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亲当天陪外室,我放火烧将军府》 第1章 重生 木婉云呆愣坐在铜镜前,细细端详镜中的容颜,粉面桃腮,娇媚无比,还有一点婴儿肥。 再垂眸,随意落在案几上的手,也是纤纤玉指,十指不沾阳春水,白嫩可爱至极,甚至每一个指甲都圆润可爱,显然是细细打理过的,还涂了粉色地寇丹。 不似记忆里枯槁如树枝一般。 这一刻,她终于确定,她真的重生回来了。 不待她深思,外面出来丫头娇俏的声音,“小姐,咱们得快点了,喜轿已经到了,再晚,怕是要误了吉时了…“ 木婉云心里一记咯噔,随即回首看着才不过十三四岁模样的丫头绿俏,本能问出口,“你说什么?!“ 绿俏怔了一下,随即喜不自禁上前,一边为她整理衣襟,一边道,“小姐这是高兴糊涂了,今天可是你跟镇北将军大婚的日子,天子赐婚,可是独一份地恩宠,小姐贵为太傅嫡女,太傅乃天子帝师,镇北将军又刚大败犬戎得胜归来,外面都说您跟将军天作之合绝配呢。“ 小丫头绿俏声音里难掩喜悦。 可木婉云的心却是沉了又沉。 她竟是重生回到她和沈阔成亲那天。 身子不由自主一晃,前世的记忆也随之袭来。 上一世,她也是在这一天嫁给沈阔,她满心喜悦,可却在出门的时候,被告知沈阔有急事不能来迎亲,她觉得他忙,尽管心里委屈,也没有怨言。 可后来又被告知他拜堂也没赶回来,无奈只能跟一只大公鸡拜堂,就被扭送进洞房。 她一个人顶着红盖头,枯等了一夜,看着红烛燃尽,看着天色从白到黑,又到白。 一直到回门那日,她都没有见到沈阔。 询问,就是将军忙,让她这个将军夫人多担待。 那时候,她谨遵父母教诲,女子要温婉端庄,体会夫君不易,何况她嫁的是少年成名战功赫赫的镇北大将军。 就算她成了满京城的笑柄,却仍旧不哭不闹,为他操持家事打理后院,立志要做他的贤内助。 直到沈阔带回来一个身怀六甲的农家女子,说是他的心上人,要娶为平妻,她才如梦初醒。 原来到头来都是她一厢情愿。 天子赐婚不可推,可他不爱她,他爱慕地另有其人,他觉得她抢了他心上人的位置,所以故意冷落她,让她成为全京城的笑柄。 她想过反抗,甚至父母亲人都为她奔波,可她确不甘心,她给他下药,跟他有了孩子,可是却彻底被他厌恶,后来孩子生病,农女柳如霜故意装病强留御医,让她的辉儿在雨天活活熬死。 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孩子在怀里一点点咽了气,她一夜白头,手持匕首冲到柳如霜的院子,却亲眼看着他抱着和柳如霜的孩子,一口一口喂他用饭。 柳如霜还故作后会询问,“听说御医本来是给姐姐的孩子看病的,是我太着急咱们的勋儿,才让人拦下,也不知辉儿有没有事?!” 温婉,沈阔脸上的笑意,顷刻间消失殆尽,眼底都是浓浓的厌恶,“提他们做什么,本就是不该来这世上的碍眼的东西,没了也是活该…” 啪嗒一声! 木婉云手里的匕首滑落在地。 柳如霜身边的人闻声又出去,看到她的样子,忍不住惊呼,“夫人,您…“ 目光又落在掉到地上地匕首上,喊叫出声,“夫人,您这是做什么,您的孩子没了,难道就要杀了我们夫人的孩子…” 不待木婉云出声,沈阔已经铁青着脸出来,看到她依旧是满脸的厌恶,目光落在地上的匕首,更是多出一丝怨恨。 她看着他这副恨不得把她杀掉的样子,本能的颤抖后退,嘴里堵了很多话,竟然说不出口。 最后只憋出一句,“辉儿,辉儿死了…” “姐姐,你怪我,就杀了我好了,可勋儿是无辜的…“ 柳如霜站在沈阔身后,眼里都是讥讽和得意,说出的话却满是悲怆,捂着心口,好似随时要倒下去。 刹那间,沈阔眼底生出的一丝愧疚消失不见,回首一把扣住柳如霜,眼底都是心疼,看向她都是嗜血的杀意。 说出的话更是寒凉无比。 “死了就死了,一个孽种罢了,怎么,你因为一个孽种死了,就来杀我勋儿…” 说着,他搂着柳如霜上前,单手扣住她的脖颈,用力把她提起来,又一脚踢飞匕首,眯着寒眸死死盯着她,“木婉云,当年若非你强求,我跟你本就不可能,你抢了如霜的位置,害她伤心欲绝多年,害我愧疚多年,你百死莫赎,还敢算计本将军,不该来到这个世界上的东西,如今没了,有何要紧…” 窒息感袭来,可她不觉得难受,只觉得解脱。 只是他为何会这么狠心。 纵然辉儿是她强求来的,可也是他的孩子。 辉儿临死都在盼着爹爹回来看望他,会跟亲昵勋儿一样抱着他骑在脖子上。 她的辉儿。 她口吐鲜血,喷了他和柳如霜自身,吓得柳如霜失声尖叫,被他一脚踹飞,刚巧不巧,落在匕首附近。 她本就生无可恋,是辉儿支撑她多活了说好,辉儿死了,她就已经没了活下去的意志,来之前已经服下鹤顶红。 可她终究还是无能,没有为他报仇。 匕首划开衣帛,刺入心口,她又吐出一口血,看着他们,缓缓闭上眼。 回首惨烈又悲怆的一生,木婉云攥紧丫头绿俏地手,艰难吐出一句,“给我收拾细软,我要逃婚。” 一句话,吓得绿俏和府里的一众人面色惨白。 第2章 嫂嫂 可她终究还是没能如愿。 甚至连待嫁的闺房都没有走出去,就被兄长木尘铁青着脸堵在门口,他身后还跟着一脸“我都是为你好”的崔家庶女崔瑶。 也是她上一世的嫂嫂。 崔瑶是崔家庶女,在崔家不得宠,她一向待她亲厚,知道她爱慕自己的兄长木尘,也从未觉得她高攀,甚至数次为他们制造机会。 在她的撮合下,崔瑶上一世最后嫁给了木尘,原以为自己最好的手帕交成了自己的嫂子,自己以后回娘家更是会轻松自在,人家那些不受长嫂喜爱的事情,也不会发生在他身上。 可是没想到,真实是她亲眼看着崔瑶一次次站在柳如霜那边,甚至一向对她亲厚的兄长木尘,也觉得她越发不懂事。 才不过片刻,她就想起上一世的种种,再看崔瑶地眼里,已经没有了平日里地温和。 崔瑶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眼底是一闪而过的错愕,随即小心翼翼的抓着木尘的衣摆,语气焦急地冲她解释,“云儿,你就算是怪我,我也不能让你这个时候耍小性子,你一向都是想一出是一出,可是今日是你成亲的大日子,还是天子赐婚,无论如何,你也得为了家族颜面父母双亲,都不能一走了之。” 闻言,木婉云心中一怔,还未来得及回话,就看兄长木尘铁青着脸,一把夺走她挎在胳膊肘上的包袱。 猝不及防,包袱被他攥在手里,他不甘心,急忙揪住衣角。 两相用力之下,包袱掉落在地,里面的东西散落出来。 赫然是她急急忙忙装在里面的金银细软。 看到这些东西,本来还有些狐疑的木尘,脚步微不可查的踉跄,看她的目光也愈发凉寒,“瑶儿跟我说,我还不信,没想到竟然是真的,木婉云,你是不是疯了?!你知不知道今日你要是逃婚了,会有什么后果?!” 刹那间,木婉云脸色骤然失去血色。 她踉跄着后退了一步,整个人如遭雷击。 她只顾着摆脱上一世的命运,却忘记了,她苦苦求来的天子赐婚,如今也成了一道枷锁,亦或者说,一道催命符。 见她眼神错愕,木尘心下一软,似乎觉得自己语气有些过了,急忙放缓语气,上前,把手搭在她肩头,“婉云,我知你自幼爱慕沈将军,你跟我说,是不是谁在你耳边乱嚼舌根了?!” 说着,木尘眼神犀利扫了一眼她身边的丫头。 绿俏红玉吓得双腿发软,就要跪下去。 崔瑶急忙道,“他们两个自幼跟着云儿,一向是知道分寸的,想来不会是他们…” 见崔瑶这么说,绿俏和红玉急忙连连点头。 木尘扫了她一眼,没有说话,随即低头看向绿俏和红玉,“既然不是你们,那就好好劝着点,她胡闹,你们也纵着不成?!” 红玉和绿俏立即抖如筛糠。 “尘哥哥,他们就是丫头,哪里做的了主子的主,好了,时间来不及了,我留下帮云儿打理一下,你还是赶紧去前头应付。” 崔瑶一副和善的样子,顺势把绿俏和红玉拉起来,后者二人,自然对她满眼感激。 只有木婉云成了那个胡闹又让下人背锅地恶人。 再熟悉不过的场景。 上一世,她便是这样收买自己身边人。 让她一步步孤立无援。 等木尘一走,崔瑶便让绿俏和红玉去忙旁的,她自己则笑意盈盈走到木婉云跟前,一边说话,一边低头帮着捡起地上散落的金银细软,重新装好,递到她面前。 “云儿,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沈将军为了那小蹄子逃婚的事情?!“ 崔瑶一边说一边观察木婉云的神色。 木婉云却沉浸在上一世的记忆里。 上一世,她可没有要逃婚,她满心喜悦待嫁,崔瑶不请自来,无意提到沈阔骑马匆匆离开的事情,她那时根本想不到别的,还反过来劝崔瑶莫要多想,她还记得上一世崔瑶看她地目光犹如在看一个傻子。 “云儿?!” 见她不回话,崔瑶禁不住秀眉微拧,语气里也带了一丝急迫。 “要我说,也难怪你伤心,谁不知道那贱蹄子勾搭的沈将军数次拒婚,你们原本就是指腹为婚,却因为她,让你成了满京城的笑话,现在陛下赐婚,他不得不娶,她就寻死觅活,沈将军也纵着,竟然一大早骑马离去,至今都没回来。” 崔瑶继续观察木婉云,却见她眉宇之间如常,竟然没有一丝恼怒,忍不住有些诧异,却又不死心道。 “要我说,沈将军终究不是你的良配,倒是不如那崇相公来的痴心,崇相公也算是书香门第,他日榜上有名,说不定…” “住口!” 木婉云听不下去,一把甩开崔瑶,面露不虞。 崔瑶吓了一跳,顿时有些手足无措,“云儿,你怎么了?!” “崔瑶,你若是觉得那崇相公好,不如你跟我兄长退亲,去嫁那姓崇的如何?反正我阿爹阿母觉得你门第低,还是庶女出身,上不得台面,要不是看在我跟你交好的份儿上,你这等出身,即便是入府做贱妾都不够格…” 刹那间,崔瑶面色惨白,不敢置信的抬起头,仿佛一时间难以接受。 待反应过来,眼里又立时蓄满泪珠子,好像受了莫大委屈似的。 “云儿,我,我哪里做错了?你要打要骂都可以,可怎么能这么说我?!” “恶心?!“ 木婉云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一把推开她。 上一世的她,怎么眼瞎心盲到把这样的绿茶当手帕交,还把她推给自己的兄长。 想到兄长跟她成亲后,原本风光霁月地公子,整日愁眉不展,她就悔断肠。 崔瑶一脸的溃败,眼底还划过一抹怨恨,踉跄着,勉强扶着桌角站稳。 随后又反应过来,哭哭啼啼地有跟上去。 “云儿,我错了,你别不许我嫁给尘哥哥,我…” 哭嚷的声音让外面焦急地木尘面色一紧,走进来,就看到崔瑶跪在地上,泪眼盈盈,不远处,木婉云还只着一身常服。 “这是怎么回事?!” 本尘本就焦头烂额,这下子,更是火冒三丈。 “尘哥哥,你别怪云儿,都是我的错,是我…” 崔瑶一边擦眼泪一边道,看似是为木婉云辩解,可却话里藏针。 抬起袖子不停擦眼泪,泪水却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根本止不住。 木尘不由心生怜悯,三步并两步就上前要扶起崔瑶。 却被木婉云横身一挡,又对着崔瑶用力一推,在她失声尖叫之际,直接薅住她头发,对着她的脸就是啪啪两巴掌。 第3章 兄长怪异 木婉云打完,后退一步,解了气,却发现手腕酸疼的很,不由得用另外一只手揉着酸胀的手腕。 一抬头,却对上木尘杀人般的眸子,顿时一阵惊愕。 记忆里,兄长从来都是疼她的紧,跟崔瑶,也是在她的撮合下才对她有了心思。 她还记得兄长答应跟崔瑶定亲的那天说过,“我要娶什么样的女子有什么要紧的,最主要的是未来嫂嫂一定要对婉云好。“ 所以她一直以为兄长娶崔瑶是因为自己。 可若是当真,兄长怎么会因为她打了崔瑶,就要杀她一般? 而且,她不是嚣张跋扈的性子,一向自诩懂她跟她一起长大的兄长如何会不知晓呢? 这一刻,木婉云心里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住。 有什么东西要呼之欲出。 不待她捋清思绪,手腕被忍狠狠撅住,狠辣的力道让她头皮发麻,下意识抬头,就看到木尘猩红着眼眸,嘴巴一张一合,说出的话让她如坠冰窟。 “木婉云,我就是太纵着你了,让你没大没小,嚣张跋扈,目无尊长,如今竟敢对未来嫂嫂动手。” 说着,抬起另外一只手,就对着她高高扬起。 她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脸颊就落下两巴掌,瞬时火辣辣的疼,鼻腔微酸,眼眶灼热难控,两行泪水随之落下。 可她还是隔着迷雾,捕捉到崔瑶眼底一闪而过的得意。 可她说的话又截然相反,透出一股子楚楚可怜和心疼。 “尘哥哥,我都说了,是我不该说了不该说的,让婉云生气,他要打我,我不在意的…” 说着,还挣脱开木尘,走到她跟前,一脸关切的样子。 “怎么办?都打红了,她今日可是新娘子,这样,可怎么出嫁?!“ “多敷一点脂粉盖住就是。” 木尘轻蔑扫了她被骂打肿的脸颊,随即语气无波无澜,顺势又训斥道,“我不管你有什么想法,这桩婚事是你求来的,你莫要因为使小性子,就连累整个木家,爹娘和我一向纵容你,可是也不是你不顾家族利益地理由。 至于崔瑶,她没有做错,她既已跟我有了婚约,那就是我木家未来主母,她做的很好。” 说到最后,他的目光已然从木婉云身上转移到崔瑶身上,目光里的冷凝和不悦,也尽数转为宠溺和满意。 崔瑶立即羞红脸颊微微低下头去。 木婉云目眦欲裂看到这一幕,心里有什么东西正在一寸寸裂开,错了,全错了。 她以为兄长跟爹娘一样从小爱护她,可是却忘了,这一切是爹娘要求的。 如果真的宠爱她,如何会抬手打她的时候毫不犹豫。 还有她一直以为兄长对崔瑶无甚感情,可却忘记若是当真没有好感,又怎么会那么轻易地就接受娶一个庶女。 往事历历在目,以前只觉得是巧合,如今却后知后觉她早就落入别人的算计当中。 是她蠢,是她笨。 想到这里,她抬起头,用掐入掌心的疼,止住心口的疼。 倔犟抬起头,看着木尘的后背,出声道,“长兄,若是想让我安心嫁去将军府,那长兄只要答应我一件事。” 闻言,崔瑶一怔,眼底闪过一丝异色。 木婉云看着她,骄傲的抬起下巴,一步步走到他跟前,指着她,对木尘道,“昔日兄长说过,娶她,是因为想让我有个好嫂嫂,可我突然觉得她并不好,我想重新为兄长换个嫂嫂。” 说着,她提了提音量,一字一顿,“我要你答应我,跟崔瑶退亲…” 话音未落,又是一巴掌。 她只觉得耳边嗡鸣,身子也不受控制倒向一边。 还是绿俏及时过来扶住她,她才知道没有摔倒。 “木婉云,你太放肆了,崔瑶已经是你的嫂嫂,你当她是什么,当婚姻是什么,当我是什么,你可知如果我真是不明事理之人,今日随口应下,那崔瑶一生尽毁,我名誉扫地,咱们木家也会成为不仁不义之家,被人诟病,唾弃,我看你真是被纵的不知天高地厚了…” 说着,木尘沉了一口气,忍下心头的滔天巨火,看了一眼一旁已经吓得白着脸的崔瑶,用力抓住她的手,握紧,对着木婉云,和其他闻声走过来的人,一字一顿道,“我木尘此生,绝不会辜负崔瑶。” 随即又冰冷的扫视木婉云,语气里尽是不满和嫌恶,“给小姐上妆,时辰一到,送入花轿。” 红玉和绿俏当即上前,一个摁着她,一个温声软语的劝她,是不是觉得还不够,不多时,外面又进来两个嬷嬷,都是五大三粗那种,就在一旁虎视眈眈。 木婉云知道,若是自己不肯,那她们就会想别的办法,让她好好坐下。 她面无表情看着铜镜里自己的脸,被一点点妆点起来,又被迫挽发髻,戴凤冠,穿嫁衣… 虽然心里憎恶无比,可她的心还是一点点冷静下来。 也逐渐发现了一些细节。 兄长木尘虽然对她不似从前宠溺,跟崔瑶的关系也耐人寻味,可似乎是真的想让她嫁给镇北将军沈阔。 而崔瑶似乎却有意怂恿她跟那个穷书生私奔。 这里面到底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 许是她突然又乖巧下来,崔瑶虽然疑惑,可也小心翼翼讨好,“婉云,我是真的为你着想,才会…算了,就当我多此一举,总之,既然你决议要嫁给沈将军,那我也祝你早日达成所愿。” 崔瑶脸上依旧顶着巴掌印,眼里泪水涟涟,端的弱柳扶风,楚楚可怜,对她行礼作揖,真诚的看不出一丝问题。 可木婉云却还是从周围人的目光里看出对他们两张对比的反应,崔瑶的大度,愈发衬得她跋扈。 这么明显的事情,她上辈子竟然没有看出来。 想着,她心里冷笑。 却还是压下心底的真情实感,让自己也端出伪善的笑来,“好嫂嫂,切莫再这样,让兄长看见,又要打我…“ 说着,垂在一侧的手,暗暗掐入掌心,刺痛让她当即泪满眼眶,看上去倒是要比崔瑶还要楚楚可怜一些。 崔瑶一懵,正要再开口,却被木婉云打断。 “还有,不管我愿不愿意,我都是要嫁给沈阔的,圣旨赐婚,容不得我不嫁,不然,我怎么对得起我们木家,你休要再说些不切实际的话,动摇蛊惑我,你是我的未来嫂嫂,我木家是你的未来夫家,木家抗旨不遵,被问责,于你又有什么好处?!” 说罢,木婉云自己拿过盖头盖在头上,又抓住红玉和绿俏,让他们扶着自己上花轿。 崔瑶惊的目瞪口呆,还要再解释,却已然被甩在后面。 屋子里人虽然不多,可也不少,本来还觉得她善解人意,反倒是小姐今日有些不讲道理,可没想到,竟然还有这样的深意。 顿时如梦初醒,看崔瑶眼神都带了鄙夷和恨意。 崔瑶气的眼尾的红都真了几分,暗暗攥紧手掌,指甲陷入肉里,暗暗磨后槽牙,该死的,木婉云那蠢货,今个儿怎么突然开了窍?! 第4章 迎亲 出了闺房,一路沿着长廊,到了前厅。 厅内高朋满座,都是来祝贺她出阁之喜的,只可惜,即便是隔着红盖头,她也能感受到那丝诡异。 她在丫头的搀扶下,躬身叩拜父母,就要被引着上花轿。 若是正常的流程,自是新婚夫婿迎她上轿。 可现在大家心知肚明,吉时已到,却迟迟不见沈阔身影,多半是不会来的了。 沈家来代为迎亲的是沈府的管家,端的一脸笑意,殷勤解释,“夫人,将军是陛下亲封的镇北将军,负责京畿安全,食君之禄忠君爱国,今日虽然是将军和夫人的成亲之日,可一早听到城郊有贼寇出没,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将军自知有负夫人,可也是无奈之举,将军留下话,夫人身为镇北将军夫人,当跟将军同进退,一应礼仪,该有的,将军都不会委屈夫人,也望夫人能体恤将军,待将军斩下贼人头颅,也好为和夫人的大婚添彩。” 管家一番话,看似是谦卑和顺,可话里话外,都提醒木婉云和木家莫要多闹,失了体面。 上首的木太傅和木夫人脸色都有些微变。 都知道沈阔如今大败敌寇凯旋而归,正是得圣宠的时候,可这管家也未免太仗势压人了。 他们太傅府的嫡女又不是嫁不出去?! 木婉云一怔,想起上一世母亲便当众发了火,还说出了不嫁退亲的话,第二日,陛下就当众申饬了父亲。 父亲是陛下的授业恩师,受先皇所托,教导陛下成才,素来严苛,一向被陛下不喜。 可碍于尊师重教,陛下不得不隐忍。 可若是木家当众拒婚,忤逆圣上,那木家危矣。 何况这亲事,原本就是她求来的。 上一世,她很久之后才知道陛下一直等着抓木家的错处,借机处置了木家。 可父亲严苛,木家一向规矩得当,陛下根本抓不到错处。 她在深闺,深居简出,成亲之前,并不知道沈阔另有心上人,可赐婚的陛下怎么会不知道? 他知道,却还大包大揽赐婚,对父亲说是沈阔草莽出身,骤然军功加身,怕他得了权势就目中无人生出二心,木家女身受木太傅教诲,又钟情沈阔,既可成就良缘,又可代为监管。 当时,她也觉得陛下当真是知恩图报,又对他们木家委以重任。 怎么会因为母亲气急之下的无心之言,就在朝会上公然怒斥身为帝师的父亲,让父亲颜面扫地,一直跪在朝下两个时辰。 自那之后,父亲就一直郁郁寡欢。 朝中多是趋炎附势见人下菜碟,眼见陛下厌恶,那些阿谀奉承之流纷纷上书弹劾木家,木家家大业大,旁支不少,不少人借着太傅府之名行恶事,甚至还有人李代桃僵,不亲自查证,就把事情扣在木家头上,一本本奏折被陛下亲自扔到父亲身上,金口玉言父亲不修自家,不配帝师之名,罢黜父亲太傅之职。 如今想来,一切都是有迹可循。 想到这里,她不等母亲出口,就一把揭了盖头,在众人惊愕的眼神下,冷厉的看向沈家的管家,“是吗?沈将军当真是因为城郊匪寇而抛下了新婚妻子?!“ 管家许是没想到木家嫡女会如此行事,一时间怔愣不已,半晌,才仓促回神,急忙道,“自是,将军乃是陛下亲口夸赞的将军,又是圣旨赐婚,怎么会不重视?实在是将军看不得天子脚下,还有匪寇猖狂,也是咱们将军想送给新婚妻子的一份大礼?!” “是吗?!” 木婉云嘴角讥诮一笑,扫了一眼,都被管家三言两语就蒙骗,还真把沈阔当成是去剿匪的众人,语出惊人道,“可我怎么听说京郊早就无匪寇?还是陛下前些年亲手歼灭的?难不成,是陛下不如沈将军…” 霎时间,厅内寂静无声,人人闻之色变。 就连木太傅和木夫人都有些坐不稳。 木太傅更是严厉怒斥,“婉云,不得胡说?!” “父亲,这不是女儿说的,是沈管家说的,是不是?!” 沈管家眼神游离,满面慌张,支支吾吾,却不知该如何接话。 来观礼的哪个不是人精,自然也不会趟浑水。 “这,陛下英明神武,我家将军自然是比不过的,想来是外地流窜,去年江南水患,不少流离失所的百姓涌入…” “这么说,压根就不是什么匪寇,还是压根就没有什么匪寇?!” 木婉云没给沈管家自圆其说的机会,直接打断,继而怒声斥问,“难不成沈将军对陛下亲赐的婚事不满?故意寻了借口…“ 此话一出,满堂哗然。 沈管家踉跄后退,险些没站稳,急忙解释,“当然不是,我们将军自从得知这桩亲事,日夜感念陛下…” “既然如此,为何不亲至,却让你一个管家来?!” 木婉云句句逼问,毫不退让。 管家哪里遇到过这样局面,早就已经六神无主,偏偏无数双眼睛盯着,不乏朝中显贵,甚至还有陛下亲厚的人。 “婉云,吉时已到,还是先别误了吉时…” 崔瑶眼看沈管家无奈,急忙出声。 “崔小姐,你还没有嫁进木家,似乎还没到发号施令的时候。” 木婉云朝她瞪去,把她未出口的话,都逼了回去。 崔瑶当即红了眼,下意识看向木尘。 木尘心里一疼,似乎也想开口,却被木婉云无视。 “好了,不管沈将军因何缘由不来,既然是陛下赐婚,就算我再不喜沈将军今日的羞辱,我和太傅府上下,依旧对陛下恩赐感念不已。“ 说罢,狠狠扫了一眼崔瑶和木尘,最后含泪看了一眼木太傅和木夫人,又亲自盖上红盖头。 管家满面通红,心里恼恨,却也不得不强挤出笑来,在前头引路。 第5章 拜堂 不出所料,到了拜堂的环节,沈阔依旧没有回来。 最后管家亲自抱着一只戴着大红喜绸的公鸡,在众人的或讥讽或不可思议或鄙夷的目光下,走到了木婉云的面前。 大公鸡还很配合的“咯咯咯”叫了几声,扑棱翅膀就要往木婉云身上扎。 管家一喜,当即有了说辞,正要开口,却被早有准备的木婉云抬手一挥,原本要送入她怀里的大公鸡,当即被挥落在地,只是一个瞬间,就引起喜堂骚乱。 管家气的涨红着脸,恶狠狠瞪了依旧盖着红盖头的木婉云一眼,随即冷着脸焦急吩咐府里的下人,“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把它抓回来,误了吉时,小心你们的皮。” 下人被唬,当即四散开,追着大公鸡满屋子跑。 可这大公鸡却好不容易逃脱,哪儿会那么容易被抓住,不时在宾客之间弹跳,鸡毛落了一地,还抓伤好几个宾客,引得不少人不满,让原本喜气洋洋井井有条的喜堂乱成一团。 管家的脸越来越黑,碍于还有不少宾客在,压着性子没发火,却把这笔账暗暗算在木婉云身上。 木婉云虽然隔着红盖头,可也知道今日算是把这管家得罪狠了,可她才不在乎。 上一世,她没得罪他,他也没给过她好脸子。 这一世,得罪了又何妨? 如此想着,木婉云也忍不住出声,“不是说吉时要到了,那怎么还不拜堂?莫不是沈将军剿匪还没回来?” 话音落地,一个眼疾手快的下人,一把扑倒抱住了大公鸡,喜极而泣的站起来,冲着管家招手,“抓住了,抓住了。” “赶紧抱过来。” 管家脸色仍旧不好,可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指挥下人,接过大公鸡,重新走到木婉云跟前,刚准备把大公鸡重新递给她,想到什么,拧着眉开口,“夫人,将军出发之前曾经交待,若是他不能及时赶回来,还请夫人体恤,先跟这公鸡拜堂,也是一样的。” 此话一出,原本就已经猜到抱大公鸡来做什么的人,还是不由得面色一惊。 更多的还是朝木婉云投去鄙夷嘲笑的目光。 管家也不等木婉云回应,就直接把大公鸡往她怀里塞,却被木婉云再次一把挥开,随即掀开盖头,露出盖头下,倾国倾城面若桃李美貌无双的脸。 一瞬间,惊叹声四起。 似乎都没想到太傅嫡女,被沈阔一个人丢在喜堂成为笑柄的将军夫人,竟然是如此倾城绝色。 甚至有人忍不住怀疑,沈阔不会是没见过这位未来夫人,不然怎么会如此糊涂? 不过也有的说,美则美矣,莫不是性情乖张,才惹得沈将军不喜? 议论声中,管家焦急的又要跟木婉云解释,木婉云却直接打断。 “沈管家,你跟我说实话,莫非沈将军出了什么事?!” 木婉云说着,指甲陷入掌心,疼痛刺激她泪腺,红着眼尾,多了一丝凄楚的味道。 配上她原本就倾城的容颜,看上去我见犹怜,惹人怜爱。 管家一时也被问懵了,嗫嚅着,竟然答不出来。 “那看来就是真的了。” 木婉云声音又染了一丝哭腔,听上去哀婉动听,“我就说沈将军乃我朝战神,战功赫赫,岂是不懂礼数之人,你们定然是怕我知道实情伤心难过,才故意瞒着我的,是不是?!“ 木婉云越说越激动,越说越伤心。 就连一向淡定从容的管家,都没弄清楚是怎么一回事。 “我朝衙司众多,每一个都是忠君爱国,就算真的匪寇肆虐,又怎么会没人替陛下分忧,岂会让沈将军当着新婚妻子和满堂宾客不管不顾,非要选在今日去剿匪…原来竟然是沈将军遭遇不测,命不久矣…” 此话一出,堂内一时寂静无声。 管家瞠目结舌,半晌才突然明白过来,一张脸震惊愤怒交融,最后化为一声厉喝,“夫人,您胡说什么,为何要诅咒我家将军?!” “诅咒?管家?这话严重了吧?” 木婉云拔高声音,声音虽然仍凄厉,却也多了几丝怒气和严厉。 管家明白自己刚才语气有些逾矩,强压着行了礼,放软声音,“夫人恕罪,小的一时情急,不是故意冒犯夫人,实在是听到夫人进门第一天就诅咒未来夫君,实在是有些震惊。” “沈管家?若不是夫君遭遇不测,为何要让我抱着公鸡拜堂?众所周知,只有男子遭遇不测病重冲喜,女子才会如此,若不是沈将军病的起不来,又为何要这般羞辱我?” 木婉云一字一顿,声音凄厉无比,泛红的眼尾惹人怜惜,眼眶里泪水涌动,却倔犟的不掉下来,看的周围宾客,纷纷心疼不已,看沈管家的眼神也充满鄙夷。 甚至有人不忿发声,“就是,若不是沈将军下不来床,怎么要如此,难道是故意羞辱太傅嫡女,还是对陛下赐婚不满?” 闻言,堂内气氛更是诡异低迷。 木婉云暗暗用眼角轻扫了一眼这仗义执言说好话的男子,顿时吃了一惊,竟然是七皇子。 虽是普通装扮,可活了一世的木婉云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齐景瑞瞥见木婉云的目光,眼尾一挑,摇着折扇,轻轻点头。 木婉云心里一惊,急忙收回视线,还是把注意力,放在沈家这位一手遮天的管家身上。 沈管家脸色涨红,吞吞吐吐,总不能说将军压根就不会回来,也是故意给木婉云下马威吧? 最后只能小声祈求木婉云,“夫人,事关将军府,夫人,莫要惹将军不快?” “放肆!” 木婉云冷着脸,倨傲看着沈管家,“你什意思,威胁我?你一个小小的管家,都敢欺辱我,这就是你们将军府的规矩?我怀疑这一切都是你自作主张,毕竟,沈将军最是忠君爱国,怎么可能明知陛下赐婚,还敢怠慢?!不想活了吗?!想抗旨不遵?!” 一顶大帽子扣下来,饶是沈管家心态再好,也吓破了胆子,哆哆嗦嗦,就跪了下去,心里无奈,将军,你可给老奴出了难题,却不得不跪下,声泪俱下,哀求,“夫人,这一切真的是将军的安排,小的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欺辱蒙骗夫人…” “所以,你的意思是,是我未来夫君,沈阔,故意让你这样做,羞辱我?为何?他这到底是为何?我木家在他心里如此不堪?堂堂先皇亲封太傅,对当今陛下有授业解惑之功,有辅佐之功的太傅,就如此不堪,我知道,沈将军战功赫赫,前途无量,我父亲已经老迈,自然比不上将军府权势正盛,活该,我还没进门就只能如此…好,我,我一定不会让将军不快…” 木婉云声泪俱下,好似受了莫大的委屈,默默抱起被下人抱在怀里的大公鸡,自己喊着,“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礼毕…” 木婉云神情哀恸,眼泪决堤一般,含泪喊完,突然一头栽倒在地。 霎时,喜堂乱成一团。 第6章 绿俏红玉 等木婉云再次醒来,依稀间,听到两道哭泣声,同时还夹杂着抱怨和无助。 “红玉,你说咱们小姐没事吧?” 是绿俏。 上一世,红玉和绿俏也跟她一起嫁入镇北将军府,她们是从小跟在她身边的,忠心毋庸置疑。 可也是她们上一世替她打抱不平,屡次冲撞柳如霜,甚至自作主张设计陷害柳如霜,才让她被沈阔厌弃,让她在将军府举步维艰。 上一世,沈阔要为了柳如霜打死她们,她拦在前头,被沈阔狠狠踹了一脚,那时候她尚不知自己已经有了身孕,导致下体见红,辉儿一生出来就身体羸弱。 可也是她们,在辉儿高烧不退寻不到大夫的时候,为了出去寻找大夫,一个被府卫杀死,一个被巡城的金吾卫杀死。 “胡说什么,咱们小姐肯定会没事的。“ 绿俏安慰,可话语里却有浓重的担忧。 “要我说咱们小姐就应该听崔小姐的,就算是嫁给崇公子,也比嫁给将军强。” 红玉话没说完,绿俏接了过去,“话虽这么说,可是毕竟圣旨赐婚,咱们小姐逃婚,那可是满门抄斩的死罪。“ 闻言,红玉吓得一激灵,小脸都白了几分,想起什么,暗暗拉了拉绿俏的衣袖,“你说咱们不懂,崔小姐不懂?她为何要怂恿咱们小姐?还有,咱们小姐似乎对她…” 绿俏没说话,红玉想起什么,又问道,“之前,崔小姐跟咱们说,让小姐有什么不顺心地都告诉她,你说咱们…” 听到这里,原本让木婉云百思不得其解的谜团,在这一刻,总算拨开云雾。 她就说红玉和绿俏,不是那种心机重的,怎么会想到败坏柳如霜名声,和在她饮食里下避子药这样的后宅阴私手段帮她,何况,她们一直跟在她身边伺候,哪里有时间有门路去弄到这些东西,所以,上一世那些看着帮她,其实让她被彻底打入谷底万劫不复的事情,都是崔瑶在背地里怂恿的。 崔瑶。 她为何要这样做? 木婉云细细思虑良久,都想不出所以然来。 “小姐,小姐醒了?!” 绿俏看到她睁开双眼,怔愣惊喜出声。 木婉云顺势就着她的胳膊坐了起来,端过红玉捧过来的热茶喝了一口,才仔细打量了一番,发现人已在做喜房。 红绸飘动喜被叠加,入目自是喜气非凡,可现在,却只让她觉得讽刺。 许是察觉她目光怪异,绿俏接过她递回的茶盏,才小心翼翼问道,“小姐,不,夫人,您没事吧?!” 木婉云怔了一下,才开口纠正,“以后还是喊我小姐…” “可您已经嫁入将军府,按照礼法…” 红玉话没说完,察觉木婉云脸色不对,急忙住了嘴。 木婉云也认认真真打量了她们二人几眼,想着过去十几年的主仆之情,还有上一世的主仆之情,她们曾经尽心尽力服侍过她,也曾经好心办坏事,甚至为了她个辉儿而死,还有出嫁前,她们字字句句都让她听崔瑶的,一时间,她竟然不知道该拿他们怎么办?! “小姐,您,您做甚这么看着我们,是不是我们哪里做的不够好?” 绿俏是个心思细的,被她盯的有些不自在,心里莫名发慌,扑通一声跪下去。 见状,红玉也有样学样,跟着跪在了木婉云面前。 木婉云沉思,一直没说话,许久之后,才开口。 “我问,你们答,若是有所隐瞒,我可以给你们卖身契,再给你们银子,从此,你们和我主仆情断…” 不等她说完,绿俏和红玉哭丧着开始不停的磕头请罪。 “小姐,我们知错了,求小姐原谅…” 聒噪让木婉云有些厌烦,虽然知道这是她们多年的本能,却还是提声呵斥。 “闭嘴,我说了,我说,你们回答,但凡隐瞒,别怪我不顾念多年主仆情意。” 温婉,绿俏和红玉怔愣止住哭泣,慢悠悠抬起头。 只见木婉云一脸冷若冰霜,说出的话冰冷彻骨。 “你们何时被崔瑶买通?” 两人双双脸色一白,随即摇头,喊冤,“小姐,我们没有,我们是小姐救的,自从进了府里,跟在小姐身边,就一直把小姐当成唯一的主子…” 两人几乎同时出声。 可绿俏却突然想起什么,重重磕下头,思虑半晌,才又开口,“崔小姐的确跟我们说过,要是小姐有不顺心的事情,就跟她说,还跟我们说沈将军虽好,可未必是小姐的良人,倒是那崇公子,虽然如今名声不显,可却是有真才实学又对小姐一见钟情。” “你们觉得她当真是为我好?!” 木婉云冷声打断,问的问题,让红玉和绿俏面面相觑。 俩人对视一眼,似乎不明白自家小姐为何会我这样问。 毕竟木婉云跟崔瑶好的可以同盖一床寝被,更是数次在人前维护崔瑶,珠宝首饰也不知给崔瑶送了多少,甚至允许崔瑶随意出入她的院子,私库都是可随意进出,更是劝说看不上崔瑶家世出身的爹娘,答应让她做木尘的正妻,一应礼数也是十分周全。 很显然,木婉云也想到了。 看着两个懵懂无知地小丫头,她深吸一口气,自作孽不可活,她们这般,也是她过去太过相信崔瑶,纵容的结果。 上一世,她就跟失了智似的。 赶在这一世,她似乎多了脑子。 突然不忍苛责她们,她耐下心跟她们掰开细说。 “过去我也曾觉得她是真心为我好,可她若真心,怎么会在圣旨赐婚之后,还说那些话,你们可想过,若是我意志不坚定,真的逃婚,如今木家就该满门人头落地,即便是你们,也不能幸免?!” 她说的平静,可绝不是危言耸天。 看着脸色已然变化的二人,她又加了一句,“你们不懂,可她是官家小姐,难道也不懂?” 闻言,红玉和绿俏慌了,可却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可她救过小姐?对您一向亲厚,还是您的未来…” “或许当初的救命之恩也另有蹊跷?” 木婉云低叹,随即想到更多细节,她出嫁之前,给崔瑶看过她的嫁妆单子,她记得崔瑶瞳孔撑大,整个不敢置信,说的话也是耐人寻味。 “还是婉云命好,爹娘兄长当成眼珠子,出嫁,也是十里红妆,不像我,自小没人疼爱,即便是嫁人,家里也没给我准备什么嫁妆…” 她那时还安慰她“没关系,把我的嫁妆允出来一些给你,算作你的,反正你还要嫁入我们家,也不亏…” 她以为她尽心尽力对她好,可是却似乎忽略了什么。 “怎么可能?” 绿俏惊呼,显然是被刚得知的真相惊住了。 不敢再想下去。 “好了,你们只要记住,不管她以后对你们说什么,都一五一十告诉我,切莫隐瞒…” 木婉云知道时间紧迫,她必须早做安排,不愿在这种事上多浪费时间。 “她敢骗小姐,我下次见到…” 不等红玉说完,木婉云冷声打断,“不可声张,以后她再找你们,你们如实回答,或者斟酌回答,给你们什么,就接着,总之,不要让她察觉…” “是。” 红玉还没反应过来,绿俏却已经拉住她的手行礼。 木婉云又抿了一口茶,想起什么,招手让她们到跟前,扫了一眼,最终还是决定让引起更缜密的绿俏去,“你偷偷回府,找到父亲母亲,告诉他们,我暂时无碍,让他们放心,谨言慎行,莫要让上头抓到把柄,还有,提防崔瑶,再让他们帮我查一下崇竹青,以及把今日发生的事情,尽力宣扬,越大越好,记住了吗?” 木婉云说着,看向绿俏,她知道绿俏一向记性不错。 绿俏掰着手指头数了数,果然点头应了一声。 等绿俏一走,她摸了摸扁下去的肚子,想着一大早就没吃过,忙吩咐红玉去弄些吃的来。 不多时,红玉却哭丧着脸回来,声音里满是委屈,“小姐,将军府的人说,没有别的吃的,让小姐先忍忍…” “这样…” 木婉云挑眉,听着外面觥筹交错,顿时施施然站起来,扫了一眼一脸委屈的红玉,笑道,“你家小姐,带你去吃好的。” 说罢,推开喜房的门,径自穿过长廊,朝前厅宴会厅而去。 第7章 闹起来 虽然沈阔不在,可前厅宴会喜厅却仍旧热闹非凡。 沈阔是陛下亲封的镇北将军,又刚打了胜仗归来,巴结者不少,还有很多是他在军营里的下属和亲信,甚至很多兵卒都来了。 沈管家代替沈阔游走于这些人里,说着“吃好喝好”之类的话。 酒过三巡,很多人也敞开心扉毫无顾忌,更是议论今日喜宴上的事情。 “我看那木家嫡女长的倾国倾城,沈将军可真狠心,竟然让人娇滴滴的小姐抱着公鸡成亲,可真是不懂怜香惜玉…” “你们知道什么,咱们沈将军早就有心仪的人了,那柳姑娘救过咱们将军的命,对咱们将军有恩,将军早就许诺等回京就娶柳姑娘进门,若不是木家的横插进来…” 说话的是沈阔在军营里的下属,亲眼看沈阔跟柳如霜在军营里宛如一对璧人,心自然是向着柳如霜,这会儿借着酒劲儿都说了出来。 若非沈管家劝阻,只怕吐露的会更多。 可还是有人忍不住跟着继续说下去,“原来竟然是那木小姐做了抢人夫婿棒打鸳鸯的恶人,当朝太傅之女,竟然蛮横至此,难怪沈将军冒着违逆圣旨赐婚惹怒陛下不快也晾她一人,活该!” “可不是,堂堂太傅之女,竟然如此恨嫁,不惜以权压人,也要强嫁,当真是可笑至极!” 眼看越说越不堪入耳,红玉急的在一旁直跺脚。 木婉云却不急不忙又驻足了一会儿,才施施然走过去。 正巧走到说的最凶的那人跟前,不等那人反应,就直接夺过那人手里的酒壶,仰头猛灌了几口,然后抬起袖子擦了擦嘴角,尽显豪爽之姿,“好酒。” 那人醉眼朦胧,却是看呆住。 还未反应过来,就看木婉云伸手要把酒坛子递给他,怔愣着要去接,却还未触及,就看到木婉云陡然松开手,下意识就俯下身去接,可却突然一声,“啪!”的脆响。 接着砰的一声,酒坛子碎裂。 一瞬间,所有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来。 那人呆若木鸡,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被掌掴,还是被女子,顿时怒目圆瞪! “你?!” “不好意思,刚才看到一只大蜘蛛爬到你脸上,情急之下,只好出手!” 木婉云毫不畏惧。 笑话,她死过一次的人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若是这醉汉敢对自己动手,明日更有的说! “夫人,您怎么不在喜房等将军,怎么自己出来了?!” 沈管家反应过来,急忙冲过来,满脸都是责备,倒更像是府里的主子。 木婉云轻扫了他一眼,故作惊喜,“将军今日真的能回来?几时?” “这…” 管家呐呐说不出来。 木婉云脸色一变声音拔高,“所以,将军一日不回来,我就饿着肚子枯等一日?两日不回来,我就要枯等两日?” “夫人说的哪里话,等揭了盖头,自然…” “所以,你们家将军在逍遥快活,我却饿着肚子在喜房枯等,还得被尔等讥讽?!” 木婉云说着,冷厉的眼神扫过刚才嘲讽她的那些人,最后定格在眼前的醉汉上。 “若是替你那柳姑娘打抱不平,大可以让你们将军休了我,今天给我休书,我现在就收拾滚蛋,也好给沈将军和柳姑娘腾位置,省的让苦命鸳鸯还得借着剿匪的由头在外面鬼混?!” “你,你胡说什么,我们将军就是…“ 醉汉勃然大怒,当即脸色涨红反驳。 “是吗?剿匪?不带你们这些心腹,单枪匹马去的?!” 木婉云继续冷笑,不加掩饰的眼里都是讥讽,仿佛能刺穿人心,让原本还信誓旦旦的兵士都有些哑然。 沈管家暗叫一声不好,立即上前打圆场,“夫人,您大人有大量,何故跟这些人一般,他们都是些糙人,没读过几天书,说话也不经过大脑,比不得你们说话拐弯抹角,可他们也是一起跟沈将军上过战场,保家卫国,流过血的,夫人就算是看在将军面子上,我不该如此无礼…” “他们嘲讽主母不是无礼,我只是正经质询就是无礼了,沈管家,你们将军府好大的规矩,今日可真是让我长了见识…” 木婉云毫不留情讥讽。 在场不乏达官显贵,看在沈阔这个新贵的面子上来喝喜酒,可是沈阔却不露面,还不得不跟这些上不得台面的兵撸子同席,早就看不惯他们举止粗鄙,满屋子都是他们的吵闹声猜拳声喝酒声。 这会儿,听木婉云这么说,暗暗拍手称庆,甚至还有的扬声夸赞一句,“说的好!” “好,好个屁?!” 之前被打的兵,仗着酒劲儿上头,摇摇晃晃站了起来,张口就骂了回去。 “你,简直有辱斯文?!” 之前那个被驳了面子,当即站起来拍桌子。 “谁怕谁?!” 醉汉也不遑多让。 两拨都有拥趸,很快就吵闹成一团,最后竟然开始砸碗筷,甚至掀桌子。 场面一时失控。 沈管家游离在中间,试图劝和,却无济于事,最后反而成了泄愤对象。 木婉云冷眼看着,功成身退,顺手给红玉使眼色,抢回一些好酒好菜回房。 嫌喜服太重,她刚回房,就脱下来随意丢在一旁,又让红玉帮她把沉重的凤冠一并拆卸,才跟红玉一起围坐在圆桌旁大快朵颐。 都是天不亮就起来忙活,都空着肚子,这会儿见到吃的,早就走不动。 起初红玉还有些束手束脚,可眼看自家小姐几口啃掉一条鸡腿,她也索性放开。 木婉云拿的都是硬菜,一口酒一口肉,好不自在惬意。 酒足饭饱,她摇摇晃晃走到床榻,看着碍眼的红绸子,随手扯下,看着碍眼又硌人的红枣花生桂圆,也一股脑散落在地,然后大喇喇直接躺靠在床上。 看着喝的醉醺醺走路都不稳,还要坚持先把屋子收拾的红玉,急忙招手,“来,过来陪你家小姐一起睡。” “小姐,这不合适吧?” 红玉被木婉云灌了不少酒,小脸蛋在烛光映衬下,红扑扑的,看着,还真有几分惹人怜爱。 木婉云头脑迷糊,想着那沈阔如今多半跟柳如霜颠鸾倒凤,而她却被不得不独守空房,真是好生委屈。 只恨没有现成的美貌郎君,让她给沈阔就地戴上一顶大大的帽子。 “有什么不合适,那厮这几天都不会回来的,赶紧来,春宵一刻值千金…” 木婉云说着,故意学那纨绔子,一把把红玉拉到怀里,用手指挑起下巴,就要把嘴唇凑过去。 砰的一声! 门被人踹开! 第8章 火烧将军府 刚作势要扑倒红玉的木婉云,身子一僵,下意识扭头看过去,就看到喜房门被人从外一脚踹开,一个肃着脸打扮贵气的老嬷嬷颤抖着手指,指向喜榻方向,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木婉云想起来了,这嬷嬷是沈阔那厮的乳母,上一世,她可没少在她手底下吃亏。 生辉儿的时候,她难产,就是这老嬷嬷拦着不让去请稳婆和御医,拖的她差点一尸两命。 想到这里,木婉云眼里的光瞬间被阴暗替代,侧身从红玉身上下来,侧卧身子,用手支着头,斜眼打量这位乳嬷嬷,怒声道,“哪里来的不懂规矩的下人?!本夫人已经歇下,谁让你进来的?!” “你,你还有脸说,小贱人,将军在外尚未归来,你不盖着盖头等着,还敢去大闹,我身为将军的乳母,要是不教训你,你还真不知道咱们将军府的规矩。“ 说着,乳嬷嬷就要跳着脚冲过来招呼。 木婉云冷眼看着,顺势坐了起来,随手抓起一旁的烛台,就对着乳嬷嬷丢了过去,乳嬷嬷猝不及防,额头被烛台砸到,更关键,烛台上红烛依旧在燃烧,火焰直接烧着她的头发和衣服,吓得她哇哇乱叫起来。 滚落在地上的烛台,又烧着屋子里散落的红绸和桌布,不多时,火势就蔓延起来。 乳嬷嬷的叫喊声,吸引了不少人。 等大家赶到的时候,就看到喜房沐浴在一片火里。 木婉云看着越烧越旺的火势,踢了一脚已经成了一个火人的乳嬷嬷,便拉着红玉走了出去,看着闻声过来的人,狠狠掐了一把大腿,哭诉起来,“快,将军的乳嬷嬷还在里面,可怜的乳嬷嬷,将军他竟然为了外面的女人,竟然让她来烧死我,好在嬷嬷良心未泯,自知这样做不对,却又怕辜负了将军,便放火自焚了。” 说着,木婉云给红玉使了个眼色,红玉也是个上道的,赶紧哭嚎着跪在地上,“嬷嬷,您一路走好,我和小姐一定感激您的大恩大德。“ 火光里,乳嬷嬷听着外面的哭喊声,发出声嘶力竭的叫喊,她只恨为了教训小贱人,没有带帮手,更恨自己竟然栽在小贱人手里。 她浑身都被烧的疼痛难忍,她自知命不久矣,只能努力撑着一口气,对着外面大喊,“告诉将军,老奴的…” “嬷嬷放心,将军定然不会怪您的…” 木婉云看她要告状,赶紧扯着嗓子喊了一声。 乳嬷嬷死不瞑目,可她喉咙已经被我呛的说不出话来 房梁骤然掉落,砸在她身上,她猛地吐出一口血来,彻底陷入黑暗。 木婉云冷眼瞧着,只觉得畅快。 这一夜,她终究还是没能睡。 喜房的火烧了一夜,当夜风大,火势难以控制,竟然直接从正屋,烧到了东西厢房,接着又吹到几座相邻的院子。 而府里的下人都喝了酒,清醒的不多,能管事的几乎都酩酊大醉,跟死猪一样。 因而,最后的结果就是,堂堂将军府,竟然被一场大火,烧了大半。 红玉看着大半成了一片废墟的将军府,忍不住扯了扯木婉云的衣袖,“小姐,咱们以后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这美景不好看吗?” 木婉云通体舒畅的都不觉得困顿。 却突然一个激灵,想起什么来,急忙扯着红玉走。 “小姐,怎么了?!” 木婉云急的舌头都打结了,脚下风驰电掣,“本小姐的嫁妆?!” 红玉也瞪大眼睛,意识到严重性,急忙小跑跟上自家小姐。 好在上天有眼,她的嫁妆安然无恙。 木婉云看到满满一百台嫁妆,喜极而泣。 上一世,沈阔虽然对她冷淡,却又委以重任,把将军府的中馈交给她,对她说是,“为夫相信你会管理好。” 一句话,让她忘乎所以,竟然努力想做好将军府主母。 直到细细翻看账本,才知道将军府就是一笔烂账。 府里下人月钱都要发不出来。 可沈阔的心尖尖却每日山珍海味不断,又要用昂贵的药材滋补。 沈家账上根本没多少银子,沈阔俸禄不低,又有丰厚奖励,可是他为人豪爽,为了收揽人心,那些俸禄和奖励,还没在手里捂热,就分发下去。 犒赏三军,照拂身亡将士,沈阔成了不慕金银,体恤下属的好将军。 可是府里的烂摊子,他那心尖尖的无理要求,他却通通无视,丢给她一人。 上一世,她还真信了他的鬼话,觉得他把中馈交给她真的是出于信任,努力想做好,拿自己的嫁妆贴补,用自己的人脉帮侯府开铺子买地买庄子。 沈阔嘴上说她这个将军夫人总是蝇营狗苟,可是每次从她手里拿银子却毫不手软。 后来,在她的努力下,将军府扭亏为盈,名下田产桩子铺子无数,也成了京中人人艳羡的富户。 可是这些,她却都没有来得及享受,就一命呜呜。 想来,是沈阔和他那心尖尖柳如霜替她享受了。 想到这里,木婉云双目赤红,脸色冷的可怕。 一旁的红玉察觉她的不对劲,忍不住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袖,小声问道,“小姐,您没事吧?” “红玉,去把咱们的人叫过来,把这些嫁妆搬回…” 木婉云顿了一下,想起木家还有个即将过门的崔瑶,她可是一直对自己的嫁妆虎视眈眈,未出口的话,在嘴里打了个弯儿,最后成了,“搬回我的陪嫁庄子,然后你留下几个人好好把守,另外,再找人,把府里最大的院子收拾出来,咱们的院子被烧毁了,咱们可不能连个睡觉的地儿都没有。” 说着,木婉云径自抢先去了芙蓉苑。 这院子可是沈阔特地留给他的小心肝儿柳如霜的。 比她上一世住的木兰苑大好几倍,里面的陈设也都是最好的,尤其是还有个人工湖,湖里每到夏天,荷花盛开,荷叶碧翠,金红色的鲤鱼游戏期间,看着就是旺财招财的好兆头。 她一边命人收拾,一边命人把她当时抢出来的被子枕头,以及其他的生活物件搬进去,同时还把自己从木家带来的人安顿在院子里。 等她安顿的差不多了,觉得也饿了,才靠在刚让人搬来的贵妃榻上,让人传膳。 累了一天一夜,可算是能得闲了。 她才刚舒坦的吃了饭,伸了个懒腰,正打算去贵妃榻上眯一会儿,昨晚就出府的绿俏就回来了。 一来就告诉她好几个好消息。 第一便是,已经应她的所求,买通各大茶楼的说书先生,让他们大肆宣传将军府昨天藐视皇恩,公然扯谎,不迎亲,实则对陛下赐婚有不满,还让人四处说沈阔乃上天派下来扶危救困的神将,战功赫赫,在百姓心目中地位尤胜陛下,也难怪他不遵圣旨。 第二便是,爹娘很心疼她,让红玉转述,如果待不下去,就和离,万事有爹娘撑腰,还说已经训斥了木尘,让他莫要利欲熏心,至于崔瑶,爹娘说,若是她不喜,退婚也无妨,他们会好好劝劝木尘的。 再就是崇竹青,爹娘也是第一次听说,所以还不知道他具体是什么情况,不过已经让人去查了。 闻言,木婉云虽然早就知道爹娘疼爱自己,可还是感动的热泪盈眶。 爹娘对她的爱毫无保留,即便是兄长,都盖不过她。 她何德何能,有如此为她着想的爹娘。 心里也暗暗发誓,这一世,绝不会让上一世的事情发生。 她这一世,要护爹娘安稳。 第9章 再见沈阔 原以为再见到沈阔得再过十来天。 毕竟上一世,沈阔可是半个月后才回来的。 没想到一场大火,竟然让沈阔比上世提前半个月回来。 看着一大半化成灰烬的将军府,听着沈管家连哭带嚎的讲述昨日发生的事情,尤其听到一手把他养大的乳嬷嬷竟然会莫名其妙葬身火海,沈阔额头青筋暴起,垂在身体两侧的手再也按耐不住,捏成拳头,一刻都等不了,径自朝木兰苑而去。 沈管家见状,急忙跟了上去,看将军方向不对,急忙追上提醒,“将军,不是那个方向?” 沈阔脚步一顿,回头的功夫,沈管家已经气喘吁吁到了跟前,指向芙蓉苑方向,“大火把木兰苑烧了个干净,夫人,木氏…” 沈管家对上沈阔吃人般的眼神,懊恼的咬了下自己的舌头,急忙纠正,“我是说姜氏,她自己让人搬去了芙蓉苑,现下…” “什么?!” 一瞬间,沈阔脸上腾起杀人般的神色,几乎揪着沈管家的衣领怒吼出来,“我怎么吩咐你的,芙蓉苑可是我给霜儿置办的,里面的一应陈设都是按照霜儿的喜好布置的…” “将军,不是小的,您对柳姑娘的心意,小的自然十分清楚,可昨晚您大婚,特地赏下恩典,让府里不分尊卑老少都可以去前院喜堂讨杯酒水,大家昨个儿没有顾忌,喝的有些多,大火烧起来的时候,没几个清醒的,后来我让人泼了水才浇醒几个,又忙着灭火,所以,等回过神的时候,木氏已经私下让人搬了过去,她明面儿上毕竟还是将军夫人,昨个儿她的脾性,小的也看清楚了,她真真是跟外面传言的贤良淑德,半点不沾,小的实在是…” 沈管家一边说,一边跪在地上重重磕头,声音颤抖哀婉,涕泪横流,额头更是磕出血来。 沈阔移开目光,闭上眼,一拳头砸在一旁的树上,重重吐出一句,“我竟不知娶回个泼妇回来,搅的我将军府如此。” 听他这么说,沈管家暗暗松了一口气。 见将军转身就要往芙蓉苑去,他急忙站起来,跟上去,一路上,把刚才没来得及细讲的木氏的事情又说了一些,着重说了去木家迎亲的时候,她的所言都是质疑沈阔不敬陛下,有藐视皇恩的意思,后又说了她拜堂时候的妄言,和当众挑拨酒宴让宾客打成一团等。 沈阔听了更是目眦欲裂,眼睛红的可怖。 “该死,原以为就算是不喜,可至少出身书香门第,总归有几分贤良淑德,还指望成亲后,把如霜接来,没想到竟然是如此泼妇,我简直瞎了眼,早知道,宁可…” 后面的话,沈阔没说出口。 府里今日乱糟糟的,这是御赐的府邸,府里不少都是旧人,难保没有陛下的耳目。 思及此,他暗暗咬牙,把心头火压下去一些,再开口,已然变成,“陛下好意,可没想到木家欺君,明明妒妇竟然传成贤良。” 说着,他还特意朝四下里扫了一眼,见附近没人,他松了一口气,加快脚步,朝芙蓉园赶去。 到的时候,木婉云已经补完觉醒来,她对居所吃食都很挑,对这个院子虽然还算满意,可是有很多细节之处,还是有些小想法。 便指挥下人按照她的喜好开始调整起来。 沈阔走进来的时候,就正好看到她命人把他亲自帮柳如霜栽种的海棠树挖出来。 “你在做什么?!” 沈阔当即冲进来打呼,抬脚就把一个小厮踹飞出去,然后瞪着一双大眼火冒三丈的看向木婉云。 “谁让你们动的?!” “呦,这不是我那没时间奉旨成亲却有时间急着剿匪立功的夫君,怎么?匪徒剿灭了?!” 木婉云坐在太师椅上,吃着绿俏喂到嘴边的葡萄,眼皮都没掀开,就冷嘲热讽起来。 “木氏,你少给我阴阳怪气,我现在问你,谁让你搬来这里,又是谁给你的胆子让你动我亲手栽种地树?!” 沈阔说着,快步朝她走来,见她一副不为所动,气的浑身都在颤抖,绿俏吓得本能的瑟缩,去扯木婉云的衣袖。 木婉云却不慌不忙对着他的方向吐出葡萄皮,才又稍微坐的板正一些,昂起头轻暼了他一眼,笑道,“将军这话说的,我是陛下亲自赐婚给你的,这宅子也是陛下赐给你和我大婚的,我难不成在自己的宅子里,还没几个权力?!“ “你?!” 沈阔想反驳,奈何他是武将,没读过几年书,嘴皮子也不溜,鼓了好几次,都没找到合适的话。 一张俊脸也涨的更红了。 其实他长得不赖。 不然木婉云上辈子也不会对他一见倾心。 只是,如今再看他这张脸,只觉得厌恶。 再好看的皮相,如果负心薄幸,也让人生厌。 木婉云眼里的鄙夷毫不掩饰,竟然让沈阔有些呆愣。 毕竟木婉云一直都追着他跑,更是数次当街跟他表白心意,看他的眼神从来都是少女怀春般的娇羞。 有那么一刻,他以为是自己眼花。 可他使劲搓了搓,却还是没有变化。 装的。 对,肯定是这样。 霜儿跟他说过,像木婉云这种世家精心培养的女子,最是擅长阴私算计,为了蛊惑男人,什么手段都用得。 什么故意温柔小意,一点点攻克男人的心,或者故作贤良淑德,还有欲擒故纵。 只是没想到她才刚嫁过来,就开始了。 “好你个木婉云,为了争宠,不惜耍尽手段,你以为你闹成这样,我就会在意你,我告诉你,你做梦?!我沈阔是绝不会喜欢你这种满腹算计的女子的,实话跟你说,我已经有心上人,你还是死了这份心,你若是安分守己,将军府还能有你的容身之地,你我之后井水不犯河水,不然…” “不然如何?!” 木婉云嘴角的讥讽毫不掩饰,边问边摇头,还是一点没变,还是那么的刚愎自用,自以为是,上一世,他就总是觉得她做什么都是在勾引他,在算计陷害他的心尖儿,可是这一世,她都要作成这样了,他竟然还这么想?! 她都想问问,他的脑子是进水了吗?! “不然,你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沈阔被她的态度弄的有些迷惑,一时间竟然忘记他来的目的,脱口而出。 “好嘞,就等将军这句话。” 木婉云大喜,施施然站了起来,一边招呼红玉收拾行囊,一边不忘提醒沈阔,“将军可别忘了把和离书给我,当然最重要的还是进宫跟圣上禀明是将军厌弃我,抗旨不遵的可不是我木婉云,狠狠跟我木家无关…” 沈阔愕然,似乎不敢相信木婉云的反应,张着嘴,半晌没回神。 直到木婉云挎着包袱要离开,他才如梦初醒,急忙冲上去挡在他们主仆面前。 “将军这是什么意思?!” “木婉云,别装了,你别以为你装成这般,我就会在意你?你这样只会让我更加厌弃!” 沈阔笃定,他压根不信木婉云会真的舍得跟他和离。 “你?!” 木婉云无奈,怪她,上一世被他披着英雄战神的外壳欺骗,对他做出太多掉价的事情,竟然给他这样的自信。 她歪着头,打量他,发愁该怎么让他知道自己不是装的? “好了,看在木太傅的面儿上,我不计较你之前的言语不当,可你伤了我兄弟的面子,你要亲自下跪祈求他们原谅,还有乳嬷嬷,她养我大,在我心里跟母亲无异,你竟然活活烧死她,简直罪该万死,你去给她老人家披麻戴孝,再好生操办她老人家葬礼,至于将军府,你出钱重新修葺,最后搬出去,这芙蓉苑,你不配…” “啪!” 沈阔还没说完,木婉云已经忍不住抬起手,她力气不大,可还是清脆悦耳,重点,这样,沈阔不会改继续自恋吧? 看着他的眼神从震惊到不敢相信,又到愤怒,还对她抬起手,她觉得,应该是有效果的。 “木婉云,你疯了?!” 沈阔几乎咆哮。 “清醒了吗?!要是还不够,再来?!” 木婉云嘴角微翘,似笑非笑看着瞳孔地震的沈阔,丝毫不把他的怒火放在眼里。 沈阔眼神更加迷惑,仿佛突然不认识眼前的人一般,心里认定她柳氏耍手段吸引自己,可是为何她看着竟然有几分真?! “沈阔,如果你还不清醒,那我再跟你说一遍,我以前眼瞎,把你当良人,可在你把我丢弃在喜堂,我就对你心死了,我知道你有心上人,不管你信不信,我之前并不知晓,也无意插足你们,你若是有担当,就去陛下跟前用你的兵权换你我和离?!” “你说什么?!” 沈阔目眦欲裂,不敢置信自己听到的,果然,她不仅仅心机深重,还觊觎自己的兵权,该死的! “你不用这么看着我,你应该明白,陛下赐婚绝非成人之美,更非看在我父亲的面子上,你战功赫赫,可是如今战事平息,你这个手握军权的将军,让陛下很不安,他赐婚,也有让我监督你之意,或者,就等着我们互相两厌,只看你到底是什么更在意你的心尖还是你的兵权?言至于此,只是休要觉得是我抢了你什么?毕竟我也是无辜的!” 木婉云想着上一世沈阔和柳如霜动不动就把她看成是横插他们一对有情人之间的碍眼东西,总是对她说尽刻薄话,这一世,她就把真相剖开给他! “怎么,将军舍不得,看来在将军心中,如霜姑娘,也不过如此?!” 木婉云鄙夷嘲讽。 “你,你休要胡说,我对霜儿的心天地可鉴,只是兵权乃是我一刀一枪拼杀所得,我乃他们的统帅,岂能把我的那些同袍弃之不顾,战事未平,我岂能坐视不理…” “好了,说来说去,不就是舍不下兵权,既然如此,那你我看来只能继续相看两厌,这芙蓉苑我勉强凑合住下,至于将军说的那些,我恕难从命,对了,将军别忘了对陛下解释,为何不遵圣旨,又唆使府里忍对我不敬,还要烧死我…”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沈阔目眦欲裂。 “府里人都亲耳所见,你那些同袍如何鄙夷我,对了,在场的世家官宦都看不下去,翻了脸,桌子都掀了,还有那嬷嬷亲口承认是受将军命令要烧死我,难不成不是将军的命令?我知道了,那肯定是那位柳姑娘?” 木婉云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沈阔却听不下去,“休要胡说!” 看着沈阔横亘在自己上方的巴掌,她毫不畏惧昂起脸,“怎么,将军是觉得没烧死我,要亲自动手?!那来吧,只是将军想好,如何面对我木家,和满朝文武,以及陛下的怒火?!” “你?!” 沈阔再次哑然,他从未如此憋屈过。 手几次要落下,却都硬生生止住。 “将军…” 沈管家一脸的吃瘪,原以为将军归来,能杀一杀这位,没想到… “既然将军下不去手,那还是想想一会儿如何进宫面圣,圣旨赐婚,按照礼法,咱们要进宫谢恩。“ 木婉云鄙夷的看了一眼沈阔,越看越觉得自己上一世眼瞎,竟然觉得他英武不凡,呸,懦夫,连去陛下面前退亲都做不到。 还得害她继续在这里! 第10章 入宫被打 沈阔被她一顿呛,气冲冲走了。 绿俏看着这一幕,心里有些担忧,对上木婉云打量地眼神,又急忙低下头。 木婉云低叹一声,把她唤到跟前,安慰道,“你在担心什么?” “小姐,你毕竟嫁进来,以后日子总还是要过下去的,把将军得罪了,以后日子还怎么过?!” 绿俏越说越后怕,声音里染上一丝哭腔。 木婉云抬起手指狠狠戳了她额头两下,可还是忍不住解释。“你不会以为,我做小伏低,他就真的会在意我吧?你信不信?若是我不争不抢,这会儿只怕被赶去枫林苑了?!” 闻言,绿俏有些不敢相信,虽然她才刚进将军府,可也知道枫林苑是将军府里最偏僻最落败的院子。 自家小姐可是将军夫人,怎么可能?! “还看不明白?!” 木婉云看小丫头还对那沈阔抱有幻想,忍不住再次提醒,“你以为他来是做什么的?!” 绿俏微微张嘴,似乎没明白自家小姐的意思。 木婉云又用纤细洁白的手指捏了一粒葡萄放进嘴里,才轻声吐露,“他可是来撵咱们的,所以,你得多派人手,免得我不在,就被赶出去了。” 绿俏回忆了一下,将军来之后,似乎真的一句都没有问自家小姐有没有受伤,也丝毫没有解释昨个儿婚礼的事情,一来就各种问责,语气也不怎么好。 自家小姐怎么这么可怜。 想着,绿俏暗暗在心里给沈将军减了一分。 “好了,扶本小姐去更衣。“ 木婉云伸了个懒腰。 原以为沈阔还会跟上一世一样不出现,可既然出现了,进宫谢恩是免不了的了。 多讽刺,明知道人家挖坑,可还是要做出感恩戴德的样子进宫谢恩。 等她盛装打扮刚出屋子,就看到沈阔也已经重新换了衣服,等在外面。 看到她出来,他眉宇间的不耐烦还没来得及收敛,一双愠怒的眼睛轻扫了她一眼,或许是觉得她穿的还算体面,没有给他这个将军丢脸,竟然破天荒的点了点头,落在她姣好的容颜上,眼底一闪而过一丝惊艳。 木婉云收入眼底,却一个眼神也没有多给,径自从他身边掠过去,率先出府。 沈阔个子高,走的快,很快追上。 上马车的时候,他几乎一个跨步就跳了上去,怔了一下,似乎才想起什么,刚要伸手,却见她冷着脸提着裙摆,踩着马镫走了上去。 马车宽大,堪堪坐五六个人,都不显得拥挤。 她特意坐在离沈阔最远的位置。 沈阔脸上是压不住的怒火。 她全当看不见。 一路上,只能听到马车哒哒哒的马蹄声。 难得静谧。 她也能冷静下来想很多事情。 上一世她只深陷在情情爱爱里,从未想过旁的,这一世她才发现很多以前没发现的细节。 陛下虽然登基数年,却仍受权臣掣肘。 尤其这位当今陛下,对权势的渴望远超之前的君主,大有把大权收揽于一人的意思。 明知她和沈阔终成怨偶,却执意赐婚,其心之深,之险,让人后背发寒。 她一直以为陛下是想让她和沈阔互相监视,互相掣肘。 毕竟夫妻离心,互相往死里踩对方,才会揭露更多事情。 而他就可以以救世主的样子出现,大手一挥,收缴一些东西,又仁慈的施下恩德。 明白这个道理之后,她明白她和沈阔这桩婚事想和离,没那么容易。 而决不能由她提出来。 那就只能看沈阔了,看他对那位柳如霜的感情到底有多深。 父亲是陛下的恩师,本朝尊师重教,父亲在朝堂一日,陛下帝王之尊就总会受到掣肘,就算父亲已经收敛锋芒,也无法让上头那位安心。 看来,她得劝说父亲了。 而陛下虽然也有让沈阔交回兵权的意思,可如今战事虽少,可仍有强敌虎视眈眈,所以如今陛下更多的用意,或者说更针对的还是父亲,是木家。 她昨天闹出动静不下,虽然她极力把责任归给沈阔,可倘若那位有意偏袒,那她就真的害惨木家了。 想着,木婉云突然心里有些焦急起来。 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眼看宫门口在即,木婉云突然猛地站起来,在沈阔有些吃惊的目光下,直接走到沈阔面前,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 啪的一声,沈阔直接被打懵了,瞪大一双眼睛,对着木婉云就开始怒吼。 “你疯了?!” “对,我是疯了,沈阔,我被你逼疯了,你知不知道,我因为你,成了满京城的笑话了,圣旨赐婚,你都敢违抗,把我一人丢下,还扯出什么剿匪的由头,骗鬼呢,我知道,你不就是在外面养了小狐狸精,叫柳如霜是吧,你有种把她接进府里,我告诉你,这次被烧死的是你那目中无人的乳嬷嬷,下次就是你那心头肉了?!” “你说什么?!你有种再说一遍,你这个疯子?!” 沈阔目眦欲裂,不敢置信的看着状若疯癫的木婉云,对着她的脖子就狠掐上去,垂在一侧的手紧紧捏成拳头,逼近她的脸颊,嘴里怒吼“木婉云,你是不是觉得我不敢动你,我警告你,你要是…” “我就是要杀了她,不,杀了她便宜她,你不是想把她娶进来,好啊,我明个儿就帮你纳了她,只是到我手里,也不知道她那条贱命还能活几天…“ 说着,木婉云开始癫狂大笑,期间夹杂着各种辱骂诅咒之言,只是声音不大,可是落在沈阔耳中,却让他浑身肌肉绷紧,面色由青转红,又转黑。 “木婉云,我最后…” 木婉云看着自己到跟前的拳头,心里比谁都着急,可偏偏沈阔就是不挥下去,眼看到达宫门口了,她心一横,直接反握住,对着自己鼻梁就是一拳,当即,鼻梁血迹喷涌。 沈阔瞳孔撑大,目瞪口呆看着。 木婉云已经对他不抱希望,反正在马车里,也没人看见,她认准了是他沈阔打的,那就只能是他打的。 说着,暗暗咬牙,攥拳,对着眼睛一拳。随即,又对着脸颊挥舞了几巴掌,直把脸颊抽的火辣辣疼,嘴角血迹流出。 又胡乱撕扯头发,嘴里大喊大叫。 “将军,我错了,饶了我吧,救命,救命啊,将军,我可是太傅嫡女,是陛下赐婚。你再不满…啊,啊…” 沈阔全程都没反应过来,只怔愣着看着面前的女子如同疯魔一般,对着自己又打又扯。 然后回头冲他狡黠一笑,大喊着“救命…”就直接从马车里跳了下去。 等他回过神,木婉云已经滚落在宫道上,几个巡逻的侍卫急忙冲过来,却不敢上前,最后还是路过的宫人上前帮着搀扶起木婉云。 木婉云满脸是伤,痛哭流涕,大声呼救,“陛下,我要见陛下,将军,将军要杀了我…” 沈阔跳下马车,满脸黝黑,刚上前,就吓得木婉云痛哭颤抖,跌坐在地,看着,真像是受了好大的惊吓。 几个眼疾手快的宫人,已经让人去紧急通传。 不多时,乾清宫便有宫人带着御前侍卫过来,“沈将军,木小姐,陛下有请。” 说着,扫了一眼木婉云脸上的伤,看向沈阔的眼神,带着一丝鄙夷。 宫里人哪个不是八百个心眼子的,一早就有人给陛下做耳报神,把昨天将军府和太傅府成亲的事情一五一十禀告,他们虽然是奴才,可因着在御前侍奉,消息也比一般人灵通。 圣旨赐婚,天大的恩赐,沈将军竟然都敢弄出幺蛾子,还敢在进宫的宫道上,公然殴打太傅府嫡女,就算是天大的功劳,也不成。 沈阔被公公这一眼盯的有些不知所措,刚要解释,就听到木婉云放声大哭,最后狠狠一甩袖子。 第11章 粉饰太平 等木婉云在宫人的搀扶下颤颤巍巍梨花带雨的到乾清宫,就看到沈阔跪在殿中,面前还有无数被砸下来散落在地上的奏折,还有镇纸和砚台。 显然是陛下得到消息震怒,已经先一步斥责了沈阔一番。 看沈阔虽然跪着,可后背挺得笔直,侧脸倔犟,似乎还有些不服。 木婉云见状,心里忍不住嗤笑了一声“蠢货。” 可还是偷偷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疼痛刺激泪腺和身体,让她再次泪如雨下双肩颤抖。 扶着她进来的宫人,见状,眉宇之间更是不忍,目光落在堂中沈阔身上,又带了一丝鄙夷,扬声禀告,“陛下,沈夫人来了。” 闻言,原本一脸怒气的当今天子目光陡然一凝,抬眸落在堂中已然整理妥帖却还是难掩凄苦泪如雨下的人儿身上,目光瞬间多了一丝不忍,再看沈阔,目光又多了一丝厌恶。 刚要准备开口,堂中某个蠢货就先一步回首,厉眸扫向颤颤巍巍凄苦无比的木婉云,厉声呵斥“木婉云,你来的正好,我跟陛下解释,并非我动手,可陛下不信,我沈阔堂堂男儿,再厌恶,也不会对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动手,你还不速速跟陛下解释清楚…” 闻言,陛下面色不悦,眉头更是深深蹙起,可还是顺着一起看向木婉云,微微眯起的眸子里似乎有幽光一闪而过。 “婉云,究竟怎么回事?朕听闻之后,已经狠狠训斥过沈将军,可他言之凿凿,说他从未对你动手,还赌咒发誓,朕当然相信你,只是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陛下看着和颜悦色,可木婉云知道,他话语里的威胁,一旦知道实情,只不怕不是几句苛责的事情了。 木婉云浑身止不住的颤抖,抬起头,泪眼盈盈,对上沈阔眸子瞬间,整个人慌的厉害,几乎止不住抖动。 宫人本来要离开,见她刚撤手,木婉云就抖的站不稳,又急忙上前扶住她,她离的近,几乎把木婉云的变化一览无余。 木婉云嘴唇都在颤抖,隐隐都能听到她牙齿都在打颤。 若不是怕一个人到极致,怎么会如此?! 偏偏那沈阔还觉得她还在扮可怜,威胁之意更甚,更是不等陛下恩准,直接起身逼近过来。 “夫君。夫君。我错了,莫要打我了…“ 木婉云在沈阔逼近过来的瞬间,破防,直接颤抖着瘫软在地上,整个人都吓破胆,抱头,痛哭流涕。 沈阔僵住,目眦欲裂,几乎磨着后槽牙,就要把她抓起来,“木婉云,你这个满腹算计的贱人,我沈阔哪里对不起你,你为何要…” “将军,我真的知道错了,我…” 木婉云在沈阔手伸过来的瞬间,双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沈阔都被眼前的一切弄懵了,只觉得这女人当真可恶,认准了对方就是故意装的,双手死死扳住她的肩膀,想用力把她摇晃起来,可手下的人儿被他摇的像破布一样,却没有丝毫反应。 “沈将军,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沈夫人?!陛下?!” 宫人怒不可遏,她虽然只是一介宫女,可是陛下身边伺候的老人了,就算是当朝宰相见了,都礼貌客气几分,可她从不会恃宠生娇,尽职尽责,做好本分,也是气狠了,才会冲口而出,反应过来之后,就立即跪下请罪,“奴婢逾越,可陛下,请看在木太傅的面儿上…“ 听到木太傅,陛下脸上的愠怒也达到了顶点,看着沈阔还不依不饶,直接抬手拍在御案上,“沈阔,你还把朕放在眼里吗?!” 沈阔双手一抖,猩红的眼睛瞬间回神,踉跄着跪在地上,双手抱拳,“陛下,臣一时情急,陛下,臣对天发誓…” 随着沈阔抽身,木婉云身子再次跌落在地。 木婉云暗暗磨牙,沈阔,你给老娘等着。 陛下看了一眼沈阔,又看了一眼晕倒在地的木婉云,无奈抬手按压眉心,抬手招来工人吩咐,“宣太医。” 等太医的空,陛下脸色黑沉一双眼半眯着,里面酝酿着汹涌波涛。 沈阔大气不敢出,只敢偷偷用余光恶狠狠的暼向还在兀自装晕的木婉云。 木婉云虽然装晕,什么都看不见,却也能感受到凝重又充满肃杀的气氛。 她知道狗皇帝没这么容易相信自己,若是自己一会儿露了馅,那吃不了兜着走。 不过她也毫不担心,她晕倒之时,就往嘴里塞了一颗丸药,一般的御医根本查不出来。 不多时御医朝被之前那位嬷嬷带了来,御医给陛下请了安,便被指着看向了堂中昏迷的女子。 沈阔见来了御医,底气更足了,不时开口。“陛下,臣所言句句属实,臣从未碰过她,她自己把自己弄成这样,还故意污蔑臣。“ 说着,他目光凶狠盯着木婉云,犹如饿狼盯着猎物,还忍不住嘲讽,“木婉云,御医面前,你那点微末伎俩,终将暴露无遗,你现在醒来,坦诚一切,我还会帮你跟陛下求情,不然,不管是你,还是你父亲,你们木家,都要为今天污蔑本将军,欺君付出代价。” 陛下没说话,可目光也一瞬不瞬盯着御医和木婉云。 御医仔细掰开木婉云的眼皮,又仔细诊脉,最后取出银针,刺入木婉云头上手上几个穴位。 不多时木婉云才悠悠转醒。 沈阔见状,等不及开口,“果然是装的,陛下,现在您总该相信…” “御医怎么回事?” 陛下不等沈阔说完,问出口。 “禀报陛下,木小姐,我是说沈夫人的确受惊吓过度昏厥,刚才臣用了银针刺穴之法,才让沈夫人醒来,臣也仔细给沈夫人诊脉,发现沈夫人忧思恐惧过度,又被暴力击打,该好好休养…“ “什么?暴力击打?!“ 陛下声音里都是压制不住的怒意,看沈阔的眼神犹如杀人。 “是,臣给沈夫人检查了一下,发现这伤几乎都是一次击打,不像是一个弱女子…“ 不等御医说完,沈阔暴怒,指着御医,就开始怒吼“你是不是医术不精,还是被收买了…” “放肆,沈阔,你…” 陛下满脸发黑。 听到动静,外面御林军冲进来。 沈阔也清醒了几分急忙跪下请罪。“陛下,您是知道臣的脾气,臣绝没有不敬陛下的意思…” “够了!” 陛下扶额,似乎有些烦躁,抬手,让御林军先下去,随即屏退御医,然后一步步走下,一直站到沈阔面前居高临下看着沈阔,抬脚就给了沈阔一记窝心脚,沈阔毕竟是将军,吃痛,却也只是轻微晃动了两下。 木婉云暗道,蠢货,再抬头,果然看到陛下脸色更黑了。 “陛下,臣真的…” 木婉云暗暗翻了个白眼,都这时候了,还要掰扯,上一世。她到底是怎么看上沈阔这个蠢货的。 “闭嘴,朕体恤你为国征战,年近而立都没有娶妻,特地把我恩师之女赐婚给你,是希望你能好好对她,不是让你如此欺辱她的,沈阔,打女人,你好样的,你是不满朕赐婚?还是不满朕?在宫里,朕的眼皮子底下。你都敢动手,朕看不见的地方,你是不是还想杀人?!” 雷霆之威,饶是沈阔都被震的浑身抖了三抖。 他是武将,向来直来直去,却也不是蠢笨,之前被愤怒冲昏头脑,没想清楚现在,却也已经明镜一般。 木婉云,她是故意的。 她知道陛下赐婚的意图,故意把怒火引到自己身上。 其心可诛。 想清楚之后,沈阔跪趴在地上,声声哀求。“陛下,臣知错,臣只是跟我妻玩闹,没想到她生的柔弱,臣弄疼了她,却被她以为是用强,可臣真没有打她,臣是粗鲁之人,年近而立,却还没娶妻,陛下爱护臣,赐下良缘,臣日夜感激陛下,绝不会有任何不满轻视之意。” 一向高高自大的沈阔,做小伏低跪地哀求,皇帝显然是很受用的。 目光里佯装的怒气散了七七八八,看向木婉云的时候。眼底倒是不耐更多,语气还佯装慈爱,“婉云你觉得呢?!” 她觉得?! 当然是恨不得杀了沈阔。 可是她知道不能。 若是她有一丝不满,这好不容易维持的局面就会立刻倾倒。 许是她一边抬起袖子擦拭眼泪,一边跪在地上磕头叩首,再抬头,咬着下唇,一副害怕却又不得不忍的样子。“只要夫君不再…臣妇愿意为夫君操持家事,夫君想纳心上人,臣妾也绝没二话。” 闻言,沈阔整个人一僵,刚要攥拳,想起什么,又生生忍住。 陛下眼底掠过一抹惊诧和不悦,暗含打量看向木婉云,最后笑着点头,一边往御案后走,一边道,“如此甚好,既然是误会一场,那朕就放心了。“ “沈将军。” “臣在。” “婉云是太傅长女,素来贤良淑德,你能娶到,该好生珍之敬之爱之,莫要辜负朕的一片苦心,也莫要让太傅担忧,不然,朕不饶你。” “是。” 沈阔应下目光扫向木婉云,凶狠一闪而过。 “婉云,沈将军是保家卫国立下赫赫战功的功臣,他素来鲁莽,你多担待,可朕相信你们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又有朕赐婚保媒,定然会和和美美。” “臣妇遵旨。” 见状,陛下脸上笑意更浓,最后又说了很多,大手一挥,让人赏赐金银珠宝绫罗绸缎无数,又吩咐今日的事情切莫宣扬免得让太傅和朝臣担心。 木婉云知道,陛下这是不死心,还要让他们继续内斗,想来日收缴权力之用。 圣旨赐婚,想和离哪那么容易。 总要褪几层皮。 可她却宁愿是沈阔来出。 第12章 恨意 最后,皇帝还亲自把他们二人的手放在一起,看着他们相携离开,才露出满意的笑容。 明明互相憎恶的两人,却不得不装模作样做着夫妻恩爱亲昵的样子。 碍于还有宫人陪同,一路上,他们只能强忍恶心。 尤其木婉云,跟沈阔相触的手,像是摸到最恶心滑腻的虫子,让她浑身都不自在。 一路上,她一边强忍着恶心,一边思绪良多。 父亲为人古板严肃,可待人真诚,她不止一次听父亲在家里提起当今陛下,也是当做亲子侄一般,甚至盖过亲子侄,记得有一次,还是太子的陛下受寒高热不退,父亲亲自留宿东宫照料,数日都不曾归家。 她实在是不明白陛下为何对父亲厌恶至此不惜做局也要让父亲和木家万劫不复。 偏偏还要打着皇恩浩荡的旗号,做足了明君的样子。 思绪翻飞间,她才察觉已经到了宫门口。 等宫人身影彻底没入那座吃人的皇城,她便迫不及待甩开沈阔的手。 沈阔的脸色很差,之前有宫人在,还能强颜欢笑,这会儿没人约束,几乎是立即账扑上来把她生吞活剥的野兽。 她心里有事,没空理会他,到了马车上,也是主动坐在离他最远的位置,全程闭目养神,连一个眼神都没施舍给他。 倒是沈阔,看着这副模样的她,突然心底生出自顾自无名火,好几次想发火,想骂人,甚至想打人,可想起乾清宫陛下的敲打,最后只能生生压下去。 就这么,一直到了将军府门口。 木婉云见他挡在出口,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样子,好不耐烦,直接从后面用力一推,把他推了一个趔趄,随即自己踩着马镫走了下去。 沈阔气的额头青筋都冒了起来,浑身都凝着一股子杀气。 嘴里咬牙切齿喊着,“木婉云,你是不是当本将军真的不敢动你?!“ “将军有什么不敢的,我这一身的伤,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 木婉云正往里走的步子微顿,回头,露出一张青红相间的脸。 将军府在京城最繁华的朱雀大街上,门前事络绎不绝地人,她又没刻意压低,顿时引来不少人侧目。 沈阔脸色黑成炭,不等她再说什么,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就连拖带拽把她拉回府里。 只是却不知他这番粗暴,更是印证了自己的恶行。 木婉云满脸掩饰不住的笑意,口里惊呼,“将军,你弄疼我了?!“ 他力气不小,刚才又发了狠,倒是确实掐红了她。 见她一脸忍痛,他才回神,急忙撇开她,气势汹汹质问,“木婉云,你究竟要做什么?!“ “要和离啊?!” 此处没旁人,木婉云也不再掩饰,目光冷凝看着沈阔,眼里都是嘲弄,好像在说,难道还不明显吗? “你当真要和离?!” 沈阔想起,她已经不是第一次当着他的面提起来,之前只当做是故意使性子,可是她态度疏离,甚至冷漠,不,她之前那般热烈对他,弄得人尽皆知,怎么可能突然就变了心,要和离? 肯定还是为了故意引起他注意,使得手段。 这么想着,他眼里也多了一丝轻蔑,看着她把自己弄的青红想加的脸,不屑道,“木婉云,我知道你就是故意想引起我的注意,可我今日给你透个底,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不会喜欢你的,你就是死了这条心吧。” “呸,狗东西,你不仅眼瞎耳聋,还自恋,我跟你说人话,你听不懂吗?奥,我忘记了,你不是人,是畜牲,所以听不懂人话,那我今日也给你透个底,我,木婉云,就是喜欢大街上的乞丐,都不会喜欢你沈阔。“ 木婉云极尽嘲讽,看着沈阔那张自大的脸,一点点变黑,暴怒,心里十分畅快。 “现在懂了?懂了,就滚远点,以后别出现在我面前。” 木婉云知道沈阔不敢动自己,虽然皇帝下令不许提今日的事情,可大家不是傻子,她故意在将军府门前露了脸,很快,所有人都知道她刚成亲就被沈阔打了。 沈阔是朝廷新贵,而她代表的是朝中旧臣。 陛下刚登基不久,还需要旧臣支持,若是太过偏袒,难免寒了老臣的心。 沈阔再愚蠢也是带兵打仗地将军,相信这点道理,他不会不懂。 沈阔被木婉云用纤细地手指戳着胸口。虽然无法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可是侮辱性极强。 他胸口急剧喘息,气的脸都白了,咬牙铁齿瞪着她,“木婉云,还从没有人敢这么侮辱我。” “是吗?” 木婉云身形一顿,回头冲他笑,明明是顾盼神飞仙子一般的脸,说出的话,却让人火冒三丈,“那你以后得适应适应。” 说完,不再理会暴跳如雷想杀人的沈阔,迈着轻盈的步伐回到了芙蓉苑。 红玉已经回来,跟绿俏守在院子门口,一看到她,就急忙迎上来,待看到她脸上的伤,都惊呼出声。 “这是怎么回事?小姐,您不是进宫谢恩去了吗?“ 红玉惊呼。 “没事。“ 木婉云毫不在意,只是吩咐绿俏把药膏拿来,虽然她不得不以身做局,可是其实她还是很在意这张脸的。 “到底谁把您打成这样?多疼啊?” 红玉轻轻摸了一下,木婉云疼的倒抽气,泪点低的红玉当即忍不住湿了眼眶。 “好了,莫哭,放心吧,我自己动手,有分寸着呢,就是看着吓人,其实没多大点事,也不会毁容。“ 她主动宽慰。 绿俏涂抹药膏地手一顿,忍不住看着她,“您说您自己动手?” 木婉云还没来得及回应,就察觉门口似乎有动静,抬头,就看到沈阔黑着脸斜睨站在那里,一双眸子,泛着幽光,像是随时要冲进来杀人。 “将军怎么来了?!“ 木婉云也不在乎他有没有听到。 “你承认了?你这个女人,你故意毁坏我的名声,你究竟要做什么?!” 沈阔越想越气,以前木婉云每次见到他都不是这样,为什么一成亲就跟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 要不是还是一张脸,他都怀疑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闻言,木婉云耸了耸肩,示意绿俏和红玉继续,随即装出无辜的样子来。 “妾身不明白将军在说什么。“ “你还装?木婉云,我告诉你,这里不是宫里,是我的将军府,你信不信…“ “信啊,将军不仅能杀敌寇,还能杀妻,好生勇猛,说不定,以后还能杀子呢!” 木婉云说到最后,就想起上一世辉儿的死,虽然不是沈阔直接杀的,可也几乎无异。 可怜那个孩子,到死都在等着自己的父亲来看他。 他不配! 木婉云想着,推开绿俏和红玉,站起来,毫无畏惧地跟沈阔对视。 沈阔一怔,目瞪口呆看着她眼底的恨意和杀气,他不会看错,她眼里的恨意和杀气,几乎能凝结成实质。 这还是他第二次在一个女人眼里看到。 上一次是一个母亲眼睁睁看着儿子被敌军虐杀,那个母亲用羸弱的身躯冲向那些敌寇。 可,他做了什么,木婉云为何会对他有如此浓重的恨? 不就是昨个儿没有接亲?又让她抱着公鸡拜堂? 可她做的那些事,他还没跟她算账?! 再说,他也不是故意的,霜儿昨天突发疾病,他也是一时慌了神。 第13章 娶还是纳 虽然他不喜木婉云,也不满她为了撒气和引起他的在意做的那些事情,可他这会儿清楚要想以后有安稳日子过,那必须安抚好木婉云。 不然,等如霜进府,她肯定还会作妖。 到时候受苦的还是他心爱的如霜。 想着,沈阔深吸一口气,难得带上一丝妥协,主动放软了语气和姿态,“若是你还介意昨天的事情,我跟你道歉,的确是为夫思虑不周,让你受了委屈,可如今你我已经奉旨成亲,以后是要在同一个府里过下去的,总是这样针锋相对,被看笑话,总归是不好的。” 沈阔态度端的十分诚恳。 至少木婉云看不出一丝破绽。 她忍不住笑了。 “哈哈,哈哈哈…” 笑声在屋子里显得格外的刺耳。 让原本以为只要主动示软给个台阶她就会巴巴顺着下的沈阔,忍不住肃了脸,眉头轻轻拧起。 声音也生硬了几分,“你笑什么?” “笑将军你啊,怎么,看不出来吗?” 木婉云语气里的嘲讽更甚。 沈阔眉头拧的更深,甚至隐隐有些后悔主动示弱,他在战场上都没有过,还不是想息事宁人,可没想到木婉云竟然不识抬举。 想着,他也没了继续示弱的心思,板着脸,狠狠一甩袖子,居高临下睥睨木婉云,冷冷道,“木婉云,你就是个疯妇,我沈阔真后悔娶了你。” “是吗?那这一点也跟将军倒是不谋而合,那不如将军,你休了我?!” 木婉云挑眉,冲沈阔得意张扬大笑。 看着沈阔厌恶的恨不得杀了她,却又不能的样子,只觉得解气。 其实她倒是宁肯沈阔能一气之下拔刀杀了她,如此,狗皇帝也算是欠了木家,木家至少短时间无恙,而沈阔诛杀木家嫡女,不死也得扒层皮。 可沈阔不是蠢人,她这点微末的作妖,显然也就只能把他气的黑着脸一言不发,只能用一双眸子死死地盯着自己。 无趣。 木婉云打了个哈欠,继续靠在贵妃榻上,翻看京中最新出的话本子。 沈阔无端被晾在一边,就连一口茶水都没有人主动奉上。 他阴沉着脸等了半天,木婉云身边的下人都没有任何表示,气的他好几次想拂袖而去。 可想着如霜,他还是把这口气忍了下去。 “木氏,你如今已经是我将军府的主母,你亲口在陛下面前答应帮我迎娶如霜进府,既然已经答应,那我跟如霜的婚事,就交给你,你可莫要丢了我将军府的脸。” 沈阔一边说,一边看着目光牢牢盯在话本子上的木婉云,见她半天没反应,还以为她没有听清,正要拔高声音,再次开口,就看到木婉云眼神终于舍得从话本子上挪开,懒懒朝他看过来,还打了个哈欠,笑着主动问道,“将军刚才说什么?臣妾刚才太过专注没听清?!” “本将军说,让你操持本将军跟如霜的亲事。” 沈阔知道她是故意的,可还是耐着性子,又说了一遍,眼神里都是冷漠,只有提到柳如霜的时候,多了一丝温情,他就是要让她知道,就算她用下三滥的手段逼他娶她,可他心里只会有如霜一个。 顿了一下,他又补充道,“你既然争着抢着做将军府主母,那这就是你该尽的责任,木氏,你可莫要让本将军失望。” 说完,他挑眉,心情都好了不少,仿佛已经看到木婉云偷偷抹眼泪的一幕。 结果一声脆响,直接把他从不切实际的幻想中惊醒过来,他才赫然发现,脚下不知何时多了一碎裂的瓷碗,瓷碗的碎片还溅起来划伤了他的手,滚烫的茶水尽数泼在他身上。 抬眸,猩红的眼眸下,正是木婉云还没来得及收回去的动作。 他的视线从她的手转移到她的脸,瞬间被她脸上得意的笑刺痛,刚要开口怒斥,就听到她轻笑道,“将军许是昨晚没睡醒,妾身帮将军清醒清醒。“ 说着,她挣扎坐起来,看着沈阔脸色更差,却丝毫不在意,只摇头浅笑。 “木婉云,你别…” “怎么?将军昨个儿已经娶了妾身,满京城都知道,今个儿还未曾休妻,就要另娶,难道妾身说将军脑子不清醒还有错了?!” 木婉云说着,脸上的笑意一点点收了,素白的小脸儿上竟然有几分唬人。 “你?!” 沈阔一怔随即想起,的确不能用娶,虽然他恨不得休了木婉云,把如霜堂堂正正娶进将军府做正妻,可是目前情形,他的确做不到。 “是本将军说错了话,是纳…” 他只能含恨纠正,看木婉云的眼神犹如淬了毒,恨不得当场将她碎尸万段。 “不过是纳个妾,需要什么,本夫人会让人准备一顶轿辇,把那柳氏抬进来,将军放心好了,这点小事,妾身还是能安排好的。” 木婉云轻笑着,看着沈阔脸色一点一点腾起滔天怒气,心里又畅快了几分。 “木婉云,亏的我以为你是贤惠的,你可知道,如霜原本才是我将军府主母,可如今,因为你,她不得不委屈为妾,这是你欠她的,本将军是给你弥补的机会,你可莫要不识抬举。“ 沈阔几乎咬牙说出这番话。 他说的理直气壮。 木婉云却忍不住笑了。 “既然知道错了,就好好准备,务必要把婚事弄得隆重,也好减轻你的罪孽,对了,将军府被你烧毁大半,你还抢了本将军原本给如霜特地准备的院子,如此,那你就把将军府重新修葺一新,一定不能让如霜住的太差,如此,本将军和…” 沈阔看她不说话,还以为是都听进去了,还趁热打铁又提了很多无理要求。 木婉云实在是忍不住了,抓起茶杯又对着沈阔连摔了几个,做足了气势,才双手叉腰,怒骂道,“本小姐不仅不贤惠,还很恶毒,所以,将军还是莫要为难妾身了,想要妾身给你办什么纳妾礼,做梦?! 对了,将军若是觉得委屈了那柳氏,休了我,休了我,让她做正室,想来就不委屈了。 至于修葺将军府,跟我有何干系?” “怎么没关系?将军府可是你…“ “将军,本夫人可是差点被你的乳嬷嬷烧死如今还病入膏肓,怎么能操持这么重要的事情,还请将军另请高明吧…送客…” 她算是看明白了,这沈阔又想故技重施,把府里的烂摊子丢给她。 上一世,她被猪油蒙了心,被他一顿忽悠,还真以为是她拆散有情人,还曾经一度真的想过跟他的柳氏好好相处,甚至还有答应帮他娶平妻,用她的嫁妆把他们的婚事操持的有声有色有里有面,可却也成了满京城被人诟病的笑话。 成亲没几日就出嫁妆帮夫君迎娶平妻,可不是笑话? 甚至还信了沈阔那番信任她才把中馈交给她的歪理,就算后来发现将军府早就已经入不敷出,也没有声张,一次次偷偷拿嫁妆贴补。 如今想来,可真是蠢。 沈阔被她撵走之后,她便让人严格把守院门,无关人员不许打扰。 难得过了一天清净日子。 可后来听说府里还是开始筹备修葺的事。 也是,堂堂镇北将军府一大半成了废墟,看上去,也实在是有些不堪入目。 只不过这些跟她可没多少关系了。 不管外面如何,她只管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 她嫁妆颇丰,虽然已经转移,可是吃穿不愁,院子里的东西都是顶顶好的。 吃得好睡得好,小丫头和嬷嬷小厮也都是贴心的。 读读话本子,吃吃美食,累了,躺在上好的梨花木贵妃榻上,垫上厚厚的毯子,在丫头的扇风,嬷嬷的捶腿下,舒心睡上一觉,无聊了,就抱起陪嫁的橘猫撸一撸,再无聊,就在院子里溜达两圈。 当然,如果外面不吵吵嚷嚷的话,就更好了。 第14章 回门 转眼到了三日回门的日子,不出意外,沈阔没有出现。 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木婉云也没觉得有什么。 倒是红玉和绿俏替她打抱不平抱屈了许久。 她听的耳朵都要起茧子了,连忙打断,让他们去检查一遍回门要带的礼品,还有马车备的怎么样了。 礼品是昨个儿她抽空出府亲自准备的。 按理应该夫家准备。 可沈阔没有爹娘,他又一心扑在外面的柳如霜身上。 若是他有心,自然也可以让府里的管家帮忙准备,可他终究是没有这份心。 也舍不得花费一文钱在她身上。 上一世,她一直都没见到沈阔,还真信了他去剿匪,心里委屈又自我安抚,不肯让人觉得她在将军府过的不好,也不想别人非议他。 悄悄让人准备了,对外说是沈阔让人准备的。 虽然明眼人都知道,可至少面儿上过的去。 这一世,她没想遮遮掩掩。 几乎把手底下人都撒出去满城购置回门礼,问,就是将军夫人木氏嫡女要亲自备回门礼,钱是自己出的,礼是自己备的。 将军? 没见过。 木婉云不用打听,都知道如今她已经成了人们茶余饭后怜悯的对象。 至于沈阔,他名声受不受损有什么打紧的? 其实,这几天,她在府里过的还是很好的,不用费心讨好伺候男人,又没有公婆白日请安晚上侍疾,也不用绞尽脑汁为府里创收省钱,渴了有人奉茶到嘴边,饿了有人端饭喂到嘴边,无聊了,还能让识字的丫头念时兴的话本子,可不逍遥自在。 甚至走路,都有人搀扶。 木婉云特地从正门出府,路过前院儿的时候,正好瞧见沈管家招呼人往府里搬运修葺房屋用的材料,看着不少,都是顶顶好的,一看就要花不少银钱。 她不由得想起上一世看过的账本,一边抬手扶了扶有些繁重的头饰,一边忍不住啧啧,这时候府里账上也没多少银钱。 这一世没了自己贴补,府里出的起修葺的银子吗? 这么想着,她都没有听见管家遥遥对她行礼。 等她在红玉提醒下注意到的时候,看到管家已经不悦起身。 她走神也没多久,看样子,这是连敷衍都懒得敷衍。 也是,府里素来都是看沈阔眼色行事,沈阔不待见她,府里拜高踩低的自然也不拿她当正经主子。 只是很快月钱也发不下来的时候,可别求到她跟前。 这一世,她是打定主意,不接手烂摊子的。 这么想着,她都有些想趁这次回门多在木家待几天。 要是不用回来就更好了。 转眼便到了木家。 木夫人一早便让人在门前候着,下人看到马车就一溜烟回去禀报,她刚下马车,木夫人便急匆匆迎了出来。 母女二人见面,自然是一番抱头痛哭,木夫人直喊,“我可怜的女儿,受苦了。” 木婉云心里再委屈,见母亲如此伤心,也不忍心再说,只安慰,“母亲,我没事的。” 木夫人知道女儿是不想让自己难过,松开女儿,朝身后马车看去,见没人,脸色又沉下去。 木婉云也知道母亲的心思,拉住母亲的手,摇头无奈道,“他没来。” “他怎么能如此怠慢,简直欺人太甚。” 木夫人想到成亲当日的事情,还有这几日的传言,就忍不住咬牙切齿啐口。 她一向是个有涵养的,也是爱女心切气急了,才会如此疾言厉色。 木婉云唯恐木夫人会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急忙冲她使眼色,故作娇嗔的拉着母亲的手进了主院,四下无人,母女俩才好好说了一些体己话。 木婉云把这几日的事情一五一十都跟木夫人说了。 听到是她纵火,也是她故意让宫人以为是沈阔对她动手,木夫人又惊又喜,惊的是自己白白担心了好几天,吃不下饭睡不着觉,还好几次都想冲上门把女儿接回来。 喜的是女儿一夜之间竟然长大了,还知道整人了。 可是又忍不住担心起来。 虽然那沈阔不是东西,可女儿毕竟嫁过去了,圣旨赐婚,也不是那么好和离的,她还是希望两人能磨合好,安稳度日的。 可如今女儿做的事,虽然解气,可只怕也让那沈阔心生恼恨,只怕以后是磨合不好了? 木婉云见母亲皱眉,便也猜到了几分,她心中是铁了心要和离,也一直都是奔着这个目的做的,可是母亲毕竟还是老思想,纵然再恼恨沈阔,只怕也是生出让他们化干戈为玉帛的心思的。 她不知该不该把自己心里的想法和母亲和盘托出? 正忧愁间,外面有人走进来回禀,“夫人,小姐,崔小姐来了。“ 闻言,木婉云脸色顿时不好看起来。 木夫人,也止了话头,正要让人带人进来,又想到什么,朝木婉云看去,见她脸上并无多少喜色,想起前几日二人发生不快,后来女儿还让手下丫头回来传话,说不喜崔瑶嫁进来的事情,又急忙停下。 可不管他们愿不愿意,崔瑶还是走了进来。 脸上依旧挂着得体的笑,仿佛前几日的不快从未发生过。 “瑶儿给夫人请安。” 崔瑶主动给木夫人见礼,木夫人眉宇之间簇着一抹哀愁,看了一眼木婉云的神色,想了想,还是抬手让崔瑶起身。 只是态度跟之前相比,还是冷淡了不少。 她本来就觉得崔瑶出身太低,如何配得上自己嫡出的儿子,可女儿喜欢,儿子也没有异议,如此,她也觉得勉强能接受。 可如今女儿的样子,大抵是不同意的了。 她这个女儿一向都与人为善,喜欢的人,更是掏心掏肺,这崔家庶女一年前无意救了女儿,自那之后,就被家人奉为座上宾,女儿跟她处的来,后来说想让崔瑶做嫂子,原本他们只当是玩笑话,后来不知怎么传到外面。 崔瑶主动上门致歉,言明不是她传的,还说自己知道配不上木家嫡长子的话,看着是个懂事的。 也十分惹人怜。 她也没在意,就让她放宽心便好。 可后来听说崔家重罚了崔瑶,说她自己不检点,才让人说三道四毁了名声,如今人家瞧不上她,她也没了名声,索性还不如随便嫁个不嫌弃的,再不济,就去庙子里做姑子。 她当时觉得真是害了这崔家庶女,便说自家不嫌弃,大不了等尘哥娶了正妻,纳了做妾室。 可崔瑶却拒绝了,说她小娘临终让她发下誓言,宁肯做姑子也不给人做妾。 木夫人那会也是有些为难。 后来还是木婉云央求,说崔瑶品貌俱佳,又救过她的命,总不好看她去真的做姑子,自家也不是太过看重门第,不如就聘为正妻。 她那会儿有些为难,自小,她就把木婉云疼成眼珠子,凡有所求,概没不允的,可是对方毕竟是庶出,而且还有尘哥儿。 可没想到,尘哥儿竟然一口应下,还说将来能有个对妹妹好的嫂子,妹妹就算是在婆家受了委屈,也有娘家做靠山,还劝说他们,与其娶个对妹妹不好的,倒是不如就这个崔家庶女。 她跟老爷犹豫了好久,也观察了一段日子,觉得崔瑶不错,便挑了个日子让媒婆上门下聘,也算是把亲事定下来了。 原本是打算等云儿出嫁后,再准备尘哥儿和她的亲事。 可没想到云儿突然跟她交恶起来。 云儿让人传话之后,她也跟老爷和尘哥儿商议了,老爷没说话,尘哥儿却发了好大的火,说这是要把人逼死。 还说他们太惯着婉云了。 因此,他们也没做决定。 第15章 那年花灯节 既然亲事没退,崔瑶上门,他们也不好多说什么。 只是看女儿云儿骤然冷下来的小脸,木夫人心里还是升起一些不悦。 只是面儿上,也无法多说。 只盼着对方自己识趣,赶紧走了,也好让他们母女能多一些说体己话的时间。 毕竟女儿已经是嫁出去的人了,虽然都住在京城,可以后见面总不如以前未出阁的时候方便。 何况,女儿这桩亲事,本就有诸多问题,她还需要跟女儿再详细合计合计。 可让她恼火的就是,以前觉得进退有度,礼仪周到的崔瑶,今日突然变的没眼力劲不说,还格外的烦人。 女儿好几次直接冷脸,不接她话茬,换作旁人,早就识趣闭嘴告辞了,可她却像是看不出来似的,牢牢定在椅子上。 木夫人和木婉云暗暗换了个眼色,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一些不耐烦。 可因着自小所受的礼仪约束,也不可能说出太多的话来。 于是木夫人便想寻个借口打发崔瑶,“崔二小姐,你帮我去厨房看看午膳准备的怎么样了?” 崔瑶点头,转身就喊了婆子到跟前,打发她去跑一趟,转身,又回到堂中坐下。 木婉云忍不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她知道崔瑶不是不会看人眼色的。 多半还是存心的。 她要做什么? 木婉云想着,脸色阴沉下来。 木夫人神情里的不耐也更加明显,更是忍不住狠狠盯了一眼崔瑶,随即牵着木婉云的手起身,“娘昨个儿得了些新料子,带你去挑几匹…” 说着,连个客套也没给崔瑶,拉住木婉云的手,母女说笑就要离开。 却没想到崔瑶竟然亦步亦趋跟了上去。 母女二人边走边使眼色给下人,下人会意,便准备绊住崔瑶,岂料崔瑶却突然一把推开阻拦的下人,径自跑到木婉云和木夫人面前,哭丧着脸,就跪了下去。 “云儿,我知道,因为你出嫁之前,我多嘴说了几句,你就是怨恨上我,还传言回家,要家里逼尘哥跟我退亲,我求你了,不要逼迫尘哥,都是我的错,你要打要罚,都冲我来,我,我是真心喜欢尘哥,真心喜欢这个家,你也知道我在崔家过的什么日子,要是被退亲,我活不下去的。“ 崔瑶一边说,一边咚咚给木婉云磕头。 用力之猛,木婉云听了都心里发颤。 木夫人也是一脸的慌,不知道如何是好,只能好言劝说,“崔二姑娘,你还是先起来…” “夫人,我早就在心里把你当成我的亲娘,可我知道你都是看在婉云的份儿上,我,我真的是为了婉云好,我以为就算是嫁给清贫之人,也好过嫁给不爱之人,婉云有木家做后盾,也不会饿着冻着,可我没想到我的话让婉云彻底恼恨了我…总之,是我错了,你们要打要罚,都可以,只求你们别不让尘哥哥娶我,我是真心喜欢尘哥哥,要是被退亲,我真的活不下去…尘哥哥也很为难,他是个谦谦君子,做不出明知对方无错却退亲的事,你们这么逼他,他很难受…” 崔瑶一边说一边继续咚咚磕头。 很快,额头就青红一片,甚至还有细微伤口,正在往外渗血珠。 木夫人见状,又是心惊,又是着急,去拉崔瑶,可崔瑶死活都不肯起来,目光直直越过木夫人,盯着木婉云。 大有木婉云不答应,她就磕死的架势。 木婉云冷眼看着这一切,看着崔瑶好一副柔弱知错,声声知错,可话里话外却都是她无辜,她要逼死人,甚至还讥讽她这个搅事精离间爹娘和兄长,让木家家宅不宁。 见她不说话,崔瑶心里恼恨,面儿上却更加楚楚可怜,磕头地动作更加狠辣,说的话也更加楚楚可怜。 “云儿,你我相知一年多,你知道我是个没心机的,家里兄弟姊妹不把我当人,我是把你当亲姊妹,一心只想着盼着你好,才会跟你说了那些掏心窝子的话,可你就算是不愿意听,恼了我,又怎么能不顾…” “云儿?” 木夫人也有些动容,说实话,其实她也觉得退亲有些不妥,女子被退亲,终究难被世俗所容,这崔瑶又在崔家不得宠,万一想不开,到时候他们木家就要背上人命官司了。 何况,崔瑶说的也不是没道理,她跟云儿过去一年处的确实比姐妹还要好,若是真的因为误会,就闹的不可收拾,终究不好。 云儿婚事不幸,心情不好,使性子,他们做父母爹娘的也该劝着点,是不是不该跟着她一起胡闹? 正这么想着,突然一道人影快速朝这边奔来,不等人看清来人,对方就一把拉起崔瑶小心的护在怀里,抬头拧眉凶狠的看向木婉云,甚至是木夫人。 婚礼之后,木婉云对木尘心里就多了很多探究,因而这会儿看他冷着脸一副要杀人的架势,也只是心里微沉,并没有太大的反应。 若她还是上一世不经世事的小姑娘,只怕这会儿也是又惊又怕。 可她已经不是了。 被枕边人冷清薄幸,亲眼看着儿子病重无依,一点点在怀里断气。 她还有什么不能接受的呢? 可即便能接受,骤然获悉疼爱她的兄长的真面目,她心里也是不好过的。 当然,更多的还是心寒。 以及不敢去细想。 “尘儿,你回来了?” 木夫人比木婉云先回过神,看着满脸怒容的儿子,木夫人很头疼,自小儿女感情就比旁人好,外人也都是羡慕,怎么突然一夜间,就变成这副样子了呢? 几天前儿子红着眼冲他们控诉,声声犀利,犹在耳边。 他们从没想到,从小让儿子照顾年幼妹妹,竟然让他怨念如此之大。 还有,儿子说已经对崔瑶有了感情,当初是他们因着妹妹喜欢就让他娶,如今却又因着妹妹不喜就让他退亲,到底把他当什么? 他们从没见过儿子这副样子,吓坏了,这几天都没有再提。 可看到儿子这副样子,他们心里是说不出的难受。 正要解释不是他们强迫崔瑶,结果就看到儿子红着脸怒声斥问婉云。 “你究竟要做什么?因着一点小事揪着不放?怎么?你自己选错了人,婚姻不幸,难道就要别人跟你一样,木婉云,你怎么这么狠毒?!” “什么?!” 木夫人一怔,下意识跟着木尘地眼神看向木婉云,随即却又摇头,“不,婉云不是这样的,尘儿,你不能这么说你妹妹,她自小…” “是,我妹妹婉云以前的确善良,可那个妹妹早就死了…还有你们,娘,是你和爹无底线的纵容,才让她变成这副无法无天面目可憎心肠歹毒的样子…“ 木尘气急了,连木夫人也没放过,直接训斥的木夫人眼圈都红了,才又转头看向木婉云。 “你有没有想过,你如今过成这样,就是你以自己作孽的报应?!” “你,你怎么能这么…“ 木夫人气急,颤抖着手指指向木尘,她不敢相信昔日兄妹和睦的二人,突然会变成这样。 她不忍心苛责自己的子女,最后只恶狠狠盯向崔瑶,“是你…” “母亲,你什么时候变的这么不讲理,你明知道不是瑶儿的错…” 木尘赤红双眼,冲木夫人怒吼。 “尘哥哥,不是,是我自己,只要能不退亲…” 崔瑶眼神里的得意要溢出来了,可面儿上却仍旧可怜巴巴。 木婉云看着她,倒是觉得有几分熟悉。 对了。 她想起来了。 是柳如霜。 她们后来处成闺中密友,连她这个前…他她算什么?踏脚石?都不如。 还真是一样的茶里茶气。 木尘看到木婉云竟然还在笑,更加怒不可遏,直接对着她和木夫人道,“瑶儿是我认定的妻子,如果你们容不下她,那我就带她离开…” 说完,木尘就要抱着崔瑶大步离开。 木夫人满脸泪水,用手捂着脸,不知道怎么就会变成这样。 看着长子的背影,她突然有些不悦的看了一眼身边的小女儿,却又赶紧低下头。 不。 女儿只是心情不好。 木婉云把木夫人的反应收入眼底,无声哀叹,她不该怪母亲。 可心里还是有些难受。 “木尘,那年花灯节,那盏兔子灯是崔瑶所送吧?” 她突然扬声冲木尘喊了一声。 正抱着崔瑶大步离开的木尘一怔,不敢置信的回头,惊愕又慌乱的样子,全都显露在木婉云面前。 第16章 撕破脸 “什么花灯节?” 木尘还没想好怎么回应,一旁的木夫人已经忍不住问出声。 看着一向疼爱她的母亲,木婉云不忍心说出实情。 毕竟,一儿一女都是木夫人的心头肉,木婉云知道,这些年父亲母亲看似偏疼自己,可更多是因为自己是女子,女子将来要出嫁,嫁到别人家,在父母跟前时间总不如男子多,所以他们才会格外偏爱。 可作为家里长子,家族传承,他们也从没忽视兄长木尘。 甚至对兄长严厉,也是因为兄长是男子,需要担负的更多,怕一味溺爱,会让他沉浸享乐,毫无斗志。 以前她从未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 可从什么时候开始,兄长变了?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木婉云,你若是还有良心,就亲自给你的救命恩人,也是你未来的嫂子磕头道歉,身为木家嫡女,做错了就要认,不然,木家也不再是你的后盾。“ 木尘一字一句,毫无悔改,竟然还想威逼她给崔瑶道歉。 真是好大的脸面。 “怎么?兄长不敢正面回答,却一味强调她救过我?是觉得我当真不会查到真相?!” 木婉云没有退缩,上一世的木婉云重视感情,把崔瑶当好姐妹,所以才一次次被她出卖。 她怜惜兄长后来遭遇,所以想出手干预,却忘了自作孽不可活。 既然他自己非要走这条路,她也只能祝福。 “你什么意思?” 木尘果然在听到木婉云暗示的话后,有些站不住了,飘忽的眼神,进一步让木婉云确定了心里的猜测。 “那年兄长去花灯节,临近午夜才回,把爹娘急坏了,后来爹大发雷霆,要打兄长,小厮拿着兔子灯找我,让我求情,我以为那兔子灯是兄长费力帮我得来,后来主动承担罪责,罚跪祠堂…三年了,那兔子灯一直挂在我的书房,每次看到我都为自己能有世上最好的兄长庆幸不已。” 不知不觉,木婉云已经控制不住哽咽起来,眼睛也红成了兔子。 把木夫人看的心酸不已,掏出帕子就要替她擦拭,“好端端哭什么?” 木婉云直直看向木尘看着她的倔犟的脸骤然失去血色一般,眼神似乎也有些悔恨,却忍不住笑了。 “三年,我被兄长玩弄于股掌,成了你们爱情的踏脚石,兄长,这三年,你为了娶到自己心仪的女子,苦心积虑扮演一个宠妹如命的好兄长,你会不会觉得辛苦?不,会不会觉得恶心?!” 说着,木婉云抬起手擦了擦脸上无声滑落的泪水,迎着木夫人惊愕,木尘惊慌和崔瑶得意又不知所措的目光。苦笑道,“我当时还以为是自己终于入了兄长的眼,上天听到了我的祈祷,让我也有了疼爱我的兄长,却没想到一切不过是演戏,是啊,我自小就不得兄长喜欢,又怎么可能突然在一夕之间就得了青睐?不过是因为兄长知道父母想看到咱们兄妹和睦,所以,你演了三年的戏,而崔二小姐也跟我演了三年的姐妹情深罢了,至于当年那场救命,我想也是你们的手笔吧?” 其实木婉云并未着人去调查。 可她却笃定自己的猜测不会有错。 一个人厌恶一个人是演不出来的。 而过去那些被她刻意忽视的细节,也在这一时刻变得格外清晰。 过去一年,她每次跟崔瑶不和,兄长都来劝说,可话里话外都是她不懂事,敲打她一定不能忘记救命之恩。 还有每次兄长休沐陪她,崔瑶也会跟着。 最后,兄长为崔瑶买的倒是更多一些。 原来她不仅仅是他们的踏脚石,还是挡箭牌。 想着,她嘴边的苦笑,更深了。 “云儿,你在说什么?什么演戏?你和尘儿…“ 木夫人听的云里雾里,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的父亲一双儿女,似乎有什么东西,不敢去触碰。 见木婉云神情震动哀伤,她微微晃动,随即又看向木尘,带着祈求的语气,“尘儿,你妹妹说的不是真的?” 木尘没有说话,表情复杂的看向木婉云,眼神里都是凝重。 他做梦都没想到这个妹妹竟然会知道实情。 那又如何。 一瞬间,他想清楚了一切。 眼底的犹豫和愧疚再也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决绝和冷漠。 “不错,我从小就不喜欢你,甚至可以说厌恶你,因为你一出生就被爹娘留在身边,而我却不得不被他们留在族里,凭什么?!后来把我接回来,还是因为你大了,说需要一个哥哥,你知道我从什么时候开始讨厌你吗? 第一眼,从我第一眼见到你,你指着我问,这个脏脏傻傻的是府里新来的小厮吗? 凭什么?我是木家嫡长子,凭什么你一个早晚要嫁出去的女儿要这么对我?! 所以,我恨你,我每天诅咒你,明知你容易过敏,还把小狗腿掰折丢到你的院子?又把巴豆下到你喝的粥里,还…” 不等木尘说完,一巴掌落在木尘脸上。 在场的所有人都惊了。 木尘更是不敢相信的看向对自己动手的木太傅,“爹,你打我?你们从没有打?!” “孽子,我要是早知道你妹妹儿时受的苦都是你造的孽,我早就把你赶出去了…” “凭什么?我是木家长子,我是嫡子,她不过是个丫头片子,将来只有我才能延续家族香火,而她,现在已经沦为笑柄,为什么,你,你们一个个还是要偏爱她?!” 木尘猩红着眼,把所有的不服都喊了出来。 附近的丫头小厮都不敢吱声。 崔瑶颤抖着手掏出帕子给木尘擦脸,又轻轻握住他的手,似乎是觉得这样能给他鼓励和温暖。 木尘低头看了她一眼,眼底的冰冷稍稍回暖,可抬起头的时候,又烧起熊熊怒火。 “我不服!她肖想沈阔,父亲就可以放下颜面去请求赐婚,我不过是喜欢瑶儿,都不需要父亲拉下颜面,可是你们都不许…我跟瑶儿两情相悦,想在一起,有什么错?” 木尘越说越激动。 直接当着所有人的面,紧紧扣住崔瑶的手。 不知情的还真以为是一对情比金坚的小鸳鸯。 而他们是那棒打鸳鸯的坏人。 想着,木婉云忍不住冷笑起来。 “情比金坚?两情相悦?是吗?崔瑶?” 她冷笑着看向崔瑶,见崔瑶眼神躲闪,心里那个念头更甚了。 “你做什么?” 木尘见崔瑶身子瑟缩了一下,还以为是木婉云威胁她,急忙护住崔瑶,凶狠的瞪向木婉云。 “算了,你们情比金坚,我怎么能做恶人。” 木婉云突然一个瞬间歇了心思。 她这会儿根本没证据证明自己的那些猜测,再说,她跟木尘算是彻底撕破脸,那她这个所谓的妹妹还有必要去多管闲事吗? “真的?你不会?!” 木尘似乎有些意外,大概是没想到她会真这么好心。 “我都是嫁出去的人了,不过,以后你跟我还是莫要再装什么兄妹情深了,至于你想通过沈阔谋求高位,还是就此打住,毕竟我跟沈阔关系不慕是满京城都知道的,我怕他给你使绊子。” 听到这里,木尘原本就阴郁的脸色,突然更加难看了,可最后也只是咬牙切齿冲她背影骂了一句废物。 因为跟木尘撕破脸,木婉云原本想直接离开,可看着满面无奈愧疚的爹娘,她还是硬着头皮吃了午膳。 看的出父亲母亲虽然嘴上埋怨兄长过分数落崔瑶,可却也很无奈,一个是自己的儿子,一个是自己下聘的未来儿媳,自己这个女儿再重要,他们还是一样希望能和平相处的。 话里话外都是劝说,“云儿,你兄长太过分了,我跟你父亲一定会责罚他,若是他日后有了悔改之意,你就再给他一次机会,至于崔瑶,大概没那么容易退…” 母亲说一句叹一声,又小心翼翼看向她。 不知为何,原本觉得家人对她掏心掏肺,可现在,却总觉得不是那么回事。 她也说不好是为什么?! 总之,她这次回门,心里似乎多了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见她一直低头不语,父母最后也没再多言,父亲甚至还说如果她在将军府过不下去,他还是可以拼死去宫里请旨和离。 上一世,父亲也曾说过,她当时坚定摇头拒绝,这一世,她明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陛下就等着抓把柄。 她知道。 父亲难道会不知道? 如此想着,她突然忍不住开口,“父亲,真的可以吗?!” 原本还一脸慈爱的父亲,脸色突然阴沉下去眼底多了一些她看不懂的东西。 木婉云没有再说话。 原本以为木尘和崔瑶总该有自知之明,不会再出现。 可没想到用完午膳,她准备离开的时候,两个碍眼的东西又冒出来。 原本刚缓和的气氛顿时又诡异起来。 爹娘兴许也怕他们再吵起来,急忙让她赶紧离开。 可崔瑶和木尘却还是跟着把她送进马车。 她知道这是崔瑶的主意,就是想看看她这个出嫁女,又拿了娘家多少好处。 呵。 要是她知道木家如今的家业一大半都在她手里,不知作何感想? 父亲是太傅,可是为人清高,母亲不善经营,是她早早学着理事,而她当年无意救了一个商贾,那人是江南富商,这些年,她跟着他投了不少生意,赚了钱,又开了铺子,才有了如今木家的光景。 只是因为她是待嫁女,所以这些从不对外人说,就是怕她的清誉受损,如今却被人当成是要搜刮娘家家产的家贼? 对了。 当年她听从那富商建议,所有铺子,都写的自己的名字,如今想来真是明智之举。 对父母她不吝惜,可是木尘,她也不会再给他花一个子儿。 虽然她出嫁,可是府上的开支可仍旧是她说了算。 第17章 我需要你高看?! 回将军府的路上,她心情还是或多或少受到影响。 跟来时相比,更是天壤之别。 尽管她极力掩饰,可自小侍奉在她身边的红玉和绿俏还是察觉出端倪。 两个丫头一直跟在她身边,目睹了她跟崔瑶和木尘之间的事情。 这会儿她们的震惊不亚于木婉云。 怎么都无法相信待小姐那么好的公子,竟然都是装的。 只是为了借小姐达成跟崔瑶结亲的目的。 想起她们曾经真的以为崔瑶对小姐好,还劝小姐,她们就后悔不已。 想起成亲那天,小姐跟他们说的那些话,她们更是后悔万分。 作为从小一起长大的,不仅红玉和绿俏熟悉木婉云,其实木婉云对他们也是同样的熟悉。 何况,她只是闭目养神,借机会想理清一些事情,又不是真的睡着了。 对于红玉和绿俏之间的小动作,还是十分清楚的。 见他们怕吵醒她,一直打哑迷,忍不住出声提醒道。 “有什么话,就大大方方的说。” “小姐,您没睡?“ 红玉激动。 “嗯。” 木婉云点头。 “小姐,我们就是不明白,公子怎么会变成这样?还有,老爷夫人一向最疼爱你,为什么这次也不替你说话,你受了这么大的委屈…“ 绿俏一边说一边观察木婉云的脸色,大概是勾起她的伤心事,有些支支吾吾。 “或许,咱们都错判了一些事…“ 木婉云低叹,说了一句模棱两可的话。 两个丫头显然都没明白。 太傅府距离将军府并不远,小半个时辰便到了。 很快,就有车夫提醒到了。 木婉云在丫头搀扶下下了马车,回到将军府。 将军府仍是如火如荼的大肆购买修葺材料,匠人也比之前多了不少。 怕灰尘脏了自己新做地衣裳,木婉云特地绕了远路从侧门回来。 要不是怕不方便,她都想在自己住的院子,开一道门。 索性还是住在将军府,可是关起门来,互不打扰,过自己的小日子便是。 可她也清楚,互不打扰是不可能的。 将军府的麻烦事,早晚还是会找上门。 而她的预测很准。 清闲的日子只过了不到十天。 就有人扣门。 红玉去开的门,门才不过开了一道缝,外面的人就蜂拥而至,都是找她讨钱的。 一问才知道,是各材料铺的掌柜,说是来找当家主母结账的。 红玉和绿俏早就在她的耳提面命之下,有所防备,不等人跑远,就让人抓住沈管家,押了过来。 “做什么?我是府里的管家?!” “既然是管家,那你跑什么?!” 红玉啐了一口,让人把管家押到跟前来,对着底下举着账单的人开口道。 “都给我听清楚了,咱们小姐自打进了将军府就病了,如今都是靠人参吊着命,那个人参的钱都是从嫁妆里出的,这什么劳什子账单跟我们小姐可没关系,谁敢再来打扰咱们小姐,别怪咱们不客气。” 说着,几个身强体壮,一看就不好惹的护院便站了出来。 吓得原本铁了心要到钱的诸位掌柜,双股战战。 在木婉云这里讨不到钱,这些人自然又去缠着沈管家。 沈管家也是没想到木婉云竟然会真的不管。 可他也变不出钱来,只能先敷衍着。 木婉云不出面,事情就解决了。 她吃着葡萄,看着话本子,听着红玉和绿俏的汇报,心情爽到极点。 顺便还赏了红玉和绿俏一人一个银锭子。 赏罚分明,才能御下。 刚重生那会,她对红玉和绿俏并不放心。 虽然上一世她们都一直忠心,可她们毕竟没有经历过上一世的事情,她唯恐她们看不透崔瑶的真面目。 而她不愿意多费口舌。 好在她们比她想的还要忠心。 而且很上道。 有她们,她日子也乐的清闲。 沈管家离开的时候,眼神明显带着不善,当绿俏把描述给她听,她便知道午膳是不能好好吃的了。 果然,山珍海味刚上桌,沈阔就是阴沉着脸闯了进来。 虽然她请的护院都是京城里顶顶好的武师,可沈阔毕竟是将军,他们拦不住他也在预料之中。 听到动静,木婉云也只是喊了一句,“让开吧,免得被打伤,还没人出医药费。” 她能想到沈阔的脸色多难看。 所以,沈阔顶着一张黑脸闯进来的时候,她也只是扯了扯嘴角。 手下动作没停,想吃什么,伸出手指一指,红玉和绿俏,以及其他伺候的丫头,便会把美食夹到她碗里。 她吃的津津有味。 丝毫不理会沈阔越来越黑的脸,和越来越重的气息。 直到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她才知道饶有兴致的施舍了一点目光给他,捂着嘴轻笑,“刚才没听错的话,是将军肚子在叫?怎么?将军打伤我高价雇佣的武师,是想来讨饭?!” 他特地加重了讨的语气,不出所料,沈阔脸色又差了几分,眼里的阴狠都要泄出来,喊她的名字,也带了一丝咬牙切齿的味道。 “木婉云!” “将军有何贵干?!” 她莞尔浅笑,挑眉,看向他,丝毫不吝啬微笑。 她知道她心情好笑的多,他就会气不顺。 而他不好过,她就很好过。 “身为将军府主母,骄奢淫逸,铺张浪费,你…” 不等他说完,她轻笑打断。 “将军,这话言过其实了吧?你我都清楚,虽然咱们被赐婚,我一没跟将军拜堂,二没跟将军洞房,所以,这将军府主母,我实在是担不起,还有,将军说的骄奢淫逸铺张浪费,我花你将军府的一文钱了吗?” “你?!” 沈阔再次语塞,暗暗磨牙。 木婉云挑眉“所以,既然我没有花将军府的钱,将军又有何立场训斥?!” 说完,她又大快朵颐起来。 吃的肚子都撑起来,她才作罢。 见沈阔还在,她觉得有些碍眼忍不住道,“将军到底来做什么?难道是觉得妾身用膳好看,特地来看的?!” 沈阔一脸吃瘪,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最后还是一直跟在他身边的管家主动站出来,双手奉上一本账本,小心赔笑。 “夫人,如今你既然已经入了将军府,那就是咱们将军府的主母,将军最是忠君爱国,自然不会忤逆陛下,这是将军府的账本,夫人以后就是安心掌管中馈,将军自然会高看你一眼。” 沈管家这番话,可真是会蒙骗。 上一世,她就是信了。 可这一世,她可不会这么蠢。 她连翻看都没有,直接丢到沈阔面前,“我需要你高看?沈阔,缺银子直说,跟我耍这些下三滥手段,怎么,当我是冤大头?!” 木婉云的直白,刺的沈阔脸色发白。 沈管家见状,急忙道,“夫人,您怎么可以这么说话,我们将军肯把中馈交给你,也是看在陛下的面子,身为主母,不能把中馈牢牢掌握在手里,那可是会被人嗤笑…” “谁爱嗤笑谁嗤笑,让我拿银子给你们将军府弥补亏空,做梦去吧…” 第18章 不如猫 木婉云的直白,刺的沈阔面红耳赤,双拳捏的死死地,似乎下一秒就要挥出来。 木婉云冷笑一声,暗暗摸了摸袖子里的袖箭,倘若沈阔真的敢动手,她也可以送他一程。 杀子之仇不共戴天。 辉儿虽然不是他亲手所害,可他身为生父,从未对辉儿有半分珍爱,让辉儿短短的人生总是苦巴巴望着芙蓉园发呆,要不是他宠妾灭妻,柳如霜也不会胆大到把御医扣留,又让侍卫幽禁他们,不让大夫给辉儿治病,活活熬到过世。 猪狗不如的东西。 之前她还担心动了他,会给木家招致杀身之祸。 可现在,她突然觉得以前的坚持都没有多大的意义了。 气氛一时凝重到窒息。 沈管家看了一眼沈阔,唯恐脾气暴躁的将军,在气头上会失控做出什么,急忙拉了拉沈阔的衣袖,沈阔才长吸一口气,脸色也和缓了一些。 可他们都明白,今日想让木婉云操持中馈拿银子的打算,是落空了。 想起府里欠的那些账目,沈管家颇有头疼。 他是沈家家奴,沈阔没有父母,这些年,将军府一向都是他在管着。 将军战功赫赫,按理说每次收缴战利品,还有陛下给的赏赐都不少,可沈阔是个不知柴米油盐的,又素来体恤下属,那些战利品和赏赐,往往还没在手里捂热,就被他大手一挥送出去了。 他也明里暗里跟沈阔提过好几次府里的账目不容乐观,可沈阔总是不放在心上。 这次御赐成亲,虽然陛下赏赐了不少好东西,可他们府里也搭进去不少。 他之前就打听过了,这位木家嫡女嫁妆颇丰,成亲那天,他数过,整整二百台,有这些嫁妆,以后将军府再也不用担心入不敷出。 虽然这些天闹过不少事情出来,可沈管家觉得都是木婉云发泄不满罢了。 毕竟木婉云喜欢他们将军,满京城谁不知道,当初更是做出当街拦马的事情来。 所以,他好说歹说,才劝了将军一起来,只要稍稍示好,那木家女还不乖乖做当家主母。 他也能卸下身上的担子,轻快轻快。 却怎么都没想到木婉云竟然如此不识抬举。 身为将军夫人,竟然不想管理中馈。 他一时间也没了主意。 可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将军离开,因而僵在原地,半晌都没想好怎么开口。 “怎么?这么想听本小姐骂人??!” 木婉云见主仆二人都顶着五颜六色的脸,在自己屋子里杵着,忍不住好笑讥讽。 “木婉云,你可想清楚了?你真的不想做将军夫人?!” 沈阔眼神冰冷,好像凝着冰霜。 呸,狗男人,以为她还会被他吓住?!她暗暗磨牙,面儿上却轻笑点头,“是啊,怎么,将军想好了进宫请旨和离?!” 她说着,还有了一丝期盼。 沈阔一怔,暗暗蹙起眉头,眼底掠过一丝诧异,最后却咬牙道,“陛下赐婚,当初也是你们木家求来的,要和离也该你木家去。” 说着,又似乎想通了似的,看着木婉云的眼睛多了一些讥讽,“听说木太傅十分疼爱你,你不妨去求一求?还是说,其实你舍不得?!” 虽然是疑问语气,可他的语气却是笃定。 木婉云不禁觉得好笑,她以前多卑微,给了他这样的错觉和底气。 是了。 以前她的确被他那些盛名吸引,做了一些糊涂事。 也难怪他如此自信。 那就让她亲手让他清醒清醒,认清现实。 “对,我舍不得,所以,还是将军去吧,将军莫非也舍不得?!” 她故意用甜腻腻的声音,走到他身前作出要依附的样子,看他立即退避三舍,她猝不及防端起茶杯泼在他脸上,凉透的茶水,刚好让他清醒清醒。 原本还沉浸在厌恶和果不其然里的沈阔,顿时吼叫出声。 “木婉云,你疯了?!” “对啊,将军一天不休我,我就每天都发疯,将军要是不想以后的日子都永无宁日,就赶紧休了我。” 木婉云笑盈盈道。 “你…” 看沈阔气的不轻的样子,木婉云心都提了起来,竖起耳朵,多希望下一秒就听到这里最想听到的话,可终究还是失望了。 “想赔上我的前途,做梦,木婉云,我不管你是真的还是装的,既然嫁进来了,就别想离开,这将军夫人,你不是梦寐以求,那你就给我做到底,只不过本将军可不会碰你,原本我看在陛下和木太傅的面子上,打算让你保留一点体面,既然你冥顽不灵,那也别怪我。” 说着,他长出一口气,似乎做了什么重大的决定,看向她的目光都凌厉了几分,“钥匙和对牌我会交给我的心上人如霜,以后你的吃穿用度就一并交给如霜,你好自为之。” 说着,沈阔攥紧拳头,给沈管家递了个眼神,冷冷扫了一眼木婉云,便离开了。 沈管家似乎还想追上去对沈阔说些什么,可正在气头上的沈阔显然并不想听,沈管家深深叹了一声,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芙蓉苑,才心不甘情不愿的跟着一起离开。 等人一走,红玉和绿俏也互相使了眼色,似乎有什么话要说。 木婉云伸了个懒腰,睇了她们一眼,“吞吞吐吐,有什么就说?!” “小姐,您真的不管?” “就是,小姐,您可是正儿八百的将军夫人。凭什么交给一个贱蹄子,再说,要是不管,以后岂不是都要看他们脸色?!” 木婉云冷笑一声,吐槽,“你们好好想想,要是这么好,会轮到我?实话跟你们说,将军府就是一笔烂账,他们非要交给我,那是看重我的嫁妆。想让我帮他们填账。” 闻言,红玉和绿俏目瞪口呆,似乎都没想到会是这样。 “小姐,您怎么知道?” 绿俏还是多嘴问了一句。 “你好好想想,咱们入府之后,他们对咱们的态度,还有你觉得要是账上有大笔银钱,这样的好事还会轮到我?!” 绿俏原本就是个心思活络的,再联想之前沈管家带着那些人来要银子,当即便全然明白,立即忍不住骂起来,“我呸,当咱们是冤大头呢。” “所以啊,不想做冤大头,可得把院子看好了,对了,找人放出声去,就说,我病了,府里的中馈可不在我手上,还有就说将军跟我水火不容,不仅没有圆房,中馈将军也不打算一并交给我。” “小姐,这真的好吗?传出去,你们还怎么做人?!” “按照我说的去说。” 木婉云犹豫了一下。 她要离开也会清清白白离开,这种事,早说早超脱。 所幸沈阔也不会因为名声,就来碰自己。 虽然她也犹豫过,要不要为了辉儿再忍着恶心跟他做一次,可是想了想,还是算了。 毕竟她的辉儿上一世到死拉着她的手,亲口说要是有来世,不会再有她的儿子,不想从小体弱,让她难受,更不会做他沈阔的儿子,因为他不配有那么好的儿子。 没了木婉云的资助,将军府的修葺果然停了下来,每天都有要债的堵在将军府门前,听说,沈阔好几次被缠的早朝都迟到,被陛下当众训斥,后来沈阔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那些债主没有再上门。 木婉云也过了几天清闲日子。 再就是听说,沈阔还是把柳如霜接进府里。 许是实在缺钱,没有了上一世的大操大办,柳如霜只是坐了一顶轿子就入了府。 不过吹吹打打还是没少。 据说沈阔让人特地把他住的前院儿收拾出来,让柳如霜跟他住在一起。 她的芙蓉苑跟前院儿挨的很近,她想不知道都难。 当初芙蓉苑可是沈阔专门留出来给柳如霜的,两人为了恩爱缠绵,甚至还开了一道侧门,虽然她后来让人堵上了,可是因为离得近,对面发生什么,她都听的清清楚楚。 而且也不知道两人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癖好,那声音大的她听着都面红耳赤,还有一次一次的叫水声,竟然一点都不知道避讳。 真是晦气。 最后实在是没办法,她让人给自己养的猫儿吃了点药,又塞给它几只母猫,才把那声音盖过去。 不得不说,沈阔看着人高马大可真是废物,竟然还不如一只猫。 想着,木婉云心情都好了很多。 按理,纳妾第二日,妾室是要给主母敬茶的。 上一世,柳如霜是以平妻身份入府。 而且花着她的银子,那婚礼半点不输御赐婚礼,沈阔更是大手一挥,说柳如霜无需给她敬茶,这一世,她可是一定要喝到柳如霜的妾室茶。 也顺便奚落一下不如猫的沈阔。 第19章 敬茶 木婉云特地起了大早,让红玉和绿俏给她梳妆打扮。 平日里,只要是不出府的日子,她都懒散应付,只要还算体面,几乎素面朝天,发髻也是随意打理,几乎也不插那些金钗玉簪。 今个儿可是大日子,她怎么着也得拿出当家主母的排场出来。 用了早膳,她就顶着一头金钗玉簪,穿着富贵隆重,端坐在主母椅子里等着柳如霜来给她敬茶。 时间一晃,阳光都有些刺眼了,可却迟迟不见柳如霜过来。 她才扶了扶有些过分隆重的鬓发,抬手吩咐手下的人,“去问问,怎么回事?” 红玉见状,抢着接了差事就一溜烟跑了出去。 不多时,就气冲冲回来。 人还没到,声音就先传了进来,“气死我了,不过是个妾室,竟然还拿乔上了。” 红玉只顾着生气,话却没说清楚。 绿俏急忙询问到底是怎么回事,红玉定了定,才又道。 “咱们一早等着人来敬茶,可人家压根就没打算来,说是将军说了,昨晚累坏了,特意免了她敬茶,呸,什么东西。” 红玉气冲冲说完,不忘啐了一口。 众人闻言,也是有些挂不住。 倒是木婉云似笑非笑,似乎并不怎么生气的样子。 “那你怎么说的?” 绿俏着急又问。 “我自然是狠狠把她骂了一顿,让她认清楚自己的身份,咱们小姐是陛下赐婚给沈将军的,她一个妾,恃宠而骄,还敢不来给主母敬茶,是不把陛下放在眼里吗?“ 木婉云喝茶的手一顿,有些吃惊的看了一眼红玉,似乎是没想到对方竟然这么机灵了。 “我说完,她脸色就变了,这会儿应该紧急梳妆打扮,一会儿再不来,我就再去,谁说也不好使,就没有这样的道理。“ 红玉越说越气愤。 双手叉腰,一副还要去的架势。 “小姐,今个儿一定要把她治住了,我都打听清楚了,将军就是为了她才不去接亲,让您一个人拜堂,小蹄子,还没进门,就挑唆爷们,这进了门,也得看咱们的脸色。 红玉越说越激动。 全然没注意到木婉云和绿俏吃惊又忍俊不禁的连连点头。 红玉话音刚落没多久,院门口就传来骚动。 红玉快步朝外走去,扫了一眼,又退回来,“是那柳氏到了。” 说着,便急忙吩咐丫头去准备一会儿要用的茶水,特地交待,“小姐喜欢喝滚烫的。” 木婉云眉头一挑,没有说话。 一身穿碧绿色衣裳的女子已经娉娉婷婷走了进来。 是的了,柳如霜姓柳,最爱穿翠绿色和浅黄色的衣衫,上一世,她经常在她面前炫耀,“将军说,我穿这两种颜色的衣裳最好看。” 她那会气盛,还回呛了一句,“许是将军觉得你只配做绿叶。” 结果,柳氏盈盈带泪,后来沈阔回来,便下令以后只给她素色衣衫。 她每次出席宴会,都是一身素衣,后来有人就说她丧气,渐渐的,京中各家宴会都不再下帖子给她。 想起上一世的事情,木婉云还是不可控的从心底涌出恨意来。 柳氏在几个仆妇搀扶下已经到了堂中,颤颤巍巍就要俯下身子,却像是突然想到什么,用帕子掩着嘴轻笑道,“姐姐莫要见怪,实在是昨晚伺候将军累着了,这会儿,腿还疼,才来迟了,还望姐姐恕罪。” 说着,不等木婉云开口,又挑眉轻笑,打量了木婉云一眼,“我倒是忘了,姐姐跟将军成亲虽然月余,可却仍未圆房,想来姐姐是还不知道将军的勇猛。” 此话一出,气氛几时凝固。 急脾气的红玉都忍不下去。 想要上前替她教训柳氏,却被木婉云出声制止。 她端着茶杯,不紧不慢抿了一口,才轻笑出声,“是够勇猛的,昨晚我的猫也正好发情,追着几只母猫,我还在想,谁更强,没想到将军竟然还没有我的猫…” 说着,木婉云捂着嘴忍不住笑出声来。 柳如霜愣住,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脸色已经非常不好看,声音也不自觉染上几丝怒气,“夫人竟然把将军和畜牲相提并论…” “这话说的,我就是随口一说,你怎么还当真了,不过这么说,似乎也没什么问题。” 木婉云继续笑。 柳氏脸色越发不好,可转念一想,也并非不是好事,正好将军回来,她有理由告她一状。 虽然将军再三保证心里只有她一个,娶木婉云只是无奈之举,可是说好的平妻,最后还是妾室,她心里总归是不好受。 可眼下,将军上朝未归,她不宜跟木氏交恶。 听说她最近闹出不少事,就连将军都颇为头疼,她还是先忍下来的好。 这么相信,柳氏脸色几经转换,最后又恢复皮笑肉不笑的样子。 上一世,柳氏就总是这副样子。 看着还是一样的讨人厌。 “夫人还真是性情中人,这我心里就放心了,来之前,我还以为夫人会凶神恶煞,对我喊打喊杀,看来,是我想多了。” 柳氏笑道,就要让身边人把一起带来的茶水递过来,对木婉云行敬茶礼。 结果,红玉眼疾手快,就端来热茶递到了柳氏手里,柳氏一怔,顿时有些红了眼眶。 尤其看到红玉手里的热茶还散发着热气,顿时明白敬茶只怕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 她顿时有些急,眼睛频频看向院外。 估算着时间,将军也该回来了。 身边仆妇也是有眼力劲的,急忙对木婉云躬身行礼赔笑,“夫人,姨娘特地带了家乡的茶,要给夫人尝,我看不如就用姨娘的茶。“ “放肆,你是什么东西,有你说话的份儿,万一,这里面下了毒,你能否替夫人赔命?!” 绿俏板着脸训斥。 “这怎么可能,姨娘…” 仆妇话没说完,柳如霜已经嘤嘤哭泣起来,声音婉转,说是哭,却并不难听。 “妾身只不过是想让我夫人喝了妾身亲手泡的茶,怎么,就成了下毒?还是说夫人半点容不下妾身?!” 说着,柳如霜有些惊恐看了一眼红玉手里的茶,“我出身低,可也听过大户人家主母磋磨妾室手段层出不穷,我还以为夫人是太傅嫡女,不会跟那些妒妇一般…“ 说着柳如霜一副我看错你的架势,眼神期期艾艾的看向木婉云。 换作上一世,她肯定会被她这番话糊弄的收敛锋芒,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给太傅府抹黑的。 可她上一世不就是吃劲了端着架势瞻前顾后的亏。 所以这一世还想总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束缚她,做梦! 上一世,她凡事通融,让自己大度,可柳如霜一次次算计,让她成了妒妇怨妇,声名远播。 那这一世,她就如他们所愿。 就还真要做妒妇怨妇不可。 “放肆,柳氏,你身为妾室,让你给我敬茶,你左不情愿右不情愿的,怎么,莫非你不愿做妾室,是觊觎我这正室的位置,所以,死活不肯给我敬茶,却非要我喝你这不知哪里来的野茶?是何居心?!” 木婉云说着,稍稍给绿俏使眼色,绿俏会意,就要去抢夺仆妇手里的茶壶,仆妇猝不及防,茶壶便到了绿俏手里。 “你做什么?!“ 仆妇反应过来,就要去抢。 “放肆,来人,押住。”木婉云大手往桌案上一拍,气势十足。 目光半眯盯着已经到绿俏手里的茶,挑眉怒道,“不是给本夫人喝的,怎么,该鬼鬼祟祟,莫非真是一语成谶,这茶有问题?!” 木婉云一边说,一边目光微妙看向柳如霜。 柳如霜面色一紧,下意识攥紧手里地帕子,目光躲闪。 木婉云本来只是诈一诈,可没想到柳氏反应如此大。 难不成这茶水还真有问题?! 岂有此理?! “来人,去请大夫。对了,把大理寺的人一同请来。” 闻言,柳如霜和她身边的人都有些站不稳了。 “夫人,你何必…” “本夫人刚嫁进将军府没多久,就已经几度跟阎王擦肩而过,本夫人怕啊!” 木婉云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 柳氏咬着唇,脸色一寸寸白下去。 眼看木婉云的人已经匆匆离开,去寻大夫和大理寺地人,她是真的急了。 怎么办才好? 她只是想让木婉云出糗。 “夫人,就按照大夫人说的,我给夫人磕头敬茶。” 柳如霜心一横,直接端起滚烫的茶水,就双手捧着到了木婉云跟前,“夫人,妾身给夫人敬茶。” 第20章 出人命 木婉云闻言,正了正衣襟,端坐起来,脸上多了一丝和煦的笑,似乎颇为满意。 柳如霜也暗暗松了一口气。 又说了几句得体的话,忍着烫意,把手里的茶杯往头顶举了举。 “夫人,请喝茶。” 端的一副恭敬得体。 只是太烫了,手指头忍受不了,微微有些晃动。 木婉云把她的反应看在眼里,知道她已经是强弩之末,却并不觉得解气。 她们中间隔了辉儿一条人命,是怎么都做都不解恨的。 原本她没想这么快对付柳如霜。 让她来敬茶,也只是想着先收取一点利息。 可这会儿,她突然改主意了。 以她对柳如霜的了解,想下毒,应该不可能,多半是巴豆一类的,想给她一点下马威。 所以,就算是大理寺的人来了,最后多半也是不了了之。 毕竟人家可是沈阔的心尖尖。 对方手握军权,可是朝廷新贵,保下一个妾室的能力还是有的。 这么想着,她一时有些出神。 柳如霜却已经有些坚持不下去了。 原本还算温婉的脸也逐渐裂开,眼底露出恼恨来。 捧着茶盏的手轻微晃动,茶盏好似随时都要从手里晃下来。 伺候她的仆妇丫头也是急了,有个年纪大的,更是直接朝前迈了一步,有些不满的虚行了一礼,就忙不迭的开口,“夫人,姨娘身子弱,若是让将军知道了…” “也罢,本夫人一时想事情有些出神,正好也口渴了。” 说着,伸出手就要接过茶盏,却在摸到茶盏的时候,突然顿住,又缩回手。 柳如霜举的手都酸了,好不容易等到木婉云接,手立即脱力,结果下一秒,砰的一声,茶盏滑落,她吓得尖叫。 “放肆,柳氏,你这是做什么?!” 木婉云不等对方平静下来,已经冷着脸发怒。 柳如霜立即眼眶一红,眼底泪珠盈满,看上去好一派楚楚可怜。 “夫人,老奴看的真切,明明是你故意…” 仆妇立即就要为柳如霜说话,她是沈阔专门派给柳如霜的,跟之前的乳嬷嬷一样,都是自小伺候沈阔的。 乳嬷嬷的死,她早就记恨上了木婉云,又一直端着自己是从小伺候沈阔的情分,平日里被人恭敬说是府里的半个主子,时间久了,也没有多少奴婢的自觉。 这会儿,眼看自己半个儿子加主子的心上人被刁难,当即站出来就要替她出头。 “你是个什么东西,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儿,不敬主母,来人,掌嘴。“ 木婉云还未发话,绿俏已经沉声呵斥。 那仆妇还要拿乔,结果就被几个壮汉押住,不由分说救对着她左右开弓起来。 木婉云手下的这些都是实打实的武师,很多还是边塞退下来的老兵,会功夫,力气大,更主要的是,人实诚,木婉云给的月钱一个月就七八两,还不带平日里的打赏,他们吃尽了苦,把木婉云当真正的主子,哪里看的一个老货对他们的主子呵斥无礼。 几巴掌下去仆妇脸已经高高肿起,刚要张口,却发现说话漏风,低头一看,才发现牙齿都被打落。 “你,你打我,你知不知道…“ 仆妇捂着脸还想搬出沈阔,结果武师狠狠一瞪眼,吓得她立即缩了脖子。 经过这一番,柳如霜脸色也不太好,她已经明白过来,将军不让她来找木婉云,是真的为她好。 这个女人就是个疯的。 她这会儿心里更慌了。 既怕木婉云会知道茶水里下了东西,借机处置她。 又盼着沈阔能赶紧回来。 因而脸色愈发白了,看上去,也更加弱柳扶风,楚楚可怜。 抬头,突然对上木婉云冷冷打量地眼神,双腿一抖,就跪了下去,“夫人,妾身真的不是故意的,妾身以为夫人接过去,没想到…” “姨娘这话的意思是说本夫人故意松手,好磋磨你?!” 木婉云声线冰冷。 柳如霜心里更紧,颤抖着身子不敢说话,眼眶更加红了,眼里的泪水都要溢出来了,可是却一直没有落下来。 木婉云仔细瞧着,突然笑了,“姨娘好像很怕我?也难怪,会误会我,罢了,不就是碎了一个茶杯,再拿来一个就是。” 说着,给红玉递了个眼色,红玉会意,立即让人重新倒了一杯茶。 纵然心里有数,可还是暗暗皱了皱眉,太烫了。 柳如霜自然也看到了,看着递到跟前的茶水,拧着眉,瑟缩着,却不想接。 “怎么?姨娘莫不是还怪我?觉得我不配吃这杯妾室茶?!” 木婉云眼里的笑骤然僵住,声音也更加冷凝,无端让人心里发颤。 柳如霜,上一世,我那么求你,你却无动于衷,害的我辉儿惨死。 辉儿才不过三岁,你就陷害他推倒你儿子,让沈阔罚他跪祠堂。 想着上一世的一幕幕,木婉云心头宛如刀绞,看柳如霜的眼神更加冷了。 “当然不是…” 柳如霜眼底的泪水终于落下来,可真是梨花带雨楚楚可怜,木婉云自愧不如,她一直都知道沈阔就是看不得柳如霜这副样子,才会一次次昧着良心偏袒,而柳如霜的泪水,每次刚好都能在沈阔赶来的时候落下来。 只是这次,沈阔不会这么快回来了。 而柳如霜也终究没等到。 “既然不是,那就敬茶,别再等到茶水凉了,本夫人肠胃不好,喝不得凉茶。” 木婉云说着,嘴角牵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虽然是笑,可是眼里一派寒凉。 这一幕幕,总会让她想起上一世。 只是对象却换了。 “是。” 柳如霜睫毛颤动,几滴水珠挂在上面,好一派楚楚可怜,她颤抖着手,刚要去接,红玉手一抖,滚烫的茶水就溅出来,洒落在柳如霜的手上,当即疼得她大喊大叫。 “夫人,奴婢知错了,奴婢再也不敢霸占将军了…” “你的意思是本夫人故意磋磨你,是为了吃醋,跟你争宠?!” 木婉云气急,抬手抓起一个花瓶砸在柳如霜脚下,吓得她立即花容失色滚落在地,颤抖着身子咬唇摇头“不是,妾身不是这个意思…妾身是个愚钝的,夫人饶妾身一命…“ 说着,她眼角余光暼到院子口有人影闪过,突然扬声又喊了起来,“夫人奴婢知错了,可奴婢人微言轻,真的不是故意的,夫人饶了奴婢…” 木婉云岂会看不出她的伎俩,只可惜,她终究还是失策了。 柳如霜看木婉云站起来,又跪趴在地上,瑟瑟发抖,像极了一个被正室磋磨的可怜人。 “奴婢知错,奴婢再也不…” 木婉云却只是冷冷扫了她一眼,便起身相迎,“劳烦张太医和卢寺卿走一趟。” “夫人客气了。” 二人同时拱手。 柳如霜察觉不对劲,扭头才看到来的根本不是沈阔,而是一个大夫打扮的人,和一个身穿朝服的。 “你们是谁?!” 柳如霜心里已经想到,可还是轻咬下唇… “二位,这就是那壶茶水,我察觉不对,便没喝,还请太医查验。” 木婉云让绿俏把茶壶递上来。 柳如霜急了,急忙给仆妇使眼色,仆妇哪里不清楚,这主意还是她出的。 若是真的查验出有问题,就是将军在,也保不住她们。 眼看绿俏就要把茶壶递给太医,仆妇突然冲过去抓起茶壶。 “快拦住,她要毁灭罪证,别让她喝了。” 闻言,原本还怕又被人抢过去的仆妇,当即灵机一动,昂头就把茶水尽数灌下去。 反正就是些巴豆,顶多是拉几天,又不会死人。 可下一秒,她突然觉察不对,弓着腰,就颤颤巍巍起来,然后突然一口血,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 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堂内一时尖叫四起。 木婉云也吓得面如死灰,颤抖着声音,“竟然是毒药,好狠毒!为了护主,竟然以身犯险,倒是忠心!” 她说的时候,目光冷冷扫向柳如霜。 柳如霜早就已经被眼前的一切吓得瘫坐在地,回过神,急忙摇头,“不,不是的,不是毒…” “不是毒,又是什么?!柳氏,我嫁给将军非我所愿,倘若知道将军早就有了你,绝不会嫁进来,可你怎么能毒杀我?!你好狠毒的心?!” 木婉云脸色泛白,浑身都在颤抖,一副吓坏了的样子。 这副样子,她还是跟柳如霜学的。 也不知学到几成。 张太医已经验证过,对卢寺卿拱手答道,“是砒霜。” 卢寺卿当即对外使了个眼色,“来人,先把这位…” “柳姨娘。” 红玉赶紧提醒。 “嗯。” 卢寺卿扫了一眼红玉,冲木婉云拱手,“夫人,人犯先带回大理寺,还有这…” “已经没救了。” 张太医把银针缓缓拔出,摇头无奈道。 “还有尸体,也得先带回大理寺。” 木婉云白着脸点头,却又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来,“原该如此,可是这柳氏可是我们夫心头上的,成亲那日,甚至不惜不顾陛下颜面,都要编出剿匪,就为去陪她,我担心…” “牵扯命案,就算是沈将军来了,也一样。” 卢寺卿不愧是朝中难得刚正不阿之人。 木婉云暗暗在心里为他点赞。 第21章 一起去大理寺 虽然她乐见柳氏被押回大理寺,可毕竟名义上还是一家主母。 好吧,最主要她还是想亲眼看着柳如霜倒霉。 一路在几个丫头仆妇搀扶下,亲自到将军府门前相送。 柳如霜真是吓坏了,一路上大喊大叫,直呼自己是冤枉的。 大理寺的人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哪个不是喊自己冤枉,也不是没见过这种后宅争宠下黑手的。 不过大多数都是主母容不下小妾,下黑手,像这种小妾给主母下毒的,还是头一次。 不过想到最近传的沸沸扬扬的那场亲事,圣旨赐婚,对象又是当朝文臣和武将之首,可是成亲以来波澜不断,据说起因就是那沈将军宠妾灭妻,也就不足为怪了。 柳如霜吓得花容失色,也顾不上形象,只想着沈阔赶紧出来救她。 大理寺的人没心软,却惊的不少人侧目相望。 好事的伸着脖子,打听到底怎么回事。 无奈大理寺的官员个个都是冷脸判官,他们也没胆子。 木婉云捏着帕子看着,想了想,还是忍不住交待,“卢寺卿,这柳氏毕竟是我夫君心头之人,还望好生对待,我,我觉得她应该也不是故意想给我下毒…” 什么?下毒? 原本还纳闷的吃瓜群众,顿时惊愕的下巴都要掉下来。 谁家没个后宅阴私,可是妾室给主母下毒,却还真是闻所未闻。 再看这风口浪尖的沈夫人,竟然还出言求情,可真是委屈又可怜?! 有消息灵通的赶紧把自己知道的一手消息拿出来分享。“听说沈将军在宫里都对这夫人动手,难怪夫人怕…” 木婉云楚楚可怜的样子,落在大家眼里,更博得了几分同情。 卢寺卿眼神朝木婉云看了一眼,似乎欲言又止,最后只是远远作揖,就要离开。 偏偏这个时候,马蹄咚咚声传来。 柳如霜一眼认出是沈阔,急忙扑过去大喊大叫。 “将军,救救妾身,妾身没有给夫人下毒,这些年要抓我…“ 沈阔今日有事耽搁,可心里却一直难安,想起木婉云最近所作所为,就担心如霜。 好不容易脱身,便马不停蹄赶回来,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不等马停好,他便飞身而去,正巧落在大理寺马车前,几下,便打落押着柳如霜的衙差,把已经浑身颤抖几乎吓晕过去的柳如霜抱在怀里。 “如霜,我来迟了…” 好一番安慰,他才想起,这才注意到自己刚才动手打的竟然是铁面阎罗大理寺卿卢枫的人,心里咯噔一下,面儿上却波澜不惊,甚至隐隐带了一丝怒气,“卢寺卿,这是怎么回事?!” 嘴上问着,可心里已经认准,肯定是木婉云伙同大理寺卿趁着他不在欺负如霜。 锋利眼神一扫,又正好看到木婉云站在不远处,更是几乎不假思索就冲着她吼出来。 “木氏,我才不在这么一会儿,你就闹出这样的事,你究竟要做什么?!” 他这样不分青红皂白,一味往她身上推,木婉云再熟悉不过。 这次,却一点不生气,只是颤抖着身子,好像受了莫大的委屈,眼眶一酸,大滴大滴眼泪涌出,委屈的像是说不出话来。 有人已经替她鸣不平。“沈将军,你可是保家卫国的英雄,我等敬佩你,可是你也不能不分青红皂白就一味偏颇妾室,木夫人可是差点被你这妾室下毒害死,刚才还在替她求情…” “不可能。” 沈阔额头青筋冒起,不出意外的根本不信,还瞪着一双大眼,对着那人攥拳,“你是木婉云的人,她给你多少钱,让你污蔑如霜…” “沈将军…“ 那人似乎受了巨大震撼,不出意外的摇头“我一直以为沈将军这样的英雄人物盖世豪杰…罢了…” 沈阔眉头一挑,本能的心里不悦,可压根顾不上,眼见木婉云又在装,他想起在宫里,木婉云设计她的事情,想了想,还是歇了心思,转而怒目瞪着卢枫,“卢寺卿,我知道你一向跟木太傅交好,可是这是我后宅之事,你身为大理寺卿,是不是太胡闹了?如霜只是个弱女子,她…” 后面的话,他想了想,还是吞咽回去,“她身子一向孱弱,若是经此一事,受到惊吓,留下隐患,我可不会手下留情。” 他长的威严,这些年又颇为得意,若是换作旁人,定然是心里发怵,打退堂鼓,甚至也是可能。 可卢枫就不是一般人,当年皇族子弟犯错,他都照抓不误,陛下亲自求情,都没能让他通融,何况沈阔。 “沈将军是在质疑我大理寺徇私?” 卢枫似笑非笑,眼里闪过复杂,却唯独没有后怕。 沈阔也发现了这一点,为想起朝中关于卢枫的传言,心里暗暗觉察不好,还回头扫了一眼木婉云,似乎是开始后知后觉事情真的只是木婉云故意针对? “沈将军,贵妾是不是无辜,还有待查清?难不成,沈将军一早就知道贵妾要毒杀木小姐,却以权谋私,要包庇?!” 卢枫说着,目光看向木婉云。 木婉云激动的心狂点头,看他看过来,才急忙收敛,又装作弱柳扶风的样子。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卢枫看过来的眼神不一般,好像识破她一样。 怎可能? 她跟前卢枫不熟,而且她觉得自己演技还是不错的。 “你什么意思?卢寺卿是不给我面子?!“ 沈阔有些头疼,隐隐觉得柳如霜可能真的做了什么,低头看了一眼,柳如霜颤抖的身子不是假的,一看就是受了莫大惊吓,还有她小脸都吓白了,他哪里还顾得上旁的,只知道无论如何,都不会让她有事。 去大理寺,不可能的。 “面子?” 卢枫冷笑,眼底寒霜更甚,“朝中多少人都跟我谈面子?我大理寺何时顾忌过?!怎么?沈将军是觉得自己的面子大的过国法?!大的过陛下?!” 几顶大帽子砸下来,饶是沈阔,也白了脸。 柳如霜用力靠在他怀里,颤抖摇头,“将军,我真的没有…“ 沈阔安抚的冲她点头,随即又对卢枫,“卢寺卿若是要抓,那就把我一起抓去。” “将军执意如此?!” 卢枫从来不受威胁,见沈阔一心袒护,也动了心思。 “自然,身为男儿,若是护不住自己的女人,还如何立于世间,又如何保家卫国?!” 他自觉说的豪气千云,若是换作在边塞,早就被人称颂,可是这次,却无一人回应,他不仅诧异,可还是用力搂紧柳如霜,昂头挺胸看向卢枫。 他赌卢枫不敢?! “好,既然将军承认妾室所为你知情,那就一起去大理寺走一遭,将军若是无辜,我大理寺也不会冤枉,当然…” 后面的话,卢枫没说,可意思不言而喻,目光扫过门口被人搀扶的木婉云,捕捉到一丝喜色,虽然后者很快收敛,可素来心细的卢枫觉得自己不会看错。 他心里若有所思,觉得自己今日只怕真是被人算计做了筏子,不过他看沈阔不顺眼已久,打仗是好手,可却御下不严,边关弹劾他放纵手下将士奸人妻抢夺田地的折子,这些年也不少,甚至还有不远千里来大理寺鸣冤的,可每次都被压下去。 想着,他更加笃定,摆手,让手下人把沈阔一起押去大理寺。 沈阔懵了。 脸色十分难看。 卢枫轻笑,“将军亲自答应,不会食言吧?将军身手我是知道的,我这些虾兵蟹将可不是将军的对手,将军,可莫要为难我这些手下。“ “本将军又不是不讲理的,本将军就陪卢寺卿走一遭,免得有人故意栽赃陷害。” 沈阔磨着后槽牙,目光冷冷扫着卢枫,眼底都是火焰,又扫过木婉云,后者轻抬下巴,似乎心情不错,他气的浑身发抖,他就知道又是这个女人故意作妖。 “那走吧。“ 卢枫看了一眼木婉云,最后挥手。 柳如霜吓懵了,没想到将军来了,她还是要去那什么大理寺。 她眼泪婆娑的看向沈阔,“将军…” “如霜放心,有本将军在,不会让你有事的。” 他故意大声,似乎显得自己什么都不怕。 卢枫坐在马车里面无表情,路上,又仔细琢磨了一下,柳氏神色慌乱,只怕下毒之事,也不是全然不知,可只怕也另有隐情。 22. 第22章 主场到了 卢枫的担忧,也正是木婉云最担心的。 作为重生过一回的人,木婉云对这位刚正不阿的大理寺卿自然是如雷贯耳,那是朝中少有的不畏权势之人。 她派去的人,特地拿了信物,才请了他来。 不然堂堂大理寺卿,如何会为了后宅的琐碎小事,就特地跑一趟。 想着,木婉云吩咐人把之前收集的沈阔手下的罪证送了一些给卢枫。 是的,只是一部分。 之前,为了让卢枫出面,她已经送出去一些,剩下的,还得等查案情况。 还有卢枫的配合情况。 她也是机缘巧合下看到沈阔书房里的暗阁里藏有的手下的罪证。 才知道朝中那些弹劾的折子都是真的,沈阔手下竟然真的劣迹斑斑,甚至说罄竹难书都不为过。 而且沈阔对这些事,并不是一无所知,甚至可以说就是他的纵容,那些人才会如此不知收敛。 沈阔能从流放罪臣后代爬上来,绝非蠢人。 而且她常听人说,他那些手下对沈阔那是忠心耿耿。 她身为太傅嫡女,自然对朝政和人心并非一无所知,加之她虽然不得沈阔喜爱,可也在他身边数年,上一世,她在书房看到这些罪证之后,很快就想通了其中的猫腻。 沈阔,能仅用八年就从罪臣后代爬上将军的位置,除了的确是有将才之外,御下也是很重要的。 沈家当年之所以获罪,就是因为沈阔的父亲贪墨了军饷,导致五万大军惨死,当年事情一出,朝野震荡,将士更是恨不得噬其血肉,可才过去没多少年,沈阔却能在军中威望如此重,原来,靠的就是这些罪证。 她甚至想到这些人能做下此等事,很有可能是沈阔从中作梗,一桩桩一件件可都是死罪。 几乎沈阔手下每一个将领都有。 而沈阔面儿上痛斥,暗地里却跟陛下求情,以自己的军功来为这些下属抵罪,如此宽宏大量的将军,如何会不让下属死心塌地。 饶是木婉云,都不得不佩服沈阔的手段。 只是那些被人肆意凌辱杀害的又何其无辜。 她知道卢枫一直都在寻找罪证替那些无辜的人平冤,那她就把罪证送给他。 当然,就算是有这些罪证,卢枫也无法动摇那些人,更无法动摇沈阔。 所以还需要仔细谋划。 一来一去,卢枫跟她说不定能达成合作。 如此想着,木婉云勾唇一笑,暗暗觉得自己这一世,不把自己困于那些求而不得和无法解脱的事情里之后,脑子似乎都愈发好用了。 “夫人,不,小姐。” 红玉一时嘴瓢,竟然忘记不在外人跟前,木婉云嘱托不许喊夫人,被木婉云瞪了一眼,才急忙笑着改口,走到木婉云身后,一边给她捏肩,一边如实禀报,“小姐,已经都安排好了,放心好了。” 木婉云“嗯”了一声,舒服的闭上眼。 鱼饵已经撕下去,后面的就是等结果了。 沈阔和柳如霜以为这些日子,她都无所事事,可其实,她这段日子没少撒钱。 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钱,可真是好东西。 有了钱,沈阔身边有她的人,柳如霜身边也不少。不然,她如何不动声色,就拿到了沈阔放在暗阁里的东西。 又如何怂恿沈阔三令五申不许来她院子里的柳如霜主动来炫耀,还来下“毒”。 当然,也多亏了这一世的柳如霜,还没有那么老奸巨猾,她才能得逞。 不然,只怕还得多费一番周折。 想到这里,她突然有些纳闷起来。 按理说柳如霜出身不高,怎么可能会通晓那些后宅阴私。 可上一世,她的确又深谙此道,把她和辉儿折腾的苦不堪言。 木婉云在睡梦中柳眉倒竖。 绿俏见状,急忙让人拿过毯子,就要给她盖上,却被她突然睁开眼的样子吓了一跳,手里的毯子,都险些滑落。 “我知道了。“ 木婉云脱口惊呼。 红玉和绿俏立双双看过来,绿俏平复心情,笑着问,“小姐又做噩梦了?!” 自从小姐出嫁到了这镇北将军府,就总是噩梦缠身,经常会在梦魇中大喊大叫醒来,醒来之后,又总是情绪低落,也请了御医和城里有名的大夫来看,都说小姐忧思过甚。 可小姐白日又跟没事人一样。 小姐是主子,她们做奴婢的也不好多问,可她还是担心小姐。 而且她总觉得现在的小姐好像突然多了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就像是,一夕之间,突然变得成熟,复杂,也老练了不少。 可她也说不好。 总之,很奇怪。 “我没事。” 对上红玉和绿俏关切的眼神,木婉云轻轻牵了牵嘴角,她知道自己又梦到上一世了,这段时间,她总是会梦到。 总会一天无数次经历绝望、无助和仇恨。 有时候醒来,会突然很想哭,想到辉儿的惨死,想到沈阔的绝情,柳如霜的算计,心仿佛又回到了上一世,沉沦挣扎。 心也在这种折磨下,一点点变硬。 手腕也一点点变狠。 红玉和绿俏,也知道她们不该过多过问,见她不愿意多说,便沉默站在一边,并不多话。 木婉云靠在榻上,仗着刚才突然想明白的事情。 上一世,柳如霜一开始虽然也很心机,可是却并不老道,到她面前炫耀,也很肤浅。 似乎是她跟崔瑶交好之后,她的那些手段就逐渐狠辣起来,靠着掌管中馈,一点点的拔出她的人,让她无人可用。 而用的还是她的嫁妆。 每次想到这里,木婉云都想狠狠扇自己。 明明手握利刃,却递到别人手里,来捅自己。 还有崔瑶。 她是真的拿她当姊妹。 她想不明白她为何要算计自己。 她自问对她从无亏欠?! 难道是因为木尘? 如今她已经知道她和木尘早就媾合在一起,也知道木尘对她的不满,所以,崔瑶是为了木尘才会算计自己? 可成亲当日,木尘似乎的确不满她要悔婚? 而崔瑶却似乎更愿意她逃婚跟她总是在她面前念叨的崇竹青在一起。 想着,她让人拿出那份调查到的崇竹青的生平,又看了起来。 看上去也没什么特别的,除了根本没有崔瑶说的那么好之外。 想着,木婉云让人收起来,也没有再理会。 她一直让人留心大理寺那边的动静。 不过两日,就有消息传来,说是已经逼问出来,柳如霜身边的人,起初还咬死说没有,后来上刑才吐露,说是的确是柳如霜让他们去买的砒霜,又谋算下在给木婉云敬茶的茶水里,打算毒死木婉云。 药铺的伙计也指认了,就是柳如霜身边的丫头偷偷去买的。 如此,也算是人证物证俱在。 按照律例,妾室谋害主母,是要千刀万剐的。 可柳如霜却以头抢地,誓死不认。 沈阔也指着卢枫大骂,“假的,都是假的,卢枫,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些都是你跟木氏串通好的,你早就看本将军不顺眼,所以伙同木氏污蔑如霜,我告诉你,你要是敢动如霜,先过本将军这一关。“ 沈阔铁了心维护柳如霜。 卢枫一时间,也不好抉择。 最后只能进宫。 事情便闹到朝堂上。 木婉云听得津津有味,胃口都好了不少,不时让人再去打听。 沈阔对柳如霜的情意无可指摘,只是不知道这一次,沈阔会拿什么保下柳如霜的命。 不管什么。总之都会是宫里那位喜闻乐见的。 所以,她笃定这一次,她做对了。 而前世,就算沈阔宠妾灭妻传闻传的沸沸扬扬,可她为了面子,为了将军府,也是一直费力周旋。 因为她觉得她既然嫁给沈阔,那就是跟将军府同气连枝休戚与共,将军府和沈阔不好,她也落不得好。 却没想过她的那些维护,保住了将军府的颜面,却让她被人觉得拎不清扶不起来,久而久之,大家对她好感渐无。 正室觉得她丢人,小妾觉得她活该,男人觉得她窝囊。 这一世,她就是要让沈阔跟柳如霜的事情人尽皆知。 一个委屈求全被同情的正室,才会更让人记住。 什么镇北将军,抗敌英雄,战神,那些名誉,再也别想成为沈阔的护身符。 她就是要让所有人看清楚沈阔的真面目。 朝中一时间吵的沸沸扬扬。 好几天,沈阔宠妾灭妻,纵容妾室毒杀正室,沈阔却包庇妾室的事情,成了大街小巷热议的话题。 沈阔更是冲到朝堂上和大街上坦言木婉云种种恶行,柳如霜多无辜,可惜,他再言之凿凿,战神名号再响亮,也抵不过百姓心中对大理寺的信任,对大理寺卿卢枫的信任。 大理寺卿亲自审问,人证物证俱在,沈阔的那些话,就显得尤为可笑。 甚至还有人开始觉得,沈阔怎么跟传言中一点不像,倒像是个无能狂怒的疯子一般。 可已经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的沈阔,对这些却一无所知,见卢枫铁了心要治柳如霜的罪,陛下这次竟然也不发话,他是真的急了。 人一着急,就容易做出有失理智的事情。 木婉云听到下人急声禀报,将军回来了,就知道她的主场又到了。 第23章 窒息感 人还没见到,沈阔怒气满满的声音就先钻入耳朵里,“木婉云,你这个毒妇,你怎么这么恶毒,我要杀了你!” 话音落地,沈阔高大威武的身躯也已经完全没入大堂,浑身裹挟怒气,一张刚毅英俊的脸因为盛怒而呈现紫红色,一双黝黑的眼眸,因为太过愤怒而多了一丝猩红。 当然,最让人惧怕的还是他那额头暴起的青筋,和高高举起的铁拳。 似乎随时都要挥下去,夺人性命。 木婉云身边的人个个如临大敌,红玉和绿俏甚至暗暗护在木婉云跟前。 木婉云心里划过一丝感动,却扯出一抹轻笑,摆手让她们不必如此慌张。 “何必这么慌张?!” 说着,她抬头扫了一眼沈阔,不过几日不见,对方似乎憔悴了不少,可见是真的急了。 随即心情愉悦的轻笑了一声,“将军,怎么就你一个人?柳妹妹呢?” 说着,还故意朝沈阔身后看去。 此举再次激怒沈阔,让他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怒火又不受控制的冒了出来,大步朝她逼近,“木婉云,你还有脸说?要不是你,如霜怎么会陷在大理寺那种地方?!你知不知道,她吓坏了!“ 沈阔眼底的关切和心疼毫不掩饰,可见对柳如霜真是情深意切。 若是上一世,木婉云总会抑制不住的嫉妒,想发疯。 这一世,她暗暗用手摸向心口,始终很平静,唯有痛恨。 出息了。 她的反应,让他再次暴怒。 吓得红玉和绿俏就要喊人,再次被木婉云阻止。 “沈将军武功盖世,他若是想杀我,你们又怎么是对手,只是,将军,你想好了吗?杀了我,陛下可永远不会放过你那柳姑娘了?!” 沈阔终究不是蠢货,何况他回来,也不是真的想把木婉云怎么样! 他其实是回来求木婉云的。 不管柳如霜到底有没有下毒,他都不会让她有事。 可事情如今不是他能控制的。 陛下也给了他暗示,想让如霜安然无恙出大理寺,那就必须木婉云撤诉。 毕竟苦主是她,只要她宽宏大量,那事情也就不了了之。 他觉得这不难,木婉云要的不就是将军府主母的位置,不就是跟他赌气之前对她薄待? 如此,他低头,她也该满意。 她赚得名声,成为人人称颂大度无双的将军夫人。 想着,他浑身肌肉紧绷。 将军府主母的位置,他原本是留给如霜的。 他原本是想跟如霜算计,激怒木婉云,再趁机会泄露如霜救他的事情,继而让人知道,唯有如霜才是善良大度的女子。 木婉云不过是抢了如霜位置,又善妒无礼,不配为主母之人。 之后,他再迎娶如霜入府,一切就顺理成章。 可没想到,事情的走向跟他预判的截然相反。 成亲之后,外界竟然渐渐同情木婉云更多,反倒是他好不容易积攒的名声,都快毁的差不多了。 而他实在是受不了跟如霜分别之苦,只能暂时委屈如霜。 原本想着再找机会扭转这一切。 可没想到紧跟着就出现了下毒的事情。 他已经问过如霜,她是受了婆子的挑唆,下了些巴豆,可不过是想让木婉云出糗,让府里人笑话她罢了。 他自然是相信如霜。 那肯定是木婉云将计就计,害了如霜。 一想到如霜被木婉云陷害,他就恨不得杀了木婉云。 可她说的不错,他不能。 至少,暂时还不能。 想清楚这一点,沈阔深呼吸,用力把胸腔里快要溢出来的怒气压下去,举起来的虎钳也缓缓松开,垂下去,长腿一迈,他径自坐在了木婉云身边。 众人见状,也松了一口气? 木婉云捧着热茶,冷眼瞧着他。 她知道他是来求自己的。 他来之前,她就已经收到大理寺卿卢枫的密信。 信中只有几句话,她看完就烧了。 虽然有些遗憾,可她也并不意外。 毕竟虽然她自认做的天衣无缝,可在卢枫那种破案老手看来,事情露出破绽也是早晚的事。 而他素来刚正不阿,也不会被她利用。 如今关了柳如霜几天,又让沈阔名誉扫地,也已经是他能拿出的最大的诚意了。 想着,她低头轻抿一口茶,刚小口吞咽,就听到沈阔已经等不及出声。 “这次的事情,其实是如霜手下的婆子所为,可她一死,死无罪证…” “将军的意思,你那柳姑娘,不,柳姨娘,她竟然是无辜的?!” 她声音略微有些夸张,是个人,都能听出话里的暗讽。 沈阔脸色顿时难看,却不得不硬着头皮点头,“如霜素来善良,平日里,蚂蚁都舍不得踩死一只,又怎么会下毒?这一点,我可以保证。” 说着,他的目光轻扫过木婉云。 正好木婉云也眼含鄙夷的看向他。 有那么一瞬间,二人四目相对。 木婉云淡然自若,沈阔却莫名的觉得心里发虚,最后倒是先一步逃似的移开目光。 木婉云轻笑一声,“既然将军如此笃定,那就去跟大理寺的人说清楚,也好早日把您的心头肉接回来。” “你以为我不想?!” 沈阔被木婉云不阴不阳阴阳怪气的样子,刺激到,抬手就重重拍下。 木婉云却并不接话,只是淡定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 沈阔火冒三丈,只能拼命念着一切为了如霜,还有她肚子里的孩子,才勉强让自己冷静下来。 “我知道你受了委屈,可如今外面传的越来越离谱,你总归还是要在将军府住下去的,继续下去,于你无益,不如这样,你去大理寺澄清,就说你相信如霜,肯定是那婆子自作主张?或者,就说那婆子有病,根本就没有下毒?!” 沈阔说完,目光炯炯地盯着木婉云,似乎是怕她不答应,又紧跟着道,“以前我的确也有做的不好的地方,算为夫对不起你,只要你这次帮忙,我保证从此以后,我会把你当将军府主母,中馈还是会交给你…” 木婉云没想到沈阔竟然能如此心平气和的说出这样厚颜无耻的事情,实在是演不下去,直接笑出声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让沈阔有些头皮发麻,好不容易挤出的笑,也维持不下去,冷着声问,“你笑什么?” “笑你痴心妄想啊!沈阔,你可真是好大的脸,你那妾室下毒杀我?你还让我大度去撤案?推到一个死人身上?你说你那妾室胆小善良,那是你眼瞎?你自己眼瞎,我可不瞎,她都要杀我,我凭什么放过她?我又不是菩萨?!” “你…“ “还有你,都这个时候了,还不好好跪下磕头,求姑奶奶我救命,还要把你们将军府那烂账交给我,让我当冤大头了,是嫌柳如霜死的太慢?!“ 木婉云毫不掩饰讥讽和鄙夷。 沈阔额头青筋又冒起来,手被他捏的咔吱咔吱作响。 若是别人,肯定会惧怕几分。 可木婉云却只有鄙夷。 “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放过如霜,只要你说,我都办到…” 沈阔经过一番心理斗争,最终还是咬牙低头,难得语气里带了一丝哀求。 木婉云渐渐收了笑,冷眼看着难得低头的沈阔心里只觉得凉寒和痛快。 歪着头,思索了一下,才开口,“好啊,你给我跪下,喊三声,我沈阔,王八蛋,对不起木婉云,枉为人夫,更枉为人父,活该千刀万剐,断子绝孙,我就…考虑…” “你…休想…” 沈阔目眦欲裂。 “送客。” 木婉云瞬间收起消息,就要送客。 只是却还是轻飘飘补充一句,“对了我听说柳姨娘前几天突然恶心…” 沈阔刚要起身的腿,又弯了下去,双拳死死捏紧,脸上都是犹豫和挣扎。 “时间不早了,我也该午睡了…” 木婉云打了个哈欠,就要让红玉和绿俏搀扶自己。 目光都没给沈阔多一个。 “等等。” 沈阔声音自身后响起。 “将军还不走?” 木婉云打哈欠,随意。 “木婉云,你刚才说的…” “我说送客…“ 木婉云故意装出听不懂。 “也罢,你是我夫人,我跪你…” 沈阔看出木婉云眼底的不耐,怕她突然反悔,一狠心一咬牙,竟然真的会跪了下去。 木婉云瞬间精神,快速坐回去,居高临下,也不说话。 高大的沈阔就算是跪下,似乎也很高。 她并不觉得满意。 沈阔虽然跪下,可后背挺得笔直,他目光冷厉,抬头倨傲看向木婉云,刚要开口问她可以了吗? 就看到木婉云又打了个哈欠。 心一横直接冷声张口,“我沈阔,就是王八蛋,愧对木婉云,枉为人夫,枉为人父,活该断子绝孙…” 嘴里念叨着,他眼睛凶狠看向木婉云,他告诉自己这一生都不会忘记今日的耻辱。 “嗯。“ 木婉云满意掉头,心里暗暗道,辉儿,你看到了吗?他在跟你忏悔… 想起辉儿,木婉云心口掠过一阵刺痛。 突然不想继续虚与委蛇下去。 想起自己好几日没给辉儿念养生经,辉儿该生气了,便要栖身去小佛堂。 沈阔见她要走,突然暴起,“木婉云,你让我做的,我都做了,现在跟我立即去大理寺…” 说着,他一把钳制住木婉云的手腕 木婉云猝不及防,被他捏的生疼,眼底快速滑一抹恨意,直接用另外一只手拔下头上的簪子,就对着他的手刺了下去。 闷痛一声,沈阔看着手心被刺穿,又惊又怒,直接松开了木婉云的手,整个人都如同一只被激怒的野兽,瞪大一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冲木婉云咆哮,“你疯了?!“ “沈阔,我看是你疯了?!堂堂镇北将军,竟然不顾礼义廉耻下跪,还立下毒誓,你就不怕你沈家列祖列宗从坟里爬出来掐死你?!” “还不是你?!” “是我逼你的吗?!” 木婉云毫不客气回怼,“断子绝孙抖梦说出来,沈阔,你可真是沈家的孝子贤孙!” “你?!” 沈阔几度被气的暴走,胸腔起起伏伏。 “好了,要忏悔去给你沈家列祖列宗,别碍着我!“ 木婉云像是看不到他的暴怒。 “你耍我?!” 沈阔这时候突然带脑子。 “耍你?我耍你什么,我只说考虑,结果就是不可能…” “木婉云,我忍你够久了,你是不是想找死!” 沈阔突然失去理智,直接用力掐住木婉云的脖子。 窒息感袭来,木婉云大力咳嗽起来。 第24章 差点被掐死 身边红玉绿俏闻声不对,急忙冲过来,就看到自家小姐被将军掐住脖子,小姐脸都白了,将军生的高大,又用了蛮力,身材娇弱的小姐,竟然被他提了起来,双脚离地。 平日里红玉和绿俏见到沈阔总会双股战战心里惧怕,可眼看着小姐气都喘不上来,两人便什么也顾不得了,一个扑通跪地,砰砰磕头,苦苦哀求,“将军,奴婢求您了,放了我家小姐,将军若是非要杀人才能泄愤,就杀了奴婢,奴婢的命不值钱,杀了也不碍事,可小姐是陛下赐婚给您的,您总要顾及陛下…” 不提赐婚还好,一提,沈阔心里的火烧的更旺了。 当年,就是陛下下令把沈家抄家流放,那时候他不过五岁,全家从云端跌落,被人踩踏凌辱,只有他一个活下来了。 他从罪臣后代一步步淌过尸山血海九死一生,才爬到如今的位置。 好不容易有了忠心不二的下属,又立下赫赫战功,成了百姓心目中声名赫赫的战神,却被一纸诏书从边塞召回京城,看似皇恩浩荡,可只有他知道,皇帝对他又爱又恨又怕。 爱他有将才和能力,挽兵败之颓,又恨他风头太盛,更怕他提起当年之事,存有二心。 赐婚,既是试探,又是敲打,更是让他和太傅木蔺两相争斗。 如今这位陛下,看似胸怀大志宽怀待人,可其实他知道,他最是疑心深重记仇。 他舍不下兵权,只能听之任之娶了木家女,辜负心上人,可他心里别提多憋屈了。 本来他以为只要按照陛下的本子走,他不是要他跟木太傅争斗,只要世人知道木家嫡女就是妒妇,那木太傅这个满口仁义道德之人,便难辞其咎。 缓缓图之,他一点点利用木氏,让木家褪下几层皮,让上面那位满意,到时候,再主动卸下一点兵权,也能蒙混过关。 可没想到事与愿违,自从娶了木家女,他名声扫地,不仅没有动木家分毫,相反,他反倒成了别人案板上的鱼肉。 就连心爱的女人如霜,他如今都要护不住了。 越想下去,沈阔越心头火冒三丈。 若是在边塞,天高皇帝远,生杀大权尽在他手,他几时活的这般窝囊。 这么想着,沈阔眼眸更加猩红。 尸山血海杀出来的,怒气最是难控制,他只觉得自己要憋屈死,必须杀人,才能疏解。 又想到刚才救人心切,他竟然被木婉云诓骗着跪下发毒誓。 刚才没有细想,如今才想起那誓言的恶毒,更是理智全无。 “木婉云,这是你自找的。” 沈阔被怒火烧的没了理智,手上力气又大了几分。 “放开我们小姐,我跟你拼了!” 红玉早就想好了动手,可看绿俏说的在理,加之,她素来知道自己没有绿俏有章法,便强压着等了一会儿,却没想到就算搬出陛下,也没让沈阔恢复理智。 便什么也顾不得,冲上去跳着脚,就要去掰开他钳制自家小姐的手。 可她哪里是沈阔的对手,被他用力一甩。就摔在地上,抬起脚,一脚,踹飞出去。 “红玉。” 木婉云是真的存了心思,想激怒沈阔杀了自己的。 她带着满身仇恨回来,自然是要他偿命的。 可她也知道想动皇帝手里的宝贝,百姓心目中的战神,何其艰难。 就算她绞尽脑汁,也不过是让他名声受损丁点。 可若是他亲手杀妻,那他也别想活命。 可看着忠心的婢女被踹晕,她才恍然恢复了神志。 她死了,她们也难活下去。 何况,她凭什么让他死的这么痛快。 她的辉儿可是一点点熬死的。 从满怀希望到一点点绝望。 不。 她不会让他死的那么容易。 何况,她就算是以命相搏,也未必真的能要了他的命。 想到这里,她才睁开眼,用力掰着他的手,勉强,能撼动几分,也只是能发出微弱的声音。 “沈,阔,我死了,你的柳如霜,也别想活下来,你们的孩子也只能胎死腹中。” “你…“ 沈阔猩红的眼眸出现一丝犹豫。 木婉云趁机拔出簪子直接对着他的脖颈刺去,吃痛之下,沈阔手一松,木婉云滑落在地,被绿俏急忙护在身后。 木婉云摸着自己被掐的脖颈,努力吐气呼气,总算胸口舒服了一些,才就着绿俏,缓缓站起来,看了一眼还昏迷的红玉,急忙让绿俏去查看一眼。 绿俏跟红玉一同服侍主子,感情如同姐妹,她自然是担心的,可是她更在意主子。 尤其沈阔拔出簪子丢在地上,如同煞神看过来,她更是展开双臂,牢牢护在自家主子面前。 木婉云拍了拍绿俏,示意她放宽心,随即走到梨花木椅子里坐下,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才又看向沈阔。 “将军且听我一言,你就算是杀了我,也只会让你的柳姑娘死的更快一些,想救她,你找我根本无用。” “你这恶毒的女人,如霜如今都是拜你所赐,你竟然还骗我…” 沈阔这会儿虽然冷静了一些,可也根本无法认真分析。 残存的怒气,让他恶狠狠的盯着木婉云。 第25章 自掘坟墓 “如果我猜的没错,将军是得了指点,才来找我的?” 木婉云看着沈阔。 “你如何…“ 沈阔一惊,脱口而出,却猛地顿住,目光阴沉盯着木婉云,却见对方淡淡一笑,随即又道。 “将军应该知晓,你我这桩亲事,并不是那么简单,或者说,你我之间注定必须有人占上风有人就要占下风,而如今,显然是将军占下风…” “那又如何?” 沈阔不以为意的攥起拳头,嘎吱作响,似乎很不屑。 “将军,其实并非不是妾身不愿意,只是将军应该知晓,若非大理寺有切实证据,不会也不敢扣着将军的人不放?你说呢?” 木婉云的意思,无异于,你明知道柳如霜真的要害我,却让我去撤诉,当我傻呢? 沈阔显然也知道她话里的暗讽,虽然他从不承认,可也知道如霜或许也不是那么无辜。 可那又如何? 木婉云不是好好的,无碍吗? 反而是看着他从小长大的嬷嬷死于非命,还把如霜吓得不轻! 这么想着,沈阔眼神又重新坚定起来。 “你说了这么多多,不就是想盼着如霜有事?木氏,直说吧,究竟如何,你才会愿意救如霜,要是再敢骗我,我不介意真的背上杀妻罪名。“ 说着,沈阔故意咬牙,他觉得木婉云这会儿能如此心平气和,肯定跟他刚才吓唬住她有关系。 女人,就该好好收拾。 这世上,他只会对如霜一个好。 因为如霜救过他的命,要是没了如霜,他早就死了。 他很早就发下重誓,这一生,都要照顾好如霜,不让她受丁点委屈。 如此想着,他心里又开始着急起来。 他的如霜怎么能继续待在大理寺那种地方? 看到沈阔眼里的急切,木婉云也没想跟他绕圈子,直接道,“将军,你回京也有段时间了,对朝中事约莫也是有了解的,就算是陛下,也不能干涉大理寺,尤其现在这位大理寺卿卢枫,与其在我这里耍威风,不如去找卢枫商量一下。” “你说了等于白说,你怎么…” 沈阔大手一挥,一脸的吃瘪,在大理寺,他就已经对卢枫软硬兼施,可那位是油盐不进的主。 没办法,他才进宫,跪在御书房外,求陛下开恩。 可他连陛下影子都没见到,还是陛下身边的心腹转告他,让他去求该求的。 他失魂落魄出宫,想了一路子,才想到这个该求得,多半应该是指木婉云。 这才赶回来。 可木婉云的话,却让他有些恍惚了。 难道说,他理解错了? 木婉云没有放过他脸上的彷徨,怔了一下,才又道,“我不信世上真的有油盐不进说不通的人和事,肯定是没有投其所好,将军与其在我这里浪费时间,不如仔细想想,该怎么让铁面无私的大理寺卿通融,或者,仔细想想,他想要什么?!“ 说完,她不再理会沈阔,兀自端茶浅酌。 眼角却还是扫到沈阔并非全然无动于衷,他刚毅的脸上少见的多了一丝犹豫,随即,恍惚又迟疑地站起来往外走去。 等人彻底出了视线,木婉云才起身,招来绿俏,询问了红玉的状况,听到还没醒过来,心里也难免着急,一边旁人去请大夫,一边要亲自去查看。 沈阔的力气她是知道的,刚才红玉被他一脚踹出去数米,又刚巧撞在柱子上,她心里还是有些担心。 边走,又边交待,“派个知根知底凌厉的,去大理寺,告诉卢寺卿,就说事情办成了,接下来,就看他的了。“ 绿俏应了一声,去照办。 沈阔出了芙蓉苑,神情恍惚回到书房,在书房呆坐了一会儿,才按动机关,去到暗阁。 暗阁里,他找到一个匣子,从里面拿出一摞纸。 上面都是他在军中的心腹这些年做下的所有作奸犯科的罪证。 这是他拿捏他们的关键。 这些年,他一边跟他们称兄道弟,一边恩威并施,才把他们的心彻底收拢为自己所用。 即便如今不在军中,他仍旧能让他们忠心耿耿,这就是关键。 至于卢枫,他之前就听说他已经不止一次让陛下严惩自己这些心腹,可每次都被他力保挡住。 这些年,他不要陛下赏赐的金银珠宝,只要陛下能一次次放过这些下属,别人只觉得他傻,只有他自己知道,收揽人心,掌握兵权,比什么金银珠宝都重要。 自古以来,弓鸟尽良工藏,功高盖主者,都没有好下场。 何况,他跟陛下可有灭门之仇。 他要是不能把兵权牢牢掌握,又怎么会有好下场。 他都已经想好了,过一段时间,让手下越过边塞,主动去敌国挑衅一番,再弄出一场战事,到时候,他就直接带着如霜回去边塞。 可怎么都没想到,这种关键时候,如霜被扣押在大理寺。 如今他在京中,没了人脉,空有将军头衔,可如何能护住心里的人儿。 想着,沈阔暗暗攥起拳头。 一时间,难以抉择。 毕竟哪一个都是他的心腹。 他可是答应过他们,有他在,他定然能保住他们,他们才会死心塌地跟着他,唯他马首是瞻。 可是如霜… 想到如霜怀着他的孩子,一个人待在大理寺狱那种暗无天日的地方,纵然没受什么酷刑,也好吃好喝,可那里是关押犯人地地方,听着犯人的哀嚎,如霜只怕也得吓个半死。 沈阔用力攥着几张纸,终于下定决心,从其中认真仔细挑选出几个跟他年岁浅的,离开了书房。 木婉云安插的人后脚就去芙蓉苑汇报。 木婉云端着药汤,亲自吹凉喂给红玉,眼皮也没抬,就让人离开了。 心里却想着,沈阔果然还是上道,如此甚好。 上一世,因为沈阔的维护,那些人一直有恃无恐,后来野心滋长,竟然还想颠覆皇权取而代之。 虽然并没有成功,可是却连累她和辉儿死后都不得安宁。 倒是沈阔,提前做了安排,柳如霜母子,一直相安无事。 她如何不恨。 活着没享受半点他的庇护,死了却要被连累,被唾弃。 如今,沈阔为了一个女人,自掘长城,她无论如何,也得让这出戏继续唱下去。 第26章 帝王术 而她对沈阔所说,也不尽是忽悠。 虽然陛下忌惮太傅已久,可太傅作为陛下曾经的老师,他的很多东西都是木蔺所授,其中就包括帝王术。 所谓帝王术,其实说的通俗一点,就是权衡谋略。 她也曾经无意中有幸听过一耳朵。 正巧就是木蔺教授陛下如何统御群臣。 就拿兵权为例。 陛下信任沈阔,最根本还是因为沈阔有能力,能统御下属,替他守卫边疆,保国土无忧。 可身为帝王,他既想自己的下属有能力,又不希望他太有能力。 虽然明面儿上,他看在沈阔面子上放过他那些下属,可是心里却又膈应沈阔以军功“要挟”他。 只是说出去的事情,一言九鼎,自然不能更改。 可是如果是沈阔自己提出严惩就另当别论了。 而沈阔御下的那些手段,陛下也未必不知道。 一个帝王可以允许自己的臣子有能力,却不会让他脱离自己的控制。 尤其是军权。 他可以允许沈阔掌兵御敌,却不允许在战事渐消的时候,那些人对沈阔的信服力远超他这个帝王。 所以,她赌,陛下也是乐见沈阔壮士断腕。 而她不难猜测沈阔为了维护自己在那些下属心目中的形象,肯定会有所行动。 想到真的是,她急忙让人去城外待命,一旦信鸽飞出去,立即截住。 这一世,她不仅要让沈阔把野心暴露在那位生性多疑的帝王面前,还会彻底斩断他的臂弯。 她要看看没了这两样,沈阔如何跟他那柳氏过的逍遥快活。 而不出所料,第二日,她就收到卢枫的密信,信中提到,沈阔把三名下属的罪证呈上,换柳如霜出大理寺。 卢枫自然是不肯。 虽然这本是在他和木婉云的预料之中,可做戏做全套,他还是把沈阔撵了出去。 当然,那些罪证,他还是留下了。 沈阔离开大理寺后,就气冲冲来找木婉云,木婉云刚把密信烧成灰烬,开窗通风,味道消散,沈阔就闯了进来。 “木婉云,你算计我?!” “将军何出此言?!“ 木婉云这会儿越来越怀疑上一世到底是怎么爱上沈阔的。 现在她怎么都想不起来。 自己上辈子怎么就看上这么一个空有外表脑袋空空,动不动火冒三丈的家伙。 可平心而论,沈阔带兵有方,御敌有策,并不是真的蠢。 他恩威并济,几年就把原本对他不服的下属收拢,怎么看也不蠢。 思来想去,木婉云只能认为沈阔似乎是只要遇到柳如霜的事情,智商就十分堪忧。 “你跟我说让我投其所好,可…” 沈阔一开口就是浓浓的怨气。 早就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木婉云,忍不住弯了弯嘴角,看到沈阔眉头拧的更深,怕他误会做出什么,才急忙掐了把手心,压下嘴角,询问道。 “将军可否告知你是如何投其所好?!” “我…” 沈阔吞吞吐吐,显然是防着木婉云,最后一摆手。“总之,那个卢枫根本就是油盐不进。” 木婉云点头,用手托腮装出认真思索的样子,过了一会儿,才道,“或许,他只是好面子,这样,将军收拾一下,我跟将军一起进宫。” “进宫?!” 沈阔似乎是跟不上。 “是啊,进宫,讨圣旨,只要我跟陛下说清楚,我都相信柳妹妹是无辜的,那卢枫还有什么理由继续扣着柳妹妹不放?!” 木婉云说着,就喊人帮她准备好衣服,梳妆打扮,又推着还在兀自发呆的沈阔,“将军,时间不早了,将军速速去准备,说不定今日就能接柳妹妹回家呢。” 沈阔只觉得脑子嗡嗡的,嘴巴一张一合,无数话要问,却又不知道从何问起。 最后回头看了一眼木婉云,似乎是想确定木婉云说的是不是真的。 木婉云没理会沈阔她就是要趁着沈阔为爱发晕,没回过神来,就赶紧把一切做了。 不然等他清醒过来,就晚了。 其实她也可以完全不用进宫,去大理寺走一趟也是可以的。 可她凭什么放弃这天大的功劳。 她这一出,不就是要让上头那位知道,也看到她的能力。 她小试牛刀,沈阔就乖乖把罪证拿出来,如此,陛下也可以顺理成章安插自己的人。 而这不过是开始。 她就是要给陛下一个信号,她木婉云比沈阔更有用。 想着,木婉云已经在绿俏和嬷嬷的努力下,顶着满头珠翠身穿华服,出了将军府。 跟为自己恢复风度的沈阔一起坐在入宫的马车上。 许是上一次入宫给沈阔留下了心理阴影,沈阔一路上抖拿眼觑她,眼底防备不要再明显,尤其是马车驶入宫道的时候,更是明显。 她心知肚明,却端的温婉无害。 就这样,两人一直相安无事的站在了陛下的御书房里。 她抢先一步跪下把自己被小人离间误会了柳如霜,害的柳如霜被带到大理寺吃尽苦头,害的将军吃不好睡不好,后才知道柳如霜怀了将军的人孩子,特地来求陛下网开一面。 坐在御案后的陛下,神情讳莫如深,似乎有些看不太懂眼前的一幕。 这时,心腹公公快步走过来,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他眉宇一点点皱紧,又一点点松开,最后目光饶有兴致的落在一脸温婉无害垂泪的木婉云身上,抬手,示意公公退下,又沉默良久,才出声。 “既然是误会,朕也不是不能通融,只是那卢枫…” 陛下每说一句,沈阔神情就紧绷一分,到这会儿,他还是有些没回过神来,总觉得事情有些诡异,木婉云,竟然主动帮他求陛下开恩,他怎么觉得哪里怪怪的?! 第27章 传扬出去 “卢寺卿诚然是个为民请命的好官,臣妇也十分感激,亦十分佩服,只是,那罪魁祸首已经以死谢罪,卢寺卿想是怕另有隐情,所以一直扣押柳妹妹,只是柳妹妹素来胆小,又有了身孕,如何能继续留下,将军也十分挂心,还望陛下能下一道圣旨,责令卢寺卿放人,卢寺卿为人刚正不阿,唯有陛下金口玉言,他才会动容,我们也是没辙了。” 木婉云说的情深意切,让陛下也是十分受用。 卢枫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的,是个难得的孤臣,皇亲国戚犯罪,亦不能逃脱。 一向是他手里的一把好刀。 可有时候太过刚直,也让他头疼。 上一次贵妃的哥哥犯事,恰逢贵妃有孕,他登基以来,子嗣不丰,他就让卢枫暂且押后,可卢枫还是没听,最后贵妃气急攻心小产,也就是最后是公主,若是皇子,他定然问罪卢枫。 甚至外面传言,卢枫是谁的话也不听,就算是他这个皇帝的话也不听。 这让陛下很是不满。 可偏偏他拿卢枫也没办法。 不过这次,卢枫显然也已经得到想得到的,他这次下旨,也不过是维护卢枫刚正不阿的形象,同时,也是让天下知道,就算是卢枫,也得听他的。 想着,陛下心情更是大好。 看木婉云这张跟木蔺五六分相似的脸也不觉得讨厌了。 不过该说的场面话还是要说的。 “既然如此,那朕就下旨。” 说着,他当即让人拿来绢帛开始书写,写完交给传旨的太监,想了一下,又看向跟前跪着的二人。 “爱卿夫妻和睦,朕心甚慰,上次你们二人离宫之后,朕忧心数日,唯恐赐婚导致你们成为怨偶,如今看你们夫妇一体,互相体谅,实在是让朕开心,望你们能继续守望相助。” 木婉云率先叩拜谢恩。 沈阔也急忙跟着。 “很好,沈阔,你看,朕给你寻的夫人可真是难得的贤惠,你之前做的糊涂事,朕可都记得,朕还听说,你至今还没去太傅家,这可是你的不对,不管之前你跟太傅有何,如今你是女婿,怎么能不去拜见太傅这样,朕给你和太傅准假,你们翁婿也好好交流交流感情,你们都是朕的股肱之臣,朕还需要看你们帮朕稳固江山…” 说着,陛下又让人拿了不少的赏赐给二人。 出宫的马车上,沈阔仍旧没反应过来为何上次他求陛下,陛下让他求该求的人,这次,陛下却如此痛快! 还有,之前陛下给他的感觉,并不喜欢木婉云,可这次,竟然变了?! 他用力抓了抓头发,最后还是觉得,或许,自己又被木婉云骗了。 陛下原本就是让他求木婉云。 如此一想,他顿时火冒三丈,自己岂不是被诓骗着自斩臂膀。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好好逼问木婉云。 可她突然对他纯真无害一笑,他又觉得自己多想了。 她似乎并没有要他具体做什么。 只是他自己觉得卢枫或许拿到那些罪证会妥协?! 这些矛盾,一直持续到到了大理寺,他迟疑彷徨,担心,这次还是一场空。 却没想到卢枫竟然真的把如霜放了。 一看到柳如霜哭哭啼啼的样子,他所有的思绪就都抛到九霄云后。 “霜儿,你受苦了?!” “将军,你可算是来接妾身了,妾身还以为永远都见不到将军了。”柳如霜哭哭啼啼,虽然她并没有受什么刑罚,可是在那种地方待久了,她也难免害怕。 扑到沈阔怀里,她忍不住大哭一场。 直把沈阔的心都哭化了,她才抬起头。 就看到不远处的木婉云。 她可没忘记,就是木婉云,才把她害到如此境地。 看她竟然穿的如此华丽,还面带笑意,她就维持不住表情。 “妾,妾身见过夫人,夫人,妾身不敢了,夫人莫要再为难妾身了…” 她端的楚楚可怜,似乎多看一眼木婉云,都怕的发抖。 木婉云嘴角轻蔑一笑,却还是上前,安抚,“柳妹妹受苦了,妹妹放心,我已经跟陛下说明,我相信妹妹是无辜的,还有,妹妹如今有了身子,还是莫要再这种煞气重的地方多待,小心冲撞了腹中胎儿…” 闻言,柳如霜有片刻的恍惚,还没想清楚怎么接话? 沈阔已经把她打横抱起,“霜儿,咱们先回家。” 柳如霜趴在沈阔怀里,看着木婉云离自己越来越远嘴角得意的弧度压根压不住。 木婉云扫了一眼,忍不住轻蔑一笑。 有什么好得意的?! 今日大理寺格外热闹。 之前上京告御状的人都聚集在这里,感谢大理寺卿卢枫为他们请命,严惩那些罔顾人命的边塞将领。 卢枫看了一眼站在马车旁的木婉云,突然提声高呼,“你们真的想谢,就去谢沈将军,若不是他收集罪证,交给我,我也不会如此快结案。” “沈将军?” 大家伙有些意外,毕竟之前他们打听到就是因为沈将军从中阻挠,案子才被压下去。 毕竟那些人都是沈将军的下属。 听说他们跟着沈将军打过很多胜仗。 可是有功就可以残害无辜了吗?! “是啊,本寺卿也是刚得知沈将军之前并非故意阻挠报案,只是因为当时战事未平,而如今,战事已平,沈将军也把罪证交给我…对了,要说感谢还得感谢沈将军的爱妾,听闻她腹中有孕,许是沈将军也想为爱妾的孩子积福,所以才会主动上缴罪证,也让诸位受冤屈的百姓得以昭雪。” 众人闻言,也想起刚才沈将军抱着爱妾离去地一幕,想起,将军夫人似乎提到将军的妾室有孕,顿时了然。 急忙跪下叩拜,对着将军府方向就是砰砰几个响头。 “之前都是我等误会了沈将军。“ “多亏了沈将军,我等才能等到昭雪的一天…” … “我记得沈将军的府里前些日子走水,却没银钱修缮,将军可真是为国为民的好官,小人不才,正是泥瓦匠,明日,小人就去将军府…” “我也去…” 木婉云上车之前听到,忍不住诧异,不过想着将军府的鬼样子,有人帮着修缮也好。 这么好的沈将军,她可得帮着好好宣传。 最好边塞那边也知道。 想着,木婉云心情更好了,路过糕饼铺子,特地多买了一些,红玉那丫头还没好,绿俏看着沉稳,也是个嘴馋的。 再给嬷嬷留一些,还有嬷嬷的小孙女。 第28章 苦了老奴 如此想着,木婉云喜滋滋的一路停一路买,等到马车哒哒回到将军府,陛下赏赐的一千两都花的不剩下多少了。 好吧。 她也没想留。 陛下只说赏赐,又没点名道姓,到底是给她,还是给沈阔,她当时心里就盘算好,趁着沈阔一心扑在柳如霜身上还未回过神,直接从太监手里接过赏赐。 又提防沈阔回神,一路上大肆花销。 反正她还顶着将军夫人的头衔,花自己夫君的,也没什么问题吧? 难不成还要她去退了? 不能够的。 如此想着,木婉云心情又好了不少。 回到芙蓉苑,她便喜滋滋的要身边的得力人都来领赏。 赏罚分明,才能让身边的人更加死心塌地。 红玉绿俏自然是赏赐最多的,身边伺候的几个嬷嬷小厮也都得了不少,外院伺候的几个虽然不比近身伺候的,却也收获不俗。 个个脸上洋溢着喜悦,对她三拜九叩,说着吉祥恭贺的话。 她依靠在软榻上,接受绿俏的投喂,心情颇好,满面春风的点头应和。 一派其乐融融里,偏偏不速之客不挑时候来打扰。 沈阔刚进来,就看到满屋子的锦盒,大的小的,摆满了一地,丫头婆子小厮挤在屋子里,手里都没空着。 难怪他进来的如此顺利。 看着富丽堂皇的芙蓉苑,想着惨败不堪的将军府,还有他的如霜如今住的用的都还比不过芙蓉苑的下人,他好不容易堆出来的笑脸,便顷刻间冷了下去。 木婉云身边的也都是人精,从沈阔踏进来的那一刻,便都纷纷收敛,有几个察觉沈阔目光不善的扫过他们手里捧着的锦盒,顿时心中暗绝不妙。 木婉云自然也察觉了,急忙拂了拂身上不存在的褶皱,笑着道,“还不感谢将军,若不是将军,本夫人我不也会如此大方。” 众人闻言,顿时齐齐跪下,对着沈阔磕头谢恩。 沈阔眉头一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他还有正事要跟木婉云说,便抬手示意他们都下去。 其余的都听话下去,独独几个贴身伺候的留下。 沈阔扫了一眼,似乎是还有顾虑,木婉云却笑着道,“将军难得来我的芙蓉苑,想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这些都是伺候我的人儿,没什么是他们不能听的,还有上次的事情,他们总归是心有余悸。” 木婉云这么说的,沈阔也不好多说,他也想起上次情急之下他差点把木婉云掐死的事情,当时有个伺候木婉云的侍女冲上来,被他情急之下踢晕了。 想着,他也难得的流露出一丝愧疚。 不过也只是一瞬间。 很快,他就已经忘的一干二净。 沉思良久,又顾左右而言他说了一些,之前对她有些误会,没想到她还能慷慨搭手救如霜,说他心里总归是记得她的好的。 他说的时候,目光有一搭没一搭落在木婉云脸上,像是要从她脸上看到感动,可她脸色始终淡淡的,他最后反而有些烦躁不堪起来。 木婉云不动声色的听着,只是在他目光停留在自己脸上,或者停顿时间有些久的时候,才会搭上一两句,也都是谦虚说都是自己的分内事,不算什么,不必放在心上一类的。 她已然知道沈阔可不会专门跑来感谢她。 大概是什么,她也能猜到几分。 也不主动,静静等他自己提。 大概过了小半个时辰,木婉云都有些倦了,脸上流露出疲惫之色,沈阔才着急起来,人也有些吞吞吐吐。 “将军还有没有旁的事?要是没有,妾身该休息了。” 木婉云打着哈欠起身。 任由绿俏来搀扶自己。 沈阔再迟钝,也听出话里的撵人的意思,想到自己虚与委蛇这么久,若是没达成目的,如何跟如霜交待? 最后心一横,直接对她冲口而出,“木氏,我来是想拿陛下给我的赏赐,我记得有一千两,当时是你收的,如今将军府急需银子,如霜这一遭受了惊吓,也需要买些补品给她补补。” 说着,目光落在木婉云脸上。 似乎觉得他已经开口,她就还赶紧双手奉上。 木婉云却是一脸的吃惊,微微蹙眉张大嘴巴,半晌,才惊讶问出口,“将军是说今日陛下给的那些赏赐?可那不是陛下给我的吗?!” 沈阔脸顿时黑了下来,目光落在木婉云脸上也有些不耐烦,狠狠一甩袖子,声音也冷厉了不少。 “木氏,你该明白,陛下都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才给的赏赐,再说,我知道你嫁妆丰厚,你难不成连这个也要计较?亏我以为你这几日有所改变,对你也有所改观?!” 他这么说,既是威胁,也是安抚。 总之,一句话。 识相的,赶紧拿出来,我还能高看你一眼,不然,你自己掂量着办?! 他这副浑身肃杀的样子,吓得了旁的世家贵女,却吓不到已经死过一回的人。 木婉云眉头蹙的更深了一些,面对他的威胁,不卑不亢,只是有些无奈道,“不是妾身不给,只是妾身已经花了…” “你说什么?花了?你做什么一口气花了一千两,木氏,你…” 沈阔显然并不相信,可目光落在还堆放的几个锦盒上,又是一阵彷徨。 最后似乎是想通了什么,寒眸眯起,眸底都是不悦,厉声质问,“你故意的?!木氏,你…“ “将军,柳姨娘蒙遭大难,从妾身到下人,都殚精竭虑,吃不好睡不好,如今柳姨娘安然无恙,按照惯例,是该撒银子打赏的,我也知道府上账目,思来想去,觉得还是不该铺张浪费,所以,就只打赏了府里的下人…” 说着,还指了指地上的几个锦盒,“这些是我特地留给柳姨娘身边的,将军身边的也有…” 一席话,堵的沈阔哑口无言,一张脸,阵红阵白,最后又变成黑。 最后狠狠一甩袖子,就要离开。 木婉云想起什么,又追上去,“将军,陛下赏赐里还有补品,如果柳妹妹需要,我可以送过去…” 沈阔头都没回。 可木婉云还是让人按你自己的人私库里取了一些活血化瘀的补药,让人给柳如霜送过去。 至于是不是御赐的,又会不会对孕体有碍,关她何事? 她又没生养过,如何知道? 而那些要给前院的赏赐,也自然是要送的,只不过可都是以她的名义。 公然收买人心,她可实在是太聪明了。 而沈阔气冲冲回到前院,正好碰到管家捧着账本和掌家对牌,管家还想劝说沈阔把这些给木婉云送去,可沈阔却直接否了。 “就她那花钱大手大脚的样子,我将军府要是真的给她管,早晚败光。” 管家有苦难言,他很想说,将军,就将军府如今的样子,还有什么好败的?! 而且他打听过了,木氏还未出阁就管着木家,木家如今的产业都是木氏创办的,甚至京城里都遍布木氏的产业,可以说,木氏比很多公主郡主都有钱。 可看着自家将军那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沈管家真是无奈。 早知道如此,他就不该听将军的,非要给木氏下马威。 将军不知柴米油盐贵,可真是苦了他这个老奴了! 第29章 往事 将军府难不难,木婉云不在意。 只不过这次的下毒事件,让她跟卢枫达成了合作。 卢枫的目的就是要把沈阔包庇的那些下属,做过的事情摊开,公然审判。 这跟她不谋而合。 她永远都忘不掉,因着沈阔的纵容,那些下属从没把她和辉儿放在眼里。 她明明是正妻,辉儿是嫡子,可是却被他们公然嘲弄,她也罢,她本不该奢求不该属于自己的东西,遭到谩骂嘲讽,是她活该,可辉儿有什么错? 凭什么被他们戏耍是野种?! 只是因为他不待见,他们就如此嘲弄辉儿?! 每每想起辉儿失落无助的样子,木婉云心头就仿佛滴血。 而那些人也并不无辜。 上一世,她就曾经亲眼看到他们抓住一个品貌俱佳的良家女,拖到无人的地方,轮番上阵折辱,那女子最后不堪其扰,直接一头撞死在巨石之上。 可他们一丝愧疚都没有,反而觉得她不识趣,让他们扫兴。 她曾经质问沈阔,为何不约束? 沈阔却说他们为了抵御敌人九死一生,消遣一下,又何妨?! 往事历历在目,她泣血跟他讲道理,却被他视为不识大体,不配为妇,跟她那只知满口仁义道德的伪君子爹一样虚伪。 反而是柳如霜一句“能让浴血杀敌的英雄们看上,原本是她的造化,可惜了,她自己福薄…”,让她博得沈阔和他那些下属的好感。 而她当日劝诫的话,后来不知被谁宣扬出去,让她更被沈阔和他那群下属厌恶。 她甚至曾经亲耳听到那些下属盯着她跟沈阔说浑话,“将军若是哪日厌弃了夫人,倒是不如让兄弟们尝尝,兄弟们还没尝过世家贵女的味道呢…” 她当时就站在屏风后,原本是想借着他宴请,想讨好他们,也为之前的“不当言论”帮他挽回些颜面,却骤然听到这些话,浑身血液都仿佛在一瞬间冻住,怔愣站在屏风后,双目死死透过屏风缝隙,看向被簇拥着推杯换盏的人—沈阔。 她犹记得沈阔不在意的端起酒碗猛灌了一口,随即不甚在意的笑道,“好啊…“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 手里的盘子不知何时滑落,引得酒桌上众人的惊诧,有那么一瞬间,她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可明明做错的不是她! 她到现在都不懂自己当时为什么第一反应是逃?! 有人已经朝屏风走来,她想离开,却又不敢! 最后还是一声猫叫,让那人歇了心思,她也才有机会离开。 她原本以为这不过是男人酒过三巡的玩笑话,可当天晚上,就有醉醺醺的男人闯入她的寝屋,虽然她拔出金簪奋力抵抗,那人最后灰溜溜离开,可她却吓得当夜发起烧来。 再后来,她无意中听到柳如霜身边的人的对话,才知道原来那天晚上的男人,原本就是沈阔安排的。 她那时尚未跟沈阔圆房。 她心里憋了一口气,后来便孤注一掷给沈阔下了药,可醒来之后却差点被沈阔掐死。 她还记得他当时红着眼,质问她,“为何这么下贱,木婉云,你就这么缺男人?!” 她当时大概是被刺激的不轻,竟然含泪点头,“是啊,我就是缺…” 沈阔把她甩在床榻,她的头磕在床脚,血流下来,糊住她的眼睛。 隔着血红的血雾,她听到沈阔咬牙切齿的怒吼,“木婉云,你真让我恶心,我以后都不会碰你!” 可她怎么都没想到,就那一次,她有了辉儿。 辉儿是她生命里的一道光。 她那时候大抵想着,就这么过下去,也是好的。 可没想到最后辉儿还是没留住。 辉儿是被柳如霜的勋儿推下冰冷的湖水,感染了风寒。 原本不算严重,可是柳如霜哭诉说勋儿吓坏了,沈阔便不许她给辉儿请大夫,最后辉儿活活熬死。 木婉云梦中沁出一身的冷汗,许久,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重生。 可上一世的痛,还是如跗骨之痈,每天都在入梦时折磨她,让她永远忘不掉辉儿,忘不掉仇恨。 她还未从梦中彻底抽身回神,外面传来叫嚷声,她对声音极为敏感,身边侍奉的人哪怕是脚步声,她都能极快辨认出,几乎立即就认出外面不是自己院子里的人,轻唤了一声,“怎么回事?!“ 几乎立即就有服侍的丫头来禀报,“小姐,是柳姨娘,红玉姐姐和绿俏姐姐已经去拦…“ 说话的是原本在外间伺候的小丫头,平日里并不到跟前来,她依稀记得是叫什么小草还是小绿,约莫是红玉绿俏出去的时候吩咐听着点动静,怕她醒来有个需要没人在跟前。 小丫头年纪不大,看着有些怯懦,却并不让人讨厌。 木婉云也不是什么凶神恶煞的主子,抬手让她站起来,吩咐了一句,“让人都进来。“ 小草怔了一下,急忙应了一声,就一溜烟小跑出去。 不多时,红玉和绿俏就跑了进来,似乎是怕小丫头没把话说清楚,询问她的意见。 木婉云已经醒了七八分,外面还在叫嚷,听着是柳姨娘身边的得力人,吵着说自家姨娘是来感谢夫人的。 红玉绿俏还在眼巴巴的劝她,木婉云却已经打定主意,“吵吵嚷嚷的,像什么?她都不惧,我有什么好怕的?!” 红玉和绿俏一怔,双双对视一眼,又看向兀自端茶轻抿的木婉云,顿时会意。 红玉伤已经好了七七八八,她素来是个急性子,便去通知院子里的护卫放行。 柳如霜身边新添了几个人,都是生面孔,其中有几个看着孔武有力,其实就是武婢。 进门的时候,木婉云一眼便瞧了出来。 应该是沈阔特地安排的,看来他还不算太蠢,武婢是好东西,只可惜轻易寻不到。 这几个应该是沈阔特地为了柳如霜训练的。 还真是用心。 木婉云不动声色的观察着。 柳如霜是被武婢搀扶着走进来的,刚进来就要对她跪下请安,却被一旁的武婢阻止,“夫人有了身孕,将军吩咐,要好生照顾,下跪就免了吧。“ “这,将军有令,也只好如此了,想来,姐姐宽宏大量,也是不会跟妹妹计较的。“ 柳如霜面儿上故作为难,却又只好如此的样子,似乎又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故意嗔怪看向武婢,“你这婢子,我跟你说过了,我哪里是什么夫人,我不过是上不得台面的姨娘罢了。“ 说着,还抓起帕子,故意蘸了蘸眼角。 武婢要说什么,被木婉云不耐烦打断,“柳姨娘要是觉得做姨娘委屈了,就去给将军吹吹枕头风,让他赶紧同我和离,我也不好继续做夹在你们中间的恶人,若是做不到,就别在我面前上眼药,我都说了,只要将军去陛下跟前请旨,我姓木的又不是没地方去,还赖在这破地方不成?!“ 第30章 不会纳妾 说着,木婉云丝毫不理会柳如霜瞬间煞白的脸,继续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本就不存在的浮沫。 不用看也知道柳如霜,吃瘪之后,又是那副勾栏样子,无非红着眼眶,咬着嘴唇,矫揉造作。 她上一世还尝试模仿,后来觉得实在是没什么天赋,也或许,她从小所受的教育,让她实在是拉不下脸。 不过她也一直好奇柳如霜这种乡野出身,又是如何习得的。 想到自己从小所受的教育,她心里又禁不住怀念爹爹亲自为她启蒙,为她延请名师,把她捧成掌上明珠。 一时间,心里也有些酸涩。 柳如霜也整理好心情,再度开口,“姐姐,你莫要误会了我,我这次来不是跟姐姐争风吃醋的,相反,我是来特地感谢姐姐的,我都听说了,我这次能安然无恙,都是姐姐大度,我心里十分敬重姐姐…“ “大可不必,一来,你是不是真的无辜,你自己心里清楚,我可做不到跟害我的人,称姐道妹,二来,将军说你是良家出身,我看也未必,将军荤素不忌,可我木家有祖训,绝不跟出身不良的女子称姐道妹…” “你?!” 柳如霜瞬间红了眼眶,宛若一只受伤的兔子,楚楚可怜,不停绞动手里的帕子。 一旁的武婢见状,立即站起来,就要替自己的主子出头。 木婉云却毫不畏惧,端着茶水继续轻抿。 武婢看不下去,要出声,被柳如霜拦住,她暗暗咬牙,似乎在克制什么,却又很是不满。 “我知道你看不上我,同样,我也的确是不喜欢你,可不管你信不信,我都没想下毒,我还不至于那么蠢,不过事情已经过去,追究下去也没必要,我既然面儿上承了你的情,那这声姐姐,我还是会敬你。 对了,我还得感谢你,若非你烧了将军府,将军也不会直接让我宿在他的院子里,这每日伺候将军,也的确是够累的。“ 说着,柳如霜挑衅看了一眼木婉云,暗暗摸了摸自己的腰,又扶了扶自己有些凌乱的发髻。 红玉看不下去,要开口,被木婉云一个眼神制止,随即不动声色的噗嗤一笑。 许是笑声太过刺耳,让柳如霜暗暗拧眉,不悦。 还回瞪了她一眼。 “妹妹别见怪,我只是突然想起,你提醒的对,身为将军府的当家主母,我确实该多为将军添几个妾室。“ 说着,她眼睛在柳如霜身后的几个婢女身上一扫,随即轻笑出声。 “我看妹妹身边这几个就不错,比妹妹也不差,不如就提为姨娘?!“ 她笑着,目光扫过柳如霜霎时站不稳的身形,笑意直接达眼底。 “妹妹这脸色不太好,身子也太弱了,这么弱不禁风的,又有了身孕,可禁不起将军折腾,对了,那日敬茶还未完成,算起来,妹妹如今都不算府里正儿八百的姨娘…” 柳如霜暗暗咬牙,身子又是一阵轻晃。 木婉云看到也只当看不到。 心里冷笑,还想舞到自己跟前来。 上一世,她太过在意,才失了智。 这一世,她恨之不及,又端着主母的架子,想对付她,都不用自己出手。 “妹妹意下如何?” 见柳如霜始终不吭声,她主动问道。 “什么?!“ 柳如霜还没有从慌乱中回神。 “给将军纳妾,妹妹难不成有了身孕,自己不能伺候将军,也不许别人伺候将军?!“ 说着,她一边摆弄新凃了寇丹的指甲,一边挑眉看向她身后身姿窈窕姿容清丽的婢女,似无意提到,“姨娘怎么说也是府里的半个主子,一个月例钱就有五两,还不包括四季衣裳,还打赏,若是改日能诞下一男半女,那总好过哪天主子心情不好被打死发卖…” 说着,她掠到小丫头还是有些动容的。 “不可…” 不等木婉云继续说下去,柳如霜已经等不及厉声开口。 “不可什么?妹妹?怎么,你还当真要霸占将军,就连身边的人也不给机会?“ 木婉云轻笑,目光扫到柳如霜带来的几个丫头都面露怨怼。 哼,就算是换了人,以为她就没辙了。 有女人的地方,就有纷争,哪里有什么永久不变的关系,只不过是没有碰到更大的利益罢了。 活过一世的她,自问还是能看得清的。 “当然不是,只是她们还小…“ 柳如霜也明白木婉云是故意挑拨自己身边的人,虽然恼恨,可也不满身边的丫头竟然还真的有这样的心思,顿时恼恨不已,她就说不该买这么好看的丫头,偏偏沈管家那老东西说这是将军府的脸面,要是府里都是丑丫头,也会让人笑话。 该死的,笑话也比身边人跟自己抢男人强。 打定主意,一会儿回去。就把这几个居心不良的发卖了。 “小?不小了,再说,就算是提了姨娘,也未必就要立即去伺候将军,怎么,你还有什么意见?难不成本夫人连这点也做不了主?!“ 木婉云故意拉下脸,端的是毋庸置疑的样子。 “我…” 柳如霜气急,后悔自己就不该来,竟然被逼到这个份儿上,可转念一想,如果对方真的动了这样的心思,就算是自己不来,那对方也未必肯歇了心思。 可她怎么会允许别人跟自己争抢将军?! “既然柳姨娘没…” “夫人,您做主之前还是先问问将军…” 柳如霜眼看自己根本阻止不了木婉云,直接搬出沈阔出来。 恰在这个时候,沈阔听闻柳如霜来给木婉云请安,急急忙忙赶了过来,就正好听到柳如霜提到自己,立即大步走到柳如霜跟前,把她揽在怀里,宠溺道,“什么事?要问我?!” “将军?” 一看到沈阔,柳如霜极力红着一双小鹿一般受了委屈泫然欲泣的眼睛,靠在沈阔怀里,两只手柔若无骨的攀附上沈阔的衣襟,紧紧抓着,不肯松开。 沈阔见状,也不觉得有什么,反而蹙眉不悦扫向木婉云,冷声质问“如霜特地拖着病体来感谢你,你又为难她做什么?你是主母,就不能宽厚待人?!” “将军,是不是不管我做什么?都是错?!” 木婉云毫不畏惧抬头回了一句。 “将军,都是我的错,我,我就是舍不得将军…” 柳如霜哀哀切切的抓着沈阔的衣袖,把他的注意力拉回来,又看了一眼身后的两个狐媚子。 沈阔显然也注意到她的目光,下意识看过去,不善的目光立即吓得两个刚入府不久的丫头心如擂鼓的跪了下去,“将军…“ “怎么回事?不是让你们伺候好姨娘?!“ 沈阔本来是想称呼柳如霜夫人的,可想了想,还是改了口。 柳如霜立即不满的抬起头看了他一眼,他有所察觉般低下头,对上她的眸子,眼里都是心疼,却只是无声低叹一声,心疼的拉住她的手,用力攥紧,嘴里呢喃一声,“霜儿…“ 柳如霜怔了一下,压下心底不满,乖巧温顺含泪点头,反握住他的手,轻声道,“我不在意…” 这郎情妾意的一幕,看的木婉云直作呕,忍不住干咳两声,提醒道,“看将军这满心满眼都是柳姨娘,只怕也不会辜负柳姨娘,看来我想做个贤良的主母,也是没法子了,总不好让我棒打鸳鸯!” 她声音里满是无奈。 沈阔目光复杂看向她,似乎有些费解。 就听到柳如霜对他柔声道,“将军,我不是不愿意给你纳妾,只是,我…” 说着,不悦的用泛着泪光的眼睛看了一眼身边的两个丫头。 两个丫头立即鹌鹑低下头去。 沈阔一怔,目光从姿容绝丽的丫头身上滑过,心里暗暗惊叹了一声,可还是握住柳如霜的手对木婉云道,“你休要挑拨我们,我有霜儿足矣。” 说着,打横抱起柳如霜径自离开了芙蓉苑。 柳如霜原本是趴在沈阔怀里,却不知是想起了什么,突然抬起头朝后看去,似乎是在炫耀什么。 木婉云轻笑一声蠢货。 随即又扬声道,“将军,我身体不适,中馈还是另谋高就…” 说罢,果然看到柳如霜眼里一闪而过的惊喜。 她就知道柳如霜肯定会动心。 上一世,柳如霜也跟她争过,可一来她不肯放手,二来沈阔也知道府里什么情形,怎么舍得让心上人劳心劳力。 所以最后她自以为苦心孤诣抢来了管家权,却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等她把账目理清,把窟窿填补好,又为府里添上赚钱的营生,沈阔毫不犹豫寻了个借口,把中馈夺走,交给了柳如霜。 而她还是在柳如霜得意之余跟她炫耀,才知道原来自己从始至终彻头彻尾都被人算计,被人当枪使。 不过这一世,她倒是要看看没了她这个冤大头垫脚石,柳如霜拿到心心念念的管家权,会如何?! 第31章 管家权交出去 而她预料的没错,柳如霜当晚就跟沈阔提出,要管家权,起初沈阔还不肯,借口她有孕在身,不可操劳,唯恐累及腹中胎儿。 可柳如霜不这么想,非缠着沈阔,问他是不是瞧不起她?觉得她出身低,管不好家? 沈阔能怎么说? 总不能说,将军府就是个巨大的坑,心疼她,才舍不得她跳?! 只好搬出是圣旨赐婚,说是怕圣上觉得他宠妾灭妻,再影响升迁。 柳如霜还真信了。 沈阔也松了口气。 小兰小菊来通风报信的时候,木婉云都气笑了。 当真怕影响升迁,当初成亲就不会把她一个人丢下?! 这拙劣的借口,柳如霜竟然真的信了?! 愚蠢! 小兰小菊见她不说话,只冷着脸,也不敢出声。 小兰小菊就是那天木婉云要提成姨娘的两个丫头。 上一世,她们可是柳如霜的左膀右臂,柳如霜的很多针对她和辉儿的阴谋算计就是她们去执行的。 她永远都不会忘记她们是如何狗仗人势欺辱她和辉儿的。 所以,在见到她们之后,她就开始想办法离间她们和柳如霜。 上一世,柳如霜也曾经拿提携她们的幌子要她们忠心侍奉,可后来,她们却被她用一碗碗绝子汤灌的没了生育。 转头却被这些都推在她身上,说是夫人让人送的。 木婉云活着的时候并不知道这些,是死了之后,滞留在将军府,才知道这些。 可这也无法抵消她心里的恨。 上一世柳如霜主动让她们侍奉沈阔来固宠,心里却从未想过让她们跟她平起平坐,难道这一世,她就会如此大度了? 果不其然,那天,她故意提了一嘴之后,柳如霜对她们就生了嫌隙。 如果她猜的没错,柳如霜之前肯定为了收买人心主动提过会让她们侍奉沈阔。 毕竟她似乎除了空头许诺,也没有别的东西收买人心了。 可那天她的反应,可是明摆着这些都不可能。 两个丫头都是人精,哪里不明白。 就算是卖身为奴,可是谁又不想搏个好前程,而她院子里的人,衣食住行比将军府其他院子的,可不是好一星半点。 这些日子,络绎不绝偷偷来投奔的可不少。 她出手大方,她们每次来,只要带着有用的信息,她总会给她们与之相等的报酬。 这不,就算木婉云不说,身边的红玉和绿俏也暗暗准备好了荷包塞给两人。 两人对着木婉云行礼,才跟着红玉和绿俏退了出去。 不多时,红玉和绿俏又打开帘子走了进来。 木婉云也已经从上一世的情绪里抽离,见红玉和绿俏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就抬了抬手,“有什么话直说。“ “小姐,现在柳氏歇了心思,咱们接下来怎么办?” “是啊,小姐,将军和沈管家一门心思让您接手,您之前说病了,才敷衍过去,可我听说沈管家已经要拿着对牌去请御医,要是御医来了,看出您没病,将军会不会说您不履行主母之责?!” 绿俏比红玉看的要远。 红玉一听,更是满面愁容,忍不住啐口,“什么狗屁将军府,一屋子烂账,非逼着人接。“ 刚说完,就被绿俏狠瞪了一眼。 这几天,沈阔名声有所好转,络绎不绝来府里帮着修葺的人不少,都是那日大理寺前得知沈阔大公无私主动把下属罪状送去大理寺的人。 这好名声,木婉云还要利用一阵,所以,吩咐下去,最近院子里的人还是莫要乱说话。 红玉也想起这茬,急忙虚拍了自己的嘴。 正在这时,有人托着请帖送来,说是镇国公夫人要为自家三小姐举办及笄宴会,特地相邀。 木婉云跟镇国公府素来无交集,若是以前,她为了沈阔,也会从私库里挑出厚礼,让人送去。 京中官员往来,可不仅仅是人情,更是跟官场朝堂息息相关。 俗话说伴君如伴虎,为官,尤其是在京城这遍地权贵的地界,稍微不慎,便可能得罪人,而平日里迎来送往,便是跟这些人打好关系,时间长了,有了人情,对方不经意一句话,就可能扭转局势。 沈阔不明白这些道理,木婉云便为他暗地里打理。 可这一世,她可没这个闲心思。 刚让人把请柬收起来,她就突然想到什么,忙道,“把请柬送去前院,就说本夫人旧病未愈,让将军看着办。” 闻言,红玉立即反驳,“小姐,要是给将军,将军肯定会让柳氏去,可她不过是妾…” “所以啊,为了让她这个妾有足够的身份去参加这种高门宴会,沈阔也会给她提高身价的。“ 木婉云轻轻一笑,想起上一世,柳如霜最喜欢参加这种宴会,尤其在她被关的那段日子,打着掌握中馈的筏子,可没少出风头。 毕竟,她一直都觉得自己才是沈阔的正妻,如今不过是权宜之计,可是为了能说出去有面子,这管家权,她也不会不要。 绿俏和红玉眉梢一喜,红玉是个急的,当即便抢先一步夺了请柬,去了前院。 不多时红玉便折返回来,殷勤的说着所见所闻。 “小姐,您是没看到,那柳氏一看到请柬,眼睛都亮了,还跟我说什么,姐姐病了,那妾身自然要为姐姐分忧,回去告诉姐姐,安心养病就是。“ 红玉一边说,一边模仿柳如霜的腔调,把柳如霜说话半死不活动不动挤眉弄眼的样子,学了七八分,逗的木婉云和屋子里的人笑的合不拢嘴。 “你这丫头…” 李嬷嬷也笑的几乎岔气。 扶着腰,捏着帕子指着红玉啐口。 “小姐,您真的确信柳氏会为了参加宴会接中馈?“ 绿俏似乎还是不放心。 “等着瞧吧!” 木婉云笃定的端起茶水抿了一口。 丫头婆子都没有说话。 第二日一早,木婉云还没醒,红玉就火急火燎的在院子里吆喝起来。 “真的接了,沈管家一大早就拿了账本和对牌,给柳氏送去了,咱们小姐可真是神了。” 木婉云听着,伸了个懒腰,出声让绿俏进来服侍她穿衣服。 想起什么,询问道,“有没有我的书信?” “还没有。“ 绿俏一边给她梳发,一边道。 自从那日见到柳氏身边的武婢后,小姐就连夜写信让她送了出去,这几天,几乎每天醒来都会问一句。 小姐不说,她们也不问。 只是心里还是难免好奇。 木婉云打了个哈欠,没有说话,心里却盘算着,按理说也该有回信了。 不过义兄走南闯北,或许,信还没有送到他手里。 可是除了义兄,她不知道还能找谁帮忙。 毕竟寻常的护院好找,要找比柳如霜身边武婢还要好的,甚至是暗卫,她只能委托义兄。 说起来,这些年,她跟义兄见面次数并不多,当年搭救也不过是举手之劳,她所得已经远超太多。 想着,她绞尽脑汁思索上一世的记忆,看看有没有能对义兄有用的。 上一世,她因着太傅府和将军府的原因,对义兄并不热络,甚至后来怕人说她太过营营汲汲,关了很多铺子,所剩不多的也都写在了将军府名下。 若非如此,上一世,她最后也不会孤立无援,任人宰割。 思及此,她抬手让绿俏先离开,又铺开纸张,书信一封,亲自用火漆封口,才交给绿俏。 “让人送出去,要快。” 如果记得没错,应该就是最近,义兄会来京,上一世,义兄托人送来消息,可她却因为要去参加宴会,没有去,这次,她可不会错失机会。 几乎不到一天,将军府就忙碌起来。 柳如霜找了很多首饰铺子成衣铺子的人来府里,说是要打新头面做新衣服,看样子,这是要为去参加宴会做准备。 与此同时,沈管家在府里臊眉耷脸,跟谁欠他几百贯似的,还好几次溜达到芙蓉苑门口,却被她养的旺财吓的吓跑了。 木婉云靠在梨花木软榻上,捏着鱼食,喂给池子里新养的几尾锦鲤,心情比春日的阳光还要明媚。 第32章 真相 这天,她接到傅府让人送来的信,说是母亲病了。 可她分明记得母亲上一世身体一直很好,并没有生病。 难道是她重生的缘故,有些事情变了? 不管如何,身为子女,去侍疾都是必须要做的。 她当即让人备好马车,准备好补品,就要回傅家。 马车将要离开的时候,将军府的马车正好停在府门前,恰好挡住了她的马车。 马车帘子被掀开,露出柳如霜那张难掩喜气的脸,“姐姐这是要出府?” 木婉云听到柳如霜的声音,也懒得理会,随行的绿俏微微俯身,不冷不热一句,“我家夫人要回娘家。“ “怎么回事?!“ 柳如霜故作惊讶的捂住嘴。 木婉云心里着急,便吩咐车夫别耽搁时间,车夫应了一声,就要调转车头,错开方向。 结果,紧跟着沈阔的声音就在马车外响起,“究竟怎么回事?!” 木婉云心里憋急,见这二人一个个跑出来碍眼,实在是有些没好气,就赌气道,“家母病了。”说着,也不再理会沈阔,就沉声吩咐别再耽搁。 结果下一秒,一双大手掀开车帘,紧跟着,沈阔高大的身影就出现在马车里,弓着腰,几步就跨坐在木婉云身边,低声一句,“我陪你一起回去。” 木婉云一怔,下意识抬头,正好跟沈阔对上,她还没来得及说话,他似乎猜到什么,主动作答,“上次进宫陛下不是提醒过让我陪你一同回家,刚好是机会。” 说着,沉声吩咐车夫赶紧上路。 不多时,传来马车车轮转动的声音。 木婉云心里很是着急,上次归家归宁,算是不欢而散,她心里多少是有些遗憾的,这些日子,她一来忙,二来也是对爹娘有些怨气,也没有跟家里通信,她忍不住想,是不是自己这段时间的故意冷淡,让一向心思重的娘殃及身体。 其实,那次之后,她也认真的想过,若她是爹娘,大概也很难做,毕竟女儿和儿子,手心手背都是肉。 而她自小被爹娘捧在手心,受重视程度远超兄长,兄长心里有抱怨,她也能理解,爹娘觉得愧对兄长,一时让她受了冷落,她也不该埋怨爹娘。 只是她自小就是爹娘捧在手心的,一时间觉得自己比不过兄长,心里总归是有些落差的。 这么想着,她倒是没怎么关注沈阔。 猝不及防对上沈阔探究的眸子,她却还是吃了一惊。 不知道他这样盯着她看了多久,要说不膈应是假的。 她思索了一下,还是主动问道,“将军有话跟我说?!“ 沈阔怔愣点头,随即才开口解释,“这段时间,我认真思索了一下,之前我对你有误解,所作所为也有不当的地方,可毕竟咱们已经是一家人,所以,我希望以后咱们还是能好好的相处。” 木婉云有些吃惊,随即开口问道,“将军说的好好相处是什么意思?!” “就是,以后你多帮如霜一点,她毕竟不如你处事周到,你不愿意接手中馈,我也不勉强,可这原本就是你的责任如今霜儿主动愿意替你分忧,你也该记她的好,她虽然一腔热忱,可是毕竟之前从未接触过后宅之事,未必有你周到,你身为主母,还是该从旁指点才是。” 沈阔一边说一边看木婉云。 木婉云双手死死攥在一起,用力到指甲陷在掌心里,真想问他哪儿来的脸说这番冠冕堂皇的话?! “你怎么不说话?!” 许是没等到她点头,沈阔脸色有些不好。 木婉云嘴角一勾,嘲讽看向他,“将军特地跟我一同回傅府,难道就是想找机会跟我说这些?!” “我,自然不是…“ 他吃瘪,脸色瞬间阴沉下去。 “既然不是,将军,还请谅解我一片忧母之心。” 她语气有些不好,说完,也不再理会沈阔,只转头,掀起轿帘,似乎在急切怎么还不到。 沈阔看着她绷紧的侧脸,胸腔急剧起伏,可到底还是没有再说什么。 马车很快就到了傅府。 木婉云不等沈阔,就已经急急下车,因为太过着急,还差点被门槛绊倒,好在绿俏及时扶了一把。 一路走一路询问府里的人,母亲究竟怎么回事。 好在母亲只是忧思过度,并不算严重,木婉云才松了一口气。 等到了母亲住的锦云堂,就见母亲正在修剪花树花枝。 木婉云才彻底放心下来。 木母见木婉云回来,急忙放下手中活计去拉木婉云的手。 “心里还是惦记母亲的?母亲还以为这辈子都不理母亲了呢?” 木母故作委屈。 “母亲说的什么话,明明是母亲不愿意理会女儿,还故意编出生病来吓唬女儿。” 木婉云嗔怪。 “若非如此,你这小促狭鬼怎么舍得回来?” 木母说着伸手捏了捏木婉云的鼻尖,这才注意到一旁站着的高大身影,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多半是自己那还未谋面的将军女婿,顿时想起这位女婿做的好事,脸上的笑意都凝固住了。 沈阔也察觉到木夫人的目光带着不善。 他爹娘去的早,他并不知道怎么跟长辈相处,过了一会儿,才微微屈膝抱拳,“小婿见过岳母。” “不敢当将军这一声。“ 木夫人仍旧板着脸。 沈阔眉头紧蹙,目光看向木婉云,似乎是想让木婉云说话,可木婉云却拉着木母到一边。 沈阔脸色阴沉,过了一会儿,才一甩袖子,出了锦云堂。 木夫人也注意到了沈阔似乎不高兴,本来,她只是想给他一个下马威,可没想到他还真是半点面子都不给,心里顿时堵了一股气,又想起自己女儿嫁给他无端遭受的一切,更是忍不住痛心。 “早知如此,就算抗旨…“ 木夫人又忍不住嘀咕。 “母亲,这话切不可说。” 木婉云一边说,一边朝四下里看,见并没人,才放下心来。 木夫人也知道自己不该抱怨,天家赐婚哪儿是她说不愿意就不愿意的。 木婉云见木夫人不说话,以为是自己话有些重,便想转个话题,却想起已经来了这么久,竟然不见木尘,还有整日泡在木家的崔瑶。 正犹豫要不要开口,就听到木夫人犹豫开口,“云儿,母亲这次诓你回来,除了想你,想见你,也是因为…” 木夫人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的去看木婉云,眉宇间有些无奈,似乎难为情。 木婉云是知道自己母亲的,有什么心思一向藏不住,见她眉宇之间仿佛笼着化不开的哀愁,稍加思索,便猜到了几分,顿时心里凉了半截,却不动声色,故作懵懂,“母亲想说什么?!” “云儿,我说了,你可别生气?” 木夫人低叹一声,不再去看木婉云,她知道自己这个女儿一向聪明,不可能猜不出,可却还是追问,多半心里是不情愿,可她又有什么法子,手心手背都是肉,这段时间,她也在反思自己,是不是的确太偏心云儿,忽视了尘儿,尘儿怨气很重,她心里也不好受。 她多希望他们兄妹能重回到过去的和谐,哪怕是假的。 木婉云没说话,木夫人心里更是七上八下,话到嘴边,吐不出来,又咽下去。 抓着木婉云的手也一个劲的用力。 木婉云吃疼,忍不住抬头看向木母,见她眼尾有些泛红,终究还是心软,低叹一声,无奈问道,“母亲是为了木尘?” “云儿,你都知道,不是母亲说你,你对你兄长再有不满,也不该让账房停了他的花销,他纵然再有不对,毕竟是你兄长,是咱们木家的公子,你知不知道,你兄长前些日子宴请同窗,对方竟然让你兄长掏钱,你兄长当场下不来台,被好一番嗤笑…” “所以呢?母亲?你想让我怎么做?” 木婉云拢在袖子里的手握紧,心止不住的发颤,声音也带着颤音,虽然极力掩饰,可只要仔细,都会看出来。 木夫人一怔,面色一紧,似乎没想到木婉云会这么问,过了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云儿,你答应母亲不生气,母亲才说的,你现在又这副样子?!” 木夫人虽然极力掩饰,可是木婉云还是看出她的愤怒。 愤怒。 她从未想到母亲会对她愤怒。 心里一再发颤发紧,却又忍不住发苦。 是她把自己想的太重要。 还是她一直活在自以为是里。 怎么就能觉得自己比木尘还重要?! 对了,她想起来了,父母看重她,可每次都会提一句,云儿高嫁了,也能提携兄长?! 父母对她宠溺,似乎一开始也没这么明显,是她救了义兄,每年大把银子入账,挽木家清贫之后?! 第33章 算账 见木婉云神色不虞,亦不接话,木夫人许是也意识到自己语气有些过,缓了一会儿,调整了一下,才放软了语气开口。 “云儿,为娘知道,你一向都是最懂事,最孝敬的,你从小聪慧,我跟你父亲向来是疼爱你更多过你兄长,也或许是因为我们以前太过偏心,才让你兄长心里积攒了怒气,可为人父母,哪个不希望子女和睦,你兄长如今是走偏了,我们也狠狠骂过他了,可他毕竟是男子,又为长,是要脸面的…“ 木婉云拢在袖子里的手几乎掐出血,耐着心让自己听下去,却终究还是徒劳,声音冷凝,又带着几丝颤音,“母亲的意思,兄长为长,要脸面,我就不要了?“ 她说话的时候,微微昂起头,似乎想从木夫人脸上看到什么。 却又很快低下头,像是害怕,又像是看不到,就能继续自我催眠。 她甚少顶撞长辈,一向都是娇软孝顺,一时间,木夫人竟然有些难以接受。 气氛陡然沉闷。 落针可闻。 原本侍立在侧的丫头婆子大气都不敢出。 母女二人原本是挨的极尽,最是宠溺,可如今这么近,却蓦地变得有些讽刺和难捱。 木婉云赌气没有看木夫人,木夫人目光有一搭没一搭落在木婉云脸上,眼神里的温度一点点消融,最后只剩下冰凉,再到最后,甚至带了一丝厌恶。 可她终究还是低叹一声,作出用手捧着心口的样子,轻咳了两声。 “咳咳,你如今嫁了人,脾气也长了…” 木婉云心里冷嗤一声,抬头看了一眼,脸上表情却无甚变化。 只是眼中光芒一闪而过,像是看穿了一切。 只是这次却没有如之前一般紧张。 木夫人咳了一会儿,见没什么效果,也懒得装了,倒是认真打量起这个自小被她娇惯的女儿。 诚然,她是疼爱这个女儿的,毕竟是自己的亲骨肉,可是世家大族,儿子才是要延续香火的。 她当初也是疼爱儿子更多。 后来为什么更偏疼女儿? 她依稀有些记不清了。 好像是因为女儿生了一场病,还是因为有人说只有娇宠女儿,女儿出嫁,才会更用心为母族,亦或者是因为听人说,娇宠长大的女儿才更值钱。 想到这些,木夫人心里生出一些不满,见女儿仍旧对她毫不在意,最后彻底冷下脸来,“你左右是嫁出去的,还把持娘家的中馈,这像什么话?!难不成,以后木家还让一个外嫁女说了算?!” 其实,她也能理解木尘,他娶亲在即,里里外外都需要操持,她是个身子弱的,帮不上忙,偏偏家里银钱还都是嫁出去的妹妹把持,他心里有恨,她也能理解。 原本她以为木婉云嫁出去,就该自己主动把账本和钥匙拿出来,可没想到她竟然只字不提,府里的人也都是隔三差五就去找木婉云汇报。 她这个正儿八经的主母,倒像是成了摆设。 以前也罢,现在木尘马上要娶亲,等崔瑶进门,那她这个婆婆如何立足,要是传出去,不得被人笑掉大牙。 想着,木夫人脸色更差了,一双眼死死盯着木婉云。 木婉云嗤笑一声,抬起头看向她,“所以,母亲特地诓骗我回来,就是想让我把账本和对牌钥匙交出来,这么点小事,还要劳烦母亲演戏装病,女儿可真是不孝。” 木夫人原本还是有些慌乱的,听到最后,才松了一口气,嘴快接了一句,“你知道就好!” 闻言,木婉云脸色一僵随即又兀自低笑掩饰过去,然后使了个眼色给绿俏,不多时,绿俏就捧着紫檀木匣子走来,木婉云亲自接过,递到木夫人面前,“其实母亲不说,我也是要给的,毕竟我一个外嫁女,的确不该再管着娘家的银钱出入。” 木夫人手已经伸到一半,想起什么,又顿住,特意看了她一眼,见她脸上并未有什么不满,才又伸手接过,正要交给身后的嬷嬷,又听到木婉云道,“母亲不管庶务已久,未免出现不必要的纰漏,还是请来账房一起把账目核对一下。” “其实不…” 木夫人身后的嬷嬷小声提醒木夫人。 木夫人却有些不满,又看了一眼木婉云,随即道,“你说的也有道理。” 嬷嬷面色发紧,还想说什么,却被木夫人冷着脸交待去请账房过来。 “对了,如果可以,兄长和崔二小姐也可以一起来听听,免得到时候说我这个外嫁女蛀空了娘家基业。” 木婉云脸上一派公事公办,心情经过颠荡起伏,只余下凉薄和冰冷。 她明白这一切都是崔瑶和木尘的主意。 或者说都是崔瑶的主意。 以往崔瑶看她以未出阁女子身份管理木家的大小事情,指挥府里的上百号人,眼里的羡慕她看在眼里。 尤其每日从她手里过的银钱,更是不菲。 她时常夸赞她能干,有主母之风。 她那时只当她是真心,想着她在崔家不过庶女,日子清贫,时常送她珍贵之物。 如今想来,崔瑶兴许是觉得她的一切都是因为木家。 所以迫不及待的就要把她这个多管闲事的小姑子扫地出门,好来日进门过主母的瘾。 思及此,她更是下定主意,把不该割舍的东西割舍。 木夫人面色有些发紧,可看着她自始至终都没有动容,最后也咬牙应下,“你既然如此坦率,那我就依了你。” 说着,让人去把木尘和崔瑶一起请来。 底下的人似乎还想劝说,可木夫人态度坚决,最后也只能奉命行事。 她管理木家多年,每个月,每个季度,都会盘账。 所以查起来并不难。 木家是书香门第,发家时间并不长,木太傅是寒门出身,祖父早年不过是县城小吏,木蔺寒窗苦读十载中了状元,后来娶了同乡秀才的女儿,也就是木夫人。 木家所有都是后来置办的。 木太傅是文臣,素来两袖清风,虽然贵为帝师,可是却从不在意银钱,因而木家除了御赐的府邸,就只靠木太傅的俸禄,偶尔陛下会赏赐些金银珠宝,可是很少。 而且因为木太傅不喜金银的美名远播,就算是御赐,也大都是些不值钱的玩意,什么文房四宝一类的。 而木夫人更是秉持不跟商户同流合污的美名,从不置业。 因而木家早些年是过的极为清贫的。 后来还是木婉云接触了京城世家大族的人,听说就算是做官,也都是有产业傍身,回到家提出也要给家里置业,却被木太傅和木夫人给训斥了一顿。 木太傅清廉之名为他在官场上加持不少,让他后来被先皇看重奉命教授皇子,可是京城人来送往,木家拿不出像样的东西,让木家成为京城笑柄。 她曾经亲眼看到木夫人被其他世家大族的人嗤笑,也曾看她红着眼默默流泪,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让木家不再被人小觑。 恰好那时候,她意外救了义兄,获得他许诺给予回报,问她可需要什么? 她听说他是入京竞选皇商,便问他讨教赚钱之道! 义兄当时看她的眼神,她还记得,似乎有震惊,也有好奇。 后来她靠着敏锐的观察,帮义兄解决了一桩麻烦,于她只是随口一提,可义兄却说帮了他大忙。 义兄才真的传授她一些东西,不过更多的还是偷偷安插一个女夫子教她。 那女夫子在她身边待了一年,看账本打理内宅经商之道都十分精通,对她也是概莫不授。 她或许也是真有几分天分,学的很好,后来借了义兄一笔钱,暗暗置业,甚至还在义兄提议下留了心眼,记在义兄名下,前几年更是跟义兄合作,狠赚了一笔,在江南还置办了几个大庄子。 只是还从未去过。 想着,她心里更加跃跃欲试,还是该早些解决现下的麻烦事,去更广阔的天地闯一闯。 不多时,账房已经清算完,把账册合上,报出一个数。 不等账房报完,崔瑶已经忍不住尖叫出声,“假的,你肯定是被买通了,还有你们,堂堂太傅府,怎么可能账面上没银子,骗鬼呢?!” 崔瑶说着,自己夺过账本看起来,可她不过庶女,从小就没怎么学过这些,之前木婉云倒是有心教她,想等她嫁进来,能做个好贤内助,可是她识字都少得可怜,只能先请夫子教她习字,可崔瑶却觉得木婉云是瞧不起她。 所以这会儿,她把账本翻烂,也看不明白多少。 “母亲,兄长,如果你们没失忆,应该记得五年前,家里是什么光景…“ “可你也说了,那是五年前,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些年开了不少铺子,还买了不少庄子,京城最出名的那家酒楼,不是也有你的股份?” 木尘显然是有备而来。 木婉云冷冷瞪了他一眼,冷笑出声,“看来兄长也不是只一心读圣贤书,竟然还知道的不少…” “那是我木家的产业,难不成我还不能知道?!” 木尘面色发白,显然是气了。 “这是五年前的账本,上面记录的很清楚,家里进账只有父亲的俸禄,甚至难以支撑家里开销,所以,兄长,我拿什么买庄子,开铺子?” 木婉云冷笑。 “你不是有你那个江南富商的义兄,自然…” 木尘说到一半自知失言,别过头没再说下去。 “是啊,我救了义兄义兄感念我,所以帮我置了些产业作为我日后出嫁的嫁妆,可是这跟太傅府何干?!” 木婉云声音骤冷,冷冷扫视所有人,“如果我没记错,当时兄长知道我跟商贾结拜,还训斥我给你丢人…“ 第34章 都是假的 “可你不是也结拜了?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些年,你打着太傅府的旗号,没少帮你那好义兄做事?!既得了我太傅府的好处,自然该有回馈。“ 木尘理所应当的话,听的木婉云眉心直跳,恍惚间,她好像不认识眼前的人了。 这还是她那个自诩风光霁月不喜黄白之物,多跟他谈一两句银钱,仿佛都亵渎了他似的木尘吗? 不仅仅木尘,她竟然也在母亲脸上,也看出了赞许的神色。 一时间,她竟然有些分不清了。 努力揉搓了好几下眼睛,又狠狠掐了自己一把,刺痛袭来,让她终于肯相信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 胸腔蓦地升腾出一股子震颤,她不受控制的冷笑了两声。 笑声跟眼下气氛格格不入,显得尤为突兀,让其他几人面色都有些怪异,看她的目光也多了几分不耐烦。 木夫人和崔瑶几乎同时附和,“你兄长说的对。” “我也觉得尘哥哥说的很有道理。\" 受到追捧,木尘脸上颇为自得,随即放下心,目光不耐烦的看向木婉云,“所以,你休要糊弄我们,昧下原本属于木府的东西。” 崔瑶见状,面露喜色,看木婉云更加得意。 好似已经等不及要把木婉云身上的绫罗绸缎珠钗首饰尽数卸下,收入囊中。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木婉云到底还是没忍住笑出声,目光从几人身上一一扫过,毫不掩饰的鄙夷。 “大言不惭。” 下一秒,她蓦地收了笑意,只剩下冷凝,狠狠一甩袖子,冷脸呵斥。 “你什么态度?!” 木尘怒斥。 “我没说你们不要脸,已经算是给你们留了颜面,我没想到自己的血脉至亲竟然是如此卑鄙无耻,当面一套背地一套的虚伪小人。” 她毫不留情的戳穿,让木尘和木夫人脸上都有些挂不住。 木夫人用手捂着心口,好似是受了刺激。 崔瑶见状,急忙上前扶住,殷勤备至,怒斥木婉云,“云儿,你怎么能这么说夫人,她是你母亲…” “忤逆不孝的东西,木家可真是白养你了!” 木尘也怒斥。 “我有说错吗?” 她冰冷的眸子划过这些人虚伪的面颊,最后落在木尘脸上,继续嘲讽,“我一直以为你就是刚愎自用外加无能,可至少还算坦荡,可今日我才知道你就是彻头彻尾的虚伪小人…” “你?!!” 木尘被她刺到,脸色变得狰狞起来。 “当初知道我救了义兄,还想跟他学做生意为家里置业,你们一个个反对,搬出一套一套大道理,好似我玷污了你们,拿银钱侮辱了你们,这些年,每每我拿出银钱,你们总要摆出是我强迫你们沾染铜臭,强逼你们下凡尘无法继续清风朗月的样子,我还当你们是真清高,可没想到,竟然是早就算计上了。” 木婉云一边笑一边欣赏这些人脸上五颜六色挂不住的样子。 脑海中浮现出过去几年他们的丑陋样子。 只恨自己被猪油蒙了心,竟然到今日才看清楚。 “你少说这些有的没的,总之,今天不管说破天,你也必须把木家的产业交出来。” 木尘被她戳穿,索性也不装了,这些天,他受够了拿不出钱处处被掣肘的日子。 而且,他答应崔瑶,这些都要交给她打理的。 说着,他还暗暗让人把早准备好的人手布置在四周。 木婉云也注意到院子里多了一些生面坑。 看样子,今日,若是不能让他们满意,她是走不出去了。 只怪她没有想到,竟然让自己置于这种境地。 “云儿,你莫要再执迷不悟,你嫁妆丰厚,以后吃穿不愁,可你怎么能眼睁睁看我和你兄长过苦日子?!” 木夫人也不想看女儿跟自己离心,还是苦口婆心劝说。 “母亲,你也早就知道,所以,诓骗我回来?” 木婉云忍不住泪眼婆娑,隔着水雾,她看向木夫人。 怎么都不敢相信,把自己捧在手心的母亲,竟然也会这么对自己,明明,一盏茶之前,母亲还亲昵的把她搂在怀里心肝肉的宝贝不够! “云儿,我劝过你,可你执迷不悟,母亲从小疼爱你更多,已经很对不起你兄长,如今,你还要让我继续为难,你对得起我从小对你的好吗?” 木夫人不敢去看木婉云,只想这一切快点结束,不惜说了重话。 “是啊,母亲从小疼爱我多,所以,我心里一直都觉得自己拥有世界上最好的父亲母亲,哪怕知道了这些背后有算计有虚伪,却也舍不得割舍…” 木婉云抬起袖子擦干眼泪,像是要把什么东西一起彻底擦掉,最后,视线变得越来越清明,她脸上也再也没有一丝温情。 “既然如此,那就看你们的本事了。” “什么意思?” 木尘敏锐觉察哪里不对,眼神突然犀利起来,直直刺向木婉云。 “不是要地契房契?不是要铺子庄子?去跟我义兄要啊…” 木婉云嗤笑,看着他们懵懂又愤怒的表情,直接告诉他们事实。 “怎么?你们不会以为我一个太傅嫡女,真的会做那些下九流的事情吧?实话告诉你们,这些年,我补贴木家的银钱,都是义兄所赠,那些铺子,也都是义兄的,不过是看我有几分恩情,分了一些干股给我,好让我能分红,也算是报答当年的搭救之恩。” “你什么意思?“ 崔瑶压根不信,毕竟她曾经亲眼看着那些铺子的掌柜毕恭毕敬喊木婉云东家,也私下里打听过,木婉云的确每个月都去查账。 “我知道了,你肯定是把那些铺子记在了别人的名下?原来你早就防着尘哥哥和夫人?!” 崔瑶还是有几分小聪明的。 “看样子,你是早就打听过了,那你可以在去打听,问清楚我究竟是不是?!” 木婉云有恃无恐,反正那些铺子的红契的确不在她名下。 以前觉得义兄多心,现在真觉得是先见之明。 “到底什么意思?!” 木夫人似懂非懂,可直觉告诉她不对。 “意思就是母亲,还有兄长,你们算错了,我从小那么孝顺,怎么可能不听你们的话,去沾染你们不愿意让我做的事情,这些年,我不过是帮义兄看着点京城的铺子,庄子,帮他打理生意,他每年给我一笔钱,至于那些掌柜私下里喊我东家,也不过是给我义兄面子,而我现在已经嫁人自然不会再做那些事。所以以后木家还是得靠父亲俸禄过活…” 这下子,木夫人听懂了,也彻底疯了。 “你是说以后你不管了?” 她这些年已经过惯了有钱的日子,怎么甘心再回去。 当即第一个发疯。 失声嘶吼的样子,就连一旁的崔瑶都吓了一跳。 木婉云更是连连冷笑。 “母亲不是让我把中馈交给兄长,我现在就是遵从母亲意思。” 木婉云说着,眼底都是讥讽。 “休想,你不能不管。” 木夫人浑身都在发抖。 “我不会信你。”木尘眼神阴鸷,死死盯着她,最后憋出一句。 “那你可以去查,对了,我夫君镇北将军沈阔也在府里,一会儿午膳,他要是寻不见我,可是会着急的。“ 木婉云怎么也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要借助沈阔的名号脱身。 可真是够讽刺。 木尘和崔瑶一惊,随即朝木夫人看去,见木夫人点头,木尘和崔瑶脸色很不好。 很快到了午膳时间。 木太傅也已经从朝中回来,一家人围坐在意一起。 木太傅还不知道家里已经撕破脸,用饭期间,虽然察觉气氛不对,却也只以为是上次不欢而散的事情所导致,训斥了木尘,也含笑让木婉云莫要计较。 木婉云也没接话。 木太傅脸色很不好。 用了午膳,便把木婉云和沈阔一同喊去书房。 对于沈阔,自然还是不满的,可是饭桌上,已经说了不少让他莫要欺负太傅府没人,务必要好好对待自家掌上明珠之类的。 沈阔虽然跟木蔺在朝中多有不和,可还是耐着性子给了几分颜面,表面功夫做足,许诺,“我会对婉云好的。“ 这还是他第一次如此喊她,莫名的,木婉云觉得有些恶心。 倒是木太傅觉得很满意。 最后借口还要跟女儿说话,便让人送沈阔先出去。 等书房只有父女二人,木蔺脸色便有些维持不下去,可还是端着几分慈父之姿,先夸赞了木婉云几句,无非是她最近做的事,让陛下满意,见她也能跟沈阔好好相处,他也觉得欣慰之类,最后话头还是转到饭桌上,那诡异的气氛。 木蔺以为是木婉云还是记恨上次木尘和崔瑶说的不当言论,话语里都是让她大度,莫要计较。 木婉云不置可否,“父亲还是先弄清楚他们做了什么再说吧?!“ 许是木婉云的态度刺激到木槿,他脸上逐渐裂开,最后一句话不说,眯着眼盯着木婉云。 “这是你对自己的父亲,说话该有的态度?!” 第35章 不识抬举 木婉云从小受宠,不管是在府内还是府外,旁人都这么说,她自己也觉得自己是从小被捧在手心里泡在蜜罐子里长大的,爹娘和族里长辈都是对她和颜悦色,把宠溺挂在脸上。 所以,当一向慈爱又宠她的父亲,突然冷了脸展露如此疾言厉色,饶是她早就有所预感,却还是没忍住红了眼眶,双眸立时蓄满泪水。 木太傅也是一时情急,没控制住,待回过神,就看到眼前宠大的爱女,已经湿了眼眶,顿时也急了。 “云儿,爹不是故意的…” 他一边说,一边往身上摸,待到摸到帕子,却见原本站在他跟前不过半米之内的女儿已经不知何时,退到一米开外,他伸出的手立时僵在半空,显得尤为突兀。 木婉云仿若看不见他的窘迫和后悔,兀自抬起袖子胡乱擦拭,顷刻间,脸上的表情几经转换,等落下衣袖,脸上的委屈已经消失殆尽,只有冷漠和疏离。 说出的话也是透着一股子冷淡过后的疏离,“父亲大人,女儿今日惹母亲和兄长训斥,已经是万万不该,如今父亲也厌弃女儿,女儿更是百死莫赎,这几天回去自省,就不叨扰父亲了。” 说着,乖巧又恭顺的行礼,也不等木蔺回应,便转身出了书房。 木蔺怔愣着看着木婉云的身影从眼前消失,许久才回过神,脸上的愧疚和悔恨已经消失不见,只剩下不悦和恼火,想起木婉云话里有话,还有饭桌上的诡异,出声喊来心腹,询问他不在府上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 等弄清一切,他脸色更为阴沉可怖,直接让人把木尘喊来书房,劈头盖脸便是一顿数落。 木尘面对木蔺的怒火,一言不发,却暗自把这笔账记在了木婉云身上。 等木蔺好不容易骂累了,允他离开,他便要找木婉云,却得知她已经乘马车离开了木府,气的他又无端打罚了几个仆从出气。 马车上。 木婉云原本没想喊沈阔,从木父书房出来,便直接离开,却在马车即将出发时,沈阔急急追了上来。 以为她是故意的,他原本还想冲她发几句牢骚,可对上她明显心事重重的样子,和受了委屈想不通的哀伤眼神,他到嘴边的话都哽住了。 因为有心事,木婉云一路都格外沉默。 尽管再三告诫自己不去想,可是今日发生的事情还是一幕幕在她脑海里回荡。 再不想承认,她也只能无奈接受了自己并不受重视,过去许多年都是活在虚伪的假象里的事实。 兄长毫不避讳的丑陋,母亲看似为难示弱却又处处偏颇,父亲更是一句不如他所意就冲她疾言厉色,一幕幕一件件,都在无比清晰的让她看清楚,自己所以为的亲情,原来都是包着糖壳儿的毒药。 如今糖壳儿破碎,露出一角真相,却足够让她痛彻心扉。 她靠在马车上,双眸紧闭,眼泪却还是不受控制的涌了出来。 沈阔不经意瞥见,起先并不想理会,可要看她双手捂着脸,泪水还是止不住从指头缝隙涌出来,一向在他面前张牙舞爪心狠手辣的人,突然孱弱的像是受了委屈,浑身都在止不住的颤抖,他心还是有一瞬间柔软。 好一会儿,他才迟疑着把手里的帕子递过去。 “给,擦擦…“ 许久不说话,突然开口,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 在幽闭静谧的车厢里,显得尤为突兀。 他自己都觉得不妥,干咳了一声,清了清喉咙,见她还是没反应,以为她未能明白自己的意思,想了想,又继续道,“我知道,嫁给我,让你也很委屈,岳父岳母许是因为我给你气了,我很抱歉…” 他有些吞吞吐吐。 心里说不清道不明。 他虽然是武将,可也听人说,女儿家出嫁,如果在夫家不受宠,娘家不敢直接得跟夫婿说,却会把气撒在出嫁女儿身上。 大概就跟成亲后,女子一直不能有孕,婆家也会对女子施加压力一样。 他虽然对木家的事情并不了解,却也听人提过,木家对木婉云这个女儿那是宠爱的紧。 可他今日却也能明显察觉不管是木夫人还是木太傅,甚至那位妻兄木尘,跟木婉云之间,都有些别扭和奇怪。 他思来想去,觉得多半是因为自己一直没有跟木婉云同房,木家不敢直接跟自己说,就去跟她说。 木婉云已经知道他一颗心都扑在如霜身上,一分也分不出给她,她许是没有应承,木家人才会如此。 想着,沈阔心里竟然也对木婉云生出几丝怜惜。 可也只是怜惜,他心里没她,只有如霜,所以,他也只能抱歉了。 木婉云闷声哭了一会儿,情绪也恢复了七七八八。 她又不是十五六岁的小女郎,也是做过母亲,经历过生死的,只有经历过生死的人,才会清楚,有些事情,并不要紧。 这世上除了生死是大事,其余的都是小事。 何况,对父母的感情和依赖,早在上一世就消磨了七七八八。 仔细想来,上一世,父母也从未对她做过什么,她以为的好,或许是她对自己的自我催眠。 如今不过是扒开那层虚伪,窥见了一丝真实。 罢了。 哭过。 擦干眼泪。 生活终究是要继续的。 不管父母对她的好有几分真,终究是生养她一场,只要不过分,她也能继续装作不知,对他们敬重。 可倘若还想拿她做筏子,那她也不介意彻底割席。 她相信自己能下得了这个决心。 想着,她把眼泪擦干,重新整理好表情,抬起头,却猝不及防撞进一双奇怪的眸子,还没来得及回应,就被沈阔自以为是的话砸懵了。 见她不说话,他的手还举在半空中,兀自说着抱歉又无奈的话。 “我心里只有如霜,我不想对不起她,不过你只要安分守己,将军府仍会有你的位置,如果你愿意,在外,你仍旧是将军府主母,至于你爹娘和兄长面前,我也愿意照拂他们的面子,这样,他们也不会再为难你…” 木婉云撑大眼睛,怔愣盯着沈阔,见他一脸认真,头脑努力思索,终于明白他这些话的意思。 却也没有半分感动,只觉得恶心。 低头间,眸子落在他仍举在半空冲她摇晃的帕子,目之所及是一用金丝绣成的霜字,顿时哑然失笑。 沈阔见她还能笑,心里紧绷的弦也松了。 其实他这段时间仔细思索过,娶她也并不是一点好处没有。 诚然他心里只有如霜,但也不得不承认如霜并不是最适合做主母的。 她天性烂漫善良,是世间最好的女子,可是出身所累,从小没有受过世家大族的教育,若是在军中,自然是最合适的夫人人选,可他如今已经在京中安家,少不了跟那些世家大族来往,人情往来,偌大将军府,这些,如霜未必能应付的来。 而木婉云刚好就能弥补如霜的不足。 他想,如果木婉云能安心做不争不抢的将军府主母,那他也不会为难她。 如此,他的如霜也不用每日愁眉不展,吃不下饭,人都消瘦。 想着,他正要把自己的好意跟她说明,却看到她突然变了脸,一脸嫌弃的缩了缩,鄙夷的盯着他手里的帕子,掩着口鼻,“什么粗鄙的东西,就敢给我…” “你?!” 沈阔眼里的赤忱瞬间消失,脸上好不容易挤出的笑都僵住了。 “还有,将军的好意,我可无福消受,我早就说了,我等着将军的和离书,将军心有所属,怎么好让心中爱慕女子委身做妾,而我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难道不配得一人真心,非要看着别人成双成对顾影自怜,还得靠着你们施舍善意过活?!” 她的话毫不留情面,直接激的好不容易鼓足勇气的沈阔脸上一片冰冷。 “既然如此,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沈阔脸一寸寸灰白,最后狠狠一甩袍角,转身不再多言。 木婉云看着他瞬间冷凝的侧脸,嘴角牵出一丝冷嘲。 以为自己是阿猫阿狗,施舍点碎渣渣,就忙不迭摇尾巴。 呵! 第36章 不要脸 马车停在镇北将军府门口,几乎不等马车停好,沈阔已经打开竹帘跳了下去。 又快又急的样子,显然是气的不轻。 可木婉云心情却难得好了起来。 她等马车停好,才踩着脚蹬一点点走下去。 主仆三人一起朝将军府走,不多时便撞见得到消息来相迎的柳如霜。 柳如霜虽然已经有孕月余,却并不显怀,路过她身边的时候,她本意退让,结果柳如霜却突然脚下一滑,惊的木婉云直接原地跳出去一米。 后宅里的阴私手段,她熟的不能再熟,只是却没想到柳如霜竟然如此明晃晃的栽赃。 她今日回娘家,虽然打扮的不算多隆重,可为了不丢面子,身上的衣服首饰钗环也不少,刚才又受了惊吓,脚下一崴,一阵刺痛袭来。 反观柳如霜,在摔倒的下一秒,被飞跃而来的沈阔牢牢接住。 木婉云被红玉和绿俏搀扶起来的时候,正好瞥见柳如霜被沈阔抱起来往前院走去。 许是怒气未消,沈阔脸色已经难看,只是眉宇之间拢着担忧和关切,一边抱着柳如霜抬步而过,一边低声细语的嗔怪,“不是让你悠着点,怎么这般不听话。“ “你一日不在,人家想你,听你回来,就急着来寻你。” 柳如霜双手搂住沈阔脖颈,说话的时候,头微微侧过一些,目光若有似无扫过被奴婢搀扶却还一走一瘸的木婉云,眼底的挑衅不要太明显。 木婉云嗤笑一声,忍着疼,回到了自己的芙蓉苑。 许是觉得她太过不识抬举,接下来的一段日子,沈阔和柳如霜都没在她面前蹦哒。 而她也乐的逍遥自在,每日吃吃喝喝,看看账本,拨弄算盘,算一算最近又入账多少银钱。 闲下来之后,她也有心思理清更多东西。 她一直想不通木尘为何要他坚持嫁给沈阔,崔瑶却跟他背道而驰。 直到听说崔瑶极力推荐给她的那个崇竹青勾搭一五品小官家的嫡母与之私奔,闹的沸沸扬扬。 后来又爆出那崇竹青就是一靠女子养活口蜜腹剑之徒。 最后五品官嫡女悬梁自尽。 崇竹青也被一纸诉状告到京兆府衙门。 这些事,木婉云并不记得上一世是不是发生过。 毕竟上一世这个时候,她一门心思都是跟柳如霜争宠。 对于外面的事情,并不怎么关注。 此时听说,才觉得细思极恐。 倘若自己真是个耳根子软的,那五品官嫡女的下场就是自己的结局。 崔瑶,当真不知? 不! 她知晓! 而那五品官嫡女据说就是曾经奚落她过的官宦女子里最凶的一个。 要说这件事没崔瑶的手笔,她都不信。 就在她犹豫是否出手的时候,义兄宁苏终于回信。 信中提到两月后,义兄会来京,约她到时候崇明楼一见。 算起来,时间正好就是国公府宴会的前一日。 木婉云爽快回信,让人带给义兄。 便安心等待跟义兄见面的日子。 没有烦人的苍蝇打扰,她的日子惬意又舒适。 她有时候觉得,就这么过一辈子,也未必不可。 可有句话是世事难料。 就算她特意不去理会,也知道柳如霜这段日子不好过。 初时,或许是一腔热血想着大施拳脚,也或许是没想到外面光鲜亮丽的将军府,竟然穷的叮当响。 总之,柳如霜在挥霍了几天,过足了将军府掌家姨娘的瘾之后,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接手的就是一个烂摊子。 就算沈阔把为数不多的积蓄给了她,又把俸禄一并给她,可是杯水车薪,根本填不满将军府的窟窿。 而且之前自愿请命来将军府修葺的百姓,虽然是自愿出力,可是材料却都是以将军府的名义定下的。 那些铺子原本是不肯赊账的,可是听了沈阔大义灭亲的善举才高抬贵手,可也只是同意赊账,却也不是不要钱。 这不,听说将军府有了管家的,就一股脑的挤来要钱。 几日下来,柳如霜花容月貌的脸上爬满了愁容,耐着性子,把人敷衍走之后,当天晚上,便请了御医。 木婉云得知消息的时候,本能的就开始深感不妙,尤其右眼皮突突直跳。 她让红玉撕了她练字的宣纸一角贴在眼皮上,才堪堪好了一些。 却没想到这日才刚用了早膳,正打算去院子里池塘边看看刚买的几条锦鲤,就听到外面传来喧闹声,依稀听到,“将军…” 紧跟着,就看到沈阔黑沉着脸闯了进来,一同飘进来的还有一身的怨气。 她被一吓,手里的鱼食尽数从手里脱落,引得一众鱼儿纷纷凑过来争抢。 看着鱼儿抢食,她心里的愤懑和刚才受到的惊吓,才稍稍消散,把最后一点鱼食丢进池塘,抬手拂了拂灰尘,抬起眸子扫向沈阔,却骤然被他手里的账本和钥匙吸引,眉心突的一跳,心里涌出不好的预感,声音也透着一丝冷意,“将军…” 不等她说完,他自己黑沉着脸冷声开口,“木氏,你可知如霜为了替你分忧,病倒了…” 木婉云眉头一挑,本能的蹙眉,刚要询问“什么时候为我分忧”,就看到沈阔抬手,把账本和钥匙往石桌上一丢,理直气壮说道,“你顶着将军府主母的头衔,风光都是你的,却让如霜替你操劳,你倒是悠闲自在了。” 说着,他眉头一拧,目光阴鸷透着不满,轻扫过她日渐丰腴和开朗的脸面,嘴角划过一丝冷哼。 木婉云都气笑了。 刚准备开口,又被他急声堵回去。 “还是说,你其实就是故意的,知道如霜有孕,表面故作大度,让人记得你的贤良,可是背地里却耍阴私手段,把府里的担子全给如霜,现在好了,如霜病了,御医说,再这么操心下去,如霜肚子里的孩子恐难保住,木婉云,那是我和如霜的第一个孩子,要是有任何闪失,我跟你没完。” 沈阔一边说,一边斜瞪着木婉云,眼里都是赤裸裸的威胁,好似木婉云真的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罪似的。 说完,更是吭哧吭哧粗喘了好几声。 木婉云心口一窒,上一世的记忆趁机钻回来。 她哑然失笑,突然想起上一世也有类似的事情,那时候将军府公账没多少银子,为了削减开销,她便让府里节衣缩食,说是节衣缩食,可是其实也只是较平日里少了二三成,相比而言,并不难熬。 而她因为一直花自己的嫁妆,并不走公账,所以并没有削减。 有一日,沈阔也是如此气冲冲的闯进来,一来,就直接把她刚摆上桌的精致菜肴给掀了,还把她刚让人打的头面首饰给弄的一团乱,指着她就破口大骂,说她欺人太甚,说她故意欺负如霜。 她那时心里有他,总是耐心解释讨好,小心赔了半天笑脸,等他气消了一些,才弄清楚缘由。 后就解释,自己没有用府里银子。 可他说什么? 说她既然嫁入将军府,就是将军府的人,她的一切也都是将军府的,所以,她怎么能如此不公允? 她当时只觉得被他的话震住,想反驳,却又总是被他的气焰和威势压的说不出话来,最后竟然糊里糊涂就答应让柳如霜跟她同等待遇。 最后用自己的嫁妆补贴给柳如霜。 如今想来,木婉云被上一世的自己蠢的忍不住抬手扇了自己一巴掌。 啪的一声! 惊住了所有人,其中就包括沈阔! 吃惊过后,沈阔脸色明显好了一些,对她态度也和缓不少,“你既然知道错了,就把账本和钥匙接过去,毕竟你才是将军府夫人,本就是你该负责的,对了,还有件事,我要跟你说,霜儿最近因为替你操劳病了,御医说要用好药,还有她的吃穿用度,总不该比你差,以前她不提,是她懂事,可你总不能装作不知,她如今有孕在身,这是本将军第一个孩子,以后也是要喊你一声嫡母的,你切不可让将军府嫡子受了委屈!” 沈阔一边说,一边仔细观察木婉云的脸色,似乎是怕她会做出什么来。 结果木婉云却只是嗤笑一声。 他刚舒了一口气,正打算再交待几句,就离开,却见她突然冲上来,一把夺过账本和钥匙就直接丢到了池塘里。 沈阔一懵,怒吼一声,“你疯了”,接着脚尖儿点地,飞跃入水中,捞起还未沉下去的账本和钥匙,整个人身上都裹挟一股子怒气。 木婉云没等他开口,就直接抓起茶壶丢在地上,伴随着茶壶碎裂声,她的声音怒气十足又嘲讽满满,“沈阔,给你脸了是不是?你要不要自己听听,自己说的是不是人话?” “前头跟我说不愿意娶我,不会碰我,后面又一次次逼着我接账本,说的冠冕,什么主母应该做的,我说了,我不愿意做主母,爱谁做谁做? 为什么非逼着给我,你心知肚明?用不着我多说了吧? 账本不是我送到你那心尖儿手上的,是她自己抢着做的,什么叫替我分忧?还能不能要点脸?!” “你…” “闭嘴,我还没说完,”木婉云厉声呵斥,又提高了一下音量,“我虽然住在你将军府,可是吃穿用度,包括我院子里人的月例都是我自己负责,怎么,你自己的女人自己养不起,还要我替你养?! 还,让你们的孩子喊我嫡母,我用得着你们给我生孩子?当你们一对奸夫淫妇是什么好的,生出来的孩子也是什么优良品种?!” 木婉云越说越火大,直把沈阔气的额头青筋直冒。 浑身都被一股子巨大的冷气包裹,胸腔吭哧吭哧,急剧起伏,垂在两侧的手嘎吱捏紧,好似下一秒就会动手。 可这次,木婉云不带怕的,义兄早就给她寻了最顶尖的暗卫,她之前让他们去刺杀沈阔较量过,不比沈阔差,一旦沈阔威胁到她的生命,这些暗卫就会出手。 第37章 该处理了 可她还是失望了,沈阔看着人高马大,空有一身蛮力,还喜欢装出不好惹要发怒的样子吓唬人,可就是个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 她又反复挑衅的说了不少戳他心窝子的话,他却也只是额头青筋冒起,捏着拳头嘎吱作响,最多就是磨着后槽牙冲她放狠话,可也仅限于此。 上次至少还有敢掐着她的脖子… 像是发现什么好玩的事情,木婉云心情都好了不少。 突然想起最近听说的一段趣事,说是趣事,其实跟她还真能扯上一点同病相怜般的关系。 说是京中一个五品官家宠妾灭妻,把妻束之高阁,独宠妾室,妾室一胎接一胎怀,可是孩子却一个都没生下来,这五品官后来也咂摸出一点味来,就让人调查一番,才知道是正妻买通大夫和妾室身边伺候的人,把她吃的安胎药换成了堕胎药,只是极为小心,并不易察觉。 五品官知道后就要打杀正妻给妾室出气,可是因为我朝律例,正妻生子之前,妾室不能有孕,当然,除非是正妻被断定无法生养,所以最后那五品官不仅未能出气,还被押着跟正妻同房,只是,一来二去,他竟然跟正妻有了感情,倒是把那妾室给忘记了。 木婉云知道这是身边的人故意说给她听的,就是让她莫要再跟沈阔僵持,把他往外推。 可他们不知道,上一世,她已经把能做的都做了,却落得凄凉惨死的结局。 世间所有的事,概莫相同。 沈阔不是那五品官,他们也不会是那样的结局。 不过这会儿,她因着这故事却想起来,上一世她真是够蠢的,跟柳如霜斗的你死我活,却从没想到釜底抽薪。 或许,她上一世还是太仁慈,从没想过对一个还在腹中的胎儿做什么。 可想到那个叫勋儿的孩子,一次次让辉儿眼底的光黯淡,一次次对着辉儿挑衅,还故意让身边仆从嘲弄辉儿是没爹疼爱不该来到世上的孩子,她仅有的一丝仁慈,也被仇恨消磨。 这时,沈阔也已经压下心口蓬勃的怒火,尽量让自己能理性思考,跟她讨价还价,“我原也不是故意为难你,你也用不着这般,想来府里的账本你也看过了,我的俸禄和赏赐,以及战场上收缴的战利品加起来原也不少…” 他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似乎眼神还往木婉云身上瞟了一眼。 只是到底没看到想看的情绪起伏,暗暗磨了磨牙,又继续说下去,“原本也是能维持将军府日常开销,如霜也不会受这样的苦…“ 这会儿,木婉云才掀了掀眼皮,似乎是不明白沈阔究竟要说些什么,不过这话的确有几分真,沈阔这些年战功不少,升迁很快,每次打胜仗,陛下和朝廷给的赏赐就不菲,更何况,我朝素来政策优厚,对将领尤甚,凡战场收缴的战利品,一半进献给朝廷充盈国库,一半将领可以自留,她记得就是因为沈阔进献的战利品多,所以陛下对沈阔尤为看重。 可那又如何? 还不是他自己为了充大头和收揽人心,把财物大手一挥送给了那些下属,不然那些下属也不至于这般猖狂? 总不能他做好人,却要她掏空嫁妆继续替他养家?! 一想到上一世有个蠢货就如他所愿这么做的,木婉云就恨不得再扇自己几巴掌。 可脸颊火辣辣的疼,让她后悔又清醒。 与其扇自己,她觉得如果是扇看不顺眼的,或许更能让自己心里舒坦! 想着,她暗暗摩拳擦掌! 许是察觉她情绪终于有了变化,他语速也快了不少,声音里更是带了一股豪气和大方,“可我怎么能眼睁睁看着那些同袍战死沙场,父母妻儿却无依无靠,无银钱傍身,何况,银钱本就是俗物,于我更是无甚用处…” “嗤“的一声。 木婉云实在是忍不住了。 直接开口回怼,“将军可真是菩萨心肠,体恤下属,我…嗯,很佩服!” 说着,又捂住嘴掩唇轻笑。 只是心里默默的补了一句:蠢货! 装什么装! “你能这么想,我倒是有些意外,看来,你比我想的要明事理,既然如此…” 沈阔似乎很意外,可眉眼之间是肉眼可见的愉悦和松快,语气也更加轻松。 只是木婉云莫名的却觉得哪里不对。 “那我就跟你直说了…“ 沈阔顿了一下,又朝她看了一眼,在她满是好奇和不安的眼神里,微微别开目光,“我再不济,也不会用女人的嫁妆,所以,其实你误会了我,我之所以今日找你,是突然想起,当初陛下赐婚,又怕我是大老粗,不能让你们木家满意,便直接派了宫里的老人帮我操持婚事,正巧,那段日子我领命外出,后来才知道他竟然拿了我原本给如霜的聘礼送到你府上,我刚让人查了一下,足足五十台,算下来也有个五万两,可你也知道,你我之间都是陛下强行赐婚,原也没什么感情,我看你也没什么心思,所以,就想着跟你商议,你看看是不是该把聘礼交出来是…” 沈阔越说越理直气壮,似乎觉得自己的话很有道理。 木婉云却不出意外的被气笑了。 却还是忍不住纠正,“没有五十台,一共四十八台…” “对,四十八台,那也不少了…” 沈阔惊喜,难掩笑意看向木婉云,仿佛笃定她已经答应。 兴奋的搓着手,看了一眼刚抢救回来的账本和钥匙,“你要是不想接中馈,我也不勉强,可你总不好霸占如霜的聘礼…” “好啊,只要将军去请旨和离,我立即就把四十八台聘礼,原封不动送到柳姨娘院子里…” 木婉云看着沈阔,声音里同样是兴奋。 上一世,聘礼被他要走,后来给一位犯了错需要打点关系疏通的下属用了。 当时说是借用,可是她追问过几次,也没有后文。 这一世,她原本也没想着归还。 虽然区区五万两,她还看不在眼里,可是既然给了她,那就是她的。 不管赐婚是不是沈阔愿意,她即便和离,也摆不脱二嫁女身份,何况,她上一世可没少往里搭银子。 五万两,还不够一个零头。 她是打算给辉儿立往生牌的寺庙添香油,好保证他的长明灯能一直燃下去,也算是沈阔替上一世赎罪。 可没想到他竟然能如此厚颜无耻。 也罢。 能换一个自由身,她也不是舍不得。 本来她也不愿意他脏了辉儿的轮回路。 辉儿上一世到死没等来他,弥留之际已经对他心如死灰。 “你能如此深明大义…” 沈阔处于兴奋之中,一时间竟然没有听清她的话,等反应过来,脸色瞬时五颜六色,似乎不敢相信盯着她,“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只要你请旨跟我和离,我就把聘礼还给你!“ 木婉云眉眼含笑,声音却越拔越高。 “你,你明知道…” 木婉云捋了捋袖子上不存在的褶皱,又扶了扶鬓边的步摇,嗤笑,“将军也说不可能,所以大白天说什么浑话?!” “所以,你并不愿意?!” 他脸上的笑意一瞬间消失,只有被愚弄后的恼羞成怒,眼睛里也都是骇人的东西,只是看多了,木婉云也觉察不出什么来,反而饶有兴味的盯着打量,揣摩… “木婉云,你愚弄我?!“ 沈阔后知后觉自己被耍,一瞬间变得如同一只发狂的豹子。 “将军这可折煞我了,如果将军愿意跟我和离,我说了,我可以归还,不过,按照律例,即便和离,聘礼也是归于女方,所以,将军,你有什么脸,要我的聘礼?!还口口声声要给柳如霜的,她一个妾,用得着五十台,不,四十八台,将军可太会说笑了?!” 木婉云捂着嘴,笑弯了腰。 丝毫不理会被气的浑身都在颤抖的沈阔。 反正气的是他,他又不敢真对自己怎么样! 就算是敢! 自己也是不怕的! 正好揍他一顿出出气! “木婉云!我说了,我原本是要娶如霜的…” “是啊,原本,不是没娶,既然将军没胆量抗旨,就别为难我一个弱女子,聘礼是将军府的人抬给我的,就是我的,将军切莫说些浑话,贻笑大方,奥,将军若是还有不服,不如去宫里,找陛下去讨要!我乏了!就不留了?!” 木婉云说着,唤红玉和绿俏上前。 结果沈阔却又浑身怒气挡在她的必经之路上,咬牙切齿怒瞪她,“木婉云,你非要冥顽不灵,你可知道,我的忍耐是有限的,倘若…” “你威胁我?!将军想动手?” 说着,她昂起脖子,同时抬眸看了一眼四周,见几个黑影蓄势待发,心里暗暗有了底气。 她的反应,沈阔也看在眼里,同时想起自己最近发生的几次奇怪的事情。 有一次是马车好端端的行驶在路上,车轱辘掉了,还有一次正骑马,却迎面飞来一把刀,还有一次,正搂着如霜,突然一缕头发被削掉。 他知道自己这是遇到硬茬了。 能不动声色的出现在他身边,还不让他察觉,功力只怕不在他之下。 而木婉云有恃无恐的样子,也让他诧异,他心中突然生出一个匪夷所思的念头,莫非之前的事情跟木婉云有关? 可他很快又兀自摇头,木婉云不过是太傅府的小姐,太傅木蔺虽然是帝师,可为人酸腐,哪里有这样的人脉。 心里骤然一松,他后退一步,看着似乎还有些失望的木婉云,他心里划过一个不切实际的念头。 莫非她等着自己? 是了,自己对不在意的人一向不留情,她又一再激怒自己,莫非是想让自己杀了她。 她是太傅嫡女,又是圣旨赐婚,她有闪失,那他也到头了。 好狠! 他看着她,忍不住后知后觉,后背瞬间一片寒凉! 所有的怒气消失于无形,只剩下后怕! 要是自己没压制住怒火,真的把她弄出好歹,就算自己能相安无事,那如霜也肯定会被问责! 木婉云看他表情几经转换,最后还是没动手,心里又是一阵失望,怂货! 心里暗暗吐槽! 却又玩心大起! “将军无事,我却想起来,按照本朝律例,正妻无子之前,妾室不能生养,所以,柳姨娘肚子里的孩子,也该处理了?!” 第38章 打胎小能手 不出意外,她的话刚说完,沈阔直接整个人暴起,几乎一把掐住她的脖子,就要把她碎尸万段! “你,你这个女人,你怎么这么恶毒,我都已经娶了你做正妻,如霜已经够可怜了,你竟然还要动我和如霜的孩子!你、动、试、试!” 沈阔咬牙切齿,手下也用了死力! 有那么一瞬间,木婉云是真的觉得他要掐死自己! 与此同时,一柄暗箭从暗处射出,直奔沈阔面门! 沈阔身为武将,功夫不俗,自然有所察觉,只是也只是险险避开! 飞箭还是擦着他的面门飞过,在他脸颊留下一道血痕! “谁!滚出来!敢在我将军府刺杀我!不要命了!“ 惊魂甫定,沈阔眸光锐利,四下巡视,可四周一片寂静,一点风声都没有! 木婉云用力呼吸,摸了摸被掐出红痕的脖子,心里杀意抖升。 正要暗示暗卫替自己出气,就看到沈阔寻找无果一片落寞,眼底光芒忽明忽暗,喃喃自语,“不可能,怎么可能,陛下,陛下…” 几乎一个瞬间,木婉云便明白过来。 沈阔这是觉得自己不配有如此好的暗卫守护,思索了一圈,觉得八成是陛下私下里派遣的,为的就是守护她! 她不得不佩服沈阔丰富的脑回路! 不过她可不打算让他知道实情! 他有所忌惮,当然最好。 那自己还能继续在她心窝子上多反复横跳! 反正他会觉得是陛下护卫她! 如此想着,她赶紧放下手,看着暗卫快速隐匿,不多时,跟周围环境融为一体,就连她也寻不见,才放下心来! 有了尚方宝剑,木婉云更有恃无恐,走到害兀自沉浸震惊中不可自拔的沈阔身边,勾唇一笑,吩咐绿俏,“绿俏,去请御医,让他亲自来帮柳姨娘落胎!对了,诊费和落胎费算我的,要用最好的落胎药!” 她一边沉声吩咐,一边朝沈阔看去。 兀自欣赏沈阔纠结震惊又痛苦的样子! 只觉得痛快! 沈阔,你也有今天! 不够! 说着,她冲绿俏俏皮眨眼睛! 御医当然是不会请的,落胎药也不会用好的! 她不会让他柳如霜那么痛快! 一切不过是说给沈阔听的! 看着沈阔失魂落魄又痛苦无助纠结的样子,只怕他也只能信了七八分! 绿俏应了一声,就要去,眉眼都透着喜气,一旁的红玉因为没有被派遣,甚至还有些遗憾! “不许去!” 沈阔还是出声,厉眸扫着木婉云,冲她无能怒吼,“木婉云,你就真的这么歹毒,容不下一个孩子?!“ “那也是你的孩子!” 他憋了半天,最后还是补充了一句! “将军可莫要说笑,我们小姐都说了,她用不着你们…” 红玉素来有些无脑胆大,因为没被派遣,又有些不忿,知道小姐安排的高手潜伏在身边,性命无碍,胆子也愈发大起来,还敢回呛沈阔,只是到底还是被沈阔眼里簇起的怒火,吓得声音渐渐消散,话都没说完。 小怂货! 木婉云瞋了她一眼,一边懒洋洋坐下,一边接了过去,“我就是恶毒,就是容不下一个孩子,我对自己几斤几两很了解,将军不用一再提醒我,不过将军若是有不满,可以去找陛下,让他把律例改了,或者也可让陛下专门下一道旨意给将军府,只要陛下和律例说,可以让将军的妾室在这之前生下庶子,那我也没有异议!” 木婉云一边说,一边兀自欣赏沈阔脸上精彩绝伦的表情,果然,听到她又提到陛下,他脸上的纠结和愤怒更甚了。 看样子是彻底相信她背后有皇帝撑腰! 所幸他也不敢去找陛下问! 那她就可以继续仗势欺人了?! 想着,木婉云竟然兴奋的有些颤抖起来! “你?!” 沈阔一副想发火却又有所忌惮的样子,整张脸都因为憋闷而成紫红色,木婉云都担心,他会不会下一秒就原地爆炸! 却还是低估了他的不要脸程度! 只见他深呼吸几口气,似乎在努力调节气息,压下怒火,接受现实,最后再出声,声音已经平和了不少,竟然还带着一丝祈求的意味。 “圣旨赐婚,想和离没那么容易,可我心里没你,也绝不会碰你,你总要在将军府里待下去,孩子生下来,也可以记在你名下,以后你也可有子傍身,如此,也算是两全其美,你为何非要把自己的路赌死?也不让旁人好过呢?!” 跟之前的犀利和暴怒相比,沈阔明显平静温和了不少,甚至隐隐透出商量的语气。 可木婉云知道,并不是他良心发现,或者旁的,而是她似是而非的话让他忌惮,他怕她背后真的有皇帝撑腰。 呵! 她心里冷笑。 面儿上却是半点不显。 见她低垂着头不说话,他心里燃起一丝希望,继而又道,“我跟如霜会有很多孩子的,到时候都记在你名下,你也可以享受儿孙绕膝,而且女子生育几乎是从鬼门关前走一遭,如霜愿意替你承受生育之苦,你该对她好一点…” 木婉云忍了再忍,还是没忍住,笑出声来。 笑声突兀,让沈阔未尽的话戛然而止。 她脸上的鄙夷太过明显,沈阔想装作看不见都不成。 “你,你当真…” “沈阔,我真怀疑你这样的脑子,是如何打赢那一场场胜仗的?” 木婉云鄙夷出声,她上一世爱慕沈阔英雄的名声,爱慕他骑在高头大马上的英姿,便对他倾心一片。 成亲后,她跟他接触也不多,每次也说不上几句话,更多的都是他为了护着柳如霜,对她冷言冷语动辄警告。 那时她沉溺在自我怀疑里,沉溺在一生都无法得到爱人回应里无法自拔,后来有了辉儿,她也曾有所依托,想过,他怎么都不像是一个英明果敢的将军,可很快,她和辉儿的处境便让她开始自顾不暇。 以至于她从未如此平静审视过沈阔这个人。 此时才警觉他脑回路奇葩的异常,忍不住想,他究竟到底有没有脑子?! “你胡说什么?!简直冥顽不灵!” 沈阔眼里一闪而过的慌乱,随即铁青着脸拂袖离开。 木婉云有些惊诧,原以为他不会如此罢休?! 难道是搬出陛下来扯大旗,真的唬住了他?! 木婉云怔愣许久,直到一旁绿俏请示,“小姐?!“ “你自去。” 绿俏唇角一勾,忙不迭行礼,就要离开。 天知道,她刚才多怕小姐就是随口一说。 行至门槛,木婉云声音悠悠传来,绿俏心下一惊,正要回头,就听到木婉云着重补充,“不必什么好大夫,药也不用好的,总之,越痛苦越好。” 木婉云神情冰冷,一派认真。 她不会忘记柳如霜对自己和辉儿做过什么。 她从来不是圣母。 别人捅她一刀,她定然是要十倍归还。 绿俏松了一口气,脸上爬满喜色。 语速轻快应了一声,便往外走。 木婉云想了想,还是让暗卫随行。 柳如霜身边有武婢,还有沈阔,就算扯了陛下出来,也难保沈阔不会干预。 反正沈阔现在以为暗卫是陛下的人,给他再多的胆子,他敢违逆陛下,给陛下叫板?! 这么想着,木婉云心情格外的好。 一阵鸟鸣声传来。 她闻声抬头,看向天空,发现今日天空一尘如洗,竟然是极为难得的好天气,突然兴致大起,让人拿上一沓银票,携三五奴婢,一起去外逛逛。 正好,给即将落胎小产的柳如霜,买些补品,养好身体,才能继续有孕! 生下来? 不可能的! 她这个正妻一日未有孕,她就不配! 第39章 胎已落 前世,纵然她赚钱能力一流,可所得银钱都用来供养硕鼠,她自己,却因为沈阔那厮一句“世家夫人当淳朴”便舍下珠钗华服肉糜,严格要求自己,过的比尼姑庵的姑子也好不了多少。 后来更是听信他所说“世家嫡子当严格要求”和“苦更能使人奋发”也让辉儿自幼便过的不如一个庶子。 她那时脑子多半是进了水! 木婉云每每想起,除了想自扇巴掌,就是无穷无尽的痛。 痛无处宣泄,在一个个梦魇侵染的夜晚,让她都想持刀去杀人! 可她还是忍住了。 死的太痛快,才是便宜了他们! 耳边响起红玉年轻灵动的声音,“小姐,咱们要去逛布店还是首饰铺子?!” 木婉云从仇恨里抽回神,目光落在红玉娇俏的脸庞上,心情也不由得染上一丝喜悦。 想起辉儿临死之际,软乎乎的小手抓住她形如枯槁的手指,让她许诺,“阿娘,答应辉儿,辉儿走了,阿娘也要好好活下去。” 她那会儿的确心存死志,可却无法让孩子伤心,只能含泪应下。 可她到底还是对辉儿食言了。 想到这,木婉云深呼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仇恨和躁动,扬起脸,笑着刮了刮红玉挺翘的鼻尖,又想到这丫头之前胆大到敢呛沈阔,还有她之前为了救她,被沈阔踹的多日下不了榻,心里也是存了弥补,“你想要什么,尽管说。” 看着红玉讶异又难掩惊喜,她顿了一下,又道。 “本小姐今日心情好,错过了,可就没了。” 闻言,红玉哪里还不知道小姐的心思。 心情好是一回事,多半还是自己之前卖力怼沈将军,小姐这是要赏呢。 当即笑意盈盈拉着小姐的手,夸赞,“那就多谢小姐了,咱家小姐人长得美,又大方,那沈将军瞎了狗眼看不上…” 后面的话,红玉许是察觉不妥,兀自吞了回去,又担心小姐会生气,小心翼翼抬头朝小姐看去,好在小姐并没生气,反倒是低头沉思了一会儿,心情又好了几分。 而木婉云其实是想起柳如霜上一世到她跟前炫耀身上被沈阔弄出来的红印子,还绘声绘色讲述他们床榻之间的事情,忍不住点头笑道,“可不就是一条狗。” 说罢,急忙掀开帘子,吩咐车夫停下。 一个时辰后,主仆二人从街头逛到街尾,几乎把马车都塞满了,木婉云却仍觉得意犹未尽。 想起什么,她拉着红玉停到一家药铺前,想起来时初衷,又忙拉着红玉往里走。 红玉却一脸犯难。 “小姐,您还要买?再买,咱们真的要走回去了!” 红玉单是想想,就双腿发抖。 将军府在南城。 这里可是西城。 要走回去,至少得四个时辰,即便是坐马车,也得一个时辰。 说不定临近宵禁都回不去。 看着红玉一张小脸皱成一团,木婉云忍不住抬手想帮她抚平,结果,红玉脸却更皱了。 甚至还带了一丝苦。 木婉云才忍不住笑着提醒,“你家小姐我怎么会让忠心耿耿的狗腿子受苦,放心,已经让人去车马行雇车,走,咱们进去替落胎的贵妾挑选一些补品。” 红玉刚松了一口气,边走,边咂摸木婉云的话,在药铺门前又急忙拉住自家小姐,“小姐,咱们留着银子自己花多好,做甚给那柳氏花?!“ 说着,她两条眉毛皱在一起,在眉心处鼓成一座小山丘。 木婉云想起刚重生那会,见红玉绿俏多次为崔瑶说话,还存了把她们换掉的心思,好在及时纠正她们,让她们看清楚崔瑶的真面目,才有如今如此可爱又忠心耿耿的狗腿子。 可还是存了戏弄的心思。 “我不是将军府主母,自然是要大度。” 红玉听完眼珠子瞪的溜圆,似乎是想不通一向不许手下人跟她和将军府扯上关系的木婉云,为何会主动提起这层劳什子身份。 “好了,人多眼杂,小心说话,少说多做。” 木婉云看人来人往,急忙冲她使眼色。 好在她虽然没有绿俏聪慧八面玲珑,也不是个蠢笨的,很快把心头的不满压下去,继续跟上木婉云。 不多时,木婉云便挑了一堆的补品。 补气血的,还有有助于夫妻房事的,都价值不菲。 掌柜的笑的合不拢嘴,点头哈腰的忙前忙后。 “夫人,看您气色不错,其实咱们小店大夫也是一流的,也可以为您诊脉。” 掌柜的是个会看眼色的,见木婉云买的补品都是补身体助房事的,猜测多半是多年无子,又是个出手阔绰的,便想着再狠宰一把。 而且还想细水长流,多多益善。 木婉云毕竟是活过一世的,人活的久了,眼力也比别人好,何况,掌柜的心思就差直接写在脑门上。 只不过他会错意了。 可还是耐心解释,“不是我,是我家将军…他为了我,让妾室落了胎,我实在是于心不忍,罢了,我劝也劝不住,毕竟我们是圣旨赐婚,只能买些补品回去,希望那柳氏能早日养好身体,唉…” 她一边说一边连声叹气,状似无意,可该透露的信息一点没差。 做买卖的哪个不是眼观八方耳听六路,何况,这西城原本就是权贵世家流连的地方,她和沈阔的婚事又是前些日子京城八卦热议的热门。 掌柜的几乎立即就将她透露的信息跟沈阔挂上钩,看她的眼神都透露出一丝怜悯。 木婉云只当看不出,兀自付了钱,正要让红玉提上,却看到红玉一脸的嫌弃,想起什么,嘴角轻勾问道,“你们能不能帮我送…” “自然是可以。” 掌柜的忙笑着接话,都不多问一句的。 木婉云含笑点头,很是满意,看样子,是知道往何处送了。 想到什么,又回头嘱咐,“今日天色不早了,明日一早送到也是可以的。” 看,她可真是通情达理。 掌柜的原本就想提,没想到木婉云比他想的还要善解人意,又忙躬身行礼,心里默念了一句,这么好的夫人,那沈将军可真是太造孽了。 沈阔造不造孽,木婉云不知道,反正,她是逛累了。 马车一来,她就急忙拉着红玉上了马车。 回到将军府,红玉就开始摆弄今日买的大小物件。 她是个有分寸的。 木婉云让她随便挑,可她也只是挑了跟自己相符的,并没有逾矩。 甚至在木婉云允许的前提下,还给绿俏挑了一些钗环首饰。 木婉云对红玉很满意,十分欣慰对方在她的调教下,比上一世忠心,也比上一世有分寸。 临近晚膳,绿俏才回来,一脸的疲惫,都没心思理会红玉喜气洋洋的招手和炫耀,便先跟木婉云汇报。 “小姐,柳氏的孩子落了,我亲自守着,疼了足足五个时辰,血流了好几盆,中间晕厥了四次,每次,我都让人用冷水泼醒,用银针刺穴,总算落下来了。” “嗯。” 木婉云一边吃着刚让人从范楼买的美食,一边漫不经心道。 上一世,柳氏和她的勋儿就特别钟爱范楼的美食,隔三差五就到她和辉儿跟前炫耀沈阔又带他们去吃,她每次只能安慰辉儿说有空就带辉儿去,可是辉儿却到死都没能等到。 想着,她又吃了几口,一直到肚子都微微涨起,才作罢。 接过帕子擦了擦嘴角,想起什么,又问道,“沈阔呢?他可有守着?” 绿俏休息了一会儿,用了一些餐饭,脸色也回缓了不少,听到问话,正要起身回话,被木婉云抬手制止。 “你受累了,坐着说即可。“ 绿俏也不扭捏,应了一声,回道,“将军离开后就没回来。” 木婉云嗤笑一声,心道,果然如此,她搬出陛下来,沈阔也只好认了,可他又不知如何面对柳如霜,只好躲避,说不定,他还会把这一切都算在她头上,说是她趁着他不在,自作主张。 想着,她把帕子往地上一丢。 想把自己摘干净,让柳氏只恨她一人。 做梦! 她还想看他们互相厌恶狗咬狗呢? 想着,她让红玉来搀扶自己,“走,咱们去看看贵妾!” 绿俏却道,“柳氏落胎之后,就晕了,大夫说,只怕得明日才能醒了。“ 木婉云嗯了一声,似乎有些无奈,可还是接受了现实,叹气,“那只能明日了,唉!怎么身子骨这么差,也是个没福气的!” 话落地,她眉心一突,想起什么来,又问,“那个落下来的胎儿,不,才一个多月,最多算是肉,去哪儿了?!” 绿俏和红玉在一旁的矮几上用膳,闻言,正要吞下口里的东西,回话,她示意她不用急。 绿俏却还是急忙吞咽,似乎是想到什么,还有些作呕,被红玉帮着顺了一下,才忍住不适,回道,“就知道小姐会有打算,让人收着了,小姐,可要看?!” 闻言,木婉云眉心又是一跳,目光落在绿俏脸上,多了一丝晦暗不明,不知怎么,总觉得绿俏这丫头最近似乎格外的体贴。 绿俏似乎也察觉到她的目光,笑了笑,耐心解释,“最近看小姐行事,多半也猜到一些。“ 其实她没说,她最近守夜,从小姐梦魇里的只言片语里,猜出一些事情来。 “嗯,你做的很好,继续保持,那个,吃了膳,你就好好休息。” 木婉云收回探究的目光,点头,又冲红玉道,“一会儿把买的果子分给绿俏些,别光记着钗环,吃的也一起。” 说完,不理会红玉,又对绿俏道,“吃了压压。” 绿俏含笑行礼。 红玉不情不愿的把一盒子干果拿出来分给绿俏。 木婉云看她老大不舍的样子,笑道,“钗环比这个不知道贵多少,你舍得,一点吃的,不值多少,你倒是舍不得了…” 红玉无奈扯了扯嘴角,虽然不情愿,可看到绿俏又作呕,急忙拿出一颗塞给她。 木婉云很满意,又喝了一杯茶,便让红玉捧着小匣子,跟她一起去花园遛弯。 撑得慌,总是要消食的。 第40章 上门看戏 原本木婉云是想找处风景秀丽的地方,把匣子埋了。 可无奈来的匆忙,也没带趁手的工具,她让红玉去寻的时候,一个人坐在花园里的凉亭里打了个瞌睡。 等再醒来,就对上红玉焦急的目光,她打了个哈欠,漫不经心问,“怎么了?” “小姐,奴婢走的时候,不是让您看好的吗?” 红玉指了指地上正在被不知哪里来的野狗啃噬的七零八落的匣子。 昏黄的油灯下,原本该待在她怀里的匣子不知何时滚落在地,盖子大开,原本该安详待在里面的那一团肉乎乎黏糊糊的东西,只留下淅淅沥沥的血迹。 木婉云怔愣了一下,才嗤笑一声,最后薄唇轻启,吐出一句,“天意!” 便起身,朝着芙蓉苑走去。 红玉怔了一下,满腹狐疑起身,最后看了一眼被撕咬的一片狼藉的匣子,急忙轻唤“小姐”“慢点”,举着油灯追上去。 只是心里还是狐疑,匣子里到底是什么。 她原本以为是什么珠宝金银,后来又猜想或许是小姐儿时的一些稀罕物件,亦或者是小姐舍不得丢又无处安置的东西,再或者就是一团花苞。 就像小姐最近读的话本子里那个整日伤春悲秋抹眼泪的小姐一样,喜欢用丝帕把落红包起来埋葬。 可那野狗疯狂的劲儿和昏黄油灯下零星的狼藉,还是让她心惊胆战的。 不过,她觉得小姐的心情似乎好了不少。 甚至还又打赏了院子里的人。 所有人。 不仅有她和绿俏这两个一等丫鬟,还有外间的几个二等丫鬟,以及三等丫鬟和仆妇小厮护卫,人人都有封赏。 整个芙蓉园都沐浴在喜气洋洋里,毕竟小姐这次出手实在是大方,都赶上一年的月钱了。 而与之相近的前院儿,也就是柳氏的院子,半夜柳氏应该是醒了,哭了一宿。 她和绿俏都被吵醒,后半夜几乎没睡着。 不过自家小姐竟然睡的出奇的好。 这让红玉觉得十分诧异,又想起小姐似乎是看到匣子里的东西被狗弄坏之后,嘴角就一直没放下,忍不住问,“绿俏,匣子里到底是什么?!” 绿俏明明没睡,却根本不回她,气的红玉忍不住啐口,“不说就不说,赶明儿我自己问小姐。” 见绿俏还是没回应,红玉赌气翻身,把被子往自己这边拽了拽,蒙过头顶,继续睡。 而木婉云这一夜,的确是重生以来睡的最好的一天。 当然,她又做梦了。 梦到她的辉儿,可这次辉儿主动扑到她怀里,香香软软的小身子,让她整颗心都要化了。 她搂着自己的辉儿,说了好久好久的话。 以至于,醒来之后,她的嘴角都是翘的,只有脸上冰冰凉凉的触感,让她意识到自己昨晚上哭了。 可想起昨晚梦里,辉儿奶乎乎的小手为她擦泪,她便忍不住心里一暖。 不知是不是她的辉儿知道她为他报了仇,才会入梦来。 上一世她和辉儿死后,她亲眼看着辉儿的尸体被柳氏让人随意丢弃乱葬岗,任野狗啃噬,她当时就发誓诅咒这报应会落在柳氏的儿子身上。 没想到天意弄人,那个叫勋儿的孩子,终究还是被野狗拆吞入腹。 报应! 她擦了擦脸上的泪水,缓缓睁开眼。 见外面天光大亮,她问了一句,“什么时辰?” 这时绿俏端着铜盆走进来,“已经辰时了。” “辰时?” 木婉云心头一跳,急忙坐起来,又往外看了一眼,才问道,“柳氏醒了吗?沈阔可回来?” “柳氏昨晚就醒了,嚎叫了一宿,平日里看着温温柔柔的,叫起来比鬼都难听。” 红玉听到她问,走进来抢回。 木婉云一喜。 听到柳氏不好,她心情就更好了。 上一世,都是她哭,她歇斯底里,柳氏每每都阴阳怪气她没有主母风范。 去她娘的! 现在她也得去阴阳几句。 想着,她也顾不上用早膳,赶紧让人梳妆打扮,要多贵气有多贵气。 正巧外面来报说是昨天买的补品送来了,她正好让人一并带上,一行人,浩浩荡荡,朝前院而去。 跟之前相比,前院已经修整的好了不少,当然,跟她的芙蓉苑还是不能比的。 院子里的下人看到她,都一副见了鬼畏畏缩缩的样子。 有几个有眼力劲儿的要给她行礼,她心情好,大手一挥,直接免了。 红玉忙问,“你们姨娘这会儿醒着还是睡下了?” “姨娘,她昨天半夜醒来,知道孩子没了,就一直哭,这会儿没力气了,也睡不着,就睁着眼,发呆…” 小丫头瑟瑟缩缩回道,头都不敢抬。 红玉一副大丫鬟的架子,冲小丫头摆手,又对着木婉云点头,获得首肯后,就提声冲屋子里喊道,“夫人听说姨娘落胎,特地来看望…“ 说着,便率先一步在前面开道。 偏偏有那不开眼的跑出来碍眼,扑通一声跪在木婉云面前,就是咚咚磕头,嘴里嘶吼哀求,“夫人,求求您了,大发慈悲,饶了咱们姨娘吧,咱们姨娘知错了…” 木婉云没说话。 红玉上前直接对着那人脸上就是一巴掌,清脆的巴掌声,突兀,却悦耳。 红玉看了一眼自家小姐,见小姐并不反感,正要继续,就听到自家小姐的声音传来,“算了,别惊扰到妹妹。“ 说罢,先一步往屋内走去。 到了门口,她压了压忍不住翘起的唇角,可实在是压不住,也只好作罢。 一开口,声音十足悦耳动听,说出的话听不出任何一丝哀伤,“妹妹,我进来了?!“ 好吧,她尽力了。 实在是悲伤不起来。 话音落地,一个黑乎乎的东西迎面飞来,还好她身边有人,那黑乎乎的东西在半空中就碎了。 木婉云抬手摸着跳的飞快的胸口,再次感叹,自己让义兄寻觅高手可真是明智之举。 “滚!“ 她刚准备往里走,这次是一道犀利的惨叫! 是柳如霜的! 木婉云眉头一跳,喜不自禁,却兀自摇头,“妹妹这是做什么?得节哀啊!这孩子兴许就是命贱,没福气,所以才留不住!“ 这可是她上一世对她说的。 借花献佛,不,是物归原主! 她可真是聪明! 想着,她加快脚步,不多时便到了柳如霜跟前。 只见柳如霜披头散发,浑身颤抖,脸色惨白,嘴唇也是没有一丝血色,只有一双眼睛赤红,看到她,冲她张牙舞爪,似乎还想扑过来,只是显然没有多少力气,还没有所行动,就跌在床榻上。 木婉云这才发现不仅是床榻,还有屋子里,都是一片狼藉。 血腥味还有药味,充斥这间原本不算宽敞的屋子。 地上还有汤药碗碎片,以及各种杂七杂八的东西。 “哎呦呦,怎么弄成这样,下人都是死的,还不赶紧收拾,等着被发卖不成?!” 她用帕子捂着嘴,借着捂鼻,其实是实在压不下去嘴角。 很快,下人就诚惶诚恐进来收拾。 似乎是觉得自己的人竟然听木婉云的话,柳如霜再次暴起,“你们,你们这群吃里扒外的东西,我…” “妹妹,怎么这么大的火气,仔细点身体,下人不懂事,发卖了,换一批就是。” 虽然柳如霜身边不少对她投诚的,可是也有那忠心不二的,上一世柳如霜把她的人害死的害死卖掉的哪个好,这一世,他也得如法炮制才是。 “用不着你多管闲事假好心!” 似乎是回过味来,柳如霜一把拂开她伸过去的手,还把她往外一推,龇牙咧嘴,唉,哪儿有平日里的温情。 她也懒得坐,怕污了一身新做的蜀锦衣裳,直接站起来,居高临下打量她。 许是她脸上的鄙夷和嘲弄太盛,柳如霜气的整个人都像是要爆炸,却还是强撑着挤出一丝笑意,冷嘲热讽,“夫人是特地来看我笑话的?我现在这样不就是拜你所赐?!你怎么这么狠心?你们木家柳氏如此教养女儿的?!” 她赤红着眼,声声控诉,好不委屈。 “放肆!你一个妾室,竟然敢诋毁主母!” 红玉疾言厉色,就要上前,被木婉云拉住。 “好了,妹妹刚没了孩子,伤心欲绝,性情大变,等她身体好了,再补上!” 红玉本来还有些不满,觉得自家小姐太手下留情,听到后面那句,直接忍不住笑出声来,急忙道,“好,奴婢记下了!” 柳如霜气急败坏。 木婉云欣赏了一会儿她只能干瞪眼什么也做不了的样子,突然觉得有些索然无味,这才想起自己来的目的。 “妹妹,你还年轻,以后…哎呦,也不知还有没有以后…” “你,你说什么?!” 原本已经接受没了孩子的柳如霜,突然又狂躁起来,挣扎看向木婉云,似乎是害怕什么。 “妹妹,你别激动,我是说,将军也太狠了,其实我就是跟他开个玩笑,没想到,他竟然舍下妹妹不管,看来,将军对妹妹也没有那么重要…” 一边说,木婉云一边啧啧。 偏偏是这样似是而非欲言又止,彻底让柳如霜疯魔。 “贱人,你胡说八道什么!我警告你,你莫要离间我和将军,我都知道,肯定是你趁着将军不在,才害我,害了我和将军的孩子…“ 柳如霜摸着自己平坦的小腹,又忍不住破防。 第41章 勘破情爱枷锁 柳如霜对着木婉云破口大骂。 红玉当即也忍不下去,一边请示木婉云一边就要上前替主子出气,被木婉云再次挥手制止。 “记下,以后一起算。” 木婉云轻笑,琉璃般的眸子一眨不眨盯着柳如霜。 她已经不是过去那个,动辄控制不住情绪,被激怒,想发狂的深闺怨妇。 不过说起来,她现在总算是能理解上一世柳如霜每次见她都笑意盈盈的。 有时候好心情的确是需要对比。 有些人过的不痛快,不如意,那她还真的觉得生活都美好了不少呢。 也是因为心情实在是太好,她也想跟柳如霜多说几句。 低头拂了拂新凃的寇丹,她笑意盈盈,“其实我也没想到将军真的会同意让我打掉你的孩子,我原以为他这么爱你,自然也是在意你腹中的孩子的,没想到…” 木婉云一边说一边摇头,也不去理会柳如霜杀人一般的眼眸,兀自抠弄寇丹上掀起的一小片指甲,又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忍不住嗤笑一声。 “对了,妹妹,原本我是想替你好生安葬那个孩子的,我偷偷看过了,虽然月份还小,可看着像是男胎,可惜了…” 说罢,她抬头朝柳如霜看了一眼。 果然看到柳如霜在听到男胎的一瞬间,整个人更加失魂落魄,看她的目光恨意更甚,嘴里还轻轻呢喃了些什么。 似乎是“儿子“! 心情又好了一些。 “算起来,我也是他的嫡母,将军还说以后你们的孩子都记在我名下呢,可惜了,早知道我就不该晚膳多吃了,打瞌睡,却让野狗把那孩子的尸身都糟蹋了,尸骨无存,好可怜,听说没有尸身,人救没法投胎转世,怨气重的,还会一直纠缠生母…” 说着,她突然捂住嘴巴,像是后知后觉失言一般,满怀关切和不忍的抬头。 就看到柳如霜死死咬着嘴,几乎把苍白的唇瓣咬出血来,对着她声嘶力竭怒吼,“毒妇,你逼我落胎,还把他喂给狗,我一定要告诉将军,将军一定会为我儿报仇的!” 木婉云脸上的表情一顿,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什么,可很快又恢复如常,脸上皮笑肉不笑,眼底却是一片冰凉,说出的话,也是寒凉入骨。 “事到如今,你还自欺欺人呢,要是没有沈阔的允许,我怎么会冲破你院子的重重守卫,给你灌药?” 木婉云一边说,一边起身朝她走去,双手撑在床榻,整个上半身几乎腾空,居高临下看着蓬头散发的柳如霜。 “胡说,将军,不会的…” 柳如霜低着头,双手死死绞着被子,嘴里不停呢喃,时不时抬头,用布满红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她。 却也只能盯着。 木婉云很满意。 “你要自欺欺人,我也没办法。“ 木婉云耸了耸肩,突然收回手臂,重新坐定,还趁势接过小丫头递过来的茶水,轻抿了一口。 一口,就忍不住吐了。 太难喝了。 比她屋子里的差远了。 没了她的接济,可真是惨! 她摇头过掉这些杂念,重新把视线定格在柳如霜身上。 却见她似乎是经历了一场头脑风暴,目光重新变的坚韧起来,抬头冲她鄙夷嘲讽,“你以为你说了这么多,我就会自怨自艾,自暴自弃,怨恨将军,我告诉你,不可能,我相信将军,他是有苦衷的,他跟我说过,娶你不过是权宜之计。” 她一边说,一边重新展露笑颜,好像只有这样,那个被看不起被嘲笑的就不是她了一样。 可惜,她并没有在木婉云脸上看到一丝一毫的好奇和不悦。 这让她微微有些恼羞成怒。 于是她暗暗咬了咬牙,发了狠,又多说了一些,“实话跟你说,将军说了,娶你,也不会碰你,你愿意做将军夫人,就守一辈子活寡好了,他心里有我,只会碰我,只愿意跟我生孩子,以后我们的孩子记在你名下,不仅能继承你的财产,还会继承木家的一切。” 这些原本是沈阔跟她的私房话,是独属于他们的秘密,若不是被逼急了,她根本不会说。 因为她知道,一旦说了,没有女人会受得住。 木婉云毕竟是木家嫡女,是圣上赐婚给将军的,她若是真的孤注一掷,将军也不会有好果子。 可是她竟然还是丝毫不为所动。 柳如霜发了疯。 忍不住冲她咆哮,“你怎么这么平静?你的夫君从没把你当回事,娶你也只是因为你的孩子嫁妆,想让你供养我们,替我们操持?” 她越说越大声,似乎是想激怒木婉云,可木婉云自始至终平静的让她心慌。 终于,她的声音渐渐趋于平静,她疑惑不解瞪大一双眸子,死死盯着木婉云。 半晌终于确定不是错觉,木婉云,她是真的没有丝毫涟漪。 可,这怎么可能呢? 不是说她心仪将军,还曾当街拦马,跟将军表白? 因为将军没去接亲,就火烧将军府,活活烧死将军的乳娘?! 柳如霜心里诸多疑惑,让她忍不住颤声问道,“你?!” “你竟然不在意?难道都是假的?你压根就不爱慕将军?!” 像是接受不了,柳如霜竟然语气里渐渐带了质问,“你凭什么不爱慕将军?他那样好?!” 木婉云像是突然听到什么笑话,忍不住嗤笑一声。 然后鄙夷又不屑的看着柳如霜,“怎么?你的将军那样好,我就非要爱慕?知道我不是来跟你抢男人的?你就这么失望?!” 木婉云只一个瞬间,就理解了一切。 柳如霜大概是把她当成假想敌,所以每日变着法的跟她搞雌竞,来满足自己的虚荣心。 就算没了孩子,可只要沈阔心还在她这里,她就觉得自己仍旧没有输。 可突然知道原来人家压根就不在乎,那她之前的所作所为就有些蠢了?! 柳如霜显然也是想到了,突然又破防起来。 挣扎着冲她扑过来,“你不在意将军,你为什么非要落掉我的孩子?!” “这个啊?!” 木婉云勾唇,“因为我不愿意被人惦记口袋里的银子啊?!” 她不在意道。 “只是这个?!” 柳如霜嗫嚅,似乎有些难以理解。 “自从我进了将军府,你们就一而再再而三惦记我那点嫁妆,那心思就差直接写在脸上,我可不得防着点,对了,将军是武将,自古武将难保不战死,你说将军要是死了,以后谁能护得住你?” 闻言,柳如霜神情一顿,似乎是也想到了。 木婉云嘴角一勾,对着她好心提醒,“其实你可以劝一劝你的将军,让他用军功换跟我和离,我走的远远的,也不在你们跟前碍眼,当然,他都能为了军功不娶你,情愿娶我,只怕你的份量还是不够…” 听了木婉云的话,柳如霜眼底似乎多了什么。 木婉云也没心思去理会。 看刺激的差不多了,打算离开,却又想到什么,回头补充,“不过若是他不答应,你也可以想办法不让他去战场,毕竟要是他死在外面,你可有的苦头吃了!” 说着,她给红玉使了个眼色,红玉立即扬了扬自己的手。 看着柳如霜若有所思的样子,她毫不怀疑她会动心。 平心而论,她的提议对柳如霜是有利的。 当然,更是她想看到的。 沈阔于皇帝而言是双刃刀,既喜爱他的锋利,又忌惮他太过锋利,伤到自己。 所以自古以来,皇帝都会把军权给自己格外相信的心腹,甚至很多时候军权都是牢牢掌握在皇族手中。 可这一代,皇族人员凋零,人才不济,奢靡之风空前,没有能带兵的。 没办法,皇帝只能把军权交给沈阔。 可他却又担心沈阔权势太盛,而沈阔为了收揽手下,故意纵容包庇,也让皇帝心里忌惮。 一个御下不严的将领,是不可信的,何况,沈家跟皇帝原本也有私仇。 虽说沈阔表现的一副忠君爱国,可皇帝未必相信。 自古皇帝给予权力同时,也会把对方的把柄牢牢握在手里。 可沈阔没有父母兄弟,也没有妻儿,皇帝根本寻不到他的弱点。 赐婚,原本也是皇帝亲自交给沈阔手里的弱点。 可显然她做的不称职。 所以,皇帝大概也觉得让他们互相争斗,一步步剪除羽翼也不错。 而皇帝厌恶木蔺已久,可木蔺素来清高又自傲,又占着帝师之名,无缘无故申饬或者贬谪,恐会让人非议,有碍他贤君之名。 可若是她因为求而不得闹出什么,那陛下就能借机会动一动木家。 上一世她沉浸情爱里,从未想过其中诸多。 这一世,她勘破情爱和枷锁,倒是越来越能看的透了。 上一世,她一直觉得沈阔对柳如霜是真心,可现在,她觉得也未必多真。 至少他心里或许也未必希望柳如霜生下孩子。 平白多一个把柄在皇帝手里。 沈阔,野心或许比她想的还要大。 只是他很擅长伪装。 可不管如何,沈阔不去战场,那她是很喜闻乐见的。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看了一眼兀自沉溺在被逼落胎承受丧子之痛里的柳如霜。 犹豫要不要再刺激一下。 就看到柳如霜突然对着她噗噗两声,竟然是吐血。 还好他反应的快,及时躲开。 不然脏了刚做的衣裙,就太暴殄天物了! 只是这么大两摊,是不是刺激的狠了?! 正犹豫要不要请大夫给她看看,死的太容易,就不好玩了。 却突然听到外面出来两声“将军”“将军回来了“,紧跟着,沈阔高大的身影就冲了进来,人还没进来,就先狠狠剜了她两眼,又看到吐血的柳如霜,目眦欲裂的就要伸手推她,还好木婉云及时躲开,赶紧让出位置。 沈阔没有理会她,一颗心都扑在柳如霜身上,走过去,一把扶起扶着床头咳血的柳如霜,声音里满是关切和不忍,“如霜,我来迟了,我没想到,木氏这个毒妇真的敢伤害你,伤害咱们的孩子?!“ 第42章 柳氏和崔瑶要做生意 沈阔一副痛心疾首,没有护好心上人的样子,还不时冲木婉云吹胡子瞪眼,就差直接拿把刀狠狠捅她几下,给他的宝贝心肝柳如霜出气。 对柳如霜又是一副温柔体贴,不仅亲自给她顺气,还不顾脏污,用袖子给她擦拭嘴角流出的血迹,许是见柳如霜气色太差,还疯狂冲外面大喊,“姨娘病的这么重,怎么不去请御医,拿我的对牌,去请御医。” 他这样体贴周到,柳如霜似乎是真的感动到了,靠在他怀里,柔弱啜泣了一会儿,还不忘装大度,“将军,你莫要怪夫人,她也不是故意的…“ 木婉云看不下去,本来要走的动作都停住,回过头,看着不顾旁人还在就兀自搂抱在一起的两人,弱弱补上一句,“咳咳,打扰一下,我其实就是故意的…” 反正柳如霜这么说,不过是替自己立大度人设,让她显得更加面目狰狞,她还不如自己承认了。 而且,她也没说谎。 她从来不说谎。 上一世,没做过,她不认,这一世,她做了,也不用假惺惺的替她遮掩。 而且她又不是不知道她没安好心。 她的话成功让柳如霜脸上的表情有些凝住,接着开始靠在沈阔怀里,咳嗽起来。 沈阔自然又把这一切怪在她身上,冲她咆哮出声,“你是不是非要害死霜儿,你这个毒妇!我饶不了你!” 说罢,又搂着柳如霜安抚愧疚。 木婉云丝毫不受影响,只是还是忍不住想打扰一下,“咳咳,那个,将军,我还是想问一下,你打算怎么不饶我?我就是想提前准备一下。“ 许是被她一而再的打扰,也许是想不到她会如此厚颜无止,不,是肆无忌惮,不管是柳如霜还是沈阔,表情都有些炸裂,看向她的目光都怪怪的。 木婉云没等到回复,有些失落,却也没有太在意,耸耸肩,示意他们,“继续。” 这俩人却都怔愣盯着她。 直到她端起茶杯,又抿了一口,他们才继续。 “我知道夫人她就是太爱将军了,所以才容不下我,才会在将军不在的时候,对我和孩子下手…” 柳如霜似乎是想起什么伤心事,情绪一下子开始激动起来,抱着她的沈阔,都能察觉怀里的人抖动地愈发厉害,一双浓眉深深拧在一起。 结果不和谐的声音又响起。 “那个,我不是故意打扰你们,主要是,我想澄清一下,以前识人不明,误以为有些狗熊穿上铠甲,就是英雄,现在,我已经擦亮眼睛,所以,你们爱你们的,我对天发誓,我真的不是因为情爱才下手…“ 她咽了咽口水,又端正了一下态度,郑重其事,“我之所以给你灌药,主要还是因为有些人不要脸,自己生的不想养,就惦记别人口袋里的银子,把人当冤大头。” 她说的时候,目光没有离开过沈阔和柳如霜。 这俩人似乎也明白木婉云是在嘲讽他们,两人脸色都不太好,尤其沈阔,脸色更是难看。 木婉云看到他的手攥的紧紧的,依稀还能听到关节咔嚓作响,还有他那双虎眸,要是能化为实质,早就化成刀子把她捅死了。 可那又如何? 反正也不会造成什么实质伤害。 一想到自己的生命安全有多层保障,她心情更好了,也更肆无忌惮。 许久没听到他们恶心又粘腻的对话,就在木婉云都以为到此的时候,终于又听到柳如霜的啜泣声。 “夫人口是心非,我都知道,说到底都是我不对,身为妾室,没有摆正自己的位置,竟然还想在夫人之前生孩子,夫人虽然堕掉我的孩子,还把我的孩子喂了狗,可是我不怪夫人,夫人肯定都是无心的。” 说着,她两只纤细的手轻轻抓着沈阔的衣袖,含泪看着他,“将军,答应妾身,可莫要怪夫人,夫人其实是个心善的人,她还给妾身带了很多的补品…“ 沈阔最看不得柳如霜落泪,一边给她擦拭,一边安慰她,“不许你这样说,在我心里你才是我将军府的夫人,有些人不过是鸠占鹊巢,我目前没办法,才让她暂时顶将军夫人的头衔,我跟你保证,她永远不会越过你,我心里只有你…” 原本都是最柔情蜜意的话,可柳如霜听了,却一点都不感动,反而目光阴暗的抬头扫了一眼沈阔,似乎是诧异什么。 偏偏沈阔沉浸在自说自话里,压根没看出柳如霜的不对。 木婉云都替他们着急了。 再次忍不住轻咳出声,“那个,我不是故意打扰,主要是,你有没有听到她说的,她说的我把你们的孩子喂了狗?” 说着,又笑着补充,“不过我倒是没想到柳姨娘这么大度,竟然不在意,本夫人也确实不是故意的,这个本夫人解释过了,我还怕你不会信,背地里跟将军告状,没想到你还挺善解人意的。” 说罢,她施施然起身,正要说话,却见沈阔突然满脸凶狠的冲她吼,“木婉云,你竟然敢把我的孩子喂了狗,你怎么敢?!“ “意外,不是说了都是意外?!” 木婉云一脸的无辜,又冲他努嘴,指向他怀里的柳如霜“柳姨娘已经宽宏大量不计较了,你怎么还这么小气?!” 说罢,又指了指一旁案桌上的补品,“我还特地花费不菲买了补品来赔罪,怎么?” 她看向柳如霜,“柳姨娘不是自己不在意了?难不成都是假的?故意在将军面前扮演大度?!“ 柳如霜脸色一白,眼底的阴狠几乎溢出来,可还是只能含恨摇头,“我当然不会在意,您是夫人,我不过妾室,哪里敢…” 说着,又兀自啜泣起来,真是我见犹怜。 沈阔连忙把她搂紧,轻轻拍打着安抚,“霜儿,不怕,这次是我不好,竟然没有护住你,我发誓…” “怎么?将军想好和陛下怎么说了?“ 木婉云看不下去,这俩人,一个比一个能装,还真是天生一对。 “你闭嘴,木婉云,你给我滚,以后不许到霜儿面前碍眼。” 沈阔冲她歇斯底里。 “当我愿意来,什么破烂地,哪儿有我的芙蓉苑舒坦。” 说罢,顶着俩人杀人般嫉妒又恼恨的目光,施施然离开了。 走出屋子,她才好心情问一旁的红玉,“看清楚了吗?刚才那俩人是不是想吃人?” 红玉迟疑了一会儿,点点头。 木婉云大笑,“很好,我就喜欢他们想弄死我,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一个字,爽!“ 说罢,也不再理会前院儿的事情,溜达了一圈,回到芙蓉苑。 绿俏已经安排人做好了丰盛的早膳。 她边吃边晒太阳。 没事,吃快马加鞭从江南运来的新鲜荔枝,看当下最流行的话本子。 不过有红玉这个碎嘴子,前院的事,她想不知道都难。 听说沈阔离开后,柳如霜发了好大的火,把屋子里仅剩不多的茶碗茶具都摔碎了,就连她送去的补品,也都丢出去了。 木婉云闻言,连忙道,“暴殄天物,暴殄天物,花了不少钱呢。” “小姐放心,我已经让人拿回来了,她不想吃,我还不想便宜她呢。” 红玉说着,让人把捡回来的补品拿出来。 木婉云吃了一惊,后反应过来,忍不住夸赞红玉,“愈发能干了。” “小姐能干,咱们做丫鬟的,自然也不能给主子丢人。” 许是得了她的夸赞,红玉后面更加殷勤。 不仅仅是府里的,府外的,八卦,也都打听的一清二楚。 木婉云待在府里,不出门,都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不过她最关注的还是柳如霜和崔瑶。 不出意外,这两人还是见上了,而且一见如故,甚至有了一起合伙做生意的想法。 红玉跟她说的时候,是抱着让她赶紧把她们拆开,免得两个坏人一起作恶的想法。 可木婉云却懒得管。 一个农女,一个庶女,还真当生意是那么好做的。 不过她很快就知道了,她们的底气是什么。 敢情是想从自己这里获取情报。 既然如此,她就帮她们一把。 “吩咐下去,本小姐要开一家京城最大的酒楼,地址就选在永安楼边儿上。” “永安楼?小姐,永安楼可是京城最大的酒楼,而且听说背后东家可是皇子外家,这样好吗?” “你懂什么?正因为永安楼是京城最大的的,咱们才要开在那儿,如此一来,但凡去永安楼的,都知道咱们酒楼,是人就图新鲜,只要进了咱们酒楼,味道够好,有足够的吸引力,还愁不赚钱?” 木婉云故意跟绿俏一唱一和。 绿俏点头随即又问,“可永安楼地处西街,那里铺子租金可不便宜。”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相信我,本小姐做生意,可还没赔过,我有信心,这酒楼一旦开成,一年至少赚…” 木婉云对着绿俏和红玉随意比划了一下。 “一千两?” 红玉忍不住。 “区区一千两,本小姐会看在眼里?” 木婉云嗤笑,随即在绿俏和红玉不解的目光里,故意大声道“至少十万两。“ 接着是红玉和绿俏的惊呼。 一唱一和间,外头的人眼睛都瞪大了,在木婉云呵斥不许声张后,偷偷溜走了。 等人彻底没影,红玉才忍不住问道,“小姐,您说的是真的?这么好的机会,凭什么给她们?!” “傻红玉,有这机会,对有准备的人来说是好事,可对别人来说就未必了。” 红玉似懂非懂,怕问的多错的多,也没再说话。 绿俏却又问出一个刁钻地问题,“可是一下子这么多本钱,她们恐怕拿不出来吧?!” “所以啊,我得帮她们一把。“ 木婉云讪笑,笑话,帮?那是不可能的。 当然是挖坑了?! 第43章 上门炫耀 对了,那开酒楼的铺子,其实是木婉云名下的产业。 当初原本的确是看中地段,想着开酒楼的,可没想到,动工之际,二皇子外家李家先一步在对面开了永安楼。 木婉云知道钱再多,也抵不过权势,何况,二皇子这些年风头正盛,跟太子分庭抗礼,又素来行事诳孛,李家也不是好说话的。 她可不想招惹麻烦。 所以,思索再三,她只能打消了念头。 只是那铺子到底是闲置下来,转不出去,也租不出去。 毕竟,凡是能在京城地界做生意的,哪个不是心思玲珑活络,没个愿意找死的。 她安排在柳如霜身边的人,每天都会来汇报事情的进展。 她跟崔瑶几时在哪里碰头,说了什么,不出一个时辰,都会传到木婉云耳朵里。 她们遇到困难,木婉云甚至比她们还要忧心。 这不,听说她们寻不到合适的厨子,她还主动把自己搜罗来养在别院的厨子推荐过去。 崔瑶和柳如霜试吃厨子做的菜肴,又让人去永安楼买了他们的招牌菜,立即喜笑颜开,开酒楼的想法空前坚定。 木婉云知道后,也暗暗松了一口气。 红玉得知又忍不住皱眉,在一旁欲言又止。 木婉云也知道她的脾性,一边让她继续扒核桃壳儿,一边解释,“瞧好吧,你家小姐这次干票大的。“ 红玉连忙询问,“小姐,可否先透露一点?” 她当然知道小姐肯定不会好心给他们送银子,可她实在是想知道,想的抓心挠肝的,偏偏小姐讳莫如深,绿俏又跟小姐一副样子。 “想知道啊?” 木婉云知道红玉虽然是碎嘴子,可是对她足够忠心,可还是指了指面前的核桃,“扒完了,我就告诉你。” 红玉眉头拧紧,可想着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硬着头皮也要上。 只是奇怪,自家小姐以前也不爱吃核桃。 最近却十分钟爱,每天都要吃上好几颗。 木婉云当然不会告诉她,她要多吃核桃补脑子。 上一世,她就跟没脑子似的,被那俩人欺负到泥泞里,这一世,她许是带了脑子,才发现他们压根没那么厉害。 在她的暗中协助下,柳如霜和崔瑶的金辉楼终于定下了开业日子。 而且这俩人也不知道咋想的,竟然一早打出太傅府和将军府的名号,四处散播酒楼的幕后东家是太傅府和将军府未来的女主人。 木婉云知道的时候,笑的肚子疼了好久,还是绿俏提醒,才想起来一桩问题,急忙让人去辟谣。 “放屁,谁说酒楼东家是我们夫人,我们夫人自打嫁入将军府就病了,而且我们夫人都嫁出去了,怎么也算不上是太傅府的女主人吧?” 这天,红玉故意在那些人嚼舌根的时候出现,狠狠骂了一通。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还真的安错了人。 又有人提起,“我记得不久之前看到崔家二小姐跟将军府那个妾室在一起。“ 很快有聪慧的咂摸出来,恍然,“我记得崔家二小姐虽然是庶女,可是已经定了太傅府,如此算来,她还真是太傅府未来的女主人。“ “这么说,这酒楼幕后的东家原来是那柳氏和崔二小姐,只是,我记得崔二小姐不是跟木小姐,也就是如今的沈夫人一向交好?听说,崔二小姐能跟木家嫡子定亲也是木小姐从中斡旋撮合,怎么?“ 众人没再说下去,可是明眼人也都知道有问题。 自然有好事的去打听。 很快崔二小姐跟木家嫡女早就决裂的消息不胫而走。 只是这些,木婉云并不在意。 只要这劳什子酒楼跟她没关系就好。 免得她帮某些人背锅。 可显然不管是柳氏还是崔瑶,都不在意这些。 如今她们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巴不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酒楼是她们开的。 沈阔更是大手一挥,从昔日同僚下属那借了五万两给柳如霜,崔瑶是庶女,不得宠,可崔家聘金早就给了她,当初还是木婉云去崔家帮她争取聘金等出嫁时作为嫁妆,再带回木家。 想到这里做的蠢事,木婉云喝到嘴里的茶水都不香了。 可是转念想到,这些钱很快会在崔瑶手里打水漂,她就又觉得香喷喷,不,是沁人心脾。 她们的事业如火如荼,还不忘到木婉云跟前蹦哒。 许是觉得反正都已经人尽皆知了,也没必要藏着掖着了,这天,崔瑶上门跟柳如霜相谈甚欢之后,还特地一起来拜见木婉云。 数月没见,柳如霜气色重新红润起来,许是觉得自己要赚大钱,脸上的表情喜色根本藏不住,除了看她的目光里,还夹杂着深重的仇恨。 崔瑶起初还担心木家会因为木婉云退了亲事,后来看到木尘维护她,木家也不惜跟木婉云冷淡下来,她才彻底放下心来。 后来虽然知道了原来木家的财富和奢华,竟然都是因为木婉云,木家真正有钱的是木婉云。 这个打击让她着实萧条了一阵子,可也只是一阵子,很快,她就想通了。 木婉云有钱又如何?还不是得不到夫君的宠爱? 而她,不仅有未来夫君木尘的宠爱,现在连未来公婆,也就是原来把木婉云捧在手心里的爹娘,都对她刮目相看。 她发誓一定要做出一番事业来。 她相信自己能做到。 尤其柳如霜还真的愿意跟她一起合作做生意,身为女子,她自然知道柳如霜就是木婉云心里的一根刺。 她就是要木婉云心里难受。 何况这生意还是从木婉云这里抢来的。 一想到这个,她更兴奋了。 她已经打听过了,自从她们把木婉云准备租赁用来开酒楼的铺子租下来,木婉云就一直萎靡不振,数月来,府门都没出。 想着,崔瑶脸上的笑意和讥讽,都要流下来。 “妹妹?数月不见,怎么气色如此不好?!” 崔瑶以前是喊木婉云云儿的,还记得第一次这么喊,她甚至有些不敢张嘴,唯恐会招来嫌弃,可木婉云却半点不在意。 那时候,她觉得木婉云简直是她命里的贵人。 怎么会有这么好看,又善良的人? 她不过是一介庶女,从小嫡母和嫡姐就告诉她,庶女跟府里的下人无异,所以,从小她在府里都是被当成下人使唤的。 想着,崔瑶有些走神。 这时,木婉云不悦的声音传来,“你气色倒是很好?怎么,找到气味相投的了?!” 说着,她端着茶盏的目光一顿,轻轻扫过一旁被人搀扶的柳如霜。 柳如霜刚要发火,却被崔瑶拉住,冲她笑了笑,才抬头看向木婉云,“妹妹说话还是这么直接…” “噗嗤!” 木婉云没忍住,直接笑出声来,挑眉看了一眼二人亲昵的样子,“怎么?这是到我跟前炫耀你们关系好?!“ 幼不幼稚?! 木婉云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她的直白,噎住被说穿心事的二人。 崔瑶嘴角一勾,还没反应。 柳如霜却等不及,“是啊,我跟崔姐姐一见如故,不像某些人,心思歹毒,连自己的爹娘兄长都容不下,你最近一直窝在院子里,该不会是也知道自己坏事做多了,怕遭报应吧?!” 一说起这个,柳如霜就想起自己那还没来得及降生就被落掉,尸骨无存,还被野狗吃掉的孩子,难免伤情落泪。 崔瑶见状,急忙扶住她低声安抚,好一会儿,柳如霜才回缓。 崔瑶看着无动于衷丝毫没有愧疚之心的木婉云,忍不住摇头叹气,“妹妹,你怎么变成这副样子了,你可知道,爹娘和尘哥知道你做的事情后,都气病了,尤其…” “爹娘?你跟木尘几时成的亲?我怎么不知道?!” 木婉云不等她说完,兀自打断。 崔瑶面色一僵,随即眼神闪烁了一下,才解释,“是爹娘让我这么喊的,他们一直对我很好,成亲也是早晚的事…“ “那不是还没成,我爹娘客气一下,你倒是不客气,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等不及要嫁呢。” 木婉云的奚落毫不掩饰。 纵然崔瑶,也被刺的面皮发紧,拢在宽大袖袍里的手紧紧捏在一起,用力深呼吸,才没让自己忍不下去。 柳如霜看自己的好姐妹被骂,气不打一处来,颤抖手指指着木婉云就要替她教训,却被站出来的红玉吓得哽住。 是的,柳如霜身体恢复七七八八之后,红玉就让她把她欠的巴掌还了。 而且之前,红玉还特地锻炼了手劲儿。 直接打的柳如霜脸上的红印子顶了好几天,也头晕了好久。 以至于她后来看到红玉抬手,都有了应激反应。 可她跌份不跌势,还是鼓足勇气壮胆,“至少崔姐姐很得未来夫婿喜爱,不像某些人…对了,某些人现在连自己的爹娘和兄长都不要了,可真是可怜…“ “你?!” 红玉看不下去,又要往前,吓得柳如霜赶紧往崔瑶身后躲。 木婉云嗤笑一声,拍手,“还真是臭味相投,一个庶女一个妾室,倒也般配,对了,庶女不就是妾生的?!“ 她说的时候,故意看向崔瑶,果然看到崔瑶面色发白,浑身颤抖。 她以前在意崔瑶,把她当姐妹,知道她不愿意人们提起她庶出,便特地下令。 可如今,她半点不在意,自然是要狠狠地往她心窝子上扎。 她痛苦,她爽,她心情自然好。 “庶出怎么了?庶出也是爹娘生的,没有父母亲人和夫婿爱的,才是可怜的。“ 柳如霜似乎是知道崔瑶不喜欢,急忙冲木婉云嚷。 “是啊,我没人爱,你们有人爱,那我以后祝你们有更多的人爱。“ 她讥讽,丝毫看不出伤心。 柳如霜不知道她话里的深意,还顺着附和,“我们自然…” 等反应过来,已经气急,冲她叫嚷,“你就嘴硬吧,木婉云,实话告诉你,我们一起合伙做生意,你以为只有你能赚钱。” “哟,做生意?你们会吗?可别赔了!“ 红玉知道自家小姐不愿意逞口舌之快,可她就是看不得有些人嚣张,叉着腰,就往柳如霜面前走。 自从发现柳如霜怕她,她就特别喜欢到柳如霜跟前蹦哒。 第44章 老娘缺男人可以去南风馆 柳如霜敢怒不敢言,毕竟她以前是仗着沈阔,才敢到木婉云面前放肆。 可自从被强行落了胎,她也明白,沈阔也护不住她。 她便不太敢到木婉云面前放肆。 今日也是仗着人逢喜事精神爽,加上还有一个崔瑶,才忘记之前的教训。 毕竟崔瑶怎么说也是木婉云未来的嫂子,女人总归是要娘家撑腰,她笃定木婉云怎么也会给崔瑶几分薄面。 可显然她又失策了。 没讨到便宜,柳如霜也没了继续待下去地心思,说了一些似是而非自以为是的话,便打算拉着崔瑶离开。 可崔瑶却一脸的憋闷,显然没想到木婉云过的并不如自己想的那般差。 还有崔瑶听到她和柳如霜一起开酒楼做生意,怎么半点也不紧张? 一切都跟她想的不同。 她心里突然升腾起一股子很奇怪的感觉。 被柳如霜拖着往外走,她又不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不知为何,心里那股感觉更盛了。 一个有些可怕的念头,从她心里快速划过。 又被她兀自摇头甩出去,怎么可能呢? 她自己再三调查过,那片人流量不差,请的厨师手艺也是一等一的。 她以前听木婉云说过经商的一些事情,那会木婉云还把她看成比亲姐妹还亲,没理由骗她。 而且,自从打算开酒楼,一切就顺利的不像话。 她这个人多少有些信天命。 按理说,不会出差错的。 这么想着,崔瑶躁动不安的心,逐渐安定下来。 可即将迈出去地时候,还是忍不住回头,“妹妹,等酒楼开业,还要请你去多多捧场,怎么说,也是自己家里人,我一定会给你打折的。” “滚,我们…” 红玉一个丫头也看出她们就是来故意炫耀挑衅的,呸,什么东西,那铺子都是小姐的,赵姐手里的产业赚钱的不知凡几。 可她心里明白,却还是遵从自家小姐的命令,不能宣之于口。 不然说出去,也得羡慕死,不,气死她们。 相比红玉的气愤,木婉云就显得淡定多了。 不过还是客气的道了一声贺,“恭喜了,开业那天我一定会送上厚礼。” 崔瑶嘴角一扯,没有说话,柳如霜显然不会觉得她真心,两人在木婉云的目送下离开。 红玉等人出了院子,赶忙撒生石灰消毒,说是感觉浑身不自在,木婉云不置可否。 原本她以为以李家人的脾性,不会允许她们拖到酒楼开业,可没想到一天天过去,甚是平静。 她撒出去的人不时回来汇报,说酒楼的进展,还有柳如霜崔瑶都在忙什么。 她听了,不置可否。 看她们忙成狗,木婉云当真是有些无法理解。 才不过一家小小的酒楼,就忙成这样,难成大器。 而她手里光京城就有铺子庄子不下几十,却每日也就抽出一个时辰看账本足矣。 更多的时间,她都用来吃吃喝喝看话本子喂鱼撸猫,以及吃撑了在府里消食。 好几次还跟形单影只的沈阔撞上。 有一次她还很好心的主动跟他打招呼,“这不是我那没什么感情的将军夫君,怎么一个人,你的小心肝儿柳姨娘呢?咋最近也不见她?不会是红杏出墙?跑出去给你戴绿帽子了吧?!” “你以为所有人都跟你似的,无所事事?如霜为了将军府忙里忙外分身乏术?!” 沈阔显然对她嘲讽他的小心肝柳如霜很不满,当即忍不住对她怒目而视,看她的眼神要多嫌弃有多嫌弃,好似是她拐走了他的柳如霜似的。 木婉云好心提醒,却被怼,心里有些不痛快。 可看着他胡子拉碴,眼下发青,还是忍不住好意提醒,“将军心宽,就当我没说,不过我也不是没做过生意,也不见得跟柳姨娘似的那么忙,其实你可以劝劝她,有些事不用那么亲力亲为,毕竟女人,更重要的还是照顾好家里的男人,将军,你说,是不是?!” 天知道,她这可真是肺腑之言。 她难得真心一次。 可显然有些人就不配她说真话。 而柳如霜不知道从哪儿听说了她的肺腑之言,竟然特地跑到她遛弯儿的地方等着,对她说了好多似是而非的话。 无非是不要勾引将军,别有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同时,前院儿又恢复了夜夜笙歌。 每天晚上浪叫声吵的人睡不着。 好像故意炫耀似的。 恰逢春日。 木婉云养的猫儿都被刺激到了。 这日木婉云忙着让底下人给小橘(她养的猫儿)找伴儿,可没想到底下人没有弄清楚小橘的性别,竟然找了同性,关键一开始底下的人并不知道,还听信了那些有经验的人说的,为了让它们尽快熟悉起来,可以适当用药。 结果,小橘喝了下了药的汤水后,把同性摁倒,可结果羞愤欲死,直接失踪。 木婉云知道来龙去脉之后,就赶紧把人撒出去,满府寻找小橘。 她代入了一下小橘,若是自己在非同的前提下,被药催着做了这种事,大概也羞愤欲死。 猫儿也是有尊严的。 她越想越觉得对不起小橘,唯恐小橘真的想不开。 动静闹的有点大,她还亲自加入寻找小橘的队伍。 跟柳如霜不期而遇。 木婉云心里着急寻找小橘,本也没想理会,可柳如霜显然不是这么想的,她不仅挡住木婉云的路,还满眼不屑的打量她,最后用嘲讽语气阴阳怪气,“姐姐许久不见,怎么看着肤色这么差?” 说着,她扶了扶鬓角,轻笑一声,羞涩道,“要我说,这女人最好的补品就是男人。“ 说着,她又轻蔑扫了一眼木婉云,捂着嘴偷笑,“你看看我,我跟姐姐说这个做什么,姐姐如今还是雏儿,哪里懂男人的好。” 说罢,她才扶着侍女的手要走,又听侍女在她耳边嘀咕了几句,她捂着嘴回头,“原来是姐姐养的猫儿丢了,哎呦呦,姐姐这是怎么了?怎么身边的人,不,现在连养的畜牲都嫌弃姐姐,不愿意待在姐姐身边了,哎呦呦,太可怜了…” 木婉云心思都在小橘身上,懒得理会柳如霜。 好在全院的人出动,最后在后花园的狗洞那里寻到了小橘,可怜的小橘蔫头耷脑的,可把木婉云心疼坏了。 忙把小橘捞起来,抱在怀里,一下一下给它顺毛。 可小橘经此打击,还是一蹶不振,原本活力四射,现在整天蔫头耷脑,甚至连最爱的小鱼干都提不起兴致来。 木婉云哄了半天,才勉强让它吃了一点鱼肉,自己也有些乏了,随便吃了几口,躺在美人榻上。 直到耳边又传来前院的浪尖。 以前不觉得有什么。 就当听活春宫。 谁让两个院子离的这般近。 可今夜,她总是想起柳如霜白日阴阳她的那些话。 敢嘲讽她皮肤差,没男人爱?! 还敢嘲笑她的猫儿都背弃她?! 若不是她整天跟发春的猫儿似的,浪叫,小橘也不会被刺激,也不用遭罪。 想着,木婉云心里堵的难受,急忙喊来暗卫吩咐了几句。 这一夜,终归是平静了。 不仅仅是这一夜,后面的几天,也格外的安静。 接着就是沈阔这个已经许久不曾踏足她院子的人来了,一来就用怪异的眼神盯着她,直把她盯的毛骨悚然,才从美人榻上坐起来,冲他怒道,“有什么事?” 沈阔看她的眼神仍旧叫人捉摸不透,“木婉云,这几天总有人在我跟…咳咳,跟如霜同房的时候,突然出现,是不是你做的?!” 木婉云眉心一跳,本能的摇头,一脸惊呼,“还有这事?难怪我觉得这几天安静多了,还以为是将军累着了,还想让人买些补品送给将军好好补补呢?!” 说着,目光移到沈阔某处,有些关切问道,“将军没有被吓得出问题吧?要不要我这个当家主母去请大夫帮你看看?!“ 许是木婉云的目光太直白,饶是沈阔也有些面红耳赤,再看木婉云艳若桃李的脸,还有她不阴阳怪气的时候,似乎也没有那么讨厌,语气也好了不少,“不用了,本将军好的很…” 顿了一下,他似乎有些难为情,目光里似乎多了什么东西,让木婉云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将军还有什么话?!” “那个,我就是想知道,你,你是不是吃醋了?” “什么?!” 木婉云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觉得沈阔这厮脑子是不是有问题。 “就是,我这段时间,跟霜儿的确恩爱,你是不是吃醋,才故意让人去打扰?!” “放屁,老娘缺男人,不会去南风馆,老娘有的是钱,环肥燕瘦,什么样的男人没有,用得着盯着一只发情的狗…“ 木婉云话没说完,就看到沈阔一张脸阴沉的能滴出水来。 第45章 发现端倪 半晌,沈阔才磨着后槽牙出声,怒声问她,“你竟然敢骂我…” 后面的话,他没说出口,显然是没脸。 可木婉云却扬起一张懵懂无知的脸,佯装诧异,“骂你什么?我这个人最近觉睡多了,脑子也有些不好使,刚说的话,就忘了,要不将军提醒我一下,也让我知道自己又不过脑子说了些什么…” 不等她说完,沈阔一路上黑着脸转身,准备拂袖而去。 可不知又想起什么,还是顿住,回头,冲她警告似的道,“木氏,你我虽然没什么感情,我也不喜欢你,可你毕竟是陛下赐婚到我将军府的,像刚才那些…” 似乎是难以启齿,他顿了一下,脸上的表情却更加凶狠,盯着她,一字一顿,“我不想再听到。” 说罢,他闭上眼,沉沉吁了一口气,等胸腔里的怒火稍稍平静了一些,才又对她语重心长,“我只当你随口一说,木太傅在朝堂素来古板严苛,他的嫡女也该是守规矩的,不过,以后说话之前总该三思。” 木婉云蓦地收起脸上戏谑的笑意,眯着眸子,毫无负担的回望着他。 “将军的意思是,你身为男子,就可以不敬正妻,独宠妾室,而我身为女子,即便跟你没什么感情,也该留在你的将军府,看着你们恩爱,为你守身如玉?!” 木婉云几乎是压着怒火从齿缝里憋出这番话。 说完,她自己先气笑了。 她的父亲的确是从小这么教导她的,所以,上一世,她嫁给了沈阔,明知道他对她没感情,却还是觉得嫁人就要从一而终,囿困于小小的四方院落,顾影自怜,绞尽脑汁的寻找出路。 和离,她压根没想过。 就算阿娘和阿爹也说过心疼她,要为她做主的话。 可她也知道那些话的背后跟和离无关。 最多是阿爹不痛不痒的找沈阔约谈,谈不谈得拢,会不会被人无视都是后话。 阿娘也最多在家里跟几个仆人老妇狠狠的骂几句,或者,碰到柳如霜的时候,骂她几句贱皮子狐狸精。 或者,在参加宴会的时候,抹几滴眼泪,痛诉她那所嫁非人命苦的女儿。 可最后她的处境一点没变,而木家却博得了同情,更是让父亲木蔺在朝堂和陛下面前被怜惜。 木婉云从未有过的清醒。 同时想起上一世爹娘似乎也提过说实在过不下去就和离的话,却被她先一步拒绝了,说,“我不能连累爹娘,更不能让木家承受非议…“ 她好像一直都知道,如果主动和离,那木家就会遭殃似的。 而爹娘也没多说,还夸她不愧是木家的好女儿,就是贴心,一心一意为木家着想。 她听了,自然更不会去提,反倒一门心思只想着如何博得沈阔的同情。 还有上一世,她一个久居深闺的女子,是如何一步步爱上沈阔的? 她想了许久,都没想起来,依稀记得有一段时间,身边的人都在提沈阔,夸他多英武不凡,是国之栋梁,拯救大厦于将倾,把多年犯我边境让满朝文武和陛下忧心不已的敌寇打的落花流水,好像还有人特地送了一本专门写沈阔英雄事迹的小册子,上面还有一副沈阔的小象,寥寥数笔就勾勒出一个身高八尺英武不凡的男子,身穿盔甲,骑在高头马上,是那种让深闺女子一见倾心的款儿。 似乎在她还没见过沈阔的时候,她就已经对沈阔爱慕上了。 还有那场让她沦为笑柄的当街拦马告白,其实全程她都没怎么开口,似乎是她身边一个丫头替她说的。 那个丫头,她想起来了,是连翘,以前也是在她身边伺候的,只是不如红玉和绿俏跟她亲近,前几年,听说自己攒了银子赎身嫁去了外地。 不知为何,以前很多她都要遗忘的东西,突然在她脑海里变得无比清晰,让她突然发现了一些可怕的端倪。 还有父亲替她请旨赐婚? 她一直以为是父亲心疼她,看不得她犯相思之苦。 可如今想来也是漏洞百出。 谁家闺阁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女儿,会突然身边人全都在说一个陌生男子的事迹。 她记得曾经有闺阁手帕交因为多提了一句外男的名字就被训斥。 当时她还觉得父母开明。 如今想来简直是细思极恐。 许是她的脸色太难看,让沈阔有些诧异,他竟然主动凑到她跟前,手还腾在半空,还好她及时回神,一把拍掉他的手,又后退了几步,躲开他的触碰。 “你做什么?!” 她的疾言厉色和避之不及,以及眼里赤裸裸的嫌恶,无一不在刺激沈阔。 他瞪大眼睛红着脸,愤然甩下手,只懊恼悔恨自己刚才竟然看她失魂落魄生了同情之心。 本就是上赶着嫁进来的,非他所爱,他何必怜惜,她既嫁给他,哪怕是只担了一个名,也得守规矩,而他…想到她刚才地躲闪,他发狠咬牙,重重吐出一句,“我这一生都不会碰你一下。” 说着,再看她的目光已经是满满的嫌恶。 木婉云心情已经收回七七八八,听他这么说,不仅不生气,反而还赞同点头,“那将军一定要说话算话,嗯,刚才那样的动作,可莫要再有了。” 话还没落地,沈阔已经气的几乎跳脚,偏偏又找不出话来反驳,只能瞪大眼睛恶狠狠盯着她,最后甩出一句,“如霜最近为了府里的事情,忙的头脚倒悬,我希望你别再去找她的麻烦,不然…” 他顿了一下,加重了一些语气,目光里陡然多了一些警告,“我不会放过你。” 说完,他再也没有心思逗留。 却又在转身之际,瞥见她嘴角多出的一丝轻蔑,还有她轻飘飘带着讥讽的语气传来,“将军说的极是,希望她好好的忙自己的事情,跟我还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好,每次来碍眼,让我觉都睡不好。” “你?!” 尽管沈阔再三隐忍克制,还是被她尖酸刻薄的言语和态度刺激到。 胸口又开始吭哧吭哧喘粗气。 天知道他多努力,才克制住自己不去掐死她。 这个女人,就是有天生一开口就让人想杀人的冲动。 不像他的霜儿,一颦一笑妩媚动人,每次看到霜儿,他只想把她立即搂在怀里。 想起柳如霜,沈阔胸腔里的怒火才稍稍压下去一些,又深呼吸几口气,恨恨的扫了一眼木婉云,再也不肯逗留。 “对了。“木婉云一边打哈欠,一边想起什么,再次对着沈阔的背影开口,也不等他停下,直接轻飘飘道,“你真的觉得你的如霜能赚钱?别把将军府赔光了,到时候,你们又厚着脸皮惦记我那点嫁妆?!” 她的话,再次挑起沈阔的怒火,他几乎立即转身,大步朝她走来。 怒声震的院子里树上的鸟儿都扑棱翅膀叽叽喳喳想躲避。 “你这个毒妇,你怎么这么恶毒,就不盼着点好,满脑子都是算计,只要你不使坏捣乱,如霜就不会失败,还有,我警告你,别因为你那点嫉妒和小心思,让你那些跟你一样下贱恶毒的狗腿子做什么,让我知道了…” 说着,沈阔沙包大的拳头直接落在她面前,喀吱作响。 与此同时,屋顶有声音传来。 沈阔眉头一挑,还是有所忌惮,悻悻收回手,后退,站直。 可能是以为真的是陛下的人在暗中护着木婉云,沈阔低头略微沉思了一瞬,再抬头,对着木婉云和寂静的院子,昂头拍着胸脯,说了一些让木婉云啼笑皆非的话。 “别把人想的那么浅薄,我沈阔一直以来,想要什么都靠自己一拳一刀去拼搏,你嫁妆再多,跟我无关,我从没惦记,以前是,以后也是。“ 他这么说,是因为最近京中突然多了不少有关他惦记木婉云嫁妆,想让木婉云拿嫁妆替他养妾室的传言,甚至有言官在朝会时还拿出来说事,陛下还当众问他是不是封赏不够用,吓得他出了一脑门的冷汗。 他义正言辞说完,却能等到木婉云说话,再抬头,就看到木婉云竟然靠在榻上,凤眸微眯,红唇微张。 第46章 沈阔背柳偷人 他竟然对木婉云生出一些奇怪的心思。 “啪!” 清脆又悦耳的声音响起。 等他意识到的时候,脸上已经被甩了一巴掌。 他瞪大眼睛捂着半边脸,不敢置信的看着倏地睁开眼,缓缓收回手,眼神鄙夷的嗤笑出声的木婉云,心底划过一抹做坏事被抓包的尴尬和悔恨,张嘴就要狡辩,“你敢打我!” “怎么?将军想要趁我睡着,轻薄我,难道我不该动手?!” 木婉云扶着床榻,缓缓坐起来,眼底是一闪而过的狡黠。 沈阔头一次发现她竟然生的半点不比柳如霜差,呸,那又如何?嘴巴毒,脾气差,哪儿有如霜的温柔小意。 想起如霜娇喘着趴在他怀里,再对比木婉云冰冷似寒冰一般的眸子,她的如霜看他永远都是满眼崇拜,哪儿像眼前这个疯女人,就她这狗性子,只怕没有哪个男人会看上她?! 这么想着,沈阔心里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郁结之气,似乎有所消减。 就听到木婉云慵懒中又略带鄙夷的声音响起,“将军说不出来,是默认了?虽说你我有夫妻之名,可将军刚还保证过一辈子要给你的柳姨娘守身如玉,不会碰其他的任何女人?这就食言了?!” “我…“ 沈阔一时结舌,他的确喜欢如霜,也想娶她做正妻,可什么时候说过一辈子不碰别的女人?! 可面对木婉云言之凿凿,他又不想反驳。 毕竟如霜刚为他失去一个孩子,最近又为了将军府的生计忙的头脚倒悬,他不想,也不忍心,让她在这个时候听到什么,伤她的心。 木婉云看出他的纠结犹豫,他是什么人,这一世,她看得清楚,这时候,也不想拆穿他。 “原本我还挺羡慕柳姨娘,虽然她出身低长的也就那副鬼样子,却还是凭借自己的独特勾栏魅力,让将军倾心,可没想到将军……“ 木婉云轻飘飘看了一眼沈阔,眼神里似乎含着鄙夷。 沈阔早年受家族所累,吃了不少白眼和苦,发迹之后,就狠狠报复回去,他最厌恶的就是被瞧不起。 这会儿也没心思去替柳如霜辩驳,只想着,赶紧给自己证明。 “本将军自然会对如霜一心一意,你,你刚才误会了,本将军就是看你脸上落了东西,心善,想帮你拂去,没想到竟然让你生了误会…“ 说着,他故意鄙夷厌恶的扫了木婉云一眼,语气重新变的笃定,“你放心,你这般姿色,我是不可能看得上的?” 说罢,他目光却又忍不住从木婉云脸上划过,不敢再多停留,唯恐木婉云会误会自己见色起意。 心里暗暗懊恼,肯定是最近如霜太忙,他也忙,是有几天没在一起了。 他其实那方面挺强的,他一向颇为自豪,原本他跟如霜也挺和谐的,可是自从如霜落胎后,身子就大不如从前,时间久了,总是会吃不消,每每都让他觉得意犹未尽。 而且也不知道怎么的,他最近的确对如霜的身子大不如前。 不过木氏说得对,他不能对不起如霜。 想着,他身体里似乎多了些奇怪的感觉,他怕自己又忍不住去偷看木婉云,赶紧寻了个借口,临走还不忘放几句狠话,便匆匆离开了。 只可惜,他回去前院,左等右等,却等不来柳如霜。 可他又实在是难受的紧,最后目光落在柳如霜身边的素云身上… 木婉云得到消息的时候,显得格外的淡定。 倒是红玉和绿俏一副没想到的意外样子。 嘴快的红玉忍不住鄙夷,“平日里看着多忠贞,可还不是背地里躲着偷腥,老话诚不可欺,这男人啊,就没有不偷腥的,就只有偷得到和偷不到。” 红玉说的俏皮,惹得屋子里伺候的丫头仆妇都忍不住捂嘴偷着笑。 木婉云也难得没嗔怪她。 红玉见状,胆子也愈发大了,想起沈阔还嘲笑他们小姐蒲柳之姿,就忍不住吐槽,“他眼睛八成是瞎的,小姐明明就跟天仙下凡似的,以前上门求亲的媒婆不知道多少…” 说到一半,绿俏赶忙拉了她一把,红玉悻悻的,还有些纳闷,想回嘴。 却看到自家小姐似乎神情不对,这才闭了嘴。 木婉云也的确是被勾起了心里事。 似乎自从她当街拦马告白沈阔,却被沈阔拒绝,说她蒲柳之姿,作风大胆,实在不是他喜欢的女子之后,她的名声一落千丈。 以前跟她交好的世家千金,也都对她纷纷避之不及。 宴会邀约更是绝迹。 媒婆也再也不踏足。 不过那时候她一门心思扑在被沈阔当众斥责貌丑无才无德上,只想证明自己并非他所说那般。 好像只有吸引沈阔,嫁给沈阔,她才能又变成那个人人艳羡夸赞的太傅府嫡女。 想着,她情绪沉溺。 脸上半丝悦色也没有。 受她影响,屋子里也是气氛诡异,丫头仆妇们大气都不敢出。 一些胆子大,需要近身伺候的,还大着胆子留下,一些胆小的就借着忙碌,避了出去。 直到木婉云回神,手指微微曲起,在案几上轻轻扣动。 绿俏赶忙给屋子里其他人使了眼色,等人退干净,才小心凑上前,“小姐刚才是想到什么?!” 她素来心细,知道小姐每次想起事情,就会不说话,手指还会下意识的曲起轻敲。 木婉云抬头看着她,也没打算瞒着,直接问道,“绿俏,你还记得我是如何喜欢上沈阔的吗?!” 绿俏一怔,随即抬起头朝木婉云看了一眼,确定对方不是生气,才低下头沉思了一瞬,似乎是在回忆,许久之后,抬起头,正要说话,却听到木婉云带着自嘲的声音响起。 “我最近时常想起以前的事情,却总也想不真切,总觉得自己脑子里好像缺了些什么,也甚是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眼瞎看上沈阔的?!” 闻言,绿俏张了张嘴,却终究没有说出口。 木婉云见她不答,也没强求,转而吩咐,“你还记得连翘吗?!” “连翘?小姐怎么突然问起她来了?!” 绿俏有些惊愕,其实相比她和红玉,小姐以前更信任依赖连翘,她们原本都以为小姐出嫁,连翘会跟着小姐,可没想到连翘突然要赎身,还说要远嫁,那之后,大家就自动默认不提起这个人了。 “我心里有些疑惑,想找到她问一问。” 木婉云想起那场让她名声彻底毁于一旦,让她沦为京城人人避之不及的笑柄的当街拦马告白,当时只觉得连翘是看不得她沉溺相思之苦,才勇敢替她说出心里话,谁也想不到沈阔会当众把她贬的一文不值,事后没多久,连翘就自己赎身离开,她那时沉浸痛苦和自我怀疑,也没太在意,后来想起,也觉得连翘多半是觉得愧疚办事不力,等心情平复之后,还觉得当时没有多给连翘打赏,让她风光出嫁,始终是心里遗憾。 如今却觉得处处透着诡异。 “小姐想怎么做?!” 绿俏观察她眼底一派沉静,眉宇之间带着考量,便知道小姐并非随口一提。 “寻到她,带她来见我。” 木婉云声音沉静。 绿俏微微点头。 正要退出去安排相关事宜,想到什么,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回头,“小姐,沈将军今日那些话…” “怎么?以为我触景生情?怕我受不了?” 木婉云扬眉,脸上哪儿有阴郁之色,绿俏愣了一下,才彻底放下心来。 可还是忍不住又问了一句,“那是否还要让人继续给沈将军饮食里下药?” “当然,好戏才刚开场,怎么能在这个节骨眼上断了!” 她勾唇一笑。 恰在这时,前院响起尖叫声打砸声和哭嚎声。 看样子是东窗事发了! 赶明儿,又有好戏看了。 真没有糟蹋她那花高价买来的春日饮! 柳如霜最引以为傲的就是沈阔只碰她一人。 可其实木婉云知道,沈阔从不是什么专一重情之人。 上一世,她虽然给他下药才有了第一次,那之后,她就时常被柳如霜和沈阔恼恨,每每,柳如霜都拿她和下贱娼妇对比,说她可真是太傅府教出来的好女儿,不仅会当街拦马,还会下药勾引男人。 每次柳如霜和沈阔有些龃龉,闹别扭,柳如霜都要来刺她,沈阔还要醉醺醺的在她身上发狠,嘴里还念叨着,“这不是你想要的,给你,你这个下贱的女人。” 每次,她都要被迫承受怒火,被折腾的遍体鳞伤。 那会她甚至想到了死。 尤其有一次,沈阔还逼她跟他当着辉儿的面… 木婉云想着,暗自吩咐,“多采买几个年轻貌美的进府里伺候,尤其柳如霜不在的时候,让她们找机会…对了,听说勾栏瓦舍隔一段时间会放出一批染病的,去挑几个年轻貌美的…” 第47章 碰面 话一出口,绿俏尚没来得及回话,当了半天透明人的红玉,就喜笑颜开的行礼,“小姐,能不能把这差事交给我,我一定办的漂漂亮亮的,让小姐满意。” 木婉云算是看出来了,自从被沈阔踹了一脚,她可真是往死里恨沈阔,巴不得他倒霉。 见她不说话,红玉以为她还有疑虑,刚要开口再为自己争取一下,就看到木婉云笑着点头,“办好了,有赏。” 闻言,红玉忙不迭点头,片刻都等不了,就跟木婉云说了一声,着急出府。 最近一段时间,木婉云让几个办事妥帖的嬷嬷带着红玉和绿俏办过几次事,两个都是机灵的,嬷嬷们得了她授意,知道是当心腹陪养,也不藏私,这俩丫头最近进步很大,堪称独当一面。 别看在她跟前还时不时露出小女儿的娇憨样子,出了屋子,那通身气度,就说是谁家的管家娘子都有人信。 木婉云自然也是放心的。 这天之后,木婉云便没太在意沈阔和柳如霜的事情。 毕竟是可以预见的不会有好果子。 她只等着他们自作自受,到时候当着下酒菜多喝几杯便是。 她的产业,这几年下来,着实不少。 除了在京城的铺子,还有不少郊区的庄子,庄头一个季度往她这里送一份账本,汇报紧要的事情,年底再把所有账本汇总汇报一次。 她学经商之初,义兄便跟她说过,不能懈怠。 若是自己管不过来,那也得让人替自己看着,而且自己时不时还要抽查。 如此,也未必能彻底杜绝下面人阳奉阴违,或者有别的心思。 索性义兄还得再过一段时间才赴京,她在将军府也有些腻了,便让底下的人收拾妥帖,说去巡视底下的庄子。 这次是抽查。 事先没有通知到底是哪一座庄子。 她在京城就有五座庄子,大小不一,大的几百亩地,小的也得有一百亩。 除了庄头,还有佃户,以及签了卖身契的奴仆。 这些她一直听从义兄的建议,牢牢地把握在自己手里,即便是红玉和绿俏,也是这次才知道自家小姐如此富有。 最后她挑着巡视了两家庄子,许是她素来严苛,账目并没有太大的纰漏。 说起来,她做事一向谨慎,做生意也很灵活,就连义兄当初也说她是难得的经商之才。 只可惜,她出身太傅府,注定不能做商贾。 不然可以收她为徒。 想着,木婉云忍不住喟叹,她现在怎么都想不通自己明明可以过得如此好,为何上一世却把自己活成了怨妇。 大概真应了那句话,自己把自己困住了。 人啊,遇事还是得想开。 她在距离京城五十里的翠云庄小住了下来。 当初这座庄子,是义兄给她选的,里面有山有水,风景秀丽,当初说好,等满山桃花开了,她和义兄要在这里把酒言欢。 算下来,她也已经许久不见义兄了。 上一世,她救义兄是意外,后来没想到竟然能给自己的人生带来际遇,她除了感激义兄,也是对义兄有些微妙的情愫的。 只是义兄是个很有分寸的人,自知身份悬殊,所以不动声色就把她那点还在萌芽期的旖旎心思转为兄妹之情,而且那时候义兄已经成亲,对家中妻子也是颇多挂念。 她也不是不识趣的,便顺着义兄的意思,结为异姓兄妹。 她出身太傅府,虽然木蔺为人刻板,可是也算是桃李满天下,这些年明着暗着收了不少举子做门生,后来这些人大都颇有建树。 木婉云便暗地里打着木家名义,没少明里暗里帮助义兄生意,解决想跟义兄为难的人。 所以,也是这个原因,义兄对她很是感激,对她也一向大方。 而虽然她是私下里借着木蔺名义,可并未被木蔺知晓。 当然,或许这只是自己以为的。 时至今日,她才觉得自己或许从未真正的了解过那些所谓的家人。 时间一晃,也到了镇国公府三小姐慕容嫣的及笄宴,木婉云也回到了京城,到了跟义兄约好的永安楼。 几年未见,义兄还是她印象里的样子,倒是她,因为隔着上一世,难免有些疏离,不过很快,过去的记忆开始复苏,她也自然起来。 得知义兄这次还是奔着竞选皇商来的,虽然义兄不曾开口,可木婉云知道义兄还是想让她出一出主意。 “义兄,我跟你之间,用不着说那些场面话,实不相瞒,我现在被木家和将军府同时厌弃,你若是想让我帮忙,大概我真的心有余力不足,不过,我也可以帮义兄寻一条出路。” 说着,木婉云侧头透过半开的窗子,看向对面如火如荼挂红绸和红灯笼,张贴红对子的金辉楼。 宁苏显然也注意到了,身为客商,京城这样大的地方,发生点什么,就算他不知道,身边也早有那耳聪目明的跟他说了。 他看了木婉云一眼,才悠悠道,“听说这是沈将军那妾室和你未来嫂子一起创建的?” 木婉云没说话,只静静点了点头。 宁苏以为她是心里郁结,忍不住道,“不过一家酒楼,你若是想,我帮你开一家更大的,比这个更气派。“ 木婉云知道义兄是想岔了,笑了笑,才摇头道,“我才不会这么蠢。“ 闻言,宁苏有些微愣。 木婉云也没想跟他绕弯子,直接开口道,“毕竟再有权有势,谁又能大的过皇权,我晕了头,才会跟自己的小命过不去。“ 宁苏只是愣了一瞬,便明白了过来,讶异的看着木婉云,“你是说这永安楼的背后是皇族?” 不等他说完,木婉云便兀自点头,把实情和盘托出,“这件事很隐秘,二皇子外家多半也是帮二皇子顶了名,毕竟陛下所有皇子中,只有太子和二皇子成年,太子一向老实木讷,二皇子却从小聪慧无双,他的母妃苏贵妃又素来得宠,他想争一争那位子也是情理之中。” 闻言,宁苏点头,脸上并没有厌倦,反而目光灼灼,显然他也是很乐见知道这些事情的。 木婉云端起茶壶帮宁苏添满,见对方还盯着自己,便微微一笑,“义兄怎么这么看着我?!“ 宁苏以为是木婉云不适,后知后觉自己的确是有些不妥,毕竟对方如今已经不是过去那个还未及笄的小女娘了。遂淡淡移开目光,也端起茶杯微微一笑,“没什么,只是觉得这次见你变化很大。” 说着,他的目光又着重盯了她的眼睛两眼。 身量高了不少,人也长开了,以前若说是含苞待放的花苞,如今就是正在缓缓盛开。 可这些他都可以预见,唯有她那双不再天真懵懂的眼睛。 幽深中透着一丝丝洞悉和哀愁。 他如今已经二十七八,行商多年,看尽各种各色的人,男人女人,老人,幼儿,却从没有在一个刚及笄一两年的女子身上,看到宛若三十多岁,历经沧桑的眼眸。 “长大了,也漂亮了。” 木婉云端起茶水轻抿一口,冲他勾唇一笑。 “我说过的,我长大了,肯定会让义兄你眼前一亮的。” 木婉云有些臭屁。 她只有在义兄跟前,她才会流露出几分小女儿的娇羞和俏皮。 其实她一直都知道,义兄对她的好里是夹杂着利用的。 当然,义兄也从没遮掩过。 上一世,她在崔瑶和家人的暗示下,曾经对义兄生过嫌隙,直到后来她跟着辉儿离开人世,尸身被随意拖到乱葬岗,眼看野狗要把他们娘俩吞噬,是义兄带着人寻到她们,义兄不顾家仆护卫的阻拦,只身跟野狗搏斗,她当时就在一侧看着。 那一刻她才知道义兄对她的好或许不够纯粹,却已经胜过这世上那些依附在她身上吞吃血肉又自诩亲人的畜牲千倍万倍。 何况后来义兄为了替她复仇,不惜赔上整个身家性命,跟沈阔对抗。 甚至还跟他的妻子有了龃龉。 想到这里,她在心里重重发誓,这一世,她不会辜负义兄。 也不会被小人所左,再质疑义兄对她的好。 “是啊,小丫头长大了,不爱哭鼻子了。“ 宁苏知道有些事她不愿意说,他也不强求。 这次来京的路上,他听说了很多事,听说了她跟那位人人称颂的沈将军之间的事情。 只恨自己是一介贱商,人微言轻,无法护义妹周全。 木婉云听出他话语里的苍凉和无奈,很快明白过来,急忙冲他笑着摇头,“义兄,你看我不是很好,最近还胖了不少呢,对了,今天那位姨娘去参加镇国公府三小姐的及笄宴会,不出所料,她肯定丢人现眼,一想到她不好过,我感觉心情又好了不少。“ 听她这么说,宁苏也忍不住牵起嘴角笑了起来,语气里都是无可奈何,可眼底却是满满的宠溺,半晌,才忍不住道,“看到你这样,我也就放心了,其实来的路上,我一直都是有些担心的。” 见义兄收敛玩笑,她也坐直了身子,郑重了几分,又跟义兄说了一些无关痛痒的话之后,她看着外面沈将军府的马车急驰而过,心里顿时跃跃欲试。 便急忙把正事交待。 “义兄,你已经知道这永安楼背后的东家是二皇子,那后面的事,你应该也得心应手,只是,还有一桩事…” 说到这儿,木婉云顿了一下,少见的脸上多了几分严肃,“年后,这雨就一日比一日少,我听说很多地方已经连着几个月都没下雨了,也不知道收成会怎么样…” 一边说,她一边看向宁苏,果然从后者脸上看到了几丝琢磨意味,木婉云便知道自己该说的已经够了。 知道义兄会争取今年的皇商,她索性还有不少的时间跟义兄见面。 可家里那荘趣事,她可是半刻也忍不了。 跟义兄告辞之后,她便直奔将军府。 等她回去之后没多久,跟在柳如霜身边的人便找机会摸过来了。 虽然木婉云心里早就按耐不住,可还是装的沉稳大气,“怎么了?门房说你来了好几趟?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第48章 又来寻晦气 小丫头是前不久才入府的。 是柳如霜特地培养的心腹。 可柳如霜到底是不懂人心,以为给点小恩小惠就能让对方死心塌地,却不知其实这丫头原本就是木婉云特地安排的。 小丫头一家是来京投奔亲戚的,无奈遇上山匪,遭了横祸,一家人十几口子,就只剩下一老一少,而亲戚早就搬走了。 小丫头的爹就是靠着投奔亲戚这个念头才撑着,骤闻消息,直接吐出一口血,气绝身亡。 小丫头才不过十二三岁,原本也是有钱人家的小姐,被娇养长大,哪里见过这架势,加上长的并不好看,因而即便是想卖身葬父也不得其法。 木婉云那日外出刚巧路过,见一个身量又小又纤瘦的丫头拖着一卷草席绝望的走在满天大雨中,想起了她上一世的处境,顿生怜悯之心,便让人帮了小丫头一把。 后来小丫头病好便寻来,说要结草衔环报答。 木婉云是死过一次的人,心肠比常人要冷的多,加之前世曾被在意得人背叛,除了身边几个亲信,她不敢轻易相信人。 何况她知道小丫头报答之心未必是假的,可是也掺杂了无处可去想投身寻找依靠的目的,并不纯粹。 可小丫头脾气倔的很,一直苦苦哀求,额头触地砰砰磕头,血顺着淌下来,糊住眼睛。 这一幕莫名让她想起上一世,她跪在院门外,求那些侍卫去通传请大夫给辉儿诊治时。 到底还是动了恻隐之心。 可她身边并不缺人,而且防人之心不可无,她并不想把不知根底的人留下,便给小丫头指了两条路。 一条是让她留在她名下的铺子里,会妥善安排她。 另外一条是让她去自己的人仇家那,做自己的耳目。 小丫头思索之后,便选了第二条。 后面她便让人教了小丫头几天,无非是柳如霜的一些喜好,又特地让小丫头撞在柳如霜出行的路上,让小丫头备受欺凌。 上一世的相处,木婉云做知道柳如霜是个很喜欢施予小恩小惠的人,何况在她看来,她对小丫头可是大过天的救命之恩,加之小丫头长的并不出挑,也很让她放心。 小丫头时常挂在嘴边的就是,“我这条命都是夫人救的,我一生结草衔环都难报答。” 这话取悦柳如霜颇多,她自然对小丫头委以重任。 加之小丫头跟别的从粗鄙人家买来地的不同,他不仅识文断字,还懂不少柳如霜不了解的东西,在柳如霜身边,帮她良多。 是以,很快,小丫头果儿就在柳如霜的院子里愈发得脸。 柳如霜也趁机把那些不听话,妄图勾引主子的发卖了。 木婉云也趁机把上一世对她和辉儿不敬的给收拾了。 小丫头这会儿是寻了借口出来的,又在门口等了许久,时间不宽裕,给木婉云规矩行了礼,便三言两语把柳如霜在镇国公府宴会上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 饶是木婉云早有预料,也惊了好一会儿。 上一世,柳如霜也曾抢了她的邀约去各世家大族举办的宴会露脸。 还是沈阔主动帮她争的。 “霜儿,初来京城,并不熟悉,你不如把这机会让给霜儿,索性,你从小生活在京城,也都认识的七七八八。” 她那时候存了不跟柳如霜好过的心思,哪里肯让,可沈阔一句,“我看夫人脸色很差,病得不轻,这段日子,就留在府里好生养病,什么时候病好了,再出去。” 她那时气的浑身发抖,却无可奈何。 可后来柳如霜参加宴会到一半,便哭着灰溜溜回来,对着沈阔哭诉,“那些人取笑我是上不得台面的妾?还说我粗鄙不堪?” 沈阔不分青红皂白,就一味认定是她挑唆人对柳如霜使绊子,一口一个毒妇。 任凭木婉云说破嘴皮子,都没用。 后来沈阔就开始遍请夫子教柳如霜,可因为柳如霜在镇国公府宴会上闹的笑话已经传遍京城,那些好的夫子,都不愿意自降身价,而那些愿意的,又大都没有名气,沈阔觉得她们都配不上他的霜儿。 最后两人也不知道怎么的,一合计,竟然让她来教柳如霜。 还一本正经不要脸道,“你是府里的主母,又出身木家书香门第,让你做霜儿的夫子,自然是再好不过,何况,霜儿因为你的算计和挑拨,名声尽毁伤心欲绝许久,这也是给你一个机会赎罪。” 反正就是不管她答不答应,都必须答应。 柳如霜甚至还暗暗威胁她,如何不愿意,就把她院子里的人发卖了。 木婉云身边几个老嬷嬷已经因为替她出头,被柳如霜挑唆沈阔发卖,那时候她孤立无援,身边可信的人已经不剩几个,无论如何也要保住,便只能强忍答应。 可她又怎么能看着柳如霜打着将军府夫人的名号招摇撞市,所以存了些小心思,教是教了,却让柳如霜过于小家子气。 起初柳如霜还并未感觉不对,甚至欣慰几次下来,没听到那些嘲讽的话,而沾沾自喜。 可时间久了,她便察觉出那些夫人虽然总会请她,却给她安排诸多活计。 譬如,夸她点茶好,就让她给好几个夫人点茶。 还有谁家要举办插花会,就让她去事先帮忙。 她原本觉得自己已经融入,还沾沾自喜,直到有一次意外听到那些人私下里说话。 “怎么每次都把她弄来?一个妾,还敢撑大到咱们面前,妄想跟咱们称姐妹,没的拉低咱们的身份。“ “你懂什么,我把她请来,多一个帮忙的,还不用花钱,难道不好吗?” “所以,你是把她当下人?” “嘘,你小声点,让那个蠢货知道了,以后我还得花钱请别人。” 柳如霜当时躲在屏风后听着,几乎把帕子绞断。 后来便又把这一切算在木婉云头上。 木婉云当然不承认,还说是柳如霜出身低,一股子小家子气,活该心甘情愿被人当下人还不自知。 沈阔被激怒,第一次对木婉云动了手。 后来更是为了提高柳如霜的地位,不惜把她提为平妻,还把那些奚落柳如霜的世家都请来,甚至还要她给柳如霜敬茶。 她那会不肯,沈阔当众斥责她无才无德,还罚她抄写女德女诫给柳如霜过目,把她踩地毫无尊严。 她知道沈阔是故意给柳如霜做筏子,踩她,来捧柳如霜。 加之沈阔那会水涨船高。 自然再也没人给柳如霜角色看。 想着,木婉云脸上半点血色也没有。 还是红玉的话把她拉回来。 “小姐?你想什么呢?” 木婉云看了一眼被掐的一片红的手掌心,抬起头,这才发现果儿已经不在了。 绿俏连忙道,“我怕她出来久了,柳氏那边会觉出什么来,便让她回去了。” 木婉云点了点头。 “那柳氏穿的人模狗样,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竟然跑到世家宴会上去出风头,活该被骂。” 红玉看木婉云脸色不太好,虽然不知道小姐又是因为什么,可是她也已经习惯了,知道小姐最喜欢看柳如霜倒霉,当然投其所好。 而且她也是真心觉得柳如霜蠢。 她也跟着自家小姐去参加过几次宴会,其实大部分的世家夫人小姐还都是挺和善的。 可有一点,这些能出去参加别家宴会的大都是正妻和嫡出小姐,就算也有妾室参加,也大都是主母带着,或者是家里主母病重或者有事,才委托妾室代为出席。 可也都是规规矩矩,只求不给自家招恨。 有几个像柳氏这般,抢了主母的风头,还去炫耀,妄图把主母说的一文不值,来抬高自己,这不刚好就撞在所有人的枪头上。 活该! 红玉这么想,也忍不住骂出声来,“活该!” “是挺活该的!“ 绿俏也难得附和了一句。 红玉一喜,正要再附和几句,就见绿俏转头侧身看向自家小姐,犹豫不决问道,“小姐,你是否担心他们又把账赖在咱们身上?!” 木婉云嗤笑一声,还未说话,就听到外面传来嘈杂声。 似乎是门房在低声阻拦,说要通禀。 却被气头上的沈阔打了,“滚,让开!” 红玉闻言,当即从矮凳上站起来,撸起袖子,摩拳擦掌就要往外走。 却被木婉云轻呼,“扶我起来。” 闻言,红玉和绿俏依言把木婉云从矮榻上扶起来,主仆三人刚走出屋门,沈阔和柳如霜已经冲破阻拦,到了院子中央。 木婉云看到暗卫似乎在请示是否出手,急忙摇了摇头,那些暗卫便退了出去。 沈阔在气头上,也忘记了木婉云身边还有功夫不逊于他的暗卫,这会儿也想起来,顿时怔愣住,好在等了半天,没见到动静,左右看了一眼,才彻底松了口气。 他也不蠢,稍加琢磨便知道,只要不伤及木婉云,那些人就不会出手。 看来陛下还是很看重颜面的。 怕他真的对木婉云出手。 可看着一旁哭的梨花带雨,颤颤巍巍的柳如霜,他暗暗拧眉,眼底划过一抹阴郁,心里发誓,他一定要好好教训木婉云! 当然,是在不触怒暗卫的前提下。 第49章 将军府门前挂白绫 想着,沈阔一边护住柳如霜,一边抬头,却在看到一身红裙斜靠在仆人抬出来的矮榻上,慵懒的抬头斜睨过来的木婉云那张明媚张扬又带着几分嫌恶的脸时,突然心里露跳了一拍! 尤其是今日阳光如此明媚,碎金般的阳光撒在她的如玉一般的脸上,竟然让她宛若正盛开的海棠一般好看。 他才发现她生的真的极好,皮肤白皙的几乎看不出一点瑕疵,阳光下,他竟然寻不到一处黑痣或者痘疤,细微的绒毛在阳光下清晰可见。 还有她的眼睛,是那种细长的凤眸,半眯半醒,不经意扫过来,竟然让他心里陡然生出一股子异样。 还有她挺翘圆润的鼻子,又红又翘的嘴唇… “将军…” 不知是不是他目光停留的时间过久。 感受到怪异,身侧的柳如霜一抬头,就看到,他竟然一直看向木婉云,那双眼睛里的东西,她再熟悉不过。 心里陡然一怔,下意识轻咛一声,拉了拉他的衣角,整个人往他怀里贴去。 “如霜…你放心,我一定会为你…嗯…出气的…” 沈阔听到柳如霜的呼唤,这才捡回几分理智,感受到怀里人的一丝躁动不安,大手用力搂紧怀里人的纤腰,却不知为何,目光不受控制,朝对面矮榻上的人看去。 却失望对方竟然半点也没把视线分给他,他们。 沈阔心里骤然生出一股子失落来。 加之,怀里人不时拉扯提醒,他这才整了整心神,想起来的目的,干咳几声,打破诡异又沉静的气氛,肃声对着对面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木婉云道,“我一直以为…” “有什么话直说,别扯有的没的…” 木婉云打了个哈欠,似乎有些不耐烦,目光轻扫了一眼对面的两人。 不管什么时候遇到,这俩人只要是一起出现,总是这么辣眼睛。 就像两个连体婴。 说的好听是恩爱,说的不好,就是有伤风化。 她忍不住嘲讽一笑,收回视线,多看一眼都觉得脏,却还是忍不住想,有机会非要给他们下点药,让她们再也分不开。 呵! 他可真是善解人意的小可爱! 去哪儿找她这么善解人意又大度的夫人! 这么想着,她对沈阔接下来的话就有些不愿意听了! “夫人,你怎么能这么对夫君说话,他是这个家…” 柳如霜原以为沈阔能帮自己出气,可没想到木婉云半点不把沈阔放在眼里,换作以前,沈阔肯定暴跳如雷,可最近,不知是不是钉子碰多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想着,柳如霜抬头朝沈阔看去,看到他竟然又在盯着某处发呆,心里顿时一紧,赶紧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看到他只是盯着一棵树,才放下心来。 是了。 沈阔跟她说过,木婉云身边有武功高强的暗卫,他肯定是在寻找那些暗卫。 想通之后,柳如霜觉得自己可真是草木皆兵。 沈阔虽然在她不在的时候宠幸了几个下人,可是那也是因为自己太忙了,而且她把他们发卖了,他也没说什么。 想着,她放下心来。 “到底有没有事,没有,就别打扰我晒太阳…” 木婉云等了半天,都没等到预料中的那些车轱辘话,有些不耐烦起来。 沈阔脸色一凛。 柳如霜察觉他身体绷紧,心里暗喜,却不放过这个拱火的机会,一副受了委屈,却又不敢的模样,对着木婉云悲悲切切,刚要开口,“夫人,我错了,我不该不顾身份…” “哭什么,要哭滚回自己院子。” 木婉云实在是没心情,主要是半点新意也没有,再好的戏,连轴演,也会厌烦。 何况,她本来就不是什么有耐心的人。 柳如霜一席话生生卡在喉咙里,眼眶瞬间通红,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这次是真的,不是掐手心和胳膊刺激的。 以往她这般,沈阔总会心疼的替她出头。 可她等了半天,都没等到。 她这次是真委屈了,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木婉云抬头,就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哟,柳姨娘这是怎么了?!我就说了一句话,就哭成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杀你全家了?” 沈阔也才发现柳如霜的异样,看到她那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心疼坏了,急忙把她搂在怀里,看到木婉云还一副不依不饶,气的火冒三丈,“木婉云!” “将军不用这么大声,我知道自己的名字?!” 木婉云无奈摇头,还是老调! “你?!” “怎么了?!将军,你们这对野鸳鸯到底来做什么?!难道就是表演哭和发怒,或者想在我院子里上演…活春宫?!” 木婉云大胆的发言,刺的沈阔双目赤红,原本他是真的生气,可却又奇怪在触及她那张明媚如春光一般的脸时,气不起来。 “那个,需要我为你们准备床吗?” 木婉云不知道对面俩人心里的小九九,只顾着取笑。 不肯放过他们的心每一丝反应。 “你?!” 沈阔才消散的怒气,又突然被激怒,脸色也有些可怕起来?! 柳如霜本来觉得羞怒,可感受身上人的怒气,却又松了气! 她可真是想多了! 就算将军对木婉云有什么,木婉云这张肆无忌惮的嘴,也会把人推开! 木婉云,她是真不懂男人! 难怪长一张好相貌,却拿不住男人心! 男人啊,就是喜欢温柔小意,对他依赖的,要是再哭一哭,那他的心都会化了! 想着,她侧头看向沈阔脸色更红,甚至耳朵尖都红彤彤的,便知道他是气狠了! 可是还不够! 想到今天受到的羞辱,她要是不把气撒出来,身体都该不好了! 想着,她突然大哭一声,“夫人,我真的知道错了,妾身不该越过夫人,去参加宴会,妾身身份低贱,哪里配?!妾身已经受到教训,也知道错了,还请夫人原谅妾身!也别迁怒将军?!将军是知道夫人身体不好,才让妾身去的!” 柳如霜说着,哀哀戚戚跪下,就要给木婉云磕头。 木婉云用手捻起一块果子往嘴里放,没说话! 沈阔盯着她,直到被她发现,瞪了他一眼,才恍惚想起,赶紧上前两步把柳如霜护在怀里,轻声安抚,“霜儿,不是你的错!” “不是她的错?难道还是我的?!” 木婉云吃完果子,拍了拍手,扶着红玉,坐正了一些,才不慌不忙开口,声音又冷又嘲讽,目光在沈阔和柳如霜之间来回切换。 “你,我不是这个意思?!” 沈阔莫名的竟然觉得自己做的有些不妥。 “将军?!” 柳如霜再次察觉他的不对劲,暗暗咬了咬牙,低声啜泣。 “霜儿?!” 沈阔低头对上柳如霜哭红的眼睛,心一瞬间化成一滩水,深呼吸一口气,把他搂紧。 “总之,如霜是替你去参加宴会,于公于私,你都不该让人羞辱她?!更不应该在得知她受委屈的时候,还出言讥讽?!” 沈阔冷声道。 “首先,我压根不知道宴会的事,所以,是替我去,还是巴不得我死了,她去出风头,这还有待商榷,还有,我最近一直不在京中,怎么她受了委屈,就是我做的?我是什么冤大头吗?” 她的话声音越来越凉。 “我…” 沈阔也觉得似乎有可能真的跟她没关系,只是霜儿受了委屈,这口气憋着,总该对身体不好,木婉云身为主母,去参加宴会本该是她的事,霜儿怎么说也是替她去,气可能也是替她受的,他才来找她! “我还没说完,将军等我说完,再说你那些歪七歪八的话不迟…” 木婉云深呼吸一口气,冷冷斜着眼前二人,“我跟她又没交情,她受了委屈,我巴不得放鞭炮,我凭什么…” “够了,木婉云,我都跟你说过了,霜儿跟我认识在你之前,她原本才是我的妻子,是…” “我都知道,将军说的我耳朵都要起茧子了,你们有情,郎有情妾有意,我就是个不要脸的小三,横插在你们中间,所以,休了我,你就可以给她正室的身份,她也不用顶着妾室的身份去参加宴会被取笑了,所以,将军,你还等什么呢?!” 木婉云懒得听,一边抠耳洞,一边打断。 “你?!” 沈阔一怔,自己的话全被堵回来,感觉整个人都要炸了,可是偏偏看她那副样子,又莫名的气不起来。 把耳洞里的东西抠出来,往两人跟前一吹,他看着憋的面红耳赤的二人,轻笑一声,“看,将军也明白,我也是无可奈何的,所以啊,这跟我有什么关系,为什么每次遇到事受了委屈就找我,赐婚圣旨不是我下的,要她做妾的是陛下,还有将军你自己?!冤有头债有主,能不能别逮住软柿子就一个劲儿捏!泥人还有三分火性,我木婉云又不是自小吃素的!惹急了我,我就直接在将军府门前挂白绫…” 被她的话惊出一身冷汗,沈阔着急出口,“你要做什么?!” 第50章 还有多少真感情 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脱口而出的话已经抖的不成样子。 柳如霜更是冷着一张俏脸,一脸不忿的拉着他的衣袖,似乎很不满他被木婉云压制。 沈阔却已经全然没了来时想替她出头的心思,只瞪大一双焦急的看向木婉云,似乎是真怕逼急了,她会做出什么不可控的事情来。 他可以给她难堪,可以把她束之高阁,甚至可以放任柳如霜欺负她,可眼下,他却不能让她有丁点事。 不然,等待他的只有兵权被夺,甚至可能为此付出更大的代价。 再看不惯木蔺那个老匹夫,也不得不承认他在文臣里有一席之地,甚至可能不只一席。 若是木婉云出事,他定是要被那些言官弹劾,也会被那稳坐高位的皇帝抓住把柄… 想到这里,沈阔已经不敢再想下去。 若是以前,他定然不会这么担忧,可现在,他已经见识过这个女人太多出乎意料的地方,他可实在是不敢再招惹这位姑奶奶。 “呵呵,哈哈,想什么呢?我是说我挂白绫,把你那心爱的柳姨娘挂上去…我啊,惜命的很,我还有大把银子没花完,才舍不得死,万一某些不要脸面的偷占我的银子,拿我的银子养婊子可怎么办?” 木婉云一边说,一边还看向柳如霜,就差直接说,她就是那婊子。 气的柳如霜脸色涨红,一口银牙咬碎,浑身抖如筛糠。 眼神频频含泪朝沈阔看去。 而沈阔还没有完全从刚才木婉云的威胁中回过神来。 其实他本来已经想好要说些软话让她平静下来,至少别太极端,别再寻死觅活,闹得太难看,可还没来得及,就听到一声满是揶揄和嘲弄的笑,和那轻飘飘又满是嘲讽和挖苦的声音。 一瞬间,他意识到自己被戏耍,一张脸立时涨的通红。 正要发怒,可一抬头,他就看到她又斜靠在矮榻上,不知何时又恢复成了那副漫不经心耽于享乐的模样,只一个眼神,身边侍女就能猜中她的心思,赶忙给她捏肩捶腿。 莫名的,他心里生出一股子异样之感。 一双眼睛从她姣好的容颜,移到她玲珑的身姿,最后又被她的一颦一笑,哪怕是一个眼神给勾住。 还有她那如铜铃一般的声音兀自在耳畔响起,其中还夹杂着咯吱咯吱的笑。 笑的是那样恣意,那样欢快。 木婉云一边张开嘴含了一颗葡萄,也不等丫头拿过托盘替自己接果核,就对着沈阔和柳如霜的面前吐出去。 果核擦着他的衣袍下摆而过,他却怔怔看痴住。 耳边响起柳如霜的埋怨,“夫人怎么能如此不雅,口出恶言就算了,还对着…” 似乎都有些说不出口,柳如霜顿了一下,才又道,“原以为太傅嫡女,肯定有着良好的教养,可没想到…” 又是戛然而止,却更让人耐人寻味。 又是这副死样! 木婉云忍不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偏偏柳如霜还沉浸在自己的戏里无法自拔。 柳如霜甚至还小脸一扬,一副“我瞧不上你”的架势。 都把木婉云逗乐了。 又是一串铜铃一般的笑声。 可下一秒,木婉云却陡然变了脸,直接拿起一旁矮几上的茶杯就对着柳如霜和沈阔砸去,同时怒声响起,“你是哪个茅坑跑出来的东西,一个被耻笑的玩意,也敢到我面前耀武扬威指桑骂槐。” 说罢,拍了拍手,无视面前人的尖叫和横眉冷对以及怒骂抱怨,直接让暗卫射出飞镖。 柳如霜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傻了,尖叫声一时充斥四周。 沈阔不愧是带兵打仗的将军,很快便从腰上抽出软剑格挡。 只是既要护着自己,还要护着一个累赘柳如霜,就有些分身乏术了。 直到一柄飞镖刺中沈阔肩膀,他闷哼一声,明白自己无法应付眼前的局面,才对木婉云喊话,“我乃陛下亲封的一品正将军,你敢杀我?!” 闻言,木婉云抬手,暗卫才停手。 她施施然起身,走到狼狈不堪的二人跟前,看都不看地上倒下去的奴仆,讥笑一声。 “看将军说的,我不过是想试一试将军的身手,只是嘛…” 她摇头浅笑,面儿上满是不屑。 沈阔脸色又沉了几分,甚至之前对她生出的几分绮想都随着肩膀处的疼痛一并不见了,看向木婉云的目光里满是怒火。 “将军,怎么流血了?!“ 柳如霜一直趴在沈阔怀里,也是因为这个,沈阔才处处掣肘,施展不开。 可她显然并不觉得自己拖累了沈阔,这会儿只一门心思哭哭啼啼,想用手去帮沈阔捂住伤口。 木婉云本来并不觉得奇怪,可突然想起当初听到的传言,再看就觉得处处透着疑点。 突然开口,“柳姨娘当初不是救了将军,听说柳姨娘是通晓医术的,怎么看到流血却大呼小叫的…半点没有医者的样子…” 说着,又忙吩咐人去取来医箱,让人递到柳如霜跟前。 “实在是抱歉,我怎么都没想到将军竟然…” 说罢,脸上可惜之色跟鄙夷一起划过。 沈阔眼底的怒火几乎溢出来。 木婉云全当看不见,不掩喜色,只催促的看向柳如霜。 “还不赶紧给将军包扎,将军莫不是为了护住你这个蠢货,怎么可能会受伤,你哭哭啼啼大呼小叫有什么用,难不成要眼睁睁看着将军流血而亡。” 木婉云的话,成功让沈阔也把注意力转移到自己的肩膀上。 他是战场上沐风栉雨下来的,自然清楚这点小伤压根不会危及生命,更不会流血而亡。 可早点止血,自然也是极有必要的。 他看着柳如霜颤抖着手去接过药箱,却差点没拿稳,以为她是太过担心自己,急忙握住她的手安抚,“霜儿别怕,一点小伤,不会有事的。” 木婉云挑眉。 本来她已经很倦很乏,也不想继续浪费时间。 可这会儿又兴致正浓。 还很贴心的让人给野鸳鸯搬来椅子,还有热水。 只是柳如霜却显得很慌乱。 手忙脚乱的几乎把药箱里的药都弄撒了。 那双救过无数人的手,这会儿哆嗦的根本没拿不住任何东西。 还有那张满是惊慌失措的小脸,更是让人忍不住心疼。 只是木婉云这会儿可没心思心疼。 打了个哈欠,轻飘飘问道,“柳姨娘这副慌张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沈将军是要见阎王呢…” 说着,她瞟了一眼,不理会沈阔吃人般的眼神,又道,“我记得柳姨娘是因为救了将军,才跟将军珠胎暗结…” 说到一半,她捂住嘴,似乎惊觉自己失言,忙打哈哈,改口,“日久生情,看看我,整日里看心机女冒名顶替勾搭管不住自己下半身的男人,边看边骂,这一不小心,就说顺口了…” 说着,她扫过柳如霜眼底一闪而过的紧张。 心里对猜测的事情也有了基本的认定。 想起上一世,不管她如何痛诉柳如霜没有表面儿上那么良善,沈阔总会拿柳如霜救他说事。 如今她倒是要看看没了这层救命之恩,他们之间到底还有多少真感情。 第51章 得了风月病 只是她还是高估了沈阔的智商,也低估了柳如霜的不要脸。 只要有脑子的,稍加琢磨,都会联想些什么。 可沈阔竟然半点没往那方面想,反而瞪大一双眼白明显过多的眼睛,冲她吼,“你胡说什么,霜儿只是久不行医,生疏了,你莫要吓到她…“ 柳如霜本来已经做好了被揭穿的准备,听到沈阔的话,那是又惊又喜,故意调整好的角度,一行清泪悄然落下,直接勾的沈阔心神荡漾,就算怀疑了一瞬,也都顷刻抛诸脑后。 木婉云无声叹气。 真是应了那句话。 无论如何也喊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累了。 心累。 摆摆手,“既然如此,那你们还是回自己院子吧。“ 说着无视沈阔吃人的眼神,吩咐一旁的嬷嬷,“从我库房里挑些补品送给将军,算是我误伤将军的补偿。“ 然后,看了一眼经柳如霜一番治疗,却似乎更加严重,甚至已经开始往外涌出黑血的伤口,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只是好心提醒。 “将军,恕我直言,柳姨娘的医术…其实我真没看出她有什么医术,伤在肩膀可大可小,还是莫要掉以轻心,还是请个好点的大夫尽早治疗…” 不等她说完,柳如霜已经一脸怨妇的红了眼,那双泪眼瞬间又蓄满泪水,一边委委屈屈啜泣,一边低声道,“夫人说的对,妾身这点微末的医术,实在是难登大雅之堂,就跟妾身这个人一样…“ “对对对,你说的都对。” 木婉云讥笑。 沈阔虽然伤口疼,人也有些发晕,许是流血过多,可是他不能露怯,尤其是不能在木婉云这个恶毒的女人面前露怯,更不能让她有非议如霜的机会。 于是他咬着后槽牙,一字一顿道,“不劳你费心。” 其实他更想说的是,不用你多管闲事。 显然,冰雪聪明的木婉云很快就明白了字面意思背后的深意,很识趣的就点头应下。 见他们还赖着不走,还贴心的招呼,“送将军和柳姨娘离开…” 主要是看出沈阔那厮已经是强弩之末。 毕竟暗卫的飞镖都是淬了毒的。 虽然不致命,可是也够沈阔喝一壶的。 天知道,她真的是好心提醒他找个高明点的大夫,免得拖延病情,留下什么后遗症,或者直接死。 可他显然觉得她足够恶毒,肯定不会如此好心。 也罢。 当天晚上,她睡的迷迷糊糊,就听到前院一拨接一拨的嘈杂。 喊了一声,“绿俏。” 绿俏当即推门进来。 她睁着惺忪睡眼问了时辰,才又问“外面怎么了?死人了?连夜奔丧?“ 绿俏忍俊不禁,可还是一五一十回答,“听说沈将军高烧不退,昏迷不醒,柳姨娘急了,连夜让人请大夫,据说请了不少…” “哟,那你再去打探一下,要是沈阔死了,赶紧回来通知一声,我这个未亡人,可得提前操持起来,说起来,我还没操持过葬礼…“ 木婉云想着,沈阔活着的时候,她不争,死了也得好好哭一场。 绿俏当即派人去打探。 木婉云原本是想等消息,可太困了,不知不觉睡着了。 再醒来,已经是第二日的中午。 她最近晚上看话本子,第二天就起的晚。 索性现在不用伺候公婆,也不用伺候男人,更是不用在伪善的爹娘面前扮演乖女儿,大把事情,自由自在,随心所欲,谁也管不着她。 醒来之后,迷瞪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昨晚上的事情,赶忙询问,“沈阔起了吗?我,是不是成寡妇了?!” 看似悲伤,可语气里还透着一丝急切和窃喜。 只可惜还是失望。 绿俏冲她摇头,“听说宫里来了御医,把沈将军救回来了。” “奥。” 木婉云失落点头,却又猛地想起什么,惊呼出声,“御医?你刚才说御医,御医来替沈阔诊治?!“ 绿俏点头,顿了一下,想起什么,忙小心翼翼问道“小姐,将军不会说是您伤了他吧?!” 这也正是木婉云担心的。 她敢让暗卫动沈阔,其实是仗着沈阔那厮脑子不够聪明,误以为暗卫是皇帝老儿给她的。 可是万一… 不敢想。 木婉云瞬间也不瞌睡了,赶忙让人给她拿来衣服,随意穿上,简单拢了拢发髻,便匆匆出门。 却在前院遇上给沈阔诊治完出来的秦御医。 木婉云压下心里的慌乱,急忙上前打招呼。 “秦御医。“ 秦御医,原名秦方,也是认识这位太傅嫡女,如今的将军夫人的。 看到她,赶忙停下脚步,行礼,“见过木夫人。“ “秦御医不必多礼,我是想问问你,我家将军的伤势如何?!” 木婉云想挤出几滴泪,可却实在是哭不出来,最多忍住不笑,让声音又慢,又抖动几下。 “沈将军肩膀中镖,镖上有毒,又拖延治疗,毒入肺腑…” “什么?夫君,他,他竟然…” 她差一点没忍住,怕秦方发现,急忙低下头,狠掐了一把自己的人大腿,才忍住,再抬头,因为刺痛已经眼眶泛红。 秦方一怔,赶忙解释,“夫人莫要担心,还好来得及时,将军吃了药,如今已经没有性命之忧,只是…“ 木婉云刚有些扫兴,听到秦方话音一转,顿时又升起一丝希冀,眼神灼灼的看向秦方。 秦方不知怎么的,总觉得眼前这位木夫人,怎么不像是关心自己的夫君,倒像是巴不得… 脑海里也不由得想起关于将军府的传言。 不敢多想,生生压下心里的诸多猜测。 只是面对眼前分不清是真关心还是假关心的人,那些难以启齿的话,到底还是拿不准是不是要跟对方说。 “御医?是不是将军剩下时间不多了?!“ 木婉云抖动声线。兴奋的! “夫人误会了,虽然毒扩散的很快,可是还难不倒在下,只是在下给将军诊脉的时候,发现将军似乎感染了一些不好的东西…“ 木婉云眉心一跳,想起之前让人采买的那些青楼退下来的花魁,虽然她们只在府里待了很短的时间,可她的眼线确定沈阔的确是已经跟她们颠鸾倒凤。 难道? 这么快? “御医,我家夫君到底怎么了?您能不能不要吞吞吐吐,我…” 木婉云指甲陷进肉里,刺痛让她竟然真的多了一些娘子关心夫君的既视感。 秦御医看呆住,顿时无地自容,人家明明如此关切自己夫君,他刚才竟然以为对方巴不得自己夫君去死?! 什么眼神! 狗眼! 实在是汗颜! “我有权力知道我夫君的…” 木婉云声音陡然拔高。 “夫人,将军,将军染上了风月病,唉,夫人还是尽快找擅长此类病症的大夫给看看,莫要延误病情。” 秦方难以启齿,却又硬着头皮。 木婉云控制不住,怕对方看出来,赶紧低下头,只有肩膀微微耸动。 落在秦方眼里,心里竟然有些不忍心。 忍不住劝道,“夫人,其实现在风月病也不是不治之症…” “秦御医,我家夫君一直是柳姨娘照顾,她,她如何?!” “那位姨娘也得了…” 秦御医的话,让木婉云再也控制不住,笑出声来。 声音高亢洪亮,生生震住还想安慰她几句的秦方。 木婉云也没心思继续跟秦御医演戏,对着他点了点头,就径自扑向前院儿。 “夫君,为妻来看你了,听说你讳疾忌医,不,听说你刚愎自用,不听为妻的话,非要让半吊子柳姨娘给你诊治,延误病情,差点一命呜呼,还被柳姨娘传染了风月病…” 第52章 打二十大板 话音未落,木婉云已经如一道风冲进了屋子里。 入目除了沈阔和柳如霜,以及一众奴仆,还有有些面熟的皇帝身边贴身伺候的掌事太监苏公公。 而且,他们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 不知是不是错觉,木婉云突然觉得气氛有些诡异。 怔了一下,还是规规矩矩见礼,“见过苏公公,没想到就连苏公公也来了。“ 其实按照品阶,她根本不用给苏公公行礼。 可是谁让人家是陛下身边的红人。 官不大,可是能在全天下最有权势的人身边。 随便一句话,就可以左右生死。 不可小觑。 因而,木婉云姿态摆的极低。 很显然,她的识趣,取悦了这位掌权太监。 尤其之前被沈阔和柳如霜无视过,此时木婉云的态度,就更让苏成满意了。 而他能在陛下身边伺候,自然也是有些道行的。 几乎一下子就抓住了木婉云话里的漏洞,“咱家见过木夫人…” 嘴上恭敬,可身板却挺的笔直,目光扫过木婉云,但见她没有丝毫不虞,心里满意,扫到沈阔和柳如霜,一个眉头紧皱,像是要吃人,一个哀哀戚戚,好不厌烦。 高下立判。 嘴角一扯,又接上刚才的话,“木夫人,你刚才提到沈将军的病是因为让这位姨娘诊治,才拖延?” 说到最后,苏公公尾音微微上扬,明明看似和蔼,却让人听了莫名胆寒。 当然,也有不知者无畏的勇士! “苏公公,我不是说了,我就是一时大意…” 沈阔见状,挣扎起身,话语里带着不满,同时恶狠狠的目光扫向木婉云,好似嫌恶她多话。 木婉云挑眉,扬起下巴,一副无畏,可在苏公公目光扫过来的时候,又化身鹌鹑,一副害怕的不敢言语的样子。 只听苏公公冷嗤一声,冷冷扫了一眼目眦欲裂瞪向木婉云的沈阔,待目光转向木婉云,又平添了一丝亲切和蔼,声音也是柔和的不像话,“木夫人,咱家是奉陛下之命来调查取证沈将军受伤一事,木夫人如实相告即可,还没人敢蒙蔽陛下,除非,是不想要脑袋了。“ 苏公公声音又尖又高,说到不要脑袋的时候,更是有些刺耳,可谁也不敢轻视。 柳如霜更是无端打了个寒战,身子下意识朝沈阔偎去。 只是沈阔余毒刚清,身子大不如前。 柳如霜突然压过去,他竟然没控制住闷痛出声。 苏公公立即眼刀子飞过去。 尖锐着嗓音阴阳怪气,“沈将军,你乃陛下看重的股肱之臣,身体可不全是你的,你身受隆恩,怎么能半点都不顾及自己的身体…“ 说着,苏公公恶狠狠瞪了柳如霜一眼,还狠狠甩了甩手里的拂尘。 柳如霜吓得嘤嘤哭泣。 沈阔好几次都想推她别把他压的太实,可柳如霜却只顾着哭。 甚至还抓着他的手,一副受了莫大委屈,等他给她撑腰的样子。 看到这里,木婉云心里狠狠骂了一句蠢货。 对上苏公公,却又是一副乖巧无害老实本分的样子。 毕竟她只是一个不得夫君宠爱的卑微可怜的妇人。 满京城都知道的?! “木夫人,你但说无妨,我看咱家面前,谁敢威胁你?!” 苏公公话是对木婉云说的,可是目光却是狠狠瞪向沈阔。 沈阔被压的正胸口发闷,被苏公公一瞪,只觉得更加难受了,想开口,却一时嗓音发紧。 木婉云便在这时候,悲悲切切开口,“苏公公,我真的可以实话实说嘛?!“ 声音里都是小心翼翼,边问还边抬头看向沈阔,只是一眼,又瞬间低下头,宛若受惊的兔子。 苏公公见状,更是认定有隐情。 今日早朝,沈将军没去,也没有告假,陛下正好在早朝有事问到沈将军,当即令人传唤沈将军,这才得知沈将军竟然病了,忙派遣御医过来,结果却大吃一惊。 堂堂镇北将军,竟然被淬毒暗器所伤,而且还没妥善诊治,差点一命呜呼。 陛下得知之后,当即命他来调查清楚怎么回事。 毕竟之前御医询问,沈阔支支吾吾,总是不肯说实话。 帝王多疑,越是如此,越是担忧。 之前沈阔说是被歹人突然行刺,说是上百歹人,一起暗杀他,他拼死抵抗,才逃出生天。 可也肩上中镖。 可问他在哪里遇刺,又不肯说。 还有那些歹人有何特征? 也是一问三不知。 这不仅让人怀疑刺杀的真实性了。 “木夫人,我是代陛下问你,你想好了。” 言下之意,你莫非要欺君? 木婉云一怔,似乎吓到,接着,便要跪下,却被苏公公扬起拂尘制止,“虽是代陛下,可陛下不在跟前,他老人家素来宽容,想来不会问罪,你若说实话,咱家会上奏陛下。” 言下之意,说实话,有赏,说假话,呵呵。 “臣妇说,是臣妇跟将军发生龃龉,不小心伤了将军…” 她说着,还是跪下去,抬头,看着沈阔震惊,柳如霜得意的脸,痛哭流涕,“都是臣妇的错,真的跟柳姨娘没关系,柳姨娘是将军的心头肉,而臣妾不得将军喜爱,陛下要问罪,就问罪臣妾好了。“ “你承认了,就是你,让…” 柳如霜原本就想把木婉云供出来,可沈阔不让,非说在搞清楚之前要谨慎。 可这么难得的机会 她怎么能错过。 木婉云可是抢了她的位置,仗着圣旨赐婚,耀武扬威,霸道专横。 她早就忍不了了。 柳如霜说着,从沈阔身上起身,得意张扬,似乎已经看到了木婉云的死期。 “是啊,是我,是我碍了妹妹的眼,只要将军高兴,我都可以…“ 木婉云俯下身子,以头触地。 柳如霜一怔,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平日里,木婉云总是嚣张跋扈,今个儿转性了? 难不成她也害怕这个说话娘娘腔的阉人?! 柳如霜满眼鄙夷,不过是狗仗人势的没根儿的东西罢了。 也值得她怕成这样?! 原本她觉得木婉云还有些难缠,没想到… 沈阔微眯着眼睛,死死地盯着木婉云,大脑快速转动。 他一直以为暗卫是陛下给她的,可现在,他不这么想了。 若是陛下给的,那陛下又何必让人来? 还是想借刀杀人? 他迷茫了。 “沈将军,咱家再问你一次,你当真不打算说实话?!” 苏成心里已经有了判断,可还是忍不住问道。 毕竟陛下虽然忌惮沈阔,可眼下局势,还离不开沈阔。 陛下可不希望沈阔出事。 可他却也总是讳莫如深,还威胁木夫人,他的正妻抵罪?! 抵罪?! 为谁?! 自然是他的心肝儿?! 他目光阴恻恻扫向得意洋洋的柳如霜。 陛下之前就让人调查了这位,查到她有个远房表姐逃难去了邻国,如今是邻国兵马大元帅的妾室。 按理说这层关系,是不能留在沈阔身边的。 可这也是陛下的精明之处。 如此,万一卸磨杀驴,就好办的多。 只是,若是这位压根就是奸细,且沈阔知道,还有意隐瞒,那就另当别论了。 等不到沈阔说话。 苏公公面色又难看了几分,冷笑出声,“好,好一个沈阔,好一个沈将军……” 沈阔面色发紧,被这几声冷笑弄的心慌意乱。 晕乎乎的脑子也更不够用的了。 他说什么? 万一就是陛下要杀他? 而且如霜没有及时给他处理伤口是事实,万一追究下来? 而且就算暗卫不是陛下的人,那他府上一直潜藏着这么多得高手,他能说的清楚吗? 沈阔这时前所未有的清醒。 眼看苏公公脸上的表情怒气要溢出来,急忙道,“苏公公,就是意外,真的,其实是我跟夫人闹着玩,不小心伤了,这不是怕传出去不好听,所以就说是遇到刺客…” 该死的,原本还想把自己塑造的英武一点。 没想到人家不信。 “沈将军,这真的是实话?!” 苏公公回头,目光锐利,好像看穿一切。 沈阔心里突然就有些发虚,低下头,思索了一瞬,还是忍不住改口,“好吧,是我这爱妾,她跟我闹着玩…“ “终于说实话了,沈将军,早就听说你宠妾灭妻,半点都不尊重正妻,可木夫人是陛下赐婚给你,你这是藐视天恩,出了事,还想威逼正室顶包,是非君子所为,今日,咱家就代陛下…” 说着,苏公公看了一眼虚弱的沈阔,摇了摇头,最后落在柳如霜身上。 “沈将军还有伤在身,再罚,恐伤及,可你,一个妾室,目无尊卑,伤及主君,还延误治疗,罪无可恕,来人,打二十大板!即可行刑!” 话音落地,便有人准备长条凳和板子。 要把柳如霜押下去! 第53章 省的脏了手 沈阔不顾病体撑着下床,却跌倒在床榻边! 巧了! 木婉云就立在前头不远处! 这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跪她! 换作平常,她一定是要逮住机会好好奚落一番的。 可如今,苏公公还在一侧虎视眈眈,她也只敢在心里偷乐一把,就赶紧躲开! 好给沈阔让路! 只是沈阔似乎有些不领情,竟然还敢拿眼睛瞪大! 这还能忍? 答案是不能! “将军,您,您这是做什么!再担心柳姨娘,也得先顾着点自己的身体,苏公公都说了,您的身子可不只是您自己个儿的,还是陛下的,你这么一而再再而三的糟蹋,怎么对得起陛下的信任?!” 她一边佯装搀扶,一边趁机恶狠狠踩在他支撑着爬行的手背上,用力碾压! 看着沈阔因为疼痛,整张脸涨红,发出低吼,心里更加惬意! 出口却是一串哀嚎,“将军,妾身求您了,您爱惜点自己的身体…呜呜呜…嘤嘤嘤…” “毒妇!你给我闭嘴!滚开!” 若是以前沈阔对木婉云有些什么想法,这会儿他只想杀了她! 因为愤怒,毫不掩饰自己喷火的眸子,和浑身压不住的杀气。 耳边是柳姨娘被打的鬼哭狼嚎的惨叫,随着一声声砰砰,柳姨娘的惨叫此起彼伏,听着,就感觉疼到骨髓里! 眼前是爬虫一样匍匐在地,任她搓圆揉扁的沈阔,木婉云无视他的滔天怒火,微微俯下身子,凑到他耳边,“将军,你现在这副样子好可怜…” 沈阔眉头一拧,只觉得一股无名之火直冲脑门,趁她低头,双手如同虎钳,狠狠掐住她的脖子。 他虽然受伤又中毒,内力所剩无几,可他卯足劲儿,还是让她呼吸困难。 只是奇怪,他竟然没有从她眼底劳烦惧怕,反倒是看到一丝计谋得逞的快感! 他脑海中划过什么,手一顿,刚要松开,就听到耳畔传来,“沈将军,你这是做什么?!” 苏成在外面监刑,那柳氏好不知好歹,他原本只是想小惩大诫,可是她竟然口出恶言,还侮辱他,说他痛处,他忍不了,直接命令负责行刑的宫人不必留情。 柳氏惨叫连连,他看的舒心。 还是身边人提醒,才注意到屋里的动静,没想到刚进来就看到这一幕。 当着他这个天家圣使,都敢行凶,若是不在,这木家嫡女不得被他们逼死!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把沈将军抬上去!” 苏成冷着脸,掐着嗓子吩咐,赶紧询问木婉云有没有事。 木婉云故意捂着脖子,轻咳了几声,眼泪鼻涕一起流出来,忙拿帕子遮掩,妥妥一副受了惊吓的小模样! “木夫人,你放心,今日发生的事情,我会一五一十跟陛下汇报的。” 说着,还狠狠瞪了沈阔一眼。 二十大板,柳如霜躺了二十多天都没出门。 不仅如此。 宫中不仅下了圣旨,当众斥责沈阔,还趁机收了沈阔部分兵权,甚至特地又让宫里的嬷嬷掌掴柳氏,并且留下教一教柳氏规矩。 前院日子不舒心,木婉云的日子就更加舒心了。 每天躺在自己的小院里,都能听到前院传来教习嬷嬷的打骂训斥声,还有柳如霜的哭嚎告饶声,别提多舒心了。 与此同时,在她的推波助澜下,柳如霜和崔瑶合开的金辉楼开业了。 因着是新开,装饰金碧辉煌,厨子也是一流的,一开业,就把对面永辉楼的生意抢光了。 崔瑶每日都泡在金辉楼,好不得意。 据说是数钱数到手软。 而柳如霜虽然被拘在府里学规矩,可每日也有人给她汇报情况,看着账本上每日大笔营收,她也不觉得苦了。 木婉云听人汇报柳如霜和崔瑶的得意,以及外面夸赞太傅府和将军府不愧是京城文臣之首和武将之首,如今通力合作,就耀眼夺目的时候,简直都笑没眼了。 尤其沈阔和木蔺不仅不遏制这种谣言,反而庆幸自己看重的女子(未来儿媳)竟然如此能干,简直有些不敢相信。 木家甚至还给她送了信,虽是打着木夫人旗号送的,可是那字迹看着像是出自崔瑶之手,内容无非是木家没有听她退亲,才是明智之举。 木婉云看着崔瑶以木夫人口吻,把她自己个儿夸地跟朵花似的,笑的又多吃了好几碗饭。 蠢! 她都想不通身为太子太傅股肱之臣,她那一向自诩聪明睿智的父亲,竟然也不加以劝导。 还是说,他觉得如今将军府和太傅府联合,就能对抗皇权?! 愚不可及! 是的。 原本她只觉得他们会引来二皇子一脉的报复,如今,只怕上面那位也不会坐视不理。 毕竟如今位子上那位原本就多疑,不然也不会把太傅府和将军府搓合在一起。 他希望看到的是不睦,甚至是不死不休的两家。 却绝不是两家一家亲的样子。 如此,可真是触及他的逆鳞了。 原本她一直以为木蔺求赐婚,是为了她这个自幼被捧在手掌心的女儿,如今已经证实所有的少年慕艾,都是有人处心积虑为之。 是的,不久之前,她已经让人寻见了连翘。 连翘压根不是嫁去外地,而是被毒哑,卖去了外地。 几经辗转。 她的人寻见她的时候,她已经只剩下半条命。 许是岁月蹉跎,过的不如意,连翘也想起了昔日在木婉云跟前做大丫鬟时候的恣意快活日子。 心里也生出悔恨愧疚。 当得知是大小姐让人寻见她的时候,更是悔恨的落下泪来。 木婉云早些年闲来无事,便教身边的丫头学写字打发时间。 连翘曾经是学的最用心的。 只是她不想旁人知道,怕别的院子的,都想方设法来她院子,便让人瞒着。 因而那些人不知道连翘是个识字的。 当然,也是因为这个,连翘的手得以保存,不然只怕手也保不住。 连翘颤抖着手,把来龙去脉写下来。 饶是木婉云早就心里有了盘算,却还是被刺痛。 连翘所写,是木尘勾引她,说只要她帮忙毁了木婉云的名声,让人人尽知她心仪沈阔,不得不嫁给沈阔,就提拔她做姨娘。 连翘信了,因而想方设法在木婉云身前提沈阔的好,继而怂恿她当街拦马告白沈阔。 木婉云强压心头怒火看完信纸,便放在烛火上烧了。 一切都是假的! 她一直以为是自己痴心妄想看上沈阔,才让全家处境艰难犹如烈火烹油。 原来,一切都是被人算计。 她那自诩两袖清风的父亲,看样子筹谋颇深。 他寒门出身,好不容易爬到太傅的位置,怎么会不知道古板严苛为陛下所不容。 而她那兄长木尘,又是个不中用的,文不成武不就。 所以他们早就算计好让她攀上沈阔。 甚至为了让她心甘情愿的巴结沈阔,给他们做攀云梯,不惜告诉她,若是和离,那就是违逆圣恩,是要被株连的。 因而,为了家族,为了弥补,也为了自己那求而不得的爱,她上一世,在吃人的后宅苦苦熬着。 如此,倒也不难理解崔瑶的所作所为。 起初崔瑶怂恿她跟那落魄书生崇竹青,还想劝她逃婚。 可自从她嫁给沈阔,她便也没提过。 尤其崔瑶嫁入木家后,更是为她出谋划策,让她讨沈阔欢心 可她私下里又跟柳如霜交好,甚至不惜对付她算计她。 看样子,这里面也未必没有木家的手笔。 由她跟沈阔搭上关系,而她不得宠,他们转而讨好更得宠的柳如霜,如此,他们的关系仍旧密不可分。 而她过的凄惨,还能蒙蔽上头那位,让人以为他们不和。 如此,既能瞒天过海,又能与有荣焉。 而上一世,母亲被申饬,父亲郁郁寡欢,或许是真的。毕竟她那兄长和崔瑶可不喜欢一直被压着。 她那伪善的爹娘,到头来也只是沦为弃子。 只可惜,后来沈阔造反,木尘和崔瑶还是选择明哲保身。 木婉云想了整整一个晚上,才把所有的一切理清。 天蒙蒙亮的时候,绿俏才来报,“小姐,连翘,她,她悬梁了…” 闻言,木婉云没有太大的反应。 她原本没打算放过连翘,毕竟她曾经是她最信任的丫鬟,被最信任的人算计,就算她悔恨,也无法弥补。 因而她只是淡淡的掀了掀眼皮,淡淡应了一声,“知道了。” 说完,看了一眼绿俏波澜不惊的脸,想了想,还是吩咐了一句,“好好安葬。“ 如此,也算是对得起她最后的悔悟。 毕竟她自己动手,也省的脏了她的手。 第54章 早晚是主母 连翘的死,没有激起一点波澜。 而唯一有影响的便是绿俏和红玉。 尤其是红玉。 其实木尘当初也不是一下子就认准了连翘。 红玉连翘和绿俏年龄相仿,又都是得脸的大丫鬟,除了后来因为偷盗被发卖的冬青,她们三个当时都挺得用。 只是因为连翘年纪最大,模样也最出挑,所以木婉云更多的事情还是依赖她。 木尘当时其实一开始挑中的便是冬青,只是还没开始付诸行动,冬青就因为手脚不干净被木婉云发现打发出去了。 再就是红玉。 选中红玉是因为红玉年纪小,看着也最没心眼子,可也是因为年纪小,对男女之事实在是一窍不通,木尘引诱了好几次,红玉都没有上钩。 而绿俏原本就长着一张聪慧脸,木尘是第一个把她排除在外的。 最后只能选连翘,可连翘素来对木婉云忠心,又最得宠,他原本以为会费一番波折,可没想到他只是略施手段,连翘就上钩了。 为了一个男人,为了一个姨娘身份,就把往日的主仆之情,不仅仅,木婉云记得当时她是把连翘当大姐姐的,甚是依赖,就算是姐妹之情都说的过去。 所以,得知是被她出卖,她才更为愤怒。 这也是女婉云没有轻易原谅她的原因。 木婉云重生之后,就很注重手下人的培养。 不仅要让她们有能力帮自己做事,也要时刻敲打。 这次,她闲来无事,就复盘了一下连翘被木尘勾引的事情。 这才查出当年木尘竟然不只勾搭一个。 红玉也想起当年有段时间,她总是跟大少爷偶遇,开始是大少爷掉了玉佩,让她帮忙,可她低头弓腰正帮大少爷寻找的时候,突然就会跟大少爷撞在一起,有一次,大少爷还摸了她的手,甚至是腰。 后来,大少爷身边的小厮就隔三差五的给她送吃的,香喷喷的糕点,还不许她告诉外人,尤其是小姐。 可是后来她就没怎么遇上大少爷了,也再没收到过糕点饼子。 “对了,就是那段时间,连翘变的神神秘秘,半夜总是辗转反侧,有时候小姐让咱们去大少爷的院子,她也是抢着去,一去就是很长时间,回来还总是红着脸,头发也凌乱?” 红玉陷入回忆里,突然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最后一拍大腿,“原来那时候,大少爷是想勾引我…” 听她话里还有些遗憾,木婉云忍不住把果核丢到她身上,啐道,“怎么,我给你求求情,给你安排个姨娘当当?!” 红玉吓得一哆嗦,赶忙摆头,告饶,“小姐,木尘少爷是您的死敌,我才不去。” 死敌两个字,让木婉云着实吃了一惊。 诚然她自己看透了他们,可是却也从没在人前说过什么狠心绝情的话。 就算是心腹丫头跟前,也是一样。 许是看到无数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红玉吐了吐舌头,“自从上次回来,小姐就很少提起老爷夫人,而且奴婢又不眼瞎,当然看的出老爷夫人更疼少爷,少爷以前装着对小姐好,都是为了小姐手里的银子,多半老爷夫人也是一样,呸,跟我那唯利是图掉钱眼里不把闺女当人看的狠心爹娘一副样子。” 说着,又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小姐,莫要伤心,以后我们就是你的家人…“ 话没说完,就收到来自绿俏的眼刀。 红玉后觉一时激动失言,急忙低下头去。 可想到连翘姐姐的死,还是忍不住低声呢喃了一句,“当初要是我聪明一点,连翘姐姐就不会死了…” 她声音不大,更像是自说自话,可木婉云却还是听到了,诧异,“这话怎么说?” 红玉怔了一下,抬起一张小脸,有些为难,又有些心疼,“要是当时是我被勾搭,那死的就不是连翘姐姐了…“ 随着话音落下,一时间屋内气氛压抑无声,落针可闻。 “所以说,但凡男人对咱们好点,咱们都要狠狠骂回去,多半是想勾搭咱们害咱家小姐…俗话说女人是祸水,我看男人才是祸根…“ 本来逼仄的氛围,因着红玉,又重新活络起来。 木婉云坐正了一些,斜了红玉一眼,纠正,“小妮子,你懂的还不少,还祸水祸根?!是不是又去前院偷听墙角了?!” 闻言,红玉脸唰一下子红了,赶紧摆头,“小姐,我真没有,实在是他们也不知收敛一下,每次都那么大声,将军,他还总喜欢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奴婢怕他们背地里骂你,就去找嬷嬷们答疑解惑…“ 后面的话,红玉说不下去。 一张脸已经红到脖颈,又漫延到耳后。 木婉云知道她说的是实话。 沈阔在军营待久了,也学了些陋习,每每不仅把人弄伤,还非要说一些很低俗的话,似乎只有那样,他才能百战百胜。 呸。 下贱的东西! 花柳病还没治好,就等不及! 她上一世到底是怎么看上这么个狗东西的! 金辉楼生意如火如荼。 柳如霜却只能被拘在家里学规矩。 她出身低贱,没有底子,别说是当家主母,最起码的礼仪形态都一塌糊涂。 这次派来的又是宫里最严苛的严嬷嬷。 听说在宫里,这位严嬷嬷是专门调教秀女的,对以后可能一飞冲天的主子,这位严嬷嬷都毫不手软,更别说柳如霜了。 她那点微末的伎俩,在严嬷嬷跟前根本不够看的。 来汇报的说,柳如霜每天天不亮就要起来,走路,说话,一言一行,甚至一个表情一个动作都要认认真真的学。 一旦懈怠,嬷嬷的戒尺就会毫不留情。 柳如霜起初还以为这嬷嬷待几天就回去,可一晃半个月过去了,她学的半点没长进,那嬷嬷也没半点要离开的意思。 她找到沈阔哭诉,可沈阔也没办法。 毕竟他也不敢对宫里的嬷嬷做什么?! 而且这嬷嬷管的很宽,沈阔晚上和柳如霜行房,时间过长,叫水次数过多,或者动静过大,她都要管一管。 现在,别说柳如霜,沈阔都已经受不了了。 他特地进宫求陛下,可陛下任凭他把膝盖跪破,都不为所动。 甚至,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 总觉得陛下看他的眼神怪怪的。 像是在笑,可似乎又不像。 沈阔没法,就以公务为由,整日歇在衙署。 可就苦了柳如霜。 这日,她好不容易买通了严嬷嬷身边的人,才得了点提示。 “原也不是什么值钱的,来府里这么久,我已经拿你当亲妹妹…“ 她狠心送出一个翡翠玉镯子,对方才对她稍微露出一点好脸。 “那就多谢柳姨娘了…也罢,说起来,咱们其实也不想待在这里…” 宫女杏儿说着,眼神扫了一眼落魄狭小的将军府,目光里的嫌弃刺的柳如霜脸红耳赤。 她暗暗把一口银牙咬碎,心里发誓,等拿了银子,一定好好把将军府修葺一番,反正,她住的院子,决不能比木婉云那个贱人的差。 可面儿上却只能堆笑对眼前不起眼的小宫女杏儿继续讨好,“杏儿妹妹,还请给咱们美言几句,这严嬷嬷实在是…唉…“ “严嬷嬷素来严苛,就算是那些贵妇小姐,礼仪原本就看的过去的,进了宫,都得被严嬷嬷调教,何况…” 红杏想起柳姨娘那几乎约等于没的礼仪,忍不住讥讽。 柳如霜攥紧帕子,告诉自己要忍,继续讨好,“严嬷嬷自然是对我好,只是我这身子虚,原先被灌了落胎药,后来又被陷害,怎么守得住,再这么下去,半条命都要没了…“ 杏儿扫了她一眼,似乎赞同的点了点头。 柳如霜更是顺杆儿往上爬。 “杏儿妹妹,你放心,就咱俩,你就给我指条明路,我到底怎么,才能把严嬷嬷这尊大佛请走?” 杏儿看柳如霜实在是被严嬷嬷折腾的不轻,而她这段日子每天至少被调教八九个时辰,可是半点长进都没有,而这落魄将军府,吃住用都是极差的,最关键半点油水都没有,她也实在是不想待下去了。 思索再三,她还是让柳如霜附耳过去,给了柳如霜一点提示。 而柳如霜听完,却一脸为难,“就没有别的法子?” “实话跟你说,咱们严嬷嬷素日眼高于顶,见过的贵人不知凡几,也就太傅嫡女,也就是你如今的主母的礼仪规范,能入她的眼,而你身为妾室,其实也没什么必要非得学那些礼仪,其实更多的还是让你认清楚你自己的身份。” 闻言,柳如霜眼底划过一道暗芒。 在杏儿没有察觉的时候,给了她一记死亡之眼。 心里的骂声山呼海啸而起。 可还是抓住了重点,恨恨绞着帕子,问道,“所以,其实是我家主母让严嬷嬷?!” “想什么呢,自然是陛下的旨意。” 杏儿回过神,柳如霜在套自己的话,狠狠瞪了她一眼,心里暗暗有些后悔,可看着自己手腕上碧翠碧翠的镯子,又舍不得摘下来。 最后看在镯子的份儿上,给她最后一句忠告,“身为妾室,就该守规矩,别以为爷们这会儿心疼你,把你放在心尖儿上,你就能越过主母了,身份对咱们这种人来说,就是天堑鸿沟,有些是生来就注定的。“ 说完,杏儿便离开了。 柳如霜看着她一板一眼的行礼,气的咬牙切齿,等她走远一些,才忍不住啐出口,“小蹄子,狗仗人势的东西,妾室怎么了?!我早晚是这府里的主母。” 第55章 懂怎么气人的! 可不管她如何不情愿,一看到那铁青着脸的严嬷嬷拿着戒尺走来,本能的双股颤颤,嘴唇发抖。 又经历了几日惨绝人寰的调教,她看着被打的破皮红肿不堪的手掌,尝试了好几次,都没把筷子抓起来,一通哭诉,终于还是下了决心。 翌日。 木婉云正在听曲儿,正听到兴致浓处,偏偏有不开眼的来禀报,“小姐,将军和柳姨娘来了,还,还带着礼品?!” 本来不甚在意的木婉云还是吃了一惊,抬手让戏台上暂时停下,才把视线和神思一起收回来,问道,“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说完,顿了一下,想起什么,又补充,“无事不登三宝殿,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说罢,她便打算让人随便寻个借口,把人撵走。 反正自从沈阔在她院子里受伤,就不敢轻易踏入她的院子。 说起来,她原本还有些担心沈阔会怀疑自己暗卫的来处,那天,还特地去演了一出戏,可没想到,沈阔事后压根就没有再提。 后来她才想明白,他大概觉得她真的不配。 也罢,也省了她费脑筋。 她试着去揣度过他的心里,若是按照他所想的,认定她背后的靠山是陛下,会如何? 沈阔不敢得罪陛下,也不敢贸然揣度陛下。 毕竟圣心难测。 所以,即便怀疑,他也不敢贸然去问。 甚至还会以为那日苏公公来问话,是敲打,也是试探。 沈阔如今能做的便是夹着尾巴做人,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毕竟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如今边塞一派安宁,而他虽为将军,可是人不在边关,而且经历大理寺和上次的事情,他忠心不二的下属,已经被拔除一部分。 而关于他是为了维护妾室,才主动出卖属下的事情,也在皇权威压之下,已经传到了边塞。 沈阔有自己的通信渠道,不可能不知道这些事。 她数次潜入他的书房,也从暗阁里看到了来自边塞的信函,信里都是询问谣言是否属实。 沈阔当然不会据实相告,甚至还说一切都是陛下的阴谋,而他则努力为他们斡旋,无奈人在京中人微言轻。 木婉云看到沈阔已经把信函用红漆封好,只是不知出于何种原因,还没有寄出去。 她索性模仿沈阔笔迹,重新写了一封取而代之。 信中沈阔疾言厉色斥责属下胡作非为,惹下滔天大祸,他身为将军,一次次为他们擦屁股,如今,他已经无能为力,让他们好自为之。 当然,原来那封,她托人送去了宫里。 想来宫里那位看了,肯定有所感悟。 而她也从大理寺卿那里得知,陛下有意派遣皇子去接管边军,只是还没决定哪一位皇子可去。 这些不是女婉云该操心的,她淡淡一笑,不再说话。 因为她私下里做的实在是不少,因而人家突然一改常态找上门来,他还是真就心虚了那么一下。 可也只是一下,就恢复了淡定。 其实她还是蛮好奇,他这只黄鼠狼要做什么?! 呸! 她又不是鸡! 不过柳如霜倒是跟它是亲戚,不,本家! 如此想着,她又忍不住乐起来。 下人去接的时候,她闲来无事,顺势抓起今日这出戏的话本子翻阅起来。 是的。 她今日听的戏是她喜欢的话本子排的。 别说,话本子里的东西,被唱出来,还真就多了韵味,主要,不费眼睛,还能昏昏欲睡。 她买了一个戏班子养在府里,有想看的话本子,就让他们排出来。 说是府里,其实她是把隔壁的府邸买下来了,还打通了,开了一道门,这戏班子就住在隔壁。 若不是她还没有脱离这破落将军府,她都想搬过去。 想着,她又没了兴致,神情恹恹把手里的话本子往矮几上一扔。 有渐行渐近的脚步声,她微微抬头,就看到是小丫头带着沈阔和柳如霜走来。 目光一凝,还真就看到沈阔手里提着一盒东西,她突然来了兴致,开始猜测,里面到底是什么? 以她对他们两人如今财务状况的了解,应该还拿不出什么值钱的。 毕竟金辉楼虽然赚钱,可一来如今柳如霜出不去,那金钱和账本也就不能拿到再说,金辉楼前期投入地银子不少,只怕,离赚回来还差的远。 想着,她突然扯了一下嘴角,含笑开口,“将军和柳姨娘来就来了,怎么还这么客气?” 说罢,又瞥了一眼,然后吩咐红玉,“还不赶紧接着。” 红玉伺候自家姑娘久了也是了解自家姑娘的脾性,让做什么做什么,几乎是一下子从沈阔手里夺下来,然后还大力摇晃了一下。 嗯。 力气不小。 竟然一下子就摇开了。 里面咕噜噜滚落出两根又细又小的东西,红玉用两根手指头捏着看了半晌,才忍不住问,“这是?” 沈阔和柳如霜脸色都很不好,沈阔几乎是立即黑着脸攥拳头,一副要吃人,可红玉不惧。 自从知道自家姑娘在府里养了高手,她那是天不怕地不怕。 就连以前见了心里打颤的将军也不怕了。 反正打的过。 “这是人参?这么小?有个两三年?“ 红玉毫不掩饰的奚落,更是让沈阔和柳如霜颜面尽失。 沈阔不说话,柳如霜也只能硬着头皮自己上。 努力再努力,终于挤出一丝笑,“姐姐,许久不见…还是那么…” 目光在木婉云身上一扫,看到她似乎气色更好了,就好气! 很想用剪刀划花她的脸,让她得意,让她笑。 可也只敢在心里想想。 现实是,她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痛,现在哪怕听到那严嬷嬷咳嗽一声,都浑身止不住打颤。 那是镌刻在灵魂的惧怕! 想着,她也温婉了几分,规规矩矩行了礼,才柔柔弱弱要开口。 却被木婉云轻轻一笑,“妹妹如今这礼仪大有长进,见到我,都会主动行礼了,看来严嬷嬷教的很好。” 听到严嬷嬷三个字,柳如霜刚努力挤出的笑顿时僵住,半晌,都没再开口。 一双潋滟的眸子,只有绝望和悲凉。 木婉云想起那严嬷嬷折磨人的手段,心里乐开了花。 好吧,她承认了。 她是故意让人安排严嬷嬷来的。 也是她投其所好,帮严嬷嬷的侄孙女脱离那吃人的婆家,才让她好生教教柳如霜礼仪的。 只是这些,天知地知,绿俏知,她知,旁人不知。 可看着柳如霜被折磨的精神萎靡,忍抖瘦了不止一圈,眼圈乌青,宛若惊弓之鸟,只要听到严嬷嬷三个字,都能从心里生出恶寒,她就很满意。 简直太满意了! “如霜是妾室,她的礼仪规矩,原本是你这个当家主母的事情,怎么能一直劳烦外人?木氏?这是你的失职?你可知道?!” 许是察觉柳如霜的不对劲,勾起了沈阔的疼爱,沈阔黑着脸,沉沉开口。 来了,来了,还是熟悉的腔调,还是熟悉的人话。 木婉云心里疯狂吐槽。 却是连反驳都懒。 可她不说话,也是错。 “木氏,你不说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觉得我说的不对?” 沈阔似乎气焰小了些。 也不知想到了什么。 木婉云无语的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才压着脾气,耐心问道,“你觉得呢?!” 一句话,便把沈阔堵的面红耳赤。 又是这副牙尖嘴利的样子! 沈阔幽幽看着她,明明娇媚如花,偏偏长了一张嘴。 看着那张红唇,他心里又一次荡起涟漪,却想起上次吃的亏,又顷刻间压了下去。 蛇蝎美人。 对。 木婉云就是最毒最毒的那种,惯会勾人摄魄,却又不经意间露出獠牙,要人性命。 想着,他低下头,默念了几句,才安下心来。 “夫人,实在是那严嬷嬷太严苛,我真的受不住了,我知道以前妾身有很多做的不对的地方,如今我也知错了,咱们化干戈为玉帛,夫人大人不计小人过,还望夫人能跟严嬷嬷说说,以后妾身的礼仪,还是夫人来,毕竟这原本就是夫人的事情…“ 说到一半,柳如霜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再次开口,带着一丝无奈和讨好,“若是夫人答应,我便发誓以后规规矩矩做妾室,夫君,我是说将军,也会以夫妻之礼对待夫人…” “等等。“ 木婉云怔住,看向一副痛下决心的柳如霜,又扫了一眼莫名有些红脸的沈阔,突然觉得被恶心到了,却还是耐着性子问,“什么夫妻之礼?!” “夫人何必明知故问,夫人嫁给将军,却至今都没有跟将军同房,对于女子而言,是奇耻大辱,以前是妾身不懂事,总想跟将军一生一世一双人,如今我也想开了,夫人才是将军的正妻,咱们以后休战止戈,一起帮将军稳定后宅,莫要再让外人看了笑话去,将军是个有大本事的,咱们的好日子还在后面!” 说着,柳如霜在心里暗暗吐槽了一遍:假的,都是假的! 权宜之计! 可却还是拉了拉沈阔的衣袖。 沈阔似乎怔了一下,可还是依着柳如霜的话继续说下去,“对,如霜要说的就是本将军要说的,木氏,以前种种,我也有错,我的意思不是说你一点错没有,总之,咱们就此揭过,以后不提了,以后…” 木婉云听不下去了,用力压着胸口,不让自己吐出来,急忙用另外一只手抬手一压,冷声道,“别说了,没的恶心到我,浪费了我这上好的美味佳肴…” 说着,她轻扫了一眼滚落在地上的便宜人参,挑了挑眉,“我这一桌美味,可是值几千根劣等人参,吐出来,你们赔不起…” 沈阔脸刷一下,黑了。 该死的! 第56章 沈阔下跪 气氛陡然凝固。 即便是蠢笨不要脸如柳如霜,也知道今天是没戏了。 脸上楚楚可怜的姿态,顿时消失了干净,一双眼睛里怨毒之色,更是几乎要溢出来。 在她看来,要不是木婉云,她也不会被那个老妖婆磋磨,偏偏那老妖婆人老成精,她那些自认为高明的手段,对她毫不起作用不说,每每还都被她贬低的一无是处。 她,是真的怕了! 打从骨子里,怕了! 想起严嬷嬷那些磋磨人的手段,她眼神里的怨毒又一扫而空,眸子里氤氲起一层水雾,颇有些楚楚可怜的看向木婉云,语气里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祈求。 “夫人,您究竟要怎么样,才肯帮我?!” 是的。 她也不是毫无察觉。 她身边有木婉云的人。 甚至可能不止一个。 她总觉得她的一切都在木婉云的监视之下。 甚至她今日来寻她。 可眼下显然不是辩驳这个的时候。 只要她能脱离那老妖怪的魔掌,她总有机会算这笔账。 可眼下,她无论如何也得先把眼前这道坎儿过了。 木婉云不肯答应,无非没说到她心里。 她一边含泪看向木婉云,一边在心里琢磨着木婉云究竟想要什么? 以前她觉得她是要跟她争将军? 所以,她把将军看的死死的,不让她有一丝一毫靠近的机会。 而她尽管严防死守,将军却还是偷到她身边。 还让她染上脏病。 想着,她倒是觉得多亏了木婉云伤了将军,宫里御医才及时查出她们得了花柳病,早早治好。 当然,她知道木婉云肯定不会这么好心。 只能说她柳如霜是有些运气在身上的。 她一向都是运气好的。 不然她一个普通农女,身无长物,平日里也就帮村子里的土郎中晒药材赚点铜板,怎么就是那么巧遇到受伤的沈将军,还让她无意中听到他梦中自报身份。 她还意外捡到敌国的东西,故意骗郎中沈阔可能是敌国的人,一旦泄露出去,吃不了兜着走,蹲大狱挨板子都是轻的,严重的可能还会砍头。 郎中胆小,要将沈阔交给官府,被她阻止,“到时候,怎么说的清?” 最后,还是她出主意,把沈阔一不做二不休丢下悬崖。 郎中恨不得立即丢掉烫手山芋,还给了她五两银子。 而她冒黑把还昏迷不醒的沈阔带去了山里的破洞,衣不解带贴身照料。 她早在郎中那拿到了能把沈阔治好的药,沈阔吃不下,她嘴对嘴喂给他,甚至在他发热的时候,自己浸泡在冰水里,替他降温。 而她之所以这么用心,是因为她把沈阔带到山洞后没多久,便意外发现沈阔醒了,只是不知出于何种目的,一直佯装。 既然他要装,那她就奉陪。 终于,过了三日,沈阔装不下去。 而这三日里,她做足了一个天真善良懵懂无知,为了救人,赔上名节的略懂医术的女子。 只是仅仅如此,还不能让沈阔对她彻底动心,决心带上她。 她就又买通了村子里的无赖,散播她不检点,跟男子在山洞媾合。 又让村子里的人闹大,说是要烧死她。 只是她没想到,沈阔不仅把她从火里救出来,甚至还火烧村子。 不过她也并不后悔,毕竟她原本就不是村子里的人,而只有那郎中死了,沈阔的救命之恩才能完全归她一个。 木婉云,她以为她戳穿自己不懂医术,就会动摇她在沈阔心里的地位。 却不知她一直在家沈阔心目中就是靠采药为生,略懂医术,瞎猫碰上死耗子才把他从鬼门关救回来的可怜无助的弱女子。 柳如霜沉浸在往事里,想着自己一步步走来的不容易,还没想清木婉云不要将军,到底要什么? 毕竟她一直认为木婉云痴恋沈阔。 就听到木婉云清凌凌的声音响起,“要我帮你啊,也不是不行?!” 柳如霜一怔,似乎是没想到事情还能峰回路转,竟然生出几分不可思议,后又觉得后背一阵寒凉,想起木婉云最近的行事作风,和数次捉弄,禁不住声音发紧,问道,“夫人可莫要愚弄妾身,说什么,要妾身死了才肯一类的…“ 闻言,身侧的沈阔也骤然捏紧拳头,扶住摇摇欲坠脸色发白的柳如霜,咬牙切齿瞪着木婉云,“毒妇,你!” “既然不愿意,就算了!” 木婉云突然心头涌出一股子怒火,直奔天灵盖,她好不容易发发善心,主要是觉得前院整日鬼哭狼嚎也不是个事。 没想到还被曲解。 想着,她恶狠狠掀起眼皮,扫了一眼,顿时觉得索然无味,把手里的糕点重重丢了下去,指了指院门方向,怒声道,“滚!” 闻言,沈阔脸色又是一黑,他原本就是个一点就着的性子,遇上木婉云,似乎直接成了炮仗,不仅着,还炸! 眼瞅又要僵,柳如霜却突然眼珠子咕噜噜一转,似乎嗅出什么,一边轻轻扯了一下沈阔的衣袖,安抚对方,一边上前一步,规矩跪拜,满眼希冀和渴望的问道,“夫人不是跟妾身开玩笑,夫人真的愿意帮妾身?!“ “是啊,本来愿意,毕竟我也不想听到整日鬼哭狼嚎,都影响我补觉,可是有些人狗咬吕洞宾,所以现在我没这个心情了!” 说到最后,木婉云脸色一凉,就要让人送客。 柳如霜只觉得从天堂落到地狱,咬紧牙关,拉住沈阔,怎么都不肯离开。 最后直接拉着沈阔一个踉跄,跪倒在地,以头抢地,“夫人,是妾身不识好歹,还望夫人大人不计小人过。” 她原本是自己跪,怕将军弄巧成拙,才拉了他一把,没想到竟然把沈阔一起拽倒。 不知内情的就看到沈阔跟柳姨娘直直跪在木婉云跟前。 木婉云瞳孔一缩,很受用。 明知道沈阔只是因为受伤后没养好身子虚,听说是因为余毒未清,加上要治疗柳病,用的药有些相克,以至于,暂时失去内力,才会如此。 可她就当沈阔在跪她。 而且觉得要是能磕几个头,就更好了。 如此想着的时候,就听到柳如霜惊呼一声。 “将军,将军怎么能跪…” 柳如霜察觉自己拽倒将军,又看将军的脸色,吓了一跳,就要起身去扶起将军。 可才扶起到一半,就听前头不远处,木婉云心情不错的道,“想来是将军心疼柳姨娘,为了柳姨娘,不惜放下身段。” 说着,她端起茶杯,掀开盖子,轻轻拂去浮沫,轻抿了一口,肉眼可见的,心情好了不少。 柳如霜眉头一紧,看着唯一能把老妖婆赶走救她出苦海的木婉云,又看了一眼身边黑着脸浑身无力的沈阔。 她知道将军内力还没恢复,不然刚才也不会被她轻轻一拉就拽倒。 木婉云没说话。 柳如霜很快明白她的意思。 可将军身为男儿,怎么可以… 可都已经跪了不是吗? 不管认不认,至少看着像是跪了! 何况,她实在是受不了了! 她那金辉楼每天大把进银子,万一,那个崔瑶做假账糊弄她怎么办? 这么想着,柳如霜要出去的决心更浓了。 咬牙抬头看着一脸悠闲恣意,似乎浑不关心的木婉云,试探问道,“夫人真的能帮我赶走严嬷嬷?” 那老妖婆油盐不进,买通不了,吓唬不走,什么手段,遇上她,通通失效。 又不能一下子弄死。 弄死了,将军的前途也没了。 说不定她还得赔命。 木婉云悠闲抿了一口茶,才不慌不忙放下,嘴角一扯,眼皮轻抬,似笑非笑,只说了一句耐人寻味的话,“那得看柳姨娘是不是够聪明。” 说着,微微曲起的手,轻轻在桌子上点了三下。 柳如霜点点头,一咬牙,侧身看向已经扶着她缓缓站起来的沈阔,柔声一句,“将军,你说过会帮妾身,你可千万别怪妾身。” 偷偷在心里补充一句,要怪就怪木婉云,是她逼我的。 然后抬起腿,对着沈阔后腿弯就是一脚。 沈阔还没从刚才差一点就给木婉云“下跪”里恢复过来,就腿弯一疼,闷哼一声,朝前扑去。 柳如霜眼睛看着木婉云,嘴里却惊呼一声,“将军,您怎么了?!” 说着,她赶紧一把扯住沈阔的衣袖,沈阔高大威武,重的很,她几乎是用尽全力。 “将军,您,站起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您是给夫人下跪求饶。” 嘴上这么说,可她却死死抓着沈阔,用力捶打他的后背,让他作出弯腰磕头的样子来。 精彩! 太精彩了! 木婉云不受控制的合手轻拍! 她怎么都没想到柳如霜竟然为了自己真的做到这一步! 其实不管柳如霜做不做,她都是打定主意帮她的,只是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 意外之喜来的太精彩了! 三下之后,柳如霜赶紧一把抱住沈阔,作出好不容易才扶住沈阔的样子,嘴里抱怨,“狗奴才,不会来帮忙!”说完,才想起木婉云只许她和沈阔进院子。 这里都是木婉云的人! 他们才不会帮忙! 她使出浑身力气把沈阔扶起来。 可沈阔却顶着一张吃人的脸,目光幽深晦暗盯着她,一字不发,却让她觉得浑身冰寒! 看着俩人生了嫌隙,木婉云心情更好了! “姨娘如此卖力,将军更是配合,我允了!放心,我这就找严嬷嬷说说!” 话音落地,柳如霜松了一口气。 却又想起什么,急忙去拉沈阔的手,却被他一把拂开! 第57章 嫉妒和不甘 看着两人一前一后离开的背影,木婉云又笑了好一会儿,才堪堪止住。 身边红玉,和其他丫鬟,也都是弯着眼睛乐不可支,只有绿俏,一副幽怨不解的样子。 木婉云稍加琢磨,就明白对方在担忧什么,嘴角一扯,问道,“想不通了?!” 绿俏抬头,对上自家小姐明媚的眼眸,怔愣点头,“小姐,您要是觉得太吵,咱们可以直接搬去隔壁,可您为什么帮她?” 绿俏这么一提醒,红玉为首的其他丫鬟也想起来了。 红玉更是一跺脚,“小姐,是啊,何故帮那柳姨娘,活该她学不会被严嬷嬷磋磨。” 刚出口,似乎是觉察不妥,又改口,“我的意思是活该她被严嬷嬷教诲!” “怎么,你们觉得严嬷嬷真的会一直待在府里不离开?“ 木婉云看的透彻,也是心情好,才愿意多说几句。 听她这么一说,绿俏心头猛然一顿,瞬间明白过来,“小姐的意思是不管你帮不帮忙,严嬷嬷都是要离开的?!” 木婉云点点头,“陛下派严嬷嬷来,原本就是为了敲打一番,做给我,也是做给外面的人看的,毕竟我朝嫡庶尊卑,可不推崇宠妾灭妻,而我又是陛下亲自指婚给沈阔的,沈阔欺辱我,不就是相当于打陛下的脸。” 她一边说一边扫视一圈,见大家都很认真的在听,也很有说下去的欲望,又继续道,“柳氏不过一个妾,说白了,就是一个供男人消遣的玩意,学不学的会,有何要紧的,而且我这里一直不吭声,不表态,严嬷嬷也没法交差。” 顿了一下,她看了一眼丫头们似懂非懂的样子,嘴角一扯,又道,“严嬷嬷年纪大了,碰上这么蠢笨的,她也累,何必让她老人家一把年纪还被气。” 经木婉云这么一解释,绿俏便想通了。 只要是自家小姐不吃亏就成。 其实木婉云没说的是,以她对崔瑶的了解,她多半会趁着柳如霜不在的这段时间,做假账贪银子。 而她事先安插在金辉楼的人,也是这么跟她汇报的。 只要柳如霜回到金辉楼,她的人就会找机会让柳如霜知道实情。 不是好姐妹。 不是有钱一起赚,有人一起踩。 现在就看谁踩谁! 只是不知白莲和绿茶到底谁更胜一筹呢?! 这么想着,木婉云竟然隐隐有些迫不及待起来。 很快绿俏就把严嬷嬷请来芙蓉苑。 木婉云跟她密谈了一个时辰。 好吧,其实就是闲话家常,一起品茗喝茶。 期间,柳如霜一直翘首以盼。 终于,一个时辰后,木婉云携着嬷嬷的手亲自把人送出来。 她看见这一幕,都看呆住了。 那还是老妖婆严嬷嬷,她竟然在笑?! 不,是她竟然会笑?! 她还很慈祥的看着木婉云。 柳如霜脑海里一会儿是眼前的场景,一会儿是严嬷嬷手持戒尺罚她的时候。 一瞬间,她脑海里划过数种念头。 其中最汹涌的便是不甘心。 就因为木婉云是正室,她是妾室,那老妖婆就敢这么对她! 凭什么?! 正室位置原本是她的,是木婉云抢了她的! 顷刻,木婉云和严嬷嬷已经到了院门口。 严嬷嬷和木婉云的视线同时定在柳如霜身上。 柳如霜在身侧丫头的提醒下仓促回神,因为想的太入迷,眼底的愤恨和不甘差点没来得及收敛,僵硬的行礼,对着木婉云和嬷嬷分别行礼。 就听到耳边严嬷嬷严厉的声音响起,“错了,又错了,老奴教了你这么久,你怎么连最基本的行礼都记不住,老奴不过是奴才,哪儿来的脸受你的大礼,倒是夫人,她身为当家主母,是你的主子…” “她才不是…” 受不了的柳如霜小声蛐蛐。 当即被耳聪目明的严嬷嬷揪住耳朵,“柳姨娘,老奴跟你说过,老奴年纪大了,可是大半辈子在宫里沐浴龙气,皇恩浩荡,因而一把年纪,可是耳聪目明…罢了,我是教不好你了,我这一生教了无数人,是当真头一次见你如此愚笨的…既然夫人要亲自教你,从明天起,从辰时到酉时你就来夫人的院子里…” 闻言,柳如霜眼底一亮。 还没来得及高兴。 就听到严嬷嬷又道,“老奴会逗留几天在这观摩,也省的有些人仗着家里主君宠,就不顾尊卑阳奉阴违。” 说这话的时候,严嬷嬷还瞪大一双仿佛看透人心的眼睛,恶狠狠的剜了柳如霜几眼。 柳如霜内心再次问候了严嬷嬷的十八辈祖宗,可面儿上只能装作乖巧柔顺的样子,“是。” “又错了,你该说,奴知道了。” 严嬷嬷一边说,一边无奈叹气,颇有遇到头疼的学生,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最后忍不住低叹,“也不知沈将军看上什么,无才无貌的…” 赤裸裸的贬低,让柳如霜几乎再度抓狂。 偏偏严嬷嬷转向木婉云,又毫不吝啬夸赞之词,“还是得太傅府嫡女,夫人的礼仪可是老奴见过,最规范的。” “嬷嬷谬赞了,天色不早了,更深露重,我让红玉送嬷嬷回去,这灵芝嬷嬷带上,先吃着,不够了,再给我递个话,我让人给嬷嬷送去。” “夫人如此,让老奴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老奴…“ “嬷嬷,您是宫里老人,又素来得天子看重,我还得多谢嬷嬷给我这个机会孝敬您呢。” 木婉云话说的中听,严嬷嬷在宫里伺候了一辈子人,什么人没见过,可还是被夸的心里舒坦。 也不再推拒。 柳如霜看着相谈甚欢好一派和谐的二人,忍不住咬碎银牙。 最后目光落在红玉提着的锦盒上,瞬间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老东西,我的东西你不要,木婉云给你,你倒是要了。 等等。 莫非老东西是嫌弃自己送的太掉价?! 该死的! 那已经是她能拿出来的最好的了。 想着,她暗暗咬牙,等金辉楼赚了大钱,她一定要比木婉云更会收买人心。 第58章 跪拜礼 翌日,柳如霜早早就来芙蓉苑等着。 木婉云懒散惯了,也没早起,一直睡到自然醒,已经近午时,才悠悠醒来。 又是一番洗漱打扮,最后被几个得体大丫鬟搀扶着走到膳厅。 柳如霜并没有因为木婉云起晚了就闲着。 木婉云昨晚就交待好,让绿俏负责教柳如霜礼仪。 她早就知道柳如霜性子急躁,又觉得世家贵女礼仪繁琐,根本不屑于学。 她来找木婉云,也就是想着借她的手,把严嬷嬷赶出府去。 可她岂能让她如愿。 让严嬷嬷在府里多留几天,是她和严嬷嬷事先商议好的。 送到手的机会,她自然是要名正言顺的教一教柳如霜何为妾室礼仪,要如何敬重主母。 木婉云一边用午膳,一边听绿俏禀报。 “柳氏起初是不满的,还想让奴婢把您喊起来,可严嬷嬷一来,她就老实了,只是还是忍不住嘀嘀咕咕,说小姐你答应教她,如今却推给一个奴婢,不是敷衍欺骗严嬷嬷。” “让我亲自教,她真是敢想,你继续说。” 木婉云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虾饺放在嘴里,听绿俏继续娓娓道来。 “奴婢说了是小姐你交待的,今天从最基本的礼仪开始,又逐一示范,获得严嬷嬷夸赞,那柳氏就说不出话了。” “嗯。” 木婉云点头,绿俏的礼仪,跟她一样,原本就是严嬷嬷教的。 严嬷嬷虽然是宫里的教养嬷嬷,可因着名声大,也时常被各世家官宦请到家里,教授家里女子礼仪。 凡是受过宫里嬷嬷教导的,总会在议亲的时候身价格外高些。 严嬷嬷教的更是比旁的更能入眼。 木家虽非世家,可木太傅负责皇子教授,因而也是有着皇恩在的。 木婉云想起,早年木蔺请嬷嬷教她的时候,似乎还有想把她送进宫里的意思,只是后来不知怎么就歇了心思。 转而开始让人开始怂恿她给沈阔投怀送抱。 转头又一副道貌岸然的教她一定要恪守世家女子风范,莫要给木家清流丢人。 可真是两副面孔。 木婉云忍不住在心里冷笑。 回归正题,绿俏的礼仪也是让严嬷嬷夸赞的,有她背书,自然也能代她教柳如霜。 “那你都教了她什么?她当真没再作妖?!” 木婉云这么说,也是基于对绿俏的信任和对柳如霜的了解。 虽然她让绿俏放开手脚,可以她对绿俏的了解,只怕柳如霜比她想的还要不好过。 而柳如霜虽然自称农家女子,早年吃尽苦头,不是她们这种世家女能比的。 可是她却觉得柳如霜所言未必属实。 那双手虽然不细腻,可是也绝非做惯农活的。 只可惜上一世她让人去调查柳如霜,却只得出她所在的村子早年被一场大火烧的一干二净,当地县衙记录是,敌国打了败仗,泄愤屠村。 而礼仪规矩,也并非旁人想的那般容易。 一言一行,甚至每一个细微动作表情,都要严苛。 就拿行礼来说,面对不同的人,弓腰的尺度不同,不然就会失礼,让人瞧不起,丢门楣。 旁人只觉得世家女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却不知从出生就要学诸多东西,一生都要为嫁人准备,从不敢懈怠逾矩。 想到这里,木婉云做更觉得女子悲哀。 身为世家女子,虽然不用跟那些农家女一般要为口腹之欲发愁,却也难得自由。 倒是不如义兄那样的商贾来的自由。 她曾经听义兄说过,他们商户之家,有的女子也是可以做生意出去抛头露面的。 她上一世听了,只觉得匪夷所思,如今却觉得羡慕。 她抬头看着被高高院墙围起的四方天地,恨不得化做鸟儿飞出去,好看一看这秀美壮丽的山河。 总之,要说柳如霜乖乖听话,她是不信的。 绿俏微微一笑,继续道,“奴婢让她从跪拜礼开始,她不过堪堪跪了半个时辰就受不了了,跟奴婢叫苦连天,甚至还要骂奴婢,可奴婢只跟她提一句,严嬷嬷在隔壁,她就闭上嘴巴,奴婢还跟她说。” 绿俏顿了一下,故意用了当时跟柳如霜说话的口吻,“姨娘若是想早日送走严嬷嬷脱离苦海,这几天的苦就忍着,不然还是换严嬷嬷来教。” 木婉云早就知道绿俏是个机灵有成算的,倒是也不意外,可还是不吝夸赞,“做的好。” 绿俏不敢居功,回了一句,“小姐调教的好。” 一来一回,主仆二人都笑了。 一旁的红玉酸溜溜的,“主子就是偏心,这样好的活,主子就只想着绿俏。” “你别说,这差事还真就只有绿俏做的来。” 说着,木婉云伸出手捏了捏红玉气鼓鼓的小脸,悠悠道,“谁让你这张脸没绿俏有威慑力。” “她不就是装的深沉了些,奴婢也会。”说着,红玉也垮下脸,一副面无表情不好惹的样子,还压了压嘴角,没事拧眉。 气的绿俏抬手挠了她胳肢窝几下,“小蹄子,还敢奚落我。” 红玉便瞬间破功。 用了午膳,木婉云便让人把软榻抬到院子里。 上午,绿俏教柳如霜跪拜礼。 三个时辰跪下来,柳如霜膝盖都破了皮,原本她是要告假的,木婉云让人只叮嘱了一句,“姨娘是打算功亏一篑?那我们夫人就跟严嬷嬷说一声。” 柳如霜用了午膳,便又让丫头们扶着过来。 木婉云斜靠着软榻,吃庄子里新送来的果子,边吃边翘起兰花指,让红玉沏茶。 顿时想起柳如霜似乎还没怎么正儿八经的给她敬过茶,便示意绿俏下午不如教一教敬茶的礼仪。 当然,这之前,还是要考验一番柳如霜上午学的跪拜礼。 别说,这跪的久,还是有用的。 柳如霜这跪拜礼真是比之前好了不少。 就连严嬷嬷都忍不住道,“老奴许是年纪大了,老眼昏花了,教了柳姨娘这么久,都没教会,这夫人才教了一上午,就像模像样了。“ 木婉云微微一笑,难免跟嬷嬷谦虚互吹几句。 这也是礼仪规范。 世家女一向都谦虚。 有来有往,才和谐。 而她也知道严嬷嬷是看不上将军府的,所以从来就抱了赶紧教完离开的意思。 柳如霜没接触过,一下子学的多,又打心里惧怕严嬷嬷,哪里学的会。 而现在,她一上午就学怎么跪,加之被告知,早点学会,才能敷衍严嬷嬷,因而可不用心。 严嬷嬷听了木婉云的话,也是很满意,本来想着两三天再应付一下,现在倒是觉得还不如赶紧离开。 顺便也跟木婉云提出来了。 木婉云还没说什么,底下学规矩的柳如霜眼珠子都要蹦出来了,要不是之前被告知不许多话,专心,她只怕要插嘴。 可当听到木婉云说,“嬷嬷,之前我病着,嬷嬷忙着,也没机会好好招待,如今我身体大好,嬷嬷也有闲暇,怎么都得让我好好招待嬷嬷。“时,柳如霜忍了再忍还是没忍住。 “夫人,嬷嬷贵人事多,您…” 话音未落,严嬷嬷冷下脸,直接吩咐,“本来还觉得姨娘被夫人调教一上午,有了长进,看来还是老奴眼拙了,主子说话,也敢插嘴,来人,掌嘴!” 说完,不等柳如霜反应,嬷嬷带来的人就对着柳如霜花容月貌的脸挥了下去。 清脆的巴掌声和尖锐的嚎叫几乎同时响起。 同时还有柳如霜破音辩解。 “啊!打我,我有什么错,我,你也说了,主子说话,可你是…” 柳如霜声音异常尖锐,她之前犯错,严嬷嬷最多也就是打她手掌心,这次打脸,可真是奇耻大辱! 她也顾不上什么礼仪了,直接站起来,暴跳如雷,大声尖叫,跟发疯一般。 “闭嘴!你是什么东西,也敢非议嬷嬷,嬷嬷虽说是宫里人,可她伺候贵人多年,岂能被你一贱妾非议侮辱诋毁!掌嘴!” 木婉云刚说完,柳如霜就陡然瞪大眼睛,似乎不敢相信。 可绿俏还是让两个二等丫鬟上前压住她,对着她就是啪啪两巴掌! 柳如霜懵了,她脸颊火辣辣的疼,发髻也散落下来,哪儿还有一点平日里端庄自持的样子,她红着眼,颤抖着身子。 “看来柳姨娘礼仪还是差的远,嬷嬷,你看,你还是不能走!” “是啊,老奴在跟前,都敢大呼小叫,老奴走了,不得翻了天!“ 严嬷嬷眼风锐利如刀,狠狠的刮着柳如霜。 柳如霜彻底破防了。 大喊大叫一通,也顾不得什么礼仪不礼仪,就直接跑了。 木婉云知道,这一走,少不得又去告状。 一个时辰后,沈阔从衙门下值回来,便杀气腾腾的闯进了芙蓉苑。 说杀气腾腾也不恰当。 毕竟他如今没有内力,身子看着绵软的很。 可是那双喷火的眼睛却还是有些威慑力。 当然也只是对那些外院的小厮而言。 木婉云和她身边的人,可是毫不畏惧。 木婉云倒是没想到经过上次柳如霜公然让他下跪,他还能这么快原谅她。 她都有些为他们的爱情鼓掌了! 可歌可泣! 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 沈阔为了心爱的柳姨娘,那是说跪就跪! 如此好的品质,可不得大肆宣扬! 尤其得让他那些下属和军中的兄弟们,将士们知道! 第59章 快了,快了! 木婉云心思游弋间,沈阔已经杀气腾腾的走到了她跟前。 他长相魁梧,她又是半躺在软榻上,一开口,唾沫星子都飞溅到她身上。 她当即嫌恶地用帕子捂住口鼻,又让身边伺候的丫头挡住。 绿俏和红玉都是有眼力劲儿的,当即站出来,阻隔在沈阔和木婉云之间。 甚至因为原本空间狭窄,沈阔被挤出一些。 他自从中毒,又治疗花柳病,身上就没力气。 来之前在衙门喝了一顿大酒,这会儿酒劲儿上头,更是有些站不稳。 可这不影响他怒气滔天。 “木婉云,你答应教如霜,我还以为你是想通了,可没想到,你只是想找机会磋磨如霜,如霜被你折磨的身子弱,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还让她一跪就是好几个时辰,膝盖都磨破了,你怎么这么狠毒?你就看不得如霜好?!!” 对于这些话,木婉云一点感觉都没有。 不只是她,就连红玉和绿俏都掀不起一点波澜。 沈阔兀自气怒了许久,却没见人家半点反应,只觉得犹如一拳打在棉花,憋屈,愤懑总之,就是很气! 见沈阔不再说话,木婉云嘴角一扯,轻声问,“将军说完了吗?” 沈阔脸一白,张了张嘴,冷着脸,不说话。 木婉云也不在意,兀自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才幽幽开口,“将军是不是还要质问我为何要狠毒的打柳姨娘?!” 说着,她抬头看向沈阔。 见沈阔眸底晦暗一闪,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随即冷声厉喝,“那我就告诉将军,因为她该打?!” 饶是猜出她嘴里吐不出什么悦耳的话,沈阔还是眉心一拧,眸底暗光一闪而过,身侧拳头暗暗捏紧,声音发紧,又带着浓重的不满和威胁,“你说什么?!你怎么有脸说出这样的话来?!她做了什么?!你要这么对她?身为将军府主母,你就这么没有容人之量?!” “我不想再提醒将军,我并非什么将军府主母。“木婉云冷芒横扫沈阔,随即又说下去,“我打她是因为她口无遮拦,得罪了严嬷嬷,倘若我不打她,以严嬷嬷的手段,她受到的惩罚只会更多…“ 说着,她扫过他微张的嘴,冷笑一声,“你是想说你的柳姨娘一向乖巧,怎么可能得罪严嬷嬷?!” 沈阔没说话,只觉得仿佛被她眼底的嘲讽刺到,就是很气,可是说不出来,似乎是明知道若是说了,那也会立即被她给驳斥。 “我不想说废话,浪费唇舌,何况我说了,你也未必会信,你那心爱的柳姨娘,一撒娇,你就没脑子了。” 被当面骂没脑子,沈阔脸色立即涨红起来,想骂人,想反驳,可是却最后还是一言不发。 “总之,将军若是不想让我继续,我也乐的自在,省的一天忙的半死气的半死,有些人还要来无理争三分找茬。” 木婉云说着,便不想再说话。 红玉绿俏见状,赶紧让人上前伺候自家主子。 捏腿的捏腿,捏肩的捏肩,投喂的投喂。 沈阔就这样被晾在一旁。 仿佛不存在。 就是好气。 可心里还有好多话。 憋了半天,见人家真的要把他当空气,他还是没憋住,支支吾吾开口,“霜儿什么都没跟我说,就是一个劲儿哭,是我看到她膝盖破了,脸颊也肿了,才气不过来问你。” 说着,他忍不住朝木婉云看过去,见木婉云没看他,一怔,正犹豫是不是再大点声。 就听到木婉云嘲讽开口,“所以是将军不分青红皂白来质问一通?!” 沈阔没说话。 只觉得承认了,自己的处境会难看。 “也罢,那我就先让将军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木婉云说着,使了个眼色给绿俏。 绿俏轻咳一声,娓娓道来。 从她受命于夫人,教授柳姨娘行跪拜礼,虽然辛苦,可获得严嬷嬷夸赞,到下午教授柳姨娘敬茶,严嬷嬷再次夸赞,后严嬷嬷提出可以功成身退。 “我们夫人自然是知道柳姨娘急着摆脱严嬷嬷,可是宫里出来的哪个不是人精,人家可以自己请辞,咱们却不能表现出任何撵客的意思,这是礼仪,而严嬷嬷本来也不是太想留下,也只是谦虚罢了,可没想到这个节骨眼儿上,柳姨娘突然跑出来,大喊大叫,还一口一个严嬷嬷算什么,话里话外,总之没一句尊重的…” “严嬷嬷当即就发了火,让人掌掴柳姨娘,宫里的奴婢,手劲儿多大,咱们夫人心善,才让红玉动手,不过是做个样子给严嬷嬷看,不然今日这事,往小了说是姨娘不懂事,往大了说,可就是个将军纵容妾室侮辱宫里老人,严嬷嬷可是伺候过两代帝王,在宫里可是认识不少的人,随便一句话,传到那位耳朵里,都是吃不了兜着走。” 绿俏说完,也不等沈阔回应,功成身退退到一边。 沈阔彻底懵了。 虽然他是武将,可也知道皇权之下,他那点军功和能力,也不过是微末。 不然他也不会一直被拘在京城。 想走也走不了。 他一直以为如霜温柔善良懂事,严嬷嬷再严厉,也只是小打小闹。 却未曾想过,如霜竟然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来。 而若非木婉云让人跟他解释,他甚至意识不到事情的严重性。 见他一直低着头不说话,木婉云忍不住抬头,问道,“我还是那句话,将军另请高明吧,或者,还是让严嬷嬷继续…“ 闻言,沈阔脸色顿时写满悔恨。 只是却不知该如何说。 憋了半晌,才又开口,“可你为何非要让如霜学跪拜,还一跪就是那么久?!” “将军,跪拜礼可是最基本的,柳姨娘是妾室,见到主母跪拜,不是最起码的?!“ 红玉忍不住了,功劳不能都被绿俏一个人占了。 绿俏看了她一眼,嘴角一勾,面无表情补充,“柳姨娘身为将军爱妾,不仅要开酒楼出风头,更是想去宴会上扬眉吐气,只是谁知道会碰上什么人,毕竟京城这地界,富贵云集,权贵多如牛毛,这最起码的学不好,轻了,被人嗤笑,重了可就要命了?!” 绿俏面无表情,说的时候语气冷漠。 却在沈阔心里留下不轻的痕迹。 想起上一次柳如霜参加镇国公府宴会,被人嗤笑。 她就一直卯足劲儿一雪前耻,应该还是要去参加的。 甚至他都知道如霜那里还有不少送来的帖子。 若是碰上公主郡主王妃,礼仪不规范,说话得罪人,的确事情不小。 想着,他在心里琢磨了一圈,才又开口,“既然如此,那如霜的礼仪规范,还是交给夫人,如霜出身乡野,以前饭都吃不饱,自然没机会学习这些,还望夫人有耐心一些,另外,夫人自小长在京城,熟悉京中人,还望夫人教如霜认识京城权贵夫人和小姐,一切就拜托夫人了。” 说着,沈阔还难得对着木婉云拱手。 木婉云只觉得真是奇了怪了。 可她又不是什么阿猫阿狗。 高兴了,招手,不高兴,踹一脚。 再说,教柳如霜也没什么银子赚。 她何苦来哉! 见木婉云不回应,沈阔心里打鼓,正要再开口,就听到木婉云道。 “将军若是答应我,以后柳姨娘再跟你抱怨,都不会不问青红皂白来质问我,我可以再给一次机会。” “自然,这次,是我鲁莽了,让夫人,不,让木小姐受惊了。” 木婉云听到他喊自己木小姐,心里闪过一丝异样,最后点了点头。 也不知沈阔回去,怎么跟柳如霜说的。 过了一晚上,柳如霜顶着一张红肿的脸,一瘸一拐又来了。 来之后就主动请罪。 甚至主动跪了一个时辰。 看她板正的样子,木婉云竟然还觉得有些微妙的成就感。 接下来三天,她在一旁看着绿俏教她各种礼仪,什么顶着盛满水的碗走路,见到什么人说什么话,甚至怎么给主母布菜。 好吧,都是奴婢该会的。 严嬷嬷第三天就走了。 用她的话说,住惯了宫里的软榻,这将军府的硬板床实在是睡不习惯。 临走,她又给严嬷嬷塞了不少好东西。 严嬷嬷一离开,柳如霜就松了一口气,那真是连装都懒得装了,就说,“不麻烦夫人了,我这就回去了。” 木婉云懒得管她。 她还等着看好戏呢。 再说这几天,她也折腾的柳如霜够呛。 也算是浅浅出了一口气。 不过柳如霜还是自己请了一位夫子教自己一些东西,大概是觉得木婉云不会真心教她什么。 只是她请的那位夫子,木婉云听说过,惯会趋炎附势,为了得到赏银,那真是什么奉承话都说的出来。 柳如霜听了,很快就飘了,觉得自己之前被木婉云和严嬷嬷骗了,其实她那些礼仪早就学的不错了。 是她们故意寻找借口磋磨她,才把她贬的一无是处。 为了印证,她甚至还去参加了礼部尚书夫人举办的宴会,在宴会上可真是如鱼得水。 当即答应在金辉楼给礼部尚书半价定几桌酒席。 礼部尚书夫人更是主动夸赞她有主母风范,一时间,柳如霜风头一时无两。 木婉云听着汇报,算计着,快了,快了! 第60章 互相算计 不出所料,在柳如霜在宴会上大放光彩,过足了瘾,把注意力重新放在金辉楼后没多久,就察觉出金辉楼上上下下都不在她控制之内。 甚至她想查账本,账房都很委婉的表示,“柳东家,我得先请示崔东家。” 闻言,柳如霜柳眉倒竖,瞳孔骤缩,声音都拔高了几度,“你什么意思,我跟她都是东家,分别占股一半,你跟我说,我要看账本,还得先请示她?是崔瑶跟你这么说的?!” 账房一脸的无奈,“柳东家,小的也只是听从,柳东家大人大量,莫要为难小的。” 柳如霜又气又怒,可账房就是不答应。 这让她更加觉得有猫腻。 没猫腻为什么不给她看? 多半是崔瑶昧了银子。 她当即找到崔瑶,问她索要账本。 崔瑶倒是很大方的把账本给她了。 还解释,“柳妹妹,之前你在府里不能出门,金辉楼的事情都是我在打理,我怕底下人做事不牢靠,所以才会不许随便拿账本出来,万一被旁人假借柳妹妹的名义看了,就不好了,毕竟这账本上记录咱们进出银钱等相关事宜,我听说有些懂行的,可以看出很多门道。” 崔瑶一边说,一边打量柳如霜。 她其实一直要人做两本账本。 主要是金辉楼开业以来,实在是太赚钱了。 说是日进斗金也不为过。 每天看着大把的银钱进账,可一想到还得分给柳如霜一半,她自己就不平衡。 虽说她们各自出了五万两。 可是不管是租赁还是装修,甚至请人,事事亲为,都是她在操持。 开业那天,也是她请来不少的闺中密友来撑场面。 这段时间,也是她让好友在世家贵族面前大力宣传她们金辉楼,才把金辉楼的名气打出去。 现在京城宴请宾客,订席面的达官显贵可真不少。 很多都是看着她的面子来的。 可柳如霜做了什么? 这几个月,她有一半都不能出府。 出了府也帮不上什么忙。 甚至还因为她那妾室身份和丢人的仪态,给金辉楼抹黑。 很多人都明里暗里打听是不是真是姨娘开的? 她只能苦笑着打哈哈,弱化柳如霜跟金辉楼的关系。 她无比后悔跟柳如霜合作。 甚至觉得柳如霜拉低她的身价。 她原本觉得柳如霜一直被拘也没关系。 她可以趁机会多赚银子,到时候给柳如霜五万两,让她跟金辉楼再也没关系。 所以,她凭什么要跟她五五开。 她给她三分之一,都是抬举了她。 只是没想到她还不是太傻,还知道查账本。 只是这些日子太忙了,账房目前就一个,还没来得及补最近几日的假账。 想着,她也不敢把账本放在柳如霜手里太久,谈笑间,就要把账本抽回去。 “妹妹好不容易脱离苦海,怎么着,也得好好庆祝一番,我做东,今日咱们姐妹好好吃喝,如何?!” 她一派赤忱。 柳如霜却不是真的蠢的。 知道崔瑶肯定有事瞒着她,她问是问不出来的,便佯装应承。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柳如霜装作高兴的样子答应下来,却提出自己要先去一趟茅厕,等拐出崔瑶的视线,便赶紧把心腹丫头果儿拉到一边嘱咐,“去药店给我买蒙汗药。” 果儿脸色一变,摇头,“姨娘?您这是做什么?” “死丫头,别忘了,你的命都是我救的,你这条命就是我的,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柳如霜不悦,把钱袋子递给果儿,便把她往外推,不忘提醒。 “小心着点,别被人知道身份,还有,敢昧下银子,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果儿回头冲她点头,面儿上为难的人样子,可出了金辉楼,就赶紧雇了马车回到将军府隔壁的院子,通过开的隐秘门,回到了芙蓉苑,把实情跟木婉云交待一通。 最后询问,“小姐,怎么办?” “你按照她说的去,罢了,不就是蒙汗药,我这里有,你带上。” 木婉云心里激动澎湃,知道柳如霜这是怀疑上崔瑶。 只是却也猜不透她给崔瑶下蒙汗药是几个意思? 可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竟然还有一丝期待?! 就是好想好想去看看! 同时,崔瑶也赶紧交待账房,把给柳如霜看的账本赶紧弄好。 很快,二女就在酒桌上喝起来了。 柳如霜看着崔瑶把一杯杯掺了药的酒喝进肚子里,心里美滋滋。 她从来就不信任崔瑶。 第一眼,她就觉得崔瑶心机很深。 只是她要赚钱,而崔瑶有门路,又在京城这寸金寸土富贵权贵扎堆的地方长大,她需要个人帮她把产业立起来。 可她又不蠢,怎么可能会一点都不防备? 还有崔瑶今日那样赤裸裸的把账本夺过去,不就是怕她看出什么。 不,她大概还觉得她大字不识,就是蠢的,根本看不懂账本。 兴许当初除了想跟她一起恶心木婉云,也是觉得她出身低贱,才跟她合作。 可她又高贵到哪里去? 不过是崔家不得宠的庶女,在认识木婉云之前,过的还不如崔家得宠的丫鬟? 对了,她听人说她其实早就跟木尘好上了,是为了摆脱障碍才故意接近木婉云,还弄出什么救命之恩,就是想踩着木婉云上位。 如此想着,她更加坚定,必须要拿到崔瑶的把柄,不然以后,她只怕得处处被崔瑶拿捏。 眼见崔瑶面色酡红,有了醉意,柳如霜心花怒放。 朝一旁的丫头果儿使了个眼色,果儿一脸为难,被她狠狠瞪了一眼,才不情不愿的出去。 柳如霜适时站起来,“姐姐,妹妹出去上个茅厕,一会儿再回来陪姐姐。” “妹妹今日怎么总是去茅厕?莫不是吃坏肚子了?” 崔瑶看柳如霜要走,急忙拉了她一把,不肯让她走。 柳如霜眼底划过一抹不悦,却只能好言哄着崔瑶,“姐姐,妹妹真的有些急,一会儿就出来。” 说罢,兀自抽出手,就要离开。 门关上的瞬间,原本还有些醉意的崔瑶,突然就冷下脸来。 第61章 陷害 眸子里再也没有之前的迷醉,轻咳几声,招来门外被支出去的丫鬟。 丫鬟边轻轻关上门,边往里走,到了崔瑶跟前,就要俯身行礼,却被崔瑶冷声打断,“都什么时候了,就别管这些俗礼了。” 丫鬟没说话,知道自家主子招自己进来是为了什么,便几句话把查出的事情交待了。 “小姐,已经找春和堂的大夫看过了,确定是蒙汗药。” 崔瑶冷嗤一声,嘲讽,“还以为是什么猛药的,也就这点胆子了。” 语气里竟然还有些瞧不上。 顿了一下,又赶紧道,“罢了,她既然想害我,那我也不能什么都不做。” 说着,眼珠子在丫鬟身上转了一圈,突然道,“你把衣服脱下来。” “小姐?” 丫鬟大吃一惊,小脸都白了几分。 崔瑶有些不满,催促道,“怕什么,那个怂货都不敢给我下真正的催情药,还是有所忌惮的,谅她也不敢来真的。” 顿了一下,放软语气,又道,“你可想好了,说不定对你来说是机会。” 纵然如此,丫鬟还是有些犹豫。 崔瑶却已经没了耐心,“怎么?让你替本小姐,还委屈你了?你别忘了,你的卖身契还在本小姐手里捏着。” 一句话,丫鬟白了脸。 是了,她们这种身份的人,生死不过是主子一句话的事。 几息之间,她已经明白自己根本拒绝不了。 只能认命。 很快,两人互换了衣服,头饰,钗环。 丫头本来就是伺候崔瑶衣食住行的,倒是也得心应手。 两人原本身量相当,若是不看脸,一时间还真辨别不出来。 崔瑶离开后,丫鬟便穿着崔瑶的衣服趴在酒桌上。 柳如霜赶回来的时候,透过门缝看到的就是崔瑶酒醉的样子。 她让人把打晕的账房送进去。 把两人一起往床榻上一丢,才觉得大快人心。 之所以选择账房是因为对方之前狗仗人势,而且她知道账房十有八九就是崔瑶收买的。 而不出所料,她让人从账房那翻到两本账本,她再笨也知道,这是阴阳账,一本是给她看的,另外一本是酒楼原本的。 之所以,如此快就找到,自然有木婉云的功劳。 不过这些柳如霜显然是不知道的。 就在她绞尽脑汁,想找个会看账本的帮她答疑解惑,看看崔瑶到底背着她昧下多少银子的时候,有个会看账本的小伙计突然误闯进她的包厢。 “对,对不起,柳东家,我不知道您在这里。” 柳如霜正为自己被算计气急败坏。 看到误闯进来的小伙计,也没好气,“哪来的不长眼的,还不赶紧滚出去。” 小伙计却并不恼怒,不经意一暼,看到柳如霜手里的账本,顿时惊呼一声,“咦?这不是账房老崔的账本吗?平日里他记账都不许咱们靠近,咱们还说,他十有八九做假账了。” 小伙计笑着,说到一半,许是察觉自己话多,怕惹了主子厌烦,急忙用手捂住嘴,边请罪,边退出去。 只是一双眼睛还是忍不住多看了柳如霜和她手里的账本一眼,面儿上似乎有些犹豫。 柳如霜正发愁,见对方似乎有话要说,有些没好气道,“你要说什么?!“ “我,没有,没有。” 小伙计明显心口不一。 越是如此,越是让柳如霜觉得他有事瞒着。 脸色往下拉了一些,半威胁,半蛊惑,“你不说,我要是知道了,你可想清楚后果。” 小伙计一听,立即吓得双腿发软,跪在地上,以头触地,不停的求饶。 “说。” 柳如霜没耐心,主要她还要等着看隔壁的好戏。 “小的,小的说了,柳东家可不能对外说,尤其不能告诉账房,还有崔东家。” 小伙计的话,让柳如霜心头一震,也忍不住仔细打量了几眼小伙计。 只见对方年约十七八,生的是唇红齿白,面如冠玉,禁不住,心头一震微动。 就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总觉得似乎很久之前,就已经认识了一样。 柳如霜愣神的时候,小伙计颜玉也把自己无意中听到崔瑶交待账房老崔做假账糊弄柳如霜的事情说了。 最后还补上一句,“咱们觉得崔东家这么做实属不该,虽然您这一个多月不在,可是之前您可是一直盯着的,还有,您不知道,但凡来问您是不是这酒楼的东家,崔东家都会把您说的很难听,还说,您根本不是。” 柳如霜已经听不下去了。 浑身都在发抖,后槽牙更是咬的咯吱作响。 好啊。 崔瑶。 我对你手下留情,没想真的把你怎么样,可你却暗地里昧我的钱不说,还想把我赶出去。 当我柳如霜是好欺负的。 小伙计看柳如霜脸色似乎不太好,正要离开,却被柳如霜喊住。 许是这颜玉刚才表忠心,柳如霜对他也难得和颜悦色几分,略微思索了几下,循循善诱,“多大了?娶妻了吗?” 闻言,颜玉面色一红,似乎有些害羞,低头的时候,微微泛红的桃花眼,还上挑偷看了一眼柳如霜,只一眼,就赶紧低下头去,像是做了什么错事,怕被抓包。 柳如霜毕竟是老手,哪里不知道。 她最近因为沈阔身子弱,已经许久没碰过男人。 身子也怪不得劲。 看到一个如此年轻又英俊的后生,对自己投来青睐,心里也是得到极大的满足。 当然,也只是满足。 她又忍不住多看了颜玉几眼,越看越觉得做伙计实在是暴殄天物,微微勾了勾手指,让对方凑近过来。 颜玉一双眼已经控制不住黏在柳如霜身上,看柳如霜不仅不反感,还让他靠近,更是心里发痒,急忙半低下身子,探着头凑过去。 甚至眼神还有些迷醉。 柳如霜却在他脸凑过去的时候,用手指点着他的下巴,把他逼远,随即用只有他们两个能听到的声音,一字一顿道,“本夫人今天心情好,帮你娶个好媳妇,你可不能忘了本夫人。” 说罢,便在颜玉迷醉的目光中,推开了隔壁的门。 颜玉看见床榻上依偎在一起的二人,大吃一惊,“这,这这,这不是崔东家,这个是老崔,他们?!” “嘘,小点声,去,帮他们把衣服解开,再把被子盖上。” 柳如霜眼底闪过一抹阴狠,她本来是不想做的这么绝的。 可崔瑶欺人太甚。 她要让崔瑶彻底沦为笑柄。 就在她吩咐人去通知木家长子木尘和崔账房的娘子来的时候,颜玉却惊呼一声,“不对,这不是…” 他看着床上突然醒来的女子,讶异出口。 而与此同时,崔瑶带着木尘,和账房老崔的娘子吴氏也站在了门外。 第62章 当头一棒 据说当时金辉楼正是上客的点,宾客云集也不为过,更关键,还有好几家大臣家眷在金辉楼,甚至还有礼部侍郎梁夫人在,那可是京中出了名的快嘴。 很快,关于金辉楼两个东家为了银钱分红,彼此算计,最后算计不成,恼羞成怒,大打出手,互相揭短的经过,就经梁夫人的嘴,传播的人尽皆知。 “我跟你们说,我当时就在同一层楼跟几个好姐妹说话,突然就听到一声犀利的尖叫,紧跟着是女子的惨叫,依稀还有甩打巴掌的声音,我跟几个姐妹当即就赶了过去,你们猜怎么着?!” 梁夫人眉飞色舞,关键时候,还不忘停顿,等吊足了胃口,旁人等不及催促,才继续说下去。 “只见一个身材窈窕的女子,被另外一个身材高大三十几岁的中年妇人压着打,那妇人一边打,还一边骂骂咧咧,说是身材窈窕的女子,竟然敢设计她男人,还把她男人跟自己的侄女放在一起…” “什么?!” 几个特地跑到侍郎府打听的夫人,听到这里,已经惊的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且听那梁夫人不慌不忙抿了一口茶水才道,“那被打的窈窕女子就是镇北将军府那个得宠的妾室,人称柳姨娘,打她的夫人,是崔家旁支,也是金辉楼账房崔二叔的妻室吴氏,这柳氏大概是不知道这账房跟崔二小姐的关系…就想着设计崔二小姐跟账房有奸情,却被崔二小姐识破,将计就计,让丫头穿上小姐的衣服,装晕…” 听了梁夫人的解释,众人一阵唏嘘,只觉得柳氏可太蠢了,设计人也不把关系打听清楚了。 还有人忍不住啐口,“果然是妾室,上不得台面,也听说之前在镇国公嫁的宴会上这妾室就出尽洋相。” 众人既然能上门打听,也都是耳聪目明好事的,是各自家族里的万事通,自然也是知道这事的。 梁夫人就着话题又扯了一会儿,才又重新说回金辉楼一事上。 “都被当场抓住,柳氏还矢口否认,非说是崔二小姐故意害她!” “呸,什么下贱东西,害人不成反害己,活该!” “可她们能一起合伙做生意,之前也见他们一起出现,似乎关系不错,怎么就走到这一步?!” 有人忍不住好奇。 “还不是钱闹的,听那柳氏说,是崔瑶的趁她不在,故意做假账糊弄她,被她发现,她气不过,才想着拿捏崔瑶,好像也没真的打算做什么,就想着拿名节威胁一下崔瑶,不知怎么就被反算计了。” 又是一阵唏嘘。 原本还觉得崔瑶惨的,这次也不说话了。 “如此看来,他们没一个好东西,就是狗咬狗嘛!” “可不是,好人家的姑娘,谁闲着没事会去抛头露面做生意,咱们谁没有嫁妆铺子,府里铺子庄子都是安身立命的根本,可也都是交给牢靠的人打理,谁跟他们似的,招摇撞市,恨不得全京城都知道她们两个最能,最出风头。” 一众夫人都点头。 “一个庶出,一个妾室,果然都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可不是。” 有人附和。 “这以前,我还觉得金辉楼装修豪华,菜也不错,还推荐我家老爷宴请宾客三五好友的时候,可以去,现在,我看还是算了,没的,惹一身臊。” “谁说不是。“ “对了,我记得镇北将军府和木太傅是姻亲,闹成这样,他们两家可有的看了。” “说起来,这两家也真是奇怪。” “怎么说?” “谁不知道那木家嫡女嫁进镇北将军府就没少被这柳氏针对,那镇北将军也是眼盲心瞎的,一味偏疼妾室,宠妾灭妻到这个份儿上,也是京城少有,这个时候,木家身为娘家,按理说,不同仇敌忾,也不会跟一个妾室走的近,可崔二小姐这未来嫂子,却非要越过未来小姑,跟妾室交往,木家也没人出来说句公道话,这可真是让人寒心。” 经这么一说,大家也都想起这一茬。 “说来说去,还是木家嫡女惨,被夫家不喜,又被娘家放弃,可出了事,只怕还要成为众矢之的。” 如此一说,大家又不由得开始担忧起木婉云来。 而木婉云可过的逍遥自在的很。 欺她的,骗她的,不好过。 她的日子自然是美滋滋。 因为两人针锋相对互揭短,被官眷和朝中御史围观之后,很快就在京城散播起来,还有话本子流传出来,是配了图的,不仅把当日柳如霜被打,崔瑶看戏,还有柳如霜跟崔瑶互相对骂的场景描绘出来,甚至还在一侧配了独白和对白。 木婉云还特地让人买了一本,看的津津有味。 后又经御史弹劾,在朝中引起轩然大波。 一时间,朝中官员家眷经商的话题,还有沈阔宠妾灭妻的弹劾,越来越多。 沈阔更是被陛下当众斥责。 堆成山的弹劾折子,被陛下直接扔在他身上。 而就在陛下犹豫是否勒令金辉楼关门的档口,金辉楼出现了中毒事件。 是礼部尚书家宴请宾客,奴仆试菜的时候,当场中毒身亡,后查出是河豚没有处理干净。 礼部尚书当时宴请的可是郡主县主,本意是为自己已经弱冠的儿子相看,如此,直接一门好亲事没了。 礼部尚书夫人气不过,直接报了京兆府衙门。 而很快查出金辉楼为了降低成本,用快要变质的猪肉以次充好,给非朝中官员家眷用。 有之前去过金辉楼吃饭,后身体不适的,也去衙门报案。 因着是朝中官员家眷开的,京兆尹在抓人之前,特地通知了沈阔和崔大人以及木太傅。 木太傅一身清流,最近却被反复攀扯,拉下水,当即找到沈阔,让他约束好自己的家眷。 沈阔也不遑多让,“岳父大人,如果没猜错,我家女眷这几个月可没去过金辉楼。” 木太傅气的半死,却无计可施,回到家,便勒令木尘跟崔家二女划清界限,却被当头一棒,惊的险些没站稳。 第63章 不是亲生的 崔瑶开金辉楼的钱,除了木家给她的聘礼,同时还动用了木家的家底。 甚至,木尘还以木家名义,去钱庄借了一万两,如此才凑够五万两。 闻言,木太傅气的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当场憋死。 一向心疼儿子的木夫人,也是恨铁不成钢,“尘儿,你是木家嫡长子,身份何其贵重,多少富家千金知书达礼的名门闺秀任你挑选,你偏偏看上一个庶女,甚至为了娶她,不惜骗我们,还设计你妹妹,更是为了她,逼的我们和你一起跟你妹妹离了心,现在可好了,咱们一家成了笑柄了,你爹爹一世英名,晚节不保,尘儿,你是要逼死我们吗?!“ 木夫人老泪纵横,她这一世只有一儿一女,手心手背都是肉,可女儿终究是要嫁出去的,儿子才是她后半辈子的依靠。 所以,她再心疼女儿,还是以儿子为主。 尤其自己这女儿自小事事拔尖,无人不夸,反倒是儿子平平无奇,久了,儿子就对女儿生出厌烦,甚至是恨来。 这让原本还沉浸在女儿优秀里的二老,也不禁开始反思。 可人的才能是上天注定的,即便他们也更想让儿子优秀,可是也不是他们说了算的。 只能告知儿子,妹妹优秀,将来嫁的好,也是他的一条出路。 儿子还真听进去了,后来便告知他们帮女儿物色好了夫婿人选,是风头赫赫的镇北将军沈阔。 原本他们是不同意的,毕竟他们木家是文臣,他们觉得还是该在文臣里挑,可木尘执意如此,非说沈阔优秀,年纪轻轻便屡立奇功,封侯封王都指日可待。 他们木家底子单薄,没有底蕴,木蔺虽是帝师,其实也不怎么受待见,在朝中更是没什么好友,若是他致仕,那木家就真的没落了。 而他们家虽然是文臣之首,可也只是因着帝师的名声大,没有底蕴可言,女儿想嫁的好,也不容易。 何况木蔺一直都对外一副不争不抢不在乎权势的样子。 后来还是木尘出主意,让木婉云自己爱上沈阔。 后来便有了她身边的人不断跟她灌输沈阔如何优秀,如何好… 他们其实也是希望女儿嫁得好的。 而沈阔虽然为人傲慢,可长得不赖,也有权有势,他们也是喜欢的。 可没想到圣旨赐婚之前,他们意外得知沈阔有个红颜知己,甚至想用战功来求娶为正妻。 他们原本已经打退堂鼓,可没想到木尘竟然以死相逼。 后来事情发展,便是木蔺为女求圣旨赐婚,后女儿成亲当日被撇下。 想到以前种种,尤其上次女儿回来,她跟女儿闹的非常僵,说是断绝母女关系也不为过,木夫人就悔恨不已。 “怎么?爹娘后悔了?!” 木尘看着对自己不满的爹娘,心里一阵冷笑,之前金辉楼日赚斗金,阿瑶给他们买昂贵礼物,他们可是把阿瑶夸上天,这出了事,就是另外一副嘴脸。 木夫人抬起袖子抹眼泪没说话,木太傅阴沉着脸,想抬起手,却被木尘盯的有些不自在,最后还是颓然放下手。 “晚了。” 木尘眼尾发红,看着对自己失望的爹娘,而他又何尝对他们不失望呢。 他心里并不痛快。 他恨自己为什么不是他们的亲生儿子。 若他也是他们亲生的,他也不会患得患失。 或许,他也不会那么恨木婉云。 从小木婉云就很优秀,长的也集结了他们的优点,而每次,他都会被拉出来对比,宛若被凌迟。 那时候,他只恨上天不公,竟然让他没有继承他们的优点。 直到他被亲生父母寻到,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他才知道自己为何处处跟他们不像,为何不如木婉云。 从那之后,他心里的野兽复活了,他再也抑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恶。 他想杀死木婉云。 只有她死了,他才是他们唯一的孩子。 他们才能看到他。 就算有一天,他的真实身份曝光了,他们或许也不会把他扫地出门。 可他不仅没有弄死木婉云,还看着她学了一身本领回来,小小年纪,开始撑起家业,让原本已经摇摇欲坠的木家,开始复活。 他心里很慌。 她越优秀,他越慌。 唯恐平庸无能的自己被人发现就是个冒牌货。 后来他遇到了崔瑶,元宵灯节上,崔瑶被嫡姐欺辱,她趁着嫡姐不备,把嫡姐推进拥挤的人群,让她被人踩踏。 他看着,却突然觉得找到了同类。 后来他打听到她是崔家庶出的女儿,从小不被重视,外人都当她懦弱无能,可只有他知道他们是一种人。 都在努力伪装自己,不让人看到真实的自己。 那一刻,他决定。 他要娶她。 所以,对他而言,崔瑶就是他,他就是崔瑶。 他又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放弃崔瑶? “你说什么?!” 木夫人似乎没听清,颤抖着嗓音又问了一句。 木尘冷笑一声,一脸的狂傲,看着木夫人和木太傅,一字一顿,“我说晚了,你们以为木婉云还会把你们当爹娘?我告诉你们,她早就对你们失望了?!你们以后只有我一个儿子,我是你们唯一的依靠,你们若是不管瑶儿,我也不会再喊你们爹娘?!“ “混账,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 木太傅像是突然不认识儿子,抬起的手,还是落了下去。 木尘摸着自己火辣辣的脸,满脸癫狂,“打,打死我,反正,我当时是用爹的印信借的钱,难不成爹想晚节不保。“ 木蔺脸色倏地一白,踉跄跌倒在地。 一旁,木夫人已经哭出声,“你,你怎么能?!我们对你不够好吗?你?还有婉云?我的孩子…” “现在想起女儿了,当初任由我算计她投身虎狼之窝的时候,母亲可没一点迟疑?!“ 木尘冷笑。 最后留下一句,“父亲大人,还望你多番打点,别让自己晚节不保,”朝离开了。 身后,木夫人压抑哭出声来。 经过几日的调查取证,京兆尹把最后汇总的罪证递到了当今宣德帝面前。 宣德帝简单看了一遍,最后大手一挥,“关了吧。” 同时,让金辉楼的两位东家赔偿相关人员费用,共计一万两。 当然,其实是用不到这么多的。 多出来的自然是归入国库。 本来这金辉楼也要收入国库,好在有人提醒这金辉楼铺面并不是柳氏和崔氏的。 同时,宣德帝下令,以后杜绝府里宠妾灭妻,还有让妾室抛头露面经营铺子,即便是正室,也得以内宅为主。 此条法令一出,那些喜欢经营铺子的官员家眷都要恨死柳如霜和崔瑶了。 当然,内宅的事,跟前朝脱不了关系。 沈阔最近在朝堂愈发受排挤,甚至到了说一句话,就有无数人等着挑错,站出来反驳的地步。 同样处境艰难的还有崔大人,他本来官位低,在朝堂几近透明,而他本人也没什么才能,就打算这么混下去了。 可因着庶女跟太傅嫡长子定亲,而太傅嫡女嫁给了权势滔天的沈阔,他心思也活络起来。 可没想到,他还没沾上光,就传出沈阔和太傅家不和,紧跟着他那庶女崔瑶还跟沈阔妾室一起经营铺子,风头无两,他一时间也成了人们宴请拉拢的对象,可他还没过足瘾,就出事了,他也沦为笑柄。 这位崔大人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可还是被提到,让他别忘了补那五千两。 崔述吓的半死,在下朝的路上,等着木太傅,“太傅,我家女儿可是已经跟你家定亲了,我原也不指望她嫁什么好人家,是你们自己求娶的,我家从不宠妾灭妻,庶出女儿更是循规蹈矩,是她跟你家定亲之后,才寻出如此多出格的事情,你可得负责到底…” 来往有不少下朝的官宦,加之崔述也没刻意压低,因而不少人都听到了。 木蔺坐在轿子里,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当时昏了头,因着木尘寻死觅活,就给他订了崔瑶,真是黄泥巴粘身上,甩都甩不掉。 见太傅不说话,崔述还要揭开轿帘,却被木太傅冷冷打断,“走。” 第64章 交虎符 没得到木太傅的准话,崔述心里又急又燥,竟然不顾周围官员鄙夷不屑的目光,公然追上去,非要讨个准话,“木太傅,我崔家底子薄,俸禄少,妻妾多,实在是拿不出那么多银子…” 木太傅坐在软轿里,脸色黢黑,几乎悔断肠。 他一生自诩清廉,洁身自好,没想到临老临老,竟然会晚节不保,还摊上这样厚颜无耻的儿女亲家,竟然公然当着朝臣同僚跟他索要银子。 而崔述追了半路,没得到准话,却差点摔倒。 气的他对着渐行渐远的软轿破口大骂,“反正,这笔钱我们崔家没有…” 要是让家里母老虎知道,崔家因为崔瑶一个庶女要摊一大笔银子,只怕他耳朵也别要了。 有路过的同僚看崔述为了银子脸面都不要了,忍不住掀开帘子,嘲讽,“崔大人,前些天跟咱们吹嘘金辉楼是你女儿开的时候,可不是这副嘴脸…” 崔述一听,心里恼火,正要回怼几句,却发现对方身上穿的官服颜色,官衔比他高,只装作不悦冷脸。 家里小厮抬着轿子走来,他一掀轿帘,赶紧坐了上去。 路上反复琢磨,还是得找到崔瑶好生敲打,总之,这笔银子,他们崔家不会出。 事情闹大,直达天听,金辉楼也没保住。 不仅没保住,还因为吃坏人,要赔偿。 摊下来,将军府和崔瑶每人需要出五千两。 当然,这还不包括欠的那些进货款。 金辉楼被封的消息,一传出来,那些菜商和肉商以及金辉楼的掌柜厨师小厮都围在将军府、崔府和太傅府要银子。 同时还有之前借给崔瑶的钱庄,以及昔日跟沈阔关系不错的同僚下属。 木婉云唯恐这两家又把主意打到她身上,借病把院门封锁。 任由一波又一波的人在外面卖惨求好,只让戏班子声音大一点,再大一点。 如此过了三天,院门外总算消停下来。 木婉云收到消息,崔家跟她一样称病,还把崔瑶连夜送去了木家,最后是木家掏空家底赔了五千两,又还了欠钱庄的,以及金辉楼的菜商和肉商。 而据她所知,金辉楼开业这段时间,还是赚到一些银子的,至少有两三千两,可是崔瑶一口咬定没有赚到,最后一个子儿都没出。 不过这跟她没关系,木家人愿意为未来儿媳买单,她又能说什么呢? 只是这些钱应该是把木家二老的棺材本都掏空了。 既然他们愿意为了儿子儿媳付出,她无话可说,只是她却决不能被他们拖下水,沦为他们的血包和钱袋子,还赚不到一个好,反而被认为占了他们多大的便宜。 再说将军府。 柳如霜开金辉楼的五万两,原本就是他厚着脸皮从昔日下属那要来的,虽然这些钱原本就是打了胜仗的封赏,是沈阔为了收买人心大手一挥送出去的,可送出去了,就是人家的,你既然借了,那就有借有还。 昔日下属得到金辉楼被封的消息后,就让家眷进京要账。 家眷是有心眼的,也不进府,每日就待在将军府门前。 同时,还有宫里人催着让沈阔把五千两的赔偿交出来,他好回宫复命。 后来更是以,“太傅府已经交了。”来催促,看沈阔的眼神都透着不屑。 沈阔哪里受得了。 许是知道沈阔为难,那宫人还特地提醒,“陛下说了,不交钱,那柳氏就该以命抵罪。” 柳如霜这些日子吓得躲在府里不出去,之前多嚣张,现在就多害怕悔恨。 她也不是没找人诉说,她压根没参与经营,都是崔瑶所为,可是这个时候谁会信,就算是信了,谁又会多管闲事。 说白了,大家其实更喜欢看有人倒霉罢了。 她之前行事嚣张,早就得罪了一大票人,这会儿大家巴不得看她倒霉呢。 借的五万两,还有赔偿的五千两,以及金辉楼欠的货款和该付给小厮掌柜的费用摊下一半,一共是五万八千两。 如此庞大的数额,压在沈阔头上,沈阔几乎可以说焦头烂额。 这些天他厚着脸皮找了不少人,可都不愿意借。 甚至钱庄,都因为他没有抵押物,而不敢借。 他看着哭的梨花带雨的柳如霜,不知怎么就被生出一股子无力感。 不知不觉走到了芙蓉苑,很奇怪,他总觉得里面的女人应该帮他。 其实前几天,他做了一个梦,梦里,他还是娶了木婉云,只是梦里的木婉云对他很好,可以说处处讨好,不仅帮他打理中馈,甚至还为他迎来送往,为他在朝中铺路,只是他一直都不喜欢她,后来他在外面喝酒中了药,情急之下,仓促回府,可如霜身子不适,他鬼使神差就到了木婉云那,看着睡的香甜的木婉云,他想到她也是他的妻… 事后,他后悔了,他答应过如霜,他一生都不会碰木婉云,可是他失言了,看着柳如霜哭的死去活来,甚至不理他,他又悔又恨,最后有人来了报,说是发现木婉云身边的丫头鬼鬼祟祟,最后供出木婉云给他下了药,他其实知道,在回府之前,他就已经中了,可他还是把一切都归在木婉云身上。 后来木婉云竟然有了身孕,如霜更是想一气之下离开他,他便保证绝不会多看木婉云母子。 那个梦很长。 一连好几天,断断续续的。 最后是木婉云生的那个孩子病了,高烧不退,可他以为那都是木婉云争宠的手段,他最恨人耍心机,所以就没让人去请大夫。 后来他在官场遇到麻烦,更是没心情,可她偏偏在这个时候一次次来打扰他,他直接让人把他们的院子封了。 再后来,那个孩子死了,木婉云拖着半条命眼神赤红要来杀柳如霜和他们的孩子,被他不小心杀死了。 梦到这里,戛然而止。 他再也没梦到过。 这个梦他从没告诉过任何人 他告诉自己只不过是个梦而已。 可有时候又忍不住想你,木婉云的反常会不会也是因为这个梦? 那就太荒谬了! 其实,只要她乖乖的,不找如霜的麻烦,他也会让她在将军府安度一生的。 想着,沈阔让守在院外的人去告诉木婉云,“跟你们夫人说,本将军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她。” “将军请回吧,我们小姐说了,她不会见你的,她没有多余的钱,就算是有,也不会给不相关的人用。” 沈阔气的额头青筋冒出,他很想冲进去,可却知道如今的芙蓉苑,不是他说进去就能进去的。 木婉云虽然不愿意见他,可是不介意给他指条明路。 而不出所料,脑子空空如沈阔还真厚着脸皮进宫,找皇帝预支俸禄去了。 只是精明如帝王,又怎么可能让他什么都不付出。 听说,后来沈阔预支了二十年的俸禄,一共四万两,最后皇帝该借给他两万两,才让他解了燃眉之急,代价就是他要把身上的半块虎符交上去。 沈阔在御书房外思索了半个时辰,最后同意。 木婉云知道,他是觉得就算没了虎符,只要有他那些忠心耿耿的属下在,那边军就还是他说了算。 只是,忙着给自己那喜欢出风头又无能的妾室擦屁股的沈阔,压根想不起来,已经多久没收到那些下属的信了。 而木婉云看着大理寺卿送来的密信,得知沈阔那些下属已经被军法处置大半,剩下几个无甚大错的,也掀不起风浪,她拿起剪刀,剪了烛心,看着刚才黯淡的火焰,再次光芒耀眼,心里总算长舒一口气。 而这天晚上,沈阔突然从噩梦中惊醒。 身上的亵衣都被冷汗浸湿。 身边的柳如霜急忙点起油灯,询问道,“将军,您没事吧?!” 沈阔回神,看着身侧的柳如霜,想起梦里,木婉云惨死诅咒他和柳如霜不得好死,还说若有来生,定不会让他们好过,不知怎么,心里始终很不安。 他穿上衣服,拿着油灯,去了书房,打开密室,看到自己收藏的东西还在,才松了一口气。 可是转念又想起,他似乎已经许久都没有收到那些下属的来信了。 他离开的时候说,每隔半个月,就要来信汇报,之前一直都是如此,为何会突然中断?! 想到这里,他赶紧提笔书信一封,等天一亮,就让人赶紧送出去。 木婉云听说沈阔最近噩梦连连,梦里还依稀喊着她的名字,只觉得犹如吞了一只苍蝇,咽不下去,吐不出来,卡在喉咙里可真是生不如死的难受。 尤其想到上一世,她还跟他做过亲密的事情,就更是觉得自己被玷污了。 只是若是没有那一次,又怎么会有辉儿呢? 她有些想辉儿了! 只是,她的辉儿这一世再也不会来到她身边了。 这天,天色极好,她想起,也许久没有给辉儿烧纸了,便让车夫驾马车,他们主仆三人,外加几个仆妇,还有暗卫,一起去大相国寺上香。 重生之后,她就在大相国寺的后山为辉儿立了一座无名碑,希望她的辉儿得大相国寺的禅音和供奉,能托生到好人家。 她这次还是特地在大相国寺住了几天。 而她离京的几天,木家多次让人传言,说是木夫人病了。 只是她人压根不在。 而木家显然以为是托词,这几天,木尘在国子监没少咒骂她,话里话外都是她不孝,冷漠无情,还说她之所以跟家里生了龃龉,是因为嫁人后,过的不快。 “可当初我们劝过了,是她不听劝,一意孤行,甚至以死相逼,让我一向不愿低头的父亲,去陛下面前老泪纵横,只为为爱女求仁得仁,嫁给心仪的人。“ 木尘说的时候,眼眶都红了。 不少人都信以为真,忍不住唾骂木婉云。 木婉云离开大相国寺回京的途中,就听到不少去上香的夫人小姐在讨论这件事。 第65章 被非议 红玉是个听不得闲言碎语的,何况对方压根不避讳,唯恐人们听不到似的。 她表示不能忍。 当即就要撸起袖子,冲上去理论。 被木婉云和绿俏拦住。 她不敢冲自家小姐,便都冲向绿俏,“你拦我做什么?你听不到他们说什么?太过分了!明明不是这样的!” 红玉说到最后,声音嘶哑,隐隐带了哭腔。 木婉云心里划过一股暖流。 虽然她深受前世记忆所累。 归来之后,又因为看清楚亲人真面目而心寒。 可有如此情同姐妹的忠仆,对她而言,也是老大欣慰。 她让红玉凑过来一些,拿出帕子给她擦了擦湿润的眼角,打趣道,“你一张嘴,再厉害,还能堵的上悠悠众口。“ 木婉云心里很清楚,就连如此偏僻的地方,都有流言蜚语。 显然是有人在背地里操纵。 是谁,并不难猜! 目的,也不难猜! 木家一直以来靠她做生意,才勉强维系体面。 之前崔瑶开金辉楼,日赚斗金,木尘得意洋洋,木家人也没想起她这个交恶的女儿。 之前一连数次上门递拜贴,被她无视,这是恼羞成怒,打算用孝道来压她了! 是啊,不管如何,她是木家人,她姓木,身上流淌着的是木家的血。 这是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的。 想着,木婉云心里一阵饨疼。 跟沈阔,她可以毫不手软出手,用自己能用的办法给他使绊子,把他踩入泥泞。 可是对于曾经对她不算差,后来又处心积虑算计她,还把她当做弃子的家人,她心里是矛盾的。 “那我不能任由他们往小姐你身上泼脏水?!小姐的命怎么这么苦,所嫁非人…“ 红玉一时伤感,多说了一些,被绿俏用眼神提醒,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不该说的,急忙堵住自己的嘴,后悔不已,“小姐,我不是…” “没关系。” 木婉云却是毫不在意,反而悠悠道,“其实你说的也不错,可不就是所嫁非人。” 见小姐这么说的,红玉松了一口气,却又忍不住骂起沈阔来,骂他眼瞎,骂他沽名钓誉,哪里有一点战神的样子,骂到最后,甚至道,“外面把他传的神乎其神,我看他多半是冒领了别人的军功。” 木婉云本来是笑着,闻言,脸色倏地冷下来,一把握住红玉的手,用力到红玉忍不住倒抽冷气。 以为是自己口不择言惹怒了小姐,红玉赶紧求饶,“小姐,你,我错了…” “不是,不是这句。” 木婉云一脸的急切,紧紧抓着红玉的手,似乎想捕捉什么,却又想不起来。 可她觉得自己似乎漏掉了什么,而且是很重要的东西。 可红玉哪里明白她心里想什么,见她直直盯着自己,更加不知所措了。 还是一旁的绿俏,发现了端倪,仔细在心里复盘了刚才红玉唠唠叨叨言不由衷的话,试探着问出口,“小姐,是不是想说沈阔将军的军功?” “对,就是这句。” 一语惊醒梦中人。 木婉云整个人都激动起来。 红玉也顺势把被捏到发红发痛的手抽回来。 只是她压根不知道自己到底无意中立了多大的功劳。 木婉云开始努力回忆。 她只知道沈阔是打了无数次胜仗的战神,关于他的那些胜仗,民间甚至有人专门编撰成书。 她当即让人绕路去城中书局。 只是她怎么都没想到,会在书局门前遇上木尘和崔瑶。 数月不见,他们二人似乎憔悴了不少。 尤其是崔瑶,眼底微微泛着青灰,想来最近没有休息好, 而她身边的木尘,看到她的瞬间,眼神阴沉的像是要吃掉她。 要说不寒心是假的。 她已经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木尘看到她就总是这样一副厌弃,甚至想弄死她的样子。 小时候,她也曾告诉阿娘,“阿娘,哥哥为什么不喜欢我?” 阿娘告诉她,“因为阿娘和阿爹原来只有哥哥一个,所有的糕点都是哥哥一个人的,可是后来有了你这个小馋猫,糕点就得分给你一半。” 他那时天真懵懂,还以为真的是因为自己抢走了哥哥一半的糕点,她便努力不跟哥哥争,但凡哥哥多看两眼的,都会主动说自己不喜欢。 以为只要这样,哥哥就不会不喜欢她了。 她一直以为所有的哥哥都是这样子的,所以也从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还会不会努力去拉哥哥的手,想让哥哥喜欢她。 有一次她甜甜的拉哥哥的手,告诉哥哥,“哥哥,以后我的都给你,你别不喜欢我。” 结果木尘却一把把她推在地上。 那次她的膝盖磕破了皮,身边的嬷嬷要告诉阿娘,她拦住了,她当时又疼又委屈,反复的问身边的人,是不是自己怎么做哥哥都不会喜欢自己。 嬷嬷一遍遍摸着自己的头,说等再大一点,哥哥懂事了,就好了。 她相信了,一直等哥哥长大,等哥哥懂事。 后来哥哥真的对她似乎好了,也会跟别人家的哥哥一样,看到好玩的带给她,只是哥哥却不会宠溺的摸她的头,有一次,她主动央求哥哥也能跟别人家的哥哥一样,摸一摸她的柔软的发顶。 她永远不会忘记,哥哥眼底一闪而过的厌弃。 是的。 哥哥厌弃她。 她慌了,可是很快又看到哥哥冲自己笑。 她告诉自己肯定是看错了。 而她对崔瑶好,把崔瑶当成最好的闺蜜,其实似乎也有发现木尘很喜欢崔瑶,她想来讨好木尘。 往事在心里掠过,木婉云的心愈发凉寒。 还未来得及回应,木尘已经催促崔瑶离开,崔瑶却看着她,看似小声,却又让人听的清清楚楚,“是云儿,咱们好不容易碰上了,伯母想她想的紧,都病了,咱们好好求求她,她…” “她要是有心,早就回去了,有些人就是狼心狗肺,如今人家嫁得高门,又有有本事的义兄,咱们就莫要去讨嫌了。” 说罢,木尘又狠狠地刺了她一眼,便拉着崔瑶要离开。 崔瑶几度欲言又止,最后都化为一声深深喟叹。 书局是京城最大的一家,又是在京城最大最豪华的街上,来往权贵世家不少。 早就有人对着木婉云指指点点。 木婉云虽然早就料到他们是什么德行,可还是难免心伤。 愣神之际,已经有人忍不住拿话刺她。 身边红玉和绿俏更是护在她身侧,替她挡住流言蜚语。 可毕竟是奴婢,根本没人惧怕。 关键时候,突然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哪里来的苍蝇,挡住门口,怎么?你们这么孝顺,怎么不天天绑在你们爹娘的裤腰带上,出来闲逛什么?!” 众人闻言,顿时忍不住理论,却在看到来人是谁之后,纷纷闭了嘴巴。 等人一散开,宋曦月才吊着眼斜扫了木婉云一眼,忍不住啐道,“以前不是挺能说的,怎么了?嫁了人就变哑巴了?还是被那镇北将军的宠妾给磨的一点脾性都没有了?!” 宋曦月说话还是那样的尖酸刻薄。 可木婉云却难得没有跟她针锋相对。 反而笑着给她行了礼,“见过三皇子妃。” 宋曦月脸上的表情一顿,有些随意的摆了摆手,一脸的嫌弃,“哟,你木婉云也有对我行礼的一天?!” 木婉云笑了笑,道,“以前年纪小,不懂事,对三皇子妃多有得罪,还望三皇子妃海涵,别跟民女一般见识。” 许是她太恭敬,让宋曦月觉得无趣。 宋曦月摆了摆手,没再多说,从她身边进了书局。 书局很大,囊括各种书籍。 不仅有正史和经史子集,还有很多杂书。 木婉云今日来是特地寻找记录沈阔的名人传记。 她记得以前曾经看到过。 而且本朝对有名的朝臣,尤其是将领,都有人专门记录功勋事迹,好让人知道,赞扬。 只是没想到,她刚寻到,身后就传来宋曦月的揶揄和嘲讽,“木婉云,你可真给咱们女人长脸,沈阔那厮都已经把你弃如敝履了,让你成了满京城的笑话了,你还对他念念不忘?你说,你是不是贱?!” 宋曦月一向跟木婉云不和,两人在闺中就时常掐架。 木婉云以前见到她也是绕道走的。 换作上一世,多半也是要跟她争论的。 只是,她已经不再是上一世的木婉云,而且上一世,她曾亲眼看到宋曦月在得知她的死讯后,哭红了眼,甚至想去理论追究她是怎么死的。 她那时虽然死了,却仍旧觉得震惊。 毕竟印象里,宋曦月似乎是跟她一直不对付的。 直到宋曦月偷偷给她烧纸钱,一边烧一边哭,还一边诉说,她才知道,宋曦月其实一直都很想跟她做闺蜜。 而宋曦月有一次被针对,是她无意中解围。 只可惜宋曦月嘴毒,得理不饶人,总是让人曲解好意。 想到这里,木婉云重新打量眼前一身华服金钗的女子,虽然说的话不甚悦耳,可是眼底却没有一丝恶意,她也大方笑着接,“谁说我对他念念不忘?!” “没有念念不忘?你看他的书做什么?!” 宋曦月明显不信 木婉云又笑了,“或许,我是想看看他是不是名副其实,想看看自己以前是不是眼瞎被骗了!” 第66章 不怕遭报应?! 木婉云的话,让宋曦月惊愕的说不出话来。 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语言,隐忍着惊喜,试探问出口,“你不会是看清了那王八羔子,要跟他和离吧?!” 饶是知道她一向说话大胆,木婉云还是惊了一下。 宋曦月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赶忙懊恼的吐了吐舌头,又恢复一本正经的样子,“本妃的意思,你终于不瞎了?!” 木婉云被她滑稽的样子逗乐,隐忍不露馅,已经很是为难,哪里还有多余的精力回她。 没等到肯定回答,宋曦月有些失落,脸色瞬间垮下来。 正好被木婉云看到。 想起上一世她飘在空中,饿的几近透明,被香火气吸引,飘到一座陌生的府邸,看到一个打扮富贵的女子,大半夜红着眼眶,一边碎碎念,一边骂活该。 “木婉云,你这个蠢货,活该识人不清,看看你身边都是些什么豺狼虎豹,本妃心善提醒你,你还不识好人心,要不是本妃心善,看在你昔日救过本妃的份儿上,只怕你变成鬼都要被饿死。” 彼时,木婉云吸了香火,正恢复几分,听到她骂骂咧咧,无端打了个冷颤。 一阵冷风刮过,宋曦月只觉得浑身一寒,想到什么,脸都白了,一边把没烧完的纸钱赶紧烧了,一边赶紧跑,边跑,边碎碎念,“冤有头债有主,木婉云,你可莫要吓我,更不许入我的梦,那个,我就是喜欢跟你斗嘴,谁让你整天看不见我!” 木婉云记得自己死了后,就吃到过一次香火。 是宋曦月烧的。 跟她不对付,每次见到都玩挖苦她的宋曦月。 想到上一世的事情,木婉云勾唇一笑,突然问道,“三皇子妃,时辰不早了,你要回府用膳吗?!“ “啊?!” 宋曦月一怔,随即脸色有些不悦,看吧,木婉云还是眼瞎。 突然心里涌出一股子失落。 她隐隐觉得今日的木婉云似乎没那么厌恶她,还以为她良心发现了! 还是蠢! 宋曦月想着,就要摆手,结果听到木婉云声音又响起,“如果三皇子妃不弃,臣女做东,请三皇子妃一起用午膳?!” 完全没想到。 宋曦月怔愣住。 “嗯?” 没等到回复,木婉云又挑了挑眉。 “那个,本妃本来已经答应三皇子,不过,那个货那么多妾室陪他用膳,想来也不差本妃一个,本妃觉得你被男人伤了心,甚是可怜,本妃心善,那就陪你用膳,顺便开解你一下。” 宋曦月一副我去是你赚了的傲娇样子。 可木婉云分明看到她激动的眼角都微微泛起红晕。 不说话的时候,还自己碎碎念,“天啊,她邀请我?我没听错吧?偷偷掐自己一把!好疼!是真的!” 木婉云耳力很好,所以听的很清楚。 却只能装作听不到的样子。 两人一起到了永安楼。 宋曦月一到永安楼,就直接喊来掌柜,订了最大的包厢,还一口气点了一大堆的菜,点完了,才想起问木婉云,“你吃什么?!” 木婉云笑了笑,摇头,“三皇子妃点的,臣女都爱吃。” 宋曦月点头,同时窃喜,当然爱吃,本妃可记得你爱吃什么。 木婉云抬头,对上她的视线,宋曦月竟然红着脸主动躲了。 木婉云其实有些好奇,虽然宋曦月上一世给她烧纸的时候说过,自己救了她,她才对自己感激,想跟她做好友,可她脑海里却一点关于这段的记忆都没有。 自己到底做了什么,让宋曦月如此对待?! 酒菜上来。 丫头们要布菜,伺候主子,被宋曦月阻拦。 “婆婆妈妈的,吃个饭,也这么多事,走开,这永安楼是自己家的…” 宋曦月拉住要试毒的丫头。 “三皇子妃,前不久被查封的金辉楼中毒事件才发生没多久…” “废什么话,金辉楼能跟永安楼相比吗?永安楼可是舅父家?!” 宋曦月说到一半,被丫头提醒,才察觉自己失言,急忙说了些旁的岔过去。 木婉云也没拆穿。 只是想起上一世她要在金辉楼开酒楼,宋曦月上门对她阴阳怪气,她才知道原来永安楼背后是二皇子和三皇子的母家。 上一世,她从没想过宋曦月是故意的。 如今她才知道原来她早就已经为她做了很多了。 宋曦月是豪爽的性子,自己一杯一杯的灌,根本拉不住,很快就喝的有些大了,拉着她的手有的没的都往外倒。 “木婉云,不,云姐姐,你说,你怎么就不记得我了呢?我好不容易回来了,可是你却不记得我了,云姐姐,你知不知道你很伤我的心。” “你还跟那个崔瑶好,你都不知道她背地里总说你的坏话,我跟你说,你还凶我,还瞪我,云姐姐,你伤了我的心!” “还有云澜那个王八蛋,他娶了我,还纳了那么多妾室,我诅咒他生不出儿子,王八蛋,说什么他要给皇家开枝散叶,我呸,就他那副鬼样子,用得着他吗?!他父皇和他那些兄长哪个不比他能干?!” “嗝~” “云姐姐,我跟你说,云澜那厮白忙活,他生不出…嗝…” 见宋曦月能说的不能说的,都往外说,身边的丫头和婆子吓坏了,急忙捂住她的嘴巴,又对木婉云警告,“沈夫人,咱们皇子妃喝多了就是…她拿你当自己人,皇家秘辛可不是…“ “嬷嬷放心,我知道。” 木婉云应着,看着宋曦月牢牢抱着自己的腰不松开,也是有些无奈,正要再好好安慰,哄她自己松开。 就听到身边嬷嬷咳嗽一声,提声,“三皇子今个儿又歇在侧妃那…” “狗娘养的,走,去,听墙角…” 刚才还醉的不像样子的宋曦月,瞬间站了起来。 嬷嬷赶紧安排两个丫头把人扶住。 宋曦月打了个酒嗝儿,嘿嘿笑了两声,“云姐姐,我跟你说,男人没个好的,云姐姐,不如咱们都和离了,一起过日子。” 嬷嬷有些头大,赶紧给木婉云躬身行礼,带着宋曦月离开。 木婉云心思都在宋曦月和她说的那些事情上,压根没吃几口。 这会儿,勉强吃了几口,才打道回府。 而回到府里没两天,她就听说了一个十分震惊的消息。 柳如霜又有孕了?! 之所以震惊,是因为,她这一世,嫁入将军府后,就暗地里给沈阔下了绝嗣的药。 按理说,吃了这么久,应该是再也生不出来才是。 柳如霜再厉害,也不能一个人弄出孩子来吧? 那这个孩子的来历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她忍不住带着红玉绿俏,还有隐身在四周的暗卫,去后花园。 因为柳如霜跟沈阔在那里。 远远,她就看到后花园的凉亭里,一男一女依偎在一起。 柳如霜满脸含笑,低头盯着自己的肚子。 沈阔则把头整个贴在柳如霜的腹部上。 不知道的还以为孩子是他的! 好吧,他大概真的以为是他的! 不知怎么,她突然想着,让这个孩子活下来,或许对沈阔来说,才是更好的报复! 本来她是觉得沈阔这种狼心狗肺的人,是不配再有孩子的! 可是替别人养孩子,就另当别论了! 两人情意绵绵,不知在说些什么,逗的柳如霜频频捂着嘴偷笑,可是突然一抬头,就看到了被簇拥走来的木婉云。 一瞬间,柳如霜脸上的笑意消失殆尽,眼角瞬间泛红,颤抖着身子,似乎是受到了莫大的惊吓。 沈阔察觉柳如霜的不对劲,也从她的肚皮上抬起头,寻着视线,就看到了木婉云,脸色也是瞬间变得十分不好。 木婉云笑了笑,正要打招呼,告诉他们安心,她不会动这个孩子。 柳如霜已经如惊弓之鸟般站起来,浑身颤抖着,就要给她跪下去,“夫人,是妾身的错,妾身也没想到竟然这么容易就又怀上了,这是我和将军的第二个孩子,也可能是我这辈子唯一的孩子了,我上次落胎伤了身体,大夫说可能再也不会有,可是还是有了,这是上天的恩赐,夫人,求你让我把孩子生下来,他只是庶子,不会跟夫人争什么,夫人要是看他不顺眼,等他生下来,我带他离开,不让夫人心烦。” 说着,柳如霜哀哀戚戚,就要跪下去,磕头,请求木婉云通融,让这个孩子能生下来。 木婉云有些无奈,她还什么都没说呢。 难道是上一次打胎给柳如霜留下了阴影? 正犹豫是不是解释,就听到沈阔心疼又暴怒的声音响起。 “霜儿,起来,别求她,这个孩子,一定要生下来,本将军的孩子,还轮不到旁人做主。”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沈阔抬起头,死死盯着她。 她翻了个白眼,暗暗在心里吐槽,“轮不到?那上次不是也没阻挠?” 张了张嘴,还没想好怎么说,就听到沈阔道,“木婉云,我劝你善良一点,你难道就不怕遭报应?!” 饶是木婉云知道他狗嘴吐不出象牙,还是觉得被恶心到了! 被恶心到的木婉云张了张嘴,还是想解释,就听到柳如霜呜咽开口,“将军,莫要为了我让夫人为难,都怪我,是我的错,我也不知道…” 话未毕,柳如霜已经晕倒在沈阔怀里。 木婉云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又是熟悉的配方!!! 也不嫌腻!!! 第67章 被蜜蜂叮 沈阔双手环抱住柳如霜,声嘶力竭怒吼,“都死了,还不赶紧来?!” 很快,后花园四周闻风而动,钻出不少人冲过去,围着他们。 只是没一个有眼力劲的,竟然也没想着帮他们将军抱一把。 木婉云忍笑,好几次都想着提醒,话到嘴边,却又咽回去。 可看着沈阔抱着柳如霜那般吃力,好几次,她都看到柳如霜吓得想原地睁眼,甚至垂下去的手臂微微抬起,似乎是想抓住什么。 她是怕沈阔抱不动她?! 是了! 沈阔内力还没恢复,如今的身子连平常男子都赶不上。 看他每走一步,腿脚打摆,虚浮就知道了! 何况柳如霜已经养的愈发珠圆玉润,少说比之前胖了二十斤。 只是沈阔一直对柳如霜看的紧,别人多看她一眼,他都恨不得把那人的眼珠子挖出来,何况是贴身抱着。 伺候的丫头要么是丑的,要么是稚女,还有年老的嬷嬷,别说有没有那把子力气,只怕也没少被磋磨,谁也不愿意多管闲事! 反正,主子没说,她们全当不知情。 沈阔显然也知道没人能帮自己,他死命咬紧牙关,撑着一口气,加快往外走,心里盘算着后花园到前院的距离。 竟然该死的那么远! 他舍不得怪辛苦为他孕育子嗣的柳如霜,又懒得怪罪那些没眼力的仆从,最后一股脑把这笔账通通算在了气的如霜晕倒的木婉云身上! 而且若不是她,如霜本该住在芙蓉苑,芙蓉苑里自带一个大花园,还有供歇息的亭子,他又何必陪着如霜绕了大半个将军府,来这后花园。 又怎么会被逼到这个份儿上 想着,沈阔在心里恨毒了木婉云! 额头豆大汗珠滚落,刚巧不巧,落在眼睛上,侵入眼眶,刺痛,加上力竭,他觉得自己仿佛有些支撑不下去了。 双腿双手都有些发软。 仿佛下一秒他就要抱着柳如霜晕倒! 抬头一看,却看到走了半晌,竟然还没走出花园,头顶太阳晒得他又晃动了一下,眼前一晕,仿佛下一秒就会晕倒。 耳边突然响起一阵轻快的奚落,“柳妹妹,你可想好了,你要是再装下去,将军力竭,你摔下去,伤到肚子里的孩子,可就得不偿失了!” 闻言,缩在沈阔怀里的柳如霜拧眉。 她本来已经想好一会儿装作自然醒来的样子,毕竟她也感觉沈阔似乎真的要把她给摔了! 可经木婉云这么一说,她倒是不好办了?! 心里恨死木婉云,可是却只能硬着头皮装下去,心里问候木婉云十八辈祖宗,同时暗暗祈祷神明保佑,让沈阔千万挺住! 她可不想被摔! 可还是察觉沈阔抱着她摇摇晃晃,吓得她心里尖叫,想伸手揪住什么,却只能死死忍住。 更是忍不住在心里咒骂沈阔无能! 竟然连自己的女人都抱不住! 而沈阔听到木婉云的声音,只觉得心头一股子无名火起,抬头咬牙对着木婉云破口大骂,“你这个毒妇,如霜都被你气晕了,你还抹黑她,说风凉话,你怎么这么恶毒?!” “对,我恶毒,所以,你的如霜肯定不是装的!” 木婉云走过去,伸出手,顺势在柳如霜身上软肉处狠狠掐了一把,疼得柳如霜差点露馅,好在她还是忍住了。 沈阔额头青筋冒起,甚至还想抬手扇木婉云,只是才刚抽出,就差点没抱住柳如霜,最后赶紧又把柳如霜抱紧。 木婉云把一切看在眼里,笑靥如花,“哟,看来是真晕了,晕的还挺死的,一时半会肯定醒不过来。” 说着,目光从柳如霜脸上挪到已经快要坚持不下去的沈阔身上,“将军脸色这么难看?不是身体不适吧?我听到一些传言,说将军最近身体似乎很虚,难不成是真的?” 木婉云知道沈阔是武将,素来骄傲自大,虽然他失去内力这件事不算是秘密,可他却不允许旁人提起,更何况是她。 而且他曾亲自在上朝的时候保证,“臣虽然内力还没有恢复,可陛下需要,臣仍旧可替陛下上阵杀敌。” 所以他怎么会承认自己弱呢?! 甚至为了显示自己还是那个身强体壮的将军,他还故意作出一派轻松的样子。 只是这已经颤抖如筛糠的腿,和控制不住颤抖的手臂,还是暴露了一切。 不过他脸皮厚,觉得只要是自己不承认,别人多说无益。 颤抖? 那是气的! 对,被木婉云气的。 为了掩饰,他的脸又倏地布满怒气,“休要污蔑本将军,木婉云,你不仅恶毒,还是个长舌妇,满口谎言,再不让开,如霜有个三长两短,我饶不了你!” 木婉云看着已经焦急如焚的沈阔,心里明白他是坚持不下去,所以想赶紧把自己支开,好把柳如霜送回去。 可她岂能让他如意? 嘴角挂着一丝坏坏的笑,她又逼近几步,一副受了莫大委屈被冤枉的样子,“将军,这咱们可就说道说道了,什么叫我气晕了她?我好像从头到尾就没开口,难不成,我出现,就有这么大的威力?还是某些人心里有鬼,自己想方设法算计人?!” 说着,她看了一眼还缩在沈阔怀里的柳如霜,只见对方脸上头上不知何时跟了几只嗡嗡叫的蜜蜂,吵的对方不停的皱眉,薄如蝉翼的睫毛也不停的抖动。 木婉云忍俊不禁,知道是对方簪的大红牡丹和脸上涂抹的香膏,引得花园里的蜜蜂逗留。 再下去,只怕会把她当成花蜜采了! 好生有趣! 沈阔只觉得眼前发晕,像是随时要倒下去,他现在就是靠着一股子怒火在撑着,可他知道,自己也坚持不了太久了! 他实在是不想跟木婉云继续掰扯下去! 便张口道,“你是故意的是不是?明知道如霜身怀有孕,还故意拖延时间,又想着对她做什么?你快些让开,等如霜安然无恙,我再跟你算账!” 说着,便要错开,大步离开。 “什么?柳姨娘安然无恙,将军还要怪我?!那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那将军岂不是要杀了我?!” 沈阔眼前发黑,脸色更黑,牙齿咬碎,“木婉云,快让开!” 他已经没耐心了! 不,他已经撑不住了! 人呢? 该死的,不知道他没了内力,身体大不如前了吗? 此时此刻,沈阔已经完全忘了,平日侍卫和仆人的体贴,让他多反感了,好像他成了无用之人! 之前还罚了好几个! 木婉云原本还要再拖延一会儿,毕竟看到他这般,她心里畅快的很! 可耳边传来一阵嗡嗡叫! 她心里顿觉不妙,也没了心情,俯身行礼,留下一句,“那妾身等着将军。”便带上红玉绿俏快速离开。 红玉不知内情,只觉得她就这么轻易放弃一个好机会,太可惜了。 木婉云却没心情解释,只催着出了后花园,才停下,就听到后花园那边传来阵阵惨叫。 不多时,就有人跑过来。 身后跟着一大群发了疯的蜜蜂。 红玉绿俏都吓得不轻。 正要躲。 被木婉云拉过,往她们身上倒了一些花蜜才松了一口气。 “这是什么?!” 红玉惊奇的发现,身上撒了花蜜,蜜蜂就绕道,又惊又喜。 木婉云解释,“这是花蜜,不过蜜蜂并不喜欢,因而,每次来后花园,我都涂抹一些。” 其实是她早就防备。 上一世,柳如霜可是用蜜蜂害过她的辉儿。 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她就替辉儿报了仇! 可当看到披着沈阔外衫的柳如霜连滚带爬的跑出来,而身后沈阔一脸的包,她更是笑的开怀! 其实柳如霜身上的香粉是她让人给她的,也是她安排果儿怂恿柳如霜趁着天气好,出去走走,多看看花儿草儿,心情才会好! 柳如霜之前因着金辉楼关门,损失一大笔钱,成了京城笑柄,郁郁了好一阵! 加之有孕,正是走走,调节心情,打发郁结的机会! 而果儿又无意中提到后花园的花儿开的好,就连夫人都一天去好几次。 柳如霜最近因为有了身孕,又跟沈阔重归于好,比之之前,更是蜜里调油,她正愁没机会让木婉云看一看,便欣然答应前往。 今日沈阔休沐,她便让人把他喊回来! 又让人去芙蓉苑外散播她有了身孕,引木婉云前来。 可没想到最后,她是如此狼狈收场! 柳如霜和沈阔好不容易让人赶走蜜蜂,逃出生天,还没喘一口气,就看到不远处木婉云一脸笑看着满是狼狈不堪的他们。 柳如霜正因她强脱下沈阔外袍为自己遮挡,怕沈阔心里埋怨,顿时心生一计,指着木婉云,“我知道了,是夫人见不得我为将军生下孩子,故意引了蜜蜂,你,你要害我孩子,还害了将军,你怎么如此恨毒?!” 沈阔被蜜蜂叮了一脸的包包,正是气怒上头的时候,听了柳如霜的话,气不打一处来,顾不上疼痛,就杀气腾腾冲到木婉云面前,扬起手。 第68章 细思极恐 只是还没到木婉云跟前,就被突然飞出来的飞镖击中。 飞镖划过他的脸颊,削掉他一缕碎发。 沈阔怔愣半晌,才盯着飘落的碎发如梦初醒般,抬手摸向自己的脸,疼的倒抽一口冷气,可还是松了一口气。 虽然疼,可手上并没有血。 也就是说,他没有中。 木婉云看向他,似乎看出他的担忧,忍不住好心提醒,“放心吧,没有淬毒。” 沈阔闻言,却半点没有感激,反而有种狗急跳墙的暴躁,似乎逮谁咬谁,冲她怒吼,“木婉云,你当我将军府后院是什么地方?你害了本将军,你还不知道悔改!现在还要继续害本将军和如霜的孩子,像你这般心机深沉歹毒的女子,难怪你爹娘父兄都对你弃如敝履,你,真让我觉得恶心!” 木婉云愣怔。 虽然知道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可沈阔的话,还是伤到了她! 她可以不在乎沈阔的恶言恶语,和不分青红皂白的污蔑,却还是在内心深处渴望亲情。 虽然她早就已经想通她可能注定亲缘淡薄,不可强求,也已经不再贪恋。 可听到沈阔嘴里冒出的句句往人心窝扎的话,她还是控制不住的生气了! 她脸色很白。 她皮肤本来就很白,比一般女子都要白,这会儿更是血色全无! 沈阔说完,也没觉得心里好多少,脸上不知被叮成什么鬼样子。 疼是一方面,只怕短时间,他是不能出府了。 这比疼,更让他恼火。 柳如霜却饶有兴致的看着一脸煞白,整个人都有些不对劲的木婉云。 她突然睁大眼睛,明白过来,原来木婉云也是有软肋的,她的软肋是木家! 亏的她一直以为她真的刀枪不入! 想通之后,她当然是要狠劲往她伤口处戳! “将军,你怎么能这么说夫人,她被家人抛弃,已经够可怜的了,如今,夫人也是没有家了。” 说着,柳如霜一副感同身受的样子,还想着继续撒盐。 却突然看到木婉云冷着脸走了过来。 不知为何,她下意识就想躲。 只是还没有来得及,她的脸上就一阵刺痛。 尖叫同时,她抬手一摸,只见满手都是血。 木婉云满眼恶笑,手里用力抓着金钗,继续往柳如霜另外半边脸去刮! “疯子,你疯了,你毁了我的脸!我跟你拼了!” 柳如霜疯了,本来就因为躲避蜜蜂跑的发髻散乱一身狼狈,这会儿更是状若疯癫。 沈阔也被吸引了注意力,抬头看着一脸癫狂状的木婉云,和脸上一脸血痕吓的花容失色频频尖叫的柳如霜,只觉一阵头大,可还是本能把柳如霜护在身后,抬头怒瞪木婉云。 “你究竟做什么?!” “做什么?!” 木婉云先是狞笑一声,随即扬起头,冷冷扫视面前二人,一字一顿,“不是说我恶毒,说我害人,那我也不能白白担了污名!” “什么污名?明明就是你嫉妒我有孕,想害我!” 柳如霜一边躲在沈阔身后,探出头火上浇油! 被木婉云狠狠瞪了一眼,才吓得白着脸缩回去,手摸着刺痛的脸上,心里恨毒了,只想把木婉云的脸也刮了?! 不,她要用毒,让她面目全非! “闭嘴!” 只是还没想到该如何实施,就被木婉云一声呵斥打断。 木婉云从未像现在这般愤怒过,一双琉璃般的眸子,此时彻底被滔天怒火填满,竟然隐隐有些猩红。 饶是本来怒火上头的沈阔,也愣住。 语气不由自主的低了一些,“你害人在先,还这般嚣张,木婉云,你当你真的可以在我将军府无法无天?!” 说到无法无天的时候,沈阔几乎是碾碎牙齿说出来的。 威慑力可见一斑。 柳如霜更是底气都足了几分,从沈阔身后探出头,想看木婉云倒霉。 只是在对上木婉云吃人般的目光,又是心里一缩。 “害人?沈阔,你有脑子吗?!你知道什么?!说我害人?!难道她脸上的香粉是她我给她擦的,头上蜜蜂喜爱的花是我给她簪的?!” 木婉云咬碎银牙,厉声掷地。 柳如霜和沈阔双双变了脸。 显然都意识到什么。 有服侍柳如霜的丫鬟想起什么,惊呼,“难怪蜜蜂不叮我们,光叮姨娘,还有将军,姨娘擦了香粉,还窝在将军怀里,将军身上也蹭到了,姨娘今天涂了半盒,甚至身上还涂了不少,那吸引蜜蜂的花儿还是将军亲自给姨娘簪上去的。” “闭嘴,再多说一句,我拔了你的舌头。” 被底下人揭穿,柳如霜气急败坏。 木婉云冷笑一声,目光锐利如刀,讥讽刮过面前气急败坏的二人。 “所以,哪儿来的脸,说我害人?我狠毒?难道不是某些人自作自受?!” 她毫不留情戳穿,继而又狠狠扫向柳如霜,“若不是你非要装晕,赖在某些人怀里,某些人或许还不会这么惨。” 说着,目光又冷冷扫过一脸大包的沈阔,声音更是透着几分凉寒,“还有某些人要是不逞能,不眼瞎,早点离开后花园,也不会引得蜂巢出动,倒是可怜了被无辜殃及的人。” 此话一出,不少被叮咬的人也都纷纷觉得似乎跟夫人没什么关系。 只是她们有了前车之鉴,可不敢说。 “不对,你怎么走了?为什么你们没有?我知道了,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你故意不让将军抱我离开,就是等蜜蜂来?!” 柳如霜突然像是想明白过来。 “所以,你承认,你当时是清醒的,你明知道将军内力没恢复,身子虚,还故意装晕,柳如霜,你可真是一心一意为将军。” 说这话的时候,她目光特地看了一眼柳如霜掉在地上的衣袍。 沈阔显然也意识到了,他目光锐利,脸色很差。 柳如霜心里发慌,脸色更是一阵阵发白,也没心思继续栽赃陷害,只一味想讨好。 “将军,不是那样的,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香粉会引来蜜蜂,我都是为了孩子,将军…” 她声音染上哭腔,说话间,已经盈盈带泪。 沈阔目光阴沉,看了一眼面色冷凝的木婉云,又看了一眼娇小可人,梨花带雨的柳如霜,深呼吸一口气,还是把柳如霜揽在怀里。 木婉云离开的时候,就看到柳如霜伏在沈阔怀里,对她露出挑衅的笑。 好像她是打了一场胜仗的将军似的。 可笑。 以为谁都喜欢那个眼瞎又虚伪的男人。 可红玉还是忍不住替她抱屈,“小姐,沈将军是不是脑子有问题?怎么总是不问青红皂白就把一切归在您身上?!” 说罢,又看了一眼小姐,想到什么,笑道,“还好小姐你不喜欢他,不然得多难受。” 木婉云没说话,只是睨了红玉一眼,小丫头心直口快,说完了就忘了。 哪里知道她心里清醒的小姐,也曾经眼盲心瞎,曾经为了一个不值得的人顾影自怜几欲发疯。 不过好在都过去了。 听说沈阔伤得不轻。 翌日,脸肿的更厉害了。 他让人请了病假,待在家里。 可因为上次的事情,宫里派了御医来为他看病,这下子,他瞒不住了。 很快,他陪着妾室逛花园,却被蜜蜂叮了,沦为笑柄。 有人还作诗嘲讽他。 更有甚者直接道,“看来沈将军虽是战神,却也对小小蜜蜂束手无策。” 更有甚者列举沈阔最近的那些事迹,说他英雄迟暮,大有毁在温柔乡里的意思。 木婉云听了,只当一个乐。 她最近一直在看从书局买的关于沈阔的书。 上一世,她曾经读过很多遍,可是关注点都在沈阔的英姿上。 这次,她更加关注沈阔那些用兵如神的军事策略上。 她看着书里记录沈阔一次次出奇招诡礼,击退敌军,心里既震撼,又觉得匪夷所思。 沈阔真的有这么厉害吗? 如此厉害的人,怎么会是在她跟前跟傻子一般? 真的是女儿乡让他失了智?! 还是,另有隐情?! 木婉云总觉得自己以前忽略了什么,一次次研读,甚至还趁着夜深人静偷偷潜入书房,可是偌大书房,没有一本关于兵法的书籍,密室里也是一样,只有他收集的下属的罪证,以及在朝官员的罪证。 她回到自己的书房,又再次捧起书来,当阅读到他最着名的那场,以一万人马围困敌军五万人马的战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书里写,沈阔是受上天庇护的,是上天赐予天朝的,敌军突然感染瘟疫? 等等。 瘟疫? 木婉云像是明白了什么,又翻开书,重新读了起来。 果然,沈阔所有打胜的战役里,好几次都是敌军突然感染瘟疫,或者出了别的事情。 这真的是巧合吗? 还有她上一世为了跟沈阔能说的上话,曾经也认真研读过兵书,嫁给沈阔后,还想着以兵书为突破,跟沈阔多些话,可每次沈阔都很是不耐烦。 那时,她以为沈阔是厌恶她,所以不愿意跟她说话。 可现在再回忆,就觉得细思极恐。 或许,他不是不愿意跟她说,只是不想被发现什么?! 想清楚之后,木婉云忍不住在寂静无声的黑夜,一阵冷笑! 而与此同时,沈阔又开始做梦! 梦里他回到了边关,他因为家族获罪,全家抄家流放,因为他早年离家,得以幸免,可是很快,他也被人发现,送去了边疆。 他那时只有十二岁,每天天不亮就要跟着训练,还有做不完的活,还会被那些老兵油子欺负,他活的憋屈,他要出人头地! 第69章 功劳的来由 可出人头地哪儿是喊几句那么容易的事情。 从十二岁,到十七岁,整整五年,他毫无建树。 后来更是因为误入敌人的圈套,吃了军棍。 好在他养伤期间,帮着军医处理受伤的士兵,获得了军医的青睐。 那之后,他就留在了军医那里。 军医待他很好。 可以说视若子侄。 有一次,军营里爆发了瘟疫,战无不胜的军人,一夜之间,倒下大半。 他帮着军医治疗一个个感染瘟疫的士兵,却束手无策。 后来是军医以身试药,才寻到了克制瘟疫的法子。 可军医也只来得及告诉他法子,甚至没有来得及告知将军,便撒手人寰。 他当时也感染了,他靠着军医的法子救活了自己。 本来他是要把法子呈给将军的。 可是这时,他听说将军和几个副将也都感染了。 他犹豫了。 他知道军中一旦群龙无首,朝廷的调令又短时间内下不来,那就是他的机会。 于是他生生拖到将军和几个副将,以及军中的千夫长百夫长都病死,剩下几个还有官职的,没感染的,也被他用染病的衣服感染了。 而他在那个时候出现,说自己寻到了法子,拯救了万千将士的性命。 后来蛮族攻来,将士群龙无首,他用从将军那偷来的金银财宝买通几个小兵,给他造势,加之之前的救命之恩,让他们一起拥趸他,他一边让人把染病的衣服丢去蛮族,一边努力的带领大家突围,天不负他,后来他真的带领一群散兵打退了蛮族。 朝廷派来的使者就是这个时候到的。 军中将领已经死绝,所有的话任由他们说。 他当时用了化名。 在心腹口中,他原本就是将军提拔的千夫长,是一刀一枪屡立奇功拼杀升上去的,后来又寻到了治疗瘟疫的法子,拯救了士兵,还带领士兵打退了蛮族。 而朝廷派来的使者是个糊涂的,被他派人收买,很快帮他跟朝廷请功。 再后来,他靠着收藏起来的几件染了瘟疫的衣服,又如法炮制的打了几次胜仗,每次几乎都是根本不费一兵一卒,就让敌人退兵。 这件事,旁人不知,帮他做事的几个小兵,事后都会被他派人处决。 因为他每次都身先士卒,带头攻城,又总是一把火屠城,所以没人知道他是怎么取胜的。 再后来,他找到了更稳妥的法子,用毒。 如此,可以避免本朝将士感染。 当然也有人曾经质疑他,他便直接送他下毒,又谎称他感染瘟疫,让人焚烧了他。 毕竟瘟疫凶猛,谈之色变。 也不是没人觉得他军事知识匮乏,这些年,他也看过一些兵书,甚至请过很多幕僚,可他似乎真的没什么才能,自己指挥打了几次不大不小的败仗后,他索性也不勉强自己,而是寻到了一个颇有才能的人才,只是他却担心他知道的太多,所以早早的封了他的口,断了他的一条腿,又把他心爱的女人扣押起来。 毕竟只有口不能言,又不能走,才能是真的断绝后患。 而他每次打仗之前都会让哑奴伺候他在侧,而他独自一人对着沙盘演练,寻找破敌之法。 等第二日,他再装模作样跟手下将士演练一番。 手下的人被他纵着惯着,对他信服的很,没有一个人怀疑他。 再后来,他的身份曝光。 好在他早前便让人散播他的英名事迹,在百姓中威望极高。 他知道当权者始终是厌恶顾忌民义的。 一路走来,他才成了战无不胜的战神。 只可惜,他手下的人喝醉了酒,把那个姑娘玷污了,那幕僚知道后,再也没有了生志,竟活活把自己饿死。 那之后,他也没寻到如此有军师才能的人。 不过他也是打过大大小小不知多少战役,耳濡目染,也知道如何应付敌军,一时间,倒是也维持了之前的威名。 梦到这里,沈阔尖叫着从梦中醒来。 睁开眼,却发现烛光昏暗下,柳如霜正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盯着他。 “怎么这么看着我?” 沈阔肩上抹了药,可还是疼的很,一张嘴,带动脸部肌肉,更是疼的他倒抽冷气。 “将军,你做噩梦了?!” 柳如霜极力稳着自己的情绪,不让自己看上去可疑,却又忍不住想确定。 毕竟他刚才梦里说的那些,可不是小事?! 她是爱慕沈阔的。 他生的好,又威严,是立下赫赫战功的将军。 哪个女子能不心仪。 可今夜,她像是突然发现了一件很重大,足以颠覆她对他的所有认知的大事情。 沈阔这会儿已经忘记梦里的事情,只是情绪仍不太好,看着她用奇怪的眼神盯着自己,也没太往深处想,只把她搂在怀里,“最近是有些心神不宁,不过不妨事。” 柳如霜强颜欢笑,没有多说。 她是怕的。 她一直利用当年的救命之恩,让沈阔对她死心塌地。 可她也知道沈阔是个心狠的。 当年因为一些闲言碎语,他都能屠杀整个村子。 她当时第一反应是害怕,后来又觉得他也是为了自己,还沾沾自喜,很是感动。 可如今,她才知道可能自己了解的沈阔并不是真实的沈阔。 她心里涌过一股子异样,努力控制好自己先不要继续去想。 总之,他现在是将军,而她被他捧在手心里。 想着,她伏在他怀里沉沉睡去。 而木婉云又思索了几天。 以她的人脉,即便是怀疑,也无从查起。 她不介意求助外援。 而她能想到的第一个人便是卢枫。 阔别多日,她又让人给卢枫送去了密函,约在如意茶馆见面。 卢枫身为大理寺卿,一向是洁身自好的,从不私下里跟女子接触,可却一次次违背自己的准则,跟这位木家嫡女,还有如今的镇北将军夫人见面。 无他。 因为他知道这位木家嫡女肯定又会跟他透露关于沈阔手里那些下属的罪证。 而这是他一直追查的。 虽然他并不清楚,她为何会出卖自己的夫婿。 或许跟沈阔对她薄情寡义有关系。 毕竟女子狠心起来可是真的狠心。 所以,他一直告诫自己,莫要得罪女子,尤其是枕边人。 简单客套之后,他便直奔来意,对她伸出手,“木小姐这次又要给本官什么惊喜?!” 上次,他配合她,最后让沈阔乖乖送上下属杀人放火奸淫妻女侵占钱财的证据,把那几位解除军职,押解回京,后来又揪出他们别的事情,最后判了绞刑,简直大快人心。 还有不久之前,他得了她的提醒,帮陛下一起收缴了沈阔的虎符,还让他老老实实待在京中。 陛下龙颜大悦,还赏赐给他一块免死金牌。 要知道他们大理寺断案,可是最得罪人的。 有了免死金牌,便多了一层保障。 想着,卢枫对眼前明丽无双的女子,更是多了由衷的敬佩,甚至亲自给她沏茶,言语里也是无不恭敬。 木婉云也知道对方是有所求,只是这次,她没有如对方的意。 卢枫一怔,也不恼,反而轻轻一笑,看向对面眉宇之间若有所思的女子,“木小姐应该不是和在下叙旧,毕竟谁都知道在下不是什么好人,更是没有情趣可言,而看面色,木小姐似乎心里藏着的更重要的事情。” 他在大理寺做事,能从一个最小的主事做到大理寺卿,除了家族后盾,自己能力也是毋庸置疑,观察入微更是最基本的功课。 因而,他几乎认定木婉云心里的事,比之之前肯定更重要。 他似乎已经嗅到了味道。 整个血液都开始叫嚣着沸腾起来。 木婉云也已经想好了怎么说,若是别人,或许还需要先透露一点点头绪,循循善诱,可是对方是卢枫,她却觉得无需这么麻烦。 何况她本来就没有证据。 一切不过是她猜测。 虽然她直觉没错。 可是还需要去调查取证。 而这显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至少她目前是做不到的。 想清楚之后,她抬头对上他早就已经迫不及待的眸子,缓缓开口,“我以前不了解沈阔,所以曾经真的心仪过他,毕竟谁不爱战功赫赫又威武不凡的少年将军…” 说到这里,她瞥见卢枫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不屑,心里一笑,又说下去,“可随着我跟他接触的越来越多,却发现,他跟跟想的一点都不一样,聪明睿智,他几乎不沾边,反而阴晴不定鲁莽的很,武功还可,却也…总之,我实在是看不出他任何的将帅之才,我想不通他是如何打败敌军…” “玩弄手段,见不得人罢了。” 卢枫听到这里,已经明白木婉云这次见面的目的,旁人或许不知,可他却知道沈阔能有今日的地位,其中很大一部分都是靠着瘟疫。 虽然这件事朝中知道的不多,民间歌功颂德的传记里偶有也提到,可是很隐晦。 甚至还说他是得上天眷顾,赐给天朝的战神。 所以,他才一直对沈阔嗤之以鼻。 不过陛下没有多说,他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毕竟感染瘟疫的不是本国百姓,而且确实也一定程度上减少了损耗。 只是这种手段,实在是为他们这些正人君子所不齿。 “你都知道?” 木婉云还是有些吃惊,没想到自己好不容易发现的,竟然并不是秘密。 “我追查他多年,知道也不奇怪,只是他大概还觉得自己做的隐秘,没人知道!” 也是因为知道他早晚被清算,卢枫才一直没去动他,当然,前提是他没有犯到他手上。 不然他也不介意请他到大理寺狱里走一遭。 闻言,木婉云便明白上面那位也是知道的,之所以不戳穿,也是因为没有伤害到本朝利益。 木婉云心里有些无奈,可突然想起什么,又是一阵振奋。 若是他也曾经用同样的手段对付过本朝人呢?! 想着,她又看向卢枫,“我看过民间关于他的传记记录,虽然是民间人写的,可是很多应该都是借鉴真实事情,多年前,他那次崭露头角的战役,说是因为瘟疫,军中将领都…” “你是怀疑那也是他所为?!“ 听到这里,卢枫才意识到严重性,坐直身子,目光陡然锐利郑重起来。 第70章 罪该万死!!! 见他并没有直接反驳她,木婉云心里稍稍安慰,便知道自己找对了人。 沈阔盛名极盛。 这几年因着打了很多胜仗,不仅得了战神的名号,民间,更是无数人把他奉为神明,听说边关很多地方,甚至有百姓为他修建庙宇,要供奉他。 也是因着他的名声太盛,即便后来知道他是沈家后人,朝中也没多少反对声音,就连陛下也对他委以重任。 至少明面儿上如此。 可她深知,帝王不会允许一个盛名太过,甚至对皇室威严有威胁的人存在。 所以,上一世,她曾经很委婉的提醒过他行事莫要太狂妄,却被他狠狠无视,甚至奚落。 思及此,木婉云嘴角噙着一抹冷笑,迎着他若有所思的目光,又继续说下去。 “如果我猜的没错,陛下对沈阔不满已久,只是苦于他立功无数,功劳过大,在民间有很高的声望,才没能直接夺了他的兵权…” 她说的很慢,一边说,一边观察卢枫的反应。 她知道卢枫看似做事鲁莽,不被皇帝信任,甚至整日被申饬,可其实,他是皇帝极为看重的人。 有卢枫这种愣头青,又不畏强权,才能让皇帝放心。 不然满京城权贵亲戚,哪个犯了错,互相包庇,或者求到陛下跟前宽恕,那他不得烦死? 一句“卢枫,唉,朕也无能为力”便能省去很多麻烦。 之后,面儿上斥责几句“太鲁莽”,便可。 而之前几次接触下来,木婉云更是觉得卢枫在陛下心目中怕是比自己想的还要紧。 很有可能,卢枫侦办的很多案子,背后都有陛下的暗示。 她毕竟出自太傅府,木蔺身为帝师,教授皇子学问,还有为官之道。 而她耳濡目染,对很多事也是知晓的。 她有理由怀疑,很多案子是不是轻拿轻放,亦或者,可以大肆问罪,都是陛下有意为之。 很多不能以正当理由处罚落罪的,都可以借大理寺的手,不管是以什么名义落罪,总归殊途同归。 毕竟满朝文武,要是细论下来,只怕没有几个是完全干净的,即便本人没有,那三族,九族,亦或者家里奴仆,奴仆的亲戚朋友。 总之,是轻拿轻放,亦或睁只眼闭只眼,还是闹大,连坐,都是一句话的事。 也是因为想清楚这些,她才选择跟卢枫合作。 毕竟跟卢枫合作,就是跟陛下合作。 而她想独善其身,自然是要投诚。 见卢枫虽然不说话,但也不打断,眼神里隐隐还有鼓励她继续说下去的意味,她便知道自己又猜对了。 “陛下知道他是靠着下毒才赢得一场场战役,之所以一直不发,一是因为伤及的是敌国,没有祸及本国,二来,也是想等到边疆彻底无战事,再清算…” “可没想到,沈阔自己四处造势,把他自己抬到一个高度,虽然他自己知道,如此会被陛下和皇室忌惮,可也知道唯有如此,皇室和陛下才不敢轻易动他。” 闻言,卢枫捏着茶杯的手,微微用力,修长干净的骨节微微泛出一点白。 只是他一向克制,情绪几乎不外露。 所以,饶是木婉云也没看出什么来。 木婉云这次没在意他的反应,自顾自说下去。 既然选择了卢枫,她就不会让自己后悔。 打定主意,只要对方不打断,便继续说下去。 “除此之外,陛下应该也发现了沈阔那些手下对沈阔的忠心,根本控制不住,所以陛下才让你侦办那些人的案子,而你借着案子,也让陛下把那些人换掉…” 这些已经不是秘密。 木婉云能想到,卢枫不意外。 “另外,陛下之前想等结束就清算,可他没想到沈阔太不要脸,十场战役,有八场,都是靠下毒,甚至因为瘟疫控制不住,还导致靖国好几座城池成了死城,导致靖国对沈阔,对本朝怨气极大,如此一来,陛下根本不能以这件事给沈阔定罪,不然万一沈阔一人无法承担靖国的怒火,那我朝危矣,所以,只能狡辩就是意外。” 木婉云这些话很大胆,她自己心里也是惴惴不安,说完,便屏气凝神看着卢枫。 而卢枫也确实情绪波动很大,只是他还是隐忍住了,只等木婉云没再继续说下去,淡淡开口。 “你说的这些,只是分析,我还是想听听你手里有什么证据。” 木婉云松了一口气的同时,眸底也升腾起一丝无奈。 “说实话,我手里没有证据…” “没有…” 卢枫抬头,眸子里愠色一闪,声音也沉了几分。 木婉云心底一紧,赶紧扶着桌子,微微用力挺直脊背,声音又快又稳。 “可我了解…” “了解?据我所知,你跟沈阔成亲数月,并未圆房,平日里见面也不多,所以木小姐这了解,是哪里来的自信?!“ 卢枫在她跟前从未如现在这般严肃锐利过,一时间,木婉云只觉得心里一凉,一阵威压压迫而来。 毕竟是天子近臣,又权势颇大,还侦办大案。 看来之前他已经对她很客气了。 木婉云深呼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担忧,让自己尽量放松下来,看着面前戾气尽显的年轻人,沉声又道,“是,大人说的这些,我不否认,可我要说的是,我了解的沈阔并不通晓医术,他如何会偶然获得破除疫病的方子,还救了那些将士…真的是上天眷顾他…” 说到最后,木婉云忍不住嗤笑一声。 显然是想到了沈阔传记里那些描述。 闻言,卢枫脸上也是有些不太自然,显然,对于民间,亦或者是沈阔自己为了造势把自己神化,也是嗤之以鼻,可他并未顺着木婉云的话说下去,而是淡淡掀了掀眼皮,吐出一句,“说是他之前在军医那做过学徒…“ “嗤”。 木婉云再次没忍住,直接笑出声来,“大人信吗?军医没研究出来,他却研究出来了?他学了几天,就研究出来?” “兴许是之前的军医已经有了大概的思路,而他大胆试药。” 卢枫抬眸,怔怔望着木婉云。 “大人其实已经有了揣测,为何还要跟我打哑迷呢?” 木婉云有些看不透卢枫了。 按理说,一旦嗅到味道,卢枫当立即揪住不放,刨根问底才是。 可她怎么觉得,他像是替沈阔找补辩解似的。 被她讥讽和不解,卢枫握着茶杯的手一顿,许久,才抬头看着对面满是讥讽的女子,轻轻吐出一句。 “你是说他冒功?!” 木婉云收了讥笑,脸上凝重了几分,声音也更加沉稳,“我怀疑,他不仅冒功,还可能故意拖延,眼睁睁看着所有将领都死,也或者他不知用了什么法子,故意让有军职的染病…” “咔嚓”! 卢枫手里的杯子瞬间碎裂。 木婉云一惊,怔愣片刻,才明白,眼前这位看似文弱的大理寺卿还是练家子,而且武功不低! 至少比沈阔那厮强的多! “继续说!” 虽然震惊,可卢枫也只是一瞬,很快就恢复了过来,只是脸色却煞白一片,眼神里的锐利也多了不少。 而他握着茶壶的手,微微颤抖,倒水的时候,水几度洒出来,虽然被他故作镇定擦拭,可足见心里仍是震骇,亦或者愤怒。 木婉云知道,这件事如果是真的,那沈阔所有的功劳,都将成为泡影,功不抵罪! 罪该万死!!! 因为那场战役,二十万大军,最后只活下来二万人。 数年,天朝都缓不过来。 甚至好几个国家趁机侵犯,都无力抵抗! 割地赔款,上贡,总之,天朝羞辱的被压了很多年,才缓过来。 而那之后,沈阔因为立功,被提拔为将领,开始了他的战神生涯。 “虽然是我的猜测,可我相信以卢大人的能力,肯定会找到足够的证据…” 顿了一下,似乎是想到什么,木婉云看着卢枫悠悠道,“或许当年那场战事里,有漏网之鱼,若是能找到那人,或许就会水落石出了…” 第71章 从没有放弃! 卢枫眉头一挑,他当然不会觉得木婉云只是随口一说。 正要再问几句,却见她自己笑着端起茶杯,一边用茶盖拂开上面的浮沫,一边笑道,“我就是猜测,毕竟那么多人,整整二十万,就算是跑掉一两个,也不是没可能的吧?” 木婉云知道卢枫怀疑自己,只是她也不确定,所以并不愿意多说。 毕竟,若是她判断失误,到时候于自己无益处。 本来她不想提的,可是又怕卢枫因为没线索就不去调查。 这不是她想看到的。 可她也只是在上一世偶然得知沈阔一直在寻找什么人,似乎是军医身边的一位小徒弟,当时年纪大概十二三岁,如今也应该二十二三了。 刚才突然就想到了或许这两者有关系。 至于到底是不是,卢枫身为大理寺卿,应该不是无能之辈,只要他想找,即便是大海捞针,也能找到。 不把线索透露的太多,既是对自己的保护,也是对他能力的考验。 卢枫敏锐的察觉木婉云有所隐瞒,而她提到二十万人的时候,语气里有嘲讽,也有悲痛,他也不由得想起那一场祸事。 当时他初入大理寺没多久,还只是一个小小的主事,因为家族原因,他那时也是混日子。 突然有一天京中弥漫起一股悲伤无奈的氛围,就连平日里去的勾栏瓦舍都关门歇业,家里更是一夜挂起白绫。 母亲和姐姐不许他外出,每个人都哭红了眼,甚至家里的下人都是一副眼神红肿神情呆滞的样子。 他那会还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他随手拦住好几个人询问,可每个人都是欲言又止,未开口先落泪的样子,他看的心里厌烦,便没了兴趣。 直到他连夜翻墙离府,被家丁报给母亲,被母亲命人抓住押着去了祠堂。 那是母亲第一次动手打他。 母亲是一边哭,一边捶打他,告诉他,“你可知卢家如今只有你一个儿郎?!” 他当时觉得不可思议,家里父亲母亲一共生了五子,而他不过是庶子,因为是姨娘爬床所生,一直不受待见。 姨娘原是大夫人,也就是他后来称母亲的人从人牙子手里买来的。 姨娘原是青楼名妓,被富商赎身后收了房,据说很得宠,可姨娘恃宠而骄,竟然搅弄后宅,后来富商一死,便被富商子女发卖。 姨娘运气好,被发卖途中,遇到了难产的母亲,因着在青楼打过胎,所以帮了难产的母亲,被母亲以高价从人牙子手里买走。 姨娘原本也是抱着感激的心情跟着母亲到了京城,进了卢国公府,一开始也是尽心尽力侍奉母亲和府里的少爷小姐。 可国公府富贵迷人眼,他的父亲,当时的国公虽然年近三十,生的仪表堂堂。 姨娘不知什么时候动了心思。 也或许她原本就不是安分的。 后来有次,母亲跟父亲因为一些事情吵了一架。 母亲和父亲一直都是感情很好的,很少吵架,像那次吵的那么凶,也是从未有过,两人很久没说话。 虽然二人都心里生了悔意,可两个倔犟的人,谁都不肯先低头。 据府里下人说,父亲每天都会在忙完公务回寝屋的时候,盯着母亲的窗子发呆叹气。 姨娘便是这个时候,打着母亲的名义接近父亲,给父亲奉上以母亲名义送的甜汤,那甜汤里下了姨娘从勾栏买来的催情药。 一夜欢好。 父亲大怒,醒来后,原是要把姨娘打死的,是姨娘死死哀求,母亲心善,留了她。 原打算发卖,可姨娘却说自己恐有子嗣。 还言之凿凿,一找大夫看过,这几日适宜有孕。 父亲当即就要一碗红花灌下去。 可母亲信佛,拦下了。 只等一个月确定,再行处置。 一个月后,姨娘肚子里有了他。 父亲动怒,要打死姨娘,姨娘抱着母亲的大腿苦苦哀求,希望她看在过去救过母亲和六姐的份儿上,让她把孩子生下来,生下来,她就离开。 这当然是托词。 她还想着母凭子贵,生下孩子,以后在国公府享受荣华。 只可惜,她的如意算盘还是落空了。 父亲本就不喜她,之前给她几分颜面,也是因为她是母亲身边的人,又对母亲有过些微薄恩情。 如今,被她算计,是彻底消磨干净了。 更因为被设计儿唾弃她,即便她后来被母亲提为姨娘,也从不进她的院子。 卢枫还记得儿时有记忆起,他的生母,便总是毒打他,怨他比不上哥哥姐姐,所以父亲才看不到他们,后来更是让他大冬天泡冷水澡让他感染风寒,只为让父亲怜惜他们母子,好趁机会陷害主母欺辱他们。 儿时,他也曾被教坏,以为真是母亲苛待他们母子,不许父亲来看望他们,才连累他被姨娘责罚。 甚至还偷偷做了很多事报复母亲和哥哥姐姐。 譬如,在母亲去的花园路上放滚圆的珠子,亦或者给母亲的名义膳食里吐口水,故意把父亲给几个兄长布置的功课撕碎,让兄长背责罚。 最严重的一次,他放狗吓唬刚有孕的长嫂,导致长嫂差点小产。 他一直以为自己很聪明,做的事没人知道。 可那次,他刚得到消息跑回院子里,就被找到。 那次父亲发了大怒,要打死他。 是母亲拦下了父亲,不过十板子还是挨了。 母亲留了药,让姨娘给他抹,可姨娘却说母亲假惺惺,转手把药丢了,还让他记住,是母亲害他。 他当时好疼,因为没上药,晚上疼的死去活来。 后来还发起高烧。 迷迷糊糊的时候,是母亲为他请大夫,替他喂汤药。 他依稀记得母亲训斥姨娘,“当初你使尽手段,得来这个孩子,如今,作何教坏他?!世上怎么会有你这样自私自利的娘?!” 姨娘在外人面前一向柔弱,当着母亲的面委委屈屈不吭声,等母亲一走,却又是另外一副嘴脸,破口大骂,阴阳怪气。 “假惺惺的,做这样子给谁看?!还不是故意装贤良淑德的大妇!” 他那时,大概也是有些动摇的。 可姨娘毕竟是他的亲娘。 孩子嘛,总是会天性更亲近亲娘的。 可很快到了除夕。 全家团圆。 父亲厌恶姨娘,不许她去主院。 却没提他。 姨娘发了好大的火,打了满院子的下人不够,还罚他们跪在院子里。 还不许他去主院一起吃饭,跟他说,他去了,也没人把他放在眼里。 最后,姨娘多吃了几杯酒,似乎觉得下人跪着还不够,又哭哭啼啼逼着他去跪在父亲和母亲的院子外,他不肯,姨娘便要撞死。 他记得那天雪下的很大,纷纷扬扬砸下来,把他小小的身子埋了大半。 等父亲母亲发现的时候,他已经不省人事。 府里连夜请了大夫。 母亲亲自让下人烧热水,把他抱进去,哭着让他千万别有事。 父亲在外面责备姨娘,姨娘狡辩是他想见父亲,跟她无关,还暗讽要不是母亲不许他去参加团圆宴,他也不会如此。 那是头一次,他听到父亲冲姨娘发火,说他本就无意于她,说她耍手段,还说当时就应该发卖了她。 他当时虽然昏迷,可意识却是清醒的,听得一清二楚。 头一次,他知道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的方式是这么不光彩。 他虽然一直不被喜爱,可也在家学读书,夫子教授他们明礼,那次,他哭了。 而知道他冻晕过去,丢了半条命,姨娘全程没有关心一句,反而是他觉以为是坏人的母亲,心疼的落泪,更是在看到他一身的伤的事后,后悔的冲他抱歉,跟他说,“是母亲不好,母亲不应该因为当年的事情,就忽视你,你叫我一声母亲,就也是我的孩子,我的儿,你受苦了…” 他哭了,起初还只是小声啜泣,后来便伏在母亲怀里嚎啕大哭。 姨娘后来又来了寻他,却被母亲赶走,姨娘又哭又闹,说母亲抢了男人还要抢孩子,甚至问他,“你真的不要娘?娘把你养大,吃了多少哭?你当真要做不孝之人?!” 他当时害怕的紧,他知道不孝的人是要被唾弃的,可他真的不想回去。 以前不知道这世上有母亲是会对孩子笑,会在孩子受了委屈的时候安慰,会让孩子趴在母亲怀里嚎啕大哭而不厌弃,可如今,他知道了,便也再也舍不得了。 母亲给了姨娘好大一笔钱,还给她安排了身份,嫁给了一个七品小官。 姨娘心满意足离开,走的时候甚至没想起他来,还是母亲让他去送一场,说总归是母子一场,他不情不愿去了。 姨娘见到他,先是一怔,随即冲他招手,却是告诉他,“你虽然是庶出,可是也得努力些,你父亲是武将,你哥哥们以后也是要上战场的,或许哪一天他们就死在外面,国公府爵位就是你的了,我的儿,为娘等着你…” 他永远忘不了她的贪得无厌的嘴脸。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他都觉得羞愧,为有那样的娘,为自己曾经被教唆坏对母亲和兄长嫂嫂们做了很多错事。 许是不想让她如愿,他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都跟京中纨绔混迹,母亲虽然总是不满,提醒他要上进,可也不过分苛责。 可没想到一语成谶。 在他十七岁这年,国公府满门,他的父亲,五个兄长,甚至还有好几个伯父叔叔,一起奔赴战场,却没有死在战场,死在一场瘟疫里。 一同去的嫂嫂侄儿侄女也无一幸免。 二十万人,只活下来两万。 那一夜,母亲一夜白头。 而他也从一个纨绔,一夜成长。 他本意投军,延续国公府荣光。 可母亲不愿,不许,苦苦哀求,而他不能看着母亲一人孤独守着国公府。 他努力奋进,从大理寺主事,一步步坐上大理寺卿,成了陛下的爪牙,不为强权,只追求公道。 可他心里一直有一个谜团。 瘟疫再凶,如何短短半个月要了十八万人的性命。 为何他的父兄嫂嫂侄儿侄女,几十口子无一人生还。 这些年,他一直都在追查。 可沈阔太耀眼。 他立功无数,不仅是陛下看重的人,还是百姓心目中的战神。 直到他的盛名大到让陛下都开始忌惮,而这些也有他的助力。 他不能对陛下看重的将领做任何事,可是他了解陛下。 终于,陛下暗示他,沈阔可以动了。 他知道机会来了。 可是十年过去,当年的事已经无人知晓,这些年,他一直在追寻,却没有一点线索。 唯一的收获,便是沈阔的确不是将才,他就是一个靠散播瘟疫,冒领军功上位的小人。 可是他是个很聪明的小人。 这些年,不管是朝廷有意,还是他自己故意,他早就已经成了本朝和百姓心中的神。 若是他的真面目被揭开,百姓幻灭,敌国也再也没有了忌惮。 这不是陛下愿意看到的。 而沈阔又非常会收买人心,他的那些下属,对他忠心不二。 而他却还是靠着跟木婉云合作,才让沈阔自毁长城,为了那个妾室,甘愿奉上下属罪证。 木婉云连喝三杯茶,都没有等到卢枫开口,心里也隐隐着急起来,犹豫的时候,就看到他缓缓抬头,眼神透着无奈,“沈阔不能幻灭,不然,敌国虎视眈眈,至少,在新的战神出现之前不能,这是陛下的原话。“ 木婉云端着茶杯的手一抖,心里陡然一凝,抬头凝视卢枫,许久没有说话。 卢枫似乎对木婉云的反应并不意外,毕竟他曾经经历过无数次这种从满怀希望,又颓然无助,最后心灰意冷,几近心死的过程。 可每一次,他又打起精神,挺直腰背。 只要活着,就总会有希望。 自从有所怀疑,他就一直在查,也无数次仗着在陛下面前得脸,求陛下准许自己调查,可是每次都失望。 一次次失落累积下来,他自己麻木。 却从没有放弃。 而这些年在官场浸染,他也圆滑世故了很多,知道有些时候,结果比过程更重要。 只要是认准了,至于是用何种罪名,无关紧要。 不过该调查的,他依然会调查,那是他对卢家满门,对死去的十几万人,也是对旧病未愈不知还能坚持多久的母亲,也是对他自己的交待。 第72章 奸夫淫妇 木婉云就这样痴痴盯着手里的茶杯许久,直到手里的茶彻底冰凉,她才恍然回神,忍不住凄然一笑,”是啊,战神,多响亮的名头,不管是真,还是假,都已经牢不可破,一旦神像崩塌,那不仅仅他一人变成笑话,捧着他上位的人也是笑话,就连把他奉若神明的国家也是笑话,两国为了争夺利益打仗无可厚非,可倘若知道那些缔造神话的战役,其实是靠下毒这种下作手段,只怕敌国将群情激愤,说不定他们还会合盟一起报仇…” 后面的话,她没继续说下去。 可也已经好生大胆。 即便是卢枫,也变了脸,沉声提醒,“木小姐,慎言。” 木婉云却冷笑一声,抬头,冷冷睨着他,只见他神情悲凉,眉眼之间压抑的苦楚却并不比她少。 木婉云陡然想起卢枫身上那些传闻,想起上一世,卢枫把沈阔尸体在太阳底下鞭笞时候的狠辣,终究还是呼吸,压下心头的怒意。 等心情平复下来,她才悠悠吐出一句,“抱歉,我失态了。” 卢枫没说话,抬眸扫过她已然平静下来的脸庞,心里凝着的一口气,也悄悄散开。 在今日之前,他已经很久没有如此失控,是的,他失控了。 险些也被她的情绪搅动,释放出积压在心底的巨兽,好在他控制住了。 他那句“慎言”与其说是呵斥她,其实何尝不是自省。 只是,他却对木婉云对沈阔的恨意很是费解。 他跟沈阔是家仇,是几十条人命,可她又是为何? 只是多年官场生涯,让他知道,有些事,即便是问了,也未必会得到真实的答案。 他更相信自己努力抽丝剥茧,一点点探寻分析来的。 可他还是想先听听。 所以,他摆手示意无妨之后,还是问出口,“木小姐,恕在下直言,你虽被他无视…” 他努力调整了好几次,最后还是用了无视二字。 毕竟外人都知道沈阔无心于她,这亲事,原本就是木太傅为了女儿求来的。 所以,如此算来,其实沈阔也不算是忘恩负义寡情薄幸。 木婉云在他刚开口之时,便知道他要问什么。 深呼吸一口气,她神情也肃穆了几分,“你想听真的,还是听…” “当然是真的。” 卢枫皱眉,不等她说完,便直接打断。 木婉云脸上的表情一顿,思绪瞬间回到上一世辉儿惨死时候的场景。 一瞬间,所有的情绪瞬间袭来。 如同巨兽要充绒关闭的闸门。 木婉云浑身都被仇恨裹挟。 卢枫显然也察觉出她的不对劲。 太熟悉了,这种感觉,他自己有过,也在母亲,和府里其他人身上感受到过。 他在大理寺侦办过多少案子,很多苦主想起那些害他们的人,也是如此。 虽然他不知道沈阔究竟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才会让木婉云,一个刚及笄不久的女子如此。 可后宅阴私,他这些年亲眼见过听过的也不少。 他并不想挖人隐私,窥探人的痛苦。 思及此,他抬手打断,“木小姐不想说,本官也不会勉强。” 木婉云这些日子已经比之前好了很多,只是刚才,还是有些失控。 不过她也一时没想好该怎么说的。 毕竟她没法跟人直说,她上一世的事情。 可她还要继续借卢枫的手,两人既然要合作,那总得互相信任。 只是,卢枫不是一般人,她实在担心若是说的不够圆滑,反而会让两人之间生了嫌隙。 思来想去,她还是开口,“卢大人,我眼下的确没法跟你说实话,可你若是相信我,可以去寻找一位二十二三左右的男子,应该是懂一些药理,大概十年前,他就在西北战场,只是是以征兵名义去的,还是作为随行军医的药童还是徒弟…当然,或许他早就隐姓埋名,亦或者已经不在…” 木婉云看着他,她并不确定卢枫会不会查,毕竟按他所说,沈阔的战神之名不容许一点的玷污。 可她就是不甘心。 “好,我记下了。” 卢枫起身,对着她拱手一礼。 木婉云一怔,随即便是心里一喜,连忙起身回了一礼。 她不是蠢笨之人,很快也明白过来,卢枫久居官场,或许也知道无法以正当的理由给沈阔定罪,让他原形毕露,可是他身为卢家人,就算是为了心里的正义和公道也会查下去的。 他刚才对他行礼,也是他个人的意思。 想清楚之后,她虽然心里仍旧还有些纠结,却也释然了一些。 只要是看着那个人下地狱堕入泥泞,其实无需什么手段和名义。 想着,她对卢枫释然一笑,“对了,我听说即便是将军也不能无故屠杀士兵。” 说着,她抬头看着外面的天,突然觉得凝聚在心头的阴霾似乎悄然散了一些。 卢枫顺着她的视线,也走到窗边,往外瞥了一眼。 却蓦然收回视线。 因为他看到一个不想见的人。 只是等他想起提醒木婉云的时候,却已经晚了。 沈阔原本是来宴请兵部和户部的官员。 一来,他这次回京,原本是述职。 可是没想到因为被赐婚,加上闹出的一些事情,他部分兵权被夺,虎符也上缴给陛下。 可他没放弃离京回营的打算。 可最近,他心里很不安。 尤其他一连给心腹下属三封密信,让他们想办法,挑起两国战事,只要战事起,那陛下就算再舍不得放权,也只能乖乖把虎符给他,让他回到边关。 可是石沉大海。 一点消息都没有。 他现在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的人被偷偷处决了。 可他的心腹都是他培养多年,对他忠心耿耿,同时还在军中担任要职。 今日,他不顾脸上还肿胀刺痛,强行拉着兵部尚书一起赴宴,便是想旁敲侧击询问,毕竟将士任免,兵部肯定有记录的。 而拉上户部上书,一来为了作陪,二来也是想为边关争取一些实惠。 他掌兵十多年,对于属下和士兵的心理还算是能拿捏几分。 想让他们对自己忠心,要恩威并济,他收集他们罪证是威,给他们争取好的衣食住行是恩。 何况,冬日将至,边关酷寒,若是他能带上足够的物资回去,自然能让他们忠心不二。 只是,他一通筹谋,却碰到两个油盐不进的,奉承话没少说,可问到实处,却打哈哈,气的他攒了一肚子怒火。 最后更是连起码的体面和客套都有些维持不下去。 可刚下楼,就看到对面茶楼上一抹熟悉的身影。 虽然只是遥遥一眼,对方便快速闪躲,可他相信自己绝不会看错。 就是他那被圣旨赐婚的正室夫人,木婉云。 而她身边还有一个男子。 看相貌似乎是年轻男子。 穿的华丽,多半是京城世家子弟。 青天白日,就毫无顾忌,奸夫淫妇! 实在可耻! 沈阔一腔无处发泄的怒火,像是瞬间找到了出口,不顾两位尚书还在,就对着茶楼方向大喝一声,“好一对奸夫淫妇,欺人太甚!” 说罢,便要运转轻功凌空飞起,却突然想起自己内力全无,只能硬着头皮,朝茶楼快步走去。 第73章 保住名声 与此同时,木婉云也看到了一脸怒容的沈阔,同时,也明白,沈阔把她和卢枫当成了什么。 心里再次鄙夷了一番。 以为别人都跟他一样满肚子男盗女娼。 想起柳如霜肚子里父不祥的孩子,沈阔不去弄清楚谁在他心肝儿肚子里播种,却有闲工夫抓自己的奸,当真可笑。 可,可笑归可笑,眼下局势毕竟不利。 沈阔看似愚蠢,可有时候在一些事情上,又似乎嗅觉灵敏。 卢枫针对沈阔,几乎不是秘密。 沈阔也一直把卢枫当成第一政敌。 要不是知道陛下护着卢枫,她都觉得沈阔会偷偷去下毒除掉卢枫。 所以,眼下让沈阔撞见她和卢枫在一起,并不是好事。 可沈阔已经让人堵在了茶楼四周,又气势汹汹,完全不避人,这是摆明了要闹大。 想抽身不容易。 就在她焦急不已的时候,卢枫也已经想出了对策。 只见卢枫轻轻拍了几下,几个黑衣人从房梁,还有屋外飞身而下。 她怔愣住,下一秒却看到他们利索脱掉黑衣,露出里面的华服。 木婉云毕竟也是京城世家贵女,自然也是见过一些世面的,知道这是卢枫的暗卫。 只是暗卫是女子,还是头一次见。 而且这些女子容貌不凡,且在黑衣内又着华服,实在是让人有些匪夷所思。 这些人见到卢枫,恭敬行礼。 卢枫抬手一压,这些人便开始整理发髻。 很快,几个身姿窈窕,温柔可人的娇俏女子便呈现在眼前。 哪里还看得出刚才的肃杀? 木婉云微微愕然。 卢枫眼角余光扫到木婉云,知道她有疑惑,可眼下已经没有多余的时间答疑解惑。 他对着她轻轻对口型,吐出一句,“信我!” 与此同时,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怒吼,和剧烈喘息声,临近。 有挡路的,直接被沈阔呵斥。 “滚开!” 然后就是重重一声砰! 厢房的门被踹开,沈阔顶着一张又青又红还肿胀的脸,出现在门前,身后还跟着兵部尚书和户部尚书,以及一众看好戏的人。 “奸夫淫妇,木婉云,你这个不守妇道的女子,你竟然不守妇德!还不出来受死!” 沈阔的咆哮声震耳欲聋,真是唯恐人不知道,他被戴帽子了。 跟着他一起来的,也是难掩激动。 门一开,就赶紧伸长脖子往里看,还以为会看到什么香艳的画面,可结果… 厢房内,木婉云手持酒壶,围着桌子,给众人斟酒,听到动静,才淡淡侧头看去,对上沈阔怒气四溢的脸,也只是淡淡掀了掀眼皮,有些无奈,也有些不耐烦,半晌,才把酒壶往桌子上重重一放,厉声斥问,“将军刚才说什么?!谁是奸夫淫妇?!” 沈阔也有些懵。 他刚才在窗口只掠到木婉云和一个身穿华服的年轻男子,便头脑发热,不管不顾冲上来。 实在是憋闷太久,又被木婉云压制太久。 他虽然看似很气愤,可其实一直暗暗窃喜,总算能逮住木婉云的错处了。 最近陛下似乎一直针对他。 他心里觉得如果木婉云真做了对不起他的事情,那木婉云就该被浸猪笼。 那赐婚的陛下,也是对他有抱歉的。 可是为什么跟想的不一样?! 面对木婉云的话怒气,他一阵失神,可很快就扫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惊愕,“卢枫,你怎么会在这里?刚才?!” 他努力回想,又扫了卢枫一眼,刚才看到的月白色的身影竟然是卢枫。 木婉云怎么会跟卢枫在一起?! 众所周知,卢枫跟他不和。 可以说,他如今的局面,一半是因为木婉云,还有一半就是卢枫。 沈阔脑海里翻江倒海,蓦地,突然睁大眼睛,瞳孔地震,“贱人,你跟他一起害我?!” 木婉云鼻子冷哼一声,“将军先是不问青红皂白带人来捉我的奸,现在又污蔑我跟卢大人,将军就这么见不得我好?!非要往我身上泼脏水?还是想逼我去死,好给你心爱的柳姨娘腾位置?!” 此话一出,原本还兴冲冲跟着沈阔来捉奸的,顿时也有些尴尬。 毕竟沈阔宠妾灭妻已经闹的人尽皆知。 不弄清楚,就大喊大叫,的确不该。 万一弄错了,传出去,这不是要把人给往死里逼? 本来已经准备告辞,却又被好奇心驱使一起来捉奸的两位尚书,此时也是羞的老脸通红,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这还不是主要的,最主要捉奸的对象是卢枫。 卢枫是谁? 那是一条闻着味就会不达目的不罢休的狗?! 被他记恨上的,没几个有好下场的! 想到这一层,两位尚书又在心里问候了沈阔的十八代祖宗! 一脸讨好,对卢枫遥遥一拜,转头,冷着脸,狠狠剜了一眼沈阔,告辞都不愿意,便灰溜溜走了。 沈阔目眦欲裂,听着耳边的反转议论,又恼恨又气。 可他现在关注点已经不仅仅是被戴绿帽子,而是木婉云为什么要跟卢枫,还有… 他扫了一眼,并不认识,也觉得无关紧要,他觉得这些人肯定是充数的。 木婉云跟卢枫肯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一想到木婉云和卢枫一起密谋害他,他就是恨不得想杀人! 只恨如今内力全无。 “你一个深闺妇人,不在家里,跑出来,还跟不三不四的人在一起,被我抓住,还敢跟我叫嚣,木婉云,这就是你们太傅府的教养?!” 沈阔毕竟在京城浸淫多时,也知道京城最看重什么,在家里,他拿木婉云没办法,可现在是外面,想毁掉一个女人,还是很容易的! 想着,他心里竟然还有些得意,挑衅看向木婉云,像是在说,你难不成还敢让暗卫在大庭广众之下出手?! 木婉云都被气笑了! 跟沈阔接触的越多,越幻灭! 真不知道这样一个蠢货,如何混成战神,又怎么会让她一度倾心?! 可笑! “你说谁是不三不四的人?!” 卢枫施施然站起来,声线四平八稳,可一身凌厉气势却还是让人无法忽视。 毕竟是有名的酷吏! 京城人人谈之色变的存在! “哟,这是不打自招?!” 沈阔先是冷笑一声,随即猛地收住,一身威压尽情释放! 毕竟是久居沙场,不管战神光辉有几分真,可他毕竟掌兵二十万,一身气势还是有的。 只是卢枫却毫不退让,甚至眉眼之间,还多了一丝不屑。 “我竟然不知沈将军喜欢给自己戴帽子?若是沈将军有这个要求,我不介意…” “你敢?!” 不等卢枫说完,沈阔已经一拳挥出。 只是没了内力,显得绵软无力。 而卢枫看着柔弱,却轻轻避开。 沈阔恼恨的眼珠子要蹦出来,随手抓起桌子上的茶壶,就对着卢枫丢去,却被卢枫一脚踹回,一壶茶,最后全都洒在沈阔头上。 甚至有茶叶顺着沈阔头上落下。 当真是狼狈! “你?!” 沈阔恼恨,一张脸因为愤怒似乎更肿了,原本相貌堂堂,此时,却不仅丑,还狼狈! 哪里有一点武将的威严! 他越想越气,只记得对着卢枫怒吼,“卢枫,你欺人太甚!” 话音刚落,就听到卢枫语气轻飘飘响起,“沈将军清醒了吗?!” “你说什么?!” 沈阔本来就是一身怒火,这下子,更是气的咬牙切齿原地爆炸,看有人对着他露出嘲讽眼神,气的他怒火滔天,“看什么,看,滚!” 一些胆小的,吓得一溜烟跑了! 可也有胆大的,身居高位,或者家世不俗的纨绔,不肯离去,“沈将军,不是抓奸,我们留下,帮你!” “就是,沈将军别怕,有我们…” “闭嘴!” 沈阔这会儿也意识到自己之前多鲁莽,只想着让木婉云不好过,却忘记木婉云是他的夫人。 木婉云偷情,那他面儿上也无光?! 毕竟,别人不知道他跟木婉云关系恶劣,夫妻?仇人还差不多?! 除了在将军府住着,木婉云哪里像是跟他有关系。 不,他其实知道,木婉云把将军府隔壁的府邸一并买下,还偷了小门,说不定她早就不在将军府住了。 不能再想下去,越想下去,越觉得自己头上沉甸甸的! 偏偏还被人用可怜讥讽的眼神看着他,这让他既憋闷,又恼火。 可偏偏这些还是他鲁莽之下导致的。 越想越把肠子悔青! 该克制的! 不,这时候,得让大家知道这其实就是一场误会! 于是他隐忍着看向木婉云,“木氏,你说,你来这里究竟做什么?!” “将军不是已经说了,我水性杨花,给将军戴…” 本来恨不得她承认的沈阔,这会儿更是被气的火冒三丈,眼神里都是对她的威胁,“想好了再说话。” “怎么?你红口白牙,污蔑自己的妻子,你还有理了?!” 木婉云一拍桌子,气势陡然高了几分。 就连沈阔都有些愣住,暗暗咀嚼妻子两个字,看着木婉云因为愤怒,微微泛红的脸,心头莫名的涌出一股子异样。 声音竟然软了几分,“你,你几时把自己当成我的妻子了?!” “陛下赐婚,将军不满,可我也是将军的妻子,将军纵然不喜,可我却不能不尽妻子的本分,我听闻将军跟卢大人有些龃龉,特地请他喝茶,想从中调解,又怕人家说孤男寡女于礼不合,遂又邀请了诸位姐妹作陪,谁料竟然会被人说的这般龌龊,果然,有的人自己是什么样子,就把别人想的跟他一样脏……” 说到脏的时候,木婉云语气都重了一些,讥讽的是谁,明眼人一下子就品出来了。 毕竟沈阔如今也没什么名声可言。 尤其木婉云几度说不下去,声音里惊扰染上几丝哭腔。 围观的都默然。 沈阔却是半个字都不信。 “你说你帮我?木婉云?!这话你也说的出口,你当本将军是蠢的不成?!” “将军这话是何意?难不成我身为将军府夫人,不盼着夫君好,还盼着夫君倒霉?还是说,在将军心里,只有柳姨娘才能正大光明出来宴客,而我,只配躲在院子里顾影自怜?!” 木婉云说的凄楚。 大家很快想起之前将军府妾室大张旗鼓开酒楼,最后却惹了一身骚,没赚到钱不说,还得罪了人,惹上官司的事情。 再品木婉云话里的意思,所以,压根不是什么木夫人有病,需要妾室帮忙应付,而是夫人之前被软禁,就为了给妾室让路! 说白了,还不是沈阔撑腰! 宠妾灭妻到这个份儿上,也是少有! 卢枫眼里难掩赞赏,他却是没想到木婉云竟然能把局面逆转! 还能让沈阔逼到这个份儿上。 而他不介意添砖加瓦。 于是他脸一板,拍案而起,“木夫人,亏我还觉得你说的有道理,同朝为官,当摒弃前嫌,一起为陛下分忧,可如今看来沈将军是不想和在下好过。” 说着,眼神锋利扫视沈阔,“沈将军,在下公务繁忙,可没那么多时间,而且在下若当真跟木夫人有首尾,也不会大白天,连窗子都不关。 说罢,狠狠一甩袖子,就要离开。 路过神情复杂的沈阔,还没忘记鄙夷的冷嗤一声。 众人闻言看向半开的窗子。 之前还非议的人也不由得红了脸。 更有甚者,还主动给木婉云致歉。 砖头却又质问沈阔,“沈将军,我们不了解木夫人,可你不可能不了解,人家一心一意为你谋划,帮你,你怎么可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沈阔被训的有些愣! 半晌内说出一句话。 脑海里只有一句,“木婉云是为了他才约卢枫。” 可他怎么那么不信? 等众人都散的七七八八,沈阔才从怔愣中回过神来,看着已经悠然自得喝茶的木婉云。 她喝茶的时候,姿势很好看。 他又想起她在阳光下,躺在贵妃榻上,吃茶点果子的样子,莫名的心里一跳。 又想起她之前说的为了他的话,忍不住心里微动,嘴巴已经先于大脑问出口,“你当真是为了帮我和卢枫缓和关系?!” 第74章 废话真多 正在喝茶的木婉云闻言,差点没笑喷出来,好不容易吞咽回去,又忍不住抬眸讥讽看向沈阔,“将军吃错药了吧?!” 本来还心头炽热的沈阔,只觉得被人兜头浇下一盆冰水,从脚底凉到头,又凉进心里,忍不住磨牙,“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木婉云又是讥笑一声,似乎是觉得脏了自己的眼,转头避开沈阔的眼神,还有他那张比猪头为好不脸太多的脸,只盯着手里精致的茶杯,轻蔑道,“我还是头一次发现将军如此自恋。” 说着,又单手托腮,摇头,讽刺笑道,“将军觉得自己哪里值得我为你筹谋?!所以,如果不是吃错药,难不成是走路摔跤,把脑子给摔没了?!” 沈阔再也抑制不住怒火,一抬手,把茶壶茶碗一起落在地上。 砰砰砰! 澄黄色滚烫的茶水随着茶壶茶杯碎裂,散了一地。 木婉云却半点不怕,反手,把手里茶杯对他泼去,滚烫茶水,尽数泼在沈阔脸上,身上,让他更加火冒三丈,暴跳如雷,犹如暴走的猛兽。 木婉云几乎能听见他磨牙和手指关节咯吱作响的声音。 可现在的她半点都不怕。 纸老虎罢了! 自从知道他所谓的战神之名,都是靠着卑鄙手段,和吹嘘得来的,她对他就只有厌恶和不齿,以及恨。 “木婉云,你这个疯妇,你是不是觉得我当真不敢对你怎么样?!“ 沈阔没有吓住木婉云,反而被她激的火冒三丈,若是在边关,他有无数种办法让她知道惹怒他的后果。 可心里残存的理智告诉他,这里是京城。 而且木婉云身边有武功高强的暗卫。 忍。 他一定要忍! 努力深呼吸,平复内心的躁动。 拳头松了紧,紧了又松! 他一只手撑着桌子,另外一只手抬起袖子,胡乱对着脸擦拭了一把,摸到茶叶,用力一甩,随后缓缓坐下,端起桌上另外一把茶壶,又捏起一个茶杯,给自己倒了一杯,抿了一口,觉得心里的火气已经压制住,才拧眉抬头看向对面的木婉云。 “木氏,我自问除了成亲当日没有接亲,也没亏待过你,你为何要这么恨我?!” 时至今日,沈阔要是看不出木婉云对他的恨,就真的是眼瞎。 刚才,他确实恍惚了一瞬,差一点相信她真的是为了他才跟卢枫见面。 可她前后反转的态度,还有以他对卢枫的了解,冷静下来的沈阔,很快察觉出这里面很耐人寻味。 若木婉云是如霜,或许真的会讨好卢枫,好让卢枫放过他。 可木婉云毕竟不是如霜。 她心机深重,而且出身太傅府,对朝政不是全然不懂,即便不知道他的秘密,以及他跟卢枫之间有不可调和的仇恨,她也绝不会轻易觉得只是说几句好话,就会让恨不得互相咬死的两人化干戈为玉帛。 而且他心里总觉得木婉云好像就看不得他好过! 并不是他曾经一度以为的故意假装不在乎,来争宠! 那她为何出现在这里,就耐人寻味了! “没理由,就是看不爽!” 木婉云能想到沈阔会问自己这个问题,别说上一世的事情她不能说,即便是能说,她也不会跟他说。 他,不配知道辉儿! 更不配提起辉儿。 把他跟辉儿在一起说,都是对辉儿的亵渎! “你?!” 沈阔差一点,又被他激起怒火,可这次,他很快就调整压制下去。 他凝眸看着她姣好的侧脸,她无疑是美的,听说,她曾经还是京城第一美女的有利竞争人选,只不过因为她又饱读诗书,被冠以京城第一才女头衔,加之跟她竞争的嘉宁郡主也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又有皇室出身加码,或许她就能得两个头衔了。 想着,沈阔其实是有些后悔的。 尤其是在做了那样一个梦之后。 虽然梦里,他们的结局并不好。 可至少前面他们是好的。 他们还有一个孩子。 辉儿。 对,好像是这个名字?! 沈阔盯着她,心里难掩澎湃! 心里总觉得女人给他生过孩子,不管是不是意外,都是他的是女人。 生生世世都该是! 他可以有很多女人,可她只能属于他! 即便他心里爱的不是她,那她也不能属于别人! 可那终究只是梦! 可说实话,他没想过休她! 毕竟她是他明媒正娶的,休了,她不嫁人还好,若是再嫁,他心里总归膈应! 可最后还是化为一声沉沉叹息。 “木氏,其实本将军曾经做过一个梦…” 他看着她,几次欲语还休,最后还是想说,虽然知道,现在说了也已经没有用。 “哟?将军还会做梦呢?那有没有梦到过冤魂索命?” 木婉云讥讽,眼神里仿佛凝了冰。 沈阔这次没有被激怒,只是看着她一脸的冰霜,和恨不得立即让他堕入阎罗殿的恨意,他闭上眼,继续说下去。 “梦里你嫁给我,给我生了一个儿子,梦里的你为我操持家事,很温婉,也很好…“ 刹那间,木婉云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冻结,脖子僵硬的别过去,眼睛死死盯着沈阔,一字一顿,犹如泣血,嘶哑问出口,“然后呢?” “然后…” 沈阔一怔,想起梦里孩子惨死,木婉云疯癫,还要杀了他和如霜的孩子,最后咎由自取,许久,他没有说下去。 木婉云看他反应,便知道,他都知道了。 不管是梦到了,还是跟她一样重生了。 好,很好。 若说以前,她还觉得不痛快。 总觉得她带着一身的仇恨归来,而他却什么都不知道,她就有种一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就连报仇,都觉得不那么痛快! “好,好啊…” 许是太激动,她忍不住哭了。 在沈阔看来,她就是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俨然疯癫了一般。 他莫名的就想到了梦里,木婉云在那个孩子死后,也是这般模样! 莫名的就觉得心里涌出一股怪异的感觉。 还有她那双眼睛,这次,他看的很清楚,里面满满都是浓稠的化不开的恨! 是恨! 她恨他?! 他心里莫名生出一股子无名火! 不就是没接亲,她竟然就如此恨她?! 如此善妒?! 想到她之前对如霜做的事情?! 还有,不管她跟卢枫是真的不清不楚,还是旁的?! 她都不能再留在他身边! 他也是最近才知道卢枫为何一直咬着他不放! 十年前的事情,若是被查出来! 不,永远不会有这一天! 可卢枫就是一只疯狗! 他又看了一眼木婉云状若疯癫,浑身颤抖的样子,竟然莫名心里一慌! 突然觉得她跟卢枫有一些像! 他不能留木婉云这个隐患在身边了! 虽然他曾经想过,只要木婉云安分守己,愿意和如霜和平共处,他也不是不能每个月抽空去她屋子里几天,给她一个孩子,可如今,变数太大,他不能赌! 就算这个女人什么都不知道,可万一被卢枫利用,或者,卢枫那厮寻不到证据,就另辟蹊径,想其他的办法对付他?! 他不能留一条毒蛇在身边! 亦或者,她哪天万一真的跟卢枫有了首尾,到时候丢人的还是他! 思虑良久,沈阔终于还是做了决定! 只是做决定之前,他还是抱着一丝侥幸,开口问她,“木氏,倘若我给你夫人之尊,你是否愿意…“ “不愿!” 不等他问完,木婉云已经咬牙堵回去。 “你到底为何如此?!“ 他再次问出口,这次不等她回答,就提气厉声呵斥,“我承认当时我没有接亲,让你颜面扫地,大概也伤害了你的自尊,可你想想,我跟如霜有婚约,我对她有承诺…你身为有教养的贵女,难道就没有容人之量?! 这么一点小事,非要闹来闹去,你这么做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有啊,看到你身败名裂,不痛快,我高兴,如此再好不过!” 木婉云压制住怒火,恣意回答。 她心里涌出一股子激动,她隐隐猜到了沈阔要做什么。 只是却不懂这厮为何还要臭不要脸,说这么多废话! 第75章 圣旨和离 沈阔脸色涨红,胸腔一鼓一鼓的,好几次,木婉云都以为他要动手,可他终究还是自己把自己劝好了。 木婉云嘴角勾起一抹浅笑。 以前觉得沈阔威严可怕。 尤其他动不动就摔东西,每次都让她心惊肉跳! 可如今,她才明白,他的暴脾气,不过是因为以前的她软弱可欺! 看看,现在的他,分明比以前暴怒数十倍不止,可是因为她身边有人保护,而且功夫不低,便一再隐忍。 果然还是那句话,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 不,是实力才是硬道理! 上一世的她,到底是愚蠢的太过,才会觉得贤良淑德,隐忍让步,会让一个毫无道德底线冷血无情的人被感化! 想清楚之后,她抬头,蔑视地看着他,澄澈的眸子里,毫无畏惧,只有不屑。 沈阔刚压下去的怒火,被她再次点燃,抬手一扫,茶杯应声落地,滚烫的茶水,洒在手上,烫的他眉头一锁,怒气又重了几分,对她厉声呵斥,“木氏,你简直是冥顽不灵!” “嗯。” 木婉云大方点头,静静等着他接下来的话,她有预感,接下来的,才是她最想听的。 沈阔对上她灼热的目光,竟然又一次晃神,直到她眸子里再次换上厌恶和不耐烦,他才深深呼出一口浊气,移开目光,深呼吸几口气,捏了捏拳头,似乎是下定决心,平静开口。 “木氏,我原是不想走到这一步的,可是你的所作所为,实在是让我太失望了,我就不一一列数你嫁入我将军府后的狂妄行径…”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抬头看了她一眼,看到她眼里不仅没有焦急和后悔,反而隐隐有些期待,他心里又莫名的涌出一股子怒火。 可话已经说出口,他也不会改变决定。 只能继续说下去,“只要你保证被休之后,不会对外抹黑将军府,不会做对将军府不利的事情,我会给你一纸休书…” “什么?!” 木婉云愕然,随之而来是冷笑,和不加掩饰的愤怒。 沈阔抬眸,看到她的反应,先是一怔,随即又是一阵狂喜,可是最后表现出来,却是轻蔑的和冷笑,语气里的讥讽都要被溢出来,“怎么?知道自己要被休弃了,才后悔?!” 说着,他提高声音,加重语气,以一种霸气又不容置喙的语气道,“晚了,本将军已经对你的行为忍无可忍,休了你,是本将军深思熟虑后做的决定!” “嗤!” 木婉云被他的自以为是和狂妄自大给弄的啼笑皆非,忍不住嗤笑出声。 沈阔面色一凛,随即一甩袖子,怒道,“你也不用故作姿态,当初你大街上拦马表白与我,人尽皆知,你父亲为了帮你达成心愿,跪在大殿外,求陛下赐婚,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你爱慕本将军,可是又善妒狭隘,不能容人,得不到便毁掉,本将军,岂能容你?!” 说着,他霸气抬起头,半眯眸子睥睨木婉云,“可你毕竟嫁入将军府,即便本将军休了你,可人家说起你,也会想起你曾经是将军府的弃妇,本将军不允许将军府名声因为你而有污。” 顿了一下,他看着她,冷冷逼视她,“只要你写下保证,不做对将军府不利的事情,还有,被休之后,不再嫁人,保证一生一世青灯古佛,本将军也会给你庇护!” 木婉云几乎是面无表情听他说挽,想笑,却又笑不出来。 她实在是不明白,世间怎么会有如此狂妄自大,厚颜无耻之人?! 休?! 还不许她再嫁?! 庇护?! 她胸腔内翻江倒海,最后化为一句,“沈阔,你是不是忘了,你我是赐婚?!休我?!你做的了主吗?!” “怎么?!你还想用陛下压我?!你就这么想赖在我将军府?!” 沈阔一脸的怒气,好似真的怕被缠上。 木婉云冷笑摇头,都懒得多跟他说废话,毕竟这人的脑子异于常人,总是有自己的一套理论,可想了想,还是又说了几句。 “我不知道你哪里来的自信,觉得我会舍不得?我以为我一直说的很明白,以前眼瞎,可是就是不能让我澄明一次?不过,你是不是忘了,你将军府还有名声可言吗?用得着我去抹黑?还有,让我为你守身如玉,不好意思,晚了!!” 木婉云说完,懒得多看,径自往外走。 沈阔怔愣许久才回过味来,追出去,“木氏,你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不顾茶馆人来人往,他直接钳制住木婉云的手腕。 虽然他内力还没恢复,可毕竟他是男子,力气大,而且因为愤怒,又是下了力气,疼的木婉云柳眉拧起,下意识回身,抬手就给了沈阔一巴掌。 啪的一声! 不仅惊住沈阔,也让茶馆里的人都懵了! 看还是不看! 好想看! 可是沈将军脾气出了名的臭! 看那一张臭脸!像是要吃人! 可沈阔完全顾不上,只死死掐着木婉云的手腕不放,厉声呵斥,“你果真水性杨花?!你,你这个贱人!“ 闻言,周围人瞪大眼睛,不敢置信! 木婉云心头掠过一阵羞恼! 明白他是误会了! 这厮要污她名声! 不还是有意还是无意,都该死! 该死的! 眼珠子一转,她嘶了一声,随即委屈啜出口,“将军,你逼我用嫁妆养你将军府,我不从,便威胁我要休了我,想借机霸占我嫁妆,可你我是陛下赐婚,你是不是也太不把陛下放在眼里了,竟然为了我的嫁妆,张口污蔑我,你是要逼死我吗?!” 说罢,她抬起头,扫了一眼,盈盈落泪的样子,深深印在大家心里。 不知谁矢口,“不好!” 结果,木婉云自己挣脱出沈阔,对着一边的柱子就撞了上去,“将军,士可杀,不可辱,将军非要以这种方式逼我,我宁愿一死!“ 接着,砰! 众人倒抽一口凉气! 待看清后,悬着的心又松了! 红玉和绿俏看着被将将挡住的小姐,三人对了个眼神,然后木婉云双眼一翻,便倒在红玉怀里,绿俏则狠狠掐了自己大腿一把,转身,一边哭一边跪下,“将军,你别逼我们小姐了,我们小姐的嫁妆,已经填补了不少亏空了,可那都是柳姨娘弄出来的,凭什么还要让我们小姐… 您宠爱柳姨娘,可是也不能这么对我们小姐,我们小姐也是金尊玉贵养大的,自小知书识礼,谁人不知,您竟然为了让她小姐用假装帮柳姨娘补窟窿,污蔑我们小姐跟人通奸,这哪里是要嫁妆,这分明就是逼死我们小姐,今日还好我们眼疾手快,堪堪拦下,改日,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说罢,绿俏对着沈阔开始砰砰砰磕头! 周围人原本就已经怒不可遏,见到这副场景,更是忍不住多说几句。 “沈将军,您是英雄,咱们一向敬重您,可是你们做的事也…” 那人说都说不下去,最后狠狠一甩袖子,走了。 “沈将军,你们将军府的事情,我们也有所耳闻,您虽然是武将,可也不能有辱斯文,怎么能用女子嫁妆,关键还是妾室弄出的烂摊子,还要给人家名誉抹黑,唉,我都说不出口…” 沈阔涨红脸,想解释,可是一张嘴哪里是这么多的张嘴的对手。 而他心里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那边木婉云又晕着,他气的最后怒吼一声,“都滚开”,便再也不管不顾,离开了! 而他虽然走了,可是流言蜚语却不会因为他走了就散了! 甚至愈演愈烈! 翌日早朝,就有人把茶馆里,沈阔扬言要休弃木婉云,还要侮辱她名节,来逼她交出嫁妆的事情,写成奏本,弹劾沈阔。 更有甚者,添油加醋,说沈阔当时要举刀杀了木婉云,还是木婉云身边的婢女苦苦哀求,可木婉云不堪受辱,撞柱自尽,最后被抬回去,还连夜请了御医! 早就不满沈阔狂妄自大的言官们,更是抓住机会,一个个卯足劲参沈阔! 还有人让陛下务必严惩凶徒沈阔,不然,木家女恐命休矣! 木蔺更是在早朝后被请到御书房待了一个时辰,出来后,没多久,陛下身边的太监总管就手持明黄色圣旨在侍卫的开道下出了宫门。 沈阔因为被蜜蜂蛰还没好,仍旧请病假不早朝,并不知道这些,封知道的时候,已经收到了陛下亲自赐下的和离书! 木婉云收到消息的时候,还在院子看话本子,得知消息,赶紧梳妆打扮,脸上涂了厚厚的白粉,额头包扎一圈白布,一副弱柳扶风楚楚可怜的被人架着来接旨。 宣旨太监念完圣旨,想了想,最后亲自交到木婉云手里! 第76章 青灯古佛 看着脸色苍白让人怜惜的木婉云,宣旨太监何公公也有些于心不忍,当然,除此之外,更多的是对某些人的不满,他永远都不会忘记某些人在宫里对他们的轻视。 于是他掐着嗓子故意不压低声音道,“沈夫人,不,现在咱家该喊回您木大小姐了,木大小姐,接旨吧。“ “是,多谢公公。” 木婉云主动躬身一福,她是太傅嫡女,自然知道这些宫里侍奉的,虽然是奴才,可却能在不经意间影响巨大,因而,她从不会生出轻慢之心。 甚至以礼相待。 她双手接过圣旨,又侧身递给绿俏,绿俏也是双手捧过,珍之重之。 随手又从红玉手里取来沉甸甸的荷包,双手捧着递到何公公跟前,“公公一路辛苦,婉云请公公喝茶,莫要嫌弃。” “木小姐实在客气。” 何公公笑脸如花,嘴上客套,手上却很诚实接过,顺手塞在袖子里。 他们这些人愿意大老远颠簸宣旨,不就是图有打赏。 拿了木婉云的钱,他自然少不得多说几句,“木小姐,苦日子过去了,以后就都是好日子。“ 顿了一下,何公公轻扫了一眼一脸阴沉的沈阔,又道,“谁都有看走眼的时候,好在为时不晚。” 想了想,何公公暗暗摸了摸袖子里沉甸甸的荷包,又壮着胆子道,“陛下听说您的事情,也很痛心。” 这些他原是不该说的,可他还是生了恻隐之心,毕竟谅沈阔,也没胆子去宫里印证。 木婉云倒是没想到何公公今日如此给力,不枉她多番打点,眼角余光扫到沈阔在听到这些之后,脸色肉眼可见又黑了不少,心里一阵窃喜。 她亲自送何公公离开,到了府门。 何公公回身冲她作揖,“木小姐,留步。” “何公公慢走。”木婉云再次躬身。 “对了,咱家来之前,木太傅就在御书房,出来的时候老泪纵横,想来陛下下旨也是木太傅求了情的。” 他本意是想拍马屁,可木婉云听了,脸色却倏地一僵,只是一瞬,就恢复如初,倒是也没有让人看出端倪来。 等何公公一行离开,木婉云才带着绿俏红玉往回走。 之前因为宫里的人,两个丫头都有所克制,这会儿却是忍不住了。 尤其是红玉,几乎是立即笑出声来。 “小姐,您真的和离了,咱们马上就可以离开了。” 被她感染,木婉云也难得笑的有几分真心,接着她的话道,“是啊,终于离开了。” 前世的几年,加上这一世,她记忆里都是在这里。 现在,她终于要离开了! 两人欢笑一阵,红玉看到一脸严肃,似乎若有所思的绿俏,忍不住用手肘碰了碰她,不悦道,“你怎么了?小姐和离,你不高兴?!” 木婉云也朝着绿俏看过去。 意识到小姐看过来,绿俏才扯出一丝笑。 却立即被红玉嗤道,“还是别笑了,比哭还难看。” 木婉云相信绿俏肯定也是盼着她离开的,只是她性子沉稳,想的总会比常人多些,多半是担心,她和离之后为世人所不容。 于是宽慰道,“你家小姐有的是钱,难道还怕离了将军府,就养不起你们了?!” 红玉立即瘪嘴,“就算是在将军府,小姐也没用他们的银子,反倒是他们一直在惦记小姐的。“ 木婉云侧身,伸出手弹了弹红玉的额头,疼的红玉立即抗议,要挠小姐的胳肢窝。 主仆两个闹成一团。 还是绿俏提醒,“天色不早了,虽然小姐的私库早就转移走了,可还是有不少东西要收拾,也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闻言,红玉立即收了打闹的心,立即就往回跑,要带着手下的丫头嬷嬷们打包,用她的话说,“这将军府一股子穷酸味,她实在是一刻钟也不想多待。” 等她一走,木婉云才收敛笑意,看向绿俏,“你是不是想问我是不是要回太傅府?还是担心他们不愿意?” “小姐?” 绿俏一怔,没想到自己这点心思,还是被小姐看穿了,索性也不隐瞒。 “原本奴婢是担心的,可听大小姐的意思,那肯定是不会的。” “那你担心什么?” 木婉云知道她没有说全,“难不成是觉得我听了何公公几句客套话,就会巴巴的回去,给他们做钱罐子?!” 木婉云脸色冰冷,眼神里也是一贯的冷漠。 绿俏倒也松了一口气。 以前她不知道木家人和崔二小姐不是好的,可如今她知道了,便不想小姐继续被他们利用。 当然,还有些别的原因,她没有说。 毕竟,如今的小姐并没有经历,她不想让小姐徒增烦恼。 也或者… 算了,小姐不说,那她就当不知情。 只要小姐一直好好的。 离开将军府,小姐一定,不,当然会好好的。 绿俏心里悬着的石头彻底放下。 想着这将军府确实晦气,还是早点搬离。 便急着回去芙蓉苑,帮红玉一起赶紧收拾归置。 岂料,刚走到垂花门,就被人堵住去路。 绿俏一看沈阔铁青着脸,一双眼睛死死盯着自家小姐,立即想起前几天在茶馆的事情,就要伸出手臂就挡在自家小姐身前。 木婉云也拧眉看向沈阔。 原本以为是不期而遇,正要错身,结果对方几次都故意挡住,一来二去,她也知道对方是故意的,自然也没了好脾气。 “沈将军这是做什么?难不成是舍不得了?!” 她语气里都是讥讽,琉璃般的眸子,满是厌恶的看向沈阔。 沈阔脸又黑了几分,目光仍是死死盯着木婉云,他没看错,她不仅不难过,甚至等不及今天就要离开? 怎么会这样? 她当初不是求着哭着要嫁给他?! 不是当街拦马说心悦于他? 上次在茶楼不是不想被休? 装的! 对! 女子最喜欢以退为进! 想到这里,他深吸了一口气,“你若是不想和离…” “看我这嘴,沈将军怎么可能不舍得,就算是不舍得,也是不舍得我那些嫁妆…” 木婉云堵住沈阔的话,她实在是不想听他那些自以为是的话,恶心! 她赤裸裸的鄙夷,让沈阔攥紧拳头,心里怒火又噌噌往外冒。 最后还是压住! 想什么呢? 陛下圣旨和离,他就算是想让陛下收回,也是不可能的! 他或许只是不甘心,她要和离,竟然这么高兴! 毕竟女子不是都怕被休,怕和离吗?和离了,为世道所不容,那跟死何异! 想着,他失落的心情,又好了起来,看着她笑靥如花的脸,想起她慵懒靠在美人榻上吃东西的一幕,深呼吸一口气,“你莫要把人想的太坏…“ “哟,所以,将军从没想贪墨我的嫁妆?!“她语气里是浓浓的嘲讽。 沈阔骤然想起府里之前艰难,他确实动过心思,可那也只是权宜之计! 她竟然记这么久! 果然心胸狭隘! 不堪为妇! 想着,沈阔看她的目光又多了几分憎恶! 木婉云也察觉了,刚要抬步,就又被他挡住! “本将军有些话要跟你说,算忠言逆耳。” 木婉云没应声,知道憋不出好屁! 可他却觉得她是想听的。 因而态度颇有些傲慢,“就是我之前跟你说过的,你和离之后,注定为世道所不容,与其回娘家被厌弃,倒是不如直接寻一所安静的寺庙,青灯古佛相伴,吃斋念佛…“ 木婉云眼神想刀人。 沈阔也注意到,可他毫不在意,毕竟他说的是事实,也是为她好。 世道如此。 “我如果不呢?” 木婉云嘴角噙着一抹淡笑,实在是想听他还能说些什么,要走了,以后就没机会了,手突然有点痒痒! “当然,也有和离之后不要脸的女子二嫁,可那些人能有什么好名声,即便是嫁了人,也是被人嗤笑,为夫家不容,何况,你曾经是我沈阔的夫人,虽然已经是弃妇,可你和离后想二嫁也不容易,我沈阔不要的,谁敢要?!“ 说到这儿,沈阔突然挺直了腰背,突然就想通了,和离了,也没人要她! “不过你放心,你我虽和离,以后你再也不能冠我沈姓,可…“ “够了!” 木婉云虽然做好了被恶心的准备,可还是被狠狠恶心到了,她用手抚着胸口,努力压制胸腔里的不适,抬头挺背看向沈阔,颤抖手指指着他,“滚,有多远滚多远,老娘想嫁人,就嫁人,凭什么,进了你将军府,不对,说起来,我跟你压根没拜过天地,所以,我想嫁人就嫁人,还没人敢娶你沈阔不要的,你要不要脸,你当你是谁?!真当自己是什么什么战神?!你那名号怎么来的?!你自己没点数吗?!” 木婉云一席话,直接把沈阔说懵了,他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红,最后又一阵白,手捏成拳头,咔咔咔作响。 “木婉云,你,你简直冥顽不灵,好,忠言逆耳你听不进去,那你后果自负!” “不劳费心!“ 木婉云狠狠把他一推,就要错步离开。 “等等。” 刚后悔没动手,沈阔就又出声喊住她。 她应声回头,毫不客气回瞪,“有屁放!“ “你?!“他磨牙,可还是强忍怒火,问了一句,“你最后那些话什么意思?!” “什么?!“ 木婉云心里咯噔一下,当时只顾着生气,秃噜了! 不过她气头上随口说,只要不承认,他就没证据! 再说,心虚的是他! “你…” 沈阔观察她的每一寸表情,想看出些端倪,最后还是颓然放弃。 暗道,或许真的是个巧合! 这个女人骂起人来,一向口无遮拦! 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道,“我跟你说的,你好好考虑,都是为了你好,你虽然空有皮囊,还有才女之名,可你脾气太差,妇德不修,去寺庙青灯古佛修身养性,对你大有裨益!” “你真的为我好?!“ 她忍不住了,盈盈一笑,朝他走近。 沈阔见她终于能听进去,心里也松了一口气,正要开口,结果,啪啪! 木婉云抬手就给了他两巴掌! “别把自私自利说的那么清新脱俗,我告诉你,我木婉云以后不仅要嫁,还会嫁给比你沈阔好千倍万倍的儿郎,你,哪儿凉快哪儿待着,还有我等着看你的下场!“ 第77章 送男人 “你?!” 沈阔气极,对着木婉云扬起手,可随着几柄飞箭破空声传来,他终究还是拧着眉避开。 嗖嗖两声。 几支飞箭射穿青石板。 见状,沈阔额头冷汗都冒了出来。 可他却仍旧梗着脖子,紧捏的拳头狠狠落下,最后吐出一句,“若不是本将军不打女人…” “嗤!” 木婉云不等他说完,就忍不住冷笑,笑声又猛地收住,毫不避讳的回瞪着沈阔,呛道,“是不打,还是不敢,你心里很清楚,沈阔,你就是彻头彻尾的小人。“ 说完,她狠狠撞开他,大步朝芙蓉苑走去。 沈阔盯着她傲然离开的背影,一拳头砸在圆柱上。 木婉云听到也只装作没听到,一路加快脚步穿过长廊,她才忍不住用力甩了几下手,倒抽冷气,“疼,疼死了!“ 以前看人打人很爽,后来她试过几次,嗯,爽是挺爽,可是打的狠了,手也疼的紧! 尤其刚才,她几乎是用了十成力气掌掴沈阔,他那张脸虽然还没全好,可还是能看见清晰可见的手掌印。 这么想着,她心里舒坦了,手上火辣辣的力道似乎也减弱了。 绿俏见状,却还是忍不住关心道,“小姐,不如下次奴婢代劳。” 木婉云看了她一眼,摇头,“那不成,打人,尤其是打脸,还是得亲自动手,才爽!” “可…” 绿俏看着她还在兀自颤抖的手,刚开口,就被她抛来的问题堵回去。 “我听说有一门功夫,叫铁砂掌,需要练的人每天对着沙子…” 绿俏陡然瞪大眼睛,似乎是不敢想小姐话里的意思。 就见木婉云边走边摇头,嘴里不停嘟囔,“算了,我吃不了那个苦…” 绿俏长舒一口气。 又听到自家小姐碎碎念,“或许可以学旁的?” 最后又是摇头。 绿俏看着自家小姐娇俏的脸上难得多了少女的骄矜,心里也跟着高兴。 自从嫁入这将军府,小姐就总是心事重重,有时候明明是在笑,可眼睛里却是想笼着一层淡淡的忧伤。 像现在这么发自肺腑的笑,她已经许久不曾见到了。 真好。 两人回到芙蓉苑的时候,红玉已经指挥着院子里的丫头小厮仆妇嬷嬷护院侍卫一起整理归笼。 能装在包袱里的装在包袱里,能装在箱笼里的装在箱笼里,总之,一句话,能带走的都带走,哪怕是一片瓦,一根草,都不能留下。 实在是带不走,就砸了! 已经有人陆续的通过两座宅子之间的侧门,搬东西。 当然也有人在使劲砸东西。 除此之外,还充斥着柳如霜尖锐的喊叫声。 “谁允许你们这么做的?放下,这都是将军府的东西?你们主子已经被休弃了?休弃了,就是弃妇,她凭什么动将军府的东西?!放下,都给我放下!” 柳如霜不停穿梭在院子里,想凭借高昂尖锐的声音,拦下,可是半点用没有。 还差点被溅起的茶碗碎片划伤! 吓得她,一边捂着脸,一边继续尖叫。 “疯子,都是疯子,一定要告诉将军,让他狠狠地惩罚你们!” 木婉云就是这个时候,踩着一地碎渣子进门的。 身边还有人往外搬东西,给她行礼,她抬手点头,示意他们专心做事。 柳如霜一看到她,就立即尖叫着冲出来,指着她,厉声骂道,“木氏,你这个弃妇,还不让你手底下的人,都给我住手,别以为我不知道,这院子,本来就是将军为我准备的,让你住了这么久,便宜你了,如今你已经跟将军府没关系了,你要滚赶紧滚,休要动将军府的东西!” 木婉云被她尖锐的声音刺的耳膜疼,等她说完,才淡定问道,“你说完了吗?” 柳如霜被问的有些懵,可她还不算太蠢,显然知道木婉云不会轻易听她的,于是她打算以理服人,深呼吸几口气,才又道,“木氏,我是为你好,自古被休的女子,名声都不会好,你现在在这样为所欲为,我定然是要告到衙门去的。” 顿了一下,她声音拔高了几分,颇有点趾高气昂的样子,“你现在让他们住手,不,让他们把东西搬回来,我还可以既往不咎。“ 木婉云没说话,只是低头看了一眼已经好转的手,刚准备抬手,只见一道红色的身影,不知从哪里冲过来,抬手就是两声清脆悦耳的啪啪声。 伴随着呵斥,“柳氏,你脑子是不是进水了,我跟你说了,我家小姐是圣旨御赐和离,这里的东西,都是我家小姐添置的,我们想带走就带走,想砸就砸,你还敢用你那套歪理玷污我家小姐的清听,给你脸了是吧?!“ 说着,红玉又要抬手。 柳如霜吓得立即就要往身边的小丫头果儿身后躲。 果儿却故意装作躲避人,又把她推到了红玉跟前。 红玉刚准备抬手,柳如霜已经吓得跑到三丈外,看样子是真的吓怕了。 木婉云看着红玉一人就把柳如霜吓住,突然觉得有些心酸。 上一世,红玉和绿俏可没这么威风。 或许是因为她没立起来,两个丫头也唯唯诺诺。 这一世,她变了,两个丫头也变了。 看着神采奕奕,一股子天不怕地不怕的红玉,笑意染上她的眉眼。 即便害怕,柳如霜也没想着走。 她本来是兴冲冲来看自己的院子的,她原以为木婉云肯定不愿意走,她故意奚落一番,木婉云性子高傲,肯定受不了,那她就趁着她手忙脚乱,让她一个人,最多带着这些奴仆滚蛋。 可没想到,来之后,就看到一副热火朝天搬家的景象。 凭什么! 她虽然出身乡野,也知道女子被休,嫁妆不能带走。 这些,这些都是她的! 她还指着这些东西过好日子! 凭什么! 她当即据理力争,可是没人听,她指挥身边的人,可身边的,哪怕是被她救过的果儿,竟然说,和离可以把嫁妆带走?! 不,她不信! 她不答应! 再说,木婉云这么有钱,每次来,她吃的用的,都让她眼热,做梦都想把她的一切据为己有。 眼看就要实现! 突然告诉她,这是一场梦,还是白日梦! 她接受不了! 可她不敢再说,她只能含泪看着她心仪的一样样被抬走,抬不走的,被砸碎! 眼看她一直心心念念想得到手的紫檀木山水屏风也要被抬走,她直接扑上去,“不许搬,这是我的!” “滚开,还想讨打!” 红玉见状,立即停下手里的事,就冲过去。 吓得柳如霜闭上眼睛,一副视死如归,双手死死抱着,还暗暗挺起肚子,“打,往我肚子上,打,看看将军会不会饶了你们!” 红玉都气笑了,“哪里来的底气?虽说我们小姐和离了,可是若是和离之前,给你灌一碗红花,你说谁又会知道是和离前灌的还是和离后灌的?!“ 闻言,柳如霜瞳孔撑大,一副不敢置信。 红玉脸色陡然一冷,戾气横生,“滚开,再不滚开,就给我踢了。” 其实她早就想这么做了,可自家小姐不许,说这是留给沈将军的礼物。 “你?!”柳如霜吓得浑身一哆嗦,可却还是不愿意离开。 直到看到红玉真的要抬脚,才赶紧站起来,躲开。 红玉横了她一眼,暗暗吐了一句,“蠢货!” 抬头看到自家小姐和绿俏冲她笑,小脸一红,一扭头,又赶忙去指挥其他人 “小心点,别碰了,贵着呢。” “红玉姐,我知道了。” … 或许是见什么都不能改变,柳如霜失魂落魄的看着之前还富丽堂皇的芙蓉苑,一点点褪去光华,变得萧条,杂乱。 柳如霜木然的看着,一点点接受。 最后目光重新落在木婉云身前,不知想到了什么,目光突然变得冷嘲热讽起来。 最后冷笑一声,走到木婉云身前,不顾人家忙的焦头烂额,分身乏术,故意碍眼的往人家身前凑,还叭叭说个不停。 “木婉云,我知道你被和离,心里肯定不满,想着发泄出来心里的怒火,我不跟你计较了,毕竟,你即将成为弃妇,甚是可怜。“ 木婉云没说话,仍旧指挥人搬东西,倒是红玉看到想过来,被她一个眼神定住。 柳如霜见她没反应,也不恼,反而觉得自己说对了,踩到了人家的痛处,沾沾自喜,又继续道,“想起你嫁入将军府这大半年里,将军从没拿正眼瞧过你,一个人独守空房滋味不好受吧?对了,你现在还是个雏儿吧?就连男人的滋味都没尝过,我跟你说,跟男人那个可销魂了,尤其是将军…你现在和离了,也没人看得上你了…不过没关系,我心善,可以帮忙寻几个不嫌弃你的…” “你人还怪好。“ 木婉云终于抽空瞥了她一眼。 木婉云一怔,没看到她气急败坏,有些奇怪,可也只觉得自己说对了,毕竟,对方已经是只能无能狂怒,被人摒弃的弃妇。 “当然,以前咱们争一个男人,自然是不和,如今,你成了弃妇,同为女人,我对你也是有些同情的…” “那你说说,想给自己找什么样的,我改天给你送来?” 木婉云神色不变,淡淡问道。 柳如霜刚要开口,说乞丐流浪汉,想奚落一番,结果突然反应过来,立即大喊一声,“你说什么?!” “不是你自己说你家将军身子坏了,伺候不了你?让我帮你找几个?!” 木婉云一脸无辜目光落在木婉云还没来得及凸起地肚子上。 木婉云气的浑身发抖,可是却又在察觉木婉云目光直直盯着自己的肚子,露出诡异表情的时候,后背一凉! 不会吧?! 第78章 木家来人 有那么一瞬间,柳如霜很想冲口质问,可她还是忍住了,她不算太蠢,还知道万一只是自己错会了,那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再说,她平日里挺小心的,按理说,不会露出马脚的。 再往深里说,就算她真的知道什么,只要自己不承认,谁别想污蔑她。 她只要牢牢抓住将军的心,就谁也动不了她。 而且将军总是会站在她这边,相信她的,多半也会觉得是木婉云耍手段挑拨离间。 想着,柳如霜长长舒了一口气,心里逐渐归于平静。 可她这一通殚精竭虑下来,还是让她心里窝火,不管木婉云是不是吓唬她,她都是对她恼恨的紧。 不把这口怒火出了,她只怕接下来都过不好了。 这么想着,她水雾弥漫的眼睛一转,想到什么,又娉娉袅袅的走到木婉云跟前,故意用只有她们两个能听到声音道,“夫人,你一直处处针对我,恰恰说明你嫉妒我,虽然你平日里装的不在意,可是你心里却嫉妒的发疯,不然你也不会一怒之下火烧将军府,这哪里是放火,分明是夫人你心里的怒火。” 说着,她也顾不上去看木婉云的反应,只一味沉浸在自己的话里,继续轻蔑嘲讽,“成亲当日被放鸽子,还被迫跟公鸡拜堂,新婚夜独守空房,这对一个女子而言简直是奇耻大辱,我能明白。” “所以,夫人才会做那么多事情,想引起将军的在意,可是你错了,你做的那些只会让将军更是憎恶你,不过如今你就算是知道了,也于事无补,你,已经被休弃,以后这将军府,也不是你随便能进的地方了。” “想想,你嫁进来那天就跟笑话似的,你说,会不会有些事,早就注定了呢?!” 柳如霜兀自说了半天,还有些口干舌燥,才抽出空,看了一眼木婉云的反应,见她还是那样一副死样子,顿时气的火冒三丈,甚至更是直接抬手握住她的手,用力到指甲陷入肉里,迫使木婉云抬头。 只是饶是她心里再三告诫,还是有些心慌和不安,声音都拔高了几分,带着一些颤抖,和歇斯底里,“你别以为你装的一副云淡风轻,我就看不出来,你分明爱慕将军,分明嫉妒我,分明不想离开,你说是不是?!” 木婉云本就不想跟她多做纠缠,她今日心情太好,懒得跟她多费唇舌,原以为她自己说累了,也就退下了,可没想到她竟然纠缠不休,一来二去,她也烦了,用力一甩,抽回自己的手,才退后几步,隔着一段距离看向她,“说够了吗?说够了,别碍事,我们还要搬东西!” “不是,你应该嫉妒的,你,你怎么这么能装?木婉云,你太虚伪了!” 看不到自己想看的,柳如霜控制不住的想发狂,想撕开木婉云淡然的假面,看到她假面下嫉妒到发狂的样子。 好似只有这样,才能证明她才是个成功的。 她成功守住了将军,把高高在上的太傅嫡女,什么京城第一才女,牢牢踩在脚下。 让那些看不起她的人都不敢再小觑。 她要让她们知道,她赢了,不会那些繁文缛节又如何,她才是那个赢到最后的。 “好吧,我嫉妒你,嫉妒你长的丑,还没脑子,却让跟你一样更没脑子的沈阔死心塌地,把我这个太傅嫡女都弃如敝履,好了吧?!” 木婉云看到她发红的眼眸里透着几丝癫狂劲儿,实在是担心,刺激过度,会伤及肚子里的胎儿。 这可是她留给沈阔的礼物。 她还等着看沈阔知道一切之后,精彩纷呈的表情呢。 想着,她难得好脾气的对柳如霜笑了笑,“以后将军府你一人独大,只不过,你还是个妾?你说,他还会不会娶正室啊?!” “不会,他心里只有我,要不是你,当日该以正妻之礼嫁进来的就是我,木婉云,你抢了原本属于我的一切,你毫无悔意,你还害我落了第一个孩子,你永远都欠我的!” 柳如霜当即大声反驳,好像声音越大,她说的就一定是真的。 木婉云没理会她的话,反而继续道,“本朝妾室不能扶正,除非他舍得用战功求圣旨恩赐,只可惜,如今无战事,不过,即便是扶正,你也终究是妾扶正,跟那些被堂堂正正从正门抬进来的不同,这一生,你都会被人嗤笑。” 柳如霜眼眸里的泪珠终于成片砸下来,浑身颤抖地看着木婉云,突然摇摇欲坠起来,“你,你羞辱我,你为什么要去这么对我,我跟将军认识在前,若不是你善妒成性,总是对我的孩子不利…如今是陛下让你和离离开,你为何怪我,还诅咒我的孩子生不下来…” 说着,柳如霜捂着心口,一副随时都要摔倒的样子。 木婉云见状,额头一阵狂跳,正暗暗叫一声不好,就听到身后传来重重脚步声,还有沈阔暴怒的声音。 “木婉云,你这贱妇,如霜和孩子有个三长两短,我饶不了你!” 意识到什么,木婉云利索闪到一边。 沈阔扑了个空,踉跄着狠狠瞪了她一眼,随即大步迈到柳如霜跟前,把颤颤巍巍几乎要跌到地上的柳如霜大臂捞起,紧紧扣在怀里,眸底却是一片猩红,死死瞪着木婉云。 已经有所预感的木婉云赶紧捂住耳朵,退到一边。 沈阔无能狂怒的话刚到嘴边,看到木婉云的样子,只能恨恨的吞了回去,然后打横抱起柳如霜,从她身前越过。 木婉云见他们终于要走了,想起什么,赶紧补充一句,“对了,希望你们百年好合,一生一世不分开。” 沈阔抱着柳如霜的背影一顿,莫名的,他心里涌出一股子不甘心,可等他回头,却看到木婉云已经开始安排人继续搬东西,还指着一旁的院门,“别忘了,一定堵上,我怕有些人觊觎我的雄厚嫁妆,半夜爬过去偷。” 这话分明是意有所指,沈阔气的浑身发抖绷紧,心里的那点子不甘也被恼恨和羞辱代替。 很快,院子里就被搬了个七七八八。 最后几个包袱,红玉和绿俏一人挎了一个,就连木婉云也帮忙拿了一个。 几人最后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遗漏的,才一起往外走。 本来红玉觉得直接走侧门,更方便。 却被绿俏否了,“当然要走正门,咱们小姐是堂堂正正嫁进来的,走也堂堂正正离开。” 木婉云点头,“就走正门。” 三人往正门走。 不知为何,木婉云总觉得心里似乎缺了点什么,直到看到树叶被风刮起,她想起来了。 问一旁的红玉和绿俏,“你们说是不是该放把火?!” 红玉立即喜上眉梢,“我去安排。” 绿俏拦住她,“如今多西北风,咱们院子在东边,万一…” 闻言,木婉云也反应过来,连忙摆手,“对,绿俏说的对,那等一等,再找个机会。” 可她知道,以后只怕也没机会了。 毕竟以前是仗着受了委屈,加那会她是将军府夫人,反正烂在一个锅里,也不会闹大。 而如今,她已经跟沈阔,跟将军府没关系了。 而且她的名声要紧得很,她可不能败坏了。 想清楚这些,她再三警告红玉可千万不要轻举妄动,红玉连忙答应。 路过前院,看到不少下人站在那… 绿俏怔了一下,才想起,伏在木婉云耳边,“很多是咱们的人,每个月都从咱们这里另外领一份月钱,咱们给的可是柳如霜给的三倍,现在咱们走了,他们担心…之前就有过来偷偷问我能不能跟着咱们离开的?” “奥?还有这回事?” 木婉云眉头一挑,她虽然不缺人手,可她宅子多,以后大概也不会一直在一处待着。 多点人手也有益无害。 可想着今日沈阔和柳如霜那对癫公癫婆,她还是摇了摇头,吩咐,“让他们留下,只要认真办事每个月不会缺了。” 绿俏点头,想着,抽空再交代下去。 三人很快来到府门前。 天色不早,也不想折腾了,打算暂时就住在隔壁,也没安排马车,几步路的事。 可一抬头,却看到门前有一辆马车。 紧跟着,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云儿,爹娘来接你回家了,我的好女儿,你受苦了。” 木婉云闻声抬头,就看到前面不远处马车上,下来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一身紫色衣裳,满头珠翠,在几个婢女的搀扶下踉踉跄跄走来,边走边用帕子抹眼泪,声音里更是透露出无限哀伤,一口一个,“乖女儿“受苦了““欺人太甚”“老天有眼”。 木婉云原本还阳光明媚的脸,一下子就阴沉下去了。 第79章 做的丑事 身侧红玉和绿俏也有些束手无策。 三人几乎是面无表情怔愣在原地。 可这也阻止不了对面的贵妇人的脚步。 到了跟前,木夫人几乎是一把将木婉云搂在怀里,就开始了哭天抹泪,“我可怜的女儿,你受苦了,沈阔,他不做人,还好圣上英明,准许和离,不然岂不是要一辈子蹉跎在这吃人的地方…” 总之,唠唠叨叨说了好一会儿。 才用帕子擦着眼角抬起头,看到木婉云淡漠的脸,她一瞬间的怔愣,随即却又若无其事的抬手摸着她的脸,苦笑,“瘦了,我儿是受了大罪了,好在一切都过去了…” 说罢,又看了一眼身侧站定许久还没出声的木蔺,故意嗔怪了一眼,“一路上都跟我说惦记女儿,怎么这会儿成了个锯掉嘴的葫芦…” 说着,也不等木蔺反应,她又兀自转过头,嗔怪的看着两个丫头红玉和绿俏,似乎还轻扫了一眼,像是在寻找什么,最后失望的又收回视线,重新看向木婉云,“我儿,怎么不说话,是不是以为爹娘会像那些老古板似的,不会接受和离的女儿?“ 说着,木夫人又捏着帕子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泪,苦笑道,“娘就你一个女儿,怎么会不心疼唯一的闺女,就是你爹…唉,之前我还真担心你爹读圣贤书读多了,迂腐顽固不肯通融,都做好了跟他大吵一架的准备了…可没想到…“ 说着,她故意拉了拉木蔺,“怎么还傻站着,还不赶紧让人张罗,咱女儿是和离,不是被休,嫁妆可是要抬回去的,不能便宜了将军府。“ 说着,她朝后使了个眼色,立即便有嬷嬷开始喊人。 木婉云看到马车后的牛车上竟然下来十多个家丁。 浩浩荡荡就到了跟前。 要是还不知道来者何意,就是太蠢了! 木婉云笑了。 红玉和绿俏也面面相觑,两人脸色都不太好看。 刚才她们一时恍惚,竟然还差点以为老爷夫人是真心心疼小姐,要接小姐回家的。 可看这架势,不像是来接女儿的。 倒像是来接嫁妆的。 木夫人一顿表演,又是哭,又是骂,也真的是有些费神,却没等到木婉云半点回应。 她不由得又想起上次女儿回家闹僵,临走说的那番话。 再看女儿始终冰冷没有一丝反应的表情,顿时心里咯噔一下,不由得暗暗拉了拉木蔺的衣袖。 木蔺也看出这个女儿似乎是真的跟家里离心了。 他心里明白是因为什么。 可是他也很无奈。 女儿毕竟是要嫁出去的,是外人,儿子再不济,也是要延续香火的。 木尘从小性子偏执,这些年尤甚,若是不按照他说的去做,怕是他是真的要想不开… 其实,婉云一直都挺善解人意的,她要是还能和以前一样乖巧听话,这个家和谐些多好,可她非要跟她兄长闹得不可开交。 就说这次,他也想过她要是懂事,他也不介意她以和离妇身份跟他回木家。 她那年被掳走后,就学会了经商,这些年,也帮木家攒了些家业,可是… 想着木家如今的境况,他心里涌出不满,看着女儿木婉云穿的戴的,甚至她身边的两个丫头都穿戴不俗,他更加不满! 木家现在已经只能靠着他的微薄俸禄过活了。 他用的笔和纸都是最便宜的。 喝的茶也不上档次。 上次请几个老友到府上,没少被他们奚落。 想着,他那张脸更是挤不出一丝笑容。 最后只冷冷挤出一句,“和离了,就和离了,回家暂且住一段吧…“ “那女儿还要多谢父亲母亲了。” 木婉云一直不说话,冷眼旁观,如今看的透彻,才开口,没有用更亲昵的爹娘,而是颇为正式的父亲母亲,态度可见一斑。 “一家子骨肉,说什么见外的话,快,还不赶紧扶着你们小姐上马车…” 木夫人故意装作看不出木婉云的疏离,对着红玉和绿俏吩咐。 红玉和绿俏却纹丝不动。 木夫人一阵羞恼,暗暗瞪了他们两眼,随即便要亲自拉着木婉云,先回去马车上。 来之前她和木蔺小吵了一架。 木蔺是只想把嫁妆拉回去。 她却觉得婉云毕竟是他们养大的,而且她擅长打理家事又深谙经商之道,谁说士农工商,商属最末,可离了银钱,也是不好过,最近她感受颇深,自从她出嫁,家里就一落千丈。 本来以为那个崔瑶是个能做事的,现在… 想起崔瑶,木夫人就很不满,可没办法,木尘喜欢她,现在俩人更是弄出了孩子,亲事要提前,家里连做酒席的钱都拿不出来了。 再说操持婚礼也是繁琐,她自问做不来。 所以,当务之急,还是把木婉云带回去。 有她在,一切才会妥帖。 只是木蔺和木尘都端着架子,觉得婉云终究是和离妇,会伤了木家名声。 不过她也劝说了他们,在婚礼之前,就让婉云回去,等崔瑶进了门,再让她去庄子上。 想着,木夫人脸色更和蔼了几分,一副慈母样子,做足了,语气里也都是对和离女儿的欢心和担忧,“以后的事情先不要去想,咱们先顾好眼下,你放心,不管什么时候,爹娘都是向着你的。” 木婉云看着木夫人缠上自己的手臂,真真是做足了样子。 可她却只觉得浑身冰冷。 在木夫人拉着她走的时候,她还是兀自抽回来手,后退一步,在木夫人不满惊愕的目光下,微微俯身行礼,“父亲母亲好意婉云心领了,可婉云清楚如今自己是和离之身,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回木家,给木家门楣抹黑的。“ 一句话,让木夫人脸上笑意僵住,木蔺脸色也是十分不悦。 木夫人泪眼盈盈,刚要开口,木婉云自己快速转身,“女儿已经在外面安了宅子,宅子简陋,就不请父亲母亲去坐了,等女儿安顿好了,再去给父亲母亲平安。” “站住!” 木蔺的怒吼从身后传来。 他如何看不出这个女儿就是故意的。 他一脸怒气,几乎要溢出来,他都能已经纾尊绛贵,亲自来接她回去,她竟然还拿乔上了! 当真以为她和离的身份光彩?! 木婉云身子一顿,迈出的步子收回来,略微思索了一会儿,还是缓缓转身,凝视不远处的二人,脸上挂起得体的笑,“不知父亲母亲还有什么嘱咐女儿的?” “你…” 木夫人也渐渐收了泪水,她疼爱女儿是真,可是女儿不听话,也让她很寒心,更为难。 为了她,她都已经要磨破嘴皮子,还跟夫婿吵的面红耳赤,为她争取能在家里小住一段的机会,她都想好了,她回去利用这段,跟她好好的修补母女感情,让她以后也有娘家可以依靠,可她竟然这么个态度! 不识好歹! 她突然觉得木尘说她的那些话,实在是太对了! “云儿,你真要跟我们这般下去?俗话说,爹娘跟儿女没有隔夜仇,咱们是骨肉至亲,何况,爹娘亲自来接你,你去问问,谁家会如我们这般,还愿意让一个和离妇回去。” 木夫人红着眼,声音柔柔弱弱,可语气里的不满,却一点不少。 木婉云拢在袖子里的手捏紧,几乎用尽浑身力气,才站稳,可只有她和距离她最近的红玉和绿俏知道,她忍的多辛苦。 曾经,她真的觉得自己有世界上对她最好的爹娘,哪怕是重生归来,她想的也是不能让爹娘在这场皇权倾轧博弈中受伤害。 正因为之前太信任,太笃定,如今,看清楚,她才更难受。 有时候,她不想把话说的太清楚。 似乎只有这样,她就能继续留有幻想的机会。 觉得爹娘只是一时糊涂,心里还是有她的。 可她忘记了,有时候你越软弱,别人越是会把你当傻子。 而她不喜欢被当成傻子。 想着,她嘴角勾出一个轻蔑的笑,眼神冰冷的看向还在自我感动的木夫人,还有一脸怒气,似乎他已经释放善意,自己却不懂得感恩的心木蔺,微微一笑,毫无温度,“所以啊,女儿就不回去了,省的让父母心里膈应。” “不是的,云儿,你误会了,爹娘没这个意思,你是爹娘的心头肉,是娘说的不对…” 木夫人看着她真的要走,突然急了。 想起繁琐的家务事,想起那些偷奸耍滑的下人,还有那些永远填不完的窟窿,她有些崩溃。 天知道,她知道女儿和离,除了觉得丢人外,其实也是松了一口气。 无论如何,都要把她接回去。 说着,她就要上前。 “木婉云,你是不是觉得你做的那些事,我们不知道,还是想继续做丢人现眼的事?!” 木蔺冰冷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惊住木夫人,更让木婉云心里腾出无尽怒火。 第80章 当众立誓 她本来不想把话说的太直白,是想为彼此留有体面。 毕竟他们是生她养她的父母,在这之前,她还一直沾沾自喜,觉得自己是世上顶顶幸福的女娘。 出身在钟鸣鼎食之家,爹娘恩爱,又把她捧在手心里,纵然兄长不太待见她,可是这几年也已经好了不少。 可没想到一朝梦碎,打击来的猝不及防。 曾经,她还曾自我安慰,爹娘终究是爱她,只是世俗偏见,终归更疼爱儿子,才会为了维持表面平和,一味让她妥协忍让。 可随着真相被揭开,随着滤镜破碎,她才看清楚被掩盖在虚假繁荣下的血淋淋的真相。 她从来都不是什么被爹娘珍爱的女娘。 儿时爹娘疼她,不过是觉得她聪慧上进,让他们面上有光,后来觉得她可以高嫁给他们带来利益,对她好,也是利用居多,可一旦她有自己的思想,不被他们所控,他们便会露出狰狞可怖的嘴脸。 而且还是戴着伪善面具的。 冠上孝道和为你好的帽子,站在道德制高点上,随意的点评,训斥。 可笑。 更可悲。 木婉云眼神冰冷,嘴角噙着的笑,透着一股子悲哀和嘲讽,直直盯着一脸怒容的木蔺,挺直脊背问道,“敢问父亲此话何意,请恕女儿惶恐。” 她嘴上说着惶恐,可木蔺却感受不到任何一点惶恐害怕的意思。 倒是隐隐觉得她语气里有轻蔑和逼问的有意味。 这让他眉头几不可察的皱了皱。 他本不想说这些,是她太过分,太目中无人,他从小教她读圣贤书明辨是非孝顺父母,可没想到,她嫁入将军府不过区区一年多,竟然全都忘了。 还公然顶撞他,质问他。 当真是忤逆不孝! 这么想着,木蔺脸上怒气更盛,不顾木夫人的拉扯劝阻,狠狠一甩袖子,怒声道,“不知道,你自己做了什么,你跟我说不知道。” “请父亲明示。” 木婉云脸上清冷更甚,她想起木蔺是惯会这么唬人的,以前每次这样,她都会主动跪地认错。 其实有时候,他也未必觉得她做错了,只是以这种方式,来逼她认错。 果然,木蔺听到她这么问,整个人都有些不敢接受,可偏偏将军府门前,人来车往,不少人驻足,倒是把他架上去,有些下不来了。 “你,你身为子女,公然顶撞…你还不知错?!” 木蔺恼羞成怒,一张脸几乎涨成紫红色。 木婉云见状,心里冷笑,可面儿上却是诚惶诚恐,大滴大滴泪水滚落,挣扎着跪下去,一副凄婉的样子,先是重重磕了几个头,才又顶着一张惨白的脸,看向木蔺,“女儿不敢,只是父亲训斥女儿做了不该做的事,女儿愚钝,一时想不起来,还请父亲明示,女儿也好改正。” “哎呦,大街上,你这是做什么,还不赶紧起来,有什么话,回家说,莫要被人看了笑话。” 木夫人看到不少人围过来,急了,冲过去就要拉木婉云。 却被她抬手避开。 木婉云仍是直直看向木蔺,“还请父亲明示,女儿究竟做了什么丑事,父亲要在女儿好不容易和离后,急匆匆赶来?莫不是父亲觉得女儿不该和离?“ 她知道木蔺根本就是随口一说。 可她偏偏要木蔺说出所以然来。 木蔺又羞又恼,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又下不来,嘴唇嗫嚅,正不知如何是好,就听到木婉云提到和离,顿时,脑中灵光一闪,开口道,“自然,身为女子,嫁人后,就该相夫教子,可你却搅弄后宅风云,争风吃醋,弄的将军府鸡犬不宁听说,你还善妒的很,妾室有孕,你都容不下,逼的沈将军给妾室喝下堕胎药,像你这样善妒的女子,休要说是我木家女子。“ 木蔺说完,木夫人急忙接上,“婉云,你父亲说的对,你委实不该,不过都过去了,你跟我们回去,我们好生教导你就是。” 说着,木夫人又要上前。 “母亲。” 木婉云倏地站起来,水雾迷蒙看向木夫人。 木夫人心头一喜,还以为是对方听进去了,忙应了一声,“唉,你想通了…” “母亲,你刚才认可父亲的话,所以你也觉得我善妒,我咎由自取是不是?” 木夫人被问的一愣,她本就是不喜欢思考的,可她肯定是认可木蔺的话的,所以点了点头。 木婉云凄然一笑,笑声里透着决绝,“母亲刚来时见到我,说的第一句就是我儿受苦了,还说是沈阔负了我,我虽然嘴上不说,可心里着实感动,走从小读圣贤书,明辨是非,虽然心里觉得自己没做错,可却也怕自己和离之身,回去会让人对木家说三道四…” “我们不在意,管别人…” 不等木婉云说完,木夫人连忙道。 木蔺眉头蹙起,不知为何,总觉得这个女儿似乎要办什么大事。 “母亲一会儿说心疼我,一会儿又说认可父亲的话,觉得是我做了丑事,和离是我活该,母亲,你这前后矛盾,实在是让女儿惶恐…” 木婉云不等木夫人说完,直接点破。 “这…” 木夫人愣住,脑子有些不够用,可她也知道自己是被女儿耍了,尤其周围也有人开始指指点点,还用异样眼神盯着她,她心里一恼,顿时冷了脸。 “你怎么这般不知好歹,你做错了,我们明知,却还是觉得你是自己的女儿,怕你和离之后,想不开,想接你回去,可你…” “女儿怕。”木婉云再次打断,接着提高声音。 “你怕什么?” 木蔺耐心耗尽,冷冷看着木婉云,总觉得她要搞事情,总之,心里总觉得不安。 “怕你们说接我回去,可其实是要夺我的嫁妆,也怕你们会仗着我和离,贬低我,让我把我自己辛苦赚下的产业交出来,供养木家,维持木家尊贵,更怕母亲把木家中馈甩给我,我出力不讨好,还被一向看我不上的兄长倒打一耙,说我一身铜臭蝇营狗苟汲汲营营,让木家门楣被抹黑,更怕自己努力打拼,为他们做了嫁衣,最后落得凄惨结局。” 木婉云一声比一声大,几乎是喊出来。 周围人听得清清楚楚。 加之红玉也大声附和,“我家小姐的嫁妆是自己添置的,有些是小姐的义兄给添置的,夫人老爷,可是一文钱没有花…” 绿俏也不等木蔺和木夫人说话,大声补充,“老爷夫人,你们带这么多人了,是做什么?!” 众人这才发现木蔺和木夫人身后的十几个家丁护卫。 木蔺和木夫人已经气的浑身发抖,木蔺更是红着脸,说不出一句话来。 逆女,竟然敢! 木夫人怕他有事,急忙搀扶他,然后恨恨的看向木婉云,气的颤抖着手指头指向她,“你休要胡说,婉云,爹娘养你一场,你就是这样张口编造,侮辱爹娘,你爹为了你,跪在殿外,求旨赐婚,这亲事是你自己要来的,没过好,是命,是你识人不清,你怪天怪地,怪你自己,可你不知悔改,竟然编造这等谬论,侮辱自己爹娘,侮辱生你养你的木家,你要做什么,把你年迈的爹娘逼死在大街上不成?!” 木夫人红着眼眶,摇摇欲坠,声音凄楚,又一把年纪,真是见者落泪闻者伤心。 不出所料,舆论风向瞬间逆转。 铺天盖地的骂声,一股脑朝着木婉云席卷而来。 她闭上眼,任由两行清泪滑落,又深呼吸两口气,才缓缓睁开眼,微勾唇角看向木夫人,“所以,爹娘肯定不会抢我嫁妆,不会强迫我回府,更不会逼我接掌中馈,帮木家当牛做马的是不是?” “当然…” 木夫人下意识回道,刚说完,就感受到手臂传来一阵刺痛,她下意识看向木蔺,接着脑子反应过来,上当了,自己竟然中了这小贱人的当! “多谢母亲,多谢父亲,女儿错了,女儿以为父亲母亲是来抢我嫁妆,逼我回去受家法的,女儿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女儿给父亲母亲磕头。” 说着,木婉云当众跪下,对着木蔺和木夫人就是砰砰几下,磕的很用力,额头都红了。 站得近的,看的尤其清楚。 磕的越实诚,越是有孝心。 已经有人打圆场,“原来是误会一场,木小姐也知错了。” “就是,做爹娘的怎么可能抢女儿的嫁妆。” “我也听说木小姐擅长经商,木家清流门第,以前过的也挺清贫的,听说是木小姐打下家业,所以,嫁妆还真是人家木小姐自己备的。” “木太傅乃当朝帝师,怎么可能抢女儿嫁妆。” “可不是,木太傅可是文臣清流,素来看不上铜臭。” … 一句一句,砸在木蔺心头。 让他心头涌出无尽怒火,可是却又只能硬着头皮拱手回礼,“是,是,说的是…” “婉云,既然知错了,还是跟母亲回去。“ 木夫人还是不肯死心。 “母亲好意婉云心领了,可你们看到了,婉云在龙潭虎穴走一遭,经历了事情,想法狭隘偏激,何况婉云跟兄长本就不睦,就不回去招烦了,父亲母亲也不必挂心婉云,婉云会赚钱,有铺子田庄,还有很多宅子,婉云身无长物,和离以后多半就自甘下贱,以后做生意养活自己了,父亲一向看不起商户贱籍,可女儿不孝,恐要让父亲清誉蒙尘,女儿不孝,女儿每每想起,以前用黄白俗物侮辱父亲,就后悔不已,女儿在此立誓,以后绝不会再让她父亲名声受损,更不会拿黄白之物去污了木家清誉。” 木婉云一番话,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又让百姓一起见证,竟然生生逼的木蔺和木夫人白了脸,却反驳不出半个字来。 第81章 到底是亲生的 木夫人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木蔺黑着脸拉住。 事已至此,他也明白木婉云今日是打定主意不回木家,而这么多人看着,她之前又说了那样一番似是而非的话,他们也不好再打着替她出头搬嫁妆的名义动手,不然非得被唾沫星子淹死。 他是太傅,是帝师,他爬到这个位置,有如今的盛名不容易,身居高位才更知道,名声累积艰难,可损毁却容易的多。 一件小事足矣。 黄白之物,他素来不喜,可离了也不可。 他总得想个更加稳妥的办法,好好敲打一下这个愈发叛逆不听话的女儿。 总有一天,他要让她跪下诚心磕头认错,双手奉上黄白之物,还得被他不屑斥骂一声“俗气。” 就像多年前,跟他一起竞争太傅之位的孟天寿一般。 想到这些,木蔺深呼吸几口,压下心头躁动不安隐隐往外冒的的浊气,眉眼之间浮起一层虚假的慈父之色,对木婉云慈爱道,“你既然已经有了去处,那为父也就放心了,原也是担心你和离之后心情郁结,想着,回到家,有家人在身边,宽慰你,你也能好过一些,如今看来,是为父多虑了,我的女儿,一向是个有主意的,且主意还不小,可婉云,为父还是得叮嘱你一句,女子和离,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理解,行事一定要谨慎小心,行之踏错,落人话柄,害人害己,你姓木,不管是否和离,都跟木家休戚相关。” 木婉云在他开口后,脸色变了几变,到最后,已经是连最起码的敷衍假笑都挤不出来。 父女俩隔空对视,彼此眼里的算计和防备一览无余。 木蔺停了片刻后,木婉云才收敛好心情,俯身跪拜行礼,“多谢父亲教诲,女儿谨记。” 说到最后谨记二字,木婉云几乎是咬着后槽牙。 她明白木蔺话里的意思,她姓木,若听话还好,若是不听,那他们总是有办法让她万劫不复的。 她不说话,语气谦卑,让木蔺以为她害怕,屈服,他嘴角扯出一抹若有似无的冷笑,最后用冰冷混浊的眼眸扫了她一眼,才笑着对大家拱手,“让大家费心了。” “太傅哪里的话,太傅慈爱,拳拳爱女之心,天可怜见。” “是啊,太傅不愧是帝师,对和离的女儿心存慈父心肠,远超那些迂腐之人。” … 一声一声,落在木蔺耳里,让他原本不满的心情,稍稍减缓,最后冷冷扫了一眼站在那里一副乖顺谦卑模样的木婉云,沉声吩咐木夫人上马车,看到站着的家丁,顿了一下,刚要开口,就听到木婉云急声道。 “父亲费心,可女儿已经招了人手,听闻兄长婚事在即,肯定缺人手,我就不在这个时候添乱了,等兄长大婚,我再去帮忙。” 木婉云的话,让木蔺心里一窒,随即惊愕。 木夫人也是疑惑不解,刚要开口,就被木蔺眼神压制,到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 木蔺目光在木婉云身上逡巡了一番,最后忍着怒火,吐出一句,“你既然这么说,那为父也就放心了,可你记住,你永远是木家的女儿,木家也永远都是你的后盾。” “是,女儿记住了,恭送父亲母亲。” 木婉云深深一揖,嘴角含笑。 可木蔺和木夫人却只觉得厌恶,两人双双扫了一眼,又一起转身,朝马车走去。 十几个家丁也都爬上牛车离开。 直到一行人走远,还有人称颂木氏夫妇的仁德。 木婉云听在耳中,只觉得讽刺。 等人又散了七七八八,红玉和绿俏才开口。 “小姐,老爷,夫人…” 红玉看不太透彻,可也明白老爷夫人绝不是来关心小姐的,尤其是老爷最后说的那些话,总让她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她说不太准。 总之,感觉不太好。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走吧。“ 木婉云最后看了一眼马车离去的方向,脑海中是木蔺掷地有声的威胁话,纵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知道了他们待她并不好,可亲眼所见他们虚伪,亲耳听见他们恼恨后放话威胁要毁了她,还是忍不住心里凉寒。 有时候甚至想,要是她不是他们亲生的就好了,心里留下不会如同被针扎一般刺痛。 可是,这是不可能的。 她跟木夫人和木蔺很是相似。 倒是兄长木尘,既不像木蔺,也不像木夫人。 绿俏见小姐看似云淡风轻,可她清楚,不过是小姐性子隐忍。 而与此同时。 马车内。 确定已经走远,不会有人听见,木夫人便再也压制不住胸腔里的怒火,开始怒骂起来。 “小贱人,翅膀硬了,早知道她狼心狗肺,不听话,当年就该把她掐死…” 木蔺没有说话,闭目养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木蔺一向不喜欢木夫人说话刻薄,这些年,她也一直克制自己的本性,尽量让自己贤良淑德,像个世家宗妇。 可今个儿,她实在是被气到了,加之木蔺也没表露不满,她胆子也大了些,想起木婉云竟然知道木尘亲事提前,又是一阵无名火起,“尘儿说的不错,她果然没良心,明知道家里缺银钱,缺人手,我也做不来那些事,却故意拿乔不回去…” 一边骂,她一边又扫了木蔺一眼,见他还是神色如常,她才敢继续说下去,声音也更加尖锐了一些,带着浓浓的怒火,甚至有些尖酸刻薄,“一个小姑娘家家,被人掳走,还能回来,身子说不定早就被多少男人碰过了,还有她那个义兄,什么结拜,我看都是假的,当男人都是冤大头,什么好处没捞着,就肯送她铺子庄子,带她一起赚钱,还以为自己能上天了,我看她十有八九早就委身给那个姓宁的了,啧啧,她那时才多大,还没及笄,果然是天生的下贱,跟她那亲生娘一样下贱…” 木蔺一直装作听不见,直到这时,才忍不住睁开眸子,不满的打断,“休要胡言,她是在木家长大的,说出去,不是让人说咱们教女无方…” 见木蔺动怒,木夫人也知道自己失言,忙讪笑一声,可还是觉得不解气,看木蔺脸色恢复如常,似乎也不是真的生气,又继续往下说,“我就是替咱们不值,咱们从小把她捧在手心里长大,甚至忽视尘儿,可她竟然不是咱们亲生的,每每想起来,我这心里就难受的紧,尤其咱们亲生的女儿被那劳什子贱人给弄丢了,我就更恨不得杀了这小贱人,也不知咱们那亲生的闺女如今还在不在人世…“ 木夫人自从知道这些事后,心里就恼恨木婉云。 说着,她又咬牙切齿,一副狰狞的样子,“不过是要她一点银钱,她还拿乔,以前装的多乖顺,都是装的,不是亲生的,果然养不熟,再说,她这些年打着木家旗号,咱们管她要些银钱,有什么错。” 木夫人一直喋喋不休骂骂咧咧,木蔺难得没有出声训斥。 木夫人还以为木蔺是被木婉云气到,才没有打断她。 其实她一直都想不通,自从他们知道了木婉云不是亲生的,她就恨不得把她掐死,可木蔺却一再告诫她她也是他们养大的,让她有点慈母之心。 呸。 她恨不得杀了那小贱人。 为她那可怜的亲生女儿报仇。 不过想着那木婉云如今自己作死,看木蔺似乎也对她失望至极,她心里舒了一口气,盘算着,若是小贱人真的不肯再乖乖听话,就让她别活了! 想让女人活不下去,尤其是和离的妇人,她有的是手段。 马车到了木府。 木夫人在侍女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沉默了一路的木蔺,在跟木夫人分别之际,看着她一脸怨毒,隐隐还透着不快,想了想,还是出声喊住她。 “夫人。” “怎么?” 木夫人正在心里盘算着是不是放些风声出去,让那小贱人吃点教训。 “我知道你心里有恨,可婉云毕竟喊了你这么多年的母亲,若是她悔改…“ “老爷什么意思?我能做什么?!“ 木夫人有些紧张,她以为木蔺似乎默许的,怎么又说这样的话。 “只是提醒一下夫人…莫要让自己后悔。“ 木蔺隐忍再三,还是没把话说的太直白,毕竟他答应过木尘,不会把实情告诉木尘,这是他欠木尘,还有他娘的。 只是,木婉云毕竟是他的亲生女儿… 第82章 追忆往事 罢了。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做人,终究不能太贪心。 一切都是命! 婉云已经享受了十几年的富贵日子。 何况她终究是让他失望了。 想到这些,他再次闭上嘴。 他的沉默,让木夫人明白,他不过是虚伪的仁慈罢了。 就跟当年一样,他做不到弃寡嫂于不顾,所以便只能由她来做这个恶人。 想起当年的事,她心口泛起一阵恶心。 一个人老珠黄胸无点墨大字不识的乡下蠢妇,也敢跟她抢男人。 而且她还是他兄长的遗孀,是他的嫂子。 她大他八岁,她进门的时候,他才不过八岁,可她却对一个比他小八岁的小叔生了心思,尤其看到他一路往上考,中了秀才,更是舍不得放弃。 甚至还想借着那点微薄的扶持恩情,要挟他娶她。 木夫人想起当年她相中木蔺,让父母托人去提亲,却被那位寡嫂黄氏一口回绝,那会她真是觉得羞辱又悲愤。 若非她真的对木蔺动了真心,又让人四下打听,才知道木蔺压根没有什么青梅竹马早有婚约的未婚妻,只怕她这一生就被她耽误了。 后来她找到木蔺,俩人互叙衷肠,又请了两家的族里人换了庚贴,那个寡嫂更是闹出不少事情来。 已经过去了几十年,可木夫人想起来,还是觉得恶心。 也难怪木蔺不愿意提起那个黄氏。 大概是觉得她恶心吧。 如此想着,她心里那点愧疚荡然无存。 毕竟当年黄氏闹的难看,还不要脸的跑到她娘家说那些似是而非的话,什么木蔺早就跟她一个被窝什么的。 她压根不信,木蔺光风霁月,当年前途大好,人群里一站,就让人移不开眼,可她呢,一个乡下妇人,长的没有半点拿得出手,因为常年劳作,又黑又丑,她压根不信木蔺能看得上她。 可,三人成虎,若是让她继续胡言乱语,木蔺的名声就毁了。 于是她一不做二不休,找人打了她一顿,想吓唬吓唬她,可是谁能想到她会一时想不开。 想到这里,木夫人有些心虚。 这件事,她藏在心里几十年,虽然知道不是自己的错,可是有时候想起,还是会心里不得劲。 有时候做梦,都能到黄氏找她索命。 呸呸呸。 好端端的,又想起那个人做什么。 木夫人脸色不好,也没心思继续想木婉云的事情,赶紧寻了个借口开溜,去到佛堂,念叨了几遍。 “你别怪我,怪就怪你自己非要肖想不该想的人,你原本对木郎有些恩情,若是你不胡思乱想,我也会尊重你,敬重你,长嫂如母,我跟木郎,也会奉养你,只可惜,你痴心妄想…“ 木夫人反复的念叨,终于,躁动的心安静下来,她才起身捏出香插在香案上点燃。 最后才转身离开。 这佛堂是她当年生木尘之后立的,当年,她生木尘九死一生,差点一尸两命,孩子生下来,也是满脸青斑,后来治疗很久,才治好。 她那会夜夜做噩梦,每天一睡着,就会梦见黄氏来索命,她便为黄氏立了佛堂,隔三差五烧香祭拜,有时候也会抄写佛经焚烧。 渐渐的,她的心安了,也不做噩梦了,再后来,她又怀了女儿,生产的时候,特别的顺利,女儿一出生就玲珑可爱,后来越长越聪慧,让人看了就心生喜爱,她也渐渐的放下心魔,这佛堂也就不怎么来了。 可是半年前,她无意中发现倒夜香的老妇有些眼熟,后来竟然查出对方就是黄氏。 她当时觉得细思极恐,还以为是木蔺故意安排,可一通板子下去,才从黄氏口里知晓,木婉云压根不是她女儿,原来黄氏没死,当年被侮辱,还毁了容,喉咙也哑了,她一时想不开的确想过一死了之,可是后来被人救了。 再后来她听说木蔺高中,她想不开,便也来了京城,还投身太傅府,在府里做了核酸不起眼的倒夜香的哑婆。 更没想到,她会趁着她生产,偷偷把她的女儿换了,因为她早有预谋,所以找的还是她的庶妹,庶妹当年爬床木蔺,有了身孕,竟然在她不知道的时候躲起来偷偷生产,因而木婉云跟她有七八分相似,跟木蔺也很相似。 她当时一气之下,便把黄氏活活打死了,只是那庶妹早就在生产的时候难产死了。 而她的亲生女儿竟然被她们养大,送去了青楼为妓,还被折磨死了。 木夫人每次想起,就恨不得杀了木婉云。 可看着她,又会想起这十几年的相处。 木夫人就这么被来回拉锯折磨着。 最后她活活把黄氏打死。 可是黄氏死了之后,她当时觉得解气,过了一段时间,又总是噩梦连连,甚至还经常看到黄氏大晚上突然出现在窗口,她夜不能寐,精神也不好,性情也经常不受控制。 她又开始出入佛堂。 明明心里恨极了黄氏,却不得不诵经念佛,让她别再打扰自己折磨自己。 从佛堂离开,木夫人迎面撞见木尘从外面回来,木尘看到她,怔了一下,才想起行礼,“母亲。” “是尘儿,回来了?” 看到儿子,木夫人脸上浮现慈爱。 只是她总觉得木尘对她淡淡的,看似很恭敬,可总是透露着不满。 她觉得或许是过去,她把更多的注意力都放在木婉云身上,想起她过去捧在手心上疼爱了十几年的人,却不是自己亲生的,亲生的受到非人折磨,她还跟儿子离了心,她就恨不得食其肉喝其血。 木夫人的反应,逃不过木尘的眼睛。 他闻到她身上有檀香,便想到她又去佛堂了,阴鸷的脸上,划过一抹兴味,随即笑道,“母亲又去佛堂了?“ “是啊,最近心里七上八下,总是做噩梦,没办法,谁让那老妇怨念重。“ 想着明明恨毒了,却还要为她上香诵经,木夫人就心里起伏不定。 这一切落在木尘眼里,却让他兴奋不已。 可他没有说话,只是想起来,随口问道,“把贱种接回来了?!” 木夫人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木尘口里的贱种是木婉云。 虽然觉得有些刺耳,可想着儿子是跟自己共情,便也没说话,只是脸色不悦的道,“那小贱人不肯回来…” “不肯回来?你们没有亲自去?” 木尘面色一紧,阴鸷的眼里寒芒一闪。 “我和你父亲亲自去的,我还好一通哭诉,可那小贱人一点反应都没有,我看她八成是不愿意回来了,她自小聪慧,大概是看出什么,再说,她在府里多年,还曾掌握中馈,会不会…” “不可能,咱们早就把府里的人筛了一遍,现在府里的都是后来买来的,以前的都打死的打死,发卖到外地的发卖到外地,她绝不可能知道的。” 木尘突然声音拔高,变得又尖锐又阴狠,饶是木夫人,也是吓了一跳,一副不敢置信的看着木尘。 不知为何,看着这个儿子,她总是有种害怕的感觉。 可这肯定是自己的亲生的。 虽然他长的不像自己,也不像木蔺,可木蔺说他长的很像死去的婆母。 她看过木蔺画的婆母的画像,木尘的确是像那从未谋面的婆母的。 而且生木蔺的时候,黄氏还没来到府上。 她念着阿弥陀佛,压制自己心里奇奇怪怪的想法,总不能因为木婉云被换了,自己就杯弓蛇影,总是胡思乱想。 从小,自己就愧对沐辰,可不能再让自己的胡思乱想,伤了尘儿的心。 想着,她上前拉住木尘,安慰道,“你放心,母亲不会让她好过的,一个孝字大过天,她敢忤逆不孝…” 木尘闻言,阴鸷的脸上绽放出一丝阴狠的笑意来。 落在木夫人心里,松了一口气。 木尘心里还有事,又跟木夫人随口敷衍了几句便离开了。 他看着木夫人离去的背影,脸上的笑意一瞬间消失,脸上眼底都是阴鸷,和浓浓的恨意。 蠢女人,被他们几句话就给骗了。 不。 那是母亲用自己的命编织的谎言,也容不得她不信。 他有时候真佩服母亲,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为了给儿子铺路,不惜以命为饵,也要算计罪魁祸首。 不。 母亲的高明之处不止于此。 她骗了所有人。 也报复了所有人。 想到木夫人木蔺都被他和母亲玩弄于股掌之间,木尘心底就生出一股子报复的快感。 这些年,他活在木婉云的阴影之下,活在自己不是亲子,天赋有限患得患失的阴影之下,他受够了。 他本就是木家的儿子,要不是木夫人横插一脚,他的母亲怎么会活的这般苦。 想起自己的生母一生悲惨的遭遇,木尘就恨死木蔺和木夫人。 他就是要让木婉云回来继续当牛做马供养他和一家人。 不然,他早就把真相公之于众。 木婉云,他清楚的,她最在意的就是所谓的亲情,所以他一早让木蔺和木夫人去请她。 只是他怎么都没想到木婉云竟然不肯回来。 不对。 肯定是木蔺没有尽力! 想着,木尘心里陡然生出一股子怒气,大步朝木蔺书房走去。 有伺候的丫头小厮碰见他,跟他行礼,他也不理会,丫头小厮吓得低着头恭顺等他过去,只是心里却擂鼓,大少爷最近越来越可怕了! 这些木尘全然不知,也不会理会,一直到了书房,他抬手便推开门,径自走了进去,惊了木蔺,行提起的笔顿住,墨汁滴落,泅印了刚刚写的一副字。 看到木尘,木蔺脸色微微有些不好,抬手把狼毫笔搁置在笔架上,刚准备开口,却见他气势汹汹逼近。 一开口更是质问,“怎么回事,那个贱人为什么没有回来?!” 第83章 是我女儿 本来心情就不好的木蔺,一听他语气里毫无恭敬可言不说,更是透着一股子阴鸷和刻薄,顿时心生不满。 抬手,直接一巴掌拍在桌案上,“你懂不懂规矩,你这是对你老子说话的语气?!“ “老子?现在知道你是我老子了?” 木尘语气里都是嘲讽。 木蔺被气到了,直接扬起手,可木尘毫无畏惧,更是仰头梗着脖子,一副,你打,你打的架势! 木蔺一怔,突然生出一股子无力感,高高举起的手,最后还是颓然放下,浑身都充斥着一股子颓废和无力。 语气也透着一股子浓浓的无奈,隐隐还带着一股子祈求,“尘儿,她是你妹妹,你别一口一个贱人?!“ “她不是。” 木尘咬牙道。 木蔺抬头,看着这个儿子,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从小,他就不太在意他,因为他是他的荒唐的见证,是他不愿意想起的黑历史。 他的存在,让他总会想起自己做过的错事。 真是一步错,步步错啊! 他对不起黄氏,对不起陈氏,也对不起那个被他亲手下毒毒死得儿子,更对不起云儿。 可是他没办法。 他的一世英名,决不能毁于一旦。 他双手无力撑着案几,最后无力跌坐在圈背椅子里。 木尘就坐在他一桌之隔的对面。 “你别忘了,她可是被你亲口否认了,她不是你的女儿,她是贱人爬床生的孽种。” 木尘看木蔺这般,半点疼惜也没有,只有痛快,甚至还要提醒他他自己做过的事情。 “可你知道,她是,是你们逼我。”木蔺声音透着无奈。 他一直以为事情已经过去了。 可怎么都没想到,黄氏不仅没死,还一直潜藏在府里,最后逼他… “怎么?后悔了?” 木尘端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轻抿了一口,便重重搁置在一侧,一双眼睛如毒蛇一般死气沉沉盯着木蔺,盯着他的父亲。 曾经他以为自己不是他的儿子,以为自己是被换的,这个秘密像根刺一般,扎在他心里,让他寝食难安,让他患得患失。 可没想到,那天他只听到了一半,还有另外一半。 这一切都是拜木蔺所赐。 这笔账,他要算。 他想了很久,终于想到一个绝佳的复仇计划,那就是,他要让陈氏相信木婉云不是她的女儿,还编造了一个近乎完美的故事,一通忽悠,陈氏信了,毕竟一切有迹可查。 陈氏的庶妹当年的确曾在府里暂住,也的确想爬床勾引木蔺,只是未能成功,而那庶妹后来离开后便嫁人,难产而亡,生的女儿被嫡母蹉跎,被卖去青楼,万人骑,最后得了花柳病去了。 他把一切串联起来,收买人证物证,加上木蔺自己也承认当年的确错认活,让陈氏相信木婉云不是她的女儿,而她的亲生女儿被害死。 他是陈氏养大的,最了解这位养母的性情,知道她会把一腔怒恨都发泄在木婉云身上。 没有什么比看着亲生母女互相敌对,互相报复来的痛快了! 他都已经做好了看戏的准备,可木婉云那个贱人竟然不回来。 她凭什么不回来?! 木尘眼底一片血红,透着阴鸷和不甘心,“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都必须把她接回来,我还有很多的好戏等着,她不回来,唱不起来。“ 木尘毫不掩饰自己的报复心。 木蔺只觉得一阵头皮发麻,他以前不明白木尘为什么戾气这么重,也是前不久,他才知道,原来他儿时偷听到他在祖宗祠堂说的半截话,误以为自己不是亲生的,加之他天赋不如婉云,一直患得患失。 婉云一直被众星捧月长大,他因为心里有负担,又被拿来跟婉云做比较,所以一直觉得受了委屈,压抑自己。 时间久了,他把一切都怪在婉云身上。 知道自己其实是他的亲生儿子之后,他便心里生出了浓浓的报复心。 尤其黄氏还告诉他他曾经做过的错事,更是让他有恃无恐,开始要挟他这个亲生父亲。 想着,他深吸一口气,忍不住劝道,“尘儿,听为父的,别一味沉浸在过去的痛苦里,这样,你只会放任自己沉沦深渊。” 他说的也是实话,毕竟他是他唯一的儿子。 可木尘显然不是这样认为的。 “怎么?你还真后悔了?是后悔做伪证,让陈氏以为木婉云不是亲生的,还是后悔当年没杀了我母亲,让我这个孽种来到世上,亦或者是当年不该被我母亲要挟,亲自下毒杀了陈氏肚子里的孩子,又把我抱回来?” “够了,别说了!” 纵然木蔺一直隐忍,却还是听不下去。 这个儿子,彻底疯了! 可他已经年迈,也不会再有其他的儿子了! 想到这里,木蔺只能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试着和木尘好好商量。 “我并不知道你这些年一直以为自己不是我的亲生子,承受压力,而且,当年,我并没有对你母亲做什么,是她想不开,我…“ “你是没做吗?谁许诺要娶我母亲?谁又背信弃义要娶旁人,让我母亲怀着身孕,求告无门,面对白眼,又是谁看着我母亲一心求死,跳河,却无动于衷。” 木尘每说一个字,木蔺冰封的记忆就复苏一些,那都是他不愿意去想的过往。 黄氏是他二哥的遗孀,比他年长近十岁,一场瘟疫,爹娘兄长都没了,只剩下当时只有八岁的他和黄氏。 起初黄氏把他当孩子,两人相依为命,黄氏每日努力赚钱,送他启蒙读书,那时候,他把黄氏当娘,黄氏大概也把他当孩子。 可是两人相依为命,时间久了,就变了。 大概他十五岁的时候,那时候他跟黄氏躺在一张炕上,刚开始发育的少年,对一直相依为命的寡嫂生出了一些奇怪的心思。 那时候黄氏在他心里是世界上对他最好的女子,是他的是母亲,是他的嫂子,也是他的依赖。 他知道这些年不少媒婆都怂恿黄氏二嫁。 那次,黄氏相看的是猎户。 那猎户每天打了猎都找黄氏献殷勤。 有人告诉他,“你嫂子嫁人了,以后没人管你了,你还想读书,做梦去吧。” 他第一次生出害怕,第一次愤怒,他跟黄氏不说话,跟黄氏闹别扭。 可是这改变不了黄氏和猎户越走越近。 那媒婆还打趣他,“这么大的小伙子,还黏着嫂子,怎么你不许你嫂子嫁人,难不成还想娶你嫂子?!” 这话引得很多人奚落。 有人笑弯了腰,“你要是再年长几岁,或许还可能,可你跟你嫂子差的太多了…” 那是他第一次想这个问题,他为什么不能娶嫂子? 他想了很多天,直到黄氏要嫁给猎户的头天晚上,他终于想明白了,他不想黄氏嫁人,他告诉黄氏,可黄氏吓坏了,还打了他,说他胡说八道,说他们是叔嫂,说他们不可能。 他问为什么不可能,黄氏就哭。 他猜到了什么,问,“嫂子,你不是看不上我,你也是心里有我的是不是?!” 黄氏不说话,就一个劲的的哭。 他急了,抓住黄氏的手,一边给她擦眼泪一边问,“嫂子,你别哭,你告诉我,到底怎么样,你才愿意嫁给我?!” 他记得问的时候,他满心满眼都是黄氏,那时候只觉得没了黄氏,不知道怎么活,只觉得黄氏是他见过的最好的女子。 他见黄氏一直不说,就是哭,急了,然后情急之下抱住了黄氏,一切就那么发生了。 那时候,他觉得自己真的很想跟黄氏在一起。 黄氏每天耕种采药,供他读书,他考中童生,又中了秀才。 他越来越大,懂得越来越多,去了县里的书院读书。 不知不觉他的心变了,看到城里粉嫩白净的年轻女孩子,他突然觉得黄氏似乎没那么好了。 尤其认识夫子的女儿陈茵茵后,他更是觉得自己像是头一次见到女子一般,整颗心都活了。 陈茵茵每次去书院看夫子,都会偷偷看他,有一次她手帕丢了,正好被他捡到,他们一来二去,就在一起了。 陈茵茵说要嫁给他,他当时只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他回去把事情告诉黄氏,黄氏懵了,她竟然找到陈茵茵说她已经是他的人。 他当时吓坏了,怕陈茵茵相信,更怕自己名声受辱。 那时他已经知道自己跟年长自己八岁的长嫂在一起,是要被人唾弃的。 还庆幸他们的关系没人知晓。 甚至还骂黄氏,“我那时什么都不知道,是你勾引我,你明明可以推开我的…” 他还记得黄氏惊恐又失望的表情。 眼泪不要命的往下落。 毕竟是相依为命的嫂子,木蔺心软,愧疚,跪在黄氏面前,“嫂子,我错了,可我真的不能娶你,我会毁了的,而且如果我还要继续科考,只有陈家才能供得起…” “我会把你当母亲,求你成全…” 他一直都知道黄氏拒绝不了自己一手养大的他,可他怎么都没想到黄氏为了成全他,竟然跳河。 更没想到一年后找到他,还把一个尚在襁褓的婴儿交给他,“这是你的孩子,你是他的父亲,你识字,孩子在你身边才是最好的。” 可他怎么把孩子带回去。 他当时只不过是穷秀才一个,所拥有的一切都是靠陈家。 第84章 义兄离去 而且他还担心黄氏会继续纠缠,破坏他好不容易得来的一切。 黄氏似乎看出他的担忧,主动承诺,“只要你愿意把孩子接回去,以亲子之名奉养,那我就永远消失,绝不会让任何人知道你跟我的过往,不然…” 黄氏语气里透着威胁,凶狠的样子,更是他从没见过的。 短短的一刻钟,他想了很多。 想到跟黄氏相依为命的那些苦日子,想到黄氏对自己的好,也想到他们的荒唐,以及事情一旦暴露,会引发的后果。 他不敢再想下去。 他有大好前程。 有贴心的娘子,有在当地有些人脉还愿意扶持他的岳父,就连致仕回乡的京官都对他赞不绝口,直言他前程远大。 他不想被毁。 可他也不敢相信黄氏。 甚至有那么一瞬间,他想过黄氏要是永远不在了… 可他还是及时打住了。 因为黄氏对天发誓,“我对天发誓,你若把孩子接回去,好好对待,我绝不会把你我的事情说出去半个字,有违此誓,天打雷劈。” 为了让他相信,黄氏还当着他的面割掉了自己的舌头。 他知道黄氏不识字,割掉舌头,那就永远无法宣之于口。 何况黄氏的容貌也不知因何缘故,已经毁了大半。 心里仅存的善念,和对黄氏的愧疚,让他答应了下来。 他想过等陈氏生产,便以她生下双生子,把孩子抱过去。 可是一来陈氏诊脉一直没说是双胎,二来孩子已经颇大,看上去也不像。 那时候正好他要参加乡试,本来就焦头烂额,他把孩子暂时寄放在一户农家,可那农家每天都管他要银子,他虽然娶了陈氏,可衣食住行都有人备着,现银却也没多少。 他还偷偷典当了陈氏的嫁妆金钗。 差一点被陈氏发现。 陈氏看到有人戴着,又发现自己丢了,便要去报案,后来查到被人典当。 他才支支吾吾说是因为要宴请同窗没有银子。 那段时间,岳父看他的眼神都透着鄙夷。 更是曾当面训斥他,说错看了他,后悔把女儿嫁给手脚不干净的人。 他一气之下,发了狠,偷偷在陈氏用的安胎药里下了桃仁,他曾经在一本书上看到有孕妇人不能食用桃仁,否则胎儿有损。 他那时候真是昏了头,竟然觉得岳父训斥他,是奇耻大辱,要狠狠报复回去。 想着要是孩子生不下来,或者陈氏不能有孕,就把黄氏生的孩子抱回去。 可当陈氏九死一生差点血崩生下浑身青紫的孩子,他还是后悔了,可是晚了,大夫断言孩子活不下来。 他看着浑身青紫的孩子,狠狠的扇自己巴掌,他觉得自己真是个畜牲。 这是他的孩子。 是他和陈茵茵的孩子。 陈茵茵知道孩子有病,也是痛不欲生,甚至觉得是她当时对黄氏说了重话,逼死黄氏,才遭了报应。 她一直觉得是黄氏对他什么了不该有的心思,从没怀疑过他。 他当时心烦意乱,更是被愧疚和悔恨折磨。 更是缺席科举,来陪伴茵茵。 岳父看着,还为错怪他道歉,更让他无地自容。 而黄氏催促他把木尘接回去。 他便借口寻到名医,要抱孩子去了治疗,其实,他只是利用那段时间把孩子换了。 他跟陈茵茵的孩子在离开不久就断了气,他给他立了坟,草草埋了。 他陪了黄氏和孩子一段时间,故意不给木尘吃饱,让他看上去瘦弱,又过了一段时间,他把木尘抱回去。 因为陈氏的孩子生下来瘦小且全身都是青斑,看着很是吓人,家里一直不许陈茵茵多看。 而且两个孩子都是他亲生的,都有祖传的三颗痣在后背。 陈氏和岳父都没有怀疑。 而黄氏也再也没出现过。 因为心里的愧疚,他对陈氏和岳父很好。 后来他一路高中,全家进京,他中了榜,成了天子门生,又一路做了太傅。 也不是没人对他献殷勤,劝他休妻再娶,或者让他纳贵女进门做平妻或者妾室,也有上峰给他塞人,可他一概拒绝。 别人以为他是对陈氏有情有义,陈氏也是这么想的,可只有他自己清楚,他这些年被愧疚折磨,不过是想心安。 可没想到他的弥补之举,让他被先皇看重,让他教授皇子,而他教授的不起眼的皇子后来竟然做了皇帝,荣登九五至尊。 他总觉得这些是陈氏带来的,对陈氏的愧疚与日俱增。 看着陈氏对木尘视若亲子,他更难受。 所以加倍弥补在陈氏后生的木婉云身上。 可他怎么都没想到木尘竟然偷听他醉酒说的话,还一直以为自己不是亲生的,心里怨愤。 更没想到黄氏这些年以倒夜香老妇身份潜藏在府里,更是在临死之际把一切告诉木尘。 深受身世之苦的木尘,突然变得歇斯底里,要把一切报复回去,他要一个发泄口,而婉云和陈氏就成了那个发泄口。 他威胁他如果不配合,就把一切说出去。 他输不起。 他穷尽一生才走到今天,有了今天的一切。 想到这些,一直隐忍克制从不被任何事所动的木蔺,忍不住颤抖着双肩,双眸含泪看向木尘,用近乎哀求的语气颤抖着问,“尘儿,算为父求你了,你有任何的不满,冲着为父来…” “冲你,你以为我不想…” 木尘声音冷厉,毫无温度。 眼神里的狠辣更是让木蔺心惊。 他始终想不通一手养大的儿子,怎么会有这么重的戾气。 诚然他以前因为对另外一个孩子的愧疚,确实疏忽了他。 陈氏也确实更喜欢婉云。 可平心而论,他们对他真的不算差。 想到这里,他尽量忽视他眼底的愤怒,尝试开口,“尘儿,你恨我我知道,可你母亲…我是说陈氏,他一直都是疼爱你的…你还记不记得你小时候…” “闭嘴,我告诉你,她不是我母亲,我母亲已经死了。” 沐辰抬手扫落砚台,惊的木蔺到嘴边的话外也不敢说出口。 “木蔺,你这个表里不一的小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人,最虚伪的就是你,当年你无依无靠,怕我母亲改嫁,便用花言巧语骗她,后来你有了更好的选择,就反过来说她不知廉耻勾搭小叔子,把一切推给一个妇人,你倒是撇的干干净净,你可知我母亲当时被千夫所指,生无可恋,跳河,却又被告知有了身孕,为了我,她割了自己的舌头,又自己毁了容,你呢?你为了自己的仕途毒杀自己的亲子,对了,你知不知道,你跟陈氏的儿子被你埋葬的时候根本没死透…” “什么?!” 木蔺瞪大眼珠子,一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样子。 “好了,别露出这副虚伪的样子,我看着恶心,你这太傅之位是踩着我和我母亲坐上来的,凭什么,我母亲一生悲剧,你,还有他们母女却过的潇洒惬意,这不公平,我就是要让他们互相憎恨?!” 木尘在木蔺面前,毫不掩饰自己内心得阴暗和报复。 “我跟瑶儿成亲在即,他虽然是和离妇,可是到底是我妹子,何况母亲和父亲被她气病了,她要是不回来,那你就告诉你那些同僚,对了,不是很多人都仰慕你这个帝师,你就告诉他们,你养的女儿多不孝…我倒是看她能撑得住几日…是否承受的住口诛笔伐…” 说着,他起身,踩着一地狼藉往外走。 身后木蔺无神的跌坐在椅子里,失魂落魄。 话说,木婉云离开将军府后,头天晚上的确是在将军府隔壁住着的。 可是时间久了,她也觉得晦气,便搬到了另外一处宅子住下。 她想清闲两日,再跟义兄好好聚聚。 之前因为在将军府,她进出虽然不受限制,可是也不想给义兄惹麻烦,两人虽然也见面,可是每次都无法尽兴。 而义兄也忙的很,忙着竞选皇商,也忙着查账巡视。 义兄家大业大,生意遍布全国,家业大了,牵绊也多。 虽然底下有大大小小的管事,不需要他亲力亲为,可他若是懈怠,难免让人滋生别的心思。 她知道义兄每年一多半的时间都在路上。 这次在京城待了数月,也已经是不容易。 一来是因为皇商的事情,再来是因为他。 现在她和离跟将军府没了关系,他也放心了。 义兄离开之前,她在宅子里设宴招待义兄,两人畅饮,喝到尽兴。 最后她把自己这几年搜罗到的好药材一股脑给了义兄。 “小妹的好意,我就收下了。” “义兄,代我跟义嫂子问安。” 木婉云笑道。 宁苏的妻子刘氏身体一向不好,这些年,他每到一处地方就打听名医,或者收购好药材给刘氏调剂身体。 竞选皇商,也是想靠着这层身份,能延请御医给刘氏看病。 毕竟一般人想让御医给看病还是很难的。 即便木婉云是太傅之女,也没办法。 木婉云当年跟义兄一起被山匪掳走,靠着她的机灵,他们等来了京兆尹府的人搭救,可是山匪情急之下要杀人灭口,是她带着义兄逃离,后来义兄崴了脚,她把他藏在山洞里,用野草遮盖,独自下山寻找人来施救。 当年的缘分,木婉云怎么都没想到会让自己受益良多。 她对义兄曾经得那一丝还未萌芽的爱意,在知道义兄有心爱的女子,又主动收她为义妹后,也逐渐的转为兄妹之情。 翌日,她宿醉醒来,才从红玉口里知道,义兄已经离开了。 她心里一阵怅然若失,不知道这次,又要隔几年才能见到。 第85章 谣言四起 不过她很快便想通了。 能认识义兄,结为异姓兄妹,已经是莫大的缘分。 而且有时候总是见面,难免有矛盾,从而心生怨怼,倒是像她跟义兄这样,几年见一次,每次,把听到的好玩的事,得到的好东西,说给对方听,互送给对方,才是维持关系的长久之道。 而且,义兄如今已经是皇商,不管是为着生意,还是为着义嫂的身体,义兄以后都会在京城逗留更多的时间,他们总是有机会相见的。 何况,她很快又被京城满大街的流言风语给气到。 好吧,其实她不是很气。 只是气的从三碗饭减到两碗。 这还是因为红玉气冲冲回来说了一通,先把自己气的饭都吃不下,却看到自家小姐,流言风语的正主,正在那狂炫饭,气的红着眼,恨铁不成钢,愤愤道,“小姐,你怎么还吃的下去,你都不生气吗?他们骂的可是你?!” 木婉云抬头,把头从碗里抬起来,本来打算要第三碗的,可是看着气的浑身哆嗦,随时都要出去撸袖子跟人动手的红玉,突然也觉得自己是不是过于没心没肺了。 “那个,谁说不气,我可生气了,气的我都吃不下了。” 木婉云说着,赶紧冲给她盛饭的绿俏使了个眼色,绿俏会意,便让人把饭桌收拾好拾掇下去,倒不是觉得小姐需要和红玉同仇敌忾,主要是小姐最近吃的委实有些太多,好几次积食,肚子疼,想着,小姐少吃些也好。 何况看红玉气鼓鼓的样子,似乎也是的确需要人附和一下的。 红玉听自家小姐这么说,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让我查到谁造谣,我非扒了她的皮。” 虽这么说,可是他们清楚除了木家,就是将军府。 总归不会是第三家。 将军府他们还能理解,可是木家,木婉云想起来,还是忍不住心寒。 那天他们没能搬走她的嫁妆,想来是很不甘心,所以才会放出她不孝不娣的话,还说木家二老亲自来接,她却不肯回去,还倒打一耙,说木家二老觊觎嫁妆,把他们气病了。 若是只是街谈巷议也罢,现在是有人竟然开始写文章批判她。 把她骂的体无完肤,简直是当朝第一不孝之人。 甚至她和离都成了她善妒无德,陛下是看不下去,才会让沈阔脱离苦海,摆脱她这样的恶妇。 总之,太傅府和将军府这一波,竟然还联合了。 她不急。 毕竟教出她这样不孝不悌善妒无德的女儿的是木家。 只是不知道始作俑者知道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滋味如何? 还有沈阔,就算他再不甘心,可他如今无权无势,关键,还没有银钱,想来日子也不会太好过。 而风向这东西,来的快去的也快。 而且有时候越是激烈,反转的时候,效果往往会更好。 所以,她拦下红玉想花钱买通茶楼酒肆说书先生去逆转风向的计划。 “小姐,难不成就任由他们这么抹黑你?你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名声这东西,我太在乎,反而是牵累,再说,我一个和离妇,名声本来也没好到哪里去。“ 听木婉云这么说,红玉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忍不住,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木婉云看她跟只红眼兔子似的,本来还想打趣几句,一抬头,却看到一个不速之客。 顿时怔愣了一下。 宋曦月似乎是已经来了有一会儿了,这会儿也不见外,直接走了进来,“哟,你倒是对自己的名声有自知之明,还知道自己名声差。” 宋曦月一边说,一边走到厅内坐下来,就坐在木婉云对面。 看着还红肿着眼,似乎随时要哭的红玉,忍不住皱眉,“本来就丑,哭成这样更丑了。” “你?!”红玉气急,跺脚,可被绿俏一瞪,还是想起来,躬身行礼,“见过三皇子妃。” 木婉云和绿俏也又跟着一起行礼。 宋曦月有些不耐烦抬手。 绿俏趁机告诉木婉云,“本来要通传,三皇子妃不让。” 木婉云无奈扯了一丝笑意,对着绿俏摆手,又吩咐上茶。 宋曦月打量了一眼屋内的陈设,忍不住啧啧,“还以为你被休了,躲在哪个犄角旮旯哭呢,没想到倒是挺会享受的,看来传言不虚,你确实昧下了不少的钱财…” 说着,她的目光又转到木婉云的脸上,审视了一番,才又道,“你似乎看上去并不怎么难受。” “难受?我为何难受?我好不容易摆脱了沈阔,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木婉云手一摊,颇有些洒脱道,对于宋曦月,她没那么多设防。 倒是也愿意说几句真话。 “真不难受,莫不是在我面前强撑着?” 宋曦月似乎不信,可是木婉云脸上又着实看不出什么伤心的样子来。 正好茶水奉上,她端起喝了一口,茶香在口腔里漫延,她尝出是上好的毛尖,忍不住啧啧,“比黄金还贵的,你倒是舍得拿出来。” “别人舍不得,你,我自然舍得。” 想着上一世她给自己烧纸,木婉云轻笑。 宋曦月眉头一皱,似乎是没想到她会这么回答,忍不住又端起茶杯多喝了几口。 的确是上好的毛尖,就算她如今贵为三皇子妃,想喝上如此好的毛尖也不容易。 想到这里,她眉头一挑,欺身凑向木婉云,一边打量她,一边道,“听说你跟负责茶叶进贡的茶商是义兄义妹的关系,难怪你一个和离的妇人,还能过的如此奢靡,早知道…” 宋曦月后面的话一顿,似乎是觉得不妥,看了一眼木婉云又改口,“若是和离后都能过的跟你一般,我倒是觉得也不错。” 她后面那句声音很小,更像是自言自语,而且事关皇家,一般人,就算听到了,也只会装作听不见。 女妖做却挑眉看了她一眼,想到上一世她看到她过的那些孤寂的日子,忍不住道,“你若和离,缺银钱,我可以借给你。” “本妃用得着你借,本妃的嫁妆不知道多少多丰厚…“ 宋曦月张口就来,说完,才惊觉自己说了不该说的,顿时羞恼道,“木婉云,你过的不幸,被和离了,可别就觉得全天下没有好男人了…” 说到这儿,她又扫了一眼木婉云,有些同情,又有些无奈,“不过你如今名声太差,而且你还是和离的身份,想着高嫁可是不好找。” 闻言,木婉云怔了一下,随即笑道,“谁说我还要嫁人?我好不容量脱离狼窝,做甚又让自己进虎穴?你不是也说了,我有钱,难不成是嫌自己钱太多了,花不完,非给自己找个男人惦记嫁妆,帮他们养妾室外室,还要给那些尖酸刻薄的婆母立规矩?!” 听她这么说,宋曦月立即就想到了自己那尖酸刻薄的婆母容贵妃,她还是住在宫里,自己都要隔三差五进宫,抄写佛经,伺候她,侍疾,每次从宫里离开,她都觉得像是受了一场刑。 可偏偏还不能有一点怨言。 还有想起三皇子府那些侧妃侍妾通房,虽然不至于用她的嫁妆养,可每每想起来,心头仍是憋闷的很。 还有沈阔惦记木婉云嫁妆的事情,她也是知道的。 她原本还担心木婉云犯花痴,会把自己的嫁妆双手奉上,不知道为她操了多少心,还好她自己看清了,没犯傻。 想着,她又拉着圈背椅往木婉云身边靠了靠,问道,“你跟我说实话,你真的瞧不上那沈阔了?” 毕竟她以前为沈阔做了不少事情,说是闹得人尽皆知,也不为过。 虽然她一直不太理解木婉云为什么会做那样蠢的事情,还把自己的名声弄的那么差。 这一点都不像她认识的人那个机智灵敏的云姐姐。 可她出身宋家,宋家可是百年世族,家大业大,她有很多族姐,还有姑姑,光她们族里就有不少为爱痴狂的女子。 她有个表姑姑就放着侯爵公子不嫁,非要嫁给穷书生,还有坚毅的,未婚夫婿就战死沙场的,那坚毅的女子宁肯抱着牌位,终身不嫁。 总之,古往今来,太多痴心女子。 只是,她还是想不通木婉云也会是其中的一个。 “我什么时候瞧上过他?我眼睛又不瞎!” 木婉云说这话半点不心虚,要说傻她傻过,可她现在明白自己对沈阔算不上喜欢,最多是被算计的,她一直喜欢的都是那个虚假的,被装饰出来的假人。 而上一世更多的也是嫁人之后以夫为天,必须得到的执拗。 而沈阔那个人,她只是厌恶。 看的越清楚,厌恶越深。 宋曦月怔愣,想找出她说谎的证据,可她眼里的嫌恶那么明显,她还是恍惚了。 木婉云看她样子,没想太纠结这个话题,想起她上次醉酒抱着她说不如一起和离的话,忍不住也朝她凑近,勾了勾手指,“三皇子妃莫非也想和离?若是怕丞相府不要你,无妨,本姑娘不缺银钱,你来,我养你!” “你,你说什么,你大胆!” 宋曦月一怔,随即惊呼,还所有看了一眼,想起自己进来的时候,没带侍女和嬷嬷,才放下心来。 可她还是觉得木婉云实在是太大胆了。 竟然敢教唆她和离? 可想到每天过的那日子,她倒是觉得的和离也不错。 可哪儿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她这场婚姻牵扯太多利益,根本由不得她做主。 宋家不会让她和离,皇室婚姻牵扯太多,她若要和离,那对皇室而言是奇耻大辱。 后果不是她能承受的。 “看来皇子妃是舍不得三皇子,唉,本姑娘还以为三皇子妃是特地来告诉我这个好消息的。” “别胡说,本皇子妃就是来看看你这个如今你这个如今名声臭大街的和离妇,过的怎么样?!” “那皇子妃觉得呢?!” “也就马马虎虎。” 宋曦月觉得有些奇怪,不知为何,总觉得云姐姐如今似乎不那么讨厌自己了。 难道是因为没有那个烦人的崔瑶缠着云姐姐? 她就知道云姐姐原来不喜欢她,都是崔瑶从中作梗! 还好云姐姐眼睛不瞎了,早早看清楚了那些贱人小人的真面目。 想到这,她其实是有些心疼云姐姐的。 眼瞎遇到渣男被辜负也就罢了,还被家人造谣。 她那丞相爹说的没错,木太傅果然就是道貌岸然之辈,越是表面一本正经,内里越是污糟不堪。 可她那爹也没好到哪里去,一院子妾室通房,还逼她嫁给花名在外的二皇子,别以为她不知道他们背地里打的什么主意。 第86章 大婚日搞事 这日之后,宋曦月又陆陆续续来过几次,每次逗留时间都不算长,风风火火来风风火火离开,少不得揶揄挖苦,可是难听的话里也透露出几分真心。 木婉云有时候想,要不是上一世她死了变成鬼,看到她为自己烧纸,多半是不会让她这般放肆的。 不过她也反思了自己,以前待人看事都浮于表面,被表面的花团锦簇给蛊惑,一叶障目。 最后反受其害,落得凄惨下场。 如今倒是觉得如宋曦月这般的真性情才更难能可贵。 而且她每次来阴阳怪气一番,她也免不了跟她针锋相对,一来二去,日子竟然也增添了几分热闹,和烟火气。 渐渐的,她竟然还盼着她来了。 宋曦月每次来都不空手,但带的最多的还是点心,和话本子,像是怕她日子寂寥吃不下似的,再后来,也会带些酒水,两人你一杯我一杯,骂骂咧咧互相斗嘴的时候,就喝了。 有时候,她也会把京城里发生的时兴事说给木婉云听,比如,谁家年过花甲的大人纳妾,被夫人揪着耳朵骂,还有,谁家女娘为了吸引男人主动跳到河水里,结果一站起来,河水才到腰处。 还有谁家新妇在宴会上大出风头。 开始,宋曦月还有些小心翼翼,怕自己一不留神就戳了木婉云的肺管子,可渐渐的,她察觉木婉云竟是真不介意,便也放开了,每次还会带上一些木家和将军府的消息。 其实木婉云一直让人留意着,即便宋曦月不说,她也知道。 可还是装作不知,很配合的表演,“哇”“活该”。 开始,宋曦月还没察觉,后来也看穿,知道木婉云其实早就知道了,便觉得索然无味,便也提的少了。 不过木尘和崔瑶大婚,她还是让宋曦月托人送去了一份还算拿得出手的礼品,算添妆,也算贺礼。 至于为什么没去,自然是因为,她和离弃妇的身份,去了,不是给人找晦气。 宋曦月自从知道外面很多非议木婉云的谣言都是木家放出去的后,就对木家没什么好感。 她还知道崔瑶其实早就跟木尘珠胎暗结,瞒不住,才提前了婚事。 只是可惜很多人并不知道。 若是他们规规矩矩,不给婉云添堵,她自然是也懒得多管闲事,可自从知道木家人的所作所为后,她就一直等着这一天。 她下了轿子,便在人搀扶下,到了喜堂,堂前,有木府管家在那帮着主家接待客人。 木太傅是帝师,虽然没什么建树,可是帝师的名头,还是唬的不少人上门。 只是因为娶的不过是五品官家的庶女,有人还是觉得这门亲事有些荒唐。 加上木家出了个和离的女子,因而朝中不少人都对木家有些非议。 可是因着前些日子盛传的事情,不少上了年纪的勋贵人家有对木家有些同情,毕竟年纪大了,谁要是养出几个不孝不悌的儿孙,都够倒霉的。 因而,今日来的宾客委实不少。 不过也都以文官清流为主。 国子监翰林院来的是最多的。 木蔺为官,大部分时间不是在翰林院编撰,就是后来被先帝看重,教授皇子,打交道最多的也是翰林院。 国子监又素来仰慕他的才华,他做的文章,虽说用词华丽,很多人觉得华而不实,大多是歌功颂德,可是也有很多很是吹捧。 可尽管如此,三皇子妃宋曦月的来到,还是掀起了一丝波澜。 毕竟今日来客,虽说都是朝中官员和饱学之士,可是功勋世家来的极少,不,是几乎没有,更别说皇族。 三皇子和二皇子一母所出,其母李贵妃甚是受宠,尤其二皇子,狠狠是素来被陛下看重,也有不少朝臣拥趸,是太子之位的重要人选。 何况三皇子妃除了是皇家儿媳这层身份外,还是右相嫡长女。 一时间不少人纷纷腹诽起来,不知三皇子妃是代表哪一方,又是看在谁的面子上来的?! 已经有下人快步去禀告主家。 木蔺和木夫人甚至木尘都有些不解,他们素来跟丞相和三皇子没什么接触。 等等。 木尘突然想起木婉云似乎跟宋曦月有过一些龃龉,登时眼中寒芒一闪,忍不住啐道,“贱人,真是能惹事,婚事要是出现波澜,我饶不了她。” 说着,吩咐,“去守着,若是贱人敢来,不必让她进来,免得晦气。” 府里下人忙低头应下。 木夫人听了木尘的话,也有些担心,“尘儿,她不会来捣乱吧?她是皇家妇,可是最重礼仪规矩的。” “母亲莫要惊慌,兴许是我想多了。”木尘一边道,一边又想起一件事,他记得听崔瑶说过,同这位三皇子妃说过话,说不定是冲着崔瑶来的。 可不管是不是,他们都要去相迎。 做了决定后,他便催促木夫人去迎接。 他和父亲还要招待来往宾客,脱不开身,而且吉时快到了,他也得去接瑶儿。 虽说木府和崔府不远,可是万一观礼的人多,街上拥堵,耽搁了时辰,误了吉时,总归是不吉利的。 而且对方虽然是皇妃,可终归是女眷。 父亲是太傅,虽说官职比不上右相,可是父亲一直对权贵不低头,一身傲骨铮铮,宋曦月是皇妃也是右相的女儿,父亲若是去了,恐落人话柄。 思来想去,还是木夫人这个当家主母去更合适。 一来何况同为女眷,更有话说,也可打听她来的缘由,是冲着谁而来,二来,木夫人年长,算是长辈,若是宋曦月来者不善,看在长辈的面子上,也能收敛。 就算她发难,到时候木夫人掉几滴眼泪,人家也不会觉得是他们木家的错。 木夫人被儿子吩咐,有些不情愿的往外走去。 其实她是不太能应付这些场面的。 何况府里已经捉襟见肘,要筹办这场婚礼,还要体面,她几乎是把家里能典当的都典当了。 就算如此,崔瑶和木尘也很是不满意。 就是木蔺,也脸色不好看。 她心里越发不满木婉云,小贱人,白吃了他们家这么多白米饭。 本来她想,要是她能迷途知返,带着嫁妆回来应急,她也会看在昔日的母女情分上,让她能继续顶着木家嫡女的头衔,可她等了这么多天,她都不上门。 害的她累的腰都要断了,人也憔悴了不少。 整宿整宿失眠,头发都白了不少。 越想越气,木夫人边走,边跟来往宾客客套,抽空吩咐身边的人,“要是小贱人来了,别客气,给我赶出去。” “是。” 下人嘴上答应,可心里却觉得小姐肯定不会出现的。 都已经好几个月了,老爷夫人和公子每天都说等小姐回来扒了她的皮不让她进门,让她跪祠堂,可连小姐的影子都没见半个。 外面都在传言说小姐不孝不悌,说老爷夫人可怜,生出这样狼心狗肺的女儿,和离不说,还跟娘家不来往,可他们这些下人却觉得,老爷夫人没有外面想的那么可怜。 她是伺候夫人的,平日里就总是听见夫人私下里咒骂小姐。 不过这不是他们下人该想的,夫人怎么吩咐,他们怎么做,接了令,便对着更低一等得丫鬟婆子吩咐下去。 宋曦月这边,还没等到有人过来,脸色已经微微不好了,随手把两份贺礼交给弓腰颔首的管家,便随口道,“不是办婚礼?怎么这么寒酸?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娶妾室?!不对啊,纳妾也用不着办什么喜宴吧?” 一句话,便让附近的人面面相觑,原本喜庆的气氛,也有些凝滞。 其实大家都有相同的感受,这太傅府虽说门第不算太高,可是也是帝师,皇恩浩荡,嫡长子且是唯一的儿子娶亲,虽说娶的是五品官家的庶女,可是按理说也不该太寒酸才是。 可是这喜堂,甚至太傅府,似乎除了到处挂满红绸带,看着有些喜庆,再就是鞭炮齐鸣,锣鼓喧天,也让人觉得是在娶亲,可除此之外,可真的还是有些寒酸了。 就算大家心里这么想着,不代表要说出来。 加之大家都是惯会做面子的,你来我往,互相客套,也就不去想这茬了。 可现在堂堂三皇子妃提起,还当众点出来,大家就又想起来。 而且有的人已经忍不住也附和起来了。 不过说是纳妾,这就有些过了。 可是大家谁也犯不着让皇子妃下不来台,也都不解释,甚至也都在心里腹诽确实过于寒酸,也难怪要被三皇子妃蛐蛐。 一旁的管家都懵了,诚然确实简陋,可是怎么能这么说,还懂不懂规矩了? 可是他们不敢说,没这个胆子! 只能在心里想,面儿上还要继续装作若无其事的挂着笑意,继续躬身,“三皇子妃,这边。” 说着,把三皇子妃引到了记录送礼名单这里。 宋曦月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今日她打扮的隆重,可不是来给木家撑面子的,加之还敢让她等,呦,这是觉得她们不配被接待? 这么想着,她直接冷着脸表达不满,“你算什么东西,本妃来半天了,也不见府里主事的人过来,怎么,是瞧不上本妃,还是瞧不上本妃的娘家,难不成是觉得本妃皇家儿媳的身份,还不配主家来迎接?!” 第87章 谁狼心狗肺 见宋曦月发火,管事也急了,点头哈腰,请罪作揖,好话说尽。 唯恐这位身份贵重的客人不依不饶。 还好这时候,看到木夫人在侍女和嬷嬷的簇拥搀扶下走了过来,他这才长舒了一口气,赶紧冲夫人作揖,又冲宋曦月解释,“皇子妃,今个儿因着府里娶亲这样的大事,忙破了头,夫人又是久病卧床,强撑着出来见客,一时间照顾不周,实在不是故意怠慢的。“ 说话间,木夫人也到了跟前,木夫人也听到了管事的解释,又看到宋曦月脸色不太好,顿时有些头大,可还是依着礼数赔着笑脸,“老妇身体欠佳,怠慢了皇子妃,还望皇子妃恕罪。” 宋曦月原本还觉得木夫人是个好的,毕竟以前在宴会上见到木夫人和婉云姐姐总是亲昵的很,可是自从知道那些谣言也有木夫人的份儿,尤其有一次在宴会上,听到木夫人亲口故意阴阳婉云姐姐不孝,她就知道这位看似柔弱的太傅夫人,实际也不是个好的。 她向来不愿意委屈自己跟这些人虚与委蛇,这会儿心里就更不愿了,因而也没有给多少好脸,只是淡淡颔首,算是礼数,便走到记录的管事这里,让人把几件贺礼一放。 一旁有负责唱礼的,会当场把来客的贺礼唱出来,有人记录在册,作为以后来往回礼的依据。 那人看到宋曦月带了好几件,依次开始唱道,“玉如意一柄,这…” 那人唱到一半,为难住,看着面前的礼品,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 一旁提笔等待的管事,见状,诧异抬起头去看,结果也是一脸的惊愕。 宋曦月还没走远,见状,不悦走回来,一脸寒霜,“怎么,是看不上本妃的贺礼?觉得本妃的贺礼拿不出手?!“ 有等着送贺礼的,也探头去看,结果也是惊愕住,忍不住脱口而出,“这女德女戒,还有安胎药?这?!“ 木夫人在宋曦月这几碰了一鼻子灰,又有其他相熟的贵客过来,她便去招呼了。 反正已经打过招呼,算是全了礼数,而且她实在是不愿意应付这个宋曦月,一身的刺,跟谁欠她似的。 想到木尘说她是因着跟木婉云有龃龉,才来,更是心里恼火被木婉云这个小贱人连累。 结果就听到那边的嘈杂议论,依稀听到是宋曦月的声音,似乎还有什么女德女戒和安胎药。 木夫人眼皮一跳,顿时觉得不好,赶紧让手底下人去给刚来的贵客引路,急忙快步走过去。 因为着急,也不喘了,更是没了平日里的弱柳扶风之态。 倒是把之前被她引路的几位贵眷给惊住了,毕竟每次见到这位木夫人总是病恹恹的,几时见她走路这般又急又快,心里生疑,连忙跟了过去。 木夫人手下的人,也不敢阻拦,只好也跟着一起过去了。 宋曦月已经跟管事的争执起来,好吧,是她单方面的以权压人,“记啊,怎么不记,是嫌弃本妃的贺礼拿不出手?” 说罢,柳眉倒竖,厉喝一声,“放肆!你敢蔑视皇家!” 皇家两个字一搬出来,管事哪里还敢多说,赶忙跪下去,磕头请罪,“皇子妃,小的不敢,给小的几个胆子,小的也不敢,实在是没见过送这样的贺礼的…” 动静不算大,也不算小,正是陆续上人的时辰,很快吸引了一帮人过来。 宋曦月也不觉得尴尬,冷笑一声,“没人送,本妃送,有何不可,再说,他们又不知道你们府里的腌臜事…” 此话一出,管事头上冷汗直冒,木夫人也是一阵头大,哪里还不知道她就是来捣乱搅和事的,赶忙脸上堆笑上前拉住宋曦月的手。 “三皇子妃,下人不懂礼数,怠慢了…” “是啊,上梁不正下梁歪,正因为有不懂规矩,刻薄寡恩的主子,下人才会被纵的这般没规矩…” 宋曦月直接堵回去。 木夫人陈氏脸上登时有些挂不住,一阵青一阵白,哪里应付过这样的场面,可是也知道今个儿都要忙破头,可没人帮自己,硬着头皮也得上。 眼看越来越多的人围过来,个个一副看好戏的嘴脸,她心里叫苦,也更加恼恨把宋曦月招来的木婉云,暗暗磨牙在心里咒骂她。 可脸上还是继续堆笑讨好宋曦月,“三皇子妃,今个儿大婚的是我儿子儿媳,木婉云,她不来…” 听到婉云姐姐的名字,宋曦月一瞬间的恍惚。 木夫人察觉她脸色缓和,觉得自己猜对了,果然是奔着木婉云来的,于是拉着宋曦月手就要到一边,却被宋曦月甩开,“木夫人,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一大把年纪拉拉扯扯做什么?!” 她很嫌弃。 木夫人陈氏脸色很不好,可是她只能忍,心里又骂了木婉云几句,还是堆笑,凑到宋曦月身边低声道,“我知道是婉云得罪了皇子妃,实不相瞒,我们木家已经跟她恩断义绝…” 不等木夫人说完,宋曦月脸色已经冷下去,她本来还想留点面子,可对方竟然这般侮辱她的婉云姐姐。 她眯着眸子不说话,木夫人觉得自己的话起了作用,又悄咪咪道,“皇子妃,你放心,你要是不解气,哪天我…” “住嘴!” 宋曦月听不下去,冷着脸打量着眼前四十出头风韵犹存的木夫人,实在是想不通亲娘怎么会对女儿说出这样的话来。 要不是看他们长的五六分相似,她都怀疑婉云姐姐不是她亲生的。 可就是因为是亲生的,才会更加心寒。 替婉云姐姐不值。 她还记得那时候,他们被绑,婉云姐姐明明自己也怕的要死,却还是安慰大家。 还有,婉云姐姐听说那位大叔是做买卖的,就一味询问怎么赚钱。 后来她就听说婉云姐姐跟那位大叔结拜,然后开始做生意。 她知道婉云姐姐是为了让木家日子好过起来。 她做到了。 可是木家人却一个个狼心狗肺。 若不是他们把婉云姐姐气狠了,让她寒了心,她肯定不会跟他们断的。 想着,宋曦月眯着寒眸看向木夫人,生生逼的木夫人后退一步,心里更没底了。 “木夫人,你想怎么让本妃解气,跟本妃好好说说,你一个做母亲的,除了在外面造谣自己的女儿不孝,抹黑自己的女儿还未及笄就跟男人媾合,还有什么阴私手段?!” 木夫人陈氏脸色顿时煞白,不敢相信宋曦月就这么直接喊出来,这,这是能大声喊出来的吗?她莫不是个夯货?! 见木夫人不说话,宋曦月笑了笑,又拉住木夫人的手,循循善诱,“或者,你告诉我,你们打算怎么把木婉云的嫁妆夺过来,据我所知,她名下产业不少,这原本都是你们木家的…” “皇子妃英明…” 木夫人本来还在担心,听到这里,直接吃了颗定心丸,脱口而出。 “夫人。” 一旁的嬷嬷是从小伺候木夫人的,反应过来什么,赶紧提醒。 宋曦月抬头看了她一眼,也没打算继续演戏,直接狠狠甩开木夫人的手,后退一步,“所以,那些谣言还真是你们传的?!亲爹娘传亲生女儿不孝不娣不检点,可真有你们的?!木太傅好门风,好手段?!和离后不待见女儿的我见过,把和离女儿往死里逼的,我还是第一次…” “这…“ 木夫人已经反应过来,立时急的红了眼眶。 “可是据我所知,木婉云那些产业,是她自己的,怎么,因为她姓木,就要归你们木家?!” “…” “我记得当时是木太傅为了成全女儿才跪求赐婚,按理说,你们该对这个女儿如珠如宝,可我怎么觉得…” 宋曦月一边说,一边用怀疑的目光扫视木夫人,直把她盯的心里发虚,有些站不稳。 宋曦月的话,也让不少人回过味来,开始深思。 议论声质疑声更是让木夫人有些站不稳。 只是嘴里不停呢喃,“不是这样的…” 宋曦月说完,又回到贺礼这里,素手一指,“你们无情,可我婉云姐却不是狼心狗肺,这玉如意是婉云姐让我带来的,价值连城…” 此话一出,更是引得不少人议论。 木夫人已经只能靠在丫头嬷嬷身上,才勉强不倒下去,她也知道自己没做好,丢了脸,她拼命想挽回,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见状,直接质问,“她要是真的有良心,自己怎么不来?!” 闻言,宋曦月脸色一凛,厉声呵斥,“被亲生父母兄长造谣,你觉得我婉云姐姐能不病吗?可就算如此,她也让我…” “她让你来捣乱,让你来搅和的是不是?!” 木夫人不算太笨,知道只有把一切推给木婉云,才能保住名声。 “放肆,本妃乃皇子妃,谁能指使的动,是本妃看不惯你们这等虚伪不仁之人。” 说着,又指了指负责记录的管事,厉声道,“还不把本妃的贺礼,女德女戒,还有安胎药记上,可都是好东西,花了本妃不少银子呢。” 说罢,回头斜睨了一眼木夫人苍白的脸,嘴角一勾,又补充一句,“等回头大少夫人七个月后满月宴,我再送上大礼。” 说着,似乎是怕人听不明白,又道,“你们找御医看了吗?知不知道男女?我皇子府上有位绣娘,最擅长做婴孩用的东西,要不要本妃让她备一份?” “啊,你胡说…” 木夫人都要疯了,这时候也不注意什么贵妇人形象了,跺脚否认,歇斯底里。 可是落在旁人眼中,却是有股子此地无银的味道。 “胡说,那要不要本妃把御医请来,我刚才好像看到有…” 第88章 使劲参 宋曦月一边说,一边斜着眼就要去找御医,木夫人见状,摇摇晃晃就要往下坠去,若不是身边伺候的嬷嬷使劲托着她,她只怕要丢人了。 可她也明白,这时候要是真的晕了,可没人帮她料理烂摊子。 尘儿最近脾气大的很,对她这个母亲也没多少好脸,要是事情继续扩散发酵,只怕真的要收不住了。 尘儿如今还无官职在身,木蔺虽说有太傅之名,可是不受重用,今上的几位皇子也没交给他授课,而且他年纪渐大,不得重用,致仕是早晚的事。 木尘低娶本就没有助力,加之之前崔瑶经营金辉楼的事情爆出来,罚了银子不说,木家名声也受了影响。 若是这时候再传出两人婚前就弄出孩子这样的丑闻,只怕尘儿的仕途也毁了。 想到这些,木夫人强撑着从嬷嬷的怀里站起来,笑着讨好道,“素来听闻皇子妃爱开玩笑,今日一见,果然是真的,我就借皇子妃吉言,我也是盼着他们小两口能早点为木家开枝散叶呢。“ 一句话,说的胆战心惊,她虽然不喜欢管事,可是京中女眷办的宴会没少去,也知道如何能圆滑地把话说的漂亮,而且,之前婉云,呸,贱人,也跟她说过这些事情。 总之,她就奉行一个道理,她不承认,谁也别想让她承认。 崔瑶还没来,来了也是先拜堂,接着送入洞房,哪儿有新婚日,请脉的道理。 木夫人一紧张,脑子似乎都比平时好使了,可还是有些心惊肉跳,唯恐还有后招儿等着自己。 说完,她就小心翼翼看了一眼宋曦月,见对方没说话,才松了一口气。 身边的嬷嬷都惊愕地眼珠子要掉出来了,他们夫人出息了! 一瞬间,眼眶还有些灼热。 毕竟是府里伺候的老人了,夫人平日里不管事,可她们也跟着小姐应付过一些场面,见夫人这么一说,大家虽然心里未必信服,可面儿上都很自觉的选择了相信。 “原来是这么回事。” “那咱们可等着吃满月宴了。” 见大家起哄,嬷嬷赶忙给夫人使眼色,木夫人也回过神,赶紧附和,“今个儿到场的,到时候可得都来。” “那一定,一定。” 木夫人用手不断拍着胸口,觉得总算是糊弄过去了。 一抬头,看到宋曦月脸色不好的看着她,又觉得一阵心惊肉跳,心里不断的祈祷,阿弥陀佛,可莫要再整幺蛾子了,她的人脑子灵活一次,下一次可就未必了。 可是越是怕什么,越是来什么。 她这边还在祈祷,那边宋曦月就顶着一张假笑的脸,袅袅娜娜走了过来,眯着眸子,仔细打量着她,“啧啧,我以前就听人说木夫人虽然年过四十,可看着最多也就三十,今日一见果然如此,满京城女眷跟木夫人这般年纪的,本妃竟是想不出哪一个比你还显年轻…” 宋曦月边说边笑。 因着之前闹的不愉快,大家也不觉得她是在夸木夫人。 木夫人虽然也喜欢被夸年轻貌美,可是这会儿也知道难保不是话里藏针,有什么陷阱等着自己,因而也不敢接话。 再说,她怎么接? 虽然她觉得她说的是真的,可是她敢承认吗? 那不得得罪一大票的人。 以后出门,不得被她们踩死! 那些世家官宦女眷,平日里看着慈眉善目宽容大度,其实小气的很,她早就已经感受过了! 这么想着,她更是觉得自己简直不要太机灵了! 出息了! 在宋曦月说话的时候,嬷嬷也是惊的出了一身的汗,既怕这位来者不善的三皇子妃继续针对,又怕夫人头脑一热,可她也欣慰了,一向爱攀比的夫人,再次出息了! 想着,赶紧给夫人使了个眼色。 木夫人会意,正要说几句场面话,圆过去,让今日鞋厂闹剧圆满收场,就听到宋曦月再次开口。 “我常听人说,这人操心多了,就容易变老,可我看木夫人这容颜,只怕不是操心的…” 木夫人一时不明白她到底要说什么,可怕她继续说下去,还是出于礼貌,回了一句,“我家老爷得天子看重,家里又无什么烦心事,如今儿媳进门,我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实在是担不得皇子妃的夸赞。” “哼,你说无烦心事,那看来你过的是挺惬意的,可你还记不记得五年前,你家过的什么日子,你不喜欢理家,就把一众庶务交给还没及笄的女儿,让一个原本还该在母亲怀里撒娇卖痴的小女娘替你承担家务琐事,才换得你的逍遥惬意,容颜不老…” 说罢,宋曦月冷冷扫了一眼,也不给木夫人辩驳的机会,又道,“以前我以为你是脑子蠢笨,理不了家,可我看你刚才分明也不是十分蠢笨…” 宋曦月突如其来的发难,让木夫人目瞪口呆,好几次都想张嘴反驳,可是宋曦月一张脸十分骇然,而她也想起木婉云以前还是她女儿的时候,的确很乖巧! 呸! 那是她应该做的! 木夫人每次要心软的时候,就会想起亲生女儿的悲惨遭遇,顿时心里又冷硬起来! 像是只要顾念跟木婉云的母女情分,就是对不起亲生女儿似的! 她算是看明白了,今个儿宋曦月就是铁了心来搅局的! 多半就是木婉云指使的! 越想越气,木夫人心里也生出几分反骨,尤其看宋曦月还在四处点评,说府里晦气,她顿时觉得一阵血气翻涌。 谁好端端的来婚礼说这种话?! 皇子妃了不起?! 越想越委屈,越委屈越气愤,她直接被烧的几乎失去理智,突然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就要冲过去… “老爷,夫人,不好了,公子被炮仗给炸伤了!” 门外突然涌来的喊叫声,把木夫人险些失控的理智给拉回来。 紧跟着,就有几个小厮抬着被炸的木尘进来。 其实木尘伤的并不重,宋曦月也只是想教训他一下! 可还是把木夫人,和木府上下吓得不轻! 很快木蔺也闻讯赶来,随行的已经解释过,说是已经到了崔家,不知哪里来的熊孩子,把炮仗丢在木尘身上。 宋曦月看着闹成一团的木家,暗暗一笑,婚礼嘛,就该好好热闹! 她又看了一眼,觉得的确还算是热闹,才随口一句,“本妃走了,不吃了。” 说着,看有人还想留下,忍不住讥讽道,“这么寒酸的席面,也不怕吃坏了肚子,还是说,你们觉得自己家太顺了,想留下沾点晦气…” 闻言,不少碍于情面,还想留下的,顿时也没心思了。 而且他们都不傻,哪个看不出三皇子妃是故意为难木家,只是不知道这背后是不是另有深意?! 还没拜堂,客人就走了大半,从木蔺到木尘,以及已经被花轿接到府门,却没人把她牵进去的崔瑶,都气的半死。 偏偏宋曦月看到门口的花轿,还忍不住提醒,“成亲当日,被扔在轿子里,古往今来,也是头一份。” 说着,又不避讳的问一同要离开的御史夫人,“秦夫人,你说今日这喜宴是不是晦气啊?” 秦夫人面色为难,支支吾吾,只能拼命赔笑,既怕得罪人,也怕让宋曦月不满。 宋曦月原也没希望她说出什么天籁,浑然不在意的摆摆手,想起什么,放声,“今日,本妃一人做事一人当,若是让我知道有人把对本妃的怨气,都洒在无关之人身上,别怪本妃不客气。” 想了想,她又道,“秦夫人,回去告诉秦御史,若是觉得本妃行为不当,就狠狠参一本,本妃啊,这是心里有怨气,夫婿左一个右一个抬进来,本妃心里怨怼,看不得这喜庆,非要来搅和一下,本妃的父亲也没把本妃教好,使劲儿参,或者,直接让陛下免了本妃皇家儿媳的身份…” 不等宋曦月说完,秦御史夫人已经吓得面色铁青,忙不迭钻进轿子里离开了。 宋曦月觉得有些无趣,反正该办的也办了,便也坐进轿子里,离开了。 崔瑶坐在轿子里,听着宋曦月说得那些话,几乎把手里的盖头绞碎,是木婉云,一定是她纵容宋曦月开搅和! 木婉云! 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木尘也是一样。 这天,木家婚事一塌糊涂,几乎成了满京城街谈巷议的笑话! 木家人都把这一切算在木婉云头上,甚至因为宋曦月的话,木家不得不考虑把崔瑶肚子里的孩子落掉,免得落人话柄! 木尘发了好大的火,甚至活活打死一个下人! 而这一切,木婉云压根不知! 天开始回暖了,她算计着也快到辉儿的生辰,虽然隔了一世,可她还是想去给辉儿祈福! 第89章 去大相国寺 大相国寺的香火最是灵验。 她想着捐一笔香油钱,只希望佛祖能真的保佑她的辉儿早登极乐! 她现在手里产业着实不少,每天进账不少,就算是花三辈子也花不完。 与其便宜那些狼心狗肺之人,倒是不如捐给佛祖。 也能求个心安,求个顺遂。 她能重生,得来不易,虽她并不知晓事何缘故,可也希望自己这一生平安顺遂,享受喜乐。 宋曦月听说她要去大相国寺祈福,也吵着要去,木婉云其实是不想她同去的,她皇家儿媳的身份,总是太引人瞩目,而且大相国寺坐落在山顶,虽说到了山脚,也可以乘坐软轿,可是木婉云并不想如此。 拜佛自然是心诚,既到了佛祖坐下,哪儿有假手他人的道理。 何况,她还有些事情想问一问大相国寺的慧能禅师。 若是带上宋曦月,总是不太方便。 她实在是太黏人了! 可是后者,她无法告诉宋曦月。 不然又少不得阴阳怪气一番! 原本指望吃苦能让宋曦月退缩,没想到,她听了,还一脸的兴奋,“要从山脚走上去?” “是啊,如此心诚,佛祖感知到,才能更灵验。” 木婉云看着她,盼着她能知难而退。 “是的了,求佛当然要心诚,我陪你。“ 宋曦月在木婉云充满期待的眸子里,咬了咬牙,答应。 她其实是有些吃不了苦的,可是看着木姐姐满是期待的目光,她可说不出来。 她不像让木姐姐觉得她是个吃不了苦的人。 而且她也不放心木姐姐一个人去。 她记得大相国寺那一代总是不平顺,前些年还有山匪掳掠贵妇的事情发生。 她出行好歹还有皇家护卫跟随。 这么想着,她更是打定主意,这一趟,她还真是要陪着。 而且,她也想为自己求一求。 希望宫里那位,别隔三差五的病恹恹的,一病,她就要去侍疾。 娘的,她自己的儿子忙着跟小妾醉生梦死,还得她去做孝顺儿媳。 想着,她又暗暗的想,到时候顺便求佛祖保佑让那发情的狗得个马上风,看他丢不丢人。 最好是死在那些青楼花魁的肚皮上,也省的她提心吊胆,怕自己被传上什么脏病。 她到时候摇身一变,成了老太君,收养个妾室的儿子,岂不美哉。 对了,到时候,她就有更多的时间,跟婉云姐姐在一起了。 想着,宋曦月美滋滋的。 木婉云看她兴冲冲的劲儿,也说不出反对的话来。 想着,到时候把她支开一会儿便是。 可是临近出发,宋曦月却突然接到宫里的消息,她的婆母老太妃又病了,要她进宫侍疾。 宋曦月发了好大的火,却也不得不让人如告知木婉云一声。 负责传话的是宋曦月的陪嫁秋月,这是她的心腹,她把事情跟木婉云一说,同时也送了四个皇子府的侍卫。 木婉云当然是不肯的。 且不说她有暗卫,带着皇家侍卫总是太招摇了。 可秋月却说,“这是我们皇子妃的一片心意,她是担心木小姐你,你就带上吧,你若不肯让他们随行,我家皇子妃侍疾也不安心,等您安然从大相国寺回来,他们自己就回府去了,对了,我家皇子妃还说,惦记大相国寺的一口酥了,还请木姑娘帮着带一份。”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木婉云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能点头答应。 可她心里还是有些惴惴不安。 暗卫的事情,她怕瞒不住。 虽然也有富商为请暗卫护佑,可她知道自己身边的这些,并不是一般的人。 她知道义兄和一些江湖门派有来往,虽然从没问过这些暗卫的来历,可是想来,也能猜个大差不差。 她虽然已经跟沈阔和离,和离后也就没关系了,可是外人却未必会这么想,至少提起她或沈阔,还是会有人把他们往一处想。 何况她始终是姓木。 加之最近她和宋曦月来往过密。 若是她身边潜藏江湖高手的事情传出去,难保上位者不会多想。 去大相国寺,要不要带暗卫,她一时间有些犹豫。 原本她是想让暗卫暗中试探一下宋曦月送来的这些皇子府侍卫的身手,可她又怕弄巧成拙,最后反而是让人怀疑。 思来想去,她最后给暗卫下令,去大相国寺,他们就不必同去了。 暗卫也知道主子身边多了四个皇家侍卫。 身为习武之人,有时候不必过招儿,便知道对方深浅。 他们知道这些侍卫远不是他们的对手,可也不算差。 何况,主子最近一直没有事,应该也不会出岔子。 到了这一天,一大早,红玉和绿俏就开始张罗起来。 两个丫头收拾了好几个包袱。 山里气候要更冷一些,光是换洗的衣服,就带了不少。 而且他们还要在大相国寺住上几天。 听说大相国寺的斋饭最好吃了。 说是能把素斋做出肉味来。 还有大相国寺那边,因为香火鼎盛,有不少人家在那里开店,都是些民间小吃,可是胜在味道一绝。 另外,大相国寺那里的风景,也是让人赏心悦目。 木婉云头天晚上读话本子读的晚了,后来心里有事又睡不着,几乎是还在梦里,就被红玉喊醒,糊里糊涂就被套上衣裳,按在了梳妆镜前洗漱装扮,后又随口应付了几口,便被红玉命令嬷嬷架着上了马车。 她睡了半路,后来还是受不了红玉和两个小丫头叽叽喳喳的声音,被吵醒的。 打开车帘,才看到已经走了一半。 她有个毛病,一坐车就容易犯晕,索性也困的很,便就着马车里铺的厚厚的软垫,又睡了半程。 再醒来,就被告知已经到了大相国寺。 她之前就已经告知过要自己走上去。 那会儿红玉和绿俏都没多说。 可看到一眼望不到头,而且陡峭的阶梯,红玉连忙摆手。 “小姐,别说你了,我都是够呛,我看有专门抬香客上山的,我去请…” “不要。” 木婉云摆手,把她喊回来。 红玉有些急了,“小姐,你相信我,再说,你这几日是小日子,本来身体就不舒服。” 木婉云笑了笑,抬头看了一眼高耸入云的阶梯,做好准备,才道,“我守得住。” 说完,看着一脸苦相的红玉,伸出素白手指点了点她的额头,笑道,“我知道你也是这几天,肚子疼的紧吧,好了,你找个软轿…” “不成,哪儿有小姐走路,丫头被人抬着的。” 红玉当即摇头。 木婉云想了想,也觉得有些不妥,她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就怕让人看到,说她主仆不分,一顶大帽子扣下来,难保不会被人利用大做文章。 思索一会,她才道,“这样,你先找家客栈休息一日,等明日,觉得身体好些了…“ “那小姐也一起…” “不。” 木婉云拒绝,辉儿的寿辰是明日,她无论如何今日也要亲自走上去。 僵持不下的时候,绿俏出来,“红玉,你就按照小姐吩咐的,我陪小姐…” “我也可以。” 红玉咬着嘴唇,觉得自己突然拖累了小姐。 “听话。” 绿俏见她红了眼眶,当即板了脸,看着,还真有几分唬人。 红玉怔愣,有些被吓到,点了点头,回过神,又觉得自己也忒不争气,竟然被威胁吓唬到,想了想,自己和绿俏都是小姐身边的一等大丫头,凭什么自己被她吓,可是想去辩解的时候,绿俏已经陪着小姐爬了上去。 她摸了摸还有些酸疼的肚子,到底还是没有争强好胜,而且三皇子妃给的护卫也跟着,她想了想,才去找客栈先安顿下来。 而且山下有什么事,她也好及时的让人去告诉小姐。 木婉云在前,绿俏在后,四个侍卫,两个在前,两个在后。 山路崎岖,石阶陡峭,刚走了一小半,木婉云就觉得吃力,尤其腹部,一阵阵钻心的疼。 本以为休养了那么多日子,吃了那么多名贵的药,也该好了个七七八八,可没想到,还是这么不争气。 以前她觉得自己好不容易重生一次,能享福,绝不吃苦。 可现在被这副身体所累,她也觉得或许不该太贪图享福。 身边就有武林高手,不说练成高手,能强身健体也是好的。 有一块,没踩稳,她差点摔下去,还好绿俏扶了她一把,可绿俏也没好到哪里去。 这里没外人,好几次,他们主仆都险些滑落,都是侍卫帮着托了一把。 木婉云甚是感激。 若是带上暗卫的话,只能在心里暗中保护。 如此想来,还是宋曦月有经验。 可是爬到一半的时候,木婉云还是有些撑不住了。 绿俏也是一样,她侧头寻找了好一会儿,终于看到一处凉亭,连忙一指,“小姐,那里有凉亭,咱们去那歇息一会儿。” 木婉云也知道有凉亭,只是,刚才绿俏的样子,倒像是早就知道的,可她以前从没带她们来过,她知道,还是因为上一世曾经为了给病中的辉儿祈福,如此想着,她又接连想起更多的事情。 第90章 两条狗,一条公,一条母 而且随着疑心大起,她竟然一下子想到更多可疑的细节。 她还记得她刚重生那会,绿俏和红玉虽然对她忠心,可对崔瑶和木家人也是深信不疑。 除了是受她们那个糊涂主子的影响,大概也是被他们的虚伪和假面给糊弄了。 后来她很严厉的把自己的态度,和对他们的看法掰开揉碎跟她们说,也给她们指明了选择,若是选择留下,就只对她一人忠心,且不可信任除她之外的任何人,若是不然,就离开。 那之后,她们就只服从她一人,她观察了她们一段时间,也逐渐放下心来。 她一直以为她们是受她影响,加之又看清楚了那些人的真面目,加之,她不如上一世那般懦弱和糊涂,被他们利用,也让他们沉不住气,开始一个个原形毕露,让这两个丫头为愈发看得清楚。 可是如今想来,绿俏和红玉虽然都有变化,可是红玉似乎倒是更简单,那之后,红玉还迟疑过,可转变倒也算是有迹可循,倒是绿俏,似乎一下子就变得格外明显,甚至比她还要笃定没他们一个好人。 而且红玉性子一直没大变,还是那样一副既忠心,又是非分明,有什么喜怒都写在脸上。 反倒是绿俏,似乎沉稳的太过了。 倒像是经历了什么。 以前觉得她是沉稳,所以在知道真相之后,就更加稳重,可如今想来,是不是还有其他的原因呢? 想着,木婉云的视线在绿俏身上停留了好一会儿。 绿俏也察觉了,只是她没有往别处想,只是以为小姐是累很了,忙去挽住小姐的胳膊,“小姐,身体要紧,我看咱们还是适当休息一会儿。“ “好,听你的。“ 木婉云又淡淡扫了绿俏一眼,看到她额头都是汗水,凝聚起来,顺着脸颊淌下来,滴落在脖子里,渗入衣襟里,才悠悠点头,随即收回视线,顺着绿俏的指引走过去,只是心头那个念头,一旦起了,就再难压下去。 短短一段路,她心头思绪翻飞。 好几次,她都想直接问她,是不是跟自己一样重生了? 是什么时候重生的? 还记不记得上一世的事情? 可每次话到嘴边,她又吞回去。 万一不是? 不,没有这个万一,她心里笃定绿俏肯定是知道了些什么。 正纠结的时候,她突然察觉绿俏脚步一顿,她被绿俏搀扶着,脚步也不由得跟着停下。 抬头,就看到绿俏目光凝重又略带厌恶的看向前方,她微微一怔,随即也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几乎一眼便看到前头不远处凉亭里,七八个侍卫分散守在四周,还有几个丫头嬷嬷正在忙碌坐着什么,一侧,还有轿辇和轿夫。 而凉亭内,赫然是一对依偎在一起的男女。 女子小腹微微隆起,大半个身子都依偎在男子的怀里,而男子也紧紧的拥着女子,两人紧紧的挨着,男子似乎在说什么,逗的女子娇笑连连。 一开始,木婉云没认出这两人,只是觉得在佛祖坐下,如此搂搂抱抱,不知避讳,实在是有些过分。 可随着两人微微侧头,那两张化成灰,她也不会忘记的脸,顿时又让木婉云觉得一阵恶心,随之又是了然,似乎这二人在这做这种事,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 不过她还是多看了两眼,几个月未见,柳如霜似乎圆润了不少,可眉眼之间,还是透露出疲态。 想来,理家也让她心身疲惫。 尤其将军府本就没几个银子。 想来更是让她焦头烂额。 而沈阔也不遑多让,似乎消减了不少,眼下还有浓浓的淤青,也不知在哪里挨的打。 对了,她想起之前有人跟她禀报过,说沈阔失去兵权后,之前包庇下属的事情被问责,如今他除了不能回到边关之外,边关的军权也彻底旁落,他最近似乎一直在找门路在京卫任职。 按理说,他是正一品将军,统领京卫驻军,也不是不可以。 可是一来皇帝本就猜忌他,二来,京卫驻军虽然只有五万,可却是京师驻军,天子脚下,负责天子守卫安全,地位一点不比边塞驻军差,甚至还要更重要。 这个位置,一向都是皇帝心腹把持。 沈阔想插一手哪里那么容易? 也难怪他看着颓废了不少。 想来最近没少被夹击。 想起沈阔一向因为战神之名和军功,就自高自大,目中无人,如今怕是也经历了一些摔打。 有时候让一个人落地太快,死的太容易,反而是便宜了他。 她就是要让沈阔自己一点点跌落,被现实磨去棱角,让他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货色。 毕竟这里不是边塞,不是天高皇帝远,他还想用那些拙劣的手段蒙混过关,怕是不容易。 等他狗急跳墙,自然也是收缴他性命的时候。 她也是知道这些,才没有太留意,好吧,留意还是留意了的,主要是因为知道有人更不想他好过,她才堂而皇之的偷懒。 想着,木婉云嘴角戏谑一笑,抬手轻轻抚了抚绿俏的手,示意她不必过去,免得脏了自己的眼睛。 要找不快,她多的是机会,没必要污了佛门清净地。 绿俏淡淡颔首,其实她心里有些犹豫,小姐看着着实累了,急需休息,可她也不愿意小姐跟他们碰见,旁人不知,她当然知道小姐执意这两日来是因为什么。 只恨这两个狗东西非得挑这个时候出来碍眼。 想着,她还是没忍住暗暗恼恨的瞪了他们一眼。 心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倘若红玉在,有她在边上骂上几句尖酸刻薄的,解解气也是好的,不知那丫头身体怎么样了?! 心里掠过千头万绪,她还是面儿上不显,照旧搀扶小姐继续往前走。 却没想到转身之际,突然传来一道奚落。 “呦,这不是姐姐?” 柳如霜听身边的嬷嬷提醒,赶紧撑着身子抬头,结果,就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在另外一个熟悉的身影搀扶下快步离去。 她一眼认出来是木婉云,顿时忍不住出声。 她这一出声,沈阔跟着看过去,看过去的时候,木婉云刚好回头,他看到她,微微凝滞了一瞬,脸上表情略微有些复杂。 木婉云心里暗暗懊恼,还是要被狗狂吠,可也知道避无可避,那就只有痛打拦路狗! 想好之后,她索性落落大方的扶着绿俏转过身去,就听到柳如霜故作恍然大悟的用帕子捂着嘴开口,“你瞧瞧我我这记性,不能再喊姐姐了,可是该喊什么呢?木小姐?不成,不成,怎么说也是嫁过人的,又不是未出阁的,倒是有些犯难了。” 柳如霜眼角眉梢都是奚落,她最近过得并不好,府里处理不完的庶务,尤其是缺银子,让她备受揪心。 当然最揪心的还是沈阔如今的尴尬处境。 她过得不好,自然是希望别人过的更不好,如此,她心里才能好过。 尤其是木婉云,这个过去抢她男人和身份,后又和离离开的女人。 她其实之前就让人留意打听过木婉云的消息,知道她和离后便被母家不容,她还暗暗窃喜过一阵,可是没想到后来又听说她跟三皇子妃处的好,这让她又嫉妒,又恼火。 只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她心里划过千头万绪,很快就开始思索,她来这里做什么? 自己来,是要为自己腹中的孩子,还有沈阔的前途,祈求佛祖保佑? 她呢? 她眼神微转,突然落在有一搭没一搭看向木婉云的沈阔身上,突然想到一个可能,暗暗抓紧沈阔的手,随即讥笑出声,“我当有些人真是云淡风轻不在乎,原来也不过是装腔作势,以为自己和离了,还有母家可以依靠,可惜算错了,竹篮打水一场空,最后沦为笑柄,怎么,后悔了,就来这里制造机会,可惜,覆水难收,我将军府,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可以收留?何况有些人名声烂大街,没的,给我们将军府抹黑!” 木婉云被她无端的话弄的怔愣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她是什么意思,当即忍不住嗤笑出声来。 这一笑却让柳如霜更加气愤,似乎是为了佐证自己的话,她声音又拔高了几分,“你一向都会装腔作势,没的会说是巧合,就是来祈求佛祖的,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难道你不是来祈求佛祖保佑,能给你指派一个如意郎君?可是你现在的名声和身份,谁愿意要你?” 说罢,眼底染了一抹戾气,又补充一句,“再说佛祖普度众生,可是也会嫌弃不孝不悌被唾弃之人,何况,你还是和离的身份?!” 说着,她看了一眼沈阔,用力又掐了他一把,沈阔这才收回视线,赶忙点头,“对。” “对什么,你们…” 绿俏气急,想开口,可是却发现自己骂人的话语实在是贫瘠,更是暗暗恼恨为什么没带红玉来。 更恼恨自己没用。 木婉云拍了拍她手背,示意她安心,随即轻轻一笑,看着柳如霜,又看着沈阔,噗嗤一笑,才道,“哪里的狗吠,听着,像是有些熟悉。“ 绿俏当即会意,喜笑颜开,“我也觉得有些耳熟,听着像是以前将军府的。” “是吗?“ 木婉云故意装作恍然,然后认真竖起耳朵,随即点头,“好像是,听着一只母的,一只公的。” 绿俏捂着嘴,笑不活了。 柳如霜一张脸气到涨红,直接扶着沈阔就站起来怒斥,“木婉云,你骂人,你哪儿还有一点世家贵女的样子,难怪被娘家不齿!” “我骂人?” 木婉云一副懵懂,看向绿俏,“我有吗?” “小姐贤良淑德,哪里会骂人!?” “嗯。” 木婉云点头,随即又笑道,“总不能指着两只狗说他们是狗,就算骂人吧?“ “的确不算。” 绿俏再次压住嘴角,实在是压不住啊。 “木婉云,你这个和离妇,你竟然敢骂…” “有些人,非要自己找骂,承认自己是狗,那我也没办法。” 木婉云含笑耸肩,看向柳如霜和沈阔,就像是真的在看两条狗。 “将军,她侮辱我,还侮辱你,侮辱咱们的孩子,将军府颜面何存?!” 柳如霜气的半死,却又无计可施,只能又气又怒的看向沈阔。 沈阔也气的不轻,本来觉得和离后就恩怨全消,有缘遇上,也应该心平气和,可没想到木婉云死性不改,竟然还敢口出恶言,欺辱如霜。 如霜是他的爱人,是他腹中孩子的娘,他身为男人,怎么允许自己的女人孩子被辱。 想着,他就一拍石桌站起来,怒目圆瞪,火冒三丈,“木婉云,我以为你和离后,会反思自己,可没想到你死性不改,竟然还敢欺辱霜儿,你当我真的不敢把你怎么样不成?!” 第91章 扇巴掌 沈阔自以为是的火冒三丈,以为能凭借一身怒气,就让木婉云被吓住,继而退避三舍。 可却很快发现木婉云不仅没有丝毫被他怒气吓住的样子,反而面露讥讽。 这让他不禁也有些恼火起来,想起最近的境遇,虽然他觉得自己如今的困境多半跟木婉云没关系,她一介女子,目光短浅,哪里会有这样的手段。 不是他瞧不起女子,实在是木婉云以前爱慕他公然拦马,后来得不到他就开始算计如霜,结果发现他心里只有如霜,就想着以退为进求和离。 以为能吓唬住他,可是她自己却落得人憎狗嫌母家不容。 想着,他心里才能稍稍好受一些,可还是忍不住用如霜说她的话讽刺道,“你别以为你装作不在意,就能达成所愿,你这样装腔作势的女人,我最是厌恶。“ 木婉云忍不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她承认上一世眼瞎。 也深受其害,痛悔不已。 可是重生之后,她无时无刻,不止一次,表露对他的厌恶,她实是不知他哪里来的自信。 也懒得继续揪着这件事浪费唇舌。 只是还是忍不住讥讽,“对对对,你厌恶我,那肯定是多看我一眼都嫌烦,所以,我不留在这里碍眼,也省的让你们心烦。“ 说着,她就要拉着绿俏转身离开。 绿俏也不愿意让脏东西亵渎了自己和小姐的眼睛,主要是不想让小姐触景生情,所以也只是狠狠瞪了他们一眼,便跟着小姐离开。 可没想到有些人就是非要自己找不自在。 “怎么?说到你的痛处了?就要灰溜溜的离开了?!” 柳如霜本来还不确定,可是看木婉云那副伤情到不愿意多待的样子,心里便笃定了。 那她自然是不能让她这么痛快就离开。 她心里攒了一肚子怒火,可不得好好找机会出一出。 想着,她扶着沈阔的手臂站起来,扶着微微隆起的肚子,朝木婉云主仆走过来。 “怎么?我给你们腾地,你们还不愿意,非冲过来找不痛快?!” 木婉云一再退让,不是怕他们,实在是明个儿就是辉儿的生辰,辉儿的生辰也是他的祭日,她不愿意多待事。 可不代表她允许他们一而再再而三的在她跟前蹦哒。 她的辉儿最是孝顺,想来也是不想的。 想起辉儿,她眼里最后一丝慈悲也没了,只有蚀骨的恨。 赤裸裸,不加掩饰的烧起来。 带着铺天盖地的架势。 柳如霜本来觉得自己占上风,想着狠狠踩一脚,可是却也被她眼底的恼恨惊住了,不由得有些站不稳,可是她不愿意承认,于是继续阴阳怪气讥讽,“你一个和离妇,被母家不容,还蛊惑皇子妃去母家兄长婚礼闹事,你哪儿来的脸在这耀武扬威?木婉云,你以为你还是过去那个被捧在手心人人巴结的太傅府嫡女,你嚣张什么?!” “对了,我倒是差一点忘了,你还有钱,只是你那些钱是怎么来的?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当我不知道?非要我说出来吗?!” “柳如霜,我给你机会,把你刚才的污言秽语攀扯的话收回去,不然别怪我不客气。”木婉云眼底冒火,她是真的有些被气到了。 她一直觉得自己的辉儿是仙童,肯定在佛音鼎盛的地方沐浴佛音,柳如霜敢当着辉儿的面编排她。 她不能忍。 “你横什么,你个和离弃妇…” 柳如霜眼底还是有些怕,可是她却不会露出来,只是还是故作若无其事的往回走,甚至脚步有些凌乱。 沈阔也似乎是怕木婉云被她激怒做出什么,赶紧上前把柳如霜护在身后,又一脸威胁的看向木婉云。 木婉云努力深呼吸压下心头的怒火,她实是不想在辉儿跟前展露可怕一面,可看着这两个货把她的隐忍和慈善当跳板反复横跳,也是不能忍。 思索再三,还是忍不住提醒,“沈阔,管好你的妾室,张口非议皇家儿媳,怎么,你想一直在京城吃灰。” 说着,她看到沈阔果然面色凝重起来,心道,他还不算是太蠢,也罢,她暂且当看了一场笑话,来日再算,便又扫了一眼沈阔,打算离开。 结果,柳如霜却突然哀婉哭嚎起来,直接哭晕在沈阔怀里,说晕又非真晕,只是一个劲的的啜泣,声音似有若无,像是随时都要哭断气,却又保证清晰无比的让人在场的人听清楚,“将军,都是奴家的错,是奴家不该出现在将军面前,不该让将军怜惜,更不该出来惹木小姐心烦,奴家不过妾室,卑贱之躯,怎么能来这佛祖坐化之地,木小姐说的对,奴家不配,奴家肚子里的孩子也不配。” 木婉云只觉得聒噪。 沈阔却是已经脸色大变,一张脸又红又怒,一双眼睛更是满是怒气的瞪着木婉云,厉声呵斥,“你怎么这么恶毒,你都已经和离了,怎么还总是跟如霜过不去,她是妾室,有错吗?就该死吗?她就不配生孩子吗?” 木婉云没说话,突然觉得说话没什么意义,这两个大概是没脑子。 脑子被狗啃了。 手突然有点痒。 沈阔却把她的沉默当懦弱,深呼吸几口气,安慰了柳如霜几句,又道,“你可知道,自你和离离开将军府,如霜没有一日不自责,她觉得是她的存在,才让你和离,沦为弃妇,她日日垂泪,人都消瘦了,我好不容易才劝她出来求神拜佛,来散心,可她也是想为你求一求,可你怎么配她的善良。” 木婉云没说话,直直看向理直气壮的沈阔说出那番他自己都未必肯信的谬论,可是他就是有底气说出来。 柳如霜还大言不惭的点头,可是面儿上又是一副挑衅的样子。 忍不了了。 她再也不想忍了。 她忍到极致,反而脸上没什么愤怒的表情,倒是笑了起来,“如此说,我该给柳姨娘道歉。” 说着,她深呼吸几口,一步步朝亭子走去。 许是她太平静了,平静到没人觉得有异常。 沈阔点头,“你若是能想通,给如霜磕头道歉,自然是最好不过。” 他看着木婉云含笑的脸,几个月不见,她似乎更有韵味了。 他心里火辣辣的,隐隐生出期待,若是她愿意收敛一下脾性,以后能跟如霜姐妹相处,如霜为大,她做小,他其实也可以考虑… 毕竟他曾经是他的夫人,他实是不愿她备受非议,孤苦一生。 正这么想着,就看到她已经缓缓走到跟前,似乎微微下蹲,他满意… 可下一秒,啪的一声! 他还没反应过来,木婉云已经抬手,打在他和如霜脸上。 “啊…” “木婉云,你疯了!” 沈阔被惊愕,顾不上去看如霜,一身怒火几乎把他烧尽,在他还没回神的时候,已经抬起手就要扇回去,结果唰唰拔剑声响起,还同时刺眼寒光一闪,几把刀同时架在他脖子上。 其中一名侍卫更是虎视眈眈,“沈将军,咱们是皇子府侍卫。” 沈阔目眦欲裂,他眉头一挑,突然明白过来为何之前在陛下面前试探,总觉得不对劲,原来那些暗卫不是陛下派的,而是皇子府的侍卫。 木婉云,她竟然跟皇子府有关系。 可即便如此,他也不能轻举妄动,不然就是公然跟皇子府为敌。 可这口气,他也实在是有些咽不下。 柳如霜还在委屈的哭泣,“我连累将军被打,我活着委实无用,我为什么做什么,都让木小姐厌烦,若是木小姐觉得我不配活着,只有我死了,才会放过将军,那我去死…” 说着,她红着眼,大喊一声,就挣脱沈阔,要朝着一旁的柱子撞去。 沈阔当然不会让她有事,在她刚要行动的时候,就冲开侍卫阻拦,把她搂在怀里,出声安抚,“霜儿,不是你的错,有些人,就是恶毒,霜儿,你莫要哭,为了肚子里的孩子,也莫要哭,若是哭出个好歹来,不是正中某些人的下怀。” 说罢,又抬头恶狠狠的盯了一眼木婉云,恶意十足,“木婉云,我以前只觉得你恶毒,现在才知道你比我想的要更龌龊,霜儿做了什么,被你如此侮辱,我看你就是见不得我们好,非要打听我们今日出行,赶过来恶心我们,我告诉你,你这种人早晚有报应,下地狱,你这种人就不配有孩子…“ 木婉云又被气到了。 突然想杀人。 可是她知道杀人只能解一时之恨。 对付这种不要脸的人,她得想个别的办法,突然想起宋曦月提到过的事情,她心头一喜,抬眸,看着相偎在一起,看似情比金坚的二人,轻启薄唇,“沈阔,你口口声声只爱慕你的如霜,心里的正妻也只有她,可是我都和离这么久,怎么不见你把她扶正?” 看着两人眼神碎裂,他就知道自己对了,继而一笑,又补一刀,“一日不扶正,那就永远是见不得人的妾室,肚子里的孩子也是庶出,对了,听说沈将军想娶兵部尚书家的庶女,我听说武将家的女儿性子最是火爆,可没我这么爱讲道理,她啊,一言不合可是会抡鞭子,不知道你这个娇滴滴不能自理的柳姨娘能守得住几鞭子。” 说罢,不理会柳如霜汹涌喷出的泪水,和声声质问,以及沈阔杀人般的眼神,大笑而去。 不知怎的,心情大好。 浑身使不完的劲儿。 看着高耸入云的石阶,突然觉得一口气也能爬上去。 第92章 捐十万两 重新登上石阶的时候,依稀还能听到柳如霜的悲愤啜泣,和沈阔或安慰或赌咒一定为她解恨的话语,木婉云听到也只是一笑置之,压根没放在心上。 因为她知道即便没有刚才的事情,他们也不会放过自己,有些人有些事,说来奇怪的很,即便你什么都不做,该恨你的也会恨你,他们总会喜欢把他们的际遇转嫁在别人身上,别人过的不好,他们幸灾乐祸,别人过的好,似乎也碍了他们的眼。 她要是什么都在意,那岂不是辜负好不容易得来的重生机会。 不知是不是解了些恨意,亦或者是知道某些人在心中恼恨她,她便也觉得有些人逢喜事精神爽,接下来,竟然真的不再觉得疲累,一口气,爬了上去。 不只是她,绿俏也没有再提一句累。 好吧,她本来就没提过。 她们谁都没提过。 只是这次却是真的觉得有如神助,自在轻松。 大相国寺坐落在离山顶还有半里路的山上,从下面往上看,几乎就是在山顶,可是到了跟前,才知道距离山顶还有一些位置。 越是靠近,檀香味越浓郁,佛音也越清晰,不知是不是错觉,木婉云甚至觉得周身都有些不一样了,心里下意识也虔诚起来。 只是看到相国寺门前的身穿皇家护卫铠甲的守卫时,还是有些怔愣。 这些护卫穿的跟他们带来的四个有些相似,却又不是太一样。 她知道大相国寺因为香火旺,加之是本朝皇家第一寺庙,还有德高望重的慧能禅师坐镇,一向是京城达官贵人,乃至皇室之人来往礼佛的首选。 尤其太后和皇后,乃至陛下,也经常会来大相国寺礼佛参禅,为国为民,为本朝求赐福,求心安。 她一时无法猜出来者是何人,可也担心若是权势顶峰那几位,怕是要封禁,只是不知他们要待多久,万一明个儿还在,那她岂不是白来一趟。 心里正焦急,却见绿俏已经遣了侍卫去问候一声。 都是皇家侍卫,自然是好说话的。 不多时,侍卫便来禀报,“可以进去。” 绿俏和木婉云双双松了一口气。 绿俏对侍卫点头,随即上前扶着木婉云踏进大相国寺。 有沙弥在前头牵引,很快来到了大相国寺的正殿。 大相国寺供奉的是佛祖,和佛祖座下的菩萨以及功德佛,还有罗汉金刚一类的,林林总总,很是繁多。 我朝重佛。 开国皇帝更是曾得佛祖入梦点化,因而建国后,各地陆续修建了很多庙宇,尤其以大相国寺最大,又坐落在京城天子脚下,香火最盛,后面每一任帝王也会来大相国寺礼佛吃斋,以视对大相国寺的重视。 这一代大相国寺的主持慧能禅师更是能掐会算,曾测算出皇帝登基后国有三难,如今有两难已经应验,分别是登基第二年的西北雪灾,牲畜死伤大半,人也十不存一,若非朝廷救援及时,只怕几座城池都要沦为死城。 再就是敌国来犯,当时已经签署了和平协议,双方约定休战,可没想到对方突然撕毁合约,开始屯兵攻击,当时慧能禅师测算出来的时候,朝中很多人不信,为此朝中还开始激烈辩驳争锋相对,好在今上虽然存疑,可还是让人悄悄派兵查勘,后来真的查出敌国的举动,才没有太被动,酿成祸事。 沈家获罪也是那次战事的事,沈家当时负责军需供应补给,却因为贪墨,以次充好,造成战事失利,若是平时,或许还可以用过往军功抵消,可当时正是风口浪尖,沈家可以说是直接撞在枪口上,满门获罪,祸及三族。 思及此,木婉云心里突然觉得有些费解。 她记得沈阔从不信佛。 今日却肯带着身怀有孕的柳如霜来此,说是为了仕途和腹中孩子,她当时也没多想,此时方觉得有些不对劲。 可是也只是怔愣一瞬,也没再深思。 她不想在此时此地,再多想跟他有关的。 只是还是忍不住好奇,慧能禅师测算的第三难是什么。 其实不只是她,今上在经历过前两难之后,也是对慧能禅师的能力再不质疑,甚至亲自礼佛参禅,求问第三难,好早做准备应对,可是十几年过去,慧能禅师都是讳莫如深,每次都以时候未到之由搪塞。 而且据说勘破天机不仅仅是折寿那么简单。 慧能禅师每一次勘破天机,据说都会病上许久,越是重大的事情越是如此,上一次敌国兵祸,听说闭关数年不见人。 这次,她之所以坚持前来,也是打听到慧能禅师出关,而且愿意见客,才会特意来此。 她知晓自己人微言轻,也不知有没有福分,能求见到慧能禅师,可是若是有一丝机会,还是不愿意放弃。 何况她对自己重生的事情,始终是心里存疑。 不知是否能在慧能禅师这里得到线索。 想到这里,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里的急躁。 有些事,过于强求未必会得到想要的结果,凡事尽力而为,方可。 而且她知道慧能禅师不是什么人都能见的。 即便是身份再贵重,若非有缘,也是不易。 思及此,她主动走到正殿,跪在佛祖面前,虔诚磕头,拜佛,祈求今生顺遂,祈求仇人不得好死,祈求吾儿来生投生在父母慈爱的人家,也为她在意的红玉绿俏宋曦月等祈求,求完,她才知道想到,不知自己所求这般多,佛祖是否会觉得她太贪心。 她起身,才发现绿俏还跪在一旁的蒲团上,闭着眼,双手合十,嘴唇不时蠕动,不知在祈求些什么。 又想到之前心里的疑惑,终究还是没能打扰,起身,放缓脚步,悄悄走出殿外,找到负责引路的沙弥,告知,“还请师傅带我去见负责寺中事务的师傅,善女想捐一笔香油钱。” 沙弥双手合十,默默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才又恭敬开口,“施主跟我来。” 木婉云知道沙弥是以为自己顶多捐个几十两,多也不过是百两,因而只是把她带到一旁的功德箱前。 木婉云也没多说,只是从袖子里拿出一叠银票,双手递过去。 沙弥显然是识字的,看到一叠,又看到最上头一张写着一万两,已经惊愕地张大嘴说不出话来,不等木婉云再说什么,已经颤抖着嘴唇红着脸一溜烟跑了出去。 木婉云一怔,也没开口,怕声音大了,会惊扰了佛门圣地。 她其实心里是有算计的,她身无长物,名声多半也不好,唯有跟着义兄做生意,有些银钱,本来想每年都来捐一些,可她实在是太想见到慧能禅师,所以,抱希望即便佛陀,也喜欢银钱,便一口气拿了十万两,希望以这十万两,做敲门砖,能见到自己想见的人,能一解心中困惑。 她虽然这么做了,心里却委实没有多少淡定,总觉得自己此举太过功利,怕自己亵渎了这求佛之心。 因而心里打定主意,绝不会主动开口。 只愿一切随缘。 好在不多时,绿俏便出来了。 看到她一人站在院子里的香炉旁,便寻过来,也不多话。 她的盘算没有跟任何人说过,却也觉得绿俏像是猜到些什么。 不多时,小沙弥便带着一位管事模样的师傅走了过来,师傅身穿袈裟,约莫四十多岁的年纪,走到跟前,双手合十微微弓腰,才开口,“施主要捐香油钱?” 他说话的时候,声音难掩激动,显然小沙弥之前已经告知捐献数额很大。 木婉云宠辱不惊,双手合十作揖回礼,才又把十万两银票取出来,双手合十捧到师傅面前。 饶是早就有了成算,可亲眼看到数额如此大的银钱,师傅还是面色透着激动,双手合十,念了一声阿弥陀佛,目光只扫了一眼,就赶紧收回,一脸不解的看着木婉云,“施主,数额不少,不知施主是否想清楚?” 木婉云心里微微一滞,随即面色笃定点头,“师傅,我不过是身份微末之人,身无长物,只有阿堵物,还请别嫌弃,我也是想我佛能保佑我心里在意的人。” 话说到这里,师傅已然明白对方不是一时心血来潮,而是深思熟虑,心里也定了几分。这些年来捐香油钱的不少,捐大额的也不少,但多是富商和皇室。 甚至还有一些是做了大奸大恶之事,求心安,求佛祖保佑的。 虽然我佛慈悲,不会嫌弃任何一个,可是他们也不是什么人的钱都收。 因而,负责收香油钱的师傅,也会仔细询问。 甚至有些人捐钱是为了自己的善人之名,还特地会询问能不能刻碑广而告之。 对这些人,相国寺也有一块地方,供他们留名。 不过真的心怀慈悲之人往往是不齿的。 所以师傅仔细询问了木婉云的身份,以及是否需要刻碑。 木婉云还是实名告知,又明确言明了不需要刻碑。 师傅虽然是出家人,不问红尘事,可是来往香客不少,有的还会在寺院住上些日子,耳濡目染也知道一些事情。 听木婉云提起自己是木家女的时候,神情微微有些变化,倒也不是恭敬,只是想起木婉云说起身无长物,唯有阿堵物的时候,双手合十补上一句,“施主切莫伤怀,阿堵物若是能买来可以广施仁慈的米面,和御寒地衣物,便跟人命一样重,施主乃是有慈悲之人,我佛会保佑施主…” 木婉云笑了笑,也是双手合十回之。 师傅最后收了银钱,听到木婉云想住几日,还想在偏院念经,立长生牌,便吩咐人去安排。 木婉云跟着小沙弥去供香客参禅的院子,路上,瞥见绿俏几次欲言又止,却隐忍不问,直到安顿好后,才开口,“有什么话,就直说。” 第93章 初遇 绿俏一怔,正要作答,却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不多时,又响起敲门声。 绿俏只好先去开门,见来人正是之前的小沙弥,小沙弥行色匆匆了,双手合十念了句“阿弥陀佛”,便开口告知,“施主,住持慧能禅师想邀请施主去禅房一见。” 闻言,绿俏和木婉云本能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激动和兴奋,却又压住不显,木婉云也双手合十作揖行礼,才淡定点头,“还请小师傅在前头带路。” 小沙弥怔愣点头,目光还是从木婉云身上掠过一眼,许是头一次见到如此慷慨又不求回报的女施主,也兴许只是诧异头一次有人能见到慧能禅师却这般淡定。 木婉云转身之际,给绿俏使了个眼色,绿俏会意,点头不语,木婉云便快步跟上小沙弥。 路上,她本想询问一下慧能禅师的事情,怕自己到时候礼数有失,惹禅师不快,可是几次话到嘴边,都又吞咽回去。 倒是小沙弥年轻性子还没磨砺好,路上跟她说了几句。 “施主真是小僧见过的少有的心性沉稳之人,此等心性,若是入我佛们…“ 小沙弥不知不觉,便把寺里师傅看到有慧根之人常挂在嘴边的话说了出来,待出口,才察觉不妥,好在木婉云脸色如常,并没有表现厌烦和不满,也没有因为他只是名不见经传的小和尚,人微言轻,就有轻慢之心。 这倒是让小沙弥放下心来,同时也对木婉云生出些好感,因着这好感,他也想提醒几句。 “施主,前头就是慧能禅师的禅房,施主自己过去就好,慧能禅师如今大多数时间都在闭关,很少见外客,更不理俗事,今个儿,禅师却主动要见您,说明跟您有缘。” 小沙弥的话,本是无心,想让她别太紧张,也怕她不知道慧能禅师大名,到时候言语不当,冲撞了。 虽然他没怎么接触过慧能禅师,可也知道他虽然看着慈爱,可规矩不少。 有时候,寺里会来许多不知死活,非要见慧能禅师的,明确告知禅师不见,对方却还是硬闯,往往便会被一掌拍飞出来。 这位女施主虽然看着不像那种,可是多谨慎一些没坏处的。 师傅曾说,慧能禅师性子有时似得道高僧,有时候也似顽童一般。 总之,难以捉摸。 他也是看这位女施主大方心善,又好看,才想让她谨慎些,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小沙弥却不知他的无意的话,却让木婉云心里掀起滔天巨浪。 从她得知自己真的能见到慧能禅师,到这会儿,她不管装的再怎么淡定,可心里却已经激动的不知道翻了多少个跟头,还有对心中谜团或许终究解开的激动和怅惘。 她是真没想到,自己放手一搏捐的十万两,竟然真的把她带到慧能禅师跟前。 甚至后悔,若是早知道真的可以拿钱买路,那她该捐二十万两。 可是小沙弥的话,却让她彻底懵住。 一个不理俗物经常闭关的人,怎么可能突然因为银钱就要见她?! 想着,她还是忍不住拉了拉小沙弥灰色的僧袍,小沙弥一怔,起初还以为衣袍被树枝钩刮,还使劲儿的扯了几下,待察觉不对劲,回过头,察觉是被女施主拉住,惊愕之余,脸颊倏地红了起来。 “女施主,小僧是出家人,还请女施主莫要…莫要…” 看小沙弥支支吾吾,脸红的跟煮熟的虾子似的,木婉云也懵了,她情急之下,赶紧松开,急忙解释,“师傅莫要误会,我只是想问…慧能禅师见我…之前,是否见过刚才那位师傅…就是刚才接银钱那位…“ 小沙弥怔愣着,半晌,脸上红色褪尽,用手挠头,找回自己的思绪,恍然大悟,急忙解释,“施主误会了,慧能禅师不管这些事的,他,他要见你,多半还是有缘…对,有缘。” 小沙弥琢磨了一会儿,觉得应该只能用有缘来解释。 木婉云双手合十,念了一声阿弥陀佛,便没再说话,心里却仍旧巨浪滔天,隐隐还有些兴奋和期待。 莫非慧能禅师真的算出自己会来? 那他又是否知晓自己重生的事情? 是否知晓自己为何会重生? 又知不知道辉儿的事情? 无数个问题在她脑海里浮现,每走一步,她便更期待几分,同时也更加惆怅。 耳边传来一道略微低沉的声音,“怎么才来?禅师等许久了。” 接着是小沙弥焦急解释,“女施主听说见慧能禅师,有些吃惊,我跟她解释…” “你一个刚剃度一年的小和尚,知道什么?” 那人言语间有些打趣,却又快速收敛,随即双手合十躬身,对着木婉云做出邀请的手势。 木婉云也双手合十恭谨行礼,拜别小沙弥,跟着这位年纪约莫二十五六的师傅继续沿着青石板铺就的小路往前走。 山里多雨,也更潮湿。 青石地板上依稀还有些湿润,地板夹缝里,还有郁郁葱葱的青苔探出来。 踩在上面,总觉得有些轻飘飘的。 总之,这一路似乎格外的漫长。 可其实这位师傅并不多话,走路也是步履匆匆。 木婉云知道其实还是她心不静。 她原本是抬头四处瞧着,可是恐怕人觉得她行事不稳,便低下头,只跟着师傅继续往前。 却不料,师傅突然停下,她猝不及防,竟直直撞了上去。 也不知撞到哪里,她额头撞地生疼。 她赶忙后退,躬身致歉,“阿弥陀佛,我低头想事,师傅莫要见怪。” “想何事,这么出神?!” 一道清脆又舒爽的声音传来。 木婉云一怔,随即抬头,就看到不远处立着一个身高八尺,面如冠玉,眉目疏朗,身穿玄衣,腰配玉带的俊逸男子,正敛容低笑看着她。 他微微张嘴,一时,竟然愕然的说不出话来。 只觉得此生从未如这般窘迫过。 微微转动眼珠,才看到之前带路的师傅,就在男子前头不远处一侧。 想来是跟男子错身,而她一直低着头,却不想有人从对面过来。 不对。 就算自己低头,不察,可对方难不成就站着不动,任由自己撞上去。 何况,佛门净地,身为男子,当知道避讳。 如此想着,她也没多少撞人的窘迫和尴尬,抬起头,目光从容又略带不悦的审视起对方来,直把对方瞪的面红耳赤,有些窘迫的低下头,支支吾吾作答,“刚才心里想事,一时没察觉。” “何事,如此专注?” 她轻声问道,便是把刚才他的问题,又抛回去。 他一怔,随之有些无奈的笑了笑,然后后退一步,对她作揖,“是我唐突了。” 见他行止有度,木婉云也知道自己并非没错,便也作揖回礼。 两人同时颔首,然后互相错开,随之越过。 只是,错身的时候,不知是不是木婉云的错觉,依稀听到对方似乎提了一句,“所有的苦难都会过去。” 很轻,很快,像是自己心中的低吟,快到抓不住。 她下意识回头,却只见他快速离去的背影。 她总觉得他有些面熟。 待带她来的师傅已经抬手敲门,她才突然想起,他,不就是那位九皇子。 她曾经在宴会上见过他。 依稀记得他是今上最不在意的儿子,母亲乃是一位低贱的宫婢,是今上跟宠妃吵架醉酒在御花园临幸宫婢所出,因而身份卑贱,别的皇子早就在外开府,而他如今也已经弱冠,却仍旧无人问津,空有皇子之名,却无人在意,更遑论皇子之尊。 对了。 要说他能被人记住的,似乎就是他还是有名的纨绔。 因为太纨绔,做了很多丢人的事情,还被朝臣上奏弹劾过,说他带坏了不少的朝中大臣家的纨绔。 引得被今上更加厌弃。 思及此,木婉云本想对今日的事情一笑置之。 却突然一怔,想起刚才错身而过之时,他的那句话。 若是不是错觉,确是他所说,那他撞自己,还有说那话,就不是偶然,而他显然也是认识自己的。 一个纨绔,认识自己? 还有,看他似乎是从慧能禅师处离开? 慧能禅师不是不常见人,尤其因为被今上看重,在今上心里地位超然。 很多皇子,想巴结慧能禅师,继而想在今上心里留下特殊的印象,从而达到立储的目的,所以慧能禅师对皇室中人,尤其是皇子,十分谨慎。 可怎么会见他? 还是说,他并未见到? 不对,虽然只是错身,可她分明闻到他身上有股子浓郁的沉水香味道。 想来是在熏有沉水香的地方待了很久。 而众所周知,慧能禅师虽然是佛门中人,却更钟爱沉水香。 思及此,木婉云心里又掀起滔天巨浪。 莫非,这位九皇子,才是慧能禅师看重的储君? 可她是真没看出他有何不同。 而她也没想起上一世关于立储的相关事情。 只记得今上过世之后,二皇子杀了太子,后来朝局动乱,沈阔便趁机举兵,可他实在是没有什么大智慧,很快便兵败,只是他为人心胸狭隘,兵败气馁,便一路退,一路屠戮百姓。 想起前世种种,她更是恨得咬牙切齿。 那时她虽然已经是鬼,却也没少因为沈阔儿受连累。 毕竟沈阔不曾休妻,她便是沈阔的妻,所有唾骂沈阔的人,也会连她一起憎恨。 想到这里,她只恨报应来的太晚。 第94章 见到慧能禅师 思绪复杂的时候,门吱嘎一声开了,师傅声音在耳畔响起,“施主,请吧。” 说罢,也不再看她,只等她走进去,便轻轻关上禅房的门。 禅房并不算太大,一共两间,外间供奉佛祖小象,小象前有香炉,香炉里插着三根香,香已经燃尽过半,有一身形瘦削微微佝偻身子的人正努力挺直腰背跪在蒲团上,轻轻敲击着木鱼。 不知为何,从踏进这禅房的一瞬间,木婉云就觉得通体轻松下来。 不由得也小步走过去,跪在另外一处闲置的蒲团上。 身侧敲击木鱼的声音不绝,她原本急躁的心也逐渐沉静下来,目不斜视,双手合十,双目缓缓闭上,随着敲击木鱼的声音,默默祈祷着,刚才在大殿中祈求过的事情,一遍又一遍,不知疲倦,到后来,她甚至已经忘记自己所求之事,只是静静的念着阿弥陀佛。 不知过了多久,她只觉得身心从未有过的轻松惬意,仿佛自己已经忘却世间诸般烦恼,忘却前仇旧恨,只有木鱼声,只有心里的沉静。 直到木鱼声戛然而止,身侧之人起身,她也才突然像是找回自己的思绪,眼神一瞬间清明过来,眼角余光扫到身侧之人已经起身,却不敢侧目,更不敢开口惊扰。 只沉沉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阿弥陀佛。” 慧能禅师紧跟着双手合十念了一句,随即,重新往香炉里插了一把香,用烛台点燃,随即才对着还跪坐在蒲团上的木婉云躬身合十,“施主,这边请吧。” 木婉云微微抬起头,目光在慧能禅师脸上一掠,不敢停留,不知为何,她本来已经见过慧能禅师的样子,可是却又觉得似乎什么都不知道记不住,只记得他脸上总是凝着一丝似有若无的笑,还有那双浅灰色的眸子,像极了佛殿里慈悲的菩萨。 可她还是薇薇弓着腰跟着慧能禅师走到一旁的偏殿坐下。 二人中间隔着一张矮桌,矮桌上有茶壶有茶杯。 女妖做不经意跑到偏殿还有一道侧门,想来是刚才有小沙弥沏好端过来的。 她微微往上拂开袖子,正要斟茶,却被慧能禅师抢先,他先给木婉云沏了一杯,随之又给自己沏了一杯,却不急着端起,先淡淡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木婉云先饮。 木婉云心里已经比之前沉静了不少,微微颔首,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才不急不躁开口。 “禅师早就知道我要来?” 慧能禅师微微一笑,也是不疾不徐开口,“还要多谢施主慷慨,今年夏天极热,这个冬天又将会是极寒,给北方百姓的御寒冬衣也该早些准备,还有涌入京城的流民,也需要安置,安排房舍,设置粥捧,需要的银子,也是不少,施主仁德,此次可算是解了戒贤师侄的头疼。” 慧能禅师说话如沐春风,木婉云双手合十,微微摇头,本想说都是小事无需挂怀的话,却又觉得说多了显得矫情,最后什么都没说。 只是最后补充了一句,“若是不够…” “薅羊毛也不能逮着一个人来,施主仁善,可也得循序渐进,而且莫要让人生了贪念,误人误己。” 慧能禅师不等木婉云说完,已经轻轻一笑,打断。 木婉云原本以为像慧能禅师这种得道高僧,说的话肯定都是蕴含哲理,甚至可能很是拗口难解,却没想到竟然如此的烟火气,一时间,心里的紧张倒是消散了七七八八。 慧能禅师微微一笑很健谈,没有因为身份就故作高深,她不开口的时候,他也会主动找些话说,都是平常的小事。 譬如解释戒贤,“戒贤是寺里的主持,寺里事务都是他在管着,可对外,却总是打着我的旗号,说是我的名头比他好用,你说气人不气人?” 木婉云勾唇微微一笑,抬眸扫了一眼慧能禅师,便又低下头,总觉得这般盯着一位大师不好,有时候,眼睛实在是没处放,就索性盯着茶杯。 慧能禅师却每次都是一副淡淡的样子,时而也会露出痴瞋的样子,可更多的却都像是在说旁人的事,总之,给木婉云的感觉,即便是生气,也不是真的生气,不过,笑的时候,却像是真的在笑。 两人说了一会儿,倒像是多年不见又相谈甚欢的老友。 直到一壶茶将尽,慧能禅师才淡淡凝眉,扫视了一眼木婉云,“施主心中疑惑,老朽不能全部解答…” 说罢,他微微侧开目光,带着一股子无奈,低叹一声,“早年觉得窥探天机,乃是无上大能,还为此沾沾自喜,直到受了天罚,才知晓这世上事都是有来有回,老朽也不能免俗,如今年纪大了,身体也愈发不好,竟然也开始恐惧死亡… 随即,迎着木婉云期待又犹豫地目光,淡淡道,“不过施主是仁善之人,老朽愿意为施主解答一个谜团,施主请静静沉思,想好,什么对你来说更重要。” 木婉云表情愕然。 随即低下头。 她也听过慧能禅师因为窥探天机太过,身体受了天罚,以至于这些年都在闭关,一来是修养身体,二来也是躲避那些如过江之鲫一般的人痴缠。 她抬头看着慧能禅师,想着心里的几个问题,之前她多期盼,这会儿,看着明明已经垂垂老矣,却又目光慈悲的禅师。 想着,他勘破天机解救世人,悲天悯人,身受天罚。 自己心里那点事,真的要让人家付出这般代价? 她犹豫了。 犹豫过后,又是沉默。 “施主无需在意老朽的话,施主所问之事,毕竟不是涉及社稷民生,跟刚才那个臭小子问的不同,那臭小子问的,可是足够让老朽少活数年,都不见他有丝毫的犹豫…” 慧能禅师嬉笑怒骂。 木婉云豁然想起刚才擦肩而过之人,又忍不住揣摩慧能禅师话里的含义,随即还是问出口,“禅师,信女想问信女心中在意之人,想问他,还能不能来到信女身边?想问他是否安康?” 想起辉儿,木婉云眼眶不受控制湿润了。 开始,她还想竭力控制,可是越是控制,泪水越是翻涌地厉害,加之慧能禅师悲天悯人的眼神,让她突然不想克制自己,任由泪水大滴大滴滚落,身子也跟着微微颤抖,最后声音从胸腔,顺着喉咙,溢出来。 慧能禅师也不打扰,亦不安慰,只静静看着,只是看着她哭到不能自已的时候,还是低叹着拿起一方帕子,递到木婉云面前,“擦擦吧,别客气,不是老朽这个和尚的,是刚才那小子的…用脏了,就扔掉。” 木婉云怔然,随即破涕为笑接过,在脸上胡乱一擦,竟然渐渐没那么伤心了。 而慧能禅师的声音也在这个时候响起,“施主在意之人,终究还会来到施主身边,你们是上辈子注定的缘分,三世母子之情…” “禅师所言,是真的?” 木婉云一时激动,竟然打断慧能禅师,焦急问出声来,问完,才惊觉自己有些失礼,正要告罪,却见禅师并未因而恼怒,反而无所谓的摆了摆手,一脸慈悲笑道,“施主,放宽心,该来的时候会来的。” 顿了一下,又道,“施主只要一直有一颗慈悲之心,我佛便会护佑施主在意之人。” 说罢,慧能禅师抬头,看了一眼已经微微染上暮色的天色,起身,双手合十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木婉云会意,连忙起身,“叨扰禅师,那信女便不再打扰禅师。” “打扰谈不上,难得能有人陪老朽喝茶说话,施主请慢走。” 慧能禅师话音刚落,便有人走进来,为木婉云引路。 木婉云再次对禅师拱手作揖,随即才跟着来人信步离开。 不多时,木婉云便回到了她跟绿俏暂住的院子。 已经有沙弥端来素斋,供他们食用。 木婉云怔了一下,才惊觉自己也有些饿了。 看来,爬山确实耗费体力。 绿俏跟她一起用了素斋,见她神情比刚才自在不少,想了想,心中冒出来的疑问,又压了下去。 倒是木婉云想起什么来,问道,“咦?那几个护卫呢?” 绿俏回道,“他们在前院,这里是女客暂住的院子,寺里管事的师傅说,男女不可住在一起,还说进了相国寺的,都可放心,不会有人蠢到在这里行刺贵人。” 木婉云点了好头,想着刚才看到的打扫院子的师傅,还有下山提水的师傅,那轻便,可见相国寺里,人人武功不俗,的确不会有人蠢到在这里行刺。 想起什么,她下意识握紧手里的帕子。 绿俏看着她,也才留意到她手里的帕子,“这不是小姐你的?看着像是男子的?” 第95章 刺客 木婉云一怔,不知该不该把偶遇九皇子的事情告知绿俏。 她对绿俏当然是信任的,可她… 就在她犹豫间,窗外突然闪过一道暗影,虽然很快,可她不会看错。 是人影。 她当即放下手里的斋饭追出去,就看到一个身穿灰色僧袍的师傅追着影子而去。 绿俏也紧跟着跑出来,看到她一脸的紧张,赶忙关切问道,“小姐?” “绿俏,咱们需得更小心谨慎。“ 绿俏面色一紧,暗暗点头。 不多时,那师傅便飞奔回来,看到主仆二人,赶忙停下,双手合十无奈的念了一句阿弥陀佛后,才解释道,“施主,刚才小僧无意发现有人身穿夜行衣趴在施主就寝的屋舍外,像是在窥听,小僧刚要抓人,那人十分警惕,竟然运功飞奔离开,小僧追了一段,还跟他过了几招儿,那人功夫不敌小僧,可是却擅长使用暗器,小僧惭愧,还是让他逃掉了。“ 说着,师傅一脸歉意的拿出两根飞针,其中一根还染着血迹,木婉云这才留意到师傅一侧肩膀微微耸动,比另外一处要垮下一些,紧紧合十的手也有血迹流淌。 当即紧张道,“师傅,您受伤了。” “无妨。” 师傅面色不改,仍旧对木婉云歉意交待,最后又保证,“施主放心,施主下榻的院子,和所行之处,我会让人加派人手,这种事情不会再发生,至于那人,我也一定会找出来,给施主一个交代。“ 木婉云重重点头,想到什么,又道,“师傅,您可有伤到他?” 师傅脸上浮现愕然,木婉云心里已经有了猜测,可还是听到师傅点头道,“小僧伤了他的右臂,小僧虽然收了力,可只怕十天半个月也是好不了的。” 木婉云点头,随即便又给师傅行礼,才带着绿俏回到屋子。 绿俏全程都没说话,此时才惊魂未定的看向木婉云,“小姐,到底是谁,敢跑来大相国寺行刺?“ 木婉云没有着急回话,而是认真想了想,虽然她警惕,发现了那人,但是她不能确保那人到底待了多久。 若是待了许久,那岂会没机会动手? 还是说那人本意不是行刺,而是别的? 探听? 监视? 她身上有什么值得这么大费周章的? 她久久无法平静。 绿俏心里也十分费解,她已经想出好几个可疑的人,又觉得似乎不可能。 最后颓然放弃继续猜下去。 只是还是忍不住开口,“若是暗卫在,小姐岂会怕宵小?” 这话,让木婉云心里一顿,是啊,若是带的是暗卫,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事。 可偏偏她没有带暗卫,而是带了宋曦月给的护卫。 不。 曦月不会对她不利的。 她不想让自己过分风声鹤唳,怀疑任何一个对他她好的人。 而且经此一事,相国寺的人会更加警惕,她也不该太过忧心。 捏了捏绿俏一板正经严肃的小脸,她笑道,“好了,别瞎想了,什么妖魔鬼怪,到了佛祖面前,早晚会有原形毕露的一天,时间不早了,去打点热水,咱们洗漱了,早点休息。” 绿俏应了一声,出去了。 这次,木婉云带着绿俏红玉在大相国寺一共住了三天。 红玉是第二日辰时末才到的。 一个人爬上来的,气喘吁吁的,小脸都涨红了。 木婉云已经带着绿俏诵经念佛,把木婉云亲手抄写得佛经在佛祖面前焚化,为辉儿祈福。 看着经书被大火吞噬,她心情仿佛也好了不少,正念叨红玉这丫头还不来,红玉就在小沙弥的带领下走了过来。 红玉一向是会讨好人的,背了不少山下买的果子酥糖,分发给小沙弥,小沙弥虽然遁入空门四大皆空,可毕竟还是孩子,贪嘴是少不了的,红玉一路很容易就找到了正在看风景品茗的木婉云和绿俏。 一见到二人,就红着眼眶扑过来,上下左右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伤口,才歇了一口气,“还好,没有受伤。” 木婉云和绿俏怔愣的时候,就听红玉自己解释,“我是从小沙弥那知道的,吓死我了,早知道,昨天无论如何我也得跟上来。” “你跟上来又有何用,你又不会功夫。” 绿俏泼冷水。 “那我不是还能挡在小姐面前。”红玉不悦,冲她翻白眼,又把她推到一旁,缠在木婉云身边,“小姐,你看绿俏,明明比我还要小几个月,却总是没大没小,再这么板着脸…” 木婉云笑着瞪了两人一眼,没有搭话。 红玉原本就是爱说的,倒是也不需要附和,就自顾自的说下去,“对了,我上山的时候,看到京兆府和巡防营的人都来了,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哪个大人物要来拜佛,还怕会封山不让爬,好在虚惊一场。” 许是红玉来了,绿俏也比平日里话多了一些,此时听她叭叭不停,也没好气搭话,“有皇家的人在,自然需要小心些。“ 红玉了然的嗯了一声,又捡着别的,说了起来。 木婉云并不多话,只是静静听着,只是却突然想起些怪异来,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九皇子虽说是皇子,可是素来不得宠,若说有皇家护卫跟随,也是理所应当,可是出动京兆府和巡防营,这就有些不太可能了。 若是太子,或者得宠的皇子,譬如二皇子,倒是还有可能。 有些东西,不想便罢,可是一旦起了疑心,便会让人无限想下去。 可是若是还有旁的更要紧的人物,按理说确实该封禁。 还是说,只是巧合。 碰巧巡防营和京兆府查案到了大相国寺附近。 几瞬之间,木婉云心里已经想出数种可能。 第96章 救孩子 不管哪种可能,都需要去印证。 而且她总觉得沈阔和柳如霜这两个不信神佛的人,突然出现,在大相国寺附近,透着蹊跷。 之前她已经明里暗里询问过寺里的人,都说没见过他们。 他们二人所带伺候的人不少,若是来了大相国寺,寺里的人应该会有印象。 可她让红玉去问了好几个,都说不知道。 那没来的可能性就很大了。 也或者,本来要来,后来因为某些事情,而没来。 至于是什么事情,这才是她所在意的。 不知为何,总觉得是跟京兆府和巡防营出动有关。 木婉云也曾怀疑这俩人会不会是提前知晓了她要来大相国寺,特地赶来恶心她的,甚至还怀疑过那晚偷听的人有可能是沈阔。 可沈阔似乎并不擅长暗器。 而那晚的人也对她没有杀意。 除非沈阔对她余情未了? 她想到这里,自己都觉得不可能。 不管前世还是今生,沈阔对她的厌恶,从来都没变过。 而且那日亭中相见,他对柳如霜依旧宝贝的紧。 而且在她最后说了那些故意刺激他们的话之后,她能明显感觉到沈阔对她动了杀意。 或许,那日沈阔本就是来杀她的,只是还没来得及,就被寺里的师傅发现了,才改变了策略,先保命要紧。 这么想着,木婉云倒是更没个主意了。 不过这些事情原本就跟她不相关,她也没必要多费心思。 可虽这么说,不知为何,她心里还是隐隐有些不安。 或许是因为她太了解沈阔,他就不是个安分的主儿,失了兵权,又做了这么久的冷板凳,从人人趋之若鹜追捧的战神,到人人避之不及的存在,如今还没官职傍身,空有战神之名,却无权无势,他怎么可能会有甘心。 思及此,她心里再次忍不住去想,这一切的不平常的背后,到底还蕴藏着什么。 或者说,他到底在做什么。 心里那个念头一旦冒出来,就再难按下去。 可寺里的人口风严的紧,问他们寺里的事情,她们客套周全,可若是询问贵人的事情,尤其是跟皇家有关的,人人都闭口不言。 可有一点她觉得自己猜的没错,那就是她总觉得那日寺里严阵以待,守卫森严,似乎不可能只是因为九皇子。 九皇子倒像是被人故意推出来,充当靶子的。 为了印证心里的猜测,她又特意多留了一日。 一直等到九皇子都离开了,她心里的猜测还是没有答案,也只好收拾好行囊,带上红玉和绿俏,辞别离开。 本来是沿着上山的石阶下山的,可中途红玉提到,“对了,我听寺里的沙弥说,后山有一条小道,环境清幽,四周还有不少的花儿果儿,小姐,反正时间来得及,咱们就抄小路,可好?” 绿俏本想拒绝,可木婉云认真想了想,还是点头,“罢了,好长时间没带你们出来了,好不容易出来,还被拘在寺里,也难为你们了,就遂纳闷意吧。” 红玉一听,忙上前拉住木婉云的手臂,嘴里各种巴结的话往外冒,还不忘冲绿俏翻个白眼。 绿俏无奈,知道小姐不只是纵着红玉,多半是她自己也想好好逛逛。 虽然小姐没有明说,可她知道这几日在寺里,小姐心事重重,总会留意寺里的事情,似乎是在担心什么。 她不能为小姐解忧,也不想总是做坏人,拦着小姐散心。 没的,让红玉这丫头更嚣张。 而且她想起小姐上辈子吃的苦,心里也总是盼着小姐能多恣意一些的。 四个侍卫如今也在身侧,想着,若是就算遇到什么,也该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便也不再说什么。 红玉见一直喋喋不休横加阻挠的绿俏都默认了,心里更得意了,一路上蹦蹦跳跳,走在前头,看到什么新鲜的,都喊小姐和绿俏过去。 主仆三人倒是也难得恣意欢快。 直到一阵婴孩的啼哭声传来。 三人几乎同时听见。 “小姐,你听,是不是婴孩的啼哭?” “这荒郊野外,怎么可能会有婴孩的啼哭?多半是什么野兽幼崽吧?“ 红玉忙道。 木婉云没说话,只循着声音,四处搜寻着,很快,侍卫里就有眼尖的指了指前头不远处一处悬崖峭壁上。 “是婴孩?” 红玉跳起来,“怎么会在悬崖上?” 木婉云也看到不远处悬崖上,有个婴孩悬挂在那里,看样子是被藤蔓缠住。 只见装婴孩的竹筐吊在藤蔓上摇摇晃晃,似乎随时都要掉落下来。 只是一眼,就看的主仆三人同时白了脸提心吊胆起来,暗暗捏了一把冷汗。 红玉更是按耐不住,赶忙边跑边催促,“小姐,咱们赶紧过去,那么小的孩子,要是掉下来,必死无疑,哎呦,造孽,太可怜了,哪个天杀的,竟然作出这缺德事。” 木婉云没说话,她也担忧那孩子,可同时觉得这不可思议的背后,肯定是另有筹谋。 可是一阵虎啸声,还是让她再也无法冷静。 红玉几乎尖叫起来。 “是老虎,小姐,悬崖下面有老虎,老虎显然也看到了那孩子,要是掉下去,孩子就算是不摔死,也会成为老虎的口中餐,怎么办?!” 红玉已经泣不成声,她是半点主意也没了,只能求救似的看向自家小姐。 木婉云的心同样也揪成一团,有时候,明知道可能会有陷阱,可是就是做不到坐视不理。 同时也恼恨以这孩子做下这等诱人陷阱之人。 若是让她知道是谁,必定会把他挫骨扬灰。 犹豫间,只见那虎已经对着那摇摇晃晃,似乎随时都要掉下来的孩子张开血盆大口,似乎随时准备扑上去,把婴孩吞吃入腹饱餐一顿。 “小姐,怎么办?” 红玉已经哭的不能自已,可她也知道这事情背后未必没有针对自家小姐的算计,她哭着拉住木婉云的衣袖,“小姐,你不能涉险,可是我也看不得那孩子落入虎口这样,我绕过去,爬上那山,再滑下去,救那孩子。” 木婉云没说话。 绿俏却抓住红玉的手臂,冲她摇头。 且不说红玉能不能做到,就算是能,她自己怎么滑下去,不还得人在上面拉着,而且他们压根没带足够长的绳索,而且那婴孩是被藤蔓缠住,山间多风,那婴孩也未必能等到红玉去营救。 她脑海里认真思索着。 她理智告诉自己既然明知道有可能是陷阱,就不该踏进去,可也知道自家小姐是不会袖手旁观的。 且不说对方是小婴孩,还是在这相国寺的后山,小姐来相国寺的目的她明白,她知道小姐最后还是会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想到这里,她又开始思索可行的办法。 就听到红玉尖叫,“啊…” 她抬眸去看,就见几根藤蔓缠着竹筐摇摇晃晃,似乎下一秒就要跌落。 所有人,包括她,也暗暗提起心,屏住呼吸,甚至有些想闭上眼,不敢去看,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残酷。 好在藤蔓虽然晃动,可最后还是稳住。 可是谁都知道这只是暂时的,或许下一秒,或许不等他们反应过来,悲剧就会突然发生。 木婉云深呼吸一口气,看向随行的皇子府侍卫,她知道自己身边的暗卫轻功了得,出手多半能做到的,可是皇子府侍卫,她不了解。 所以还是询问,“你们轻功如何?能否把那孩子救下来?” 四个侍卫怔愣,最后一个年纪略大一些的站出来抱拳回话,“禀告小姐,咱们虽然懂得一些拳脚,可那悬崖实在是太高,我等只怕做不到。” “那怎么办?难道要眼睁睁看着那孩子葬身在眼前?” 红玉控制不住吼出来。 其实她这一路对这几个护卫都是礼貌有加,也是真的急了。 吼完,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妥,急忙致歉,“我,我就是担心那孩子。” 好在几个护卫也不是斤斤计较之人,虽然只是认识几天,可是平日里,红玉经常会给他们带吃的喝的,有时候给主子买,也会给他们带一些,何况他们也清楚对方是心急,因而并不放在心上。 其中一个侍卫认真思索了一会儿,才开口“我等虽然一个人做不到,可是若是我三人一起,互相叠加在对方身上,兴许还有一成机会,可前提是得先把这虎给弄走。” 此话一出,刚刚才松了一口气的红玉,又泪眼婆娑起来,双手捂着嘴,才没有痛哭出声,过了一会儿,才哑嗓子,“等你们把虎赶走,那小孩子要没命了,而且等你们杀了虎,你们也未必能全须全尾,又怎么合力救人。” 此话一出,气氛再次凝滞。 “这样,我们引开些虎,你们去救孩子。“ 木婉云心里天人交战,可最终还是无法漠视一个活生生的婴孩在自己面前出事,那婴孩的每一声啼哭,都牵绊着她的心,让她想起自己的辉儿。 想起辉儿小时候,尤其还是小婴孩的时候,粉粉糯糯,在她怀里啼哭地样子。 还有慧能禅师说的,跟很辉儿有三世母子之情。 母子之情也未必就是亲生。 想到这里,她更是急切,仿佛已经笃定上头命悬一线的就是她的辉儿。 婴孩的每一声啼哭,都是她的辉儿在求救一般。 那哪儿是啼哭,分明是在喊,“母亲,救我。” 而且或许是她神经太敏感了,未必就有那么多的算计。 想到这里,她赶紧给红玉绿俏使眼色,咱们一会儿引开那虎,就赶紧找棵树爬上去。 “小姐…” 绿俏脸上为难,似乎并不认同。 “绿俏,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可我真的做不到坐视不理。” 木婉云语重心长,自从知道绿俏也可能跟自己一样重生之后,她就觉得有些事有些话,就算不用说的太明白,绿俏也是知晓的。 绿俏低叹一声,没有再说话,只是还是态度坚决,“若是小姐执意如此,那就让我和红玉负责引开,小姐,你现在就找处安全的地方。” 红玉也连忙点头,“对,我和绿俏来。” 话虽这么说,可她看了一眼那张着血盆大口,露出尖锐獠牙的猛虎,也是浑身发冷,控制不住身体发抖。 “好了,不能再耽搁,就这么决定了。” 木婉云一锤定音。 甚至还简单做了计划,怎么把猛虎引来,分别往哪里跑,怎么最快爬上树。 当然,还要把行囊里的东西拿出来引诱老虎。 只可惜没有肉。 说到这里,红玉突然眼眸一亮,想起什么,连忙道,“小姐,我,我有办法了。” 绿俏和木婉云同时朝她看过去。 就见红玉颇有些为难的样子,然后打开了她随身携带的一个包袱,包袱被层层打开,最后露出一个牛皮纸袋,里面赫然是一只烤鸡和半根烤羊腿。” “这…” 绿俏瞪大眸子,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红玉怯怯看了她一眼,才道,“这是山下客栈老板跟我说的,说是有的人吃不惯大相国寺的素斋,偷偷带上去,包好了,不会被发现,我不是怕小姐吃不习惯…” 绿俏难得没训斥她。 木婉云也一脸欣慰的上前摸了摸她的发,“做的好。” 红玉已经想好自己被训,没想到竟然没有,一时间有些心里忐忑。 木婉云拿过那烤鸡和烤羊腿,想了想,又让她们一起把包袱里带着的衣服撕下一条一条,捆绑起来,最后把烤鸡和烤羊腿捆绑在上头,然后引着到猛虎跟前。 猛虎一旦被吸引,就赶紧拿着布头往树上爬。 一切进展的很顺利。 猛虎被吸引开,几个护卫也开始互相攀爬对方肩膀,再踩着肩膀施展轻功,一点一点接触那半空摇摇欲坠的竹筐。 木婉云在树上看着这一切,长长出了一口气。 远远的,她看到其中一个护卫已经伸出手把被藤蔓牵绊住的竹筐小心翼翼的取下来,又把孩子用布头牢牢捆绑在身上,正顺着藤蔓,一点点滑下来。 突然,凌空传来一声破空。 “嗖!” 一支利箭射出来,直接斩断了她和绿俏手里的布绳,布绳一断,烤鸡烤羊腿掉在地上,顿时成了猛虎的野餐。 红玉也被利箭吓得从树上跌落。 接着又是几支利箭破空射来,她和离绿俏也跌落在地。 几乎一刹那,不知从哪里涌出十几个身穿黑色夜行衣蒙面的刺客,手持利剑,对着他们袭来。 四个护卫也看到了。 除了护着孩子的那个,另外三个已经狂奔而来,加入战斗。 她和红玉绿俏也背靠背被三个护卫护在中间。 可三个护卫怎么也不是十几个黑衣人的对手,很快身上都不约而同的受了伤,其中一个左臂直接被砍下来,尖叫声响彻山间。 第97章 谢君墨救人 且不说这三个侍卫单拎出来都不是这些人的对手,何况对方人数之多,远超数倍。 不过顷刻,原本还护着他们的们的三个侍卫就已经倒在血泊中。 见此情形,木婉云心里也是难掩慌张。 救孩子的侍卫已经成功落地,见同袍被杀,已经红了眼,提刀就要冲过来,木婉云头皮一紧,赶紧冲对方呼喊,“走。“ 对方怔愣了一瞬,似乎有些犹豫,可最后还是权衡利弊,护住怀里的婴孩,几个轻跃,飞身离开。 木婉云原本还担心这些人是冲着孩子去的,或者还想斩草除根,可见对方没有分身去追,才松了一口气。 同时也明白,这些人还真就是冲着自己来的。 三个护卫武功虽然不敌,可是忠勇有加,奋力搏杀之下,也砍杀几人,也有人受了伤,可最后还是无力回天,十几个黑衣人提刀,虎视眈眈,朝着三人逼近过来。 红玉吓得浑身都在发抖,脸上泪水根本止不住,同时也自责,“都是我,若不是我执意救那孩子…“ “好了,不管会不会救,这些人都不会放过我的。” 木婉云安慰,同时抬头扫了一眼,心里难掩悲凉。 她重生之后,一直想着不辜负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要好好的为自己活一次,可没想到有些人还是不打算放过自己。 想到这里,她突然冷下脸来,见红玉还在啜泣不止,忍不住厉声呵斥,“不许哭,哭哭啼啼,有什么用…” “小姐…” 红玉被吼,吓得浑身一哆嗦,双眸猩红看向小姐,眼见有个人已经逼近小姐,赶紧伸开双臂就护在前头。 绿俏也是一样。 两人几乎把木婉云整个围了起来。 木婉云见状,心里涌出一些愧疚,忍不住抬起袖子给红玉擦了擦泛着泪光的眼眶,“傻子,别哭了,咱们带那几个,压根不是对手,该庆幸至少临死之前,还做了件好事,兴许佛祖看在咱们做了好事的份儿上,下辈子让咱们投个好胎。” 她本是安慰的话,可是红玉听了,却没有半点被安慰到的样子,反而呜咽一声,哭的更大声了,同时忍不住环视一圈,“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 黑衣人显然是训练有素的,根本不搭话。 木婉云见状,忍不住冷笑一声,“沈阔,既然有种杀我,怎么不敢承认?!” 当然没有回应。 黑衣人也没有一点破绽。 木婉云一怔,难道自己猜错了?并不是沈阔? 正疑惑不解,除了沈阔,到底还有谁对她有如此深仇大恨,不惜动用这么多的高手,也要杀她,就见其中一人已经提刀朝她刺来。 红玉眼疾手快的直接扑在她身上,绿俏的惊呼声回荡在耳边,千钧一发之际,突然一支利箭破空而来。 只听嗖的一声! 那柄刺向红玉的剑哐的一声跌落在地,提剑的黑衣人也倒地不起。 接着又是无数飞箭射来,不多时,又有好几个黑衣人倒地。 黑衣人知道有埋伏,训练有素的他们,有的在外围负责格挡飞箭,有的已经提刀准备快速执行完任务。 许是觉得只是三个弱女子,只留了两个人负责杀人。 木婉云眼看二人对着他们主仆三人刺来,脑子里飞快的运转。 突然想到什么,蹲下抓了一把飞土,冲着二人扬去,又拔下头上的金钗,就朝着其中一个刺去。 此举虽然刺中了其中一人,却也惹怒了他们,他们发了狠举刀就要对着木婉云砍下来,绿俏赶紧冲上去抱住一人的大腿,那人挪不动,就开始对准绿俏。 木婉云抄起石头,就砸过去,可还是被尖刀刺中手臂。 另外一个被红玉用头顶在地上,可是发了狠跳起来,一脚踹在红玉的肚子上,把红玉踹出去几米远,提着刀就跳到红玉跟前。 绿俏和木婉云距离红玉两三米远,又被一个黑衣人拦着,眼看红玉疼的倒在地上,双双发出惊呼,“红玉。” 千钧一发之际,只见十多个身穿铠甲的护卫冲出来,带头的正是九皇子谢君墨,显然是早就有了盘算,七八个负责解决外围的黑衣人,剩下的跟谢君墨一起负责解决围困木婉云三人的。 谢君墨更是亲自斩杀了要对红玉动手的那个。 手起刀落,那人胳膊连带刀一起掉在地上,倒在地上发出哀嚎声。 谢君墨把他一脚踹出去数米远,才冷冷交待一句,“留活口。” 接着便有解决掉腾出手的护卫负责把人捆绑起来,还从试图咬毒自尽的黑衣人口里抠出了藏在牙齿缝里的毒药。 解决完附近的,谢君墨才一掀袍角,飞身跃到木婉云跟前。 围困的黑衣人已经尽数倒下。 谢君墨冷锐的目光一边扫视四周,一边迈步走来,见到还没死透想偷袭的黑衣人,利索补了几刀。 手里的刀在阳光下散发出寒光,刀上的血顺着滴落,他的脸上也溅上血,给他本就绝美的容颜镀上一层诡异的妖冶。 木婉云胸腔翻滚作呕,可还是长长舒了一口气,身边绿俏蹲坐在地,一脸的苍白,红玉则哭的歇斯底里。 三人刚刚脱险,都受到了不小的冲击。 最后一个黑衣人还想冲过来执行任务,却被谢君墨一刀挥下,连头都掉了下来,骨碌碌,滚到红玉面前,吓得红玉哇的一声,晕厥过去。 木婉云见状,赶忙强撑着走过去,却在看到那圆溜溜头颅的瞬间,没忍住,弓着腰狂吐起来。 绿俏回过神,也赶紧撑着走过去,扶住木婉云,给她拍背。 木婉云只觉得自己胃里都要吐干净了,可是还是控制不住的作呕,可还是对绿俏摆摆手,冲她道,“我没事,你去看看红玉。” 绿俏看了一眼倒在地上人事不省的红玉,只好点头。 木婉云强撑着不去看地上缺胳膊断腿浑身是血的尸体,顶着一张惨白的脸走到谢君墨面前。 按理说,她该跟谢君墨道谢,若非对方出现,她可能已经和红玉绿俏三人命赴黄泉,可是一切太凑巧了,她不得不怀疑。 所以,她还是问出口,“九皇子为何会出现?” 谢君墨抬头,跟她对视,看到她苍白的脸,跟满是狐疑的目光,心里略微一怔,还是温和一笑,反问,“你怀疑我?” 木婉云没说话,若是平时,即便是怀疑,她也不会问出口,只会不动声色的虚与委蛇,再自己寻求真相,可刚经历一场生死,她的身心都受到不小的冲击,她实在是做不到这种时候还冷静自持,就这么直勾勾的看着他,点头。 “我似乎没理由这样做。“ 谢君墨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按理说该生气,毕竟自己刚救了人,还折损了几人,对方不说感激,还怀疑。 可看着对方形容狼狈的样子,他又做不出严厉来。 最后长舒一口气,有些无奈,又有些苍白道,“我在附近祭拜我母妃,听到声音,又看到一个护卫抱着孩子匆匆离开。” “母妃?” 木婉云一怔,抬头,看向他。 这才注意到他看似淡然的脸上,那双璀璨如星星一般的人眸子,微微泛红,像是刚哭过。 “你该知道,我出身卑微,我母妃不过是御花园侍弄花草的宫女,后来她得罪了宠妃,被活活打死,因为没有品阶,又是罪妃,所以不得葬入皇陵,我求了恩典,才得了恩准,让她葬在这相国寺,今日是我母妃冥诞,我特地来祭拜她。“ 他说的时候,刻意压低了声线,可木婉云还是听出他隐忍的声线里带着一丝丝颤音。 还有他说的,今日是他母妃的冥诞。 可昨日是她辉儿的冥诞。 突然就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让木婉云眼眶也跟着一红,鼻尖微酸,眼眶愈发灼热。 “你,没事吧?” 看出她的不对劲,谢君墨忍不住出声。 “我没事的。” 木婉云摆手,想着人家救了自己,自己却怀疑人家,而且九皇子生母之事,应该是他心里的隐痛,可为了让她放心,还是把隐痛扒开。 想到这些,木婉云心里涌出浓浓悔意,强撑着站好,对他躬身作揖,“我为刚才的怀疑道歉,为多谢九皇子的救命之恩。“ 谢君墨没说话,目光从她毫无血色的脸上,转到她被血迹浸湿的手臂,眉宇紧蹙又松开,才抬手,“举手之劳,今个儿就算不是木小姐,换作旁人,我也不会坐视不理。” 说着,环视一周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还是忍不住问道,“你可否知道究竟是什么人想要你的命?” 木婉云直起腰,看了一眼,每次看到,还是忍不住作呕,可她显然适应性很好,这会儿已经好多了,至少没有心惊肉跳头皮发麻的感觉了,也能找回理智思考。 “我原本是有怀疑的,可是刚才,我试探过他们口风,现在,我也不知道了。” 说着,她又自嘲一笑,“或许是我做人太差,有太多的人想杀了我。” 看到刚才还吓得面色苍白吐的昏天暗地,这会儿却能面不改色自嘲,谢君墨忍不住牵了牵嘴角,眼底也生出几分欣赏,“是吗?那巧了,我做人也太差,刺杀我,想让我死的也不少…所以,本皇子每次出行都带不少人,这一点,木小姐可要好好跟本皇子学…毕竟生命诚可贵,谁也不能保证还有下辈子,可得珍惜点。“ 本来严肃的气氛,莫名的就有些走歪。 木婉云看了一眼素来被认为是烂泥扶不上墙,明明到了婚娶年纪,可是顶着皇子身份,都没几家愿意把家里闺秀相嫁的九皇子,木婉云突然觉得,皇室中人,哪里会有真的蠢的。 不过是都会伪装罢了。 想了想,她还是忍不住问道,“九皇子说今日不管是谁,都会相救?” 谢君墨一怔,目光似有若无掠过木婉云,勾唇一笑,“是啊,本皇子仁善,自然不会不救,何况他们还让本皇子母妃去了地府也不得清静,只不过若是对方是老妪,或者没有木小姐这般花容月貌,本皇子大概是不会亲自出手的…” 木婉云笑了笑,却没有接话反而道,“我还以为九皇子是因为我跟你一样名声不好,觉得惺惺相惜,才看不得我被欺负呢。” 谢君墨哈哈笑了两声。 木婉云也跟着笑了起来。 只是笑声背后的苍凉和真正原因,只有本人自己知道。 木婉云本想承情,可对方既然并不放在心上,她也不会过分提醒。 侍卫清点好人数,过来禀报,“已经逐一检查,除了留活口的两个,其余的都已经死了,看他们的招式和处事,应该是死士。” 听到是死士,不管是木婉云还是谢君墨,都是脸色一凝。 死士极其难培养,每一个死士都是刀山血海里淌过才活下来的,一下子出动这么多,就为刺杀她一个,木婉云突然觉得自己可真是重要。 嗯。 这条命挺值钱的。 可更费解,到底是谁?! 谁不惜动用死士也要她的命?! 谢君墨沉默良久,才吩咐,“都处理了吧。” 侍卫领命。 他才看向木婉云,“你打算如何处置?报官?!“ 木婉云勾唇一笑,抬头迎向谢君墨,“你是皇子,不比官有用。” 说着,躬身行礼,“九皇子救命之恩,小女子铭记在心。” 谢君墨挑眉看了她一眼,无奈摆手,“罢了,毕竟本皇子难得做好事,而且也已经牵扯其中,就以本皇子的名义,让京兆府那些酒囊饭袋去查一下。” 听到京兆府,木婉云心念微动,忍不住道,“那可真是太麻烦京兆府了,一而再的让他们大老远的赶过来。” 闻言,谢君墨眼神一凝,轻扫了一眼木婉云,却并未搭话。 木婉云心里也是微微凝滞,看样子,谢君墨知晓,可是却不打算告诉她。 第98章 太后遇刺 带着满腹疑惑,木婉云再次跟谢君墨致谢,随即才带上惊魂甫定的绿俏和幽幽醒转的红玉,一起下山。 至于那三个忠心护主的侍卫,自然由谢君墨代为通知三皇子府一声。 到山脚下的时候,正好碰上之前离开的护卫带着巡防营的人赶过来。 木婉云亲自解释危机已除,也没隐瞒是九皇子正好碰见让随身侍卫解决。 护卫再三犹豫,还是问了一句,“敢问木小姐,我那几个兄弟?” 木婉云没说话,神情悲伤无奈,想起那三个侍卫忠心护主,战死到最后一刻都没有退缩,她刚刚整理好的情绪,险些又没绷住。 侍卫缓缓垂下头,良久,才说出一句,“好样的,没有堕了皇子府的威名。” 木婉云和绿俏红玉谁都没有说话。 侍卫在旁人看不到的地方暗暗用袖子抹了一把眼泪,却又跟没事人似的,主动道“木小姐,在下送木小姐回府。” 虽然极力掩饰,可他还是有些情难自控。 木婉云默默点头。 护卫把一直护在怀里的婴孩亲手交到木婉云手上。 只是此刻,三人都没有多少救人的喜悦。 回城的马车上,气氛格外的沉闷。 就连怀里的婴孩,也格外的安静。 起初一直在沉睡,后半程才醒来,醒来后哭了一会儿,红玉寻了一些温水给他喝,过了一会儿,又哭起来。 红玉没有带孩子的经验,抱着颇有些束手无策,最后还是木婉云抱过去,解开包裹的被子,看到果真是尿了,给她换了干净的崭新的被子,婴孩才停止啼哭。 把红玉都给看懵住了。 “小姐,你怎么知道?” 木婉云没说话,她抱着怀里的孩子,看着他的样子虽然跟辉儿并不相似,可是瞪大一双眼睛吃小手手的样子,又是如出一辙,还有他肩膀上的月牙形胎记,辉儿也在此处有一块近乎一模一样的。 想起慧能禅师说过的他们母子终究还会重逢再续母子之情的话语,她情绪再也绷不住,一把把辉儿抱在怀里,滚烫的泪水无声滑落。 辉儿,这就是她的辉儿。 幸亏当时他们走小路,幸亏她没有置之不理。 红玉看着小姐奇奇怪怪的举止,好几次想开口,却被绿俏拦住。 看着小姐激动到有些癫狂的样子,还有绿俏也莫名其妙的流泪,她总觉得自己像是错过了什么? 一直到了京城,木婉云的情绪才稍稍缓和。 吩咐红玉和绿俏,“去请乳娘。” “是。” 绿俏抬手抹了一把眼睛,一一应下。 木婉云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可她知道绿俏显然也是知道这个孩子就是辉儿。 想着自己能重生归来,辉儿也能又回到她身边。 她这一生是何其幸运。 就算遇到些小挫折,也无伤大雅。 到了府里,把马车交给府里的门房,侍卫便主动告辞,说要回皇子府复命,同时还要给几个兄弟的家人说一声。 侍卫一路上沉默,这会儿眼眶几乎红肿起来。 木婉云知道他们几个既是同僚,也是兄弟,平日里,看他们不说话,可是对付敌人的时候,都会为对方考虑,有一个侍卫还是为另外一个挡刀被黑衣人砍死的。 而这样的事情他们不知道经历过多少,可是这次,却为护她而死。 想起来,木婉云心里也有些难受。 她让绿俏把身上的银票取出来,取了一千两给护卫。 知道护卫要回绝,她语气坚决,“这是给那三位护卫的家人的,麻烦帮我转交。” 护卫一怔,略微沉吟了一瞬,最后还是接了过去,才躬身跟木婉云告辞,跨上马背离开。 回到府里之后,木婉云便开始让人准备婴孩所用的一应物什。 府里不少人都很好奇她去上山礼佛,竟然带回来一个婴孩,甚至还有人跟红玉和绿俏打听。 木婉云当即让人把府里伺候的人都喊来,“这孩子是我在路上捡的,我打算收养他,以后他就是我木婉云的儿子,他叫木辉。” 她面容严肃,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思,又一向说一不二,大家伙纵然心里还有些嘀咕,也不敢在明面儿上说些什么。 木婉云把照顾辉儿的事情,交给了绿俏。 有些事,她还没来得及跟绿俏说。 实在是发生了太多的事,她神经一直紧绷着,回到府里后,又强撑着处理收养辉儿的事情,给辉儿挑选奶娘,给辉儿一个合理合法的身份。 等处理好这一切,她紧绷的一口气也散的差不多了,在几个侍女的搀扶下用了晚膳,又沐浴,换了身干净的衣裳,便沉沉睡了过去。 一直睡到翌日辰时末,她才悠悠醒来。 又在红玉的口中得知,宋曦月来了,已经来了有小半个时辰了。 “怎么不喊醒我?” 木婉云有些嗔怪。 “皇子妃不让,非说等您醒来。” 红玉有些无奈。 木婉云想着宋曦月的性子,也知道这是她能说的话,便也没苛责,看到红玉眼睛乌青,想起她昨个儿受惊吓,又忍不住有些心疼。 “不是让你们好好休息几天,这几天不用你们来我跟前。” “那怎么成,奴婢侍奉小姐都习惯了,小姐难不成是嫌弃奴婢?” “得,当我没说,只是,别硬撑着,没事就去休息会儿。” 木婉云知道红玉素来喜欢拔尖儿,又担心自己大丫头的位置被小的顶替,笑了笑,没再说下去。 得知她醒来,宋曦月很快便走了进来,一双眸子微微泛红,显然是刚哭过。 木婉云看到她这般,反过来还要安慰她,“我这不是好端端,一点事没有,别整的跟生离死别似的。” 听她还有闲心打趣,宋曦月忍不住抱住她,用手捶她后背,“吓死我了,你知不知道?那几个侍卫的尸体被抬进府里,我还以为你也…” 宋曦月哭的不能自已,最后反倒是被木婉云抱住安慰了好一会儿。 “好了,好了,都过去了,你一直这么哭,不知道的还以为我着府里真的要办白事。” 木婉云掏出帕子给她擦拭眼角不断滚落的泪水。 “都怪我,早知道,就该多派几个过去…可好端端的,怎么一个两个都遇刺?” 宋曦月努力想忍住泪水,说出的话,却让木婉云眉头紧锁,下意识便握住宋曦月的手。 “你说什么?还有谁?” 宋曦月还沉浸在悲伤之中,被她突如其来的话,问的一时哽住。 “什么?” “你刚才说一个两个都遇刺?除了我?还有谁?!” 宋曦月一怔,这才意识到自己口不择言说了不该说的,赶忙摇头,“没,没谁。” “曦月,是皇家的人是不是?陛下?皇后?还是太后?亦或者公主?皇子?!” 木婉云很是着急,知道很多皇家谜辛不能随意对外说,可她却急于知道,只能把自己能想到的都分列出来,一边说,一边观察宋曦月的反应。 她分明看到宋曦月在她提到太后的时候,眼神微微有些不自在,便猜出,原来除了她,另外一个是太后。 是了。 太后信佛。 每年都会去大相国寺参禅礼佛。 所以,那一日巡防营和京兆府出动,是因为太后遇刺? 第99章 被封县主 木婉云脑子飞快转着,分析着,总觉得这一切的巧合背后透着不寻常。 先是遇到沈阔和柳如霜,接着是九皇子,太后遇刺,她也遇刺。 巧合多了,就说明有猫腻。 宋曦月看她这般激动,还以为是刺杀的事情,给她留下了什么心理阴影。 虽然事关皇家,她不能随便对外说,可她想着,木婉云于她而言也不算外人,而且她觉得刺杀太后的人没抓到,说不定跟刺杀木婉云的人有关系,再说,太后不是也没事,当时动静闹的那么大,说不定早就泄露出去了。 如此想着,她又做了一些心理建设,最后还是决定不隐瞒。 只是开口之前,还是再三申明,“我跟你说了,你可别对外说。” 说罢,不瞪木婉云回应,就自顾自开口,“其实,你猜的八九不离十,是太后…” 说着,她又小心翼翼的左右四顾了一眼,见跟前只有平日里深得木婉云信任的红玉和绿俏在,也就彻底放心了,“我知道的也不真切,这不是我家那位病怏怏的婆母让我侍疾,后来就听说出宫礼佛的太后突然回来了,本来我们也没放在心上,太后年纪大了,每年总会去相国寺待几个月的,可是宫里一下子紧张起来,后来才听说是太后遇刺了…当时,我家那位病都吓好了,听说旁的宫里都去侍奉,我也跟着她去了,虽然没见到人,可是还是打听到一些消息…” 说到这儿,她顿了一下,悄悄凑到木婉云耳边,“我听说是被人救了,可还是受了惊吓…” 闻言,陷入思绪里的木婉云心头一紧,下意识攥紧宋曦月的手腕,急切的询问道,“被救了?被谁救了?!!” 她心里已经有个名字呼之欲出,可还是忍不住确认。 宋曦月被她的样子吓到,微微挣脱开她的钳制,才摇头,“这我还真不知道,只是听说人伤的不轻,当时就被抬回寿康宫,太医院的太医都去了…” 木婉云知道自己失态,弄伤了宋曦月,可她这会儿是真没心情解释。 宋曦月也觉得她有些奇怪,虽说被刺杀,受到惊吓是免不了的,可她也没跟自己抱怨哭诉,更没说起当时的凶险,反倒是一直追着问太后的事情。 心里突然生出一个念头来。 莫非她知道些什么? 可她知道木婉云打定主意不说的事情,问也是问不出来的。 而且她也不愿意费那个脑子。 府里一堆的侍妾,处理不完的琐事,还有动不动这疼那疼的婆母,她已经够烦的了。 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她长舒一口气,“婉云姐姐,这次的事情,你放心,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的,对了,我家里那位也说了,会敦促京兆府查清楚,天子脚下,就敢行凶,这京兆府和巡防营都是干什么吃的,何况,这次太后也差点遇险,这京城天子脚下,都不安全,传出去不是让人笑话。” 想到她家那位三皇子看到被抬回的侍卫尸体时候,吓得脸都白了,难得也硬气一回,吩咐京兆府和巡防营务必查个水落石出。 虽然,这里面有些别的原因在,可是这也是她想看到的。 所以,这次,她没有反对。 木婉云没说话,脑海里却就着她的话,突然想到,京城天子脚下,接连出现权贵被行刺的事情,那不管是京兆府的官员还是巡防营,都是要被问责大。 甚至还有京卫,甚至御前侍卫。 莫非,真实意图不是求功,而是谋官? 她越想越乱,总觉得有无数个理由把这些事和沈阔柳如霜联系到一起。 宋曦月见她还是沉默不说话,以为自己话太多,打扰到对方休息。 深呼吸一口气,刚要说些注意身体好好休息一类的话,准备先告辞,就听到木婉云突然开口。 “曦月,关于九皇子,你了解多少?” “嗯?” 本来已经打算离开的宋曦月,被她突然提到的名字弄的怔了一下。 随即才想起之前听红玉提过,说这次救了婉云姐姐的是九皇子的人。 想了想,便道,“说实话,我对他不了解,宫里宴会的时候见过几次,都是在角落里,一个人默默吃菜喝酒,跟个透明人似的,对了,我家里那位也不待见他,说起他,就是杂…总之没什么好话,还说他混账,不做正事,可他自己又好到哪里…” 宋曦月一开口,就说的有些多,也有些歪,反应过来,才急忙拉回来,想到九皇子毕竟救了婉云姐姐,便想了想道,“要我说,他也是可怜人,生母出身卑贱,听说后来得罪了初贵妃,被活活打死了,那时候九皇子才五岁,按理说这么小的皇子,应该交由宫里其他没有子嗣的娘娘收养,可是因为他生母的缘故,没人愿意收养,他自己在他生母生前住的宫殿长大,听说那里又偏僻又冷清,跟冷宫也没什么区别,唉,可怜呦…” 说到这里,她抬头看了一眼木婉云,见对方眉头微微皱起,想到对方现在也算是婉云姐姐的救命恩人,那也是她的恩人,于是笑了笑,“不过你放心,这以后有我这个皇嫂在,没人敢再欺负他的,我也会跟我家里那位说一声…不然,他可别想我替他遮掩他做的那些糊涂事…” 说着,宋曦月抬手扶了扶有些歪掉的鬓发,又亲切的拉起木婉云的手,“婉云姐姐,最近别出门了,好好休息,放心,有我在,没人敢欺负了你却不付出代价,谁也不成。” 木婉云没说话,可看着宋曦月不似开玩笑的样子,心里还是划过一丝暖流。 送走了宋曦月,木婉云也没再想关于刺杀的事情。 只是还是让人给严枫送了一封信,要说谁跟她一样,不想沈阔好过,那就只有严枫了。 剩下的时间,她都忙着照顾辉儿。 她不知辉儿这一世的父母是谁,为何才这么小,就被悬挂在悬崖上,还要被猛虎觊觎,每每想起后山惊心动魄的一幕,她都无比的惊惧。 天知道,她若是没去相国寺,没走小路,她的辉儿会怎么样? 想到辉儿上一世受的苦,这一世又被亲生父母抛弃,她就心如刀绞,恨不得把一切立时弥补在辉儿身上。 同时,她抽空跟绿俏推心置腹的谈了一场。 也确定了绿俏的确是重生了。 或者说,不是重生。 总之,按照绿俏的说法,她只是做了一个梦,梦到很多前世的事情,知道她上辈子受的苦,知道她曾经有过一个叫辉儿的孩子… 可殊途同归。 她跟绿俏把一切摊开说清楚,也互相言明不会对外透露,毕竟不管是重生还是梦到前世,都太过匪夷所思。 三天后。 京兆府派人来跟她说明了刺杀一事调查的结果。 说刺杀她的是敌国景国的暗探。 她当然不会相信。 可还是让人把京兆府的人恭恭敬敬送了出去。 又过了两天,九皇子谢君墨亲自趁着夜色来府上,喝了一杯茶之后,直接告诉她,“刺杀你的和刺杀太后的是一伙儿人…” 木婉云没说话,只是抬起琉璃般的眸子,静静看着他,等待他说下去。 谢君墨也没让她等太久,就直接道,“什么敌国暗探,凡是遇到困难,查不下去,就往敌国栽,是他们京兆府的一贯作风…” “所以,九皇子是已经查出来了?” 木婉云嘴角微勾,不慌不忙,其实相比知道答案,她倒是很好奇九皇子这个无权无势的小透明,是怎么查的? 毕竟,别的成年皇子要么有母家支持,要么有帝王宠爱,而他什么都没有,可她那日记得他身边的护卫可丝毫不亚于禁军。 面对杀人如麻训练有素的死士也是毫不畏惧。 还有他那日出现在后山,真的只是给他母亲上香? 之前没有深思,这会儿却突然在她脑海里无比的清晰。 “那是自然。” 察觉她的打量,谢君墨也收起几丝玩世不恭,用无比沉稳又郑重的语气道,“那些死士的身份还有待查明,可是收买他们的人,我已经查到了。”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目光轻轻扫了她一眼,才又道,“是柳如霜。” 木婉云略微一怔,随即又似乎了然。 毕竟也是开过金辉楼的人,想来也是知道一些门路的。 只是若是沈阔,她或许会想的更多。 可如今是柳如霜,她倒是觉得自己之前的猜想或许有些多余了。 “你并不意外?” 谢君墨仔细观察过她的反应后,轻轻吐出一句。 “不,我还是有些意外的。” 木婉云道。 “那恕我眼拙,还真没看出来。“ 谢君墨笑道。 木婉云笑了笑,没说话,转而问道,“九皇子能否把调查的经过给我一份。” “你要做什么?如找她算账?该是告御状?!“ 说着,不等她开口,叹气道,“我劝你还是别白费心机了。“ “此话何解?” 木婉云心里突突跳着,眼睛一眨不眨的看向谢君墨。 看着他抿了一口茶水,轻启薄唇,“你多半猜到了,不错,柳如霜就是替太后挡刀,救了太后的人,如今她人还在太后的宫里,人已经救回来了,可是也差点没了命,太后感念她的救命之恩,已经跟父皇商议,要封她为县主,对了,还要把她扶正,以后,她就是沈阔的正妻了,旨意大概明天就会宣读。” 谢君墨一边说,一边留意她的表情。 可是她却半点反应都没。 这让谢君墨不禁多看了两眼。 才看到她微微勾唇一笑,抬起眼皮,“天色不早了,就不留九皇子了,绿俏,送客。“ “你…” 谢君墨有些不悦,可看到她抓着茶杯的手微微晃动,还是忍住了。 他知道她并非表面那样不在意。 是了。 他听说那个柳如霜可是她的宿敌,而且还是刚刺杀她,可是对方仗着救了太后,她不仅动不了,以后还得随时防备被报复,是个人,都不可能无动于衷。 “是不是很不甘心?“ 虽然他觉得自己不该火上浇油,可他到底还是没忍住。 “绿俏,送客。” 木婉云已经懒得应付,直接冷着脸撵人。 “女人,我大晚上特地来告诉你,你就这么对自己的救命恩人?算了,本皇子宽宏大量,不跟你一般见识。” 谢君墨一掀袍角,最后看了她一眼,才离开。 第100章 按兵不动 已经有些心烦意乱的木婉云,也顾不上会不会得罪谢君墨。 她在屋子里来回踱步,分析整件事,让自己更好接受,也让自己冷静下来。 用脚趾头都能想到柳如霜成了县主,有了太后的支持,第一件事就是狠狠报复自己。 要想阻止这一切,就要在旨意下发之前,把事情调查清楚。 可是按照谢君墨的说法,旨意最晚明天一早就会宣读。 只有不到一天的时间,根本来不及。 她可以拿着谢君墨调查的结果告御状,可是众所周知她和沈阔柳如霜不和,甚至有龃龉,她这么做,倒是会让人觉得她是看不得别人立功,少不得被污蔑训斥。 可是让她眼睁睁看着仇人爬上去,骑在她头上,她也做不到安之如怡。 思来想去,她连夜递了帖子,要见卢枫。 太后遇刺是大事,按理说最后都会转到大理寺这里。 而且她之前就让人给卢枫递了信,可他一直没有回应。 这可不像是大理寺卿的办事水准。 当天晚上,两人就在木婉云的别院碰了面。 卢枫身上的官袍都没来得及脱掉,只是在外面又罩了一身外衣,外衣外还披了披风。 一见面,二人也没来得及寒暄,木婉云就直接开口。 “卢大人,这么晚叨扰你,劳烦你大晚上过来,为了什么,卢大人应该猜到了吧?” 卢枫头都没抬,一路风尘仆仆赶来,他口干舌燥,端起茶杯一饮而尽,却仍旧觉的不过瘾,又自己执起茶壶斟满,连喝三杯,缓解了口干舌燥,才抬起头,长舒一口气。 “卢大人最近很忙,大理寺竟是连茶水也不供应?” 木婉云没等到回复,微微有些愠怒,知道自己不该,可实在是忍不住,毕竟她如今想不到旁人。 唯有卢枫这一处突破口。 还是因为她知道卢枫跟她一样,都不会看着他们坐大。 卢枫倒是也没恼,只是颇有些疲倦又无奈的看着木婉云,半晌,才轻叹开口,“木小姐见谅,最近大理寺负责侦办太后遇刺的事情,兹事体大,其他的案子只能往后压,即便如此,也是忙的焦头烂额,大理寺人手不足,一个人恨不得拆开三瓣用,我已经三天三夜都没合眼了,一个时辰前,才知道木小姐曾给我送过信。” 说着,他表情无奈又关切的看向木婉云,似乎上下打量了一眼,确定无碍,才长出一口气,勾唇苦笑,“看到木小姐安然无恙,我也放心了。“ “放心?” 木婉云语气里有些讥讽,“卢大人可知?明天一早,柳如霜便是亲封的县主了。” 卢枫苦笑一声,抬手揉压眉心,无奈点头。 木婉云再次被他无所谓的样子弄的火大。 她是愈发猜不透卢枫究竟要做什么了。 她不信卢枫猜不出来,不信他什么都没查到。 那他到底要做什么? 她微微含怒看向卢枫,没心情猜来猜去,直接开门见山,“卢大人,直说吧,你究竟要做什么?!” 卢枫还是那样一副疲惫又透着狡黠的样子,似乎对于木婉云的话,并不觉得怪异,反而是饶有兴致的打量了她一会儿,才无奈道,“木小姐可真是越来越了解卢某了。” 木婉云心头一顿,暗暗长出一口气,知道自己果然猜的没错,他是另有打算,却也忍不住为他瞒着自己而不悦。 看着她脸冷的几乎要结霜,卢枫知道要是不透露点什么,她只怕会真的恼了自己,微微一笑,才道,“恕我不能对外透露太多,不过木小姐跟我算是朋友,我倒是可以透露一些。” 说着,他兀自挺了挺脊背,又微微往前欠身,示意她过来一些。 木婉云虽然暗暗恼恨,可还是一一照做。 卢枫显然对于她的配合很满意,才笑着让她侧过耳朵,他微微俯下身子凑过去,低声道,“那些刺客的确是景国暗探,只不过…“ 卢枫暗暗一顿,眼神一挑,才又道,“他们也的确是受命去刺杀太后的支持,至于刺杀你,我想多半是临时起意…” 卢枫的话,让木婉云整个人都如遭雷击。 之前,谢君墨顺这些人是死士,只是死士的身份还没查清,却确定他们的确是受柳如霜指使刺杀她。 现在,卢枫进一步确定,这些人就是景国暗探,而也是受人指使刺杀。 这说明什么? 说明景国暗探,竟然听命于柳如霜? 这怎么可能? 木婉云心里掀起滔天巨浪。 而她的一切反应都没有逃脱卢枫的眼睛。 他自始至终都是一副淡然自若的样子。 木婉云看了他一眼,突然想到什么,惊愕抬头,“是沈阔,是他出卖了什么,才换来景国暗探的听命?他,他到底要做什么?!” 卢枫眼底不乏赞赏,不过片刻,她就能从他透露的只言片语,窥探事情的大概,别说女子,就算是朝堂上深谙朝政的男子,都没几个。 沈阔啊,沈阔,你可知,你弄丢的是什么样的宝贝! 看他只是轻笑,却不说话,木婉云微微有些着急。 她心里太多猜测,可都是猜测,她还是想得到认可。 继而佐证这些猜测。 哪怕是一个眼神,她也能笃定一些。 卢枫看她着急,才忍不住提醒,“他要权有官,总之,不管他本来的目的是什么,现在,他都已经得偿所愿了,他的妾室不仅成了县主,就连他,也入了太后的眼,就算是陛下,也不得不看在太后的面子上,对他礼遇有加。” “所以呢?你不打算做点什么?” 木婉云看他还能笑出来,实在是无法理解。 “如今柳如霜生死未卜,太后和皇上正是感念她救命之恩的时候,这时候,去告诉他们,这一切都是骗局,你觉得会有人信吗?而且,谁去提醒?我?还是你?!” 卢枫的话,让木婉云满腔热火瞬间熄灭。 是啊,别说现在还只是猜测,证据原本就不足,就算是足,谁去,她?卢枫? 可她和卢枫都跟沈阔和柳如霜有私仇?! 到时候,不仅无法达偿所愿,说不定还会被冠上污蔑太后救命恩人的帽子,得不偿失。 看到木婉云的眸子从炽热到黯淡,不过须臾之间,卢枫深呼吸一口气,才又道。 “等吧,等证据链完整,等他们风头过去,总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只不过…” 卢枫突然眸子一闪,有些好心提醒,“我总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她敢让他们刺杀你,而且景国埋伏十几年的暗探,因为刺杀你,而全军覆没,这件事,不知道景国会算在谁的头上?还有,我觉得沈阔没有之前想的那么简单,他敢默许柳如霜让人刺杀你,难道就不怕刺杀不成,暴露?” 闻言,木婉云也沉默了。 沈阔是知道她身边有武功高强的暗卫的。 所以,他为何会在知道可能无法成功的前提下,还让人刺杀她? 不怕她猜不到他们可能是自导自演? 还是说,就等着她去揭穿?! 这么想着,木婉云不仅觉得细思极恐起来,甚至有些头皮发麻。 卢枫见她已经冷静下来,也不介意多提醒一些。 “听我的,按兵不动,最近也别出门,别管外面风风雨雨,若是有人来问什么,你也别见。” 卢枫的话,让木婉云一阵光顾,她很想问不至于吧,可是卢枫严肃的样子,还是让她把话都咽了回去。 而不出所料,几天之后,京城就开始流传,说是木家嫡女遭遇刺杀,刺杀的主谋是柳如霜,还说柳如霜救了太后,也是她自导自演。 而彼时柳如霜还在太后宫里生死未卜,谣言越传越烈,最后传到了宫里。 太后大发雷霆,直接让太监上门怒斥木婉云,话里话外都让她安分守己,别长红眼病羡慕嫉妒,就造谣生事。 第101章 被激将 太后勒令训斥的事情,不知怎么传了出去。 很快,京城风向风云变幻。 虽说木婉云名声本就不怎么好,可柳如霜和沈阔也不遑多让,甚至很多人提起他们那关系,都还要更踩沈阔和柳如霜一脚。 可素来拜高踩低是人性常态。 如今柳如霜救了太后,是太后捧着的人,太后亲自训斥木婉云,自然有很多人忍不住捧太后,继而捧柳如霜。 捧柳如霜之余,自然也会狠狠地踩一脚木婉云。 又加之有人故意渲染,很快,各大茶楼酒肆的说书先生,连夜写话本,开始把三人之间的爱恨纠葛重新编排。 在他们的渲染传播之下,沈阔和柳如霜成了被棒打鸳鸯的一对苦命有情人,无奈遇到位高权重的太傅之女,被强迫分开,好在沈阔有情有义,宁愿得罪权贵,都要跟柳如霜在一起,可惜太傅之女木婉云善妒成性,新婚夜放火烧将军府,后来又一而再再而三的设计陷害柳如霜,还下堕胎药把柳如霜的孩子给堕掉,更是三番四次的陷害柳如霜。 好在天理昭昭报应不爽,最后一切阴谋诡计都抵不过一对有情人想相守的决心。 沈阔将军,不愧战神之名,宁愿舍弃滔天权势,也要休弃恶毒妇人木婉云,可到底是念着太傅年迈,念着是陛下赐婚,最后求了和离书。 可那木婉云和离却搬空将军府,即便如此,沈阔将军和柳如霜为了恩爱相守,也无怨无悔。 两人很快又有了孩子,为了孩子上山拜佛祈福,可没想到善良之人总有福报,柳如霜遇见了上山礼佛的太后,还英勇无畏救了太后。 太后她老人家这才知道一对有情人受了多少磨难,更因为陛下被蒙蔽赐婚差点拆散有情人而惭愧不已,继而痛斥报应不爽的木婉云。 与此同时,太傅府也有人出来澄清,说当时木婉云以死相逼,逼迫太傅去求旨赐婚,太傅实在是拗不过,才去求赐婚,也曾告诫,一定要跟柳姑娘和睦相处,可没想到木婉云不仅阳奉阴违,还屡屡作恶,太傅和夫人数次劝诫,却让木婉云记恨在心,不惜报复木太傅和木夫人。 事情更是越传越凶,甚至很多不明内情的举子,都开始写文章抨击木婉云,好似她是那种不忠不孝心肠歹毒恶贯满盈之人。 甚至还有人编撰童谣,说她是有史以来第一善妒无德之人,是最最不孝之人。 一时间,街头巷尾都是唾沫木婉云的声音。 甚至有无知百姓,被鼓动每天都聚集在木婉云落榻府邸外,行辱骂,泼粪之事。 府里人员进出都受莫大影响。 甚至木婉云手里的铺子庄子,也被爆出来,凡是去光顾的,都被骂个狗血淋头。 彼时,木婉云却坐在院子里得凉亭里,拿着一把鱼食,洒向鱼儿。 看似悠闲,可实际心里也是郁闷不已。 只是,她听了卢枫的话之后,心情收敛了许多,不似绿俏红玉那般浮于表面的气氛罢了。 甚至还有闲心安抚她们。 “好了,谣言这东西,你越是在意,他们说的越凶,若是让他们觉得你丝毫不在意,他们看不到你发狂,看不到你歇斯底里,也就觉得了无生趣,便也懒得费唇舌了。” “小姐,说的容易,可是他们说的太难听了,而且他们知道什么,那根本就不是事实。“ 红玉出去采买给辉儿的东西,被认出来,被丢了一身的烂菜叶子不说,还被无知妇人抓了一把头发,更关键的,那开铺子的竟然不把东西卖给自己,说是卖给谁都不卖给他们,气的她上去理论,却被撵出来。 想着当时的场景,红玉脸又红了,眼泪又忍不住滚落出来。 见状,木婉云赶紧拿起帕子递给她,又劝道,“他们也未必是不想卖,就是觉得被知道了,影响别人来,这样,你让人私下里找到他们,出双倍三倍的价格,我不信有人真的跟钱过不去。” 闻言,红玉却不愿意。 “凭什么,他们不卖,我还不买,我已经旁人人去别处买。” “那不就得了,好了,不气了。” 木婉云还以为她是真的因为买不到才伤心,看她又恢复成平日里的样子,忍不住伸出手捏了捏她气鼓鼓的腮帮子。 “我就是气不过别人往小姐你身上泼脏水。” 红玉忍住哽咽道。 “好了,哭哭啼啼的,我看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比辉儿都能哭。” 绿俏抱着孩子走过来,看到红着眼和鼻子的红玉,忍不住道。 被抱在怀里的辉儿,正睁大一双晶亮晶亮的眸子,吃着手指头,吧嗒吧嗒的看着红玉。 看着刚救回来的时候瘦的小小一只,将养了半个多月,已经长了肉,更显白胖的小奶娃,红玉才破涕为笑,伸出手,把辉儿抱到怀里,怎么亲昵都不够。 其实更多难听的谣言,她没敢在小姐面前说。 外面的人不知从哪里听说府里多了个奶娃娃,竟然造谣说是小姐偷生的私生子,还有人说是小姐和义兄生的。 小姐有义兄的事情,知道的人很少,似乎就只有宋曦月,也就是三皇子妃,还有木家人知道。 三皇子妃待小姐好,是绝对不会说的,那就只有木家人了。 红玉怎么都想不通,木家为什么这样对小姐。 明明小姐出嫁之前,老爷夫人对小姐都还不错的。 红玉自己的老子娘就对她不好,在她五岁的时候,就把她卖了,给她哥哥换彩礼娶嫂子,那天,她苦苦抱着娘的腿,让娘不要把她卖掉,可娘却冷着脸,把她的手指头一根根掰开,娘可真用力啊,过了十多年,她都记得娘当时面目狰狞用力的样子,好疼,好疼。 她那天哭了好久,哭到觉得一辈子的眼泪都流干了,哭到嗓子嘶哑的发不出一个字。 后来,她有幸被带到木府,又有幸被挑中伺候小姐,那会儿她可真是羡慕小姐,不仅仅是羡慕小姐出身好,吃的好住的好,用的好,更羡慕小姐有宠她爱她的爹娘。 可是为什么一下子就变了呢? 红玉怎么都想不通。 也不敢在小姐跟前提。 怕勾起小姐的伤心事。 她觉得小姐心里比她当年还要难受,因为她自从出生就被爹娘张口闭口骂赔钱货,她好像也从没奢望过什么,可小姐不一样。 她以前真的觉得老爷夫人对她好。 可有一天,他们突然变脸,小姐啊,她的小姐,心里该多难受啊。 红玉不敢再想下去,每多想点,泪水就涌出的越多。 还被绿俏狠狠瞪了一眼,她赶紧寻了个借口跑出去擦干净眼泪。 她们忍得住,宋曦月却忍不住。 她本来被蒙在鼓里,出门都有人提前清场,因而有很长一段时间,她都不知道这些谣言。 可世间哪儿有不透风的墙。 她去参加庶妹儿子的满月宴,酒过三巡,不仅被庶妹讥讽她是不下蛋的母鸡,还被讥讽,“呦,大姐姐,还端着架子呢,谁不知道,你跟木家那个弃妇交好,如今她的名声烂大街,大姐姐的名声也好不到哪儿去。” 宋曦月本来就忍不住,又听对方还嘲笑婉云姐姐是弃妇,说她名声烂大街,更是不能忍,当即吩咐几个嬷嬷冲过去把宋明月压住,她亲自撸了袖子,对宋明月左右开弓。 虽然是小宴,可是还是有很多世家贵妇在一起,当时场面一下子就变得不可控。 宋曦月却丝毫不顾,硬是打了宋明月十个巴掌,直到手都疼了,才作罢。 十个巴掌下去,宋明月发髻歪了,脸也肿了,嘴角还有血迹,当然最主要的是,她都要气疯了,不管不顾的冲宋曦月大喊大叫。 “贱人,你敢打我,你还当我是那个被你随意欺负的庶女,我夫君是探花,我…” “探花如何?不还是臣子?我可是皇子妃,你当众辱骂皇室儿媳,我打你都是看在你我有那么一点血脉的份儿上,怎么,你觉得被我打屈辱,那好,你打回来,我给你这个机会。” 说着,她命嬷嬷放开宋明月,又主动把脸探过去,让她打。 宋明月也不是糊涂的,不过是仗着,自己跟探花郎夫婿恩爱,而宋曦月虽然嫁入皇室,可是却跟三皇子貌合神离罢了。 听到宋曦月说她辱骂皇室中人,她立时就清醒了几分,想起,曾经有一状元,高中后人飘了,写了首藐视皇室的诗,就被夺去功名,永不能科举入仕为官,一辈子的前途可算是毁了。 她那夫婿虽然是探花,可也不过是翰林院编撰,她可不敢让这罪名传出去。 只好吃了这哑巴亏。 “怎么,三妹妹怎么不打了?堂堂探花娘子,难不成还想居然皇室,怂了?!” 宋明月被气的胸口起伏,一张脸红了白,白了青。 身边有交好的夫人赶紧劝说,宋明月才打碎牙齿往肚子咽,还强颜欢笑道,“姐姐,妹妹一时口不择言,姐姐怎么还记怪,咱们是一家人,我才跟你说,毕竟咱们都姓宋,我也知道自己在姐姐心里是没多少份量的,可姐姐好歹嫁入皇室,身为皇子妃,可不能跟皇室唱反调,如今连太后和陛下都呵斥木婉云是妒妇恶妇,姐姐若是还是不管不顾跟她交好,这不是打太后和皇上的脸?!” “什么?!你说什么?!把话说清楚!” 宋曦月原本没得意的脸,顿时冷下去,身边嬷嬷仆妇丫头赶紧拉住她。 宋明月一看,哪里还不知道,当即明白过来,捂嘴偷笑,“敢情姐姐还不知道?难怪?!我还以为姐姐怂了,不去替好姐姐木婉云出头了?!” 宋明月看着宋曦月恼怒的样子,心里突然涌出一股子报复的快感,她知道宋曦月一向都待木婉云不同,别人哪怕是说木婉云半个字不好,她都要翻脸。 她是庶女,嫁得也不如她好,她不敢说什么,可是现在是太后和陛下,难道宋曦月也不管不顾? 她看着宋曦月恼恨的样子,突然想到什么,又笑道,“兴许太后和皇上被蒙蔽了,姐姐是皇家儿媳,又素来得脸,哪里能看着木姐姐被污水遮身,不如姐姐去替木姐姐进宫辩驳一下?!” 第102章 不是忍气吞声的主 宋明月说着,一脸的殷切。 好像真的突然变的善解人意了一般。 可她宋曦月也不是蠢货,怎么不知道她这背后打的什么歪主意。 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子灿笑,她重新走回到宋明月身前,在宋明月猝不及防的时候,抬手就又是一巴掌。 宋明月被打的头歪向一边,刚整理好的发髻又歪了,她脸上的笑犹如裂开一般,可怒极反笑,冷冷看着宋曦月,讥讽道,“宋曦月,你就有本事打我,你要是真有本事,现在就入宫,去替你的好姐姐木婉云讨个公道?怎么,不敢?那说什么,她是你的好姐姐!虚伪!宋曦月,你虚伪至极!让我恶心!” 宋曦月没着急反驳,而是用力掐住她的下巴,迫使她迎上自己的视线,才轻启朱唇,一边笑,一边凑过去,“宋明月,在我面前,就别耍那些小伎俩了,我还告诉你,你跟木婉云没法比,你,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她。” 说罢,她把宋明月的下巴用力一扭,才松开手,似乎是觉得脏了手,赶忙吩咐侍女递上帕子擦拭。 最后,把擦过手的帕子用力丢在地上,抬脚踩过,才不慌不忙轻扫了一眼宋明月,语气轻飘,丢下一句,“不过你说的没错,我的确是要弄清楚,或许,也会进宫。” 闻言,本来还满脸愤怒的宋明月,登时又高兴起来,似乎是怕宋曦月不能说到做到,还讥讽道,“是吗?你真的敢?可别只是说说而已。” 宋曦月回头冷冷扫了她一眼,才收回视线,最后丢下一句,“我这个人脾气不太好,进了宫,难免说错话,不过我不会忘记,是我的好妹妹明月你提醒我我才进宫,对了,放心,你这么好心,到时候我一定会带上你的名字,咱们是好姐妹嘛,有好事,姐姐当然不会落下你,对了,你不是一直不满意你那探花郎夫婿在翰林院任职,总想让爹爹想办法把他调去别处,正好,我到时候也提上一嘴。” 说罢,不顾宋明月扭曲的五官,宋曦月心情大好的离开。 踏出门槛的时候,宋明月尖锐的咆哮声传来。 “宋曦月,你敢,你敢,我跟你没完…” 宋曦月脚下不停,快步朝外走去。 一直上了马车,她的脸才彻底冷下来。 知道皇子妃有话要问,伺候的彩月赶紧给其他侍女使了个眼色,等其他人下去,她才诚惶诚恐的跪下,“皇子妃,是彩月的主意,请皇子妃责罚。” 宋曦月冷着眸子,冷冷看着彩月,彩月触及,吓得,赶紧俯下身子。 宋曦月冰冷声音响起,带着雷霆之怒,“彩月,你是觉得我是傻子?!” “不敢。” 彩月吓得肩膀抖动不止。 毕竟是从小伺候自己的丫头,宋曦月还是有些于心不忍,深呼吸几口,缓了一下胸腔里的怒火,才又开口,“既然不敢,那就实话实说。” “是。” 彩月答应着,却仍旧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宋曦月脸上划过一丝不悦,又是冷冷一声,“抬起头说。” “是。” 彩月缓缓抬起头,仍旧不敢看向宋曦月,可还是选择实话实说,“皇子妃,是三皇子,他下令,不许我们告诉你的…” “他?!” 宋曦月眉头一皱,似乎是不明白那个跟自己整日对着干的家伙,为什么要这么做。 可也只是一闪而过,她就是立即抛却,转而问道,“所以说,一切都是真的,真的是太后和皇上下令呵斥婉云姐姐?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如实,一一说来?!” 木婉云心里急切,她最近又被拘在宫里,三皇子的母妃出身不算高,以前见着她这个丞相女儿,还得巴结,现在可好,成了她的婆母,就变着法的折腾她。 还总是拿她无所出说事。 娘的,她都见不到那什么狗头三皇子,能有所出入才怪。 这次,她又说被太后行刺吓到了,要她抄写佛经为她祈福,她这次直接在宫里待了十多天,后来出去,又听说亲娘病了,可是少有的几次出门,也没听见。 想到这里,她的脸目光陡然严厉起来,吓得本就诚惶诚恐的彩月,心里咯噔一声,赶紧竹筒倒豆子一般往外倒。 宋曦月听完,浑身紧绷,胸腔只觉得有一团火在四处乱跳,半晌,才找回声音,颤抖着质问,“所以,不只是太后和皇上,那些人,都趋炎附势,甚至木家…“ 宋曦月气急,抬手超霸小茶几上的茶壶茶杯扫落在马车上。 呯呯嘭嘭,落了一地。 她却看都不多看一眼,只是红着眼,用力攥紧手里的帕子,声音紧绷又痛苦,“他们,他们怎么能,怎么能这么说的婉云姐姐,她,她怎么能承受的住…” 见状,彩月抬起头来,“奴婢让人去看过来,木小姐最近一直闭门不出,想来,应该没怎么受影响。” “放屁,你要是被喷抹黑,被骂,你会不难受,婉云姐姐,她只是表面淡定,我,我竟然不知道…” 宋曦月说着,只觉得心头绞痛,眼里的热意怎么都克制不住,许久,才吐出一句,“吩咐下去,调转方向,去看婉云姐姐。” “皇子妃,不可…” 彩月急忙。 “你说什么?!” 宋曦月的怒火几乎压制不住。 “皇子妃,如今木小姐的住处围绕着不少的人,咱们这时候去了,肯定会成为众矢之的的,我觉得,木小姐要是知道了,肯定也不会同意的,奴婢知道您在意木小姐,可您背后…” “彩月,你是要教我做事?!” 宋曦月呵斥。 “我,我不敢,不,是奴婢不敢。” “那就闭上嘴。” 宋曦月待下人一向不怎么严苛,尤其彩月是从小跟着她的,后来又跟着她一同嫁入皇子府,感情自然比别的深厚。 可她还是发火。 甚至,彩月担心自己要是再不识好歹,可能都有被撵走发卖的风险,自然更不敢多说了。 很快,马车到了木府。 只见木府门前围满了人,很多人对着木府的门扔菜叶子臭鸡蛋,辱骂更是不绝于耳。 宋曦月看不下去,想让人上前警告撵人,却被劝阻。 “皇子妃,你信奴婢,你这么过去,不仅见不到木小姐,还会被丢一身东西,这些人都大多是无知被鼓动的,甚至还有被收买的,这样,咱们去后门,或者角门,反正,您应该已经等不及要见到木小姐。” 宋曦月认真分析,也觉得有道理,于是马车绕到角门。 没怎么费事,宋曦月就见到了木婉云。 木婉云刚用了安神汤药,睡下。 宋曦月还是执意要见,由绿俏引着去了内室。 看着虽然睡着,眉宇之间却依旧蹙紧的木婉云,宋曦月眼泪决堤。 绿俏看到这样,想劝几句,却又不知怎么劝,最后,只是递上一方帕子。 宋曦月接过,胡乱擦拭一番,又递回去,看着绿俏,问道,“你家小姐最近如何?“ 绿俏没说话。 宋曦月素来知道她不是话多的,可是这会儿也不禁着急起来。 “怎么?你别跟我说你家小姐不知道外面骂的多难听。” 宋曦月语气很不好,木婉云住的院子,是一所三进的,离前门还很远,可依稀还是能听见不绝于耳的辱骂声。 她不敢想婉云姐姐每天听着这些辱骂声,怎么住下去的。 要是她,只怕早就发疯了。 她是听不得别人骂她半句不好的。 即便是她那个婆母,他都要在心里骂她几十遍。 “小姐…” 绿俏不知怎么开口。 其实刚出的时候,小姐跟她说过,如果宋曦月来,一定要说她没事。 可是一直没见宋曦月来,起初她还以为对方是避嫌,可是如今看,多半是才刚知道。 可她知道小姐是不会想让宋曦月知道,更不会让她为她做什么。 虽然她不知小姐这次为什么这般平静,可她知道小姐不是忍气吞声的主。 第103章 不许随意进宫 想到这些,绿俏沉思许久,还是开口,“宋小姐…” 她斟酌再三,还是没用三皇子妃的称谓,许是觉得这样称呼,更显亲昵。 宋曦月也没有打断,自从嫁入皇子府,她已经许久都不曾听到过这个称谓了。 相比而言,她其实更喜欢别人称呼她宋小姐,或者宋大小姐。 毕竟未出阁之前的时光,才是她真正恣意快活的时光。 嫁入皇子府之后,外人看来风光无限,可其中苦楚只有她自己知道。 绿俏并没有在意她的表情变化,她只是觉得小姐不希望的事情,她也该极力阻止,所以,沉吟再三,还是忍不住出口劝道,“宋小姐,小姐之前嘱咐过,若是你知道了,务必要劝阻你…“ “婉云姐姐真这么说过?” 宋曦月一怔,随即想到,婉云姐姐肯定是怕她会冲动之下惹麻烦,可她其实不是冲动的人,她相信太后和陛下也不是。 她对太后其实不算熟悉,可是也不算陌生,毕竟她是三皇子的祖母,太后对孙子辈的一向还是疼爱的,对她这个孙媳妇倒是比她那个母妃婆母还要慈爱不少。 想到这里,他心里更加笃定,太后她老人家定然是被蒙蔽了。 对,一定是这样。 就算不是为了婉云姐姐,她也不能看着太后她老人家被蒙蔽。 想清楚之后,她也等不及绿俏再说什么,直接告辞。 绿俏看她神色,便知道她不会听劝,可还是忍不住阻拦,“宋小姐,还请您三思。” “怎么?你也要教本妃做事?!” 宋曦月一般不拿架子,可是不代表她不会。 她抬头看一眼天色,心里盘算着,此时若是进宫,在宫门下钥之前,应该来得及出宫。 做了决定,她再也不想耽搁,冷冷睇了绿俏一眼,留下一句,“照顾好婉云姐姐“便离开了。 绿俏见状,阻拦也不是,不阻拦也不是,急的出了一身的汗。 最后也只能无奈送宋曦月离开。 只是不知一会儿小姐醒来,该如何跟小姐交待?! 宋曦月乘坐马车往宫里赶,一路上,她再三催促车夫,加快,再快一点。 她心里琢磨着,是直接去求见太后,还是去找母妃婆母,再去找太后。 眼看就要进宫门口,却被那个几天也见不到一面的三皇子夫婿谢君宴拦住。 “回去。” 谢君宴一身皇子打扮,骑在高头大马上,竟然平添了几分贵气,可是宋曦月却嗤之以鼻,不过是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不然,她也不会直到这会儿还怀不上孩子,还有他那么多的姬妾,也怀不上半个。 她当即冷笑,“怎么,这不是我那一个月也见不上几次的夫君,怎么,哪个妾室又闹起来了?本妃这会儿有正事,你自己先回去处理?!” 她语气里毫不掩饰的讥讽。 换作平时,谢君宴定然是要针锋相对,夫妻俩会有来有回的互相呛上几个回合,可是这会儿,谢君宴却毫无心情,只是冷着脸盯着她,再次对她重复,“回去。” 说罢,又缓和了一下语气,“听话。” 宋曦月怔了一下,当即掩唇讥讽,“三皇子今日是不是眼睛不太好,看清楚,我是宋曦月,不是你那些宠妾。” “曦月,你若是在意她们,我可以把她们送走,只是,今日,你听我的,不要进宫,更不要找皇祖母。” 闻言,宋曦月一下子明白过来,敢情这货就是故意阻拦自己给木婉云讨公道的。 见宋曦月不说话,他驾马走到她马车前,翻身下马,就要打开车门,钻进去,同她一同回府,却被她呵斥一声,“进宫。” 车夫怔了一下,宋曦月直接冷下脸来,“怎么,本妃支使不动了,要本妃亲自驾车?!” 车夫一脸为难。 三皇子也是无奈,“曦月,我知道你跟木婉云一向交好,可是如今那柳如霜为了救皇祖母生死未卜,你这个时候如告诉她…” “生死未卜又如何,以身做局的,大有人在…” “你以为皇祖母和父皇就没怀疑过,他们其实早就调查过了,可是事实就是那些人就是景国暗探,柳如霜也真的是碰巧救了皇祖母,你可知道这件事在皇祖母心里的份量,曦月,听话,信我,我是为了你好。” 三皇子谢君宴颇有些苦口婆心。 宋曦月还是头一次见他这般低三下四,甚至隐隐带着哀求。 有那么一瞬间,宋曦月差点心动。 可是想着那些人怎么抹黑木婉云,想着婉云姐姐睡着了,都一脸倦容,想到婉云姐姐曾经把她护在身后,她还是摇头。 “难不成,为了一个木婉云,你连你我夫妻情分都不顾?!” “夫妻情分,谢君宴,我没听错吧?咱们什么时候有过这东西?” “你?!” 谢君宴语塞,他很想反驳,可是话到嘴边,看着宋曦月的表情,却又都说不出来了。 宋曦月讥讽欣赏他失魂落魄的表情,有些玩味,她竟然在她这玩世不恭流连花丛的夫君身上,看到了落寞。 可真是奇了。 不过眼下,她没心情去仔细揣摩。 她见他不说话,便赶紧把他推下去,继而冷声吩咐车夫,“进宫。” 车夫看了一眼宋曦月,又看了一眼三皇子谢君宴,最后还是选择听从三皇子妃的。 毕竟皇子妃才是管理府里庶务的。 得罪三皇子,三皇子扭头说不定就忘了,三皇子妃可是随时能把他发卖。 孰轻孰重,他还是分的清的。 谢君宴失魂落魄看着马车消失在宫道上,才回神,气的一鞭子抽在宫道上,又恼恨气急败坏上马,朝宫内而去。 他几乎同时跟宋曦月到达太后宫殿。 彼时,皇帝谢稷处理了一下午公务,正忙里偷闲到太后居住的寿安宫请安尽孝道,刚坐下没多久,就听到宫人来报,说是三皇子妃和三皇子来了。 太后怔了一下,笑道,“这倒是稀罕,他们两个难得一起进宫来。” 皇帝虽然日理万机,可是也多少听说过自己这位三皇子跟三皇子妃似乎关系并不好,归根结底还是三皇子太过风流浪荡,府里养了一堆的姬妾,他还听三皇子的母妃荣妃唠叨过,说儿媳进门一两年,肚子还没个动静,他当时就想你那儿子一堆姬妾,不是也没个动静。 想了想,还是没说出口。 荣妃虽然不是他就最钟爱的妃子,可也是伺候他的老人了,这些年,虽然宠爱没多少,可是还是有些情分的。 荣妃生养了三皇子,又收养了二皇子,也算是劳苦功高。 他就不让她添堵了。 话归正传,他其实也挺好奇三皇子和三皇子妃这对怨偶突然一起出现是为了什么。 该不会是吵架了,要来找太后主持公道吧? 正想着,宋曦月和三皇子谢君宴,已经一前一后,几乎同时进了寿安宫。 宋曦月和谢君宴同时看到皇帝谢稷,双双怔了一下,随即双双行礼,“见过太后,见过陛下。” 太后端了杯水,抿了一口,才笑着点头。“无须多礼。“ 皇帝也跟着点头。 随即是赐坐。 坐下后,由宫女看茶。 太后又打量了一眼小两口,见谢君墨眼神牢牢盯着宋曦月,忍不住笑道,“见你们两个感情这么好,那我就等着抱重孙了。” 宋曦月表情微微有些尴尬,低下头,不说话,心里盘算着,该怎么开口。 谢君宴耳根却微微有些发红,目光落在宋曦月微微低垂下的脸上,嘴唇一张一合,没说话。 太后自诩是过来人,把一切看在眼里,更觉得小两口恩爱,嘴巴就没合上过。 倒是皇帝谢稷,一眼看出这两人不对劲,尤其宋曦月,进来的时候,还有些气冲冲的,谢君宴,却紧跟着她,似乎还有意阻拦,更是时常给宋曦月递眼色,可是对方压根不理会。 他想起有人提过,丞相之女三皇子妃曾经大闹太傅儿子的喜宴,说是为了替木家嫡女出头,脸色一紧,随即用手摩挲茶杯,似笑非笑看向宋曦月。 宋曦月尚在犹豫纠结,还未察觉。 谢君宴可是对自己父皇这神情再熟悉不过了,顿时有些提心吊胆起来,甚至伸出手想轻轻拉宋曦月。 却被皇帝谢稷打断,“三皇子妃,你一直低着头,是没想好怎么说?!” “嗯?三皇子妃想说什么?!” 太后仍旧一脸慈爱,只是眼底还是多了一丝探究。 宋曦月一怔,抬起头,对上陛下研判的目光,和太后慈爱的目光,又是一阵思索。 “父皇,她,就是儿臣惹她生气,她想找皇祖母告状罢了,皇祖母,你可别理会…“ “哀家自然是要为孙媳妇做主了,三皇子妃,跟哀家说说,三皇子这皮猴子怎么欺负你了?!” 太后笑着抿了一口茶水,笑问。 “我…” 宋曦月被她打断,适才鼓起地勇气有些崩盘,可想起婉云姐姐遭遇的一切,她又重新鼓起勇气,一鼓作气,迎上太后的目光,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皇祖母,孙媳进宫,是想求皇祖母彻查相国寺遇刺一事,实不相瞒,当日我皇子府的侍卫有三人在那里被屠杀…“ “你皇子府的侍卫怎么会在相国寺,我记得你那一日都在宫里,三皇子似乎也没有有礼佛的习惯?” 谢稷一双眸子锐利的来回扫着,宋曦月心里莫名的有些慌乱,可还是极力稳住,让自己条理清晰。 “禀报父皇,儿臣素来跟木家嫡女木婉云交好,儿臣本打算跟她…” “孙媳,你进宫,是想让哀家饶过那木婉云?!” 太后作为宫斗的最后赢家,也不是蠢的,自然已经猜到其中的弯弯绕绕,原本的一片慈爱,顿时消失无影踪,被愠怒取代。 “孙媳,只是觉得,孙媳认识的木婉云不是那种人,反而柳如霜…” “笑话,你是想要告诉哀家,哀家的救命恩人不是好人,反倒是木婉云是好的?!难不成你还想说外面那些关于污蔑哀家救命恩人的谣言,都是哀家的救命恩人,自导自演的?!” 宋曦月没说话,可沉默就是默认。 太后突然暴怒,一把扫落茶杯茶盏,砰砰,碎了一地。 宋曦月依旧端坐,可心里却开始七上八下,总有些不好的预感在心里蔓延。 “好个三皇子妃,我还以为是你突然生了孝心,来看望哀家这个讨人厌的老太婆,没想到是来指责哀家认人不清的?!” “皇祖母,孙媳不敢。” 宋曦月跪了下去。 谢君宴为赶紧跟着跪下去,“她真的不敢,皇祖母,息怒。” “不敢,我看她分明敢的很,三皇子妃,亏的哀家还觉得你出身相府,知书达礼,可没想到你竟然是非不分,那木婉云,哀家早就听说过,她看上沈阔,就非要拆散有情人,使计陷害不成,就倒打一耙,就连太傅,她的娘家,都不站在她那边,太傅,哀家知道,虽然无大才,可规规矩矩,他不可能随意污蔑冤枉自己的女儿吧?还有木婉云,她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你这般向着她?我看你真是被迷了心智,罢了,你走吧,以后也别随意进宫…” 宋曦月懵了,还想说什么,却被三皇子谢君宴强行按着行礼,又强行拉了出去。 第104章 柳如霜苏醒 宋曦月被拖到门口,才想起要挣脱,可话还没出口,就被谢君宴一把捂住嘴。 发疯的女人,力气大的吓人,还颇为有些不择手段。 谢君墨好不容易才从宋曦月口下脱险,看着被咬出几个牙印的手,又看了一眼作势还要冲回去理论的宋曦月,他只好赶紧给几个宫人使眼色,恼火道,“愣着做什么,三皇子妃吃错药了,快,帮我把她抬上马车。” 被人当面编排,宋曦月的眸子几乎要喷出火来,可谢君宴铁了心要把她抬回去,而她其实也知道今日已经触怒龙颜凤颜,若不是她素日乖巧,又是丞相府嫡女,陛下还要重用他们宋家,只怕少不了要被罚。 等等。 她突然想起一件事来,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又看向对面虎视眈眈的谢君宴,“那…” 她一开口,谢君宴就头皮发麻,忍不住又越过来捂住她的嘴巴,甚至还威胁,“宋曦月,我跟你说,你要是再不给我闭上嘴巴,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说着,暗暗脱下靴子,又抖了抖。 宋曦月当即捂住鼻子,朝他怒道,“谢君宴,都多大了,能不能别这么恶趣味。” 是的,她跟谢君宴从小就认识,早些年,她还不知道这个矮冬瓜是三皇子,有一次跟他打架打赢了,就把臭袜子脱下来塞到他嘴巴里。 后来她才知道打的是三皇子,还因为殴打皇子,被那个丞相爹罚跪了三天祠堂,还要求她亲自给三皇子当着上书房所有同窗的面儿赔礼道歉。 那一天,她真是里子面子都丢了。 后来,她女扮男装的事情被揭穿,她再也不能去上书房。 只是印象里,依稀还记得自己曾经跟一个矮冬瓜打架,对方打输了,就骂骂咧咧,要让她不得好死,还要罢他父亲的官,她当时觉得聒噪极了,便直接塞袜子。 再后来,她就被拘在家里学规矩,学闺阁女子该学的一切。 转眼到了十二岁,她上街被掳走,就在她绝望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在她最无助的时候,给她带来光亮的人,后来她知道那个人叫木婉云。 她那时候就发誓,一定要把婉云姐姐当成恩人,要保护好她。 可是后来宴会上遇见,婉云姐姐却不认识她了。 而婉云姐姐还跟那个整日惺惺作态的崔瑶成为好友。 她有一次听到崔瑶背地里跟人编排婉云姐姐,她告诉婉云姐姐,却被她斥责搬弄是非。 那段时间,她看着婉云姐姐跟崔瑶形影不离,可真是又急又气,后来就开始故意针对崔瑶,可婉云姐姐却以为她是针对她。 她也不想解释。 可没想到婉云姐姐嫁了人,又被欺负,她不能忍。 原本她以为自己和婉云姐姐再也无法重归于好。 可没想到婉云姐姐还是那个婉云姐姐。 她终于看清楚了崔瑶的真面目。 再说她和三皇子谢君宴。 她是做梦都没想到自己会被指婚给谢君宴。 她一直以为谢君宴还是她印象里的矮冬瓜样子,所以还曾写了一首打油诗调侃,当时她喝了酒,即兴而作,她都忘记具体内容是什么了,总之,大概是夸三皇子有富贵相,后来不知怎么传来传去,传成,三皇子是没人愿意嫁,皇帝才要给他指婚。 毕竟对方虽然有皇子身份,可惜,又矮又胖,嘴巴还臭。 再后来就听说三皇子纳了很多的新人入府,她气的不轻,想退亲,还大闹过,可惜圣旨赐婚,根本就拗不过。 最后就是出嫁日。 她饿了一整天,顶着沉重的凤冠,被抬进皇子府,等着被揭盖头。 可是她看到的却是一个丰神俊朗眉目如画身材颀长的俊逸男子。 她第一反应是谁走错了,可是对方一身大红喜服。 她当时直接懵了一刻钟,昏昏沉沉喝完了合卺酒,才终于意识到,三皇子就是眼前这个俊逸的男子,而这个俊逸的男子是她的夫君,也就是她的夫君是俊逸的三皇子。 她以前从没喜欢过什么人,那一刻,她感受到自己的心砰砰砰跳的飞快。 她听人说过,喜欢一个人,心就会不受控制的狂跳。 还有脸颊耳后,甚至身上,都会跟发烧一样。 她目光灼灼含羞带怯,看着她的俊逸的夫君一步步朝她走来,结果,外头突然传来惊呼,“三皇子,不好了,柳姨娘她悬梁了,还有楚姨娘,她跳湖了…” 那一刻,她只觉得自己双耳嗡嗡的,脑子里一片空白,而她的夫君,就这样抛下她一个人,把她孤零零一个人撇下,去陪那些妾室。 她默默坐了一宿,她的爱情,也只存在了一宿。 红烛燃尽,天色初亮,她擦干眼泪,从此之后,她宋曦月心中无男人,只在意姐妹。 好在她的婉云姐姐回心转意。 想到这里,她更是一脸厌恶的把谢君宴直接推下马车。 谢君宴猝不及防,直接摔下去。 赶车的车夫吓了一跳,赶紧勒停马车,就要去扶谢君宴,结果谢君宴却先一步站起来,一脸气瘪的看着扬开车帘的宋曦月,“宋曦月,你信不信我休了你?!” “好啊,我等着,你当我愿意替你安抚那些女人?!” 说罢,宋曦月懒得再看谢君宴一眼,想起什么,又道,“对了,替我告诉你那病秧子母妃,我惹怒了皇上和太后,他们罚我不能随意入宫们门,以后要侍疾,得找你这个儿子…“ “宋曦月,那是母妃,是你的婆母…” 谢君宴想起母妃的难缠,一阵头皮发麻。 宋曦月挑挑眉,“你刚才还说要休了我…” 顿了一下,她又道,“不过这之前,咱们可以把你那些妾室挑几个立为侧妃,妾室不能入宫侍疾,可是侧妃可以啊…” 谢君宴一脸的懵,一双眸子仿佛含着火,一眨不眨盯着宋曦月,似乎是想从她的脸上看出什么,结果,最终什么都没看出来。 而另外一边,宋曦月和谢君宴刚离开,皇帝也离开了。 太后越想越气不过,最后又摔了一个茶盏,她是太后,身份贵重,当为表率,不能随意把污言秽语宣之于口,所以,她只能靠摔东西发泄心中不满。 她原本就是先皇的初恋,只是她家世不高,所以只能以良娣身份入东宫,要被那个女人处处压一头,那个女人还把她的一个孩子给弄没了,好在她是天生凤命,那个女人生了一堆孩子,没一个活下来的,最后这后位是她的,江山也是她儿子的。 所以,她是最能感同身受的。 也愈发能理解霜儿心里的苦。 何况,那日多危险,她是亲身经历,要不是霜儿突然冲出来挡在她面前, 那日,她多半凶多吉少。 可一个个都跟她说霜儿别有用心。 好,她也让人去查了。 可是霜儿就是真心的。 在深宫里待的越久,她越是能明白真心多重要。 还有木婉云,她不仅欺辱霜儿,还造谣霜儿,现在,还敢蛊惑三皇子妃。 这口气,她咽不下去。 太后越想越气,正想怎么处罚一下那个木婉云,就有宫人来报,“太后,太后娘娘,喜事,大喜事,那位柳,你瞧瞧,我是说安庆县主,她醒了!” 第105章 因祸得福 太后一听,果然立时喜上眉梢,把刚才的不快都抛诸脑后,赶忙让人搀扶着,就朝着偏殿走去。 柳如霜替太后挡刀受伤之后,一直昏迷不醒,太后当即命人带来宫里,让太医院的太医想法子治疗。 其实太医诊断,柳如霜受伤虽看着吓人,其实并未伤及要害,按理说,早该醒了,一直昏迷不醒,太医也颇为费解。 太后痛斥太医,又让他们继续想办法,太医院的太医只能继续翻阅古书,有的直接就住在寿安宫,以防有什么紧急情况。 好在,上天怜佑,柳如霜醒了。 太后正殿跟偏殿并不远,可是因为太后年纪大了,宫人只敢小心陪着,不敢太快。 一路上,太后简单询问了具体的情况,还双手合十默念“阿弥陀佛。” 宫人都是伺候太后的老人,最是知道太后的心思,几个聪慧的立即就附和,“柳如霜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我看都是太后洪福齐天庇佑…“ “太后老人家每天都为柳姑娘祈福,柳姑娘才会这么快醒来…” 太后听着舒心,可还是补充了一句,“都是佛祖庇佑,阿弥陀佛。” 众人闻言,也忙的跟着念了一句。 转眼便到了偏殿。 柳如霜醒来后,便有太医请脉,沈阔自从柳如霜受伤后,也被恩许陪伴在侧,此时,也围绕在柳如霜身边。 太医已经请过脉,又仔细询问了一些情况,正要告退去跟太后禀报,就听到外面传来一声,“太后娘娘到。” 一时,所有人都跪地迎接太后。 柳如霜也挣扎着要下榻。 却被太后及时制止,“好孩子,赶紧躺下,你受了那么重的伤,又刚醒来,得多休息,这些俗礼,今个儿就免了。” “多谢太后。” 柳如霜一脸病容,却举止有度,更是让太后喜欢。 太后微微一笑,又想起什么,凤容一板,“怎么还喊太后?!” 柳如霜微怔。 就听一旁有宫人提醒,“柳姑娘刚醒,还没来得及跟她说,您救了太后,陛下已经下旨封您为安庆县主,对了,太后也收您为义女,您现在可是飞上枝头…” 话没说完,就被太后瞪了一眼,怒道,“狗奴才,不会说话闭上嘴巴。” 转而对柳如霜又是一副慈祥的面容,“别理会他…” “奴才一时口误,还请安平县主责罚。” “不敢,我不敢,我不过卑贱之躯,一时有幸得见太后天颜,能有幸救下太后,于我已经是莫大恩赐,不敢…” 太后听闻,更是欢喜的紧,坐在床榻一侧,拉住她的手,体贴道,“霜儿,这是你该得的,你心地善良,哀家甚是喜欢,即便没有这救命之恩,哀家也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以后哀家给你做主,你再也不用活的这般卑微小心。“ 说着,太后又看了一眼沈阔,想起什么来,道,“还有,我已经下旨,以后你就是沈将军的正妻,以后谁也别想嘲笑你。” 显然,太后是打听到柳如霜参加宴会被取笑的事情了。 柳如霜却是一副更加小心谨慎的样子,似乎觉得不妥,“这,这怎么可以,我听夫人,我是说木小姐,她说,咱们天朝没有妾室扶正的说法,妾永远是妾,就算是我生的孩子,也是上不得台面的…” 说到这儿,她低下头,肩膀头微微耸动,又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来,手不禁摸向微微隆起的肚子小腹。 沈阔赶紧道,“孩子没事,多亏了太后,她让太医夜以继日的守在你这里,孩子才能保住。” 说着,沈阔给太医拱手作揖,表示感谢,又对太后行跪拜大礼,要多虔诚,有多虔诚。 太后看着他,终于露出满意的表情。 想起刚才柳如霜卑微害怕的样子,还有提到木婉云时候的惧怕,气不打一处来,凤仪尽显,“霜儿,不,安庆,你以后是哀家的女儿,有哀家和皇帝替你做主,我看谁敢欺负你,至于那个木婉云,哀家已经让人斥责于她,你先养好身体,等你身体大好了,哀家再替你做主。” “太后,我…” 柳如霜已经泣不成声,感动的模样半点不似掺假。 太后的心都被她的眼泪泡软了,拉住她的手,又给她擦眼泪,“哀家的女儿,受委屈了,不哭,以后有哀家在,我不许任何人欺负你。” 说着,还朝着沈阔递了个警告的眼神。 沈阔一脸的诚惶诚恐。 太后才满意移开目光,继续用手抚着柳如霜瘦削的后背,“不哭,不哭…” “太后,我,我以为能见到你已经是小女的大幸…” “还喊太后?怎么,莫非是嫌弃我这个孤寡老婆子?” “不敢,小女…女儿不敢…” “好,哀家就生了皇帝一个儿子,他也不知是不是随了哀家,也没几个女儿,哀家如今有了霜儿,此生圆满。” 说着,又不忘交待,“太医院,还得好好照看霜儿…” “霜儿,你安心在哀家这里住下…” “沈将军,霜儿在哀家这,你放心,你也是已经许久不曾履行本职,去御书房,皇帝有事找你…” 闻言,沈阔心里一喜,面儿上却不动声色,只是暗暗跟柳如霜换了个眼色。 与此同时,宋曦月已经出了宫门。 她思索再三,还是觉得要去见一见木婉云。 谢君宴追上来,又要阻拦。 “你去哪儿?” “跟你有关系吗?谢君宴,我告诉你,你要是再敢管我的事情,我就把你那一院子的妾室通房,通通发卖了。” “你…敢…” 谢君宴极力压住自己内心的狂喜,他,他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其实他那些通房妾室,都是故意招来气她的。 他以为她早应该发现了,可是一年多了,她却丝毫没有怀疑。 弄得他每天还要演戏。 “你看我敢不敢?好了,赶紧滚开,不然本皇子妃说到做到…“ 宋曦月看着天色已经染上一丝黑色,心里着急,虽然她是皇子妃,可是也得遵守宵禁。 谢君宴难得心情大好,也没有再阻拦。 宋曦月到木婉云的住处的时候,木婉云已经醒来,也从绿俏嘴里得知宋曦月来过,还气冲冲离开的消息。 说实话,起初她是有些着急的,可是后来就想通了。 曦月虽然看着鲁莽,却也不是不通事情的,她应该会把握好分寸的。 话虽这么说,可是她却还是有点心神不宁。 听到宋曦月来的时候,急忙就要让人把她请进来。 宋曦月也从带路的嬷嬷口里知道婉云姐姐醒来的消息,一路几乎是狂奔过来,看到木婉云焦急的东张西望,就赶紧冲过去,一把抱住她。 “婉云姐姐,你受苦了…” “我…” 木婉云满腔的话,却被她突如其来的煽情弄的有些不知怎么开口。 只能敷衍,“没什么,人活着总是要被人议论的,被人议论,无非就是好的坏的,人生很长,难免今日被人说好话,明日被人说坏话,什么都在意,不是要累死…“ 本来还有些心疼的宋曦月,听完她的话,暗暗竖起大拇指,还得是婉云姐姐。 当年,被掳走,那么多人,不乏大人和男子,只有还未及笄的婉云姐姐,从未害怕,一直冷静的思索如何脱身。 想着,她在婉云姐姐身上擦了擦眼泪鼻涕,才从她身上起来。 又有些手足无措和汗颜,“婉云姐姐,我很没用,气冲冲为你讨公道,结果,却被罚出宫…“ 木婉云也正想知道她在宫里的事情,听她主动提起来,忙问道,“你在宫里没说什么逾越的话吧?” “应该没有…” 宋曦月想了想,觉得自己一直还挺守规矩的,毕竟宫里那种地方,有时候不经意就会得罪人,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那就好。” 木婉云松了一口气,放下心来。 就听到宋曦月又道,“我可真是没用,身为三皇子妃,皇家儿媳,结果,在太后和皇上面前,还不如一个柳如霜,我跟他们说,婉云姐姐不是那种搬弄是非的人,反倒是柳如霜其心可诛,可是皇帝和太后都不信,还反过来说…” 她没有说下去,都是些愚昧偏见,没的让婉云姐姐心里不快。 刚松了一口气的木婉云,心又提了起来,“你,你还说了什么?” “没什么了,我还没说几句,太后就发了火,噼里啪啦,砸了一地,又撵我出去,我原本还觉得太后是个慈祥的,没想到也有那些年纪大的人的通病,刚愎自用,父皇也是,竟然愚孝…” “别说。” 木婉云一边扫了一眼,一遍赶紧捂住宋曦月的嘴,只怕她再说出什么惊世骇俗之言。 宋曦月却笑着摆手,“放心,你这里没旁人,我才说。” “那也不能,小心隔墙有耳。” 木婉云深呼吸,严厉道。 想起什么,又小心翼翼问道,“那,他们可有怎么对你。” “婉云姐姐,我可是为了你,你不知道,他们罚我不能随意,进出宫,怎么办?我那病怏怏母妃需要侍疾,可是我这个儿媳进不去啊,有心无力啊…” 说到最后,宋曦月自己都忍不住笑起来。 木婉云也忍不住笑了。 宋曦月跟她唠叨过不知多少次,说荣妃事情多,一会儿要捶腿,一会儿捏肩,明明有一堆伺候的人,偏偏要宋曦月亲自来。 看来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第106章 谁造的孽谁受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题又转回这次进宫的事情上,宋曦月仍旧气愤难平,不过她也知道不可随意议论那两个人。 不然传出去,祸从口出,即便她顶着皇家儿媳的身份,也难以保全。 加之木婉云提点,她也不想给婉云姐姐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太后和皇上不能说,可一个柳如霜,她还是不会放在眼里的。 提到柳如霜,宋曦月几乎是咬着后槽牙,对木婉云保证,“婉云姐姐,你放心,现在太后她老人家就是感动她救了自己,才被遮蔽耳目,护着她,等假以时日,看清楚她的真面目,到时候太后知道自己被蒙蔽,现在恩宠多盛,到时候反噬就会多凶猛。” 闻言,木婉云没说话,倒不是不认同,反而是极为认同,只是宋曦月才说了一番大逆不道之言,这会儿突然又变得如此睿智,倒是让她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 宋曦月见她不说话,还以为她不相信自己,于是又道,“就算她有本事一直蒙蔽,可是恩宠这种事,从来都是一时的,她这会儿不过是仗着太后感激正盛,可说到底,她仍旧不过是个义女,太后年纪上来了,特别的感性,加之她没女儿,皇帝也没几个女儿,她特别喜欢在世家里挑选合眼的封为义女,前些年,不是也册封了一个,当时宠的紧,这几年,也不见她把那个召入宫中,那个嫁人后过的不快,还想让太后做主赐下恩典和离,反倒是被太后给训斥了一顿,说什么,嫁了人,就要从一而终,这老太婆,迂腐的紧。” 说完,对上木婉云警惕的目光,宋曦月才又后知后觉自己失言,急忙捂住嘴,后又无奈的笑了笑,“我,我今天就是被气到了,算了,总之,我跟你保证,我一定不会让柳如霜好过的,她的真面目,我早晚揭穿,只可惜,她如今还昏迷不醒,不然我非让她自食恶果。” 木婉云本来是静静听她说着,手里不停扒着红彤彤的石榴,把石榴籽递到宋曦月嘴巴前,听她提起柳如霜还昏迷不醒,一时怔住,手下动作也停了下来。 微微挑眉,看向宋曦月,诧异,“柳如霜还没醒?” “是啊,听说太医院的太医都诊断过了,说是无大碍了,可人就是不醒。” 宋曦月见婉云姐姐不帮她扒了,还以为婉云姐姐累了,就自己拿过来扒起来,自己吃一粒,给婉云姐姐塞一粒,看婉云姐姐不说话,就自顾自道,“要我说,最好是别醒了,也省的哪天原形毕露了,自食恶果。” 木婉云没说话,嘴巴下意识咀嚼宋曦月塞给她的石榴籽,心里却想着,按理说,虽说真是自导自演博前途,也该有分寸的,不会真的伤及要害。 不过既然太医都说无大碍,人却不醒。 看来也是演足了本。 至于她,她倒是不想让柳如霜有事。 毕竟。她要是真的因为救太后死了,那就算事后查清是自导自演,可是太后大概也不会从重发落了。 只是这些,她没有告诉宋曦月。 几天后,她又听说了沈阔已经被陛下调任兵部侍郎的差事,主要负责军饷粮草的调配。 告知她的红玉一脸的愤慨,似乎很气不过沈阔竟然又被重用。 重用? 木婉云琢磨着,要说是重用,也未必。 一来,沈阔的军功虽说很大一部分是靠着不正当手段攫取,可是这些年,靠着军事,和一场场战役熏陶下来,也不是全然是个草包,不过,要说军需军备,她能肯定,他不仅看不上,也做不好。 沈阔这个人,她还是了解一些的。 不仅本事没多少,而且狂妄自大。 一场场战役的胜利,早就让他飘的忘乎所以。 他一直以来谋求的都是京畿驻军的将军,或者禁军指挥使,他怎么会在甘心做一个只负责调配粮草的官员。 他说不定还觉得是皇帝瞧不起他。 只不过皇帝把他放在这个位置上,应该有其深意。 一来,身为帝王,当知道运送粮草,调配粮草,可不是件谁都能担任的事。 按照她之前的分析,皇帝对沈阔是有猜忌的。 甚至可能想着废除沈阔。 给她和沈阔赐婚,就是皇帝筹谋的一环。 靠着她和沈阔之间的对峙,皇帝不仅拔除了沈阔在军中的势力,还成功收回边军的控制权。 这个时候,他不动沈阔,一方面是觉得沈阔是人人称颂战神,动了,可能有损皇室在百姓中的威严,另外一方面,也是怕沈阔做的事压制不住,到时候引发跟敌国的战争。 毕竟沈阔这些年靠着下毒,可是赢了不少战役。 皇帝全然不知情,反正木婉云不信。 留着沈阔,既是保护,也是后手。 万一哪天,有敌国因为这个挑起战事,皇帝一句不知情,再把沈阔交出去,便可化解敌国的大半怒火。 只是谁都没想到,就在皇帝打算把沈阔束之高阁的时候,发生太后被刺杀,柳如霜奋不顾身救太后的事情。 她有充足的理由相信,皇帝一定怀疑过其中有猫腻。 可是一来对方是景国暗探,二来,皇帝始终是孝顺的。 皇帝在调查之后,既然选择了相信这件事是巧合,那就不可能不看在太后的面子上重用沈阔。 可他无论如何都不会再让沈阔掌兵。 而沈家当初获罪便是因为克扣军饷,皇帝此举,可以说给沈阔机会,也可以说是观察沈阔。 若是沈阔踏踏实实做下去,不出岔子,等皇帝疑心尽消,或许皇帝还会启用沈阔,可是木婉云觉得,沈阔多半是不会揣摩到这些的。 想到这里,她便不再多想,只悠闲的喝起茶水来。 红玉见小姐压根没放在心上,便也不再多说,只是还是忍不住碎碎念上几句,在心里和没人的地方,狠狠诅咒几句。 因为不用去给你三皇子母妃荣妃侍疾,宋曦月有更多的时间泡在木婉云这里。 “婉云姐姐,我觉得现在我才像是真正活过来似的,你不知道,我自从嫁给三皇子谢君宴那个狗东西,一半时间要打理那些繁琐的事情,一半就是在宫里伺候荣妃,出入还得穿着一身的皇子妃宫装,顶着一头的钗饰,或许有人觉得我是烧了高香,有享不完的荣华富贵,可是我心里的苦谁知道…我倒是羡慕婉云姐姐能把狗男人一脚蹬了,只可惜,我嫁的是皇子…呸,不提那个狗东西了,我跟你说点好玩的…“ 说着,宋曦月自己摆摆手,身体往木婉云这边倾了一半,笑嘻嘻道,“我那个婆母荣妃,听说知道我不能进宫侍疾,发了好大的火,还刚好被去看望她的皇帝看到了,我那婆母一向都在人前装的温婉可人善解人意,还给也把她当成一朵解语花,可惜,这次原形毕露了,我听人说,她当时脸都绿了,我想想那个场景,就忍不住想笑…” 木婉云看她笑的合不拢嘴,虽然觉得背地里一起编排人不好,可也忍不住笑起来。 “还有呢,就连谢君宴都被皇帝责罚了,说他一府的女人,莺莺燕燕的,也没让他抱上皇孙,说不定他有问题,还让御医给他看看…我还是头一次觉得皇帝还挺睿智的…” “那结果呢?!” 木婉云其实有些想提醒,那一个是她婆母,一个是她夫君,可最后出口却还是改了。 罢了,她难得高兴,别惹她不痛快了。 “御医说他没问题,还说要给他看看本妃和那些女人,可是那狗东西竟然不许…啧啧,我看八成就是他贿赂御医,皇帝一气之下,让他把府里的女人撵出去,我原本以为他肯定会撒泼打滚,毕竟那些女人可是他的心头肉,可没想到他竟然一句话没反驳,回去后,就给所有人下了通知…” 说到这儿,宋曦月眉头一皱,想起什么,有些奇怪又不解的道,“更让我觉得奇怪的是,那些女人听了后,竟然也不哭哭啼啼,竟然利索拿了钱就离开了,你说奇怪不奇怪,所以,最近,我也不用处理府里侍妾勾心斗角了,突然觉得闲下来…” 宋曦月怔说着,却有人突然来禀报,“三皇子妃,三皇子来了,说是路过,看到门口停着府里马车,猜测您来看木小姐,问您有没有很木小姐叙旧完,要不要跟他一起回府…” “狗东西,非要出来碍眼…” 宋曦月把一大把石榴籽塞进嘴里,才不悦道,“不知是不是因为他那些女人都被撵走了,他没有地方去,最近总是喜欢缠着我,可真是太烦人了。” 木婉云但笑不语,俗话说,旁观者清,连她都看的一清二楚,偏偏宋曦月这个局中人,却什么都看不见。 不过她也不想提醒,毕竟,那个谢君宴之前故意弄了一堆莺莺燕燕是事实,不管他是出于什么目的,可她知道,宋曦月是着实难受伤心过,所以,这孽是他造的,这罪自然他来受。 第107章 懿旨进宫 转眼过了一个月。 这天,宋曦月正跟木婉云一起哄正努力练习翻身的辉儿玩。 宋曦月原本不是个喜欢孩子的,听说木婉云为了救辉儿,发生的事情后,还曾觉得婉云姐姐就是太心善了。 可是婉云姐姐一向如此,若非如此,当年,她早就被山匪给糟蹋了,哪儿还有如今的好日子。 再说,她看出婉云姐姐是真心喜欢那个孩子。 好吧,既然婉云姐姐喜欢,那她也便喜欢吧。 每次来看望婉云姐姐,她都会带上一些小孩子喜欢的东西。 有时候是金项圈,有时候是让人从街上淘来的逗弄孩子的玩意。 一来二去,她还真有点喜欢上这个小家伙了。 甚至,从不敢抱,到开始努力抢着抱了。 辉儿长开了,小脸肉嘟嘟白嫩嫩的,看着也甚是招人稀罕。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落,她觉得辉儿竟然有几分像婉云姐姐。 用绿俏的话说,这是前世修来的母子缘分。 宋曦月也认同这话。 跟辉儿熟络之后,她来的就更勤了。 以前她来的勤,还怕婉云姐姐会厌烦,现在有了辉儿这个借口,她就更殷勤了,也不怕婉云姐姐嫌她。 她是来看小辉儿的,谁让小辉儿这么招人稀罕呢。 “来,辉儿,让姨姨抱抱。” 小辉儿肉嘟嘟的脸蛋上,一双琉璃似的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眨啊眨,看到宋曦月,小嘴一勾,露出粉粉嫩嫩的牙床,发出铜铃般咯咯咯的笑声,一笑,一边还有一个小梨涡,看的宋曦月心都要淌了,把白嫩嫩的辉儿抱在怀里,情不自禁的就亲了一口。 木婉云刚醒就听说宋曦月来了,简单洗漱,就过来,恰好看到这样一幅画面。 忍不住打趣,“这么喜欢,抽空和三皇子也生一个。” 宋曦月当即嗤之以鼻,“跟那个狗东西?还是算了,我怕生出个矮冬瓜。” 木婉云听宋曦月提过三皇子儿时又矮又胖,她很想提醒,三皇子那会还小,可看着宋曦月提起三皇子,已经明显没有以前的嫌弃,好吧,嘴上嫌弃,眼睛里却亮晶晶的,同为女人,她自然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可她也不会多嘴去挑破。 她觉得男女之间,大概就是萌芽的时候,是最好的时候。 等到了解彼此心意了,蜜里调油一段后,就是柴米油盐,一地鸡毛。 好吧,也有的相敬如宾,举案齐眉,可总归不如刚开始,互相试探对方心意,萌发好感的时候。 宋曦月对她好,她自然也希望她能事事顺遂。 宋曦月见婉云姐姐没有继续搭话,竟觉得有些奇怪,也觉得有些失落。 最近婉云姐姐经常提起谢君宴,还有为他说好话的味道,她每次都嗤之以鼻,可冷不丁,她不说了,她竟还觉得有些失落。 不过这份失落被她好好的藏了起来。 只是心头还是微微诧异,自己这是怎么了? 为什么想起那个货的频率越来越高了? 肯定是那个货最近,总是有事没事就到自己跟前蹦哒的缘故。 呸呸呸。 好端端的,想起他做什么? 她把自己的思绪拉回来,重新逗弄白白嫩嫩的小辉儿,却察觉这刚才还在自己身上挠啊挠的小娃娃,突然不知怎回事变了脸,一张小脸又委屈,又招人,她怔了一下,这才发现,小辉儿是看着婉云姐姐。 木婉云也意识到了,赶紧走过来,对着辉儿伸手。 宋曦月看着刚才还扁着脸的辉儿,立即就喜笑颜开的冲婉云姐姐伸手,又好笑又好气,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捏了他的白嫩嫩的脸蛋,“小没良心的,刚才还吐我一脸口水,看到你娘,就要转投她的怀抱了?!” “宋小姐,小孩子脸是不好捏的,会流口水的。” 红玉见状,赶紧提醒。 “他流口水还少,看看,又吐我一脸。” 宋曦月抱怨。 辉儿以为自己被嫌弃,小脸又委屈上了。 木婉云赶紧把他接过去,为他说话,“明明是你自己非要把脸伸过去,辉儿乖,坏姨姨。” 宋曦月笑着握住辉儿的手,正要说话,就见外面绿俏快步走进来,顾不上行礼,急忙道,“小姐,宫里来人了,说太后宣你入宫。”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懵了。 尤其宋曦月,语气透着紧张和担忧,“我想起来了,好像柳如霜已经恢复差不多了,该不会是她故意挑拨,让太后为她出气吧?不成,婉云姐姐,你不能去,就算是去,也得我跟你一起。” 木婉云眼底倒是平静,其实她早就想到过,只是没想到真的来到,还是有些猝不及防。 绿俏急忙提醒,“太后的人还在外面等着。” “不管去不去,咱们还是先去接旨。” 木婉云提醒。 宋曦月也知道太后身边的人都是些狗仗人势的,万一,回去打小报告,那婉云姐姐肯定更没好,只好先忍下,跟着一起去领旨。 宋曦月看着宣读懿旨的是太后身边的马公公,想了想,正要拉马公公去一旁说话,就听到马公公行礼道,“咱家见过三皇子妃,三皇子妃,太后她老人家跟老奴吩咐,若是见到三皇子妃,就提醒三皇子妃,别忘了上次罚你的禁令还没收回。” 闻言,宋曦月脸一黑。 马公公已经带着随行的侍卫太监一起离开,不忘提醒木婉云,“木小姐,马车已经准备好了,可别让太后她老人家等太久。” 闻言,木婉云躬身行礼,送他们离开,“公公稍等,婉云换上衣裳,随后就来。” 马公公满意点头。 木婉云去更衣的时候,宋曦月的焦虑达到顶峰,“就算是有禁令,我也陪你去,特地不许我去,指不定什么事情等着呢,婉云姐姐…” “不可胡闹。” 木婉云喝道。 “那怎么办?明知道是龙潭虎穴,我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你去跳…” 话虽这么说,她也知道抗旨不遵可是大罪。 怎么办? 到底该怎么办? 宋曦月急的来回踱步。 木婉云已经换好衣服,重新整理好头饰。 吩咐红玉在家照顾辉儿,留守看家,带绿俏一起去。 出门的时候,宋曦月急忙拉住她,“婉云姐姐,不如你装病?我家那位为了不入宫被训斥,经常…” 木婉云无奈摇头,“他是皇子,当然可以,可我又是什么,曦月,好了,既来之则安之,今日这宫是免不了的了,倘若再耽搁,到时候太后怒气更大,于我不是更不好。” 宋曦月也知道她说的有道理,虽然她很无奈,也只能咬着嘴唇,“若是非去不可,那我,我不能入宫,没说不能在一在宫门口等着,对了,我不能去,我身边的彩月可以,到时候有什么事,还可以给我通个信。” 说罢,她递了个眼色给彩月。 不等彩月说话,木婉云就道,“一般非皇室成员进宫,哪里能携带侍女,再说,你当人认不出彩月来,好了,已经耽搁多时了,你要是不放心,送我出府,对了,我不在,你帮我看护一下家里…” 说罢,木婉云主动牵着宋曦月的手往外走。 马公公一行人还未离去,可显然已经有些不耐烦了,看到木婉云出来,脸色也没多少恭敬。 木婉云也看出来,心里更加明白,看来这进宫,还真的是龙潭虎穴。 宋曦月皱着眉冷冷蹬了马公公几眼,故意道,“婉云姐姐,你先去,放心,要是有人故意给你难看,我定是会告诉太后,太后她老人家信佛,最是仁慈,要是知道底下奴才办事不力,肯定会责罚的。” 马公公等人,都是宫里的老人,哪里会不明白宋曦月的意思,虽然心里明白太后把木婉云喊进宫,就是为了给她难堪,可是宋曦月不仅是皇子妃,还是丞相嫡女,太后一向对她不错,若是她事后真的提上几句,那他们也是吃不了兜着走,当即挤出笑来恭维,“三皇子妃,说的哪里话,不看僧面看佛面,咱们可不敢薄待木小姐。” “最好是。“宋曦月冷冷扫视一眼,身上威仪尽显。 把红玉都看呆住了。 宋曦月来这里,一向都是跟他们厮混惯了,也没什么架子,此时,她才明白,宋曦月并非没架子,而是看在小姐的份儿上,对他们才有几分好颜色,一时也起了敬畏之心。 宋曦月亲自把木婉云扶上马车,自己也要进去,看的马公公颇为为难,急忙低声劝道。 “三皇子妃,您就莫要为难老奴了,太后…” “怎么?不让我进宫,难道也不能让我在宫门口等…” 此话一出,马公公脸上一阵纠结。 宋曦月却挑眉,冷笑,“还是这个马车,我坐不得?” “这…” 僵持不下的时候,一阵咚咚咚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不过片刻,便停在门前。 众人看到骑马而来的三皇子一身玄色衣袍,丰神俊朗,利索翻身下马。 “马公公?你怎么在这?” 谢君宴看到马公公,颇为诧异。 “老奴拜见三皇子…” 马公公一阵头大,正要行礼却见宋曦月突然从马车上跃下,几步走到三皇子跟前,拉着他就到一边,一边走,还一边吩咐,“先别动身…” 马公公一脸便秘,祖宗,能不能别为难他了?! 第108章 三皇子一同入宫 木婉云也不解宋曦月到底要做什么,可马公公不发话,她也只能在马车里等着。 好在很快,三皇子谢君宴和宋曦月就一起回来了。 她看到马公公脸色明显好转,长长松了一口气,可下一秒,谢君宴就走过来,掀开车帘就要坐上来。 吓得马公公目瞪口呆,一脑门的汗,却不得不出手阻拦,小心赔着笑脸。 “哎呦,三殿下,您这是做什么,这马车是专门接木小姐进宫拜见太后的。” “对啊,进宫,拜见太后,怎么,我不能坐?!” 谢君宴声线平稳,只是还是能听出语气里微微有些不悦。 马公公一脸为难,明知道这是三皇子妃宋曦月出的歪主意,可偏偏又没辙,只好继续哀求,“三殿下,您想给太后请安,改日便是…” “怎么,我什么时候拜见皇祖母,还要听马公公安排?!” 这次,谢君宴语气已经明显的不快。 马公公脸都白了几分,不时用手帕擦额头的汗水。 谢君宴已经趁着空档,直接拍开马公公的阻拦,一掀轿帘坐了上去。 木婉云明白,这是宋曦月特地安排的,大概是怕有人对她不利,只是,三皇子这么听话,她还是觉得有些讶异。 讶异过后,又觉得本该如此。 随即,对三皇子谢君宴微微点头示意。 谢君宴也冲她点了点头。 他们不是第一次见面,虽然之前没说过几句,可有宋曦月这个传声筒,对彼此也并不算陌生。 马车外,马公公还在苦苦哀求,甚至还搬出男女大防。 “三皇子,您如果非要进宫,可以骑马,这,男女同乘一辆马车,说出去,可实在是不好听。” 岂料刚说完,宋曦月就板着脸,“本妃都不介意,马公公倒是替本妃着急在意上了?” 马公公脑门上又往外冒汗,可他不敢反驳宋曦月,只好搬出木婉云。 “三皇子妃不拘小节,可木小姐毕竟是女流之辈,她有事和离之身,原本就已经备受非议,怎么好…” “多谢马公公,本小姐也不介意,不过婉云还是在此谢过马公公为婉云着想。” 马公公听完,脸色由青转白,又转红。 这时,有人提醒,“马公公时间不早了,再耽搁下去,太后她老人家怕是要等着急了…” 马公公又怎会不知,用力绞着手里的帕子,用力跺了跺脚,咬了咬牙,最后尖细的嗓音唱礼,“回宫。” 宋曦月隔着马车冲木婉云喊话,“婉云姐姐,早些回来。” 又冲谢君宴喊话,“姓谢的,记住答应我的事。” 谢君宴勾唇浅笑,想了想,也回道,“那你别忘了答应我的事。” 宋曦月脸色一僵,根本懒得回。 就这样,木婉云和谢君宴一路坐在马车里,相对而坐。 马车是皇家特制的,很宽敞,布置也很奢华。 木婉云还是第一次坐这种四驾马车。 却没想到,竟然是去受罚。 一时间不知该笑,还是该哭。 天朝对马车规制严格控制,即便木蔺是太傅,也只能乘坐二驾马车,勋爵之家可以乘坐三驾马车,只有皇室,才可乘坐四驾马车。 而她的义兄宁苏,虽然富可敌国,却也只能乘坐双驾马车。 那还是因为他每年给天朝捐了很多的财物,才特许的。 想到这些,木婉云心里无限唏嘘。 在她看来,商贾促进货物流通,让真正有需要的人,可以得到真正需要的东西,从一定程度上,促进了经济增长。 不该被归为贱民。 可事实就是,即便你再有钱,但凡和一个商挂钩,都不会被瞧得起。 世家大族,甚至勋爵人家,也会经商,却都只是让府里可靠的下人挂名。 诸如此等,已经是常态。 明明是掩耳盗铃,可是那些人一边做着行商的事,花着行商赚来的银子,挥霍无度,可是挂在嘴上的,却依旧是瞧不起。 木蔺和木夫人当初穷的就连府里下人的月银都发不下去,四季衣裳都没钱定做,可是却仍瞧不起做生意,后来她偷着开始经营铺子,赚了钱,他们知道了,也没半句好话,反倒是怪她玷污了门楣,可转头又让她管家,嘴上说的好听,让她提前学着,等将来嫁了人,才不会两眼一抹黑。 可是他们真的看不出府里的变化? 又不是眼瞎。 如今想起过去种种,木婉云只觉得可悲又可笑。 绿俏跟木婉云坐在一侧。 相比木婉云的淡定,还有闲心想旁的,绿俏心里就要七上八下的多,甚至握着帕子的手,都在隐隐粘腻起来。 她想了许久,还是忍不住开口,“三皇子殿下,求你在宫里护佑我家小姐,绿俏在这里给你磕头了…” 谢君宴还在想宋曦月答应考虑的事情,一路上,都显得心事重重,突然就看到一个身穿绿衣的小侍女,对着自己跪了下去,本能的伸出手,就要搀扶,却又突然反应过来,退回去坐好,只是目光却看向也是明显吃了一惊的木婉云。 木婉云赶忙把绿俏拉起来坐好,才又看向谢君宴,“三皇子殿下,别见怪,她也是担心我,其实…” 她本想说无需管她,可是这样真的就有些矫情了。 毕竟,她不知道有什么等着自己。 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应付。 而且她也不是才刚知道宋曦月让他同去的原因,早不说,此时才说,总归有些矫情了。 所以,思来想去,她也只是道了一句,“三皇子尽力就好,而且也未必会真的有什么,太后能成为一国之母,我相信她定然是明理之人。” 谢君宴似乎是呛了一下,用手握拳掩嘴轻咳了几声,才有些不太自然的道了一句,“本皇子已经答应了皇子妃,就会尽量去做,木小姐,本皇子知道你在曦月心里不一般,那个,不知,她平日里跟你提起我…” 木婉云听他吞吞吐吐,好一会儿才明白他的用意,只是一时间,却不知该怎么说。 谢君宴见她这般纠结模样,哪里还猜不到,有些尴尬的咳嗽了两声,才又笑道,“那个,想来也不是什么好话,木小姐心善,不愿本皇子听了心里不喜,那便不说了。” 木婉云也的确是很纠结的。 见三皇子不再询问,也是松了一口气。 她不是第一次进宫,见离宫门还有一段,想了想,便道,“三皇子是何时心悦曦月的?” 谢君宴脸色一僵,有些不敢相信的看向木婉云,似乎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木婉云微微一笑,解释道,“我也是猜的,毕竟曦月经常会提到你们之间的事情,我虽然婚姻不幸,可是话本子没少看,莫非我猜错了?!“ 她说着,看向谢君宴。 谢君宴又是一怔,随即微微侧过脸,眉宇之间,似乎有些纠结。 就在木婉云以为他不会开口的时候,才听到他的声音清冷响起。 “我也不知道,儿时我便知道丞相家的大小姐刁蛮任性,后来,我在上书房被打了,对方还骂我是矮冬瓜,我那时的确吃的胖了些,个子也在皇子里不算高,可从来没人那样骂过我,我是皇子,更是没人敢打我,那时我想的都是怎么报复回去,让他长长记性,所以每天想各种办法捉弄他,什么,往他书袋里放虫子,找几个小太监教训他…有一次,还把他推下河,那次,他没在河水里,好久都没起来,我吓坏了…我以为他死了,我觉得自己杀了人,还病了一场…直到后来才知道,他没死了,水性还很好 就是故意吓唬我,我本来想病好了就去找他算账,可等我病真的好了,回到上书房,却没看到他,一问才知道,他竟然是女子,因为女扮男装身份暴露,所以不能再来上书房了…我那会竟然很失落,神志想去找她,可又不知什么借口去,可是也记住了她的名字,丞相嫡女宋曦月…” “再后来,她就不怎么出来了,我也每天都要去上书房读书…可我总会想起她说我是矮冬瓜,所以我说拼命长个,不吃让人发胖的东西,就是想有一天站在她面前,让她刮目相看…许是想的久了,连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把她放在了心里…“ 谢君宴说的很慢,经常说着说着,就陷入回忆里,木婉云也没打断,只是静静听着。 谢君宴似乎也很有倾诉欲望,见木婉云真的是在听,便有足够的勇气和信心继续说下去。 木婉云见状,便也忍不住问道,“所以,后来,你就请旨赐婚了?” 谁料,谢君宴却摇头,“赐婚于我,也是很突然,大概是适龄的皇子里,就我合适,母妃知道后还强烈反对,我当时吓坏了,好在父皇很坚决…” 此时,马公公的声音响起,“宫门到了。” 马车停下,绿俏下车等在外面。 马车又继续前行。 可这次谢君宴还没有继续讲接下来的事,就有人来请。 “三皇子,陛下听说您进宫了,正好太傅也在,说是要太傅考校你一番。” “什么?!” 谢君宴有些懵,他都已经许久不去上书房读书了,竟然还要被考,当即忍不住问道,“哪个太傅?!” “是木蔺,木太傅,他正巧在御书房…” 闻言,谢君宴,下意识看向木婉云,只见对方神色如常,只是一双眸子幽深的很。 三皇子跟她一起进宫,有意维护她,木蔺就在御书房,还要以考校之名,把他支开?! 真的是巧合?! 第109章 被逼犯错 木婉云一时间,心头划过千头万绪。 她不想用恶意去揣摩自己的父亲,可是也不会自恋的觉得父亲会庇护她这个女儿。 谢君宴还在跟传话的宫人理论。 他是不想去的。 不管是已经答应宋曦月会维护木婉云,还是不想重温噩梦,都不愿意去。 传话的宫人好一番相劝,最后见三皇子始终油盐不进,索性歇了心思,思索再三,撂下一句,“若是三皇子执意如此,那奴才就这么回去禀报。” 说罢,便要转身欲走。 态度十分决绝。 这倒是让谢君宴有些慌了! 可他都已经答应宋曦月了。 他跟曦月才刚刚有所缓和。 谢君宴一脸的纠结,嘴唇蠕动,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木婉云看在眼里,喟叹一声,主动开口。 “三殿下,你要是不去,只怕龙颜震怒。” 谢君宴一脸的苦相,无奈的叹气。 木婉云见状,只好主动道,“你去吧,你放心,曦月那里,我不会说的,还有,我会顾好自己的。” 谢君宴没想到她会这么说,心头愧疚更甚。 马公公也是一脸的得意,好言相劝,“三殿下,太后她老人家知道三殿下有这份孝心,就够了,三殿下放心,咱家一定会把三殿下的孝心转述给太后她老人家的。” 不说还好,一说,谢君宴更是没忍住狠狠地瞪了马公公一眼。 语气也不甚太好,“你们最好别动木小姐。“ 马公公赶紧摆手,“三殿下,太后她老人家就是请木小姐去说说话,难不成,三殿下是担心太后她老人家会做什么,才非要跟去?!” 这话里话外的讥讽好不明显,木婉云看到谢君宴要被激怒,赶紧上前一步挡在马公公跟前,冲他使眼色,“三殿下,快去吧,说不定,很快考校完,还能赶上给太后她老人家请安。” 谢君宴深吸一口气,压下胸腔里的怒火和无奈,又重重的警告了马公公一番,才告辞离开。 木婉云也从马车下来。 从宫门口到寿安宫可还有数道宫门。 每一道宫门距离都不近。 若是有恩准,也可以坐软轿或者马车,可显然,木婉云是没有这个恩准。 心里也就更笃定了这次进宫是凶多吉少。 还有马公公对宫人来请三皇子去御书房,似乎也并不太意外。 甚至刚才对三皇子的态度,都强硬了不少。 三皇子虽然是太后最喜欢的孙儿之一,可帝王嫔妃众多,孩子自然也多,太后加起来就有十多个孙子,再宠爱三皇子,又能宠多少。 倘若三皇子刚才真的中了圈套,说了不该说的,让人添油加醋说给太后,难免让太后心生芥蒂。 即便太后看在祖孙之情上,网开一面,也难免会怪罪三皇子妃宋曦月,甚至还有可能迁怒她木婉云。 从马公公刚才反应来看,即便他之前不清楚会有木蔺考校三皇子这件事,可显然也并不算太意外。 这说明,在太后下懿旨让她进宫的同时,就也想到了,宋曦月,或者三皇子会一同入宫。 所以,马公公才会提醒宋曦月还没解禁的事情。 若是三皇子没来,那大概也就没有考校的事情了。 若是三皇子来了,那自然就顺理成章。 只是为何是木蔺,而不是旁的太傅,尤其不是专门教授三皇子的太傅,那就有待琢磨了。 木婉云一边跟着宫人,一边小心在心里琢磨着。 她想到的最大可能就是,柳如霜在这中间起了作用。 毕竟她重视感情,没有把她的父亲请来,绊住有希望维护她的三皇子,来的狠狠打脸,更痛彻心扉了。 只是,木蔺,她的父亲啊,他又是否知道奉旨进宫是为了看亲生女儿被收拾呢? 若是知道,会不会不来呢? 毕竟,太傅是帝师,即便再被帝王忌惮,可是看在面子上,也不会太为难。 倘若他装病,不进宫,帝王也不会太为难的。 可他还是进宫了。 要说心里不寒凉,是假的。 木婉云一路都在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直到被人领进寿安宫。 领路的宫人对她交待一句,“木小姐在这里等着吧,太后忙完得空了,就会来见你的。” 木婉云回神,恭敬回礼。 随后才抬步走了进去。 她略微怔了一下,便认出这不是寿安宫的正殿,而是偏殿。 不管这一世还是上一世,她都进过宫,而且她记忆力一向很好,是不会认错的。 还有刚才宫女临走留的那句话,她当时未曾细想,如今琢磨,方觉得有问题。 不过她很快便释然了,想来多半是太后要给她下马威,晾她一番出出气。 她想清楚之后,也不着急,施施然走进去,坐在了一排椅子的最末位。 虽然是偏殿,可也是用来待客的,所以该有的还是有的。 而且一旁的茶几上,还有正温热的茶水。 她一路上,口干舌燥,加之,还不知道要等多久,便想给自己沏一杯茶。 可才刚把茶壶拿起来,她就是蓦地想到什么。 若是一会儿要出恭,而这时候太后正好宣见,不见她,岂非她无礼,说不定还会被大做文章。 想清楚之后,她便再也不敢触碰,即便口干舌燥,也端正好,静静等着,面儿上更是不敢有一丝一毫的不满。 屏风后,一双眸子,正透过屏风上的镂空小孔,静静的观察着,见她姿态端正,面色如常,也不探头探脑,心里倒是称奇,又过了一会儿,见她始终保持不变,才迈着轻盈的步伐,去正殿跟太后娘娘禀报。 “太后,那木氏一直在偏殿等着…” 太后端坐在首位,端的是仪态雍容,她虽已经年过五十,却保养得当,看上去,也就三十多,只有眼角有细微的皱纹,还有一头华发,暴露了些年龄。 太后正端着精致的茶杯,两根纤长的手指微微翘起,茶杯里的茶汤颜色澄澈,她姿势慵懒,却又透着贵气,轻轻抿了一口,便放在一旁宫女手举的托盘上,才漫不经心问道。 “可有什么不满?” “并没有…” 宫女沉吟着回答。 “不急,慢慢等,对了,看茶汤是不是凉了,给她重新沏一壶,就用本宫最喜欢的云山雾绕…” 说着,她凤眸微微眯起,语气却是玩味,“这么好的茶,给她倒是浪费了…” 宫女是知晓太后的用意的,她纠结了一会儿,还是跪拜下去,忐忑不安回道,“禀报太后,那木氏进偏殿后,就一直规规矩矩坐着,并未饮茶…” 说着,她还偷偷瞟了一眼太后左侧的柳如霜。 柳如霜在太后宫里将养了一个多月,身体已经好的七七八八,可是姿态规矩却让他们这些人十分瞧不上,不过,太后她老人家喜欢,她们做下人的也说不得什么。 “什么,本宫赏赐,她还看不上,反了,去,把本宫喝剩下这壶端过去,就说本宫赏的,让她务必享用。” 太后说到最后,加重语气。 一旁的柳如霜已经忍不住得意起来。 只是太后凤眸看过去的时候,她又恢复成那副诚惶诚恐,焦急不安的样子。 “母后,这样,真的好吗?姐姐可是太傅嫡女,身份贵重。” “她算个什么东西,一个被休弃的下堂妇罢了,霜儿,你放心,今个儿哀家一定会把她欺辱你的十倍百倍还回去。” 柳如霜含羞带怯点头,一副对太后感激涕零,又隐隐不安害怕的样子。 看的太后更是窝了一肚子火。 抬眸,看宫女还跪在殿中央,立即不满道,“还愣着做什么?!” “是,奴婢这就去。” 宫女烟儿领命,弓着腰,小心翼翼退出去。 等到出了正殿,脸上的嫌弃才不加掩饰。 她分明看到那柳如霜刚才还一脸的小人得志,可是一转头,就又换了一副嘴脸。 他们太后宫里的都看的清楚,偏偏太后什么都看不到。 可是这些跟他们没关系。 他们做奴婢的,只要做好主子吩咐的事情,便是,不然命什么时候没了,都不知道。 想着,她端起茶壶,一步步走到偏殿。 木婉云仍旧保持端坐的样子,因为她不知道暗处是不是有眼睛正盯着自己挑自己的错处,唯有,让自己努力做到极致。 直到脚步声传来,她仍旧纹丝不动。 烟儿看着仍旧保持姿势不变坐在那里的木婉云,心里再次把她和那个不规矩,在太后宫里见面三刀,动不动打骂他们的柳如霜做对比,随后压下心里的小九九,快步走过去,躬身行礼后,把凉掉的茶水替换上,道,“木小姐,茶水凉了,太后她老人家还有事要处理,让您再等一会儿…” 顿了一下,她抬头看了木婉云一眼,有些纠结,又无奈道,“太后她老人家听说你不喜之前的茶,特地赏下云山雾绕,太后赏赐,木小姐,你可不许…” 木婉云心里明白,这太后是铁了心要自己出纰漏,她好寻由头发落,心里不禁有些悲哀。 有些人,分明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利,分明就想着无由发落,可是却非要逼着人犯错,她才光明正大的处置,好像这样,错的就是别人似的。 心里再跟明镜一样,再不满,她面儿上却还是一脸的恭敬,起身行礼,“婉云谢太后赏赐。” 第110章 挑不出错 行礼拜谢之后,她便又坐了回去。 随即,看着用最好的瓷器装的最好的茶水,面儿上如常,心里却哭笑不得。 她甚至想,这茶水里会不会下了什么东西,诸如泻药? 可她不敢问。 也不敢赌。 小宫女烟儿见她不为所动,怔了一下,主动斟满一杯递到她手里,嘴上说的是太后希望她说得那套话,“木小姐,云山雾绕可是贡茶,太后她老人家自己都舍不得喝,一般也不拿出来招待客人,足见太后她老人家是重视木小姐您的…您可千万别辜负了太后她老人家的一片慈爱之心。” 说着,烟儿亲自递到木婉云面前。 木婉云含笑应是,面色依旧保持不变,双手接过,低头闻了一下,不得不说,的确是好茶。 看着面色殷勤中又透着一丝无奈的烟儿,木婉云明白,这小宫女多半是被勒令一定要看她亲自喝下,若是不然,只怕也要受罚。 她端着茶杯的手微微晃动,随后还是选择轻轻抿了一小口,茶水入口,她也不禁感叹,“的确是好茶。” “既然是好茶,那就多喝,太后最是不喜浪费,木小姐可莫要坏了太后的规矩。” 烟儿说着,又给她斟满,手里的茶壶几乎都不放下,看这样子,是打定主意逼着她把一壶都喝了。 木婉云心里泛起无奈,可心里却也笃定,这茶水应当是没问题的,不然,一小杯足矣,压根无需派人盯着她喝尽。 她现在只庆幸,自己今天起的迟,没用早膳,也没喝水。 想了想,还是喝了。 烟儿看她配合,心里也是微微松了一口气。 她本不愿意为难人,何况,她对木婉云的印象很是不错。 也不想看她为难。 只可惜,她人微言轻,实在是做不了什么。 而且宫里不乏善心之人,可下场都不太好。 尤其他们在太后宫里伺候的,更是要小心谨慎。 她一死倒是无所谓,可她还有患病的爹娘和年幼的弟妹需要照拂,所以,就算她明知道不该如此,也只能让自己摒弃心底那一丝善念,只做听主子话的乖奴婢。 一壶茶水尽。 木婉云也觉得到了极致。 就算她水米未进,可是若是一直被拘在这里,早晚也是憋不住要出恭的。 现在只盼着,太后可别再赐下一壶了。 想着,她眼珠子一转,不知想到什么,侧身笑道,“太后娘娘这云山雾绕可当真是难得一见的极品,不知是否有幸,再来一壶?” 闻言,烟儿正要往外走的脚步一顿,回头,看到木婉云一脸的恭敬笑意,心里有些诧异,可良好的规矩和教养,还是让她看不出分毫,规规矩矩道,“我会告知太后。” “多谢姑娘。” 木婉云很是恭敬。 烟儿有些诚惶诚恐,即便是太后要惩治的人,也比她身份不知高多少,她自知担待不起,急忙道,“木小姐高看奴婢了,奴婢名唤烟儿。” “烟儿姑娘,麻烦务必替我再讨要一壶。” “是…” 烟儿显然并不明白木婉云的用意。 可她还是把话带到了。 已经等的不耐烦的太后,一下子傻眼了。 随即就是怒喝,“什么?!她还敢要?!她当本宫的云山雾绕是什么?!她…” 太后气的胸口吭哧吭哧一阵喘,脸色也因为愤怒,微微涨红,柳如霜见状,急忙上前轻轻帮太后顺背,太后怒气才一点点消弭。 “霜儿,这个木婉云,她,她可真是好大的脸面…” 虽然气消了,可是太后还是有些薄怒。 “姐姐她一向脸皮够厚。” 柳如霜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贬低木婉云的机会,说完,又像是突然失言,急忙捂住嘴,“是我说错了,她是姐姐,她,她或许是觉得太后的东西好,怕以后喝不到…” “你怕她做什么?!哀家东西好,就让她牛饮?可真是糟蹋了哀家…哀家的好心…” 太后一边气柳如霜还是这么怕三怕四,一边又有种赔了夫人又折兵的气愤,那云山雾绕她自己平日里都舍不得喝,白瞎了,想着,她又问烟儿。 “她就没有点要出恭的意思?!” 太后年纪大了,折磨人的心思越来越娴熟,当年,她刚入宫,还是最微末的答应,就被当时先帝的宠妃以留她喝茶的名义,灌了一大壶,她那时单纯,上了当,急的差点没尿了。 后来她就开始喜欢用这招儿折磨别人。 而且一个人尿急了,可是喜欢乱窜,到时候丢了什么,还能大做文章,就算是冲撞了,也好。 什么下毒,她才不用,没的让人捡了把柄。 都是些阴私手段。 她是太后,是人生赢家,才不屑。 她做什么都要堂堂正正。 只是,这木婉云竟然喝了一壶,还不尿急。 她平日里喝半壶,都忍不住。 想着的时候,烟儿恭顺的声音传来,“木小姐似乎真的很喜欢云山雾绕,再三跟奴婢讨要,还说,自从喝了云山雾绕,别的可是再也无法下口,说是被太后您老人家把嘴养叼了。“ 烟儿这会儿多少猜到太后的用意,也明白木婉云并不是真的还要喝。 所以,添油加醋说了一通。 “痴心妄想,哀家又不是傻子,怎么会一再扒这么好的茶水喂给牛。” 太后一顿发泄,最后又恶狠狠的骂了几句,“牛,暴殄天物的牛。” “太后莫气,天色不早了,您要是再不见,只怕等到宫门下钥,她只能先离开了。” 烟儿小心翼翼提醒。 太后这才注意到天色确实不早了,琢磨了一番,无奈道,“那就把她喊过来。” 闻言,烟儿松了一口气。 柳如霜也暗暗得意。 她其实真的搞不懂太后,想为她出气,直接来就是,作甚还非要揪住错处,就木婉云对她做的事,随便一桩,都可以拿出来要她半条命。 可她不能说。 不仅不能说,还得装出害怕惹麻烦的样子。 只有这样,太后才会更加心疼她,更想为她出头。 看着太后雍容华贵的样子,柳如霜很羡慕。 以前,她觉得嫁给沈阔,就是人生最好的出路了。 可是现在,她已经见识过更广阔的天地。 她其实很喜欢皇宫呢。 当然,她更喜欢太后这个位置。 这可是女人梦寐以求的位置。 她甚至忍不住想,她要是太后,可不会活的这么累,不喜欢谁,想处罚谁,一句话的事,哪儿用得着绞尽脑汁,还赔上上好的茶,简直愚蠢。 正思索间,已经有脚步声临近,一想到,一会儿,木婉云会规规矩矩跪在她面前,给她行礼,她都忍不住想笑。 唉,忍着,可真是难受。 嗯,宫里什么都好,就是处处都要讲规矩,累。 思绪间,木婉云已经在烟儿的带领下,一步步朝着正殿走来,进殿之后,烟儿就退到一侧,木婉云一人行至殿中央,抬头微微一扫,看到太后雍容华贵坐在正中央上位,一脸薄怒,又看到许久不见的柳如霜也是一身宫装华服坐在太后左侧最上位,虽然柳如霜极力掩饰,可她却还是看出柳如霜眼底的得意和对自己的鄙视都要溢出来了。 想来,她这会儿已经等不及要看自己倒霉了,想到这里,她忍了又忍,才忍住,没挑衅,毕竟,相比让柳如霜原形毕露,还是守规矩,别被人挑错更重要。 收回心思,她微微屈膝,给太后行礼。“臣女见过太后,太后万福金安,千岁千千岁。” 说完,她跪下,整个上半身匍匐在地上,不敢抬头。 等了许久,都没等到回应,她也不着急。 太后脸色很不好,她原本想着从木婉云的礼仪规矩再挑错,可是没想到木婉云直接给她行跪拜大礼,而且,没有一丝可以挑的错处。 她脸色更难看了。 怔了一下,才冷冷开口,“起来。” “臣女谢太后。” 木婉云缓缓站起来,却始终不敢抬头。 这让太后终于抓到一丝错处,凤眸一眯,握住扶手的手,重重一拍,“怎么,不敢抬头,是觉得哀家见不得人?!” 这蹩脚的借口,就是太后身旁的嬷嬷,都觉得站不住,却见木婉云始终不卑不亢,仍旧保持低眉顺眼,一边重新跪下行礼,一边谦卑回道,“禀告太后,臣女没得到太后允许,不敢贸然抬头,毕竟,凤容,不是一般人孟见的,臣女不知有没有这个荣幸。” 此话一出,就算是太后,都无话可说了。 太后身边的嬷嬷和宫女太监更是暗暗在心里竖大拇指。 过了一会儿,太后才想起,自己是要挑对方错处发难的,可是却一再的被对方四两拨千斤化解,看了一眼一侧眼眸含泪的柳如霜,心里又急又怒。 最后索性一拍扶手,怒声道,“让你抬头,是让你别做睁眼瞎,只恭敬哀家不够。” 说着,看着一侧柳如霜,慈爱道,“这是哀家义女安庆县主,你还不拜见?!” 第111章 二十大板 木婉云心里暗道,可算是来了,面儿上却仍旧一派恭敬,顺着太后的视线,抬眸看向柳如霜,跪拜行礼,“臣女,见过安庆县主。” 柳如霜心都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只能拼命抓紧衣角,才让自己稳住,只可惜,她还得装出一副温顺模样,不能当面狠狠刺木婉云几句出出气,可还是暗暗挺直脊背,暗暗欣喜的来回扫了木婉云几眼。 她在宫里待了也有一段日子了,虽大多数时间都是在养伤,没有专门学过宫廷礼仪,可耳濡目染,也知道,这时候,她该说些什么,让对方站起来。 可她才不要。 她拼命压住心里的狂喜,面儿上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 果然,太后一看到她这副样子,又扭头看到木婉云虽然行礼,却一副淡然自若的样子,当即就又怒气上涌,对着木婉云怒道,“木氏,让你跪在霜儿面前,给霜儿行礼,你是不是很不服气,哼,不服气也得受着,过去,你是正妻,她是妾,你抢了她的正妻之位,却不善待她,如今,你们地位逆转,活该你受气。” 说着,她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等心里的火消散了一些,才又看着木婉云道,“不说话,是觉得哀家说的不对,还是对哀家有怨气,在心里诅咒辱骂哀家?!” 木婉云仍旧保持挺直脊背下跪的样子,她既然知道对方就是故意给自己下马威,只能尽量做到让对方挑不出错处来。 此时,也是恭敬垂下眼眸,不看太后的脸色,恭敬道,“太后乃国母,国母自然不会有错,臣女心里不敢有怨言,只是自打和离之后,就一直甚少见人,加之,安庆县主跟过去有些不同,一时间没有认出来罢了。” 闻言,柳如霜眉头一挑,似乎不明白对方这话是什么意思? 按照她的性子,自然是要问上一嘴的。 可是她知道太后虽喜欢为人出头,可更多的是因为她身处弱势,值得被同情。 她且不能表现出自己强势的一面。 想着,她又把心里闹出的念头压下去,仍旧哀哀婉婉坐着,只是时不时用帕子擦擦眼角。 太后虽然跟木婉云说话,可目光也一直没有离开柳如霜,见她即便有自己撑腰,也对木婉云怕入骨髓,想象不到,过去,木婉云都对她做了些什么。 后宅里,主母那些磋磨人的手段,她也是知道的。 当即心里划过一抹心疼,转头对木婉云更是怒不可遏。 “好一张利嘴,我看你是口服心不服,哀家最厌恶你这种人。” 情绪太激动,太后还咳嗽了几声。 柳如霜见状,赶紧快步走到太后身边,给她拍背顺气安抚,后又看向还跪在地上的木婉云,害怕又不敢苟同道,“木,木氏,你看你把太后气的,母后,您,您没事吧?!” 柳如霜明知道太后咳嗽是老毛病,可她偏要往木婉云身上扯,甚至为了抬高自己,特地亲昵喊太后母后。 对于她的这些小伎俩,木婉云心如明镜,可却不能辩解。 只能默默忍下。 毕竟这里就不是讲理的地方。 只盼着,能早点结束。 辉儿每天晚上都被她哄着,才能入睡。 想到这里,她更加恭顺,“臣女不知哪里冒犯太后,还望太后莫要怪罪。” 太后也已经好多了,只是微微诧异,柳如霜刚才竟然说是她被气的。 好吧,说是气的,其实也没错。 柳如霜这一个月可算是把太后的心理摸得差不多,看到太后刚才目光在自己身上兜转,便明白自己差点露馅,急忙用帕子擦着眼角坐回去,看着木婉云,一副温柔的模样,“姐姐就是心直口快,想来也不是故意的,太后就莫要责罚姐姐了。” 木婉云一怔,有些意外,柳如霜竟然会为她说话。 这让她心里反而有些不安起来。 果然,柳如霜话刚落,太后就无奈的看向柳如霜,低叹,“霜儿,哀家的好女儿,你就是心太善了。” 转而看向木婉云,就是一脸的冷笑,甚至透着阴恻恻,“木婉云,本来霜儿大度,劝我莫要跟你计较以前的事,可是你今日所作所为,明显不知悔改,既然如此,哀家,也不必看霜儿的脸面,给你留情了。” 说罢,她抬手又是往扶手上重重一拍,颇有点问罪的架势,怒喝道,“木婉云,过去你仗着主母身份,欺辱霜儿,还残害霜儿的骨血,你可知罪?” “身为主母,你不厮职责,搬空将军府,却把空架子丢给霜儿,又强迫霜儿以妾室身份去外面抛头露面,让她备受非议?!” “霜儿救了哀家,你却因为嫉妒,故意散播谣言,说霜儿是自导自演…” “说起这个,我就恨不得扒你皮,当时多么凶险,哀家亲眼所见,宫女太监都吓坏了,哀家命悬一线,若不是霜儿,哀家只怕真的会…可你竟然如此污蔑霜儿…你可知罪?!” 说着,凤眸满是威严的看向木婉云。 木婉云还没来得及说话,一旁柳如霜已经忍不住啜泣出声,不时用帕子擦拭眼角。 太后心里又是一痛,直接懒的等木婉云认罪,直接大手一挥,“来人,把木氏带下去,此等蛇蝎心肠毒妇,不罚,不重罚,不足以解恨,今个儿,不管谁阻拦,哀家都要给霜儿做主。” 说着,她凤眸一挑,又提声道,“今日暂且打二十大板。” 她本来想说三十的,可是想着,木婉云毕竟是太傅嫡女,虽然太傅也说不认这个女儿,可是该给的面子还要给,再说,还有三皇子妃宋曦月。 想起宋曦月她就一阵头疼,她是真想不通,宋曦月,她的孙媳,为何非要跟木婉云搅和到一起去。 听说连皇子府都不怎么回了。 想到这里,太后更气了。 目光狠辣的看向木婉云,催促道,“还不把人拖下去。” 贱人,耽误她抱皇重孙。 柳如霜看着两个身形高大的嬷嬷,架着木婉云就往外走,脸上的笑真的控制不住。 可她还必须得装出凄婉的样子来,“母后,二十大板,会不会有些重了?!” 太后看着处处为别人着想的柳如霜,拉住她的手,轻轻拍打她的手背,“傻孩子,不重,跟她对你做的那些事相比,罚的还是太轻了。“ 柳如霜嘴角压不住的往上翘,很想点头,却只能忍住,她很想去看,可是见太后没有想去找的意思,又只能拼命忍住。 可还是忍不住小声询问,“母后,打人,吓不吓人?!” “那当然吓人,那场面,看一次,会做噩梦的,咱们不去。” 柳如霜乖巧笑着,心里却忍不住翻白眼:老妖婆,你不愿意,我想看啊。 想想一向在她面前嚣张的木婉云,被人按在凳子上打板子,那场景,怎么想,怎么爽。 算了,看不见,能听见木婉云的惨叫也可。 可等了半天,都没听到。 她微微有些诧异。 这时,突然殿外快步走来一个大太监模样的人。 柳如霜一眼认出,这人是皇帝身边的掌事太监。 她住在太后宫里这段时间,皇帝隔三差五就来陪太后用膳,有时候也会带上这个太监,当然,更多的,还是皇帝得了什么好东西,会让他送来。 想着,她眉宇间不由染上一丝羞赧。 莫非陛下要过来?! 虽然陛下已经年近四十,可是保养的很好,丰神俊朗,而且,还多了一丝成熟男人的稳重和韵味,当然,更主要,那可是九五至尊,权势最大的人。 越想下去,柳如霜脸颊越是红润,心砰砰砰跳个不停,几乎都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忍不住满眼期待的看向殿口,盼着一会儿看到明黄色的身影。 可等了许久都没等到,反而是那个掌事太监,快步走到太后跟前,跪下恭敬行礼后,道,“禀告太后,陛下宣木小姐去御书房。” “为何?!” 太后也以为皇帝是要来陪自己用膳,让掌事太监提前通传一声,好备下皇帝爱吃的菜,却突然被冷不丁的话,给打了个措手不及,心里庆幸,还好自己没先一步开口,却也忍不住有些恼火。 太监像是没看到太后脸上的怒气,依旧恭敬有礼,一板一眼,回道,“禀报太后,陛下让木蔺木太傅考校三皇子学业,却没想到,中途,木太傅突发恶疾,浑身僵硬,冷汗不止,命在旦夕,他一直念着木小姐的名字,陛下听闻木小姐在太后这里,因而赶紧让去一次。” 太后还未做出反应,一旁柳如霜已经按耐不住,脱口而出,“什么?!怎么会这么巧?还有他为什么非要见她?!” 太监被打断,面色不虞,下意识看了柳如霜一眼,可也只是一眼,就很快收回视线。 太后也诧异一向在她面前哀婉可怜的霜儿,刚才回来那般疾言厉色,对皇帝身边的心腹也毫无恭敬。 可还是认真思索了一会,最后理智战胜感性,松口对大太监道,“去吧,太傅是皇帝恩师,这份殊荣还是要给的。” 柳如霜眼底恨意和不甘一闪而过,可她知道刚才自己已经被太后起了疑心,所以,还是拼命咬牙压下,笑道,“姐姐运气一向好,只是,霜儿好奇,太傅不是不认她,要跟她看似不相往来,怎么会突然要见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经柳如霜提醒,太后也不禁生疑。 太傅进宫,原本是她为了绊住三皇子,没想到,现在,这颗棋子倒戈,太后心中顿时有种被算计被背叛被欺骗的愤怒,抬手,把手边茶杯散落在地,怒声道,“好一个木蔺,连哀家都敢戏耍。” 柳如霜心里乐开了花,脸上却诚惶诚恐,“太后息怒,兴许是真的,毕竟是父女,感情总是有的…” 第112章 回木家 她不提还好,经她这一提醒,太后更是想明白了。 敢情木蔺压根阳奉阴违。 什么早就跟不孝女划清界限, 一刀两断,都是谎言。 不答应,可以直接拒绝,答应了,却临时倒戈,这简直是叛徒。 气急的太后,更是有些口不择言,冲口而出,“木蔺这个老匹夫,本事没多少,却整日装的道貌岸然清心寡欲,别以为本宫不知道他做的那些丑事,不过是看在他曾经教过皇帝几天,怕有损帝王颜面,才给他留点面子,惹急了我,我把他那些丑事都抖搂出来。” 此话一出,柳如霜眼眸瞪大,心更是按耐不住的想继续听下去。 却又怕表现太过,让太后生疑,只好暗戳戳一句,“霜儿虽然不懂朝政,可也听木姐姐经常把木太傅廉洁清明挂在嘴边上,对了,木姐姐还说,陛下如今英明神武被满朝称赞都是木太傅教的。” “什么?!她敢说这话?!放屁?!陛下能有今天,跟他有什么关系,陛下是哀家生的,从小就是哀家亲力亲为,教养长大的,好个不要脸的老东西…他比皇帝大不了多少,先帝看他没别的能力,不知往哪里安排,只能让他挂个太傅闲名…可陛下跟哀家说过,他没什么大才…都是他自吹自擂…” 本来已经气消的太后,一听,立即又炸了,因为太过愤怒,表情有些扭曲,原本看不到皱纹的地方,都像是要裂开了。 咆哮的时候,更是毫无美感可言,让柳如霜都有些愕然,好一会儿,才隐下心里的震惊和鄙夷。 却听太后继续滔滔不绝,“这些年,要不是哀家压着,皇帝早就动他了,真是半点用处都没有,还总喜欢打着帝师的名头招摇撞骗,装腔作势的样子,都让哀家倒胃口…” 太后真是越说越气。 还有些口干舌燥。 柳如霜见状,赶紧一把抢过烟儿手里的茶水,递到太后嘴边。 太后就着喝了一口,才又赞赏的看着霜儿,忍不住夸赞,“还是霜儿懂事,懂哀家的心…你放心,今天突发情况,可哀家答应过会替你出气,就绝不食言…” 柳如霜一喜,刚要说不需要,别为难一类的,可想了想,还是改口道,“母后,若是只是因为霜儿一个人受点委屈,那倒是没什么,反正霜儿从小被人欺负惯了,只是…” 顿了顿,她语气里多了一丝愤怒,迎向太后的目光,“可今日儿,木太傅太过分了,竟然敢蒙骗太后,我觉得木氏肯定知情,看她自始至终都是毫不紧张,显然是早就料到了这一切…” 太后认真想了想,也赞同点头,心里愤怒的同时,又给木婉云暗暗记上一笔。 木蔺,木婉云,这笔账,哀家一定会慢慢跟你们算。 柳如霜见状,心里又乐不可支起来。 太后想起柳如霜曾说她儿时吃的那些苦,便忍不住又垂泪,加之今天说好了替她出气,结果也没办成,最后嚷嬷嬷挑了一些像样的衣服首饰送去她居住的侧殿。 柳如霜推拒不开,只能恭敬谢恩。 太后累了一天,也有些乏了,摆了摆手,让她回去。 柳如霜回到侧殿,看着新得的好东西,喜不自禁。 更加不想离开了。 而木婉云也十分诧异,木蔺竟然会救自己? 巧合? 还是真的病了? 她一时间也没有弄明白。 不过能避免一顿板子,她还是很开心。 只是,她跪的时间久了,双腿发麻,一时间,根本不听使唤,最后还是养心殿的心腹太监朱德禄命宫人扶着她,她才一瘸一拐走到御书房。 她到的时候,木太傅已经没事,只是人还在昏迷不醒,太医院的太医,都围在木蔺身边,替他诊脉,查看病情。 木婉云被她搀扶到养心殿门口,几个搀扶的宫人才退下。 她整个人是懵的。 这一路上,她想了很多。 她觉得事情太蹊跷。 首先,木蔺并无什么病。 再者,就算是有病,可是发病为何眼见她,也着实让人诧异。 毕竟他们几乎是断绝父女关系了。 可当站在养心殿门口,看着垂垂老矣的木蔺,虚弱的躺在那里,被围着,生死不知,她还是红了眼眶。 无他,不管他们到底是不是一直利用她,那些年,她感受过的父爱不是假的。 她痛恨自己这一刻的心软和感性。 同时也庆幸。 不管真真假假。 这一刻,她是因为木蔺,才逃脱一顿板子,所以,现在,她必须得感激,必须得伤心。 想清楚这一切之后,她没再刻意压制自己内心的情绪,甚至将它放大,加了一些表演夸张的成分,红着眼眶,泪水盈满眼眶,嘶感了一声,“父亲,女儿来迟了…” 这句话一出,本来还在做背景板的三皇子谢君宴,差一点没把刚喝下去的茶水又喷出来。 努力用手掩住嘴,才没有露馅。 可又怕父皇锐利的目光,让他无遁形,只好悄悄往后撤,再往后撤。 好在这会儿大家关注点不在自己身上。 他暗暗松了一口气。 木婉云已经踉跄着跪倒在木蔺床榻前。 负责诊治的太医,看到这一幕,年纪大了,也忍不住眼眶微微有些湿润,抬起袖子抹了一把,又觉得哪里不对,赶紧安慰道,“木小姐,切莫难过…木太傅发病虽然看着吓人,可其实没有大碍…” “太医,我父亲究竟是怎么回事?!” 木婉云带着哭腔,极力压制,忍不住把心里的疑问问出来。 太医面色忧愁,可还是看了一眼一旁被人群遮挡住的三皇子谢君宴,又快速收回目光,才悠悠道,“太傅年纪大了,总会有各种问题,没什么,好在救治及时,回去好好将养就是。“ 说着,太医去给一旁龙椅上,身穿明黄色龙袍的帝王躬身回了一遍同样的话,帝王一脸的不耐烦,摆摆手,太医才退下去。 木婉云擅长察言观色,刚才太医那一眼,让她只看到一角玄色,可她却不会认错,这的确是三皇子谢君宴。 心里又稍加琢磨,很快明白这件事,大概要等事后,再询问三皇子了。 眼下,她已经逾矩,好在孝心面前,应当也不会被大做文章,可还是赶紧诚惶诚恐行至皇帝面前,跪拜磕头,“多谢陛下救治我父亲,一定是陛下洪福齐天,庇佑我父,走我父才会能化险为夷转危为安,婉云在这里,给陛下磕头了。” 说着,就是咚咚咚三个头磕下去。 结实,又用力。 三皇子隔好远都觉得疼。 可帝王显然是受用的,原本还阴沉的脸已经和缓了不少,只是看木婉云的目光,还是带着些不悦,沉思了一会儿,才又道,“父女之间哪儿有隔夜仇,你身为子女,当理解父母的苦衷,我朝以孝治天下,你这般行径,让太傅如何,木婉云,朕今日看在太傅面儿上,不罚你,可你要努力想清楚朕这番话,若是,再敢犯,别怪朕对你不客气,好了,天色不早了,宫门也要关了,你跟太傅回去吧,记住了,好生照顾太傅。” “是,臣女谨遵陛下旨意。.” 心里再不认同,木婉云面儿上却仍旧是一番认同,恭敬,感激涕零。 皇权啊,是个好东西。 掌握至高无上的权力,便能让人有苦难言,还得磕头谢恩。 她随着负责送木蔺的宫人,一起出宫。 宫门口,宋曦月还是不放心,紧跟其后到宫门口等着,没有等到木婉云,却等到了谢君宴。 她当即质问谢君宴,“怎么就你一个人,婉云姐姐呢?!” “就知道你的婉云姐姐,你可知道,今日要不是我,你的婉云姐姐,就要屁股开花了。” 谢君宴此时想起,当时的凶险,还是心有余悸,好在他聪慧,又当机立断,白化险为夷。 宋曦月被她的话弄的更糊涂了,又等了一会儿,看到宫门缓缓关上,都没见木婉云出来,又急又疑惑,瞪大眼睛看着谢君宴,“谢君宴,怎么回事,婉云姐姐呢?为什么只有你出来了?你该不会是把婉云姐姐一个人留在宫里了吧?” 绿俏也翘首以盼,心里焦急如焚,她知道自己不该僭越,可实在是忍不下去,于是也走到谢君宴面前,跪下,“三皇子殿下,我家小姐?!” “放心吧,你家小姐没事,已经出宫了。” “出宫了?!“ 宋曦月觉得不对,一把抓住谢君宴的胳膊,质问道,“你少骗我,我一直在这里,根本没有看到。” 绿俏也跟着点头。 谢君宴无奈,只好把在宫里发生的事情解释了一遍。 宋曦月越听越炸。 “你是说,太后要打婉云姐姐?凭什么?!太后她老人家怎么能是非不分?!” 谢君宴吓得心都跳出来了,急忙上前捂住宋曦月的嘴巴。 绿俏却担心另外一件事,小姐,她回木家了?! 第113章 野种?! 与此同时,木婉云正跟父亲太傅木蔺同坐一辆马车,回木家。 其实,木婉云很早就发现木蔺醒了,只是见他不急于醒来,便也只装做不知。 她心里无疑是复杂的。 她已经笃定木蔺肯定是有什么把柄在三皇子手里,才会配合演戏。 对他自然也没有多少的感激。 外人在,她或许还能配合演一下父女情深,可现在又没有外人,她也懒得装。 只是赶车的车夫,她不确定是皇上的人,还是三皇子的人,所以,时不时装出抽泣的样子,可渐渐的,也趋于平静。 同样,木蔺心情也是复杂的。 木婉云是他捧在手心里宠大的女儿,也是他的亲生女儿。 他从小对她费了多少心血。 可却不得不装作对她视若无睹。 他心里自然也是痛的。 可没办法。 谁让木尘那个浑人手里握着他的把柄,威胁他,而且木夫人现在一心认为婉云不是他们的骨肉,又因为木尘编造的那个故事里的所谓真女儿下场凄惨,而一心要婉云也不得好过,他自然也不能对她好。 想到这些,木蔺只能在心里沉沉叹气。 今日,他本不想来,可是一来碍于太后懿旨,他不得不从,二来,夫人和木尘虎视眈眈,他也不得不来。 可他心里还是对婉云有些心疼的。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三皇子手里竟然握着他收受学子贿赂的把柄。 还威胁他,必须配合装病。 他知道这样一来,必然得罪太后。 所以,一开始他是拒绝的,甚至还打出木婉云的旗号,希望三皇子谢君宴能看在三皇子妃跟木婉云交好的份儿上,网开一面。 可没想到三皇子油盐不进,眼看就要在御前揭穿他,甚至已经提到了他和这届科举考生来往甚密,他再也无法坐视不理,一急,竟然真的有些头晕目眩,三皇子顺势又一激,他直接就势装晕,还配合提了木婉云的名字。 后面的事,他没参与,可当时他虽然“晕着”,意识却很清醒。 听到太医禀报说他情况危急,便知道三皇子是有备而来,后又故意装作昏迷中呢喃婉云的名字,再有三皇子顺势提出,“父皇,木太傅一把年纪,突发恶疾,万一,有个好歹,总不能让他带着遗憾抱憾离开。” 他知道陛下多疑,未必看不出来什么,心中暗暗捏了一把汗,可没想到,陛下竟然同意了。 就算后来太医诊治之后,说他危机已经度过,陛下也没说什么。 而让他惊诧的是,婉云竟然对他病危反应如此之大,身为父亲,他怎么能不感动? 可是他再感动,也清楚,这里面未必没有表演的成分。 可不论如何,他们都是亲父女,想着他们过去如何父慈女孝,如今又是如何离心,说不痛心是假的。 而他又不能把实情告知。 可心里也总是盼着能回到从前。 哪怕是仍有隔阂,哪怕是装出来的。 他如今只有她和尘儿两个亲生骨肉。 尘儿视他如仇人,更是拿着把柄,威胁他。 相比而言,他更渴望能跟唯一的女儿,重回过去父慈女孝的美好。 想到这里,木蔺又在心里做了一些建设。 理智分析了一番。 觉得,他不管怎么说,也算是护了她,她对他心里应该是有感激的,不然,不会已经离宫这么久,还时不时抽泣出声。 就着这势头,他说些好话,让她知道,他这个父亲心里还是有她的,再劝她别跟兄长、母亲一般见识,或者把一切推到崔瑶身上,让她理解他们的无奈,木尘因为崔瑶而恼恨她,木夫人因为木尘又对她心生嫌弃。 可是只要她能主动低头,跟过去一般,上敬父母、兄长,那总归会有化干戈为玉帛的一日。 而且他相信夫人和尘儿也会愿意给她机会的。 毕竟,自从婉云不再接济之后,木家上下就过的一日不如一日。 木夫人的燕窝早就停了,他书写用的上等宣纸也买不起,尘儿喜欢宴请好友宾客,银子都拿不出来,崔瑶喜欢买昂贵的首饰衣裳,也是没银子。 只要婉云愿意继续照顾家里,拿些阿堵物出来,她就能重新融入木家,大家其乐融融,岂不两全其美。 如此想着,木蔺甚至觉得就算是暂时得罪太后,都不怎么打紧了。 想清楚之后,他努力咳嗽了几声,然后缓缓睁开眼,装出一副刚醒来的样子,混浊的眼珠子转了一圈,看到一旁的木婉云,怔愣盯着看了一会儿,才微微露出惊愕和不敢相信的样子来,试探着问道,“婉云,是婉云吗?!” 木婉云虽然知道他早就醒了,却不知道他心里的盘算,踌躇了一会儿,还是忍住在外面不去嘲讽他,压下心里的厌恶和恶心,上前,“父亲醒了,谢天谢地,父亲,您总算是无虞。” 说着,用帕子捂着脸。 她是不想让人看出她脸上的厌恶。 可是落在木蔺心里,却以为她真的担心自己,从而伤心落泪。 又弱弱咳嗽了几声,虚弱又慈爱道,“云儿,莫要担心,为父无恙,为父就是担心你,好在,你没事。” 他是想暗示她,他是故意装病,目的是为了帮她脱困。 可木婉云早就看清楚这件事的来龙去脉,虽然没想明白三皇子是如何说服他的,可却也不会愚蠢到觉得是他突然父爱勃发,心疼她这个女儿。 如此想着,再看他这副样子,当真是拙劣,又让人生理性的不适。 可偏偏木蔺还沉浸在自己的演技和幻想中,毫无察觉,甚至主动握住木婉云的手,继续煽情,“云儿,一个人在外面,吃苦了,别怪我和你母亲,你从小懂事,比你兄长强太多,你兄长又…我们也是没办法…可我们没有一日不思念你,尤其是你母亲,她一向刀子嘴豆腐心,她就你一个女儿,都说女儿是父母的贴身小棉袄,冬天就要到了,我们也思念我们的女儿…云儿,就让过去的事过去吧,咱们一家人,总是一家子骨肉…你莫要跟父母计较…咳咳…好不好?!” 木蔺一边说,一边看向木婉云,眼底的慈爱都要溢出来,看的木婉云更是一阵作呕。 或许,刚看到木蔺病重的瞬间,她有一瞬间破防,心软。 可是经过这一路子,她已经逐渐冷静下来。 一个明知别人利用他对自己亲生女儿不利,还没有丝毫反对的人,又在别人威胁下,才会对她施以援手的人。 她怎么可能会因为那点亲情的牵绊,就死心塌地回去,继续被他们利用,吸血?! 见她始终不说话,木蔺眼底掠过一抹不满。 只是他毕竟在官场浸淫多年,很快收敛好自己的表情,让对方只看到自己一脸的慈爱,继续拉着木婉云的手,温声道,“云儿,今日,你能陪为父,为父很开心,你母亲知道了,肯定也会开心的,对了,今日,救同为父一起回去,咱们一家人,好久没坐在一起吃顿团圆饭了?!” 话虽这么说,可其实木蔺心里是有些忐忑的。 木夫人和木尘都知道他进宫侍疾为了什么,若是突然把木婉云带回去,难保不露馅。 这丫头现在精明的很,也不像以前那么好骗了! 好在木婉云一边用帕子擦着眼角,一边喟叹,“女儿心里也牵挂他们,也想跟他们一起吃团圆饭,可是事发突然,女儿一点准备都没有,女儿先把父亲送回去,等父亲身体好转,女儿备上薄礼,再去叨扰…“ “一家人…” 木蔺下意识还想劝,可想到自己之前的担忧,又把话咽了回去。 只要木婉云肯松口,后面就好办了。 他还得回去解释一下今天的事情,顺便再敲打一番。 他可不想再收贿赂,让人抓住把柄了。 想到这里,他眼底抑制不住的对木婉云有些不满。 要不是她自私自利不管家里,他也不用铤而走险。 他可是太傅,竟然为了阿堵物被人抓住把柄威胁,简直奇耻大辱。 木婉云没有错过他眼底一闪而过的不满,虽然不知道他是想到了什么,却更笃定之前一切都是他故意做戏,用意,不用猜,就知道。 木家,没了她做冤大头,想来,日子不好过。 毕竟由奢入俭难。 她也没心思陪他继续做戏,见还有一段路,才到木家,便轻拍他的手背,安抚道,“父亲,您身体还未痊愈,莫要劳累,好好休息,女儿会一直陪着你。“ 说着,把盖在他身上的狐裘给他掖了掖。 木蔺看到她对他倒是有几分父女真情,心满意足闭上眼。 马车晃晃悠悠,回家路途且长,他又疲惫演戏一场,也着实累着了,不知不觉,竟然真睡着了。 见他呼吸均匀,是真的睡着了,木婉云脸倏地拉下来,靠在马车壁上,静静想着今日的事情。 皇帝敲打她的那番话,言犹在耳。 他是真的希望她跟木家重归于好,还是只是场面话,她不得而知。 可不论真假,皇命不可违。 她今日本应该去木家。 可她却不愿。 此举,必定会得罪皇帝。 不过想着太后所为,她也不想理会。 她想起前世这个时候,皇帝遇刺,却被心腹太监挺身而出所救,可若是那心腹太监死了呢? 不怪她心狠,怪只怪他不是明君,至少在木婉云看来如此。 想着,她心里已经有了计划。 只是此举,她或许要对不起宋曦月了。 想到宋曦月对她的维护,她心里有些无力。 思绪许久,都没有下定决心。 沉浸在心事里,不知不觉时间飞逝。 直到耳边传来木夫人尖锐的骂声,和依稀伴随的哭泣声,以及木尘和崔瑶看似关切安慰,实则挑拨离间的声音。 马车转眼已经停下。 不等她掀开帘子,就有脚步声急促而来,接着有人掀开帘子。 是木夫人。 看到她的瞬间,木夫人原本因为担忧哭泣而微微泛红的脸,瞬间迸射出不满,甚至仇恨,对她更是不假辞色,“你这个害人精,害了我女儿,还要害你父亲,你怎么不去死?!” 虽然早就知道他们对自己不会有好话,可当面听到她这么骂自己,心里还是会不舒服。 而眼前这个人,可是她的亲生母亲啊。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会让她对她这般恶毒?! 只是因为她不愿意被他们当傻子利用吗?! 见她不说话,木夫人似乎更不满,眼看就要说出更多难听的话,木蔺醒来,赶忙呵斥,“你怎么对婉云?!她是咱们的女儿?!” “胡说,她明明不是,她就是野种?!“ 木夫人气急败坏,本来担忧木蔺,还压着,这会儿看木蔺没事,怒火烧的更旺了,都朝着木婉云去了。 木婉云懒得理会,见木蔺没事,想了想,做戏做全套,还想着搀扶他,结果却被木尘一把推开,然后恶狠狠瞪着她。 “滚开,你把父亲,把母亲,把这个家害的还不够惨吗?!” 木婉云踉跄着,险些没站稳。 还好被人从后面搀扶住。 木婉云一怔,侧头,就看到崔瑶满是虚情假意的脸。 “瑶儿,你管她做甚?!” 木尘见状,赶紧一把拉住崔瑶。 崔瑶还要说什么,迎上木尘盛怒的眸子,只好无奈摇头。 木蔺被木夫人和管家搀扶着,看大家这么对木婉云,又气又无奈,可是刚要开口,就被木尘打断,“父亲,你是不是忘记了?!” 木蔺无奈看了木尘一眼,最后只能无奈看向木婉云,“云儿,你莫要记挂在心上,你母亲和兄长,也是担心我的身体,自从你不跟家里来往,断了联系,我和你母亲因为牵挂你,身体每况愈下…” 说罢,他转身看向木夫人和木尘,一边使眼色,一边佯装呵斥,“你们没弄清楚,别胡说八道,我自己身体不好,跟云儿没关系,这一路上,都是云儿在照顾我…而且云儿已经答应我,要回来跟咱们吃团圆饭…” 不等他说完,木夫人已经捂着嘴哭出声来,“你什么意思,你要认她?木蔺,你对得起咱们的女儿吗…” “你胡说八道什么…” 木蔺厉声呵斥。 “父亲,为什么不告诉她,她就是野种,她是害人精…” 木尘见状,赶紧站在木夫人身边。 木婉云看着这一切,原本平静无波的心里,突然涌出一股子浪潮。 以前不管木尘对她如何,木夫人从不会如此,就算生气,也不会如此一口一个野种。 而且她总觉得他们话里有话?! 突然一道惊雷从她脑海劈下去! 回想最近发生的种种?! 一个念头在她心里缓缓浮起! 第114章 会不会不是亲骨肉?! 木家人闹的不可开交,木太傅看着疾言厉色,甚至要对木婉云动手的夫人和儿子,只觉得一阵没来由的疲惫。 他佝偻着腰,几度想开口,却都被谩骂和哭诉给淹没。 最后无奈的看着呆愣在那里,面无表情看着这一幕的木婉云,突然心里生出一阵厌恶,这个女儿,怎么就不知道主动低头。 哪怕是跪下,最多是承受一波怒火,挨打几下挨骂几句。 等他们气消了,事情也就过去了。 可她却就那样呆愣木讷的看着她这个老父亲拖着病体,为她跟夫人儿子说尽好话,却无动于衷。 越想,木蔺心里越是厌恶的紧。 若不是不想让人看木家笑话,让他落一个不慈不爱的名声,他早就把她赶走了,强忍着怒火,他对木婉云摆手“云儿…” 结果,眼前突然一黑,他险些晕倒。 已经有了上一次的经验,他很快顺势往地上一躺。 木太傅一晕,原本还义愤填膺骂骂咧咧的一家人,顿时偃旗息鼓,通通围上来。 木夫人自然是关心木太傅的,毕竟是携手几十年的夫妻。 木尘如今也未入仕,自然也怕木太傅有个好歹,木家无以为继,他沾不上光。 崔瑶绞尽脑汁嫁给木尘,如今木尘没有官职傍身,她也怕木太傅有事。 一家人各怀鬼胎,便不把木婉云放在心上,赶紧让人抬着木太傅进门,还不忘让人赶紧去请御医。 木太傅被抬着,眼角朝木婉云看去,他心里再恼恨,也是希望木婉云能回来,他已经得罪太后,如今只希望三皇子说到做到,能庇佑木家,木婉云跟三皇子妃关系极好,就着这一层关系,他也会让木婉云有娘家可以依靠。 只可惜木婉云沉浸在自己的心事里,压根没有明白木太傅的一片苦心。 木家大门在她面前沉沉关上。 她才仓皇回神。 一转身,却看到自家马车快速驶来,最后在她面前停下。 马车上,宋曦月和绿俏急急跳下来。 一个检查她有没有事,一个连忙询问她,有没有被欺负。 看着关心自己的二人,木婉云沉沦苦涩的心,才逐渐的生出一丝丝甜蜜。 不等她回答,又被二人拉向马车。 用宋曦月的话说,“还是先上车再说,这里,晦气。” 等上了马车,木婉云才发现,三皇子谢君宴也在。 她想起心里的疑惑,还是道了一声谢,又开口询问,“今日的事,多谢三皇子,还有,我有些好奇,三皇子,是如何要挟木太傅…” 虽然已经从谢君宴那里听说了一遍,见婉云姐姐还有疑惑,宋曦月狠狠瞪了谢君宴一眼,催促他赶紧解释。 谢君宴自然也不敢怠慢,便把二皇子负责侦查科举舞弊,正好查到木太傅身上的事情说了。 许是怕木婉云仍顾及父女之情,他还特意补充,“你大可放心,木太傅为人一向小心谨慎,也是头一次收受考生的礼品,而且也都是些笔墨纸砚一类的,并不太值钱,而且,不知为何,木太傅并没有透露考题,所以,木太傅应该无碍,不过,那些考生都是外地的,还以为送了礼,就能中,有几个落榜了,怨气很大,还准备作诗抨击木太傅,不过被压下来了…” 宋曦月忍不住埋怨地看向谢君宴,“你可真是好心,还帮着压下来…” 谢君宴虽然不明白木婉云和木家之间为何闹的这般僵,可是却能听出宋曦月话里话外的阴阳怪气。 可他自小便深受孝道教育,总是觉得亲人之间有误会,需要及时化解。 不过这些话,他不敢当着宋曦月和木婉云的面说,好吧,主要是不敢当着宋曦月的面说。 还有就是,他出身皇家,皇家间的亲情总是跟权势分不清,儿时,他们便明白他们兄弟之间不可能有什么平常兄弟之间的亲情,因而,他更是渴望平常人家的父母兄妹之情,才想着盼着一切都好。 只是,他也多少听说过,木婉云和木家闹的很僵,木家那个兄长甚至让人四处散播木婉云的遥言,想着,他忍不住道,“对了,还有一件事,木尘也在此次的科考之列,可惜,身为太傅之子,他却连二甲都没进。” 闻言,宋曦月鄙夷的笑出声来,“没中,也是活该,整日眼睛长脑门上,自己不长进,却怪别人太优秀…对了,太傅可是这次的主考官之一,怎么就没透露一下…” 宋曦月不理解,木婉云却明白,木蔺一向爱重羽毛,又怎么会对自己的儿子泄露考题。 想起今日见到木尘,怨气极大,她总算是心里明白了几分。 只是,为何这个家有怨气,有矛盾,就要把她作为发泄的对象?! 她又做错了什么?! 不,不对,今日那些话,绝不是气头上的口不择言。 想到这里,她猛地抬起头来,看向宋曦月和绿俏,“今日,他们说了很多,让我觉得莫名其妙的话…” “什么?!” 宋曦月收回心思,看向婉云解禁,下意识问道。 绿俏也看着自家小姐。 “他们说我是野种,说我不是他们的女儿…” “该死的,不就是和离,又不是你做了什么,分明是那沈阔有眼无珠,为什么就总是怨怪你?!” 说着,宋曦月拉住木婉云的手,安慰道“婉云姐姐,他们不要你,我要你,以后你就是我亲姐姐,我看谁敢欺负你!” 绿俏也不知说什么,见宋曦月说的情深意切,不禁感动于她对自家小姐地好,心里盼着自家小姐有了宋小姐这个好姐妹,也别太在意木家人的那些话。 木婉云却摇头道,“不是,我刚才思索了我跟木家人之间发生的事情,总觉得自己遗漏了什么…你们说,会不会我压根不是他们家的…正因为知道了,他们才会对我如此?!” 第115章 动用皇家势力调查 木婉云的话,让气氛一下子凝滞。 不同于谢君宴的若有所思,宋曦月和绿俏双双对视了一眼。 同为女子,她们自然明白被家人厌弃的苦楚,可不管是宋曦月还是绿俏,都知道木婉云跟木夫人几乎有着一模一样的脸,若说不是亲生的,她们都觉得不可能。 可这些话,她们只会在心里想想,而不会告诉木婉云。 因为两人都觉得,如果这样想,会让婉云姐姐(小姐)心里舒坦,那就当不是亲生的好了。 所以,俩人不约而同的附和,“如果是这样,那婉云姐姐(小姐),就更不用在意他们了…” 木婉云见状,便知道她们二人并不信。 其实,她之前也不是没怀疑过,可因为自己跟木夫人生的实在很像,所以,她很快否定了。 可今日木夫人看她的眼神,恼恨中透着歇斯底里,像是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还有她说的那些话,什么,她害死了他们的女儿?! 这些话,总让她觉得自己像是错过了什么?! 她心里很不安。 急于想求证! 可她之前留在木家的钉子,并没有跟她汇报过。 除非他们被察觉,也或者,这些事极为隐秘,只有木太傅木夫人和木尘几人知晓。 所以,要想探知清楚,大概以她的人脉,短时间内,不会有结果。 可她心里又急于知道真相。 思来想去,她把目光投向一直默不作声的三皇子谢君宴身上。 她其实知道帝王会在每一个有权有势的大臣身边,安插眼线。 尤其木太傅这种不被皇帝所喜,一直等着抓把柄的人家。 而三皇子谢君宴因为切身经历过一些事,想的要更深一些。 他沉默着,思索着,倒是并没有因为木婉云和木夫人极为相似的容貌,而先入为主的否认。 好吧,其实他压根不记得木夫人的长相,所以,倒是觉得木婉云说的不无可能。 毕竟宫里这种偷龙转凤狸猫换太子的事情太多了,所以,甚至专门设立了一个部门,对皇族血脉严格把控,就怕有人贼心不死做出混淆皇室血脉的事情。 先祖打下基业,历代皇帝兢兢业业励精图治才有如今的大好河山,若是被人偷梁换柱,换了血脉,那可是对不起列祖列宗。 而一旦发现这样的事,那几乎就是灭九族的大罪。 只有严惩不贷,才能威慑那些人。 皇室如此,更何况那些普通人家。 他曾在皇族卷宗里,看过很多包藏祸心的妃子,有把自己所生的孩子跟高位嫔妃所生的偷换的,还有跟侍卫御医偷情怀了孽种冒充皇族血脉的,甚至有假装有孕,又从宫外抱养孩子装皇族血脉的。 诸如此类,可真是举不胜数。 所以,他倒是觉得,如果木婉云真的不是他们亲生的,那倒是可以理解他们的做法了。 而木婉云若是真跟他们一刀两断,那也可以理解了。 可是谁会偷换孩子呢?! 他正思索的时候,木婉云也把目光转向他身上,只是苦于不知道怎么开口。 毕竟,这种事,想动到皇家的暗棋,必须有合理的借口。 宋曦月注意力一直在婉云姐姐身上,见她看向谢君宴,又看谢君宴一直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忍不住用胳膊撞了他一下,“想什么呢?!” 谢君宴这才抬头,看向宋曦月的时候,已经收敛,笑着摇头,“没什么…” 宋曦月没理会他,而是看向木婉云,“婉云姐姐,你是不是有事找他帮忙?!尽管说!” 宋曦月大包大揽,让木婉云又好笑又无奈。 谢君宴诧异的看向木婉云,毕竟是皇子,再混账,也是有思考能力的,很快想到什么,试探性问道,“你?想让我动用皇…调查!?” 木婉云一怔,正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就听到宋曦月道,“我也很想知道木家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偏心成这样?!” 她也是世家大族出身,她父亲还是丞相,他们宋家家大业大,对男丁的看待总比女子重一些,可即便如此,也没有是非不分。 在她看来,木尘就是朽木,不,不只是朽木,他,给她的感觉,就像是随时要炸的火药桶,似乎,总是会把事情往坏处想。 她见过木尘在她的庶兄面前卑躬屈膝,所以,甚是不解,他怎么能,哪儿有脸,对婉云姐姐这般蛮横霸道?! 装腔作势?! 要不是亲眼所见,她都不信在外面委曲求全被人打一巴掌都不敢反抗的木尘,竟然在婉云姐姐面前这般嚣张! 想着,她直接对着谢君宴发号施令,“三皇子,可别告诉我,你做不到?!” 虽然她不懂朝中事,可也知道皇族为了监督百官,有一个秘密机构,因而,她那个父亲,曾经再三跟族里人顺,要谨言慎行,即便是在家里,也不能胡言乱语,父亲为了好好说话,更是在书房建造暗阁,每每有什么要紧事,都是把几个兄长叔伯喊到暗阁里去说话。 再加上婉云姐姐这般说,她更加笃定谢君宴是能帮上忙的?! 谢君宴原本就想帮忙,甚至想好了,怎么跟父皇说,他虽然平日里混账,却也知道父皇对太傅一家是不满的,父皇登基之后,对很多朝政都大刀阔斧,伤害了很多世家的利益,每每这个时候,那些人就联合起来上奏,跟父皇唱反调,而那些人都是人精,每次都不主动出面,就怂恿木太傅出面,毕竟他是先皇给父皇挑选的太傅,是帝师,占着帝师名头,由他出面,父皇若是说的太过,便是对先皇不敬,对老师不敬。 偏偏木太傅为了跟世家靠拢,总是被当枪使,这让父皇又恨又恼,偏偏,木太傅平日里处事小心,除了被当枪使,也没做错什么,父皇一直找不到由头处置。 当时父皇答应赐婚给木婉云和沈阔,一来疑心一向循规蹈矩的木蔺,是不是也生了跟权臣结党营私的心,二来,也是想互相制衡。 不过让父皇真的下定决心的,还是知道了沈阔早有了许诺相守一生的红颜知己,父皇大概早就料到,沈阔和木婉云会成为一对怨偶,可以借机离间文臣武将,父皇才出面制衡,做到稳定朝局,让文臣武将归心的意图。 虽然,如今沈阔和木婉云已经和离,沈阔也已经在官场沉浮,可父皇应该也很想知道太傅家的事。 毕竟,谁会嫌手里筹码少呢?! 当然,更主要的,他和曦月关系刚有所缓和,他不想在这个时候让她扫兴。 于是,他故意作出无奈的样子,最后在宋曦月的威逼利诱下,还是同意了。 木婉云回到府上,也没有留他们。 她看得出,三皇子心里是有宋曦月的,刚才,还故意吊了曦月一把。 看着这对欢喜冤家,她心头的阴霾被稍稍驱散。 她和木家的事情,尽数交给三皇子去查。 她不会怀疑,皇家的能力。 若说沈将军府,或许,帝王一时间很难渗透,可是木家,她有足够的信心。 其实早在她掌权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了帝王安插的暗桩,一来,木家上下没有不臣之心,二来,冒然拔除,恐惹帝王不快,所以,她即便知道,也没有动。 她原本可以直接收买,可她不能保证,自己所作所为,上头那位不知情,再说,交由三皇子去查,帝王应该也喜闻乐见。 与此同时,她想的是另外一件事。 若是没有帝王和太后为了柳如霜对她施加刑罚这件事,她或许还会装作不知,任由事情沿着上一世的轨迹发展。 可她是个小气的。 太后那般狂妄,甚至到了跋扈的地步,帝王明知道,却也放任不管,甚至可能从中推动。 那她就不得不考虑接下来的计划了! 第116章 知道身世之谜 当然,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便是,当今上面那位即便再忌惮沈阔,却始终不肯下定决心除之。 虽然有怕敌国寻由头来犯的原因在,同时,也是想着沈阔能再用兵不血刃的阴损法子,再创敌国。 如此一来,她的大仇,何时能报?! 她又如何能看好不容易被踩下去的沈阔,再次蹦哒起来! 所以,这皇位上的人,也该换上一换了! 而最好坐上的那位,是与她为善的! 她想到了三皇子。 可很快又摒弃了三皇子。 虽然三皇子本人并非外界传言的那样纨绔,可以她对三皇子的了解,他并不是一个合格的帝王人选。 如果坐上那个位置的人,并不合适,于大局,于百姓,可不是一件好事。 她重生归来,是为报仇,却也不想成为千古罪人。 而当今朝局,储位之争尤其激烈,其中以太子为首的太子党和以二皇子为首的二皇子党,斗的尤其激烈。 按理说,有她和宋曦月这层关系,三皇子跟二皇子又同为荣妃养大,她本该选择二皇子。 上一世,最终登上帝位的也是二皇子。 可二皇子其人实在是暴虐非常,打杀,通常随心所欲,一念之间,哪怕是对权倾朝野的股肱之臣,也是如此,漠视生命到让人可怕发指的地步。 这样的人若是坐上那个位子,是国家的不幸,亦是百姓的不幸。 可太子是太后养大的,若是太子登基,那太后权势不会改变,甚至可能更超现在,这也不是她想看到的。 她掰着指头仔细数了一遍当今的皇子。 最后目光定格在跟她有过两面之缘的九皇子身上。 那位籍籍无名到有些透明的皇子,给她的印象很好,关键,她看得出,他有能力,也有野心。 而且他对她有救命之恩,作为回报,她送他一份大礼,同时,也作为投诚的礼物,自然是再合适不过的。 只是,眼下,一是,如何联系上他,二是,如何让他相信自己的话。 不同于其他皇子成年后便开府,九皇子虽然为已经成年,可是因为无人问津,没人撑腰,大概除了有个皇子的名头,也没人想起他来,更遑论开府了,因而,虽然已经成年,可九皇子仍旧住在宫里的皇子所。 她想见到他,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她想到了两个可能,其一,便是以答谢救命之恩的名义,让宋曦月帮自己递帖子,其二是找卢枫。 可不管哪一个,都是有风险的。 一来,这条路,是不归路,若是成了,她自然是希望九皇子能答应庇护宋曦月和三皇子。 可话说回来,皇权之争,从来都是残酷的。 就算宋曦月自己不入局,可只要她顶着三皇子妃头衔一天,就无法完全置身事外。 若是有朝一日,这件事瞒不住,不仅可能会危及她,也可能会成为她和三皇子之间的一根刺。 思来想去,木婉云都不愿意让宋曦月为难。 宋曦月是少有的对她好的人,她不愿意让她为难。 她想她能幸福。 那便只有找卢枫这一条路了。 好在她跟卢枫已经不是第一次联络,她送出信没多久,便收到回信。 跟以往一样,还是在老地方见面。 她坐了没一会儿,卢枫就赶到了。 二人之间不算熟络,也不算陌生。 都不是喜欢拐弯抹角的人,她便直接把事情说了。 卢枫听完后,沉默了良久,才缓缓抬起头,眼底是木婉云看不懂的情绪,她其实一向都看不懂他。 “为何会选九皇子?!只是因为他救过你?!要报恩?!” 对于他知道九皇子搭救的事情,木婉云并不太惊讶,毕竟,对方是大理寺卿,这点没事没有,她反倒是觉得奇怪。 对于他不问她怎么会知道皇帝会遇刺,反而追问她为何选九皇子,木婉云还是有些错愕,甚至一度怀疑,他会不会是另有追逐的对象,太子,还是二皇子?! 自己冒然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告知,到底是不是对的。 而且她之前就怀疑过,或许刺杀并不是意外。 当然不是意外。 只是前世,她也并没有太关注,只依稀记得是什么余孽。 此时想来,未必不是等不及想继位的那些皇子。 卢枫如此淡定,莫非早就知道了?! 是他支持的皇子策划的?! 卢枫是大理寺卿,这种身份,又是皇帝身边的心腹,被拉拢,自然是极为看重的,知道这种大事,甚至参与,都是可能的。 想到这些关隘,木婉云突然从心里涌出悔恨来。 草率了! 自己怎么会以为对方是当今倚仗看重的,就不会参与任何一派! 说不定只是表象。 他这样的人,相反,恰恰是那些想争夺那个位置的皇子,极力拉拢的对象! 越想下去,木婉云脸色越难看,真是肠子都悔青了! 可是心里又残存一丝侥幸,只盼着,一切都是她想多了。 她无疑是善于捕捉细节的! 深呼吸几口气,她让自己焦躁的内心平复下来,缓缓抬起头,迎上卢枫复杂又期待的眸子,想起,他还在等自己的回复,思索再三,还是给出答案。 “九皇子并非看上去那么简单,而且他最不得势,若是此时,咱们帮他,那功劳自然是不小的。” 木婉云没有提到其他的皇子,是担心自己之前的猜测是对的,怕卢枫会心里膈应,可是又想着拉拢卢枫,让他知道,原也九皇子,不是她一时头脑发热,也不是什么救命之恩,而是深思熟虑,也是为他着想。 毕竟其他皇子身边支持者无数,他即便是投靠了,又有什么出头之日。 想到这里,她突然淡定下来。 是啊,他卢枫不是蠢的。 怎么甘心屈居人下。 而且,他能得今上看重,也是因为他只对今上一人负责。 想清楚之后,她心里才松快下来。 卢枫鹰隼般的眸子,一直牢牢盯着她,看她似乎经过很深的思想斗争,最后才松快下来,心里若有所思,却也不急于回复。 最后只是淡淡道,“容我想想。” 木婉云也没再多说,毕竟离那件事,还有一段日子,也应该来得及。 跟卢枫分开后,木婉云过了一段简单静谧的日子。 可是很快便被三皇子托宋曦月带来的消息给震惊住了。 不愧是皇家暗探,调查的很是仔细。 整整几页大纸。 把木蔺做过的事情,木尘的阴损心思,还有木夫人为何会一口一个野种的喊她,写的清清楚楚。 她看完之后,整个人都呆愣原地许久。 宋曦月显然是早就知道了,她也被震可许久,面对此种情形,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说木蔺身为太傅,却道貌岸然,竟然跟自己地寡嫂不清不楚,不,始乱终弃?! 还是说木夫人愚蠢?!竟然会被一个拙劣的谎言欺骗?! 不仅养了仇人之子,还信了仇人之子的话,把亲生女儿当野种,为一个莫须有的女儿报仇?! 还是狠狠地骂木尘一顿,说他阴险狡诈,毒辣无情?! 她心里划过很多思绪,可最终也只是沉默,只是一脸全关切的看向木婉云。 而木婉云在经历了震惊,可笑,滑稽之后,也逐渐想清楚了。 又忍不住把几张大纸拿起来看了一遍,仔细揣摩每一个时间节点,还有那个倒夜香的老妇,总算是明白了一切。 只是她却只觉得心寒。 心寒自己曾经因为木蔺的愧疚,而被捧在掌心,又因为木蔺做过的事,被肆意编造身世,成为众人泄愤的活靶子。 是的,她一直都知道木尘有怨气,以前总以为是自己太优秀,让平凡地木尘心里不平衡,所以,很多时候,她不得不遵从父母之命藏拙。 有时候宁宁她看一遍就背熟的文章,却不得不装出背了很多次的样子。 可没想到,原来一切并非如此。 她跌坐在椅子里,仔细思索整件事,想找出那个罪魁祸首,可是却一再失望。 最后赫然发现,不管什么缘由,最可悲的是自己那个一出生就夭折地兄长,也是自己。 宋曦月见她一直不说话,心里再也按耐不住,“婉云姐姐,你…” “我没事…” 看到宋曦月关心自己,木婉云赶紧挤出一丝笑来,只是,却带着一丝苦涩。 “婉云姐姐,你要是心里难过,咱们就去木家揭露一切,让他们知道什么,自己做了什么蠢事,明明是木蔺的错,木尘要恨就恨木槿,为什么非得报复在你身上…还有木夫人,她怎么那般糊涂,竟然会相信…” 宋曦月话还没说完,就被木婉云抬手打断。 “曦月,这件事,你就当不知道…” “为什么?!” 宋曦月有些不解。 木婉云也不知自己怎么想的,只是,突然觉得很累,不想去跟木家有任何的纠缠。 而且,他如今的注意力不在这些事上。 只是在宋曦月看来,婉云姐姐多半是被伤透了心,所以,才不会去跟木家继续扯上关系。 她在心里低叹一声,感慨婉云姐姐可真是太苦了。 可面儿上,她没有再提。 甚至还有当面把几张大纸烧成灰烬。 转而又跟婉云姐姐说起别的事情。 譬如,柳如霜冲撞了张贵人,被张贵人当众掌掴教训,张贵人身怀龙嗣,太后就算再看重柳如霜,也总是要更护着身怀龙嗣的张贵人,所以,柳如霜只能哑巴吞黄连,有苦说不出。 说到兴头上,宋曦月也忍不住吐槽,“真拿自己当皇家县主了,就算是救了太后,毕竟也是沈阔地女人,身体抖好了,还赖在宫里,也不知道究竟要赖到什么时候…” 说到这里,她又忍不住吐槽,“本来,我还觉得不用入宫,再好不过,没想到,太后这么快就撤了禁令,我还得继续进宫侍疾,每次也得去给太后请安,整天见到柳如霜,实在是晦气…” 宋曦月说起柳如霜来,就喋喋不休。 木婉云却想起另外一件事。 柳如霜是什么人,她做鬼那几年看的清清楚楚。 她爱沈阔,可更爱权势,如今沈阔虽然已经起复,可是毕竟不如从前,而且她如今可是亲封的县主,又住在皇宫那种权势滔天聚集之地,若说,她没点别的想法,她都不信。 想着,她对宋曦月勾了勾手指头,等宋曦月凑耳过去,便附在她耳边,把自己的打算说了一遍。 宋曦月眼睛缓缓睁大。 第117章 秽乱宫闱 话说另一边。 柳如霜在宫里也待了两个月,身体早就已经恢复好了,可她在宫里待的越久,越是舍不得离开。 且不说吃住用比沈府好了不知道多少,宫里的富贵迷人眼,她不傻,知道自己若是失去这次机会,怕是再也没机会攀上顶级权势了。 因而,虽然懿旨已经明确提到,以后她就是沈阔的正妻,可她也没有多高兴。 甚至在沈阔催促她离宫回府,她都找借口敷衍过去了。 “夫君,太后她老人家最近身体不好,我怎么能在这个时候舍弃她老人家?” 沈阔拧眉看着打扮穿着比之前不知道富贵多少的柳如霜,原本觉得她身体恢复好了,他们也许久没在一起了,可是也知道她说的对,能讨好太后,自然是最重要的。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隐隐有些不安,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要控制不住。 柳如霜是懂得拿捏沈阔的,知道他如今最在意的就是权势,所以,投其所好道,“夫君,奴家也是为了你,太后千秋宴,若是她老人家一高兴,到时候,夫君的前途,不就是一句话的事。” 闻言,沈阔才彻底放下心来,太后千秋宴的确是大事,前几日,上朝,陛下就勒令礼部开始操办了。 今年太后是整寿,按理说是要大办的。 天朝以孝治天下,陛下更是当为楷模,所以,陛下对太后的千秋宴很是看重。 如霜要是真能在千秋宴上讨好太后,继而也是讨皇帝欢心,那于他也是极好的契机。 想清楚之后,沈阔便再无异议,只叮嘱柳如霜一定好好护好自己和肚子里的孩子,又跟她缱绻了一番,便告辞了。 等沈阔一走,柳如霜脸上堆砌的假笑便消失不见了。 以前她好似真的挺在意沈阔的,那时候,她觉得他长的英俊,又权倾朝野,骑在高头大马上,一身铠甲烈烈生风,光芒万丈,甚是惹眼。 可时移世易。 沈阔已经不是过去那个人人吹捧的战神。 战神? 想到什么,柳如霜眼底闪过一抹讥诮。 再看被沈阔拉过摸过的地方,只觉得一阵作呕,连忙用帕子使劲擦拭几遍。 越想,她越觉得自己不能错过机会。 当然不是为沈阔谋前途,而是为自己谋划未来。 她是县主,是上过皇家玉蝶的,怎么可以只委屈做什么将军夫人。 何况,自从知道沈阔做过的事情,她就一直惴惴不安。 不,她不能把身家幸福依托在沈阔身上,必须为自己谋求出路。 其实这段日子,她也仔细揣摩过皇帝,还曾经打着太后的旗号,去给陛下送过汤,只可惜,时运不济,竟然碰上了心情不佳的张贵人,还被那个贱妇当众掌掴。 想着,柳如霜眼底划过一抹凶意。 有什么了不起的。 她早晚也会是帝王的女人,而且她救过太后,是太后亲封的县主,她总会爬的更高。 她在宫里待的久了,对宫里妃嫔的品阶也有一定的了解,她知道贵人不过是低阶嫔妃罢了,上面还有嫔,妃,贵妃,皇贵妃,以及皇后。 她有太后的宠爱,再加上,她比她们年轻,她有信心,只要帝王尝过她的味道,就肯定会食髓知味。 想到这些,她更是绞尽脑汁的打探帝王的喜好。 她以为她花些银钱,给些打赏,就能游刃有余。 却不知宫里的女人,但凡是能获得圣宠,的哪个不是披荆斩棘,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何况,张贵人上次既然敢掌掴柳如霜,就不怕她报复,当然,也防备着她会不会报复。 身怀龙嗣,是福气,也是恩宠,更要小心谨慎。 一个不留神,胎死腹中,小产都是常有的事。 所以,自从柳如霜开始让人打探帝王喜好开始,张贵人就知道了。 “呦,她打听帝王喜好,还这么详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陛下寿辰呢?!” 张贵人把玩内务府让人送来的暖玉,漫不经心一句。 伺候在侧的嬷嬷却还是多想了一层,想心思一转,提醒道,“贵人,上次咱们碰到她,不就是她奉太后旨意去给陛下送汤…“ 毕竟主仆多年,默契还是有的,何况嬷嬷分明就是意有所指。 张贵人微微挑眉,看着嬷嬷,“你是说,她不是奉太后旨意…” “太后疼爱陛下是真的,可是她老人家又不是不知道后宫妃嫔哪个不惦记陛下,陛下哪儿就缺补汤,还有,上次之后,老奴就让人悄悄去御膳房打听过,说是那个柳氏吩咐给太后炖的补汤…” 闻言,张贵人抓着暖玉的手微微用力,眉眼之间戾气加重,声音透着一股子寒凉,“看样子,是不想做将军夫人,倒想做本小主的姐妹了。” 见状,嬷嬷没有再说下去。 可已经知道张贵人心里有了盘算。 果然,过了没一会儿,张贵人就狞笑开口,“既然她这么想做本小主的姐妹,那本小主自然是要成全了。” 说着,她对着嬷嬷轻轻勾了勾手指,待嬷嬷凑过去,便吩咐下去。 嬷嬷越听脸上兴奋之色越浓。 这些年,她跟着小主,处处谨小慎微,谁让他们小主不管是权势还是地位,都不是最高的,可是一个外来的,也想分他们小主的恩宠,简直做梦。 以为救了太后,被册封什么县主,就了不起了。 又怎么会知道太后她老人家最是喜欢认义女,可是认了,也就抛诸脑后了。 宫内外如火如荼为太后的千秋宴操持着,柳如霜也如愿在花了上百两后,打听到陛下的喜好,心里暗暗有了盘算后,她便开始紧急筹备。 只可惜,她出身低,这些年,也没学会什么拿的出手的东西。 何况,她如今身怀六甲,肚子也已经微微隆起。 实在是也无法收放自如。 就在她焦头烂额忧心不已的时候,却突然听到宫女在假山后低声议论。 “听说了吗?昨个儿陛下翻了张贵人的牌子…” “那有什么,张贵人身怀龙嗣,陛下虽说已经有了十个皇子,可是仍旧看重子嗣…“ “你懂什么,陛下去看张贵人,可不只是在意龙嗣那么简单…” 说着,那人似乎格外的小心谨慎,还特意朝假山外看了两眼。 柳如霜见状,赶紧带着婢女彩莲小心躲起来。 才听到那小太监又继续说下去,“我跟你说,咱们这位陛下啊,对身怀有孕,尤其怀有身孕五六个月的妇人情有独钟,昨个儿,张贵人却敢冒犯龙颜,拒绝陛下,陛下当即黑了脸…” “那,那张贵人岂不是…” “毕竟身怀龙嗣,陛下也没把她怎么着,只是张贵人啊,大概要坐一段时间的冷板凳了。” “唉,咱们这位陛下啊,哪哪儿都好,就是有些特殊的…咳咳…对了,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去年是不是也有位答应小主,怀了龙嗣,却被翻了绿头牌,结果,孩子没保住…” “是啊,不过,那答应后来被擢升贵人,这可是连跃两级,也算是值了…” 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柳如霜躲在花树后,想着刚听到的事情,整个人若有所思。 她低下头,抚摸着自己微微隆起地肚子,这个孩子,一直都是她的隐患,之前,她怕沈阔会知道,尤其,木婉云离开沈府的时候,说了一些似是而非的话,让她一直惴惴不安。 很长一段时间,她都非常担心。 可是等了一日又一日,却始终没等到木婉云有所行动,她才放下心来。 觉得,木婉云多半胡说八道,自己不过是曲解了她的话。 可是,自从进宫,尤其是明确了自己以后的路该怎么走后,她也不止一次想过这个孩子的事。 她要留在宫里,这个孩子当然不能留。 原本她就想找个合适的机会,把孩子给弄掉。 若是让这个孩子,能发挥效用,自然是再好不过。 只是,她到底也不是蠢的无可救药。 若是有人故意放谣言,那对她而言,可是万劫不复。 所以,她还是偷偷让人多番打听,甚至还有收买御医,询问了去年是不是有答应侍寝后小产。 多方打探下来,她才确定一切都是真的。 心里更是喜不自禁。 简直是天助她柳如霜。 或许,这一切就是命中注定。 注定她会遇到沈阔,救下太后,进宫,认识帝王,不然,她怎么能刚好有孕五个月,而帝王喜欢怀孕五个月的妇人?! 张贵人听到她终于相信,也是喜笑颜开。 “这个蠢货,还想跟本小主斗,去,放出消息,就说帝王最近用过晚膳后喜欢在御花园附近消食…” 知道鱼儿上钩,自然是要紧锣密鼓安排上。 负责伺候张贵人的,当即领命而去。 与此同时,柳如霜也知道了这个好消息,她自然是更兴奋了。 天知道,她最近也经常用过晚膳去御花园消食。 这,莫不是缘分? 只是彩莲却还是诧异,“县主,咱们怎么一次也没碰见过?!“ 正在兴头上的柳如霜不悦道,“你知道什么,御花园那么大,而且,之前咱们不是没往这里想,好了,快去给本小主挑选衣裳,还有首饰,上次太后赏赐给本县主的,赶紧拿出来,对了,本小主上次带进宫里的秘药,也给本县主找出来。” 彩莲仍觉得心里不安,忍不住提醒。“县主,秘药还是算了…” “废话怎么这么多,你凃一点在帕子上,本县主会酌情用的上,快,去让人提前去候着,一旦发现陛下,就赶紧通知本县主…” 彩莲见柳如霜已然不悦,心里明白,自己多说无益,只好点头,按照吩咐行事。 而与此同时,张贵人如探望余太妃,又从余太妃处去了趟养心殿。 余太妃有个儿子,年纪跟陛下年纪相仿,最主要,容貌跟陛下极为相似。 只可惜儿时受了惊吓,留下痴傻的毛病。 陛下登基后,封这位为郡王,住在宫外,这些年,余太妃仍留在宫里颐养天年,这位郡王也时常入宫侍疾。 说是痴傻,倒像是更似顽童。 以前也有宫人把他和陛下错认。 而且最主要,这位郡王,虽然痴傻,可是男女之事上,却极为大胆,之前就差点凌辱宫女。 因而陛下下旨不许他随意入宫。 可是,这次,是余太妃病了,张贵人去探望,刚好撞见余太妃思子心切,张贵人一时感动,便特地去跟陛下请了旨意。 陛下也是经过腥风血雨,才登上皇位,兄弟早就在夺嫡之争里所剩无几,郡王可以说是仅剩的不多的,而且因为他痴傻,跟他也没什么利益冲突,因而,他还是愿意让人们看到他兄友弟恭,爱护幼弟的。 只是,他却不知,接下来,可是会发生一件秽乱宫闱的丑闻。 第118章 最喜欢的游戏 当天傍晚。 郡王入宫,因为余太妃病重,便留宿在宫里。 张贵人特地让人把他引到御花园附近。 对于一个痴傻之人,想引诱他做些什么,并不太难。 吃食,好玩的,随便哪一样都可以。 何况,张贵人母家跟余太妃母家有些亲戚情分,张贵人也经常去看望余太妃。 郡王对张贵人也不陌生。 对她身边的人自然也有几分信任。 张贵人派的是身边的心腹太监小伟子,小伟子以御花园晚上有萤火虫为由,把郡王带到这里。 与此同时,柳如霜也打扮的娇俏动人,负责去蹲点的人,果然看到陛下在御花园,特地匆匆跑回去禀报。 得到消息的柳如霜,当即忍不住就要去,出发之前,她还是把秘药碾碎,撒在帕子上一些。 虽然她对自己的魅力胸有成竹,可还是以防万无一失。 柳如霜的一举一动,都在张贵人的监视之下。 张贵人得知柳如霜对自己的钉子打探的消息,信任非常,她脸上的鄙夷不加掩饰。 “蠢货,以为一点银钱,就能收买人心,让人死心塌地,就她这脑子,本小主都怀疑,她是怎么把沈将军之前的夫人赶走的?!” 张贵人嗤笑。 “宫里哪儿能人人都像小主这般聪慧,不然,小主怎么可能会独得盛宠,还怀有龙嗣?!” 一旁的心腹嬷嬷赶紧巴结恭维。 “恭维的话,本小主都听腻了,好了,时间不早了,派人去盯紧了,等他们成事,就给本小主信号,本小主去请陛下陪本小主遛弯了,本小主都等不及了…” 张贵人捂着嘴忍不住笑起来,那场面想想就甚是有趣。 柳如霜在彩莲的搀扶下一路到了御花园,又在早安排的宫人指示下,看到了在御花园里扑蝴蝶的男子。 男子穿梭于花丛中,是背对着她的。 身上的衣服不同于平日里,柳如霜见的明黄色衣袍,可是也是顶顶奢华的衣料,还有衣袍上绣着的金龙,满皇宫,除了九五至尊的帝王,又能是谁?! 只是,平日里,她见到帝王总是一副高高在上不可近身的样子,倒是没有眼前的有趣。 不过她自诩了解男人,也知道男人都是有多面性的。 旁的不说。 第一次见沈阔,她还是从心里畏惧他,后来也是小心翼翼察言观色,唯恐哪句话说错,哪里做的不当,得罪他,让他厌弃,可如今,她早就看透沈阔,压根不把他放在眼里,甚至觉得他龌龊恶心,配不上她。 沈阔如此。 帝王应当也如是。 柳如霜在心里想着。 恰好这时,“帝王”转过身,正面对着她。 看到那张熟悉又俊雅的脸的瞬间,柳如霜心里的所有疑虑顿时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激动,还有一丝羞赧。 眼前的可是九五至尊,是这个世上,最有权势的男人。 她只要攀上他,那就有可能成为这个世上权势最盛的女人。 想起见过的太后的殊荣富贵体面,她心里再也按耐不住,故意佯装不查,对着身边的彩莲焦急道,“彩莲,快点给本县主好好找找,本县主记得就是这里…” 说着,她忙偷看了帝王一眼,随即故意作出焦急寻找什么的样子,低着头,就往帝王所在地方向扎去。 她自己在心里想好了,她一会儿故意装作不察的跌倒在帝王面前,帝王怜香惜玉,她又怀有身孕,定然不会坐视不理,她到时候,故意假装崴了脚,然后,顺势把帕子对着帝王撩去。 她这样一个身怀有孕又富有韵味的女子,加之迷情药,她十足信心,帝王会上钩。 如此想着,她嘴角勾起一抹志在必得的弧度。 暗处,一双眸子死死的盯着这边,看到这一幕,嘴角忍不住翘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只是想着主子说的成事,还是忍下去,继续看。 柳如霜矫揉造作冒冒失失的时候,郡王已经等的不耐烦了。 他是被张姐姐身边的小伟子带过来的,说是御花园有尾巴会发光的萤火虫,可是小伟子把他带过来,却突然捂着肚子说肚子疼,让他站在这里等一会儿。 可他都已经等了好久了,也不见小伟子过来。 而且他根本没有看到什么萤火虫。 倒是看到几只漂亮的蝴蝶。 可他怎么都抓不住。 好不容易,蝴蝶落在一朵最大最好看的花儿上,他小心翼翼凑近,正要去捕捉,结果突然“哎呦”一声,把蝴蝶吓跑了。 他当即变了脸,转而怒斥吓跑蝴蝶的人,正要怒斥,结果却被一个软软的身子贴住,他下意识的把人搂住,就看到一张极为好看的脸。 他对好看的姐姐一向都是没有抵抗力的。 而且那姐姐还拿了一张好看的帕子对他扫了扫。 霎时间,他只觉得浑身燥热,看着眼前好看的姐姐,突然觉得口干舌燥起来,目光不由自主的从好看姐姐漂亮的脸,逐渐下移到她好看的脖颈,还有胸,最后是肚子。 “咦?小宝宝?!” 他虽然控制不住身体的燥热,手也开始不受控制,想在漂亮姐姐身上挠痒痒,可是却谨记母妃说过的,肚子又大又高的女子,不能脱她们的衣服,因为那里面有小宝宝。 他的几个侧妃,就曾经大过肚子,后来生了白胖白胖的娃娃,小时候,还会喊他父王,很可爱的,只是后来就开始不喜欢跟他玩了。 想到这些,郡王当即就要把漂亮姐姐从自己身上推开。 结果漂亮姐姐却贴的更紧了。 他顿时觉得更加口干舌燥,两只手,不由自主的把漂亮姐姐搂紧,再搂紧,想把她扑倒,扒衣服… “不,不能,有小宝宝,不能…” 郡王嘴里呢喃,理智开始拉锯。 柳如霜使出浑身解数,她本以为帝王会装模作样呵斥一番,再半推半就,说不定还会把她当成是邀宠的宫女啥的。 可没想到事情顺利的不像话,她刚才跟帝王对视了,帝王眼里的情欲她不会看错。 这会儿夕阳西下,她知道,帝王不可能认不出她来。 莫非,帝王对她也是有意的?! 想到这里,柳如霜只觉得胸口砰砰跳的更快了,整颗心都像是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既然如此,她何不胆子再大一点。 想着,她的双手也开始不安分,当触及,更是暗暗吸了一口气,暗道,帝王不愧是帝王,双腿一软,身子柔若无骨,贴的更厉害了,几乎像是完全依附在对方身上。 只是奇怪,对方明明反应如此剧烈,却一直碎碎念什么“宝宝”。 是的了,自己在帝王眼里毕竟是臣子的妻子,而且还怀着臣子的孩子。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嘤嘤哭泣,柔弱的声音,微微带着一丝啜泣,“陛下,霜儿,从第一次见到你,就深深为您身上的气度折服,霜儿从未见过如陛下这般俊逸不凡的男子,直到认识陛下,霜儿才知什么是爱,霜儿愿意侍奉陛下,陛下,您就要了霜儿,让霜儿以解相思之苦吧?!” 说着,她主动撅嘴,对着眼前朝思暮想的帝王亲去。 郡王哪里受得了这种诱惑,虽然仍顾及漂亮姐姐肚子里的宝宝,可是却也想跟漂亮姐姐一起做快乐似神仙地游戏。 他最喜欢做游戏了,尤其是这种游戏,可惜,府里那个母夜叉总是不喜欢,还不许他跟别的漂亮姐姐一起做。 想着,他打横把漂亮姐姐抱起来,然后一步步朝御花园深处走去。 柳如霜羞赧的把头伏在郡王怀里,一脸得逞的笑。 她,柳如霜,终于要成为帝王的女人了。 躲在暗处的小伟子,见状,赶紧一溜烟跑走,去跟主子报信。 第119章 天赋异禀 不多时,张贵人便邀请帝王陪她一起到御花园散步。 帝王虽然已经有不少成年皇子,可俗话说,小儿子才是老父亲的掌中宝,何况,在皇家,成年的皇子,总是会想要提前继承家业,彼此争执不休,也被自认为还年轻的帝王忌惮。 何况,帝王已经好几年没有新的皇子或者公主降世了,因而,对于张贵人这一胎,他还是很看重的。 张贵人年轻娇俏,又正是最得帝王心的时候,一撒娇,帝王便不得不从百忙之中抽身陪同。 说是陪同,可是除了帝王和张贵人,身边还呼啦啦带着一堆伺候的奴婢奴才。 张贵人是有意引帝王前往看一场好戏。 早了不成,晚了也不成。 因而时机很重要。 好在她一早就安插了人手,一路上都有人故意引着他们一起往目的地走。 帝王跟张贵人正说着应景又闲趣的话,张贵人身边的常嬷嬷远远就看到负责蹲守的小伟子急匆匆走过来,远远的就释放信号,她暗自点头,随即快步走到张贵人和帝王身边,恭敬道,“听说御花园到了晚上,有很多的萤火虫,又以前面桂花树那最多…” 闻言,张贵人立马笑着冲帝王撒娇,“陛下,嫔妾肚子里的小皇子,肯定想看,陛下,让人抓几只,放在密封的琉璃瓶里,嫔妾就算是没有帝王陪伴的时候,晚上也不怕黑了。” 帝王见状,忍不住纠正,“萤火虫寿命极短,若是抓起来,估计…” 张贵人不等帝王说完,便娇嗔的拉着帝王的袖子,微微跺脚,“陛下就是不疼嫔妾和肚子里的小皇子…” “罢了,爱妃既然喜欢,让他们抓几只便是了,走,朕陪爱妃一起去看看。” 帝王说着,抬手刮了刮张贵人的挺翘的鼻尖。 张贵人立即含笑晏晏地依偎在帝王的怀里,一起携手,往小伟子蹲点的地方走去。 因为心里期待,张贵人脚步都轻快了不少。 平日里走几步就怕肚子里的小皇子有个闪失,这会儿却是半点不担心了。 帝王看着身侧的女人急切的样子,眸子深了几许,转念,又觉得兴许还是小孩心性,张贵人十五岁入宫,进宫三年,如今也不过十八,宫中沉闷,她又身怀有孕,御医提醒不许她多走动,她大概就是待在宫里闷坏了,所以才格外的想看看奇景。 想着,帝王紧皱的眉头一点点舒展开,用力拉着张贵人的手,顺着小径往前走。 与此同时,御花园深处,一对野鸳鸯正在颠鸾倒凤。 郡王虽然跟帝王年纪相仿,可因为小儿心性,吃的又格外的好,加之某些地方天赋异禀,因而,让久旱逢甘霖的柳如霜渐入佳境。 一双藕臂牢牢扣着“帝王”的脖颈,娇喘声连连不断。 “陛,陛下,你,你弄疼臣妾了,臣妾好…” 伴随着舒适,柳如霜也觉察出小腹微微传来的刺痛,出于本能,她想把身上的男人推开,可是推了几次,都推不开,身上的男人仿佛不知疲倦一般。 而她很快也清醒过来,她原本就不打算留下这个孩子,若是孩子这次没了,那帝王对她只会更加怜惜。 只是潮水褪去,她却被一波一波的刺痛,弄的渐渐也害怕了。 她已经小产过一次,上次,御医就说,她伤了根基,不易有孕,这次纯粹侥幸,当然,也或许是那个番邦人天赋异禀。 想起那个番邦人,她心里忍不住想,那个人当时还口口声声自己是什么大人物,还说会来接她,可是还不是都是情绪上头的哄骗人的话。 就跟那些侍卫一样,哪一个不是在兴头上,说可以把命给她,可是提上裤子,看到沈阔,就吓得半死,唯恐事情败露,被沈阔杀了。 都是孬种。 想着,感受身上帝王久战不疲,甚至有越来越猛之势头,她打从心里也生出一丝喜爱。 她自知自己在女子里也是天赋异禀强烈的那种,沈阔看着人高马大,可没想到就是中看不中用的蜡枪头,偏偏,每次还要弄出很大的动静,不然,她也不至于找别人。 果然,她柳如霜就该配世上最厉害的男人。 原以为帝王富有四海,权势滔天,已经是旁人所不能及,可没想到,这方面,帝王也是远超旁人。 只是,她这身子如今也实在是太不中用了。 她想做帝王的女人,想在后宫享受滔天权势,必须有子嗣傍身,这身体子,可不能糟蹋,而且,万一,下红不止,没了性命,那岂不是得不偿失。 想到这里,她只能拼命忍受配合的心,开始用力推拒。 “陛下,陛下,您这是做什么,臣妾,臣妾是您的义妹啊,肚子,我的肚子…” 一开始,柳如霜确实想推拒,得让男人知道自己是被对方强迫的,事后,才会怜惜,她,柳如霜,只是被陛下英姿折服,可没想到陛下竟然霸王硬上弓。 可,渐渐的,她竟然真的觉得痛苦难忍。 肚子疼的十分诡异。 她也不由得害怕起来。 她身为女人,自然知道女子,不管是生子,还是流产,都是在鬼门关走一遭。 之前敢放手一搏,也是因为错估了帝王的能力,以为快四十的男子,即便保养的再好,也有疲态,而且,这里是宫里,宫里有太医院,里面的都是最好的御医,就算她出点小状况,应该也不会送命。 可是,当事情真的开始脱离掌控,对死亡的恐惧,还是彻底把她淹没。 尤其身上的男人,跟铁塔一样,怎么都推不开,甚至,被她推拒的不耐烦,还抬手给了她一巴掌,她彻底害怕了。 吓得浑身抖如筛糠,颤抖不已,泪水涟涟,声声哀求,“陛下,臣,臣妇肚子里还有孩子,我的孩子…” 郡王本就天赋异禀,何况,又吸入迷情药,此时,情欲翻滚,只靠着原始冲动,对身下女子的哀求,置若罔闻。 负责蹲守的小伟子,都已经看不下去了。 还好,不远处,张贵人和帝王已经走了过来。 帝王原以为会看到萤火虫,可一路走来,除了零星几只,哪里有,可张贵人却兴致不减,甚至,更浓,一路,都兴致勃勃。 帝王深邃的眼眸里染上几丝深意,只是身为帝王,城府自然不一般,即便心里猜测再多,也压了下来,只是却也忍不住想看看,张贵人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后宫女人众多,他也不是没有宠爱过的,可是随着她们在深宫待的久远,就会变得面目全非,尤其是那些有子嗣的,随着她们的孩子渐渐长大,她们也会爆发出野心。 而他并不喜欢。 宫里每年都会有新人入宫,他每年也会对几个感兴趣,可是大多数也只是一阵子,张贵人是他这几年最宠爱的,若不是碍于祖制和规矩,她不会只是贵人。 可是若她也变了… 想到这里,帝王忍不住在心里深深低叹一声。 而张贵人却已经看到躲在暗处的小伟子,当然不需要他提醒,她也能听到那深重的呼吸声,和颠鸾倒凤的声音,以及女子若有若无的呼救声。 张贵人勾了勾唇角,又稳了稳心神,故意作出失望的样子。 “不是说…” 话说到一半,突然一阵女子惨叫,她的话硬生生被打断,转而心里一跳,忍不住脱口而出,“这,这是什么声音?!” 不只是她,帝王,和身边随行的也都听到了。 帝王作为男人,自然不陌生,说是惨叫,可是还有男人的低吼,是什么,他立即明白,当即一脸怒气的就朝着声音来源迈去,一张脸,阴沉的能滴出水来。 张贵人脸上写满了幸灾乐祸,却故作惊慌,迈着小步,跟上去。 “陛下,等等嫔妾…” 而花丛深处,郡王发泄完,沉沉的压在柳如霜身上,柳如霜用尽浑身力气想把人推开,却一点力气用不上,下体汩汩而出的血,和一阵阵的刺痛,让她又惊又怕。 只能努力咬着牙齿和嘴唇,哀婉又虚弱的祈求,“陛下,求你,求你救救臣妾,救救臣妾的孩子,带臣妾去找御医…” 又弱又浅的话,没有引起郡王的怜悯,却惊愕住正大步走来的帝王。 臣妾… 孩子… 宫里能自称臣妾的,都是嫔位以上,有身孕的?! 难道是哪个贱人偷人,珠胎暗结,怀了孽种?! 一瞬间,帝王周身都涌起浓重的杀气,把匆匆追上来的张贵人都吓的面色发白。 柳如霜是真的害怕了,努力撑着坐起来,可是一点力气都没有,只能拼命哀求,“陛下,臣妾…” “大胆贱人,敢秽乱宫闱…” 突然,一道凝着满满怒气和杀气的声音从上而下砸下。 帝王冷着脸拨开花树,看着眼前一幕,气的浑身颤抖。 柳如霜虚弱的睁开眼,下一秒却彻底懵了。 帝王?! 怎么回事?! 那自己身上这个又是谁?! 第120章 宋曦月加入 不等柳如霜想明白,压在她身上气喘如牛浑身赤裸的男人,已经吓得仓皇起身,看着浑身冰冷吓人的帝王,扑通一声,跌坐在地上,嘴里念念有词,“皇兄,皇兄,是…是她勾引…” 张贵人目光从浑身脏污不堪的柳如霜身上收回,落在急于辩解的郡王身上,眉眼之间,忍不住染上一丝嗤笑。 谁说傻子不会成为好刀? 看,都不需要多费劲,傻子就立功了。 当然,她也知道,因为郡王早年在宫里做过一些混账事,被陛下和太后责罚,后来,太妃便教给他这套脱罪的说辞。 也是因为上面原因,帝王曾经下令,不许他随意入宫。 想到这里,张贵人突然反应过来,心里顿时咯噔一声,紧跟着,就察觉一道凌厉的视线定格在自己头上,吓得她面色一白,到嘴边的挑拨的话,又咽了回去。 帝王看清楚不是自己的女人,已经没了刚才的怒火,他无疑是聪慧的,稍加思索,便明白了其中不乏张贵人的手笔。 从看望余太妃,到带他来御花园,每一步,都算无遗策。 张贵人,很好。 张贵人对上帝王老谋深算的眸子,心沉了又沉。 想开口为自己辩解,结果,帝王却兀自移开了视线。 弄得她心里,顿时七上八下的。 帝王看着张贵人吓得小脸发白,又看着她挺着孕肚,踉跄的样子,心还是软了。 罢了。 小女儿的好胜心罢了。 他依稀记得,这个柳如霜,似乎是得罪过张贵人。 想着,他面色又是一沉,只不过这次却不是对张贵人,而是那一对野鸳鸯。 宫人已经帮他们把衣服整理的差不多,才把他们带了上来。 只是柳如霜身形狼狈,下体都是血,宫人,也有些欲言又止。 只是帝王不发话,他们谁也不敢多说。 毕竟,秽乱宫闱,可不是小事,何况,还被帝王和身怀有孕的张贵人抓了个正着。 想着,宫人们纷纷低下头,更加小心谨慎,唯恐哪句话说错,触了霉头,惹来杀身之祸。 帝王想清楚之后,便对着一旁脸色仍旧发白的张贵人道,“你,退后,别脏了眼,伤及龙胎。” 闻言,垂首不语的宫人,心里更加胆战心惊,明白,今日的事情不可能轻拿轻放。 郡王还在苦苦磕头,“皇兄,真的是他勾引…” “你,你胡说…” 柳如霜只觉得惊怒交加,身体也下坠的厉害,仿佛有一双大手,要把她下体活活撕裂成两半,疼痛感更甚之前那次小产,眼前也是一阵阵眩晕,可即便如此,她还是强撑着为自己辩解,只是语气若有似无,甚至有些有气无力。 若是平时,她定然会加以利用,增加男子的怜惜,可刚才,帝王亲口所说,她脏… 柳如霜痛到几乎麻木,羞辱绝望悲愤充斥在心头,让她几近癫狂,却又保持一丝理智。 她不知道哪里出了错,仅有的理智告诉她,必须冷静。 她在宫里时日不短,自然知道淫乱宫闱可是死罪。 若是帝王,自然另当别论。 可偏偏… 想到这里,她羞恼的恶狠狠瞪了一旁跟帝王七八分相似的郡王,眼底弥漫着浓重的恨意,恨不得当场杀了对方。 可从他那一声声皇兄,她也猜出对方的身份了。 她在宫里这么久,又经常打听宫里的事,自然知道皇帝有个兄弟,被封为郡王,年纪跟陛下相差无几,可是相貌极为相似。 可,不是听说那郡王,是个傻子?!而且已经许久不入宫。 而且,就算是皇族入宫,宫门落钥之前也必须离宫,所以,她才知道毫无防备。 可,她对帝王不熟,可宫里的人,怎么会不知道。 想到这里,柳如霜眼底掠过一抹恨意,她很快想通了,也意识到,自己这是中了算计,宫里,跟她有仇的就只有张贵人,偏偏,她又这么巧… 想到这些,柳如霜深吸一口气,压下想当场揭穿的冲动。 自己必须要忍。 无论如何,也不能让陛下知道是自己故意设计。 所以,她又深深地跪拜下去,痛哭流涕,“陛下明鉴,臣妇身怀六甲,跟夫君感情甚笃,怎么可能会勾引郡王…何况…他…” 相反宫人提到过的郡王的事情,柳如霜眼底的嫌恶个恨真的能化成实质,看的一旁看了全程的小伟子,都啧啧,刚才,也不知道谁搂着郡王的脖子娇羞连连。 柳如霜也想到了,可这只能让她更加恼恨。 她真是都要呕死了。 一想到跟个傻子… 眼前突然一黑,她顺势往地上一倒。 不忘留下一句,“明鉴…” 柳如霜的晕倒,并没有让帝王脸色好看多少,反而愈加深沉了。 可眼见柳如霜身下血水越多,而且她毕竟是沈阔的女人,还是太后的义女,众目睽睽之下,一个郡王还牵扯其中,无论如何,也不能继续闹大,当即下令,“把人带去寿安宫…” 寿安宫离御花园最近,而且,柳如霜是太后的救命恩人加义女,又牵扯郡王,去寿安宫是最好的安排。 很快有人便先一步去通知太后,让太后早有准备。 当然,也有人,偷偷去太妃宫里。 毕竟牵扯郡王,还是通知一声太妃为好。 张贵人心里明白帝王已经疑心自己,本想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可低头看到自己微微隆起的肚子,想了想,还是小心试探开口,“陛下,安庆县主的身体…孩子…是不是把太医也一起喊去寿安宫…” 帝王深沉地眸子扫过张贵人,顿了一下,点点头。 接着便有小太监快步朝太医院跑去。 张贵人心里算计着,她虽然把郡王牵扯进来,可是并不想得罪太妃,相反,她还想在太妃这里卖一个人情,所以,她早就想好了为郡王开脱的办法。 如此,帝王的怒火就会加注在柳如霜一个贱人身上。 可是,眼看帝王已经疑心,她若是再做些什么,总归不好。 一时间,她心里也有些着急起来。 可又不想放过这个机会。 好在,就在她焦急又惋惜的时候,看到又被宣入宫中侍疾的三皇子妃宋曦月,登时便想起传闻,说三皇子妃宋曦月跟那个和离的太傅嫡女关系比亲姐妹还要亲,一刹那,她便有了主意,等到合适的时机,悄悄嘱咐身边的人。 宋曦月原本正在发愁怎么施行婉云姐姐交待的任务,她虽然能入宫,可是荣妃,她的婆母,总是会有各种借口,把她牵绊住,她稍微走开一会儿,就让人喊她,不然,就说她事故意偷懒,不想伺候她这个婆母。 好不容易,她抢了去御膳房吩咐炖血燕地活计,路过御花园,结果看到一行人浩浩荡荡,明黄色的衣袍,还有一身浅绿色的宫装,不用说也是新晋宠妃张贵人又借着肚子里的肉邀宠。 这些日子,她那个婆母荣妃可没少在她耳边咒骂张贵人这个狐媚子,时不时还问她,“三皇子妃,你好好看看本宫,是不是真的老了?!” “母妃不老,母妃正值芳华…” “胡说八道,本宫若是不老,怎么会被张贵人那个贱蹄子比下去,以前,陛下,每个月至少来本宫心里五六次,满宫,谁能比得上本宫的盛宠,可是如今,本宫…” 说到伤心处,荣妃总会用帕子蘸眼角。 宋曦月每天小心陪着,说这也不是,说那也不是。 真是难伺候。 而她跟张贵人也不算熟,主要是,若是让荣妃知道,她对张贵人示好,哪怕只是按照规矩,没有讽刺,荣妃也会责骂她,所以,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正要打算从别的路走,避过去,结果,却突然看到身后的宫人抬着一个模样熟悉的女人… 还有一路都在辩解的郡王,“皇兄,真的是贱女人勾引我…” 宋曦月登时惊愕的捂住嘴,眼睁睁看着帝王和张贵人走过来,生生忘记躲避,等想起,帝王已经快要走过去,她才仓惶想起行礼,“儿媳见过父皇,父皇…” 帝王阴沉着脸,看都没看她。 倒是张贵人,目光若有深意的落在她身上,又对着身边的人不知交待了什么。 宋曦月怔愣着,许久才找回自己的话呼吸,正要打算离开,结果被人从后追上。 等到听完对方的几句交待,她更是几乎惊愕地说不出话来。 见她不做声,张贵人身边的铃兰忍不住皱眉,“三皇子妃,我们贵人也是知道三皇子妃可是路见不平…” “我做,只是,我刚才想,出了这么大的事,若是沈将军不来,似乎有些说不过去…” 铃兰一怔,随即喜笑颜开,“那就一切拜托三皇子妃…” 宋曦月如今已经淡定下来,面无表情点点头,等铃兰一走,才赶紧一路小跑朝荣妃宫里去。 看好戏,怎么能忘记她的那个婆母。 而且,她又不傻,有些事,婆母做比她合适。 只是,可惜,婉云姐姐不在,唉,婉云姐姐要是能亲眼看到这一场好戏就好了。 不出所料,荣妃一听,立即跟打了鸡血似的。 她本就已经年老色衰,苦于正在失去圣宠,又总喜欢跟新人争宠,如今有机会,让她在帝王面前露脸,虽然,是要跟那个她讨厌的张贵人一起共事,可是,她毕竟是宫妃,稍加思索,也明白今日这事是怎么回事?! 而且她早就看柳如霜那小贱人不爽了。 平日里在太后那里遇到,对她也没有多恭敬,有一次,她还听到柳如霜背地里蛐蛐她,说,“呦,这就是昔日的宠妃,看着也不怎么样?!” 想到前仇旧恨,荣妃几乎把银牙咬断,更是摩拳擦掌,一定要在那不知死活,还想跟他她们争抢陛下的小贱人小荡妇身上狠狠踩几脚。 呸。 一个下贱胚子,仗着侥幸,救了太后,还真把自己当凤凰了! 帝王就一个,宫里女人那么多,她一个挺着肚子的大肚婆,都敢来肖想,以为自己是什么! 帝王才不会眼瞎,看上她! 活该?! 宋曦月本来看荣妃兴致勃勃,心里松了一口气,还想多交代一些,结果被荣妃嫌弃,“你怎么那么聒噪,赶紧帮本宫看看,本宫穿哪一套比较好,是这套浅黄色,还是这套藕粉色,梳什么头,飞天髻…” 宋曦月一整个大大的无语,忍不住上前拉住荣妃而手,就往外走,“母妃,事不宜迟,晚了,可就错过了…” “你慢点,本宫的发髻…本宫的老腰…” “母妃风华正茂,哪里老…” “这倒是…” 第121章 怒声质问 宋曦月俏皮又不失恭维的话,让荣妃刚刚不满的脸色,倏忽又堆起笑,一边被宋曦月抓着走,一边忍不住促狭道,“你这孩子…真是的…就喜欢说大实话…” 一路用力拖着某人的宋曦月闻言,忍不住暗暗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可是转而对着荣妃,却不得不提醒,“母妃,时间紧,咱们还是快点,一会儿错过了,万一陛下为了面子,轻拿轻放,那母妃不是出不了气了…” 这么一说,荣妃急了,怕真耽搁了,赶紧一路小碎步就直奔寿安宫。 她住的永寿宫,距离寿安宫可不近,等过去的时候,该到的已经都到的差不多了。 说来也巧,因为刚接到南边八百里加急传来的密令,沈阔也跟着兵部的人一起来了御书房,等着陛下圣裁,可没想到,前脚刚到,后脚就被人喊住。 “沈将军,您来的正好,本来还要去府上寻你,快,跟我去寿安宫…” 小太监是宋相府安插在宫里的,宋曦月嫁给三皇子,又时常进宫给荣妃侍疾,宋相便把一部分人给了宋曦月。 宋曦月便第一个想到了小太监,他原本就是御前伺候的,打着帝王旗号,也没人会怀疑,当时场面那么乱,就说是听错了,想来,也能敷衍过去。 小太监接了任务,正要去安排,就看到沈阔跟着兵部的一众官员进了御书房。 为首的兵部尚书郑大人焦急的询问,“陛下在哪里?我们要见陛下…” 小太监在御前伺候,主要的官员都认识,一边给诸位大人见礼,一边恭敬回道,“诸位大人稍安勿躁,小的这就去请陛下,把诸位大人的诉求告知陛下,只是,沈将军,麻烦,跟小的一波去趟寿安宫…” 沈阔闻言,有些懵,他虽然在兵部任职,可说实话,他这段日子并不好过,不然也不会忍着相思之苦,同意让如霜一直逗留宫里,还不是想讨好太后,能让他调离兵部,最好是继续掌兵。 他以前可是战神,是人人称颂的,即便是兵部的人,见了他,都不敢怠慢,可是这段日子在兵部,他处处被排挤,甚至还有人背地里阴阳他。 可真是气死他了。 不过今天,他心情不错。 因为要打仗了。 而且还是南巫一族。 南巫向来喜欢用毒和邪术。 所以,尽管南巫地界不大,人也不多,却颇为棘手。 他有足够的信心,朝中能带兵打仗的,很多都不愿意去。 可于他却是极为难得的机会。 因而,他在得知后,就算兵部尚书郑大人没有喊他一起来,却还是硬跟着一起来了。 这会儿,听说小太监提到他,也是心里暗喜,看不上他如何,他宫里有人?! 虽然心里这么想,可还是按耐住欣喜,给几位同僚见礼,“既然如此,那下官先行一步,去跟陛下说明情况…“ 除了郑大人之外,其他兵部同僚,都很不屑,别人不知道,可是他们兵部的人再清楚不过这些年沈阔战神之名是怎么来的,甚至有几个之前把沈阔当成偶像,后来知道实情后,堪称破裂。 郑大人带头拱手,想着军情紧急,还是忍不住跟沈阔交待,“沈大人,拜托了。” “好说好说。” 沈阔被郑大人恭维,心里更加得意,目光冷傲的扫了一眼其他不把他放在眼里的兵部同僚。 等他一走,兵部其他人一边急的在御书房里踱步,一边忍不住啐道,“看看他那小人得志的样子…” “朱大人,慎言…“ 郑大人眉头一跳,赶紧忍不住提醒。 朱大人也知道失言,想起这里是皇宫,一边捂着嘴,一边给郑大人行礼。 一路上,沈阔都颇为得意,可也渐渐冷静下来,禁不住想,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还有兵部的事情,也刻不容缓。 看着带路的小太监,忍不住问道,“这位小公公,不知太后喊我去寿安宫,是有何事?” 顿了一下,他眉头一皱,想到什么,忍不住焦急询问,“可是内子有什么不适?!” 说着,目光一直牢牢盯着小太监。 小太监心里鄙夷,可是毕竟是御前侍奉的,礼仪都是过关的,这会儿也是面沉如水,声音一板一眼,毫无起伏,更不乏恭敬,“沈达大人跟我走便是,到了,自然就清楚了。” 闻言,沈阔心里更没底了。 不过他想着柳如霜如今已经有孕五个多月,之前一直都胎象稳固,而且这里是皇宫,有全国最好的御医,想来也不会有事。 可又禁不住想,那又会是什么事? 一路琢磨着,还是跟上小太监的步子,加快去了寿安宫。 在宫门口,正好跟匆匆而来的宋曦月和荣妃撞见。 沈阔不认识荣妃,却认识宋曦月。 木婉云还没跟他和离之前,宋曦月就经常到沈府寻找木婉云,见到他总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可即便如此,他也必须给他行礼,“臣,见过三皇子妃…” “他是谁?懂不懂礼数?!” 荣妃不悦皱眉,看着一身朝服的沈阔,看穿着,不过区区四品,怎么这么不懂规矩。 沈阔一怔,正要抬头,就听到一旁小太监介绍,“这位是荣妃娘娘…” 说罢,又对着荣妃和宋曦月行礼,顺便介绍沈阔,“这位是沈阔沈将军…” 说话间,他跟宋曦月暗暗对了一个眼色。 换作平常,宋曦月肯定忍不住奚落沈阔一番,可现在,她心里实在等不及,便只是冷冷扫了他一眼,点点头。 却冷不丁听到一声嗤笑,“是他,他就是那个被戴…” 荣妃花说到一半,似乎是觉得不妥,急忙用手捂住嘴,却又忍不住目光奚落的看着沈阔,忍不住啧啧摇头,“算了,本宫宽宏大量,就不跟可怜人一般见识了…” 可怜人?! 沈阔皱眉,一时间,有些弄不懂荣妃说的可怜人到底是谁?! 可想着荣妃是宫妃,确实该先给她行礼,于是急忙恭敬俯身,“臣…” 结果,荣妃一脸不耐烦的摆手,直接从他身前越过去,“别耽搁了,赶紧进去吧,晚了,万一见不到了…” 转过身,又拉住宋曦月的手段,边加快脚步,边催促,“快点,错过了看好戏…” 宋曦月忍不住白了荣妃一眼,心道,也不知是谁一会儿挑衣服,一会儿挑首饰,现在,又怪上了。 可这话,她也只敢在心里想想罢了。 等他们到了寿安宫的主殿,就正好听到御医交待,“启禀陛下,启禀太后…” “磨磨唧唧,赶紧说,怎么样了?!” 太后冷脸打断,她头都疼了,好端端的,用了晚膳,准备睡下,结果一堆人,呼啦啦闯进来,结果,给她丢下一个惊雷。 她到这会儿还没缓过来。 一边儿是太妃哭哭咧咧和郡王不断的求饶,一边是怒气冲冲的帝王,还有柳如霜,她亲封的安庆县主,这会儿昏迷不醒… 太医见状,只好省略了一些程序,恭敬回道,“安庆县主腹中孩子没能保住,不过臣使出浑身解数,命还是保住了,臣刚给安庆县主用了诊,想来,一会儿就该醒了…” 话音刚落,大殿外,突然急步闯入一个焦急的身影。 “怎么回事?!霜儿怎么会这样?!” 沈阔原本是等通报,才能进,可他刚才一听到太医禀报,脑子都乱了,一股怒气直冲上头,便直接不管不顾闯了进去。 他进去,宋曦月和荣妃也跟着进去。 荣妃一踏进去,就察觉气氛诡异异常,顿时觉得呼吸困难,有些后悔。 帝王看到突然出现的沈阔,原本就阴沉的脸更加阴沉了。 太后脸色也很不好看。 尤其刚才沈阔话里似乎有埋怨的意思,更是让她不满。 太妃见状,一边护住儿子郡王,一边急忙道,“可别冤枉好人,我儿是郡王,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肯定是这狐媚子勾引,怀了身孕,还不安分,还想攀龙附凤…” 沈阔看着浑身是血,脸色苍白如纸的柳如霜,心都揪起来了,本就在暴躁的边缘,听到太妃这话,更加失去理智,直接怒吼,“怎么回事?!” 第122章 息事宁人 他一声怒吼,直接让屋内寂静异常。 帝王原本就沉寂深不可测的脸,陡然又黑了几分。 太后更是没忍住狠狠瞪了沈阔一眼。 这种时候,荣妃倒是聪明起来,正要开口训斥,结果,却先一步看到沈阔似是突然想起什么,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以头触地,诚惶诚恐,“陛下,太后,恕罪,臣只是担心内子,一时失态,臣…” 说着,沈阔竟然哽咽起来。 九尺的大男人,跪伏在地上,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看着虽然懦弱,又滑稽,却也让帝王和太后不满的心,逐渐释怀。 荣妃暗暗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结果,却正好瞥见自己那儿媳宋曦月也暗暗翻白眼,啧,以前怎么没发现自己这儿媳还挺有趣的。 宋曦见婆母荣妃看向自己,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还是拉了拉她的袖子,提醒她正事要紧。 正好这时候,御医给柳如霜针灸完,柳如霜紧闭的双眸下可见滚动,显然是即将醒来之相。 太医给太后和陛下见礼之后,便退了出去。 沈阔仍旧跪伏在地上,陛下和太后不发话,他不敢起来。 可他已经逐渐从激怒中冷静下来。 他能掌兵,自然不傻,这会儿冷静下来,也开始分析究竟发生了什么。 刚才太妃的话,还有柳如霜的样子,让他明白,他和如霜的孩子没了,而如霜也险些出意外。 如霜胎像稳固,按理说,不会出现意外,可现在出现了,而且,他还瞥见一直被太妃护在身后的郡王。 这位郡王的名声,他自然也是知道的。 一瞬间,他想通了所有,一双眸子瞬间猩红,按在地上的手,紧捏成拳头,咯吱作响,在寂静的殿内格外作响。 余太妃见状,捂着怦怦跳的心口,赶紧道,“我儿是郡王,不缺女人,再说,她一个孕妇,不在宫里养胎,跑出来做什么…肯定…肯宁是她勾引我儿…” 说到一半,余太妃,对上沈阔泛着血丝的眸子,莫名的有些心慌,可还是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 “就算救了太后,可是身体都大好了,还赖在宫里不肯离开,要我说,她肯定是早有图谋…” 余太妃也算是先帝时候的宠妃,只是先帝逝去已经多年,她也收敛锋芒,开始跟其他太妃一起修身养性吃斋念佛,可是,没办法,她有个傻儿子,虽然她相信自己的儿子,不至于看上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可是也知道如今人家没了孩子,命还差点没了,又是太后义女,亲封的县主,还是将军之妻,若是不能判定是她勾引,那自己儿子可是要遭殃。 就算是郡王,可要是被厌弃,那也吃不了兜着走。 何况自己还有孙子孙女,本来他们有个头脑不清醒的父王,就已经够被人瞧不起,要是今日这事最后定为自己儿子的错,再传出去,那可是会影响自己那孙子孙女议亲的。 正因为想到这些,太妃无论如何,不管事实如何,哪怕是违背良心,将来遭受业果,也必须把罪名推给柳如霜。 只是心里想着,若是后面查清,真的是自己儿子做下糊涂事,再多给她一点补偿便是。 想到这些,余太妃暗暗挺直脊背,往前几步,作出一副毫不畏惧,理直气壮的样子,直视沈阔。 “沈将军,听说你前头有发妻,还是皇帝赐婚,可你却痴迷这柳氏…后来夫妻离心,和离收场…要我说,你就是被狐媚子给蛊惑了…这种狐媚子最是喜欢攀龙附凤…不然,她为什么赖在宫里不肯走…” 想着,她又看了一眼一旁神色晦暗不明的帝王,想到什么,又道,“我儿虽糊涂,可也不至于饥不择食,再说,她这副样子…我倒是觉得兴许是她错把我儿认成…” 后面的话,余太妃没有说,可却已经明晃晃暗示,在场的又不是蠢人,自然清楚过来。 原本还觉得柳如霜遭受无妄之灾的太后,经此提醒,也突然反应过来,看着郡王,又看了一眼皇帝,这两人,的确长的有些像? 莫非… 这个念头一旦起了,她看柳如霜的眼神,也从愧疚怜惜,逐渐变为厌恶。 毕竟,柳如霜救了她,她看在救命之恩上,给她封赏,给她做主,可是她不过出身卑贱的贱民,还是妾转正,还怀着孩子,怎么也不配做她儿子,堂堂帝王的女人。 跟太后心思相同的是帝王,只不过帝王早就已经想到这种可能。 甚至还想起,之前去太后宫里,柳如霜对他献殷勤,以及冲他勾唇狐媚的样子。 他虽然为了稳固前朝,纳了不少女人,有一些,他并不喜欢,可是却不得不为了朝廷稳固,而宠幸她们。 可柳如霜,他并不能看得上。 何况,她可是沈阔的女人,他再怎么昏聩,也不会君夺臣妻?! 而这个女人竟然敢算计他,虽然,被郡王给顶了,可是却也把他恶心的不成! 帝王越想,脸色越差。 甚至连对沈阔都有些没好气。 沈阔原本攒了一肚子的话,他逐渐冷静下来,如霜的孩子已经没了,不管什么原因,就算是郡王兽性大发,可他区区四品侍郎怎么能跟皇族对峙。 如今,只能咽下这口气。 甚至想好了说辞,就说,一切都是误会,他知道,自己刚才怒气上头已经得罪了帝王和太后,即便他们现在不发作,可肯定也在心里盘算着怎么把他弄死。 所以,与其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还不如自己主动忍下,委曲求全,至少,他们还能看在他失去亲生骨肉的份儿上,至少明面儿上不会动自己。 甚至还可能会弥补自己。 至于余太妃所言,他是一个字都不会信。 他和如霜的感情一路走来,沐风栉雨,他最是明白如霜是什么人。 不过是托词罢了。 想到自己的霜儿经历这些,还被泼脏水,他心里就有一股子无名火四处乱窜,甚至心里涌出一股想要报仇雪恨的冲动。 可他也知道自己如今无权无势,谈何容易! 忍! 可是这笔账,他总会跟他们清算的。 想清楚之后,他再次跪拜下去,“陛下,太后,吾妻原本就不愿再叨扰太后,可是又念及太后千秋将至,跟我说,太后对她如亲生母亲一般,她是个孤儿,是太后让她有了母亲,所以跟我说等太后千秋宴一过,就回府,我们一家三口才好团聚…” 说到这里,沈阔几乎泣不成声,虽然是演的,可也确实也有真情实感,为自己妻儿蒙受无妄之灾,而他人微言轻,却不得不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咽,而深觉愧疚和无奈。 见太后和皇帝没有反应,他哽咽着擦干眼泪,吞下苦水,抬起头,“发生这种事,我知道不是太后和陛下所乐见的,我心中亦痛彻不已,可…” 他满含深情的看了一眼柳如霜,随即转而抬头看向太后,“事情已经发生了,同为女子,还望太后体恤如霜不易,臣别无所求,只求带吾妻回去,让她好好静养…” 越说下去,沈阔颤抖的越厉害。 任谁看了,就是明明没错,却忍辱负重。 太后大为震动。 本来她已经疑心柳如霜,可是沈阔如此,加之他提到柳如霜是为她祝贺千秋宴才逗留,而她的确也看到柳如霜为了给她准备礼物神神秘秘不辞辛苦,思及此,她又动摇了。 甚至想,若是,真的是郡王… 她看了一眼出了事就躲在余太妃身后的郡王,眼底明晃晃的嫌弃,甚至想起,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或许,他只是犯了老毛病。 那可真是可怜了她的义女了… 是啊,同为女人… 想到这里,太后眼睛竟然有些湿润了。 同时也为沈阔的深明大义而感动。 不管如何,事情已经出了,当务之急是封锁消息,不然传出去,是皇家之耻辱,也对霜儿不利… 想清楚之后,太后决定,等这件事过了,她一定得找机会好好弥补如霜。 还有郡王和余太妃,别以为她不知道余太妃的心思,不就是想赖在宫里,别的有儿子的太妃,都出宫跟儿子住一起颐养天年,偏偏她生了个傻子,还总是赖在宫里。 若不是如此,也不会有今日的事。 还连累她的义女如霜… 如此想着,她朝皇帝看去,暗暗给皇帝使眼色。 皇帝一时看不透沈阔,不过也还算满意他的识趣,毕竟今天他若是执意非要闹大,那到时候他还真是需要给他一个交代。 这么想着,他也淡忘了他一开始的无礼。 毕竟,男人嘛,看到心爱的女人…总归是不舒服…一时控制不住情绪,也是可能的。 宋曦月看着这一切,都急坏了。 不时用胳膊肘捅荣妃。 可荣妃在宫里这么多年,怎么会不知帝王和太后的心思,反而狠狠瞪了宋曦月一眼。 宋曦月吃瘪,可是自己也不能冒然出头,只能在心里干着急,不过她觉得即便是如此,柳如霜也已经活该了。 就是张贵人,她恨恨的揪着帕子,觉得就这么便宜了他们,实在是不甘心。 而且她总觉得今日要连累余太妃和郡王。 她跟余太妃有些亲戚,平日里余太妃对她也不错, 她心里还怪不舒服的。 正这么想着,突然,早就醒来的柳如霜,一下子睁开眼睛,然后就开始嚎啕大哭起来,“我,我的孩子…我对不起将军…我失去了清白…我还不如去死…” 说罢,她挣扎着起身,就对着桌角撞了过去。 第123章 真相大白 好在关键时候,御前侍卫总管朱德禄眼疾手快,挡在了柳如霜和桌角之间,不过,被一心赴死的柳如霜狠狠撞了腹部,他疼的差一点没当场吐血。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就连宋曦月和张贵人,都暗暗捏了一把冷汗。 本来她们觉得柳如霜表演的成分很大,尤其张贵人,柳如霜的小心思,可都在她的掌控之中,按理说,她这种趋炎附势的女人,可是把命看的很重。 不过也难保不是羞愤欲死。 想着,她嘴角牵起一抹戏谑的弧度。 沈阔也反应过来,急忙去抱住柳如霜。 “霜儿,咱们的孩子已经没了,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让为夫可如何活下去…“ 柳如霜仍旧一脸决绝,只是听了沈阔的话,却还是顿了一下,随即扑到沈阔怀里,哭的声嘶力竭,几近晕厥。 “夫君,是霜儿对不起你,霜儿答应过你,会照顾好自己和孩子,可是霜儿没做到…可霜儿真的没想到会…“ 说罢,她怯怯看了一眼被太妃牢牢护在身后的郡王,随即浑身颤抖着跌在沈阔怀里,泣不成声,“夫君,霜儿不仅没保住孩子,还不清白了…霜儿只能以死谢罪…夫君…你是堂堂正正大丈夫…你已经给了我世上女子所有的快乐…霜儿何德何能…霜儿不能让霜儿的残花败柳玷污…” “霜儿,不许你这么说,不是你的错…” 柳如霜的样子,让沈阔再次心如刀绞,像是有一把利刃在反复刺入。 他只能双手牢牢扣住柳如霜,不让她再有任何寻死的机会。 柳如霜原本就没什么力气,又被他牢牢扣住,渐渐的,也就趋于平静,只是仍旧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样子,苍白着脸,生无可恋。 任谁看了这一幕,都会去觉得这是一对遭遇了重大打击的小鸳鸯。 就连太妃,都动摇了。 忍不住狠狠瞪了儿子郡王一眼。 太后更是如此。 甚至荣妃都暗暗后悔不该来,甚至还忍不住想用帕子擦擦眼角,可来的匆忙,帕子都忘记带了,最后眼神落在罪魁祸首宋曦月身上,暗暗在她身上蹭了蹭。 宋曦月皱眉看着,一时间也分不清哪儿是真,哪儿是假。 按理说,张贵人有理有据,而她对柳如霜的人品也有了解。 唯一的可能就是太能演了。 可她搞不清,明明已经告一段落,柳如霜为何还要闹出这一出来。 宋曦月理解不了,可是张贵人却已经想清楚了。 一开始,她也差点被骗到,怀疑是不是自己的人为了邀功故意编造,可她了解自己的人,难不成,不信任自己的人,却要信任一个把野心都要写在脸上的贱妇?! 她想到刚才分明看到柳如霜紧闭的眼眸下,一双眼球滚动,如果猜的没错,她多半是早就醒来了,为何醒来,却不立即苏醒,非要这个时候,应当是柳如霜心里筹谋了一番。 攀龙附凤不成,失了清白,还没了孩子,她自然要给自己寻找一条退路。 退路就是沈阔。 虽然沈阔一直维护她,选择相信她,可为了大事化小,不让帝王和太后为难,选择退让。 他们看得明白,可柳如霜未必。 毕竟,她可是主动对傻子投怀送抱的蠢人。 所以,她故意做这出,就是告诉沈阔,她是被强迫的,同时,要挟帝王和太后严惩凶手,不然,事情万一传出去,那光是唾沫星子,也能淹死她。 而且,闹大了,帝王和太后总归是愧疚,不得不安抚,她出面为沈阔讨要好处,那她在沈阔心里总归是不一样的。 想清楚之后,张贵人眼底几乎要喷出火来。 好一个下贱的狐媚子。 之前帝王就已经怀疑她,若是真让她的得逞了,那算计的名头可是被她安的牢牢的。 自己反倒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如此想着,张贵人眼底精光一闪,随即,迈步上前,一边用帕子擦拭本就没有眼泪的眼角,一边似是感同身受,啜泣道,“同是有孩子的…我看到柳妹妹这般,心里也怪不好受…唉,谁遇到这种事,都接受不了…好在沈将军坚定的相信柳妹妹…可是今日的事若是不调查清楚,那于柳妹妹而言也是伤害,毕竟人言可畏啊…” 说罢,她努力掐着手掌,刺激眼眶发红,同时暗暗使了眼色给宋曦月。 宋曦月怔了一下,还未说话,一旁荣妃接着道,“本宫觉得张贵人言之有理,俗话说,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何况,这可是太后义女,又是亲封县主,还是大臣之妻,若是碍于身份,轻拿轻放,未免寒了人心…” 说着,她暗暗看了一眼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柳如霜。 还忍不住低叹一声,太惨了,她本就是多愁善感的,这会儿,也忘记宋曦月来时说的话,甚至忘却她们之前有过龃龉。 只觉得同为女子,该为女子说几句公道话。 柳如霜有些懵,她虽然是故意闹大,可是没想到为自己说公道话的竟然是他们们。 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可看着荣妃为她伤心落泪,哭的倒是比她还要伤心,又觉得是不是自己想多了。 荣妃,好似的确是个奇葩又奇怪的存在。 说好听,善良,说难听就是傻,拎不清。 与此同时,太妃都震惊的眼珠子都要蹦出来了。 事情不是已经要了了,怎么,还非要追究了。 还有张贵人,她可算是自己娘家人,平日里,对自己也很恭敬,这是怎么了?! 太妃又急又气,若不是碍于场合,定然要当场质问。 可眼下,她必须得求情。 她直接拉着自己的傻儿子就跪了下去,“太后姐姐,越儿可是你看着长大的,他脑子是不聪明,可是也不至于连大肚婆认不出来,再说,他又不是没有王妃侧妃,哪里用得着…” 说着,她又红着眼厉声呵斥,“混账东西,还不跟你太后母亲和你兄长说清楚…” 郡王压根理解不了怎么回事,只是想着母妃以前跟他说过,万一遇到这种情况,就照母妃说的做。 于是他挺直脊背,义正言辞,又透着一丝委屈,“太后娘娘,皇兄,越儿真是被勾引的…是她…越儿抓蝴蝶…她摔倒…搂住越儿…然后说喜欢越儿…” “你胡说…” 不等郡王说完,柳如霜从沈阔怀里挣扎,尖锐出声。 “越儿不说谎,你还说喜欢我,说我很厉害,说你很喜欢,很舒服…” 郡王想到什么说什么,完全没看到在场的人脸色的异常。 柳如霜羞愤欲死,唯恐沈阔会信,一味红着眼落泪,“将军…我没有…” “你有…” “够了,我说了,我只求带吾妻离开…” 沈阔红着眼,厉声打断郡王。 太后和帝王也有些无奈。 不同于太后的头疼。 帝王反倒是觉得郡王所言未必是假,如果柳如霜真的把郡王错认… 想着,他眸底掠过一抹杀气。 柳如霜吓得颤抖倒在沈阔怀里。 沈阔看着这一幕,只觉得浑身的血都要沸腾。 想起他们沈家的下场,想起自己的军权,想起自己心爱的女人,他都已经退让至此,可他们还是不肯放过。 可他什么都不能做。 一个可怕的念头,开始在心里酝酿。 帝王也看到沈阔的不对劲,可是等他再去细看,沈阔已经恢复正常,只是委屈巴巴抱着自己的女人。 帝王深叹一口气。 本来他也是想大事化小。 可是若是不弄清楚,皇室颜面有损,还可能君臣离心。 沈阔,如今还不能死。 既然如此,那就必须给他一个交代。 想清楚之后,他就使眼色,冲总管太监朱德禄交待,“去御花园,寻找有没有目击的宫人,再让慎刑司的人…把安庆县主身边的人带下去…” 闻言,柳如霜心头一阵惊慌,不敢置信,“陛下我是受害者,您为何?您为了维护自己的兄弟,就要屈打成招,栽赃…” 不仅柳如霜,沈阔,也不敢置信看向帝王。 同时太后也有些为难。 一个是她看着长大的,一个是她收的义女,可是话说回来,她不能干预帝王决策。 只是,帝王这次到底有什么主意呢? 帝王眼神睥睨,一时间,有些犹豫,把人送去慎刑司,可是最方便快捷的办法,他想都没想,可没想到柳如霜竟然怀疑他包庇… 如此… 这时候,听闻要被人送去慎刑司的彩莲和其他几个婢女,吓得面如死灰,其中一个直接颤抖着跪下,把一切和盘托出,“别,别送奴婢去,奴婢说,是县主,她想做娘娘,听说陛下每天用了晚膳去御花园,就特意去偶遇,还,还把从宫外带进来的秘药撒在帕子上…” “你胡说…” 柳如霜疯了,她怎么都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被出卖,为什么,自己可是她们的主子啊,自己平日里对他们不薄啊… “贱婢,你为何冤枉我,受了谁的指使…” 柳如霜突然大喊大叫,按直接沈阔怀里冲出去,就要甩打婢女。 第124章 垂死挣扎 不等她碰到婢女,就被反应过来的太妃,厉声命人拦住。 “拦住她,不许她上前。” 宫里伺候的宫人,原本就防止她再寻死觅活,随时防备着,听到吩咐,下意识就把人拉住。 柳如霜刚刚小产,九死一生才活下来,又一时激愤,本来就没多少力气,这下,直接瘫软在地。 可她却红着眼眶楚楚可怜的看向婢女彩莲等人,“我平日里待你们不薄,你们为何要编造这些害我…” 盈盈落泪的样子,配上微微颤抖的身躯,还是能骗过一些人,譬如荣妃。 可是更多的却还是抱着迟疑态度。 当然,也有人觉得柳如霜压根就是丑事败露后的垂死挣扎。 其中,余太妃是最激动的。 亏的她一直以为真是自己儿子做了混账事,虽然极力辩解,可是心里也并不好受。 可如果整件事真的是这个恶毒的女人,为了攀附权贵,而错弄出来的,那简直就是该死。 而她还想把脏水全泼向自己的傻儿子。 简直当诛! 她这个儿子虽蠢,可是天性不坏,对她这个母亲也极为孝顺,他们母子已经过的小心谨慎,怎么,还有人利用陷害他们。 这么想着,余太妃又小声询问了郡王几句,得出的答案,也都是无一不是一样的。 再说,她虽然不是上一届宫斗的冠军,可也是宠妃出身,说实话,要不是她生了个扶不起的儿子,当年也不会投靠太后,谁敢小觑她。 她也是腥风血雨里淌过来的。 宫里的女人,就没有简单的,尤其还能一时荣宠,就更不简单。 只不过,她已经退居太妃位子上太多年,一时间也没有想起这些,可这会儿,她回过味来,仔细推敲,也明白了一些东西。 自己虽然病着,可是张贵人最近的确太殷勤,她去探视之后没多久,郡王就破格入宫,这一切总归是太巧了。 而且看似张贵人今日一直不说话,可是却像是故意避嫌。 而且之前宫人提到,是张贵人邀帝王去御花园散步,才刚好撞见。 她不得不多想,这一切都是张贵人有意安排。 可她还是了解张贵人的,她能做宠妃,自然不是愚蠢的,她顶多是顺势而为,绝不会主动去布局。 所以说,今日的事情,有巧合,有设计,还更有野心。 很快,余太妃就在心里理清了一切。 她也深深舒了一口气。 安抚的拍了拍郡王的手,看着他吓得发青的脸,暗暗咬牙,下定决心,今日必须要一个交代。 之前她退让,只想着息事宁人夹起尾巴做人,那是因为,她是真的担心是自己儿子糊涂。 可现在,她既然已经清楚怎么回事,就不会坐视不理。 任由人继续给她的傻儿子泼脏水。 想清楚的余太妃,目光锐利的扫向柳如霜。 随即开口央求,“既然如此,本宫觉得还是请御医来给越儿诊治,看越儿是否是受了药物影响…” 毕竟是久居深宫的都知道,宫里的女人为了争宠,什么阴谋诡计都会使,她那时候,就有为了争宠对帝王下药,或者设计陷害别人跟侍卫私通,跟太监对食的。 闻言,柳如霜面色一慌,刚要拒绝,却听到太妃声音尖锐里带着委屈,“越儿这孩子可怜,因为遭人算计,智力弱于常人,我们母子这些年不说循规蹈矩,可也一直小心做人,就是怕被人抓住什么把柄,可是为何我们已经这般小心了,还是要被人泼脏水,难不成,就容不下我们母子不成?!” 余太妃的话,让太后和陛下都若有所思,旁人不知郡王失智是怎么回事,可他们母子是心知肚明。 当年,他们母子并不得先帝宠爱,可是还是有人怕他们成事,所以想除之。 没有办法,太后只得算计余太妃母子,让跟帝王极为相似的郡王替陛下背了锅,也是因为这个,他们这些年对郡王母子一直都不错。 这件事是他们母子的秘密,没有其他人知道。 可是想起这件事,他们还是忍不住有些惭愧。 这也是几年前郡王做下糊涂事,太后和陛下都轻拿轻放的原因。 见太后和帝王不说话,余太妃拢在袖子里的手用力攥紧,暗暗咬着后槽牙,发狠,“本宫只求秉公处理,若是这件事的确是我儿的错,那我替我儿给安庆县主和沈将军磕头赔罪,可倘若…” 太妃后面的话没说完,柳如霜已经面色大变,心里的慌乱,几乎要溢出来,下意识的朝沈阔看去。 沈阔却被突如其来的变故直接砸懵了。 他本来是信誓旦旦觉得是如霜被强迫。 可太妃怎么这么理直气壮?! 还有,为何他总觉得如霜有些慌? 她为何要慌?! 他在心里一遍遍的叩问自己,不是想不到,却始终不敢相信。 他不敢去想。 也不敢去面对。 就在他颌动嘴唇,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听到帝王开口,“宣御医…” 一瞬间,他看到柳如霜眼底的惊慌几乎要溢出来! 而他的心也仿佛被什么重重一击。 从上而下,都有种无法控制的心慌,和惧怕。 让他整个人有些失魂落魄,压根也没心思理会柳如霜的求救眼神。 柳如霜在沈阔这里寻不到帮助,只能继续声嘶力竭,“御医不是来过,要是有什么早查出来了…我知道了,你们都是皇族,做错事,却不肯承认…你们都是宫里的…想收买宫人…御医…容易的很…说什么把我当亲女儿…终究是我自作多情…” 柳如霜像是突然想明白一切,整个人颓废又无力。 只是她却用错了办法。 换作旁人,她这般道德绑架,或许还会有用。 可对方是太后,久居上位,早就习惯了被高高在上捧着,抬举你,给你好脸,可却容不得你不识抬举。 几乎柳如霜的话一落地,在场的人就纷纷变了脸色。 太后浑身都被怒火裹挟,若是说,之前还觉得她有几分可怜,这会儿,就已经全都不见了。 余太妃暗自欣喜,她跟太后认识大半辈子,对方什么脾性,她可是一清二楚。 还有荣妃,宋曦月,张贵人,几乎都变了脸,虽然微有不同,可无一例外不是嘲讽柳如霜可真是疯了,简直自掘坟墓。 就是帝王也忍不住蹙了眉峰。 沈阔虽沉浸在自己的心事里,却也觉察出气氛诡异异常,刚忍不住想提醒…就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抬头,就看到,刚离开的御医,又提着药箱回来了。 御医已经知道要问什么,他其实早就知道了,可刚才喊他来,只是让他救人,所以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也只能把话藏在肚子里,这会儿,他恭敬行礼,便走去郡王身边,佯装诊脉。 结果,柳如霜突然又大喊大叫着要以死明志,“既然都不信我,那我还不如…” 她以为她这般能打消,可是不是所有人都在意她的生死,帝王更是厌烦的直接放话,“不许拦,我倒是要看看,她是不是真有胆子…” 他这话一出,让原本也准备说类似的话的余太妃,把嘴里得知话又咽回去,随即也不再多看柳如霜,目光全都放在御医和郡王身上,虽然心里已经有了数,可事情没落定之前,她还是七上八下,难免担心。 好在御医最终没让她失望。 “启禀陛下,太后,太妃,微臣的确在郡王体内测出有迷情药的成分…” 闻言,原本寻死,却又啜泣不止的柳如霜,彻底跌落在地,巴掌大的小脸上,布满泪痕和恐惧,浑身颤抖,朝四周看去,似乎是在求救,却始终没有定格。 而与此同时,负责去搜查的宫人,也带着从柳如霜那里搜到的迷情药回来。 证据确凿,在场的人,看柳如霜的目光好似凌迟。 这一瞬间,柳如霜眼底地光终于寂灭,她本来还想殊死一搏,继续咬定是被陷害,可看着一张张鄙夷的脸,她终究想通只是徒劳。 这一刻,她心里被悔恨填满。 倘若她早知道,绝不会继续闹。 她闭上眼,一行清泪滑落,随之,像是想通了什么,在地上爬行,去触摸太后的袍角,“太后,母后,霜儿只是太喜欢母后,只是想永远陪伴在母后身边,母后不是也说,喜欢霜儿,想让霜儿永远…“ “别喊我去母后…” 太后以前多喜欢柳如霜,这会儿就多厌恶,被她触碰,都觉得浑身不自在,直接用力踩开柳如霜的手,后退躲开。 柳如霜吃惊的看着昔日对她慈爱有加的太后,一朝变脸,陌生的让人害怕,心里燃起的希冀,一点点寂灭。 随之,目光一转,看向沈阔,嘶哑着怯怯喊道,“夫君,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啊…” 沈阔抬眸,眸光微闪,可最终一句话都没说。 只是闭上眼,浑身都觉得无力,一直挺直的脊背,都似乎塌了一些。 柳如霜嘴巴一瘪,泪水汩汩落下。 她不懂,她不过是想过的风光罢了,有什么错?! 她把目光从沈阔身上抽回,转而看向能决定她未来和生死的帝王,怔愣许久,嘶哑出声,带着一丝委屈,“陛下,你,你当初夸我,也是喜欢我…“ “喜欢?你还真是冥顽不灵,来人,柳氏秽乱宫闱,构陷亲王,贬为庶人,从皇室玉蝶除名,从此之后,不能踏入宫门半步…” 说着,他看向沈阔,“沈将军,朕知道你跟柳氏感情深厚,至于你要不要休妻,朕许你自行决断,只是有一点,他日你不可给她请封诰命,任何皇室宴席,也不可带她参加。” 沈阔嘴角爬满苦笑,许久,才跪下磕头谢恩。 柳如霜苦涩又惧怕的心,微微松了一口气,可是对上沈阔猩红的眸子,却又止不住的心慌。 从帝王说话开始,余太妃就一直竖起耳朵,她不确定是不是自己年纪大了耳朵不好使,他刚才说的是构陷亲王? 这个念头刚从心里划过,她就感受到帝王眼神扫过,随之听到帝王铿锵有力道,“今日,郡王和余太妃受了委屈,朕今日亲封郡王为亲王…” 第125章 婆媳关系好转 话音落地,原本胸内还满腔怒火蓄势待发的余太妃,瞬间哑火。 她身为前朝宫妃,自然明白,这算是帝王给的补偿。 虽说亲王郡王只是一字之差,可是待遇千差万别,这背地里可是能延续给后代的万千好处。 她的儿子是个头脑不灵光的,不会为自己筹谋,她作为母妃,自然得替儿子谋划,这也是她这些年,赖在宫里不走的原因之一。 毕竟,她只能留在宫里,留在他们母子身边,他们才能看到,想到,她的越儿。 所幸,她做到了。 一瞬间,她心头涌过万千思绪,原本还打算再让陛下严惩沈阔的,虽然他也很可怜,可是谁让他是柳如霜这个贱人的夫婿,没有他教唆,柳如霜也不会胆大包天。 可,突然,这么大一个好处砸下来,把她所有的盘算砸乱了,取而代之的是狂喜。 她甚至觉得,这一出不亏。 她儿子免费玩了一个女人,还白得了亲王爵位。 呸。 她儿子龙姿凤章,本就是皇子,得亲王爵位本就是理所应该的。 别说亲王,就算是… 余太妃想起先帝也曾经对越儿寄予厚望,若非… 算了,如今也已经很好了。 她很快理清思绪,转怒为喜,拉着郡王,跪下谢恩。 郡王一时间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是嘴里反复念叨“母后,皇兄,越儿真是无辜的…” “傻孩子,你母后和皇兄信你了,坏人被揭穿,越儿是无辜的…” 余太妃看着自己直到现在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郡王儿子,突然有些百感交集,一时间,也是有些真情实意流出。 “多谢太后,多谢陛下。” 自己磕头,又拉着郡王行礼叩首。 帝王和太后互相对视一眼,二人心知肚明,弥补是真,却也不是只针对这一次。 相比这边的喜庆,那边柳如霜和沈阔却颓败萧条。 沈阔心里翻江倒海,目光在不敢置信和恨毒之间来回转换。 一时间,也没想好该拿柳如霜怎么办? 这个女人,曾经救过他,他们相依为命,他对她深信不疑。 为他不惜跟木婉云和离,就在他满心憧憬跟她有孩子的时候,她却给了他石破天惊的一击。 让他彻底成了一个笑话。 柳如霜不敢去看沈阔的眼神,在明白太后和皇帝彻底指望不上后,她知道,她能依靠的只有沈阔了。 可是沈阔赤红的眼神,生人勿近的气势,让她压根不敢靠近。 她怎么都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为什么最后被伤害,被鄙视的永远都是她。 就连那个傻子,都因祸得福… 可不管她如何不满,如何不甘,都不敢再说。 张贵人看死人一般的眼神轻蔑的扫过柳如霜,随即收敛神色,转而开始恭维余太妃。 “姨母,实在是恭喜了,也算是因祸得福…” 余太妃没有跟往常一般接话,甚至脸上也没有什么好脸色,只是敷衍的扯了扯嘴角,转而,就去跟荣妃说话。 张贵人自讨没趣,无奈的笑了笑,一抬头,却对上帝王讳莫如深和太后仿佛把一切都看穿的眼神,她心里咯噔一声,随即强颜欢笑找补,“说起来,今日这事,多亏了帝王和太后明察秋毫,某些宵小,才没有奸计得逞…” 说着,她抚着微微隆起的肚子,苍白的脸上,努力对帝王挤出讨好的笑。 看破不说破的帝王,终究还是心软了,拉起她的手,用力握了握。 感受到帝王的心思,张贵人这才松了口气。 此时暮色四合,华灯初上。 太后一脸疲态,对着还赖着不走的沈阔和柳如霜厉声道,“还不快滚…” 闻言,柳如霜如梦初醒,满眼不甘心,最后被几个太监强拖离开,刚要开口,就被小太监眼疾手快堵住嘴。 她一向都觉得太监是没根的,平日里,也是颐指气使,不拿他们当人,这会儿,几个小太监还不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沈阔看着柳如霜被拖走,眼底流露出一丝不忍,可还是被心底的滔天怒火和憋闷压下去,就在他准备离开的时候,豁然想起,这次进宫的目的,刚要准备开口,外面就有人急步而来。 “陛下,几位兵部的大人,已经等了多时了…” “兵部?” 不明就里的帝王,突然目光锐利的扫了一眼沈阔。 沈阔才如梦初醒,急忙躬身,“陛下,南疆出事了…” 闻言,殿内的众人,也都是神情一紧。 后宫不得干政,这是她们能听的吗? 好在帝王狠狠瞪了一眼沈阔,随即大步离开。 众人纷纷跪地恭送。 太后看着自己的儿子身为帝王,却要披星戴月的处理朝政,又想到因为后宫的琐事,耽搁了国家大事,便心里烦闷,对还把她的宫殿当茶话会的几个宫嫔也甚是不满。 好在她身居高位,有些话,不需要她明说,就有底下人替她说,“诸位娘娘,王妃,太后需要歇息了。” 跟余太妃说的热切的荣妃闻言,才想起这里不是自己的永寿宫,赶紧跟宋曦月一起行礼,然后跟着余太妃和张贵人一起往外走。 等出了寿安宫,荣妃还有些意犹未尽,只可惜,余太妃还要送自己儿子出宫,出了这么大的事,可不敢再把他留在宫里了。 今日是侥幸,碰到的是心怀鬼胎的柳如霜,哪日若是碰到旁人… 余太妃不敢想下去。 虽然宫门落锁后,不能随意出入。 可是宫里分前朝后宫,让他去前朝,养心殿御书房,随便哪一处,总不能再留在后宫里了。 荣妃没有请到余太妃入自己宫里,又不愿意跟抢了她帝王恩宠的张贵人多说,主要,这有孕的女子就是个雷,万一磕了碰了,再算计到自己头上。 她可不敢招惹。 所以,余太妃一走,荣妃也拉着宋曦月离开了。 可她还有好多话没说,平日里,自然有底下的人陪她说话,可是,今个儿来的急,她没有带,她们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跟她们也说不到一起。 最后,没办法,她只好收起平日里总板着脸呵斥的样子,挤出几丝和颜悦色来,很宋曦月一起说起来。 “你说,那个柳如霜,可真是能装?装的可真像,她当时,那个样子,本宫还以为她真的是要寻死…差点就相信了…没想到竟然是假的…” 荣妃一边说,一边打量宋曦月,目光怪怪的,倒是让宋曦月有些摸不着头脑,好在,荣妃很快来了一句,“本宫最厌恶心机深重的女子,还好,你不是,你跟本妃一样,都是没脑子的,有什么都写在脸上…” 闻言,宋曦月怔愣了一会儿,才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结果,却被荣妃刚好撞见。 “三皇子妃,本宫对你的耳提面命,你都抛到九霄云外了…” 荣妃气的一巴掌拍在桌案上,结果,没忍住自己也翻了一个。 宋曦月都没想到,经过这一遭,她跟这个难缠的婆母,关系竟然出现了微妙的变化。 果然,古人诚不欺我,一段关系要想着有质的飞跃,就得一起打过架。 虽然,她跟婆母没有一起打过架,可是,一起看过笑话,也算勉强是了。 只可惜,这之后几天,婆母真的病了,许是那天太兴奋,吹了风,反正荣妃身体本来就十分娇弱,平日里不能吹着冻着,说是生产的时候留下的病根。 说到这里,荣妃又有话说了,“曦月,母妃是过来人,常言道,我吃的盐比你吃的肉都多,你以后可得多备几个稳婆…” 宋曦月应了一声,又给她捶另外一条腿。 心里却着急,什么时候才能出宫。 她都等不及想把宫里的事情告诉婉云姐姐。 皇家最要颜面,牵扯一个被废黜的县主,还有一个亲王,皇家自然不会让外人传笑话。 所以,对外说的是,柳如霜冲撞了宫里分贵人,才会被废黜县主身份,至于她的孩子,反正她离宫以后,就被沈阔关了起来,也没人知道。 宋曦月急的火急火燎,却不知道宫外已经有人猜测她就是柳如霜得罪的那位贵人。 毕竟众所周知,柳如霜跟木婉云势同水火,木婉云和离就是被柳如霜挤走的。 后来柳如霜走了运,救了太后,被册封县主。 身为木婉云好姐妹的宋曦月,三皇子妃,自然要为她出头。 甚至有人打听到一些小道消息,然后又自己融会贯通,最后传出,三皇子妃宋曦月为了帮助好姐妹,不惜以身入局,让柳如霜把她肚子里的孩子给推没了,而柳如霜也被责罚,自己失去了肚子里的孩子。 红玉出门买补给的时候,听到,刚塞进嘴里的糖糕都掉了出来,赶紧回府禀报。 第126章 多久没有沐浴了? 而与此同时,宋曦月也终于等到了荣妃身体转危为安,同时,谢君宴也出了些力,打着,“母妃是存心不想抱孙子。” 原本病怏怏的荣妃,直接挣扎坐起来,怒瞪不孝子谢君宴,“孽子,你胡说八道什么,母妃做梦都…” “既然如此,你把我娘子扣在宫里,让我一个人怎么生?” “这…” “你是宠妃,宫里又不缺伺候的人,非把我娘子拘在宫里,还不承认你就是存心不让我有后?!” 一向自认舌灿莲花的荣妃,被堵的哑口无言,看着儿子谢君宴那张满是不满的脸,还有宋曦月自从谢君宴进来,目光就没从谢君宴身上离开过,最后咬了咬舌头,无奈的摆手,“好,本宫不拘了,本宫倒是要看看,你们让本宫多久抱上皇孙…” 闻言,谢君宴直接等不及,就拉着宋曦月的手往外走。 看的还带着抹额,一脸病容的荣妃目瞪口呆。 半晌,才想起来抓起药碗丢在地上,抹眼泪,“都说娶了娘子忘了娘…这臭小子,不管有没有娘子…心里都没我这个娘…” “娘娘,男儿都是粗心的,好在我看三皇子妃对您还是一片孝心…” 想到最近的确看宋曦月比以前顺眼多了,荣妃扶了扶歪掉的抹额,“曦月那孩子的确不错,罢了,本宫考验她也有一段时间了,这孩子虽然每次进宫侍疾,都不情不愿,可也没亏待本宫,罢了…那下次就让老二家的来吧…老二家的都有一儿一女了,总不能也说我耽搁他们传宗接代,老二虽不是我亲生的,可是也是本宫一手带大的,老二一向又孝顺…本宫日子寂寥,也就跟小辈们在一起,才觉得日子还有盼头…” 这边,荣妃在嬷嬷的安抚下,重新躺下。 那边,宋曦月已经催促谢君宴赶紧加快车程离开。 谢君宴看着宋曦月急迫的样子,还以为这次母妃又刁难她了,可以往,她不是也找机会脱身了,怎么,这次,却待了这么久。 他这几天正好陪二哥去处理科举舞弊案,直接吃住睡在有司衙门了。 回到皇子府,却发现宋曦月还没回府,一问,才知道,宋曦月竟然已经有半个月没回来了。 他当即入宫。 想着,他看着她急迫的侧脸,忍不住问,“不是挺机灵的,怎么变蠢了…” 宋曦月本来还挺感激他出手相救,可听到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就忍不住回怼,“不会说话,别说…” “你?!” 谢君宴只觉得自己一片好心,却被狗咬,当即忍不住回呛,“宋曦月,你不知好赖是不是,知不知道,若不是本皇子,你现在还得强撑着侍疾…” “你还好意思说,你亲娘病了,你这个做儿子的,都不知道侍疾,还得让我每次替你去,旁的皇子吧,人家是真有正事,可你呢?你有什么正事?!” 不是宋曦月瞧不起三皇子谢君宴,实在是,在她印象里,他就真没做过什么正儿八经的差事。 谢君宴被她的话嘲讽的说不出话来,很想告诉她,这次,他真的有认真办事,可看着她明显不愿意相信,最后也懒得说。 半晌,才找到话,问道,“你说母妃这次真的病了?” 宋曦月也不是真跟他生气,听他问,也消了些气,冲他点头,“是啊,病得不轻,高烧好几日…” 说着,又补充一句,“不过已经好了。” 她这样说,是想让让他放心。 毕竟,虽然他整日跟荣妃斗嘴,可其实心里还是挺关心荣妃的。 谢君宴听完,心里确实安了不少,转而想起什么,有看着她,“这些天,你也累坏了吧?本皇子,带你去泡温泉解解乏?!” 宋曦月眉眼倏地亮了起来。 可想到什么,急忙讨好地拉住他的手,“能不能带婉云姐姐一起?!” 一听到木婉云,谢君宴眼底就闪过一丝不快,随即,暗暗抿了唇瓣,“皇家别院,其余人,不好去。” “小气,这样,那我也不去了。” 宋曦月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掀开帘子,往外一看,见马车方向不对,急忙冲车夫喊道,“错了,错了,这不是去婉云姐姐府上的路…” 本来就有些不悦的谢君宴,闻言,立即扯住她的手臂,“宋曦月,你够了,到底我是你夫君,还是木婉云是?!” “若是婉云姐姐愿意娶我,那我也可以嫁给她…” 宋曦月故意道。 看到谢君宴俊朗的眉眼倏忽黑了,忍不住在心里道,男人,小气。 可小气的男人,却执意要先回皇子府,气的宋曦月险些要跳车,才吓得谢君宴赶紧让车夫掉头。 等到了木府,木婉云刚下车,就看到谢君宴也跟着一起下车,忍不住问道,“你做什么?!” “陪你去看木小姐。” “你…” “别忘了,上次,我可是帮过忙的,你要是在木小姐门前,欺负她的恩人,你猜她会不会恼恨你…” “这…” 宋曦月怔愣的时候,谢君宴已经心情大好的迈步走了进去。 木婉云已经收到门房通报,知道是宋曦月和三皇子到了,便提前让人备茶,是义兄让人送来的上好的南疆茶,等人一进来,手里便捧了热乎乎的茶。 奉茶的是红玉和绿俏,早几天,她们就已经打听到了一些事,这几天心里都憋着。 好吧,街上传的沸沸扬扬,神乎其神,都说是宋曦月为了自家小姐,才故意设局针对柳如霜。 一开始,她们也差点信了。 可是自家小姐却说,宋曦月小姐不是鲁莽心狠的人,其中必然另有隐情。 她们也暗地里打听,得知,柳如霜肚子里的孩子没了,又失去了县主身份是真的,还听说,她是顶着一身血污,被人连夜抬回来的。 还说,沈阔最近也没怎么出门。 甚至之前留在沈府的,暗地里传来消息,说沈阔和柳如霜似乎出了问题,不仅不住在一个院子里,甚至,柳如霜还被撵出芙蓉苑,就连身边伺候的人也都只剩下一个年纪大的老嬷嬷。 当然,留下的钉子传回的消息,不止这些,还有,譬如,沈阔最近经常在芙蓉苑发呆,还在之前小姐经常待的地方,布置了同样的软榻等等。 只是,她们觉得晦气,都只当没听到。 可整整汇合起来,还是把她们的好奇心彻底调动起来了。 急于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木婉云不同于两个丫头急切写在脸上,可也心里有些好奇,想印证跟自己的猜想,是不是一样。 本来,宋曦月一个人来,红玉跟她熟悉了,没大没小惯了,大可直接问,可没想到三皇子陪同一起来,这倒是让她三缄其口起来。 好在宋曦月原本就是来解释这件事的,喝了几口茶,便等不及开口。 “婉云姐姐,你们有没有听说什么?!” 宋曦月自从那天看了一场好戏后,就一直在永寿宫侍疾,憋了这么多天,可真是半点都等不及。 “当然…” 红玉也等不及,结果,看了一眼三皇子谢君宴,又忍住,唯恐三皇子觉得自家小姐身边净是没规矩的。 宋曦月见红玉奇奇怪怪,完全没有平日里的乖巧伶俐,觉得有些奇怪,忍不住道,“怎么了?说话吞吞吐吐的…” 红玉怔了一下,微微一笑,没说话。 宋曦月扫了一眼,也没太在意,继续道,“好了,听我说,我实在是憋不住了…” 宋曦月本来是想用最简洁的语言,把当时的来龙去脉,绘声绘色描绘出来,让婉云姐姐,还有红玉绿俏几个,都能如同身历其境,一起感受那份激动和喜悦,结果,她一开口,就忍不住,滔滔不绝,一会儿是她的所看到的,一会儿是她分析的,整整大半个时辰,一直说到口干舌燥,才说完。 而在场的人,都已经完全懵了。 木婉云虽然猜到八九不离十,可是没想到对方竟然是那个越郡王,她以为是帝王… 不过,宋曦月虽然没有说是张贵人指使,可是她觉得大概是有张贵人的手笔。 至少不会像是宋曦月说的那样,张贵人只是碰巧发现了疑点,又不愿意得罪人,才让她出头。 红玉和绿俏都震静的捂住嘴,虽然已经知道柳如霜很惨,可是听着怎么回事,还是难掩震惊,当然,震惊过后,也是痛快,活该,也算是咎由自取。 而谢君宴满脑子都是自己的王妃,三皇子妃,描绘柳如霜和越皇叔那香艳场景,什么,抵死…不知天地为何物…交颈而卧…娇喘…她,她,亲眼看到?! 若非如此,怎么能?! 他跟宋曦月成亲一年多,仍未圆房,可怎么听她所说,似乎对男女之事并不陌生?! 谢君宴越想,心里越憋不住,他有太多话要说,可宋曦月却拉着木婉云的手臂,一口一个婉云姐姐,那殷勤的样子,那亮晶晶的眼睛,他总觉得不像是看姐姐,倒像是看情郎。 谢君宴越看下去,心里越憋闷,越堵得慌。 木婉云一边跟宋曦月说话,一边看向一脸憋闷的三皇子谢君宴,看到他目光幽怨的看着宋曦月,有些好笑,也有些不忍,于是打断宋曦月,“曦月,你这是多久没沐浴了?!” 第127章 上朝晕厥 原本还趴在木婉云肩膀上撒娇的宋曦月,顿时脸一僵,随即把手从木婉云手臂抽回,又从她的软榻上跳下去,然后才抬起袖子,闻了闻自己身上,接着脸一黑,有些不太好意思的对木婉云道,“婉云姐姐,是不是熏到你了?” “都怪我太心急了,急着回来跟你说这件事,好让你高兴高兴…” 说着,宋曦月想起什么,转头,狠狠瞪了谢君宴一眼,眼底几乎要喷出火来,虽然没说话,可愤怒的表情,分明在说,为什么,不提醒我?! 本来就心里吃味的谢君宴,再次躺枪,这次,他有些没好脾气的冲她翻白眼,像是在说,我拦得住你吗? 宋曦月也想起,谢君宴之前的确提起带她去泡温泉,难道那时候,他就是在委婉提醒自己?! 可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很快,她又重新瞪了他一眼,心里暗暗骂道,就不能说的再明白点? 本来还没觉得,这会儿,她突然是真的觉得有些瘙痒难耐了。 在宫里半个月,荣妃的病时好时坏,她虽说不上衣不解带,可婆母病着,她也没心情沐浴。 刚要跟婉云姐姐打招呼,她先回去沐浴焚香,等身上重新香香的,再来看望婉云姐姐,想起什么,开口,又道,“婉云姐姐,咱们是不是该好好庆祝庆祝?这样,我知道有个山庄,里面引了温泉水,咱们去泡一泡?!” 说着,她像是看不到谢君宴眼珠子都要蹦出来了,继续道,“现在天气渐凉,咱们好好泡泡,解解乏,别提多…销魂,快乐似神仙…” 本来就已经气不顺的谢君宴,陡然瞪大眼睛。 木婉云把小夫妻之间的互动看在眼里,虽然也很想去泡一泡,可她对做灯泡,可没兴趣,对了,这灯泡是她最近看的话本子里经常看到的,她一直百思不得其解,这灯泡究竟是何物,不过,应该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么想着,她笑着道,“我就不去了,还有些事,需要处理,你跟…三皇子去吧…” 宋曦月翻了个白眼,狠狠瞪了一眼三皇子,三皇子无疑是聪慧的,很快猜到,木婉云是不想掺和在他们夫妻之间,他是承这份情的。 想着,他一边给木婉云告辞,“木小姐,那我带着臭烘烘的王妃先走了…” 一边拉住宋曦月的手就往外走。 宋曦月气的跳脚,恶狠狠瞪着他,“谢君宴,你说谁臭烘烘…” 结果,身子就不受控制被拉着往外。 狗男人,力气可真大。 手腕被拉的生疼,她急急忙忙跟木婉云道别,“婉云姐姐,我改日再来…” 下一秒嘶的一声,带着哭腔,“谢君宴,你弄疼我了…” “没事吧?!” 谢君宴果然急了,急忙就要拉起她的手腕去看。 结果脚上吃了一下,疼得他倒抽冷气。 而始作俑者,宋曦月自己撇下他大步往外走。 小两口厮闹的声音随着二人渐行渐远,为越来越小,却也断断续续传入屋内。 红玉和绿俏送二人出去,回来,红玉忍不住脱口而出,“三皇子和宋小姐,他们感情真好…” 刚说完,红玉就吃了绿俏一记眼刀,红玉还没弄明白自己哪里错了,就听绿俏道,“小姐,咱们天朝可以允许女子和离后二嫁,小姐好好挑挑…” 木婉云没说话,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 对于二嫁,她是没意见的。 总不能被狗咬了,就不吃狗肉了。 只是想起上一世,一朝错付,却落得凄惨下场,要说心里一点阴影也没有,那是假的。 谁都有少女怀春的时候,她虽然是被故意牵引,爱上了人渣,可也已经尝到过情爱的苦。 何况,她现在有钱有闲,若是再瞎眼,那不是得不偿失。 所以,她不排斥二嫁,可绝不会再付出真心,而且二嫁之人,必须让她有所得。 当然,前提是,不介意她二嫁之身。 她心里不是没有人选,可是前提是,人家也对她有意。 她做不来一头热的事。 可目前为止,他们似乎还没有接触到这一层。 她不说话,两个丫头,还以为是说错了话,尤其是红玉,这会儿回过味来,一脸诚惶诚恐,总以为自己勾起可小姐的伤心事,就差自扇巴掌了。 等木婉云回过神来,就看到红玉一张脸要哭不哭,绿俏也是一脸的懊恼,忍不住问道,“这是怎么了?” “小姐,我说错话了,小姐怪我吧?!” “嗯?!” 木婉云刚才走神,唯恐自己错过了什么,一时间没拐过弯来。 绿俏也忙道,“小姐,其实我就是随口一说,其实,您现在有钱,有靠山,还有辉儿小少爷,去找劳什子男人做什么,您要是真的有需要,我可以帮您物色模样清秀的小倌…” 绿俏知道许多大户人家守寡的或者终身不嫁的女子,也并不是那么清心寡欲。 红玉直接呆愣住,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这是绿俏,那个一直说她不严肃,不庄重的绿俏,说的?! 想反驳,可偏偏绿俏又是一脸的严肃。 她突然就觉得自己是不是真的听错了? 木婉云也是暗暗吃了一惊,这话,如果是红玉说出来,她的震撼可能还小点,可绿俏,一脸的认真,她倒是也跟着认真想了想。 倒也不是不能。 可是她很挑。 想着南风馆那些涂脂抹粉的,心里觉得有些膈应。 而且,她如今还有事,也没那个心情。 可她还是认真想了想,给了个回复,“以后再说,到时候有了想法,你再去…” 绿俏应了一声。 红玉瞪大眼睛暗暗捂住嘴巴。 木婉云这会儿回过味来,怎么话题一下子转的这么大,突然,她想到什么,忍不住觉得有些好笑,“怎么?你们是觉得你们小姐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就那么看不得成双成对?!” 红玉低下头没说话。 绿俏也沉默不语。 “这世上除了单的就是双的,放心,我没那么小气,罢了,不提这茬了,今日也算是个好日子,你们去备一桌像样的席面,咱们主仆好好庆祝庆祝,嗯,下面的也沾沾喜气,给他们每人三个月的月钱…” “是…” 一听能吃席,还能有钱拿,红玉和绿俏都高兴的很。 与此同时,又过了几天,京中又出了一件大事。 科举舞弊案查清后,主考官员落罪的落罪,虽然木蔺没有参与,可却也因为收受考生贺礼而被皇帝在朝堂上奚落一番。 “木太傅一向两袖清风,没想到,也有为五斗米折腰的时候。” 帝王随口一句,自然有闻到味的开始附和。 有早就把木家事调查的清楚的御史当即站出来,“臣听闻之后,也是大为震惊,早就听闻木家日子之所以好过,是因为之前的木小姐跟人学着做生意…” 被人在朝堂上提起这件事,木蔺老脸更难看了,心里暗暗给木婉云记了一笔,却不得不解释,“是孽女自己所为,我们木家上下一向是不齿的…” 结果朱御史却忍不住嗤笑一声,脸上鄙夷之色更盛,“木太傅,你若是没花木小姐赚的一个子儿,我倒是佩服你,可是花的时候比谁都凶,如今又把污水都推给小女儿一人身上,未免太过道貌岸然,或者,说白了点,实在是有些又当又立了…” 闻言,木太傅一口老血梗在喉咙里,差点当场吐出来。 可是远远没结束。 接着又有人站出来,“臣也听闻,木小姐当初其实并不喜欢沈将军,可是无缘无故就被泼了污水…” 闻言,木太傅眼皮一跳,不敢置信的看着站出来的大理寺卿卢枫,急忙把老血咽回去,辩解,“卢大人,此话可不敢胡说,谁不知道小女当初当街拦马表白沈…” “可我怎么听说,当日明明是木小姐身边的丫头所为,木小姐全程不发一言…” 卢枫没有给木蔺一个眼神,继续道。 “这…” 木太傅老迈的身躯狠狠一晃,眼前一黑,好在被身边的同僚及时扶住。 他心里感激正要感谢,结果就听到对方也开口,“我也十分不解,按理说,做父亲的听说女儿被人泼污水,都会羞愤辩解,女儿家清誉何其重要,可亲生父亲亲口去证实女儿不检点的还是头一次…” 闻言,木太傅脸一白,刚要开口,就想到刚才他所言木婉云当街拦马之事。 顿时一句话为说不出口。 他一生都谨小慎微,循规蹈矩,唯恐名声被污水,可没想到… 下一秒,他眼前一黑,整个人都倒了下去。 这次,那个同僚,不仅没有扶他,还一脸嫌弃的往旁边退去,耳边还传来他惊呼的一声,“木太傅羞愤晕厥了…” 他最后一丝理智都没了,恨不得再也不醒来。 为什么会这样? 他是帝师,是皇帝的老师,素来都有好名声,为什么,会落到这步田地? 他到底做错了什么?! 原本以为,他这一晕厥,会获得帝王怜惜,让原本污他名声非议他的人,自惭形秽,有所收敛,可是没有,根本没有,甚至,帝王,因为他晕厥,竟然提起,“木太傅年纪大了,每天上朝实在是疲累,罢了,让他以后在家好生休养吧…” 第128章 母女冲突 就这样,原本在朝堂上没有什么存在感,却又在必要的时候,会被人拉出来一用的木蔺,木太傅,因为帝王一句“太傅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太好“,便开始在家赋闲。 虽然,他被尊为太傅,可到了这一代帝王,并没有把皇子委托给他教导,所以,他虽有太傅之名,却无实权。 靠着教导帝王几个月,有了太傅之名,在尊师重道的天朝却像是有了保障一般,拿着饷银,可实际上,除了每天上朝站在那充当背景板,也没什么用。 可现在,帝王一句话,让他连朝也不用上了,那不是告诉所有人,他是没用之人。 木蔺被送回木府之后,木夫人就请了大夫,其实出宫之前,御医就已经诊断过,可木夫人还是不放心,最后诊出,“并无大碍,好好休养…” 可无大碍有什么用,帝王说他老了,让他休养,他本来就不在任何一个职能部门任职,这次好不容易帮着礼部一起操持科举,结果却因为收了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就毁了一生的清誉。 木太傅越想越怄气,竟然真的病了。 上了年纪的人,一旦心理郁结,就真的有些病来如山倒。 尤其,他一闭上眼,就会重回当日朝堂,上首帝王一句话,底下的人,就跟疯狗似的拼命往他身上踩,你一言,我一语,把他贬低到尘埃里,让他再也站不稳,每每午夜梦回,他都大汗淋漓,有时候,甚至出现心悸,甚至还有一次是从梦里哭醒的。 跟他同床共枕的木夫人,也早就让人打听了朝堂上发生的事情,知道是因为木婉云,木太傅才会被弹劾非议,罢官,她恼恨的五官都扭曲了,知道实情之后,她就和崔瑶一起去找了木婉云。 她本意是,只要木婉云愿意站出来澄清,他们木家没有花她经商赚的钱,更没有怂恿她去给沈阔表白心意,那她就让她继续以木家小姐的身份自居。 毕竟,她一个和离的女人,没有了婆家,如今连娘家也没不认,肯定举步维艰。 可没想到,她压根就没进去木府大门。 对,木府。 一个和离的女人,他们木家也不认,凭什么,挂着木府的牌匾。 木夫人一气之下,怂恿家丁,把写着木府两个字的牌匾,直接给砸了下来。 听到咚的一声巨响,刚从外面回来的木婉云,掀开帘子看着气势汹汹的木夫人,犹如跳梁小丑一般,对着落在地上的牌匾,又踩又踹。 最后,还对着被踩踏的不像样的牌匾,恶狠狠的吐了一口浓痰。 木婉云全程都冷静地可怕,既没有表现太生气,也没有伤心,只是静静的看着。 换作旁人,红玉和绿俏还能上去争辩,可是对方是夫人,曾经对小姐无比好的夫人。 她们真的想不通夫人为何会这样?! 外面,夫人还在破口大骂,“木婉云,你别以为你不出来,我就拿你没办法了,有本事,你一辈子别出来…” “你把你父亲害成这样,你这种贱人,早晚下十八层地狱…” 红玉和绿俏都听不下去,刚要下去争辩,却被自家小姐呵斥,“算了。” 木婉云声音很轻,说完,闭上眼睛,暗暗在心里念叨,最后一次,看在生养之恩,最后一次… 他们的马车停在拐弯处,木夫人没有看到,气冲冲发泄完,离开了。 可是这一幕,却在木婉云的后半生,很长时间,一直都深深的镌刻在她的脑海里。 以至于,在木夫人知道真相,苦苦忏悔的时候,她再也没有心软过。 木家发生的事情,木婉云多少也听说过。 对于木家人一旦有任何的不顺,都会把一切归在她的身上,已经见怪不怪,也没有任何的反应。 只是看着被踩踏的不成样子的牌匾,她还是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门房透过门缝,看到来找麻烦的人已经走了,长松一口气,赶紧打开门,结果看到大门牌匾落在地上,主子和红玉绿俏两位姐姐也一脸的铁青,心里一惊,赶紧一路小跑过去,“小姐…” “怎么办事的…” 红玉刚要呵斥,就被木婉云抬手打断。 “算了,重新换一块牌匾,就写…” 木婉云犹豫了一下,突然有些自嘲。 如今,她跟木家已经没有半点情分可言继续挂木府,的确也不合适。 可不挂木府,挂什么呢? 她竟然有些不知所措,最后,目光落在门口的槐树上,淡淡吐出两个字,“槐园…” 门房得了令,去账房支取银子,便直奔相关的作坊。 绿俏抱着辉儿少爷,红玉则扶着木婉云,后面还跟着浩浩荡荡的几个小厮,手里无不是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一起往府里走去。 怕惹小姐伤心,谁都没提今日的事情。 可有时候,人不找麻烦,麻烦还是会找上门。 何况,京城本就这么大,有的人,存心要找麻烦,总是会堵到人。 木婉云手里有不少的产业。 她是真的喜欢做生意,以前,在木家,怕木家人不喜,还藏藏掖掖,不敢放开手脚,即便是做生意,也都是说出去,尽量对名声无碍的。 可现在,她已经不用顾及什么,索性放开手脚,什么赚钱,做什么,也才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日赚斗金。 如今,木婉云手里产业遍布各行各业。 只不过她的那些铺子,并不是各行的龙头,她对自己的要求是,不争龙头,只争第二,毕竟,那些龙头,尤其是背地里有靠山的,哪个不是眼高于顶容不下沙子,她不给自己找麻烦,可是耐不住她铺的多,各行各业,稳坐第二,加起来,也是不少。 而她每天虽说不是忙的头脚倒悬,可是也不清闲。 虽然手下人手充足,都是她挑选的信任之人,可是人总是有懈怠和私心的,为了杜绝这些,她也必须隔一段时间抽查。 每次都是抽签,决定去哪家铺子,不定时,不定期,也不定次数,一切全凭天意。 譬如,之前她去了胭脂铺子,胭脂铺子的人便以为她短时间内不会再去了,结果,直接被她打了个措手不及。 言归正传,因为最近忙着巡查铺子,而她对外从没透露自己是主人的身份,所以难免会跟有些人不期而遇。 这日,很不巧,她就撞见了,一起逛街的婆媳木夫人和崔瑶。 也不知崔瑶说了什么,把木夫人哄的花枝乱颤,那嘴巴,就没合拢过。 可木婉云却看得清楚,崔瑶虽然说的好听,可是给木夫人推荐的首饰,都是那些价格不高的,反倒是给她自己挑选的,都是价值不菲的。 木婉云心里涌出一股子心酸,以前,她都是把最好的给木夫人,那时候,木夫人嘴上也会说很多有女儿真好一类的。 想到过去,木婉云心里还是或多或少有些刺痛,只是,她很快就压下去了。 她是来查账的,已经查完,原本已经准备要走了,可是因为木夫人和崔瑶在,她并不想跟他们打照面,所以,想着等他们挑完了再走。 结果,不知内情的小伙计,看到主仆三人还在,忍不住喊了一声,“东家,还有什么事吗?!” 这金楼虽然是京城第二,可是也是人人艳羡的,听闻东家在,不少人也都很好奇,这金楼背地里的东家究竟是什么人?! 若是处好了那给点折扣,可就是再好不过的了。 木夫人也抱着这样的心思,因而,跟大家一样,都伸长脖子,看着。 结果,还真有眼疾手快的直接看到了,躲在屏风后的木婉云主仆三人。 “哟,这不是木小姐?!” “咦?不是说木小姐和木家不来往?” 那人说着,看了一眼木夫人婆媳,顿时有些摸不清了。 木夫人和崔瑶听到木婉云也在,顿时脸色也不太好。 尤其是木夫人,上次她去找木婉云,结果木婉云躲起来,不见她,让她心里一直有一股子火发不出去。 又被崔瑶挑拨几句,“云儿也在?怎么不出来?!难不成是故意的?!” 木夫人当即忍不住冲了过去,看到木婉云三人果然在屏风后,尤其红玉怀里还抱着一个奶娃娃,顿时忍不住讥讽起来,“怎么有脸出来?!还抱着野种?!” 此话一出,铺子里的人家,都惊讶的捂住嘴。 亲娘都出来承认了,那肯定就是真的了。 之前,还有觉得木婉云可怜,和离了,被娘家厌弃,这会儿,又忍不住想,该不会木家就是因为她做了不要脸的事,才会跟她断绝来往的吧? 木夫人听着,更是忍不住又说了下去,“这铺子,怎么什么人也放进来?!弄的屋子里一股子骚味…” 饶是木婉云三人,已经预料到木夫人话里不会有什么好话,却也震惊地瞪大眼睛。 当然,震惊之后,更多的是悲愤。 尤其木婉云,先前,木夫人非议她清白,骂辉儿是野种,她已经浑身紧绷,双拳握紧,只是仍旧咬紧牙关死死克制,可听到她用这种侮辱性的词形容,不,骂,她真的有些忍不了了。 可偏偏有的人总会把别人的隐忍,当懦弱,逮住机会,就使劲蹦哒。 “还不快滚?!” 说着,木夫人大声呼喊,“掌柜的,你们怎么做生意的?!把这种人放进来,是嫌生意太好了?!” “这…” 掌柜的闻声跑过来,看到东家,还有东家的母亲,一时间,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 见掌柜的不上道,木夫人扶了扶有些歪的发髻,一副才想到的样子,“也是,虽然是晦气,可是也是女子,你们不方便,我来帮你们…” 说着,便开始喊人,要把木婉云三人撵出去。 眼看几个婆子就要过来,木婉云终于松开口,声音寒凉无比,“掌柜,把她们请出去…” 此话一出,木夫人忍不住嗤笑一声,奚落的看着木婉云,“你以为你是谁?!” “我不是谁,可这里我说了算…” 木婉云一字一顿 木夫人还没反应过来,还要继续争论,一旁的崔瑶却突然反应过来,拉了拉木夫人的衣袖,在她耳边小声提醒,“难不成,东家是木…” 木夫人也不是蠢的无可救药,先前,她就觉得掌柜的对木婉云态度奇怪,这会儿,反应过来,虽然吃惊,可很快就淡定下来,扯着嗓子喊道,“原来,这就是你先前说,以次充好,能日赚斗金的金楼?!” 第129章 风向逆转 什么? 以次充好? 此话一出,不仅木婉云和红玉绿俏怔愣住,掌柜的,和铺子里正卖力给顾客介绍的小伙计,也是暗暗吃了一惊。 不等他们回过味来,就有人嚷了一声,“什么?卖的这么贵?还以次充好?!这,这莫不是黑店?!” 有人带头,很快越来越多的人加入质疑当中。 原本选好准备好付账的,顿时打消了心思。 也有已经付了账准备离开,或者看看还有没有别的看上眼的,也萌生退意。 一时间,质疑声,辱骂声,退货声,此起彼伏,充斥在铺子里。 掌柜的和伙计们忙着安抚客人,可是没用,根本没用! 而,木婉云眼神阴寒的盯着始作俑者木夫人。 只是一个瞬间,她就明白了对方的心思。 在她心里,自己不是她的女儿,却顶替了她女儿,享受了十几年的荣华富贵,害的她们母女分离,女儿惨死。 自从知道真相,她就试着去理解她。 她觉得木夫人可怜,被蒙在鼓里,可是她一次次往她心尖儿上捅,那点母女情分,那点愧疚,也在一点点被消磨殆尽。 抛去别的不算。 就算她不是她的亲生女儿,可她们也有十几年的母女情分,她对她从来都是敬重,甚至体恤她不愿意操心,小小年纪,就开始在家里操劳打算。 不。 不是这样。 其实她仔细比对过时间,在她被木尘那套谎言蒙蔽之前,她就已经对她不满了。 只不过那时候,她还压制着,毕竟,一个母亲,对亲生女儿太过无情,总会让人诟病,可木尘那套说辞一出,她再也没有顾及,开始肆无忌惮的对她说出所有她能想到的冰冷无情痛彻心扉的话。 直到这一刻,木婉云才像是真正看清楚眼前这个,生养了她,被她喊了十几年母亲的人。 她的所有的好,都是建立在对她恭顺,让她有利可图的基础上。 一旦,她开始有自己的思想,不在愿意被她控制,乖乖做她的提线木偶,她就会露出真面目。 想清楚之后,木婉云很快平静下来。 目光冰冷又淡漠的看向木夫人,“你说我以次充好?有证据吗?!” “什么?证据?!” 木夫人没有被她吓住,反而讥笑一声,又把声音拔高了一分,看着四周吵吵嚷嚷,讽刺道,“这不是你亲口说的吗?怎么,亲口说的,不承认了?!我们木家怎么会有你这种道德败坏钻钱眼里的女儿?!” 说着,她挺直脊背,义正言辞的对周围的人道,“诸位,我是这不孝女的母亲,可是这孽女早就已经六亲不认,我也是刚知道她做的事情,我在此发誓,绝不姑息!” 她这么说,还得意又挑衅的冲木婉云扬了扬下巴。 好似自己真的做了什么好事。 感受到木婉云紧绷的身体,红玉和绿俏都很担心,同时,有些不解的看向木夫人,“夫人…” “闭嘴,你们已经不是木家的人了,而且,你们陪着她做了错事,现在把事情一五一十交代清楚,兴许大家伙会看在你们主动交待的份儿上,会宽恕你们…” 本来还担心,拿不回银钱的顾客,见状,忍不住松了一口气,同时,恭维道,“木夫人,你可得为我们做主啊,我们攒了几年的银子,赚点钱,可不容易,就是想买几件像样的首饰给妹子做嫁妆,这…” 此话一出,很快有人附和。 虽然不都是这种,可是本着能拿回银子,也都各种恭维。 “木夫人一看就是心善之人,咱们可真的要好好感谢木夫人…” 木夫人见状,又诧异,又激动。 她本来只是不想让木婉云这个贱人好过,凭什么,自己的女儿惨死,对方活的好好的,知道铺子是她的,她诧异了一瞬随即便想着毁掉。 是的。 她知道木婉云早就不是过去那个对家人抱有很深的感情,处处为家人好的女儿,既然,这铺子赚的钱跟她没关系,那她得不到,自然是眼毁掉的。 她以前听说过有家银楼就是因为以次充好,虽然头几年赚了些钱,可是后来东窗事发,所有人都一窝蜂去退货,还有官府查封,赔偿,那银楼的东家,几年经营毁于一旦,最后把家底赔光都不够,还蹲了大狱。 她得意洋洋的看着越来越信任她的人,又得意洋洋的看着自始至终一言不发的木婉云。 她为何不说话? 肯定是心虚了 所以,可真别怪她! 她只是说了大实话,她是太傅夫人,谁不知道他们一家子都是视金钱如粪土?! 她现在是替天行道! 是主持正义! 老爷一向嫌弃她不喜欢交际,无法在仕途上给他助力,最近尘儿也因为科举失利精神萎靡,她此时站出来,肯定能博得美名。 到时候,帝王说不定会看到,还会起复老爷,尘儿也能沾光。 这么想着,她更是殷勤,见掌柜的还在苦口婆心解释质量没问题没有以次充好,忍不住冷着脸呵斥,“冥顽不灵,事到如今,还敢说谎?!怎么?!为了赚钱,连德行也不要了?还不赶紧给诸位退了?!” 说着,她不顾掌柜的欲哭无泪的脸,高傲的抬起头,对着众人扬声道,“大家,都听我说,回去传一下,但凡是在金楼买的,都可以原价赔偿?!” 此话一出,更是收获一片赞誉。 “原价?我没听错吧?!” 虽然首饰是保值的,可是用旧的,总是不如以前值钱,如今可以原价?这不是跟天上掉馅饼一样。 众人沸腾了。 有人不太敢相信的看向木夫人,“这位夫人,您真的能做主吗?!” 木夫人得意一笑,刚要张口,结果,就看到木婉云冷着脸上前,“她不能!” “你说什么?逆女,为了赚钱,良心都不要了,你怎么能…” 木夫人没想到,这种关键时候,木婉云竟然敢拆自己的台,当即脸色一白,抬起手,就要对着木婉云的脸挥舞下去。 结果,在半空,手就被截住,她骇然之下,用力想抽回手,结果发现被攥的死死的,她憋的脸都红了,刚要开口怒斥,就看到木婉云冰冷的视线扫过来。 那眼底毫无温度,竟然让她心里莫名的一慌。 接着,就听到木婉云沉声对掌柜的吩咐,“掌柜,去报官,就说有人造谣生事,污蔑我金楼以次充好…” 掌柜的也从懵逼里抽回神,看到小姐的态度,再联想木夫人做的事,哪儿还有不明白的,当即就派人去报官。 木夫人愕然瞪大眼睛,脱口而出,“逆女,你敢…” 结果,木婉云眼神都没给她,用力把她一甩,转而双手负在身后,看着所有人,“有人造谣我金楼,我绝不姑息,有人想现在退货,那我也不会拦着,可话说回来,如果愿意继续信任我金楼,以后但凡金楼的首饰,都给这样有诚信的顾客打八折。” 此话一出,再次沸腾了。 要知道金楼虽然不是京城最负盛名的,可是因为品类多,而且经常有新款式,最重要的,每一种款式都是限量,所以,很多人都慕名而来,甚至还有外地客商,会带一些去外地,每次都能赚不少。 八折,有人立即在心里算了一下,若是真能如此,可真是赚大了。 其实有人清楚,金楼的首饰其实没问题,不过谁也不愿意把即将到手的钱推出去。 甚至有几个外地客商刚才还想,若是大家都退货,到时候,他们说不定能用极低的价格收购。 可是没想到东家不是个好惹的?! 想清楚之后,很快有人便开始为金楼说话,说,“我相信金楼的品质,我自己就是做珠宝首饰生意的,金楼的东西,不仅款式新颖而且质量都上乘…” 有人带头,渐渐的,为金楼说好话的,盖过了之前那些质疑的。 而原本质疑的,也并不确定金楼的东西是不是真的有问题,只是心里也难免诧异如果没问题,那为什么,这位夫人,要这么说?! 而且,听下音,她还是东家的母亲母亲?! 一时间,风向骤变,所有人目光或不解,或鄙夷得看向木夫人?! 木夫人直接站不稳了,她怎么都不敢相信,木婉云,这个逆女竟然敢当众忤逆,让她下不来台?! 第130章 母女撕破脸 而更让她崩溃的是,木婉云还一边用阴恻恻的眼神看着她,一边故意提醒,“天朝律法,对造谣生事,搅动民心,有法可依,轻则收监一个月,重则重打五十大板,男子发配充军,女子没入奴籍。” 此话一出,木夫人本就站不稳的身形一阵踉跄,崔瑶见状,赶紧上前搀扶,忍不住劝道,“云儿,都是一家人,何必为了一点小事…” “小事?” 木婉云冷嗤一声,目光悠悠转向崔瑶,眼底仍旧冰冷毫无波澜,声音却阴冷无比,“随意编造谎言污蔑金楼,怂恿大家退货,这是小事?!” 她逼问的语气,让崔瑶想反驳,可是看着大家纷纷看过来的目光,却突然有些说不出口。 最后还是木夫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怒气道,“报,让她报,打板子,充入…我受着…” 木夫人一边说,一边红着眼眶,凄楚无比的看向木婉云,倒像是木婉云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 若是不知内情的,肯定会觉得是木婉云做错了。 木婉云却全程都没有变化,自始至终,都是冷着一张脸。 但是也有人瞎好心,想做那和事佬,小声试探着,“木夫人兴许也是被人蒙骗,一家人…” 崔瑶立即接过去,“是啊,母亲她也是一片好心,再说,不是也没…” “是一片好心,还是想借着我母亲身份,逼我承认,继而毁掉金楼,让我的心血付之一炬,你们自己心里清楚,倘若只是我一个人,我或许可以看在以往…” 木婉云话音一收,她没忘记,在她心里,他们已经没有情分了。 木夫人刚刚才松了一些的心,又陡然一紧,一副,似乎突然不认识的样子,红着眼,看向木婉云,嘴里嗫嚅,似乎念念有词一般。 可没人会在意,她是在说什么。 以前的木婉云过于还会在意,可是现在的木婉云,只会觉得恶心。 木婉云依旧冷着脸,“总之,今日,在官府来之前,谁都不许走。” “凭什么?!” 立即有人站出来反对。 “是啊,我们还有事,凭什么不能离开,你这是绑架?!” “就是,云儿,你可不能这么糊涂,总不能人家不承认你的东西好,你就不许…” 崔瑶不会放过机会,心里都要乐坏了,以前觉得木婉云挺聪明的,怎么突然这么蠢了?! 木婉云目光轻飘飘从她脸上掠过,也知道自己刚才过激了,其实她本意是不许木夫人几人离开,同时,也需要一些证人。 想了想,她重新纠正,“有事的,可以离开,退货,也可,可是,如果退了,以后凡是金楼,和我名下产业,概不接…” 她话还没说完,就有人大声表示不满,崔瑶和木夫人也不时露出幸灾乐祸的神情。 木婉云却只是拔高音量,“而选择留下,等官差把事情查清楚,不仅能获得我金楼发的八折优惠,还能获得每人一根价值十两的银钗。” 什么?! 此话一出,大家再次沸腾了。 来金楼的,除了有钱人家的贵夫人和小姐,就是一些努力攒钱给儿女攒嫁妆的父母和兄长,还有陪着主子来的下人。 有人立即忍不住问,“这位,东家,说的是真的吗?没买,也可以?!” “可以,只要留下,一会儿官府的人来了,可以作证,就可以得到。” 说着,顿了一下,又补充,“我偌大金楼,还不会说谎。” 这话一出,立即就有人举手,“我,我不走了,十两,我一年也赚不了。” “我也不走,这位小姐,我能给你作证…” 越来越多的人留下,木夫人和崔瑶脸色难堪至极。 木夫人看着越来越陌生的木婉云,嘴里不停的嘟囔,这不是我的女儿… 她以为她这么说,木婉云就会在意,可是木婉云全程置若罔闻。 直到有人在外头喊了一声,“官府的人人来了…” 木夫人猛地抬头,朝木婉云看去,满脸写满不敢置信。 很快,人证在场,金楼又有满楼的物证随便检验,由官府指定地匠人亲自验证后证实,一切都是木夫人子虚乌有,张口胡诌。 木夫人面儿挂不住,只觉得自己一辈子都没这么屈辱过,自己的脸,像是被无数的人用脚踩。 她对官差询问她的话置若罔闻,只是红着眼颤抖着身子不敢置信看着木婉云,而木婉云却兀自把脸侧向一边,她踉跄的靠在崔瑶身上,颤抖着质问,“你…你不是我的女儿…” “你也不是我的母亲…” 木婉云接了一句。 木夫人受了很大的打击,一直用手捂着胸口,踉跄着抬起手臂,颤抖着手指向木婉云,“你,你不孝,你…” 一直等着问话的官差看懵了,刚才询问的时候,木婉云一直都对木夫人以那位木夫人来称呼,刚才看到他们互相对彼此说的话,他才恍然明白过来,原来二人不是巧合,而是同一个木。 按理说,严格按照律法,如果苦主不谅解,或者有要求,的确需要重罚,可若是有亲戚关系,自然是要问过苦主的意见。 他忍不住出声打断,试探问道,“二位是婆媳?!” 此话一出,崔瑶立即否定,上前挽住木夫人的手,“这是我婆母。” 官差脸上大写的懵,不是婆媳?那难道是… “木婉云,你还有良心吗?一点小事?你非要不依不饶?你以为你喊来官差就能吓住我?!你收买了他们吧?要把我打板子,来啊?!别以为我不知道,子告父母,是重罪,你也别想好过?!” 此话一出,官差一怔。 周围人也有些面面相觑。 不知为何,总觉得这位夫人的态度,像是跟这位东家有深仇大恨。 还有人回过味来,忍不住道,“我想起来了,这位夫人来的时候,还夸金楼做工好,看着似乎不像是知道这金楼是这位小姐的,后来知道了,才突然说都是假的…” 此话一出,更多人也明白过来,原来真的是凭空捏造,而他们无形中成了被利用的枪。 有外地客商,和大老远来的,纷纷开始不满。 “我说,这位,夫人,到底有什么仇恨,要这样捏造事实,对自己的女儿,怎么就见不得人家好?你们,是亲母女吗?!“ 若是以前,木夫人肯定直接接一句,不是,可是眼下,她也真有点懵。 她虽然平日里不太喜欢读书,可也知道,造谣可大可小,若是对方执意按照律法,真的可以打板子发卖的。 所以,现在,不管她多厌恶木婉云,在这个节骨眼上,都不能承认。 相反,她必须拿捏他们的关系,来逼木婉云退步。 她是母亲,孝道为大,光是这个身份,就可以横行无阻。 想清楚之后,她更是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我,我只是听你之前说起开了金楼,还说要以次充好,我怎么知道,这次的都是好的,我,我还不是怕大家伙被你骗了…” 此话一出,有人也忍不住琢磨起来了。 是啊,他们也听人说过,银楼时常会夹杂次品。 若是每次都是坏的,谁还会来?岂不是那早就倒闭了。 也有人想到,听说如果来的是熟客,该或者是有身份的,银楼才会给好的,像是几年不来一次的,他们才会毫无顾忌。 顿时有人不满起来,“我们赚钱不容易,怎么就成了你们这些黑心商人…” 木夫人和崔瑶暗暗松了一口气。 只要有人相信,事情就简单了。 木夫人仍旧一副捧着心口,受了沉重打击的样子,红着眼,对官差解释,“我真的不是,我也是母亲,我只是不想看到子女做错,谁想到她早有防备…” “夫…” 绿俏忍不住,正要上前,被木婉云拉住。 木婉云的心已经麻木,她十分清楚木夫人心里此时在想什么,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她开口,“是啊,如果是我的亲生母亲,自然是有可能的,可是木夫人,你是吗?!” “什么?!你胡说什么?!” 木夫人直接僵住,不敢置信的看向木婉云,在对上木婉云的话瞬间,眼底的慌乱几乎掩饰不住。 “你竟然为了害自己的母亲,说出这样葬尽天良的话…你是我十月怀胎…木婉云…你怎么,怎么能这样伤我…” 在场不少上了年纪的夫人,她们也有子女,看到这一幕,顿时忍不住抹泪,站在木夫人这边,“这位小姐,你母亲虽然行为偏颇,可是也不失慈母之心,你怎么能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 越来越多的人开始一起指责木婉云。 木夫人和崔瑶,脸上又开始暗暗得意起来。 尤其崔瑶。 自从知道木家的一切都是木婉云的,她就每天都活在悔恨里,她是庶女,绞尽脑汁才攀上木尘,不就是看着木家过的风光体面,可没想到,这一切都是木婉云的。 凭什么! 凭什么同是女子,自己过的卑微小心,木婉云却过的体面又风光,还有父母宠爱。 她要把她的一切都夺走。 可她不得不承认,木婉云依旧比她过的好。 她都要被嫉妒给逼疯了。 所以,在木夫人说那番话的时候,她可真是高兴坏了。 可没想到,一向被木夫人拿捏的木婉云,竟然敢反抗了?! 而且,她似乎已经知道了什么?! 眼底划过一抹惊慌,她只能赌他没有证据。 对,她肯定没有。 就连她都是偶然听到,府里对这件事也一直讳莫如深。 想到这里,崔瑶心里又松了一些。 也忍不住擦着眼泪,红着眼哽咽看向木婉云,“云儿,母亲做错了,可她心是好的,她是真的怕你误入歧途,毕竟你以前…”这样说三分留七分,果然很多人开始深思起来。 木夫人都暗暗佩服自己这个儿媳。 可木婉云全程都没有没有惊慌,只是静静等他们说完,才出声打断,“是吗?既然如此,那我请求官府调查,我究竟是不是木家的亲生女儿,因为我不信亲生父母动辄造谣自己的女儿…” “你,你胡说什么,什么时候…” 木夫人怒不可遏,差一点装不了柔弱。 好在她很快反应过来,立即低下头,掩饰掉真实情绪。 崔瑶见状,也赶紧充当嘴替,“云儿,你是不是误会了?是谁在你跟前乱嚼舌根子?!你跟母亲长的多像?就算说你们不是亲母女,有谁能相信呢?” 此话一出,很多人也禁不住开始在木夫人和木婉云之间来回看,果然看到两人七八分相似。 一时间,唾骂声,犹如滔滔洪水,朝木婉云淹没。 就连官差都不知道该相信谁了。 案子可真是越来越扑朔迷离了。 “是吗?长的像就是亲母女,可是如果是甥姨…还是说,只要是长的像的,就都是母女…” 不等木婉云说下去,木夫人已经尖叫打断,“你胡说…” 刺耳的声音,惊的大家心头震动,木夫人怔了一下,才赶紧低下头,轻轻拉了拉崔瑶。 崔瑶心里不忿,暗暗咒骂废物,却一副温和的样子,继续挤出笑,“云儿,你怎么能这么想…” “是吗?!那就有劳官府…” “你当官府你家的,什么事…” 崔瑶轻蔑。 “我怀疑我生母被人杀害,而我被仇人收养…” “贱人,你胡说什么…” 木夫人忍不下去了,直接冲口而出,她不能再让小贱人编下去。 一声贱人,加之她犀利的样子,让木夫人的真面目,彻底暴露。 众人愕然之际,木婉云不慌不忙,轻蔑一笑,“木夫人,还不肯说实话,不是早就一口一个贱人喊我,怎么,你是真的舍不得我这个女儿…” 木夫人也知道自己暴露了,看着一双双鄙夷探究的眼睛,她也装不下去了,直接黑着脸,看着木婉云,冷声呵斥,“对,你不是我的亲生女儿,你就是爬床的小贱人生的,她换了我的女儿,害的我亲生的女儿惨死,我恨不得杀了你,我就是要毁了你…” 众人不敢相信听到的。 一时间满室寂静。 崔瑶暗暗绞着帕子,真的是要被这个蠢婆母气死了。 可她却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委屈柔弱的拉了拉木夫人的衣袖,“母亲,你在说什么?!你是不是被气糊涂了…” 已经气红眼的木夫人,却顾不上她,径自看着木婉云,突然嗤笑道,“可是别忘了,你是我养大的,养育之恩大过天,你敢忤逆…” “是啊,你们养大了我,你过去也确实待我很好…” 听到这里,木夫人神情凝滞了一下,可很快,又恢复成癫狂恼恨,恨不得把木婉云生吞活剥的样子。 恶狠狠一路,“你记得就好…” 说罢,她就拉着崔瑶要离开。 背后,木婉云却又突然开口,“可是,你对我好,难道不是为了迷惑我,让我当牛做马,给你们赚钱,我十二岁就开始打理家事,做生意,这些年,我赚的钱花在木家人身上的,至少也有十几万两…” 木夫人差一点张口,以前也是真心对她,可是转念一想,她不能让小贱人心里好过,只能咬着牙讥讽,“是,可那又如何?不是你心甘情愿,再说,你要不是背靠木家,怎么能…” 说到一半,她反应过来木蔺说过,不能让人知道木家跟铜臭挂钩,“你还好意思说,你借着木家,做生意,败坏你父亲名声,让你高洁的兄长心内郁结…” 听到这,崔瑶都怔住,下意识看了一眼木夫人,似乎是不太相信,她怎么说出木尘圣洁,还有木蔺的仕途,他有吗? 可她转念想起自己跟他们是一伙儿的,又赶紧抹泪,附和,“母亲,别说了…” “为什么不能说,这个小贱人,不守妇道,下贱无耻,她做生意,我呸,小小年纪就爬男人的床,靠着陪睡赚钱,你那个义兄,不就是你们的姘头,这个小野种,不就是你们的私生子…” 木夫人越说越上头,什么话难听说什么。 木婉云浑身止不住的颤抖,终于,她忍不住了,抓起一旁的茶杯,直接丢到木夫人身上。 一声尖叫,木夫人疯了,作势就要扑过去。 “小贱人,我杀了你…” 第131章 装晕被揭穿 话还没说完,只见木夫人突然整个人往前一扑,然后就倒在了地上。 变故发生的太突然,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崔瑶也是吓得不轻,她没想到事情会闹到这一步,更没想到木婉云竟然敢公然对木夫人行凶。 对,行凶。 虽然她看得清楚,木婉云的茶杯被木夫人躲开了,可事情发生的那么快,木夫人又倒在地上,她可不能白白错过这个好机会。 这么想着,她几乎立即就扑了过去,哭嚎起来,“母亲,您,您没事吧?” 她几乎立即就发现木夫人虽然倒在地上,可是人并没有事,可是这怎么能成,如此想着,她几乎立即就狠狠掐了木夫人一把。 本来就摔的不轻的木夫人,几乎立即疼的就要喊出声,却被崔瑶声音盖过去,“母亲,您别吓我啊,我要怎么跟公爹和夫君交待?!” 说着,又轻轻掐了木夫人一把。 本来已经要醒的木夫人,几乎立即秒懂,只能压下心头怒火,忍受不适,继续趴在地上。 可她心里明白,自己这样什么都不做,反而才是最好的选择。 木婉云,不管她到底是不是知道了。 自己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她打晕,弑母,她逃不掉。 想把她关进去。 现在,看看到底谁把谁关进去! 如此想着,木夫人心里一喜。 而崔瑶也发现木夫人一动不动,她眼底掠过一抹讥讽,看,木婉云,把你养大的母亲,都想着把你置于死地。 她很快装出慌乱的样子,又声嘶力竭的喊了木夫人几声,见她仍旧没反应,才突然扭过身,愤慨又不敢置信的看向木婉云,“你,你杀了母亲,木婉云,你怎么敢?!” 此话一出,在场的,也都惊呆住。 虽然之前他们吃了不少瓜,多少知道这母女关系有问题,好似并不是亲母女,而且积怨很深,也是这木夫人先口无遮拦满嘴怨恨,才惹怒这位东家小姐,可是现如今,人躺在地上,要是真的有个三长两短… 崔瑶没看到木婉云惊慌失措,心里掠过一抹诧异,随即红着眼看向站在那不知道该怎么是好的官差,“官爷,她打死我婆母,她弑母,你们就看着不管…” 官差一脸的懵,张了张嘴,却一个字没发出来。 原本嘈杂的屋子里,一时间都是崔瑶的啜泣和哭诉。 木夫人被她哭的耳朵一阵阵疼,好几次想让她离自己的耳朵远一点,可又怕露馅。 她原以为自己都这样了,木婉云那个贱人肯定会害怕,可是没有,她怎么那么淡定?! 还是说,吓懵了?! 她好几次想睁开一道缝,去看看。 结果却被狗崔瑶恶狠狠的盯了一眼。 她有些懵。 崔瑶一直都很乖巧的?! 对,肯定是自己眼花了! 崔瑶哭了半晌,见也只有几个人打抱不平,木婉云更是纹丝不动,脸上的表情让她捉摸不透,官差更是没有将她拿下的架势,她有些诧异,也有些破防。 “怎么?你们拿了她的好处,就要视若无睹…“ 一声一声,渐渐,还真有人开始小声议论起来。 “不会吧?真的死了?可是刚才这位小姐的杯子,根本没有砸到这位夫人…” 崔瑶眼底一慌,随即却红着眼歇斯底里,“那我婆母如今生死未卜…” “是啊?生死未卜,你不急着让人请大夫,就一味干嚎,给我定罪,倒真是好孝顺…” 一直一言不发的木婉云,终于看够了,出声打断。 “你?!你什么意思?!” 崔瑶一对上木婉云,本能的心里总是有些不安,可又固执的想压下去,自我安慰,他就是装腔作势而已。 “什么意思?” 木婉云冷笑一声,随即抚平衣摆上的褶皱,不慌不忙走过去,在木夫人身边站定。 看着人已经晕了,可睫毛却微微颤抖的木夫人,木婉云嘴角噙着的冷笑,又浓了几分。 崔瑶再次心里一慌,正要质问她做什么,却被木婉云轻轻一推,不等她失声尖叫,就看着木婉云抬手取下头上发簪,作势就对着木夫人扎下去。 尖锐的触感刚刺下去,木夫人就陡然睁大眼睛,利索的站了起来,对着木婉云失声尖叫,“你做什么…” “看,这不醒了,老毛病了,怎么?崔小姐,竟然不知道木夫人的老毛病?!” 木婉云抬手,把发簪重新簪回去,嘴角的嘲讽又浓了几分,眼底更是毫不掩饰的讥讽。 这下子,大家可真是震惊了。 先是造谣女儿的铺子有假货坑害人,后又装死要把女儿置于死地,世上怎么会有如此母亲。 对,压根不是亲生母亲?! 还有那个儿媳,看着好似挺通情达理,没想到竟然是装的。 崔瑶闻言,脸都要裂开了,她无疑是聪明的,在大家同时质疑她和木夫人的时候,她当然是要先保住自己。 她红着眼看向木夫人,“母亲,原来您没事,那为什么躺在地上不起来,害得我还以为你真的…呜呜呜…” 木夫人一怔随即不敢置信看着崔瑶… 啪啪啪! 木婉云忍不住鼓掌,直接替木夫人回答了,“不是你暗示她装晕的吗?!” 崔瑶脸色一僵,立即摇头失声,“怎么可能,我根本没有说话,大家可是看的清清楚楚…” “嗯,是没说话,可是你刚才可是掐的木夫人差点原地苏醒…” 说罢木婉云直接抓起木夫人的衣袖,兀自撸上去一些,露出刚刚被掐红的地方。 “嘶,你做什么?!” 木夫人疼的倒抽气,可大家还是看的清清楚楚。 一时间,鄙夷声,质疑声,如排山倒海袭来。 几乎将崔瑶和木夫人淹没。 各种鄙夷充斥耳畔。 第132章 断亲书 木婉云全程只是冷静到可怕的看着她们。 以她对她们的了解,她们多半会互相泼脏水,或者,还可能想趁机会偷偷溜走。 若是以前,她或许还会有心思再多看一出戏。 可这会儿,她想着辉儿已经出来有一段时间,当时,想着,很快就会回去,所以并没有带乳母出来。 现在,小家伙估摸是奶瘾犯了,在红玉怀里又是拱来拱去,又是哼哼唧唧,一双琉璃似的眼珠子,懵懂的转啊转,不时还对着她露出委屈兮兮的小模样。 说来奇怪,刚救回辉儿的时候,辉儿的模样跟上一世并不相同,她也是凭着那一丝母子牵绊,才会相信辉儿就是她的辉儿。 可也有自我安慰的成分。 她心里是不安的。 怕万一真不是辉儿,辉儿知道她靠着养育别的孩子慰藉自己,会不会生气?! 辉儿一向懂事,多半是不会生气的。 可她心里就是不安。 可最近,辉儿的面相在一点点变化,旁人或许以为是小孩子长开了,毕竟刚出生的小孩子,皱巴巴的,五官都是拥挤在一处的,几乎是一天一个样。 可她却是养育过孩子的,知道,孩子就算是长开了,模样也不会变化这么大。 何况,如今辉儿的样子,几乎跟上一世一模一样。 虽然她不明白为什么会发生这样奇特的事情,可她却笃定辉儿真的就是她的辉儿。 从那以后,不管多心情多糟糕,只要看到辉儿稚嫩的小脸,看到他冲她挥舞小拳头,她的心就会瞬间恢复镇定。 安抚了一会儿辉儿,她才把注意力重新放到木夫人和崔瑶身上,见二人不出所料,扯皮不成,想偷偷溜走,她一个眼神过去,机灵的伙计便把路彻底堵死了。 木夫人知道今日算是丢尽脸面,回到木府,还不知道要面临什么,可眼下,她得先把木婉云这一关给过了。 她算是看清楚了,若是不低头,木婉云这孽障,还真指不定做出什么来。 想着,她悄悄用胳膊捅了捅崔瑶,崔瑶被她弄的生疼,下意识喊了一声,“母亲,做什么?!“ “还不道歉,不然…” “道歉,为什么?!“ 崔瑶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不敢置信,又似乎很快明白过来。 木夫人对她咋咋呼呼不懂事有些不满,狠狠瞪了对方一眼,压低声音,有些威慑道,“难不成,让我去跟她道歉?!“ “可我是长嫂…“ “你以前做庶女,不是挺会巴结…现在就让你道个歉…快点…” 木夫人语气越来越沉,威慑之意更浓,甚至有一些不耐烦。 崔瑶努力的巴结,就是想摆脱被人欺辱的庶女身份,做人上人,可没想到,竟然被木夫人揭开伤疤,一时间,她眼底的愤恨差一点没有藏好,可也很快明白,今日,这头她必须低。 可等她好不容易,做好心里建设,起好了架子,一开口,就被木婉云毫不留情的怼了回去。 “云儿,今日,都是嫂子糊涂了…” “我一个贱种,实在是担不起…还有,今日的事情,已经报官,按照律例,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此话一出,崔瑶和木夫人脸色都有些阴郁。 同时也有些人,觉得木婉云太过得理不饶人。 木婉云也知道,这件事只能不了了之,她虽然说的唬人,可是毕竟没有造成什么太大的影响,官府也会劝他们握手言和。 而她本来的目的也不是为了让她们受到惩罚。 至少,现在不是。 想清楚这一点,再看一眼已经饿的小脸皱巴巴的辉儿,她沉了一口气,直接打断又要开始新一轮扯皮的木夫人和崔瑶,看着官差,“只要木夫人答应我一件事,今日的事既往不咎。” 闻言,官差明显松了一口气。 毕竟,真让他们按照律例处理,他们也拿捏不好尺寸。 如此,自然是再好不过。 接着有人道,“我就说木小姐如此好看的一个人,怎么可能是个硬心肠,果然是菩萨心肠…” “嗯,木小姐是个好人…” 听着一声声恭维木婉云的声音,不管是崔瑶,还是木夫人,脸色,都很难看。 也搞不懂,怎么最后木婉云收获了好名声,而她们却什么都没捞着。 不,捞着了,不是还要道歉?答应什么狗屁要求? 听着大家把木婉云夸的人美心善还可怜,时不时还鄙夷她们几句,木夫人实在是待不下去,不耐烦的看着木婉云,催促道,“什么事?赶紧说!” “我要你签了断亲书,从此之后,我跟你们木家,再无瓜葛…” “什么…” 虽然心里早就已经不拿木婉云当木家人,可听到她真的要跟木家断绝关系,木夫人还是诧异的僵住。 崔瑶也对她的反应有些奇怪,心里想着,难不成,事到如今,她还舍不得了? 心里不禁觉得有些讽刺,看到大家也质疑看过来,忍不住拉了拉她的衣袖! 木夫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那一瞬间,木婉云亲口说要断亲,她心里竟然突如其来的慌了一下! 好像有什么东西狠狠的刺了一下,总有种,以后可能会悔恨莫及的感觉! 不过她很快自我安慰,肯定是因为这话是木婉云说的,才会如此。 毕竟木家把她养大,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凭什么,她说断就断! 她这么想着,也直接说了出来,“就算你不是我生的,可是我们把你养大,费了多少心血…” “好啊,咱们来算算账…” 木婉云似乎早就料到一半,直接让绿俏取来一本账本。 说来也是巧了。 她最近想到要是断亲,木家肯定会拿抚养之恩说事,少不得要说过去在她身上花了多少钱。 而她曾经主持木家中馈,自然,对木家的账目都有了解。 见她随身带着账本,木夫人,崔瑶,都有些怔。 木婉云却根本不再理会她们是怎么想的,直接打开账本就报出一串数字,“木夫人知道,我曾经主持木家中馈,也曾经把木家过去十几年的账都分条别类理过一遍,木婉云出生第一年,共花费十五两,第二年,花费十三两…一直到木婉云十二岁主持中馈,一共花费九十八两…” 这一串串数字一报出,别说大家伙震惊了,木夫人和崔瑶都惊住了。 木夫人早就已经习惯了花钱如流水,吃穿住都是好的,当即矢口否认,“不可能,怎么可能…” “就是,贵女怎么可能一年就花费那么少…” 也有人附和,觉得木小姐是不是为了跟木家断亲,实在是太过分了。 就算想摆脱抚养之恩,也不该信口雌黄。 闻言,崔瑶也开始出声,“云儿,谁不知道以前爹娘把你当眼珠子疼…” “同一年木尘花费七十八两,第二年,也就是我两岁,花费八十九两,到我十二岁,一共十二年,木尘花费一千八百两…” 木婉云不理会,径自又开始念起来。 “不可能…” 本来还有些怪异,这下子,木夫人更加确信这是假的,毕竟以前,她真的拿木婉云很好,好到木尘总是不满。 “需要我把具体花费在哪里念一遍吗?” 木婉云挑眉,似乎早就料到,正要开口,木夫人却突然想起什么,木尘为何会花费这么多? 木尘从小顽劣,经常打坏别人家的东西,好几次打架,把人打伤,可是,这怎么能比较,计算?! 还有,她也想起来,木婉云认识那个宁苏,开始做生意之前,木家的确穷的叮当响,所以,可能,那些年,真的没花太多?! 不对,可是木家当时就是那样一个状况?!又不是他们舍不得?! 以前不说,现在说算是怎么回事?! 想通之后的木夫人重新挺直脊背,看着木婉云,语气犀利,“木婉云,你究竟做什么?是,那时候家里穷,你兄长浑,身体不好,可是家里也没缺着你,不然你会长这么大?!” “对,以前你们对我还算不错,至少,我一直这样认为…曾经,我一直以为自己是幸运的,有疼爱的爹娘,虽然兄长不喜我,可我觉得只要自己隐忍,对他好…” 说到这里,木婉云声音还是有些难受,可是她很快就压住了,随即又念下去,“现在,我来念念过去几年,我为木家花的…” “够了,你不就是想让人觉得,我们木家偏心,养你没花多少,反倒是靠你养活,可是,亲情怎么能这么算?木婉云,你怎么能这么侮辱…” “侮辱?!” 木婉云冷笑,红着眼,看向木夫人,“是啊,曾经我的确觉得自己好可恶,明明爹娘兄长,还有木少夫人,都不喜欢我送的东西,可我却非要给你们,用阿堵物去玷污你们…” 听她这么说,木夫人还以为她有了悔改之意,提着的心,微微降下一些。 接着就听到木婉云又道,“所以,我后悔了,以前送给你们的,每一样,我都要收回来,还有,过去十二年,我花了九十八两,我十倍奉还,算是报答养育之恩,而我为木家花费的十八万五千六百两,也请归还…” 闻言,别说周围的人,就是木夫人和崔瑶都懵了。 “你,你说什么?十八万五千六百两,你怎么不去抢?!” “账目在这里,让我念…” “不许念!” 木夫人想起,她的确有记账的习惯,以前还夸赞她什么都要记,是细心,可如今,她真是恨不得立即冲上去撕烂… “对了,既然要算清楚,那当年父亲送礼,还有我给木少夫人的,都一笔一笔算清楚…” 木婉云嘴角勾起一抹浅笑,随即,扬起下巴看向木夫人和崔瑶,“是还钱,还是东西?!” 崔瑶和木夫人都已经完全懵了。 根本不明白好端端怎么就要还钱? 为什么要还? 凭什么? 哪里有钱还?! “怎么?木太傅两袖清风,最恨被阿堵物玷污,难不成,还要昧下,我这孽女的银子?!“ “可…哪儿有给出的要回的…” 半晌,崔瑶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弱弱道。 “以前是一家人,自然无所谓,可是如今我就是不孝不娣的逆女,难不成,你们还要继续花着我的银子,买通人造我的谣,抹黑我?是我银子多,还是我吃饱了撑的?!” 说到最后,木婉云几乎是吼出来的。 本来还觉得她有些太过咄咄逼人的,这会儿也明白过来。 是啊,花着人家辛苦赚的银子,嫌人家做生意名声不好,处处给们抹黑,还去造谣,这哪里是人做的事,也难怪这位东家小姐,要把银子要回来?! 可看这婆媳,明显是不想还,可真是又当又立! 听着周围的奚落,木夫人和崔瑶头都不敢抬,恨不得把耳朵堵上。 木婉云也不是真的要他们还钱,亦或者归还东西,毕竟,现如今把她们和木家一起卖了,也不值,儿逼的太过,世人同情弱者,到时候又该说她的不对。 再说,她现在最不缺的就是银钱 她就是想看她们束手无策的样子! 思及此,她轻飘飘道,“罢了,我也知道木家情形,想让你们一下子拿出这么多银子,是不可能的,这样,只要木夫人把断亲书签了,银子,我就不要了,只当是全了过去十几年的情义,如何?!” 闻言,木夫人和崔瑶都松了一口气。 木婉云见状,也趁机让人把早就准备好的断亲书和文房四宝奉上。 木夫人几乎是想都不想,就拿起毛笔,写下了名字,木婉云也签下自己的名字,自己按了手印,木夫人,也把手指往印上按了一下,按下手印。 木婉云展开断亲书在大家面前,扬声,“大家做个见证,也顺便帮我宣扬一下,我,木婉云,从此之后,跟木家没关系…“ 第133章 财迷 随着话音落地,木夫人心口更是涌过一阵不适,让她原本还浑身紧绷的身子都有些踉跄,脸上也闪过一抹惊慌。 扶着她的崔瑶,也察觉她的不对劲,又看到她脸色怪异,惊诧之余,不免觉得讽刺。 该不会这会儿,真的舍不得了吧? 心里再鄙夷,她还是做足姿态,一边搀扶木夫人,一边用手捏着帕子按着眼角,有些凄惶对着木婉云道,“你非要如此,我们也依了…” 下音就是,你逼的… 转而,又对着木夫人,“母亲,咱们走吧,你也别太难受…” 说着,又转而扫了一眼木婉云,低叹一声。 木夫人也突然被那阵怪异激的眼泪涌出,红着眼,看着把断亲书好好折好放到匣子里锁好的木婉云,心口又是狠狠一痛。 不知为何,她突然生出一种感觉,好似,以后会后悔。 还有刚才,她脑海中竟然浮现木婉云儿时伏在她膝头,一声声喊她母亲。 “云…” 她的嘴微张,可话根本没出口,最后沉沉一叹,扶着崔瑶,缓步离开。 在她身后,木婉云想了想,还是忍不住提醒,“虽然我说了欠的银子暂时不要,可如果让我知道你们再编造我,还有我义子的谣言,那很抱歉,我还是有权利追回,当然,如果木太傅真的不在意阿堵物,愿意还回来,那我也不会拒绝,毕竟,我就是俗人…” 说罢,又看向在场的人,“诸位也帮我做个见证,以后有人再编造关于我和我义子的谣言,来告知一声,我必定厚谢…” 有人立即欣喜附和,“在下一定多帮木小姐留意…“ “在下也是…” “在下经常闲来无事在酒肆茶馆,消息最灵通…” 木婉云知道,这些人,并非是真好心,而是贪图她给出的报酬。 不过这并不重要。 而她也没真的寄希望能收回来,不过是给他们添点堵罢了,谁让他们以前又当又立,明明离不开银子,最喜欢。却非要做出一副被逼无奈,还被她亵渎了的样子… 以前,她被眼屎糊住眼睛,看不清,现在,只觉得无比的恶心! 而原本急着离开的木夫人和崔瑶,也因为她那提醒的话,脸色再次难堪起来。 木婉云那些话,不就是说,如果不还,那他们之前的什么视金钱如粪土就都是假的,还有什么,再有谣言传出,就把钱收回,这不是要让她们以后只要听到她的谣言,就立即辟谣。 心思歹毒! 简直太歹毒了! 这一刻,崔瑶和木夫人都恶狠狠的在心里恶毒咒骂木婉云! 可不管她们心里再怎么愤怒,却谁都没有说话,因为之前的交锋,让她们明白,木婉云敢这么嚣张,那肯定是还有后招儿! 而且,眼下情形对她们明显不利,她们也没那么蠢,非得在这个时候再跟她闹下去! 来日方长! 从长计议! 俩人互相安慰着,相携离开金楼。 等她们离开,木婉云便让掌柜的兑现之前的折扣优惠,还有一人一根簪子的承诺。 其实,这是她之前就想好的促销方式,对于经常光顾的客人,在适当的范围内,给优惠,换句话说,买的多,折扣多。 至于簪子,是她之前让人准备好的赠品! 本来是想等七夕佳节,再推出! 没想到,木家人这一闹,倒是提前了! 大家不知内情,看到她言出必行,纷纷赞叹她做事有格局,还有很多人扬言还会再来。 这一次,她不仅拿到了断亲书,还把金楼名声又提了一波,木婉云也很高兴,最后让人也给几个官差一些银钗手镯,把他们送走。 又跟掌柜伙计交代了一番,才离开。 路上,主仆三人坐在马车上,木婉云哄了一会儿辉儿,方才觉得哪里不对劲,一抬头,就看到红玉气鼓鼓的侧对着她,心里好笑,便忍不住伸出手捏了捏她气鼓鼓的腮帮子。 红玉疼的倒抽气,忍不住抱怨,“小姐,疼。” “说说吧,又怎么生闷气?!“ 木婉云知道红玉不是心胸狭隘,每次生气,似乎都是为自己不平。 绿俏看了她一眼,猜到什么,解释道,“小姐,不用管她,有的人,就是钻钱眼里去了…” 被当面数落,红玉立即不干了,红着眼,激动道,“什么叫钻钱眼里,那可是十八万多,那都是小姐的钱,小姐当年又要操持家事,又要学做生意,吃了多少苦,一点都不容易,别人不知道,咱们都是亲眼所见…我还记得,当日,有一笔账款要不回来,小姐亲自去讨要,那些人看到小姐是个还未及笄的小姑娘,还心生歹意,想把小姐拐走…” “好了,都过去了,我知道你是心疼我,可是那些事,也让我生了很多经验…” “我就是替小姐你不甘心,以前觉得他们是小姐的家人,小姐吃了那么多苦,虽然他们不理解,可是毕竟是一家人…可现在我看出来了,他们一直都没拿小姐当家人…一想到小姐辛辛苦苦赚得银子,被他们花了,还不念小姐的好,我就替小姐难受…” “你以为小姐不想要,那也得他们拿的出来才成,明知道他们拿不出,小姐再咄咄逼人,世人只会觉得小姐过分,现在,小姐大度不要,世人反倒是会觉得小姐大度,有时候名声很重要,当然,对小姐的生意才好,放心,咱们小姐心里有数呢。” 绿俏一边替帕子给红玉擦眼泪,一边耐下心解释。 红玉懵懂瞪大眼睛,看一眼绿俏,再看向淡笑不语的木婉云,压抑问,“真的?” “是真的,你家小姐我又不是喜欢吃亏的,而且,木家是真没什么值钱的了,他们这段时间,一直没适应,加之,之前木尘成亲,卖了不少的东西,对了,当票还在我名下当铺里呢,当时知道是木家人,掌柜的很有眼力劲的压了价的…” 木婉云的话,让红玉心里的不甘,瞬间化了大半,只是还是有些愤愤难平,“可我还是觉得小姐你吃了大亏…” “有时候吃亏是福。” 木婉云笑着轻拍辉儿,转而想起什么,又道,“还有,你们记住,做人做事,切忌赶狗入穷巷,因为,把人逼的太紧,他们总会疯,到时候反咬一口,就不妙了。” 本来还有些意难平的红玉,顿时乐不可支起来,“我听小姐的。” 说着,又小声嘀咕了一句,“他们就是狗。” 她声音很小,以为其他人听不到,却不料,木婉云和绿俏对视一眼,没戳穿。 不过红玉还是时不时念叨那十八万多两,惹得木婉云没少打趣她,“以前没看出来,红玉还是财迷…” “她可财迷,平日里丢了一个铜板,都能上火好多天,非找到,才能睡着…” 绿俏叹气,她没说的是,好几次,她看红玉实在是过不去,偷偷拿自己的给她放在地上找… 第134章 被浇 木婉云这边,拿到了断亲书,了结了一桩心事。 从此之后,她跟沈阔,跟木家再无瓜葛,她的世界,唯有辉儿,还有红玉绿俏,以及好友宋曦月,和义兄宁苏。 她把断亲书小心折叠起来放好,决定重新投入新生。 从此之后,她不再是谁的钱袋子,也不是谁的踏脚石,她只会对真正对她好的人好。 而与之相对应,木家却鸡飞狗跳。 木夫人和崔瑶在回木府的马车上,就开始争执起来,等到回到木家,又正好碰到木尘喝的醉醺醺回来,本就气不打一处来的崔瑶,当即没好气的一顿埋怨。 “你不是答应我,不会再颓废下去?为什么,又出去喝酒?还喝成这副鬼样子?!” 崔瑶一路上,都在后悔,后悔自己竟然没擦亮眼睛,竟然把木尘当做依靠。 更后悔,没有早点哄骗木婉云把她手里的产业交出来,以至于,她满怀欣喜嫁进来,却一天好日子都没过上,现在,却跟木家一起沦为了满京城的笑柄。 木尘本就因为科举失利而心里烦闷,以前跟他结交的那些好友,也因为木家落魄,而远离他,今日,他本是听说他们去湖边饮酒写诗,他厚着脸皮也想去,可没想到,却恰好听到他们背地里编排自己,还说自己和木家,都是虚伪至极之人,木尘一气之下就冲上去理论,却被他们好一顿奚落,最后还意外失足掉进水里。 他不会水,在水里好一顿扑腾,还喝了好多水,而他的凄惨无助,却成了他们写诗的由头,竟然纷纷以他落水来写诗。 还把他写成落水狗。 想起来,木尘双眸泛红,加之,被救之后,失魂落魄去酒肆喝了一顿大酒,此时正是酒意上头,本就心里憋闷又委屈,好不容易回到家,又被数落,一气之下,直接抬手,就给了崔瑶一巴掌,冲她怒吼,“我用得着你管?!崔瑶,你以为你是谁?你不过就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庶女…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要是不嫁给我,就只能去嫁屠户货郎…” 木尘的话,让崔瑶整个人都不好了,怔愣当场,诚然,他说的不全是假的,出阁之前,她那个佛口蛇心的嫡母的确私下里这么打算过,所以,她才要绞尽脑汁为自己打算。 一面制造跟木尘的偶遇,一面又讨好木婉云,努力融入京中贵女圈子里,终于,她如愿跟木尘定亲。 她一直憧憬成亲后,摆脱庶女身份,成为太傅府少夫人,人人羡慕。 可是,这一切随着木婉云出嫁,随着她跟木婉云交恶,一切都毁了。 木家,竟然是靠木婉云一个小姑娘撑着。 她刚得知的时候,既震惊,又嫉妒,凭什么,凭什么一样的年纪,她过的那样凄楚可怜,随便什么人,都能踩上一脚,而木婉云,却那样恣意明媚,她一直以为木婉云的一切都是源自于木家,可是突如其来的真相,让她整个人都懵了。 嫉妒,她嫉妒木婉云竟然有如此的机遇和本事。 同时,也想把她的一切都毁了。 对,木婉云之所以能有胆量和能力,左右逢源,做生意,肯定是因为有木家人撑腰,还有,她有个做太傅的爹,她要把这一切都给毁掉。 事情也超出想象的顺利。 她几乎没怎么费劲,就挑拨的木家上下,对她怨气深重。 当然,或许,并不仅仅是她挑拨。 她也是嫁入木家后,才发现木家人对木婉云并没有她想的那样好,刚开始发现的时候,除了震惊,她还有些幸灾乐祸。 可渐渐的,她却开始恐慌,尤其木夫人让她主持中馈以后,她才发现木家账面上竟然没有多少银子,而木家人却根本不知道这个多可怕,甚至还在大肆铺张浪费。 后来她才知道,木家人所有的银子,都是木婉云赚的,以前,木婉云每个月都会拿出一笔银子放在账上,供木家人花销。 可是后来,木婉云把这笔钱断了,而木家根本没有盈利的产业,木家便过上了典当度日的日子。 而穿梭于典当行的还是她。 崔瑶怎么都没想到他嫁入木家的日子会是这样的。 而更让她崩溃的是,她典当的首饰,还被她的嫡姐得到,后来嫡姐还拿这件事取笑她。 每每想起,崔瑶都觉得这一切都是拜木婉云所赐。 若不是她在外营造木家体面风光,她怎么会绞尽脑汁嫁进木家。 所以,她真真是恨毒了木婉云, 当然,最让她失望和崩溃的还是木尘。 成亲之前,她被木尘看似风光霁月的样子,和他写的那些酸诗,以及他表现出来的温文尔雅迷惑,让她觉得自己可真是走了狗屎运,竟然真的遇到这样好的郎君,还真的走进他的心里,被他爱重,是的,她自己都诧异木尘对她竟然好似是有几分真心,她跟木尘发展的顺利到她自己都觉得讶异。 可梦多好,现实打脸就多残酷。 成亲后,她才发现,木尘不仅没有才学,连他以前写的那些诗,都是旁人写的,他不过誊抄,誊抄的笔迹都不如原作者好。 而他还狂妄自大,总觉得自己才学无人能及,科举中第仿佛信手拈来。 崔瑶每每看到他那副自高自大狂妄的样子,都想笑,笑过之后,又觉得悲哀,心酸。 有时候甚至想,是不是一个人装的久了,就真的自己都当真了。 可是,她已经没有退路了。 她跟木尘已经是夫妻,他们牢牢绑在一起。 本来公爹辅助科举,她是高兴的,不管是不是有真才实学,只要木尘能做官,她就帮他好好运作,她都想好了,她做生意不如木婉云,可那都是上不得台面的,她一定会好好帮助木尘做官,她从小就仰人鼻息过活,最擅长隐忍,和察言观色,她觉得自己或许是有天赋钻营的,只要他和木尘夫妻同心,就算是封侯拜相,也不是不能想。 到时候她也能荣封诰命,到那时候,谁也别想小觑她。 可是,一切都毁了。 木蔺,她的公爹,根本不肯透露考题,而木尘也在争执之后,带着满腹怨怼进了考场,结果就是科考中名落孙山。 再后来,公爹还被当朝申饬,木家一落千丈,木尘也一蹶不振。 她好不容易,才让她木尘稍稍振作。 她好心情的,还带着婆母木夫人,一起去金楼买首饰。 可是金楼是木婉云开的,木夫人竟然愚蠢的想无中生有造谣,而木婉云竟然毫不顾情面,直接闹大,在所有人见证下断亲。 崔瑶越想越崩溃,尤其,看到木尘那副扶不起阿斗的样子,和木夫人一副讨好纵容的样子,她气不打一处来,直接冲上去,一把甩在木尘脸上。 啪的一声。 木尘只觉得左脸火辣辣的疼,整个人都更加崩溃,红着眼,看着崔瑶,“你,你发打我?!你…” “崔瑶,你放肆,你怎么能打尘儿,尘儿是你夫君,夫君是天啊,男儿在外面受了气,你不好好安慰,竟然还动手,你是不是想从木家滚出去?” 崔瑶看着纵子无度的木夫人,突然很想笑,“怎么,母亲是要休了我?” 木夫人被她噎住,她当然知道木尘多在意崔瑶,她也只是心疼儿子被女人打。 她拉不下脸来。 于是转念一想,突然道,“好了,我知道你是被木婉云那小贱人气到了…” “木婉云?那贱人,又做什么了?!” 本来已经有些清醒的木尘,也知道自己说了不该说的,也着实是有些过分了,他其实一直都知道崔瑶对他很失望,他以前努力维持的翩翩如玉公子,早就装不下去了,可是他真的不能没有崔瑶。 于是,他把一切都归在木婉云身上,突然像是找到了发泄点,一把抓住木夫人的手臂,用力摇晃,嘶吼,“她又欺负你们了是不是?贱人,我饶不了她…” 说着,就转身冲了出去。 木夫人反应过来,才想起让人去追。 崔瑶却像是心灰意冷,苦笑着转身朝院子走去。 木尘一路跑到槐院,此时,天色已经渐暗,他一边晃门,一边破口大骂。 “木婉云,你这个人尽可夫的贱人,婊子,你败坏木家名声,欺师灭祖,你不得好死…” 门房吓得面色发白,却不得不让一个人守着,另外一个门房汇报。 其实不需要汇报,木尘如雷一般的嗓门,早就极富穿透力,把刚喝了奶依偎在木婉云怀里睡着的辉儿给吵醒了。 看着辉儿小小的一张脸,哭的红红的,小模样,像是受了多大的委屈,木婉云再也忍不住了,直接开口吩咐,“去,把府里的夜香送给他…” 闻言,早就按耐不住的红玉立即去安排。 木尘骂的最凶的时候,槐园大门从里面打开,他正得意洋洋,“怎么,怕了,再不开门,老子还有一堆的话,木婉云…” 结果,突然被人兜头浇下,伴随着木尘的怒吼,一股子浓烈的臭味弥漫开来。 即便早就已经用布蒙住口鼻,下人都快要被那股子浓烈的味道熏吐了。 何况,木尘直接被兜头糊了一身,而且猝不及防,嘴里还糊了一口 他懵了一下,直接发疯。 可是不管如何叫嚣,大门都拍打不开。 而夜色渐浓,宵禁即将开始,他只能顶着人们指指点点鄙夷捂鼻子的目光,回到木家。 第135章 卖身为奴 木婉云把辉儿哄睡,拖着一身疲惫,交待乳母一定照顾好辉儿。 外面,红玉和绿俏急忙迎上来,看到自家小姐走路都有些虚浮,急忙上前搀扶。 木婉云也没有逞强,任由红玉搀扶自己,又随口问道,“走了吗?“ “走了,污秽也已经处理好了…“ 木婉云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许是感受到自家小姐心事重重,平日里话多到嘴巴都闭不紧的红玉,都有些难得安静。 想起小姐一直没用膳,绿俏试探开口,“小姐,先用膳?“ 木婉云摇了摇头,随即又吩咐,“准备水,我要沐浴。“ 绿俏点头。 很快,木婉云就独自一人去了沐浴间。 平日里,她都是让红玉跟着服侍,今日,她屏退了红玉。 绿俏便猜到,她是有事情要想。 果然,等到半个时辰后,沐浴完的木婉云再出来,神情已经大变,尤其是眸子,里面已经没了犹豫和迟疑,反而多了一分果决。 红玉询问过是否用膳后,便让外间的婆子开始陆续上菜。 晚膳早就备下,因为小姐之前忙着哄辉儿少爷,所以一直让厨房热着。 原本她已经打算吩咐重新做一桌子,可木婉云却拒绝了,“不必了,就这些,热一下,摆上来。” “是。” 红玉答应了,便吩咐下去。 木婉云晚膳并不喜欢吃的太油腻,通常是一些精致的蔬菜,还有燕窝。 没外人在的时候,她没那么重视规矩,又嫌一个人用膳太过孤单,便让人红玉和绿俏陪着一起。 刚吃到一半,红玉和绿俏就听到木婉云开口,“吩咐下去,赌场那边可以安排上了,还有之前找的那个货商,让他可以开始了…“ 闻言,绿俏眼眸一亮,随即惊喜出声,“小姐,您真的下决心了?“ 木婉云没说话,眸子微微合上一瞬,再睁开,眼底最后一丝迟疑也不见了,淡淡颔首。 “早该这样了,他们不拿小姐你当家人,吃小姐的,用小姐的,还肆意造谣辱骂小姐,咱们又不是没手段,看他们能不能应付。” 明白过来的红玉,也是一样的兴奋。 知道木尘做了什么之后,木婉云就想好了对策。 总不能人家欺负到头上了,还乖乖站着,只可惜,她心里总觉得那些手段太过阴损,一直难以抉择。 她重生归来,总觉得是不是上天看她太可怜,所以,才给了她重来的机会,若是她手里也沾染了恶,会不会上苍也会后悔,把她重来的机会夺回去。 所以,她一直心有犹豫。 可是木家人实在是欺人太甚了。 若是她还是过去那个没有看清楚,被他们随意拿捏的木婉云,那今天的结果就不会是眼前的局面。 她有能力破局,是她的本事,可木家人却自始至终都没想让她好过。 他们,盼着她万劫不复呢。 既然如此,那她也不用再瞻前顾后,顾虑什么了。 得了命令之后,绿俏很快便安排下去。 其实木尘之前就数次差点沾染赌博,毕竟,他骨子里其实就是个没什么天赋的,文不成武不就,当然,心还不善,偏偏还狂妄自大。 这样的人,最是容易误入歧途。 木婉云以前可以说严防死守。 木尘身边的人,甚至是他去过的地方,都有木婉云安排的人,就是怕他沾染上后,万劫不复。 曾经还有个狐朋狗友,自己败光家产不算,还想拖木尘下水,木婉云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那人从木尘身边撵走,为此,木尘还痛骂木婉云,说她就是看不起那个友人,还说她心思歹毒。几乎,木婉云把木尘身边看的牢牢的,就是怕他误入歧途。 好啊,说她心思歹毒,那她就做做善事! 而现在,其实也不需要她做什么,只需要把那些人撤走,或者,让他们在他跟前提上几句,木尘就很容易走进赌坊。 而这家赌坊还是宁苏名下的,暗箱操作几次,让木尘尝到甜头,一直郁郁不得志的木尘,瞬间就感受到了赌的乐趣,那一刻,他仿佛成了王者,他越来越兴奋,下的注也越来越大。 他甚至自以为是的觉得,原来赚钱也没有那么难,看看,这才多久,他就赚了一万两了。 他拿着钱买了很多女子用的首饰和胭脂水粉,回去送给崔瑶,崔瑶也是一改之前对他的冷脸,对他难得温柔小意起来。 木尘更加兴奋了,甚至顾不上跟崔瑶恩爱缠绵,天还没有大亮,就一头扎进了赌坊。 一连几日的大赚,让他已经失去了理智,又在周围人的吹捧下,觉得他就是赌界之王,很快赌的越来越大,偶尔一次小输,他也不放在心上,总觉得很快就能逆风翻盘,甚至都不清楚每次下了什么注,直到输掉最后一块碎银子,他还不肯放弃。 又被人轻轻一挑唆,“银子都没有了,还赌?还是回去拿银子吧?对了,听说你们木家如今穷的叮当响,只怕也拿不出多少银子了吧?赶紧滚,快滚,穷鬼!!” 木尘被激的眼泪面红耳赤,捏紧拳头,咆哮着,就要冲过去教训那人,却被赌坊的打手死死的拦住。 “木公子,咱们赌坊,只在赌桌上论输赢,你若是想违逆,别怪我们不客气。” 那些打手都是看人下菜碟的,丝毫不把木尘放在眼里。 木尘眼底更赤红了,明明几天前,他赢了银子,赏给这些人,这些人还弯腰低眉顺眼阿谀奉承,跟条狗似的…这才几日。 这时候,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木公子赌运一直很好的,要是坚持下去,说不定不仅能逆风翻盘,还能大赚一笔…” 是啊,他一直都很有赌运的,木尘脑海里闪过之前赢钱时候的畅快恣意,拿着银子挥霍时候的爽意,被人追捧的恣意,回到家,家里也一改愁容,甚至一直看不起他的木夫人和崔瑶也对他和颜悦色。 而如今,他输的彻底,不仅输掉了之前赢的,还把家里仅剩不多的银子都输了,若是回去…他不敢想下去,不,他不能就这么回去。 木尘想清楚了,突然红着眼咬紧牙关,对着那个拿鼻孔对着他的人,怒吼一声,“我再跟你赌一局…” “赌什么?!你还有钱吗?莫非,你要用你身上的衣服?可是这也不值几个钱…” 那人的戏谑,再次让木尘一阵热血翻涌,他被愤怒冲昏了,最后大手一挥,“我跟你赌命,我输了,我的命给你,赢了,之前输给你的,十倍给我…” 那人似乎是怔愣了一下,木尘立即挑眉,“不敢?!” 那人被激,眉头一挑,“有何不敢,只是,你可是太傅之子,虽然,你父亲如今也没什么官职,可听说素来喜欢倚老卖老,到时候,不认,岂不是让我去得不偿失…” “废话少说,我可以立字据…” 闻言,那人挑眉,“如果木公子可以签下这张卖身契书,我就跟你赌…” “当然,契书先压在这里,你只需要签名画押,如果赢了,当场作废,如果我赢了,我再去官府备份,木公子觉得如何?” 沐辰略微思索了一下,“随便。” 那人心里暗喜,随即一边继续揶揄木尘会做生意,竟然把自己抵押了五万两,他还没见过这么贵的人,一边让人准备好卖身契书,让木尘签字按手印,木尘急着翻盘,拿起笔随意的签上名字,随即便把契书压在桌子上,开始摇骰子。 … 一刻钟之后,木尘输了,整张脸惨白着跌坐在椅子里,浑身颤抖的看着对面的人把契书收起来。 “木…抱歉,以后你就不是木公子了,而是我的奴才了,来人,把他身上的锦衣华服扒下来,随便找一件粗布衣裳给他…” “你敢…” 木尘赤红着眼,一拳砸在桌子上,仿佛以为,只要他发火,所有人都会被吓到,那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可那人却只是轻蔑的扫了他一眼,随即便抬脚踹在木尘身上,在木尘惨叫的时候,又端起茶壶,滚烫的热水浇在木尘身上,木尘疼的撕心裂肺,那人却瘆笑的肆意,“怎么?木公子忘了,你现在只是我的奴,别说打你,杀了你,发卖你,都是我一句话的事。” 说罢,展开那份契书,随手交待,“去官府备案,对了,宣扬出去,本公子新买了一个奴才,以前还是官家公子,对了,哪天办个拍卖会,看看会不会有人愿意花高价把他买了去…说不定本公子到时候还能再大赚一笔…” 说着,他把今日赢的钱塞进袖袋里,又抬手抹了一把木尘还算光滑细腻的皮肤,啧啧,“别说,虽然蠢是蠢了点,可做个禁脔,应该还可以…” 闻言,木尘双腿发软,顾不上身上的疼痛,惨白着脸跌倒在地。 他经常混迹权贵世家公子身边,自然清楚,他们的很多恶癖好,听到那人说的话,吓得当即下体一紧。 顾不上失仪,他颤颤巍巍出声,“求你,放过我吧,我父亲是帝师…” “哈哈,大家看看,看看昔日不可一世的木公子,现在,像不像一条狗?” 大家哄堂大笑,还有人随手拿起吃完的鸡骨头丢到木尘身上,“来,吃,听说狗最喜欢吃骨头了…” 木尘从未有过的羞辱,可是心里对前途的惧怕,却让他不敢发火,只颤抖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第136章 抢过来 与此同时,木婉云也收到了消息。 同时也收到了这次赚的银子,只是她随手便把银子赏给了这次办事的小六子。 “多谢主子打赏。” 小六子激动的双手接过,同时又忍不住问道,“主子,是把木尘直接杀了,还是卖了?” 小六子算是宁苏的心腹,是专门留下负责打理京城这边生意的,木婉云之前见过几次,这次,特地把事情交待给他。 他知道木小姐和自家主子情义不浅,他曾经听自家主子提到过,说木小姐是个有气运的,当然,木小姐救过主子的命,又很是仗义,身为官家小姐,却没有半点瞧不起商贾,自家主子很看重木小姐。 离开京城的时候,还吩咐京城这边的管事掌柜,木小姐有什么要吩咐他们办的,不得推辞。 木婉云看着小六子递过来的签字画押还在衙门备案过的契书,嘴角勾起一抹子兴味,卖了?杀了?当然好,可是远远不够。 略微沉吟了一会儿,还是问道,“你之前说木尘跟宁远侯府家的大长公子交恶?” 小六子立即便把之前木尘曾经当众奚落大公子,还伙同人一起欺辱大公子的事情说了。 听到这里绿俏也忍不住插了一句,“奴婢也听过,那大公子原本走丢了,是前些年才寻回来的,之前听说一直在腌臜地方讨生活,原本侯府一直瞒着,后来侯府二公子,也就是宁远侯府世子吃醉了酒,说漏了嘴,大家才知道,木尘跟宁远侯世子私交不错,所以,曾经为了替好友出头,便当众奚落过这位大公子…” 绿俏除了帮木婉云收账之外,还会负责收集京城内外的信息,这些事,她正好知道,便直接说了。 红玉忍不住接了一句,“小姐,还想什么,大…我是说,木尘,他之前那样骂你,现在落在咱们手里,就应该直接把他给发卖了,卖到苦寒之地,不,卖进宫里…” 看着红玉气鼓鼓的样子,木婉云却摇了摇头。 “只要木家不倒,即便发卖了,他也吃不了多少苦,再说,我跟他总还是有些兄妹情分的,他若是在宫里飞黄腾达了…” 想到这里,木婉云寒眸半眯,曲起的手指头轻轻叩击在桌面儿上,略微沉吟了一会儿,她才对着小六子轻轻勾了勾手指头。 小六子立即跪伏过去,主动侧过身子,把耳朵竖过去。 几息之后,小六子眼眸一亮,在木婉云示意下,缓缓爬起来,恭敬行礼,“小的知道怎么做了,小姐就瞧好吧。” 小六子一走,红玉和绿俏面色狐疑的看向自家小姐,但见自家小姐一副讳莫如深,便知道小姐是想先卖卖关子,可看小姐的样子,也不像是会心慈手软的,便放下心来,且等着看就是了。 再说木家这边。 已经临近宵禁,仍不见木尘回来,木夫人和崔瑶都有些坐立难安。 木蔺自从在朝堂,被陛下不阴不阳申饬之后,就大病了一场。 最近才稍稍好了一些,也是因为木尘最近争气。 他也想清楚了,他已经年逾四十五,虽说并不大,可是其实他自己也知道,这些年,他也就是空有帝师之名,其实没什么实权,他也看得清楚,现在上面那位,并不待见他。 不然,他也不至于认同木尘,让木婉云巴结沈阔,可没想到… 想起盘算落空,他心头一阵憋闷。 再看天色渐渐黑了,他好不容易撑着带病的身体,等着全家人一起用膳,可木夫人口中已经大为长进的大孝子木尘,却始终不见踪影,心里越来越不是滋味,脸也一寸寸拉了下去。 “再让人去瞧瞧,尘儿怎么还不回来?” 木夫人也看到木蔺心里已经不悦,赶忙又打发人出去。 没一会儿,那人回来,摇着头一脸的为难。 木蔺再也忍不下去,直接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怒道,“这就是你说的长进?!长进到临近宵禁还不回来?让我做老子的等他?!” “老爷,尘儿兴许是被什么事绊住了,他最近真的改了很多,之前,还跟人一起合伙…” 说到一半,木夫人突然想起木蔺最是自诩清高,不愿沾染铜臭,忍了忍,还是改口道,“不信,你问瑶儿,尘儿最近天不亮就出去,还不是为了这个家…我知道,他以前是有些玩世不恭,那还不是被有些人压着,他心里憋闷,如今,你身体不好,他也成家了,也明白责任二字,老爷,你可不能总是拿旧眼光看尘儿啊…” 闻言,木蔺脸色有些复杂,目光同样复杂的看了一眼木夫人,最后,只是吐出一句,“但愿吧…” 不管如何,木尘是他唯一的儿子了,他总是希望他好起来的,若是,他真的能懂事,那木家也算是后继有人了。 又等了半个时辰,桌子上的菜已经彻底凉透,吩咐出去的人又来回禀完,木蔺彻底忍不住了。 “都要宵禁了,他还不回来,他到底忙什么?!” 木蔺一声怒吼,木夫人和崔瑶都吓的浑身一抖。 木蔺锐利的目光看向他们,最后落在崔瑶身上,“你是他的妻子,你说,他为什么还不回来?” “我…” 崔瑶刚开口,却被外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还有一连串的惊呼声打断。 “夫人,老爷,不好了,少爷身边的王胜回来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一直提心吊胆半晚上的木夫人总算是长出一口气,还忍不住嗔怪了一眼木蔺,“我就说咱儿子不是故意…“ 话音未落,管家已经扶着被打的浑身是伤的王胜走了进来。 几人立即吓得变了脸,木夫人更是脱口惊呼,“这是怎么回事,遇到抢劫的了,天子脚下…尘儿,少爷呢?怎么就你一个人?!“ 木夫人短短几息,已经脑补了无数场景,每一个,都让她痛不欲生心慌不已,手捂着心口,脸色越来越白。 崔瑶也吓得站起来,急忙冲到王胜面前,“你说话…” “少夫人,少爷他…” 王胜一开口,便哽咽的说不下去,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可他也知道,如果不说,他随时可能会被打死,最后还是忍着身上的伤,跪了下去,先重重磕了几个头,才开口。 “小的,真的已经尽量拦住少爷了,可是拦不住,真的拦不住啊,少爷先头赢了不少,我劝他收手吧,咱们都知道,那都是庄家故意做局引你上钩,可是少爷的脾气,我真的拦不住…” 他哆哆嗦嗦开口,木夫人越听越糊涂,崔瑶和木蔺却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王胜抬头看了一眼,吓得又赶紧低下头,缩着脖子,颤颤巍巍,又说下去。 “少爷被他们一激,就非要赌命…“ “什么?你说他跟人赌命?都输了?他…“ 崔瑶家里有个族兄,就是因为沾了赌,后来家破人亡,所以,她从小便知道赌不能沾,何况,赌,命? 她只觉得眼前一阵发昏,牢牢扣住身边丫鬟的手,才撑住没倒下去。 “这个孽子,他竟然赌!他…” 木蔺也是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没晕倒,扶着桌子,才勉强坐下。 木夫人却摇着头,半点不信,冲着王胜嚷嚷,“你胡说,我尘儿明明是跟好友做生意,他说他要上进,要…“ “夫人,那是少爷为了哄骗你把家里的钱给他,他好去赌桌…” “啊…胡说…来人,给我打,狠狠打…“ 木夫人尖叫一声,喊道。 屋子里一片乱。 有很多人听到,却只当听不到。 自从大小姐出嫁,这个家就越来越不像样子了。 只是,今天的事情,还是让他们有些意外。 大少爷竟然去赌,还赌命? 家里都什么光景了,他们的例银都拖着不发,四季衣裳也还没做,这冬天眼瞅就要来了,冬衣还没有着落,他们可怎么过?! 想着,这些下人暗暗互相使了一个眼色,悄悄离远了一些。 木家,这一晚鸡飞狗跳,一直到天色擦亮,木夫人才停止哭泣,红着眼,试探着央求木蔺和崔瑶,“你们别愣着,尘儿,我可怜的尘儿,竟然被逼卖身为奴…” “那是他咎由自取…” 木蔺本来就在病中,昨晚骤闻噩耗,差点没过去,连夜请了太医,才缓过来。 太医这时候,也收了针,他面不改色的交代了几句,便要离开,甚至,都没人说送一下,更别说诊金的事,太医脸色愈发难看。 只觉得晦气。 他可不是个心眼大的,想着,给太傅施针两个时辰,本来,他休沐,被人从被窝里拖出来,这会儿,头晕又饿,木家却连一杯茶都没奉,还有他家儿子,竟然沾染赌,还把自己赌成了奴籍,说出去,都跟笑话似的。 他可得好好帮着宣扬一些。 还能赚点茶水钱。 屋内,木夫人还在垂头哭泣,见木蔺刚刚缓过来的脸色,又不好了,又急忙止住话头,转而拉着崔瑶出去,刚出屋子,就忍不住厉声呵斥,“还愣着做什么?尘儿现在…你公爹病着,指望不上,我一个妇道人家,什么都不懂,他是你夫君,你得替他撑着,你回娘家,不,你娘家爹一个芝麻绿豆大的…罢了,你拿你公爹的拜贴,去让人打听问问,不行,就报官,我倒是看看天子脚下,谁敢逼人卖身为奴…” 木夫人一席话砸下,崔瑶却面色仍旧惨的发白,只是闭嘴不语。 “你怎么不说话?平日里,不是挺能说的…” 木夫人越着急,越生气,以前看崔瑶多顺眼,这会儿就多气愤,甚至突然觉得她可真是太小家子气了,若是…” 呸。 那个贱人,已经不是她的女儿了! 木夫人心头一阵失落,随即拢在袖子里的手暗暗攥紧,让自己冷静下来,她的女儿没了,尘儿是她的儿子,她必须要撑住,可是她这么没办法,平日里,她又不喜欢参加那些夫人举办的宴会。 可崔瑶喜欢。 所以,她必须去想办法。 “快去,你在这里多愣一会儿,尘儿可能就多受罪…” 木夫人哭哭啼啼,推推搡搡,崔瑶失魂落魄被推着出了门。 其实昨晚,他们就让人仔细问清楚了,跟木尘赌的是外地的客商,当时,就把木尘带走了。 她想着外地客商肯定不知道京城的事,加之,已经宵禁,城门无法离开,只要过了今晚,他们把太傅府名头亮出来,那木尘多半是没事的。 难得是,木尘签了契书,赎回来,也是曾经没入奴籍。 这件事,在她心里怎么都有些过不去。 另外,想让人放人,只怕还要拿出一笔银子,至少也得一千两。 她的确是有,可那都是她攒的。 她想起自己以前过的日子,左思右想,都舍不得。 她一边往外走,一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婆母木夫人,见她泛黑的脸上,一双眼睛急切又怨毒的样子,心里一阵作呕,以前,她竟然羡慕木婉云有个温柔善解人意地母亲?! 还想着抢过去?! 可真是好笑啊! 第137章 老爷死了 与此同时,京城各大茶楼酒馆开始传扬某位官家公子痴迷赌博,把自己输为奴籍的事情。 说书先生犹如闻着腥儿的猫,立即开始撰写话本子,很快,就把打听来的消息,加上他们自己臆想出来的桥段汇合起来,又加以润笔和丰富,写出了新的大戏,开始在各大酒楼茶肆绘声绘色的讲述起来,一时酒楼茶肆生意爆火。 那位没有收到诊金的太医,也赚足了茶水钱,最近,去茶楼吃茶的钱又有了,再也不用看家里老太婆的脸色,看她从荷包里往外拿钱的抠搜样子了。 只是钱还没捂热,就听到家里老妻对家里的仆人交待,“以后木家来人,就说老太医病了,总之,像木家这种抠门的人家,决不能再去。” 老太医暗暗擦着额头的汗水,替木家捏了一把汗。 他这老妻是个爱钱如命的,木家这次没给诊金的事情,可算是犯着老妻了。 暗戳戳藏好从话本先生那赚的茶水钱,他正要进门,就听到门口有小厮边跑边往里走,“夫人,老爷,木家来人,说那位太傅又晕了,让…“ “不去,就说老爷死了…” 闻言,躲在树后的老太医吓得面色灰白,随即捂着心口重重喘气。 木家派去的人没请到老太医,急的在原地直转,好话说尽,没想到太医家的门房很是没好气的关上门。 看着朱红色的大门在眼前彻底关上,木家管家,才无奈的低叹一声,随即拖着疲惫无奈的身体,去医馆随便找了位大夫去木家。 再说木家。 崔瑶根据王胜所说,又按照赌坊的描绘,昨晚就寻到了客商的住所,让人一直守着门口,碍于是晚上,女眷不好外出,想等天亮了,再过去,晾他也不敢真的把态度公子怎么样?! 只怕一搬出太傅府名头,就吓的跪在地上,她也好趁机敲打一番,要些补偿,也好挽回一些颜面,可没想到,对方竟然给了他们当头一棒。 “什么?你说把我家少爷,卖了?!“ 负责跟去的丫头和小厮听完,都傻眼了,崔瑶也直接懵在了原地。 半晌,才稳住,颤抖着问道,“你们怎么这么大的胆子?!你知不知道…” “这位夫人,也不用吓唬我们,咱们走南闯北,什么人没见过,自然也打听清楚他是什么人,所以,你们若是想拿太傅府身份压人,我也是不怕的,当然,去说你们想报官…” 话没说完,崔瑶就听到身边丫鬟急忙附耳说的话,当即瞪大眼睛,尖叫着脱口而出“什么?!你说传的沸沸扬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不是已经…” 说到一半,想起什么,她猛地抬起头,面色略微狰狞的看着对面的客商,咬牙斥责,“好大的胆子,你们还敢宣扬,你们就不怕官府…“ “我刚才便说了,如果夫人要报官,出门右拐。” 这位客商便是小六子,他此时一身华丽衣袍加身,气势十足,说完之后,便吩咐人送客。 崔瑶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客商,竟然有如此大的胆子,一双眼几乎要喷出火来,可是想到木尘如今已经不知被卖到不知哪里,生死未卜,外面传的沸沸扬扬,家里公爹也听闻之后晕倒。 想着,一连串的事情,崔瑶几乎站不稳。 待快要步出门槛,才听到身边丫头低声嘀咕,“也不知卖到哪里?” 闻言,崔瑶才恍然如梦初醒,急忙回头,看着客商,“你把我夫君…卖哪里?!” 一想到木尘成了奴籍,崔瑶还是有些难以接受,几乎是咬碎一口银牙,才从牙齿缝里挤出来。 “无可奉告。” 小六子才不会让他们那么容易就知道,就是要让他们急。 “你?!” 崔瑶捂着心口,摇摇欲坠,若不是她身为官家女子的教养,只怕是要拼命。 “少夫人,买卖奴籍,都是要在官府过档的,咱们让人去问问,应该就知道了。” “好,那你还不快去。” 崔瑶一身疲惫,昨晚就没用水米,一宿没睡,一早就开始寻人,这会儿只觉得两眼发昏。 手下人得了令,便焦急赶往京兆府。 崔瑶就在京兆府门前的马车上等着,她自己是不愿意进去的,太丢人了。 一看到下人出来,她就让贴身丫头急忙去问,结果,得到的消息,再次让她眼前一黑。 “少夫人,您没事吧?!” 丫头碧桃赶紧上前扶着崔瑶,把她扶在靠近车壁的地方,让她靠在车壁上,小心给她顺气。 又端来茶水,递给她,让她喝一口。 崔瑶就着碧桃的手喝了一口,茶水入喉咙,她才像是重新活过来,却牢牢抓住碧桃的手腕,隐忍着低声哭了起来,声音嘶哑又悔恨,还带着一丝不甘,“为什么会这样,碧桃,你说,我为什么就过不上好日子?!” “少夫人,你想开点…咱们还是先想办法救少爷…” 碧桃不是自小跟在她身边的,无法与她共情,倒是一直觉得崔瑶其实过的挺好的,尤其觉得木尘对她还挺不错的,所以,不明白她此时为什么总说这些奇奇怪怪的话。 “少爷兴许就是误入歧途,或许,是被人害的…“ “对,你说得对,他一定是被人害的…” 崔瑶像是看到黑暗里的微弱的光,突然撑了下来,目光呆滞又茫然的重复着,却像是突然给了她莫大的信心。 整理好心情之后,她就吩咐车夫,“去宁远侯府。” 等马车快到宁远侯府的时候,她又突然紧张起来。 木尘和宁远侯府大公子的事情,她是知道的,木尘看不上那位丢了又被找回来的大公子,所以帮着宁远侯世子奚落过他。 宁远侯大公子是嫡长子,原本该是世子,可是因为他失踪,宁远侯府寻了很多年,一直未果,所以,嫡夫人就过继了姨娘的儿子养在膝下,也算是倾注心血,后来还请封世子,可是后来,一朝东窗事发,查出,原来当年就是姨娘买通大公子身边的乳娘故意遗弃大公子,就是为了让自己所出的二公子上位,这才有了寻回大公子的事情,只是大公子被送去烟花柳巷那种地方养大,实在是礼仪全废…可又毕竟占了嫡长。 有一段时间,宁远侯府一直在为了这件事争斗,来回扯皮。 直到前不久,有人查出世子压根不是宁远侯的亲子,这件事才告一段落,大公子被重新册封为世子。 可是当日,木尘伙同一众人奚落的仇,那位大公子可一直没忘。 也是他故意挑唆纨绔,故意趁木家失势,奚落木尘。 所以,木尘如今犯在人家手里,下场可想而知。 崔瑶越想,越担心,马车停在宁远侯府的时候,几乎腿都开始打摆子。 甚是后悔,当初,没有劝阻木尘别为难人,不然,也不会有今日的困局。 可不管心里多担心,她还是挺直腰背,让人去敲门。 几下之后,门吱嘎一声,从里面被人拉开,见状,车夫立即小心赔笑,绞尽脑汁,“咱家夫人是太傅府少夫人…” “去去去,什么太傅,别以为我不知道,早就不是太傅了…” 不等车夫说完,那门房就啐了一口。 车夫后退,才没有被污秽沾到,心里立即窜起一股火,可是想起今日来是有事相求,又生生忍住,正要继续说些什么,砰的一声,大门直接撞在他鼻梁上,两行血流淌下来。 车夫抬手,抹到血,当即气的跳脚,再也忍不住啐口,“狗仗人势…” 崔瑶在马车上,看到门开了又关上,心也七七八八,等到车夫跑回,急忙问道,“怎么回事?!” 车夫憋了一肚子气,却不得不回答,“少夫人,一个门房,什么东西,竟然敢妄议朝廷命官,还说咱家老爷丢了官,什么东西…” “什么?!”崔瑶身子一晃,抓住碧桃的手,险险站稳。 第138章 怎么办 崔瑶不傻,一个门房,怎么敢这么行事,定然是受到授意。 心里紧绷的弦差点断裂,耳边传来丫鬟和车夫的呼唤。 “少夫人,您没事吧?” “少夫人还要敲吗?” 崔瑶怔愣回神,看了一眼紧闭的朱红色大门,她是听说过宁远侯府这位大公子,不,世子,对方当年被人贩子拐走后,辗转被卖进了南风馆,在里面被摧残荼毒多年,已经有些变态了。 她之前还听闻,宁远侯府每隔一段日子,就有受不了悬梁或者投湖的丫头和白面小厮被扔到乱葬岗。 让她独自去面对那样一个人,她禁不住打心里发寒。 所以,不等丫头和车夫再问,她已经跌跌撞撞跑上马车,赶忙吩咐先回去。 靠在马车上,她脑海里却止不住的想起曾经木尘跟她说起的那些传言宁远侯府世子谢瑞祸害小厮的事情,不知怎么,想着想着,那小厮的脸就成了木尘的脸,她突然一阵泛寒,恶心的差点吐出来。 一路捂着心口,回到木家。 还没进门,就看到一个大夫模样打扮的人,冷着脸提着药箱走出来,边说边嘴里不悦嘀咕。 “瞧不起我的医术,你们去寻太医去…” 迎面,看到走来的打扮富贵的夫人,大夫也没给好脸。 自从嫁进木家,崔瑶还没被这么冷待,脸登时拉了下去,可是想着家里一团乱,也顾不上发作,只喊住送人的小厮,急切询问,“怎么回事?” 小厮也是一脸的哀怨,心里憋了一肚子委屈,自从大小姐出嫁,府里的差事是越来越难办了,他都有些后悔没有早些离开。 见事少夫人询问,急忙敷衍行礼,便几句话简明扼要解释,“老爷又晕倒了,夫人让请大夫,之前那位太医医术不错,可我去敲了好久的门,人家都不肯来,说话也不中听,后来我才知道,是嫌咱们怠慢,大半夜出诊,不仅没给诊金,茶水都没奉上一杯,人家夫人还放了话,给谁都不给咱们府上…” 说到这儿,小厮还特地停顿,看了一眼少夫人。 他可是知道,自从大小姐出嫁后,府里中馈就是这位少夫人管着,按理说,不该有倏忽的。 想着,他突然想起听底下婆子嘀咕,说少夫人以前是庶女,八成没学过理家,不对,即便是他们这些人,都知道,看病给诊金是天经地义的。 崔瑶也是脸色一白,当即冷着脸斥问,“竟然没给人诊金?” 小厮忍不住抬眸,一副,你问我,我又不管家? 崔瑶也反应过来,这小厮是拿话怼她呢,偏偏,她这时才想起,似乎还真是自己疏忽了,可昨天那种情况,她哪里还顾得上。 那太医眼皮子也太浅了,治病救人,怎么功利心那么重? 想到这里,崔瑶心里才稍稍好了一些,连忙吩咐,“不来就不来,宫里又不是只有一位太医。” 闻言,小厮又怔愣住,随即语气都控制不住的抱怨起来,“那位太医在太医院份量不低,如今太医院只怕没有太医肯来了…” 听到这儿,崔瑶神情才恍惚了一瞬,似乎是没想到,一时疏忽竟然会导致这么严重的后果,可接着想起什么,又狠狠瞪了一眼小厮,“刚才又是怎么回事?” 她指的是刚才那位大夫,脸色不佳骂骂咧咧离开的事情。 “那是回春堂的大夫,也是很有名的,小人好话说尽,人家才来,可是还没开始诊治,夫人就开始嫌弃不是太医,还说之前太医分明不是这样看的…” 闻言,崔瑶心里已经有了几分猜测,顿时懒得再听下去,胡乱摆了摆手,就踉跄着往里走。 身后小厮也没有停留,回头看了她一眼,忍不住又小声嘀咕一句什么,便快步离开了。 崔瑶刚到木蔺所在的前院,就听到木夫人声嘶力竭地呼喊声,一会儿大骂庸医,一会儿大骂她无能,竟然连给太医诊金这样的小事都做不好,骂着骂着,又开始说她没管教好木尘,才让木尘误入歧途。 最后,又开始骂,“我早就听人说,娶妻娶贤,难怪人家都要娶那正派嫡女,庶女,就是不能娶,看看,咱们家就是因为娶了庶女,家无宁日,家无宁日啊…“ 崔瑶就站在一门之隔外,她一张脸都成了猪肝色,垂在两侧的手紧紧的捏着衣角,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 径自掀开帘子,冷着脸,走了进去。 “婆母刚才说什么,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木夫人正在哭天抹泪,她六神无主,根本不知道怎么办,只知道自己应付不来,都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猛地听到崔瑶的话,吓了一跳,连连拍着自己的心口几下,觉得舒缓回来,才有忍不住嗔怪,“你走路没声?” 反应过来,她又想起什么,急忙快速扫了一眼崔瑶不善的脸,又提声理直气壮,“身为人媳,却背地里偷听,这是什么规矩?!” 崔瑶喘气声又粗了几分,她眼底的火星子都要冒出来了,她从来没见过木夫人这般无赖样子,一时都不知该怎么反应了。 木夫人却抬起手随意的摆了摆,一副我不跟你计较的样子,随即想起什么,急忙探头往外看去,“不是让你去把尘儿赎…带回来,人呢?!” 说着,木夫人急忙站起来,快速往外走了几步,没看到人,她心紧了几分,又急忙回来质问崔瑶,“你说话,别跟木桩子似的杵在这里,尘儿呢?!” 说着,突然想起什么,拔高,“该不会,你一大早出去,根本没有去救尘儿?贱人?!你安的什么心思?你不知道尘儿在受苦?!” 木夫人又急又气,直接对着崔瑶,就举起手。 眼瞅着,手就要落下去,崔瑶直接抬手截住她。 木夫人愕然一瞬,怔愣着尖叫起来,“崔氏,你身为儿媳,还敢跟我动…” 说着,就要把手劈下去,结果,却赫然发现,根本动弹不了,也抽不出来。 木夫人整个人都有些失控,大喊大叫起来,“还愣着做什么,把崔氏这个贱妇,给我按住,敢对婆母动手,天理难容…” 崔瑶冷脸看着婆子丫头,顿时,所有人都歇了心思。 木夫人看到没人上前,又惊又怒,嘴里不免骂的又难听起来。 这时,床榻上,一直昏睡不醒的木蔺,突然咳嗽了一声。 崔瑶这才回过神,一把松开木夫人。 一刻钟之后,屋子里再次陷入寂静无声。 木夫人一边垂泪一边暗戳戳低声喊几句,“尘儿,我可怜的尘儿…” 随即又抬头看着还病倒在床的木蔺,还有一直一语不发的崔瑶,突然心更没着落了,然后,不由自主,又想起那个逆女,可她很快又把这个念头压下去。 最后还是憋出一句,“必须救尘儿…” “咳咳…” 木蔺又是一阵咳嗽,只是这次,没人安慰,没人给他顺背,也没人关切询问他有没有事,给他端碗喂药。 不知怎么,木蔺突然就想起了木婉云。 若是她在,肯定能处理好。 也是直到这个时候,木蔺才突然明白,原来过去那些年,不是他这个父亲,为这个家撑着,而是她,可他很快又摇头,把这个念头抛出去。 不。 不过一介女流,还不是靠自己的名声。 “父亲应该也听说过宁远侯府世子的凶残,儿媳是弱质女流,这种时候,儿媳概莫能助…” “你,你说你不管,那是你夫君…” 一听崔瑶说不还,木夫人当即不干了,起身,狰狞着就扑到崔瑶身边。 “他不是你的好儿子,那母亲去…” “我,我不去…” 木夫人刚才听他们说了那谢瑞的事情,吓得哪里还敢去,可这不影响她心疼儿子,“我的尘儿,他万一,呜呜…” 若是以前,崔瑶或许该相信她,可是刚听她说了不去,未免就有些恶心了。 而且,她一直在耳边哭闹,聒噪得很,被吵的耳朵疼,她忍不住呵斥,“母亲,还是别哭了,要是哭晕了,可寻不到大夫,你病了,我还得侍疾,再说,哭就能把人哭回来,那我就不拦着了…” “你?!” 木夫人被崔瑶一席话堵的吐不出来咽不下去,只觉得一股怒气充斥在胸腔,快要憋闷死她了,可她又担心,崔瑶真的不管了,只能用力忍着,只是一双眼睛却忍不住狠狠剜了崔瑶一眼。 崔瑶嘴角一勾,冷嗤一声,看清楚木夫人是什么人,她也懒得跟她浪费唇舌,目光一转,重新看向木蔺。 不管如何,她和木尘已经同在一条船上,木尘是必须要救的。 “父亲,夫君是您的儿子,儿媳知道父亲一向对夫君期望颇高,这次,夫君误入歧途,也是为了这个家,父亲,这时候,儿媳本不该强人所难,可是无奈,一家子,除了父亲,都是不中用的,夫君又危在旦夕,还望父亲,能救夫君。” 崔瑶明白,木蔺这人没什么大的能力,却又喜欢听阿谀奉承之言,她刚才故意把他说的极为重要,再说,木尘是他儿子,他不出面,冒犯要让她一介弱质女流出面? 她又不是木婉云那个蠢货,会为了别人把自己置于危险之地。 想起木婉云,崔瑶又想起什么,眼底闪过一抹阴鸷,忍不住道,“夫君这些年,虽说怀才不遇,又逢时运不济,可是却又从不沾染这些东西,怎么突然就…我总觉得是有人故意…” 她意有所指,又说一半留一半,果然,木夫人很快就联想起来,捏些帕子失声尖叫,“一定是那个小贱人,之前我不过是污蔑她金楼,她就跟我断亲,接着尘儿就出事,肯定是她故意设计,我,我饶不了她…“ 一提到木婉云,木夫人立即就跟打了鸡血似的,甚至,当即就要带人去找木婉云算账。 木蔺却瞳孔一缩,突然出声,“你,你把你刚才的话说清楚?什么污蔑?什么断亲?!” 金楼的事情,木蔺还不知道。 听他这么问,木夫人也是一怔,之前,木蔺再三警告她不许去找木婉云,还说让她对木婉云好点,说她也是她养大的,害的她一度以为木蔺和木婉云有关系,该不会,木婉云就是她和那个小贱人的孩子吧? 可是她一问,木蔺就发怒。 木蔺最近身体不好,她也担心真的把他气死了,所以,就装模作样答应他,不找木婉云麻烦。 听他这么说的,又看他脸色不好,她急忙忍住心头火,走回来,站在他床榻边,一边给他顺气,一边道,“都是过去的事,眼下,还是尘儿的事重要…” “咳,咳咳,你,你早晚会后悔的…” 木蔺无奈,他现在越来越怀疑,自己当初为了瞒住那件事保住名誉,答应木尘,究竟是对是错?! 刚才,他还想去求木婉云出面,可是木夫人却把这条路也堵死了! 怎么办,真的要他去卖老脸?! 可是他心里的其实清楚,他的脸根本没那么值钱! 第139章 是亲生的 不等木家人商量出到底由谁去宁远侯府卖脸,宁远侯府就先一步,派人上门。 一起送上门的还有一封书信。 小厮把信送到后,就离开了。 信送到崔瑶手里,崔瑶正准备抽出信来看,就被木夫人一把夺了过去,可她只看了一眼,就吓得尖叫着跌坐在地。 颤抖着手指,指着地上血淋淋的手指,嘶声尖叫,“这,这是什么…” 崔瑶和木蔺也同时看到了,两人脸色也都不太好,尤其木蔺,又开始剧烈咳嗽起来。 崔瑶心都提了起来,强忍恶心,用帕子捡起那一根断指,仔细去看,最后浑身绷紧,半晌,哆嗦着吐出一句,“是,是夫君的…” 她认得木尘小拇指上有一处划痕。 闻言,木夫人又是一阵绝望的嘶喊,最后眼前一黑,直接晕死过去。 一时间,屋子里乱糟糟一片。 木夫人被几个下人抬了出去。 木蔺也是病的剧烈咳嗽,似乎随时都要断气。 崔瑶,也想晕倒,想病倒,可是她竟然突然觉得就连这,都是奢侈。 她强撑着,颤抖着捡起信里另外两张纸,都是跟断指一起放在牛皮信封里的,不过断指是格外分开的。 刚才木夫人一时着急,只看到掉落的断指,那两张信纸一直落在地上。 她捡起来,打开,一张是画,一张是信。 目光第一眼就被画所吸引。 画上是一个人的,被人用链子拴住脖子,匍匐在地上,对着前头的主人,做狗吠,而另外一边,还有一只恶犬,似乎随时都要冲破笼子撕咬。 崔瑶怔愣着,没明白为什么会送来这样一幅画,正要去看那封信,结果,眼睛突然落在画中被拴的人,顿时眼睛眯紧。 这人就是木尘。 刹那间,她明白了。 这幅画画的是木尘的处境,他竟然被当成狗,还有这狗笼子,就是说,等恶犬饿极了,就会被放出来跟木尘关在一起。 突然,崔瑶也嘶声喊了出来,接着一阵头皮发麻,眼前仿佛已经看到木尘被恶犬撕咬的下场,鲜血淋漓,尸骨无存。 不,不要。 他们到底是同床共枕的夫妻,木尘对她也还不错,她不敢想下去。 她颤抖着手指,用力抓住那张画,到力到手指变形,画被她紧紧攥在手心,随即,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才拿起另外一张。 另外一张只是简单的诉求,上面说知道木家肯定会着急,可急也没有用,三天内,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放人,三天后,等他玩腻了,自然会放人,还说让他们放心,他不会要了木尘的性命,至于其他的就不好保证了,另外就是要给木尘赎身,需要用他当初购置银子十倍。 最后提到,他当初购置木尘花了一万两。 一万两,十倍,也就是十万两。 一瞬间,崔瑶手里的纸从指尖滑落,整个人也跌倒在地。 外面听到动静,探出头来,看到崔瑶这样,连忙询问了一句,“少夫人,您没事吧?” 崔瑶恍惚抬头,许久,才扯出一个无力的笑,然后突然疯癫的抓起地上的画和信纸,冲到木蔺跟前,扑通一声跪下,重重磕了三个响头,随即痛哭流涕的把事情交待了一遍。 本就已经气怒攻心的木蔺闻言,直接眼歪嘴斜,晕死过去。 崔瑶眼睁睁看着,一口血喷了出来,踉跄跌倒在地。 她突然感觉一阵无力,最后,颓丧地坐在地上,失声痛哭,“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样?!” 这跟她想的一点都不一样。 可哭完,她却只能擦干眼泪,踉跄站起来。 她听到木夫人已经醒来,想去找她商量,可是对方一听木尘被当成狗,还要十万两,再次晕厥过去。 崔瑶无奈的看着公婆,又看着已经近乎家徒四壁的木家,最后无奈,只能回到自己的院子,把自己所有的值钱的东西拿出来,可是她知道这远远不够。 于是她只能让人去木槿和木夫人院子里拿东西。 结果原本还昏迷的木夫人,突然就醒了过来,拼命的抢回首饰盒子。 “你做什么?趁我昏迷,你竟然敢偷拿我的东西,你是不是想卖了,好跑?!” 木夫人虎视眈眈,一脸警惕的看着崔瑶。 崔瑶欲哭无泪,她有些看不懂的看着木夫人,明明平日里,把木尘挂在嘴边的是她,说疼木尘的是她,可是她竟然说她要偷东西?! 可她只能忍气吞声,好好跟她分析,“母亲,夫君,你也知道,我们必须凑钱…” “你凑啊,我不让你凑了,可你不能动我的东西,我就这些了…” “母亲,家里什么情况,你应该知道,如果想把夫君救出来,就必须尽快…” “什么意思,崔瑶,你管家才这么点时间,就把家里霍霍没了?家里拿不出十万两?!” 崔瑶只觉得一口老血梗在喉咙里,吐不出来,咽不下去,她开始还觉得木夫人是不是故意的,就是舍不得自己的首饰,可是很快,她就发现,她是认真的,她竟然觉得家里能拿出十万两?! 她忍不住嗤笑一声,反驳,“我嫁进来的时候,婚礼都是靠典当,才凑够的银钱,怎么,母亲忘记了?!” 木夫人怔了一下,似乎是也才想起来,可随即就又趾高气昂反驳,“可是,那都是大半年前的事了,你也嫁进来这么久了,你掌管中馈,你别说,你没有这个能力,想当年,云…贱人才十二岁,几个月,就赚了好多…” 说着,她抬眸有些不解,又有些鄙夷的看向崔瑶,“尘儿一直说,你比贱人强,说娶了你,木家只会越来越好,你却说你拿不出银子,还要卖我的首饰…” 木夫人理直气壮的话,犹如一根利刃狠狠刺入崔瑶心口,她捂着心口,艰难的站稳,很想哭,却哭不出来,只觉得无力,深深的无力。 婆媳二人不知对峙了多久,久到她都觉得撑不下去的时候,才听到管事的话。 “夫人,少夫人,老爷醒了,让你们过去…” 二人赶到的时候,木蔺已经勉强睁开眼,只是因为没请大夫,他嘴歪眼斜还是无法改变,一开口说话,甚至还有涎水流淌出来。 一开始,木夫人还给他擦拭,后来,见根本无法改变,也懒得管了。 好在木蔺说话虽然又慢,又口齿不清,可还是勉强能听懂。 他表达了两个意思。 第一个,请大夫,他不想这样,第二个,一定救木尘,至于办法,也就是怎么救,他只说了三个字——木婉云。 闻言,崔瑶眼底闪过一抹亮光,随即又暗淡下去,语气透着无奈,“之前你们也看到了,她多狠心无情,何况这次是当着很多人,还有官府,签的断亲书,只怕她不会管的…” “去,去求,求…” 木蔺一开口,又是一大滩涎水流出来,带着浓重的腐臭味道,恶心的崔瑶和木夫人都用帕子捂住口鼻。 “对,去求她,我就不信…” 木夫人也觉得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木婉云不能袖手不管,以前家里遇到事,都是她管的。 只是,毕竟她已经知道自己不是木家的亲女儿,跟木尘也没有亲缘。 没了亲缘,就算是不管,别人又能说什么?! 崔瑶虽然不说话,但大概也是这个意思。 木蔺闭上眼,似乎是犹豫了许久,最后还是艰难的张开嘴,“是,是兄妹,她,她是女儿…” “不是跟你说了,她已经知道了…” 木夫人有些没好好气,以前还觉得木蔺有风度,现在,竟然觉得有点恶心。 “她,她是咱们的女儿,亲,亲亲,生的…” 木蔺努力用手撑着床板,撑着想坐起来,努力口齿清晰。 “你想让我骗她,那贱人,她又不傻…” 木夫人道。 “不是,公爹,你是说,木婉云就是你和婆母的女儿?” 崔瑶却突然像是明白了什么,再看木蔺的神情,还有过去,木夫人每次骂木婉云,木蔺都提醒她嘴上积德,她突然就反应过来。 第140章 竟然敢报官?! 木蔺颤抖着嘴,下意识想承认,可视线无意划过木夫人狐疑又怔愣的神情,突然想起什么,又急忙摇头。 不,他不能说出实情。 木夫人对木尘好,是因为木尘是亲生的。 倘若让她知道一切都是木尘为了报复木婉云,而伙同他编造的,目的就是要看木夫人和木婉云这对亲母女互相仇视,互相敌对,甚至往死里互踩,那,木夫人再也不会把木尘放在心上。 不仅如此,说不定还会就此恨上木尘,更遑论,去救木尘。 所以,他急忙收回到嘴边的话,又寻了个借口敷衍过去。 木夫人悬空的心,又落下去,她刚才还真是差点相信了,那一瞬间,她竟然有种心如刀绞生不如死的感觉。 还好,一切都是假的。 想想也是,木婉云要是自己的女儿,那木蔺和木尘为何会瞒着她? 就算木尘一直嫉恨木婉云,可也不会编造亲妹妹的身世,何况,木尘也不是不知道,木家离不开木婉云赚的那些钱… 这么想着,木夫人彻底相信,不过是木蔺为了救儿子,想出来的借口罢了。 她还真是,差一点就被骗了呢。 就在木蔺和木夫人各怀心思的时候,崔瑶却敏锐的捕捉到木蔺眼底一闪而过的慌乱和释然。 她绝对没看错,刚才,她看到他眼底的情绪是慌乱,虽然一闪而逝,可她从小就很会察言观色,绝不会看错,甚至还看到而木夫人脸色好转之后,他又明显的松了一口气。 崔瑶从小就在嫡母嫡姐以及其他的长辈和比她受宠的同辈手底下讨生活,能活着长大,还能为自己筹谋,自然极为擅长察言观色和钻营。 她在确定自己绝没看错之后,就开始琢磨起来。 无疑,木蔺和木夫人都是想救木尘的。 不对,她之前就觉察木蔺和木尘之间不对劲,不单是木尘不长进惹木蔺生气,似乎还有忌惮和无奈。 可,到底什么事,会让木蔺忌惮木尘。 他们是亲父子,这应该是毋庸置疑的。 难道是木婉云的身世? 她在一开始知道木婉云不是亲生的之后,也是消化了许久,才肯相信。 所有的,都是木蔺和木尘说的,那个揭穿一切的证人,她没见过,她之前追问过相关的细节,木尘却总是敷衍过去。 按理说,木尘在其他事上从未瞒过她,不该如此… 事出反常必有妖,除非这其中另有隐情。 木尘不喜木婉云,她是清楚的。 所以,她曾经一度怀疑,是木尘编造谎话。 可木蔺也那么说。 这就由不得她不信了。 可是刚才,就在刚才,她突然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 莫非木蔺知道木婉云是亲生的,可也不对,那为什么?! 不对,肯定还有哪里遗漏了。 崔瑶一味沉浸在其中,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急切的想寻出破绽,直到耳边传来木夫人的呵斥,“你说话啊,尘儿,到底怎么办?你们一个个,都说想不出办法,难不成,要让我去求那个贱人?!” 崔瑶蓦地一阵轰鸣,紧跟着一下子回神,怔愣看着木夫人。 木夫人被她盯的有些不自在,不悦道,“你看着我做什么?!我让你们想办法,看着我,就能想出办法来?!” 崔瑶却没有急着把目光收回,而是淡淡颔首,“我觉得母亲说的办法可行…” “什么?我…” 木夫人显然没有回过味来,直到,崔瑶又重复一句,说的更直白,“我是说,咱们可以去求云儿…” “我,我才不去…” 木夫人想到在金楼跟木婉云交恶,便一脸抗拒。 崔瑶却一把抓住她的手,语气又坚定了几分,“不仅要去,还要全家人都去,公爹也一起去,我就不信,咱们跪在门前,她会不开门…” 说着,崔瑶顿了一下,语气突然有些阴恻恻的,“除非,她想被唾沫星子淹死…” 闻言,木夫人还给未能明白过来,木蔺却已经歪着嘴点头,“好,就这样…” 木婉云刚哄了辉儿一会儿,把他交给乳母,腾出手,听府里管事,和外头铺子管事,来汇报这一个月的事,就听到外面传来门房小厮的疾呼,“不,不好了,不好了,小姐…” “毛毛躁躁的,到底出了什么事,喘匀了再说。” 红玉拉下脸,怒斥小厮。 小厮几步奔到木婉云跟前,停下,用手快速抚了几下心口,觉得稍微平顺一些,才急忙开口,“禀告小姐,还有,红玉姐姐,绿俏姐姐,是木家,木家来人了,都来了,夫人,老爷,还有少夫人,老爷看样子像是中风了,是被抬着来的,就在门外,夫人和少夫人还跪着,有小厮在一旁喊话,说让小姐大人大量,放了他们少爷,还说他们知道错了…外面已经围了好多人,指指点点,说的不好听…” “什么?!” 就连平日里沉稳的绿俏,都忍不住动怒,“他们,怎么敢?怎么有脸?!” “真真是不要脸,我这就让人把他们撵走…” 红玉也气的吭哧吭哧喘粗气,作势就要挑几个得力人手。 却被木婉云及时喊住。 “慢着。” “小姐,都欺负到家门上了,咱们可不能忍气吞声,都已经断亲了,怎么还来?!” 红玉气的红了眼眶,心里愤懑不平。 真没想到老爷夫人竟然是这样的人。 这是要把小姐逼死啊! 小姐到底做错了什么?! 木婉云却显得格外的冷静,先抬手挥退各处管事和掌柜,随即才轻声道,“你这么火急火燎去撵人,万一木大人有个三长两短,或者,木夫人有个好歹,到时候咱们更说不清。” 闻言,红玉更是气的直跺脚,可是又明白小姐说的并非不可能发生的。 而是肯定会发生的。 因为那些人,已经真的不要脸了。 相反,就是因为知道可能会发生,她才更气愤,更憋闷,不懂,世上怎么会有这样无赖又难缠的人。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怎么办?!” 红玉欲哭无泪,突然觉得浑身一阵无力,她已经很久都没有这种感觉了。 “去报官,走侧门,找京兆府,还有大理寺,既然他们有委屈,那咱们就报官,这之前,把大夫,请来,还有,茶水果点都上,别让人觉得咱们失了礼数。” 红玉一时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正要再劝一劝,结果就被绿俏拉到一边,“好了,我吩咐人报官,你去上茶水果点,记住了,一定要客气,别让人挑出错处。” 红玉还没理清,可是她看着已经互相对视一笑的小姐和绿俏,便明白,这是已经有谱了,便也压下狐疑,来时下去着手准备。 槐园外。 木家三人,木蔺被用太师椅抬来,眼歪嘴斜的靠在太师椅上,浑身动弹不得,木夫人和崔瑶跪在他身边,木夫人低着头,捏着帕子擦眼泪,一副受了莫大委屈的样子,崔瑶则一边哭,一边大声致歉。 “木小姐,云儿,我们错了,我带公爹婆母来跟你致歉了,我们不该误会你以次充好,让你不快,不该没约束好夫君,让他来痛骂你,可爹娘年纪大了,娘身体一直不好,爹突闻噩耗,也中风了,你也该消气了,还请把夫君放了吧?再这么下去,我担心公爹和婆母承受不住啊?!” 崔瑶声音哀婉,声声泣血,真是闻者落泪。 槐园门口,越来越多的人聚集过来。 很快,大家便从崔瑶的诉说,和木家下人的欲言又止透露的只言片语中,理清了怎么回事。 原来是木公子失踪了,木家人是来寻人的。 而木公子失踪之前说来找木小姐,所以,木家人怀疑是木小姐把人扣起来的。 很快有人也想起来,“我记起来了,我之前看到过木公子醉醺醺来骂木小姐,后来被木家下人浇了夜香,那味道,想起来,我还作呕…” 那人说着,还捂着口鼻,做了作呕的样子。 闻言,木夫人和崔瑶眼底迸发出仇恨和阴鸷来,可想到之前说的,又急忙低头掩饰,木夫人继续捏着帕子擦眼泪,崔瑶继续哀哀切切。 眼看木家人老弱病残,好不可怜,槐园却大门紧闭,很快有人开始愤怒起来。 “我也听说是断了亲,可就算是断了亲,可也该有些情分,两位老人在门口这么久,是长辈啊,给她一个晚辈跪下了,怎么,还能闭着门…” 有人带头越来越多的人也开始附和。 甚至还有人开始拿烂菜叶臭鸡蛋开始往大门上丢。 见状,崔瑶一边哀哀切切阻拦,一边替木婉云说话。 “大家不要这样,云儿,她肯定有苦衷,她…” 眼底却是掩饰不住的得意。 “有什么苦衷,不就是知道自己不是亲生的了,所以就不想管爹娘了…” 有知道内情的,开始诉说起来。 周围不知内情的,也逐渐弄明白,还有这样的事。 可就算不是亲生,可是情分应该还有吧?就算爹娘做的不对,也不能这样! 一片嘈杂的骂声中,吱嘎一声,朱红色的大门从里面打开。 有人刚要叫骂,就看到一个孱弱的身影,被人抬了出来。 有见过木婉云的当即脱口而出。,“看,是木小姐?!” 闻言,其他人也跟着一起看过去,只见一个脸色苍白,身形瘦削,满脸病容的女子,被人抬着出来,一身宽大素衣掩饰不住的疲惫,脸上更是苍白的几乎没有血色。 一边被人抬出来,一边用帕子捂着嘴,咳嗽声几乎就没断过。 到了门口石阶前,她才强忍咳嗽,让人把她挡下,刚要说话,又是一阵猛烈地咳嗽,“咳,咳咳,怎么,怎么回事,我,我刚醒来,就听说爹娘,不,木夫人,木老爷来了,快,端茶,点心,大夫…” 闻言,红玉掩饰眼底的讥诮,急忙抬手,很快便有丫头端着热水茶点过来,还有府里的府医提着药箱缓步走来。 众人都被突如其来的变故,砸的有些懵。 就连木夫人都忘记用帕子遮掩真实情绪,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眼底的怨毒几乎要溢出来。 崔瑶还算有脑子,很快明白过来木婉云这也算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她嘴角一勾,忍不住讥讽,“妹妹这是怎么了?上次见妹妹,还珠圆玉润,满面春风,这才多久,怎么…” 言外之语,装什么,别以为画的脸惨白,换上不合身的衣裳,就能蒙混过关。 “崔少夫人,我家小姐这样,你不知道吗?” 绿俏冷着脸,一边上前,一边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掌心,疼痛刺激下,声音带上浓重鼻音,还有微微嘲讽,让原本理直气壮的崔瑶,都有些懵,随之,却又是恼羞成怒,一个低贱的丫头,如今也敢跟她这么说话了。 气愤之余,险些没控制住自己。 绿俏却不惯着她,不管她愿不愿意听,继续讥讽,“谁不知道我家小姐最是重情重义,小小年纪,还未及笄,就开始打理家事,赚钱开铺子,就是想一家人过上好日子,就算不被认可,也无怨无悔,哪怕被家人逼迫嫁给不喜欢的,为了家里前途,也认了,可是却没想到…后来才知道原来我家小姐就不是亲生的,还要被造谣逼到绝路,签了断亲书,还要被骂…如今,你们跪在这里,不就是想让所有人觉得我家小姐是不仁不孝之徒,把我家小姐往绝路上逼…” 绿俏哽咽着说出这些话,说完,已经泣不成声的几乎哭晕。 红玉一边扶起她来,一边接着抹了一把眼泪,继续道,“你们口口声声我家小姐扣押了木家公子,可是谁不知道木公子是痴赌博,把自己赌没了,你们难道不知道?知道,却来这里,是什么意思?污蔑我家小姐?!” 红玉一字一顿,铿锵有力,也把原本不明内情的人砸醒了。 是啊。 现在京城传遍了,木公子豪赌,把自己卖身为奴,木家怎么会不知道? 知道,又在这里跪木小姐做什么? 之前,看木家人老弱病残可怜兮兮,这会儿,眼神都不由自主变了。 木家人也慌了。 木蔺急的几乎从太师椅上掉下来,偏偏眼歪口斜,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木夫人倒是想站起来理论,却被崔瑶眼神压制。 崔瑶也是怒了一瞬,可她很快便冷静下来。 深呼吸一口气,正要分说,结果就听到有人喊了一声,“京兆府和大理寺都来了?!” 闻言,崔瑶一怔,报官?!木婉云竟然敢报官?! 第141章 关系匪浅 不等她反应过来,木婉云已经在丫头的搀扶下,孱弱的站了起来,对着已经走到跟前的大理寺卿卢枫,和京兆尹沈大人躬身行礼,“木婉云,拜见两位大人。“ 卢枫淡淡颔首,京兆府尹沈大人见状,也微微颔首。 今日,他本有事正好在大理寺。 府里的人匆匆来报,说是木小姐报案,他原本不当一回事,打发手下的人随意去过问一下便是,可没想到,大理寺也收到了报案,本来他还想迁怒这位和离的妇人,实在是不懂规矩。 一般报案,到京兆府便可,实在是没必要劳烦大理寺。 可没想到,他还没说出口,就听到卢枫卢大人竟然亲自过问,还要去一趟,他当即把心里所有的话咽了下去,同时,也决定跟着走一趟。 毕竟,人家也报到了京兆府,于情于理,大理寺去了,他不能不去,而且,万一真是出了什么大事,到时候说不过去,另外,他总觉得大理寺卿对这位木小姐态度不一般。 同在京城做官,何况,他们京兆府跟大理寺可是经常碰面,他对这位卢枫卢大人,还是有些了解的,天子近臣,可是跟谁都不冷不热,不参与党政,也不参与储位之争。 这让一直想拉拢他的太子,颇为头疼,而京兆府沈大人恰好又是太子门下,若是能找到突破口,拿下这位卢大人,那在太子面前,可是大功一件。 如此想着,沈大人对木婉云也不敢怠慢,又是回礼,又是主动询问,“木小姐,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虽然这么问,可他已经看到可跪在一旁的崔瑶和木夫人,还有歪坐在太师椅里的木蔺。 他自然是认识木蔺的,本来还想去打招呼,结果赫然发现,对方不对劲,似乎是中风之相,愕然一瞬,随即惊愕出声,“这是木太傅木大人,这是,怎么回事?” 闻言,木夫人当即哭嚎起来,站起来,直接跪倒在沈大人跟前,“大人,请为民妇做主啊,她,她忤逆不孝,害了我夫君,还害的我儿生死未卜啊…” 木夫人一边说着,一边颤抖手指指向木婉云,眼神犀利,语气哀怨。 闻言,原本只是想寒暄两句的沈大人,顿时,觉得一头的雾水,怔愣间,看向木婉云,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如何是好,最后目光又看向卢枫。 在卢枫面前,他是下官,他还是先看看情况再说。 见刚才还一脸和顺的沈大人突然不说话了,木夫人有些怔忡。 正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就看到木蔺,突然激动的努力抬起手指,指向卢枫,“卢,救,救儿…” 闻言,木夫人急忙扑过去,“老爷,你说什么,你说清楚…” 木蔺看了一眼哭天抹泪的木夫人,努力调动浑身,指向卢枫。 同朝为官,他自然清楚卢枫是什么人,也知道卢枫刚直不阿,如今,唯有不畏惧权贵的卢枫,才可能救木尘。 只可惜,木夫人显然是领会不到,不仅领会不到,还一味的想继续泼脏水给木婉云。 正是她的这番行为,让卢枫厌恶至极。 上次木婉云透露的事,他已经悄悄递了出去,也已经查明,的确是真的。 若说之前他跟人木婉云见面,只是为了拉沈阔下水,因为有共同的敌人,如今,木婉云身上透露的神秘,却让他不敢小觑。 对于她的事情,他自然也是调查清楚的。 木家那点事,自以为瞒的很好,可根本瞒不住想探查真相的人。 尤其是木蔺,一直以光风霁月不染尘埃着称,可其实本质就是卑鄙无耻小人,他做的那些事,单拎出来一件,都够御史言官喷上三天三夜,够身败名裂的,偏偏他还以为自己够隐晦。 想到这些,卢枫更是厌恶至极,所以,对木夫人的哭诉,他更是理都不理,只是冷着脸,冷冷扫了一眼木家人,随即走到木婉云跟前,轻声问道,“木小姐,报案所为何事?” 木婉云仍旧一副病容,看的卢枫脸色一紧,目光不善的扫向木家人。 察觉不妥的崔瑶,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刚要开口,就听到木婉云的一号狗腿子,抢先一步开口,“大人,是他们不问青红皂白,突然就跪在这里,我怕他们万一在我们府前出事,到时候,说不清,所以报案,还望大人,问清楚,他们到底因为什么跪在这里,损坏我们小姐名誉?!“ 闻言,卢枫和沈大人都皱紧眉头,旁人不懂,他们可是清楚,这种把戏,并不罕见。 木蔺虽然中风,说话不便,可是卢枫和沈大人那凌厉的目光,还有其中的鄙夷,还是让他无地自容。 他只恨自己身体不争气,没法自圆其说,挽回几分颜面,没办法,只好拼命对崔瑶使眼色,让她好生说话。 崔瑶也知道不能再让木夫人随意开口,于是急忙道,“大人,我们也是没办法,夫君失踪了,我们一家子,你们也看到了,实在是不知道如何是好,所以来求小姑,让她帮帮忙…” “是吗?你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你刚才可是说的清楚明白,说怀疑是我家小姐绑架了木公子,逼我们小姐教出来,在场这么多人,都不是耳聋的…” 说着,红玉扫了一眼看好戏的人。 虽然都畏惧当官的,可是也还是有那胆大的站出来附和,“是啊,我作证,刚才他们一直哭,让这位小姐交出人来…” 此话一出,崔瑶脸色十分不好看,她本来只是想用舆论逼迫木婉云出手,可她万万没想到,她竟然敢报官。 而且不知是不是错落,总觉得这两个官,似乎跟木婉云关系匪浅。 不对,旁人她或许还会信被收买,可是大理寺卿,她时常听人说起,他不畏权贵,也不爱钱财,所以,目前,她只能求他。 “大人,兴许是民妇一时着急,说错了话,让人误会了,可我夫君不见是事实,还望大人看在民妇救夫心切,帮帮民妇,还有,我公爹以前是太傅,你们同朝为官,总归有些情分,求大人,民妇给大人磕头…” 第142章 小白花 崔瑶一边说,一边楚楚可怜的抬起头,她本就是小白花的长相,偏柔弱那一挂的,此时配上楚楚可怜泪眼于睫的俏丽模样,更显哀婉动人。 她擅长拿捏人心,尤其是男人,知道男人都是视觉动物,而且都慕弱,这一点上,男女正好相反,女子,向来慕强,因为女子需要依托男子而活,男子截然相反,都喜欢柔弱无可依又楚楚可怜的女子。 那她就把自己最柔弱的一面展现出来,若是成了,或许能成为她的退路,不成,谁又能说什么,她不过是担心夫君的可怜女子罢了。 这么想着,崔瑶努力眨巴着大眼睛,眼眶微红,豆大的泪珠,晶莹剔透,挂在睫毛上,将落未落,可真真是惹人怜爱。 就连已经年近四十的沈大人,都看呆住。 崔瑶瞥见,更增添了一抹自信,心里期盼着,若是自己真的能入这位天子近臣的眼,那她就再也不用跟木家绑在一起了。 也再也不用被木婉云踩在脚下了。 反而,说不定还有机会,把木婉云踩在脚下了。 想着,她努力昂起头,贝齿轻咬嘴唇,溢出一声似委屈,似娇嗔,如同小猫啼哭一般的声音,落在男人耳朵里,犹如被一根纤细地羽毛,轻轻挠在心头一般。 而与此同时,睫毛上的泪珠颗颗滴落,顺着苍白的脸颊,滑下来,给她原本就清冷柔弱的气质,更增添了一抹怜惜。 沈大人不由得心里一动,可很快,他就别开眼。 为官多年,他虽然仍免不了见色起意,可定力还是有的。 何况,他家里也不是没有类似的姬妾。 想着,他又长长吐出一口气,才平复下微微躁动的心。 崔瑶仍旧低着头,声声哭泣般哀求,只是,眼角余光,时不时瞥向眼前长身玉立背手而立的卢枫,只是,她努力演了许久,都没等到他出声,心里也不禁有些失落,和难堪。 最后心一横,竟然匍匐着往前爬了两步,用手轻轻拉拽他的官袍,咬着嘴唇,继续哀婉哭诉,“大人,民妇求大人垂怜,民妇跟夫君成亲不过半载有余,民妇实在是担心…” “既然担心,为何不第一时间去官府报案,反而开这里逼木小姐,这是何意?!“ 卢枫身居高位,虽然对女色无意,可是这些年,不管是母亲,还是其他别有居心的人,明里暗里塞给他不计其数,他如何看不穿崔瑶的心思,他本就厌烦这种事,何况她一介出嫁妇人,当街,还当着公爹婆母的面儿,在她夫君生死未卜之际,行如此勾引行径,竟然还敢口口声声说什么牵挂夫君。 可真真是差点让卢枫把隔夜饭都吐出来。 身为大理寺卿,他自然不会跟市井泼妇似的,可他也有自己的办法,让对方难堪?! 果然,他说完,崔瑶果真怔愣住,抓着他衣摆的手,攥了松松了攥,卢枫趁她愣神的功夫,用力一扯,又一退,崔瑶闪了个踉跄,卢枫已经退到一米开外,拿出帕子,用力掸了掸背崔瑶触碰地地方,像是被弄脏了似的。 崔瑶抬眸,瞥见这一幕,顿时目眦欲裂。 而更让她惊愕的是,她无意间瞥了一眼卢枫拿在手里的帕子,那帕子,她不陌生,那是木婉云的东西。 卢枫为何会有木婉云的? 木婉云不擅长女工。 木夫人曾经把她拘在家里,让她练习过,可是效果甚微,可偏偏木婉云还觉得自己绣工了得,甚至还送了她几块,说让她留着用。 笑话,那鸳鸯不是鸳鸯,鸭子不是鸭子,她才不去丢人。 所以,她拿了之后,半道便直接丢给了路边的乞丐婆。 乞丐婆该把她当好心施舍。 所以,她绝对不会看错,这丑陋的帕子,是木婉云的! 一瞬间,崔瑶只觉得自己通体发寒。 若是卢枫真的跟木婉云不清不楚,那他怎么会愿意帮自己救人? 再想起自己刚才的行径,顿时觉得自己愚蠢至极,眼睛一扫,落在木婉云似笑非笑地脸上,更是觉得脸火辣辣的疼! 像是被人重重甩了一巴掌! 木婉云肯定在他面前编造了不知多少她的丑话,难怪,就连那个一脸横肉的沈大人,都动容,卢枫,却全程面不改色,甚至眼底还透露出淡淡的嫌恶! 木婉云,你害我一次不够,又抢我的人! 你该死! 我崔瑶,跟你势不两立! 兜转之间,崔瑶身上小白花的气质,消散不见,倒是多了两份凌厉,和怨毒。 而卢枫还在等她回话。 “木少夫人,不说话?是承认了?!嗯?!”卢枫语气犀利,闻之,让人心底生寒,崔瑶禁不住抖了三抖。 抬头,对上卢枫犀利的眼神,还有他一身官威尽显,她又禁不住打了一个寒战,她努力扯出一个让人怜惜的笑容,再次跪拜下去,浑身颤抖,回道,“启禀大人,实在是骤然出事,一家人心慌意乱,再说,也没有逼迫,都是一家人,我们只是来问问是否见过,只是没想到,小姑她竟然视而不见,还让家仆羞辱…” “羞辱?此话怎么说?难道木少夫人是觉得我们茶水伺候,也算是羞辱?还有,木少夫人是不是忘记,我们小姐跟你们已经断亲,所以,别套近乎,咱们可没关系了…” 绿俏忍不住鄙夷。 此话一出,卢枫脸上又冷了几分,看崔瑶的眼神带了一丝一眼看到的不悦,声音冷嗤,“可有此事?“ “都是误会,一家人…” “可不是误会,当日,在金楼,很多人都看着,对了,京兆府的差役也在,可以带来做见证,绿俏…” 木婉云让人扶着,孱弱的站起来,吩咐道。 见她一脸病容,卢枫眼底掠过一抹担忧,可很快,他就浓眉一拧,察觉不对劲。 是真病了,还是装的,他这个大理寺卿,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心思微微一转,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浮上唇角。 沈大人都看呆住了,官场上的老油条,很快按下心里的激动,吩咐人去核实。 不多时,事情便调查清楚了。 人证物证俱在,容不得抵赖! “既然断亲了,为何还要来这?而且,本官也查到,你们早就去过明德赌坊,已经清楚木少爷是自己卖身为奴…” “大人,民妇,民妇撒谎了,民妇的确已经知道夫君被卖去了宁远侯府,可民妇不敢冒然上门,那宁远侯府世子诨名在外,民妇不敢贸然前去,所以,才想…” “木少夫人的意思,你是弱女子,不敢去,我这个和离的弃妇,就无所谓,就算被你们污蔑,被你们算计,跟你们断了亲,也要拖着病体,去替你们救人…对了,万一去的晚了,你们家金贵的少爷有个好歹,说不定还是我去晚了,或者不用心,是与不是?!” 木婉云也学木夫人和崔瑶的柔弱可人,一边抖动身子,一边声声泣泪,好吧,没有眼泪,可是,只要她帕子擦的急,谁看得到。 见状,有人震惊,有人努力压制嘴角。 果然,她这么一问,周围人也都回过味来。 “我就说,木小姐平日里看着挺和善一个人,怎么会无缘无故断亲,这是被欺负狠了?” “可不是,我听说原本就不是亲生的,所以,一直拿她当赚钱的钱袋子,听话,就赏个好脸,不听话,就随意辱骂,甚至造谣…” “哎呦呦,可怜见,这木家还书香门第,还什么太傅,难怪,就连陛下都训斥他,罢了他的官…” 闻言,崔瑶和木夫人都急的火急火燎,可是根本无济于事,反而因为太着急,太过疾言厉色想扭转,而让人看到他们狠辣不讲理的一面。 听到污水蔓延到自己身上的木蔺,更是急的涎水流淌到衣襟上,臭烘烘的,看的人,直倒胃口。 一片嘈杂声里,沈大人很有眼力劲的又训斥了木家人,什么,再敢随意污蔑,以强凌弱,欺负木小姐,别怪他们京兆府不客气,甚至,还交待周围的百姓。 “今日,事情已经很明了,木小姐是无辜的,木小姐既然跟木家已经没关系了,那就一别两宽,互不打扰,木小姐,也没义务继续帮衬木家…” “不…” 太师椅上的木蔺,激动的,直接从太师椅上跌落下来。 中风的他,好不狼狈,尤其身上涎水,沾染泥土,混合在一起,看的人心口泛恶心。 虽然沈大人也不喜木蔺,可想起对方毕竟曾是帝师,总不好,一点面子都不给。 想到这里,他强忍不适,抬手让人把木蔺扶起来重新坐好,又拱手一礼,“木大人,老大人哟,您年长我几岁,咱们同朝为官数十年,我一向都对您敬重有加,可本官是真没想到老大人惊扰也犯糊涂起来,好了,今日的事,看在老大人的份儿上,本官既往不咎,本官忙得很,你们好自为之。“ 言外之意,再有下次,决不轻饶。 木蔺激动的脸色泛红,努力张嘴,想说话,却只能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听的沈大人很是不耐烦。 只好抬手让人赶紧把人送回去。 木夫人见状,才像是如梦初醒,直接冲到沈大人跟前,“这位大人,您既然跟我夫君同朝为官,那烦请您救我儿,再晚,我儿命休…” 沈大人一脸做难,对方是宁远侯府世子,宁远侯可是太后的母家,那世子糊涂,京中都知道,可谁敢管。 他还想往上升一升。 目光掠到卢枫脸上,见年轻的大理寺卿面儿都一片沉寂,他心一横,往后一退,避开木夫人,厉声道,“本官查明,木公子是自己跟人下赌,也是自己签的卖身契,兜兜转转,入了宁远侯府,虽然已经是奴籍,可是毕竟是在勋贵世家,宁远侯府世子,素来…应该…” 他自己都说不下去。 更遑论是木家人。 木家人见他这般说,显然是不会搭救,顿时觉得乌云遮顶,心头绝望。 木夫人踉跄跌倒在地,看着中风的老头子,看着无用的崔瑶,突然想起什么,眼神一紧,径自冲向木婉云。 只是还没触及木婉云,就被一道高大的身影遮挡住。 眼看木夫人就要撞在卢枫身上,身旁的护卫,急忙亮出刀剑,吓得木夫人脸色骤变,急忙刹住,却因为力道不稳,摔了个四仰八叉。 哎呦哎呦的惨叫起来,同时,嘴里不干不净的咒骂,“死丫头,一家人,你不能不救你兄长…” 第143章 怎么知道遇刺? 只是不管她骂的多难听,哭的多凄惨,都只会让人觉得是别有所图。 木婉云看着这一幕,心头毫无动容,可还是接过红玉递过去的断亲书,当着所有人的面儿展开,一字一顿,念了一遍,最后,又看向木夫人,“怎么?木夫人亲自签字画押的断亲书,这么快就不认了?莫非,不管我被木家喝血吃肉,还是弃如敝履,都报不完养育之恩?” “对,报不完,你必须…” 木夫人挣扎爬起来,一边扶着凌乱的发髻,一边红着眼,张大口,失声嘶叫。 “这是什么道理,我被换掉,被你们养大,不是我所愿,我曾经奉你们为亲人,努力操持回报,难不成,十几万白花花的银子,还不完不到百两的恩情?” 不等木夫人再开口,接着有人回想起来,喊道,“我当时就在金楼,都是真的,木家养大木小姐,花费不足一百两,可木小姐很早就操持家事,赚钱奉养木家,当时,木夫人亲口答应,只要木小姐不追讨银子,养育之恩一笔勾销,断亲,一别两宽…“ 闻言,大家也都忍不住鄙夷起来,“原来真的断亲了,那还赖在这里,下跪,这不是把木小姐架在火上烤吗?这是欺负咱们不知情,让咱们做帮凶,一起威逼,欺辱木小姐啊…“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之前,舆论多站在他们那一边,这一次,反噬的力道就多重。 眼看,大家一人一句唾沫星子,就要把他们淹没,木夫人红着眼,失声尖叫都没用,还被群情激愤又醒悟被当枪使的百姓,气的往身上丢烂菜叶子,吐口水唾沫。 木夫人哪里见过这样的事,又惊又怒,难免迁怒,骂的更难听了。 她的每一句骂声,都让木婉云心里更加冷硬。 这样的父母,不要也罢。 她努力撑起脊梁,对沈大人,还有卢枫,躬身回礼,“今日多谢两位大人,木婉云,再次谢过…“ “木小姐客气了…” 沈大人哪里敢摆官威,之前,他可是一直观察卢枫和木婉云,总觉得他们关系匪浅,只是,他才说到一半,眼光瞥到卢枫竟然神情严肃,又忍不住犯嘀咕,一时间竟然拿不准,又怕太过卑躬屈膝,被人诟病,最后也挺了挺脊背,摆处官威,“这是本官的职责。” 说着,袖袍一甩,看着群情激愤的百姓,“好了,既然已经弄清楚了,就各归各位。” 说着,目光冷峻又不满的看向木夫人,“木夫人,本官面前,还敢污言秽语,说构陷之言,难不成,是想跟本官去京兆府衙门…” “我,我不去,我,我只是救尘儿,为什么,那么狠心…” 木夫人不懂,为什么大家都说是她的错,她有什么错? 卢枫扫了她一眼,随即又神情复杂的看了一眼木婉云,眼里晦暗不明。 木婉云心里有些怔愣。 她都能查到的事情,卢枫身为大理寺卿,自然也能查到。 她很感激,他没有把她的真实身份说出来。 木蔺眼看事情不可逆转,更加激动了,可是中风不听使唤的身子,却根本无法如愿。 见状,木婉云心里泛起一丝冷意,看着目光灼灼盯着她,激动的木蔺,在婢女搀扶下走过去,一边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边给他盖好毯子,嘴里轻声道,“木大人,天色凉了,出来,多穿几件。” 木蔺嘴角一抽,激动的口更歪,眼睛更斜,嘴里还支支吾吾,说出些不清不明的话。 木婉云在这时微微躬身,凑在他耳边,轻声呢喃,“父亲,你后悔当初跟木尘编造我的身世吗?“ 闻言,木蔺瞳孔撑大,激动的似乎又要从椅子上跌落。 木婉云一边用力拍打他肩膀,一边缓缓起身,“父亲,兄长是自愿卖身为奴,他或许是觉得,在木家做少爷,还不如去宁远侯府做仆人,不过…” 她顿了顿,突然抬头看向旁边一身狼狈的木夫人和崔瑶,“听闻宁远侯世子是个心善的,或许,你们可以去宁远侯府外跪着,或许,世子,会让你们见一见木公子,你们可以当面问一问,他愿不愿意回去做木府公子。” 闻言,木夫人和崔瑶都气红了眼。 可又心有忌惮,不敢再说什么。 只有木蔺,瞪大混浊的眼,死死地盯着木婉云,嘴里含混不清的重复着,“混,混,涨,见,不,该…” 木婉云又给沈大人和卢枫行了礼,还吩咐下人请作证的百姓,吃饴糖,然后,才在红玉和绿俏搀扶下,径自,回到府里。 只是,她耳边还不时回响,木蔺说的那些话。 旁人不明白,她却明白,她的好父亲,是恼恨她呢。 她用力抚住心口,这次,心口处再也没有密密麻麻的刺痛。 她,正在一点点放下。 爹娘如何? 血缘如何? 弃我去者,不可留! 既然他们说她是野种,那她从此之后就做野种。 不多时,小六子从角门进来,跟她说了,木尘在宁远侯府的遭遇。 获悉,那谢瑞还真是没少磋磨木尘,他如今已经染上五石散,还被砍断手指,精神已经几近痴呆,她忍不住勾唇笑了。 知道她真实身世的二人,一个痴傻,一个中风,以后,她就真的是野种了! 让人打赏小六子,她也不再理会这些事。 转而拿起绿俏递过来的纸条。 “小姐,是卢大人身边的小厮送来的。” 木婉云嗯了一声,打开纸条,纸条上只有短短一行字,“今夜戌时,老地方见。“ 木婉云看完之后,便让红玉烧掉。 当夜,戌时一刻,木婉云便悄悄绕到后门,打开后门,坐在后门处花园里的凉亭里,静等人来。 时间临近的时候,她听到外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她以为人到了,急忙起身去看,结果,却见一只大花猫,突然从高高的院墙外翻跳进来,在黝黑寂静的夜里,发出一声瘆人地猫叫,还有它吗两只琉璃般的眼睛,甚是惹眼,吓得木婉云急忙用手捂住心口。 嘴里忍不住嗤道,“这畜牲,当真神出鬼没。“ 话音落地,一道凌厉的风从身后传来,她惊的急忙转身去看,结果,却先听见,一道冷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木小姐是在说本殿吗?” 木婉云抬头,见一身穿玄色衣袍,兜帽遮盖的高大男子,不知何时,竟然站在自己身后,她还没从愕然里回神,就看到兜帽被一双细白的手摘下,露出一张熟悉又陌生,英俊又贵气十足的脸。 她只觉得自己呼吸都仿佛停止了一般,心里涌出万千思绪,一边急切左顾右盼,一边想起什么,急忙解释,“殿下别误会,我刚才是说那猫,不是说殿下,还有,殿下怎么会在这里?!“ “本殿下当然知道,木小姐不是说我,至于本殿下为什么会在这里,当然是来赴约的…“ “赴约?!” 木婉云一惊,随即细细琢磨,突然眼前一亮,冲口而出,“卢枫,他是你的人?!“ 九皇子谢君墨没有急着回答,而是走到木婉云刚才坐的对面,起身落座,随即又对着木婉云轻抬下巴,“木小姐,坐吧。” 木婉云仍旧没有从刚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毕竟卢枫,一向只效忠陛下,是陛下手里的刀,他竟然会是九皇子的人? 看来,这个不起眼的九皇子,真的没有她想的那么简单。 他能来这,想必,卢枫已经跟他说了那件事。 那他是来做什么的? 就在她心头千头万绪的时候,谢君墨却用手托腮,一双幽井般深沉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木婉云,直把木婉云看的莫名其妙,又有些慌乱和不知所措,心里升腾出一股子奇怪的感觉,压了又压,还是忍不住提醒,“九皇子殿下,你这样看一个和离的妇人,似乎是不妥?!” 谢君墨干咳一声,似乎是也觉得自己有些太心急,随即才移开目光,装作掸掉衣摆上沾染的灰尘的样子,状似无意问道,“木小姐,现在可以跟我说说,你是怎么知道本殿下最敬爱的父皇会遇刺的?!” 第144章 对不起宋曦月 来了。 木婉云心头一顿,随即便把早就想好的几个借口在心里过了一遍。 是的,她早就想了诸多借口,可是这一刻,她却还是迟疑了。 因为她面对的不是卢枫,而是城府比她深沉不知多少的谢君墨。 她对他并不太了解。 上一世的记忆,关于这位九皇子的很少,只依稀记得,二皇子登基后,沈阔造反失败,那之后的事,她记不太清了,似乎是有一位关键人物力挽狂澜,但到底是不是九皇子,她是真的记不太清可。 这一世,她被九皇子所救,又因为卢枫,跟九皇子有了联系,九皇子,给她的感觉,神秘,又莫测,她不确定以前想的借口,会不会太拙劣。 “怎么?是不信任我?难道我在木小姐心中,不如卢寺卿可信?” 夜色里,谢君墨微微挑眉,不知是不是木婉云的错觉,她竟然嗅到一股子诡异的味道,似委屈,似自嘲,又似不悦。 她赶紧摆手,把不切实际的想法甩出去。 她可不觉得自己跟一个扮猪吃老虎的皇子,熟悉到这个地步了。 岂料,她才刚把这个念头甩出去,就看到谢君墨捂着心口,一副受伤的神情,语气也有些哀怨,“我以为,我跟木小姐至少有患难与共的情分在,没想到,竟然是我自作多情,卢卿,竟然先我一步?” “什么?!” 木婉云愕然,诧异出声。 “没什么。” 谢君墨见她这般懵懂,嘴角一勾,也不忍心继续打趣,转而收起少有的玩世不恭,严肃了不少,一边掸袍角,一边挥手道,“既然你不想说,我也不勉强,人总有保守秘密的权力。“ 他这么说,倒是让木婉云有些意外。 毕竟,事情紧要,按理说,他肯定是要弄清楚的。 她可不认为,她跟他之间,已经有了这般信任。 正诧异的时候,就听到他悠悠开口,“事情我已经调查清楚了,大哥的确等不及想上位,二哥也通过埋伏在大哥身边的眼线获悉了这件事,还安排了人,到时候挡刀,所以,你是从老三那知道的?!” 一瞬间,木婉云只觉得耳边惊雷炸响。 随即,便彻底明白过来。 原来,刺杀背后还有这么多事?! 也明白了,他为何不追问她为什么会知道。 见她不说话,他也没勉强,反而继续道,“我来见你,就是告诉你,你放心,你所求,我会考虑。” “什么?” 木婉云怔愣,一时间,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她懵懂的样子,让他有些意外,用手轻轻扶额,疑惑,莫非自己猜错了? 结果就听到对方问道,“那,你是怎么安排的?!” 话刚出口,她就惊觉自己问了不该问的,连忙摆手,“我就是随口一问。” “嗯。” 他淡淡颔首,语气里听不出喜恶。 她心里反而有些没底,还犹豫要不要再解释,就看到他兀自起身,一边戴上兜帽,一边转过身,目光晦暗不明瞟向她,“我要走了,那之前,每一天,我都要小心谨慎,你知道的,那个位置,想得到不容易。” “…”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听到你的消息,就很想来看看你…” 他自顾自说着,说的每一句话,都让她猜不透。 却又惊诧,他竟然当面承认他想得到那个位置。 这种事,是她该知道的吗? 可是,又禁不住想,他来,就已经不对了。 就在她心头千头万绪的时候,他不知何时走到她面前,双手微微抬手,半晌,却没有落下,最后只是居高临下看着她,眉眼里是化不开的疲惫,还有野心,以及对前路的担忧,最后,都化为一句,“我该走了,你等我…我若胜了,给你撑腰…” 说罢,不等她回应,就顷刻消失,来无影去无踪,好似,刚才的见面只是一场梦。 木婉云怔愣许久,才回神,用力掐着自己的大腿,嘶,疼,确定,不是梦。 只是,九皇子为何要来见她,还要跟她说这些让人费解,摸不着头脑的话。 他就不怕她出卖他?! 毕竟,外人都知道,她跟三皇子妃宋曦月好的穿一条裤子。 三皇子可是二皇子一派的。 可不知为何,她脑海里总会浮现,他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看着她,说的那句,等他成了,给她撑腰。 或许,只是因为,他们有过共患难?! 也不算?! 他救过她,倒是真的。 也罢。 当日他救她,她把那件事由卢枫之口告知,也算是偿还恩情。 只是,距离日子越近,她心里越没底。 又过了一段日子。 她又听说了一个消息。 沈阔被皇帝重新启用,任命为威武大将军,统帅十万大军,出兵南巫。 虽然她早就猜到,可是,当真的听说,还是有些意外。 沈阔擅长用毒,过去战功,也多是用毒得来,此次南巫来侵,屡战屡败,屡败屡战,已经好几位将军都死在南巫手里,朝中能用的将领,都闻之色变,大多称病窝在家里,唯恐会被派去南疆。 这时候,皇帝就算是再不满沈阔,也会愿意再给他一次机会。 只是,预料到是一回事,真的来了,又是另外一回事。 她心里很矛盾。 既盼着沈阔能赶走南巫,又怕他重新得势。 可不管如何,沈阔领兵出征的日子,还是来了。 让她意外的是,他竟然带上了柳如霜。 宫里那次事之后,沈阔和柳如霜格外的低调,她留在沈家的探子,虽然也时不时送消息来,可也大都是沈阔和柳如霜如何交恶,已经到了势同水火,毫无感情,一见面争吵的地步之前,沈阔还打了柳如霜,柳如霜还咬下沈阔一块肉下来。 按理说,俩人相看两厌,沈阔出征,怎么可能会带上柳如霜。 可事实就是,不仅带了,还在出征的时候,给她安排轿辇,该有的体面,都给了。 这让木婉云大感意外。 同样听说这件事的宋曦月也愤愤不平,一进来,就开始说个不停。 “你说那沈阔,是不是就喜欢戴绿帽子,不然,我实在是想不通,她到底作何还把那个贱货当宝贝,出征这样的时刻,都要带上…” “或许,两人是真爱…” 木婉云借用话本子里的话。 “噗嗤。” 宋曦月忍不住笑出声来,随即认真琢磨了一下,点头,“或许,这是唯一可以解释的。” 她说着,转而又说起皇帝让沈阔带兵的事情,倒是比木婉云还愤愤不平,“皇帝不是老糊涂了,就是病糊涂了。” “慎言。” 木婉云忍不住提醒。 “好了,这里又没外人,总之,我就是看不惯那沈阔得意,最好,让他也死在南疆战场…” “好了,这种话,可别乱说,他要是也死了,那朝中武将,又该忧心了。” “说的也是。“ 宋曦月笑着,知道木婉云不愿意提及不相干的人,便转了话题,说了些旁的。 都是世家里的好玩有趣的事。 木婉云挺着,眼睛一直舍不得离开满面含笑的宋曦月,神情里微微有些不自在。 “婉云姐姐,你干嘛用这种眼神看我?” “我?” 木婉云愕然。 宋曦月却忍不住又多看了一眼,指着道,“就是这种眼神,谢君宴那个王八蛋每次做错了事,就是这种眼神,怎么?你又有别的相好的了?!” 木婉云瞋了她一眼,随即低下头,她最近,心里的确觉得愧对她。 她是三皇子妃,若是二皇子得势,她和三皇子总归是好过的,可是如今,她却无意中帮了九皇子。 她心里自然是希望九皇子的… 可又难免觉得对不起宋曦月。 第145章 新帝登基 想到这里,木婉云忍不住喟叹一声。 尽管心里并不觉得自己选择错误,二皇子并不是仁君,虽然她对九皇子并不了解,可皇帝的所有皇子里,似乎也只有九皇子适合那个位置,至少目前来看,的确是这样。 可这也相当于,间接背刺了宋曦月,想到宋曦月对她的敢,她心里怪不是滋味。 而她又不能提醒她什么。 只盼着,若是九皇子能成事,他可以看在她给过消息份儿上,允她提点要求,好庇护宋曦月和三皇子。 这么想着,木婉云心里才稍稍好过了一些。 转而又想到,至少自己跟九皇子还有点共患难的情分,他坐在那个位置上,总好过太子坐上那个位置。 以太子和二皇子,斗的难舍难分,你死我活的样子,如果是太子登基,那二皇子一党更没好。 想到这里,她心里又宽慰了一分。 等等,她突然想起那天,九皇子跟她在后花园里见面,说的话。 他说,她所求,他会考虑? 她当时百思不得其解。 可这会儿,她突然忍不住想,莫非他说的,就是庇护三皇子和宋曦月的事? 可她从未对任何人提起过。 哪怕是身边的红玉和绿俏,也从未。 可若不是,又会是什么? 还有他那日,话里话外都透露出一股子委屈,还有说到他们的情分? 她兀自摇头,想把这些不切实际的念头甩出去! 她可真是昏了头了。 怎么会想到这些。 宋曦月见她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又忍不住伸出手在她眼前轻轻晃动,把脸凑过去,在她耳边呢喃,“婉云姐姐,想什么呢?这么入神?我还在这里,是谁把婉云姐姐的魂儿勾走了?” 木婉云被她放大版的脸吓了一跳,随之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摆了摆手,笑道,“还说我,我看是某些人的心,早就被三皇子勾走了吧?” 话落,手指戳在宋曦月微微露出的一截雪白脖颈处的红痕上。 都是过来人,自然一眼便明白是怎么来的。 宋曦月低头扫到,惊呼一声,连忙拉拽衣襟想遮盖,却被木婉云先一步按住手,木婉云微微挑眉勾唇,冲她暧昧一笑。 宋曦月羞恼的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就听到木婉云又故意奚落道,“可别跟我说,是蚊子咬的?!!” “婉云姐姐,你怎么不知羞,好了,是,是谢君宴那个王八蛋弄的,该死的,下次,我不给他弄出来…” 话说到一半,她才恍然意识到说了什么,急忙尖叫着,用手捂住脸,然后身子一滑,从木婉云坐的软榻上滑下去,跺了跺脚,恼火的样子,“婉云姐姐,天不早了,我,我不叨扰了。” 木婉云笑了笑,冲她摆手,却又状似无意提到,“看来,咱们辉儿很快就要有小弟弟小妹妹了。” 还没完全退出去的宋曦月,再次红了脸,顶着一脸的灼热,急匆匆跑了。 木婉云看她这副样子,也是忍俊不禁,可等人彻底离开了,眼底又多了一抹化不开的哀愁。 自古两难全。 这句话,她如今可真是深有体会。 但愿,宋曦月那份赤子之心不会变。 时间一晃,到了十月初六。 明天,便是上一世,庆和帝遇刺的日子。 木婉云心里的弦再次绷紧。 上一世,庆和帝并没有受到伤害,可那之后,二皇子一党却在帝位之争里,开始压太子党一头,后来又过了一年,太子暴毙,二皇子被立为太子,三年后,庆和帝骤然薨逝,二皇子登基,开始了天朝黑暗暴政的历史,那时,沈阔也是带兵去南疆,并且在跟南巫之战中大获全胜,并且开始隐隐把持兵权不放,后来又集结西北的兵马,一起打着推翻暴君的名义,开始造反。 这一世,在她的干预下,沈阔失去了西北的军权,名声也大不如前。 而且,这一世,她提前知晓了九皇子并不是碌碌无为之辈,反而是扮猪吃老虎的高手。 何况,她自己提前把皇帝会遇刺的事情告知了他。 她盘算过,刺杀极有可能是太子主导的,那个救了皇帝的,应该是二皇子的人,所以那之后,皇帝才开始扶持二皇子。 可是也不能排除,这一切都是二皇子自导自演,为的就是嫁祸太子。 不管哪一种才是真,她如今,更关心的是,已经知道一切的九皇子,会怎么继续这出戏。 直接捅穿? 以皇帝对他的在意,会信吗? 还是,将计就计,替代二皇子,继而取得皇帝的信任?可是以皇帝多疑的性子,又会不会弄巧成拙,反而被皇帝忌惮怀疑?! 木婉云心里划过无数种可能,一整宿都翻来覆去睡不着。 一早就开始坐立难安。 就连身边的人,都察觉她的异常。 而她却什么都不能说,只能一边压制自己,让自己冷静下来,一边吩咐人留意外面的消息。 红玉和绿俏,不明白她为何焦虑,却也很是听话,打发出去不少人去探听消息。 就这样,从清早,一直等到了傍晚,几乎宵禁的时候,突然,远处传来丧钟声。 正在用晚膳的木婉云,忽的从凳子上站起来,急步走到门口,看向丧钟的方向,心里默数。 “十二下,整整十二下,这是…” 不等她惊呼出口,外面就传来急促地的脚步声,伴随着的,还有小厮的惊呼,“小姐,小姐,陛下,是陛下薨逝了…” 闻言,屋子里的丫头婆子,也都纷纷惊愕转身,朝刚扑进来的小厮看过去。 小厮气喘吁吁跪在地上,白着脸颤抖着身子,磕磕绊绊说道,“街上,到处在传,太子逼宫造反,二皇子等众皇子奋勇护驾,却被反贼杀了,陛下也身受重伤,弥留之际,紧急传位给九皇子…” “什么?!!” 木婉云惊愕的几乎从椅子里跌落,还好被身旁的红玉和绿俏连忙搀扶住,她才险险坐稳,可是心里的惊慌,却是半点都没少。 又仔细询问了一番,确定是真的之后,木婉云才急忙打发走小厮。 她整个人都没有从刚刚得到的消息里回过神来。 她一直以为,九皇子最多会利用刺杀一事,让皇帝对太子和二皇子死心,或者,还会利用救命之恩,给他自己谋求点好印象,获得皇帝的青睐,却怎么都没想到,他竟然,直接一跃成为了新帝。 她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感受,震惊?惊喜?疑惑? 诸多情绪揉杂在一起。 让她更加迫切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好好的刺杀,为何会变成太子逼宫?! 可她知道,如今九皇子和卢枫定然是忙的焦头烂额,只怕,她一时半会不会见不到他们了。 等等,二皇子死了,那三皇子? 想起宋曦月,她急忙又让人去探听消息。 好在绿俏知道她关心宋曦月,早就让人留意,当听说三皇子没事,她才松了一口气。 那就好。 那就好。 宋曦月虽然嘴上说着三皇子的各种坏话,可她知道,他们早就已经说开,感情也正是最浓的时候。 她不敢去想,如果三皇子出事,宋曦月会如何?! 就这样,一直等到了第二天的傍晚。 过去的一天一宿,外面乱糟糟的,不时还能听到喊杀喊打还有兵戎相接,以及火光冲天,总之,糟乱乱成一团。 好在她早就已经吩咐,加固了院墙,布置人手,至于铺子庄子,也都是关门歇业,把这段时间,先避过去再说。 自古皇权更迭,都要乱一阵子。 谢君墨想坐稳那个位置,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天色擦黑之前,她派出去的人又回来了一波,这次带来的是好消息。 “小姐,外面烧杀的劫匪都已经京兆府的人抓起来了,小的来的时候,见满大街都是捕快抓盗匪…” 闻言,木婉云长出一口气,越是这个时候,那些宵小越是会趁机作乱,衙门的人这会儿还有心思抓人,可见,并未受到影响,或者说,应该已经尘埃落定,所以秩序才逐步恢复。 可越是如此,她越是好奇,谢君墨到底是如何做到的? 他一个外人眼里籍籍无名的皇子,突然横空出世,捡漏不说,想坐稳那个位置,只怕不是容易的事情。 越是如此,她才越好奇。 心里抓心挠肺一般。 只能从派出去的人打听到的只言片语的消息,去一点点拼凑出真相,可毕竟都片面。 也是因为如此,她才知道更加想知道。 还有二皇子一党皆死伤殆尽,为何只有三皇子活下来。 还有,既然三皇子也活下来了,为何皇帝不传位于他,而是传位九皇子呢? 诸多疑惑,在她脑海里不仅没有挥去,反而越来越让她不得其解。 不过,刚愎自用的老皇帝死了,后来暴政祸国的二皇子也死了,对木婉云来说,都是值得庆幸的,毕竟,她重生归来,自然希望能一切顺遂,若是世道乱糟糟的,她能不能保全也未可知。 另外,没有二皇子登基之后暴政祸国,那沈阔也没理由打着清君侧的名义造反。 只是不知,这一世,他在南疆战场,会不会大获全胜。 她心里有些纠结,既不希望他重新获得权势,又不希望天朝战败。 不过还是有好消息传来的。 新帝登基,按理说太后也荣升为太皇太后,可是谢君墨却在册封大典上,公然指责太后曾经做过的诸多阴私事,一时间,满朝哗然,虽然,出于孝道,还是封她为太皇太后,却迁出皇宫,让她在行宫颐养天年。 想起当日在宫里,太后有意偏袒柳如霜,对她咄咄逼人,木婉云也觉得畅快。 心里对这位新帝心里的好感也又多了不少。 而谢君墨给她的震撼还远不止于此。 鉴于朝堂原来一半支持太子,剩下一半几乎都是二皇子的人,所以,突然冒出个不知哪里来的九皇子,这些人震惊之后,都开始群起攻之,说什么的都有。 闹的最凶的是二皇子的人,二皇子虽然已经没了,可还有三皇子,三皇子跟二皇子关系亲厚,他们转而支持三皇子,似乎也是理所应当的,可是没想到,三皇子竟然直接在朝堂上提出,要去封地就番。 一时间,二皇子一派的人,除了挽留规劝,又开始细数九皇子容不下人。 甚至到了后来,两派竟然隐隐联合针对九皇子。 毕竟,他们两派争的水深火热,却被里名不见经传的九皇子捡了漏,他们心里既憋屈,又窝火。 甚至后来,两派还隐隐联合,开始质疑当日先帝立九皇子为新君,是不是被威胁,太子一党更是觉得他们的储君,根本不可能逼宫,二皇子一派的也觉得二皇子死的蹊跷。 朝堂纷争越演越烈,原本定好的登基大典都险些延后,最后,谢君墨直接命令禁军杀了几个带头的,才震慑住局面。 据说那日活着回家的大臣,都腿打摆子,面无血色,唯恐自己是接下来被拖走的刀下亡魂。 第146章 杀鸡儆猴 甚至庆幸,还好自己不是哪个党派的股肱成员,也没有头铁的去跟新帝对着干,不然,一朝命丧,什么都是枉然。 有害怕的,就有不畏生死的,据说有位御史头很是铁,非要撞柱血溅当场,来以死明志,抗议,结果,却被新帝抓起手边的佩剑置于脚下。 可即便如此,那位御史也只是面色一顿,仍旧毫不畏惧。 见状,谢君墨勾唇一笑,随即当众厉斥,“孤听闻陈御史素来英雄无畏,仗义执言,父皇在时,陈御史就曾数次觐见弹劾太子兄长,不,现在应该说是废太子…” 说着,谢君墨挑眉看了一眼两股战战的前废太子一派的人,废太子,是先帝弥留之际,亲自下的口谕,所以,即便太子一党再嘴硬,也掩盖不了,他们意图刺杀谋反的事实。 果然,看到新帝晦暗不明的眼神,已经群龙无首的太子一党,顿时额头冷汗涔涔,心里悔恨,为何头脑一热,就跟着二皇子一党的人去跟新帝作对。 毕竟,先帝是真的被刺杀而亡,谁能说的清楚,当日刺杀的事情? 再说,他们也拿不准,太子究竟有没有参与刺杀,毕竟,他们不算是太子的心腹,甚至忍不住想,难不成,太子真的担心皇帝日益亲近二皇子,才唯恐夜长梦多,铤而走险? 这么想着,他们更是肠子都要悔青了。 太子,不,废太子,可真是害惨了他们。 谢君墨把他们的反应收入眼底,心里冷笑一声,继而又看向二皇子的人,目光虽是看向两党,可话却是对陈御史说的,“还有二皇兄,孤以为陈御史正直不阿,是不屑参与党政的,怎么,难不成是孤想错了,那不过是陈御史故意为之,为的就是蛊惑大家?!” 闻言,所有人目光复杂又嘲讽的看向陈御史。 陈御史怔愣过后,直接大惊失色,急声辩解,“休要胡言,陈某心里只有公道,从不畏惧权势,更绝不会参与什么党争…” “既然如此,那陈御史就来跟孤说说,究竟孤哪里做的不对,要让陈御史以死明志?是觉得孤的父皇不该传位给孤,还是觉得孤德不配位?!”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屏住呼吸,一时间,大殿上落针可闻。 陈御史也被气氛感染,怔愣了一瞬,可他很快就回过神来,继续辩解,“臣,不敢质疑先皇,更不敢质疑新帝…” 闻言,谢君墨脸色稍缓,看向陈御史的眼神也柔和了几分。 陈御史却似看不见一般,继续道,“臣只是觉得九,陛下,不该这么罔顾人命,更不该让这庄严的大殿成为屠杀场…” “哦,原来如此…” 谢君墨冷笑一声,尾音拉长,复杂未明的语气,让所有人都禁不住捏了一把冷汗,唯恐,刚正不阿的陈御史,会触怒这位刚得到帝位的新帝,连累他们,成为新帝立威的刀下魂。 陈御史抬起头,一双眸子炯炯有神的看着高位上的新帝,也为帝王没有发怒而有些疑惑。 就听到高位上的人突然出声,“既然陈御史觉得孤的手段残忍,那陈御史来替孤劝一下诸位爱卿,问他们愿不愿意放下成见,做孤的左膀右臂?” “什么?!” 别说其他人,陈御史都被新帝突然转换的话,惊的目瞪口呆。 就见新帝冲陈御史招手,“陈御史,孤知道,你眼里揉不得沙子,所以,你只要能劝说他们,孤也免去动刀动枪,来,过来,孤给你机会,让你用三寸不烂之舌劝说他们…” 陈御史身子晃了晃,有些懵。 谢君墨却已经命人把他架到了最前头,而他就坐在他后面的龙椅上,冷声命令,“陈御史,你可以开始了?“ “这…” 陈御史张了张嘴,却突然懵住,似乎是突然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 毕竟,他的前辈们可没跟他说过这种情况啊! 谢君墨却不急不躁,给了他足够的时间,一盏茶过后,陈御史还是没开口,他才抿了一口茶水,随即把茶杯往地上一摔,伴随着清脆的碎裂声,谢君墨龙威尽显,声音分不出喜怒,“怎么?陈御史不是觉得朕手段残忍,不该罔顾性命,朕听从陈御史的意见,给了你机会,让你劝说他们,可陈御史为何不开口,是觉得朕的命令,无需理会,还是觉得他们没错?亦或者,陈御史也知道,他们根本无法劝说?” “我…” 陈御史双手攥拳头,努力稳住心神想开口,却被谢君墨冷凝的眸子刺的心头一阵慌乱。 谢君墨不杀他,也是因为这位陈御史虽然胆大又固执,却没做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 他新帝登基,要立威,要杀鸡儆猴,可是却也不可能把朝堂所有的人都杀掉。 不然,他岂不是成了光杆皇帝? 只是他看他也不甚顺眼。 想着,他突然寒眸一眯,冷声掷地,“所以,陈御史也知道他们是根深蒂固的废太子和二皇兄的拥趸,根本劝不住,却指责朕不该采用过激手段,是觉得朕不敢动你,还是想着,踩着朕的脸面去给你自己塑脸面,成全你敢于觐见不畏皇权的千古盛名?” “不…” “陛下…” 陈御史和众臣工,几乎同时出声。 都双股战战,冷汗涔涔。 陈御史:他真不是这个意思… 其他人:他们,他们哪里根深蒂固?! 废太子党:刺杀跟他们没关系啊… 二皇子党:早知道就不掺和了,反正二皇子死了,三皇子也不堪大用,何苦呢?! “不是,那就是说陈御史是有办法了…” 谢君墨眼睛微眯,轻扫一眼众人,勾唇,再次抬手,冷声示意陈御史继续。 陈御史脸色已经又青又白,额头冷汗汩汩冒出,他根本不敢用袖子擦拭,头一次,他竟然不知所措。 要知道,就算是先帝那样难以捉摸动不动动怒的性子,他都没这么慌张过。 他原以为新帝不过是运气好,才捡漏。 可这一刻,他再也不敢这么想。 “陈御史难不成是觉得朕立身不正,所以,不愿意为朕,为朕的朝堂尽一份力?!” 说着,谢君墨一副耐心耗尽的样子,不等陈御史再反应,直接无奈道,“既然如此,朕也做不到强人所难,来人,帮陈御史卸掉官帽官服…” “陛…” 陈御史懵了,他怎么都没想到,他不过是想变现一下,成全死谏之名,竟然就失去了官职。 可是不等他再说什么,就已经有内侍捂着他的嘴,把他的官服官帽摘了下去。 谢君墨抬手,让人把陈御史拖下去。 随即目光冰冷扫向一旁御史台的诸位大臣,眯着眼,笑道,“诸位,还有谁,也觉得朕不配为主…” 大多数人都低下头,不敢出声,唯恐,哪句话说错了,丢了官职,亦或者丢了性命。 可是也有自以为聪明的三朝元老,梗着脖子站出来,“九皇子,实在是先帝薨逝突然,让我等措手不及,而且,我等对九皇子实在是不了解,实在是不知九皇子能不能担起重任…” “原来如此…” 闻言,谢君墨淡淡一笑,状似明白过来,轻轻点了点头。 那人见状,也掩下眼底的嘲讽,继续道,“何况,先帝在时,提起九皇子,一向是不愿提及,倒是颇为钟爱三皇子…” “所以,你是觉得三皇兄比朕更适合坐这皇位喽?” 谢君墨满眼含笑,似乎真是在询问对方的意见。 对方有些懵,总觉得谢君墨看似在笑,可笑却不达眼底。 “我,我没这么说…” “是吗?朕再给你一次机会…” 谢君墨眼底笑意一点点收起。 那人心里也有些慌乱,可是又觉得谢君墨之前杀的都是两派的带头的几人,他不是他们的人,他应该没道理杀自己,何况,陈御史说的比他严重的多,不是也只是被罢黜,而他反正也到了该颐养天年的年纪了。 自己虽然不适什么重臣,可是历经三朝,按理说,新帝也会给他几分薄面。 如此想着,他心里微定,梗着脖子,一副英勇无畏的样子,“既然,九皇子让臣说,臣就斗胆说一次,九皇子想坐稳位子,那至少也得让我等心服口服…还有,臣不信太子会逼宫,这里面是不是有别的隐情,还望九皇子给我等一个解释。” “好,我给。” 谢君墨微微一笑,随即使了个眼色给身边的禁军,下一秒,这位年过花甲的老大人,便被拉了出去。 众人纷纷颤抖不已。 谢君墨声音淡定响起,“老大人不信父皇对朕寄予厚望,那就让他亲自去问一下父皇,诸位大臣,还有没有想去问父皇,或者,为父皇尽忠的?!”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吓得抖如筛糠,谁也不敢再开口。 也彻底认识到这位新帝,不是表面↑那么简单。 纵然各派心里狐疑不已,可是他们的主子已经死了,难不成他们真的要去那边效忠?! 谢君墨收敛神色,周身升腾起肃杀之气,扶着扶手站起来,居高临下,看着满朝文武,随之拍了拍手。 随即,大殿入口,接着有侍卫抬着几口大箱子进来,一直到他面前,他随手拿起一本翻阅,随之念了出来。 “哪年哪月哪日,吕大人失手打死家仆,哪年哪月哪日,吕大人路过乡间,看到某位浣衣女子相貌俏丽,突然兽性大发,让手下拉到马车上一番蹂躏,事后,留下一百两,浣衣女子在吕大人走后,不堪受辱,悬梁自尽,家人告到京兆府,吕大人却先一步弹劾京兆府尹…” 不等谢君墨念完,已经满朝哗然。 吕大人就是刚刚那位被拖走的老大人,他可已经年近八十,是朝堂最年长的… 谢君墨却不慌不忙,又随手拿起一本,刚要翻开,结果,有一位身穿绯色官袍的大人就砰一声跪下去,“我,我拥护新皇,吾皇万岁万万岁…” 见状,谢君墨便重新换了一本。 两个时辰后,所有被读到名字的,都被拖了出去,留下的,都颤颤巍巍,面无血色。 只是再也没人敢小觑这位新皇。 谢君墨最后轻扫了一眼,笑道,“诸位卿家,既然都相信朕,那朕也愿意相信诸位卿家…” 说罢,让人把几口大箱子抬到殿外,付之一炬,冲天的火光燃起,这些人心头的大石头也稍稍落地。 最后,谢君墨还不忘提醒,“对了,这些,都是父皇给朕的,只是朕觉得,朕跟诸位爱卿用不到这些…” “吾皇英明…” 一声高过一声,所有大臣擦着额头的冷汗,对着谢君墨虔诚叩拜。 敢说不英明吗? 不然,他们的老底都被揭了。 下场可想而知。 跪拜的人里,卢枫眼神冷静又欣慰的看了一眼谢君墨,冲他淡淡点头。 这些东西,哪儿是先皇给的,都是他让人搜寻的,他原本是让谢君墨杀鸡儆猴的时候用的,他的确用了,可是却黑了先皇一把。 唉。 不知道先皇会不会从坟里气的爬出来找他算账。 不过,谢君墨连弑君这样的事都做了,想必也没什么不敢的。 只是,他觉得先帝死的不屈。 虽然他也曾得先帝看重,可他最是知道先帝是什么人,关键,只要先帝在,沈阔永远不会完。 而他,已经等的不耐烦了。 所以,他才会联手九皇子。 只是,他卢枫,永远只做纯臣。 从宫门口回大理寺的路上,他被二皇子一党的工部侍郎拉住,“卢大人,咱们好长一段日子没喝酒了?” “国丧期间,郑大人不是要…” “哪敢哪敢,只是…” “既然如此,那恕卢某还有公务在身…” “卢大人,你…” 郑大人眼看卢枫冷着脸要走,有些着急,最后还是放弃。 只是心里忍不住去想,卢枫是先帝看重的,他都没站出来,难道先帝真的传位九皇子? 想起九皇子狠辣果敢的手段,他突然打了一个寒战,觉得自己真是昏了头,竟然还想从卢枫那套话。 罢了,二皇子不在了,三皇子自己都无心,他们这些人还争什么。 倒是这新帝刚登基,手里没有可用之人,他不如这时候去表忠心?! 第147章 坐稳了 先帝发丧之后,便是新帝登基的日子。 主持登基大典的便是三皇子,这也彻底断了那些还想扶持三皇子的人的野心。 登基大典之后没几天,宋曦月便携三皇子谢君宴登槐园门了。 要知道,从先帝遇刺开始,木婉云就关门,谢绝见客,宋曦月也一直没再出现过,只是她派出去打探消息的,却还是传回,宋丞相,也就是宋曦月的父亲,被谢君墨当殿斩杀的消息。 这也不奇怪,据说那一日,乾清宫几乎血流成河,两派都死了不少人,宋丞相是二皇子一党的股肱。 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木婉云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 她一直都知道宋曦月跟宋丞相关系微妙,宋曦月口中对宋丞相,也没多少好话,可是毕竟是父女,虽然人不是她杀的,可是若是没有她的报信,或许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至少,不会是这个时候。 想到这些,木婉云心里闷闷的,理智上,觉得自己没做错,可心里还是泛起密密麻麻的愧疚。 想起宋曦月曾经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为了给她出气,更是不惜去大闹木尘的婚礼… 她终究是对不起她。 以前,宋曦月几乎是隔三差五就来她这里,即便是被拘在宫里,也时不时让人送她新得的各种稀罕玩意,或者是新得的趣闻。 可是这次,整整半个月,音讯全无。 虽然她私下里打听到,她一直在府里,可是见不到她人,她心里还是复杂万分。 所以一听到门房说,他们夫妇来了,木婉云当即就红了眼眶,连忙让人把辉儿先抱下去,急忙让人把茶水奉上。 “沏义兄刚给我送来的新茶,曦月那丫头嘴巴刁…” “婉云姐姐…” 不等她说完,门口处,已经响起清脆的声音。 木婉云抬头,就看到宋曦月和三皇子谢君宴站在那里,只一眼,她就发现宋曦月似乎消瘦了不少。 不知为何,她突然眼睛有些灼热,泪水差一点不受控制涌出,还好她深呼吸一口气,稳了稳心神,压下心里酸涩的情绪,才连忙上前,拉住她的手,装作无事的样子,“快进来…” 说着,又给三皇子,不,是安王见礼。 登基大典之后,三皇子被册封为安王,不日便要赴封地就藩,无召不得回京。 木婉云都知道,她一直以为宋曦月不会来告别,心里愧疚,又不知自己该不该去送行,好在,他们来了。 “无需客气。” 谢君宴,嘴唇微张,抬手,制止了木婉云。 随即又给木婉云行礼。 “这…“ 木婉云惊愕地几乎要跳起来,想去把谢君宴扶起来,却又碍于男女有别,只赶紧朝宋曦月看去,宋曦月却冲她点头,勾唇,微微一笑,“这是他应该的…” 木婉云错愕,眼底划过一抹疑惑。 好在二人很快给了她解释。 原来当日,九皇子,不,新帝的人,原本是打算把所有皇子都斩杀,不留后患,是卢寺卿奉新帝旨意,格外开恩,放过三皇子。 说到这里,谢君宴一脸的苦涩和无奈,“我是怎么都没想到,最后会是他…以前,只觉得他是最不起眼,最不可能的那个,可是偏偏,就是他…” 语气里有无奈,有错愕,却偏偏没有不甘心。 感慨完,他想起什么,又看向木婉云,“我想了许久,都想不通,他为何偏偏放过我,毕竟,我不记得给过他好脸,我原本以为,他是需要我帮忙主持册封大典,亦或者,是不想让觉得他是踩着兄弟的尸骨爬上地高位,可后来,亲眼看到…” 说到这儿,谢君宴停顿了一下,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瞳孔骤然一缩,随即又闭上眼,压下心头翻滚的情绪,再睁开眼,神情已经恢复如初,挑眉微微一笑,抬起头,继续刚才的话,接着道,“后来,卢枫找到我,说我该感激娶了个好娘子…” 说到这里,他暗暗握住宋曦月的手,许久,又轻轻松开,才又道,“总之,我心服口服了,算了,他也是我的兄弟,他坐也一样,二哥…其实我一直觉得二哥不适合的…” 谢君宴嘴角牵起一抹苦涩,想起二哥素来的行事作风,他其实一直都不觉得二哥适合,可偏偏父皇看到的都是光风霁月的二哥,二哥的弑杀,只有他和二哥身边最亲近的几个人知晓。 只是,他没得选。 何况,二哥对他一向都不错。 “婉云姐姐,谢谢你,算了,太肉麻了…”宋曦月看了一眼谢君宴,似乎被他眼底的光刺痛,知道让他接受巨变,并不容易,便替他说了出来。 她虽然平日里大大咧咧惯了,可是并不傻。 婉云姐姐对沈阔恨之入骨,卢家的事情,她也是清楚的,所以,在卢枫说了那番话之后,她便猜到谢君墨为何独独放过了谢君宴。 或许,不赶尽杀绝,是怕人非议,可,既然卢枫那般说,想来肯定是还有旁的。 她不傻,婉云姐姐的变化,她看在眼里,虽然她不知她到底经历了什么,可她知道婉云姐姐不是困于内宅的女子。 或许,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婉云姐姐已经强大到不需要她的保护。 反而在一些她不知地地方保护了她。 她最近窝在家里想了好多,一直喜欢给她送各种新奇东西的婉云姐姐也没了往日的叨扰,她便猜到婉云姐姐是怎么想的。 自古皇权更迭,都是不归路,宋丞相的今日,她早就想到。 何况,她也调查过,太子逼宫一事另有隐情。 本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所以,谁又能怪得了谁? 只能说警惕不足,不如人家棋高一筹。 想到这里,她在心里喟叹一声。 转而又看向木婉云,“姐姐,我从没怪过你,相反,我知道,若是没有你,或许我们的结局只会更差,如今我已经很满足了,只是以后,我不能再陪姐姐饮酒喝茶…” 说着,宋曦月鼻头微酸,喉头有些哽咽,像是被一只大手捏紧了一般,怕被人看到,急忙低下头,用力掐着掌心,想让自己情绪平复下来,可是,却不能如愿。 木婉云怔愣,看她这般,心里也忍不住涌出几丝离别之苦。 可是又被感染,也紧绷着嘴,说不出骚劝慰的话来。 最后,看着宋曦月压抑又隐忍的样子,想到,她本不该承受,至少不是现在,心里还是被密密匝匝的愧疚,搅的心头一阵阵发紧。 却也知道,事情已经发生,无法改变,那便只能接受。 心里也庆幸,谢君墨竟然真的放过了三皇子。 却又诧异,他竟然真的这样做了? 是不想背负斩杀兄弟血亲的污名,还是也有受她的影响。 按下心头的千头万绪和翻涌的情绪,她回握住宋曦月的手,“你好好的,好好的就好,对不起,你父亲…” “我说了,这不怪你,我知道的,他自己也知道,这是他的路,生死由他自己而定,怪不得任何人…” 宋曦月声音淡定,好似只是在说别人家的事,可木婉云还是听出她声线里的颤抖,还有她微微泛红的眼眶出卖了她。 木婉云一时,情绪翻涌,嘴里苦涩,却不知该说些什么,最后,只能抱住宋曦月,轻声问她,“什么时候离开?都准备好了吗?安王封地在南边,那边靠近南巫,蛇虫鼠蚁多,多带些药粉…” “嗯,都准备着了,再过几日,我就要去南巫了,对了,要是我遇见那个沈阔,和柳如霜,一定帮婉云姐姐,出气。” “傻丫头。” 木婉云被她俏皮的话,逗的心酸又好笑。 这一天,他们把酒言欢,不醉不归,只是,这一次分别,不知重逢何日。 宋曦月和安王离京那日,木婉云没有去送,因为宋曦月之前就说,不想分别,她最怕分别。 所以,木婉云只是让人送去她亲自去寺庙求的平安符。 愿她一生长宁。 临近年关,百废待兴。 宫变和新帝登基的动乱逐渐过去。 新帝登基后,首届科举也提上日程。 这次的科举,定在来年开春后,即春闱,新帝提出打破原本的科举模式,加大寒门子弟应试的比例。 虽然天朝,一直在科举改革,致力于打破传统世家对朝政的影响,提升寒门子弟的地位,可是,更多的人才还是世家把持。 寒门子弟,想真的突破桎梏,仍是难上加难。 不仅要成绩斐然,还要当地官员的推荐。 这也是当年,木蔺出身寒门,却不得不巴结秀才女儿,娶了如今的木夫人,除了感情因素,也是因为岳父秀才,跟当地县令有些交情,可以获得推荐。 新帝初登基,便大刀阔斧改革科举,算是直接跟世家对上。 同时,世家也清楚,新帝举动,也是在为日后肃清朝堂做准备。 可偏偏,因为废太子谋逆和二皇子死的蹊跷,加之之前新帝登基血溅大殿,成功震慑住了众人。 一时间,所有人也只是敢怒不敢言。 何况新帝手里有京卫的指挥权。 说起这个,就让两党的人怄气,两党一直在争的京卫,最后竟然被九皇子捷足先登。 若非如此,九皇子登基也不会如此的顺利。 谁都没想到,一个半透明的皇子,竟然会以不可思议的方式,夺走了他们盯了十几年的位置,而且他们还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一点点坐稳了。 第148章 木蔺重生 这期间发生了两件事。 第一件,是原本中风卧病在床的木蔺,在听闻新帝登基,而且还要重用寒门子弟的消息后,竟然奇迹般的好了。 不仅好了,还主动请缨,要主持这一届的科举,还洋洋洒洒的上书,说他便是出身寒门,最清楚寒门子弟想跨越阶级,参加科举,实现抱负的不容易。 一时间,还真有不少人支持。 虽然新帝还没拍板,可推举附和的不少。 尤其寒门子弟,更是把木蔺奉为寒门子弟地楷模,担心若是由其他世家出身地官员主持科举,对他们不利,而极力拥趸木蔺。 再加上木蔺让人造势,一时间,京中充斥着重用寒门就是重用木蔺的说法, 原本已经落败的木家,竟然隐隐有崛起之势头。 加之,崔瑶的娘家,原本的五品小吏因为无意中支持九皇子,而得了微末从龙之功,新帝登基之后,崔家也变得炙手可热起来。 崔父摇身一变,成了礼部侍郎,正好就负责这次春闱的事情。 崔瑶虽然是庶女,可是也是崔家众多儿女中,嫁得最好的,加之,崔家嫡母在前不久染病去世,崔瑶的小娘,又有了身孕,崔大人还收了崔瑶小娘的堂妹进府,正是得宠,所以,崔家传出,崔大人要扶正崔瑶小娘的消息。 如此一来,崔瑶便能由庶出,摇身一变,成了嫡女。 所以,一时间,崔瑶可真真是春风得意。 她得意了,自然第一个想到木婉云。 之前木尘出事,她们走投无路,木婉云袖手旁观,还历历在目。 虽然后来木尘被救出,可是因为受了刺激,至今都神志不清。 不仅如此,还染上… 想起这件事,崔瑶就恼恨的心神惧震。 另外,还有一件私密事,她发现,木尘似乎是废了。 这让她更加痛不欲生。 她才十九啊。 难不成要守一辈子活寡? 而这一切都是拜木婉云所致。 想着,崔瑶更是忍不住,让人去槐园附近散播他们木家要崛起的消息。 她相信,木婉云听了肯定会有所触动。 木婉云昔日不过是仗着跟三皇子妃宋曦月的关系,才敢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如今,天都变了。 二皇子一派已经落败,三皇子和宋曦月也犹如丧家之犬一般,被赶去南疆那等偏远地区,木婉云,她还有什么资格在她跟前强横。 如此想着,崔瑶只觉得心头憋闷了数月的那口闷气都散了,更迫不及待想看到木婉云懊恼的样子,想起之前木婉云依靠权势,把她压的喘不来气,她就几乎要把一口银牙咬碎,如今,她才是那个得势的,木婉云,你可准备好承受我崔瑶,还有木家的怒火了?! 想着,她等不及去看了一眼还被关在屋子里,疯狂摔东西惨叫的木尘,离开的时候,又去了一趟木夫人和公爹木蔺的住处。 却正好听到木蔺用还不太利索的口齿,问木夫人,“你,你刚才说,木婉云,她收养的那个孩子,叫辉儿?!” “好端端的,又提她做什么?!” 上次之后,木夫人算是彻底恨上了木婉云,尤其看着自己的宝贝儿子,每天都痛不欲生,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她更是恨不得去扒了木婉云的皮。 这会儿,听到已经恢复大半的木蔺,突然主动提起,心里更是不痛快的白了他一眼,心里那个念头又冒出来。 当时,说是庶妹在外怀了野种,故意想爬木蔺的床,来嫁祸,可是,会不会,其实还是有所隐瞒呢? 这么想着,她看木蔺的眼神都透着一股子探究。 只是她的那点小心思,在木蔺面前,根本瞒不住。 木蔺几乎立即就想到了她在想什么,一张脸立即阴沉下来,连忙摆手,“好了,我不问了,你也别胡思乱想了,她要是我的骨血,我为何不瞒着,何必还把真相告诉你?!” 闻言,木夫人略微一沉吟,也觉得似乎是这个道理,可还是忍不住嗔怪,“还不是你,好端端的,非提她,还有她那个野种?!” “好了,不提了,不提了还不成。” 木蔺无奈扶额,为自己竟然还想从她口中获取线索而懊恼,只是心里却还是忍不住琢磨,木婉云为何会收留一个来历不明的男婴,还给她取名,她上一世儿子的名字。 想到自己重生的事情,木蔺心里突然涌出一种奇怪的念头来。 似乎是被打开了口子,他紧跟着,又想起更多的细节。 木婉云以前对他们可谓是言听计从,无怨无悔的付出,从小受到的教导,也是在家从父,出嫁从夫,按理说,她认定自己喜欢沈阔,怎么会无缘无故跟他闹的不可开交。除非… 正想着,突然门外,传来咚咚咚的敲门声,木夫人应了一声,接着,便看到,崔瑶打开帘子,走了进来。 看到崔瑶,二人立即想起他们大受打击,几乎疯魔的儿子木尘。 木夫人原本还堆满笑意的脸,立即变得阴云密布,忍不住开口,“去看过尘儿了吗?他怎么样了?还需要多久?” “不太好,大夫说,他未必坚持的下去…” 崔瑶哀叹,木尘在谢瑞那里,不仅受到非人的折磨,还染上了五石散,起初,全家都没发现,等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木尘已经戒不掉了。 可是木家如何能支持的起他这样挥霍。 而且,木尘每次发作,行为疯癫,简直不像人。 这次,他们托了好大的关系,才寻来大夫,说是,只要意志力够坚定,就能戒断。 可是已经反反复复几次了,木尘根本承受不住。 想起儿子受的苦,木夫人就泪如雨下,“我的儿,怎么受得了?该死的谢瑞,怎么能这么折腾我儿…老爷,你官职恢复了,可不能饶了他…” 木蔺也是满眼阴郁,他重生回来之后,才知道家里发生的巨大变化,一时间,可真是有些难以接受。 分明,上一世,木尘已经坐上户部郎中的职位,虽然官职不高,可是也算是前途一片光明。 而他因为替新皇主持科举变革,也获得重用,关键,他主持了新帝登基之后的第一届科举,甚至很多新入朝的官员都是他的门生。 他本来正得意洋洋,甚至还想把养在外面多年的妻儿接回家,还想把女儿送去宫里参加选秀,女儿容貌俊美,他有信心,他们父女通力合作,他们木家将来一定会前途一片大好,可是没想到,他只是陪阮娘去看了一次杏花,就被掉落的山石砸中,再醒来,竟然就回到了八年前。 而这一世,木家竟然已经名声扫地,他还中风。 好在,他是重生回来的,知道有一位神医擅长治疗中风,他写下来,让人去找,这才一点点好起来。 想到重生之后接收的家里的信息,他深感无力。 而这段时间,他也大概捋清了一些。 他理清了之后,赫然发现,这一切都是从木婉云的不对劲开始的。 如果他没猜错,她可能跟他一样重生了。 而她重生的比他要早。 小小女子,竟然害的他们木家沦落至此。 不过现在他回来了,那这一切,都会被纠正。 上一世,木婉云愚蠢的跟那个柳如霜斗的你死我活,后来被沈阔失手杀了,沈阔找跪在他面前,痛哭流涕,说是失手,是木婉云先要刺杀柳如霜,他为了护住柳如霜,才失手杀了木婉云。 虽然他知道这都是托词,可还是纠结一番之后,选择了原谅,甚至还主动致歉,说他没有教好女儿,让贤婿受了委屈。 沈阔是他看好的人,当年,沈家获罪,他正好意外遇到沈阔。 当时是在一个破庙,遇到大雨,他们露宿在破庙,后来还去了一个和尚,和尚眼盲,可是听到沈阔的名字,竟然说了一句,“咦?帝星?” 木蔺素来信奉命理,当年,他还是儿童,就有人算出他能高中,后来木家才砸锅卖铁供他读书,而他似确实有紫薇星气运,在读书一途上,很是顺遂。 再后来,他知道自己若是没有推荐,根本去不了乡试,便主动跟当时书院先生的女儿,也就是现在的木夫人在一起。 木夫人是旺夫命格,还曾经有大师算出她生的女儿是凤命,所以,他这些年对她一直很好。 所以,当时听到瞎眼和尚那么说,他立即就追问起来,只是瞎眼和尚讳莫如深,最后还是他用了点手段,才套出话来。 总之,就是沈阔以后会颠倒乾坤,开创新朝。 他当时激动澎湃,随即多番印证,筹谋数十年。 只可惜,他怎么都没想到,木婉云竟然废物到根本走不进沈阔心里,还被一个乡下来的蠢笨女人压的死死的。 不过,最后,沈阔的确造反,只是却失败了。 这让木蔺一直颇为费解。 不过,这也无妨。 如今虽然提前了,可登基的还是九皇子,上一世,九皇子就对他很是信任,这一世,想来也是如此。 木蔺想着,神情才倏然和煦了几分,只是耳边又响起木夫人喋喋不休的唠叨,“老爷,你说话啊,难道,你就不想为咱们尘儿报仇?” 木夫人刚才又听崔瑶说了一番木尘受的罪,捏着帕子的手紧紧的,眼皮都要被她擦肿了,嘴里不时呢喃,她可怜的尘儿。 木蔺被她吵的脑仁疼,有些不悦的吹胡子瞪眼,“好了,哭,尘儿就能好了?现在,什么都没有尘儿治病重要。” “我当然知道,可是,尘儿实在是太遭罪了,要我说…“ 木夫人怯生生的看了一眼木蔺,小心翼翼查看他的脸色,试探开口,“要我说,实在不行,就吃…” “你说什么?!” 木蔺一巴掌拍在桌案上,神情让人不寒而栗。 饶是木夫人这个跟他几十年的人,也吓得面色发白,不知为何,自从老爷身体恢复够,她就觉得他威压迫人,总之,很奇怪。 可是想起儿子在受苦,她当娘的,又生出一股子倔犟来,也努力挺直身体,梗着脖子,“我有说错吗?大夫也说了,那种东西只要沾染上,一般人根本断不了,尘儿从小娇生惯养,油皮都没破过一块,老爷,如今,你也要被起复了,前途一片光明,咱们家眼瞅着就要好了,又不是养不起…“ “妇人之仁,你懂什么,难道你想尘儿就这样成为废人…” 木蔺声音陡然拔高,声音里都是抑制不住的怒火。 他虽然已经好了七七八八,可大夫说,还是受了影响,他为了让自己看上去正常,平日里,说话,刻意放慢,不过,一般人听不出来,只是此时,他实在是太气愤了,语气有些不稳,听上去,竟然有些口吃。 而他察觉之后,显然更气愤了。 又连连拍了几下。 吓得木夫人也是神情一怔。 而原本不做声的崔瑶,突然眼神陡然撑大,所有的思绪都被废人两个字牵绊,想起木尘少了的手指,想起木尘癫狂的样子,想起他某处一蹶不振,她突然心里生出一股子后怕来。 她如今马上就是嫡女了,她的夫君,竟然是个身体不全,还染上那种东西的废人?! 她抑制不住的身子抖动。 而一旁,木夫人也在短暂的被唬住后,有破防了,不知想到什么,似乎更加激动,浑身颤抖的指着木蔺,“不许你这么说,尘儿,尘儿是被害的,要我说,那木婉云,要我说,就把那小贱人的产业夺过来,难道还养不起咱们尘儿?!” 闻言,木蔺没说话,只是眼底仿佛有什么倏然一亮,可还是摆手,厉声斥责木夫人,“我看你是疯了,好了,你有空就去照顾尘儿…” 说罢,冷眼扫了崔瑶,提醒,“把你婆母扶下去…” 等二人离开,他又兀自沉思了一会儿。 觉得,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 木婉云不过是仗着重生,心里有怨恨,所以撒气罢了。 他记得上次,他伏在他耳边说的话,如果没猜错,她其实知道她是他们的亲生女儿。 既然如此,那他也可以给她一次机会,只要她继续回来,当然,得三拜九叩,他也可以让她重回木家。 她不过是仗着跟三皇子妃的关系,如今,三皇子自己都自身难保 她不傻,应该知道怎么取舍。 第149章 好好敲打一番 想清楚之后,木蔺觉得事不宜迟,立即就休书一封,让府里小厮送了出去。 信中,他把当初木尘威逼他编造她身世的事情解释了一通,同时解释,他是因为她母亲木夫人年纪大了,怕她知道实情,一时间接受不了,才不得不按照木尘说的去做。 同时表示,他知道委屈了她,也愿意原谅她之前对家人的绝情,同时,对她如今的处境深感惋惜和痛心,会看在同为一家人的份儿上,不计较前嫌,愿意接纳她,重回木家羽翼之下,以后,一家人和和美美。 木蔺反复斟酌,觉得自己已经够情深义重,就算她心里再有怨气,也该见好就收。 而不久之后,木婉云就收到了信,得知是木蔺亲手所书,她既惊愕又好奇。 新帝登基之后,木家似乎有隐隐复起之势,而她从那天之后,就再也没见到过谢君墨,所以,并不清楚他究竟如何想的。 只是科举改革迫在眉睫,这对寒门学子是机会,对常年霸占入仕名额的世家而言,却不是什么好事,世家不会愿意,就算愿意,也肯定会设置重重壁垒,干预科举。 而寒门子弟,也担心重用寒门,最后成为一句空话。 在这个时候,寒门出身的木蔺,确实是个好的选择。 虽然她并不愿意木家复起,也不得不承认,目前而言,除了木蔺,她还真是想不出更好的人选。 而她是怎么都没想到崔家竟然还歪打正着,沾了一点从龙之功,这对刚登基,手里无人可用的谢君墨来说,也算是好事。 至少对目前缺人的谢君墨而言,他不会嫌投靠的人家多。 虽然这不是她愿意看到的,可是也无力改变。 毕竟,她跟谢君墨也只是见过几次,他救过她,她也算是回报了。 算两清了?! 不知为何,木婉云总会想起那天晚上,他说的那些让人捉摸不透的话。 可又忍不住摇头,让自己摒弃这些,真是昏了头了。 且不说自己和离的身份,如今还多了一个辉儿,如今谢君墨可是新帝,天下女子任他挑选,他又岂会降低自己的标准。 而且,就算他愿意,那些大臣也不会允许的! 再说,她刚逃离后宅,难不成又步入更大更吃人的地方?! 除非她昏了头。 思及此,她及时将自己从迷茫的漩涡中拉了回来。不让自己去思索这些。 她其实很满意如今的生活呢,手里银钱多到花不完,又有儿子在身旁,承欢膝下,每天数着银钱,看着辉儿一天天长大,何必非要跟男人纠缠不清。 跟一个,或者是更多的女人,争抢同一个男人,她想想,都觉得头皮发麻。 不过,她也不傻。 她最近一出门经常会听到木家的消息,起初,她只以为是巧合,可是巧合多了,她也咂摸出点味儿来。 看来,是有人故意膈应她。 觉得三皇子和三皇子妃远赴封地,她的靠山没了,就要看她笑话,准备落井下石了? 想到这里,她勾唇一笑,纤白的手,还是打开了信函。 只是一眼,她就浑身一颤。 木蔺中风之后的样子,她亲眼看到过,不是装的,可是这才短短数月,他竟然就能恢复到提笔写字? 还如此工整? 不得不说,木蔺做人不行,却着实写了一手好字。 只是,也着实有些让她意外了。 毕竟,中风能高好,就足够意外,还好到如此程度?! 怀揣惊愕,她看完了信里的内容,尽管早有准备,他不会写什么好话,可亲自读了一遍,还是忍不住被恶心到了。 随之便把信拍在桌子上,气的想笑。 正巧红玉端着茶盏过来,看到她这副又气,又想笑的样子,忍不住问道,“小姐,这是怎么了?!” 一边把茶水换上,一边扫到一旁的书信。 二人名为主仆,可小姐待她们亲厚,她也自在惯了,便自己拿起书信看了一眼。 她是木家出来的,对木蔺的笔迹,自然是清楚的,一眼便认出是木蔺的字。 脸色愕然中透着好奇,见木婉云并不阻止她看,便快速读了一遍,也禁不住被气笑了。 “这,这简直太不要脸了,他,他们这是以为小姐你失势了,打发叫花子一般,觉得给点好脸,让小姐继续回去做冤大头呢?还口口声声为了小姐好,愿意原谅小姐?我呸!” 红玉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骂了出来。 木婉云看着跟她一样生气,不比她还要生气的红玉,听她叉腰骂完木蔺,骂木尘,骂完木尘,又骂木家,顿时也觉得心头的郁气消了一些。 最后,直接让红玉打开灯罩,把信烧了,似乎是觉得多看一眼都嫌脏。 同时吩咐人,“以后再送来,直接烧了,可别脏了我的眼睛。” 红玉点头,笑着应了一声。 木蔺并不知道自己自以为宽容善意的信,把木婉云主仆恶心的不成,还沉浸在,自己重生归来,要好好利用一切,让木家重回正轨,不,要让木家成为比前世更耀眼的存在。 想着,他亲眼去看了一眼木尘,看到木尘的疯狂样子,也是暗暗吃了一惊。 前世,木尘虽然也是有些扶不起来,可至少还中规中矩。 在他地安排下,不说平步青云,却也没走什么弯路。 怎么这一世,竟然会变成这样?! 想到这一世,木尘还曾经要挟他,他心里很是不快。 以前他以为自己就只有木尘一个儿子,所以对他百般迁就。 可现在,他已经知道他还有一双儿女。 算起来,宽儿和碧儿也该七八岁了。 上一世,是五年后,他才有了阮娘的下落,那时候儿女都已经十二三岁了,这一世,他得早一点接回他们。 也好早些跟他们培养感情,还能好好教导他们,尤其是碧儿,她虽然不如木婉云美艳大方,可继承了阮娘的美貌,也只有一股风情。 按照上一世的轨迹,新帝登基后并没有着急设立皇后,甚至连个妃子也没有。 不过,这一世,二皇子早死了,九皇子提前登基了,若是现在就选秀,那他的碧儿可是赶不上了。 如此想着,木蔺又有些懊恼起来。 可不管如何,他也必须早些接回他们。 他跟阮娘是一场意外。 阮娘曾经是花楼的头牌,他当时去应酬,吃醉了酒,他们一度欢好,后来,他便对阮娘生了些心思,那时候,木家在京城还根基浅薄,家里也没有多余的银子,所以,他也只能偷偷给阮娘送一些自己写的诗词,可没想到阮娘不在意,还奉为至宝,后来,阮娘偷偷赎身,自己置办了宅子,他们便在那宅子里过了一段神仙眷侣般的日子。 可是有一天,阮娘不告而别,连一封信都没留给他。 他当时着实浑浑噩噩了一段时间。 直到五年后,他和阮娘意外重逢,当时阮娘身边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孩子,那两个孩子,男的跟他眉眼相似,女的,像极了阮娘,他去追问,阮娘也承认,说他们就是他的骨肉。 阮娘本是官宦出身,因为家里获罪才入了贱籍,她知道他的情况,知道孩子不会有正大光明的身份,也不愿意让他为难,所以,在知道自己有孕之后,便选择一走了之,独立将两个孩子养大。 木蔺大为惊愕,没想到自己竟然还有两个骨血,更没想到阮娘一个弱女子,竟然如此刚强,又如此善解人意。 他当即便保证,就算自己无法给他们正大光明的身份,也会给他们光明的未来。 想到往事,木蔺再也按耐不住,急忙招来下人,写了一个地址,让他们去寻人。 同时,悄悄嘱咐,“这件事,必须谨慎,不能对外透露。” 下人虽然狐疑,可是却不敢多问,只是伸手问他索要银子。 木蔺这才想起,如今的木家,可谓家徒四壁。 没了木婉云这个摇钱树,家里这一年多一直典当度日,加上治病,还有木尘赌博,吃五石散,家里能拿的出手的桌椅板凳都典当了。 想到这里,木蔺心里压制不住火气蹭蹭上涨,忍不住埋怨木婉云做的实在是太过分了,心里打定主意,等她觍着脸回来,自己一定得好好敲打一番。 第150章 筹谋夺铺子 生气归生气,可眼下,他还得先解决银子的问题。 毕竟,想让下人用心办事,总不能一点甜头都不给。 想到这里,木蔺先抬手让下人离开,吩咐他一会儿再来领银子。 等下人一走,他的脸彻底沉下来,背着手,在屋子里来回踱步了两圈,随之认真思虑了起来。 上一世,他可是从未为银钱忧愁过。 起初,有嫂子,后来有陈氏的嫁妆,再后来,他有个能赚钱的好女儿,即便出嫁了,家里铺子庄子,也被木婉云打理的井井有条,木婉云死后,他把家里的产业交给崔瑶,虽然崔瑶不如木婉云,可也没让家里亏掉。 想到这里,他心头那股子不满和烦躁,又升腾起来。 他一向不喜欢银钱,觉得身为读书人,总是为银钱操心,实在是有辱斯文,愧对孔夫子的教导,可是又不得不承认,离了银钱,还真是处处被掣肘。 想到这里,他又仔细复盘了一下,重生回来之后接收的记忆,知道家里如今确实不容乐观。 看来,得加紧让木婉云回来。 毕竟,他可是吃不了没银钱的苦。 想着,他打开门,朝后院走去。 如今家里的中馈是崔瑶管着,虽然崔瑶整日说着账上没钱,可他知道,崔瑶是有一笔私房钱的。 只是他这个儿媳,一向精明,想让她拿出来,只怕不容易。 一路想着对策,他到了崔瑶的院子。 她本来是跟木尘住在雅风院的,后来,崔瑶寻了个由头便搬了出来。 木蔺岂会猜不透她的心思。 崔瑶以前是崔家庶女,崔家也不过是五品小官之家,如今崔父已经贵为三品礼部侍郎,崔瑶的姨母也颇为受宠,她的亲生小娘又有了身孕,崔瑶已经勘为嫡女,她如何还愿意,守着已经几乎成了废人的木尘。 如此想着,木蔺敲开了崔瑶的院门。 刚落座没多久,崔瑶就听到消息赶了过来,她心里是惊愕的,这还是公爹头一次来她的院子,她一路都在猜测,却根本没有头绪。 见过礼后,木蔺就抬手让她坐下,先说了一些,知道她照顾木尘辛苦一类的话,又说起,知道她年纪轻轻遇到这样的事,心里肯定是苦的。 闻言,崔瑶心里一酸,眼眶顿时红了几分,同时也愈发不解的看向木蔺,似乎不明白公爹特地跑来,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毕竟,她印象里,木蔺可不是个喜欢操心儿子后宅的。 甚至可以说,他这个公爹,除了身关木家切身利益,和他自己切身利益的事情,几乎很少插手,就算看见了,也跟没看见一样。 所以,她实在是想不通。 而木蔺把场面话都说尽了,场面一时有些尴尬,好吧,他也觉得有些难以启齿。 说实话,不管木尘如何,都是他的儿子,崔瑶是他喜欢的,他可不愿意崔瑶不能一心一意对他儿子,何况,女子出嫁从夫,本该从一而终。 只是,他如今毕竟有求于人,他一个做公爹的,难不成要直接开口要儿媳妇的私房钱? 想着,他心里窜出一股子无名火,若不是陈氏那个蠢货,根本撬不开崔瑶,他又何必来演戏? 想着,他努力深呼吸几口,压下心头的烦躁,想着,阮娘的善解人意,为了早日跟阮娘团聚,也得先忍下。 嘴角牵起一抹子笑意,他看着崔瑶的眼神愈发慈爱,“我知道尘儿变成那样,你心里肯定比谁都着急,我打听过了,江南一带有位名医,或许擅长治疗尘儿的病症,只是…” 说到这里,木蔺忍不住低下头,似乎低叹一声。 崔瑶本能的坐直了一些,好奇又不解的看向木蔺,等她他说下去。 可木蔺却只是低头叹气,然后念叨,去江南一来一回得一个多月,也不知木尘能不能等到,还有那名医,也不知会不会愿意来?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崔瑶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只是,却还是忍不住心里冷笑。 她的那个光风霁月,不染铜臭的公爹,竟然亲自出马,跟她要银子? 呵,呵呵! 半晌,木蔺都没有等到崔瑶开口,心头一阵懊恼,又抬头快速扫了她一眼,见她怔愣着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心一横,还是做出为难的样子开口,“尘儿媳妇,我就是来你这里看看,跟你说一下尘儿的情况,你要是为难,就当我没说,我知道这一年多,你受了不少委屈,你放心,等那个孽障回来,我一定加倍弥补你…“ 说罢,木蔺放下手里的茶盏,作势就要离开,只是眼角却还是忍不住朝崔瑶看去,心道,他都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了,难不成,她还无动于衷。 她难道就不想木尘好起来。 那可是她的夫君? 莫非她真的有了二心?! 如此想着,木蔺眼底掠过一抹凉寒,眼睛死死的盯着崔瑶。 感受到公爹明显不悦的目光,尤其他话里的试探,她也有些彷徨起来。 崔瑶绞着手,心里快速思索着,木蔺的意思她明白,就是要银子,也是,如今木家,能卖的都卖了,亏的他竟然梦梦想到她。 她手里的确有一笔银子,是她成亲之前为自己存的嫁妆,也是体己。 其中大头还是木尘和木婉云送她的那些贵重东西典当后攒的。 她从小就过着缺衣少食的日子,很小,就知道银子的重要,所以,即便是得了什么好东西,也知道,终究没有银子来的心里踏实。 所以,当初木尘和木婉云送了她东西,她只留下平时能用到的,很多都被她转手卖了。 几年下来,她也攒了一万两。 她一直贴身放着,即便是木家再艰难,她也没拿出来,更没有让任何人知道。 却没想到,木蔺竟然会知道。 短暂的愕然过后,她抬头看着木蔺蹒跚往外走去,快要迈过门槛的时候,眼神状似无意回头扫了一眼,眼底的不悦一闪而过。 崔瑶心里咯噔了一下,再三咬牙,最后,还是松了口,出声,“公爹,你稍等一下,我,我…” 崔瑶一边说,一边快速朝内室走去,不多时,便从贴身地亵衣里拿出一张面值一千地银票,双手颤抖着递到木蔺跟前。 木蔺顿时眼前一亮,却还是做出气愤不解的样子,“这是做什么?我只是来跟你说说尘儿的情况,岂能要你的银子?你,该不会是误会了什么?!把我当什么人了?!” 木蔺一脸的错愕,同时,还伴随着屈辱和不甘,好像,真的是脆枣故意用钱羞辱可他一样。 崔瑶眼底掠过一抹鄙夷,心里的凉寒和恶心几乎要压不住,可面儿上还是装出一副恭谨的样子,微微俯身行礼,才又道,“公爹的人品我是清楚的,可寻名医若是没银子可是不成,而且我相信,等公爹重新被陛下信赖,咱们木家会越来越好的…” 闻言,木蔺面色一松,紧抿的嘴角不由勾了勾,最后,做出一副深思熟虑够,无奈妥协的样子出来,悠悠低叹一声,道。 “既然你这么说,那我若是不接,岂不是让你难受,也罢,尘儿媳妇,那我先拿着,你放心,用不了几天,那孽女就会回来,到时候,木家会大不相同,我知道你主持中馈不易,尘儿媳妇,你的好日子该在后头呢。” 闻言,原本眼底还一片灰暗的崔瑶,立即双眼放光,握着银票的手都微微用力,眼神希冀的看向木蔺,声音带着一丝欣喜和颤抖,“公爹说的是真的?云儿,她要回来了?!” 木蔺扫了她一眼,一脸沉重地点头,低头看了一眼银票,愧疚又无奈叹息道,“尘儿媳妇,那个逆女被我们宠坏了,让你这个做长嫂的为难了,还望你不计前嫌,别怪她…” “不怪,回来,回来就好。” “嗯,你是个懂事的。” 木蔺一边说,一边随手接过银票,握住银票的瞬间,他的眼底掠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只是很快便消失不见。 崔瑶还沉浸在木婉云要回来的巨大惊喜里,毫无察觉。 等木蔺一走,她就开始盘算起来,她嫁进木家受了这么久的窝囊气,可是该好好出口恶气了。 他也是最近才知道木婉云比她想到还要有钱,金楼,酒楼,茶肆酒馆,每一行,木婉云都有涉足,对了,听过她还有好几个温泉庄子。 想着,崔瑶仿佛看到了金山银山。 不过鉴于之前的经验,她知道,决不能再跟以前一样对木婉云,至少在她的那些产业到手之前,不能。 想到这里,她立即去木夫人那里一趟,毕竟之前,就是木夫人对木婉云出言不逊,才让关系恶化到不可挽回的地步的。 木夫人一听木婉云要回来,先是错愕了一瞬,随即便骂骂咧咧,说要怎么收拾她一类的,听的崔瑶头皮发麻,赶紧打断。 “母亲,万万不可啊,你万万不可再跟以前一样了…” “为什么?她害的咱们木家多惨,害的尘儿多惨,现在落魄了,没有靠山了,就要回来,我可不得…” “母亲,你听我说,你一定不能再跟以前一样,至少,在她心甘情愿,把铺子庄子给咱们之前,不能…” “你是说?!” 木夫人也不是真的蠢,这一年多她过的那日子,简直…想起自己吃苦受罪,小贱人却每天吃香喝辣,出入有香车,她就恨的牙根痒,可是,冷静下来,也知道崔瑶说的有几分道理。 木婉云,一向吃软不吃硬。 “好,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你放心,我忍着,等她的东西到手了,再跟她清算…“ 说着,想起什么,又道,“那小贱人之前逼我签下断亲书,而且她知道自己不是木家亲生的可,她真的能回来?” 听着,崔瑶得意一笑,“你放心吧,我都仔细打听过了,她自从宋曦月离开之后,就一直不怎么出门,想来,也是知道自己没靠山了,再说,如今谁不知道咱们木家今非昔比,现在那些举子,都十分追捧公爹,加上我爹在其中运作,公爹主持春闱,十拿九稳,木婉云不过是贱商,在京城这寸金寸土权贵多如牛毛的地方,没有靠山寸步难行,她不蠢,这么简单的道理她会懂得…” 听她这么说,木夫人心放下来,也跟着点头,可是想起什么,又忍不住道,“话虽如此,可她也不傻,怎么甘心把铺子交出来…” 听到这里,崔瑶眼底突然一亮,然后伏在木夫人耳边低语了几句。 木夫人越听眼睛越亮,等到彻底听完已经忍不住喜上眉梢,一巴掌拍在桌案上,高兴道,“早该这么做了,瑶儿,没想到,你还挺有主意的…” “多谢母亲夸赞,都是母亲平日里教导的好。“ “好,有你这样的贴心儿媳,咱们木家啊,眼瞅着就要越来越好了。” “是啊,咱们木家会越来越好的。” 崔瑶也跟着附和,想起什么,又把木蔺要给她木尘去江南请名医的事情说了。 木夫人微微诧异,似乎不明白自己都不知道,木蔺却告诉了崔瑶,可是不过是小事,她也没太放在心上,只盼着,请来的大夫,能真的让尘儿戒断那害人的五石散。 第151章 算盘珠子崩脸上 木蔺无疑是聪明的,重生之后的他,稍稍复盘,便明白,木家之所以屡次被木婉云踩在脚下,很大的原因,便是,木婉云跟之前判若两人。 以前的木婉云处处为家人着想,而如今的,一门心思就知道跟家人作对。 木婉云在木家掌管中馈多年,一旦她有了二心,那木家在她眼里可真是跟筛子似的。 虽然他有心让她回来,可却不想被人时时刻刻盯着。 想着,他便寻了个借口,以府里支撑不起如此庞大的开销为由,让崔瑶把府里的下人发卖了一批,只留下他认为是自己人的那些。 木夫人起初不同意,觉得发卖下人是衰败之相,还苦口婆心的劝他。 “老爷,不可啊,咱们木家正是往上走的时候,这时候,可不能被人看笑话…” 木蔺懒得跟她多费唇舌,不知为何,以前他还没觉得木夫人这么蠢,如今真是越看她越觉得蠢的无可救药,果然,女人这东西,就是不能对比,以前,他觉得陈氏比长嫂黄氏更般配塌,可是入金,他只想赶紧寻到阮娘,跟儿女一家团聚,想着,他更是没耐心,听木夫人陈氏聒噪如鸭子一般的声音,直接甩袖离开。 好在,崔瑶之前就有发卖下人的想法,之前数次都是被木夫人阻挠,这次,有了公爹支持,她再无顾忌。 木夫人本来还觉得崔瑶最近顺眼不少,可没想到她竟然跟木蔺一起排挤她,心里一时五味杂陈,看她的眼神也透着古怪。 不过,如今他们还有共同的对手,她也只能暂且忍下。 几日之后,木婉云正在盘账,就听到外面接连传来铺子有人闹事的消息。 起初是绸缎庄,接着是药铺,再紧跟着,酒楼,茶肆,甚至庄子,金楼,都陆续有人来禀报,说是有人闹事。 一时间,都等着她拿主意。 红玉和绿俏都急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木婉云起初也有些错愕,还想跟着一起去查看怎么回事,可还没等出门,就被堵住。 俗话说,事出反常必有妖。 如此多的铺子,一起出事,那肯定不是偶然。 加之,最近她身边时不时的出现劝和声,就不难猜了。 只是,她还是有些意外,木家人为了让她回去做冤大头,可真是煞费苦心啊。 既然如此,她反倒是不急了。 见她又返回去,铺子派来通传消息的伙计,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小姐,怎么办,掌柜的还等您如拿主意呢?” “是啊,小姐,到底该怎么办,您得给我们个准话啊?!” 一时间,耳边都是铺子庄子管事伙计讨要主意的声音。 木婉云却不慌不忙让人给他们沏茶,“不要理,相信我,一会儿就有人替咱们解决。“ 闻言,所有人都诧异的看向木婉云,似乎是想不通。 木婉云低头,端起茶杯,用茶杯盖轻轻摩擦杯壁,也不多解释。 到了下午,果然,陆续有人来通报,“事情解决了,那人被扭送官府了。“ “去咱们铺子的也主动离开了,还说是误会一场…” … 众人诧异又不解的看向木婉云。 木婉云这才不慌不忙抬起头,看着来报信的人,“那帮忙的人有没有说过什么?!” “咦?小姐怎么知道…“ 有人脱口而出,意识到所有人都看过来,又急忙捂住嘴。 木婉云却只是淡淡一笑,主动开口,“是不是说,这铺子是他们家小姐的,谁敢欺负他们家小姐,就是跟他们木家作对…“ 所有人愕然又茫然点头。 木婉云嘴角一勾,握着茶杯的手微微用力,随之站起来,看了一眼绿俏,看到绿俏冲她点头,随之笑道,“这出好戏,他们唱的还真溜,只是,却用错了对象。” 毕竟,她已经不再是过去那个,别人给点小恩小惠,就感激涕零的木婉云。 何况是如此拙劣的伎俩,只要是但凡有点脑子的,都会一眼看穿。 “诸位,咱们换个地方,继续唱戏如何?” 闻言,众人面面相觑,却还是按捺不住好奇心,跟着木婉云一起,去了京兆府衙门。 同时,一起扭送去的还有之前闹事的人。 也多亏他们绞尽脑汁想出各种花样。 临近年关,本来衙门就忙,突然一下子来了十几桩案子,可真是让京兆府尹沈大人,顿觉一阵头秃。 可偏偏对方又是木婉云。 上次见木婉云,还是木家人威逼塌出面救木尘。 短短一个多月过去,时移世易。 木家竟然隐隐复起。 只是木婉云跟木家… 想着,沈大人顿时拉下脸,一脸不耐烦的正要让人把她打发走。 可等忍接了令,正要离开,他又突然想到什么,急忙喊住,“等等…” “大人,还有什么吩咐?” 那人本就没走远,闻言,立即转身,做出躬身聆听状。 “你刚才说都是差不多时间,去木婉云名下铺子闹事的?” 那人点头,想了想,又道,“其实大家都看的明白,这多半是有人故意的,只是大概一个时辰左右,那些人就被驱赶走了…” 沈大人能在京兆府做官,自然是人精,何况,上次之后,他对木家人的事也了解了个七七八八。 再稍加思索,便明白,这是木家人故意施压,想让木婉云知道,她如今已经没有靠山了,只能乖乖回木家。 虽然沈大人也有些不齿,可是也觉得木家此举也不是没道理。 如此想着,他又下定决心,冲着手下摆手。 摆手觉得莫名其妙,可也不敢多言,躬身行礼过后,正要离开,结果,刚转身,又被喊住。 “大人还有什么吩咐?” 恭敬态度不变,可耐不住心里还是暗暗翻了个白眼。 沈大人没有说话,只是眯着眼沉思起来,他原本是的二皇子一派的,虽然不是股肱,可是也算是比较拔尖的几个,当日新帝杀人立威,血溅大殿,他都觉得自己凶多吉少了,可没想到,最后他不仅没事,还仍旧坐在这京兆府里还。 这让他着实惶恐了一阵。 他可不觉得自己不可或缺。 总觉得是自己遗漏了什么。 另外,还让他觉得奇怪的是,卢枫。 这位先帝时候的重臣,也是先帝的爪牙。 按理说,当日新帝弑杀的时候,他可是唯一出言顶撞的,可他竟然也没事。 这让他心里更觉得奇怪。 他甚至猜测,卢枫该不会也是新帝地人吧? 可是通过他这段时间的观察,又觉得似乎不是。 可是实在是难以理解。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话错觉,他甚至觉得新帝对他还挺和善的,对了,以内还提过一句,“沈大人该感激自己做了一件正确的事。“ 后来,他百思不得其解,甚至把他这些年做的事情,仔细翻阅了一遍,可是却不得章法。 可刚才,他突然想到一种可能。 会不会是上次,他帮木婉云,不,木小姐的事情? 像是抓住了什么,他脑子里飞快的运转,自己一个二皇子的忠实狗腿,在新帝登基后,不仅没有成为刀下魂,还得到重用,卢枫那样长着得罪人的嘴的东西,也还在大理寺卿的位置上稳稳坐着,还有新帝数次拒绝选秀。 诸多事情加在一起,沈大人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莫非,新帝早就有了意中人? 而这意中人,不是别人,正是… 脑海里立即浮现出木婉云那张国泰民安的富贵脸。 不得不说,这多一分妖,少一分不庄重的脸,还有那通身的气度,可真是跟新帝般配。 只可惜,是个和离妇。 可转念一想,不起眼的,都做皇帝了,他再看上个和离的,也不是不可能。 而且他还想起一件事,当初这位木小姐去寺庙上香,遇到刺客,好像还是新帝救的。 沈大人越想越激情澎湃,再也按耐不住,顾不上解释,直接一溜烟就跑了出去。 心里还忍不住奚落一番,木家,还真是一门心思往寻死地路上越走越远。 这可真是把到手的都会,拱手让人啊! 还想着踩人家上位,又赚名声又赚吆喝,这算盘珠子,都崩自己脸上了 不过,他正好捡了这天上掉的大馅饼,正好在新帝那里好好的变现变现。 京兆府尹,他做了好多年,也不知还能不能再往上升一升! 第152章 掩饰不住 殿中,十几个被五花大绑的或老或少,或男,或女的人,把原本宽敞的大殿,挤的拥堵不堪,一侧还有各铺子的管事在,而木婉云也带着绿俏红玉稳稳站在大殿里。 沈大人被公务缠身,已经好几天都歇在府衙,一进大殿,看着满大殿乌泱泱的人,还有几乎把屋顶掀了的吵吵嚷嚷,人人都写着一脸的官司,顿时就有些头大,脸也随之阴郁起来,可看到木婉云,想起心里的各种猜测,又急忙收敛神色,做出含笑拱手的样子,对木婉云道,“木小姐,又见面了?!” “沈大人!” 木婉云不卑不亢,隔空,对沈大人点头,随之,伸出纤纤素指,指了指被五花大绑,却不断狡辩的人,掏了掏耳朵,一脸无奈,又叨扰的样子,“我也知道临近年关,沈大人定是公务缠身,可我也这是没办法,我本本分分做生意,岂料,天降横祸,还望沈大人莫要怪罪。“ 沈大人一双老谋深算洞察世事的眼在木婉云身上打量了几眼,越看,心里那个念头越强烈,同时,心禁不住的狂跳。 若是自己猜对了,那摆在自己面前的可是一条通天大道啊! 他哪里还敢怪罪,一张老脸恨不得挤成一朵花儿,满面含笑的冲木婉云拱手,“木小姐多虑了,我身为朝廷命官,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自当为陛下尽忠…” 说着,做出拱手对皇宫方向的样子。 “咳,咳咳。” 一旁师爷和衙役都懵了,尤其师爷,下巴都掉到一半,一双眼几乎瞪出来。 这,这还是他们那个牢骚不断,恨不得早点告老还乡的府尹吗?! 聒噪! 沈大人立即冷着脸轻扫了他们一眼,目光转回木婉云身上的时候,又是一脸的恭维,那真是要多亲切,就有多亲切,继续刚才未尽的话,“本官是这京城的府尹,自当为百姓分忧,何况木小姐按时缴纳税收,遇到灾荒,从不推拒,乃是我辈楷模。“ 说着,快步走到前头高处,一屁股坐在官椅上,抬手,重重拍了一下惊堂木,冷眼扫着底下十几个人,怒道,“还不从实招来!” “大人,我们冤枉…” … “就是,我们冤枉,再说,我们已经撤案了,为何还要…” 耳边呱呱乱叫,沈大人脸又控制不住的阴沉下去,想着,他们可是跟木小姐作对的,他也没有什么好顾及的,直接冷着脸,阴沉道,“是吗?本官再问你们一句,是受何人指使?不说,大刑伺候!” 说罢,想起什么,沈大人收起身上的官威,一脸的笑意,看向木婉云,“木小姐,实在是公务缠身,本官平日里还是比较有耐心的…” “沈大人断案很有一套,我也觉得与其跟他们浪费时间,倒是不如就按沈大人的办法…” 沈大人脸色一愣,随即嘴角溢出一丝狂喜,再也没有负担,直接命令衙役,先打一顿。 才打了几板子,就有人扛不住了。 “我说,我说,娘的,这要过年了,我也是没法子,才为了几块碎银子,帮他们办事,可没说还要挨板子…” 很快他们就争先恐后的交待,收买他们的是崔家的人。 木婉云毫无意外,一脸的平静。 沈大人看了她一眼,见她不说话,就知道,她是要继续下去,于是便让人去崔家寻人。 而与此同时,崔瑶还带着自己的小娘秋小娘和姨母春小娘在街上大肆采购。 她今日心情好,出手也格外大方,一张脸上,都是掩饰不住的笑。 “瑶儿,今日气色不错,是不是有什么喜事?” 马车停下,崔瑶扶着她小娘,又等她姨母春小娘从马车上下来,一起朝着绸缎庄走。 春小娘只比崔瑶大一岁,她原本是来投靠长姐的,可没想到,竟然糊里糊涂就跟姐夫滚到一起,她吓坏了,好在长姐妹没怪她,还帮她去讨了名分,虽然她起初很看不上崔老爷,可是自从做了他的妾,她吃的用的,都比以前不知强了多少,加上长姐每日开导,她也已经接受了。 尤其最近崔家门第还升了,之前那个一脸尖酸刻薄的夫人还意外暴毙,老爷有意扶正长姐,长姐答应她,等她成了正室主母,就让她做平妻,到时候,她要是能生下一儿半女,那也有依靠了。 想起以前,她跟着爹娘在乡下,吃不饱穿不暖,每天天不亮就要起来浆洗,再看看如今的日子,她也认命了。 崔瑶看了一眼比她只大一岁的姨母,眼底是差点掩饰不住的嫌恶,不过触及她小娘的眼神,才又急忙收敛了神色,笑着道,“喜事,不就是陪着小娘和姨母一起逛街?今日天色好,又临近年关,小姨你刚来京城没多久,还没好好逛过吧?今日小姨随便挑选,都由我来付账。” 说着,崔瑶忍住嫌恶,扶住秋小娘,同春小娘一起,朝着绸缎庄走去。 几人进了绸缎庄,几乎立即就被眼花缭乱的各色锦缎吸引。 很快,几人就各自挑选好了中意的,崔瑶之前就得了她小娘的授意,于是又额外给春小娘多挑了几匹。 这让没怎么见过世面的春小娘有些受宠若惊,“这,这已经够多的了,用不着,我也穿不过来…” “怎么就穿不过来,我听说爹爹最近一个月,有大半个月都在姨母这,姨母自然是要好好打扮,给爹爹看,让爹爹每天都对姨母充满新鲜感,爹爹心情好了,试图顺畅了,咱们也能与有荣焉,你说是不是…” 春小娘含笑点头,对上崔瑶灼灼看过来的眸子,又脸一红,回过味来,忍不住不依不饶,“你怎么打趣我…” 虽然已经经历了人事,可春小娘还是很容易脸红,她颜色不错,甚至比崔瑶更有韵味,如此这般脸红,又娇又媚,让人忍不住看呆住,再也移不开视线。 崔瑶瞥见几个小厮都忍不住看直了眼,心里忍不住啐道,可真是狐媚子,要不是她小娘还有用,才懒得在她身上浪费精力。 “我说的是真的,怎么就是打趣了,好了,姨母颜色娇嫩,我看这桃红,就很衬姨母,做成衣裳穿在姨母身上,保管爹爹再也舍不得去别的院子。“ 崔瑶打趣,拿起粉色勾勒暗纹桃花的一匹,在春小娘身上比划,随即,又跟她的小娘对了个眼。 春小娘早就认了命,虽然并不喜欢崔老爷那种邋遢老头,可是想起他最近待她也不错,心也忍不住砰砰跳,一张脸红的如同煮熟的虾子。 最后,她选了四匹,崔瑶和她小娘,秋小娘各自选了两匹。 一共花了一百两。 虽然早就有了盘算,可是付银子的时候,崔瑶还是觉得一阵肉疼。 不过想着,应该用不了多久,这铺子就是木家的,木家的,也就是她崔瑶的,心头的阴郁,便顷刻消失不见了。 春小娘看崔瑶往外掏银子的时候,眼不眨心不跳,一下子就是一百两,她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 心里禁不住也生出一些别的念头。 虽然她以前也很喜欢同村的阿牛哥,可是阿牛哥这一辈子都赚不到这么多。 几个各怀心思,离开绸缎庄。 接着,又去了首饰铺子,以及茶馆。 说是逛街,其实她也是趁着机会好好的巡视一番。 毕竟,这些很快就都是她的了。 她今天已经把人派出去了,那些人闹起来肯定够木婉云喝一壶的,她只要不蠢,就知道如今只有回到木家,才是更好的选择。 而她今天还带了不少的人,看似是帮他们提东西,其实,他们都是崔瑶招来的心腹。 他们从进了铺子,眼睛就没停下四处打量,像是,看的是自家的东西一般。 可不就是自家的。 少夫人都说了,这些铺子,以后分给他们管理。 他们在心里暗暗盘算着,挑选了以后要打理的铺子,跟崔瑶一起,憧憬着以后的美好生活。 众人兴头上还在茶馆听了会书,时间一晃,便过了晌午,说道在外面用了午膳。 才从茶馆出来,结果,迎面就看到一伙儿衙役。 众人以为是路过,赶忙错开身,结果,这帮人却径自停在了他们少夫人面前。 为首的是个一脸的络腮胡的衙役,一双眼瞪地又大又圆,腰里还别着把刀,不说话,远远的走来,就让人望而生畏,而此时,他正待带人四平八稳走到了崔瑶面前,站定,拱手一礼,眼神睥睨,“请问,你就是崔少夫人?” 说是问,目光却直接落在崔瑶身上。 让她下意识的心里升起一股子奇怪又诡异的感觉,怔了一下,才开口。 “我是,你是哪个衙门的?!“ 崔瑶挑眉,不知为何,总觉得来人有些眼熟。 “我是京兆府的衙役,崔少夫人,有人供出教唆混子去闹事的背后主谋是你,崔少夫人,跟我去衙门走一趟。” “什么?!” 崔瑶讶异失声尖叫,声音又尖锐又高,引得不少人都看过来。 春小娘和秋小娘也走了过来,春小娘来京城时间还短,看到衙役,脸色发白,秋小娘也没好到哪里,一张脸也是又白又难看,忍不住上前一步,颤声问道,“是不是弄错了?!” “是不是弄错了,去一趟不就知道了,崔少夫人,天色不早了,要是今日断不清楚,只怕今晚上要在我们京兆府大牢里待一宿,崔少夫人,你看?!” “我,我去。” 崔瑶脸上闪过一抹羞辱和不甘,对春小娘和秋小娘安抚一番,随之,怀揣疑惑,跟着一起去了京兆府。 春小娘吓得不轻,她心里认定,被官差带走,就是做了坏事,就要坐牢,此时,几乎方寸全无,颤抖着看向秋小娘,“长姐,瑶瑶她到底做了什么?会不会蹲大狱?!” “闭嘴!” 秋小娘本就心里着急,听春小娘这么说,没忍住吼了出来,吓得春小娘浑身一抖,有些惧怕的不敢去看秋小娘。 秋小娘也觉得自己过了,赶忙又挤出笑,做出和善的样子,握住春小娘的手,“你别胡思乱想,瑶儿许是就是帮人作证,你这么公然大吵大叫,不知道的,传了出去,瑶瑶得名声还要不要了,我跟你说,这京城,不是乡下,名声可重要的很,影响了老爷的官声,到时候,我也保不住你。” “长姐,我错了,我不敢了。” 春小娘顶着一张害怕担忧的脸,眼巴巴的看着秋小娘。 秋小娘点了点头,面儿上一派冷静,可握着帕子的手,却悄悄用力。 再说,京兆府衙门大堂。 崔瑶一路跟着衙役到了大堂,还没进去,就听到那些混子七嘴八舌争先恐后的道出,她如何让崔家的管事收买他们,去木婉云的铺子闹事。 她一路自持冷静,这会儿,几乎彻底崩盘,一张脸气的七窍生烟,快步冲过去,疾言厉色呵斥,“胡说八道,我跟云儿是姑嫂,我怎么可能?!” 不等她说完,上首一声嗤笑。 沈大人打着哈欠,慢悠悠品了一口茶,才冷眼盯着一脸气愤的崔瑶开口,“崔少夫人,你莫不是忘记了,你要是记性不好,忘了,我可没忘,木小姐,跟你们木家,是断了亲的,我还做了见证,怎么,崔少夫人还没老,就比我还要见忘了?!” 一席话,说的崔瑶面色羞恼,哑口无言。 无数双眼睛盯在她身上,好似都在奚落她。 让她不甘心,又只能赔着笑脸,尴尬的笑着,最后,绞尽脑汁,搓着手,解释,“可我真的…” “就是你,这位夫人,你不是跟我们说,你就是想给这铺子东家一个教训,让她知道没有靠山…” “你闭嘴,我哪儿有…” 崔瑶气急,她就是怕被供出来,所以特地找的崔家的一个不起眼的管事去的,自己压根没出面,这么想着,她眼睛一转,目光落在木婉云身上,用帕子捂着嘴,一脸的委屈,“云儿,你信我,我真的没有,我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 “就是你,我后来数着银子不对,就回去,正好看到你跟崔府的管事说话,你还给了他一袋银子,说是五十两,给他的酬劳。” 一旁,姓何的管事正好被抬进来,被打了二十板子,他已经扛不住,主动答应招认。 原本还努力镇定的崔瑶,一看这位何管事,脸上的惊慌顿时掩饰不住了。 第153章 发现秘密 顾不上去想,为何事情跟她预料的一点都不一样,她急切的想着,该怎么,才能挽回局面。 若是,真的被定罪,那她可真是得不偿失,里子面子都丢了。 对,越是这个时候,越是不能急。 她努力掐着手心,让自己冷静下来。 刺痛,还真的让她恢复了几丝理智。 她努力回想着她认识的那些八面玲珑的后宅高手,她们遇到这种情况,是如何处置的。 有了。 一瞬间,她突然脑海灵光乍现。 蓦地想起,她那已经死去的嫡母,也曾经陷害过她父亲的一个妾室,结果那妾室不是省油的灯,竟然在短暂的慌乱够,很快冷静下来想办法自证,把嫡母陷害她的事情揭露,结果嫡母一不做二不休,都推给了下人。 最后自然是那下人承担了所有。 后来她才知道,那下人是顾及妻儿,才不得不应下。 而她打理木家也有一段日子了,自然知道家里奴仆,除了死契柳氏活契。 活契一般三年到十年一签,多半到了年份,攒够银子,就回乡,而她记得那何管事在崔家至少十年。 所以,他应当是签了死契的。 看他年纪,应该是娶了妻儿了,这种人,妻儿就算是独立的家生,生死不还是在她一念之间。 这么想着,她想起更多的细节,随即放下心开,一改之前的惊惧颓丧,突然挺了挺腰板,装作若无其事的走到何管事身边,一边作出被污蔑痛心又愤怒的样子,一边趁机会凑到何管事身边,小声耳语了几句。 果然,何管事听完之后,脸色大变,在沈大人问话的时候,神情便有些不太自然,眼神在崔瑶身上扫了好几下,眼里晦暗不明。 崔瑶看他这般,自然以为他是因为背自己拿捏住了七寸,而惧怕,顿时松了一口气,她如今已经不再是崔家那个任人欺凌的庶女,她的小娘如今正炙手可热,何管事只要不傻,就会知道怎么选,何况,她刚才已经承诺,只要他认下一切,会照顾好他的妻儿。 想着,崔瑶还一副痛心疾首,又无奈的样子,哀哀切切的看向木婉云,“云儿,不管你如何看我,我心里始终是拿你当好姐妹的,不管你信不信,今日的事情,我也一无所知…” 结果话音未落,那边何管事就突然出声,“大人,就是二小姐指使我做的,二小姐给我的银子,还在小的身上。” 说着,他努力就要去摸自己身上的银子,结果却因为挨了板子,浑身都疼,这一动,又扯到被打的伤口,顿时疼的撕心裂肺,更不敢大幅度活动。 崔瑶都懵了,一时间,似乎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双眼瞪的又大又圆,颤抖着手指指向何管事,半晌,才嗫嚅着,吐出一句,“你,你疯了…” “我看是二小姐你疯了…” 何管事忍痛,回道,他一脸的怒气,强忍痛意,用力摸出身上的荷包,随即朝脆枣晃了晃,无声张了张嘴,像是在问,二小姐,你可别说你不认识?! 看的崔瑶目眦欲裂,下意识就要去抢,想起什么,又生生忍住,只是一张脸,憋的通红。 只是用力攥紧手,想让自己冷静下来,可心里却不停的自问,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她实在是想不明白,她都以他家人威胁他了。 他竟然还敢出卖自己? 好在何管事很快给了她答案。 “二小姐,你用人之前,都不知道调查一下,小的家人早就死绝了,小的一条贱命,可当不起二小姐威胁。” 说罢,他双手捧着荷包,颤抖着递给沈大人。 “刚才二小姐威胁我让我一力承担,不然就要把我的家人发卖了,小的本来是看在有利可图的份儿上,才愿意做她的走狗,可是小的家人都死绝了,还让人拿来威胁,小的不服,小的想明白了,小的决不能一错再错,小的坦白,就是二小姐让我找人去木小姐的铺子闹事,这就是二小姐给我的报酬,还说事成之后再给我一百两。” 闻言,崔瑶不敢置信的踉跄后退了一步。 已经有衙役拿着荷包递了上去。 沈大人扫了一眼,抬手惊堂木拍了一下,厉声问道,“崔少夫人,你还有什么话说?!” “我…” 崔瑶都已经完全懵了,可还是矢口否认,“大人,这,他就是存心污蔑,我想起来了,我以前惩罚过他,他怀恨在心…“ “二小姐说笑了,小的就算是对二小姐怀恨在心,可以有很多办法去报复二小姐,又怎么会蠢到去霍霍二小姐的仇人,这不是帮了二小姐?” 何管事鄙夷回击。 崔瑶被刺的面色发白。 周围的人也纷纷对她投出鄙夷的目光。 被她找的人当面出卖,还被当众讽刺蠢,这打击,比她又被木婉云压过一头,还要让她难以接受。 “崔少夫人还有什么话说?!” 沈大人打了一个哈欠,原以为会费点心神,可没想到顺利的不像话,他都忍不住觉得这崔瑶的确是有些蠢了。 好吧,主要还是低估了对手。 若是换成其他无依无靠的弱女子,或许还真有用。 可木小姐不仅经商做买卖有一手,还跟新帝关系匪浅,别看现在,知道的人很少,说不定哪天就一鸣惊人了。 蠢。 沈大人鄙夷的目光让崔瑶又忍不住踉跄了一步,眼神惊惧又慌乱,想起上一次在金楼,她和木夫人也是这样被木婉云逼的无地自容,还差点被逼还债,这次… 想着,她用力狠狠掐了自己一把,声音带上一丝颤抖和哭腔,哀求道,“云儿,其实是爹娘知道你最近过的不容易,又拉不下脸来,所以,就出此下策,想让你回来,再说,你也看到了,只是佯装闹事,并没有真的闹,你也没什么损失…” “崔少夫人这话,本官都听不下去了,什么叫没什么损失?”沈大人一直在小心揣摩木婉云的心思,见她全程冷静自持,虽未发一言,可却没有丝毫的退让,便知道她的意思,不等她出声,直接替她挡了回去。 “沈大人?”崔瑶有些懵,不明白沈大人为何突然打断自己,他不该更想看到化干戈为玉帛吗? 不是该劝息事宁人吗? 他难道不知道崔家和木家已经不是过去人人可欺?就算不巴结,也不该站在木婉云那边?! 脑海里一声炸响,她突然像是明白过来什么,目光在沈大人和木婉云之间,来回转动,脑海里回想之前,还有这次的事情。 不正常。 “崔少夫人,还是喊我府尹大人为好。” 沈大人纠正,随之肃容又道,“咱们都知道临近年关,家家户户忙着买年货火好年,这铺子一日的盈利,都不知道凡几,崔少夫人一句其实为了你好,就让人去闹事,影响人家正经做生意,怎么还有脸说出没什么损失?!” 沈大人说完,接着有人附和。 “说的好。” “我…” 崔瑶面色闪过一丝慌乱,心里再次掀起惊涛骇浪,这沈大人为何一而再再三的的向着木婉云。 还有上次,沈大人似乎也很偏袒木婉云。 以前她没察觉,这次,她却看的格外的明显。 莫非… 她心里咯噔一下,目光在沈大人苍老又丑陋的脸上梭了一圈,最后又看向虽然和离气色却比以前更好的木婉云,眼里的嫉妒都要溢出来,不知想到什么,眼底又流露出一丝怨毒。 “崔少夫人,你故意让人闹事,让木小姐承受莫大的打击,你认不认?!” 第154章 公然诽谤 “我…” 沉浸在思绪里的崔瑶,被一记惊堂木,惊的回了神,耳边就传来沈大人的厉喝。 刚准备反唇相讥,问一问他,身为朝廷命官,却公然的袒护木婉云这个和离妇,是何居心? 又是不是有不正当的关系? 可话到嘴边,她却还是生生止住了。 这么冒冒失失问出来,又没有证据,想来,他们也不会承认。 说不定,他还会给她扣上一个污蔑朝廷命官的帽子,岂非不偿失。 这么想着,崔瑶眼珠子转了转,眼角余光瞥见一副有恃无恐的木婉云身上,眼里的恨意几乎溢出来,巴不得立即将对方踩在脚下,一解郁气,方才解恨。 可她也知道暂时不能。 还得从长计议。 罢了。 暂且再让她蹦哒几天。 这么想着,她深呼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烦躁和不甘,拢在袖子里的手攥紧又松开,做出一副无奈又柔弱的样子,对着沈大人和木婉云分别盈盈一拜,带着哭腔开口,“是我做的,我本意…” “你承认就好,既然如此,那本官罚你赔偿木小姐的损失,你可有异议?” 沈大人不等崔瑶说完,已经不耐烦的打断,又不等她开口,目光已经掠过她,落在木婉云身上,态度是从未有过的恭敬,甚至带了明显的讨好。 跟对崔瑶的态度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旁人,都未察觉异样,毕竟,一个是苦主,一个是被告。 可这么大的反差,落在崔瑶眼里,却让她仇恨不甘倍增,同时,也更忍不住去揣测,越看,越想,越觉得他们的关系不正常,耐人寻味。 “木小姐,您觉得呢?!” 回神,又听到沈大人带着明显偏袒的问木婉云,崔瑶眼底又掠过一抹不甘。 “我觉得沈大人言之有理。” 木婉云勾唇,随之让人拿出一张纸,双手递给一侧衙役,又经衙役之手,递到沈大人面前。 “这是我整理的损失详情,还望沈大人定夺。” 沈大人双手接过,眼神一眯,随之报了个总数,问崔瑶,“崔氏,你一共搅了木小姐名下十三家铺子的生意,木小姐心善,只让你补偿一天的盈利,并未让你赔偿带来的名誉损失,你不该给木小姐道一声谢?” 闻言,崔瑶面色泛白,眼里的恨意几乎控制不住,该死的,这道貌岸然的老东西,可真是肆无忌惮的偏袒,色字头上一把刀,他还真是为了一个女人,连官声和前途都不顾了。 还有木婉云,放着沈阔不要,非要和离,跟一个半只脚踏进棺材的。 还敢一唱一和羞辱自己! 当真是该死! “怎么?崔氏,你有异议?!” 没听到崔瑶作答,沈大人三角眼一眯,声音带着一丝威慑,再次开口。 “不敢。” 崔瑶几乎把一口银牙咬碎,才勉强稳住自己,不立即揭穿。 “既然如此,还不赶紧给木小姐道歉,还有,罚你赔偿木小姐的五千两…” “什么?五千两?!” 崔瑶没忍住,嘶吼出声,一张俏生生的脸,瞬间扭曲狰狞起来。 “若是崔少夫人有异议,那还是按照咱们天朝律法,该怎么判怎么判?!“ 木婉云看着崔瑶,突然开口。 “你…” 崔瑶努力想让自己冷静下来,可是,却怎么都无法冷静。 她一共就存了一万两的私房钱,之前已经拿了一千两给木蔺,今日又花了一千两,还要让她再拿五千两… “木小姐言之有理,既然如此,按照…” “慢着,我,我赔,不就是五千两…” 崔瑶咬牙切齿,目光如刀一般刮过木婉云,尖锐的指甲划过掌心,几乎深陷进肉里,最后,一咬牙,还是打开荷包,拿了五千两。 衙役刚要上前接过,崔瑶却突然收回手,衙役面色一紧,下意识抬头看向崔瑶,崔瑶却不慌不忙,挤出一丝笑,道,“刚才大人不是说还让我给木小姐道歉,我想亲自给木小姐道歉,再把银票双手奉上。” 说罢,抬头看向木婉云,红唇微张,“不知,木小姐,可否?” “当然。” 木婉云轻轻点头,随之,上前一步,她比崔瑶要高半个头,此时,站在崔瑶面前,微微颔首俯视,颇有点居高临下的意味。 崔瑶努力挺直身子,却还是只能到木婉云的鼻梁,这种反差,让她顿时有些恼恨,可想到自己的发现,想到自己用不了多久,就能让木婉云名声扫地,她又忍不住得意起来。 于是,微微躬身,对着木婉云盈盈一拜,“今日的事,是我想岔了,你让我赔偿也好,不原谅我也罢,我都甘愿,只是希望云儿,你,别再赌气…“ 说着,她努力探身过去,凑到木婉云跟前,压低声音,用只有她和木婉云能听到的声音威胁鄙夷,“不然,等你名声扫地,就算你跪着磕头哀求,木家大门,也未必为你敞开…” 说着,她微微一笑,掩饰眼底的恨意,正要直起身子。 结果,下一秒,啪的一声! 木婉云抬手就给了她一巴掌! 这一巴掌,木婉云用了十分力气,直接把崔瑶打懵了一瞬。 等她反应过来,顾不上脸颊火辣辣的疼,直接嘶吼出声,“贱人,木婉云,你敢打我!” 吼完,想起什么,崔瑶又怔愣一瞬,随之变脸一般,脸几乎一息之间,从满是怒气面目狰狞,又变得楚楚可怜,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边用手捂住脸,一边颤颤巍巍后退,不敢置信的嘶哑问道,“我都给你道歉了,也赔偿了,你为何打我?还在公堂之上?难不成,你不满沈大人的处决?” 木婉云面色不改,眼底都是鄙夷,嘴唇一侧微微扬起,一边轻轻转动打酸的手腕,一边也学她那般楚楚可怜,诚惶诚恐,“我也以为你真的知道错了,可你刚才威胁我,说等我一走,就要让人把银子抢回来…” “你…”崔瑶目眦欲裂,贱人,竟然猜到! “你还威胁我,说我如果不乖乖如你所愿,带上铺子红契和我所有的银子回木家磕头认错,就要造谣说我跟沈大人不清不楚…你污蔑我也罢,可沈大人是朝廷命官,今个儿大家都在,沈大人一直都是秉公处理,人证物证都在,沈大人也已经看在已经被赶出朝堂的木大人和崔大人的身上,已经从轻发落了,可你还是不知足,怎么,你是觉得你们崔家,和木家要发达了,就觉得可以颠倒黑白了?!“ 木婉云声音不大,可是口齿清晰,不卑不亢,甚至语气里还带了一丝愤慨,顿时让所有人惊的不由自主看向崔瑶。 沈大人也气坏了,他本来想看在崔家和木家份儿上,还想小事化了。 可没想到崔瑶竟然存了这样的心思,他和木小姐? 我的天! 这不是害他! 崔瑶也懵了! 她怎么都不敢去想,木婉云竟然猜到她的心思! 不对! 她不能承认! “你胡说,我没有!” 她当即白着脸失声否认。 反正,她还没说,她不承认,谁能屈打成招! “那你刚才故意探过身子,在我耳边说话,你以为你做的天衣无缝,可是就当别人都是瞎子傻子吗?要不是你刚才故意激怒我,我为何会突然发疯,给你一巴掌?!” 木婉云也努力掐了自己一把,红着眼眶,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木婉云本来就是今日的苦主,是受害者,已经宽宏大量选择原谅,也没要求当面道歉,可对方非要当面道歉,亲手把银票递上,而且她刚才的确故意往前探身子… 木小姐虽然是苦主,可一直很冷静,突然发怒动手,若说不是被刺激,他们都不信? 一个是处处设计陷害,有了证据还无理争三分的小人,一个是总是被欺辱的,信谁不信谁,可真是一目了然! 周围人越来越觉得,肯定就是木小姐说的那样,这崔氏,故意激怒! 想起木家以前对木小姐做的事情,木小姐可真是用一个惨字都无法形容,而她处处退让,他们还不依不饶! 都写了断亲书了,按理说没关系了,还不依不饶! “不是,不是这样的…” 周围的议论和嘈杂,让崔瑶心神震荡! “不是这样,那是哪儿样?你刚才不是亲口承认,你之所以这么做,不就是想让我知道我一个弱女子想做生意,没有木家,寸步难行,我知道,陛下登基后,有意科举改革,木太傅如今备受称赞,是这一届科举的热门人选,你们崔家也门庭改换,可是,我已经尽量避开,为什么,你们非要欺辱我?非要算计我?!难道,我和离了,就该去死吗?难道,我永远摆脱不了养育之恩,非得让我把血肉都奉上,才能让我过安稳日子不成?!” 木婉云捂着心口,声声泣血,几乎哭晕。 沈大人看着,也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木婉云踉跄着倒在绿俏和红玉怀里,伸出手指指向沈大人,“我跟沈大人不过是只见过两面,他年龄做我父亲都有余,就因为他秉公办理,替我说话,你却因为要害我,就污蔑沈大人,谁不知道沈大人跟沈夫人伉俪情深…“ 说到伉俪情深,木婉云顿了一下。 沈大人却是心里咯噔一下,伉俪情深个屁,他那悍妻… 等等,沈大人突然瞳孔微缩,不敢置信的看向崔瑶,若是真像木小姐说的,崔瑶要捏造他和木小姐,不仅他的官声没了,以他家悍妇拈酸吃醋的本事,非得把他仅剩不多的头发薅光不可,还可能闹的人尽皆知,毕竟,他那悍妻当年只是因为他多看了路边女子一眼,就敢当街掌掴,被他回了一巴掌,差点拖着年幼的儿女跳河… 沈大人心里一阵突突,不敢再想下去,眼神锐利如刀,嗖嗖,刮着崔瑶… 崔瑶整个人都懵了,想开口辩解,想扮弱,可是却淹没在沈大人的怒吼和嘈杂的议论声里… “好你个崔氏,你屡次三番陷害木小姐,我本想看在木老大人,和崔大人的面子上,只罚没银钱,免去你的牢狱之灾,可没想到,你竟然敢包藏祸心,竟然还想污蔑老夫,不,本官,谁不知道本官心里只有夫人一人,本官夫人,可是本官发妻,陪本官几十年,岂是你张张嘴就能污蔑的,简直其心可诛…” “我…” “所以,沈大人之前是故意放水,这…” 有人喊了一声。 “本官,本官没有,本官只是觉得老大人年纪大了,这马上就要主持春闱,怕他…” “谁说春闱是木蔺主持?!” 人群后,突然传出一声厉喝。 沈大人额头一突突,赶忙撑着桌案站起来,就看到一身绯色官服的卢枫在一队护卫的护卫下,缓缓走来。 百姓纷纷让出一条道。 木婉云也看到卢枫。 这还是上次之后,阔别数月,头一次见。 原以为卢枫投靠新帝,新帝登基,他必定官升数级别,可没想到,他仍是任职大理寺卿,而且,也没有关于他和新帝的任何闲话。 对于朝政,她并不懂。 可她却在看到卢枫的时候,莫名的觉得一阵心安。 同时也有些好奇,他此时来这里是为何事? “卢大人,您来的正好,此人,竟然公然诽谤下官,卢大人可要为我做主啊…” 第155章 打回原形 沈兴沈大人,一看到年少成名风度翩翩手握重权的大理寺卿卢枫,突然有种有了主心骨的感觉,情不自禁就开口。 喊完才想起,自己才是京兆府尹,这里是他的地盘。 而且,他一把年纪,头发都没多少,这样,当着下属和百姓的面,谄媚一个比他小这么多的,委实有些尴尬。 不仅他尴尬,不少下属,甚至百姓,都朝他投去不解尴尬的目光。 沈兴沈大人尴尬的抽了抽嘴角,这才稍稍收敛谄媚之色,端正自己的官威,可还是挤出笑意问道,“卢大人怎么有空来我京兆府?!” “自然是有事。“ 卢枫仍旧肃着脸,并没有因为沈兴沈大人的谄媚,就有所改变,说话的时候,目光掠过木婉云,最后落在崔瑶身上,波澜不惊的眸子里溢出一抹轻蔑和鄙夷。 生生刺的崔瑶身子踉跄后退了半步,微微张开的红唇翕动,却没有吐出一句话,只是脑子里来回思索,卢枫刚才那句“谁说木蔺主持春闱?”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心里隐隐生出一丝不安。 目光也不由自主的朝卢枫看去。 卢枫已经接过身后侍从递过来的明黄色圣旨,双手一抖,当面打开。 沈兴见状,立即一溜小跑,从公堂高台走下来,跪拜下去,“吾皇万岁万万岁。“ 他这一跪,其他人也纷纷跟着跪下。 毕竟,见圣旨如同见驾。 卢枫冷眼轻扫了一眼,看到所有人,唯有崔瑶还白着脸站着,登时脸色一僵,目光凌厉。 身边侍从也面露肃杀,正要高声斥责。 崔瑶才恍然回神,踉跄跪了下去,只是目光却牢牢盯着卢枫,和他手里的圣旨,不知为何,心里那股子不安愈发浓重了。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京兆府尹沈兴,多年来克己奉公,兢兢业业,朕心甚慰,着沈兴兼任礼部郎中,负责来年春闱相关事宜,钦此。” 随着,最后钦此二字落定,卢枫已经把圣旨合上,双手捧着,递到沈兴面前。 “沈大人,接旨吧?!” “这…” 沈兴却仍旧没有从愕然里回过神来,脑子里一阵嗡嗡作响,好似没听到卢枫说话一般,半晌,怔愣着抬起头。 卢枫双眸微眯,不悦开口,“怎么,沈大人想抗旨?!” 抗旨二字,从卢枫嘴里滑出,吓得沈兴沈大人一个激灵,几乎立即就回神,却仍旧满面狐疑,一脸的不敢置信,颤抖着嘴唇,许久,才从齿缝里挤出一句,“卢大人,你可莫要跟下官开玩笑?” “嗯?沈大人这话,是觉得我假传圣旨?!” 卢枫语气微凉,吓得沈兴登时一个激灵,后背?出一身冷汗。 “不,下官不敢,只是,下官何德何能啊,而且,下官不是礼部的,也从来没有京兆府尹兼任礼部官员的旧例…” “那从此之后,便有了…” 卢枫淡淡一句,随之低头扫了一眼手里的圣旨。 沈兴虽心里仍旧觉得匪夷所思,可是想到名不见经传的皇子都能成新帝,那他一个京兆府尹,兼任个小小的礼部郎中,再主持个春闱,或许,也不是不能接受,罢了,圣旨已下,伸头一刀,缩头一刀,他不得不接。 再说,春闱而已,不过是遵照旧例,总不能比他断案还要难吧?! 如此想着,他恭敬伸手,先接过圣旨,似乎是不放心,又打开看了一遍,确定是自己的名字,才终于相信,这是真的! 随之,心里弥漫出一股子狂喜。 春闱啊,那可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 由他主持春闱,那岂不是说,这一届入仕的,都是他的门生?! 祖宗保佑,爹娘保佑,他,沈兴,这是要发达了! 他原以为这辈子,就要在京兆府尹位置上终老了,没想到,临近致仕,竟然要升了! 一时间,沈兴只觉得像是踩在云端上,不真实,非常不真实! 狠狠掐了自己两把,才真的敢相信这是真的! 他为官多年,京兆府尹,虽然不是多大的官,可在京城,也是不可或缺。 可毕竟官职不算高,碰上真正有权势的,总归矮一截儿。 可从今往后,他沈兴可就今时不同往日了! 他小心翼翼凑到卢枫身边,忍不住低声问道,“卢大人,下官实在是有些不明白啊…“ “沈大人最近行事颇得朕意,正是用人之际,沈大人可莫要让朕失望!” 卢枫瞥了沈兴一眼,说了一句,最后又恢复成他独有的刻板语气,一字一句,“这是陛下原话!“ “吾皇圣明!” 沈兴拱手对皇宫方向拱手作揖,同时,心里明镜似的,他这是拜对菩萨了,心里暗暗窃喜,同时,对木婉云投去更加敬重的目光,不忘对卢枫表示,“卢大人放心好了,老臣定不会辜负陛下信任…“ “沈大人尽力便是,放心,陛下还委任了礼部的其他官员辅助你…“ “是,陛下圣明啊!皇恩浩荡,老臣定当鞠躬尽瘁!“ 沈兴还能说什么,他一个断案子的,哪里知道春闱的那些事情,陛下这分明就是给他送功劳啊! 什么二皇子三皇子的,他现在可是妥妥的新帝党! 对,他是纯臣! 就在沈兴心里暗暗盘算如何对新帝表忠心的事后,崔瑶已经失魂落魄的跌倒在地,嘴里溢出一声不大不小的,“不可能,不可能的…” 卢枫目光微凝,轻扫了一眼,才又高声询问一句,“这是怎么回事?!” 沈兴连忙把事情来龙去脉说了一遍,不忘着重表态,“这崔家女木家妇,好生可恶,竟然还想污蔑老臣和木小姐不清不楚,简直其心可诛…” “嗯,崔家和木家,的确不像样,也难怪,会养出这样的女儿,看上有这样的儿媳…” 此话一出,众人看崔瑶的目光,又多了一分鄙夷和探究。 崔瑶本就摇摇欲坠的身子,更是重重跌倒在地,原本就白的脸,一瞬间血色尽褪,浑身颤抖着,不敢置信的看着卢枫,手指用力抠着自己的掌心,几乎抠出血来,胸口急剧起伏,可还是压不住心口的愤怒,忍不住斥问,“你,你凭什么这么说,我父亲可是陛下登基的功臣,陛下看重他,提拔他,还有…“ “什么功臣?陛下登基,乃先帝临终所授,乃上天选定…” “不…” 崔瑶红着眼,眼睛瞪的溜圆,不敢置信看向卢枫,似乎是不敢相信,可是又不敢反驳。 “陛下登基,人才匮乏,原本看你父还算顺眼,皇恩浩荡,提拨他,可没想到他竟然不知回报陛下,只知道借着陛下之名,行逾矩僭越之事,陛下,如今已经让他从哪儿来回哪儿去了…至于,木老大人…” 卢枫语气凝滞,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厌弃,“当初先帝皇恩浩荡,特准老大人颐养天年,新帝孝顺,怎么会违逆先帝,也不知从哪些不知内情的胡乱造谣,陛下已经严厉申饬,所以,这春闱一事,陛下才交给京兆府尹沈大人,毕竟,在新帝登基人心浮动之际,沈大人可是兢兢业业的断案,维护京城治安,陛下相信沈大人有能力,也一定能办好差事…” “沈兴定不会辜负陛下的信任…” 沈兴满脸喜色,等不及表忠心。 崔瑶却再次瞳孔巨震,不敢置信刚听到的一切,不仅公爹的春闱考官差事没了,她父亲也,也被打回原形?! 不… 第156章 你活该 崔瑶用手抱头,不敢接受这一事实! 嘴里不断发出不甘的低吼。 卢枫不悦瞥了一眼,低沉的嗓音斥了一声,“聒噪。” 沈兴立即会意,赶紧使眼色让手下衙役把人拖下去。 衙役立即就要上前,一人一侧钳制住崔瑶,把人往后拖拽。 崔瑶只觉得从未如此狼狈过,嘴里不停大声咆哮,“你们不能这样对我,我是崔家嫡女,是木家儿媳,我父亲…” 一边咆哮,一边挣扎,举止之间,颇有几分狼狈,几分癫狂。 看的木婉云一阵唏嘘。 崔瑶自幼被崔家嫡母和嫡女打压,一直想往上爬,她本同情她幼年不幸,又看重她生命坚韧,可惜,她却利用她,嫉妒她,还想把她拉入泥潭,来衬托彰显她。 从看清这一点开始,她就跟崔瑶势不两立。 此时,看她这般,只觉得由心畅快。 多行不义必自毙。 到头来,崔瑶汲汲营营,却在即将得到一切的时候,由高处跌落,一切化为泡影。 这打击,对崔瑶而言,无疑是毁灭的。 “还嫡女呢,你父亲如今自身难保,难不成,还有心思扶正你小娘?还有你们木家如今就剩一个门楼了,崔瑶,你一门心思的想嫁进去取代我,如今,你可还满意?!” 木婉云本不想落井下石,可崔瑶死死盯着她,那双眸子里的厌恶和恨意,终是让她做不到以德报怨。 她自问从没害人心,可无奈,总有人想处心积虑害她,既然如此,她又何必善良。 想着,她跨步走到崔瑶面前,用轻快的语气,说着最狠的话,宛若一把利刃,直击崔瑶心窝,让她本就破碎的心,彻底崩裂。 “你?!贱人?!是你!是你是不是!” 崔瑶一双眸子充血般赤红,她瞪大血眸,死死地盯着木婉云,用尽浑身力气,想挣脱束缚,无奈,被钳制肩胛骨死死地,只能拼命咬牙,顶着一头暴凸的青筋,恶狠狠的盯着木婉云,像是随时都要把她生吞活剥。 她想不通。 明明她父亲已经被提拔,明明公爹说的春闱无意外,为什么?! 她用力攥紧拳头,努力想弄清楚这一切,突然,不知想到什么,她目光锐利的看向木婉云,又看向卢枫,还有一脸谄媚嘴都要笑歪的沈兴,突然之间,她像是明白了一切。 错了。 全错了! 不是沈兴! 是,是卢枫! 不! 卢枫只不过是掌握刑罚的大理寺卿! 那… 崔瑶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眼底的嫉妒几乎要流淌出来! 嫉妒让她发狂,让她不甘,让她变得歇斯底里,她突然暴起,努力想去抓住木婉云,努力弄清楚这一切! 可她根本挣脱不了,反而因为歇斯底里,被钳制的更紧,浑身狼狈不堪,痛苦难耐! 只能努力朝着木婉云发出嘶吼的诘问。 “贱人,你到底攀上谁,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你不要脸,你一个和离妇,怎么能…” 不知想到什么,她眼眶陡然撑大,一双血红的眸子险些脱离,死死地,不甘地,瞪着木婉云! 木婉云脸上的笑却倏然消失,一双眼嘲弄又戏谑的扫视崔瑶,最后,忍不住轻笑出声,斥责,“崔瑶,你可真可怜。” 这无异于再次把她摩擦! 让她更加疯狂! “什么?你?!你凭什么这么说?!” 崔瑶怔愣一瞬,随即眼底又掀起滔天恨意。 “你才可怜,你被抛弃,你注定无人问津,孤独终老!你…” 崔瑶声音陡然拔高,似乎只有如此大声,让所有人都听到,才能印证,她说的是真的。 可木婉云却嘴角含笑,似乎毫不在意,反倒让她觉得自己如此狂怒,像是一个小丑。 崔瑶突然戛然而止,像是耗尽所有力气一般,只有眼底,还散发着不甘,可更多的却是颓靡。 “说完了?” 见她消停,木婉云轻笑一声,上前半步,伸出手捏着崔瑶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对视自己,啧啧两声,“可怜,你一直都想取代我,可到头来,一场空,崔瑶,你知道你为什么永远比不过我吗?!” 崔瑶眼底是颓废后的不甘,带着一股子无力,可还是颓丧抬头,似乎也很想知道。 可木婉云却用力甩开她,笑着转身,一边走一边道,“因为你活该!” 崔瑶浑身一紧,似乎又要蓄力,却被衙役死死扣住。 一双血色眸子,死死盯着木婉云,想咆哮,却不甘地闭上嘴巴。 木婉云走出几步,又回头,看了她一眼,眼底的不屑几乎灼烧崔瑶,让她整个人都被恐慌和无力弥漫,“对了,还有,我突然觉得你想压过我,却一次次失败,挺过瘾的。” “你…” 崔瑶扯了扯嘴,却什么都没说出口,只是眼底的不甘,一点点归于沉寂。 沈兴和卢枫看着木婉云渐渐走远。 尤其,卢枫,一向淡然无波的眸子,突然酝酿出什么。 沈兴搓着手,想说些什么,最后挤出一句,“头一次发现,木小姐,还挺有趣的。” 话毕,对上卢枫倏然转过来的莫名的目光,沈兴心里一怔,随即抬手虚拍了自己松弛的脸一下,憨笑一声。 卢枫又交代了几句,让他务必要主持好春伟,也不能松懈京兆府的事情。 随即,在沈兴的保证声中,快步朝外走去。 木婉云正要上马车准备离开,就听到红玉提醒,“小姐,是卢大人。” 木婉云一怔,回头,就看到卢枫快步朝她走来,步履匆匆的样子,显然是特地追出来的,她略微沉吟,便暂停上马车,转身,对着卢枫盈盈一拜,“卢大人,好久不见。” “木小姐,好久不见,不知今日可有时间?” 木婉云心里也有很多疑问,今日的事情,她还是有些惊讶的,随即点头。 一刻钟之后,二人坐在茶楼雅间,等红玉沏茶出去,屋子里,便只有他们相对而坐。 静默在二人之间流淌。 沉吟片刻,木婉云还是主动开口,毕竟卢枫不是个喜欢主动开口的。 “今日,多谢…” “无需。”卢枫放下茶杯,看了她一眼,目光沉沉看着她,一时间,不知道从何说起。 二人相识并不长。 可这位木小姐给他的震惊却不少。 他身为大理寺卿,知道这个世道,于女子而言,跟夫家和离,又跟父家断亲,对女子而言,多么艰难。 外面流言蜚语,就能把人撕碎。 可这位木小姐,却不仅毫不畏惧,反而,活的愈发精彩。 更不用说,这次,因为她的提醒,他们才能提前洞察,布局,提前实现大业。 不仅仅他,他知道,新帝,对她也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今日,他只是随口一提,新帝,便对崔家和木家开刀。 新帝登基,根基未稳,朝堂之前一半太子党,一半二皇子党,新帝杀了他们当中的股肱和有威胁的,却不能全部处死,努力寻觅许久,才找到之前不涉党争的来扶持,崔家那位就是这个时候提拔起来的。 而他其实也没做什么太出格的。 唯一出格的便是生养了一位不知天高地厚满腹算计的女儿。 可是陛下还是迁怒,降职警告。 同时,还把主持春闱一事,给了沈兴。 别看他对沈兴说的冠冕,可其实他并不认可沈兴主持春闱。 新帝很明显就是要为木婉云出气。 还有那天那么重要的时刻,新帝不顾他们的阻拦,非要去见木婉云,时至今日,他都难以想通。 低叹一声,他盯着她久久不语。 木婉云用手摩挲温热的茶杯,抬眸看了他一眼,见他一向淡漠的眸子里,竟然染上一丝愁苦,忍不住扯了扯嘴角,主动开口。 “我知道你今日找我为何?” “…” “就算你不说,我也知道,如今陛下登基,朝廷内外分忧不断,若是这个时候,南疆出事,必定动摇根基,我,虽是女子,也不是不知道大局,所以,卢大人,你放心好了,我不会在这个时候,提什么过分的要求…” 说着,她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才补充一句,“何况我相信卢大人报仇之心,不会比我少。” 卢枫没说话,木婉云却注意到他捏着茶杯的手微微用力,茶水险些晃出来,他才急忙一饮而尽。 “时间不早了,我先走了。” 木婉云见他不说,以为自己猜对了,虽然有些事,她早就想通了,可是不代表她不会难受,不等卢枫开口,便逃一般离开了。 卢枫独自一人,又在包厢坐了一许久,一直到茶水彻底凉透,才起身离开。 回大理寺的路上,脑海里总是会浮现她清丽的样子,不知为何,他有些心烦意乱。 不过他没有多想,只觉得是她的善解人意,还有她的聪慧,才让他对她多了一丝不同于别的女子的关注罢了。 而且,他既然已经察觉新帝对她的心思,又怎么能让自己沉沦。 思及此,卢枫,只能让自己专心沉浸在大理寺积压的案卷上,如今,陛下要重用寒门学子,等春闱一过,筛选出人才,那那些跟陛下做对的人,也该收拾,而他们大理寺必须把他们的罪证提前整理出来。 第157章 辉儿遇险 时间一晃,来到年后,很快便到了春闱。 这次春闱,开历朝之先河,放宽寒门学子科考入仕的要求,一时间,全国各地的寒门学子,纷纷聚集京城。 让本就热闹的京城,更加热闹起来。 木婉云每天都能从红玉嘴里,听说外面的新鲜事。 譬如哪个学子又作了一首新诗,哪里跟哪里的学子,又斗起来了,每天,都有新鲜事,日子似乎也丰富多彩起来。 可木婉云知道,这不过是表象。 重用寒门,可是动了那些大氏族的利益,他们如何会坐以待毙。 果然,春闱开始之前,就传出有刺客当街刺杀此次春闱的主考官沈兴的事情,不仅如此,就连原本甚嚣尘上的木蔺,也险些被刺杀。 一时间,人心惶惶。 同时,学子居住的客栈也有多家起火的,还有几个颇有名望的学子被烧死。 更有人开始散播,陛下改革科举,让上天不悦,这才导致一连串的事情发生。 木婉云听到这些的时候,只觉得荒谬。 同时,她总觉得事情似乎跟木蔺脱不了关系。 而且,她最近收到木家的消息,让她觉得木蔺似乎跟之前有些不寻常。 可又说不上是哪里不寻常。 不过,即便反对春闱改革,甚至主张春闱延后的声音不少,可在新帝的强压之下,春闱还是如期举行。 只是主考官由原来的京兆府尹沈兴,直接换成了新帝谢君墨。 这一举动,大大激发了寒门学子的信心,毕竟,他们若是高中,那可真真是天子门生了。 而结果也让人振奋,此次春闱,寒门学子登榜率竟然有三分之一。 要知道,这在以前是绝无仅有的。 而且榜眼就是寒门学子。 以往的登榜考生,大多数会入翰林,或者外放,从小官小吏做起。 这次,皇帝亲自考察,把看中的,分别安放在各部心脏部门,其中用意不言而喻。 又过了一个月,朝中数位大臣被弹劾,后经大理寺查出他们的各项罪责属实,一时间,长街被砍头溅出的血染红,还有无数被流放,被罢官… 所有人都知道,这是新帝在清算。 经此之后,朝中人几乎都在新帝把持之下。 只是这些,于木婉云也只是闲来无趣之时的消遣罢了。 她重生归来,一为报仇,二为重活,先帝不仁,又偏袒仇人,她自然不愿意他好过。 当初把刺杀之事告知,也是抱有这个目的,却没想到,无意中,竟然抱了新帝大腿。 不过这于她而言,可是好事。 有这层渊源,想来新帝谢君墨,也不会为难她。 想着,都觉得日子又多了盼头。 辉儿长大不少,已经开始咿呀学语,嘴里能含混不清发出,类似“娘”的字音。 这让木婉云激动不已。 不想错过你辉儿的成长,她把铺子的事情,更多的交给手底下的人,同时把巡查铺子的事交给绿俏,她更多的时间,便用来照顾辉儿。 同时,她收到了宋曦月的来信。 信中表达了对她的思念,同时还有一个好消息,那就是曦月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算起来,他们当初离开京城的时候,她就已经怀上了。 木婉云很高兴,写了很多孕妇该注意的事情叮嘱她。 宋曦月还特地写了南疆的环境多优美,还有那里的水果,可是以前在京城根本吃不到的。 信里相邀,让她腾出空可以去南疆。 她看了,也不由跃跃欲试。 上一世,她耽于情爱,所爱非良人,早早蹉跎自己香消玉殒,上天不弃,让她重来,她也不想再困顿自己。 或许,等辉儿稍大一些,她也可以去四处转转,去北边看雪,去南边看海… 另外,宋曦月信里提到,她不出意外见到了沈阔和柳如霜。 只是,沈阔和柳如霜似乎感情很淡漠,她还曾让人跟踪柳如霜,发现她竟然偷偷跟男子私下见面。 木婉云并不意外,毕竟,柳如霜当初在她眼皮底下,都蒙能跟人珠胎暗结。 只可惜,沈阔至今都不知道当初柳如霜失去的那个孩子,压根就不是他的。 她看过信,也没把他们放在心上。 毕竟,现在山高路远,她鞭长莫及。 而且,她知道卢枫不会放过沈阔。 如此,她也不再纠结。 她最近闲来无事,时常翻看佛经,不知是不是心态受到影响,总觉得,总是记恨抽根,自己也沾染戾气。 所以,只要他们不再来自己眼前碍眼,她也可以高抬贵手放过他们。 可是没想到,她的善念,却差点害了辉儿。 那是一个风雨交加的晚上,她白日里跟绿俏他们多吃了几杯,怕自己吃醉,照顾不好辉儿,便把辉儿交给平日里伺候他的嬷嬷们。 迷迷糊糊睡到半夜,木婉云被狂风吹打窗棂的咔嚓声惊醒,半睡半醒间,隐隐听到有孩子的啼哭,只是混在狂风暴雨里,很是听不真切,可想起辉儿素来怕打雷,她还是心里不安,强撑着困顿得眼皮,披上外衣,就匆匆朝辉儿的屋子跑去。 越是临近,越是不安,突然,一道惊雷劈下,一下子照亮了漆黑的夜,随着一声狂风呼啸,辉儿屋子的门被刮开,她一眼便看到负责小姑辉儿的嬷嬷趴在地上。 她一瞬间怔忡,人打了个寒战,清醒了几分,可心也提到了嗓子眼,顾不上查看嬷嬷,她放缓呼吸和脚步,忐忑不安的一步步走过去。 每一步都千钧重。 既怕会看到什么。 又怕晚了,会悔恨一生。 终于,她屏着呼吸,颤抖着手,掀开了帘子,结果看到负责照顾辉儿的丫头如玉,竟然正用手死死地捂着辉儿的口鼻,辉儿扑腾小小的身子,拼命的挣扎,可是却根本挣脱不开。 看到这一幕,木婉云几乎疯癫。 可还是攥紧拳头,下意识,寻找趁手的东西,终于,她抓起花瓶,然后屏气凝神,一股脑冲过去,抬起花瓶,对准如玉,砰的一声,砸在如玉头上。 如玉惊恐睁大眼睛,艰难转头看了她一眼,“小姐”二字还没滑出,就晕了下去。 她赶紧去查看辉儿,只见辉儿一张小脸已经发紫,她把辉儿搂在怀里,终于失力跌坐在地上,嘴里发出一声呜咽。 她不敢去想,她好不容易失而复得的宝贝,竟然会因为她的疏忽… “不,辉儿,为娘,不会让你有事…” 她大喊着,抱紧辉儿,跌跌撞撞往外冲去,嘴里不停呼喊着,“大夫,找大夫…” 等红玉绿俏带着大夫赶来,她才怔愣把辉儿交给她们,不知不觉,泪水已经滑了满脸,身上也吓出一身冷汗,打湿衣衫。 好在辉儿没事。 不然,她不敢去想,她会不会真的疯掉。 “查,我不信她一个丫头,会如此胆大…“ 冷静下来的木婉云,恢复了一丝理智,整件事都透着不寻常,今夜,大雨加上雷声轰鸣,可她身边的人都睡得格外的沉,还有照顾辉儿的两个嬷嬷,两个丫头,竟然都倒在地上。 之前动手要捂死辉儿的丫头,是她亲自挑选的,平日里对辉儿也是很是用心。 负责照料辉儿的,都是她精挑细选的,进府之后,又让人暗地里跟了一段时间,确定没有异常,才肯放心让他们照顾辉儿,可没想到百密一疏,她纵然小心再小心,可还是出了纰漏。 她不敢去想,要是她没有半夜惊醒,没有心里不安,没有心血来潮去看一眼,今夜会如何?! 很快,那个丫头便被用冷水泼醒,只是人醒后,却根本不肯承认,甚至一副懵懂的样子,失声否认。 “不,不可能,小姐,奴婢怎么可能会伤害辉儿少爷,奴婢把辉儿少爷当亲弟弟,不,我是说,奴婢不可能…” 看着失声否认的如玉,木婉云头一次觉得人心险恶,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她,像是要直接把她的心掏出来,最后从牙齿缝里挤出来,“打,打到说为止…“ “小姐,奴婢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啊…” 被拖出去的事后,如玉还在大声否认,只是,声音很快淹没在哀嚎声里 同时,很快,府医就查出,之所以,今夜睡得格外的沉,甚至,她身边的暗卫都沉睡,是因为府里用水里被人下了秘药。 “秘药?什么秘药?邹大夫,您没跟我开玩笑吧?我府里的东西,都有人专门把关…“ 木婉云如今想起来,仍旧浑身止不住的发抖。 重生以来,她虽然也遇到过波折,可是每次都有惊无险的度过。 头一次,她心里生出害怕,头一次,她真的觉得彷徨。 是谁?! 到底是谁,想要害她! “这种药很罕见,我也是头一次见,若非出现状况,我也想不到…” 邹大夫也很无奈,他的儿子也是府里的府医,查验一事,便是他儿子负责的。 想到自己儿子的失误,差点引起无法挽回的后果,他心里更加愧疚,更加想赶紧调查清楚。 毕竟木小姐给的酬劳不低。 而且对他们父子信任有加。 他们于情于理都得尽心。 这时,外面负责的暗卫走进来禀报。 “小姐,人晕死过去了。” “交待了吗?” 木婉云目眦欲裂,冷声问道。 暗卫摇头。 “什么?!” 木婉云一巴掌拍在案几上,愤怒害怕,让她整个人几乎失去理智,让她也不复平日里的冷静,“打,继续打,打到说为止。” 她现在一闭上眼,就是她如玉一脸狰狞捂着辉儿的样子,小小的辉儿,在她手下,拼命的挣扎,她平日里对辉儿虚情假意,辉儿对她也很是依赖,她不敢想,他她怎么能下的去手?! “小姐,这,这中间是不是有…” 负责照顾辉儿的嬷嬷和另外一个丫头如意忍不住跪下来,可看到木婉云猩红的眸子,却突然哽住,最后只吐出一句,“小姐,不如,让我去劝一劝…” 木婉云没说话,她怔愣了一下,重重磕了三个头,便连滚带爬出去。 她们负责照顾辉儿少爷,都知道辉儿少爷可是小姐的命,她们没照顾好,难辞其咎,可是听着如玉凄厉的惨叫,想起如玉平日里对辉儿少爷的好,也终究难以相信。 外面,如玉已经被打的出气多进气少,可她死死咬着牙,不停的摇头,泪水从绝望枯涸的眼眶里不断涌出。 “如玉,你就交待了吧,小姐亲自看见,怎么会冤枉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如意扑过去,看着浑身沐浴在血里的手如玉,忍不住哭出声来。 “我,真的没有啊,我也不知道,我昨天明明哄辉儿少爷睡着了,半夜打雷,我还怕他醒来害怕…你知道的,我…噗…” 如玉没说完,突然一口血喷在地上。 如意吓得浑身一抖,反应过来,又急忙扑上去。 结果,看清如玉吐出来的一摊血里的东西,顿时吓得失声尖叫! 第158章 南疆大捷 只见一摊泛着怪味的黢黑血污里,有两只形状诡异的虫子在爬来爬去,如意吓得登时尖叫一声,双腿不停的踢蹬着后退。 不只是她,负责施刑的两个暗卫,也循着视线扫了一眼,看清楚之后,也是面色大变。 木婉云和邹大夫等人,也闻声跑出来。 “小姐,虫子,血污里,如玉吐出来…“ 其中一名暗卫壮着胆子指着地上的血污,无与伦比的喊着。 木婉云还没反应过来,邹大夫已经脸色大变,一路小跑过去,俯下身子看了一眼,随即又让人从地上捡起树枝子,对着血污里,还不停蠕动的虫子轻轻碰了碰,随之,确定了什么,挺直身子,又低头琢磨了一会儿,才踉跄着,走回到木婉云跟前。 “是南疆蛊虫。” 随着邹大夫话音落地,所有人都露出不敢置信的目光。 尤其木婉云,和几个暗卫。 南疆擅长用毒,也擅长用蛊,这是大家都知道的,可还是头一次亲眼见到,并且经历这一切。 木婉云在听到南疆蛊虫四个字后,就不由自主的想到了一个人。 毕竟,如今,她就在南疆。 只是,她实在是想不通,远在千里之外的她,是如何给如玉下蛊的。 “小姐,小姐,我真的…” 如玉从昏迷中吐出一句呢喃,不等说完,人又昏迷过去。 木婉云瞳孔剧烈回缩,看着被打的血肉模糊,却始终不改口的如玉,定了定心神,看向邹大夫,“她…” “她应该是被蛊虫控制了心智。“ 猜到木婉云想问什么,邹大夫不等她说完,就解释起来,想到什么,他轻扫了一眼,还趴在地上的如玉,看到她身上的衣衫都被血水浸湿,眼底划过一抹不甘,思虑再三,还是忍不住开口。 “我听闻,南疆蛊虫一旦被种在身体里,除非下蛊之人死去,或者宿主死去,不然,蛊虫不会脱离…” 说着,他眉宇微蹙,快步走到如玉身边,俯下身,用手在她鼻子前一探,眼底划过一抹暗喜,“她还有一口气…“ 说着,眼底不忍看向木婉云,嘴唇翕动,半晌,吐出一句,“她应该是一直在努力克制,才会在悲愤之下,逼出蛊虫,我在书上看到过,说有一种人,意志力坚定,可能会逼的蛊虫不能适应,只能挣脱求生,看来…“ 闻言,原本还趴在地上干呕的如意,突然挣扎站起来,眼神哀切的看向木婉云,扑腾一声跪了下去,“小姐,求求你,你也听到了,如玉,她不是故意的…“ 木婉云闭上眼,默了一瞬,最终还是吐出一句,“救她…” “是。” 邹大夫得了命令,立即提着药箱又到如玉跟前… 回到屋子里的木婉云,并没有放松。 甚至,更觉得通体发寒。 本来她以为是如玉下手,那只要从如玉口中撬出幕后主使即可,可如今,竟然查到是有人故意下蛊。 虽然她心中猜测是柳如霜,可这毕竟是她的猜测,万一不是… 敌人在暗,而那些人竟然会为了害辉儿,而不惜用下蛊这种办法,这些人,到底是冲着谁来的?! 是她? 还是辉儿? 想起当日救辉儿的情形… 她心中突然不寒而栗,莫非辉儿身份… 不多时,邹大夫,提着药箱进来。 木婉云心情已经稍稍平复,不管到底是谁,怀揣什么目的,她如今都不能乱。 那人既然能用下蛊害她一次,那可能就有第二次,她必须尽快了解蛊虫是如何下的,杜绝这种事情再发生。 邹大夫没等她问,便交待了如玉的伤情。 “她伤的不轻,不过休养一段,应该无大碍…” “什么时候能醒来?” 木婉云想起邹大夫说的,如玉被控制,以及意志力足够坚定,才吐出蛊虫,心里也是有些不是滋味。 可她不后悔。 身为辉儿的贴身丫头,她竟然被下了蛊,都不知道… 罢了,也不能全怪她。 “我给她施了针,应该再过半个时辰就能醒来。“ 邹大夫道。 “好。” 木婉云淡淡一句,随之便询问了一些关于蛊虫的事情。 邹大夫所知也不多,只是却还是把自己能知道的,都说了。 蛊虫应该是还在虫卵阶段,就被下在了如玉身体里,至少得半年。 闻言,木婉云的手倏然攥紧。 半年。 那个时候,柳如霜还没有离京。 可那个时候,她如何会知道这样的阴毒办法。 而且,她如今在南疆,如何操纵蛊虫? 而且,如果是柳如霜,她为何要害辉儿? 毕竟,辉儿不是她亲生的,虽然在她心里,辉儿就是辉儿,可是柳如霜应该不知道。 而且这么好的机会,她却用来害她? 怎么都有点浪费机会。 木婉云心里划过无数念头。 无奈邹大夫对于蛊虫也知之甚少,知道的也并不多,不能更详尽的给木婉云答疑解惑。 可不管如何,木婉云都不会放过那个幕后之人。 半个时辰后,如玉醒来,她让人把她抬来,亲自问了她关于蛊虫是如何进她身体里的。 “什么?蛊虫?!” 如玉却是一脸的茫然。 见状,木婉云也知道问不出什么来了,便抬手,让人把她抬走了。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木婉云翻阅了不少关于蛊虫的书籍,知道,若是人身体里被下了蛊,若是听到相同频率的虫鸣,人是会有反应的,经过她的排查,除了如玉之外,如意,以及府里其他几个后进府的丫头嬷嬷,身体里都被下了蛊。 只是,他们的蛊虫似乎还处在幼虫阶段,所以,还没有被那背后之人操纵。 可即便如此,也不能掉以轻心。 木婉云一边写信给宋曦月让她帮忙寻找解蛊之人,一边把中蛊之人,暂时送到庄子上,派了信得过的暗卫看管起来。 另外,那日雷雨交加,府里上下都中了秘药,虽然很轻,可是,至今,都没找出下药之人,这让木婉云心里一直寝食难安。 为了杜绝这种事再发生,府里除了她信得过的绿俏红玉之外,其他人,她都换了个遍。 可是当日的事情,还是给了她很大的刺激,让她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都处在风声鹤唳之中。 更是不敢再假手于人照顾辉儿。 宋曦月的信过了一个月才来。 虽然南疆擅长用毒和蛊术,可据她所知,也不是每个南疆人都会,而且,南疆擅长蛊术的都几乎不离开南疆,可她还是答应,会尽力帮忙寻找擅长解蛊之人。 同时,她信中还提到了一件让她觉得奇怪的事情,说是,原本已经被沈阔几乎厌弃的柳如霜,突然又重新获得了沈阔的心,柳如霜还亲自去他们府上拜见了宋曦月,只是却被宋曦月骂了一顿,赶出府去。 木婉云看完来信,心里五味杂陈。 按照她对沈阔的了解,柳如霜在宫里做的事,无异于奇耻大辱,他不可能会不介意。 之前,他带柳如霜一起赶赴南疆,她就觉得哪里不对劲,这次,收到宋曦月的来信,更让她觉得奇怪。 可如今,她在京城,他们在南疆,相隔千里,不管她想调查什么,或者怀疑什么,都鞭长莫及。 她必须要等。 上一世,沈阔成功在南疆战场获得了胜利。 这一次,不知会不会依然如此? 转眼,已经是半年后。 辉儿已经开始学习走路,歪歪扭扭,跌跌撞撞,扑倒在木婉云怀里,两根藕臂样的胳膊,缠在木婉云脖子上,糯糯的喊她,“阿娘,亲亲…” 木婉云心都要化了,抱着辉儿,在他稚嫩的小脸上亲不够。 她的辉儿,一天天长大,五官几乎跟前世如出一辙。 虽然不确定这种变化是怎么回事,可她却仍高兴不已。 这日,她抱着辉儿,在新修建的院子里,一边逗弄橘猫,一边喂池子里养的锦鲤,突然外出采买的红玉一路小跑闯进来,一边跑,一边急切道,“小姐,不好了…” “什么不好了?” 木婉云头都没抬,只盯着花园里跟橘猫玩闹在一处的辉儿,一不留神,手里的鱼食都洒落,被本就已经过胖的锦鲤争先抢食。 惊的绿俏在一旁无奈,“小姐,照你这喂法,这锦鲤明天又得撑死几条…” 木婉云也知道自己失手犯错,无奈看天,一副不想理会的样子。 绿俏见状,只好忍不住嗔怪红玉,“总是改不了毛毛躁躁,说,到底怎么了?!” “绿俏,你可真是胆子越来越大了,连小姐都敢管了…” 红玉气的冲绿俏翻白眼,一边抬起袖子胡乱擦了一把额头的汗,一边快步走到木婉云跟前,“小姐,我刚才在街上,看到有人骑马传捷报,说是南疆大捷了…” “什么?!” 还没走远的绿俏闻言,脸色骤变,眼睛连忙朝自家小姐看去,语气里带着不甘,“南疆大捷,那不是说沈…“ “是啊,他打了胜仗,这次,只怕又要被吹捧了…” 木婉云似乎并不意外,反倒是比绿俏和红玉更能接受。 “该死的,老天不长眼,竟然让他…” 红玉忍不住道。 “慎言,沈将军打退南疆敌军,这可是好事。” 木婉云看了一眼气的小脸红扑扑的红玉,忍不住纠正。 “我就是为小姐不平,如此,等她们回来,不得又找小姐的麻烦?!” 红玉想起之前,沈阔和柳如霜隔三差五找小姐麻烦,就忍不住气愤。 “他们回来的好,我巴不得他们回来,不然,我还得费劲去寻,好了,再撅嘴,都能上天了,都已经成姑姑了,让下面那些小丫头看到,可得不服你了。” 木婉云笑着,用手点了点红玉的额头,笑骂。 其实,早在前几天,宋曦月用信鸽送来的信里,她就已经知道这件事了,所以,倒也不太意外。 甚至还知道,如今他们已经在返京的路上,大概一个月左右,他们就能回来了。 她,嗯,很期待呢。 第159章 新账旧账一起算 与此同时,南疆。 一间幽闭的暗室里,一个身穿玄衣的男子,突然口喷鲜血,倒在暗室里。 恰逢用膳时间,负责送饭的小徒弟,敲了几次门,都没有回应,最后壮着胆子推开门,结果吓得扔掉手里的食盒,踉跄着扑了进去。 “师父?师父?您醒醒?您没事吧?” 小徒弟不过十二三岁,努力想扶起倒在血泊里的男子,却根本使不上力气,最后急的出了一身汗,狠狠心,一咬牙,对还昏迷不醒的师父简单交代了一句,便跑出去寻人。 不多时,一个身穿华服的女子,带着几个侍女打扮的人,冲了进来,几人合力把男子抬起来。 华衣女子颤抖着手,把手指放在男子鼻下,察觉到微缩的气息,才松了一口气地样子。 月光下,她的脸紧绷着,攥了攥拳头,连忙让人先把人抬出去,思虑再三,又忙吩咐去请大夫。 “慢着,不,不用,让我,休息…” 男子却突然在这个时候出声,气息微弱,怕华衣女子听不清楚,他努力用手攥住华服母子的手腕, 华服母子被他攥住的瞬间,只觉得浑身一颤,下意识就想把人甩开,可不知道想到什么,又连忙忍住。 月光下明媚的脸上,几经转换,最后落在黑衣男子脸上,已经多出几分关切。 声音里也染上一抹惊喜,“嗯醒了?你感觉怎么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事。“ 男子气息仍旧微缩,他本就瘦弱,此时,更是脸色苍白如纸,嘴角该挂着一抹血迹,血迹又黑又红,给他本就诡异的脸,更增添了一抹诡异。 “怎么会没事,好端端的吐血,你…” 华服女子,声音里有些急切,想到战事虽然停了,可是他对自己还有用,可不能让他在这个时候出事。 只是她的急切落在黑衣男子眼里,却自行解读成,她关心自己,虽然他遭受蛊虫反噬,浑身如同被千万只蛊虫噬咬,可还是努力咬牙忍着剧痛,做出一副没事的样子,朝华服女子勾了勾嘴角。 “霜儿这是担心我?” “我…” 柳如霜刚要否认,想起什么,又连忙改口,厌弃的眸子,硬是被她装作关切,还染上一抹娇羞,“我当然关心你,好了,你赶紧跟我说实话,你到底怎么了?好端端为什么会吐血?!” “应当是有人破了我的蛊虫,我遭到了反噬。” 黑衣男子昀希,苍白的脸上,多了一抹嗜血,泛着紫色的瞳孔,散发出幽深的颜色。 “破?反噬?什么意思?难不成?” 柳如霜瞳孔剧缩,突然想起之前昀希也吐血过,当时,她问他,他只说没事,突然想起什么,她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用有些急迫的语气问道。 “该不会是当初你给我的那些奇怪的东西?” “嗯,应该是京城,大概是对方知道了,找到蛊师破解了。” “什么?你不是说万无一失,怎么?!“ 柳如霜有些疾言厉色起来。 当初,她跟昀希在京城相识,他那时候说他是什么很厉害的蛊师,她并未放在心上,可他说有办法帮她教训那些欺负她的人,她抱着半信半疑的心情,便让他去收拾木婉云。 当时只是一句戏言,她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后来,她出了事,跟沈阔离开京城,远赴南疆。 起初,沈阔和他带领的军队,被南疆军队压制的毫无喘息之力。 南疆人擅长用毒,还擅长下蛊,不等战场上正面交锋,军队就都病倒了。 眼瞅着她要跟沈阔一起葬身南疆,她却遇到了昔日的故人。 他知道她是朝廷派来的新将领的夫人,还说要带她走,她犹豫了几天拒绝了,只说,若是他还记得自己给他怀过一个孩子的份儿上,帮忙破了南疆的毒瘴和蛊术。 她原本只是随口一提,可没想到昀希竟然答应了。 前提是,让她陪他三晚上。 柳如霜本就一直被沈阔冷落,而且,昀希在某方面跟她还是挺合的来的。 于是她便每天夜里,都会悄悄溜出去,跟昀希在一起。 直到被沈阔发现。 沈阔大发雷霆,要杀了她,后来,昀希给沈阔吞了一只奇奇怪怪的虫子,沈阔,便突然乖乖听话离去了。 这是柳如霜第一次见识到蛊虫的厉害。 沈阔那般暴躁的一个人,竟然突然就变得比猫儿还乖。 她想起了当初昀希答应帮她教训木婉云的事情,一问才知道他当初还真的做了,算算时间,那些蛊虫为差不多可以用了。 于是她立即让昀希帮她。 她知道木婉云如今一心都在那个捡来的孩子身上。 她知道木婉云一个和离妇人,想要再嫁,只怕是不容易,所以,她是想靠着这个收养的孩子为寄托。 可她偏偏不让她如愿。 她当时亲眼看着昀希用一个铃铛操纵蛊虫。 明明相隔千里,可是他说,那蛊虫所在的宿主,便能乖乖听话。 只可惜,最后,昀希也吐了一口血,晕厥。 她当时询问他怎么回事,他只是不停摇头嘀咕,怎么会这样,这怎么可能? 此时,情景再现,她控制不住质问,“所以,失败了是不是?你答应过我的?!” “霜儿,你,你等我恢复好了,我一定会为你报仇…” 昀希不知道柳如霜跟那个间木婉云的有什么仇恨,可霜儿是他一眼看上的女子,他们蛊师常年跟蛊虫为伍,很难跟人相处,更难说有感情,可霜儿从不在意,想到这些,他就在心里发誓,一定会好好对霜儿。 “恢复?什么意思?嗯伤的很重?” 柳如霜想起如今大捷消息八成已经传回去,按理说,也该回京了。 她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待了这么久,恨不得立即飞回去。 而且,当初她灰溜溜离开,肯定很多人都等着看笑话,可她偏偏不会让他们如愿。 如今沈阔对她唯命是从,这次南疆大捷,沈阔是首功,可是沈阔现在就是她的提线木偶,她是一定要回去一雪前耻的。 想到这里,她看向昀希的目光透露出一丝急切。 昀希刚要说话,结果,喉头又是一口腥甜喷出,好巧不巧,喷在柳如霜的脸上。 柳如霜几乎疯魔,努力攥紧拳头,才控制住自己没有立即发疯,最后丢下一句,“你好好养伤。” 便离开了。 昀希看着柳如霜匆忙离去的身影,眼底写满不舍,最后无奈低下头。 小徒弟见状,眼底写满不甘,想开口劝她师父,可是看到她师父疲累的样子,又忍住了。 只是心里怎么都想不通,她师父为什么会?那样一个女人死心塌地,不惜要背叛南疆。 若是让南疆那些蛊师知道,只怕师父难以脱身。 如此想着,她却什么都不能说,什么都不能做。 而柳如霜离开之后,便忍不住发作。 不停用帕子擦拭脸上的血,可是却总觉得身上有股子腥臭味。 对。 以前她没觉得,可是自从看到昀希每天养地那些诡异又可怕的虫子后,她就总觉得他身上有股子怪味,就连喷出的血也有股怪味。 恶心巴拉的。 她努力洗了好几次,才洗干净。 洗完澡绞干头发,出净房地时候,正好碰上跟南疆官员吃酒回来的沈阔,看到身形高大的沈阔一身银色铠甲,在月光下,更显伟岸,柳如霜顿觉一阵口干舌燥,于是想都没想冲上去,“将军,你回来了?!” “霜儿,我回来了,怎么这么晚还不睡?” 沈阔看到柳如霜走来,本能的心里嫌恶,可是不知为何,又突然被一股子强烈的欣喜压过去,不等柳如霜走近,已经长臂一捞,把柳如霜揽在怀里,惹得柳如霜娇喘连连,捏起拳头,对着沈阔胸口就轻捶了几下。 “将军,你怎么这么坏。” “我很乖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呢。” 说着,沈阔拦腰抱起柳如霜,大步朝内室走去。 不多时,两道声音娇喘声响起。 只是,意乱情迷之际,沈阔却低吼出一声,“云儿…” 让本处在情潮翻滚的柳如霜,瞬间变了脸,她用力抓紧身边的床单,整个人都不好了。 该死的。 都已经中了情蛊,竟然还想起那个贱人。 她就不明白了,那个贱人从入府就对他没好脸,可他却对她念念不忘。 既然如此,他… 越想,柳如霜,越被怒火烧的理智全无。 心里暗暗发誓,木婉云,你等着,我柳如霜很快就要回去了。 咱们新账旧账一起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