……” “叶师姐,久仰大名,在下吴宁……” “叶师姐,求您替小子说句公道话……” “叶夙师姐”“叶师姐”“叶夙小姐” 一众想攀上关系的人堵在叶夙面前叫嚷,飞雪被冷不防一推给推到公子星舒旁边贴着,公子星舒伸手扶了扶飞雪,给周围飞了个眼刀。 感受到公子星舒的低气压,周围人这才不敢上前来,将公子星舒和飞雪两个人围出一圈空地。 公子星舒沉声:“叶夙。” 叶夙狡黠一笑,这才双手抬起,围堵的人群只感觉到身体被无形力量温柔拨开,让出路来。 叶夙在人群中分花拂柳,公子星舒和飞雪紧跟其后,三人顿时从人海里划了出去,顷刻行至楼梯口,上了二楼。 二楼只提供给二峰内门管事弟子,不对外开放,聚集的人群这才失望地散去。 主殿二楼正中央悬浮着一个巨大的八卦图,四周放满了卷宗。 叶夙领着人往一侧小门行去,推开门进入一个小房间,里面放着一个半人高铁笼。 铁笼里关着一只看起来颇为漂亮,琥珀眼睛,长毛三花的猫。 三花猫听到动静,立刻警惕退到笼子角落,毛发炸起发出哈气声。 “小猫咪从醒过来起就没说过一句话,根本看不出来是个化形妖兽。” 叶夙在一旁道:“你们没抓错吧?这猫漂亮,要是抓错了,我手底下好几个姐妹还想要了去养着呢。” 公子星舒听后一愣,说道:“没抓错……没事,我也有办法。”说完公子星舒瞄了一眼叶夙,发出疑问:“你也要听?” 叶夙不可置信地用手指反指自己,反问公子星舒:“我不能听?我不听,相关任务怎么给你安排出去?你……莫非有什么秘密不想让我知道?” 叶夙望向公子星舒和笼子,眼神逐渐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倒没有,你的性子我还是知道一二的。”公子星舒平静道:“只是怕你后悔。” 叶夙当即表示自己哪有什么可后悔的。 飞雪蹲下,凑到笼子边去看猫,那猫冲他凶狠地呜着,忽然猝不及防一爪子伸出笼子挥了过来。 飞雪:“哎!”一声吓得向后跳开,他的反应也不慢,却还是猝不及防被爪尖勾破了一点儿皮。 “没事吧?”公子星舒也被吓了一跳,连忙去看飞雪的伤口。 “没事,它好凶。”飞雪将拇指渗出一点点血舔了,表示自己无事。 公子星舒皱着眉摸了摸飞雪得脑袋,也不再多说,而是从自己随身的芥子袋里掏出了一小株长着锯齿状叶片的植物。 飞雪注意到笼子里的猫不再凶巴巴的,而是一反常态亲热地蹭了过来,没过一会儿就忍不住不断喵喵叫着,一副迫不及待的模样打滚撒娇,渴望地看着公子星舒手上的植物。 “这是什么?”飞雪奇异问。 “假苏。我让小萝卜给我准备的。”公子星舒解释,并微微摇晃了一下手里的植物,在小猫面前虚晃一枪。 苗儿直直盯着那植物,看样子被迷得不行,并不断伸爪试图去抓那锯齿状的叶子,没抓到,急得整个猫在笼子里上蹿下跳。 “给我试试?”飞雪道。 公子星舒将植物递给飞雪,飞雪将树枝在猫儿面前晃出残影。 把苗儿累得直吐舌头。 眼见叶夙也蠢蠢欲动跃跃欲试,三花小猫终于往地上一瘫,发出哀嚎:“你几个冒玩我了!!!” 声音是个中气十足的大叔音,带着奇怪口音,还不断喘气:“我说,我哪样都说!赶点儿把那个破草收喽!” 叶夙吓了一跳:“谁,谁在说话?” 飞雪依依不舍地将手上植物还给公子星舒,公子星舒将草一收,好整以暇,居高临下道:“我就问你两个问题,不伤你性命,你老实回答。” 苗儿瘫在地上装死。 公子星舒也无所谓,开口问:“为什么要害人?” 苗儿用他的大叔音道:“我不有害人……” 公子星舒提醒他:“沣城市北,刘屠夫的妻子之死,与你确实无关?” 谁知苗儿大喊冤枉:“那女滴非要和我私奔,说她家死鬼打她骂她,人妖殊途,我肯定不同意嘛,哪个晓得后来真的闹出人命。” 公子星舒:“那帮捭金教主走私凡人和你也没关系?” 苗儿沉默了一会儿,才闷闷道:“……但他给的灵石多啊。我不想害人滴,可我一只小猫孤苦伶仃,肯定要找一个主人啊。” 公子星舒没让苗儿继续抒情,又问道:“那你对魔族和宸国太子的交易……那幅地图,了解多少?” 苗儿把头造成了拨浪鼓。 “你真的不知?”公子星舒威胁道:“你别以为你不说别人就不知道,捭金教主唯利是图,不止宸国,在各国都有渗透,你猜……他会不会派人来灭你口?” 苗儿听完打了个哆嗦,半晌,才不情不愿地开口说:“你们要保护我哈。” 公子星舒点点头。 苗儿睁着他漂亮的琥珀色眼睛,仰头看了看公子星舒,才道:“其实那个地图,是御兽宗要的,捭金教主这只是代为转交。具体原因我不知道,但御兽宗这些年一直在各地搜寻奇特的灵兽。” “你怎么知道这些?”飞雪疑惑道:“你以前是御兽宗灵兽?” “御兽宗的人瞧不上我塞。”苗儿悲伤的说:“他们说我灵力低,干不了仗。我去御兽宗也是被逼无奈啊,除了御兽宗,又有哪点会愿意收留妖兽?” 飞雪听得一愣。 苗儿则又开始卖惨,并不断用身体妩媚得去蹭栏杆,展示自己油光水滑的漂亮皮毛,试图撒娇,一副求收养的模样。 “我只是一只小猫咪,我吃呢不多,弱小又无助,要是谁愿意收养我,就是我的乡亲父老……” 属实和他的大叔音非常违和。 公子星舒陷入沉思,叶夙则惊恐而悲伤地捂着自己的嘴,一副深受打击的模样。 见过了一会儿没人再问话,苗儿停住了,发觉大家面色各异,又心慌开口辩解道::“我就晓得这点了!” 公子星舒见状,也不打算再问什么了。 叶夙却受不了了,颤声开口:“你,你竟然是个大叔!” 苗儿眨了眨眼睛,没再用人声说话,而是软绵绵地喵了一声。 “休想再骗我。”叶夙面望着猫无表情道:“你也别想骗我好姐妹。” 苗儿似乎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原地趴下了。 公子星舒开口对叶夙说:“我问完了,多谢这几日的保管……那这只猫我就带走了。” “别,等等。”叶夙眼珠子轱辘一转:“我想到一个人,她不会介意这是一只大叔猫,而且还能保护好它。” 公子星舒点点头,也不多问:“那就拜托叶师姐了,如果不行,你可遣人将他送到第五峰。” “那是自然。”叶夙笑盈盈地道。 于是公子星舒将没回过神来的飞雪带走,这回他没走正门,而是带着飞雪从二楼一处阳台御剑飞走。 公子星舒伸手让飞雪帮他解一下手腕上的护具,悻悻道:“没成想没用上,不过也幸好没用上……你怎么了?伤口疼吗?” 飞雪神色有些不自觉的忧愁,一直在思考苗儿说的没地方愿意收留妖兽,听见公子星舒问了,出于心底的信任,也就自然而然问出了口。 “因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此乃人族出生便带着的生存立世之道。不仅是对动物,对同伴也是如此。”公子星舒御剑缓慢飞行在凌空山群山间,没多想就回答道。 飞雪听完,只觉得心中一紧。 “那你呢?” 飞雪的心脏砰砰跳得厉害,但他面上神色不变,状似无意间地问道:“你也会……厌恶非人族类吗?” 公子星舒在飞雪身后,语气平静地说:“我没有立场。” 飞雪听的半懂不懂,但公子星舒却不再多言了。 这句话的意思,飞雪直到一年后才弄明白。 宸星明的“茄子毒”预计在一周后痊愈,宸国来了信,枫皇后已回国,问公子星舒什么时候回去给她庆生。大伙儿便准备一周后御剑走。 飞雪也没闲着,因为公子星舒开始教他御剑飞行。 房屋背后顺着山路上行,有一处空旷的小广场,公子星舒束发青衣,在一处空地上递给飞雪一把褐色长剑。 剑身不宽不窄,剑柄绑着根破旧布带,公子星舒对飞雪说:“这把剑是我初学时用的,对灵气感应不敏感,很适合初学者练习御剑。” 飞雪开心得接过来,不住端详。 冯虚御风各有其道,对于大多数元婴以下剑修来说,御剑是最简单的办法。 公子星舒:“你试试把灵力注入灵剑,然后灌注灵力将我教你的剑法再演一遍。” 飞雪照做,褐色长剑发出微光,耍起剑法来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公子星舒却很满意,让他试着微微松手。飞雪手上微松,灵力不断,很快就察觉到他与手中剑之间已由灵力构筑一层链接。 “我明白了!”飞雪顿时无师自通,很快就放开了手,灵剑在他灵力的牵引下潜伏在空中,不断做出动作。 “对,学会控剑后,你就可以试着站在剑上。”公子星舒面带微笑拍拍手:“先勉强用用。等回头再带你去剑冢找自己的本命灵剑。” 飞雪听后开心道:“公子你真好,我最喜欢你啦!” 公子星舒脸上红了红,刚准备说一句油嘴滑舌,就见少年一脚踩在剑上,然后啪得摔了下来。 “……!”公子星舒上前几步手伸到一半,少年又一骨碌站起来,继续去爬剑。 公子星舒想了想便将手一背,站在原地,看飞雪又试了几回,逐渐已能稳在一米高空中后,道了一句:“你练着,小心剑锋别被划伤。”后,自行先回了。 年轻人到底是充满了对世界的好奇和行动力,所以看起来才会觉得活泼有朝气。凌空山第六峰的小院子也平添了几分生气。 如此平淡过了数日,到了最后一天,这天清晨,飞雪照例独自来到后院广场处练剑御剑,忽而察觉到黑豹的气息。 天色尚早,快入秋的天气微有一些冷,但阳光明媚,在林中穿过树林缝隙,留下一道道光线。 白衣白发黑眸的少年回头,与来到他面前的黑豹平静注视。 “怎今早忽然来寻我?”飞雪收剑回鞘,冲黑豹子开心笑了笑。 这两天黑豹子基本都是懒洋洋的守在宸星明身边,安安静静地,只除了不让宸星明和飞雪以外的人摸它,整只豹子都乖得不行,被林涭开玩笑叫“茄子精”守护兽也不生气。 飞雪听不懂豹语,也不清楚黑豹子怎么想的,今日黑豹子忽然来找他,定然有事想和他说。 果然,飞雪识海中传出了黑豹子的声音。 【飞雪。】 “呀,你学会用识海交流了?”黑豹子的声音听起来是个很年轻的雄性,飞雪微微瞪大眼睛,感兴趣地问道:“你的声音听起来好小哦,为什么看起来那么大只。” 黑豹子一屁股蹲坐在了原地,金黄色的兽瞳深沉地注视着飞雪,在识海中与他对话道【我还未成年,不过这不重要,飞雪,我要走了。】 第34章 长点心 “啊?”飞雪一愣,不管是黑豹子还未成年的说法,还是它要走的话都让他没反应过来。“为什么要走?你要去哪儿?” 黑豹子继续道【我欠宸星明的恩情已经还完了,所以我要走了,去寻找变强的方法。飞雪,我很感谢你,你是我的好伙伴,所以要不要和我一起走?】 “我……不会和你走。”飞雪摇摇头说道:“我不会离开公子星舒。而且,我想我可以尝试一下用人类的方法变强。” 黑豹子身后的尾巴甩了甩,意味深长地看着飞雪:【飞雪,我们都是异兽,若身份被人类发现,很可能小命不保。】 “你说什么?我们是……”飞雪没说出最后两个字,不解道:“你为什么这么说?而且,……公子不会害我的。林涭,小萝卜,明明……我不相信他们会伤害我。” 【公子星舒不会,但这里并不只有他一个人类。与人走的太近是非常危险的事情,他们的感情会成为一根根勒住你脖颈的绳子……】 飞雪眨了眨眼睛,有些不太明白。 黑豹也不强求,而是问【飞雪,我最后再邀请你一次,和我一起走吗?】 随着脑海中的询问,黑豹子站起了身,冲飞雪嗷呜一声。 飞雪眼神中非常不舍,但他还是坚定地摇了摇头,然后几步上前,抱住了黑豹子的脖子。 白发少年眷恋地蹭了蹭黑豹子光滑发亮的皮毛,说道:“我们以后还会见面吗?” 【也许会。】黑豹子温顺地站在原地眯了眯眼睛,也用自己嘴巴蹭了蹭飞雪的脸【保护好自己,小心御兽宗的大部分人,然后我走的事……你晚些再告诉他。】 “好的。”飞雪放开黑豹子,认真说道:“你也是。” 黑豹子的声音没再响起,它后退了几步,而后转身小跑钻进了丛林,消失在凌空山层层树荫之中。 日光渐亮,飞雪被一束光晃了晃,伸出一只手来挡了挡。 天边白云悠悠,大地广阔,他与黑豹子之间的关系虽然说不上亲密,但总算也有些羁绊,忽然一别,不知何日再见,终还是让飞雪生出了莫名的惆怅感。 “哎……”白发少年叹了一口气,看身边的褐色长剑忽然提不起了兴趣,颇有点颓废地找了个地方坐下,品着这种新奇的感觉。 “相见时难别亦难……”飞雪忽然想起了这句诗,喃喃念出来。 “喂,你不练剑在念叨什么呢?” 宸星明忽然在背后出声,将飞雪吓了一跳。 飞雪蹦跶而起,面露震惊之色:“明明?” 宸星明浑身皮肤颜色已恢复如常了,又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一身雪白的凌空山弟子袍,板着一张故作正经的俊脸,看起来竟也是仙气飘飘,颇有那么点剑修的清冷味道。 “你居然偷懒。” 宸星明面无表情地开口,看得飞雪心里一慌,忙不迭地说话解释:“我没有,就是……”话到嘴边,飞雪想起黑豹最后对他提到的话,赶紧闭了嘴。 “哼哼~”宸星明见飞雪模样,顿时小人得志一般笑了起来,脸上表情再没绷住,一脸得瑟地开口:“被我抓到把柄了吧?小心我告诉我哥!” “……”飞雪呼吸一窒。 这种幼稚说法对别人来说或许不怎么,但对飞雪来说还是很有杀伤力的。 “所以呢?还不快练?”宸星明将飞雪从坐的地方吆走,自己往那里一坐,就要让飞雪练剑给他看。 飞雪狐疑地看了一眼宸星明,虽然怀疑这家伙只是好奇来看御剑飞行,但还是重新手掐剑诀,将灵剑腾空而起。 几天下来,飞雪已能够站在剑上缓慢地平稳飞行一段距离了。 “目前我只能慢慢飞半个时辰,公子说是因为灵剑与我不契合的原因,但大致上可以算是学会了。”飞雪认真飞着,并给宸星明说明原因。 宸星明两眼放光,不住点头:“和话本里一样。对了,你还能载人不?我能上去试试吗?” 飞雪瞥了一眼宸星明,默默将飞剑控制着来到他身边悬停,并示意宸星明上来。 宸星明马上兴奋地蹦哒上去,而后紧紧搂住了飞雪的腰。 飞雪有点紧张:“……抱紧哦。” 宸星明也有点紧张:“哦!” 而后褐色飞剑缓缓而起,飞雪开始专心御剑,在空地上缓慢绕了几个圈。 宸星明比飞雪高半个头,从他肩膀后探出脑袋左看右看,虽然内心也有一点害怕,但兴奋还是占了大半,并不断指挥着飞雪“左一点儿”“去那边看看”“还能再高点不”。 “咦——”飞雪咬牙用力,努力控制着飞剑左飞右飞,拼命运起灵力保持与灵剑的联系。 指挥了几次都得到平稳回应,宸星明兴奋得忘乎所以,开心得直接忘了飞雪不过也才刚开始御剑飞行,说道:“哎,能飞回院子吗?” 飞雪不发一言,憋住一口气开始操纵灵剑。 于是两人踏在飞剑上缓慢飞上了回去的路,直到又行了数百米,宸星明的新鲜儿劲过了。 觉得飞雪飞得稳当,宸星明觉十分欣慰,于是大着胆子松开一只手,去轻轻拍了拍飞雪肩膀:“喂,还能再快一点不?” 这一拍之下,飞雪终于一口气没憋住,噗一声破了功,与灵剑的灵力顿时断开,两人瞬间如断了线的风筝从半空中落了下去。 “啊——!”宸星明始料未及,立刻慌乱大叫,恰好面前一棵巨树,整个人便扑进了茂密树冠里。 “哇呀,哎哟!”飞雪则惊慌失措地飞快抓住一根细枝条,枝条被少年重量瞬间压弯,再啪得断掉,直将少年摔了个屁股蹲儿。 “嘶——”飞雪捂着屁股吸了一口凉气。 “什么人?!” 与此同时,树林后立刻传出另一道惊慌人声,一个男子慌乱从几米外树后现了身,两手还在不断整理着凌乱的衣襟,面上潮红,神情紧张地望了过来。树后也有一副窸窸窣窣的声音,应当还有另一个人,隐约能看到一点光滑白净的皮肤。 男子与飞雪两相照面,双方顿时发出惊呼:“是你?” “你是……” 飞雪自然是不清楚对面在做什么,但他清楚回忆起了男子的脸,正是不久前刚见过的,在此处管事的内门弟子,于是毫无防备喊到:“……李师兄?” 附近有一股熟悉得香味……飞雪嗅了嗅,闻起来和先前给他指路的女弟子送的似乎一模一样…… 而面前男子看清是白发少年后,原本紧张的神色消失了,转而憎恶地瞪了飞雪一眼,开始慢条斯理地整理自己的衣服,系好自己的衣带后,才问了一句:“原来是飞雪师弟。怎么,不好好在公子星舒身边伺候着,来这荒郊野外的乱晃?” 飞雪感觉这个李师兄的话似乎很不友好,但他又确实没听出有什么大问题,况且现在他还在地上坐着,对方站着,气势上着实矮了一截,便从地上爬起来,回答道:“没乱晃,只是出来练剑。” “哧……”李师兄听完却嘲笑道:“你还会练剑?哈哈哈,你个傻子还能练剑?”说着,李师兄慢慢走了过来,眼神隐晦地往飞雪下半身看了一眼,威胁道:“你也不过是个卖屁股的,警告你嘴巴紧点儿,否则第六峰上下都不给你好果子吃。” “什么?”飞雪没带听懂,但在此刻李师兄凑近后,飞雪闻到了一股混在香囊清香味之间的熟悉气味。 记忆骤然回笼,回到自己刚混进凌空山,在第六峰大通铺被抢饭时的日子,那时欺负他最狠的几个人里,这个人就是其中之一。 面对两三步距离的李师兄,飞雪神色冷了下来:“是你……我想起来了。” “你叫什么名字?”飞雪淡淡问。 面前的男人显然没想到飞雪竟然还问出了这种问题,顿时更兴奋了,甚至夹着声音道:“哎哟,傻子连别人名字都不认得。” 不远处的树后传来一声女子轻弱的呼唤:“李师兄……” 李师兄正在兴头上被打断,不耐烦地扭头远远喝了一声闭嘴,又转头过来看了看面前少年。 却见少年白发雪肤,眼神清澈,身姿俊秀,除了身量不高以外也没什么丑的地方…… 李师兄看到这里,忽然发觉自己一直看不起的小傻子竟还有几分姿色,刚出口的脏话不由得咽了回去,绕了弯儿。咂摸着说道:“我当公子星舒为什么看上你呢,原来小子有点资本……” 说到这儿男子一顿,眼中闪着精光,对飞雪道:“喂,你小子能傍上公子星舒,是不是用了什么手段?和我分享分享……放心,好处少不了你的。” 飞雪听不懂,只觉得这人说话莫名其妙的,对方不想告诉他姓名也无妨,知道他是第六峰内门弟子就行。 况且现在不好动手,要静待时机。 飞雪便打定主意不理这男人,左右看了看找到了掉落在不远处的灵剑,心安了些许,就转身准备捡了剑去寻宸星明,眉宇间透着担忧。 也不知道宸星明掉哪儿去了……他太弱了,别又受伤了才好。 “喂……你小子!”李师兄见自己完全被无视,觉得被下了面子气恼起来,又见飞雪要往一旁的灵剑走去,心里更是一惊。 李师兄眼神阴狠,随即默念剑诀,他后腰侧的一把黑紫色小匕首便飞了起来,从背后无声地直冲飞雪脑袋扎去! “飞雪小心!” 电光火石之间,两人头顶传出宸星明一声大喝,飞雪耳朵一动,立刻旋身朝前翻滚,恰好与小匕首擦身而过! 小匕首一击不成,出手的人自知最佳偷袭的时机已过,便操纵着小匕首拐了个弯,嗖得收回手掌中。 飞雪回过头和李师兄对上眼,脸上的神色冷了下来。 宸星明也顺势从树枝上一跃而下,挺直腰板怒目圆视,对着李师兄大喝一声:“吾乃宸国五皇子,些位道友暗中伤人,究竟是想做什么?!” 安静林间被惊飞数只飞鸟,一时间,宸星明身上充满了和公子星舒一样的气势。 飞雪此前更是从未听见宸星明总这么大的声音说话过。 李师兄脸上出现忌惮的神色,过了几秒后忽然变了一副面孔,笑了起来:“哎,不知是公子星舒的弟弟在此,多有冒犯,我们先前只是闹着玩儿而已。” 宸星明冷冷道:“滚。” 李师兄缓缓后退:“这就滚,这就滚。”随后竟是不顾不远处树后的人,后退几步,转身走了。 宸星明这才扭头对飞雪努努嘴,飞雪会意,捡了灵剑,二人寻了另一个方向回去小院子。 “你没事吧,受伤没?”飞雪一边走,一边上下打量宸星明,生怕他受伤,宸星明则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这个人心术不正。”宸星明在回去的路上小声叮嘱飞雪。 “我们为什么不杀了他。”飞雪行在宸星明身旁,淡淡地问。 宸星明听完停住了脚步,扭过头给了飞雪一个脑瓜崩:“你怎么净想着杀人啊!” 飞雪被弹得一个后仰,委屈不解地捂着脑袋看宸星明。 “你若是杀了他,那背后还躲着个证人,那怎么办?连那女人一起杀了吗?”宸星明小声教育飞雪:“事后二人失踪,若凌空山察觉追究起来,搞不好要你以命偿命!” 飞雪懵懂地点点头。 宸星明见状,恨铁不成钢的叹了口气:“你啊……学着长点心吧,不然以后定然会连累我哥哥。哼,真是的,我哥就 知道护着你。” 说完,身姿挺拔的少年转头,气鼓鼓地大步向前走去。 飞雪连忙追上,认真地问:“明明,那你说,你说的长点心……应该怎么学?是去找萝卜哥学做点心吗?” 宸星明听完忽然左脚绊右脚,差点儿给自己摔了个大马趴。 飞雪连忙上前去扶,宸星明气得满脸通红,怒道:“你以为长点心的点心是吃的点心吗?” 一边说着,宸星明一边手忙脚乱站稳,见飞雪一脸疑惑,没好气道:“我的意思是……别人说的话,自己接下来做的事,你要多想想会不会对自己不利。” 飞雪恍然大悟,哦~原来这就是点心! “以后有空多去找林涭哥哥学学兵法! ”宸星明道。 “喂——”说曹操曹操到,宸星明刚说完,前方就传来林涭的呼唤。 “两个兔崽子你们在哪?我们要启程啦——” 宸星明和飞雪对视一眼,赶紧迈开了脚步跑了过去。 第35章 将军府 今天是准备回宸国为枫娘娘庆生的日子。飞雪本是记在心里的,但经历了黑豹和宸星明和那个师兄的事情就给忘了。 宸星明亦是如此,而且他还是偷偷跑出来去找飞雪玩儿的。 二人飞快跑回院子,正对上整装待发的公子星舒,林涭,和小萝卜三人。 三人见状,脸上表情同时一愣。 林涭道:“明明,你这是……去爬树掏鸟蛋了?” 公子星舒皱眉:“怎么弄这么脏?” “啊?”宸星明低头一看,自己雪白的衣服上沾满了树油树汁和泥灰,一身白衣花花绿绿。 活像自己幼时出去玩泥巴,被枫娘娘抓到后的情形。 宸星明羞得耳朵通红,并伸手一指身边的飞雪,企图拉一个垫背:“我才没有,我是去找飞……” 说完宸星明一扭头,发现飞雪身上干干净净,忽然意识到飞雪自己是会净身洁衣的咒语的,应该是他们二人刚刚跑回来时…… 宸星明不由得瞪了飞雪一眼,无声控诉:兄弟,你怎么把我忘了。 飞雪头上微微冒汗,左手握着灵剑,右手轻微摇晃,表达自己的歉意。 林涭笑眯眯上前,给宸星明施了一个净衣咒,再将少年背后衣领一揪,拎鸡一样拎到了小萝卜的重剑上。 飞雪则轻盈地跳上公子星舒的剑。 “好了,出发吧。”公子星舒话毕,众人御剑而去。 御剑飞行日夜不辍,仅需三日就可抵达宸国。 小萝卜专门给宸星明准备了减少剂量的丹药,一路补气养血,丹药续命,加上之前宸星明跟着林涭行军作战很是锻炼了一番,才让他以凡人之躯撑到了最后。 抵达时是傍晚,众人照旧在皇宫门口分别。 只是不同的是,这一回飞雪被留在了城外。 公子星舒对飞雪说道:“今日回去先送明明去休息,我还与母亲有些国事商量,不一定照看得到你,不如你就留在宫外吧。” “嗯,好的。”飞雪有点难过得点头,望着公子星舒的黑眼睛水润润的,仿佛被丢弃的小狗,身后的尾巴都耷拉下来。 公子星舒看的心里突突直跳,竟无端生出愧疚的心情来,于是忍不住补充了一句:“明天我忙完……就来接你。” 飞雪小狗嘴角瞬间勾起欢快得笑容,肉眼可见得明亮了起来。 公子星舒心里松快许多,开心道别后遂带着死鱼眼的宸星明进了宫。 三人将皇子们送入宫后步行往城内去,林涭一路上酸的不行。 “欺负单身,丧尽天良!”林涭嘴上不断啧啧啧,背着手一副小老头的模样对着飞雪指指点点:“年轻人就是爱显摆,我还在旁边看着呢!” 飞雪正在看都城屋檐上的雕塑,忽然被指得莫名其妙:“啊?” 小萝卜直接拉着飞雪就走:“莫理他,当年看上他的漂亮官家小姐可多了,他一个都没看上,这人沦落至此纯属咎由自取。走走走,哥哥我带你去见识见识都城好吃的。” 给点好吃的就能被拐跑的飞雪兴奋跟上。 林涭亦步亦趋跟在两人身后愤愤道:“不先跟我回去看看我家大宅子?” “晚点,晚点……我饿,先吃饭。” 飞雪已闻到了远处飘来的饭香,香得他口水直流,百忙之中抽空回了林涭一句话,又扭头被眼前的食物勾去了魂。 林涭惨遭冷落,呜呼哀哉一番,选择打不过就加入,跟着两人脚步一拐就奔着好吃的去了。 三人一路吃吃喝喝,谈美食,聊都城美女,林涭不时讲一下纨绔子弟的玩法,并负责掏钱,领着众人在繁华热闹的街道逛来逛去,直玩到天色黑沉。 “锵——!”路过一处巷子,一园子内响起戏台铜锣,门洞内,身穿戏服的数名演员往搭建的高台上一站,戏台一侧奏起戏乐。 霎时外头路人目光吸引了过去。 飞雪:“那是什么?” 林涭朝着里面望了望道:“华彩堂的戏,去看不?” 那院子里面彩灯一盏一盏的,将高台映得明亮,台上人的衣服像春天雄鸟身上的羽毛一样,漂亮得紧。 飞雪以前从未见过,反倒是以前学塾的小伙伴口常常向往地念叨着,如今碰上了,自然要看。 门口已有人跑场吆喝,林涭就上前找了交班学徒,交了钱领着飞雪和小萝卜进去了园子,由人引去了戏台正下方,靠前坐下。 “演得什么?”飞雪看了一会儿,悄悄问身边的林涭。 林涭一副公子哥的模样,打着个街上买的扇子晃悠着说:“演得宸国有名故事《枫华颂》” 小萝卜补充道:“就是宸国国王皇后的故事。” 是枫娘娘的故事? 飞雪于是聚精会神得看了一会儿,还是看不太懂,只好不断骚扰林涭。 林涭也耐耐心心给他讲。 是说三十年前,宸国出了一位无双美人枫华,嫁与帝王家。 帝王对枫华百般宠爱,使得后宫嫉妒,将其陷害入了冷宫。彼时枫华有身孕临近生产,在冷宫中更是遇到百般刁难,处境艰难。 但枫华硬是凭借着七窍玲珑心,和对宫中人的善意,为自己争到了冷宫之中的一席之地,顺利生产。 枫华菩萨心肠最终感动天地,皇子出生时召来五彩霞光,更召来凌空山仙人,当场便要收皇子入得山门成仙。 枫华百般不舍,感动仙人,仙人便以万亩灵药田作为交换,封凡人枫华为掌药灵女,承诺枫华护佑宸国万代千秋。 枫华顿时摇身一变,成为了宸国皇后。 飞雪听完,总觉得说不出的违和。 “别放心上,戏剧总归是个假的,真相未必如此。”林涭好笑,戏结束了,三人起身,跟随着人群缓慢移动出园子,等的无聊就继续聊天。 飞雪:“所以公子是出生时就被凌空山五峰主看上了?” 林涭摇了摇头。 小萝卜接话道:“公子真正入山门的时间是在他五岁时。我和林涭也被同时选上,作为剑侍跟随公子入的仙道。” 林涭忽然笑话道:“还记得那会儿小萝卜哭的丢脸,抱着他师傅都不撒手。” 小萝卜罕见地红了脸,摸头道:“我那时没什么志向,只想和师傅学做菜。还好公子亲自来找我,说日后虽表面是主仆,但他会将我当兄弟。” 小萝卜说完感慨道:“公子说的话从未食言,其实,他算我恩人,若没有他带我入凌空山,我大概只是一个宸国普通班的厨子吧……” 飞雪并不理解什么是身份有别,因此也不太看得懂小萝卜脸上的表情。 “你光记得公子,我呢?”林涭在一旁酸道:“我不是你好兄弟?” “是是是!” 飞雪也起哄问:“那我呢?” 小萝卜笑着道:“你也是。” 三人玩到深夜,之后林涭带着飞雪回家,小萝卜则回他师傅在城中的住处。 林将军府内人都休息了,林涭就没带着飞雪去打扰,道万事皆放在明日算了,转而就领着飞雪去喝酒。 飞雪已不是第一次接触到酒这种东西,但还是第一次敞开随便喝。 两人一杯接着一杯,喝的晕晕乎乎,飞雪更是两手前扑,整个人埋在了桌子上。 林涭将胳膊搭上飞雪肩膀,大舌头地说话。 “飞雪啊,你知道么?我是我爹最小的儿子,当年我爹说要把将军府传给我的!” 林涭啪啪拍自己的胸脯,又去拍飞雪,继续吹牛:“我……我这么优秀,所以才被选上去修仙,哈哈哈!” 飞雪已然很困了,想睡却被吵的不行,于是勉强站起身,拖着林涭想把他拖回房间里去睡。 “干什么……再喝啊,再喝……”林涭身子一歪,整个身子压在飞雪身上,飞雪吭哧将人一扛,七歪八扭地随便找了个房间闯进去,迷迷糊糊摸着和像是床的平台,把人往上一丢,又到处摸摸没摸到被子,呢喃着出门去找了。 但终究是不胜酒力,飞雪的记忆到出了门就断了,还做了一个和打架的梦。 翌日,早起的林将军府上仆从瞧见乱七八糟的院子,才意识到那去修仙的小公子回来了。 林将军很开心,吩咐人来叫儿子,府内仆从却是在小厨房找到的人。 林涭被推到案板上放着,好在他自己的小厨房久无人用,四周也无刀具砧板。 下人将醒酒汤给林涭灌了,林涭才终于清醒些许,想起昨晚断片前的情形,捂着头起身从案板上下来,站在院子里让人去找飞雪。 其他人很快就在洞开房门的主卧地板上找到了和被子扭成一团的飞雪。 林涭还有点晕乎的脑袋忽然觉得好笑,哈哈哈笑起来。 最后的结果,是林涭被生气得林将军罚跪在林家校场。飞雪坐立不安地坐在不远处屋檐下,旁边守着一个高大的年轻人,据说是跟着林将军的武将,叫做林格。 林格守着飞雪,和他一起看老当益壮的林将军用碗口粗的竹子狠狠抽林涭。 “逆子!修仙了就皮子痒了翅膀硬了!竟敢带着别人家孩子喝酒学坏!” 林涭面上表情似乎很痛苦,叫得也凄惨,竹子每一下抽的也很响,打得那叫一个热闹。 林涭装模作样地挨打,并尝试以口服人:“哎哟,爹,别打了别打了,一会儿三殿下还要来传儿子进宫。” “皇后晚上才设宴,那时才轮得到你去!”林将军凭借多年经验很快发觉到儿子挨打时的肌肉抖动不对,意识到林涭不痛不痒,当即决定变换策略,将手上竹棍子往身边一杵,招手叫人。 飞雪身边的年轻人上前去,听林将军问:“诸位小林将军可还在都城?” 林格立刻回答道:“皇后娘娘生辰刚过,四位林将军俱还未离都。” 飞雪疑惑地去看林涭,发现林涭听完这句话后突然变了脸色。 林将军大手一挥:“派人去,都喊来!给这小兔崽子上上课!” 林涭跪不住了:“爹,爹,您这是做什么?” “你小子修仙了,想必与凡人也是有别了,大家都在,正好比试比试,互相学习学习。”林将军哼了一声,将手中竹棍收了,转而向着飞雪而来。 “小孩,叫什么?” “飞雪。”白发少年端正坐好,乖巧抬头看向走过来的老将军。 林将军很高,身穿两件式束袖武袍,身材强壮,身姿挺拔,只有规矩束好的头发花白。 他看起来一点都不老。飞雪想。 林将军虽然对待他面上带着微笑,但周身依旧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和之前大彦国将军胡古温带给他的感觉相似,但更沉稳些。 林将军嗯了一声,面无表情道:“上回儿子回来时提到你,说你也想追随三皇子,今日能跟我儿子回家,想必也是有些过人之处。” “哎,爹,他还小……”林涭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爹想做什么,慌乱开口,却被林将军侧目一个眼神吓得噤声,紧接着愧疚地看向飞雪。 这眼神看得飞雪眉头一跳,下一秒,就听林将军沉声道:“三皇子身边可不养无能之辈,来与我比试比试?” 飞雪:“好。” 林涭:“哎呀!” 林涭有些后悔将飞雪带回家了,虽然知道自家父亲极其忠诚于皇家,但他万万没想到父亲会提出和飞雪比试,与其说是比试,搞不好就是揍一顿警告飞雪不要接近皇子…… 而后林涭被赶去校场下继续罚跪,将台上空了出来给林将军和飞雪。 夏末,上午的阳光不算热烈,校场上的场面却很诡异,对战双方一老一少,一高一矮,看起来非常不平衡。 林将军冲飞雪招招手:“来,尽管招呼!” 飞雪行了一个礼,下一秒就动身冲上前去,双手成爪,飞快直袭向对方面门。 林将军随意抬起左手胳膊一横,在碰上飞雪手的一瞬间快速而有力将其打了开,飞雪只觉得手上一痛,对方手硬的像个石板,力气也很重,原本伸出的手被这一击连带着身体都要向外偏。 紧接着飞雪发现林将军左手手腕一翻,顺势就要来抓自己手腕,飞雪当即一惊,脚下飞快用力一蹬,腰随之而转,带动整个身体旋转一圈翻出了对方攻击范围。 林将军站在原地,甚至一步都没移动过,将手一收。 落地后飞雪看林将军的眼神变了,起先他还稍微收着力道,感觉面前的林将军就如同一只熊,体型和力量都比自己高出一截。 第36章 林大将军 飞雪之前生活的森林里有熊,但他从未尝试去招惹熊,逃跑的次数反而更多些。 但现在不同,若是退缩,就等于承认了自己于公子星舒是“无能之辈”,这令飞雪心里感到很难受,他无法接受。 飞雪犹豫的时间有些长,林将军等了一会儿后冷了脸,大喝一声:“你不是到了金丹!金丹修士就这么没种?!” 飞雪也严肃了脸色,回想了一下公子星舒之前教给他的武功招式,缓缓摆出架势,催动起内丹灵力,流转至这具化形的筋脉。 “我来了。”飞雪朗声说道,紧接着攻了上去。 林将军面不改色,但右腿却向前一步迈出,双手亦有了动作,霎时迎上飞雪袭来的拳头。 飞雪动作不停,一拳被阻当即换招,短短数秒内已连续变换数个招式,但林将军反应也极其迅速,甚至能预测到飞雪下一秒想出什么招式提前挡下,让飞雪觉得自己招招像击打在坚硬巨石上。 飞雪立马变换思路,重新换另一套武功。 可另一套对林将军也无用,他将飞雪攻击尽数破解,哼了一声嘲笑道:“没吃饭吗!小子!” 话毕数秒后,竟在飞雪换招的间隙,一掌击拍中飞雪胸口,顿时将飞雪拍飞出去数米远。 飞雪胸口剧痛,滚倒在地咳嗽,身上几度出现浅淡的白色雾气,又被他吸回身体里。 这是林涭哥的父亲,不能下杀手,也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飞雪反复在心里告诫自己,又倔强地爬了起来,凶狠地盯住了面前高大的男人,微微平复了呼吸,又迅速攻了上去。 林将军不发一言,从容应对,只是这次不再一味防御,而是以攻为守,不过短短几秒就将小少年又击打得飞了出去。 飞雪这回爬起来时嘴角破了皮,摔倒时又擦破头皮,鲜红血液顺着额头流了下来。 林涭急了:“父亲!” 林涭大概知道公子星舒教给了飞雪两套凡人武功,但基本是用作煅体的,更多的教得是剑法,如今飞雪手里无剑用不出更多招式,只能挨揍。 林涭甚至想起身来冲上前去:“父亲,别打了!” “给我老实跪着!”林将军沉声一喝,先前站在一旁的林格上前将林涭肩膀一压,林涭握紧了拳头,心知自己父亲有分寸,终究没起身。 飞雪重新站起来,漆黑的眼睛明亮而凶狠,不发一言又重新攻了上去。 林涭焦急看着自己父亲单方面“殴打”飞雪,心急如焚地思考之后该怎么和公子解释,大概是面上担心忧虑神色实在有点明显,头顶传来林格的提醒声。 “这小孩是练武的好苗子。” “嗯?”林涭心里微惊,抬头一看,年轻武将与他对视一眼,示意林涭看校场。 林涭沉下心来重新看去,自己父亲依旧面无表情毫发无损,下手也极其果断,回回打到飞雪身上,听那击打的声音都听得他肉疼。 他忍着心疼,又观察了几个回合,虽然飞雪还是时不时被击飞,但林涭逐渐发现少年一招一式发生了变化……又过了几招后,林涭看得瞪大了眼睛。 只见飞雪竟在间隙之间也打出一掌来直击向林将军胸口,虽被林将军巧妙防住,但这动作,分明就是刚刚他挨的一掌。 “虽然动作有点变形,但他竟慢慢将将军的招式学以致用了。”一旁的年轻武将感叹道:“真厉害啊,有些招式我学了好几天呢。” 林涭没说话,又去仔细看父亲的神色,发觉林将军眼冒精光,对老父亲何其熟悉的林涭立马察觉到这是父亲打开心了的模样,于是他握紧的手松开了,整个人也放松了下来。 林涭想,自己父亲教人武功的瘾大概又犯了,这下不把飞雪打趴肯定是不会停了…… 飞雪最后风筝一样被重重摔飞了出去,摔进了校场一旁的水池里。 水池不太深,飞雪扑腾着爬到了岸边,手疼脚疼腰也疼,想站起来,挣扎了几次又啪唧一下趴了回去。 林涭看着何其熟悉的一幕,想到自己小时候学武功时也是被甩进池子里瘫着,抽了抽嘴角。 “哈哈哈,打得痛快!”林将军叉腰站在校场上,满面开怀,朗声大笑:“小子,修仙有什么意思!来给我当干儿子!我把我的武功和将军府都传你!” 飞雪趴在原地微弱而倔强地说:“我不……我要跟着公子……我,我哪儿都……不去,咳咳咳咳……” “啧。”林将军脸色肉眼可见地变臭。 林涭在一旁听得满脸黑线,一时间心情相当复杂。 但还没等他整理完心里的思绪,就被林将军盯上了。 “起来儿子,让我看看这些年认真练武了没!” 林涭浑身一激灵,捏了捏自己跪的僵硬地腿,苦着脸认命上了校场。 林格则面不改色,跑到池塘边将飞雪一把捞起,抱母鸡一样夹着带去换衣。 …… 午饭后,小萝卜换上凌空山的衣服,先来找林涭,准备在将军府和大家一起等宫里来叫人。 林将军府上人都知道小萝卜身份,领着人便往校场去。 小萝卜跟着走觉着路不太对,林大将军为人不拘小节,爱才热情,对武术有变态得追求,且人年纪大了变得爱指导起来,导致小萝卜对校场也有一些阴影,于是他问领路的仆人:“怎是去校场?” 仆从回答道:“嗯,林小公子和新来的小公子都在那边。” “将军也在?” 仆从点头。 小萝卜刚想说我不去了,就见不远处一妙龄女子领着一众抬了食盒的仆从也往校场方向去。 女子老远就看见小萝卜,脸上露出开心的神色,拎着裙摆小跑上前几步,冲小萝卜远远喊道:“萝卜哥!” 小萝卜认出这是林涭三哥的女儿林铛,醉心厨艺,上次回来还揪着自己要学做饭,他便指点了一些,但奈何林铛实在没有天赋,色香味往往只能顾一不能顾二,倔得和她性子一模一样。 偏生林铛还有个极其宠爱她的老父亲,就算再难下咽的饭菜都能入口,还每每都夸赞好吃,实在是让小萝卜的指点都毫无用处不说,更大大鼓励了林铛来继续求学。 想起上回被林铛纠缠的画面,小萝卜勉强露出个笑容上前,心想糟了,走不掉了。 小萝卜只好放平心态问:“你怎会来将军府?” 林铛圆脸杏眼,笑起来很甜美,指了指身后食盒说:“爷爷喊了我爹来给五舅上课,遇上个练武的好苗子,打得忘了时间,我就去准备吃食,正准备送过去呢。” 小萝卜自己吃过了,便无所谓地点点头,随林铛一同走,心想除了林涭外这世上居然还有一个倒霉蛋要经历林家武痴父子的车轮战,他怎么说都要去看看。 来到距离校场几十步远的门洞后,已有喝彩声和好几个人的评论声传了出来,听起来不像三四个人的动静,感觉好不热闹。 小萝卜加快脚步钻过门洞,内心有些好奇地望过去。 只一眼,小萝卜就找到了林涭。 林涭脸上一副落寞和庆幸的复杂表情,站在外围回廊下,旁边依次站着他的三个哥哥和老将军,不远处还有几个年轻男人围住校场不断拍手叫好,看衣服制式应当是林家三个哥哥手下的人。 校场之上一高一矮两个人正在比试,阳光热烈刺眼,晃得小萝卜以为自己眼睛花了。 比试的两个人,高的那个是林涭的二哥,矮的那个白发白肤,灰衣服,竟然是飞雪? 林铛也看过去,赞叹地说道:“就是那个小孩,特别厉害,学武功特别快,我爹就教他武功,然后让二舅舅和他比试,若他十招之内赢了的话,就请他吃林家哪儿都吃不到的林家美食!” 小萝卜绷着脸:“林家……美食?” 林铛当即自豪一指身旁食盒:“对,我亲自做哒!” 小萝卜听完愣了很久后,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脸,露出了个极其同情的表情。 ———— 傍晚,三人入了宫,在宿星殿见到公子星舒的一瞬间,飞雪就委委屈屈扑了过去。 “怎么了?”公子星舒一脸莫名地将飞雪搂在怀里。 跟随在后的林涭支支吾吾,小萝卜就将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公子星舒。 公子星舒露听完后好笑地摸摸怀里飞雪的脑袋,语气都不由自主地温柔了许多,问他:“累了?” 飞雪抬起脸来摇摇头说:“不是。”紧接着少年后退几步,委屈道:“我明明都赢了!但那个林家美食好难吃……” 公子星舒安慰道:“母亲准备了好吃的,走吧。” 飞雪听完觉得自己好多了。 皇后真正的生辰是在前两日,众人并未赶上,但枫娘娘依旧设了今晚的私宴,就在皇后宫殿。 公子星舒和宸星明均盛装出席,其余飞雪小萝卜和林涭都穿着凌空山正式仙袍,就连宸旭烁都穿着正式皇子服露了面,只不过脸色不太好。 皇帝没来,说政务繁忙,送了个礼物。 盛装的枫娘娘坐主位,尽显雍容华贵。宣布开宴后又有各种表演。 飞雪安静迅速吃着宫廷美食,看表演看得眼花缭乱。 宸旭烁虽脸色苍白,但还是率先起身祝贺,公子星舒和宸星明依次,最后是以仙者身份参与的林涭等人,一一为枫娘娘说了祝福,送了礼物。 说完话送了礼,宸旭烁就请安离去了,面前的饭菜一口没动。 飞雪敏锐察觉到大殿之中的气氛松快了下来。 这个感觉……很像在学堂时有一个所有人都不喜欢的同学离开时的样子,飞雪若有所思。 “小飞雪。”台上枫娘娘的呼唤将飞雪喊回神来,见主座之上,枫娘娘满脸亲切笑容,温柔问他:“多谢你照顾明明,听说你爱品尝美食,我让宫里特别为你准备了宸国灵草的膳食,尝尝看。” 话说完,就有宫女陆续上前,给众人又上了好几盘菜品。飞雪新奇地美样试过来,都很好吃。 “没想到我还沾了你的光。我们宸国特有的药膳,可是能延年益寿的。”宸星明玩笑道:“母亲平日可舍不得这些灵草做菜呢。” 飞雪很感动,并起身道:“谢谢娘娘,我也给娘娘准备了一首歌做礼物。” 生辰对于人类来说似乎很重要,飞雪之前就做了功课,加上他对枫娘娘很有好感,就做了准备。 反倒是其余众人都惊讶了。 表演的舞者们让开位置,飞雪于中央站立,用清朗的声音开口:“山与河无疆,福寿无量,花开满堂,愿你一世安康……” 这是飞雪从鸟儿鸣叫声中拟的曲,昨天听完戏后改的词,用少年身躯的稚嫩和朝气做音,虽根本无法和宫中司乐的老生们比较,但全全真心蕴含其中,殿内管弦丝竹跟上后,依旧让在座众人听得入了迷。 一场宴会,宾主尽欢。 宴毕,外头已然繁星满天,飞雪要跟公子星舒走,被枫娘娘派来的小宫女叫住,说娘娘有几句话想说。 “你去吧,我在外头等你。”公子星舒道。 林收和小萝卜见状就挥挥手道别:“那我们就先出宫了。” 飞雪点头,跟着小宫女重入殿内。 大殿无人,飞雪被领到侧殿,枫娘娘倚靠在一副美人靠上,身后有两个宫女在为她拆首饰。 因着枫娘娘从未在飞雪面前摆过架子,飞雪就一直以对公子星舒的态度对待枫娘娘,进了殿内后行了礼,便直接问:“娘娘,您叫我?” 旁边有宫女抬来座位让飞雪坐下,枫娘娘温柔开口:“嗯,确有重要的事想问问你。” 飞雪乖巧坐下,疑惑等枫娘娘开口。 “你喜欢明明吗?”枫娘娘问。 “喜欢啊。”飞雪直言不讳:“我当明明是好朋友。” 周围的宫女们没见过如此不懂尊卑之人,脸上表情终于憋不住了,纷纷露出不自然的神色,但枫娘娘脸上并未露出不满,反而笑开,将手上护甲取下,状似无意地开口:“那飞雪,你可愿意来当未来的帝师?” 第37章 皇家的话弯弯绕绕 枫娘娘巧笑倩兮,此话一出殿内气氛顿时一变。 飞雪在凡间也算呆了不少日子,隐约能察觉到一丝不对,但他还并未真正理解皇宫内的汹涌暗潮。 飞雪思考不过来,重复了一遍枫娘娘的话:“帝师?” 枫娘娘耐心解释:“对,就是来当明明的老师。” 飞雪听完吓得连连摆手:“不行不行,我哪里能当明明的老师?我还经常有问题问他呢。” 而且自己是一只妖兽啊,万一有一天暴露了,宸星明凡人之躯,会不会像很多话本子里面写的一样被吓死? 飞雪坚定地拒绝道:“枫娘娘,我真的不行,我还要跟着公子修行呢。” 枫娘娘见状便也不作勉强,温柔地让宫女给飞雪包了点心,送人回去了。 大概是枫娘娘太过和蔼了,飞雪道别后走在路上甚至觉得有点愧疚。来到门口,看见披着繁星等他的公子星舒,便要将事情全部讲给他听。 公子星舒随手挥退了周围宫女侍从,亲自举了一盏灯,领着飞雪往回走。 听完飞雪的话,公子星舒神色平淡,一手负在身后缓缓前行,并为飞雪说明道:“母亲准备扶持明明当太子,为日后当皇帝做准备,所以需要收拢人才。” 飞雪问:“让明明做皇帝?那当皇帝一定是一件好事咯?” 公子星舒笑了笑,说:“是好的吧,毕竟拥有权利。” “权利是什么?” “是土地,人民,财富,是能操控别人生死的东西。” “这么好。”飞雪听完感叹,并疑惑问公子星舒:“那公子,你不想当吗?” 公子星舒摇摇头,说:“我不喜欢。” 今夜无风,快要入秋时分,空气不似夏夜凉爽,也少了夏日吵闹的虫声,二人行走的宫廷小路除了公子星舒手上的灯笼微微发散着暖光,周围漆黑一团,让飞雪都无法看到公子星舒衣摆上的金丝线了。 飞雪忽然觉得此时是个好机会,就乘着话题问:“公子不喜欢当皇帝,那喜欢什么呢?” 公子星舒似乎被问愣了,半晌没答话。 飞雪奇怪,侧头去看,却发现公子星舒在仔细看着自己,眼神深沉,那表情似有期待,又痛苦而纠结。 发现飞雪回过头来,公子星舒嘴唇动了动,说道:“飞雪你呢?马上就要问道心了,你知道你要走怎样的路了吗?” 公子星舒把话题岔开了。 是不知道,还是不想说呢? 飞雪眨了眨眼睛,心想没关系,不想说也没事,不影响我继续喜欢他。 于是飞雪提醒道:“公子你忘了,问道心是在重修仙门入门课后呢。” 公子星舒罕见地露出了个尴尬的神情。 飞雪十分善解人意,立刻转移话题:“哦对了!公子,林将军想留我十天,说要教我武功。” 公子星舒从善如流点头接话道:“那很好,林将军已可算凡人的武道巅峰了,他可轻易不带弟子。练习武功也可为你日后修行打基础。” 宿星殿并不远,很快就到了,公子星舒也调整了回凌空山的时间,十天后再回去。 飞雪晚上厚着脸皮要再去爬公子星舒的床。 公子星舒黑脸:“你怎么还来?” 白发少年裹紧被子,露出毛茸茸的脑袋,用漆黑地眼睛看公子星舒:“偏殿黑,我怕黑。” 公子星舒挑眉,完全不吃这一套,手指一挥,用法术直接连人带被移到偏殿去睡,还专门降下了个个牢固结界,导致飞雪试图偷偷夜袭以失败为告终。 翌日,飞雪天没亮就被宫女叫起准备去找林将军,起来时主殿安安静静,飞雪眨着惺忪睡眼,忽然明白了昨夜公子星舒坚决地态度是为何了。 到了林将军府后,即刻开始在校场拎着水桶扎马步。 劳累的第一天就此开始。 好在还有林涭作伴。 林涭亦睡眼朦胧,表情痛苦仿佛做了噩梦,小声和飞雪抱怨:“我竟然不知道,你何时答应了父亲来学习十天?” 飞雪拎着水桶,刚开始时脸上表情还很轻松,只觉得这样子怪好玩的:“嗯,昨天临走时,林将军说要补偿我。” 林涭听完简直没了脾气:“你,你,你来这里多久了?” 飞雪疑惑道:“一天啊。哦,今天是第二天。” 才第二天,就被林家人骗了一遍又一遍! “我觉得你也太单纯了,飞雪。”林涭张口,琢磨着词句,刚准备给飞雪好好说道说道,就听到一声充满威严的训斥。 林将军背着手在旁边站着,声如洪钟一般吼道:“站好!手臂伸直,背挺直!禁止交头接耳分散注意力!” 林涭就此错过与飞雪交流“经验”的机会,林将军心里也门儿清,扎完马步就把两个人分开了,林将军去教飞雪,林涭则被丢给他的几个哥哥们处理。 甚至到了第二天,林将军还伙同公子星舒一起搞事,直接对两人宣布道:“你们俩,最后一天进行比试,谁赢了可以向三皇子提出一个请求!” 飞雪当即兴奋地不行,更努力了。 这一招何其毒辣,林涭本来还想偷懒,但奈何敏锐察觉飞雪每次盯着他的眼神都绿油油的,看得他心里直发毛,再本着绝不能被小辈比下去的信念,自己也从叫苦连天吊儿郎当一转变成了闻鸡起舞的好学生。 十天时间转瞬而逝。 比试前一天的下午,飞雪被宸星明约了出来。 宸星明派了一辆马车来接,飞雪上车后,见到了满脸疲惫地宸星明。 宸星明短短几天不见,竟似乎变了个模样,他身穿太子规制的淡黄色衣服,腰上玉,手上扳指看起来成色都很好,比曾经一同逛街的那个明明高贵了许多。 “哇。”飞雪在车内上下打量着宸星明,发出赞叹声:“这就是当太子的变化吗?” 宸星明一直紧锁着的眉头舒缓了些许,露出个放松且有点僵硬的笑容来,轻唤了一声:“飞雪。” “嗯。”飞雪看宸星明似乎很不舒服的模样,担心他晕车,于是给他放了一个提神醒脑的小法术。 “我们去哪儿?” 马车正要驶出城外,飞雪奇怪问:“城外有好吃的?” “陪我去看一个人。”宸星明感觉自己身体松快不少,道:“当太子有很多事要做,我好不容易腾出了时间。” 马车行过官道,驶入一处园林,下车后,飞雪才发现周围立着许多石碑。 “是墓地?”飞雪惊讶问。 “对。”宸星明和飞雪跟着领路小太监,拐了几个弯后,来到一个无名石碑前。 太监将手里的祭品一一摆好,又斟了酒,宸星明就让人先回马车处等。 四下再无别人。飞雪问:“这是谁的墓碑?” 宸星明自行点了香,拜了三拜,才回答道:“是随我收复釖城时,帮我挡了刀的暗卫。” 飞雪记起了宸星明说过的故事,当时有血殿的魔族带着药人前来袭击,可谓是惊险万分,他甚至差一点儿就见不到宸星明了。 “这个暗卫出身母亲暗中培养的暗卫营,在我很小时就跟着我了,是个孤儿,也无任何亲人牵挂,我回来问遍了宫里知情人,没人知道他的名字,我只好把我当时的战甲埋在此处,算是我的愧疚和感谢。” 宸星明将酒水洒在石碑前,解释道:“当了太子后一举一动都引人注目,我只好拉你来做个挡箭牌。” 飞雪对此没什么意见,在一旁等宸星明祭拜完后,陪着表情有些落寞的宸星明缓缓往回走。 墓地鲜有人来,四周宁静,是非常适合说话的地方。 果然走着走着,宸星明就说道:“飞雪,我当上了太子后,才隐约明白了皇帝自称寡人的意思。” 飞雪应声:“是什么意思?” 宸星明伸出一只手,掰着数:“你看,我娘亲在我刚出生时就死了,从小跟我长大的暗卫走了,乌丸也自己跑了,你也不愿意当我的老师……” 飞雪听到这里已经有点汗颜,宸星明一直没问,他就忘了跟宸星明说乌丸走的事,没成想宸星明早已经明白,只是没提。 树林间,宸星明面无表情,还在掰着无名指继续说:“还有……我的三哥和林涭小萝卜都是仙者,迟早要走的。只剩下我一个人。” 飞雪想了想,试图给他找找关系:“枫娘娘不也在宫中吗?” 宸星明将握拳的手松开,轻飘飘得说道:“……飞雪,那不是我的亲娘。” 飞雪被哽住,努力思考后又道:“那,那皇帝是你的亲生父亲啊。” 宸星明回过头复杂地看了飞雪一眼:“你……飞雪,你知道太子意味着什么吗?” “什么?”飞雪没反应过来,天真地问。 “皇帝只有一个。太子是下一任的皇帝。”宸星明缓缓道:“父亲掌管宸国已数十年了,人老了就容易干出荒唐事来。前些年暴雨,父亲就对欺上瞒下的的官员视而不见,只享着他的太平,对疾苦百姓毫无怜悯。” “你……”飞雪这下终于隐约从这句话中听出了意思,但没等飞雪开口,宸星明就继续说道。 “我母亲的家族当时就在受灾城内,放粮救灾,就露了财,然后被宸旭烁手下官员嫁祸栽赃,满门下了牢狱……当时母舅求来都城,枫娘娘又恰好入了灵药田闭关,其他人无一人出手帮忙,直到所有人都惨死狱中。我得到消息前去寻母舅,发现母舅已自缢于客栈里了。” 飞雪露出了震惊的神色。 “你知道吗,飞雪,那一瞬间,我觉得自己很渺小,无能为力。” 宸星明说:“我那时便立下目标,不仅要把宸旭烁赶下台,更要亲自杀了罪魁祸首,成为皇帝。” 说到了这里,宸星明深深吸了一口气。 “飞雪,这些事情我从未对其他人诉说过……而今说出来,令我觉得好多了。” 飞雪眼神复杂地望着宸星明,说:“我答应你,我不会对其他任何人说的。包括你哥哥。” 宸星明却摆摆手,道:“他应当猜得到一二,告不告诉他都无所谓。” 飞雪沉默半晌,点点头。 宸星明忽然停住了脚步,再次开口:“对不住了……和你讲这些凡人的腌臢事,我很羡慕你,都说修仙可斩断凡尘俗念,遨游天地,我有时候看那些话本子就经常幻想着有一天也能被高人发现我有灵根,从而入仙道。” 飞雪认同的点点头,他跟着公子星舒下山来体会的凡人世界,确实是发生了很多复杂情感交织的故事,人说话绕弯,做事绕弯,比起丛林里看武力说话的世界,实在是搅得兽脑子打结。 他觉得,他肯定比同龄兽聪明多了。 飞雪沾沾自喜的小表情陈星明一眼就能看破,虽然在心里吐槽这人太过单纯,但待在心思简单的人身边,总能让人心情放松而愉悦。 他有些理解为什么自己三哥会愿意一直养着这个小孩了。 “好了,走,带你回去吃饭。”宸星明拍了拍手,似乎之前的少年又短暂地回到了他的身体里,飞雪欢呼一声,火急火燎地拉着宸星明上了马车。 “咦?”回程路上,飞雪看到一辆熟悉的马车驶过,正驶向那墓地的方向。 宸星明也凑过来看了一眼,并认出了这正是宸旭烁的马车,但宸星明也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就没再管了。 “手下败将,不足为惧了。这皇城里,谁没个要祭奠的人呢?” 当晚,宸星明要了一壶好酒请飞雪喝,被飞雪义正言辞地拒绝了。 “明日我要和林涭哥比试了,不能喝酒。”飞雪叉着腰,光吃不喝。 宸星明只好自己喝,结果给自己喝了个烂醉。 待饭毕,飞雪扶着东倒西歪地宸星明,将他送上马车去,宸星明还揪着飞雪的衣服死活不放手。 “嘿嘿……偷偷和你说,我喜欢上一个人,就是,边关郡守家的姑……姑娘。名字可好听,叫杨睡莲……” “好好好,养睡莲养睡莲。”飞雪费力搬高了他一个头的宸星明上马车,搬得满头是汗。 “不是养春莲,是杨水莲,嗯……她性子泼辣得很,嗯,我要找她提亲的,去提亲……” 飞雪提亲提亲地复述,和先前的小太监合力把宸星明扶在马车座上靠着,宸星明又揪着飞雪衣领子一蹦,掉到座位底下。 飞雪只好又架着他的胳膊把人往上扶。 “喝酒!飞雪,喝酒!”喝醉的人力气颇大,胡闹起来更是灾难,宸星明此时此刻完全对不起他身上华贵地衣服,在窄小的马车里撒泼打滚起来,饶是飞雪都没躲闪开他甩来的两巴掌。 “飞雪!修什么仙!别修仙了!你连个子都不长了!你已经很矮了!修仙不长个!嗯……给我留在这里当老师吧……” 飞雪憋着气一根一根掰开宸星明的手指头,在宸星明嚷嚷着给你钱的话语中逃下马车,将门反锁,对同样衣衫不整的小太监拼命摆手说:“好了好了,快带他走!” 好在那小太监也很机灵,马上就去驾马车向着皇宫驶去。 宸星明被反锁在马车里,只能从小窗口伸出一只手拼命挥舞,将声音远远传给飞雪。 “我明日来看你比试!等我——” 飞雪站在原地整理着衣衫,噗嗤一笑,紧接着自言自语一般,小声应了一句:“好。” 继而白发小少年无视周围围的一圈看热闹的人,嘴里哼着歌,拨开人群,一蹦一跳地回林将军府了。 第38章 道别 将军府,校场。 上午的阳光不算热烈,入秋后风吹来还带着丝丝凉意,校场一旁得回廊站满了士兵,私下议论纷纷。 不一会儿,身穿浅绿宽松武袍的林涭跟随在自己的大哥身后,排开围观众人行入场中,飞雪见状,亦从另一侧上得场中空地上严肃站立。 林涭一扬下巴,朗声道:“飞雪,往日哥哥我从未认真与你较量过,今日我要拿出真本事,你可不要以为我会放水哦。” 飞雪今日身上是灰色的利落束袖武服,十日艰苦训练没能让小孩皮肤黑上半点儿,但也与之前看上去不同了。 “林涭哥,公子的奖赏我是一定要拿到的,你阻不了我。” 公子星舒和林大将军已一齐在校场旁高台上摆放的座椅落座,林涭的大哥在旁边一众人的狂热呼喊中,行至对战两人中间,做了个手势压下围观群众们的声音,而后大声宣布。 “林家林涭,对战修者飞雪!双方不得使用仙法,全拼武道,倒下三息不起,或是掉下擂台者判输!双方兵器可自选,点到为止!” 林涭大哥说完后退至场外当裁判,场边鼓点由弱至强,由慢至快,场外众人开始起哄,将场内气氛烘上顶点! 林涭和飞雪双方均无任何犹豫,二人同时行动,眨眼间难舍难分地斗在一起。 双方一招拆一招,林涭察觉这次路数不行由立刻变换,没成想飞雪毫不犹豫立刻跟上,动作标准,手对手腿拼腿,照镜子一般眼花缭乱来往了数下! 就在众人以为要持续下去时,双方一掌相对,灵力对冲将两人骤然震飞,林涭使了个鹞子翻身漂亮落在校场一角,飞雪体重轻,虽然立刻选择翻滚泄力,仍是差点儿飞出校场去,好在最后关头飞雪一把抓住了校场边缘的栏杆,借力又飞回场上。 林涭笑着感叹一句:“你小子学的挺快啊。” 飞雪当即自豪地炫耀道:“林叔可是把他会的武功都教我了!” “哼。”林涭轻哼一句,几步从一侧兵器架上捞了一根棍子,随意旋转了一圈,继而操着棍子缓步上前。 飞雪神色凝重,立刻跑到几步外的兵器架上也抽出一根棍子,林涭见人准备好,三步并作两步持棍而上,往飞雪左侧横劈而去。 飞雪下意识竖棍子去挡,听得“邦”一声,紧接着又接了林涭旋身而来一棍,双手被震得发麻时,已然近身的林涭又飞快收棍,一肘顶来。 飞雪当即迅速后退,林涭直逼而上,长棍先一步捅来,直戳面门。飞雪一惊,迅速向后一仰躲开戳刺,继而顺势一手撑地,来了个后空翻。 林涭大喊:“别想躲!”三步并作两步起跳,长棍从高空直劈而下。 眼见躲不开,飞雪将手上棍子一丢,改为双手着地,在千钧一发之际飞起一脚踢向棍尖,终将那向下劈来的棍子踢歪,棍子打在旁边地上响起“啪”一声炸响。 飞雪乘机翻身而起,几步拉开距离。 林涭一击不中,也不恼,收了棍子立在远处冲飞雪贱兮兮地笑:“看来你果然还没来得及学兵器。” “是,十天时间确实不够。” 飞雪大方承认,并几步走到刚丢了的棍子旁边,将其捡起,摆了个和林涭一模一样的姿势,挑衅道:“但我可以现学。” 场外围观的也都是血气方刚的小子,在二人开打之前还开了盘口,大多数人知道林涭乃自家长官亲弟,对于飞雪只是道听途说知道是个天才,便大多数都押在了林涭身上。之前的过程看得紧张,待看到林涭使出的棍法依然占了上风,顿时热闹起哄。 众人虽然身在场下,但心与林涭在一处,到了这一回合听得对手如此狂言妄语,顿时发出一系列嘘声。 “呵!你小子!”林涭一愣,顿时失笑:“那就来!”话毕手持木棍再次凶猛地攻了上去。 场中热闹,场外唯二两个座位处是格格不入地宁静。 “哈哈,这小孩,骨子里倒是傲气。”林将军拍了拍大腿,又对身旁的公子星舒劝道:“三皇子,当真不同意放人走?” 公子星舒今日是一袭干净白衣,扎了个马尾,作江湖人打扮,看上去颇为英姿飒爽,闻言无奈一笑道:“大将军言重,非是我不愿,而是他不愿。” 林将军嗨一声:“我看那小孩喜欢你喜欢得紧,说不准也就是你一句话的事。” “但他曾和我说,他还是想和我一起修仙。”公子星舒摇摇头,给林将军亲自续上热茶。 林将军端起茶杯来未饮,直直看着公子星舒,忽然沉声道:“既然如此,老夫我倒想请教请教,无灵根之人如何修行?” 公子星舒面色如常,动作也不变,缓缓开口:“将军……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老夫年少时,曾经有幸与一位筑基修士交友,也就知道一些修炼的道理,我们曾经相伴过很长一段时间,互相切磋,共同进步,对战间,自然也能感觉到修士力量所在。”林将军又将目光转向场内,说:“她走时,给我留了一颗灵珠,一日我给飞雪试了一试,珠子毫无变化。” 公子星舒顿时反应了过来,灵珠多半用来测试灵根,没想到林将军这里居然有一颗。 林将军已看懂了公子星舒神色,再次开口道:“三皇子啊,你可知,我曾百般不解为何我武道到了巅峰,而那位朋友还可以继续进步,直到后来一次比试时我才发现,她的身体已突破人类极限。这种变化,是她的灵根为她做的,我问你,三皇子,是也不是?” 公子星舒点了点头:“灵根位于丹田,生于这个人的血脉,随着修行吸收来的灵气,会缓慢改造人的躯体。” 话说完,公子星舒发现林将军冲他一挑眉,虽然他的脸已布满皱褶,但简直神似林涭时常有的表情。 公子星舒却装作不懂,兀自饮茶。 果然,林将军开口了:“公子,你这是要老夫挑明?这小子若无灵根,金丹之境便是尽头,他有如此好的天赋,何必去修仙界白白送死。” “留在人间,跟随皇后娘娘一起守卫我大宸河山,何愁不能名垂青史?” 公子星舒忽然笑起来:“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林大将军顿住了。 就听公子星舒带着温润笑意,淡淡说:“他从前哭着喊着要跟着我,我答应了。纵然日后他再无精进的可能,但只要我能飞升,定然会护好他的。” 林将军听完,过了半晌叹了一口气。 “也罢,也罢,世事无常,谁又说得清日后呢。” 二人聊天聊到此时,场上打斗未曾停歇,但林涭却已经换了数轮武器了。 林大将军观察了一会儿,忽然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来。 “林涭这小子,心慈手软,再让下去恐怕是要输了。” 公子星舒莞尔,虽然众人看来林将军对飞雪喜欢得紧,又是要收为干儿子又是将武功全权相教,但实际上啊,心里想着的还是自己最疼爱的小儿子林涭。 对飞雪试探是为了帮儿子看看这人适不适合交友,教飞雪武功是为了日后这个朋友足够帮到儿子。 林大将军能坐稳到如今的位子,除了他一身武功,果然也少不了如此细腻地心思。 公子星舒不由得心想,怪不得母亲润物细无声地将手中势力与林家扯上关系,看如今的局势可是一片大好,他也可以安心回山了。 而于飞雪而言,扎实的武功亦能在未来对战中平添一份助力,在同阶对战,或是近身战中占据优势,没什么不好。 这般想着,场上已分出了胜负。 果然如林大将军所料,林涭几次三番没果断下手,终是让飞雪赢了。 林家大哥站在台上高举着飞雪一只手,宣布获胜者。 输家林涭摔倒在擂台下,压倒了好几个正巧在那里的倒霉蛋,正唉声叹气地摇头,嘴角却是微微翘着的。 “我赢啦!我赢啦!” 擂台上的少年开朗地大笑着,灰扑扑的脸和一只眼眶上的淤青都丝毫不影响他的快乐,笑的开心,笑的热烈。 周围的人有的扼腕有的惊叹,但最后都变成了对其实力认可的欢呼声。 公子星舒微笑看过去,与热烈少年漆黑而亮晶晶的双眼对视,对方一怔,立刻开心地跃下校场擂台,挟着众人欢呼,在滚烫阳光之下,兴高采烈地向他奔来。 公子星舒起身上前几步,一把捞起少年举高高般飞了一圈。 “恭喜了,飞雪,想好想要什么了吗?” 公子星舒轻声问道。 飞雪被公子星舒放下,仰头望着他道:“可以要你的喜欢吗?” 周围瞬间响起一片惊叹和起哄声。 公子星舒瞬间失笑:“我还不够喜欢你吗?再给你个机会。” 飞雪:“那我……” 还没等少年说出口,外头传来一句撕心裂肺地尖叫:“什么?比完了?!” 众人吓了一跳,循声望去,却见将一身衣服跑得凌乱,气喘吁吁,面上露出惊讶神色的当今太子,还有他身后一众惊慌失措跟着跑来的侍卫。 “我来晚了?”宸星明对自己错过一场精彩战斗的行为懊恼不已,一跺脚:“你们怎么比得这么快?谁赢了?” 得知赢家是飞雪后,宸星明顿了一顿,找到一旁瘫在椅子上的林涭,恨铁不成钢道:“你怎么回事,你不是说你武功高强的很吗?怎么不多周旋一会儿。” 林涭摊手,一副看穿他的表情说:“臭小子,你敢不敢说你下注下了谁赢?” “当然是飞雪啊。”宸星明大言不惭道:“可是你也太菜了吧,我来得晚都没看到呢你就输了?” 林涭无语片刻,直接比了个邀请的手势,一指台上:“去,你去和他打!” 而此时飞雪正开心地要到宸星明这边来,宸星明见状,心里的郁气上头来,当即把自己外套一脱:“比就比!他还没我高,怕什么?” 他身后的侍卫顿时惊呼出声,捡衣服的捡衣服,上前抓人的上前抓人,奈何林涭旁边就是校场,宸星明离得太近,稍微用点力就飞上了场。 “明明,你终于来啦!我可一直等着你……嗯?”飞雪看宸星明摆出一个武功架势,觉得奇怪。 宸星明对着奔到他面前的飞雪一招手:“来,飞雪,我俩比一场!” 飞雪脸上露出诧异地神色,上下打量了一下宸星明,眼神躲闪了一下。 “明明,你真的要打?” 宸星明刚刚一时冲动,但话已出口断不能反悔,便点点头:“来!” 飞雪目光瞬间变得犀利起来! 宸星明啊一声大叫,为自己壮胆后冲上前去,努力挥出一拳! 飞雪当即抓住他拳头,一个背摔,将人重重贯倒在地,宸星明顿时消了声。 飞雪一看心里一惊,见宸星明眼睛还睁着,就是有点呆滞,刚想问句没事吧,台下不知是谁会错了意,大喊了一声:“打擂台吗?那我也要来试试!” 说罢竟翻身上得场来,要与赢家飞雪比试。 “天呐,天呐,太子殿下!” 而同时,宸星明带来的几个护卫快吓疯了,也连忙急得场来要来救宸星明。 校场本就热闹,许多人听不真切,只听得打擂台,又见数人跳上场去,顿时激动的以为是要一挑多,正巧自己刚才的比赛看的热血沸腾,便都开始摸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眨眼间离得近的几人便又跃上场去,原本好好的校场上人影交织,顿时变成一场混战。 飞雪一只手托着明明费力移动,一边跳来跳去躲开攻击来的招式。满头雾水:“什么擂台?诶别打了别打了……别伤到了明明!” 然而热闹的校场上哪还听得到他的叫唤,随着上校场混战的人越来越多,少年已然被淹没在人堆里。 最后宸星明的侍卫拼死抢回了他们的太子,林家大哥大喝一声入场,一拳一个,将所有人放倒在地后,整个上午的比赛也算圆满结束了。 大将军府上留了饭,席间一一敬罢各位,午后,公子星舒领着飞雪,和林涭,小萝卜三人于将军府前厅站定,准备辞行。 因早一日就与各处做了道别,现就只有宸星明一个人来送。 年轻的太子拿出一块黑玉雕刻的蟠龙,小心而郑重地放进飞雪手心,嘴上念念叨叨:“你走了,此生很可能就再不见面了,这块玉送你,是我请了最好的工匠雕刻的,昨日才完工,我上午赶去附近最灵验的法场开光……所以晚到了,你可要收好,很贵的!” 飞雪表情有些恋恋不舍,宸星明眼中也亮亮的。 飞雪捏紧了手心黑玉:“……谢谢你,我不会忘了你的。” 宸星明不再说什么,而是微微点头,后退几步。 飞雪转身熟练地跳上了公子星舒的剑。 公子星舒面容沉静,低头对上宸星明的视线,开口道:“明明,宸国气运繁盛依旧,只管放心去做你想做的。” 林涭也冲他挥手:“别忘了我教你的,日后记得给我在史书上添一笔,就说我是太子太傅!” 宸星明眼睛眨了眨,对着林涭笑骂:“你人都不在还想当我太傅?想的美!” 众人哈哈哈笑完后,三柄剑升空,飞离将军府,离开一如盛夏初见时的热闹都城,飞向了被秋意爬满红叶的凌空山。 第一卷·凡尘世初见·完 第39章 正式入内门 凌空山半山腰以下种了大量的枫树,入秋后红一片黄一片,非常好看。 飞雪回山后就经公子星舒安排,先去和刚入门的外门弟子一同学习仙界基础课业。 学完后飞雪才了解到,而今仙界有正魔之分,正道正统为八大宗门,当中以云天宗为首,其余七个宗门各自有排名。目前从二到八依次是星机阁、御兽宗、凌空山、碎星门、妙音谷、合欢宗。 八大宗门在近百年颇有些恩恩怨怨,比如合欢宗一开始并无资格进这正道顶尖门派行列,后来是因为有一位合欢宗长老睡遍了各派势力,就给开了个名额…… 再比如御兽宗原本排名倒数第二,但在宗主首席大弟子凌谓的带领下一步一步爬到了第三的位置。 …… 零零总总,诸如此类修真界的常识、传闻和消息,都被星机阁编撰进他们独家制作的,名叫“颜如玉”的白色玉石片里,售价十颗灵石,神识探入便可查看,甚至还会实时更新星机阁查探到的最新可靠消息。 因此“颜如玉”已作为常见的修仙通识课本,有实力的宗门都会把这个玉片作为内门弟子的基本配置,比如八大宗门内门弟子就是人手一片。 飞雪当时从公子星舒那里得到“颜如玉”时,对这个小玉片甚是惊讶好奇过一番,但还是被林涭好笑地敲了脑袋感叹说他没见过好东西。 然后飞雪就知道了,除了“颜如玉”外,星机阁还出售另一款黑色玉石片叫“黄金屋”,售价八千灵石,记载各大宗门外门正统仙法和一些小法术,也实时更新。 “等你正式确定了道心我才能给你,里面繁杂仙法太多,容易乱你道心。”公子星舒当时把装着黑色玉石片的小盒给飞雪看了一眼就收了回去。 飞雪自然是十分听话,在外门时十分努力,并凭借独特身份和金丹修为,与许多新入门的弟子混了个眼熟。 外门过场花了一年时间终于走完,飞雪接下来已可以选择其中一峰入内门了。 在凌空山,有灵根的弟子即可入外门,学习凌空山入门功法,接触到一点凌空山资源,若成功筑基就可自行选择凌空山六峰之一,进入内门,之后将会根据修为高低对其开放六峰各自的功法和资源。 当今修为由低到高,依次为炼气、筑基,金丹,元婴,分神,大乘,最终修成真仙。八大宗门掌门均是大乘修为,凌空山除了掌门外,还有第一峰主峰是大乘,其余四峰均为分神。 飞雪如今是金丹初期,无论去哪个峰都可以享受到不错的资源,飞雪本来想也不想就要选公子星舒所在的第三峰,却被公子星舒拉住。 “先问道心。” 这日,公子星舒抽出空来,于第三峰他独自的院中指导飞雪练剑。 少年剑法初成,练习间白衣猎猎,银光闪闪,看上去很好看,却没有灵魂。 公子星舒看完,摇摇头说道:“飞雪,你的剑招还浮在表面,你并没有找到你出剑的本心。” 飞雪略微气喘的收了剑势,满脑门汗,摸了摸自己的脑袋,颇觉无奈。 “我想过吃,想过公子你,都没成功。”飞雪颓丧道:“我以为本心就是我最想要的东西。” “……每个人的本心不同,参悟的机缘也不同,不一定是最想要的东西。”公子星舒对于此也没有办法,思来想去,只好让飞雪先挂名自己的剑侍再说。 公子星舒最后道:“还有一种办法,等一月后开剑冢时去寻自己的本命剑,到时自然就知道自己的道心了。” 飞雪点点头。 “近日你先随林涭他们进行内门弟子课业吧。且修仙大会就在四年后,一般到了金丹期,除非特殊情况进步不会很快,这四年时间不求更进一步,但要稳固修为。” 公子星舒领着飞雪回到院中,就见小萝卜匆匆而来,对公子星舒说道:“公子,峰主寻你。” 公子星舒颔首,又叮嘱了几句飞雪修炼时的诀窍,就与小萝卜一道走了。 飞雪独自站在院中认真思考了一下,发觉事情有点麻烦了。 从宸国回来后已过了整整一年,他虽日日按照人类的办法修炼,但这具身体的修为停留在金丹初期的境界就再没什么变化。 反观林涭,突破后的一年时间就已经快要摸到中期的门槛,小萝卜的金丹也隐约有了松动的迹象。 更别说众人已经发觉,少年这些年下来是一点儿个子没长,按理说以飞雪当年入宗时十一岁的年纪,十三岁入得内门受重伤,和公子星舒结缘,至今大概也到了十七的年纪了,还是十三岁小少年的模样。 虽说有些人就是到后面才长个子,但飞雪愣是一点儿变化都没有,让外人看来就很奇怪了。 倒不是飞雪没注意到这些,但实在是他自己也无能为力。 幻兽吃什么变什么这很好,但还原不等于进化,飞雪可没有本事让“飞雪”的外貌如同正常人般长大。 外貌这件事倒也可以搪塞过去,但修为不长这件事才真正令他着急。 飞雪叹了口气,出了院子去第三峰主殿寻林涭。 第三峰主殿设置在山腰处,分了内外殿,林涭一般在内殿,帮着公子星舒处理峰内大小事务。 公子星舒作为亲传弟子,在峰主不管事的情况下就要负责管理,教导峰内弟子,若公子星舒有其他事忙不过来,就需要林涭代为管理。 第三峰修炼气氛散漫,通常见不到什么人,但今日似不同以往。飞雪爬到山腰的一路上,就碰上了数十波第三峰的弟子,他们见到飞雪后都只是礼貌地互相行了礼就擦肩而过。 看规模都是大约五个人一组的队伍,有的队还有一个金丹弟子带领,非常像宗门派出去执行任务的配置。 飞雪之前当公子星舒尾巴的时候来过,也跟着了解到一些第三峰的规矩。 第三峰的功法讲究自在,峰内除了杀人放火的原则性问题外,基本对门下弟子呈一种放养的态度,是以根据林涭所说,平日里除了跟进弟子们的任务情况,其余的并没有什么事要干。 林涭曾与飞雪提到过第三峰上金丹弟子有三十人,刚刚遇到的就有八位金丹弟子带队,算上外出未归的十人……第三峰以前可从没派出去这么多弟子过。 是出什么事了? 飞雪摸到内殿,正好撞见两个伏案的人在隔空吵架。 一身材清瘦,中年模样的男人戴着单边眼镜,眉头皱得死紧,嘴里抱怨道:“林丞相!灵石根本就不够!不能再派人出去了!” 林涭握着笔在另一个书案前写狂草,无奈地回答:“结界松动,魔族就不受管束到处是……第二峰人手不够就过来抓壮丁,你又不是不知道以前我们欠了第二峰多少人情,我实在是推不掉,有什么办法?” 男人手上一个算盘打的啪啪响,低头看手上纸张指责林涭:“他们第二峰的任务我们做,就去找第二峰要钱啊!” 林收痛苦地捂住脸:“……不行,这是还债的任务,是还他们上次把任务搞砸赔的钱……” 二人的桌案上堆了成堆的书本,男人飞雪认知,是第三峰负责管帐的文师兄,也是金丹期,不过飞雪能感觉到文师兄每次看他的眼神都不太友好。 而且这位文师兄曾经在公子星舒面前说过他的坏话,且不幸被自己听到了。 飞雪于是站在门口有些犹豫要怎么打招呼,正踌躇间,正巧文师兄抬起头对着林涭就要骂两句,那眼角就就瞄见了飞雪,要脱口而出的话给吞了回去。 文师兄当飞雪透明人一样,低下了头去继续看自己面前的纸张,手上算盘不停。 林涭没听到反驳,顿觉新奇,刚抬起头来,就看见飞雪眼睛亮了亮。 “飞雪,你怎么来了?”林涭刚说完,就一拍脑门:“哦对,我日前叫你来拿内门弟子的通行令牌。”说完,林涭就从自己腰间的储物芥子袋中取出一柄青铜小剑递给飞雪。 林涭道:“已开启青铜剑上的金丹印迹了,遇到宗门内需要证明身份的情况就把这坠子亮出来。” 飞雪笑了笑,道谢后问:“林哥,看你们这儿比往常忙碌,遇上什么事了?需要帮忙吗?” 林涭听完苦笑道:“对魔结界效果减弱,凌空山地界混进来很多魔族,扰乱人间,各处人手不够,第二峰接了太多委托,只好到各峰抓壮丁……” 林涭还没说完,文师兄忍不住插嘴:“他又帮不上什么忙,你别同他废话了,赶紧想想怎么搞点灵石来才是正经,我们已经连每月的月供都发不下去了。” 林涭歉意地看了飞雪一眼,一只手指示意稍等,没好气的扭头冲文师兄道:“……你做好账吧,等我把报告书写好,再一起呈去给公子看……” 飞雪见自己插不上话也确实帮不上什么忙,就抽空和林涭说了声,刚转身欲走,忽而被文师兄叫住:“哎,忽然想起来,你既然闲着不如就帮忙跑个腿?” 林涭看文师兄递出来的一封信十分疑惑,伸手就想要去拿:“什么东西?” 文师兄却一收,不愿给林涭,又冲飞雪递了递,道:“灵石借条,找第二峰提前申领一点,怎么,你亲自去?” 林涭伸出的手僵了僵,面上露出了痛苦而纠结的神色。 飞雪见状,毫不犹豫伸手接过信来:“没事,林哥,第二峰公子带我去过的,我去送,你放心吧。” 林涭纠结半晌终于点点头,显得颇为没面子:“对不住了,我去太多次,叶夙虽不亲自动手,但她手底下的弟子已经把我当洪水猛兽了。” 飞雪眨了眨眼睛,想到林涭桌子上成堆的文件,安慰了他几句后下了山。 好在第二峰就在第三峰隔壁,飞雪下山再上山,没多久就来到了第二峰山门熟悉的宫殿里。 第二峰一如既往地热热闹闹,人来人往,飞雪一路引人注目,刚刚一踏进第二峰,就有一个女弟子凑了上来。 “你是……飞雪?” 飞雪看了一眼面前比他高了一个头的女弟子,见她一身橙色精致衣裙,上着精致厚重的妆容,浑身带着浓烈的香味。 飞雪皱了皱鼻子,忍住打喷嚏的冲动,礼貌点了点头。 这个女弟子看上去是筑基中期,见飞雪回应了就矫揉造作笑了起来,说:“飞雪今日怎么来第二峰了?” 飞雪觉得这个女人身上气味实在浓得让他受不了,就用一只手揉了揉鼻子,并疑惑问:“你是谁?” 那女子忙介绍自己道:“哎哟,你把我给忘了?从前在第六峰的时候,你还要叫我一声周师姐呢……” 飞雪不等她说完就打断她的话,说道:“哦,我不找你。”说完飞雪就迈步绕开面前挡路女子,捂着鼻子跑了。 那女子也没料到这出,愣怔原地的时又听得周围传来路人耻笑声,登时觉得丢了面子,气红了耳朵,转身就冲已在几步外的飞雪怒吼道:“站住!” 飞雪不明所以回头,就见那女弟子一脸怒容冲上前来,指着自己不由分说骂道:“不懂尊卑的狐狸精,不过是攀上了个亲传就这么嚣张?见到以前的师姐,你就是这个态度?” 周围的人群纷纷投来探究的目光,待看清其中一个乃是一头白发面容俊秀的小少年时,都惊讶的小声议论起来。 “周孔雀又在勾搭谁?那是…… 那个飞雪吗?” “那就是公子星舒的……那个飞雪?他对面的疯女人怎么了?” “还能怎么,你不认识她?就是学合欢宗那套,勾搭亲传……那个呗。” “所以,这是没勾搭上大腿恼羞成怒了?……” 窃窃私语源源不断传入飞雪耳朵中,飞雪顿时了然,原来对面那个莫名其妙的女人是和曾经那个月国公主一样要和他抢公子星舒的人,是情敌! 飞雪的眼神渐渐犀利起来,冷冷问:“你待如何?” 身为一只勇猛的雄兽,绝不会对情敌的挑衅有任何退缩!不过既然挑衅的是有点特殊习惯的人类,那就给这个人类一个选择怎么战斗的机会。 飞雪转过身直面向女人,挺直背,十分有度量的给对手应有的尊重。 对面的女人周淑芳虽然境界不高,但旁人的议论还是有只言片语传入耳中,顿时让她觉得十分难堪。 此时见飞雪摆出了冷漠的态度,她便觉得更气了,从前在第六峰时,这小孩就一副窝囊模样任她打骂,今日竟然敢摆脸色给她看,还当众让她出丑,实在是可恨。 周淑芳眼中闪过一丝寒光,胸口起伏,越想越气,想也不想一挥手就冲着飞雪扇去。 “啪!” 飞雪微微偏头轻松闪过面前手掌,与此同时自己也挥出一只手,快准狠一掌反把面前女人给扇倒在地。 一切发生的突然又迅速,围观众人全部看呆了。 飞雪耐心等了一会儿,见女人只捂着脸趴在地上开始哭,没有再起来的意思后,才淡淡说道:“你输了,滚。” 第40章 第三峰借不到灵石 周淑芳捂着脸头也不敢抬,呜呜哭得好不伤心。人群中抢出一男一女来,纷纷去扶她,嘴里更是对飞雪多加指责。 “周师姐曾经好歹也算你同门师姐,你出言不逊就算了,居然打人!” 飞雪感受了一下,前来扶人的不过也才筑基初期,便不放在眼里,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她自己选的,输了就滚,没什么好说的。” “你!”其中那个男人听后气急败坏,在众人面前却不敢说什么太难听的话,呸了一句“你也不过是个吃软饭的”就灰溜溜领着她的周师姐跑了。 飞雪威风地抖抖衣服,转身继续去办正事。 环视了周围一圈没看见叶夙,飞雪只好去任务接领的窗口,来到其中一个坐着的弟子前,双手交出信。 那弟子见到飞雪眼神躲闪,别过头去不太想理,飞雪莫名其妙,又双手将信递了递,那男弟子脸上露出不耐烦地神色,终于还是随手接了信去,结果刚看一眼信封,忽然笑了两声,阴阳怪气道:“原来是来要钱,不知道的还以为要来砸场子。” 飞雪微愣,问:“什么砸场子?” 那男弟子不耐烦道:“你们第三峰哪次任务不得罪人赔钱,怎么?我说错了?” 飞雪还没反应过来,那信就被男弟子递了出来:“先把欠债还了再说。” “哎!”飞雪连忙抓住差点儿掉在地上的信,又抬头去想再说几句,男弟子却将面前窗口一拉,留下个冷漠地倒影。 飞雪无言片刻,察觉到周围人时不时探究过来的视线,只好捏着信先出了殿外。 白发少年独自站在萧瑟秋风里,捏着手里皱皱巴巴地信,苦恼呢喃:“……这可怎么办。” 林涭定然不会怪他,但那个文师兄平日就看不惯他了,事情没办成,文师兄说不定又要在公子星舒面前说他坏话,就像上次他撞见的那样。 飞雪挠挠头,灵石……他还真没缺过,公子星舒从未在他面前说过钱,灵石,吃穿用度也仿若生来就有的一般,导致小幻兽此时此刻忽然察觉到灵石的存在感。 “究竟要多少灵石呢……?”飞雪纠结了一下,大着胆子,将信封小心撕开,好在信封本身粘得不牢靠,飞雪轻易就展开了里面的信件。 将信件浏览了一遍,前半道歉,中间谈感情,后半提到借灵石,借五万灵石。 飞雪将信件又小心还原,重新进了殿内,他记得内外门弟子想要赚取灵石的话可以在第二峰正殿接任务,如果能够赚到五万灵石的话,不就不用借了吗? 飞雪自以为聪明地进去转了一圈,却发现大多数的任务报酬不过十几颗灵石,偶有多的是几百颗,但发布任务的人一看他是飞雪,是第三峰的,死活不肯放任务给他。 飞雪尝试着坚持了一下,结果不知道从哪里涌出来几个人,好声好气地将他送出了正殿。 飞雪:“……” 他默默地想,原来这就是“洪水猛兽”的待遇。 白发少年叹了口气,只好先下山去。今日送信只是临时任务,他其实还有正事要做,就是去金丹弟子可以进入的凌空山藏经阁去……找一找是否有妖兽修炼的知识。 虽然他先前大言不惭地和黑豹说要通过人类的方式修炼,但经过这一年的实践下来显然不行,妖兽就是妖兽,和人类真的不一样。 凌空山的藏经阁在主峰正殿,是凌空山最中间的一座山峰,也是最高的,下有剑冢地宫,最上是掌门住的殿宇,中间悬崖上建造了藏经阁。 白发少年吭哧吭哧,下了第二峰又爬上正中主峰半山腰,时间已到了大下午。 藏经阁的弟子个个都是少言寡语的性子,得知飞雪是第一次来还说给他找个人带路。 飞雪感激地道谢后,安静而规矩地站在藏经阁入口处等。 等得无聊,飞雪便仰头看远处风景。 藏经阁的位置虽然是在半山腰,但其实也很高了,一圈圈云雾看上去很近,感觉就在头顶不远处触手可及,从藏经阁入口栏杆处往外远眺,甚至可以看见第二峰人来人往的主殿,只是来往人群都变作蚂蚁一般。 身后有人喊飞雪,飞雪回过头去,看见一个清风霁月的青年。 这个人一袭标准的凌空山弟子袍,规矩束着发,英俊的脸比公子星舒不相上下,但他的面上却不带什么表情,气质清清冷冷。 藏经阁守门弟子介绍:“这是泽野师兄,他带你去金丹弟子的藏书区。” 飞雪暗自吃惊,规矩行礼。 泽野颔首,道:“走吧。”说完便转身就走。 泽野,第五峰亲传弟子,修无情剑道。 飞雪跟上,脑海中将他所知关于泽野的消息过了一遍,听说之前他一直在闭关,却没想今日忽然撞见了。 飞雪暗中感知了一下,探不出前面走着的人是什么修为,藏经阁内十分安静,一路走来几乎没见到人影,泽野也只管沉默地带路,路上半句话不说,飞雪便一路跟着,左看右看。 藏经阁分九层,盘山依着地形修建,每层修建得高低不平,像个迷宫似的。飞雪从转了第三个弯后就开始刻意记忆路线,终于在大概到了第三层时,泽野说了句:“到了,你在此处看就行。” 话说完,泽野迈步就换了个方向,然后头也不回,拐过不远处书架不见了身影。 少年一个人独自站在重重书架之间,周围安静地只剩下呼吸声,本想开口说的一声谢谢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不见了人影。 真是个干脆利落的人。飞雪想,便回过神顺着书柜上的标识一路寻找自己想要的典籍。 花了好长时间,直到天黑,最后飞雪才在角落找到一本妖兽谱,怕回去晚了惹人担心,飞雪征得藏经阁弟子同意之后便成功将书借走了。 晚上回到屋子,飞雪满怀希望地翻开看,发觉这本书分门别类将妖兽做了划分,而后详细介绍了不同妖兽的特征、弱点、何处能寻,以及作用。 作用从吃到入药、炼丹、炼器、收作灵宠等详略得当,但就是没有提及妖兽是如何修炼的。 但也不是一无所获,至少飞雪通过这本书,终于了解到人类给妖兽简单粗暴划分了等级,从五到一,五级为刚开灵智的小妖兽,一级妖兽实力大概相当于大乘期实力,再往上还有一个等级为珍品,世间罕见。 飞雪在里面翻到了巨狼,书上写的是一般巨狼为凡兽,狼王为五级妖兽,内丹可制普通丹药,小狼容易驯化为灵宠,可突破为四级妖兽。 “……那些小狼,是不是就是被抓去驯化了?”飞雪摩挲着书页,有些出神的想。 飞雪将书本翻到扉页,泛黄纸张上,妖兽谱下方写着御兽宗,卫国十七年。 “飞雪!”屋子外传来小萝卜的呼唤:“来不来吃烤栗子?” 飞雪顿时将书一丢,跑出去:“我来了我来了!” 小萝卜点了一盏灯,两人在院子中的石桌处坐下,飞雪便开始消灭一个一个烤得脆香甜糯的栗子。 “真好吃。”飞雪两只腮帮子鼓鼓的,吃得像只松鼠,随口问:“公子今天不回来?” 小萝卜目光挪向别处,嗯嗯了两声,没想到飞雪嘴里塞满了东西都还能说话,连忙道:“嗯……听说林涭拜托你去第二峰要灵石了?” 飞雪咀嚼的动作顿了顿,心虚道:“啊,是啊,是去了。” 小萝卜见状连忙延续这个话题:“怎么样?可还顺利?” 飞雪不敢说自己没见到叶夙,被第二峰给赶了出来,他还私自把信给拆了,只好又往自己嘴里送了一颗栗子嚼,装作说不清的模样含糊道:“唔,顺利吧。” “顺利要到灵石了?”小萝卜一听完竖起一个大拇指,满脸惊讶:“你居然没被赶出来?厉害啊。” 飞雪皱着眉,有点支支吾吾道:“唔,其实,我……” 小萝卜却已面露喜悦之色:“公子知道后一定会很放心许多,毕竟老靠卖皇宫里的灵草来填补第三峰的开支总不是个办法。” 这话一出,飞雪就把真相又咽回了肚子里,他突然想起来,之前公子星舒为了还这具身体的因果而给他用了很多灵草,算一算在第二峰看到的灵草收购价格,已经远远超过五万灵石了。 飞雪默默将最后一颗甜栗子剥给小萝卜,郑重道:“嗯,他们……会尽快准备好的。” 小萝卜笑了笑,又将手里的栗子塞飞雪手里,起身拍拍他的肩膀,让他好好修炼后走了。 飞雪待人走后回到屋内将门一关,抱着头蹲下。 好了,现在问题多了起来,除了找适合自己功法的知识,还要想办法赚五万灵石,并尽可能在一个月内寻到自己的道心。 每一项都没有丝毫头绪,飞雪烦躁地将借来的妖兽谱翻了又翻,目光落在了一句话上: “除了妖兽内丹,妖骨妖皮亦可做法器,越好的妖兽,制作的法器和丹药等级越高。” 飞雪看完这句话,偏过视线看了一下自己的左手,盯了一会儿后幽幽叹了一口气。 “还没到这个地步吧……” 飞雪愣怔地自言自语完,甩了甩头,起身拿了挂在门上的剑出门练剑去了。 月色上枝头,飞雪独自一人沐浴月光,摒弃先前的各种杂念,心无旁骛重复着公子星舒教给他的两套剑法。 每套剑法十个招式,一套攻,一套防,快两年的不断练习已经形成肌肉记忆,原先飞雪一直都在模仿公子星舒的动作,今日因不愿意再去想那些忧心的事,飞雪就放空了自己,动作也做得随心。 一刺,一挑,旋身横扫,脚步不停,剑光飒飒,时光仿佛静止,沉寂的月光永远悬在空中空中,秋夜无声,偶有落叶,空气渐寒,直到凝结出一滴水珠,骤然地落在剑尖,散成一片盛满银色月光的星屑。 飞雪骤然回神,已过半夜,而几步外竟站着一位白衣清冷的修长身影。 气质寒冷如鬼魂,安静如夜晚出没的猫头鹰,着实是让飞雪吓了一跳。 飞雪原本沉寂无波的黑眸中骤然闪过惊恐,疑惑,最终平静下来,将弟子剑收回鞘内,冲对方行礼:“泽野师兄。” 泽野直勾勾看着飞雪,眼中满是探究神色,嗯了一句算作回应。 飞雪摸不准对方清冷的性格,见对方依旧站在原地,不像是要动的样子,抬起头疑惑地看过去,客套道:“泽野师兄怎会在此?” “路过,看到你在练剑。”泽野闻言,终于肯给了个解释,但说完又闭了嘴,继续看着飞雪。 飞雪被看的发毛,眨了眨眼睛直接问:“然后呢?” 泽野挤出三个字:“你继续。” 飞雪不明所以,疑惑地拔剑重新将两套剑法练了起来。 然而这回旁边看着的泽野才看了一个招式,就发话道:“不对。” “嗯?”飞雪停下,重新起手,结果又听到一声不对。 “泽野师兄……”飞雪只好收了剑,抱着手问:“我哪里不对了?” 泽野定定看了飞雪一眼,看出了他眼中有些气愤的情绪,摇了摇头,转身招来一柄雪白的剑,御剑飞走了。 飞雪:“???” 还在等解释的飞雪脑中疑惑更盛,秋日寒风都带不走他满脑子对泽野忽然出现,又突然就走的困惑。 这一番月下舞剑酣畅淋漓,烦恼的情绪随着运动后的松快散去些,飞雪握了握剑,乘着夜色回去了。 回到院中,主屋竟罕见地亮着灯,还开着门,飞雪心中一喜,是公子星舒回来了,竟还没休息。 飞雪便快走几步,来到主屋凑过去一看,见公子星舒一只手撑着额头,微微露出一截骨节分明的手腕,在主屋窗边放置的一美人榻上靠着,因着从小接受的皇家规矩,公子星舒靠得很是有一种王家公子的贵气。 空气中有一股酒气,飞雪抽了抽鼻子,在门口唤道:“公子?你不舒服吗?” 第41章 一切问题串起来了 公子星舒原本闭着的眼睛在听到声音后睁开,眼底一片迷乱,面无表情地望了过来,与飞雪对上眼。 飞雪顿时被他漆黑深邃的眼神吸住,一股酥麻从尾椎骨窜上头顶,但他的身体却僵硬得做不出任何动作。 “飞雪?”公子星舒花了很久才辨认出不远处站着的少年,似乎晕得厉害,他依旧杵着额头,另一只手隔空朝着飞雪招了招。 “……过来。” 公子星舒的嗓音有些低沉,却打破了飞雪的封印,飞雪遵循公子星舒的意思,缓步走了过去。 “公子,你怎么了?”飞雪眼中担忧,他从未见过公子星舒如此随意慵懒的样子,想去捉公子星舒的衣袖,却反被对方握住手腕。 很烫。 飞雪心中不安,担心公子星舒生病了,却又贪恋他这副寻常见不到的模样。 不同往日那种温和间带着的淡淡疏离感,天边的月华落到近在咫尺之间,不是冷的,反而烫的皮肤发痒。 飞雪的身影将照着公子星舒的火光遮住大半,他原本莹玉温润的脸轮廓模糊了,唯有剑眉和漆黑的眼明晰,透出少见的锋锐。 “飞雪,你说你喜欢我,对吗?” 公子星舒将杵着额头的手放下,伸过去扣住了飞雪另一只手的手腕,紧紧抓住面前白发白肤,眼神清澈,即使背着光却也能感觉得到干净的人。 因为喝了酒,中了药,昏胀的眼前控制不住闪过不久之前辉煌灯光下,那个女人眼中深沉的,让他深觉厌烦的欲望。公子星舒将眼睛闭了闭又睁开,将飞雪再次映入眼中,将心中所求问出口。 “……你喜欢我什么呢?” “什么都喜欢。”飞雪开心地笑起来,这是他开灵智,出森林,遇见的第一位愿意好好照顾他的人,是给他名字的人,喜欢这个人不会有任何理由。 “喜欢见到你,喜欢你身边的人,喜欢你送我的衣裳,物品,书……当然,如果你同意我睡你身边就更好了。”飞雪聊起公子星舒眼睛亮亮的,停不住嘴,让公子星舒很快再次有了即视感。 像那路边捡到的小狗,从此以后满心满眼只认得他一个主人,丢了也会自己跟上,也不在乎他身份如何,权利多大,给什么用什么,从不抱怨。 公子星舒轻轻笑起来,心里涌出一股暖流,他手上微微用力,就把毫不反抗的少年拉到了眼前,对着少年额头亲了一口。 飞雪呆住了。 像平日里高冷不可亲近的百鸟骤热抖开华羽,羽毛轻柔抚过额头,心跳如鼓。 却比拍脑袋更加令人安心。 公子星舒亲完就放开了手,重新闭了眼睛倒回榻上,眉头难受的皱起来,呼吸沉重,原本白玉一样的脸上泛出不自然的红色。 飞雪原本还想再让公子星舒亲亲的念头打消了,想了一想,扭头出了屋子,去拍隔壁的房门。 林涭的房间里没有人,小萝卜披着外衣出来,从飞雪口中得知公子星舒不正常的情况,便赶紧带着装药的芥子袋过来看。 来到房内,一摸额头滚烫,小萝卜皱着眉再以灵力探查后,从芥子袋中摸出一颗丹药,给公子星舒喂了下去。 “看看这颗清心丹管不管用,若不行我就去一趟第六峰。” 飞雪担忧地站在旁边问:“这是怎么了?” 小萝卜神色几番犹豫,说道:“……很可能是不慎中了毒。” “中毒?”飞雪吓了一跳,问:“公子不是去见峰主吗?为什么会中毒?” “额。”小萝卜神色一凛,忙道:“你别怕,这种毒不伤性命,按照一般情况来说,喂了清心丹应该很快就会没事了。” 飞雪狐疑的看看小萝卜,又将注意力放在公子星舒身上,果然没过一会儿,他的眉不再紧皱着了,周身隐有灵力波动,功法已自动开始运转起来。 飞雪和小萝卜都松了一口气,而后安静地退出了主屋,并关上了门,然后各自回屋休息去了。 又过了两个时辰左右,飞雪起床练剑,练完剑后因为心里有事,早早便出了院子。 而公子星舒在飞雪离开后才醒转过来,睁开眼看了看自己身处的地方,脸上神色安心不少。 起身将自己身上的衣服换了,又使了个清洁法术,整理完,公子星舒才迈出房门去,眼神随便一扫,就发现飞雪屋子里没人。 脑中忽然清醒地回想起来他昨天把飞雪叫到跟前来亲了他一口的画面,公子星舒一愣,顿时僵在了原地。 小萝卜这时踏进院子中,看见公子星舒便去打了个招呼。 公子星舒脸色有些不自然,问小萝卜:“嗯……昨日你有给飞雪说吗?” 小萝卜摇头:“没说,公子怎么着了道?” 说到此,公子星舒神色冷了下来:“没料到月锦竟会如此大胆……” 小萝卜问:“那是否要告诉师尊?” 公子星舒沉思了片刻,摇了摇头:“现在还不行,第四峰主还在师父那里混着,他巴不得我和月锦有发展,晚些吧……” 小萝卜没再多言,第四峰主整天就爱给别人牵红线,月锦在他峰下虽说不是亲传,但听说也是很受关照。 ……而月锦也是有点小聪明的,此前的种种所作所为要论起来,还真没惹出什么大乱子,在长一辈的人看来很可能都被归结为小打小闹或是女儿家矫情,公子星舒碍于弟子身份总要给峰主面子,也不好明说…… 哎,儿女情长的糟心事先放放,昨天清心丹解毒解得还算干净,公子星舒感觉自己并无大碍,就往第三峰主殿去了。 林涭昨日就没回来,很可能是遇到什么棘手的事,公子星舒得去看看。 飞雪清早再次爬上了主峰藏经阁,一头扎进空荡的第三层到处查书,终于是给他找到了灵草大全,炼丹要术和医术毒经,小少年二话不说,埋头苦读起来。 小萝卜昨晚明显藏了话,但这根本难不倒他。 飞雪很快就找到了清心丹的说明。 清心丹,作用:清心明目,提神醒脑,降火解毒,性寒,能解致幻作用的毒,亦可解情毒,分上中普三品,上品炼制需要一品的灵草。 “致幻……情毒……”飞雪聚精会神,又很快在毒经里找到了说明,看完后…… 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他竟然又多了一个情敌。 而且这个情敌人在暗,还差一点儿就得手了! 飞雪想得咬牙切齿,更关键的是,公子星舒可是元婴期的,这个情敌能得手,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这个情敌至少也是元婴期!比自己厉害,自己很可能打不过! 少年黑眸黑沉,盯着面前书本,恶狠狠呢喃道:“这不行,我得变得更强才行……” “你想变多强?” 清冷的声音从身后忽然响起,飞雪又吓了一跳,扭头一看,看见神出鬼没出现在他身后的泽野。 泽野依旧一袭白衣清风霁月,站在藏经阁的重重书柜之间安静得看过来。 他不出声,根本察觉不到他一点儿气息。 白天出现到底是没有晚上惊悚,飞雪很快缓下心惊,见泽野就只是站着,眼中也不带任何情绪,似乎就只是路过问一下。 飞雪于是沉默了一会儿,直言道:“要和公子星舒一样强。” 白衣青年露出思考的神色,说道:“公子星舒?他是元婴初期,你只想到元婴?” “不止现在,还有以后,我要和他比肩。” 飞雪转了个身体正对着泽野,毫不避讳地说道:“泽野师兄,你在想什么?你今日,和昨晚,为什么忽然出现在我身边?” 飞雪敏锐感觉到,泽野似乎在自己身上找寻着什么东西。 但他对自己的化形绝对自信,便大大咧咧随便泽野看。 面对少年的责问,泽野的俊脸上依旧冷玉一般没什么表情,但看少年的眼神变了。 这个少年的处事,真的是直白直接,简单明了。 泽野再次从这个少年身上看到了自己师父的影子。 这是个练无情剑道的好苗子。 于是泽野淡淡地开口:“你若是能再次舞出昨晚的剑法,我就教你变强的办法。” “啊?”飞雪闻言十分疑惑,这两套剑法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泽野见面前人的疑惑神色,看来对方没理解他的意思,今日应当是看不见自己想看的了,于是摇了摇头,转身走了。 飞雪不明所以,想着只好晚上再去练剑试试了。 他转身重新低头看了一眼桌子上的书,见上面写了不少丹方,忽然灵机一动。 似乎……可以炼制丹药卖灵石? 下午落日时分,飞雪下了凌空山,来到山下小镇,进了一个酒楼,酒楼二楼一间雅座内已坐了一个另一个少年。 少年身穿一袭蓝色锦袍,一看就是打扮过的,也不知道来了多久了,雅间内已上了部分菜,全是大鱼大肉。 少年是飞雪在外门补习时认识的朋友,名叫刘宇河,是个富家小少爷,热情开朗且讲义气,二人脾性合得来,经常结伴,目前在炼气中期。 “小白!”少年热情道:“快来坐,总算等到你了,带够钱了没?我可点了很多菜哦。” 飞雪过去坐下,道:“你点吧,公子给我的零花钱我攒了很久,肯定够的。” 刘宇河一挑眉:“难得你请客,怎么,舍得花你心上人的钱了?” 飞雪微微一笑,求人办事总要付出点什么,这还是从对面刘宇河这里学来的。 刘宇河瞧少年笑的腼腆,白玉细瘦的手捻了筷子先给他夹了一口他爱吃的菜,一眼就能看懂飞雪这是有事相求,丝毫没点儿金丹修士的样子。 反而这笨拙学着大人的模样莫名可爱得紧。 飞雪待二人吃得差不多时才开口:“刘宇河,问你个事,你知道应该怎么卖丹药吗?” 刘宇河一听,手中筷子一顿,露出诧异神色:“你自己要卖丹药?公子星舒手底下的店铺自己就在卖,你这是做什么舍大取小,问到我这?” 飞雪捏着茶杯,露出更诧异的神色:“啊?” “你不知道?”刘宇河震惊地说:“宸国皇家的药草田由宸国皇后管,那是公子星舒的亲娘,就跟是他本人的无异,这你不知道?” 飞雪对这个是知道的,便点点头,刘宇河见飞雪这模样,内心了然了几分,用筷子指着面前几道菜比划,给飞雪解释:“有了灵草田,自然会发展相关产业咯。灵草,丹药,看病的药房,这些产业在凌空山地界可是开遍了的。” 随着刘宇河的筷子将菜肴一一点过来,飞雪的心跟着一点一点沉了下去。 见面前少年听完露出呆滞神情,刘宇河同情道:“你不会从没问,也从没想过吧?” 飞雪确实没想过,毕竟就连丹药这种修仙界常见的东西,他都是今早才进行恶补的。 白发少年最终幽幽叹出一口气:“那我该怎么赚灵石……” “原来你要赚灵石。”刘宇河终于明白了少年的意思,并丝毫没觉得不对,毕竟被包养总归是有风险的,还是得有点自己的财产才有底气,他十分理解,并将筷子一放:“这好办啊。” 飞雪投来希冀的目光。 刘宇河道:“我给你啊。我家在云天宗地界,也算得上是个大家族,你要多少灵石……” “刘宇河。”飞雪轻声打断了小伙伴的话,幽幽道:“我不能随便接受外人的东西。” “哼。”刘宇河被拒绝了也不生气,毕竟已经被拒绝很多次了,面前的少年有莫名其妙的底线,就是绝不用别人的钱财,用了也必然会还清,自己也只用公子星舒给他的东西。 “那……还可以卖符箓,法器。或者卖灵兽,灵兽最值钱,能做灵宠的驯化妖兽一般几万灵石一只。不过嘛这个就别想了,灵兽已经很难见到了。”刘宇河给他出主意:“凌空山没有会画符箓的,而且下品符箓卖不到灵石的价……不推荐。法器可以,听说凌空山第五峰炼器很厉害,不过第五峰修炼无情道的,难接近得很……得想想办法。” 第五峰,泽野?飞雪心念一动,脑海中的问题一个个串了起来。 缺灵石需要炼兵器卖,学习炼器要找泽野,而接近泽野并不难,只要他能舞出昨晚的剑法…… 泽野还答应他帮他提升功力。 一石二鸟。 “我知道怎么办了,谢谢你。”飞雪想明白了,大喜过望,腾的站起来,已经急不可耐要回去练剑了。 “什么?这就要走,不吃了?”见少年这般急切模样,刘宇河只好摆摆手:“哎……好吧好吧,记得把钱付了!” 飞雪顿时感激一笑,风一般刮走了。 第42章 险些遭了算计 飞雪一路小跑,兴奋得回到所居小院,小院子如往常一样亮着灯,但他踏进院子的一瞬间,就敏锐察觉到一丝不同寻常的乐声。 叮叮淙淙如流水,曲调悠长婉转,间或夹杂稍快些的段落,很是悦耳。 飞雪放慢了脚步安静走近院内,转过入门堆砌的假山,只见一乌金锦缎,身姿曼妙,容貌昳丽的女子正坐在院中小池凉亭内,抱着一架琵琶正在弹。 竟是几年前曾有过一面的月国公主…… 飞雪停住脚步,堪堪探出了的半个身子猛地缩了回去。 那月国公主怎会来了?还在这弹琴?公子呢? 飞雪还没想清楚自己要如何做,却先一步被对方发现了身影。 那悦耳乐声一停,换做冷冽女声:“何人在墙头鬼鬼祟祟?给我出来!” 飞雪眉头一皱,这句话说的理直气壮,活像她才是此处女主人一般,但自己本来就住这儿,还有公子星舒给自己留的屋子呢,为什么要怕她? 于是飞雪一步踏出了假山,也不想与月锦产生什么交流,目不斜视顺着路要回自己屋子去拿剑。 毕竟现在他还是更着急练好剑去找泽野。 但凉亭之中的月锦可不想放过他,立于凉亭之内喝道: “站住。” 飞雪充耳不闻,加快了脚步。 月锦微怒,竟骤然召唤出自己的法器墨月鞭向着飞雪直直袭来,飞雪听到耳边风声立刻后退,下一秒那鞭子就将他面前一步土地打得石砖碎裂! 飞雪瞟了一眼面前石砖,冷冷扭头向月锦望去。 刚刚若是他不往后退一步,那鞭子可就打在他身上了! ……而且这石砖是林涭一块一块找来铺好的,平日里很宝贝,经常炫耀,还按时清洗,林涭哥要是回来看到肯定也会伤心的。 飞雪心中隐约有些被不速之客闯入领地的不爽感。 月锦眼中这些东西自然什么都不是,她现在很满意飞雪看过来的眼神,仿佛重立了自己的威严:“你个剑侍见到主人不请安行礼,真是毫无规矩!” “此地也并非你的洞府,我也非你的剑侍!”飞雪反驳道:“你管不到我!” 月锦闻言面上露出怒容,生生破坏了她一副好皮囊,厉声喝道:“你个爬床的小贱货,今天我就代公子好好教训你一顿!” 说完,月锦将琵琶一收,右手持鞭就飞跃出了凉亭,手腕微转,每一鞭都带着灵力抽向眼前碍眼的少年。 飞雪立刻从那忽来的鞭子中感觉到对方金丹期修为,一时不敢硬接那鞭子,就几个闪身跳跃飞快躲开。 月锦也不是吃素的,手上的墨月鞭更非凡品,见飞雪身形矫健敏捷将自己的招式一一躲开,她立刻冷哼一声使出一招“金蛇狂舞”,连绵不绝的鞭影霎时把飞雪笼罩住,更将飞雪周围假山盆栽草木毁坏殆尽。 鞭影太快,飞雪大腿和腰上因最初没料到月锦的招式,躲闪不及碰到些许,火辣辣地疼从伤处传来。 却听月锦又喊道:“公子是我的未来道侣,像你这种身份低微,不干不净的贱人,待在他身边坏他名声,就该滚远点!” 飞雪直接怒了,躲也不躲,直接将袭向自己面门的鞭子一把抓住,紧接着用力一震一扯,巨大力量顺鞭传过去,反让月锦手上鞭子震脱了手。 “你!”月锦一个你字刚娇叱出声,飞雪已将手中鞭子一丢,几步从远处飞奔过来,鲜血淋漓的右手卧成拳头,只差数米就要打在月锦脸上。 月锦反应却不慢,瞬息之间祭出一把红伞挡在面前,噗一声挡住了飞雪的攻击。 飞雪立刻顺势趁着对方视线受阻的空档,落地后一扭腰飞出一脚!这一脚直接将躲在伞后之人连人带伞踢出了凉亭,飞进了池外的花丛中,重重的摔在地上。 “啊——”月锦尖叫一声,发髻散开,黑发乱飞,一身整齐华贵衣裙也蹭上泥土,先前月中弹奏琵琶的美女形象算是彻底没了。 月锦爬起来,狠毒地盯着亭子中的飞雪,心中愤怒无比,尖叫了一声:“你找死!”继而周身爆出红光,将自己的本命灵剑召出悬浮在身前,手掐剑诀,顷刻之间,飞剑翻转剑尖,就带着红光锁定飞雪直刺过去! 那一剑中几乎包含了一个金丹大半灵力和森冷杀气,飞雪心知自己手无寸铁无法硬拼,极其冷静地掉头就跑。 红色飞剑循着飞雪跑动的路径紧追不舍。 “哪里跑!”月锦手中红光闪烁,玉手一分一合,一下子分出又一柄小剑来,小剑剑锋一偏就隐了踪迹,直到飞雪经过一处山石时,冒着鲜红光芒的锋利小剑从暗处骤然射出,向飞雪眼睛刺去! 飞雪这时才将将看清,立刻反应极快得跳跃而起,剑锋擦着鼻尖而过,然而身后的剑却抓紧了此刻飞雪停滞空中的空挡,对准了少年胸膛,当即就要将飞雪刺个对穿! 月锦嘴角缓缓勾起。 飞雪黑眸明亮,眼中露出决绝神色,浑身漫出稀薄雾气,白发少年的身影隐在雾气中看起来竟有一种若隐若现的虚无感。 一秒之内,仿若时空静止,红色剑尖就要接触到飞雪的一刹那! 从旁横刺出一把金光萦绕的长剑,飞过飞雪面前,对上了红色剑尖,两柄锋锐灵剑骤然爆发出巨大嗡鸣!几乎震得飞雪耳膜发痛。 金色长剑之上的浑厚金光忽然一闪,红色剑立刻发出一声细微脆响,剑尖崩裂一角,带着尖啸弹飞了出去! 月锦还没来得及笑,脸上表情就化作悲鸣:“我的灵剑!” 飞雪安然落地,那浑身的雾气瞬间消散开,而金色的灵剑绕着飞雪周围飞了一圈,在少年身边划出守护的范围。 公子星舒立在主屋门口,自远处厉声喝到:“月锦,你要做什么?” 屋子内继而奔出两个人影,具是后知后觉的神色,林涭一看犹如龙卷风过境的院子当即大吃一惊:“谁把我的院子糟蹋成这样了!” 小萝卜则环视一圈,一眼看见了身上带血的飞雪,二话不说向他跑了过去。 而另一边的月锦不说话,眸中阴狠,在小萝卜的视线盲区,控制着小剑从飞雪身后右侧草地里斜刺而出! 公子星舒一皱眉,飞雪自己都没反应过来,就听见身后“当!”一声,金色长剑已将红色短剑击飞出数米远。 而月锦猛然吐出一口鲜血,趴跪在了地上。 公子星舒得怒气再忍不住:“月锦,这段时间看在四峰主的脸面上,我对你一而再,再而三的忍耐,但也是有极限的,你究竟要做什么?” 月锦擦了擦嘴角的血,忽然哈哈哈笑起来。 林涭刚从满院子心血被毁的心痛中回过神来,这才发觉远处还站着黑衣黑发仿佛融进黑夜之中的月锦,震惊的看着,喃喃道:“疯女人……” “做什么?当然是帮你杀了这个妖精!”月锦笑完,葱白手指指着飞雪怒道:“你知不知道凌空山上,外界,都怎么传的你?你可是要做我道侣的人,如何还能留着这个不检点的东西!” 月锦重新站起身来,将乌黑发丝往身后一撩,冲着面色铁青的公子星舒露出个温柔笑容,温柔道:“我这是在帮你啊……公子。” “今日他一死,流言不攻自破!我们俩日后大婚……” “你的癔症该去看看了。”公子星舒冷冷打断了月锦道:“我从未与你许诺过什么,包括昨日你要求的种种,我都一样没答应。” 月锦一怔没再说话,反而渐渐冷静下来,在月夜之中盯着公子星舒看了又看,最终将散落的本命剑召回,捏了一个清净法术,又恢复成高贵美丽的模样,只不过脸色有些发白。 林涭立刻上前几步道:“月锦公主,我们这儿容不下你这个大小姐,烦请走吧。” 月锦被强行“送客”,见林涭动作语气还算客气,但眼神是实打实的疏离和厌恶,想到对方不过是个小小的侍卫,差点儿忍不住又想发作。 但公子星舒在远处盯着,本命剑一刻未离开飞雪左右,月锦心知这次没了机会,便拢了拢衣袖冷哼一声,留下一句:“公子喜欢,且留着你这条贱命。”后,扬长而去。 公子星舒外放神识,重新扫过一遍院子中,确认没留下什么隐患后,才内心焦急地转头去看飞雪。 飞雪在小萝卜的旁边乖乖站着,在金色长剑的范围内也不乱跑,见公子星舒看过来后,才终于开心一笑,但下一秒就露出个委委屈屈的表情,紧接着瘸着右腿一颠一颠得跑过来。 “公子!”飞雪浑身伤口一丝一丝地抽着疼,他现在非常需要喜欢的人的安慰,好在公子星舒快走几步来到他面前,省去了他大半的距离。 白发和衣服都乱七八糟的小少年往公子星舒怀里一扑,也不出声,就只用左手紧紧抓着公子星舒的衣服,埋在他胸口深呼吸了几口。 将公子星舒的味道吸进鼻腔,感觉到公子星舒身体的温度,飞雪觉得自己又好了。 “让我看看伤到哪儿了?”少年的衣服上全是血迹,公子星舒担忧得不行,把人从怀里扒出来上下检查,看到飞雪鲜血淋漓得手掌眉头紧皱。 小萝卜递过来药水往少年伤口上倒,刺激得飞雪想把手掌往回缩,被公子星舒紧紧拉住摊开,又问:“没伤到腿?” 飞雪嘶嘶吸着凉气,道:“嗯,右腿被鞭子抽到一下……还有腰上。” “伤得这么重!”林涭将旁边被打得碎石满地的道路清理干净,听见后大呼小叫一声,然后充满愧疚地凑了过来,愤愤道:“这个月锦,真是好生算计!” “算计?”飞雪后知后觉,回想起刚刚月锦说过的每一句话,脸上表情微变,去看公子星舒。 公子星舒盯着飞雪手掌,张了张口,似乎是想说对不起三个字,但还未出声,林涭的声音却先传了来:“我就说这疯女人怎么突然来献曲,原来目的就是让我们架个隔音罩,她好在外头做坏事!” 飞雪脑中纠结得却不是这个,而是刚刚公子星舒所说的其中一句话:你昨日要求的种种…… 所以昨日公子星舒去见的情敌就是月锦,害公子星舒中了情毒的恐怕也是月锦,那为什么要瞒着自己呢? 他还有机会吗? 他正在努力想要站在他的身边,但公子星舒愿意等他吗? 公子星舒,其实也从未答应过他什么。 胸口有一股陌生地闷气堵着慌,飞雪忽然之间,几乎感受不到手掌心的痛了,那痛好像转移到了心口,一抽一抽地难受。 小萝卜用药水将飞雪手心皮开肉绽的伤口处理干净,取来纱布包好,发觉飞雪的手在抖。 公子星舒亦察觉到了,以为是伤口疼,伸出一只手想去摸摸飞雪的脑袋,一放上去竟发觉飞雪整个人在抖。 “飞雪……”公子星舒唤了一声,手中一空,捏着的手被抽走了。 飞雪低着头小声开口道:“我,我有点累了,我想先回房了。”话还没说完,竟是转身就想跑。 公子星舒眉头一皱,极其敏锐得发觉事情不对,眼疾手快一把抓住飞雪手腕,直将人拖了个仰倒。 小萝卜吓了一跳,顺手扶了一把飞雪,觑见飞雪凌乱白发下恐慌的神情,愣在了原地。 公子星舒则上前一步一把将面前的小少年抄抱起来,转身进屋,脸色说不上好,冷淡吩咐道:“把治伤的药拿进来。” 小萝卜忙跟上,从自己芥子袋中拿出伤药,绷带,草药一一摆好,感觉到公子星舒的低气压,不用吩咐放下药就出了屋子,还将门关好了。 然后小萝卜深呼吸一口气,同等在屋外的林涭对视了一眼,并从对方的眼中的倒影里看出了一个震惊的自己。 林涭比了个手势,小萝卜心领神会地点点头,二人紧接着踮着脚远离了主屋,进了距离最远的,小萝卜的屋子关上门。 林涭神色夸张,伸手比划:“就刚才,就从公子忽然夺门而出那里,一切就变得好奇怪!” 小萝卜用一副奇怪表情附和点头:“是,我从未见过公子这么慌乱的表情,他,他急的鞋都跑飞了一只……” 林涭横眉怒目:“你别笑!刚刚飞雪可凶险了,你怎么这样……你笑我也……要不是公子原地蹦起来起身推门……噗嗤!” 二人立刻各自转身深呼吸,待调整好了心情,才又板起面孔来说话。 小萝卜严肃道:“对不住,我是想到了……算了。” 林涭亦正色说:“虽然但是,嗯,对不起。” “那月锦着实可恶!那些谣言怎么传的公子会不知道?还轮得到她来管?” “就是,待回头我们收拾一下她!好教她知道第三峰的人也是能惹的?!” 第41章 (番外)小动物的一天 这是发生在宸国国都,飞雪参加林将军训练的第三天。 秋高气爽,林大将军今日安排了一个特殊的训练方式——野外生存训练。 大清早,林大将军身骑他的爱马一马当先,后面又有数匹马跟着,分别有林涭在内的林家五个儿子,受邀一起的小萝卜,初学骑马的飞雪,其后还有两辆马车,其中一辆里头是林三哥家眷,另一辆拉了物资。 林家全体出动,全城歆羡。 林涭猴子一样一出城就打马飞奔而去,嘴里嚷嚷着“秋游啦——秋游啦——” 其余人均见怪不怪,唯有飞雪落在最后被林涭反复骚扰,不胜其烦,最后在空中挥着拳头说:“你给我等着!” “略略略~”林涭反向骑马做鬼脸,林家大哥终于看不下去了,一巴掌把人呼下了马去。 林涭一路上终于老实了。 秋游地点很快就到了,就在城外二十里的一座山林边缘,林将军当即宣布安营扎寨,林家几个人动作麻利,片刻就将最后一辆马车上的东西全部卸下来,六个营帐摆好,飞雪数了数,如果按照一人一个,那还少了两个。 林涭挠挠头,就要和飞雪一起往小萝卜那里挤,却被林大将军一手一个,拎着衣领子揪了回来。 “你们二人,接下来进行野外生存训练!” 林涭和飞雪面面相觑,听林将军说道:“时间一天,明日一早回到营地。” “就这?”林涭挑眉道:“但我们不就在这里吗?” 林大将军摇摇头,严肃说道:“以明日此时的一炷香内为限,早归,晚归,都算失败!此外我还要看你们的留影石,最后交给所有人评判,看谁的留影石内容丰富,谁就获胜。” 说完,林大将军取了两个拴着石头的项链分别递给两个人,又拿出一个葫芦来。 “嗯?这是!”林涭抬眼,顿时大惊失色,拔腿就要往外跑,飞雪则不明所以,条件反射跟着林涭也跑起来。 林大将军一脸镇定,直接将葫芦口的塞子一拔,飞雪当即就觉得眼前一黑,再一睁眼,已变成了独自一人,独坐在一个红围墙的院子中,院外还有一颗柿子树,上面的柿子硕果累累,摇摇欲坠。 飞雪:“?” 我在哪?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想了一会儿,飞雪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么个训练法,通过那个奇怪的法器分别把人丢到陌生的地方,然后考验身处陌生的环境,如何辨别方向回到原点。中间在用留影石记录,便也能看见过程。 想到留影石记录的范围有限,一般就是个扇形的角度,飞雪当即计上心来。 片刻后,一只白鸟叼着一个石头坠子飞出了院落。 而另一边的深山老林里,林涭从一个泥坑之中爬起来,仰天长啸:“坑爹啊——!” 营地,林大将军满脸笑意将葫芦收好,一旁好奇围观的林家三个好奇问:“这是把他们二人送到千里之外的地方了?” 林大将军哈哈一笑道:“非也,其实是送去与他们出身时完全不同的地方,换句话说,就是他们最不熟悉,也最不会生存的地方,倒不会很远。” —————— 变成白色鸟儿的飞雪飞到空中后,惊奇的发现,这不是宸国都城吗? 城门,城墙,城东集市,城中皇宫,城西一排排房屋。 白鸟飞了一圈,落在皇宫的屋顶上,开始思考野外的意思,想了一会儿没想明白就放弃了,机会难得,他准备去找公子星舒。 白鸟儿快乐的鸣叫了两声,循着记忆里公子星舒所居住的宿星殿飞去。 宿星殿一如既往,但飞雪却没找到人。 好在两个洒扫的侍女一边打扫一边聊天:“今日三皇子是不是去寻五皇子了?” 另一个侍女答道:“应该是吧……” 飞雪于是振翅飞往宸星明的住处。 宸星明房屋的窗子开着,他前两日刚封了太子,今日正在等太子的印章送来。 飞雪飞在窗棱上站着,见宸星明正在作画,画上是一个红衣服女孩子的模样,表情灵动,充满活力。 宸星明发现画上影子微动,抬头看了一会儿白鸟儿,没理睬,又低下头去继续画。 飞雪见状,不由得大了胆子,直接从窗棱上跳上宸星明的桌子,走了几步大摇大摆地左看右看找人。 公子星舒也不在这里。 宸星明绘画功底不错,很快就画完了,然后将笔一扔,也不管白鸟,转过身百无聊赖得吼道:“啊——我的印章怎么还不送来!” 飞雪没找到人,脚爪还不慎踩到了宸星明丢在一旁的毛笔,在画纸最下角角落留了个小爪印。 飞雪心虚地挠了挠头,赶紧扇扇翅膀准备走,却见宸星明开门去问外头服侍的太监,然后抱怨道:“怎么还不来——三哥今日要去灵药田,我还想去看看呢!” 太监回答:“哎呀,按理说应该到了,莫不是忘了您搬了新的宫殿,给送到皇后娘娘那儿了?” 宸星明皱眉:“不会吧,母后今日邀请宫妃秋游,要忙到很晚呢,不行,催人去问问!” 太监应声,而飞雪已先一步飞走。 飞雪熟门熟路来到皇后宫中转了一圈,没发现目标,只好顺着人流来到了秋游的地方。 皇后设宴在后宫一处银杏林园,飞雪刚准备飞过去,忽然看见了一个宫妃身边立着一只威风凛凛的雄鹰。 那雄鹰鹰眼锐利无比,远远就看到了飞雪,当即扇了扇翅膀放出无形杀气。 飞雪慌忙飞走,之后想了又想,变成一只白色小松鼠,脖颈上挂着一块小石头,滴溜溜顺着树干一步一步往院子围墙爬了过去。 “呀!有松鼠,白色的呢!” 外头侍奉的小宫女发现了飞雪,不知从哪里掏出瓜果来,站在树下期盼望着。 飞雪本想赶紧走,但此刻肚子咕噜噜响了起来,飞雪只好含泪掉头,下树去吃饭。 我就吃一点儿……飞雪把小宫女手里的坚果几口全部含进嘴里,却听见吱吱叫声,旁边树上倏忽窜出数只棕褐色松鼠,冲飞雪愤怒尖叫,驱赶这个外来者。 飞雪讪讪收回小爪子,掉头就准备走,谁知道刚上树就被众多松鼠围攻,雪白的小松鼠双爪难敌众爪,被抓得抱头鼠窜。 待逃离了人群,飞雪当即变身巨狼,刚咧开獠牙就将围攻的小松鼠们吓跑了。 “哼!”飞雪冷哼一声,继续自己的潜入计划,好在发现一条人工溪流,就变成一条雪白的鲶鱼,石头挂坠拴在尾巴上,潜入了水里。 溪水大约一米深,飞雪体型不到半米,比水中的锦鲤长一截,白色混在一堆锦鲤里不算显眼,宴会之上一众宫妃都在勾心斗角,倒没人发觉这一条白锦鲤长得奇怪。 飞雪顺利混到了枫娘娘座前的水池里,远远看着变形的宫人们来来往往,辨认枫娘娘桌上有没有目标。 枫娘娘一副慵懒的模样坐在银杏园中最好的位置上,旁边有人打扇,面前摆着屏风,站着许多侍从,不停有人前来拜见请安,说话。 还有人站在水池边不断抛出面点碎屑喂鱼,飞雪啊呜啊呜吃得欢实,大鲶鱼嘴巴扁平,别的锦鲤根本抢不过他。 飞雪等了一会儿,终于等到一个太监端着一个印章走了过来。 大鲶鱼激动地吐了个泡泡,大泡泡引起了别人的注意,终于有人发现锦鲤之中混了一个奇怪东西,宫妃之中有胆小的,当即尖叫一声。 这声音可不得了了,整个宴会瞬间乱作一团,岸上人挤人,那端着印章的太监被人一推,印章往水里落了下来,飞雪当机立断,张开大嘴一口把印章吞了! 太监吓坏了,大吼:“鲤鱼精鲤鱼精!” 而不远处还有人嚷嚷着:“水猴子水猴子!” 枫娘娘亦被惊动,赶紧叫了外头侍卫来看,外面的侍卫抄着渔网就来了。 飞雪看见渔网吓得不行,赶紧几个神龙摆尾顺着水路一溜烟溜走了。 印章到手,飞雪悄悄把印章放到宸星明桌上,宸星明一扭头就看见了,大喜过望,拿过一个卷轴,立刻准备出宫去。 飞雪满意跟上。 但宸星明还没走到门口,就被人拦住了。 “王上请太子去议事。” 啊?飞雪猝不及防,落在宫门口懵逼。 “啊?”宸星明始料不及,难过的回去了。 宫门口的太监远远看着,小声议论:“新太子……这是要去灵草田?” “我猜啊是因为前东宫那位今日要去呢。两人不是一直在斗吗?这不,那位刚走……” 飞雪听完,满意飞走,很快找到了宸旭烁的马车,一路顺利,跟到了灵草田。 赶车的小太监下了车来小声问:“二皇子,到了。” 马车的帘子撩了起来,露出宸旭烁阴沉瘦削的脸,他静静看着远处葱绿平整的灵药田,看了半晌,终于放下了帘子,疲惫道:“走吧,回宫了。” 而飞雪已变成白狼,在一人高的田地里快速穿梭,田中被割出一条条水流的痕迹。 白狼飞快跑完了一圈,没找到公子星舒,从草丛里冒出个尖嘴巴,听到不远处守田的修士说道:“公子星舒回去了?” “嗯,听说要赶回百草堂看账目。” 飞雪听完,小跑着回城里。 说话的修士瞬间噤了声。示意同伴看:“……丰收的白狼!” ———— 一天时间过去,飞雪追着众人言语中的“公子星舒”,在城中辗转各地,直到天黑,繁灯点亮,仍无踪迹。 飞雪化作一只孤零零地白狐狸蹲坐在护城河边桥墩上,尾巴委屈孤独地将自己身体绕了一圈,心里好失落,耳朵也耷拉下来。 飞雪悲伤地想,今天快要过完了,是不是见不到公子星舒了。 …… “嗯?城中居然有狐狸?” 温柔声音骤然在头顶响起,飞雪浑身血液由冰冻至滚烫,雪白狐狸仰头,漆黑眼睛中,映出了满天繁星,和公子星舒身的身影。 飞雪心想,自己找寻了这么久这么久,蹿过都城百数计的大街小巷,四处打听都没找到的人,原来在这里。 桥墩上的孤独狐狸终于等来了一个人,今日这个人一袭蓝色衣,松鹤腰带,温润如玉。 公子星舒缓慢冲着飞雪伸出一只手,飞雪摇摇尾巴,将自己的脑袋开心而兴奋地搭了上去。 公子星舒笑开,俊脸在明灭温暖的河边灯光下十分好看。 温润声音再次响起:“跟不跟我回家?” 寻寻觅觅,蓦然回首,在夜幕繁星下,再次相遇。 —————— 林家家族的秋游愉快完美结束,飞雪和林涭都及时的赶了回来。 林涭说自己在附近一处原始森林里荒野求生,提起来就心有余悸。 飞雪说自己在都城迷了路,转了很多地方,最后终于找到了喜欢的地方待了一晚上,很开心。 林将军将两人的留影石收走,召集当天秋游众人一起观看评分,最后判了个平手。 小萝卜将两块石头都要了过来,妥善保存好。并做了一桌好菜让一整日没好好吃东西的两人吃了个饱。 飞雪当天下午回了宫里,在宿星殿找到了等他回来的公子星舒。 公子星舒正在听一个太监来传话:“娘娘昨日宴会上居然有精怪,回头劳烦三皇子去看看。” 公子星舒应知道了,将太监遣走后陪飞雪一同用膳,席间观其神情,似乎心情愉悦。 飞雪好奇询问,公子星舒答道:“嗯……灵田那边听说出现了丰收的祥瑞,这是个好消息。哦对了,昨晚还碰见一只黏人的小狐狸,很可爱,可惜今早不见了,不然还想带给你看看。” 飞雪听完心里嘿嘿笑笑,开心的多吃了好几碗饭。 宿星殿另一边,公子星舒书房内,书桌上摊着一幅宸星明送来的画,上面画着一只雪白的鸟儿,神情灵动,站在精致雕花木窗上,背披温暖晨光。 画的左下角盖着宸星明的太子印,写到: 偶遇一只白鸟神似飞雪,颇觉有趣,入画赠与三哥。 宸国二百六十五年四月壹日。 第43章 哎,道友! 公子星舒沉默地把少年放在美人榻上。 主屋的房门一关,飞雪在美人榻上骤然回过神。 他还是第一次被公子星舒这么抱,感觉整个都圈在了他怀里,不管是呼吸还是心跳都与自己离得好近。 “我……” “你刚刚跑什么。”公子星舒站在美人榻前,挡住飞雪身上大部分光,语气说不上好,竟然让飞雪都有了种压迫感。 飞雪望着公子星舒的眼,心里的话几经辗转,忽然说不出口。 “坐好了。”公子星舒没听到飞雪回话也不太在乎,而是没好气地将人一指,转身去拿小萝卜放在另一边桌上的伤药,回过头来道:“不是伤了腰和腿?伤口都没看,跑什么跑!” 飞雪被凶得不敢讲话,心里那点儿小别扭霎时跑了个没影儿,乖乖撩起衣摆。 少年皮肤白皙的左后腰上一条长长的红痕,充血发紫,公子星舒捏着上药瓶子蹲在了美人榻边,让飞雪转过身去。 “还好,没破皮。” 飞雪感觉到公子星舒微凉的手指轻轻按住了红痕旁的皮肤,飞雪登时一个激灵,肌肤敏感地抖了一抖。 公子星舒的呼吸似乎一顿,过了一会儿才听到身后衣服的摩擦声,而后听他说道:“……一会儿我在伤口上上药,可能会有点痛。” 飞雪双手保持着撩衣摆的姿势,点点头表示自己有心理准备,但在公子星舒手指上沾着伤药接触到皮肤的一瞬间,冰凉与刺痛感还是让飞雪浑身一抖,嘴巴禁闭,但喉咙深处依旧被逼出了“叽!”得一声。 身后动静忽然没了,然后没一会儿传来“噗嗤”得破功笑声。 飞雪瞬间脸涨的通红,将自己的脸埋进了自己撩起来的衣服里。 公子星舒随着这破功一笑,感觉自己终于从飞雪差点儿没命的惊怒情绪中缓和了下来。为了防止飞雪躲,只好用另一只手掐住了飞雪左边腰,手上加快速度。 “忍一忍,很快就完了。” 飞雪从衣服堆堆里发出一声闷闷的嗯。 公子星舒看了看他自己一只左手就可以握住的瘦腰,察觉到自己有点儿意动,默默运起剑道清心诀。 灵台瞬清,公子星舒忽然懂了少年的小心思。 ……看来是因为昨日的事情瞒了他,所以今日就吃飞醋了。 见飞雪犹自埋在衣服里,但通红的耳朵露在外面,公子星舒嘴角情不自禁勾起笑,开口道:“昨日四峰主给我师父带了一坛好酒,说月锦要为我庆祝突破元婴,设了宴会,请我去。我的那个师父喝了人家的酒啊,抹不开情面,就把他的徒弟给供了出去。” “真是个坑徒弟的坏师父。” 公子星舒一边说,一边注意到飞雪的腰不抖了,见果然成功转移走了他的注意力,才又继续说道:“结果那月锦硬是拖我拖到了晚上,那个四峰主也是个脑袋昏的,一天到晚就爱当媒婆,也不看看自己给人家配的是个烂桃花。” 飞雪将脑袋抬起来,小声问:“烂桃花?” “就是月锦。好了,可以放衣服下来了。”公子星舒将伤药均匀抹好了,伸手去帮飞雪小心拉好衣服。 飞雪眨眨眼睛,转过身来道:“公子,你背后骂人家。” 公子星舒站起身,对着飞雪坏坏一笑:“是,我挺讨厌她的,她一点都没有你……让我喜欢。” 飞雪想,这一句话真让兽受不了。 小少年嘴角的弧度弯起来怎么都压不下去了。 公子星舒几乎已经可以看见飞雪身后无形的尾巴摇的飞快,继而催促着少年看腿上的伤口。 飞雪哦了一声,然后起身去脱鞋脱裤子。 公子星舒猝不及防,急忙别过脸去,飞雪脱了裤子后把细长的右腿往前一伸,撩开衣摆勾头去看。 这回他终于能看到伤口了,伤口长长的一条,在大腿靠近臀部的外侧,但这儿受的伤要严重的多,之前还流了很多血。 公子星舒不断默念着剑道清心诀回头一看,亦看到了狰狞的伤口,同时看到的,还有少年一整条细白的长腿和白净的脚,鲜红血液顺着腿流下,在雪白肌肤上像条蜿蜒暧昧的毒蛇。 公子星舒心情复杂地上前去处理伤口。先用药水将伤口的冲洗了一遍后,再撒上止血的药物,然后取了绷带来包扎完毕。 一切弄完,已经是深夜了。 “都是小伤,以金丹的体质,过两日就会好了。”公子星舒包扎完还是忍不住找了袜来给飞雪套上,问:“疼吗?” 飞雪本想直接回答不疼,这点儿伤和曾经他在森林里受过的伤差不多,简直是稀松平常,但在公子星舒起身时,飞雪脑中忽然闪过一个画本子的片段,当即灵机一动,勾住他的衣领,道:“疼的,要公子亲亲才能好。” 公子星舒浑身骤然僵住了,但双眼却没躲,直勾勾地和飞雪对视。 飞雪见有戏,赶紧得寸进尺道:“就是昨天那种亲亲!” 公子星舒的表情微动,最后变成一个无奈的笑,然后毫不犹豫,撩开眼前少年的额发亲了一口。 “好了,满意了?”公子星舒亲完,挑着眉问。 飞雪连连点头,满意得不能再满意。 “那就休息吧。”见状,公子星舒将少年重新抱起,送到床榻上。 飞雪摸了摸好几天没摸过的床上纹路,觉得激动不已。 然后胆大包天,在晚上偷偷去捏公子星舒的手腕。 “怎么了?”身边公子星舒询问。 少年抓他的手腕抓的不轻不重,小心万分,凉白指尖传来的温暖温度像初雪,一触即化,顺着手臂攀爬而上,直窜进公子星舒的脑海。 “我喜欢你,公子。” “嗯。” 公子星舒闭上眼睛有些昏沉地想,被这小家伙的纯粹爱意朝夕相伴,日日腐蚀,我终究……还是栽了。 幻兽恢复能力超绝,第二日,飞雪感觉自己又充满了力量! 昨日少年的裤子不仅破了还满是血迹,公子星舒让小萝卜去找一套飞雪的衣服来,回头就瞧见少年两腿叉开跪坐在床上等他,上身衣袍倒是齐整,但下摆分叉处露出两条光腿来,看得公子星舒额头青筋直跳,上前几步扯过被子来盖严实了。 不怪飞雪对人类穿衣度的常识知识匮乏,毕竟哪儿有妖兽穿衣服的? 小萝卜很快送来衣裳,众人收拾妥当,公子星舒问飞雪:“你今日要做什么?” “练剑。”飞雪回答,昨晚行动未始而崩殂,他今天得抓紧时间补上。 公子星舒皱眉不赞同:“你昨晚才受伤,休息两日再去。先前那种能给人疗伤的法子对你消耗甚巨,可能伤身,现在又不是什么紧急的时候,就不要用了。” 飞雪张了张嘴又闭上了,不敢太过暴露自己的本体能力,但想了想提升实力和赚灵石的事情可谓迫在眉睫,百般纠结之下,还是违心地说:“那,我还准备去藏经阁……学习。” 飞雪一直都如此上进,本还想带人出门玩的公子星舒只好放弃,点头同意:“好吧。” 但临走时还是把一道剑气存进飞雪的龙角耳饰里防身,并给了飞雪一只纸折的小飞鸟代步。 看少年小小一只乘坐纸折飞鸟飞远,公子星舒转过身,面容冷了下来,喊来林涭小萝卜,三人也御剑出了门。 坐在空无一人的藏经阁书案前,飞雪找了一本炼器入门,杵着下巴,看得心不在焉,甚至时不时唉声叹气。 今日公子星舒没穿灵空山弟子袍而是穿得便衣,很明显就是要带他出去玩,是他自己没把握住机会…… 其实玩一天也不会怎么样吧……飞雪神情恹恹地想,一边想一边不知不觉看了一下午。 “嗯?有人?”脑海中分出一正一邪打架小人的飞雪忽然听见一个人声,抬头一看,见不远处竟然转进来一人。 那人一双桃花眼,左手拿着一把扇子,右手捏着本书,站在书架边看向飞雪,然后颇感兴趣地冲飞雪走了过来。 飞雪发现这个人身上的衣服和凌空山弟子服完全不同,上身衣服是圆领,袖子也是长很多的大袖子,整套衣服上都有精致刺绣,看起来有种书卷气。飞雪眼中不由得露出好奇神色。 “道友幸会,吾乃前来见学的星机阁弟子公书是,今日能在这藏经阁偶遇实属一见如故,交个朋友?” 说罢那人竟在飞雪对面书桌前撩起衣摆落座,一副与飞雪十分熟悉地模样。 “……我没见过你。”飞雪冷漠说完,自顾低下头去看书。 公书是被拒绝了后却也不走,也不说话,而是将右手上的书随意往桌上一放,随便翻开一页开始看,并自顾自的打扇,不一会儿还变出一套小茶壶茶杯给自己倒茶喝。 存在感极强。 飞雪看书看了一会儿后忍不住抬头看了这人一眼,忽然发觉对方嘴一动一动的,似乎在吃着什么。 面前枯燥的炼器入门变得更更加枯燥了,然而就在此时,对面的公书是似乎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竟开始憋笑,搞得飞雪越发三心二意。 就在飞雪觉得自己一个字都看不进去时,公书是忽然说话了:“哎呀,道友,你在看什么?” 飞雪双手按在自己书上,抬头露出一脸不耐烦的神情。 公书是一点儿都不看飞雪的脸色,起身够过身子来看飞雪手掌中露出来的字,还念出了声来:“铁矿……炉火……你在学炼器?” 飞雪皱眉将双手放下,见眼前这个人竟然光从几个字就辨别出了他在看什么,心里不由得警惕起来。 “哎,道友不必紧张嘛,我也没什么恶意,就是好奇一下而已。道友你的手怎么受伤了?”公书是摇着扇子,却见面前少年腾一下站起,收了面前的书离开座位就要走。 晚霞浮在天边,橘红色霞光把主峰悬崖和藏经阁染成枫叶一个颜色,把飞雪雪白发丝都照得金黄灿烂,飞雪面无表情,出了藏经阁刚去出纸折飞鸟,身后就跟来一个桃花眼的男人。 “哎,道友,还不知名字呢,别着急走啊,交个朋……” 飞雪头也不回跃长小飞鸟飞离了悬崖,听了无数遍快成为魔音的“哎,道友”终于消失,世界清净了。 总算甩掉了,怎么会逮着一个不认识的人喋喋不休的。飞雪刚想松口气,却感觉从侧边不断吹来凉风,他扭头一看,发现公书是坐着一只比他身下还大一圈的纸折飞鸟飞在他身边,笑意盈盈:“哎呀,道友!我们太有缘啦,你身下这只小鸟,就是我们星机阁的新品飞行法器呢!” 这人怎么没完没了! 飞雪面露震惊神色,一扭头操控着飞鸟变换飞行道路,忽上忽下,左拐右拐,弄了半天自己满头是汗,身侧依旧牢牢贴着大一圈的飞鸟。 最后飞雪直接在第三峰山脚下落地,叉着腰阴着脸问:“你跟着我做什么!” 公书是从白鸟背上跳下来,桃花眼微微睁大,一脸无辜:“道友,我只是想和你交个朋友……”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飞雪生气地憋出一句谚语,接着说:“我和你素不相识,凭什么要认你做朋友。” 谁知公书是一听这话眼睛放光,将扇子一收一拍,开口道:“在下乃前来见学的星机阁弟子公书是,今日与道友一见如故,交个朋友?” 听着这一句原模原样的话,飞雪无语了片刻,脑中开始担忧,若是自己继续不理睬他,搞不好他要跟着自己上山去,可山上是公子星舒的洞府,凭什么要带他进去? 少年挠着头想了又想,终于开口道:“我告诉你我的名字,你不许再跟着我。” 公书是连连点头:“好说,好说。” “我叫飞雪。”飞雪丢下个名字后,也不再乘坐飞鸟,而是转身上了第三峰去,心想最近怎么老碰上奇奇怪怪的人。 沉默寡言的冷淡师兄泽野,疯疯癫癫的讨厌女人月锦,还有这个纠缠不休的人,简直像是雨后的毒蘑菇一样一个一个冒出来,长得显眼却不能吃,有点糟心。 公书是果真没有继续跟上去,而是目送白发少年缓慢消失在山间小路上后,将折扇一收,掏出个纸和笔,凌空开始写字,写了不到半张纸后就收起,然后转身走了。 第44章 信息交换 后来的近半个月,飞雪开始上午练剑,下午看书,晚上回去练剑,然后入定,循环往复的生活。 自律刻苦地让惯爱偷懒的林涭直呼受不了,甚至总结出了少年对应时刻的行动路线。公子星舒没多说什么,在确认飞雪伤口好了以后就放任飞雪自己行动。 虽然在第三峰的人看起来飞雪是一个人独来独往地修炼,但实际上每日下午飞雪一定会在藏经阁遇见公书是。 这人每天絮絮叨叨,陪着飞雪看完书,再跟到第三峰山脚。 飞雪本来很不喜欢,但后来发现这个公书是会主动帮他解决很多麻烦,包括骂走前来挑衅的周淑芳仰慕者,打跑月锦派来的男男女女,甚至有他在旁边,平日见到自己会小声议论的现象都少了。 再加上对方修为在金丹巅峰,甩也甩不掉,飞雪放平心态,只好随便他跟了。 “你在灵空山得罪的人还挺多的啊。”这天,公书是杵着下巴,左手扇着他的黑金扇子,右手把玩着一片枫叶,漫不经心提了一嘴。 飞雪紧紧盯着眼前的棋盘,思索着落下一子后才抬头认真地反问道:“不是你自己主动帮我解决的吗?” 公书是随意扫了一眼棋盘,想也不想落下一子,笑起来:“那自然是因为我有所求。” 飞雪问:“你所求为何?” 公书是摇摇头,说道:“你若赢了我,就告诉你。” 飞雪落下一子,皱皱眉,真是受不了这群人了,有什么话不能直说?眼前这个人是这样,泽野也一样,他前两日专门找到泽野去演示了一遍,泽野光摇头说道不行后让他走了。 还是公子星舒好,从来没对他弯弯绕绕说过话。 面前棋盘双方又走了五步后,公书是一子定下输赢:“你输了。” 飞雪认命往背后一靠:“好吧,你今天要问什么?” 十天前,公书是以能帮他解决月锦为理由,诱哄飞雪和他下棋打赌,若飞雪输了则需要回答公书是的一个问题,并承诺飞雪不会告诉公子星舒。 飞雪没经受住诱惑,同意了。 当然,鉴于飞雪从没学过如何下棋,公书是与飞雪约定的是最为简单的“五目连”,并允许飞雪先行,可悔棋五次。 飞雪虽然学的很快,但依旧赢不下来。 于是这十天,公书是零零总总问了飞雪身上许多问题。 “唔,我想想,昨日你说你回去都在练剑,今日我不如就刨根究底,你练剑为何?” 公书是桃花眼微眯看向别处,打了个哈欠,也往座椅后背一靠,懒懒得问道。 “是为了给泽野师兄看。”飞雪回答。 “嗯?”公书是桃花眼睁大,露出思索状,而后忽然坐直了身子,手上扇子一张一合,疑惑开口:“泽野为何要你练剑给他看?” 飞雪什么也不说,瞄了面前人一眼,将桌上棋盘收了,起身要去拿别的书。 公书是见状呵呵笑了笑,等飞雪重新落座后才说:“怎的把棋盘收了?” “不下了,你要问得问题明日再说吧。”飞雪低头翻开手上一本修真界矿石概要,认真阅读起来。 见飞雪这模样,公书是缓缓打了几下扇子,开口说道:“不如我用处理月锦的方法和你换。” 飞雪抬头一挑眉,嘴上露出得逞的微笑:“可以。你先说。” 公书是也不藏着掖着,开口道:“方法很简单,重新找个‘公子星舒’就行了。” “嗯?”飞雪疑惑得哼了一声。 “修仙者本无所谓是否有道侣,大道孤独,月锦之所以敢这么坚持,肯定也有月国的授意,月国,宸国,同为凌空山契国,若是皇家子侄能联姻绑定个关系,那依然是再好不过,于国家于凌空山本身都喜闻乐见。” 飞雪听得连连点头,没想到月锦如此行动原来还有这样得背景原因,顺着公书是的思路走,渐渐明白了他的意思。 “所以你的意思是,只要找到另一位身份地位能与公子星舒匹配得联姻对象,月锦就不回来纠缠公子了?” 飞雪一边说一边思考,这样确实可行,但究竟找谁呢? 少年默默端详了一下面前人双手交叉,含情脉脉看自己的桃花眼,后知后觉到面前这个人肯定知道。 但他也的确不用告诉自己是谁。毕竟他先前提出交换的条件是“处理月锦的方法”,而不是“处理好月锦”。 飞雪一拍自己脑门,意识到自己被坑了。 ……人族的语言真的很狡猾。 这个人比狐狸还狡猾。 公书是笑嘻嘻得说道:“飞雪你真聪明,一点就透。好了,你还告诉我,为什么练剑给泽野道友看?” 飞雪垂头丧气地趴在桌上,愿赌服输,一五一十道:“泽野师兄说如果我舞剑舞得令他满意,就教我变强的办法。” 公书是惊讶:“他当真这么说?” 飞雪望向别处,烦恼得嗯了一声。 桌对面的人沉默了许久,飞雪回头,发现公书是摸着下巴,眼睛瞪大,嘴里喃喃着:“有趣……实在有趣……” “什么有趣?”飞雪觉得公书是此时模样有点怪,警惕地直起身子,暗暗绷紧了浑身肌肉望着他。 公书是桃花眼暼过来一眼,忽然大笑起来。 飞雪见状心中涌出众多的不爽,干脆将面前书拿了,起身就准备走,却没想到刚经过笑得不行的公书是身边,被公书是一下子拽住了手腕。 “哎,飞雪道友,莫急着走嘛。” 飞雪另一只手握起拳头挥到一半,听见公书是说道:“我告诉你让泽野满意的剑法是什么。” 飞雪举着拳头,冷冷盯着公书是。“什么条件?” 公书是将他的桃花眼一眯:“没有条件,小爷今日开心,就当是白送你的消息吧。” 这一刻的公书是笑容邪魅,周身的书卷气消失得无影无踪,那双极其漂亮的眼睛眼波流转,有一种莫名的吸引力。仿佛这才是他真正的模样。 公书是缓缓道:“你下次再去找泽野展示时,记得脑子里什么都不要想。” 飞雪听完,将自己的手腕从对方手中挣脱出来,一言不发地走了。 而这次公书是没有像往常一样追上去,而是坐在原位,又开始发笑。 飞雪走时想,可惜凌空山的藏经阁常年无人,否则像公书是这么放纵得大笑肯定要被赶出去。 虽然心里嫌弃,但既然有个办法,飞雪就还是想试一试。 事不宜迟,当天三更半夜,飞雪就提着剑来到了第五峰。 泽野亲自来接的他,并在看到他时露出了少见的无奈表情:“……你非得晚上来吗?” 飞雪摇头:“白天公子会发现。” 泽野看欲言又止,转身领着飞雪去了第五峰的练剑台。 今夜月亮弯弯,飞雪抽出剑,摆好一个起手式,闭上双眼。 什么都不要想…… 飞雪在黑暗之中调匀呼吸,缓慢地,无声地将脑海中的画面一一淡去,感觉周围的一切变得非常安静,只剩下自己的呼吸,心脏的跳动亦逐渐缓慢,无风,无光,万物尽数隐去。 少年闭着眼,缓慢踏出第一步。 泽野抱着手站在远处看着,神情微动。 一步起势,剑尖划过无形空气,飞雪的剑招未曾再走剑谱,刺,横,划,挑,他手中剑犹如灵活的蛇,在月光下微亮。 一套剑招使完,少年再停。 飞雪平复着自己的呼吸,总觉得过于安静,一股本能驱使着他微微侧耳。 寂静黑暗之中再度出现风声,风过吹动草木,林间有野兽微动,飞雪重新睁开眼,万物平静入得眼中。 少年握剑的手一挥,横劈开一片落叶! 飞雪周围出现了浅淡白雾,剑上隐约泛出了微弱光芒,瘦削身形将剑招融会贯通,寒芒频闪,最后一招,少年在练剑台上骤然划出一道剑气横扫而去,当一声劈入练剑台边缘石头,留下一道剑痕。 飞雪收剑,回头去看泽野。 泽野眼中带了欣赏之色,沉声说道:“你做到了。记住这种感觉。” “太好了!”少年开心得跳起来。 “明日来找我,我教你心法。”泽野神情淡淡,话说完后便扭头要走。 “等等!师兄!”飞雪连忙叫住泽野,他可没忘了还要赚灵石得事情,忙问:“师兄,我还想跟你学习炼器!” 泽野停步回头嗯了一声道:“明日一同教你。” 说完后人就走了。 飞雪则兴奋地不行,感觉自己激动得睡不着,就在练剑台上又跳又蹦撒了一会儿欢后,才乘着纸折飞鸟偷偷摸摸回去了。 宗门内元婴弟子可自行开辟一处洞府,泽野自己在第五峰范围内也有自己的住处,是一片生在山谷中的竹林,内有一简单茅草屋,屋子边还有一条溪水流过。 第二日飞雪前来拜访,泽野就丢给了他一本心法,待飞雪熟悉后再教剑法,并一点一点教他如何辨明兵器好坏。 如此过了十来天,将炼器入门基本学完的飞雪准备开始制作他的第一支法器。 常见法器按大小兵器分类,与凡兵不同在于可以用灵气驱使,好成为在对战中的助力。 竹林溪水边,飞雪小心从炉中取出精铁混合白蛇鳞片融合成的箭头,过水时发出“滋”声。 飞雪再用手一招,水中的十枚箭头从水里飞入手中,飞雪取过准备好的箭杆装好后拿去试了试。 比普通箭矢声音更小些。 “成了!”飞雪将箭矢召回,心算这十枚箭头的价格。 普通纯铁打造的箭矢法器十枚箭头卖一颗灵石,有点儿变化的这种箭头稍贵一些,应该能卖到五枚箭头一颗灵石,如果是这样,那五万灵石自己需要卖二十五万个箭头……二十五万枚鳞片! 飞雪浑身一抖,今日实验的白鳞还是他昨晚偷偷变蛇后忍痛从自己身上拔的,二十五万枚也太多了! 少年甩甩头,光卖白蛇鳞箭头绝对不行,得去了解一下什么样的箭头卖的贵……想到这里,飞雪起身去茅草屋里找泽野。 泽野盘腿闭目,听完少年的问题,眼也没睁,冷淡道他最近只炼剑,对那些小玩意很久没研究过了。 在泽野这儿也没答案的话,只能再去找一趟刘宇河了。 飞雪将箭头全部收好,用挂在自己腰间的小铜剑给刘宇河传信,半个时辰后飞雪就收到了他的回复,道可,但有一个请求需见面说。 飞雪不疑有他,直到当日下午,在山下茶馆包间见到刘宇河,得知他的要求后满脸不可置信道:“啊?” “啊什么啊?兄弟就只有你能帮这个忙了。”刘宇河紧紧抓住面前少年的手不让他跑:“我认识的一群大老爷们里就你身高最合适了。” 合适?不就是说他矮吗,人类为什么对身高这么在乎? 飞雪有点不爽的抿了抿嘴,想了想反驳道:“我记得门里不是还有几个师妹喜欢你吗,你为什么不找她们。” 刘宇河闻言立刻严肃说道:“这可不能随便找,万一找了她们就此赖上我才麻烦。” 茶馆包间在二楼,底下有个说书先生,恰好就在念一个话本子: “……灰姑娘终设法脱身,匆忙之中,失其左履。 王子拾履,翌日告其父王曰:“我必欲娶其足正合此履者为妻……” “可……”飞雪开口,刘宇河打断他:“你没看过前阵子流行的话本子吗?多少故事展开就靠这种阴差阳错,然后男的就跟失了智一样忽然对那女的感兴趣起来。最恐怖的是,明明二人身份地位极其不对等,后来还幸福美满的在一起了!” 刘宇河说到这里,想象了一下画面,登时打了个寒战。 飞雪才不管这些,开始用力想把自己手从对方手里拽回来。 刘宇河被手上动作拽回了神,看飞雪一脸不情愿,啧了一声,问他道:“你要是不答应,我就不给你找买家了!” 飞雪成功拽回了手,听到这句话纠结极了,抓过桌子上的水猛喝了一口,才沉痛地点头:“好吧,那我自己去找,多谢你……” 刘宇河一听顿时急了,刚放开的手又伸了过去,按住飞雪双肩膀把起身的人按下:“不就是女装吗?这个要求很过分吗?” “不是女装的问题。”飞雪仰起头,认真与刘宇河说:“是结婚。” 第45章 撞破外门霸凌 “什么结婚,只是假装三天,等送走我家长辈就不用装了。”刘宇河没好气地将他今日穿的黄色锦袍一甩,说:“想当我道侣,你想的美!我放着大好仙女姐姐不要,要你这个豆芽菜……” 说他矮就算了,居然说他是瘦不拉几一吹就倒的豆芽菜! 飞雪有点生气了,气得脸色白里透红:“你,你说我矮就算了,还骂我豆芽菜!这个忙我不帮了!”说罢便动作粗鲁地站起来,身下凳子划出一声巨响。 底下的一众看客吓了一跳,说书先生胡子一抖,但还是极有经验的一拍桌上响木,将众人注意力拉回。 而楼上,飞雪已行至包间门口,且如果他执意要走,炼气期的刘宇河根本不可能拦住。 刘宇河几次伸手去抓都被飞雪灵敏躲开,眼见少年头也不回,他心中一急,压着声音喊道:“给你一千灵石!” 底下说书先生讲到了个精彩之处,楼下传出观众们巨大的鼓掌声,几乎将刘宇河的声音完全盖住。 但飞雪耳朵微动,顿住了脚步。 一千灵石是四柄低阶灵剑的价格,飞雪现在还做不了灵剑,这一千灵石确实是个不小的数字了…… 飞雪心里还在算着,刘宇河见有戏,在飞雪身后眼睛骨碌碌转了一圈,面上也不那么急切了,他往身后茶座上一座,语气放得稍微急切一点儿说道:“要不这样!两千灵石。我还按照市场价,包你日后做的所有法器。” 飞雪身躯一怔,转过了身来,望着刘宇河道:“……好,我答应你,不过只能三天。” 刘宇河笑出了声,又招呼飞雪过来坐下喝茶。 “既然你答应了,那三天可得好好听我的话。” 飞雪点点头走过来坐下,刘宇河又喊来跑堂小儿,多要了些茶点,说:“那我给你讲下注意的地方,等到那天……” 不知不觉已是夜幕垂降,刘宇河终于把所有大事小事交代完,二人在旁边的街边铺子吃面。 那面铺子还是飞雪发现的,店家专做卤肉,多加五十文,就能吃到满满一碗浇头的面,褐色卤肉炖的鲜香,白色肉汤还有股奶味,一般飞雪一个人能吃两碗。 “我认识你一年了,你还是能吃这么多。”刘宇河只吃普通份量,望着飞雪感叹道:“照你这么吃,富贵人家都能吃垮,谁要真与你结了婚,定然要很会赚钱才养得起你。” 飞雪对这段话深有同感,但他现在可不担心了,抬起头来冲刘宇河一笑,自信道:“不怕,我能赚钱了。” 刘宇河望着飞雪纯真笑脸,心里切了一声,想你现在身上那点钱还不是我给你的,这傻冒。 但面碗蒸汽腾腾,香味温度都沁人心脾,刘宇河心情舒畅,便也不打算调侃对方了。 吃饭难免要聊聊天,刘宇河碗里的分量少吃得快,等飞雪时甚是无聊,便时不时开口降低对方进食速度。 “哎,你既和泽野接触了,他人怎么样?和传闻中一样冷淡吗?” 飞雪稀里呼噜之中模糊嗯了一声,之后将嘴里东西吃完后才开口说道:“泽野师兄人很好,就是不爱说话。” 刘宇河于是无聊地就飞雪的话发表评论:“修他那个道的,确实不爱说话,话说多了互相之间就有了了解,了解得越多,那情分就有了,情分在,之后的种种感情就会随之而来……” 飞雪开始端着碗喝汤,但刘宇河的这番话听在他耳朵里却令他想起了神秘的公书是。 公书是的话也很多,最关键是身份过于神秘,飞雪根本看不透他桃花眼里面的情绪。不过这会儿正好,他想到刘宇河一向见多识广,便起了心思问问看。 于是飞雪将碗放下,与刘宇河说了一遍遇到公书是的经过。 刘宇河听完摇头道:“没听说过这号人,不过他的名字……与星机阁辰曜星宫的公书非有些像啊。” 星机阁内弟子并非如凌空山一样按峰主划分,而是按照星官分五曜星宫,对应水金火木土五行收纳弟子,辰曜星宫对应的五行属水,其余的飞雪就不知道了。 于是飞雪不耻下问:“公书非是谁?” 刘宇宁漫不经心地解释:“嗯……他对修真界的门派颇有研究,曾着书数篇,每篇都被各大宗门争相学习,我是不喜欢这种文士派的啦,所以了解不多……不过听说他与泽野和公子星书同期,也是年轻一辈的佼佼者。” “听起来很厉害。”飞雪听这描述,总觉得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路边人来车往,耳朵边有些微吵嚷却听不真切的人声,此情此景,竟有点像当年在沣城时,他与宸星明和孙恬一起时的感觉。 “喂,发什么呆呢?走了啊。” 刘宇河的呼唤将飞雪从回忆中喊回,见对方已站在几步外看他,飞雪不好意思地一笑,与面瘫大嫂打了声招呼后走了。 不知道宸星明怎么样了,愿他也有好吃的面能吃。飞雪平静地想。 秋天的夜晚已经开始凉了,上山后更是寒意逼人,刘宇河穿少了,抱着肩膀不断加快脚步,见外门弟子所住的镇子石碑已在脚边,飞雪便和刘宇河道别。 “好的好的,你回吧。”陆宇河挥挥手,扭头刚准备迈步,宁静夜空下忽然响起一声尖叫。 刘宇河顿时吓了一跳:“什么声音,有女,女鬼?” 飞雪亦被吓得呆在原地,浑身肌肉紧绷。 二人互相对视了一眼,那声尖叫又传了过来,声音由远及近,带着不间断的痛呼和恶毒的咒骂,远处也现出五六个人影,人影之中一个高个子不知道做了什么动作,尖叫和怒骂声没了。 刘宇河暗骂一声糟,转身就去推着拽着飞雪要走,但还是晚了一步,前来那几人当中很快传出一尖细女声:“门口还有人!” 刘宇河只得停住了脚步,和飞雪一同看向来人。 对方四男一女,为首的男人长相凶恶,身后拖着一个一动不动地娇小影子,在昏暗黑夜中看不真切。另外三个男子长的平凡,剩下的男人和女人容貌倒不俗,但那男人飞雪认识,是当年在外被他与宸星明撞破的李师兄。 如临大敌的刘宇河将飞雪拉置身边,小声说:“这群人是第六峰外门的管事,不好惹了他们,你不会说话,一会儿我去应付,莫怕,你我的身份在这,他们不会敢动的。” 飞雪点点头,刘宇河振袖便朗声喊:“几位同门,我们只是路过,还望行个方便。” 双方走得近了,已能将对方看清楚,那个容貌尚可的女人闻言,立刻捂着嘴娇滴滴道:“原来是刘哥哥呀,真是巧了。哥哥怎么这么晚还在外头,要和我们一起去找点儿乐子吗?”说罢还做作地冲刘宇河抛了个媚眼。 刘宇河手捏紧个拳头刚想拒绝,她身旁的李师兄一眼看见飞雪,却轻笑两声抢先出了声:“哟,没想到飞雪师兄也在,怎的……又和这位刘师弟搞在了一块了?” 此言一出,对面所有人目光均聚集到了飞雪身上来,为首那人听完呸了一句:“晦气,快滚快滚!” 刘宇河面上铁青,深呼吸几口压下火气,拉着飞雪就走,对方也站在原地等二人过去。 飞雪皱着眉,却看向被那凶恶男人拖拽的一团“东西”,猛然顿住脚步,冷声道:“你拖着什么?” 凶恶男人骂了一句妈的,不耐烦扭头道:“关你什么事?放你走还不乐意了,找打!” 然而凶恶男人话未说完,飞雪就直接飞起一脚踢在了男人手腕上,空气中响起一声“咔”得骨头脆响,男人顿时大叫着松了手,剩下几个同伴连忙上前去扶,发现男人手腕已经断了。 女人吓得连连后退,夹着声音尖叫:“救命!打人了!” “我要杀了你!”男人口中怒骂,额头上却满是冷汗,疼得浑身颤抖。 飞雪神情冷漠,旁边的刘宇河看的目瞪口呆,对方见他们不慌不忙,又有李师兄在他们之间说了一句“金丹”,剩下的除了不断叫骂的男人,其余人都不敢再出手。 这一番动静不小,镇内许多胆子大的外门弟子跑了出来,远远看着。 见人群聚集了起来,李师兄面露难色,最终让其余两个人把凶恶男人叫走了。 飞雪这才慢慢放松了肌肉,蹲下身去看从那男人手上解救下来的“东西”。 “你还好吗?”飞雪笨拙地去拍了拍那团东西,吓呆了的刘宇河才缓过神来,再次震惊道:“你在干什么?这是个人吗?” 飞雪回头看向刘宇河刚准备点头,面前的“东西”动了动,似乎刚从昏迷状态下醒了,飞雪刚准备要露出个笑容,蜷成一团的人却骤然跳起,猛地把蹲在旁边的飞雪扑倒在地。 黑暗中雪白牙齿一闪而过,飞雪瞪大了眼睛迅速收手回防住脖颈,就感觉胳膊上一痛。 “嗷!”这回换飞雪尖叫一声,刘宇河再次受到惊吓,赶紧扑过来拽飞雪身上的人,并从对方凌乱头发下的面容认出了对方。 “春喜,春喜!你咬错人了!松口啊!” 飞雪痛完,隔着自己的手臂与一双凶恶如狼的眼睛对上,见对方还不松口,飞雪嘴中咧出野兽低吼,然后直接伸出另一只手,一巴掌敲在她脑壳上。 女孩被一下子敲懵了,终于松了嘴。 刘宇河终于把春喜拽了下来,被拽下来的女孩摔倒在地又飞快爬了起来,一身衣服黑乎乎脏兮兮的,几乎都要认不出是凌空山月牙白的弟子服了,露出来的手臂上,和她的脸上青红交加,额头上还有血迹,一副被打得很惨的模样。 “你们……坏人!”女孩子凶恶地冲飞雪和刘宇河喊道,却不知为何没敢再上前来。 刘宇河气喘吁吁,简直一个头两个大,愤怒地喊回去:“天哪!你看清楚是我们把你救了!恩将仇报,走飞雪,我们走!” 飞雪嗯了一声跟着刘宇河走进镇子内,站得远远的外门弟子们自动自发给他们让出一条路来,片刻后又安静散去了,也没人去管春喜。 刘宇河走得又急又快,似乎在生气,脸上担忧地不行,飞雪却在想别的,想了一会儿没想出结果来,于是问身边的少年:“那个春喜……为什么会被那些人抓?” 刘宇河走在前暴躁道:“现在才知道问!你知不知道你到底惹了谁?” “是谁?” 刘宇河气的不行,听到这句在他看来很蠢的话立刻站住脚步,气势汹汹得回头,结果一对上飞雪漆黑清澈的眼睛和无辜的脸,满肚子的气不知道为何噗一声泄了个干净。 刘宇河轻微叹了一口气,为飞雪解释道:“那伙人为首的那个叫做王鞍,是王氏家族一个偏系,长的还行的叫李温,女的叫齐苍苍,二人没什么家族,但在第六峰有人罩着,经常为所欲为。你刚刚撞见的不过就是他们看春喜不顺眼,要把人带去……教训一顿罢了。” 飞雪点点头,他刚才放出神识探了一下春喜的身体情况,倒都只是皮外伤,没有伤筋动骨的。 刘宇河说道此时顿了一顿,忽然苦笑一声,对着飞雪摇摇头:“哼,说着说着我怎么就和你一样天真了,人前没事,人后说不准要怎么教训呢,毕竟只要没死……真是人以类聚物以群分,古人诚不欺我。” 说话间已到了刘宇河住的地方,是一间小屋带个院子,飞雪知道,这算是外门非常好的屋子了。 刘宇河招呼着飞雪进屋子里看一下伤口,飞雪摇头拒绝了,倒是临走时有些担心地问他:“对不住,今日是我一时没忍住鲁莽了,七天后我就去解决他们……你会不会受影响?不行的话我和公子说一说,你搬到我们第三峰……” 刘宇河摆摆手让他放心,飞雪得了肯定,这才召来纸折飞鸟回去了。 刘宇河站在院门外目送少年消失在夜空中后,才拍着胸口安抚自己受到过多惊吓的小心脏转身进屋,待点燃油灯后忽然意识到了哪里不对。 等等,飞雪走之前说的话里是不是多了句奇怪的东西? 什么叫做七天后我去解决他们? 细思极恐,刘宇河愣怔地坐倒在座位上,脑中开始回想自己是否听错了。 第46章 温池叙话 飞雪回去路上心想,自己运气真不错。 刚刚的那一行人里,除了李温,王鞍和另一个男人身上的气味都被飞雪想起来了。 本还想等到以后再慢慢打探这些人的姓名住处,这下倒不用多费功夫了。 而且他所说的七天时间是经过了精打细算的,既然刘宇河承诺按照市场价收了他的法器,他打算用这几天努力奋斗一下,争取多做一些法器,先卖他个一万灵石。 而且挣灵石得方法飞雪心里也另有计较。那个公书是说不定就是公书非,就算不是两人名字这么像,估计关系也不简单,利用好了想必也能挣到点儿灵石。 就比如……之前自己与他换了这么多信息,以后就不下棋了,直接用消息换石头,这样的话再多赚点儿灵石应该也是可以的。 虽然修为境界还没什么变化,但原本的烦恼能解决一半,也是一件好事。 飞雪心里开心,哼着轻快的曲子回第三峰去。 每日他回去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公子星舒,最近公子星舒行踪不定,有可能看书,有可能练剑,也有可能会在他主屋院子里,墙角一棵桃花树下躺椅上闭目养神。 相比起泽野那里除了竹子就是竹子的单调景色,以及他屋子里光秃秃的简陋“洞府”,公子星舒这里就更有人间大富人家生活上的贵气,处处反映主人的生活状态。 比如主屋单独有个院子,里面设计了山石园林和回廊,角落一处还种了一棵第三峰特有的大桃树,桃树底下还盖了茅草小亭,中置躺椅,旁有小几,可谓风雅。 还比如整个主屋内的房屋还分了会客厅,书房,卧室,汤池……就是飞雪刚回来时洗澡的地方。 这样处处讲究的布置不常见,原本飞雪并未察觉到什么不一样,直到他在外门呆了一段时间,见识过外门寒门弟子所居,才有了点意识,原来公子星舒可能还挺有钱的。 夜晚静悄悄,飞雪一边想着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一路摸进来却一个人没见到,只得嘴上公子公子地到处叫唤着找人,却一直都无人回应。 甚至他溜进了公子星舒的卧房都没找到人。 那就只剩下最后一个地方了…… 飞雪大着胆子,朝着卧房后唯一通向半露天汤池的路缓步走了过去。 除了初见时被公子星舒带回来那次,飞雪再没来过,今日也是与从前相似的夜晚,飞雪穿过记忆里模糊的树藤回廊,见前方竹林后,橘黄色灯光掩映下,白茫茫雾气间,水面上确有一个人影。 “公子?”飞雪探头探脑。 里面传出声轻笑,公子星舒的声音传了过来。 “好了好了别叫了,你都快赶得上那春鸟了……既然来了,就下来一起吧。” 元婴修士神识应该足够查探到整个洞府情况,原来公子他早就发现自己了。 飞雪乐滋滋地,几步到池水边,几下脱了个精光,然后站在楼梯处小心翼翼用脚去沾水,待适应了水温才下的池子里去。 公子星舒坐在池子的另一边,水刚到他的肩膀下一点,见飞雪的动作觉得好笑,笑他道:“怎的怕热水?” “嗯,以前有点儿,现在适应了。”飞雪扶着池水边缘,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毕竟他本质是一只兽,亲眼见过杀鸡,还是有点儿心理阴影。 “至少不用我再拖你下水了。”公子星舒也想起了初见时的情形,再看眼前神情灵动的少年,竟还颇有种成就感。 飞雪不知公子星舒所想,但于他而言那时他还想过要吃了公子星舒呢,虽然没得逞,也幸好没得逞,但心里总归有点儿歉意。 于是他默默笨拙划水至公子星舒身边,学着公子星舒的动作在池子边缘砌着的石阶上一坐。 “咕噜噜……”结果小少年身高不够,直接半个脑袋没入水中。 “哈哈哈——”公子星舒实在忍不住,伸手抓着飞雪胳膊,稍微用力就把人拖进怀中。 飞雪还在被水呛的一脸懵逼时,就感觉自己稳稳当当坐在了一个光滑温暖的“垫子”上。 这处旁边立着的一盏明灯将周围照的亮堂,公子星舒俊脸上笑意未减,只是微微有点儿泛红,但做刚刚那些动作丝毫没有犹豫的,甚至还压低声音问飞雪:“现在如何?” 飞雪开心地点头:“这会儿水正好到我脖子了!” 话没说完,飞雪就感觉自己被公子星舒托着颠了颠,他慌忙用手扶住公子星舒的肩膀,然后听见公子星舒疑惑道:“你到今岁究竟是不是十八了,怎么还是这么轻……” “看上去也太小了……” 飞雪不敢说话,只好眨着黑眼睛看公子星舒,隔着微微冒着雾气的透明水面看见了他强壮肌肉和明显的腹肌,将人默不作声全看了一遍,再与贴着的自己做了个对比,悲催发现自己不仅没肌肉,哪儿哪儿都比公子星舒还小。 想到公子星舒平日里穿着衣服时,那身形也是剑修特有的修长飘逸,从未觉得那衣服底下原来有这样紧实的肌肉,飞雪吃惊地微微张嘴,呈思考状。 公子星舒没有在意少年的眼神,一手在水下扶着飞雪的腰,见少年绑成马尾的雪白头发已经湿了,心里一动,便用另一只手去将少年发绳一抽,怀中少年雪白柔顺的发丝就全数落在肩膀上。 “嗯?”飞雪觉得有点痒,探出一只手将遮挡了视线的头发往耳朵后顺了顺。露出了他左耳上一直挂着的龙角耳饰。 微湿的雪白发丝沾上了暖光,有几绺暧昧地贴在飞雪脸上,像个山中虚幻的精灵被拖进现实里,很是有些漂亮。 “你这头发也是……回回见到你都这么长。” 公子星舒手痒地伸手去顺了顺飞雪的发丝,感觉挺好摸的,于是真诚建议道:“你其实可以留长一些,应该也很好看。” 发丝长短飞雪控制不了,他只好违心地说:“不要,我就喜欢这么长。” 公子星舒闷闷笑了一下,叹息道:“随你吧。” 接着公子星舒说道:“正好今日有件事要同你说。” 飞雪点点头,微微仰头看公子星舒。 公子星舒的话顿了顿,双手轻轻将飞雪环好,才开口说道:“过两日我将要去碎星门见习,会离开一段时间。” 所谓仙门中的见学,就是将本门中优秀弟子派往别的门派内门交流学习修行法门,时间自定,门派自定,八大门派经常互相派遣,好促进彼此之间的联系。 “啊?那我也要去!”飞雪一听公子要出门去不知多久,想也没想就表示他当个尾巴的愿望。 公子星舒却微笑着摇头:“你不准跟着,等明日我带你去取了本命剑,你可要勤加修炼,争取早日到达金丹中期。” “喔……好的。”飞雪有点儿闷闷不乐得应声,诚如公子星舒所说,他确实也不能去,林涭那儿的灵石需求在即,七天后要去收拾曾经欺负过他的人,帮刘宇河假扮新娘的事在十五天后。 “我会很快回来……到时给你个惊喜。”公子星舒眼眸深沉,伸手去碰了碰少年耳朵上的小耳坠,少年乖乖地任由他的手指捏住自己的耳朵晃了晃,半点儿反抗没有。 公子星舒又感觉到了飞雪对自己毫无缘由的信任和放任感,仿佛自己想对他做什么都可以。 当然,他不会做什么,他也不会特意去探寻,毕竟……彼此之间也需要个人空间,他会尊重他的一切。 看怀里少年似乎还在闷闷不乐的,水温下脸上皮肤白里透红,温暖身躯与自己紧紧靠着,少年模样的脸可爱得紧,公子星舒于是低头凑到少年脸颊亲了一口,然后凑到他耳边问:“泡了有一会儿了,起来去睡觉吗?” 飞雪还没反应过来,下意识点头道:“嗯,要!” 说罢飞雪笨拙起身来,又慢慢划着水游向自己放在对岸的衣服。 公子星舒直接起身,掐法诀吹干身上的水,然后取了旁边的衣服穿好,并将自己的一件衣服递给飞雪。 “你的衣服在房间里,一会儿进去穿。” 虽然飞雪身上原本的弟子袍会用清洁法咒保持干净,但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公子星舒还是会让自己和飞雪每日衣服不重样。 飞雪套上公子星舒的上衣,手袖长处好大一截,下摆拖在地上,他掐着法诀控干自己身上的水没走几步就踩到衣摆,刚准备去提,就被公子星舒轻松一抱,飞雪也非常自然的窝进他怀里,随公子星舒进卧房。 “我发现公子你最近老抱我。”飞雪回想着刚刚脸颊上的亲亲和公子星舒非常自然的拥抱,感觉发现了不得了的事情:“公子,你是不是愿意接受我了!” 公子星舒将人放到床上,闻言一挑眉:“接受什么?” 接受什么? 飞雪一下子有点儿被问懵了,嗯……兽如果接受了双方的示爱,接下来就可以考虑繁衍的事情了,但他自己是公的,公子星舒也是公的,好像没办法繁衍,所以……这会儿飞雪才后知后觉意识到,那就是还像以前一样? 不对,人是怎么想的? 毫无经验的飞雪开始回想曾经看过的人间话本子。两个人在一起后…… “嗯……就是接受和我白头偕老,永不分离?” 飞雪略微有些迟疑地说。 公子星舒听完,露出一个看上去很开心的表情,点头缓缓说道:“嗯,飞雪说的话从不食言的,对吧。” 飞雪自然点头。 公子星舒看上去心情非常好,把少年推进床内,然后在他身边躺下,并熟练将少年拥进怀里。 翌日,早起的飞雪与疲惫的林涭和小萝卜碰见了,便先掏出了两千灵石给林收,说道:“第二峰先给了我这么多,我先拿给你。” 林涭昨晚上一夜没见,似乎又是在忙第三峰的事情,甚至把小萝卜都下去干活,今天见到飞雪给出的灵石两眼放光,十分激动。 “太好了!你不知道外出的那群弟子又闯祸了,他们抓魔族竟将别人祖坟给刨了!我们正缺钱呢……” 飞雪见能帮上忙心里宽慰不少,担心林涭实在辛苦,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你别担心,还有八千灵石我过几日拿给你。” 林涭感动的不得了,公子星舒交代完了小萝卜出门见学的事情,见人还没出来,就站在院门口喊飞雪。 飞雪急忙抛弃了林涭奔向公子星舒,紧接着两人亲亲热热御剑飞走了。 林涭啧啧啧摇头,发现站在池边的小萝卜面露疑色,心中一动,上前问了一嘴。 小萝卜皱着眉说:“公子叫我带上飞雪之前的几件衣服……” 林涭挠挠头:“嗯?不是说他喝我都不去吗?” 小萝卜:“的确是不去。所以才奇怪。” ———— 且不管别人怎么想,公子星舒和飞雪已来到了主峰山脚一处有值班弟子把守的山洞口。 山洞口处已站了四五个人,看年纪有大有小,飞雪放出神识,发现几人的修为都与自己一样是金丹初期。 “师兄。”门口的弟子上前一人对公子星舒打招呼,说道:“凌空峰主说既然都要开剑冢,不如就一并将此次突破金丹的弟子喊来,一并测试了。” 公子星舒点头道有劳,转过身来对飞雪叮嘱道:“一会儿我在外面等你,记住我说的话了吗?” “记牢的。”飞雪说完后,便跟着其他四五人一并在一位值班弟子的带领下进了山洞。 洞穴内修了向下的五百层楼梯,到了地底后众人的面前出现了一扇巨大的石门。 “待一会儿进去了,你们默念剑道清心诀,沿着右边的小路走,路会绕一圈再回到门口,期间若听到神识内传出声响就站在原地不要乱动,那是有剑在回应你们的召唤,稍等片刻会自行飞来。得到灵剑后切勿逗留,剑冢内也不全是温和灵剑,若遇上了凶恶的剑灵,斗不过的话就尽快离开,别把小命交代了。” 领路的弟子是金丹中期,站在石门前讲了一遍注意点。 “林师兄,那如果没有灵剑回应该怎么办?”有人问。 林师兄冷淡道:“那你就没有灵剑了。” 第47章 剑冢寻剑 林师兄:“那你就没有灵剑了。” 所有人一愣,自然有人提出质疑。 林师兄看了那个提出质疑的人一眼,说道:“这有什么奇怪的,剑冢的意思不知道?在这里的是从各处收集来的无主灵剑,也有先前陨落的同门的剑,宗门财大气粗,才让各位金丹期有机会来碰一碰机缘,若实在无缘。日后你们下了山去游历,自己炼剑也好,秘境寻宝也罢,缘分到了自然会碰上自己的本命剑。” “好了,莫废话了,进去吧!” 林师兄话说完,举起一枚令牌,令牌发出光芒映上石门,石门发出轰隆巨响,缓缓打开。 迎面扑来一股森寒之气,飞雪一步当先,公子星舒还在外面等他的,他想快点儿结束。 有了一人带头,其他人也陆续跟了上来。 “天呐……好冷。” “什么气味……” 跟进来的人群中有人小声说着,走得小心翼翼。 门内不似外面黑暗,处处亮着发着蓝色冷光的石头,就是空气十分阴冷,充满了铁锈的气味。 右边确实有一条崎岖小路蜿蜒进深处,周围全是密密麻麻的剑,有的插在石缝中冒着寒光,有的散落在地上锈迹斑斑。 飞雪运起剑道清心诀,不紧不慢沿着路往里面走去。 公子星舒告诉他,要想遇到好的灵剑需要往里走,最里面有一个沉剑池,沉剑池外的一圈都是一品法器,也不用担心没有灵剑回应,飞雪是火灵根,可以在池外自选一柄合适的召唤,只要神识灵力足够,成功把剑召至手中也算拿到灵剑了。 当然,若有回应的是最好。 至于沉剑池里的灵剑,最好不要碰,因为里面的全是有了剑灵的剑,多半有自己的想法,又在剑冢被关了很久颇有怨气,出来定要见血气。 倒不是说剑灵不好,生了剑灵的宝剑在修真界拿出来也绝对是罕见的珍品,打斗时也能提供更多助力。 但剑灵往往是随了原主人脾性的,像剑冢里的都是死了主人被剩下的,剑灵本身修为堪比元婴,公子星舒的经验是驯一只很可能招来杀身之祸,没有必要去做这种危险的尝试。 有公子星舒指点,在别人还在一点一点看着门口的剑纠结时,飞雪脚步不停地往里面走,在走了大约二百米后,穿过一个狭窄洞口,眼前终于出现了一片泛着莹莹绿光的水池。 他身后几步之外也跟着一个沉默寡言,面容平平无奇的少年,看起来似乎和飞雪一样经过人指导,对外面的灵剑看也不看,直接就奔着沉剑池外的灵剑看过去,并选择了一条和飞雪不一样的小路行至数十米外。 此处的空气中充满了充沛的灵气,插在地上的许多灵剑看上去都泛着微光,光看寒光凛冽的剑身就能发现与外面的灵剑天差地别,是受灵气滋养的模样。 飞雪深深吸了一口,精神一振,偷偷在身后探出一条稀薄雾气,开始吸收着空气中的灵气。并放慢了脚步,安静等待识海中的回响。 走到了最接近沉剑池的一处时,飞雪还十分好奇地往里面看了一眼。 只见沉剑池里的绿水清澈透明,能看见里头插着数把造型不一的剑,还浑身亮着不同的光芒。 飞雪收回目光不再多看,而是继续往前走,算算时间也过了一炷香了,他已经在这站了这么久识海里一点儿声都没有,看来只能自己找了。 于是飞雪放出神识,开始在沉剑池旁边岸上的灵剑之中找火属性的灵剑。 正在他寻找时,同伴之中的另一个二十多岁男青年也来到了这边,看见飞雪神色一变,小声说了句晦气,转眼又瞧见了此处的灵剑,立刻变脸露出贪婪笑容来,将自己握在手中的一柄剑随意往外一丢,大步迈了进来。 飞雪将他的一举一动看得分明,那声谩骂也听得清楚,但他不太在意,而是将注意力放在面前一柄不算太长,剑身偏细,剑柄规规矩矩,上刻了火焰纹路的剑上。 回想着先前在林将军府上学的知识,飞雪发现这柄剑很适合身材小,行动敏捷的自己,便用神识发出召唤。 那柄火焰纹路的灵剑在飞雪的召唤下亮起暗红色光芒,不太耀眼,但其中有一股锋锐的气息与飞雪的神识相撞,拒绝飞雪的召唤。 飞雪于是集中注意力,从手中释放出灵力,通过神识建立的链接传过去,强行对其召唤。 那柄小剑不想从了飞雪,但剑身却已经不断止不住的震动起来,并渐渐从石缝中被拔出了一半。 飞雪势在必得,见那剑已经露出剑尖,刚准备再续一口灵气把剑召唤到手中时,耳中忽然听到一声惨叫。 飞雪扭头用眼一看,顿时瞳孔收缩,身体毫不犹豫向后一仰,一串黑光擦着他的脖颈飞了过去,“当”一声巨响撞在飞雪身旁的灵剑堆里。 尘土飞扬,黑光瞬间把那处一柄巨大重剑切成两半。 飞雪手上和那柄火焰灵剑的联系断开了,细剑被从地上拔起再立不住,发出当啷的清脆声音摔倒在地。 剑周身红色光芒急促闪烁,不知道是在庆幸自己劫后余生,还是在控诉飞雪都拔出来了,怎么就不认剑了。 然而现在的飞雪已经无暇顾及不远处闪个不停的火焰灵剑了,只因那个切断了重剑的黑光掉了个头,又冲着自己飞了过来。 飞雪吓了一跳,连忙转身就跑,结果是回头路,飞雪又跑回了沉剑池边。 然而这时的池边却躺着一具新鲜的尸体,尸体从腰间被利落干脆地一分两半,甚至上半身还在微微抽搐……空气中爆发出一股浓烈的血腥味,与铁锈味混杂在一起。 那两截尸体散落在沉剑池边,鲜红血液汩汩流进了绿水中却没有散开,反而被池水中的剑吸走。 沉剑池中的所有剑都在微微抖动,看起来很兴奋。 飞雪敏捷侧身再次躲开冲过来的黑色光芒,这回借着池水的荧光终于看清了黑色光芒中的东西——一柄雕刻着黑金龙头,刀身上纹着黑金纹路的黑色长刀。 看清黑光里的东西,他脑中泛起一个不好的念头。 肯定是之前那个蠢货动了沉剑池里的剑,惊动了里面的剑灵,说不准外面这只长刀就是被他捞出来的。 这下可好,自己惨死不说,还要连累了别人。飞雪在心里唾骂。 刀还是会比剑要凶恶一些,看这只长刀的架势,只斩一人根本不够! 飞雪心念电转间翻滚跳跃躲开长刀的又一道挥砍,起身时脸颊刺痛,已被划出了一条长口子。 “里面怎么了?刚刚我好像听到有人……” 不远处传来一道胆怯的女声,一直粘着飞雪不放的黑刀立刻调转了个头飞了过去,飞雪瞳孔微缩,马上大声吼道:“别过来,快跑!!” 远处刚刚冒了个头的女弟子并未看清飞过来的黑光,便直接被长刀贯穿,一脸不可置信地喷出一口鲜血。 黑刀兴奋地开始嗡嗡响,外面响起另外几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其他人距离这个倒霉女弟子并不远,顿时看清了女弟子的惨状,纷纷掉头跑去。 飞雪趁着这个空档飞快跑到那柄还在不断闪光的火焰灵剑边,想将其抓了就跑,但一抓之下竟然没拿动! 飞雪“?!!” 火焰灵剑死死贴在地上,闪着红光抗议,比一头牛还倔。 飞雪瞄了一眼远处的黑刀,急的浑身冒汗,赶紧重新聚集灵力去掰贴在地板上的剑,嘴里小声胡乱道:“算我求你了!快跟我走吧,我带你出去吃好吃的,我不骗你,萝卜哥做饭超好吃……” 然而飞雪低估了黑刀也高估了同门,黑刀此刻已将女弟子的尸体串着猛然甩到别处,在空中顿了一会儿,似乎发现外头的人都跑完了,里面那个敏捷的小少年还在,又掉头飞了过来。 飞雪眼角瞥见黑刀挟着杀气直冲而来,立马松开手上灵剑向后跳去,谁知那火焰灵剑却不吸地了改吸在飞雪手上,跟着飞雪一起退出半米开外。 黑刀狠狠插在了火焰灵剑原本在的地上,入土半寸,瞬间又拔了起来对着飞雪穷追不舍。 飞雪此刻也顾不得唾弃那粘在手上的火焰灵剑,一边狼狈躲一边试图和刀灵讲道理:“这位剑,刀灵前辈!扰您清净的不是我,您也大人有大量,不要和……” 飞雪的话被骤然劈砍下来的一刀打断,瞬间吓得闭了嘴,更加用力逃窜起来。 飞雪此时甚至心里荒谬的冒出熟悉感,自从出了森林后,他是真的很久没有像这样被当做猎物,亡命奔逃了。 黑金长刀几次杀飞雪没杀到,变得愈发暴躁,浑身黑光愈发浓郁,飞雪感受到黑刀身上汇聚的灵力,顿觉不妙,加快脚步想赶紧往山洞外跑。 黑刀却先一步看守住向外的通道,几番把飞雪逼退后,攻势不再是简单挥砍,反而自己带了招式,飞雪躲得越来越吃力,好几次差点儿被砍中。 火焰灵剑闪着红光,似乎觉得飞雪身上也不安全了,竟找了个空档咣当一声落在了地上。 “你?!”飞雪快被气笑了,但黑刀的攻势猛烈,飞雪不得不专注应付起来,手无寸铁无法招架只能躲闪,但刀灵毕竟是有元婴修为,在飞雪被逼得短暂凌空之时终于被它逮到了一个破绽,狠狠向着飞雪胸腹砍去。 飞雪咬牙,心里还在算着变化动物的角度,他左耳上的龙角吊坠骤然弹出一道金光屏障,将少年护在后面。 一道闪烁着金光的虚影从飞雪耳边划过,“呯”一声与黑刀相撞,狠狠把黑刀击飞! 是公子星舒给他的护身剑气! 飞雪劫后余生,心中喜悦,从地上爬起来,金色剑影环绕在他周身守护,散发出威严气势。 黑刀飘飞在空中与金剑对峙了几秒,终于放弃了飞雪,而是一扭头冲着另一个角落飞了过去。 那角落的石堆被黑刀一击粉碎,只见其中一道红光忽然从石头碎片之中里飞出。 飞雪定睛一看,发现是那柄墙头草火焰灵剑,此刻这把红色小剑剑身轻颤,被黑刀追得飞速逃窜。 飞雪幸灾乐祸:“哼,先前吸了我这么多灵气,活该!”虽然心里对于拿不到这柄火焰剑还有些惋惜,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小命最重要! 飞雪不敢回头,于是趁着这会儿黑刀去追火焰灵剑的功夫,赶紧向着外面跑去,心里想着大不了不要一品灵剑了,先从外面找一把随便用用…… 然而还没等他跑出几步,另一侧火焰灵剑消失的方向却骤然爆发出一阵强烈白光,将整个昏暗洞窟照得大亮! 剧烈白光爆闪的同时伴随着一个少年的大吼,以及一声震耳欲聋地兵器碰撞声。 飞雪立马背过身捂着眼睛,终于想起来了先前和他一起进入山洞的少年,眉头紧皱。 救,还是不救? 本能和理智在脑中拉扯,待光线消失,飞雪揉了揉被刺得淌眼泪的双眼,看见了自己身边环绕着散发出温柔金光的剑影。 如果, 如果此刻在这里的是公子的话…… 飞雪叹了一口气,不再犹豫冲着那个方向飞快跑了过去。 待他赶到之时,正是千钧一发之刻。 少年右手手臂衣服尽毁,闭着眼睛向后倒去,他原本握着的白色长剑被他脱了手,掉落在一旁。 黑刀破开了刚才少年的全力一击后只是被震开数米远,很快就摆正姿势重新飞了过来,正要捅穿少年的胸口。 飞雪情急之下取了龙角耳饰投过去,金色剑影终于赶上,将黑刀攻势阻挡在外,护住了倒地后吐出了一口血的少年。 飞雪随后几步赶到,赶紧上前去扶他:“喂,你还能起来吗?我们得赶紧跑!” 少年张口却是一嘴血,双腿扑腾了数下,几番努力却没有力气支撑起来,最后在飞雪怀里脑袋一翻,彻底晕了。 “喂!!你别晕啊!”飞雪发出一声惨叫:“我可背不动你啊,怎么办!!” 红色火焰灵剑此时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在飞雪身边急切地一闪一闪,飞雪察觉到不对回头,发现护着他们的金色剑影的光芒已经暗了下去。 公子星舒给他的终究只是一道剑气,与同级别的法器对战撑不了多久。 飞雪见那黑刀不断吸着周围灵气,黑光萦绕,气势大涨的样子,咬了咬嘴唇,终于下定了决心,将少年放下,转身来到即将要消散的剑影下,大声对着黑刀说:“既然你要吸灵气,那就来比一比吧!” 第48章 凶残黑刀 说罢,飞雪便将自己用来吞吃生灵的白雾全部放了出去,白雾飞快蔓延开来,将周围全部笼罩住,并开始将空气中弥散的灵力全部吸收殆尽。 黑刀亦被全部笼罩在了其中,徒劳挥砍了几下,身上黑光频闪,察觉到维持自己动作的灵力在飞速减少,对着飞雪越加凶狠地攻击起来。 金色剑影即使已经看起来若有若无,但仍然坚定地将少年围得密不透风,每次都全力抵挡着黑刀的攻击。 “给我——吸——!”形势危急,飞雪再顾不得保留,怒吼一声,调动了自己所有的神识勉强控制着自己的白雾,灵力在飞速消耗又被极速吸收,内丹烫的不行,感觉快要把自己烧穿,神识亦动荡不堪。 黑刀周围的黑芒随着灵气减弱几乎快要消失,刀身发出嗡鸣,却一直不肯停下进攻,看起来势要见血! 飞雪咬牙忍着脑袋和胸腹的痛,见面前的金色剑影被黑刀一击破碎,脑中瞬间变得一片空白—— 白发少年的身形在白雾之中变得透明,透明的人形最中间出现一颗冒着金光的雪白灵珠,从珠子当中猛然又喷出了浓厚的白雾,一下子将黑刀包裹进去。 黑刀周围的灵气就在一瞬间被吸干,当啷一声落在了地上,甚至整个刀身开始颤抖着,在地面上撞出叮叮响声。 白雾笼罩之地的所有灵剑一齐发出悲鸣,直到变得鸦雀无声,最早接触到雾气的红色火焰灵剑已瘫在地上没了动静,仿佛一把普通凡兵。 而雾气正中的飞雪少年身体已然不见了,白色雾气逐渐包裹着白珠子聚在一起,凝出了一个身形修长无暇,五官漂亮如画,雪白长发铺散至脚踝的成年人躯体。 躯体白色的肌肤从脚底开始缓慢渡上血肉的颜色,淡如远峰地眼睛缓慢睁开,泄出一丝金光…… 忽然,昏暗洞窟最上方漆黑的空中骤然出现一个人,那人食中二指并拢在空气中猛然一划,对着雾气正中狠狠劈出一道剑气! 刹那间凌空山主峰震动,群鸟惊飞,剑冢外的所有人,以及公子星舒顿时察觉到一股令人战栗的无形威压。 剑气带着极其恐怖巨大的灵力,所过之处所有白雾被肃清一空,没了雾气包围的众多灵剑仿佛重新回到水里的鱼,剑身干枯的灵气终于得到了补充,重新变得寒光凛凛。 白珠子在瞬间隐去,雾气吹散,重新露出飞雪少年人的身体,飞雪眨了眨眼睛,从断裂的记忆中回过神来,茫然与空中青衣剑修对上目光。 “何等异兽竟敢闯我剑冢?”那青衣剑修冷冷望着飞雪,随后竟不等飞雪开口,手指便轻飘飘一挥,向着飞雪再次划出一道剑气。 飞雪下意识想动,被青衣剑修的威压定在原地,那股剑气未至,却已能感受到猛烈的风将他的衣服割裂,在他身上留下了数道血口。 “我……没有……”飞雪脑中此时才处理完对方的话,心里一惊,却根本没时间回想刚才种种,身体中的内丹自动开始大量消耗着刚刚吸取来的灵力,艰难修复着快要四分五裂的身体,他想要辩解的话却被吞没进了风中,剑气呼吸间已到了数米之外。 来不及变身,也没有任何办法躲开了! 此时此刻飞雪感受到了在面对绝对力量时的绝望。 我……要死了? 可我…… 我还没告诉你真相呢…… 公子…… 飞雪闭上了眼睛。 剑气毫不留情割向了少年的喉咙! 时间停滞,少年脚底的龙角耳饰亮起金光,虚幻的剑影再次出现!金光炸开,在那短之又短的瞬间从锋锐剑气之中劈开了一道口子! 剑气轰然在飞雪身后的石壁上炸响! 少年的白发被吹得乱飞,但他没有身首异处,纵然此刻他浑身颤抖,衣服破烂,但还有呼吸。 “嗯?”青衣剑修缓缓哼出了一句。 飞雪胸膛剧烈地上下起伏着,发现自己似乎没死,才缓慢将紧闭的双眼睁开,眼中的恐惧和悲伤丝毫掩饰不住,迟到的泪水汹涌而出。 “呼,呼——我,还……”飞雪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泪腺,劫后余生的强烈情绪在这具身体之中爆发,浑身的威压在这一刻撤去,他一瞬间竟感觉不到自己的身躯,直接软倒在了地上。 青衣剑修面容冰冷不近人情,缓缓从空中落下,停在倒地的飞雪面前,拾起地上的龙角耳饰。 “那是……我的!”飞雪心中一惊,软绵绵地挣扎着想要抬起手,却始终没有力量做到这件事情,只好一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一边虚弱地发出声音。 “你……还给我……” 青衣剑修剑眉星目,居高临下看了飞雪一眼,将龙角塞进了飞雪手里。 飞雪连忙将龙角耳饰攥紧,蜷缩起来放在心口,努力平复自己的呼吸。 青衣剑修站在原地似是环顾了一圈,看见了不远处晕倒的少年,散落在地的两把灵剑一把刀,又看到了沉剑池和洞口的尸体。 “原来如此,少年,这里面封印的异兽你从何而来?” 青衣剑修终于开口,声音平淡。 他说的异兽……不是自己? 飞雪终于控制住自己不再流泪,听到问话努力要坐起时,感觉到一股平稳的无形力量将自己扶住。 是青衣剑修…… 飞雪害怕地抬起头来看着面前的人,不懂为何这个人的前后态度差别如此大,犹豫究竟该不该回话。 那青衣剑修等了一会儿少年都没开口,面上露出个茫然与疑惑的表情,似乎也是思考了一会儿,才后知后觉,一副我懂了的神色说道:“吾乃主峰峰主,你且一一回答我的问题。” 飞雪皱眉,对方已亮了身份,再隐瞒就是错过了解释清楚的机会,而且对方实力太过强横,有句人类的话怎么说的?人有刀俎我是鱼肉…… 飞雪不敢再闭口不言,将得到异兽卵封印的过程断断续续地传达了。 期间飞雪小心观察着青衣剑修的表情,没观察到任何波动,在讲完了异兽卵的事情后,试探着开始说自己进到剑冢后被黑刀先攻击的遭遇,青衣修士也并未打断他。 于是飞雪立刻笨拙而坚定地将黑锅甩给了那个被拦腰劈成两半的倒霉弟子,以及那一把黑刀。 “之后我来救旁边的同门,他晕过去了,我也……受伤很重,就两眼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随后飞雪露出个无辜表情,与青衣剑修对视。 青衣剑修沉吟了一会儿,终于开口:“是吾错怪,罪魁祸首确实非你,但他已死,吾亦无法追究其责任。至于小黑……” 说道此处,青衣剑修一招手,那倒地装死的黑刀就被他抓入手中,丝毫没有刚才嗜血暴烈的模样。 “他杀凌空山弟子二人,伤二人,吾会将其打入寒冰……” 飞雪安静乖巧地听着,却见青衣修士一顿,手中黑刀身上开始频繁闪烁亮光,闪烁片刻后青衣剑修才缓缓道:“小黑说他不想进寒冰狱。” 哦,所以呢? ……嗯?不对,他怎么知道黑刀…… 飞雪感觉脑子有点儿木,不解的看向青衣剑修,青衣剑修亦面无表情看过来。 “他让我对你道歉,并表示愿意做你的灵剑,小黑,你想好了?” 飞雪一愣,还没想清楚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没成想他身边飞起来一道红光,那柄火焰灵剑浑身红光频闪,十分急切地飞在了青衣剑修面前上下抖动。 青衣剑修忽然面无表情开口:“红果说它也要做你的灵剑,它身上有了你的灵力,身体已经脏了,在剑冢待不下去了。” 两支剑一黑一红光芒飞速开始闪烁似乎在吵架,把飞雪闪得眼睛花脑袋也跟着花,茫然无措地说了一句:“啊?” 青衣剑修眉头微皱,说完话,表情淡淡随手一挥,黑刀和红剑刷一下一齐熄灭光芒插进了飞雪面前土地里。 “你自选吧。”青衣剑修平淡说完,抬手把掉落在另一边的白色长剑招在了手中,将注意力放在了白剑身上细微的裂痕上。 飞雪懵住了。 却听青衣剑修摸着手中的白剑,在一脸认真地说话: “寒光,你伤得不轻,我替小黑给你道歉。嗯,可以修的,待我回峰传信泽野让他给你修……好,你既看上这小子哪里有不给的道理?我再给二峰修书让他去领嫁妆。” 场面很诡异,仿佛青衣剑修真的能和手中剑交流一般,不是说一把剑只有产生了剑灵才能和自己的主人交流吗? 飞雪瞪着眼睛一不小心走了神,青衣剑修说完话回过头来见少年在发呆,不悦地开口道:“你还没选好?选好赶紧滚了。” 前后态度变化快得依旧让兽猝不及防,飞雪忙不迭一指他早就看好的红色灵剑,说道:“我就要……红果子!谢谢峰主!” 青衣剑修神色缓和下来,平淡点头,虽无动作,却将那晕倒的弟子凌空举起,转头示意飞雪准备走了。 飞雪休息了这一会儿恢复了不少力气,便跌跌撞撞站起,确实勉强能走了,于是他右手握紧了龙角耳饰,伸出左手去拿面前的火焰灵剑。 却没想到这一瞬间突生变故!在即将碰触到红色灵剑的一瞬间,黑色的长刀忽然暴起,眨眼间就从地里抽出,对着飞雪伸过来的手指干脆利落割出一道血口。 飞雪中指连着心脏猛地一痛,吓得骤然收回手,身边的青衣剑修剑眉微蹙,一股青光立刻包裹住了黑刀,却还是没阻止黑刀将剑锋割出的一滴血液吸进了刀里。 火焰灵剑登时飞起冲着黑刀愤怒而去,一下又一下对着黑刀戳刺劈砍。 青衣剑修顿时愣住了。 飞雪心脏却开始砰砰直跳,眼前的黑刀身上冒出了黑白青三色光芒,毫发无伤地将火焰灵剑的攻击阻挡在外,莫名有一种得意洋洋的感觉。 “我,我心脏好热啊,峰主,好奇怪!这是,这是……”飞雪感觉自己浑身的力量几秒之内又被抽取一空,刚站起来不久又立刻摔倒在地。 我为什么又倒了!飞雪难受地捂着胸口大喘气,在心里抓狂尖叫,这剑冢里究竟是什么情况!! 青衣剑修回过神来,看其表情似乎也是无语至极,直接将飞雪也抬上,带着两把剑一把刀出了剑冢。 门口焦急守着的林师兄一见青衣剑修连忙跪下:“峰主!不好了!刚刚不知为何里面传出惨叫和剑灵的暴动,我等遵照规矩不敢进去,但还有四位弟子没逃出……” 林师兄话还没说完,眼角就瞥见到了青衣剑修身后飘出来的飞雪和昏迷弟子,后半句话给吞进了肚子里。 “关门。”青衣剑修留下一句话就走,林师兄赶紧用手中令牌将石门重重关上,不敢多话缀在了末尾。 重见天日,剑冢外已站了许多人,飞雪草草一看,发现外头站着的人几乎全换了,先前逃出来的几个弟子俱都拘谨害怕地站在一堆,缩在一角。 站在最前面的几个人中,飞雪只认识有过一面的混不谷,但这都无所谓,因为飞雪在混不谷的身后成功找到了公子星舒的身影,双眼亮了亮。 只可惜他现在还感觉自己浑身无力无法动弹,不然此时此刻他真想立刻扑到公子星舒怀里。 公子星舒亦表情严肃眼神焦急,抬眼见到飞雪后终于松了一口气,但看清了飞雪的状态,一颗心却又悬了起来。 此时,站在最前方一个留着胡子,身穿灰白剑修袍的中年男人见到青衣剑修后上前一步,满脸的焦急神色道:“剑主!出了什么情况?能劳烦您动用剑气?” 中年人话未说完就看见了飞雪和昏迷的年轻弟子,眼神一凝,皱着眉呈现出思索状。 “无妨,掌门不必担忧,是小黑调皮,已经解决了。”青衣剑修淡淡解释完,忽然喊道:“公子星舒可在?” 数位峰主表情不一,齐齐让开一条道,混不谷一改往日懒散的行事风格,带着公子星舒行至众人前方,一齐行剑礼,口中恭敬道:“剑主。” 飞雪感觉自己被单独拖至混不谷和公子星舒面前,身边还跟着一黑一红一刀一剑。 青衣剑修冲混不谷点了点头,然后对公子星舒说道:“你且过来,吾有话与你一叙。” 第49章 墨鳞刀与红果剑 混不谷自觉退回了不远处的人群,公子星舒跟着青衣剑修往远处多走了几步,两人站定。 青衣剑修先开口:“这小友是你的人?” 公子星舒答:“是。” 青衣剑修:“嗯,看来传言非虚。” 飞雪捂着心口被青衣剑修放下,公子星舒上前一步将人抱住。 黑刀和红剑自觉飞在三人身旁,青衣剑修神情淡淡,开口道:“既如此,给他的交代便一并说与你听。” “这小友被墨麟强行吸走心头血认了灵主,从此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墨鳞霸道,他身体会虚弱一天。” “剑主,您说的,是墨鳞刀?”公子星舒一听神情微变,飞雪看在眼中,也不由自主跟着紧张起来。 青衣剑修点头,继续说道:“倒也不必担忧,底下变故起因是一位不守规矩的弟子,他已被祭了剑,墨鳞虽不无辜,但他自愿偿还因果给这位小友……便也算是与小友有缘吧。” 公子星舒看了一眼旁边飘飞着的黑刀未说话,飞雪听着觉得哪里怪怪的。 那黑刀哪里是自愿偿还因果,分明是自己怕被丢进那个什么寒冰什么地惩罚,强行刺了他一刀! 飞雪微觉委屈。 好在飞雪表情足够明显,青衣剑修看的分明,眉峰微动,想了想开口说道:“小黑顽皮,也算吾看护不周陷你于危险之中,今日你不仅可以将红果和墨鳞带走,吾还许你一个承诺。” 飞雪一听,表情明媚了起来,并悄悄用手去扯公子星舒的衣服。 他其实也不是不能说话,但此时他灵机一动,趁机装作了虚弱的模样,好让聪明人多讨要点好处。 多亏了公子星舒太了解他,飞雪一个动作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公子星舒立刻会意,回答道:“多谢剑主!只是飞雪现在虚弱开不了口,恳请剑主多担待。” 青衣剑修神情不变,也明白了这是想以后再来请求的意思,时间就无限延长了。 反正也是故意说给大家听到的,青衣剑修对此倒也无可无不可,便答应下来,然后再度开口对着公子星舒说道: “他的事完了,接下来说你的事。今日吾观你给小友的剑气已初萌灵性,待你见学回归,过第二次试炼前,可来寻吾为剑启灵。” “多谢剑主。”公子星舒先行谢过,脸上神色却并未放松下来,青衣剑修此话说完便随意挥了挥手,带着另一个漂浮着的昏迷弟子,转身往掌门所在方向去了。 公子星舒心知这是没自己事了,和混不谷对视了一眼,抱着飞雪冲着各位峰主微微行礼后,召唤出飞剑御剑离开。 路上,公子星舒颇为忧愁地叹了口气:“你最近是不是犯冲,怎么老见血光?” 飞雪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破烂的衣服,也学着公子星舒的语气叹了一口气。 公子星舒被飞雪学的心忧消了一半,飞雪见公子星舒瞪了他一眼,才小声开口道:“公子,我这算不算……那个翁丢马,知道有福?”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公子星舒无奈地矫正飞雪支零破碎的谚语。 飞雪笑起来:“对!你看,这下我有一把剑,一把有灵的刀了!” 公子星舒失笑:“对什么对,你知不知道墨鳞刀可是凶刀,传说它曾经的主人非人,虽然它认你为灵主不能再伤害你了,但我怕你镇不住它。” 飞雪一听非同小可,担忧地揪着公子星舒衣服:“可,公子你的剑气能打过它啊。” 察觉到少年依恋的小动作,公子星舒心里软得不行,但还是要严肃的给飞雪讲明白道理:“我修的道能够克凶,而且我境界元婴,所以能够压制得了这把刀。你修为金丹,想要驱使它,就要比它更凶才行。” 飞雪听完若有所思,不得不感叹了一下这把刀的刀灵相当聪明。 不仅杀了人饮了血没被降罪惩罚,还跟着自己混出了牢笼一般的剑冢,出来后的主人也管不到它。 好算计啊,一石三鸟! 但飞雪在心中冷冷一笑,比凶残?身为食肉猛兽的他可不会输!等他明日好了,就来狠狠收拾一顿这把黑刀! 公子星舒带着飞雪回去疗伤,又被小萝卜撞见了。 小萝卜对早上出门去还好好的,回来遍体鳞伤的飞雪说了一句一模一样的话:“你最近出门是不是犯冲?怎么老有血光之灾,要不我去给你看看黄历?” …… 飞雪乖乖坐着,公子星舒亲自给他查看包扎伤口,这回几乎包成了粽子。 公子星舒虽然心疼,但他明日就要走,还是狠狠心让飞雪学习将灵剑藏进随身虚空的法诀。 飞雪跟着学了半个时辰,就已经可以把名为“红果”的小剑收好了,黑刀诚如公子星舒预料,跟着飞雪回来后就跟个凡兵一样沉寂,半点不听使唤。 小萝卜翻箱倒柜,翻出公子星舒小时候曾经用过的一条小牛皮的腰带,比这飞雪试了一下,长刀快要有飞雪高,横着一挂说不出的违和,行动间就像只叼了过长树枝的小动物,甚是不便。 公子星舒接过腰带改了改,让飞雪可以将长刀背在身后,这才感觉没什么要事了。 第二日,飞雪终于恢复了力气,和从繁杂事务中抽身赶来的林涭一起送公子星舒。 公子星舒伸手去摸了摸飞雪左耳重新挂上的龙角耳饰,想了又想,忍不住絮絮叨叨:“原先的剑气已碎,我给你存了新的以防万一……现在有了灵剑了,要顺着灵剑仔细琢磨,早日清楚自己的道心,但也不能贪功冒进,昨天找给你的剑法和基础刀法你先练着……嗯,伤好了再练。” 飞雪眼睛亮晶晶地,一一开心应下。 旁边黑眼圈的林涭伸手去扯小萝卜衣袖,眼风不断在两人之间飘,小声问:“……我昨日忙的未归,现下是个什么情况?公子怎么了,被夺舍了?” 小萝卜侧过身给林涭无声比了个嘴型。 这两人小动作在公子星舒眼前就跟敞亮说话没区别,本打算絮叨的话顿时咽回了肚子。 飞雪:“?” “等我回来。”公子行书最后摸了摸飞雪的脑袋,领着小萝卜走了。 目送二人没了影,飞雪站在原地,思考着今日应该可以再去一趟藏经阁,不知能否碰到公书是…… “啧啧啧,初见时只不过是个乡野小子,谁能想到今日能把我们大宸国三皇子,酒剑仙亲传徒儿,凌空山第一金龟婿的一颗心全拐了去?”林涭将一只胳膊挂上飞雪,笑的一脸不怀好意:“飞雪,你要不给我传点儿经验,让我也享受一下爱情?” 飞雪闻言道好说好说,便问:“你喜欢谁?” 林涭给问住了,摸了摸下巴开始咂摸:“嗯,说到喜欢谁……外门就不想了,内门的话,叶夙?她倒是有钱又漂亮,但太八婆,凌空山上的仙女真少,可我总不能去合欢宗的找吧,旁边的妙音谷仙女倒是多,但她们经常行踪不定的,那些个大家族打交道也麻烦……” 飞雪听了一会儿就明白了,直言道:“你,林大哥,你就是没喜欢的人吧。” 林涭一想对啊,点了点头。 飞雪给无语住了,问他:“你都没喜欢的人,怎么追?” 话说完,飞雪转身就走,林涭连忙跟上,倒不问追人的事了,而是问起昨日发生了什么。 飞雪一五一十将昨日的事情讲给林涭听,林涭听的一脸满足津津有味。 “原来如此,没想到你还得了剑主的一个承诺,连着公子也得了好处。”林涭鼓掌道:“厉害啊小飞雪,我看以后谁还敢造谣你是个吃软饭的,那些人真是有眼无珠!” 说到剑主,飞雪昨晚用“颜如玉”补课,原来昨日见的峰主本名叫凌空,根据上面记载,他负责掌管凌空山首峰剑冢。 至于为什么他看起来能与剑交流,飞雪问公子星舒,公子星舒却摇头道:“涉及凌空山机密,只有掌门知道。不过除了首峰峰主这个称号,其余的几位更习惯称他剑主。” 反正就是很厉害的样子。 林涭确实是夸得真情实意。 但说起造谣…… 飞雪闻言忽然起了点儿好奇的心思,便问起了一直存在在他出现之地的“谣言”。 林涭听飞雪想问,第一反应却是打哈哈:“你不是一直不在意吗?都这样了,不听也罢免得烦心,反正公子从不管外头怎么说。” 可是今日飞雪的好奇心就是心养猫抓得上头来了,既然都逮着林涭了,那说什么也得听听看。 林涭拗不过飞雪,想了想便挑着说:“这些谣言嘛,左右不过翻来覆去颠倒你和公子的关系,从最开始讨论公子收了个童养媳,到现在外头的人嫉妒你,传你是故意靠与公子睡觉才得来的好处,然后看你不顺眼。” 林涭说得相当婉转,一句负面的话没提到。 反倒是飞雪在平日里听别人了许多不顺眼的脏话,甚至飞雪自己心里十分清楚,谣言之所以能传这么开,根本原因是这些人觉得他与公子星舒不相配。 但是这又如何呢? 对一只妖兽来说,丛林里可不存在别人不同意自己就不吃了的说法。 一切凭实力说话。 “倒也没说错。”飞雪听完波澜不惊地评论道,他最开始确实是经常偷爬公子星舒的床一起睡。 只不过此“睡觉”非彼“睡觉”,飞雪实在被保护得太好,现在都没有接触过人类如何繁衍的“学问”,就不明白二者有天壤之别。 倒是林涭一听就知道飞雪指的“没说错”是什么,心里还暗暗佩服了一阵公子星舒的定力。 但此刻二人并肩走在路上,林涭几次侧目打量了一下少年模样,看起来年岁太小的飞雪,又觉得公子下不去手也是正常…… “咳咳,说到底,这些谣言对我们根本造不成影响,凌空山掌门和峰主们从不偏听偏信,传归传,也只有月锦那种绣花枕头会信,不过上次她来挑衅,我们已将她收拾了,这会儿正被四峰主关禁闭呢。” “……我认识公子这么多年了,别看他外表对谁都是个有风度的,心里冷清得很,要不是阴差阳错你救了他他救了你,以我对他的了解,肯定孤独终老!” 林涭在这厢叭叭地说,飞雪听得暖心,林涭和小萝卜都是真心待他如朋友一般,从不见外。 于是飞雪也决定投桃报李,尽快为林涭凑齐五万灵石! “林涭哥,到岔路口了,我要去藏经阁了。”飞雪停住脚步,冲林涭挥手。 “哦,这么快就到了?好……”林涭一想到还摆在桌子上等着他处理的一堆烂摊子,刚才还明媚的脸垮了下去,眼下的黑眼圈似乎又重了。 飞雪拍了拍林涭的肩膀,语气坚定地安慰他:“别担心林大哥,我一定会尽快凑……要齐四万八千灵石后给你送来的!” 话说完,飞雪召唤出纸折飞鸟,怀着满腔壮志飞入了空中。 徒留林涭站在原地,揉着眼睛敲了敲昏胀的脑袋,口中喃喃道:“为什么是四万八千灵石……怎么有零有整的,八千,两千,五万灵石?!” 林涭啊地原地发出一声惊叫,仔细一想脸色瞬间沉了下去,召来自己的灵剑气势汹汹就朝着第三峰主殿飞去。 飞雪还不知道自己或许被坑了,兴冲冲到了藏经阁,藏经阁却无人。 少年有点失望,只好拿了本炼器的书先看。 不多时远处飘来交谈声,飞雪再抬起头,却看到两个熟人肩并肩,一同出现在视线中。 居然是泽野和公书是…… 他们二人居然认识? 飞雪默不作声杵着下巴往桌前一放,也不出声打招呼,就远远地静悄悄看着。 但泽野一转头就把飞雪瞧见了,甚至在第一时间就向飞雪走了过来。公书是扭头也瞧见了他,却没有立马跟上,反而落下几步。 面对自己的武功师父,飞雪还是很恭敬的,起身向泽野问好:“泽野师兄,今日也来读书?” 泽野点头随意地应了,目光却凝在了飞雪立在窗边的黑刀上。 泽野没开口,飞雪就装不知道,而是扭头对着公书是笑了一笑,问他:“公书是道友,许久不见啦。” 泽野的注意力在此刻被拉回,看了一眼身后行来的公书是,又扭头去看飞雪,没开口。 公书是表情泰然自若,摇了摇扇子,桃花眼微眯,也笑着向飞雪打招呼:“小飞雪怎么几日不见又受伤了,这两天出门看黄历了吗?” “看了。”飞雪笑答:“所以在等你。” 第50章 对付狐狸有经验 公书是的桃花眼中满是兴味。 “哦?这么看来,飞雪小友是专程来等我的,可真让我受宠若惊呀。” 飞雪微笑:“哪里哪里,要是知道公书道友还认识泽野师兄,先前的赌局我哪儿敢答应?” 站在一旁一句话没说的泽野听到听到赌局二字,扭头又看了公书是一眼,但这一眼中满是责怪和不认同。 飞雪发现了,这位泽野师兄平时看着是冷若冰霜一样,其实不然,高冷只是因为他确实没有情绪波动,而一旦有波动,露出来的表情挺明显的。 殊不知他自己脸上表情也是非常好懂,公书是看着右脸上还贴着一条止血贴的少年一脸洋洋得意,眼睛灵动,一副嘿嘿我要开始下套了的模样,觉得实在好笑。 公书是拉着身旁的泽野在窗边桌前坐下,并冲飞雪微微挑眉,伸手请人入座。 飞雪坐下,将自己面前的书都妥善收好放在一边。 但见公书是将手中折扇一打,微微扇了扇,也不做声,看面前人究竟想要怎么给他下套。 飞雪收好书后,从自己的芥子袋里取出一块白色玉片,摆在了桌子上,说:“道友来自星机阁,这个东西想必最是清楚不过?” 公书是面色如常:“那是自然,颜如玉可是我们星机阁卖的最好的商品了。” 飞雪点点头,无比肯定地说道:“只卖每个玉片十颗灵石,如何能赚钱?公书道友,真正赚钱的,恐怕……是消息吧。” “哈哈哈,看样子,你是想和我谈生意?” 公书是将手中得扇子一合,原本脑中推算的出几种可能通通被飞雪一个直球打倒,再说话时,语气上难免就带了点轻蔑。 “我倒也不怕告诉你,星机阁钱财来源确实有买卖消息这条渠道,但也不是什么消息都值得了钱。” 泽野皱眉,伸出一只手敲了敲公书是面前的桌子。 “这我知道,能上颜如玉的消息,想必都是最不值钱的。”飞雪没错过公书是眼底的讥诮,缓缓说道:“我之前学过一句话,叫物以……稀为贵。” 说罢,飞雪又拿出了一小捆沾了血的白毛,推了过去,真切道:“你可认得此物?” 公书是皱眉,扇子轻挥将那一捆白毛招到眼前端详,上面的血迹有红有褐色,看程度应该是在三天内沾上的新鲜血液。公书是又上手捏了捏,得出结论:“上面有四级妖兽的气息,摸上去像是……巨狼的毛?” 飞雪点点头,道:“对,而且是我们都认识的巨狼。” 此话一出,不光公书是愣住,泽野也皱着眉拿过了那一小堆白毛仔细看,片刻后与公书是对视一眼。 飞雪心想,他赌对了。 那时围观狼王与恐怖少年战斗的人群里,这两个人果然在。 接下来…… 飞雪故意等了一会儿才开口说道:“……我在颜如玉上看到过御兽宗在花五十万灵石悬赏一头白狼,这头白狼有一人高,琥珀眼睛,速度很快。我想用此狼的消息,换你来此的目的,以及处理月锦。” “呵,你凭这一搓不知道哪儿来的狼毛,就想狮子大开口?” 公书是一听就冷笑一声,把白毛重新放回桌前,一向轻佻的桃花眼中闪过寒光。 “飞雪,想让我给你办事,拿出点儿真东西来。” 公书是将身体往后一靠,等少年回话。 果然见少年表情一怔,不可置信开口:“这还不够?这可是我冒生命危险在……” 飞雪忽然止了声。 公书是狐狸一样笑了开来,抓到了对方的破绽:“看来你凭借自己抓不到这头狼,反正也领不到御兽宗的悬赏了,干脆想用此狼的消息来与我换点好处?” 飞雪紧闭着嘴巴不开口,公书是却非常轻易地就透过神识发现少年藏在桌下的双手在不安地揉搓着。 还是太嫩了……公书是心里叹息一句,却根本不打算停下自己打破别人幻想的行为:“不如让我来猜猜,” 看飞雪的脸色发白,公书是道: “这头巨狼应该出没在凌空山上,而你用了点手段把它留住了……那么就简单多了,飞雪。” 公书是又打开了他的黑金扇子悠哉摇了摇,微微笑:“我给你个机会,悬赏的一成,换这头巨狼所在位置。” 飞雪瞪大了眼睛:“一成灵石?才值这点?而且我想要的可不是灵石……” 一旁的泽野忽然开口:“飞雪,你可以不必接受他的条件,等公子星舒回来你一样可以抓得到,不行的话,我陪你去。” 飞雪一听,顿时来了精神。 但公书是立刻好笑地一巴掌拍在泽野肩膀上,说:“你不是说长辈给你的剑修起来不能拖?怎么,先前来找我紧急要的修补材料不怕时间拖久了失效?” 泽野沉默了。飞雪见状做出了个失望的神情,最终只好对公书是妥协了。 “我有一个条件,要先拿钱!”飞雪争了一下。 公书是毫不留情驳回:“最多给你两万,剩下的我必须要见到白狼才能给你。” 飞雪想了想,无奈同意了,本想今晚就带着公书是去找白狼,结果他说现在不行,需要五天后。 …… 晚上,飞雪揣着两万灵石回到冷冷清清的第三峰,等进到了房屋里关上门,才开心笑了起来。 对付大多数聪明且自大的狐狸,就要把自己当作有点儿小聪明但不多的猎物,不怕狐狸不上钩。 没想到那个公书是道友真的大方,两万灵石直接就给了!只可惜不能今晚,还要等五天见到白狼后才给他结清灵石……想也知道是需要时间做准备抓捕白狼。 也好,这等于他也多了五天时间准备逃亡。 飞雪想到这里忽然计上心来,既然都要用白狼躯体去办事了,何不顺便去找找那几个第六峰的人的麻烦呢? 只是这样的话,他就必须再仔细思考一下可能会发生的种种危险,早做防备了。 林涭今晚也没回来,这也好,飞雪在深夜变成一只白色小隼,扇扇翅膀飞出了第三峰,直往第六峰去。 第六峰目前除了峰主兄妹,门下只有一位元婴弟子有洞府,飞雪先去内门弟子住所转了一圈。 夜色黑沉,内门弟子所居安安静静,有三人在附近巡逻,飞雪落在树上盯了半天,画面仿佛静止了一样宁静,白隼用爪子挠挠头,难道应该白天来找人? 飞雪正准备要走,他所站的树下忽然来了个黑影,黑影小巧敏捷,小老鼠一般警惕观望了一下四周,避开巡逻弟子视线一溜烟儿钻进了一个大一点的房屋。 “……?”飞雪歪歪头,扇动翅膀跟了上去,落在了黑影钻入的房院屋檐,看见不大的院子角落有一个二人高,用布盖着的四方东西。 院内无人,黑影又快速来到这个四方东西前,撩开外面的布钻了进去。 隼的视力不错,飞雪从那撩开的一角看见了熟悉的黑栏杆,中间间隙留的不算窄,恰好够那娇小身躯挤过去,这个东西,是个笼子? 先前被布盖着,他还真没注意到这个东西,所以这次笼子里的是什么? 飞雪想了想,落在笼子边的墙角阴影处变成白色壁虎,轻巧地攀着布爬进笼子。 笼子内除了刚才那个娇小黑影,还有一匹巨大的灰白色的狼。 “大壮,今天他们没训你吧?” 娇小黑影揭开了头上斗篷,露出了个熟人脸——春喜,那个给了飞雪一口的外门弟子。 飞雪疑惑将一人一狼看着。灰白色巨狼的狼头有女孩子半个大了,但毫无凶性,看动作好像是把女孩当作了同伴。 “我听别人说,慕容垂后天就要游历回来,我就去偷了王野猪的书房里的阵法,一会儿我就试一试帮你开锁。” 慕容垂……空净长老的亲传弟子,第六峰唯一的元婴弟子,王野猪又是谁?王鞍? 飞雪恍然间明白了春喜为什么会被王鞍拖出来打,莫非就是因为她偷了人家的东西?只不过那天恰好又被他和刘宇河撞见了…… 飞雪思索间,就看到春喜从胸口衣裳里掏出一张脏兮兮的帕子,上面歪歪扭扭画着阵法,春喜站起身走到笼门的锁处,那锁亮起了一圈漂亮的符文。 飞雪先前为了赚灵石也恶补过阵法基础知识,此刻他一看就发现了春喜帕子上的阵法和笼门的阵法不同,心里大惊,这马虎鬼胆子怎么这么大啊!阵法解不对启动防御的话要爆炸的! 然而春喜动作飞快,一点儿不带犹豫注入灵力,锁上的漂亮符文快速闪烁了一下红光,然后不负众望“轰——”一下炸了! 巨狼猛然将春喜扑在身下,盖着笼子的布瞬间被爆炸的气浪掀飞,飞雪变成的小壁虎也瞬间被裹挟在布里带走,飞落在一边的地上。 啊——!!好重啊!!飞雪四脚朝天被布压得肺腑一痛,壁虎脚拼命乱动,几下没翻过身来。 爆炸声成功将静夜惊动,大狼站起身,把吓得一脸呆愣的春喜拱出笼子,春喜咬着牙转身,飞快翻墙。 飞雪变成一只小白鼠才从厚重的布下钻了出来,心里骂骂咧咧在火光将笼子围住前顺着墙角溜进个小洞躲好,笼子外已被团团围住。 “狗娘养的!今晚又是怎么回事!” 王鞍披着件衣服敞着怀于一众人前出现,翻墙的春喜没能跑掉,被抓了回来摔在众人面前,春喜趴伏着抱着头,缩成一团躺在地上。 人群里叽叽喳喳叫嚷,王鞍听说锁上阵法破了面色一变,先去看笼子里凶恶嘶吼的狼,见那狼只是皮毛烧焦了些许,摸着胸口舒了一口气。 心上石头放下,心头愤怒又起,王鞍直接几步走到春喜那狠狠飞起一脚!瘦小的一团顿时被一下踢得飞了出去,重重砸在院墙上,落地不起。 “呸!要不是慕容主子不让老子在第六峰杀人,你个来乱我好事的杂种我要踩死一百次!小杂种,回头我再收拾你!”王鞍一脚撒了气,从他手中戒指里变出个扳指,不知道念了什么,龇牙咧嘴扑着笼子的巨狼就软绵绵地趴了下去,王鞍随机招呼着其他人重新捡了布将笼子盖上,七八个人拖着笼子连夜走了。 等人走了,飞雪才悄咪咪凑到不省人事的春喜身边,伸出一只小爪子搭上女孩手腕探入灵力查看。 发现春喜没有什么内伤。飞雪从心底里发出感叹,这个人类女孩怪厉害的,挨着这么重一脚居然只是皮外伤,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才胆子那么大吗? 飞雪鼠脸露出个罕见地复杂表情,见女孩大概无碍,就重新变成白羽隼,飞出院子追笼子而去。 好在运送这么大一只笼子走不快,飞雪很轻松就跟上队伍,甚至能站在他们行进前方的树枝上等。 有一个弟子走在王鞍身边,讨好问:“王师兄,幸好这回事情没闹大,慕容主子肯定还不知道您为他准备的惊喜,咱们接下来把狼藏到哪里去?我知道个好地方……” 王鞍摆手:“不藏了,直接送到慕容主子后院!” 弟子:“啊?那……您的功劳?” 王鞍:“老子今天下午就觉得要出事,提前写好了贺信给慕容主子,功劳妥妥地记录在我头上!” “哎!那真是恭喜王师兄了,这回慕容主子一定满意,肯定会给您大把灵石!” 王鞍一听却不耐烦随手把身边那个弟子一推,嘲讽道:“你当老子稀罕那玩意儿?你也就这般见识了,老子图的可是辅助晋升的丹药!” 那弟子被推了也不恼,继续凑过去说:“那是,您是慕容主子的左膀右臂,慕容主子肯定记着您的好,助您早日突破金丹!” 王鞍被恭维得开心,却偏要摆出个冷面,哼了一声训斥手下:“我再厉害也无用,你们这帮笨手笨脚的怎么看守的,让那小杂种又闯了进来?幸好狼没事,否则慕容主子怪罪下来,我也定不让你们好过!” 旁边的弟子忙是是是的不断道歉,又说了许多恭维话,还提到一嘴王鞍一来,那巨狼就服服帖帖,肯定是惧怕他的威名云云。 “御兽宗训出的战宠,岂会没有控制法门?只是尔等见识少罢了,告诉你们。喏。”王鞍炫耀得重新拿出青绿扳指:“有这个扳指在,想让那狼做什么就做什么!” 原来如此。飞雪盯着那个扳指,扇了扇翅膀,紧接着就从枝头飞速冲了下去! 第51章 王鞍身死 乘人不备抢别人手里东西的事,飞雪曾经做过一回。 这回如法炮制,王鞍身边的弟子直接被吓得大喊一声坐倒在了地上,王鞍自己也是惊吓万分,但愣了几秒后竟然想起把手上扳指收进了芥子袋。 飞雪尖利的爪子直接抓在王鞍手上,更用翅膀狠狠对着他的脸猛扇好几下,紧接着飞快腾空而起,躲开王鞍愤怒抓来的手,干脆地直接飞远,消失在黑夜里。 “王师兄!刚才是什么东西!” 不仅是那个倒地的弟子,连着运送笼子的其他人全部慌了神。王鞍此刻甚至还没回过神来,就听得近处忽然传来一声狼嚎。 人群前方有人尖叫。 “白狼!” “四,四级妖兽巨狼!快跑!” 原本站在笼子周围的弟子慌忙开始往后退去,一瞬间全部来到了王鞍身后。 毛色雪白,一人多高,琥珀眼睛的巨狼低吼着,一步一步从路旁边的树林中走了过来,浑身上下散发出猛兽危险的气息。 “跑什么跑!都给我回来!” “王,王师兄……” 王鞍反应最快,立刻拔出了自己的佩剑,大吼着喊住了没跑远的三四个人,但他心里无比惊慌,四级妖兽实力堪比金丹,他不过筑基巅峰,遇上四级妖兽基本等于送菜。 但他不敢退,毕竟前面的笼子里还有要交差的礼物,怎么办?怎么办! 可白狼飞雪并不等他想,直接扑了过去,几秒之内如入羊群,在一众尖叫声中把人一个一个撞飞,更一下将王鞍手里的剑撞掉后,专门盯着王鞍咬,还偏不咬实了,歪着一点左一口右一口,把王鞍咬的遍体鳞伤后,再收着力道叼着王鞍的手,将人一甩重重甩在了笼子上。 其余被撞飞得无人敢上前来帮忙,好几个头也不回得跑了,反而那先前被白隼吓到的人还在,浑身发抖地站在远处看过来。 见王鞍被甩得七荤八素,飞雪缓了一缓,过了十多秒才咬着王鞍血肉模糊的手臂再将人对着笼子一甩。 这一下玩弄的意思就很明显了。 王鞍气的不行,但浑身疼痛和手臂处骨头断裂的剧痛让他脑袋发晕眼睛发花,嘴里一开始还能畜生畜生的骂,后来开始求饶和惨叫。 好在其他人脑袋清醒,远处站着的人灵机一动,连忙喊:“王师兄!快把笼子里的狼放出来!不然你要死了!” 飞雪一听,立刻将人甩在了笼子的锁旁边,并装模作样地假装被转移了注意力,去追旁边的人。 那人尖叫着跑了,王鞍总算也有点意识,将笼门打开,并用已经满是鲜血的手颤抖着拿出了那枚扳指。 白狼算着时间回过头,站在了王鞍面前,咧嘴将头低下,定定等着王鞍动作。 在王鞍浑浊的视线里,恶魔一般的白狼仿佛露出一个恐怖的笑容,就站在他面前等他,等着送他下地狱去。 求生欲还是迫使王鞍念出了法咒,笼子里的灰狼重新有了力气,站了起来,抖了抖鬃毛。 飞雪当即毫不犹豫,一口咬下了王鞍的整只手。 王鞍整个人叫都叫不出来了,直接晕了过去。 飞雪将血淋淋的手含在嘴里,一转身没入了森林,灰白狼却没走,灰蓝色的眼睛死死盯着王鞍,而后毫不犹豫咬上了王鞍的脖颈,瞬息之间只听“咔”一声骨头脆响,王鞍的呼吸就已经停了。 灰白狼松口,又把眼睛看向不远处的那个弟子,那人吓坏了,正转身要继续跑,就听见远远地传来一声狼嚎,灰白狼的耳朵动了动,扭头也钻进了树林草丛里。 —————— 第二日,飞雪身上的小伤好得差不多了,于是他背着黑刀,面色如常去第五峰练剑,中间还去了一趟第二峰主殿,毕竟答应给林涭凑的灵石是从第二峰要来的,他得去装装样子。 第二峰一如往常吵吵嚷嚷,不过今日众人议论的话题全部是凌空山上居然闯入一头四级妖兽,然后还在第六峰咬死了人。 “死的是不是那个王家王鞍?听说他在第六峰横行霸道,不仅下辖的外门深受其害,内门的很多都受不了他,也算除了个祸害!” “哎,小声点,空追峰主还在闭关,空净仙子不在乎蝼蚁死活,小心给那谁听见了,之后收拾你。” “我怎么听他们第六峰的说那王鞍是被自己从御兽宗手上买的狼咬死的?凌空山护山大阵在,怎么可能真闯入一头四级妖兽?” “不管如何,老天终于出手收拾第六峰那些奸人了,我就觉得一个字,爽!” “只死了一个王鞍而已,慕容垂还在,他手底下还有李温,齐苍苍收贿拉皮条……你未免高兴太早,若不想同流合污,还是早想办法转去其他峰。” …… 火红灵剑被少年挽了一个漂亮剑花收回剑鞘,火系灵气贯通全身和灵剑,在一遍遍重复剑招中融会贯通,缓慢积累,最终被泽野教给他的口诀引导着重新存入丹田的内丹处汇集,终于让飞雪有了修为进步的感觉。 停滞了快两年的金丹初期修为终于松动,随着飞雪的修炼逐渐开始向着中期的灵力靠拢。 泽野的剑法和口诀确实有用,就是用的时候要脑子放空,有点麻烦。 但能进步就好。飞雪上午练剑,下午用来炼器,又做了四十枚白蛇鳞箭头,晚上回第三峰洞府,刚到门口,就撞见了多日不见的林涭。 飞雪当即开心迎过去:“林涭哥!来,我今日又要到了两万灵石,给……” 少年声音戛然而止,只因林涭面上是少见的严肃,一转身,露出他身后还跪着的一个人。 “文……文师兄?” 飞雪在原地站住,心想这人又来告我的状了?公子不是不在吗? 林涭见到飞雪,却直接给了跪着的人头上一巴掌,道:“说清楚!然后给他道歉!” 飞雪被林涭这般少见的愤怒模样吓了一跳,以往林涭看上去都是笑呵呵的,为人处事也很大方宽容,众人与他关系好,帮公子星舒处理第三峰事情也得心应手,这般突然上手打人,却是飞雪认知以来的第一次。 文师兄被一巴掌打得身子往前一扑,就像在给飞雪磕头,飞雪往后一跳躲了躲,就听见文师兄说道:“对不起!” 林涭喝道:“说原因!” 文师兄低着头,支支吾吾终于开口:“……我给你的信,是故意写的五万灵石,我想让你去第二峰被他们……羞辱一番,对不起。” “你只是这么想的?”林涭接话道:“也幸好飞雪习惯直接把灵石给我,他要是递给你了,是不是就被你私吞了?!” 文师兄却一甩袖子,站了起来大吼:“是!我山下是有亲族要照顾!但也绝轮不到私吞灵石!第三峰什么情况我不知道?哪次不是用公子自己的私库来补?甚至还为了一个来路不明的人花了这么多资源!……他怎么配!” “你闭嘴!” 林涭胸膛起伏,深呼吸了几口平复了一下怒火,冷冷说道:“他配不配,也轮不到你说了算。” “我会把你的事情完整禀告公子,第三峰你从今天开始不许再来,走吧。” 文师兄浑身一震,浑身气焰不在,露出个难看的表情:“我,我认错,你不能把我踢出第三峰去,林涭,我们好歹也同门一场。” 林涭一言不发,冲呆愣在原地的飞雪使了个眼色,飞雪会意,跟着林涭进了院子,并把院门重重关上了。 外面没了声音,飞雪看林涭表情不好,去给他倒了杯水。林涭摆摆手不用,看见了飞雪还没收起来的芥子袋,问:“两万灵石?” “嗯,其实,是我自己赚到的,第二峰根本没看到信,就把我丢出来了。”飞雪干脆也不瞒了,自己把倒来的水喝了。 林涭神色终于缓了缓,讪讪道:“你……你确实变厉害了,飞雪。” 飞雪见林涭眉宇间还是有一抹化不开的忧愁,想了想小声说道:“我觉得,那个文师兄人不坏。虽然他在公子面前说我败家,是祸害,但其实……嗯,也不是没道理,很中肯,我这些年全靠着公子生活,也没为公子做过什么。” 林涭听得眼皮一跳,转过头却发现飞雪偷偷看他的狡猾小表情,刚准备教育飞雪的话给咽了下去,最终化为无奈地一声叹息。 “文汇,他本心确实不坏,六年前公子将他从第六峰捞出来后,确实忠心耿耿,我们看在眼里,也的确容忍了他偷藏灵草去带下山去治病的小动作。” 飞雪一听愣住了:“他还真的偷过东西啊!” 林涭被飞雪逗笑了,继续说道:“你啊……你别看修仙者可以冯虚御风,看起来潇洒自在,背地里却有着无数阴谋诡计明争暗斗,就为了成仙晋升的那些资源。凌空山作为八大宗门之一,资源汇集,六峰管辖若峰主不在意,就全权听亲传做主,有权就会有斗,有公便存在私……像你一样表里如一内外通透的,太少了。” “哦。”飞雪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被林涭怜爱地摸了摸脑袋。 “他刚刚全是自己的一面之词而已,其实小偷小摸并不是大问题,水至清则无鱼嘛……但他犯的最大的错误是试图去左右公子,甚至敢私自给你设圈套。” 林涭耐心地给飞雪说明了原因:“他既然敢这么做了,若放任不管,终有一日,会觊觎上公子的位置。” ———— 简直和狼群一样。 飞雪心想。 狼群内,若狼王发现敢于挑战他权威的狼,就一定会发出一对一的生死决斗,不接受,就永远驱赶出狼群,接受,战至你死我活。 ……好在他昨日救回来的灰白狼对他根本没有什么篡位的想法,反而更像是儿子见了老爹的臣服与开心。 也是,毕竟这是小秘境那头缺耳朵母狼的孩子…… 飞雪将灰白狼藏在第三峰山上一个不起眼的山洞里,到了晚上才会带着从小萝卜厨房偷的食物,偷偷溜出来喂狼。 小萝卜走前给飞雪留了很多肉,飞雪把自己的口粮节省了出来全部喂了狼,但还是不够,不过灰白狼似乎很聪明,自行理解了飞雪为什么“捕猎”回来不够吃,也很听话,没有到处乱跑。 但这么大一只狗子,终有一天会藏不住的。 飞雪蹲坐在山洞口的石头上,望着手心的扳指发愁,他现在只知道一句口诀,作用应该是让灰白狼可以动,其他的一概不知。 昨晚上他本来故意留着王鞍的姓名,也是因为这个,却没想到…… 灰白狼头凑了过来,鼻子一拱就把飞雪按翻在地,大舌头呼哧呼哧就一顿舔,把飞雪整个人舔得湿淋淋的。 飞雪一个翻身而起,给了大狼头鼻子一拳,把灰狼压在身下坐着,重新建立起身为狼王的权威后,才苦恼地将扳指收回了自己的芥子袋。 “难道还要去找公书是,就说你那三万灵石我不要了,告诉我御兽宗御兽法诀?”飞雪抓狂挠头:“这也太离谱了!而且他肯定会发现昨晚人命肯定与我有关……不行,还有没有别的法子?” 灰白狼呜咽着扯了扯飞雪的衣服,飞雪一看月上中天,心想到时辰了,便直接变做一只雪白的小狐狸,坐在灰白狼背上,轻轻嗷呜一声,由灰白狼驮着再次往第六峰而去。 他可没忘了,还有一个李温要收拾呢。 但飞雪没料到李温胆子太小,昨夜事情一出,李温立刻躲进了第六峰慕容垂的洞府里住着。 飞雪和灰白狼在远处山坡上,借着树林的掩护远远观察那建在悬崖边上的宫殿群,地方大不说,还有数十弟子轮流值班站岗,感觉排场比各位峰主都大,也无限增加了潜入的难度,让飞雪最终放弃了。 算了,先放你一马,你总不能一直躲在里面吧。 飞雪将此事先放一边,开始准备自己即将要面临的第六峰逃跑计划。 不过令飞雪惊喜的是,第二日,第三峰上来了一个熟人。那人身后跟着一只黄狗,见到飞雪后非常开心地挥了挥手。 第52章 再遇孙恬 第三峰主殿,飞雪被林涭叫过去后,刚进主殿前厅就看见了来人。 “孙恬?!是你!” 飞雪与孙恬虽仅沣城短短数日的相处,但彼此之间已有不错的感情,便十分开心的冲上前去与人拥抱:“你怎么来了?” “是凌空山地界内的小门派上山来见学。”林涭此时正从后厅转了进来,接话道。 孙恬又往上蹿高了许多,甚至比飞雪还高了,并且已经修为已筑基中期,看上去还是精瘦精瘦的。 “飞雪哥哥!”孙恬激动地跑过来将飞雪抱住:“好久不见,我好想你啊!不过你怎么比我矮了……” 飞雪一听就挣脱了孙恬的拥抱,往后退了一步上下打量了一眼对方,悲催地发现孙恬也确实比自己高了一点点。 孙恬被飞雪打量,有点拘谨地站着,直到脚边一只毛光水滑的黄狗汪汪叫了两声,他才想起来赶紧给飞雪介绍:“对了,这是大黄,现在已经是五级灵兽啦!” 飞雪一听,惊讶得不行:“它开灵智了?” 孙恬摇头:“不,它资质不好,或许此生都无法开灵智,从凡狗到拥有灵力成为五级灵兽,应该就是它的极限了。” 飞雪还有许多问题想问,林涭见状便起身交代了一句:“飞雪,第三峰只有他一人来,你们既相识,我就要把他托付给你了。” 林涭昨日将文汇赶走后还没找到合适人选接替他的职务,现在所有事务有他全权代管,比往常还要忙碌,此番过来交代完打了个招呼就先走了。 “那个……不知道有没有打扰到你,我来时打听了一下你们,都说你们在第三峰,我就选了这。” 孙恬腼腆笑了笑,飞雪自然说不会,并亲自带着孙恬将凌空山可去的地方逛一逛。 路行至一半,飞雪忽然想起孙恬的师父说过他所在门派主修音律和御兽,便装作不经意的样子问起了御兽宗御灵兽的方法。 孙恬:“这你算问对人啦,怎么?飞雪哥哥也准备入手一只御兽宗战宠吗?近些年御兽宗对外出售战宠的数量变多了,我听说很多仙门的大人物都颇有意向买一只。” 二人行在一山腰平台间,路旁草木泛黄,高大的青木枫树下形成大片树荫,秋日午后斑驳阳光中,黄狗快活踩着落地枫叶奔跑撒欢儿。 飞雪随手抓住一片枫叶,捏在手里看着,平淡道:“第三峰很穷,我就是好奇问问。” “哦,也好,我和我师傅都觉得,御兽宗出售的战宠其实都只是如同灵符和丹药那样的消耗品。” 孙恬见飞雪洁白手指捏着的枫叶红艳好看,便自己也去捡了一枚。 “此话何解?”飞雪闻言疑惑问。 便听孙恬答:“御兽修行对灵根,天资的要求非常低,就在于它的法门是与天地灵物共同寻得大道,灵物有灵可攀天但比人艰险更多,人便助之借之。这便是最初御兽的道理。” “修此道若想真正达到顶端,最后必然要二者互补缺陷,共通圆满,所以修行起来耗时耗力不说,最后人会与灵物共生共灭……但御兽宗从很多年前开始就不遵循此道了。” 飞雪眼睛微动,看向捏着枫叶,遥望远山风景的孙恬,听他继续说:“御兽宗内有一派视所有妖兽为基材,创控兽咒语,遇绝强妖兽先将其打至无法行动,然后再用控兽咒语将妖兽强行收为灵宠,妖兽从此便听其控制。” “那这样,不就跟收个俘虏一样吗?”飞雪震惊道。 “就是这样的,但有这层控制在,妖兽身不由己,或被操控将百年修行的全部妖力渡给主人后再被杀害取丹,或因妖力不足被主人在对战时丢了当炮灰……于主人来说绝对比去了解认识一只灵兽有用的多。” 恰有风来,吹落满山红叶,其声瑟瑟。 说到此时,孙恬十分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我师父的师尊……就是不喜此道然后被御兽宗赶了出来。” 但孙恬脸上遗憾表情不过短短数秒又恢复了开朗:“不过听说凌谓成为大弟子后重新推动了宗门设立规矩,不许门下弟子私自使用控兽咒,改用另外一套御兽法诀,能更快和立契的妖兽一起进步。他真的厉害。” 飞雪看孙恬一副崇拜的模样,回想起了那个容貌艳丽,眼睛碧绿,还自述对他一见钟情的男人,心中略感惊讶,原来他还做过这些事,看来他的确是个不错的人。 飞雪:“那你先前说的战宠?” 孙恬一听看了飞雪一眼:“大宗门内利益牵扯,卖战宠又如此赚钱,你会不知?” 飞雪一怔,顿时也明白了。 之后飞雪带孙恬去藏经阁,并在山崖上看了夕阳后才一起回去。 期间飞雪更打听到了孙恬如何令大黄修炼的办法,是孙恬用自己的灵力,辅助一些丹药强行为大黄提升的。 孙恬爱说话,更为飞雪补充了许多细节,以及其他妖兽的修炼法门,令飞雪匮乏的妖兽知识得到了补充。 但这一整天都在聊天爬山,孙恬已经有点儿走不动了,下山回去的路上,孙恬行动缓慢,身边的黄狗也累得吭哧吭哧吐舌头。 孙恬最后一屁股坐在了山路旁的石头上,表示自己要歇一歇:“你们这……每日只能这样来回爬山?” “啊?抱歉抱歉,只是带你认认路。” 飞雪这时才有点儿意识到孙恬毕竟和自己不一样,憋着笑不好意思地让孙恬坐上纸折小鸟,自己御剑,带孙恬去第二峰为外门见习弟子安排的住宿区住下。 修仙大会在即,各门派之间的见学往来频繁,住宿区在山下,靠近凡人城镇,飞雪为孙恬领到的小青铜剑打上第三峰印记,问他:“你明日想学些什么?我给你安排。” 孙恬闻言看着飞雪,表情似是纠结了一下,才吞吞呜呜道:“呃,其实……飞雪哥哥,我有个不情之请。” “嗯?”飞雪将手中铜剑递还给孙恬,低头看见黄狗冲他摇尾巴,觉得挺可爱,便蹲下去摸狗头,心里乱想:毛硬硬的……不会公子摸我的头也是这种感觉吧? 孙恬挠了挠头,身体不安乱动,眼神乱看,嘴里说道:“就,你知道凌空山有白狼吗?” 飞雪的手僵了一秒。白狼?孙恬为什么知道这个消息?这么想,飞雪也就这么问了。 “是在颜如玉上发布的啊,本来大家都不信,结果后来不是出了命案?”孙恬如实说道:“……大黄的资质终究无法陪我走到最后,不能做我的本命灵兽,我就想着来碰碰运气也好嘛。” 飞雪起身来,温和看了孙恬一眼,忽而开口调侃道:“我记得巨狼只不过是个寻常妖兽,你不怕到了后面反而它的资质跟不上你?” 孙恬嘿嘿一笑:“我自有办法。” 飞雪不知道他有什么办法,但他心里有了一个主意:“这样,孙恬,你帮我一个忙,事成……我送你一头本命灵兽。” —————— 果然五天时间一到,清早,公书是就亲自找上了门来。 “飞雪道友,有劳了,日前我已向第六峰请示过得到许可,今晚行动没问题吧?” 公书是风流地摇着扇子,坐在当日月锦弹琴的水中小亭里,桃花眼多情地看了过来。 飞雪为公书是添了一杯茶,面无表情的开口道:“我还以为公书道友不想付我剩下的三万灵石了,不然怎么颜如玉上的消息都传遍了。毕竟抓不抓得到是你的事,我这么个小角色被黑吃黑也正常。” “哈哈哈——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吊足了胃口,才好引来大鱼~”公书是好笑地扇着扇子,对飞雪说道:“放心,我是个好生意人,短不了你的。” “但愿如此。”飞雪给自己也倒上茶水,二人互敬,一同饮尽。 公书是似是非常喜欢这个小亭子,来了此处便不住左看右看,将亭子池子假山全夸了一遍:“此处的布置倒颇有些水平,听闻公子星舒有个剑侍颇善此道,是他做的?” 飞雪歪歪头:“要打听他?这是另外的价钱。” 公书是桃花眼一眯,扇子啪地一收,将面前少年虚空地点了点:“掉钱眼儿里了哦。” “嗯……是啊,跟谁学的呢。”飞雪被一指,登时装作个惊慌的模样,无辜眨眼睛道:“公子肯定不喜欢这样的,公书道友,你说呢?” 公书是啧啧两声,叹了一句“果真是小狐狸精,怪不得讨人喜欢”,也不再留,与飞雪约定好时间后,干脆利落地告辞了。 —————— 翌日,飞雪于午时下山,来到了孙恬所住的宿舍。 孙恬小心翼翼开门,见是飞雪后着急忙慌地将人拉了进来,又仔细锁了门,将门口的简单隔音法阵启动了,才回过头开口说道:“飞雪哥哥,你怎么才来!” 飞雪不答话,将手上食盒往孙恬桌上一放,继而取出了两大碗卤肉面来,是他从先前面摊上买的。 肉香扑鼻,色泽鲜美,飞雪于面前笔直坐下,并用眼睛瞄了孙恬一眼,开口道:“我有点饿,边吃边说?来一碗吗?” 孙恬咽了一口唾沫,把我筑基中期可以辟谷了的话先吞了下去,非常耿直地坐下一起吃面。 “呼呼,好吃,飞雪哥哥,你不知道,我昨天心慌地一晚没睡……” 孙恬心里着急,嘴里不停,一边吃,一边要逮着空隙说话:“我按照你说的,昨晚过去,见到的竟是四个魔修!四个魔宫的魔修!”孙恬用夸张的语调表达完自己的震惊,然后低下头吸溜了几口面,抬起头又继续道:“那几个人阴沉沉的,我当时真的吓死了!” 飞雪默不作声腰杆笔直得吃饭,吃得优雅而迅速,在孙恬说话间隙飞速吃完一碗后,才抬头去安慰孙恬:“那真的是太惊险了!” 孙恬频频点头说那是那是。 “不过我把地图给他们后,他们确实当场就把灵石交付给我了……只是,”说到此处,孙恬扭头取出了一个芥子袋递给了飞雪。 飞雪接过,清点了一下里面,三万颗灵石一颗不少,听见孙恬继续说道:“但是他们多给了五千灵石诶,可付完灵石他们就走了,我追不上,也不敢问,这会不会出事啊?” 见孙恬紧张的模样,飞雪笑了起来,将两万五千灵石取出来收进自己的小金库,把那装了五千灵石的袋子重新拿给孙恬,安慰他:“没关系,想必是看你瘦所以多给你的,你拿着吧。” 孙恬吓得呆住了,眼神在飞雪和芥子袋上横移了数遍,才终于接过来,并道了一声谢。 飞雪等孙恬收好芥子袋,才看看他吃得差不多的碗,问了一句:“你吃饱了吗?我还有点饿,要不再出去吃点儿?” 孙恬若没辟谷,也正是长身体的年纪,一碗面确实只能吃个五分饱,没多纠结就同意了。飞雪便领着人去常去的酒楼,二话不说点了一桌子菜,菜一上就吃得狼吞虎咽。 没办法,实在是昨晚逃窜得太累,体力灵力都消耗巨大,飞雪能在今天午时醒过来,都要归功于他的本体能自行疗伤。 公书是这个老狐狸看来果真是把消息倒卖了出去,故而都没露面,也不知道赚了多少…… 还有那几个魔宫的魔修,幸好这几个魔修修为一般,虽然手段阴毒,但好在自己早有准备,不仅顺利跑了,还把两个魔修的手咬断吞了。 当然,真实情况其实要更加凶险,就比如此时此刻,飞雪虽然面上平静,但他受伤的后腰上还在隐隐作痛。 难怪民间都传狼是铜头铁壁豆腐腰,纵然昨晚的飞雪已经非常小心只让自己的狼腰挨着一下攻击,但这一下攻击重得他感觉接下来一周都不好做弯腰的动作。 伤得太重……接下来都没办法练剑了,算算刘宇河那边的时间也快到了,这两天还是好好休息养养伤吧。 “公子走了七天了……什么时候回来呢?” 白发少年一身清隽白衣,高束马尾,面容清秀,于酒楼窗口向着窗外遥望。 镇中人来人往,秋高气爽,少年眼中映着碧蓝天空,全是相思。 第53章 问卦纳吉 从灵空山港口乘坐往返仙舟,横跨过中心海,就可到遥远的碎星门地界。 不同于云天宗内地形众多,土地丰饶,碎星门地界大多都是戈壁与沙漠,再加上门派旁边就是恶鬼道,因此常年有征战,比凌空山还要穷,偶尔还要接受其他仙门的接济。 成事讲究天时地利,在如此恶劣条件下,碎星门能稳在几大宗门第五位,不仅是靠此地彪悍的民风,还因为碎星门门主维护苍生的作为。 碎星门门主,以武证道,以义立派,镇守在恶鬼道口防止里面的恶魂出来为祸人间,守护在众生的第一线,是以得到所有仙门的尊重敬仰,不少义士争相投奔,碎星门因此壮大。 一年前,仙门认同魔族的地位打破契约,对魔结界摇摇欲坠,恶鬼道中常年被镇压的恶鬼躁动不堪。临近的星机阁和凌空山便常派人来,名为见学,实则支援。 公子星舒于一日前抵达碎星门,并带来了众多灵草丹药,得到碎星门礼遇,居巨阙城楼,终于见到了十多年未见面的公子羽。 “我想着平日书信往来也还算频繁,怎么,辉儿是遇到什么大事了,要来亲自见我一面?” 公子羽外貌上比公子星舒要年长一些,一身黑白相间法袍,容姿翩翩,美玉颜,温柔杏眼,漫步行走在城楼城墙边。 “碎星门苦寒,先前来此地的第三峰弟子说救治伤者的药材不够了,发信请宗门支援,我便顺路带些灵植丹药来。” 公子星舒与公子羽并肩走着,继续说道:“倒是不敢瞒舅舅,却有要事,侄子有了喜欢之人,想与他结道侣……但此事关乎国运,所以前来问舅舅请个卦。” 公子羽脚步顿住,露出惊讶表情:“哟,一向躲桃花不及的辉儿竟有喜欢的人了?是哪位仙子?” 话间公子羽一手抬起掐指等待,问:“可有生辰八字?” 公子星舒无奈摇头:“不是仙子,舅舅,他此前受了重伤失忆过,听闻是个孤儿,前尘无法寻。” “……那人,可是你还恩的那个小孩?”公子羽听完便猜到是谁,便将手一收,复背在身后又开始缓缓向前走。 公子星舒见公子羽神色淡淡,没有生气,便赶紧跟上,红着脸解释着:“是,他叫飞雪。近几年一直陪在我身边……是个心思单纯的人。” 遥远戈壁沉寂荒凉,公子羽冷淡评价道:“喔。日久生情?” “……他痴恋了辉儿数年,辉儿承其全全情谊,也想回应他。” 见公子羽还在走,公子星舒落后一步行了个长礼:“舅舅,只请一卦,若天命不允,我亦不会强行逆命,使宸国倾覆!” 公子羽站住了,停了半晌才回头,抬手虚托起公子星舒,叹了一口气:“我应你,先起来。” 公子星舒站直身子,公子羽拍了拍他的肩膀,缓缓开口道:“其实,你母妃于两年前,就托我算过你们俩的关系。” “什么?”公子星舒瞪大眼睛。 “哼,枫妹哪里会看不出来那小孩对你的心思,她又何尝不了解你?她皇后的位置是白坐的?” 公子羽平淡地看了身旁侄子一眼,说道:“你娘那时还与我说,那小孩在你身边,总有一日要把你的心偷走,我还不信,告诉她说卦象算得你们之间缘分缥缈不定,虽有姻缘相,但也有众多其他可能……” 黑白法袍的公子羽转身,看向城墙外的远方,嘴角勾起个叹服的笑来:“枫妹一向看人精准。罢了,她既没采取行动,想必是默认了。” 公子星舒见状心中已是暗喜,并有了一番猜测:“舅舅这么说了,那看来飞雪也不是预言中的人了?” “两年前的宸国国运,以及关于你的预言,在你为你娘过完生辰后就隐去了。” 听公子羽沉声说完,公子星舒缓缓松了一口气,陪同公子羽一起望向凌空山的方向。 公子羽遥望着远方,忽然出声道:“我也有数十年未曾回去过了,你娘她还好吧?” 空中飞过别人驯养归家的苍鹰,思及舅舅从娘亲得皇后之位后便再没见过面,想必也会思念亲人,不禁莞尔。 于是他答道:“娘亲挺好的,‘百花残’虽是毒,但娘亲每年闭关控制得很好,医师说若能维持现在的平衡不变,娘亲或许亦有机会不老不死……等再过数十年,宸国国君之位由娘亲收养的宸星明继承,再加上有林家作保,相信足够再安稳百年。” “恩。”公子羽应声:“百年时间,你借宸国国运,想必也足够突破元婴冲击分神了吧。” “是。”公子星舒答道。 “很好。” 公子羽慈爱瞧着面前的公子星,说:“你一直都是如此优秀,从没令我和你娘失望。等到此间除恶鬼结束,我便也回国看看枫妹。” 朔漠黄沙,风卷万里,公子星舒心想,他此生一切都平安顺遂,确实幸运。 “对了,你打算何时设宴宣布你结道侣,可要我为你推算个吉祥日?生辰八字不知,可有随身物件?” 听到公子羽问,公子星舒自然要算,并早有准备将飞雪的衣物取了出来。 公子羽接过,抖开,以梅花易数起卦,片刻后神色疑惑,不确定的问:“辉儿,你此次来准备待多久?” 公子星舒奇怪地说:“倒是并无计划,我昨日刚到,凌空山也无紧急事项来,可多盘桓几日,顺便也出一份力……” 公子羽将手中衣服还给公子星舒,劝他:“恩……卦相有点奇怪,也可能是没有生辰八字推算不准……你不妨这就动身回去,之后再送信与我算个吉日不迟。” 公子星舒听完,脸上神色一冷:“舅舅,莫非他出事了?” 却见公子羽摇摇头:“非也,而是这小孩似乎在七日后要与人结个姻缘……” ……但也可能是假姻缘。 话没说完,公子羽就见面前的侄子飞快召来飞剑,眨眼间就御剑飞没了影。 公子羽默默站了一会儿,感叹道:“这孩子,果真是动心了,我后半句都还没说完呢……也罢!” —————— 凌空山上一如往常,只不过近期和第六峰有关的话题比较多,前有“白狼除恶霸”,后有“神狼驱魔道”,短短十几日内就发生了两件大事,让底层常年受欺压的弟子们充分发挥想象力,将听到的或真或假的故事串联在一起调侃,看尽了第六峰的笑话。 而且不知道是谁在其中推波助澜,在颜如玉上花钱放了个宸国民间传说,讲白狼出现在田野间是丰收的祥瑞,捕猎驱赶白狼实在是人神共愤的事,引发众多共鸣,霎时让第六峰在凌空山的地位一落千丈。 孙恬近日来真是吃瓜吃了个爽,要不是飞雪拖着他一起修行,他还能再大吃三百回合! “起来修炼了!”这不,勤奋的飞雪入定回来后,看见孙恬在摸鱼,又来喊这个沉迷颜如玉的人。 “你不赶紧修炼至筑基圆满,怎么把你的灵狼带走!”饶是飞雪一向好脾气,也忍不住要吼他:“你把颜如玉还我!” 孙恬一个激灵将神识从小玉片冲抽离,讪讪双手将其递给飞雪,不好意思道:“哎,不小心看到别的东西上了……” 飞雪瞪他,问:“怎么样?可查到你想要的乐谱了?” 孙恬连连点头:“查到了,也誊抄好了,多谢多谢……”说话间孙恬见飞雪一言不发地盯着他,顿觉额头冒冷汗,谄媚地笑了笑,赶紧拿起自己的乐器笛子放到嘴边吹了起来。 清脆笛声在第三峰桃林中响起,孙恬慢慢在笛曲中注入灵力,渐入佳境,飞雪才收回了盯住孙恬的视线,扶着自己腰慢慢挪动至一棵桃树下倚着。 前几日测试完孙恬确实是个老实人后,飞雪当天下午就领他去山洞一起见了灰白巨狼,并给孙恬透露了一点灰白巨狼的来历,当场就把孙恬给说感动了,呜呜呜哭着说灰白狼好惨,他一定会想办法解开灰白狼身上的御兽宗咒印。 飞雪没想到孙恬还这么重感情,也很感动,并问和解,孙恬答曰:等他至筑基圆满时就有办法强行抹除咒印了。 目标任务明确,灰白狼见到孙恬也没有表现出攻击性,来此见学的时间自定,正是天时地利人和。 接下来,就要孙恬通过他门派内音律的功法修炼进步至筑基圆满,为了提高效率,可以通过练习古乐谱,为了找古乐谱,飞雪就拿出了以孙恬的小门派并不可能发给弟子用的颜如玉…… 环环相扣,直到最后卡在了孙恬爱走神八卦这件事上。 恰在此时,飞雪脖颈间挂着的青铜小剑一闪一闪,是刘宇河传信来了,说他在山下等他,要开始准备假结婚了。 飞雪只好叮嘱了一下孙恬,让他有事去找林涭后,御剑下山去。 下山与刘宇河碰面,刘宇河就带着飞雪进了镇上他买下的院子,里面早早等候的十来个颇有容姿的男人。 等飞雪进屋后,那些男人便一齐上前来把飞雪团团围住,开始量衣的量衣,画像的画像,扒衣服的扒…… “……为什么要脱衣服?”飞雪拽着自己的衣领,对摸上他衣服的一个男人愣怔道。 “哎呀,小郎君莫要害羞呀,女装我们有经验,要多试几套才找的到最自然的感觉,虽说仙者们结为道侣已经不讲究了,但人间像你们这样的还是不容易,我们也是过来人,不要拘束了去。” 随后不待飞雪反应,便开始给飞雪一套试衣,红黄蓝绿白各种风格流水一样过了一遍,最后拍定一套粉桃一套白蓝作那日常装扮,然后开始试那大红喜服,在脸上涂涂抹抹试妆面。 试妆画像折腾了一整天,第二日便是记忆假扮之人家里的“长辈”,生平,八字,不存在的问名纳吉等环节,准备明日迎亲,是以今日飞雪没有回去,就留在了山下。 刘宇河今日已去见了他来此的家中长辈,并出示了画像安顿好,到了夜晚不放心,偷溜回来再给飞雪交代一番:“……明日你跟好旁边的丫鬟就行,我给你安排的身份是妙音门大家族谭家旁系嫡亲女儿,地位高,我家长辈也会顾虑着不会为难你。我家长辈也只待到明日,等后日他们走后就无碍了。” “嗯。”飞雪端坐在椅子上应声,他身上穿的粉桃色女装颇为繁复,缎带长摆行动十分不便,加之腰伤未好,索性便当个木偶尽量不动。 但当了一整天木偶实在无聊,便细细想起刘宇河这般行动的诸多奇怪之处。 刘宇河自己修仙,安排的成亲假身份却是个凡人,还有他家长辈也奇怪,匆匆忙忙的就像只是来看一眼而已。 但如果双方都这么敷衍,为什么还要花这么大力气安排个全套? 既然刘宇河在,飞雪干脆就问了一问。 刘宇河毫无形象地翘着腿半靠在躺椅上,手上拿着块花生酥正在吃,闻言将嘴中东西嚼完开口:“你先前问都不问就答应了,怎么现在又想知道了?” 飞雪平淡道:“太闲了就想问一下,若是不方便告诉我你也不用说的。” “倒也没什么不好说的。”刘宇河笑了一笑,答:“族中祖母于家族有个大恩,可以说我家能发家全靠了她……但她是个凡人,年事大了,近年来身负顽疾卧床不起,前些日子似是回光返照,却满口都惦念着家族中小辈的婚嫁,家族里承她的大恩,无论如何都不敢让她留有遗憾……我家适龄小辈偏生又只有我一个,家父便来信催我结婚。” 飞雪听懂了,怪不得双方都敷衍的很默契,但整个婚礼流程却面面俱到,看来是为了专门做个戏给他家中等待的长辈看。 这种做法……飞雪若有所思接话道:“你说的……是不是因果?” 刘宇河叹气颔首:“对,毕竟我也是家族一员,享了家族照顾,定不能自私自利,但我也不想因为匆匆之间的婚姻之约反而将多愁善感的无辜女孩子牵扯进来。哎,我真是个好男人。” 说罢,刘宇河自恋地将手上糕点一口吃了。 闻言,飞雪本来脸上露出的同情马上就收了回去:“那你就愿意牵扯我了?” 刘宇河瞪大眼睛,一摊手:“你我之间不过是个简单朋友关系,我俩清清白白逢场作戏!演完戏一拍两散干干净净,互相又不用负责,这不好?” 飞雪一怔……也对啊。他和刘宇河对彼此的为人也算知根知底,不然也不会玩到了一起。 将飞雪此处的糕点全部吃完,刘宇河叮嘱飞雪早点休息,明日要早起后就拍拍手告辞了。 飞雪:“……你居然一块花生酥都没留给我……” 第54章 被抓包 第二日天没亮,飞雪果然早早就被喊起来,开始一番打扮。 凡间婚礼依旧遵从着三书六礼,迎亲的礼数也很多,刘宇河还特意置办了另一套宅院,请客吃饭,仪仗红轿全部备好,午后宝马香车行街迎亲,傍晚迎了轿子回府,接了大红喜服红盖头的新娘下来,走流程拜堂。 公子星舒是在傍晚时分赶回的凌空山,回第三峰以神识扫过洞府未见一人,又依次赶去藏经阁,第三峰桃林,练剑台处,可遍寻不到人,才去了主殿,将趴伏着补觉的林涭喊醒。 “公子,您居然回来了?”林涭睡眼惺忪睁眼,打起精神发现公子星舒神色冷峻,心中一惊,清醒不少,疑惑问:“凌空山内有紧急的情况发生了?” 公子星舒看林涭差不多醒了,便问:“飞雪不在山上,你可见到他?” “嗯?”林涭看了一眼窗外算时间,说道:“傍晚,他多半在练剑。” 公子星舒缓缓说道:“我已去看过,都不在,他房里的墨鳞刀甚至没带走。” 林涭诧异:“不会吧,我前天还见到孙恬与他去……”话至此处消了声,林涭骤然发觉他近三日来只见孙恬没见飞雪了。 公子星舒深呼吸了几口气。 来时他亦看到了小镇上热闹的亲事,一路上一直避讳不愿相信的念头又冒了出来。 公子星舒转身就走,林涭赶紧起身,想追,却眨眼间不见了要追的人。 “难道是飞雪出事了吗?不对,公子怎么一人回来的,小萝卜呢?”林涭心中疑虑越来越多,干脆将桌案上文书一放,自己也追了出去。 但到了第三峰山门前也不知道要往何处去,林涭纠结跑了两个来回,最后又只得回到第三峰主殿外坐立不安地等着。 便在他焦急等待间,忽而敏锐听到头顶屋瓦上的异响,林涭眼神一凝飞快看去,眼睛抓到个灰扑扑的小身影飞快逃窜出去。 这下林涭哪能放了人?当即也追了出去。 ———— 山下小镇,拜堂结束,飞雪跟着丫鬟进一间屋子坐下。 据说这个环节叫做“洞房”,然后就是等刘宇河回来,第二天一早再去露个面就完事了。 不过麻烦的是遮住了目光的红布不能摘,视线局限在长长红布下的一小片空间,很是不方便,飞雪心想怪不得做新娘的好手好脚要让别人扶着进来,人类的规矩真是奇奇怪怪又麻烦……嗯? 胡思乱想间,飞雪忽然发现视线内露出来的大红床榻上有一颗花生。 吃的! 飞雪想也不想就动手,把花生捡起来吃了。并在动作间发现四周床榻上还散落着红枣瓜子桂圆,和红纸包裹的糖,无聊的飞雪立刻发现了打发时间的好办法,于是慢腾腾地将自己身边床榻扫荡一空。 殊不知,这一番动作已全然落在了另一个人眼中。 公子星舒收敛住全部气息,在喜床对面,屋中最远的地方站着,眼眸黑沉地盯住新娘,全然不是平日里那从容温雅的模样。 ……虽然新娘全身被套在喜裙内遮盖得严严实实,但身形,动作,无一不是熟悉的样子,那馋得将象征“早生贵子”的食物全吃了的行为,除了飞雪,再想不出还有谁干得出来。 若这是自己的新娘,说不准他还要觉得很可爱…… 公子星舒呆滞地站了许久,分不清自己眼中所见和旧日回忆,明明不久之前飞雪还在与他告白,怎么转瞬间就嫁给别人了。 面前的画面是真实的吗? 他越看越觉得面前一身喜服却嫁给了别人的是飞雪,但盖头遮掩住新娘头面,似乎又在给他留着最后一丝念想。 或许只是身形像呢?飞雪只是走丢了,我该去别的地方找找他才对…… 飞雪他不是说会一直待在自己身边吗?怎么会与别人成婚呢?他知道与别人成婚的意思,是背弃曾经一遍又一遍对自己说的誓言吗? “呵……”公子星舒努力压下心中烦躁与怒气,忽然好笑起来,自己在做什么?身为堂堂凌空山第三峰亲传,绝不该在这才对。桌上红烛火苗上下颤抖,仿佛在嘲笑着自己之前下定的决心都是个笑话。 但脚下生根,让白衣剑士袍的男人动不出半步。 “嗯?” 安静房中,即使只是细小的轻笑亦被飞雪听见了,但这声音消失得实在快,沉闷的环境之中,令他分不清是不是自己出现了幻听。 “我听错了?”飞雪喃喃自语,叹了一口气,重新端坐好发呆等待时间流逝。 熟悉的声音,终于令公子星舒从心里蔓延开冰凉。 没多久后,房间里响起了脚步声,一步一步沉重而缓慢,由远及近,终于停在了飞雪面前。 是终于结束了?飞雪没意识到自己根本没听见开关门的声音,一杆镶金的秤挑起了盖住他头面的一角,而后异常缓慢地往上,一寸一寸挑高。 这红布很重?为什么挑得那么慢? 飞雪忍不住伸出两手抓住布的两边往上撩,明亮火光渐入视线,面前人白色剑袍率先映入眼帘,飞雪还在想,刘宇河居然不穿红色?这与他说的不一样啊。 而后头戴美丽凤冠,画着淡妆的白发少年仰头,骤然看见了熟悉的,朝思暮想,却又感觉十分陌生的脸。 飞雪将公子星舒眼中在短短的一个对视间的变化看得分明。 从犹疑,到失望,眸中星辰被吞没,黑暗将飞雪浸透,心中尚未完全涌出的喜悦被冲散,战栗瞬间爬上背脊,声音被紧张地死死压在了喉咙里。 飞雪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 “竟然真的是你。” 公子星舒先开了口,声音听上去很冷静,但他的手却有点抖,红盖头十分丝滑地无声落在地上,眼前因为化了妆有些许雌雄莫辨的脸,终于彻底打破了他心中的念想。 公子星舒轻缓地把手上镶金黑木秤放在飞雪身边的床铺上,弯腰将飞雪整个人笼罩进触手可及的范围,垂下了令飞雪心悸的黑眸,沉沉唤道:“飞雪。” “给我解释一下,嗯?” 被熟悉的气息包裹,却是与曾经完全不一样的恐怖感,飞雪对危险探知的本能瞬间就让他意识到,此刻公子星舒在生气…… 但公子星舒很有经验地封住了他所有退路,似乎执意要等来一个解释。 ……无路可逃。 飞雪下意识迅速处理着眼下的危机情况,然后大脑强行控制发紧的声带试图说话。 “我和,和刘宇……河,”飞雪费力的咽下一口唾沫,胸口上下起伏剧烈呼吸,却越是紧张越说不清楚:“他家,有个因果,要,要还……” “你欠他什么?”公子星舒用一只手捉住了飞雪僵硬在身体旁边的手,用另一只手去抚摸飞雪的左耳朵,缓缓拼凑自己得到的信息,积压的怒火终于凶猛的烧了上来:“那你欠我的承诺呢?” 飞雪被凶得一个激灵,说话利索了不少,连忙道:“我们,我们是假结婚。我没有,我……” 公子星舒笑了起来:“假的?镇上的这个婚礼办得隆重,一应礼数周全,会是假的?帮忙还因果,还成别人家的人吗?” “不是,他说只是帮忙三天,公子,我只是……” 然而公子星舒已听不下去了。 “你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吗?” 飞雪磕磕巴巴地解释,面露茫然,却被公子星舒伸手在胸脯上一推,推倒在大红床铺上。 发冠散乱,珠玉乱滚,红底绣金的喜服下是少年一向看起来雪白如玉的肌肤,在红色喜字下白的刺目。 飞雪想重新爬起来,腰上的痛楚却阻止了他的行动。 公子星舒俯下身,左手很轻易就将少年两只手腕扣在他头顶上方,胸口的怒火急需一个宣泄的渠道,飞雪粉红的唇又正好在适当的位置乱晃,公子星舒便一口咬了下去。 飞雪瞪大了眼睛。 温暖的,湿润嫩滑的触感,敏感的舌尝到完全不一样的味道,有着不一样的刺激感,甚至感觉不到呼吸。 这个吻温柔而强势,甚至有愈演愈烈的趋势,飞雪笨拙地换不过来气,胸膛起伏激烈,双手也因为求生欲抽动挣扎,被一用力更紧地按在了床上。 好在公子星舒在飞雪感觉自己真的要死了前放过了他。 飞雪眼中盈了水光,费力喘息着看公子星舒,舌头麻得说不好话:“这,这是卓什……唔……” 而后又被吻住,偏粉的口脂被两张嘴吃了个干净,而飞雪在这一次不断找机会呼吸的迷乱中,隐约感觉胸口的衣服被扒开了。 红色腰带和金红鸳鸯腰封不知何时散落在床铺上,露出少年白瘦的胸腹。 是公子在扒我衣服……这是要做什么? 飞雪茫然地想,缺氧的大脑却根本想不明白。 直到公子星舒终于松口放开他,然后掐着他的下巴,盯着他的眼睛沉声道:“入洞房,然后是彼此亲吻,接下来……还要做更亲密的事。” 这下,公子星舒的语气也终于不再冷静,听起来愤怒而悲伤。 “……你不是说了,只与我一起吗?你明明招惹完了我,为什么……” 没有……飞雪再次茫然地想开口,却先泄出一声哼叫。 公子星舒的手摸到了他腰上的伤,那处伤口依旧有些青紫,且在身后,仰躺姿势并看不见,但公子星舒的手没停,而是继续往下,扯住了飞雪系住下身裙摆的裙带。 与此同时,公子星舒一只腿曲起跪在了床边,顶在了飞雪两腿之间停顿住。 一股莫名的危机感再次袭来,飞雪的神色有些慌乱,觉得事情严重了。 现下的情况……简直是堪比现场捉奸,刘宇河为了瞒过他家长辈做得真,反而导致飞雪解释不清。 真是糟透了,要怎么办才好? 飞雪还没想到好的办法,但好在此刻公子星舒没再近一步动作,只是重新摸上了飞雪左耳。 温暖带茧的指腹揉着少年耳垂,飞雪听到公子星舒在他上方忽然叹了口气,说道:“……是不是怪我之前对你都太纵容了?你明明还戴着我送你的……信物,却胆子大到干出这种事。” 平静语气下,却有一种不容拒绝的上位者的威严,而这种气势,之前公子星舒从未对着飞雪展露过。 飞雪只见过寥寥数次,便都是在公子星舒非常生气的时候。 完了……怎么感觉公子更生气了! 飞雪暗道不妙,奈何自己整个人被压得动弹不得,只好再次试图开始解释,于是抬眼公子星舒,大着舌头说:“对,对不起,我,我从未想过和别人做这些事的,公子你消消气,我这就跟你回……” 话没说完,又被吻住。 飞雪感觉自己再一次被吻到缺氧说不出话来,公子星舒才把他放开,缓缓道:“现在我不想听你的解释了,飞雪。你的这张嘴也惯会让人觉得心软,现在起你不许说话……否则我怕我最后心软了,放你和别人走。” 飞雪眼神迷蒙,还在拼命吸着空气汲取赖以为生的氧气,上半身凌乱不堪。 将飞雪此刻模样收入眼底,公子星舒淡淡道:“现在我要带你回去,不管你愿不愿意,在我……愿意放手之前,你哪儿都不许去。” 说罢,公子星舒就将飞雪往怀里一抱,推开了屋门。 外头守在门口的丫鬟吓坏了,竟不知道这个看上去清贵无比的男人是什么时候进去的,但她却不敢叫出声,只因一股无形的恐怖威压散漫开去,使整个房屋外的侍从护卫,无一人敢上前阻拦。 “告诉你家主人,要寻他,就上凌空山第三峰来。”公子星舒留下冷漠的一句话后,便带着飞雪瞬间消失在众人视野之中。 从恐怖中逃脱的丫鬟不敢怠慢,急忙去悄悄通知还在前头喝酒的刘宇河,刘宇河一听大惊失色,等找了个借口溜过来发现洞开的房门后,心里实打实涌出了惊恐感。 天哪,不是说公子星舒去遥远的碎星门见学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那岂不就是被金主捉奸?! 但事已至此,只能明早再去解释了!好在之前都演完了……刘宇河自己分身乏术,只好一拍脑袋,又回去被人灌酒去了。 第55章 往生幻阵(上) 第三峰公子星舒洞府,因为重剑飞得不快,落后一步终于赶到的小萝卜发现一个人没有,用门内青铜剑传信问林涭也没得到回应,就只好在门口等。 结果没多久就等来了公子星舒。 小萝卜刚准备迎上去,就发现公子星舒冷着脸在生气,而且怀里还抱着个身穿大红喜服的人,那人雪白的发丝很有辨识度,是飞雪? 公子星舒看见小萝卜,只留下一句:“一会儿没有要事就不要来打扰我。”后抱着人进了主屋关上了门。 屋内灯火通明,屋外小萝卜疑惑噤了声,思及公子星舒一路紧赶慢赶,发觉事情有点严重。 屋子内,被公子星舒又亲又警告地弄完,飞雪一路都不太敢说话,有道是不管遇到什么野兽都要顺毛撸,公子星舒说了他现在不想听,飞雪就乖乖闭嘴,以防万一他拍马屁不成,惹人气上加气。 或许是他乖顺的态度在,公子星舒也冷静了一点,进了屋子直奔后院温泉池水边把人一放,让少年自去洗干净。 飞雪不敢违抗,乖乖把衣服脱了下去泡着,脱下来的那堆衣服上就凭空冒出一团火来烧了个干净。 飞雪:“……” 公子星舒在池水边蹲下,飞雪有些不安,但还是主动走进他投入池水的阴影中,两手扒着水池边,仰面望去。 “洗干净就过来找我。”公子星舒定定与少年对视了一眼,又摸了一下飞雪已经被揉出充血的粉红色的左耳,闭了闭眼,留下衣服后起身离开。 飞雪心中慌乱,呆站了一会儿后赶紧扯了脖颈上的小铜剑,给刘宇河发去传信,严辞谴责了刘宇河在明知他有公子的情况下非要找他帮忙的事,并十万火急寻求解释办法,暗示他这个罪魁祸首必须帮忙! 好在公子星舒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并没有设个结界屏蔽他的传信信息。 发完消息后,飞雪虽然还是有些无措,但还是尽快洗净脸上的妆,爬上岸去穿上衣服,衣服是柔软的面料,还刚好合身……是常备在公子星舒房间里的衣服。 飞雪深深叹了一口气,再施展了好几个清洁咒后,已经过了快一炷香时间了,犹豫再三,他终于踌躇的踏进屋内,转过屏风。 公子星舒正坐在书桌前,听见动静也没有回头,只淡淡道:“我让小萝卜准备了吃的,你饿了就自己动手。” 果然屋正中摆了三盘色香味俱全的点心。 飞雪却无心吃饭,他直接走到公子星舒旁边站定,被公子星舒抬眼一瞄,伸出去想拽公子星舒衣角的手又收了回去。 飞雪心里一团乱麻,就错过了公子星舒握着笔却迟迟不写,僵硬住的右手。 公子星舒自己也是心乱如麻。 因为实在太生气,就强行把飞雪抓了回来,虽然心里有一个疯狂的声音在喊应该要狠狠教训飞雪一顿,但理智又不断把他拉回。 他不该随便干扰别人的选择,别人的人生。若有一日飞雪要走,一切的教养都在让他……不要拦。 想到这里,公子星舒侧目,看着乖乖站在旁边,专注注视着自己的飞雪,还是忍不住将笔一放,伸手将飞雪捞进怀里,将头埋进飞雪颈间,紧紧抱住闭上眼睛。 ……一定是有原因的。飞雪他依旧是爱我的……吧? 只叹那婚礼太过隆重,隆重到让公子星舒对飞雪的信任裂开一条裂缝。 公子星舒感受着怀中切实存在的躯体,一如曾经的每个夜晚拥入心中的安稳,舍不得的情绪爆发出来,使他越发痛苦不堪。 日久生情遭到背叛时最让人无措,因为情根深种不知何时,不知程度,临到拔出才知痛。 ……罢了,至少现在他是属于我的。 公子星舒重新吻上了飞雪的唇,飞雪未发一言,只是用双手勾住公子星舒的脖颈,努力去回应这个亲吻。 “飞雪……” 一吻过后,公子星舒轻柔抵住飞雪的脑门,两双眼睛对视,小声道:“我心悦你。请你与我在一起” 飞雪被这猝不及防的告白说得一愣,实在是感觉等了太久,反而不真实了起来,一句话直接让大脑空白。 公子星舒见飞雪如此呆滞的模样,还以为将他吓到了,心里越发不好过,干脆将少年抱上床替他盖好被子,而后转身出门去了。 公子星舒不敢确定自己再和飞雪躺在一张床上时,脑中叫嚣的想法会不会盖过理智,便决定先让自己一个人静一静。 门一关,飞雪傻眼了。 少年一个翻身跳起来想去开门,结果这下屋子被设了个结界,他被关在了房屋里。 飞雪框框敲门,公子不是给他表白了吗?为什么要走! 不对。 飞雪清醒认识到了问题所在。 公子给他表白心迹了,自己却干了一件看上去“背叛公子”的事,所以公子要走…… “别走啊——”飞雪立刻悲伤大吼:“那些都是假的,快放我出去,我要给你解释啊啊啊!” 但这些公子星舒都听不见了。他留下隔音结界,出门让小萝卜去查探一下小镇上结亲那家人的信息,自己来到院中小亭中,枯坐了一晚。 修到元婴境界了,当不惧寒暑。 但公子星舒望着晚夜枯败下去的荷叶,却觉得吹来的风冰凉刺骨。 天光亮起,公子星舒没等来结果,飞雪没等来公子星舒,所有人随身的青铜剑却先发来一道门派命令: 所有第七代内门弟子即刻前往主峰,即将开始第二次山门试炼。 凌空山山门试炼总共九次,由据说可以上通天道的剑灵发布,按照每一代内门弟子分组随机安排试炼内容,生死不论。 据说完成全部九道试炼就能达到当时剑道最顶峰,但至今还无人能全部圆满完成过。 试炼来的突然,公子星舒叹了口气,还是将飞雪放了出来。 “公子!”飞雪被放出来立刻就想去和公子星舒亲密,公子星舒抱着怀里少年,却语气淡淡。 “拿上你的剑,我们去主峰。” 飞雪敏锐察觉到了公子星舒和他刻意保持的疏离。 他立刻明白了原因,完了啊……误会不解开,公子星舒就不会放心和自己在一起! 果然一路上虽然公子星舒行动和往常无异,甚至注视他的目光都多了,眼中也有似有若无的占有欲,但真要与飞雪十分亲近,他又会克制地避开。 啊啊啊!真是要命。 飞雪也跟着心里被一路折磨,直到终于到了主峰山脚。 第七代内门弟子在第一次试炼时损伤惨重,最后只剩下了八人,到场时,凌空峰主正守在一处洞开的玄门边,一身紫色华贵纱裙的月锦正准备进去,听见动静扭头看来。 看到是公子星舒,月锦脚步一顿,但又一眼看见飞雪,她当即冷哼一声,转头一步踏入了玄门,身影消失。 飞雪:“……”你的厌恶我知道的,倒也不用这么明显,因为我也讨厌你。 两人落地,凌空示意稍等,等了片刻,泽野便至。 凌空见三人来齐,开口道:“不等了,先与你们说明,此第二次试炼为往生幻阵,内容和破阵点因人而异,里面时空流逝与外界不一,此阵只开两日,若提前找到破阵点可提前出来,两日后不论是否找到破阵点,所有人都会自动回归此处。” 说完,凌空平淡地摆手示意。 “好了,进去吧。” 三人之间没有言语,依次踏入了玄门。 又过了一炷香,小萝卜和林涭结伴匆匆而来,见到孤零零的凌空和玄门纷纷扼腕。 在外互相对视一眼,听了一遍凌空同样的话后,也进入了玄门。 凌空待人全部进去后,在玄门边入了定。 —————— 灰色,黑色,天地混沌一片,睁大眼睛看不清东西,有光,却更似无光,世界模糊不清。 ……脑袋也昏昏的。 没有任何记忆。 飞雪说不清自己在什么地方,他似乎站着,还是躺着?或许是在一步一步走着。 饿……好饿…… 肚子里传达出了饥饿的讯号,饿得他浑身冒冷汗,手脚一瞬间失去力气。 他似乎摔倒了……身体上有刺痛的感觉,但分不清在哪里。 看不清,什么都看不清。天地之间唯一剩下的只有萦绕脑中,无尽的饥饿感。 我要找东西吃…… 飞雪在昏暗里胡乱摸索,却闻不到任何生物的气味,也看不见任何可以吃的东西,无尽空虚袭击了他。 我好饿。 哪里……有吃的? 身体机械而缓慢的前进着,周围没有声音,寂静到诡异。 飞雪努力去思考,我在哪里? 这是一片……迷雾? 我要去哪里? 好饿啊…… 不知道走了多久。 四处依旧是灰茫茫的,辨不清方向。 眼中黑暗逐渐在难耐的饥饿中爬满了视线,飞雪失去了意识。 ……不知道过了多久,在遥远乌鸦的叫声中,飞雪感觉他似乎从黑暗里醒了过来。 飞雪发现自己手上有血迹,应该是刚刚摔伤的吧,但还好,伤口并不痛,似乎也不太饿了。 这一次,满目黑灰的世界里出现了一座在光明笼罩之中的宅子,从里面传出了击打在木头上的呯呯声响。 飞雪感觉自己脑袋依旧很昏沉,什么都想不清楚,但本能驱使着身体,让他朝着混沌里唯一的光走了过去。 宅门半掩着,飞雪费力地一步一步,慢腾腾地推开了门。 宅子里阳光充沛,晒在皮肤上没有任何感觉。 飞雪循着声音一路走,穿过一道院门,看见一个擂台。 擂台上有一个小孩身影,正一下一下打着比他还高出一半的木桩。 “呯呯,呯呯。” 模糊的视线忽然清晰了起来,飞雪站在墙角远远看着,觉得小孩的动作在哪里见过,但混沌一片的脑子想不出来。 远处似乎有人说话的声音,飞雪反应了一会儿,才迟缓地挪动着自己的身躯,朝着说话声音的方向过去,对话也逐渐清晰了起来。 “……外头不太平!可把门关紧了,最近呐千万别让小少爷出去闹。” “你是说发生在城外的命案?我看呐就是被山匪劫了,要不怎么尸骨都找不到……” “这宅子无男主人,就是感觉不安生,林将军出征四年未回了,也不知赢不赢得了,哎。” 熟悉的音节逐渐浮现在脑子里,飞雪迟钝地有了些认识。 啊……林,这里是林将军府? 还未曾想清楚,飞雪听见了肚子咕咕响的声音。 饿了…… 我要去找吃的。 遥远昏暗的林家墙外,似乎有乌鸦的叫声传来,飞雪费力地思考了一会儿,缓慢翻过了墙去,光芒在眼中缓慢消失,眼前又黑了。 视线再度亮起,四周粘稠的雾没了,飞雪发觉自己左右都是高高的,深蓝色逼仄的墙壁,石头上的寒意顺着他紧贴的皮肤传进了身体。 “哇!” 一只黑乌鸦站在了不远处的墙头,望着此处尖叫了一声。 飞雪专注地看向了两道墙壁框出来的外面。那里露出了一张稚嫩的灰扑扑的男娃脸,冲着自己小声喊,并试图伸手朝着自己抓来。 “咪咪?” 那只手上遍布伤口,皮肤粗糙,指甲也似乎被狗啃过一般参差,甚至有些指缝里还有黑乎乎的污血,但却洗的很干净。 他在喊谁?飞雪慢腾腾地思考,还没等他思考完,那张脸消失了。 飞雪尝试着动了动,好在虽然两道墙壁很挤,但他似乎可以挤出去,身体很迟缓,不知道为什么不能随心所欲地行动,但飞雪有点懒得去思考原因。 终于,经过他一番努力,他终于挤出了框,落在地下一滩未干的泥水里,粘稠,腥臭的泥水似乎沾了他满身,旁边地上掉落着星星点点的糟糠菜叶混合物,散发出一股难闻的馊味。 啊……很脏,我不能太脏,否则会有人生气的。 飞雪心里冒出一个念头,但下一秒就觉得这个念头飘远了去,模糊不清。 生气?谁会生气…… 不,没有谁会生气,因为生气的东西,都…… 第56章 往生幻阵(下) “当当当——!”一阵急促尖锐的敲锣声骤然响起,飞雪被吓得浑身绷紧,扭动着身躯,再退回了两道墙壁之间发霉的角落,铜锣之声停,便听得一声大喊: “考试结束,发了萝卜花的留,其余人等离场。” 框外过去了许多个人影,等到人走完,飞雪才重新探出了头去看。 院中天光不亮,一个长相富态的老者站在一小孩前,小孩一身破衣,光着脚,衣服下摆湿淋淋的,被他双手紧张拽着。飞雪看了看他的手,认出了是刚刚朝他伸过来的那一只。 旁边还站着个留了胡髭的中年人说道:“您老儿不再看看了?这娃儿出身可不好,他家那时全家都快饿死了,才卖了他来我饭店打杂,除了力气大点儿,可没别的本事,您老儿既要收徒,怎不选个有底子的?” “我就瞅着这孩子老实,没什么弯弯肠子,新来的上司最是小心眼,心思花的,活不长。他叫什么名?” “贫民哪有名,大家按萝卜青菜喊的,这儿惯喊他小萝卜。” “也好,也好……” 小孩全程未发一言,飞雪静默听着看着其他两人对话,因为小萝卜的发音,渐渐扯回了一点儿思绪。 好熟悉的名字,而且象征着好吃的,对,有好吃的东西。 有好吃的东西……飞雪脑海里逐渐只响起这一句话,饥饿的感觉又来了。 “哇!哇!” 这次没有任何过度,飞雪只觉得世界瞬间一黑,最后一秒时,仿佛从刚才起就一直立在屋檐上的乌鸦振翅而飞,在逐渐远去的乌鸦叫声之中,他又失去了意识。 ———— 很冷,越来越冷。又黑又冷。 混沌一片的迷雾里,飞雪情不自禁地哆嗦着,意识重归时,他察觉到自己身体冰凉,浑身僵硬,是将死之兆。 可飞雪却并不想动。 仿佛全世界没有任何值得他再去想,再去活的意义,无尽灰白的雾气会蔓延到各处,把一切吞没,归于无边的寂静。 ……寂静,寒冷,空虚。 无趣。 “喂,你还活着吗?” ……为什么还会有声音? 僵硬的身体似乎被挪动了。 飞雪有些模糊地想,我被拿起来了? 要去哪里? “母亲,我捡到一只冻僵的兔子。” 兔子?我可不是兔子。 僵硬冰冷的躯体感受到一股温暖,原本想要等死的飞雪被拉回了生界,温暖一直持续着在躯体里游走,似乎过了很久,飞雪终于睁开了眼睛。 他的身下似乎被垫了一个脏破的蒲团,入目的是一处很破败的宫殿,漏风的窗外是暗沉发白的天空,似乎在下着雪。他的旁边摆着一盆快要熄灭的火盆,温暖就是从火盆传过来的。 飞雪感觉肚子有些饿了。 火盆的一边有个床榻,上面似乎还躺着一个有温度的生物。 饥饿催促着飞雪,他应该起来,去把那里的东西吃了。 但先前濒临死亡的躯体没办法迅速回应他,飞雪只能尝试着慢慢去和四肢重新建立起链接,四肢爪子从麻木,到痛楚,飞雪痛的整个身体都在颤抖,才意识到他四肢已被冻伤。 “吱呀——”宫殿门被推开,外头闪进来一个小小的人影,背着光,飞雪躺在地上看不清那人的样貌,只看到小小的影子似乎被冷得跺脚,将手中的木柴和一包东西放下,而后扫干净了肩膀上的雪,才又重新拿起东西弓着身子凑了过来。 近了,飞雪终于看清是个长了一双杏眼星眸,模样水灵的男孩。 男孩先熟练地将盆里烧的差不多的柴火换出一半,添入新柴,而后再取出一碗粥,小心翼翼端去床边,扶着躺在床上的人起身,一点一点将粥喂给那人。 “母亲,今天好运气碰上那个小孩来送饭了,他多给我塞了几个馒头,又可以多撑好几天了。”小男孩声音糯糯,缓慢而温柔地开口,被飞雪认了出来,正是喊他兔子的那个声音。 飞雪努力忍着痛用两只前爪撑着站起来一点,看清了床榻上是一个年轻女人,女人虽然身上衣服破旧,头发披散,但容貌秀美,甚至有一种极其妖艳勾人的魅惑气质。 “嗯。外头的……盆栽,还好吗?”女人气息微弱,但还是强撑着柔声与男孩说话。 男孩便凑到女人耳边,悄声说了几句话。女人听完笑了起来,虚弱地道:“嗯,我的辉儿真厉害,真聪明……再奖励辉儿一个故事吧。” 于是一个缓慢说,另一个安静地听,直到女人说了一句累了,叫做辉儿的男孩便乖巧扶着女人重新躺下。 然后辉儿坐在床边坐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扭头找他带回来的“兔子”。 飞雪便看见他几步过来,把自己抱进了怀里,然后他则坐在了蒲团上。 “太好了,你活过来了。” 飞雪听见他笑着说完,并从怀里掏出一个馒头,先自己撕一点儿吃,然后又撕一点儿想喂到飞雪嘴边,找了半天却没找到怀里毛绒团的嘴。 最后飞雪是忍痛自己探出小爪子,将馒头片接过来抱着吃了。肚子里一直折磨着他的饥饿感好了不少。 “你长的不太像兔子,你是狗吗?”辉儿温柔抱着雪白一团,有他一半身体大的长毛团子,一阵摸索,发现这个生物圆圆的,只有四肢短短的小爪子,长毛下似乎也没有摸到耳朵尾巴,想了半天没找到对应的动物来,只好继续喊飞雪兔子。 飞雪想,我可不是兔子。 但也无所谓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飞雪这一回却十分罕见地没有再重新回到黑和灰的迷茫世界里。一直就在这个宫殿里陪着这个叫辉儿的小男孩,和他躺在床上……几乎快要病死的母亲。 冬日很冷,并且越来越冷。 破败的宫殿好歹屋顶是完好的,其余漏风的窗户被辉儿想办法用屋子里的柜子,破布挡得挡,塞得塞,一应家具上的漆都掉得斑驳,取暖全靠一个火盆。 但晚上依旧经常冷得睡不着,辉儿就会抱着毛茸茸的飞雪一起取暖,然后说话。 说很多话。 什么外头好冷,他也冻得手疼,有个太监又故意没送,或者晚送膳食来,有个宫女不怕母亲身上的疫病,夏天时经常来看他,现在却不来了,估计也是怕冷吧。他在宫殿角落枯井旁边挖出一具骨头,很吓人,但他又埋回去了……然后幸运地在挖另一边的土时挖出一把斧头,他藏在偏殿床底下,没柴烧了就去砍那边的家具。 ……飞雪半听不懂的,可是他很喜欢被辉儿抱着的感觉。辉儿也很喜欢他浑身的毛,常常揉来揉去地说很软。 辉儿经常进进出出,带来食物和新的木头作炭火,偶尔在床上的人撑不住时就会出去摘一片叶子回来,给人喂下去后,他的母亲似乎又撑住了一口气。 最近辉儿带回来的食物除了粥,馒头和咸菜,还罕见地带回了几块糕点。但飞雪还是敏锐地发现辉儿脸上,胳膊上多出了青紫色。 于是从第二天开始,飞雪死死趴在辉儿肩膀上,跟着他一起出去觅食。果然没几天就找到了送给辉儿糕点的目标,一个长的平平无奇的宫女。 ……时间缓缓过去,天气开始回暖了。 辉儿和他母亲顺利熬过了冬天,虽然很久没有吃到糕点,但仅凭借着馒头,辉儿也长高了一点儿。 飞雪这天饱饱的,被难得空闲的辉儿抱着,一起坐在宫殿门口晒着久违的春日阳光,听辉儿说话。 “昨天我偷听到了个很离奇的故事,说城里最近闹吃人的白毛鬼,被吃的人还会变成冤魂,去找被害的下一家,城里已经有四五家被吃了……还有一家是管宗室的太常令,全府上下一夜之间就消失了!” 飞雪懒洋洋地在辉儿腿上翻了个身,开始晒肚皮。辉儿还在兴致勃勃地继续和飞雪说话。“我猜肯定是惹了哪个江湖上的仇家,不过他们家也做坏事,听我娘说害她的人里就有这个人。” 毕竟是少年人,长到一定年纪,总有些冒险精神,喜欢听些离奇的故事满足那股发泄不了的活力。就连一向说话温温柔柔的辉儿也不例外。 “快到我生辰了,今年又多了一个你和我一起过,真好。”辉儿抱着飞雪亲了一口,亲了一嘴柔软的毛下来,又哈哈哈笑起来:“兔子开始掉毛了。” 哼。飞雪喷出一口气,我这叫换毛,你还没毛呢。 尽管破旧宫殿没吃没喝也没有其他人,但时不时下雨还是能收集到雨水,辉儿会将其烧了等水沉淀干净,然后定期给宫殿里的人有机会清洗,飞雪便见过辉儿光溜溜的样子。 居然连护身保暖的毛发都没有,怪不得每次出去觅食都带不回来多少食物。 晒完太阳后的没几天,破败宫殿外的院子里忽然从天而降一个穿着黑白衣服的人,辉儿恰好不在,飞雪察觉到一股非常恐惧的气息袭来,便躲进了宫殿的床下。 那人进了屋子,与床榻上的女人似乎认识。 而后一向安静的外头开始吵吵嚷嚷,床底下狭小的画面里出现了很多人的脚,各种各样的鞋,将地上的灰尘踩踏得飞扬起老高。 等所有的鞋子消失 ,灰扑扑的毛团子重新钻了出来,发现床上的人不见了。 飞雪顺着床角费力地爬上床铺,守着案发现场,等辉儿,等了很久很久,天黑了又亮,亮了又黑,辉儿都没回来。 出去觅食往往有很多危险,飞雪开始担心了,并且越等,肚子越饿。 自从被辉儿捡回来后,他已经很久没这么饿过了。 好饿。 不过这次没有饿到世界都黑下去。飞雪迟缓地想了想,那挺好。 ……我要出去找辉儿。 他说过想与我一起过生辰的。 飞雪都是在夜晚出去的,宫殿外面的路很多,飞雪记不清,如果碰上了宫女,就会问她们有没有见过一个叫做辉儿的小男孩。那些宫女都说没有见过。 飞雪每天晚上问一个到两个,一直没找到,于是他开始学着去听别人说话,因为辉儿就是这样做的。 “若枫娘娘重回后宫,当真是个奇迹,仙人都说她身上不是疫病,而是神仙赐福,毕竟她的血可以培植仙草呢!” “知道西六宫那个白发太监吗?我有一天远远看见了,他长得真好看啊。” “不认识啊……哪里有白发的太监?” “救命……” …… “就是,而且十多年了,若枫娘娘的容颜不仅不老,还更漂亮了。” “西六宫的宫女又失踪了……是不是,白毛鬼……” “嘘!这个节骨眼儿你怎么还敢议论这些事冲撞了皇后娘娘?” …… “还有咱们的三皇子,可真是好福气啊!” “冤魂……!我看到了冤魂!” …… “听说他生辰那天,附近仙山上会有仙人来收他为徒去修仙呢。” “冷宫真的有鬼魂,不,白毛怪,我真的看到了!” “将乱传谣言者乱棍赶出宫去!” …… “我的好辉儿,当了三皇子,可不能再像以前一样自由散漫了,切记不能忘了自己的身份。” “别吃我,别吃我……!” …… “听说了吗?仙人除了收三皇子,还要从民间选拔两个孩子一起。” “还有半个月,就是三皇子公子星舒的生辰了,你们可都要打起精神好好准备,别乱传些有的没的!” …… “辉儿,我要你以宸国气运加持,以王道入道,你可做得到?” “等你入了仙山,与我姓,就叫公子星舒。” …… 飞雪呢喃着公子星舒四个字,骤然回过神来。 无人的宫殿角落十分萧瑟,满月黑夜吹高风,他看了看自己脏兮兮地手,想了想,我得洗干净再去见公子星舒,太脏了他会不开心的。 飞雪将自己洗干净,重新回到了他被辉儿捡回去的破败宫殿,如今宫殿无人,更加破败了,飞雪站在门外,望着黑乎乎的店内,披着满月感觉到一股孤寂。 肚子饱了,却还是空虚。 ……视线缓缓降低,飞雪迟钝地想,啊,辉儿去哪儿了呢?怎么没有一个人来告诉他辉儿去哪儿了? “啪。” 身后传来瓦片掉落碎裂的声音。 有人?是辉儿觅食回来了?飞雪用自己的小爪子撑着身体转过身去,看见了宫殿少了一扇门的阴影下,站着白衣的辉儿。 “……兔子?”辉儿望着他,声音有些发颤。 辉儿!飞雪从未有过如此欣喜的情绪,他找了他好久!飞雪兴奋极了,急不可耐地朝着辉儿扑过去。 他扑在了辉儿的腿上,熟练扒上了他的膝盖,感受到了不一样的光滑布料,辉儿似乎抖了一下,却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把他抱进怀里。 为什么不抱我了?快抱我呀。飞雪又小小的扑腾了一下,并挥着自己一只小爪子。 头顶传来一声叹息,飞雪终于如愿以偿被抱了起来。 …… 辉儿的生辰早就过了。终究没能和他的兔子一起过。 仙山来的师傅给辉儿布置了一个任务,让他除去在宸国作恶的白毛鬼,作为收徒的条件。 飞雪听说,若能入仙山修仙,就再也不用饿肚子了,而且就没人再敢欺负他和他的娘亲了。 但辉儿却迟迟不动身,而且一得空时,就总将飞雪抱在怀里看着,发呆,痛苦而害怕。 有什么好犹豫的呢?飞雪不明白。他现在饿的话已经可以自己找吃的了,其实他希望辉儿尽快去修仙,因为再不去,据说错过了年龄就去不了了。 他的辉儿,应该好好做出适合他的选择。 飞雪想了想,于是在某一天夜里,悄悄离开了。 城里关于白毛鬼的事情已经传遍了。飞雪也觉得这件事恐怕是真的,自己也很害怕,于是躲在了皇宫里,不敢出城去…… 却还是被发现了。 乌鸦的声音在上空不断尖叫。 飞雪被一群人团团围住时,还是懵的。但一群人用刀指着他,嘴里甚至还在不断念叨着“抓到了!”“就是他!”“快杀了他!”“妖魔你跑不掉了!” 火光晃眼,血腥味浓厚,兵戈之声在耳边尖锐地碰撞,许多人脸上惊恐而愤怒,灰扑扑的不知道是灰尘还是浓雾让视线变得久违地模糊起来。 “兔子——!” 猛然间辉儿扑到了他的面前,飞雪感觉自己根本站不稳,被一下子推倒进了一间黑暗的屋子里。 “辉、儿。”飞雪笨拙地呢喃出了声,十分惊讶,他明明已经躲着藏了!居然被找到了! “你为什么要偷偷跑走!”辉儿的表情看起来又气又急,漂亮似星辰的眼睛在黑暗里却明亮无比,飞雪被看着,竟觉得感同身受的着急。 “我、想、你。”飞雪缓慢地开口,笨拙地一个一个字说:“入,仙山。” 飞雪发现辉儿忽然顿住没有说话,只是紧紧抱着自己,抱的非常紧。 “我不。” “我不要……” 辉儿似乎哭了,哽咽地将头埋进了自己的怀里。 飞雪无措地抬头,忽然看见了房屋侧边摆着一面镜子。 镜子里,是飞雪记忆里辉儿的背影,而他抱着一个高大的男人。 男人一头雪白的长发,金色如流光的眼睛,雪白肌肤,雪白带柔软毛领的衣服,漂亮至极的面容,浑身点缀着大片大片的鲜红色,周围萦绕着一圈飘渺而似有生命的白雾。 飞雪终于意识到了什么,抬起了自己的手,上面是一片鲜红,脏兮兮地,有着浓烈的,香甜血腥味。 啊—— 外面消失的商队,城外屋子一间间空了的屋子,那个冬天似乎想来骚扰辉儿的宫女,一夜全家消失的太常令,路上遇见的宫女太监…… 都在自己的肚子里。 原来……我才是白毛鬼。 我就是白毛鬼。 飞雪摸了摸怀里哭得浑身颤抖的小孩,动作轻缓而温柔地抽出了他腰上的佩剑。 辉儿立刻察觉到了,便马上要来抢。 飞雪笑了一下,对着自己胸腹处的内丹,十分用力地戳了下去。 “喀嚓。”飞雪耳朵里听见了细小而清晰的响声。 “不——!”面前的辉儿握着刚抢到手的剑柄,发出一声哀嚎。 刹那间,乌鸦尖啸,大地震动! 二人所在的世界顿时分崩离析!碎成无数碎片掉落虚空。 握着剑,手上满是鲜血的男孩一眨眼间成为了身姿挺拔的男人,公子星舒脸颊上还满是泪水,瞳孔震颤,紧握着的剑柄一瞬间烫的惊人,但他却不敢放开,怕一放开,面前的人就会和世界一样离开自己坠入黑暗。 “你……飞雪,这是我自己的道,你为什么要……” 公子星舒声音颤抖,但又逐渐坚定起来,冷冷道:“收回你的怜悯,飞雪!没有你的牺牲,我也一样可以完成我肩负的责任!” “咳……”飞雪感觉自己丹田碎裂的肚子很痛,很难受,比那无尽空虚的饥饿还要难受。 但这些都是假的,就比如他摸到了公子星舒强行想要抑制住的颤抖,还有他流个不停的眼泪。 “公子……都是假的,你别怕。”飞雪咳出了一口鲜血,艰难说道:“是幻境,我不会死的。” 说完,飞雪主动凑过去,吻住了公子星舒颤抖的唇。 鲜血的味道在二人嘴中散开。 崩坏地脆响声中,幻境在逐渐瓦解,灵力消散,一吻难分难舍,在最后一刻二人终于喘息着放开彼此,飞雪用双手捧住公子星舒,开口说道:“公子,我永远只爱你一个。” “嗯。”公子星舒闭上眼。 飞雪轻笑,凑到公子星舒耳边:“出去后,请听我解释……” “好。” ———— 强烈白光将所有人吞没,身体骤然一轻,所有人被幻境抛飞了出去。 重回主峰山脚下,所有人躺在秋日干燥的草地上睁开眼,回过神来,仿若大梦初醒。 凌空冷漠地背着手,站在横七竖八的一众人前,沉声道: “往生幻阵,前世今生,异界往生,是劫是缘,全凭本心。第二试炼是为众人明道心,现心魔,一切大道终有出路,行了,试炼结束!且回去自行参悟吧!” 说完,凌空便走了。 余下几人这才缓慢爬起来,因为互相之间有点恩怨,所有人默契地不作交流,自行离开。 第57章 总有算总账的时候 公子星舒前行,没回洞府,却是来到办公的第三峰主殿,神情不似入幻境前紧绷,但依旧未语一言于主座落坐。 其余三人每个人都似有话要说。 飞雪心里最急,与林涭小萝卜对视后得了谦让,便先上前一步开口。 “我,我先说……” 之后便将他想学习炼器,阴差阳错问到刘宇河,然后答应帮忙的事原原本本道完。 “我一开始就是……想自己挣一点灵石。林涭哥可以帮我作证!”飞雪拉了林涭作保证,林涭闻言面色一怔,帮他说话。 “文汇的确有意要陷害飞雪,已经被我逐出主殿,正等公子你回来指定人填补空位呢。” 小萝卜便在此时拿出一封信递过去给公子星舒,插话道:“这是刘宇河写的道歉信,昨,不,两日前我下山时刘宇河亲自托我转交,理由也确实是飞雪说的那样。” 公子星舒取了信展开看完,终于点点头,去看飞雪,开口道:“……这些理由充分,我就信你了。” 飞雪当即欢呼一声,并几步跑跳过去,一屁股窝进公子星舒怀里,抱着他脖颈凑过去就要亲。 “你……!”公子星舒耳根发红,表情再绷不住,虽觉有些尴尬,但还是笑了起来。心想既然误会已除,加之众人都在,不如就告诉大家他准备和飞雪结道侣一事…… “呃。”林涭在此刻插话:“那接下来说我的事。” 飞雪见林涭视线在他身上转了一圈,心里莫名其妙有点发毛。 “前两天,有人擅闯主殿,被我逮到后交代她是个外门弟子,名叫春喜。”林涭说到这顿了顿。 飞雪立刻意识到自己暴露了什么,悄悄摸摸将抱着公子星舒脖颈的手收回,并不动声色要从他腿上溜下来。 公子星舒捞着少年的腰一把抓回,心里有些好笑,和蔼地让林涭继续说。 林涭清了清嗓子,尴尬开口道:“她说有个白头发的人偷了她的狼,要我给她主持公道。” 公子星舒:“……” “她乱说!”飞雪尖叫:“她,她贼喊捉贼……不是,她血口喷人!” 把怀里少年按住,公子星舒便见小萝卜又掏出了一封信和一只青铜剑,板着脸十分严肃地说道:“第五峰峰主要收飞雪作亲传弟子,然后第六峰慕容垂给飞雪送来一封信。” 飞雪:“什么……为什么收我做亲传?” 这回的两个东西飞雪都并不太理解其中含义,但听完的公子星舒和林涭脸上表情都变了。 林涭的表情比较好理解,就十分惊讶,并来回在他与公子星舒之间来回看,夹杂着不可置信。 飞雪心慌地抬头去看公子星舒,发现他面无表情,额头上似有青筋,情不自禁缩了缩脖子。 “我不过就放任不管了不到半年,你居然做了这么多事。” 公子星舒对着飞雪似笑非笑:“我猜你也不太懂,是不是?” 情况不妙,飞雪赶紧点头。 公子星舒感觉自己一向的好耐心都要在今日告罄,属实是很久没这么生气过了。 深呼吸了好几次,公子星舒稳住自己的情绪,开始说教。 “第五峰名为无情峰,这你知晓?” 飞雪上下点头。 公子星舒缓缓说:“无情峰收徒,要通过道心,剑法的测试,能收为亲传说明天生明净,不易沾染红尘世俗,说明你有天赋。” 飞雪迟疑点头。 公子星舒气笑了:“因此,你什么时候,找的谁,给你通过了修炼测试,要去修炼断情绝爱的无情剑道了?” 那“断情绝爱”四个字说的公子星舒咬牙切齿。 飞雪傻眼了。 —————— 几日后。第二峰一处山顶得温泉池子边,叶夙光腿玉足悠哉垂在清透的池水边泡着,吃着一盘晶莹剔透得绿葡萄,与她知交聊天谈笑。 “好无聊,妖蝶仙子新书刚出我就看完了……你们有无合适的仙侣故事听听?” 坐在竹居离池边稍远一些,一个正在随意拨弄膝上琴弦的男子缓声道:“你一天到晚就知道听故事,不修炼?” 叶夙撇嘴,但不用她说话,就有别人替她说:“叶姐姐刻苦着呢,前不久刚出关,说距离突破金丹不远了。” 这话听起来不像追捧反倒是像被讽刺了,叶夙一听就好似吃到个酸葡萄,没好气的呸呸呸几声,对发言的人娇嗔:“会不会说话?” 被凶了的女子嘿嘿一笑,从隐约的纱帘后探出个娇媚可爱的小脸,眼波流转,白皙手指揪着纱帘一角勾缠,张嘴就笑:“我说的不对么?叶姐姐?哪家的亲传竟还没突破金丹?” 远处传来男子钟罄轻敲的悦耳轻笑。 叶夙扯了一枚葡萄朝着红衣女子丢过去:“媚淑,泡着我的温泉吃着我的葡萄还不说我的好话,有你这么当朋友的?” “哎呀呀~”媚淑姿态妖娆地躲进了纱帘后,夹着道:“我好怕怕哦,叶姐姐。” “去去去,你自哄你的草,可别用我身上!”叶夙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嫌弃道:“何日回啊?” 媚淑眼睛一眯:“我才刚来你便赶我走,绝情,那是不是我精心准备的书……” 叶夙一听连忙换脸,亲自起身端着葡萄去到那帘子后,挨着媚淑坐下:“哎~是我失言,媚淑妹妹不就是想与第三峰亲传求些药草么,知己知彼才好办事嘛。” 话说完,叶夙掏出个晶莹剔透,巴掌大的水晶石头,注入灵力后问:“小的们,最近第三峰有何消息,说来听听?” 石头上光芒闪烁了一下,便有人来回话。 “叶师姐好,不知今日想听什么消息?” 媚淑与叶夙揪着葡萄吃,叶夙惫懒道:“……随便,最新的吧。” 石头里的人应了一声是,便说书一般开始讲: “……据说第二次试炼后,皇子不知为何性情大变,似是那自幼养大的小儿背后偷情,皇子得知后发了好大一通火,由爱生恨,将人禁足在洞府日日夜夜…… 媚淑惊讶捂住脸,叶夙嘴里的葡萄噗一下喷了出来。 第58章 所谓日日夜夜 光华流转的传音石里还在说书:“……是为红烛帐暖,颠鸾倒凤不知天地……” 叶夙立刻尖叫喊停:“哎!这念得什么书!我是要听这个吗?” 石头里迟疑片刻,又出声来:“……确是时下最新的《恋恋仙途》,昨日刚出的新本。” 媚淑咯咯笑起来,将脸搁在叶夙肩膀处揶揄道:“姐姐,平日里你光听那故事,哪里有亲身体会能知晓其中妙处,可要妹妹教教你?” 叶夙已是羞得很,赶紧把气撒在传音石上:“谁让你念这种闲书!不务正业,问的真消息!快快说来!” 传音石内终于明白了叶夙意思,过了一会儿换了个人来,细细问:“叶师姐恕罪,最近第三峰大师兄确实是发了火将飞师弟禁足,但其中缘由并不知晓。不过他的一个剑侍曾数次去往外门,似是看中一个苗子提前收了人。” 大师兄便是暗指亲传,叶夙面色稍缓,思及飞雪曾经老往第五峰跑的情况,便问问:“这期间,可还与其他大师兄有联系?” 传音石:“回师姐,大师兄元婴修为,若真想隐瞒,属下们查不到。” 媚淑听完若有所思,与叶夙眼神示意,得了她同意便开口问:“我还有个问题想问,你可知第三峰大师兄是否常回他母国?” 传音石:“从入山门,直到两年前才回过一次,时是六月初夏。” 媚淑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冲叶夙点了点头。叶夙便随手一挥,传音石暗淡下去被她收回。 红衣少女垂眸玩着水,叶夙斜斜瞥着媚淑问:“可要我直接帮你问一下?公子星舒还是会给我面子的。” “不必。”媚淑淡淡说道:“我自有办法。” ———— 实际上的第三峰,飞雪确实是被禁足了,而且真的是被公子星舒日日夜夜……看着练功。 那天后,公子星舒便开始插手。先叫了孙恬春喜来问清灵狼的事情,然后开出条件,以半年为期,春喜如能突破筑基,就收她入第三峰;孙恬若能筑基圆满,就可把许诺给他的灵狼签契领走。 之后公子星舒跑了一趟第五峰见泽野,不知道和泽野聊了什么,那柄要收飞雪作亲传弟子的小铜剑就被泽野收了回去,公子星叔还领了一个叫做风行知少年回来帮林涭处理公务。 可谓是雷厉风行,恩威并施。 做完这些,公子星舒就拎小鸡一样把飞雪拎走关在了洞府,强行辟谷,不给亲近,不许其他人探望慰问,亲自督促飞雪修炼。 这惩罚对外说出去不觉得怎样,但属实是拿捏住了飞雪最喜欢的东西。 好在飞雪腰伤好了许多,以及他变白狼的事情做的干脆利落,这件事并没有被暴露出来,否则不知道会不会再加上抄书罚站什么的…… 至于修炼什么呢?还是练第五峰的无情剑法。 为什么还能练无情剑法,公子星舒并没有给飞雪解释,但飞雪的修为确实逐渐提高了,仿佛找到了正确的方向,甚至一直没动的修为涨起来飞快。 红果剑也逐渐与他合二为一,使用起来得心应手。 ……修炼的日子很苦,没好吃的也没心爱的公子星舒可以扑,世界都灰暗不少。 每天就是练剑,入定吐纳灵气,循环往复。 飞雪就在这样的世界里苦苦修炼了两年多后,修为突破到了金丹中期。 就在突破至金丹中期的这一日,公子星舒终于解除了飞雪的禁足。 踏出院子一步的时候,飞雪还有点儿不可置信的回身看了一眼公子星舒:“真的能出去了?” 公子星舒青衣便服,背着手淡淡看了飞雪一眼,不多话,自己便先召出飞剑御剑而出。 “咦,等等我!”飞雪立刻熟练唤出红果,熟练御剑跟上,经过两年“禁足”,他已经能完美地自己御剑而行了。 凌空山风景依旧,修仙岁月悠长,两年时光快得很,不过一呼一吸俯仰之间。 飞雪跟着公子星舒来到第六峰医山头,正不明所以,便见到了数年未见的医师。 从前飞雪不知,但两年禁足时间着实无聊时,全靠“颜如玉”解闷,至此飞雪终于了解到除了人类修仙基本常识基外的另一些故事。 比如凌空山医师,不是姓“医”名“师”。 医师无姓,问名不答,但医术卓绝,救人无数,自曰:“救死扶伤医师本职,不求名利但求无愧于心。”世人赞叹,便只以医师相称。 “诶哟,飞雪小子,这一别可是数年未见了!” 医师今日一身米黄医者袍,中气十足与飞雪见面打招呼。 公子星舒带飞雪行礼后,便随医师入得他在第六峰的院子去,小院篱笆墙上爬满绿植,墙下一圈蓄水池,停留着数种不怕人的飞鸟,院内是内外双层茅草木屋,正厅正常摆放迎客桌椅。 医师便在此间坐下,招呼飞雪过来把脉。 飞雪没想到是带自己来看病的,但他自己想半天也没想起来自己有什么病。 公子星舒坐侧边椅上,等了一会儿问道:“医师,如何?” 医师把飞雪两只手捏了个遍,放下道:“好得很,身强体壮!” 公子星舒皱眉,飞雪疑惑,医师见状眼皮一撩,疑道:“莫不是记错了?常人若吞了个储物戒,肚子里早该翻江倒海了。” 公子星舒叹息一口,点头说:“您说的也对,就是因为太正常了,导致连我都差点儿忘了这件事,不对,或许是真的记错了。” 飞雪思考了许久这句话,终于想起来,这都是在宸国时候的事了。 公子星舒随后交出一封精致帖子,医师欣然收下后,公子星舒领着飞雪告辞。 “公子,你居然还记得我吞了戒指的事。”飞雪规矩走在公子星舒身边半米处,微仰头,略有些惊喜道。 公子星舒答:“嗯,反正要来送请帖,顺便就来问问。” “请帖?什么请帖?”飞雪正奇怪,迎面而来两人,为首的男人一袭华贵黑衣,玉带宝坠,长得也算剑眉星目,模样英俊,身后跟着的女人飞雪却认识,齐苍苍。 “公子师兄,久违。” 男人率先行礼,握拳手上戴着个鎏金扳指,笑起来也是温润和蔼。 “慕容师弟。”公子星舒亦回礼,双方看起来就是简单打个招呼,飞雪低头时却被勾起了两年前的回忆,慕容?莫非就是那个王鞍死前说的慕容主子……慕容垂? 公子星舒神色淡淡,与飞雪即将要走时,黑衣男人却又出声叫住了两人。 “师兄,我有件事想问下飞师弟。” 飞雪不明所以,便上前一步站好,听得这位慕容师兄问道:“两年前曾去信约飞雪师弟来府上一叙,可是手下办事不力,没有将信送到?” 飞雪茫然了一下,想起来了他禁足前确实是收到一封第六峰的来信,信他直接交公子星舒亦正清白了,确实不知里面是什么内容。 正当不知要怎么回,公子星舒上前一步站至飞雪面前,不轻不重的瞄了一眼齐苍苍后说道:“原来是慕容师弟亲自发来的邀请啊,我当初还以为是齐师妹私下相约,恰好飞雪受了罚被禁足,便未管那信。” 齐苍苍听完面上尴尬却不敢说话。 公子星舒又看向黑衣男人,继续道:“慕容师弟相约,是有什么要事吗?” 黑衣男人随意拨弄着扳指,笑起来:“无事,就是小弟们常常提起而已,遂一时好奇想结识一下。” “嗯,既无要事,我便带他走了。日后有什么找我也是一样的。”公子星舒回以一个浅笑,这才与飞雪御剑而去。 飞雪好奇问:“公子,那个就是空净真人的亲传慕容垂?” 公子星舒嗯了一句,说:“你可真不让人省心。”短短半年不到,就把凌空山所有亲传弟子的势力惹了一遍,不得不说也是一种本事。 “好了,你禁足日久,今后两天放你出去休息休息。” “哦,好的。”飞雪说完,还没待想清楚自己要去做什么好,公子星舒就先一步飞远了。 许是两年被公子星舒禁止亲密的后劲儿还在,飞雪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追上去,就不见了人影。 元婴修士若真不想金丹察觉行踪,金丹是真的毫无办法。 飞雪也就是在近两年才有所体会。明白了之前公子星舒是真的会事事迁就他。思及此顿时觉内心惆怅,如今公子星舒对他不冷不热的,仿佛两年前说“我心悦你”的人是个幻觉似的。 挠头不解,无事乱逛,飞雪实在不知该去哪里,回过神已经飞至第三峰主殿。 主殿从不拦他,飞雪直接进去,熟悉的桌案前坐着个不算熟悉的少年。 “你是……剑冢里那个?”飞雪将少年认了出来,便是公子星舒带回来名唤风行之的人。 少年闻声抬头,沉默将飞雪上下不咸不淡地扫了一眼。 “没想到你在这里。”既然是公子星舒带回来的人,飞雪十分友好地打了个招呼:“上次你昏过去了,没能好好认识一下,我叫……” “我知道你名字。”风行之打断了飞雪的话,忽然说:“你突破到中期了?” 飞雪愣了一下,嗯嗯地点点头,再想与风行之聊聊天时,却见他起身,搬起桌子上的卷轴放至桌边地下,而后拿起桌上剩下的一个竹简,似是有事要办的模样冲飞雪点了点头后走了。 飞雪原地摸了摸脑袋在空无一人的桌前站了一会儿,又只好离开,没过多久逛去泽野的小竹林,结果屋门紧闭,上贴个字条:主人闭关,有事留言。 “……”飞雪之好又逛回藏经阁,那个他常坐的窗边座位上铺了一层薄灰,看来也是很久没人来过了。 逛了一天竟没见到一个人,心里又不太甘心回无欲无求闭关两年的洞府,用小青铜剑给刘宇河送去消息后如石沉大海,飞雪最后无意识游荡到了剑冢入口处,靠着刻着“剑冢”的石坊原地一坐,终于有点儿回过味来。 其他人怎么感觉都在故意躲着他?为什么? 不不不,只是今日没见到而已,怎么能这么猜想?多得不说,就他与林涭小萝卜孙恬的关系,再怎么说都…… 飞雪的思绪在此顿住了,因为他恍然意识到他忽略了很久的问题。现在一切的关系都建立在这个叫做“飞雪”的人类躯壳上。 对于人类来说,每个人的存在很唯一,这跟自己很不一样,很多时候认识一个人,最大的判断便是外表,行为,动作。 飞雪伸出一只手来端详,这具身体的手指修长,有着标准的少年该有的骨架,决不同于其他躯体的手,更不用说狼爪,他本身的短手。 飞雪此时此刻忽然想起了黑豹走时对他说的话【与人走的太近是非常危险的事情,他们的感情会成为一根根勒住你脖颈的绳子……】 “我似乎有点儿明白了……”飞雪喃喃着握紧了手,这些关系确实成为了将他困在这具身躯里的绳子。 傍晚夜色渐暗,飞雪恍然有些想不明白自己的心思,身为野兽的本能,与人族的感情此刻正矛盾不堪。 但凭空出现的声音骤然打断了他的思路。 “明白了就快走。” 飞雪被这声吓了一跳,抬头转身与飘在空中的凌空对上眼,凌空背着手冷着脸,用嫌弃的低沉声音再度对闯进他地盘的大胆小子发出驱赶:“剑冢里的剑不喜欢你,快走快走。” 飞雪本想走,但又不知道去哪里,脑中念头转了又转,料想凌空行动起来说一不二的,不动手却先说话,那看来不会伤害他,干脆又一屁股坐下,大着胆子问:“……凌空峰主,大多灵剑不是都没生灵吗?为什么您能知道它们不喜欢我?” 凌空闭嘴不答,将飞雪浑身看了一遍,反而开口问:“小黑呢?” 说道墨鳞刀,飞雪曾经找过机会,放出过巨狼的气息尝试与此刀比凶,结果那刀根本就不理睬他,至今就跟个摆设一样就光吃他的灵力,思及此原本愁绪里又多添一份烦恼,既被凌空问起,便直说了自己的情况:“墨鳞不听我的话,所以平日里就没带着它。” 第59章 谨订婚约 聊到刀剑,凌空就没一直想着赶人走,多说了几句:“小黑的原主人是个化形妖王,你使唤不动它也是情理之中。” 化形妖王?飞雪心中一动,现在仙界无论妖兽灵兽的数量都少的可怜,按照颜如玉上的记载,化形妖王所在的时间都已是千年前的事情了。 墨麟刀竟然……这么大了? 那知道这些事情的凌空呢?比墨麟刀还要老? 飞雪思绪飘飞,浑然不知自己情绪外漏早就被凌空看了个一清二楚,本想不耐烦地将这大胆的小子一袖子送走,但转念想到公子星舒曾来给他送过礼,刚准备动的手又悄悄摸摸缩了回去。 凌空便开口道:“上回在往生幻阵里的体验你回去可有好好参悟了?” 飞雪表情一愣,上回那经历纯粹被他当作挽回公子星舒的手段用了,回去后也没多想,凌空前辈现在如此一说,回想起幻梦中种种,一下子便察觉到有些不一样的细节。 凌空暗中释放出自己些许大能修士的威压,冷淡地说:“往生幻阵里的幻境可不是随便展现的,你若参悟到了,很多心结自会迎刃而解……我观你似遇到难解的疑问,何不赶快回去凝神参悟?” 飞雪一听如当头一棒,心道这确实是个办法,不疑有他行礼告辞。等披着夜色回到第三峰上自己的住处才隐隐觉得有些不对,但这感觉在看见公子星舒亮着灯的房屋时一下子又烟消云散了。 飞雪在心里暗暗唾弃自己,身体却已经带着点暗暗的小兴奋悄摸凑了过去。 公子这会儿在做什么呢? 也许什么也没做,但是不管是什么,都对飞雪有一种莫大的吸引力。 不过这一回还没跨进门里,飞雪就被逮到了。 林涭拎着飞雪后领子,啧啧啧摇头:“果然被我逮到了,今晚可不行。” 飞雪完全忽略了今晚不行这几个字,扑腾了一会儿未果后干脆与林涭一来一往比试起来,最后演变成互相揪着衣服摔跤。 最终是林涭凭借着体型优势胜出一筹来,把飞雪死死压住,但自己也是累得气喘吁吁。 “呼、呼、你小子,长进不小啊!” “啊啊啊嗷嗷嗷!”飞雪一通无意义地乱叫,最后还是被扭送回自己住的房间。 “你们肯定有事在瞒着我!” 飞雪坐在自己房间的床榻上,脸颊气鼓鼓的,对快走到门边的林涭强烈谴责。 林涭脊背一僵,又扭头过来哄道:“哎,你只要不去公子房间,我就送你个大礼!” 飞雪明显不吃这一套:“你有什么大礼可以送?”说罢跳将起来,几下敏捷躲闪,差点儿就从林涭胳膊底下钻出房门外。林涭眼疾手快,一个饿虎扑食,二人又在门前一阵扭打。 打了片刻,飞雪再次被林涭压在地上,脸贴着地上青砖,委屈得不行:“你,你们……” 林涭还没喘匀气,就察觉身下的人不大对了,眼看飞雪一副泫然欲泣,但手脚还在拼命用力,差点儿要把他掀翻的架势,顿时一个头两个大,心里吐槽自己抽签儿运气不好沦落到来安抚飞雪的差事,脑子里一阵风暴思考应该如何制住这小子。 突然他灵机一动,赶忙对飞雪说道:“你答应我今夜决计不去找公子,我就告诉你公子小时候的一个小秘密!” 果然飞雪一听就不挣扎了,但他还是比较警惕的,就问:“什么秘密?” “你答应我,我明早就告诉你。”林涭冷静道:“是我刚认识公子时的秘密,并且此事决计只有我知道!” 毕竟林涭用了两个“决计”来强调,飞雪最终还是同意了林涭的条件。林涭走时还不放心,警告他:“我可就在那边守着,要是看到任何一个像你的影子,我俩的交易就作废哦!” 飞雪沉默点头,回房间里躺下,躺了半天,最后迷迷糊糊似睡似醒,房间天花板与幻境里灰蒙蒙的画面来回交替,梦里很多奇怪的地方逐渐清晰。 似乎在幻境之中的自己一直都很饿,并且一饿就失去意识。 梦中不曾察觉,现在回想起来,他的视角是忽高忽低的,低的时候应当就是兽形在行动,高的时候,他是怎么行动的? ……最后,那个他从未见过的,镜子之中看到的男人,真的是自己吗?如果不是,那又是谁?我什么时候吃的他? 梦中的幻兽与现在自己感觉实在不像……那这个幻境究竟是毫无根据,还是真的想告诉自己什么呢? 等听到动静再睁眼,飞雪才发现自己竟是不自觉进入了入定状态,而此时天光大亮,看光亮居然已是下午,门外有人敲门。 开门见到的是风行之,少年与飞雪身高相仿,手上捧着一个托盘进来,平淡道:“你的新衣服。” “什么?”飞雪以前可从没碰上过这种要求,也不明白为什么会是风行之给他带衣服来,便想要问清楚:“什么意思呀?林涭哥和萝卜哥呢?” 风行之将手上托盘往飞雪手上一递,说:“他们不会梳头,只有我会,所以派我来了。行了别废话了,快换,要不要我帮你?” 飞雪自然是不需要帮忙,顶着满脑袋问号进去换了衣服,而后风行之十分麻利地给他梳了个戴上很多银色羽毛饰品的发型。 “你给我梳的什么样子?”飞雪房间里没放镜子,只感觉自己脑袋上不似平日里松快,加上衣服是一件红白金配色,广袖束腰,衣袂翩翩的款式,与平日里大不相同,便觉得好奇得不行。 风行之不答,然后又催他赶紧出门去,飞雪被强硬推出门外后插着腰甚是奇怪地问:“你这究竟是做什么啊?你们从昨天开始就好奇怪!”但还没嚷嚷几句就被风行之在手心里塞了个纸条,然后就被纸条吸引了注意力,稀里糊涂跟着风行之慢慢往外走。 纸条上写:年幼时爱吃龙须酥。 ……是林涭答应告诉他的小秘密。 飞雪看完有一种上当受骗的感觉,待再抬头发现已行至门口,而公子星舒也是一身红白金颜色,差不多款式的衣服,正远远向他看过来。 飞雪一下子似乎明白了什么,呆住了。 风行之向公子星舒行了一礼,扭头发现飞雪还呆站着,不轻不重地来了句:“站着干什么?光愣啊。” 飞雪浑身一震,红着脸慢慢走到了公子星舒面前,今日没御剑,而是坐上一只大号折纸飞鸟,看方向是去混不谷的果林。 路上,飞雪状似无意提起:“我昨天感觉大家都躲着我。” 公子星舒偏头看了一眼飞雪,忽然笑了笑:“嗯,是我让他们避着你的。” 凉风习习,令人心旷神怡,飞雪往公子星舒跟前凑了凑,明知故问:“哦~为什么要避开我啊?” “因为怕某人得意忘形,忘了修行。” 公子星舒轻声回复,清朗声线散在秋日沙沙落木声中,骚动着飞雪心窝,飞雪感觉自己心又跳得好快,满腔热意凝聚舌尖,刚吐出个“那……”字,折纸飞鸟骤然下落。 心脏被猝不及防的悬空,飞雪感觉自己的手被公子星舒拉住往他怀里稍稍一带,随后落地,来到了第三峰峰顶。 峰顶崖边生长着一棵千年桃树,巨木绿荫成霞,底下已站立两人。混不谷今日特意刮了胡须,难得一见穿了整整齐齐的道袍,腰带配剑,他的身旁则是另一位凌空山剑修法袍,白胡长眉,仙风道骨的修士。 “拜见师父,四峰主。”公子星舒领着飞雪落下后行礼,混不谷将二人打量了一下点点头,直接道:“嗯,老四说什么都不甘心,我便干脆让他来观礼,怎么样?这娃儿也长得不错吧?” 飞雪便感觉自己身上落了一道视线,他便循着视线看过去,发现是那白胡的四峰主在看他,心想被动防守不如主动出击,便干脆上前一步露出个微笑,与四峰主问了声好。 四峰主起先还微微皱眉,这一下便叫飞雪笑得晃了晃神,叹了口气,道一句:“动若水中月,确实是漂亮。” 混不谷得意一笑,便冲自己徒儿使眼色,道:“那便开始吧。” 公子星舒颔首,便牵飞雪行至巨大桃树前,示意飞雪跟随自己的动作照做。二人便一齐对这桃树郑重行礼。 混不谷便在此时朗声道:“上表苍天,下鸣厚土——” 秋风起,二人再拜。 “九霄天道敬听,诸天祖师见证,从兹缔结良缘,订成佳偶,赤绳早系,白首用偕——” 三拜天地,后拜恩师。 “谨订此约——” 混不谷说完最后四个字后,送出一坛亲自酿的桃花酒。四峰主则送出两条刻了传音与防御阵的鎏金手链。 待谢过长辈,道侣誓成,公子星舒带着飞雪拜别,直接下得山去。 飞雪还有些许不真实的感觉,紧紧握着公子星舒的手,好奇问:“接下来要去哪儿?” 公子星舒直接说道:“带你去花钱。免得你没见过世面,被一些穷小子拐了去。” 飞雪哈哈哈笑起来。 不多时,便飞至山脚下专为接待仙界贵客建造的山庄处,刚到便有数人来迎,用膳沐浴焚香又换一套红衣,仆从美侍一路周到服侍完,于房中为两人端上了分做两瓣,红线连柄的琉璃葫芦,分别装了香醇美酒。 旁有人出声唱道:“请饮合卺酒。” 举杯喝完,飞雪颇觉新奇,又不知为何耳朵发烫,倒是公子星舒面色如常,并接过了重新捆作一体的琉璃葫芦。 “哎,给我看看?”飞雪见那小葫芦折射着屋中灯笼,流光溢彩地甚是好看,便要了过来,一时间爱不释手的把玩,公子星舒叮嘱他小心别碰碎了,问了下时辰,便说:“行了,一会儿还有更好看的,走,去见见朋友。” “朋友?”飞雪把琉璃葫芦交给公子星舒收回去,尚没反应过来,出了屋被拦腰一抱,就向着山庄中庭上空漂浮着的小岛飞去。 小岛精致繁华,各处一步一景,屏风林立,行间有曲水,两岸灯火通明,正中是可以变幻四季的舞台,周围早已经围坐一圈,全是熟人。 林涭:“终于到啦!等好半天了!” 小萝卜摇摇举杯:“恭贺新禧!” 飞雪眼睛都瞪大了,一一回应打招呼,落在舞台正对面软榻上,见右边甚至还坐着孙恬、春喜、刘宇河,左边有风行之、医师在喝酒。公子星舒落座,对着一旁侍从微一点头,侍从会意宣布开宴。 刹那间,天边飘来鼓乐,中央舞台应声变幻,开启歌舞,五彩光芒交相辉映。有人唱着“云卷云舒山水间,轻盈飘渺似仙仙”,以法术化出山河丽景,天作幕而台下舞,好一场视听盛宴。 众人桌前开始一盘盘上菜,色香味俱全。一时间飞雪竟都不知该看向何方,眼花缭乱的片刻后,才终将目光落定。 公子星舒回望他,单手撑头靠在软榻一侧扶椅上,嘴角微微勾起个笑,饶有兴趣的模样似乎正在等飞雪对他说话。 看起来有点坏,飞雪心跳的好快,然后毫不犹豫表达自己的喜欢:“公子,真好看。我好喜欢你啊!” “嗯。”公子星舒满意点头,眼神示意飞雪桌上吃的:“不吃?” “吃!” 飞雪欢呼一声,先爬上软榻对着公子星书敷衍亲了一口,而后才如饿虎扑食一般定在了桌前一阵大快朵颐。 “你。”公子星舒摸了摸被偷袭成功的唇,刚开口一个字又收了回去,望见少年虽然吃的飞快,但居然还顾着点形象的熟悉模样,忽而轻笑出声。 另一侧春喜孙恬的一桌,孙恬遥遥看看稍高位上的飞雪,赞叹地说了一句:“飞雪哥哥今日真好看。”回过头瞧见一盘狼藉,吃得满嘴都是的春喜,刚刚生出的世间万物美好的感觉一下子被割裂,不的不长叹了一口气。 “一年多没见,你居然一点儿长进都没有,吃饭还是这么粗鲁。” “好看有什么用,多吃能打才是硬道理。”春喜不以为意,但比起初见时已能利索说话了,将自己面前的一整只黄金鸡往后一抛,被后面的巨狼一口准确咬住,囫囵一口就没了。 第60章 自找苦吃 孙恬觉得他确实与这狼女聊不来,不论过去还是现在。 遂环视一圈,见主座飞雪被公子星舒满心满眼地看着,自己也不好凑上去做灯泡,便端着酒杯去隔壁,与独坐一桌的风行之搭话聊天去也。 前半歌舞美食,后半众人闹腾起来遍开始互相灌酒,医师早早退走留年轻人自己玩耍,公子星舒地位最高,所有人就一窝蜂去哄骗飞雪喝酒,反倒是公子星舒也被迫帮飞雪挡下不少杯,孙恬半醉半醒时掏出笛子一阵乱吹,又把气氛吵得火热。 喝到最后横七竖八躺了一片人,留公子星舒还剩着点儿清明,吩咐山庄仆从们过来将众人抬走去休息,自己抱着飞雪去了山庄最高的二层桂树阁楼,将人放上躺椅,怕人难受,喂了一颗解酒丹。 …… 飞雪从没喝过这么多酒,索性酒是好酒,加之吃了醒酒丹,醒过来时头不疼身不重,还有些许飘飘然。 眼前黑色夜幕上挂着一轮硕大圆月,一股馥郁桂花香萦绕在鼻尖,浑身暖洋洋的。 “醒了?” “嗯,公子?” 耳畔响起公子星舒声音,飞雪仰头,才发现自己躺在他怀里,比往常火热一些的气息在耳朵边吹,甚是有些痒。 “醒了正好,你看,今夜月色甚美。” 躺椅位置刚好正对圆月,旁边摆着茶点,两旁轻透白纱在微凉秋风中无声飘动,有二层楼高的桂花树往二楼雕栏探枝,上面缀了满满的黄花,香气就是从这里源源不断地飘来。 确实非常美。 但飞雪听得公子星舒温柔声音响在耳边,心里痒痒的根本不想看月亮,就将公子星舒放自己腰上的手一抓,灵巧翻了个身面对面坐在了他腿上,二话不说对着那说话的嘴又亲了一口。 公子星舒到嘴的话顿住,颇为无语地看了一眼飞雪,然后警告他:“赏月就赏月,你不要老动手动脚的。” “我不。”飞雪根本不听,在公子星舒身上蹭来蹭去,本能往对方身上发散自己的气味。 “飞雪……”公子星舒两手虚虚环着他防止他掉下去,唤了一句飞雪名字,手上微微用力把人从自己身上捞起来,声音变得有点哑:“你适可而止……” 话到这里猛然顿住,只因飞雪扒拉扒拉的,竟然是把公子星舒衣襟扯了开,手也相当不安分的伸进去摸来摸去。 飞雪以前从没这么直接接触过公子星舒胸膛光滑肌肤,摸起来温暖有弹性,甚至得寸进尺,顺着对方线条漂亮的腹肌想一路摸下去,手指刚要去扯公子星舒裤带,忽就被公子星舒一把抄抱起,离开躺椅。 “嗯?”飞雪感觉自己被轻柔放在床榻上,仰躺着看公子星舒说了一句“你自找的……”就压了上来。 情况一下子反了过来,变成公子星舒解他衣服,埋首下来吻在了脖上。 “呼,痒……哈哈”飞雪伸出手去轻推公子星舒,没推动,公子星舒又一路顺着吻了下来。 少年皮肤一直都很白,微颤火光下看起来非常莹润,飞雪不知自己一头白发铺散在红衣上看起来对比强烈,睁着湿润的黑眼睛还在一个劲发笑。 (和谐) 一吻分开,二人相对着大喘气,飞雪还有些意犹未尽,抬起眼睛直勾勾望去:“再来,喜欢亲亲。” 公子星舒却直起身,说的另一句话:“飞雪,讨厌做这些吗?” 飞雪拨浪鼓一般摇头,甚至觉得一会儿不弄反而有种心痒猫爪的空虚与期待感,说了一句“我很喜欢”后就主动撑起腰,两手拽着公子星舒衣领把人拽回到了面前,侧脸主动亲了上去。 唇舌敏感,互相气息交缠的难解难分,飞雪睁眼看见公子星舒近在咫尺的俊脸,含情双眼,胸中无限的喜欢似终于有了发泄的方向。 …… 金丹修士身体也好,加之飞雪每天都锻炼,不过是稍微瘫了一会儿他就恢复了力气,爬起来又是生龙活虎一条好汉! 就是肚子有点儿饿,飞雪于是披着一件外衫光脚下了床,溜达去把躺椅那儿放着的茶点全部消灭光了。 公子星舒相当懂,放飞雪休息的间隙传音让人送了吃食上来,在一层长桌上摆了满满一桌,飞雪十分开心,送吃食上来的人一走,他便来到桌前坐下大快朵颐。 只是发带忘在楼上,飞雪只好一边吃一边用一只手撩头发,公子星舒看了半天,无奈亲自取了发带来,帮飞雪将一头银丝束到一起仔细绑好。 结果飞雪一吃完,那头发就又玩散了。 “我,我觉得,你是不是这两年憋得……啊,有点儿久了”飞雪把头架在公子星舒肩膀上,被弄的狠了就对着他肩膀咬一口表达自己的不满。但奈何自己修为才金丹,根本拿元婴修士毫无办法。 公子星舒侧过脸亲了飞雪毛绒绒的脑袋一口,宠溺道:“可不止这两年,我这么多年了只爱上了你一个。” 亲完脑袋还不够,公子星舒又捞起飞雪手,在他手背上吻了一口。 (和谐) 公子星舒有求必应。最后结束时把还在颤抖的飞雪横抱进怀里,问他:“这阁楼背后还有个温泉池,去泡吗?” 飞雪毫无警惕心点头,温泉池嘛,以前在公子星舒院子里也泡过,能舒缓放松肌肉…… ……(和谐)…… 终究是没能放松肌肉,一次开荤,直接胡闹到天亮。 “啊——”飞雪第二日午时才龇牙咧嘴地爬起来,没想到玩得太狠导致自己腰酸背痛,浑身不得劲。 但他也属实是没想到一向看起来温温柔柔的公子星舒做起这些事来如此叫人受不住…… 飞雪回想昨晚种种,发现每每自己受不了了求饶,虽然要求都得到了回应,但只要被公子星舒一哄,他就又头脑昏涨得答应了。 扶额叹息一声,飞雪意识到自己真是自讨苦吃自作自受,心里不断唾弃,身体却还是诚实地下了床,穿好衣服缓步走到二楼栏杆边,左右去找那人的身影。 然后便一眼望见了站在桂花树下练剑的公子星舒。 第61章 修仙大会 武袍束袖,身如游龙,一人一剑宛若一体,剑势不攻却能荡起风浪阵阵,扫得一树满桂如雨落下,纷纷扬扬。 飞雪两手托腮,趴伏于栏杆上看的入迷。 我的道侣真的好好看。 好喜欢。 公子星舒手上乃是他的本命灵剑,叫“仁人”,寓意仁人合道,长剑造型端庄古朴,只有在公子星舒注入灵力之时,才会亮起明亮却不刺眼的金光,仔细看的话,还能发现剑锋两刃颜色一明一暗,是为仁与人,恕与罪的阴阳两面。 飞雪并不懂什么“人人最熟”,全靠死记硬背下这些知识,反正在他看来,公子星舒的剑招哪儿哪儿都好。 不过飞雪听林涭说过,公子星舒的道与宸国气数息息相关,宸国繁盛则剑势强盛,反之则失去神力,沦为凡兵。修仙者中很少有人选择这样的道心来修行,只因世间最易变的是人心,更遑论朝夕换代的国家。 飞雪也作了此问,得到的答案是:迫不得已,情势所逼。 ……居然和往生幻梦之中听到的冥冥之音一样。 是公子琪枫让公子星舒选此道入仙门的。 飞雪长久注视着楼下已经回身收了剑势的人,有些出神。 那么公子星舒他自己喜欢什么呢? 怪不得当年在宫中时他不曾回答我的话。因为他自己根本没得选。 ……有点儿觉得心疼。 “醒了?想吃什么?” 楼下,公子星舒一手将剑收于身后,仰头含笑出声。 “怎么,看呆了吗?” 飞雪摸了摸自己的心口,背后无形小尾巴疯狂摇晃起来,等也等不及下楼去,直接跳上栏杆纵身向下一跃,向公子星舒扑去。 饶是公子星舒是元婴修士还是吓了一跳,等将少年稳稳接住落地时,公子星舒实在是满脸黑线,冷声责备:“做什么好好的路不走,跳什么楼!” “嘿嘿。”飞雪忍不住踮起脚来将公子星舒亲了一口。 亲完,飞雪说:“我想……吃龙须酥。” 公子星舒无语了片刻,将飞雪推出去,自己回去换衣服,说:“我看你是精力充沛的很。” 回到第三峰,飞雪顺理成章地把自己小屋子里的东西陆续搬进了主屋,搬完后被公子星舒叫去吃龙须酥。 新鲜出炉的龙须酥口感绵密,飞雪啊呜就吃了一个,发现公子星舒不动,还问他怎么不吃。 “这糕点明明比较喜欢。”公子星舒端坐在一旁看着一封信,头也不抬地说道。 ……好吧,自己果然是上当受骗了。 飞雪暗暗想,几下把盘子里的剩下三个解决了。 公子星舒见飞雪吃完,才抬头对飞雪说道:“修仙大会在即,休息准备一日,明日就要出发了。” 飞雪尚在舔自己食指上的面粉,惊讶:“修仙大会,这么快?”说完后自己心算了一下时间,发现五年确实已过,不由得感叹时间过的真快。 公子星舒把人拉过来擦了擦嘴角粘的糖渣,然后在飞雪手心上放了一枚黑玉片。 是价值八千多灵石的“黄金屋”! “这两年闭关,我看你的道心也比较稳了……里面功法虽大多排不上号,但也有一些颇为有趣的,你可以看看去学了。” 公子星舒摸摸飞雪脑袋,见飞雪将手上小黑玉片翻来覆去的看,一副十分好奇的模样,忍不住又多嘴一句:“记得准备好要带的东西,此一去少说一年半载不回来,你可别看功法看入了迷。” 飞雪点头如捣蒜:“好的公子!谢谢公子!” 说完就跑出去找人炫耀了。 ———— 七大宗门和魔宗分别坐落在不同大陆,而所有的陆地包围出了一片广阔的中心海,中心海上波涛汹涌,海兽众多,从古至今,凡人皆不可渡,唯仙者御空跟随识途候鸟才能在其中穿梭。 而不知道从何时开始,每过五十年,海中心会升起一座海岛,海岛上生满奇珍异草,海岛边缘四周有数座保存完好的楼台殿宇,但最重要的是海岛正中落着一座五十层高的月白高塔。 月白高塔从顶而入,每层皆是秘境,时至今日前十层已被完全摸透,后来便干脆作为了修仙大会比试场地留给小辈用。 但剩下的四十层秘境依旧存在,且第十一层更是一处极其奇特的秘境,被称作宝库。 颜如玉之上记载,第十一层进入后如同进入一座无尽宫殿,每座宫殿内都存放着一件宝物,取之消失,片刻再生。无论心中想要什么宝物,都一定可以在其中找到。 现在第十一层宝库开放,一可给想寻找秘宝的分神以上大能前去找找机缘,二是作为本届修仙大比的前十名奖励,可进入其中寻一份秘宝。 凌空山巨型飞舟一角,能晒到太阳的船栏边,飞雪与林涭一起把双手挂着栏杆摇来晃去,顺便聊天。 “我听着这宝库怎么这么假啊。”飞雪质疑:“真就什么宝物都找得到?” “你问我我怎么知道?”林涭道:“我不也是第一次去嘛。” “……你俩真自信。”小萝卜从二人身后走来,说:“虽然金丹元婴各有五个名额,但你们两个中期能打得过几个巅峰?” 林涭歪着脑袋靠在栏杆上,懒洋洋地说:“哎,搏一把嘛,这一等每次就要等五十年,万一五十年后我们是在元婴初期那不也一样打不了。” 小萝卜过来先给飞雪递了一根地瓜条,飞雪收了人家的零食,自然不说话。 小萝卜将一只脚蹬在栏杆上,淡淡说:“那你们去吧。” 林涭一下抬起身子,说:“你不去,那你去干啥?哎,什么好吃的,给我一根。”说完接过一条叼了一角在嘴里。 小萝卜微微一笑,说道:“我刚金丹初期,就不去挨揍了。” 飞雪插嘴:“哎,那继续讲呀,第十一层后面呢?” 林涭叼着地瓜条缓缓道来。 说第十一层入口就有另一道门,直接通往第十二层,但进去后秘境难度骤增,十二层内不见珍奇宝物,全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妖魔鬼怪,凶险异常,曾经折损过数百计的分神期大能。 那一次损失惨重,故而后来云天宗主持提议将第十二层封闭,想进去必须要大乘或者真仙带队才行。 “我怎么记得当世并无真仙?”飞雪听到这里时开口和林涭确认,果见林涭点点头。 林涭继续说:“别说没有真仙,大乘期的数量不过十数。而且大乘的诸位祖师爷底下可都有不小的宗门供奉,又可在此世不死不灭万年,犯不着去冒险啊。” 飞雪和小萝卜一齐点头赞同说是。 说话间,巨大飞舟上一处忽有一股气浪突然爆发开来,并带着元婴修士强烈的灵力波动,飞雪一愣,与林涭小萝卜对视一眼,三人立刻离了这一角落向飞舟中层房间跑去。 来到房间门口,飞雪上前敲门:“公子?是我。” “进来吧。”房间内传出公子星舒温柔声音,外面三人立刻面露喜色,推门而入,只见公子星舒正在将房内香炉放好,气色很好,一袭白衣丰神俊朗,见到众人,便微一点头,承认了自己此次闭关成功,突破元婴中期。 …… 飞舟行了一月后,稍微提前几日抵达了中心海,各大宗门经过上百年积累,在巨大海岛上有自己的一片驻地,其余小仙门按照所在地域划分一般也可以进入七大宗门驻地范围休整。凌空山驻地在一处细长峡谷,地形与原本宗门内也很是相似了,来往交通多为上下,看上去比较自然。 来到海岛的第二天,大家自由活动,公子星舒和飞雪一起去熟悉周围环境。 绝大多数人都是第一次来,对各处都不熟悉,唯有照着“颜如玉”上公开的,五十年前的地图先四处看看。 所谓人多消息多,两人便先准备去开在此处的交易集市。 以往的集市是有人在海岛靠海一处沙滩上摆摊卖货,渐渐的人多了就形成了无监管的成规模交易地点,反倒经常出现争抢打闹的事情。 但这一次据说是云天宗允许了捭金教介入监管,在海岛刚浮出水面时,捭金教的一众魔修来到海滩开始准备了。 捭金教明里暗里做了很多年的生意,虽然顶着个魔教的名头,但赚钱上的确有一手。 比如这一片曾经无比混乱的海滩,只一夜就划出范围建起浮空的三层平台,每个平台都安排放置了整整齐齐干干净净的数个摊位,只需要一颗灵石便可以租用摊位一天,且每日摊位会派人打扫,甚至还对外招募金丹修为的修士作为管理者解决殴打纠纷。 属实是管理得当,已成气候。公子星舒和飞雪来到此处时,往来仙者已是众多,无数身影在三层平台上穿梭来去,最底下甚至留有一个角落,里面拴着数只代步用的灵兽。 “好热闹。”飞雪觉得比他曾经见过的沣城集市还要热闹。 “跟好我,切莫走散了。”公子星舒牵住飞雪的手,沿着摊位逛进去。 这一分区的摊位全部卖的丹药灵草,公子星舒一路看过去,就给飞雪解释哪些灵草有什么用处。 有的摊位冷冷清清,有的人满为患。 路过一处围聚了许多人的摊位,飞雪好奇得看了看,见那摊主面相熟悉,不由得停顿了一下。 “怎么?”公子星舒顺着飞雪眼神方向看过去,沉默了。 飞雪没作他想,还在思考自己为何会觉得熟悉,便随口问了一句:“那处卖的什么?” “我看那处……应该是合欢宗的摊。”公子星舒没多做介绍,拉着人想走。飞雪自然是顺从,两人刚转身,却被那摊主叫住了。 “这二位郎君玉树临风,可要来看看小摊呀?” 摊主娇声呼唤,一下子让一众摊前的男子转过来看,飞雪对目光一向敏感,瞬间感觉不太自然。公子星舒目不斜视,将飞雪拉至身后挡住一众人的视线,直接走了。 往来行人众多,摊位前一众男人也不确定是不是他们,倒是也有将公子星舒认出来的,就忍不住要给眼前摊主上眼药。 “媚淑小娘子,你叫的可是那个公子星舒?” 媚淑见目标已走,收回目光瞄了那开口的人一眼,眼波流转间就将周围人迷住,开口接话:“那是谁?” 那人立刻回话:“那人是凌空山酒剑仙的亲传,虽也是这一代凌空山年轻一辈的佼佼者,但晋升速度太快啊,可不是一件好事。” “哦?此话怎讲。”媚淑往桌面一坐,取出一把扇子摇呀摇。 “他能晋升快,那都是因为完全凭借国运。一朝国灭,那可就算大道崩毁咯。” 媚淑咯咯一笑,反问:“话是这么说,但宸国……不是那么容易灭的吧?” 急于表现的男人一愣,霎时被旁边的一群人起哄:“就是,李兄难道能谈笑间便使一家强国覆灭,真是痴人说梦哈哈哈。” 李兄被驳了面子,满脸羞红,冷哼一声:“你们今日笑话我,且看来日!” 其余人或冷嘲热讽或自有思索不提,公子星舒和飞雪离开这一层,又去其他几层逛了一圈,发现这集市还真的包罗万象,灵草、丹药、符箓、法器这些常见的流通器具在第一二层都能找得到,第三层还卖些稀奇的小玩意儿,甚至还有星机阁专属的摊位,卖各种方便日常出行的技巧法器,还买卖消息。 飞雪临行前特意找了一趟刘宇河,把自己手上存的一些法器都卖了,加上“东窗事发”没交出去的四万多灵石,自己的小金库已经存了五万灵石,在第三层闲逛时,忽然想到自己还没给公子星舒一个定情信物,反倒是公子星舒不仅默认了龙角耳饰是给他的,还经常往里面存剑气。 “公子。”飞雪于是拉拉公子星舒牵住自己的右手,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他:“我想送你东西。” “嗯?”公子星舒一挑眉,见飞雪左手捏着那龙角耳饰,心里一转,便想明白了小家伙想送自己什么东西,好笑起来,将两人牵着的手一抬,说:“送什么?这儿不是已经戴着了吗?” 第62章 比赛开始 举起的两只手手腕上都套着一件鎏金手链,四峰主品味很不错,虽然是一龙一凤的花纹,但整体看上去很和谐,并且一看就知道是一对儿。 该说不说,虽然飞雪现在知道公子星舒其实很有钱了,但在花钱一事上,公子星舒还是该省省,该花花,基本不浪费,足够达的到仙界好男人的标准。 但飞雪有自己的想法:“……这不行,我得自己送一个给你。” 见飞雪兴致勃勃,公子星舒好奇问:“那你准备送我什么?” 送什么东西飞雪却没想好,平日里不曾见过公子星舒喜欢戴什么饰品,反而是根据每日的穿衣特意配置,有一定讲究,飞雪拿不定主意,心想之后或许可以找林涭问问。 飞雪于是犹豫开口:“嗯……我想想。” 公子星舒很自然的接话道:“好,我等着,反正我们日子还长,你可以慢慢想。” 说完,公子星舒就迈步来到星机阁买卖消息的摊位面前,问:“有没有本届参赛的情报?” 此处还有四五人,每个面前都有人在询问,公子星舒问的这个人一身星机阁弟子服饰,腰上挂着一把黑金扇子,但脸上盖着一本书躺在躺椅上,翘着二郎腿摇啊摇,来了人问询都俱不理睬,已经气走了不少人。 “没有。” 被问的人果然瓮声瓮气地答话拒绝。飞雪却通过那把扇子和气味把人认了出来:“公书是?” 和公书是交易完灵狼的消息后他就没再见过这人,也不知他后来的去向。没想到此时又碰上了。 被人识破,那翘着的二郎腿停住了,躺着的人还在语气镇定地继续说:“谁是公书是?我不认识。” 飞雪一脸莫名,公子星舒却笑出了声,随手一挥,降了个罩子把三人罩住,然后说:“那这位道友可认识公书非?若认识的话烦请带个话,说他来凌空山见学色心不改,竟看上了我的道侣,若被我找到了定要好好将他教训一顿出出气……” “哎!可莫要造谣!”脸上还披着书的公书非终于跳将起来,先紧张地左右看了看周围人都一副没听见的样子,才意识到公子星舒已隔了音,顿时没好气的又倒回了躺椅上。 “好啊,你果然骗我。”飞雪一看那张熟悉的脸,狐狸似的桃花眼,立刻发出强烈谴责。 公书非眼睛在飞雪和公子星舒之间一瞄,又转回来看飞雪,说:“你不也骗了我?当年我俩的事怎么约定的?怎么公子星舒知道了?” 飞雪悻悻:“……我可没有说。” 公子星舒好笑:“飞雪确实没说,都是我自己查的。” “哼。”公书非扯了腰上扇子低头把玩,漫不经心道:“说吧,想知道什么消息?” 公子星舒于是又问了一遍情报的问题。公书非用扇子低着自己下颚思索了一下,才说:“你要详细的……还是综合的?我可以算你便宜点儿。” “综合即可,有些小伎俩骗骗别人可以,骗我就算了吧。”公子星舒直接交完灵石,示意飞雪拿上递过来的一叠纸就要走。 “哈哈,看来我得拿出点儿真东西。”公书非终于肯直起身子,正色道:“有关魔族的消息……可感兴趣?” “你还知道这个?”飞雪惊讶地说:“可是……不是说此处有八大宗门与魔签订的条约约束,魔修不可随意杀人吗?” 他们这一路上也确实见过不少魔修,但正魔双方似乎自有默契,互相都尽量避着走,使得整个岛上的氛围有一种诡异的和平。大多修士也自己心里清楚,不会去做些瓜田李下,容易挑起事端的事。 但……总有些本性就爱搞事的人。 就比如此时,公书非口里所提到的,就是一个很敏感的话题。 果不其然,公书非下一秒就摇着扇子缓缓开口:“非也,而是……有关魔族宝物的传闻。” “没兴趣。”公子星舒直接一口回绝,然后拉着飞雪离开,但没走出多远,后头还能听见公书非远远喊了一句:“这个消息不喜,还有别的,有需要常来啊——” 飞雪摇摇头,对公子星舒感叹:“这个狐狸,一不小心就容易被他骗。” 公子星舒闻言看了飞雪一眼,淡淡说:“那你可要离他远点儿。” 飞雪一听,一下子就明白了公子星舒在吃醋,嘿嘿一笑抱着公子星舒亲了一口,公子星舒满意了。 两人又离开集市,去看了看正式仙门大比的场地,并报了名参赛。 两天后,围绕着月白高塔最顶层,空中漂浮了七大正派宗门以及三大魔宗的巨型法器,上万修士齐聚,云天宗八长老坐镇主持,修仙大会正式开幕。 所有报名参赛的选手手上都领取到了一枚戒指,是由星机阁提供的记录法器,会记录所有参赛者的门派姓名与积分,并实时展露在月白高塔正中漂浮着的巨大水晶镜面上。 “……而今众仙门齐聚一堂,少有战事,和平共处,是以为了砥砺后辈,再开修仙大会,请诸位在接下来的比拼中拿出实力,点到为止!再强调一遍,点到为止,不可夹杂过多个人恩怨!” 本届修仙大会是头一次有魔修参与其中,被委派来主持的云天宗八长老似乎也是提心吊胆,发言时不断强调让仙魔两族放弃恩怨不要出人命。 天空中长老在讲,远远观看的一众观众自己在私下说小话。 “这老头儿好怂。” 林涭抱着手在背着黑刀的飞雪身边叨叨:“这云天宗怎么会派最怕事的八长老来主持?有些恩恩怨怨早就有上百年了,万一到时候真对上了谁不红眼?不出冲突谈何容易?” “再说了,上了台比赛倒还好说,这海岛可大,犄角旮旯里面万一真出什么事……” 公子星舒忽然不轻不重叫了林涭的名字,林涭又瞬间闭了嘴。 飞雪没得听了,于是又把注意力转到正在宣布比赛规则的云天宗弟子身上。 比赛将会按照以往的规则分两个项目,每个项目有不同的积分,最后排名按积分来算。 “两个项目其一是一对一切磋比拼,点到为止,每局胜者可积五分,入百强者每胜一局积十分,输家淘汰!” “其二为月白高塔十层秘境夺星,每一层一共一百颗星,一颗星累计一分,分十天开放秘境,不限人数,秘境夺星内生死不论。望各位道友谨慎参与。” “积分前十位将得到进入宝库的机会,请各位参赛的道友们加油!” 待规则宣布完成,修仙大会正式开始。 一对一的切磋比拼当天便开始,基本修炼达到金丹的修士都报了名,比赛地点是在海岛中心月白高塔底下,围着月白高塔临时搭了六十个台子,金丹和元婴分开,分组抽签比试。 公子星舒当天就比了一场,对面是个小门派,公子星舒一招就将其拿下。飞雪林涭也在第二天各有一场,赢得比较简单。 三天内基本能刷下去三分之一的人,大多都是各种小门派自行修行,没机缘修行上等心法,或是在仙者之中资质一般的人。 这日林涭终于遇上个七大门派的对手——妙音门的一位琴修,比试终于打得有来有回了。 飞雪与公子星舒一齐在底下观战,无视周围频频投来的目光,听公子星舒一边解说比赛细节,一边讲获胜诀窍:“……修仙比拼一拼心法,二拼招式法器。大道决定心法,但绝大多数人穷尽一生或都无法参悟,便只好修行参悟别人已经成功的道,譬如如今的七大门派心法,除了世间一些惊才绝艳之辈,大多修士心法都不过从七大门派心法演化而来。” 说话间,场上的林涭一剑破空刺去,只见琴修盘膝端坐,琴弦一扫顿出数道光刃袭向林涭要害,将他攻势逼退。而那琴修端坐琴前,旁若无人,继续在自己的琴曲中注入灵力,奏了一曲《将军令》,无数法术凝聚的音波随着激昂曲调袭向林涭。 公子星舒温和而耐心地给飞雪讲解道:“你看,现在这位琴修就用的是妙音门内门正宗心法:凝神诀。可帮助音修更容易凝聚神魂与灵力在曲子之中,发出更强的攻击。嗯,不过他的修炼还不到家。” 飞雪认真学习:“原来如此,那……对上音修,破局关键是否在于打断他的演奏?” 公子星舒点头:“对,聪明,若能一力之下突破音修的音障,音修感受到性命危机,自然无法再凝神继续演奏,音中攻击自然就没了,不过,这其实是最费力的做法。” 站在周围的人一开始只是投来目光,现在纷纷目不斜视装作专注看比赛,但都默不作声听着,听一少年清脆声不解地问:“为何?” 公子星舒以手示意飞雪看比试场上,就见林涭因为数次未能近身,正绕着场数次灵活躲避随着快速音节袭击来的攻击,而那音修保持着如此猛烈的攻击却依旧没有丝毫灵力消耗完的预兆。 二人就此僵持不下,打了许久。 公子星舒也一直说话,旁边的一众人没等到后续,也不知刚刚听的对不对,纷纷交头接耳,说些悄悄话。 飞雪观察许久后,发现了林涭额头上的汗水,终于有了点儿感觉,看来音修的灵力要比同等级的人多得多……略微思考片刻,飞雪问:“我明白了,那若是这样的话,应该如何破敌呢?” 闻言,公子星舒弯腰,缓慢凑到靠在他身前的飞雪耳边,小声说:“你仔细听。” 飞雪:“?” 周围声音嘈杂,飞雪于是闭眼,仔细去听现在能听见的一切声音,最明显的莫过于琴修正在演奏的曲子,还有自己身边一些呢喃细语……飞雪微微偏头,少年雪白颈子上显出两道明显的线条,细碎白发间耳朵动了动。 “叮,咚,咚。”细微的,空洞的……轻轻敲击在冰凉铁之上的声音,数息一响。 是击剑声? 飞雪又仔细听了一会儿,将那空脆之声连贯起来,终于听出一曲来。 “叮”“铮!”不知过了多久,两音忽然相和重叠,却使原本响彻赛场的曲子错了半个节拍。 便在此刻,飞雪睁眼,林涭亦如长虹,灵力汇聚剑尖再一次直攻向那位琴修! 就在众人以为林涭此次攻击必然也是无用功时,带着青光的剑一剑破开无形音浪,直指着琴修眉心——林涭获胜! 场外围观群众都还没反应过来,也不清楚原因,尤其是在飞雪与公子星舒旁边只听了前半段的数人均是一脸懵逼,直到数秒后才为这一眨眼间定胜负的对局呼喊起来。 公子星舒在一众热闹欢呼声中怕飞雪听不见,于是传音为其解释:【若音律造诣高,可以音斗音,最后谁先露出破绽,便能够被一击破之。】 飞雪兴奋地点点头,看得直呼过瘾。 公子星舒无奈地敲了一下飞雪的头,说:【讲了这么多,下次遇见妙音门的,知道怎么对付了吗?】 “知道了知道了!”飞雪敷衍点头,挣开公子星舒不算紧的怀抱,冲去比赛选手上台入口处。 林涭与琴修互行了礼道别后,取出自己的戒指给场边满脸麻木的星机阁弟子登记,一眼看见台下等着他的白发少年,感觉胸膛里暖暖的,疲惫感减轻许多,当即朗笑:“飞雪——!你来接……” 话没说完,便见飞雪冲着他一挥手,立马一转身,扭头就扎进了凶猛人群里——一位场边设了赌局的捭金教修士桌前,大喊:“胜了胜了!兑钱!” 林涭摸了摸鼻子,也没个人欢迎关心,独自来到公子星舒身边,叹了口气。 “公子。” “嗯,表现不错。” 林涭心里安慰许多,虽然明面上为主仆君臣,但实际好歹是从小处到大的兄弟,兄弟的关心真的暖暖的—— 公子星舒眼望着远处赌局的人堆,嘴里却十分严肃地批评道:“那琴修不过金丹初期,怎的还差点儿被人比了去?以你的实力,本该在琴修开始奏曲前就将他拿下的,之后也是拖拖沓沓……是不是又偷懒了,灵力没好好修炼,之前学习的乐道也忘了?你今日回去还是要好好复盘……” 林涭被教训地哑口无言,唯唯诺诺。心里悲催地想:我真正的兄弟你在哪?萝卜!我想你! ———— 而正在集市守着灵草丹药摊儿的小萝卜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重新将面前的数个丹药瓶一一规整好,而后来到摊后的小马扎上坐下,一脸温和等着客人上门。 第63章 信任背叛 七天后,一对一的比试终于是大浪淘沙一般筛出了五百位胜者,并将积分前一百名列在了月白高塔的巨大水晶之上。 公开排名的当天,月白高塔之上聚满了人,对着名次议论纷纷。 毕竟这一次的一百名在意料之中,也在意料之外。 意料之中的是七大正道门派弟子在前一百之中占了十之七八,尤其是前十位之中,除了合欢宗,其余各个门派都有一人在榜,甚至云天宗与凌空山上榜的分别有两位,但剩下的两个名字便是意料之外,因为上榜者是两名魔修,一名魔宫,一名血殿,甚至魔宫那一位高居第五。 “未曾想这魔族中也有如此厉害的后辈……现在就能与众正道分庭抗礼,不知来日会不会……” “嘘,那边还有魔宫的人站着呢,小心议论……” …… 飞雪在石床上打滚,盯着自己戒指上三二零的数字算来算去想不明白:“明明同样是七日,同样是淘汰五百人,为什么公子你的积分会高我这么多!” 公子星舒宁神静气,坐在另一边的石头之上打坐,缓缓说道:“别老想着排名,飞雪,仅看前十名积分大概就能推算出参加比赛的人数了……想我直接告诉你答案,还是再算算?” “别……你告诉我答案我就没奖励了!让我再想想……” 飞雪近来为了准备给公子星舒的定情信物开始攒钱,攒着攒着就开始学些算数,学的那叫一个昏头涨脑,请教的公子星舒作为实用派的老师,便就着这比赛给飞雪出了个题目,一下子把飞雪给弄晕了。 要说原来不大深究,是什么也就是什么了。可如今一深究,答案没算出来,飞雪自己就因为排名中下先不服气上了。 “我也一直都在赢啊……为什么积分会差这么多?”飞雪从石床上蹦下来,当真是越想越奇怪,越不明白越生气,气得飞雪像个暴躁炸毛的猫一样在原地打转,看什么都不顺眼要过去挠两下。 恰好林涭来找,刚撩起珠帘进来就开心喊:“哎,我看名次公布了!我三一九!哈哈哈成绩还不错吧,飞雪,你多少?” 飞雪红着眼睛一言不发地瞪林涭。 林涭迟疑:“……怎么?” 一百名以下没有公布名单,林涭还不知飞雪正因为什么在生气,他一脸莫名和飞雪对视上目光,没来由地后背发毛。 公子星舒闭着眼睛调息,缓缓提醒林涭:“他在算数。” 林涭一拍脑袋,大声说:“哎,算数这个简单啊,来,什么将你难住了?说来给哥哥听听!” 飞雪眼睛一亮,于是将自己的问题一说,林涭一听就懂,在飞雪期望的目光里道:“这……说明你获胜用的时间长了呗。一场比赛结束后重新进入排名,获胜时间越短排到的人越多啊。你看排名第一那个两百分,七天,平均每天至少就要胜五场……” 飞雪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林涭拍拍飞雪肩膀安慰他:“好了好了没事!这不,明日就是第一层秘境夺宝,你进去多抢几个星光,再把点数赚回来不就行了?” 飞雪一下子感觉自己好多了,对明日的比赛又充满了希望…… 林涭:“所以你名次多少呢?” 飞雪:“……” ———— 次日,月白高塔重新聚集了快千人, 公子星舒要去看看小萝卜的生意做的怎么样了,就没来,飞雪与林涭正站在一处,候场等秘境开。 “这人也太多了吧。”飞雪将周围大致环视了一圈,还看到好几个自己的手下败将,不由得奇怪。“为什么那么多人都输了一对一挑战了,还要来参加这个?” 林涭也没想明白,两人身边先传来一道娇媚熟悉的女声:“正是因为那边输了没机会了,才会想要在这里赢回来呀。但要我说,那秘境之中可是还有更好的东西呢。” 林涭没说话,循声望去眼睛却一亮,飞雪扭头,见到的是曾有过一面的合欢宗女弟子。 “小女合欢宗媚淑,见过两位凌空山道友。” 不仅飞雪与林涭,周围一圈人听到如此声音一同看过来,媚淑浑不在意,单单看着飞雪,眼中含情脉脉,道:“二位是第一回来吧?小女先前同宗门师姐来过一回,还有些经验,只是愁苦此次那位姐姐忙不得来,没个伙伴终究是不方便。” 这明晃晃求组队的意思让旁边人一听就有好几个凑了过来:“哎,姑娘要不和我组一队?”“姑娘我也不差。”“姑娘……”但具被媚淑以“看不上你”“你差的远”“你不行”回绝了去。 见飞雪没说话,媚淑这一回又向着林涭微笑道:“看来是我先找错了人,这位道友看起来似乎认得我?” 飞雪无甚兴趣挪了个位置把林涭让过去交谈,林涭眨了眨眼睛,应声:“嗯,认得,媚淑姑娘,可是云天宗与妙音门……的贵客,当真传闻不如一见。” 媚淑笑的甜美,林涭饶有兴趣问:“姑娘不妨继续先前的话题?” 媚淑细眉一挑,便向着林涭靠近了些,直至二人方便小声说话的位置才压着声音说道:“你们不会真以为凭借秘境夺宝容易赚取积分吧?上千人取百颗星星,这里面可是生死不论的……初时或许还行,但到了后面,那可就是修罗场了。” 林涭勾唇一笑:“这点我们自是晓得,心里也担心着呢……莫非姑娘有什么办法?”媚淑没说话,林涭等了一会儿又补充了一句:“不若我们将话说开,你接近我们有何目的?” 媚淑轻笑起来:“我还当你有多少弯弯肠子呢。”笑完才说明来意:“你们与我组队,前期你们尽管去抢夺星星,后期我只需要你们陪我去采些秘境特有的灵植便可。星星我不要,而且我还有办法掩盖两位行踪。” 说罢,媚淑塞给了林涭一张帕子,林涭掀开一角瞄了一眼,发现竟是一张地图,顿时赶紧将帕子收好。 这可是个好东西,海岛秘境五十年才一开放,每层开放时间不过一日,很难将其中地形摸清楚,很多人自己绘制的地图可都藏好了不会外传,且他们二人都是第一回来,有地图自然是比没地图的好。 飞雪在旁边默默听着,闻言与林涭对上目光,缓缓点了点头。 对方明显就是冲着他们来的,而且说辞上也没错,身份也是一个女子,真想出手杀人不会容易,仔细思考利大于弊,不妨一试。 于是第一层夺宝,两人变成三人一起行动。 这一处的秘境内环境是险峻峡谷,星星十分明亮地散在各处,秘境刚开,所有人便如同蝗虫一般涌进,眨眼间目力所及的范围内星星光点就被吞没了。 林涭和飞雪御剑飞行有优势,不过才刚各自抢到三颗,附近就传来了一声惨叫。 “把你的手里的星点交出来!” 底下的峡谷处还能看见有人被一脚逼至悬崖边。 林涭皱眉看着,赶紧对一旁飞雪使眼色,二人迅速远离此处,向着更远的地方而去。接下来的一路上都只抓到一颗星光,而不慎照面碰到的修士见他们两个人,也都冷着脸色匆匆消失。 “我今日算是明白僧多粥少的意思了。”飞雪微微感叹,和林涭无奈一合计,放弃了危险的继续搜寻,按照先前约定顺着地图方向去找媚淑。 地图上画的十分清楚,飞雪和林涭很快就来到了一处峡谷。 “你俩回来的挺快。”媚淑坐在峡谷谷底一块隐蔽地巨石上,在两人落地后干脆利落开始围着他们洒水,一边洒一边解释:“这是能够遮掩气息的特制药水,也方便我施展幻术。” 四处怪石嶙峋,巨石林立,光线不强,倒是能防着天上搜寻的视线,而随着媚淑的动作,一股淡淡清香在空气中散了开来。 林涭只要和人熟了一点就想逗一逗:“怪不得媚淑姑娘周围一直香喷喷的。” 飞雪举着手臂对着这个水嗅来嗅去,气味重新刺激记忆,让他终于想起来了“媚淑”的身份——他曾经变狐狸接近过的人! “好了,快走吧!”媚淑真到了关键时刻浑身娇媚的感觉全都收了起来,处理好两人,自己披上个灰扑扑的披风就飞快钻进了峡谷谷底的乱石深处。 谷底光线昏暗,汇聚了数条河流,沿河生长了许多没见过的植草,媚淑丝毫没有废话,一路走一路采,对气味敏感的飞雪则立刻发现了这些草和喷在他们身上的水有很相似的味道。 外头时不时就响起激斗声,但此处还暂时无人寻来,媚淑迅速采摘完就带着两人离开,来到另一个低洼昏暗偏僻之处,河边的草被媚淑风卷残云一般刮走,又换地方。 “好了,就在此处等秘境宣布结束吧,应该快了。”最后一块地方是个昏暗的山洞,媚淑在入口撒上水又在不同方位摆放了木头石头等等奇怪的小物件后,便自己找了个溪水边的石头坐下休息。 林涭来回实验了一下媚淑的幻术后皱了皱眉,觉得不太保险,于是说道:“你们先进去吧,我去外面巡视一圈。” “好。”飞雪点头,先进了山洞内。 ……这般遮盖气味还避开所有人还频繁移动,的确是安全。飞雪一边走一边左右看了看,对媚淑这种做法深有感触。现在他也无事可做,就好奇起媚淑所采的草来,于是默默走到溪边,观察了一下长相和寻常草无异,但颜色却发黑的草。 “怎么,小弟弟好奇?”媚淑不知何时察觉到了飞雪的心思,凑到飞雪身边来,将飞雪表情看了又看,满脸写着快问我呀。 飞雪直起身子眨眨眼睛,不由得想起许久之前媚淑给他递过来糕点的一幕,只不过此时他高她低。 这一回飞雪依旧没有看到媚淑眼中的恶意。于是他如她所愿开口:“姐姐,这个草有什么用?” 媚淑得意一笑:“这个草啊,可是姐姐我制作幻术药水的原料呢,只可惜只有这一个秘境之中有,导致我不得不五十年冒险进来采摘一次。” “……那可真不容易。”飞雪微微吃惊,媚淑也随之叹了一口气:“就是啊,不过姐姐我已经在寻找另一种办法了,只不过遇到了一点小困难……” 飞雪尚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奇怪问:“什么困难?” “嗯……弟弟听说过,曾经有一位皇后娘娘患上了离奇重病,但之后她凭这个病养活了许多灵植……的故事吗?” 飞雪对媚淑这描述的人似乎有点儿印象,但不太明白,感觉脑子迷迷糊糊的。 “有这样的故事吗?” 媚淑慢慢的又凑近了一点儿,吐息如兰道:“不若你再……猜猜?这个皇后是凭借什么养活的灵草?” 洞内昏暗感不知为何更强烈了,飞雪想后退,腿脚却没听使唤,脑中闪过往生幻境里划过的一句话,视线中的画面都变得花花白白。 什么养活的灵草?血?神仙赐福…… 冥冥之中又听见个忽远忽近的声音问:“是血吗?小弟弟,还有别的吗?” 飞雪忽然感觉自己不受控制了,嘴巴正缓慢张开,一个音节呼之欲出…… 一道凌厉剑气直冲而来! 飞雪视线于短短几秒之内恢复清晰,青光流转,光滑如镜的剑身映出自己如同大梦初醒一般的神情。 背后传出林涭一声大喝:“媚淑!你要做什么?” 媚淑哈哈哈笑着飘然后退:“哎哟~林哥哥怎的生那么大的气?不过是与小弟弟聊聊天。” 飞雪皱眉,将视线重新挪到远处的媚淑身上,见到了女子葱白手指之间残留的灰白粉末,竟不知道自己究竟何时被媚淑下的药。 “媚淑……姐姐。聊天就聊天,为何要对我下迷药?”飞雪起身,随手将面前林涭的佩剑从地上拔出,还给林涭,再抬头时,甚至还有些不可置信。 第64章 海边生异状 “没有为什么。”媚淑仰起头,将手指凑到嘴边将粉末轻轻一吹,又拍了拍手,慢条斯理道:“小弟弟经验还是太少,这一次就当是个教训,记得可要回去和你那位皇子殿下好好学学。” “我。”飞雪一瞬只觉得语塞,不敢相信自己的信任如此轻易就被利用了去,内心深处更涌出许多复杂情感,悔恨,气愤……但并未等他理清情绪,遥远洞外就已传来钟声。 “当——” 钟声宣布秘境夺宝时间结束,所有人需要立刻赶往秘境出口。 “走吧。”林涭戒备着媚淑,强行扭着不甘心的飞雪肩膀离开。 “哈哈哈,小弟弟,下回见,可不要再被姐姐骗喽~” 媚淑甚至还与飞雪挥了挥手,而后一瞬间消失在了原地,竟然最后留在这里的都是一个幻术! 飞雪:“……” 第一次秘境夺宝结束后,飞雪和林涭分别积了三点和四点,飞雪被骗后觉得很自责,死活没要那多余的点数,比完后独自回去,坐在了一处高高的悬崖边吹风。 崖壁顶端空旷,飞雪默默回想刚才发生的事情,也不知道自己吹了多久的风。 “为何在此吹风?”身后传来一道冷淡的询问声。 飞雪盘着腿双手撑着脑袋,听见了也没回头,直接说:“泽野师兄,你好像只猫头鹰,你知道吗?” 泽野声音依旧冷淡:“不知。” 海岛上吹来的风咸湿,虽是海岛之上的高地,但也突破不了云层,不过遥远的方向大海一望无垠,波光粼粼,没有树木青翠枫叶黄,各处造型奇怪的海石会泛出七彩的光芒,景色奇异。 “猫头鹰这种鸟,不管是起飞还是落地都悄无声息。”飞雪原先的思绪被一下打断后接不上了,便淡淡解释完后不再坐着,而是站起来回过身去。 “泽野师兄,许久未见了,还要谢谢你愿意教我无情剑法呢。你之前都不告诉我,差点儿害得我和公子生出误会!” 泽野今日一袭潇洒清冷白色缠护腕的袍子,一柄银光闪闪的飞剑还在他背后静静飘着,与飞雪对上目光,露出了欲言又止的神情,顿了一会儿才看向远处说:“我以为你知道我的身份,就该知道我的意思。” 飞雪嘟嘴小声呢喃:“第三峰是酒剑仙的峰,但他手底下弟子学的不就都不一样吗……” “……凌空山第三峰是不同的。”泽野不自在的眨了眨眼睛,想到他路过时看到的少年落寞纠结神情,就进一步想到他来此的目的,开口道:“怎么在此吹风?有心事?” 飞雪顿时震惊将泽野看着:“泽野师兄,你们修无情道的,能关心别人?” 再一次被少年无语住,泽野在走和解释两个选择之间纠结了一下,还是开口道:“无情非无情,而是太上忘情,我现在正在无情剑道第四重自在随心,见你有惑,我便随我心意前来为你解惑,看来你是没有惑,那我就走了。” 见泽野二话不说跳上飞剑,飞雪连忙喊:“有惑有惑!”泽野便又跳下剑来,等飞雪说他的“惑”。 飞雪一下子也不知道怎么说,就说得啰哩啰嗦:“就是,我不明白有的人为什么对动物很好,对人就充满算计,然后,有的人又正好相反,对待动物高高在上,对人又唯唯诺诺……” “我不知。”泽野听完摇摇头,自觉不能解惑,就跳上剑去,又被飞雪抱住腿拽了下来。 泽野:“……” 飞雪把人拽下来后,又觉得自己简直有病,但真的很久没见过泽野了,他觉得自己与泽野的关系很微妙,似朋友,或者更像师徒,总之也是一种比陌生人要亲近一些的关系,但又不像他与林涭小萝卜一样关系很好……是不是正是因为这样,才让他想多和泽野聊聊天。 但是想了想,泽野既不能帮他解决疑惑,自己想问为何自己还能练无情剑道的问题泽野未必会说,功法上自己也没遇上什么疑惑…… 左思右想不知该说什么,在风中与泽野大眼瞪小眼看了一会儿,飞雪干巴巴道:“哈哈,这处风儿吹的……喧嚣。嗯,算了,剩下的问题我自己解决,你忙的话就走吧。” 泽野一向没什么变化的脸一下子变了好几个颜色,甚至罕见得瞪了飞雪一眼,飞雪被瞪得心虚,赶紧扶着人去踩飞剑。 泽野就在这一瞬间,感觉自己许久没波动过的心绪此刻很激动,有一种不行不甘心的感觉强行告诉自己,这必须得说点什么再走! 于是泽野定在了原地,任凭风儿呼啸,任凭飞雪怎么推都纹丝不动。 飞雪:“……” 泽野自行想了想,开口道:“你可仔细钻研过你在往生幻阵看见过的东西了?” 虽然话题十分跳跃,但这已经是第二个人对自己提起往生幻阵了,飞雪于是没打岔,讪讪道:“我还,我还没好好去想过。” 见飞雪表情,泽野微不可察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得说:“这一回,我与你,公子星舒和他的两个剑侍的幻梦相通了。” “什么?”飞雪一愣。 泽野淡淡问:“你可还记得剑主最后说的话?前世今生,异界往生……” 飞雪缓缓接话:“……是劫是缘,全凭本心。” “明道心,现心魔。”泽野认真留下六个字,重新跳上剑去:“幻梦里已有所有人的心魔,飞雪。” 说完,泽野御剑离去。 远远的海面上,泽野的身影变黑变小,似乎有只鸟儿飞至他的身边,一齐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海岛的另一头。 ——— 泽野兀自在空中御剑而行,丝毫不管坐在一只巨大千纸鹤上,逐渐飞至他身边平行的公书非。 公书非笑的贱兮兮的,桃花眼眯成一条缝:“咱们无情剑大师兄今日怎么这么多话?” 泽野平淡:“谁是你大师兄?” 公书非收了一脸笑,语气也冷了下来:“我提醒过你,少去参与那两人的事。” 泽野没吭声,银剑载着他飞过海面不过片刻,就在一处不断被巨浪拍打的海岸边停下了。落地后,泽野才对公书非说了一句话:“但我们都是凌空山弟子。” 公书非皱着眉随之落地:“好吧好吧,知道了,真是受不了你们这群剑修了!” 两人不再对话,而是遥望着远处黑压压地海面,风浪阵阵,海水鱼腥混着一股腐臭充斥在空气中,天色近晚,暗沉的海与天都几乎快要与两人脚下黝黑岩石融为一体。 不一会儿两人面前飞来一个身穿云天宗弟子服饰的女修者,领着二人向着海面飞去。 女子容貌普通,顶多能算清秀,一手捧着个发着盈盈微光的珠子将周围照亮带路,并自我介绍道:“小女秦湘,辛苦两位前来,尤其是公书道友,公书长老正在等您前去。” 公书非立刻认出了女子身份,收起了一贯随便的语气,恭敬问:“原是此次排名第九的秦仙子,不知突然召我们前来是有何事?” 海浪声在逐渐变大。 秦湘冷声在呼啸海风之中解释,她声音虽忽大忽小,但足够两人听清楚:“有妖兽异动,并且似乎是个妖王。此海中的妖王似乎还召集了鱼群。” “鱼群?”公书非将鱼群两字念了又念,神色冷峻下来不再说话。 秦湘又向前飞了数十米,双手一划,手中圆珠子缓缓升起,骤然在透明空中一顿,珠子所碰的空中蔓延开数条闪电纹路。 秦湘开口提醒道:“要出护岛结界范围了,那妖王在外面呼风唤雨,两位道友做好准备。” 闻言,泽野和公书非各自拿出护身法器开启后,随着秦湘打开结界的一个洞快速钻了出去。 暴雨飓风迅速将微弱荧光包裹,空中不时降下闪电,轰隆声随之在耳边炸响,黑暗之中有数道黑影迅速袭来! 泽野手作剑指猛然划出一道剑气,将那袭至微弱光芒之下露出一半的浮肿狰狞人脸击落而下!公书非亦挥扇扫下其他袭击来的黑影。 秦湘面色微微发白,赶紧举着手中珠子领着二人往空中飞去,片刻后终于与半空中的众人汇合。 此次修仙大会七宗门各派了一位长老前来,一众长老们呈现半圆形站在前方不知正在讨论什么,其后又分两拨人站着,一波是正道七宗的几位首席以及本次在榜前十的弟子,另一边不过寥寥数人,但周身魔气未能掩盖其身份。 秦湘将两人带到,前去复命,公书非亦先去前方寻急着见自己的长老。 泽野已看到公子星舒,飞至他身边,并询问情况。公子星舒神色严峻,轻声问:“你可见到海中的‘鱬鬼’了?” “鱬(ru)鬼”是一种人面鱼身的鬼怪,多为海中被鱼所吃的冤魂所化,喜阴惧阳。泽野点头,据他所知,这种东西一般都在深海,并不会随意上浮在海面。 “方才来时,我感觉鱬鬼的数量可不少……这些莫非和妖王有关?”泽野略一思考,开口问。 公子星舒还没说话,旁边的一个抱着手的年轻男子就嗤笑一声说:“正常妖兽哪儿会带这么重的阴气?你们这群二愣子。” 泽野并没有生气,而是循声看去,见开口的男子脸庞五官倒是很英俊,神色之间却带着一股戾气,一身御兽宗的短褂短袖绑脚武裤,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露出个不耐烦的表情。 公子星舒看了一眼那个年轻男子,给泽野解释道:“这位是御兽宗掌门亲传二弟子凌邹,确如凌道友所说,那个妖王的身份特殊……八长老不敢轻易下结论,所以众人此刻正在等一位魔宫前辈前来。” 泽野不再发言,虽微觉不妥,但目前与魔族关系微妙,又遇上了个怕事的八长老,偏偏就不敢自己下个结论。 不多时,魔族领头的人终于到了。血殿的来者披着血红斗篷,头戴兜帽,面覆薄纱,不知是男是女。魔宫来者则浑身都裹在大氅之中,面色灰白,看起来是个病怏怏的阴柔书生。 六宗长老见到来人并未第一时间上前,唯有合欢宗长老妙云仙子的身份适合做这双方交流的中间人,主动上前交谈。 一番交流后,便听得那病怏怏的书生用小声缓缓开口:“咳……咳咳……诸位长老久等,诚如众人推断,能搅得如此动静的确该是一位妖王。” 面色苍白的男子说话听起来轻轻柔柔,但他面上却咧出一个令人不舒服的笑容,继续说道:“……若我猜的不错,底下的妖王本体,大概是一头鲸鱼吧。” 八长老一听,像是终于松了一口气,说道:“我等也是作此猜测!既云沉道友如此说了,不如诸位长老合力击杀这一头鲸,而其余精怪们则交给小辈们去处理?” 这方案其实早就已经经过几位宗门长老商讨过了,就等魔宫开口。 却没想到身披大氅的云沉咳嗽了几声,白无血色的枯瘦手指自大氅之中伸出,随意将身边之人一指,就说道:“长老何必这么麻烦?只需要这位——血殿的胡道友,略微出手就可。” “这……” 八长老尚在犹豫不定,那不知男女身穿血红斗篷的人便将手一抬,无数黑点顺着他的手袖唰拉拉从空中落了下去。 电闪雷鸣之中,眼明之人于一闪之下看清那堆密密麻麻的黑点,竟似乎是无数蠕动着的黑虫,顿时头皮发麻。 黑点落入黑暗的海中,不过片刻,海面便如同煮沸了的汤,咕咚咕咚冒出了血红色的泡泡,海浪拍打声,混合着不知是什么的厉声嘶吼声响彻云霄,众人具是一惊,愣在了当场。 而比腐臭味更浓烈的刺鼻气味不一会儿就从海面飘了上来,腥甜熏脑,海面上腾起的血雾与一众鱬鬼的惨叫呼号声一齐回响,当场就令其中一位妙音门的弟子受不了的捂住了耳朵。 第65章 顿悟心魔 狂风暴雨渐渐歇了,当海面终于在露出云的月光照耀下映入所有人视野之时,许多未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弟子都一下子吐了出来。 红斗篷的人浑身颤抖,似是无声狂笑起来,八长老皱着眉脸色也不好,却是一句话未说。 等到数不清的黑点重新从海面飞回了红斗篷人的袖子之中,不顾众人脸色,云沉如同方才一样咧开嘴角,眼中倒映着海面猩红,开心地说:“你们瞧,这不就完事了吗?哈哈哈——” 八长老眼神才刚瞄了一眼水面,一不经意就被那满是血红坑洞的尸体吓到,还没反应过来说话,云沉就忽然收了笑容,无聊冷漠地将所有人扫过一眼,冷声道:“诸位,那本座与胡道友就领着手下人先回喽,你们回去也……好好休息。” 说罢云沉又咳了咳,动作缓慢地转身,其余魔族不发一言,一同随他离去。 …… 深夜,公子星舒沉默回到了凌空山驻地,峡谷悬崖风平浪静,地面微微湿润,飘着毛毛细雨,但也要比先前外头好了太多。 撩开垂帘,飞雪听得动静从入定之中回神,见到了公子星舒罕见的疲惫神情。 “怎么了?”飞雪瞪大眼睛,刚准备从床上下来,还没穿鞋已被公子星舒喊停,而后就被按进了熟悉气息的怀里。 “嗯……让我抱一会儿。” 公子星舒深深吸了一口飞雪身上干净的气味,努力驱散着记忆里的血腥画面,终于感觉自己离开了那片黑暗血腥的海岸,回到了心安之处。 公子星舒感觉自己紧绷的精神缓过来些许,自动开始思考起来。 魔道行事还是一样得霸道,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血殿那个来历未知的胡长老手段如此血腥而残忍,各宗掌门还敢与魔族合作,难道真的是对这些行为毫不知情?还是选择性的视而不见? 而且今日第一次见的魔宫云沉浑身都带着一种对万物生灵的冷漠感,令人生出无端得不舒服。 尤其是在他走前环视的那一眼之下带着压抑着的暴虐和杀戮的气息,还有着分神期修士的灵气压力……敢当着七宗长老的面施压,这不就等于在对所有正道宗门挑衅吗? 这人看起来在魔宫的地位很高……他究竟是什么来头? 公子星舒重新想了一遍当时在场的几位正道长老身份,凌空山此次跟来的是最拿不定主意的四峰主,云天宗派来主持的是怕事的八长老,星机阁、妙音门、合欢宗、御兽宗派来的几位长老也都在仙界无甚响亮名号。 似乎是故意安排的。 为什么呢? 公子星舒皱着眉想不出答案,只有曾经在皇宫之中摸爬滚打过的经验在提醒他,这情况不太对劲。 ……莫非这一次的修仙大会他们并不该来?但他的舅舅并未对他发来信件警告,是不是自己多想了? 公子星舒兀自出神,但念头一一从脑海之中过一遍并没花费太久。 飞雪任由公子星舒抱着,并努力将自己摆了个舒服的姿势窝进他怀里,虽好奇公子星舒被门派四长老临时喊去做了什么,但对方不想说,他便不问。 等公子星舒抱了一会儿后,观察到他眼神重新注视到自己身上,飞雪才开口轻声道:“一个时辰前,下了好大一场雨,然后有人来通知明日比赛暂停一天。” “嗯。”公子星舒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句。 血殿的人动手后,那一片靠近岸边的海域留下了一大片猩红发臭的尸体,尸体上还遍布密密麻麻的血洞,想也知道需要一日时间派人处理干净,免得引发恐慌。 ……虽然他回来时已用过数次清洁咒,但一想到那个画面,剧烈刺激的味道就仿佛还沾在衣衫之上,令公子星舒无端感觉到难受。 怀里的飞雪倒是抱起来闻起来都令人舒服……唯一有一点不好。 就是飞雪一直叭叭叭地在他耳边说话,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公子星舒稍微觉得有点吵了,忍了一会儿没忍住,然后一口咬上了对方的唇。 飞雪微微吃惊得挣扎了一下:“嗯?怎么突然……唔。” 两人上次胡闹还是在启程前,公子星舒一直很自律克制,但或许是今日受了很大刺激,众多思考不出结果的疑点压在心里变成压力,寻求心理安慰之时,一下子就没能忍住。 而且,双方也都是身体健康,血气方刚的小伙子,只不过接吻了短短几秒,便已感受到了对方身体的滚烫。 飞雪倒是一直对公子星舒予取予求的,并且他自己也很喜欢,意动起来更是直接,每次基本都会身体力行,再加上直率言语表达自己的想法……主动得不行。 公子星舒中途努力忍了一会儿,实在没忍住,终究还是与飞雪胡闹起来。 …… 这一闹,便闹到了天色将明。 中途累瘫了的飞雪窝在公子星舒怀里休息,两人身体紧紧相贴,十分暖和舒服,虽然身体疲惫,但早就可以不睡觉的两个修仙者精神都还不错。 有时候欲望的放纵也是一种心里压力的宣泄方法,一番胡闹过后,公子星舒觉得自己心里的恐惧与不安总算得到了缓解。 此时此刻,公子星舒终于问起了胡闹前飞雪叭叭叭的话:“你……先前要与我说什么吗?” “嗯……就是昨日秘境夺宝时因为轻信了个人,结果被套话了。”飞雪经过提醒后想了起来,愧疚道:“我很可能说了幻境里知道的事情,是关于枫娘娘的,我……” 公子星舒微愣,怀里的飞雪已经微微仰头,与他对视一眼又避开了视线,小声自责道:“我会不会给你添麻烦了?” “……别怕。”公子星舒缓声安慰飞雪,伸出右手将飞雪的左手扣住。“仙界不能随意对凡人出手,我会给母亲写信让她多加小心。” 感受到手心紧了紧,公子星舒沉默了两秒,又开口问:“你的幻境,是什么样子的?” 飞雪眨了眨眼睛,定定看了一会儿公子星舒的温柔眉眼才说道:“我……我见到的是公子你的小时候。比我刚见到你的时候还小。” 飞雪回想起幻境之中的辉儿,小男孩很矮,大概是自己本体的两倍左右高,是四五岁的时候吗? “嗯,很小,是我五岁吧。”公子星舒笑了开来,也提起了自己的幻境:“你还是毛茸茸的一团……和之前我俩在女袄谷里一样。究竟为什么会变成这么个可爱的东西?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不算明亮的室内,阴影恰到好处将双方的脸部轮廓勾勒,飞雪看公子星舒的笑看得有点呆,心中忽然很紧张,紧张到浑身僵硬。 他听见自己用这具身躯,用刚刚对话时一模一样的声音语调问:“公子,你会……会讨厌非人的我吗?” “怎么会?”公子星舒拉着飞雪的手凑到鼻尖,现在面前人的身上是两个人的味道,一如他将对方逐渐放进心里的重要位置,渐渐融入血脉。 “你听说过……夺舍吗?精神占据肉体,肉体不同,但精神不会变,那这具肉体所行所为都属于这个精神。” 公子星舒说:“精神上的相配,终究会慢慢相爱,使我们做出选择走到现在。否则幻梦之中的我为什么会捡到你?” 轻缓柔软的声音流入耳中,让飞雪听得脸颊发烫……曾经的数年间他从未发现公子星舒这么会说情话,自从他们正式确立关系后,公子星舒对他与之前一样又不一样,但每一点变化都要让自己情不自禁更加喜欢这个人一点。 好喜欢…… 喜欢到飞雪浑身发热,几欲……要将自己的真实身份脱口而出! “我……” 一字轻喃,后面的话语却哽咽在了喉间死活说不出口! 应是那表情太过欲语还休,公子星舒忽然凑近,吻住了飞雪。 唇舌滚烫,飞雪脑中炸开,一瞬间变得空白一片,只会条件反射的剧烈回应过去。 发热的心脏,全身,温度渐渐汇聚在了唇间。 但随着周身温度渐渐冷静下来的,还有脑子,与说出真相的勇气。 飞雪难受地想,不,他根本不敢说。 越是喜欢,就越没有勇气说出真相…… 原来是这样。 幻境之中到了后面离开的自己,与最后自戕的自己都是源于一种不愿意失去所爱,不想面对痛苦,而本能做出的选择,是下意识的逃避。 不敢轻易尝试,不敢鼓起勇气揭穿一切。 这是我绝对难解的心魔—— 心魔不解,这具躯体适合修行的无情剑道、无情心法终将再难以往前一步,他会永远止步于金丹。 【他们的感情,会成为勒住你脖颈的绳子】 “……而我心甘情愿。” 飞雪听到自己的识海里在大声回响着这句话。 他不过天地之间孤独一只兽,机缘巧合得遇这一人,得遇世间唯一属于自己的深重感情,何不敢抛自由,绝长生? 飞雪主动翻身而上,满腔凶猛爱意在此时表现为欲望,重新拉住人坠入红尘。 感情能够传染,公子星舒虽诧异,但也感受到了飞雪的心思,陷入欢愉前留得一丝清明,在最后一秒,公子星舒在房外设下隔音结界后,便被飞雪拖进旋涡。 …… 又一番情之所至,闹腾至夕阳下沉。 这一回,是公子星舒于黑暗中睁开眼,耳边远远传来少年清悦婉转的歌声。 “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 “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又是飞雪自创的曲调,唱得欢欣,如每日清晨的不知名鸟鸣。 少年一如既往不知避人,唱的理所当然,唱的简单直白,满是自由的气息。 ……是公子星舒一直有所神往的气息。 公子星舒闻声穿好衣服,步行至外。 瞧见橘红色红艳艳的晚霞映衬之中,飞雪背对着他,坐在不远处的崖边,身披着昨晚闹腾时翻出来穿的大红喜服,银白染红霞的发丝柔顺披散在少年肩背,少许被海风吹得扬起,左耳上坠着若隐若现的龙角耳饰,浑身似笼罩在一片清薄不真切的雾里,又似整个人在微微发着光,画面美得不太真实。 歌声未停,飞雪一遍又一遍唱得入迷,令公子星舒觉得心中泛起无尽温暖,不忍打扰,于是放轻脚步往前走了两步……近了,便看见了飞雪两只光着的细白小腿在空中自在的晃来晃去。 …… 公子星舒本来满脑子的旖旎心思骤然消失得无影无踪,沉声皱眉打断了飞雪:“风大,还不赶快回去穿衣服!” 歌声瞬间被掐断,飞雪登时吓了一跳缩回了脚,然后被愤怒的公子星舒一个抄抱捉回去穿衣服。 …… 晚上重新续了灯烛,林涭与小萝卜上来聊正事,林涭满脸揶揄:“哎哟哟,昨天傍晚就不得人来打扰,今天傍晚又唱情歌,公子,飞雪,这儿明天还比赛呢!” 公子星舒难得得没有说教林涭,说实话他现在想起来昨天到今天的自己都觉得不该这般放纵,于是默然反省。 飞雪却毫不反省,甚至叉腰挺胸,极其自豪道:“可我突破到金丹后期了!” “啊?!” 这下子林涭与小萝卜又傻眼了。 小萝卜一整个表情是欲言又止。 这一回林涭也没有往飞雪一直戴着的龙角耳饰上去想,而是在公子星舒与飞雪之间来回看,看了好一会儿,才犹犹豫豫地问出了口。 “公子,你,何时,这个……认识了合欢宗的朋友吗?” 公子星舒:“……不认识。” 小萝卜和林涭对视一眼,满脸写着我不信。但二人何等懂公子星舒的面子,纷纷点头说道:“嗯,好的,我们明白了。” 公子星舒扶了扶额。 “好了,说回正事。小萝卜,这几日摆摊,可探听到魔族什么消息了?” 有公书非在前卖弄提醒,公子星舒虽不感兴趣但也不敢大意,刚好小萝卜无意参与比赛,就正好可以混在人流密集的集市里打探打探。 第66章 王家拦路 被问到后,小萝卜正色道:“确实有。” “集市之中,起码有三分之一的摊位都是魔修开的,只不过他们摊位都比较分散,外人看来意识不到有这么多。” 那集市有数百个分割出的摊位,三分之一的数量,再加上此次在外活动能见到的,总数已几乎能与正道修士相平了。 人数很多了。 此地存在魔族宝物的消息莫非是真的? 公子星舒压下心中不安,与其余三人说道:“最近行事还是要多加留意,尤其注意身边魔族,如果发现不对我们还是尽快离开。” ———— 第二日比赛继续开始,留下的五百人逐渐展露实力,对决起来精彩不少,林涭金丹中期的修为在这一轮的比赛当中已经开始吃力,甚至有一次运气不好对战到一位金丹后期,差点儿就被刷了下来。 只有飞雪因为不明原因突破后,保持住了自己稳定的胜率。 七日后,一对一比赛还剩下两百人,第二层秘境夺宝结束,月白高塔顶端水晶上更新了前一百的名单。前十名名次未变,但很多人已经发现前一百名里又多出来了好几个魔道修士。 纵然对于魔道的议论越来越多,但双方暂时都还没有打破平衡。 而很多没有进入前两百的小门派与散修都准备离开了,毕竟来此一为争一争那个入宝库的名额,二为前来认识结交一些足够攀附利益的仙门道友,十五天半个月时间对于很多宗门来说,目的已经达到,就不必再留了。 …… 飞雪这一天刚好与一个血殿的魔修对战,这个魔修一脸弯曲丑陋的魔纹,对战时使出的手段有毒和药人,自己本身却比较脆弱,被飞雪找机会近身后一招拿下。 虽然胜了,但飞雪也吸入了不少对性命无碍,却极其难受的毒雾,导致下赛场时,飞雪一整只左臂都是麻的,面上还在不停流鼻血,且这个毒没有解药,要等三个时辰后自己好。 登记好积分,星机阁的女弟子看飞雪这个样子,便建议他明日再比,飞雪想了想自己现在这个状态,只好同意了。 今日是他自己来比赛,林涭与公子星舒都在另一个场,飞雪从自己介子带中找到个帕子,撕了两根布条下来堵住鼻血,准备去公子星舒的擂台看看。 原先的六十多个小擂台全都换了一波,现在是二十个地形不一,范围更大的比赛擂台,互相之间的距离更远了。 飞雪召来红果御剑而上,途经一处死珊瑚林时忽然被窜出来的三个人拦住了去路。 “你们是谁?”飞雪冷冷看了三人一眼,戒备得用鼻音说话问。 拦住他的三人一老两少,均穿着褐色长衫,神情狠厉。其中一个身形强壮的年轻人隔空冲飞雪喊道:“你就是飞雪?” 飞雪微微皱眉,不说话。 “喂,问你话呢!”那强壮的年轻人见飞雪不答,不耐烦地吼了一句:“哑巴了不成?牛马都知道应个声呢!” 飞雪淡然回应:“路过碰到野狗都会先吠两声,你们无故拦我,不自报家门反而先来问我?” “你!找打!”年轻人一听,挥着拳头就要上前,被他身旁的长辈拦了拦,而后对着飞雪开口质问道:“小子,不要惹我们王家的人,你特征如此明显,想必就是凌空山第三峰的飞雪吧!” 飞雪一听王家,顿时联想到了王鞍。 这三人如果真是王家前来找麻烦的人,想必已经调查过一番,最好查的……就是他踢王鞍的那一脚,那时整个外门都看着,根本无法隐瞒。 思及此,飞雪干脆主动承认:“是,怎么?” 王家长辈听后说道:“家族有一名颇有天赋之人名唤王鞍,你可知晓。” 飞雪心知这老头在诈他反应,也知自己面上容易被看穿,便也不作伪装,换了个说法直言道:“就是被自己养的狼咬死那个?他死就死了,你们这拦我是为何?” “你少装蒜!” 听见飞雪这么说,另一个年轻人开口直接就骂:“此前王鞍与我们联系调查过你,言说与他与你见的第一面你就踢断了他的手!……然后就在他死之日当天,你就说发现了狼,这么多巧合与你有干,是不是就是你杀了我哥!” 这推理何其牵强,听得飞雪忍不住笑了。 既然他们张口就能胡说,飞雪便干脆也模仿道:“那阵子传说确实是传得沸沸扬扬,但我还真没见过什么狼,你血口喷人也要讲个证据吧?莫非……那王鞍是因为惹了仇家才被杀的,而你们见我与第三峰关系不错,所以就想来讹我?” 见那两个年轻人变了脸色,飞雪灵机一动,将公子星舒训人时的神情姿势语调学了个惟妙惟肖,继续说: “我可警告你们,惹了我就等于惹了第三峰,开口之前先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再说!哼!” 说完飞雪本想直接就走,谁知方才一直默不作声王家长辈开口大喝一声:“小子,真要论身份,我王家根基虽在妙音们不在凌空山,但也不是随便什么人就能藐视的!杀了我们家族的人,无论如何我王家也要讨个说法,你若说不是你,可有证据证明自己清白?” 说话的一瞬间,老头散出了周身元婴之期的灵力威压向飞雪压来,飞雪始料未及,生生硬抗,但还是被撞的内腑微震,头晕恶心。 没想到对方一言不合就直接动手,飞雪拼命运起自己灵力抵抗,咬着牙喊:“你怀疑我,你才该去找证据!你们王家的人……果然都不是个好东西!” “爹!他竟还敢骂人!”另两个王家年轻人气愤大喊,老头听见被骂,顿时将更多威压向着飞雪压了过去,想要迫使飞雪弯腰道歉。 飞雪咬牙,手腕手链中的防御法阵自动激活,亮起一个光圈将人护住,老者见到后冷笑一声,召唤出一柄锤子直接朝着飞雪胸腹锤去。 飞雪本身左手还在麻痹,虽在防御法阵之中感觉好了些许,但浑身灵力一部分要维持飞剑,一部分硬抗灵力威压,短时间内竟躲不开! 要是被击中,倒不一定会要了命,但说不准自己要断好几根肋骨受些内伤,别说之后参加比赛了,估计都要躺床上躺很久。 而此处珊瑚林并算不得太偏僻,飞雪心念电转,想了想变动物的风险太大,还是放弃了。 ……大不了之后再找你们打回来。 飞雪在心里的小本本上记了一道,鼻尖鼻血顺着脸流淌而下,鲜红一道流过嘴角,像极了吐血的模样。 “光天化日的,怎么有人还打劫呢?” 空中突然传来道语调婉转轻浮的声音,另一股分神修士的恐怖气息顿时袭来,攻击对象却是那老头,两者威压一碰,修为不过元婴初期的王家老头立刻被震得喷出一口血。 飞雪顿时感觉浑身一松,但那袭之面前的锤子依旧按照惯性攻击而来,千钧一发之际,飞雪左耳的龙角耳饰又光芒一闪,一道金色剑影骤然飞出,锋锐无比,不仅直接将袭至飞雪面前的锤一击切成两半,更是带着无可阻挡的气势冲着锤子灵力联系的主人追踪而去! 变故突生,那原本就站在老者身边看好戏的其中一个王家年轻人还没反应过来,金色剑气就已袭至面前,“嘭!”一声巨响击碎了他身上亮起来的护身法宝,然后余下的力量猛然撞入他胸腹,只听得几声骨头断裂脆响,那人两眼一翻,顿时从空中掉落下去。 “二哥!”强壮年轻人大喊一声,急忙操纵着身下纸鸟飞去救人。 “哦哟,这报应来的可真快。” 老头气得双目血红,面上露出愤恨神色,听得这突然出现搅局的声音,捂着胸口抬眼一望,就见一辆悬停在空中的紫红色红木舟,红木在此界相当少见,看那灵舟光滑舟体与舟上雕刻便知此法器昂贵。 而舟中正没骨头似的斜靠着个穿着短褂,身段颇好,容貌俊美的人,那人从脖到手上都戴着成色极好的碧绿宝石饰品,虽是在笑,但他随意一撩眼皮,碧绿色冰凉的眸子扫了过来,顿时将老者看得心中大骇,头皮发麻,背冒冷汗。 “岛上正魔两道关系可微妙着呢,王家的人还敢闹窝里斗,莫不是想做正道仙门的罪人?” 舟上之人轻飘飘说了一句,老头不敢说一个字,行了一礼便领着另外两个年轻人忙不迭的跑了。 飞雪则停在原地紧紧盯着那座飞舟,没有开口。 飞舟上的人这才看向飞雪,也不走,等了一会儿后眉头一皱,悠悠开口:“怎么,数年未见,小家伙已经不认得我了?” 飞雪听得这一句话,心想他果真还记得我,终于噗嗤笑了起来,开心唤了一句:“凌谓!你竟也在岛上?” 少年鼻子不通,声音听起来有一种不同以往的撒娇感,可爱地紧。 今日晴空万里,天空碧蓝如洗,海风温和,凌谓将飞雪看进眼里,嘴角勾着迷人微笑,说道: “我一直都在,我也知道你在,只不过……” 舟上的凌谓没有将话说完,碧绿眼睛将面前的飞雪仔细一打量,饶有兴致地开口道:“你心爱的公子星舒呢?刚才怎么不来英雄救美啊?来,到我舟上坐坐?” 飞雪摇摇头,御剑飞到了舟前,轻声道谢,并解释道:“他应还在比试,我正准备去找他。这一回真的多谢你了。” 凌谓却好似见不得飞雪一对上他就客客气气的模样,稍微用了点法术就把少年强星拉进了舟中。 飞雪之前对战魔修和抵抗王家老者后本就没剩下多少灵力,只得接受了凌谓好意,再次道谢后坐下。 反而凌谓在飞雪坐下后起身凑了过来,还伸出一只手将躲闪不及的飞雪嘴边鲜血抹了点走,皱着眉问:“你这……是你吐的血还是鼻血?还有,你左手怎么不动,刚刚伤着了?” 飞雪颇有点狼狈地用右手背抹了抹自己嘴角的血,不好意思地断续解释了自己对战魔修后中的毒。 “会自己好的。”飞雪单手重新撕了一块布条小心翼翼将先前被血浸透的换下,使了个小火球在舟外烧了,扭头却见凌谓表情又臭了。 飞雪心里感觉不太妙,果然下一秒就见凌谓心疼地看着他,阴阳怪气开口:“你看看你看看,那人究竟有什么好,你受伤中毒,遭人抢劫,他却连个人影都不见。” 飞雪:“……” 凌谓碧绿眼睛眨了眨,似乎压抑着情绪,伸出手来想碰上飞雪左臂,伸到一半却又僵硬住,克制地收了回去,而后凌谓长出一口气,侧过脸去低头开始在自己腰侧的介子带之中找着什么东西,自言自语的喃喃道:“早知道我当初就该强硬一点,让你随我回御兽宗,也不用受这些委屈。” 看起来凌谓根本就没把什么王家放在眼里,也不问飞雪因为什么招惹了王家,只关心飞雪受没受伤。 这么多年没见,凌谓的侧颜线条依旧很漂亮,睫毛也很长,带着隐忍的眸子看起来十分深情,飞雪意识到,凌谓似乎……还对他存有感情。 “找到了,来。我宗门特制的解毒丹。就是你上回吃的那种,吃下去试试。” 凌谓找到东西后立刻重展笑颜,摊开的手掌之中有一个白瓷小瓶,见飞雪没动,忽然自责地一笑,修长手指握着小瓶倒出了一颗黑褐色丹药,作势就要亲自来喂。 飞雪吓了一跳,连忙用右手去接过,心知就算拒绝凌谓也有办法强行喂他,赶紧自己吃了。 吃完下肚,感觉到一股暖流从胃里发散开来,飞雪开口对凌谓说:“那个,这颗解毒丹药贵吗?我身上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我可以还你灵石。” 凌谓一直盯着飞雪看,闻言哈哈一笑,语调微微上扬:“好呀,一颗十万灵石,给不出就卖身给我,怎么样?” 第67章 御兽宗的再邀约 “什么?!” 飞雪竟没想到一颗解毒丹会这么贵,给不出竟然还要卖身……瞪大眼睛赶紧心算了一下自己小金库里刚刚攒够的八万颗灵石,顿时露出个心疼不已的后悔神情。 早知道就不吃了…… 反正也能自己好…… 但现在吃都吃了,后悔没有用,飞雪艰难开口试图商量:“……我,我可不可以先还你八万……” “什么?!” 凌谓听到反而自己先激动起来:“公子星舒没给你灵石花?他这么有钱居然连十万灵石都不给你?” 飞雪没跟上凌谓脑回路,懵了一下才辩解道:“不是的,这八万是我自己的灵石。” “你自己的灵石?” 凌谓眼珠子一转,俊眉一挑,双眼放光,继而飞快想清楚了什么,激动地两手搭上飞雪肩膀蹲下身来,柔声问:“你这意思……是你还并未与他好?” 说罢凌谓却又疑惑地自我否定:“不对,你若还没与他好,你说你去找他做什么?” 虽然跟不上凌谓思路,但飞雪知道他得赶紧解释清楚了,于是干脆打断凌谓,并挣脱开凌谓双手,直言道:“凌谓,我已与公子星舒结为道侣了的。” 凌谓俊美的脸微怔,眼睛里的光暗了下去。 飞舟之中短时间内两人都没说话,凌谓收回了自己的手,一言不发,缓缓转过身去回到自己原先的座位上坐下。 他漂亮的脸上露出个孩子一般的赌气表情。 飞雪尴尬解释:“对不起,凌谓,其实公子待我很好的。” 飞舟缓缓驶动了,凌谓眼神晦暗,看得飞雪感觉有点发毛,但凌谓刚刚才帮了他,怎么想飞雪都觉得他不会做坏事。 果然,凌谓冷淡开口说道:“算了,我送你一程,在几号?” “二号。”飞雪感激一笑,然后从自己介子袋里面捞出另一个专门存放灵石的小袋子,递过去道:“这里是五万灵石,你……” 凌谓摆了摆手打断飞雪,微微生气地说:“我不要你的了。” 飞雪又试了几次见凌谓死活不收,只好叹了口气,行了个礼郑重道:“那就算我欠你一个人情,往后只要我力所能及的事情,我都一定会答应你。” “你一个金丹,不过等于刚跨入仙界,能帮得了我什么?”凌谓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小声嘀咕:“没想到还是晚下手一步。”说完后望着飞雪,想说什么又憋了回去。 虽然他自己生闷气,但飞舟还是平稳快速地来到了二号擂台。 擂台上一大片黑烟,公子星舒对战之人亦是一位魔修,这个魔修身材瘦小,佝偻着背,四周飞着一串人头骨,拿着一把蒲扇,面容刻薄阴险。招式基本以法术与暗器为主,更频频施放出迷惑人的烟雾弹,将一整个擂台都搞得乌烟瘴气。 公子星舒身上罩着一圈灵力屏障,右手持剑,剑金光所过之处鬼雾尽退,那魔修散发着阴气的人头骨几乎近不得他身,魔修几次试图与公子星舒近身战斗,却反而比试不过,就只好借助烟雾的掩护一直躲。 飞舟停在擂台上方正好能看清擂台的位置,并不急着降下去,陵谓抬起眼皮看了一会儿,忽然开口对飞雪说:“你瞧,遇上毒烟迷雾就要这样用灵力护住自己,你幸运在这修仙大会上明令不得伤人,要是遇上了真正的战斗,遭遇生死搏杀,一定要记住,那些烟雾是绝对不能近身的。” “懂了。”飞雪认真听着,这次比试目的也是为了增加自己的实战经验,陵谓早百年前就已成名,看这些战斗更能看出很多细节来。 “王道锋锐不可进犯,故而有辟邪驱魔之效,使那魔修一身本事被克。嗯……在这种压倒性的条件下他还能不骄不躁,很不错……这般好的心性,倒也的确称得上是个年少英豪。” 飞雪听陵谓冒着酸气不情不愿的点评,觉得有点好笑,回头看了一眼陵谓看起来年轻莹润的脸,只感觉这般老神在在的说法有十足十的违和感。 陵谓自然也察觉到飞雪的目光,抛来一个媚眼道:“怎么?是不是觉得本座更好看?” 元婴与分神之间犹如天堑,更是分水岭,陵谓这么一说,飞雪才恍然意识到面前这人其实已是可以自己出去开宗立派的人了,那原先还算亲切的朋友感似乎在这瞬间,被拉开不小的距离。 但陵谓何等厉害,眼睛一瞄就知道飞雪在想什么。“怎么,你不会嫌弃我老吧?” “我不知道你有多大。”飞雪如实说,并用眼神传达了自己的好奇。 凌谓一只手指缓缓敲在飞舟边缘,略微歪头,语调轻缓地讲到:“我觉得寿命有多少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我活着时我是否开心。” “这种说法我还是第一次听。”飞雪答,在凌空山修行之时,无论外门还是内门,他所听最多的修仙理由就是变得更强,活得更久,众人汲汲营营废寝忘食,绝大多数剑修更是十分刻苦,餐风饮露,简直与凌谓所言是两个极端。 凌谓勾唇轻笑,说:“那是因为你混迹人类,不曾听其他非人走兽植物的大道罢了。” 飞雪微愣,心中却震动。 是啊,凌谓可是御兽宗首席弟子,恐怕也是他认识的人中最懂妖兽的人类,那他当年对我说知道我究竟该修行什么,不会是…… 飞雪感觉到自己呼吸有些停滞,浑身肌肉紧绷,默不作声仔细观察着凌谓,凌谓这时并没看他,而是没骨头似的往后一靠,顺势一倒,仰望蓝天叹道: “飞雪,我自修仙大会夺得魁首后,就下凡入世,走了三百年,将整片大陆几乎走遍,阅人无数,亦感世间生灵无数,你可知,世间生灵成道从来简单,只需要循心而为,唯有人类,只有人类,被自己所困被自己束缚,心念最是浑浊。” 飞雪听不太懂凌谓的意思,没接话,但不影响凌谓自言自语一般地说:“而你,是我见到的少有的心念清澈……的人。”说到这时,凌谓将碧绿眸子与飞雪的目光对上了,认真道:“你相当适合御兽宗的功法,飞雪,和妖兽一起,你的修行会事半功倍,真的不再考虑考虑?” 飞雪避开了目光,却也缓缓松了一口气。 “不会的,因为凌空山有我所爱。” 凌谓这一次却很坚持,甚至语气有些严厉,开口问:“飞雪,这是本座最后一次对你的邀请,之前的条件依旧保留,要不要选御兽宗?” 飞雪坚定而温柔的道了一声不。 那颗解药非常好用,飞雪将鼻中浸满了血的布条取下烧光,再使用了洁净法术将沾血沾灰的衣服清洁干净,脊背挺直,面容沉浸,恍惚间已几乎可看成另一个人的影子。 凌谓目光沉沉,扫过飞雪左耳耳坠,左手手腕,与飞雪沉默对视,飞舟之中沉默许久,气氛凝滞,最终听的凌谓一声轻笑。 “好吧。终究是你我无缘了。”凌谓笑叹一声,将飞舟缓缓降了下去。 飞雪冲凌谓微笑:“我的承诺一直有效。” 凌谓道:“我会记着的。” 场外悬空的飞舟少见,早已经吸引到了擂台下的很多目光,自然也有人认出了这个小舟是御兽宗首席的法器,不敢上前打扰,但也在其下议论究竟首席为何会来看这一擂台的比赛。 一时间都不知擂台和飞舟究竟该看哪个。 飞舟降落,从舟上跳下来一个白发的少年后,一众围观人群一下被引出了无限好奇。 便在此时,擂台决出胜负,公子星舒长身而立,剑指被打的无比狼狈的魔修脖颈,正道人士一齐欢呼,本就热闹的场面里,那白发少年也欢呼着奔向获胜剑修后,所有人的好奇八卦之心终于达到了顶点。 修仙大会,除了实力的强弱比拼能为人津津乐道外,因为有了颜如玉的存在,上面的一众八卦消息亦会成为全修仙人关注的话题。 当日,凌空山第三峰的消息就在颜如玉之上被丰富完善了更多细节,星机阁公开买卖消息,短短两天内,海岛集市上星机阁的摊位之上人数倍增。 “……我感觉有人在看我。”飞雪于三天后与公子星舒切磋练习时,终于忍不住了,与公子星舒诉说疑惑。 “专注,静心。”公子星舒右手随意卸去飞雪袭来的剑势,手腕一翻身形一转,一个巧劲就把不专心的飞雪一脚绊倒摔了个马趴。 飞雪:“……” 公子星舒严厉道:“你的剑本来就不长,近身战斗就少几分胜算,还不专心观察对手招式,若我刚刚有意要取你性命,倒在这儿的就是你的尸体了!” 飞雪一骨碌爬起来,感觉有点委屈:“这种每分每秒都在被盯着的感觉让我实在是放松不下来。” 自从那天众人的八卦之魂被引爆,加上飞雪特征最为明显,所有来探消息的,看是真是假的,或是想借此机会结识凌空山的都上赶着来找飞雪,虽然公子星舒第一时间找上星机阁发布了一条警告,绝不接受任何形式非正式的见面,但还是有很多人闲的不行来试探。 飞雪简直无法理解:“他们好闲啊!修仙不是很苦的吗?” 公子星舒默然了一会儿,他能挡下绝大多数人,但确实拿那些闲人没什么办法。 按照林涭的说法,那些闲人多半是一些仙门大家族里的后代子孙,有资质有财力有资源,修仙修得轻松,没什么危机感就常年沉迷于吃喝玩乐,没什么用处,但也有一点分寸,知道不惹出大麻烦连累家族。 这类人一贯的作风就是一直在别人的底线上反复横跳——就比如现在,派来打探八卦的人绝对安静也不露面,也不擅闯凌空山内的领地,但一旦在外活动就像幽灵一样盯过来。 “……谁让你在众目睽睽之下从凌谓的飞舟上下来呢?” 公子星舒幽幽道。 飞雪抱头自我反省……他虽然是在努力学习一些人类交往之间的知识了,但依旧会想不到很多行为会造成的后果,就比如这两日之前,他只会觉得颜如玉那实时更新消息的功能很有趣,万万没想到有一日反被其害。 甚至林涭和小萝卜都因此被盯上了,不过二人对外是剑侍身份比较小,并没有收到过多打扰。 “再等我习惯一两天,大概就好了吧……”飞雪无奈地重新拿起剑,随后默念剑道清心诀,摆好姿势要与公子星舒继续切磋。 公子星舒鼓励地看着他,从不怀疑飞雪做不到,因此也无需多话。 夜间切磋完回到房内,小萝卜神色凝重前来,给公子星舒递过来一封信。 “宸国……国君前几日的病加重了。” 公子星舒面色不变,先接过信来拆封看完,才说道:“…… 是母亲准备动手了,并叫我安心,不必回国。” 一边说着,公子星舒递出另一张纸给飞雪,道:“这一张是明明的给你的。” 飞雪好奇接过。 飞雪:见信如晤。一别经年,不知旧友安好?此年间为大局筹谋,而今大事将成,再忆起从前竟觉恍如隔世,令我总觉凡人一生漫长,但每日与人勾心斗角又觉光阴如梭流水飞逝。不知修行年月是何模样? 都城又开一家新酒楼名朗朗,待我登上高位,盼友归来共饮。 落款:宸星明。 字迹挥洒但已见笔力,处处都表明着宸星明与那放纵公子哥时大不一样了。 “你可要回信?”公子星舒见飞雪看完了,提笔前问了一句。 “回!明明邀请我回去喝酒呢。”飞雪将信仔细收好放入芥子袋,然后凑到公子星舒桌前,预备等公子星舒写完后他接着写一张。 “你要写什么?可有什么私密的悄悄话,那可要分开信封装哦。”公子星舒看飞雪坐旁边摇来晃去等他的模样有点可爱,忍不住打趣问。 飞雪一边摇头一边接过笔,一张纸上就只写了四个方正大字:“明明加油”,一并随着公子星舒的回信寄了回去。 第68章 二十位之争 一月后,修仙大会筛出最后四十人,林涭败在了云天宗云湘手上,止步六十五名,飞雪运气爆棚,没有对上榜上有名的前十,但也赢得不是一帆风顺,特别是半月前刚进入前一百名时,他对上了王家那个强壮一些的年轻小辈。 此人名叫王员,据他自己说是王鞍的弟弟。 那人比赛刚开始时,上来就大喊,说飞雪害他大哥身死,二哥重伤瘫痪失去比赛机会,台下看客一下子就开始议论。 虽然飞雪后面漂亮的赢下来了,王员的造谣也没证据,但围绕飞雪的谣言从八卦一下多了很多不分青红皂白的攻击。公书非还以此为由建议飞雪花点灵石撤下在颜如玉上的消息。 “你的名声在颜如玉上实在不好哦。” 公书非那时候摇着扇子,狐狸一样瞄着飞雪,然后开始推销:“给我五千灵石,我动用关系帮你摆平如何?” 飞雪不同意,摊手:“……没钱了,你那两块传音石都要了我八万灵石!我花这么多钱,你不如干脆送我。” 公书非啪地一下将扇子一收,露出个标准商人嘴脸:“星机阁传音法器制作可艰难,八万灵石我血亏了,哪还送得出什么东西?” 飞雪反正听不出也看不懂公书非有没有撒谎,无言与公书非对视,二人互相尴尬哼了一声,再一次“不欢而散”。 公书非甚至还拿扇子指他:“穷小子。哎!” 飞雪:“……我花自己挣来的!我骄傲!” …… 除了每日的比赛,那会儿飞雪还终于攒够了灵石并想好了送给公子星舒的信物。 他打算也送个耳饰,不过是能够传音的那种,陆陆续续买好材料时,忽然又想起很快修仙大会比赛就要结束了,到时候去见宸星明也该准备个礼物,思来想去,干脆回赠个蟠龙传音石玉佩。 如今玉佩已经做好,耳饰形状也已经雕刻好,现在还差固定的坠子。 坠子的颜色材质飞雪纠结了好久,甚至频繁骚扰林涭与泽野,最后决定用一种水火不侵的透明植物编一个,只不过找公书非买消息后得知,这种草需要去第十层月白高塔秘境里取。 第十层将在最后剩下二十人时开放,在此之前,飞雪抽签,抽中了月锦。 情敌相见分外眼红……尤其是在输家直接淘汰的残酷规则下,这一场比赛还没开始,月锦就开始发疯了,直接给飞雪下了一封战书,还在颜如玉上公开战术内容,颠倒黑白先诉说自己与公子星舒青梅竹马,然后控诉飞雪通过不正当手段插足,公子星舒只当飞雪是个玩物,是她的替身,让飞雪不要得意云云。 林涭愤愤不平:“我现在总算明白为贤能隐士都要躲进深山里了,凌空山纵然谣言时刻有,但也没骂的这么难听的!” 小萝卜无奈道:“她一直都很会做样子的,你我又不是没吃过亏。” 林涭也是烦得不行:“而且她来来回回就是这一套……” “但你得承认她这一套非常有用,不知情的人第一反应还是会站在她那边。”小萝卜将手中的颜如玉石片放下,想到颜如玉这封战书的消息下没什么人当真的真相,啧了一声。 月锦美貌在同辈之中很是能打,很早之前就被称为“月仙子”排进美人榜,其追捧者不算少,本来就对公子星舒很嫉妒,这下是连着飞雪一起恨上。 “算啦算啦,我发现颜如玉上八卦也就那样,消息真真假假其实也没什么用,不去理过段时间就会被淡忘的。”飞雪吃着手里的野果子,对此心态非常好,还劝两人不要太上头。 “……大多是月国底下王公贵族家子弟,天赋出众者少,唯一要注意的只有一个叫越……算了,河水鱼虾也不会翻出什么浪来。” 公子星舒对这件事预想到的后果本想叮嘱几句,但发现月锦手下那些追求者里,身份修为实在没有太出众的,想到就算飞雪自己解决不了还有自己可以收拾残局呢,就放下心来。 四十强按照金丹与元婴分成各自二十人,然后抽签两两比试,输家淘汰,分四天进行,前两天元婴对决,后两天金丹,每次比试的擂台边都已是围满了观赛之人,捭金教的赌约一注甚至已经涨到了百颗灵石。 星机阁还专门把飞雪与月锦的战斗排在了最后一场,以最终谁能进入前二十为噱头,到了比试当天擂台周围人满为患。许多闲着没事的人都来围观。 月锦一身黑衣,眉眼美颜,玉肤红唇,手持她的本命剑,腰佩墨月鞭上得台上,与一身白的飞雪对视,看了一眼飞雪腰侧红果剑,嗤笑一声:“没想到你还有点本事。” 飞雪冷然:“少废话,上次的仇这回我亲自找你报!” 说罢双方腰间飞剑自动出鞘,御剑对抗起来,两柄发着红光的飞剑乒乒对上数下。 月锦美目一凝,她的本命灵剑下一秒就分成一大一小两把分开攻击,眼看就要占据上风之时,飞雪将背后墨鳞刀一抽,一边控着红果剑,一边手持比他还长的黑刀向月锦杀去。 月锦一眼看到飞雪手中长刀吓了一跳,急忙召回长一些的雄剑,很快就与飞雪贴身战至一处。 “你这不是灵剑!”月锦手中闪着红光的长剑与墨鳞刀一对就察觉到他刀上无灵力,心中一喜将剑身一转,注入灵力本想将墨鳞劈断,却纹丝不动。 飞雪立刻就伸直手臂来了个“扫六合”,刀锋一下将月锦剑锋扫开,本来快要扫过月锦脖颈,被月锦身上护体法器挡住要害,一下就把人掀翻在了几步之外。 底下人议论不断:“他那没灵气的不是凡兵?” “被那雌雄剑劈到还没断,应当不是才对,奇也怪哉!” 林涭笑的不行,连连鼓掌:“哈哈,飞雪这招有我风范!” 这段时间来墨鳞用法力使唤不动,飞雪就干脆当它是一把品质不凡的长刀来用,此前在林将军府上所学武学,和之后向林涭学习来的兵器用法,都在比试之中发挥了不小的作用。 此刻,飞雪见墨鳞刀劈不开月锦护体法器,就没趁机挥刀砍向倒地的月锦,而是召来红果,一刀缠住月锦的雌剑,让红果去攻击月锦。 月锦没料到自己竟毫无形象地被击倒,气的不行,虽她平日里娇蛮,但修行与武功也确实有两把刷子。飞雪此次错失良机,月锦就已经飞快闪过红果的攻击,甚至一用力就将红果挑飞了出去,紧接着就持剑向飞雪冲了过来。 飞雪为了不被雌雄剑前后夹击,干脆拖着刀沿着擂台边缘瞬息几步小跑,迎着月锦与之对拼一刀,继而整个身体借力凌空一跃,灵活踏上红果御剑而起升上天空。 “哼,别跑!”月锦亦如同一只黑燕,一脚踩上她的小剑,眨眼间就与飞雪在空中战上。 公书非摇着扇子站在人群里围观,就听见他身边一个身穿黑衣的小伙子仰头喊道:“霍!看凌空山的打斗就是爽,地上打完天上打。” 他的雀斑脸伙伴附和:“就是,打斗也好看,比云天宗木头人似的好看!” 公书非忍不住插了一句嘴:“各有各的看法,云天宗炸烟花,凌空山比剑术,这两人实力不分伯仲,看来到最后又要拼灵力了。” 两人闻声认出公书非身份,不避不闪,更自来熟一般与公书非聊起这番战斗。 此刻空中的月锦身形非常敏捷,轻盈地似乎没有重量,而飞雪有亲身当猛禽的经验,在空中也是灵活非常,一黑一白两个剑修打的如两只往来的飞鸟。 公书非边看边感叹:“甭管皮子里是人是鬼,美人就是美人,师姐有眼光,安排独到,赏心悦目。” 然而这种打斗没持续多久,为了打破僵局,月锦干脆将手中雌雄双剑都脱手而出,抽出了腰间墨月鞭。 飞雪眼神严肃,急忙以墨鳞刀“呯”“呯”打掉袭击来的雌雄双剑,脚上却被鞭子缠上,被凌空一甩从空中狠狠拽飞! 月锦本想将飞雪一下甩出擂台,谁知飞雪一咬牙,在被甩出的一刹那弯腰紧紧抓住了墨月鞭,右手更是直接扬起,用墨鳞在绷直的鞭子上狠狠一拍! 长鞭震动,月锦之前就吃过这个亏,当机立断将鞭子松手,左右双手唤来雌雄双剑从上而下飞速向飞雪劈去,眨眼间就已至白衣人面前! 飞雪此时刚落地在擂台边缘,神色冷俊,立刻扭腰回身横刀,险而又险架住了已至鼻尖的双剑。 台下围观众人纷纷为这千钧一发之刻倒吸一口冷气。 公子星舒与林涭小萝卜在擂台旁一处高台之上看,见状也是吓得差点儿没冲上台去。 “去死。”月锦恶狠狠地就近对着飞雪咒了一句,然后猛然调动灵力,双剑上光芒大盛!虚空之中仿佛出现雌雄双剑巨影,将飞雪一下压得单膝跪地! 月锦越发开心笑起来:“哈哈哈,这才是你这个替身该有的态度!” “你个疯……女人!”飞雪无法向墨鳞输送灵力抵挡,纯纯凭借肉身硬扛下了这一击,身上被剑气刮得很痛,白衣烈烈,袖口都被风刮出好几道裂口。 飞雪忍着痛,悄悄释放出一团雾气开始吸灵力,并同时操控着红果从月锦身后袭去。哪知道月锦不躲不避,护体法启动,飞雪见这样子没用,咬了咬牙,一边吸收灵气一边缓缓施力。 二人维持着这一动作以灵力比拼了一会儿后,月锦灵力终于不够了。 飞雪大喝一声,猛然用力往上一顶,终将月锦掀飞出去,而后迅速持刀猛然一跳劈砍下去。月锦黑裙翩飞,落地后踉跄了数步架起双剑,被长刀巨力一劈双臂剧痛袭来,险些要丢了剑去。 攻防瞬息转换,月锦察觉自己并不能如同飞雪一样撑住,干脆飞快旋身双剑带着墨鳞刀划向一边,变幻双手剑法旋转剑柄刺向飞雪右腰。 飞雪抽刀一挡,挥刀再砍,数个呼吸间一黑一白又在地上缠斗不休。 …… “月锦看来也不行。” 擂台另一方的空中悬停的马车内,慕容垂冷声道。 座在他正对面,头戴幕黎,穿漏腰纱裙,身段窈窕,一举一动风情万种的人轻笑:“我说过,公子星舒现在身边的人都不是好对付的,你手下那两个也不过草包而已,与其领猪做事,不如找个厉害聪明的合伙人。毕竟……我需要你,你也需要我。” 慕容垂神色戒备,说:“我怕的可是与虎谋皮。” 他对面的人闻言只是摊了摊手。 慕容垂手指摩挲着自己的扳指,沉思良久才说:“你发誓你绝不牵连于我,也不可肖想凌空山的一切权力。” “好吧,答应你就是。”幕黎下随即伸出两只并在一起的修长玉指,手腕上还盘着一只斑斓彩蛇,神秘人指天立誓。 …… 场上,飞雪终将灵力耗光的月锦打下了擂台,夺得了胜利。 当晚,小萝卜做了一桌海味与飞雪庆祝完,连夜就准备离开岛。飞雪还很惊讶:“走的这么急?不是说明日再走?” 林涭:“真不用兄弟跟着一起?” 小萝卜拍拍飞雪头,对林涭说道:“不用了,毕竟平时药材这些都是我在管理,都城药铺数年没出过纰漏了,这次这个账本做的太怪,我还是尽快回去看看的好。” 公子星舒也叮嘱道:“我与你的令牌可直接进宫去,若有什么重要变故记得传音。” “好的公子。”小萝卜抱拳行礼后,在月色中踏上了海岛往返的仙舟。 公子星舒皱眉远望,夜晚深沉的海面总让他不经意会想起不久前的血腥场景,飞雪转头正好看见,心知大概公子星舒可能又想起往事来不舒服,就牵住公子星舒的手,并转移话题:“听说不远处有个沙滩,晚上能看见荧光水母,我想去看看,一起?” 林涭十分自觉,说他先回去了。 第69章 第十层秘境 公子星舒自然同意,两人披着月光没多久就来到一片海湾之中的莹白沙滩。 这处沙滩不大,沙子也不细软,海浪声缓缓,推着一条条白浪冲上海滩,脚踩着有些凉。 “我还是第一次见海水。”飞雪挑起话题:“我偷偷尝了一口,味道很怪,又苦又咸,真不明白海里面活着的动物怎么呆得住的。” “你……什么时候尝的?” 公子星舒好笑,飞雪的想法总能偏到别的地方去。 “咦,那边有人?”飞雪忽然脚步一顿,放轻声音偷偷摸摸靠近一处岩石边,回过头冲公子星舒招手:“快来看,那边是不是两个人?” 按理说不应该凑过去,但飞雪警惕的小表情像只探头探脑的兔子,公子星舒也被勾起了玩心,跟着几步来到飞雪躲的石头后面去看。 礁石上坐着个人,那人只露出上半身,似乎是个男的,头发湿漉漉地披散着,不远处水面上还露出一个人头,嘴皮微动似乎在说着什么,但很快就停住,朝着飞雪这边看了过来,飞雪一惊,就见石头上坐着的人头也没回,似乎一跳消失在石头后。 水面上的人也不见了踪影。 飞雪还没反应过来:“那两个人怎么发现我们的?” 公子星舒与飞雪绕过石头往前走了几步,礁石外是黑沉的海,公子星舒忽然不确定地道:“难道是鲛人?” 飞雪知道半人半鱼的鲛人,当时还非常惊叹这种生物的存在,也觉得不可置信。 但公子星舒不由得联想到了前几日的事情上,虽然这一届的修仙大会他也是第一次来,但种种离奇的事情太多,与先前对不上,就容易在心中埋入不安的种子。 “也不知道鲛人肉好不好吃……”飞雪跳上一旁石头,望着海面还在旁边喃喃,一下就能把公子星舒思绪拐走。 公子星舒摇头叹道:“……先不说刚刚看见的是不是鲛人,但真的和人很像,你这么说就好像要吃人似的,这可不行哦。” 飞雪闻言撇撇嘴,虽然心有不甘但还是同意了,但下一秒思路一转,竟也把这件事联想到不久前血染海岸的事情上,于是低头看向礁石下的公子星舒问: “魔族的那两个人,真的很可怕吗?” 听见飞雪这么问,公子星舒耐心答:“他们周围的气场会让我很不舒服……估计是与我道心相冲,这两人绝对是视生命如草芥之辈。” 随即公子星舒侧身仰头对飞雪说道:“遇上这种人能跑就跑,他们杀戮是没有预兆和缘由的……只可惜我们的情报源头在凌空山地界,不知道这座岛上魔族是不是真的在筹谋着什么。” 飞雪听完心中也有了点危机感,在湿漉漉的礁石上坐下,出主意道:“那……要不要找公书非买点消息?” 公子星舒摇头:“不,公书非所在的星机阁一派观人不观天命……我不信他。” 飞雪发现了,公子星舒对人心其实非常不信任,但却很信大方向的“命运”,不知有没有他舅舅的原因。 “看来某人想看荧光水母的愿望落空喽。”忽然,公子星舒伸手戳了一下飞雪侧脸。 “你在想什么?”公子星舒抬眸注视着飞雪,嘴角微勾道:“有没有想好进了宝库后想要什么了?” 飞雪闻言沮丧摇头:“……我感觉我进不去宝库了。今日打完抽签结束,我竟然抽到了金丹第一的方铜,本来我与他的力量和体型就相差好多,积分也差了好多。” 碎星门方铜,刚入金丹时就因只身抵挡百只恶鬼威名远扬,人也十分高大强壮,肌肉虬结,曾经飞雪远远和方铜比过身高,还与他们惊叹地说自己头顶才刚到别人的腰…… 按照方铜以往的表现,飞雪确实是比不过。 “那等下一届五十年后再来。”公子星舒安慰飞雪,手中不知何时变出个白珠子出来,白珠子飞至不远处海面,然后散发出莹莹微光。 “比完我们一起回去找明明,让他请客。” “就是!”飞雪点头,忍不住将宸星明寄来的信又控诉一遍:“他寄来的每封信都提一个吃饭的地方,还嘲讽我他已娶了正妻……这有什么,我也有啊!” 公子星舒闷笑,海面光芒下吸引了一些鱼群,依旧没有荧光水母出现,直让飞雪大呼上当,并生气地逮了许多被吸引来的海鱼打包带走。 回去后飞雪找了个大水缸把鱼全部丢进去,林涭凑过来看得莫名其妙:“你俩不是去看荧光水母吗?” “没有水母,什么都没有。”飞雪道。 “所以就下海摸鱼回来了?”林涭不解:“你们谈情说爱的方式好清奇哦。” 飞雪:“……” 飞雪于是问林涭:“林涭哥,你找到喜欢的女孩子了吗?” 林涭弯腰看水缸里的鱼摇头:“没啊,你问这个做什么?” 飞雪叉腰,理直气壮:“你连谈情说爱的对象都没有,当然就不懂我们谈情说爱为什么抓鱼回来喽。” 这理由很牵强,林涭觉得很怪,但似乎又有一点逻辑,飞雪就趁这个空档溜了。 两天后,第十层秘境开放,这一回参与的人数大大降低,总数不到百人,除了一对一前二十名的人为了不被拉开太大差距参赛之外,还有比赛虽然输了但落后积分不太多的人想再来搏一搏。 因此看到月锦飞雪不奇怪,但看见王家那个王员与他身边的老者时,飞雪心里的警钟就已经当当当的响起来了。 “说不好这最后一次秘境夺星才是最危险的。”林涭道。 秘境开,众人涌入其中。 第十层秘境内下着连绵不绝的小雨,表层土地上布满茂盛的植物,但都十分巨大,已有的情报说此间秘境颇多木植精怪,这些精怪一般动作缓慢,小心应对即可。 星点遍布在秘境密密麻麻的草植里不容发现,刚进入的人群不一会儿就自动分散开来不见了踪影。 飞雪以前并没仔细观察过植物进食,不过大多埋伏的手段和陷阱总是相似,很快他们就收集到了五个星点,准备去寻水火不侵的透明草。 “到了,没想到这个秘境里的植物竟还能长在岩浆旁。” 跟着地图顺利来到了个“天井”一样的盆地,数百米深的下方有这明晃晃一条岩浆红河,离着河岸几十米开外就长着一丛丛被周围火光映得发红的草丛。 “我去了。”飞雪对公子星舒与林涭说了一声,便御剑贴着峡谷飞了下去,轻盈而无声,只有一点红果剑上的微光在闪。 崖边长着一丛丛半人高的灰黄杂草,今日三人都一袭黑色衣袍,是为了方便夺星后隐藏。 站在崖边的公子星舒此刻放出神识扫视整个盆地,忽然脸色一凝,对林涭道:“……这处还有五人的气息,不知道会不会动手。” 林涭扫过底下地形分析道:“盆地边缘峭壁植物不多,不好藏身,底下那透明草丛还挺多,似乎有一人多高,危险恐怕得在底下。” “两人在上三人在下。”公子星舒召出了飞剑悬在身边,注视着底下飞雪身影,说道:“无妨,万一有争斗有我在高处掠阵,你先下去接应吧。” 林涭应了一声,也御剑飞了下去。 底下飞雪的身影已安全到达了草地,公子星舒不敢放松,而神识之中探得良人竟然直接向着自己的方向靠近了。 飞雪特征明显,对方见到后不走反而还靠过来,既不亮明身份那就是敌非友。 不是修为太低跑错了方向……就是早有埋伏。 公子星舒略微一想,干脆不再遮掩气息躲藏而是凌空飞起,直接冲着空中大声道:“何方道友在此?在下凌空山弟子!” 两道气息不退反进,公子星舒心中已然明了,果然数息过后,数十米外来了身穿一褐一紫的两个人。 “慕容垂,月锦。”公子星舒冷然注视着二人:“同出凌空山,我竟不意外你们会同时出现。” 月锦一听,脸上见到公子星舒的惊喜之色瞬间一变,远远说到:“公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和慕容垂可是毫无关系的,你不要误会了。” 身穿褐色华美衣袍的慕容垂身形一顿,没想到自己眨眼间自己就被月锦撇了个干净,但他强压下火气没说什么,而是脸上挤出个温和微笑,挥袖拱手行礼。 “未想到在此处见到了师兄,只可惜这次比试没来得及与师兄切磋。” 公子星舒看了慕容垂一眼,淡淡说道:“败于魔道之手,你还需要多练练。” 慕容垂脸色不太自然,她旁边的月锦冷哼一声,直言道:“就是,你再嫉妒也没用,毕竟身份摆在那,你终究只是个世家子而已。” 慕容垂脸上的表情终于气的绷不住了,对月锦怒道:“月锦!你究竟站哪边的?你到底还要因为你愚蠢的爱情昏多久的脑袋!” 月锦脸色黑沉,但终究是想起了正事,换了个表情,楚楚可怜地对公子星舒道:“公子,平日里都见不到你,今天我,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和你说。” 说罢月锦想从空中御剑靠近公子星舒,然后被公子星舒放出灵力震开。 “我不想听你废话。” 公子星舒皱眉冷然道,然后扭头去找飞雪,却见到飞雪那处冒出两个人来,那一老一少正是王家的人。他刚准备过去,就被慕容垂挡住了去路。 慕容垂召唤出自己的剑来,皮笑肉不笑道:“师兄先别急着走啊,底下的人只是有点点私底下的仇怨,让他们谈谈说开了就好,倒是月锦师姐可是有很多相思之情想和你说呢。” “让开!别逼我动手。” 公子星舒此时的眉眼看上去冷漠至极,其身旁的灵剑仁人也闪烁着强烈光芒蓄势待发。 “是关于宸国的事!” 月锦被震开后不再试图靠近,见公子星舒似乎下一秒就要毫不留情的走,连忙急切道:“公子!你与我结为道侣,我就让月国出兵帮你夺回皇位!” 月锦说的这句话非常奇怪,之前收到的信件里母亲与宸星明都已经稳坐宸国江山,何须它国帮忙? 但这句话成功让公子星舒犹豫了。 此时此刻盆地底下,飞雪面对两人,心想那个老者是元婴修为要小心应对,而他已经将要的灵草采摘好,并不需要在这么危险的秘境之中与他过多争斗,于是一边寻找着破绽,一边嘴上说话拖延时间。 “王鞍是被狼咬死的,你们莫不是脑子有病!来找我寻仇?” 王员眼睛通红,看上去十分愤怒:“妖孽!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底细!今日定要杀了你为我兄长报仇!” 飞雪心中一震,立刻因为这一句话动了杀心,瞬时召唤红果剑御空飞出,并拔出墨鳞先冲着王员杀去! 下面已经开打,上面盆地边,月锦见公子星舒不信,从自己怀里抛出一封信件,说道:“这是我月国的情报,哼,今天就勉强让你也看一看……” 信件从空中飞来,公子星舒半信半疑接过来匆匆看完,上面确实有一些月国机密消息,这信似乎的确是真的。 但上面另外的内容让公子星舒越看越觉荒唐,上面说宸国皇帝病逝,新皇宸旭烁即位,相临国大彦国正在攻打宸国…… 回想起这些时日不断收到的母亲的信件,公子星舒有些迟疑了。 到底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月锦骗我?难道有什么细节没注意到?慕容垂呢?他又有什么谋算? “我说过他今日不会信,这下你死心了吧?”慕容垂对着一脸期待神色的月锦小声讥讽道:“我真搞不懂你这种女人,他对你无情至此,你怎么还这般不离不弃的?” “再说大局已定,你此刻出面又能做什么呢?” 月锦抿唇,不答慕容垂的话,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公子星舒,泫然欲泣地大声道:“你若还记得我们年少时发过的誓言,就应知我绝不会骗你!” 第70章 秘境之斗 公子星舒皱眉抽空看了一眼下方,见林涭已与飞雪汇合后稍稍安心,便不急着赶下去了,开始专心对付面前两人。 将手中信抛飞回去,对上月锦带着希冀的目光,公子星舒缓缓说道:“月锦,我年少时根本不曾见过你。” “什么?” 月锦怔住,差点儿没接稳手中的信件,浑身有些微微的颤抖,脸上不可置信,又转变为惊诧而愤怒,但张口瞬间她竟然又压下了怒火,轻声问:“你不记得了?” 公子星舒决定不再听了,直接道:“……让开吧,纵然宗门内你我之间都有各自的立场,但同是凌空山弟子,我不想和你们有争斗。” 见月锦已经不能再拖延公子星舒了,慕容垂啧了一声,暗道月锦真是没用,低头扫过底下战局,见虽然林涭插手牵制住了王员,那王家老者对上飞雪依然占了上风,立刻就明白了公子星舒急于下去的念头。 慕容垂暗自思忖,接下来……当然是要让公子星舒不得下去帮忙,让那敢于和自己对着干的飞雪多受一点伤才好,死了最好。 想到此,慕容垂终于真心实意地笑了笑,眼中兴奋地对公子星书说:“师兄,今天我可是专门来找你切磋的。” 公子星舒不再多言,握住自己的剑,一剑荡出金色剑气,直接向盆地下飞去。 慕容垂则立刻持剑跟上,一剑击溃剑气,阻挡住了公子星舒的去路,二人一击分开,慕容垂瞬息又变出一张弓,直接向着公子星舒射出连续两羽箭。 公子星舒反应极快变幻剑招,几下劈开射过来的羽箭,不料那两只羽箭竟一转弯再次射过来。 公子星舒见状迅速后飞数米拉开距离,再翻身躲过后,身边旋即多了三只短匕与飞羽箭对峙。 盆地底下中央,林涭抽空大喊:“飞雪!你在做什么?还不走!” 飞雪心中焦急,杀意不减,双手挥刀。招招凌厉狠绝,这两人很可能知道自己真实身份,无论如何都要杀掉才保险,可这个老者毕竟在元婴期,自己仅凭着红果剑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林涭已察觉到飞雪浑身杀意,虽不知原因,不过这两个王家人的功法招式与他们内门的功法有差距,要杀也只是时间问题…… 但一件事成讲究天时地利人和,此时公子星舒被慕容垂纠缠住,秘境此处的打斗不知会不会引来别人来夺宝,还有一个不明身份之人在盆地底下虎视眈眈,已经可以算作天时地利人和三不沾了。 “飞雪,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林涭一剑格开王员的攻击,试图告诉飞雪不该打,他们该跑了。 飞雪闻言终于叹了口气,剑招间隙之间开始寻找逃跑的时机。但那红了眼睛的王家老者反而纠缠而上,厉声喝道:“小子今日必须把命留下!” 一声出,老者气势大涨,连带着闻声的王员手中攻击也越发不要命起来。 林涭也没想到王家的人如此偏执,再细细观察到王员布满血丝的眼睛和浑浊眼神,忽觉这个极其愤怒的表情有一丝丝怪异,不由得心中暗惊,便稍微收着招式,心想若有机会留的王员性命,当捉住他好好查探一下…… 上方空中,两个元婴修士斗得飞沙走石,光芒频闪,剑风乱窜。 月锦躲远后看得心焦,正愁自己两方都不敢插手相助,又想到公子星舒所言,一时间心痛如刀绞。 她捂着心口失魂落魄,转眼瞄见了盆地底下的打斗,眼中映出那个白发少年的刹那,那股悲伤一下子化成了无边的委屈和愤怒。 “……一定,是因为你。” “如果没有你的插足,没有你,公子怎么会忘记我?” “都是因为你!!” 月锦召出了自己的雌雄双剑,立刻向着飞雪冲了过去。 公子星舒马上看到了月锦的动作,远远大喝一声:“飞雪!” 慕容垂见机立刻不再吝惜自己的灵力,手中剑光芒大盛与公子星舒撞在了一起,逼他与自己硬拼灵力。 “我可不会让你有机会下去救他。”慕容垂紧紧握剑的双手发白,额头上冒着青筋,眉却扬起,语气愉悦:“待他死了,你说不定会感谢我呢。” 公子星舒亦不好受,双方硬拼灵力是最粗暴的打法,尤其是慕容垂为了留住他竟然不管不顾用了全力,秘境结束还有大概半个时辰,若现在就将灵力用完,他就不怕被别人渔翁得利? “你背后究竟还有谁在指使?” 公子星舒手中亦承受着千钧之力,但神色还算淡然,完全不上慕容垂激将法的当,咬牙问道:“魔族?你背叛了凌空山?你们到底在筹谋什么?” 慕容垂没想到公子星舒如此敏锐,心中暗惊,纵然灵力对撞让他筋脉胀痛,但他依旧面不改色,说:“是又如何。” 是又如何?公子星舒眉头紧皱,手中并没有证据,他的确拿第六峰的慕容垂毫无办法。 一如在凌空山上时一样,纵然所有弟子都清楚慕容垂对待第六峰的弟子像个蛮横专权的暴君,饱受欺压;纵然公子星舒心里一直也清楚慕容垂因当年没被酒剑仙选中,对自己嫉妒到发狂,因此一直与第三峰作对。 但只要慕容垂是凌空山的弟子一天,只要第六峰空净真人继续只看修为不重品格一天,公子星舒就拿慕容垂毫无办法。 …… 飞雪勉强收回杀心,此时正被王家老者一柄锤子逼得不断后退,忽然又感觉自己被一股强烈杀意从身后锁定,心道不妙,几次想跑都被老者拦下。 旁边的林涭与天上的公子星舒也都各自被一人缠上分身乏术,飞雪险险躲开那锤子上的钉铆,转念一想,趁着一个攻击的空档一跳跳进了一人高的草丛之中。 “你以为这点草能挡得住你?”王家老者只觉对方愚蠢,心中暗喜道这小子想必是发现不敌后慌不择路了,竟慌张得当面躲藏,当即不再留手,将锤子脱手而出,一下将草丛割断,清除一片空地。 飞雪的身形一闪,又重新没入草丛内,短瞬间就更加靠近了一旁的岩浆河流一点。 王家老者穷追不舍,天上月锦也近在咫尺,两人眼中都盯紧了显眼的白色,浑然不管周围上升的温度。 只见飞雪顺着草丛逃窜到岩浆边被阻,便在这一刹那,王家老者满眼血红,手握铁锤奋力冲着背对着他的飞雪挥去。 “小子!为我儿偿命——” 而月锦也在飞雪想要回身应对王家老者铁锤的瞬间加速,双手握剑,剑上爆发出闪光,直直冲着飞雪心脏刺去! 地上不知何时蔓延了一层白色稀薄的雾气,灵力气流将周围草吹得乱飞,飞雪在二人眼中已经近在咫尺! 双方前后全力夹击,攻击的中心,黑衣的飞雪避无可避,纵使是有元婴级别的护宝法器也定要在这攻击下破碎! “去死——”月锦大喝一声! 就在双方兵器即将碰到那身黑衣的瞬间,月锦和王家老者面前,飞雪但那张白皙的脸上忽然咧开一个笑,将左手上一串早已取的手链放在嘴上一咬—— “砰!”“噗呲!” 雌雄双剑与铁锤相撞,上品灵器顿时光芒大盛!剑尖荡出一道剑气将铁锤弹飞了出去,剑势再无阻挡,眨眼间就一剑刺入王家老者的胸膛! 与此同时地上冒出一个护体法器的罩子。 月锦与王家老者都未曾反应过来为什么面前忽然大变活人,不懂他们分明击中的飞雪为何一下避开了他们的攻击,反而亮起了防护罩躺在了二人中间的地上。 老者胸膛前猛然喷出一大股血液,月锦一下骇得松了手,一身紫衣瞬间就被喷了一大片鲜红色。 血腥味冲天而起! “……你,月国……你……”王家老者被刺了个对穿,伸手握住剑身,想要拔出自己胸膛的剑无果,后退几步站立不稳。 飞雪也被喷了满身,但他自己本身的嘴角也溢出一口血来。 努力忍住全身的剧痛,飞雪眼中闪过冷漠寒光,在这一刻也丝毫不带犹豫,马上憋着一口气聚集力量,双手在地上一撑,然后一个飞燕般的旋身,一脚猛地踢在了王家老者身上! 这一脚顿时把人踢得往岩浆河走了几步,老者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睛,再想远离时已失血过多浑身无力,斜斜向着岩浆之中倒去。 插在老者胸口的雌雄双剑感受到岩浆灼热恐怖的温度,一闪一闪发出嗡鸣,月锦脸色大变,赶紧将雌雄双剑从半死不活的老者身上召回! “噗”一声,剑出又喷射出大片血花,继而老者尸体直接倒进了岩浆,甚至整个都被烧燃起了红色火来。 血腥味之中夹杂了一股浓烈的焦糊味。 “爹——!”王员一声惨叫,立刻想要抛下林涭向着这边飞来,林涭哪能把人在这个节骨眼放过去打破现在的平衡,转而将人缠上。 老者已在月锦和飞雪二人面前燃成熊熊火球。将满头满脸都是血的两人映得狰狞无比。 飞雪跪在原地不断喘息,浑身痛的不得了。 刚刚飞雪能逃脱,是他利用双方视角卡了个盲区,再在一人高杂乱的草丛之间瞬间变成一只蜂鸟,凭借着不易看见的娇小身躯和极其灵活的闪避,险险避开了剑锋和锤子的直接攻击后,再立刻变回人。 短短瞬间的两番变化实在已是极限了。飞雪回想起刚才都一阵后怕…… 他刚刚确实也是在生与死之间滚了一遭! 虽然变成的小蜂鸟叼住了手链也激发了防护罩,但雌雄双剑上一瞬间爆发出来的锋锐光芒竟破开了防护,要不是飞雪立刻变回人身,小蜂鸟的身躯立刻就要被撕碎! 动物身躯越小也越脆弱……飞雪再一次体会到了这个道理。 就连此刻,他都能感知到的这具人类躯体内脏破裂多处,飞雪不得不立刻耗费大量灵力修复着致命的内伤,体内识海之中,内丹金光闪烁,变得灼热滚烫,四周的雾气开始无意识吸收着周围灵力补充消耗过剧的身体。 月锦此刻从杀错了人的惊慌之中回过神来,见离她不远处,飞雪跪在毁坏殆尽的草地间又哇地吐了一口血。 甚至没有多加思考,月锦美目之中马上闪过狠戾之色,不发一言立刻操纵着自己的雌雄双剑冲着飞雪脖颈胸腹要害扎去! 月锦回神的时间比飞雪预想的快很多,这个疯女人仅仅短短几秒之中就反应过来,立刻要对飞雪再下杀手。 飞雪心中懊悔,他本应该在踢完老者后再用飞剑给月锦一击的,但不曾料到这具身体内伤太重以至于没能完成补刀……到了现在,浑身的灵力都在全力修复着这具摇摇欲坠的身体,已经分不出更多力气出来抵挡向他攻击来的雌雄双剑。 不过没事……红果剑没了灵力支撑正掉落在月锦旁边,飞雪阴冷地盯住月锦,拳头握紧。 他还有公子星舒送他的剑气在,等月锦飞剑过来被剑气挡下,而她周身毫无防备之时…… “吼——!” 飞雪视野之中忽然出现一片黄黑相间的皮毛,伴随着一声老虎的吼声,雌雄双剑的主人啊一声尖叫,雌雄双剑剑身上的灵力被骤然掐断,掉落在地。 跳跃至飞雪面前的斑斓巨虎又扭过身子,凶恶巨大的虎脸咧开巨嘴獠牙凑到了飞雪惊呆的面前,“呼”地喷出一口热气。 飞雪捂着胸口疼得皱眉,甚至还有点发懵,这儿是哪来的老虎? “哈哈,那边的都吓晕了,你居然不怕!” 一个极其熟悉的声线随即传入飞雪耳中,纵然这个声线已不再带着些许稚嫩,但语气语调和说话上扬的方式在一瞬间,令飞雪浑身恐惧地一抖。 “咦?你不怕老虎,竟然怕我?” 飞雪的视线之中,一张英俊的男子五官放大,上扬的眼角遮不住他眼神中的凶煞,上扬的嘴角隐约可见一颗虎牙,满脸兴味地凑近了飞雪,仿佛看到了什么大玩具一样盯住少年看了又看。 熟悉地,嗜血狠戾的凶恶眼神,如同丛林之中最为凶猛的野兽,浑身带着令飞雪都会感觉害怕的气息。 恍然间,飞雪觉得自己跨越时间,变成了对方手中拎着的那只弱小兔子。 第71章 第十层秘境结束 “你真的在怕我,没想到啊,刚刚那般凶狠的模样呢?嗯?” 一身短褂短袖绑脚武裤的男人邪邪一笑,不再蹲着看飞雪,而是站起身来,居高临下问:“看你的反应……你知道我是谁?” 旁边的老虎发出一声低低的吼叫。 飞雪一个激灵,捂着胸口说了一句:“不认识。你是谁?”说完话后立刻开始思考,从刚才月锦杀死王家老者到现在只不过片刻之间,此人出手救了自己,莫非是友非敌? “你认识我师兄凌谓,却不认识我?”那人眼中兴味更盛,摸了摸身边老虎的毛,若有所思道:“所以你不是因为我的身份害怕我……有趣,真有趣!” 男人自顾自笑完,忽然低头凑到飞雪面前,手上已有一副冰凉的钢爪,轻轻抵在了飞雪脖颈间。 飞雪:“……” 男人似乎在观察着飞雪表情,下一秒忽然说道:“哎,你说要是我现在把你杀了,上面那个公子星舒会不会陪你去死呢?” 脖颈上的钢爪寒凉无比,眼前的男人眼睛之中透着隐约的疯狂,飞雪真切得感觉到一股杀气袭来。 飞雪一直以来属于动物的直觉告诉自己,他是真的会动手! “……你如果要杀我,何必救我?” 忍着痛,飞雪冷脸极其冷静得开口:“你猜,我有没有留后手与你玉石俱焚?” 男人顿住了。 飞雪却在之前的对话中分析出了来者身份——御兽宗副宗主亲传二弟子,凌邹。目前在榜第五位的元婴中期修士。 ……传说中比野兽还野兽的御兽宗天才。 凌邹没有犹豫多久,立刻就将飞雪放了开来,轻笑了一句:“你够狠,我喜欢,不过你猜错了,我不杀你是因为杀了你比较浪费。” 说完,凌邹一把将飞雪拖起,掐着他的脖颈站起身来,来到一边昏倒的月锦边,冲着天空吼道:“二位别打啦——我手上有人质!把你们身上的星点都交出来!” 巨大老虎在凌邹身旁绕圈,一并冲着空中嘶吼。 这一声出,所有人目光汇聚了过来。 林涭也受伤不少,但已经成功控制住了不断怒吼的王员,将其按着双手背对压在地上,并骑跨在王员背上,闻言看过来时一脸惊愕。 而天空之中的二人终于停手,然后分别在空中停住。 先前那一番灵力对拼谁也没讨得好,尤其是修为比公子星舒低了一阶的慕容垂,虽然依旧右手持剑保持着剑修潇洒的模样,但他已然面如金纸,持剑的右手微微发抖。 公子星舒也因消耗了巨大的灵力感觉到无比的疲惫,浑身经脉更是因为灵力的冲击隐隐作痛,但此刻见地上陵邹将飞雪挟持,握着剑的手竟也控制不住得一抖。 陵邹见状不由得更加得意,在众人的目光中,一边用脚踢了踢月锦,一边把飞雪掐得咳嗽了几声,环视一圈朗声道:“来啊,都认一下我脚下手里的是谁的人?认出来的话,就快把你们收集到的星点都交出来!” 公子星舒目光冷厉,却不敢轻举妄动。 慕容垂则皱眉,向着老虎脚边的月锦看上一眼,端着声音不屑道:“你要杀就杀!其余休想!” 陵邹顺着慕容垂的目光看了一眼月锦,登时呸了一声,恶狠狠道:“道友这话听上去可是寒心啊,不如再好好看清楚,我手上是不是有你的人?能不能跟上头交差!” 慕容垂忽然不说话了。 公子星舒终于沉声开口道:“……我换你手上的人。” 陵邹哈哈一笑:“爽快!那边那位道友呢?” 慕容垂气得脸色由白到青,恨不得一口牙咬碎,憋着气道:“……好,我也换。” 见公子星舒已掏出三颗星点,飞雪终于在陵邹的胳膊之下争的一息,立刻哑着嗓子吼了一句:“他不敢杀我!公子!你别给……唔!” 话到一半,飞雪被凌邹在腰侧揍了一拳,飞雪疼的不行,干脆又张嘴狠狠对着凌邹的手一口咬下。 凌邹嘶了一声,立刻把飞雪狠狠摔在地上,飞雪顿时痛得蜷缩起来。 “你小子……”陵邹一下子气急败坏却没动手,飞雪知道自己赌对了。 公子星舒立刻乘着此时空挡将手中剑飞掷而出,金色长剑划过空气穿过整片盆地,眨眼间就要撞上陵邹。 凌邹眼神凶狠,啧了一声,双手钢爪一弹护住头脸硬生生挡下飞剑,公子星舒哪会放弃此时机会,立刻控剑将凌邹缠上。 慕容垂不知在想什么,这会儿却没动。 林涭本就紧张注视着这边状态寻找合适的时机出手,见到凌邹被困住还没等松口气,忽而凌邹身边的老虎不知是不是得了凌邹命令,一扭头满带杀气向着自己的方向跑了过来。 这老虎大概是凌邹的灵兽,有寻常成年男子的两倍还大,浑身遍布肌肉,一双圆如铜铃得黄金眼虎视眈眈,林涭当即骇然,顾不得手下挣扎不休的王员,立刻放开人后退而去。 王员还没来得及跑便被老虎追上,一声惨叫后命丧黄泉。 “哎不是,你主人在那边打别人呢你怎么来追我呢!” 林涭一边跑一边回头,发现那老虎一口咬死王员后又迅速追了上来,两只腿毕竟跑不过四只腿,林涭立马召唤出自己的飞剑御剑腾空。 腾空至五六米时再回头看,见那老虎一边跑冲着他叫唤,庆幸之余哈哈一笑,大声道:“……哈哈,你不会飞!” 谁知飞字说到一半,却见老虎弓身一弹,瞬间从地上拔地而起窜上五米,带血的锋利虎爪几乎已到面前,林涭飞字一下子喊得变了好几个弯,唱山歌似的连人带声垂直拔高,一瞬行出两三米,才险险避开了老虎的攻击。 林涭不敢停顿,一口气飞到上百米高空才心有余悸得停下,一转眼见不远处慕容瑞阴晴不定地看他,顿时心又悬了起来,半晌尴尬笑了笑。 慕容垂一下抽出剑来,林涭脸上一惊,心中郁闷大喊:到底这个架还要打到什么时候! 钟声就在这时响起,宣布秘境结束。 “秘境开了,咱们平手吧!”凌邹闻声立刻灵活翻滚开一道剑气,抬头摆手表示停战。 两个元婴期的对决不可能短时间结束,但秘境出口的开放时间是有限的,公子星舒只能沉着脸停下剑,凌邹召来老虎翻身骑上,拱手一笑:“公子王道之剑的确不俗,待来日我再来找你比试!” 说罢,凌邹骑着老虎飞快走了。公子星舒落到飞雪面前,担忧问:“怎么样,还好吗?” 飞雪摇摇头又点点头,公子星舒将飞雪一抱,辨了一下秘境出口方向,远远与林涭对视一眼后率先朝出口方向而去。林涭赶紧跟上。 慕容垂握紧了拳头,在人都走后终于咳嗽起来。看了一眼月锦,想了想还是去把人带上了。 …… 慕容垂带伤回到自己所在灵空山驻地的另一个崖边洞府,一直在等慕容垂回来的李温一见他,脸上笑还来不及出来就变成惊吓,赶紧上前去扶着慕容垂的手,十分担忧地问:“主子,怎伤的这么重!快快,快去喊六峰吴医师来!” 慕容垂在椅子上坐下,看见李温粉白淡妆的脸心情并没有好多少,反而想起公子星舒身边能跟他一同进秘境的剑侍,怒道:“饭桶!修为到现在都不到金丹,一点用都没有!” 李温忙不迭解释:“主子息怒,我的功法您也知道……” “知道什么?知道你背着我还找人乱搞?”慕容垂一下将李温挥了出去撞倒门边放的花盆,摔得李温浑身都是土和碎瓷,把刚进来的齐苍苍吓了一大跳。 “主子,我带了吴,吴医师来。”齐苍苍颤颤巍巍的说道,将背后一身医袍的人让了出来,有外人在,慕容垂也不好说什么,只挥了挥手便让人下去了。 齐苍苍害怕极了,但想到平日里李温也对她有照顾,不忍心让李温一个人躺在泥土里,赶紧去把李温扶起告退。 吴医师倒是面色不变,将手中药箱放下,伸手把脉,把脉时未看慕容垂,便已察觉他怒急攻心,筋脉有损。 “今日计划不顺?” “吴叔。”慕容垂深呼吸一口气,压着声回答吴医师的话:“……消息是给了,但人没试探出来,月锦这个女人实在是……!” 吴医师平淡道:“给出消息就算计划成功,月锦不过是个明面上的靶子,她与我们目的不同,只要计划没出大乱子就由着她去。” 慕容垂眉头紧皱:“可她乱斗之下一剑刺死了王荣怀。王家族虽不成器,但于我……也勉强算个得力的。” 吴医师闻言深情微动,让慕容垂将事情原原本本道来,等慕容垂说完,他摸着长须沉思良久,开口道:“……事已至此。主子不如就将月锦利用到底,将王家人的死栽赃陷害!” 慕容垂闻言后略加思索,明白了吴医师的意思。 “……且现先按住不动,等时机到了再火上浇油,定能令那事情坐实,他们之间若真如传闻那样有真情,主子之敌必然要遭受大打击,我们便可在此时乘虚而入。” 慕容垂听完吴医师的这番话后,心头愤怒终于消去不少,重新展颜。 ———— 凌空山地界海港,渭齐门副门主孙齐见得船来面露喜色,回头一看又气急败坏。“两个兔崽子又跑何处去了!” 将码头环视一圈,看见了孙恬灰白色的狼,马上气势汹汹杀了过去。 “你二人再乱跑我们就回程,不去海岛了!”孙齐骂骂咧咧来道狼面前,却见自己徒弟孙恬与门主徒弟孙晓红十分无措地站在一处,而他们面前有一个衣衫破烂,发丝蓬乱的女子,死死拽住了孙晓红的衣服。 黄狗对着女人闻了闻,却没有吠叫。 那女子看身型骨骼大概十七八岁,是个凡人,衣服虽然破烂,但看底子布料并不普通,孙齐起了疑心,慢慢靠过去,听见那女子颤声带哭腔,小声恳求:“我求求你们带上我吧,他不在凌空山,他在中心海岛,我求求你们……陈明他快死了,我求求你们,我知道你身边这只狗,我没别的办法了……” 孙恬怀疑地问女子:“你怎么会认识我的狗?还有你说的他是谁?我也不认识陈明啊……” 孙齐乍一听还以为遇上个疯了的,但仔细一想忽觉不对,达官贵人在外走多半会化名,陈……明,莫非……? 孙晓红用手肘撞了撞孙恬,凑到他耳边小声道:“师弟,凌空山地界的陈姓很少,会不会是谐音?” 孙恬也同时反应过来,面露震惊之色,眼角瞥到自己师父,赶紧向着自家师父扭头,师徒二人眼神相撞,不用多言已经明白了彼此意思。 孙恬随即试探地问:“你要找的他,是不是陈家排行老三的陈星舒?” 女子脸上表情僵住,左右警惕看了看后才抿着唇点头。 ———— 第十层秘境夺星结束,月白高塔水晶更新出了最新的前一百名名单,前十名的积分微有涨幅,排名没有变化,但基本都拉开了后面人一大截。 紧接着大会即将迎来最终决赛,决赛最有看头,每场比赛抽签决定次序后将在月白高塔最顶端的场地依次开比。 一向会做生意的星机阁当然不能放过此次机会,在颜如玉上散播消息,一时间星机阁出品的临时浮空法器销量大增。捭金教不甘示弱,在各处摆摊开了数种玩法的赌局,据说赌池中已累积了数千万数量的灵石。 为了准备最终决赛,中间空出了近半月的时间,方便了公子星舒与飞雪回去休整疗伤。 飞雪身上的伤最重,在回去的路上就昏了过去,身体自动进入休眠状态修复身体,意识回到识海呆了很久。 直等到他不再消耗大量灵力修复身体时,飞雪才睁开眼回到现实。 这一回倒不是一个人,公子星舒就坐在他对面入定,立刻察觉到了飞雪醒来的迹象,睁眼看了过来。 第72章 消息真假难辨 “公子。”飞雪嘿嘿笑起来,动了动身子想要坐起身, 却没想到自己的身体因为躺久了脚麻手麻,起是没能起来,一番动作仅仅翻了个身。 公子星舒脸上表情微微惊讶,缓步过来将人扶起坐好,又替飞雪拉了拉扯开的衣领,关切问:“感觉怎么样?” 说完,公子星舒十分自然的牵起飞雪的左手,探入灵力查探,并解释道:“先前有医师来看过,说你伤重恐怕要躺很久,我猜想你肯定会用你那治疗的功法……醒了就好。” 飞雪望着公子星舒牵住自己的手,不想让其太担心就实话说:“……确实还没完全好,不过都是小伤了。我这次昏迷了几天?” 公子星舒缓声道:“两天。” 两天,比之前又快了许多,虽然感觉修炼增长的速度很慢,但也确实是有进步的。 飞雪感觉浑身暖暖的,柔和的灵力正在疏通自己手脚的经脉,坐在床边的人皓如明月,但眼神之中还有一抹化不开的愁绪,令飞雪想起了那时断续听到的月锦说的话。 飞雪也不由自主的担忧起来,犹豫开口:“宸国……” 公子星舒抬眸,与飞雪对视,正在飞雪觉得莫名时才接话道:“是的,消息太多不知真假,我准备启程回去一趟。” “啊。”飞雪微微一愣:“什么时候回?” 公子星舒顿了顿,过了片刻后才开口:“一会儿就要走。飞雪。” 这句话很突然,让飞雪因为醒来看见公子星舒的喜悦冲淡了不少,感觉到轻微的失落。 不过这次他没问,也没说要跟着一起去,因为他清楚自己身上伤还没有好全,现在并不适合长途跋涉,硬要跟去说不定会成为累赘。 公子星舒这一回却停顿很久,面上也十分犹豫,纠结过后似乎将选择权交在飞雪手上,并十分耐心的在等飞雪开口。 “……我还是留在此处,等萝卜哥的消息吧。” 飞雪歪了歪头,故作轻松道:“……萝卜哥应该还不知道你们也要启程回去吧,传信至少需要五天,如果他送信来了我在这收得到……万一是个好消息呢。” 房间内沉默一瞬,飞雪突然意识到自己刚才那句话里,已几乎要相信了月锦的说辞,心里一惊。 若连像他这样一个对人间关系都不甚敏感的人,都下意识觉得不对,相信了月锦所说的话,那公子他…… 飞雪抬眸望去,公子星舒表面上平淡冷静,一如往常温润淡雅,但相处日久,他眼中的不安让飞雪一眼看穿。 飞雪呼吸一滞,反握住了公子星舒没有收回去的手,手上用力,严肃道:“公子,不要害怕,我无论如何都不会离开你。” 闻言,公子星舒忽然轻笑一声,仔细看了飞雪一眼,淡淡说了一句:“好。” “那我走了。”手掌从飞雪手心抽出,继而摸了摸飞雪的脑袋。 “嗯。”飞雪眯眼,说:“等你回来比赛。” …… 屋外,林涭摩挲着腰间配剑呆立,听见动静见公子星舒出来后轻声问:“这便走了?好快,给飞雪留好信了?” “他醒了,已无大碍,我们走吧。”公子星舒点头,林涭惊讶了一瞬,随后回过神来,从腰侧的介子带之中取出一艘刚从星机阁租的白玉飞舟,说道:“这是最快的飞舟,全速前进,我们十日之内可到宸国。” 公子星舒点头,与林涭入得飞舟内,灵力驱动,全速赶往宸国。 林涭路上生怕公子星舒什么事都憋着憋坏了,便开口宽慰他道:“公子,没消息就是好消息,要有事,皇后肯定早就用传音法器联系我们了,而且前几日不还一直收到五皇子寄来的信吗?上头写的我们也都知道,一直都平平安安啊。” 公子星舒盘腿坐在白玉舟中,闻言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道:“就是这个细节被我忽略了,后来我再想,便发现不太对劲。” 林涭不解,听公子星舒答道:“明明以前并非是爱写信说些家长里短的性子,而且在认识飞雪,让你教导他前,他应当……更崇拜我才是,可是信里提到我与你的次数少之又少。” 林涭挠了挠头,听完也觉得不对了,只得挠了挠头勉强道:“或许是性格有变?” “但愿如此吧。”公子星舒望向远处叹了一句。 ——— 公子星舒与林涭走后,飞雪独自一人留守,他先检查了一下自己身上的伤,昏迷的两天伤好了大半,就是被凌邹锤的地方还有些微疼,伤口在腰侧,皮肤上也是青黑一片。 看着伤口,飞雪郁闷道自己怎么受伤总是在腰上,默默想下次得多注意保护好腰才行。 下午,换上自己的凌空山弟子袍,飞雪慢腾腾御剑去了集市,去找公书非。 一身黑白相间的衣服,俊容桃花眼的公书非依旧在星机阁所摆的摊位躺椅上瘫着,见到飞雪后倒是十分热情的坐了起来对他打招呼。 “嘿哟,看你那日是被公子星舒抱着出来的,我还以为你受重伤呢,这么快就能下地跑了?看来是没什么大碍嘛。” 飞雪无奈道:“今天要问你打听点事情,而且不方便在外说。” 公书非桃花眼眨了眨,嘿嘿一笑,说了句“跟我来”,转身领着飞雪来摊位后头无人角落,并在二人周围设下个隔音屏障后才说道:“好了,告诉我你要知道什么?价钱你也是知道的。” 飞雪想了想才开口道:“我想知道两个凡人的消息。” 公书非闻言哈哈一笑:“你何须试探,只说便是,告诉我这两个人都是宸国的皇族便好,怎么还编出这么蹩脚的理由?” 飞雪皱眉,见被识破便也不装了,立刻直言不讳说道:“因为你会涨价。” 黑白皮的狡猾狐狸嘴角笑意不收,不住点头应声:“是的,我现在就要坐地起价,原本的凡人生平消息卖一灵石,今日我要二十。” “二十!” 飞雪瞪大了眼睛,情不自禁骂了一句:“奸商!” 公书非风流倜傥将腰间扇子取了,唰一声一打,不看飞雪,摆了个大爷一般的架势,也不再接话,就站着等。 飞雪简直无语住了,心里再一次狠狠唾弃讨厌了公书非一番,才无奈地说道:“好吧,两个人,四十灵石,消息到我给钱。” “啧啧啧,这么轻松就答应了,平日里讨价还价的劲呢?”公书非嘲笑一番,才说道:“哪两个人?” 飞雪便将写了宸星明与公子琪枫的纸条交给了公书非,公书非拿过来瞄了一眼,纸条在他修长指间一转就消失了,见飞雪准备走,忽然又将人喊住。 “哎,别急着走呀,我这也有一些客人想知道你的消息,卖不卖与我呀?” 飞雪停住脚步,回头冷漠问:“多少一条?” 谁知公书非听完却道:“哎,你别也掉钱眼子里,这多不好?一灵石十条,关于你和御兽宗的,怎么样?价格公道不?” 飞雪:“……” 见白发少年白眼已经快翻上天了,公书非便也不问了,只与飞雪约定好了联系方法,就目送少年慢腾腾走了。 “看来伤的很重。”公书非若有所思地摇着扇子,回躺椅上一坐,过了半晌,躺椅面前来了个水蓝短褂的星机阁女弟子。 “首席有什么吩咐?” 公书非问道:“凌空山的凡人契国最近可有什么变动?” 那弟子疑惑地想了又想,说道:“没什么变动啊,交通来往都与先前无异……哦对,宸国都城一年前不太平,我记得大概是内部争斗吧,不过这个消息不精确,毕竟是别人家的地盘,上头探子混不进去。” “嗯。”公书非眼皮一撩,笑的那弟子后背发毛,开口说:“我觉得该给各位在外的探子们一点激励,不如这样,给底下放话,最先打入内部者奖……星宫内门弟子的推荐信吧。” “这么大手笔!”水蓝短褂的弟子惊得大喊一声,立刻吸引来周围探寻的目光,吓得她连忙捂嘴,然后摆手做出驱赶的姿势。 待得旁人目光都移开后,女弟子才弯腰来到公书非近处,悄悄问:“首席,嘿嘿,我们……也可以参与吗?” 公书非眼睛一瞄,闲散坐着用手指勾着那弟子下颚一撩,问:“你们不已经是内门弟子了,还要推荐作甚?” 女弟子脸上微带红晕,眼睛却滴溜溜转,神色间也颇有狡猾的感觉,嘟着嘴道:“首席,内门推荐信百年没见了,我们不过也想借水行个舟嘛。” 怕不是为了得了这个推荐信拿出去卖钱,你们心里那点小九九我还不知道?公书非心道,但也没什么所谓,往躺椅上闭目一倒,懒懒说:“可。不过不得伤人害人,另外这是比赛考题,老规矩,探查到的消息内容不得私自泄露,需交回来给我审。” 女弟子得了令,接过递给她的纸条,欢天喜地地走了。 “一年前……”公书非思索着这个信息,忽然勾起笑来。 “这下子有趣喽。” ———— 又过了三四天,前两日飞雪都躲在屋种,集中自己体内内丹的灵力全力用来修复身躯受损的经脉,有细微裂痕的骨头,灵力耗完就入定吸收,内丹存的灵力满了就修复身体,视野基本在识海和房内来回切换,昏天黑地,终是完全将少年身躯修复好了。 后两日肚子实在饿的不行,恰好周围没人,就变了一只白隼出去觅食。 海岛风大,白隼驾驭不住,飞雪找了个机会吃了一只大海鸟,跟着鸟群填饱肚子后就飞去月白高塔上找个高处的石头一蹲,晒太阳看各色的修士,发现来往的修士似乎比之前多了。 人类通常都对身边动物放松警惕,飞雪曾经在宸国时就发现了,做一只小鸟是探听秘密最方便的方法。 ……主要是不找点事做实在会为了不知结果的事情感到焦虑。 “多年不见,恭贺兄弟跨入炼气,得偿所愿。”“哪有哪有,得了机缘拜入个五星宗。” “赵道友”“王道友”“本次可有进十一层的前辈……”“似乎是有,不过是魔族。”“哦,这自己上赶着去送死呢!” “最新选手情报——”“各门派长老拜访手记——”“风月秘闻——”“妖蝶仙子新作,《恋恋仙途》新刊在售——” 飞雪观察了两天,逐渐发现大多数修士修炼至筑基或者金丹就停滞不前了,而再上一步元婴级别已能成为小仙门的太上长老。 来月白高塔处活动的,也基本都是金丹期及以下的人,都是来互相结交攀关系的,聊得好了认识了就会约时间约地点等下次再细聊。 巨大水晶漂浮半空,底下月白高塔的平台在即将成为比赛擂台前,热闹的像是宫廷聚会。 三教九流仙门百家各有各的关系要结交,修仙界和平日久,跨入门槛达到金丹的人越来越多,飞雪发现对于这些人来说,几百年的寿命仿佛就已能满足他们的需求。 追求极致力量的道九死一生,芸芸众生能走到最后的少之又少。 似乎冥冥之中要发生什么一样,今日的天空下沉,阴云厚重,风也吹得大,不多时,大雨倾盆而下。 飞雪抖了抖身上的水,看了一眼下头不因下雨而停下的一众仙者,颇觉倦了累了,于是一蹬腿,用了一点儿灵力托起自己,拍拍翅膀回去。 找了个无人的地方变回少年模样,刚御剑回到洞府门口,发现门口等着一人,还有一只高大的狼。 “孙恬?!”飞雪十分意外地落地,认出了巨狼,孙恬听到声音也回过头来,一如往常般与飞雪打招呼。 “雨大,快进来吧。” 飞雪看见雨把孙恬和巨狼淋得湿透,赶紧招呼人进洞来避雨,巨狼身型巨大,一进来占了大半空间,一只皮毛干爽黄狗丛巨狼身下钻了出来,汪汪叫着亲呢来到飞雪脚边蹭了蹭。 第73章 消息真假难辨(下) 孙恬的到来令飞雪心生喜悦。 “你们门派也是来看比赛的?”飞雪使了个清洁咒为孙恬和狼吹干衣物毛发,起身要去给孙恬准备茶水,问他:“喝点儿什么不?” “不用了,我可是成功辟谷了的,而且阿灰来前也喝过水了。怎只有你在呢?”孙恬摆摆手,环顾左右。 飞雪于是一转步子,去看巨狼阿灰,阿灰被孙恬照顾得很好,皮毛油光水滑,甚至感觉还大了一圈似的,飞雪扑过去一边摸一边含糊道:“……公子有些事情去办。” “哦。”孙恬应了一嘴没再说话。 飞雪把手伸进阿灰硬硬的鬃毛下揉了揉去,玩了一会儿才察觉到孙恬似乎有事要说,抬头问了一句:“你怎么了?” 孙恬有些局促地坐在椅子上,慢慢道:“嗯,是这样,我没想到这里只有你一个,就,我们来时遇上一个女人,她说她要见公子星舒。” 飞雪:“……” 孙恬生怕飞雪误会,又赶紧接话说道:“不,准确说她其实是为了五皇子来的,但她坚持要见到公子星舒才开口。” 五皇子三个字令飞雪心中一惊,连忙起身来到孙恬面前求证:“你说谁?明明?” “……我猜是……陈哥哥。”孙恬说完抿了抿唇,整个人都有点僵硬住。 “快带我去见她!” 飞雪听完立刻焦急道,甚至都不愿多等,直接拉起孙恬便往外走。 “可是……” 孙恬被拉出去瞬间就被劈头盖脸得浇了满身雨水,而他的耳边,哗哗作响的雨声里还有飞雪大声的呼喊:“我能代表公子的,你快带我去!” 巨狼阿灰和大黄也都跟了出来,孙恬闻言也不再啰嗦,拉停了飞雪,自己往狼背上一跃,将飞雪也拉上,阿灰便疾驰而去。 暴雨没有停歇的迹象,飞雪他们冒雨来到凌空山驻地的聚集区,这处有不少小门派扎堆,住宿的房屋可以自己准备也可以在星机阁花五百灵石租用一个有三间房子,四面围墙的折纸四合院小屋法器。 据孙恬说,他们渭齐门也是租的这种法器。一路行来这种小院子比比皆是,整齐错落将空地围出三个街道,挨个挨个挤着时都分不清是谁的临时驻地。 好在阿灰和大黄认得,孙恬与飞雪在屋外下了狼背,大黄抖了抖水跑进院子,阿灰进不去,孙恬只好让阿灰自去找个避雨的地方。 飞雪却已经顾不得太多,焦急等孙恬带他进入正对门的屋子里,看见坐在小屋中床边的两个女子时,眼睛都在冒光。 一个与孙恬穿着相似,黄色长衫长袖,容貌还算小家碧玉的女子立刻站了起来,将另一个女子护在身后,警惕疑惑地看飞雪,问孙恬说:“师弟,这是谁?” 孙恬连忙伸手去遮飞雪的视线,从背后拍了他一下小声说:“你眼神太可怕了,收着点!”,说完才又对孙晓红解释道:“师姐,那个,这位是公子星舒的道侣,叫飞雪。飞雪,这是我门派掌门的弟子,我师姐孙晓红。” 飞雪意识到自己有些急切了,闭了下眼睛深呼吸了一口气,将孙恬的手拿下来,先使了清洁咒把自己,孙恬还有大黄弄干爽,而后才规规矩矩对着孙晓红方向行了一礼,说道:“抱歉唐突了仙子,在这里给你们赔罪。主要是听闻好友出事,所以就着急了些……” 孙晓红见飞雪道歉完,举止眼神也都收敛了许多,又身穿凌空山弟子袍,最后看了自己师弟一眼,才侧身将身后神情有些微不安的女子让了出来。 飞雪看了看眼前这个凡人女子,见其不过十七八岁,身上衣服也不甚合身,面容倒是感觉有一丝熟悉…… 很快,飞雪就凭借他过人的记忆力,回想起一幅宸星明的墨宝来。 那是宸星明画的他心爱的姑娘,名字……名字叫做杨睡莲,还是杨水帘? 而同一时刻,女子的杏眼微睁大,用眼神怀疑地上下打量着飞雪,看了他的白发,又去看飞雪面容,迟迟没敢说话。 可叹当时宸星明醉酒醉得厉害,飞雪不好乱念了名字,索性病急乱投医,直接取出了一块黑玉蟠龙佩递过去,干巴巴说道:“这是明,宸星明在我们回山时送我的玉佩……哦对了,我还有他前些日子送来的信。” 谁知女子看到飞雪拿出的玉佩后,瞬间就哭了起来。 所有人都是一愣,孙晓红连忙坐去了床边安慰,谁知那女子哭得越发撕心裂肺,嘶吼的言语间依稀能听出“明郎”二字。 飞雪无措地与孙恬对视了一眼,见孙恬摇了摇头,比了个嘘的手势,拉着飞雪先出了屋子去。 屋外暴雨未歇,大黄跟了出来,孙恬叹息一口气往半干的屋外墙壁上一靠,捉着大黄的两只爪子把狗子拉起来,想了想才对身旁的飞雪讲起女子的事情。 “她……在来的船上时就情绪不太稳定,经常自顾自的哭,哭完就又好了。不过我还是头一次见她哭的这么伤心……我想她之后会对你说所有事的。” 飞雪压下心中不安与焦虑,点了点头问:“我……一会儿先带她回我住的洞府吧,那边有多余的房间,也宽敞得多。你们要不要一起来?这样阿灰也能有个在家躲雨的地方。” 孙恬把大黄放下地,扭头笑盈盈看过来,出声调侃道:“结了道侣入了大宗门就是不一样,你这么成功,会让我忍不住也想去找个高贵的仙子入赘去呢。” 外头天气恶劣得紧,黑沉沉压着心中的闷气,飞雪没想到这种情况下孙恬竟然来开玩笑话,一下子有些气不打一处来:“你可真是,现在还有心情与我贫嘴。” 孙恬认真道:“哎,我说的真心话嘛,不只我,我师父应该非常希望可以像你这么成功,而且我合理怀疑他能男女不济,老少通吃……” “臭小子!下大雨不知道来给师父送伞,还敢在背后说坏话!” 雨幕中远远传来声断喝,孙恬一下如个鹌鹑吓得站直了身,下意识左右环顾准备跑,奈何院子实是小,还没迈步出去雨幕里孙齐的影子就杀到了面前来。 “师父,哎,师父!”孙恬捂着耳朵往飞雪身后一躲,孙齐原本气势汹汹的脸见到飞雪后僵住,满腔怒火化为哼得一声,终给孙恬留下点脸面。 飞雪行礼,说道:“多谢孙前辈将人平安带来,实在感谢,若前辈不嫌弃,我做主,诚心邀请贵门派来凌空山第三峰的洞府住下,在海岛之上也有个舒适的地方休息。” 孙齐一听神色就变了,最后一丁点怒火也不见,哎呀一声后开始笑容满面地推脱起来:“这位道友怎生客气,小门派也不过我和我徒儿以及数只灵宠而已,那能让道友费心。” 飞雪心思还惦念着里面的人,懒得多想,见门主推脱,又礼貌问了一遍,孙齐依旧推脱,只不过眼神总往孙恬身上看。 孙恬摸了摸鼻子,站在飞雪身后装没看见也没开口。 这件事飞雪总共问了三遍,都遭到了拒绝便不再打算问了,心想这门主也不像孙恬说的那般爱攀附关系,怪不得孙恬也做事颇有分寸。 “孙前辈果真是高风亮节之人。”飞雪赞叹道:“既然如此晚辈就不强求了,不过里头的那位姑娘毕竟是个凡人,稳妥起见我还是将她带走,嗯……欢迎你们随时来探望。” 孙齐还在等飞雪问自己最后一遍就答应,一听这话就愣住了,接着就见白发少年掏出了六百颗灵石放在自己手中作为谢礼,又与自己行了个潇洒的剑礼。 最后直到飞雪和孙恬带着女子重新骑上狼背,亲自目送二人离开的孙齐也愣是没憋出一句话来。 “师伯?” 孙晓红也来送,扭头见孙齐失魂落魄,出声安慰他道:“您别担心,孙师弟性格坚韧,不会轻易受到招揽就去了别的门派抛下您不管的,他一定会回来的。” 孙齐在凄寒的雨中一个哆嗦,终于生气地对孙晓红大吼一声:“我巴不得他不回来了!臭小子!” 被骂的孙晓红骇了一跳,顿时十分理解的点点头,上前拽住老人家的胳膊,说消消气消消气,我扶您进去喝喝茶,不过今日,最迟明日,孙恬办完了事一定就回了! 听完孙晓红的话,孙齐只感觉眼前一黑,心里呐喊:他和门主的两个弟子怎么都这么木楞!日后门派该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 天色漆黑,雨势趋于平稳,寒风阵阵,天边开始时不时闪电夹着雷鸣声,飞雪心中焦急,看女子的精神和身体状态也不太好,就请了熟悉的海岛驻地医师来帮女子看看。 “姑娘你这是心胆气虚,应是久病失调,所以容易受惊,还有长期饮食不当导致的肝血虚,心结郁结……不过姑娘原本的身体底子扎实,所以没什么大碍,在此好好修养,慢慢就好了。” 女子点点头,道了声多谢。 刘医师号完脉,又看看女子舌苔,对屏风外的飞雪和孙恬说道:“现下她身体太虚了,用不得灵丹,先用些凡人的药丸吃下吧。” 交代完喂了药送走刘医师后,飞雪得了允许,搬了个凳子坐到了女子面前。 “你叫什么名字?”飞雪开口问她。 女子手里还捏着蟠龙玉佩,对飞雪也信任了,终于开口说道:“我叫杨雪怜,出生垅郡,我爹是前朝都尉。” 名字音声对上了,加之垅郡就在宸国边境,恰好是太子贪污案反叛又投诚的郡县,飞雪越发确认眼前女子是宸星明对自己说过的人了。 气氛严肃紧张,外头雷声阵阵,飞雪不想杨雪怜一直紧绷着,于是用轻松的语气玩笑道:“原来你就是明明的心上人啊,数年前我与他喝酒时,他和我发誓说非你不娶的呢。” 结果杨雪怜听完,眼眶又红了,豆大的泪水又涌了出来。 飞雪一时间慌乱起来,求救得和孙恬对视一眼,孙恬却眉间愁苦,摇摇头表示自己没办法,并比了个口型说:这种时候都是他师姐出马的。 飞雪:“……” 好在先前杨雪怜已将情绪发泄得差不多了,她迅速抹了眼泪,然后急切地开口。 “如果你们真的可以代表公子星舒,那就请赶快去救明朗!” “他被囚在皇宫很久了……我真的很担心他,但他肯定还活着,要赶快去救他!我求求你们了……” 孙恬见杨雪怜差点又要下床,赶紧把人扶了坐好,说:“冷静,冷静点,他到底遇到了什么事情,是谁将他囚禁皇宫?” 飞雪亦冷静哄劝道:“你别慌,其实公子星舒早几天已经启程回国了,你慢慢说。” 听到“回国”二字,杨雪怜的眼睛终于亮了亮,颤巍巍问:“真的?” 见飞雪认真点头,杨雪怜浑身终于稍微放松了下来,呆呆目视了一下前方,又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闷闷得说道:“太好了,这下你终于有救了……我,对不起,让我缓一缓……” 房间内重归安静,时间已不知不觉晚了,飞雪觉得今日或许不该再问杨雪怜刺激她了,便说道:“……要不,你好好休息一晚,我们明天再讲。” 杨雪怜没有抬头也没说话,飞雪和孙恬出了屋子。 分给公子星舒的住处虽因海崖边条件限制占地不大,但好几个房间也要比孙恬他们的临时小院好太多了,甚至还有专门的灵兽棚,阿灰这会儿就在干燥温暖的灵兽棚里趴着,飞雪将孙恬送至棚下,看了看外头漆黑的天和一直没停歇的雨,忍不住说:“要不你别回了,在这住一晚,这里还有客房的。而且现在只有我一个人住这,不会有旁人……” 孙恬十动然拒,表示他要坚守住自己的底线,并意味深长得与飞雪说道:“哥哥,你要知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师父待我恩重如山,我绝不会抛下我的师父和我的门派!” “好吧。”飞雪恋恋不舍的送孙恬上了狼背,并摸了摸狼头说:“可以随时来找我,我这里你和它们都有特权。” 孙恬感动地点点头,骑着狼走了。 第74章 宫中惊变 白玉飞舟日行万里,八日后已到都城,一路上没收到任何信件。 时间紧迫,公子星舒与林涭兵分两路,林涭直接去城郊的药草田,公子星舒直接进皇宫。 于空中扫过街边药铺医馆,公子星舒没发现什么不同,但为了不打草惊蛇,他并没有选择下去查探,而是直接来到皇宫内的宿星殿。 按照惯例,虽然常年没有人居住,但因着公子星舒身份的缘故,宿星殿就当有人住时一般打扫维护。 公子星舒思考片刻,若大家都没有出事,唐突去见宸星明或是母亲都不好,便干脆直接推开了紧闭的殿门进入其中,观察了一番,见里面一应物事都和几年前一样。 外面片刻后吵嚷开,咒骂声由远及近,听得一道恶狠狠地声音道:“陛下吩咐过!此处是禁地,除了例行打扫不得随意出入!我看看究竟是哪个胆大包天的狗杂……” 紧接着一个滚圆身材的人跨入殿内,这人看清殿内一袭清贵茶白长衫的公子星舒时吓了一大跳,下一秒就扑跪在地,嘴里的话变成了惶恐的求饶。 “哎哟哎哟!小的不知是您回来了,殿下,啊不,仙尊饶命,仙尊饶命!” 门外跟着的三五个宫女太监也立刻跪了一地,一齐跟着喊。 公子星舒随意看了一眼,然后在身旁的椅上坐下,淡淡道:“起。” “谢仙尊!” 所有人起身,面前的人抖着一身肥肉起来,堆满苍老褶皱的老脸谄媚笑道:“仙尊来的突然,小的这就去通知陛下?” 见公子星舒点了头,那人便连忙迈步出去一阵严厉训斥,吩咐跑腿,然后又吩咐茶水,片刻后再单独进得殿宇间,亲自端上茶水道:“仙尊稍等,陛下从中政殿过来,仙尊可还有什么吩咐的?” “嗯,没什么吩咐了,我倒没见过你。”公子星舒喝了口茶,尝出来这是自己爱喝的精品新叶,然后随意问了起来:“外面的那批宫人是看管宿星殿的?” “小的名晋中,曾经一直在御前侍奉,先皇殁后陛下就派小的来看管宿星殿。” 晋中一听公子星舒问起,顿时两眼放光,说话激动,先讲完了自己,而后又说:“外面的人去年刚换,陛下亲自挑选的,说要选最是仔细妥帖的,即使此殿无人住,也要时刻保证有人住一样,小的一日不敢懈怠,就等着盼着您回来这一天呢。” 世上仙者为尊,急功近利的凡人见了仙尊也大抵就是这般模样,公子星舒没什么情绪的笑了笑,不想再看此人嘴脸,说了句:“你出去守着吧,陛下来了再来唤我。” 晋中也摸不准新主子的脾性,还是十分听吩咐得退下了。 又过了两柱香时间,外面才传来晋中声音:“仙尊,陛下到了。” “三哥——”人未至而声先到,宸星明身穿明黄服饰,随后迈入殿内。 身后只寥寥跟着三四人,先前等候在外的晋中和四五太监又跪倒下去,宸星明看也不看,直冲到公子星舒面前,面露喜悦之色。 “怎的突然回来了,都不提前送信来知会我一声!” 公子星舒没起身,先招呼人过来身边一坐,亲切地亲自为他倒了杯茶说道:“忽然想念娘的紧,又担心你夺权不顺,便回来给你坐镇。怎的最近是不是有忧心的事?看你脸色不太好。” 待得坐下后细看,宸星明脸色青白,眼底略带青黑,嘴唇上也不如多年前有血色,不过人已是挺拔健壮的成年人躯体了,声音也成熟不少。 宸星明将手中茶水一饮而尽,略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道:“多谢三哥记挂着我,自从成功上位后确实有许多旧臣对我不服气,不过我已经处理好这些事了。” 闻言,公子星舒嘴上露出个和蔼的笑容,赞叹道:“没想到几年不见,你已能独当一面了,看来你真的成长不少。” 公子星舒欣慰说完后起身,对宸星明道:“那我去看望一下母亲就走。” 宸星明神色微变,讶道:“刚来就走?三哥稍等,我且与你共去!” 公子星舒不置可否,与宸星明迈步出得殿外,门口不知何时竟等了个陌生宫女端着两碗汤来,说:“陛下,这是皇后娘娘吩咐熬的虫草团鱼汤,说给您和仙尊尝尝。” 宸星明直接道:“不必,退下吧。” 晋中一直殷勤侯在殿外,听完后立刻唱了一句:“摆驾太后福寿宫——”随后腿脚伶俐地在前带路。 福寿宫并不太远,路上宸星明不断聊着国事,仿佛确实成长了许多,中途公子星舒饶有兴趣地问起:“你皇后可是杨家女?” 说到此,宸星明叹息地摇了摇头,无奈地说:“非也,最终迎娶的是太宰家的千金,怜儿她有妒嫉心,不愿当贵妃,我想我终究不是她的良人,便放人离去了。” 公子星舒没接话。等到福寿宫门前,来迎接的终于是个熟人了。 小宫女曾经是在枫娘娘跟前服侍的,面色白皙,脸上是得体的妆容,站在门口对公子星舒规矩行礼道:“殿下回来了。” “嗯,你生病了?怎么感觉瘦了许多。” 小宫女不敢抬头,“殿下……奴婢,奴婢没事,只是。” 宸星明接话:“哦,年前芽儿她确实染上了个咳疾,最近刚好。” 小宫女连忙点头应是,然后带着人就要进入福寿宫殿内坐。 公子星舒在此时对一直跟着的晋中说道:“你回宿星殿去打点好,晚间我要回来住。” 晋中只得应了声回去了,走前恋恋不舍,还瞪了芽儿一眼。 芽儿低眉顺目,丝毫没在意他,春末初夏气候已十分暖和,公子星舒却注意到,只不过在外等候了一会儿,芽儿的额头上已冒了许多汗珠。 宫殿周围无人值守,大门开着,里头灯火阵阵,不知为何却总会感觉有一股阴寒小风丝丝缕缕地吹。 ……枫娘娘气血虚,怎会来住这种地方呢? 从在宿星殿开始,破绽频频。 公子星舒叹了口气。 这一口气叹完,所有人都诡异地没说话,宸星明似乎身体僵了僵,但又好似没有,而是前行了几步才发觉公子星舒站在宫殿之中的小空地之中不动了,还疑惑地回头看他。 “明明。”公子星舒看着宸星明浑浊无光的眼睛,轻声道:“刚才的那些话,都是你自己想说的吗?” 宸星明愣住了。 然后宸星明的五官就开始扭曲变化,瞬间出现好几种情绪,每一个都万万不是原本的宸星明会作出的表情。 “殿下小心!” 名叫芽儿的小宫女从旁猛然抱住一个掏出了匕首的太监,周围所有跟随的人也都瞬间拿出利器朝着中间的公子星舒杀去。 公子星舒眉头一跳,瞬息放出灵力将一众凡人弹飞出去,芽儿却被那太监一下划破喉咙,连声音都没来得及发出就香消玉殒。 公子星舒眼望着芽儿倒地的尸体一怔,扭头看向捂住半边脸的宸星明,怒吼出声:“宸星明——!还不醒来!” 谁知面前的宸星明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而后在公子星舒眼中的宸星明抬头,眼角两行黑红的血泪,瞪眼仇恨地看了过来,装若癫狂一般大喊。 “醒不过来了,他醒不过来啦——哈哈哈哈!!!” 随着他出声的同一时刻,空地四周五星方位立刻升起了不同颜色的光柱,被弹飞的太监们每个都惨叫起来,从他们身上被吸出一股血雾,迅速凝聚上光柱,一个五角型的阵法迅速成型! 正中的灵气迅速消耗,公子星舒感觉到阵法想困住自己的用意,立刻飞身召出飞剑,向还未完全闭合的阵法口冲去。 未曾想距离阵法口更近一些的宸星明亦瞬间飞身而起,用自己的身躯拦在了阵法口处,吼了一句:“别想走!” 公子星舒在最后一秒收了剑也止住了身形,阵法完成启动,其中的灵力开始飞速被抽取出阵外。 右手将剑背回身后,公子星舒生气地上前一步,左手一把揪住了宸星明的衣领问他:“你为什么有筑基期的法力!你哪儿来的灵根!” 宸星明立刻用自己的双手紧紧握住了公子星舒的手臂,大吼:“我本来就有!本来我才该去仙山——是你,是你偷了我的身份!哈哈,骗子……你们都是骗子……” 面前的宸星明突然变得十分陌生,令公子星舒再一次肯定了心中想法,任由宸星明抓着他,转而对着空中大声道。 “宸旭烁!你还准备藏头露尾多久?” 周围没有声响,公子星舒压下心中愤怒,缓慢道:“煞气除灵阵能困普通元婴,可困不住我。我现在还有点耐心陪你开玩笑,否则过一会儿我耐心告罄,就算修为有损,我也一定会将你当场格杀!” 这一次,法阵之外终于来了一群人。 “我的好弟弟竟然丝毫不珍惜你那大好修为,这可当真不太值当。” 隔着淡红色的法阵,外面众人正中一人坐在轮椅上,也穿着一身龙纹明黄锦衣,神情阴翳,眼神冷酷。 他身后推轮椅的是一个身穿黑衣,身型曼妙,遮住下半张脸的女子,露出的一双眼风情妩媚地看了看阵法之中的公子星舒,低头小声道:“陛下,他说的倒是真话。” 陈旭烁听完后并没搭腔,看人的眼神依旧阴恻恻的,衣衫下骨瘦嶙峋的手双双握在了一起,注意力似乎完全集中到了公子星舒身上。 他身后带来的一群铠甲配刀的侍卫立刻散了开去,将中央空地围满,并纷纷抽出刀箭指向正中的公子星舒,蓄势待发。 公子星舒毫不在意周围的凡人凡兵,只看向坐在轮椅之中的宸旭烁。 乍一眼看见自己的哥哥时,他甚至差点儿都没认出来,宸旭烁实在瘦的厉害,甚至还没了一只右耳,和曾经贵气的太子模样差了太多。 见到陈旭烁的一刹那,公子星舒心中略有了一些猜测。 所以宸星明和母亲的篡位确实成功了,但结果却归了宸旭烁,而宸国换了国君并没有太多影响到整体的强盛,所以自己与宸国国运绑定的道心没有出现变故。 修为没有变化,自己就迟迟没有察觉到异常。 究竟为什么会被宸旭烁得手?他又是何时开始准备的呢?为什么母亲没有察觉到? 还有太多的谜团未解,而揭开这一切最快最关键的人就是宸旭烁。 恰好准备能一击破开这个阵法的攻击还需要一点时间,一边放出神识计算着破阵阵眼,公子星舒一边开口问:“所以现在是你在做宸国的皇帝,父王呢?母妃呢?” “父王……” 宸旭烁瘫在轮椅之中露出个不可置信的表情,甚至往前直起了一点身子,激动道:“你不会还惦记着那个人渣吧!我记得……他在你小时候,似乎对你也不好啊。” 公子星舒:“……” “你不会还想着要给他尽忠尽孝?哈哈哈哈,你可是仙者啊,抛弃这些凡俗有何难?不过我现在倒喜欢弟弟你的这一点!” 宸旭烁表情狰狞地笑了起来,听不出他的语气是悲是喜,也辨不来是仇恨还是痛快。 “那母妃呢?她在哪?”公子星舒表情冷漠,没再继续纠结前宸国国君的下落,沉声开口道:“你知道我的母妃于我有什么意义,你最好告诉我一个不错的答案。” 宫殿内种植的草木在阴煞阵之中逐渐萎靡下去,此时快至午时,阳光却驱散不去此间的冷意。 “哦,那个女人。” 提起公子琪枫,宸旭烁的情绪淡了下去。 “那个女人当然不能死,没有她的血,就没有了宸国药草田,就不会有凌空山的扶持,我当然不会让她出事……” 宸旭烁絮絮叨叨,似乎很疯,但又十分清醒理智,绝口不提他究竟将公子琪枫放去了何处。 但这般态度倒是让公子星舒确认了自己母妃不会在明面上的宫中,否则他的神识一扫就能发现。 公子星舒此时又回头看了一眼被自己揪住衣领的宸星明。 自从宸旭烁出现后,宸星明不仅没说过一句话,甚至如同一个断了线的木偶,眼神无光,神情呆滞,眼角的血泪都干在了脸庞上。 抓着公子星舒的手没了什么力气,动作却让公子星舒恍然觉得,他在求救。 第75章 杨雪怜的自述 外面的宸旭烁看到这一幕,忽然笑了起来。 “怎么,看到五弟心疼了?这就是他活该——” “他为什么要抢我的太子之位!哈哈哈哈,落到如今这个地步他就是活该——” 公子星舒将一动不动的宸星明放下,又去摸了摸他的脉搏……还有细微的跳动。 明明……说不定还有救。 黑衣女子从刚才开始就一言不发,收敛气息地站着,只在不经意的一瞬间看到身边轮椅之上的人时,会流露出一点点看到怪人的不理解。 就比如此时此刻,女子看到,宸旭烁痴痴地盯着公子星舒温柔把宸星明放平的动作,嘴上却吐出嘲讽的话语。 “他不过是个提线木偶而已,倒还真当的起你的看重。” “你什么意思?” 公子星舒回过身来,眼神凌厉的盯住了自己的二哥。 宸旭烁嘴上露出个残忍的笑容:“他是你母亲的提线木偶啊,我只不过帮他变得更像一些罢了,哦对了,你并不知情……哈哈哈,你不知情呢,伪善,说的就是你这种人,哈哈哈……” 轮椅上的人越说越笑的厉害,甚至不住开始用他一只手拍着扶手,笑声尖锐,笑的仿佛要断了气。 黑衣女子的眼中露出了一秒的震惊,疯了,终于还是疯了,心里不住吐槽道你竟敢这么刺激公子星舒,纵使我们提前有所布置,要是他真的动了怒…… 有时候真是怕什么来什么,黑衣女子正愁是不是该提醒一下宸旭烁不要太嚣张,结果下一刻,阵内已经被吸得差不多的灵气瞬间暴涨,一柄巨大的虚幻剑影横空出现,然后挟着排山倒海之势劈了下来! “一醉方休!”黑衣女子惊叫起来,立刻认出了这是酒剑仙的名剑剑诀,来自公子星舒自身,元婴期的磅礴灵气顷刻间带着巨剑劈下! 阵法如玻璃遇石,轻而易举就碎成星光。 无形气浪翻滚而来,将周围一圈持兵的人吹了个仰倒,再起不能。 黑衣女子以灵力护住自己和宸旭烁,勉强扶着宸旭烁的轮椅不倒,但见公子星舒将手中剑一挥,一步一步朝着此处而来时,顿时又被骇得肝胆皆颤! “我答应你的事可做完了!本姑娘不奉陪了!” 黑衣女子尖叫说完,不等公子星舒反应,立刻在原地使出一个粉紫色的烟雾弹,然后凭借着一套上等遁术溜之大吉。 这是独属于合欢宗的烟雾弹和遁法,最是难抓,公子星舒看出来后直接放弃了黑衣女子,转而把注意力放在更重要的陈旭烁身上。 “二哥。” 公子星舒平静的面容盖住了他的愤怒,缓步来到宸旭烁身前,居高临下,沉声说道:“我希望能听你好好讲讲。” “哼。”宸旭烁浑身也在颤抖,但神情却看不出丝毫惧怕,或者说……是他故意造成如此局面。 “你可不敢杀我。” 宸旭烁勾起嘴角,缓慢而阴邪地说:“我手里……有解药,能让五弟恢复神智。但我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 公子星舒神色不变,更不接着宸旭烁的话说,右手直接将剑架在了行动不便的陈旭烁脖间:“不过是血殿的药人做法而已,这种解药倒也不至于让我放过你。” “你大可试试!” 谁知陈旭烁冲着公子星舒大吼了一句,睁大了眼睛道:“看看杀了我后,最后他!和你的母亲,还有整个宸国,还活不活!” “……” 公子星舒终于犹豫了。 快要入夏,所有人满身都是汗水,却抵不过此间气氛的寒凉。 “唰——” 公子星舒收回了自己的灵剑。 宸旭烁笑了起来。 ———— 海岛近几天来总下暴雨,昨夜又下了一晚,晨时才停歇。 迎面吹来沁凉的风,飞雪坐在海岛一处偏僻靠海的礁石上,昨夜又是一夜没睡。 三天前,休息了一晚的杨雪怜在一大早穿戴好飞雪临时给她找的衣服,自己还盘好了发,主动找到飞雪,说宸星明大概是中的蛊,而且要害他的人是豫王。 飞雪对杨雪怜的叙述很奇怪,疑惑问道:“你说的豫王是谁?而且宫中戒备森严,明明他怎么会轻易吃下蛊毒去?” 那时的杨雪怜坐在客厅的椅子上,旁边摆放着给她准备的糕点,不过她一块都没动,只木着脸,似乎鼓足了很大的勇气才说到:“豫王是明郎的二哥,那时他还是豫王……中蛊毒是我亲眼看见的,但那是因为我……我带着明郎私奔了,后来我们被抓到时,豫王当着我的面……” “私奔……为什么要私奔?” 飞雪坐于她对面,听到这个做法是有些惊讶的,并隐约感觉到不妥。但他耐着性子,听杨雪怜双手紧紧捏着腿上裙子,继续往下解释。 “太后不同意明郎立我为皇后,宫中人待我也都冷嘲热讽,我……我受不了皇宫了,我只想和我的明郎好好生活!所以我就,我就……” 杨雪怜说不下去了,飞雪在脑中终于拼凑出了前因后果,在座位上愣了数秒后,接上了她的话。 “你带走了明明,却没想到皇宫之中有别的人趁机篡了位,是不是?” 杨雪怜面对飞雪的问话时先是低头看自己握紧的手,又忽而抬头,开口说道:“……可是还有太后在啊!明郎曾经与我抱怨过,说太后总拘着他使他不得自由,朝中大事小事都要过问,况且……况且太后她还如此年轻貌美!这个皇帝她自己来坐不好吗!这个,这个妖怪一样的女人……!” 飞雪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杨雪怜,悲伤地说道:“可你害了明明!” 杨雪怜一下子顿住了,先是点头面露悔色,嘴里不断说着:“对……对,是我害得明郎……” 但她没念叨几句又面露恨意,冲着飞雪大吼:“但太后就没有错吗!她平时一手遮天,我与明郎私奔走才不过两天就听闻到了新皇登基的消息!” 说到这时,杨雪怜紧紧抓着自己的头发,将她来时的盘发几乎车扯散,口中继续说道:“一夜之间,一夜之间!我和明郎就从九五至尊变成了通缉犯……我爹也死了,我家也没了,明郎他带着我跑,我们跑不出城去,根本跑不出去……” 飞雪僵在了座位上看杨雪怜似乎失了智一般发起疯来。 说完这番话后,杨雪怜又起身迅速扑到飞雪面前,揪着他的衣袖说道:“明郎肯定还没有死,我们逃跑的时候他说过很多他三哥的故事,说他三哥回来救他的,对,对,我已经找到了,我找到你们了,快去救他!我求求你们快去救他!” 杨雪怜或许已经疯了。 飞雪那时在想,刘医师最多只能治疗她的身体,并不能在短短的诊治时间发现这个人的精神情况不对。 【可你是……推动一切的那个人啊。】 识海之中,飞雪自己的声音如是响起。 …… 但最终,三日前的飞雪压抑住自己胸中汹涌的烦躁和杀人感,将杨雪怜劈晕,送回她的房间,而后自己溜出了洞府。 之后他都尽量避免碰到杨雪怜,就连吃食都是拜托孙恬送过去。 直到今日,已经是他躲着杨雪怜的第三日了。 飞雪:“……” 吹着冷风,脱了鞋将脚浸泡在一波一波的海水中,飞雪还是不愿意去面对那个女人。 他躲了三天,直到今晨才隐约想明白,他不想见杨雪怜,就好像是不愿意去面对宸星明和枫娘娘可能已经遇害的事实一样。 因为所有的叙述之中,杨雪怜这个女人似乎就是一切事件发生的开端。甚至直到了一年后的今天才自我赎罪一般找到了他们。 可有什么用呢? 而且小萝卜迟迟没有来信,是不是也出事了? 再加上公子星舒刚回去,那么他将面对的就不是宸星明,而是豫王,真正上位的皇帝——陈旭烁! 飞雪可忘记不了当年陈旭烁太子之位被废,就是公子亲自去查的,他能不怀恨在心? 也就是说最早到一年前,宸国就出事了。公子星舒此次回去会不会遇到危险? “不对,不对……”飞雪抱住自己的头,感觉自己又快要深陷进无限担忧的情绪里,甚至赶紧从岸边礁石上跳下,走了几步让冰凉的海水淹没自己的整个下半身,借以拉回自己的理智。 “不对……我肯定遗漏了什么。”飞雪总觉得不太对劲,却又找不到破局的关键。 忽然,飞雪感觉到自己的脚似乎被什么东西碰了一下。 思绪被骤然掐断,因为飞雪察觉到这个触感不寻常。 触感不像鱼或者水母,光滑且根根分明的触感,反而很像他和公子星舒胡闹时…… 这时候飞雪感觉自己的脚腕被一只手握住了。 手?一只人手! 飞雪吓了一跳,他不记得人族可以在海中生活,那为什么会有人手! 但还没等他扑腾,那个轻轻抓住他脚腕的“人”就冒出了水面。 银白的长发,湛蓝色的眼睛,立体的五官,一个漂亮至极的少年的脸忽然从水里冒出来,贴得离飞雪及近。 被眼前美色暴击,飞雪晕乎了一阵,才警惕开口:“你是……” 飞雪此时没感觉到任何敌意,而且他从这个奇怪的“人”眼中只看到了浓浓的好奇和惊喜地打量。 “你也是白色的。” 面前的“人”表情欣喜,忽然开口,声音带着奇异的语调,是少年的嗓音,但又好似被浸泡在水中朦胧而梦幻。 飞雪这时才注意到这个“人”银白浓密的长发之间伸出了半透明的尖角正在一抖一抖,模样似乎是—— “鱼鳍?鲛人?”飞雪不确定地呢喃出声。 显然飞雪喊对了名字,银发的鲛人更开心了,鱼鳍兴奋地抖动起来,嘴角因为这一番大笑露出了鲨鱼一般的三角尖牙,继而飞快在淹没了飞雪半截的海水之中绕着他转了三圈。 这速度立刻就让飞雪意识到自己很难跑掉。 可对方既然没表示恶意,那不如就先交流看看…… 飞雪于是慢腾腾划着水偷摸着靠岸,并尝试着开口问对方名字:“你好,我叫飞雪,你有名字吗?” “飞雪?”对方咬字十分清晰,飞雪甚至从没想过,听别人叫自己名字能够叫的这么悦耳好听。 “你会唱歌吗?”银白发的鲛人一把抓住了飞雪的手。 飞雪果断摇头道:“不会。”并且试图将手收回结果失败了,甚至隔着海水,飞雪已经看见了鲛人手指头上漂亮尖利的指甲。 “那我教你啊,飞雪。” 鲛人说完,竟直接就把飞雪一拽往海里游去,瞬间就拖出了一道雪白的海线。 “哎!咕噜咕噜,啊噗……” 飞雪哪想到瞬间就被拽进了海里啊,他再是一只猛兽那也是陆地的,人型时又活在山上,这般溺水还是第一次,顿感手足无措。 想开口一张嘴就就被灌一口苦涩海水,眼睛疼的睁不开,手腕被抓得死紧,另一只想去帮忙的手被水流频频冲开,飞雪现在浑身都被浸透在飞速流过的海水之中,不知究竟要被带到哪儿去。 这个鲛人动作粗鲁,却似乎又有点儿脑子,拖着他潜水游一段又上浮一段,留给飞雪换气的时间,终于还是给飞雪留了一条活路。 好在鲛人想去的地方似乎不太远,换了十数次气后,鲛人将死鱼一样的飞雪推上了一个光滑的东西上。 “咳……你,咳……”飞雪绑头发的发绳都散了,一头湿漉漉的白发披散,一边咳水一边艰难想要爬起来,但浑身像是灌了铅一样重,手下还特别滑,撑了几下又滑倒。 银白发的鲛人在飞雪面前的海里浮浮沉沉,天真的喊了一句:“飞雪,你好了吗?我教你唱歌。” “你,咳咳,要是不说教我唱歌,” 飞雪终于将水咳完了,因为被拖行而生的气在听到鲛人声音的那一刻哑了火,变成一声凄凉地抱怨:“我还以为你要淹死我。” 第76章 千年一现世 “我为什么要淹死你,飞雪。” 银白发的鲛人好看的脸面露不解,在晨曦的光辉下,湛蓝的海水之中透着一股无比的纯净和梦幻感。 他出口的话虽是平常,但因为那独特的腔调,竟让飞雪感到一阵头皮发麻地舒适。 “我要和你做朋友,所以我要教你唱歌~” 飞雪:“什,什么?” 鲛人摇着他的尾巴凑近了飞雪些许,让晕乎乎的飞雪看见了他海面下闪着细碎光芒的雪白鱼尾。 飞雪于是想起了这个鲛人见他第一面时说的话:你也是白色的。 因为这一句话,飞雪立刻清醒了过来,身上也逐渐适应了沉重的感觉,爬起来后眺望了一下四周,中央海岛还在视线之中,但变成了巴掌大小,而他现在脚踩的——是一只巨大无比的鲸鱼,目测应该有十多个星机阁出租的小院子大。 似乎是已出了护岛结界的范围,且护岛结界并无反应,说明这个鲛人就生活在这一片海域。 鲸鱼黑色的脊背在水中露出一小片,安静地浮在水面上。 晨曦太阳的橘黄色光芒洒了出来,被分割成一条条光柱在天上,带来些许暖意。 “在鲸背上一起唱歌,我们就是朋友了,飞雪。” 银白发的鲛人转身轻盈一跳,坐在了飞雪面前的鲸鱼背上,下半身鱼尾在水中缓慢地摇摆,湛蓝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住了他。 这个鲛人自说自话的行为令飞雪觉得十分莫名其妙,本来心中就有烦闷,又突然碰上这么个事情,着实令飞雪生出了要胡闹一下的想法。 “呵。真的?”飞雪爬起来,也不管自己身上湿淋淋地衣服,直接说道:“我不是人类。” 眼见面前的鲛人面露疑惑,飞雪干脆直接给他进行了一个现场变身。 从白狼,到白蛇,到白色的鸟,最后再变成雪白头发的人。飞雪站在距离鲛人几步外的鲸鱼背上,漆黑的眸子看向他。 “你为什么要认我做朋友?我不是你认识的任何一种兽。更不是你的同类。”飞雪顺畅地说:“你还想要教我唱歌吗?” 鲛人这期间一直没有动作,听见飞雪的提问,湛蓝的眼睛看了看飞雪的头发,点了点头:“要,因为你也是白色的。” “……”飞雪一下子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有种有力无处使的感觉,只想快点回去…… 不对,回去做什么呢?住处住着个不想见的杨雪怜,公子星舒不在,早知道应该跟随他一起去,也好过自己在这里担心……要不然他自己溜回国去看看?可他又辨不清方向,也不知道海鸟要飞多久才能回到凌空山,万一这期间小萝卜来了信,或者公子星舒回来了怎么办? 飞雪意识到现在竟是成了个困兽之局,除了呆在这,似乎什么都做不了。 耳边鲛人忽然又凑了过来问:“飞雪,你同意做我的朋友了吗?” “做吧。”飞雪无可奈何地原地盘腿坐下,问它:“其实我会唱歌,来吧,要怎么唱?” 鲛人听见飞雪自己会唱歌显然很开心,湛蓝色如上好宝石的眼睛忽然凑近飞雪,微笑的神情好似蛊惑,它在飞雪耳边道:“那我先唱,你跟上就好啦。” 说罢,鲛人张嘴,一串空灵柔美的高音响了起来,如冰坠渊,如风过隙,无词或者是飞雪听不懂的词,每句音每个转角都来自深海。 飞雪顿了顿,以清脆的少年音和上。用他一贯的婉转的音配了一只飞鸟。 整个歌说不上有多好听,但跟上了。不甚和谐的唱完,飞雪感觉自己都不好意思了。 但鲛人很开心,对他身边的飞雪道:“我很喜欢你,飞雪,你是少数会唱歌的。” 飞雪顿了顿,忽然很奇怪地问:“少数会唱歌的?” 鲛人摆摆尾巴道:“对,我的同类里没有白色的,但我有很多和你一样的白色的朋友。不过他们之中会唱歌的很少。” 飞雪看了看鲛人银白发丝和鱼尾巴,终于明白了这个鲛人的择友标准。 “现世的时间里我都不能去找朋友们玩,真的很寂寞。幸好这一次遇到了你。” 鲛人说完拍了拍身下的鲸鱼,一直安静浮着的鲸鱼喷了一口气,缓缓游动了起来。 有风了后就感觉到湿淋淋的衣服特别冰凉,虽说金丹修士的身体不会轻易生病,但贴在身体上还是不太舒服,飞雪随手使了个法诀控干水,静静坐着没说话。 身边的鲛人用湛蓝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飞雪施法完后才忽然说:“飞雪,你能活很久的,对吧?” “啊?”飞雪还没反应过来,扭头见鲛人修长手指绕着圈圈玩起自己的头发,用它好听的声音略显寂寞的说:“你要是活不到下次现世,我会很难过的。” “我如果不出意外,应该能活好几百年吧,还有什么是现世?”飞雪玩笑一般的猜了一下:“你指的不会是修仙大会海岛出现吧?” 鲛人摇头,说:“不,是一千年。” “什么?”飞雪从没想过自己要活一千年之久,从他有神识以来至今也不过短短十年不到,一千年,那可是好多好多好多好多的十年! 鲛人忽然轻笑起来,笑声悦耳清脆:“我觉得你可以的,飞雪,半个月后海岛就要下沉了,我希望一千年后我回来还能见到你这个朋友。” 飞雪却被这一句话说的思维混乱起来,连忙问:“什么意思?你会随着海岛下沉消失吗?为什么?” 鲛人摇摇头,却一指飞雪的腰间,开口道:“你的袋子似乎有东西在响,看来今天你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飞雪不解地去翻自己腰侧的芥子带,翻出一只不断嘎嘎叫的小纸鹤。是公书非为了联系他给的小法器,看来交给他查询的消息有了眉目了。 “……你快去吧。”鲛人似乎略微有点生气地说:“记得明日要来找我玩哦。要我带你回去吗?” 飞雪捏着纸鹤摇了摇头,定定看了鲛人一眼后郑重答应道:“好的,明天我一定来,要怎么找你?” 鲛人一个漂亮的鱼跃入了水,远远说道:“明天还在原来的地方,我等你。” 说完白色鱼尾一翻就消失在海面。 飞雪见状,便召唤出红果御剑离开了此处鲸鱼脊背,向着集市飞去。 决赛前的半个月时间里也不是所有参赛的仙者都用来恢复伤势或者修炼,无聊时候便会四处去找乐子,从前没有捭金教插手时大家玩的就比较文雅,斗法冒险聊聊琴棋书画,可这一次捭金教在集市设了拍卖和赌场,使得集市成为整个海岛上最热闹的地方。 第三层就有一处赌场,来往人群纷杂,还有不少人都在吵嚷,飞雪小小一只穿过熙攘人群,本不想惹事,却没想到事先惹了他。 一个不知从何处而来,但身上穿着凌空山弟子服饰的中年修士冲出来拽住了飞雪衣裳,哭得声泪俱下。 飞雪因周围人多没地方躲被抓了个正着,正被哭得一脸懵,他面前就又围过来了四个高如城墙的壮汉,其中最高的一个飞雪恰好认识,是他抽中的决赛对手——方铜。 拽着飞雪的中年修士抓飞雪的裤子抓得越发紧,立刻哭喊:“师兄!师兄!救救我,他们要打我!” “叔!认错人了,谁是你师兄!”飞雪两手赶紧抓住自己的裤子,瞪大眼睛反驳。 “呸!二狗跑什么,欠债还钱!”围住他们的其中一个大汉对着中年男人啐了一口,抬眼恶狠狠瞪飞雪:“你什么来头?要帮二狗还债?” 飞雪简直莫名其妙,连忙道:“是他抓着我不放啊,你们要他还钱,赶紧帮我把他拉走啊!” 被叫“二狗”的中年男人立刻惨叫起来。 周围人本来就多,很快将这里围作一圈看热闹,随后不知是谁认出了二狗,还说出了声:“哟,这驺二句又赌输了,是不是又出来借钱呢。” 方铜没说话,其他的三人互相对视一眼,分出两个上前来要帮飞雪将人分开,却不想围观人群里又不知是谁将飞雪也认了出来,说:“哎哟,二狗抓的不也是凌空山的那个谁吗,莫非这回是真的找了靠山?” 飞雪一听额头青筋一跳,恨不得将那说闲话的人揪出来打一顿,但显然来不及了,面前两个壮汉的眼神瞬间充满了敌意,手也顿住,其中一个立刻问:“你是他师兄?” 驺二句也是个见风使舵的,立刻喊:“师兄,师兄,快帮帮我!” “我不认得他。” 飞雪不耐烦了,干脆飞起一脚踢在了驺二句肩膀,一下从他手里把自己的裤子拽回,可面前的大汉却一下以为他要动手,拳头立刻就挥了过来。 “啊哟哟,打起来了打起来了!” “这凌空山的这么绝情的吗,他什么人啊这么装。” “什么人?他可不得了,入得好多人的帐,抢了好多人的道侣呢……” 赌坊周围闲人实在是多,但飞雪充耳不闻,几下弯腰前冲,躲开一道拳反扭住冲上来的大汉手臂一抬,立刻就把大汉放倒了,随后如法炮制又放倒一人后,一直没说话的方铜忽然鼓掌道:“好功夫!” “飞雪,你是飞雪对不对?”方铜朗声大笑起来,飞雪将人放倒后架势未收,皱眉看去,见方铜一挑眉,挑衅看了他一眼,大声道:“既然你保这小子,我今日就不找他的茬了!之后决赛我再好好收拾你!走!” 方铜说完一吆喝,带着那几个爬起来的大汉又回了赌场。 飞雪拍了拍自己的袖子,厌恶地看了一眼地上哆哆嗦嗦道谢的驺二句,没好气的扒开人群走了。 等飞雪终于来到公书非面前时,躺椅上的公书非慢腾腾打了个呵欠,懒洋洋道:“……我还以为你不来了。” “路上遇到些麻烦。”飞雪耳朵动了动,似乎听到周围有人看见他在议论,立刻找到声音源头恶狠狠瞪过去一眼,那处的两个女修一溜烟跑了。 公书非睡眼惺忪地坐起,刚好看到飞雪在飞眼刀,立刻清醒不少,好奇道:“怎么?你又要传什么流言了?” 飞雪回过头来与他狐狸一样看好戏的神情一对,心里不得不感叹公书非实在是过于敏锐了,但他也不是来给狐狸提供谈资的,就没回答公书非,而是一摊手要他花了大价钱买的消息。 “我要的消息呢?” “哎,我知道你很急,不过你先不要急。” 公书非从躺椅上站起身来,一反常态主动对飞雪说道:“来,跟上。” 飞雪不疑有他紧随其后。 公书非领着飞雪直接坐上了他的法器纸鹤,很快就离开了集市往空中飞去。 飞雪觉得这熟悉的场景他似乎刚经历过,实在没憋住问公书非:“你也要和我做朋友?” “嗯?” “……你要带我去哪?”飞雪立刻改口,往常公书非与他交易信息,最多也就是当场找个僻静拐角降下隔音罩就完事,这一回过于不一样,莫非……飞雪心凉了半截,急匆匆问:“你得到的消息是好是坏?公子出事了?” 眼见原本坐得好好的少年激动得支起半个身体,公书非赶紧摆手让他坐下坐好,说:“哎你不要急,打听一个人的消息哪儿有什么好坏,只不过在给你消息前有一件十分重要的事要做,做了,我才能告诉你消息。” 飞雪之好又坐下,满脸怀疑地看公书非,公书非被幽幽看了一会儿,不得不妥协道:“好吧,先前既然没约定要做额外的事,这次我便再补你公子星舒剑侍的消息如何?” “一言为定。”飞雪应下。 纸鹤越飞越高,穿过云层后眼前忽然出现一座巨大宏伟,漂浮于空中的建筑,四五个阁楼矗立,白墙掩映,云雾如流水流淌,绿松掩映其中,无数黑白二色的星机阁弟子或乘鹤,或乘纸折法器往来其间,却是星机阁浮空驻地——方外境。 第77章 消息卷轴 纸鹤带着公书非与飞雪越飞越高,直接飞往方外境最高的建筑。 这建筑是一个五角飞檐,九层高的塔,每层塔的相连处看起来都十分繁复,机关齿轮转动,在最顶层缓缓伸出一块木板,公书非的纸鹤就落在了这块木板之上。 待飞雪落地,公书非将纸鹤变小收入怀中,领着人进入塔内,而里面正中有一座圆形的半人高木台,一个玉面繁衣的人正坐其中。 见到来人,那人轻轻翘起个兰花指,涂了唇脂的嘴角向上一弯,说了句:“总算是来了,可让奴家好等。” 出口的声音语调柔美,嗓音却是男人一般的低沉。 飞雪一路行来见到宏伟方外境城,精巧机关术都没什么变化的脸上顿时露出惊疑之色。 公书非应是见惯了,神情毫无变化地上前行礼。 “忘念尊者。这位小友就是我说的人,今日特带了他来请您断善恶。” 飞雪跟着微微行了个礼,想是否这就是公书非所言要做的事? 忘念尊者咯咯一笑,点了点头就看向飞雪,开口问:“你们之间的交易可私下商量好了?这位小友可答应?” 飞雪闻言与公书非对视一眼,收到大狐狸的唇语:就是此事,无危险,信我。 于是飞雪应了声同意。 “晚辈在外等。”公书非见事情妥了,就对忘念尊者行了一礼,临走时还冲飞雪眨了眨眼睛。 飞雪没什么反应,等公书非走后,只见忘念尊者面容和蔼,开口问了几个假设的问题。 飞雪一一答完,忘念尊者起身让出了自己身下平台,示意飞雪站上来。 等飞雪站上去后,周围突然响起机括嘎吱嘎吱的声音,飞雪的面前随着机括声缓缓升上来一面澄黄的镜子。 镜面之上完整清晰的倒映出飞雪的人类全身,以及他警惕的模样。 “别怕,就在原地等一会儿。” 忘念尊者站在一旁说完,就不再开口。 飞雪心里微微有些烦躁地想不明白这一切动作要怎么断善恶,与镜子里的自己对视了一会儿……竟不知不觉睡着了。 …… “嘿,醒醒。” “天黑了,你总不能睡我这儿吧。” 飞雪听见声音费力地睁开眼睛,看见的是公书非的黑扇子横飞在空中,对着自己猛扇凉风,也不知道扇了多久,总之飞雪感觉自己的脸都被冻得发木,想做个疑惑表情脸皮似乎没有反应。 公书非背对着他坐在一张凳子上,双手捧着个青瓷茶杯缓缓喝了一口,慢吞吞咽下后又喊了一句:“喂,快醒醒啦。” 喊得有气无力。 飞雪感知了一下手脚,将自己撑起来离开了黑扇子的扇风范围,等了一下才找回自己嘴的控制权,询问道: “……你们对我做了什么。” 公书非手里的茶杯差点儿吓掉了,好在他动作麻利抓稳了杯子,才别扭地转了个身过来,瞧见飞雪的黑眼睛笑了一笑说道:“总算是醒了。” “刚刚……”飞雪发现四周似乎还是高塔的第一层,他正躺在中央的木台上,镜子倒是不见了。 飞雪刚准备问问自己在那个镜子前怎么睡着了,抬眼就发现外面一片漆黑。 “天怎么黑了!” 飞雪依稀记得是上午和公书非一起去见的那什么忘念尊者…… 公书非将扇子收回了手里,眯着眼接话道:“因为你一觉睡到了晚上呀。” “什么……”飞雪捂着脑袋回想了一下,他似乎的确是自己睡着的,没想到会睡得这么沉,一觉睡过了一整日。 “那,那什么断善恶完成了吗?”飞雪赶紧问。 公书非将扇子抵住自己的下巴作思考状,嗯了一声又叹了口气,然后才不情不愿地说:“也算是……完成了吧。不过那镜子坏了。” 说罢意有所指地看着飞雪。 “也算是?”飞雪面露疑惑神色,按照他对公书非的熟悉,这种说法的意思多半就是不尽人意…… 想到自己很可能没完成公书非的什么“断善恶”,还被别人照顾了一天,飞雪对这个老狐狸残存不多的良心忽然让飞雪觉得有些对不起。 ……然后就根本没收到公书非的暗示。 想了想,飞雪还是非常认真的对公书非说:“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公书非点点头,一脸在等飞雪往后说的表情道:“嗯,继续?” 这下轮到飞雪疑惑了,思考了一会儿恍然大悟,原来是在提醒自己别忘了消息的事情! 飞雪对这个大狐狸有了点儿改观,于是说:“没想到你其实人也不错的,这次真的多谢你了。” 在等飞雪说自己愿意赔镜子的公书非脸上表情又变成了疑惑,然后他就看见飞雪一伸手,对他说道:“好了,给我消息吧。” 公书非下意识将扇子抵在飞雪手指前,心想:哦,原来是怕我借机把消息吞了,所以先要走消息……哼哼,这点消息值几个钱?根本不够赔那镜子的一个零头! 于是公书非直接就将四卷卷轴放到了飞雪手上,然后慢条斯理地撩衣摆坐下,预备等飞雪收好后和他好好谈一下那个镜子该赔多少灵石。 谁知飞雪确认完四个卷轴的名字,把东西收进介子带后,感激的对公书非行了一礼,说了句:“合作愉快,太晚不便叨扰,那我这就走了。” 说罢白发少年竟直接绕过公书非的座位,就要往外走。 公书非一惊,立刻跳了起来拉住飞雪问:“哎等等!你这就走了?赔我的灵石呢?” 飞雪闻言一拍脑袋,恍然大悟道:“……我差点儿忘了。” 说完十分干脆利落地掏出四十颗灵石交给公书非,嘴上说了句感谢,心中公书非的好人形象刷的垮掉,重新变回那个狐狸奸商, 公书非拿着手中的四十颗灵石还有点发蒙,想不通但他反应快啊,立刻就问:“我们星机阁的精品法宝浮生境,在你眼中就只值四十颗灵石?!” “什么浮生镜?” 飞雪闻言反而疑惑起来:“我睡着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吗?” 公书非本还想说什么,但忽然想起来镜子碎裂的真实原因……到嘴的话又咽了下去。 最后,公书非眼睁睁看飞雪御剑自己走了,像一颗拖着红光尾巴的流星一样,一去不回。 公书非神色有些凄凉地立在顶楼高高的平台上,身后慢慢走来忘念尊者,问他道:“怎么,那小子赔不赔?” 公书非扇子都不敢摇了,甚至都不太敢去看忘念尊者的脸色。 饶是忘念尊者一向宽于待人,但这一回…… “看来他是不打算还了。” 忘念尊者语气平和,但保养得很美的手却搭上了公书非的肩膀,说道:“他的事情我会禀报宗主,他前世太凶,浮生镜里的凶灵竟能被他前世凶恶力量吞噬,搞不好那个世界已经不存在了。” 忘念尊者说得严肃,公书非想到在飞雪入镜后,他和忘念尊者一起在镜子之中看到的画面,不由自主地抖了抖。 忘念尊者却很淡定,面容也很宁静,不过还是对着公书非吩咐了几句。 “你除了调查公子羽的事情外,对这个人也要多加注意,我看此子性格不太像个人,你要多多留心……对了,和他相关的消息可要筛选好,别轻易刺激到了。” 闻言,公书非极其认真地说:“好的尊主,都是处理好了的。” 忘念尊者点了点头,用力拍了拍公书非的肩膀,赞许道:“你做事确实稳重,你师父公书也经常在众阁老们面前夸你,今天你做的也很好。” 得了忘念尊者夸赞,公书非脸上谦虚一笑,转过身来向忘念尊者行礼道:“尊者谬赞!” 忘念尊者满意点头,转身离去,离去前留下一句话:“好了,你走吧,别忘了,一千万灵石赔我的宝镜。” 公书非:“……” ———— 披星戴月回到洞府,飞雪坐在石床之上,将四个卷轴一一摊开,深吸一口气,才取了一个来看。 先看小萝卜的。 卷轴不长,提到几句小萝卜贫民的出生以及后续入凌空山的过程,竟和曾经在试炼幻梦之中的情况吻合。 飞雪前面草草扫过,去看后来的近况。 飞雪一边看一边用自己的语言过一遍:“萝卜哥于六月中旬回宸国,然后在城中丹药铺子……失踪了十天?然后再现身是在灵草田,疑似,疑似中药人蛊,行动路线判断为巡逻和守护药田。” 飞雪看到底下又用不一样的字迹补充了两行字:今日与林涭对战,负伤被擒。 飞雪提着的心微微放松了一些,没想到公书非连今日的消息都补充上了,否则自己还真不知要因此担惊受怕成什么样……蛊毒的话,回凌空山找医师应该能解。 而后飞雪去看林涭的卷轴,也是匆匆扫过前面,后面仔细看。 “今日与公子星舒分开独自前往药田,与药人对战,将其擒住后躲入附近皇陵。” 飞雪看到这里又觉得自己真是高兴得过早了,但此时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调整好自己的额心态深吸一口气,祈祷林涭哥能平安,然后去看宸星明的卷轴。 记载着“宸星明”这三个字的卷轴里面的字格外地多。 从之前出生开始就有很多记载,包括明面上的记载还有很多考证过的秘辛,甚至还有他们一起去沣城,他和林涭去雁塞郡的记录。 将前面匆匆跳过,飞雪找到他们分别那日的记录“赠友玉佩,道别”后开始看。 “……新太子躬履仁义,才知高妙,数年已得民心,恰逢先帝薨逝,顺民心应立为帝。然受杨氏美色所惑,与后起争议,登基大典当日不曾出席,帝位让与豫王。百官恨其昏于妖妃,然其未出席事有蹊跷,因杨氏曾数度进出豫王府内……” 飞雪读到此时皱了皱眉,然后继续往后面读:“……新帝发现杨氏家族叛国,明或牵涉其中,遂遭通缉……于宸国一五七年被捕……新帝废其皇子身份,囚于宫后生死未可查。” “……宸国一五八年,宫人见明于宸皇宫内活动,行动木讷不言语,常侍皇帝左右,未能找到接触机会。” 飞雪紧接着看见了最后补充的不同字迹之中,有个他牵心挂肚的名字。 “今日公子星舒回宫,于福寿宫中斗法,宸星明亦身中蛊毒……似有生还迹象……” 也就是说今日公子星舒将明明救下了? 今日正好是公子星舒回去的第八天,也就是说最快公子星舒在八天后也能够回来了。 如果这些消息绝对真实的话。 飞雪将卷轴放下,打开了公子琪枫的卷轴,与宸星明的完全不同,这个卷轴上面的记载少得可怜。 ……宸国一五七年,于灵药田闭关后再未出现,生死不明。 飞雪忍了忍,暗暗又骂了一句:“奸商!!”而后将卷轴一摔,过了一会儿后又将所有的卷轴仔细收好,想了一想还是开始写信。 飞雪写好了信,将公子琪枫的卷轴用小法术缩小,和信纸一同和青铜小剑绑好,默念凌空山的传信法诀,在夜色之中将小剑送飞。 “……不知道几天能送至你的手上,但愿能提供一点线索。” 飞雪做完自己能做的所有后,接下来就只能修行和等待了。 窗内明光一点,飞雪默默看了看黑沉的天,又扭头看向杨雪怜安静住着的屋子,回想起卷轴上的内容,忽然想起“杨氏数度出入豫王府”,心中不由得起了浓浓的怀疑。 “不太对劲。若按照你的说法……一年前你们就被抓到了,你又是最迟半月前找到孙恬……其间你还去过凌空山?” 凡人步行的话,能去这么远的地方吗?又要多久呢? “你亲眼看到明明被抓,那么你呢?陈旭烁将你放了……为什么呢,为了在今日来到此……是为了让公子星舒回去!” 安静而无人打扰的夜晚,飞雪的思绪逐渐清晰,拼凑着整个过程,喃喃道:“那如果一年前明明出事为真……我前阵子收到的信就是假的!” 再看向黑暗安静的房间时,飞雪已感受到了一股浓厚的阴谋的森寒感。 现在看来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宸旭烁,那么宸旭烁这般千方百计让公子星舒回去的目的,大概现在已经展露了吧。 种种阴谋环环相扣,宸旭烁这么厉害的吗? 但现在不管如何,他都要先小心着杨雪怜。即使她很有可能也是个无辜的可怜人,飞雪也不敢冒险。 第78章 海中之柱 公子星舒走后的第九天,遇到鲛人的第二日清晨,飞雪如约来到了偏僻靠海的礁石边。 海面很平静,飞雪等了一会儿后,银白头发的鲛人从海水中冒出了头。 “飞雪。” 鲛人头发之间伸出的鱼鳍一抖一抖,嘴一咧又露出一排骇人的尖牙。 飞雪其实很欣赏鲛人这个种族,不仅拥有很多迷惑敌人的手段,力量看上去也非常强大,从指间的利爪和尖牙就能看出来绝非善类,还有那条强壮漂亮的鱼尾……都是很能勾起飞雪食欲的一种动物。 ……但飞雪现在也就是想想而已,打不打得过另说,人家可是昨天才和他交了朋友的,不能吃朋友。 “昨天你还没有告诉过我你的名字呢。”飞雪把自己上衣脱了放进腰侧防水的芥子带,然后赤脚踩进水里。 “我的名字用人族的语言无法发音,不过你可以叫我贝。” 鲛人游得靠近了一些,饶有兴趣地从水面露出自己修长但带着腹肌的上半身,和飞雪瘦白的身体比较。 “好吧,贝。”飞雪一边说,一边使用了个昨夜刚从“黄金屋”上学来的避水罩,周围亮起一圈圆形的光将自己笼罩在里面,飞雪这才下了水。 海水远处是一片蓝色,近处沉底的沙石中有一些游动的鱼,飞雪一步一步走到了三米多深的地方时,贝已经绕着他悠哉悠哉游了十多圈了。 “你这样太慢了,飞雪。”贝游过来本想去抓飞雪的手腕,结果被透明罩子挡在了外面。 飞雪见贝鼓起了腮帮,看样子在生气,手指间的爪子摸在透明罩子上蠢蠢欲动。 “你可别!这罩子破了的话这个避水罩就没用了!” 飞雪连忙制止住贝的行为,但也觉得自己太慢了。 “海里有什么大一点的鱼可以吃吗?”想了想,飞雪冲贝比划:“我们去抓一只吃,完整一点的,吃完我就能变鱼和你一起游了。” 贝露出了个思考的神情,一下窜了出去消失在远处深色的海水里,飞雪自己又往前走了一段,距离海面大概四米的距离时,贝一手抓着一只翻肚皮的鱼回来了。 鱼差不多有鲛人的一倍长,黑皮白肚,嘴里有很多和贝嘴里一样的三角形尖牙,锥型的身躯呈漂亮的流线型,有一种很凶猛的美感,一路还从贝抓着它的地方往海里逸散开鲜红的血。 “这个,这里的人叫它鲨鱼。”贝十分大方地将鱼送至飞雪面前,飞雪感激道谢完,把鲨鱼拖进自己的碧水罩里,放出白雾一点点将鲨鱼吞噬。 …… 没多久,一只白尾巴的鲛人和一只雪白的鲨鱼就出现在了数十米深的海里。 飞雪变的鲨鱼紧紧跟在贝的身后,贝似乎非常喜欢身边鲨鱼的颜色,经常过来蹭蹭抱抱。 然后贝带着飞雪绕着这座巨大的海岛往深处游,在游出一定距离后,飞雪震惊地看到了海岛在海面下的模样。 整个海岛在海水里像是被无数根粗壮巨大的石柱撑起,石柱有的单独一根,有的又和旁边的粘连在一起,有长有短,短的就在十多米的地方断裂,长的一直往下延伸到漆黑的海水里,不知到底伸长到了哪里。 围绕着石柱有数量繁多的水草,贝壳,五颜六色的珊瑚海葵,还有各种颜色的鱼……都是贝一点一点给飞雪介绍的。 贝的声波能穿透海水传输给飞雪的鲨鱼,和飞雪交流顺畅。 飞雪用鲨鱼的身体绕着贝游了一圈,表达这里很漂亮。 蓝色清透的海水和贝湛蓝色的眼睛非常像,海水里的感觉和在陆地之上又有非常大的不同,四面八方都能随意来去,比在森林之中随意奔跑还要自在。 ……不知不觉就能游玩一整天。 之后三天飞雪又去了。因为贝说他要带飞雪去一个很重要的地方。 反正在等公子星舒回来的日子没别的事可以干,他也不太想去接触那个凡人,而且一直等着还容易陷入担忧,飞雪就干脆每日来找贝一起玩。 短短几天竟然是久违地回味到了在森林时只用吃和睡的快乐日子。 这期间,飞雪逐渐掌握好了鱼身的游动方法,还跟着贝尝试了很多不同种类的海中动物,甚至还遇到一只黑白色重伤的落单虎鲸,飞雪把它吃了后,发现自己能下潜到更深的地方了。 贝似乎就在等着一天。 因为这一天,贝直接带着飞雪下潜来到了快一千米深的地方。 一千米的深海几乎没有任何光,飞雪完全靠声波和贝交流,紧紧跟随着贝在浑身漆黑的环境游了一会儿后,漆黑之中出现了一大片的荧光。 【我们到了】 贝鱼尾轻摆,一手拍了拍飞雪雪白的鲸鱼吻,而飞雪已经看呆了。 面前是一根巨大的白色荧光石柱,淡蓝色的光辉照亮了周围一小圈黑暗,吸引了无数小鱼。 拖着数根又细又长,闪烁着五彩光芒的水母缓慢地绕着石柱漂浮着,比黑夜之中的天灯还要美丽梦幻。 更令飞雪震撼的是石柱的周围游着很多很多不同颜色尾巴的鲛人! 【从这根石柱,能通往别的世界。】 贝耳边的鱼鳍开心地摇摆,细长手指指着柱子对飞雪说。【半月后你和我一起走吗,飞雪?】 【不,我不会离开这……等下,你说离开,离开去哪儿?】下意识拒绝后,白色圆滚滚地鲸鱼吐了一串吃惊的气泡。 贝却十分优雅地在水中转了一个身,上半身趴在了大鲸鱼头上,发出鲸鱼听得懂的声波。 【和我一起离开这个世界吧,留在这儿很危险。有个能量比我们强很多的此世之人想要回来。】 【能量很强的人?】飞雪顶着贝静静浮在水里,疑惑地问。 在贝的眼中似乎没有灵力,法术,在鲛人的口中这些都被叫做能量,飞雪在搞清楚这一点后就自动把能量换成仙界的计算方法,然后估算了一下,贝之类的鲛人或许有仙界分神接近大乘的实力。 如果连贝都说能量比他强……莫非是个大乘实力的仙者? 贝摆了摆鱼尾,又发出生气的音波。 【最近还有很多此世人来接他,还往海里丢虫子,很讨厌,搞的海面的水好臭,我们都不能浮上去晒月亮唱歌了】 【虫子?】飞雪听到这句话时不由自主联系到了之前公子星舒说的事情上。 白色圆滚滚的鲸鱼无意识地向着面前巨大的荧光柱子靠近了些,游得近后发现柱子的表面就像是死去的珊瑚皮肤一样坑坑洼洼。 贝也看到了石柱表面,还点了点头【那些虫子吃过的鱼就是这个样子,还到处是血,可丑了。】 飞雪一下子就有了画面感,感觉头皮发麻,忽然就理解了为什么公子星舒一说起那个夜晚就不舒服。 【……看来是魔族,你说他们是来接那个此世人的?】飞雪感觉自己知道了个不得了的信息,这说明什么,说明那个大乘期的人是个魔族! 贝忽然仰起头,往水面的方向看去,厌恶地说道【喏,你看,又来了。】 飞雪跟随贝的视线看向高处的白色石柱,看见粗壮石柱之间有很多密密麻麻动着的黑点……正是蛊虫! 原本盘踞在石柱周围的鱼一下子全部游了开,附近的成年鲛人见状小心游近了些,然后猛地一甩尾巴扇出巨大的水流冲向石柱。 贝赶紧拉着飞雪游远了一点,免得被水流波及到。 汹涌的水流一下将很多的虫子冲开撕碎在水中,但也有少数虫子没死,在海水中飘荡而出,遇到没来得及跑远的鱼立刻就紧紧得贴上去,不一会儿就咬破鱼鳞钻进了鱼身,那鱼没多久就死了,渐渐沉入海底。 【那些人自己下不来,但是会放这种虫子下来。】贝拉着飞雪躲远一些说道【很危险,我们离远些,我的皮肤还防不住它们。之前他们还用虫子控制了一只年纪很大的鲸鱼去海面,那只鲸鱼再也没回来。】 【这么麻烦呢。】飞雪先听话地和贝游远了一些,看了一会儿忍不住道【我觉得我可以试试把这些虫子吃掉。】 贝扭过头来惊讶看了看身边圆滚滚的白色鲸鱼,但想了想这几日飞雪的进食方法,神色间有松动。 【那我去试试喽】观察到贝的表情,飞雪便在贝的默许下缓缓游到近处,然后浑身缓慢地渗透出一小团白色的东西,慢慢渗透了过去。 接触到一只在水里扭动的黑色虫子后,白色一下将黑虫吞没了,不一会儿白团离开后海中什么都没剩下。 【可行。贝,告诉你的同伴避开些。】 贝见状惊喜地眨了眨眼睛,耳边鳍飞快地抖动起来,而后在海中张口,发出了一连串高昂奇异的声调。 原本徘徊在柱子周围的鲛人都离开了,然后缓慢朝着此处或疑惑,或好奇地游了过来。 有贝在他身边守着,飞雪安心在水里放出了更多的白色“物质”,将柱子围了一个环,然后缓慢往上推。 路过之地所有的虫子都消失了,飞雪缓慢跟着往上游,一边吸一边感觉到源源不断的灵力补充进了身体,流动在经脉之中带来无比的舒适感。 蛊虫数量很多,飞雪不停地吃,骨子里对力量的渴望被逐渐放大,加大了吞噬的速度,绕着柱子游得速度猛然加快,心里渐渐只剩下了“还有吗?还想吃,还想吃更多!”的想法。 【飞雪!】贝的声音忽然响起。 飞雪没理睬【别喊我……我还要吃……】 但下一秒,飞雪就感觉一股巨力击中了自己的脑袋,虎鲸身躯一整只一下子在海水之中被抽飞出去,翻了好几个跟斗才停下。 飞雪终于被抽醒了,晃着鱼头重新对焦上视线是,见贝的身前浮着一个极其强壮巨大的鲛人,他整个是贝的两倍大,粗长的鱼尾看上去充满了力量,无比俊美的脸上是冷漠的表情,金色的眼睛盯着自己,充满了杀意。 飞雪一瞬间被这个眼神定住,一动也不敢动。 上次动也动不了的情况,还是在剑冢之中遇到凌空峰主。 贝用飞雪听不懂的语言在男人身后说着什么,男人也发出了一串声音后,扭头去看旁边的石柱。 飞雪放出去的白团已经散了……原本不断向下的黑色蛊虫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向上逃命,密密麻麻向上退去。 海水明亮很多,呈现一种深邃的蓝绿色,飞雪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已经上浮了快五百米。 黑色的鲛人见飞雪似乎已经清醒后,就不再看向他转身游走了,贝游了过来,抱住飞雪的头担忧问道【飞雪,你清醒过来了吗?】 【我……我没伤到你吧?】飞雪没想到贝这么问,刚才满脑子只剩下吃的感觉现在还有残存的印象,理智回笼后,飞雪忽然感觉到一丝后怕。 【你的精神还匹配不上你快要溢出的能量,所以你被能量控制了。】 贝轻拍着飞雪的鲸鱼吻,安抚他道【不过我们很感谢你,这些虫子都没了!】 飞雪这时才注意到周围不远处围着的许多只鲛人,它们围着飞雪唱了数只表达感谢的鲸歌,唱完后才各自游走。 这种被一群生物围着感谢的感觉有些飘飘然,飞雪还是第一次体会到,整只鲸都有点冒着粉色。 但飞雪现在是理智的飞雪,飘然完后立刻想起刚刚贝说的问题。 于是飞雪赶紧问【精神是什么?你的意思是我的精神力量不够,你知道提升的方法吗?】 贝却摇摇头。 【不知道,精神的强大没有专门的学习办法。】 好吧,飞雪有点失望的想了想,又缓慢绕着圈游着,提出了另一个问题。 【这些虫子每天都有吗?我可以每天都来吃……消灭一些。】 贝露出个笑容,显然看穿了飞雪心里的想法,带着笑意说道【虽然不是每天都有,不过欢迎你来吃。】 ———— 海岛中央月白塔底一个溶洞内,披着血色袍子不辨男女的人抬着手,无数黑虫从阴暗山洞之中的海爬上来,进入那人的袖子。 第79章 公子回归 血色袍子的人此时还没意识到不对,在等了一会儿发现没有虫后,一下子愣住了。 黑洞洞的兜帽下似是疑惑地看了看海面,又看了看自己的袖子。 “怎么了?”背后黑暗里缓缓显出一身披着雪白狐裘的身影,微弱的荧光照出了云沉苍白瘦削的面容,他在距离血色袍子十几步外停下,冷声轻缓问:“找到了?” 血红袍子的人摇了摇头,又指了指自己手袖。 “什么,你是说血蛊出事了?”云沉猜着这人的意思,然后又有些不理解地开口:“你的血蛊可与分神一敌的吧,难道这海岛地下难道有二级乃至一级的妖兽?” 血红袍摇了摇头,甩袖扭头走了。 “今日不再往下探了?” 云沉勉强抬高声音问了一句,看血红袍根本不回头,才看出来这人原来真生气了。 ……看来损失不小。 “呵呵,哈哈,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云沉望着漆黑的水,摸着自己的下巴阴恻恻笑起来。 ——— 十多天过的仿若白驹过隙,决赛如期而至,星机阁当天就在巨大水晶上公布了对战消息,一天两场,上午金丹下午元婴,场地为月白高塔最顶的平台和周围的天空。 飞雪去看了分组和决赛日期,他和碎星门方铜的比赛在第二天。 虽然公子星舒还没有回来,但好和公子星舒的比赛被安排在了第三天,纵然心里有些焦急,但为了积累对战经验,飞雪还是按部就班地去看比赛。 中途遇上了孙恬的师门,看他一个人,就邀了他一起。 首场是妙音门和一个魔修打,妙音门的乐器是个琵琶,魔修的法器是一串铃铛,摇起来各有音调,竟也算是个乐器,二者一斗音声劈天盖地,刚开始双方没有发力时还能听出些曲子,到了后来打急了眼后整场都是尖锐纷杂的声音。 飞雪捂着耳朵受不了地对孙恬道:“好难听啊——” 脸皱成一团的孙恬凑在飞雪面前喊:“什么!” 整场比赛下来,观众最后没剩几个。 最后妙音门的仙子获胜了,劫后余生的飞雪见胜者脸上自信地笑容,心里默默想去找贝洗一洗耳朵。 下午的比赛正常许多,比赛双方还是在修仙界之中有些名头的人,一个是云天宗的秦湘仙子,另一个是飞雪忘不了的御兽宗凌邹。 云天宗以各种术法闻名,秦湘就是此辈之中的典型,攻击起来各种术法层出不穷,更能同时使出三四种术法配合,一时间整个天空都被五颜六色的法术光芒充斥。 秦湘的法器还是一条绫罗,带着她漂浮于空中,远看仿若天女在舞。 与观赏性绝佳的秦湘不同,凌邹这边带了两只灵兽,一只是飞雪上次在秘境之中见过的老虎,另外一只是长相非常凶恶的三级妖兽垂翼鹫。 “不愧是御兽宗亲传!他和他的灵宠配合的太顺畅了!” 孙恬这回充当了很好的解说,在飞雪身边不断解释着凌邹应对的战术,与灵宠配合的方法,崇拜得不行。 飞雪一边听一边跟着学,凌邹一如即往动作迅猛,在场上显得游刃有余。 看了一会儿后,飞雪心里不情不愿地承认了这个差点儿成为他师兄的人挺有实力,虽然凌邹给飞雪的印象非常不好,但人家的确有轻狂的资本。 最后还是凌邹获胜了。 和孙恬道别后,飞雪刚准备回洞府,路上遇见了泽野。 泽野如一只迎风而立的松,在飞雪看见他时也同时看了过来,一眼就能让飞雪看出是在专门等他。 飞雪规矩行礼后问:“泽野师兄?有什么事情吗?” 泽野神色淡淡,开口问:“公子星舒今日怎么没出现?” 平日里凌空山的几个剑修之间并不会特意联系,偶尔碰上也聊不到几句。自从上回泽野给飞雪解惑完后两人也很久没见过了。 因此在大家基本都会出席的场合没见到,确实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 ……尤其是这一次抽签分组,泽野是公子星舒的对手。 这个问题如果是别人来问的话,飞雪铁定不会理睬,但对泽野飞雪却是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就点了点头。 泽野得知答案后沉默了一会儿,才眼神歪向别处说道:“真的回去了……” 飞雪感觉泽野今日不似平常,于是疑惑地问:“……泽野师兄今日就是特地来与我问这一件事吗?” 泽野又转过来定定看了飞雪一眼后,一直背在身后的左手伸了出来,递出一封被捏的有些皱巴的信来。 “今晚你把这封信交给公子星舒吧。” 话说完,泽野冲飞雪点了点头,就御剑离开了。 飞雪还在疑惑为什么泽野说“今晚”,结果低头朝信封看了一眼,见上面写着:凌空山第三试炼,公子星舒亲启。 飞雪:“试炼!???” 夕阳与海面亲吻的时刻,飞雪存着对试炼的无数疑惑回到洞府,忽然看见了站在院门之中的熟悉身影。 那一刻,分别了十多天压抑而下的思念瞬间涌了上来,飞雪眼睛瞪大,无比惊喜的向着院中飞奔而去! “公子!” 少年大喊了一声。 公子星舒扭头转过身来,英俊的的脸挺拔的身形,虽眉宇间并不松快,但见到飞雪后眼神一亮,开口亦是无比温暖的两个字:“飞雪。” 少年不顾一切地扑进了公子星舒的怀中,还没欣喜的将自己的思念诉之于口,一旁就传来声惊叹。 “没想到弟弟的喜好还有些特别。” 飞雪抬起头循声一看,发现在旁边,院墙遮挡下还有一个坐在轮椅之上枯瘦的人。 那人身上有着一股熟悉的腐臭味,飞雪将记忆之中的气味搜寻了一圈,有些不确定的道:“……宸旭烁?” 宸旭烁见自己如此轻易就被认了出来,阴翳地看了飞雪一眼,嘴里说出来的话阴阳怪气。 “不错嘛,竟是一眼认得出我,怪不得弟弟要收作自己人,弟弟,这少年人的滋味如何?” 公子星舒皱眉淡淡道:“宸旭烁,别逼我让你直接睡到进宝库,我不杀你不代表我能容忍你满嘴胡言。你的房间周围我已经设好了屏蔽,在进宝库前你最好的安分点。” “哼。”宸旭烁闻言脸色臭了下来,倒没再说话。 公子星舒将飞雪的手紧紧牵住,不再管他,领着飞雪走了。 进了屋内,公子星舒脸上的冷漠变成了一脸的疲惫,拉着飞雪就在石床之上坐下。 “……出什么事了,林涭哥呢?” 飞雪还从未见过公子星舒如此的模样,想到卷轴上看来的消息,心都揪了起来。 公子星舒却只是笑了笑,拉着飞雪问:“我的比赛是在第几天?” “第三日。” 飞雪觉得公子星舒脸色实在不好,挣开了自己的一只手摸上了公子星舒的脉搏。 公子星舒连忙想将手挪开,却见眼前的飞雪漆黑的眸子定定看着他,还闪着些细碎的光,眼眶眼角似乎都红了,却努力压抑着不想让他看出来。 公子星舒就没再动。 飞雪:“你带他来,路上是给他喂的灵丹吗?” 眼睛望向别处的公子星舒刚准备点头,却听见飞雪轻声道:“……肯定不是,要不然你怎么灵力亏损得这么多?” 公子星舒闭眼叹了一口气,想瞒的终究没瞒住,飞雪平日里看着大大咧咧,但总能在一些奇怪的地方抓到细节,就比如这回,他以前从不觉得飞雪会号脉,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学会的。 “我没事,休息一日就好了,正好比赛不是在第三天吗。” 公子星舒声音又沉又缓,又想起了什么继续说:“你给我送来的信,我在回来的路上看到了,不要担心,我们确实在药草田找到母亲了……这回星机阁的倒还算靠谱。” “你不准讲了。” 飞雪冷着脸极其严肃地打断了公子星舒,然后几下扒了公子星舒的外套,剩下一套里衣后又把他一下推倒在床上说:“明天再讲,先休息。” 公子星舒皱着眉,唇边微勾想起来,却被飞雪又一下扯了被子劈头盖脸蒙住,被子上似乎还有什么重物轻轻压住了。 这动作实在太小孩子气,却很有趣,公子星舒被这么一打岔,这段时间里想的东西又多,顿时忘了想要说什么,十分好笑地开口试图和飞雪商量:“喂……飞雪,恢复灵力最快的办法是入定,让我起来。” 被子外传来少年隔着一层布料后闷闷地声音。 “不行,你得先睡,入定只能恢复灵力,精神的放松还是要靠睡觉,我以前在被追杀好几天后就会找个黑暗的巢穴睡一觉,一觉醒来就全好了。” 少年还补充道:“嗯……虽然有时候会做噩梦,但噩梦都是假的。” 公子星舒闻言终于没忍住轻笑了起来:“你哪儿来的歪理……好吧,把被子挪开点儿,太热了。” 飞雪哦了一声,终于舍得将被子往下挪,露出了公子星舒的脸,飞雪这会儿才发现他忘了给公子星舒解发冠,一下子有点心虚,刚刚没硌到吧? 飞雪视线直白,公子星舒当然明白他在想啥,伸手自己将发冠解了,随后躺下,斜着眼睛看他:“这下满意了?” 飞雪频频点头,而后不知从哪里变出个小矮凳坐在了床边,将脑袋搁在床榻上道:“满意了,你睡吧,我守着你。” 没忍住伸手将飞雪的脑袋摸了摸,公子星舒嘴边带着笑意闭上眼睛,脑海之中默念心法,开始入定。 或许真如飞雪所说,他的精神在连日赶路和宸国出事的消磨之中积攒了很多压力,入定没多久公子星舒竟然睡着了。 甚至,没做任何噩梦。 是因为心爱的少年无病无灾守在身边吧…… 飞雪仔细听着公子星舒的呼吸变轻变缓,确定人真的睡着后,才起身,将袖子里藏的一块沉香木抖了出来。 木料巴掌大小,呈现青灰色,不凑近去就几乎闻不见什么味道。 “没想到吧。这个是我在海里捡到的,催眠特别有用。”飞雪轻笑着说完,随后踮着脚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房间。 公子星舒将宸旭烁带了回来,证实了飞雪先前的猜测。 “他究竟用什么威胁的你?是明明和枫娘娘的性命吗?” 飞雪站在门口,自言自语了一阵,看向了另外安排给陈旭说的房间。 —— 深夜,公子星舒醒了过来。怀里有个熟悉的温暖的躯体,恍然像是回到了好几年前,被飞雪爬床的情形。 公子星舒没动,却感觉怀里的人动了。 漆黑夜里亮起一双水汪汪地眼睛,眨了眨就清亮不少,公子星舒和这个眼睛对上了一秒,那黑眼睛的主人就拱啊拱地凑了上来给了公子星舒一个温暖柔软的轻吻。 ……飞雪一向很会,公子星舒猝不及防被亲一下,脸上露出个难得一见的呆愣神色。 “你感觉好些了吗?”飞雪的声音在黑暗里清晰地传进了公子星舒耳朵里。 “嗯,稍后我还要点时间恢复灵力,不过这之前,我有些事情要和你说。” 公子星舒坐了起来,隔空试了几次终于把不远处的油灯点亮了,颤动的灯影之下照出了两人。 飞雪双手前撑侧跪,作认真在听的模样。 “宸旭烁给母亲和明明都下了一种子蛊,他身上则有母虫,所以在找到逼出蛊虫的办法前,只能顺着他的要求来。” 飞雪点了点头,这下想明白了为什么自己先前去把宸旭烁全身翻遍了结果什么都没翻到。 公子星舒低眸继续说道:“母亲体内本就有毒,这些年是靠着定时的放血和服用医师配的解药才活着的。” 飞雪心念一动,问道:“……百花残?” 公子星舒点点头:“是叫做这个名字,宸旭烁下的这个子蛊似乎正好和母亲的毒克制……我临走前医师正好赶到,已经在想办法了,所以我就留了林涭守着。” 飞雪听完松了一口气,见公子星舒下床穿好了衣服,似乎没话要讲了,不禁奇怪追问:“所以宸旭烁跟你回来是为了什么?” 公子星舒在穿上外衣时回头看了看飞雪,说道:“这个我自己会解决。但我希望你先回去宸国去,林涭一个人要对付三个药人,还要稳固朝堂关系,我有些担心。” 火烛微跳动,飞雪歪了歪头,露出个不舍的表情问:“……可我们才刚见面,我不想走。” “可以等我比赛完再走吗?” 少年眼中的难过太明显,让公子星舒到嘴的话顿住了,继而深吸了一口气。 “好吧。”公子星舒走到床边,将飞雪紧紧抱住。 “最迟三天。”公子星舒说道。 第80章 对战方铜 第二日清晨,入定一夜后,公子星舒恢复了大半灵力,预备和飞雪一同前往月白高塔。 飞雪在此时将泽野递给公子星舒的信交给了他,公子星舒看了一眼信封后却似乎并不着急看,直接将信收了起来,将注意力重新放在了飞雪这。 “是输是赢不重要,飞雪,方铜力量和速度都不弱,你不要硬碰硬。” 亲手帮飞雪把墨麟刀背好,公子星舒又习惯性地开始叮嘱少年。 “放心。”飞雪乖乖点头,背好剑后仰头踮起脚去勾公子星舒的脖子,眼睛眨了眨。 “嗯?你……”公子星舒顺手搂住飞雪的腰,感觉他似乎是想说点什么。 “救命!救命——!” 一声尖叫却忽然从外面传了来,飞雪听出这是杨雪怜的声音,二人连忙松开对方出去看。 门外并不大的空地,杨雪怜形容凌乱地跑了进来,见到飞雪的瞬间跑过来死死拽住他的手臂,惊恐地看向外面。 “豫王,豫王来了,我们快跑,要快跑……” 杨雪怜哆哆嗦嗦地说着。 飞雪对杨雪怜的发疯已经见怪不怪了,就想将自己的胳膊从杨雪怜手里抽出来。 公子星舒已从飞雪寄过去的信中知道了杨雪怜的事,眼神在触及到杨雪怜时有些怜悯,见状便对杨雪怜使了个清心醒神的术法,总算让这个激动的女人平静了下来。 这时外面的道路上传来轮椅滚动的响声,宸旭烁费力缓慢地滚着轮椅进来,抬眼看见两人,面容冷漠地开口:“今日就要去比赛?” 飞雪看看杨雪怜害怕的神情,又看向宸旭烁,忍不住疑惑地指责他:“你把她怎么了?” 宸旭烁一听,却像是想起了一件非常好笑的事一般开怀道:“她今早自己来到我的院子里,一看见我的脸就吓的屁滚尿流,哈哈哈,实在有趣。” “你们是不知道,这个女人实在傻得可以,以为小孩子过家家的爱情真能战胜朝堂政局呢,不过因为我是唯一一个在朝上没反对她的,就巴巴地来我府上请我帮忙。” “现在没空听你的事,不想计划失败就赶紧回去好好呆着。”公子星舒冷漠开口。 宸旭烁却没照做,而是翻了个白眼一指杨雪怜:“让她过来服侍,你们自去就是。” 飞雪没想到宸旭烁会提出这种要求,虽然杨雪怜确实有勾结宸旭烁一起成为凶手的嫌疑,但现在杨雪怜明显精神极度紧张,在要疯不疯的边缘挣扎,都这样了竟还想要她的服侍? 要不是清晨刚醒大家脑子理应清醒,飞雪甚至都要怀疑自己听错了。 显然公子星舒也觉得离谱,淡淡问:“你‘千金之躯’,就不怕放她在你身边有危险吗?” 谁料宸旭烁哈哈一笑,满不在乎地说:“无妨无妨,她是第一个试验那批蛊虫的人,就算是已经失败的废物了,但也还是可以‘物尽其用’的。” ……飞雪震惊地消化完这句话,才反应过来了杨雪怜原来只是一颗棋子。 听起来,还是一颗已经利用完的废子。 “宸旭烁,你太不把生命放在眼里了。” 公子星舒面容冷峻地沉默半晌,最后变成摇头,应还是顾念着一点兄弟的感情,最终还是出声劝他:“因果轮回,你会遭到报应的。” 闻言,宸旭烁似有一怔,口中喃喃念着因果,不知道念了几遍,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只见他脸上的血色忽然就暗了下去,让他枯瘦凹陷的面容越发像一只骷髅。 似乎刚才的要求不过是这个骷髅的一时兴起,现在兴致败了,宸旭烁什么都没说,自己缓慢摇着轮椅离开了。 飞雪沉默将轮椅之上的人和许多年前有血有肉的“太子”画面比对了一下,只觉不可置信。 飞雪:“……一个人短短几年,竟能发生这么大的变化吗?” “走吧。”公子星舒不愿再多说。 比赛时辰快到了,飞雪点点头,随后对杨雪怜说道:“你别去找他了,如果怕就留在这里,一会儿我就请孙恬过来,晚些带你去别的地方先住一段时间吧。” 话说完,飞雪挣脱开杨雪怜的手,御剑与公子星舒直接飞走了。 月白高塔周围围满了人,飞雪带着公子星舒先去看台找到了孙恬,孙恬的师父孙齐一见到公子星舒顿时笑得合不拢嘴,扒开面前的徒弟就凑了过来聊天,飞雪对公子星舒眼神示意稍等,就去找孙恬。 虽然知道孙齐是个什么心思,但既要等飞雪,公子星舒就耐着性子和孙齐几番寒暄起来。 不远处,白发的少年拉着比他高出一个头的平头小子勾肩搭背,说了很久的话。 公子星舒分心计算着时辰,觉得这话似乎说的有点久,有些想去提醒一下飞雪该早去准备,就听月白高塔正中传出钟声。 ……这钟声,是催促参赛的选手该上台了。公子星舒于是再看向飞雪和孙恬的方向,就见白色的小身影踩着红色的剑光匆匆向着台上飞去。 “……公子您啊尽管放心,飞雪修行的是凌空山正宗心法,浑身灵力扎实,肯定比赛没什么问题!定然大获全胜!”孙齐还在一旁说着恭维话,公子星舒皮笑肉不笑地应了声,正想找个借口离开,却见孙恬小跑了过来,手上还捏着着个小锦囊。 孙恬直接来到公子星舒面前,并拍了拍自己师父的手,才打断了孙齐的话,然后将一张字条和锦囊交给了公子星舒说道:“飞雪哥哥说他给你安排了个超好的观赛席位,还准备了个礼物,让你在比赛开始后打开。” “嗯,多谢。”公子星舒接过锦囊和字条,礼貌告别了孙齐孙恬后赶紧飞走。 路上展开字条看了一眼,月白高塔西南上一座浮天楼阁,公子星舒顺利落座后,确实将底下的整个擂台一览无余。 这一番耽搁后,主持的星机阁弟子已退场,留下了一高一矮的两人。 碎星门对凌空山,七大门派之中的战斗狂对最强攻击,历来都是修仙大会比赛的一大看点,尤其是金丹期的比赛,在没有更多元神力量足够操控法器的时候,往往就是武功招式的对拼,打起来贴身搏斗,很可能拳拳到肉,更有打架的氛围。 方铜今日上身短褂下身黑色长裤,光脚站在台上,浑身上下肌肉雄壮,刚毅面容上带着一抹讥笑,冲飞雪勾了勾手:“老子平生最看不得你这种小白脸,那日尚放你一条生路,今日你还来,看老子十招之内送你出局!” 飞雪没有言语,抽出了自己背上的黑鳞刀,并红果剑在周围飞着,远远拉开架势。 场外开始起哄,方铜当即单脚在地上一跺,瞬息就急冲上去,眨眼间一拳已挥至少年面前。 飞雪立刻察觉到拳上凶猛灵力,并没选择硬碰硬,往后弓腰一躲,避开拳头击打的最中一点,墨麟横挥,一瞬以退为进,锋锐刀锋向着方铜腰间刺去。 方铜动作也不慢,腾挪几步避开犯着森森冷意的刀,拳势倾刻间又变,直冲飞雪身上几个大穴猛挥,飞雪瞪眼抽刀横挡,当下就听得“砰砰砰”数声脆响,二人中间震出一圈气浪,飞雪被猛然弹飞! 小小身影飞过一阵,空中一道红光闪过,飞雪成功召到了红果剑御剑在空,好险没飞出场外。 刹那间天旋地转,飞雪在空中短暂停留,飞快调整着内丹力紊乱的灵力,万万没想到刚才数息的战斗,方铜不仅拳头硬比精铁,灵力也高出一筹,到底巅峰期和后期还是有不小的差距,首次交手,一下就令飞雪察觉到自己用墨麟刀的攻击没有效果。 方铜站在地上,面容十分欠扁,应当也是察觉到了对手毫无反击之力,立刻游刃有余地对着天空大喊:“孬种!下来爷爷教你做人!” 碎星门常年征战,门中以军营方式管理,痞子一般的坏习惯方铜身上也多多少少沾带,不仅神态嚣张,出口亦是成脏,登时得了场外一片吵嚷。 许多自持身份之人多少有些见不惯这般作态,也纷纷蹙眉交谈。 若是前些日子,飞雪可能还会为此分心,但经过了月锦的“锻炼”,这点脏话根本入不了飞雪的脑子,眼下依然看出墨麟无用,飞雪干脆将刀收回背上,仔细回想在林将军手下过招时的技巧和感觉,御剑而下。 方铜见飞雪主动下来,心道这人颇善解人意,立刻重新汇聚灵力至全身,速度力量又是一个暴增,迎着天空落下的人几步冲去。 飞雪同时也汇聚所有灵气于身于剑,向下猛冲时灵活翻身,一把抄起红果剑,竟是变成从空中向下直劈下来的一刀! 方铜目光如炬,迎头而上,变拳为掌在二人交手瞬间改为横劈剑身,另一只手如鹰一般探出,直要去抓飞雪脚腕,但凡成功捉住,立刻就要奋力向地上一摔…… 但飞雪哪能不知?双眸亮光一闪剑招不变,待得剑身被飞快一拍时顺着这股力量如一只灵巧飞燕,飞快旋了个身一脚踢向方铜探来到手,更接着身形舒展一剑直刺向方铜面部! 围观人中有人忍不住对这灵巧身形赞了声好!却见方铜头一偏,肌肉暴涨,冲出去的手一下收回,变成个手肘对着飞雪狠狠一击! 好在飞雪旋身势头未止,这一手肘击打在了背后的刀上,空中爆出一声刀器嗡鸣,飞雪一剑未成,顿时如落石一般砸在地上! “咳!” 轰一声,地面被砸得震响,月白高塔用料结实,若是寻常山石定然要被这力道砸出裂痕。 飞雪庆幸这万钧之力被墨鳞泄去大半,心知此时片刻不得犹豫,立马双腿用力双手一拍完成一个飞滚,刚好避开了方铜从天而降的一脚来。 地下的观众看的心惊胆战,霎时都捏了一把汗。 闪身至一旁,重新在地面持剑拉开架势,飞雪满脑袋嗡鸣,一呼一吸隐隐作痛,抬眼见巨人一般的方铜怒目圆睁,手臂肌肉鼓起,站在原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摸到一手鲜红的血,未曾想竟被少年手中的红色短剑划伤了。 场外传出不少吃惊声。隐约竟还能听见:“霍!竟让那个方铜破相了!” 场外议论纷纷。 “没想到你还有点儿本事。”方铜听到不少声音后,忽然冷下了脸。 飞雪感受了一下对方灵气,果然刚才他的那一击让方铜也不好受,为了给自己一肘生生灵力逆转反噬自身,想必此时方铜身体之中的灵力正在乱窜,要靠他集中精力压制,倒还好留给了自己这一吸同样恢复过来的空档。 碎星门注重武学锻体,因此在灵力的运用上就不太灵活,其心法只有到了元婴境界才将灵力循环与门中百般武功招式连贯,因此在金丹之时,这些就成了飞雪获胜可以加以利用的一点。 但并不够。 巅峰和后期的差距很难逾越,尤其是从方铜展现出的灵力控制和刀枪不入的躯体来看,他其实已经足够迈步跨入元婴,只不过在压着修为。 果然和公书非给的情报一致。 那么,飞雪现在唯一获胜的机会就是让方铜的巅峰再压不住,突破后境界有变化就能被判定失去资格淘汰! 为此,飞雪需要激怒对方,好在方铜平日里好面子,爱争强斗胜,于是飞雪想了想,在这个空档说道。 “方铜,你这混身的猪肉可真是白长了。” 这是飞雪上场后说的第一句话,语气更是模仿自某个奸商,调侃嘲讽拉满,配合他站在原地摆出潇洒好看剑招的动作,在修为不算高的大多数人眼中,一下子就逆转了局势,纷纷议论起看样子获胜的将是凌空山来。 “小兔儿,你说话仔细着点!”方铜立刻上头动了真怒,大声喝道。 飞雪见状当即选择火上浇油,收剑反手在背,大喝一声:“野蛮子!敢不敢与我一赌!就赌你十招之内也绝无可能打败我。” 场外听的分明,热闹看的开心。 “嘿哟,那大块头不是放狠话吗?是不是要被打脸了?” “前阵子还看见他去赌坊呢,品行不端!” “这数下都拿不住那小的,哈哈哈,果真一身的肉白长。” 一时间,方铜的耳边充斥着无数这样的声音,令他几欲发泄被狠狠博了面子的怒火,恶狠狠吼道:“你小子,看招!” 第81章 对战方铜(下) 随着方铜这声怒吼,这个强壮男人双手之上附上一层灵力凝聚的金光,下一秒,方铜就带着越发强劲的攻击冲向飞雪。飞雪皱眉挥剑拆了几招,立刻发现力量拼不过对方,就在一个后跳的功夫想要踩着剑飞上天空。 碎星门并无特别飞行的功法,修士能够不借助身外之物凭虚御空需到元婴,方铜自然不会放任飞雪飞上天去,马上大跳长腿伸出一踹,刚好踢到剑身。 飞雪瞬间身形不稳,眼见对方已袭至面前,干脆默念口诀,红果立刻在身前调转剑尖直刺方铜脖间,自己也于空中和方铜以腿碰腿。 红果灵剑灵力充沛,方铜不敢硬接,便只好收势避让,飞雪见机又想召回红果飞遁,方铜又跨步闪身而上进攻,竟是斗得一来一往。 公子星舒在看台之上看得担心,早先其实他们就已经分析过方铜的战斗,这人虽并不使用法器,但他苦练拳法,双拳的攻击并不亚于一般的上品法器的威力,飞雪能与之一拼的也只有本命灵剑红果,稍有不慎被击中定然就是重伤。 记得之前飞雪自己也说过以他现在的实力并不可能战胜方铜,因此公子星舒觉得比起获胜,他更希望飞雪能够别受伤过重…… 然而飞雪在场上的种种挑衅行为,竟是故意逼着方铜与自己不死不休似的。 心下担忧,脑中冷静思考,公子星舒紧紧看着下方,只见底下双方又过了几招,飞雪几乎已被压着打。 公子星舒开始想什么时候他该去场外叫主持停下比赛。 “公子道友。” 忽入耳中一道声音,公子星舒才惊觉,自己竟是因太过专注于比赛而没有察觉到陌生人的靠近。 ……也不算陌生人,而是星机阁公书非。 飞雪最近找公书非去的勤,导致他回来身上常粘带了公书非惯用的一股冷香,或许飞雪自己没什么感觉,但公子星舒一闻就知。 他也心知飞雪去只是正常交往,就渐渐忍耐习惯了这个味道,没想到竟因此放松了警惕。 公子星舒于是淡淡问:“公书非道友,多日不见,今日有何要事?” 这边公书非又行了一礼后道:“在下特意来取与飞小友约定的货品。” 公子星舒十分疑惑,想到了捏在手中的锦囊。 这个锦囊只是个普通锦囊,样式是随处可见的蝙蝠葫芦花,不是说里面是给自己的礼物吗? 压下心中的不爽,公子星舒将锦囊打开,里面确实有一个木盒,还有一块东西。 公子星舒当着公书非的面将里面的东西取出,木盒之中是一对水晶雕刻,形式大气简朴的耳饰。另一个东西有他半个手掌大,通体呈现出青灰色,放在手中不轻不重,表面有着木质的触感。 看到木盒之中耳饰的时候,公子星舒就想起来了飞雪曾说也要送他个信物的事……那么这块似木非木的东西大概就是公书非所说的“货品”了。 “正是此物。”公书非见到这块东西后也点头道。 把礼物和货品放一起……这小子依旧不太懂人情世故。公子星舒叹了口气,将装了耳饰的木盒收起,又起身将手中东西交给公书非。 交予完东西,公子星舒见公书非还不走,心里还挂念着底下比赛,就出口赶人:“道友请回。” 公书非却摇摇头,左手持着半个巴掌大的沉香木,右手潇洒地将扇子一抖,说道:“不可,拿人东西替人办事,在下托小友之请,要与你一同在这处看到比赛结束。” 公子星舒正无比疑惑看向对方时,却听得公书非道了一句:“你看。” 便见公书非左手抬高对准公子星舒面门,右手扇子瞬间对着左手沉香木小扇了数下。 公子星舒只觉一股徐徐的风裹挟着似有若无的味扑面而来,脑中一瞬混沌一片,顷刻之间就进入了睡梦中,直接倒地。 公书非见人倒了,连忙收回自己的法器,又取了早就准备好的琉璃瓶将这小块沉香木封存进去后,才松开自己的呼吸,叹了一句:“霍,不错,真是个好宝贝!” 随后公书非把公子星舒挪到一旁椅子上躺好,自己在另一把椅子上一坐,好整以暇往地下场地看去,刚看了一眼就将扇子遮住自己下半张脸,又叹了一句:“哎呀,真是暴力。” 只因场内已成一边倒的局势,飞雪不仅完全招架不住方铜的攻击,只能满场逃窜的同时,却依旧说话不断刺激挑衅着对方,不知道究竟说了些什么,方铜已然气红了眼,挥出去的拳头不断砸出轰轰地巨响! “十招早就过了,我看啊你该改个名字,就叫方牛皮!” 飞雪话音刚落,被方铜一脚踢中小腿,一股钻心的疼痛从小腿处袭来,飞雪心中一紧,瞬间用另一只腿发力一蹬飞出数米之远,险险躲开方铜对着他的脸飞起来的另一只脚。 通过每一击的力度,飞雪估算着对方使用灵力的程度,期间好几次方铜都几乎要忍不住突破金丹期修为,但都被他在关键时刻强压了下来。 飞雪暗暗咬牙,虽然方铜因为多番挑衅已经恨不得撕了他,但这个程度还不够逼迫他使出全力。 必须要让他意识到自己不突破就会死…… 飞雪随手将额间被擦破的鲜血抹了,被踢中的右小腿应该是断了,触地就痛,体内灵力也消耗大半,躲避、逃窜的能力都大大降低。 再逃下去耗不过方铜,思即此,飞雪终于下定决心,往外丢出了两颗迷雾弹时,放出了自己用来吞噬的雾气。 “又来!”方铜大喝一声,之前他已因为这种烟雾弹数次错过抓住飞雪的机会,这次他干脆一举用出全力,抢在烟雾蔓延开之前瞬息冲向飞雪的方向,飞雪自然有所堤防,却没料到方铜竟能这么快就出现在眼前,身体条件反射想向侧面翻身躲开方铜由下至上的一拳,右腿传来钻心的痛! “砰!”一拳没有顺利击中飞雪的下巴,但也实打实击在了飞雪招架起的双臂上。 飞雪整个人炮弹一般飞了出去,唯一幸运的是恰好摔进了蔓延出的浓雾里。方铜连忙紧追几步!却晚了一步不见了人影。 “丑婊子!出来——” 几次三番眼看就要将飞雪给揍趴下,不了对方泥鳅似的,方铜实在是气急败坏,捶胸仰头在迷雾中一阵大喊—— “孬种——!” “嗖——”迷雾之中红果剑现,方铜闻声熟练地躲开飞剑的攻击,又听见几步外似有脚步声,见红果掉转剑尖又重新飞刺过来,方铜一手蓄力,侧头又一躲,红果擦过自己耳边时对着剑柄猛力一挥,红果立刻被巨力打偏向着脚步声刺了过去,戳进雾里,传来一声细微的闷哼。 方铜一喜,几步上前去捉人,眼前雾气厚重,吸在肺里沉沉的,地上只有一滩新鲜的血,人却不见踪影。 “该死,竟让这小子又跑了。”方铜生气地咒骂起来,嘴里抱怨着这雾气怎么这么久还没散,便凝聚灵力,重新挥打出几个掌风,试图将周围遮蔽视线的雾气吹散。 但没有用。 方铜正感觉奇怪,便感觉手中他聚集出的灵力比以往更快速地消耗,但还没等他多想,红果剑从他背后再一次袭来,方铜又听见了细微的脚步声。 原来先前一直没声是那小子踩在剑上飞!要攻击时不得不下得剑来! 方铜立刻想明白了原因,大手伸出,这一次不再攻击飞剑,而是眼疾手快一把牢牢握住了剑柄,红果剑身立刻光芒大盛,整个剑发出嗡鸣,更加用力地想要从方铜手中挣脱! 方铜手臂肌肉暴起,凭借锻体后肉身的巨力牢牢抓握住了剑柄,红果几番无法脱困,闪着光暗了下去。 “一直躲算什么本事!”方铜握着剑大吼:“出来!否则我就毁了你的灵剑!”说罢将剑往地上一戳,生生将剑半截戳进月白高塔的砖缝隙之中,而后作势要将红果剑折断。 脚步声从方铜左后方传出,方铜心知自己得逞了,转身看去,雾气之中隐隐约约现出一个跛脚的身影,紧接着少年半身染血的身影终于从雾里出现。 见对方如此伤重的模样,方铜心里刚涌起一阵开心,却在对上少年漆黑无情的眼睛之时忽然多了种森寒之感。 方铜还来不及去思考这种奇怪却令他心里发毛的感觉,就听见飞雪用毫无生气的音调说:“你若不认输,我今日就让你死在这。” 方铜本该立刻上前抓住少年将他暴揍一顿赢下比赛的,但一种冥冥之中的危机感将他定在了原地,听到少年的话又顿时觉得不可思议。 “你放屁!杀人一样算犯规失去比赛资格!” “但你会先死。” 少年露出了个无所谓的表情,漆黑的眼睛似在看他,又好似在看别处,歪了歪头:“……罢了,就算我输了,我也可以在之后……” 方铜背后一瞬间泛起了无数鸡皮疙瘩,他发誓,这一刻他在少年的眼中看到了一股要被吞噬的贪婪和狠绝,就好像他已经是被盯上的猎物。 接触到雾气的皮肤传来刺痛,方铜低头一看,发现自己表面护体的灵气竟不知不觉稀薄到几乎没有,而最早接触到白雾的皮肤缺了一个小口,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咬走了一样。 紧接着浑身上下传来更多细微的刺痛感。 方铜这才后知后觉到这久久未散去的雾气大有问题,再看向飞雪的时刻,一个荒谬的猜想在脑海之中一闪而过,但他心中的自傲让他忽视了这点灵光,反而变成了被戏耍被挑衅的熊熊怒火。 “那我们倒是看到最后,是老子先死还是你先被我打死!” 方铜混身灵力骤然一个暴涨,吹出的气流翻卷而出,飞雪用还完好的一只手护住脸,将满场的雾气和隔音罩迅速收回。 场外一直只能看见浓雾,等的百无聊赖的观众们终于见到了一高一矮两个朦胧的人影,纷纷又热闹起来,便见方铜混身沐浴着金光,天色逐渐昏暗下来,骤然间狂风大作,雷光乍现! “……这是,这是。”所有人喃喃看看天又看看台上壮汉,再看雾气散尽后衣袖全是血,染血白鸽子一样冲向方铜脚下红色光芒灵剑的少年,纷纷倒吸一口冷气! 方铜显然不知为何突破了,而身受重伤的那个少年竟还想在此刻抢回他自己的飞剑,不怕被雷光也波及到么! 远在天空观看的公书非此刻再摆不出看戏的心态了,立刻坐的笔直,口中惊出一句:“老天,这是玩命吗……” 刚说完公书非又瞄了一眼身边的公子星舒,背后冷汗阵阵,自言自语道:“怪不得要我来迷昏你,真是的,本来就看我不顺眼了,这下子真是仇上加仇……” “你,说的,是谁?” 公书非刚说完,却没想到身边紧闭着双眼的人挣扎着出了声来。 公书非浑身僵硬,脑中先惊道怎么醒得这么快!然后顿时开始思考要不要再给公子星舒闻上一遍沉香木,这一犹豫却让公子星舒顺利睁开了眼睛。 在心中反复念着剑道清心诀,公子星舒混身灵力顺着经脉绕完最后一个循环,清除完吸入体内的沉香,清醒过来后坐起身,沉沉看向公书非,皱着眉,仿若表面看上去平静,实际已经掀起巨浪的深黑海水,用又冷又平稳地声音又问了一遍。 “是谁,让你给我下毒?” “轰隆!” 天雷在此时骤然轰下!黑白光影下公子星舒的脸严肃到恐怖。 公书非手指紧紧捏着自己的扇子,感受到同阶中期修士充满杀意的灵力对着自己,不,或许目标不是自己,而是周围所有,紧紧笼罩住。 不知道自己犯什么贱,公书非忽然在这个节骨眼,很想看一下公子星舒的反应。 ……就像之前他看出飞雪是为了公子星舒在筹钱,却要去学习无情剑道时一样。 人的感情有时候各种各样,变化万端,带动着所有人走向冥冥之中的结局,有趣的很。 公书非感觉自己心跳好快,隐藏在骨子里的恶劣探出了头。 “你问谁,可不就是你心爱的小家伙吗?” 公书非桃花眼眯起,嘴角情不自禁挂起一个迷人微笑。 “轰隆——!” 第二道天雷劈下,台上雪白的少年这次没能成功躲闪,身影消失在了金雷的光里。 第82章 冷战 公子星舒目眦欲裂,再顾不得面前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讨厌嘴脸的公书非,转身向着台下快速飞去。 刺眼闪电过后,地上躺了一个人。 场外的星机阁主持弟子反应也很迅速,立刻通知了场外准备的元婴修士,比赛立刻结束,数个身影飞进雷光之中救人。 最终,飞雪还是以重伤的代价获胜了。 被雷劈到的时候,第一感受是痛,然后就变成混身麻,麻到感觉不到痛,混身的灵力迅速游走全身也没有用,直到被救下场时,飞雪都还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 “幸亏这个小道友修为也在金丹巅峰,否则硬接了这雷不死也要伤了脑子。” “快带回去休养吧!反正已经决出名次了。” “真是,每届都有这种不要命的,哎,何必呢。” 好在耳朵还能被动接受到一段一段对话,飞雪费力想了许久,在终于感觉到疼痛时也想明白了。 他赢了。 抢救时那半身染血的衣服当时就换了一件,现在安稳窝在公子星舒的怀抱里,飞雪嘴角上扬,开心地,缓慢用还很麻的手抓住了公子星舒胸口的衣领。 “额,额,诶,诶啊。” 奈何舌头也麻,飞雪开口开到一半觉得好傻,又闭了嘴,在嘴里费力尝试挪动舌头。 公子星舒却一句话没说,带着人回驻地,把飞雪放床上后背过了身去坐在床边守着,不走,也不回头看飞雪。 飞雪心知肚明,因为自己的做法惹公子星舒生气了。 他没走大概……是在等自己的解释吧。飞雪心想,毕竟这是第一次自己利用他的信任来做这个选择,生气也是对的…… “公子。”飞雪本体的恢复力一向好,没等多久,终于能够开口说话了。 “你别生气了,好吗?” 公子星舒终于回头看了过来,眼中的光黑沉沉地,表情也很冷,嘴角都是向下撇,肌肉紧绷,飞雪感觉他之前应该见过这副表情……总之是忍住不冲他发火的表情。 飞雪终于听到公子星舒绷着脸开口说:“我记得我说过,我的事情不需要你来帮我承担。” “我不!” 想也没想少年就瞪大眼睛拒绝了,可这一次公子星舒脸上并没有宠溺放任的表情,只是沉默。 飞雪头一次感觉安静滴空气压在心里难受,没忍住多久,就开口重新打破寂静。 只是开口时,飞雪的语气有些不稳:“是这样,我做的这一切,都是因为,如果……如果没有我这个名额,你要怎么带宸旭烁进宝库?” “你怎么知道的?”公子星舒的脸色闪过惊讶和不自然,显然就是想要瞒住飞雪不让他知道。 “是昨天……” 虽然惊讶,但只要稍微一想,公子星舒就明白了飞雪只有趁他睡着时才有机会,怪不得昨日的自己竟能睡着。 一想到飞雪竟会利用自己的信任迷晕自己,公子星舒皱了皱眉,一直紧绷的脸色有了松动,低声说道:“我还会想别的办法。” “你有什么办法?” 公子星舒一开口,飞雪就急了。 “宸旭烁不是灵宠,仙界也没有灵宠袋,你要怎么带他?他是个凡人!他那个骷髅的模样又怎么扮成你!” 飞雪感觉自己说得有些生气了,情不自禁声音都放大了很多。 被吼完,公子星舒面颊紧绷,也有些气了,厉声道:“所以你就迷晕我擅自行动?还受这么重的伤!” 听到这,飞雪终于缓了缓情绪,闷闷不乐委屈道:“但是你让我离开啊。” 公子星舒定定看着躺在床上的飞雪。 飞雪接受不了公子星舒投来的有些失魂落魄的眼神,眼睛下意识避开,但很快他又委屈且不甘心地补充道:“……你怎么能让我离开?” 飞雪觉得自己这么做绝对没有错,复又抬头直视公子星舒的视线,深呼吸几口,尽量冷静开口。 “是因为怕连累我吗?你根本就没有什么好的办法,我知道的,公子。事情败露后会怎么样?全仙门又如何会为了个凡人破例?” 又是一阵沉默。 飞雪与公子星舒互相看着对方,明明一句话没有,安静之中的两人胸膛却都在起伏。 飞雪在坚持。 公子星舒却有他自己的忌惮。 这一次过了很久,公子星舒先开口。 “可我也不想看到你这种模样躺在我面前。” “你不知道我在雷光之中看不见你时,我,我……” 公子星舒嘴唇翕动,慢慢握紧了飞雪的手,却又极其小心的控制着力道,因为太珍爱,所以克制着所有不好的的情绪,顺着冰凉的手心传递出来,直到颤抖。 飞雪的心中极其剧烈的跳动起来,他忽然听懂了公子星舒未出口的害怕。 之前回国,他面前的亲人,亲兄弟,父母,朋友是不是也都生死不明地倒下过? 所以,所以…… “对不起……” 飞雪心里发酸,咬了咬嘴唇,尝试着挤出了一个笑来,故作轻松道。 “你看,我这不是没事吗?” 刚说完,飞雪看见公子星舒眼中流露出难过时,心又提了起来。 但思来想去,飞雪依旧不后悔自己做出的决定。 “之后只要公子你再赢下一局,宸旭烁就可以借用我的身份名正言顺出现在你旁边了,正好这回我刻意在打斗时伤了腿,他坐在轮椅上也不会引起怀疑了。” 飞雪努力忽视公子星舒脸上的表情,把自己想好的安排一点一点说出来:“你别担心我,我很快就会和孙恬他们一起离开,不留下任何破绽。” “我修为又增长啦,是不是很厉害?所以这点小伤很快就好了……” 公子星舒打断了飞雪的碎碎念。 “你又这样。” 原本紧握的手被缓慢地松开了,刚刚捂暖的手掌心空落落地。 “你又是这样,让我害怕,却从不悔改……” 公子星舒又重复了一遍这样的话,带着一点咬牙切齿的转音。 飞雪茫然冲着公子星舒将手伸了出去,却没抓到他。 公子星舒起身退了一步,站在原地停顿了一会儿,才似乎是下定了决心,看飞雪自己费力地爬起来,说道:“我觉得你太在乎我了,飞雪。我们或许彼此都应该冷静一下。” “冷静?” 飞雪不太听的明白这个词的意思。 公子星舒在此时转过身去,飞雪无法再看到他的表情,只听得到公子星舒语气平淡的说:“你先好好养伤,然后尽快回去,回凌空山,最好明天就走。” 飞雪将自己的手心握住收回,深吸了一口气后,才缓缓应了一声。 “好。但我要知道你赢了之后再走。” 公子星舒没再说话,径自出了房间。 “……” 飞雪还是第一次和公子星舒吵架,过程虽然不像寻常吵架那样激烈,但不知为何让他颇感身心俱疲。 他浑浑噩噩地重新躺下,战斗完后的劳累和受伤的疼痛涌了上来,困意袭来,飞雪难受地睡了过去。 惊醒过来后是第二天午时,他的身体这次恢复的速度非常快,昨天被踢断的腿和手上的剑伤都几乎好了。 飞雪坐起来环视了一圈房间内,冷冷清清的,公子星舒似乎一直没回来过。 冷静…… 想到这里,飞雪慢慢抱住自己的腿,自觉已经非常冷静了。 毕竟他已经在极力控制自己想要时时刻刻和公子星舒呆在一起的欲望了。 这要是换成几年前,肯定是不管不顾粘住人就不会放手。 “……我明明努力去掌握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了,这个方法也是最好的,我思考过了,为什么你不表扬我呢?” 飞雪嘟着嘴抱怨了几句后,终究还是没忍住下了床,装作伤重的模样摸了出去,站在院门外开始纠结他假装的伤势究竟能不能御剑出去看今日下午的比赛。 今天的比赛,公子星舒对泽野,可以说是凌空山内部弟子之间的争斗。 泽野的修为一直都是凌空山同辈之中的翘楚,飞雪知道泽野的修为大概在元婴后期,不知道公子打不打得过,会不会和自己一样最后受很重的伤 ……如果没有赢无妨,自己的名额已经有了,如果受伤严重也没事,他已经好了,完全可以给公子星舒治疗好再走。 为了努力不想起他正在和公子星舒吵架冷战的事实,飞雪不由自主脑中开始思考接下来也许会出现的所有情况,想各种解决办法。 踌躇在院中不知过了多久,飞雪等到了来人,不是公子星舒,却是孙恬。 “飞雪哥哥!” 孙恬从狼背上跳了下来,还上下左右谨慎地四处看了看,才跑到飞雪身旁小声说道:“公子让我来找你,并把这个给你。” 飞雪接过孙恬手上的东西,是一个普通锦囊,里面装着一枚戒指,还有一只巴掌大的白玉小船,似乎是一件飞行法器。 “你们怎么啦?”孙恬一直仔细看着飞雪平静的表情,八卦地问出口:“你俩有什么事情不直接说,让我传话,不会是吵架冷战了吧?” 时至傍晚,海鸟归巢,夕阳的余晖照在飞雪苍白的脸上,像个冰冷的石雕。 “嗯。”飞雪沉重地应了声,抬头正要问孙恬比赛结果,就见孙恬嘴巴张得老大。 飞雪:“……” 努力忍住伸手去帮孙恬将嘴巴合上的冲动,飞雪无语完后,思考了一下选择继续问出自己想知道的结果:“……今日的比赛是哪边赢了?” 孙恬回过神来,自己抬手合上嘴巴,咂摸着道:“不都说小别胜新婚,不是刚回来吗?吵什么架?公子回国见到什么白月光了?不要你了?” 飞雪简直不明白孙恬为什么会这么想,当然如果真要是发生什么白月光自己肯定特别生……呸呸呸! “到底谁赢了?”飞雪艰难拐回走偏的思路,赶紧又问了一遍。 孙恬一拍脑袋,也不纠结先前那个八卦,然后开始绘声绘色抱怨道:“哎,幸亏你没来,下午那场比赛啊着实没什么看头!大家都指望着看看两大剑术天才的比拼呢,没想到啊没想到,结果却是看了一下午两人打坐!” “啊?”飞雪定在原地,第一遍根本没听明白:“什么打坐?” 孙恬双手合十地比划着,继续说:“嗨!打坐,就是比道心!而且是通过你们凌空山的独门心法直接在识海里互相问,外头的谁都听不着,哎哟,可真的无聊死了。” “……所以到底是谁赢了?” 飞雪对于孙恬说半天说不到点子上的本事挺佩服的,只好又提醒一遍重点。 但孙恬的吐槽欲望很浓,直接忽视了飞雪的重点,势必要说完他的心里话,叨叨道: “哎哟!说到这里才是最无语的,我跟你说,最后啊,那两个人忽然从打坐的姿势站起来后,就听见无情剑说了一句‘你执念太多,我坳不过你’然后就认输了!没头没脑的,好没意思!” 这个转述有没有夹杂孙恬的个人风格飞雪不太清楚,但他提取了一下这一大段话里的信息,松了一口气,看来公子平安地胜了。 于是飞雪转身,跛脚慢慢挪着身子从院子里往屋里去。 “我还是第一次听闻在修仙大会上问道心定输赢的,关键是问就问吧,他们自己秘密聊天,聊就聊吧,最后啥都不解释直接认输……”孙恬一边说一边慢慢跟上飞雪的步伐,嘴巴叭叭叭不带停的。 “我猜那星机阁的不管是不是故意把这两人安排到一起,这一回肯定要气死了,因为我花钱去看这么一场比赛,我也气死了。额,虽然我压公子星舒赢也赚了一点,但这比赛真的好没看头!我是说真的,幸好你没去!” 飞雪沉默回屋子里去收拾自己的东西,孙恬就站在门口持续吐槽,说了一会儿觉得口渴了才停了停,注意到飞雪正在检查自己腰侧的介子带,好奇问:“你怎么不接我的话?” 眼睛柱子咕噜一转,孙恬小心翼翼开口问:“不会是公子真的有个白月光吧!哎哟,都是我胡乱猜来开玩笑的,难道我猜对了?” 第83章 大会即将结束 飞雪摇头不答话,来到门外去摸阿灰毛茸茸的大狼头,摸了一会儿没等来孙恬的动静,才扭头疑惑看过来。 “走啊?” “啊?”孙恬被这一声走啊说的满头雾水,但身体却很配合地走了过来,骑上阿灰,等飞雪坐在了他身后时都还很奇怪。 “走啊?”飞雪又说了一声。 孙恬挠着头转过来问:“走啥啊走啊,去哪?” 飞雪提醒他:“你忘了昨日答应我,带我去看下你们小修士的码头?” 孙恬点头道:“哦,好嘞,坐稳了,走!” 从各个陆地来往中央海岛并不容易,除了底蕴深厚的大宗门有自己的法器直接往来海中岛以外,平时就在海面往来的船队会开辟几条从中央海岛出发的新航线,专门为普通仙门和散仙提供往来运送的服务。 孙恬的师门就是坐这种船来的,之前聊天聊起过,飞雪就好奇要去看。 港口不大,只停着三艘船底挂了许多藤壶的大船,飞雪一路问清楚了上船坐船的门道,然后当着孙恬的面买了一张票。 “……你钱多的没处使啊?”孙恬十分的不理解。 “好奇嘛,买来看看。”船票不贵,一颗灵石就可以坐一趟单程,飞雪将船票随意一收,孙恬忽然开口问飞雪道:“所以陈哥哥没出事吧?公子的功法道心看起来一点儿问题也没有,宸国是不是没发生什么事?” 飞雪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买来的消息看一切都好,回来的公子星舒基本什么都没说,未曾亲眼目睹,飞雪实在也不知道众人的情况如何。 孙恬小时候就比较机灵,长大后懂得更多一些,见飞雪不言不语微微摇头,大概也知道了飞雪自己估计也不清楚,也就没继续问。 “……为什么我感觉大多数人都知道公子他的道心和宸国国运息息相关,但我什么都不知道?”飞雪在狼背上困惑道。 “这有什么看不出来的,那可是王道诶,何为王?统领一方才可为王,这个道想一想就知道绝不是能依靠个人才能成事的,而且以前也有人修行的记载,至于你不知道这件事嘛……” 孙恬瞥了飞雪一眼,调侃道:“我觉得你满脑子都是公子,周围的其他反而不太重要了。” 飞雪愣了愣,还是试图给自己小小辩解一下:“……有吗?” “飞雪哥哥的想法和表情一直都很明显,你不知道你平日看公子的眼神,就跟看全世界似的。”孙恬撇撇嘴,自己给自己说得肉麻,抱着手臂打了个颤。 飞雪听完沉默了一会儿,发现好像是这样。 这些天他所有的行动都基于公子星舒,害怕他出事,猜他的立场和处境,尽可能帮他达成目的,在他的心里,公子星舒是第一优先级,首先公子星舒必须安全,其次他一定要在公子星舒身边,然后才是其他的事,什么魔族,别的世界,修行什么功法,都将成为不重要的因素。 码头也不大,二人坐在阿灰身上慢慢往回走着,大黄在周围乱跑,看起来无忧无虑的。 看着大黄,飞雪又想起了让公子星舒和他冷战的罪魁祸首宸旭烁,有些感叹道:“忽然发现当个人也挺累的,就算不去陷害别人,还是会遭到别人的各种阴谋算计。” 孙恬顺着飞雪视线看见大黄,想到飞雪现在的身份,了然说:“凌空山每一个峰的亲传弟子只有一个,且可代替峰主行使一切权利,所以公子的位子的确很多人眼红吧。不过阴谋也好阳谋也罢,若有朝一日能修到大乘,又有谁敢来说什么闲话。” “大乘……”飞雪抿嘴觉得好生遥远,而后好奇问:“孙恬,那你修仙是为了什么,是为了修炼到大乘吗?” 孙恬想了一下,说道:“以前我家里穷……后来遇到我师父,他告诉我随他修行就可以吃饱穿暖活下去,所以我就修仙了。” 瘦瘦的青年温暖笑着:“我没什么志向,养养小动物就很好了。不过我师父特别希望我能把门派发扬光大……嗯,要不还是遵循师父的意思,努努力先到金丹!” “好吧,你加油,我祝福你。”飞雪被这般简单的愿望感染,也笑了起来,真心实意地说。 “对了,再过两日你们是不是就要走了?可以麻烦把杨雪怜一起带上吗?”飞雪笑完,忽然想起来这件事。 孙恬应道:“嗯,公子已经和我说过了的,昨天杨雪怜就先过来和我师姐一起住了。” “哦……”飞雪愣愣点头。 也好,他可以开始他的计划了。 和孙恬道别后,飞雪回去,将星机阁登记名次的戒指放进信封,绑上联络用的青铜剑。最后趁着夜色,召唤出白玉小飞舟离开。 修仙大会决赛很快结束,月白高塔的水晶之上留下最后十个名字,星机阁将名字记入颜如玉,云天宗八长老在第二天宣布大会结束,海岛将在十日后下沉,众仙门之后随意去留。 胜者们会在当天下午进入开放的“宝库”秘境获取自己的奖励,届时会有七大门派和魔族长老在外守护,防止出现意外。 公子星舒时隔三日后才踏入他的驻地,目的也很明确,直奔宸旭烁住的屋子。 杨雪怜已被孙恬带走,公子星舒用神识扫过,此处只留了一人。 公子星舒心中暗暗松下一口气,至少飞雪还算听话,真的走了。 “我还以为你会把我饿死呢。”宸旭烁面无表情地摇着轮椅从阴影之中出来,威胁道:“我如果死了,他们就都活不成了。” 公子星舒冷漠地递过去一包衣服,说道:“你的蛊母每日都从我这吸灵力,只是几天不吃,死不了你。” “我有时候真的很讨厌你这张脸,自以为大权在握。”宸旭烁枯瘦的手指接过衣服打开,里面是一件凌空山常见的弟子袍,还有不知从哪里弄来的白色动物长毛。 宸旭烁抓起白色长毛看了看,阴森地笑了起来:“呵呵,装的再善良,最后还不是要利用别人达成目的。” 公子星舒冷漠地转身出去,片刻不想理会宸旭烁。 临走之时,宸旭烁带上白毛,裹好自己的脸,理所应当地缩在轮椅上,用似笑非笑的语气道:“你可要好好照顾好‘飞雪’喔。” 公子星舒甚至都不想去帮他推,只使用了个控物术带着轮椅走。 宸旭烁恶劣的性子忽而又起了,双手搁在轮椅扶手上,用很疑惑地语调说:“你这么不亲近,装得如此不像,可不好。” 公子星舒脸上没什么变化,却淡淡回了一句:“我们刚到这那天,你和飞雪说了什么?” 宸旭烁愣了一秒,继而用他枯瘦的手指敲脑袋,戏谑地看向公子星舒说到:“啊,你说那天,我只不过说我想要一件宝库,需要个名额而已……哈哈,你看上的小子的确不错,办事利索的很,我非常,非常满意。” 公子星舒眉头皱了一下,宸旭烁笑了起来。 但宸旭烁才笑了两声,就觉得一股重压袭来,瞬间晕了过去不省人事。 将人直接弄晕的公子星舒终于感到一丝轻松,他早该这么做才好。 …… 一刻后,公子星舒带着一辆轮椅顺着月白高塔边缘下到了第十一层,空荡的平台里已经站了不少人。 本次获胜的其他元婴期弟子分别来自云天宗,碎星门,御兽宗和魔宫,金丹的另外四位弟子则分别是妙音谷,血殿,星机阁和云天宗的人,和公子星舒相熟的寥寥无几,倒免去了一番交谈。 四峰主性子散漫爱迟到,一如公子星舒所料,如此也就少了带“飞雪”前去拜见暴露的危险。 一切还算顺利。 时间快到时,御兽宗的人才出现,凌邹手上玩着一把小刀,张扬的脸一进来就嚣张地将里面扫了一圈,看到公子星舒时眼神一亮,嘴角刚挂出一个坏笑,举步要去时却被揪住了衣领。 凌谓跟在他身后,修长秀美的手像拎猫一样把凌邹拽住,抬眸看过来时先看见了轮椅之中的一头白毛,而后又和公子星舒对了一个眼。 公子星舒戒备地回望过去,见凌谓挑眉,眼神不断往轮椅上瞄地挑衅动作,就干脆也警告地看了过去。 虽然这会儿轮椅上的人不是飞雪,但万一被见过飞雪人认出也是一件麻烦事。 好在之前飞雪在比赛之中受重伤大家都有目共睹,对于飞雪出现在轮椅上,包裹的严严实实这件事虽也很惊讶,但也都默契地不去问了。 被雷劈一下不是小事,毁容都是常见的,看发色也确实是飞雪标志的白发,因此所有人都没有起疑。 “各宗门的优秀弟子,祝贺你们赢得了获得宝物的资格,修行虽大道万千,但最好的东西从来都不多,是需要争抢的!……你们能通过这次大会了解到,这才是世界真正的生存法则,这也是众仙门希望告诉你们的道理。” 八长老见十人来齐,最后发表了这一串讲话后就让出了身后漆黑的玄门,道:“去吧,孩子们。” 漆黑的玄门和之前十层的一模一样,开放的时间也是一样的,十个人陆续进入后,漆黑的视野过了片刻才亮了起来,众人面前出现了一座壮观宏伟的宫殿群。 数不清的宫殿,数不清的殿门。 十个人正站在入口一座坍塌的石门前,背后就是来时漆黑的玄门。 很快,所有人就各自分开了。 取宝物的方法是自己找一个合眼缘的宫殿,推门进入前默念自己的愿望,进入之后宫殿里就会出现宝物。 公子星舒决定先带着宸旭烁去找他的宫殿,自己再快速解决。 好在宫殿群非常广阔,十个人散开后如同河流入海,以元婴期修士的神识范围扫过也几乎见不到人。 时间很充裕,公子星舒远离人群后才把宸旭烁喊醒,让他赶紧选。 “……你。”宸旭烁醒来后骂了一句,眼神阴郁地瞪了一眼公子星舒,但终究没多话挑衅,而是开始四下打量。 宸旭烁很快选好了一座落在大道正中,外形威武辉煌的宫殿,自己推门进去了。 宫殿门合上,整座宫殿上空被一个金色罩子包裹,在这段期间绝对封闭。 公子星舒转身御剑飞走,预备就在旁边找个差不多的殿门推开进去,眼睛一瞥,却看见一个十分熟悉的宫殿。 这座宫殿破破烂烂,自带一个院子,院门坏了一扇歪斜在门框上,摇摇欲坠,院子里放着个掉漆的小矮凳,旁边还摆着盆烧过的炭。 公子星舒眼皮微跳,将院子里的东西和往生幻境里的场景模糊对上后,沉默地落在了院子中,看了一眼紧闭的古旧殿门。 “合眼缘……” 公子星舒喃喃着,呆立在原地几番犹豫,还是缓缓迈出一步,慢慢伸出手去。 “想要能够让宸国回归正常轨道的东西。” 公子星舒望着门,轻声念着他早就想好的愿望,可就在即将触碰到门的那一刻,一些往生幻梦之中的画面闪回。 真实的儿时记忆里,活下去要困难得多,宫门一关,就是生死关。 他和他的娘亲进冷宫后,连吃的都会被宫女太监克扣,他几乎每天晚上都觉得自己活不过第二天……全靠娘亲的血养活了一棵补气的药草续命。 但幻梦之中,从捡回脏兮兮的毛团开始,他绝望的情绪真的少了很多。 每每回忆起幻境里得他因为不愿意承认自己完全不认识毛团,而硬叫飞雪兔子时,公子星舒总是忍不住去想飞雪那时会是什么表情。 “哈……”公子星舒收回了手来,独自仰头闭目呆了一会儿,自嘲道:“我在想什么呢,我都让你走了……” 重新伸出手前,公子星舒重新默念了一遍愿望,复又顿住。 眼睛紧紧盯着门上掉了漆,干裂的缝隙,男人想了很久后又苦笑起来:“我什么时候这么天真了,一国政权,凭借什么宝物能简单解决?” “既然如此……不如在诀别前送你一个礼物吧。” 公子星舒嘴角勾起一个笑,触摸上了殿门。 殿门发出老旧的嘎吱声,在身姿高挺的人进入后重重关上。 ———— 颜如玉上记载,第十一层秘境“宝库”有能够实现人心底愿望的宝物,一人仅可取一样,实现的愿望的作用也是存在各种差异的。 就比如……曾经有人许愿他要独霸天下,宝库给他的是一柄枪,枪身上刻了四个字“独霸天下”,由此可见宝库对愿望的实现是有限度的。 虽然飞雪对颜如玉上公开的“宝库”有许多的疑问,但现在他心里很急,并没有脑子用来想这些东西。 “飞雪,今天很不对,我一直听见很难听的声音。” 贝抱着白色虎鲸的鱼鳍焦躁的说,耳朵位置的鱼鳍不耐烦地在水下煽动。 飞雪表示他什么都没听到,然后用自己白色虎鲸的身躯在海里游来晃去地到处惹事,贝以前还会适当阻止他,但今天似乎被它口中的“声音”折腾得精神不好,耷拉着鱼尾巴被飞雪拖着走。 “不知道宝库开了吗,他们进去了吗?出来了吗,有没有被发现,被发现后公子规划好逃走路线了吧……”虎鲸嘤嘤嘤,嘤嘤嘤,贝最后实在受不了了,给了飞雪的鲸鱼头一个巴掌,一手捂着头甩甩尾巴走了。 飞雪没了人陪,孤独地在海水里飘了一会儿,最后实在忍不住,偷偷游去了码头。 “嘤嘤嘤——” 不知道孙恬和杨雪怜成功离开岛了没有…… 飞雪在海面探出脑袋,听见不远处码头传出争吵声。 “这头狼明明就是我们王家买的,你从哪里偷的!” “阿灰是我自己救的!你血口喷人!” 第84章 众人之辞(上) 中央海岛往返的小港口现在非常拥挤,来往修士数量不逊于海岛集市。 因此孙恬被一个修士缠上之前,并没发现什么异常。 “小子!这匹巨狼就是你偷来的,还不赶紧认罪道歉!” 面前一个浑身打着绷带的高大青年人自称叫王本,身份则是妙音谷地界王家旁系。 王家主家在妙音谷还算排的上号,若按照凌空山的规矩换过来也算得上是个地位不低的管事了,就算是个旁系,寻常人也不敢多惹。 孙恬虽心里知道有些棘手,但先前阿灰的来历飞雪与公子都为其编排过,虽然他心里很紧张,但面上还是十分镇定道:“这匹狼是我在凌空山第三峰的好友送我的,你说话要讲理!” 谁知王本上下打量他一眼,又看看他身后愣住的孙齐等人,嗤笑一声:“你什么个身份能和凌空山攀上关系,不过区区无名小派而已,说话吹牛草稿都不打。” 王本不依不饶,浑说不信,还哈哈笑起来。 周围登船者众,一时间半数围观的也都觉王本说的有理,不少跟着嘲笑起来。 “凌空山?达官显贵都不一定进得去,更别提你们这种小门小户!” “哎哟,我现在才认出来,这不是那个谄媚权贵的老头吗?” “还真是呢,那天到场的七大门派他是不是都去巴结了?……听说妙音谷瞿家还看上了他那个女徒弟愿意娶妻?” “仙界搞出这么一套来,真是越来越堕落了。” “所以他到底怎么巴结上的凌空山?我也想啊……” 耳听周围议论纷纷,灰白狼更是一直凶恶地对着王本龇牙,孙恬隐约感觉到那王本修为不高,大概在筑基后期靠近巅峰,他完全打得过。 谁知孙齐先一手搭上了孙恬的肩膀,沉声劝他:“徒儿,王家我们可惹不起,这狼来历你就把对我说的再告诉他们一遍。” “师父,我已经说完了!”孙恬本已准备撸袖子直接上去干仗了,被孙齐按下后立刻急道。 王本瞪大了眼睛,大吼:“你若死不承认,敢不敢与我去找凌空山长老当面对峙!” “有何不敢的。”周围很多人都在听着,孙恬未免落人口实,心想反正公子和飞雪正进宝库取宝,取宝也没什么危险,稍后出来就能为他作证,干脆直接答应了下来。 孙齐听完老脸皱成一团,微觉不妥,但心想第三峰怎么也该比一个普通王家旁系有底气,便默认了。 本想让孙晓红先走,但孙齐担心两个女孩子独自行路不便,终究还是没让她们自己上船,和孙恬与那王本离开了港口,一起向着月白高塔去了。 行了半个时辰来到月白高塔第十一层,门口遇到守门的云天宗弟子,说明来意,就听门口弟子皱眉道:“这点小事你们要来叫凌空山的峰主?倒不是不给你们去传,但人家来的是第四峰峰主,恐怕不会管这事。” 王本则毫不客气,嚷嚷说:“那进去的几个弟子不就是凌空山第三峰的吗?” “公子星舒?”云天宗弟子似是疑了一句,和他们确认。 王本不耐烦地呸了一声,孙恬抿嘴点头,守门弟子见状若有所思地看了孙恬一眼,将他们放了进去。 “哎,狗不能进,灵宠留外边!” 见那比人还高的巨狼跟着就要进去,守门弟子赶紧制止。 孙恬无奈,只好拍了拍大黄和阿灰的脑袋,将它们俩留在了大厅外。 王本压低声音咒骂,一马当先进入门后走廊,孙齐却觉得守门弟子神情微妙,等徒弟们走后不久凑到那守门弟子身边,塞了几场常用但不贵的符箓,问:“这位道友,小小东西不成敬意……就想问一问,可是你说的那个人出什么事了?” 守门弟子对孙恬的师门印象不错,又收了贿赂,于是一手挡在嘴边与孙齐小声道:“你们若是要找那公子星舒撑场面可早点放弃吧。” 见孙齐疑惑,守门弟子继续道:“先前有两个捭金教弟子前来告发,说第三峰勾结妖王,要占据整个岛,勾结的人就是第三峰公子星舒道侣,叫飞雪。” 孙齐一愣,先行道谢,然后忧心忡忡地走了。 这件事比较离谱,妖王都好几百年不曾见过了,孙齐原本是这么想的,但在大厅外的弧形走廊上等待时,心里还是十分不安。 ———— 第十一层大厅专门设了一处宽敞空间,设下隔音防尘和防护于一体的结界让各长老休息。 席间并非所有长老都按时来到,比如凌空山四峰主慕情真人,是在前十名全部进入宝库将近一个时辰后,才姗姗来迟带着爱徒月锦来到席间坐下。 海风轻拂,今日还算气候宜人。 月白高塔上空盘旋着许多海鸟,还有些海鸟会落在每一层外围的一圈走廊栏杆上,安静蹲着,好奇而警惕的看向各种往来的人。 通过走廊进得大厅之中后,除了席间坐的八长老外,其余到场的正派长辈,分别有星机阁忘念尊者带着两个粉面小仆,碎星门方大将身后随侍的两个亲信,妙音谷琴家族长,被硬请来帮忙传话的合欢宗妙云仙子,再加上凌空山四峰主就完了。御兽宗来的凌谓不过是首席弟子,按照辈分坐在席末。 魔道依旧只有两人,云沉和那名神秘的斗篷怪人。他们在席间被安排在右侧第一二位置,不过仅在来时与一众长老打了招呼后就再没参与过任何话题,所有人也默契地不与他们交谈。 原本等待也是无聊,听闻有人举报,八长老就抱着看个乐子的心态叫了人进来说。 待听完,等前来举报的两个捭金教弟子刚被带出结界范围等候,云天宗八长老心中存疑,自然就发问了。 “慕情真人,你可有说法?” 四峰主慕情真人对这种打小报告的行为吹胡子瞪眼,说:“怕不是见我老三家成双成对碍眼,所以来造谣罢了。” 云天宗八长老与凌空山并无很多交情,又想到那天夜晚冲击海岛结界的兽潮,心里虽不愿将这一番说辞当真,但此事现在也急不得,就只好将这件事先按下,等之后再说。 但是碎星门这次来的方大将冷哼一声插嘴:“哼,竟没想到飞雪此人还有这般疑点,那正好本教头也有一事要参!方铜,你自来说吧。” 在方大将之后站着的方铜应声出列,冲在座各位仙者行礼后,语气愤恨开口。 “诸位前辈好,弟子是本次大会因临阵突破无缘前五,技不如人输了我认,但有一件事令弟子觉得太蹊跷!便是在与凌空山飞雪对战时,他未使用阵法,就让弟子乃至弟子周围场地内的灵力被不知名密法吸走一了,此子定大有问题,恳请诸位长老们严查!” 在坐所有门派长老们听完后都神色如常,虽说吸人灵力的功法并不多见,且多半是魔修才有的手段,可光仅凭这一点就要劳师动众,甚至有可能得罪魔族的话…… 见凌空山的四峰主抚须不言,但神色不悦,妙云仙子于是出声道:“方小友,吸人功法者虽多半是魔修,但也不一是那凌空山弟子入了魔,现下各位长老们都在,不好轻易断言冤枉了人去,你说是也不是?” 妙云仙子柳叶妩媚的双眼状似扫过主座之右,明里暗里提醒方铜以大局为重。 方铜听完神色似有不忿,抿嘴不言。碎星门方大将一如一尊怒目金刚,只默不作声,右手却状似无意地摸在面前酒盏之上,而酒盏旁边就是他的佩刀。 云天宗八长老面容严肃,背后却早开始冷汗涔涔,在心里默默地想,方大将也至少有分神中后期的修为,真要为徒儿做主闹起来定也是不好处理的。 但自己现在无论站在哪边都不好,碎星门不好惹,难道凌空山就好惹? 八长老内心盘算着不想插入两方争斗之间,别人亦是如此,大厅内也各自安静默契等这焦灼的时间过去。 只是不知究竟要等待多久。 “方大将,听我一言。” 席间忽出一声,众人目光看去,见是那年龄修为辈分都最小的御兽宗首席凌谓开了口:“您可能误会了,凭空抽取周围灵力的情况都是在突破之时才能办到不是吗?又不是什么上古出生即真仙的洪荒兽类可随意吞吐天地灵气,这也太抬举一个金丹都不到的小辈了。” “说的是啊。” 八长老见御兽宗小辈给的梯子,连忙顺着下去想把这件事情接过就算,却不料听的一声阴沉的咳嗽声。 一直默不作声仿佛不存在的云沉忽而轻笑,但看得所有人都不寒而栗。 “哈哈哈,未曾想过百年不见,正派的诸位见识浅薄到我等都觉好笑。” “云道友,谨言慎行。”这句话说得很不客气,八长老双手端放于两膝盘坐原位没动,耐着性子忍住不骂回去,尽可能不打破现有的平衡。 毕竟现在只需再等上不过数个时辰,他就可以拍屁股走人不管这烂摊子了。 云沉放下手中的白玉酒杯,蔑视地看了席间一眼,似笑非笑地道:“不如区区在下给诸位一个提议,正巧,我身旁的血殿道友手里不缺毒草,御兽宗的小辈也在,就用御兽宗的嗅闻香试上一试又何妨?” 御兽宗嗅闻香曾经用途很广,是专门用于灵兽妖兽的一种昏迷药,轻则使兽类短暂失魂,昏迷,据说大剂量加上一味毒药还可使化形妖兽被打回原形,功力大减,于人倒是无害。 原本心里都捏了一把汗的众人听见这么个还算正常的提议纷纷暗暗松了口气。 云沉苍白无血色的脸上勾出一个兴奋的笑容,自斟自饮了又一杯,席间众人一齐沉默,算是默认了。 云沉身边的斗篷怪人长袖一挥,就有数朵干枯的蘑菇飞向凌谓,凌谓挥手收入袖中,遥遥抱拳。 这时有云天宗弟子来找,和长老汇报还有人来找凌空山当面对质,已等候多时。 “怎么又是凌空山第三峰!” 八长老面露不耐,干脆一摆手:“喊来问!” 孙恬于是和王本来得一众长老面前,王本不敢再摆任何架子,大声控诉完,孙恬据理力争,二人争到一半,被八长老一挥手打断,极其严厉道:“这点破事还来争抢,慕情真人,你们回头私下处理吧!” “且慢。” 八长老皱眉,目光看向又一次开口的凌谓,警告地看着他。 凌谓拱手行礼,恭谦一笑道:“听王小友的说法,若是我御兽宗出售的灵兽,就会有御兽独门控兽法阵,上面会记载交易的信息,不会被简单化去,我倒是有办法看一看。” 孙恬心里咯噔一下,但此时已容不得他想别的办法,王本就已经大喜道:“那灵兽就在门外,请前辈帮忙!” 第85章 众人之辞(下) 反正等着也是等着,八长老做主道:“去喊来吧。灵宠可不是什么随处可见的东西,云天宗为正道表率,也不会纵容偷鸡摸狗的行径。” 很快,灰白色的巨狼就被脖间套着铁链粗暴拽了过来,巨狼不断挣扎咆哮,眼神凶恶,龇牙咧嘴。黄狗脖间也套着麻绳,汪汪叫着不断去扑巨狼试图安抚同伴情绪,被不太懂的云天宗弟子冷眼拽离。 王本立刻被巨狼的凶恶吓得退至角落。 孙恬一见连忙跑过去,废了好大的力气终于安抚好了阿灰的情绪,大黄也呜咽着钻到了孙恬脚下害怕的贴着他的小腿。 席间所有长老见到巨狼便都不由得多看了几眼,见那巨狼灰白皮毛,金黄冷酷瞳孔,嘶吼起来十分凶恶,浑身厚实干净的鬃毛威风凛凛,越看越是欣赏不已。 八长老颇感兴趣的开口道:“好一只灵宠,凌谓,御兽宗什么时候训出的?我们怎么不知,多少能购得一只?” 孙恬听周围除了长老们,还有其他在场弟子们赞叹议论着这头灵狼该值多少钱的声音,咬牙攥紧了拳头。 凌谓姿态翩翩自席间起身,躬身完后才用柔缓悦耳的声音说:“不过区区一只四品级的战宠,实力最多金丹,还配不上各位长老身份,诸位若感兴趣,改日来御兽宗门内,谓亲自带各位挑选。莫说四品级的战宠,三品级的谓也能做主赠予各位。” “好好。”八长老被捧得开心,倒没忘了正事,催促凌谓去看巨狼。 巨狼原本凶悍无比,却在凌谓靠近后夹着尾巴颤抖地趴下了。 “阿灰,你……”孙恬原本还死命拽着灰白狼的鬃毛,见状目露错愕,再一抬头,却见那俊美的男子已走至面前,居高临下投来一瞥。 这一瞥毫无生气,孙恬被看的脊背发毛,心中更是被一股来得不明不白的恶意气息骇了一跳,整个人顿时僵硬住。 凌谓嘴角噙着漂亮的笑容,伸出左手悬在狼头前,手掌心处浮现出一个刻画了复杂图案的六星圆环法阵,巨狼脑袋之上跟着亮起光芒,细看就像是被擦除了大半的残破图纹。 然而在凌谓手中法阵的运转下,那残破的图纹随着亮起来的光芒开始缓慢延伸,修补全线条,巨狼趴在地上,顿时发出惨痛地呜咽和嚎叫。 孙恬马上就被阿灰的惨痛声喊回了神,等看清凌谓在补齐原本的控兽法咒的瞬间,立刻想也不想地朝着凌谓撞去。 谁知凌谓看也不看他一眼,右手指尖凝聚出一点分神灵力对着孙恬轻轻一指,孙恬立刻就被一股大力贯飞出去,倒在远处不省人事。 大黄马上跟着去看自己的主人,并不断冲凌谓发出低吼。 王本终于大着胆子稍微靠了过来,却不敢说话。 所有在场的人没一个在意那被倒霉弹飞,不自量力的修士,都纷纷好奇地看着凌谓修复御兽宗据说绝不外传的控兽法咒。 “原来如此,真是精妙啊。”在座的琴长老对阵法有所涉猎,看懂法阵关键之处时立刻开始感慨。 与此同时凌谓将手一收,回身拱手说道:“诸位前辈久等,法阵已被修复好了,这头巨狼确实是王家从我御兽宗购买的,并且登记的主人乃是慕容姓氏,想来是为了送礼吧。” 说完,凌谓就往后退出一步,重新回到自己的席位坐下,灰白巨狼在爬起来后,乖乖跟着凌谓而动,之后更是十分乖巧的躺卧在了凌谓脚边,竟似重新立刻认了个主人。 大黄意识到阿灰已不再是阿灰,不再吠叫,转而夹着尾巴跑了出去。 “嗯……”八长老听完凌谓的话后自顾沉思,不经意扭头看向慕情真人时,竟发现对方眸光闪动。 八长老心念一动,立刻严肃问道:“慕情真人,你莫非有头绪?” 四峰主慕情真人表情微微露出挣扎神色,才开口说道:“兹事体大,且容老夫回禀山门……” “那应该是给我凌空山第五峰亲传弟子,慕容垂师兄的。” 谁料未等四峰主说完,他身后的月锦竟然开口了。 所有目光顿时聚集而来看向这个外貌美丽的女修,先前此女初见时令人眼前一亮,但后来她一言不发倒叫人没过多关注,没想到一开口的内容竟是“大义灭亲”。 四峰主慕情真人转头怒目沉声:“月锦!” 八长老眸光闪过一丝冷厉,大声道:“让她说。” 月锦别过脸不看四峰主,径自出列站在中央空地前行了一礼,深吸了一口气后继续说:“这头狼肯定是送给慕容师兄的。” 妙云仙子闻言,柔声问:“你如何这么肯定?” 月锦面容悲戚,犹犹豫豫道:“慕容师兄在第五峰有个交好的师弟叫做王鞍,本也是有望参与本届修仙大会的,但,但他在近年前就死了。” 听不得女人婆婆妈妈的方大将开始不耐烦:“这与灵狼有何干系?” 月锦咬唇,而后似是鼓起了勇气,抬起头说道:“是因为,因为王鞍师弟死前,曾传信告诉慕容师兄准备了一个礼物,结果就在当晚他就被一只狼妖咬死了。后来我就见来凌空山见学的那个小子身旁忽然多了一只灵宠,这小子跟那个飞雪走得很近,肯定是飞雪帮他偷来的!” 方大将嗤笑一声,说:“就因为一些传闻,你就怀疑你的同门?本将最讨厌的就是平白无故造谣污蔑同门之人,你们凌空山何时也成了这副勾心斗角的模样?倒教我看轻!” 方铜站在其身后,脸上也无声露出个轻蔑的笑。 月锦被当众这般羞辱煞白了脸,四峰主也面色铁青,冲着方大将一拱手说:“是老夫教导不周,倒叫方道友看了笑话,老夫回去定然好好教导!月锦!还不回来!” 谁知站在一旁许久没发言的王本忽而声泪俱下,厉声嘶吼道:“我能作证,诸位长老,前辈!我大哥王鞍之死定然与那飞雪有关,否则他就不会借助秘境规则,将我父亲与我二哥一齐灭口了!” “竟有此事?”八长老听完,眉间皱起来,冲星机阁忘念尊者使了个眼色。 忘念尊者身后一粉面小仆收到眼色,翻出个白色玉片,稍加翻阅后用脆生生的童子声音念了出来:“第十层秘境星星记录,于峡谷空中记录到确实有公子星舒率领三人与慕容垂、月锦争执的场面,飞雪、月锦先后飞入峡谷,星星记录范围有限,未能看清峡谷之中情状。” 王本立刻说道:“就是在峡谷里!飞雪杀死了我亲人!” 八长老不曾理会王本,反而看向紧张不安的月锦,开口问:“星机阁记录在案不会作假,你既后面入谷,谷中情状究竟为何?不必惧怕,云天宗秉持正义,定为你做主,将真正犯禁之人严加惩处,令其被逐出正道仙门!” 说罢八长老右章沉沉在面前桌上一拍,传出声音不大,但颇有力道的“咚”一声响。 逐出正道仙门? 在坐其余正道长老纷纷侧目皱眉,云天宗何时来的如此底气,竟敢如此随便一句便要插手其他宗门事务? 云天宗莫非有一统仙门的深意在? 只有魔族云沉那看得开心,竟不顾自己咳嗽,喝得一杯又一杯。 月锦立刻混身一抖脚软跪地,眼中惊慌,神色苍白,双手放在两侧抓紧了自己的裙摆,用微颤的声音说:“是,公子星舒不信我的话,我不知道该怎么办,然后我就……我下到谷底就是看到峡谷底下似有打斗,我就想去制止,结果最后没成功,就看见飞雪刺死了王家二人。哦对!还有一人可为我作证,是御兽宗!” “嗯?”八长老听出个疑点,问到:“你对公子星舒说了什么话?” 月锦忽然愣住,半晌没能再说出话来,在座所有人均意识到有点不对,带着各种探究疑惑的眼神全都聚了过来。 月锦脑中一瞬害怕到空白。 纵然她平日里对同辈,下人都娇纵蛮横,但头一次面对如此高她数倍的仙门长老,那种对地位深深的恐惧从心里冒出来后,就愈演愈烈。 月锦此刻极其无助,甚至都想不起来刚刚她究竟说了什么,但似乎是搞砸了,如果暴露后会怎么样?被逐出仙门,失去她的地位,遭到万人唾弃?不,太恐怖了,不行,她绝不能落到那种下场! 可现在她该怎么办?怎么说? 月锦已是满头的冷汗,跪在原地死死盯着面前白色的地面,心中恐惧大喊【有没有,有没有人来帮帮我!对了,那个教自己这么说的人——】 月锦嘴唇轻颤,开口似乎说了几个字,声音却被骤然响起来的钟声掩住。 “当——!” “嗯?时间到了。” 钟声响起,意味着所有人都已经拿到了自己的奖励,但现在也才过了一半的时间,众人还没回过神来。 “看来月仙子的话要待会儿再说了,真遗憾。” 凌谓手里握着一个小瓶子重新站起身,走到仿佛从水里捞出来的月锦身边看着她笑眯眯道:“我要布置嗅闻香了,仙子请让一让。” 八长老立刻想起更重要一事,抚掌让旁边的弟子们清场,月锦和孙恬均被拖到一旁,和王本一同靠边站着。 四峰主慕情真人离席,去看月锦。 黑色玄门正对坐席,玄门外设置好了对妖兽的陷阱,在所有人兴奋紧张疑惑的目光下,等人上钩。 ———— 秘境之中,公子星舒将手中一颗丹药收好,而他身后的破败宫殿,连同小院都缓慢变成虚无。 周围一如进入时安静,公子星舒松了一口气,举步要往宸旭烁所在宫殿去时,忽然察觉到一股杀气。 他立刻抬头,和一双仿佛天生凶恶的面容对上。 “凌邹。” 公子星舒冷声警告:“我不想在此处与你争斗,要比留到下次。” 面容英俊,身穿短褂长裤,浑身挂着丁当宝石坠饰的凌邹邪邪一笑,像一只矫健的猫蹲在对面墙上,开口问:“飞雪在哪?” 公子星舒冷眼看过去,不答话。 凌邹在墙上稳稳坐下,一只脚垂挂下来晃来晃去,似乎担心公子星舒没听懂,又进一步说道:“啊,我说的不是这秘境里假冒的,我说的是真的。” 公子星舒在一瞬间内动了杀心。 凌邹面对扑面而来的元婴期杀气丝毫不惧,眼中兴奋光芒大盛,垂着的腿也不晃荡了,挑衅地看过去。 公子星舒却在瞬间就冷静下来,冷漠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嗯……那好吧。” 凌邹收回脚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后说:“反正我的任务也完成了,你不说就算了,我自己去找。” 然后陵邹便当着公子星舒的面,跃下墙头消失了。 公子星舒皱眉想不明白凌邹这种举动的意义,心里泛出不安,于是飞身赶紧去找宸旭烁。 好在宸旭烁并没有出事。 ……没出事,而且似乎大好了。 当看到宸旭烁身姿挺拔,不再是那个枯瘦垂死的模样站在大道一边等自己时,公子星舒心里不太分得清是喜是悲,有没有欣慰或是憎恨,面对对方与自己有几分相似的脸,下意识想吐出的问候却在想到宸国之时咽了回去。 “仙凡果真有别。”宸旭烁见到公子星舒时却没有什么犹豫,兴奋开口:“弟弟,你看,这下我也成仙了。” 第86章 血染中央岛(上) 公子星舒迟疑地靠近宸旭烁,察觉到他浑身上下竟然散发出不逊于元婴修士的灵力。 但灵力的气息给公子星舒带来一种怪异的感觉。 “……你在宝库拿的什么东西?你立的何道心?” 公子星舒心下微惊,终究还是不放心地开口问。 宸旭烁脸上的笑容却是一收,冷然道:“怎么,嫉妒我?嫉妒我不过一瞬就能达到你刻苦修炼数十年的效果?” 公子星舒站在几步外,定定看着宸旭烁脸上露出的熟悉的痛苦神情,忍了又忍,最终还是叹息出声。 “……你晋升太快,已有心魔了,哥哥。” 宸旭烁却在公子星舒面前大手一挥,瞬间挥出一股劲风,冲着他大喊:“我才不管什么心魔!现在我终于和你一样了!我并不比你差,我哪里比你差,你看,就算我没有灵根,没有在背后为我绸缪的母妃,我一样可以修行——” 宸旭烁咆哮着,眼眶中的瞳孔泛出隐约的金光,脖颈上血管突出,公子星舒瞪大眼睛,察觉面前的人竟是已快走火入魔。 不行,他得赶紧想办法让宸旭烁冷静下来! “当——” 恰在此时秘境结束的钟声被敲响,千钧一发之际将宸旭烁心念拉回。 宸旭烁吼得太急,站在原地杵着膝盖几个深呼吸,再抬头时,见公子星舒紧张的神情,以及他右手竖在身前的剑指起势,愣了几秒后,忽而乖戾地笑了起来。 “你现在可还不能杀我哦,我亲爱的弟弟。” 公子星舒咬牙,面对宸旭烁投来的丝毫不带掩饰的仇恨目光,颤抖着收手,冷静道。 “带上假发,我们必须先出去。” …… “当——” 钟响第二声,公子星舒带着轮椅赶到玄门前,见到玄门口站着二人,一人是凌邹,一人却是个魔修。 那个魔修公子星舒记得是积分第四名的魔宫弟子,相貌比较普通,身形却非常好,手长腿长,用的也是短剑短匕之类的法器,动手非常干净,因为曾作为飞雪学习招式的对象所以在他心里有点印象。 叫什么来着?似乎叫做闵岛…… 心里暗暗思索为何这两人等在玄门之前不出去,公子星舒谨慎地在百步外停住。 “啊,来了,快吧,就等你们了。”凌邹远远望过来挥了挥手,而原本站在玄门边的闵岛转身就进入了玄门,一下令公子星舒有些怀疑自己先前的判断。 “时间快到了,你怎么不出去?”公子星舒不想让对方察觉自己的发现,于是只稍微放低了速度后靠近玄门,并状似无意地问道。 凌邹此刻收起了外露的凶蛮气息,爽朗一笑,露出他一侧的虎牙,看起来很开朗,并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我还要等妙音谷师妹一起,道友先请。” 轮椅之中的宸旭烁咳嗽咳数声。公子星舒略微思考,还是决定不耽搁时间赶紧通过玄门出去,然后赶快离岛才行,于是干脆加快速度,飞快通过了玄门。 凌邹等人通过之后,又等了不长不短的时间,听见钟响最后一声,才悠哉悠哉吹着口哨,独自一人跨进了玄门。 ———— 眼前黑了又亮,平稳落在白色地板上,公子星舒抬眼,迎来一众人投来的视线。 没有人来迎接,也没有人说话,大家好像在等着什么,公子星舒扫过周围,看见了闵岛,却没看见其他六个进入一起进入其中的修士。 有什么不对劲……但顾不得那么多了,现在当务之急是赶紧带着人离开避免暴露。 公子星舒如常行礼过后,继而不发一言控着身旁轮椅准备走,没行出几步被叫停。 “凌空山第三峰公子星舒?” 八长老沉声开口道:“先不着急走,现在有三件事要问你治下弟子飞雪。” 公子星舒垂手将略有些颤抖的手掩藏进袖内,回头对着八张老微躬身后,才不急不缓地开口。 “前辈好,飞雪身受重伤不便言语,弟子可代为回答。” 说话间隙,公子星舒已扫过大厅内,看见了王本,月锦,还有昏迷在地的孙恬,又见到凌谓脚边的巨狼,心里飞快整合完信息,再抬头时面容沉静。 八长老眼神示意,原先举报的人又一一被带了上来。 公子星舒站在所有人中央,听完所有人的陈述后稍加思考后,便直接判断道:“三件事都是谣言。” 继而不必等人询问,公子星舒就开始解释。 “第一件灵狼来历,这头灵狼在我等发现之时,乃是游窜在凌空山内的野狼,第三峰无人懂御兽,我们唯恐伤了别人才将狼抓捕,恰好有懂得一些御兽方法的孙恬在,我们便拜托他来养,竟没想到这灵狼身上还有毁坏的法阵。” 妙云仙子道:“听上去似乎的确是迫不得已。” 公子星舒对妙云仙子投去一道柔和目光,应到:“是,且御兽宗阵法都是秘传,孙恬一个小门派又如何懂得那些,在我们看来,也只不过他更会照料动物罢了,万物有灵,纵然是一头狼,也不该轻视了它的生命才对。” 妙音谷琴家长老点头认可道:“你道有理,那阵法精妙之处的确不是普通人能懂得。” 八长老继而分析道:“如此说来,灵狼逃脱和你们也扯不上关系。” “那是自然。”公子星舒面容诚恳,立刻顺坡下驴。 “第六峰慕容垂虽与我不睦,但我还不至于穷到买不起一头四品灵宠,反而去抢他的。不过当时凌空山内已经查明了那弟子是被自己的狼咬死,还在颜如玉之上流传了一阵,凌空山第二峰也有当时的记录……不知后来的说法来自何处?” 听到此处,王本刚心下一沉,就听首座之人询问:“王家王本,公子星舒所言你可听见了,人家有宗门备案在册,你呢?你所言这头狼是那小兄弟偷的,依据为何?” 王本心慌跪地道:“我,我,我哥说的。” 这话接的糊涂,妙云仙子都听得好笑起来。唯有方大将大喝一声:“混账!你哪个哥!你大哥都死了,你听死人说的话?” 王本被吼得更是结结巴巴:“不是,是我父亲……” 公子星舒在此时又说道:“若此人当真是王家人,我反而要替飞雪告他一状,在比赛刚开始不久,飞雪曾在独自一人时遭到王家围堵,王家不分青红皂白一口咬定王鞍之死乃飞雪所为,甚至当场就要在偏僻之处下毒手,索幸凌谓道友路过,才将飞雪救下。” 凌谓猝不及防被点了名,笑了笑说道:“……确实如此。” 此言一出,众人原本对王本的信任彻底没了,公子星舒见状,又立刻说道:“我凌空山弟子绝不会对无辜之人出剑,遇到邪魔也绝不会惧怕后退。” 场中剑修一如一把宝剑,浑身都是锋 锐,坚定开口:“但若是对方先挑起生死之斗,我等也一定会给对方应有的尊重。王家,你们先动杀意在先,是生是死就不该有怨言。” “说得好!”方大将听得爽快,眼中露出欣赏之色。“本将承认飞雪是为了封口而杀人这件事是谣言!但是。” 方大将话音落,犹如猛虎一般盯住座前如松而立,气质朗朗的男人,毫不留情开口问罪:“你又要如何解释飞雪小子平白吸人灵力?” “飞雪此战回来后和我说他为了获胜,在烟雾弹里下了微量能令人失力的毒药。至于吸人灵力……方铜道友当时可是要突破晋级,你别不是将自己吸收灵力的状况错认成了飞雪的过错?” 公子星舒丝毫不惧立刻回应,并同时以严厉目光回看方大将和方铜,说到此时又一指轮椅。 “你都将他重伤至此,此刻竟还不愿承认是你技不如人?!” 这一问一答速度飞快,公子星舒身形一转,又看向月锦,再次开口:“还有你,月锦,你纠缠我不得就对我身边人痛下杀手,当日在秘境之中你用我国情报威胁我与你成亲!现在你敢不敢再说一遍!” 逻辑清晰快速,条理清楚,还有根据……所有人都暗暗对场中气势神色完全不输高位长老的公子星舒另眼相看,再回想起月锦的表现,更是高下立判。 公子星舒重新看向八长老,眼神坚定得一拱手:“八长老,既然在现在是在岛上,您就代表了云天宗,请望您仔细分辩!可不要让一些魔修借机小题大作,搬弄是非,引起仙魔之争。” 这句话分量可不低,所有正派自然是闭了嘴。 四峰主先前因月锦丢的面子被公子星舒挽回,心里顺畅多了,终于能够抚须道:“八长老,如此就不用再强留人了吧?如今该胡闹的早就闹完了,我们还要为此在这停留多久?不如都早些各自回宗门报喜?” 公子星舒在心里赞了一句四峰主接话接得好。 “啊,对对。既然都已澄清是误会一场,那还有什么纠结,自行离去罢!” 八长老一经提醒也想起来了心中暗忧,正欣喜准备告辞,却发现场中从玄门里出来的竟然只有公子星舒,“飞雪”和闵岛,顿觉异常。 八长老起身后顿住,问:“其余七人呢?钟响第三下了吗?” “当——!”第三道钟声随着八张老话音落而重重敲响! 玄门处跨出最后一人,凌邹落地后,笑嘻嘻冲所有人打了声招呼:“哎,都在呢。” 钟响三声后,漆黑玄门缓缓关闭,却在没一人出来。 大厅之中众人心中顿时泛出阴寒之感,妙云仙子最先开口:“凌邹,你是最后一个出来的?还有其他六位弟子,你可曾见过他们?” 玄门已关,在场的琴家族长立刻起身,满脸不可置信。 从未听说过第十一层秘境“宝库”里面会害死人,可人进去了却没出来…… 琴家族长立刻看向第一个出来的魔宫弟子闵岛,怒道:“是不是你动了手!” 然而还不等琴家族长怒吼出第二声,就在众人附近,轮椅里的“飞雪”忽然躁动起来! 几乎是一瞬间,“飞雪”混身衣服爆开四散,一个混身皮肤皲裂,头生长短两角的狰狞人形怪物暴露在所有人视线里。 一切发生的太突然,但那怪物立刻扑向最近的一名云天宗弟子,瞬间就结果了一条人命。 然后所有人都愣了一秒。 “啊——”月锦立刻害怕地尖叫一声,大厅高处忽然窜出许多黑影扑向地面的人,还未看清就又有人鲜血淋漓得倒地。 四峰主神色一变,连忙将月锦护在身后召出剑来,却被一悄无声息靠近的黑影瞬间袭面而来。 四峰主虽未看清究竟是何物,但灵剑毫不犹豫出鞘,分神威势爆发,挟着剑光在眨眼间将面前黑影击落。 一只漆黑的巨鸟滚落在地上,顿成一具尸体,四峰主千钧一发之际虽也迅速做出了反应,但依旧在黑影掠过眼前之时双眼一阵剧痛,顿时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师父!”月锦哭叫了一声扑向四峰主身边,但下一秒就被眼前的巨大阴影骇得失了声。 方大将立刻抽刀迎上人形怪物,一刀砍在怪物抵挡的手臂之上,将其半只胳膊整齐削了下来,怪物吃痛,怒吼一声,皲裂手脚的皮肤上竟然缓慢生长出许多鳞片,方大将蓄起灵力再劈去一刀,分神一击劈在鳞片上竟没能劈动分毫! 凌谓最先反应过来:“是嗅闻香!糟了,剂量不够,他没晕!” 星机阁的忘念尊者和他身后两个小童一动不动,被黑鸟袭击后露出里面层叠的纸屑,竟不是真人! 云天宗八长老面色铁青,连忙安排弟子撤离,一众金丹筑基期弟子自不多说,慌忙开始逃窜。 公子星舒万万没想到在最后一刻失败,又怕宸旭烁在众多前辈手下被了结,心念电转,只得硬着头皮召出剑来迎了上去。 妙云仙子不善仙法争斗,但遁术了得,瞬间就双手结印准备逃跑,然而被不知从何处来的一柄寒刀一刀贯胸而出! 第87章 血染中央岛(下) “妙云!” 八长老大骇,不知是何方而来的刀刃,一看大厅之中局势,正道门派或多或少都有动作,唯有魔族二人如身在戏院安然自在,立刻如同混身淋透凉水,但还未等他思考,就见斗篷怪人袖子里涌出无数漆黑虫子,向他漫了过来。 八长老见识过被无数虫子攻击过后的惨状,立刻祭出护体法器在周身上下笼罩在一座透明罩子下,漆黑虫子瞬间就密密麻麻爬上了透明罩子,将其牢牢困住。 与此同时,琴家族长被离得较近的闵岛纠缠上,对方竟然不是元婴期实力,琴家族长几次想拿出自己的法器施展音攻却屡屡失败,对方却游刃有余。 有余到还能冷声开口质问道:“怎么回事?为什么计划提前了?” 琴家族长面上全是汗,听得云沉道:“咳咳,有颗棋子出了错,无妨,新蛊已差不多炼成,擒下他们就是。” 话落,琴家族长感觉眼前寒光一闪,闵岛手中寒刀就已刺入他胸膛,一股阴寒灵力顺着刀柄传递出来,一瞬间感觉像被冻住了一样,但轻微的波动终于让琴家族长察觉到了面前人的真实实力。 “大乘期……你,你究竟是谁?”琴家族长咬牙惊道。 闵岛冷漠将剑抽出,将面前硬如冰雕之人随意推倒后,眼神又瞄向方大将和公子星舒,看了一会儿又看向被无数黑鸟和一只灰白巨狼缠住的方铜月锦等人,面上带了一点犹豫。 正中央公子星舒和方大将二人合力在短瞬间占了上风,在方大将正面招架之时,公子星舒则攻击宸旭烁暴露出来的关节,企图将人放倒。 方大将努力招架着面前力气越来越大的怪物,对着公子星舒怒吼:“你在做什么!杀了他——!” 然而锋锐的王道之剑也只能在对方鳞片上刮出道痕迹,公子星舒再次尝试用剑道清心诀去冲击宸旭烁的识海。 借助血缘关系,剑道清心诀在公子星舒尝试了十多回后,终于得到了联系,突破入宸旭烁的识海的瞬间,公子星舒看到一片混沌的空间,到处是尖锐的碎片。 【二哥——宸旭烁——】公子星舒发出一声怒吼! 【醒来!!】 方大将察觉到怪物的力道忽然收了,那双血红的双眼恢复了一点清明,但方大将哪管那么多,立刻收刀横挥,当下就要将怪物横腰劈成两半! 然而另一把寒光匕首更快!直接横空飞起割断了方大将的咽喉!站在不远处看着的闵岛冷眼看着,随手轻挥,那把寒光匕首继而转了个弯就飞快刺向公子星舒。 “宫主且慢。”云沉忽而在此时开口,匕首顿在了公子星舒颈间。 宸旭烁恢复清明的一瞬间就被面前人破了的喉咙喷了满身血,温热,鲜红,带着浓烈的气味一瞬间带来巨大的刺激,让宸旭烁一下子瘫软在了地上。 闵岛无聊地扫过一眼,扭头看向云沉,淡淡问:“岛主请讲。” 云沉拢了拢自己身上的大氅,病态的脸因为喝多了酒泛起一丝红晕,大氅下伸出一只手指来轻飘飘指了指被匕首架在喉前的公子星舒说道:“他不能死。” “我等的小东西还要靠他引出来呢。” 公子星舒听完心里涌起一丝不妙,莫非这个“小东西”指的是—— 就在此时,爆炸声和浓烈的烟雾瞬间在大厅内爆发开来,雾茫茫遮住了所有人的视线。 不远处响起来“叮!”一声脆响。 “嗯?”闵岛感觉面前一阵微风刮过,隐约觉得不对,于是不慎熟练地掐起一个飓风口诀,等过了一会儿浓雾散去后,眼前局势却又有了变化。 围攻方铜和四峰主的黑影少了大半,里面似乎少了一个人,他想不起来,但不重要,最关键的是面前的公子星舒和宸旭烁不见了,地上只躺着一把裂成两半的匕首。 匕首只是闵岛随便找来的下品法宝,断掉了倒也罢了。 只不过眼看血迹从中央地板拖到大厅外,闵岛心烦地皱起了眉,冷声说道:“跑了……不妙,他们进了海里,有东西阻止了我的神识。” 云沉却似乎很高兴,哈哈哈哈笑起来:“……就是它,就是它!” 一边说,云沉一边起身,双眼露出狂热又兴奋的光芒,激动到一边咳一边说:“无妨,小东西逃不掉的……咳咳,快快解决这里的人,咳咳,然后发布通缉,不对,还不能急,我们还要处理好岛上的事情,但可以先通缉……让各处开始行动,尤其是宸国……咳咳咳咳……” 闵岛无所谓地点点头,随即看向还剩下的八长老和四峰主,缓步上前。 “你们的合作是假的!!”八长老作茧自缚,又见其他几个门派的人死得死倒得倒,怒吼:“还有你,叛徒——!” 方铜被数只黑鸟连番攻击,浑身已没有一块好肉,后来一个不慎被灰白巨狼拖走分了尸,四峰主什么都看不见,听得周围不断传来的惨叫,更辩不清方向,便只得以锋锐剑势在周身划出安全范围,护着身后的月锦。 听见八长老的临死前的痛呼,四峰主心生悲凉,赶紧传音给月锦道:“徒儿,一会儿我用剑诀还能拖住一时三刻!你乘机赶紧跑!回驻地去通知泽野和慕容垂,让他们……!” 话音戛然而止,一柄闪着红光的灵剑从背后将四峰主慕情真人刺了个对穿。 四峰主不可置信地开口:“徒、儿?” “对不起,师父!”月锦眼角眼泪顺着脸滑下,害怕地浑身发抖,但双手依旧紧紧握着她手里的剑。 “你给不了我想要的了,师父,安心走吧!” 这是四峰主失去意识前,听到他的爱徒,说出的最后一句话。 …… “哗——” 海浪翻滚,一条条白线前仆后继,不断拍打在岩石上,发出一阵又一阵哗哗声。 海鸟在天空焦躁地盘旋着,泽野站在凌空山巨形的飞舟前甲板上遥望远处的海,面容沉静,一如平常让人觉得如高山寒冰一样不易靠近。 “泽野师兄。”身后有凌空山弟子前来汇报:“慕容垂师兄收到四峰主传信,四峰主要随星机阁尊者一起走,不回了,令我等开船启程。” “嗯。”泽野淡淡应声。凌空山第五峰无情峰仅两人,这次来的只有他,整个船上的弟子大多还是第六峰来的,慕容垂派人来告诉他也只不过是走个形式。 心知如此,泽野想到不过刚响过没多久的钟声,隐约觉得有哪里不妥,于是叫住了欲走的弟子,问道:“四峰主不回了,第三峰亲传可上船了?” 来汇报的弟子一问三不知。 泽野:“……” “不好了!魔修杀人了!所有弟子戒备——准备开启防护剑阵!马上开船!” 远处又狂奔来一个弟子大声呼喊,但应该是眼神不佳,快到近处发现自己想喊的人旁边还站着泽野时,立刻露出了惊吓的神情。 “慕容垂下的命令?” 泽野的语气不自觉严厉了起来,对那不小心跑来的弟子问道。 飞舟一阵震动,缓缓离岛。来人不敢说,只不断和同伴递眼色。 远远的海岛上忽然发生了好几处爆炸,升腾起数个烟雾,今日天气极好,飞舟于高处俯瞰视野辽阔,烟雾之中闪光频出,无数法宝出现在空中,隐约可辨出许多黑影在跑,然而很快被后面的黑影追上击落。 那些资历尚浅的小弟子立刻吓的腿软。 泽野召唤出自己的剑来,继而飞鸟一般跃出了凌空山的大船。 “泽野师兄!他,他怎么跳船了?” “……快起来,我们快点回去报告!” 片刻后,得到汇报的慕容垂斜倚在榻上,目光还在注视这手里的书卷,浓眉紧皱,只问了一句:“别管他,我们自己走。” 身边给慕容垂打扇喂水的齐苍苍大气不敢出。 反而是房中另一侧的吴医师出面提醒:“主子,无情峰在剑主那里分量不轻,我们不能太无情。” 慕容垂不置可否,吴医师道:“先将飞舟开出海岛,然后我们找个安全的地方等候比较好。” “嗯,就这么办吧。”慕容垂眉间松了,抿了一口齐苍苍送来的水,目光从书上移开,随着齐苍苍的手移动,最后固定在齐苍苍柔美的侧脸上后,将书放下挥手赶人。 吴医师会意,带着所有人出了房间并关上了门。 …… 泽野此时已到了距离凌空山驻地最近的集市,见无数为了保住自己货品舍不得走的修者被或者红衣,或者紫衣的魔修围住,少数负隅顽抗,更多的被杀人越货,尸体到处都是,鲜血四处喷溅。 泽野遵循心念,于空中操控自己的灵剑飞入人群,对不远处的数个魔修完成了收割。 这些魔修大多在筑基,少数在金丹,发现天上的元婴期修士后丝毫不恋战,立刻互相传信,带着已打劫到的无数货物溜了,泽野没追,见那被包围的摊主解了困,又立刻要去找下一个还活着的。 “道友!道友别走!”谁知被救的呼天抢地,泽野稍作停留,告诉他:“此处已安全,你自行离去就是,还有何事?” “道友!你是凌空山的吧,我在凌空山内做生意的,求您带我离开此处啊,救人救到底——” 泽野不发一言,看了一眼这有些发福的中年修士,他浑身锦衣丝袍,腰间挂着数个储物袋,自己本身修为不过刚刚练气期,居然能活到现在。 再看他被围处,地上躺着的的十多个人,回想他刚来时景象,都是为了护住这个炼气期的修士而死的。 泽野神念扫过,发现其中有个人没死透,于是落地,将这个人扶起来喂了一颗补气的灵丹。 中年修士没得到回应也不敢乱跑,犹豫再三又扑将到泽野面前哭丧:“仙尊!求您了,只把我带去码头也好,我自己留在这就是死路一条啊仙尊!” 泽野面色平静,为救起来的人止血并补充好灵气后才说道:“码头被炸了,你若想活命,就好好等这个人醒过来带你跑。他有筑基巅峰修为,你们自己找船出海。” 说完,泽野不顾中年修士的挽留,径自御风而起离开此处。他不可能为了这一人就让更多低阶正派修士惨遭魔修毒手,确认集市再无魔修后,泽野顺着海岛上的小路一路前往停留着更多修士的码头。 远处的码头也已经有实力尚可的正派修士出手,不再是一边倒的屠杀局面,还剩下的两艘大船正缓慢驶离港口,上面的修士用阵法筑起防护结界抵挡着一群群魔修的攻击。 “喂——” 可还没等泽野飞到,地上又传来一声呼喊,泽野低头,却见另一个中年修士,他大概是金丹期,身后有一个筑基期的女修,而女修则搀扶着一个……凡人? 更令泽野奇怪的是他们旁边还小跑着一只黄色土狗。 “凌空山的!别往那边去!”地上的修士大喊,指着码头方向挥手,然后又喊了一句:“公子星舒他们已经跑了!” 泽野于是降落,见那中年修士老脸慌张,甚至冲过来拉他的手劝他:“月白塔里有人叛变了!魔族的人可能早就计划屠岛了……魔宫还有两个分神,还有一个大乘,别在岛上待了,快走快走!” 泽野被这个消息怔住。 中年修士继续说:“你们的船在哪里?这位道友,看在我救你命的情分上分老夫和徒儿们一个上船的名额吧!” 泽野还没来得及分辨这中年修士的话,就敏锐感觉到一股森寒之气。 所有人抬头一看,只见从月白高塔的方向远远飞来一群黑鸟,目标似乎也是码头。 “糟了!是凶鹫,这是堪比元婴的二品妖兽,它们追来了!凌空山的道友,我们赶紧跑吧!” 凶鹫速度飞快,瞬息就接近了码头,泽野心里一惊,若这十多只实力元婴的凶鹫无人阻止,正派定然要损失至少三分之一的小门派。 “不行,我必须去阻止凶鹫。”泽野冷声说道:“凌空山的船已经开走了,集市没有魔修,你们可从那里自行离开岛屿。” 说完,泽野不再保存实力,瞬息召唤出十把灵剑,而后如同银色游龙一般迎着那一群黑鸟飞冲而去。 “哎呀!”孙齐眼见这个死脑筋的剑修飞走,大叹一声,正不知如何是好。 “师父,怎么办?我们身上的物资支撑不住杨雪怜回到陆地的。” 孙齐皱着老脸不断掐指算,算了数次都算不准,最后深呼吸了几口气,干脆破罐子破摔。 “走!我们去码头坐船,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 贝飞快在海水里游动,并说道:“飞雪,结界外没有你说的魔族。” “嘤嘤嘤——” 【公子,凝神闭气,再忍耐一会儿我们就能游出护岛结界范围了!】 白色虎鲸嘴里拽着一根铁链,后面挂着孙恬和公子星舒以及一个半昏迷的宸旭烁,拼命往远离海岛的方向游去,在水中划出一串白线。 公子星舒将灵力包裹自身,还分出一些去给孙恬和宸旭烁,看到白虎鲸时,又回忆刚才瞬间发生的画面,不管是那忽然爆发的白雾中出现的白色巨狼,还是白狼带着他们冲出高塔奔入海中瞬息变幻为鲸鱼的画面,都让公子星舒有思考不过来的震惊。 但他唯一能确定一点! 【飞雪!】 第88章 我不是人是妖兽 通过剑道清心诀,公子星舒与白色虎鲸识海连接上,刚刚与他对话的白狼和这只鲸鱼都发出了飞雪的声音! 白虎鲸并没有再回话,而是一口气游出了护岛结界范围才冒出了头,然后在公子星舒的面前变成了少年的模样。 公子星舒:“!!!” 飞雪丝毫没有停顿,掏出白玉小舟变大,自己先跳上去,然后拽着铁链把所有人往舟里拉。 贝也在水里帮忙,等所有人都上了舟,贝才依依不舍地靠在船边又问了一句:“飞雪,门过两天就开了,你真的不和我走吗?你留在这里非常危险,离开了这里后库诺的能量就不会护着你了。” 飞雪浑身湿漉漉的,弯腰勾头趴在船沿,十分认真的对贝道谢后说:“不去了,我真的非常感谢你。贝,认识你真的很开心。” 贝有点失落地点点头,发出的声音悦耳却带着伤感。 “好吧,我只能送你到这里,我要走了飞雪,希望一千年后还能见到你。” 飞雪也感觉到有些难过,他其实很舍不得贝,就像是很久很久以前他们就是最好的伙伴,现在分开有可能是永别一样。 可他很早之前就选定了公子星舒,不会更改。 “再见了,贝。” 飞雪目送贝白色的鱼尾消失在海里,嘴里道别后,就赶紧回头去看船里的所有人。 宸旭烁彻底昏了过去,孙恬还没反应过来,在舟中咳嗽吐水,唯有浑身也湿透了的公子星舒看向他,眼中似有千言万语,但只缓缓问出一句话:“可以走了吗?” 飞雪微愣,点点头,白玉飞舟从海中起飞,瞬间向着茫茫大海飞去。 “回凌空山吗?” 离开海岛快千里,被注视着的感觉终于消失,飞雪不再继续紧张地盯着飞舟之后的海面,回过神来与公子星舒搭话。 “嗯,这个距离,应该能逃脱大乘期修士神识搜捕的范围了。” 公子星舒也终于叹了口气,从小舟回身看过来。 二人目光相对,同时一愣。 眼中映出的对方皆是少见的狼狈模样,不仅衣服潮湿紧紧贴在身上,甚至头发都披散着,还湿哒哒地往下滴水。 而在接触到熟悉目光的瞬间,看懂对方眼里的复杂后,公子星舒和飞雪竟都第一时间愣住。 “飞雪,你……” “公子,我……” 同时开口,又同时闭嘴。 公子星舒愣怔地思考着飞雪的身份,人,狼,鲸鱼都是他,他究竟是人还是化形妖兽?他什么时候认识的鲛人?脑子中关于飞雪的问题多得要爆炸,而且公子星舒不知道该不该问。 害怕吗?好像不,冥冥之中有已经在往生幻梦里被吓过一次的感觉。 公子星舒甚至有种,啊,果然这才是飞雪的荒谬感。 但飞雪心里的害怕和不安不断翻涌,终究忍不住开口,颤声问:“你还会要我吗?” 短短数个字,声音很轻,却在公子星舒耳边如雷炸响。 【我当然爱你。】 纵然无数问题萦绕,但公子星舒还是听见自己的脑中瞬间就跟上了回答。 飞雪就是飞雪。 熟悉的脸,熟悉的声音……还是以为再也见不到的人。 公子星舒心脏直跳,想也没想张开手,飞雪直接扑了进来。 他们早已熟悉对方,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都是那个人,刻进下意识的信任,在平淡的日常里相爱于灵魂。 有些问题根本不存在。 是人是鬼是妖,他都爱他。 “飞雪……” 公子星舒眷恋地低喃了一句心里的名字,飞雪已经知道了公子星舒的回答。 但现在还真不是个谈情说爱好时候。 ……将少年紧紧抱住,公子星舒开始想到他们刚从一个大乘期的魔修手里逃出,简直一阵后怕。 “你怎么没走?你知道刚刚有多危险?” 公子星舒的话语忽然顿住,想到他原本的打算,双手一僵,神情愧疚,低头时抱住眼前人的力道渐渐流失。 但飞雪抱他抱的死紧,一抬头泪流满面,大哭着说:“幸好我没走!我怎么能走!刚刚那把刀离你那么近,你差点就要死了!你让我怎么办!” “……没事了,没事的。” 公子星舒努力咽了口唾沫,紧紧地抓着飞雪的手腕,这时才想起来两人还湿着,又赶紧用了个法咒吹干所有人的衣服,深呼吸几口气后,对眼泪汪汪地飞雪说道:“我们得赶快回宗门报告情况,不然……” 话没说完,公子星舒的脸忽然一白,一下跪倒下去。 由公子星舒灵力支撑的飞舟一下子仿佛断线了一样从天上直直下坠。 飞雪吓了一跳,连忙用自己的灵力撑起飞舟,然后急切地去看公子星舒。 “公子!!” ………… 宸国国都,林涭精疲力尽地下了朝。 一想到那几个满嘴唾沫星子的朝臣,林涭就恨恨地“呸”了一声:“一群白眼狼,酒囊饭袋!” 自从公子星舒和宸旭烁走后,林涭已经假传圣旨数天了,但太后和皇帝皇子一个都不在,纵然他有皇帝亲封的异姓王封号在,可如此短短的时间,是不能让朝臣们安分下来的。 林涭叹了一口气,医师在公子星舒走后的两天终于赶到,看过宸星明和太后枫娘娘的情况,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情况本就不太乐观的样子,更别提还有战事…… “林王爷,将军府寄信来了。” 旁边新派给他的小太监呈上将军府的信,林涭严肃接过。 是家书,也是军报。 宸国周围的三个小国就跟约好了似的,就在今年的不同时间大举用兵进犯边境,林将军早就放手交给儿子们在外戍边,虎父无犬子,只要没有朝中一些世家添乱搞事,基本也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但现在没有皇族出面,林涭不论说什么都有快一半的人反对,无奈之下,边境传来的战报一封入朝堂,还有一封就会交给他通个气。 展信,战局严峻。 三个小国结成联盟,以大彦为首,大彦国胡古温为最高统帅,一下子就组织了数十场猛烈的战斗。 好在林家也不是吃素的,在数次斗智斗勇中将损失降到了最低,但临时调兵遣将,挪用资源,引得靠内一点的数个小城非常不满。 于是那些个小城纷纷联名上书林家一家独大,肆意妄为,更指说林家早有谋反之心,边境战事纯属虚构,目的就是为了牵制住朝中局势,找机会取代皇家自立为王,一时间,林家被推到了风口浪尖。 ……这些其实是早就料到的事情,破局方法也简单,只要公子星舒能顺利回来就好。 看完这次军报,边境情况不容乐观。 若朝廷继续坚定不往边境出资派粮,他的哥哥们不知还能撑多久。 烦恼地叉腰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林涭皱着眉叫人备马出宫。 他一个外姓王爷总不好在皇宫里乱晃,所以中毒的所有人都是悄悄安排在宫外他的王府里。 骑马路过街口看见有人在卖新鲜甜瓜,林涭想到老林将军馋这一口,就半途下来买。卖甜瓜的是个妇人,虽是穿的粗布麻衣,但身姿不错,只不过绷带一圈一圈缠着脸。 林涭若有所思,嘴上倒是亲切问:“娘子,甜瓜你怎么卖的?” “十个铜板一个瓜,大人。”妇人眼见林涭牵着马,忙拍拍裙摆站起来,局促地答话道。 林涭点头,蹲下开始挑甜瓜,边挑边问:“娘子摆摊怎不在街内寻一处地方?这里车来车往,甜瓜放地上不怕被碾了?” 妇人不安地说:“民妇从西边逃难来的,丈夫入伍去了……所以民妇不是都城人,不给入市。” 西边确实输了一座小城,林涭哦了一声,抬眼看见妇人身后确实有好几个破裂的瓜被扔在地上,林涭看得皱眉。 “王爷!王爷!”忽而远处传来呼喊,一人看见林涭的马继而找到林涭,飞奔而来。 林涭循声看去,见是王府的管事,管事奔到近前才小声激动地说道:“王爷,家里病人醒了!” 林涭一听心头一跳,抛给管事一锭银让他挑了甜瓜送将军府,自己翻身上马往王府赶。 着急忙慌进到没什么人的府内后院,刚进入结界,林涭就见医师满脑袋汗,端着一小盆血水出来。 “医师!”林涭上前着急喊道。 “……你且慢着!”医师见林涭来了立刻对他使了个眼色,说道:“蛊虫在这盆血里,你先助我把虫子烧死了先。” 林涭只得按捺住心中焦急,陪医师将一盆蛊虫处理完毕后,才问道:“这蛊虫成功拔出,是不是他们就都无碍了?” 医师抹了抹额头的汗,叹息道:“这只是萝卜身上的蛊虫。” “那明明呢?”林涭着急问。 医师摇了摇头:“……不太好,老夫刚刚试了一下,差点儿给他送走!现在只能给他吊着命了。抑制蛊虫的配方还算有用,他时不时还是能恢复神智,只不过……” 林涭心沉了下去,却听医师不再说,当即疑惑道:“只不过什么?” 医师又摇了摇头,起身扶着腰比了个手势:“你自己去看看吧。老夫要去休息一会儿。” 林涭于是心情沉重的进入屋内,屋内药味很重,角落熏着艾香,房间一左一右两张床塌,左侧宸星明没有动静,右侧床塌上的人已经坐起。 “萝卜!”林涭欣喜大喊,疾步上前去看好友。 小萝卜中蛊毒时间不过半个月,并且他是个筑基巅峰修者,身体底子也壮实,只是瘦了一点。 “呕……林涭。”小萝卜一开口还有点犯恶心,说道:“我好像做了个噩梦,你怎么在这,这是哪儿?” 林涭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你说你回来看药材,差点儿把自己给看没了。” 小萝卜眼神还有些恍惚,对林涭说:“看药材……对,账目最早从一年前就出问题了,我去药田结果发现枫太后,枫太后出事了!” 林涭赶紧把小萝卜死命捏自己胳膊的手拽下来,嘴里让他冷静,然后将近期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和他说了一遍。 林涭给小萝卜倒了一杯水,说道:“现在只有你醒了,明明底子本来就弱,中蛊毒时间估计更早,说不定救不回来了。公子做了最坏的打算,若太后那边也撑不过去的话,为了保宸国安稳,他得回来做皇帝。” 小萝卜端着水杯愣住:“……什么,那我们呢?还有飞雪呢?” 林涭苦笑地问:“我们自然是回去修行啊。飞雪那边……公子应该也会做类似的安排吧。” 小萝卜握紧了拳头,过了一会儿又不甘心地松开。跟了公子星舒这么久,小萝卜清楚公子星舒从来没回避过他身为皇子的责任,他几乎不意外公子星舒会这么选。 “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小萝卜皱眉:“五皇子……如果让二皇子宸旭烁做傀儡皇帝呢?不行,你们林家已经做了挡箭牌,宸旭烁这般手笔应该是勾结了魔族血殿,普通凡人应付不了。” 分析到这里,小萝卜发现的确没更好的办法了,林涭也没说话,毕竟他们都清楚,公子星舒道心已与宸国国运息息相关,就算不管,宸国国灭他一样逃不出道心崩的结局。 因此他必须回来做皇帝……直到培养出下一个合格的继承人…… 二人沉默之中,屋子外忽然传来管家的呼唤声:“王爷——给您送甜瓜来了!” 林涭皱眉,转身出了屋子后,发现管家站在结界之外殷切看着他。 “怎么回事?不是说送到将军府?”林涭正奇怪,就听管家说道:“将军说多了,也要留些给您,还嘱咐小的切好端来。” “嗯。”林涭虽然心有不悦,但还是自己出了结界准备去拿,然而刚出结界又觉得有点奇怪:“我爹从来没让人给我切过水果,怎么这回……” “嘻嘻,没想到你小子这么难骗。” 第89章 迷局 面前得管家忽然发出一个女声,林涭大骇,立刻对着近在咫尺的管家打出一掌。 “管家”身形却异常矫健,根本不像个四十多岁的老管家,直接一个高难度下腰,紧接着连续后空翻来躲开,旁边一个洒扫的仆人更是将手中扫帚一丢,哇哇叫着扑了过来! 林涭召出灵剑,看那仆人双眼血红,已然是药人中毒的症状,直接干脆将其结过了,又看向“管家”。 “没想到血殿魔族敢这么明目张胆了。”林涭大喝:“你有何目的!” 没想到“管家”也很直接,张口就问:“我来找公子星舒,他不在?” 林涭摸不清敌方底子,皱眉不语,而那魔族将脸上面皮一撕,露出张满是魔纹的脸,佝偻的身子也站直了,竟是个魔族女修。 那女修眼睛一转,说道:“看来他还没回来,真奇怪,他很快就是个废人了,宸国不日就要大乱,你们怎么还这么忠心?你们剑侍身份当傻了吗?” 林涭压下心中惊怒,从对面的话中抓到一处关键,“他还没回来”,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了公子星舒已经在回程的路上,并且敌人,也就是魔族血殿提前派了人来追。 现在相当于敌人自己暴露了身份,但至今他和公子星舒都没想明白,血殿在一年前就布置了这般计划的目的是为了什么……只为了颠覆一个凡人国家? 这显然很不划算,且不说凌空山还有另一个契国,这些魔修行事稍有不慎,就很可能遭到天道因果反噬。 “我们当然没那么傻。”林涭紧盯着面前魔修,思考着能否再多套些话,于是开口道:“你们要的东西就在这,可不得保护好了?” 女魔修沉默了一会儿,拿不准林涭是故意这么说还是并不清楚真相,最后咯咯笑着道:“好吧,没想到你修为不错,脑子也好使。” 林涭痞痞一笑:“这位姑娘,你这搭讪的手段都是我用剩下的了。” 话音落,林涭骤然大喝了一声:“起阵!” 数把飞剑瞬间从房屋周围地下破土而出,一个剑阵瞬间成型,将女魔修重重包围。 望着面露惊恐的女魔修,林涭缓步上前,剑阵之中的剑也同时剑尖相向,随着林涭得步伐逼近。 “如果不想成为刺猬的话,我劝你好好回答我的问题。” ……… 差不多时刻的遥远海面,看见公子星舒脱力一般跪倒,飞雪吓的浑身毛都炸了。 “公子!!” 公子星舒在那一瞬间感觉自己浑身灵力好像忽然消失。 就仿佛出现了断层一样,通常这种情况都是道心不稳引起的。 但好在只是片刻而已,丹田的元婴动荡过后又重新稳定了下来,重新维持住了修为,公子星舒脸色好了不少。 “我还好,你去看看宸旭烁,他身体里有母蛊,若母蛊死了,被下了相连子蛊的宸星明和我娘也会出事的……” 公子星舒轻轻推了推飞雪,飞雪只好去舟的另一边看宸旭烁的情况。 宸旭烁被斩断了半只手臂,混身衣服只剩条破烂的裤子,还是一副怪物的样子,看他的表情非常难受。 飞雪虽然对宸旭烁没什么好感,但正如公子星舒所说,现在还不能让他死,最起码也要等到解开蛊毒。 咬了咬牙,飞雪操纵着飞舟降落在海上,重新调动自己的灵力,慢慢探入宸旭烁体内,试图去恢复宸旭烁的伤势。 然而灵力探入到宸旭烁丹田处时,飞雪脸上的表情变了。 “怎么了,飞雪?” 飞舟落在海上,公子星舒立刻就明白了飞雪要做什么,但阻止的话语还没说,就见飞雪脸色震惊得收回了搭在宸旭烁胳膊上的手。 “他……他体内有一颗内丹。”飞雪抬头,皱着眉定定看了一眼公子星舒,深吸了一口气才说道:“是一颗我们妖兽才有的内丹。” 虽然之前公子星舒已经有过心理准备了,但亲口听见飞雪说出自己是妖兽的一刻,他还是有点儿反应不过来。 “你说什么?”公子星舒对妖兽的知识了解得真不多,竟一时也不知道这种情况出现有什么意味。在感觉自己好些后,男人于是起身来到飞雪身边,自己也探入灵力查看。 宸旭烁没有灵根,丹田就和普通凡人一样,灵力在探入其中后果然看见了一颗通红的圆珠子,这颗圆珠子有着极其猛烈的阳刚气息,更不断向着宸旭烁全身的静脉输送着能量,可宸旭烁凡人的静脉承受不住,在不断的冲刷之间破裂又修复。 若按照通用的理论来看,只要宸旭烁拥有火灵根,就可以控制并慢慢吸收内丹的灵力,修为大概能事半功倍。 但宸旭烁是凡人。 “难道你拿到的就是这种东西?” 公子星舒忽而苦笑道。 飞雪不懂公子星舒在说什么,但他听见公子星舒身后窸窸窣窣,孙恬用微颤的声音开口。 “……他肯定没救了。” 孙恬并没有晕倒,只不过从飞雪变成白狼将他救下,下海上船的过程都有些魂不守舍的,直到现在才开口说出了第一句话。 “孙恬!”飞雪有些惊喜得叫了他一声,刚准备起身过去,孙恬却一边往后缩一边大喊:“你别过来!” 飞雪错愕的僵住了。 “不是,没,飞雪哥哥,你等等……你让我缓一缓……” 孙恬显然很害怕,眼神里满是恐惧,飞雪见状就没再继续动作,只是收回了脸上的笑容,又在原地缓慢坐了回去。 公子星舒心疼又安抚地拍了拍飞雪的脑袋,收到飞雪投来的眼神确定无碍后才回身,对孙恬问道:“孙道友,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孙恬害怕地看了一眼公子星舒,见公子星舒面容沉静,应该是想到有公子星舒在飞雪一定会听话,终于不再是满脸恐惧,缓了缓后说道:“妖兽一身修为全在内丹,可以说,内丹既是道心,又是灵根……修士可以借助妖兽内丹修行,也是需要提前炼化的。” “但若凡人误用了内丹,内丹反而会支配凡人的身体,就是他这个样子。” “夺舍?”公子星舒问道。 孙恬缓慢摇头,看了一会儿船尾头上还有两只角,皮肤干枯皲裂的宸旭烁,才继续说:“没有了原本妖兽的元神,内丹就只是个承载灵力修为的容器,现在容器放进了不符合的躯体,他本该在瞬间就爆开的……” “……是蛊母。” 公子星舒听到此刻完全懂了,宸旭烁说不定在秘境之中时就该当场没了的,但蛊母救了他……这个蛊母他自己绝不可能得到的,究竟背后是谁利用了他,他们究竟有什么目的的?再继续下去的话,究竟还有多少阴谋在等着他们? 孙恬抬眼之时与飞雪对上眼,忽而呼吸一窒,赶紧和飞雪避开了视线。 公子星舒从思绪里回神,心里隐约有了不安的预感,又问孙恬道:“那你说的没有救是指什么?” 孙恬望着海面没有回头,说道:“蛊母压不住这颗内丹了,这颗内丹显然不是什么普通妖兽的,我知道的所有记载的妖兽里,头上有这种尖角,内丹还如此霸道……很可能是上古一种魁蛇。” “没救了,放着不管这颗内丹最终会撑爆他,就算取出内丹,他的身体已经不是人了,经脉不通,又没了能量支撑……” 海面上是一片沉默。 血色的晚霞铺了下来,洒满包裹他们的海面,此处望不见陆地,望不见海岛,天地茫茫一片,飞雪专注看着公子星舒的脸在霞光之下变幻,有片刻的放松,还有后悔,痛苦,最后化为忧心忡忡。 飞雪止不住地想:为什么我还是没能帮到他。 “我需要赶快回宸国。” 公子星舒终于发言道。 孙恬没说话,飞雪绝不会有异议,白玉飞舟再次从海面起飞,在晚霞消散,夕阳沉海前划过天空。 但在入夜后,公子星舒还是与孙恬搭话了。 “孙恬,抱歉把你也牵扯其中了,等到了港口我就把你放下。” 孙恬下意识点头答应,飞雪见状,想到孙恬在知道他真实身份后的巨大变化,怎么都想不明白。 “孙恬。”于是飞雪有些不甘心地唤了一句:“你在怕我什么?” 孙恬呆了呆,强行露出个笑来:“飞,飞雪哥哥,我没有……” “算了吧飞雪,他不过才十多岁。” 公子星舒叹了一口气,平和的替孙恬解围道:“在千年之前……妖兽还能与人族分庭抗礼的时候,所有妖兽的是吃人的,更别说化形妖王了。” 虽然不清楚妖兽是如何修行的,但历史公子星舒还算熟悉,就耐心给飞雪解释:“化形妖王还能变化成人类的模样混进人族,千年之前很多人就是这样,被同伴忽然吃掉,这种情况多了,会令人陷入永恒的不安,所以千年之前云天宗号召所有仙门剿灭了妖兽……至今不仅控制着妖兽的数量,更对所有化形妖兽下过诛杀令……” 原来如此。 飞雪仰头和公子星舒对眼,认真提问:“但你不怕我。” 公子星舒投来无奈一眼,飞雪心领神会,再去看孙恬时感觉心里莫名其妙的火就降下去了。 孙恬的反应,应该才是正常人的反应吧…… 那看在孙恬是个好孩子的份上,飞雪叹了口气,决定不计较了。 孙恬:“……” 他终究没有再接话。 心里对妖兽的害怕为真,但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被牵扯进修仙界高层势力争斗的恐惧,他的师门太小了,无法反抗任何势力。 甚至他现在都还不知道他的师父和师姐怎么样了,不知道有没有逃出来…… 他们出身本就和他不一样,或许不再过多牵扯到,才是好事。 孙恬相信公子星舒已经看出来了,但没说破。 两天后,白玉小舟就抵达了港口,孙恬下了船,目送白船远去。 ………… 而在一日前,中央海岛突发地震,魔族在地震后诡异的撤退了。 地震发生之前,泽野一人与数只二品凶鹫搏斗,身受重伤,却救下了港口半数还没来得及走的修士。 剩下的修士们一起抵抗,最后成功开出一艘超载的船逃跑,并在跑出护岛结界范围时遇到了七大门派来接应的法宝,众多门派弟子们都挺身而出和追出来的魔修们展开争斗。 无数修士从空中陨落,海面铺满尸体,很快就引来了一群鲨鱼。 死里逃生的一众修士们乱糟糟的,星机阁驻守方外境的是公书非,当机立断立刻放出星机阁所有可以载人的法器,又亮明他首席的身份并出面指挥,又成功救下一批修士。 直到海岛震动,魔修们撤退,公书非才松了一口气,立刻开始指挥所有人撤退。 “海岛要沉了——有灵力的自己跑,没灵力的和七大门派的挤挤!!” 好在所有正道宗门表面都还算互帮互助,也没人敢在这时候惹事…… 方外境搭载了超出设计两倍还多的人数,速度起不来,只能缓缓起飞。 公书非望着海面一片猩红和密密麻麻的尸体,竟还在里面看见了曾经就站在他身边,听他分析过战斗的麻脸魔修少年…… “真是疯了……魔修是真的疯……”叹了几句,公书非将扇子一收,转身回到了方外境的塔内。 中央海岛的惨痛消息也纷纷被传递了出去,七大宗门掌门在一日之后收到了由云天宗发来的召集令,预备远程再开一次会。 正道修士远去后,震动的海岛并没有第一时间沉下去。 反而是从深海之中忽然飞出一个身穿玄色凶兽铠甲,容貌张扬而俊美的人,这人浑身散发出极其恐怖的气势,在光芒下透出暗紫的眼睛将海面一扫,啧了一声。 此人飞在空中大摇大摆,杂乱的长发的从龙首头盔之间垂下,随着身后披风被风吹荡,浑身都是血腥味。 而一道冰蓝的光飞速从月白高塔上朝着男人飞了过来。 男人眉毛一动,就见那道冰蓝色的光芒在面前停下,露出闵岛白皙的脸,而闵岛低头敛目在男人面前恭敬行礼,口中无比郑重喊道。 “恭迎魔尊回归!” 第90章 风雨欲来 一身玄色盔甲的男人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眼望着远处不见陆地仿若无尽的海,以一种低沉略带沙哑和慵懒的声音怅然道。 “一千年了,此世海与天倒是不曾变过。” 闵岛站在男人身后没有说话,而男人又转了个身,看向了月白高塔。 那处远远看去站了一堆蚂蚁大小的人,男人见到其中身裹大氅的人后,脸上露出一丝兴味。 闵岛专注地等着魔尊的吩咐,却没想到一眨眼,魔尊就已经去了月白高塔之上。 比海上咸湿闷热的气候更加难以呼吸,属于魔尊的气势笼罩而下,所有在月白高塔之上的魔族都害怕地浑身颤抖,跪地臣服。 就连斗篷怪人都骇得趴在地上缩成一团。 唯有一人丝毫不惧怕。 偏生这人还是看起来得了重病,脸色灰白,眼底挂着黑眼圈,病怏怏的云沉。 面对距离他几步远的魔尊,云沉不动不跪,只轻描淡写地站在原地。 “你舍得回来了?” 直到魔尊走近后,云沉才压着低低的咳嗽对魔尊开口,更紧接在这句话后,道出了令所有人惧怕的魔尊名讳—— “天道冥。” 随着这一声出,匍匐在二人周围的一众魔族一起齐声高喊。 “恭迎魔尊回归!” 天道冥露出满意的表情,又淡淡的“嗯”了一声,紧接着对云沉说道:“老鬼,你怎么造成这么个半死不活地模样了?” 云沉阴惨惨一笑,不置可否。 天道冥正一手摸着下巴思考着下一句能让云沉更生气的话,闵岛就已经赶来,对着天道冥行礼后道:“魔尊,恳请您带领魔族重新称霸天下!” 此言一出,周围纷纷再次附和道:“恳请魔尊带领魔族称霸天下!” 天道冥这次没有嗯,反而向云沉投去一个眼神,云沉收到,但一边咳嗽一边翻了个白眼,表示不是我出的主意。 天道冥这才终于正视身旁的闵岛,淡淡问:“你就是这一届魔宫宫主?” 闵岛的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红晕,一反先前的冷漠形象,压着心中激动恭恭敬敬道:“是,魔尊,为了迎接您的回归,我们特意准备了近百名修仙者的祭品,才终于提前打开了门。” “原来如此。” 天道冥皱眉点了点头,最后漫不经心地开口:“那好,算本尊欠你一个因果,你希望本尊做什么?说说看?” 闵岛抬眼,眼中全是狂热:“请魔尊带领魔族重返千年前的荣光!” 谁料天道冥直接冷漠地拒绝道:“本尊现在没兴趣搞这个了,你既有兴趣,自去做便是。” 闵岛瞪大了眼睛,正不知该如何反应,一旁的云沉便一笑,好心提醒。 “魔尊的意思是他有其他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无暇去整那些细节,不过他会给你坐镇。” 闵岛闻言,整个人好似被泼了一盆冷水一点点冷却下来,想了一想后,才终于单膝跪地,低头请求道:“那便请魔尊出席明日七大宗门召开的会议。” “可。” …… 几千里之外的巍巍云天宗,宗主有些心神不宁,清冷目光看向面前刚刚开启的光华流转的水晶石,里面投影出星机阁星辰大殿之中的景象。 上一次七大宗门如此商议大事不过数年前,但召开的理由远没有现在严重。 其中凌空山掌门则显得分外焦急,一等到云天宗宗主出现,就出声询问。 “不是说只是可能有危险吗?为何我家的老四消息都断了!” 场内已经亮起来的六颗水晶都没有回应,现在还有碎星门的掌门迟迟未至。 修仙大会开始前,星机阁就向其他宗门发去密函,称星机阁算到此届修仙大会有凶相,望众位掌门谨慎对待。却没料到魔族会抢先动手,而且似乎是早就计划好在修仙大会结束那日开始屠杀。 凌空山掌门在如此沉默之中,终于察觉到有些不一样的变化,忽然不再激动地追问。 妙音谷谷似有不忍,出声道:“凌空山掌门且稍安勿躁,我宗家族里传来的消息只提到海岛之上的情况,却漏去了最关键的月白高塔,若贵派长老去了恐怕也是在月白高塔,不如再等等消息?诸位掌门门下可有回来的弟子提到过?” 又是一阵令人心慌的沉默,六只执掌宗门多年的老狐狸就算是当面都不一定看得出破绽,更别提隔着一个只有模糊景象的传音水晶。 星机阁田老抬手掐算,叹了一句:“我们开始吧,碎星门门主大概在应付恶鬼道的爆发,怕是不及赶来了。” 云天宗掌门于是开口问询:“田老,可算到那个人的行踪了?” 田老摇头苦笑:“那人恐怕已是真仙,早已与天道无益,老夫若强算必遭他察觉……” “哈哈,你这老头倒是有自知之明。” 星机阁田老话未说完,所有人耳边忽然响起个低沉沙哑的男声,云天宗宗主一耳微动,只觉得这一声格外真实,就如同在身旁响起一样。 云天宗宗主微微偏头,清冷眼眸看向身侧,一个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旁的白衣男人在他盘坐的蒲团边席地而坐,张扬英俊的脸上十分惬意,坐下还自顾自拉了拉衣摆,直到摆出个好看的模样后才又重新抬头看向面前的云天宗宗主。 “怎的我一来都不说话了?你们继续?” “天道冥?!” 水晶石中传出震惊而又不是很确定的一声。 天道冥对于这个惊叹的语气表示很满意,露出个笑容来,随后上下打量了一眼面前的云天宗宗主,惫懒道。 “小寒影竟也长到这么大了。” 水晶石里的所有人瞬间噤声,似乎都因为这一声意识到了天道冥此时此刻,竟然悄无声息地穿过了云天宗数个护法大阵和层层守卫,来到了正道之首的云天宗宗主面前。 云天宗宗主——风寒影神色严肃,眼神虽有惊惧,却十分冷静地没有出手。 风寒影十分清楚天道冥的性子很疯,若引起他的注意才是最危险的,果然,片刻未等到风寒影的动作和回应,天道冥就无趣地挪开了视线。 “罢了,真是个石头。”男人随口言了一句,而后开口对着传音水晶石头开口道:“本尊当真仙也很久了,千年前倒也称霸过一回,这次回来倒确实对你们几个老家伙不甚感兴趣。” 水晶忠实传达着魔尊的声音,听到这种说法却无一人敢松下一口气。 天道冥也无所谓水晶之后的人怎么想,只皱眉回想着闵岛小子恭敬请求他说的话,继续道:“只不过本尊手底下的魔宫是有一点要求,本尊现在需要提上一两句。” “首先,这一次修仙大会死的人全是一头化形妖兽干的,这一点希望众掌门管好自己的人,否则就由本尊的人来管。” “其次嘛……这头化形妖兽还在逃窜,麻烦诸位通缉一下。” 天道冥说得漫不经心,态度傲慢,说到此时顿了顿,一手敲着脑门似在努力回想:“……嗯,对,还有包庇这只妖兽的剑修,叫什么名字呢……” 凌空山掌门手心冒出冷汗,终于听见水晶石里的男人说道:“听说是什么劳婶子酒剑仙的亲传弟子?本座正好缺个代步的,这点要求你们现在都听好了,最迟十日,本尊要在梦回池见到活的。” “好了,散了吧。” 所有掌门面前的水晶随着这句话说完后,齐齐碎裂。 凌空山掌门呆滞得看向面前一地的水晶碎片,看了很久才恍然回神发现自己一直持剑的手握得死紧,松开后满手是汗,甚至在微颤。 在其身后的一名剑侍早已被吓的脸色惨白,瘫倒在地,凌空山掌门回头看见剑侍半天不曾爬起,心中悲凉之心更盛。 “……去请剑主。”凌空山掌门踱步缓缓走出首峰峰顶的楼宇,斟酌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再传令让混不谷也来一趟吧。” 剑侍连忙爬起,得令退下。 ——— 凌空山地界,白玉飞舟飞速在空中飞行,日夜不停,再有一日即将到达宸国国都。 这是离开港口的第四日,公子星舒与飞雪日夜兼程,虽一路并未遇到什么阻碍,但公子星舒元婴不稳的情况又出现了两次。 其中一次是发生在宸旭烁醒过来的时候。 刚醒过来的宸旭烁似乎是被皮肤撕裂,身体拉扯的痛生生痛醒来的,公子星舒怕他咬了舌头,给他嘴里塞了团布,那一刻飞雪将灵力探入他身体,发现他体内的内丹前所未有的活跃。 “我觉得他快撑不住了。”飞雪心急地对公子星舒说道:“公子……他如果死了是不是明明也不行了?宸国是不是就完了?你会怎么样?” “……我不知道明明会怎样。” 公子星舒眼神里是少见的疲惫和迷茫。 飞雪心疼地挤进了公子星舒怀里,小声问:“我感觉到你有事情不敢和我说,到底是什么事情?” 公子星舒看了宸旭烁一眼,拍了拍飞雪的头,也不知道是在安抚飞雪还是在安抚自己,只说道:“……我只是,还心存一点妄想。” 公子星舒不想说,飞雪一如既往没有追问。 但该来的还是会来。 就在今日,距离宸国仅剩最后一日路程的时候,宸旭烁回光返照了。 飞舟暂时落在春明山一处林间,月落乌啼,醒过来的宸旭烁没有再喊疼,公子星舒取下了他嘴里的布团。 宸旭烁半边丑陋的脸费力露出个难看的笑。 “没想到,这成仙代价竟是这般。” “二哥,我曾经劝过你的。事到如今,到底是谁让你这般铤而走险?” 公子星舒因为元婴不稳皱着眉,还是想试试看问清楚事情的原委。 宸旭烁目光盯着公子星舒,虽因疼痛折磨不再像以前那般精神,但眼神里的恨意依旧不改。 飞雪心想,完了,他肯定什么都不会说了。 “父皇……很早以前特意安排我与魔族牵线,为了,牵制你的母亲。这个你……应当知道。” 谁料宸旭烁竟然开口了。 公子星舒并未露出很惊讶的神情,宸旭烁又继续说:“可笑父皇不仅怕你,也怕我……我不过稍微说了一点我的想法,他便干脆将我当做弃子,更名正言顺将我发展数年的势力据为己有……哈哈哈,真是个好父亲!” “他已为你偿命了。”公子星舒没什么感情地问:“那么宸星明呢?我记得他就算成为了太子,也并未对你下狠手,他又欠你什么了?” “他……哈哈,我的五弟确实仁慈,只可惜啊,他认了一个心狠的女人做母亲,她们都欠我,欠我一双腿!” “……” 飞雪和公子星舒此刻都想起了宸旭烁坐在轮椅之上的枯瘦模样……却没想到是枫娘娘动的手。飞雪甚至有点不敢相信,震惊地将宸旭烁看着。 宸旭烁才不管他们信不信,自言自语道:“那个女人可真的心狠,她连自己的儿子都没有放过,” “什么?”公子星舒疑心自己听错了。 宸旭烁却什么都没听,自顾自说话,只不过话音已越来越弱:“我本以为此生都不可能斗得过她了,哈哈,幸好我遇到了那个人……” 话到此时却已几乎不可闻,宸旭烁的眼睛逐渐呆滞。 这种最后关头,公子星舒哪能放任他什么都不说,见状立刻不管不顾将自己的灵力一掌拍入宸旭烁的身体,甚至有些急切的喊道:“是谁?宸旭烁!你告诉我是谁!” 飞雪吓了一跳,公子星舒如此暴怒的情况不多,元婴纯净灵力果然将宸旭烁生机抢回片刻,但却将宸旭烁本就混乱的身体经脉彻底摧毁。 宸旭烁哇地吐出一口血,短暂的回神后,含血露出个真心实意地笑容来。 “弟弟,我真喜欢你现在这个表情……” 飞雪分不清宸旭烁脸上究竟是真心还是恶意,只觉得汗毛直立,怎么有人能在看人时眼睛里全是仇恨,笑起来却像极了爱恋。 “你要的答案……在,皇、陵……” 宸旭烁没有继续隐瞒,或许是知道他的生命快要到头,在最后吐出这几个字后,闭上了眼睛。 下一刻,宸旭烁整个人燃起火来,飞雪和公子星舒下意识后退几步,那火温似是非常高,不一会儿就变蓝变白,没多久宸旭烁的位置只留下了一颗通红的圆珠子。 第91章 国破家亡 “咳!” 随着宸旭烁的死亡,公子星舒感觉到自己元婴境界剧烈震动,浑身灵力在不停的流失,宸国气运在冥冥之中产生变化,使公子星舒觉得身体越发沉重。 飞雪跑过来将公子星舒架去白玉舟里靠着,心里焦急,却不知道究竟该如何做。 “……无妨,你先去,将那内丹收好。”公子星舒勉强挤出一个笑来,飞雪听话的去取来了内丹,眼神不住在内丹和公子星舒之间看。 “别看了,你收好。道心受到影响,不是区区一颗内丹可以治的。”公子星舒制止了飞雪,呼吸急促,一直持续了很久才好。 “皇陵……”公子星舒嘴里小声重复着这两个字。 飞雪不言不语地抓着公子星舒的手,在他身边守着,眼神专注地看着他。 公子星舒扭头,将飞雪认真看了一遍,忽而喊了一声飞雪的名字。 飞雪心中一动。 公子星舒终究开口说道: “……或许我们不能继续在一起了。” 飞雪有一瞬的慌乱,但他在这数年间是确实有成长……正如现在,他能够冷静下来,听公子星舒如同以往一样,一定会耐心给出的解释。 “宸国皇家血脉或许只剩下我一个了,我不能抛下我的子民,而都城各方势力波云诡谲,我的道心不稳,或许最终会仙法尽失沦为凡人,我护不住你。” “而你还可以青云直上,现在除了我应该还没有人知道你的身份吧?你还可以在凌空山、酒剑仙看在和我师徒一场的份上一定会传授给你他的剑法,这样你就能自保了……等到了元婴,你就出去历练,去找找妖兽的修行之法。” 飞雪默了一会后说:“你是不是早就这么想了。” “是。” 公子星舒缓慢地说道:“上一次回宸国,结果是宸星明中蛊毒已深,娘亲昏迷,宸旭烁以他们的性命要挟我……只是我还心存侥幸,万一宸旭烁的确能无碍和我一并回来,万一我不想杀他,你我之间或许还有机会。” 但宸旭烁死了。 并且公子星舒的立场,即使宸旭烁不死,他也绝不可能不杀宸旭烁。 飞雪捏紧了手心的内丹,几个深呼吸后,低下头去亲吻公子星舒微凉的唇。 从前都是公子星舒比较强势,这一回却换成了飞雪。 唇舌相碰,双方都感情炽热,决绝,沉凉的夜色将二人表面的冷静都打破,只有心脏在凶猛地跳动。 停下喘息的间隙,飞雪捧住了公子星舒的脸,抵着他的额头,小声开口: “山无棱,天地和,乃敢与君绝。” 见公子星舒瞪大的双眼,飞雪坚决道:“我此生只认你一个主人。” “休想要我走。” 公子星舒疲惫道:“……那若是我死了呢?” “我绝不会让你死去。” 少年的誓言好荒唐,公子星舒觉得自己此刻傻了,不然为什么听到这样的话还会对现实重新涌起了一丝希望。 甚至让公子星舒觉得自己自私而可笑,因为这话让他心里止不住地开心。 “……你怎么这样霸道?” 公子星舒终于抬起手触摸到飞雪的脸颊,那黑漆漆的眸子里看不到一丝一毫的其他,直将自己吸入吞没,哪怕是深渊。 像一场幻梦,可我依旧会妥协在这场梦。 “好。”公子星舒闭了眼。 白玉飞舟在夜色下重新启程,他们预备先回国看看情况,稳住朝廷后再启程去皇陵。 第二日天光微明,公子星舒一整晚感觉自己修为都在流失,元婴境界已到了摇摇欲坠的边缘,却还堪堪吊着,飞雪御着飞舟从天空划过白光,终于到了刚从沉睡中醒转的都城。 “我们到都城了!” 飞雪扭头向公子星舒汇报,公子星舒让飞雪往集市方向去看一眼,集市里有一些往来匆匆的车马,一些百姓已陆续开始在外活动,药铺大门紧闭,四处是灰尘。 看来是库存的灵草也已经耗尽了。 公子星舒说道:“我指路,我们去林王府,明明和小萝卜都安排在那。” 飞舟停在一个杂乱的府邸上空,里面似乎经过一场恶斗,门廊,地板,石砖上都有碎裂的地方。 “痕迹很新,是最近坏的。”飞雪扫过一眼就得出了结论,再逐一看过各个房间,没有一个人。 公子星舒皱眉:“将军府呢?” 飞舟很快就停在了林将军府上空,只见大门紧闭,府中校场也没人,只不过物件景观都没有丝毫损伤。 将军府周围不少官家的府邸也都静悄悄的。 公子星舒脸色大变:“不好……宫变了,我们赶快去皇宫!” 有时候高层的厮杀就在一夜之间,一墙之隔,不为平凡人所觉。 白玉飞舟不过片刻就翻过皇宫宫墙,而后在靠近百官上朝的路上出现了越来越多的尸体。 有禁军,有林家私兵,有宫女太监。血一路流进大殿……那处甚至还有着厮杀声,白玉飞舟直接冲入殿内! 殿内数十人分做两方势力还在恶战,林将军赫然在列,林涭自己竟被一个药人纠缠。 “还有活人!”飞雪从空中越下,看见殿宇边缘还躲藏着许多身穿褐色朝服的人,应当就是原本宸国上朝的臣子们,见到突然闯入的白玉飞舟更是吓的差点儿倒了一片。 “是三皇子回来了!” 有眼尖的大臣看见了公子星舒的脸,立刻高喊道:“三皇子,快快将主持大局,将谋权篡位的林家斩首,以儆效尤啊——” “三皇子!林家林将军反了!我们已将其与林家余孽尽数消灭!这是最后两个余孽,快与我们一并肃清朝纲啊!” 公子星舒闻言皱眉,并未回应朝臣请求。 飞雪直接加入战局,红果剑飞出,顷刻就把林涭面前的药人穿走,中央争斗的其中一方衣上印有“林”字,公子星舒念了个风诀把打斗得难舍难分的人群吹作两边。 白玉舟悬浮于数米的空中,公子星舒收手看向底下朝臣,开口问询:“我记得走前封过林涭做为异姓王,皇族不在可以暂管朝政,你们不认居然还策划了宫变?还有,什么叫林家余孽尽数消灭?” 所有朝臣被一瞬骇住,纷纷面面相觑,而后一个颇大的盒子从靠近皇座的角落扒拉出来,呈到公子星舒眼前。 ……盒子里血迹都已干涸,里有四颗干枯的脑袋,尽数是林家本应在外驻守的将军——林涭的四个大哥。 飞雪和公子星舒一瞬间呆住了。 林涭状态很不好,此刻都累得站不稳,脸颊更有泪痕,双眼通红,飞雪站在他身边,听林涭压抑着悲痛,嘴唇颤抖着,还是咽下了倾诉痛苦的欲望,开口说道: “……你们终于回来了,明明他还活着,被小萝卜往皇陵带了,我中了血殿的毒,你们要小心,血殿的目标,好像,好像是你……” “儿子!”林老将军冲过来看林涭,飞雪发现林将军也是满脸悲痛,并且老将军和几年前的他大不相同了。 不仅老了很多,脊背也不复曾经挺拔,眼角带着泪痕,满头的白发和满脸的皱纹,要不是他还穿着将军铠,几乎就是个普通的老人。 飞雪第一次感受到凡人在时光流逝下无可避免的老去。 公子星舒望着盒中的脑袋,浑身气的发抖,强迫自己冷静地质问在场众人。 “荒唐……何人出的主意?你们何时动的手?” 一众人里排出一个老人,公子星舒认出这是他父皇还在时重用的一个朝臣,曾做太学院老师,在宸国也可算桃李满天下。 “三皇子,林家势力已大过皇家!不能再放任下去了!为了保我宸国社稷,我们早就计划了百人的围攻,正是在五天前动的手,快马加鞭送来,就是为了动摇林家家主势力,三皇子!林涭早已将明皇害了!只可惜被他的同伙将证据带走了!” 五日前……正是第二次公子星舒发觉元婴不稳的时间。 公子星舒一时间竟想不明白为何朝堂会如此看待林家,只得在脑中在此回想和宸旭烁走时的细节……忽然惊觉,为了不让朝中臣子生疑,他全程没有露过面,对林涭的安排也是与宸旭烁谈判后交由宸旭烁出的面…… 是因为自己吗? 如果不是自己要林涭留下…… 心神震动,紫府摇摇欲坠的元婴终于散成一股青烟,回退为暗淡金丹。 飞雪察觉到公子星舒浑身的气势弱了下去,飞奔至他的身边,林涭也有所察觉,瞳孔震动,看向公子星舒,原本心里的一丝怨气再发不出来。 身体十分沉重,公子星舒站在了满是鲜血的大殿正中,缓缓再问出了一句:“……那边境现在靠谁守?” 朝臣之中又有年轻一人出列道:“大彦国联盟具是谣言,边境安稳,没有紧急军报传来。” “你们因何判断为谣言?” “因军情具是窃国林家所传。” “你们未曾亲眼见,又如何知边境安稳?” “殿下!我等虽无缘去往宸国边境,但边境税收周周汇报,亦无流民,可见边境定如平常,只有林家借军情不断敛财,就是借着职位之便生篡位之心!” 越问,公子星舒心中越凉。 宸旭烁啊宸旭烁,你看看你当皇帝的这些年,究竟提拔出了何等的酒囊饭袋,全心全意不为民,不为百姓,只为了排除异己。 可叹林家满门忠烈! 林涭面色铁青,唯有林老将军站在原地,神情颓丧,长叹一声:“三殿下,大厦将倾,老夫愿意尽我余生再领兵一次。” “爹!”林涭不可置信。 林将军眼风一挑,昔日积累下的威严将林涭生生按在原地。 但还未等到公子星舒说什么,一道威严的声音在殿内所有人耳边响起。 “宸国皇帝听着!贵国三皇子公子星舒因包庇妖兽飞雪,酿下大祸,凌空山从此与宸国解开契国关系!公子星舒!还不速速出来!”以灵力扩散而出的熟悉声音响在殿外:“凌空山第二峰,第六峰奉命前来捉拿仙门叛徒!” 而就在此时,大殿远望出去的上空升起数道直冲天际的狼烟——只有在边境才能看见的,独属于大彦国的狼烟。 大殿瞬间乱了。 “是有人恶作剧吗!大彦国何时打到了都城外!!” “凌空山不要我们做契国了吗?为什么!” 每个人都在第一时间愣住,反应过来后有的人开始逃,有的人瘫倒在地,有的人扑过来抱住他们三皇子的腿,却又忽然反应过来仙门罪人公子星舒,正是他们三皇子的名字。 外间殿外隐约可见四名身穿凌空山弟子袍,御剑停留在空中的修士,携带灵力的声音再次传了来:“再说一遍!飞雪,公子星舒,速速出来束手就擒——!” 飞雪最先去拉公子星舒的手,拼命去拽他,叫喊:“跑,我们得跑!” 公子星舒竟没有被第一时间拉动。 而同时,林将军眼神严厉,立刻大吼一句:“集结所皇宫还活着的禁卫军!立刻随我前往城门——!” 林涭立刻意识到此一去绝无可能生还,下意识就来道林将军身边,却被将军一把推得后退几步坐倒在地。 “……爹?”林涭颤声,林将军站在他面前,披散着一头白发,用一直威严的声音说:“你给我走,斩断凡尘,去登天。” “我不要!爹——!” “啪!” 林涭一个大男人哭的稀里哗啦,却遭了林将军一个响亮的巴掌,终将飞雪和公子星舒的视线也吸引了过来,还有众多大殿之中没有走的朝臣,士兵的视线。 林将军只注视着林涭,说道:“林家戎马一生的宿命,在爹这里就结束了,而你!去做你该做的事!去完成你的宿命!” “走——!” 随着怒骂,林涭终于哭哭啼啼地起身,向着悬浮在空中的白玉飞舟跑了过来。 公子星舒似还不愿意走,但随着宸国都城不断冒出的火光,他的修为流失得飞快,不过这一番下来,已经掉落到了金丹中期。 飞雪和林涭终于合力把公子星舒拽上飞舟,飞雪对林涭叮嘱道:“我出去引开他们,你们……” 林涭虽然满脸是泪,但还是哑着嗓子接上了话:“我带着公子去皇陵,那里有旧的防护阵。” 飞雪皱眉点头,而后来到林将军面前,恭敬一行礼。 “将军,请让我载你最后一程。” 林将军颔首,看着这个多年前,模样分毫没变的学生,也是经由自己亲自考校,认可的儿子的朋友,用苍老的声音欣慰应道。 “好……好小子,就让我护你至城门口罢。” 片刻,一只巨大的白狼载着身穿将军铠的老人,一跃奔出了大殿,其后紧随着宸国仅有的数百禁卫军,还有数十林家军。 “看到了,就是那只白狼!”外面飞着的凌空山弟子一眼看见,正要冲过去时被同伴拦住。 “还不能动手!它背上有凡人!” “他们要去城门!” “我们跟上——” 第92章 亲朋离散 白玉飞舟在大殿之外的修士走后才从偏门飞出,直向宸国郊外的皇陵。 今天风朗气清,要不是远处冲天而起的狼烟,都城内冒出的火光,以及仿佛被风带来的人群呼喊声,当真是个好天气。 此刻皇陵被淡白色的圆形荧光罩子笼罩住,外面围了一圈神智不清的宫女侍卫。 周围不见魔修人影,林涭不敢张扬,召唤出自己青色的灵剑去轻击结界,很快小萝卜就出现并将他们放了进去。 皇陵和灵药田相临,但自从公子琪枫出事后,灵药田不仅生长缓慢,更有大片已经枯萎,仿佛恰好应了“百花残”之毒。 原料供应不足,想必不久之前,整个宸国的药草生意已经断了。 “林涭!公子回来了?外面是狼烟,难道敌军已至都城?” 飞舟落下,小萝卜迎上前来,看见满脸泪痕的林涭和舟中紧闭眼睛的公子星舒,一时愣怔。 “林老将军呢?”小萝卜扶了林涭一把帮他跌跌撞撞下了舟,又着急跳上舟去看公子星舒,然而手刚触及他的手腕探入灵力,就发现他连金丹修为都已不稳。 “宸国不行了。”林涭呆立在原地,回头沉痛地看向远处狼烟。“爹他去城门迎敌了,飞雪他……” 直到此时此刻,林涭才恍然从失去亲人的悲痛之中顺着回忆抽出一丝惊愕,飞雪是一只妖兽? “宸星明还有一口气在,医师还在尽力治!飞雪也回来了?”小萝卜并没有看到林涭张大嘴震惊的表情,想了想又转身来拉林涭,说道:“你上来,我带你们过去,说不定明明还能救回来呢!” 林涭回过神,闭嘴咬牙,拉上小萝卜伸出的手,狠狠一握说道:“……飞雪是一只妖兽!一只化形妖兽!” 小萝卜呆住,林涭感觉他的手狠狠地抖了抖。 但惊愕也只是一瞬间,小萝卜直接一用力将林涭拉上船,大声道:“……先别管那么多!上来,我们去看宸星明!” 皇陵前有一间可避雨休息的殿宇,里面铺就了青石方砖,周围有许多烛台,是给皇家祭祖的时候点的,此刻所有烛台都亮着,正中躺着宸星明,医师正在旁边施针。 林涭背起公子星舒放在医师旁边,医师一见,眉头皱的更紧了。 “怎的了!又昏一个!老夫摊上你老娘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虽然嘴上骂骂咧咧,但医师还是在百忙之中抽出手去给公子星舒把脉,紧接着就惊叫道:“气急攻心……他的道心怎么回事?萝卜,快来搭把手!外面宸国怎么了?” 林涭只好又断续地陈述了一遍经过,见医师指挥小萝卜架起公子星舒上半身,然后医师手中亮起灵力凝聚的光芒,以掌法拳法对着公子星舒上身几处几番击打按压,最后给了丹田一掌,公子星舒咳了一声,缓缓睁开了眼。 “你这灵力再流失下去,灵根有毁,别说成个凡人了,活都活不长。老夫已用仙法给你稳住,但你境界已大不如前,可切莫动用金丹甚至元婴期习惯的功法,否则灵力不足强行聚灵气,会伤到灵根。” 医师嘱咐了一句,示意小萝卜放下公子星舒,又扭头继续去处理宸星明。 公子星舒沉默地坐起身,捂着额头好一会儿没有反应。 小萝卜不知所措,去看林涭,林涭表情痛苦而纠结,抿嘴也不发一言。 过了一会儿,公子星舒眼角瞥过宸星明,才似乎有点回过神,眼里透出希冀,干涩得开口问道。 “……明明还活着?” 林涭站在旁边一直沉默地看着,小萝卜闻言扭过了头看向别处,医师施针的手顿了顿,满头是汗地看向公子星舒,微微摇了摇头。 公子星舒眼中的闪光黯淡了下去,坐在冰凉的地上,看着宸星明发呆。 “公子,还有一件事。” 外面的阳光透不进来,医师开始拔针,小萝卜想了又想,还是沉声说道:“当时血殿的妖女突然发难,属下只来得及护着宸星明,却没留意到太后……等属下再去灵田看时,太后已被人劫走了。” 林涭听到这句话终于动了动,双手握拳低头悔恨地说:“……这件事,怪我,是我以为将那血殿的妖女成功抓住了,还打算从她嘴里套点消息。” “嗯。”公子星舒轻轻地回复了一声,又不说话了。 等了片刻,医师收完了最后一根针,抬起眼皮瞄了一眼公子星舒,缓缓说:“老夫尽力了,不过控制他的子蛊死了,或许最后他还会有一段清醒的时间。” 公子星舒好似又回到平日里的模样,起身去扶医师起身,随后对着医师行了个大礼,并取下了手上一只戒指递了过去。 这是公子星舒身上常带的三个储物空间之一。 “多谢医师了。我知道您是因为可以优先挑选灵药田里的药田才给了我们这么多帮助,现在娘亲生死不明,灵药田也毁了,商铺早就分崩离析,给不起您灵石了……这里是此去修仙大会,我在秘境采集的多余灵草,全作这段时间的补偿。此后您和娘亲立的契约自当作废。” 随后公子星舒又转头看向一直站在旁边的林涭和小萝卜,认真说道:“也多谢你们一直陪我到这里。” “你们一会儿就乘上白玉飞舟,带着医师离开,回凌空山……” 小萝卜摇头,但还没开口就见公子星舒示意让他说完。 “外面仙门不仅要抓飞雪,还要通缉我,但没有提到你们,我猜肯定是我师父混不谷极力争取过的,而且还有医师和你们一起,凌空山不会为难你们。” 公子星舒取下腰间的储物袋,从里面取出了自己的灵剑和一串耳饰后,剩下的全部交给了小萝卜,说道:“这里面是我随身的灵石,萝卜,回去改个名字吧,你的心魔在此,不要太在意你的出生了,生在平民家……也没什么不好的。” 小萝卜接过储物袋,红着眼睛郑重点头。 他一向听公子星舒的话,若这真是公子星舒的想法和安排,他也一定会好好执行。 况且他能明白公子星舒的想法,此刻败局已定,道心崩毁,现在几乎已是了绝路,公子星舒坚决不想将他们也拖入如此境地。 而后公子星舒又从脖颈间扯出一只青铜小剑,转头来到林涭面前,抓起林涭的手,将青铜剑塞给他。 “林涭,我最对不起的是你,是林家,你将这枚青铜剑拿去,酒剑仙看见,会收你作第三峰亲传弟……” 话没说完,公子星舒被林涭暴怒地一把揪住衣领,小萝卜骇了一跳下意识要上前去拉扯,被林涭吼了一句“别过来!”后怔在了原地。 林涭吼完小萝卜,双目通红,又对着公子星舒怒吼:“你怎么回事,就这么放弃了?我是有恨过你怨过你!但我,但我……我不会再计较了,你……你是不是不认我们作兄弟了!你以前说过的话都是放屁的吗,啊?!” 公子星舒眼神冷静,发白的手去掰林涭抓他衣领的手,平淡得说道:“我不会忘记,放开我,林涭。” 和以前准备训人时一样的语气,林涭在这一瞬甚至感觉时空错乱,不断喘着粗气,手上的力道松了。 公子星舒继续道:“仙凡有别,林涭,今日就算帮你强行斩尘缘……你根骨和悟性不输凌空山任何亲传,去走你该走的登天路。” 林涭忽然又想没面子的哭了。 交代完所有的事情,公子星舒再次对着医师行了一礼后,背过了身去,说:“你们快走吧,飞雪一会儿就来找我了。” 医师叹了一口气,自己走出殿外上了白玉飞舟。小萝卜对着公子星舒行了剑礼,而后生拉硬拽将林涭拖走。 白玉飞舟逐渐远去,林涭和小萝卜所见最后的一幕,是阴暗不见光的殿宇正中,公子星舒在宸星明旁边盘腿坐下,将灵剑置于膝上,逐渐变成越来越小的淡蓝光点,直至看不见。 空中似乎冲着那个方向飞过一只白鸟,看不清种类,而后皇陵外罩着的光罩消散了。 …… 皇陵的结界并不算多高级,又遭到一些攻击,很快就没了,飞雪甩开跟踪的人来到皇陵,顺手解决了一些已沦为药人的失智凡人,循着气味顺利找到公子星舒。 殿内空空荡荡,白发少年像一注光闯进来,凑到公子星舒面前。 “你回来了。”公子星舒勉强勾起个笑来,看飞雪也一屁股在了地上,坐在他正对面,二人中间躺着昏迷的宸星明。 “我把他们都安排好了,飞雪,其实我最先安排的是你……你现在还能走。”公子星舒缓缓道。 飞雪听公子星舒居然到现在了还真么说,微微探身抓过公子星舒的手来咬了一口,留下个浅浅的牙印。 “你要是再这么说我要再咬你一口!”飞雪生气道,说着说着忽然觉得有点难过:“……而且应该是我拖累你了,我也不知道我怎么暴露的,你说如果一会儿我们出去解释的话他们会不会……?” 公子星舒愣了一秒,忍不住伸出一只手指去点了飞雪额头一下,成功把少年点得打住了这个天真的想法。 公子星舒说道:“我觉得,你的身份大概只是个借口,宸国的事情……或许只不过是顺带,凌空山也有人觊觎我的位置很久了。” 飞雪听懂了:“你是说……慕容垂?” 公子星舒点头又摇头,意思是他并不确定,虽然聊起天时一如往常,但飞雪总觉得公子星舒身上的气息和平日有着微妙的不一样,心里微跳,飞雪忽然跳脱地问了个问题。 “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公子星舒不得不惊叹少年的敏锐……或许这也是妖兽与生俱来的“第六感”? “嗯。” 公子星舒坦然道:“……很难过,是有一点想。” 在飞雪又气又恼地抓起他的手又一口咬下去时,公子星舒嘶了一声,盯着飞雪说道:“不过看见你,我觉得我又好多了。” 飞雪于是松口,对着公子星舒手上的牙印看了看,又吹了吹,然后抬眼看了看周围,耳朵似乎动了动,说道:“我不知道那些人会不会找过来……早点离开吗?带上明明。” “不,等等。” 公子星舒拒绝了,低头看了看宸星明道:“等等他吧。” 飞雪于是低头,有些难过的仔细端详着宸星明,忽然想起了宸旭烁的话,殿内气氛太闷,飞雪正在想要不要聊点别的好别让难过充满这里时,宸星明的眼皮动了动。 公子星舒和飞雪立刻都屏住了呼吸。 然后宸星明睁开了眼睛。 没有惊讶,也没有茫然,宸星明竟直接开口,用发涩的声音说道:“你们真是太迟钝了,来的慢死了。” “……你都知道?”公子星舒微讶,伸出一只手去紧紧握住宸星明的手,悲伤地道歉:“哥哥对不起你。” 宸星明眼中的光闪了闪,表情十分的复杂,难过,惆怅,一点点欢喜,释然,还有飞雪疑心自己看错了的…… 一瞬而过的愤恨? “不怪你,哥哥,我留了一颗留影珠,藏在我的玉佩里,给,给飞雪的。”宸星明的回光返照持续时间并不长,被蛊虫寄生的身体虚亏得太多了,宸星明用另一只手去抓飞雪的手,愈发艰难地说道:“你,你要和我哥哥好好的,可以吗?否则我就不认你做,做朋友了……” “好。”飞雪感觉嗓子发干,抹了一把眼泪。 宸星明似终于放心,闭上了眼睛,嘴里呢喃着最后一句:“来生我不想,再生在帝王家了……” 很快,他的身体就发冷僵硬了。 大殿内沉默了一会儿。 公子星舒脸色很白。 “我可以把他吃了,然后变成他的样子。”飞雪忽然开口说道。 这无厘头的打岔果然把悲伤的气氛吹散许多,但公子星舒显然根本不能接受,说道:“……这是你的能力吗?别了吧……我们把他放皇陵里,我记得很早之前,母妃就把我们的陵墓准备好了。” 飞雪点点头,先找到了宸星明腰间的玉佩取下,发现是一枚也作蟠龙雕刻的玉佩,只不过是白色而且偏透明的质地。收好玉佩,飞雪掐法诀,公子星舒认路,进到更里面的墓地,果然找到了三个棺椁。 “人族为什么要提前安排自己死后呆的地方?死了又不知道回不回得来……公子,是这个吗?” 飞雪撬起一个棺材盖子,将宸星明放了进去,回头发现公子星舒盯着这个棺椁面前的石碑看。 将盖子合上,飞雪走了过去,也十分好奇的看向石碑,上面用宸国文字写着四柱,应该是几位皇子的生辰八字。 飞雪没有学过这些,看不太懂,但他看得懂公子星舒的表情。 ……公子星舒现在脸上的表情非常不好。 “飞雪。” 公子星舒忽然开口,声音竟有一些发颤:“我还有一件必须要做的事情……就是去救我的母亲。” “好。”飞雪点点头说道:“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第93章 活下去的理由 “菱叶萦波荷颭枫,荷花深处小船通。” 叶夙依靠在舒适软榻之上,一袭荷叶青绿重纱淑女裙,一手拿檀木荷花小圆扇轻摇,另一手杵着脑袋,面若娇荷,即使被一柄锋利的黑色长刀搁在白皙细弱的脖颈间,依旧面不改色。 “刚见面就这般指着我,教我如何低头笑耶?” 叶夙抬眸打量着面前男人,眉头轻挑,似在要一个说法。 “我千算万算没料想到你们会潜入我的船来威胁我。是要利用我做什么呢?” 凌空山第二峰有自己独立的一艘仙舟法器,比宗门的小一倍,但速度并不逊色。此刻这艘仙舟正准备横跨中心海。前往云天宗地界的梦回池。 外面没人,公子星舒从门口缓步往回来到叶夙面前站定,而塌边的飞雪以墨鳞架着叶夙,小声道:“对不住了叶夙师姐。” 叶夙扭头来上下看了飞雪一眼,忽而轻笑道:“我倒不信你是个化形妖兽呢,你长得还是很可爱的,哎,给姐姐捏一捏?。”说罢,叶夙竟伸手要来揪飞雪脸蛋,被飞雪往后躲开了。 “叶夙,我需要你的帮忙。” 公子星舒拉过房中一张凳子在叶夙面前坐下,叶夙默默地再次打量了一遍公子星舒,虽然表面看上去和以前一般温润儒雅,但有一些沉重的动作和他身上的气息无不表明——这个男人的修为早已不是元婴期了。 “那你能给我什么呢?”叶夙用小扇掩唇:“你现在一穷二白,修为尽废,还是个通缉犯,帮助你,我有什么好处?” 公子星舒没说话。 叶夙神情冷了下来,说道:“……况且四峰主可是死于这只畜生之手,你竟然还包庇他,我以前倒是没有看出来,你还是个痴情种,为了个不是人的东西背信弃义……” 飞雪忽然在此时开口问公子星舒:“我可以吃了她吗?” 叶夙闭了嘴。 公子星舒对飞雪伸出一只手虚按,说:“先别吃。”然后转而对叶夙再一次认真说道:“叶夙,我没有背叛凌空山,修仙大会上发生的事也和飞雪全全无关,天道冥既现世,七大宗门为了保全大部分力量,是说真话还是对其曲意逢迎,你是个聪明人,自然不需要我来教你。” 叶夙眼眸微动,问道:“那当日月白高塔中究竟发生了何事?” “我认为不能告诉你。” 公子星舒答道:“免得给你带来杀身之祸。” “……你这句话的担忧倒是不假。”叶夙听完这句话后,紧绷的肌肉稍微松懈了下来,说道:“山麓书院与六环门在月前被魔修灭了门,妙音谷的没有管,碎星门中正忙于应付恶鬼……直到数日前其门下侥幸逃得一命的弟子才求到了凌空山。” 飞雪听得这熟悉的两个名字,想起来这似乎是在修仙大会之前,星机阁组织众门派宣布与魔族达成合作时,拒绝合作后被赶出拜月广场的两个宗门。 叶夙略加思考,终于叹息一声:“好吧,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看在这么多年你一直和慕容垂对着干的份上,这次我相信你了。” 公子星舒于是示意飞雪可以将刀放下了。 叶夙这才不是躺着,而是坐起身,问:“你要我帮什么忙?不过可先说好了,招惹魔族的事我可不干的。” 飞雪站去公子星舒背后,公子星舒说道:“去救我的母亲,血殿的魔族要把她带去梦回池,去做什么不好说……” 这是在来到叶夙的船上之前,他和飞雪抓到一个血殿魔族问出来的。并且还一并问出了魔尊要在梦回池设宴庆祝自己回归,并邀请了众仙门的消息。 血殿魔族养蛊炼丹炼药人,凌空山地界与血殿相连,叶夙清楚大多数血殿的手段,倒是并不惊讶,也因此想明白了公子星舒恐怕是来蹭仙舟的。 不料公子星舒的开口却是:“我有两件事所托,一件是以你的身份带我们入血殿营地,二是去查一查这些人。”说完后从怀中取出一方锦帕。 “什么?我不干!”叶夙一听还要拜会血殿营地顿时就要拒绝,然而就见飞雪听完这一声又问了公子星舒一句话:“……好麻烦,要不我把她吃了。” 叶夙:“……” 公子星舒扶额:“飞雪!” 飞雪无辜的看了公子星舒一眼,但很听话的没有动。 叶夙以前没少看这两人的话本,说实话,要不是自己身处险境,她肯定会写信给《恋恋仙途》投稿,虽然不太懂飞雪吃了自己有什么用。 公子星舒喊完飞雪,才对叶夙说:“叶夙,拜会血殿对你也是有利的,我走后,凌空山的亲传弟子就只剩下了你,泽野和慕容垂,泽野所在无情峰自身还要倚靠剑主的势力,你一个人可有把握对抗慕容垂?” 叶夙不自然的看向一旁。 公子星舒继续说:“现在魔族势力盛,宗门只能先投诚,只不过各峰主明面上代表了正道,不好出面,所以就要我们这些亲传弟子去想办法。你临行前,二峰主可对你如此交代过?再有,四峰现在无主,月锦极有可能被提拔为亲传直接接管第四峰,你以后极有可能就要以一敌二……” “好了好了你别说了!”叶夙终于听烦了,并且意识到自己因为修为就小看了这个男人的确不对,点头道:“我答应你就是!” 公子星舒颔首,然后将手中锦帕递出,叶夙没好气的接过,见到上面写了慕容垂,月锦,公书非,凌谓……等等一系列名字,嘟嘴就问:“查这些人做什么?都是你的情敌?” 公子星舒愣了一秒,叶夙也自觉失言,飞雪看了公子星舒一眼,嘴角微微勾起。 “你想多了。”公子星舒叹息一口气:“我觉得天道冥的回归,是魔族策划了多年的结果,这些人都有嫌疑,你最好小心提防,若有条件最好去查查看。” 叶夙将锦帕对折收好,哦了一句。 谈判结束,公子星舒和飞雪在接下来的两日内顺利躲进了飞舟底部,和一堆灵石法器待在一块。 “饿了吗?”黑暗的仓库没有窗,只有从叶夙船舱里拿来的夜明珠灯台发出微亮的荧光,公子星舒从他身上最后的一件储物袋里拿出一块糕点递给飞雪。 两人在仓库最里面一个空地并肩坐下,飞雪接过糕点开开心心地咬了一口,公子星舒自己也拿出一块吃下,表情很平静。 飞雪吃完,掏出白色的颜如玉开始看,试图在浩瀚纷杂的消息里找到关于道心破碎后重新修炼的方法。公子星舒没阻止,偶尔还会用他所剩不多的精神力和飞雪一起找找看。 飞雪说道:“人族的道心真的和我们很不一样,我觉得修行就像是吃饭喝水一样的事,是与生俱来的,并不会因为我有这个想法才能修行。” “我想……人很多是靠念想活的。”公子星舒接话。 “古籍有载,曾有不具灵根的圣人教化万民自然生仙,也有百岁将要入土的智者感悟天地坐化为仙,前者为众生所念,后者为真理求索,真正心念唯一的人都可成仙,只不过这样的人少之又少,演化至今降低了要求,有灵根为根底才使成仙变得容易……妖兽本能和野性未退,本性恐怕就是心念唯一。” 飞雪由衷赞美道:“你好厉害,我感觉我问什么问题你都知道。” 昏暗荧光中公子星舒没有像平常一样笑,只有眸光微动。飞雪一直在担心公子星舒想不开,一路都在想办法,说自己有的能力,可以变的小动物,帮他寻找再修行的办法,时不时就去看看公子星舒手腕上他留下的牙印,偶尔在上面又轻轻咬一口。 好在公子星舒虽然变得比以前还不爱说话了,但并没有做出任何放弃或者寻死的行为。 飞雪将脑袋拱进公子星舒怀里让他抱着,每当这会儿就能让公子星舒紧绷的面容柔和些许。 “公子,你不许丢下我哦。”飞雪埋在公子星舒怀里闷闷地又说了一遍。 “嗯。”将飞雪抱着,公子星舒又回答了一遍:“我在呢。” …… 不日,仙舟停靠,叶夙果真向血殿投去拜帖后得到了回应,被邀请前去和血殿其中一位长老喝茶聊天。唯一有一点危险的是慕容垂也一起被邀请了,并带着李温一起。 不过好在慕容垂有个目中无人的毛病,公子星舒和飞雪伪装成叶夙的剑侍,顺利骗过慕容垂后就混进了活人不多的血殿营地。 抓了个血殿弟子逼问出公子琪枫的下落后,二人终于找到了魔修说的帐篷。里面竟有一朵四个成年男子大小的透明蘑菇,而蘑菇里面漂浮着的正是公子琪枫。 “老天……” 飞雪从没见过这种奇特的蘑菇。 “娘亲。”公子星舒多日平静的神色终被打破,焦急试探地呼唤了一声,并没有贸然去碰那个蘑菇。 “辉儿?”公子琪枫闻声竟睁开了眼睛,而且面容红润,精神也非常好,甚至容貌更盛,看到儿子时脸上又喜又惊:“你怎么出现在这里了?外面的魔族呢?你没受伤吧,宸国怎么样了?” 公子星舒赶紧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紧接着慢慢摇了摇头,沉声道:“……娘亲,儿子没能救下明明,也没能救下宸国。” 飞雪见公子琪枫脸上的惊喜僵住了,赶紧说道:“娘娘,我们来救你。” 公子琪枫回过神来,闻言嘴角勾起个妩媚却绝望的笑,摇了摇头说:“……要让你们白跑了,我此刻身上虽没了蛊毒,但‘百花残’的剧毒已到肺腑心脉,药石无医……只有在这朵蘑菇里我才活着。而他们的目的,似乎是要将我作为‘人丹’送给魔尊做贺礼。” “什么?”公子星舒整个人呆住了。 飞雪也呆住了,这一路下来。救下公子琪枫是吊着公子星舒自毁倾向的另一根稻草,然而这根稻草就这么猝不及防也断了。 而且“人丹”是什么? 飞雪并未在颜如玉上听过这个词,忽然看见公子星舒并未拿剑的手握得发红,连忙去帮他掰开,掌心已有了深红的指甲印。 公子琪枫皱着眉漂浮在蘑菇里,露出十分悲伤的表情:“儿子,我没想到最后竟然成了这样,但你还活着就很好,不要管我了,快走吧,和飞雪一起找个远远的地方躲一躲。” 飞雪眼睁睁看着公子星舒眼睛里的光芒暗淡了下去,用干涩的声音忽然开口道: “娘亲,是不是原本该死的是我?” “公子?”飞雪张大了嘴,不明白公子星舒为什么突然冒出了这样一句话。 公子琪枫一瞬间闭了嘴,神情动作完全没了飞雪印象里一国之后的尊贵,仿佛只是个普通的女人一般,过了好一会儿才很小声地,甚至有些怯懦地说道:“你去过皇陵了?” 公子星舒一瞬间露出了复杂的神色,颤声问道:“果然吗?皇陵的墓碑是您监督修的,您告诉我是舅舅算到的祛灾镇命的做法……所以,真的是您和舅舅做的……” “所以我四岁至六岁时失去的记忆不是因为被宸旭烁的母亲下毒生病忘了,而是给了宸星明对吗?” 飞雪听懵了。 但在场的另外两个人都不曾再说一句话。 也正是此刻,飞雪忽然注意到了远处的脚步声。 “主子,我亲眼看到叶夙的两个侍卫进了这个帐篷。”李温的声音远远传来,两个人的脚步声越靠越近,在场三人脸色瞬间一变。 飞雪赶紧低头去翻储物袋,公子琪枫抿嘴不语,公子星舒则迅速安静地移动到了帐篷入口一个死角站好。 飞雪很快就找到了两小块沉香木,远远抛给了公子星舒一小块,自己也迅速躲进了入口另一边埋伏。 慕容垂的声音在很近的地方传来。 “叶夙只不过是个没长大的小丫头片子,她手底下的剑侍肯定也好不到哪儿去,你过于一惊一乍了。” “主子,万一给您抓到把柄,可不是能更容易扳倒她吗?” 下一秒,李温陪笑着打帘,一撩开帘子立刻和公子星舒面面相觑,同时一股似有若无的风吹过脸庞,眼前顿时一黑倒地。另一边飞雪也是相同的操作,慕容垂脸上自傲的神情甚至还没来得及收,也立刻昏睡过去。 紧接着公子星舒和飞雪飞快地一人拖一个将他们拉进帐篷,有惊无险,但也让在场所有人明白此地不宜久留。 公子琪枫似乎下定了决心,开口道。 “辉儿。让我解脱吧。” 公子星舒浑身一震。 公子琪枫安静地漂浮在蘑菇之中,说道:“飞雪是个好孩子,你要和他好好活下去,知道吗?如果……如果你害怕,就让飞雪来,但你不要怪他,也别想着去复国了,那太累,太孤独了。” 飞雪站在一旁不知所措。 “娘……你,你在说什么?”公子星舒表情痛苦,哑着嗓子艰难出声,甚至伸出手就要去摸那蘑菇,被飞雪死死拽回来。 公子琪枫双手趴在透明的蘑菇茎上,眼泪像是一颗颗气泡一般从眼角飘了出来,面容温柔,声音哽咽:“辉儿,人丹的下场是不是要被生生投进丹炉烧死?娘亲怕疼,别让他们这么对我……我走后你去找你舅舅,他会护着你的,然后找个别的修炼办法,我的辉儿这么聪明……一定可以再次修行的。” 公子星舒别过了头,用另一只手捂住了耳朵。公子琪枫见他迟迟不动,转而看向飞雪,说道:“我看人很准的,你的眼睛从不骗人,你也是命运里唯一的变数……飞雪,你一定可以让辉儿好好活下去的,答应娘亲要做他的生路,好吗?一会儿你来动手,然后你带着辉儿赶快走。” “我……” “动手!” 飞雪依旧还听不太明白公子琪枫的话,但却被她眼底一瞬流露出狠绝的神色震住,随后飞雪一咬牙,干脆用双手去蒙住了公子星舒的眼睛。 “公子,你……你别看,你就当自己做了个梦,枫娘娘……娘亲她也只是做了个梦。”飞雪感觉自己声音在发颤,而他的一只手腕被公子星舒紧紧的握住。 只是握住。握得很紧,但也仅仅只是握住。 白色的雾气无声地蔓延开来,缓慢爬上了蘑菇,公子琪枫的身影逐渐在雾气中模糊,继而和一整个蘑菇一并消失在了原地。 飞雪感觉自己的手掌心湿了,他听见公子星舒轻轻问:“梦里会痛吗?” “不会。” 飞雪嘴上这么说,却觉得公子星舒很痛,自己也跟着很痛。 这是他头一次对吃东西没有任何期待,也就是在这时,飞雪忽然痛恨自己一直以来不曾认真修炼,如果他真的变得很强大,强大到大乘,甚至成为真仙,是不是他就能真正帮助公子星舒解决这些问题。 ……而不是对公子星舒的母亲亲自动手,然后欺骗他,也欺骗自己。 “我们走吧。”公子星舒握着飞雪手腕的手用了一点力,飞雪这下顺从的把两只手放下了。 白雾还没来得及全部收回身体里,公子星舒看了一眼空荡荡的帐篷正中,又转而看向昏睡在旁边的慕容垂和李温,虽然未发一言,但眼睛中酝酿着沉沉的恨意。 飞雪时刻关注着公子星舒,见状问:“……要将他们也解决了吗?” 残留着的雾气逐渐爬上了地上的两个人。 公子星舒闭眼不再看向那边,犹豫再三才说道:“……慕容垂还不能死,若没了他,叶夙和泽野还防不住凌空山内魔族的渗透。” 飞雪点头,于是雾气很迅速地包裹住了李温,片刻后雾气再散去,地上干干净净。 “……走吧。”公子星舒迈着沉重的脚步,和飞雪迅速离开。 ———— 第二日,仙雾渺渺,池鱼飘飘,梦回池如梦似幻的亭台楼阁间,天道冥一袭金丝广袖对襟羽衣,气度非凡地站在碧玉小桥上,手捧着一袋昂贵仙果,何其随意地取出一粒来抛在空中,将一众游荡的锦鲤吸引过来争抢。 “今日来的人还挺多。”天道冥随意瞄了一眼远处,就近亭台下的广场上摆了桌椅,除了碎星门的掌门,其余掌门悉数到齐,更远的地方还有百家仙门,魔宗三派的人在等候。 云天宗掌门风寒影站在距离天道冥不远处,神色严肃,眉眼锋利。 稍远一些的亭台里先是传来几声咳嗽,然后就是云沉病怏怏的嗓音接话道:“此世倒是还有谁敢不来?” “嗯,倒也是。” 天道冥喂完了果子,拍了拍手应了声:“此处我也呆腻了,大名顶顶的云飞鲤也就这样。” “‘空有云飞锦,天水如梦回。’我倒是很喜欢这,你不觉的很美?” 云沉面前端着个小壶,里面装了一只金线彩花的游鱼,蝴蝶状斑阑的尾巴在空中轻轻摇晃,明明是在没有一丝水的空中,却游得仿若入水。 不止这一只,在梦回池的范围,到处都是这样在空中游动,随意穿梭的锦鲤,数棵橙黄色叶子的树木围绕着一片明净澄澈的湖泊,湖面偶有水雾,上有青白二色平台小亭,置身其中如同置身水底,美轮美奂,恍然如梦。 “怎么,你不是已经抓了一只?”天道冥丝毫不管周围旁人,背着手往亭子里走过去,光顾着和云沉说话:“我以为你要带回去养。” 云沉却摇摇头,遗憾道:“带回去养不活。” “这有何难?叫小寒影把这里划给你便是。”天道冥在云沉身边坐下,平淡地说。 周围一众被无视的人群之中因为这句话隐约有了骚动,窸窸窣窣,云沉阴沉笑了笑,摇头道:“不必,这里离我的地方太远了,也正如你所说,这鱼也就这样,不够有趣。” 说罢,云沉冲不远处站着的风寒影毫无礼貌地努努嘴,对天道冥道:“既然人都到齐了,你不赶紧问问?办完事就快回吧。” 天道冥点头表示认同,于是远远喊风寒影:“你去问问正派吧,可找到我要的代步坐骑了?” 这般傲慢不把别人当回事的态度非常令人生气,但来此的其余人不论身份之高到掌门,还是各宗门长老都不敢表现出任何的不满。 全因天道冥——是此世唯一的真仙。 在真仙的眼中,一切大乘以下的生灵如同蝼蚁。 凌空山掌门出列,道:“凌空山未寻到妖兽,发布通缉令后门派叛徒已和妖兽逃走,此后不知去向。” 其余门派也均表示查不到踪迹。 天道冥若有所思,抬眼看了一眼表情丝毫不变的风寒影,唇角微勾。 场面一时间极度安静,风寒影更是绷紧了神经。 这是一场试探,试探天道冥的态度,也试探天道冥的底线,若天道冥因此而发怒出手,即使现在众仙门掌门不死,以后也阻挡不了天道冥侵略称霸的意图,长痛不如短痛。 风寒影在赌,赌他对天道冥的了解,赌即使过了一千年,这个男人骨子里的性格也没有发生变化。 “看来那个妖兽还挺能跑。”天道冥不知道有没有看出了风寒影的心思,但他的确没生气。 风寒影松了一口气,看来他赌对了。 云沉拢了拢身上的毛绒大氅,随后掏出一块传音水晶,水晶上不一会儿就亮起光芒,传来闵岛清冷的声音,语气说不上好。 “云沉。干什么?” 云沉也不避讳人,直接问:“正道仙门不太配合,魔尊想要的小玩意儿没找到,无聊得紧。” 对面的人显然沉默了一会儿,再出声时略有疑惑:“血殿说要上供一颗‘人丹’,未曾送来?……稍等,‘人丹’似乎是在凌空山弟子拜访时失窃了。” 周围寂静无声,所有人都在偷偷观察天道冥的脸色。 好在云沉手中的水晶忽然一闪。 “不过有个好消息,找到魔尊大人想要的妖兽踪迹了,就在云天宗地界,可要抓来?” 云沉原本颓懒得眼神瞬间亮了,立刻道:“要!自然要,要活的。” 许是云沉语气颇有点不同以往的兴奋,闵岛却未第一时间答应,反而出声:“云沉,我只为魔尊办事。” 云沉眉毛一挑。 天道冥终于微笑出声道:“小子,你倒有趣,叫什么?” 水晶那头在短时间没有回应,唯有水晶上的光华不稳定地闪烁,过了一会儿后才听得那原本清冷无感情的声音一个字一个字蹦出了自己的名字。 天道冥听完哈哈一笑:“算是我要的抓的,你们去办吧。” 那头立刻应声,水晶熄灭前,云沉赶紧补充了一句:“那妖兽如果认了主人,可要仔细别伤了那主人性命,免得那妖兽自尽了去……必要的话,咳咳咳咳,就先抓了那主人,再威胁,咳咳,威胁妖兽就范……” 云沉咳完,水晶光华不耐烦地熄灭。 天道冥紧接着扫了一眼其他的正派掌门,挥了挥手:“怎么?你们也赶快去抓啊,还想我在这儿呆多久?” 梦回池前一片死寂,过了一会儿后才又窸窸窣窣地动作起来。 但与魔道上下达的命令不同,所有正道传下去的命令则是:遇见就杀,尽可能不留活口。 ———— 云天宗的天不像凌空山一样总是晴朗,时刻阴雨绵绵,光线昏暗,天上总是有厚厚的云层。 飞雪和公子星舒此刻躲藏在云天宗地界一处小国内休整,至于为什么不跑,是实在不知道应该往哪里跑。 千万年的发展,世界早就已经分割完毕,围绕着中心海的一圈陆地全部都做了划分,一旦遭到了正道的通缉,唯一能去的就只有西边魔族的地盘。 飞雪还记得公子琪枫的叮嘱,问公子星舒要不要去找公子羽。 公子羽在修仙大会开始前就进入了恶鬼道,至今都没有传回任何消息来,基本失联。 恶鬼道与魔宫地界相连,只是路途遥远,于是公子星舒想了想,还是在云天宗买一点食物,稍作休整后和飞雪往那边去。 ……宸国覆灭后,公子星舒的身体已经需要进食维持生命活动了,唯一庆幸的是有医师护住灵根,加之剑修一直都需要练剑,即使沦为凡人,也总归能比一般凡人好一点。 二人身上没有云天宗国家的货币,算是“身无分文”,只好找了个荒废的破宅子先应付一阵。 今日一直在下雨,细细的绵密的雨幕,一刻不停。 “这个储物袋我已经用不了了,你拿着收好。”准备好一众干粮后,公子星舒将身上最后一个储物袋递给了站在掉漆柱子旁的飞雪。 飞雪问:“装的什么?我能看吗?” 公子星舒点头:“装的是给你准备的零食……抱歉,我此前没想过活,没留什么值钱的东西。” 飞雪用神念探着储物袋的空间和内容,在里面惊喜地发现了他亲自做给公子星舒的礼物,于是欢喜地取出来要给公子星舒戴上。 “要戴着吗?我怕弄坏了。”公子星舒没有拒绝,任由飞雪站在避雨的檐下踮起脚,将剔透的耳饰戴在了他的左耳上。 “还有一只,不对,两只。”飞雪戴好后摊开手,手心里是一枚传音石耳饰和另一枚龙角耳饰,少年想了想,忽然灵机一动,开始往龙角耳饰里面存自己的剑气。 “你居然修为到元婴了?不对,对于妖兽来说这应该是……?”剑修到了元婴期就可以释放出灵力凝聚的剑气,公子星舒见状小小地吃了一惊,想说二品又觉这么说就像将对方当作个物品一般,于是将话咽了下去。 “嗯……毕竟我是靠吃东西进步的嘛。” 飞雪刻意隐瞒了进步的真正原因,扭头对公子星舒微微一笑。 公子星舒恍然。 在飞雪以“人形”活动时,公子星舒有时候还是会反应不过来,将飞雪当作个正常人来看。 ……其实仔细想想,很久之前飞雪身上展露的奇怪癖好,以及晋升飞快,感觉不到灵根,都已经露出破绽了。虽然他听飞雪讲过他的化形天衣无缝,但若遇到个对妖兽非常熟悉的人,恐怕早就已经暴露了。 ……究竟是何时暴露的呢?公子星舒忍不住习惯性地开始思考起来,却在这时听见飞雪状似无意地说:“……如果你很痛苦,痛苦到受不了的话,我就陪你一起去解脱。” 思路瞬间被掐断了,公子星舒与飞雪对上了眼。 雨下不停,空气湿湿的。 少年漆黑明亮的眼睛也是湿漉漉的,专注又认真,一如飞雪本人,对他从来有无条件的真诚。 “你怎么……突然这么说了。” 公子星舒用惊讶的语气开口,不知道为什么飞雪此刻会同意他对自己生命的抛弃。 “……”飞雪无法将解释说出口。 公子琪枫的选择终究在飞雪脑中不断回忆起来,萦绕不去,让飞雪不住去想,对于公子星舒来说,失去重要的亲人,国家,朋友……是他怎样都想象不到的痛苦。 若世道充满了恶意和伤害,解脱,逃避,这种减轻痛苦的选择,又何尝不是另一种方式。 “……我们妖兽本能是为了活着,我渴望你别放弃一丝希望去活着,但这很自私。是源于我本能的自私。” 飞雪抓起公子星舒的一只手,犹豫要不要将已经存了他剑气的龙角耳饰交到公子星舒手上,想了又想,终于将自己深思熟虑后的话说出口: “我的主人,其实你可以不用回应我的期待,做你自己的选择。” 公子星舒顿了一秒后,感觉自己脑子里有一根一直紧紧绷着的弦“啪”地断掉了。 周围细小的雨声淅淅沥沥。 ……记不清是谁主动,他们又吻住了对方,龙角耳饰被一双手十指相扣在了掌心。 “我会为了你活下去。” 只是片刻的一吻,飞雪终于听见了驱散他心底深深不安的承诺。 眼泪不知道怎么就流了下来。 “怎么哭了?”公子星舒僵硬地勾了勾嘴角,安慰飞雪:“……明明感觉我才比较惨一点好吧,怎么你还哭的比我惨。” 飞雪慌乱抹着眼泪,抽泣哽咽:“不是我想哭,是,是这个身体。” “好,小幻兽。”公子星舒深呼吸了一口气,压住自己心底的难过,微笑拍了拍飞雪的脑袋,说道:“等你哭完,能带我跑了吗?我们已经耽搁得有点久了。” 飞雪吸着鼻子颇觉丢脸,二话不说摇身一变,变成了一只雪白的巨狼,将他的主人驮上后,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这个破旧漏雨的荒废宅子。 小雨不停。 隔了一个时辰,数个魔修找到了这个院子,发现空无一人后,其中一人拿出了个盒子看了看,又带着剩下的魔修追了出去。 第94章 逃亡(上) 要想到达魔族所在荒芜之地,走陆地,从云天宗出发,还需要经过合欢宗和碎星门领地。走水路或是直接用飞行法器横跨中心海是最快的方式。 由于公子星舒并不擅长辨别海上的方向,飞雪也只熟悉中心海岛范围的海域,思来想去,二人还是准备尝试混上船。 飞雪带着公子星舒来到云天宗码头,在进入码头前,飞雪重新变了个人形。 公子星舒也是头一次完整目睹了飞雪的化形。只不过一阵白色雾气包裹住少年身躯,雾气再散开后,就变成了个青年。 “是在重楼吃的魔修。”飞雪用青年的嗓音说。 端详了一下青年的白发,打量了一下青年身上捭金教门人的服饰,公子星舒有很多疑惑,但时间紧迫,于是冲青年点点头。飞雪颔首,然后很快带回了一套裙子和幕离,郑重放在公子星舒手里。 “……” 公子星舒心想估计又是从什么话本子里学来的办法,但好像也确实只能这么办。 好在剑修身材是比较修长的,伪装好后除了太高没什么大的问题。 仙门繁荣,码头迎来送往的不止凡人,也有许多修士,有飞雪身上捭金教魔族身份在,纵然他旁边的“女子”似乎有点不同寻常,一般普通人和修士也不会故意来惹事。 二人于是非常顺利的混上了一艘凡人修士都搭乘的大船,登上船在船尾一处站定,等飞雪走到公子星舒旁边,设好外面听不到的隔音结界后,公子星舒才小声道:“我感觉不太对劲。” 飞雪正扭头观察四周环境,闻言用青年的冷漠三角眼向公子星舒看过来。 “……”公子星舒努力忍住攻击的冲动,努力适应飞雪新的形象,继续道:“码头上闲逛的修士也太多了。” “不是说大小仙门都要来给魔尊庆祝回归吗。”这点飞雪也注意到了,但他并没感觉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公子星舒皱眉分析:“如果真是在今日举行庆典,更多的人应该不在码头,应该去梦回池……算了,希望是我想多了,船还有多久能开?” “应该快了。”飞雪道探头去看了一眼码头后说:“我找了马上要开的一艘船。” 果然不久之后,二人都感觉到了船舱一晃,大船缓缓离开了码头,调转船头准备出海。 这艘船航向碎星门,行程总共七天,每个买了船票的客人是有休息的船舱的,见船已平稳驶离港口,公子星舒和飞雪正准备去看船舱,甲板上一处忽然爆发出激烈的争吵声。 一群大约五个魔宫魔修打扮的人似乎是和一群御兽宗年轻弟子的其中一个吵了起来,那个女弟子站在人群之中,似乎地位不算低,而她的身边还有一只不到半人高的狼。 “劝你个小丫头片子对我们放尊重点!” “你们二话不说上来就要看我家丸丸!我凭什么给你们看!” “我们可是在执行魔尊大人下达的任务,你敢不配合?” “魔尊的命令关我什么事!我可和你们这些邪恶毒辣的魔修一点关系都没有!我知道你们要找叫飞雪的妖兽,但肯定不是我的宝贝丸丸!” 飞雪和公子星舒互相严肃地对视一眼,俱震惊于竟然是魔尊在找他们,而一队魔修竟然已经追到这里了! 没有多想,二人立刻加快脚步下了楼梯去船舱,昏暗的船舱休息间共分出了六格,每格里面都有十多张床,每一间里面都有人在活动。 最终二人找到只有一个瘫在床上睡着了的酒鬼的船舱隔间,将舱门关上重新设好隔音罩后,飞雪才开口问公子星舒:“为什么魔尊要找我?” 公子星舒身上还穿着女装,只不过他将头上的斗笠取下了,靠在舱门边摇了摇头。 在被通缉的情况下,公子星舒知道他们并没有可靠的消息来源,一切就只能靠推测。 难道是因为“人丹”不见了,魔尊因此恼羞成怒?不太对,那也应该是血殿的来追才对。 而且显然魔尊的重点在妖兽“飞雪”,难道他们已经意识到了飞雪身上有什么独特的地方? 公子星舒并不了解魔尊,对一直只出现在颜如玉记载上的魔宫也拿捏不准,但他清楚得知道如果一直这样下去,他们将会一直陷入被动。 皱着眉想了想,公子星舒还是决定冒个险,于是压低声音道:“飞雪,我们要想个办法抓个魔修来问问……和之前一样。” 飞雪得令,悄无声息地出了门去。正在想编个什么理由把那群魔修的骗一个出来时……就见刚才和别人吵架的两个魔修顺着楼梯来到了过道窄小的船舱。 飞雪眼睛一亮,嘴角勾起个标准谄媚的笑容迎了上去。 …… 一炷香后,船舱舱门被打开了,一个一头白发的陌生面容魔修背着另一个魔修被公子星舒放了进来。 公子星舒有些惊讶地对白发的魔修说道:“……你的化形这么快的吗?” “是。到了元婴后消化食物的速度更快了。”白发的魔修大约三十多岁的模样,声音也成熟许多。 飞雪将背上的魔修往角落里一放,先是上下搜刮完了这个魔修身上的储物袋和武器,接着在旁边找了根绳子将其五花大绑,又整了个布团塞进了这人嘴里,做好准备后对准了这个魔修的手臂关节,狠狠踢了一脚。 伴随着一声轻微的骨裂声,魔修瞬间因为断臂的剧痛疼醒了。 普通绳子是很难困住修士的,要制住一个修士得用炼化过的绳子才行,但也有一种简单粗暴的办法,就是直接打断这个修士的手脚。 纵然修士身体已经被强化过,但断手断脚依旧需要很长时间来恢复。 飞雪没等魔修嚎完,立刻又一脚蹬在了魔修的一只膝盖上。那魔修显然痛极,一张脸憋的通红,眼神也恨的要吃人。 公子星舒冷着脸,在飞雪做完这一切后才走到魔修面前蹲下,问:“我听说魔尊要追杀妖兽,是什么时候下达的命令?” 那魔修在黑暗发霉的角落里愤恨地瞪着眼睛,飞雪见状立刻又给了他另一只胳膊一脚,骨骼碎裂,顿时把人疼得发出惨烈的闷哼,哼完在角落里好半天没动弹。 飞雪于是拿出了堵住魔修的布团,听见魔修大口喘着气恶狠狠地说:“张一……你个狗娘养的!你为什么打我!你等着回去后我禀告护法,定给你的重罪!” “别废话了,快说!”飞雪冷漠地催促,然后作势又抬起了脚。 魔修急了:“你自己告诉他就是!他是谁?!你……” 话到嘴边瞬间停住,公子星舒看到面前脸色苍白的魔修额头反常地冒出了汗来,浑身也开始发抖。 “你不是张、张……你是?”那魔修声音开始止不住得颤抖起来。飞雪上前一把掐住魔修的嘴,凑过去阴森森道:“再不说你就没用了,我会吃了你。” 魔修吓了一跳,赶紧抖抖索索地说完,公子星舒又问了几个问题,得到自己想要的情报后,就放任飞雪将其吃了。 特殊时期,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公子星舒端详着魔修最后交出的一个小方盒,方盒表面透明,底部刻着罗盘,里面装的是一只停留在指向飞雪方向的瓢虫,分析道:“昨日才下达的命令,这些魔修这么快找过来,果然是因为你身上有什么东西。” “这是什么?”飞雪也端详着盒子。 “不知道。”公子星舒神色严肃:“这很麻烦,因为我们不知道这样的盒子还会有多少个。” 话刚刚说完,公子星舒忽然看向飞雪,此刻飞雪还是魔修的样子。 “怎么了?”飞雪疑惑。 “……你化形后变成人的话,这个人身上的东西呢?比如衣服,储物袋?”公子星舒忽然问道。 飞雪恍然低头看了看自己,发现自己化形时似乎根本没考虑过人族“衣服”的问题。“衣服”甚至这个人身上的“物件”似乎自然而然就出现了。飞雪挠头,他之前没注意过,现在注意到了,却也很疑惑。 公子星舒见飞雪则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捞自己先冷静理智地分析道:“曾经的少年躯体是会经常换衣服的,但还是被追踪上了,以及你变成这个模样这只虫子还追着你过来了……可能吸引他的东西不是身外之物。” 飞雪眼睛眨了眨,和公子星舒对视后,二人几乎同时开口:“气味。” “我没有闻出什么很特别的味道,你呢?”公子星舒严肃道。飞雪闻言摇了摇头,妖兽本身对特殊气味还是很敏感的,如果有不一样的气味的话,他肯定早就发现不对了。 “看来敌人不一般。”公子星舒皱着眉想了想:“我们不能走水路了,大海广阔船却小,若仙门弟子多的话很可能会直接对整艘船布下针法,到时候我们就要变成瓮里的鳖了。” “那怎么办?”飞雪干脆变作少年人的模样,想了想说:“要不我用沉香木熏一熏自己呢?” “别。”公子星舒制止了飞雪,沉香木或许真能掩盖气味,但不好控制令人昏睡的分量,公子星舒绝不同意飞雪这么干。 “现在我们还在暗处,这条船上有凡人,航线应该还是会沿着海岸线走,先跟着船去下一个补给的港口吧。” “妖怪啊!” 然而昏暗船舱里骤然响起的尖叫把飞雪和公子星舒都吓了一跳。 “妖怪!有妖怪!救命啊!!” 出声的竟是先前在船舱里得醉鬼,虽然之前设好了隔音罩,但隔音没有隔离画面,飞雪悚然一惊,不知道那个醉鬼究竟看了多久! 公子星舒立刻冲上前给了醉鬼一个手刀将其砍晕,修仙者往往要比凡人要耳聪目明一些,这一吼不知道…… “何处有妖怪!我们乃是御兽宗弟子,前来降妖!” 真是最糟糕的情况,公子星舒皱眉,酒鬼的叫喊声果然还是传出去了。 而显然魔族的追捕者更加肆无忌惮,就在同时,船舱门就被一脚踹飞,两个人冲了进来,飞雪立刻操纵红果,拔出墨鳞上前迎击。 好在这两个魔修的修为也不算高,至多金丹期,飞雪手起刀落飞快解决完,耳朵微动,听见还有十多个脚步声正在靠近。 “公子,你躲好。”飞雪简单的说了一句,慢慢释放出了雾气。公子星舒见状心头一跳,立刻明白了飞雪的打算,连忙下意识喊:“等等!” 狭小船舱里的白雾几乎要摸上天花板,飞雪听话回过头来说:“可如果不吃了他们……” 现在不是该同情无辜之人的时候……公子星舒努力忽略不能伤害无辜之人的道德感,扶额强迫自己理智思考了一下,最后咬牙道:“不行,你吃的人里如果有云天宗的弟子,云天宗以后必然要追杀你至天涯海角……我们只能破船走!” 飞雪点头,立刻来到公子星舒身边将他护住,随即召来红果对着船舱猛然挥出一剑,船舱应声破开个两人大小的洞,紧接着在外面的人涌进船舱里时,飞雪御剑带着公子星舒破船而出。 船上立刻骚动起来,无数船员和乘客奔出,发现船舱破损后大喊,还有不少人发现了罪魁祸首尖叫,很快船上亮起五颜六色的光芒,有数十人追了上来。 此刻船不过刚刚驶离港口一段距离,还能远远看见港口排列的大小船只和海岸,公子星舒回想着曾经看过的地图,指挥飞雪往西边飞:“合欢宗和碎星门之间有一处古老山脉,里面地形复杂容易甩开追兵,我们往那边去。” 飞雪应声抓紧了公子星舒的手,立刻往脚下红果注入更多灵力,一时间红果红光大盛,速度加快猛然往前窜出一大截,与身后追兵甩开了距离。 “好快!”“追丢了!”“快传信回去报告,是实力二品的妖兽!” 第95章 逃亡(下) “这小玩意儿真有趣。”天道冥端详着手指捏住的白玉片,白玉片甚至没有男人的半个手掌大,捏在他的手指间显得格外脆弱小巧。 梦回池畔,被强行留下作陪了五日的众仙门门下弟子们脸上各有各的焦躁,就像是终日生活在一个快喷发的火山口旁边,提心吊胆。 “书中自有颜如玉,就是这名字起得老套得很。” 天道冥一遍漫不经心地评价,一遍用神识探入其中翻看得玉片里海量的信息,忽而勾唇一笑:“不是说能实时更新消息吗?六日了居然没更新出一点那妖兽的消息。怎么了,是不爱送给本尊吗?” 云沉数日前还在十分激动,现在迟迟没等到消息,越等越满面焦躁,直接踱步到了星机阁阁主面前臭着脸道:“喂老头子,你们是不是故意扣了消息?” 星机阁花白头发的阁主面容沉静地开口道:“那绝不可能,若有确切消息,星机阁负责颜如玉的星宫自会登上。” 云沉盯着眼前老人看了又看,眸光森冷,苍白的脸满是阴翳,不知道在想什么。 “云沉,没事,在等三日如何?”天道冥却一点也没有着急的感觉,甚至还颇有点好玩得劝道:“这说明你眼光不错,至少是个强壮的好苗子。” 云沉哼了一声,低低咳嗽着慢慢离开。 “颜如玉黄金屋本尊也看腻了,还有没有新奇的东西?” 天道冥随手将小玉片收了去,眼眸又看向剩下在场的掌门。 ———— 公子星舒和飞雪对梦回池的一切毫不知情,也根本没有时间去想。 合欢宗山脉,二人已经被各处赶来的修士层层包围,不得已找了山脉一处深谷密林设下躲藏。但并没有躲藏多久就被一群魔修找到,一番险象环生的奋战后他们杀了这群魔修,却也彻底暴露了方位,不得已只能原地开启阵法防御,终于争得一线生机。 阵法是公子星舒很早以前给飞雪的储物袋里的一次性高级阵法,可以防御大乘的攻击,只要有灵石补充就可以一直存在,范围也不小,能包主方圆几十米的范围,外面的修士攻不进来,可他们自己也被困在了阵法范围里。 赶到的魔修和正道修士默契地自动分成了两边将圆形结界围住,不管费雪从哪个方向试图突围,立刻就会有数十修士挡在出来的道路上。 这五天前来袭击他们的修士从筑基到众多的金丹弟子,已经几乎赶得上所有仙门一起参与的秘境规模。 前五天飞雪一直按照公子星舒分析的战术尝试突破阵法外修士的围捕,可每次都被魔修拼死逼了回来,飞雪一直在杀人和吃人,杀了不下百人,却一直没找到机会逃出包围。 并且交战时他和公子星舒都已经明显地察觉到魔修虽然各种手段阴毒,但对飞雪似乎都保留了一手,不像其他正道那样招招瞄准要害。 不过双方都有一个共识,就是一旦控制住了公子星舒,飞雪就一定会就范,因此每次公子星舒不得不更加小心,尽可能在结界之中不冒头出去当靶子。 又一次突破失败,魔修死伤惨重,飞雪被逼带着受伤的公子星舒退回他们临时找的一个山洞休整。 “我刚刚出去找草药时去看了一圈结界,你给我的灵石快要用完了。”飞雪回来将药草嚼碎后给公子星舒手臂上的伤口止血,见公子星舒疼的脸色发白,唇无血色,心疼道:“你还好吗?” “不太好,凡人的身躯比我想得要脆弱。”公子星舒靠上山洞干燥的石壁,仰头闭眼疲惫地开始思索下一步该怎么出去。 “你五日没睡了,必须要睡一觉。”飞雪皱眉认真地说。 “……”公子星舒似乎没听见,过了一会儿后才睁开眼睛,告诉飞雪:“魔族剩得不多了,说不定会放弃这次的围剿,之后仙门就会跟上。我们晚上必须再试一次从魔修的方向突围” “好。那你先睡会儿,晚上我喊你。”飞雪帮公子星舒包扎好伤口,强硬地放公子星舒躺下。 山洞地上铺了厚厚一层干草,但还是很硬。 公子星舒皱着眉拽着飞雪的手,闭着眼还在不断补充着细节:“你抓紧时间回复灵力,晚上我们从另一边跑,我们耗不起车轮战,也耗不起时间和补给……” 话音忽然顿住,公子星舒感觉脸上有点凉凉的,疑心是下雨了,睁眼一看对上了少年湿漉漉的眸子。 一瞬间脑子全是空白,公子星舒感受了一下手心十指相扣的温度,确认了飞雪白发的熟悉少年模样,才迟钝地意识到飞雪真的哭了。 “我好没用……”飞雪鼓着腮帮子似乎很气,但眉眼极其的委屈:“我要是再强一点,你就不用这么辛苦地思考战术了,我肯定就能带着你逃出去了……可我现在修为又不长了,不管我吃多少人,它就是不长了。” 公子星舒心里酸涩无比,虽然他也明白飞雪是因为担心自己才担心的哭了,可现在的情况,明明自己才是他的累赘。 ……真是没用的主人。 公子星舒心里唾弃了一句自己,看着飞雪时脑中又冒出一股冲动,想让飞雪抛弃自己跑,外界现在似乎还只以为飞雪的本体是一只狼,所以以他的能力肯定能顺利跑掉。 可是…… 可是自己答应过他不放弃的。 不能食言。 “别哭,你很厉害。”公子星舒用眼神鼓励着少年,安慰他:“是的,我很累了,我需要睡一会儿,但你不能再哭了。” 飞雪抽泣着点头,跪坐在旁边一直等公子星舒闭眼呼吸平稳后,才小心地起身,走到山洞口时抬头去看天空。 合欢宗地界的天气很温和宜人,不像在云天宗地界时时刻刻都感觉潮湿,盛夏满山的花树已经开败了好几颗,天空蔚蓝有鸟儿的影子时不时掠过,只是隔着一层透明的结界。 飞雪忽然生出一种窒息感,一个念头冒了出来,凭什么我要这么被追捕…… 【凭什么要逼迫我和我的主人至此?】 【就因为我不是人类吗?可明明在没变动物前,他们谁都没发现我不是人类啊?】 但无人能给飞雪答案,就像那天他发现媚淑对动物对人态度截然不同的疑惑未解一样,就如他储物袋里那本久远的《众生经》他至今参不透一般。 明明天地这么大,为什么容不下他……要不干脆全都吃了,一了百了。 飞雪阴暗地想了想,但最终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回山洞里去守着公子星舒。 夕阳桔红色的光芒透过层层树叶照射进来,飞雪忽然惊醒。 ……他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也睡着了。 四周静悄悄的,从五天前他们被困在这里开始就是这样静悄悄的。但现在感觉又不太一样,飞雪先看了一眼身边躺着的公子星舒,见他呼吸平稳没被吵醒,飞雪松了一口气,轻手轻脚起身走出了山洞。 四周草木依旧,只是今日有格外绚丽的晚霞,预示着明日估计是个更晴朗的天气,飞雪深呼吸了几口空气,终于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灵气的异样。 金丹期固化自身,炼身强五感,元婴则进一步接触天地灵气,因此飞雪发现了此地灵气正缓慢地向着山洞之外流动。 略感不妙,飞雪放出神识,顺着灵力流动的方向追到了结界外。 结界外依旧守着不少人,这个方向的是正道修士队伍,数个修士见到飞雪的那一刻瞬间戒备起来,每个人都拿好了兵器,神色紧张地盯住了飞雪,手中不同法器上的灵力蓄势待发。飞雪对这见过数次的场景波澜不惊,只专注地看着灵力流动还在缓缓地延伸到稍微远一点的树丛之后,看不见了。 心里不安,飞雪于是掉头回去去找公子星舒。 “公子。”虽然心里还想公子星舒再多睡会儿,但飞雪还是轻轻去摇晃公子星舒试图叫醒他,谁知一摸到公子星舒的皮肤时,忽然发觉他的皮肤滚烫。 飞雪想了一会儿才意识到公子星舒似乎因为手臂上的伤口发烧了。 对,普通动物和凡人受伤是会生病的…… 飞雪有点想给公子星舒用灵力治疗好伤口,但又想起被他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保存好灵力不能乱用,纠结了一下转身出去,变作一只白鸟,找了个隐蔽的地方冒险飞了出去。 灵力的变化一定有原因,他可以直接去看。 这也是这几天公子星舒一直叮嘱他的一条,除了少年和白狼,其余的尽可能不要变化,但现在飞雪顾不得那么多了。 “咦?怎么突然冒出来一只白鸟?”外面防守严密,飞雪很快就被看见了。 修士身边的同伴睡眼朦胧地接了一句“这是个林子,有鸟不奇怪吧。” “可那边……我记得不是回巢的方向啊。” “搞不好迷路了吧?算了吧别看了,我们要盯住的是一只狼又不是一只鸟。” 飞雪胆战心惊的飞过,沿着林子往外飞,很快就看见了一队正在忙碌的修士。 看他们身上服饰,其中有云天宗、星机阁、御兽宗的,星机阁黑白相间的衣服最是显眼,而此人正捏着一支毛笔在地上写写画画。 飞雪没敢靠太近,找了个近处的树枝去看。树枝摇晃,一个符号映入飞雪眼中,很熟悉。 这些人应是不熟,互相之间没有说话,等星机阁的人画好后他们就一起往另一个方向去了。飞雪跟上,很快发现他们遇见了又一队人。 “阵法已经准备好了。” “是,已在八方位布置好对应阵点。” 阵法?飞雪微惊,又听得那些人继续交流道:“先不要打草惊蛇,等今晚那些魔修们撤走,凌空山的人到了以后我们就上。” 凌空山的人也要来?如果是这样,所有正道大宗门就全部来齐了。 飞雪久远的记忆在此时被唤醒,他应该是见过这个阵法的!就是在他逃出的那个秘境里! 所以公子星舒担心的并没有多余,时间紧迫,他们必须在凌空山的人来到前突破防守离开。飞雪越想发现留给他们的时间越少,连忙振翅欲飞。 “嗖——” 然而只不过刚飞起,一只羽箭瞬息而来划伤了白鸟的羽翅!飞雪只觉得翅膀一震剧痛,瞬间从空中摔落在了地上。 “瞧啊!我射中了!” “太好了,一会儿烤了解解馋,辟谷多年没吃过了。” 飞雪扑腾了一下没能成功飞起,眼望着一个人影向他伸手过来,并另一只手拔出了腰间的匕首。 飞雪干脆瞬间化成人形,在那人还处于震惊时用没受伤的手抽出绑在腿上的红果瞬间划破了面前修士的喉咙,红果剑再化成一道红光一闪解决了另一个修士。 来不及放出白雾处理两具尸体,远远听见一声惊呼,似乎是在喊这忽然倒下的两人,飞雪立刻变成一只白色小鼠钻进了草丛。 回到里面的山洞,飞雪没再听公子星舒的话节约灵力,而是立刻放出雾气开始修复自己和公子星舒手上的伤口。 内丹灵力消耗大半,几乎都是治疗别人时花去的,飞雪收回雾气再去摸公子星舒的头,体温没有原来那么烫了。 “飞雪。”感觉到额头的触感,公子星舒费力地睁开眼,疑惑道:“我……我发热了吗?” 很快公子星舒就感觉到了手臂的疼痛消失,意识到了飞雪施展了他的治疗术。 公子星舒立刻问:“出什么事了?” 发烧的人很难使上力,飞雪帮着公子星舒坐起靠在石壁前,赶紧说完自己的发现。 “我们最好现在走。”飞雪急切道。 公子星舒听完,捂着额头叹息一声:“如果阵法已成,我们很难逃,那阵法是专门用来围猎的,法阵可以一瞬开启,结界上有五行之力,会对碰到结界的一切东西释放威力不小的法术并缩小包围……如果我也要走,就必须要冒险破坏阵眼” “飞雪。” 公子星舒刚说出一声,就被飞雪伸出手来按住,飞雪紧紧盯着公子星舒的眼睛与之对视,嘴里说道:“你答应过我的。我也给过你承诺。” 两人的手重新紧紧握住,公子星舒眼神逐渐坚定,开口道:“一会儿你用剑道清心诀与我神识相连,然后去八方布阵点破坏阵眼。” “我们的结界撑不了太久了,一旦最后的灵石用完,外面的一众修者一定会群起而攻之,必须出去,才有机会跑。” 公子星舒缓缓说道。 “好。”飞雪不假思索应声。 第96章 绝地 由于忽然死了两个修士,刚刚来到此处的凌邹直接就被喊过来查看了。 两具尸体,死因很明确,一个被割喉一个被利器穿心而过,伤口都有烧过的痕迹,说明是一件火属性的刀剑法器。 “是那妖兽的剑吧?那把短剑就是火属性的!”凌邹蹲下去看尸体,他身后站着的修士就如此推测起来。 凌邹头也没抬,淡淡问:“那驻守的人看到飞雪出来过没?” 那修士立刻也意识到了问题,按照他们的布置,结界外周围草木被清理了,然后派了人时刻盯着,一个人那么大的目标要出结界的话,绝不可能不被看见。 可事实却是无人看见……然后那头妖兽就出现在这杀了两个人。 修士立刻感觉毛骨悚然。 “世上还没有可以隐形的妖兽,去问,事无巨细的问。”凌邹起身,不耐烦地对身后修士吩咐道,那修士虽不是御兽宗的,但也听说过凌邹的凶名,连忙跑了。 凌邹站在原地,看着被穿心的尸体手上似乎拿着个细长的普通箭,奇怪地自言自语道:“这东西不是打鸟的吗?” 派出去的人很快回话:“看守的人说只见到一只白鸟。” “白鸟?” 凌邹还在思索,没成想另有一个御兽宗的人着急过来道:“有人出来了,说要见领队的修士。” 闻言凌邹眉毛一挑,起身跟着来人到了结界之前,见结界数十步外,公子星舒手握着一把剑站在空地上。 凌邹嘴角勾出一抹笑来,笑得肆意,露出他一贯有得虎牙:“哎哟哟,多日不见,别来无恙?”但话音落,凌邹立刻又自顾自接上一段话来:“看来有恙,听闻贵国遭难,想必你的道心碎了吧,哈哈哈,我还从没见过道心碎是什么模样呢,不是传闻说人也会死吗?” 公子星舒冷然望着凌邹说:“虽为外力所害,但我问心无愧,总比某些宗门一开始就巴结魔族来的好。” 当日月白高塔内情形混乱,但御兽宗的人似乎没事,联想到很久之前御兽宗就勾结魔族的线索,明眼人大约都清楚御兽宗恐怕已经投入魔族势力。 以前的七大宗门虽然表面和平,但其实会以云天宗为头,而到了如今已隐隐约约有了御兽宗带领的趋势。 “你勾结妖兽,背叛同胞,何来问心无愧。”凌邹面上已有了发怒的神情,像一只蓄势待发,下一秒就要扑上去的凶猛豹子。“劝你赶紧放开结界交出飞雪,我留你个全尸送还凌空山。” 公子星舒虽无灵力了,但依旧站如一根笔直青竹,面对外面的人群眼中没有愤怒亦无胆怯:“是人是兽俱是生灵,我待生灵一视同仁,问心无愧。” 好一个剑修风骨。 凌邹虽总有听说剑修浑然正气,但也没见过多少凌空山的用剑之人有这种为了心中道临危不惧的气势,想到仙门发布的命令不免感觉到有些可惜,早知道就该在其全盛时期与他斗上一斗…… 可惜啊,可惜了。 “哈哈,痴人说笑,我倒十分想看看,等到这结界一破了啊,你还能不能摆出这副平淡的表情呢。” 凌邹说完后就对着旁边招了招手,一名星机阁的弟子就上得前来,被问起阵法结界之事。 “此阵法耗灵甚巨,我们也早已找到阵眼所在,观察的这五日下来他们已用上最后一批灵石了。即使我们不攻击,不出半个时辰灵石灵力耗尽,此阵结界自破。” 凌邹听完冲公子星舒投去挑衅一眼,这话他故意叫公子星舒也听见,嘴里还要多说两句:“听见了?多一时也只是一时,既然早晚要死,不如早些放弃抵抗吧。” 公子星舒并没有第一时间回话,微微侧过脸,夕阳光照恰好在他的脸上割出明暗分界。 凌邹眯眼,正在想面前这人在想什么,远处忽然亮起五色彩光,伴随着数声尖叫:“妖兽出现了!保护阵点!” 但随之而来的惨叫和飞入空中的人影预示着防御阵型失败了。 “快去增援!”凌邹皱眉,外围防守的多是金丹修士,但根据之前的报道飞雪已是二品级别元婴实力的妖兽,元婴期巅峰几乎能对战数十金丹,不多增加点人恐怕还真奈何不了飞雪。 其实凌邹并不放心,因为飞雪的妖兽能力还没有摸清……万一那些金丹修士防守不住,飞雪又是个心狠的自己跑了,他就完成不了任务了。 “你还不去?”结界之中的公子星舒忽然开口问了一句。 凌邹抬头,和公子星舒对视一眼,竟感觉对方身上气势似乎有些许变化。 凌邹理智地觉得他重点应该放在抓捕飞雪身上,但一股直觉提醒着他现在不要动。 出于对自己直觉的无比信任,凌邹将已经迈出半步的脚收回,坏坏一笑:“看来你在等我走,那我就偏不走了!” 公子星舒点点头:“嗯,也好。” 凌邹正感觉奇怪为什么一个道心崩毁法力全无的人竟还能如此装,横亘二方之间的结界透明的罩子忽然就消失了。 凌邹还没有反应过来,公子星舒却已经持剑向着另一个方向冲了过来,数个呼吸就将没有准备的前排弟子打倒数人! 凌邹一眼看见他的剑上金光,又是一愣。 不是说公子星舒已经是个废人了吗?他身上金丹实力的灵力从何而来? 但凌邹想归想,还是立刻弹出手臂上绑着的钢爪凶猛地迎了上去,公子星舒见凌邹却也不打,立刻换了个方向跑。 “站住!其他人快拦住他!”凌邹大喊,却见周围回应的寥寥,才想起就在刚刚,他把多数人派去了飞雪那边。 原来他们的计划是分头跑! …… 在一刻钟前,夕阳橘红光辉正盛时,公子星舒如此对飞雪说道: “林家有一个独门秘法可以使人短时间迅速到达凡人的武道巅峰,也就是金丹境,但条件很苛刻,一是需要凡人之身,二是体内有灵力循环,凡人经脉往往无法承受灵力,因此会暴毙,可一旦修炼有了灵力就不是凡人之身,也不需要这个秘法了。” “不过我可以用,‘黄金屋’上有个吸收灵石为灵力的常见功法,还剩下的灵石应该够我用一个时辰,按照计划声东击西,尽量不打架消耗,尽快跑。” 现在计划顺利。 飞雪这边倒是还有余地。 此次目标一在破坏阵点不给对方启动阵法的机会,二在吸引火力,给公子星舒跑出阵法范围的时间。 一旦出了阵法范围,那么他就会迅速解决战斗,前去接了公子星舒一起走。 【你往东南方向,就是你的右手边再去一个破坏一个阵点,然后去忘情崖汇合。】公子星舒和他在识海里对话。 【好的,我这边魔修也到了。】 飞雪现在可以直接飞在空中,红果剑也因此可以更加灵活的攻击,白发少年轻巧地在地上空中完成跳跃,躲开五颜六色的法术攻击,“呯”一声挡开飞过来的法器,身边红色剑光穿梭,一下就带走了数十修士的性命。 动物世界不是你死就是我亡,飞雪不像公子星舒下手还留了点余地,他下手招招致命。 “南方阵点毁了,通知星机阁道友,临时改阵重画!敌人还在三里范围内!” “东南阵点被炸!有没有元婴期的师兄师姐,我们拦不住啊——” “妖兽休要猖狂!”一名妙音谷的美貌女子凌空而起,白纱飘飞,玉手一翻亮出自己的竹笛,曲调高昂急促的笛声就飘了出来,伴随着数道气流直击向飞雪。 红果光芒锋锐,立刻直刺过去,却被妙音谷周身起浪震开。 飞雪这一击立刻察觉此女也是元婴,算算时间不打算恋战,即刻想走时却被音浪不断拦住去往忘情崖边的路。 【公子,我一时半会儿恐怕赶不过去,来了个音修。】 飞雪在识海汇报情况。【现在破坏了两个阵点。】 识海里传来公子星舒的声音【知道了,你做的很好,我已经跑出原本阵法的范围,等你来汇合。】 飞雪感觉公子星舒的声音有些不稳,心里有一点不安,想赶快去见公子星舒的心更加强烈,眼望着面前在空中横笛的女修,召回了红果剑,手持墨鳞刀,再听了一遍女修的笛声后放声高喝,冲了过去。 …… 实际上公子星舒这边的确如飞雪所担心,情况不妙。 凌邹在森林里如鱼得水,虽然公子星舒凭借对凌邹性格的分析,时刻以假动作迷惑追兵,并成功将其他人都甩开了,但就是甩不掉凌邹。 凌邹实力元婴,真在密林里动起手来占不了上风。好几次险象环生,但好在龙角耳饰里存的剑气都帮忙抵挡住了攻击。 最终在一块狭窄道路的岩边被凌邹堵了去路。 “你可还真能跑。”凌邹双眼像豹子一样在渐渐暗下去的林间发亮,两只钢爪举在身前,对眼前的公子星舒歪了歪头:“你为何还有金丹期的灵力?” “现在地形对你不利。”公子星舒面上平静,甚至还提醒道:“剑仙剑法虽只传我一招半式,但应付一个你应当还是可以的。” “狂妄!”凌邹被这般挑衅,当即冲了上去! 公子星舒手上的仁人剑虽金光不如全盛时,但依旧锋利,轻松一剑刺出一挑就架住了凌邹袭来的钢爪。 凌邹发觉一身力量轻易被剑招化掉,更加觉得暴躁,攻击的越发快速。 仙法也有区分,近身武斗或是远程法力又或者借助外力,凌邹这次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带他的灵兽,对上武斗精通的剑修,近身的攻击即使每一招都蕴含了元婴期厚重的灵力,似乎还是能够被对方用极其精妙的方法化解。 此处一边是山壁,脚下陡坡,外是数十米高的悬崖,凌邹一身敏捷游走的本事被地形所限,公子星舒说对了,此一夫当关的地形在短兵相接之时于自己确实不利。 二人刀光爪影对拼数下,最终僵持住。 虽然双方表面上对战斗勇猛无比,但各自心里有各自的焦急。 凌邹是因为自己元婴竟拿不下一个金丹,公子星舒则忧心自己赶不及去汇合地点。 最终,公子星舒咬牙,将怀里仅剩的半颗灵石完全捏碎,上等灵石里的精纯灵力被尽数吸入身体,体内原本干枯的经脉重新通过磅礴灵气,全部通畅,唯有腹部丹田灵根剧痛! 凌邹忽然一惊,不知道为什么公子星舒竟忽然又变成了元婴之境! …… 天光暗沉,夕阳终于沉没在群山背后,留下一片逐渐被冷色侵蚀的层云。 飞雪越发高声的吟唱终于打乱了妙音谷女修的笛声,妙音谷女修的笛子再没吹出声,笛声骤断,气血翻涌,女修神色一阵恍惚。飞雪眼光狠绝,红果剑前指,连人带剑在空中划出一道长虹,瞬间就要将妙音谷女修贯穿! 女修身形不稳,显是勉力支撑自己还飞在空中,双目映出耀眼一点红光,露出无比恐惧之色。 “叮!” 天边银光瞬间一闪,眨眼间红果却与一柄银剑相碰,妙音谷的女修大难不死留的一命, 如断线风筝坠入地,而飞雪紧盯着眼前熟悉的银剑,没再去看沦为手下败将的女修,而是猛然一挥将银剑扫开,银剑自动划出一道弧线飞往不远处。 飞雪偏头,看向来人。 “飞雪!不可杀人。” “泽野。” 飞雪神色平静,仔细端详着一袭白衣的剑修,对方提前赶到令他意外,也令他心头悬上巨石。 “我不杀她,就要被杀。”飞雪并不想对泽野出手,且他看出了泽野额上有汗似身上有伤,虽然这个无情峰剑修的脸上一如万年冰山不带什么表情,但他的面色并不健康。 “……收手和我回去吧,凌空山会保护你们的。” 泽野有些笨拙地开口劝说,却不见眼前少年有任何动作,一向不起波澜的眼中流露出犹疑,之后甚至又在最后补充了一句干巴巴地:“听话。” “不可!” 飞雪尚没开口,却听得下方那还没有死的妙音谷女修大吼:“这妖兽说不准要被收入魔尊麾下,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绝不可留!泽野道友不能犹豫!快动手将其击杀!” 飞雪抿唇,泽野没理她,那女修见状红着眼瞪眼决绝大喊:“难道你要凌空山也背上通妖的骂名!与全仙门为敌!” 飞雪终于笑了起来。 “飞雪。”泽野立刻意识到不对,但常年不善与人相谈的他此刻想不出任何话来辩解,只因为那女修一句话都没说错。 “泽野师兄,你最不会骗人了。你告诉我,若我和公子真的愿意与你回去,会怎么样?” 泽野罕见地露出了个纠结的神色,身旁银白剑辉光频闪,晚风将其垂下的袍子轻吹,带来凉意。 “按照凌空山的规矩,掌门亲自下令,要将……你镇入剑冢,将公子星舒投入冰牢狱赎罪思过。” 空中是一阵令人心悸的沉默。 泽野确实不会撒谎,说出口的话从不拐弯抹角。飞雪在沉默过后,缓缓笑着摇头道:“那不行,公子已经是凡人了,凌空山是在要他的命。” 泽野情不自禁握紧了自己手中的剑柄,开口道:“我们还能和掌门求情。” “我信得过你,但我没见过掌门,信不过他。”飞雪绝然,身边的红果光芒大盛,对着天空之中的泽野大吼:“妖兽从来都只信自己!师兄,只叹今日我们在凌空山的缘分已尽!让开——” 说罢,少年已举剑携刀冲了过来。 泽野心绪翻涌,但在遇到危险的本能驱使下,环身的数十道银光向着飞雪飞了过去。 两名剑修斗在了一起,星机阁在修仙大会之上费尽心思安排的元婴期巅峰剑修的比拼,却是在此上演。 双方剑招飞快,除了手中之剑,更有数柄飞剑,不论近战还是远程都有对应攻击,持剑双方衣服翩飞,身形矫健,斗如两只缠龙,更向着周围溢出摧枯拉朽的剑风。 众多不过金丹期的弟子怕被误伤,只得退避。 天空暗沉,争斗愈久,泽野下手时有犹豫,被飞雪抢得须臾,左手的红果剑一剑刺入泽野右肩。 泽野吃痛,一瞬间下手没了轻重,护身银剑化作锋利银光,乘着飞雪还未收剑之时自下而上穿来,飞雪猛然拔剑向后一躲,却没来得及,半只手臂瞬间被削下,鲜红血液喷涌,又很快被蔓延出的白雾包裹止住血,飞雪咬紧牙关忍住剧痛,立刻撇下露出惊呆神情的泽野向着夜空飞遁而去! 泽野半身血红,捂着伤口,想追,却察觉有一瞬间的脱力。 道心动摇! 泽野停滞在空中不断深呼吸,眼望着白发少年随着红色光点飞远,心头剧震。 地下旁观休整的女修似是说了一句“无用”后赶紧让旁边围观的人去追。 飞雪断掉的半截手苍白地落在一处岩石上,泽野一眼就看见了,瞬间感觉到违背无情道的情绪在不断翻涌,师门命令,好友反目,无辜生灵的枉死……泽野骤然发觉当自己也置身其中就很难平静,只能赶紧运起剑道清心诀,妄图清除脑中痛苦的杂念。 于夜幕下,泽野疲惫地落地后拿出了一枚碧绿色叶子状,似玉非玉,似木非木的树母精魄按在伤口上,树母精魄缓缓渗出液体帮泽野肩膀上的伤口止血恢复。直到伤口不再疼痛时,泽野都没有了再战的剑意。 群星将现,飞雪终以一只左手为代价突破泽野的剑阵。 身后追兵都不足为惧,飞雪一心向着忘情崖飞,片刻就到了,并远远看见瘫坐在崖上,浑身上下沾满血迹,衣服上还有很多划痕的公子星舒后,心头一紧。 “公子——!”飞雪飞扑过去,公子星舒一手杵着插在地上的剑,剑上还残留着血迹,另一只手握着一对碎石,冲着飞雪温柔一笑,待飞雪来到他身边才疲惫地说:“太好了你回来了,灵石用完了……我没有力气了。” “嗯,嗯,我们成功了!突围了……没关系,我带着你,我们快走!” 四野无人,追兵还在二里外,飞雪心知一刻不能耽搁,架着脱力的公子星舒起来踩上红果剑。 公子星舒眼睛看向身边飞雪空荡荡的左手臂,费力地开口:“你的左手……唔!” 一声闷哼,飞雪震惊地抬眼。 时空刹那间,仿若静止—— 飞雪眼睁睁看到,公子星舒眼睛之中的心疼慢慢化作惊讶,然后缓慢向下看去…… 飞雪不知所措的也顺着目光下移,竟在公子星舒白衣的胸口看见一个染血的锋利箭头。 “箭头?”飞雪恍然觉得是自己看错,再抬眼时却见公子星舒眸光暗了下去,嘴角溢出鲜血。 “不……不!” 时间刹那回归正常,飞雪感受到公子星舒浑身沉甸甸的重量几乎要将他压垮……也确实压垮了,他带着公子星舒摔倒在地,紧接着就扑到到底闭眼的公子星舒身上,右手疯狂涌出雾气蔓延上不断渗透出血的伤口。 …… “啊哦。”百米之外的高空中,一个紫袍的人连忙举起手上的弓,说道:“我好像射中要害了。” 紫袍之人身边的云沉神色不虞地瞥了他一眼,而站在二人身边的天道冥见状叹了一口气,摇摇头说:“那人活不成了。行了,趁现在妖兽还没跑,让手下的人上吧。” “不。”云沉忽然叫住了天道冥,眼睛看过去时露出一个兴奋的光彩,激动道:“等等,你看!” …… “你别死,我求求你别死!” 飞雪尖叫,飞快将箭头掰断,再将穿透了公子星舒身体的箭身拔出,之后再不顾及灵力,用了所有精力去治疗和修复公子星舒的伤口。 内丹之中剩下不到一半的灵力疯狂消耗,飞雪聚精会神,雾气探入人的躯体五脏,逐渐模拟着躯体以前的形状去幻出新鲜的血肉。 “噗。”一口淤血喷出,公子星舒费力睁开了眼,飞雪见状一喜,却更不敢放松下来,眼泪瞬间就顺着脸颊滑落而下:“你没死……太好了,你还活着,公子,你再忍忍,还有一点就修复好了。” 公子星舒感觉身体剧痛,头脑都被这股痛楚弄的不大清楚,模糊听到飞雪带着哭腔的声音,眼睛因为仰躺,却已经看到了不远处天空中分神期的云沉,瞬间涌起一阵绝望。 “飞雪……我怀里,还有一颗,丹药。” 公子星舒缓慢开口,但一张嘴就感觉喉咙里血腥气翻涌,咽下嘴里的血,公子星舒忍着痛继续说:“是我在宝库,许愿……给当时没有灵根的你,求了个灵根……我不确定功效,所以没敢给你。” 飞雪一边哭一边不断消耗快要见底的灵气治疗着公子星舒身体里破损的脏器,察觉到公子星舒的说法很像遗言,赶紧说:“你别说话了……你不会有事的,你先别说话了……” “别管我了,快走……结界还没开,你还能跑的。”公子星舒根本没听飞雪的话,眼睛发红,有些哽咽。 “燕燕,于飞,差池其羽……” “别浪费灵力了……我以,我以主人……的名义命令你,走!” 然而就在此时,一里之外,八方阵法瞬间启动,将原本深蓝色的夜幕罩住。 说完这些,公子星舒感觉自己耗尽了所有的力气,凡人的躯体再坚持不住,彻彻底底地昏迷了过去。 “呼、呼……走,好的,要走一起走……”飞雪耗尽了自己的灵力,内丹一片空虚,自己也累的几近虚脱,终于修补好了公子星舒的致命伤口,吊住了他的性命。 然而再抬眼时,眼前已经是仙门百家,六派掌门,云沉、魔尊,还有将他们团团围住的,数不清的修士。 比繁星还多,和结界一起,盖住了整个天空和世界。 第97章 前路微茫 灵力探入公子星舒身躯之时,飞雪就察觉到了。 ……灵根碎裂,经脉枯竭,就算没有再中那一箭,公子星舒的躯体以后定要沉疴经年,寿长不过十载。 更何况飞雪拼尽了全力,现在也只能吊住公子星舒的一口气不散。 手里情不自禁用力抱紧了公子星舒,飞雪跪地抿唇仰望着天上,纵然已经浑身无力,脸上还挂着泪痕,眼神里依然透出无比地凶狠。 云沉病容上浮着一层红晕,嘴里喃喃:“那人还没死?它怎么做到的……异兽,看来这是一只异兽!” 在此时,一只御兽宗传信用的鸟儿飞到了云沉身边戴面具的紫袍人身边,那人取信扫过一眼,紧接着颇有兴致的将重要内容念了出来。 “可靠消息称,飞雪疑似还可变成白鸟。” 天道冥在此时接话:“哦?那究竟是狼还是鸟?” 云沉兴奋的分析:“既能变化,不定这个异兽还能变化成其他的东西,这还是第一次见,可一定要活捉了给我回去好好研究研究!” 紫袍人于是恭敬道:“魔尊,玄灵岛主,为了之后还用的上小的,现在不便暴露身份,小的这就请退了。” 天道冥嗯了一句,云沉也颇为满意地多说了几句:“你做的好,如你所愿,玄灵岛第十殿主的位子归你了。” 紫袍人躬身道谢:“谢岛主,这便提前祝贺二位得珍兽。” 随着紫袍人退下,得了魔尊允许的魔修们率先发动了攻击,带着特质的法器“补灵网”一拥而上。 “……之子于归,远送于野。” 红果剑暗沉沉地躺在身边,少年轻且缓,如歌般念着。 悬崖平台上弥漫开雾气,将靠近的所有人全部包裹其中,雾气里传出一两声惨叫后归于平静。 “瞻望弗及,泣涕如雨。” 飞雪眼望着还在远处密密麻麻的人群,低头俯身用右手摩挲着公子星舒沾了血和灰的脸,哽咽地呢喃道:“我知道这句诗的,公子,可我还不想要诀别……” “我一定,让我们活着离开这里。” 黑色的巨网即将笼罩而下,远一些的修士召唤出法术蓄势待发,还有不少闪着光的法器亮闪闪地围绕着悬崖之上的一双人,笼中雀,甚至不急着立刻动手。 便就是这成功一瞬的松懈。 在悬崖弥漫的白雾瞬间爆了开来,数秒就蔓延出了一里地,将整片土地笼罩了起来, 所有被卷入其中的修士只觉得视野之中一下子就变得昏暗而模糊,继而浑身都感觉到一种被撕咬的疼痛,左右环顾却找不到任何攻击自己的东西,疼痛加剧,惊慌下更不知道该往哪里跑,直到被啃下一片皮肤,一块肉,半个身体……整个人。 惨叫声开始此起彼伏,浓雾之中更不断亮起不同灵气法术的光亮。 一整团白雾在黑夜下透出一股恐怖压抑之感。 云沉本也差点被白雾吞进去,在千钧一发之际被身边的天道冥拉了一把后才来到了白色翻滚的雾气外。 “这是什么?”云沉皱眉,听到了惨叫声。 粗略估计这瞬间蔓延的白雾起码吞入了数百名金丹和元婴不等的修士。 天道冥看起来心情倒是不错,笑盈盈地道:“我也没见过。看看。” 惨叫声逐渐消失,忽然,二人看见一个人影似乎飞出了白雾的包围圈,但在他露面的那一刻那恐怖的模样将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啊啊啊!!!” 那人惨叫着,纵然月光不明,但对于修仙者们来说,依旧可以看清这个人浑身的皮肤像被腐蚀过一样,一片又一片散落在身体各处,一只脚在森冷的月光照映下竟然只剩白骨。 但他身后的白雾似有生命一般,仅仅只让那人露出了短短一瞬间就猛地突出一团白色将其包裹起来,那人瞬间没了声音,等过了几秒雾气散开,整个人就消失了。 在外围的一众修士都吓坏了,更加不敢靠近,离得近一些正犹豫要不要进去救人的更是立马向着远处跑开。 云沉咳嗽了几声,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我在深海见过一种东西。” 天道冥在此时忽然开口诉说道:“这种东西通过放出密集的网一样的触手,来捕食周围的鱼。” “咳咳,我同意你的说法,它在进食。” 云沉很快就理解了天道冥想要表达的意思,眼中的欣赏与占有欲愈发浓厚起来。 “这种大规模的进食,往往意味着进化。”云沉丝毫没有刚刚自己也差点被吃了的恐惧,反而越发兴致勃勃地说:“天道冥,可要看看?” 天道冥轻笑点头。 原本晴朗的夜空逐渐被乌云笼罩,白雾里的惨叫声停了,云层下是一片万物死绝的寂静。 “轰隆隆!” 带着强光的闪电伴随天雷骤然跑劈入雾气正中,第一下没有反应,紧接着又是第二道,第三道……白雾在第十道天雷金光下散开些许,隐约在其中看见个浑身金光的东西。 周围的暗夜被一道道闪电照得如白昼,然而天雷还没有完,闪电光亮不绝,似要将天都劈开。 然而所有人却明显看见暗沉发灰的白雾开始缓慢收缩范围……刺目的金光汇聚于正中,整整二十七道天雷轰然而下,白雾围绕在悬崖边,雷光过后露出一人来。 那人浑身上下一片白色,长长的白发于身后飘飞,身姿欣长,残留的雷光似蕴在他金色的双目里流转,柔美精致的五官线条不似真人。 “二十七道天雷,分神化形……罕见的一品异兽!” 云沉看得双眼放光,紧接着话语却顿住。 “等等……” “他,咳,他要做什么?” 就在众仙门万众瞩目之下,那白衣俊美的人举起一把黑色的长刀,狠绝的捅进了自己的丹田。 云沉吓了一跳,一口气没喘过去,立刻猛烈地咳嗽起来,想说的话一瞬竟没说出口。 “快……咳,快去,阻止,咳咳……” 天道冥不明所以,其他人因为白发人周围的萦绕的白雾不敢上前,却见白雾正中的飞雪缓慢从胸腹之中掏出了一个桃核大小,半圆形,金光闪闪的东西,继而脱力地倒在他脚边的公子星舒身边,似乎是给公子星舒喂了下去。 天道冥挑眉看着,疑惑道:“它给那个凡人吃了什么?” 云沉不得已翻出药瓶来喝药,而飞雪在此时又迅速给公子星舒喂下了两颗丹药。 公子星舒的身体骤然发生了变化,不仅浑身开始长出鳞片,面容和身体都在不断拉长,须臾之间竟完全没了人形,天道冥看着那不断变化出来的形态,眼光里的趣味更浓烈了起来。 天上的重云竟没有散去,寒冷的狂风骤起,山雨欲来。 云沉此时终于缓住了自己的咳嗽,狠狠一拽天道冥的袖子道:“天道冥!它给它主人喂了半颗它的内丹,快出手!否则我的异兽很可能要被他亲手创造的怪物杀了!” 天道冥随意地看了云沉一眼,云沉只感觉一股恐怖的威力压在了自己身上,听见天道冥淡淡地说:“再等等。” 云沉很快就明白了天道冥想看什么。 白发的飞雪眼前的“怪物”不断变化,轮廓逐渐清晰,闪着金光的鳞片,蛇身牛头长须鹰爪,白雾与金光环绕其身,浑厚的灵力从其身上爆发出来,吐息间狂风翻卷! 雨滴忽然而至,渐渐越来越大,不过数息之间就化做暴雨。 “龙……不,蛟?” 云沉周身灵力自动撑起隔绝雨水的屏罩,面露震惊,见那“怪物”头顶一处微微凸起,似就要生出角来……然而尝试了数息都没能成功。 蛟无角,千年而化龙,龙却是传说中的的上古神兽,云沉感觉心脏跳动得越来越快,未曾想此次收获不小!若能将异兽和蛟一同收入麾下…… 云沉不再犹豫,枯瘦的手探出大氅结印起咒,先前一直藏于山林之中的凶鹫和黑影一般的蜥兽潮水般向着山崖涌了过去。云沉念完咒下好了命令,才又从虚空中召出一条漆黑的锁链, 紧接着随着云沉一挥手,漆黑不知多长的锁链就直直向着风雨中的山崖处袭去。 飞雪刚把一个芥子储物袋藏进蛟脖颈下的鳞片里,就闻到了混在一起雨水之中的腥臭味,看见爬上山崖的数个黑影。 跪地捂着胸腹,飞雪立刻操纵着白雾要把扑到近前的蜥兽吞没,然而天上的凶鹫就会一批批冒雨用翅膀将雾用风吹散。 为了不让身边还没醒过来的蛟身被蜥兽撕咬到,飞雪忍着内丹破损的剧痛和虚脱感勉力杵着墨鳞站起。 墨鳞刀不再沉寂,被飞雪重新握住后开始一闪一闪地抖动。 “你终于肯听话了?”飞雪皱着眉意外地开口,继而感觉从墨鳞之中涌出一股暖流顺着他的手进入身体,流入心脏,沉寂了多年的本命灵剑终于在此刻有了感应。 心念电转,飞雪直接以墨鳞横划出一道剑气,霎时将蛟身上爬满的蜥兽吹飞。 “嗡——”墨鳞刀却骤然自己动了起来,黑光一闪,“呯”一声劈歪了借着夜幕隐藏行迹,不知何时窜至飞雪面前的漆黑锁链。 飞雪吃了一惊,下一秒就见墨鳞竟似不敌,被铁链一下打飞在了一边,那漆黑的铁链又冲着自己飞了过来,顶端锋利的弯钩一下就刺穿了他的腿。 “啊!”撕裂的剧痛袭来,飞雪感觉自己正被铁链拖出悬崖。只好立刻回身抓住锁链用尽所有灵力一拉,拖拽的力道果然小了许多,忍着痛飞雪看了一眼被整个弯钩穿透勾住的腿,只见伤口处肌肉外翻,鲜血喷涌,又被雨水冲刷走。 飞雪想拔,然而黑钩倒刺却卡住了骨头,微微一动又是一阵剧痛。 深吸了一口气,飞雪拖着腿用力拽着链子,回头看了一眼浑身金光逐渐褪去,几乎已经化形完成的蛟,爬了几步再次来到有他半个人那么大的蛟头前,伸出一只手摸上蛟的头,注入自己的灵力。 “快醒醒……” 颜色半红半金的蛟似乎终于有了反应,动了一动。 雨势更大,狂风呼啸。 飞雪见状欣喜起来,这说明自己的内丹起了作用,于是赶紧开口道:“别睡了,我们可以走了,公……” 然而话还没说完,手中的铁链忽然被一股巨力猛然一拽,飞雪猝不及防整个人竟被拽飞,一回神时悬崖在视线里快速远去,锁链被拖拽向站在一处峰顶的云沉。 而飞雪才刚一眨眼,自己上方骤然掠过一个身穿蓝白锦衣的身影。 ……飞雪尚未见过魔尊,只知道这人是之前站在魔族云沉旁边的人,见那人行去的方向是公子星舒,飞雪想也不想便召了墨鳞冲着那蓝白衣的人刺去,却被那人轻飘飘一挡就又被弹飞。 墨鳞沉寂千年刚拔刀就遭遇两次不顺,整个刀凶光大盛,自己有意识地巡视一圈后盯上了气息稍弱的云沉,凶恶地飞了过来。 “哼。”云沉冷哼一声,身旁的黑洞瞬间又窜出四五条锁链向着墨鳞刀缠绕而去,一下就把墨鳞刀制在空中,另一段铁链上的弯钩狠狠击向墨鳞的刀身,墨鳞一闪一闪,发出恐惧的嗡鸣。 飞雪见状赶紧将墨鳞收回,自己却也被拖拽至云沉身边不足十步之处。 “抓到你了。”云沉阴冷的声音在雨声里传了过来。 飞雪眼中寒芒一闪,身形立刻变化,白衣之人瞬间化作一条白色大蛇,顺着被钩去的力道回身张开血红的大嘴对着云沉咬去,云沉不慌不忙右手轻挥,牢牢勾住白蛇尾巴的锁链就大力一甩,直降白蛇贯在山石上,激荡出尘土还有一阵白雾。 落地后,飞雪又立刻变成一只白色巨狼,裹着白雾亮出獠牙,翻滚而起冲向云沉,却又被后腿锁链一拖狠狠甩飞。 云沉疑道:“你只有这点能耐?” 飞雪不甘心地操控起身边吞噬的白雾,但有一根锁链骤然袭来一下勾住了白狼的一只前腿。白狼立刻发出呜咽惨叫,白雾散去许多,只留下一半还缓慢地浮在空中。 云沉见状,立刻又调出两根锁链狠狠刺入了白狼剩下的两只腿,飞雪化做的白狼又发出好几声惨叫,最后嘭得一变,成了一团血迹斑斑的毛团。 毛团瘫在地上一动不动,逐渐被大雨淋湿。 四根铁链自动缩小伸进毛团里,云沉眼神微亮,感受了一下自己的法器确实拴住了东西,才抬目看向远处天道冥去的悬崖边。 那边却不如预料的顺利。 天道冥独自一人立在空中,而他的面前还有数人,云天宗掌门风寒影,星机阁岁曜星宫执掌,凌空山剑主凌空,妙音谷乐圣长孙翡……竟是聚齐了正道近一半的大乘期修士,阻拦住了天道冥收服崖边趴着的蛟。 除外更远一些还站着本应离开梦回池的正道修士,数十分神,近千金丹弟子。 云沉眼睛一眯,忽而明白了正道的打算。 风寒影朗声道:“魔尊。此蛟非魔蛟,且我观其尚小,不可带入充满魔气的玄灵岛。” 天道冥不屑:“那又如何?让开。” 风寒影白衣飘飘,严肃道:“如此此蛟便绝无可能成为上古神龙,您就没有机会与之较量了。” “哈哈哈,你是说我该给我留个对手?”天道冥闻言一阵大笑:“蛟化龙尚需千年,我可等不起,不如干脆让我过个手瘾!” 眼见天道冥随手一挥,手中就出现了一杆长枪,所有人都紧绷了神经,风寒影却不慌,继续道:“云天宗与众仙门担保,五百年,此蛟可化龙。” 天道冥未再发一言,风寒影见状将手一挥,天上乌云骤散,风雨暂歇。 暗夜重归大地,晨曦不至。 ———— 十日后。 “不得不说云天宗宗主风寒影对魔尊真是十分了解,此话一出,魔尊果真放弃了蛟,立下五百年之约,率领一众魔修退出了合欢宗地界,班师回魔域。” “这玄灵岛主也捕获了那只吞杀上千修士的强大异兽,带回了玄灵岛,这场妖兽之争便又落下帷幕。” 茶馆说书之人说道此时响木一拍,刚喝下一口凉了的茶水,座下的听客们就又有人问了。 “那不就是说,那个可以变化多端的妖兽竟没死成?多恐怖啊,万一放出来吃人了可怎么办!” 说书人胡须一绺,悠哉道:“这你就不懂了,玄灵岛有进无出,你可知那些魔修们都管那玄灵岛叫什么?” 听客起哄,说书人故意吊足了胃口才响木一拍,眼睛一瞪,脸上作出十足恐怖害怕的表情说:“魔修们呐,便管玄灵岛叫做——” “血狱渊。” 第二卷·仙道路茫茫·完 第1章 (番外)宸星明的信 对不起!!发错卷改不过来删不掉的章节,只好在这里补个番外了。 ————番外正文———— 飞雪:见信如晤。一别经年,不知旧友安好?此年间为大局筹谋,而今大事将成,再忆起从前竟觉恍如隔世,令我总觉凡人一生漫长,但每日与人勾心斗角又觉光阴如梭流水飞逝。不知修行年月是何模样? 都城又开一家新酒楼名朗朗,待我登上高位,盼友归来共饮。 落款:宸星明(红字)明明 (红字)宸国一五七年。 (红字)今日父王赐我的外藩进贡的葡萄藤宝珠柜中,竟发现一瓶药水,写字无形,火烤显色,颇为有趣,写在这封信后,等你发现。 (红字)三哥、飞雪:我不知此信何时能寄出,我怕身体撑不住,毕竟我从小体弱。但我总得留下事实经过。 第一封信我没做手脚,我赌对了,二哥未能察,只愿你们能发现端倪。此次为烁令我写的第二封“平安信”,目的未知,似为早日唤回三哥。烁多疑自大,守我仆者少,且他为将戏做足,写信时令我能有片刻自由。 长话短说,现一五八年,一五七年二哥先蛊惑杨雪怜,后利用她将我带离皇城,并趁母妃闭关,杀反臣,自封为皇帝。我企图聚城内势力谋反,但烁身边有一修士,可驱虎……我于皇陵不幸落败为囚,受困于蛊。 落款:明明 (红字)飞雪:自古成王败寇我认了,但还有一事,我苦思良久不得释怀,是否告知三哥……凭你决断。 皇陵早早设立了皇子墓室,若非此次劫难我断不会入皇陵,就不会发现我与三哥墓前的八字互换了位置。 此做法多为换命,替命的法子,我虽不懂八字命盘,但皇陵布置经由枫,其兄师从星际阁,容不得我多作他想。 若此次我所遭遇劫难皆是替我三哥,那我原本的命盘为何?枫可又曾算到如今宸国落入烁手中的今天?每想起时爱恨交加,不得好过。 落款:宸星明 (红字)飞雪:我的亲母出身宫俾,于我六岁时去世,因此六岁时我常常惊梦,梦我与母妃受困冷宫,饥困潦倒生不如死,梦中种种皆痛苦不堪,唯有偶遇林家幼子赠予龙须酥时方能觉活着。因而常难以入睡,愈发体弱。此梦在后来入皇后宫中就再没做过,但现在想来皆有因果。 我常在不清醒之时渴望此时是大梦一场,你若看到我的信,要快来救我。 落款:明明 (红字)飞雪:我清醒的时候越来越少了,脑子感觉在生锈。半个月过去了,以飞剑的路程你们早该到了。可叹可笑,我的办法骗过了烁也骗过了你们。 人死前总爱回忆起曾经,让我记起了母妃待我如亲子的种种,以及三哥对我从无保留的帮扶……我似乎又不再恨得起来了。哎。 落款:明明 (红字)三哥、飞雪:不知道那家叫做朗朗的店铺是否还在,烁并非能治国的好皇帝。 他也是个可怜人。我时常在他身边,因此现在才知,他生母生他时夭折,父王于是暗中授意他接触魔族对抗三哥,结果后来父王反悔了。 唯一陪他长大的亲信太监虽十分贪财,不是好人,但因我们调查出贪腐被推出去做了替罪羊。后来封他作豫王出城时,枫暗杀他失败断了他的双腿。他因此恨所有的人。 我比他好太多,至少现在我没有恨的人了。 落款:明明 (红字)飞雪:见信如晤,最近经常回忆起你初次御剑带我飞时的感觉。 我还是想去修仙。 下辈子让我做一只飞鸟吧。 落款:宸星明 第98章 战后(上) (本章内容没有主角,是交代一下配角行动,不爱看的跳过不影响么么哒!) 半个月的时间,说慢不慢说快不快。 孙恬跋山涉水,终于回到了他的门派所在之地——坐落在一个村落边,有四五幢干净木屋的门派。 宗门外围有一圈不算高的篱笆围住,就算是与远处村落区别开了。但里面的布置和房屋模样都和村子里差别不大,就连灵兽棚都只是比牛圈大一倍而已。 孙恬站在长了绿油油清爽绿叶的篱笆门前,看了一眼门边挂着的“渭齐门”小木牌,重重叹了一口气,才迈步进去。 原本静悄悄的屋子里颤巍巍走出来一个弯腰驼背,杵着拐杖的人,看见孙恬眼睛一瞪,又杵着拐杖转回了屋内。 下一秒,孙齐,孙晓红还有一个大约五六岁的小女孩就从房屋之中冒出,大呼小叫地冲过来将孙恬围住了。 孙晓红肩膀上挂着一只雪白的貂,牵过孙恬的手担忧道:“师弟!你可回来了,我们都担心死了!” 小女孩更是一把抱住孙天的大腿,肉嘟嘟的小脸哭得眼泪汪汪:“哥哥!我以为你回不来了!” 孙恬感觉心里酸酸的,弯腰把小女孩一用力抱起来举高高,嘴上哄着道:“别哭别哭,这不是回来了吗,小五,哪儿有这样咒我的。” 孙齐暂还是个矜持的模样站在外围看着,看了一会儿发现孙恬忙于应付孙晓红和小五,不由得咳嗽了几声。 孙恬这才小心放下小女孩,来到孙齐面前一拜:“师父,徒儿回来了。对了,阿黄呢?” 场面一下子变得安静,孙齐原本要说的话梗住了,憋到最后叹了一口气,上前拍了拍徒弟的肩膀,劝道:“徒儿,没事的,灵兽我们还可以再找。” 孙恬笑脸一僵,听见自己干巴巴的问:“阿黄怎么了?” …… 最后是孙晓红带着孙恬来到了旁边的小山坡上,才告诉孙恬:“当时情形混乱,等到船开获救后,我们怎么都找不到阿黄了……那时候海里全是死人。还有好多的鲨鱼。” 荒坡荒草,一无字碑一矮树。 孙恬面露悲伤之色,刚准备对着碑拜一拜,就被孙晓红叫住:“哎,那不是阿黄的。” “那是谁的?”孙恬简直无语了。 孙晓红指了指那棵小矮树示意后才说道:“阿黄平日里喜欢的东西埋在这棵小矮树下的,那个碑是杨雪怜的……” 孙恬微愣,联想到他在飞舟上听到的种种细节,也没问杨雪怜是怎么死的了,但还是一视同仁对着墓碑和矮树都拜了拜,随后一屁股坐在了旁边。 孙晓红也坐下了,摸了摸脖颈上皮毛顺滑的貂,小心问:“师弟,你还好吗?” 孙恬把脸埋在膝盖里,闷闷道:“不好,我觉得师父真是下了一步错棋。” “什么?”孙晓红没听懂,她肩膀上的白貂却将脑袋一昂,骤然以尖细的声音开口道:“他把他的本命灵兽都弄丢了,你还关心他做什么?” “大仙,您少说点……”孙晓红低声劝着,更连忙抬起手去轻压白貂的脑袋,那白貂却十分灵活,压了又往旁边冒出来,张开粉嫩嫩的嘴说道:“明明就是他孱弱无能,连自己的灵兽都护不住!还怪别的师父给他选错了大腿!那个凌空山的人真是瞎了眼才让阿灰跟着你这么个废物!” 孙恬别过脸看向别处,不与白貂正面。 “大仙!当日修为足有分神的魔修突然发难,师弟他又能有什么办法……”孙晓红赶紧替孙恬辩解了几句,她的白貂本就经常看孙恬不顺眼,此刻更是尖酸刻薄不留情面,甚至她一个手滑,白貂就蹿到了孙恬正对面的地上尖叫。 “废物!孬种!” 孙恬忍了又忍,憋红了脸,想转过身去白貂却又跟上来,甚至越叫声音越狠,孙晓红拦也拦不住,那白貂甚至还扑过来对着孙恬的手臂狠狠咬了一口。 孙恬惨叫一声,发狠将手一甩,双目通红地蹦起来抬脚就要去踹白貂,嘴里愤怒地对着白貂大吼:“是,是!我就是个贫民家的孩子,出身,资历,哪一点能和那些天潢贵胄比!……他们生下来不愁吃穿,不会被父母卖了杀了吃肉,直接就能进入数一数二的大门派!所以遭到阴谋陷害也是理所应当,关我什么事,又凭什么要带上我们!!” 白貂几下就敏捷地躲了开,在地上呲牙发出低吼,孙晓红站在一旁吓得呆住。 孙恬闷了半个月的纠结和后悔彻底爆发出来,继续大吼:“所以我怪师父有什么错!我们就老老实实就当个小门派有什么不好?大门派霸道惯了,根本就不会管我们的想法,说给就给说带走就带走!什么狗屁……不还是地主仗着有钱有势就压迫我们那一套……” 孙晓红嗫嚅了几句,正要上前劝说时,天却见天边飞过两个御剑之人,从山坡上看过去,感觉他们在渭齐门篱笆小院前停了下来。 “大仙,你快找个地方先躲一躲!”孙晓红只觉对方来势汹汹,冲着白貂摆了摆手后就连忙向小山坡底跑去,白貂狠狠瞪了一眼孙恬自己钻进了树林,孙恬自顾自气了一会儿,抹了好几把脸,才狠狠一跺脚跟着跑下山坡。 那两个人中只有一位身穿凌空山标准的弟子袍,另一个人红裙玉面打扮得精致,落地后粗暴地用剑去划拉篱笆上的枝条,一下就将碧绿青翠的绿叶砍出了光秃秃的一片,还不断抱怨。 “终于找到了,什么破门派,这么小,害得本姑娘在这大太阳底下晒半天!” 渭齐门的小木牌不小心被剑劈到,留下几道划痕掉在地上。赶来的孙齐抖了抖嘴唇,正准备要对着两个不过筑基后期的小辈发火,却又在看见其中一个人身上的衣服时瞬息堆笑迎了上去。 “不知是凌空山的仙子们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红裙之人娇嗔一声,也不收了剑,另一只手在面前扇了扇,站在原地道:“本姑娘乃第六峰弟子管事周淑芳,经人举报说你门派有个叫孙恬的人和最近叛逃魔族的妖兽走得太近,恐有通敌嫌疑,现奉命来捉人回去问罪,好了,赶紧把人交出来。” 孙齐惊愕地愣住,刚到十步外坡底的孙晓红脚步一顿,呆了两秒后想也不想就往回跑,却被周淑芳大喝一声:“站住!你要去哪?” 孙晓红怯懦地转过身来,周淑芳厉声喝道:“你们不会是一伙的吧?那就全部跟我回去!” “你信口雌黄!我从不认识什么叛逃魔族的妖兽。”迟来一步的孙恬赶紧跑上前将孙晓红护在身后大声喝问:“你们大门派抓人就如此蛮横不讲理?!” 周淑芳叉腰开口就骂:“第三峰飞雪你敢说你不认得?它就是妖兽!” 孙齐和孙晓红惊恐地站在原地,周淑芳平日里还算有点眼色,随意一扫,便发现孙恬神色与旁人不同,当即就像猫抓了耗子一般兴奋,冷笑一声:“好啊,你果然知道,就算知情不报罪加一等,还有贵门派……” 孙恬心头一骇,连忙出声打断了周淑芳的话道:“且慢!此事都只与我一人有关,师父……宗门毫不知情。” “徒儿!”孙齐眼睛一瞪,胸膛几度剧烈起伏,心头怒火几乎就要控制不住,正待张口时忽然感觉被一个温暖的小东西抱住大腿揪住袖口,孙齐低头一看,看见渭小五害怕地看着“不速之客”,躲在他身后。 孙齐微怔,眼光一扫发现远处的村落草垛后冒出几个头往这边看,还有门主渭山不知什么时候杵着拐杖来到他旁边,望着他轻微摇头。 孙齐的一口气顿时像个泄了气的皮球跑没了影。 “怎么?现在就急着撇清关系了?本姑娘可没那么好说话!等我回去一定禀报上头你们……” 沉浸于显威风的周淑芳骤然被同伴拍了一下,才老不乐意地改口:“……算了!姑奶奶就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跟我走吧。”周淑芳说完,她身边的同伴沉默地拿出一根仙绳,朝着孙恬就飞了过去。 孙天也不跑也不动,更没有回去看自己的师门,颓丧地站在原地等着被抓。 “第六峰想带他走,也要问问我们第三峰的人答应不答应!” 便见天边一个身影一闪,一英姿飒爽的女子御剑而来挡在了孙恬身前。 ———— 凌空山第三峰山腰殿宇,来回踱步的林涭见到跨门而入的罗布,连忙上前问:“没有消息吗?” 罗布——已经改名的小萝卜遗憾地摇了摇头,把手上的几张信件递了过去,在殿中椅子上沉沉地坐下了。 林涭接过信来,前面几封是找星机阁买的消息,几乎都是空白,后面几封似乎是以前在宸国的暗桩,林涭没心思看,烦躁地将信和桌子上一堆信摆在了一处。 林涭:“……没有消息,没有消息!除了爆出飞雪被魔头抓走,公子一点消息都没有……灵石都花出去了,星机阁是干什么吃的!” 罗布严肃看着林涭,皱眉敲了敲椅子扶手劝说道:“你该看看宸国的信。” 林涭充耳不闻,站在桌子前发呆。桌上散乱摊开的信件上面隐约能看到“宸国灭”“改国号”“百姓遵新法”的字样。 罗布只好又说了一句:“灵石不多了,好在……第三峰原本的百人都走得差不多了,除了我俩,春喜,还有金丹的五个师弟师妹……树倒猢狲散,公子不在……” 林涭骤然愤怒地转过身,打断罗布的话吼道:“不在不在不在!你一点都不关心公子的死活吗?” 罗布也对着林涭吼:“找不到就是找不到!可第三峰还要靠我们撑着呢!大家还要修行,要吃饭。担心办不到的事情又有什么用,你明明心里恨公子的吧!别再假惺惺了!” “你说什么!”林涭怒不可遏, “我说你装!你假!”罗布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还高出林涭半个头。 下一秒两个人就扭打在了一起,就照着脸打,乒乒乓乓一下就把周围家具撞翻在地,嘴上还要互骂。 “臭做饭的!早该知道你对公子不忠心!” “你是将军!你出身了不起!至少公子交代我的话我听了去做了!你呢?” 书桌被掀翻,上面的纸张顿时铺天盖地乱飞,更不知在二人激烈的动作下撕碎了多少…… 直到门口传来敲门声,还有个声音在门口没什么感情地响起:“二位,要不先住手不要再打了?” 罗布仗着身体优势压着林涭给了他一巴掌,闻声抬头看见门口站着的风行之漠然地看过来,手上松了劲,被林涭回了一拳在下巴上。 风行之:“……” 片刻后,林涭和罗布鼻青脸肿,在一堆碎木头纸张之间,与风行之呈一个诡异地三角形的站位站着,三个人凑不出五只眼。 风行之曾经在第三峰待过一段时间帮忙,是为了还飞雪的救命之恩,后来还过了就回了首峰继续做内内门弟子去了,林涭和罗布都没想过风行之会过来。 风行之缓缓道:“剑主托我给你们带个消息,但有两个要求,一是这个消息绝不能外传,必须以道心立誓。二是要你们管好第三峰的弟子别再闹事。如今灵空山只剩五峰,剑阵不稳剑冢有点闹腾,在新的第四峰主选出来前,管好第三峰的弟子。” 林涭和罗布面面相觑,最后发誓后才听得风行之缓缓说道:“你们口里的公子他还没死。” 林涭憔悴的面容一松,一手捂住了脸,一向挺直的脊背弯了下去,毫无形象地蹲在了地上。 罗布却站得像个木桩,嘴唇颤抖,几经犹豫开口道:“那他……” 风行之淡然道:“但我劝你们就当他已经死了,把‘公子星舒’这个名字忘干净,他也不可能回来了。” 罗布心里暗暗吃惊:“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风行之说完就转身离去,徒留罗布站在原地又念叨了一遍“什么意思……” “喂!你听见了吗?”罗布看了一眼身边的林涭,踢了他一脚见他没反应说:“你不是在哭吧。” “滚,没有。”林涭捂着脸站了起来,半晌才放下手来,眼睛通红。 罗布眨了眨酸涩的眼睛别过脸去,看着周围的狼藉长长叹了一口气,也不想施法来整理,自己弯下腰去一点一点捡地上的信。信上的内容他全看过,有宸国不复存在的,有碎星门道友回信说这次的恶鬼道有平息的迹象了,但还没见到公子羽的…… 林涭很快也跟着一起捡地上的纸,两人沉默地捡了没一会儿,门口又传来一道明朗的女声到:“二位捡垃圾呢?” 第99章 战后(下) 春喜大咧咧地一脚跨进殿门,皱眉看着眼前两个颓废的男人,翻了个白眼说:“我真受不了你们!没了个谁就哭哭啼啼婆婆妈妈,这么多愁善感还不如让我来掌管第三峰!” 说罢,身材高挑的春喜将下巴一昂,另一只拽丢麻袋一样拽进来一个人道:“慕容垂派了队人去抓他,我把慕容垂的人打跑后把他带回来了,你们有什么头绪?” “孙恬?” 罗布认出人来,还没想清楚前因后果,林涭已经眉头微皱说出了口:“恐怕是想报复他抢了狼的仇吧。” 罗布明白了过来,却发现不对劲,问道:“你的狼呢?” 春喜两手叉腰撇嘴插话道:“我也问过他,他死活都不说。哦对了,他师门不要他了,我们第三峰能收留他不?” “不要他了,这是什么意思?”林涭一怔。 孙恬一个大小伙子蜷缩在地板上蹲着,抱头说:“你为什么要救我……” “字面意思,逐出师门!”春喜不耐烦地替孙恬说完,又马不停蹄继续说道:“怎么,你是在怨我让你和你师门断绝关系啊?你知不知道被第六峰的抓过去……严刑拷打折磨变态,你小命不要了!” 说到此时春喜的眉毛一竖,抱着手满脸的恨铁不成钢。 “路上唧唧歪歪的我都忍你了!现在,姑奶奶问你什么老实回答!先问你,我那么大一只狼呢!” 孙恬给春喜骂了一路,打又打不过,实在是怕了,抬头说:“你先保证不打我。” 春喜立刻信誓旦旦点头示意“你说。”,孙恬深呼吸了几口气,才把在中央海岛塔内的遭遇说了一遍,到下了舟为止。 林涭听完疑惑道:“所以飞雪是在那时候暴露身份的?” 春喜根本没细究其中内容,只气得不轻,直接暴起给了孙恬背上一脚,孙恬立刻被踢得在地上滚了一圈,吓得林涭立刻冲上去拉走孙恬,罗布架春喜,然后听春喜嘴里骂得更厉害。 “你居然把它弄丢了!软蛋!孬种!” “……随你怎么骂吧。”孙恬一脸麻木,春喜看得更生气,小嘴叭叭叭就开始无差别攻击:“你们这一群窝囊废!遇到点挫折就软了,那些狗东西欺负到身上了打不过就躲了?是我拼死也要从他们身上咬下块肉来!现在在这里后悔担心有什么用,前几天传来的消息不是说飞雪不是还活着吗,我们去找他啊!” 春喜骂完转身气冲冲地就走,三人被骂得一愣,紧接着不约而同冲出去拽住春喜,生怕她风风火火地真的就去魔域了。 “你们当我傻啊!”春喜被死命拽在原地尖叫:“不修炼到元婴怎么有底气去救人!三个傻碧玩意,放开!放本姑娘修炼去,你们三个莫挨老娘!” 林涭罗布孙恬忙不迭将人放开,看着这个年轻的姑娘骂骂咧咧走了。三人对视一眼,罗布突然扑哧笑了两声,一边摇头一边道:“没想到被最小平日里最不懂事的教训了。” 林涭嘴上勾起个苦笑,自嘲道:“……你说的对,真不像样。” 罗布于是道:“行吧,我负责想办法找个新的赚灵石的行当。” “我去把堆积的事情处理了。”林涭道,眼睛瞥到干巴巴站在原地的孙恬,对他招手:“对了,孙恬,你来一下,再给我说一下你在塔内……不,从上了中央岛后的事情吧?” 孙恬只好跟过去,陪着林涭一起收拾大殿并细细回忆着故事又说了一遍,说完转身时才发现林涭盯着他,并呈现思索状,不由得问:“怎么了?” 林涭如梦初醒,摇了摇头说道:“没事,你情况特殊,等我们第三峰峰主回来后我去请示一下,如果没问题就直接进第三峰。” 孙恬心里酸涩,道了谢后见林涭自己还要忙,就先离开了。 而林涭在人走后,才低头又陷入沉思,嘴里喃喃念到:“杨雪怜?” ———— 十方云海翻滚,云天宗白玉琉璃砖,金锁垂挂的镇龙台经历了千年沧海桑田,终于在几日前拴上了一只蛟。 至少在公子星舒现在还没意识到自己的变化……只觉得身体很怪不听使唤,没有受伤后的疼痛,就是时冷时热的,不久之前似乎下了大雨,很冷,冷的时候身体像是要死了一般的僵硬。 后来就好多了,能感觉到被阳光温暖照耀在身上的暖意, 僵硬了很久的身体似乎终于能动一动,盘起来…… 嗯?盘起来? 这个奇怪念头如一道光刺入混沌脑海,在无数疑惑中逐渐清醒,蛟缓缓地睁开了眼。 这是哪? 入目是干净洁白的高台,远处蓝天下是层层云海,之中偶尔冒出一两个苍翠山峰。高台栏杆上挂着的金锁被风吹得轻轻摇摆,碰撞出叮叮当当的声音。 我……我还活着? 飞雪呢? 叮当的声音清脆无序,令公子星舒心生迷茫,刚想动一动,却感觉手腕沉重,他侧目看去,却看见一只被粗铁环扣住的四趾利爪。 上半身爬不起来,但腰却可以挺起来……? 公子星舒:“???吼——!” 镇龙台上的蛟醒了,惊慌失措的挣扎起来,十多米长的身躯翻滚扭动,竖起的鳞片不断在白玉上划出一道道痕迹,黄金锁链被撞出巨响。 听闻蛟龙暴动,两个身影匆匆赶到,风寒影随手启动镇龙台法阵,整个台上明光大亮,将翻滚的蛟死死压制在地上。混不谷则飞身而至,落在比一般牛头大一圈的蛟头面前大喝了一声:“徒儿!” 蛟深红色圆目中的竖瞳一缩,冰冰凉盯住了混不古,混不古背上无意识冒出一层鸡皮疙瘩,骤然感觉到一种被上位生灵注视的压力。 但这个感觉很快就消失了,蛟的眼神很快柔和下来,浑身鳞片恢复顺从的模样。 ……幸好是能认出人的。 混不谷这才放下悬着的心,尽量幻想自己不是在与一个蛟头,而是和一个人对话,强装镇定道:“此处是云天宗,你身上有一些变化……之前的记忆你还记得多少?” 蛟左右摆了摆头,混不谷见状没了办法,毕竟当时他也不在场。好在站在一旁的人平静地对他点了点头,上前一步。 面前白衣仙姿的人面容冷淡,行动间却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势,至少是现在的公子星舒感受不到的修为,再看混不谷对其的态度,令公子星舒不由得猜想会不会是…… “我乃云天宗宗主风寒影,公子星舒。” 公子星舒心道,果然如此。 “你变成这个样子是因为一头异兽为了保你性命做的,具体如何办到的我们不清楚。但很不幸,天道冥因此盯上了你,所以仙门需要你要背负起拯救世界的命运。” 蛟喷出一口气,通红的眼珠开始转着看四周。 混不谷眉间一皱,风寒影自然也看出端倪,开口道:“你要找的异兽不在这。” 蛟的眼睛又定定看向了风寒影。 风寒影再开口,无情而冰冷:“拯救苍生此事由不得你同意不同意,若你听话我就喊人来放开你,否则今日……你就得死在这。” …… 又过了一月后,掌握了化形诀窍的公子星舒终于得以人身被允许离开镇龙台。 虽然他答应了云天宗宗主的条件,但显然对方并没有对他放心。 ……也对。如果不是底下人这么多,他一定会尝试逃跑。 公子星舒换上代表云天宗的暗金色外纱广绣长袍,在云天宗所有弟子和长老的面前为面前的风寒影恭敬奉上拜师茶时,心里却只觉得可笑。 一度视妖兽为眼中钉的云天宗的宗主。竟然要收一条蛟做为他的第三位亲传徒弟。甚至这还是众仙门商量后才作出的决定。 拜师会结束回到宗主宫殿,风寒影单独带着公子星舒乘上云车,并在路上介绍道:“老大柳炎,老二云霄雨,是我百年前收的徒弟。” 公子星舒坐在对面没有回话。 风寒影看了公子星舒一眼,说到:“你和田长老的爱徒公子羽有很像的眼睛,但我却看不到里面的光,告诉我,为何?” 这是风寒影这么多天第一次表达想要知道公子星舒的想法,公子星舒自然不会放弃这个机会。 “宗主,在云天宗不给我和飞雪留活路时,我于你们就已经不再是一边的了。” 车外云雾清渺,化形后模样和之前人形没太大变化的男人气质温润却隐约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在周身裹上一层透明的刺。 “天命里的我本早就该死去的,现在这条命是飞雪给的,而不是苍生。” 公子星舒抬眸,漆黑的眼睛认真看向风寒影,丝毫不惧地一笑道:“您不妨猜猜,到了大乘我还会不会听话。” 轻风吹拂,车外白云悠悠漂浮,风寒影神色自若,没有露出公子星舒预计的表情。 “那你也得先到大乘再说。不过我不信你到时候会无动于衷。” 云天宗宗主平用没什么起伏的清冷声音淡淡道:“哦对了,还有一点关于你的命格的,你错了,真正导致宸国国灭的导火索是异兽。这一点在等会见到田老时你可以亲自去问他。” 这话说得公子星舒一愣,心脏更跳漏半拍,什么叫错了? ———— “滴答、滴答。” 阴暗潮湿的环境很容易让铁笼子生锈,苦咸的水珠顺着暗红的铁丝滑下,再滴落,让灰扑扑的毛团子上面的毛发就没有彻底干透过。 不知道过了多久,才有一个人走到笼子前捡起搁在旁边的铁丝伸入笼子里戳戳,看看这一滩破抹布一样,散发着臭味的东西还活着没有。这人运气不错,今日刚戳到毛团,那毛团就炸了毛躲到了一边去。 “活了!”那人兴奋叫了一声,丢下铁棍转头就跑,不一会儿又跑了回来,身后还带着另一个壮汉,两人将笼子抬起就走,不一会儿就抬出了山洞,月光撒下,远处传来海浪拍打礁石的哗哗声。 很快笼子就被抬进了一座三层古建筑里,大红漆木桌上,一个人的面前。 那人弯腰凑到笼子前,嘴角上扬,在橘黄色的火光之中,高挺的鼻梁和脸部线条衬得这张脸有一种雌雄莫辨的美艳。 “别装睡啦~小飞雪。” “我们等你醒,等了很久哦。” 第100章 百兽炼狱 好疼,四肢,丹田的伤口都好疼。 残破的内丹缓慢吸收着灵力,知觉回归后,飞雪感觉浑身又冷又湿,疼痛源源不断。 听见轻柔的呼唤声,飞雪终于睁开眼,对上了陵谓的脸。 脑袋还有点迷糊,紧接着面前的黑框框不见了,飞雪感觉自己好像是被陵谓整个托了起来…… “真脏……嗯,这样好多了。” 凌谓给手里的毛团个清洁术法,湿冷黏住皮肤的毛毛终于回归了正常的颜色,摸起来柔软而干爽,但没一会白毛上又染了星星点点的鲜红色。 “伤口竟然还没好,没有用药?”凌谓不知道问了谁,只听一个惶恐的声音传了出来,道:“大,大王,不是小的不用,是,是没找到……” 飞雪这时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现在似乎……似乎是本体! 毛球抽筋一般弹动了两下,四只小爪爪一用力就传来一股撕裂的痛。更多的血渗了出来,飞雪伸出小爪子看了一眼,感觉不太对,神念微动,便直接化形。 凌谓后退了一步,面前忽然出现了一个白衣雪肤,容貌精致的男子,一头在昏暗环境下白到发光的长发蜿蜒至地,将周围的人全都看呆了。 男子脸上的表情却不太好,只见他抬起一只手来,没了衣服的遮挡,被漆黑铁钩钩穿的手掌现于众人眼中。 对比明显的鲜红血液从伤口渗出,好几滴血滴落在脏兮兮的地板上,还有一些顺着修长皓白的手腕蜿蜒进了衣服里。 血腥味蔓延开来。 凌谓端着手摸着下巴,吹了一声口哨:“哇,怪不得还没好,看来是岛主忘了他的钩子。” 说罢凌谓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嗯,说不定是故意的。” “这是哪里?”飞雪警惕地左右看了看,所在之地应是一个殿宇,但却十分黑暗,只有两个高柱灯台放在个颇大的红桌两旁,幽幽燃着火光,照亮出桌后雕花红椅和其背后的恶鬼屏风,还有桌前飞雪站着的一小块地方。 飞雪将神识放出扫过周围,发现黑暗里还站着许多戴着小鬼面具,身穿深蓝服饰的人,有凡人有修士。 凌谓欣赏的看着飞雪的人形,身体顺势坐上了大红木桌,说道:“这里是魔域玄灵岛,血狱渊的入口。你的化形很漂亮,我的眼光果然没错。” 飞雪用神识看完周围,感觉有点难跑,抬头时发现凌谓正在认真仔细的盯着自己,目光如附骨之蛆。 飞雪站在原地没有动,只是将手收回后开口问出最大的疑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御兽宗无力对抗魔族,只好尽快投靠了,我运气好,被分了个玄灵岛管事当当。先别忙着问我啊,你还记得你来之前的事吗?” 飞雪自然记得。 甚至在闭眼前的最后一幕,他满心都是要杀了将他拖走的云沉。 “公子星舒呢?”飞雪冷漠地问面前的人。 凌谓没第一时间回答,反而起身走了过来,飞雪站在原地没有躲。 戴着银镯子的手搭上了飞雪的肩膀,凌谓像个很有耐心的猎手,缓步绕着飞雪转到他身后,果然踩到了脚底新渗出的血液,才微笑着开口道:“看来是被捕兽夹夹着呢,小飞雪,你都自身难保了,还有空关心那个人?” “那个魔修不杀我反而把我抓到这里,想必我还是有点用处。”飞雪被拆穿后没有慌张,而是嘴角微勾,回应凌谓一个高深莫测的微笑。 “凌谓,现在我十分好奇一件事,你究竟是哪一边的?” 凌谓重新站在了飞雪面前,看着飞雪在昏暗之中熠熠生辉的金色琉璃般的眼睛,竟感觉自己看得着迷。 当然,他也没忘了回应飞雪的提问,压低声音凑得距离飞雪很近的地方才说道:“我和你一样,属于自己。” 飞雪冷漠地看着他。 凌谓坏笑着直起身来,才像忽然记起了什么事一样表情一变,说道:“哦,差点儿忘了,你既然醒了,我就该给你分类了。容我想想……” 凌谓转身就回到大红漆桌前坐下,旁边一直都没什么存在感的鬼面小厮终于凑了过来,伺候着凌谓翻开了一本册子,只见凌谓捏着毛笔在其上微顿,继而下笔写到:“一品异兽,伤重实力二品,入狱前造生杀近千,恶性未除。便分……百兽炼狱吧。” 话落,凌谓将笔一搁,又起身来到飞雪面前,捉起飞雪鲜血淋漓的一只手,微微一笑道:“好了,一会儿就乖乖去地牢……现在我帮你把身上的夹子给取了,忍着点哦。” 下一秒,漆黑的铁钩就被暴力从白皙的手掌中拽出,鲜血喷涌,倒钩上还勾着一条条温热的血肉。 飞雪的惨叫持续了好一会儿……直到身上的白衣和白发一半都被染成血红,防御机制自动运转,男人消失不见,重新变成了半红半白的毛团,一动不动地摊在血泊和碎肉之间。 凌谓在鬼面仆人端来的铜盆里净了手,随后挥手赶走了要去动飞雪的仆从,弯腰从血泊里将白毛团抱起,准备亲自将飞雪送去“百兽炼狱”。 “你会感谢我的。” 凌谓拍了拍怀里的毛团,轻笑着说。 …… 现实里太痛,痛到昏厥,飞雪感觉自己回到了识海。 他其实不太想回来。 识海在突破分神时扩大了许多倍,但里面的景象不再是一片洁白的绒毛,而是在飞雪亲手劈开自己的内丹时也被割裂,其中一半变成了白雾。 并且诞生出了另一个自己。 洁白软绒的一半世界里,留下了白发少年的躯体,而另一边的雾中走出了金眸冰冷的男人,他真正的化形。 少年从毛绒之间苏醒,摸了摸左耳上的耳饰后,盘腿坐在柔软温暖的世界里发呆。 “失去一半的内丹大大削弱了我的能力。” 白雾之中的男人开口责备道:“你看,都是因为你做出那种蠢事,现在我们的恢复能力还不如金丹期。” 少年嘟嘴,赌气道:“可我爱他。” 男人面容冷酷地看着少年,说:“爱?我只是幻兽,我感受不到爱,世间万物不过都只是可以吞噬的东西罢了,幻兽就是万兽,不需要朋友。现在我很饿,只想要力量。” “我们需要进食,需要力量。” 不同于绒毛的世界,割裂的另一半世界里雾气无声翻滚,上下涌动,上演着一出静默的惊涛骇浪。雾中的男人张开嘴,金眸阴冷,除了露出饥渴的表情,舔了舔嘴边的獠牙,催促着少年:“飞雪,去找吃的。” 少年不敢看男人,背过身去蜷缩成小小的一团。 ………… “你还好吗?” “你快醒醒,你是不是做噩梦了呀?” 一个怯懦的声音传了过来,飞雪表情痛苦地惊醒,入目的是一个少女,少女有一双玫瑰红色的圆眼睛,头上顶着一对白色的长耳朵,对着他甜甜笑了起来。 “你醒啦,太好了。” “比赛快开始了,你快清醒清醒准备一下吧。” 【食物……】 一个声音隐约在脑中回响着,飞雪晃了了晃头,坐起身看了一眼衣服打满补丁的少女,疑惑道:“你是……?” 少女的耳朵一下子往后倒下去,更不住地开始发抖,但还是回答道:“我是出生在玄灵岛的兔妖……你,你好,同伴,你你,你的眼睛真好看……” 飞雪这才发现自己醒来后无意识放出了分神的气息,而面前的小兔妖身上的灵力最多不过金丹。 手掌上还缠着布条,腿上的伤口倒是恢复好了。 【我很饿,快吃了它。】 飞雪收敛气息移开视线,观察起四周,顺便问:“我记得一半妖兽得到了元婴才能化形。” 小兔子这会儿缓过来了,闻言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回答道:“我们大人炼制到一种丹药,能帮助像我这样的提前化形好做事……只不过不太稳定了啦。” 这里的环境像是个四方牢笼,长宽约摸一丈多一点,三面都是黑色的石壁,一面是漆黑的栏杆,外面也黑洞洞的,但似乎很空旷。 飞雪还记得兔妖说的“比赛”,于是开口问道:“你刚刚说的什么比赛?” 小兔妖刚准备开口,原本黑洞洞的栏杆外骤然大亮! 许多呼喊和吆喝声从天空中传来,夹杂着无数难听的语言,伴随着尖叫和大笑,像是狂欢。 飞雪眯眼缓过强光,站在栏杆前向外看,看见的是个颇大的圆形广场,圆形广场周围是漆黑的高墙,墙上排列着数十个同样的方格,隐约能看见漆黑栏杆里的明亮眼睛。飞雪再顺着高墙向上看,看到了声音的来源——数不清的,狂热的人类观众。 “它们说是,是一百只妖兽竞技的比赛,只要能和同伴跑得够快,活到最后就好,好了……”小兔妖疑惑得看了一眼外面,飞雪能明显听见她吞了一口唾沫,越说越底气不足。 飞雪觉得这话有很大的问题,但显然没时间再说,因为他们面前的栏杆迅速上升,所有方格里的妖兽都被放了出来。 各种形状的妖兽瞬息就扑杀在了一起,飞雪立刻放出分神期的威压,将小兔妖护在身后往后退入黑暗的监牢最里面,缩小视野避免被看见,但依旧有妖兽丝毫不怕的闯了进来,张开獠牙扑向飞雪。小兔妖惊叫一声,妖兽被飞雪一脚踹到脑袋滚落一边,紧接着飞雪召唤出漆黑的长刀,毫不留情一刀结果了它。 【快吃了它】 外面厮杀正酣,场外是人类的狂欢,飞雪忽略脑子里越来越大的声音,又一刀劈死不长眼扑过来的妖兽,仰头望了一眼,扭头对着小兔妖说:“你能变成原型吗?我要去上面看看。” 小兔妖点点头马上变成了只黄白花的兔子,飞雪将小兔子捡起来塞进领口,手持墨鳞杀了出去。 大多数的妖兽肚子很瘪,按照飞雪的经验应该是饿了很久,这种情况下兽类往往会失去理智,只知撕咬身边一切会动的东西吃掉。 并且飞雪发现并不是所有的牢笼里都是肉食妖兽,还有一小部分是没有尖牙利齿毫无攻击力的动物。这些动物不管有没有化形都最先遭到攻击,很快就变成了碎尸或者一摊血迹,掠食者们争抢撕咬着食物,将血腥味充满了整个场地,让其他没吃到的妖兽被血腥味刺激得更加发狂。 【我好饿,我好饿!】 血腥味也在刺激着飞雪的本能,声音不断催促着他去捕食,然而飞雪理智上更想赶快逃出去。 从前没见过的妖兽为什么在这里会有这么多? 我究竟为什么会被卷入这场毫无理性的争斗? 那个魔修呢?凌谓呢? 这里究竟是哪! 显眼的白色飞入上空,锋利的黑刀劈开袭来的蝙蝠,鸟类还有人形妖兽,被一道透明光罩阻挡,飞雪用墨鳞劈砍了好几次光罩竟都纹丝不动。 这般显眼的动作很快被外面的人看见了,立时就有人兴奋大喊:“看啊!给我上,撕碎他——” 随着这一声,之前一只一直没有靠近飞雪的巨大蝙蝠带着它的蝙蝠群向着飞雪冲了过来,飞雪皱眉,在蝙蝠飞过来的一瞬间放出了了雾气将其包裹住,很快将一群蝙蝠全部吞没。 脑中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不够,不够……】 光罩外的人更兴奋了,更多的妖兽亮出獠牙血爪向着飞雪冲了过来。外面所有人都在兴奋地叫喊着“吃了他,吃了他!”的呐喊。 飞雪拼命躲闪,耳朵却全是这个声音,心脏滚烫,暴虐的黑鳞刀难得见到这么多的血,兴奋得只想挣脱出主人的手去杀戮。 【吃了它们。】 “不……不对……”飞雪用左手去捂脑袋,右手握刀的手却已经开始不住因为兴奋而颤抖。 离得最近的一只妖兽因为飞雪落地一瞬间的愣怔抓到机会,一口咬住了飞雪的一只腿。 剧烈的疼痛下,飞雪金色的眼睛露出一道凶光。 【吃了它们!】 场内出现了一小团白雾,一只白狼站在雾中,四只脚下躲着一只发抖的兔子,所有冲上来的妖兽不是被白狼一口咬断脖颈,就是被周围的白雾包裹,捉住吞噬。 源源不断的妖兽被操控着冲了进去,白雾蔓延的地方仿若成为深渊,源源不断吞噬着范围内的每一只妖兽。 直到整个场地只剩下了一只躲在狼脚下的兔子。 …… 擂台之外,高台之上,云沉杵着下巴看着底下的屠杀说道:“看来内丹受损让这只异兽的吞噬能力大大减弱了。” “岛主说的对,而且在我看来不止如此。” 凌谓说完看了一眼云沉身边桌上的一个沙漏,最后一粒沙落下。 擂台里,雾气里的白狼“嘭”地一下变成了一个毛绒团。 凌谓分析道:“化形时间变短了,虽不知之前它变成人能维持多久,但现在显然变不到一柱香。” 云沉阴翳的脸上露出不悦,坐在躺椅上拢了拢披在身上的毛毯,在听到底下人群的叫嚷声后不耐烦地说了一句:“吵死了。” 凌谓心知云沉在因为费大力气捉回来的妖兽残缺了不高兴,于是将早就准备好的话说了出来:“岛主,虽然能力有损,但不影响它成为你最厉害的刀,属下近期会好好训练它的。” “好吧,给你一年,给我好好弄清楚这只异兽究竟有什么能力。” 云沉面色缓和不少,点了点头起身准备离开,走之前看了一眼场内兔子耳朵的少女正趴在毛团前似乎很着急的模样,皱着眉抬起一只手捏了个法诀,说了一句:“把场地清理干净。” 众目睽睽之下,白色毛团周围亮起一圈漆黑的控兽咒纹,擂台之中散漫的雾气立刻聚了起来,兔耳朵少女立刻察觉不对,惊叫哭喊着逃窜出去。 她确实能跑很快,一下就跑出了十米开外,但还是很快就被白雾追上包裹住,吞噬殆尽。 擂台外的观众发出无数欢呼和痛骂,等待下一场“狂欢”。 第101章 异界幻兽 碎星门地界,恶鬼道的森罗鬼气不再冲天,门主亲率的队伍终得返程。 碎星门门主周容北面容刚毅,高大健壮,虽然修仙者身体都在最佳年龄的状态,但从他深沉的眼中依旧有着岁月在雕琢出的厚重。 周门主英武不凡,倒显得行在他身旁的公子羽有些瘦弱了。 但若要在二人身旁细听,就能听见周门主说到:“此次多谢羽相助,才能保我和我的部下数次脱离险境。” 公子羽微笑拱手谦让,脸上却又别的担忧之色。周门主见状略有疑惑,待要再问时,队伍前反跑来一小兵,上前恭敬道:“门主,星机阁有数人到访。” 周容北观小兵神色紧张,便问询道:“来者不是客?” 小兵直言:“属下们看不太出,但他们问起过公子羽道友。” “不是友人?”周容北侧目询问公子羽,公子羽面露不解,便一手抬起掐算,神色骤然大变。 恶鬼道内不同外界,森然鬼气似乎能隔绝世界,在其中时观不了星辰,算不得天命,只能算鬼道内的前路。周容北与公子羽也算多年交好了,大概知道好友有个挂心的凡人妹妹和十分成器的剑修侄子,见公子羽难得露出如此慌乱神色,也不由得心里咯噔一下。 “周门主,羽要先行一步!” 公子羽的下一步动作却是急匆匆要走,周容北拉了他一下,道:“道友数次帮了门中大忙,感念不忘,此行如此匆匆,可有帮的上忙的?” 公子羽还未答话,不料天边已传来一声道:“唐突了门主,在下星机阁公书非与黄乔,特来捉拿星机阁盗取别人天机的门人回去问罪,望门主成全!” 周容北立在公子羽身旁抿嘴未言,公子羽却叹了一口气,一改要急着走的焦急,竟是短瞬间就完成了情绪的变化,上前一步淡然道:“好吧,我和你们回去。” 周容北立刻也跟着上前一步道:“我与你同去!” 公书非与黄乔对视一眼,正想要怎么拒绝碎星门门主跟来免得一路徒增压力,倒是公子羽先拦了一下道:“周门主无妨,因果报应罢了,我早料到有这么一天……” 周容北成功站在了原地,公子羽话说完也不反抗,便直接顺从的进入了星机阁专门抓人的法器里。 任务完成,公书非拱手礼节周全地同周容北告辞,却不料周容北二话不说跨上一匹灵马,那马一扬蹄子嘶鸣了一声便丢下部众飞了上来。 公书非面容镇定,但心里已然大骇,直感觉自己要被打了。他身后的黄乔更是往前飞了些许,背在身后的手已经捏出一道防御用的符咒。 好在周容北立刻解释:“恶鬼道也平息了,反正多年不见田阁老,顺路去看看他老人家。” 地下的队伍纪律严明,立刻就默默地自行整队启程回了。 “……”公书非哪敢再说一个不字。 只在心里叹道,这抓人的差事也是不好办,幸而周门主一向与碎星门里的莽夫不同,不会随意插手别派事务,比较配合工作。 …… 云天宗地界有众多的宝地,风寒影这次带公子星舒来找田老的地方便是其中之一的缥缈仙洲,正在梦回池的旁边。 缥缈仙洲地势稍高,生地泉,有祛寒毒温五脏内蕴的功效,云天宗便依着地泉排布在其上建造了殿宇,从下往上的蒸汽袅袅,人行其间入行云端。 远处青山巍巍,庭间松木青翠,迎客堂苍翠居,花白头发的老人坐于松下青石之上品茗,悠然安宁,对面前的公子星舒微笑颔首。 风寒影行过之处云雾自然排开,行至树下茶几座椅后落座,背后绕来一只仙鹤,风寒影便随手取了小几上灵果喂鹤。转眼见公子星舒还站着,便以手示意面前座位。 公子星舒思虑片刻,终究还是礼数周全后再坐下。 田老这才沉缓开口:“我对风宗主说想要见你,出于多层考虑,一会儿我要说的东西,关于你的过去,未来,也关乎苍生。” 公子星舒闻言一笑:“田老是天下最懂天命之人,得您解惑是晚辈之幸,但过去已是过去,再提只会戳我痛处,令我心生怨悔。” 田老慈祥道:“你所修之道本非无情,欢喜,愤怒,怨悔都有意义。而现在有幻兽为你逆天改命,成你的兽身后,这些情绪都将成为你修行之本。” 公子星舒默了片刻,才好似转移话题一般提起这句之中的词语:“幻兽?” 田老温和而有耐心,答道:“这便是那个名叫‘飞雪’的异兽真名,你也知道,异兽之所以为‘异’,便在于非此世界自然所生。且照浮生镜所窥来看,此世恐怕只有这一只幻兽。而你却在机缘巧合下成了唯一能控制这只幻兽的人,不可谓之不幸,在日后对抗魔族时也是我们的一个筹码。” “我不会控制他,况且我连他的安危都不知道。”公子星舒不喜欢“控制”这个词。 田老缓缓说:“先不急,且确认一下那只幻兽究竟对你做了什么。风宗主,有劳。” 风寒影:“伸手。” 不容拒绝的气势扑面而来,公子星舒伸手过去,被风寒影扣住手腕。接下来便感觉一股清爽的灵力流过经脉。 场景瞬息变幻,转念间三人置身于灰茫茫的天空下,脚下像镜面,倒映天空成为灰茫茫一片,三个人一如之前那样坐着,只是面前漂浮着一个巨大的三色圆珠子。 圆珠子一边暗红一边嫩绿,而中间夹着一点液体状的金色,各自散发着强光。 “这便是你的妖兽识海。”田老开口对公子星舒说:“这大概就是你的内丹。” 见公子星舒面露惊讶,风寒影补充道:“你修炼的知识需要新学,我和田老已经给你找好了人选。” “……” 公子星舒手上微微用力准备收回自己的手,被风寒影牢牢扣住,用眼神示意稍等。 而田老已经开始分析起面前的内丹:“真是奇妙,也不知道那幻兽从哪里寻来的这些,红的恐怕是上古魁蛇,绿的应该是某种至少万年的植物。” 公子星舒却因此话一怔。魁蛇内丹……难道是宸旭烁的那颗? 好在田老鹤风寒影此刻注意力都在这颗造型独特的内丹上,并未察觉公子星舒脸上的细微变化。 “魁蛇塑形,植物重建灵根,灵力达到界点,蛇类自动化蛟……本不可能相融的二者被中间金色融合,这么看来,中间的很可能是幻兽内丹,看体积应该是半颗,原来如此,这只异兽实在妙极。”田老赞叹道。 风寒影接话:“怪不得云沉一副贪婪的模样。” 说完,风寒影扣住公子星舒的手放开了。 画面瞬间一黑,再亮起时回到了迎客堂松柏之下。黑白羽的鹤清鸣了一声。 公子星舒低头收回手来,不禁为飞雪的处境而担心:“妖兽没了内丹会死的对吗?那没了一半又会怎样?” 田老平淡道:“内丹可不会没了一半又长出来,死不至于,但能力肯定不如以前了。” 风寒影瞥了一眼公子星舒皱眉紧绷的神情,提醒:“玄灵岛凶险异常,而你的内丹比我想的情况更差,随便一个分神都能吊轻松取你性命。” 此处无风,唯有湿润的空气让人感觉呼吸沉闷。 “拜我为师,我会真心教导你。” 风寒影在此时开口。 公子星舒定定地望着风寒影没什么表情的脸,沉寂的双眼,几番犹豫终于松口:“好,但我有条件。” “一、宸国覆灭有背后推手,此前性命垂危不容我想,但既然有了机会,我要查明真相;二、在去对抗天道冥之前,你答应我要救出飞雪。” 玄灵岛公子星舒没有听说过,但天下除了天道冥最厉害的只有面前的云天宗宗主了,这也是目前公子星舒可以想到的最可能成功的办法。 风寒影的眼中一如古井般无波,颔首应下:“可,第一件已经有眉目了,至于第二件,待你大乘之日我会兑现承诺。” 一边的田老推过来一杯茶,公子星舒会意,接过来奉与面前清冷男子,真心实意道了一声“师父”。 “如此甚好。” 田老抚须长叹一声。 “公子星舒,接下来便来聊聊你的天命吧。” 田老说到此时,却一改和蔼的语气,厉声道:“按照星盘命运,你这一生应当久病体弱,于成人之年为宸国君王,再死于凡人王朝的更替。但我的爱徒,你的舅舅公子羽,瞒着我替你换了命。你可知罪!” 威压直下,地面风卷落叶,鹤惊飞而走。 面对一个大乘高手的叱责,公子星舒如死水一般沉寂,正身端坐没有一丝躲闪和动摇,只开口: “我知。” ———— “怎么不高兴?项圈有点紧吗?” 凌谓一袭华贵绛紫衣袍,牵着个银链子回身望向飞雪。 遥远的海浪声不绝,铁链碰撞声很轻微,行走在玄灵岛通向斗兽场内的道路间,对于身上多出来的东西飞雪感到非常不舒服。 不提扣在皓白手腕上的镣铐和之间挣脱不开的铁链子,脖颈间深紫色的项圈才是最令他烦躁的东西。 项圈是很柔软坚硬的皮质,凭借尖锐的指甲甚至墨鳞都撕不开,摸上去有细微的纹路,亲肤但有重量。 是非自愿失去自由的重量。 “凌谓,给我解开!” “这可不行,在玄灵岛,所有的妖兽都必须拴链子。” 凌谓转身要走,走两步发现链子拽不动,只好回头一看,对上飞雪愤怒的双眼。 这真的是一双十分好看的眼睛,璀璨纯净,比星辰更亮,比最名贵的琥珀更透。妖兽的眼睛是有很多非常好看的,但凌谓暗自在心里做比较,还是觉得这种金黄色的眼睛非常少见。 更何况还是在地底常年幽暗地方,在极致的白色之中这双眼睛更是点睛之笔,十分亮眼……让人看了只想挖出来。 “乖乖跟我走。” 摇了摇头,凌谓用眼刀吓退旁边露出贪婪神色的魔修,随着黑色咒文一闪,飞雪的身体骤然一僵,终于放下了一路拽着脖间项圈的手,乖巧地迈着步子走在了凌谓落后一步的身边。 “控兽咒就是专门在这种时候用的了。你乖一点,也少吃苦头。” “我的苦头大概来自于这里。”飞雪恶狠狠地说道:“你们究竟要做什么?” 凌谓淡淡道:“你真正的主人不是我,而是玄灵岛主,他要做什么我可不知道,但我要先治好你失心疯劈开自己内丹后造成的伤。” 说话间黑洞洞的牢笼已到,凌谓带着飞雪进去,要走时忽然有点舍不得那双眼睛,就没忍住捏着人的下巴抬起来又仔细看了看。 这间牢笼没那么潮湿,墙壁上还有火把,将飞雪精致的脸照出深刻的阴影,恍然中有种不真实的美感。 “是真的好看。”凌谓遗憾地说:“要是当初你答应做我师弟,或许也不会沦落到这里了。” 飞雪皱眉冷冷道:“滚。” “好吧,乖乖待着,不许变身。” 闻言,凌谓眨了眨他碧绿色的眸子,修长的手指放开了飞雪,退出了监牢外落下锁,飞雪终于拿回了自己身体的控制权。 而凌谓的声音还在监牢外幽幽道:“今天你的表现很好,这一百头妖兽够吃饱了吧?明天还有一场百兽炼狱,好好休息。” 飞雪没有什么好脸色,选择背过身去让讨厌的人消失在视野里。 等到周围彻底寂静无声,昏暗牢笼里蜷缩成一团的人才稍微有了动作。 分神突破时,他脑海里多出了一些知识,其中一个是幻兽外的毛茸茸里有一个虚空,非活的东西在变幻时会自动存放在里面。 一只储物袋出现在了飞雪的手上,飞雪把小袋子放到面前,想从里面取出透明石头的简约耳饰。 从醒过来后,飞雪不是在厮杀,就几乎是在这样黑暗的监牢里,有控兽咒语在他无法变身脱困,脑子里只知道吃的另一个自己还会时不时发出声音吓他一跳。 不安时刻包围着自己,精神时刻紧绷。 唯有这个阴差阳错留下的传音石耳饰是飞雪唯一能感受到慰藉的东西了……或许龙角耳饰更好,但飞雪不敢拿出来,因为他不确定在这里会不会有其他的妖兽闻到龙角的味道,或者万一被凌谓发现夺走。 “……拿错了。” 脖间的项圈实在占用了太多情绪,导致飞雪取东西时走了个神,等回过神来,拿在手心的不是耳饰,而是几张纸。 是之前宸星明给他的“假”信。 想了想,飞雪感觉这样的东西留着没什么用了,于是他看了一眼旁边墙壁上的火把,起身拿着纸张准备去烧了。 火焰舔上信纸,手里的纸张温度逐渐变烫,漆黑的毛笔字逐渐焦枯,刚刚点燃边角,飞雪忽然发现信上出现了红字。 嗯?红字? 飞雪瞪大了眼睛,发现红字不太一样后赶紧把信上的火捏灭。远离了火源,纸张上的红字逐渐消失。 飞雪立刻明白了什么,小心得将一张张信纸举在火把前看了起来。 第102章 天命既定 分割成两半的识海,白色绒毛之中的少年抱着腿蜷缩在地,眼角不断涌出泪水。 “上次那兔子死了你就哭,这次看个信又开始哭,有什么好哭的?你一直以来除了公子星舒不是从不关心别人死活?” 大雾里的阴影眼皮都不抬地说。 “那是,因为你。”少年抽泣着,断断续续地控诉他:“如果我能早点发现,明明他或许不会死,都怪我,都怪我,呜呜……他一直在等我去救他。” “还有换命……我终于弄明白公子问他娘为什么他该死了。” 白雾散开,金瞳白色长发的男人来到交接之处,冷冷道:“发没发现他都会死,不是因为蛊毒噬身,就是以后被我们吃了,有什么区别?而且若他真的和公子星舒换过命,那他的死……” 少年摇头,捂着耳朵哭着大喊:“不,你别说了!” 白发金眸的男人闭了嘴,安静地站在无声翻滚的雾里盯着少年。 少年喊完后抬眼看了一眼男人,又瑟缩地往后退了退。 “……呵。” 男人用毛骨悚然的表情盯着少年看了许久后,才忽然冷酷地嗤笑了一声。 “正因为你如此软弱,愚蠢,才让我们失去自由。醒醒吧,若不想一辈子这样,我们得想想办法。” 白发男人努力调整着脸部肌肉,试图变得更像“人”一些,直到少年看他不再露出害怕的神色后,才用修长的手指触上那将两界分隔的无形墙壁,然后缓缓开口。 “我想我们现在都有一个共识,就是逃离这里。” “和解吧。” 少年几经犹豫,忍着哭腔站起,伸出纤瘦的手与男人五指相触,思考了片刻,才用哭得微微沙哑的嗓音道: “那一百只刚开灵智的妖兽根本不够恢复受伤的地方,明天我们必须要试试和凌谓提条件。” …… 同一时间,只听田老沉声说道。 “你既已知,我便与你说清楚,换了命后一切的因果就会被重塑,导致原本不会遇到你的异兽更早一步进入了人间,被有心人看见,自然就牵连于你和宸国,然后星象移位,牵一发而动全身,魔尊提前回归。” “天命既定,不可违抗。星机阁看在你身份特殊的份上,只会对公子羽做出惩戒,他也自己认罚了。好在现在没有酿成大祸,异兽救活了你,也给了众仙门补救的机会。” “什么意思?” 公子星舒一手情不自禁握住衣摆道:“田老的意思是,毁我宸国的罪魁祸首乃我舅舅和飞雪?” “宸国国运本就到头了,公子羽窃取了他国气运才使宸国延续,此法有违天命,因此才使宸国与你有关的凡人具死不得其所。” 公子星舒神色紧绷。 田老缓慢地劝道:“虽然阴差阳错地让你成为了救世主,但这也是你的命吧。” 这话公子星舒知道是什么意思。 是劝他早日放弃过去,认清现实,去负担起对抗魔尊天道冥,解救众担惊受怕的众仙门的责任。 不可能,公子星舒想,过去种种历历在目,叫他如何能放下。 就比如他现在都不想承认,待他如亲子一般的公子羽,竟会对他的命盘动手脚……但母亲走前缄默的一幕,变成一把冰凉的刀子,在不断逼迫着他去面对现实。 良久的沉默后,公子星舒坚定道。 “……我要见我舅舅一面。” 田老向公子星舒投来一瞥,却没说话。 公子星舒在这般沉默里身体紧绷,等了一会儿后看向风寒影,又说了一遍:“别忘了我的第一个条件。” “师父。” 风寒影闻言,最终还是点了头,甚至不顾田老不悦的神色给公子星舒提供了便利道:“人就关在梦回池。不妨让鹤儿载你去。” 公子星舒立刻起身,告谢离去。 人一走,连坐骑都被“借”了的田老摸着胡子瞪风寒影。 “不是先前商量好,让他与那异兽断了关系?免得到最后他心软下不去手。” “我改主意了。”风寒影平静地给自己和田老添上茶水。 “宗主何出此言?” “此子不是盲从之辈,欺骗不得,他与那异兽之间有山盟海誓,非我们想的简单。好在他本性不坏,如此倒不如真心换真心。” 田老忧愁地望天看了一会儿,叹了一口气。 风寒影淡然将清茶饮尽,饶有兴趣地开口问:“对了,那异兽名字就叫飞雪?” “飞雪?” 田老未发言,却冒出一声抢答。 “那让魔尊出手,搅得腥风血雨的异兽,竟然还有这么个风花雪月的名?” 一道中气十足的爽朗之音从远处而来,坐在原地的两个宗主抬头一看,瞧见威武高大的男人噙着笑,踏破云雾大跨步而来。 “有热闹竟不叫上我,寒影,你不仗义!” “荣北镇恶鬼道劳苦功高,不是不愿,是怕叨扰。” 风寒影淡然挥袖请人在面前落座:“许久不见了。” 周荣北大马金刀般一坐,对着田老还算礼貌地拱了拱手,紧接着毫不客气地将风寒影递来的茶杯一饮而尽,感觉就跟舔了口露水似的,没滋没味的。 风寒影看了一眼在周荣北大手中小巧玲珑的茶杯,默默将茶杯收回,换了一个碗。 “嗯,这个好。”周荣北欣然接过,一手搁腿上一手搁桌上等着,认真问道:“魔尊回来了?” “嗯。”风寒影点头。 周荣北又开口询问:“我随好友来时听了星机阁小辈讲了最近一些事,事情过于离奇,倒教我起了好奇心,那人呢?喊出来让我也看看。” 风寒影回答道:“徒儿去见你的好友了。” 周荣北闻言若有所思:“原来果真从人变成妖兽了吗?你倒是认徒认得快,是不是怕仙门有人借此来胡搅蛮缠?” “是,且你来的正好,我正有一件难办的事。”风寒影与周荣北几乎是共同长大,纵然经年累月大家也都有了成熟稳重的形象,但相处起来也比寻常人更多默契些。 “何事?”周荣北抬起茶碗一口饮尽。 风寒影和田老对视一眼,缓缓说:“根据记载,蛟本性食人吸血……” 茶碗被不轻不重在桌上一磕,周荣北严肃道:“那不就是恶兽?若真叫他吃了人如何能行!” 风寒影眼皮都不抬,问:“对,我深觉此事难办,且万一下手没个轻重惹了魔尊就不好了。荣北有没有法子?” 周荣北思索起来,奈何他对动物的深入了解也仅限于战马和灵马,且至今他还没见过公子星舒,不知道现在这个名字下的是人是兽或是半人半兽。 思来想去,久经“沙场”的周荣北也只能提供一个非常有个人风格的办法。 “若真发现他有一点吃人的念头,就先把他揍趴下再说吧。” 风寒影颔首:“好,就当你答应我了。不久前御兽宗夏长老就叮嘱我,按照古籍记载,每十年中有一年蛟兽可能会难以压抑本性,就要劳烦周门主帮忙在保证他安全的情况下,顺便带着他消消火气。” “……” 周荣北后知后觉被风寒影算计了一道,心里刚有些窝火,但倏尔抬眼间看见清冷面容的风寒影嘴角勾了一个熟悉的弧度,不过数息后又平了下去。 周荣北不由得哈哈一笑。 笑完,周荣北将面前的空茶碗往前一推。 “你这茶喝得贵。” 松烟渺渺,田老举杯轻抿,悠然插嘴道:“确实贵,是宗主珍藏的好茶。” 周荣北心里虽只觉得茶比不得酒,味道太淡,但依旧说道。 “那我得多喝几杯。” ———— 梦回池之所以叫梦回,除了游鱼凌空的梦幻景象,还有一个仅有少数仙门高层知道的原因,那就是乾坤倒转。 在地如临水中,地下别有洞天。 穿过大约十米的水则进入另一方空荡明亮的天地,中生巨型水草,长着水泡似的叶片,叶上生毒刺,捕获生物先吸灵力,再啖血肉,且食量巨大,是天然的修者牢笼。 有仙鹤为凭,公子星舒顺利独自穿过池水来到此地,见到了被除去星机阁弟子服饰的公子羽。 脚下是如冰一样透亮却坚实的地板,入目四周是许多漂浮着的水泡,里面有的有人,有的空荡。 云天宗还是管理得当,至少里面没见到被吸干的人或者枯骨。 公子星舒往里走,走到更里面一棵十分大的水泡水草前。 水泡之中的男人盘腿坐在地上低着头,背后插着两根从水草根部延伸出的藤一样的碧绿毒刺,早没了人前风光的模样。 “舅舅。” 公子羽缓缓抬头,憔悴的面容看上去老了不少,见到公子星舒的一刻,死寂的眼中骤然流出微弱的光来。 “辉儿……” 国破家亡亲朋离散的画面又一幕幕回想起来,公子星舒忽然什么话都如鲠在喉,最后变成难过的一声“舅舅。” 公子羽倒不似有心结,表情平淡地直接开口就问:“我算不到你的命,又算不到枫儿……辉儿,你老实告诉我吧,你娘她还活着吗?” “……‘百花残’毒入骨髓,我没能救下她。” 几番犹豫终开口,公子星舒眼睛不敢和公子羽对视,又顿了一会儿后作势要转身,说道:“……我去求风宗主放您出来。” 不料公子羽却轻轻摇头,将扭过半个身子的公子星舒招手叫回,开口道:“不必了辉儿。我算过,这是我的命和因果。就让前尘旧缘在我这里作结罢,只是现在我灵力不够了,否则再给你起最后一卦,为你看看前路。” 听到这里,公子星舒深深吸了好几口气才接话,语调不安而缓慢:“我小时候最听您和母亲的话,也从不对您的卦有任何怀疑。” “舅舅,我一直以为我能够背负好宸国的国运,陪母亲治好病,看弟弟成为一个好皇帝,和心爱的人成就话本里的神仙眷侣。但现在……这些都变成了遥远的梦,有人告诉我,我的命里本就配不上这些。” 明亮的天地之间,两人能将双方看得清清楚楚,公子星舒站着,公子羽坐着,眼神交汇间无声传递着沉重的情绪。 公子羽的表情没有太多惊讶,看着公子星舒道:“枫儿告诉你了?” “母亲什么都没说。别人说的我也不想信。”公子星舒摇头:“所以我只能来问您。” 就在这一刻,公子羽笑了起来。 不同于平日里对待外人刻意训练出的温和亲睦的笑容,而是另一种开怀,满意的笑。 是公子星舒从没见过的笑,仿佛重新认识了一遍他的亲舅舅。 公子羽笑完,撑着沉重的身子站起来,拖着背后两根碧绿的藤走到水泡边缘,公子星舒心念一动,也来到了水泡边。 隔着这株植物的透明叶子,非常靠近的距离,公子羽低声道:“好辉儿……你没信错,是有人设计,在我入恶鬼道来不及反应的时候,更改了我更改过的天命和结局。” 纵然此处因为太深,只有公子星舒和他的舅舅公子羽两人,公子羽的话还是很小声。 公子星舒后背发麻,一瞬间想过为什么田老说得另一套说辞,又为什么不愿他来与公子羽见面,但这些都不是公子羽说这句话的关键…… 公子星舒开口询问道:“所以请您入恶鬼道相助的是谁?” 公子羽道:“是碎星门周门主亲笔写信给我,但以我的了解不是他,不止是门主的为人,还因为没有好处。辉儿,把眼光放远一点。” 公子星舒沉默地分析,就最终因此而获利的势力来看,云沉,魔宫,血殿,妙音谷的慕容家族,御兽宗……粗略一算发现此人能够在正魔两道之中周旋,足可见此人心思玲珑,要找这个人简直如同大海捞针。 但至少也算有了线索。 公子羽从公子星舒脸上细微的表情已明白公子星舒听懂了自己的意思,于是送上最后一句话:“天命飘渺,机关算尽还是回归原点,若不是当年你娘坚持……侄儿,今后舅舅没办法再给你提供什么帮助了,你既已脱胎换骨,换个活法吧。” 公子星舒一愣,疑心自己瞬间闪过的想法,试探地问了一句:“舅舅?” 公子羽缓缓背过身回去,拖着背上的两条毒针艰难地抬手挥了挥,重新坐回原地后,声音才飘来:“我累了,你走吧。” 公子星舒在原地定定地看了公子羽一眼,躬身行过大礼,说道:“我会尽快救您出来的。” 说完后,公子星舒怀着沉重的心情离开。 在公子星舒走后,公子羽挺直的背脊一点一点疲惫的佝偻下去,面容似乎变得更为苍老,在明亮的环境里一点点褶皱都清清楚楚。 空荡荡的牢笼里,微弱的人声几不可闻。 “枫儿,辉儿像你,哈哈,什么问题一点就透,怪不得你一点不留恋的走了,现在我也不担心了……” “你走的干嘛真么急,你甚至都不愿等我回去看你一眼……还和小时候一样调皮,哪儿有姐姐的样子。” 第103章 尝试谈判 幻兽拥有与生俱来的模拟能力,通过吃下一个完整的生物后,就能模拟变幻这个生物原本的样子,没有时间限制,完美到天衣无缝,唯一破绽是会显现出本体的颜色,且不能改变。同时,出色的模拟能力令幻兽掌握了用灵力模拟自己的办法,可以快速恢复本体以及化形的伤势。 幻兽的本体没有尖牙利爪,毛软肉嫩,启灵前唯一的生存手段就是可以吞噬生物的白雾,能被吹散。 金丹时开启灵智识海,元婴时可化形,分神时幻化的生物会随着本体突破或者提升至分神修为,至大乘…… 突破时,天道带来的知识里没有大乘的说明,但飞雪能推断出一二。 如果真的能到大乘期,届时幻兽即是万兽,他曾经吃过多少种妖兽动物和人,世上就会多出多少种大乘实力的顶级妖兽和多少个大乘实力的高手。 只可惜现在他内丹不全,所有的能力都大打折扣,赖以生存的化形能力不再没有时间限制,自身的实力更是不足元婴。 “这些都是我们的筹码,我们可以主动透露出一些去换取信任。” “怎么谈判?” 识海之中,男人与少年首次在知道对方的存在后相对而坐,表面上达成合作共识,盘算着“逃脱”的计划。 少年坐在雪白绒毛之中道,忧愁地思索道:“首先,我们对玄灵岛一无所知,这是逃出去的必要条件。” 玄灵岛上的一切对于飞雪都是个迷,是一个新的世界,不管怎么逃,他们都有一个首要任务,就是要先了解清楚岛上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我们现在的处境,不过是在大笼子和小笼子之中来回往复。”少年回想着这两天的行动后得出结论,并分析道:“或许可以想个理由让凌谓带我们出去。” “麻烦。”男人抱臂冷脸开口打断:“不如直接要求见云沉。” 少年却摇头解释:“身上咒语的主人是他,但他却将我们交给了凌谓管,没有合适的理由我觉得见不到他。” “那怎么办?”男人皱眉。 少年抿了抿唇,小声问:“不如我们,代入人类想一想,修士养出一只灵兽来会做什么?” 男人冷漠地说:“用来当坐骑,或者去战斗,当替死鬼。” “对,所以这就是我们的价值了。”少年低头去看手指尖缠绕着的绒毛,沉闷地说出自己的推测。 “按照这几天不断让我们去战斗的表象来看,云沉是希望用我去战斗的,我能化形,并且吞噬的能力他肯定是清楚的。” 少年小声分析着,但一字一句却能清晰地响在男人的耳边。 “并且他清楚地知道我的内丹受伤,所以他现在用不了我们,要用就只能先把暗伤治好,然后在这期间摸清我的能力。而且我心悦公子星舒,我觉得他一定不会轻易给我信任。” “还有一个问题。”男人仰头,露出白皙的脖颈,用修长的食指一点道:“控兽咒。” 少年露出愁苦的神色,说道:“……我也不知道这个怎么解开,而且在对方不信任的前提下,这个控兽咒给的限制实在太多了。” “那就想办法取得信任。”男人顿了顿,开口建议道。 少年沉思良久,抬头看了看男人,又看了一眼自己,忽然灵机一动。 “有办法了。” …… 凌谓穿过昏暗的地下通道,来到牢房前,熟练地等跟在身后的手下打开牢门,嘴角带笑,拉长声音,对着在黑暗里也因为自身颜色而挺显眼的人影喊。 “到吃饭时间了。” 从模糊走到微弱牢外光线下的飞雪逐渐显出面容,让凌谓眉毛一扬。 “今天的你……似乎有点儿不一样。” 凌谓上下打量了着面前飞雪的成年体,修长的身形,雪白沾了少许灰尘的衣服,精致脸庞边有一圈毛领,白色长至脚的长发……外形上没有变化,但动作,表情都与先前无措和暴躁产生了差距。 从前少年的影子在逐渐消失,仿佛一夜之间换了个人。 跟来的人在例行公事地催促着岛主的“宠物”去它该去的地方,凌谓却叫住了这些人,似乎一点都不在乎即将要开始的比赛,对着飞雪看了又看,却不上前。 “走啊,我饿了。”飞雪对凌谓的审视熟视无睹,并以一种不带感情的眼光看向周围的鬼面仆从。 仿佛很想吃吃看的样子。 凌谓眯着眼睛道:“昨天不还很抗拒,怎么今天……” 谁知面前的人立刻露出了个凶残的表情,恶鬼一般的狰狞,完全破坏了漂亮的线条,嘶声低吼:“别废话了,我很饿,快给我东西吃,否则我连你一起吞了!” 一下子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凌谓也瞪大了眼睛,思索了一会儿后,还是动了起来,带着飞雪去今日的斗兽场地比赛。 比赛比往常要更快结束。飞雪完全抛弃了曾经在仙门学习的剑法,上场就放出雾气开始吞噬周围的妖兽。 “看来是真饿了啊。” 凌谓在场外仔细观察着,碧绿眼睛中满是疑惑,不清楚为何飞雪会短时间内性情大变,看上去就像完全凭借着野兽本能行事。 派去搜查牢房的仆从回来报告,说那牢笼里什么都没有,只不过墙上留了一些抓痕。 ……抓痕?什么情况下会留抓痕? 飞雪跟着公子星舒学到的一切教养,也不会教他做出这种无意义疯子般的事。 “知道了,比赛结束先把人带过来。”凌谓斜倚在椅子上,点头吩咐道。 白发男人很快来到凌谓的面前,发丝上有些血迹,神情显得很烦躁,开口见到凌谓的第一句话十分出乎意料。 飞雪说的是:“不够吃,我还是很饿。” 凌谓和飞雪对上视线,两人互相将双方看了一会儿后,飞雪保持着双方之间的距离,却主动开口:“这里环境太差了,我受伤后恢复得很慢,需要趁现在多吃点东西。另一个我可没那么强烈的求生欲。” 话到此时,飞雪忽然顿了顿,嘴角扬起一个嘲讽的笑,继续说:“说不定某天听到什么消息后,会直接难过得拒食等死呢。” 凌谓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被飞雪捕捉到了,于是飞雪补充了一句:“我想吃更高等级的妖兽,那点小肉不够我塞牙缝。” “你当妖兽很多吗?更何况高等级的。”凌谓不再懒散地依靠着椅背,而是坐起身来,两手放在膝盖上,饶有兴趣得看面前的飞雪。他还是头一次听到这么离谱的说法,不禁问道:“有趣,你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为何会自称两个‘我’。” 闻言,飞雪用一种凌谓很陌生的冷漠表情开口说:“这我不清楚,我的内丹……” “等等。你们都先出去。” 飞雪话到此处忽然被身上的咒止住了声,只见凌谓将房间内的两个鬼面小仆都遣走了。 房间内一时间仅剩了两人。 察觉到自己恢复了说话的能力,飞雪却只露出了个冷酷地笑容,站在原地作出一副等待的模样,因为不用多言,因为双方已心知肚明。 这是内丹破损造成的后果之一。 是凌谓想知道的信息,也是飞雪故意透露的消息。 “真有意思,从前我认识的你跟在公子星舒身边,装的和一个真的人类一样。现在的你,是人是兽?” “你觉得呢?”飞雪轻微地挪动了一点姿势,金黄色的眼睛死盯着凌谓,让凌谓有一种被猛兽盯住,即将扑杀而来的奇妙颤栗感。 凌谓倒是没有丝毫惧怕的表情,只陷入沉思。 飞雪却等得不耐烦,抬手将散落至面前的头发往后撩了撩,再次表达欲求:“我饿了。需要食物。” 凌谓却不着急,听完这话后开始慢腾腾地整理着自己腿边的衣摆,嘴上也又缓又沉地问:“别这么急啊,看来你的修行,是不是就靠吃东西?” 飞雪沉默。 凌谓整理好衣服抬头,勾唇一笑:“再具体一些,吃什么,变什么,是不是?” 飞雪不再和凌谓对视,眼睛看向了窗外说:“是又如何,你们抓了我是为了什么?现在让我参加比赛的目的不就是为了让我多吃点东西,补充灵力养好伤,再被你们作为所有物拉出去展示吗?” “这你就太天真了,飞雪。” 凌谓却没有如飞雪所料想的那般点头,而是坏笑着说:“你以为百兽炼狱是给你吃着玩的吗?比赛可还是用来赚钱的,托你的福,云沉赚到了很多灵石呢。而且啊,在被你吃掉的妖兽里,有一半可都不是玄灵岛自己的,其中还有很多外来修士花大价钱自己培养的灵宠哦,现在这些修士看到你,都恨不得千刀万剐吧。” “什么意思?”飞雪神色严肃地问。 凌谓眼眸一转,语气冰冷:“意思就是,就算现在你变成了野兽,也别妄想自己跑出去。” “在真正臣服于主人之前,你身上的咒会禁止你做出任何能伤人的行为,除非进入比赛或者主人允许,你在外就是个普通动物,牲畜。” 凌谓上下看了看飞雪的脸和身体,又补充了一句:“一个漂亮但无用的化形。” 凌谓紧接着成功在那漂亮的眼睛里看见了仇恨,愤怒的情感,甚至有点炸毛,像一只护食愤怒的犬类,也像嘶吼着威胁敌人,脊背弓起的猫,却因为身上枷锁被困住动弹不得。 不过因为一句话而破防了。 至此凌谓终于有一点相信了“飞雪”的神魂因为内丹破损出现了分裂。并且分出来的这一部分格外的野,有着更多的动物的本性。 这是一件好事。 训练一只动物,比纠正一个人的性格习惯要容易得多。而更好的事是,现在只有自己知道了这个秘密。 凌谓眼波流转,修长手指玩味地轻点着自己的脸颊,一个计划逐渐成型。 “别生气嘛。”凌谓伸手拽住了飞雪脖颈上的项圈,将僵硬的飞雪拉至近处,雪白长发随着动作又掉落在飞雪脸颊边,在飞雪皱眉时被凌谓顺手撩到他的耳后,飞雪却没什么反应。 凌谓满意地看在眼里,紧接着用暧昧的语气开口道:“你还有我呢,其实……我是站在你这边的。” 凌谓碧绿色宝石般的双眼微亮,嘴角扬起,像一只颜色绚烂的毒蛇,蛊惑般轻声道:“我可以帮你取得云沉的信任,条件是你得乖乖听我的话,” 飞雪冷漠的望着凌谓:“……你也想得到我对不对?那你何不将我身上的咒语直接换成你的?” 凌谓轻笑着耸了耸肩,不说原因,只问了一句。 “答不答应?” 这个提议并不差,并且飞雪其实没有更好的选择。被强迫认主这件事,不管是凌谓还是云沉都一样。 但显然,如果他现在拒绝凌谓,他就失去了对自己有利的一个机会。 沉思良久,飞雪缓缓点头:“但是咒语一旦下了命令,你知道我是拒绝不了的。” 凌谓开怀一笑,伸出一只手捞起了飞雪沾着干涸褐色血渍的发丝,云淡风轻般轻缓地说:“无妨。云沉不会杀我。不过你最好别让云沉察觉到你的神魂出了事。” 飞雪直起身,远离了座位上的凌谓。 虽不知道凌谓这般的自信从哪来,但飞雪知道自己成功将凌谓暂时拉在了自己这一边,虽然过程略有一些变化,不过取信凌谓的目的算是达到了。 “原本的那个飞雪呢?”飞雪还在沉思,忽然就听见凌谓问道。 飞雪似乎略有些烦躁地停顿了一下后,才慢慢说道:“我控制身躯时,他会沉睡。” “哦?”凌谓露出了个玩味的笑来:“在你的识海里睡吗?现在我就想看看。” 飞雪浑身一瞬间僵硬住。 【什么?我没料到他要看识海啊!】 只要掌握了精神类的功法,人与人可以用精神相联,对妖兽来说,只要这只妖兽启灵后并同意,人是能短暂进入其中的识海的。 外界时妖兽本来就少,这样的情况自然少之又少,不怪飞雪没有经验。 只不过识海里的“少年”在听到这样的话以后差点惊慌得哭了。 因为现在识海里有一个巨大的破绽,就是分裂的两人之间无法接触的透明屏障,如果凌谓成功“进入”识海后发现两个精神其实是被分隔在两边,肯定会生疑。 但现在拒绝的话,立刻就会让凌谓怀疑。 怎么办?说伤还没好?但他伤的不是识海是身体,根本拒绝不了! 短暂的几秒钟,飞雪硬着头皮同意了。 好在这般的纠结在凌谓看来还算正常,毕竟识海其实是很私密的地方,飞雪的犹豫不像是提前做好准备的样子。 飞雪木着脸伸出一只手:“你自己用法术,我的灵力不够。” 凌谓轻笑着,珍重地将白如青葱的手温柔牵住,低眉颔首道:“好的,飞雪。” 两人的眼中一瞬间变幻,周围顿成了一片白茫茫的世界。 世界奇异的分隔成了两半,一半是几不见五指的迷雾,中间自动出现了一个空间,站着白发金瞳的男人。而一半是雪白的绒毛,看起来温软而暖和,绒毛正中拥簇躺着一个白衣白发,面容清秀的少年,少年紧闭着双眼,神态安详的睡着,纯洁如新生之人。 凌谓出现在白色绒毛的那一半世界里,举目将这个奇异的空间看了一遍,嘴中发出一声叹:“真神奇。” 男人哼了一声,冷酷地背过身去,留下一句:“我不想见到那个愚蠢的人,你自己去看吧。”后,举步向着远处反方向走了,白雾层层涌上将男人的背影遮住,视线里只剩下了凌谓和安详躺着的少年。 殊不知不管是男人还是少年此时此刻心都提在了嗓子眼。 所幸,凌谓没有好奇那半边翻滚白雾的世界,而是径直踩着软绒,一步一步来到了沉睡的少年身边。 “我还以为,你会消失呢。” 凌谓低眸端详着少年的模样,自言自语着蹲下身来,嘴里用他一贯轻佻,轻飘飘地语调娓娓道:“看到你这个小笨蛋,我就想起你坏我好事,拒绝我三次,最后还和一个剑修跑了。” 少年的面容依旧十分宁静,没有一点反应,凌谓碧绿的眼睛晦涩不明,不知道在想什么。 “呵,一见钟情。” 空间静默良久,凌谓忽然用极轻的音调叹了一句。要不是因为这是在识海,即使是躺在面前的少年也听不清他说了什么,却令飞雪一瞬间头皮发麻。 这语调似恨似怨,似喜似悲,看不见说话人的神情,不知这句话说得是缠绵悱恻还是冰凉冷漠。 只有一种隐约的,疯狂的静默。 第104章 初见玄灵岛 和凌谓顺利成为临时的盟友后,飞雪终于不用天天去“百兽炼狱”里厮杀了。 凌谓给他大开方便之门,不仅住的地方不再是牢笼,换了一个有床有桌的房间,虽然似乎还是在地下,因为这间房间没有窗户。 除此之外,送来的“食物”也有了很大的变化。 “今天的,吃干净点。” 飞雪的面前被丢下一个面容模糊,浑身血污,四肢骨头不正常弯曲,粗麻的衣服也又脏又破,皮肤上伤痕累累,甚至分辨不出是男是女的人。这人被打成这样了竟然还没死,随便碰一下就从被堵住的嘴里发出惨烈的呜呜声。 粗略感知了一下,这人也不过筑基初期的灵力,一下就令飞雪感觉有些下不去口,不满地对凌谓抱怨:“……太脏了,怎么不洗洗。” “你是觉得他修为不够吧。”凌谓站在一旁,对身后新换的两个鬼面说到:“把他衣服扒了。” 两个鬼面小厮直接上前,还没怎么动呢,地上的人就开始发出一整串难听的嘶喊。飞雪被吵的心烦,直接放出手中白雾。 上前的鬼面小厮见状立刻往后跳开了距离,免得和前两个前一样步了前人后尘。 白雾蔓延至地上的人,片刻就吞噬完毕。飞雪嫌弃地吃完,收回手垅着袖子抬眼看向凌谓道:“还有吗?” 一边说,飞雪用金色的眼睛往那两个回到凌谓身后的鬼面小厮身上瞄。 “没了。”凌谓靠在门边,冲飞雪昂下巴道:“变一下来看看。” 面前的白发高挑男人没说什么,白雾重新蔓延上身体,片刻后雾气散去,原地变成了一个尖嘴瘦脸,中长的白发散乱,下垂眼,身材瘦弱矮小的男人。 凌谓一手摸着下巴,打量着面前这个男性躯体,十分客观地分析:“除了整体白了不少之外,倒是的确和原来的曲号子一模一样,伤口能恢复,就连木灵根都可以模拟。但颜色确实改不了,样貌也不能随心所欲变幻。” “你已经试了十多个人了,还不满足?”尖嘴瘦脸的曲耗子开口,声音自带一种沙哑尖利的滑稽感,自己转了一圈给凌谓方方面面都展示清楚了后不耐烦地说:“可以了么?” 凌谓没点头,直接问:“现在你能变多久?” “曲号子”答道:“一炷香。然后要过一个时辰才能变了。你也知道的,吃得东西不太好,此处灵气也不旺盛。” “够了。” 凌谓终于微笑着点了头,白雾立刻就重新蔓延上“曲号子”的人身,重新变回飞雪金眸白发的化形形象,随后飞雪就转身准备回床上躺下。 鬼面小厮使用灵力将地面的血迹重新清理干净。 “你每天除了吃就是睡,这样不好。”凌谓说了一句,飞雪闻言面无表情的回头看了他一眼,并伸出一只手来勾了勾自己脖颈上的项圈挑衅。 凌谓却不在意,甚至十分妥帖地拿出一套衣物和鬼面具,主动上前说道:“看你听话,今天带你出去逛逛,来,我给你打扮一下。” 飞雪顿住,看向凌谓时,对上了凌谓意味深长的表情,紧接着凌谓伸手点了点他脖颈上的项圈,在识海对飞雪传话:【借此机会,带你出去看看玄灵岛吧,否则你以后怎么逃呢?】 飞雪冷静地瞪了一眼凌谓,先是抢过衣物躲进雾里换好,不久后,一身玄黑衣袍的凌谓身后跟着个身材高挑的鬼面人走出了监牢。 重见天日,玄灵岛和飞雪想的不一样。 第一眼感受到的是天气,而玄灵岛并非那种阴沉沉不见日光的黑暗岛屿,范围颇大,外圈黑岩耸立,正中分了两块区域,一块从远处看过去似乎有很多建筑,另一边正是飞雪出来的监牢。 岛上天气和海中岛时很像,晴朗时蓝天烈日,只不过空中飞有很多黑色的鸟,可能是凶鹫,应该是在空中巡逻。 飞雪一边回头观察一边想,这里的监牢似乎也不完全是监牢。他和凌谓走出的地方是个巨大宏伟的建筑,分上和下,他们出来时一路往上,说明监牢在下方。而上方是围起来的高墙,从那个方向隐约传来热闹的人声。 【上面是什么地方?】飞雪在阴影里仰头看高耸的墙壁,一时没跟上凌谓前行的脚步。 【你以后会去的。现在先跟我走。】凌谓好脾气地停下来等飞雪收回视线,再带着他登上门口的一辆车,拉车的是个飞雪从没见过的兽类,有普通牛羊大,外形像狐狸,背上还有两个角。 【这也是一只异兽,岛上管它叫乘黄,被养来拉车。】 凌谓舒适地依靠在车内看向对面的人道:“到车里了,可以把面具摘了。” 飞雪依言摘了面具,奇怪地看了凌谓一眼,见凌谓眼睛不断往他头上瞄,看了一会儿飞雪随便扎起的高马尾,又嫌弃地说了一句:“啧,不好看。” 飞雪怀疑凌谓在故意找茬,原因是刚刚他没给凌谓碰自己的头发。 哪里丑了? “我记忆里,凌空上的很多人都这么绑。”飞雪没忍住解释了一下,却看见凌谓翻了个白眼:“剑修就是粗糙,品味也不怎么样,一个二个都愣头愣脑的,简直是暴殄天物。” “……哦。”身为半个剑修的飞雪冷漠地应了一声。 实话说,飞雪现在对凌谓的感情很复杂。 在被抓来玄灵岛前时且不提,关键是识海里凌谓的态度很诡异,说的话让飞雪有些分不清他的真假。 他是真的喜欢自己吗?可飞雪能看出凌谓看自己的眼神和公子星舒是截然不同的。 他又是否是真的归顺了魔族云沉呢?他说他是为了御兽宗,可现在他在云沉手下做事,还偷偷和自己谋划骗取云沉的信任。 除了在那个地下室见到他的第一面之外,凌谓这个人每次出现都是锦衣华服,身上缀着各种华丽的珠宝,打扮得漂亮绚丽,外表极其具有欺骗性,根本看不穿这人的目的。 “我们现在去哪?”飞雪扭头看向外看,马车正逐渐顺着一座桥离开高墙,喧闹的人声变小了。 “去见一个我新认识的朋友。”凌谓说道:“顺便帮个忙。” 没多久马车行至桥前,要停车检查。 “看来你的身份也没多高啊,连你都要查?”飞雪审视地看了凌谓一眼,凌谓却耸肩作无奈表情说:“毕竟我是新来的。” 没一会儿车帘被掀开,有手持刀兵的鬼面人站在外面,一只黑漆漆的鸟飞了进来。 “嘎,原来是新来的殿下!嘎!” 那鸟一进来,就发出几声尖锐的人声,紧接着在凌谓微笑抬起的手上站住,黑珠子似的眼睛转了一圈看到了飞雪,歪了歪头,顿了顿忽然浑身毛都炸了起来。 “噶!这不是……” 凌谓眼疾手快捏住了鸟嘴,瞄了一眼帘外的鬼面人,忽然说道:“金乌,这是去帮三殿下去收拾出逃妖兽的,你也知道那狐狸有多狡猾。” 飞雪饶有兴致地观察着这只鸟,怎么看都只觉得像一只乌鸦。 显然金乌很有眼力见,在凌谓说完话放开手后也不瞎嚷嚷,小鸟爪子紧紧扣住凌谓的手,鸟头左看右看后开口竟是小声道:“被岛主发现的话我要被丢深渊喂鱼的!” “无妨,岛主不在岛上,而且他也不会怪我的。”凌谓一边说一边摊开另一只手,手中放着一枚金光闪闪的指环,金乌显然很喜欢,眼睛直勾勾盯着。 “放我们通行一天,明天我会带他回来。”凌谓勾着那指环凑到鸟嘴旁边道。 “嘎,好吧。”金乌见钱眼开,尖嘴一口叼住指环飞出了帘子,外面的两个鬼面人居然没说什么,直接就将他们放走了。 “岛主不在岛上?”飞雪等马车行走起来后对着凌谓重复了一句话。 凌谓淡淡道:“他在不在岛上你都逃不出去的,劝你这会儿关心关心点别的,比如金乌。” 飞雪没试探出什么来,只好顺着凌谓的话说道:“好吧,那金乌很特别吗?还有刚刚那两个鬼面人……闻起来真臭。” 凌谓点头,随手使了个清洁咒语后说:“我们出来的地方在岛上叫做血渊,从血渊出来一共有九座桥,进出由‘金乌’看守,‘金乌’为眼,可以使唤鬼面人,而这些鬼面人其实都是浑身带毒的药人,而且每一个都有至少元婴巅峰的实力。” 飞雪闻言再次看了看车外空中,这才仔细分辨出天空飞的黑鸟原来不全是凶鹫。 金乌参杂在其中,分不清有多少只,桥头站着数十个动作僵硬的鬼面人,远处还有更多……如果真的在逃跑时惊动了这些药人,逃跑的难度感觉并不比之前被七大仙门通缉时简单多少。 也不知道公子现在…… “你在想什么?” 凌谓忽然出声,飞雪回过神来和凌谓蛇一般的眸子对上,心里一悸,才发现自己衣衫下的拳头不自觉地握了起来。 “另一个你醒了?”凌谓嘴角上扬,似笑非笑地看过来,语调轻柔地问道。 飞雪瞬间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可能露出了他所打造的“妖兽”飞雪绝不会做的表情。 凌谓竟这么警觉! 心跳如鼓,飞雪脑中疯狂思考,假如他现在立刻否认或者重新作出那冷酷地样子能不能骗过凌谓? 然而面前的凌谓已然一副看到了有趣东西的模样。 甚至就在此时,凌谓忽然直起半个身子,“啪”地轻轻一声,一只手就撑在了飞雪耳边的车壁上。 蛇一般危险冰凉的气息在凌谓与飞雪面对面时,随着两人距离的拉近,一并侵略缠绕而上,将飞雪束缚得呼吸一滞。 凌谓本就多疑,假如让他以为“妖兽”飞雪并不能完全控制住“人类”飞雪后,他们刚建立起的合作关系恐怕会立刻土崩瓦解。 凌谓一定会重新把他关回什么都接触不到的牢里,这之后要想再骗过他估计就不可能了! “我在想……” 飞雪依然压不住他的心跳,但他立刻心念电转,就着压住心跳的轻微隐忍情绪缓缓开口:“如果公子星舒没有死,我是不是还有机会拿回我的一半内丹。” 凌谓挑眉,露出了个意外的表情。 “若我此刻内丹完整,不过一个玄灵岛,未必能困得住我。”飞雪眨了一下眼,狠戾地扫过凌谓,又看向车窗外,握起拳头的手抬起摸上自己脖颈间的项圈,漂亮的脸在车内阴影里显得阴狠莫测,唯有眼睛宝石一样发亮。 “啊……是的,自由和力量,确实是每一只妖兽最终的追求。” 凌谓盯着眼前的人仔细地看着,在听到答案后感觉沸腾的心脏又落回了原地,重新缓慢冰冷地维持生命,骨子里刚刚冒出头的恶念又重新躲了回去。 “我还以为另一个你醒了。”凌谓垂眸重新坐回了原位。 飞雪回头端详着凌谓的表情,有一种冥冥之中的第六感提醒着他现在似乎是个搞清楚凌谓想法的好机会,于是飞雪立刻直白得问出了口:“我记忆里你似乎……说过对另一个我一见钟情?” 飞雪适当露出了一点点困惑和不解的神情:“你恨以前的我?” 凌谓面无表情地看着飞雪,就在飞雪以为他要说点什么时,凌谓却扯开了话题。 “以后不要在岛上提这件事。毕竟在玄灵岛……” 马车在此时停住,凌谓扫了一眼车窗外,发现到地方了,便趁着这短暂的一瞬补完了他的上一句话:“妖兽是最低等的存在,它们不配拥有感情。” 飞雪:“什么?” “面具戴上,下车了。”凌谓的目光似乎扫过了飞雪脖颈间的项圈,而后起身下了车。 下车的地方竟是在一个小院中,被叫做乘黄的妖兽乖巧地趴在地上,车前趴了一堆人,粗看过去有男有女。而一个身穿大红绣着牡丹衣裙,雍容华贵的貌美妇人倨傲地站在人群前。 她眉间三点红,眼尾涂着鲜红色眼线,素手轻打着一把精致的梅花扇,在一众伏地的人中遮着微笑的唇开口:“十殿下可让我好等。” 话落,妇人的目光落在了刚下马车的鬼面人身上,探究的眼神在看到飞雪脖颈间的项圈时一瞬变成了不解和轻微的蔑视。 飞雪默默看在眼里,没出声。 “你什么意思?”下一秒妇人竟毫不客气,凌厉的眼风立刻从飞雪身上移到了凌谓那。 “鸱夫人,摆平您眼下的危机,可还要靠飞雪呢。” 凌谓云淡风轻地站在原地对着妇人轻笑,话语间却刻意加重了“飞雪”二字,这二字一出,原本静默的空间里似乎多了一点不一样的气氛。 鸱夫人一眨眼,眼里的不满之色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不过再开口时,语气已经不如刚开始时喜悦。 鸱夫人淡淡吩咐:“算了,先请入厅吧。” 第105章 玄灵镇 鸱夫人引人进入院内华丽厅堂,身旁小厮男的洒扫布置茶水,女的追随鸱夫人为她拖着长长的衣袖裙摆,十几个人动作迅速,井然有序地伺候鸱夫人在主坐端坐,又安排凌谓坐在下首。 厅内满是一股熏人的香味。 飞雪没有被安排座位,被凌谓拉至身后站立。 鸱夫人眼睛看向凌谓,小扇遮脸询问:“先前抓给你的那个人可透出狐狸窝了?” 凌谓正要接过面前侍女递过来的茶水,摇头随口道:“没有。” 飞雪还在默默观察着这个鸱夫人,却见鸱夫人眼睛一瞪,手上的小扇子似是朝着此处轻挥了一下。 凌谓面前的侍女骤然脸色发青,口吐白沫倒地,凌谓眼疾手快将茶水从侍女手中托盘上拿起,才免去被泼一身热水。 事发突然,飞雪目光下意识去看那倒地的侍女,地上却只剩下一滩干瘪的五彩衣,衣服空隙里有一只口中有血的白兔子尸体。 竟是……一只妖兽?她怎么死了?她做了什么? 飞雪心中暗惊,一瞬反应过来,连忙就要去夺凌谓手里的茶,却被凌谓抬手一挡。 飞雪疑惑地收回手,凌谓给他递了个稍安勿躁的眼神,紧接着抬起茶碗品了一口,淡然开口道:“鸱夫人真是心急,我都说了是来帮你的。” 四周的侍女小厮全都静默得低着头,厅堂内安静的落针可闻。飞雪将目光转向鸱夫人时,座前的鸱夫人面上隐约带着怒意,冷笑出声:“凌谓,我的耐心可不好,你要是还磨磨蹭蹭坏我好事,我管他是不是岛主的宠物,在我府上就要和这兔子一个下场!” 飞雪闻言心中一冷,终于是弄懂了那侍女的死因,未曾想竟是鸱夫人故意在给凌谓的立威! 凌谓反而不慌不忙,饮完茶才款款解释:“区区一个狐狸窝端了又有何用?狐兔之辈子孙后代繁荣,大的不除就好比根源不断,解得了近忧可断不了远患啊。鸱夫人,这道理您想必也是明白的。” 鸱夫人冷然道:“你以为我不懂?要不是那狐狸手上有法宝,还精通迷幻之法,我早就将他的狐狸皮扒了。” 凌谓听完后轻笑两声,抬起一只手指示意身后站着的飞雪,对鸱夫人说:“所以我这不是就给您带帮手来了吗?” 堂前的鸱夫人轻摇小扇,言语不屑:“他究竟有什么用?” 飞雪皱眉,本因被凌谓忽然推出去做事感到不快,却被鸱夫人这句话问得疑惑起来。他未曾想到,这个似乎在玄灵岛有点地位的女人竟不知自己的能力。 紧接着,飞雪就听见凌谓面不改色的忽悠道:“你道为何岛主看重他?其实他的幻法很厉害,能不被妖狐的识破。” “……此话当真?” 鸱夫人听完后面露犹疑之色,摇着扇子思索起来,飞雪看向凌谓,搞不清楚凌谓究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然而看鸱夫人表情,显然已经被说动了。 ……果然一会儿后鸱夫人就安排了人带他和凌谓去府内客房。 行在回廊上香味淡了许多,飞雪边走边左右环顾,发现鸱夫人的宅邸格外得花团锦簇。她似乎很喜欢大红大紫的花,牡丹绣球月季随处可见,就连穿梭其中的侍女也全是红绿的彩衣,在宅院之间竟可以完美融入其中。 但飞雪却依旧觉得这座宅邸内气氛沉重。 “我还当你是好心才专门带我出来。”飞雪将目光收回,看着前面的玄衣身影轻嘲了一句。 凌谓脚步一顿回头,毫无愧意得开口:“你该庆幸你还有点用处,否则依着云沉的性子,你得在那血渊里面关到死,甚至都不如那只死掉的小兔子,至少它们是能见光的。” “然后呢?因为能见光,所以就能随意生杀吗?”飞雪在鬼面后冷漠道。 飞雪的声音不大,却是将带路的侍女吓了一大跳,不知为何竟然害怕到颤抖,感觉就快要瘫软下去。 侍女走不动了,凌谓不得不转过了身来,意味深长地看着飞雪,与飞雪眼睛对视了一阵后,居然颔首回答了飞雪明显带刺的提问。 “是。因为这里是玄灵岛,鸱夫人是主人,更何况,这些兔子都是吃了鸱夫人的一种药才提前化形成功,是生是死自然由鸱夫人做主。” 凌谓话音忽地一顿,有些危险地问:“你在同情它们?” “不,我只觉得你是在提醒我。” 飞雪抬手将脸上的鬼面取了下来,露出他本体面容精致的脸,忽而轻佻地笑了一下,幽幽开口:“是不是某一天,我也可以这样如此轻易地就被你抛弃掉?” 凌谓一瞬间心跳漏了半拍。 飞雪见凌谓眼中有一瞬的呆滞,就知道自己成功了。 “你学我学的很快啊。” 凌谓压下自己的心跳,瞧着面前这他曾经对着镜子练习过的神情,万万没想到竟然被飞雪学了去。 更关键的是在他妖兽化形的精致面容下,竟是多出了另一种特别的魅惑感,因为过分符合人类审美的美丽,这种故意引诱的表情……非常吸引人。 周围香味扑鼻,红花粉黛,凌谓一时间有些怀疑鸱夫人故意弄的满园香味是不是有些独特的药性。 但好在心跳逐渐平息了下来,凌谓成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后,紧接着涌出了一股久违的,兴奋的新奇感。 “这也是你的能力?” 凌谓眼眸微亮,忍不住直接抬手拽住了飞雪的项圈,将人猛然拉至面前。 飞雪却不再继续学凌谓的表情,厌恶地去拽凌谓的手,冷冷道:“放开。” 不过飞雪的话还没说完凌谓就放了手。飞雪立刻后退几步,金色的眼睛狠戾地看着凌谓。 凌谓定定地和飞雪对视了不长不短的一段时间,双方在此刻都在揣测着对方的想法,却似乎都没有什么结论。 几秒后,飞雪先移开了视线看向他刚才不慎掉落在地的面具。 凌谓见状,随手一挥,轻飘飘地将掉落在地的鬼面具取入手中,继而重新递送到飞雪的手上,并叹了一句:“不得不说……你确实很有一套骗人的本事。” 飞雪抬眸,不带感情地直接戳他:“你喜欢。” “嗯。” 凌谓大方承认:“我总算知道我之前为什么讨厌你了,你学那个人实在是学得太像了。” 那个人?飞雪眯了眯眼没表现出任何情绪,纵然他猜测出了凌谓指的是谁,但他已经在这件事情上差点儿栽了个跟头,就一定会小心对待。 凌谓果然没看出端倪,并且他现在还有另一件事情要去做。于是玄衣华服的男人没再说什么,而是重新转身看向躲在回廊柱子旁的领路侍女。 “走吧。再耽搁鸱夫人又要生气了。喂,你,继续带路。” 侍女虽然被吓得一路再没敢抬头,但好在能走了,甚至稍微加快了步伐将两人带到,然后就一溜烟跑没了影。 凌谓也毫不在意,只看了看房间内准备好的各种道具,满意地点了点头后,将飞雪叫来身边吩咐正事。 “玄灵岛其实总共分了两块地方,一块是血渊,一块被叫做玄灵镇,岛主和他的部下,以及众多来岛的客人都住在此镇上。鸱夫人便是负责管理镇上安全的,不过嘛……” 凌谓顿了顿,掠过了中间继续道:“因为一些原因,有一只狐妖纠集了一股势力在镇上作乱,不仅吃人,还抢夺岛上人的财产。先前给你吃的那个人名叫曲号子,是狐妖埋伏在鸱夫人府里的眼线……” “所以你想我假扮成曲号子,带你们找到狐妖?”飞雪听完立刻明白了凌谓的意思,并回想之前的对话意识到了非自己不可的原因。 仙界常见的幻化咒语终究还是依靠法术修改别人看过来的场景,并不能对自己施加变化,那只狐妖似乎特别擅长幻化咒,能将大部分都识破。 凌谓赞赏地说:“正是如此,只可惜我不是你控兽咒的主人,只能单向传音,不过到时候你带着这个收音显形的法器,我会教你怎么去找狐妖。怎么样,能成功吗?” 飞雪接过凌谓递过来的一串项链,知道自己没犹豫拒绝的条件,沉默地将项链挂在脖子上。 凌谓故意这么安排,恐怕也是想借此机会了解自己的化形究竟能到达何种地步……飞雪也想得明白,要想取信于人,终归得露出点真本事,体现自己独一无二的价值才行。 …… 夜色沉沉而来,天上无月。 寂静无声唯有香气弥漫的庭院里,一个头戴面纱,全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佝偻身影跟着一只灰扑扑的小鼠出了鸱夫人府邸。 【曲号子每隔一月传递一次消息,每次地方都不一样,跟着灵鼠走就是。】 灵鼠大耳朵十分灵敏地捕捉着周围的声音,走的小心谨慎速度不快,倒是照顾到了曲号子不过筑基的修为,飞雪以自己目前金丹巅峰的实力轻松跟上,还得在凌谓的提醒下适当做出一点喘气笨拙的模样。 飞雪心想这“曲号子”也是个笨的,不过筑基期却敢做这种细作的危险事,想来被发现也是注定的事情。 灵鼠第一次停下,在一处偏僻无人的小巷。 【把我给你的纸条给它。】 飞雪依言给灵鼠塞了一张纸条,灵鼠两只小爪子接过后看了又看,黑豆一样的眼睛里隐约有紫色的光微亮,不一会儿就将纸条吭哧吭哧啃了,继而对着飞雪吱吱叫了三声后,又顺着墙角爬了去。 【跟上。】凌谓透过珠子里的画面和声音立刻指挥飞雪追上去。 深夜的玄灵岛小镇并不宁静,四处点着血红的灯笼,有一些幽暗的小巷里似乎也藏着人,除外不少宅院内都亮着灯火隐有混乱的人声, 灵鼠带着飞雪轻车熟路地在镇上穿梭。紧接着相同的动作画面在小镇上不同的地方又来了四次后,小老鼠吱吱叫了五声。 凌谓笑了一声【好了,接下来它会带我们去见狐妖了,鸱夫人手底下的杀手已经跟上你了,记得不要露陷。】 飞雪紧跟着灵鼠,很快来到了一个十分热闹的楼前。整栋楼挂满黑红纱幔,里面烟雾缭绕,熏香阵阵,笙歌曼舞……感觉到此地似乎是青楼,飞雪脚步微顿。 好在小鼠也没走显眼的正门,则是沿着楼侧边沿疏忽窜上房梁,飞雪赶紧左右看看,趁着无人注意跟随翻上二楼,踩着飞檐追着小鼠绕进了楼背后,进了一扇窗。 进窗前,凌谓出声道【飞雪,现在化形。】 一切不过瞬息,黑衣人翻身进入窗内,入目的是个寻常的房间,只点了一豆烛火放在侧边的镜旁,隐约露出正对窗口一高大屏风上的人影,灵鼠直接绕过了屏风消失在视野之中。 屏风上的人影开了口,问:“曲号子,你有什么话是必须亲自和我说的?还有你今日怎么……裹这么严实?” 飞雪连忙小心胆怯地取了面纱,露出曲号子原本的脸来,甚至头发都是在一个时辰前染成了黑的。 凌谓道【告诉他,你在西北厢房发现一株没香味的蓝月季,那是狐妖一直想要的东西。装的惶恐但高兴些。】 飞雪照做,“曲号子”就用一种压抑着激动的声音语无伦次地转述完了话,然后跪地等屏风后的人影反应。 屏风后人影听完没什么动静,甚至一直维持着一个固定的姿势一动不动。 凌谓的声音传来【不行,时间有限,你催他一下。】 什么时间有限?飞雪留了个心眼,行动却没有含糊,惶恐地往前走了两步后喊:“大人?” 屏风后毫无动静,飞雪起了疑,凌谓却更加果断,立刻让飞雪直接去看屏风。 飞雪却没有妄动,而是站在原地等待,原因是他闻到一股金属冰冷的味道,这味道混在青楼酒香和脂粉香料之间,差点儿让他给忽略了过去。 果然,眼前场景在片刻后竟然如水波一般动荡了起来,红床,卧榻,镜子一下化开,墨水一般流淌在了地上,朝着飞雪涌了过来,将他捆住。 飞雪稍微挣了一下,没察觉到杀气,就还是继续假扮筑基修士。而他的四周不一会儿就变成了一个破败山野间的院落。 面前不远处站着一个狐狸耳朵的男人,操控着数只箭矢飘在曲号子的面门前。 第106章 控兽咒 飞雪反应极快,立刻吓得跌倒在地。 【竟一路都有幻术,鸱夫人的人一时半会儿看来是追不上了……幸亏你没上前。】 然而凌谓话还没说完,面前的狐耳男人就已经盯着曲号子厉声道:“你不是曲号子,说,你是谁?曲号子人呢?” “大人,您说什么?我就是曲号子啊!”飞雪试图再努力一下,但面前的箭矢立刻往前推了几分,直抵上脖颈。 飞雪闭了嘴。 面前的男人实力大概金丹初期,飞雪其实并不太怕,但看到男人双眉下压的神情,飞雪就明白自己已经暴露了。 “看来你们没少下功夫,只不过没下到位。” 狐耳男人神情紧绷地开口:“你不是鸱夫人的下属,所以我还没有立刻取你性命。说,谁派你来的?” “好吧,我尽力了。” 飞雪于是不再装下去了,并补充了一句话说给陵谓听。 正好一炷香时间到,飞雪立刻变回了原形,狐耳男人马上就看见了飞雪脖颈间的项圈,然后露出了些微惊讶之色。 “……血渊来的?你的主人是谁?” 飞雪闻言多看了狐耳男人几眼,正在想陵谓的打算,凌谓的声音就响了起来【现在是个好机会,你复述我接下来的话】 飞雪于是微微抬头,对狐耳男人转述道:“我来传达一个人的话,鸱夫人只是还没被逼急了,一旦她不再顾忌全镇的性命,以毒烟弥漫全镇,你们就真的没救了。与其等死,不如早投靠岛上别的势力。” 话落,飞雪听见自己识海里凌谓轻笑【不愿意喊我主人?】 飞雪充耳不闻,因为同时狐耳男人已经猜出了他们的身份,并冷笑起来。 “……原来是新来的殿主手下。可笑,你以为我会再走一遍老路?” 凌谓不慌不忙道:【继续跟着我说】 “看上去一样,人却不同,你大可以去打听一下御兽宗首席是什么样的为人。在玄灵岛上再没有比他更好的选择了。” 飞雪机械地重复着凌谓的原话,算是彻底搞懂凌谓的意图了,很明显凌谓在试图将面前的狐耳男人拉入自己的势力。 “你也不用立刻做出决定,我会给出我的诚意。” 【将最后一个纸条和项链给他。】凌谓道。 飞雪于是对着狐耳男人示意自己有东西要给,狐耳男人几经犹豫,也只给飞雪放出了一只胳膊。飞雪看了狐耳男人一眼,也不敢做太出格的动作,缓慢地去扯自己脖间的项链。 “我只是一个来送信的。” 气氛紧张,飞雪一副生怕被悬停在面前的箭矢戳穿的表情,将手里取下来的项链伸手递出,狐耳男人警惕地缓步上前,头顶的红耳朵左右转动着。 声音确实没有,但飞雪已经捕捉到了一股淡淡的香味。 【鸱夫人的人到了,飞雪,做戏做全套。】 狐狸的嗅觉也很灵敏,刚来到飞雪面前的男人也察觉到了危险,并立刻反应迅速地要后退。 飞雪当即眼疾手快抓住了男人的手,并在同时让墨鳞刀几下把指着自己的箭矢击落。紧接着立刻调动起灵力,几个呼吸就从束缚里挣脱出来。 狐耳男人脸色一变,见箭矢被毁他又一只手被擒,空着的另一只手马上就幻出五指利爪抓向飞雪。 飞雪没有松手,也不看男人而是将注意力放在远处,果然很快就扫到了几个向着此处而来的身影。 然后飞雪一笑,立刻就放出了白雾将他和狐耳男人包裹了进去。 最先赶到的两个杀手想也不想直接就扑进了白雾里,然后就传出了惨叫声。 后面赶到的杀手立刻停住了脚步,不敢再轻易靠近。 而在雾里,飞雪用肩膀硬挨了男人一爪,强硬地把手中东西塞进男人手里,凑到他耳边小声说:“两样东西,纸条和项链,拿好了。会变原型吗?我带你离开。” 男人浅棕色的瞳孔震了震,随后立刻化成了一只很小的红狐狸钻进飞雪的衣领,飞雪用一只手去捂肩膀上的伤口,顺势遮掩住胸口有些微鼓起的地方,然后将白雾收回。 黑夜里,脸色苍白的飞雪冷然环视了一圈周围的杀手们,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说到:“三个人的味道都挺不错,不过灵力不太够……要是金丹中期就好了。” 冷风带来凉意,周围很寂静荒凉,不见狐狸也不见先前两个冲入的同伴。杀手们握着手中的刀面面相觑,没有一个敢上前,犹豫了几秒后只好选择撤退,应是回去复命了。 凌谓的声音在此时才响起道:【法宝现在什么都看不见,不过你可往东南方向走,我在这里等你。】 飞雪于是不再多停留,召来墨鳞御剑飞去,不一会儿就在地上看见一辆乘黄拉着的马车,一身玄衣的凌谓站在车前,见到飞雪后露出了欣慰的表情,开心道:“真是个好孩子,上车吧。” 马车很快就行驶起来,顺着路进入镇中。 一路沉默的凌谓这才开口:“离开鸱夫人的包围圈了,狐狸还活着吗?” 飞雪往后一仰,从他的衣领里警惕地钻出一只毛茸茸的狐狸头来。 凌谓笑了笑,伸出一只手过去摊开表示友好,并说道:“狐公子,我是谁想必也不用跟你介绍了,这个‘瞒天过海’的大礼算我送你。如果同意合作,之后可按照纸条上方法寻我。” 红狐狸对着凌谓龇牙,紧接着立刻从飞雪衣领子里翻出,几下就蹿出了马车。 凌谓看了看没做任何动作的飞雪,说道:“辛苦你。事情办完了,有什么想要的奖励吗?” “你和那只狐狸合作是为了什么?”飞雪冷眼将面前人扫过,说:“你别忘了我们之间的条件。” “这两件事并不冲突。”凌谓被指责后并未生气,自顾自的低头把玩自己手上的镯子,反而耐心解释起来:“我给你说一下玄灵岛上的规则你就懂了,岛上规定妖兽只要进了血渊就必须身魂都堕血渊,有进无出,所以桥两边逐渐自动形成了无形之屏。” “这是岛主的规定?” 飞雪听完不由得轻蔑地笑了笑,对着凌谓抬头摊手,示意自己的存在后问:“那为何你还能将我带出来?” 飞雪这话刚说完,立刻就感觉到了凌谓的投来的视线。 凌谓碧绿的眸子深情地盯住了飞雪,似在看他又不像看他,甚至伸出了一只手在飞雪的脸前凌空描摹着,嘴中道:“我猜……因为你是不一样的。” “有何不同?”飞雪眼睛扫了一眼凌谓的手,定定端坐着开口问。 “……这我可不能说了。” 凌谓顿了顿,遗憾地收回了手去,目光也飘向了车外,看着外面漆黑的景色,最后补充了一句:“你倒也别太天真的以为出来这一趟就破了规了,毕竟有控兽咒在,只要云沉命令你去死,你就得去死。放不放你出来也没多大区别。” ……真不爽。 飞雪暗暗地想。这个控兽咒平时无形无息,但实际却等于时时刻刻提醒着自己要去遵循主人的意志,揣测主人的意思,小心翼翼地活着。 凌谓将目光从车外收回,不过扫了飞雪阴沉的脸一眼就大概猜到了飞雪的想法,歪头想了想后开口对面前人宽慰道:“哎,别老冷着个脸啊,至少岛主对你用的控兽咒并不是最低等的那种。” 飞雪的眼睛里有一个光点闪了闪,开口道:“我一直以为控兽咒只有一种。” 凌谓嘴角带着有点坏的笑,舒适地靠在车内的软塌上,慢悠悠地说道:“控兽咒大体上就分四种,一种嘛更像个普通契约,专给没起灵智的兽类使用。这个咒语的持续时间短,只能传达简单的命令,比如……这养来拉车的乘黄,打仗用的凶鹫,出门乘坐的坐骑就是用这种咒语来控制和交流,在整个仙界都很常用。” “你说的这个以前的我知道。”飞雪淡淡道:“那控制妖兽战斗用的是哪种?” 凌谓继续往下说:“对大部分的妖兽用的是第二种咒语,也叫做御兽诀,驱使妖兽时也不用怎么消耗灵力,妖兽就能完全按照主人的意志行事,而且妖兽的死亡不会影响到主人。” 飞雪听完摸了摸自己脖间的项圈,凌谓见状轻笑着摇摇头:“你身上的不是这种,鸱夫人府上的才是。” 飞雪露出意外的表情,凌谓难得好心情,便又多说了几句:“鸱夫人和我差不多是刚当上殿主的,她通过给前任殿主当炉鼎上的位,对人最是不信任,是以府上小厮可全是喂了药的妖兽。” 飞雪听完睁大了眼,终于是明白了那府邸为何令他觉得死气沉沉,以及所有小厮一点风吹草动就炸毛。 “那我的呢?” 控兽咒如此霸道,只不过这第二种就是如此轻慢对待妖兽,那再往后又该如何?飞雪只觉得出逃希望似乎越发微小,沉沉开口问道。 “你的是第三种。”凌谓举起一只手指虚空轻点着飞雪,从他的视线里顺着指尖能看见正好点在男人修长白皙的颈间,语气轻松得如同在讲一个故事。 “第三种就是纯粹的控兽咒,一旦下咒就将终生为主人驱使,血脉融通,灵力可为主人所用,身体言行俱为主人所控,生是主人走狗,死嘛……” 凌谓流畅的话语忽然在此停顿,他整个人都不再是一副慵懒的模样,而是直起腰来开始饶有趣味地端详着面前人的神情,再开口时言语戏谑:“你在害怕?” 面前的飞雪嘴唇紧抿,眸光下垂,虽然只是一动不动的坐在车中,但握紧的双拳还是出卖了他紧张的情绪。 凌谓心里恶念毒蛇一般无声地从阴暗角落冒出头来,不动声色的琢磨着接下来该说点什么,好让他能观察到这只异兽更多的情绪。 然而就在凌谓将话语问出的数息后,飞雪衣袖中的手就松开了,继而放松的合拢在身前,甚至他也微微地往后,轻靠在了车壁上。 凌谓喉结微动,滚出一声细微而不确定的:“你……”字,被飞雪听见,反而倨傲地投过来一个眼神。 “凌谓,你可能不清楚,从我在这里见到你的第一眼起,我都要费尽心思来辨别你的话是真是假。这很费力……不过现在我想明白了。” 凌谓眉头一挑,嘴角噙着笑,看不出是否有生气,但飞雪也懒得去分辩计较了,这些都没有意义。 凌谓的话语从来都只服务于他本人的想法和私心,今日他可以在鸱夫人面前两面三刀,背后勾结狐妖,明日说不定就可以在云沉面前告发自己。 “我们之间的关系,仅限于利益交换。”飞雪微微一笑,说道:“我警告你,你不是我唯一的合作对象,有些话如果想要骗我就干脆别说。” 凌谓闻言哈哈笑了起来。 “有趣,十分有趣!你是怎么听出来的?” ……因为我亲自看见过孙恬解灰狼身上的御兽诀,还亲自见过你在月白高塔之上将御兽诀更改,这一切都说明那御兽诀是能解除的。 也就是说凌谓先前说的话并不全是真的,或许他说的是真的但有所隐瞒,又或者半真半假。 与其去一点一点猜测,不如一开始就不信,最多当个参考。 飞雪心想,凌谓现在都被当场拆穿了还想要套我话,真不愧是外头都传的御兽宗下一任接任宗主,果真脸皮够厚,足智多谋。 不过飞雪现在根本不接凌谓的话,而是直接说道:“这与我们的利益没有关联,我现在更想知道,你承诺我的获取云沉信任的办法究竟是什么?” 凌谓的脸晦暗不明,虽然嘴角依旧是上扬的,但他竟然沉默了。 恰好马车停下,外面的乘黄叫唤了几声,车窗外出现鸱夫人府邸门口的牡丹花纹红灯笼,外面悄无声息站好了两列举着灯笼的仆从。 飞雪于是没准备再继续问,凌谓本也不打算回答,直接下了车去。 “鸱夫人在今早会面的厅堂内等您。” 二人刚站定,面前便走来一侍女,跪地柔声说道。 “嗯。”凌谓轻点了头,不想又吩咐了一句:“只我一个去便可,你们带他去我房间。” 飞雪心里好笑,看来凌谓一会儿又要和鸱夫人谋划点什么了。反正鸱夫人也绝不可能是他未来的合作对象,飞雪便也听话地等凌谓走后,跟着另一个领路的侍女往休息处走。 这会儿已是后半夜,天地之间已完全陷入纯净的黑色里,唯有前面侍女手持的一盏莹莹灯光照出一圈模糊的路。 不如曾经在宸王宫里亮,不是宸国行路两旁绿植的景,却令飞雪脑中不可抑制地思念起曾经也为了他执灯等他的人。 入了玄灵岛,仿佛从此与公子星舒隔绝两个世界,飞雪不能去问,不能去查,甚至昔日的感情都必须封存。 越是压抑着思念,越是想早日逃离,纵然是一点点的希望,一点点的可能,飞雪都下定了决心甘愿去赌一把,不管有多大的风险,他都要去试一试。 鸱夫人的府邸灵气倒是比在血渊地牢内充盈得多,飞雪自动自发运起被身体牢记的凌空山调息法诀,放慢脚步贪恋着这一点灵气。 行于前面的侍女不得不也放慢了脚步,最后终是在飞雪停留在回廊拐角时颤巍巍地抬头开了口。 “客,客人。请随小的尽快到房间去吧。” 飞雪的目光穿过昏暗光辉里面前侍女玫瑰红色的圆眼睛,微微一愣。 “你……你有兄弟姐妹吗?”飞雪愣怔地问道。 第107章 发展暗线 那侍女先是吓了一跳,灯笼都差点落了地,很是紧张了一会儿,眼神更是不断在地与飞雪之间来回。 飞雪见状,不动声色地调整了一下站着的姿势,微微仰头露出脖颈间几要和黑夜同一个颜色的项圈,还在抬手时露出了手腕上冰冷镣铐的一角。 见到侍女的眼睛里露出了除了麻木之外的同情,飞雪清楚鱼儿咬钩了,于是放轻了声音说:“抱歉,是这样的……我在认识一只黄白花的兔子,她的化形有两只兔耳朵,她还有一双和你一样的眼睛。” 那侍女听完飞雪的话后脸色微变,连忙伸出一只手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挺直腰伸长脖子左看右看,确认周围无人后才压着嗓子道:“客人请随我来!” 飞雪沉默地跟上,侍女似乎很紧张焦急,行路也快了很多,不一会儿就带着飞雪进入一间漆一团的屋子内关上门。屋内杂物纷乱,不知是鸱夫人府邸的那一间不起眼的杂物间。 “您,客人,您认识我的姐姐吗?她因为化形不完全所以没被鸱夫人留下,就跟着领队回乡了,您也是从我的家乡来的吗?不对……您不是从血渊里来的?那在哪里见过我的姐姐吗,她还好吗?” 侍女人话都说的不太利索,似乎也没有很聪明,举着灯的手不停地颤抖,不知是因为激动还是害怕,佝偻着身子,胆怯却又因为太想知道亲人的信息,望向飞雪时满眼都是期盼和开心。 “你姐姐……” 飞雪被这样的眼神注视着,原本要直说的话忽然就没能说出口,卡顿了一下后才说道:“你姐姐她……她很好。” “嗯,我姐姐她特别好的,是我们一窝里最勇敢聪明,跑得最快的一只啦,您眼光真好,姐姐她经常照顾我,我,我真的很想她……” 提到姐姐,侍女麻木的脸逐渐生动起来,说话也利索了很多,话更是滔滔不绝的一句又一句讲不完。 这只小兔子现在满脸都是飞雪很久没见过的幸福表情,充满了爱意,快乐,单纯而又不谙世事的愚蠢…… 飞雪狠了狠心,开口打断她道:“她这次和我一起来了,你可要见见她?你在这里等着,我去悄悄把她带来。” 侍女一瞬间惊喜地呆住,好一会儿才颤抖着唇点了点头。 飞雪于是转身出了门,警惕四顾,四周无声更无人,香味淡了许多,里面没有夹杂其他奇怪的气味。 侍女的确找了个隐蔽的好地方,不过飞雪还是找了个死角后才变身成为兔耳朵少女,紧接着迅速摸进昏暗的房间静悄悄关上门。 “姐姐!”侍女一直注视着门边,确认进来的人影后立刻激动小跳两下,小声叫唤了一声,紧接着就又哭又笑地扑了过来,埋首进兔耳少女的怀里。 白发的兔耳少女玫瑰色的眼角同样流出泪水。 “妹妹!我可想你了,你过的怎么样,鸱夫人待你好吗?” …… 在鸱夫人的府邸休息一夜后,凌谓带着飞雪回到血渊。 凌谓换了一身衣服,唯一不变的只有浑身上下亮晶晶地饰品,他心情似乎不错,上车后还一路哼着个陌生地小曲。 飞雪观察了他一会儿后,想了想试探地开口:“鸱夫人相信狐狸死了?” “你想套我话。”凌谓俊眉上扬,见飞雪两手揣在怀里,忍不住上前去拉,把飞雪手拽出来比着看,这是一只成年男人的手,虽然也骨节分明皮肤白皙,但并没小多少。 “你不准备告诉我吗?”飞雪没收回手去,不过动作间手袖滑落了一下,上面套着的镣铐就露了出来,冰冷的铁灰在皓白的手腕上颜色很分明。 凌谓的目光顺着飞雪的手一路爬上他的毛绒脖领,再到平淡的面容,忽然坏坏笑着道:“你换一个人来问我,我就告诉他。” “谁?”飞雪愣了一下后反应过来,抽回手不禁奇怪地看了一眼凌谓道:“为什么?” 凌谓老神在在,不知真假地说着:“因为一见钟情?” 处于一些计划,飞雪并没有犹豫,很快就变回了白发少年的模样,甚至身上还是一件凌空山的弟子服。 “玄灵镇你最终要选谁?鸱夫人还是狐狸?”飞雪知道自己只有一炷香的时间问问题,所以不打算绕弯了,刚变完后直接开口就问。 “谁更强就选谁。”凌谓的目光都落在面前少年身上,回答的语气轻飘飘地,听起来很敷衍。 飞雪狐疑地看了看凌谓,不解地说:“莫非在你看来,狐狸更强一些?” 凌谓抱起手来不回答,却反而问题将问题抛了回来:“你觉得呢?” “我可没有什么选择的权利不是吗?”飞雪笑了笑:“不过我猜大部分人会选鸱夫人。” 凌谓嗯了一声,面上没什么变化。 果然面前的家伙不会好好回答,飞雪没抓到破绽,只好压下心里的急躁,换了下一个问题:“我发现玄灵镇上什么人都有……他们是怎么来的?” 凌谓的眼神稍微认真了一些,回答得也不再过于懒散:“嗯,好问题,有一部分和我一样,但还有一部分不是。” 飞雪追问:“所以像我们这样的妖兽也一样?” 凌谓却摇了摇头:“你这样的是少数。” 凌谓虽然只说了短短几个字,但飞雪已经可以推测出其他的信息了,说明岛上的妖兽多半是很早就存在于岛上并自我繁衍的。 这里面有什么文章可以之后再仔细思考,飞雪抓紧时间继续问道:“云沉有没有什么弱点?” 凌谓意外地挑眉,甚至对少年的直白笑出了声:“你想杀了他?只可惜要让你失望了,我不过也刚来不久而已,所以我也不知道。” “我觉得云沉挺看重你的。”飞雪对此表示疑惑:“不然他怎么敢把我交给你。” 凌谓耸肩,无所谓地笑了笑,没对此发表看法,但下一句开口却是说:“话说回来,你怎么不问外界的消息?” 飞雪明显愣住了,继而迟疑地开口:“你愿意告诉我?” “嗯。”凌谓仔细看着飞雪的反应,像一只毒蛇一样引诱道:“你只要开口,我就告诉你。” 飞雪嘴角上扬,对于这个机会自然要把握住,并很快就问出了一个问题:“我究竟被抓来多久了?” “不到半年。”凌谓耐心道。 “现在外界……凌空山怎么样了?” “凌空山死了一个四峰主,他们正在选新的峰主吧,我听说候选似乎是一个四峰主经常照拂的女弟子。”凌谓盯着飞雪,回答得不快不慢,似乎在等着其他的问题。 然而飞雪却不着急问了,而是思考起得到的信息来。 听凌谓的意思,说不定下一任四峰峰主是月锦……当时情形混乱,他只来得及带走公子星舒和孙恬,并不知道后来发展如何,但月锦没有死四峰主却死了,莫非是魔族故意而为之? 飞雪本能的感觉到不对劲,不过这些他又忽然反应过来,这似乎……已经不是他该考虑的问题了。 凌谓又等了一会儿,忽然开口道:“你的时间不多了。你不打算问问……公子星舒吗?” 四个字一出,气氛有一些凝滞。 飞雪的目光从车地板转移道凌谓的脸上,沉默了许久后只开口说了一句:“他还活着,对吗?” “嗯……”凌谓脸上的笑容收了收:“你只想知道这个?我以为你还想了解一些别的。” 飞雪当然想。 但面对一条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反咬自己一口的毒蛇,飞雪竖起浑身尖刺防备,不会给凌谓留下任何破绽。 “你不问也好,因为我也不知道他的消息。” “……” “失望吗?” “不。”飞雪摇头,一炷香时间到,少年重新变成了容貌精致的男人,微有些稚嫩的声线也变为成熟而微低的嗓音:“是死是活,我会亲自去确认的。” 凌谓对此哼了一声,不发表看法。 …… 回到住处,过了两三天后的深夜,飞雪忽然从入定中回过神来,看向了漆黑暗夜之中的微光。 耳饰上破碎的水晶一闪一闪,飞雪捏住水晶送到耳边,听见了细微而清冷的嗓音。 “异兽,异兽,听得见吗?” 悄悄设下一个小型的隔音罩,飞雪将耳饰挂在耳边,回道:“我在。” 水晶忽然没了声。 飞雪主动开口:“认识一下,我是飞雪,是被从外面抓来的,你呢?” 水晶闪了闪,公事公办道:“十殿主让我派人潜入鸱夫人的脂粉铺,你知道些什么吗?” 看来那只只有过一面之缘的狐狸是收到了凌谓的信息了。 飞雪想了想,然后道:“凌谓给了你什么消息我不知道,但我可以告诉你凌谓的行踪,去不去你自行判断。” 水晶又没了声,但飞雪瞄了一眼,上面还亮着微光,证明对方没有选择掐断通讯。 果然如他所料,血渊分隔开两地,面对凌谓投出的橄榄枝,那只聪明的狐狸不会放弃和自己接触了解“新盟友”的机会……同时,这也将成为自己了解外界的契机。 于是飞雪在几秒钟之后开始将凌谓最近的行踪告诉了对面的狐狸,说完后,水晶上的光芒就熄灭了。 飞雪将耳饰取下,藏回自己的储物空间,重新入定修炼起来。 虽然血渊里不知道为何灵力少得可怜,但有一点算一点,加上每日凌谓送来的“食物”,在身体上的伤口痊愈后,飞雪开始尝试恢复修为。 因为之前就已经到达过分神之境,飞雪对于自己现在从元婴境界开始修炼有了一点直观的认知。 分神可谓是一个修者的分水岭,分神以前的境界修己,修体,都不算真正踏入仙界行列,是所谓看山是山的过程。 而真正勘破世间,从盲目遵循“大道”至所行所为贯彻自己的道,锻炼精神,沟通天地,就是分神至大乘的阶段,这一阶段每个修者不仅自己的能力会大幅提升,有的佼佼者还能掌握移山填海的大神通,此称为看山不是山。 现在内丹破损,损伤的是与生俱来的能力,虽然也稍微减慢了吸收灵力的速度,但好在分神之前没有瓶颈,只要灵力充足就行,而他现在还需要至少……再来一百场百兽炼狱规格的食物。 飞雪叹了一口气,看起来,不管是修炼还是对玄灵岛的探索,他都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之后的一个月,飞雪又和狐狸通讯了数次,飞雪每次都答无巨细从不欺骗,果然如他所料,狐狸对他这个送上门的情报源是越用越顺手。 是时候该收网了。 “大人叫你过去。” 门外来了两个带着铁链的鬼面仆从,来传唤飞雪。 飞雪从躺椅上坐起来,乖乖走到门边,见两个仆从过来拴他的手,不由得奇怪:“你们带我去便是,怎么这次要拴链子?” 鬼面仆从不答话,动作粗暴催着飞雪就走,飞雪不明所以,没等走过几步,发现走的不是熟悉的那条路。 飞雪不由得问:“今日是要去哪?” 走后的鬼面人取出一张符纸一下贴在了飞雪背上,颈间项圈上的咒语被发动,飞雪反抗不得,身体自动跟着鬼面人钻入一黑深的隧道,走过一段干燥阴冷的石板路,再走过一座桥,来到一处巨大的空间。 整个空间很巨大,周围石壁有无数雕刻,被下方的荧光映出狰狞凶怖的各种兽类形状。 空间的下方是一整片远看像水,近看又似是石的地面,也是发出荧光的地方,荧光并不是一个颜色,而是五彩斑斓得变换着,更对外发散着一股庞大的能量。 这是哪里?飞雪不住打量着这个地方,回想来时一路往下,再看此地的空间,似乎是血渊的下方。 两个鬼面仆从带着他走上一座白骨堆成的高桥,来到正中,飞雪看到桥下石头上立着数个白骨搭的低矮祭台和十字刑架,远目而视,上面挂着些看不清形貌,不知死活的东西。 鬼面人停住了,而控兽咒自动控制着飞雪一步一步自行顺着桥边一座台阶下去,在接触到脚底石面的一瞬间,一股灼烧的痛就窜上脚底,还有一股全身灵气被缓慢吸走的阴冷流失感窜上背脊。 飞雪立刻在心里大叫一声,好痛!这个石头……有问题! 然而他的身体还是一步步走上祭台坐下,甚至连叫都叫不出声,任由灼烧的剧痛逐渐爬上全身。 更糟糕的是飞雪马上发现自己灵力流失的速度加快了。 这究竟是什么地方! 飞雪疼的满脑袋汗,再看向不远处骨头架上那个看不清形貌的东西时,终于看出来那物体有头有尾,只不过已经是全身焦黑,死相狰狞的一具干尸了。 冷热交加的折磨下,飞雪立刻明白了过来被一直挂在此地的下场,当即不管不顾想要挣扎,控兽咒的深色咒文在他身边的空中亮起,越来越亮。 灵力没多久就被消耗大半,咒文的光芒已经能与周围五彩荧光一较高下,飞雪依旧挣脱不动,皮肉灼烧的痛更不断烧灼着神经,几度让飞雪眼前发黑。 不行……这样下去行不通! 飞雪重新拉回自己的思绪不再尝试挣扎,而是默念着剑道清心诀,强迫自己进入入定状态,通过吸收此地微薄的灵力来弥补灵力的流失。 只可惜此地灵力实在太少,还追不上灵力被身下诡异石头吸走的速度。 飞雪咬牙,一边入定一边想,凌谓呢?这是他的吩咐?若不是的话,那这个死人去了哪? 第108章 狐狸真名 一个时辰后,飞雪在控兽咒的强行催动命令下迈着蹒跚的步伐艰难爬上骨桥,一上去,随着咒文命令的结束,他整个人都虚脱地摔倒在了桥上。 一旁一直等着的鬼面人粗暴地踢了一下躺在桥上的人,厉声说:“起来,没用的下贱畜生,难不成还要老子扛你回去?” 飞雪的手指尖动了动,却实在是没力气了。 过去几天修炼吸收的灵气被全部吸干,身体又沉又冷,但皮肤上灼热的疼痛感还在,绵密地折磨着神经。 不仅如此,因为在灵力耗尽时又多待了一会儿,飞雪浑身的皮肤都被烤的裂开一道道皲裂血痕,但似乎因为控兽咒的原因,缓慢自动恢复的灵力第一时间被用来维持化形,而不是修复受伤的躯体。 “喂,别磨蹭!我知道你们妖族恢复能力好得很,别装模作样了,赶紧起来。” 背上又挨了一脚,飞雪闷哼了一声,尝试着爬了几次还是没成功,目光里,另一个一直没出声的鬼面人走到身边蹲下。 下一秒头皮传来撕扯的痛,飞雪就感到自己被揪着头发强行仰起头来,还没看清那人的脸,脸上就又挨了一巴掌,他整个人一下子就被打得摔倒在另一边。 “哎别打脸!万一给看出来了……” “行吧,反正祭典一过这只妖兽就要归二殿管了,到时候再好好玩。” “喂,你还有符的吧,赶紧用一张把它带回去交差了。” 飞雪听见鬼面人啧得一声,又听见锁链落地的声音,然后两只手腕上的镣铐被拴上链子。 “浪费什么符,拖回去算了。” …… 稍晚,凌谓沉着脸推开了软禁飞雪房间的门,黑暗的房内没有点灯,但有一双明亮发光的眼睛看了过来。 “怎不点灯?” 凌谓缓步进门,身后的鬼面小厮识相地进入屋内将灯火点上,明亮光芒亮起,看清飞雪脸的一瞬,凌谓嘴角一贯的笑容一僵,周围散出一股森寒的修士威压。 凌谓嘴上依旧挂着笑容,眼眸眉梢却透着股冷,说出的话也不似寻常一般语调起伏:“二殿主让人把你带去了哪儿?” “哪儿?这我倒是不清楚。”飞雪在光中的脸上满是血痕,眼角淤青,嘴角还有伤痕,听见凌谓这么问,抬起手腕来摸了摸自己的脸,微微睁大眼睛道:“啊,你在生气?” 凌谓看着飞雪故意露出的被磨破的手腕,没有再笑了。 飞雪盯着凌谓脸上的表情,将手收回放在膝上,淡淡地问:“二殿主是谁?” 凌谓叹了一口气,接过小厮手里的食盒后把人都叫走,来到旁边的桌前说道:“我猜你损耗甚大,先来吃点东西。” 飞雪没动,一是还手软脚软,二是的确不太想动。好在凌谓很快明白了飞雪的心思,无奈地笑了一下,挥挥手将桌子凳子搬到了飞雪面前。 “吃东西总能吃吧?需不需要喂?”凌谓亲自将食盒里的两盘菜抬了出来,调侃道。 飞雪直接放出白雾连食物带盘吞了。吞完后就发现竟然只是普通食物,灵气都没多少。 凌谓愣了一下,有点好笑地道:“给你解馋的……你吃这么快做什么?话说你用这种吞噬的办法能尝到味吗?” “……你用两盘菜就想来道歉了?真的食物呢?”飞雪瞪了凌谓一眼,紧接着眼神又向门外看了看,并没像前几日一样看见罪犯一样的人。 凌谓轻笑,抬起手腕来,宽大的袖子里缓缓爬出来一条雪白的小蛇,小蛇盘在凌谓手上,紧接着嘴巴大张,从蛇嘴里吐出一颗莹白圆润的珠子。 “这叫含珠,一种御兽宗驯养的蛇,平日里都以灵泉灵物喂食,体内会结成假丹。这只小蛇我喂了百年,这颗珠子也是用至少二品的灵物喂出来的,算我没照顾好你,给你赔罪了。” 凌谓的态度很好,飞雪从容地接过珠子服下。 确实是个好东西,飞雪服下片刻就感觉有充盈的灵力就散入全身,甚至还有着恢复滋养的功效,不一会儿就将皮外伤治愈大半。 凌谓一直耐心等着,等到飞雪重新睁眼后才说道:“怎样?我对你好的吧。” “嗯。”飞雪点头,毕竟也受了赔礼,心头的怒消了不少,愿意和凌谓好好说话聊聊了。 “究竟是怎么回事?今日冒出来的二殿是有多厉害,敢违抗岛主的命令?” 飞雪于是问出了自己心里的问题:“在我被抓走的时候,你去干什么了?” 凌谓脸上的轻松笑意收敛了很多,他坐的凳子没有扶手靠背,两手就只搁在膝盖上,身上华服掩不住一股沉静却压抑的气息。只听面前这个男人缓声道:“我被鸱夫人请去了。你应该也能猜到我的处境,毕竟是新来的,岛主虽然认同了我,但不代表他的手下也会任由我来与他们争权。” “鸱夫人?”飞雪问:“她不是心头大患已除,找你又是做什么。” 那天飞雪从兔妖侍女口里探出了不少消息,其中一个便是鸱夫人和狐狸的纠葛,他们都曾经是前一任三殿主的手下,后来合力谋杀了三殿主后,鸱夫人就打算过河拆桥。 “鸱夫人怀疑你背后搞小动作了?”飞雪默默运转着体内灵力治疗着身上其他的伤口,冲凌谓飞去幸灾乐祸地一眼。 凌谓挑眉,探究地看了过来:“你知道的不少啊,谁与你说的?” “猜的。”飞雪学了一副凌谓曾经对他用过的,一脸我不告诉你你又能怎样的神情。 灯火明暗,沉闷的地下房间内白发俊美的男人被柔和了身上锋锐的线条,看上去极其无害,欺骗引诱着上钩的猎物。 凌谓被飞雪故意挑衅也没生气,倒是直接明说道:“不过都是些花天酒地的事罢了,目的是为了帮二殿主调虎离山,好给你一个下马威。” 飞雪听完淡淡地冷笑了一下,侧身靠上软榻,然后将自己的遭遇说了一下:“我今日差点儿就被融在那里了。” 凌谓挥了挥手,将之前摆过来吃饭的桌子挪回原位,对飞雪解释道:“那看来他们将你带去的地方是血渊最底层。岛上传言,玄灵岛之下有渊海,渊海可以融化万物,那一层充斥着渊海上蒸腾出的气,既是刑牢,也是祭祀之所。” 凌谓语意不明地道:“我也只是从别处听说,这一层在岛上只有岛主和二殿主可以去。” 飞雪倒不觉得此事有多大“荣幸”,但听完后仍有不解,于是发问:“祭祀什么?” “祭玄灵岛。”凌谓说道:“听说岛上自古以来都有祭祀的传统,要以一百生灵祭祀渊海。” 飞雪闻言想起来了鬼面人的话,神情一动:“祭祀就在最近?” “五日后。”凌谓坦言:“祭祀之日是个好日子。我需要你的帮助,飞雪。” 飞雪顿时明白了今日为什么凌谓这么不敷衍给自己解释这么多。 “你要做什么?” 凌谓碧绿的眼睛沉静,缓缓道:“我要……捧个角,然后再把二殿主拉下来。” 飞雪眸子微垂,不由得多想了一些事。 凌谓说他被调虎离山,没能阻止自己被带去惩罚的说辞先不论真假,单单从得到的结果来看,为了令自己不考虑和二殿主的合作,凌谓就很有可能是放任自己被带走的。 飞雪只叹现在的他也的确没有更好的合作伙伴。于是只好先为凌谓办事。 “要我怎么做?”于是飞雪抬头看向凌谓,问道。 “二殿主身上有一只笔,乃是岛主赐予他的,用这支笔写出的符咒等同岛主命令,我要你为我将笔偷来。”凌谓说到此时顿了顿,若有所思地看向飞雪:“你想必已经知道这笔多是用来做什么的。” 怪不得一个鬼面人身上随便一个符咒就能驱使自己的控兽咒发动。飞雪点头,便听得凌谓继续道:“此事凶险,二殿主至少也有分神中期修为,所以……你最好想办法在五日内恢复你原来的修为。” 飞雪微愣,看向凌谓,然后目光直接下移看向他的袖子。 “含珠可没那么多假丹,但岛上有个一对一决生死的擂台,赢家可以吃掉输家,现在正在角逐最终胜者的一共有三只,刚好一天一只。” 凌谓应该是早就想好了飞雪的反应,直接摊手,然后拍了拍衣摆起身:“其实云沉很早就打算把你放进这个擂台去赚钱了,是我劝了一下……我给你一晚的时间考虑?” 飞雪沉默了一会儿,翻过身在榻上躺下,摆了摆手。凌谓见状没有再说什么,便直接走了。 深夜,水晶亮起微光。 飞雪睁眼,他等的狐狸来了。 “异兽,告诉我今日凌谓的动向。”水晶里传出狐狸淡漠地声音,但总归是比刚开始时不时冒出的命令语气柔和许多。 “我有名字,叫飞雪。”飞雪重复了一遍他每次都会强调的话,以往他会装作不太在意地继续往后说,但今天他故意停顿住了。 狐狸等了一会儿没听到惯例的消息,立刻聪明地意识到了不对。 于是水晶里传出了试探的声音:“好吧,飞雪,快告诉我凌谓都做什么了?” 飞雪依旧斜斜依靠在榻上,将水晶捏在手心里后用这只手撑住头,闭上眼想,狐狸应该也收到凌谓的命令了,凌谓如果真的打算在鸱夫人和狐狸之间除掉一个人,看他最终递给狐狸什么任务就能确认了。 飞雪迟迟不回话,水晶那头的狐狸显然等的有些急了,威胁道:“飞雪,我警告你,我们已经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出了事我们一个都别想跑。快说,凌谓有没有和你说过祭典的事?” “祭典的安排确实是说过的。不过嘛……”飞雪终于开口,语调平缓,却偏不说重点,而是歪到了别的事情上:“哎,你叫什么名字?” 水晶闪着光静默了好一会儿后才传来声音:“……你少打岔,我与你之间不过利益二字,抓紧时间聊正事。” “是,所以总是我告诉你,你却不和我说点什么,我觉得十分不公平。”飞雪神色淡然,语气坚持道:“你若还想和我聊正事,告诉我你的名字?” 没有回音。 房间里的灯在凌谓点燃后一直亮着,周围只剩下寂静,飞雪睁开眼坐起身,摊开手掌一看,发现水晶上的光芒竟然熄灭了。 飞雪一阵心惊。不对,玩崩了,搞砸了? 名字对那只狐狸是不能提的东西?坐起来后飞雪尴尬地摸了摸自己鼻子,幸好房门紧闭,他又从未闹过,这点吃瘪的小表情无人能看见。 幸好没一会儿,水晶又亮了起来。 “听……了吗?我再……一,我叫九尾!”声音断续了一下,传来对面有点生气的青年嗓音,飞雪终于是听到了狐狸的名字。 生怕这只狐狸再跑了,飞雪将原先准备好的机锋都收了回去,重新换了一种交流方式道:“你好九尾,现在我们来说正事吧,凌谓其实傍晚时来找过我,他打算在祭典时对二殿主动手。” 水晶里传来的声音有些迟疑:“你刚刚……算了,他确认这么说?” 飞雪听出这话声音有异,就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提问道:“二殿主是什么人?” “……” 九尾的声音停顿片刻,最后应是觉得没什么好隐瞒,便也干脆地对飞雪简略说明了一下:“二殿主据说是云沉最信任的人,在岛上呆的时间也最长。而且鸱夫人是二殿主的孙女。” 飞雪听完终于确定了,凌谓打算除掉鸱夫人……这一层想必九尾在刚才停顿的时间里也明白了。 于是飞雪想了想,小声补充道:“凌谓说他要捧个角,如果这个角是你的话,你身为妖兽,可有把握真的当上殿主?” 水晶那头再次沉默了一会儿后,传来苦笑。 “我要是有把握,之前就不会让一个恶毒的女人成为殿主了……你不在此处长大,不会理解我们这些妖兽的地位究竟有多低。现在我反而希望凌谓给我传来的是假消息。” “我觉得你该抓紧机会。”飞雪换了个姿势躺下,合眼淡淡地说:“不管凌谓说的话是真是假,鸱夫人杀你的心可是真的,你不杀她她就杀你。” “你是岛主的宠物,凌谓不敢害你,对你说的话应当是真的。”水晶里的九尾不卑不亢地传声:“好吧,多谢你了,飞雪。” 声音不再响起,飞雪将水晶藏回空间,静静地躺了好一会儿才叹了一口气,放松了捏紧的拳头,重新入定。 ———— 外界云天宗,缥缈仙洲一处洞府内修行的公子星舒在修炼半途被强行打断,心脏不可抑制地砰砰狂跳,死死盯住了手中沉寂的水晶耳饰。 在此界,同一块传音水晶不管被分成几块,只要被注入灵力就能够同时感应,然后就可以千里传音。公子星舒重复默念着这个仙界都知道的知识,甚至有些慌乱地不敢去思考刚刚从里面冒出来的几声究竟代表了什么。 这串耳饰是飞雪用完整的一块传音水晶做的,之前公子星舒曾经也注入灵力试过,并未得到过任何回应。 星机阁田老对此给出的解释是玄灵岛乃在一处世界间隙,不在此界所以传音无用,于是公子星舒就没再寄希望于能通过这个耳饰联系到飞雪。 但就在刚刚,耳饰上的石头确实闪动了一下光,并传出了仿佛幻觉一般的声音。只不过这声音很小,语音模糊不清,不管语音还是语调都没有类似“飞雪”的发声。 “我的……九尾。” 公子星舒深呼吸了数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再去努力回忆刚才听到的人声。 “我的名字,是九尾。莫非是狐狸?” “飞雪,你认识了一只叫九尾的狐狸吗?”洞府内,男人望着手里的耳饰,抿唇压抑着狂跳的心脏,渴望手里的水晶能再度发生点动静。 只可惜等了很久,久到心肺里的火完全熄灭,日月星辰在公子星舒的失魂落魄中走过一轮,手里的耳饰依旧只是个死物,再没有任何变化。 第109章 擂台之战(上) “你心不静。” 公子星舒被这一句话惊醒,睁眼看向面前端庄而坐的女人,女人眼中如万年古井沉寂,专注地注视着自己。 “弟子知错……”公子星舒垂眸颔首,明知面前的维鹭仙子看不见,却依旧不曾松慢了恭敬的态度。 仙洲石台,周围流水澹澹,轻雾弥漫,两只白鹭随着维鹭仙子的起身立起身子,抖抖翅膀,不明所以地看了过来。 “你若心中有疑,为何不问我?”维鹭仙子随手施布下法阵,不一会儿就引来一串游鱼。两只白鹭飞起,盘旋于空。 半身浸在水中的公子星舒平静地看着不远处的鱼,并没有要去抓的欲望,犹豫再三,还是开口试探地问:“我想的问题,恐师父不愿答。” 维鹭仙子一手轻触白鹭,垂目道:“风宗主走前不曾有过这般交代,你直问便是。” 公子星舒闻言,便直言相问道:“仙子身为前御兽宗长老,对玄灵岛有了解吗?” “玄灵岛……”维鹭仙子口中重复了一遍这三字,然后迟迟不再有下文,公子星舒心中还在判断维鹭仙子沉静的表情是不知道还是不愿说,维鹭仙子就轻易开口了。 “虽涉及到现在御兽宗的耻辱,但也没什么好隐瞒。在仙魔大战前,整个世界还有数不清的妖兽与人族分庭抗礼,仙门肃清此界妖兽,除了杀死的部分,其实还有大半不曾与仙门和人类为敌。” 公子星舒还是第一次听说围剿的妖兽并非全是怀有恶意的,正有些惊讶之时又听见维鹭仙子继续说道:“但为了所有人族和仙门团结,围剿妖兽的命令就持续了下去,并且将剩下妖王和其大部分部族封印,并驱逐到了一个难以再回此世的空间间隙,那就是玄灵岛,算是彻底解决了外患。” 这些事情发生得太过久远,公子星舒不做评价,只追问道:“那之后呢?云沉又是如何成为了岛主,还回来了。” 维鹭重新端坐下,手捏作莲花平视前方,沉静道:“此事没人知晓,也不知云沉为何能够令玄灵岛之界重新连接上次界,但在云沉再次以岛主身份出现之时,玄灵岛已经成为了一座不论生死的赌博场,亦成为此界所有身份不便之人的庇护所。” “……赌博?”公子星舒双手握拳,这三个意想不到的字在心头滚了几圈,所能联想的事情只越发沉重。 思绪瞬间,公子星舒的神情在不自觉间越来越难以平静,周围原本平稳无波的水面之上泛起阵阵涟漪,被维鹭仙子召来的鱼群顿时惊慌失措地四散,天上盘旋的白鹭惊叫,不敢再落下。 维鹭仙子闻声惊觉,双手结印,立刻打出一道灵光直入公子星舒额头,并厉声断喝:“沉心,断念!别让蛟的本能控制你!” 可以专门使妖兽冷静下来的灵光入脑,冰冷感直入全身,驱散开躁动的昏胀感,公子星舒急促呼吸数下,又花费了一刻才平静下非理智的冲动。 水面重新平静下来,周围的鱼惧怕水中强大妖兽的气息,早跑了个精光,天上的白鹭飞得累了,不情不愿落在了维鹭仙子身边,但依旧警觉地看着上半身半湿透的公子星舒。 “有进步,但还不够。” 维鹭仙子开口道:“妖兽修炼是追寻更纯粹且理智的本性,本体越强欲望越大。你本就多思多虑,为人时尚可,但为兽就容易削弱精神,被本能主导了情绪,平日里还是要学会放下,多花时间去感受你的本体,要从潜意识里觉得自己是一只兽类才行。” 公子星舒咬牙看着水中倒影里面容急切而狼狈的自己,沉声应道:“是,多谢仙子提点。” 再多忧虑亦是无用,唯有潜心修炼掌握了力量才有了去见他的资格。 公子星舒强迫自己收心,随后整个人沉入水中。 而在满地血腥之地,杀的双目血红,白衣白发大片染红的飞雪手持黑刀,眸光紧盯住不远处飞扬的灰尘烟雾,听见里面的嘶吼声后重新调动灵力,刀随手腕一翻再次起势。 “居然还能动弹……”飞雪喃喃道:“这只野猪妖的耐力也太好了吧。” 沾血的墨鳞刀倒是十分兴奋,飞雪感觉到心脏滚烫,伸手抹了抹眼角沾上的血,决定速战速决,便持刀飞身纵跃进入微微散开的烟尘里。 场内野兽嘶吼不断,场外呼喊阵阵,高楼单独的隔间内有人面色铁青。 “没想到一个新来不到一年的,就敢挑战岛上存在百年的权威。” 眉眼冷艳的女子从沉默侍从的怀里坐起,语气冰冷地问:“先前给这只猪买了多少注?” 一旁穿着单薄的侍从用清冷嗓音回道:“买了十分之一,大头压在了虫王上。” “这一场亏了,下一场的钱买这只新来的异兽,虫王的先不变。”女子红唇轻启,蹙眉接过侍从递过来的小酒杯将里面的酒液喝了,又问:“阿莫,这只异兽什么来历?” 侍从垂目低头,乖顺道:“观其外形很像之前岛主带回来的新宠物,只是不知为何新来的十殿主能使唤。” 女子侧目,不满道:“我总觉得不踏实,去好好查一下新来的殿主和这只异兽,上头的有变化,我们也得跟上,否则如何赚钱?” 阿莫应了一声是,起身捡起地上掉落的衣服安静退出了房间。 而场内,快有象一般大小的猪被黑刀切割成了数块,然后被雪白的雾气包裹,一点点吞噬。 飞雪调整着喘息,用了个清洁咒将墨鳞和自己身上的血清干净,开始专注地吞吃面前的“食物”来,叫嚣饥饿感终于得到缓解,这头巨大的猪妖灵力充足,确实如凌谓所料,快速充盈着身上的灵力。 虽然这场擂台打了近半天,不过看来收获还是很不错的。 若接下来的两只擂台妖兽都有如此灵力水平,他应当也能快速回到元婴巅峰水准。 场外叫嚷声音嘈杂,多是因为飞雪的突然乱入下错了注而引起的无尽谩骂。 飞雪充耳不闻,将最后的猪头吞吃完毕,又静等了片刻后,场内通道里走出数个鬼面人,一个鬼面人对着飞雪抛出一张符咒,控制着他伸手套上鬼面人带来的链子被带走。 等到被带进擂台内部死角等凌谓的人来接时,鬼面人趁机给了飞雪膝盖一脚。 “畜生,害我输钱。” 飞雪没被踢跪下,冷冷地看了这个鬼面人一眼。 “还敢瞪我!下贱玩意——” “啊!” …… 凌谓刚到,就正好看见了一个鬼面人被碾成肉酱的血腥一幕,刚才在擂台上被肢解的巨大白猪挤在本就不算宽敞的通道内,在将身下的人挤爆后嫌弃地抬起身子,哼哼了两声。 猪颈间的深紫色项圈没有亮起咒文,昭示了飞雪的身份。 “你再这样几次,二殿主就该写新的符给他的属下了。”凌谓头疼地说:“旧的符纸成批一换,我要再调包很麻烦的。” 巨大的白猪微微低头,骇人的獠牙冲着凌谓的方向,漆黑混浊的巨大眼珠子空洞地看向声音发出的方向,似在辨别。 野猪的视力较差,这头妖兽是被秘法催大的,导致飞雪变成这头猪妖后视力也跟着下降,好在凌谓的气味没变,飞雪分辨出来是自己人后,便一下变回了白衣白发的成年男人模样。 凌谓不太想看墙边还有着模糊人形的碎骨肉酱,一手抬起放在鼻前,满脸嫌弃:“你要不干脆一点,把他处理干净?” “不要。”飞雪才不愿意吃这么个没用玩意,绕过一大摊血迹向着凌谓走了过去。 凌谓捂着鼻子无奈地挥手,跟在他身后的鬼面人只得忍着血腥味上前处理现场。而凌谓领着飞雪转头回去。 “明天的妖兽对你来说想必也不是太大的问题,但最后一天的虫王很难对付。” “是一只什么虫子?”飞雪问。 “一只蝴蝶。”凌谓道:“曾经是血殿主的小宠物,后来血殿主养了新的毒蛊,这只蝴蝶就被云沉弄来了。” 飞雪恍然,后天的对手竟是一只蛊虫。 要说对付一些常见的林中动物飞雪倒是很有经验,但蛊虫飞雪的确是不曾见过多少。 “我猜你不太了解蛊虫,所以给你带了我的一本笔记,你回去多看看。” 凌谓对身边的飞雪说着,然后递出一本手稿,手稿侧边是精致整齐的书线,一张空白封面,飞雪大概翻了一下,手稿只有半本十多页的内容,后面还是空白。 凌谓的字体很娟秀,收尾处却有洒脱的笔锋,并且配了精致的插图。 “谢了。”飞雪将笔记收好,虽有些意外,但还是认真道了谢。 “这些都不算什么,飞雪,你要活着赢了才算对我的答谢。” 凌谓勾起个同以往一样惑人的笑,仿佛故意一般再次强调着说:“祭典上没了你,可不行呐。” 夜晚将笔记翻阅完毕,再结合他本身偷藏的颜如玉玉片,飞雪对蛊虫终于有了一定的了解。 蛊虫都是通过已存在的各种毒虫培养的,最少需要将三十种毒虫放入特制的罐中厮杀,留下的最后一只成为蛊,最后的这一只往往在外形,毒性上都会产生变化。 血殿培养蛊虫时不仅会选用更多更厉害的毒虫,有时候甚至以已经成型的蛊虫来培养出新的蛊王,且每一只的毒性,作用都不一样。 对于那只蝴蝶,凌谓给的笔记上也有一些记载,都是在此擂台中的记录。 按照以往的比试来看,这只蝴蝶体型巨大,但难以被发现,和它同擂台的不论是妖兽还是人,最后都会陷入癫狂,最后要么力竭而死,要么自我了断。 飞雪想了想,觉得这只蝴蝶的攻击方式极有可能是幻术,为确保自己活下来,飞雪犹豫再三拿出了水晶耳饰,主动发送了信息联系九尾。 九尾直到快天亮之时才有回应,水晶闪烁,传来青年有些许不悦的嗓音:“什么事?我现在这里很危险,你最好快说。” 飞雪不解:“危险你还能联系我?” 对面沉默了,飞雪意识到自己没过脑子的好奇很不妥,连忙补充正事道:“我后日得去杀一只蛊虫,要和你了解一下幻术怎么破。” “没空。”石头闪烁了两下熄灭了。 飞雪抿唇,不太高兴地盯着石头看了一会儿,正气得睡不着,没成想石头重新亮了起来。 九尾的声音传出,却先是长长叹了一口气,背景音里似有一声又失败了,然后才听见九尾的说话:“……好了,现在有空了,幻术之法千变万化,我不可能一一讲给你,你要了解什么?” 飞雪坐起身,将凌谓的笔记摊开于膝上,眼神瞄了一眼安静的外面,又在自己周围设下一层隔音罩后才道:“你知不知道一种幻术可以平白无故使人发疯的?” “使人发疯只需要让其精神崩溃就行。”九尾听完飞雪的问题没有多想就直接解释起来:“幻术其实都是欺骗的手段,通过声音,气味,动作,甚至药物或者物件,间接或者直接攻击对方的精神。不过要想直接攻击精神着很难,修士修为越高,相应的精神也就越高,心智也往往更加坚定,对付修士的幻术,基本只能靠骗,引诱其产生幻觉。” “原来如此,那该怎么去破解幻术?”飞雪问。 九尾回答道:“幻术是施术者来构建的,而一个施术者不可能尽善尽美,总会存在违和感和破绽。这便是破局的关键。” 飞雪明白了些许,就像自己模拟出一个生物时,却无法改变颜色一样。 万物没有完美的。 “多谢你了。”飞雪心中已经有了应对的办法,心头之事解决了,不由得想起来九尾那边的情况。 听见九尾淡淡地嗯了一声,飞雪没忍住多问了一句:“你做什么失败了?” 那头的九尾犹豫了一会儿后,终是传声来道:“……鸱夫人府邸地下有一处密室,里面有鸱夫人配置的毒药,凌谓要我们去把其中的一些毒药调包……但我们在鸱夫人府邸的内线已死了,我又不方便露面,潜入府邸变得很困难。” 九尾说到后面几句话时故意放慢了一点语速,甚至强调了一下“内线”两个字。 飞雪尴尬地咳嗽两声,听出凌谓是在暗指他和凌谓杀了内线的事…… 不过飞雪发现他可能还真的有办法帮九尾解决这个问题。 “我给你找一个靠谱的内线,她是一只在鸱夫人府上的兔妖,你可以去找她帮忙,就说是她姐姐请求的。” 水晶石头闪烁着微光,九尾的话语之中带着犹疑:“她站在谁的一方?凌谓的,还是你的?” “我……”飞雪顿了顿,想起了曾经对他发过善意却又被自己杀害的兔子,压了压心里愧疚,于实告诉九尾道:“不是凌谓的人,她只是绝对相信她姐姐,而她姐姐我恰好认识罢了。” “好吧,我试着去接触一下。” 九尾说完,传音石头熄灭下去。 第110章 擂台之战(下) 穿过黑暗通道,来到光明之处,擂台之上。 长发高束为一个马尾,容貌精致的白衣男人缓步踏上有着不少陈年污渍的冰冷地板,身后铁栅栏合上,随着咒印的束缚解开后,所有的能力得到释放。 对面的栅栏也同时合上,飞雪抬头,侧边的墙壁上趴上了一只快有两个人大的蝴蝶。 蝴蝶翅膀上的花纹仿若四只巨大的眼睛,斑斓彩翼上折着五彩的光,不过看上片刻就能感觉精神恍惚。 飞雪召唤出墨鳞,发现目标后没有丝毫犹豫,浑身灵力汇聚于刀身,小跑几步飞身而上,对着微颤的翅膀横劈了过去。 刀身一瞬就将蝴蝶化成两半,飞雪直觉劈砍时传入手中的力道不对,却看面前巨大蝶翼融化成了一滩黑水。 收刀轻甩去墨鳞上的液体,飞雪侧身而望,擂台已然不见,唯剩阴暗潮湿的密林。 “果真是入幻了。”飞雪没有丝毫意外,倏忽听见草丛窸窣,便在一瞬间从齐腰高草丛间弹出一只张着猩红大嘴的蛇头。 飞雪立刻举刀将蛇砍成两半,并同时放出神识警戒四周,就发现了自己如陷蛇窝一般,竟是被数不清地蛇围在了中间,一条发起了进攻后,其余地便一拥而上。 飞雪当机立断不再完全靠墨鳞挥砍,直接绕着自己放出雾气,将扑上来的蛇全部吞噬。 吞入后没有吃到东西的实感。 空气中有湿润泥土的气味,混着一丝淡淡的甜香。 飞雪目力所及未能发现破绽,为了躲开地上的蛇群,就干脆踩上墨鳞飞入半空。四周高树不知是什么种类,树干有一人粗细,更十分笔直,顺着树飞出百米后竟还不见遮蔽光线的冠顶。 飞雪正疑惑之间,阴暗的视角盲区闪电般探出一只花斑蛇头来,便是一口咬住飞雪一只手,飞雪一惊,正要挥手一甩时那蛇却速度极快地将整个身躯挂上了飞雪上半身。 蛇身迅速绞紧,骨骼瞬间传来“咔咔”数声,被挤压断裂之处传来痛楚,胸膛之间的空气被挤压出去,带来窒息的眩晕。 视线有一瞬的昏暗,飞雪立刻召唤墨鳞向着缠绕在身的蛇砍去。 好在这只蛇并非什么很厉害的妖兽,轻易就被墨鳞砍断,便分成几段从空中掉落下去。 飞雪于空中大口喘息,刚刚熟悉的窒息感唤出了他久远的记忆,在捕杀巨狼之前,他也是差点被一只蛇绞杀…… 这一攻倒是令飞雪有了发现,看来幻术并不是随意生成的,极有可能是针对不同人曾经遭遇过的险境来设计的……不知道这蛊虫怎么来的能力,竟能窥探到其他生物的内心。 果然在空中停留了没一会儿,林间不知从何处钻出一群细长地人形,这些人形面目模糊,发出的声音根本听不懂,却每一个手拿着弓箭刀剑和编织成的网,直冲着飞雪扑来。 “那时候的我除了捕食外是没什么本事,但不代表我现在没有!”飞雪眼睛一眯,丝毫没有逃跑躲藏的意思,便飞身与一串怪异人形斗在了一起,砍瓜切菜一般一扫一大片。 “叽——!” 尖锐叫声自四面八方而来,那蝴蝶与空中光芒一般闪烁数下,便又重新换了一个场景。 榕树林,重楼内,山谷,剑冢,场景换了又换,又至月白高塔,玄灵岛厮杀擂台。 魔修暴起将一名修者穿透那刻,飞雪在一瞬间被一只白狼从身旁闪避而过,眼见另外一只灰狼猛地就要扑向白狼身上背着的两个人,飞雪几乎没时间思考,果断出刀,一刀将灰狼砍倒在地,之后又是无尽涌上来的魔修。 战斗,杀人, 再战斗,杀了不知道多少人……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墨鳞刀光越发变成嗜血地暗红,心脏滚烫而剧烈地跳动,飞雪在无尽幻境里根本无法停下杀戮,雾气吞没数不清的面容,刀尖上是滴不完的血。 场景再度一变! 深蓝色的天空,血色铺开地残阳,漫天敌人,孤立悬崖,寒风凛冽,凄厉嗡鸣的红果剑悬于身前…… 飞雪浑身一颤。 发酸的手腕和发抖的手几乎要松开手里的墨鳞。 怎么……怎么又是这个场景。 那…… 飞雪立于崖边缓缓回头,在见到躺在地上的人时瞳孔骤缩! 一只箭穿过公子星舒的心脏,将他钉在地上,伤口源源不断涌出鲜血,血里带着股腥甜。飞雪看不见公子星舒会温柔注视他的眼,头脑晕眩。 忍不住踉跄地走至公子星舒身边跪下,飞雪一把捞起他的手,冰凉的触感几透过他胸腔,直将心也浇得寒冷,冷到一阵又一阵地痛。 脑袋有些发晕…… 但飞雪还隐约记得自己是在幻境,为了不让自己陷进去,飞雪颤抖地松开公子星舒,转而去遮自己的眼睛,嘴里随着动作而呢喃:“不对……我已经……不对,这不是真的……” “飞雪。” 一声温柔宠溺地呼唤,再次令飞雪完全地僵在原地。 飞雪犹还在有疑惑、震惊,但遮了眼的手却被另一只手拉住,缓缓下拉。 蕴着闪烁星光的黑眸与金黄色的眼睛对上。 视线明明无重无质,却纠缠难舍,难以分开。 “……救、我。” 躺在飞雪怀里的男人每一口都在吐血,吐息微弱,不过区区两个字也说得艰难。 飞雪压抑许久的感情还是忍不住地涌出,无尽思绪盖过理智,满脑子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我……我不要你死。” 红果剑无声飞至手中,悬在面前,飞雪眸光呆滞,眼眶盈泪,缓缓抓过剑来,两手握着剑柄,剑尖对准自己的腹部,丹田。 “对,我不要你死。” …… “救我。” 剑尖没入腹部一点,新鲜的血涌了出来,疼痛却仿佛被屏蔽了,飞雪一丝一毫都感觉不到。 “不对……还不行。” 动手到了一半时,白衣的男人却忽然停住动作。 “融合,只有我的内丹,不可以,还要,别的内丹,才能……” “我还要一颗别的内丹。” 飞雪在恍惚中自言自语地说着,下一秒竟抽出了剑来,开始左右四看。 “飞雪,我快死了……”地上的公子星舒再次艰难地呼唤了一句。 “等等。” 飞雪轻柔地安抚了一声,仰头合目嗅闻空气,一直和血腥味一同出现的甜香在脑中被分开,辨认出方向。 再次睁眼,飞雪循着香味传来的方向看去,忽然发现了一处莫名浮动着的山壁。 眼睛一眯,墨鳞立刻随主人的心念飞起,瞬间就杀了过去,“锃”一下直戳进山壁间。 “叽——!” 一股尖叫冲天而起! 声音刺耳无比,带着震颤的鸣响。山壁瞬间扭曲,狂风骤起,墨鳞钉住的地方爆发出腻人的甜香。 一只蝴蝶身子被钉在了石壁之上,徒劳地疯狂扇动着翅膀出现了身形! 周围幻境寸寸化作黑水流淌而下消失,飞雪捂着头被尖锐的吼叫声一闹,终于清醒了过来,但入目扭曲颠倒的擂台让他整个人晕晕乎乎,仿佛被卷入飓风过一样,不仅四肢发软,胸腔腹部直泛出恶心作呕的难受。 狂烈抖动的蝶翼上被抖落出点点亮晶晶的粉,被扇动出的风猛然再次冲着飞雪笼罩下去。 尖锐声还在响,分不清是蝴蝶本身的嘶吼还是翅膀振动而出的音,甚至快要盖过场外喧嚣。 飞雪赶紧后退几步,还是受限于擂台的空间无法完全躲开,在接触到粉后,眼睛和皮肤都传来细微地刺痛,眼前再次一阵眩晕,眨眼间不同场景和画面几度闪现。 那个粉果然有毒,并且应该就是致幻的根源! 飞雪晃了晃头试图让自己再清醒一点,然后放出了自己的雾气,却根本接近不了扇动出巨风的蝴蝶。 耳中的尖锐声和闪动的画面让飞雪快要神智不清,心里却有一个声音不断急促地提醒自己快想办法! 墨鳞不能动!否则蝴蝶会飞走……得解决一下声音和视线的混乱,先把这只蝴蝶的翅膀撕了! 飞雪灵机一动,立刻果断用白雾将自己一裹,再出现时已不见人影,只剩下一条快有成年男子两个手臂粗,长十余米的白蛇。 白蛇吐着信子飞快游走过石砖的地面,一下就窜到墙边,然后高高昂起头,张嘴一下就咬住了蝴蝶的一边翅膀。 蛇身随即缠绕上蝴蝶纤细的身躯,一边用力收缩肌肉将蝴蝶柔软的腹部绞住,一边牢牢咬着翅膀一端往反方向撕扯。 尖锐之声陡然拔高,但并没有影响到飞雪白蛇的动作,没过多久,蝴蝶的半只翅膀就被完整拽了下来! 蝴蝶的几只脚激烈地扑腾起来,墙壁被刮的飞沙走石,飞雪立刻对墨鳞发出指令,墨鳞身上带着流转地辉光,更加牢牢地把蝴蝶钉死在墙壁之上。 飞雪抓紧时间,再如法炮制狠狠撕下了蝴蝶的另外一只翅膀。 刺耳的尖啸声停了。 场外的人声终于再次充满整个擂台。 被撕掉所有翅膀的蝴蝶抽筋般挣动着,飞雪重新化为人形,喘息着放出白雾吞噬掉地上暗淡下去的蝴蝶翅膀。 头还是很晕,吸入了太多蝶翼鳞粉,黑暗和困意一阵又一阵涌上来,甜腥味充斥鼻尖。 周围的喧嚣似近似远,幻觉里画面混乱地浮现在眼前,无数敌人的脸交替闪烁,飞雪踉跄了一下,痛苦地大口喘息,最后公子星舒倒地的画面挥之不去,真的假的不断变换,身体麻痹,揪心的痛苦却不停歇。 “啊——!” 飞雪控制不住地大吼一声,明明他的对手蛊虫蝴蝶已被大卸八块,可幻觉却没有消灭。 缓慢的毒性终于开始作用,不止视线,飞雪全身的感觉都开始错乱,一下子又冷又热,想要往前走,脚已经不听使唤。 逐渐地,飞雪无意识地将一段话反复地念出了声。 “好饿,好饿,还想吃,还要吃……” 在拼命控制着将蝴蝶吃完后,飞雪终于再撑不住,眼前一黑。 在场外的所有人眼中,最后胜利的妖兽突然暴起,发了疯一般抽剑飞入半空,不要命地对着笼罩整座擂台的防护罩开始攻击,金黄色的眼睛直勾勾看向外面的活物。 离得近的顿时被吓了一跳,但还有更多人或喜或悲沉醉在有一场胜负赌博的迷幻中。 玄灵岛上所有的防护罩坚固无比,从未出过事,没人会觉得妖兽能够冲出来。 飞雪疯了一般的攻击自然没能起作用,殊不知,失去神志的幻兽已经全然被本能支配。 浓雾四起…… 防护罩上亮起更强烈的红光,试图击退如附骨之蛆飘上去的白雾。 场外的人纷乱,没人注意到防护罩上的光微不可察地变暗了…… “飞雪,比赛结束,回来。” 直到场底,一声淹没在嘈杂人声里的呼唤激活了幻兽脖颈上的控兽阵法,终于是将一只狂暴的妖兽压制下去。 …… 梦魇时而是一片漆黑,时而又是潮湿阴暗的灰白。 “来找我……” 有沙哑低沉的声音断续得传入耳中。 “你是谁?” “到地底来——” “你是谁!” 飞雪猛然睁眼! “啊!”一旁传出声小小的惊叫,紧接着妩媚女声带着抱怨跟着惊叫声响起:“小畜生,还敢问我是何人?” 恍惚地先将纷乱梦境抛之脑后,飞雪听着声音熟悉,视线移过去,见到的果真是鸱夫人的脸。 幽香阵阵,周围不是简陋布置的房间,门框家具雕工精致,房内还放置了花瓶,里面正插着数十盛开的芍药。 飞雪发现自己身处鸱夫人府邸的一瞬间,就绷紧了神经。 好在鸱夫人只不过白了他一眼,转身就拖着她迤逦的裙摆走了,身边跟着的四五个侍从沉默地跟上。 临到门前,鸱夫人昂着她的头,顿了顿后还是转过来交代了一句:“你中的毒我给你解了,明日就是祭典,凌谓让你明日随我去。” 飞雪从床上半坐起身,看着鸱夫人并没打算接话,鸱夫人说完便走,也不在乎有没有得到回应。 就好似是通知一般的态度,无所谓同不同意。 飞雪只等鸱夫人离开好一会儿后,才重重的叹了口气,浑身疲惫地靠在了床栏间。 最难的虫王一关他始终是闯过了,但还不能有片刻松懈,第二日就是祭典,针对玄灵岛上仅次于云沉的势力二殿主所展开的阴谋,还有一系列事情需要做。 计划有些出入,本来凌谓是准备在祭典前一晚告诉他祭典上的行动和安排的…… 飞雪垂眸暗暗地想,看来虫王的毒鳞粉还是很霸道的。 要不是实在束手无策,凌谓想必也不会把自己带出血渊交给鸱夫人帮忙了吧。 “呵。”飞雪不由得轻笑了一下,只觉得这实在符合凌谓的做法。 纵然祭典就是鸱夫人“死期”,但只要还有一点作用,就依旧会被利用上。 重新摆出打坐的姿势,飞雪不再多想,中毒还是浪费了不少时间,他现在最要紧的是修炼到分神。 哪怕实在够不到分神,也必须达到元婴巅峰,这样至少在打不过时,还有一线希望能逃走。 第111章 祭典(上) 三更半夜,飞雪听到门外似有动静,于是从入定之中回神。 因为之前已然经历过元婴期,现在灵力得到补充后,飞雪修为已基本回到了元婴巅峰水平。 虽然还想继续巩固消化一下灵力,但想到很有可能是凌谓派的人来,飞雪也就收了心思,两脚搁下床来,微微警惕地等来人入内室。 不一会儿,一个俊秀青年无声地行了进来,抬眼后与飞雪打了个照面,头顶的两只红耳朵尖尖抖了抖。 “九尾?” 飞雪将他认了出来。 九尾的化形并不是完整的人形,还保留了两只红色的尖耳朵,看起来很有特点。 鸱夫人给飞雪准备的房间灯火明亮,九尾见飞雪醒着,单刀直入就说道:“来任务了,快起来随我一起走。” 飞雪对同是妖兽的九尾还算相信,闻言也并不多废话,起身跟随九尾出了门去。 门口守着的玫瑰红眼睛的小兔子侍女看到飞雪和九尾出来后,沉默地点点头,就先行一步在前面引路。 一路躲开繁华府邸内的侍从和看守出了后门,等看小兔子安全地走了,飞雪才出声问九尾。 “要去哪里?做什么?” 头顶圆月高悬,大概因为快要入冬,即使四周无风,但肌肤触感依旧很凉。 “明日祭典,今夜鸱夫人要去给祭品用毒药。好让它们听话赴死去。” 九尾左右看看无人,一边说着一边领着飞雪专门在镇中小路上疾步穿梭而走。 飞雪疑问:“祭品?” 九尾回头来比了个嘘的手势,紧接着一把抓过飞雪的手,带着飞雪低头进了一座温暖的楼。 寒气被术法驱散在外,楼内处处是调笑声,入鼻的是廉价的脂粉香,目光内四处挂着五彩纱帘。 飞雪没想过九尾竟是带着他去了玄灵岛上的青楼。正不解之时,迎面忽然冒出来四个拦路的。 “看看!居然来了一位狐公子,真是少见。” 四个人年龄不一,浑身酒气冲天,其中一人还端着酒壶,看打扮应是魔修,身上也没什么魔修大派的基本特征,倒是一身魔气是要比不少入门修者高些,但也入不得高手的眼。 “继上任三殿死后,玄灵镇的小楼是少了很多狐美人啊,可叫人怀念。” “就是,狐美人的滋味销魂得紧。” 那几个人不怀好意围着九尾就开始调笑起来,还有人注意到飞雪,喝得眯瞪的眼上下将飞雪的脸看了好一会儿,变成色眯眯地眼神。 “哎哟,竟还带着个小美人,这不得一起跟哥哥们玩会儿?” 飞雪冷冷地扫了这几个人一眼,正准备出手将几人教训一下,和九尾相握的手上感觉到被轻轻捏了捏。 紧接着,就见着四个人忽而眼睛一齐看向了他们身后,继而大笑着跑了过去。 想到九尾是幻术高手,飞雪于是放心地不再出手。也不知那几个被迷惑的人看见了什么,火急火燎地就走了。 周围还是一如既往地热闹着,没什么人再注意到他们,也没有人再拦路。 九尾很快拉着飞雪拐到楼梯口,顺着楼梯下了楼,下楼时九尾嘴里念念有词,不知道念了什么,那楼梯忽然变长了,平常间可能不过十多阶的楼梯竟一直走不到底处。 飞雪看了一眼,底下是漆黑一团,楼梯每隔十米有一盏昏暗的灯笼,飞雪没有来得及计数,大概下了几百阶楼梯,走在前的九尾才停住脚步。 “怎么了?” 飞雪小声问。 九尾回头,放开飞雪的手压地嗓音道:“一会儿再往下人形难过,而且要有看守了,你……” 飞雪会意,点了点头,紧接着自动化形,成为一只雪白的狐狸。 九尾的表情愣了愣,竟露出了个有些怀念和复杂的表情,但他也没说什么,自己也化作原形,成为一只体型与飞雪无二的红狐狸。 而后两只狐狸一前一后,顺着楼梯很快到了底,凭着小巧的身形溜入墙边的阴影之中,有惊无险地避开巡逻的魔修看守,最后钻过一个狐狸洞,来到一个细窄的山壁之上。 红狐狸趴在了边缘,示意飞雪往下看。 飞雪往下一看,底下是个宽阔场地,中间密密麻麻挤满了……人? 不,不仅有人,一角摆放着数个巨大的笼子,里面装了很多兽类,兔子,猫,犬,狐,狼等等不一,还有和九尾一样化形不完整的妖兽。 入目所及就有近百数之多。 莫非这些就是祭品……? 九尾示意飞雪趴过来,飞雪跟随照做,没一会儿,底下的一角出现了骚动,流动的人群里出现一个与此处简陋脏乱格格不入的人影。 鸱夫人依旧一袭华衣飘飞在空中,跟着的侍从替她抬着拖长的衣摆不落在泥地上。 飞雪小心看着,见似乎有一个洞内的看守接过了鸱夫人身边侍从递出的数个瓶子,将里面的液体混入周围摆放的水缸之中,然后有人运用法术,将那药水吸出化雨,全部淋在了中间挤挤挨挨的祭品之上。 不知道那药水是不是有腐蚀性,接触到的所有生物都一起发出痛叫。火光明灭,映在墙上的影子似鬼影乱舞。 飞雪还在惊奇,但很快底下的一众祭品眼神逐渐呆滞,闭了嘴不再发出声音,傻了一般站在原地。 鸱夫人在此时有了动作,却见她手持一串金铃一下子腾空飞起,一边摇晃着手中铃铛,一边以一种诡异地舞步飞舞起来。 起先那铃铛声音似乎并无什么奇特,但随着鸱夫人舞步加快,铃声摇晃越加频繁,飞雪竟只觉得越来越不安。 鸱夫人的华美衣袍飞动起来时,上面的朵朵盛开绣花看起来令人眼花缭乱,踏空的脚步下居然也是一步一朵有花的虚影。 铃声最后片刻不停,飞雪只感觉喧嚣的铃声吵得不行,受不了得用两只爪子去盖自己的耳朵。 终于等铃声一停,鸱夫人将铃铛轻轻一抛,随即大喝一声:“收魂!” 下一秒,自动飞在空中的铃铛爆发出了蓝绿色的辉光。 底下众多面目只有痴傻之色的人身上也跟着发光,整个封闭的地穴内都被这股蓝绿色的光芒照得变色,短时间里的光芒中,飞雪竟感觉到有片刻的记忆断线, 再回神,一切恢复如常,鸱夫人带着她的侍从走了,底下的看守竟也跟着走了,地穴内只剩下了乖顺站着的祭品。 飞雪看着那些祭品不吵不闹也不逃的模样,只觉得毛骨悚然。 九尾在此时站了起来,和飞雪一起直接飞跃落地,重新变回人形。 “刚刚的那个铃铛是什么法器吗?”飞雪也跟着变回人形,微有些担忧得问九尾。 九尾深呼吸了一口气,给飞雪解释道:“是前一位三殿主寻黄泉之下恶人之骨、异兽玄豹之眼,和一位上古大能的舍利一并炼制的魂骨铃铛,配合一种毒药,能够收魂控魂,还能入梦攻击别人的精神。” 飞雪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都不派人看守这些祭品的原因,不由得皱眉评价:“这简直和控兽咒一样。” 却不想九尾摇了摇头道:“不一样,此铃铛收魂后魂是回不去的,但控兽咒有解法。” 飞雪闻言一怔,九尾却面容严肃,双手幻化出尖锐指甲,身边召唤出了数把小巧飞箭来,没给飞雪开口的机会,脸上带了戾气,阴狠地说道:“魂骨铃铛使用过后,使用者会有一个时辰因为神魂不稳难用法力,我们趁此机会去杀了鸱夫人!现在开始不留情面,不留余力。” 事有轻重缓急,除去鸱夫人要紧,飞雪于是没多问,跟随九尾从地穴出口而走。 地穴出口而去却是一个小型地宫,里面有四五个建筑,一些古旧看不清造型的雕塑。 看到陌生面孔的人突然出现,地宫内的数十个守卫一下子高呼警戒,并一齐涌了过来。 九尾毫不留情手起刀落,一路杀红了双目,飞雪直接唤出墨鳞任由它自己去饮血杀人,并在自己周围绕了一圈白雾,来一个吞一个。 外面顿时乱了起来,但这也是九尾想要的。 果不其然,没一会儿其中一个建筑里奔出衣着华贵的数人,鸱夫人抱着她的衣裙推门而出察看,与相隔数十步的九尾和飞雪打了个照面,顿时花容失色。 “保护我!!”鸱夫人尖叫着将身旁跟着的数个侍从往前推,自己往后退去。 九尾则在看见鸱夫人的一瞬间就控制着自己的箭直向鸱夫人杀去!箭风划出破空之声,鸱夫人眉间紧蹙,眼见要躲不过,干脆随手抄起身边一个侍从当肉盾。 “噗噗噗”数声过后,鸱夫人将手中死透了的尸体一甩,大喝一声:“没用的东西!”继而祭出一朵硕大的蓝紫色的花骨朵。 九尾旋身杀死旁边一个人,见状立刻大吼:“飞雪快动手!等那朵毒花一开,我们就没机会了!” 便在九尾说出话的一瞬间,白色的雾就把鸱夫人连人带花一整团包了起来。 将墨鳞召唤至手中,飞雪施展剑招几下解决了剩下的敌人,收刀于背后之时周围站着的除了九尾一人,只剩下了满地的鲜血和尸体。 九尾的武功应该不太好,对战此处最多筑基期的守卫居然还受了些皮外伤,因为之前从没见过飞雪吞噬的场面,看到那一团白雾时脸上还带着许多不安,焦急问飞雪道: “那是你的法器吗?你把鸱夫人抓住了?” 飞雪本想立刻回复九尾,但想着鸱夫人死后的发展,觉得有些奇怪的地方。 于是飞雪和九尾确认:“凌谓给你的安排是今晚就把鸱夫人做掉的话,明日的祭典上又如何安排?鸱夫人在祭典不露面吗?” 九尾却不回答飞雪的疑问,伸长胳膊指向那个白雾,只目光直直地和飞雪对视坚持要确认鸱夫人死活。 “那个是不是你的法器?鸱夫人是不是被抓住了?” 九尾的情绪已经明显比之前变化大了,飞雪也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但现在他还缺少很多重要的信息,于是飞雪为了稳住九尾,就选择先答了九尾的问话:“她已经被我吃了。” 说话间白雾散去,只留下一个幸存的侍从,面容惊惧地看向了这边。 九尾目光投向空荡杂乱的门口,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嘴角上扬笑了起来,但似乎又因为没具体看见尸体而不放心,扭过头来问飞雪确认。 飞雪看了一会儿九尾,再点了点头后开口疑道:“你与她之间有血海深仇?” 九尾的耳朵动了动,闻言静默了一会儿,竟有些疲惫地在原地坐了下来。 飞雪站在远处,不住投来疑惑和有些警惕的目光。 九尾又笑了两声后才说道:“……算不得血海深仇吧,只不过我们之间有一个诅咒,只能活下一个罢了。” 飞雪看见九尾取出了一条毛绒绒的白毛,看起来很像一只狐狸尾巴。 青年的狐耳往后倒了下去,用手轻柔而缱绻地摸着尾巴,语气里全是温柔和怀念地诉说起来。 “这是我妹妹的尾巴,她死在前三殿主和鸱夫人的手上,我此刻也终于报了仇了。” “……嗯,那恭喜你。” 飞雪不知九尾的过去,看九尾似乎也不想多说的样子,所以也并不打算安慰他,就移开视线去,先使用咒语清洁完墨鳞,然后将刀收回开始左右查看寻找出去的方向。 按理说此处地下洞穴应还有别的出口才对,但飞雪找了很久竟没发现。 他们是半夜来的,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是否快到祭典的时间了。 飞雪皱眉,意识到自己实在太不了解玄灵岛,结果到头来他依旧要处处要依靠别人。 想了想,飞雪干脆来到了九尾的面前蹲下,伸手在九尾的肩膀上推了推,用不算温柔的语气道:“思念的事情你以后自己再去做,现在,先告诉我祭典的事。” 九尾抚摸着手里的毛,低着头不吭声。 飞雪没了办法,狠狠心,咬牙道:“杀鸱夫人是为了你自己对吧,凌谓是不是根本没给你安排任务?” 若说先前只是怀疑,但在看到九尾一系列的情绪和动作之后,飞雪的怀疑达到了顶峰。 紧接着他就努力去回忆了一下凌谓的原话,他怎么说的? 他说他要捧一个角,然后拉二殿主下水。 “捧”而已,杀人其实都是他和九尾的主观猜测,假如他们都猜错了呢? 空气里还有着血腥味,但由不得飞雪嫌弃,他深深吸了一口凉气,仔细对九尾逼问:“你只告诉我说,鸱夫人是……” “是二殿主的孙女。”九尾终于抬起头,嘴角带着止不住地笑容,主动接了话,表情却是一种你被骗了的嚣张。 “是的,血缘上的确是,但在玄灵岛这个只有强者才配活的地方,哪儿有什么亲情?” 九尾笑:“我的确故意对你隐瞒了一点信息,那就是鸱夫人恨死了她的父亲,也跟着恨死了她的祖父……” 飞雪感觉到自己很冷静,也有可能他从没想过自己身处在此不会被利用,但九尾的确令他微微感到意外。 “你故意用这个信息误导我,就是为了利用我帮你除掉鸱夫人。” 飞雪站起身来,感受了一下刚刚吃了鸱夫人后又吸收到的充沛的灵力,看在这些灵力的份上,决定不和九尾计较了。 毕竟现在当务之急,还是得继续近在咫尺的祭典,他还需要九尾给他提供信息。 不料想九尾收敛了一下自己大仇得报的快意情绪,跟着起身,对着飞雪道:“好了,既然你帮了我,现在就轮到我来帮你了。” “祭典鸱夫人必须参加,因为祭品需要由她控制,我告诉你接下来凌谓真正的安排。” 九尾说到一半,对不远处发抖站着,不知所措的瘦小侍从招了招手,将他唤了过来。 飞雪静静地看着九尾,看他接下来到底要如何安排。 九尾把那侍从叫到跟前,蹲下身哄小孩一样甜言蜜语道:“别害怕,孩子,恭喜你,鸱夫人已经死了,从现在开始你们不用再担惊受怕,也不用再被逼着干活了。” 那小孩原本害怕得不行,看了看九尾,见是妖兽同类,不由得起了亲近的心思,随后又在那些温柔亲切的语调里逐渐安定下来。 九尾安抚好他的情绪后,才诱哄似的说:“现在哥哥要请你帮个忙,我之后要假扮成鸱夫人,然后和你一起去把你的伙伴们都救出来,你愿意吗?” 听到这个计划,飞雪挑了眉。 第112章 祭典(中) 晨曦微光现于岛上,镇中通往血渊的大路戒严,无数乌鸦飞来,在从一处海峡边地下钻出的车马和人群上空盘旋。 一只乌鸦下落,从马车敞开的窗间钻了进去,对里面眉间三点红,眼尾画着纤长红眼线,身着繁复华丽衣裙的女人哇地叫了一声,用尖细的声音开口。 “三殿主,时辰到了,启程吧!” 女人冷淡而不悦地扫了一眼乌鸦,那乌鸦立刻就鸡贼的飞出了马车外,马车范围一层防护隔音的罩子落了下来。 紧接着在盘旋乌鸦的鸣叫声之中,马车前的侍从吆喝一声,拉车的乘黄带着车飞入空中,底下数百人和运输笼子的车同时缓慢前进。 飞雪在空中微微偏头看到底下行动有条不紊,据九尾说都换成了“自己人”的守卫,不得不感叹九尾确实有点本事。 虽然九尾的修为不过金丹,并不算太高,但从他展露出的狡猾和做成功的事来看,也怪不得凌谓会尝试与他搭上线。 飞雪正想着,脚下层叠的裙摆下有东西动了动,紧接着一只红狐狸拱了出来,而后跳上了鸱夫人膝盖。 “接下来就保持这样,等到二殿主授意后,你再用铃铛跳一遍那个祭魂舞就算演完了,按照十殿主的安排,之后应该就轮不到我们动手了。” “嗯。”飞雪低头,看着腿前的小狐狸感觉有点心痒痒地想摸,但还是忍了忍。 九尾的一只耳朵抖了抖,似乎很不适应蹲在鸱夫人的腿上,所以蹲得板板正正,发出得声音也十足十地严肃:“要偷二殿身上的笔,你最好在祭祀之前,按照我教你的话术对二殿主说,他多半不会拒绝。” “好。多谢你。”飞雪道了声谢,九尾红狐狸摇了摇尾巴,闭了嘴。 然后一路走得有些寂静。 飞雪本来也不是个爱说话的,但九尾似乎不说点什么不自在似的,大尾巴摇来晃去了一会儿,又主动开口:“你的化形幻术挺厉害的。” “我的化形只在自己,还是比不得你。毕竟这发色的改变还是得靠你的。”飞雪谦虚了几句,低头去看狐狸时终还是忍不住地问:“你看起来软软的。我能摸摸你吗?” 九尾浑身一僵,飞雪眼睁睁看着红狐狸尾巴上的毛炸成蓬松得一团又缓慢平复下去,才听见一声闷闷地回应:“……你摸吧。” 飞雪轻笑,如愿以偿伸手摸上了狐狸柔软的毛。 九尾身上的肌肉一开始绷得梆硬,被从头到尾撸了两下后似是得了趣逐渐软了下来,红狐狸仰头定定对着飞雪现在顶着的脸看了又看,忽然说道:“我忽然觉得这个壳子看得顺眼了一点。” “嗯?”飞雪有些意外,严肃地重新调整了一下神情和说话的方式,重新模仿回鸱夫人的表情后才道:“我刚刚不像吗,现在呢?” 九尾从鼻中喷了一口气,不再看飞雪,而是在飞雪腿上趴下冷淡道:“嗯……现在像了,看着烦,现在先别演了。” 飞雪不介意顺从九尾的一些小要求,再说要扮演一个人其实也花费精力,就不再刻意模仿鸱夫人。 九尾却在此时插了一句话说道:“话说你要摸我这个想法,原先你化形的时候会想吗?” 飞雪忽然被问得一愣,摸着狐狸毛的手停在了半空。 九尾就着趴着的姿势扭过头来盯着飞雪看。 “不曾。” 飞雪轻轻吐出了两个字来,意识到了问题。 九尾精明的眼珠子仿佛看透了他,提醒道:“你化形的办法,是不是也会不自觉带上原本尸体的一些习惯和愿望?” 不会吗?会吗? 飞雪微怔,这些个小细节从前他没有注意到过,不知道怎么的就习以为常了,因为理智上,控制着变化身躯的依旧是自己。 但实际上一切原主潜意识的想法会影响到他,但因为是潜意识的习惯,不知不觉间就觉得理所应当一般。此刻一经提醒醒悟后,飞雪竟越想越觉得有些脊背发凉。 “你知道吗?鸱夫人以前很想要我身上这身皮毛。” 九尾忽然在此时无甚情绪地插了一句。 飞雪闻言终于是再摸不下去了,讪讪的将手收回繁复衣袖之中。 尴尬了一会儿,飞雪忍不住说:“你好狡猾,是不是因为不喜欢被摸,所以才故意这么说来吓我?” 九尾站起来抖了抖毛,意味深长地瞥了飞雪一眼。 飞雪从没在一只狐狸毛绒绒的脸上见过如此看起来欠扁,但又很可爱的表情。 九尾开口:“虽然我们见面次数不多,但我也大概看得出来,在岛外,你应该被照顾得很好吧。” “……”飞雪没说话,不知道九尾提起这个敏感的话题是什么目的。 九尾却不觉得这个话有什么不能提,继续自顾自地说:“看来是的,我从出生起就在这个岛上,岛外是什么样子的,给我讲讲?” 飞雪不依:“我也对这个岛屿知之甚少,不如这样,不管问什么,我答岛外,你讲岛内,这样才公平。” 九尾无所谓地点了点头。 二人就这样问了一路,时间过的很快,飞雪也总算对玄灵岛有了更完整的了解。 玄灵岛基本不与外界相通,而是自称一个小世界,只有云沉掌握着是否与外界连接的权利,并下设了十个殿主,各司其职掌管整座玄灵岛。 而在玄灵岛小世界里,围绕着岛屿的海水底下有一个能融化万物的深渊,深渊内蕴含着一种强大的能量将岛屿托起。 岛上基本只有修士,修士捕捉豢养妖兽,将所有的妖兽作为牲畜和奴隶,原本众多的妖兽一是为岛上人类提供食物来源,二是作为修炼材料,但后来在正中间名为血渊的竞技场出现后,妖兽便又沦为了赚钱的工具被用来参与比斗。 整个血渊据说是云沉用一件上古法鼎做的,既是镇压强大妖兽的监狱,亦是云沉用来捞钱的销金窟。云沉会不定时开放与外界的联系,吸收外界的“客人”,也会时不时捕捉外面的妖兽回来。 九尾对飞雪说:“我生在血渊外,虽然在三殿主跟前服侍过一段时间,但血渊里面的事物不归三殿主管辖,具体是什么规则就不清楚了。不过都传言说,被岛主抓进去打过擂台的妖兽,从没有能够死在血渊以外的。” 飞雪听过这个说法很多回了,但依旧十分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么肯定?” 九尾意味深长地看了飞雪一眼,开口道:“你有疑惑,是因为你是独一个进去了还来镇上的。你究竟有何特别?” 飞雪没想到竟然得到个这样的答案,摊手:“对啊,我也想知道。” 不多时,祭坛已到。 祭坛被设置在血渊边缘,除了漫天的乌鸦和凶鹫,还有很多面色灰败的药人看守,在鸱夫人的马车落地后自动自发地上前驱赶起底下呆滞的祭品,将这些人纷纷赶到了悬崖边一处悬空木台之上。 原本空荡的崖空地被提前用石栏围出一圈,里面有条不紊得分出三个区域,一块是悬空的木台,一块在桥边,距离悬崖最远的地方则聚集了一大批岛上的“客人”。这些人中有常住在岛上的人,也有不少在擂台外见过的观众面孔。 在通往血渊的桥口,那里站着两个看上去极有排场,披着黑袍的修士,他们周围有数个鬼面人。 飞雪认出了其中一个黑袍人是凌谓,而在他侧前方,则站着一个面容精瘦,鼻子又尖又高,身材高大的中年修士,这个修士浑身有着浑厚圆融的灵力波动,在飞雪刚下得车来,还隔着百米之远时,鹰目就瞬间钉在了飞雪身上。 凌谓也同时投来探究的目光,并不动声色的观察起他的四周,在看到他怀里的红狐狸时轻微得皱了下眉,但也只是短短几秒后就舒展开了。 “那个鹰钩鼻就是二殿主,你小心应付。”九尾乖巧地趴在了飞雪怀里,悄咪咪提醒了一句。 飞雪听在耳中,一心二用的用法力浮空,优雅地飞了过去,沿路留下一阵香风,直至桥边。 二殿主果真一直直勾勾地将鸱夫人上下看了好几眼后,才率先发问:“你抱着个狐狸作甚?” 飞雪装的鸱夫人在听到这话后微蹙眉,嘴角下撇,但依旧恭敬开口:“孙女丢了那狐狸,又实在想要个狐裘,只好重新养一只罢了。” 二殿主却一伸手来将鸱夫人的手捉了去,飞雪小小惊讶了一下,挣了挣却被抓得死紧,红狐狸也掉落在了地上,嗷呜一声。 二殿主却不管不顾,拽了人就去了一旁搭高的坐台上落座,更将鸱夫人强硬扯进怀里。 虽然之前九尾跟飞雪提过二殿主对鸱夫人怀有别样的心思,但听说毕竟与实操不一样,飞雪这回是真正开始皱眉,并露出了厌恶表情。 “我就喜欢你这表情,也只有你身份特殊敢和我使眼色。”不料二殿主光天化日下不管不顾地就要动手动脚,飞雪忍了又忍,悄悄放出一缕雾气去搜二殿主的身,什么都没搜到。 “二殿主,时辰到了,岛主说会晚些来,我们这便开始祭典?” 好在凌谓适时地上前打断了二殿主的好事,在听见岛主也要来时,二殿主终究还是有了些顾虑,不耐烦地冲凌谓点了点头。 飞雪和凌谓对视了一眼,凌谓面色如常,飞雪看不出这人什么打算,也不知道自己被他认出来没。 最令飞雪觉得有些奇怪的是,这人传来的消息只告诉他偷到笔后立刻到他身边来,却没说为什么要这么做。 凌谓他究竟在想什么呢? 飞雪看凌谓说完话后转身,给了身边的鬼面仆从眼神,鬼面仆从自去传话,便有低沉乐声鼓声不知从哪里响起,中央空地走上来数个戴着面具的药人,随着鼓声跳起怪异的舞蹈。 鼓声似有魔力,催动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舞蹈之上,而崖边的失魂祭品之中则因为鼓声而起了骚动,很多人跟着鼓声摇晃起来,悬空的台子本来就拥挤,霎时间竟有四五个被挤了下去,一声都没吭地消失在了悬崖下。 飞雪管不得这些,只抓紧时机按照九尾教的方法开始勾引二殿主。 “爷,孙女想穿狐裘,但外头的狐狸太小了,爷,您给孙女想想办法,弄几只里面的出来呗?” 二殿主皱眉,回话:“岛主规定里面的妖兽不可随意杀了,再说里面本也没几只狐狸,别闹,你那挑剔的性子我还不知道?我送你的你说不准又不要了,叫我不好交代。” 鸱夫人没骨头似的往二殿身上一倒,继而夹着嗓音继续撩拨:“那不如……您写个条子给我,让我偷溜进去,我就选一只便罢了。” 眼看二殿主还在犹豫,飞雪忍着强烈的厌烦感又装作娇俏地去推了推那人,正崩溃地想难不成真要像九尾说的那样亲上去才行时,二殿主终于是松口了,凑过来在鸱夫人耳边道: “那……你要答应我,给我怀个儿子。” 飞雪压下捅他一刀的想法,强迫自己笑了笑点点头,而后终于是见到了他的目标。 二殿主应是从他自己储物空间中直接拿出来的,手中一闪便出现一只十分难看的笔。 这支笔的笔杆子是麻麻赖赖的黑色,上面的花纹有的没有规则,有的是个重套的圆圈,笔尖是墨蓝色。二殿面前更浮现出一张纸,毛笔就悬空开始写字。 飞雪耐心地等二殿下写完,在收下墨迹未干的符纸时巧笑倩兮,摊开手,对着二殿主轻轻吹了一口气。 二殿主原先还色眯眯地看过来,猝不及防一下就吸进了一鼻香风,整个人还不等反应立刻倒了下去。飞雪脸上笑意完全收了,任由二殿主倒在了一旁。 脚边的红狐狸不可置信地探头过来:“什么?这么轻易就倒了?” 飞雪并不多话,他在原本要使用的毒药里还掺了一些沉香木屑,见成功后赶紧去抓了那造型怪异的毛笔收入手中拿着,并将九尾一把捞起挂在脖颈上,起身就准备去找凌谓。 “幸好防着你个小妮子。” 还没走出几步,身后忽然响起二殿主森冷的声音,飞雪浑身一僵,立刻飞身而出并要回头,耳边的九尾大喊了一句:“当心!” 一声嗷得兽类惨叫,九尾浑身发抖地从飞雪肩膀上滑落了下来,飞雪一把捞住九尾,紧接却发现一点银光直直迎着面而来。 飞雪聚神凝目,立刻祭出铃铛来阻挡,叮得一声后却连人带铃铛被骤然震退出数十步去。 而银光也被弹飞,一下扎在旁边的地上,竟是一根银针! 二殿主缓慢支起身子,似还有点软地坐在原地高台的座位上,直说道:“没想到你的胆子越发大了,你忘了你的毒法还是我教你的?” 祭典乐声鼓声停下,所有人被这突然的变故吸引了目光过来,凌谓见此地情况有变,却未过来,反而慢慢后退几步出去。 二殿主丝毫不在意外头怎么想,只放出一股凌厉得气势,直将附近所有人压的胸闷,看着飞雪冷道:“小妮子,将笔还来,回去我再好好收拾你。” 九尾浑身冒着微光,扭头时从后腿之间逼出了一根银针,虽然还在发抖,却在此时插嘴:“他的针上有毒,你自己小心应付,快把铃铛给我!” “你要做什么?”飞雪吞了口唾沫,周身灵力运转起来死盯着二殿主,不敢再暴露后背给敌人,出于信任交出了铃铛来,九尾更来不及解释,只叫了一句:“帮我争取一点时间!” 那二殿主见状面色由冷转怒,站起身来就祭出一个葫芦,还召唤出一只长了獠牙,一头尖角的雄鹿,继而手中光华一闪,那葫芦瞬间喷出一股墨绿色的毒雾冲飞雪而来。 虽然对敌人下了药,但毕竟还是隔着点境界,加之飞雪还不熟悉鸱夫人的战斗方式不敢大意,只好立刻变回原形,继而调动灵力召唤出墨鳞,一下卯足劲划出两道凌厉剑风,将毒雾打散,便见有东西扑簌簌落了一地,原来那毒雾里竟是无数墨绿色的飞虫。 但飞雪根本没时间再出下招,只顾得上飞身而起,躲开冲过来的雄鹿。 不远处的人群闹腾起来,开始有人惊呼要跑,却不成想没跑出几步被一道防护罩拦住去路,反而那呆滞得站在悬空木板上的一众祭品丝毫没动静。 一旁的九尾已然化为人形,却是自己将铃铛摇响,紧接着一步一步跳起了昨日鸱夫人才跳过的舞蹈。 二殿主这一击之下不见了鸱夫人反而看见的是飞雪,立刻意识到被耍了,双目充血大喝了一声:“好啊!原来是你!” 说罢黑袍男人的手中现出一道符来,飞雪眼尖地看清了符上所写,乃是禁他法门的命令,当即心中一惊,继而狠下心来不管不顾硬扛下再次冲过来的雄鹿,力抗住鹿角将那鹿截停后立刻放出了白雾来。 就在短短这一瞬间。 飞雪被顶的堪堪停在了悬崖边上,再退半步就要坠落下悬崖,扛住鹿角的双手骨头剧痛,一念之间想的是,就算只是一瞬,也要拼死带走一个! 而二殿主手里的符纸已准备燃烧起来,漫天墨绿色的毒虫马上就要扑上空中的九尾,只要包围住,以九尾和二殿的差距,九尾不过数秒就能将其化作一堆枯骨。 “丁呤!” 铃铛声响,九尾面容扭曲,大喊了一声:“生魂为祭,往生幻阵!开——!” 九尾喊完,瞬间如断线风筝从空中落下,铃铛也一下摔在了他的旁边。 幻阵的白光瞬间扩散了出去,所有人眼前先是闪过亮眼的白,随后现实中,被关在了结界里的所有人或妖兽便一齐头晕目眩地昏倒过去。 唯有实力强悍的修士凭借着强于一般人的精神力又支撑了短短数秒。 然而,数秒却足够做到很多事。 就在飞雪的白雾将雄鹿完全吞噬完毕的同时,二殿主手中的符也完全起了效果。 飞雪只觉得自己突然失去了身体的控制权,白雾和墨鳞被强制收回,能力被压制,就连化形都不容维持,嘭地一变成为一个圆滚滚的白毛团子,落地时被轻巧地弹了一下,本就在边缘的身体就朝着崖边滚。 “huan……”飞雪小小地叫了一声,努力伸出小爪子试图扒拉了一下悬崖边,精神却再抵挡不住幻阵被卷入其中。 留在现实之中的本体没了控制,甚至还来不及被一只凭空冒出的紫色钩子钩中,顺势就滚落下了悬崖。 直落血渊。 …… 凌谓悬浮在结界之外的悬崖边缘,一手捏着法诀,看见百米之外,那已经伸到了最长的钩子没能勾住白毛团,顿时发出了“啧”得一声。 “没想到搞砸了……”凌谓眼神阴翳,唇边却下意识的勾起个笑来,没有掐法诀的手苦恼地举起,手掌盖在脑门上。 “冷静……先让我想想……” “要怎么跟岛主交代呢?” 第113章 祭典(下) 大陆极西之地,绵延山脉的雪山之峡,在金川与古木之林中间,乃是魔宫所在。 身穿一袭黑衣,面冠如玉的闵岛负手站在辽阔宫殿平台,远看着脚下绵延城中,静默地听着属下魔修的回报。 “宫主,入侵情况不如预想的顺利,自海中岛之后,各仙门的高层之中都开始暗中肃清,我们的人一下子少了太多。” 闵岛淡淡地问:“左右护法怎么想的?” 下属亦是一袭紧身黑色劲装,回到:“左护法主张直接进入合欢宗地界后直面云天宗,右护法认为凌空山碎星门不灭,此举容易使我们腹背受敌。” 闵岛却问:“凌空山不是交由血殿处理?因何令右护法不安?” 下属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有些心虚道:“这……您在去海中岛时事物都由左护法代管,左护法性格豪迈,待的无聊,恰逢那血殿圣子前来拜访,招待时不免有略微不周……” 闵岛侧目扫了下属一眼,下属虽也身具元婴修为,但依旧感觉如被寒凉无比的冰水兜头浇下。 好在他多年服侍这个沉默寡言的上司,无论如何也能猜到一点他的意思,一个激灵后立刻下跪道:“属下这就去叫左护法前来!”说完即刻动身。 闵岛深色稍霁,垂头若有所思,但也仅不过思虑了片刻,便扭头看向来人,眼神里冰冰凉凉,开口时语气也带了些不耐。 “你还没走?” 因地势高,建筑又大,吹过此处的风不仅快,还颇有些冷意。 映入眼帘的是云沉,他虽然瘦弱,但脸色却要比之前好上许多,自古裹着厚实的大氅慢步走上高台,慢腾腾地开口道:“回是自然要回,但宫主答应我的报酬还没回复,那本尊自然要来问问。” 闵岛面无表情地在云沉身上扫过,平静开口:“三百年,你可活的到?” “什么?” 云沉原本还有些得意的神情僵了僵,还以为对方故意挑衅自己,正要发火,面前的闵岛又接上了一句话。 “玄鸟之翎,根据御兽宗的记载,被藏在三百年后才会开启的碧梧魔宫。” 云沉的怒火又消了下去,脸色阴沉不定。 闵岛走到云沉面前沉静地说:“云岛主大可不必再来试探,本宫答应过的事不会食言,三百年,魔宫会掠夺正道半数土地为魔尊献礼,而你想治疗你的病,也得努力活到那个时候。” “此处风大,云岛主注意身体。” 话毕,闵岛与云沉错身而过,再行一步后身影已消失。 风确实大,能微微吹起沉重的大氅,云沉伸出自己的瘦削的手来看了看,又实在觉得被风吹得冷,缩回了温暖大氅之中。 举目看向峡谷之中的辽阔之景,纵然再五光十色心旷神怡,却都兴不起内心的豪情,看来看去只得到冷笑一声。 笑完,云沉身边逐渐洞开一个漆黑玄门,海岛上咸湿的暖气被徐徐送来,云沉举步跨入其中。 越过玄门,踩在脚下的已然变成了玄灵岛上漆黑礁石所铸造的血渊之顶。 常年守在此处的鬼面药人机械般上前,接过云沉脱下的大氅,又服侍云沉换上另一件舒适黑袍。 一只快有一人大的褐羽鹫自空中盘旋而下,落在云沉面前,摇身一变却成一灰褐色衣衫,左肩披挂一件翅纹路披风,颈间也有一项圈的女子,女子在云沉前伏地,开口叫了声主人。 云沉嗯了一声后,例行公事道:“小九,汇报情况。” “是。”被叫做小九的女子没有丝毫废话,就把玄灵岛上下琐事简洁地一一说遍。 不管是凌谓故意带着幻兽见狐妖的事情,还是鸱夫人死后被幻兽冒充的事情都被全数汇报过去,最后到二殿主祭祀场上动乱,最后汇报幻兽滚落血渊悬崖。 云沉只在听到最后一件事上顿了顿,随后手上掐起一个法诀,随着手中光芒起,女子脖间同样黑紫色的项圈也亮起光芒。 “……竟没死。你确认那只幻兽落下悬崖了?” 眼看着小九毫不犹豫点头,云沉原本还有些阴沉的脸上转而变为喜色,对着小九使了个眼色,小九立刻化形成一只更大的凶鹫,伏身容云沉越至背后坐下。 “走,去看看我们新来的十殿主怎么收拾他的烂摊子。” 小九巨翅一扇,载着云沉向着祭祀的桥飞去。 …… 飞雪猛然睁眼。 入目,一个披散着长长白发,面容如玉,身穿白衣的男人蹲在面前,用金色的眼睛盯着自己。 “怎么回事?”飞雪刚醒来看见的是自己的化形,还以为是面对着一面镜子,伸出手来,面前自己的化形却没动。 飞雪一下子懵了。 “这里应该是我们以前记忆里面的往生幻境。”面前的“飞雪”用清冷的嗓音开口,伸出一只手将飞雪拉了起来,起身后,察觉到自己依旧需要仰头才能触到自己化形的视线,飞雪立刻反应了过来自己现在用的应该是少年的身体。 “你有什么头绪?” 化形“飞雪”说话的方式依旧不带什么像人的情绪,眼神看过来催促着少年给个方法:“要怎么离开这个该死的幻境?” 飞雪却还有点反应不过来,调动回忆之时最先去想的却不是关于往生幻境的知识,而是精神被拉入幻境之前的画面…… “我!你……我们的本体掉下悬崖了!” 少年飞雪吓得大叫一声,跳将起来去拽化形“飞雪”的毛领子,神情惊慌失措,嘴里还不断念着:“完啦完啦完啦!血渊底下是什么?不会是那天那个超烫的池子吧!我们是不是要死了……我我我……” 化形后身材高挑的“飞雪”被自己拉得一个趔趄,耳朵里堪比魔音贯耳,忍了一下后忽然意识到自己能够碰到少年了。 “飞雪”眼睛顿时危险得一眯,下一秒,凭空冒出了一团白雾,一下子就把少年整个包裹了起来。 “飞雪”毛领上揪得死紧的手松开了,吵闹的声音也随之消失,男人终得解脱后赶紧后退一步,正觉快意之时,神色却又一变。 眼前的白雾慢慢矮了下去,正伸手去抹着眼角眼泪的少年疑惑而无辜地看了过来。 “你做什么?”少年飞雪被这一打岔情绪稳定了些,惊疑不定地问。 “……” 在心里啧了一声,化形“飞雪”扭头就要走,颇有点眼不见心不烦的意思。 “你刚刚不会是想要杀了我吧。”少年飞雪自动跟上,难以置信地问出口来:“我们,我们可是一样的,都是自己啊。你要杀自己啊?” 化形“飞雪”逃也似的走过草地,穿过一片花林,快速扒开拦路的花枝,头也不回得钻入山洞里。 少年飞雪轻巧低头躲开弹回来的花枝,一伸手拽住了前面人的长长袖口牵着,还在生气得说:“我承认我觉得你很可怕,也确实有时候会想你如果不在就好了,但我也从没生出要害你的心思!所以你怎么能对我……不是,对自己下杀手呢!” “你做什么不听我说话……你要去哪?喂!” 少年飞雪死死拽着化形“飞雪”的衣袖,被男人大步流星带得小跑,差点没被昏暗山洞的路上石子绊倒,眼前的昏暗却又被一道光吹散,少年飞雪只觉得脚下一空,吓得一下子双手用力爬上了化形“飞雪”的肩膀牢牢用双手抱住。 左右环视,他们出了山洞后却是飘在了透蓝而无一物的水里。 “这是……谁的过去会遇到这样恐怖的海?” 少年飞雪仰头看却没看到海面,四处都是沉沉的蓝色,远处更是深邃一片,悬浮之下的失重感很容易带来一种潜意识的恐惧。 往生幻境之所以会有“往生”二字,就是因为会借助生魂过去的回忆来创造幻境,如果他没有记错九尾的喊话,那所有的幻境应该都只取自于那群“祭品”,可那群祭品里并没有深海中的妖兽。 少年飞雪还在仰头看时,却感觉到脸旁的化形“飞雪”到抽了一口凉气。 少年于是和男人一样低头,骤然看见更黑更深的海水之中一个无比庞大的“生物”,庞大到似乎入目的整个漆黑的海底都是这个生物,只因为这个生物身上的皮肤似乎有会发光的光点,而这个光一直延伸到了无边的海里。 飞雪不确定这是一只什么样的生物,只看得到它在动,光点也会跟随它的移动缓慢变幻着位置。 更惊悚得是,这个生物睁开了一只猩红色巨大的眼球……正盯着他们。 那眼球不太亮,在缺光的海水里模模糊糊,也因此飞雪无法判断那眼球距离他们究竟有多远,究竟有多大。 未知带来更多的恐惧,冰凉感顺着皮肤爬进心里。 “没没没没没事……这是幻幻幻幻幻境……” 少年飞雪几乎快吓飞了,化形“飞雪”却瞬间召唤出墨林刀,死死盯着那颗眼球,元婴巅峰的灵力被全数汇聚在身体和刀上,化形“飞雪”缓缓侧身双手举起刀来,摆好了一个起手势。 少年一看另一个自己竟似乎还打算用刀去戳那颗眼球,赶紧吓得两手抱着男人蹬腿划水,试图将自己死命往后面的山洞口拉,尖叫道:“呆子!还想打架呢!这么大就算是内丹没碎的我们也吞不下来的,赶紧跑啊!” 化形“飞雪”眼中刚露出一丝动摇,一个曾经似乎听到过的沙哑声音如洪钟震响在了飞雪耳边。 “你来到地底了——” “呃——!”少年飞雪却被声音震得肺腑一阵剧痛,一手捂着耳朵猛然吐出一口血来。 化形的“飞雪”似乎也不太好受,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更顾不得那声音是不是说了什么,另一只手将少年人往胳膊下一夹,转头就想一头钻回山洞。 “哎!等等——!” 那个沙哑声音一下子急了,又是一声巨响,声波带起海中无形的巨浪一下就将白发的男人连带少年重重得拍在了山洞口,一下被拍得失去了行动能力。 飞雪完全没想过为什么幻境里还能受伤,几下拍打和声音震动让他疼痛间还晕乎得直想吐。 不会他和自己的小命就要交代在这里了吧? 少年飞雪飘在海水里,眼睁睁看着逐渐在视线之中变大的猩红眼睛,绝望地想。 第114章 鸿蒙妖师 那个眼睛先是缓缓靠近到了一个不太远的距离停顿住。 正当飞雪觉得自己似乎要完蛋了的时候,那眼睛却骤然后退,紧跟着满是海水的环境发生了变化。 沉沉的海水潮汐般一层层退却,飘在水里的身子轻飘飘的,又仿佛是他们在上浮。 深邃逐渐远去,头顶越来越亮。 “唰——” 少年和男人一下子浮出海面,奇迹般停在了海面之上,头顶是一片白,脚下明明还是海水,却像是踩在陆地上。 灵力自动修补着内伤,缓解疼痛,两人浑身上下还在滴滴答答得淌水,少年飞雪一边咳嗽一边震惊得左右四顾,根本想不明白一切的遭遇。 直到无边海面上终于出现了一个“人”。 似乎是人……飞雪警惕地端详起几步外同样从海水里升上来的人形生物,它的上半部分是一个身材有些发福,面容慈祥的光头中年人模样,他的下半身却浸在水中黑漆漆的,看不清具体形状,似乎是很粗的一根柱状物往下延伸到海面之下。 而他的整个人都带着一股妖兽的气息。但飞雪并不知道他的本体为何。 见飞雪看了过来,光头男人眼睛弯成两道缝,面朝着这边开口,声音正是刚才响彻到耳边的沙哑。 “对不住啊小东西,不太熟悉往生幻境,吓到你了。” 化形“飞雪”唰得就站起身来,黑光一闪,墨鳞已被他横举身前,摆出防御的姿态。 少年飞雪先是静静地看着这个开口的诡异光头男人,没察觉到光头男人的恶意后,才赶紧将另一个自己拦了一栏,说了几句先别冲动,然后再转身看向光头男人。 白发的少年眼神中带着警惕,也不上前,而是疑惑地站在远处小心问道:“你是不是……就是让我来地底找你的……你究竟是谁?” 男人开口,缓慢道:“我是谁,这是个好问题。” “世事无相,相由心生,可见之物,实为非物……我是谁,在于你需要我是谁,正如你来此,在于我需要见你一面。” “见我做什么?”化形“飞雪”一听就不耐烦地问道。 男人却不正面回答,只说:“我知我们妖兽之间往往不喜欢太多弯绕,但在道明我的目的前,我还想亲自问你几个问题。” 化形“飞雪”只觉烦躁,干脆将刀一收,便扭头就走。 “哎!”少年飞雪尚未反应过来拽住他从眼前飘过的衣摆,就见“自己”走远,一时间回头看了看中年男人,面露纠结。 “他还会回来的。” 中年男人善意地提醒完,毫不在意地看向飞雪开口道:“我明白你们是一体的,那么,你愿意回答我的问题吗?” “我们不是……”少年飞雪下意识想反驳,却不知道为何感觉到一股都被看穿了的诡异,只皱着眉顿住。 男人的耐心很好,并一直慈祥地看着他,且从他出现开始都仿佛一个凡人一般说话,浑身都表现出了一股子无害感。 左右现在似乎是在这个男人所控制的幻境里面,飞雪最后实在无法,挠了挠头叹了口气后,还是转过身来,原地盘腿坐下后,认真地看向中年男人并拱手:“请问吧。” 男人颔首,开口第一问便是:“你因何来到此岛?” “我是被抓来的。被抓的原因……”飞雪到此略微停顿,眨了眨眼睛,又语气肯定道:“仙门百家里,无妖兽的容身之地。” “第二问,云沉是你的什么人?” 飞雪想起云沉,眼神里带了隐忍的杀意,只冷声答了两个字:“仇人。” 男人的表情变得意味深长,他举起手来指向飞雪脖颈间:“那你为何愿意与他立咒认他为主?” 飞雪错愕地摊手:“我有哪里看起来像是自愿吗?” “你脖间的项圈。” 飞雪闻言低头伸手一摸,发现脖间还真的有一个项圈,下意识地拉拽了几下,依旧死活拽不开。 ……怎么在幻境里这项圈还是阴魂不散。 于是再抬头看向注视着自己的男人时,飞雪都忍不住又点烦:“我的主人不绝不是云沉。” “善。” 男人的面部表情变化不多,提问和听飞雪说话时的情绪十分平稳,刚才的两个问题似乎也只不过是寻常问话一般,而他就像个无悲无喜的第三者一样。 不过男人之后很快就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可愿认我为师?” 此话一出,世界安静下来。 无风无波,天空海水如镜深远,唯有声回响在耳,令白发的少年怀疑自己听错。 “我为何要认你为师?” 骤然,少年头顶有人以冰冰凉得威胁口吻道。 原是另一个“自己”去而复返,便如一高大靠山站在面容稍显天真的少年身后,雪白衣,腰黑刀,一手虚按,白发无风自动。 黄金瞳死盯住男人。 “我警告你,我从不介意两败俱伤或是鱼死网破,现在,立刻,放我们走!” 男人却不怕不惧,更无所谓被威胁,双目如月,唇角微笑,沙哑的声音听起来十分柔和:“妖兽一生要学的东西很多,除了顺从本性修炼灵力外,还要理解自己本性所存天地的道,然后可控,而自生信,信而后化形。此过程却也有诸多不易。” “比如你,” 继而男人双手分做两边画圆,而后分开,使左右两手神奇般变作一黑一白。 而男人却以此示意,对飞雪解释:“神魂分割,乃阴阳两分,表面上看似是因你的内丹有缺而起,但实际原因,恐是你在未明本身前,机缘巧合先而为‘人’罢。” 飞雪虽第一时间沉默未言,却震惊于对方竟猜出他过往经历,情不自禁间对他的话也信了几分去。 光头男人未听得飞雪说话,又继续说:“上古妖族统治之时,妖王成长过程亦需妖师指点,我在此世已九千年,难道还配不得你?” 九千年! 飞雪脑中划过不久前的巨大眼睛,莫非光头男人就是那庞大巨物的化形? 想起被那硕大眼球盯着的遭遇,飞雪只觉背后冒出冷汗,是源于本能对强者的恐惧,但骨子里认为一切都能吞噬的欲望却令他终究压下了逃避退却的想法。 那……就只有唯一一个不安需要确认,即使……即便此兽也和凌谓一般。 说到底,飞雪也并无多少选择。 下定决心后,少年飞雪伸出一只手,站在少年身后的白发男人一脸漠然,却十分自然地将他拉起。 就见少年上前一步,端正站在碧蓝之海上,漆黑的眼睛明亮,表情认真。 “若要认你做妖师,我还有最后一问,你究竟为什么要见我一面?” 这回终于换成了光头男人的片刻沉默,好在男人并未打算隐瞒,只不过在呆了一会儿后便听到了他曾应允过的回答。 “因为我亦准备离开这座岛,所以需要一个绝对可靠的弟子。” 飞雪用怀疑地眼神传达自己的想法:你一个活了九千年的大妖兽难道也被困在玄灵岛? 中年男人微笑:“此中有因,却不方便现在告诉你。你大概不知你颈间法器和咒语还有诸多厉害之处,要想成事,非得待你修为足够与云沉平起平坐之时。” 那便是分神中期以上。 左思右想,终究少年飞雪还是拉着冷着脸的另一个自己,将拜师之事答应了下来。 飞雪想到,反正到目前为止,他依旧是玄灵岛上最底层,身边也从未有什么真正能信任的人或者兽,再结交一个又有何妨? 况且按照中年男人展露出来的“冰山一角”来看,不答应的话飞雪还得顾虑一下自己的安危。 妖兽之间认师也比较随意,你点头我点头口里答应了也就成了。 再说此处虽是幻境,却一无所有,除了白成一片的天就是海,万里空茫无所依凭,自然也是做不出什么仪式感。 “好了,既如此便先通名,我名通玄,但你出去后别轻易唤我名,有十万火急的事再唤。” “好吧,师父。”少年飞雪自然地应声,想这名字恐怕是带着什么沟通之法,然后也将自己的名姓也说了。 通玄听完后没发表什么看法,只是招招手,让飞雪的两个身躯都来到近前,然后就要教授一种心法。 “时间不早,云沉已归,未免他生疑,我先把在鸿蒙海保命的法子教你。” 少年飞雪疑问:“鸿蒙海?” 通玄指了指天上,一本正经地解释道:“血渊之下能嗜血化骨的海。” 飞雪惊讶了:“……里面能活?” “自然。” 通玄颔首:“闭眼,凝神,运你妖法,现在听我口诀。” 飞雪和“自己”对视一眼,然后照做。 “鸿蒙混沌,为天地之一,一而生三,三化万物,化物归一,抱元守心……” 便听得一个沙哑声音似从四面八方而来,似近又似远,说出的语言像念经,却自带一股生气。 “气从五感蕴,吸归身百骸,内丹相辅,生生不息……” 生气玄而又玄,从头顶灌入,又散遍全身,带来强烈的灼热感,而自动引导着体内灵力跟随运转,直在全身运转三圈,重归丹田,灼热之气顿化为一股精纯灵力,将半颗快满的内丹充盈。 时光静静流淌,不知不觉间飞雪全身心沉入其中,不仅将全身上下伤痛治愈,距离突破又进一层。 耳边隐约能听见通玄的评价:“果真是个好苗子,天赋倒是不输上古大妖,应是只差在起点上……哎罢了罢了。” 就在此话说完,飞雪距离突破分神临门一脚之时,一声如洪钟在识海骤然炸响,将飞雪一下惊醒过来。 睁眼,通玄的化形依然不见,世界还是寂静的天与海面。 而一声音远去:“时机未到,时间不早,你该回了。你我之事除了拜师,其余可不作隐瞒。” 少年飞雪对着虚空行了一礼,而化形的白发男人只沉默转身而走,走到不远处出现的漆黑玄门边,见少年人迟迟不跟上,才故作严肃喊了句:“别墨迹了,快走吧。” “来了来了!” 视野由亮变暗,再看周围,圆滚滚毛绒绒的本体身在一丛枯木之上,一面悬崖峭壁,一面仔往下数十米,就是五彩斑斓变换着不同的颜色的水面——那便是鸿蒙海。 飞雪发现他与鸿蒙海的距离实在是近,乃至海面上升腾的鸿蒙气也十分浓郁,烧的外表皮滚烫,但或许因为他已学了转化鸿蒙气的心法,反而没了要被化掉的危机感。 虽然很想继续呆着直到突破,但通玄让他走想必是有一定考虑,飞雪于是不再多留,下意识化形成为一只白色的凶鹫,扇扇翅膀要飞,谁料刚纵跃而出将身体露在鸿蒙海上空,就感觉到一股重力直要把他往下拽! 飞雪吓得赶紧拼命扑腾回了那兜住他的灌木之上,探出个头上看下看,终于明白了为何仙人都会飞了,却还要在血渊和血渊之外的一圈岛上建桥的原因。 “我竟都没注意到,原来天上那些盘旋的鸟都不能乱飞的啊。” 飞雪感叹一句,想了想,最后还是只能变成一只壁虎沿着悬崖往上爬。 爬了三个日月,才终于到顶。 飞雪爬得在心里抱怨,也亏得他不是一只普通壁虎,不然这百丈之高的悬崖上啥也没有,他早该累死了。 窸窸窣窣,暗夜之中,小壁虎终是溜上了悬崖边边。 飞雪登顶后左右四顾,因身躯太小反而视线遭阻,附近倒是也有一座桥,但周围干净,也不确定是不是几天前祭祀的地方。 桥边栏杆上蹲了四五只乌鸦,桥前守着不知疲倦的药人,高空黑影不如白日多。 在溜不溜的选项之中纠结很久后,飞雪选择不溜了。 于是白发白衣,欣长身躯的男人凭空出现,并主动向着桥走去。 乌鸦被惊醒,扇动翅膀一边发出吵闹的鸣叫,上下起落。 “哇——有人,不有兽入侵,有兽入侵!警惕,警惕!” “哇哇哇——!” 飞雪赶紧捂着耳朵,一眼瞥见眼其中一只乌鸦的脚上套了个有些熟悉的金环,连忙喊了一句:“金乌!快让它们都别吵了,我是回来不是入侵!” …… 深夜,半月冷光洒照,飞雪也是“享受”了一把玄灵岛的顶级待遇。 玄铁牢笼,锁神铁链,四个药人抬送,数十鬼面人跟随。 如果不是现在他是被吊在笼子里的姿势,飞雪想这和以前见过的那些凡人世家公子们出行的仪仗也是差不多了。 行至桥头,高墙之下门口,飞雪终于见到第一个熟人。 凌谓披着件暗色的袍子,卷发未束起,而是以发带扎在身前,内里衣衫宽松却不如平日里规矩华丽,比之白日那对外冷艳的模样,骤然看过去甚至会被人误判性别。 “啧啧啧,你居然还活着。倒是惊喜。” 凌谓碧绿色的眸子一眯,见到飞雪的第一面便露出个欣喜的笑来。 飞雪跟着笑:“托你的福。” 凌谓垂目摆手,要赶人,却遭到一个鬼面人毫不留情的拒绝:“二殿主,吾等乃遵的岛主之命亲送,殿主请勿插手。” 听得那鬼面人的言语,飞雪冲凌谓投去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凌谓仿若根本没看见飞雪的眼光,而是恭敬对着鬼面人说道: “岛主之命凌谓不敢不从,但此兽丢失是我之过,凌谓亦欲一起前去请罪。” 鬼面人不作反应,而是继续带头进得门去,飞雪半路偏头一看,笼外凌谓还当真跟了上来。 而在他和凌谓对上眼的一瞬,飞雪得到了凌谓自识海而来的传音【飞雪,那法宝可还在你身上?】 哦,原来是想要法宝的。 飞雪弄明白了,不由得思索起来。 给还是不给他呢? 第115章 直面岛主 飞雪在接受到传音后并没有作出更多的反应,反正现在不管凌谓想不想,他都给不了就是了。 凌谓还能硬抢了咋地? 血渊中庭的建筑其实很大,这点飞雪一直都有感觉。 一路向上行,走了许久,终于是来到了一间厅堂。 厅堂四面有窗,将月光漏进其中,无灯自明亮,厅内摆放着石雕的屏风灯具,正中一尊铺了不知名兽皮的宝座,宝座旁放着两个精致火盆。 而宝座上,正坐着身披长长大氅的云沉。 笼子便被放置在了宝座正下,飞雪并没抬头,但也感觉到了云沉投来的视线。 凌谓自行礼上前,似乎想要说话却被云沉以眼神制止,云沉选择先听领头鬼面人的话。 周围安静,鬼面人的话在云沉不打算设界时即使再小声也能被听得清清楚楚。不过也没甚好说,无非就是重复了一遍飞雪自投罗网的过程。 话毕,所有人都退走,甚至凌谓都被云沉打了个手势退下。 飞雪通过气味判断那些药人鬼面人的确都走光了后,才终于抬头去看云沉。 云沉居高临下地看了过来,似借着月光在审视笼内的妖兽,不知在想什么。 正因此飞雪收敛情绪,也不打算先开口,因为他猜云沉留他还有用。 不明目的,不可冒然进攻,不明底细,最好先明哲保身,伺机而动。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几个月前你似乎还在因为一个人类要死要活。” 果不其然,云沉很快就傲慢道:“为什么抛弃了原主人?嗯?” 来了。 的确是飞雪曾经在识海里猜到过的问题。云沉会因为过去他与公子星舒的种种而对他不信任。 于是飞雪放任识海之中兽类本性的自己控制全身,应对云沉的问话,便只有完全不通人性的冷漠。 “哼。要不是过去那只家犬将我内丹劈开,你也休想而抓住我。” 云沉往后仰靠进王座,瘦削突出的颧骨和脸上凹陷在阴影中显出阴鸷的气息,他放在王座一侧扶手上的手指一下一下轻轻敲着,陷入思考。 思考吧。飞雪想,看来他会信的。 飞雪不了解云沉,云沉又何尝不是?云沉终究不像凌谓见证过他与公子星舒的过去,而这一知半解,就会将云沉对飞雪的浅薄了解以他的方式一点点推翻。 等云沉思考了一会儿后,飞雪决定再帮他加点印象。 “不过你带我来的倒是个好地方,岛外有灵力的猎物可不如此地,倒是多谢这几天的‘照顾’,让我了到不少东西。” 说罢,飞雪摇了摇被吊起的双手,轻笑了一下:“所以我改主意了。不如我们之间都简单些,我帮你做事,你给我吃个够。” 云沉的表情冷了下来,眼神里透出一股阴狠,紧接着他手轻轻一挥,座旁出现一道虚空,从里面缓慢探出数条深色铁钩,向着笼内伸去,紧接着四条铁钩轻易将笼内动不了的飞雪四肢一下勾穿。 “啊——!”飞雪疼得痛叫一声。 新鲜的血腥味缓缓冒了出来,而那四只钩子似乎还要缓慢扯着血肉撕扯伤口,稍微一动,笼内的飞雪都要发出惨叫。 “不过一只妖兽,居然还敢妄想和我平起平坐?” 而云沉起身缓步走下王座,来到笼边,睁大眼睛轻轻地说:“我新的二殿主曾经汇报过,你能够自己给自己疗伤对吧,那么今天就来试试。” 随着云沉的话音落,飞雪修长颈间的项圈亮起光芒,控兽咒发动,灵力开始自动自发去修补四肢伤口。 可铁钩还在伤口里,并且更加狂暴地抖动起来,鲜红的血一下又一下滴落,皮肉被撕扯开又被不断修补,疼痛源源不断顺着四肢神经传入脑海,折磨得飞雪眼前几度发黑。 而云沉就站在笼边,拢着自己身上温暖的大氅,在飞雪耳边道:“记住,你在我手里可没什么选择要还是不要。” “认清自己的身份,再来和我谈条件。” ……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直等在门口的凌谓终被喊进厅内。 刚进去凌谓就闻到了浓烈的血腥味,笼子下方也是一滩黑红的液体,笼子里吊着的人身上白衣干净,就是似乎虚脱了一般在大喘气。 云沉站在笼子边,手中持着一支笔,目光冰冷得投了过来。 凌谓后背一凉,立刻上前跪下。 “凌谓,你说,你会不会……” 云沉的声音冰冰凉,周围燃烧火盆也暖不起来分毫。 “……因为你带不了法宝和灵宠入岛,而对我,有些看法?” 瘦削的手轻轻捏着笔,云沉垂眼,张口就问。 “不敢,只是为了除掉原先二殿主的计谋,小的要这支笔来本也是为了还给您的。” 凌谓回话极快,听上去也十分真诚。 “那是最好。” 云沉似乎也只是为了警告凌谓一样,留下一句后就不再多说,眨眼间就将那只笔收了,继而转身缓步绕过王座,行上背后的阶梯。 “你先前的汇报所言不假,再记一功,反正三殿十殿之后也是你的下属了,人选便由你自行做主吧。” “是。”凌谓应声,目光转向笼内就准备开口:“那不然……” “我的五殿主恰好大限将至,便就让飞雪顶上。此事,也一并交给你安排了。” 凌谓话没说完却被云沉半途打断,凌谓抬头,就见云沉站在楼梯的中段,站在阴影之中,面容晦暗,双眼微亮,似悯似狠,枯瘦得手从暗沉的大氅下伸出,往下轻飘飘指着笼子。 一股阴寒幽冷的感觉爬上凌谓脊背,扼住喉咙,将凌谓的话通通咽进肚子里,最终只能吐出一个字来。 “是。” 云沉上了楼,凌谓直到那股诡异的幽冷消失后,才察觉到自己背上的冷汗。站在原地,凌谓脸上勾起一个无声的微笑,随后有条不紊地上前解除笼子上的重重禁制,打开锁神链后,飞雪几乎是一下跌进了凌谓的怀里。 “嘶——有点儿重量,不如变小一点儿?” 凌谓小声调侃一句,身体倒是稳稳地把人抱了就走。 飞雪整张脸被架在凌谓肩膀上,用气音恶狠狠地说:“……咒,咒,没解……” “啧,你这态度,岛主最是见不得,怪不得这副惨样。”凌谓闻言也不用走的了,而是直接腾空而起,片刻就回到他原先给飞雪准备的额房间里,将人放下。 凌谓站在榻边一手拈起一个法诀。 “咒有主次,离岛主太近我下的命令就没用了……现在好点了吗?” 飞雪终于感觉到了能力回归,僵硬的四肢终于听从了使唤,他紧接着就坐了起来。 凌谓见状笑着点了点头,欣慰道:“看来是好了。那便先休息,等明日我再带你去了解血渊内五殿主的职务。” 飞雪也不搭话,静静地看着凌谓,从他一贯的笑容里分辨出一丝不高兴,不由得有了一点报复的快感。 但显然凌谓并非一般人,不管是通过他自己的观察还是推断,都不妨碍他猜到了飞雪心里在想什么。 于是在飞雪的沉默表情下,凌谓叹了一口气:“小坏蛋,坏了我的计划你这下开心了吧?” “开心。”飞雪直言不讳:“看你自食恶果很开心。” 谁让你的谎言分不清真假。 飞雪不再控制,肆意地露出坏笑:“所以,你我现在都一样,被云沉拿捏住了。” 凌谓转过一半的身子顿在了原地,原本半开的房间门被无形的力量关上。 飞雪坐着越想越开心,闲适地往后靠上坐榻靠背,凌谓能够猜他,他也可以猜凌谓,然后……用猎物的姿态,把这个人也拉入同一个黑暗洞穴。 “你什么时候猜到的。” 房间内的灯火明灭了一下,仿若凌谓在竭力控制着的自己的情绪,披在肩上柔软的卷发和他一贯带笑的脸继续着他无害的伪装,在说这句话时 ,要不是那双碧绿的眸子眯起,根本看不出他在生气。 飞雪用金色的眼睛无感情地盯着缓慢转过身来,正对着他的凌谓,咧嘴开口:“这不难猜……原来的二殿主我虽然只见过一面,但他的行为早就超过了云沉宠信的范畴了吧。云沉却迟迟不动他,云沉信任的你又让我去偷笔,这是为什么呢?” 凌谓没说话,而是缓缓在坐榻斜前方的桌前凳上坐下,坐下后慢条斯理地拢了拢自己身上宽松的衣襟。 飞雪自然就接着往下说:“我原本以为是二人修为差不多的原因,二殿主分神中期,云沉也分神中期,所以云沉不动手是怕两败俱伤,不过后来我又想不通了。” 飞雪停顿了一下,歪歪头,故意摆出非常疑惑的神情。 “凌谓,妖兽的感觉是很准的,你的修为,是不是已经快突……” 房间内的灯火骤然全数熄灭,飞雪在灯灭的瞬间就召出了墨鳞,凝聚灵力准备战斗,却没想到凌谓更快,并在黑暗里丝毫不受到视线模糊的影响,几下就制住了飞雪的手。 “咣当”一声,墨鳞就掉在了地上,闪着光被一只脚牢牢踩在脚下。 “唔。” 黑暗里稍显眼的白衣人也如同墨鳞刀,没挣扎几下就被牢牢压制住。 飞雪双手去抓凌谓的胳膊,却根本掰不动,而凌谓的手掌牢牢捂住他的嘴,另一只腿屈膝压住他的身体,唯有碧绿的眼睛发着光,野兽一般盯过来。 沉重的修士威压降下,凌谓甚至没有使用咒语,却已经能将飞雪完全制住。 但黑暗里同样发光的金色眼睛丝毫不惧怕地回瞪过去。 “话不能这么说。” 凌谓在黑暗里空着的那只手在最前束起食指,而后又很轻地点了点飞雪脖间的项圈,捂着飞雪嘴巴的手微微偏了一个弧度。 飞雪的视线被迫移动了一下,忽然看见不远处的桌上摆着一面铜镜。 铜镜内,漆黑的环境下,除了兽类两双发亮的眼睛外,他的项圈上发着十分微弱的闪光……飞雪平日根本没注意到过。 飞雪立时觉得后背发麻,脑中一瞬还在想这个闪光究竟代表着什么的时候,听见上方传来凌谓低低的笑声。 “我承认你很厉害,但你要想因此来威胁我就大错特错了,我不一定有事,但你……” 凌谓低下头,在飞雪耳边低语:“一定会死无全尸。” 飞雪闭了嘴,也放松下了全身的力道。 凌谓真假参半的威胁,加之很有可能正被云沉监听着的内容,都让飞雪知道现在不是再得罪凌谓的时候。 房间内的灯火重新亮了起来,凌谓将飞雪放开:“好了,好好休息,明日带你去看个朋友。” 凌谓一边说着,一边整理有些凌乱的衣服,推开门走了。 飞雪从榻上一骨碌爬起来,咬牙切齿地捡起地上的黑刀对着空气挥了几下,最后将刀一收,气鼓鼓地回去睡觉。 入梦中,光怪陆离,明暗交织。 恍惚之间似乎天为白,地为海,无风却有浪,浪头雪白扑在脚面上,不觉凉意。 “弟子。” 一声沙哑的呼唤,飞雪骤然醒警。 一分为二的神魂互相看见彼此,继而才看见周围这是又来到了刚认的便宜妖师的幻境里。 再一扭头,看见一只浑身上下长满了刺的……鱼? 飞雪看得直愣:什么,这是什么东西? 鱼全身是五彩斑斓的白色,鱼身下有一根白线伸到水下,鱼嘴一张一合,吐出沙哑之声。 “弟子哎,我想起个事情。” 化形“飞雪”的脸色不太好看,将交流的事情全权交给少年飞雪去做,自己背过身走远去生闷气。 “诶?怎么了这是,生什么气啊?”那鱼眼睛圆瞪,傻不溜秋的,圆滚滚的身躯侧边两个鱼鳍扑扇扑扇,像个白气球似的。 “……通玄师父,你这是什么……样子?”少年飞雪成功被鱼转移了注意力:“为什么不用之前见过的光头来找我,你也能变化吗师父?” 通玄慢腾腾地原地转了个圈,圆眼睛看了过来:“啊,我也是有一点模仿的能力的,你看,我模仿的你,怎么样,像不像?” ……飞雪欲言又止,忍了又忍,最后没忍住。 “……我觉得不像。”少年飞雪一边说,一边撇了嘴。 什么啊! 自己的本体上哪会有浑身刺猬一样的刺啊! “好吧。” 通玄被否定了,声音上倒也听不出什么喜怒来,不过那圆滚滚的鱼摆着鱼鳍,竟然就慢慢缩小变瘪了,最后变成一只梭形的,颜色是五彩斑斓白色的鱼。 飞雪:“……” 更不像了!! “您原来能通过梦境来找我,有什么事情啊,通玄师父?”少年飞雪决定赶紧结束这个没眼看的模仿话题,回到正轨上。 通玄的鱼脸鱼眼呆呆的,鱼嘴张合:“哦对,你身上似乎还有一只异兽快要出生了,你不是刚吃了一只虫王,记得去孵化一下。” 飞雪一脸懵:“什么?” 第116章 五重殿主 通玄绕着飞雪游了一圈,一边吐泡泡一边发出疑惑的声音。 “你见过云沉了?” “是啊,刚爬上悬崖就被抓到了。” 少年飞雪一屁股坐在地上,叹了口气,伸手去摸了摸自己的手脚。 “没吃苦头吧?” 通玄关切地慢慢游了过来:“这小孩儿以前有点惨,加上他身体不好,所以处事很偏执。” 飞雪心想那这么说我也很惨,再说,以前宸星明身体也不好,也从不像云沉这么狠毒。 通玄友好地传递经验:“你稍微哄着他点,对了,他有对你做什么安排吗?” 少年盘腿抱着手,看了看面前的呆鱼师父,点头轻声说:“嗯,好像是把五殿主的职位派给我了。” 通玄老神在在地“嗯”了一声后,半晌没再说话。 飞雪于是好奇地戳了戳那鱼的嘴,主动问:“我听外面的妖兽说这个岛有十位殿主各司其职,这五殿主是做什么的?师父,你知道吗?” 通玄摇摇尾巴,慢慢道:“九尾告诉你的?” 飞雪有些惊讶通玄知道九尾,但未等他问,通玄选择先开始解释之前的问题。 “云沉自比此为地狱,于是设十个阎罗殿位,实际上从一开始,真实掌握权力的原不过二殿主三殿主二人,除外还有个云沉收服的化形妖王叫小九,乃九殿主,其余具是傀儡……再后来就是半年前,三殿主被其女儿篡位,外面新来了个十殿。现在嘛……” 通玄顿了顿,忽然问了飞雪一个问题。 “新来的那个十殿主修士,在你看来是什么样的人?” 这问的是凌谓,飞雪只略加思考就总结道:“嗯……阴暗,爱骗人,蛇蝎美人。” “哦,和九尾说的差不多。”通玄笨拙地鱼头上下浮动,作出了点头的样子,继而道:“看来你就是云沉用来牵制新来修士的筹码了。” 飞雪不解。 好在通玄会解释:“云沉表面信任他,对你不好但要给你权力,等时日一长,你们利益分赃不均,你自然会看不爽他,而后就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不会吧,我会有什么利益?”飞雪想了想通玄说的事情,觉得似乎不太可能实现,毕竟自己一门心思只是想着怎么逃走而已,说实话,他对陵谓能在这个岛上获得多少权利或者钱财都无所谓。 “弟子,其实这是你需要往下演的内容。” 通玄却说:“云沉花了百年才让玄灵岛入世,他这会儿正是发展迅猛之时,背后又有魔尊撑腰,你的能力也还远远不够。想要扳倒他,还需要百年,我们都得耐心点。” “……”少年人抿唇。 通玄看出了飞雪心里不悦,正想着要说点什么时候,之前离开的男人却回来了。 “送我们回去。” 白衣金发的男人站到了少年身后,肃容道。 通玄摇摆着身躯,世界里似乎又一声幽幽叹息。不过飞雪眼前的画面一转,再睁开眼,已经回到了房间里。 飞雪从床上坐起,一手捂着眼睛,一手去遮颈间项圈,长发随着动作披散满背,又散落一些到肩头。 压抑的昏暗里也看不出他有没有再哭,只有稍显得有些粗重的呼吸。 …… 第二日,飞雪跟着凌谓,一同去他该任五殿主的地方。 也是在血渊内,似乎是在往下走,不过并没有下很多层。 却也恰好真正穿过了比赛时隔着罩子看见的观众场。 “血渊共十二层,以桥为界,下九重,上三重。最上为岛主所居,其下一层为有人参与的决斗场所,再下一层为人族修士交易买卖,住宿停留之所。下九重除了最底三层,其上六层都是不同的斗兽场。” 有小鬼在前后高喝和鸣铎引路,纵使在嘈杂烦乱的人群中行过,也没有任何一个不长眼的敢拦路。 不过飞雪眼光随意往旁边一看,不怀好意看着他的目光比比皆是。 好奇的,算计的,贪婪的,憎恶的。 没戴面具,却胜似鬼面。 微微扭头,高台之上很轻易就能看见罩子下的围笼里,两只困兽正在上演着今日的血腥厮杀。 直到此时置身其外,看到全貌,飞雪才恍然察觉这布置像个什么。 “是不是像一个蛊?这斗兽场布置得很有意思,对不对?” 凌谓的声音从耳边传了来,飞雪因此回神,发现领路的鬼面具都转向了他,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是看着场地时停住了。 “抱歉,我们继续走吧。” 飞雪将凌谓推到一边去,自己往前走去。 凌谓说了一路没得飞雪一句回应,站在原地颇好脾气地笑了笑,又追上前去。 “怎么,还在生气?” 飞雪没理。 但凌谓显然有另一种办法,于是追了上来凑到飞雪近前,也不藏着声音就说:“是怪我昨晚上没做到最后?” “……你有什么毛病?”飞雪终于还是警告地瞪了凌谓一眼,但周围一圈离得近的好几个看表情已经明显有些不对劲了起来。 “好啦,知道在下面的都比较容易害羞,那咱们快走吧。”却不料凌谓直接反客为主,反而去牵飞雪的手又窜到了前面,飞雪没能挣开,眼神冷的恨不得一刀把凌谓结果了。 好在也不过数十步后他们就进入另一个并不对客人开放的通道。 所过之路有些狭窄,墙壁上的火把有一把没一把的,让本就昏暗的通道朦朦胧胧,穿过通道,进入一个宽阔石室,一侧墙壁竟神奇得开了窗,但窗外看到的却是深色之中有些暗红的崖壁。 带路的鬼面人停住了,纷纷在几步外的楼梯之下躬身喊道:“九殿主。” 凌谓在这时候松开了飞雪的手,飞雪求之不得,赶紧把手收回怀里揣着,然后才抬头看过去。 “主人吩咐我来协助你。” 一眉眼冷冽的女子站在了两个人身前,她一身灰褐色的衣衫,左肩披挂一件翅纹披风,身型轻盈但个头很高。 她身上有轻盈的湿润的水的气味,并且很淡,身上带着的灵力波动至少也有元婴巅峰级别。 飞雪盯住了女子脖间的项圈,而凌谓的注意力却放在了女子身后。 那女子身后地上有个黑乎乎的东西,体积很大,似乎在动,还发出奇怪的呼哧声。 “你就是小九。”飞雪几乎可以肯定面前的女子的身份了,想必这就是云沉的妖兽凶鹫妖王。他对小九早就十分好奇,并不出意外的感觉到了小九对自己厌恶。 妖兽只要认主,就会变成死脑筋。飞雪很肯定小九和自己之间就是敌人的关系。 小九只不过瞄了一眼飞雪,也不作它话,只等着凌谓回话。 凌谓连忙对着小九行了礼,然后道:“多谢岛主挂念。那你身后那人不会是……?” 小九侧身,伸手一巴掌挥在那东西上,那个黑滚滚的东西就“惨叫”着滚下了三四层的阶梯,也正好滚落了他身上的黑袍,露出真面目来,险些将飞雪吓得一跳。 地上的一团看上去根本没个人形,他肚皮鼓起,背上长出骨刺,眼睛瞪的像像蛙类,浑身皮肤粗糙且是一种十分可怕的红色,甚至在身后还长出了一条蜥蜴尾巴。 外形如此,他身上的气味还很驳杂,各种兽类的气息一同发散出来,纵然他似乎身上带着元婴修为的波动,却根本掩盖不了那要命的气味。 “九殿主,九殿主!让我再试试……让我在试试!一定能成功突破的,让我再试一颗妖丹……求您了,求您了……” 那生物竟还能口吐人言,说出来的话一遍一遍都在求饶,但明显小九根本不管他说什么。 “玄灵岛的规矩,新殿主可以随意处置旧人,主人吩咐我帮你一起完成。所以,你要剖他的丹?还是送入擂台?” 此时,小九终于对着飞雪说了第一句话,然后紧接着还补充道:“当然,岛主最喜欢的方式是直接丢下深渊渊海喂鱼。” “……剖丹?” 飞雪看着那个诡异的人,尚还没反应过来这人所说妖丹和突破代表了什么时,小九已经立刻开始了动作。 便见小九直接一脚踩在那怪人的胸前,而另一只手亮出一把匕首,十分干脆利落得刺入了怪人鼓起的肚皮,随后手腕轻轻抖动,伴随着一小串骇人的黏糊声,不过几下就剜下一块半个巴掌大小的东西。 怪人一直在挣扎,中间一直在不断惨叫,不仅面上涕泗横流,肚上更是惨不忍睹。掉落下来鲜血淋漓的东西一半是肉块,另一半却露出个深色的半圆珠子,竟亮起一道绿油油的光。 飞雪瞳孔微缩,认出那似乎是一颗妖兽内丹。 惨叫声很快停了,这位前五殿主经过这对待后已经奄奄一息,想来也是命不久矣。 “好了,剩下的肉也没用了,我就带走去喂鱼了。” 小九自顾自说完,一手拽住了前五殿主身上的袍子,轻易就拖着人来到那面“天窗”前,一松手,那人就无声无息地消失在窗边。 飞雪看着这一系列的动作,忽然想到了之前祭品的待遇,难道也是要被这般扔下去……喂鱼? 深知其下渊海其实是鸿蒙海的飞雪对喂鱼这个说法奇怪起来,忽而灵机一动,不禁想到,莫非……是喂通玄? “九殿主慢走。” 小九丢完人就离开了,凌谓出声送她离去,飞雪回过神,眼神落在地上一摊长长拖拽的血迹上,使了个清洁咒,然后上台阶去看角落的石桌上有什么。 “那内丹你不要?”凌谓却指了指地上躺着的肉块。 飞雪皱眉摇头,心里上有点嫌弃那块肉。 “那我用来喂含珠了哦。” 凌谓见状便直接放了白色的小蛇出来,含珠迅猛地扑了过去,很快连肉带内丹给吞了。 “这小九有意思,点你也在点我。” 凌谓弯腰从地上收回白蛇,说这句话时表情声音都有点漫不经心。 石桌上散落着纸笔和一两本小册,飞雪看完又环顾了一下这光秃秃的“洞府”,然后开口问:“所以,安排给我的到底有什么工作?” 凌谓却伸手指了指那桌,然后说:“原则上,下九重的第五重内所有要送上擂台的妖兽都由你安排了。喏,你去看那桌上册子,应该有记录。” 飞雪有些意外,心里更是一咯噔。 凌谓微微笑,摸着手腕上的小白蛇道:“不用意外,云沉手下的好几个殿主都只管这事,我猜你还想问败了的妖兽怎么处理……那自然是随你心意了。” 凌谓没再说,而是在飞雪看过来时用眼神示意了自己手里的小蛇,又示意天窗外。 很明显了,上一任的倒霉蛋把败了的妖兽都杀了取丹,然后出了岔子。 飞雪觉得这种行为有种奇怪的愚蠢,他还记得之前听说过妖兽的内丹吸收也是有一定风险的,怎么反而里面的这些人都好像不知道一样…… 飞雪后背有点发凉。 不知道? “喂,回神。” 凌谓的呼叫打断了飞雪的思路,只见凌谓已行至这石室入口前,站在一个火把下看着飞雪,说道:“随我来,我还需要你帮我一个忙呢。” “不去。”飞雪站在原地没动。 凌谓闻言笑笑,转身缓步而走,幽幽道:“那好吧。你既不愿,我就回去告诉九尾你的意思,让他安心去罢。” 听到身后跟来的脚步声,凌谓笑容加深。 去时却是更向下,只不过因为飞雪现在身份已经改变,所以走的也就是寻常来此的客人才走的“明路”,至此飞雪才知道血渊每一重的上下一般都是走南侧的石梯,并且每一重平台设计了巨大的石牌坊做标识,而石梯呈四面环绕螺旋状,留有中空,很多有能力飞行的修士可直接在其中穿梭口,却不受到外面的影响。 如此直接来到第七重。 此重不对外开放,守卫的鬼面人众多,穿过石牌坊,入目出现四个分叉口。 凌谓走在前,直接拐入最左的分叉,飞雪默默跟随其后,两人又行不过百步,入目的是昏暗而熟悉的监牢。 耳中出现了悠悠的海浪声,皮肤感受到潮湿的水汽。 “九尾谋杀二殿主,被抓后什么都不愿意说,直到听说你活下来了,就非要见你一面。” 有鬼面人沉默地举着照明用的法器走前前面引路,凌谓随其后姿态闲适,并用飞雪足够听到的声音说话:“其实你不来也可以,第七重监牢里的东西所有殿主都可以随意调遣,只要岛主或者我批准就行。我呢也没那么无聊,不过之前似乎有谁提过一句九尾……” 凌谓说着说着用手指点点自己的脑袋:“嘶……一下竟想不起来是谁提起的。” “你先前大费周章,不就是为了养出九尾这只蛊王,怎么舍得才养好就送人了?”飞雪已逐渐习惯凌谓说话做事的思路,阴阳怪气道。 凌谓停下脚步,回头微微一笑:“毕竟我们种族立场不同。” 第117章 决定与考验 “凌谓,我也不是刚认识你,你这话骗骗别人或许可以,骗我可不行。” 飞雪观察凌谓日久,越发觉得这人的动机其实很奇怪,但总结他想达成一个目的时的做法,不难发现这人有些不择手段能用尽用的习惯。 因此就算看不出凌谓最终究竟想做什么,但一些就近的目标是可以猜到的。 现在凌谓应该也算掌握了岛上仅次于云沉的势力了,并且他还有任命一个三殿主的权力。 于是下一任的三殿主效忠于谁就关键了起来。联系昨日,飞雪猜凌谓原本是打算推荐他的。 那这样看来,九尾所在的位置就很明显了,他被凌谓当做了一把好刀,不仅宰了三殿主,还可以推出去当杀了二殿主的主谋。而凌谓躲在暗处,基本不用做什么就得到了二殿主的权力。 只不凌谓终究没料到的是,云沉横插了一脚乱了计划。 这说明什么呢?飞雪想。 说明了云沉其实也并非如表面上对凌谓完全信任毫不保留,或许……凌谓接下来对三殿主的选择也不过是个试探。 除此之外,还说明了九尾现在的处境不妙,一但凌谓选定的新的三殿主不是他,他就活不成了。 思索间,已至黑暗囚笼。 凌谓回身作出请的手势,但在飞雪行过他身前时拉住了他的胳膊,在他耳边说:“在你进去之前,我有一个忙要请你帮。” 飞雪侧目:“条件?” “你随意提,但要在我的能力范围内。就比如……如果你只救一个人,那肯定没问题。”凌谓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飞雪忍不住在心里啧了一声。 不过终究是个有利自己的行为,飞雪虽心里不爽,但还是先应下:“什么忙?” 凌谓松开了飞雪胳膊开口。 “九尾的身后有个高人指点,我想要知道是谁。” 飞雪心里咯噔一下,脊背上冒出冷汗,心里惊疑,难道凌谓发现了他和九尾私下里有过联系?自己这边一向谨慎,九尾也是个小心的,凌谓怎么发现的? 莫非凌谓已经对九尾有了杀心,留着他并非是想让他成为三殿主,只不过是为了套话……? 那这个帮忙究竟是不是一种变相的试探? …… 虽然凌谓现在动不得自己,但飞雪也并不太想直接就与这种心机深沉的对手为敌。 好在飞雪经过这些天的历练毕竟不似从前那般藏不住心事了,即使流露出一丝的惊讶,凌谓也只当他是第一次知道一样,看上去似乎也没起疑心。 于是,飞雪决定冒险试探一下,镇定了一下后问:“……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并非发现,而是推测出来的。具体什么时候嘛……”凌谓碧绿的眼睛里看不出深浅,忽而对着飞雪嫣然一笑:“保密。” 飞雪顿了顿没说什么,然后扭头踏入漆黑之处。 空气中有股混着血腥的霉味,这似乎是单独分隔出来的一排牢笼,墙壁上被点燃一支火把,飞雪借着模糊的光一眼扫过去,里面的人似乎不止九尾一个。 甚至还有些体形并不算大的动物阴影,火光未照亮之处还有一双双发亮的眼睛。 “九尾。”空气中的气味驳杂,飞雪喊了一声。 笼中排开一道,瘦削书生模样的男人自黑暗里行至飞雪前。 飞雪观九尾既还能化形,周身上下也还算体面,原本有些担忧他会不会受刑的心放下了。念起好歹也算一起杀过人的关系,第一句还是关切道:“见到你还活着,我挺高兴。” 九尾神情微动,再出口的语气也有些柔软:“你能来,我也……高兴。” 两只困兽隔着个笼子对视了一眼,冥冥一瞬间,竟都在对方莫名同步的沉默里感受到了各自有所背负的沉重。 整个牢笼里也很安静,所有的囚徒都没发出什么动静。联系到之前飞雪和九尾偷偷交流时知道的情报,他们恐怕都是九尾的化形妖兽下属。 ……看来是在祭祀场里被一网打尽的那些。 按照凌谓的脾气,对于这些没有利用价值的小卒,他是不会花费心力的。 也就是说这些妖兽早晚会死在竞技场上。 弃子。 就连九尾自己也是。 昏暗下又过了好一会儿后,九尾才叹出来一口气,飞雪垂眸,还是先开了口:“……说吧,你非要见我一面是为了什么。” 九尾言简意赅,直言不讳:“我想你救我们。” 飞雪重新抬眼与九尾对视,意外于九尾为什么就这么确定自己会死,更想不明白为什么九尾似乎坚定于自己能够救他。 明明连他自己都在这地狱深渊里面挣扎。 “我凭什么要救你……你们?” 质疑间,飞雪又意识到九尾说的字不同寻常,果然下一秒,九尾就左右看了看,以眼神示意了一下同在监牢里面关着的所有……妖兽。 飞雪忽然意识到自己原来是被凌谓骗来套话了。 ……什么帮他忙许诺一个条件,明明就是转达供出幕后之人,放一个人生路! 微微皱眉,飞雪重新注视着九尾的眼睛,指了指自己的项圈,压低声音凑到笼边,不可置信地小声吼道:“你看清楚了!看清楚这是什么东西……九尾,究竟是什么让你产生了错觉,觉得我有能力救你们?” 飞雪一边说着,一边感觉自己被九尾,还有牢笼里面,很多双明亮的眼睛仔细的,沉默得注视着,心里都忍不住有些烦躁。 注视什么呢? 你,或是你们,想从我身上找什么呢? 飞雪感到浑身不自在,有点逃避这样的目光。他心里清楚,玄灵岛等级分明,一切只看上位者的意思,并不存在善良,他身不由己,没有权力救下任何东西。 飞雪咬咬牙,别过脸去避免和九尾对视,尽量稳住自己的情绪后才说:“凌谓……许诺我一个条件。他猜测你身后有一个高人指点,只要你愿意供出他……就能保证你的安全。” 九尾一向是一只聪明的狐狸,飞雪知道九尾肯定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你现在有一个活命的机会,就是供出个莫须有的“高人”。 “不行。” 可安静到能听到水滴声的昏暗空间里,孤伶伶响起九尾二字清脆的回答。 飞雪重新盯着九尾看,有些不能理解。 妖兽都有着很强的求生欲,尤其是站在食物链顶端的妖兽,越凶猛,越独立,越会优先为自身的利益考虑,比如最终选择独自离开的乌丸,比如他自己。 妖王独尊一方,其他兽类自然会因感受到妖王不可战胜的力量而臣服。 飞雪原以为九尾也该是这样的才对。 “为什么?” 飞雪不禁问:“你虽然力量比不过寻常妖兽,但你足够聪明,牺牲其他能力不足的手下换自己东山再起的机会为什么不选。没了妖王,手下的妖兽就是一盘散沙,这点还要我来教你?” “不是这样的,飞雪。”九尾隔着栏杆摇头:“不是这样的……这里的兽虽然个体弱小,但它们都有别的兽在等它们回去,我不能抛下它们换自己活。” 飞雪恶狠狠道:“你听不懂我的意思吗?你傻了吗!” 九尾被飞雪凶狠的神情吓得往后退了一步,但也仅只是退了一步后就又凑到栏杆边,颤抖道:“所以……所以我请求你的帮忙。” 这下轮到飞雪惊讶得后退了两步,而眼前九尾低着头缓缓跪下,坚定道:“只要你帮了我这回,九尾此后什么要求都答应你!” 飞雪完全没料到九尾要对他如此示弱。 “首领,算了,您自己出去吧。” 之前一直安静的空间里终于重新响起了声音。不知道是谁先开的口,紧接着是一声又一声。 “狐哥哥,你活下去吧。” “首领,没事的,我们的命本来也没什么珍贵的,大不了最后把妖力全部给你。” “我也是。” “我也……” 飞雪不自觉捏紧了拳头,神魂有些动摇,而在那一声声里似乎逐渐带着抽泣声时,飞雪转身决绝而出。 等在外面的凌谓抱着手见到飞雪后冲他挑眉:“谈妥了?” “不行,那狐狸死倔,明天再说。”飞雪难掩烦躁的神态,也不等凌谓招呼,臭着脸就走了。 在外人看来,飞雪表面上似乎很平静,但实际上识海里他的分魂已然吵得不可开交。 【你还想再傻一次?你忘了上一回犯傻导致我们落的什么样的下场!】 【可是我同情它们啊。你忘了,外面公子星舒一定也在等我。】 【又是他,又是他!你为什么那么执着他,执着到你连自己性命都不顾了?】 【我不知道……但也不全是因为这个,我们都是妖兽啊,在这个岛上除了妖兽,人又怎么会理解它们被逼着厮杀的害怕?】 【那又与你何干!别忘了,它们也是我们的食物,反正早晚都得死,帮他们对我们自己又有什么好处?】 【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 飞雪踉跄了一下,坐倒在凌谓给他安排的房间里,回过神时才意识到自己又回到了这里。 心里空落落的,环境真的是能潜移默化地改变之中的每一种生物,以前和平的外界,无非考虑吃住修行,日子可能平淡但很快乐。现在身处的玄灵岛上充满恶意,权力之争的思想会慢慢将种种算计,阴谋和自私植入脑海,占据躯体,从而适应环境。 善良没用太久会逐渐消失,爱情沉寂太久会逐渐心死。 不过短短不到一年,玄灵岛似乎已对他造成了影响。 那接下来的一百年,他又怎么撑下去。 偷偷取出了那只龙角耳饰,飞雪用手指摩挲着角上纹路,喃喃道:“是你的话,会怎么办?” 才说完,飞雪就自嘲地笑了起来,感叹自己问了个他早就该知道答案的问题。 白发长长拖曳在地,飞雪叹了口气,坐在原地沉默地思考了一会儿后,将耳饰收起,重新调整好心情起身出了门去。 然后直奔上三重,来到云沉殿门外。 ———— 又过了数日,飞雪晚上入梦来到通玄所在之地。 这一次的通玄是一只粉红色的海豚模样,说话的语调还挺活泼。 “弟子,弟子诶,你怎么这许多日不睡觉?在忙什么?” 高挑的白发男人冷脸扭头走了,惯例留下少年人的自己去和师父“瞎扯”。 通玄:“你不高兴,你的那个分神怎么总是在不高兴。” 少年飞雪悻悻:“因为……我们吵架了。” 通玄绕着少年游来游去,叽叽喳喳道:“吵什么?对了,听说云沉破天荒让一只妖兽做了三殿主,是谁你知道吗?” 飞雪:“哦,是九尾,也不算破天荒了,是我劝云沉的,不过能成功应该归功于那天运气好……” “什么?”通玄用海豚的尖嘴巴戳了飞雪一下,然后欢快的游开,还不断叫着:“你真的救了九尾?好啊,好啊,好啊!” “有什么好的!”白发的男人远远对着这边骂了一句:“你不问问为此我们都付出了什么代价!” 谁知通玄停下后摇摇头:“不问。” 白发男人面色骤然一冷,浑身杀气几乎快要凝成实质,少年一脸尴尬,更紧张得绷紧了肌肉,感觉男人随时要暴起。 通玄却丝毫不在意似的,悠哉悠哉翻了个肚皮游泳,然后说:“弟子诶,你算是通过我的考验了,我很高兴,我可以真正教你如何成为万兽之王了。” 男人僵住,少年闻言愣了几秒,然后才奇怪问:“什么……考验?救了九尾算通过你的考验?” “正是。”通玄刷地一下游到少年面前用力上下摆动了一下脑袋,并好心的补充了一句:“对非同类的保护,是当兽王的基础条件。” “……这不公平!你什么都没告诉过我。”少年嘟嘴,生气道:“万一我没完成呢?” 通玄满不在乎地又刷一下又走了,远远地说道:“没有万一啊,弟子诶,就像时光流逝没有穿梭之法。” 男人对这句话似乎比较认同,忍了忍自己的怒气,对少年又看了一眼。 少年不耐烦:“干嘛!你再反对也没用,控制身体的是我!事已至此了,我不跟你吵了!” “哼。”男人短促地哼了一声,别过脸去。 粉红海豚游了过来,插嘴:“好了好了好了,抓紧时间开始修炼!用我上次教你们的口诀!” “以后每天晚上都来!吸收鸿蒙气刻不容缓!” 第118章 九尾献计 终于从入梦里摆脱通玄的催促,飞雪神识逐渐恢复清明后,第一时间察觉到周围有厉害的修士。 睁眼,却是打扮漂亮的凌谓靠在墙边,似乎在仔细端详着修长手指上的宝石戒指,察觉到动静朝着飞雪看了过来。 飞雪依旧时一袭带了毛领的白衣,盘腿坐在昨天刚布置好的石床上,将下巴一杵,露出一截带着镣铐的雪白手腕,出声道:“二殿主有何贵干?” 原本光秃秃的石室内新增加了不少东西,飞雪把先前凌谓给他的屋子里的东西通通搬了来,稍微收拾了一下,并在门口设置了个简单的禁制法术,也算是在玄灵岛内有个自己的窝了。 简单禁制自然防不住凌谓,当然飞雪也没指望能挡住他,反正在玄灵岛上他也有个云沉做靠山,料想凌谓做不出什么危害到自己的事。 此时飞雪刚问完,依靠在门口的凌谓就挑眉,背着手踱步过来,站在了几步石阶梯下,笑盈盈地说:“某只兽干了坏事躲了我好几天,今日我来兴师问罪。” 飞雪坐直身子摊手:“我规规矩矩安安分分做着五殿主的活,可什么都没做啊。” “少装蒜。”凌谓用一只手虚空点了点飞雪:“你去见云沉说了什么?” 飞雪自然是什么都不会回答,甚至还要试探一下凌谓:“左右都是些阿谀奉承的话啦,我还能说什么……倒是你,失去一个三殿主的权力对你影响很大吗?” 凌谓煞有介事的点点头:“对啊,你这个举动确实给我添了麻烦,不过嘛……” 飞雪有点警惕地问:“不过什么?” “你给我准备了礼物,我自然要回个礼啦。”凌谓也跟着一摊手,说道:“就算恭贺你正式成为五殿主的贺礼吧。” “哦,那可真是谢谢你了。”飞雪没什么真情实感得道谢,依旧不动。 凌谓饶有兴趣地看了看飞雪,语调带着点独特的婉转,听起来像是撒娇似的说:“你倒是沉得住气,你对云沉许诺了,对狐狸许诺了,那么我呢?” “哦?没看出你还吃醋了。” 飞雪心里暗道一声这狐狸又想使什么小绊子,再看凌谓仰头期待看过来的表情时,忽而察觉。 刚刚凌谓是在……请求我? 这倒是难得一见啊…… 飞雪歪了歪头,起身缓慢步下楼梯,状似无意,却慢悠悠地道:“你想……对我祈求什么呢?” 原来从高处看别人对自己有所请求时……的确是会有一种头脑发热,四肢发麻的快感的。 飞雪盯着凌谓,放松地站在了他面前稍高一些的台阶上停住。 凌谓微微仰头,对上飞雪的目光,碧绿色的眼睛发着亮晶晶的光。 “我想知道的东西太多,东谷幻乐,南境灵脉,北山剑林,西宫之雪,这世界有太多未知有待探索,很多的景色我没见过,包括玄灵岛的渊海,还包括……你。” 就在凌谓话落的瞬间,飞雪猝不及防被凌谓一把拽下最后一层阶梯,刚因为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准备动武,浑身就一软。 该死的控兽咒! 天旋地转,身体被凌谓带着旋转半圈然后稳稳托住,白发几缕散在肩头,眼看凌谓越凑越近的脸,飞雪眼神冷了下去,头皮发麻。 “住嘴!你要做什么?” 谁知凌谓发出低低的闷笑:“你的化形是不是只化形。其他的都要你去模仿,去学?” “是又如何。”飞雪不信凌谓记录他的生活习性和战斗方法那么久,这点东西都看不出来,但他不太明白此时凌谓提这件事要做什么。 “真有趣,就像一张白纸,你先遇到的是谁,就会是谁的模样。” 凌谓的手冰冰凉,蛇一般攀了上来,带着危险而暧昧的气息。 “我猜,公子星舒不会教你如何害人。” 飞雪使不上力,冷冷看着凌谓凑过来,接话道:“……但你会。” 凌谓停住了动作,意外地微微睁大眼睛,笑得很开心:“对,的确,你这么一说,比起现在教会你一些合欢宗密法,我更想看点别的……” 看什么?飞雪眯眼,眼底是深深的疑惑。 不过飞雪很快重新掌握了回归身体的力量,凌谓轻巧地避开了飞雪立刻划出的一刀。 “给你一个忠告,别去学云沉,他可不像我这般好说话。”凌谓随手就挡开了飞雪斩来的剑气,姿态优雅地拢了拢袖子,将他的手镯戒指统统藏在了衣衫下,缓步离开了。 飞雪冷着脸,一直等凌谓的气息消失后才将墨鳞收回,结果开始心绪不宁。 这家伙说给自己也安排了个礼物……他到底做了什么?他会好心? 便在此时,一旁石桌上有一物亮起微光。 飞雪若有所思,几步上前,拿起亮光的传音水晶。九尾的声音传了出来。 “五殿主。有要事相商,可否外出一叙?” 飞雪拿着耳饰重新坐回石床,回应了一句好。 ……和云沉的交易不仅促使了九尾成为三殿主,云沉还给了飞雪和凌谓同等的权限,就是偶尔能够在玄灵岛和血渊之间往来。不过有一日的时间限制,时间到了控兽咒会自己启动,让飞雪自己回来。 担心凌谓说的那个礼物最终落在九尾身上,飞雪直接动身,在傍晚时分来到了镇上。 直接到三殿主府邸,府邸从外面看和鸱夫人在时并无不同,不过一进门就有了区别。 那原本满院子的花都被铲了,全部重新种植上了竹林灌木和一些枝叶繁茂的高树,香气没了,只有草木泥土自带的清新自然。 万事有好有坏,这般布置固然更自然,但傍晚时分,本就逐渐暗下去的天光在进入府邸后,让本就不透光的环境更加昏暗,只有走廊上的灯亮好歹照了条路出来。 不过飞雪能理解一二,狐狸布置窝确实是更喜欢这种昏暗一点的环境。 门口迎接的是玫瑰色眼睛的侍女,穿着身黄白相间的衣服,想可能是自己身上皮毛化的,一看见飞雪就兴高采烈,显然是明媚开朗了许多。 “大人,大人,您来啦!”侍女笑的欢喜,自己拿着一盏小灯笼领着飞雪就来到正厅。正厅还站着一个男孩模样的侍从,规矩招待着飞雪入座,座前放了一堆精美菜肴。 九尾红衣白毛领,乃飞雪坐下后才姗姗来迟。 “怎么还搞了这出?”飞雪莫名其妙,倒是这里比先前和谐很多的气氛让他险些有了曾在人间的错觉,不自觉紧绷的神经放松了许多。 “身份不同,排场自然是要跟上,而且五殿主救了我们,大家自然都很感谢。”九尾公事公办般说着话,自下首坐下后还不忘给飞雪说了句:“厅内服侍的兔二五就是我们杀鸱夫人时救的那只,现在是我府上管家。” 飞雪点了点头,低头时扫到面前食物,看起来也色泽鲜艳十分可口,便也不拘束地取了块糕点尝了起来。 “对了,三殿主究竟有何要事?” 小口吃着软糯的糕点,飞雪瞄了一眼九尾。 九尾端坐位上给周围使了个眼色,兔二五就识趣的走了,走前还关上了门。飞雪见状会意,在厅内设下了隔音罩。 九尾似终于放心下来,伸手指了指飞雪,并鬼祟地从桌子下取出个香盏,上面插着一只还未点的香。 “三殿?”飞雪举着糕点,不太看得懂九尾的意思。 “最近遇到点麻烦。” 只见刚坐下的九尾又起身,端着香盏走到飞雪座位旁看着他,还伸膝盖对着飞雪挤了挤,飞雪不明所以往旁边挪了点,然后九尾竟就一屁股坐在了飞雪旁边,香盏被九尾随意放在了面前桌上。 上座还算宽敞,九尾先是凑近了飞雪,仔细端详了一下飞雪脖间的项圈,发现项圈上闪着微光。 飞雪心知九尾要确认什么,对他无奈地摇摇头。 没办法,只要出了血渊,云沉肯定不放心。 不过九尾只比了个稍等的手势,然后就变出一张纸来展在飞雪面前。 纸上浮出几个字:我有办法暂时转移控兽咒,小心岛主起疑,配合我说话。 飞雪立刻点点头,煞有介事问:“哦?还有三殿主难解决的事情?” “就是被二殿主给嫉恨上了,二殿主不知什么时候搭上的岛上商人,还说三殿主的位置本应该是商人买下了的。” 这一回九尾推来一个酒杯,纸上的字浮现的是:请将此杯装满你的血。 飞雪定定看了九尾一眼,并没有在九尾的眼睛中看出什么来,想到九尾总归是珍惜自己的小命的,而且他没动机,也应该没胆量害自己,于是依言身处一只手,随意凝聚一股灵力将手腕一划,将酒杯盛满。 “然后呢?”飞雪放完血以灵力迅速修补好自己的伤口,收回手盯着九尾看。 “我刚坐上这个位子不久,确实很难办……听闻五殿和二殿凌谓之前也算认识,这不就来问问五殿有没有什么解决的办法?” 九尾一边说着,神情认真,手上瞬息结了数个法印,紧接着围绕着酒杯亮起一圈浓黑的光芒。 飞雪忽然感觉到神魂一松,顿时惊讶地瞪大了眼睛,随后只见九尾又祭出了熟悉的铃铛,一下盖在了那杯酒上方。 “好了,有魂骨铃铛干扰镇压,现在不怕被云沉听到了。” 九尾做完这一切终于叹出一口气来,飞雪才发现九尾满头满脸的汗,并且浑身灵力波动得厉害,连忙抓了九尾的手放出一丝灵力探入,发现其灵力流失速度飞快。 “魂骨铃和你那个项圈是同等级的法器,原则上都是分神期才能操纵的……我修为低,不过也能撑出一炷香时间。” 九尾指了一下香盏,示意飞雪别担心,并加快了语速道:“时间紧,有几件重要的事我一并说了。” 飞雪随手将刚才放在桌上的香给点了,不敢多废话,皱眉点头道:“……你说。” 九尾道:“第一件,凌谓给我找的麻烦不用担心,那商人的确是准备来找我麻烦,表面上您拒绝我就行,好营造出我和您不合的表象好让云沉不起疑心。然后我准备割让青楼和客栈给她,外来的商人眼里,原本的制度会被推翻,从此妖兽和人都是同等价值,这是好事。” ……听描述,飞雪算是确认凌谓送的礼物是什么了,不过好在九尾也不是吃素的,似乎是不用他操心,直接就给摆平了。 “可是我听说,青楼客栈可都是三殿主在岛上重要的消息渠道和产业。”飞雪扶着九尾,给他渡过去自己的灵力,闻言露出担心之色:“你舍得放弃这些基业?” 九尾面上没什么留念,点点头坚定地开口:“对,但那是第一步计划,然后我就要来靠您来赚钱了,因为我们同是妖兽,所以我将成为您唯一可以信任、沟通赛场赌赛的渠道。您也可以通过赌赛这个办法,暗中救下一些妖兽,然后发展成为自己的手下。” 飞雪闻言一顿,不由得叹了一句“厉害”。 他还真没有想过五殿主掌握的权力还能用来干这事……并且仔细想想,九尾中间抽成,也能成为自己和九尾不和的理由让云沉放心,可谓一石二鸟。 时间还剩下不到半柱香,九尾见飞雪已然完全弄懂了自己的意思,赶紧开始说第二件事:“现在的我既然已决定追随于您,您身上的控兽咒还是需要个解决的办法。” “嗯,你说着就行,我会听着的。” 飞雪忽然想起来此时脱离云沉监控的机会难得,想起来通玄之前提到过的“孵化虫卵”一事,便将九尾扶在椅子上靠好,起身取出龙角耳饰,准备一并把事情办了。 九尾虽还不明白飞雪要做什么,但不敢耽误时间,赶紧按照之前就想好的解释给飞雪说道:“咒语虽然难解,但越强大的咒语越有唯一的特征,所以会相克。因此,控兽咒除了用欺骗的办法短暂转移外,还有一种办法是用更强大的咒语取代,比如更高一级的……飞雪?” 九尾眼睁睁看着飞雪在面前祭出一个小饰品,然后剑指对着视频一指,就有数道剑形状的金光刷刷刷飞了出来,好在金光没有乱飞,而是自动形成了圆形的不同轨道将飞雪围住,然后那小饰品自己也变成了个金光,并逐渐融化一般分出了一个圆形的东西。 不过数秒,圆形的东西成为一个乳白色椭圆形的“蛋”,剑形状的金光又纷纷回了那饰品里面被飞雪收了。 飞雪在此时扭头看了九尾一眼:“更高一级的什么?你继续说。” 九尾没见过外界,自然不知道凌空山的剑气封印之术,心里还十分震惊好奇,不过不耽误他继续给飞雪说明。 “……嗯,更高一级的控兽咒,不过到了这一层,其实不能叫控兽咒了,那是可以和主人同生共死,心意互通的咒语,不过……” 乳白色的“蛋”被飞雪以灵力托举在空中,而飞雪一下子就变成了一只巨大的蝴蝶,趴在了“蛋”上。 九尾毕竟只是一只走兽,岛外到底妖兽之间争斗不多,终于还是被面前的大蝴蝶完全吓到了,没能继续说出口。 “叽叽、叽叽、嗡嗡嗡” 巨大蝴蝶轻盈地摇着翅膀在圆形虫卵上走了走,又黑又细的前肢作了个挠头状,好半天没搞懂蝴蝶要怎么孵卵,只好无奈地看向九尾。 九尾莫名就懂了飞雪的意思……然后崩溃地想,他也只是一只狐狸,又怎么会懂虫子?! “咔。” 正在两只妖兽都各自混乱时,那虫卵十分懂事地自己开了一条裂缝,似乎有两个细长的须须冒了出来。 飞雪立刻变回原形,将卵收回怀里后第一时间扫了一眼桌案上点燃的香,还剩一截,于是赶紧催九尾。 “好了好了好了,时间快到了,你还有什么话没讲?!” 九尾也明显感觉到吃力,于是咬着牙抓紧说:“哦对对,那咒语失传了!” 飞雪:“……” 飞雪:“还有吗?!” “哦对!你的传音石安全吗?因为时不时会冒出另一个声音……来……” 香在此时燃尽,魂骨铃“丁零”响了一下落在了桌上,酒杯翻倒,里面的血全部消失了,九尾灵力耗尽,一下子昏死过去。 飞雪隐约感觉到神魂之中出现了一瞬间的阻塞感,心知控兽咒重新生了效。 但飞雪的脚就像是生了根一般再挪动不了半分。 为刚刚听到的话,心跳如鼓起。 第119章 一月为期 飞雪犹自抱着卵思绪飘远,卵里面的须须摇摇晃晃似要探出头,隐约看见蜻蜓似的两只大眼睛,然而那虫脑袋刚探了个尖出来,又忽然缩了回去。 “?”飞雪回过神低头去看,借着缝隙瞧见一团黑,正奇怪时两根须须又摇摇晃晃冒出缝隙,飞雪看开口似乎有点小,就帮忙把卵的缝掰开,里面的动物总算是完全露了出来。 竟然又是一只毛绒团子,只不过长了一对蝴蝶一样的长须须,还是灰黑灰黑的。 飞雪怎么看怎么觉得这造型诡异得熟悉,但又万分肯定这不是他同类,不由得发出疑惑的声音:“……这,这是虫子?” 九尾昏死过去,没能接话。 飞雪和灰黑的毛团子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你……” 黑毛团子立刻眨着眼睛摇着触须对飞雪打滚撒娇,飞雪只觉得掌心里软软的,不知道哪里来的念头,觉得这小东西可爱得紧,但太小了,得好好保护着才行。 摸了摸手上的黑团子,飞雪没想好给它起什么名字,思绪又回到了那水晶传音石头出声一事上,心脏又开始砰砰跳。 没人比飞雪更清楚这石头的另一块在谁手上了…… 飞雪来回踱步转了两圈,越想越激动。 也就是说…… 左思右想,碍于颈间项圈有监听功能,飞雪最后还是决定把九尾喊起来再来一炷香。 ———— “入夏,山上难免虫蚁多些,有些吵闹。云天宗的仙友请多多担待。” 凌空山二峰大殿前,一名弟子礼貌地招待着面前一行人自空中落下,并往大殿二楼接引。 此一行人乃是云天宗和星机阁弟子,从中心海的另一端而来,为首的柳炎容貌俊朗,气宇轩昂,头发之中有发丝发红,乃是火灵根精纯灵力的象征,而他的身份也不一般,乃是云天宗宗主收的大弟子。 这大弟子此番前来,是奉云天宗风宗主之命追查妖兽走私一事。另有星机阁公书非作陪,除外还有一人,只不过这人带着个颇为恐怖的兽面具。 接待的弟子也在二峰修行过数年,对话间旁敲侧击,总算也是探明了那戴面具之人似乎是云天宗风宗主新收的弟子,名似是唤风辉,那也不敢怠慢了去。 接待弟子请三人落座后客气地说:“二峰管理凌空山上下任务,虽都有记录在册,但数量也颇多,不知几位仙友可有些线索好画个范围。” 柳炎当即看向公书非,公书非依旧是一身书生打扮,扇子一开,流利得说了一串时间。 “劳烦,这些个时间内,有关魔族的任务如有记录,都拿来给我们看看。” 二峰的弟子心中一记,已发觉都是各大宗门开围猎秘境的时间,暗自思考时也觉有理,随即请辞后下去吩咐了。 “师兄。”风辉开口:“既要等候片刻,可容我前去拜访一下剑主。” 柳炎颔首:“师弟去便是。” 一旁候着的二峰弟子听了一耳朵,刚在想要去安排弟子通知以及带路,风辉却已骤然消失于面前,唯余下隐约的灵力波动。 小弟子骤然一惊,如此行动如风似影,至少要分神期的修士才能做到。便连忙私下传信出去好知会一下主峰管事弟子做接待,并给同伴挤眉弄眼,暗中询问伙伴自家亲传大小姐叶夙到底哪儿去了。 感觉这三个大爷他应付不起啊! 群山青翠,树木层叠,凌空山多是重重又重重的山景,来往也都是崎岖山路,凡人难行。 也唯有修者行在其中不觉辛劳,尤其到了风辉这般的修为,从一峰到另一险峻高峰,自空中而去也不过片刻而已。 风辉脚步不停,一路也不曾询问,轻车熟路就直上了第三峰去,而后在第三峰护山结界之前踌躇。 “这位是……云天宗的,呃,仙友?” 侧旁传来一开朗男声,风辉回头时入目一青年剑修,青年剑修一头毛燥的短发,粗眉豹眼,肩宽腰窄,最瞩目的便是背后背了一套乱七八糟的刀剑,少数一下也有个五六柄的样子,长短粗细各不一。 风辉心中暗想,一年多不见,李义云这小子倒是壮实了不少。 “啊,这个,仙友怎么在此逗留?啊,我不是盘问的意思,仙友是来见学?是不是走错了?” 李义云神色局促,摸了好几遍头:“我倒是第一次见云天宗的来呢,啊,迷路的话,下山走南边那条山路,就是最好的那条可以去二峰……” 风辉平和开口打断他:“没错,在下确实想要拜访一下第三峰,仙友是此峰人?可方便传话带路?” 李义云又啊了一声,便左看右看,又面露纠结,最后还是点了头:“我也不太熟这个,这个见学我没弄过呢,要不然仙友跟我先上山。” 于是李义云带路,二人行上山峰去。一路上山,直去到清冷的大殿。 李义云来到开了半扇的门前,敲了敲门,便吼道:“喂喂喂!咱们来人见学啦,师兄师姐们在否?”,风辉礼貌地站在门外,余光往里面一看,案台上纸张卷轴都规矩放着,堆放着许多卷轴。 李义云半天喊不来人,不好意思地先把人迎了进去请人一坐,说了句:“哎稍等稍等。”然后一溜烟钻了出去。 “……”风辉一个人被晾了片刻,实在无聊,起身来好奇看向桌案上纸张。看了一会儿后不由得拿了起来,又仔细将这一沓看了。 …… “没听叶夙说会有人来见学啊。” “不知道啊,而且还是云天宗的人呢,师兄!那处可远,我还没见识过他们用法术嘞,是不是炸烟花那样?” 时过一刻,殿外有人推门而入,为首瘦高个容貌英俊之人正是林涭,一进来见陌生人在看桌上纸张,立刻大喝道:“什么人!东西放下!” 李义云立刻吓得跳出了殿门外去。 风辉不慌不忙,淡定行礼道:“冒犯了,在下云天宗弟子风辉,受师门调令前来探查妖兽走私一案,看到桌案上有相关记录,一时心急没忍住,在这给仙友道个歉。” 林涭对于这种戴了面具遮遮掩掩的人本就不喜,只不过仔细查看时,那人衣领上确实是有云天宗浮云纹,浑身灵力又浑厚不知底细,想是在自己之上却不知何境界,就收敛了点脾气, 于是林涭回了个礼:“原是云天宗的风道友,道友既要查走私痕迹,应当去第二峰才是,不如让李师弟带道友过去。” 李义云这期间一直安静如鸡地站在门外偷听,闻言赶紧在门边探头。 风辉摆手却说:“非也,纸张上提到的捭金教与血殿的往来交易是个重要线索,不知是哪位道友探查到的,可否一见。” 林涭这下不好的直接赶人了,只得道:“是我。在下林涭,道友有话要问?” 风辉便直言道:“灵兽走私最开始是御兽宗和捭金教合谋,也是因御兽宗遭了劫难分作两派后,这件事情才见了光,是以宗门内一直追查捭金教的痕迹,林仙友既查到两个魔宗之间有交易,可知交易内容?” “那不巧了。”林涭示意风辉落座,自己转到桌案前坐下后说:“两魔宗之间交易的具是草药。或有遇到灵兽的,也都有具体的买家。” 林涭无法辨别戴着面具的风辉是何表情,只能听语气来判断其情绪,便听风辉淡淡嗯了一声后又问:“那杨雪怜又是何人?她与捭金教之间有交易吗?” 林涭收起心中一丝疑惑感,顿了顿,直接否认:“不,她只是个凡人,只不过她死前疑似被两魔宗都关照过……这人和灵兽走私倒是没什么关系。” 风辉点了点头,之后几句也没得到更多信息,便道谢离开。 李义云被派出来相送,路上李义云对风辉简直充满了好奇,却又碍于和风辉不熟悉不好意思多嘴。 不过风辉主动搭话了:“刚才那位叫林涭的,是第三峰亲传?” 李义云点头:“啊,对,前年刚当上的,林涭大哥一直很好,原本山上还有很多伙伴,但后来嫌弃林涭大哥不如前亲传师兄有钱,就全跑了。” 李义云刚说完,风辉还没开口,这青年又抢了话说:“哎,你别问前个亲传啊,这事情不许我们议论。” “嗯,好。”风辉闻言温和的点了点头。 李义云觉得风辉虽然面露恐怖,但人很好说话,紧接着就打开了话匣子曲曲起那些个走了的师兄师妹起来:“……要我说那些个人啊真不知好歹,偏听偏信,人罗布哥,哦,就是我另一个大师兄,后来也搭上了一个富商把赚钱门路搞起来了,还背后里说我们坏话。” 风辉心平气和:“任他们说去便是,莫要扰了心性。” “那可不行!”李义云将腰一叉,横眉竖目:“那种造谣的,我见一个揍一个!” 风辉忽然停住脚步弯腰,一手去摸面具,李义云发觉不对立刻收了火,担忧问:“没事吧仙友?”见风辉摆了摆手示意不用担心,才又松了口气说:“要真有事,我带你去找我医师看看。” “哦对了!”李义云忽然一拍手,又说:“说到医师我想起孙师弟,前阵子外出处理入境作乱的魔修时还带回来一只中毒的灵兽,正是找医师解的呢,风辉仙友,这消息能帮到你不?” “中毒?”风辉站直后仍然一手捂着面具,语气有了明显的变化:“中的什么毒?” 李义云一拍脑门:“啊,我想想,后来孙师弟给我解释的是那灵兽中了好几种毒,应该是被原主人用来试药的那种。” “试药……”风辉喃喃几字后似是想通了什么,当即对李义云道谢行礼,然后说有事先行一步。 “哎,你认识路不?往……”李义云话都没说完,风辉已然风一般去了远处,徒留李义云目瞪口呆。 风辉匆匆往第二峰而去,眼见数百米外已现了半山腰上的殿宇,却忽然在空中将身形顿住,继而从胸口衣服中取出个亮闪闪的饰品来。 天上阳光强烈,风辉被晃的看不清手中饰品,左右看了看立刻飞身钻入不远处山林茂密之中,有着细碎光点的树荫下,饰品点缀的水晶之上确实亮起了光。 风辉只觉得手又些颤抖,但颤抖的手小心且稳稳地捏着饰品,举到了耳边。 “灵……再……一次” “……不行了,我这一次真的承受不了了……” “加油,再坚持一下,又空了吗?我这里还有,我给你注满……” “不行了不行了,放过我吧……啊!” 声音从断断续续到逐渐清晰,风辉心思已经完全不在那诡异的内容上了,不自觉屏住到现在的呼吸在一瞬重新吸入胸腹,化为沙哑的二字。 “……飞,雪?” 那原先絮絮叨叨的声音一下子断了,风辉心中一骇,下一刻将那耳饰抓到了嘴边大吼。 “飞雪?飞雪!” “是你吗?我……” “公子!” 从那水晶之中的传出的声音失真而梦幻,公子星舒一直给自己暗示自己其实可以等,但直到这一刻才发觉一切是谎言,以为可以平静面对的回忆瞬间喷涌而出,浇得浑身滚烫,情绪翻涌。 殊不知另一边亦然。 飞雪将破碎的水晶捏的死紧,仿佛这样就能拥抱住对方一样,嘴角控制不住一直上扬,笑的开心,眼泪却也跟着控制不住得顺着脸流。 九尾从没见过飞雪哭的时候,僵硬地坐在地上,小黑团子费力爬上了飞雪肩膀,站在毛领上伸着小爪子不断去抹飞雪的脸。 “你那一切都好吗?” “你那一切还好吗?” 水晶同步传出声音,双方的人都是一愣,便又立刻同时回复 “还好,性命无忧。” “好的,不要担心。” “……” 紧接着两边都传出微弱的叹气声,随后又是噗嗤一下笑声叠在了一起。 公子星舒背靠着一颗树,缓缓坐倒在草地上,无奈道:“你要对我说实话,飞雪,真的性命无忧?我正在努力修炼,想办法早日去救你。” “……云沉留我有用,不会轻易对我下手。” 飞雪抹干眼泪,看了一眼九尾身边堆满了香灰的香炉,上面唯一一支燃烧着的香还剩下大半截,估算着时间,担忧道:“融合需要时间,没有我的灵力引导会很慢,公子,你修炼不能太急,若内丹融合不好是会有副作用的。” 公子星舒沉默了一会儿后才问:“到大乘期算不算急?” 飞雪一听,下意识就道:“若我不在,分神至大乘必须五百年……” “可我等不了那么久。” 飞雪在听到这样的回应后顿住,继而颓废得坐倒在了房间内软榻上,小声而诚实得对着水晶说:“是啊,我也,等不了那么久。” 五百年,可能会久到发疯。 “我也不想等那么久……但要扳倒云沉似乎要百年……”飞雪越说只觉得越难过,可却浑身都充满了无力感。 眼泪不自觉晕在眼眶里打转,飞雪觉得自己本来不爱哭的,可为什么在听到公子星舒声音的那一刻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 “别哭,别哭。”水晶里传来温柔而心碎的安慰:“我爱你。” “嗯。”飞雪咬唇,努力把眼泪憋了回去:“我爱你。” 不过短短三个字,没了更多话语,可却跨越千里万里,让彼此瞬间懂了对方不必出口的话。 ……我会耐心等待下一次的重逢。 我会一直等你。 公子星舒一想到彼此心照不宣的承诺,纵使未曾相见,依旧打心里高兴,对着水晶叮嘱:“照顾好自己,不许拿自己生命冒险。” 飞雪听完应声:“嗯,哦对了,正好有一件事要公子帮我。”随后飞雪将控兽咒的解法说了一遍。最后道:“我行动不便,只能靠你了,公子。” 公子星舒一口应下,本还想再叮嘱一些话,却被飞雪抢话道:“……糟糕!时间到了,下回……” 公子星舒心里一惊,连忙道:“什么时候?” “一月为期!” 随着恋恋不舍的缱绻声音说完,水晶上的光芒暗淡了下去。 公子星舒长长憋了一口气,又慢慢吐出,将脸上的面具拿了下来,面具下却是半张长满了鳞片,狰狞的面容。 但沉寂许久的眸子里终究是有了光,足够倒影出世间温暖来。 最后,公子星舒将水晶放在唇上吻了吻,又重复了一次。 “一月为期。” 将唇从破碎的水晶上移开,飞雪扭头,与一脸一言难尽的九尾目光对上。 九尾:“……哈哈,飞雪在外面有额,有伴侣哈。” 飞雪重新收敛好情绪,垂眸说:“水晶我要收回去,然后之后每月我来找你一次。” 九尾头上两只耳朵炸了毛,哀嚎:“不是吧——!” 飞雪很郑重地摸了摸肩膀上的黑团子,严肃地看九尾:“所以你得好好修炼,嗯,我们一起修炼,我监督你!” ———— 公子星舒重新戴好面具,摇身一变成为风辉,回到第二峰去。 然而来到二层大殿,却只看见了柳炎一人翘着腿,皱着眉捏这个玉简看。 他身边堆满了其他的玉简,风辉知道这事凌空山用来纪录过往任务的法器,原理和颜如玉差不多,虽然记载的容量远远不如颜如玉,但要全部看完也很费精神。 柳炎也没有全身心在看,一边看着玉简时也注意到了来人,淡淡道:“你可算回来了,师弟,赶紧来干活。” 风辉落座拿起一份玉简,旁边等候的小弟子连忙端上灵茶灵果,就听这位分神期的厉害修士说:“出去一趟反倒是查到些线索,公书非人呢?” 柳炎没好气道:“去找他无情峰的好友了,听说他好友上次一战心魔横生,公书非本还想拉着你去帮忙呢。” 风辉闻言奇怪道:“无情峰……泽野生了心魔?” 这回旁边的弟子接了话去:“大师兄确实在围剿妖兽一战后回来就不好了,回来一直闭关呢。” 风辉若有所思,柳炎却将手里玉简放下,冲坐在对面的风辉昂了昂下巴:“你说你查到什么线索?” 风辉从思考中回过神来,笑了笑说道:“哦,是这样,我想我知道走私的灵兽最终都被送到什么地方了。” 柳炎投来请继续的眼神,风辉就道:“沿路追查到的数量想来都进了私人手里,还有一半应该是进了血殿用来做试验。” “血殿?”柳炎不解:“血殿在试验什么?” 风辉还没接话,不远处已然行来一位粉红长裙的女子,并接过话头去:“云天宗宗主的弟子果真都不是平庸之辈呢,这算是问到点子上了。” 站在一边的二峰小弟子露出欣喜之色,连忙行礼:“叶师姐!您终于来啦!” 来人正是第二峰亲传叶夙,如此一来柳炎和风辉都给面子的站起了身,行了个礼后,三人又重新坐下。 叶夙笑盈盈地道:“如今仙魔之间摩擦加剧许多,因此凌空山和血殿之间博弈时也见识了更多新手段,其中一个手段便是用灵兽投毒。” “这投毒之法乃是令灵兽活着时带上可传染的毒,随后将灵兽放归至人间,人碰之便也因此而染了毒,此法已灭了凌空山契国的一城。” 柳炎闻言道:“确实狠毒。” “就是,而且那灵兽往往也活不长久。有伤天伦。”叶夙严肃道:“望二位回去给宗主说明,也派些人手来相助。” 柳炎颔首:“现在各方魔族都活动频繁,骚扰凡人,仙门人手的确不够,不过我会回去说明厉害。” …… “喵~” “什么?我刚来你便要走?” 竹林之中,公书非捏着扇子错愕的看着眼前弯腰摸猫的泽野,劝说:“你师父如何说的?剑主又如何给你的建议?” 泽野一身青衣,摸完脚下三花长毛的猫咪,直起身往头上系着斗笠的带子,淡淡道:“就是让我下山去渡情劫。” 公书非不太理解,又听得泽野转过身,认真道:“亲情友情不如爱情深刻,需得亲身去经历后,才好找道勘破之法。” “你……”公书非仔细端详泽野面容,继而皱眉道:“你怎会提前遇上情劫?你又没……” 话到一半公书非顿住,泽野见状对着他点头:“是,旁观之下,心有所触,但正因如此不甚理解,难以勘破。” 公书非收了扇子,将其打在手心苦恼得转过身去,来回踱步。 泽野静静等了一会儿后笑了笑:“好友不必忧心,我也好歹是一名元婴修士,只不过下山到凡间去体验下而已,少不过百年,想来也能够理解情之一字了。” 竹林叶片被风拂过,沙沙作响,只做离别。 公书非却也无话,扯下了自己的扇坠,权当送别。 “……我也认识你很久了。愿下次再见你已突破情关,再进一步。” 泽野颔首结过扇坠道谢,二人目光相触,再无更多话讲。 随后,青衣剑修一人而行,在公书非和猫咪的目送下离开竹林,渐行渐远。 第120章 碧梧魔宫01百年之后 朝夕更替,时光悠悠,万物生灵存在的土地各有各的活法。 过去的三百年间,上界几大宗的格局稍许变化,就已引得仙魔两道之间的小摩擦愈发频繁。 宗门脚下或许还好,但越靠近仙魔相交之地,一个王国的生灭也不过在须臾之间。 加之两百年前,玄灵岛在西海仙魔两道之间的海域问世,以每月一开的玄门为界,接纳所有无处可归之人,使得原本只有仙魔两道相争的局面更加诡谲。 对分散在世界各处的凡人们来说,正所谓小年不及大年,与窥得天道争得长寿的修者相比,莫说千年,百年之内或许就足够发生许多大事。三百年无数生灵滚滚而来,又滚滚而去,或生或死,却还未能在传承千年的修仙大宗的长河内掀起过浪花。 这一天又是玄灵岛玄门开放之日,海面已经停留了数十艘或大或小的船只。 其中一艘中等大小的船来自蛮荒荒漠的碎星门地界,船上载得便也颇多都是一看就身怀武艺的汉子。 男人之间的交流有时候格外简单,或有过互相对骂较量后“不打不相识”,总之这艘船不过在海上行驶过五日,船内已有了拜把子的兄弟,等玄门等得百无聊赖,便买了船上烈酒在船头栏杆处一靠,一边喝一边同兄弟侃大山。 小酒缸一碰,王务喝的有点上脸,一巴掌拍着身旁浑身裹的严实的大汉:“乌行一!乌老弟,不给我面子。” 被拍的那人拒了酒,眼睛是一种偏红的橘黄色,眼眶深邃而眉眼英俊,一言不发地望着远处沉入海的残阳,橘红的光把他一头乌黑短发和古铜色皮肤照得发亮,金丹期修为的灵力沉厚,散发着强烈的雄性魅力。 王务一看又忍不住叹:“啧,乌老弟这条件当真不考虑去南边转转?说不准碰上个合欢宗长老之类的将你看上了,也好过入这穷凶极恶的玄灵岛啊。” “我已有孩子了。”乌行一没好气地拒绝,王务喝了酒却已经有点头脑发昏,又絮叨道:“……合欢宗的又不在意这些,哎,我真羡慕你啊!不像我,没这条件,家道中落,也只能做点生意,混上这玄灵岛来……” 夕阳终是沉入海里去,最后一点暖色被深邃的蓝色吞没,无风的海面却无端掀出浪,打的附近船直摇摆。王务虽也有仙缘,不过修为也不高,仅仅是个筑基后期,此浪急,一个没注意差点连人带酒被掀到海里去,好在被乌行一抓住了衣领子给拽了回来。 王务抓紧栏杆,吓出了一身冷汗,和乌行一一并看向数百米外,那掀起大浪来的中心——一座高数十丈的玄门。 玄门立于海面,门框由累累白骨堆成,门面漆黑一片。乌行一王务正看得呆愣,身下的船却向着门开了过去,经验丰富的船老大如此行动,船头的二人自然也明白了过来,这便是进入玄灵岛的玄门了。 其余大小船只也行动起来,纷纷往玄门挤去。这时候上岛的是新人还是旧人一眼便看得出来,好些没经验的普通小船不过片刻就被大船撞碎掀翻了几艘,留下那船上的人在海水里泡着。 乌行一登船时交了一笔不小的费用,所乘之船自然是稳稳当当驶入了玄门。通过玄门之时,乌行一直觉的眼前一黑又一亮,一座漆黑的岛屿映入眼帘,紧接着身子一抖,船已然神奇般悬浮空中,停靠在岛屿一码头前。 “鬼岛已到,渊海无生,小心勿落——”船工已扯着嗓子开始喊:“前方无路,时间有限,亡命之人速速下船——” “走 。”乌行一便一拍王务肩膀,大步朝船一侧放了横梯的方向走去。 码头熙熙攘攘,下了船沿路两边站了一群人,冒着精光的眼睛一一将下船的人筛了,然后再依着自己的目标去接近攀谈。 乌行一和王务面前就围上来两个,一个是个年轻漂亮的女修,一个是个商人打扮胖男人。女修上来就试探乌行一可要寻个寻欢处,被拒绝后也不恼,硬是给他塞了朵花才走了。 胖男人这边倒已经和王务攀谈起来,手指间不断比划。 胖男人:“这个数。” “贵了贵了,不过一只狐狸,不值当。”王务连连摇头。 胖男人本要生气,却见了王务背后的乌行一,脸一变嗨了一声:“你说要好的,倒是也有顶好的,就看你家可出得起?” 王务眉毛紧皱着也不说话,眼神却往旁边瞟。胖男人察言观色,赶紧又说:“你保管去问,岛上我老薛干这行也几十年了,我说的那好的可都是里面的。”说着,胖男人手指虚指着远处雾蒙蒙的漆黑高大建筑,又说:“第五重!” “你骗人。”王务伸手就去拉乌行一要走,说:“真是什么人都敢来忽悠了,当我第一次来好骗呐!” “哎哎哎。”老薛拽王务胳膊不让走,压着声音凑前来:“听我说,我手底下有“猫”!” 乌行一的耳朵动了动,跟着王务一并停住了脚步,一起看着老薛,老薛眼睛左右转了一圈,才小声:“人多,现在看不成,后日黄昏我来带你。” 这回王务终是点头了,老薛也不再纠缠,接着一路入镇倒再没了人上前来搭讪。 “猫是什么?”乌行一见周围没什么人,便问。 王务摆手凑乌行一耳边小声说:“行话,指的是他认识三殿主府上的妖兽,或有机会提前看看要进血渊的货。” “三殿主……就是那管了斗兽场外小镇之人?”乌行一点了头,又问:“那第五重呢?有何玄妙?” 王务不再做偷偷摸摸状,站直了身子哟了声:“老弟你也是奇,虽是第一次来,也不该这么没准备吧,怎么反倒问起岛上人尽皆知的事了。” “玄灵岛斗兽场一共十二重,这个我晓得的,但其中门道自然不晓。”乌行一笑了笑:“请教王兄。” 王务哈哈一笑:“你不知,来此岛赌钱玩乐,必去第五重!” 乌行一眼中闪过厉色,淡淡问:“何故?” 王务喝了酒还稍有点醺,也不加设防:“嘿嘿,自然是那第五层斗兽最为好看喽,乌老弟,不妨明日我就带你去见识见识。” 乌行一面露喜色:“好,便劳烦王兄去涨涨见识了!” 翌日,王务特地换了身法袍,和乌行一一并从酒楼招了乘黄车驾,通过长桥,进入了漆黑宏伟的建筑,在第三重成规模的交易地一处半开放的柜台前放了装二百灵石的小袋,敲桌子:“买两张第五重的票!今日可有妖王挑战?” 柜台后招待的仆从带着半张狐狸面具,露出下半张瓜子脸,唇红齿白,说话声音动听:“客人今儿来得巧,青楼老板娘买了威武獦狚妖王的比赛,刚开打,对手是御兽圣手者先生新调教的飞云豹,很有看头呢,入场票啊早卖完了,现在还剩下贵宾上座,给您个便宜价,一千八百灵石一位,不如买这个?” 乌行一默默在旁听着,听见豹一字时将看向别处的视线收了回来,专注看向狐面仆从。 王务则面露纠结犹豫之色,狐面仆从见状又说:“贵宾上座里吃喝包管,再送您五百灵石的注,随您压谁,输了不赔,赢了归您,如何?” 乌行一与王务相处了数天,也看出王务其实是囊中羞涩,便从自己腰包储物袋中取了个装灵石的小袋子放上柜台:“我来请吧,王兄辛苦。” 王务连忙道谢,狐面仆从笑的甜蜜,还亲自带路,一路举着个精致小灯带二人乘上小木灵舟,下至第五重,走一路有灯的无人通道来到正对了擂台的包厢贵客专座。 “托乌老弟的福气啊!这路我可从没走过!”王务得了便宜喜笑颜开,更一路说了不少好话。狐面仆从也是个精明的,一边侍奉着两人舒服坐下,一边变出了许多美酒灵果摆上,捧哏一般时刻为王务补充细节:“客人说的对,这可是专给五殿主开的路,旁的客人可走不得。您这边下注谁?” 王务自是不说话,乌行一随便压了那獦狚妖王后就有些急切去看其下比赛,将擂台一清二楚映入眼中后,反而放松了下来。 场内一只体型硕大的灰白花豹,还有一个身材极好的强壮男子背影,那男子赤裸上半身,后背肌肉线条分明,下着黑色蓬松长裤,头顶一对妖兽标志的黑色长尖耳,身后还有一条蓬松狼尾……确实是好些女子爱看的外形。 “那便是那什么威武妖王?” 乌行一看了一会儿,本还在心里鄙夷着那些个纯属无用的兽类特征,却渐渐被男子攻击防守时施展的武艺所震住。 王务说:“对啊,那可是第二位的妖王,那身皮肉最是吸引来此的贵夫人,但不得不说,它这不知怎么学来的功夫武艺也是数一数二,不爱看兽专爱看人比斗的也会买它的票。” 乌行一听了,觉的此话倒确实没夸大。 凡间人族遇到兽类,徒手基本难胜,到了修真范围也是差不多,只因妖兽天生防御要比人强悍些,更有自身譬如利爪尖牙等天然利器,凡近了身就占了优势,更别说一些兽类还有些自带的神通了。因此人形打妖兽要么有兵器,要么有远程攻击的术法,除非自身防御强悍到可以硬抗尖牙利爪的攻击,其实很少有人愿意徒手对抗兽类。 而现在场内,那化形的妖王丝毫没有要用天赋神通的意思,人形赤手空拳,就凭着一身武艺和力量闪躲攻击,硬是将那豹子从半空中抓着尾巴摔入地上,再趴上去一通拳脚,揍得大豹嗷呜乱叫,白毛乱飞,鲜血点点,眼神里萌发退意。 透明防护罩外的观众吵嚷不停,有的呼喊痛快,有的破口大骂,神情是各有各的激动,只言片语传来些许进得耳朵,一时气氛火热。 “怎样,特别吧,别的层可看不到。”王务说:“第五重殿主自设的妖兽排名,前十位必须花钱才可请入斗兽场,这名次不仅看实力,还要看入场能赚多少钱,这样一来战斗花样就多了。”王务说完咂咂嘴,指着底下已完全将豹子打得昏死过去的男子,伸出两根手指比了个二:“半年前有幸见过獦狚妖王的比赛,那时是这个数,两百万灵石。” “这么贵!”乌行一侧目,略有些惊讶:“这只是第二?那第一呢?” 王务闻言止不住得摇头叹息,乌行一看得急催他快说,王务才遗憾道:“第一是五殿主!它乃岛主的灵兽,专门替岛主收各种奇珍异宝,请不请得动不好说,不仅看岛主意思,还要看它心情。” “……” 乌行一暗自翻了个白眼,这时一个狐面仆从在外请入,听声音已不是带他们来时那个,进来后拿出装灵石的小袋奉上,说:“恭喜客人赌胜了,这是胜后分利的共计五百零一枚灵石,您收好。” “……只赚了一灵石?”乌行一接过袋子满脸疑惑,狐面仆从极其熟练地开始解释:“我们的獦狚大王盛名在外,赌他输的实在太少,本是一颗灵石也无的,看客人面生结个善缘。” 想到自己花出去的两千灵石,乌行一感到有点肉痛,心里郁闷地对着狐面仆从摆摆手,那狐面仆从却不走,而是对着乌行一又双手递过来一只石头雕刻的兽爪物件,用脆生生嗓音道:“贵客有缘,大王邀您参与明日黄昏赏花宴。” “赏花宴?那是什么。” 乌行一接过了石头来端详,身边的王务已瞪大了眼着急凑到那狐面仆从面前喊:“什么?原来这邀请牌是专给贵客的吗?那我的呢,我没有吗?” 狐面仆从手掩着红唇轻笑:“此石为凭,您二位要是关系好便一并前来就是。”王务听完一双发亮的眼睛瞬间转移至乌行一身上,乌行一身体不自觉一僵。 狐面仆从不再多言退了出去,王务却还眼巴巴望着乌行一,搓着手局促道:“这,乌老弟……” 乌行一潇洒笑了笑,直接把手里石头抛给王务:“我对赏花不感兴趣,王兄,你代我去吧。” “不可不可!”不料王务又将石头塞回乌行一手里,还意味深长道:“请的是你,你若不去我连门都进不去!这样!老弟陪我这一次,本次生意所赚之钱……我分你一半!” 王务说完看乌行一木着脸靠上椅子不太情愿,又凑到乌行一耳边才说道:“老弟你有所不知,这赏花宴其实啊就是拍卖会!专买卖妖兽!” 乌行一的脸色瞬间变了,王务嘿嘿一笑,又说:“你想买小豹,而我要寻凶兽,有这通行令牌啊,比找那‘猫’可强多啦!” 第121章 碧梧魔宫02身份成疑 夜色不早,包的贵宾位有一整日的服务,王务不舍得走,乌行一就先自己回了。 晚间飘起小雨,镇上一切变得雾蒙蒙的,猩红或者橘黄的灯火远看也觉得模糊。 回玄灵岛居的客栈里,乌行一还冲小二打了个招呼,进了门没过多久却又偷偷摸摸翻窗而出。 一身包裹严实的黑色衣衫很好的融入了夜色里,乌行一行路无声无息,在岛上走了一圈,最后翻进一处民居。 民居里东西散乱不见人影,院子中有一滩灰烬,上还有些余温。乌行一将民居两间房屋都看了看,在一侧角落里发现一些比胡髭长些的黑毛。乌行一蹲下小心捡起一根来凑到鼻尖嗅了嗅才离开。 玄灵镇上的青楼夜晚一向是个热闹的地方,在通明灯火下,细雨几乎都看不进眼中。一个戴着幕篱,下身粉白裙的少女穿过人群,小心迅速地靠近青楼侧门,但在经过一处拐角之时却还是被个眼尖的修士拦住去路。 “哎哟,小娘子裹的这么严实,是要去哪儿啊?” 玄灵本是穷凶极恶之地,能上岛来的也不是什么好人,尤其是夜晚在青楼外转悠的,很多都是输得一穷二白的赌鬼,所做之事无外乎劫财劫色。 幕篱下的人一言不发,灯火明暗下映出个好看的侧颜阴影,搭话的修士遇上这种软柿子越发得寸进尺,直接就要去掀幕篱的白纱,嘴里的话也大胆放肆起来:“莫不是从里面逃出来的小姬,给哥哥看……” 话未说完,伸手的混混被一个匆匆路过的乌衣的壮汉撞了一下,当即就怒道:“哪个不长眼的!” 黑衣人正是乌行一,闻言脚步一顿,扭头将场面上下打量一番已经知道了现下情形,眉毛微皱,虽没说话,脸上已带了冷意,浑身更是散发出一股森寒金丹修士的气息。混混被这眼睛一看,一句话没敢说就灰溜溜跑了。 乌行一正要走,却感觉手袖被揪了揪,不耐烦地低头一看,被救的少女一只小手将幕篱撩起一角,露出半张艳若桃李的脸,以及一只玫瑰色的圆眼睛,声音甜美道。 “这位……哥哥,多谢相救。” 乌行一站在了原地,看着那独属于妖兽的异色眼睛,心火顿时压了下去,心头转了几个想法,却谨慎地没有说话。 “哥哥看起来不像来玩的,可是想来找什么人?”少女脆生生说:“哥哥救了涂儿,有什么涂儿能帮的上忙的,涂儿一定全力帮哥哥。” 乌行一还记得“猫儿”一说,斟酌片刻左右看了看,此处离青楼门口不远,十步内各种人都有,实在不是什么好聊天的地方,不想这名自称“涂儿”的少女竟猜到乌行一的想法,轻轻一笑小手拉了拉乌行一的手袖,说了句:“此地人多眼杂,要说些私密话,哥哥不妨跟我来哦~” 乌行一于是默默跟上了少女进了青楼侧门,更走了一条无人的路上了青楼后院一座小楼的三楼。 小楼被围墙一围,周围还种了罕见的高树,竟是将外边纷扰人声隔了开来。乌行一望着行在前方几步外身量单薄,气息也不强的少女,抽了抽鼻子,没了繁杂气味干扰,一股兔子味清晰了起来。 看来是一只修为不算高的小兔子。乌行一心里有了判断。 最后入得一间安静厢房,乌行一在正榻上一坐,随手从怀里掏出一只蔫巴巴的花来摆在了面前案上。少女亲自关了门点了灯,才将幕黎取了露出完整面目来。乌行一这才惊讶发现,涂儿头顶还立着一双毛茸茸的兔耳朵。 “你……”乌行一出口的话有了迟疑,涂儿眼睛眨了眨摸了摸自己的耳朵,说道:“哥哥莫见怪,我们出身在玄灵岛上的妖兽化形上确实不算完美,但不妨碍办好事。” 涂儿款款跪坐在案前,目不斜视取了酒壶酒杯替面前人斟酒,乌行一眼神在酒杯和涂儿脸上转了个来回,沉声问:“要找三只幼年兽类,你们是什么价钱?” “这不好说,要看种类潜力外形,且要看进哪位殿下座下呢。”涂儿微偏头,耳朵微动,眼神干净地看着乌行一说:“哥哥怎么称呼?” 乌行一皱眉,深邃眼眶中的眼睛警惕地看着涂儿,涂儿被瞪了后垂眸,十分耐心解释:“涂儿倒也认识三殿主……的手下,明日赏花宴前,哥哥可要提前随我去看看?价钱好商量。” 乌行一没说答不答应,却手指捻起酒杯转着杯子说:“看你轻车熟路带我进屋里,我还以为你是青楼里的人,但我虽然是新来的,也听说过青楼和三殿主之间并不愉快。” 涂儿稍顿,面色如常,但耳朵的一点微微颤动已然暴露了心虚,乌行一更是个下手果断的,立刻就一手掐住了涂儿的脖子。 “说!把我带到这里来有什么目的?你究竟是哪边的!外面是不是还有同伙?” 涂儿面露惊讶,然而乌行一这话刚说完,侧面窗框传来巨响,两个黑影瞬间扑了过来。 乌行一见状不妙,第一时间要翻身后退,一点寒芒却带着法力灵光先至他掐涂儿脖子的手腕,乌行一只得放了手,涂儿立刻被其中一个卷去了门前。 霎时案翻酒撒,酒壶落地碎裂,乌行一双手交叉在面前,手臂上瞬间冒出黑火,袭来的黑影察觉到骤然上升的温度,改爪为掌最终轰出一道气流,没有直接触碰上那黑火就立刻后退到窗边。 乌行一没有冒险追过去,却也失去了门窗的退路,只好以防御的姿态站住。一回合后,房间内呈出短暂的三角对峙之势。 火光重新稳定下来,照出所有人的脸。门边一个书生模样,头有两只赤狐耳的男子将涂儿护在身后,窗边的男人在缓缓出了云层的月光下逐渐现出长武裤和强壮发白的肌肉,深目高鼻,粗眉眉尾斜飞上挑,一头狼尾发在身后散开。 乌行一立刻从对方的体型肌肉认出了窗边男子是谁,心头对那涂儿的疑惑更盛,眼角发现涂儿看过来焦急的目光,扭过头对着涂儿冷道:“我竟不知道涂儿姑娘如此神通广大,连獦狚妖王也是你的入幕之宾?” “小子你乱说什么?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獦狚面露怒色,手指关节捏的咔咔作响,浑身肌肉暴起,一股凶恶的气息发散了出来,似乎下一秒就要冲上前,乌行一眉眼一凝,也暗自蓄力。 “别伤他!” 涂儿激动地喊了一声,本想要上前来却被狐耳男人拦了拦,又赶紧说:“等等!我应该认得他,我是……”后半声音没能出来,狐耳男人直接紧紧捂住了少女的嘴。 獦狚浑身骇人的气势小了不少,乌行一却不敢放松,依旧死死盯着獦狚,但心里更不敢小觑了涂儿。 涂儿胸口剧烈起伏,在狐耳男人身前逐渐平缓下来,狐耳男人看涂儿似乎终于冷静下来才终于收了手,轻轻说了句:“时间紧,您该回了。” “你说的对。”涂儿冷淡垂眸,复又抬头看向乌行一,看了一会儿后才开口:“哥哥,我们都是一样的妖兽,我并非要害你,你的目的我也猜到一二。” 乌行一耳朵微动,终于肯将目光重新移回涂儿身上,听这只小兔妖继续说道:“你若信我,就参加明日傍晚的赏花宴,把你要找的幼兽特征,告诉三殿主。” 乌行一沉默不语,涂儿说完接过来狐耳男人递过来的幕篱,在男人的护送下离开了房间,獦狚对着乌行一比了个凶恶的神情,威胁过后大摇大摆跟了过去。 “……”乌行一一直等到气味开始消散,才终于放松了一下酸痛的肌肉,起身临走时看见地上洒落的液体,又蹲下去沾了一点闻了闻,没闻出什么奇怪味道。乌行一若有所思,起身甩了甩手也踏着月色离开了屋子。 ………… 獦狚回岛后先去第五重清点了一下归到自己手里的灵石,而后一手捏着储物袋和一条白色皮带子,一路顺着没什么人的通道来到了五殿主所在洞府。 无视旁边路过低头的狐狸面具仆从,獦狚撩开帘子直接穿过洞口禁制大步迈了进去,入目一面巨大的万兽图屏风,绕过屏风,獦狚抬头看向几步外高台,那处有一架铺了柔软毛皮的软榻,正斜躺着身材修长,白衣胜雪的飞雪。 “做什么又来了?”飞雪微微睁眼瞄了一眼獦狚,见眼前身材俊美的男子眨着一双灰蓝的眼睛,几步来到软榻前半跪,与飞雪眼对眼。 “赚了十万。”獦狚一身气势乖乖收敛了,简直和场上凶狠战斗的时候判若两兽,一副自豪的模样:“不表扬一下?” 飞雪眯着眼笑了笑,被獦狚呆呆看着,呼吸将脸颊边毛领微微吹动,獦狚觉得就像吹在心上,轻到发痒。 “今晚不行……灵力缺损,现在没力气,没精神……明日吧。” 飞雪神情中着实疲惫,陷在软榻里重新闭了眼睛睡了过去。獦狚眉微皱,把手里东西收回,却也不走,盯着飞雪看了一会儿后倏然变出原形——一只赤首鼠目,狼一样的两人高长毛兽。 獦狚在软榻前趴下,从鼻子里喷出一口气,然后头伸到飞雪背后,长鼻子将软榻上的飞雪一拱,就顺利把飞雪扒拉到了身上,紧接着满意且小心的把脑袋凑到重新入睡的飞雪旁边,安静地不动了。 翌日深夜,一只蝴蝶摇摇晃晃,慢悠悠飞进了安静的洞府内,在绕成一圈的獦狚上方停了停,随后准确落在了被围在中间,雪白长发散开,衣襟睡得有些乱的男人精致面颊上,抖了抖翅膀发现男人还没醒,身形慢慢膨大,最后变成一团长了长触角的黑毛球,开始在男人脸上蹦。 “叽叽!叽叽!”黑毛球整体比成年男子的头还要大一小圈,全身肉乎乎重量不俗,成功把飞雪踩醒了。 “唔。蛾子别跳了。” 脸痛,飞雪一巴掌推开脸上的黑团子后才睁开眼,随后摸着身下热乎乎的皮毛撑起身子。这下獦狚也醒了,迷糊地大脑袋凑了过来二话不说一顿舔,把飞雪和黑毛球一起舔得湿漉漉。 “滚滚滚!”飞雪再一巴掌把獦狚脑袋也拍走,掐了个口诀一下把自己和黑毛团身上弄干净了,听见头顶獦狚从鼻子里喷出一口气。 飞雪没理,把黑毛团放进怀里在它毛里摸来摸去,摸的黑毛团叽叽叽叽抖成一团,终于摸出块核桃大小的水晶石头,注入法力,上面亮起闪光,片刻九尾的声音传了出来。 “飞雪,休息得如何了?” “法力恢复了一半吧。应该再过一天就能完全恢复了。”飞雪感受了一下内丹里的灵力后,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是放下,柔声道:“我体内有缺,精神不济时化形的确容易受到生物本身的性格影响,昨夜我没控制好激动时多谢你了。” 三百年前为了救九尾,飞雪不得不同意了云沉在控兽咒的条件下又补充了一条,就是允许云沉随时借用他的能力和灵力,并且从两百年前开始,每次玄门洞开都用的是他的灵力,每每都几乎要把内丹里的灵力抽干……因此每月这个时候飞雪都要再花至少一周的时间恢复和修养。 所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虽然这一周内飞雪几乎什么都做不了,但也因此被云沉放松了监视,飞雪就顺便利用这段时间去找九尾,并履行“一月之约”。 不过从半月前飞雪成功步入分神巅峰后事情就有了转机,修炼通玄教授的口诀百年,飞雪身体终于记住了鸿蒙气的吸收办法,即使是睡着也可以修炼可以快速补充灵力了。 “试验成功,以后我们多了五天瞒过云沉的时间。”飞雪嘴角勾起个开心的笑。 “恭喜恭喜。”九尾也祝贺了两声。飞雪想起昨日晚上遇到的熟人,就顺嘴问了一句,九尾回道:“他追来此,目的是为了找同族的黑豹幼崽,只可惜与我们交易的人里并没有黑豹。他实在警惕,很难取得他信任。” 飞雪听完略觉奇怪地说:“一般的黑豹也有潜力,即使是幼崽也会送我们看看才是,我们给的价钱也比青楼宠物的高。该不会……” “你与我担心的一致,除非是生病了才迟迟不出手。”九尾接话道:“这样的话就麻烦了,若那商人性子急,肯定倾向于卖给二殿主,我们再行动的话就容易给二殿主抓到把柄。飞雪,这豹子打架时用的黑火我没见过,究竟是什么兽?你真的认识?” 飞雪听明白了九尾的意思,这是在委婉劝他好好考虑一下,若真不是什么熟人,没有必要干一件可能对自己很不利的事情。可等他再回想起昨日所见的男人,虽然外形和施展法术的方式他从没见过,可男人身上的气味又感觉熟悉。 飞雪有些拿不定主意,身子后仰靠在獦狚肚皮上,没接话。 “岛主最近频繁出入,外界有传一个罕见的秘境碧梧魔宫要开,而云沉似乎正准备去,最近情况不明朗,我们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世上妖兽你不可能全部救得了。” 圆珠子里九尾严肃地劝了几句,飞雪也觉得在理,于是叹了口气,打算不再去关注古铜色皮肤的男人了。紧接着就和九尾聊起每月的正事——本次拍卖会又能送出去多少只妖兽,或者又有哪些妖兽要进擂台,哪些杀,哪些留。 二人断续聊了半个时辰后终于商量完毕,珠子暗下去,腿上黑毛团子惊醒,开心地重新接过了珠子收进毛毛里。 飞雪微微一笑,身体刚放松下来,背后一只没动静的温暖“软榻”却动了起来。 “正事干完了,该给我奖励了。” 獦狚的大脑袋又凑了过来,吐着舌头流着哈喇子,灰蓝的眼睛兴奋地看向飞雪。 第122章 碧梧魔宫03原是故人 飞雪伸手揉了揉獦狚大脑袋的长毛下巴,懒懒地说:“要什么奖励?不过你知道的,过分的都不可以。” 獦狚的鼻子里又喷出来一口气,红毛长尾巴左右摇晃,哼哼唧唧满脸委屈。 “唔,不然给你吃一个走私妖兽的商人?你自己去牢里挑个喜欢的。”飞雪仰首耐心地询问:“还是想吃点海兽?” 獦狚左右甩头,飞雪起身,在獦狚还没反应过来时就轻巧越过獦狚的背走了,獦狚一个激动翻身失败四脚朝天,赶紧化成了人形,追在了飞雪后面说:“我想和您睡觉。” “不行。”飞雪面无表情走到桌案前,把怀里的黑毛团子放在桌子上。 獦狚不依不饶:“那我向您求偶,然后睡觉。” “不行。”飞雪随手将长发束成高马尾,在桌前坐下。 獦狚在飞雪面前单膝跪下,因为身量很高,脑袋比椅子扶手还要高,正好能把飞雪左手小臂抓住,然后委屈:“呜,是不是只有打败了您现任的配偶才有机会和您睡觉……” 飞雪右手扶额,这句话从獦狚百岁成年后听到了现在,重复到飞雪已经形成了肌肉习惯,脱口而出:“不可能。” “哼。”獦狚生气,转身靠着椅子坐下。 飞雪十分熟练地低头看了一眼,发现椅子旁的男人脖子上光秃秃地,对獦狚的撒娇麻木地伸手:“项圈给我。” 獦狚从不拒绝飞雪的命令,一手举高,拖着储物袋和一条白色皮带,让飞雪把白色项圈系上脖子。 白色项圈代表的是飞雪用化形的人类躯体对一些危险的妖兽签下了控兽咒。这是通玄的主意,且专门上报过云沉并得到了允许,既是为了方便管理手底下的兽类,也暗示云沉飞雪对云沉的忠心。 “……别的妖王早就三妻四妾左拥右抱了,您是真个不像个正常兽,一点都不带发情的。” 獦狚嘟嘟囔囔,飞雪望着一桌子名单正心烦,一不注意怀疑自己听错了,侧头:“什么?你再说一遍?” “报殿主,今日忽收到了二殿那边的传信,有要事相商!” 门口此时冒出个狐面仆从,举着封信小跑而来,一不留神摔了一下,屁股后面冒出一条细长尾巴。 “哦?百年了,二殿可从没发过这种信来。” 飞雪感兴趣地随手一挥将信凌空摄至面前,一边看信一边说:“下次走路别那么冒失……” 话说到一半,飞雪的神情逐渐认真起来,问:“什么时候得来的信?” 狐面仆从尴尬爬起,赶紧恭恭敬敬回话:“一炷香前,第三重柜上做生意的兄弟那里收到的。” 飞雪默默将看完的信销毁,心知自己得去一趟,于是扭头对獦狚吩咐:“你带着蛾子玩,我去赴约。” “哦。”獦狚撇撇嘴站了起来,飞雪自己慢腾腾走出洞府。 眼前忽然又冒出个人来,狐面仆从吓了一跳,定睛一看这才发现原来桌子背后还藏着只兽,赶紧恭恭敬敬又喊了一声“獦狚大王”。 獦狚不理,懒洋洋伸了个懒腰,把桌上的黑团子捞进怀里,说着:“走吧,带你去找花蜜吃。” …… 凌谓相约的地方在地七重兽牢。飞雪也算熟门熟路了,都不用人跟,沿着右边的通道上去,直至通道尽头则明亮如昼。 有两个鬼面人等候在洞口,见飞雪来了将人放进去后又自觉走远。 凌谓独自一人,背对飞雪站在平台崖边。 飞雪像个潜伏在暗处的凶手悄无声息地靠近,直至行到几步外,在最后的阴影间站了片刻。 “过来吧,你就算是想踢我下去,也别那么明显。” 凌谓侧过身看了过来,艳丽的脸庞被火光照得轮廓分明。 飞雪也就是试一下陵谓修为几何了,被发现后不急不恼,缓步上前,在凌谓的目光中来到他身边站住。平台下的熊熊烈火带着热浪扑面而来,明亮的火星四飞,正是所谓地狱“火牢”,或用来关些亲火的兽,或用来行刑。 当然,至今还没有一只火属性的妖兽活着被关在这里面。 “你请我来看什么?”飞雪看向底下火海,负手问:“虽然你我有百年没见,但你的手下可挡了我不少财路,难得见你,我可要好好找你算算账。” 飞雪先发制人,凌谓只无所谓地笑了笑:“不都是在岛主手下,分那么清做什么?先不说这个,外界有传有个秘境要开,云沉可能要去寻药。你有什么准备?” “你这话奇怪,我又出不去。”飞雪身体没动,却一瞬间心生警惕,他蛰伏百年的确是在等一个机会,对外也一直表现得服帖,不知道凌谓的意思。 凌谓偏头,碧绿的眼睛斜斜瞄了过来,喉咙里溢出两声闷笑:“那我不妨告诉你,这的确是个绝好的机会。” 飞雪垂眸不为所动,凌谓却继续道:“且你只有这一次机会,云沉现在靠我们管事全因身有旧疾,一旦他治好了病回来……你我就都完了。” “何出此言?”飞雪终于肯转身正眼看向凌谓,不禁疑惑:“……你这百年究竟消失去做什么了?” 周围只有飞雪和凌谓两人,跳动的火光照在两人半张脸上,凌谓格外严肃的脸让飞雪忽然觉得他这次在说真话。 “你从没好奇过玄灵岛究竟是个什么岛吗?”凌谓伸出右手,手指向脚下:“岛下能吸灵噬肉的海,岛内天然的塔状结构,以及处于虚空的状态……” 飞雪感觉后背毛毛的,皱眉:“顶多不也就是个秘境,你是回答我你这百年去查这岛来历了?” 秘境天然形成,仙界都认为这就跟世上有春夏秋冬四季一样天生存在,凌谓要真为了这种自然存在的东西花费百年找寻成因,就让飞雪觉得有点荒谬了。 “哼哼,小飞雪,我觉得百年间你的确有进步,但还是受困久了,眼界不足啊。” 凌谓放下手,人却微微弯腰做势凑到飞雪近处,压低了声音。 “要做不如就做绝,我有办法,可以摧毁整座岛。” “……” 飞雪瞪大了眼睛。 刹那台底下的火爆燃,冲天而起的火携着滚烫空气喷在二人面前,虽也烧不起烫不到两个分神期修士的分毫,但凌谓碧绿的眸子都被火光照得璀璨,里面有着炽烈的野心,令飞雪看得心惊。 飞雪却不知道自己的眼睛也一样。 “怎么样?你我联手?” 凌谓一如毒蛇般笑了起来。 白衣白发的人沉默不语,面对凌谓的邀请,飞雪一时判断不出真假,更不知该不该答应,不过五殿主不是白当的,飞雪即使感性上再震惊,理智上还有一根弦绷着保持冷静,所以对于凌谓这不知真假的邀请,他一定要探一探。 “上下嘴皮子一动就要打动我,你当我还是刚来岛上的时候?” 飞雪收回目光,低头拢了拢袖子说:“谈条件?先给我看真东西。” “没问题。”凌谓重新站直,击掌两三下,不一会儿退出去的两个鬼面仆从重新入内,其中一个手里捏着又一封信。 “信上载明时间地点,你自己到时候去看就行。” 飞雪将信召回怀里,心知这次会面要讲的话都说完了,便生了离去之意,转头欲走前却瞄见另一个鬼面仆从手里提着个铁笼,里面似装了什么黑乎乎的东西。 凌谓站在旁边等着,见飞雪停顿,顺着他视线也看到了笼子,视线又看了个来回,笑了笑喊停了那拎着笼子的鬼面仆从靠近平台栏杆的动作。 “那里面是什么?” 飞雪现在身份不同以往,看上的东西选择直接问。 “哦,是一只玄豹幼崽,商人本卖了我三只,但谁知道照顾不周,其中一只快不行了,便拿来处理了。回头还要去找那商人算下账呢。” 凌谓微微歪头,神情似笑非笑,飞雪却在听见玄豹二字时耳朵一动。再看向这个打扮精致的男人时,还是忍不住心里呸了一声。 飞雪心想自己早该料到凌谓这狡猾的,他若有想成的事定有诸般布置,很早之前凌谓就完整调查过自己,肯定知道那时候自己身边有一只玄豹,所以故意在这个时候设计自己让自己答应。 ……那我也要拖你一拖,哼,我现在不仅不答应你,我还要把东西拿走。 于是飞雪没好气地看了凌谓一眼,直接伸手,说:“行了,别演了,拿来吧。” “哦~”凌谓抱起手,手指轻轻敲着脸颊道:“看来确实有只玄豹进岛来了。” 飞雪心头又是一跳,面上表情绷住了,大脑迅速运转起来思考凌谓是不是还有后招,凌谓却倏然放松下来,摆摆手让鬼面仆从主动递上笼子。 “算啦,许久没见你也怪想你的。这只就当我诚心请你合作的‘订金’,信里的内容我也不诓你,你到时间自去看就是了。” 见飞雪亲手接过笼子,凌谓又补充了句话:“你对毒理了解不深,那两只现在给你可活不了,待云沉走的那天我带来给你。” “你最好说话算话。”飞雪站在几步外深深看了凌谓一眼,见他无所谓地笑了一下转过了头去看底下的火焰,心里又把人骂了一遍,提着笼子迅速离开了灼热的火牢。 待回到自己第五层的洞府,飞雪把笼子往桌上一放,弯腰凑过去看黑乎乎的一团。看了半天才找到了两只黄澄澄的圆眼睛。 虽没那么大,但也像两盏黄灯笼,猫类特有的瞳孔从细长一跳逐渐变得更滚圆,待看清了笼子外的飞雪后哈了一口气,身体却没什么大的动作。 “确实是虚弱。” 飞雪得出结论,开始烦恼。凌谓说的不错,他并没有研究过毒理,因此对小豹子最多也只能渡过去点灵力尝试修复一下。 于是飞雪伸出一只手指戳进栏杆,放出白雾探过去……试了一下发现十分棘手。 这只小豹子不仅体表有很多细小的伤口,体内的经脉十分脆弱,且本身没什么修炼的底子,飞雪操控灵力时不得不十分小心翼翼,修复完伤口和经脉后,受限于小豹子的本体,还是很脆弱。 但好在小豹子似乎明白了飞雪在救它,也不再冲着飞雪哈气威胁。飞雪就把小豹子从笼子里放出来,抱在手上。 黑毛的触感又软又茸,应该是一只出生不久的幼豹。 飞雪把小豹子四肢向下放在桌上,一松手小豹子却软倒下去,飞雪又试了一次,小豹子很虚弱,根本站不起来,只喵呜喵呜冲着飞雪可怜兮兮地叫。 “……”飞雪看了小猫一样的黑豹子半晌,又忍不住叹了声:“确实太弱小了。” 桌子上小豹子喵喵叫,飞雪目光微有些涣散,思绪飘远,轻声说:“要不是陵谓搞这一出,我还真没想起来呢……” “飞雪!” 一声远远从洞府外传进来,中气十足声音清脆。獦狚抱着黑毛团在洞口探头,然后开心迈大步冲飞雪走开,但没走几步獦狚满脸兴奋的表情倏然变成警惕,紧接着在空气里嗅来嗅去,灰蓝嗯目光一凝,马上锁定在桌上。 “飞雪!这是谁!” 獦狚一指桌上黑豹大吼一声,吓得怀里黑毛团一抖,叽一声窜上獦狚脑袋,头上两根触须抖来抖去。 “别吓到我的小蛾子。”飞雪敲敲桌子,平静地出声责备獦狚:“一只幼崽而已,我又不是第一次带了,你不也是我亲自带大的。” 獦狚虽然穿上黑衣显瘦,但身量实打实,生气起来看起来十分凶猛,两手握起来的拳头捏的咯吱咯吱。 黑毛团又被吓到了,叽叽叫了两声忽然从背后伸出两对透明翅膀,嗡嗡就抛弃了刚才带它去吃花蜜的獦狚,飞进飞雪怀里,飞雪抱着自己从卵里孵出的异兽小蛾子,宠溺得拍了拍。 飞雪:“这只小豹子比较特别,应该是我故友要找的幼崽,估计要找机会带出岛的,你传令给底下的妖兽,要当小蛾子一样照顾。” 獦狚嫉妒地看看黑毛团又看向桌上趴着的黑豹幼崽,闷闷地哼了一声,转身又出去吩咐了。 而飞雪则摸出了黑毛团藏的圆形传音石头,注入灵力联系九尾,待九尾联通后交代他去找“乌行一”。 “告诉他有小豹子的线索了,然后想办法请他来第五重,我想亲自见他一面。” 九尾虽有些意外飞雪怎么找到的小豹子,但出于多年来的信任也没多问,直接应下。 飞雪和九尾说完话,将珠子收好后取出了凌谓塞过来的信拆开看。 信中短短几个字:玄门开后十日,渊海之底,持蜃兽献祭,可现玄先生,有问必答。 飞雪越看这三行字越觉得哪里诡异,缓缓哼出一声。 “……嗯?” 第123章 碧梧魔宫04事有万变 这日岛上天光不错,王务在赏花宴上看中了只凶猛的高棘蜥蜴,有意多买几只带出岛去卖,今日正准备去看看卖家手里剩下的货,邃一早准备出门。 “乌老弟,你能跟我来真是太好了。我看兽的眼光不如你,有你给我把关就放心了。” 乌行一站在客栈门口,心里还在不断回忆着之前在赏花宴上,被单独带至后院见到三殿主后谈的话,虽然对方亮出了自己妖兽的身份,并态度友好,但乌行一心里尚还有些轻易相信一个能当上殿主得人。 心里想着事情,乌行一回答王务时便敷衍地嗯了声就算完了。 好在王务本人是有些粗心大意的,也没觉得有哪里不对,只觉得他的老弟有些孤傲而已。 很快就有人来寻他们,来人是一个筑基期的小老头,来到岛上百年了,凭着一些奇遇成功豢养了高棘蜥蜴,并通过卖蜥蜴来换些有助于修炼晋升的丹药和灵石。 可惜的是此人天赋有限,百年了还不能成功突破至金丹,大限将至,因此要卖掉所有蜥蜴,闭死关去。 据说小老头手上还有数十只,寻常人确实也拿不下来,因此有了要去看看一说。 “走吧,我们快些。今日来看的不止你们。”小老头远远和王务招手,等王务过去后沉声催促。 “那可恭喜了。”王务也不在意小老头的态度,好脾气地拱了拱手,和乌行一跟上,行走到客栈外通镇外路口,那处停了两辆车,一辆在前,是普通马拉的车,另外一辆却是乘黄拉的,车上所用材料看起来也要光鲜些。 小老头招呼人上普通马车,后面的乘黄车里窜出个人头,不耐烦喊:“怎么还不出发!耽搁了我家主人拿你是问!” 小老头拱手陪笑最后上车来,竟是亲自当了车夫,“驾”一声后,马车缓缓动了。 车内原本还坐有一黄衣人,浓眉方脸,是个慈眉善目的青年,和王务互相拱手,又对乌行一十分和蔼地笑,乌行一没能看出此人是什么修为,谨慎回礼。 王务倒主动攀话:“这位道友看起来一身正气,怎的也来这岛上?” 黄衣青年并不像大多修士冷漠,友善道:“哦,家族小门派近些年屡受侵扰,就想为门派寻些看护的灵兽,听说玄灵岛上外售的灵兽价格低而凶猛,比御兽宗实用,就派我来看看。” 王务被黄衣青年答了话,两人很自然就聊了下去,一番闲话下来,倒是互通了姓名,得知黄衣青年叫做黄毅,其门派在合欢宗和云天宗交界处。 到了地方,是镇外悬崖上凿的洞府,渊海上空无法飞行,但难不倒在此地生活的居民,便有不想交镇中各种税费的人在海岛外突出高耸的礁石凿穿用作洞府,并还修数条仅能一人行的危路。 小老头能养成规模也是有些手段,在的地方马车能走,虽然入目的所谓“农场”就是个用石头堆出围墙,中间一个水塘,长宽不过十丈的土塘,但在此已算好了。 乌行一站在高处环视水塘里面趴着晒太阳的蜥蜴,见大大小小一堆一堆,红红绿绿分作几群挤在水塘外石地上晒太阳。 乌行一扫过一眼后就和王务建议从左边或者右上角的群落里面挑选,这两群最强壮,里面分别有两只蜥蜴王。 “哎,小地方偏远,但兽是健康的,贵客慢点走。”小老头在后面招呼着那乘黄车上的人终是下来了,乌行一一行先到的人终是看到了一主一仆的真容。 主人是个穿长裙的女人,一手捏着个帕子放鼻前,画眉皱得能夹死苍蝇。先前喊话的是个瘦瘦的男子,一手扶着那女人另一只手,一路招呼。 这情景在岛上少见而引人注目,所有人默默看着女人走上前来,低头看了一眼底下的蜥蜴,立刻就用手指头开始点:“左边角落这一群,池塘右上角那一群先分出来给我挑选。” 小老头点头哈腰:“哎好好好。” 王务一听立刻急道:“哎!怎么就你们能先选呢!我也看中这两群!” 女人不理,她身边的仆人抢答:“嘿哟!凭什么?就凭我家出钱多!我们总共要七七四十九只!你要多少?” 仆人恶狠狠说完,还将王务上下打量,骂了句穷酸。 “你!”王务虽然最多只要十只,但再和善的人也是有脾气的,怒火上来也嚷嚷:“这不公平,先来后到,我先挑!” 那仆人一听跳起来,转瞬就跟王务吵起架,小老头左右劝架劝不住,病急乱投医,甚至将请求眼神投到旁人上来。 女人自持身份,用眼神不断示意小老头行动,乌行一则放出金丹修士的威压,以威胁的眼神警告小老头不要乱来。 “哎,乌兄是吗?我实在不懂,想请教请教,你是怎么看出这蜥蜴好坏的?”黄毅却像个愣头青,温声对乌行一说话。 乌行一心想这也是个买家,说明利害好让他站在王务和他这边,于是就抓紧给他讲起这蜥蜴什么品相好,谁知黄毅问到一半打个岔问起大蜥蜴怎么养?生了小蜥蜴怎么办?蜥蜴吃什么?水粮怎么得?除了蜥蜴还能养什么……乌行一一心二用,被问的昏头涨脑,待反应过来赶紧打住:“你……这些话日后再问!” “怎么了乌兄?”黄毅还呆呆地问,乌行一转头却发现自己一个不察,那女人和小老头已然分出两群,正在递出一个储物袋了。 而左边几步外王务和那仆人吵的脸红脖子粗,两人各自撸手袖,右边一个温和的声音在耳边不断问为什么为什么…… 乌行一看着这混乱情形叹了一口气,默默仰头……却看见天边飞来一只乌鸦。 “嘎嘎嘎!乌行一!可找到你了!” 黑乌鸦扇扇翅膀飞近,在乌行一面前悬停,飞了一会儿不满地叫:“嘎!什么眼力见!快快伸手出来给本大爷落脚!” 黑乌鸦的象征在岛上的人无人不知,这是守桥的妖兽,直属于岛主,有时候也为各个殿主跑腿,也只为殿主跑腿。正因如此,但凡黑乌鸦亲自来找,都和岛上顶端势力有关。 乌鸦的声音又大又刺耳,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子都集中了过来,吵闹的声音瞬间消失,世界安静。 乌行一不太自在地抬手给乌鸦落下,听乌鸦满意道:“嘎!乌行一,血渊狱五殿主两日后设宴有请!” 乌行一:“……” 嘈杂声又起,只不过这时不再是各说各的,全部变成了单方面对乌行一的谄媚。 小老头储物袋也不敢收了,忙说:“哎!您看,是小老儿我有眼不识泰山,快快,您和您同伴先挑!” “怪小女无状,这位道友怎不亮明身份?”甚至先前那矜持的女人也脸色一变,充满歉意和讨好,并瞪了一眼自己的仆人,那仆人缩脖子愣住,王务顿时扬眉吐气。 唯独黄毅似是搞不清楚情况将乌行一看着,而乌行一,却只觉得一股阴谋的气息扑面而来。 “嘎嘎!安静!”乌鸦还没走,扇扇翅膀大叫一声,周围又迅速安静了下来,所有人注视着乌鸦,只见乌鸦扭头在羽毛里面戳来戳去,最后戳出来一封信,尖嘴叼着递给乌行一:“这是三殿主的信!收好!” 周围的人倒吸一口冷气,看乌行一的目光顿时都不一样了。 乌行一皱眉接了信,乌鸦没再多言飞走了。场外却没有一人先出声发话。 少顷,还是王务惊喜地走了过来问:“……嗯,乌老弟,这……” 乌行一烦躁地收了信,冲王务使脸色,王务心领神会,连忙抓了小老头来挑蜥蜴付钱,女人见状主动让了开,并对乌行一行礼娇声说:“既如此,便让道友先挑选吧,小女合欢宗碧夕,是为血殿办事,不知能否通个姓名,交个朋友?” 乌行一本不想理会,谁料王务却替他答了名字,并喜滋滋地选走那原本已经进了碧夕笼子里的蜥王,付了定金交付了地址。然后喜滋滋地转头过来看他。 乌行一大步离去,虽心有不悦,但终究是惦念着王务进岛时对他的照顾,没抛下他自己走。碧夕看出乌行一对她排斥自觉没去纠缠,倒是十分冷静地回头来找小老头挑走了剩下的蜥蜴后,也走了。 场地内最后还剩下二十多只瘦小的,小老头送完两个财主,才搓着手腆着脸来看站在原地的黄毅:“哎呀,剩下这些也不好办,您看……?” 黄毅老实笑笑,递过去一个储物袋:“按我之前说的,场地和剩下的都用丹药换了。” 小老头眉开眼笑,接过袋子时又听面前的冤大头温和问:“请教一下。这五殿主经常招待外来客人吗?” “啊?从我来到这岛上倒是从没有过!”小老头心里高兴,自然愿意多说些话:“倒是三殿主的信常见。五殿主设宴还是头一次呢!不过啊这两种区别可大着呢!” 黄毅一听,疑惑道:“哦?” 小老头就说:“三殿主的信多半都是各种优待,赏赐,可五殿主不同啊,必竟不是人呢,而且本身也是在斗兽场斗的凶兽,谁知道见了面是福是祸呢……不过那位贵人两边都收了邀请,看来是看上了他,都有意招揽!只不知道贵人最终选谁,哎,只叹人与人之间,天差地别。” …… 凌谓接到岛主回来的消息,匆匆来到最上层,心里却始终有几分事情脱轨的感觉。 虽然各方面的布置,安排都没有出错,目前玄灵岛也完全遵循云沉的意思运作,吸引来了各方的修仙者前来,和飞雪的“交易”也顺利。但凌谓还是有这种感觉。 在踏上最终一级台阶时,凌谓挥挥手叫跟随他的两个下属退了,垂眸沉思数秒后,原本严肃的脸重新挂上他惯常的微笑,才从容继续前行,进入属于云沉的最高一层大厅。 ……不料刚进入没几步,又闻到一股新鲜的血的味道。 凌谓似有预感向着右边微微偏头,果不其然看见红白二色包裹的一个人。 带有毛领的外衣落在一边,沾了星星点点鲜红的颜色,长发散落,遮住半张精致的脸,凌谓看不见那双眼睛,只能看见他吸着气,十分疲惫地穿上自己红白色的里衣,盖住了肌肤上新鲜的血痕。 与深黑完全相反的白色实在显眼,红色又实在能激出人类一些阴暗的欲望。 凌谓暗暗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立刻收回目光。 ……毕竟已不是第一次了。 云沉身上的疾病不知究竟是什么,但岛上所有的殿主都知道,这个疾病令云沉极度痛苦,并且在二百年间似乎越来越严重。 凌谓推测,可能云沉的病在二百年前就该要了他的命,只不过天道冥回来了,然后用了一种办法帮云沉苟延残喘,正因此云沉每年都要花大半的时间离开玄灵岛,长时间地呆在魔宫,回来后还会为了缓解精神的痛苦折磨下属……尤其是还拥有自愈能力的飞雪。 “二殿主。” 一个声音从头顶飘来,凌谓抬头看去,见云沉站在远处稍高的石阶上,暗红色的长袖长袍在身,挺拔却极瘦,深陷眼眶里对着他投来森寒地目光。 “在。”凌谓十分顺畅地半跪下,低头等待着岛主的指示。 云沉的声音响起:“碧梧魔宫将在十日后开启。你,五殿主,九殿主都随我去。” 凌谓听完却是不可置信地抬头:“岛主,难道血渊狱不继续经营了?” “我自有安排。”云沉扶着额,一只手对着虚空招了招,从飞雪所在那侧飞起一件大氅飞向云沉,自动披上,重新将那副骷髅身躯遮掩住,然后漫不经心地吩咐:“敲打一下三殿主,玄门关闭的最后一日我们一起出岛。” “那飞雪?”凌谓隐晦地试图提醒云沉,云沉以岛为笼囚了这只困兽数百年,难道不怕放出去后控制不住? 云沉却只是冷哼了一声。凌谓无端被这声冷哼骇得背后发麻。 “我的二殿主。” 云沉拢着身上大氅,一步一步走下台阶,来到了凌谓面前站定,低头盯着凌谓的眼睛。 “这百年间我不在,全靠你制衡内外势力,你也劳苦功高,我无比庆幸当年答应了你的条件,才得到了你这样的人才。” 说完,云沉稍稍弯腰凑近了凌谓,冷着脸说道:“我猜你已经满足了好奇心,你也算是人中龙凤,呆在我这岛上属实是委屈你了。” 不远处,王座旁的火焰忠实地燃烧带来融融暖意,暖得人直冒汗,凌谓顿了顿,才用他一贯的笑和声迎合云沉:“多谢岛主夸赞。” “嗯。”云沉的脸色稍温和了许多,继而回身走向王座,凌谓暗中松了一口气,正要起身时,却听见了云沉的话再次传来。 “凌谓,这一次出岛去,你就不用回来了。” 凌谓浑身一僵,却只看见云沉一手杵着下巴侧躺下去,阖目淡淡说:“好了,都走吧。干活去。” 大厅恢复安静,飞雪使了术法将身下的地板和自己清理干净,比凌谓先走出了大厅。 两人之间没有交流,也断不会在这时候,在云沉的眼皮子底下交流,各自走了。 飞雪回到自己的洞府,獦狚迎了上来,英武的眉皱成一条线,在飞雪身上左看右看:“他又打你了?!” “嘘,你说话小心着点。”飞雪拍开獦狚伸过来的手,虽然怕露馅不能立刻治愈浑身伤口,但想到刚才大厅之中的情形,只觉得有好有坏,且好大于坏。 飞雪心情不错地轻笑了一下。 “有人要倒霉了。” 第124章 碧梧魔宫05故人相逢 “谁要倒霉?”獦狚阴沉着脸,吩咐外面的狐面仆去取伤药,一手拿着小瓶子走过来硬要给飞雪治疗。 “二殿主。”飞雪淡淡说着,坐进椅子陷入思索。 “哦,您转身过来,擦药。” 飞雪拗不过这只兽,便由着獦狚去了,面前桌子上的黑毛球无忧无虑摇着头顶两根触须,伸出两只小爪子抱着一朵蓝色的花啃啊啃。 “可联系上乌……行一了?他答应来了吗?” 獦狚顾着给脱了上衣的飞雪身上缠满乱七八糟的绷带,问也不答,黑毛团子吃花蜜吃得起劲,飞雪只得将门口的狐面仆喊了过来问。 狐面仆一脸莫名:“啊,今早金乌那边说您交代的事情已经办好了,信的话也确实带来一封,据说是当日晚上送来的,交给獦狚大王了。” 獦狚:“……” 飞雪随手挥退了狐面仆,后仰头:“拿来。” 见瞒不住了,獦狚哼哼,不情不愿从背后拿出个捏的皱巴的信封,飞雪看见信瞪了獦狚一眼厉声说:“你在嫉妒什么?你是不是以为把信撕了我就不去见乌行一?” “您对他也太特别了!”獦狚狠狠道:“他敢不来!” “我看是你几天没打架太闲了。”飞雪拆信封看。 “那是因为没人出得起那个钱!”獦狚倨傲地扬了扬下巴,却见飞雪皱皱眉又轻轻一笑,一下又嫉妒得牙酸。 “乌行一要求在三殿主府上见我。” 飞雪认真地将信对折收好,然后放进储物袋,在獦狚炯炯的目光下点了头。 “那便就这样吧,趁着云沉注意力放在凌谓身上,把该办的事办了。通知九尾设宴。” …… 两日后,玄灵镇的三殿主府上四处忙碌准备着宴会,头顶两只红狐耳,身穿两重纱的华贵红衫,打扮得贵气逼人的俊秀男人缓步走过檐下走廊,身后跟着六个衣衫同样贵气的仆从,每个仆从手上都抬着一碟精致菜肴。 俊秀男人一边走,面前被灵力托起的一枚不规则的水晶块里源源不断传出抱怨声。 “……你说奇怪不奇怪,飞雪从不主动接近什么人,也从没发过情!就偏偏这乌黑嘛漆的东西来了后就不一样了!” 九尾嗯嗯地敷衍接话,并小声指示身后跟着的仆从自己去送菜肴,然后站原地招来一个人让其去挪动院墙边的盆景。 “……你知道吗?你肯定不知道!昨天那封信,飞雪看完笑得好温柔啊,他从来没对我这样笑过!” 九尾见缝插针插入“是吗”“竟有此事”“然后呢”等话语,抬头看了看天色,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就要往宴会正厅去。却在经过一个回廊之时忽然被不远处丛生昏暗的竹林里一个小亮光闪了闪。 “……”九尾耳朵转了转,挑眉望向那处,然后轻手轻脚跨过走廊边的小盆栽,靠近竹林下方的一大团黑影。 獦狚憋屈地蹲着,心里也憋屈,两个手指头掐着个水晶,滔滔不绝抱怨:“就因为我说了一句那黑货不安好心!飞雪竟然不准我这次跟他出来了!从我长大后,他哪次出来不带着……” “所以你就偷溜出来了。” 九尾站在獦狚背后幽幽出声,给獦狚来了个前后立体双声道。 獦狚浑身的毛炸了炸:“……” 九尾:“?” 獦狚讪讪熄灭了手里的水晶,小心翼翼站了起来转身,不自在地说:“额,你别告诉飞雪。” 九尾一听就抱起手,阴阳怪气道:“獦狚大王,威武妖王。你也好歹算快到分神期的妖修,如何就那么死心眼?” 獦狚站起来时比九尾要高一整个头,灰蓝眼睛瞄向一边,赌气闷闷说:“……我知飞雪有个配偶,但你我又从没见过,更不知将来能否出得岛去,若往后余生都要在这岛上过,那我就是飞雪手下最厉害的妖兽,他不选我选谁?” 九尾摇了摇头,转身踩着草回去,獦狚拔开面前的竹子跟上道:“难道不是吗?你若换作我一般,难道不会这么想?” 九尾停住脚步,獦狚也跟着停下,见九尾半转过身来脸上皮笑肉不笑,獦狚心里顿时咯噔一下,果不其然听见九尾压着怒气开口:“你知飞雪凡事必找我商量问我意见,所以这是故意在戳我天赋不如你的痛处,想我为你说话,劝他另找配偶?” 檐下微风,獦狚一头狼尾发被吹的毛毛躁躁,高大的男人灰蓝的眼睛不躲不闪,浑身带着股凶猛霸道的气息,算是默认了。 九尾咬牙,心叹一句这憨兽,仗着武力高为所欲为。 ……为妖王觅偶,的确是其追随的妖兽本能会去做的事,因为繁衍是刻在灵魂深处对生存的渴望,而在兽的眼中强壮是先决条件,九尾承认,按照妖兽的本能,如果他的修行天赋也顶尖,定然也会尝试去追求一下妖王。 “但我们的妖王不一样,他是和人类一起长大的。” 九尾打又打不过獦狚,拿他实在没办法,只好收了收火气劝道:“人类对配偶的评判标准太复杂,且有一生一世一双人的传统……” “戚。”獦狚不屑地打断九尾的说教,贱兮兮地摊手:“这话青楼那边听人类说得多了,倒没见过一个做到的。” 九尾僵硬站着闭了嘴,因为他确实也没见过……且在他的妹妹死后,至今还没有生物能激起他繁衍的欲望。 时光匆匆划过,几句对话后再回神,天色竟已至昏暗,九尾对獦狚实在不知该如何提议,只好丢下一句:“算了,你自己努力吧。” 然后九尾就回头向宴会厅方向赶,脚步比之前匆匆。獦狚在脑中计较一番,心想反正都被发现了,干脆就跟在九尾身后准备找飞雪去。 而早一刻前,宴厅。 一个白发黑眸的少年人早就坐在了宴厅席上,结果等到天色都暗了竟还没等到人来,心想居然九尾也会迟到,于是就喊住了一个来添置灯火的小仆问:“你们三殿人呢?” 小仆认识少年,知道是常来府上三殿主的贵客,回答得认真:“三殿主吩咐我们先来布菜,按理说应该快到了才对。” 飞雪哦了一声,又问:“那外头有客人来吗?” 小仆点点头,但看了看天色,也疑惑道:“今日通知下来是有个访客的,咦?不是半个时辰前就说到了吗?” 飞雪一愣,陪着小仆一同露出疑惑的神情,但很快就笑了笑,摆摆手将人遣走了。不仅如此,还站了起来把旁边等候吩咐的仆从一并找了个理由喊走了。 太阳即将消失,黄昏入夜最昏暗的这一刻,厅中的灯火下只留了一个白发的少年,少年容貌清秀而灵动,坐在桌前看了看桌上琳琅的菜肴,心里念叨着怎么还不来,然后伸出一只手对着面前盘中鸭腿抓去。 霎时,周围点着的火竟一齐变黑,橘黄色转暗,飞雪刚吓了一跳,就觉腰上被揽住,身体一轻,继而整个人都被带着飞了出去,跃出厅外,窜上房檐。 檐下铃铛叮当响了两声。 廊下恰好转出九尾和獦狚二人,并敏锐捕捉到动静望过来,獦狚瞬间怒吼一声,灵力暴涨追了过来。 九尾也是被眼前变故吓了一跳,正准备喊人,却见兔二五匆匆奔来:“大王,青楼掌柜暮风月突然拜访府上,不知道是来做什么。” 暮风月从商多年,还是二殿那边的人,不好应付,九尾心知自己得亲去一趟,可又放心不下飞雪那边。辅佐飞雪多年,九尾深知也并非冒失的,沉吟思考了一会儿后,想到飞雪今日故意要以之前在人间时的皮囊见客…… 说不定是为了见故人。 九尾瞬间想通后放松下来,安心去应付暮风月了。 …… 獦狚却根本来不及思考这许多,但他越追击越发觉不对。 看把飞雪带走的人背影有几分熟悉,想来就是那乌漆麻黑的,不是说这人是几天前刚进的岛?但一路在镇上移动时,乌漆麻黑对路线的熟悉竟与自己不相上下。更有一点是!飞雪竟然没有任何反抗的行为和动作。 獦狚渐渐放慢了速度,最终不情不愿地在一处屋顶停下,嫉妒地看乌行一身影在眼前消失。 “呜呜———” 心里委屈而憋屈,獦狚站在原地看着远方,从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轻嚎。 “什么鬼东西!吵什么吵,信不信老子一把药毒死你……” 脚下房内钻出几个骂骂咧咧,腰间挂着鬼面的修士,满嘴脏话在抬头和獦狚对上眼后瞬间噤声,但已经晚了。 獦狚本身的脾气可不好,怒火中烧,下一刻直接化出原形纵身一跃,干脆直接地就把底下的所有人都给屠了。 …… “没追兵了,你可以放我下来了。” 凉风呼呼从耳旁脸颊划过,飞雪被夹在男人胳肢窝下一路飞奔至远离镇子的一处高地,男人又谨慎地回头看了一眼,才终于停下脚步,将少年放落在地。 飞雪落地后才认真仔细地借月光看面前的男人,男人却难掩激动,两手握住飞雪肩膀喊出了声:“真的是你!飞雪,真的是你!” “是我,是我。”飞雪轻松而怀念地笑了起来,抓了乌行一的手紧紧握住:“乌丸,我没见过你化形,所以第一时间没认出你!不对,你现在叫乌行一?” “那是化名,你可以就喊我乌丸。”乌丸随口一说,眼神却不住往飞雪身上瞟,关切且焦急地问:“我差点以为不是你,你怎么在那个三殿主府上?你是被抓去的吗?你没事吧?” 飞雪意识到乌丸有点激动了,连忙拍他的手安抚他:“你别激动,我是特意在三殿府上等你的,我就是五殿主。” “什么!”乌丸橘黄色的瞳孔颤了颤,整个人都呆住了,半晌都说不来话,飞雪好笑,于是主动说话帮他理顺思绪:“我猜你这谨慎的性格定要先在暗处观察,所以就故意遣散了闲杂人等引你出来,却没想到……” 乌丸终是意识到自己过于激动所以闹了个乌龙,哎了一声:“我没想过五殿竟然是你……你是自愿来当的?” “嗯?”飞雪摇摇头,奇怪地反问:“你不知道?” “知道什么?”乌丸不解地看向飞雪,说:“从凌空山一别我就再没听过你的消息,直到两年前我去凌空山找你,找公子星舒,也没找到人,我还以为你们外出游历去了。” “……”飞雪本还以为是外界故意隐瞒了三百多年前那场战斗,但联想到乌丸又是个性格比较特立独行的,也只好当乌丸是因为作妖兽生活远离人类,所以消息才不灵通。 而且…… “两年前你来找我?”飞雪眨了眨眼睛,收敛了点脸上久别重逢的惊喜,认真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乌丸点点头:“说来话长……” 飞雪让他慢慢说,并带着乌丸走上一条小路。 “……三百年前御兽宗出了叛徒,分作两派,一派撤出了原本的地界,那方广阔森林就成了无主之地,我就在那里修行,化形,然后五年前,一只豹子来到了我的领地,她的皮毛像数朵绽放的金黄色谷挞花,美极了……后来,嗯,虽然谷挞花她只是只普通妖兽,但我不在乎,第二年我们就有了孩子。” 说起这些事时,乌丸的神情温柔得不可思议,但很快又变成了深深的懊悔。 “……是我一时大意,让一群偷猎者把它们偷了去……我一路追着孩子们的气味到了北边,又不断打听,最后一次在外界得到的消息说我最后的三个孩子们被一个商人准备带上岛来卖了,然后……没想到会遇见你,所以……” 月光如水,凉风轻拂,耳中有遥远的潮水声,行至高地尽头站定,乌丸的故事简单讲完,并朝飞雪投来复杂的目光,飞雪听完拍了拍乌丸的肩膀:“那就对上了。先前也是我让属下给你传的情报,因为岛上确实有商人卖了三只小玄豹。” 乌丸的眼神里一下放出希冀的光来:“什么?它们在哪里?快带我去见它们!” 飞雪赶紧做了个别急的手势,等乌丸呼吸稍微平一些后,才斟酌着语句,尽量平缓地告诉乌丸:“虽然现在我这里只有一只,但另外两只的下落我也都清楚,我会想办法将它们安全带回来,你别担心。” “我……” 乌丸有些哽咽,开口一字却顿住。 结果是好一会儿,乌丸都只是呆站着看着飞雪,眼中微光闪烁,千言万语在这个高大强壮的身躯里用了好长的时间沉淀,最终,化作短短数个字。 “谢谢你,飞雪。” 飞雪回望过去,见乌丸神色放松,嘴上疲惫地笑起来:“你不知道……我找了它们好久好久。” “……”飞雪沉默了一会儿后,冲乌丸轻轻一笑,淡淡地说:“嗯,我懂。” 孤寂的月光照耀于身,两双眼睛在一次对视时,依旧还像是第一次的那样。 我看见你,我好奇你的存在,我们之间不存在伤害。 我可以信任你。 “只不过,乌丸,我也有一件事需要你帮忙。” 飞雪招手,示意乌丸上前来,同他一起站到最高之处,远方视野辽阔,整个岛尽收眼底,除去巨大高塔般耸立的血渊狱,桥外延伸通向的镇子里灯火点点,小小的房屋和其中穿梭着如蚂蚁般的人一览无余。 “什么忙?”乌丸在飞雪左侧方站定,沉声问。 乌丸深邃的眸子顺着飞雪的视线,也将玄灵岛看尽眼中。 “玄灵岛岛主要带我出岛去碧梧魔宫秘境,第五殿就没了妖王管理,会出乱子的。”飞雪半侧过身,对乌丸伸出手,诚恳道:“我想你替我做一段时间的五殿妖王。” 飞雪本以为乌丸会犹豫,但乌丸却笑了笑,大手紧紧与飞雪握住。 “这有何难。” 飞雪心中涌上暖意,跟着笑了起来。 高处站着终究只能喝冷风,既相认了,便干脆回去好吃好喝一番,别辜负了三殿主。 乌丸为表歉意表示要背飞雪回去,飞雪也乐得偷懒干脆挂上了乌丸的背,只负责指路,由乌丸跑腿,并顺便告诉他自己有九尾和獦狚两个属下,以及岛上势力争斗的情况。 “嗯。对了,那獦狚是不是喜欢你?他看我时完全当我是有深仇大恨的情敌似的。” 乌丸中途插嘴,飞雪无奈,正想说我也是有挚爱的兽之时,却听乌丸好奇问起:“你最开始喜欢的那个公子星舒呢?你把他甩了吗?我就说嘛,和人类混对我们妖兽没什么好处的,甩了也好!那獦狚小子看起来挺壮实的,原形什么样?好看不好看?” 飞雪生气,不轻不重的敲了乌丸脑袋一下,威胁乌丸别乱讲话,乌丸停下脚步晃了晃头,赶紧表示不乱说不乱说,稳重安静地等飞雪主动坦白。 飞雪这才满意地点点头,然后仰头看向头顶皎皎月光,一头白发如银丝微亮。 再出声时,少年的声音温柔而缱绻,软得不像话。 “公子星舒,我唯一的主人。” “他正在外面等我。” 第125章 碧梧魔宫06宴厅共议 乌丸背着飞雪回到那座草木竹林葱翠的宅邸,飞雪跳下来左看右看:“等我看看这是哪……”。 落地处是个院子,在西边,没看见府上常见的仆从,飞雪只好自己回想宴厅的方位,继而带路。 “走这边。”飞雪走上一条碎石小道。 乌丸老实跟在飞雪身后,并不住打量着周围的布置,总有一种诡异地灵力波动感,飞雪看见了乌丸的表情于是解释道:“我偷偷带进来的星机阁记录石‘黄金屋’上有好些阵法的记载,九尾拿去研究了以后,就试着在这里搞了些。” “真厉害。”乌丸听完赞叹:“我倒是没想到阵法还能这么用。” 飞雪点点头认同:“九尾的确很聪明,我走后你有什么难办的都可以找他商量。” 乌丸却不敢轻信:“他这么聪明,你不怕他在背后阴你?” 周围还是一个仆从都没有,飞雪回头诚恳对乌丸说:“他不会。” 乌丸不置可否,依旧对此存疑。飞雪知道要乌丸和九尾并不相识,要互相信任并合作还需要时间,自然也不在乌丸面前多夸九尾,就继续行路。绕过一个小池塘,忽然听见远处传来人声。 “这些年来为獦狚造势也花费了不少金银,三殿连这点请求都不愿相帮?” “面上花费的金银是真是假你我心知肚明,我还是那句话,话可以传,去不去要看五殿主自己的意思。” “小狐狸,我问的是你,可不是那千面怪,若五殿那里不成,你三殿的态度又如何?” 飞雪在一扇门前驻足,探头从门缝隙看了过去,看完还冲着乌丸招手,乌丸便也凑了过去。 门外是座隐蔽的八角小亭,周围葱葱郁郁,木叶稀疏间能看见亭子里有两个身影在。 “暮掌柜的意思我不懂。”清朗男声响。 “哈哈哈,三殿不妨好好想想,若想通了便来找我。” 对话到此时结束,亭中人散了,听完墙角,飞雪带乌丸走另一个方向,提前在亭子通向内院的檐下拐角等着,不一会儿就见一个红衣狐耳的青年一转现出身形。 九尾吓了一跳,待看清是飞雪的少年体形态后赶忙收了飞箭,惊诧道:“飞雪,回来了?” 继而九尾看向飞雪背后的乌丸,心想哦豁,暴露了。乌丸亦是有些意味深长地看九尾,才知道原来这人就是三殿主。 “未想到暮明月都来找你了。”飞雪没意识到九尾掉了马甲,对九尾说:“走吧,事情去里面商量。” 九尾面上带了些许担忧和疑惑,但也不多说,自然就走到飞雪右侧身后,行了几步后问:“獦狚也回来了?” 飞雪微愣,才意识到自己竟将獦狚给忘外头了,不过飞雪觉得以獦狚的实力和地位,也不必太担心他在岛上会遭遇什么不测…… 结果飞雪一行刚进入厅内,正中主位就看见獦狚大马金刀坐着,怒发冲冠,一身的血气。听见动静时抬头,布满血丝的凶恶双眼直接与门口三位来了个对视。 乌丸、九尾:“……” 獦狚:“……!” 飞雪:“……你吃人了?” 獦狚的表情在众目睽睽之下瞬间从凶狠暴怒变成委屈巴巴,缓缓抱起手,别过脸,嘴里还哼了一声。 “怪不得过来的一路都没见兔子们,原来是都被我们的威武大王给吓跑啦。” 飞雪跨步迈入厅内,獦狚自觉让开回到左下首去,九尾招呼乌丸坐自己旁边,自己则在右下首坐下。 “介绍一下,我的好朋友,来此是为了救同族,妖身乃玄豹,乌……”飞雪说到此时看向乌丸,有些犹疑。 “乌丸,乌行一乃行走人间时的化名,路上已听飞雪说过,两位妖王虽表面为下属,实际也有同伴之谊,相逢即是有缘,今后便也是我的朋友了,乌丸之事,之后也要仰仗二位帮忙!”乌丸说完敬酒一杯,在座皆回了酒,也就算相识了。 九尾先前与乌丸打过交道,于是先给这位新来的喂个定心丸道:“乌兄的事倒是不难,玄豹下落已明,我们与二殿纠缠多年,要劫几只妖兽出来不是难事。” 乌丸一愣,再看向九尾时已收了心中那点对九尾隐瞒自己的不满,并沉声道谢。 “那就辛苦你了,九尾。” 飞雪见九尾有意揽下这个活后也乐得放手,于是开口:“现有一要事要与诸位商量。云沉不日将启程碧梧魔宫,只不过要我,二殿、九殿一同去。” 在座所有人面上露出不同程度的惊讶,九尾先道:“传闻是不假,但竟是如此安排,难道岛主看出什么了?” 飞雪先前已思考过这个问题,答道:“我觉得未必,但确实打乱了我们出逃的计划,若我不在,可还有灵力足够强大的妖修能够开启玄门?” “我可以来!”獦狚将酒杯往桌上一搁,大声说道,却见飞雪摇头:“不可,你是唯一能镇住底下妖兽的妖王,届时开了玄门群兽无序,定会出乱。” “那不如就我来。”乌丸还记得飞雪不久前的请求,于是在此时接话:“我也刚好步入分神,灵力应该够,教我开玄门的方法便是。只求妖王帮我看顾好我的崽子们先行撤离。” 飞雪颇为感动地笑了笑,却道:“先等等。” 然后飞雪伸手下压示意莫急,并说道:“其实我还有一个担忧,就是二殿那边……你们有所不知,凌谓先前找过我邀我合作,目的是同样在云沉离岛之时,摧毁整座岛。” “什么?”獦狚以为自己听错又出声确认:“……什么能耐,什么方法,能摧毁玄灵岛?” “不知道。所以我还没答应。” 飞雪一手搁在桌上,手指轻敲,将前日去见岛主时的情形简单说了说,然后补充道:“玄门开时师父闭关,此事我无法去求证,且我在想,岛主恐怕已经知道凌谓的想法了。” “所以凌谓的时间不多了,我想若我答应,他就会立刻安排摧毁玄灵岛的行动。”飞雪分析道。 九尾眉间紧蹙,说:“……原来如此,所以暮明月来试探我的口风时前后矛盾,既要问合作,还问是否与她一同出岛……” 飞雪想到刚才听墙角的对话,明白了些许,忍不住揶揄九尾:“人家是只邀请了你一起出岛吧。” 九尾冲飞雪无奈地拱手示意别调侃我了,然后说:“既如此,所有计划都得调整了。那么在我看来,无非三种。” 九尾抬起一只手来,在面前空地上方幻出影子,画面随着他的讲述而变化。 “第一,拒绝二殿的合作,赌凌谓放弃乖乖离开,然后我们在岛主离岛后开始行动,只不过由乌兄替飞雪开玄门,唯一变数只在乌兄能开多久的玄门,我和獦狚的撤离保守估计需要五天。” 飞雪在心里默默计较,乌丸表情严肃,九尾与獦狚对视一眼,然后九尾继续说:“第二种方法,直接答应和二殿的合作。如此一来我们就必须马上开始动作,并且此计划若成则玄灵岛内再无活路,预计最多能逃出五成,若败则我们也会被岛主杀掉。” 在座众兽均神情肃穆,看着空中惨烈的画面,听九尾苦笑一声:“实话说,我不推荐。” “那最后一种办法呢?”飞雪问。 “最后一种办法,关键在您。”九尾想了又想,斟酌道:“我猜,光靠二殿的能力不足以摧毁玄灵岛,所以就算您不接受合作,现在我们的情况并不危险,但您……就必须在岛外冒险杀死岛主,这样一来……” “这很难。”飞雪打断九尾,示意自己脖颈上的项圈,摇头:“……咒语不除就绝无可能,我现在并无把握能够解开咒语。” 九尾沉默了片刻后叹了一口气:“对不起飞雪,除外我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迫不得已,最后还是按照第一种方法执行,乌丸身份并没暴露,要暂回客栈交代好一同来的王务,临别前飞雪才一拍脑袋,想起来自己竟还没给乌丸看自己的化形真身,邃当场“大变活人”了一下。 九尾獦狚早就习惯了,只有乌丸看得愣住,险些没反应过来,最后千言万语化作一句话:“我竟以为之前那少年模样就是你的化形,倒是忘了你会变身了。” 飞雪却在心里忐忑,在乌丸面前转了一圈问他:“好看吗?差别很大吗?会不会认不出来?” “不会不会,好看得很。”乌丸拍了拍飞雪的肩膀。 …… 接下来几日就是各自忙碌,飞雪拖着陵谓,九尾去救幼崽,乌丸悄然在五层进行了一场比赛好立威,并由獦狚带着认识了五层内生活的妖兽,乌丸这才知道第五层内早已无人了,全是化形妖兽。 “全是打架不厉害的,稍微厉害一些的,如果自愿,就会与我们相识的商队合作送出去。”獦狚在知道乌丸有崽了以后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甚至颇为欣赏乌丸与他一般的强壮体格,逐渐与其勾肩搭背。 乌丸面露不解,獦狚却会错了意,继续讲:“飞雪会问问那兽的意思,愿意效忠并还算有能力的,在五层斗兽场上也过得不错。” “此处倒也不错,因为外界其实也没好到哪里去。”乌丸听完淡淡地评价,獦狚于是问:“外界究竟是怎样的?” “人族混战,各方势力都在抢占资源和圈地,我们的容身之所不多。”乌丸一边回想一边说:“数量无法取胜,实力稍强些的不得不去给人族当奴隶去,或也过得不错吧。” “戚——那比我们还差。”獦狚两手交叉抱在脑袋后,嘴上喜滋滋地,乌丸也跟着笑了笑,叹道:“是啊……飞雪管理的五层的确不错,我感觉得到他也变了许多,而且他这个妖王当的比我好多了。” “那是。”獦狚自豪地展示自己脖颈上的白色普通项圈,发表豪言壮志:“总有一天我要飞雪答应我的求偶!” 乌丸听完表情复杂,欲言又止。 便在此时有狐面仆奔来说道:“两位大王在这!五殿找二位去洞府呢。” 乌丸和獦狚匆匆赶到,乌丸一眼就看见了飞雪面前石桌上趴着四个黑乎乎的毛团。乌丸当即激动地闪身来到石桌前,抱起一只小黑豹,却发现小豹子软趴趴地一点精神都没有,一下子愣住。 獦狚没看见飞雪在,正四处找,飞雪就阴沉着脸从门外进来,在看到乌丸时显是放缓了脚步,然后才愧疚地道:“对不起,疏忽了。” 獦狚正皱眉迎上去,忽感觉到了什么,接着开始在身上摸来摸去。 乌丸则敏感地意识到是小豹子身上出了问题,虽然在心里憋着一股火想要不管不顾地发泄,可理智依旧不断警告着他,在场的任何兽都不是造成这个问题的元凶。 “没事!没事,告诉我怎么了就好。”乌丸声音稍有些抖,不过几个深呼吸后就好多了,甚至反过来对站在不远处愧疚注视着他的飞雪说:“先前小崽子们在血殿呆过一段时间后才又被带上玄灵岛,不怪你们的。” “什么?等等……九尾说有找到了!”獦狚手上捏着个发亮的不规则水晶,连忙举到二兽中间,听得九尾的声音平稳传来。 “没有中毒,却呈现生机不旺,羸弱无力的症状,不是先天有缺陷,就是生命本源被伤了。” 乌丸认真听着,飞雪也走到獦狚身边继续听。 “……此类病症会致患者寿多不过一载,灵药或灵力可续命,却会因经脉脆弱而时时刻刻痛苦不堪。除非寻得逆转阴阳的宝物才可彻底救治,比如混沌灵物练就的还生丹,带有上古神兽凤凰神力的灵草等等。獦狚,你得告诉飞雪,碧梧魔宫里或有灵药……” “我听到了。”飞雪接过话来,乌丸不解地问:“他怎么知道的?” “我的‘颜如玉’信息玉片交给九尾保管了。”飞雪出声替九尾解释,并对着水晶里的九尾问:“可知灵草长什么样子?” “不知。” “嗯,谢了九尾。”飞雪闻言心想这样也好,毕竟也算有了点希望,重新看向桌上,见自家黑毛球蛾子正好奇并小心翼翼地挨个触摸着小黑豹,小黑豹子们眼睛清澈,只不断喵喵叫。 獦狚将通讯的灵力收回,乌丸又重新调整了心情,轻轻将手里的豹子放回三只毛团中间,纠结了片刻后还是主动说:“让我跟你一起去吧。” “云沉没那么傻。”飞雪料到乌丸心里焦急,拉住乌丸的手对着他坚定道:“你相信我,我会把灵草带回来的。” 乌丸虽然心里万般不愿,但最后还是郑重地点了点头。 …… 每月玄门开七日,第七日,一队极其特殊的队伍来到了码头。一行数人,一辆玄黄车,里头的人似披着大氅,时不时传出声咳嗽,车夫是个容貌英气的褐袍女人,车后另跟着两个一看就实力非凡的蒙面仙者,一白发,一黑发,各自带领了一队戴着面具的仆从。 队伍前后有乌鸦控着青灰色的药人开道,目的是码头停靠的一艘大船。周围的船纷纷退避,需让其先行。 王务挤在避让开的其中一艘中等大小的船上,无比好奇地向着那方张望:“那是什么人?” 一旁站着的船夫反正也等得无聊,就好心回答:“还没看出来吗?岛主的队伍啊!” 王务大吃一惊:“岛主?!” 可这声刚出,令在场所有人更吃惊的一幕来了。 就在即将上船之际,跟随在乘黄车后的黑发人不知用了什么法术,以他为圆心骤然大亮! 王务猝不及防被强光烧灼得眼睛刺痛无比,并在同时听到无数呼喊和慌乱之声。 群鸦在天空乱叫,巨响声不断。 “嘎——!遇袭——!” “岛主遇刺——!” 第126章 碧梧魔宫07二殿反目 “岛主遇刺——!” 原本跟在轿后的黑发之人瞬间荡开四遍八方扑上前的乌鸦,趁着旁人眼睛被晃之际一瞬袭向乘黄车,乘黄根本来不及反应,惨叫一声倒下。黑发人紧接着在身前举起一掌,掌心汇集了肉眼可见的灵力,下一秒就要击向车驾。 然而车驾背后在此刻爆出一团白雾,并迅速朝着前面涌来,白发人一跃上了车顶,继而在千钧一发之刻也伸手平推出一掌。 轰地一声响,灵力对撞形成的气浪将周围的船尽数掀翻,天上的乌鸦,一旁冲上前的药人,连同翻船的无数倒霉蛋一起被震得昏厥,下饺子一般噗噗噗落入渊海,没几声惨叫就尸骨无存。更远一些幸存的船一看,更顾不得什么规矩不规矩,一艘艘纷纷扬帆施法,冲着几百米外的玄门涌去。 码头处,马车整体亮起一圈微光,不知有什么法宝保护,反倒是安然无恙。 “凌谓!” 马车顶上的飞雪大吼了一声,长发在身后飘飞,金眸中瞳孔竖成一条线,脖颈处项圈有咒文凭空一闪。 “刺杀岛主,你意欲何为!” 蒙面的纱布皆在方才被吹飞,马车顶,马车前,一白一黑露出两张风格不同却惊艳的面容。 凌谓嘴角没有一贯狡黠的笑,碧绿双眼也冰冷无比,放下的右手之间出现一串银色的铃铛法器,继而开口:“飞雪,你不信我骗我利用我都无所谓,但我只一句,杀不了他我们都要完蛋!就这样你还要阻拦我?” 飞雪只肃容道:“玄灵岛所有妖兽唯听岛主一人之令。” 凌谓将碍事的外袍扯了丢在地上,闻言只嗤笑了一声:“我看未必。” 随着这一声落,码头背后镇上传来爆炸发出的巨响,与此同时,高大漆黑的血渊狱的十架桥上出现十个阵法纹路,渊海海面开始波浪起伏,直到阵法成型的一刻,十道水龙卷冲天而起,继而对着高塔之内开始倒灌。 透明的水触到生物就开始腐蚀,变故突然,不少人都还来不及反应,就被扑面的水顷刻化成尸骨。 “运转心经,起防护罩——!”獦狚第一时间来到第五层最中央,神识外放,怒吼声带着兽类威吓传递扩散到每一处的狐面仆。“善火者集合,遇水即烧!” 最下两层自动亮起阻挡水流的屏障,第五层也在瞬间做出了反应,其余几层陆陆续续开启防护,却因反应稍迟了的片刻已然被渊海之水浸出寸高,方圆尽是鬼哭狼嚎。 凌谓已然和飞雪开打,飞雪每每想用白雾包裹住凌谓,就会被凌谓挥出一掌吹散,他先前取出的法宝银铃灵活绕着凌谓飞动,随着凌谓动作一下一下弹开飞雪劈过来的刀。 周围乱成一团,天空中还盘旋着数只幸存的乌鸦嘎嘎叫着不敢上前,地上的药人通通坠了渊海化了,忽然听见一声尖叫:“蛇!”,只见无数细长白蛇从各种缝隙里窜上码头,见人就咬,被咬的一个筑基修者跑不过数步就浑身发紫倒地,所有人更加害怕得离开码头,或上船,或朝着岛内撤去,片刻后原本热闹的码头就基本空了。 飞雪冷漠地只攻击凌谓,几次三番打断凌谓对马车的袭击,防护罩下小九守着车摆出防御的架势,车内依旧时不时有咳嗽声传出,却始终没有动作。 凌谓越发觉得不对,一个躲闪后撤,悬在一艘破了桅杆的船甲板之上停住,飞雪没追,挽刀立在原地。 “你在第七层安排的兽潮不可能再来了。” 飞雪见凌谓在等,忽然道。 凌谓扫了一眼马车前的小九,又看向远处因遥远而显得朦胧的高塔,终于是在看到空中细微的黑点之时神色一凝。 见凌谓神色有异,飞雪于是隔空对凌谓喊:“你的计划失败了!劝你早点跑,不然等一会儿岛主亲自出手收拾你!” “……原来如此。”此话一出,终是叫凌谓发现了端倪,下一瞬上百条白蛇回头朝着飞雪涌了过来,飞雪划出数道剑气刚砍完近处的蛇,却有更多的蛇补上缺口,更有数十条在远处昂起脖子突然就喷出了毒液。 飞雪敏捷地躲开白蛇对空喷射的毒液,却还是被逼着落在附近房屋高处,正准备在周围放出白雾,却不料被凌谓在此间隙用出一张飓风符纸。 狂风将白雾吹得七零八落,蛇群一涌而上,飞雪立刻化形,一眨眼原地出现一只快有一丈粗,雪白鳞,明蓝竖瞳,上眼处立着尖角的巨蛇,半立起脖子嘶吼,鳞片刺猬般炸开,将浑身的蛇尽数甩了,再对着周围放出蛇类妖王的气息,终于将一半的白蛇喝退。 然而一阵急促笛声混着铃声响起,正准备大开杀戒的巨蛇犹如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于半空之中抖了抖轰然倒下。 一旁的马车犹如幻影眨眼间就消散了,凌谓却丝毫不在乎那幻影,一手举在唇边的短笛又吹出一段诡异旋律,径直朝着码头倒地颤抖挣扎的巨蛇飞去,周围的小白蛇听完纷纷避让四散,凌谓对着巨蛇脑袋以另一手结印,调集了充足的灵力后一掌打入巨蛇的脑袋,巨蛇上空骤现出黑紫色的控兽符文,与凌谓的咒对撞后消散,凌谓瞬间就咳出了一口血。 而飞雪却感到神魂遭到一股重击,巨蛇化形再维持不住,直接无意识被打回了人形,继而昏死过去。 凌谓丝毫不犹豫,将回归人行形的飞雪单手一抱,收了笛子后立刻跳上一艘小船,未用完的飓风符吹动船帆,几个呼吸便带着船穿过了玄门。 …… 玄灵岛血渊狱里源源不断传出不明意义地惨嚎,十座桥毁了一半,天空飞着的凶鹫组成一群,灵活避开缓慢靠近的水龙卷,又对着桥面重逢而去,终于将桥上死守的最后一个元婴修士凌迟杀死。 水柱没了修士灵力催动消失,最上空的巨大凶鹫发出一声尖鸣。 玄灵镇上炸毁多处的修士也在九尾的指挥下由乌鸦带去的药人合围而后尽数抓捕控制住。 血渊狱最顶,云沉站在最高处冷眼看着各处骚乱逐渐平息,而后等来小九从空中落下,利落地汇报:“主人,小九所管的血渊内所有叛贼都解决了。” 云沉淡漠的嗯了一声:“吩咐三殿主将叛贼全部炼成药人去。飞雪呢,怎么还不回来?” 小九听到飞雪名字后,眼中流露出一丝不屑,但还是唤来一只凶鹫询问情况。 不料片刻后得知的消息令小九心中暗喜,随后赶紧对云沉汇报:“不好了主人,飞雪不敌,已被凌谓带出了玄门!” 这许多年来云沉都表现得对这只幻兽非常看中,不仅经常与飞雪单独相处,甚至还给了飞雪所在第五层诸多宽容待遇,如此种种早就令小九十分嫉妒,如今得知凌谓将飞雪带走的消息,实在是令小九痛快。 走了好走了好,最好再不回来了,死外面。小九默默地在心里念着,然后抬头去看云沉的反应。 云沉却脸色十分难看,从大氅下伸出左手掐起一个咒纹。 小九感觉到自己脖颈间的项圈感应到了召唤,微微发热,同时云沉手中也亮起了控兽咒的符文,并发出回来的指令。可就在此时变故突生!控兽符文上方忽地出现一圈其他的咒语,小九神魂似乎被一股巨力撞击,眼前一黑。而云沉手里的控兽咒在他手中炸火花一般炸了一下,暗下去一半。 云沉瞬间气得咬牙切齿。 “好你个凌谓,竟不惜自损八百也要毁咒。哼,待我将咒修复,再令幻兽生吞了你。” 说罢云沉冷哼一声,在身边唤出一道漆黑玄门,将一旁落在地上昏迷的小九变小后抱入怀中,沉着脸跨入其中,离开了玄灵岛。 …… “幸好咱们跑得快。”暮明月站在一艘船的甲板之上看向关闭的玄门,身后站着一向沉默寡言的俊美侍从。 “幸好阿莫你让我别贪赶紧走,否则还真要死在岛里了。”拍了拍胸口,慕明月有些心有余悸地说。 阿莫却抬头望着天空,用清冷的嗓音回道:“刚出来的船上似乎……有个,很像二殿主的人。” “不会吧,在哪?”慕明月骇了一跳,赶紧拽了阿莫的手往船舱内跑,待躲到了里面后才从窗口向外张望:“还在吗?还在吗!阿莫你快看看,别不是来找我要钱的!这些年我做青楼掌柜是赚了很多,但我又不是什么善人,也不乐意随便给人啊!” 阿莫:“……已经飞走了。” 暮明月闻言刚松一口气,却又听见不远处有水花扑腾声和呼喊。 “救命啊——!打劫啦!” 暮明月和阿莫顺声看去,看见一个在海水里起伏的修士,正在求救。 慕明月在窗边的椅子上坐下,冷漠地摆手:“哦,想必是被打劫了,别管他,去吩咐我们的人赶紧开船离开这。” “哦。”阿莫淡淡应下,刚转身,窗外又飘来那修士的求救声:“救命啊!谁能救我,我买的二十只化形妖兽价值二十五万!分他一半——!” 暮明月一听当即站起来兴奋道:“快快!快救人!” 阿莫只得转身翻窗跳海去将人捞了起来,被救的人上来后在甲板上滴了一滩水,满脸都是老实的笑容,出口不断感谢:“哎呀,哎呀,恩人!在下王务,多谢……” 然而王务话还没说完,就被跑到甲板上的暮明月大手一挥打断:“莫废话!究竟是哪艘船抢了你的货?!” 王务喜出望外,便指了方向,暮明月一声令下,扬帆的船就以冲锋的速度追了过去。 前方的船比暮明月的船还要小一圈,最顶飞阁前站着捏着帕子,身穿一袭五彩长裙的碧夕,正神色自若地听他旁边的仆人说话:“小姐,今儿真是运气好,又抢到数只好货,这下回去血殿那边想必灵丹妙药少不了吧。” 碧夕颇自得矜持地点头,旁的却传来一道呼喝声。 侧头只见一艘大船与她们并行,而暮明月一手抓着船栏,一手作喇叭状对着这边喊:“哎哟,我道原来是谁呐!是碧夕呀,这些年不见有些长进啊,如今是攀上了哪处高枝?说与来姐姐帮你参谋参谋啊!” 碧夕大惊失色,赶紧让仆人下去催船夫加快速度,可小船哪里比得上大船,暮明月一声令下,很快碧夕连人带船都被暮明月缴获了。 “哈哈,待我们回云天宗路过合欢宗把她丢下去。”暮明月身后跟着阿莫和王务,手里摇着一串钥匙喜不自胜来到小船船舱内去看战利品,门一打开,里面安静地挤着一群人,但暮明月却一下与最前方一个面容熟悉的少年对上了眼。 暮明月傻眼。这不是岛上三殿府上管家……兔二五吗? 兔二五虽在看见开门的是暮明月时稍吃了一惊,但似早有准备一般拿出一封信。 “原来是暮老板您,那感情好,这是我们家三殿专门写给船主人的信。” 暮明月原本眼中闪过一丝贪婪地精光,但展信一看眼睛就直了。 兔十二礼貌地说:“岛上不太平,九尾大王不日想出岛,便先派我们这些服侍惯了的带了六十万灵石出来寻个好住的大府邸。待他出来若满意,还有百万灵石相谢。” 暮明月一下就收敛了眼神,从看金银珠宝变成看财神爷一般变了脸,喜笑颜开道:“……好好好,好说好说。” 阿莫:“……” 王务尚还搞不清楚情况,却在之后被暮明月拐出门背后商量道:“你这批化形妖兽三十万贱卖给我吧,你还有其他货物吧?我不收你船费就是。” 王务看了一眼旁边虎视眈眈地阿莫,见胳膊拧不过大腿,心想反正这批化形妖兽是乌行一出的钱托他经营的,最终也是半推半就地答应了。 …… 物理行船跨海至最近的大陆需要两日,不过有星机阁出品玉石“颜如玉”在,玄灵岛内生变的事情一日之内就传遍所有仙门。 乃至惊动了云天宗最高层。 一切知情人都明白,一个能给魔族重击的机会出现了,云天宗内部长老们和宗主先行议了事,随后又在星机阁的安排下与其余宗门商量了个结果,筛选队伍,向着早就探明的碧梧魔宫所在地出发。 风寒影一个会接着一个会开完,忙完回过头来找徒弟,结果只来了蓝白干净羽衣的云霄雨对他端庄行礼:“师父。” 大徒弟柳炎经过百年探查到了血殿圣子所在,最近正是追杀的关键时期,所以不在宗门内。云霄雨则刚闭关六十年突破分神中期后出来,正由公子星舒带着熟悉并接手部分云天宗事务。按理说,风寒影若唤弟子来,不该只有云霄雨一个来才对。 风寒影眸光沉沉看着云霄雨秀美的脸,想到公子星舒受到蛟血本性影响,性格有些微妙的变化,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于是问: “你师弟呢?” 云霄雨一脸莫名:“回禀师父,师弟常年戴在耳上的传音石亮了,然后似有急事就去了,不是您安排的任务……吗?” 风寒影:“……哎。” 云霄雨瞬间反应过来闯祸了,手足无措地露出惊慌焦急之色:“糟了,我还以为那传音石耳饰是师父您给的……可师弟不是快到蛟血躁动的时候了吗,我,我这就去追他回来!” 风寒影按住徒弟,叹了一句:“……算了,不管他,之后他自会去碧梧魔宫的,我去给即将启程的长老们和周荣北写信,你先来帮我把宗门内琐事清了吧。” “是。” 第127章 碧梧魔宫08情难自抑 飞雪恢复意识醒来,有些懵逼地看着头顶的蓝天白云,直到脑中神识受创的晕眩感消失,才捂着头慢腾腾坐起身来。 “唔……这不要命的混蛋。” 解咒之法或者被更高一级替代,或者转移,偏偏凌谓选择以同等级的咒语来硬碰硬,得亏凌谓对灵力掌握得好,恰好把咒语中的灵力控制在了能使其失效但不会完全摧毁的度上。否则他神魂跟着咒一同坏了,也别想活了。 “疯子。”飞雪狠狠地又呸了一口,下意识心有余悸地去摸脖子,却惊讶得没摸到项圈。 反而是手腕上丁零当啷,扣上了用来封印修士灵力的锁神链。 “看到你这么有精神,我心甚慰。” 旁边草木簌簌,飞雪无语地偏头望去,看见凌谓一手拨开一截树枝,居高临下地看过来。 飞雪没什么话想说,和陵谓对视了一会儿后,陵谓忽将另一只手上的东西丢了过来。 “在你没醒时,我拿来重新炼了下,现在还你。” 飞雪接了东西在怀里,发现是一整条的项圈,不由意外地问:“你竟还会炼器?这是把偷听的部分解了?” 凌谓看上去脸色苍白,似乎受了伤,但他也不对飞雪戒备,应该是十分放心飞雪用不出灵力跑不了。 此刻凌谓身上的衣服已经不再是玄灵岛内二殿主标志的深色衣袍,则换回了一副御兽宗短褂长裤,浑身宝石吊坠的打扮。 飞雪将项圈藏进自己得空间,坐在地上环视四周,问他:“这是哪儿?” “碧梧魔宫旁边的山。”凌谓在不远处石头上坐了下来闭上眼,周围灵气缓缓流动,被引导着吸引过来。 “你去碧梧魔宫做什么?” 凌谓听到飞雪的问题重新睁眼,看见飞雪因为绑头发的发带没了,正折了一根旁边的树枝试图把一头雪白柔顺的长发挽了,但挽了几次都没成功。 晴朗清晰的日光下,面前的化形妖兽在林间白到发光,极符合人类审美的外形和淡漠的表情像是林间精灵,并不因他笨拙的动作而影响到其美丽的半分。 万物生灵有其自己的生存优势,尤其是越顶层的猎食者,无论外形、力量、智慧都会为了生存进行完美的塑造。 显然幻兽亦是其中佼佼者。 凌谓静静欣赏着面前暂时束缚了爪牙的美丽生物,心想,或许这就是自己为之着迷的原因之一。 “我倒是没料到你竟掳了我走,我以为你的目标该是云沉才对。” 没听见凌谓的回话,飞雪终于放下手将注意力回到凌谓身上,蕴着淡金色的眼睛看了过来,嘴角勾起个清浅地嘲笑。 “嗯,所以才要带你一起去碧梧魔宫嘛。”凌谓也不恼怒,端坐着,选择回以云淡风轻的一笑。 飞雪直觉面前这家伙又隐瞒了什么,或者他又推测出了什么关键的消息,却不肯和自己说。 不过不说也无所谓,因为飞雪会主动发问。 “你还是想云沉死对吧,这是摧毁玄灵岛的条件之一吗?还是你也有想在碧梧魔宫里找的东西?” “就算两者都有吧。”凌谓亦狡猾地说:“我还以为你阻拦我时只护着马车却不攻击,是因为也看不惯云沉呢,毕竟他死了咒语自然就没了。” 飞雪没有接话,也早已练就不让人看出心思的心境与神态,抬手重新掰了一截树枝去挽头发。 凌谓也不再言语,闭眼入定恢复伤势。 锁神链可以完全压制住修士的神通,周围丛林灌木茂密,远不见人烟,飞雪于是没有乱跑,在粗略将周围地形走过一遍后回来,已近黄昏。 “有吃的吗?比如你那些不知道什么时候养了一群的蛇。”最后飞雪实在无聊,开口打扰凌谓恢复伤势。 凌谓闭着眼淡淡地说:“没带出来,那些蛇只有一月的寿命,我炼了含珠换的。” 飞雪顶着一头毛毛躁躁地头发蹲到凌谓面前,忽然道:“我发现你对蛇似乎很了解……你不会,其实是一只妖蛇化形吧?” 凌谓根本都不想理会,飞雪眨眨眼,又继续说:“据说御兽宗门人修行,多半会有本命灵兽的,凌谓,你是御兽宗首席,我还从没见过你的本命灵兽呢。哦对了,是不是也没带进玄灵岛?” 凌谓终于是重新睁开了碧绿色的眼睛,两手置于膝上似笑非笑:“不,一直跟着我呢。” 飞雪的耳朵动了动,诧异地问:“所以远处那些新出现的气味不是你召来的灵兽?” “那些自然也是,所以你乖乖的……”凌谓伸出一只手欲要去拍拍面前飞雪的头,飞雪皱眉正要躲,忽然周围吹起一阵狂风。 所有的树木枝叶均发出长时间且剧烈的沙沙声,耳边遥远之处似响起了一道沉闷的雷,又似乎由远到近的慢慢变大。 凌谓瞬间将飞雪推开,而后银色的铃铛绕着他立刻划出了无数银线将其包裹住,便在此时从天而降一团烈火呼地将凌谓整个人围成一个圆形火球。 火光大盛!飞雪不可置信地扭头,看见公子星舒在漫天虹霞的背景下裹了满身金光,自半空落在他的身前,并冲着他伸出一只手。 飞雪的脑子一瞬空白,只下意识往前一扑,继而自己的手也被公子星舒紧紧握住,然后一股力量将他一拉,公子星舒十分自然地旋身一抱。 飞雪:“!!!” 在林木沙沙狂响声里,狂风的中心。 骤然间,眼中、脑中,天地错乱,乾坤倒转,唯一不变的只有面前朝思暮想的脸,与怦然乱跳的心脏咚咚声。 公子星舒一言不发,突然闯来,又飞快抱了人离去。 风声赫赫,等凌谓忍着怒火以毁了银铃法器为代价挣脱出了火堆,在后的黄雀已带着蝉已在所能感觉的天地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 蛟龙神力,瞬息百里。 远在另一边的半空中,群山峻岭渡过,公子星舒抱着飞雪,追着夕阳而去。 残阳的金色余晖落在飞雪和公子星舒身上,公子星舒一袭金白红三色的云天宗羽衣,光勾勒出其上细腻华美的金银线条,在飞雪眼里无比耀眼,使他如瞻仰天神,甚至伸出的手都犹豫着不敢去触碰对方,生怕是幻觉。 “公子……公子……” 飞雪愣怔地喊了两声。 直到真切的嗓音就在面前响起,公子星舒憋着一口真气低头。 怀中人变了,变得过于漂亮,白发,金瞳,却又没变,气味,一举一动的细小习惯,与撩动心神的说话语气真真切切。 依旧,是他百年未能相见的挚爱。 情难再抑,长久的思念天雷勾动地火,分不清是谁先主动,也记不得是谁先凑近,唇吻在一起难解难分。 温度比体温更加滚烫,翻滚的热情冲昏头脑,飞雪亲得天昏地暗,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落的地,周围什么时候变成的水,天光不见,衣衫半褪…… 不知是何处的山洞,头顶有一洞可见天光,有月光洒入,洞内水池透澈沁凉,池旁长了一圈清脆柔软的绿草青苔。 靠在湿滑的岸边石头上,飞雪眨了眨眼睛侧头暂时断开的亲吻,终于勉强拉回一点思考的能力,喘息着颤声说:“等等……等等……” 公子星舒两手牢牢抓着飞雪的肩膀,亦喘着粗气,在听见飞雪的话后十分克制地将身体后仰,原本紧贴在一起的肌肤分了开,冰凉的水和空气带走了中间的温度。 公子星舒漆黑的眼中一丝红光一闪而过,似乎忍了又忍,才哑着嗓子开口:“呼,抱歉……抱歉,飞雪,我正好在,那个期……” 却没想到的是飞雪主动往前一步又紧紧贴上公子星舒,脸上似带了红晕,温热吐息吹在耳边。 “不是……我是担心会不会被发现……” 便这一瞬间,双方都感觉到了各自的欲望。 飞出数十里之外,并早就在周围设好了结界的公子星舒深呼吸了数下,对着飞雪温声说了一句:“你放心。”后,小心翼翼地控制着激动的肌肉松了按住飞雪肩膀的手。 公子星舒此时此刻有一点羞耻感,感觉违背了从小受到的教育,虽然他们之间的确经历了相思之苦,可光天化日之下,荒山野岭,刚见面就干还真不太妥当。 于是公子星舒忍着激动的情绪缓缓后退,试图浸入凉水中让自己先冷静一下。 可公子星舒却忘了,飞雪是一只纯纯的兽类,根本不会遵循什么礼义廉耻。 所以飞雪一听完放心,马上两只手就伸出将面前人的脖子一勾,亲吻得微微发红的唇十分主动地又紧紧贴上了公子星舒的,吃不够似的。 “唔,飞雪……”公子星舒忍得辛苦,克制地揽住半褪衣服下飞雪的腰肢,然而在一吻结束的间隙,公子星舒却听见昏暗之中,紊乱的喘息里,飞雪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道了一句: “别,我们做吧。” 被微弱月光照亮的金色眼睛熠熠,盈了一汪晶莹的水,说的话带了强行压抑哭腔的沙哑。 “……我好想你。” 轰的一声。 脑子里属于理智的弦无声地断了。 公子星舒直接反客为主,接过了气息的主导权,一口一口气息交缠,吻的飞雪丢盔弃甲。 (和谐) (请于章后或者话题等自行寻找图片。) 飞雪晕晕乎乎被放开唇,听见公子星舒轻笑着说:“以往我蛟龙血性起,至少需要在练武场不眠不休打上五日的架……辛苦你了。” 飞雪浑身一僵:“五……日!啊!” 荒山野岭,周无人烟。可怜的小幻兽还是不识人间险恶,抗议的声音逐渐被淹没在了绵延水声里。 …… 五日后的黄昏,洞顶一处摆了个精致柔软的坐垫,公子星舒给坐在其上抖手抖脚的飞雪解了手腕上的锁神链,被小家伙充满哀怨的眼睛瞪了一瞪。 ……虽然最开始是自己贪慕美色主动勾引,但后面一发不可收拾乃至身不由己,飞雪认为公子星舒绝不能一点责任也没有。 “你不给我面子!” 飞雪接过外衣穿上,凶巴巴地控诉:“我堂堂一届妖王,说话做事自然是说一不二!让你停你还不……唔。” 公子星舒直接半跪低头,一个吻让飞雪闭了嘴,然后绕到飞雪身后亲自帮他挽头发。 “是是是,下次不敢啦,我的大王。” 公子星舒乐得哄飞雪开心,随后两三下就帮飞雪一头长长的头发束了个冠,还变戏法似的掏出根簪子簪好。 飞雪欣然揪了揪鬓前留下的两缕头发,正十分惬意地眯着眼睛,直到看见公子星舒给自己戴上一个造型熟悉的水晶耳饰后,清明的脑子里终于是想起了一件事。 “糟啦!”飞雪睁眼大呼一声。 “怎么了?”公子星舒连忙回身。 飞雪欲哭无泪:“我把小蛾子给忘了!!” 第128章 碧梧魔宫09相思为咒 公子星舒僵在原地有些恍惚地问:“儿……儿子?” “就是我之前告诉你的飞蛾异兽。我怕它被凌谓发现,就在玄门开时让它自己先偷溜出去,之后我再去找它。”飞雪着急地去翻自己的空间,然后又大叫一声。 “完啦!所有的传音石都放在它身上!” 心理素质过硬的公子星舒好在和飞雪每月都有交流,知道通玄的事情,因此凭借几句话总算是明白了飞雪没有突然给他生了个娃,不由得抚了抚自己的胸口压压惊。 这边飞雪虽然手软脚软,但顾不得那么多起身就想去找,索性脑子清醒,立刻就发现了一个疑点。 “不对,公子,你怎么找到我的?” 公子星舒意识到了飞雪想问什么,就说:“传音石亮起时我听到一句碧梧魔宫,所以我就来了。” “慢慢来,先别急。” 公子星舒看飞雪一副脑袋瓜快要爆炸的模样,安抚地抓了飞雪的手说:“蛾……子,我记得你说过,它很聪明的吧。” “是,它很聪明,之前我也说过要带它去碧梧魔宫的事情,但现在不是这个问题。”飞雪无助地看了公子星舒一眼,急得两道眉毛快并到了一起去:“它之前从没说过话,我担心它被人给抓了!” 公子星舒意识到事情严峻,不过他很快想到了办法,就是用自己手上的传音石呼唤对方。 “可它又不会说话。有用吗?”飞雪不安道。 公子星舒摸了摸飞雪的头,说:“试试。” …… 与此同时,一艘正在海面航行的船中的上等房间内,漆黑一团的小蛾子正紧紧地挤在床下靠墙的一角,头顶触须一抖一抖。 “好黑!啥也看不见,你确定它躲到里面去了?” “我亲眼看见的!你行不行啊,不行让我来。” “你来你来,你手小!” 随着话音落,一只小了一号的带茧的手伸了进来,终于是摸到了小蛾子,紧接着在小蛾子叽得一声尖叫下把小蛾子给抓了出去。 孙恬两手抬着雕花梨木做的沉重的床榻,脸涨成了猪肝色,艰难喊:“好了吗!” “好了好了。”春喜牢牢握着不断挣扎的黑团子从床下钻了出来,孙恬终于将床咚地一声放下,累得大口喘气。 小蛾子发现自己逃不掉了,睁着湿漉漉黑漆漆地大眼睛,可怜巴巴地和春喜对视,然后讨好的在春喜手心里蹭了蹭。 软绒绒的。 春喜骤然间感觉心脏被击中。 “是个什么东西?”孙恬缓过劲儿来,终于凑过来看小蛾子,看了一眼撇撇嘴:“好黑啊它,黑得五官都没有了。” 小蛾子:“呜叽!” “不许说别人丑,多可爱啊。”春喜不悦地白了孙恬一眼,孙恬被骂了,背地里做了个鬼脸。 “哪儿来的啊。”孙恬不满地看了一眼春喜,不可置信地问:“你不会还想养着吧!姐姐,我们这次去碧梧魔宫秘境找治病的草药,可不是闹着玩的啊。” “哎呀,我知道。”春喜不耐烦地挥挥手说:“就养一段时间嘛,玩玩。下船以后再说。” 然而孙恬眼中的春喜,却是眼睛都恨不得黏在手心可可爱爱的黑毛团子身上,喜滋滋地将小蛾子捧走了。 …… “没有反应。”公子星舒无奈地收回了耳饰,想了想,便将耳饰挂在飞雪耳朵上。 爬上来的月缺半角,偶有凉风过草木,响声簌簌。 事已至此,飞雪心知再担心也无用,只能对天祈祷小蛾子逢凶化吉了。公子星舒见飞雪冷静下来,才将另一件憋在心里的事问出了口:“你的控兽咒,没发作吗?” “哦,这个嘛……” 飞雪闻言,将在玄灵岛上发生的事,和凌谓所作所为简单说了一下,才拿出了黑项圈。 以灵力激活,黑项圈上飘出半圈残破的咒纹。 “虽不知道凌谓的动机,不过阴差阳错,倒是促成了我们的见面。”飞雪不由得庆幸,轻笑起来。 看云沉修复咒文的速度,他应该还有十多天的自由,可以与公子星舒在一起。 “小蛾子的事暂且不管,现在或许是个好机会杀了云沉?” 飞雪笑完后一手托着下巴陷入思考,久别重逢太过激动,导致太多事情没那个空去想,其实现实还有很多的问题兀待解决,比如入梦试一下是否可再与通玄对话,比如还没有定论的离岛方法,以及九尾獦狚的安危…… “飞雪。” 站在身旁的公子星舒忽地唤了飞雪一声。 飞雪脑中的千头万绪断了一瞬,侧头看去,公子星舒温润好看的脸上有欲言又止的表情,好似能倒映星光的黑眼睛里永远有能令飞雪心跳加快的深情。 “你拜托我找的咒语,我找到了。” 公子星舒牵起了飞雪的左手,两手交缠,五指相扣,与此同时飞雪感觉到了他们的掌心里有一个冰冰凉的东西。 同时,随着温柔而和缓的声音,飞雪定定地注视着公子星舒说完这句话。飞雪总觉得公子星舒似乎还有千言万语想表达,可他就只说了这句话,然后就用一种坦然的神情和他互相看着。 找到咒语,能解咒了…… 然后呢? 心中一动,飞雪终于是后知后觉到其实他们还有一种更自由的原则。 解了咒,什么都不管地离开这里,找个地方躲起来,从此不管下属的追随,淡去前仇旧怨,不理会正魔相争,也不管天下大义,只顾眼前事。 反正这里只有他们。 “……” 飞雪忽然想问公子星舒是不是这个意思,又或者不是这个意思,但在开口前一瞬,他就从对方眼中看出了答案。 不作干涉,不多表达,一切一切交给他做接下来的决定,是出于绝对的信任,亦是独独对自己的宠溺。 “你不怕我说我们私奔去吗?” 月光下,飞雪想明白后笑了起来,银白发丝随着他的笑在脸颊边晃动,晃得公子星舒心颤,没想到飞雪将他们五指相扣的手举起,凑到嘴边一吻。 “怕,但我做好准备了。”公子星舒喉结明显地动了一下,却十分坚定道。 “三百年间,我所生,是为等你归期。” “你所愿,固我所愿尔。” 飞雪倏然红了脸,奈何他没什么文化,只会直接地表达自己的心情,于是飞雪眯着眼,又主动凑过去对着公子星舒的嘴蜻蜓点水般,缱绻地亲了一口。 然后飞雪才摇头道:“不私奔,我可是妖王呢,我可不能丢下我的小弟们。” “好,亲爱的飞雪大王。”公子星舒垂眸轻笑,沉沉地问:“那要解咒吗?” “解!当然解!”飞雪兴奋开口,却被公子星舒扣住脑袋嘴对嘴又亲了好一会儿,亲得飞雪后背发麻,分开后飞雪疑惑地问这莫非就是解咒的仪式,被抱歉地答曰没忍住。 “……”飞雪开始反思自己表达爱意的方式,默默地决定以后非必要不能轻易去亲嘴巴。 可能受到妖兽血脉的影响,飞雪总觉得这一次见面,公子星舒少了许多禁欲的清冷感,克制力明显下降。犹还记得以前的公子星舒还会为了不该做的时候做了而自我批评反省,现在则是随心所欲了。 既然做了决定,便即刻行动。 随着手掌摊开,一只被精美雕刻的琉璃葫芦出现在掌心,琉璃葫芦由柄开始红线缠绕,里面装了两颗桃红色的鲜艳种子。 “是我们的合卺葫芦。”飞雪认出来了。 “嗯,里面是合欢宗圣物,无双相思木的种子。” 沐浴月光清晖,公子星舒拉着飞雪面对面盘腿而坐,继而用他修长的手指将飞雪掌心里的琉璃葫芦两半分开,里面的两颗鲜艳种子接触到空气中的灵气,亮着微光飘飞起来。 “合欢宗心法里,最开始时有一句批言,是为:孤为凡,双登仙,多情成毒,以誓相思。” 飞雪惊奇地将种子,连同面对面坐得端正的公子星舒一并看在眼中,继而听着公子星舒缓缓讲起故事。 “据传,合欢宗最早的宗主因被所爱之人背叛,于是对着一株桃树日日以泪洗面,终在九九八十一天后堪破情之一字,继而白日飞升,化作无双美艳的仙女,然后指着这株桃树说‘情深不寿,不敢留尔于这浊世’,邃点化了桃木,后移栽至孤山,并在那里建立了合欢宗。” 说到一半,公子星舒的手轻轻在飞雪面前拂过,一个白玉酒壶出现,并自动给两瓣琉璃葫芦里面斟满了剔透的酒液。 酒香清冽,带着一点点植物青涩的气味,于月光下银光闪闪。 “这株桃木从此以后却不生桃,只以并蒂桃花结一种葫芦果,逐渐也就被叫做了无双合欢木,每一颗葫芦摘下后会化作两枚种子,应这合欢宗心法的第一句。” 公子星舒说完,两颗种子分别落入两人手心的琉璃葫芦酒杯之中,依旧在不断发着微光。 “然后呢?”飞雪眨眼好奇追问。 “种子种于心,等同立誓为一生一世的伴侣,若一方违誓,则会被种子出芽吸血而亡。” 公子星舒以眼神示意飞雪:“这便是我能找到的最厉害的咒,你准备好了吗?” 飞雪毫不犹豫举杯与公子星舒相碰,双方相视一笑,月下对饮,一口将酒喝干,种子随着酒入了腹,飞雪喝完,感觉到丹田处一阵暖意。 “怎么样?” 飞雪听见公子星舒问道,正摇摇头要将琉璃葫芦递过去,神魂之中忽然一震!同时从小腹丹田口生出冰凉之感,伴随着撕裂的疼痛且不断在身体里往上蹿。 飞雪意识到是那种子发作了。 好在疼痛尚能忍受,飞雪不由得去抓公子星舒的手,公子星舒面上也不似刚才放松,想来是一样的体会,回握飞雪的手用力牵牢,可就是这一握,双方的灵力不受控制地突破了各自身体的阻碍,居然顺着手上的经脉不断流入了对方的身体。 “怎么……回事?”飞雪下意识想抽手走,被公子星舒察觉到赶紧握住,然后说:“别动!蛟的灵气霸道,现在我尚能控制,小心断了联系伤到你!” 飞雪一听也是,只得先不动作,同时疼痛到了心脏时停住,而飞雪感觉到属于公子星舒的霸道灵力也围绕在了心脏处,并似乎被抵达了心脏的种子开始吸收,不一会儿就吸干净了。 两手接触的地方终于不再形成通路,飞雪赶紧将他们牵在一起的手松了开。 与此同时,飞雪在冥冥之中感觉到,自己神魂上一道无形的刻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心脏上似乎多了一点什么,并有一股热意直透皮肤。 公子星舒也似有所感,低头扯松了衣领,只见左边胸口肌肉之上慢慢浮现出一串鲜艳的桃红色咒纹,最后化成一个红痣。飞雪见状扯开了自己的,原本洁白的胸口皮肤上也是鲜艳的一点。 “成功了?”公子星舒也看见了飞雪身上的痣,有些不确定地问道。 飞雪赶紧拿出了黑色的项圈,再以灵力催动之时,却已再没浮现出咒纹了。 “成功了!!”飞雪顿时欢呼雀跃,跳起来开始撒欢儿。 公子星舒穿好衣服,拦了拦飞雪的脚别把地上的琉璃葫芦给踩了,微笑着将葫芦重新捆好收好,最后自己也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解开啦,解开啦~!云沉你再也管不了我喽!”飞雪激动的变鸟变狼变蝴蝶在四周转了一圈又一圈,最后化人形后美滋滋地开始在月色下哼歌。 被困了三百年,积攒了一肚子怨气,兴奋过后飞雪开始止不住地在脑子里构思应该怎么报复回去。 “好了,接下来我们得打算打算。” 公子星舒一直端正坐在旁边,对着飞雪招招手,飞雪就屁颠屁颠跑过去,然后把自己舒舒服服窝进公子星舒怀里。 “碧梧魔宫秘境在一月后开启。”公子星舒道。 “嗯嗯,我得去,得去找小蛾子,还要找机会把云沉干掉。”飞雪连连点头,盘算着现在云沉这个病秧子没了控兽咒来约束自己,等于放老虎脱了僵,他与云沉的修为又不差多少,想来成功的几率应该很大。 不料公子星舒却提醒道:“万一云沉不是一个人去怎么办?比如魔宫的那位宫主。” 飞雪美滋滋幻想着的脸僵住了。 魔宫闵岛,大乘修为,一个大乘可以轻松捏死十多个分神。 “怎么会这样!”飞雪不甘心地说:“公子,你别吓我。” 公子星舒抬头看了看远处,神情严肃地说了句:“可能性很大。”后,陷入了思考。 飞雪亦苦恼地皱着眉,躺在公子星舒怀里望着漆黑的天空发了一会儿呆,终于灵机一动:“对了。” 公子星舒低头,见飞雪说道。 “我入梦去问问,师父有没有好办法。” 第129章 碧梧魔宫10岛上真相 入梦后,一大一小两个身影踩上了无尽之海的海面,少年看了一眼身边的男人,男人摆着一张臭脸。 “你生气?你从没发情与别的兽做过这种事?” 男人侧目,恨铁不成钢地咬牙说:“你竟敢用我的身体雌伏……” 少年果断打断他:“你没爽到吗?” 男人不说话了,而是漠然注视向远方。 少年暗笑,一同看过去,看见了通玄。 通玄现在是一只约莫两人大小的八爪章鱼,两只圆滚滚的大眼睛顶在光秃秃的脑门上,瞳孔呈一条横线,仿佛一直睡不醒的模样,八只触手则在周围自己动来动去,浮空如在水。 飞雪已见过这种模样数次,所以丝毫不怕,少年状态的他马上小跑过去呼唤章鱼:“师父诶,师父诶!” 通玄动了动,八只触手里竖起两只摇晃,就像人族打招呼一样,并发出了低沉的声音。 “弟子诶~”一边说,章鱼通玄还吐了一串泡泡。 “我的亲亲宝贝弟子,我没在岛上感觉到你的存在,你已出去了?”低沉的声音疑惑地问道。 “是,这次开玄门的时候,云沉临时决定带我出岛去碧梧魔宫。”少年主动说道:“我原以为出岛后就不能入梦了。” 男人慢慢走了过来,一如既往地不说话在原地坐下,默念着口诀开始打坐,眉头却一直皱着。 通玄飘在空中慢腾腾地开始讲话:“嘿嘿,入梦一法简单,但要想突破空间却不容易,咕噜噜……原来你们是在我沉睡的时候走的,怪不得岛上不似往常安宁,提前将我吵醒。” “师父辛苦,师父厉害。”少年伸出手去抓了通玄的一根触须,感觉自己的手被温柔湿滑的吸盘吸住,然后问道:“对了,玄先生,最近有豹子来找过你了吗?” 通玄:“……” 飞雪感受到手上微微刺痛,触手吸盘没控制好力道,忙不迭地将自己的手撒了开。 少年瞪大眼睛,大喊:“果然是你!” 章鱼浑身的皮肤不断变换颜色,发出的声音还在试图隐瞒:“什么,什么?” 男人不耐烦地冷脸,唰地站了起来,下一秒召唤出黑色的墨鳞。 “不至于不至于……”少年连忙拦住自己生气的成年体,又扭头对通玄劝说:“师父啊,你瞒我做什么呢?想吃蜃兽我不能给你抓来吗?” 章鱼的脸……头也瞧不出心虚,但八只触手缩回了身体下。 少年接着苦口婆心地说:“师父,你怎么什么都不和我说呢?我不是你最亲亲的宝贝弟子了吗?” 见通玄还不说话,飞雪不禁难过道:“呜呜呜,从前师父你让九尾骗我的事我一直藏在心里,就是因为觉得师父是天下最好妖师了,所以就算你不喜我了,去找了我的死对头凌谓我都不忍心来问你……” “你要是真的不喜欢我,我走就是了……” 少年抹着脸,可怜巴巴地挤出数滴眼泪,悲伤地拉了脸色铁青的男人的手臂,转身就要走时,终于听见通玄长长地叹息一声。 “哎——不是我故意要瞒你,是这成为岛主之事,合不该你来做。你平日里就够忙了,我就想着不打扰了你嘛。” 少年转身,奇怪道:“什么成为岛主?不是摧毁玄灵岛吗?” 通玄飘在空中呆住,两只章鱼眼都似乎瞪大了。 飞雪:“……”啧,没料到又被骗了。 “我怎么没想到呢……摧毁岛,我自然也就不必被困在这了,这确实也是个办法!”然而通玄惊讶的点却不是消息有误,八只触手动来动去,十分活跃地思考起来。 通玄自言自语:“想出这办法的人类,莫非是个天才?” “所以凌谓找到了师父,究竟问了什么?”飞雪不禁问道:“为什么我不能当岛主?” “啊,这个……是因为岛与岛主生死相关,休戚与共。”通玄回神,反正都被飞雪拆穿了,索性就全说了。 “玄灵岛从出现开始就在为自己筛选岛主,和自然规则一样,强者为尊,一旦双方上了擂台,就默认开始比试,赢家会获得岛下鸿蒙之海上鸿蒙气的庇佑,并获得空间之力,嗯,简单来说就是随时可以开玄门,鸿蒙气作随身的防护法宝。” “鸿蒙气?”少年不可置信地重复了一遍,这三百年来他通过鸿蒙气修行进步飞快,自然明白鸿蒙气的厉害之处,但却是第一次听说其可以成为一种护身的法宝。 “所以,在擂台外,你轻易杀不死云沉。”通玄最后总结道。 站在远处的男人收了刀,面上看起来很严肃。 少年则听得一愣一愣,想了又想后才又发问:“所以血渊狱,并非是云沉建的?” “他从始至终止步分神,哪儿有那个能耐!当世能移山填海的,只有真仙!” 通玄一听立刻不屑地开口,触手激动得比比画画:“要不是老夫呆在这里实在太无聊,看他可怜,又怎会料到……咳咳,扯远了,总之岛上规则复杂,且你们都在岛外不好动手,切莫为了图一时之快而鲁莽。” 这下子飞雪终于是听懂了,看来玄灵岛上的擂台却是本身就存在的,只要在擂台上赢到最后就能成为岛主……然后,就在数百年前,云沉成为了岛主后,为了坐稳自己的位子,故意将擂台比试的真相偷换,他从此就再不用上擂台…… 先不说岛上在擂台上厮杀的没几个人,就算是妖兽,实力最强的妖兽也是被签订了控兽咒,绝对无法忤逆主人的。而且云沉本身实力也不弱,就比如通玄所说的空间之力,应该也包含了其中几乎无尽的漆黑锁链…… 飞雪越想,就感觉到有更多的细节都串联了起来,直到最后的一个关键点——通玄为什么知道这么多,它在岛上,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存在? “师父,那么你和云沉究竟是什么样的关系?”少年开口问:“你还是不愿意告诉我?” 通玄举起一只触手左右摇摆:“时机未到——” 又是这个说辞,飞雪摇了摇头不再问了,这问题他很早之前就问过,但通玄对这个问题的防范堪称滴水不漏。 “对了,弟子诶~”通玄缓缓游了过来,终于轮到他发问了:“你打算什么时候恢复你的神魂?” 男人站在不远处,自始至终没有说话,少年被通玄绕着游了两圈,面上熟练地笑了笑,回答说:“这不是还没见到……他嘛。” 通玄停留在少年面前,用圆眼睛看他,什么都没说。 少年有点莫名的心虚,看了远处的男人一眼,又重新看向大章鱼,说:“放心吧师父,即使只有一半内丹,我也强的很。” “哼。”远处的男人冷哼了一声,少年觉得很尴尬,通玄转转身体似乎是看了男人一眼,才沉沉地说:“修炼的事情你也要自己多多上心,内丹对妖兽有多重要,我就不多说了。” “知道了知道了。”少年不住点头,通玄于是用一只触手摆了个摸脑袋的动作,做作地幽幽叹道:“哎!孩子大了不着家了,说点话都不爱听了……” 飞雪立刻头皮发麻,赶紧找了个理由溜了。 …… 睁眼醒过来,天光微亮。飞雪在公子星舒的怀里躺了一夜,公子星舒正静静地坐在洞顶的蒲团上闭目,并在飞雪睁眼看向他时有所察觉,也睁眼低下头。 “醒了?”公子星舒用手摸了摸飞雪的脸。 “嗯。”飞雪幸福地应了声,然后才无比遗憾地告诉公子星舒说:“问完了,云沉在外面很难杀掉,得在岛内才能动手。” “哦。”公子星舒似乎早有预料,且会在飞雪投来疑惑的目光时耐心地讲解:“他能不惧天道冥,我想必有倚仗。” 飞雪被勾起了数百年前的回忆,发现的确如此,且这百年来云沉经常出岛并往返于魔宫,也和目前的情报对得上。 天光渐明,周围逐渐有鸟鸣声响起,晨曦降临后世界重新焕发生机,公子星舒沐浴着第一缕阳光闭眼吸收阴阳转换之时这一瞬间的日光灵力,内丹之中偏属火的那部分将其吸收,炼化为己用。 飞雪本身的神通不通过日光来获得力量,本不该有什么感觉,但此时此刻竟也感觉到残破的内丹内被一小股灵力注入其中,一时之间只觉得十分神奇。 “感觉到了?”不一会儿,公子星舒修炼完笑着说:“这是那相思种的好处之一。” 飞雪不住地点头:“原来如此,你每天都要这样修炼吗?” “嗯。”公子星舒说:“你给我的内丹一火一木,日光恰好同时对两颗内丹的修炼有益处。” “对了,让我看看融合的如何了。”飞雪原早就要看的,只不过一见面被耽搁了,现在一听到内丹的事情,就从公子星舒怀里爬起来,毛手毛脚地去按公子星舒的胸口,随后慢慢往下移动…… 公子星舒:“……” 飞雪坏心眼的在公子星舒小腹处停住,然后才调动自己的灵力与公子星舒皮肤接触,灵力进入后没有遇到阻碍和反抗,飞雪闭上眼,感觉自己探入的一丝灵力穿过了一层厚厚的屏障终于抵达了对方的丹田,然后脑中逐渐出现一颗内丹。 待看清了内丹的状态,飞雪不由得心惊。 红绿金三色呈现出了明显的分区,要不是最中间的金色内丹不断释放出无数灵力丝线强行将暗红内丹和嫩绿的内丹强行包裹,各自不服气的内丹恐怕早就要开始作乱了。 “怎么会这样……”飞雪喃喃道:“我那时没来得及为你完全融合内丹,这两颗内丹竟自然形成了反抗的力量拒绝了融合。” “很糟糕吗?”公子星舒似乎憋着一口气,但发出的疑问声音很平静:“别自责,那时候我还昏得不省人事呢。” “没融合,那两颗内丹强弱不等时就会为了占据你的身体而争斗……是不是很痛?”飞雪虽然知道公子星舒是故意表现的平淡,为的是不让自己愧疚,但一想到自己不顾一切的为了自己的私欲救活他,却令他陷入了长达三百年,并且极有可能成为下一个陈旭烁的危险之中,就后悔到心脏发疼。 飞雪语无伦次地说:“对不起,我,我……” “没事的,飞雪。” 周围没有任何杂音,而飞雪却听见,自己耳边,公子星舒以平稳沉静地声音缓缓地说。 仿佛宽阔大海,沉静心空,仿佛天塌下来了都没事一样。 公子星舒温柔的声线将故事一般说道:“我的师父也很厉害,他让凌空山的剑主传授了我十分厉害的剑诀,在内丹之外构筑了剑气克制了内丹,所以没事的。” 原来如此,飞雪终于知道了,原来先前灵力穿过的屏障是时刻运转不息的剑诀剑气。 ……飞雪感觉喉咙有点哑,不知道该说什么,鼻子也有点发酸。 摇了摇头,飞雪虽然心疼的不行,但也知情绪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于是赶紧深吸了一口气,并将自己的灵力果断链接上了最中间金色的部分。 属于飞雪的内丹接受到了本源妖魂的命令,立刻就变得强势起来,逐渐开始向着两边吞噬包裹。 公子星舒闷哼一声,飞雪闭着眼,感觉到外界他手下的肌肤忽然变冷又变热,猜想真正吞噬的过程可能并不好受,只好皱着眉安抚地说道:“忍一忍。”随后加大了自己的灵力输出,为里面的融合加快了速度。 公子星舒咬牙蹙眉闭上了眼,沉入识海。 识海里天地皆白,正中的圆形内丹呈现在公子星舒的眼中,正发生着剧烈的变化,无数从四面八方飘来的白色雾气一样的灵力不断进入最中间的金色里消失,金色的部分就像染色一样开始入侵,吞噬起了它旁边不断明暗闪烁起来的内丹。 见过飞雪如何“吃”东西的公子星舒很快就理解了这一过程——消化,同化,最后融合成一起。 ……是属于这天地之间唯一的一只幻兽异兽的能力。 如此奇幻而脱离认识的能力,就好像上古神创造万物那样,从泥土捏出万物之形,又用奇异的神力赋予万物与泥土完全不同的血肉之躯。 又像是传说中可以化所有为一的混沌,不管是何种形态的血肉经过混沌之口,都将回归唯一,回到虚无。 白茫茫的识海里,公子星舒沉默地看着内丹变化,眼中的光亮晦暗变幻,神情复杂。 “不行,只凭借我一半的力量不够。” 飞雪的声音忽然响起,金色将两边的内丹各自融化了一半后停住了。公子星舒更清晰的看到,不管飞雪的灵力再注入多少,那金色依旧不再继续吞噬。 “算了吧,飞雪。” 于是公子星舒从识海里回到现实,轻轻握住了飞雪的手。 “只能一点一点来了……”飞雪睁眼,满额头的汗水,浑身灵力消耗了大半,却坚定的不收手:“这两颗内丹的力量加起来比我的力量强了一点,一次不成功,只能一点点找机会消化。” “好。”公子星舒冲飞雪笑,然后温柔地应声。 “……” 飞雪听完这个好字心里忽然好难过,鼻子又开始酸了,眨了眨眼睛,眼眶泛着红,憋了一会儿后忍不住控诉。 “你怎么对我那么没原则了。”飞雪抿唇,收回了自己的灵力,心想明明都是我的错,心疼心酸委屈难过不甘心混作一团乱,最后成一团乱糟糟的线团,解不开,就一股脑成为一肚子气。 飞雪只得气鼓鼓地抱着手说:“你对我好的没边了!你……你荒唐!” 看着之前还一本正经的小兽忽然被自己气得炸毛,公子星舒愣了一秒后,一下就失笑出了声,然后怜爱地去摸飞雪的脑袋。 “你还笑!” 飞雪发了通无名火,被一摸脑袋又软和下来,可还是觉得这个火发的憋屈,然后不甘心地闷声闷气抱怨:“你这样不对,宠坏我了后我怎么当妖王。” 这下子公子星舒觉得更好笑了,简直哈哈哈笑得停不下来,飞雪被笑得红了脸,再不敢多说什么,只好自顾自抱着手生闷气。 “好啦,大王。”公子星舒终于笑完,拉着飞雪起身,给两人都施了个清洁咒,轻松地说道:“我们待得够久了,该启程去碧梧魔宫了。” 第130章 碧梧魔宫11假装人质 传说南地有高原沃土,沃土之冬有天池,以一种巨梧层层围之,便有上古神鸟凤凰栖息,更引来群鸟聚集,群鸟为凤凰建造了一座空中宫殿,从此得称碧梧宫。 后来逢地陷天劫,天池缺口,水土崩毁,生灵涂炭,为不使天劫朝外扩散,凤凰带着群鸟,连同碧梧宫方圆万里的梧桐林一同沉入异空间小世界,从此消失,只有史书留下了只言片语为其存在的痕迹。 媚淑发问:“文嫦师姐,为何大家喊这秘境叫碧梧‘魔’宫?只管叫它原来的名字不行吗?” 媚淑裹着一身粉桃小袄从小楼前探头,外面细雨绵绵,长在南地的植木长青,入目的俱是相似的绵延山景。 秋末,天气逐渐转凉。 南地气候温吞,虽入了冬不会似北方万物归寂天寒地冻,但小风小雨一来也是足够冷的。 身后走来一白裙飘然的美丽女子,看媚淑冷,便顺手递给她一杯热茶,然后解释道:“因为那本最后有相关记载的史书上最后叫它碧梧魔宫。或许只是笔误,又或许是在提醒后来者,这个秘境十分危险。” 媚淑嘟着嘴踢了踢腿:“我修为低,那为什么带我来?” 文嫦恨铁不成钢地伸出一只手去点媚淑。说:“你都在元婴期卡了多久了?净知道呆在别人家混着,不思进取。” 媚淑捂着脑门委屈:“又不是我想呆别人家,还不是被师尊赶出来的!” “我看你一天到晚就想着玩,完全没想师尊为什么要赶你出来。”文嫦冷然道:“这次师尊特意叫我带你去,想来也是散了点怒气,你若想回宗门,可要好好表现。” 媚淑自己心里有愧,也不好反驳,只得点头。 不多时,这层楼外有女子来喊:“文嫦师姐,媚淑师姐,妙音门的世家们到了。” “好。媚淑,随我去见客。”文嫦转身,随后领着不情不愿的媚淑下楼,去接其余六宗的来人。 自星机阁探明了碧梧魔宫所在之地就在合欢宗境内后,合欢宗自然有了责无旁贷之责,需要为一众前来的宗门准备个暂时休息的场地,且不仅仅是作为一个中途客栈,万一与前来的魔宗一众开打,此地便还要作为战略后方而使用。 因此合欢宗宗主特意让出了自己的夏宫,并由长老翠羽仙子来主持管理,文嫦等精英弟子虽也是要进入碧梧魔宫的人选,但现在自家地盘上,出面招待既是礼数,也可以认识一下即将一同启程的同伴。 妙音谷有秦叶苏顾四大家族,此次领头的是苏家和顾家的重要人物,翠羽与二位来的修士都是老相识了,见面便已聊到了一起去。其余跟随的弟子们等自家长辈打情骂俏完,才陆续被安排进夏宫早划好的院子。 媚淑在里面看见了个熟人,趁文嫦没留神跑了,去跟那人打招呼。 “顾裴之,你也来啦!” 被媚淑打招呼的男人气质温润,身姿俊秀,一袭长袍,容貌倒称不上有多好看,不过看着舒服,但男人一开口,一切外貌上的不足又被他充满了男人魅力,如水击钟磬的声音补足了。 顾裴之:“媚淑,大老远就看见你了。对了,刚巧问你,我此前去凡间历练了数十年,刚被家主给抓了回来,匆忙给叶夙寄去的信却还未得到回复,你可知她最近如何?还好吗?” 媚淑原本的喜悦之色变成了八卦神色,出声就是揶揄:“怎的,以你顾裴之顾家家主备选的身份,还没提亲成功呢?隔壁苏家那势利眼可比你争气,只待此秘境一行结束,就要和凌空山大办婚礼了。” “家主之位大概不会选我,你别到处乱说啦。”顾裴之无奈道:“叶夙她……没表示。” “不会吧!”媚淑夸张地张大了嘴,然后说:“她不是经常找你来谈情说爱,都几百年了,还没答应?” 顾裴之纠正道:“是弹琴、唱歌。” 媚淑这下不懂了:“那不一样?你喜欢她,我以我女人的直觉,她肯定也是喜欢你的啊!” 这下顾裴之笑了笑,然后说:“……我猜是因为她懒。嫌弃我们世家结亲办喜事又累又麻烦。” “……”媚淑依旧不太理解,但尊重地点点头,然后面无表情地说:“哦,我最近也没见着她,不知道她最近怎么样。” 顾裴之好笑,随后要邀请媚淑去自己的屋子品茗喝茶,媚淑想去,但被突然冒出来的文嫦抓走去干活了。 碧梧魔宫将开,除了碎星门需要长年镇守恶鬼道,以及在西南边线和魔宫打仗实在分不来人外,其余五个大宗门的人都要在近期集合。星机阁的已经到了,不过他们自己有住处,离得近的只有云天宗的,来的两位长老已经在夏宫住了快一个月。 合欢宗主的夏宫很大,并充分考虑到种种问题,各个院子自身带了隔音的阵法,每间屋子也安排了合适的防护法器,除外在外围还有一个很大的校场,现在被用来当做了灵兽的临时豢养点,停了从御兽宗带来的三十只能短暂滑翔的蝠翼鼠,十多只用来当探子的风行雁。 有两个御兽宗的弟子正在逐个照看灵兽,给灵兽喂食,并互相之间为自己的处境抱怨。 “云天宗的根本没把我们人看。” “还能怎么样,咱们这些残部连之前的一半规模都没有,还指望着大宗门给面子啊。” “……真不自在,大师兄一走,宗门越来越差了。” “嘘,你在想什么?大师兄可是宗门的叛徒!就连宗主都是被他——”说话的人在脖子上一横。 旁边的人恨恨将手上的草料一丢,说:“可你真的觉得我们在御兽宗有前途吗?听说了吗?只要归顺云天宗,成为附……” 霓虹叉着腰在后面冷声道:“背后曲曲什么呢。” 两个御兽宗的弟子都不说话了,但转过身来喊霓虹时也不情不愿的。 霓虹本想说些什么,但最终没说,只问了一句:“饵食呢?”那其中一个弟子便将一个竹筐取了来,霓虹用法术拖着,沉默地走了。 在夏宫内走,走到半路从草丛里面窜出一只半人高的白狼,冲着霓虹嗷呜嗷呜,又去闻框子,然后摇尾巴。 “团团。”霓虹看见了狼,摸了摸狼头,叹了口气:“不是说了让你别乱跑吗,哎,算了,跟上吧。” 夏宫很大,沿路倒少见修者,霓虹和白狼来到云天宗所住的宫殿群,偏处有一独栋小院,敲门后没得到回应,便直接进去。白狼团团却不敢进去,只在院门口呜呜叫。 霓虹知道团团是惧怕上位妖兽的气息,所以也不勉强它,既没得到回应 ,想来也是不在,于是霓虹进了院门后熟门熟路推开了右边小厨房的门,将筐子放下,惊异地发现昨日带来的筐子空了。 霓虹奇怪地看了一眼筐子,想到前几天听人说住这里的风辉抓来一个奇丑的妖兽,不由得心里生了点好奇,脑袋探出门来看向另外一边房间。 白狼在门口左右踩脚呜咽,霓虹冲着白狼比了个嘘,悄悄迈步朝着院子中主屋靠近。 不过还没怎么靠近,就听见了主屋里一声凳子挪动的声音。霓虹的贼心瞬间吓飞了,赶紧一溜烟跑出门去,白狼汪一声追着跑了。 屋子里,飞雪大汗淋漓地扯下遮眼的白布,白皙胸口的一点痣鲜红欲滴,扶着公子星舒从桌子上起来,坏笑着对公子星舒说:“你吓跑她了。” 桌上放着一本摊开的合欢宗秘籍,室内气氛旖旎。 “不想让她看见。”公子星舒帮飞雪清理好,忍不住说:“不行,看来这些年我真是松于修行了,放你在我旁边……老忍不住。” “这种方法修炼比打坐快嘛,再说这有什么的?想就做啊。”飞雪痴迷地看着公子星舒的脸,一只手在公子星舒胸口的痣上摸来摸去,满不在乎地说:“反正我现在是你们的人质了。” 公子星舒捉住飞雪捣乱的手:“……别摸了,受不了。” 数天前,二兽经过商议,决定由假装人质被公子星舒带回云天宗,借用云天宗的势力给自己回不去作为借口。 之后飞雪就变了只很丑的妖怪,由公子星舒带着去拜见了一下本次带队的两位长老,并报说抓到一个玄灵岛上的小妖,既可以做人质,还可以提前拷问小妖刺探一下敌人的情报。长老自然同意,并且因为嫌弃妖怪太丑,就把看管和拷问的事都一并交给公子星舒来做了。 飞雪于是顺利住进了分给公子星舒的小楼。 贴贴完浑身都感觉懒懒的,飞雪坐在桌上不想下来,晃晃腿说:“我倒是意外于那场大战之后,所有人,包括云沉,都把关于我的信息隐瞒得彻底。” “你的能力十分厉害,传播出去会令人很恐慌。”公子星舒让飞雪套上袖子,平静地说:“按照风宗主和田阁老的意思是能瞒则瞒。” “很厉害?”飞雪对此还没什么概念,只觉得现在他想杀的人一个都还没杀掉。 “星机阁有个很厉害的法器浮生镜,能窥见万物前世,你在不知道时候被他们用浮生镜看过,我不知道内容是什么,但我猜这就是他们觉得你危险的原因。”公子星舒接话道。 “但肯定不如你,我记得此世的书上记载,蛟也是一种非常厉害的妖兽,距离化龙只差一步。”飞雪认真地摸了摸公子星舒的额头,感受到气息强大的妖力,颇有种成就感。 “化龙很难,需要积累巨大的能量才行。”公子星舒微笑着捉了飞雪的手下来,把人从桌子上抱下:“好了,等我一下。” “巨大的能量?灵力?”飞雪乖乖站着等公子星舒穿衣服,眼睛盯着对方的胸口和腹肌看,听见公子星舒耐心回答:“不是灵力,是一种天地之间的愿力,善或者恶的其中一种愿力不断积累,然后达到一定的数量,最后再有一个人来封正,才能化龙。” 飞雪若有所思。 小院子没了人,公子星舒衣冠楚楚推开了主屋的门通风透气,飞雪跟了出来,鼻子在空中嗅了嗅,循着气味就去了旁边的小厨房。 筐子打开,是数只瑟瑟发抖的肥鸟,御兽宗专门豢养来喂食其他灵兽的。 “终于等来啦,这小鸟味道很好。”飞雪兴奋地说。 “嗯,你爱吃就吃吧。”公子星舒说完,自己转去隔壁书房内写信,处理每日会从云天宗发来的公务。 飞雪前两天陪公子星舒处理过一回,要处理的事务很杂,有对魔的前线战况,云天宗脚下王城可能有魔族参与的事件,凡人的祭祀节祝安排通知,还有私人来信,其中最常见的,就是比公子星舒年长但行事上丝毫不成熟的师兄的求助信。 飞雪提着一只鸟的翅膀进来,一眼扫去又看见三封那个师兄的来信。 三封信很显眼,因为颜色不一样,用的是一种很考究的纸,信纸还是熏过香的,上面的法术灵力也很纯净,飞雪记得公子星舒提过,这位叫做什么云什么雨的师兄还是出身仙门世家。 最近这个师兄刚突破分神中期大关,天赋也很是不错,寄来的信上字迹漂亮,用词讲究,说的问的都十分礼貌舒服。 但是! 这师兄来信的次数也太多了吧!而且为什么修行上的事,管理云天宗宗门内的事还要来问啊!你才是师兄不是吗?怎么还来请教师弟啊! 飞雪有点不开心地站在旁边看。 “站着做什么?坐旁边。”公子星舒写完一封信,抬头奇怪地看了飞雪一眼。飞雪捧着鸟坐下,不是滋味地道:“我吃小鸟,你会不会不喜欢我?” “什么?”公子星舒刚错愕地开口,院门却被敲响,有个女声在门外喊:“风道友,有人拜见。” 公子星舒便来不及再和飞雪说话,对飞雪眼神示意,飞雪不情不愿地变了模样,然后掏出白布施法给自己捆上,却坐在书房不走了。 公子星舒无奈摇摇头,戴了面具起身去开门。 门一开,照面是白衣端庄的文嫦,身后却跟了五个人,其中有三个都是熟悉面孔,公书非,月锦,还有孙恬。 公子星舒:“……这是?” 文嫦笑了笑,礼数周全的优雅行礼后道:“这几位是其他几大宗门的道友,也是不日就要一同启程的精英弟子,今日长辈们在前厅有要事谈,便想着一并拜会了风道友。” 公书非端着狐狸一样的微笑,拱手接话道:“是我提议的,好久没见了,风道友。” 公子星舒不好拒绝,但房内也坐不下这么多,就安排在了院正中的圆桌上落座,文嫦紧接着一一介绍了来人的身份,除却公子星舒知道的三人,另外两人都来自妙音谷世家,分别叫做顾裴之和苏弄白。 顾裴之容貌平平,但人很温和,更主动与公子星舒攀谈,孙恬呆若木鸡,一言不发的坐着,苏弄白一副翩翩公子的打扮,坐在月锦左边,看也不看公子星舒,只一味与月锦旁若无人的说着悄悄话。 许久不曾见过的月锦脸颊微红,说话时作小女子娇羞模样,身上衣服比多年前庄重许多,但看用料和佩饰俱是能够水火不侵的好材料,款式也是仙界女修之间流行的,看其浑身灵力气息,应是在了元婴巅峰,拉出去比,倒确实是比大多数女子厉害。 飞雪坐在书房里,正好在门后,听见交谈声好奇地往外看了看。这一看却正好被月锦看见,月锦瞬间被吓得尖叫了一声,连着面前的苏弄白都被吓了一跳。 飞雪连忙缩回了头去,但已经晚了,月锦叫完觉得失了风度,当即发起火来:“谁!什么东西在那里!” 公子星舒扶额。 飞雪:“……啧。” 第131章 碧梧魔宫12鱼妖貌丑 “什么东西在那里?!” 公子星舒还在想该怎么转移注意力,但所有人的目光已经跟着月锦的动作一齐看向门半开的屋子。 用作书房的屋子里面不算太明亮,桌案的烛台没点,桌上有人动过的痕迹,门边是阴暗的一片灰色,一阵凉风来,不禁让人心里发毛 “……月仙子,你看到了什么?”文嫦有些不安得出声询问。 门后的东西隐约向外发散着一股妖兽的危险气息,月锦回忆脑中的怪物模样,青面突眼,尖齿龅牙,脑袋上还顶着一盏灯……月锦从没见过这么丑陋的妖怪。 “我想起来了!”公书非在此时一拍扇子,哈哈一笑说:“听说风道友前几天抓到一只玄灵岛的妖兽?可就是那一只?” 公子星舒接话道:“是,此妖貌丑,容易惊扰诸位,不好拉出来看。” 飞雪:“……” 月锦:“……” 孙恬只露出微微好奇的神情但没说话,公书非和顾裴之连连点头,已是听懂了公子星舒言外之意,正准备挑起新的话题,却不想院子里有个故意拆台的。 苏弄白终于正眼看向公子星舒,忽然高声说:“我倒好奇地想看看究竟丑到何种地步,能吓到我未来的妻子。风道友,真不方便看看?” 月锦沉吟着坐下,并不反对。 公子星舒没有第一时间答应,文嫦见席间沉默,于是出口试着打圆场:“苏道友,或许是真不方便,玄灵岛也是这一次我们要针对的目标之一,抓到的这只小妖怪说不准有重要的作用……” “我苏家也是本次行动的参与者,有什么不能知道的?”苏弄白一手搁在桌上,用一种怀疑地眼神注视着公子星舒说:“无非就是留着逼问些情报,莫非风道友觉得同是妖兽,所以生了不合时宜的同情心?” 公书非咳了两声,收了扇子,并在桌子上敲了敲,文嫦不作声,只有孙恬一脸震惊。 苏弄白却丝毫不管旁人的提醒,继续说:“早前听说风宗主收了一只妖兽做徒弟,我就深觉不妥,人与妖立场不一,如何能信?今特意来拜会,风道友甚至都不愿以真面示我等,若不是早就包藏祸心?” 文嫦这一次没有说话,月锦用审视的目光将沉默的风辉看了个遍,皱起眉。 公书非是知道公子星舒内情的,心知现在月锦在场,公子星舒的面具可脱不得,赶紧再次打圆场:“哈哈,这话倒是重了,道友,你这么说,难道是对风宗主的决定不认同?” 话落,公书非却发现苏弄白一副轻嘲的表情,然后开口接话道:“他风寒影洗脑自己的云天宗,怎么星机阁在成为云天宗跟班后也跟着被洗了脑?” 苏弄白说到一半顿了顿,似还冷笑了一声:“虽然事情过去了千年,但我世家大族之内尚有自己的传承,关于风寒影的事……至少在我苏家的眼中,容不得沙子!” 随着话落,苏弄白站起来一甩袖子,大声道:“若今日风道友不拿出点态度来,我定上报苏家家主,再判断一次云天宗是否还值得信任!” 声音传入书房,飞雪皱着眉,抱着怀里尚不知道自己要被吃了的傻鸟摸了摸,发现公子星舒的处境似乎比他想的还要糟糕一些。 与飞雪不同的是,在云天宗的刻意处理下,公子星舒是以化名风辉在行动,且对外并没有隐瞒他蛟的身份。 此前传音互相知会时,公子星舒也只是提了一句现在他只是名义上的云天宗宗主亲传,行事稍微有限,但还算自由,倒丝毫没提过别人怎么看他,没想到刚好就让飞雪撞见了被人咄咄相逼的情况。 公书非烦躁地摇了扇子,频频看向从刚才就一言不发的公子星舒,瞧见公子星舒似乎叹了口气,并抬起手。 公书非心道不妙,立刻喊道:“不可!” “嗷嗷嗷——”然而就在此时,书房里传来惊天动地的轰一声,霎时屋顶破开一个大洞,灰尘四起,众目睽睽之下一个怪兽跃上屋顶。 只见那怪物头大身小,浑身褐红色的皮肤粗糙无比,大头上两只灯笼一样的黄眼睛又圆又大,凸出来顶在头上,没有鼻子,嘴巴一张满口尖锐的獠牙,头顶还长了一根触须,触须顶端吊着一个亮莹莹的圆球。 “安康鱼妖!”孙恬立刻被吓得下意识喊了出来,然后感觉自己被那鱼妖看了一眼。 孙恬大骇,立刻捂上了自己的嘴,却不料那丑陋的鱼妖照面后直接纵身一跃,从房顶朝着院子圆桌的众人跳了下来。 鱼妖瞬间落在了桌子上张嘴大吼:“嘶嘶嘶嗷啊啊——” “啊——!”文嫦、月锦、孙恬同时一齐爆发出娇呼,忙不迭四散而逃。 苏弄白被丑得一愣,千钧一发之际被顾裴之扑倒,鱼妖带着尖刺的尾巴从他上空扫过,在周围甩出无数青色粘液,带着浓浓的鱼腥味。 顾裴之被甩了一背,苏弄白却感觉张开的嘴中尝到一口粘稠凉滑的液体,鱼腥味冲鼻而入,当即胃内翻江倒海,脸色青白得用力推开身上顾裴之,翻身去呕。 公书非双目圆瞪,恰好扇在手中,立刻作出反应将扇子一挥后退一步让开尾巴,也避开了粘液,而鱼妖已经向着旁边的公子星舒凶狠地扑了过去。 公子星舒立刻闪身让开,并猛地抓住了鱼妖的手将其一下甩到几步开外,释放出蛟的威势。在这一瞬,所有人感觉到一种不明显,但森然的压迫感,并眼睁睁看着原本还十分凶恶的鱼妖瘫倒在地。 然后就见风辉一挥手,一道白练从书房内飞出,将鱼妖结实地裹了。 “呕……鱼,鱼妖受死……”苏弄白一手摸着胸口,苍白着脸挣扎站起,一手捏着张亮起光芒的符纸,再一看鱼妖被制服了,发白的脸色变得又红又青。 文嫦连忙去看最近的顾裴之,却被鱼腥味熏得鼻子发酸,立刻抬袖捂着口鼻不太敢靠近,顾裴之神色还好,对着文嫦摆摆手。 月锦则躲得老远小脸抽搐,看着苏弄白衣领的粘液,不上前也不是,上前却也不敢。 孙恬躲在公书非身后惊慌地探头探脑,公书非这下有了借口劝苏弄白了,扇子指指鱼妖指指周围划来划去,张口就说:“哎!在下早就劝了嘛,不然云天宗长老们会故意交给风道友来看管妖兽?你看看你看看!” 顾裴之沾得粘液最多,属于是最无辜的吃瓜群众,见时机合适于是赶紧请辞告退,苏弄白发作不成又丢了面子,被月锦找个借口赶紧一起走了。 文嫦遮掩着口鼻看了看书房,又看了看院子,最后还是放下袖子上前道歉:“对不住,这间院子看来是住不成了,风道友一会儿随我去北院的屋子吧,虽然北院住的是我们合欢宗的姐妹,但姐妹们性格温和开放有分寸,不会打搅到道友的。” 鱼妖裹在白布中前后摇摆,公子星舒扫到一眼,嘴角勾起个无奈地笑,便答应了文嫦:“多谢仙子了。” 公书非摇摇扇子站在原地,似还有话说,文嫦见了于是贴心地说自己先去打点,一会儿会有师妹来请,便先离开了。 于是公书非扭头去看正对着鱼妖探头探脑的孙恬,孙恬却将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鱼妖身上,甚至大着胆子蹲了过去仔细看。 公书非无奈,于是只好凑到公子星舒面前,悄悄给他和公子星舒两人范围放个隔音结界,并以扇子遮着嘴说道:“本想着给你创造机会认识一下合欢宗的文嫦和顾家的小子,不想被苏家小子打扰了,看来苏家站在了二长老那边,由此可见凌空山内也有分歧。” 提到凌空山时,公子星舒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只不过点点头道:“苏家的事,我会写信报告给师父。” 公书非继续压着声音说:“妙音谷虽然整体看上去不强,谷主也不过是个秦家的傀儡,但无论哪一家的世家子孙都遍布修真界各处,还是尽量结交不结怨,虽然苏家看来是不行了,但还有顾家这小子,你若有机会还是给他点好处。” 公子星舒淡淡地说:“让田老放心,这点人情世故我还是懂的。” 公书非一晒,又看了看面前的孙恬,见他又怕但又好奇地和鱼妖眼对眼,不由得感叹道:“多年没见,没想到这小子还真混进了凌空山去当了个大宗门弟子,如了他师父的愿,就是看着还是呆愣愣的。” “冥冥之中自有安排罢了,你该比我懂。” 公子星舒余光看到了朝着他投过来视线的鱼眼,挥手破了公书非的结界走了过去。 “我观人不观星。”公书非笑着收了扇子说:“风道友慢慢忙,我走了。” 公子星舒则走到蹲着的孙恬背后站着,开始赶人:“话已经说完了,怎么,你听不到就不打算走了?” 孙恬脊背一僵,回头结结巴巴地反驳道:“不是,我没打算偷听,只是看……看鱼。” “……”公子星舒不带感情地看了孙恬一眼,直接将地上扭来扭去的鱼妖一扛扛走了,走到门口又折了回来,在孙恬惊惧的目光中从书房和另一边小厨房里收了一堆东西,并用灵力托着一只箩筐后离开。 冷风嗖嗖,小院子只剩下了孙恬一个,孙恬摸了摸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只得也起身准备离开。 孙恬:“……嗯?” 天顶破洞的书房里面传来动静,孙恬于是一跳一跳避开地上腥臭的粘液,然后在砖瓦缝隙里抓到一只努力扑扇翅膀却飞不起来的胖鸟。 …… 公子星舒扛着鱼妖很快就碰上了赶来接的合欢宗弟子媚淑,媚淑一时间被这奇怪的造型愣住,然后就感觉那鱼妖的眼睛一齐朝她转了过来。 啊啊啊啊——!好可怕,好丑!媚淑在心里惨叫,嘴角堆出十分勉强的微笑,努力控制着声音里的颤抖。 “风,道友,我,我带你去新的院子……” “带路吧,没事,不会咬人。”公子星舒看出了媚淑流露出的惧意,肩膀上的飞雪配合地张嘴微笑了一下。 媚淑看起来更不好了,立刻就开始脚步飞快地带路。幸好夏宫很大,没什么人被鱼妖吓到,不幸的是夏宫很大,媚淑带路的一刻钟内从未觉得路这么长过,怕出了满身冷汗。 终于抵达了小院内,院子只有两间屋子,但布置得更精致,甚至里面还有一棵在灵力加持下盛开的桂花树。 公子星舒将飞雪放下,刚准备和媚淑说一声谢,却听见不远处院门砰的一声关上了,紧接着匆忙离开脚步声,甚至都忘了使用灵力。 公子星舒:“……” 飞雪在地上弹了弹就蹦了起来,咧开满嘴尖牙用嘶哑的声音问:“我认识她,但这只鱼妖很丑吗?这只妖兽在深海可是有很多鱼追求的啊!” “大概从人的角度来看不好看吧。”对于这个问题,公子星舒表情十分复杂,想了想后才对飞雪说:“没事,刚才你帮了大忙了,这次来的云天宗两位长老和我师父不合,但明面上不能和我作对,所以应该是有意引苏家的人来找我错处的。公书非也没料到苏家的情况,想必他更没猜到妖兽是你变的。” 一边说,公子星舒一边将带来的东西重新放到两个房间里,筐子原地一摆,然后就在面前开始虚空画阵,布置一个防止外人窥视的结界。 “……人类还是这么多算计,真费脑子,真难懂。”飞雪甩了甩头上的荧光灯笼,摇头摆尾。 “美丑好坏的定义也难懂,其实我一开始真不理解人好看的标准,对于妖兽来说,最好足够强壮有力量,比如有锋利的眼睛,尖锐的牙齿,或者好看顺滑的皮毛,体型也是越大越好。” 飞雪等公子星舒布置好后才重新变回人的化形,站在树下,然后对着自己的脸和身体开始比划:“但是人,要像我这样的,白,皮肤要光滑无毛,五官要精致,要有肌肉,不能太胖也不能太瘦,站起来腿要长,穿衣服要好看。才讨人喜欢。” 虽然知道飞雪是在一本正经地说着自己的不解,但公子星舒看了一会儿后还是没忍住凑过去亲了一下飞雪的脸,然后道:“你不要太在意这些,有些事情也不是绝对,比如我最开始认识你的时候,你的五官也没那么精致漂亮,但我不也与你……成婚了?” 小院子里布置得干净典雅,并且只有他们两个,不会有人来打扰,气氛瞬间变得有些暧昧。 飞雪脸颊微微有点红,顿了顿,忽然问:“我什么样子你都爱?” 公子星舒轻笑着点点头,回答道:“爱上你的原因不是皮囊,是皮囊里面的灵魂,嗯,妖兽是怎么说的?妖魂?所以不管你长什么模样,或者是不是吃小鸟,那是你的本性,是你本来的一部分,而我爱的本就是你妖魂的一部分。” 飞雪挑眉,在公子星舒面前微微仰头,专注地看着公子星舒,并将右手摸上了公子星舒的胸膛,追着问:“一部分?” 飞雪看到公子星舒耳根有点红,但眼睛毫不避开,与自己温柔对视。 “……或许是无论怎样都要努力活着,又或许是你的……感情,就像全世界只认我一人一样,还有性格也很天真,可爱,但不笨,还很聪明。” 公子星舒说了一会儿忽然发现自己好像还是在说人,又赶紧改口:“本体也很可爱,毛茸茸的。” 飞雪眨了眨眼睛,公子星舒不说话了。 旁边的桂花树飘来阵阵清香,飞雪轻轻笑了起来,眼睛的颜色比金桂还要艳丽,动起来时比花香还要醉人。而飞雪的眼中是公子星舒清贵英俊的脸,闪烁着蕴满深情的黑眸,没忍住,这次换飞雪对着公子星舒的嘴巴亲了一口。 很轻的一吻,最后还以小兽的习惯舔了一下。 又轻又暖,让心都跳漏了半拍。 飞雪忽然坏笑起来,开口道。 “那我变成鱼妖,你亲我一口吧,公子。” “……” 公子星舒的心又跳漏了半拍。 飞雪期待地注视着公子星舒,感受着手底下对方的心跳,一直等公子星舒满脸纠结地思考完,听见他艰难地说:“……行,你变吧,我试试。” 飞雪顿时笑得不行,摆手将公子星舒推开,回头转身去拿那装了肥鸟的筐子。 “算了,你乐意我还不乐意呢,这是安康鱼妖的皮,可不是我的。” 飞雪将筐子一倒,倒出五只懵逼的肥鸟,一只只咕咕叫着四散开。“这点肉也没什么灵力,还不如打坐修炼,算了不吃你们了,就当小鸡养吧。” 第132章 碧梧魔宫13秘境开 孙恬鬼鬼祟祟,摸进了东边划给凌空山弟子住的院门,一路警惕地避着人,最后闪身进入自己的房间。 “你回来啦!” 刚关了门,背后清脆的女声吓了孙恬一跳,春喜没想到孙恬反应这么大,并立刻发现了对方衣领圆鼓鼓地。 “哟,偷东西啦?”春喜坐在屋正中的茶桌前喝水,一手按在了桌上剑鞘,桌上一团黑的小蛾子抱着一枝开满的桂花枝,挨个吸花蜜,抖了身上桌上数片嫩黄的花瓣。 孙恬连忙把门关了,冲春喜竖起一根食指:“嘘,小心点!”说完后拉开衣领,捧出一只五彩羽毛的肥鸟。 “哪儿来的?”春喜意外地说:“你嫉妒我养煤球就直说呗,何必自己又去抓只鸟儿来?” 孙恬没好气地冲春喜说道:“什么抓的,那个风辉,蛟龙院子里捡的!我猜他可能忘了,但这可是个重要的线索!” 春喜疑惑地看着那肥鸟,终于想了起来:“这造型好熟悉,像捭金教货物里面常见的……” “就是一样的!这不过这只胖,但你看看喙,尾,翅膀和头冠!”孙恬严肃地说:“还记得吗?这鸟是血殿培养出的带毒的妖兽之一!” 春喜看完感觉确实有七八分像,不由得收敛了情绪认真起来:“你的意思是……?” 孙恬严肃地接话:“说明风辉,这只妖兽与魔族有染。说不准连云天宗都……” 桌上的黑毛球小蛾子忽然将手里的花枝放下了,眨了眨圆溜溜地黑眼睛看孙恬。 春喜不由紧张地问:“那现在怎么办?碧梧魔宫岂不是很危险,我们还去吗?” 孙恬也很苦恼,想了一会儿后说:“事关重大,不然我们先写信告诉林……” “汪!呜嗷!” “里面有人吗!” 外面突然响起的人声和狗叫声打断了孙恬的话,春喜和孙恬快速警惕地对视一眼,关上的门就被拍响了。 “就是这间屋子了,里面有人吗?没人我就直接进来了!” 春喜迅速将肥鸟和黑毛团小蛾子藏到桌子下,孙恬抬手示意,然后去开了门。 “谁?” 孙恬开门一看,见是一个一身白绿相间,采药人装扮的女修,女修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脚边跟着一只半人高凶狠的白狼。 “果然有人,是不是你偷了我御兽宗的饵鸟!” “什么?”孙恬一听是御兽宗的,心道不妙,刚准备将想好的借口说出口,却不料面前的女修是个动手不动口的,一只手伸出对着孙恬轻飘飘一推,孙恬就整个人向后飞了出去,摔倒在地。 “休想赖账!团团,去搜!” 女修厉喝,然后白狼一道白影似的冲进了屋内,春喜立刻拔剑,剑光直刺向白狼,那女修一看身形一动,即刻冲上前拦住。 “我一路追来,饵鸟的气味就在你们屋!”女修的法器是一对鸳鸯钺,旋身挡开了春喜的一剑,而白狼已经从桌下揪出了扑扇着翅膀半死不活的肥鸟,将鸟叼在嘴里呜呜叫。 “人赃俱获!偷鸟贼!”女修见状立刻恶狠狠地喊出声来,春喜也恼了,啊地大吼一声,使出一身蛮力把女修一把掀翻在地,旁边爬起来的孙恬赶紧来劝架:“等等!别杀了,说不准是魔族来的……” “你们想诬陷我霓虹!没门——”地上的女修修为不弱,瞬间以一个奇特的身法反而将春喜压在了地上,春喜下意识要召唤剑来,被女修一膝盖顶了肚子一下泄了力气。 “霓虹……御兽宗霓虹?”孙恬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连忙想上前去劝架,却被旁边的白狼一下扑倒在地,然后费力地掐住了狼脖子朝外拽,并吼道:“等等!先别打了!” 而那边两个女修继续扭作了一团。 一刻钟后…… 春喜和霓虹一人坐一个太师椅,中间隔着桌子,两个年轻女修各自重新整理了头发,但脸上都是青一块紫一块,互相瞪着对方。 孙恬从门外摸回来,拍拍胸口说:“哦还好还好,月锦不在,合欢宗院子的隔音效果也好,没惊动到外面。” “要不是我收着力,你打不赢我。”春喜冷冷道。 “蛮力谁没有,我长年照顾灵兽,也不是吃素的!”霓虹不屑地撸袖子展示自己女性胳膊上的肌肉。 “哎呀!都说清了是误会,别吵了嘛……”孙恬回到桌子前摸摸生无可恋的肥鸟,再提醒道:“霓虹仙子是因为发现夏宫内豢养的鸟少了,疑是被人偷了才四处寻找,恰好我又从那风道友那里捡到一只带了回来才造成的误会……” “霓虹是谁?我可没听过!”春喜呛声,孙恬连忙解释:“师姐,霓虹是御兽宗现任宗主的亲传大师姐呀。” “我也没见过你这么穷的剑修。”霓虹冷哼,孙恬又转头劝说:“哎,事出有因呢,我们正在调查的血殿案子正好和这鸟有关,不是真的要偷要捡……” “道歉!”春喜一指那鸟,不依不饶。 “对不起!”霓虹双手叉腰,态度嚣张地大吼,一副不服气的模样,春喜的怒火又起了,噌地站起来挽袖子,然后张嘴就骂,霓虹也不甘示弱,带着自己的狼与其对骂。 孙恬一个头两个大,大吼一声:“啊——别吵啦!吵架有什么用!我们不该花精力在去找真正的偷鸟贼吗?那些才是与魔族勾结的家伙吧——” 孙恬一吼,春喜霓虹便一齐收声,看向满脸希冀的孙恬。 下一秒,孙恬就被踢出了房门外,门一关,里面生杀与他无干。 孙恬:“……” 房顶上,偷跑了的小蛾子展开了一对蝴蝶翅膀,然后扇着翅膀悄摸摸地飞走了。 …… “师兄,醒醒。” 夏宫隔了数百里的地方,困顿的凌谓感觉自己被人抓着脚,从阴暗的地方拖到了阳光下,光线刺目,凌谓不得不抬起一只手去挡。 有呼哧声贴着头响,伴随着湿热的呼吸吐在了手上,凌谓终于适应了光线,视野的一半都被一只倒过来的老虎头占了。 “你这狼狈样倒是少见啊,师兄。” 爽朗的男声响起,一身乌铁轻铠的凌邹蹲下身,推开了老虎头去看凌谓,凌谓裸露在外的皮肤上长满了蛇一样的翠色鳞片,正在逐渐淡去,身上的衣物因是法衣,即使是在野外被风吹雨打了快半个月都还崭新如初。 “要不是你召了你的小翠,我还以为你死了呢,嘶……伤的不轻啊。” 凌邹躬身一用力就把凌谓捞起来放在了旁边的老虎背上,老虎嗷呜了一声,被凌邹摸了摸头后老实了。 “啊,是差一点儿就死了。”凌谓靠在老虎背上,终于开了口说道:“我去刺杀云沉,差点儿被他反杀了,幸好死的是个替身,含珠也没了。” “哦,原来你在血洗海岛码头前还去干了这事。”凌邹坏笑着说:“如何?费这么大的力气,师兄找到你想找的东西了吗?” 凌邹开始带着老虎慢慢在林中穿行,太阳透过树叶照下来无数光斑,在凌谓的眼中光怪陆离,凌谓发着呆,过了一会儿才回答道:“……有点儿眉目吧。成为岛主后,能量应该就够了,我就能……” 凌谓没继续说,凌邹却也不在意,又走了一会儿后他才说道:“云沉可恨你呢,魔宫已经发了对你的追捕令,不然我还可以带你回营地去疗伤。” “哈哈,理解理解~”凌谓闻言坏笑起来,虽然笑的有点虚弱,但的确是个发自内心的笑。 “毕竟我拐跑了他的幻兽。” 凌邹不由得停住脚步,对着老虎背上的凌谓看来看去,才疑惑地问道:“飞雪?在哪儿呢?” 凌谓说:“哦,回来时我虚弱,被公子星舒抢走了。” 老虎打了个喷嚏,凌邹没意思地切了一声问:“拐他做什么?给他人做嫁衣……” 凌邹带着凌谓又继续走了起来,凌谓在老虎背上一摇一摇,闭上眼睛惬意地回答:“嗯……因为我猜云沉需要飞雪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什么事情?” “不知道。” 林间又是一阵沉默,凌邹走了一会儿后烦躁地揉了揉脑袋,只觉得自己师兄还是一如既往地有病。 但他从不怀疑师兄做的一切事情,不管有病没病,师兄一定有他的目的。 “那接下来呢?”凌邹和他的大老虎停了下来,林子走到了尽头,再往前就要到魔族驻扎之地了。 “嗅闻香带着吗?岛上没有,分我些。”凌谓坐起身,跳下来,不远处的林中草木抖动,似有什么庞大的东西蜿蜒而来。 凌邹直接抛给凌谓一个储物袋:“都带着,除了嗅闻香,迷香,还有血殿用实验出来的‘百花残’做引子刚研发的新毒,下在妖兽身上,传播用。” 凌谓接过袋子,满意的看了看,略有些惊喜:“看来血殿的这一届圣子天赋不错?” 大老虎原地趴下,凌邹长腿一跨骑上去,不屑道:“再好的天赋又如何,没有他们血殿的圣物最多活到个五十岁,还不是什么都留不下来。” 老虎站了起来,凌邹回过头看着凌谓,凌谓站在原地自己沉思了一会儿后忽然问:“公子星舒查到当年的幕后推手了吗?” 凌邹闻言挑眉,嘴角勾起个恶劣的笑:“没有留下证据,知情的人也死光了,就算是猜到了又如何?” 凌谓没再说什么,而同时靠近的庞然大物终于在凌谓面前探出了两只巨大的蛇头,凌邹身下的老虎立刻发出低吼,不住害怕地后退,凌谓则直接跳上其中一只的蛇头,对着凌邹挥挥手,被巨蛇载着走了。 接下来的数天内,突然开始下起暴雨。 空气里潮湿且阴冷,就连有法力能避雨的修仙者有时候都觉得一呼一吸都潮湿得像在水里一样,连着互相间的走动也少了。 越湿似乎空气也越沉重,不点灯时房间里一直都很昏暗,闷得人心惶惶,小蛾子的翅膀变重了飞不动,最近都靠飞雪抱着走。 飞雪端坐在雕花窗内,外头是被打得凄惨的桂花树,高高束起的白发垂至腰间,瓷白手指端着个琉璃小杯转来转去。 突然间,小杯子内的水开始颤动,接着是周围的一切都开始了剧烈的摇晃,小蛾子缩在飞雪怀里不住抖动着触须,夏宫内的各种小型修复阵法启动,努力不让房子坍塌。 这场范围巨大的地动断断续续了半刻钟后才停下,魔宫里的魔将纷纷出来调整自己的队伍,凌邹也不例外,只不过看到自己身边的老虎不断抬头去嗅。 “秘境开了。” 院门开,公子星舒进得屋内,摘下了面具看向飞雪严肃道:“妙音谷和凌空山先行区探路,我们垫后,准备出发。” “好。” 小蛾子蹭了蹭飞雪的手,被飞雪交到公子星舒手上,公子星舒盯着飞雪看。 飞雪被盯得耳朵发热,不由得笑道:“怎么了?又不是要分别了……唔。” 小蛾子被挤在中间,努力瞪大眼睛。 一吻后,公子星舒摸摸飞雪的头说:“有点舍不得,在你变鱼前亲一口。” 飞雪:“……” “好了,走吧。” 天穹下。 一道裂缝出现在南地两座高山之间,原本中间的河道完全落入了底下,裂缝外被云雾包裹,大雨之中,在裂缝的各处出现了数道金色的巨门。 “上空能飞,但能见度低,且下不去。”霓虹站在雨中,听手下探察后回来的报告:“粗略估计裂缝长十里,宽二里,四周大概有不下十个金色玄门,在西面发现了魔族,但未察觉有实力强盛的修仙者!” 霓虹身边站着个瘦高的灰衣中年男人,听完后点点头,对旁边另一个黄衣蟒袍的男人说道:“和情报一致,魔宫急于给云沉找东西治病,小七你去吧,看来魔宫那小子已经进去了,我随后就到。” “风辉人呢?妖兽带上了?”黄衣蟒跑的七长老颔首,随即转身,路上问跟在身后的弟子,弟子回答完,并示意不远处的一座金门边,戴着面具的风辉打头远远站着,并冲这边行礼,身后白练扎实地捆着一只鱼妖,鱼妖十分老实地站着,只有黄色的鱼眼不断转动。 七长老便率先跨入了金色的门内。 第133章 碧梧魔宫14遇虫 金色的门之上雕刻着不知名的树叶树枝,以及十分漂亮的翅膀纹路,穿过门,外面的大雨骤然消失,亮度骤降。 有人立刻使用了火系的法术,并点燃了提前准备好的火把。火光照亮四周,众人察看四周,却都不明所以。 入目的一侧是深邃的黑暗,另一边则是深褐色的墙壁,抬头墙壁高耸看不见尽头,有修士用自己的武器戳了戳,没什么危险后才又上前去摸,只觉得质地坚硬但表面又有点软。 等了一会儿,无事发生。七长老命霓虹放出两只风行雁去查探,自己浑身则亮起淡淡黄色灵力的微光,作为标志,开始沿着深褐色墙壁快速向前走,脚下的是泥土,但很软,每走一步都要陷进去半只脚,还好这次来的筑基弟子并不多,金丹弟子门稍带一带便也能跟上队伍。 又走了快一刻钟,周围的场景没有任何变化。 七长老停下了脚步,霓虹的雁只有一只飞回来了。 “如何?”七长老问道。 霓虹仔细听着鸟儿的回报,才小声而不安地回答道:“上方一里都是这个墙。” “另一边没有?”七长老问。 “没有。” 听完回答,七长老陷入思考,公子星舒就跟在后面,听完后若有所思,识海之中飞雪的声音响起。 【地里面有东西在等我们。应该没开灵智,但灵力很强。】 公子星舒在识海里回话【是的,我也感受到了,就在那片黑暗里,很近,但那东西没动,它在等我们过去。】 飞雪【我觉得不能走过去。】 飞雪【试试飞过去?】 公子星舒去看七长老,就在他们商量出方法之时,七长老也做出了决定。 “跟着我,浮空向着墙的反方向走。”说完,七长老祭出一个罗盘法器。 所有人纷纷祭出自己用于飞行的法器,然后在七长老的带领下,队伍形成一条光链浮空而起,并快速离开,向着无尽黑暗里飞。 周围依然没有任何声音,黑暗逐渐将队伍吞没,所有人这时都处于了一种上下左右都是深黑虚空的境地,除了前方跟随的伙伴背影,除了自己,似乎世界什么都没有了。 这是一种极其考验一个人精神的情况,但显然并不是所有的修者都精神强大,队伍里很快有了细微而不安的交谈声,很多人都露出了紧张的神色。 “敛神!跟好!”最前面,七长老的弟子高声提醒。 也就在这时,众人的身下从远处传来了沉沉的闷响。 “当心——!” 公子星舒突然对着下方轰出一掌,霓虹尖叫一声,她旁边举着火把的女修被她猛然拉开,火光里骤然出现一张半人大小的利齿黑口,顷刻之内被公子星舒的一掌打得微微一偏,千钧一发间和女修擦身而过。飞雪的鱼眼立刻朝着那边转动,头顶的光球不住闪烁。 众人这时才借着火光看到连着恐怖巨口的是一个深灰色长条状的有着一圈一圈纹路的躯体。而公子星舒使出的一掌没能将怪物击退,边缘另一个举着火把的修士被黑影一口咬住,利齿穿透了修士身躯,鲜血飞溅,修士发出了惨叫,然后瞬间就被拖入下方黑暗。 火光被这个倒霉修士带下去,修士消失了,火把落在了地上,瞬间照亮出不远处的数张不断张合靠近的巨口,以及附近地面上成堆的干瘪人皮,白骨和断肢,所有人立刻头皮发麻。 七长老马上转身吩咐:“别出声……” “啊——!” 然而队伍里已有人被吓破了胆,底下的怪物立刻就循着声音弹了上来。瞬间队伍大乱,七长老手中的罗盘立刻爆发出强光,并带着一道雷电轰然击穿了冲着他们而来的一条怪物。 怪物发出难听的嘶吼声摔落了下去,更多的怪物冲了过来。七长老身后的弟子迅速作出反应,祭出一个半透明的铜钟,顷刻间将自己周围十多个弟子,以及自己的师父七长老保护了起来。 公子星舒始终没有出声,并拉着飞雪轻松躲开了怪物,飞雪的鱼妖眼睛看破黑暗,在识海中说【看清了,是虫子,没多少智慧,所以妖王的威压对它们没用,但似乎人的气味和声音会刺激到它们开始捕食。】 就在这时,七长老手中罗盘脱手而出飞到了众人上空,发出强光,为各自为战混乱无比的修士们照亮了方位。 所有凭借自己能力躲过了第一波虫子攻击的修士们立刻明白了七长老的意思,纷纷安静而迅速地朝着七长老所在的地方赶去,他身后的弟子操控着铜钟法器开始一个一个放人进去。 没了声音,第二波冲上来的虫子许多扑了个空,那个弟子将铜钟法器控制得非常妙,每次都能牢牢的抵挡住从地上扑上来撕咬的怪物,所有人更在罗盘的强光下迅速聚集到了一起,粗略估计只少了四五个同伴。 公子星舒自觉断后,很快底下的虫子往上伸的少了,铜钟外也只剩下了二十多个人,七长老将光芒熄灭的罗盘召回,却只在铜钟外飘,只待人全部到齐后再走。飞雪却在空气中闻到一股强烈的气味。 公子星舒也闻到了,皱着眉在识海里说【气味突然就有了,是什么东西过来了?】 【不知道……】飞雪化形的鱼妖嘴巴开合,眼角忽然看见一团黑毛球爬上了公子星舒肩头。 【快回去!】飞雪急得都忘了识海里小蛾子听不到,公子星舒也发现了,低头伸手要去抓黑毛球,黑毛球小蛾子却突然伸出自己蝴蝶的翅膀,猛然抖动起来,照面就给公子星舒和飞雪喷了满脸满身的粉。 “……?!” 飞雪的鱼嘴和牙齿上粘了许多,尝到一股甜味,公子星舒立刻捂着嘴打了个喷嚏。 喷嚏声中,黑暗里隐约有嗡嗡声传来。 “不行,必须赶紧离开。”七长老立刻下令,身后的弟子听完后也不再等还在外的数个修士,盘腿默念起咒语,铜钟逐渐开始移动。 没进入铜钟的修士傻了眼,其中一个云天宗的追到边上喊道:“等等!我们还没……” 他身边的女修马上去捂他的嘴,灰色的虫瞬间弹了上来,口中利齿正要咬住那女修的瞬间,七长老在远处又放出一道闪电将虫击落,然后阴森森地看了两个修士一眼。所有的人再没敢说话,外面的几个修士纷纷有觉悟地各自使出自己的防御之法,并紧紧跟随着逐渐加速的铜钟移动起来。 但这么一耽搁,嗡嗡声已经大了,铜钟不过刚飘了十多米,就当当当地撞上了一堆拳头大小的黑色飞虫。 七长老在外的罗盘开始向着周围不断放出闪电,不断有飞虫被击落。铜钟内的人尚且无碍,外面的人却惨了,一下子如同被无数石头打中了身体,发着微弱光芒的铜钟周围亮起一道又一道防御的光芒,黑色飞虫却越来越多,并逐渐覆盖上了铜钟外壁。 底下的虫子听见了声音,又开始一条一条往上弹,铜钟法器被一条巨虫擦过,发出一声当的震响。声音泄出,更多的灰色巨虫开始攻击这一处,铜钟几度想要往前走,却被拦在了原地。 钟外的光芒一个又一个灭了,外面的数个修士不过片刻间就不见了踪影,钟内显然不能往外放法术,但见到钟外的修士下场,里面的几人就算心里再想帮忙也不敢说要出去。 公子星舒和飞雪周围没有一只黑虫子,终于意识到了小蛾子粉的作用。 然而此刻他们躲闪开底下的巨虫,却发现黑虫聚集成为虫潮,开始集中冲击起了铜钟。 公子星舒现在对外的风辉身份毕竟还是云天宗的仙者,于是立刻上前去支援,但无数法术打过去,又有无数黑虫围了上来。铜钟更不断爆发出一阵又一阵的灼热强光,不断将爬上来的虫子烧得落下去,却根本没用,烧死一群,另一群又迅速趴上。 小蛾子用小爪子不断抓公子星舒的衣领,另一只爪子拼命往上指,飞雪立刻会意,大喊【上面!】 “所有人,往上飞——!” 铜钟发出的声音不太对了,公子星舒再顾不得更多立刻对着不远处的铜钟大喊,飞雪化形的鱼妖猛然对着向他们冲过来的虫吐出一个巨大的泡泡,泡泡却十分坚韧,公子星舒随即将鱼妖往怀里打横一抱,一脚踩上泡泡,并借助着虫子的力量唰一下向着上方飞了出去。 与此同时,铜钟砰地向着四方炸开,强光四射,在群虫中炸开一个圆形的空间,操控铜钟的弟子立刻就昏了过去,霓虹马上把他一推,并带着他一起被四只风行雁抓着往上飞。 七长老则留在圆形空间的正中,一手掐诀,另一只手臂伸长一指罗盘,骤然在周围又降下了数十条闪烁的电光! 周围的虫刹那间被清空,所有修士各自开始拼命往上飞,公子星舒带着飞雪是最快最高的,飞雪眼睛朝下瞄了一眼,又有灰色的巨虫继续伸长了身子探了过来,而远处重新聚集的飞虫则对着发光的物体紧追不舍。 “再高点!”飞雪看见又有几个修士飞逃间没能躲开灰色长虫又或者被飞虫缠上,连忙提醒公子星舒别停下,公子星舒加速,但两人周围还是一片黑。 分神修士的速度绝对不慢,飞雪感觉他们短短片刻已经飞了上千米,而灰色的长虫终于不再追了,到头后缩了回去。飞雪心中一阵后怕,短时间内不住地想,这世上居然还有上千米的虫……这是真实的吗?而且周围为什么还是这么黑?之前那个灰褐色的奇怪的墙到底又是什么? 突然间,公子星舒和飞雪似乎撞上了一个冰凉柔软的东西,这个东西轻飘飘地,又似乎有许多层,随着他们来不及停下的冲劲被片片掀开,黑暗里微弱的光线透了进来,入目满是翠色。 小蛾子愉快地扇了扇自己的蝴蝶翅膀,重新竖起了自己被风吹倒的触须,在公子星舒肩头左看右看。 公子星舒停下,和飞雪一起看向这奇异常的世界。 四面八方,密密麻麻全是绿色的叶子,但却是巨大无比的叶子,叶子突出的纹路同手臂一样粗,并一片片在他们脚下格外茂盛地铺出了一层,严密地盖住了阳光。 【碧梧魔宫这么大?】飞雪震惊地顺着眼中就像是一条大路一样的树枝延伸出去,连上不久前他们误以为是墙壁的树干。 【或许可能是我们变小了呢?】公子星舒却十分冷静地说,见不远处的叶片中又钻出了数个元婴期的修士,趁着别人震惊时将飞雪从怀里放下,并用白练重新绕着鱼身捆上了几圈。 鱼妖张着的恐怖鱼嘴上下开合,飞雪在识海里遗憾道【鱼妖真惨,不能被抱抱。】 公子星舒无奈【……不是因为这个。】 与此同时,更多逃生的修士们也纷纷冲开了树叶,并在惊诧完后开始不住打量着在场的幸存者,并自动聚集成了不同的团体,其中最多的一群人则是霓虹和那个用了铜钟的七长老弟子。 此刻他醒了,看来铜钟法宝碎裂虽然消耗了他巨大的灵力,但没受伤。 七长老却还没有现身,公子星舒带着飞雪找了就近一根结实的树枝落下,所有人都不说话,看了看在场修为最高的公子星舒,又不断去看那个七长老的弟子。 【还不走吗?在等什么?】飞雪在识海中问。 【等等七长老,他应该没死。】公子星舒回头看了飞雪一眼,示意稍安勿躁。 【他不应该也是分神?死不了吧。】飞雪不相信地看着底下的那一丛树叶,鱼眼睛不住转动。 【没死最好,死了会很麻烦。】公子星舒却面容严肃,抬头,和七长老的弟子气愤的目光对上。 飞雪感觉周围诡异地安静了一瞬间。 所有人的注意力似乎在此刻,都或有或无地放在了公子星舒,与七长老弟子的身上。 “风辉,你刚刚为何不出手!” 七长老的弟子率先开始发难,并毫无礼貌地伸出右手直直指向了公子星舒,而在他身边的所有云天宗的弟子也一齐用一种被背叛的眼神看了过来,只有霓虹蹲在旁边的枝干上一只一只认真地检查着她的风行雁。 但这一声质问后,其余几个非云天宗的修士也纷纷带着怀疑的神色看了过来。 飞雪恍然【哦,原来是故意将你编在这一队伍里,一个你的人都没有。】 戴着面具的公子星舒云淡风轻地站着,并不急着回应那边的七长老弟子,先在识海里轻笑一声,然后回复飞雪【我的人只有你。】 “为何不说话!”七长老弟子见风辉不开口,又质问了一声:“还有,你肩膀上的是什么!” 小蛾子抖了抖翅膀,慢慢地爬下了公子星舒的肩膀,一点点消失在公子星舒背后。 第134章 碧梧魔宫15遇虫(下) 陌生环境,敌人不明,战前却先起内讧,飞雪想,若他是魔族一方,铁定要借着局面煽风点火,好把目前还剩下的几十个仙门战斗力全部找机会消灭了。 “宗门内早就对你有所怀疑。”七长老的弟子危险地眯着眼:“你刚刚不出手,是不是就是想借怪物之手除掉我们?” 飞雪看向公子星舒,等着看他是什么态度。 “宗主从没想过独自统领云天宗,任癸。”公子星舒坚定地站在原地,对紧张的七长老弟子用缓慢地,似乎是经过专门斟酌过的方式平静道:“再说一次,我本无意与你们任何人为敌。” 所有人噤声, 分作三方的人在这短短的对话里似乎窥探到了云天宗之内的秘密,之前或多或少知道,但并不清楚是否真实的其余修士视线不住在任癸和公子星舒之间来回,在等一个结果,并思考之后的行动。 飞雪有一瞬间感觉到了任癸对公子星舒投来的杀意,于是不动声色地偏了偏鱼头,眼睛注视着人癸的一举一动,随时准备好动手。 “任癸,不得放肆。” 七长老的声音终于响了起来,众人看去,本以为在下方的黄色蟒袍男人却从众人旁边现身,一手随意托着不断运转的罗盘,并用犀利的眼神看向了任癸的方向。 “此地不宜久留,不可内讧,跟随罗盘指示即刻动身。” 七长老并不提刚才,立刻下达了命令,所有人现在有了主心骨,纷纷行动起来。 进来时大约百人,现在还剩七成,公子星舒这次带着飞雪不再段后,而是在七长老的默许后,先行前去探路。 【我之前竟没感觉到七长老的气息。他是早就在那吗?】飞雪在识海里问。 【不知道,或许刚到,也或许是早就在了,目的是为了看我怎么反应。】公子星舒飞得不快,认真仔细地查探着周围,并回答飞雪【别担心,七长老知道我和魔尊的事,除非他们有办法对付魔尊,不然不会对我出手的。】 飞雪没用一点灵力,在公子星舒身后摆来摆去,然后说【又讨厌和我们为伍,但又舍不得给他们带来的好处……好有趣,‘他们’的意思是除了七长老,云天宗还有人讨厌妖兽,哪几个?说来我听听?】 公子星舒这时候在空中悬停,忽然觉得好笑,在识海里说【亲爱的妖王大人这百年长进不小,这是要去给我出头吗?】 【那当然!谁敢骂你,我帮你咬回去,谁敢对你动手,我帮你解决他,不然我妖王白当了!】鱼妖一边说着,一边凶恶得摆动,并将牙齿咬的咔咔响,跟在身后的修士见了,不禁害怕地离远了些。 公子星舒未被面具遮挡的嘴角开心地勾起,随后抬起右手,手心中迅速出现一团金红相间的火球,接着公子星舒用力一挥,火球飞向远处的一片快有两人大小的树叶,接触到树叶后剧烈地燃烧起来。 接着就在众人眼中,这团燃烧的树叶伸出了六只脚,并伴随着凄厉的嘶吼衰落下去。 “是会伪装的虫子!大家注意别太靠近树枝!”霓虹见状马上判断并发出提醒。 小蛾子重新爬上了公子星舒肩膀,叽叽叽得叫了起来,飞雪听完传达给公子星舒【上面全是这种虫子,但再飞千米就是出口了,这些虫子妖兽有神智,愿意放过小蛾子,还有我们。】 “小蛾子问问它们,还愿意谈判吗?用东西交换其他的人过去。”公子星舒小声和肩膀上的小黑团交流,并回头看了看,所有人远离树叶后缩成了一团,随后在看他,七长老也投来询问的目光。 小蛾子的触须动了动,然后叽叽叽又叫了几声。 飞雪转述【不接受,它们刚吃过了人肉,比地下的肉虫好吃多了。走吧,别管他们了,反正那个任癸刚刚想杀了你的。】 公子星舒微微摇摇头,神色肃穆地说【飞雪,我现在还不能不管他们,再说七长老是对付魔宫的主力,敌人的敌人……】 【就是朋友。】飞雪鱼嘴咂了咂,似有点可惜地说【……好吧,饶他们一命】 公子星舒叹了口气,回身看向七长老:“躲没用了,七长老,下令做准备吧,上面千米就是出口,但有一场大战。” 所有人瞬间紧张了起来。 “和谁大战?风辉,你与它们能交流?”七长老仰头,却发出丝毫不弱的上位者气势,锐利的眼神扫了一眼小蛾子,又与风辉对视:“说清楚。” 所有人都看了过来,公子星舒于是将部分关键说了一遍,最后补充:“我可以垫后或者为你们开道,尽量保护你们,但不保证有的人会被偷袭到。七长老,虫子数量很多。” “我带头,风辉殿后,所有云天宗弟子列阵走。任癸,到我旁边来。”七长老没有多犹豫,很快做出了决定,任癸看了霓虹一眼,所有云天宗的弟子听完命令后自动将其它门派的弟子围在中间,并平均分为五角站位,任癸则站在了中间,与七长老共同成为阵眼。 “起阵。”七长老沉声,五方位亮起了金木水火土五色光芒逐渐将所有人笼罩起来,然后由七长老牵引带头,便迅速的往上冲去。 小蛾子抖了抖触须,感觉不妙,连忙缩回了公子星舒腰间,早给它准备好的小袋里。 公子星舒随即跟上,果然,刚上升了十米后,旁边的树叶动了起来。 数只巨大的螳螂状妖兽飞出,一拥而上,并开始疯狂攻击防护的屏障,公子星舒发出火球,不少防护屏障周围的妖兽被点燃落下,于是公子星舒和飞雪也被视为了敌人,一同遭到了攻击。 五色光芒的阵法不断弹开了外部妖兽的撕咬,阵法中心,七长老浑身爆发出强劲的灵力,瞬间爆发出强烈的光芒,如一支发光的利箭冲出一个口子冲开周围的虫子。 层叠的树叶全是绿色,并随着冲击轻盈摇晃起来,这下子更加分辨不出是不是虫子了,最上面投过来的光线变暗,被空中的群虫遮去大半。 四处全是羽翅扇动起来的呼呼风声,公子星舒却注意到,树枝间出现了体型更大的螳螂妖兽,逐渐顺着树枝攀爬过来,三角形的头i上长了一对硕大锋利地口器,身前两只又长又大的镰钩在它出现的瞬间就挥了过来。 “当心!”公子星舒猛然推了飞雪一把并放松身体在空中贴着刀一样的镰钩翻身,白练却一下子断了。 飞雪也在同时瞬间化作一团白雾,白雾瞬间被另一只从后方挥过来的镰勾劈成了两半,而一只白色的蝙蝠从雾中冲了出来,翻身来到公子星舒身边。 现在也无人顾得到下面的情况,只因为在更上方的队伍也被另一只褐色的巨螳螂妖兽袭击了。 凝为一团的队伍显然无法如飞雪他们一样灵活躲开,防护屏障被狠狠劈中后虽然没破,但正中央的任癸猛然咳出了一口血,所有阵点的弟子都一副灵力超负荷使用后的苍白脸色。 巨大的褐色螳螂妖兽以一种飞快地速度收回了前肢的镰钩再度劈过去。飞雪放出了白雾,掩护公子星舒飞速向上飞去,轰地一声后,耀眼的火球在褐色螳螂妖兽头上炸开,紧接着又是数个火球在螳螂妖兽身上,腿上发生爆炸,妖兽半只眼睛被炸掉了,发出尖锐地嘶吼,巨大的身体从树枝上滑下深渊。 “坚持阵法!”七长老厉喝,巨大的力量再次冲开头顶的虫和绿叶,视野明亮许多,从更高处终于能看见一道金色边框的玄门。 然而在玄门前又出现了三只褐色的巨大螳螂妖兽,令不少弟子面露恐惧,但事到如今只能咬牙撑住。 【飞雪!】公子星舒抽空回头,立刻得到了飞雪的回应【我在,你去,我马上来!】 眼见七张老的队伍又挨了两次巨螳螂妖兽的袭击,公子星舒震开扑过来的绿色小螳螂,连忙赶了过去,最底下的一只螳螂妖兽立刻挥过来一只镰钩,公子星舒躲开发出火球,妖兽却用自己的另一只镰钩挡了下来,旋即和公子星舒缠斗在了一起。 褐色大螳螂妖兽直接跳在了阵法之上,平添了一股巨力,并不断用更大的力量攻击起了防护屏障,最上方的七长老不住为法阵补充灵力,想要往前,却再上不去一步。 两只大型妖兽的攻击下,承担攻击最多一方的金阵点最先昏倒了一人,灵力的冲击下更有数人吐了血。 阵法开始明暗闪烁,最中间的其它修士们先是为五方阵法的云天宗弟子输送灵力,后来发现根本来不及后,纷纷开始各自准备逃生。 在侧方妖兽螳螂的又一击下,金阵点骤然破裂,旁边的绿色螳螂妖兽立刻一拥而上。 所有的云天宗弟子遭到反噬,任癸瞬间脱力,再次被霓虹拖住,中央的其余宗门弟子各自浮空开始营救离得近的云天宗弟子,并且使用各种能力打开围过来的小螳螂。 巨大的镰钩又割了过来,一下又将数人以及绿色螳螂妖兽在空中切成两半,另一只镰钩又一挥,串了空中的数块肉收了回去。其它散落的肉块,头颅,则被其它的小螳螂拥上疯抢,幸存的人群爆发出尖叫。 “都往上自己飞!”七长老虽然也受了重创,但实力足够自保,立刻就祭出了另一件战旗法宝,直接迎上了最顶端的褐色螳螂,余光看见中间的大螳螂再次挥出一镰钩,空中又爆出数个血雾,顿时痛心疾首,却也无法抽身去帮忙。 所有的人都知道现在只能靠自己了,纷纷使出浑身解数,尽可能地躲避十倍于自己小螳螂妖兽,并向着不远处的玄门冲去。 霓虹艰难抓着任癸,转眼就看到褐色巨斧一样的镰钩像切豆腐一般切掉了一只风行雁的翅膀,紧接着在一秒内就要到达自己面前,而自己却无论如何无法躲开,紧接着在大脑都还无法反应过来的砰一声中,褐色镰钩从她头顶划了过去。 “啊——!” 霓虹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恐惧发出大喊,但生存的本能强行拉扯着她不顾一切地继续往上飞。 余光中,霓虹看见是一只白玉一样的大螳螂和褐色的螳螂妖兽拼斗在了一起,并一下子削掉了褐色螳螂妖兽的头。 而下方发生了一连串地爆炸,火焰的温度直烧的上方百米都能感受到热度,而戴着面具的风辉从火光里飞出,白玉螳螂随即跟在了风辉身后也向着空中飞了过来。 七长老一枪划出一道淡蓝色光刃将最后一只褐色螳螂妖兽削成两半,所有幸存的弟子们已经都来到了金光闪烁的门边,并大多数都穿过了玄门。而七长老回头时,白玉螳螂不见了,风辉一手抓着丑陋鱼妖的胳膊追了上来。 “走!” 一群人终于穿过了玄门。 螳螂妖兽果然没有再追,似乎玄门就等同于一个结界一样,将一切诡异巨大的虫子隔离在了金色玄门之外。 伴随着轰隆隆的水声,壮观景色出现在众人面前。 天边白云滚滚,众人脚下绵延出去的是一片广阔盆地,盆地之末立起一座高耸光滑的绝壁高入云端,两道飞流从云中,自百丈高的绝壁上面坠下,飞溅的水花被砸碎成了朦胧白雾,氤氲在绝壁底之下的湖泊中。 而在绝壁的正中间开了一道细长的裂缝,数棵几十米高的梧桐排列整齐的种植在裂缝两边,就像是故意做成的一条通道,通道尽头有这一座巨大而古朴的圆形石框,石框正中一只鸟形状的图腾不断消失又出现,每次出现都能在石框周围洒下金红色的星点。 “莫非那边就是……凤凰巢穴入口?” 周围响起来一个人震撼的自言自语,没有人回答,但或多或少都如此猜测了起来。 “师父,此地诡异,要不先在此休整,等待六老的人来?”任癸回过神,回身恭敬地对七长老开口。 七长老点了点头,却转身看向了站在队伍最后一直默不作声的风辉,猛然出手。 一道灵光瞬间射出,飞雪和公子星舒都没来得及反应,甚至其他人都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之时,灵光已被打入了风辉的身体里。 风辉立刻跪倒下去,飞雪当即怒不可遏地跳了起来,即将要向着七长老冲过去时看清了他脸上出现的了然神色,顿时又顿在了原地,继而冷冷地看向了那边。 【呼,没事……飞雪,我没事,是一道金属性的灵力入了内丹,等我调息一下……就好了。】识海里这时才响起公子星舒的声音。 但已经迟了。 【……对不起公子,我已经冲动了。】飞雪看见自己周围惊吓无比迅速躲到了另一边的人群,于是放弃了伪装。 可怖的鱼妖瞬间被白雾笼罩,白雾消散,白发金瞳不似人的形象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第135章 碧梧魔宫16蓝蝴蝶 鱼妖大变美人,尚且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的所有人都是一愣。 “你不是鱼妖。你是什么妖怪!”七长老肃穆,并未收回的旗帜枪尖指飞雪,尖头闪烁雷光。 在场众人除了七长老,无一人是飞雪对手,因此飞雪根本不急着说话,反正现在七长老不会轻举妄动,飞雪于是回头蹲下去看公子星舒,并为其注入自己的灵力,引导他体内的两颗内丹中不再因为不平衡而躁动。 公子星舒原地坐下开始调息,在识海里对飞雪传音【飞雪,如果七长老对你动手,你自己先逃。】 这时候飞雪看见了公子星舒面具外的皮肤下不断涌现的鳞片和木纹,和人类的皮肤不断切换。 飞雪:“……” “好啊,风辉你竟真的与外面的妖兽有勾结!”任癸最先反应了过来,并开口喊:“此刻所有人都看见了!看你如何再狡辩!” “哼,你个鼠辈倒是聒噪。”飞雪冷笑一声,起身扭过头来,一一扫过如临大敌的其他人,看得任癸后退了一步,才又将目光投到了七长老身上,说:“本王不小心被凌邹那厮带了出来,逃脱后肚子太饿来不及补充灵力,不得已才伪装鱼妖,原本还对这只大妖有些忌惮,这下倒要谢谢你啦。” 七长老原本越看飞雪就越是犹疑,闻言当即色变,又见飞雪的周围已经出现了蔓延开的白雾,只得大吼:“所有人快跑!” 所有不知内情的人都被吼得一愣,不明所以地将两人看着。 飞雪便站在原地凶狠地大声喊:“蚊子腿再小也是肉,别跑!我吃了你们——” 这下所有人终于反应了过来,再次尖叫,转身没命开始跑,七长老手中的旗帜上下舞出了一阵强风,唰地把雾吹了回去后,还和冲上前来的飞雪硬拼了几招,直到其他修为低的人都跑得差不多了后,才自己使出了遁术眨眼间消失了。 “哪里跑——!” 飞雪装模作样地追上空中,继而嗷道:“待我吃了蛟再来收拾你们,一个都跑不掉,哈哈哈!” 笑声传出去,余声阵阵回荡,周围终于没有人了,飞雪笑完后摸摸自己的脖子从半空中飞回来,却见公子星舒坐在地上笑盈盈地抬头看他。 “咳咳,如何,本妖王威武不威武?”飞雪觉得略有些尴尬,然后落地几步走到公子星舒身前蹲下,并重新探入灵力去看对方内丹的情况,关切地问:“好了?” “你在旁边引导,吸收得很快。”公子星舒收了笑后仔细地看着飞雪,有些愧疚地说:“抱歉,没想到重逢后,我还是没保护好你。” “说什么呢,你在我心里可是天下第一好。”飞雪听完这话后感觉心发酸怪难受的,于是弯腰把公子星舒拉起来,然后赶紧岔开这个话题说:“走吧,我们也往峡谷底下去。” “嗯,待在这个门边说不定一会儿又来人了,走吧。”公子星舒点点头,上前牵住飞雪的手。 离开玄门后却是个下坡的路,来到最底下才发现原本以为的灌木草坪实际却是五六人高的葱郁古木,行在里面宛如置身古代森林。空气十分湿润,令飞雪感觉很惬意。 “这环境鸟类会喜欢吗?”公子星舒警惕着周围,行了一段路后还是忍不住疑惑。 “不知道,但我很喜欢。”飞雪说:“蛇应该也很喜欢。嗯?你……” “怎么说呢?火蛇不太喜欢,木灵喜欢,蛟本身亲水,没什么感觉。”公子星舒知道飞雪想问什么,回答说:“很复杂,没事,习惯了。” 飞雪听完不知道说什么好,说嗯嗯我理解的因为我也有两个神魂的话,怕公子星舒担心,说哈哈我不理解但听上去很有趣的话,又显得自己不严肃没爱心,思来想去眉头一直皱着。 “别急,你不是在帮我一点点吸收了吗?”公子星舒出声安慰飞雪:“而且自我们种下相思咒,你的半颗内丹并没有像是之前那样完全不理会我了,会慢慢融合其他两颗内丹。” 飞雪点点头,说:“等事情结束了,我就回来和你寸步不离,帮助你完全化蛟,然后再一起去找办法,化龙。” 现在林中相对安全,小蛾子又重新爬上了公子星舒肩膀蹲着,好奇地四处看。 “好。”公子星舒道。 这片林子十分安静,不见活物,古木也未有成精,倒是遍地长满了年份够的灵草,公子星舒见了便教飞雪顺路采摘。 有时候林间还能看见一些巨大雕塑露出土的一角,被青苔与植物爬满,一不注意会被认成个土堆。 “不知道千年前凤凰还在之时,这秘境内是什么样子。”公子星舒扫开一丛藤蔓,对着石像露出的一截羽毛尖儿不禁说道。 林中有稀疏天光,能知日夜,但是走了一天后他们竟还没有走到之前看到的绝壁前。 “没接触过鸟类的大妖怪,不过感觉她们还挺爱美的,小九就很爱梳自己的羽毛。”飞雪从树上轻盈地跳了下来,拍了拍手说:“我去树上看了,怎么感觉那个绝壁还是那么远,要不我们还是飞过去?” 公子星舒站在旁边沉思片刻,还是摇了摇头说:“算了,空中很容易暴露自己的位置,现在不论仙门魔族都有厉害的修者带队,我们两人还是小心谨慎一点。” “有了。”飞雪忽然说:“记得绝壁底下有个湖吗?一路行过来我们也见过了不少溪流……” 这个办法理论可行,于是飞雪和公子星舒很快找了一条溪逆流而上,这一回走了不到半日后,周围的树木逐渐变矮变细,飞雪重新来到树冠看了一眼,他们起码走了一半的距离。 “看来碧梧魔宫内处处都是结合环境设下的幻阵,”公子星舒站在溪水边看了看脚下湿润的泥土,严肃地说:“并且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使这个幻阵实际作用到了入侵者身上。” 飞雪忽然从树上跳了下来,然后就去拉公子星舒,紧接着两人一起躲到了不远处一座坍塌遗迹背后。 不一会儿,原本他们站的溪边来了两个人。 霓虹一路往前走,似乎十分生气,她身后紧追着有些狼狈的任癸,两人似乎在吵架,声音远远传来。 任癸:“……霓虹,我是真不知道祝师妹私下去买妖兽的事!” 霓虹:“放屁!祝师妹每次卖了灵兽都给你送礼物,你不都收了,装什么!” 任癸:“谁告诉你的?是不是月锦?……我就猜是她,她一来你就不对了,你听我说,那不是礼物,是……哎,你今天非要和我吵是吗!” 霓虹忍无可忍地转身喊:“你别跟着我!你滚啊!” 任癸大口深呼吸,显然也是生气到了极点,但过了一会儿又忍了下来,好声好气劝说:“你别气了,我认错,认错,对不起,一切是我不对,但我也是为了我们的未来……” 霓虹:“滚!!!” “好好,你冷静一下,这地方危险,我去前面等你。”任癸见霓虹一副要冲上来揍他的模样,两手不断前推,脚步缓慢退后,最后离开了溪水边,向着飞雪和公子星舒所在的反方向树林里去了。 小蛾子睁着大眼睛炯炯有神地看完,忽然叽了一声,飞雪露出个同样有些好奇的表情,在识海里问【他们居然是一对?】 【霓虹是现任御兽宗掌门亲生,且是亲传,御兽宗分裂之时式微,那时的长老,就现任宗主便放话说霓虹的夫婿就是未来宗主,才得以让御兽宗没有被旁边的大宗门野蛮吞并。】公子星舒不用飞雪多问就自动开始了说明。 【这算什么方法?】飞雪不禁问。 公子星舒说【御兽宗分裂得突然,大部分能打的都带着现有的财产离开了,就留下了一山作战不强但数量还算多的灵兽和地】 【食之无用弃之可惜?】飞雪恍然,连连点头。【懂了,去打吧费神费力地,的确不如找个自己人入赘,然后名正言顺得了御兽宗。】 公子星舒【对,不过之前霓虹一直不对男人亲近,直到五年前突然得了个怪病,被任癸治好了,于是嘛……】 不远处的霓虹在原地失魂落魄地干站着,站了一会儿后蹲下,开始哭。 “……”飞雪在识海里唏嘘【我直觉任癸一点都不喜欢她。】 公子星舒看着远处任癸走远的树林没说话,飞雪歪头又看了看公子星舒的脸,忽然好奇【咦?公子,你怎么知道得这么详细?】 【因为霓虹生病的症状和百花残很像。】公子星舒扭过头,神情严肃。 飞雪吃了一惊。 【你……倒没和我说过任癸有嫌疑。】飞雪知道公子星舒并不觉得他们的过去遭遇是偶然发生,并还在不断寻找着线索,飞雪受困于岛屿帮不上忙,所有的推测和进度全部都由公子星舒转告他,直到现在缩小到了三个目标。 第一个是慕容垂,第二个是已身死的御兽宗宗主,第三个是云沉。当然第二个怀疑的对象都死了,但御兽宗叛入魔宫的势力还在暗处活动,公子星舒因此怀疑御兽宗宗主没有死,只是成为了幕后的人并躲进了魔宫里,所以现在正在魔宫里担任魔将的凌邹也被重点关注。 公子星舒说到【这个任癸之前的风评就不太好,认识的合欢宗人多,据说玩起来不管正道魔道,据说还利用自己的身份勾结捭金教的魔修赚钱。】 【天,霓虹不知道这人底细,难道别人不告诉她吗?】小溪边霓虹还在哭,飞雪觉得看她没意思,就转过来看公子星舒,觉得公子星舒真好看,和以前一样好看。 【她师父一百年前闭死关了。而她自师父闭关就一直住在云天宗。】公子星舒回头,给了飞雪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怪不得呢。】飞雪了然,然后又听见公子星舒说【也不是没人劝过她,但是没用。走吧,她又不是我的什么人,看她一时半会儿哭不完,那任癸在她面前定也不会说什么真话,不管她们了,我们还是早点去峡谷吧。】 飞雪点点头,并跟随公子星舒的脚步,二兽准备悄悄离开,却就在迈出了一步后倏然停下了脚步。 一股非常难闻的气味充斥在了鼻尖,飞雪对这个气味有着很深刻的记忆,立刻就反应了过来,捂着鼻子左右看了看,带着公子星舒往侧边绕开。 【这是曾经你我在女袄谷里蘑菇的味道,只有妖兽才能闻见臭味。】 感觉左右都是那股臭味,飞雪正犹豫要不要往溪水方向走,公子星舒却忽然用力拉着飞雪胳膊拽进怀里,飞雪先是呆了一呆,紧接着公子星舒抱着飞雪飞速后退,飞雪转头,才看见脑袋后突然出现了数只蓝色的蝴蝶。 蝴蝶的两只翅膀呈现出非常漂亮的蓝色,翅膀边缘还有弯曲的紫色波浪纹路,飞的很慢,所以非常轻盈,除了上面散发出来的臭味外,可以说是无声无息。 【蝴蝶?】飞雪不禁疑惑。 【我虽然没亲眼见过,但蓝色的翅膀,紫色火焰斑纹,很有可能是血殿的蝶爆蛊,小心,根据前线记载,这东西碰到血殿以外的生物会爆炸。】公子星舒的表情非常严肃,然后小心地推出一道掌风,将那还没有巴掌大的蝴蝶扇走了。 蝴蝶显然没多少智慧,随着风就飞走,刺鼻地气味逐渐淡了下来,飞雪心惊,他根本都没听说过这玩意儿。但现在的情况还容不得他对这初见的蛊多做询问,因为血殿蛊虫既然出现在了这里,那说明附近一定有血殿的魔族。 【我们应该还没有被发现。】飞雪冷静地分析【不然这只蝴蝶应该不会只是‘路过’的感觉。】 【对。】公子星舒抱着飞雪躲闪时已经离开了遗迹,但距离霓虹所在的溪流并不算远,还能隐约看见霓虹正对着泉水发呆,任癸没有回来,霓虹也并未注意到这里。 飞雪不禁松了口气,幸好霓虹没再哭了,否则哭声很可能引来敌人。 不对,飞雪突然反应过来好像漏了什么。 公子星舒忽然转头,看见远处遗迹的顶端,漆黑 一团的小蛾子张开了翅膀,开心地抖动着头上的两只触须,伸出了一只小爪子要去碰不远处上下翩飞的蓝色蝴蝶。 第136章 碧梧魔宫17霓虹 “轰——!” 爆炸声在不远处炸响,小蛾子被吓得缩了下爪,飞雪瞬间闪身过去一把将小蛾子揪离空中的蝴蝶。 霓虹也被吓得朝这边看来,却看见了飞雪白发白衣的熟悉身影,顿时想起了七长老的话,立刻跳了起来一边喊着救命一边朝溪水对面的树林跑去。 飞雪自是顾不得管霓虹,远远和公子星舒对视一眼,便一起准备赶紧离开此地。然而此时溪水对面的林中却传来了霓虹悲伤而惊恐地大喊:“任师兄!啊!” 并在同时,林中出现了嘹亮尖锐的鸣叫。 这尚是在此地听见的第一声动物的叫声,一声过后,飞雪和公子星舒都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从对面的林中就已冲出了一只满头是血的怪鸟。 怪鸟眼睛大脖子短,嘴巴又宽又大像个鸭,身子圆滚滚地却好像没有翅膀,身下光有两条又粗又有力的长腿和巨爪,跑起来时显得凶猛无比,头顶着霓虹一路摧枯拉朽摧毁了面前阻拦的小树,来到空地时头猛地一扬,霓虹整个人就如同炮弹一样被弹飞。 怪鸟甩飞头上的人后似乎异常愤怒,紧接又着看见了飞雪和公子星舒,便对着飞雪所在的石头怪叫一声,两只长有力的腿在地上抓了抓作势就要冲过来。 公子星舒见状立刻做出反应,直接上前去与怪鸟缠斗在一起,生怕这莽撞怪鸟冲过来撞了蝴蝶。 而这一刻飞雪眼见霓虹的头就要撞到脚下石头的遗迹,只好出手以一阵掌风阻了阻,最终霓虹整个人后背着石贯在墙上,又软倒在地上昏了。 周围臭味加剧,蝴蝶正越来越多,飞雪心道不妙,将小蛾子塞进衣领后一把扛起霓虹朝着公子星舒跑去。 【血殿要来人了,让我来吃了这鸟,你先带着霓虹躲一躲!】 识海中传声后,公子星舒十分默契地接过了霓虹,飞雪就在溪边放出了一团白雾,厚重的白雾一下就将被打趴在地的整只怪鸟围了起来,连着后边的树林一起挡住了。 很快,一道灰白的烟雾就在漫天蓝色蝴蝶中来到了此地,烟雾停顿片刻,从中踏出一双白如莹玉的脚,缓缓踩在了石头上。 随后,一个瘦削,稍矮的蒙面人从灰白烟雾里出现。 来人不仅轻纱蒙面,浑身上下还被深蓝色的布料裹得严实,兜帽外有几绺银白的发丝,唯一露在外面的眼睛则呈现出一种淡淡的红色,沉默地注视着溪水边的一团白雾。 蒙面人的眼中露出一丝疑惑和探究,根本不着急走,但也十分谨慎地没有靠近飞雪的白雾,飞雪吃完了怪鸟后发现这人似乎在等他,不禁心里也生出些好奇。 于是飞雪操控着白雾倾泄而下,现出面目,并朝着那人看了过去,冷冷地问。 “看什么。” 蒙面人的眼神上下扫过飞雪,却不说话。 周围全是蝴蝶,飞雪操控着脚下的雾气待定,以便可以快速在蝴蝶朝他飞过来时提前将蝴蝶吞噬了,而此时站在石头上的哑巴身边又出现了一个人。 来人是个身材脸型都很成熟漂亮的女修,一袭红衣清凉而张扬,半张脸上爬了黑色的魔纹,对着站在石头上的人半跪下后小声地汇报:“圣子,那边是个落单的正道修士,已经被炸碎了。” 圣子?飞雪听到了对话,一下想起来了。 【来人恐怕血殿圣子,飞雪,他修为或许不如你我,但能别打就别打。】公子星舒就在身后的林间并未远去,飞雪了然,决定先试探一下这个血殿圣子的意图,于是露出个十分厌恶的表情,手在鼻子前扇了扇后主动开口。 “你的蝴蝶可甚是难闻。”飞雪说:“我不想吃你,太恶心了,要么你滚远点,要么我走。” “等等,幻兽。”那个人终于开口,出声时还是少年清朗略有些幼稚的嗓音:“我不能杀你,但你要先答应我个条件。” 没想到血殿圣子居然清楚我的底细……飞雪原本已是想走了,但听完圣子的话反而奇怪了起来,转身询问:“‘不能杀我’是什么意思,你知道什么?” “你答应我,你从没见过我,见到云沉也必须这么说。”石头上的圣子却根本不回答,自说自话:“我也帮你保守秘密。” “我何须要你保守秘……”飞雪刚想反驳,却感觉到了生子那浅红色的眼睛盯盯看着地方在自己的脖间——那里已经没有了项圈。 飞雪这下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那方圣子见飞雪默认了,反而先转身,重新化作一道灰白的雾气,带着漫天的蝴蝶消失在视野里。 飞雪:“……” 这番遭遇不论开始和结束都挺突然的,直到所有臭味全部消失,飞雪才转身沿着被怪鸟闯开的小路进到了林间,不过走了几十步后,就看见了一团像是被什么重物反复践踏过的肉泥,从沾血的衣服上看是任癸的。 公子星舒站的离那团肉十多米远,脚边地上躺着霓虹,见到飞雪回来后松了口气。 问题太多,飞雪感觉脑子里一团乱,公子星舒看飞雪脸色不好,上前两步把飞雪拥进怀里摸摸头,然后轻声道:“没事,我猜所有的事情的答案都会在那道圆形门前揭晓,我们尽快过去……” “很奇怪,圣子居然知道我的身份。”飞雪却十分不安:“倒霉,如果圣子先去告密,云沉不再信我,我就无法再回到岛上了。” 公子星舒想了想后说:“只能赌他说的话是真的了,不过我猜应该是真的,还记得来时一路很多灵草吗?” 经公子星舒一体点,飞雪终于反应过来了,惊讶道:“难道传言里血殿所谓的圣……” “嘘——”公子星舒手指轻轻抵住飞雪的唇,面具后的眼睛里闪过一点狡黠的光,好看的唇角勾起,低声轻轻一笑。 飞雪十分心动地想,戴着面具的公子也很好看,要不是环境不对,他真的很想亲公子星舒一口。 公子星舒仿佛知道在飞雪在想什么,忽然一手将面具向上半抬起,然后低头弯腰,在飞雪嘴上落下一个吻。 飞雪:“!!!” “放她在这里不行。”公子星舒亲完后面具放了下来,指了指脚下的霓虹,说道:“飞雪,你能变个高一点的女修吗?最好飒爽一点……嗯,好看的也行,然后按我说的做,我们带着她一起走。” 飞雪顿了顿才接话:“……哦。你想做什么?” 公子星舒见飞雪十分吃醋的细微表情,笑着揉了揉飞雪的头:“是我师兄喜欢她,你帮我个忙。” 飞雪满意了。 …… 霓虹做了个噩梦惊醒,头顶是夜空,慌乱地左右看,看见篝火边戴着面具的风辉。 没想到一睁开眼看见的是非人的风辉,霓虹顿时打了个颤,脑子里混乱地想不对,风辉没死?那,那个要吃人的白发化形妖兽呢?去哪里了?风辉又怎么会在? 霓虹不太敢说话,这时候身后响起个女声来,轻柔地问:“终于醒了,做噩梦了?别怕,我们很安全。” 于是霓虹转头,看见个十分漂亮的女修。 女修一头发着银光的白发,在头上挽了个简单轻便的发型,头戴着银制发冠,一身月牙白男装,但腰带上做了装饰,靛青的长流苏十分好看地垂在下摆处。 然而最令霓虹发愣的,还是女修长着一张美艳的脸,红唇高鼻,明蓝色的眼睛…… “我叫云蓝,是个幻术师,是被朋友私下请来帮忙的。中途不小心和伙伴走散了,不过倒巧,竟遇到了这位戴面具的道友在和一只怪鸟打架,然后我眼睛一瞥,忽然发现你倒在一边……” 云蓝友好地说道。 霓虹看着云蓝笑,脸红了红,还是起身来郑重地对着云蓝行礼,说:“我叫霓虹,多谢云姐姐救命之恩……还有风辉,道友。”霓虹咽了口唾沫,虽然依然有点怕,但还是对着风辉也说了声谢谢。 霓虹只昏过去半日,接下来的两日三个人都在一起行动,云蓝像个十分温柔体贴且厉害的大姐姐,风辉虽一路沉默寡言,但不论分辨正确的路,还是打怪鸟打魔修时都十分轻松,显得非常靠谱有安全嘎,霓虹跟在两人旁边一路走,甚至还有空闲采点灵草,比和任癸一起走时简直天差地别。 霓虹和云蓝的关系迅速拉近,称呼从道友喊到姐姐,但与之相反的是霓虹不知为何一直尽量避免和风辉接触,并保持着距离。 这天夜晚,三人找了个地方原地休息。 风辉沉静地坐着没说话,隔着篝火而坐的霓虹抿唇,局促地玩着手上的一片叶子,她带来的风行雁全死了,此时夜深人静,霓虹想到未来,眼神中透出无措和茫然。 按照她们现在的路程距离圆形门最多半日的距离,风辉沿路留了云天宗的符号指路,并建议今夜大家都别睡,试试能否等到同道或者大部队汇合。 云蓝终于回来了,对风辉说:“我已按照你的想法在周围设置了幻阵,若来者不善就启动,能困得魔修一时半刻。” “有劳。” 霓虹安心地听着两人的对话,这时候云蓝却在她身边坐下,属于女子的清香味飘入鼻尖,令她有些紧张的肌肉终于放松下来。 “姐姐你真厉害。”霓虹崇拜地拉过云蓝的手捂着,云蓝的手总是冰冰凉,霓虹本身实力不高,帮不上什么忙,只好经常帮云蓝捂捂手表达感激。 “妄自菲薄,姐姐不过在幻术一道上懂些粗浅皮毛,妖兽灵兽上的知识可远不及你博学。”云蓝对着霓虹盈盈一笑,霓虹呆呆看着,反应过来后忍不住红了脸。 这一路上除了怪鸟还遇上了其他的鸟类,霓虹每每看一眼就能说出名字和特点,因此风辉在出手后能更快更利落地解决这些妖兽,充分展现出了她的价值。 “对了,我心里一直还有一个疑惑。”云蓝似乎是突然想起来了,就说道:“我来的时候看见一个同样是白头发的人飞走了,那是谁?” 霓虹回忆了一下,露出了警惕地神情,眼神在云蓝和风辉之间一个来回后小声回:“我……那时候昏了,或许风道友知道?你怎么来问我,不问风道友?” 风辉显然是听得见的,朝着她们的方向看了一眼,却没说话。 云蓝于是大了胆子,干脆也不压着声音了,以正常的声调直说到:“我当然早就问了呀,其实第一天我就问了,但风道友不想告诉我,我就没放在心上,今日忽然想起来了就问问你嘛,所以那到底是谁?怎么神神秘秘的,不是你们的伙伴,是敌人?” 霓虹神色松懈下来连连摇头,面对云蓝的不断追问,犹豫了好一会儿后才说:“我也不清楚,似乎是个吃人的化形……大妖兽,它出现的时候我们逃了,风道友……” 霓虹不知道接下来应该怎么说了,最后只得道:“风道友,你没事真好。“ “没关系,那个妖兽十分危险,你们留下也帮不上忙,七长老让你们逃走的决定是非常正确的。”风辉终于说话了,语调十分平静,就像在陈述一个事实,也并没有任何怪罪的意思。 “世上竟还有妹妹不知道的妖兽吗?”云蓝惊讶。 “当然,譬如修士比较难去的海里,或者数量稀少的异兽这些,如果连见过的人都没有,又怎么能了解它们?” 霓虹对着云蓝大方承认了,可也被勾起了好奇心,见风辉现在态度似乎也很友好,不禁大了胆子主动对风辉开口到:“风道友,那……那只妖兽究竟是什么?我从小跟着师父接触各州各陆的灵兽,却真的没认出那是个什么大妖兽。 “他不会说的。”云蓝似乎翻了个白眼。 风辉看向云蓝,云蓝冲他瞪眼,霓虹拉了拉云蓝的衣服:“云姐姐,没关系,风道友不想说就不说了,你别惹他生了气…… ” “生气又如何?”云蓝问。 在霓虹有些后悔的目光下,风辉却十分自然地开口:“因为云天宗内传,蛟兽生性凶恶,喜食人,就算成为宗主之徒诚信向善,也会有人担心某一天某一刻蛟兽失去了神智攻击自己人,所以云天宗人人都对我避之不及。” “这是什么道理。人不一样会发疯,怎么不防着人呢?”云蓝对此做法略有些嗤之以鼻,霓虹听的有些尴尬,却不想云蓝还扭头对着她问:“你不会……也是因为这个原因特别怕风道友吧,他人挺好的啊。” 霓虹看着云蓝的眼睛,不想看到里面露出失望的神情,急忙解释:“我不是,我倒没有这么想,世间灵兽都有自己的性格,了解后自然就知道该如何相处,但我避着风道友其实……是因为我师父!” 这下风辉感觉十分意外,然后就见霓虹十分苦恼地小声念叨:“……完了,师父不让我说的……” 风辉的眼神变了,看了云蓝一眼,云蓝正莫名其妙,身边的霓虹却似乎破罐子破摔了,将手上的树叶甩了开,甚至激动地站了起来,直接道:“算了,今日索性说明,是我师父告诉我说,风道友你日后定要与魔尊有牵扯,才叫我尽量不要与你结了关系的。师父待我好,我自然听她的话,不过……我认识你快百年了,也从未见你与魔族攀扯不清过,都是和妖……咳咳,总之,你和云姐姐都是好人,对不起!” 霓虹说完,对着风辉诚恳地行了个礼道歉。 风辉摆手,冲云蓝投去一个求助的眼神,云蓝会意,赶紧拉了霓虹重新坐下。 “你师父就只说了我会和魔尊有牵扯,没告诉你缘由?”风辉问。 “没有啊。”霓虹说完心底话,感觉轻松了不少,被问到后反而茫然地说:“我猜是不是去找哪个星机阁的卜了一卦,就只有这句叮嘱,没其他话了……所以我一直纠结该不该信。现在看来……” “你还是相信为妙。”风辉淡淡地接话,把霓虹刚鼓起的勇气又一下子戳破了,像是霜打的茄子蔫儿了下去。 【她的师父,就是传授我蛟龙知识的御兽宗长老,居然没告诉她我的真实身份。】 飞雪听到识海里公子星舒对他传话,语气里有些微复杂的情绪。 【她可不太容易保守住秘密。】飞雪先表示出了十分地理解,然后接话道【你看,这女人太单纯太好骗了,其实她师父还挺为她考虑的。】 场面有些沉默,霓虹奇怪地左右看看,提问:“你们怎么都不说话了?对了,风道友,我感觉你是知道那白发金眼睛的化形妖兽的,不如你给我讲讲?” 说完,霓虹露出一副求知若渴的神情。 风辉:“……” 飞雪不禁感叹道【我都有点不忍心再骗她了。】 公子星舒似乎笑了一下,对飞雪传音道【有些谎言是善意的,因为有些人真的很笨。你既对她还算有好感,不如帮她跳出月锦给她挖的坑?】 第137章 碧梧魔宫18钓鱼 飞雪没想到又听见这个阴魂不散的名字,无语了一下后才问【月锦拿她做什么了啊?】 风辉不好晾着霓虹,眼神看了一眼云蓝示意稍等,便先告诉了霓虹一些关于玄灵岛主有一只能够变换外貌,会吞吃人的妖兽的事。 霓虹听完立刻开始分析:“若非是会幻化之术的狐狸狸猫一类的大妖怪,那就必然是异兽了。” 飞雪心想你猜的倒是挺准。 霓虹却忽然反应过来一阵后怕:“好险,也就是说我们和玄灵岛魔宫的人擦身而过,天呐……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样了。” 这下倒是猜错了,飞雪正准备找个借口把霓虹支开听公子星舒讲讲月锦的事,却不料察觉到了布下的幻阵发生了变化。 云蓝在二人面前一下子站了起来,紧接着素手画圆,画出一面水镜,镜子中出现了一队持剑修士的身形。 霓虹起身凑近了看,不禁开心道:“是自己人!我看见了月锦!” 风辉与云蓝对视一眼,云蓝双手几度交叉施法,将幻阵解了放人过来。 霓虹问了方向,要亲自去迎接,风辉留在原地示意他留守,云蓝则被霓虹拉着一起过去了。 好在距离不远,公子星舒和飞雪之间依旧可以用识海对话。 【她来的倒是巧。】 【嗯,长话短说,对于霓虹的归宿,因为种种原因,原本霓虹师父最希望的是找一个妙音谷的世家弟子,因为世家的修炼方式依靠祖地,加上重名声而轻物质,所以霓虹即使要嫁与世家,却能最大限度保全御兽宗的土地不被吞并。】 飞雪【不太懂,反正就是要选世家弟子呗,那琴叶苏顾四大家一个没看上?】 公子星舒叹了口气【不是没看上,而是各有原因,适龄的世家嫡子中,叶家全是女子主事,只招赘婿。顾家一共三子,长子性子野去了碎星门,百八十年见不到人,次子与叶家有联姻,幺子从小身体不好,虽有天赋但是个药罐子。琴家嘛……】 飞雪说【我知道一点,琴家只有一女一男,长女为现在的妙音谷谷主,男子不就是琴长老?他不是很有名吗?】 公子星舒平静地说道【嗯,琴典的确有名,但他只喜欢男的。】 飞雪无语了一下,然后才问【所以……苏家?】 【苏家嫡子只有一个,年龄地位也非常合适,正因此月锦也看上他了。】 “月姐姐!” 识海之中短短几句对话后,霓虹已放开云蓝,几步迎上了月锦带领的队伍。 月锦身上穿着利落的束袖袍,看起来英姿飒爽,见到霓虹后将右手上红色的灵剑收了,与霓虹短暂拥抱。 而在月锦身后,随手将符纸收回的苏弄白也露了面,先是扫了拥抱在一起的月锦霓虹一眼,再转头看见云蓝,眼中一闪而过一抹惊艳之色。 【未曾想这个月锦三百多年了都没点长进,还是爱抢别人的男人。】飞雪变成的云蓝将苏弄白的眼神看得分明,心里顿时冷笑几声,然后云蓝不仅不避苏弄白的视线,还勾起唇角对着苏弄白抛去一个媚眼。 见苏弄白一愣,继而开始偷着看旁边的月锦后,飞雪在识海里问公子星舒的意见【那我该怎么做,帮霓虹把苏弄白追到手?我看着苏弄白也不是什么好人的样子。】 公子星舒给出肯定【嗯,的确是。不过倒也不必这么麻烦,能破坏霓虹对月锦的好印象便足矣。】 飞雪想了想,计上心头。 …… 接下来霓虹介绍月锦和云蓝认识,再由月锦简单介绍苏弄白后,众人便来到了篝火边,见到风辉后简单寒暄便过了。 “今夜我们也正在犹豫是否该继续赶路,一位云天宗弟子就发现了他门派的标记,我们便合计先来看看。”苏弄白对着云蓝客气地拱手:“还好遇到的是熟人,运气好运气好。” 风辉自不答话,交给云蓝应付,苏弄白一改几日前对风辉的冷漠态度,十分主动地与云蓝交流碧梧魔宫里的遭遇。 “这么说来,你们已经去过那圆门前了?甚至已经见到了魔族?”云蓝诧异道。 “正是,圆门之前的湖面宽阔,这次进魔宫的凌空山,妙音谷队伍都齐了,六长老也是前日到的,现在就差云天宗七长老你们的这一队,于是我们才又重新分了队伍在周围搜寻。”苏弄白说完,月锦自然地接过话:“但也不是全然无危险,魔族虽未管我们,但也不是一点动作也没有,他们不知道为什么,只每隔两日派出一个小卒去探门,但下场都不好。” 云蓝哦了一声,问什么下场,月锦脸色难看不愿意说,苏弄白见状便止住了话头,说明日云蓝去了就知。 “云蓝。”风辉忽然站在不远处叫了云蓝名字,示意:“随我一起去看下周围的幻阵吧。” 云蓝便歉意地对坐在她身边的苏弄白一笑,起身走去,走时余光瞥见篝火前,月锦起身去和她队伍里的其他人说着话,霓虹在她旁边,似乎完全没注意到这里的样子。 两人逐渐远离了篝火,进入到清凉而稍稍昏暗的树林里,一切对话在识海里进行。 【按照苏弄白带来的消息,我怀疑魔族不动就是在等你了。】公子星舒沉沉地说【毕竟魔族最终的目的还是找到凤凰珍宝,最好是凤凰本身给云沉治病,而云沉又特意在离开岛时带了你。】 飞雪接话【……我也有这样的预感,想必云沉早就修补好了困兽咒召唤了我多次了,所以我还不能轻易露面,就算露面,也需得想个法子蒙混过去。】 风辉带着云蓝来到一处空旷的溪水边站定,最后说道【先等等看局势怎么发展吧,毕竟正道其实是为了杀了云沉而来的,但七长老不在动不了手。】 云蓝点了点头,陪着风辉在溪水边安安静静地站了一会儿,修者身体强健不惧冷热,溪水边虽然夜间温度会下降不少,但有风来,对修者而言反倒像是“徐徐清风”,倒也提神醒脑。 飞雪其实很享受和公子星舒什么都不干的待着,什么烦人的,算计的事情都不用想,世界里只有最简单的彼此…… 【来了。】公子星舒忽然道。 【哦,等的谁?】飞雪面上不显,心里不太高兴地想怎么就来了个破坏气氛的,等我知道你的名字,本妖王要把你这不识时务的东西咬死千百遍。 飞雪还在沉思,身边的公子星舒却忽然转身一弯腰,给他来了个公主抱。 飞雪:“?” 顶着云蓝的脸,飞雪露了个惊吓到的表情,然后感觉自己被抱着转了个圈,过一会儿又转个圈。 “做什么?”飞雪伸手搂紧公子星舒的脖子,云蓝的身体比他化形时用的身体要矮上一些,只能勉强露出半张脸,唯有一头银白的发丝散落出臂弯。 【摘我的面具】 识海里公子星舒传音,现实里还要说话:“我想吻你。” 飞雪满脑子问号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做,身体却十分诚实,摘了公子星舒的面具,然后一口吻了上去。 亲热的吻中,两人身体都开始发热,飞雪敏锐地听到远处有草丛沙沙地声音响,但注意力又很快被唇齿交缠的温度拉回来,飞雪感觉公子星舒抱着他的手臂有点用力,像是想要将自己揉进怀里似的。 “嗯……真的要在这里做吗?”飞雪抽了个空,喘息着问。 现在其实并不是什么好时机,彼此都心知肚明,公子星舒微微喘气,在飞雪眼里,男性成熟的喉结性感地抖动了一下,看的他自己也吞了口唾沫。 然后公子星舒抱着人在溪水边坐下,飞雪坐上公子星舒的腿,感觉到屁股底下有一根硬硬的东西。 “小一点也非常可爱。”公子星舒的嗓音有点哑,并看了一眼飞雪手中的面具,飞雪挑眉,重新给他戴上,然后公子星舒开始念清心口诀。 飞雪红着脸,缩在公子星舒温暖的怀里,感觉还没开始就结束还是有点不甘心,于是坏心眼儿的伸手去摸眼前的喉结。 “痒。”公子星舒在飞雪的骚扰下,念完口诀终于冷静下来,腾出一只手把他作乱的手抓了,说道:“那人竟还不走。” “谁呀?”飞雪舒服地眯眼,感觉公子星舒偏了偏头,又听见一阵草木的窸窣声。 “终于走了。” “到底是谁!”飞雪问得生气了,把公子星舒的手抓到嘴边轻轻咬了一口。 公子星舒发出轻笑,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是谁,不过我们回去以后就知道了。” 飞雪这个时候才意识到,公子星舒原来是要钓鱼。 公子星舒抱着飞雪又在溪水边坐了一会儿后,才一起回去。篝火添了新的木柴,月锦带来的人已有条不紊地休整守夜,霓虹在不远处自己坐着,却并没有见到月锦和苏弄白。 云蓝来到霓虹身边,故作轻松地坐下,装作不经意地小声问:“月仙子呢?我从小就仰慕剑修,还想与她认识认识多聊聊呢。” “月姐姐?不知道啊……”霓虹不解:“或许和姐夫去商量别的事了?” 云蓝不再说话,一夜过去再没等到其它的人,第二天队伍启程,于傍晚时分终于是一起来到绝壁之下,圆形门前。 近距离看,通天的绝壁更显高大,如一面隔绝世界的分界,直让人生出无尽敬畏。 圆形的玄门因此显得十分恢宏,上面的巨大凤鸟图案栩栩如生,纹路分毫毕现,并且直到站在了面前,才能看清楚图案在缓慢的浮动,明暗之间掉落下来的金光似乎带着灼热的温度,落入水中烧出水雾。 底下的湖水呈现出深绿色,两边的瀑布落下发出雷鸣般的声响,水面上不断泛起波纹,周围宽约数十丈的草地无树,隔着宽阔湖面,正魔两方营地分庭抗礼,各设防护结节在两边驻扎。却没有人先动手,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和谐。 风辉在正道里已算是高手,刚到便随着月锦前去见妙音谷、云天宗的长老然后开会。 队伍散去,苏弄白送走了月锦,主动上前与云蓝和霓虹搭话,询问要去哪个门派营地,并十分热情主动带着霓虹去了云天宗营地外。 “云道友认识的友人不在?”苏弄白建议:“散修虽有,但营地简陋终究不比我们有门派的,不如随我先去妙音谷的营地稍坐?” 霓虹稍觉得不妥,云蓝却拍拍她的肩膀小声说:“没事,幻术之道音画形都要讲究,我正好也想有个机会妙音谷的请教请教。”云蓝如此说了,霓虹找不到理由反驳,也只好不说什么了。 “就叨扰苏道友了。”云蓝笑了笑,和霓虹挥挥手,表示之后会再来寻她,然后便跟随苏弄白走了。 直到晚间,风辉回到自己的帐子里等了一会儿,一只浑身雪白的小鼠跳上矮桌。 “还好吗?”风辉伸出手指去摸了摸小老鼠的头,触感毛茸茸的。 【那家伙有贼心没贼胆。】飞雪在识海里说【且昨晚上来偷看的人应该不是他,我说我并无道侣的时候没看出什么异样。】 小白鼠原地变出本体化形,公子星舒挥手在周围设下独立的结界,飞雪问:“正道准备什么时候出手?” “除非七长老来。”公子星舒摘了面具叹了口气。“魔族里有探子,可靠消息,魔宫宫主亲至。” 飞雪微惊:“那他为何不动手?” 世上的几个大乘期修士,魔宫宫主就算一位,一个大乘巅峰若是出手,目前在此地的所有正道,元婴以下可以瞬息全灭。 “……不知道,所以现在非常危险。”公子星舒十分严肃地说:“我们这边已经在周围踩点好了阵点,一旦找到七长老,正道立刻就会开启诛魔大阵。” 飞雪沉默思考着其中信息,倏然意识到了自己,以及目前失踪的七长老,竟成为了维持现在表面上和平的关键人物。 “飞雪,所以无论如何,你绝不可轻易暴露身份。”公子星舒提醒道。 飞雪却觉得这样做非常冒险:“我不觉得云沉的病拖的起,这种表面上的平静又能维持多久?” 帐内是一阵沉默,显然公子星舒也无法做出判断。最后只能叹了一口气。 飞雪顿了顿,主动凑上前去亲了亲公子星舒的唇,说:“算啦,反正即使是遇到最坏的情况,我们也能保全性命活下来,这比会死的情况好太多了。” 公子星舒顺手将飞雪搂进怀里抱紧,也不做什么说什么,就将头搁在飞雪肩膀。 “会没事的。” 公子星舒认真地说道。 第138章 碧梧魔宫19凤凰图 翌日,天光微亮,湖面雾霭朦朦,空气湿热,远处似有窈窕身影宛在水中,飘来清婉的歌声。 小风轻拂,吹开另一边水岸。一少年将军随手抛着一块翠绿色的石头,摸了摸身边一人高的斑斓虎,饶有趣味地看向此处,远远高喊:“喂——哪位美人儿在唱歌啊!” 歌声止,雾中白衣女子转身,隐约可见又一位白衣男子款款而来,缓缓唱道:“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苏弄白朗声吟诵诗句现于水岸边,深情款款看向浓雾之中女子身姿曼妙的影子。 “我道仙子在等谁——” 凌邹看热闹不嫌事大,捏着石头一屁股在老虎身边坐下,也不顾地上草露沾衣,一手抬起作喇叭状将声音吼过去打断念诗。 “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苏弄白,你长本事了嘛!” 苏弄白一听,顿时气得伸出一指,对凌邹大喝:“哪里的魔修,又是从哪里得来我的名姓,在此胡言乱语?” 凌邹嘿嘿一笑,支起一条长腿十分无礼地坐着,握着石头的手搁在膝盖上,嘴角一笑露出他左侧一颗虎牙,继续高声喊:“仙子,你出身何家?若无点身家傍身,可不要轻信了世家公子的甜言蜜语呀——” 白衣女子的身影似有动摇,在凌邹的猜测里应该是作了什么表情,搞得苏弄白略有些急切地开始小声解释起来。 凌邹隔得远听不真切,觉得没意思,于是决定再下一记猛药,恶劣地吼:“仙子!你快问问他,他伙同了他的好兄弟任癸对他的前一个相好做了什么——” “狂徒!”苏弄白满脸通红,气得咬牙切齿,下一刻手腕一翻,便从手中飞出数根银光闪烁的暗器射向凌邹。 凌邹动也不动,身边的老虎立时炸毛长啸,声波带得湖面空气一阵肉眼可见的震荡,将那些暗器吼得落雨一般,扑簌簌全掉入了湖水里。 霎时湖面扫过一阵狂风将雾吹散,女子终于现身,便是一袭白衣腰流苏,满头银丝,身姿回转,美艳眉眼转得凌邹当面,明蓝色的眼瞳宝石一般亮眼。 凌邹霎时看得呆住,回过神后忙将腿放了,却又忍不住吹口哨:“哟,仙子容貌甚美,可决计不能让苏家子诓了去啊!” 苏弄白张口就想骂,却被女子伸手拦了,凌邹未听清他们之间说了什么,但苏弄白显然气焰消了许多,只恨恨地在原地振袖。 凌邹见此情形啧了一声,正想着该如何重新激一激苏弄白,却见那女子看向自己,提了声音道:“看道友身着将军甲,想来在魔宫之内身份不凡,可是出来巡逻?” 凌邹被问到,不屑且懒懒地回:“巡逻乃小卒之责,本将军还不用操心。” 对岸白衣女子又问:“那可是来刺探我方军情?” 凌邹冷笑一下:“凭借你们派来送死的这些人,倒也不用费神刺探什么情报。” 凌邹态度实在嚣张,苏弄白险些又要动手,白衣女子却情绪稳定,又问:“那莫非……小将军是来看手下去探凤凰图?” 凌邹这次听完收了笑容,毫不客气说:“关你什么事?” 女子明蓝色的眼睛看过来,温婉点了点头,煞有介事道:“当然关我的事,因为我这么早来,就是等人来探那凤凰的。哎,小将军别走啊。” 瀑布水声嘈嘈,凌邹显得有些烦躁,站起来就走,却也不离开湖,就沿着湖岸边缘走。 “小将军叫什么名字?认识一下,我叫云蓝,小将军这是要去哪儿?是要去看凤凰图了吗?那我是不是跟着你就能一起看到啦?” 云蓝也两手举起作了个喇叭状跟着边走边喊,凌邹逐渐加快了脚步,他身后的老虎开始小跑,云蓝却丝毫不曾落后,始终与凌邹相隔两岸。 苏弄白站在原地愣了一下,连忙跟上。三人一虎逐渐靠近了巨大的圆形门边,水声大得几乎要听不见周围人的说话,周围温度上升了许多度,吸入肺中的空气里太多水汽,只感觉呼吸都不太顺畅。 然而凌邹身边再没出现其他人,云蓝的神情也逐渐严肃起来,直到凌邹停下,站在对岸远远看了一眼这一边。 云蓝接触到了凌邹的眼神,微微一怔。 这时,凌邹做了个挑衅的动作,张嘴又朝着这边以灵力加持,声音传来:“云仙子——既想看,敢不敢和我一起凑近了看?” 苏弄白立刻反应了过来,连忙上前试图阻止云蓝,同时大喊:“有诈,别去!” 对岸凌邹不知道有没有听见,却轻蔑地将苏弄白一瞥,又传音来:“姓苏的——!这是生怕我给云仙子抖出什么秘密吗——” 苏弄白当即也传声过去,怒道:“你放屁!我看你就没安好心!” 凌邹摊手回道:“不然你来?不怪本将军提醒你,这可是个刺探我方情报的好机会——” 苏弄白闻言眼神中闪过一抹惧意,一时语塞,伪装成云蓝的飞雪余光见了,在心里将他唾弃一番,然后也不等苏弄白想明白就直接飞身而起,一脚点过湖面,向远处湖面上巨大的凤凰飞了过去。 “云蓝!”苏弄白惊的原地伸手大喊,脚却只迈出半步,对岸凌邹冷笑了声“怂货”,便将老虎留下,原地右脚一踏便如鹰隼一般跟着飞身而去,短瞬间就拉进了和云蓝的距离,并在手掌之中蓄力,只对着云蓝就轰出一道气流。 云蓝背后仿佛长了眼睛,手中突然多出一只翠竹长箫对上凌邹轰来的推力,在空中恰好稳住了身形,瞬息间又与到了面前的灵走在空中交上手,你来我往数下后又各自分开。 飞雪敏锐地察觉到了凌邹想把自己往那凤凰图上逼,不禁蹙眉严厉道:“将军这是要拿我做实验啊。” 瀑布之声虽已久很响,但二人相隔不过五米,已不需要费力大声喊话。只不过距离圆形门上巨大的凤凰图已是很近了,周围空气已经热的不像话。凤凰图上爆出来的火星零碎散落,被两个修士周身的护体灵力弹飞。 凌邹见被拆穿,索性也不遮掩了,干脆说:“云仙子来不就是想看看的吗?这不正好,就当帮弟弟一个忙了呗!” 飞雪不由得歪了歪头,仔细端详了一下凌邹,玩味道:“……没想到魔族今天不派小卒了,竟然派了你来,你说,以你刚入分神的实力摸了这凤凰图,是死是活?” 凌邹脸色黑了黑,咬牙道:“关你何事?” “自然关我的事。”飞雪以云蓝的美艳脸庞递过去个媚眼,挑眉,“你可是准备先让我去替你试一下会不会死的呢,真过分啊,小、将、军?” 晨光明媚,火星烟花点点,美人活色生香,饶是凌邹从来都觉得世上美女都是红粉骷髅,但却也在云蓝的面前软了一点心肠,愿意稍微耐心一点。 “云仙子是真好看,但也别怪我心狠。”凌邹像只危险的猫科动物盯着云蓝,说:“你去试一试,活得下来是我们俩的幸运,万一死了我给你收尸,并答应你一个愿望如何?你有什么愿望?” 凌邹说到这里偏头瞄了一眼还站在岸上的苏弄白,认真地说:“杀了他?还是……帮你破坏他的名声,让他被苏家除名?我猜你会选后面这个。” 飞雪一时间有些震惊于凌邹的胆大,且凌邹一个魔宫将领的身份,竟似乎能随意操控妙音谷世家弟子的生死。 这般能耐,究竟是来自于魔宫,还是来自或许根本没死的御兽宗宗主?魔族对正派之间的控制究竟到了什么样的地步? 凌邹:“云仙子没说话,我就当你是心动喽,那……” “我可以替你去试凤凰图,但你必须答应我一件事。”飞雪打断凌邹,凌邹邪气地勾起嘴角,伸出一只手示意飞雪继续说。 “我有一个好姐妹曾与这个渣男好过一段时间,却不料此人某一天忽然变卦要与插足者成婚,可笑的是这个姐妹还被插足者骗的团团转,互称姐妹……你若答应帮我这姐妹看清插足者的嘴脸,我就答应你。” 飞雪冷静地说完后观察着凌邹的表情,见凌邹开口时眉毛不自觉皱起,片刻后又松快了下来。 “没问题。”凌邹一口应下,继而食指拇指掐圈伸进嘴里,哧一声呼啸,蹲在岸上的老虎甩了甩头,起身就走,消失在不远处。 凌邹道:“事情已经给你去办,最迟今夜,霓虹和云锦就能闹翻。好了,现在轮到你来兑现承诺了。” 飞雪十分警惕地道:“你上下嘴皮子一动就算完成交易了?” “你若真有命活到今晚,自然就晓得了。”凌邹开始不耐烦地说:“拿着这个去看,快点!” 飞雪接过了凌邹抛过来的翠绿色石头,深深地看了凌邹一眼,才转身靠近大约三十米开外的凤凰图。 传说中的凤凰神兽掌握涅盘之火,大限之时将会用涅盘之火将自己烧成灰烬,继而在灰烬中新生。 飞雪在距离面前巨大的凤凰图腾还差十米之时,就感觉到周围的温度已经使水汽开始蒸发了,湖面中的水在高温下化作一道淡白色的蒸汽墙,遮住了外面窥探的视线,而凌邹交给他的翠绿色石头上冒出了一道淡淡的灵力光辉,在手中冰冰凉凉。 “……之前魔族那些小卒不会都是被烧死的吧。”飞雪喃喃自语,运转身体中的灵力一层层包裹住自身对抗外面的温度,深吸一口气,缓慢靠近已经大到看不清形状,只剩下明亮的橘红色块的凤凰图。 随着靠近,灵力消耗逐渐加剧,飞雪感觉尚在可控的范围内,就继续靠近,终于来到触手可及之处,飞雪看了看手上的石头,正在想凌邹所说的“看”究竟是什么意思,手上冰凉的翠绿色石头倏然化成水滴钻进了飞雪的眼睛。 飞雪:“!!!” 飞雪下意识闭上眼睛再睁开,面前不再是大片的橘红色亮光,转而化作了明艳却不刺目的颜色,一缕缕一根根整齐排列着,并发着淡淡的金光,被封在一层玻璃一样的东西里。 “这是……”飞雪震惊地顺着纹路看了过去,想了片刻才反应过来眼前的东西竟是一根羽毛! 眼睛里面感觉凉冰冰的,却令飞雪看到了刺目光芒下真正的东西。 飞雪不敢耽误,立刻沿着面前的玻璃往上飞,眼中羽毛的颜色由红色转黄,又有红黄,橘红夹杂,终于到了赤红色的凤冠,金色巨大的鸟头一处。 飞雪头一次见到凤凰鸟的头,颜色和羽毛都是无与伦比地华丽,却不过分夸张,反而看起来十分美丽。 “……所以,门里面的是一只真凤凰?” 飞雪终于得出了一个结论,继而联想到了更多的问题。 魔族难道知道里面的是一只真凤凰?如果所谓的门就是曾经的凤凰神鸟,那传说故事里面的宫殿呢?若没有宫殿,那云沉要找的药又是什么?不会是这道门吧?? 眼睛里的冰凉感减弱了,视线里,凤凰身上的光越来越亮,并且随着光亮加剧,一种恐怖的热量穿透了自身灵力构筑的屏障触到右手皮肤。 飞雪不敢再留,立刻往外飞。眨眼间便离开了凤凰图所在的墙面。 外面,凌邹和苏弄白还在焦急等待,一炷香都还没烧完,白衣白发的云蓝就骤然冲出了火星和升腾的蒸汽,面容严肃地在湖面上停下。 苏弄白赶紧飞身来到了云蓝身边,紧张地问:“云蓝!太好了,你没事……” 苏弄白说着要去抓云蓝的右手,云蓝却在被碰到的刹那抖了一下将手缩了回去。 凌邹站在岸边并不过来,却睁大了眼睛问:“如何!看见了什么?!” 飞雪恍若未闻,皱着眉抬起了自己的右手,感觉到右手上的滚烫热度在他离开了那凤凰图后并没有消失,并且每一点触碰都传来了烫伤后的疼痛。 飞雪立刻调动自己的灵力开始治疗自己的右手,然而手上没有一点伤口,也没有伤到经络灵脉。 “喂!”远处的凌邹不耐烦地喊了第三声,放下抱着的手作势也要过来,“怎么了?聋了吗!你看到什么了!” “站住!”苏弄白立刻在云蓝身边掏出一张符纸并催动,大喝:“在敢往前一步就动手!” 凌邹骂了一句脏话,脚步反而加快了:“来打你爷爷!” 不管苏弄白人品如何,现在飞雪身份是正道的人,所以一致对外,见状立刻做出反应往苏弄白身后退去,并预备要溜。 “站住。” 一道年轻的冷漠男声响起,清清楚楚响在三人耳边。 恐怖的气息随之而来,将所有人定在了原地一动都不敢动。 凌邹色变,迈出去的脚僵在了半空,他身边的老虎呜咽着趴伏了下去。 飞雪头皮发麻,屏住呼吸,看向了出现在凌邹身后的人。 魔宫宫主,此地唯一的大乘修者,闵岛。 第139章 碧梧魔宫20初战(上) “站住。” 闵岛就简单地站在不远处,所有人却不敢轻举妄动,精神高度戒备。 大乘期修者,距离真仙成圣只差一步,其身所具的威能和神通都到了一种极其恐怖的地步,甚至稍微释放出的气势,已经让在场的三人快要透不过气来。 飞雪心里无比紧张,尤其是闵岛的注意力放在了他的身上。 闵岛容貌十分年轻,皮肤白皙,神情冷淡,开口之时亦是淡淡地:“这位仙子心善,倒是帮我的部下捡回一条命,去探明了凤凰图。” 原来果真是要派凌邹去的。飞雪压下心绪,沉默着与闵岛对上了眼,见闵岛深黑的眼不辨喜怒地注视着他,不容置疑地发问:“说,在里面看到了什么?” “凤凰。” 飞雪毫不犹豫脱口而出,他与闵岛之间实力悬殊,属于兽类的直觉提醒他,这种时候还是识时务一点。 “果真?”闵岛听完偏了偏头,放在身侧的手指微动。 “你为什么不自己去看?”飞雪忽然道:“你不担心我说假话?” 闵岛没说话,面上露出了一瞬间的迟疑。 就是现在! 飞雪在闵岛注意力稍被转移的空档瞬间完成变身,一只白色的巨大蝴蝶突然出现在所有人眼前,闵岛迟了一秒做出反应,空中一道蓝光闪过,蝴蝶的身躯猛然被扎了个对穿! 白蝴蝶爆出刺耳的尖锐蜂鸣!然后翅膀猛扇,随着腾起的一串白雾震出鳞粉,瞬息完成幻阵。 凌邹和他的老虎一下子就软倒下去,闵岛站在原地被困入幻阵。 白蝴蝶转息化作云蓝身体,捂着肚子上一处被冰冻的伤口,咬牙捞起落在湖水里昏迷过去的苏弄白向岸边飞,一边飞一边大喊:“动手——!” 霎时,湖面窜出一只蛟龙的头,凶猛地往闵岛咬了过去,魔族一侧的岸上立刻涌出无数飞翔的修者,一部分袭击蛟龙,一部分追着云蓝发动攻击。 法术光芒闪过,爆炸声起,正道的人被惊动,纷纷跑了出来,一看之下大惊失色。 “怎么回事!”霓虹从营帐里钻了出来,闪身避开一支暗器,发现情形不对,连忙转身回营帐,不一会儿月锦和她一起钻了出来,月锦即刻去组织凌空山的修士预备攻击,远处响起无数乐器响声,已有世家弟子身影出现在前方,各种法器乱飞,场面顿时大乱! …… “真是服了!” 持续数天的迷路,耗尽了春喜的脾气。 “别急别急,我再上树去看一下。”孙天安抚好春喜,矫健地爬上最近一棵大树树冠,春熙抽出剑来,心烦地不住对着树干比划。 孙恬费力扒开树枝,从左到右平视,找到了圆形门,却又看见圆形门前从前不曾见过的五颜六色闪光,心生疑惑,眯着眼睛又仔细看了看。 “怎么样啊!”春喜收剑,叉腰仰头问。 “……”孙恬摸摸头没看懂,记了方向正准备下树,身处的大树却一阵摇晃抖动 孙恬吓得大喊:“下来了下来了!你别砍树啊!!” “我是那样的人吗!”春喜不满,孙恬嘟囔着准备下树,不知怎么的忽然抬头看了一眼。 这一眼却非同小可,孙恬脸色剧变,顺着树干迅速溜下去,并同时对着下方怒吼:“快上树!” 仰头的春喜听得清楚,更第一次看见孙恬如此惊恐的表情,这瞬间爆发出非一般的默契,什么话都来不及说直接飞身而起,孙恬一把抓住春喜的手,继而在带着她飞快藏进了树冠层层树叶之下。 几个呼吸后,树下掠过无数只长腿鸭嘴的巨大怪鸟,地面被跑的不断震动,隆隆声中伴随着树叶疯狂的摇曳,树干不断剧烈地左右摇晃,孙恬和春喜死死抓了树干,咬牙憋声。 怪鸟成群而来,足足跑了一柱香时才到了末尾。 等鸟群跑了,孙恬终于松了一口气,后知后觉自己与春喜紧紧握在一起的手…… 春喜显然惊魂未定,但顺着孙恬的目光看了过去,感觉到了两人交叠的手心内被汗水打得又热又滑。 然还不等春喜有什么反应,两人耳边瞬间又响起了轰轰轰数声爆炸,吓得两人各自一跳掉下树去,手自然分开。 “为什么会有爆炸……”春喜潇洒落地后忙不迭大叫:“那边有人!” 孙恬落地一滚重新爬起来,连忙说:“可能那边的倒霉蛋正面遭遇了鸟群了,快过去看看。” …… 圆形门前,正魔双方以湖面为中心展开了战斗。 金红色的蛟龙头足有一个人那么大,从水中出现时没有任何一个人反应得过来,对着还陷在幻梦里的闵岛瞬间就是一口咬去! “呯”一声,金石碰撞之声响起,匕首一般大小的獠牙咬在了闵岛外一圈骤然出现的透蓝坚冰之上。 机会只有一次,转瞬即逝,随后赶到的魔修纷纷涌上,手中法器撞上蛟的头,被蛟头上的半只坚硬残角弹开,紧接着蛟龙回身一个甩尾,扫开更多的兵器暗器,又狠狠击中包裹闵岛的坚冰! 冰上咔嚓出现一道裂缝,闵岛的眼睛动了动,虽然还没彻底醒转,但魔宫魔修已然赶到,公子星舒躲开数只冒着血红光的箭矢,沉入水里。 “来个苏家的小弟!”飞雪在天上找人:“快把你家的人领回去!” 终于看见一个身穿世家弟子衣服的人,飞雪将苏弄白丢过去就急忙要回湖边,今日他和公子星舒本只准备查探一下魔族每日去看凤凰图的缘由,属实没料到闵岛会出现并且露出了杀意,如此匆忙挑起争斗,显然正道根本没有任何准备,短兵相接片刻,最前方迎战的就数倍死于魔修之数。 营地内更是十分混乱,前线死了人,打不过,但还好营地范围还有一个结界,不同门派的修士纷纷退避进结界之内。 凌邹和他的老虎被部下抢回魔宫营地内,抬到了云沉面前。 “魔蝶的粉没毒,幻术而已。”云沉阴沉着脸扫了一眼凌邹,叫来一个人召唤出水球对着凌邹和他的老虎兜头浇下,流淌下来的水里混了不少亮晶晶的粉末。 “咳咳,好了,抬走。”云沉摆手,抬头看向远处问:“为什么打起来了?找到飞雪了?” 有一个魔宫小卒上前说了一下情况,云沉扶着额头陷入沉思,所有人却在这时感觉到了地面的震动。 “兽潮——” 随着呼喊声响起,秘境之中所有人脸色骤变! 六长老并没出现,公书非简单对着各位世家长辈行礼后,就迅速乘坐纸鹤飞入空中,手中托起一只黑白二色玉瓶,瓶中冒出一股白烟,上升幻化成为一片圆形云海,云海之中星辰闪烁。 公书非双手画圆,黑白道袍在空中翩飞,灵力与云海交融,星辰明暗,辉光汇入公书非双眼。 这一刻,正道所有人的脑海中自动响起了公书非的指示。 “兽潮将袭,所有水冰木雷灵根修者听令,预备冰冻妖兽!” 鸟群妖兽速度奇快,从被发现的那一刻至现在不到片刻,已然与所有绝壁之下的人群缩短了一半的距离。 魔修那边也有人在指挥,但不一样的是魔族那边似乎准备的是火攻,一个紫衣法袍得人掏出了个不知来头的法器,运作起来后,将凤凰图腾上的火星尽数吸走。 月锦站在湖边,身边两只灵剑飘在空中蓄势待发,不安而警惕地看着对岸魔修。 此时此刻顾不得再互相打架了,若任凭兽群震天动地的碾压过来,最后还不知道能活下来几个,而这一块最靠近门的地一旦被兽群占领,之后将要耗费更多的时间与妖兽搏斗。 况且云沉也绝等不起。 是以魔修正道在这一刻不约而同将所有攻击手段用在了奔袭而来的鸟群身上。 大地震颤,群鸟呼啸至近前! “攻击——” 公书非的声音在所有正道修士的脑海中下达命令。 对岸的紫衣魔修手中发起中爆发出漫天流星般的火焰,从高处直坠向最前方的鸟群。 第140章 碧梧魔宫21初战斗(下) 刹那间,湖水两边冰火两重天。 正道一方,冲上来的兽群被召唤出的水柱冲刷,冰冻住,后面的妖兽撞上前面的冲上来,未等撞破前面的自己又被冰住,不断越冻越多,逐渐组成一道高墙。 所有水冰灵根的修士竭尽全力加固这道冰墙防线,使其不被后面冲来的怪鸟妖兽撞塌。 公书非浮在空中俯瞰战局,双眼在星辰之力下看破时间,再次下令:“放开湖边通道!小心湖对岸!” 命令下达在所有正道门派修士的脑海里,所有人尚不明所以,但因为提前打过招呼,众人依旧执行到位,湖边让开了一条通道,怪鸟见了纷纷涌向此处,众人再次如法炮制,在侧面也冻出一股冰墙,不少鸟被挤进湖水里,还有许多被挤进凤凰图那边,被高温烫的发出惨叫。 “挡住了!”顾裴之在正面带领修士迎敌,终于看见兽群到了底,其实只有少部分被冰冻成了高墙,更多的疯了一样顺着让开的通道冲向了凤凰图。 与正道一侧完全不同的是,另一边魔修营地内火焰滔天。数十只浑身冒着滚滚火焰的鸟类妖兽冲进了营地,四处践踏,并反而向着外面爆射出火星,那火焰更难以扑灭,霎时间阵营之中大乱! 那长腿的鸟形妖兽被凤凰图的火焰包裹后反而更加凶猛,眨眼间可见有数十个修士围住一只浑身是火的怪鸟攻击,却久未攻下。 “这鸟竟浴火不死。”霓虹在中庭指挥后勤和救助,也观察到了另一边的情况,看了一会儿后得出了结论,顿时无比庆幸己方有公书非带来的预知法宝。 其余正道修士此刻也终于明白了公书非下达的命令,然而他们这一方的危机却并没有解除,因为湖对岸唰然起飞了四五个火团,原本没有翅膀的怪鸟妖兽浑身布满烈火,突然张开了火焰组成的翅膀飞了起来,并从空中开始四处喷火。 还有几只翅膀一扇,就要掠过湖面来到这边。 月锦刚和同伴合力将一只妖兽打进水中,抬眼却发现有一只特别巨大的火鸟朝自己这边迅速飞了过来,快到眨眼就似乎到了近前。 伴随着火鸟的火焰双翅一挥,湖面数丈洒下一条火星的竖线,擦着湖面瞬息就要撞向侧边最薄弱的一块冰墙。 “风辉!帮忙!” 千钧一发之刻公书非大喊一声,湖中闪电般蹿出一只一人大的蛟头,在岸边一群剑修惊惧的目光中,一口咬住了火焰巨鸟。 巨鸟发出嘶鸣,岸边的人猛然后退,湖面被火焰鸟身上的温度瞬间蒸发,爆出白雾,火焰鸟拼命扑打翅膀,还来不及喷出火焰便被拖进了湖里。 “别愣着啊!把剩下的打下来——”公书非竭力叫道。 所有人如梦初醒,纷纷祭出法器,召唤雷霆和冰球向着剩下的几只攻击,火焰巨鸟发出嘹亮的鸣叫,一只又一只堪堪被阻止在了湖面上空。 “闵岛人呢?”云沉拢着身上大氅,不可置信地要进营地帅帐。 “岛主小心——!”旁边一个魔修看见一只浑身是火的巨鸟从天而降俯冲而下,大惊失色。 云沉偏头,双目倒映出巨鸟身下厚实的爪子就,就在即将要被践踏之时,天空忽然传来另一声鸟类的呼啸,刹那间一个更巨大的灰褐色影子掠过,顷刻就割下了火鸟的头,然后一爪子抓着火鸟身子飞走。 燃烧着的鸟头落在营帐外空地,一旁挡在了云沉面前的魔修看得脸色煞白,而云沉只是皱眉冷淡地扫了一眼,转身利落撩开营帐帘子入帐。 云沉一看,帐中三四个魔宫养的医修围着一块化开一半的冰急得焦头烂额,不知如何是好。 闵岛护体的淡蓝色坚冰只包裹住了他的下半身,上半身湿漉漉地,却不见醒来。 “让开。”云沉啧了一声,万万没想到闵岛心里执念重到如此地步,被困入幻境竟这么久都没能脱出。 云沉毫不犹豫,随手抓了一把匕首在自己手心划开,鲜血涂满了整个手掌,然后直接用这只手捂上闵岛口鼻,自己随之弯腰凑到了闵岛耳边,深吸了口气,压低了声音,沉沉说开口。 “本座不会答应你的愿望,别做梦了。” 此话一出,闵岛的眉毛动了动,清淡的五官竟不受控制地拧紧,眉眼在云沉枯瘦的五指间现出一个狰狞的,魔鬼般的表情,更控制不住自己的灵力,向外发散出恐怖的寒冰之力。 周围的一众医修惊惧地退开,云沉在这般寒冷的冲击下也不好受,但看闵岛还不睁眼,便直起腰,立刻狠狠给了闵岛一个巴掌,并不耐烦地喝了一声:“醒来!” 闵岛半张脸血红,被打的歪过头去,头狠狠撞在身后的冰上。终于缓慢睁开了眼。 …… 几分钟前的水下,水泡翻滚之中,金红色的蛟龙死死咬住火鸟的脖颈,火鸟不住挣扎,长而有力的腿乱蹬,翅膀乱扇,几度把蛟龙试图缠上来的身躯踢开,踢掉了数片鳞片,身上的火焰即使到了水里都还没有熄灭,烧出一股焦糊混着鲜血的味道散在水里。 突然,水中滑过来一只白色的长蛇,张开大嘴亮出两只锋利的剑牙钉在火鸟的肩胛骨处,继而趁着火鸟忙着与蛟龙缠斗,迅速完成了缠绕,并不断收紧身体。 火鸟的身体终于传出骨头断裂的脆响,胸腔塌陷,一只翅膀被折断,火鸟的口中猛然冒出了大股气泡,再也挣扎不动了。蛟龙四爪伸出牢牢将火鸟抓牢,白蛇松嘴,白雾诡异地出现,笼罩上整只半死的鸟,将其吞噬。 白雾逐渐在水里散开,变成飞雪人形,长发在水里散开,往下看向蛟龙的眼睛,黑红色的蛟眼中倒映出自己的身影,随后被黑影覆盖。 就在这短短一瞬间。 飞雪看见蛟龙忽然冲着自己游了过来,龙尾扫开一串气泡,而自己的身体骤然被一张巨嘴开合咬住,迅速冲出了水面! 【危险!】飞雪听见识海里公子星舒大喊了一声。 紧接着飞雪得腰腹就被一张巨嘴猛力一夹,顿时就像挨了一记闷拳,夹得肺里的气全部吐了出去,心里刚冒出点火准备动作,却被一阵风扑面一吹,整个身体都软了下去。 【我动不了了!】飞雪在心里紧张大喊,余光里蛟龙破水而出追了过来。 远处空中却飞起闵岛的身影,闵岛似乎一手在空中比了个手势,紧接着他周围出现了无数亮晶晶的细长冰针,下一秒,冰针向着四面八方爆射开。 冰针所入之物俱被瞬息冰冻,接着寒冰从冰针开始蔓延出去,无数火鸟被冻在原地,火焰熄灭。 针入湖水,寒冰追赶着蛟龙而来,而前方叼着飞雪的翠绿色两头大蛇忽然甩尾,掀起巨浪将未来得及腾飞的蛟阻挡了片刻,寒冰在此刻追上了蛟龙,掀起的浪花和蛟一同被冻住。 【公子!】 飞雪被巨蛇叼着顷刻上了岸,寒冰扩散的范围在岸边停止住。 与此同时,一根冰针飞速穿过了空气射向公书非,公书非根本不敢接,拼尽全力旋身与飞针擦身而过,半个身子连着瓶子一下子被冻了个透。 “嘶——”公书非被凉的头皮炸开,但根本不敢有丝毫停顿,立刻传音给闵岛:“我知道开门方法!宫主留命!” 话音落,公书非眼前停下了三根旋转的冰针,所有人大骇。 “你倒是个有用的。”闵岛的语气淡漠,声音却不需要借助任何法器就传递到了湖水对面,说:“其他人既无用,就都杀了吧。” 六长老和所有的世家长老闻言色变,迅速掐指结印,围绕着湖面一圈的符文亮起微光。公书非万没想到闵岛还能这么下决定,赶紧说:“等等!” “等什么?等你们布阵杀我?”闵岛冷淡地说:“要让你们失算了,另一个高手早就被我杀了。” “魔头——!”六长老一听悲伤大喊一声,急火攻心飞至空中,只感觉下一秒就要不管不顾冲去与闵岛开始斗法。 “我说——”就在同时,两边的中间,湖岸边一个声音远远飘来:“打之前先看过来,各位……” 所有人偏头看去,看见一条双头的大蛇盘踞,一只蛇头高昂地竖起发出威胁的嘶嘶声,另一只蛇头低垂,前站着一个人,指了指旁边低下来的蛇头嘴里叼着的东西。 “幻兽在我手上。”岸上的凌谓好整以暇,手里抛着个小瓷瓶,轻松地喊道。 闵岛神色一凛,却不再有更多动作。 “什么东西?”霓虹灰头土脸,惊惶地问旁边的弟子。 身旁的弟子纷纷摇头,但已经感觉到原本深入骨髓里的寒意退了,只不住地后怕,觉得捡回了一条命。 远处岸边,战得脱力的月锦听到这个名字心神巨震,口中不自觉地喃喃道:“幻兽,飞雪?难道,难道……真的是公子……?” 第141章 碧梧魔宫22凤凰(上) “继续打下去有什么用?”凌谓看似十分轻松,身后的蛇却做好了攻击准备。 闵岛没有动作,不一会儿,一只褐色的凶鹫载着云沉来到了闵岛身边,云沉一眼就认出了蛇口中的飞雪,苍白的脸上露出仇恨地神色。 “咳咳,凌谓……你倒是胆子够大。”云沉终于算是想明白了为什么自己召唤幻兽的法咒失了效果,压着火,与闵岛对视了一眼。 凌谓丝毫没有犹豫,立刻说:“除非你们不要命了,否则别轻举妄动。” 公书非眨了眨眼睛,顿时色变,底下密切关注着公书非情况的六长老见状面色一沉,却被公书非悄悄使了个眼色。 这边的云沉脸颊微鼓,想来可能是咬了咬牙后,终于开口道:“说吧,你有什么条件?” 陵谓笑了起来,就等这句话了。 “云沉,你当了岛主这么久,想来也挺累了吧。”凌谓微微侧身,毫不犹豫道:“把岛主之位让给我,我就把幻兽还你。” 飞雪动不了,不断思考着凌谓凭什么敢这么叫板,直到识海内消失了一会儿的公子星舒突然和飞雪说了一句话。 【我想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飞雪正想问,却被凌谓一把胁迫至身前掐住了脖子,此时飞雪目光看向湖面,那处被冰住的蛟龙已不知何时消失,留了个破洞,上面全是浮冰。 云沉危险地眯眼,却没有动作,也不说话,气氛一瞬间无比紧张。 飞雪敏锐的察觉到此时所有人似乎都在考虑是否要动手,云沉一定在考虑该不该先杀了凌谓,公书非一方要对付闵岛,闵岛想杀了除公书非以外的所有正道修士,而云沉一旦敢动手,飞雪觉得凌谓一定会杀了自己。 局面还挺混乱。 飞雪脑子里划过了一个念头,或许应该想个什么办法让局面更混乱一点…… 【我行动了。】识海里公子星舒忽然道。 动什么?飞雪心中一惊,连忙问【要做什么?】 下一刻,飞雪就看见正前方的圆形巨门上爆发出无比强烈的白光,然后是一股热浪席卷而来,从距离门边最近的修士顿时爆发出痛苦地被灼伤的大喊,所有人均本能的开始防御,躲开第一阵热浪! 凌谓抓着飞雪迅速跳上蛇头,翠绿色的双头大蛇迅速盘起身体,鳞片快速摩擦土地,将自己陷入土地。 小九一下就被掀翻了,哀鸣一声掉进水里。闵岛眼疾手快抓了云沉把他护在身后缓缓后退,云沉脸色铁青,已然是十分虚弱,但仍然不敢掉以轻心,放出灵力将自己护住。 散落在地面的无数冰锥和冰墙成倍变大,魔修纷纷进去躲避。正道一方的众人敏捷地翻到之前堆砌好的冰墙之后,公书非却似乎早就料到这一幕,在闪光发生的一瞬间就收了阴阳宝瓶,并迅速落回下方的防护罩内。 强光再一次爆发,这一次一道火焰组成的冲击波滚滚而来,瞬间将湖蒸发掉一层,冰墙在高温和冲击下破碎炸开! 随后,一道高亢的鸟鸣响彻云霄。 圆形的门上巨大的凤鸟活了! 在所有人震撼的目光中,凤鸟动了动翅膀,从门上脱离而出,周身羽毛如火勾金,起飞时羽翼带动空气形成滚烫地飓风,仿佛慢动作一般向着空中猛然一跃,收爪,长长的两根火红色尾羽闪着绚烂的五彩光华,掉落下无数金屑,成为一片巨大的阴影。 水里划过的金红色的蛟龙也不过数丈长,在这只凤凰身下小得像条小蛇,在水面消失一瞬化成人身,面具一戴,以风辉的身份迅速飞向岸边,一手划过湖面,竭力引导湖水行程防护,并高喊:“对空防御,快!” 话音落,头顶的凤鸟翅膀一扇,空中落雨一般降下了无数的火球。圆形门前轰然发生无数的爆炸和哀嚎声。 飞雪被凌谓夹在胳膊下飞速在树林里穿梭,听着爆炸声呼喊声一点点远去,终于是感觉到了一点身体的控制权,艰难地小声骂了一声。 “什么?”凌谓站在蛇头之上,低头皱眉问了一声。 飞雪小声说:“胆小鬼,回去……” “你还不知道吗?我在救你。”凌谓听完冷笑一声,却不叫脚下的蛇停下,皱着眉喊:“你也看到了!那可是神兽!你难道有把握吃了那只凤凰?” 飞雪感觉自己手脚不再软绵绵了,看来凌谓的药已逐渐开始失效,再开口说话时利索不少。 “闵岛打得过就行,我只负责吃……放我回去,凌谓,我暂时还不打算吃你,这是一个杀云沉的好机会,我和你可是一条道上的,你在怕什么?” 蛇爬行的速度放缓,凌谓没说话,但飞雪知道凌谓被说动了,于是趁热打铁:“回去!凌谓,我向你承诺,一吃完凤凰我就动手。” “然后呢?杀了闵岛后再杀我?”凌谓干脆将飞雪放在蛇头上,让飞雪坐着,自己站着,低头看他,说:“别当我蠢。” 飞雪笑了笑,幸灾乐祸道:“倒是难得见你慌乱,一个大乘期修士有那么好对付?你趁机跑了不就行了?再说,你抓了我以后又有什么用?” 凌谓的表情一瞬间不太自然,显然被说中了,虽然他的嘴角依旧勾起弧度,但那碧绿色的眼睛里冰冰凉。 双头蛇原地停了下来,飞雪知道凌谓这下开始认真思考自己的提议了。 “给我解药。”飞雪于是说。 凌谓又转过头来看飞雪,终于妥协:“……好吧,但我不会和你回去。” 继而凌谓掏出一个小瓶子,对着飞雪将里面的粉末全部倒了出来,飞雪打了好几个喷嚏,身上的力气全部回来了。 于是飞雪在蛇头上站了起来,凌谓现在原地一动不动的看着他,另一只巨大的蛇头在他身后,虎视眈眈地盯着飞雪。 飞雪先是低头抚了抚自己的衣摆,凌谓见状不由得问:“怎么,又不想回去了?” “不,我只是在想,你什么时候时候认出我的?” 飞雪重新抬头注视着凌谓,锐利的眼神仿佛看透了一个秘密。 飞雪也是突然想到,从头到尾他都在以“云蓝”的皮在活动,凌谓若没有认出他,绝不可能在水下之时动手,并将自己抓走。也就是说,凌谓知道自己用的这个皮是已故之人。 飞雪:“……你曾与我说周游过各方天地。所以,小卫,是不是你?” 凌谓明显一愣,继而终于反应过来,一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后才沉沉道:“没想到在这里疏忽了……是,女袄谷的事是我做的,但我不是主谋,主谋是血殿的上一任圣子。” 见凌谓亲口承认,飞雪心里感觉到一股不属于自己的,莫名地复杂的心绪,带着些愤怒和后悔,似乎想问什么,但又觉得没有必要问。 这情绪的出现只是一瞬间,就被飞雪以自己的心绪安抚压制下去。 “其实当我看见小蓝的时候,还挺惊讶的。”凌谓神情平淡,似乎从飞雪的表情中看出了什么,竟继续说道:“我那时很喜欢她,因为她真的是一只罕见的,鳞片如蓝宝石一样的蛇。” “……我走了。” 飞雪不太想继续听了,并生怕耽误太久,留在那边的公子星舒出事,于是原地变成一只白色鹰隼,迅速离开。 巨大的凤凰在半空中长啸,艳丽的身影和火光在这块秘境的地上任何地方都能看见,其身上的光辉几乎能盖住洒下的太阳,向着四面八方放射灼热的温度。 而时不时在凤凰的周围会出现爆炸的冰团,然后又被瞬间蒸发成水消散。 “顾公子,我们再留在这里会死的!”有妙音谷的弟子灰头土脸地找到顾裴之,大声哭喊:“和我们一起的云天宗的道友全没了!” 顾裴之抱着琴转身,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不远处那个弟子所在的地方就降落下一颗火球,顾裴之一下被炸得向后倒在草地上,再抬头一看,原地只剩下一堆被风刮起的灰烬。 “嘶……流年不利。” 见多了生离死别,顾裴之心里还算强大,甚至还能苦中作乐地叹一句鼓励自己,想起身,右手却传来一阵剧痛,抬在眼前一看,整个右手小手臂被刚才的火焰炸的皮肉翻滚,伤口焦糊,他原本在右手的琴帮他挡了迎面的冲击,看来也是烧成灰烬没了。 “那些狗屁长老们都在干什么啊……” 饶是顾裴之一向好脾气,此刻都忍不住要骂娘,却不料一抬头,就见天空一颗火球不断放大—— “轰!” 第142章 碧梧魔宫23凤凰(下) “轰!!” 灼热的火球在眼前爆炸,火星飞溅,一瞬间的时间仿佛放缓至无限,顾裴之甚至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就被拖拽离开数米,然后白雾蔓延至眼前模糊了视线。 随后顾裴之被一点儿不温柔的摔在后边一点儿的地上,正好压到胳膊,痛的顾裴之大叫一声,才缓过神来,抬眼与救了他的人对视。 “你是?”顾裴之惊异地看着对方金黄色发亮的眼睛,一头披散至脚踝的白发以及身边萦绕的淡淡白雾,警觉地意识到了对方似乎不是“人”。 “离开湖边去树林。那边暂时不在凤凰的攻击范围内。”飞雪只是顺手一救,继而转身看向远方,公子星舒在此时赶到他身边,沉声道。 “六长老迟迟不出手,想必是还存着黄雀的心思,但现在已管不了那么多。” “你的面具?”飞雪开口,公子星舒脸上的面具想来是在混战中掉了。 公子星舒摆了摆手,示意不管了,继续说:“公书非传音给我,说秘境各处通道被关闭了,而天上那只是看门灵。” 飞雪点了点头,也就是说现在即使想逃也逃不走了,除非消灭了…… “看门灵?不是凤凰?”飞雪本被公子星舒牵住手要走,闻言却顿住了脚步,疑惑地问:“看门灵是能吃的?” 话音落,不远处倏然降落下一个火球,又是“轰!”的一声在耳边炸响。 “公书非怎么知道这些的啊?他说的话能信吗?!”飞雪感觉自己有点炸毛,不可置信地问。 公子星舒回头本想开口,却和惊愕的顾裴之对上了个视线,想说的话一下子吞了回去,先给了顾裴之一个威胁的眼神,然后指指天上暗示他“怎么还不走”。 顾裴之忙不迭离开,公子星舒拉着飞雪飞至空中。 飞雪心里还在想灵和兽有什么区别,怎么能吃,该怎么吃,究竟能不能吃,不对,灵是灵!哪是能吃的样子! 原本飞雪在面对凌谓的时候坚定的想法像个泡泡一下就被戳破了,变成了各种不确定。 飞雪的心里产生了点退缩的意图。假如一点胜算都没有,去了不是白白送命?本能不断在脑子里提醒自己,打不过就该跑,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反正公子星舒也没事。 公子星舒则在此时猛然拉了一把飞雪,险而又险与一个火球擦身而过,发现飞雪情况不对,找了个稍远一点的地方停下,双手捧住了飞雪的脸。 飞雪忧虑道:“现在不想亲……” 公子星舒坚定道:“现在只有你能救我们。” 飞雪:“……” 公子星舒神色罕见地紧张焦虑,但眼睛定定地和飞雪对视,说:“你可以的,即使那里飞的只是个灵,你也一定能吃了它。” “……”飞雪心想我的能力有这么厉害我怎么不知道。 “别分神,”公子星舒两只手温柔的在飞雪脸颊上拍了拍,说道:“你仔细想想为什么闵岛迟迟不动手,还每天都派人小心试探凤凰图却不激活看门灵,都是是为了等你……”公子星舒的话忽然顿了顿,扭头看向高空。 飞雪把公子星舒的手抓了下来牵着,下意识随着公子星舒的目光一同看去。 天空呈现一片绚烂的红色,凤凰周围的橘红色火焰鲜艳地染了整片天空和云层,继而层层扩散变黄变淡,在整个秘境洒下粉红的,橘红的光,让所有人看起来都像在火炉里炙烤一样。 闵岛独自一人与凤凰对抗,空中到处都是折射出火光的巨大冰锥不断砸向凤凰,多数还没靠近便被烧的融化,闵岛见状在双手间凝出寒冰的尖刀袭向火鸟的脖间。凤凰顿时暴怒,翅膀猛然拍来,一下将闵岛如炮弹一般打了出去,继而凤凰长啸,振翅飞行一圈,又洒下无数火球,地上瞬间产生无数爆炸。 也太猛了……飞雪胆战心惊的想,这就是传说中上古神兽的威力吗?不,这还只是个灵。 “哎……”手心里紧了紧,飞雪听见公子星舒叹了口气,沉默半晌,又叹了一口气,才转过头来看着自己,紧张的眉眼放松下来,慢慢说:“我算是理解六长老他们为什么惧怕出手了,你看,连大乘期的都打不过凤凰。” “公子……”飞雪微微动了动他们握在一起的手,发现他们手心里湿漉漉的,全是汗。 “要不,算了。”公子星舒忽而无奈地笑了笑,说:“就算,要面对天道冥,也还早,我们好不容易才在一起……” 天道冥……五百年之约……还剩下两百年…… 飞雪忽觉时光匆匆,都说凡人悲哀不过百年命数,可到真正入了长生道,难得遇上相守之人,又会不住贪婪更长更久,乃至几百年都不够。 “算了?”飞雪忐忑不安地看了一眼公子星舒。 “……算了吧。”公子星舒摇了摇他们之间牵着的手,左右看了看,然后牵着飞雪准备找个安全一点不被凤凰波及的地方去。“说不定等凤凰安静下来了,秘境的门就开了。” 飞雪却反而有点不甘心了,拉住公子星舒,说:“你说,连闵岛都打不过它,上古凤凰算不算真仙?” “别傻……分神和真仙比,那比天堑还……” “提前试试嘛。走,有我在,”飞雪的眼神逐渐坚定:“你告诉我的,闵岛早就有准备对付凤凰,但一定要等我,就说明没我不行。” 这次换飞雪坚定拉住公子星舒与他坚定对视,说:“我可以的。陪我去吧,公子。” 没有多久的时间,飞雪就看见公子星舒虽然皱着眉,但一如百年前,坚定而温柔地做出了回答。 “……好。” 天空中的凤凰再次将闵岛打飞,洒下满天流星般的火球,映在两只兽身后,此刻随着心境转变,却是绚烂无比。 相握在一起的手互相传递着温度,重新燃起勇气。 …… 月锦被手下抢救回到正道营地的中间,原本打算用来困住闵岛的结界被临时改动作了防护罩,倒是十分稳定得接住了凤凰降下来的天火。但范围却只够覆盖中帐营地周围一小圈。 霓虹跑了过来查看月锦伤势,中了幻境终于苏醒的苏弄白也来了。 “伤重但影响不到生命。不过不能再战斗了。”霓虹看完熟练的说道,从门里凤凰出现后的半个时辰内,她已经不知道说了多少这样的话。 被凤凰之火击中会直接化成飞灰不会回来了,其他受伤的大多也是这样的重伤。 “损失的人太多了。阵法到时候撑不起来。”苏弄白站在霓虹身后说。 霓虹听到这样冷漠理性的话只觉得心烦,索性装作听不见,苏弄白看向烧的通红的天空,又看向周围一地动弹不得的伤员,只觉得悲从中来,无意识地感叹:“当真是……地狱之景。” 霓虹爆发了:“没事快滚!让你看个人都看不住!” 苏弄白被骂得莫名,心里也火起:“答应帮你忙就不错了!我们什么关系?你倒还骂起我来了!” 霓虹转身站起来,两手叉腰指指点点:“对啊,你我之间什么关系都没有了,我真后悔还相信你!” “还不是你先拒绝了我,我才和月锦订婚?”苏弄白不断撸袖子,委屈地大骂:“事到如今又翻起旧账了?后悔?来啊!奉陪到底!” “现在什么情况?你要和我在这里吵?!” “快看!又有人上去打凤凰了!” 一声呼叫总算是喊停了幼稚吵架的两人,霓虹和苏弄白脸红脖子粗地一同抬头。 一只金红色的蛟龙从水面腾飞而出,蛟背上载着个亮白的身影,迅速地加入了天空的战局。 第143章 碧梧魔宫24圣物 孙恬和春喜赶到时,原地只剩下四五只怪鸟妖兽的尸体,还有倒塌的树木,可谓是一片狼藉。 “人呢?”孙恬钻出草丛,小心凑近地上怪鸟妖兽的尸体。 春喜则跳上一截横倒的树干,疑惑看着周围倒塌的树木,发现了不对。 “这些树不是被怪鸟撞倒的,妖兽兽潮前就被人砍了。”春喜朝着孙恬招手,指了指树干的光滑截面。 “你说的有道理,而且我发现了血殿的蝶爆蛊。”孙恬从鸟头前站起身,小心避开土地上散落的蓝色蝴蝶翅膀碎片走开。 “快来!”春喜突然呼唤孙恬过去,扒开横倒的树枝,层层叶片后,出现了一道一人大小的深黑色玄门,除了颜色,玄门的雕花和造型和他们进入碧梧魔宫时的一模一样,安安静静藏在黑暗里,像是个怪兽的深渊巨口。 孙恬:“……等等!” 孙恬一把拉住要跨进玄门里的春喜,焦急的说:“别莽,你知道这门后面会遇到什么?” 春喜说:“知道啊,血殿的人啊。” “知道你还敢直接进去!”孙恬简直要败给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女人了,不禁问她:“遇到血殿的魔修怎么办!” “你傻啊!肯定是悄悄跟过去看看他们人多不多,多的话就溜呗。”春喜却一脸坦然地说:“血殿的人肯定进去好一会儿了,而且刚才那么大的动静都没人出来看,肯定也不知道我们在外面,说不定都死在里面了呢。” 一边说,春喜一边安抚地拍拍孙恬拽着她胳膊的手,道:“别担心,我藏匿术法学的不错,你怕的话就在外面等我。” 孙恬一听赶紧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太奇怪了,血殿的人为什么不和大部队一起走,这其中肯定有什么秘……” 春喜见孙恬又要开始婆婆妈妈马上开始不耐烦,甩手叉腰打断他的话说:“哎别废话了,进去一看什么都明白了,怎么说?走不走?” 孙恬还能怎么办,他打又打不过,又不敢放任春喜一个人进去,只好同意。 两人一同穿过玄门,结果一脚落空,失重感瞬间袭来,孙恬差点儿吓得大叫,却被春喜一拉踩上一个细长的玩意又瞬间拖了起来。 春喜小声凶了句:“不许叫。”然后不自在地让孙恬扶好自己的腰,带着孙恬御剑开始在洞里穿梭。 “竟然传送到一个山洞!”孙恬逐渐从惊吓中缓过神来,发现洞中并不昏暗,小小声惊叹道:“看,随处竟然还有会发荧光的植物……不是植物,是蘑菇?” “别在我耳边吹风,好痒。”春喜御着剑心烦地给了孙恬一个手肘,听见噗地一声,周围安静了。 山洞还算空旷,远处只有一条通道,孙恬拉了拉春喜袖子示意向下看,春喜低头,看见脚下被踩碎的蘑菇丛,以及蔓延出去的两排荧光脚印,顿时心生警惕,并打消了下去走路的想法,而是安静地御剑向着通道飞去。 脚印经过通道,一路的路边都有被踩碎的荧光蘑菇,中间出现几个岔路,有的岔路下脚印有正有反,想来是前面进来的魔修去又折返。 春喜和孙恬很快找到唯一方向的脚印跟了过去,走了一刻钟后突然来到一个敞口的坑前,刚靠近,春喜就敏锐地听见了底下传来的交谈声,便立刻放慢了速度,四处看了看,发现旁边有一尊鸟头人身的雕像,就和孙恬下了飞剑,一起躲到了雕像背后,然后才悄悄地向下看。 坑果然不深,且十分宽阔,地上长满了青草,遍地是荧光蘑菇。整个坑是个椭圆形,四方立着人形雕塑,椭圆正中间有一具斜斜插进土里的石棺,石棺的盖子被掀开在了另一边,露出里面一具干枯的骸骨。 而两个人影正站在石棺前,一个是个红衣女魔修,另一个不高,但完全裹在一件袍子里,两人似乎正在讨论着面前的骸骨。 春喜耳力绝佳,将对话清楚听入耳中,与女魔修对话的人听起来像个少年,嗓音听起来清朗带着点不成熟的哑。 女魔修:“周围都找遍了,没看到类似圣物的东西。” 少年:“不可能!真君的尸骸都在此,圣物绝无可能在别的地方。” 女魔修摊手:“……可是圣子,您看看这四周,真的什么都没了,除了棺材和五个雕像,连只鸟都不见!” 春喜听到这里赶紧趴下,并把旁边伸长脖子看的孙恬脑袋也一并按了回去。 猝不及防的孙恬脑门不可避免在地上磕了下,磕完朝春喜投来个疑惑而愤怒的目光。春喜连忙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孙恬躲好,并表示自己还在听。 然而底下却迟迟没有声音在传上来,春喜越等越心慌,脸上露出了非常不安的表情,孙恬看了不由得心里也紧张起来,可周围异常安静,孙恬即使满腹疑惑也不敢发出一丁点儿声音问。 忐忑不安的心情下简直度秒如年。 终于,底下再次传来说话声。 “……留在圣殿柱子上的经文已经完全破译,所有的文字我看了不下千遍,圣物就应该在这里。”少年似乎沉吟了一会儿,忽道:“我试试。” 孙恬和春喜换了个更隐蔽的地方悄悄冒头,看见女魔修行礼退后,而少年脱下了他的袍子,在石棺的枯骨前虔诚跪下,然后开始唱歌。 春喜看到了底下少年一头顺滑的白发,顿时一惊,和孙恬一同交换了一个眼神,孙恬连忙摆手,比嘴形:不可能是同一个人。春喜看清了,忽然反应过来飞雪应该还被关在玄灵岛上,激动的心渐渐冷静下来。 底下的圣子唱的曲调也不是凌空山境内常见,诵经一般在一个调子上开始重复,唱到第三遍时他面前的石棺,还有四个角落里的人形雕塑竟逐渐亮起了光! …… 就在孙恬和春喜进入秘境之时,凤凰从门中出现,至此时,公子星舒化做金红鳞片的蛟龙,载着飞雪从湖面冲向天空的凤凰。 闵岛在半空随手一挥,空中凝出比先前数量少了一半的的冰锥再次击向凤凰,凤凰在空中翻滚,瞬间把袭向自己的冰锥烧化,然而刚烧完没一会儿第二波冰锥就扎了过来,纷纷在凤凰身上爆炸。 飞雪揪准时机凌空飞跃而出,手中出现墨鳞刀,大喝一声,趁着凤凰偏头的一瞬一刀砍向凤凰的一只眼睛,然而凤凰反应极快,顷刻借着偏头的去势脖颈一转,就将尖锐的鸟喙面向了飞雪。 飞雪的刀和凤凰鸟喙相撞,发出清脆的响声,继而双方都反应极快的开始动作,尖锐鸟喙几个啄咬的动作被飞雪将将躲过,飞雪正准备再来一刀,凤凰却猛然仰头拉开了距离升空些许,继而俯冲,并对着飞雪所在的方向来了一翅膀。 巨大的翅膀避无可避,一下扇过来带起飓风,风中飞雪一下变成一只白色蝙蝠奋力张开翅膀,被飓风裹挟着瞬间吹远。 凤凰继续俯冲,湖中游动的蛟龙探出头,调动湖水形成高十丈的水龙卷被推向凤凰,最上方的闵岛一手出现冰刃,带着更多的冰锤如同流星雨从空中砸向凤凰。 凤凰长啸,灵活避开水龙卷,紧紧盯着水面飞速划过的金红蛟龙冲去,接近蛟龙头的一刻伸出身下利爪猛然探入水中一抓,湖面爆出飞溅的水花,远处的飞雪回头看见这一幕,心瞬间跳漏了半拍。 【公子!】飞雪在识海里控制不住地大喊。 第144章 碧梧魔宫25麝战 凤凰俯冲,爪子在水中猛然一抓,湖面顿时炸起水花,继而一扇翅膀要拔起高度。 飞雪心惊胆颤地看过去,幸而爪子上什么都没抓到。 而就在凤凰起飞的瞬间,从湖中射出一个人影,公子星舒如一只离弦之箭,右手中握着一把银白色的剑向着空中的凤凰划出一道剑光。 凤凰对着脚下的公子星舒发出愤怒的鸣叫,猛然从口中喷出火炎,剑光瞬间湮没在火炎中。 【公子,小心天上!】飞雪一边接近一边大喊,公子星舒闪身避开火炎,借着被大量蒸发起的水蒸气飞入凤凰身下,重新变成蛟龙潜入深水。 闵岛的冰锥在此时从天而降,轰然砸上凤凰,凤凰发出疼痛的叫声,被砸的半个身子都入了水,双翅拼命扇动,周围的湖水在高温下剧烈蒸发,发出呲地巨大声响。 这是个好机会!飞雪赶到,见机马上在空中摇身一变,成为一只巨大的白色野猪,从半空中向着凤凰直坠下去。 然而闵岛也是这个想法,并凝出一把刀一人多长的尖锐冰刺从高空迅速俯冲,猝不及防被突然出现的白色野猪一屁股震得飞出,手里的冰刺失去控制地偏转角度,一下擦着白色野猪厚实坚硬的皮肤飞过,继而险而又险撞上野猪獠牙。 飞雪只感觉一股巨力打在牙上,头顿时控制不住地一偏,一阵野猪嘶吼过后,庞大的身躯轰然入水,砸出了翻天的巨浪涌向两边,凤凰拼命扇动翅膀,从猪头偏开的空隙飞了出去,还顺势踩了落水的野猪一爪子。 这一爪子抓在猪屁股上,还好野猪妖皮糙肉厚没能被破开防御,但飞雪在水里重新变成人形后仍然忍不住去捂屁股嗷呜地痛呼了一声,呛出一串气泡。 闵岛缓过神,看见冲着自己飞来的凤凰,立刻召唤出冰晶抵挡。凤凰则一头撞碎冰晶,继而挥动翅膀扇起大风,再一次将闵岛给吹了出去。 湖水击打在岸边,声音震耳欲聋,然后又被坚实的土地反拍回来打成泡沫,蛟龙快速游过来将飞雪托起,出水后蛟龙化成人形,公子星舒抱着飞雪开始躲避天下降下的火团和碎裂成拳头大小的冰块。 “咳咳,好难打啊!”飞雪被水呛了。 “我们和闵岛之间没办法配合。”公子星舒连着几个惊险刺激地躲闪,带着飞雪来到岸边,天上的东西总算是掉得差不多了。 “但也不是毫无作用,看起来凤凰维持高温的时间是有限的。”公子星舒冷静地分析到:“抓住这个间隙去……” “不行,太大了!”飞雪从公子星舒怀里跳下来,不住摇头说:“我只有一半的内丹,吞不了那么大的东西,这么大的凤凰……”飞雪仰头抬手又比划了一下,然后说:“……起码得分成四块!” 公子星舒说:“先想办法折了它的翅膀。” “但是打不过啊!”飞雪糟心地想,这下就像陷入了个死循环,想要打败凤凰要断它翅膀,断它翅膀就要打过凤凰,但现在他们和闵岛加起来也打不过凤凰,那么为了打败凤凰就要断它翅膀…… 公子星舒也意识到了,随后皱眉看向身后的正道营地。 营地千疮百孔,四处起火,不见一个活人,只有稍稍靠外的中帐亮着守护结界的灵光。 飞雪则看向湖对岸的魔修营地,死的死伤的伤,差别不太大。 “其他人都干看着不帮忙。”飞雪无奈地说。 凤凰再次向着大地洒下火球,轰隆声盖过了瀑布的水声。 飞雪在巨大的响声中回头,看到公子星舒拿出一块水晶凑在嘴边,嘴唇微动,不禁竖起耳朵好奇问:“谁的传音石?你联系了谁?” 耳边尽是轰隆隆的爆炸声,飞雪的声音混在其中感觉自己都没听到,只好耐心等这一波火球过去,心里不合时宜地想,传音石的那边也不知是谁,居然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听清公子星舒传音,要是听懂了,他当场改名跟公子姓。 “……再说一遍,现在不是搞分裂的时候,光靠闵岛一个人对付不了凤凰。”公子星舒继续对着传音石里说话。 飞雪乖乖在旁边等,仰头观察着上面的战局寻找破绽,并时不时出手解决可能要落在他们身上的火球或者冰块。 “……好,你再试试。” “怎么说?”飞雪看公子星舒收回石头后依旧愁眉不展,推测道:“他们肯定不会出手的。” “公书非说他尽力一试。”公子星舒想了想,道:“飞雪,我记得你学东西非常快。” 飞雪点点头,公子星舒右手恒举,手中重新出现了他曾经的本命灵剑,灵剑剑身奇特,一半黑一半白,暗淡无光,飞雪记得,这把剑叫—— “仁人,从我们分开之日起就失去了它的道心,所以很多剑招都使不出来了。”公子星舒非常认真地对飞雪说:“但你的墨鳞可以。” 这一刻,飞雪从公子星舒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哀伤,刹那间感受到了一种苍凉的寂寞。 “凌空山从创立开始,每一个弟子都是剑修,剑修修身,修性,修剑,道心为剑,剑入道心,心剑合一,剑心至纯,最终化为世间最锋锐不可阻挡的力量。” 公子星舒缓缓道来,飞雪恍然间回到从前人间时听公子星舒耐心教他如何修行的日子。 周围一切的杂音尽数消失,公子星舒后退几步,抬手起势,用再无法发出温润金光的仁人一剑,将一串剑招行云流水般演示完毕。 “此招名唤断峰,若真的使出,威力堪比大乘。” 公子星舒收剑,飞雪合眼,将刚才的所有画面收入脑海,片刻后睁眼,金色眼瞳被火光映亮,右手中出现漆黑的墨鳞刀,墨鳞刀上流转起鲜红色的光芒。 群声直到此时,再能入耳。 “准备好了?”公子星舒沉声发问。 飞雪坚定道:“好了。” 公子星舒颔首,和飞雪再度飞入空中。 …… “需得赶紧派出一队人,去将七长老带回来。”一身灰衣的六长老双手按在桌上,不容置疑地道。 桌旁顾家苏家的人均不说话,文嫦和其手下的合欢宗弟子一直做的都是救治后勤的工作,对主要战略安排也插不上话,凌空山缺席。 公书非看了一圈发现自己孤立无援,只得硬着头皮也要上,开口道:“不妥,按照阴阳宝瓶星辰图所窥见的未来,闵岛和凤凰的实力将是五五开,即使我看到七长老没死,但现在的当务之急……” “正因为如此,要赶紧带七长老回来。”六长老抬手,打断公书非的话,说:“这是杀了闵岛,大挫魔族的最好时机了!就是要趁着闵岛无暇再出手防御,用诛魔大阵……” “但是那样凤凰就会开始无差别攻击!并要将整个碧梧魔宫的外来者驱逐,分神以下的人都会死!”公书非对于六长老一意孤行不管其他人死活的做法非常不赞同。 “让闵岛活着,所有正道会死。”六长老冷冷地看向公书非,直起身后又补充了一句:“哦对,你,还有那只蛟,能和魔族一起活着。” “你……!” 公书非扇子捏的死紧,险些就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要与长辈争论起来,奈何阴阳宝瓶预测短暂未来的能力在十日之内只可使用一次,公书非无论如何劝不动六长老,且在已经预测到的既定事实下,他也实在无法说动世家大族愿意不顾自身安危,先击杀掉凤凰。 中帐的议事草草结束,公书非显然已不再得到六长老的信任——六长老避开了他去组织小队。 不光六长老,除了星机阁的同门,中帐周围的其他门派也逐渐开始避着他走了。 公书非站在中帐前恹恹地想,闵岛那隔空的一喊真可谓毒辣。 一句霸气地,轻飘飘的“我不杀你”……就搞的他们内部人心惶惶,互不信任。 “这就是大乘期的底气吗。”公书非弯腰杵着膝盖骂了句脏话,身后却传来一句调侃声。 “倒是多年未曾听见过首席说脏话了呢。” 第145章 碧梧魔宫26麝战(下) 公书非下意识站直转身,看见穿着蓝短褂,白道服,神色有些疲惫的星机阁女弟子,出声调侃道:“首席,会议上商量的怎么样了?受伤的同伴太多了,是不是可以回了?” 公书非本想笑笑,却在听到这句话后笑不出来了。 “开玩笑的啦。”那女弟子噗嗤笑起来,拍拍公书非的肩膀,捏着声音俏皮道:“没事,首席有什么吩咐?小的们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我……”公书非却觉得非常愧疚,虽然出发时已经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可在凤凰之灵无比强大的力量面前,他们做的准备就好像无用功。 公书非抬头,看向结界之外凤凰嚎叫的凤凰,不断思考。 “首席?”蓝衣女弟子看公书非。 “必须想出一个办法……达成某种平衡……” 蓝衣女子静静地等,公书非自言自语,又看了一会儿战局,不住皱眉,手中扇子无意识地打开又合上。 最终公书非将扇子一合,往手心重重一拍,无比坚定地开口道:“走,随我前去湖对岸!” 蓝衣女子愣住。 “啊?” …… 飞雪在凤凰爪子即将抓来时被公子星舒在身后一推,瞬间加速躲开了攻击来到凤凰身后,继而凝聚灵力,墨麟刀上红光发亮,下一刻使出生涩的断峰一刀,对着凤凰背脊划出数丈长的刀光,凤凰高飞灵巧避开,闵岛手中寒冰球正中凤凰的头,凤凰浑身爆出熊熊火焰向着闵岛啄去,被闵岛闪身避开。 飞雪亦在公子星舒的接应下躲开了凤凰的火焰攻击,开始重新聚力。 “终于有它怕的招式了!”飞雪几次使出新学的剑招“断峰”后都令凤凰主动躲避,就连闵岛都看出来了,并主动配合牵制凤凰的行动。 然而如此吃了几次亏的凤凰却不再试图和飞雪缠斗,奋力拔高。 “追!”公子星舒见凤凰高飞,连忙和飞雪要追,闵岛在高处凝出的几个冰墙具被凤凰周身高温融化,丝毫挡不住,闵岛眸光一凝,右手中出现匕首直接冲向凤凰,凤凰翅膀扇出飓风,一个闪身和闵岛错身而过,飞速冲向高空。 “它怎么不打了!”飞雪发现情况有些不对,提刀加快速度去追,却始终无法追上凤凰在空中的速度。 凤凰开始在空中转圈。 “……它不和我们硬拼了。”公子星舒得出了结论。 闵岛倒是勉强能跟上凤凰的速度,在更远处发动攻击,却又回到了和凤凰打成平手的局面,所有的攻击皆会在凤凰真火下融化,并时不时向下降下火球。 虽说都能凭虚御空了,但物种与物种之间还是会有天然的差距,在加上修为上的差距,导致飞雪和公子星舒始终慢了凤凰一步,根本无法靠近发动攻击,顿时又陷入了困境。 “怎么办啊,这家伙是真的好难打啊!”飞雪简直要在空中抓狂:“飞不过它啊!” 公子星舒顿了顿,又拿出了传音石,石头亮起光华,公书非紧张且拘束地声音传来:“怎么?” 公子星舒将战况说明,公书非那一方却没有第一时间回应,飞雪又试着去追凤凰,绕了一圈回来,想了想也来到传音石边喊:“对了,你们星机阁不是会造法器吗?飞的快的飞行法器有没有?快快送一个上来!” “……” 公书非欲言又止,在一群魔修虎视眈眈地注视下看了看面前阴沉着脸的云沉,视线缓缓移动到了云沉肩膀上站立着的威武凶鹫上。 他身后的蓝衣女弟子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了。 公子星舒的声音小声传来,似乎在远一点的地方,正纠正飞雪的话:“凤凰是百鸟之王,比它还飞的快的飞行法器估计没有,想要追上凤凰恐怕还是得找只修为不低的鸟妖……” “啧。” 传音石忠实传达出不耐烦地一声,随后公子星舒的声音又正常响起,听起来像是从飞雪手上把石头拿了回来。 “公书非,想想办法。” 然后飞雪的声音变成从远处传来的小声:“鸟妖,我想起来了!云沉手下不就……啧,不行,云沉阴晴不定的可难说话了,要是他不同意,那只秃头鸟又是个恋爱脑死心眼,才不……” “……”云沉。 “……”凶鹫小九。 公书非满头冷汗,紧急切断了自己的灵力,传音石暗了下去。 云沉和小九同时瞪向公书非。 公书非:“哈哈。就是这样,那个,嗯。” 蓝衣的星机阁女弟子心想:吾命休矣。 ……记忆自动跑马灯,女弟子回想经过,乃是首席察觉到云沉自从凤凰出现后就被魔宫的下属救下,并严严实实地保护在魔族中帐里,并联想到之前见他丝毫没有分神实力的样子,于是大胆推测云沉病入膏肓,对打败凤凰之灵寻得灵药的欲望应当会达到顶峰! 是以拉着她一起来到魔修营帐一番舌灿莲花后……得到了个面见云沉,并与他劝说谈判的机会。 但现在,完啦! 女弟子看了看周围,站在云沉肩膀上的凶鹫浑身都气的炸毛,快要炸成一个刺猬球,所有在一旁的魔修捏着手中长枪长刀的手微微用力,视线仿佛要把公书非盯出个洞一样,只待云沉一声令下!就要把他们这两个正道狂徒乱兵插死当场! “你有一点说的非常对,现在首先要消灭凤凰之灵。不过魔族不出手的原因你却猜错了。”云沉缓缓开口:“我原想着听听看,你这油嘴滑舌的小辈临死之前能不能令本座开心些许,倒没想到还给了我个意外之喜……” 公书非一听,就知道自己提前准备好的说辞没用了,他原本有七分把握劝说云沉不要老瘫着,好歹也动一动,却万万没想到飞雪神来一笔把人给骂了。 虽然阴晴不定的云沉虽还没有明确表态,但从下垂的嘴角,微皱的眉,紧绷的鼻尖肌肉来看……显然是非常不高兴。 完了! 公书非在心中一叹,垂眸开始仔细思考该怎么逃跑。 云沉摸了摸小九的羽毛给她顺毛,垂眸,阴沉不定,不知道在想什么,阴森森地说:“我觉得你……” 云沉话未落,帐内站在入口处的一个满身盔甲的魔将顿时高举手中沉重长斧,哇呀呀大喝一声:“趴下!”,这一声带着浑厚功力,霎时将云沉和所有魔修吼得齐齐后退一步! 电光石火之间,女弟子吓得尖叫,被公书非眼疾手快一推,借魔将让出空隙的飞出了帐外,而那魔修三步跳至公书非和蓝衣女弟子面前,在公书非猛然前扑的动作下使出一招声势浩大的扫六合!大喊:“公书道友,我来救你!” 长斧划出完美的一个圆弧,并在众目睽睽之中,刮起了一阵风!风迅速扫过——吹开了帐帘,露出蓝衣女修机灵地迅速飞远的背影。 公书非还趴在地上抱着头:“???” 云沉抬眼,嘴角有些抽搐地看着魔将:“……” 魔将:“……” 小九嚣张的摇了摇翅膀,发出一阵嘲讽的鸟叫声。 另一个站在帐边的魔修往外看了一眼,又看向云沉,恭敬道:“岛主,人放了,这下正道那边就会收到消息了,新来的这正道如何处置?” 阴晴不定的云沉闭眼扶额,摆手躺倒在软塌上,虚弱道:“无所谓了,人质多一个也不错,正好,到时候临阵了先砍了他的头杀鸡儆猴。” 继而站在云沉右边的两个魔修上前,几下就将公书非和穿盔甲的人制服绑了,并带出了帐外。 小九从云沉的肩膀上跳下,化成个高挑帅气的女子,云沉睁眼冲小九点了点头,说道。 “去吧。” 第146章 碧梧魔宫27凤灵灭 隔壁关押人质的营帐,看守把菜鸡的头盔摘了,露出顾裴之脏兮兮的脸。 公书非用复杂的眼神看顾裴之:“……” 看守走了,顾裴之诚恳道:“公书道友,今日之事求你不要说出去……” “……” 那可由不得我了。 公书非心想,按照他同门师妹那个大嘴巴,你的“微风扫六合”假如被看到,必定当日就要上颜如玉被广而传之。 顾裴之显然也觉得很尴尬,想了想还是为自己辩解了一句:“我是音修嘛……” “我也不是武修。”公书非平静的说出一个事实:“所以现在我们俩逃不走了。” 顾裴之显然一惊,想起了云沉之前要杀他头以儆效尤的话,不禁冷汗直冒。 公书非看人很厉害,一眼就看出顾裴之在想什么,并还要往他心窝上扎刀:“是的,我敢来是因为有把握即使被抓了也不会死,但你就不一样了,现在你要考虑的事情就多了。” 顾裴之:“……” “所以你为什么跟来?”公书非有点抓狂地问。 顾裴之黯然说:“天上的凤凰太厉害,我想帮忙也有心无力,在湖边树林里时发现了一套魔修的将军铠,便想不如混进这边刺探点情报……” “卿风流俊望,真后来之秀。”公书非评价道。 顾裴之怎么听怎么觉得像骂人,但看公书非的神情认真,一种与生俱来的直觉提醒自己,此时不该多言。 相顾无言。 然而此时天上则十分热闹。 公子星舒与飞雪重新讨论对策。 飞雪看了看不远处高悬的瀑布,又低头看了一下两条瀑布中间的圆形石门,思考着说:“对了公子,原本这只凤凰之灵是不是被封印在门里的?在凤凰出现前你去做了什么吗?” “公书非传音与我,让我破坏了水底一块石头。” 公子星舒闻言神色微变,道:“你说得对,我再去湖底仔细看看有没有克制这只凤凰之灵的办法,你随机应变,万事小心。” 飞雪点头,公子星舒便直坠而下,变幻为金红色蛟龙潜入了水里。 飞雪手握墨鳞在空中等,没等片刻,忽然感觉到熟悉气息,偏头,小九冷着脸来到了他的身边。 “……岛主安康。”飞雪虽然暗地里已经把控兽咒给解了,但明面上还是云沉的灵宠,连忙恭敬地问候了一句小九。 “和你在一起的那个人呢?”小九开头第一句却问起了公子星舒的下落。 飞雪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你不知道那是谁?” 小九其实猜到那人是谁,毕竟飞雪的经历她也听说过许多,可如果真的是魔尊曾经点名过要做对手的蛟龙,那就是自己不能去惹的。 “我警告你,对岛主忠心一点,那只蛟我们虽然动不得,但你还是岛上的妖兽。” “是。”飞雪应声。 这一声应的,就像拳头打在了棉花上,小九心里依旧憋着火,只好冷声找茬:“此次出岛,岛主呼唤你数次你都不来,是已经背叛了玄灵岛吗?” “不敢。” 小九一直都看不惯自己,这点飞雪早已习惯,回复上也自有一套公式,就是先认错。 然后就要想办法推卸责任,于是趁着小九还没开口,飞雪就十分顺畅地接话道:“实是原来的二殿主太厉害了,他原本就是御兽宗之人,不知道用了什么秘法控制住了我,我想逃也逃不走啊。” 小九冷哼了一声:“你怎还称那叛徒是二殿主!” 飞雪继续公式化忏悔加拍马屁:“是,九殿说的对,幸好在凤凰出现之时二……叛徒慌了心神,我才得了机会逃脱,但情况紧急,我也知岛主此来目的,是以未曾回报主动出手了,求九殿主莫要怪罪。” 说罢,飞雪收刀,恭敬对着小九行了个礼。 “真是个废物。” 见到飞雪还是一如既往对她也很恭敬的模样后,小九被骂秃头鸟的气总算是消灭了些许。 “好了,你且去底下湖面等着吧。”小九说。 飞雪应是,并立刻作听话模样飞向下方,心中却十分奇怪,怎么琢磨着小九的意思,云沉似乎早就规划好了该如何降服凤凰,且自己只需负责吃了凤凰就行。 思来想去,飞雪一边飞一边在识海之中与公子星舒传音:【公子,情况有变,我在湖边。】 【我到湖底了。】公子星舒的声音传来。 湖水之地黑黑沉沉,最下方一个神秘的石头法阵重新出现在公子星舒眼中,法阵上雕刻着繁复的纹路,蛟龙凑过去,仔细查看着上面繁杂的字符。 【不是通用字,可能是上古文字。我看不懂。】 公子星舒从没见过这样的字体,犹豫了一下,余光瞥见那块被自己破坏掉下来的石头,于是游过去把石头收了。左右再没什么发现,只好回去。 飞雪却仰头,震惊地看小九开时与凤凰搏斗。 小九已经变成一只巨大的棕褐色凶鹫,其巨大程度竟与凤凰不相上下,脖上多了一圈金色的羽毛,翼展宽阔,长啸一声瞬间就追上了凤凰。 闵岛则翻身来到小九背脊之上,小九利爪前伸前抓,凤凰也同样与小九以爪碰爪,继而两只大鸟在天空纠城一团,上下翻滚。 飞雪正惊奇于小九为什么没有被凤凰之灵的护体火焰灼烧道,仔细看去,发现小九与凤凰之灵相握的爪子上亮着一圈金光,使她整个爪子如同金石雕琢成的一般。 蛟龙在此时浮出湖面,变成公子星舒来到了飞雪身边站定。 公子星舒抬头一看,喃喃道:“我们竟都判断错了魔修的底牌。” 飞雪此时却预感到了即将要发生的离别,回头看向公子星舒,充满了不舍。 公子星舒察觉到了飞雪可怜兮兮地视线,转而抬手摸了摸飞雪的头,笑了笑说:“怎么了?我的妖王陛下,事到如今可没办法私奔哦。” 飞雪虽然觉得老被公子星舒这么喊妖王陛下,这个称呼都不威武霸气了,但他又实在很喜欢被公子星舒这么哄,仿佛无论是什么样的负面情绪在这样一句“妖王陛下”下都会被净化一样。 “这个还你,要注意听,我会叫你的哦。”飞雪摘下自己耳朵上,公子星舒之前给他戴上的传音石耳饰。 “一直都注意听着呢。”公子星舒道。 小蛾子在这个时候探出头,手上捏着另外一块碎裂的小石头,与飞雪手上的耳饰交换。 “还有小蛾子也交给你了。”飞雪冲黑团子眨了眨眼,看小蛾子又缩回它自己的袋子里。 公子星舒冲飞雪点点头,转身变成蛟龙消失在湖中,离开了魔修营地所在的岸边,走了。 飞雪深呼吸几口气,继而将全部注意力放在了天空的争斗之上。 天上已经好一会儿没有凤凰降落下来的火球了,火球变成了金红色和棕褐色的羽毛,两只猛禽在争夺空中的霸权,原本应该是势均力敌的一场争斗,但现在小九变成的凶鹫背上还有一个闵岛帮忙,终究是扭转了局势。 凤凰之灵身上的火焰对小九不起作用,被逼得节节败退,鸟毛横飞,倏然一个不察被闵岛抓住机会,冰锋划过天空,两根火焰纹路的长长尾翎就被隔断掉落了下来。 飞雪向着尾翎飞去并放出白雾,顷刻将其吞噬。 天上的凤凰之灵失去尾翎,移动速度与灵活性都变慢了,小九趁机追上,这一次凤凰之灵没能成功与小九对拼上爪子,小九直接一爪子就将凤凰之灵的头削了下来。 漂亮的凤鸟头落进了下方的白雾里,这一次飞雪立刻就感受到了被吞噬转化的凤鸟头化成一股非常充沛的灵力,之前消耗的能量被快速补充起来。 飞雪却无暇体会,仰头立刻召唤出墨鳞刀,心中回想剑诀对着凤鸟掉落下来的尸体再次使出“断峰”。 凤鸟尸体一分两半,一半被白雾追上包裹起来,另一半掉入水中,闵岛骑在小九背上俯冲而下,对着另一半尸体做了个手势,下沉的半个凤鸟尸体便被淡蓝色的冰包裹住,在湖面之上浮起。 正道中帐,六长老飞入空中,严肃地看了过来。 第147章 碧梧魔宫28玄门开 时间回到半刻钟前—— 营帐里没有其他魔修,顾裴之被绑着,丝毫没有形象的顾涌顾涌到了出口,时不时歪一歪头。 公书非倒在地上瘫着,不明白顾裴之在做什么。 “嘘——”顾裴之忽然转头对这公书非示意别出声。 公书非:“?” 接着顾裴之顿了顿,张口,发出了一个陌生的沙哑的声音。 “全体魔宫中人有令,速去中帐,预备对抗诛魔大阵。” 公书非缓缓坐了起来,看到营帐之外看守的人影动了起来。 顾裴之说完这句话顿了好一会儿,外面的人影看起来在互相交流,顾裴之小小的清了清嗓子,低下头,卡在他们快要交流完的时机又开口,这一次却变成了云沉的声音:“魔宫宫主将归,中帐集合。” 公书非:“!” 外面的魔修走了。 顾裴之松了口气,额上布满了细细的冷汗,然后才转头看公书非,小声说:“成了!公书兄弟,我们快想办法解开绳子……” 公书非直接好手好脚的站了起来,飞快帮顾裴之松了法力加持过的绳索。 顾裴之:“!” 两人稍微观察了一下周围,确定没有人后迅速逃出了营帐。 公书非:“快!” 公书非和顾裴之躲到一个营帐背后,公书非不经意抬头,瞬间看见凤凰之灵被削去头颅一幕,顿时张大了嘴巴。 顾裴之像个兔子一样警觉地左右四顾,推推公书非没推动,奇怪跟着公书非的动作抬头一看,见凤凰之灵被斩成两半,顿时张大了嘴巴。 两人身后此时路过一个魔将,一眼先看到穿着魔将铠甲的顾恺之背影,于是奇怪地举步过去,靠近后猛然看见了公书非星机阁制式的衣角。 “什么人?”魔将爆出一声怒喝:“来人!人质跑了!” 公书非和顾裴之吓了一跳,根本都不回头,跳起来就跑。 “去湖边!”公书非大喊,顾裴之于是拉着公书非左拐右拐,身后来抓他们的人越来越多,还好顾裴之之前来当卧底在营地中间转了一圈知道方向,片刻后就甩开身后魔修,两人转过一个弯,远处的湖水出现在眼前。 一个颓废的,身穿白色中衣的背影正蹲在湖边撩水冲脸,身边蹲了只大老虎,听到了身后的动静,疑惑回头。 于是凌邹和公书非顾裴之打了个照面。 相顾无言一瞬间。 公书非左右一看,眯眼,立刻看见靠近门边的隐隐绰绰的白色身影,当机立断:“快快,往那边跑!” 凌邹愣了一下,看清了两人的衣服,跳了起来,骑上老虎开始追,大怒:“别跑!我的铠甲怎么会在你身上!” 身后的数十个魔修轰轰烈烈追杀到,高举武器:“抓住人质!” …… 凤凰之灵被斩杀成功,闵岛似乎是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先拍了拍身下的小九,问:“还能打?” 巨大的棕褐色凶鹫发出高昂的鸣叫,眼睛盯住了六长老,而不远处的身后,魔修阵营之内仿佛传来欢呼和呐喊声。 闵岛嘴角微勾,下巴上扬,视线悠远地淡淡道:“那便顺手将那些老家伙灭了吧。” 六长老神色却丝毫不慌张,背在身后的右手现出,手心亮出一面小小的红色阵旗。六长老手掌一握,小旗迅速变高变大,现出上面墨线刻出的一只龟甲怪兽,并向着四周射出一道道明亮红光。 凶鹫载着闵岛掠过湖面,振翅向六长老疾冲而去,闵岛右手之中则凝出冰蓝长枪,并奋力一投。 “诛魔大阵,开!”将旗感受到了威胁,发出法宝自带的护体宝光,六长老于红色将旗身前,一手举过头顶。 刹那间!六长老面前的宝光被冰蓝长枪破碎,长枪贯入六长老肩胛骨。 同时刻!以湖岸为界,一道白色屏障升起,带着圣洁肃杀的气息,迅速向着空中合围,小九惊恐地叫了一声,与闵岛分开,向着高空最后的缝隙冲去,在最后一瞬冲出了阵法结界之外。 闵岛则重新在双手中凝出冰蓝短刀,已在瞬息来到了六长老身边,一个极其潇洒飘逸的旋身,手中双刀划出瞬光,顷刻就要切下六长老的脑袋,“叮”一声响起,闵岛的双刀击在了突然出现的另一柄战旗之上。 一袭蟒袍的七长老与闵岛对视,恶狠狠地说:“就是你小子到处跟别人说我死了?” 闵岛皱眉,抽身而退。 诛魔大阵完成,六长老身上的冰蓝长枪在将棋的红光中缓缓融化,七长老手中黑色将棋之上隐约显出一条黑蛇的图案,射出一道黑光与六长老背后将旗汇合,空中出现玄武法相。 “魔头,受死!” …… 湖面,亘古巨大的圆形石门边,天穹之上直坠落的两道瀑布在水面砸出高飞的水花,湖面白雾萦绕。 飞雪站在岸边合眼,深深吸了一口湿润的空气,凤鸟之灵最后一半尸体成功吞噬,充盈的灵力一瞬间就帮助自己达到了分神最顶层,一种玄之又玄的感觉将全身包裹,时光在此时仿佛无限慢,灵力在全身经脉游动,亮着温暖的闪光,游过四肢,冲入丹田,内丹残缺的另外一半逐渐由淡到明,灵气不断压缩,竟逐渐凝结成与实体差不多的样子。 但无论如何却成不了完整凝实的内丹。 玄之又玄的感觉只在一瞬,飞雪睁开眼,心里不禁有些遗憾,这算是突破失败了。 “飞雪——”公书非的尖叫响在了不远处。 飞雪回过神来,侧目看去,看见公书非和顾裴之向着自己狂奔而来,不远处的身后还追着一只老虎,老虎背上骑着凌邹。 飞雪:“?” 什么情况? 飞雪正疑惑,却不知道自己身后的巨大石门缓缓转动,中心原本凤凰所在的位置无无声无息亮起红光,并逐渐具象化,一道旋涡在正中若隐若现,并在门口的天空投射出一个巨大的“七”字。 漩涡成,飞雪就突然感觉到身后传来一股吸力,猛然一惊,脚用力一蹬就想跑,并向着冲过来的公书非和顾裴之大喊:“别过——” “来”字都还没来得及说,身后吸力陡然加大,飞雪惊慌地感觉自己在原地跑了几步,身体就不受控的飞了起来,被吸进了漩涡。 天空中的“七”字跳动,变成了“六”。 看到这一幕的所有人一惊!顾裴之害怕地迟疑,但脚步还不等放缓,就被身边的公书非一拉飞起来,说道:“愣着做什么,别停!后面的追兵可不会停啊!” 话落,所有人恍然大悟,继续该追的追该逃的逃。 而在一个湖面之隔的正道营地,结界内,闵岛和六七长老已交上了手,阵法中似乎大幅度削弱了闵岛的力量,同时增加了六七长老的功力,几番争斗下闵岛竟没讨得好去。 小九飞离诛魔大阵后又对着诛魔大阵的外壳攻击了几下,身体中的灵力却飞快流失,庞大的躯体逐渐变小,巨大的棕褐色鸟儿没一会儿就缩回到了只能载一人的程度。 小九不敢再贸然去碰结界了,在空中盘旋着飞了一圈,还来不及去管底下的闵岛,就感觉到了云沉控兽咒发出的召唤,当即扇扇翅膀,快速飞回。 然而就在棕褐色大鸟掠过湖面的一瞬间,一只金红色蛟龙突然破水而出,小九大骇,翅膀猛扇躲避,被金红蛟龙咬住一只脚爪,疼的大叫,落下数片羽毛。 但看清了对方后小九又不敢下死手,便不断用翅膀扇动击打着身下蛟龙,一边奋力要往天上飞。 水花四溅,公子星舒却下了死口,下定决心不让小九有机会回到云沉身边,于是腾水而出,蛟龙修长有力的身躯盘上小九的身躯,尾巴盘上鸟头。 小九顿感眼前一黑,于是更加拼命挣扎起来,带着蛟龙划出一道飞快的水线,向着两道瀑布中间,圆形的门飞速地撞了过来。 第148章 碧梧魔宫29碧梧宫 在巨大瀑布声中,公书非拉着顾裴之冲到门下,心算着飞雪所站的位置,在稍远一点的距离时敏捷转弯,改变了行进的方向转向湖对岸,果然感受到一股并不太强烈的吸力,不禁欣喜得想还好估算对了,这个位置刚好不会被奇怪旋涡吸走。 “真不愧是我……”公书非颇有点自得,忍不住嘴贫了一句,然而余光一瞥,立刻瞪大了眼睛! 这一刻在公书非的全部的视线里,一只被蒙着眼睛的棕褐色大鸟拖着只蛟龙猛然破开水花,一头向着他们撞来。 “让!” 顾裴之当即大喊一声,在自己和公书非面前抛出一面小镜,小镜和两只巨大妖兽相碰的刹那形成了一层保护罩,将公书非和顾裴之护住,却根本挡不住冲击的力量,蛟龙小九公书非顾裴之顿时被撞成一团滚向旋涡,接着被圆形巨门一吸,消失。 门外的字瞬间几个弹跳,来了个飞快的倒数,六五四三……最后在“二”上定格。 云沉面色铁青地盯着这个数字“二”,手里的控兽决始终召不来小九或是飞雪,终于是等不得了,对身边的小兵一边咳嗽,一边抓狂地咆哮:“快!快点,快送我去玄门!”话刚说完,竟哇地咳出一口鲜血。 就在同时,老虎在公书非停下转弯的地方来了个脚刹,凌邹跳了下来,十分警惕地不敢靠近。 此时凌邹身后还有数十步远的魔修们纷纷慢下了脚步,没人知道这个玄门代表了什么,有没有危险,所以都不敢再靠近了。 凌邹俊脸上阴晴不定,犹豫不决,最后皱着眉,叹了口气准备撤退,却不料在叹气的一瞬间感觉自己衣领子被一拎,“啊”一声就被一股大力拽着,身子急速飞向了旋涡。 老虎猛然惊动,要往前去扑,玄门上的旋涡却炸出一股庞大的力量,将在外的所有东西扫得倒下。 天空上的数字再次跳动,倏然变成了“一”,紧接着消失。 云沉红着眼睛,挣扎着在属下的搀扶下起身,一抬头刚好看见这一幕,顿时目眦欲裂,不可置信的地绝望大吼:“不——!”然后向后一倒,气昏了过去。 …… 飞雪眼前一阵天旋地转,接着被一下抛出去,停滞在空中悬着。眼前出现一个倒着的翠金色宫殿,还有一棵倒着的巨大的树。 飞雪揉了揉眼睛,等晕眩感少了些后再看,发现所有的东西依旧是倒着的,不对,自己是倒着的。 身后突然传来数人的大叫声,飞雪立刻紧张得转头,余光中重现了公书非看到的一幕,旋涡内非常突然地喷出了一团不断发出尖叫的东西,并直直向着飞雪撞了过来。 飞雪吓了一跳,身体却迅速本能地做出了反应,原地单薄的人倏然消失,变成了一头白色巨大的野猪。 一团东西“duang”一下撞在猪身上被弹开,飞雪也被撞的弹飞出去一段距离,剧烈的碰撞后,那一团东西终于飘在空中被分了开。 顾裴之一脸菜色。 飞雪变回人形,看见金红色的蛟龙,立刻激动地大喊:“公子!” 金红蛟龙头先撞上野猪,一下被撞的浑身松了劲,头晕间听见了飞雪的呼唤,才睁开眼,看见不太远的地方飞雪正在空中不停原地蹬腿。 金红蛟龙刷一下变成公子星舒,看了看飞雪,意识到自己也只能飘在原地后,发出疑问:“这是哪儿?” “哎哟……”公书非青着脸,摸着头扶着腰睁开半只眼看看周围,崩溃地说:“怎么还是被吸进来了……” 旁边的棕褐色凶鹫小九翅膀扇成残影,在原地愤怒地冲公子星舒尖叫。 “怎么回事?我过不来。”飞雪不跑了,无措地看公子星舒,公子星舒无奈地摇摇头,转头询问的眼神投向公书非。 “你们看我做什么?我怎么知道!”公书非的视野里公子星舒横着飞雪倒着,郁闷地接收到两道锐利目光,被赶鸭子上架,扶着还有点晕的脑袋开始打量周围。 就在此时,飞雪看见众人身后的旋涡开始发光,吃过一次亏的飞雪立刻发出警告:“小心背后旋涡,要出来东西了!” 在场所有妖兽和人连忙手忙脚乱的准备起来,旋涡内噗噗两声,炮弹一样射出两个人,一个啊地一声撞上小九后分开,现出凌邹上衫半脱的凌乱情态,另一个谁也没挨,停在空中。 但飞雪看清来人,简直没个好脸色。 “我真服了你了,师兄!”凌邹刚停下就不住抱怨地大喊,并去拉自己在旋涡里被扯松的上衣,整理衣袋。 凌谓很快缓过神来,远处翠玉雕金的宫殿映入眼帘,赞叹道:“这就是真正的碧梧宫?” 于是所有人和妖兽都反应过来了。 只见远方宫殿由一颗巨大无比的梧桐树托起,完全用汉白玉,翡翠,以及绿色的琉璃搭建,并用金子装饰,在虚空之中安静地漂浮,梧桐树枝叶茂盛,撒下星星点点的金光,使整个宫殿看起来神圣高贵,华光万丈。 “凤栖梧桐,群鸟朝凤,筑空中宫殿,名唤碧梧。” 公子星舒说道:“原来传闻的空中是借了梧桐树的承托。” “说在空中倒是也不假,你看,这会儿我们和树不都是飘在虚空?”公书非接话。 飞雪闻言赶紧问:“你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 公书非定了定神,分析道:“此处乾坤不定,是为混沌,混沌之中无根无凭,就无处使力。” 飞雪心想你说话文邹邹的听不懂,但他和公书非好歹认识,就给面子的闭嘴不问。但小九显然就不会给面子了,从凶鹫状一下变成女子,张嘴就骂:“说简单点!别扯你们人类那些咬文嚼字的东西,听不懂!” “傻鸟。”凌邹哈哈地讥笑一声。 公书非给了小九一个一脸嫌弃的表情,凌谓轻笑着作出解释:“就是想在此处移动,就要借力打力。” 话落,凌谓从身上掏出一块灵石,和远处的凌邹对视一眼,便凝集灵力冲着凌邹打去。 凌邹接住灵石,被灵石带动打的向后飘动,飘动了几丈后又逐渐停了下来,凌谓摊手,示意就是这样。 “这样一来,必然有一方被留下。”公子星舒冷静地回头,说道:“旋涡也消失了。” “是,所以只能先去宫殿里看看了。”公书非严肃地点点头。 然后就是一阵寂寞,没人说话,自觉不聪明的都在等聪明人出主意,这一刻大家都十分默契地没扯各自代表的不同身份,生怕自己成为了被留下的一方。 “……唔,我说。”从进来后就脸色发白十分难受的顾裴之忍着呕吐感,终于发表了他进来后的第一句话:“怎么,不试试。”顾裴之说到此时吞了口口水,才说完了接下来的话:“用绳子拉,拉人……呕。” 顾裴之还是有点想吐,自觉形象不雅观,说完话就满眼泪花的捂嘴转身过去。 “有道理!”公书非两手一拍,接着变出一条绳索,先给距离自己不太远的顾裴之拴上,然后抛向更远处一点的公子星舒,公子星舒接住绳子然后用力一拉。 两个人果然成功被拉的飞了出去,但公子星舒自己也同时向着他拉的方向飞了些许。 “重量也会影响。”飞雪看出了门道,说:“我懂了,这样,让我来拉!你们到一起去。” 公子星舒带着笑看了飞雪一眼,似乎在用眼神问你又想到了什么鬼灵精怪的点子,飞雪嘿嘿笑了笑,接过抛过来的绳索。 “等等,我呢!”凌邹见状连忙喊:“飞雪,飞雪!我还要帮你做事的!” 飞雪心想好嘛,你现在连我云蓝的马甲都知道了,于是瞄了凌邹一眼,又看向凌谓,凌谓友好地冲他笑了笑。 第149章 碧梧魔宫30同是 “同是天涯沦落人……”凌谓冲飞雪友好地笑了笑,说道:“咱们好歹也做过一段时间同僚。” 飞雪挑眉,发现公子星舒冲自己使眼色,显然意识到现在是个绝佳的提条件的机会。 但提条件的分寸得掌握好,毕竟凌谓凌邹还有小九总共三个,互相配合或许也不是没有机会到达碧梧宫,只不过会慢一点罢了。 “要我说。”公书非开口:“不如彼此都放下成见……” 飞雪打断公书非的话:“我有个条件。” “你用你解除控兽咒的方法交换。” 小九立刻反应了过来:“好啊,我就知道你对主人不忠诚!” “小九,念在岛主的面子上我不会放着你不管,但你要是再多话,我就真的不管你了。”飞雪扭头朝小九看去,威胁道。 虽然小九一直都把飞雪作为和自己争宠的敌人,但打从心里飞雪是完全理解她的,他们都是一类妖兽,认定一个人绝不回头那种。 当然还有个重要原因,现在碧梧宫内是进来了,但出去后就要直接面对云沉了,按照云沉一向对他有所防备的性子,要是只有他一个回去,之后一定会被严加看管起来。 故为了以后从玄灵岛内逃脱的大局,得将小九带出去,好让云沉继续放松警惕。所以飞雪不会真的放小九在这里,但吓吓她还是可以的。 果然,此言一出小九立刻就不吭声了。 凌谓挑眉,在飞雪和公子星舒之间来回看了一眼,不说话,嘴角微勾,疑惑地投去目光,仿佛在问:你想做什么? “你告诉我,我就带你和凌邹一起。”飞雪冲凌谓眨了眨眼睛。 公子星舒皱眉,接话道:“算了,管他们死活,我们走。” “别啊!师兄!”凌邹连忙挥手大喊。 “我告诉你。”凌谓马上接话:“但你确定要让其他人都听吗?”说完,凌谓用眼神示意在场的公书非还有小九。 “说吧。”飞雪既然需要小九成为自己的掩护,就有必要让小九夜听到,再次,就算凌谓给出的是另一种更厉害的咒语,也影响不到自己。 凌谓笑了笑,说:“那好,我告诉你,这其实是个很短暂的咒语……”接着凌谓就把咒语的内容和方法徐徐道来,让在场的人都听了个明白。 公书非听完若有所思地说:“竟是个招运气的咒语。倒是不曾想过还能有这般用途。” 凌谓晒笑:“是的,十分看运气,运气不好的人十有八九不会成功。” “行,你们也过来吧。”飞雪面无表情地道。 顾裴之的恶心感好了许多,看公书非在往其他两个魔修,还有那个凶鹫化形的人抛绳索过去,不由得皱眉:“这么多人……” “你不要小看一只妖兽哦。”公书非帮顾裴之和自己身上的绳子紧了紧。 “准备好了吗?”飞雪看着其他人各自绑好绳子,自己一手松松拽着绳子的一头。 公子星舒在一群人的最前方,担忧地将飞雪望着,说:“你别逞强。” 飞雪冲公子星舒抛了个媚眼,然后瞬间变成了一只银白毛发,猿猴模样,身型高壮,有着非常强壮手臂的妖兽,两只手抓住绳子。 “这是什么妖怪!刚刚那位小兄弟怎么……”顾裴之吓了一跳,接着就看见抓着绳子的大猿猴怒吼一声,手上雷光涌动,一个旋身将绳子一拉一投—— 拴了所有人的一端顿时被堪比十头大象的巨力扯动,流星一样一起向着远处的碧梧宫飞了出去。 绳子另一端的猿猴状的妖怪顷刻在白雾之中化成一只白透翅膀的蝴蝶,蝴蝶爪子上自带的钩爪牢牢抓上绳子尾端,轻飘飘被前方的人群带着一起飞走。 “呜呼……哈哈哈!”凌邹像个小孩一样大笑起来。 顾裴之刚开始时被骇的大叫,但很快一股熟悉的晕眩感又来了,立刻伸手捂住嘴巴一脸菜色,在他身后的小九吓的赶紧喊:“你可撑住啊!” 流星飞快划出百丈距离,刚开始速度飞快,但还没到碧梧宫前速度却慢了下来。 “怎么停了。”凌邹皱眉,对着后面坠着的蝴蝶大叫:“再来一次!” 飞雪从蝴蝶变成无支祁,再次抓住绳子。 顾裴之低着头,一手虚弱前伸,绝望道:“等,等我缓……” 飞雪如法炮制,再次抡飞一颗流星,这一次碧梧宫在众人的眼中无限放大,宫殿前广场的地板顷刻而至。就在踏上汉白玉地板的一瞬,凌谓,公子星舒和公书非非常敏锐地感觉到了重新出现的重力,刹那间各自行动了起来。 凌谓一把揪住还在傻乐的凌邹衣领,割断绳子鹊鸟般轻盈飞走,公书非搭上旁边顾裴之的肩膀,心念一动,绳子自动解开收回,接着抛出一只纸鹤将两人载起,公子星舒则一脚踏上飞剑并回身,蝴蝶扇扇翅膀,轻盈落在了公子星舒肩头。 小九瞪大眼睛看着飞速靠近的汉白玉石转,立刻将双手化成双翅,来了个惊险刺激地俯冲,潇洒落在地上,刚站稳就气急败坏的大骂:“想摔死我吗!” “鸟也会摔死吗?”凌谓看着小九嗤笑一声,带着凌邹落在了稍远的一处。 “哈哈,好玩,真好玩。”凌邹站稳,开心地仰头冲飞雪喊:“哎,飞雪,一会儿再带我玩一次呗。” 白蝴蝶优雅轻盈地站在公子星舒肩膀上,没有丝毫要回应的意思,公子星舒身旁飘着的公书非则站在纸鹤上开口:“恐怕不行了,诸位,现在情况不同,咱们还是好聚好散吧。” 凌谓眯眼,但不反对,小九气愤而忌惮地看了眼公子星舒,只哼了一声。 公书非冲公子星舒使了个眼色,二人便一并转身向着碧梧宫的大门方向快速飞去。 碧梧宫远比在远处看见时更加巨大,一根柱子就至少要二十人合围,所有的地板,墙,乃至中屏,雕塑都全部是用整块的汉白玉和翡翠建造,并且到处能见璀璨夺目的剔透宝石镶嵌点缀,看得公书非不住咂舌。 “凤凰真的太有钱了,这般豪奢的宫殿要不是天劫,就算放到如今也要遭无数人觊觎。” “这些追根究底不过是毫无灵气的漂亮石头而已。”公子星舒则觉得这点凡人间的珠宝不会招来修者过分关注,飞雪变的小蝴蝶用触手去挠公子星舒的脸,公子星舒会意,笑了笑说:“是,你说的不错,对于所有修者来说更珍贵的在于凤凰本身,世上有几人能拒绝长生不死的诱惑。” “世事无绝对,你看这凤凰,说是不死神鸟,还不是死了。”公书非叹了一句,回头喊:“喂,顾家公子,你吐完没。” 顾裴之毫无形象地跪在纸鹤的尾巴尖处,抬起一只手示意稍等,看得公书非十分无语,扇子收起来指了指,又叹一句:“你看,都是即将步入分神的仙者了,依旧会被区区呕吐打倒。” 说完,公书非掏出一瓶仙药递给顾裴之,顾裴之感激地接过说了声谢谢,公书非十分亲切地对着他笑:“不谢,盛会一千灵石,可以赊账,顾公子您出去后给我就成。” 顾裴之苦笑。 飞雪从蝴蝶变成人,被公子星舒拉到身前抱着,忍不住说道:“三百年未见了,你还是这么抠门。” “星机阁的赚钱都是这样的。”公子星舒淡淡道:“所以你以前还老找他买东西,被坑不少吧。” 飞雪见到公书非感觉还挺亲切,本还想再贫几句,却忽然敏锐从公子星舒的话语里察觉到一丝醋味,顿时像个干了坏事的猫,缩回了犯贱的爪子,乖巧地望着主人蹭了蹭。 第150章 碧梧魔宫31天涯 “喂,倒也不必在我和顾公子面前这么腻歪。”公书非直说:“我俩都是正常男人。” “咳咳。”顾裴之吃了药好多了,于是理智也回归了,终于能够正常开口说话:“这个……嗯,我现在有很多的疑问。” “之前还以为看错了,但现在细看,真的觉得风道友长相颇像一位故人……” 所有人和兽忽然一僵,意识到了身份暴露这个严重的问题。 大概是顾裴之的存在感稍微有点低,且这位顾家少爷过于淡定,全程表现出一种极高的素质,且非常识得大体,导致一众人会错觉地将顾裴之默认成同伴。 但其实,顾裴之因为还没有到达家主的位置,对于目前仅有正道高层才能知道的秘密几乎是毫不知情的。 其中就包括了忘情崖一战随时光流逝被遗忘,并有意引导隐瞒的一些重要信息。 公书非:“……” 顾裴之:“还有,我隐约记得好几百年前,似乎仙界发生了一场大事故,魔尊现世,带来一只名叫‘幻兽’的强大异兽,据说幻兽可变幻各种形态妖兽,但全是白色,凶猛异常,能一息之间杀死数百金丹修士,后来被玄灵岛收服……” 顾裴之惊讶地看着飞雪,说:“你,你莫非就是……” “现在世上都是这么传我们的故事?”飞雪听到现在的版本竟变成这样,不由得微微仰头问公子星舒:“你怕我知道了会生气,所以才一直不愿意告诉我?” 公子星舒顿了顿低头去看飞雪表情,问:“生气了?” “当然生气,但我理解。” 此时,他们一行二人二兽飞快穿越广场,并穿过了敞开的大门,看到了远处恢弘的流水山石庭院,稍作停顿查看。 飞雪则眉眼微垂,淡淡地说道:“ 对于我们这些妖兽来说,人类这么做也是应当的吧,世界从来由强者书写历史,我当时没什么力量,自然愿赌服输。” 一时间气氛有些沉重。 公子星舒没说话,飞雪又偏头悲伤而歉意地道:“对不起,你原本是人类的,但我想救你没其他的办法了。” 公子星舒摸了摸飞雪的脑袋。指了指右边,于是他们又重新开始行动,并上了右边一条露天的走道。 顾裴之则从刚才对话中分析出了不得了的消息,立刻露出了震惊的表情,并一度好奇地想要开口询问,但却看到了公书非示意别问了的警告动作。 公子星舒虽然知道公书非的意思,但更不想飞雪因此而继续产生愧疚,于是解释说:“其实没什么的,不做人也好,这样我就和你是一样的了。” 公子星舒的声音平静:“当年其实我也在遭人算计,只不过我们俩刚好凑到一起罢了。你看,就算同为人类也会相互争斗,胜者为王,我也不过是个输家,所以愿赌服输。” 飞雪真的喜欢公子星舒这么冷静分析问题的时候,就很优雅而有风度,尤其是说话的方式温柔地不行,在耳边响起来特别好听,不由得轻笑着问:“害你的凶手也找到了?是谁?” “当然,其实一猜就猜到了,不如陷害你的家伙难找。”公子星舒这次没说名字,飞雪却心知肚明地眨了眨眼。 公书非淡定的飞着,非常敬业地当背景板,只有顾裴之越听越心惊,并且一头雾水,抓心挠肺地想究竟怎么回事。 终于等到那边不说话了,才拍拍公书非的肩膀问:“公书道友,你都听明白没?” 公书非摇扇子:“大概都懂吧。但这些东西都是机密,阁老下了命令,并以星宿大阵约束所有星机阁内长老,不得外传的。” 飞雪却灵机一动,主动对顾裴之说道:“其实告诉你也没关系的,对了,你是谁来着?” 公书非扇子摇不动了,悲伤的大喊:“飞雪!” 顾裴之展颜一笑,于是重新介绍了一下自己的身份。公子星舒听完回忆起来了:“你就是叶夙传说中的未婚夫?” “叶夙居然有未婚夫。”飞雪奇道:“怎么以前从没看出来。” 顾裴之虽然被人当面这么说,但还是很有教养地温和说道:“世家的婚姻总有各种古老的规矩,加之我也确实不争气,才导致频频被叶小姐拒绝……看二位感情甚笃,真的令我格外羡慕,猜的出来,二位定然是历经了千难万险才在一起的,真的很想讨教讨教经验。” “……你好会说话。”飞雪顿了顿评价道:“比我属下九尾还会说话。” 飞雪接着又仔细打量了一下顾裴之,想了想后说:“一会儿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好。”顾裴之欣然答应。 飞雪对顾裴之心生好感的模样太明显,看得公书非眼皮直跳,赶紧看向公子星舒说:“你不管管?你们云天宗宗主没下令?” “我又没说。”公子星舒一副我老婆的事情我管不到的态度。 飞雪冲着顾裴之一笑,直言不讳:“顾公子,完了你还可以找叶夙说一说……” “适可而止啊!”公书非发出惨叫,可他也实在拿飞雪没办法,只得转头对顾裴之想办法:“顾道友,今日不管你听到了什么,求你不要说出去。” “那是自然。”顾裴之一副温温和和很好说话的样子,十分老实地点头道:“毕竟承公书道友照顾。” “……”公书非听出了顾裴之话里有话,却无法反驳。 便在此时,走廊到了尽头,飞雪一路都分了一部分注意力观察周围,公子星舒不禁问:“你在找什么吗?” “颜如玉上关于碧梧魔宫的记载里提到过一种带有凤凰神力的灵草,我在想会不会有。” 飞雪还记得自己来到碧梧魔宫的一个重要任务,就是找能解救乌丸小崽子的灵草,但一路走来实在是没见到什么灵草能带着“凤凰”神力的。外头先不谈,而今现在都进了真正的宫殿了,想必无论如何都该有了。 公子星舒听后放缓了御剑的速度,陷入思考。 “什么带着凤凰神力的灵草,那不就是梧桐嘛。凤凰栖梧,这话其实就是指被凤凰栖息过的神木梧桐。”公书非摇扇子,也跟着将飞行纸鹤的速度放慢下来后说:“你早说,我们就不该找中殿,而是先去后院梧桐树那里。” “啊?”飞雪迷茫地问。 公子星舒知道飞雪在迷茫什么,于是为他说明道:“中殿的灵力流动紊乱,意味着空间不稳,所以那里应该会有秘境出口。” “但是,”飞雪奇异地问:“而且既然都在凤凰的巢了,不找找看宝物吗?” 碧梧宫内整体的灵力比在外界时充沛很多,并且干净无杂质,除了没有见到任何一个活物以外,整体生存环境甚至都能赶上外界的几大宗门了。 “妖兽的洞窟和人类大能的秘境通常不太一样。”公书非接话道:“人类修行借助外力颇多,所以留给后来仙者的宝物往往有功法,法宝,丹药符箓阵法种种。妖兽则因本身具有神通,自然没什么功法一说,对修士而言其本身具有的价值更大些。现在凤凰已死……” 公书非没说完,但意思已经表达清楚了,并理解地对飞雪说:“这些是探秘境的经验,你不知道倒是情有可原。” 顾裴之则说:“也不尽然,毕竟是神兽凤凰啊!说不定有宝贝呢?我们可以到处看看,毕竟来都来了。” “分两路吧。”公子星舒想了下,对公书非说道:“我和飞雪先去找梧桐树。最后在中殿再见吧。” 公书非嘴角上扬,等不及要走,飞雪却在走前对着顾裴之一招手,道:“顾公子,故事等我回来给你讲!” “好!”顾裴之开朗地一挥手。 公书非:“……” 第151章 碧梧魔宫32沦落人 穿过碧梧宫来到后院,巨大的梧桐树入了眼。 “哇。”飞雪仰头,看着这棵梧桐神木撒下的神光,只感觉到一种无比沉静,且威严的气势。 “梧桐尚有灵。”公子星舒也感觉到了。 飞雪点点头,万物之中草木之灵虽然也会被归在妖怪一类,但更加少见。在飞雪所活的这些年里,见过的厉害的草木之灵除了小秘境榕树之母,就是这一棵梧桐树了。 高大的梧桐树像个沉睡的巨人,安静地伫立在秘境,支撑着碧梧宫,凤凰估计也很爱这棵树,后院所有的墙体设计上处处为梧桐树的枝叶让路,最下的土地上似是用了阵法引了水来,水旁丰盛的草木覆盖住断断续续的路,看起来原本应该是个非常好看的花园。 公子星舒御剑带着飞雪顺着树干往上飞,来到了枝丫之间,飞雪伸手以灵力为刃,小心地切下了数片叶子。 叶子有两个巴掌大小,叶子边缘带着一层千千的辉光,飞雪拿在手中之时能感觉到非常充盈的灵力。 “这样就可以了?”飞雪唤出墨鳞,自己御剑去采了来,不确定地问。 公子星舒摇摇头,他也确实无法断定这梧桐有没有所谓“凤凰”之力蕴含其中,只能建议道:“碧梧魔宫是第一次问世,没人知道是不是,要不你再切一点枝条试试?” 这时候,小蛾子的触须却从公子星舒腰间的小袋子里一晃一晃地探了出来,飞雪刚采了拇指粗细地一小条枝丫回来,就看见黑团子小蛾子爬上了公子星舒的肩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手里的枝条。 飞雪好笑,将纸条递给小蛾子,不禁问:“你倒也是个鼻子灵的。” 小蛾子接过枝条就抱着忘我地啃了起来,飞雪想了想,又再去多采了十多条。 “小蛾子应该是个虫类的异兽吧,长的怎么那么像你。”公子星舒拿叶子去逗小蛾子的触须,被黑团子伸出的小爪子把叶子也抢了去。 “不知道,但这样的很可爱啊。”飞雪十分怜爱地看小蛾子啃东西,并伸出一只指头去戳戳小蛾子,问:“别光顾着吃,你分得出好坏吗?帮我挑一下最可能有凤凰之力的出来?” 公子星舒正觉得这话像是开玩笑,有点可爱,结果小蛾子却停下了吃东西的动作,触须动了动,叽叽叫了起来。 “它还真的懂?”公子星舒有点惊讶。 飞雪也惊讶:“蛾子?” “它说什么?”公子星舒问。 飞雪翻译,于是和公子星舒在小蛾子的指导下往上飞,又沿着粗壮枝干飞,飞到顶端,看到一串栗子大小的果子。 “这个?”飞雪刚靠近,察觉到一股熟悉的灼热的温度,心里一动,知道这就是凤凰之力的灵果了。 不料飞雪刚准备伸手,枝丫之间就猛然窜出个模糊地快影,飞雪眉眼一皱手腕瞬间巧妙一番,眨眼间,两根手指捏住了一只蛇的头颈。 毒蛇张大嘴巴,痛苦地盘起身子,被飞雪放出的白雾包了起来。 小蛾子缩了回去,公子星舒则飞快转向后方,他们头顶间传来树林细微的振动声,一个矫健灵活的身影出现在了远处的树枝上蹲着。是凌邹。 “哟,没想到是你们。那是逮错兽了。”凌邹看见是飞雪顿时一笑,还招手打招呼。 “看来那小蛇也是要不回来了。”凌邹眼睛在飞雪和公子星舒身上滴溜溜转了一圈,接着说:“那算了,劝你们还是别在这里乱逛,这小蛇很珍贵,下次要找你们要补偿得哦。” 公子星舒出声问:“你们要埋伏那只凶鹫?” “那是自然。”凌邹不住点头,在枝干上像只猫一样一坐:“怎么?” “凌谓想阻止小九拿到灵药,是不是?”飞雪道。 凌邹却一下子警觉起来,沉声问:“是又如何,你要插手?” “不会。” 飞雪自然是不会插手的,如果云沉病死,何尝不是一种更好的结果?当然明面上飞雪不会表现出这样的意图,于是对公子星舒说道:“走吧。” 凌邹一直盯着飞雪和公子星舒的身影在远处消失,挠了挠头,啧了一声。 ……而另一边,公书非和顾裴之进入中央大殿,公书非很快发现了一间大殿侧有一个小房间,里面竟整整齐齐码放了各种乐器。 每一件乐器都制造地精美,并且上面飘着灵宝特有的光芒,倒是非常不错的法器。 虽然公书非对乐器研究不深,但也看出有些拿出去能卖很多钱,于是在征得顾裴之意见后拿走了三件。 顾裴之则眼睛放光地坐在了一架琴前,并开始试琴,起手就是一首颇有难度的《朝歌》,出声确实是犹如仙乐。 公书非听着乐声,陪着顾裴之呆了一会儿,研究了一下房间内墙壁上的雕刻,判断出来这可能就是个给凤凰表演的人准备的临时房间,然后就开始无聊。 然而公书非见顾裴之刚放下琴,又看上一把笛,并跃跃欲试,就只好把顾裴之留在了这,自己先去看中殿。 中殿最上方是一个宝座,想来是凤凰的,四周放着诸多精美的装饰品,都是用的珍贵材料制作,却没什么法宝的效用。公书非心里再叹了一声真奢侈,然后仔细看了看,挑了几件带走。 宝座面前一个露天中庭,中间空着的地上竟有一个发着光的石碑。 整个中殿的灵力流动都很混乱,公书非一时间判断不了究竟中殿内的什么东西才有可能是出去的玄门,只好先去看发光的石碑。 石碑上刻着字,公书非先是随意地扫了一眼后,顿时来了精神,对着字专注地看了起来。 “你看得懂?” “懂是懂。”公书非下意识地接完话后,才猛然察觉声音是个女的,连忙抬头,看见褐色衣衫的小九站在十米高的石碑上居高临下朝着底下看着自己。 公书非立刻后退一步,如临大敌般掏出扇子。 “别紧张,我要是想动手你早没命了。”小九说:“石碑上是什么内容?记载了出口?” “记载了一个故事。”公书非警惕地开口:“你难道不需要去找有凤凰之力的灵草?” 小九摇摇头,问:“不需要,喂,这故事里写了什么?” 公书非露出怀疑地神情,突然觉得小九很奇怪,出于一种冥冥之中的想法,他提了个条件:“我可以告诉你,但必须等人齐。” 就在瞬间,公书非感觉到小九流露出一种衡量价值的思考眼神,心里不禁更加奇怪了起来。 虽然公书非是在一个时辰前才见过这只凶鹫,阴差阳错进入碧梧宫后才清楚她有个名字叫小九,但他还清楚地记得这只鸟曾经站在过云沉的肩膀上,和云沉什么关系自然不言而喻了。 “你也是玄灵岛的妖兽?”公书非想了想,觉得是个机会,于是准备套话:“那么你和飞雪……” 小九的眉头一皱,露出个凶悍生气的表情,公书非一看,到嘴的话咽了下去,心想这鸟没看出来脾气这么差。 “别把我和那只心思不纯的幻兽混为一谈。”小九威胁地说道。 哦,和飞雪一样是个主人的恋爱脑。公书非下了结论,于是换了个说法,开口附和道:“这样啊,那相比你主人云沉待你也是极好了。” “用你说?”小九见底下的修士如此会说话,生气的感觉散了些,眉眼缓和不少。 于是公书非趁热打铁,笑了笑说道:“我公书非而今修行百年,看遍种种人心冷暖,其中不乏有很多或是无私,或是自私,或是高贵,或是一文不值的感情,但要论起一些妖兽一生之忠于一个主人的感情,可堪称最是纯洁珍贵。” 小九傲娇地没说话,在石碑顶端坐了下来,眼睛却在公书非身上没移开。 公书非:上钩。 第152章 碧梧魔宫33石碑 “……毕竟谁能拒绝一颗真诚单纯的心呢!”公书非感情充沛地说完最后一句话,小九看他的眼神亮晶晶的,已经完全从看陌生人的眼神变成了知己一般。 “我……从小到大,倒是没见过像你这么想的人类。”小九小声地感慨:“人类总觉得人妖殊途。” 公书非见时机成熟了,于是哎地一声叹了一口气,小九见了,不由自主直起腰,探头去问:“怎么了?” “我只是心里不住惋惜,这样的感情难得,却也遭到天妒!”公书非将扇子归拢到手心里,眉头紧蹙,原地踱步悲哀地道:“仙界都传,玄灵岛主讲命不久矣……” “胡说!”小九激动起来:“只要找到蛋!我就能……” 小九突然住嘴,低头一看,公书非一脸关切地仔细注视着她,顿时令小九生了疑心,眼睛里的光逐渐沉了下去。 “我不能说了。” 公书非容貌英俊,气质儒雅,却像个狐狸,小九看着这个人,产生一种极其熟悉的感觉。 脑中不由自主想起了玄灵岛上一只明明资质不高,但却凭借过人的智慧当上了三殿主的真狐狸。 “我不会再说的。”小九下定了决心,严肃地重复了一遍刚说过的话。 虽然她很感动能听到公书非的这番话,却也分得清什么是轻,什么是重。 公书非虽然面上不显,但在心里暗叹一声可惜,这只凶鹫倒也不算太笨。不过简简单单一个“丹”的发音也足够他分析出很多的情报了。 “九小姐想听故事?”公书非主动道:“是这样,顾公子还在殿门口,我去把他喊来再一起讲吧。” 小九没什么反对,公书非留了个心眼,转身离开大殿去寻顾裴之。 “抱歉,一时忘了时间。”顾裴之看见公书非回来找他,赶紧道歉。 公书非则凑到顾裴之面前压低声音:“碧梧宫内还有更值钱的宝贝。可能是丹药,也可能是一颗鸟蛋。” “你帮我个忙,外面那只凶鹫还在,我得传信给风辉。” 顾裴之扫了一眼公书非手里多处的传音石,左右看了看,几步过去拿起一只唢呐。 公书非的传音石亮起来,看见唢呐的时候却愣住,嘴角抽搐。 “怎么?”顾裴之唢呐举在了嘴边顿了顿。 传音石已经连上了,公书非只好摆手示意顾裴之赶快开始。 顾裴之随即来了一段激情四射的《百鸟朝凤》。 …… “什么事?”公子星舒手上石头亮起光,飞雪侧头看了过来。 公书非将自己从小九那套来的话说完,飞雪在远处一点都听不真切,因为传来的声音除了公书非的,还有一声声连续不断的打鸣声,很吵。 公子星舒说了声好,收起石头,飞雪佩服地说:“你好厉害,你都听懂他说什么了?” “不知道,但让咱们去找凤凰蛋。”公子星舒关键信息还是抓到了的,但多余的其他信息他也确实没听清楚。 “什么?凤凰的蛋!”飞雪却震惊了,“不是说凤凰已经死了吗?” 他们本来已快到中殿了,但因为公书非一个特殊的传音,则只好先在空中停下。 “可是我们该怎么找。”飞雪完全没有思绪。 公子星舒陷入沉思,公书非这个人非常聪明,体现在安排一些事情的时候并不会只考虑到一个方面,所以为什么交给他们来找,一定有原因。 “你不是吃了凤凰之灵?”公子星舒说。 “灵体被我吞噬并不能让我获得变成它的能力。我必须吃到完整的动物才行。”飞雪冷静地说:“确定是凤凰蛋,不是什么丹药?” 公子星舒没说话,则看向周围高大宽阔的走廊,走廊的柱子也非常粗,且间隔很远,于是留出大片天窗,走廊草木丰盛,因为不见任何生物,则十分安静。 他们一路走来都是这个样子,宫殿巨大华美,但空旷,就像是个漂亮的空壳子,其实细想之下,就会感觉到一丝不对劲。 “飞雪,你觉不觉得碧梧宫太空旷了点。” 飞雪没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于是说道:“空旷点鸟儿比较容易飞?” 公子星舒斟酌着话语:“嗯,因为我的原因特殊,也许也会有误。飞雪,如果是你有一座巢穴,会是什么模样?” 飞雪思考:“我的话……要有水有树有花有草,倒不用太大,或许可以是一个温暖的山洞或者小房子,当然,大点也可以,像之前在凌空山顶的小庄园也很好。” 话说到一半,飞雪忽然思绪有点偏,如果有朝一日他和公子星舒找一个地方隐居,有个小房子也不错,里面要安排一个温暖的小窝,这样就能挤在一起,应该会非常舒服……不过这会不会太没有妖王的排面?哎,其实能和公子星舒在一起住,住在哪里倒是没什么所谓。 “你是不是走神了。”公子星舒好笑,伸出一只手来掐了飞雪的脸颊一下,说:“先回回神,我的意思是,假如要在你的巢穴里面藏宝物,你一般会怎么藏?” 飞雪被捏的耳朵有点烫,认真说:“宝物的话自然要藏好藏深,不然就随身带着。” “藏好藏深。”公子星舒意味深长地重复了一遍。 飞雪忽然就懂了。 “走吧,或许不需要我们去找了。”公子星舒和飞雪重新启程,向着中殿继续飞。 想到分开后就消失的凌谓,飞雪总有一种终于也把凌谓算计到的小激动,开心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是的。”公子星舒笑:“对了,小黄雀路上可以再和我讲讲,你以后想住什么样的地方,我帮你补充补充?” 飞雪觉得不止是耳朵,连脸颊也开始有点烫了。 “好啊。”飞雪开心地说:“我先给你说说我小时候生活的地方?” …… 顾裴之的唢呐吹的响亮,小九都被引来了,公书非暂时不想和小九打起来,于是好说歹说安抚住小九,领着懵逼的顾裴之一起回到石碑前。 顾裴之走前拿了好些个乐器走,小九则对顾裴之投去警告的目光,并在顾裴之疑惑看向自己时炸了毛说:“看什么看!我说了!再看也不可能答应你的求偶!” “我哪里有!我明明吹的《百鸟朝凤》!”顾裴之大感冤枉,“再说我心里早有心悦之人……” “那你就是浪荡子!流氓!”小九呸了一嘴。 飞雪和公子星舒此时赶到,只听到小九大声的控诉,纷纷奇怪地看公书非。 “你们居然回来了?”公书非大感意外,飞雪也大感意外:“你对小九做什么了?” “什么……不是我。”公书非听得莫名其妙,但很快反应了过来,却有些气愤:“你们怎么能下意识觉得我会是浪荡子呢?简直是对我的侮辱。但我大度,愿意接受你的道歉。” 飞雪翻了个白眼。 公子星舒则将目光投到了远处发光的石碑上,惊讶地说:“这里怎么会有血殿的石碑?” “啊?”飞雪,顾裴之和小九同时发出了不同程度的疑惑声。 公书非摇摇扇子,眯着眼道:“确实是血殿的石碑。” “凌空山与血殿之间的争斗持续了很久,在有关凌空山的史书之中有图画和记载,说此石碑,乃是血殿留下,记载重要信息东西的东西。” 公子星舒对飞雪解释道。 “好的,那么接下来就由我来解释。”公书非自然地接过话:“这块石碑上记载的是,血殿创始之真仙——弑血真君的一段过往。” 第153章 碧梧魔宫34琴音 上古不同现在,世界尚有许多神兽,人族修炼也比较容易,只有真仙寥寥,大乘仙者尚有百数。弑血真君就是其一。 但万物生命终有湮灭之时,弑血真君亦如是。 “于是这家伙打起了凤凰的主意。” 公书非目光再次扫过石碑上的文字,缓缓道来:“他在天劫之前潜入碧梧宫,然后在凤凰抵挡了天劫,即将涅盘的一刻重创凤凰,并用了一种秘法分出凤凰之灵,将之封印后留下了纯粹的凤凰之力。此时,他自觉胜券在握,于是在此留下石碑。” 公书非在此时停顿,扇子展开,转而将问题抛给听众:“记载到此为止,结局嘛大家不妨猜猜看?” 小九站在稍远一点的地方,遥遥嗤笑了声:“狂妄之辈。” “灵肉血魂具在,这人就若是敢直接吸收能量,大概要被直接撑爆的吧。”飞雪认真接话,顾裴之见两只化形妖兽如此发话,却不知道其中关键,不由得问:“此法不就与吸收内丹无异?” “眼睁睁看着奸人吸自己的内丹,”小九说:“我若活不成了,也定要想方设法拉那人垫背。” 公书非静静听完摇摇头,叹道:“因果轮回,报应不爽,不过我们确实该感谢他,因为他在石碑上留了离开这里的办法。” “别卖关子了,快说。”飞雪有时候真是受够公书非讲话讲一半藏一半的习惯了。 公书非不急不缓,笑眯眯道:“别急,因为就算现在告诉你也没用,我们得等人齐。” “这个秘境只放了七个人……和妖进来,记得吗?”公书非道:“石碑上记载,需要引动星宿阵,才能重新开放玄门。” 公子星舒接过话来:“你是指对应七星阵位?七星也不少,但如果凤凰之位对应朱雀,那就是星日马。” “是否有些草率?白虎为不也有两宿,而且不是还有北斗七星?”顾裴之皱眉。 公书非却说:“无所谓,大不了一一试来嘛。二十八星宿先来,其中以七为数的也不算多。” 飞雪听天书一样听这几个人讨论,听半天最后只能崇拜地看了公子星舒一眼。 话到此时,公书非又看向小九。 小九的知识储备其实和飞雪差不多,但讨论时并没有刻意避开她,虽然不清楚原理,但有关键一点她还是听懂了,那就是想要出去,进来的七位缺一不可。她的嘴角微微勾起,耐心地等众人讨论完后才出声。 “既然如此,我就有一个小忙要麻烦各位啦。” 小九得意地说完,结果眼神一瞄,看见公书非好整以暇,似乎早就料到了模样,顿时心里一阵慌,依然被套话过一次吃了亏的经验在此时提醒自己谨慎小心一下,于是到嘴的话又忽然咽了下去。 “真是不好意思,反而让你们久等了。” 而就在此时,更远的殿外,凌谓和凌邹缓步迈入,凌邹一进来就将目光放在了小九身上,小九立刻感觉到了杀意。 飞雪和公子星舒对视一眼,立刻暗中做好了抢东西的准备。 然而凌谓的手上却空空如也。 凌谓和凌邹继而在中殿入口站住,一时间气氛又隐隐地紧张起来。 “都别动手哦。”公书非却浑身放松,两手前伸做了个缓缓的手势,说道:“我早就说过了嘛,彼此都要放下成见……” 飞雪看看公书非又看看凌谓,努力把一瞬间飙升的怒气从公书非身上重新拉回到凌谓那头。 “哎哟,公书道友。”顾裴之也有一种被公书非安排了的感觉,无奈地开口:“你是不是早就料到了,那那么重要的情报为什么不单独告诉我们。” 凌谓轻笑,对着公书非拱拱手说:“这位星机阁公书道友也是有趣,早不说晚不说,偏偏要在这时候说。” 公子星舒想了想,拉了拉飞雪道:“算了,先出去再说。” 飞雪心想也对,出去再打也不迟。然而小九却不乐意了,戒备地后退一步道:“不行!你们知道我要什么,没那个东西,我不会配合你们!” 这话一出,凌邹顿时露出凶恶表情,突然朝着小九的方向逼去。 “傻鸟聒噪,大不了将你翅膀折了腿打断,做成傀儡临时上阵!” 小九早有准备,轻身一跃就闪身到了高出一根灯柱,但不知是不是之前大战身有暗伤,瞬间几个交手下来差一点儿就被凌邹捉到了。 小九歪头,冲飞雪大喊:“幻兽!岛主还在外等着,你还不来护我?” 飞雪倒是不想小九出事,但这句话一出也不得不有所行动,于是目光移向在原地定定站着的凌谓,心念一动,却被公子星舒按住肩膀。 “我去。”说完,公子星舒飞身而上,凌谓目光一凝,二人顷刻之间难分难舍斗在一起。 飞雪稍顿,然后转而去干扰凌邹。 顾裴之放出一架古琴来,问一旁的公书非:“这下好了,全打起来了,你是故意想看这局面的?” 公书非扇子摇了摇,不置可否,只说道:“我有个猜测,再等等看。” 顾裴之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公书非在想什么,但他倒是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于是最后问了公书非一句话:“你有什么算盘最好尽快说,否则我就动手了。” 公书非浑身放松,不解地看了一眼顾裴之,狐疑这音修究竟有什么能耐动手,想到刚刚过去的种种,觉得顾裴之就算动手也掀不起什么浪来,就敷衍道:“你别急,再等等看呗。” “等你大爷!”顾裴之这下是真的生气了,两眼一瞪,继而后退一步,飞身而起,手中古琴随着他的灵力召至身前,顾裴之两手拨上琴弦,“铮!”一声轻响! 刹那间,所有人只感觉到声音不似响在耳中,而是落在了神魂之处,余音阵阵。 公书非色变:“等等!听我解释——” 顾裴之肃然,十指翻飞,一串快节奏的曲子随着古琴流出,灵力猛然爆发,音波原地涟漪一般荡开,便在这一刻一股轻微的振颤袭击了在场所有人和兽,再随着“铮!”地一声后,统统诡异地钉在了原地。 “顾道友!我错了,你别乱来——”公书非意识到自己闯祸了。然而顾裴之已然沉浸在乐曲声中,不闻不问。 小九和凌邹原地停住,然后僵硬地分开,去往不同的方向。 “怎么回事!”飞雪自己也不受控制地移动,对公书非大叫。 所有人纷纷在琴音操控下走向不同方位,公子星舒判断出了顾裴之的意图,说:“这是星宿方位,他要操控我们开启玄门!” 小九开始拼命挣扎,却无济于事,凌谓似乎也在想办法,身上的灵力光辉不断变幻颜色。 琴音之中隐隐约约出现清脆之声,飞雪瞪大了眼睛,似乎在其中听见鸟儿鸣声,又似乎不真切,然而整个碧梧宫内灵力仿佛就以顾裴之为圆心形成一个漏斗状的旋涡,疯狂向着顾裴之身后的石碑处涌来。 所有人暗暗心惊。 这是一首谁都没听过的曲子,古朴而悦耳,技巧繁多,顾裴之古琴造诣原来极高,在场懂琴之人纷纷看出若非修炼多年,此曲之难恐怕不出半刻就要停断。 “这家伙定是在那琴房内发现的曲谱!”公书非懊悔地说:“大意了!” 所有人已到位,在操控之中不受控制的举起了手,释放出各自灵力,星宿之阵在每个人间牵起光芒组成的线,上空空气扭动,磅礴琴音之中灵力汇集,逐渐旋转,不断加快速度形成旋涡。 “公书非!你不要凤凰蛋了?!”公子星舒大喊一声,对于这个突然展开简直无语了。 “我也没想到啊!事已至此,只能随顾裴之的心意先出去了!”公书非两手高举,大喊道:“除非有人现在能打断他啊啊啊啊——” 第154章 碧梧魔宫35崩毁 一点点金光出现在天空之中,旋涡的形态越来越明晰,两个空间在巨大的灵力冲击下被联通,碧梧宫的玄门再次开启, 于此同时,整个碧梧宫所在的世界开始震颤,一股深黑色的力量突然开始向着碧梧宫开始吞没。 支撑碧梧宫的梧桐树沙沙作响,粗大的枝条在压缩下一根根断裂落下,宏伟的宫殿丝毫无法抵抗这股虚无的力量,不断发出巨响,宫殿从远处向着中央开始坍塌,碎裂,然后化成齑粉消失。 “玄门开了!”飞雪大喊:“顾裴之!” 然而顾裴之却还在忘我的演奏,琴音阵阵,催动起汇集的庞大灵力,形成风暴。 “那破弹琴的怎么还不停!”凌邹于狂风中大骂,身边不断落下碎石,自己的身体依旧在琴音诡异的操控下维持着七星之阵,没有一点要动弹的意思。 大殿的一根柱子在剧烈的风暴之中摇晃,继而向着凌邹一歪,凌邹动弹不得,惊恐无比地看着沉重的石柱向着自己压下。 “轰!”地一声巨响后,石柱碎裂,露出底下被一层法宝光辉笼罩着的凌邹,凌邹被震得头晕眼花,猛然吐了一口血,显然是气的不行了,咬牙切齿地嘶吼:“老子……老子服了你们这群王八蛋!破琴修……快想办法啊你们!” “他的曲子和刚开始不一样!已经变了!”公子星舒浑身冒着微红的灵光,蛟之力竭力与琴音调动的整个碧梧宫灵力抗衡。 公书非在灵力风暴之中努力听那琴音,尖锐地,高亢的声音出现次数的确越来越多,甚至已经快破坏了原本的音律,显然顾裴之从开始弹琴起就被不知道什么东西操控了。 “糟了……”公书非脑子飞速运转,脑中一瞬间想起小九先前说的话,终于想明白了关键:“难道是凤凰……它要把所有入侵的人一同埋葬!” “动手啊王八蛋!再等下去我们都死在这!”凌邹这时候已经注意到了蔓延过来的深黑,惊恐地大喊。 恐怖的碎裂之声响起,碧梧宫中殿房顶轰然碎成两半,从高空之中落下。 “快变身!”凌谓大吼,不知对着谁喊。 小九的身形瞬间化作一只凶鹫,紧接着似乎张口吞了一颗药丸,凶鹫的体型迅速膨大,巨大的凶禽一下将所有人覆盖住,强有力的翅膀张开,用力向着落下的巨大石砖一扫,在场所有人听见骨骼和石块碰撞的咔嚓巨响,见凶禽的翅膀骨骼肉眼可见地折断,石板轰然落在了旁边。 “她能动了!”飞雪迅速反应过来,可能操控所有人的琴音法术是来自某种鸟类妖兽的力量。 小九惨叫一声,接着另一只翅膀猛地抽飞了顾裴之,顾裴之面前的琴倏然消失,然后整个人飞出去一头撞在身后柱子上,重重的落在散落一地的雕刻和宝物之中。 琴音断了,所有人瞬间恢复了行动力。 凌邹顿时在原地跪下,看起来伤的不轻,凌谓则立刻向着小九冲了过去,小九锐利的目光看见凌谓,高亢地鸣叫一声后仰起了头。 即使是拖着一只断掉的翅膀却依旧凶猛无比,小九依旧丝毫不惧地和凌谓战在了一起。 公书非咬着牙去抢救浑身是血的顾裴之,飞雪向着公子星舒飞奔而去。 “看那里!”公子星舒紧紧抓住了飞雪的手,然后小声急切地示意飞雪看旋涡下方发出强烈荧光的石碑。石碑在光芒之中几乎显得透明,然而其中却出现一个圆形的阴影。 七星阵毁,旋涡的力量逐渐开始变弱,原本明显的金光开始闪烁。 “快出去!”公书非最先发现玄门力量在变小,拖着顾裴之飞快冲向门并穿了过去。 凌邹也咬牙勉力站了起来,运起灵力向着玄门赶去。 公子星舒和飞雪箭一般飞向发光的石碑,一记火球后石碑被炸开,中间现出两个白色泛红的圆形物体。 就在对面互相攻击的凌谓和小九的目光也瞬间集中在了石碑内的圆形物体上,凌谓冷冷地哼了一声,手中出现一个漆黑一团的物体向着公子星舒和飞雪扔去。 漆黑物体变成无数黑色的虫子袭来,公子星舒右手在身前掐诀,继而蛟火之力形成圆形护罩撞上黑虫,黑虫纷纷被烧得冒烟并发出难闻的气味落下。 而飞雪则破开黑烟,瞬身出现在了石碑前,左手一伸白雾涌出,只需要一个呼吸就可将两个圆形物体吸入自己的空间。 小九浑身猛然爆发出强烈的金光,公子星舒双眼瞪大,立刻大喊:“飞雪小心!” 巨大的棕褐色巨鸟鸟喙大张,硬挨了背后凌谓一记法术攻击,就在飞雪听到公子星舒的喊声并转身的瞬间从天而降—— 一口将飞雪连人带蛋吞了! 小九巨大金黄的鸟喙陷在了一层被飞雪放出,但显然没来得及形成规模的白雾内。 【公子接住!】 “飞雪!!!” 公子星舒感觉自己的心跳几乎停了,脑子里做梦一样响起飞雪的声音,然后一个不起眼的白色护体瞬间在白雾的掩护下撞入了怀中。 公子星舒胸口剧烈的起伏,眼中在短短数秒内不断出现愤怒和冷静剧烈交战的情绪,继而脚步僵硬地停下,然后飞速转变方向,飞向玄门穿过。 凌谓已然杀的双目通红,借着白雾遮蔽小九视野的瞬间从背后飞速而来,手中银白的光芒一击正中了小九一侧的眼睛,小九的眼珠瞬间破裂,金红色的血喷飞出去,却硬拼着一股毅力没有张嘴鸣叫。 小九猛然扭头,然后金黄色巨大的鸟爪向着尚没退开的凌谓抓去, 碎石灰尘在小九的行动下被扬起,凌谓不敢和小九的巨爪硬刚,却也避无可避,矫健敏捷的躲开小九瞬间爆发的三下爪击,却不幸没躲开一块飞来的巨石,被撞得飞了出去。 小九却不恋战,直接拖着断翅轰隆隆撞向玄门。 碧梧宫震动加剧,四处的柱子一根一根倒塌。 玄门上的金线爆出一个闪光,紧接着快速开始收缩。凌邹矫健地犹如一只猎豹,迅速地躲开柱子和地上碎石废墟,一把抓住了刚从地上费力起身的凌谓的手将其甩在了背上,踏着侵蚀而来的黑线返回。 最终在玄门只剩下半个人的时候,凌邹扛着凌谓冲了出去。 公书非闭着眼睛扛过一阵天旋地转,猛然从空中的漩涡之中被喷出,熟练地在空中唤出纸鹤,停在空中,却根本来不及放松下来,眼前一片和刚进来时完全不同的冰封景象却令公书非倒吸一口凉气。 像是下了一场大雪,又像是原本就生在高原冻土,尖锐的冰山大大小小遍布在高崖下,里面还有隐隐约约的人影,昭示着曾经这一块土地上发生过剧烈的战斗。 许多冰川锋利的边缘上沾着暗红色的血迹,也被永久的冻在了冰中。 湖水被冻成一片明镜,倒映着灰蒙蒙的天空。 所有绿色的梧桐,以及远处茂密的深绿色树林全部被蒙上了白色的,厚实的雪。 安静。 还有一个最直观的感受就是安静,不,应该说是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公书非浑身都开始发冷,左右一看,发现原本发出巨大声响的瀑布竟然已经被完全冻住,变成一条长长的白色冰条,永远凝固在了绝壁前。 “……真是流年不利,坏上加坏啊。”公书非强迫自己开始重新呼吸,努力对抗着上位者投注在他身上的视线和森寒的杀意,苦笑起来。 接着公书非一低头,看见闽岛就站在在冰封湖面上,抬起头,平静无波的黑眸静静地看向自己。 第155章 碧梧魔宫36逃命 “他真的唱了好久的歌啊!他怎么还在唱歌!他怎么这么能唱歌!” 春喜快要崩溃了,她从来没这么耐心的,从一而终地埋伏在一个地点整整一个时辰,也从没经历过在埋伏时听一首曲调平庸,毫无亮点,并不算好听的歌一直重复,重复,重复…… 并且,这个诵念经文一般的声音在她的耳边连续不断的响,响超过一个时辰! “——”春喜从喉咙里发出可怕的,蛇一样的嘶嘶声。 “姑奶奶嘘!嘘!” 孙恬被春喜掐着脖子摇晃得满眼都是星星,却不敢回手,怕情急之下控制不好力道伤了春喜,也怕惊动了底下的血殿圣子。 底下的情形似乎没有发生任何的变化,除了四个角落的雕像不住发光之外没有任何其他的动静。 春喜真的是对底下的圣子又佩服又恨,心里再次骂出了第一千声榆木脑袋后,歌声突然停了。 “?”春喜立刻放开了孙恬,孙恬头晕脑胀,没稳住身体,又以一个五体投地的姿势一头磕在旁边的地上。 底下的女魔修也是十足地耐心,看来是经常干暗杀的活,此时才上前关心自己家圣子:“圣子,或许真的不在这里。” “为什么没有用。”圣子起身回头,春喜和孙恬终于看清了圣子的身形容貌,并一齐在看见圣子粉色的眼睛中透出迷茫后,同时叹了一口气。 “好可怜。” “真造孽。” 拥有着一副无辜美丽少年面容的圣子苍白着脸,楚楚可怜,泫然欲泣…… “啧……是我喜欢的型……”春喜小声呢喃了一句,被孙恬听见,登时不可置信地回头看她。 “干嘛?”春喜瞪回去。 就在此时,忽然地动山摇! 碎石和粉尘不断落下,在场所有人都吓了一跳,下方坑洞里的女魔修一下子扑到了圣子面前,另一只手抛出一块水晶石,水晶石瞬间形成两人范围的灵力保护罩。 而孙恬却本能的一下抱住春喜,春喜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带的翻滚进了旁边一个小坑里。 地震持续了半炷香,中间断断续续,圣子牢牢抓着女魔修的手,女魔修却发现最中间的石棺开始下沉。 “快看!” 石棺下沉,原本的石棺所在的位置缓缓上升起一根石柱,上面放着一个血红色的宝箱。 “是它!”圣子看见宝箱,立刻露出欣喜的神情:“就是这个!圣物!” 女魔修立刻敏捷地回身上前,将宝箱收入储物戒指,然后返回将圣子一把抱起,风一般跃上春喜孙恬藏身的洞口,约上洞口时稍微皱了一下眉,却没有停留,立刻就消失在了通向外面的通道内。 “起开起开!” 人走了,孙恬被春喜一拳愤怒的击飞,五体投地摔在了洞口雕塑前。 孙恬捂着头爬起来,面前忽然掉落了一颗半个手掌大小的透明珠子。 孙恬:“?” “怎么办!!都是因为你!”春喜飞快地跳下坑去看光秃秃的石柱,继而抬头一看,看见一道头顶出现数道蔓延开的裂缝。 “洞要塌了,快跑——” 春喜当即大惊,终于明白了那女魔修为什么飞快离开了,连忙召唤出自己的飞剑,御剑直飞,捞起孙恬的衣领快速冲进离开的山洞通道。 然而没走多远,半路上就听见“轰隆!”一声巨响,前方出现爆炸的火花,春喜被冲击而来的气流掀得在空中停滞,意识到在前面的血殿魔修想要把他们埋葬在此。 “咳咳……春喜,先放我下来!” 春喜面上焦急无比,充耳不闻,施展出诸多法术攻击堵在前方的落石,几下之后通道内堆满了了碎掉的小石块,然而面前还是漆黑地,塞满了的通道。春喜却不得不停下,面露绝望。 孙恬终于被放开了衣领子,不住地咳嗽,回头还要安慰春喜:“哎,别这副表情……” “完了!”春喜看着面前被堵住的通道,又回头看向身后缓慢蔓延过来的裂缝,以及目力所及逐渐塌陷的通道,灰头土脸,跪坐在地上,开始小声啜泣。 “……我,我后悔了,我……” 孙恬一脸无奈,自己脑门上还顶着一个包,看春喜实在哭得可怜,想到的却是自己分别多年的师姐,心中柔软而酸涩起来,手指头捏出一个符咒催动,正想说点什么时,春喜顶着一张哭花的脸抬头看他,哀嚎起来:“为什么我都要死了,身边的人却是一个废柴啊——上天!快赐我一个英俊强悍的美男子吧——” 孙恬一听,心里那点儿软和瞬间跑没了影,嘴角不住抽搐,没好气地冷笑一声。 “不好意思啊假小子,老天爷不可能实现你的愿望了。” 孙恬说完,没好气地弯腰将震惊地春喜一背,手中的遁地符发动,带着两人轻松拍开了面前巨石尘土,赶在裂缝追上他们之前穿过玄门,跃出了诡异地山洞秘境。 “你!”春喜红着脸被孙恬放下地,有点想发火,注意力却瞬间被外面白雪皑皑的景色吸引。 “外面怎么变成这样了!”孙恬不知所措地看着面前大变模样的景色,简直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先前离开的血殿魔修只在雪地之上留了半串脚印,早不见了人影,孙恬和春喜在原地迷茫地站了一会儿后,忽然听到许多人说话的声音在附近响了起来。 “不要回头,速速撤离!能帮的互相帮助一下!”有一个发号施令女声迅速由远及近,紧接着一个浑身是血,头发散乱的女子出现在了孙恬和春喜二人的面前,互相打了一个照面。 “霓虹?!”春喜惊叫出声。 “春喜?!”霓虹同样惊呼起来,眼眶通红,惊喜的表情出现一瞬间又变作严肃,对着春喜道:“快随我们一起走!” 孙恬和春喜对视一眼,连忙跟上,孙恬十分疑惑地问道:“出什么事了!我们这是干什么!” “逃命!”春喜丝毫不顾自己身上渗血的小伤口,眼眶里又涌出了泪水,神情却极其坚韧,言简意赅道:“从大乘期修士手中逃命!云天宗长老拼死给我们争取的敛去气息的时机!抓紧机会出玄门!” …… 这一刻,在对上闵岛的视线之后,公书非瞬间一个激灵,纸鹤顿在原地,一股冥冥之中的感觉提醒着自己千万不要动,如果动了,闽岛一定就会动手…… 闽岛现在给他的感觉,就像一个无声无息的观测者,随意地看着自己随手就能捏死的蚂蚁,百无聊赖地等着,看着。 此刻公书非虽然噤若寒蝉,但脑中已经不自觉地开始思考起来,闽岛在等什么? 空中的旋涡无声地爆出一阵闪光,然后飞出的是公子星舒。公子星舒也是一瞬间就感觉到了闽岛的注视,并看到了冰封的场景,脸上飞快划过一个震惊表情,没多做犹豫来到公书非身边。 公书非看着单独出现的公子星舒,不禁十分疑惑,还没来得及说话,玄门中就冲出一只巨大的鸟。 “走。”公子星舒根本不看身后,而是对着公书非压低声音说了一声。继而落在了公书非的纸鹤上。 公书非终于敢动了,马上就全力催动着纸鹤嗖一下窜了出去,飞向远处被白雪覆盖地茂密丛林。 闽岛扫了一眼纸鹤,看见公子星舒在纸鹤之上,犹豫片刻,最终还是放下了举起的左手,手中的冰蓝冰针消失。 闵岛想了想,收回了在公书非上投注的神识,转而看向一旁受了重伤的小九。 第156章 碧梧魔宫37完 巨大的棕褐色巨鸟轰然摔在了湖面的坚冰之上,尖锐的鸟喙撞在冰上砸出一个小坑,并在冰上划出一道白线,一路滑到了闵岛面前,身后是逶迤了一地的棕色羽毛和鲜血。 小九看起来非常沉重地扑腾了数下,拖着断翅不住哀鸣,继而开始在坚冰之上不住咳嗽,像是卡了痰一般一遍遍张嘴。 闵岛依旧冷漠地站在原地看着。 天上金光再闪,终于吐出了最后的一个黑影,同时,小九一口吐出了一个团在一起的,黏糊糊地白毛团子,还有一个蛋。 闵岛看到蛋,眼睛一眯,白色的蛋就在落地之前被他吸入手中,此时他才终于说了句:“不错。” 小九似乎用尽了力气,疲惫不堪地趴伏在了冰上,不住喘气。 白毛团子摔在冰上滑出了一段距离,动了动,重新化为人形。 飞雪浑身灰尘,披头散发从冰面上站起,警惕地看着闵岛。 而漩涡吐出的最后一个黑影摔在了远处的雪地里,雪地被砸出一个深坑,凌邹龇牙咧嘴地从坑里爬了出来。 “咳咳……咳咳……” 闵岛身后传来咳嗽的声音,冰川之后现出无数魔族的身影,云沉出现,却是被四个魔族抬在一张简易的榻上靠了过来,他整个人陷在椅子当中,发丝花白干枯,容貌丑陋,深陷的眼眶里露出可怖地眼神,死死地盯着闵岛手里的东西,并伸出一只枯瘦的手指。 “药……给我灵药……” 飞雪有些震惊地云沉骷髅一般的模样,猛然回神时,才发现面前的闵岛没有出声,不禁又将目光移到了闵岛的面容上。 闵岛清秀的脸上还沾着少许暗红色的血,表情淡淡地,眼睛深黑,看着手中的蛋,似乎陷入思考。 飞雪的心跳剧烈起来,几乎在这一刻以为闵岛可能会对云沉…… 然而飞雪的念头刚起,闵岛就抬头,深黑视线一下子撞上自己,飞雪瞬间感觉到一股异常恐怖的杀意,像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他心里刚冒出头的勇气。 不能妄动! 本能在尖叫。飞雪钉在原地,死死盯着闵岛,背后惊出了一身冷汗。 “你在我这里,可没有那头蛟龙的免死牌。” 闵岛终于又说了第二句话,并且是看着面前白衣白发金瞳的妖兽说的,说的很慢,没什么起伏,但已经带足了威吓的意味。 飞雪老实的低下头,避开了闵岛的视线。 “灵药……闵岛,你,你发过誓……” 云沉终于被抬到了近前,但他已经没有了力气起身了,眼睛之中的瞳孔浑浊,似乎根本看不清东西,到了闵岛跟前都不知道他手上的似乎是个蛋,而不是什么灵草。 这下离得近了,飞雪得以闻到了云沉身上的死气,心想,如果现在放着不管云沉,一天之内他一定会没命。 “照顾好岛主。”闵岛开口,手上托着蛋,缓步走向受了重伤的小九。 云沉见闵岛要走,开始剧烈的扑腾起来,也不知道他从哪里爆发出来的力量,差点儿就要翻身下来,紧接着就被旁边四个早有准备的魔修按住四肢,然后只能发出一声又一声痛苦的嘶吼。 “把药给我!闵岛,把药给我——我不想死,我还不想死!” 飞雪盯着目前脆弱至极的云沉,感觉自己刚压下去的念头又在蠢蠢欲动,可闵岛的威吓还在,飞雪只能强迫自己转身,将注意力集中到闵岛身上,免得自己欲念横生。 毕竟他没有忘记和公子星舒的约定,还是惜命的。 所以,闵岛要做什么? 飞雪看见闵岛毫不费力地就将小九的鸟嘴掰开,然后把小九刚吐出的蛋给小九喂了下去,紧接着说了一句话。 “要救你主人,就把这凤凰蛋吸收了。记住,你现在的身体里还有鲲鹏血脉。” 飞雪不由得睁大了眼睛。 小九还剩下的半只眼睛原本早就黯淡下去,听完这句话后微微发亮。然而刚吞下蛋没多久就突然痛苦地扭动起来。 闵岛下令,所有人撤出冰封的湖面。 只见小九的片片羽毛刺猬一样炸开,双翅在冰面用力扑打,尖锐的脚爪在冰面抓出深深的划痕,断翅的骨头都突出了皮肉,整个巨大的身体在冰寒的温度下开始冒出滚滚白色的热气。 紧接着,从羽毛开始忽然燃起了火焰,没几秒就烧遍了巨大棕鸟的全身,变成冰面上的一个火球,剧烈的火焰将羽毛烧成灰,烧化皮肉和血液,巨大的鸟最后被烧成一具骨架,却还活着,在火焰中发出尖啸。 黑烟滚滚而起,火焰里还有小九痛苦至极的嘶鸣,飞雪看得胆战心惊,不止是飞雪,除了一向冰块脸的闵岛和虚弱到极致的云沉,所有在场的魔修都用一种害怕且惊叹的神情,在见证着浴火涅盘的这一幕。 刹那间冰面上的火球炸开,连带着无数黑灰在原地腾飞而起,巨大的火球消失,巨大的鸟也消失了。 闵岛还在旁边,飞雪没敢放神识去探,于是眼睛都不敢眨地看着远处的冰面,等了数秒却没有动静。 “……涅盘失败了?”不远处的魔修人群里有窃窃私语之声,和飞雪想到一块儿去。 但也就是在这一声出后,一股金光冲天而起,黑灰瞬间被吹飞散尽,原地出现了一股磅礴的灵力,并平地卷起一阵风浪。 “……是五彩霞光!灵物出世!” 不知道是谁,发出了这样的声音。 就在此时,一股上位妖兽的力量和威压骤然出现,飞雪忽然产生了一种想要膜拜并嚎叫的本能冲动,不禁仰头,只见冲入天空的金光周围出现了流动的五彩光辉,似乎伴随着阵阵仙音响在脑中。 “吼——”安静的环境之中传出虎啸,不远处的雪坑旁,来到凌邹身边的老虎立在原地,向着天空中的五彩之光嚎叫。 飞雪想要嚎叫的感觉更加强烈,却不知从哪里来的一股逆反的劲,内丹发烫,全身灵力自动运转,下意识开始抵抗起了来自凤凰的命令。 似有生命的白雾原地腾起围绕在全身,威压越来越重,一下又一下似一柄重锤捶在精神上,飞雪咬牙硬抗,几乎就要无法按捺住本能的时候,左胸口冒出一股火热的能量散入全身,强硬的威压感减弱了,蛟龙留下的一丝气息陪着自己一起硬抗,总算是遏制住了冲动。 “呼……呼。”硬扛下来后再回过神,飞雪竟发现自己出了许多的汗水,不知不觉变成了弯下腰杵着膝盖的状态,汗水甚至多到沿着脸颊滴落在地。 但飞雪却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精神上的轻松感,就在这一刻,飞雪忽然有了一种冥冥之中的感觉,他现在已经可以轻易凌驾于绝大多数普通妖兽之上。 所以再抬头看向天空之时,那股强烈的威压感觉没了,反而从心底生出的,是一种遇到了同等级强大妖兽的排斥感。 与此同时,霞光之内传出一声清悦的鸣叫,一只浑身闪着金光的鸟儿托着绚丽厚重的尾羽盘旋在了空中。 鸟儿飞在空中的姿态美轮美奂,五彩的霞光成为她的点缀,华丽炫目到令所有在地上仰视着她的魔修说不出话来。 “凤凰。” 闵岛却在一片寂静之中轻轻地将两个字说出了口。 飞雪的灵魂倏然一怔,这两个字带来了一股奇异的力量,更带着无比庄严的重量。 封正! 这就是封正。 紧接着,以那只天下独一无二的神鸟为中心,金光大盛! 属于天道的金光穿透秘境,突破空间,在合欢宗地界,大陆南地,照亮这个世界,向着一切的生灵宣告着一件大事—— 凤凰出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