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钱风暴》 1、人有做空中国者 现在这世界上,有个人,叫索撒。 索撒的爱好是动辄就用3000亿美元的资金,玩弄一个国家。他喜欢把资金当成自己的呼吸,把一个国家当作自己的玩具气球。他喜欢用自己的资金把这个国家吹起来,再缩回去;缩回去,再吹起来。在每一次一吹一缩的过程中,数百亿美元的利润就成了他的口中物。而现在,索撒已经把这个被玩弄的目标,选定为中国! 索撒看上去并不凶,是一个头发花白的欧洲老人,样子平和,略带匈牙利口音,一派欧洲显贵的气度。前额上的皱纹,是他在商场上冥思苦想留下的岁月印痕,也显露出他极为推崇的学者风范。他于三十年代出生在匈牙利布达佩斯,四十年代移居英国,并在伦敦经济学院毕业。他五十年代去美国,通过建立和管理的国际投资基金积累了大量财产。他曾获得美国哈佛大学的名誉博士学位。现任美国巨蜂基金主席。 现在,这个世界金融巨头就入住在黄海市最高档的国际金融饭店里,正站在顶层包房巨大的落地窗前,操着流利的英语,指手画脚、危言耸听地预言着:“黄海银行虚假财务报表的败露,一定像最狂暴的风,唤醒青藏高原上沉睡的积雪,引发一场雪崩。雪崩就是中国的金融危机,雪崩就是中国的金融末日!成千上万个中国的企业会在雪崩中被淹没!中国像婴儿一样脆弱的金融,也必将伴随着被淹没了的一切,突然死亡,许久才会再次更生!” 索撒的身后,是巨大的落地窗,落地窗外,是一望无际的穿梭于黄海江之间的纵横交错的马路。索撒身前的桌子旁,坐着他的几个弟子。这些弟子肤色不同,却各个年轻、朝气蓬勃。 索撒用一对凹陷在眉骨里的炯炯有神的老眼,望着面面相觑的弟子们,而后把眼光瞄准了其中一个美女级的中国姑娘。 姑娘有着一张鹅蛋型的大脸庞,脸庞上生着一对单眼皮的大眼睛,鼻子高而饱满;她有着羊脂玉一样冰洁的肤色,有着杨柳一样婀娜而丰满的身段。她的名字,叫冯卉。 冯卉祖籍上海,出生于八十年代,今年28岁,用最时髦的分类法,应该归为中国的“80后”。冯卉这一代人是新中国的幸运儿,他们成长在改革开放时代,伴随着他们成长的,是中国越来越多的鲜花、越来越的汽车,越来越多的财富和越来越多的成功人士。出生在高级知识分子家庭的冯卉,更是这一代人中的佼佼者,她的学习和事业都可以用一帆风顺来形容。 她儿时上的,是上海市最好的幼儿园;读的,是上海市最好的小学。她连年都是上海市的三好小学生。因为连年是上海市的三好小学生,上初中的时候,被保送到上海市最好的中学就读。而后,她又连年是上海市的三好中学生。又因为她连年是上海市的三好中学生,就又被保送到上海市最好的高中就读。而后,她又以上海市文科状元的辉煌成绩,被北京大学录取,四年后再通过公费考取了美国的博士研究生。现在的她,顺利地成为美国德利金融公司中国部的副经理。 索撒注视着美女那一对清澈见底、没有半点血丝的眼睛,等待着她的反应。他见冯卉欲言又止的模样,就并拢双手做了一个推的姿势,忽然操着非常流利的中国话,说:“中国有两句古诗挺有意思,叫做‘黑云压城城欲摧’,‘山雨欲来风满楼’”而后,他又开始说英语了,“现在,我们的任务是,先吹大中国经济的泡沫,而后以黄海银行的虚假报表为引子,捅漏泡沫,做空中国!这之中,我们进行一轮买空卖空的操作,实现利润,300亿美元!” 冯卉终于忐忑不安地站起来,用悦耳的英语,率直地发言了:“索撒先生,我在北大读本科的时候,我和许多同学一样,都是您的粉丝。中国政府在加入wto之后,是为了向世界展示中国开放的力度,才邀请德利金融公司为黄海银行进行上市审计的。在审计中,我们的确发现了隐藏在‘正常贷款’科目中的无法收回的10亿元不良贷款。但是,我们可以要求黄海银行追回不良贷款,计入损失类科目,我们可以让黄海银行以真实的面目在市场上求生存。而如果就此制造中国的金融危机,还要攫取巨额利润,似乎违背了您基督徒般的善良,也损害了您原来为促进世界各地的开放社会所做的努力吧?!” 索撒对这位美女弟子的异议,没有动怒的迹象。他祥和地看了看几个弟子,慈爱的微笑一直挂在他那因衰老而有些下垂的嘴角上。他走到冯卉身边,上下打量着中国姑娘那张东方式美丽而忐忑的鹅蛋脸。 “中国有一句针对财富而说的老话,我挺欣赏:‘生不带来,死不带走!’财富,对我个人来说,只是一个数字概念,已经失去了实际意义。黄海银行的所有者权益为28298亿元,核心资本充足率501%,隐藏在‘应收款’和‘长期投资’两个科目中的大量无法收回的不良贷款却已有886亿元。这886亿不良贷款中,竟然有一半是三年以上欠款,是完全无法收回的损失类资产。一个小小的上桥支行总资产只有83亿,不良贷款我们只查明一笔,却已经有10亿人民币,这10亿不良贷款是完全无法收回的损失类资产。像上桥支行这样的机构,在黄海银行恐怕不在少数。冯小姐,你是善良的,也是佛教徒,请你以佛教徒的善良标准,去衡量:让黄海银行死,或者让黄海银行继续在股市上欺骗融资,哪个更符合道德?” 冯卉不晓得如何面对老师的提问,一对漂亮的大眼睛只能望着地面,憋红了美丽的脸。 德利金融公司中国部的总经理,亨利,是法国人,人惨白且瘦,身材奇高,有着一个尖尖的细长鼻子,忍不住站起来,毫不犹豫地发言,只是现在他说的是英语,而不是他的家乡话——法语:“我支持索撒博士的计划。这是正义的商业行为,也是给中国金融的一个教训!也许,中国政府能在这次危机中,学到许多安身于世界经济之中的有益知识,更易于他们完成民族复兴计划!” 索撒走到落地窗前,望着黄海市虽然已值冬季却因亚热带温湿气候而依然翠绿的大地,望着大地上蜿蜒而过的美丽的黄海江,追溯着黄海江望不到的尽头,而后,他果断地转过身,命令道:“我们就要利用黄海银行的不良资产,引发中国的信用危机,通过一个小小上桥支行的10亿元不良贷款,制造中国金融的末日!眼下,第一步,我们要顺应中国主流媒体习惯的宣传口径,多报喜少报忧,继续提供黄海银行虚假业绩利好消息,拉高股市,在他们公布年报前,出空我们的股票,公布真相,让中国股市见底!” 索撒的话仿佛是一针鸡血,把亨利的精神催得亢奋起来,他的一对蓝色的眼睛闪烁着兴奋的光芒,由法语换成流利的英语,说:“除了这些面上的工作,对那家还不上贷款的公司,您还需要我们做些什么?” 索撒诡秘地一笑,狡黠地回答:“制造一个国家的金融危机可是一个系统工程,除了顺势而为,还需要稳、准、狠的手段!这手段也许是谋略,也许是杀人,也许……” 冯卉扬起鹅蛋型的大脸庞,睁着一对单眼皮的大眼睛,渴望着老师再说下去,可索撒却对弟子们耸耸肩,摇摇头,而后慈爱地笑笑,没再多说一句话,就悄悄地走了。 亨利望着冯卉耸了耸肩膀,用法语对冯卉说:“索撒先生安排我们以风险投资的名义,到绿色农科集团实地考察,以便搜集他们的真实情况。我们别无选择!” 2、股票死了都不卖 就像人类无法预感雪崩,人们在金融灾难面前也是无知而渺小的。在金融危机即将来临的前夕,黄海江畔的大街上,树上的鸟儿依旧欢快地鸣叫,路人还像往常一样行色匆匆。 黄海市是一座充满机遇的城市,宏伟壮丽、金碧辉煌的高楼大厦,鳞次栉比;有包罗万象的世界之窗、民俗文化村,有迷人的红树林,还有那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江畔大道。黄海市不仅美丽,而且妖娆得令人迟迟沉迷于其中。她不仅吸引了全国各地,甚至吸引了世界各国淘金者在此淘宝、投资,更有成千上万的打工大潮一头扎进其中,渴望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黄海市最大的证券营业厅,叫黄海营业厅。这里就集中了许多这样的淘金者。 黄海营业厅坐落在黄海江的外滩上,一面望海,一面临江,还有一面则是黄海市最繁华热闹的市中心。黄海营业厅门口有一棵大榕树。榕树在南方温暖湿润的气候下可以长得很大,榕树盘根错节,伸展着巨大的枝干,像是一把巨型的伞。榕树下还有为股民们准备的长椅。榕树旁,有一间小报亭。报亭的老板,是一个胖胖的大姐。大家只知其来自东北农村,却不详其姓氏。她做着卖报小生意的同时,也在股市里混了几年,几年下来,股市abc没闹明白什么,肥姐的绰号却叫开了。眼下,她正把一捆捆的报纸解包,而后规整地在报架上摆好。 一位年近五十、相貌堂堂的男人走过来,手里拿起新一期的《金融时报》翻阅着。他姓程,是一个老银行了。由于看不惯国有银行的大锅饭体制,抡起椅子与处长打了一架,之后不等银行处分下达,就愤然辞职了。本以为自己是满腹经纶,下海之后必能打鱼捞虾,不混出个人模人样,也定能弄个脑满肠肥,可结果是小事不干大事干不了,几年下来,连一个正经的工作也没找到。只好动用自己和老婆连同七姑八姨的多年积蓄,杀入股市,沦落成了职业股民。 老程的举止作派,简直就是股民歌曲里唱的“股民老张”!而且,像歌曲里的老张一样,他在股市上有着“九点半上岗十五点离场,星期一到星期五天天都挺忙”的兢兢业业,有着“赚钱不容易,被套巨平常,一年三百六十天经常是满仓”的良好心态,始终是“股票一赚钱,心就有点慌,不知到底该了结还是该加仓”的彷徨。他在股市里摸爬滚打了几年,却从来不敢跟人说炒股的实话,因为,眼看着中国股市越来越火暴,而他自己却始终只赔不赚,整个是一个自费陪太子读书的主儿!真可怜他自己和老婆连同他七姑八姨的多年积蓄啦! 此时的老程,翻开一版印着黄海银行上期中报的分析报告,认真仔细地阅读着:今年6月末,黄海银行各项经营指标名列国内股份制商业银行的前茅。预计,该行今年末的业绩,依然会突飞猛进…… “有消息吗?”肥姐的手,在报纸堆里百忙着,嘴上也没忘了追问一下老程,“昨天我的黄海银行可又涨了五毛钱!” 老程鼓鼓眼睛,从深度眼镜片后面端详一眼肥姐:“侬守着报纸,守着营业厅,应该是最先晓得消息的啦!” 肥姐没好气地嘀咕一句:“得,我也不和你这老玩意儿打岔了,一会儿咱们大厅里絮叨去!” 今天的黄海营业厅,依然是一片祥和的宁静。此时,虽然才是早晨九点半,可黄海营业厅内,已经是人头攒动,热闹非凡了。大厅正中的屏幕上显示着大盘和个股的走势。黄海银行今日开盘价4623元,涨幅为10%,已经进入涨停版。人们纷纷议论着。 “死了都不卖,不给我翻倍不痛快,我们散户只有这样才不被打败,死了都不卖,不涨到心慌不痛快,投资中国心永在。”一个尖嘴猴腮的小伙子一路唱着根据一首叫《死了都要爱》的爱情歌曲改编的股民歌曲《死了都不卖》,走过来,而后望着大盘高声叫着:“我买黄海银行,算是没走眼!” 他姓霍,名宏利。据说,他祖上是小生意人,深知做生意获利才是硬道理的道理,于是就把家族的追求与寄托放到儿子的名字上来了。 老程也作出专家一般的高姿态,开口评论起来:“这只股票,也算是民族金融概念股哩。‘十七大’都说要优化中国的金融生态环境,侬闭着眼睛买好了,没跑的啦!” 肥姐已把小报亭交给了伙计打点,此时也站在了人群中,她摆弄着股票交易机,焦急万分地嚷嚷:“我的黄海银行可又涨了4块多!今儿俺寻思着满仓进入!可这嗝儿屁拉稀的机器,咋就不接单了呢?” 霍宏利走过去,白了肥姐一眼:“早干么去了您?都封住涨停版了!现如今呐,谁卖谁是大傻蛋,没人卖您上哪儿买去?您就自认踏空吧!”而后,又哼哼唧唧地唱起了《死了都不卖》:“我不听别人安排,凭感觉就买入赚钱就会很愉快。享受现在别一套牢就怕受失败,许多奇迹中国股市永远存在!” 老程也走上来,瞥一眼霍宏利,再望一眼肥姐,拿出老股民的架势,用高瞻远瞩的感觉,分析道:“黄海银行中报很是漂亮哦,阿拉一定要在黄海银行没出年报之前,就作一个来回的啦!看来,今天中午,我可以请侬吃肯德基的啦!” 肥姐一听中午有了免费的饭局,立刻精神高昂起来:“那真是盖了帽了!我就盼着黄海银行天天涨停板,我也就天天有免费的午餐啦!” 老程乐呵呵地一笑,没搭理肥姐,自己却也禁不住学着霍宏利的模样,也哼起了小曲《股民老张》:“蒙上一匹大黑马,那叫一个爽,一天一个涨停板,感觉忒膨胀!” 索撒一伙发现隐藏着10亿元不良贷款的那家银行,是黄海银行上桥支行。支行的行长,姓陈,名静。 陈静长着一张椭圆型的脸蛋儿,戴着一副黑色的丝边眼镜,镜片后有一对大大的丹凤眼。她的身材匀称,皮肤白中透粉,文静中透着干练,虽然已是三十有五的女人,却依然风姿动人。 陈静是在黄海银行进行股份制改造之前,被总行派来任上桥支行行长的。按照银行人事管理的潜规则,她属于下派锻炼的干部,本是镀金性质,如果在基层挂职期间表现优异、甚至没大的差错,都能再回到总行并官升一至两级的。 此时的陈静,在市中心最高的摩天大楼下,停好了自己红色的奥迪a4轿车,敏捷地下车之后,轻盈地快步走着。她走进豪华漂亮的写字楼大厅,快步进入电梯。随着电梯“叮当”一响开了门,她走进了上桥支行独有的楼层——8楼。她一边和迎面而来的员工打招呼,一边直接推开银行会议室的门。 会议室不大,但却因有一个面对着黄海江的落地窗而显得时尚且明亮。室内,已经有二十几名银行员工就座。就座的男同志,都穿清一色的蓝西服,系红领带;而女同志们呢,则全是蓝色职业裙装。这是银行的行服,整齐划一的同时,仿佛也昭显着银行服务的规范。 客户经理于欣主动向陈静微笑点头,算是打招呼。于欣是从财经大学毕业的硕士研究生,来上桥支行工作不到半年,是一个典型的清秀型漂亮姑娘。她白皮肤,细脖子,瓜子脸,高鼻梁,棱角分明的小嘴,眉心的中间有颗小小的美人痣,一头飘逸的卷发,漂染了几缕棕红色。最美处当属她的胸部,胸围虽不宽,但胸前那一对尤物,却像一对丰硕的桃子,坚挺而丰满;她的脸上有着一对杏眼,杏眼明亮而传神,就像《红楼梦》中走出来的美女。 在长圆型的椭圆会议桌上,有行长、副行长的桌牌。副行长的牌子后面没人。大家表情各异,不时有人窃窃私语。陈静入座后,全场立刻鸦雀无声。 陈静微笑的脸上,依然掩饰不住严肃的表情,她自己有意轻松地笑了几下:“大家都晓得了?我们的股票,不仅带动股市大盘一路凯歌高奏,而且今天又是一个涨停板!已经成为中国股市上的一面蓝筹股旗帜。大家为啥子这么严肃呢?”见大家没笑,她自己索性也恢复了本来的严肃表情,“今天召开这个会,想必大家已经做好发言准备了,就是研究落实如何真实、漂亮地做好年报。黄海银行在上交所上市已经快12个月了,再过两个星期就要对社会公布第一份年报。对整个黄海银行来说,我们上桥支行在总资产和总利润两个方面,都占了一定的比重。上桥支行兴,整个黄海银行就兴;上桥支行掉链子,整个黄海银行也就在金融股中垫底!我们的业绩不但影响整个黄海银行的股价,也左右着整个中国的股市。这是我们上桥支行的荣誉,更是我们的责任。世界各地,任何关注黄海银行的个人或企业都将在我们的网站和新闻报道上,看到我们年报的数据。这些数字看似没有生命力,却是我们一年来的工作成果,总行发文说:‘年报,是我们上市之后的成绩单,是我们黄海银行高考的试卷!如果我们按照计划完成各项指标,我们的业绩就可以名列国内银行的前茅,逼近美国花旗银行!’所以,这些数字与在座的诸位都关系密切,我们一定要严格把关,任何部门都不能出半点岔子!” 陈静用镜片后那一对大大的丹凤眼,扫一下与会者的脸,发现了副行长的空牌子。陈静看着于欣,关切地询问:“张行为啥子没来呢?” 于欣轻声回答:“早晨我还见到他呢!” 陈静点了点头,继续做她的动员报告:“年报我们年年做,只是今年是黄海银行的改革年、上市年,情况特殊一些。希望每个同志都能做到这一点,对待自己的工作,无论大小,不但要有认真负责的精神,而且还要有数字概念。同时,希望大家还是以平常心来对待工作,有压力,还要学会释放压力。在年报的问题上,我们上桥支行要反映真实资产,不做假报表,也绝不记花账,一句话:我们支行绝不能掉链子!” 上桥支行有一间宽敞、豪华、漂亮的房间,这就是上桥支行主管信贷的副行长张秉京的办公室。 此时的张秉京正趴在办公桌上,神情阴郁,聚精会神地盯着计算机的荧光屏。计算机里正传出现在最流行的股民歌曲《一万点》:“我左奔右奔不怕失败,不怕再重来。为什么我每次拉出,就差那么一点点?好运总会来,我相信总有一天,大盘会发生奇迹……” 黄海市中午的日头依然炎热,室外的天气也依然如热浪翻滚,但现在的张秉京,却依然整齐地穿着黄海银行的行服:白衬衫,蓝裤子,皮鞋锃亮,领带系得挺规整。他三十六七岁,带一个黑色宽边的眼镜,镜片后的小眼睛不停地转动着,一副精神矍铄而猴精的样子。他与美女行长陈静是本科同学,只是大学毕业后,他分配到了基层,而陈静则又读了三年的硕士,而后直接进入了总行。虽然是同学,虽然两人同在一个支行工作,虽然从表面上看,一个是支行一把手,一个是支行二把手,但是,明眼人都清楚,他们俩在金融官场上,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一个是为了高飞在积蓄力量;一个是日薄西山,能混一天算一天。 面对着计算机里的股票k线图,仿佛世界正在沐浴着春天,而惟有他张秉京苦熬着严冬。荧屏上显示的是黄海银行的股票,让人不能理解的是:这只一路上涨的股票,在他这个银行内部人眼里,却不是广大股民眼里下金蛋的鸡,而是一堆弃之而后快的垃圾。他用鼠标点击了“查询”键。 计算机用标准的普通话发音了:“您查询的股票为黄海银行股份。您的持有量为30万股。”他的嘴角上露出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微笑。他当然要笑了,这30万股黄海银行的股票,就是他现在的令人咂舌的身家,就是他作为公职人员,最有成功感觉又最不敢向外人道的花花肠子! 他轻点鼠标,在“卖出栏”上,熟练地填了1万股,没有犹豫地点击了“卖出键”。 计算机又说话了:“股票名称:黄海银行股份。委托方式:卖出。金额:一万股。确认,请点继续键。否则请点返回键。” 他毫不迟疑地点了“继续”键。 00计算机告诉操作者:“委托确立并已成交。” 他深深地舒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每股快三十了!在这样的高价位,黄海银行竟能即时成交?!还忽悠啥一万点呢?我瞧着,在中国股市里,听信报纸消息,不知死的主儿多呀!” 他看了看腕子上戴着的一块很普通挺破旧非常不时尚的手表。这手表与他股市里的巨额财产一比,完全不相配:仿佛一个是丑小鸭——完全是民工的用具;一个是白天鹅——是十足的大款的身价。但这种一面是海水一面是火焰一般的两面性,恰恰正是熟谙金融官场的他,一心追求与修炼的目标,和一心想要达到的效果,虽然他自认为自己目前做得还挺不成形儿,至少还比身边的老同学陈静差得多! 突然,计算机伴随着《一万点》的音乐,又说话了:“开会时间到了,请马上动身!” 他拍一下脑袋,这是计算机的电子秘书提醒他马上参加支行的年报动员会。于是,心事重重的他,赶紧关掉计算机,匆匆向办公室外走去。 刚一出门,办公室的电话铃却突然响了。他又三步并作两步跑回来,抓起电话,用挺职业、很礼貌的语言说:“你好,喂?请讲话。”这种挺职业、很礼貌的语言,是银行工作的要求,更是农民出身的他,在金融圈里自己刻意追求和要努力保持的境界。 他隐约听到电话里一个女人,急切地说着什么。 “你说啥?10个亿的贷款不能按期归还啦?!”他的语言突然失去了银行高管挺职业、很礼貌的状态,恢复了农民粗鲁的本色,他脸色大变,眼镜仿佛都被皱起的眉头顶高了:“你再给我说一遍。那花10个亿的贷款盖的房子全都被拆除,这个我知道,你就别再啰嗦汇报啦!可……你不是说有个美国基金琢磨给你做风投的吗?咋没能从他们那里扎来钱,堵上这10个亿的大窟窿呀?!” 对面的女人没好气了:“一个叫亨利的大个子欧洲人,带着一个挺漂亮的中国女人,来了一趟就再没下文了!要是能扎来钱,我还找你张行啰嗦啥呀?!” 他不由自主地揪下了脖子上原本很整齐的领带,一把揉在手里:“你不是说市里已经同意把这片别墅的小产权换成大产权吗?!咋就还没人肯借你钱呢?!”他仿佛意识到啥,有意地压低了声音,“你……咋不早点放个屁!那10个亿贷款的用途可是新农村生态基地的流动资金,你却拿去盖没屁眼儿的破房子,这可是挪用贷款!再还不上……你说……你让我咋整?现如今呐,银行正要做年报呢,这10个亿的窟窿你让我咋堵呦?” 电话里的女人冷笑起来,亲切而无赖地说:“现如今呐,我没啥法子了,你要我命,也换不来钱呀!您张大行长还能没法子?” “我这辈子算搁你身上了!” 女人似乎有意逗弄他,嗲着嗓子说:“咱们热乎那会儿,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他急赤白脸了,索性把手里的领带扔在办公桌上:“行啦,我的田姐!现如今,全中国的银行都股改上市了,这地球人都知道。黄海银行现如今也是股份制银行,不是黄海农村信用社啦!你咋就还拿老脑筋琢磨现如今的事儿哪?!” 女人也没了好气,用威胁的口气摊了牌:“行了,京子,我是怕你忘了,你京子和我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你自己个儿的屎屁股,肯定比我替你擦得干净!” 他用胳膊肘支着桌面,大半个身子都趴在桌子上,有气无力又无可奈何地说:“你撂挑子,是吧?一出事,就往我一人身上推?!现如今你是爷爷,我成孙子了,是吧?贷款还有二十几天就到期了,你这是往死里整我呐!你在总行不是有个叫何亲名的老相好吗?他是人事部主任,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你可……该走这颗棋子啦!” 对方突然挂断了电话。电话嘟嘟的声像个女人难听的哭号,一直在办公室里转着圈地回响着。他缓缓放下听筒,早忘了会议室里还在开着会。他扶了扶眼镜,用手擦了擦已流进汗水的眼睛,把身体顺着桌面滑向椅子,而后一屁股瘫软在自己的办公椅上,眼神茫然地望着天花板,仿佛是在踅摸着女人“嘟嘟”的号叫之声,半天没回过神儿来。 3、啃滓泥的老信贷 张秉京办公室的旁边是支行信贷部。一个硕大的房间被等面积地分割成十几个格子间。于欣坐在自己的格子间里静静地整理着贷款客户资料。在绿色农科集团的档案里,她突然发现有一笔10亿元的贷款到期日竟是12月30日!档案上客户经理的名字竟是已经内退回家的崔大卫! 于欣自言自语道:“贷款不到一个月就到期了,这个绿色农科集团怎么没还款计划呢?崔师傅下岗了,可活儿也该有人接呀!” 于欣脸色严峻起来,女性的直觉仿佛让她感到了某种不祥物的临近,情绪中也立刻有了某种不安。她警觉地起身,在信贷部公用的装有信贷档案的计算机旁坐下来,熟练地操着键盘。计算机立刻按照要求在荧屏上显示出几个大字:信贷管理系统。她在企业名称栏上敏捷地敲进:绿色农科集团,而后果断地点击回车键。计算机立刻报送出了绿色农科的资产负债表:6月末,总资产28亿元,未分配利润8000万元。 于欣的脑海一闪:“资产结构不错。” 她熟练地敲击键盘,计算机立刻又显示了绿色农科的损益表:6月末,销售收入20亿元,利润总额48亿元。 于欣自言自语着:“看报表情况,经营状况良好!这样一个看着还行的户,不该不按时还款,也许人家到时就主动还了。” 于欣释然地起身,把档案重新收拾起来,装入档案盒,再把档案盒放进档案柜子里,轻松而低声地哼着刘若英的爱情歌:“想要问问你敢不敢,像你说过那样的爱我,就这样为爱痴狂,到底你会怎么想……”出门了。 于欣一路轻唱着来到了营业厅。她的小腰挺细,走起路来宛如黄海江畔飘动的柳树条。她的歌声被一个男人与营业员的争吵声打断了。 这个男人个子不高,穿一件皱皱巴巴的t恤衫,脚上趿拉着一双破拖鞋,头发长而灰白,黑黑的四方脸上长着一对黄豆一样的小眼睛。他叫崔大卫,上桥支行的老信贷员,半年前黄海银行进行股份制改造的时候,他在大裁员中下岗并内退回家了。除了银行业务,没有其他一技之长的他,本来想应聘当个出租车司机,来个下岗再就业,可他一连去了几家公司,家家出租车公司都一嫌他太老,二嫌他的汽车驾龄太业余,不是简历投过去没人搭理他,就是面试一次再无音讯,于是,没有力气和技能可以出卖的他,只好做点小买卖维持生计了。 此时的崔大卫正用一口地道的京腔和营业员抢白着:“钱存您这儿了,我自己个儿来取,干吗不让划走?” 营业员是个圆脸而稚气的姑娘,心平气和而又一丝不苟地解释着:“您存进验资资金时的签名和现在您签的不符,按照规定,必须等存款人亲自签字,我们才能给您划走验资资金。” 崔大卫一翻白眼珠子,没好气地嚷嚷:“你少跟我玩这哩格愣!不就是瞅我破衣烂衫的不像个款儿吗?告诉你说吧,我在黄海银行放贷款那会儿,你还不知道在哪个中小学里蹲着呢!” 于欣像小风吹拂着的杨柳,迎着崔大卫,轻快地走过去:“崔师傅,您怎么在这儿?不是听说您自己当老板,发财了吗?” 崔大卫突然看见一个漂亮姑娘款款而来,眼睛一亮而后又一脸沮丧:“亏您于姑娘抬举我!您当我是张秉京呐?得搂就搂足了!我是因为下岗之后,没人要,自己个儿开了一个小百货店儿。啥老板呦,养家糊口,混口饭吃!”看看于欣制服上没有了柜员的胸牌,“于姑娘,听说你不在营业部了,到信贷部去了?” 于欣脸上的笑容,好像八九点钟的太阳,灿烂而清澈:“是呀。时间不长,才两个月。”看着崔大卫一副落魄的模样,疑惑起来,“那您现在这是……” 崔大卫脸上的模样,与于欣的笑容一比,简直惨不忍睹,只能比喻成晒蔫了的茄子。他无奈地一拍大腿:“办个个体照,要先交入资钱。老婆子把5万块钱存进去了,可写的是我的名字。她那笔臭字,比蛆爬得都难瞅,我咋学还就咋学不像!照下来了,可她住医院,这不?钱也就取不走了!这钱可是我下岗之后买断工龄的养老钱呐!”仿佛突然醒悟了什么,“对了,于姑娘,现如今您这儿熟,跟柜台这姑娘证明一下,我是不是崔大卫!” 于欣独自推门进到了窗明几净的柜台里面。与柜员寒暄之后,两个小姐妹亲亲热热地嘀咕了一会儿。等崔大卫再看柜员的面容时,那张圆圆的脸,已经由仿佛严冬般的严肃变成了春天一样轻松的微笑了。 于欣美丽的脸蛋儿更是绽放着明媚的笑,从柜台里面对崔大卫说:“她是才入行的大学生,不认识您。也是为您资金安全负责嘛!现在行了,您可以把钱划走了!” 崔大卫的老脸上终于没有了愁云:“我说是嘛!银行得越改革越方便,咋能越改革越让咱老百姓难办事儿呢?!” 于欣帮着崔大卫办理完了划款手续,刚要和他挥手再见,却突然想起了什么,赶紧从柜台里再推门出来,脸上表情严肃得连半点灿烂也找不到了:“崔师傅,绿色农科这个户原来是您管的,您走之后,谁接手呀? 崔大卫没好气地说:“你们张总,除了当副行长,不是还兼着信贷部经理吗?他自己个儿管着呗!”而后,神秘地望一眼眼前的大美女,话外有音地说,“他敢让谁管呀!?” 于欣诧异了:“贷款就要到期了,怎么没有贷后检查和还款计划呀?” 崔大卫冷笑几声:“还款?房子都扒光了,她拿鸟毛还呀?!”而后不怀好意地笑望于欣,拿搪道:“这回,咱们等着瞧热闹吧!” 于欣惊疑起来,眼睛直视崔大卫:“您说什么?绿色农科建的房子,都扒光了?可从计算机台账上看,企业一切正常呀?! 崔大卫会意地眨眨老眼,继续拿着搪:“您来信贷部工夫短,还没体会呢!张秉京那小子,比猴都精,比泥鳅都滑!他还能让你们这些雏儿从台账上瞅出屁股上的屎来?那他不是白在银行混这几十年了!” 于欣依然不解:“崔师傅,我怎么听着您这话里有话呀?” 崔大卫苦笑一下,哭丧着老脸,叹了口气:“原来为了不下岗,我自己个儿整了一套绿色农科集团的‘黑材料’。本来琢磨着‘黑’张秉京那小子一把,让他把我也当个爷们儿待见,可结果呢,自己个儿都落到现如今这分儿上了,到了我也没敢把这‘黑材料’抖搂出去。张秉京和陈行是同学,我估摸着,我一抖搂这‘黑材料’,恐怕是张秉京没倒,我自己个儿的内退工资倒先没了!您琢磨琢磨,如果陈行长不和张秉京那小子串着,我能下岗吗?” 于欣看一眼可怜兮兮的崔大卫,心直口快地说:“裁员是总行定的。这是中国金融改革的大势所趋!陈行长也是执行政策吧?而且我听说,陈行本来想把张行拿下来的,可是后来……” 崔大卫咬着牙根说:“妇人之仁。她下不了手!”他挤了挤一对黄豆一样的小眼睛,重重地叹口气,“咱不管这些没屁眼儿的事儿了!咱就是啃滓泥的命,生个爷们儿样儿,干不出爷们儿的事!没本事呀。认命吧,除了混俩活命钱,翻不出啥大浪来!” 于欣仿佛意识到了崔大卫的弦外之音:“您说您有绿色农科集团的真实材料?是他们的什么罪证?” 崔大卫学着样板戏里小常宝痛诉土匪罪状的样子,也是字字血声声泪地说:“这个破企业,压根儿就不够贷款条件。张秉京愣是以企业购置设备和原材料的名义给了她10个亿!那绿色农科自己个儿也不争气,愣敢短款长用,这10亿元贷款连一个材料毛也没买,全在农村建无产权别墅了,这些房子现如今又被政府勒令拆毁了。于姑娘,您自己个儿琢磨琢磨,他们断了现金流又出现了巨额亏损,咋能按时归还贷款呢!他们拿嘛还?就是印假钱也来不及呀!” 于欣的脸上露出了从来没有过的阴沉,她毫不犹豫地追问:“材料呢?这可是大事。我不怕,我直接送给陈行!” 崔大卫诡秘地笑笑,一副不怀好意的样子,似乎是在逗弄眼前的美女:“咋?您才去三个月,张秉京也对您不地道了?有没有啥……” 看着崔大卫不疼不痒的样子,于欣着急起来,细细的眉毛皱到了一起,面对滚刀肉一般的崔大卫,她也忍不住不耐烦了:“崔师傅,您想什么呢?这根本不是个人恩怨的事!银行要做年报了。陈行说,要报出一份真实而漂亮的年报,是我们的荣誉,也是我们的责任。” 崔大卫不屑地咂咂嘴:“听着倒是冠冕堂皇的。”而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眼珠子上下滚动着打量于欣,深有感触地说道,“于欣呀,您是80后,还像顶花带刺的黄瓜,嫩得出水呢!” 于欣望着崔大卫一副神经兮兮的模样,不解地眨着漂亮的杏眼,不知道他的葫芦里又卖着什么药。 “您以为行长们希望暴露这问题,喜欢亮这屎屁股给大家瞧吗?姥姥!”崔大卫把头凑向于欣,盯着美女眉心中间那颗小小的美人痣,低声而语气肯定地说,“银行业绩是和股市连着的,股市是和行长的位子系在一起的,这问题一暴露,我敢保准儿:银行那股票,就像人跳楼似的,‘唰啦’一下就掉下来!行长们的位子,我保准儿,就像地震一样,忽悠忽悠地晃起来!于姑娘,我敢跟你打赌:他们保准儿会把张秉京护在翅膀底下,用给绿色农科增加贷款的法子堵上这10个亿的大窟窿!这样一来呀,银行账本上显示的是一借一还,没有出现不良贷款。这银行年报上呢,不但瞧不出来不良贷款,还会显示新增贷款10个多亿呢!恐怕那个张秉京,现如今正折腾这个事儿呢!” 于欣诧异了:“借新还旧,弄虚作假?” 崔大卫的眼珠子上下转动几下,忽然忐忑起来:“虚头马脑的事儿,张秉京那小子玩起来,可是老手!弄不好,我们连热闹都没得瞧,还得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呢!您记住了:在中国,如果不把欠债企业拖上刑事案,银行永远是赢了官司拿不着钱,就不会有啥结果的!” 于欣望着崔大卫一副不争气的窝囊模样,心里突然涌起一股无法压抑的气愤,她对着崔大卫依然像晒蔫了的茄子一般的脸,毫不客气地直言道:“崔师傅,我觉得您特可怜。我们要做真报表,您说是冠冕堂皇。您容忍大鱼吃小鱼,也甘心啃滓泥,就是不肯为了黄海银行的荣誉大胆地站出来,哪怕是作出一点点牺牲!”见崔大卫一副窝窝囊囊、不知所措的样子,她果断地跟他挥挥手,“我相信,您崔师傅能整出来的材料,我于欣一样可以搞出来。再见!” 崔大卫一对老眼,怔怔地看着远去的美女。他对着于欣的背影不服气地嘀咕:“您虽然是硕士毕业,可我说您嫩得出水,您就是嫩得出水!等着瞧吧,您这80后,也比我强不到哪儿去,他们吐口唾沫都能把您淹死,搓把搓把准把您搓成人干儿!”他忽然拍一下大腿,老脸上也映出了难出现的阳光,“这小于姑娘说得也对,都市场经济了,凭啥我就得心甘情愿地啃滓泥呢?这‘黑材料’可以把经济案变成刑事案,可以把徒刑变死刑,这可是个武器呀!我捏着武器呢,得赶紧找那帮子人讹点银子去呀!” 中国各家银行的管理部门是中央银行和银行监督委员会。银行监管委员会在各省市则叫银监局。黄海市银监局的办公楼位于黄海江畔,整体造型像个战国时期的古刀币,墙面采用的是清一色的红铜色玻璃,使得不高的办公楼显得豪华而现代。 此时,局长王洪坐在宽大的写字台后,一对深邃的细细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他穿着极为整洁的白衬衫,挺括的西裤,一副高级知识分子的样子。今天他是主动找自己的弟子陈静来了解基层银行年报情况的,因为,明天要召开全市银行年报动员大会了,他不能对基层银行心中没数。 此时的陈静正坐在写字台对面的黑色大沙发上,向导师汇报着黄海银行上市之后的经营情况。 王洪皮肤黑红的手臂扶在写字台上,一个指头轻轻点着桌面,老生常谈地说:“年报,是黄海银行上市之后的成绩单,就是黄海银行高考的试卷!如果你们按照计划完成各项指标,你们的业绩就可以名列国内银行的前茅,逼近美国花旗银行!” 陈静面对着自己的导师,仿佛又回到了大学校园。她有理有据,很认真地分析着:“美国美林公司昨天发布的研究报告,将我行今年盈利预测下调2%,认为我行今年净利润只能达到5499亿元人民币,与去年相比没有长进。花旗则认为,与建行、中行等国有银行股相比,我们的贷款增长前景不好,欠缺增长动力。由于这些不利的预测,我们的股价上涨幅度,已经开始明显放缓。作为亚洲最新上市的银行,我行的股票不但是国内,也是国际上绝大多数基金的重仓股。我们如果不继续压缩不良贷款、增加优质贷款客户,把利润搞上去,我们的股价就有可能下跌,并且拖累中国股市下挫。” 王洪声音稳健地侃侃而谈:“总资产和总利润两个方面,你上桥支行都占了黄海银行的半壁江山。你上桥支行兴,黄海银行就兴;你上桥支行掉了链子,黄海银行也就在金融股中垫底了!不但影响中国股市,而且愧对广大股民呦!这次年报,你这边可是重头戏!咋样?压力不小呦!” 陈静微笑着,用轻松的声音说:“多谢领导关心,怎么可能没压力?!可您是了解我的,越是有压力我做事越是有动力,刺激嘛!” 王洪爽朗地笑了:“你还在金融研究所读我的硕士研究生那会儿,我就注意到你有一股子劲儿:叫静而不静,干起事情来,像个毛小子!” 陈静红了脸,有些不好意思了:“领导不是在批评我吧?” 王洪起身,摆手,朗声说道:“为啥子要批评哩?我想起在学校那会儿的事情来啦!当时你们还是一群毛丫头,拉着我玩啥子拱猪。啥子棘手难打的牌,让你抓了,都能怪招百出。我这老头子也每每被你钻空子!不过,现在是表扬你两句的时候了:干吧,我就是欣赏你这股子劲儿头。”重新坐回写字台后,“说吧,黄海银行上市后这第一份年报,好比一张牌,你打起来,还有啥子困难?有没有需要我这个老头子帮忙支招的地方?” 她继续故做轻松地说:“这可不是打牌了!现在您不是我的对手,而是上级,我们完全是一拨的了!” 王洪沉思起来:“金融竞争与打拱猪道理是一样的,金融同业竞争,就是要银行各自打出一手漂亮的好牌,让股民和股东们拍手叫好。” 陈静一脸严肃,睁大镜片后那一对大大的丹凤眼,有了几分坚决的劲头:“请您放心,依照我们上桥支行现有的实力,我已经有了一手好牌,没道理不打出一个好局来!”起身走到王洪身边,坚定地语气,“如果有半点闪失,如果影响了黄海银行的上市业绩,我愿就地免职,以谢天下。再到学校回炉,读博士去。” 王洪故做轻松状,慈祥地微笑着说:“你也太好强了?!这算是立军令状了?”转身,严肃起来,“不过此次年报,是黄海银行从农村信用社改制为商业银行,几年改制成果的一次真正检验,成败在此一举。如果失败,我在这个位置上也就坐不住了,也只能把位子让给年轻人,自己继续回金融研究所当教书匠啦!哈哈!那会儿,我们会是啥子样子?可就不是“恰同学少年”啦!……看来,你我的担子都重得很呦!” 陈静细细的眉毛略微蹙了蹙,随即又很快舒展开:“我一定把工作做好!现在,改叫您一句老师。”像对自己父亲一样的亲热,“您要注意身体,改天我叫上几个老同学,咱们一起坐坐,再打几圈拱猪吧?” 王洪布满血丝的细细的眼睛里洋溢出快乐的光芒,爽快地答应了:“好,一言为定,那就算为你庆功吧!” 黄海市的所有银行全部上市,是黄海市市委市政府的一大骄傲,但是,银行上市之后,能不能以优良的业绩为黄海市再争得荣誉,黄海市委市政府没有底,黄海市银监局也没有底。因此,在上市银行编制年报之前,对银行年报工作做一次动员,便成为了一件必不可少的大事。 赶来开会的陈静把自己的红色奥迪a4轿车停稳之后,风风火火地钻出车门,而后风一样匆匆忙忙地快步走进黄海市银监局大楼,一边和熟人打招呼,一边进入电梯。 电梯门刚一打开,她的手机便响起了贝多芬的命运交响曲,她看了看,手机液晶显示屏上显示的来电者姓名是:刘老师。 陈静的心不觉一沉,刘老师只是女儿媛媛的班主任。刘老师没有事情是不会打电话过来的。她不晓得女儿出了啥子事情? 她只得边走边轻声接了电话:“刘老师,您好!” 对面的刘老师不晓得她现在的环境,依然高声大嗓地说话:“陈行长,您好!最近工作忙吗?” 她语速很快地回答:“忙!跟平时一样。媛媛有啥子事情吗?” 刘老师是个简单而率直的人,直截了当地说:“今天晚上,您来趟学校!我想跟您聊聊媛媛的情况,电话里已经不好说啦。” 她的脸立刻阴郁下来,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心里也布满了阴云:“可以。”自己的话音未落,突然想起今天晚上早已经约了一户大企业谈存款的事情,赶紧改口,“今天肯定不行了!明天晚上,行里要是没啥子紧急的事情,我就赶过去。让您费心了,刘老师。” 刘老师怕陈静重视不够,明天会依然爽约,赶紧轻轻点了下题:“媛媛已经到了非管不可的程度,晚上我们见面聊。” “可以,再见。”她心神不宁地挂上了电话。话音未落,一个男人就迎了上来,来的不是别人,而是同来开会的张秉京。 张秉京也刚来不一会儿,见会场里没有美女行长陈静的影子,便索性等候在会场的门口。他见陈静匆匆而来,赶紧装做久已等候的样子,迎上去:“陈行!我早到了,你路上堵车了吧?” “还好!我和总行时期的老客户——机床公司曹总谈存款的事情。怎么?耽误得不久吧?”她一边说,一边一把推开会议室的门。 张秉京满脸堆笑地敷衍着:“王洪局长刚开讲,没多一会儿工夫!” 会场里已黑压压坐满了黄海市各个银行支行副行长以上的干部。主席台上方,挂着一面横幅。上面大字写着:抓管理,防案件,打好年报攻坚战。主席台讲话席上,银监局局长王洪正在讲话。在主席台上就坐的领导前面,可以扫见摆放的桌牌上写着:中国银行行长、建设银行行长、农业银行行长、工商银行行长…… 银监局王洪局长的发言抑扬顿挫,有板有眼:“中国的经济改革,最关键和根本的改革是金融改革。金融改革的成功,也就标志着中国经济的改革步入了良性、快速发展的快车道。金融改革的主要标志,是我市银行相继上市了。我们的改革是否成功,我们的银行经营效益如何?能不能和外资银行比拼?年报,就是最后的答案……” 陈静悄悄地对身边的张秉京说:“瞧瞧,老王头都亲自关心银行年报了!你没感受到压力吗?” “王局长不是你的硕士导师吗?我们即便有啥,他也会包涵吧?”张秉京和美女行长打着哈哈。 陈静一脸严肃,干脆利索地回答:“年报是针尖对麦芒儿的事情,师生情谊也不好使!” 张秉京在会场的黑暗中,平静地苦笑几声:“啥年报呀,不就几个指标嘛?我们年年做,没……问题。” 陈静把手挡着自己的嘴,悄悄对张秉京说:“花旗银行认为,与建行、中行等国有银行股相比,我们的贷款增长前景不好,欠缺增长动力。贷款上不去影响利润来源的问题,是现在造成我们股价涨幅放缓的主要原因。你信贷部可是要害部门,一是要继续大力开发优质大客户,二是要继续压缩不良贷款。千万不能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出现还不上本息的贷款!听说,有个叫绿色农科集团公司的贷款户,经营状况不好?支行的信贷口,我可是全权委托给你了,如果有啥子事情,可不许藏着掖着呦。我们上桥支行绝不能掉链子!” 张秉京赶紧把他对黄海银行业绩的真实看法使劲儿往心里掖了掖,再把女人透露的绿色农科集团公司资不抵债的坏消息,更深地埋了埋,装出信心十足的模样,不假思索却又一语双关地忽悠着眼前的美女行长:“绿色农科集团公司正申请新贷款呢。新贷款批下来,企业就啥问题也没了!”但是,黑暗之中,他的表情极为复杂,嘴角上露出难以察觉的冷笑,眼神中却有着难以掩饰的惊疑。 陈静信任地点点头:“别出啥子问题就好!” 黄海市银监局局长王洪,今天依然装着一身整齐的西服,他望一望黑压压的会场,又气宇轩昂地讲道:“年报,还说年报。今天是12月2号了,离出年报的日子就二十几天了。工、农、中、建四大原来的国有银行都已经向我拍了胸脯,利润全是上升的;不良贷款率全是下降的。其他银行咋样?我们拭目以待。但我们决不准许任何一家银行在防案件、抓效益上掉链子,更不能让别有用心的人和机构钻我们银行年报的空子,在股市上找麻烦。我们拒绝金融危机,中国也永远不会有金融末日……” 4、索撒的机密名单 虽然中国早在2001年底就已经加入了wto,但是,中国依然是一个对资本项下的外汇进行管制的国家。这种管制不但有效地保护了还属于幼稚行业的中国金融业,也有效地抑制了海外热钱的自由进出,使索撒利用外资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般大举入境炒作a股的行为受到了很大程度的限制。虽然老谋深算的索撒早在几年以前就已经陆续以投资的名义,把自己旗下的数百亿美元换成了自己可以支配的人民币,但是,他明白这笔资金与撬动一个大国金融所需要的资金还差得很远。于是,就像黄海银行忙着做年报一样,他也一直忙着把大量的美元以各种各样的名义、各式各样的方式绕过中国的外汇管制,或伪装成善意的实业投资,兑换成人民币;或通过地下钱庄兑换出人民币,而后直接存在银行,以便享受比境外美元高得多的银行存款利息。 在老谋深算的索撒的小巧玲珑的笔记本计算机里,有一串中国企业的名单:黄海基金管理公司、绿色农科集团公司、恢宏科技投资公司、通达集团……谁也不知道这些中国企业对索撒来说,意味着什么?这十几户企业本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不同类别的经济实体,可在索撒的心目中,他们确是高度关联的,简直是生死相依、难割难舍的关系。这个名单,意味着谋略,还是意味着杀人,或者还意味着什么,始终是索撒的核心机密,这个密级高到除了索撒自己,这个世界上没第二个人知道,包括亨利。 列在索撒机密名单里的企业之一:恢宏科技投资公司,是黄海市最大的民营企业。 恢宏公司坐落在黄海开发区最高的大厦之内。大厦叫恢弘科技大厦,土地证、房产证的拥有者全都是恢宏科技投资公司。就凭着这漂亮的自有大楼,黄海人都知道,这家公司的实力是响当当的。 索撒的凯迪拉克轿车是迎着初生的太阳停泊在恢宏科技大厦下面的,此时,天边正巧有一片大雁飞过。 亨利第一个推门而出,并从车的左后门,跑到了右后门,毕恭毕敬地拉开了车门。 索撒的脸上有着像晨光一样灿烂的颜色,他笑容可掬地钻出车,以“一揽众山小”的感觉眺望着恢弘科技大厦。 冯卉也从副驾驶的座位上下来,快步来到老师身边。 索撒望着冯卉那张鹅蛋型的大脸庞和脸庞上那一对大大的眼睛,慈祥地笑笑,亲昵地拍拍美女弟子柔美的肩:“看来这个王董事长还是挺勤奋个人呀!” 冯卉用英语巨礼貌地迎合着老师:“中国的民营企业家各个都是勤劳致富的!” 索撒脸上的微笑突然随着天边那一片大雁消失了,他反驳自己的美女弟子,但语调是和蔼的:“冯小姐这样说,*先生是不会同意的!他认为,资本家,或者范围更大一些,是剥削阶级,不是靠勤劳而是靠剥削致富的!” 亨利玩笑着给冯卉圆了场:“勤劳和剥削,同样是成为企业家的法宝!” 索撒在弟子们的簇拥下款款地走进恢宏科技大厦。冯卉快步来到电梯前,正准备按电梯的按钮,却被前台的服务小姐一脸冷漠地拦住了。 “请问,您找哪一位?”服务小姐长得不难看,但皮肤呈棕色,脸上一边一片桃红。一眼就看出来,服务小姐来自农村,还没有蜕化掉柴禾妞的底子。 亨利走上来,用生硬的中国话对柴禾妞说:“我们找王董事长!”他的脸上依然是阳光普照的样子。 柴禾妞看一眼一脸红光的索撒,诧异了:“我们王总一般要十点以后才到公司呢。” 见服务小姐一副固执而呆板的模样,冯卉直接拨通了董事长助理徐萌的电话,用标准的普通话问:“徐萌吗?索撒先生已经到你们楼下了!” 徐萌有一张椭圆的娃娃脸,大眼睛,长长的眼睫毛,鼻子有点塌鼻梁,薄薄的嘴唇,长着一个小虎牙,今年三十整。她立刻用热情的口气答复了冯卉:“欢迎你们光临本公司,我下楼接你们!” 索撒似乎听到了徐萌的话,立刻用半生不熟的中国话,热情洋溢地大声说:“不用徐小姐客气,我们自己上去!” 此时的柴禾妞依然一丝不苟地对冯卉说:“请小姐您作个登记!” 冯卉望着服务小姐一脸的死板的认真,想说两句什么,再看一眼两位美国同事,终于没有开口,只好跟柴禾妞走到前台上进行登记。她还没来得及写几个字,徐萌已经从电梯里迎出来,身体轻盈着像春天的风,脸上灿烂着像春天的花。 “欢迎!欢迎!”笑意写满了徐萌的脸,她热情地和大家握手之后,对服务小姐说,“这是我们公司的贵客,别登记了!” 柴禾妞伸了伸舌头,赶紧说了句:“不好意思!” 索撒用英语解嘲般地开着玩笑:“两个小姐都是恢宏科技投资公司的优秀员工!徐小姐,我说得对吗?” 徐萌听懂了索撒的英语,尴尬地笑笑,露出了那颗小虎牙,用中文客气道:“谢谢您的夸奖!我们早就该下楼迎候的。”她引导着大家上楼,进入了会客室,打亮会客室全部的灯。 会客室很大,南北通透,晨光斜射在窗户上,给会客室添加了足够的暖色。这里摆设的家具都是清一色的明式古典家具,黄花梨的木料硬而润,没上漆,越发显得高档而精致。这里的百宝格上摆放的全部都是青花瓷器。有高大圆粗的将军罐,有硕大的盘子,还有各种形状的瓶瓶罐罐。全部的瓷器都铀面暗淡,蓝色发黑,有的蓝色深入瓷骨,有的蓝色还有像颜色弄湿宣纸一般的晕散。应该全部是真正的古董。 徐萌亲自给客人上了水,说声“稍等”,就轻盈地飘出去了。会客室高档的地毯吸呐了她高根鞋发出的声响,可嗒嗒的走路声,在会客室的门外,却被瓷砖夸张出来。“嗒嗒”声由近及远,慢慢地消失了。 晨光已经由窗口照到地面了,徐萌和王董事长没有来。 索撒把一杯中国龙井茶津津有味地品完了,徐萌和王董事长还是没有来。 亨利坐不住了,站起身,气哼哼地站起来,说起了法国话:“这个徐小姐怎么安排的?王董事长怎么还不出来!” 索撒摆摆手,让亨利坐下来,自己索性站起来,在会客室里来回走动,把玩着明清家具和百宝格上的青花古瓷,用英语自言自语地说:“中国的明式家具简洁而幽雅,中国的清式家具复杂而华贵。我还是更喜欢明式的简单!中国的明瓷虽然没清瓷精致和艳丽,但却质朴和淡雅,更像中国文人的性格!” 亨利没心思研究中国的古文化,一脸阴沉,改用英语嘀咕着:“我们上次去绿色农科集团公司,那个姓田的女老板,是自己开车接我们去的。可现在这个企业,竟然让我们等这么久,还没人影!我看这个王董事长对我们的入资没诚意!” 冯卉作为中国人,当然不愿意丢掉中国人的面子,赶紧用英语解释道:“中国现在的老板是中国的第一代富人。环境使然,他们没接受过贵族式的礼仪教育,因此在行为方式上,一时无法与国际接轨。这并不说明……” 索撒忽然呵呵笑了:“中国富一代大多没文化是真,中国的大款没接受贵族教育也不假,但我倒认为,就因为这个王董事长不守时,有意晾晾咱们,倒的的确确表明了他的诚意。你们俩想想,自己的孩子让别人抱走,什么感受?他,痛苦呀!有实力的企业有资格这样的。而你说的那个绿色农科集团公司姓田的女老板,是个大骗子,就是再怎么热情,这热情也是假的!” “您说他是有意晚来,想在谈判中占据强势地位?”冯卉半信半疑地问。 索撒又呵呵笑了几声:“小儿科!应该mba的案例中就有这个课程。” 索撒的话音未落,远处传来了“嗒嗒”地高跟儿鞋响。而后,徐萌又一阵风似的进了门,她望着公司的贵客们,自己做出一脸愧疚之色:“真不好意思,王董事长的车坏路上了。”见亨利一脸的不高兴,徐萌赶紧补充,“不过再过半个小时,王董事长就能赶到了!你们看是等,还是……” 索撒哈哈大笑一声,对徐萌说着流利的英语:“徐小姐,你的龙井茶我才喝了一杯,趁等王董事长的机会,我还能再喝一杯吗?不过,要换上新的茶叶,我感觉第一遍茶,最有味道!” 徐萌不好意思起来,露出了那颗小虎牙,尴尬地笑笑,坚持说着中国话:“对不起,我没来得及给您兑水!”一边给索撒重新沏茶,一边说,“您请您请!” 当索撒喝完第三杯龙井茶的时候,会议室的门被推开了。随着一阵笑声,王董事长终于出现了。 他是一个身材不高的小老头,面皮黝黑,圆脸、圆眼。最早本是一个老实本分的小木匠,见刨花板贴皮生产利润大,就倾全家之囊买了一台贴皮机,而后从一台机器变两台,从两台机器变三台,直至机器变成了300台,再之后不断地创造了一个又一个看得见摸得着的赚钱神话。此时,这个昔日的小木匠憨厚地笑着,伸出双手,步态迟缓地走向世界金融巨头索撒。他的嘴上连声道着歉:“车坏路上了,车坏路上了!不好意思,让您久等!咋能让您久等呢?不好意思!” 索撒哈哈一笑,用流利的中国话,睿智地一语双关地说:“车坏得好,坏得好!我有更多的时间研究你的公司文化,也对你的企业更有信心啦!” 王董事长眨一对小小的圆眼睛,狡黠地一笑:“这么说,我应该晚来?”而后,小木匠出身的他,终于藏不住自己的城府了,几乎说出了他自己的心里话:“这么瞅着,咱们的股权价格好商量了?” 索撒也学着王董事长的憨厚模样,直截了当地说:“只要我控股,你出多高的价,我们都能谈!” 在索撒的秘密名单里榜上有名,而且名列前茅的企业,是绿色农科集团,也就是让张秉京心惊肉跳的巨额贷款欠债户。 绿色农科集团的董事长办公室宽阔而豪华。百宝格上同样摆饰着中国古典瓷器。这些瓷器,造型新颖,五颜六色,崭新瓦亮,充满了贼光,没半点老气。从这外部特征上瞧起来,应该全部是赝品。 老板椅上坐着一个穿着华贵的女人,虽然已经徐娘半老,但风韵尤存。她的腿搭在老板桌上,嘴里叼着一根烟,慢悠悠地吸着,吐着烟圈。她叫田晴,就是那个让张秉京脸色大变的女人。这年头,妇女从经济上和思想上都翻身得解放了。而田晴呢,不光是经济和思想上解放,甚至连自己的肉体和贞洁也一起解放了。她对面的皮沙发上坐着两个年轻英俊,但气质粗俗的小伙子。他们都是跟随她多年的小面首。这两个小面首,瘦高个,戴眼镜的小伙子,姓黄,是她的秘书兼司机;健壮,不戴眼镜的靓仔,姓江,对外称:副总。 女人懒洋洋地对男孩儿们发问:“你们两个小尕贝儿的,给银行信贷员淘换了啥好玩意儿?” 江副总心有不平地说:“听张行说,这个小毛丫头是他特地为咱们挑选的客户经理。才来信贷部没三月,硕士毕业,没经验,除了书本,啥也不懂!” 黄秘书眨眨眼睛,望着风韵犹存的女人:“行长自己个儿寻思着给咱贷款10亿2千万,派个小毛丫头来搞调查,就是博士,不也就是走个过场吗?” 她把嘴里的烟一口气喷出来,没好气地嗔怪道:“瞧你们一个个的臭德行,倒是爷们儿样儿,可那张男人皮下面包的,却全是女人的小心眼儿!毛主席教导我们说,‘不打无准备之仗!’这句毛主席语录,在我像你们这个年纪的时候,就已经背得就滚瓜烂熟了。小毛丫头咋了?咱办这笔贷款,人家是官小辈儿大!银行就这德行,让一笔贷款过,得人人说好;让一笔贷款玩蛋去,一个小毛丫头子说我们是个空壳、已经资不抵债,就够了!” 江副总像一个挨了严母训斥的儿子,诺诺连声:“行行,我给她买一个女士皮包去。” 女人瞥一眼黄秘书,貌似是想考一考他的智慧:“黄子,你瞧呢?” 黄秘书随声附和道:“我瞧着成,但这包,一定得是名牌!” 她把手里的烟一下子捻在烟灰缸里:“狗屁!你们两个大老爷们儿,也就这点儿出息!” 男孩儿们站在老板台前,臊眉耷眼的,一副不知所措的德行。 她一副苦口婆心的样子,教诲着他们:“记住了:给官场上人送的礼,要像玉米面的肉包子。外面的皮儿,一定要不起眼儿;里面的瓤儿,一定要倍儿值钱。要让人家拿的时候,不当回事儿,回家之后,偷着乐去!” 黄秘书很乖巧地顺着女人的话爬上来:“索性送她一个白金戒指?她回家肯定偷着乐!” 她没好气地嗔怪道:“你当你是谁呀?那是她男朋友的事儿,你就别掺和了!” 江副总一副中规中矩的神态:“那就送条白金项链?也能偷着乐!” 她不屑地摆摆手:“那是她老爹老妈的事儿,咱送不合适。”见两个男孩儿都在犯愣,只得说出了自己的主意,“给这个叫于欣的客户经理买一个白金项链坠儿吧。记住,这坠儿要大,一定不要低于一万块,而且,首饰店的包装盒要扔掉,用我们公司最普通的包装盒。在我们公司的包装盒上,还要贴上我们公司的标签,一定让她在拿时觉得,这只是一个不值钱的小宣传品。” 江副总仿佛悟到了自己女人心里的弯弯绕儿:“那毛丫头回家偷着一乐,我们这新增的10亿2千万贷款就算过了一关!” 黄秘书也弄明白了自己女人的心思:“这10亿2千万一扎到手,老贷款连本带息都还上了,而且我们还剩了一千多万的零花钱呐!田总,您可一定带我们去趟欧洲呀!” 江副总终于找到了讨好自己女人的机会:“欧洲,对田总,早就是小菜一碟了。非洲,撒哈拉大沙漠,那才能让田总兴奋起来呢!” 她仿佛没听到两个男孩儿的话,早已经扔掉了准备点燃的一支烟,闭目合掌,祷告般地说:“老天保佑我渡过这一关。这可是对公司,对银行,对股民都积德的善事呀!” 黄秘书用甜腻腻的小声提醒到:“张行长不是还帮助咱们连络了通达集团吗?如果通达集团真能跟我们搞资产重组,就是银行的贷款批不下来,我们不是也能度过难关吗?” 女人没精打采地应了一声:“可以谈谈,就跟上次洋鬼子要搞的风投一样,明知没啥希望,也还是死马当活马医吧!” 5、二奶是怎样炼成 让索撒同样关心并列入名单的企业,还有通达集团公司。 通达公司董事长的办公室十分宽大,背面的墙上挂着名家所作的益志横幅,最显眼的是这里的书柜整整摆满了几面墙,里面没有工艺品,也没有古董,全部是货真价实的藏书。董事长杜鹏程就是陈静的前夫。他出生在中国民间经济最活跃的温州,父母都是精明的小生意人。他的个头中等,身材适中,白净的脸上生着浓眉和大眼,有江南奶油小生的外形,却有着北方男人的豪放气质。可想而知,年轻时的陈静,是很有眼光的,嫁的也必定是一个美男子。 现在的他,正坐在椭圆型小会议桌的端部,气宇轩昂地讲话:“刚才印刷、地产、广告、科技几个公司老总的问题已经讨论清楚了,金融控股公司再谈谈资产并购的计划。” 金融控股公司的老总叫金丰,他嗽嗽嗓子,开始汇报了:“美国大蜂基金拟收购我们持有的黄海基金管理公司百分之八的股权,我们的报价是每股20元人民币,一次可套现10亿人民币……” 杜鹏程摆摆手,打断了金丰的的汇报:“别人收购我们的事情先放放,而且还没个谱呢。先谈谈我们收购别人的事情。” 金丰点点头,赶快换了一份材料,扫了几眼,之后,继续汇报道:“对绿色农科集团进行资产重组的主要价值是他们有几块低价获得的地皮,代交土地出让金后,有望由租变买。同时,由于他们在黄海银行有10亿元贷款,到期有可能无法归还,银行可能以给新企业贷款的方式收回原欠款,企业原有资产即可低价收购。从报表上看,资产和经营情况还是不错的。他们今年的资产负债表显示,6月末,总资产28亿元,未分配利润8000万元。他们的损益表显示。6月末,销售收入21亿元,利润总额4800万元……” 突然门外传来吵吵嚷嚷的人声,随后门“嘭”的一声开了,有人闯了进来。吵闹的主儿不是别人,却是一位美女。美女留着亚麻色的披肩发,轻柔的秀发随风舞动,配上她那一对仿佛永远睁不开的朦朦胧胧的眼睛,像一段迷人的梦;美女的皮肤白皙,滋润得宛如和田的羊脂玉;美女那颗精巧的头,宛如罗马最精美的雕塑,线条搭配得恰到好处。在场的员工见这样一个美女以这样的方式在这样的场合闯进来,都不知道如何是好,只有面面相觑的份儿,场面十分尴尬。 杜鹏程的女秘书,姓方,是一个圆脸大眼、二十八九的杭州姑娘,毕业于浙江大学金融系。她跟在美女的身后,不知所措地匆忙解释着:“对不起,董事长,我跟叶娜娜小姐说了您在开会,稍后才能会客。” 杜鹏程无奈地一笑,看一眼方秘书,再扫扫桌子周围的员工:“没关系,你们先出去吧。” 几位下属识趣地起身,在方秘书的带领下,悄悄地离开了。 叶娜娜精致的头颅仍旧高傲地昂着,她用手理了理有些乱了的长发,义正词严地发问:“你为啥子连着这么多天都不回家?” 杜鹏程没发火,一边收拾散放在桌子上的文件,一边说:“对不起,我忙得很。”说话的时候,他没有抬头,说话的表情和声音都很平静,简直像个慈祥而耐心的父亲。 叶娜娜眼中突然涌出了泪水:“你是不是不爱我了?有了别的女人了。” 杜鹏程依然语调平和:“没那回事,我的公司最近在谈引进外资,准备并购一个农科公司,有挺多事情要忙,刚才你也看见了。” 叶娜娜仿佛有理在握:“借口!这是男人惯用的借口!” 杜鹏程仍未抬头,语气中却带了明显的怒意:“随你怎么想。” 叶娜娜睁着她那一对仿佛永远睁不开的朦朦胧胧的眼睛,娇嗔着:“那你怎么都不敢抬头看我?” “扯淡!”杜鹏程突然站起来,气愤地抬起头,大声说:“这是我工作的地方!这么多公司高管在讨论公司大事,你有什么事情不能回家再说?你竟这样闯进来。你们黄海电影学院就是这样培养研究生的吗?!” 叶娜娜被杜鹏程的愤怒吓住了,突然失去了大声嚷嚷的底气。她在这个大男人面前,感到委屈,又感到无可奈何。这一切的情感最后都归一为撒娇:“我只是想你嘛。这是你自己的公司,还不是跟在家里一样的嘛。” 杜鹏程严厉地告诫:“干什么事情都要讲场合和分寸!” 叶娜娜没了发火的底气,继而则感觉到了自己理亏,用软绵绵娇滴滴的语调回应道:“好吧,那你今天晚上一定要回家。” 叶娜娜的脸上还挂着泪痕,脚上穿着精美的坡跟皮鞋,摇曳着步出杜鹏程的办公室。 叶娜娜虽然离开了,杜鹏程却没了半点工作的心思。他觉得有些累了,颓唐地陷在老板椅里。往事如烟,却咂摸不出是甜还是涩: 他和叶娜娜相识的那天,是在黄海市幽静的天蓝湖畔。天蓝湖的夜色与白天的景致迥异。迷离的灯光使安静的湖面凭添了几分暧mei与神秘。不同肤色,不同年龄的人们在夜幕来临的时刻来到这里,貌似是来寻找什么,或者也许永远也找不到。天蓝湖就是这样一个奇异的地方。夜色下,轻波推动着莲花,被五光十色的彩灯一衬,光怪陆离的。配之以飘荡在湖面上的轻柔的爵士乐曲,即使没有酒精,人已微醉…… 杜鹏程是应张秉京之约来的。在张秉京预定的包间,已经坐下来了几个人。张秉京一见杜鹏程,赶紧跟先来的客人,隆重推出:“想当年,我的这个老同学,硬是放着中央银行处长不做,扑通一声下海了!我,包括他的老婆陈静,都以为他会在市场经济的大潮里淹死。而谁曾想,人家硬是凭借自己的脑袋和多年在金融商圈混出来的关系,迅速开拓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市场空间,先搞印刷,再搞风投,现如今呐,真成了一个成功人士啦。” 一个黑胖子憨厚地搭讪:“不瞒您张行说,我是因为进了局子,出来找不到工作才下海经商的。您这个同学,大权在握,当时也去闯市场,我还是不理解呢!?不也是犯了事儿吧?” 张秉京不屑地笑了:“他咋会犯事?人家可是当过金融系统劳模的主儿呢!现如今琢磨琢磨,还是老杜这种温州人有眼光呀!你们说说,在国有机关、国有企业混着,有啥意思?钱混不上几个,自由没有一点,所谓的事业嘛,其实就一张任命状!这张状纸呢,说你有你就有,说你没有你就没有了!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 一个大高个嘿嘿一笑,深有感触地说:“在政府机关,找个mm玩玩,也是天大个事呀!” 大家哄堂大笑了。唯有张秉京依然一脸严肃:“得得,尽是瞎忽悠!人家陈静可是我们大学的校花。他杜鹏程叼着怕吃了,含着怕化了。他可没心思搞女人!他就是因为老婆在事业上太强,面对女强人,使他自己个儿心里感到不平衡,受了刺激,才下海闯天下,要干大事业的。” 大高个带着羡慕的口气说:“找个女强人好!娶色又取钱!” 张秉京似乎深有体会,感慨道:“我估摸着不见得!女强人没家庭意识,家只是她的匆匆驿站。累了烦了醉了困了,她会想到家里的卧室;可一旦精气神复原了,她又乐此不疲地欢窜于另一个世界。可怜的丈夫就是这样变成鳏夫啦。比如,我们的老杜同志!”这时,杜鹏程正巧进来了。他带着歉意,对大家玩笑道:“张大行长又揭我什么短呢?不过,现在鄙人是下海之人,只要不犯法,就没什么错误可犯了!” 大家寒暄着相互交换了名片。 杜鹏程入坐之后,望一眼周围的湖光山色,赞叹道:“张行长找的地方不错嘛!湖光水色,灯红酒绿,酒不醉人人自醉!我还是第一次来!” 张秉京作出老大不乐意的样子:“我可是多次邀请,可直到今天你老兄才给我这个面子!不过,我也不能让你白来,除了在座的朋友。还有……” 就在此时,一位衣着时尚的美女翩然而至。她的到来,就像黯淡的黑夜突然被白昼冲淡,整个包间的气氛顿时热烈起来。她的到来让杜鹏程的眼前为之一亮,她爽朗的笑声让人倍感亲切。 张秉京领着这位美女走马灯似地给大家介绍认识,最后走到了杜鹏程的面前,热情地引荐:“这位可要隆重介绍一下,杜鹏程,以前在人民银行总行工作,23岁就是正处了。现如今下了海,是一位挺成功的老板,新浙商,真大款呀!” 杜鹏程拍一下张秉京的脖子:“别听他瞎忽悠!秉京老弟总是抬举我!” 张秉京眼睛闪着诡异的光:“这位80后的美女,叫叶娜娜,黄海电影学院的本科生,今年毕业,四川妹子,才貌双全呀。” 当着众人的面叶娜娜和张秉京毫无顾忌地打情骂俏了几下,显得异常地开朗和大方。杜鹏程心里明白了:看起来,他们的关系挺不一般。 张秉京有意把叶娜娜安排在杜鹏程的身边。叶娜娜扬着那颗宛如罗马最精美的雕塑一样精巧的头,刚入座,就用她那一对貌似永远睁不开的朦朦胧胧的眼睛,忽闪忽闪地望着杜鹏程。杜鹏程觉得自己的心率不知道为什么,竟不知不觉地加快了,仿佛自己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叶娜娜微笑着再一次向杜鹏程伸出了纤纤玉手,杜鹏程赶紧礼节性地握了握叶娜娜的纤纤细手。 叶娜娜用好听的嗓音,加重语气说:“您好!杜总,幸会!” 杜鹏程故作坦荡地微微一笑:“幸会!幸会!你们学校出了不少星呀腕的,想必叶小姐也是其中出类拔萃的人物啊!” 叶娜娜撅起薄薄的小巧嘴唇:“哪里,哪里,只在电视台的小节目《梦幻剧场》,得过一个冠军,连个小流星都算不上呢。” 张秉京瞥一眼杜鹏程,再看一眼叶娜娜:“你们两个头回见面,共同语言还不少啊!哈哈!” 叶娜娜娇嗔地捶了一下张秉京的后背:“讨厌吧你,又拿人家打哈哈!” 包厢的大屏幕上出现了《广岛之恋》的mtv,张秉京赶紧把话筒递给杜鹏程。轻轻推了杜鹏程一把:“快点老哥,老弟专为你点的,让我们叶小姐陪你一起合唱。” 杜鹏程想要推辞:“这首歌,我不太会啊!” 叶娜娜大方地走上来:“没关系,我带您唱,不会的地方我唱。” 杜鹏程不好再推辞,带着他的温州口音,试试探探开口了: “你早就该拒绝我,不该放任我的追求,给我渴望的故事,留下丢不掉的名字。” 杜鹏程很认真地一字一顿地跟着字幕唱,确实唱得不太熟练。 “时间难倒回,空间易破碎,二十四小时的爱情,是我一生难忘的美丽回忆。” 叶娜娜唱歌时的声音巨甜美,唱得也挺动情,她拿着话筒的样子更是动人,侧面的轮廓清秀俊美,纤长而浓密的睫毛如蝴蝶般颤动,那一对仿佛永远睁不开的朦朦胧胧的眼睛越发显得朦胧了。一曲终了,赢得了满堂彩。 张秉京喝一口酒,大声评论道:“啥广岛之恋?其实就是他妈的一夜情,婚外恋!这老外,更会当婊子立牌坊!” 朋友们纷纷称赞杜鹏程和叶娜娜配合得天衣无缝,对于叶娜娜更是毫不吝惜任何溢美之词。 只知道喝了很多很多酒,却不知道谁在餐厅上开了房间,更不知道是谁让杜鹏程和叶娜娜成了野鸳鸯。杜鹏程只记得,自己曾经激情四射,用足了男人的勇敢,使尽了男人的力气,而后就爽得一塌糊涂,昏昏沉沉地睡着了。仿佛张秉京他们也有女伴,他只模糊地记得这些女伴不是他们的老婆,而是谁呢?他记不清了。等杜鹏程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发现这个让他曾经快乐似神仙的地方,是一间装修豪华的单人套间。 房间里灯光朦胧而昏暗,有一种迷离的美,依偎在他杜鹏程的怀中的,不是老婆陈静,竟是叶娜娜!酒后的叶娜娜脸上有着一抹羞红的娇媚,眼神里仿佛有着丝丝醉酒后的伤感,整个人散发着一种性感的诱惑,小模样甜蜜、美丽,让人顿生十分的爱怜。于是,杜鹏程明白了晚上发生的一切。 杜鹏程拿了一支烟,准备点,叶娜娜立刻轻快地拿起打火机帮他点燃了。 杜鹏程声音平静,没一点感情色彩地说:“娜娜,这一切好像是做梦,是不是太快了?” 叶娜娜扬起那颗精巧的头,甜美地笑:“比做梦还快呢!我做梦都想不到世界上真有你这样的男人!有钱而不粗俗,随和而有身份感!而且,身体倍棒!” 杜鹏程有了几许尴尬:“前后没四个小时!我们这么做是不是太冲动了?你知道我是有家有室的人。” 叶娜娜撒娇地亲了他:“这就是糊涂的爱啊!没啥子冲不冲动的,我没要求你啥子,你也没强迫我啥子呀?” 杜鹏程抚mo着叶娜娜柔软的秀发:“娜娜,你知道吗?你是个挺可爱的女孩子!跟你在一起我觉得挺快乐!” “真心话?”叶娜娜用一对大眼睛直视着杜鹏程,而后半玩笑半认真地嘀咕着,“你们温州人,各个是滑头呢!” 杜鹏程无言地点点头,而后又不解地问:“我只听全国人民说河南人坏话,在你这里温州人也成坏人了?” 叶娜娜有些得意地笑笑:“挺多人都这么说,呵呵。” 杜鹏程沉吟片刻,话在自己的嘴里绕了半天,最后还是迟疑地问了:“你……和张秉京原来怎么样了?” 叶娜娜有些不屑地撅撅嘴:“他呀,”忽然,她仿佛醒过懵来,会心地笑了,“你是在吃醋吗?我和他早就掰了,他呀,农民一个,除了有几个好朋友,简直一无是处。” 杜鹏程笑了,学着叶娜娜的腔调玩笑地调侃张秉京:“没钱而粗俗,随和而虚伪。除了女人,没其他嗜好。典型的农民进城。” 叶娜娜脸上没了笑,忽闪着长睫毛,认真地说:“你可不要小瞧他,他花钱挺大方的!他有时候开奔驰车、还偷偷到法国买家具,一点都不穷!他嘴上老是哭穷,可我猜呀,他一定是有钱的男人。”而后,她深情地望着杜鹏程,“可谁让我和你一见钟情呢,已经爱上你了,就不会和别人在一起了,不管他是穷光蛋,还是真大款。” 杜鹏程有些动情地亲吻着叶娜娜的发际:“谢谢你,娜娜,我真没想到我今生今世还有这样的好福气。你真是天上掉下来的林妹妹。我一定会好好待你,不辜负你。你不是马上大学毕业了吗?就到我公司来!” 叶娜娜把自己小巧的鼻子在杜鹏程的大鼻子上蹭了一下,故意撅了嘴:“那可不行,人家已经考上研究生了嘛!” 杜鹏程没想到眼前的小美女还这样的有出息,他学着叶娜娜的样子,把自己的大额头在叶娜娜小巧的额头上蹭了蹭,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那我就供你读书啦!” 叶娜娜听杜鹏程这样说,那一对仿佛永远睁不开的朦朦胧胧的眼睛立刻亮了:“真的?!” 杜鹏程真心地笑了:“那还能假?我也算为社会作贡献嘛!” 两人的情绪都有些激动,紧紧地依偎在一起,再一次开始了翻云覆雨的游戏。 方秘书悄悄走进来,打断了杜鹏程的沉思。方秘书毕恭毕敬地轻声问:“董事长,会……还开吗?” 杜鹏程从沉思中回过神来,让原本向墙的老板椅转过来,对着自己的秘书说:“散了吧。主要问题就按照刚才会上议定的办,尤其是资产并购的事,要抓紧到位,决不能含糊。” 方秘书转身要走,又似乎想起什么,转过身来:“安排与绿色农科集团田总的见面,是否继续?” 杜鹏程沉思一会儿:“听张秉京话里话外地说,绿色农科集团的小产权别墅被市府强行拆除了,在黄海银行拉了10个亿的窟窿,外资晃了一下也没结果。现在倒是我们吃掉这个绿色农科集团的时候!按照计划,安排与田总会谈一次。” 方秘书转身刚走到办公室的门口,又被杜鹏程叫住了:“绿色农科集团的事情,还是再等等。晾晾这个田总,看看发展再说。另外,今晚安排我和温州的老乡们聚聚,公司股份以后如果卖给鬼子了,自己手里就没有资金控制了,心里不塌实。温州的6000亿人民币的民间热钱不可不用呀!” 方秘书很职业地询问老板的安排:“我们要采取什么步骤呢?” 杜鹏程起身,走到办公室的落地窗前,望着蜿蜒流淌的黄海江:“我决定以通达公司为发起人,成立黄海温州商会,把商会变成一个资金融通的平台!” 方秘书会意地点点头,之后,关切地问:“您真的要引进外资吗?” 杜鹏程感叹一声:“如果他们有诚意,当然要引进,一块钱一股的股份,如果真能20块钱一股出手,有什么生意还能比股权出售利润高?只是我总是担心,其中有诈。我们浙商经过了小商品的加工制造时期,又经过了在全国各地炒楼房炒煤矿的时期,现在应该往资本运作上发展了!” 6、调查本是摆样子 于欣是主动向张副行长申请做绿色农科集团客户经理的。 张秉京望着一个美丽而单纯的银行新员工,盯着新员工那一对不大但很圆的杏眼和她眉心中间那颗小小的美人痣,心里突然笑开了花。他的眼珠子只转了一转,就赶紧顺水推舟地答应了于欣的请求:“这可是我行的优质客户,你熟悉一下企业,练习一下贷前调查的本事,应该应该呀!”于是,乐不可支地把贷前调查的任务交给了他眼中的这个像小雏鸡一样单纯的小姑娘。 接到任务的当天,于欣便由江副总和黄秘书陪同着,来到了绿色农科集团的生产基地。在一座蓝色的大棚下,堆放着几大堆白色柳条包。柳条包两侧是两个车间。 于欣望着堆积如山的白色柳条包,问:“这里面装的是什么材料?” 江副总没磕绊地回答:“聚乙烯。生产农膜用的材料。”为了证明自己的话,他把放在最上面的一个包打开来,抓出一把白色的聚乙烯给于欣看。 黄秘书装出一副技术专家的模样,煞有介事地说:“生产工艺你进车间一瞅,就门儿清了。” 美女挺认真:“买聚乙烯,生产农膜,这就是你们申请此次贷款的用途吗?” 江副总、黄秘书异口同声地回答:“对!” 江副总推开车间的大门,让于欣进去。车间顶很高,面积很大,却黑乎乎的。近百台注塑机隆隆的轰鸣着,但是车间里却稀稀拉拉的只有十几个人。 于欣半真半假地赞美道:“看来,咱们这里生产效率挺高呀!”她用手摸了一下机器,手指上立刻沾满了铁锈,她在心里自言自语着:“估计这些机器是为我特地开的!” 江副总敷衍着:“我们也是资金密集型企业嘛!和美国一样,多用设备少用人!” 黄秘书也赶紧随声附和:“对头!人比机器麻烦。” 江副总见于欣一副将信将疑的模样,赶紧补充说:“美国一家基金公司还寻思给我们进行风投呢!有一个叫亨利的大个子,领着一个美女专程来过!” 黄秘书继续补充:“如果美国鬼子给了钱,也许我们就不要贷款了呢!” 在绿色农科集团董事长办公室里,田晴和张秉京正用最时髦的通讯工具:网络电话进行通话。 她一边吸着烟,一边用眼睛盯着老板桌旁边的电视监视器,监视器屏幕里面,于欣在车间的机器旁正仔细观看着。“你派来的这个于欣,真可靠吗?” 他很自信地回答:“刚来的80后,单纯幼稚,除了书本还是书本,啥都不懂!” 她把可视镜头对准监视器的屏幕:“你瞅瞅,她看得可贼认真呀!” 他淡淡一笑:“客户经理,贷前调查能汤事儿吗?这也是我教育的。但是,她瞅了也是瞎瞅!她能瞅明白你那机器上全是锈吗?她能推论:这铁锈表明设备长期被闲置,企业也没正常生产吗?她不能!”张秉京仔细端详着镜头里面的车间,不满起来。“你咋不多找几个工人来!你也不琢磨琢磨,这几个人,能看得过来这么多机器吗?” 她无奈地支吾:“我的工人全走光了。这几个人还是我让那两个小尕贝儿的,花几百块钱临时雇的呢!如果这笔贷款不批下来,我也得远走高飞,不能在这待着啦!” 张秉京没心思听女人唠叨,盯着计算机画面里的车间,仔细地查看着,担心起来:“机器的台数,能兑出10亿2的贷款吗?” 田晴倒是一副轻松的神态,给自己再点燃了一支摩尔烟,深深吸上一口,才回答他的问话:“这早已按照你的吩咐做好了!两个地方的机器有二百四十台,还有四台大型机器。按照生产能力,完全能用掉10亿2的聚乙烯!” 他依然不放心,追问:“合同的采购数呢?” “我让黄子做了几份假的采购合同,也正好是10亿2的聚乙烯!上游公司是我早已经预备好的一个企业,叫大明物资公司。” 听她这样对答如流,他冷笑两声:“啥大明物资公司?也是空壳吧?” 她换上一副打情骂俏的德行,把烟圈吐到视频镜头上,让镜头对面的他钻进了朦朦胧胧的烟圈里:“在你张行眼里,我就没真玩意儿啦?至少我这个女人还是全须全引儿,啥也不少吧?” 虽然她的烟圈在计算机的荧光屏上弥漫着,但是,他依然本能地对着计算机的荧光屏摆了摆手,仿佛真的摆脱了她的恶作剧一般,赶紧很认真地解释道:“我是怕你的空壳公司经不住于欣这样的毛孩子查!” “注册资金五千万呢!合同全是原件,贷款用途完全符合你们黄海银行的要求。而且,我还让黄子他们在车间外面推了许多塑料包,让他们当着你派来那小于的面打开一包,那小于也亲自端详了,白花花的,全是真正的聚乙烯!” 他诧异起来:“真的全是聚乙烯?你啥地儿整来钱买的?” 她夹着摩尔烟的胖手轻轻摆了摆,呵呵笑了:“我变也变不出那么多的钱来买聚乙烯呀!” 他疑惑起来:“那聚乙烯……?” 她呵呵一笑:“只有上面的两三包是聚乙烯,下面的塑料包里,全是沙子!” 他沉吟片刻,而后会意地点了点头,像哭又像笑地说:“有你的!我都不知道夸你是聪明,还是骂你是歹毒了!这么瞧着,这回,你还真能把小于蒙过去!” 她得意地吐了个烟圈:“她也不白忙活,我还给她备了一份小礼物呢!” 大棚下面的于欣与江副总和黄秘书一起走着。她眺望了一下远处。在车间的远方,有一条河,远方是蓝天白云,青山绿水,可河边却是一片狼籍的瓦砾。 她想起黄海银行放出的10个亿的贷款,再看看这片浩瀚的瓦砾,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揪着,忽然变得沉重起来,在心里轻轻叨念着:“这一定就是被拆掉的违规别墅的残墙剩瓦。”她的脸上故作轻松的样子,语调也有意明快起来,问:“这边的机器只有一百多台,能用得了10亿2的聚乙烯吗?” 黄秘书赶紧把准备好的假合同递给于欣:“河那边还有一百四十台机器,其中,还有四台大型机器呢!这是我们的采购合同。” 江副总把健壮的身体像山一样屹立在于欣旁边,立刻补充道:“最近,政府对使用农膜的农民制定了奖励政策。农民每搭建一个农膜大棚,就奖励5000元,这项政策无疑带动了我们公司农膜的销售。采购10亿2的聚乙烯,只要机器开动,就能有10亿元的收入!” 车间的远处突然传来了狗叫声。于欣敏捷地回头张望。只见车间的房顶上有一个人影,一晃就不见了。但是,看房顶上那人的身影和体态,于欣的心里突然一沉,因为,那分明就是崔大卫!可崔大卫怎么会突然出现在绿色农科集团的房顶上呢? 于欣心里暗暗地琢磨着,可脸上却毫无表情,装做什么也没看见的样子,用不经意的语调问:“咱们这里保卫措施安全吗?” 江副总不知美女看到了什么,更不知道美女在想什么,操着大嗓门,大咧咧地回答:“这儿没啥值钱玩意儿!除了机器,就是不能吃不能喝的聚乙烯。” 黄秘书见美女面有疑虑,赶紧谄笑几声,补充道:“安全!绝对安全!有门卫,还有狗呢!” 江副总和黄秘书带着于欣来到田晴办公室门口。黄秘书毕恭毕敬地敲门。田晴已经从监视器里看到了于欣,赶紧对张秉京说话:“你的革命同志来了,我们要面对面地玩一把了。咱俩再见吧!” 张秉京赶紧关了自己计算机上的视频,通过还没来得及挂断的音频叮嘱道:“再听我说一句。如果于欣问起担保,你就把你的上游公司报上来!” 田晴迟疑着:“可……大明物资公司真是空壳呀!” 张秉京冷笑几声,用胸有成竹的语气说:“我料到了。你这大明物资公司只要有财务报表、营业执照和贷款卡就行了!” 田晴迅速关掉网络电话,捻灭刚吸了一半的烟,坐直身体,清清嗓子,对这门口喊:“请进!” 黄秘书上前一步,推开办公室的门,例行公式一样的寒暄过后,于欣故作欢欣地对身边的女人说:“田总,咱们公司的材料和现场情况我都看了,情况和来之前张行介绍的差不多。” 女人的眼神中立刻洋溢出难以抑制的喜悦:“是吗?小于经理果然像张行所说的那样,聪明伶俐!而且,还漂亮!” 美女眨着一对不大但很圆的杏眼,不好意思地笑笑,心里说:“不愧是个闯市场女人,还真会找给我戴高帽子的时机!”但是,她脸上的笑容却突然消失了,问:“但是,我怎么没看到担保单位的材料呢?” 女人眼神中的喜悦突然消失了,代之以难以掩饰的惊慌。她尴尬地笑笑,从桌面的烟盒里抽出一根烟,点燃,慢慢地吸了一口。做出诧异的模样,望一眼两个80后男孩儿:“咋着?你们没给小于经理汇报担保的事?” 80后男孩儿们面面相觑,支支吾吾。 江副总的一张大脸上,全是阴沉:“原来的贷款都是抵押的。” 黄秘书把小脸凑上来,赶紧帮腔:“对,还有一部分是纯粹的信用贷款。” 美女在心里对自己说:“这笔贷款搁现在,信用贷款根本就放不出去!”可她却装出仿佛被触动了什么一样,嘴上深有感触地说:“是呀。我听张行说过,银行没股份制改造那阵儿,他和信贷员两个人签字就能放出1000万去。根本没有审贷会!” 女人呵呵一笑,毫不隐晦地揭露着过去金融的混乱:“这还是你们张行谦虚了呢。再向前推几年,他和崔大卫两个人签字,5000万贷款就能展期。哪儿像现如今这么罗嗦呀,企业得先还钱,而后才能再贷款!” 于欣听了,仿佛吃了个脏东西,心里挺不舒服,嘴上也再恭维不出好听的话了,便不冷不热地说:“中国的银行为什么要进行改革呢!那样下去,我们还没和外资银行竞争呢,金融危机也别来了,我们就已经让不良贷款拖垮了!” 女人听了美女的话,仿佛被人卡了一下嗓子,咽了口吐沫。心里暗自骂道:“我瞅这个小毛丫头,虽然是个80后,可却没张秉京说的那么乖!” 美女见女人脸色难看了,怕这个闯市场的女人突然翻了脸,反而让自己不好收场,赶紧缓和语气,拣女人爱听的话恭维着:“优化中国金融生态环境是十七大文件上说的。但是,企业和企业不同,当时的绿色农科集团,一定是银行的优质客户!” 于欣的恭维立刻见效了,女人的眼睛里立刻充满了光亮:“还是小于经理瞧问题准。过去,都是银行主动敲我的门。不瞒你小于经理说,当时我办这个公司的时候,入资两千万人民币,全是现金呐!那阵儿可是真风光呀,我的一个奔驰,我儿子的一个面包,里面装的,全是钱!而你们张行当时是啥?农村信用社主任!总共才管七八个人,整个信用社的存款,还没我自己个儿的现金多!” 美女回过头,重新认真地端详着面前的女人。继续半真半假地恭维着:“田总真是女中豪杰!值得我学习!”心里悄悄地嘀咕着:“人真有两面性,这个女人在几年前,一定是个响当当的人物呢!如果沿着正路走下去,该多好!也应该是银行的优质客户了。可现在,哪哪都是假的!她怎么就沦落成这个模样呢?是素质有问题,还是道德出了错?” 女人见美女重新打量着自己,一对美丽的杏眼中仿佛蕴涵着许多没有说出来的东西,立刻警觉起来。她的笑容中,也立刻充满了假意,在心里叨咕着:“我可别被这小毛丫头给忽悠了,一不注意说出不该说的话来!”嘴上则煞有介事地感叹一声:“好汉不提当年勇。现如今中国的银行都进步了!放一笔贷款,又是前台调查,又是后台审查,还要开审贷会,金额大了,还要到总行重新搞这么一次。都快把我折腾瞎了!” 美女继续追问:“现在,咱们公司已经没了抵质押物,连机器设备都抵押完了,到底谁给你们担保呢?” 女人盯着美女眉心的中间那颗小小的美人痣,一点不含糊地撒谎:“大明物资公司。是我们的上游客户,也是优质企业。” 80后男孩儿们终于找到了插话的机会,异口同声地附和着女人:“不是优质企业,我们也不敢进他的货呀!” 女人继续振奋起自己的精神,假话真说:“大明物资公司注册资金5000万,没有债务,生产经营形势挺好!不是小好,而是大好!” 美女不紧不慢地问:“在什么地方?能不能带我去看一下?” 黄秘书见女人无语,用手正正自己的小眼镜,赶紧接过话茬:“远,在巴通县呢!” 江副总看一下自己腕子上的劳力士金表,大声说:“我们光顾工作了,于经理,都中午12点了。该吃饭啦,我们一起撮饭去!” 7、遥望大盘之上 刚批发出一件矿泉水,挣了几块钱利润的崔大卫,心里惦记着绿色农科的不良贷款,心里总是仿佛被什么东西拽着,不塌实,这生意做着也就难于静下心。他虽然不懂股票,但是,没吃过猪肉,毕竟看见过猪跑。信贷员出身的他,自然知道如果市场上知道了黄海银行存在巨额不良贷款的消息,一定会影响到黄海银行的股价。而现在市场上知不知道黄海银行存在巨额不良贷款这一事实呢?黄海银行的股价是不是已经跌下来了?他好奇极了。于是,他终于坐不住了,还是从自己的小百货店里抽空溜出来,站到黄海营业厅的大厅里,用一对黄豆一样的小眼睛望着大盘上依然为红色的黄海银行股票,一副茫然的表情。 崔大卫对身边的股民散户们轻声叨咕着:“银行捅出这么大的娄子,这股票为嘛还能‘噌噌’地往上长呢!?一块钱一股的股票,现在竟卖到了46块啦?!” “说的是哩,股票生意就是好!眼瞧着自己的股票账户,从原来4块钱的资产,现在就变成46块哩!”离崔大卫最近的老程,看着崔大卫神经兮兮的样子,以谆谆教导的语气说:“现在银行都规范了的,股市的透明度也高哩,出事情也早就公布的咧!现在没公布,就说明没事的!外资都瞧好中国a股,晓得什么是q吗?” “啥是q?我也不知道!”肥姐问。 霍宏利瞥一眼肥姐,轻蔑地解释道:“q就是我们这儿还不准许外资自由进出的时候,让老外大款也能炒a股的制度。要求老外大款必须符合中国人的条件,还得经过中国人审批。而且老外大款的美元全得换为人民币,在有中国人守着的专门账户炒股票!以后您一见到q,就想着是老外大款在买中国股票就成了!” “现在已经有54家这样的老外集团哩。阿拉分析哩,就一个月的时间,境外投资集团q净买入500亿元人民币的中国股票哩。其中,大部分就是黄海银行哦!”而后老程拍拍崔大卫的肩膀,“侬也赶紧追!就买黄海银行,今天46买,明天52卖,眼瞧着自己的股票账户资产,一天一个样子,比变戏法还神奇哩!比侬做那些个小买卖,钞票来得快哩!” 崔大卫翻翻白眼,对老程的老天真劲儿,也是不屑一顾:“得了吧您哪,玩股票您行,可银行里面的弯弯绕,您可绕不过我!没公布,说明就没事儿?姥姥!” 肥姐把嘴巴凑近崔大卫,小声说:“听说,您有消息?给咱也透露一点!今天我的黄海银行,可又涨了3块钱呀!” 崔大卫把一双老手伸到肥姐胸前,手指头往自己的方向勾了勾:“现如今不是讲市场经济吗?要消息,要材料,得拿钱买!” 肥姐装出不高兴的样子,把脸贴近崔大卫,话语却依然是兴高采烈的:“一会儿,肥姐我请你撮饭,咋样?谁让我肥姐股票今儿又挣钱了呢!” 老程看着崔大卫一副马尾拴豆腐,提拉不起来的德行,摇摇自己的脑袋,呵呵笑着挖苦道:“看来,这黄海银行是把崔大卫同志修理得神经哩!这市场经济,也得生财有道哦!侬总不能告诉人家一次路咋样走,就朝人家要几块钱吧?这不成钱串子了吗?” 崔大卫把一双老眼瞄准老程,很认真地打岔:“您是学法律的,现如今比我估摸得准。您说这做假报表、编造假用途从银行贷了款,再还不上,是犯了民法呢,还是犯了刑法?是不是应该枪毙呀?” 老程脸上的笑容顿然消失,一脸的严肃:“金融诈骗,当然是犯刑法的。损失大,罪过重,当然是要枪毙的呀!” 崔大卫听了,眼光游离起来,他默默地点头,没吱声。 肥姐看着神经兮兮的崔大卫,碰碰他的胳膊,玩笑道:“老崔,你不是寻思着拿点消息去搞敲诈勒索的生意吧?” 老程笑呵呵打个哈哈:“敲诈勒索可不是正经生意哦,那也是犯罪的啊!也是犯了刑法的。” “我在遥望,大盘之上,有多少股票在自由地滑翔。昨天已忘,风干了暴涨,我要和你重逢在套牢的路上……” 一颗尖嘴猴腮的小脑袋随着用《月亮之上》乐曲改编的歌声凑上来,霍宏利煞有介事地说:“那说不定也得枪毙!不过,我估摸着这个老崔,也是牛鬼蛇神之类!我今天还在金融网站的‘黄海银行吧’里读了几篇分析文章哩,篇篇说大势利好,没半点黄海银行利空消息哦!” 肥姐颤着身体上的赘肉上前一步,也赶紧表现一下自己的与时俱进:“我也上网讨论!有个叫‘逢春一笑’的主儿,说黄海银行能上300块呐!” 霍宏利雌牙笑笑:“您瞧见一个叫‘豁出去’的主儿跟贴了吗?” 肥姐认真地回忆片刻:“好像……还真有!” 老程把身体往几个人中间挪了挪,不屑地望着霍宏利:“‘豁出去’就是侬喽?” 霍宏利赶紧狡辩:“我叫霍宏利,他叫‘豁出去’,不是一码子事!” 老程对霍宏利的把戏心知肚名,也不揭露,就拿出将计就计的架势问:“侬‘豁出去’,不对,侬霍宏利有何高见哩?” “sb!”霍宏利坏笑起来,“‘豁出去’就写了这两个英文字母。” 老程仿佛是老革命遇上了新问题,诧异起来:“阿拉不晓得sb是个什么玩意儿哩!” 霍宏利一针见血地抖搂自己:“‘豁出去’就是给‘逢春一笑’一个最公平最通俗的评价:傻b!并让他玩儿蛋去!”说罢,霍宏利又沉浸在那首用《月亮之上》的乐曲改编的股民歌曲里了:“谁在呼唤,行情多长,挣钱的渴望像白云在飘荡。东边割肉,西边喂狼,一摞摞的股票,就跌到了天亮……” 崔大卫仿佛意识到了什么,用一对黄豆一样的小眼睛盯住老程,挺认真地问:“你们说的帖子,是不是就是*那会儿的大字报呀?” 霍宏利最先被崔大卫隔世般的认真逗乐了,他顾不得唱歌了,不怀好意地逗弄崔大卫:“崔师傅就是聪明,比喻得还真他妈的恰如其分!他一针见血,就把那些乱帖归纳为*那会儿的大字报啦!” 老程也被逗笑了:“崔大卫呀崔大卫,侬比阿拉年轻,侬可比阿拉要世外桃源、不知魏晋的呀!” 崔大卫异常认真地问霍宏利:“咋到网上去?咋样贴大字报?” “啥*?啥大字报呀?现在都啥时代啦?”肥姐见霍宏利摆出一副没正形儿的德行,又要逗弄崔大卫,看不下去了,赶紧走上来,说:“还是大姐我来教你嘛!” 肥姐虽然知道老程糟糕业绩的底牌,但依然是老程死心塌地的粉丝和知己。她见崔大卫走远了,赶紧拉住老程的衣袖,神秘兮兮地把他拉到角落里,见四周无人,再把手捂在自己的嘴巴上,对老程悄悄地说:“俺有个外甥女,人长得可漂亮了。北大毕业就去了美国,叫冯卉,她说美国大蜂基金要收购黄海基金管理公司哪!”老程用袖子甩一下肥姐:“搞什么搞嘛,肥姐同志,阿拉以为侬真的有小道消息哩,原来就说这个的呀!” “俺这还不算小道消息?”肥姐没生气,依然神秘兮兮,“俺是瞧你这死老爷们儿,玩股票不赚钱怪可怜,才透个消息给你!” “是已经收,还是想要收?” 肥姐哑然,而后支支吾吾地:“已经收了……不……还是寻思着要收……” 老程根本不领情:“阿拉不晓得外商想收购黄海基金管理公司对股市有什么影响哦?” “黄海基金管理公司委托黄海银行发行黄海基金!据说就是美国人的主意。你到银行瞧瞧,1块2一股,老百姓都争着抢着排队买黄海基金哪!” 老程似乎琢磨过味道来了:“这么说,这黄海基金管理公司和黄海基金也许现在,至少是将来,都有外资背景了?” 肥姐一拍老程的胳膊:“俺就是寻思着让你帮着拿个主意,俺要不要吃进黄海基金?” 老程眼珠一转:“我瞧可以的啦!中国最早时候发售的淄搏基金,发行价1块,最后已经涨了十几倍!何况有外资概念!?买基金,才真正是小本赚大钱的啦!” 肥姐笑了:“那我也到银行排队去啦!” 老程乐呵呵地玩笑道:“刚才阿拉可是听见了的哦,侬的股票又挣钱哩!今天的肯德基,侬要掏腰包的哦!” 8、家事能有几多愁 一辆红色的奥迪a4轿车停在了黄海市实验中学的门口。陈静批完了最后一笔个人住房按揭贷款的合同,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好在今天晚上终于没了应酬,也终于没接到事情紧急必须让她亲自到场的任务,她按照与刘老师的约定,赶到了女儿的学校。 奥迪a4轿车发动机声虽然轻,但依然惊动了门卫,他推门出来,用浓重的京腔,没好气地嚷嚷着:“这都睡觉的点儿了,您来找谁呀?” 陈静放下轿车的玻璃窗,十分歉意地说:“对不起啦,找刘老师。” 门卫老大不情愿地打开大门:“下次您瞅好表,早点。” 她面对门卫的白脸,只有看着的份儿,嘴上还得歉意地连声说:“一定。下次,一定再往前赶!”此时的她,已经完全没有了在职场上雷厉风行、叱咤风云的感觉,宛如一只忍气吞声、只会沉默的小绵羊。 门卫望着她背影,依然不依不饶地小声嘀咕:“她们咋就不知道被窝里舒坦呢!” 白天里热热闹闹的校园,此时却是格外的冷清,只有孤零零的数盏昏暗的灯光。一进校门,东面是一个石榴园,树上已经长了许多石榴。西面是一个花园,有两个蘑菇亭,一高,一矮。蘑菇亭的旁边是一些莫名的花儿,应该开得很浓,很艳。与花园紧挨着的是一个非常宽阔的大操场。大操场和花园的背后是教学楼和办公楼。 陈静远望一下几栋教学楼,也是一片漆黑,只有一栋楼的一间办公室还亮着灯。那就是刘老师办公室的灯光。她抬头看了看刘老师那间还亮着灯的办公室,快步上楼。轻轻地推开了办公室的门。 刘老师一个人正在批改学生作业,批改完的作业本已经摞了一尺高,看来,刘老师一边加班,一边等了很久了。 她歉疚地走上去,轻声道歉:“刘老师,对不起,我来晚了,行里有一大堆贷款合同,给缠住了,……真不好意思,耽误您下班了!” 刘老师站起身,和她握了握手:“没关系。”而后,把办公桌上的作业本推到桌角,也没给陈静客气地倒水,就直奔今天的主题,“我就是想跟您谈谈杜媛媛思想情绪方面的事。我一直挺喜欢这孩子,以前挺聪明上进。可最近一段时间情绪不太稳定,成绩也下来了,您也知道,现如今是要中考,很节骨眼儿的时刻,努把力就上去了,不努力的话,那就难说了。我们实验中学是市重点,如果孩子考不上本校,沦落到不好的学校,对孩子的自尊心和自信心都是挺大的打击。成绩恐怕就很难再赶上了,以后要想考个理想的大学,那就更是难上加难。” 陈静是主动在刘老师对面坐下来的。她极其认真地听刘老师讲着,那认真的态度不亚于对面讲话的就是银监局局长王洪,等刘老师话音一落,她赶紧赞同地点点头:“这孩子现在变了,可能正处于青春期的叛逆心理阶段。我看见她的时间本来就少,她跟我的话也越来越少了,可能原来……跟她爸爸的话多些。”说着她的眼眶有些红了。 “你们家的情况我也有点了解,我能理解这孩子,你们都太忙,又离……”刘老师停顿下来,瞅了一眼美女行长,赶紧改口,“又都各自忙各自的事情,对她可能有所忽略。希望你们能抽空多跟她谈谈,最好是跟她爸爸一起。家长毕竟还是更了解自己的子女。最近嘛……她,好像和一个男同学走得挺近……” 陈静突然打断了刘老师的话:“媛媛早恋了?!” 刘老师望一眼急赤白脸的陈静,苦笑一下:“有没早恋的事实,我还没完全确定,但是已经有了迹象,这是我更担心的。希望我们都努努力,给孩子做做工作,让她把注意力集中到学习上来。” 陈静语气里充满了不安:“好,我一定找时间跟她好好谈谈,您在各方面都多帮助她,我们家孩子自尊心强又太敏感。”而后,坦然地把刘老师没好意思说出口的话,直截了当地说出来,“特别是我和他爸爸离婚之后,她的个性更加敏感了。有啥子情况,尤其是早恋方面,请您及时通知我。这是我绝不允许媛媛出现的事情!” 刘老师对陈静这样的态度,表示满意,她赞许地点点头,而后主动起身,对脸色难看的陈静说:“好的,我们一定。我们多沟通,这样也便于跟孩子沟通。你们也不容易啊,孩子要管,工作也正是在拼命的节骨眼儿上!” 陈静开车离开学校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回家的路上,除了路上的灯,还有几辆孤单急驶的车,大街小巷几乎是空无一人。 她在心里自言自语着:“真没想到,我,一个女人,也在不知不觉中成了夜归人。” 看着城市的灯光映照在自己的前挡风玻璃上,这美丽的夜景在车子的移动中幻化出不同的景象来,她不禁百感交集。恍惚间,她仿佛在玻璃窗上,看到了一幅幅他们一家三口昔日幸福和快乐的情景:那时候的媛媛笑得多甜啊,骑在爸爸的肩头上,顽皮地对着紧随其后的自己招手,大笑。这种大笑,完全是个无忧无虑的小姑娘的笑。不一会儿,她仿佛又看到了她和杜鹏程的争吵情景、最刻骨铭心的是女儿那无助的泪水。 此时,银行的宿舍楼里,已是夜阑人静。她蹑手蹑脚地开了门,怕打扰女儿睡觉,她索性没有开灯。房间黑乎乎的看不见鞋,她索性光着脚,走进屋内。她再轻轻地走进媛媛的房间。此时,女儿已沉沉睡去。 女儿床头贴着韩星的大幅海报,画中的年轻小伙子,相貌白皙、英俊。她微笑着摇了摇头,极轻柔地抚了抚女儿的头发:“啥子时候女儿已不知不觉长大了呢?女儿现在迷恋的这个白皙英俊的小伙子是谁?对这一代90后的孩子,自己为啥子就完全不了解呢?记得自己小时候也曾迷恋过明星,那可是杨子荣和洪长青呀。” 她仔细地端详着女儿的脸。看着女儿的脸,再在镜子里照一下自己的脸,她感觉两张脸越发地像了。从女儿的脸上,她忽然仿佛看到了前夫杜鹏程的脸。接着她的脑海里又充斥了吵闹声和女儿无助的泪水。 现在,陈静想着那段痛苦不堪的往事,不由自主地摇了摇头,而后自言自语道:“我不愿再想起那个人。” 在陈静的内心世界里,对杜鹏程的恨,依然没有消失。杜鹏程与叶娜娜的暧mei,还像画面一样清晰,事情也恍如发生在昨天。 那时的陈静还在黄海银行总行当处长,那时的黄海银行还是信用社体制,大家过着没任务指标,没经营压力的日子。由于杜鹏程还是创业初期,公司的事,事必躬亲,忙得不可开交;家里的活,她都自己无怨无悔地包干了。 发现杜鹏程的外遇,也是几次偶然的巧合。 记得有一次,她陪客户在黄海市最有名的量贩式ktv唱歌。在她去洗手间的时候,在旁边的包房里竟然发现了杜鹏程与叶娜娜!虽然杜鹏程与叶娜娜的旁边还有几个温州客人,但是陈静突然进去后,杜鹏程的惊慌与尴尬依然让她疑心顿起。当时的杜鹏程,是这样辩解的:“小叶,你的四川老乡,一个80后的小女孩儿,拉来与客户一起唱歌,活跃一下气氛而已。” 当时的叶娜娜,穿着一条巨精致的短裤,是当时最流行的韩版;一件黑纱的上衣,有一点点朦胧的透明,隐约可以让人看出她那小小的纤腰;一双达芙尼品牌深蓝色的凉鞋,白白的脚趾甲个个染成鲜红的颜色。她的长发飘逸地披散着,漂亮极了。她的身上一定喷洒了法国第一品牌的香水——christiandior的紫毒,那袭人的香气,貌似使她整个人都站在香雾里,仿佛让人误以为自己也站在了花丛中一般。 黄海市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但是,有一次陈静陪支行的同志在临江宾馆吃饭,竟然又碰到在一起吃饭的杜鹏程与叶娜娜! 他们说说笑笑,仿佛亲密无间。对陈静的突然出现,杜鹏程又是一样的惊恐和尴尬。杜鹏程继续辩解着:“小叶,一个要毕业的大学生,你的四川80后老乡,想让我辅导她写论文呢!”见陈静脸上有着难以掩饰的疑云,杜鹏程又敷衍着,“我是高级经济师,辅导叶娜娜写一篇文化产业的论文,还不能胜任吗?” 让陈静绝望的是那次她出门倒垃圾。当时的她,累得满头大汗,邻居大娘与陈静笑脸打招呼:“陈处长呀!您可很少有空在家里休息,这个周末咋没应酬呀?” 陈静抬起头,把落在额头上的头发梳理一下,笑着回答:“家里像猪窝了。索性留一天,把家中里里外外打扫一遍!” 进门后,她扶着墩布把子,坐在沙发上休息。这时,一段在电影里经常看到的没有任何新意的故事竟然在她的家里上演了:桌上杜鹏程该死的手机响了。 陈静亲昵地自言自语:“这家伙,太粗心了。出门手机都敢忘!还做啥子生意吗!”拿起来查看,显示的是一条短消息,联系人是叶娜娜,陈静对这个名字感到陌生,又仿佛熟悉……短信的内容却让她如五雷轰顶:“亲爱的,明天上午我没课,晚上老地方见。” 陈静木然地瘫依在沙发上,脑子里一片空白。她几乎是无意识地撕拽着自己的秀发,突然打开了身边的音响。邓丽君的歌声刺耳地飘来:“……连名字你都说错,证明你一切都是在骗我,看今天你怎么说……” 不恰当的歌词在不恰当的时候让陈静受了刺激,她一把把放在电视上的中置喇叭打到地上。喇叭却依然顽强得响着高音:“……你心里根本就没有我,把我的爱情还给我……”这喇叭的顽固与可恶,像杜鹏程,还是像叶娜娜? 那天夜里,杜鹏程回来得依然很晚。 他蹑手蹑脚地打开楼门,再小心翼翼地进门。发现房间里黑着灯,他伸手去开客厅的灯,猛然发现灯下披头散发的陈静,呆呆地坐在沙发上,表情木然,镜片后那一对大大的丹凤眼仿佛肿了,一脸的泪痕。 杜鹏程装出轻松的模样,走到陈静旁边坐下,玩笑着:“老婆,怎么了,生病了吗?” 陈静面无表情,声音暗哑,态度坚决:“咱们……离婚吧!” 杜鹏程虽然心虚,但却依然惊愕:“为什么?”而后故做镇静,想表演一下自己的无辜,“你这是哪儿跟哪儿呀?” 陈静冷笑一声:“婚姻长了。你厌倦了,我也觉得累了。” 杜鹏程立刻明白了什么,表情尴尬:“为什么……你……说清楚!” 陈静有气无力,但态度决绝:“媛媛,已经让我送她姥姥家了。如果你杜鹏程没有异议,明天,我们就把手续办了!”而后,她面无表情地把手机递给杜鹏程,啥子话也没说,离开客厅,走到自己的房间,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这之后,杜鹏程虽然极力想挽回他与陈静的婚姻,但却与叶娜娜依然藕断丝连,难舍难离。于是,在他们办理离婚手续之前的十几天光阴里,吵闹不断,一对高素质的温文尔雅的夫妻在此时此刻彼此面对的时候,竟然都成为了战场上的战士,角斗场里的斗士!往日的温情早已烟消云散。 在前年的年底,陈静和杜鹏程终于离婚了。他们离得干净利落,没有吵架,没有争论,没有律师,甚至连离婚协议都在街道办事处写的。他们拿到了那张暗红色的离婚证书,和结婚证书差不多。这证书以前是绿色的,现在成了暗红色。如果不仔细看,还以为依然是结婚证书呢。 离婚那天,陈静心里很轻松,轻松得仿佛周末刚睡了个懒觉醒来一样。没有人看得出她有一丝的不快乐,陈静也觉得自己很快乐。 而后,陈静的生活平平淡淡地过着,与往日相比,似乎没有啥子太大的区别。陈静依然是一个人上班,一个人吃饭,回到家,依然是一个人守着女儿媛媛。不同的是,以前她和杜鹏程经常半夜的时候大吵,她歇斯底里的大吼大叫,然后整夜整夜的失眠,而现在,没有了和她吵架的对象,她能够很安静地睡觉了。只是有的夜晚,她会发现自己的心仿佛是无际的荒原,空寂得没有边际。每当那个时候,陈静会想起他们的过去,想起他们的婚姻;但是,陈静又不敢想,每次想起那些过去她都宁愿强迫自己重新回到夜的黑暗之中,品尝那没有边际的空寂。 随着时光的流逝,陈静依然感觉出了自己的变化。平日里她除了工作,变得更加沉默了,虽然在上班的时候,她努力装出无所谓的样子。陈静自己在心里承认,刚刚离婚的那些天,一到晚上,当媛媛在自己的卧室睡下了,整个屋子里就会变得冷冷清清,静影孤灯,空虚和寂寞如影随形。所幸的是,她可以被划入女强人之列,工作就是她的爱好。离婚后的那段日子,仿佛夜晚格外漫长,为了打发时间,她几乎隔三差五就到办公室加班或陪客户吃饭。 有人说,寡妇门前是非多,让陈静没有想到的是,其实离婚女人门前的是非,也一样多。好像一个女人离开男人,总有一些阴暗的原因。因为在银行工作,美女行长陈静为了自己的职业形象,平常不得不注重个人的外表,这一点离婚之前和离婚之后,没有啥子不一样。可她却不晓得为啥子,离婚后,她的衣着竟也在不知不觉中莫名其妙地成了勾引男人的信号! 曾经有一天,记得时间大约已经是凌晨两点了,陈静突然收到了她一直很尊重的总行领导何亲名的短信,短信不是一般上下级之间的寒暄和问候,竟然是莫名其妙的暧mei之辞:“我看见你昨天在宿舍楼下穿着红裙子了,真是好瞧!能穿那条红裙子出来,跟我跳一次舞吗?你也许还不晓得,我还是个舞星呢!” 收到短信之后,陈静思索、犹豫了很长时间,在心里一直在盘算着:回还是不回这个短信呢?这个时候的短信,陈静如果回了,表明她对总行领导何亲名有着暧mei的半推半就;如果不回,她又担心这个总行人事部的主任日后会真的给自己小鞋穿。最后,陈静只好手机关掉,装做睡觉,似乎压根儿就没有收到过这个短信,才算逃过了一次xing骚扰。 还有一天,妈妈从四川打电话过来,悄悄地问自己作为美女行长的女儿:“静儿,你离婚也有一年多,经常出门,有没有晚上把男人带回家啊?妈可是机关干部,这张老脸可比啥子都要紧啊……” 面对声音沉重的老人,陈静也只能沉默无语。最后,陈静只好虚意答应了母亲要她准备再婚的要求。她想,也许真的像母亲说的一样:避免被骚扰的唯一法子,只能再找个男人结婚,用婚姻来遮住周围一道道好奇的目光,堵住那些说话没有深浅的嘴巴。 饱尝了流言蜚语的诽谤和寂寞的困惑后,一种再次冲进围城的yu望在陈静的心里强烈地燃烧起来。再婚,在一段时间里,成了陈静生活里的主旋律。 那时,妈妈专程从四川赶过来,通过亲戚朋友帮忙给陈静介绍了不下数十个男性公民,这之中有有过婚史的男人,还有未婚的小伙子,相亲的过程虽然有不同,但结果却同样以失告终,且失败得千篇一律。 陈静没有和任何一个男性公民相处是超过一个月的。让她没想到的是,每个男性公民见上几次面之后,就都开始千篇一律地向她以及她的身体要这要那,急切得像个偷桃的猴子,吓得陈静望而生畏,也不得不知难而退了。 记得有个男人,跟陈静才见第一次面,就对她提出了非份要求。那男人闪烁着一双暧mei的老眼,问:“难道你不需要吗?” 一句带着赤裸裸yu望的话语,把一件在陈静心目中本该是最美好的事情,搞得变了味道。这位男性公民貌似不是在寻找爱情,而是在寻求着肉体的发泄。于是,这段计划发展的关系,戛然而止。 相亲过程中这千篇一律的失败,倒让陈静似乎发现了真理,男人在理智上,在许多方面,貌似常常强于女人,但在再婚问题上,却仿佛相反。男性公民年龄越大,往往就越表现出和年龄不相称的幼稚。男性公民们往往是也不管双方有没有感情,有没有结果,就想往纵深处发展,甚至动手动脚,性的要求几乎是立竿见影般地出现。这最终使她顿然像个泄了爱情之气的皮球,再也没了求爱精神。 虽然陈静是一个离了婚的女人,但她依然希望再婚之路能像与杜鹏程的初恋一样纯真、美好,一切都能像初恋一样,从零开始。可男性公民们似乎都不这么想,他们大都觉得再慢慢花时间和金钱,花前月下地谈恋爱,费时又费力,非常不经济,不如直接上chuang来得实惠且解决实际问题,男性公民也许个个都在理直气壮地反问着她:要那份浪漫纯情干啥子吗?! 于是,现实与理想的差距,最终把陈静变成了一个一直形单影孤的孤家寡人,也成了一个众人眼里彻头彻尾的以工作为乐趣的女强人。 9、虚拟世界也现实 崔大卫终于学会上网了,还给自己个儿起了一个挺时髦很响亮的网名:“好汉”。“好汉”在金融网站的“黄海银行吧”里,一停一顿地刚敲进几个字:“我估摸着,黄海银行一定要跌!” 立刻,一直泡在网上的“豁出去”不干了:“你丫sb,说话要有根据!” “好汉”被当头一骂,字打得更慢了:“我当然有根据!” “豁出去”立刻脏话如潮:“你丫玩儿蛋去!找抽呢,是不是?” 此时的“逢春一笑”正用很抒情的文字胡乱写着梦游一般的文字:“网上只我一个人,光看不说话。深市和沪市貌似都是为我开的;我也像超出了平常的自己,到了另一世界里。我爱暴涨,也爱反弹;爱追高,也爱抄底。像今晚上,一个人在这迷茫的走势下,什么都可以买,什么都可以不买,便觉是个自由的人。”忽然,见了“好汉”和“豁出去”的斗争,她放下了自己的诗情画意,也赶来对“好汉”进行围攻:“黄海银行可是凝结着我们大家的血汗呢!千万不能信口开河!” “好汉”的手就是跟不上思维的速度,刚敲进一个“我”字,自己个儿又把计算机电源线碰掉了,他的计算机本来就是一个二手货,没有ups电源,电源线一掉不要紧,“好汉”立刻就从“黄海银行吧”里突然死亡了! “豁出去”依然不依不饶:“sb就是sb,丫玩儿蛋去了,都不知道打声招呼,真他妈没礼貌!” “逢春一笑”见“好汉”消失了,便又悠闲自得地回到自己的诗情画意里,颇为文雅地继续写着帖子:“贴吧里面,熙熙攘攘,密密麻麻都是股民,而赔钱的最多……” “豁出去”不再打脏字,也文雅地顶了一个帖子:“股民的脸色一律是阴阴的,乍看像一团烟雾。” “逢春一笑”打个哈哈,继续梦游一样地抒情:“但庄家的风姿,便在烟雾里也辨得出。图形上看隐隐约约的像是要反弹,只有些大意罢了。资本如流水一般,静静地消逝在这一片绿色的海洋上。” “豁出去”见一直不搭理自己个儿的“逢春一笑”回复自己个儿的帖子了,而且文字优美而漫长,也赶紧跟贴:“小道消息里也漏着一两点要涨的意向,没精打采的,是套得发绿的眼。” “逢春一笑”先发了个“笑脸”,而后写道:“这时候最热闹的,要数报纸上的理论家与网上的股评家;但热闹是他们的,我什么也没有。” “豁出去”赶紧套词:“还有我!” “逢春一笑”发了一个“怒脸”,而后没有了半点诗情画意,她写道:“今天因您和我共同作多头,多说了几句!明天,请您把嘴巴洗干净了再发言!”不等“豁出去”反应,”逢春一笑”就立刻下线了,也没有说声“88”! 崔大卫在网上想当一把“好汉”的想法没见成效,便下定决心要在现实世界里,对准田晴和张秉京,开始他大刀阔斧的讹钱行动了。 他当然明白自己讹钱行动的危险性。他知道自己个儿手里的材料是把金钥匙,可以攫取一笔财富;但同时他也知道自己个儿手里的材料,还是个zha药包,这个zha药包可以炸死田晴、张秉京,也可能会让他自己告别这个世界。但是,他依然要行动。因为,最近的他,仿佛遭遇了魔障:他的眼前,总是浮现出一个80后美女对他的蔑视的表情,他的耳畔总响起美女于欣指责他的声音:“崔师傅,我觉得您好可怜。我们要做真报表,你说是冠冕堂皇。您容忍大鱼吃小鱼,也甘心啃滓泥,就是不肯为了黄海银行的荣誉大胆地站出来,哪怕是做出一点点牺牲!” 难道崔大卫真的成了一个连清纯的80后小姑娘都瞧不起的主儿?在他崔大卫自己个儿的心目中,他依然是老实巴交的孝子加好人呀!于是,他更坚定了要立刻对绿色农科一伙采取讹钱行动的决心。 崔大卫并不是一个白痴。他知道在自己个儿行动前,一定要为这个“黑材料”找一个安全可靠的地方,进行妥善保管,只有这样,才是他自己确保讹钱行动万无一失的唯一法宝。 隐藏“黑材料”的地方,他琢磨过很多次。 他想到过,他曾经去过的母亲家乡偏远贫困山区的草棚子,那里有一个痴呆的白发老头,是他的远房亲,坐在火盆前烤火。一个瘸腿的老太太蹒跚着抱稻草铺在光板搭的床上。草棚里,几乎没有家具和摆设,主人一贫如洗。他摇了摇头,距离的原因,那里显然不合适。 他想到过,他曾经去过的母亲家乡山上的几座破石头房。大雪覆盖着房子的顶,房子里黑乎乎的,仿佛黑夜。一个驼背老头,是他的远房亲,正在用柴禾烧火。火光照亮他苍老的脸和畸形的驼背。他的床底下,还睡着一个破衣烂衫的男人。老头总说:“你也三十大几的人哩,和我不沾一点儿亲不带半点儿故,咋能在我床底下过一辈子呢?” 男人总是从床底下探出蓬头垢面的脑袋,傻笑着:“这床底下,好着哩,暖和!” 老头苦涩地摇摇头:“唉,你也算活一回人哪!” 他依然摇摇头,那里似乎就没有能藏下这份材料的地方。 终于,崔大卫想到了自己个儿在速递公司工作的弟弟,这里对上桥支行来说,近在眼前,又远在天边,又有无数的信件做保护,绝对是藏匿材料的首选之地。 一大早,崔大卫就来到了速递公司,左顾右盼地望着速递公司门口进出的人,焦急地等待着。可是,左等不见他要找的主儿,右等还是不见半个人影。最后,崔大卫还是不耐烦地拨通了手机:“小卫,我在你门口候着呢,你在哪儿窝着呢?” 另一边的崔小卫气喘吁吁地接了电话:“哥,我在外面送邮件呢。还得十分钟。你那玩意儿直接交给保安,让他转给我不行吗?” 崔大卫毫不犹豫:“不成!” 崔小卫解释着:“保安是我哥们儿,为嘛就不成?” 崔大卫压低了嗓音:“这‘黑材料’是钱,也是命!” 崔小卫诧异起来:“这么邪乎?我还没听说过!” 崔大卫急赤白脸了:“哥不需要你听说!如果我出了嘛事儿,你就把这材料交给黄海银行上桥支行一个叫于欣的女孩儿!让她抖搂出去。记住了吗?” 崔小卫听得云里雾里的:“一会儿钱,一会儿命,一会儿女孩儿,乱七八糟的!还是等我到了,再跟我说吧!” 世界上的事情就是这样无奈的,杜鹏程,这个陈静厌倦而不想见的主儿,现在却偏偏是另一个大美女为了她的某种急切目的而急着想见到的人。 索撒虽然已经吩咐亨利通过中间人与通达公司的金融公司总经理金丰取得了联系,但是,收购通达公司所持有的黄海基金管理公司股权的事,却迟迟没有进展。于是,索撒按照自己的秘密名单,又安排冯卉去接近通达集团公司,试图另辟蹊径,以期有所突破。 虽然冯卉并没有完全猜透索撒的意图,但是,她依然立刻就把搜索的目标盯在了通达集团公司,也同时盯在了杜鹏程的身上。 冯卉用细嫩的手指在“百度搜索”里只敲了“通达集团”四个字,轻轻地一回车,计算机的荧屏上就立刻出现了有关通达集团和杜鹏程的条目,竟达数十万个。 冯卉点了一下搜索栏目中的“照片”,满满一页的小图片照片目录立刻把计算机的荧屏占满了,照片数也竟高达千页之多。她敏捷地点了一下杜鹏程的全身照。杜鹏程,这个成功的温州男人,立刻吸引了冯卉的全部注意力。 他有着适中的个头和适中的身材,他白净的脸上,有着一对浓眉和一对具有穿透力的大眼睛。他的外形有着江南奶油小生的文雅,却更有北方男人的豪迈。当冯卉的眼光触及到他的眼睛时,仿佛照片里的杜鹏程正专注地看自己,她的心跳突然之间竟莫名其妙地加快了,心里一阵触动,感觉到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快乐,伸手摸了摸脸,脸上热热的。 她立刻又打开了杜鹏程的简历,眼睛急速地搜索着:“杜鹏程,1970年出生在中国民间经济最活跃的温州市,父母都是精明的小生意人。杜鹏程自幼就从父母那里学习了勤俭持家、诚信做人的良好品德;也继承了讲求实效、追求利润的商业精神。他从北京大学毕业后分派到人民银行总行工作,23岁就是正处长。但是,就在他仕途平坦的时候,他却选择了下海、自主创业的道路。他创建和领导的通达集团,在短短的十年时间里,已经从用10万元自有资金购置印刷设备为温州企业做包装印刷起家的小企业,发展成为现在拥有印刷、广告、科技、地产、金融等多个行业子公司的集团公司。目前,通达集团拥有总资产10亿元,年营业利润8000万元,是目前国内包装印刷行业的龙头企业。” 按照冯卉以往对中国企业的并购习惯,如果美国大蜂基金要入股或并购通达集团,首先要找到一个熟悉通达集团的顾问公司或中间人,进行先期联系,甚至做好商业计划书之后,她才会进入这个项目。但是,今天的她却一反常态,搜索到了通达集团公司的网站,点击了“联系我们”栏目,飞快地抄录公司电话,并按照这个电话号码立刻打了过去。电话接通后,一个悦耳的录音的女声传过来:“感谢致电通达集团公司,请直播分机号码,查号请拨零。”冯卉立刻按了零键,一个真正的女人的声音传过来:“您好,请问您需要什么帮助?” 通过这一拨一问,冯卉对通达集团的规范管理和自己的工作进展感到满意了,她当然希望能宜将胜勇地把接近通达公司的工作一步完成到底,于是,老练的她,对着电话对面的总机小姐撒谎了:“我是杜鹏程总经理的朋友,请帮我接他的电话。” 接线小姐立刻警惕起来:“对不起小姐,我们是不能直接转总经理的!” 冯卉对碰这样的壁早有心理准备,于是赶紧继续撒谎:“我是美国大蜂基金。与你们杜鹏程总经理有约的。你可不能耽误我的工作!” 接线小姐顽固地坚持着:“有事我可以帮您转接相关部门的。请问你有哪方面的事情呢?” 冯卉与接线小姐pk着耐性:“我……有金融方面的事情!” “那好。我可以帮您接金融公司办公室。” 冯卉失望了,也有了几分恼火,于是,她把嗓门提高了八度,嚷嚷道:“金融公司办公室解决不了我的问题!” “那我把电话帮您接杜总秘书好吗?” 冯卉绝望了,她心里明白,秘书将会比接线小姐更不好对付,如果不说出个子丑寅卯来,绝对不会得到个一二三四的!于是,她只好把谎话进行到底:“算了,我直接打你们杜鹏程总经理的手机好了!” 冯卉挂断电话,感到了从来没有过的失落,心里阴沉沉的,仿佛家乡的梅雨天。在地球上东南西北地跑了个遍的冯卉,对任何事情都不会轻言放弃,现在当然也不会例外。她又在搜索栏目里填上了“杜鹏程”三个字。按了回车键之后,计算机的荧屏上又出现了近万页的信息。但是,翻过来看过去,除了杜鹏程作为通达集团董事长兼总经理的讲话,就是杜鹏程代表通达集团参加某种社会或商务活动的信息,却总是找不到他杜鹏程的联络方式。 就在冯卉已经感到筋疲力竭准备放弃这种方式的时候,她却突然通过杜鹏程的名字搜索到了一个名字叫做“心雨的天空”的博客。 在博客的首页上,左侧是博主艳丽的美女像,美女像下面是博主的小传:“笔名:心雨;本名:叶娜娜;年龄:不告诉你;职业:学生及自由演艺工作者。博客的右侧,是博主叶娜娜的心情日记。最新的一篇日记——《我的幸福生活》立刻吸引了冯卉的眼球:大家都在说找个二婚男人不好,可是找个二婚男人又有啥子不好啊,我以我自己的真实经历来晒晒,找个二婚男人后的种种好处吧! 我是在农村长大的,家里祖祖辈辈是最普通不过的农民,爸爸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对我说,要想跳出农门,就要考上大学,不然一辈子就只能都待在农村吃苦受穷了。当时的我虽然似懂非懂,但是从那后,我便开始努力学习了。这倒不是因为我有所谓热血报国的高尚情操,我上大学而后再读研究生,只是为了我自己将来不用在农村受苦受穷! 考上大学后,我来到了梦寐以求的黄海市,可是在这里,我很快地发现了自己的渺小。家里给的那一点儿钱,根本不够花。因为穷,我得自己去赚学费。我在一家演艺公司找了份兼职工作,开始了边学习边工作的校园生活。 在演艺公司,我可以遇见巨多银行行长、企业老板和社会名流,我也在这里认识了现在的老公。他是个大老板。虽然他家里曾经是有老婆孩子的,可是我并不在乎这些,他晓得我是利用业余时间兼职工作,所以对我巨好,后来我和他住在了一起。 我在电影学院读研究生,一般是住学校集体宿舍的,通常周末和周四的下午,老公开车来学校接我,我们学校的女生也有巨多像我这样的人,所以一到周末的下午,我们学校门口就会停一溜子的高档轿车,都是来接我们出去玩的!这已经成为了黄海市的一景。是丑陋还是时尚,我不晓得。但我晓得这就是生活的现实。 自打我和老公同居后,生活上的事我就再也没有费过心。现在,晒晒我的生活质量,大家别笑我哦: a,房产:我在市区里拥有一套新房,郊区有一套别墅,因为风景优美,周末和周四,我和老公都会去别墅里住。b,汽车:老公今年给我买了一辆尼桑牌红色小跑车,作为我出行的代步交通工具。c,金钱:老公给了我一张银行卡,里面有50万人民币,家里还有现金10万,基本是我零花用的。d,家庭:虽然老公因为生意经常早出晚归,但巨疼我,对我挺好。e,老家:农村家里今年盖新房,老公二话没说,拿出了20万给我,农村自住建房已经足够啦。 我明年研究生毕业。由于黄海市艺术院校众多,而需求的岗位却不多,于是就业竞争比其他专业更为惨烈,巨多同届的同学不是改行,就是重新选择专业继续读书,还有些从大学毕业到现在一直都漂在家里做‘啃老族’。我喜欢做自己想做的事,让自己的人生旅程里全是自己的色彩。给别人打工太苦太累不自由,因此,我现在不出去找工作了。不晓得大家对我晒出来的生活有啥子看法和意见,欢迎抛砖!日记的后面,竟然有一幅杜鹏程和博主叶娜娜亲亲热热的合影照片。日记点击率高达二十万人次,评论数百条。如果叶娜娜是想通过博客炒作自己,看来,她的目的基本上是达到了。 聪明的冯卉脑筋没有半点转动就已经明白了博主叶娜娜与杜鹏程的关系,也从另一个侧面了解了大款杜鹏程,还有他的第二任太太! 她的脑海里闪现出照片里的杜鹏程仿佛专注地看自己的样子,眼前又瞧着叶娜娜娇媚的神态,不晓得怎么了,她的心里有种酸酸的感觉。 叶娜娜自鸣得意的甜言蜜语,让冯卉有了一种在吃饭的碗里发现了死苍蝇的感觉。虽然心里不舒服,但此时的她已经对叶娜娜的品行和嗜好有了几分把握。老练的她当然不会放弃叶娜娜这样一个送上门来的敲门砖,她的潜意识告诉她,这个叶娜娜对她接近杜鹏程,对她深入通达集团公司一定大有用处。 冯卉带着几许好奇,更带着几许功利,又打开了叶娜娜在读大学时写的一篇心情日记《梦想与现实》:不同大学的学生,兴趣点是不一样的。清华的学生总喜欢谈中国科学家获得诺贝尔奖的可能性。北大的学生,10个一般会有8个讲全球经济局势;而在电影学院的校园里,每一个学生对娱乐圈之外的一切事情都是身心漠然,他们谈论的永远只有师兄师姐的成名史,以及最新上映的影视剧中又走出了自己的哪位同学。 电影学院女大学生的思想现实全都是来自精神上的压力。普通高校的学生只在毕业时才感受到求职的危机,而电影学院的学生大二就可以去拍戏了。竞争提前到来,可电影学院女大学生其实都还没有准备好:自己的知识不够,阅历浅薄。我们愿意这样吗?但实际上已经别无选择。 在社会上巨多人眼里,电影学院女大学生是非常浪漫、‘巨疯’的一族,在公共场合,她们面对生人熟人都可以脸不红心不跳地大谈自己如何如何出色。其实,那些表面的疯狂是以骨子里的现实为基础的,因为在娱乐圈里,自信和个性的张扬是成功的先决条件。电影学院女大学生不仅要相信自己是最好的,而且还要告诉别人她自己是最好的,只有这样才有可能抓住难以寻找的机会。 作为电影学院女学生的我,一天的生活实际上是这样艰苦而繁忙进行的: 6点被闹铃叫醒,而后去学校的花园里读一个小时的外语。8点开始上课,每节课还要溜出来或者把头藏在课桌下接几个从演艺公司打来的电话,以便记录下晚上要去参加的活动。13点,别的同学午休的时候,我就要开始准备鞋子、衣服和化妆用品。下午,如果没有必修课,我就要去演艺公司给杂志拍封面或者谈一些广告。之所以现在就有了广告“业务”,是因为我曾参加了国内一家电视台举办的“梦幻剧场大赛”,并拿了冠军,演艺公司也就成了我的经纪人。巨多时候,学习任务和课外活动常常发生时间冲突,显得千头万绪,有时真感到身心疲惫。但想起农村的家和影视圈的激烈竞争,我总能又打起精神,露出笑脸。我明白这是自己不得不去做的事情,因为只要稍一松懈,就会失去巨多的机会。 电影学院女大学生是表面浪漫,骨子里现实。大二的时候,我曾“如痴如醉”地喜欢过班里的那个他,最后却主动选择了放弃。为啥子呢?不光是我这样进行了选择,电影学院女大学生都是巨少与学校里的男同学谈恋爱的,这几乎是电影学院的爱情潜规则。因为每个人心里都巨清楚:大家都是学生,在看不见未来蓝图的时候,空洞的恋爱是我们来自普通家庭的女孩儿玩不起的一种奢侈,没有人会认为这样恋爱下去是有美好前途的。冯卉为了能与叶娜娜在网络的博客上建立“好友”关系,立刻注册了一个名叫:“飘动的云”的博客。博客刚一注册完,她自己的手就痒痒了,立刻写了一个发自内心的小段子:去年从哈佛大学博士毕业后,我不顾在美国的朋友的劝阻,坚决回国,加盟了美国德利金融公司中国部的工作。记得刚回国那阵儿,心里巨兴奋,也特激动,走在黄海市的大街上,觉得自己像做梦一样,不敢相信自己真的回到了阔别5年的祖国。 第一次和同事去国际金融饭店旁边的本帮菜餐馆吃饭,别提有多高兴了,心想,在美国可吃不到这么地道又这么便宜的中餐!回国的前几个月像与什么人在进行蜜月生活一般,心想,可不用在美国受移民的辛苦了!这辈子不需要再回美国了!觉得中国处处都美如鲜花。但是,我渐渐发现,经过5年的磨砺,自己和中国文化之间已经有了不小的差异。这种中西文化的差异是微妙的,隐藏在生活中的一点一滴里,不是轻易能够改变的。 在美国待得时间太长了,已经习惯了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的行为方式,忘记了东方式的谦虚,也忘记了东方式的谦让。西方文化往往是直来直去,觉得自己是十分好,自己就一定要说十分好。东方文化则比较含蓄,经常是拐弯抹角,自己嘴里说的不一定是自己心里想的。觉得自己是十分好,嘴上最多也只会说八分,留着两分让对方去猜。 记得一次和一直生活在国内的朋友闲聊,谈到聪明和智能的区别,他问我说:“你觉得自己是聪明型呢,还是智能型?”我当时不假思索,随口说道:“我是既聪明又智能型的。”那位朋友立刻用异样的眼神,惊讶地看了我一眼,用怪异的声调说:“你倒是一点儿都不谦虚啊。”我当时一愣,突然意识到在东方文化里,即使别人夸奖你的时候也应该努力保持谦虚谨慎的德行,应该这样虚情假意地回答:“哪里哪里,还差得远呢!”自然不应该有王婆卖瓜,自卖自夸的举止! 转眼之间回国已经一年多了,就仿佛倒时差一样,我骨子里的中国情结才越来越占上风,对国内的生活和习惯又重新慢慢地适应并习以为常了。也经常有朋友约我吃饭,好奇而诚恳地询问我在海外的生活和回国的感受。我在这里可以如实地告诉大家,尽管在中国有不少海归已经变成了海待,但是,在美国华尔街的中国人圈子里,阔别多年的祖国,依然像一颗巨大的磁石,对大家有着有增无减的吸引力。中国加入wto后经济增长势头迅猛,海归的年薪水平也越来越靠近美国同事的标准,我经常听到朋友们在国内找到高薪职位的消息。冯卉贴完了这个帖子,感觉不对,自己注册博客的目的不应该是抒发自己的情绪,而主要是应该讨好叶娜娜!为了让叶娜娜回访自己时对自己有些了解,冯卉赶紧从网上胡乱下载了一些关于离婚女子情感不幸的故事,又粘贴了几篇有关二婚女子幸福生活的文章,目的就是把至今未婚的自己,包装成一个再婚的幸福女人,以引起叶娜娜的好感,使交流能从网上尽快发展到网下,甚至发展到杜鹏程的家里去。 冯卉把自己的博客按照叶娜娜的口味一包装好,立刻就在叶娜娜的帖子后面发表了跟贴评论: “感情需要磨合,找不到合脚的那一只,婚姻这双鞋就不可能让你感到舒适。我刚离婚的时候,觉得生命都是灰色的,每天重复同样的生活,上班、下班、吃饭、睡觉,活得就像行尸走肉,直到认识第二个他!他是我生命的绿色,他充满阳刚的脸坚定地对我说:‘就是你了!’那时候的我犹如惊弓之鸟,爱情,婚姻,已经伤得我太深太深了!” 贴完了这个评论,连冯卉都不得不为自己设计的骗局感到荒唐,她吐了吐舌头,再摇了摇好看的头! 而后,冯卉在自己博客的“好友管理”中,向叶娜娜发出了加自己为好友的申请。一张喝洋墨水的80后大美女张开的网,就等着学艺术的80后小美女来钻了。 10、想要纯真不容易 黄海营业厅人头攒动,在索撒巨额资金的强力推动下,股票大盘依然是一片飘红。 老程神秘地说:“今天,阿拉那黄海银行总行的老战友,可透消息给我哩。” 肥姐赶紧把耳朵凑上来:“利好还是利空?今天我的黄海银行可又涨了1块多钱啦!” 老程依然在现实世界里作着永远的多头:“阿拉一直是多头的呀!利空消息,阿拉咋能说呢?” 霍宏利也赶紧把脑袋伸过来。老程望着霍宏利:“此人姓何,叫何亲名,是黄海银行总行的人事部主任,消息绝对可靠的啦。” 霍宏利急赤白脸地催促:“您快说,您哪会儿忽悠过不准确的消息呀?我们相信您呢!” 老程友好地拍一下霍宏利的脑袋:“侬这小赤佬,有奶就是娘的啦。” 肥姐也急不可耐了:“行啦行啦,待会儿再逗吧。我都快急嗝儿屁了!” 老程悄声说:“何主任说,原来崔大卫说的,银行有不良贷款的事情,是真的呀。现在,何亲名主任准备亲自帮助化解呢!” 霍宏利把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一个叫何亲名的人事主任,帮助化解不良贷款,我听这事儿,咋有点悬乎呀?!” 老程依然认真:“阿拉这个战友,人很精明的啦。他是不会乱说话的,马上就要提升成总行的副行长哩。侬想,总行副行长要放一笔贷款出来,还不容易嘛!他说,他和他的家属,黄海银行股份,全部是满仓的啦!” 肥姐如梦方醒一般:“难怪!难怪呢!黄海银行这两天一个劲儿的涨,原来消除了利空消息!” 霍宏利拍一下自己个儿的大腿:“刚才老崔也来了。他还问我:买股票好,还是买房子好呢!弄不好这个老家伙,早先散布利空消息,就是为了吃进呢!这是个什么世道?看谁,都得多几个心眼儿看了!” 肥姐应和着:“是呀,我上次也是这样猜崔大卫的!” 于欣远远地出现在了门口。她是来找崔大卫的。她想就绿色农科集团贷款的事情,再请教一下这个老信贷员。她从外面走进来,四处寻找着。来到老程旁边,问:“您是这里的老人吧?” 霍宏利见了漂亮的姑娘,主动走过来:“小姐,找谁呀?这里,没我不认识的?” 于欣四处寻找着:“您看见一个姓崔的老同志吗?” 霍宏利把脸凑到于欣那一对不大但很圆的杏眼前,直勾勾地看着美女眉心中间那颗小小的美人痣:“崔?叫崔什么?” “崔大卫。”于欣没有看到崔大卫的影子,一副失落的模样。 霍宏利歪咧着嘴追问:“就是长着一对黄豆一样的小眼睛的崔大卫?” 肥姐抢先说:“崔师傅呀?刚才我们还说他呢!好几天没见着了!” 霍宏利不怀好意地瞟着于欣:“小姐,您是干什么的?老崔,感觉有钱没两天,也许真实情况还是没钱!可别被老同志忽悠了!” 于欣好奇地眨动着漂亮的眼睛,看着一副神经兮兮的霍宏利:“您这是什么意思?我是他原来的同事,找他是问问一户企业的情况。这和他有没有钱有什么关系?” 老程看不惯霍宏利的嘴脸,走上前来,用自己的身体把霍宏利挡在身后:“小姑娘,老崔有两天没来的啦,听说,他正闹腾着买房子!如果侬没他电话、家里地址呀,就到售楼的地方转转,兴许能找到他哩!” 于欣看着老程:“您再见到崔师傅,能不能让他找我一下?” 老程为难了:“这个老崔,就有一个小灵通,还总关机。唉,都信息社会了,混来混去,成了一个瘪三儿样,他自己又混回上个世纪去了!” 不等老程再开口,霍宏利赶紧重新挤到前面,用身体挡在于欣和老程之间。嬉皮笑脸、不怀好意地问:“小姐,您的手机号是多少呀?” 于欣白了霍宏利一眼,对霍宏利身后的老程说:“我姓于,是他原来的同事,要问一户企业的情况!您这样一说,他就明白了。” 于欣转身,脑后的马尾辫左右摇摆着,风一样轻快地走了。等于欣穿过那棵盘根错节的大榕树走远了,霍宏利依然望着美女的背影,一点一点地消失在榕树像巨伞一样伸展的枝干后,才恋恋不舍地咂巴起嘴来,仿佛他的嘴里已经流淌出了口水。 老程望着霍宏利的丑态,哭笑不得地说:“阿拉说,霍宏利同志,侬也是有老婆的人,咱不兴这样的哦,侬咋瞧谁都像三陪和妓女呢!没两句话就来劲儿的啦!” 霍宏利一翻白眼:“您真是老脑筋了,我说她是三陪、妓女了吗?我只是怀疑,老崔同志有俩闲钱就去泡小蜜了!” 肥姐呵呵一笑,拍打一下霍宏利的肩膀:“你说的是你自己个儿吧!” 霍宏利依然自作聪明:“老崔窝囊一辈子了,再不抓紧时间弥补失去的青春,找个mm玩玩就得下辈子再补啦!”而后,霍宏利瞧瞧自己个儿的手机,发现已经到了上午收市的时间,赶紧对肥姐龇牙笑了:“咋着肥姐同志,我刚才可听您自己个儿忽悠,您的股票又挣钱了!中午这个肯德基……是不是您请客呀?” 黄海市的上午,依然是阳光明媚,大街上也依然是熙熙攘攘、车水马龙。这是黄海市的一家高档咖啡厅。咖啡厅的玻璃窗上,映出的却是张秉京和崔大卫这两个冤家对头的身影。 他们相对而坐。两个脑袋一会儿近一会儿远,一会儿还相互挥动胳膊,似乎在争吵什么。不一会儿,仿佛是一场没有刀枪的战斗结束了,张秉京站起来,独自走开。他猛地推开咖啡厅的门,快步出来,一脸的愤怒,仿佛战斗的硝烟凝结在了脸上。 一会儿,崔大卫也从咖啡厅里出来了。他的腋下,夹着个文件袋,一脸的轻松,仿佛是一个战场上归来的胜利者。他望着张秉京的背影,面部没有战斗的硝烟,而有的却是轻蔑和狰狞,他眨着一对黄豆一样的小眼睛,独自嘀咕着:“不给钱?姥姥!我捏着“黑材料”呢,瞧我咋收拾你。给少了都不成!现如今我可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随便掉点脚巴丫儿泥,都能毒嗝儿屁了你小嘎呗儿的!” 崔大卫的想法一变,世界仿佛就也跟着变了一样。说完这几句埋在心里多少年不敢说的话,崔大卫仿佛突然变得年轻了。他把自己个儿想像成一个杀富济贫、专门与恶势力做斗争的梁山泊好汉,立刻浑身充满了力量。此时的他,竟像打了一针鸡血的病人,突然亢奋起来,乐乐呵呵,一蹦一跳,竟像个老顽童,一路咯噔着跑了。 正像*同志在计划经济时代就指出的一样,世界上怕就怕认真二字,其实,即便现在是市场经济时代了,但是,一个空壳企业做了假报表,没有一个信贷员会看不出来,也没有一个行长会真的不知道!关键是,对企业造假,有的信贷员本不想知道,有的行长根本没心思知道;对企业骗贷,有的信贷员本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有的行长本是有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一个刚参加工作没有半年的小小客户经理于欣,对绿色农科集团公司进行的贷前调查,一认真起来就了不得,立刻就发现了田晴之流已经资不抵债、用做假账的办法骗取银行贷款的基本情况! 但是,于欣矛盾极了。她怕自己的贷前调查搞得不对;她也不知道自己的报告应该怎样写。因为,她明白,作为副行长的张秉京态度巨明确,贷款是一定要放的!他嘴上说:让她去进行贷前调查,只是熟悉熟悉企业情况,培养培养研究企业的能力;可实际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就是让她走个过场,糊弄完贷前调查这个环节。但是,行长陈静会是个什么态度呢?她在绿色农科集团公司贷款的问题上和张行长是穿一条裤子,还是有一点起码的银行行长的良心和职业道德?她想找找崔大卫这个老信贷员。希望从他的嘴里,能得到更真实、更准确的情况;也希望他能帮助自己出出主意,自己现在到底应该怎么做?尤其是他说的那份“黑材料”,到底和自己已经掌握的情况还有多少不同?这样就可以通过这个“黑材料”把经济案变刑事案,怎么就会把徒刑变死刑了呢?而且,到底是谁要受刑? 但是,这个崔大卫就在这个关键时刻,却突然像流到地上的水,难以找寻,不知道他在神神秘秘、鬼鬼祟祟地忙活着什么?她一连找了崔大卫几次,可崔师傅这个唯一可以商量的人,却仿佛人间蒸发了一样,总是不见个人影。难道他是有意回避自己吗?他说,有人会吐口唾沫就能把自己淹死,搓巴搓巴准把自己搓成人干儿!这些人会是谁呢? 于欣的内心里,忽然感觉出了某种巨大的压力和恐惧感。在这个压力和恐惧感面前,她仿佛感觉自己的身膀儿是那样的纤细和脆弱,似乎已经弯曲了,似乎已经喘不上气来了。 无助的她,无所适从,焦躁不安。只好神情黯淡地上了网,来调节自己的情绪。 大千世界,芸芸众生,茫茫人海,人心喧嚣躁动。人们以冲浪的速度上网,以敲键的方式交流,以鼠标的点击沟通,网络已成为她茫然时刻最坚实的依托。 她浏览到了“黄海银行吧”,没想到无声的网际,这里却是无比喧闹,没有半点寂寞的意思。 “豁出去”为了逗引“逢春一笑”,很少再骂sb了,把一些不知道是自编还是乱粘的股票顺口溜,不时贴出一个两个来。现在正有他的一个帖子刚出现在了论坛里: “一天三餐可不要,不能不去炒股票;过去曾经被套牢,现在几倍返还了。千载难逢股市好,抢劫不如买股票;五亿股民胆子高,谁跑谁是傻老帽儿!” “逢春一笑”今天挺给面子,仿佛知道“豁出去”调动自己的用意,先发了一个笑脸,而后很快跟了一个不知所指的抒情帖:“忽然想起黄海基金发行的事情来了。新基金是众人追抢的焦点,貌似很早就有,而黄海基金最盛;申购新基金的是冲动的新手,他们是开着小车,哼着小曲去的。这是一个热闹的季节,也是一个疯狂的季节。” 于欣那一对不大但很圆的杏眼睛望这荧屏上疯狂的股民贴,心里则暗暗地盘算着:一旦自己按照真实情况揭露了绿色农科集团公司资不抵债和骗取贷款的真相,就无异于揭露了黄海银行隐藏着10亿元不良资产。那对黄海银行的年报会是什么影响呢?黄海银行的股价一定会大跌的!买股票的股民岂不要赔本? 想到这里,于欣赶紧用“欣欣”的网名,进行了论坛注册,而后赶紧进入论坛,点了“发言”,善意地发了个老生常谈的帖子:“股市有风险,入市需谨慎!”面对这样一个自己不熟悉的网络,于欣第一句话也只能这样告诫大家了。 这一下“豁出去”不高兴了,顶着“欣欣”的帖子,骂咧咧地:“你丫的除了抄厕所里面的帖子,还会白霍别的吗?” 于欣的脸一下子红了,她实在没想到,股票论坛里的人都这样的没教养般赤裸裸,于是,她索性也直截了当了:“我发现黄海银行业绩有问题!” “豁出去”显得挺不耐烦:“你是谁呀你?不是银监会主席刘明康吧?你丫的有什么资格煽乎这样的话?” “逢春一笑”似乎不希望看到“黄海银行吧”里有空头出现,更不喜欢有人散布对黄海银行不利的消息。她也赶紧上来帮腔:“这几天心里颇不宁静。傍晚在院子里坐着乘凉,忽然想起前些天买进的黄海银行股票,在这疯牛的世界里,总该另有一番样子吧。股指渐渐地升高了,证券交易大厅内股民们的欢笑,已经传上星空了。” 此时的肥姐也没闲着,看完股评,又回到“黄海银行吧”,粘过一个段子,贴在论坛里,算是自己的态度: “离婚叫解套,吵架叫震荡;分手叫割肉,失恋叫跌停。买进没商量,爱啥啥!” 老程索性抄来一段《股民老张》的歌词,来给多空双方和稀泥:“飞流直下三千尺,一瞧是股指!挤泡沫的感觉,就是心尖拧的慌。研究基本面,不能傻算账。银广夏和全国人民都敢耍花枪,蓝田股份、东方电子,造假能怎样?严打黑庄一审判,嗨,没见着吕梁!” 于欣感觉在股民堆里混,就仿佛是秀才遇上了兵,有理说不清。本来就心烦意乱的她,越发地焦躁不安。她只得学着徐志摩在《再别康桥》里的句子,写了几句自嘲的打油诗:“这里不能放歌,悄悄是离开的无聊;网络不肯为我沉默,沉默是我今晚的信条。”她索性悄悄地下网,正像她悄悄地上来。她抹了一把内心的烦躁,在“黄海银行吧”没带走半点云彩! 虽然强做出了徐志摩在《再别康桥》里的洒脱,但心绪不宁的于欣,在床上却翻来覆去、辗转反侧,始终无法入眠。她的脑海里不断萦绕的,就是那两句话:陈静会是个什么态度呢?她在绿色农科集团公司贷款的问题上和张行是穿一条裤子,还是有一点起码的银行行长的良心和职业道德? 于欣再也装不成徐志摩《再别康桥》般的洒脱了,索性起床,随意收拾一下自己,独自在黄海市美丽的江岸上徘徊起来。 她大脑海里依然是难于抹去的那点事儿:一旦自己按照真实情况揭露了绿色农科集团公司资不抵债和骗取贷款的真相,就无异于揭露了黄海银行隐藏着10亿元不良资产。那对黄海银行的年报会是什么影响呢? 她来到了江边一间叫作“玫瑰咖啡”的灯红酒绿的酒吧里,向服务员要了一杯冰镇的橙汁,缓慢而优雅地喝起来。在她的身后坐着一对貌似在谈情说爱的男女。男的是个欧洲小伙子,身材奇高,有着一个尖尖的细长鼻子。女的衣着时尚,是一个艳丽的美女。美女留着亚麻色的披肩发,轻柔的秀发随风舞动,像一段迷人的梦;美女的皮肤白皙,滋润得犹如和田的羊脂玉;美女那颗精巧的头,宛如罗马最精美的雕塑,线条搭配得恰到好处。这正是德利金融公司的总经理亨利和叶娜娜在一起幽会,正演义着一场半真半假、真真假假的跨种族爱情。 叶娜娜扬着她精巧的头,用流利的法语说:“法国是我打小就魂牵梦萦的地方。” 亨利始终是一副轻佻的神态:“在你们这里有钱的男人出入像妓院一样的桑拿、ktv场所,在我们法国,这只是男人没本事的象征!” 叶娜娜也是一副轻佻的模样:“你们法国男人,不会是各个都找情人吧?” 亨利毫不留情地贬低着中国男人:“我们法国男人与女人之间的亲密关系,在你们中国往往被庸俗化为老板和二奶的关系。” 叶娜娜脸色绯红,面露尴尬。亨利赶紧补充说:“对不起,叶娜娜小姐,我没有影射你和你现在先生关系的意思。” 叶娜娜忽闪着她那一对貌似永远睁不开的朦朦胧胧的眼睛,尴尬地小声支吾:“其实,到现在,我们还没登记结婚呢!” 亨利惊诧道:“你在交友网注册的是离异呀!” 叶娜娜顽皮地眨着眼,耍赖道:“后来又告诉你,我是准备离婚了哦!” “反正你和他是不受中国法律保护的!”亨利用英语嘀咕一句,他对叶娜娜顽皮的耍赖,只是耸耸肩,仿佛并不在意,又继续高谈阔论道:“中国经历了几千年的封建社会,有皇帝和王爷,却始终没有欧洲式的贵族阶层,更没有贵族式的教育。特别是中国近一百年来落后了,许多大众没有文化,欧洲的一些文明,来到这里就都庸俗化和实用化了。比如外面!”亨利用下巴指了指窗外江边立交桥下乱糟糟跳交谊舞的人群。 叶娜娜叹出一口香气:“是呀!中国男人就是缺少绅士风度,一个个都像是农民出身的!” “中国的德育教育,是让小孩子爱党爱国。我们的德育教育,是让年轻人知道怎么行为举止更文明!”亨利说罢,又顺水推舟一般地引诱叶娜娜:“叶娜娜小姐这么美丽而优秀,不到法国接受国际化的艺术教育,是挺可惜的。” 叶娜娜美丽的眼睛一亮:“你是说,建议我去巴黎深造?” 亨利会心地点了点头。 叶娜娜故意撅了小嘴:“可钱呢?我们家的大钱都是老公把着的!公章、财务章、名章全部锁在他的保险柜里!” 亨利把嘴贴近叶娜娜的耳朵,低声煽惑:“老虎还有打盹的时候,何况一个忙忙碌碌的男人!找机会拿出财务章、名章,把资金转到我们法国,不就是你的钱吗?” 叶娜娜将信将疑:“这能办到吗?” 亨利颇为自信:“我们法国是自由世界,也是法制社会,钱一有机会到法国,就是你的了!包在我身上。” 虽然于欣不知道叶娜娜与杜鹏程的关系,也不知道杜鹏程就是陈静的前夫,更不明白此时此刻的叶娜娜即将由杜鹏程的情人,变成杜鹏程的叛徒。但是叶娜娜的最后一句话,她是听进去了:“是呀,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哦!” 夜已很深了,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小雨,在霓虹灯的照射下,雨就像彩色的雾一样,丝丝绵绵。酒吧门外的马路上行人稀少,寂静而又多了几分空旷。少了白天的喧闹。于欣毅然起身,向自己的宿舍快步走去。 站在雨中,于欣大口地呼吸着清新的空气,仿佛这样可以吐出所有的烦闷。于欣扬起头,任清凉的雨丝洒在脸上,感觉有说不出的惬意,仿佛可以让雨洗去所有的忧伤。她一动不动地任凭雨丝抽打着自己,像一束百合一样,圣洁的脸上一片祥和。但是,她的心里已经默默地下了决心:她要把绿色农科集团公司已经资不抵债,用做假账的手法骗取银行的贷款情况如实地反映出来,至于这对自己、对行长陈静、对黄海银行以至对股市有什么影响,她不想管那么多,也不想想那么多了。总之,先把报告写出来,之后再说吧。 11、泡美女的新技巧 网络时代,除了为人们带来了信息革命,也为想找男人的女人和想找女人的男人提供了交友的革命。一对没有任何人脉和地缘关系的人,可以通过网络,轻松的相识,而后发展成朋友,再而后就可以从事种种这样那样的令人羡慕的交往,也可以进行一些这样那样不可告人的交易。亨利和叶娜娜就是网络时代的受益者。 亨利与叶娜娜的相识没有冯卉那样曲折艰难,对亨利来说,找到叶娜娜就仿佛是天上掉下来个林妹妹!他们是在“中国交友网”上相识的。亨利在“中国交友网”从搜索引擎中按照年龄、爱好,搜索到叶娜娜这个80后网络美女后,除了想找一个年轻的女朋友外,本无其他目的,更不知道叶娜娜会对他以后的工作带来什么益处和影响。 ………… 12、股市淹死女强人 在黄海市最豪华的迪厅里,雷射灯光异常刺眼。满耳是喧闹的人声,满眼是嘈杂的跳舞人群。一个只穿着三点式服装的女郎,也没有摆脱股票的影响,正用疯狂的声音唱着郑智化词曲、苏芮原唱的歌——《涨停板》:“经济的赌局人生的游戏,拿出积蓄提起勇气投入股市里。努力不努力也没啥大关系,买进卖出转手之间赚钱多容易……富裕的社会热钱在泛滥。做点轻松现成的交易何必去流汗,有人抄短线有人钓大鱼,内线交割外场交易都随你的意,经济的奇迹奇迹在那里……” 在一个幽暗、典雅、温馨的单间里,是一派闹中取静的幽雅。张秉京和田晴相对而坐。两人面部表情凝重而平和。 他望着她的脸,情绪复杂:“咋样?还顺利吗?” 她今天的打扮,很漂亮挺女人,她娇嗔着:“指什么?没头没脑的。” 他自嘲似的笑笑,带着几许尴尬地支吾道:“先说说感情。” 她的脸色立刻变得很难看了,“你又说总行那个何亲名!在你眼里,我不就是跟鸡一样,在卖肉吗?而且是赔钱再陪人!总行一个快退休的老玩艺儿,至于你念念不忘吗?” 男人见女人急了,赶紧摆摆手,一连声地说:“误会!我是说,总行人事部那个何主任,美女行长都怕的。该利用他就得利用他,不能便宜他!感情上……是那两个小靓子?” 她做出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你成天陪着家里的一个母夜叉过小日子;我就哄着两个小男孩儿,闹着玩呗!” 他叹口气,带着怨气地说:“没琢磨出来……这女人要成了大款,可比男人还……” 女人突然拍了一下桌子,翻了脸,嘴里冒出了脏话:“你给我玩儿蛋去!我告诉你张秉京。我自己个儿的私生活你管不着!” 男人鳖红了老脸,尴尬地笑着:“我……这不是管呀!” “噢,这社会就准你们男人家里一个家外几个的?我田晴,就待见这些小男孩!他们对我有真情。咋了?” 他先讥讽地笑笑。而后无奈地摆摆手:“得得,咱不扯这段,不扯这段!小于的表现还好吧?” 她捻灭手里的烟,喝了一大口咖啡。叹口气:“表面瞅着,还好吧。” “实际上呢?” “实际上,你低估了那个小毛丫头。” 他仿佛深有感触,叹口气:“是呀。她从你这里回去,就到我办公室了。” 她的情绪又有些激动了:“她?这么快就打小报告?” 男人把女人的手拉过来,握在自己个儿的手里。女人貌似萌动了旧情。没有拒绝。 “没这么严重。她把你送给她的小宣传品,退给我了。”他故做开心地玩笑着,“一切缴获要归公嘛。” 她的脸色难看了,露出了尖刻的原形:“这个小婊子,敬酒不吃吃罚酒!” 他捏捏她的手,让她平静下来:“我又劝她收下了。告诉她,企业的一般宣传品,是不需要交公的。” 她气哼哼地:“那可不是一般宣传品!一万块,顶她三月工资了!” 男人安慰着女人:“小于也不是傻子。心里还能没数?” 她依然没好气:“她还要实地去看担保企业呢!”一副委屈的模样,“我咋敢让她瞅,压根儿就啥也没有嘛!” 他摆摆,平静地说:“这个问题不算问题。” 女人白了男人一眼:“可我拿啥给她瞅!?” 他不动声色地继续说:“我说了,这个问题不算问题。” 她不解了:“那啥问题算问题?” “我已经安排小于去外地开会了,三天才能回来。你那个大明物资公司,我自己个儿去瞧就行了!” 她会心地笑了:“忒棒了,明天你跟行里忽悠说去核保,我把两个小尕贝儿的打发走,在我家里,你看一天我是不是女人就成了!”又突然止住笑,不安起来,“客户经理不在,不会耽误贷款审批时间吧?” 他一副胸有成竹的神态:“我让她带着计算机呢,出差回来就交贷前调查报告。” 女人赞许地望着男人:“还是我的张行长行!”又不解地眨眨依然美丽的眼睛,“那你还有啥问题呢?” 他咬牙切齿地低声说:“问题是那个崔大卫用他的啥材料,开始讹我了!” 她睁大了眼睛,诧异着:“那个窝囊废还敢讹你?他有啥材料,又能讹你啥?” 他叹了口气:“这个老小子人窝囊,可眼睛挺毒。我们俩的这点事儿,他竟然能忽悠出八九分!” “我们俩的事儿?”她先疑惑,而后释然,“现如今这时代,作风问题已经不成问题了嘛!” 他依然语调低沉:“关键是,他忽悠的是经济问题。鬼知道他会不会在啥地方录过音摄过像!” 她用眼睛望着没有吊顶的天花板,一副沉思的模样:“想当年,老娘杀进黄海市那阵儿,可是响当当的好企业。银行求企业,有啥问题?想当年,要不是你一声亲姐姐长,一声好姐姐短的,大施美男计,我早找国有银行存钱了,才不搭理你这个农村信用社的破主任呢!” 他没有好气地揭露着:“之后呢?” 她眨眨眼,深深地吸了一口烟,无奈地摇摇头:“我贷了9000万的款,连同2000万的本,炒股票赔了,一块钱进去,两毛钱出来;两毛再进去,五分钱再出来!赔得底朝天。” 他依然没好气:“再之后呢?” 她叹口气,哑着嗓子:“我又贷了款,10个亿,顶了那一亿一的老帐。再不玩股票了,把剩下的8亿9,盖别墅,可又赔了!赔得还是血本无回。” 男人白了女人一眼,没好气地讥讽着:“现如今呢?” 她苦笑一下:“只有向银行继续贷款!?拆了东墙补西墙!” 男人把女人的双手都握住了:“按照现在的法律,做假帐骗取银行贷款,是一项罪!不判死刑,也得十年二十年!” 女人沉浸在赔钱的痛苦回忆里,冷不丁听张秉京这么一说,突然不知所措起来:“那,我们……不要这笔钱了!?索性我就直接破产。” 他呵呵笑几声,笑声挺难听:“琢磨着核销贷款?一相情愿!你又没正常经营,咋能破产核销?” 她无力地争辩着:“我曾经是优质客户。2000万资本金,实实在在地来,又实实在在地赔光!股市的顺口溜都这么忽悠:‘股市买,股市卖,一人赚钱九欠债!说一千,道一万,千万莫把大盘爱!’这也不光是我一个人的事呀!” “你还挺有理!”他继续阴沉着老脸,“可从你赔了股票开始,你所有的报表全是……假的!这之后的所有贷款,不都能定你个骗取贷款罪吗?” 她把眼睛睁得大大的:“真有这么严重?我田晴曾经是个响当当的人物,连你们小于都佩服的,就真能惨成那样?” 男人无言。面无表情。 女人沉默了许久,而后若有所思地把手从男人的手里抽出来:“股市毒,股市险,都是股市把我害零碎了!可我也不能坐以待毙。是到了让我那两个男孩,孝敬我一次的节骨眼儿上了。” 他的眼睛一亮,语调难以抑制地轻快起来:“听说,你那个江副总曾经是我军的特种兵?杀人如同捻蚂蚁?” 女人用指头点一下男人的鼻子,白了男人一眼:“我就知道你没憋好屁!琢磨着借刀杀人,杀人不见血!不过,在万不得以的节骨眼儿上,也是个法子。人在材料在,人没了材料也就消失了。” 室外的女歌手依然用疯狂地嗓音疯狂地唱着《涨挺板》,描绘着像她一样疯狂的股市: “见怪不奇怪见钱开眼,来的轻松容易的成就去得也快;跌停就抗议涨停笑嘻嘻,只赚不赔这门的生意大家都满意……股票股票涨停,小心会崩盘!” 现实的世界已经睡去,虚拟的世界却依然热闹。现实世界里的人,在虚拟世界里,可以作成鬼;现实世界里的狼,在虚拟世界里也可以扮成羊。 在黄海市最权威的金融网站里,“逢春一笑”今天没有一点闲雅的诗情画意,她一改往日的文雅,正在以一位多头斗士的姿态,在“黄海银行吧”里舌战群空头。这空头之中,有网名“股民老张”的老程,以及刚刚进入论坛、网名“乐呵呵”的肥姐,还有总泡在这里的“豁出去”。只是除了老程猜测这个“豁出去”就是霍宏利之外,他们彼此并不知道各自在现实世界的身份,因此,也就没有了平日里的客气和伪饰。 “逢春一笑”写了一首古体词,文笔潇洒、豪放大气地继续忽悠着股市大涨:“沪深开盘,千股皆红,万人争高。看大厅内外,笑声朗朗;屏前上下,红字飘飘。价升如笋,节节芬芳,欲与红花试比多……” “股民老张”在虚拟世界里把自己从多头变成了空头,终于说出了自己在现实世界里从来不敢说出来的心里话,他比照曹雪芹在《红楼梦》里的《好了歌》,感慨地和了首古奥之词,可谓字字血声声泪:“人人都说炒股好,唯有概念忘不了;抛弃绩优追进时,谁知绵绵下跌了。人人都说炒股好,唯有热点忘不了;卖米兑薪添热时,谁知股票烧焦了……” “豁出去”今天没有骂“逢春一笑”sb。虽然“逢春一笑”没有注明自己的性别,但是,却有一个mm的头像。“豁出去”却从“逢春一笑”的名字和文笔里似乎闻出了“逢春一笑”身上的女人气息,更从上次与“逢春一笑”的几次跟帖中,仿佛获得了某种莫名其妙的身心愉悦,他猜测并料定“逢春一笑”是个美女mm,于是,不怀好意的他,用股票名称,遍了一个黄段子,顶在了“逢春一笑”的帖子上,同时还贴了一个mm裸照,一方面显示自己的歪才华,一方面表达自己淫秽的鬼花花肠子。 ………… “乐呵呵”肥姐跟了个不三不四的帖子:“我咋似懂非懂呢?‘感情不合,叫套牢;一见钟情,叫飙升;一夜情,叫做t+0;涉外婚姻是ab股并轨。’这样的语言,比你们这些,来得多清爽、多痛快,多通俗、多易懂!哈哈。” “逢春一笑”愤怒了,但是,依然文笔优雅、不温不火地回了个贴:“贴吧里面,挤了许多股民。那骂街的,是些一直深套着的和一些不知道名字的刚被套的股民……”而后,她突然文锋一转,学着“豁出去”的笔法,骂道:“lms!”就立刻下线了。 虚拟世界里的“股民老张”也像现实世界里的老程一样落伍,问“豁出去”:“阿拉晓得sb是啥意思了。可lms是什么意思呢?” “豁出去”先贴出一个鬼脸,而后写道:“这个小娘们儿,竟然骂我们是一群流氓!” “股民老张”终于明白了:“lm是汉语拼音流氓的开头两个字母,而s就是英语的复数!” “乐呵呵”不高兴了:“这个‘逢春一笑’,咋能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呢?瞧她神精兮兮的话,一定是个神经病!”见没有人答复自己,就又发贴问:“那股票,明天是涨还是不涨呀?” 老程含含糊糊地抄了一段《股民老张》的歌词,应付“乐呵呵”:“一天一个涨停板,感觉忒膨胀。指数一横盘,是谁都没主张。不温不火不上不下,抻着牛皮糖。要问钱在哪?就在你身旁。看不见摸不着就让你听个响……” “豁出去”在“逢春一笑”那里碰了一鼻子灰,没有心情在网络里再混下去,就没有搭理他们,索性不声不响地下线了。 在10亿元不良贷款在黄海银行内部渐渐浮出水面的时候,索撒和他的弟子们一直没闲着,几乎按照与银行同样的时间表在按部就班地恶炒黄海银行,拉高股市,以期在股指进入高点之后,利用黄海银行的不良贷款丑闻形成一个“黄海银行虚假报表事件”,让股市狂泄,制造中国的金融危机。 连日来,在中国各大主流媒体、各大主要网站以及各个财经论坛上,甚至在股票交易软件的资讯栏目里,都连篇累牍读登载着黄海银行进行股份制改造之后,金融创新不断,业绩连连攀升的文章和消息。冯卉也以黄海基金管理公司的副总裁、留美金融博士的身份,在知名电视台的股评频道上粉墨登场了。 她一副文雅而端庄的作派,扬着鹅蛋型的大脸庞,忽闪着一对单眼皮的大眼睛,玲牙利齿地侃侃而谈。她分析了黄海银行的九项财务指标,结论是有5项超好(效益、净资产、现金净流量、主营利润、财务综合分),有2项极好(负债率、应收帐、),有1项很好(净资产收益、)。在当前“沪深”股市1539只股票中,本股综合投资价值及抗风险排第5位。在所属“金融行业”18只股票中排第2位。在所属地:“黄海市”13只股票中,排第1位。近期在“沪深”股市财务综合评比排第2位。本股今日被推荐上榜。预计黄海银行近期将有一波不可限量的大行情。 冯卉在电视上才一显相,立刻粉丝无数,各大网站的股票论坛里,都以“中国股市第一美女”的标题发出了数不清的赞美帖。当然,也有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的谩骂帖。 “豁出去”却用不伦不类、不三不四的语言在“黄海银行吧”里骂了街:“黑嘴pk着骗钱,没钱又没势;黑嘴争玩黑嘴,没脸没皮冯mm!” “逢春一笑”对这段关于冯卉是黑嘴的段子,给了一段优雅但却似是而非的回音:“曲曲折折的均线上面,堆砌的是厚厚的票子。密密的绿色中间,零星地点缀着些红光,有逆市涨停的,有止跌反弹的;正如一粒粒的红宝石,又如碧天里的星星,又如刚出浴的美人……” 索撒不愧是国际金融巨头,他深知中国外汇管制的严密,他也更明白,再完善的制度也不可能管到现实生活中的方方面面,实务操作上多少会有一些差别。正是这些实务操作上的差别,为他的热钱提供了地下流入中国境内的通道。而这个通道主体就是中国的地下钱庄。地下钱庄好像一条船,让索撒的热钱得以借渡。当然,利用地下钱庄让热钱入境的工作,根本不用劳累索撒自己,一个亨利就已经把事情摆布得停停当当了。 地下钱庄的“前台”,是分布于香港和广东等地的从事兑换货币业务的便利店。他先在香港主动找上“前台”的门,要求兑换货币,称有美国朋友想把几百万港币闲散资金转存内地。 刚开始,亨利也怀疑这些便利店老板的诚信和效率。但是,每一个便利店的老板却都跟他拍了胸脯:“几十万又没多少,几百上千万在深圳也算不了什么,换多少都可以的。”见亨利听了这样的大话,始终是一副将信将疑的模样,便利店的老板索性为亨利出了主意,“你可以让你朋友把钱存到我们在香港的账户。只要他外币存进去,我马上就可以在电脑里查到,并把钱兑换成人民币给你,或者直接把钱打到他在内地的账户,几秒钟的事。不放心的话,我们可以两边同时进行,他在香港那边排队,你帮朋友在这边等。所有境外资金,无论国家和币种,同样操作,我们只赚一些差价。” 亨利按照便利店老板的指点,先大着胆子汇入便利店香港户头5万美元,这边的便利店老板真就按照约定支付了人民币。让亨利没有想到的是,一个个表面上看上去不起眼的小小的便利店,竟真的帮助他完成了几十万、几百万,甚至上千万外币偷渡的大事业。 索撒除了动用亨利帮助他偷渡的数百亿人民币,以及他在数月以前和近期通过合资、投资、收购等渠道合法进入境内的一万亿人民币进行大张旗鼓的拉高黄海银行股价操作外,还进行了一项大动作,就是以合资的方式完全控制了拥有百分之五十一黄海基金管理公司股权的恢宏科技投资公司,从而控制了恢宏科技投资公司对黄海基金管理公司的话语权。 同时,索撒以同样的手段又控制数十家中国优秀的民营企业,而其中两家民营企业是黄海基金管理公司的股东,拥有百分之十五的股权。因此,索撒在没有经过工商局变更登记、没有撤换三家公司董事长的情况下,通过对他所入股的三家中国公司的控制,已经实际上完成了对黄海基金管理公司的基本控制。当然,索撒依然迫切希望收购或控制拥有黄海基金管理公司百分之八股权的杜鹏程的通达集团,这样之后,他就可以百分之百地控制黄海基金管理公司,就可以为他在中国股市上合法的兴风作浪打好更加坚实的基础。 通过主流媒体对黄海银行经营业绩的疯狂炒做,再加上黄海银行的大股东黄海基金管理公司有了外资参股的真实背景,同时,美国大蜂基金以合资的名义收购了恢宏科技投资公司等国内几家企业手里的即将上市的法人股,已经使黄海银行融入了外资概念,成为了一个有真实外资股东的外资概念股。 于是,一只在中国不算蓝筹股的股票,股价一路攀升,没有几天的工夫,黄海银行在不知不觉中价位竟轻松越过100元,充当了中国金融版块的领头羊。 索撒是个很会生活的老头。他比谁都明白“钱多了是纸,享受生命历程才是真”的道理。在这个按部就班地坐等中国股市像牛一样疯狂的时候,竟突发奇想,索性飞回美国,陪老婆孩子渡周末去了。留给冯卉和亨利的工作,也是一半调查,一半是休闲,他们俩也算能轻松两天了。 冯卉和亨利一同从出租车上下来,准备进入黄海银行的营业大厅,看看新一期黄海基金的发售情况。今天的冯卉呆着一副墨镜,白嫩嫩的脸蛋上搭配上墨镜的冷色,越发地显得皮肤白皙、嘴唇红润了。他们推开门,人却挤不进去,因为,银行大厅里,里三层外三层,密扎扎地挤满了人。 保安员见冯卉和亨利在门口犹豫着不知是进还是出,索性走过来,大声叫唤:“黄海基金不对外宾销售!” 冯卉摘下墨镜,不高兴地抢白保安员:“你再好好瞧瞧,我可是地地道道的中国人!” 保安员不懂得怜香惜玉,面对着美女扬起的鹅蛋型的大脸庞和忽闪着的一对单眼皮的大眼睛,依然铁面无私:“中国人也别排了,号都发到1180了!要排队,买到基金也得等到我们银行下班了!” 冯卉本来想向保安说:“我们是来银行看发售情况的”,却被亨利拉住了。亨利耸耸肩,用英语玩笑道:“看看,有或没有我们外国友人,事情的结果就是不一样!我们对黄海基金管理公司的一次十三亿美金收购,就橇动了中国老百姓这么多人的口袋!哈哈,我还是先请你喝咖啡吧!” 冯卉没好气地说着英语:“中国人呀,看着各个都猴精,美国人呢,貌似各个都单纯,可实际上正相反!” 亨利得意地笑笑,说起了他的家乡话——法语:“这就是小聪明与大智慧的区别,我们法国人看着更单纯,而我们却拥有世界上许多最尖端的技术,而中国……!”亨利见冯卉不高兴了,没敢再说贬低中国经济的话,赶紧用英语辩解起来,“我没有贬低中国人智慧的意思,只是说两个民族,由于历史的原因,经济处于不同的发展水平上而已!” 冯卉没有接亨利的话茬,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用英语对亨利说:“我的一个同学今天从美国飞到黄海市了,我想跟他见个面。” 亨利耸耸肩,半开玩笑地问:“是男朋友吗?” 冯卉也是半开玩笑道:“亨利,你可是法国绅士,不应该打听我的隐私呀!” 亨利摇摇头,把手一摊,再点点头,用法语说:“没关系,你去好了。这边有我呢!” 没有索撒和冯卉的监督,亨利便可以尽情地干自己风花雪月的事情了,他的心里正偷偷地乐呢! 13、真真假假也是爱 亨利与叶娜娜的第三次见面是在泰国人开的饭店:蕉叶餐厅。连吃饭再观看泰国人热情的歌舞,巨晚才结束。 他们并肩走出蕉叶餐厅的大门,外面的小风,有点凉,昏暗的灯光,把世界装点得光怪陆离。 亨利主动握住了叶娜娜的手,叶娜娜用她那一对仿佛永远睁不开的朦朦胧胧的眼睛瞥了他一眼,没有拒绝。 ………… 冬日里的小雨,宛如细细的、毛绒绒雪粒,温柔地来又悄悄走了,天空中散去了满天的阴霾,阳光重新洒在大地上,几朵白云飘散在蓝蓝的天上,嫩绿的小草衬托着冬日里的鲜花,格外的娇艳。 陈静约了杜鹏程在一间幽静而典雅的餐厅见面,他们准备好好和女儿谈一谈。 今天的杜鹏程,如约而至。见到了久未谋面的陈静,他不自然地笑笑,两个人似乎没有什么话好说,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 媛媛一直撅着小嘴,瞧瞧爸爸,再看看妈妈,勉强做一个笑脸,打破了僵局:“先点菜吧,我饿了。” 杜鹏程尴尬地嗽嗽嗓子,赶紧接过话茬:“好啊,媛媛先点吧,点你自己爱吃的。” 媛媛轻松起来,俏皮地看了看爸爸:“那我就不客气了”对走上来的服务员,“你好,阿姨,一份糯米藕,一份竹筒排骨。” 杜鹏程笑看着女儿:“你好像点的都是妈妈爱吃的啊。” 媛媛一撅小嘴,顽皮一笑:“妈妈爱吃的,我也爱吃啊。” 陈静接过菜单:“毛家红烧肉、干熘肥肠。” 媛媛吐吐舌头:“这可是爸爸爱吃的呀。” 陈静又随意地点了几个菜,挥手让服务员去了:“忙吗,最近?” 杜鹏程充满自信地微笑一下,用很平静的语气回答前妻:“还好,除了老生意,又开始涉足资本领域了。你呢?” 陈静不假思索、语速很快地回答:“哦,黄海银行上市,我在忙年报的事,贷款、存款、利润、不良率,繁琐的事情一大堆……” 杜鹏程看一眼陈静的脸色,发现离开自己两年的美女行长比原来憔悴了许多,便关心地叮嘱道:“你也别太累了,有些可以交给别人做的事情就尽量交给别人做,这也是一种领导的艺术。” 陈静端着茶杯,挺认真地点了点头。不一会儿,菜上齐了。三个人都只是安静地吃菜,谁也不先开口。 陈静终于有些忍不住了:“媛媛,妈妈最近比较忙,很少有时间关心你。你最近学习状况怎么样啊,正好爸爸也在,你跟我们聊聊。” 媛媛还只是低着头吃饭,不言语。 杜鹏程望着女儿:“媛媛,妈妈跟你讲话呢。” 媛媛埋怨的眼神:“是不是刘老师跟你们说什么了?我说太阳怎么打西边出来了,你们两个大忙人能陪我一起吃饭!” 陈静睁大镜片后那一对大大的丹凤眼,焦急了:“媛媛,爸爸妈妈是担心你啊,担心你现在不努力,等到将来后悔了就来不及了。你是不是……是不是跟一个男孩子……” 杜鹏程赶紧打断了陈静的话:“媛媛,有什么事情一定不要埋在心里,爸爸妈妈也年轻过,只要你说出来,我们会理解你的,我们会帮着你一起想办法解决你现在面临的困难。你放心……” 一直闷着头不讲话的媛媛终于抬起了头,却是泪流满面。媛媛抽泣着大声说:“我觉得……你们……你们都不要我了,我只是……只是想有个家,每天都能见到自己的爸爸妈妈,这巨过分吗?” 杜鹏程和陈静都怔住了,服务人员和周围用餐的人都抬起头望着他们这桌,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情。陈静的眼圈红了:“对不起,媛媛,是妈妈不好,对不起你。” 媛媛泪眼朦胧地、自顾自地讲:“我就是把他当作我的哥哥,一个我需要的时候就能立刻出现在我面前的人,有人说这叫早恋,我却不觉得这是什么错误!” 杜鹏程沉默了良久:“媛媛,即使你现在真的结交了什么男孩作朋友,这也不能算是一种错误,只是单纯和冲动。只是,你还是小孩子,未来的路还很长,你要经历的事还很多,而中考是你不得不去面对的人生关卡,无论结果如何,你都必须拿出百分百的精力去准备,这样你以后才不会后悔。我们做父母的……” 这时杜鹏程手机不识趣地响了起来,杜鹏程接起电话,很明显地能听出是一个女孩的声音。杜鹏程起身离开桌子:“喂?我在开会,忙完了再打给你。”挂断电话,赶紧回到了餐桌前,“对不起啊,刚才说到哪儿了?哦,对了,我们做父母一定是为你考虑的,毕竟我们的年龄在这儿,经历的比你多,怕你走了弯路。” 媛媛不看爸爸,小声嘟囔着:“那也要自己走过了才知道!” 杜鹏程没太听清楚:“你说什么?” 媛媛不耐烦了:“没什么,好了,饭也吃得差不多了。无论怎样,我得谢谢你们在百忙之中陪我吃这顿饭,我受宠若惊!” 陈静爱抚一下女儿的头,让她重新安静下来。之后,陈静背着媛媛,对杜鹏程面无表情地轻声揶揄道:“她还好吗?电话对面那个你的小叶,已经毕业的大学生?” 杜鹏程摇摇头,而后尴尬地笑笑:“孔夫子云,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见陈静和女儿都一脸不高兴,他赶紧顾左右而言他,“我的通达集团发展挺快,我的金融控股公司准备引进亿美元美国大蜂基金,还有引进浙江商会的温州基金。以后,如果你陈行长需要拉存款、凑时点,尽管开口!” 陈静冷笑起来:“等你一个民营企业老板帮忙的时候,我看,我这个行长也该下岗了!”而后,突然想起来啥子,“准备入股你公司的,是美国大蜂基金?” 杜鹏程肯定地点点头:“他们准备收购我持有的黄海基金公司的全部股份,再没变更股权之前,他们对我的公司百分之六十控股!这样一来,我几乎是把公司卖给他们了!但是,我觉得,还是值!” 陈静诧异着:“听说这个美国大蜂基金用10亿美元整体收购了恢弘科技公司。他们想干啥子呢?” 杜鹏程开心的笑笑:“美国佬看中中国经济的发展,也来分一瓢羹呗!我也一直在琢磨这个事,所以迟迟没答应他们。” 陈静沉思着说:“恢弘科技收到那10亿美元之后,钱却一直控制在美国人手里。这些美国人,到底想干啥子呢?我看,你想多点,是对的!” 14、瘦死骆驼比马大 就在中国,乃至世界,没有人不相信中国经济像腾空而起的飞机,正在和必将高速发展下去,并为之欢欣鼓舞的时候,绿色农科集团却仿佛独历着严冬,而且仿佛寒风异常地凛冽。 夕阳惨淡的余辉,从空旷的瓦砾堆里慢慢地消失了。办公室里的田晴,心里像余辉一样的惨淡。她懒懒地陷在沙发里,黄秘书、江副总在她的对面,正襟危坐。 她望着黄秘书,没精打采地问:“黄子,咱们帐上还能提出多少银子。” 黄秘书含糊着:“一百多万吧。” 她把脸一拉,坐起身来:“到底多少?以后跟我说话,把那个‘吧’字抹了!” 还是江副总中规中矩:“我今天早上通过电话银行对了。还有一百一十八万。” 女人苦了一会儿脸,而后又有几分得意地笑笑:“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我帐上这点银两就够他崔大卫这样的小老百姓,吃喝几辈子了!”她坐正身体,从抽屉里面,拿出支票、财务章和名章,熟练地写了小写的100,000。而后认真仔细地盖了财务章和名章。把脸转向黄秘书:“从帐上提十万现金,再给我约一下我们的老朋友,崔大卫同志。”当她说到崔大卫三个字时,话语里充满了讥讽。 黄秘书诧异了:“提钱?还约崔大卫?”,突然顿悟女人要把钱给崔大卫,“这土老帽已经下岗了,我们干吗给他钱?原来他当信贷员那阵儿,也是个耗子胆儿,只敢收东西,而且是小玩艺儿,从来不敢收钱!” 女人不耐烦地呵斥:“叫你去你就去。问这么多干啥?原来是原来,现如今是现如今!原来一分钱能买个西红柿,现如今一分钱扔地下还没人拣呢!” 黄秘书嘀嘀咕咕地走了。 江副总看着一脸阴云的女人,似有所悟:“田总,这个老东西的一条小命,能值咱们10万块吗?” 她叹口气,深情地望着自己个儿的小情人和助手:“江儿呀,我知道你的身手不错。可姐姐我不到万不得以,是不会让你出手的。他是社会渣滓,不要说10万,嗝儿屁了还要臭块地儿呢!” 江副总邪恶地笑笑:“您和黄秘书都是文人,把什么事情都寻思得太复杂。真是文人造反,十年不成。人的脖子像豆腐,对刀来说,实在是太软了!” 她愤怒地呵斥道:“得了你!就显你能耐咋着!我是觉得你小尕贝儿的命,比那个崔大卫,值钱得多! 崔大卫站在黄海营业厅的大厅里,眯着黄豆一样小的老眼,望着股票大盘,嘴里嘀咕着一些让人听不清的话,一副神经兮兮的德行:“今天咋就108块了!?我就不信这黄海银行的股票,会一个劲儿地疯涨!我就不信这黄海银行的股票,不像人跳楼似的,‘唰啦’一下就掉下来!我一定要让行长们的位子,就像地震一样,忽悠忽悠地晃起来!” 霍宏利正哼唱着歌曲《股民老张》:“我来到这里的动机并不算‘高尚’,我起得到的作用却能“兴国安邦”。揣着一分梦想和九分坚强,六千万里有我一位股民老张……” 他见崔大卫一副神经兮兮的德行,便用肩膀撞一下崔大卫,挖苦道:“老崔同志,您是卖呀还是买呀?” 肥姐六神无主地望着崔大卫:“崔师傅,你忽悠说黄海银行有一大笔不良贷款,是真的吗?咋报纸、电视上没有说呢?你要是有内部消息,可别忘了提前告诉我呀!我这小门小户的,一点养老钱,可全放在黄海银行一只票上。我的黄海银行涨了20块钱的节骨眼儿上,我忍不住给抛了!利润没捂几天,黄海银行又涨了35块钱!我忍不住,就又买回来了!现如今一算,平均成本都要90块了呀!” 老程不屑地看一眼肥姐:“肥姐呀,十七大报告侬不信,非要信小道消息不可?!” 霍宏利转身攻击老程:“那十七大报告也没告诉我们买哪只股票呀?” 大姐站到霍宏利身边,望着老程:“就是就是嘛!” 老程一副慷慨激昂的模样:“最早的时候,党让大家买股票,第一只股,深发展,一块一股。动员大家买的吧?结果咋样哩?众所周知,一块变一千块,甚至上万块哩!听党话的人,全发大财啦!”见肥姐依然忧心重重的样子,主动上前,悄悄地说,“阿拉在黄海银行那个姓何的老战友,据说马上就要当总行的副行长哩,找一天得空,阿拉给侬打听打听。” 江副总和黄秘书一前一后,鬼鬼祟祟地进了股票交易大厅。他们左右巡视着。终于,发现了崔大卫。立刻向崔大卫站着的地方奔过来。 崔大卫面对突然出现在自己个儿眼前的江副总和黄秘书,一怔,惊慌之后,突然醒过闷儿来:“哦,是……您们俩!” 黄秘书强装笑脸:“有个朋友在外面等你呢。” 崔大卫诧异了:“朋友?谁呀?” 江副总用粗壮的身体抵住了崔大卫,一脸凶恶:“外边说去。” 黄秘书见周围的人用好奇的眼光打量着他们,马上在脸上做出笑嘻嘻的德行:“崔师傅,好久没见您了,怪想您的。咱们好好聊聊。” 在江副总和黄秘书一左一右的夹持下,崔大卫半被迫半主动地出了交易所的大门。 老程望着三人的背影,自言自语着:“阿拉瞧这两个人,不是好玩艺儿哦!” 霍宏利撇一下嘴:“您就喜欢用老眼光估摸人,也许这两个人还是大款呢!崔大卫这个老家伙,也许捞着了!” 老张望着远去的崔大卫,叹口气,感慨道:“一个老实人,也是一个窝囊废!” 肥姐给崔大卫打抱不平;“他这种人,才能干出让人意想不到的事儿呢!” 霍宏利不肖地撇撇嘴:“一个鸡屁股,量他也拉不出牛屎来!” 老程眺望着崔大卫渐渐消失的背影,摆出批评家的架势,寓意深沉地说:“阿拉看黄海银行让崔大卫这种人下岗回家,才真是中国金融改革的希望哩!现在的银行,客户经理都是硕士研究生的啦。” 霍宏利讥讽道:“那个老崔,高中文化,还在银行充白领?中国的银行如果这样发展下去,不发生金融危机才怪呢!”说罢又继续哼他的小曲了:“炒股为哪桩?咱没太大理想,庄家要是吃了肉哇,跟着喝口汤。没练发轮功,不沾毒赌黄,买进卖出两头纳税拥护党中央……” 被江副总和黄秘书一左一右的夹持下的崔大卫,以为自己的材料终于成为了毁灭自己的武器,自己的目的地必将是阴曹地府和十八般刑罚,他此时此刻长叹了一口气,真有了一点诸葛亮出师未捷身先死的感慨。但是,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出现在眼前的竟是黄海市最豪华的餐厅:海鲜餐厅。 餐厅的门口,一个小侏儒热情洋溢地在迎接各色气派的高级轿车,见了他崔大卫,竟然也鞠了一个恭。 海鲜餐厅金碧辉煌,大厅里一个贤雅的美女正幽雅地弹奏着悠扬的钢琴曲,没有半点股市里的嘈杂。雅间里,巨大的吊灯,五光十色。一张大餐桌上,最后只剩下了田晴和崔大卫相对而坐。 她一副雍容华贵、气宇喧昂的派头。而他则委委琐琐,一副狗屎上不了台面的德行。 她不屑地望他一眼:“老崔呀老崔,你瞧瞧现如今的银行客户经理,有几个像你这样儿的?” 崔大卫睁着一对懵懵懂懂的小眼,不服气地顶嘴:“像我啥样儿?我不就是老实吗?” 田晴冷笑几声:“老实?在这之前,忽悠这话,我还有一点信。” 崔大卫一副豁出去的样子,不管不顾地白呼:“反正企业贷款之前是孙子,银行是爷爷;可企业贷了款之后呢,企业是爷爷,银行就成孙子了!” 田晴默默地点点头,深有感悟地说:“是呀。可老崔同志是爷爷那阵儿,你却是个孙子样儿,给你塞钱你都不要!可等你沦落成孙子的节骨眼儿上呢,却又突然寻思着当爷爷了!自己个儿闹腾着要钱了!?这就是我说你和别人不一样的地方:这就叫不识时务!” 崔大卫低着头,依然是一副窝窝囊囊的德行。田晴见崔大卫一脚踹不出一个响屁的德行。轻蔑地扫了他一眼,叹口气,而后对着门口拍拍手。黄秘书闻声而入。看一眼田晴,再恶狠狠地瞪一眼崔大卫。 田晴高着嗓子吩咐着:“钱,拿上来。” 江副总手里提着一个纸口袋,走进门来。田晴示意他把钱给崔大卫。江副总把纸口袋轻轻地放在崔大卫眼前的桌子上。像恶狼一样恶狠狠地怒视着崔大卫,貌似准备扑上去把崔大卫撕个粉碎。田晴对男孩儿们挥挥手。男孩儿们立刻顺从而无声地走了出去。并随手带上了门。 田晴挖苦地对他说:“老崔同志,在您还在老婆孩子热炕头地过小日子那会儿,我田晴已经在市场经济的海洋里打拼成了千万富婆。在您还在信用社混一份低工资,只求安稳那阵儿,我已经统领百十号人,决定着他们的吃喝了。我一个女人,能打拼成这样,啥阵势没见过?啥人我怕过?” 崔大卫用自己个儿一对黄豆一样的小眼睛,偷偷瞟瞟纸口袋,里面放着一摞百元钞票,他禁不住喜形于色。赶紧似听非听地连声恭维:“那是那是。所以,放贷款那阵儿,我全忽悠您好话,没打过半个坷绊儿!” 田晴厉声呵斥:“我是你们张行长的优质客户,那坷绊儿是你不敢打!” 崔大卫抬眼瞟了一下田晴,又赶紧低下头去。把纸口袋从饭桌上拿到自己个儿的脚旁,并死死地纂着纸口袋上沿,貌似怕钱飞出去,嘴上支吾着:“您赔了股票之后,我也没说过坏话!” 眼里看着他一副滚刀肉的德行,田晴心里琢磨着:“这个土老冒真是见钱眼开!现如今跟他说啥,他也听不进去了!”嘴里忽悠道:“是呀。就为了这点,我现如今给你钱。功过相抵,我们平仓了,你的啥材料也没了,对吗?” 崔大卫不假思索地顺口说:“平仓了?就十万?那张秉京可……” 田晴见崔有嫌十万少的意思,脸色大变:“姓崔的,你别他妈敬酒不吃吃罚酒,欺负我是女流之辈,仗着张秉京不敢惹你,就想入非非!” 崔大卫把纸口袋抱在怀里,见田晴怒不可遏的样子,又低下了头,嘴上支吾:“别……别生气嘛……我只是忽悠忽悠……只是忽悠忽悠。” 在索撒一伙通过种种媒体对上市公司特别是黄海银行业绩的无限夸大之下,股市里流传起了一首名叫《太刺激》的歌:“股票它涨的快,一夜之间就发财;要我卖,也不卖,再等一下会更high。心态好,心态坏,一涨一跌不奇怪……钞票飞,钞票坠,大盘尽是一片红转眼就翻倍!牛牛牛牛牛牛牛牛,涨啊!涨啊!牛牛牛牛牛牛牛牛,赚啊!赚啊……” 在歌声的伴奏下,股市涨了,股指每天都上涨百分之十。疯狂的股票暴涨带动着黄海市楼市零售价格以每月增长8%的速度疯狂上扬。黄海江周遍的住宅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已经由每平方米均价2万上涨到3万。即便如此,温州炒房团及一些不明身份的购房者依然排队购房,依然地毯式地持币扫荡所有已经开盘和即将开盘的住宅小区。 股民以火焰一般的热情排队到证券公司和银行开户。证券公司和银行的大厅里,也回荡着股民们哼唱《太刺激》的歌声:“现在股民投资玩的就是心跳,看到大盘涨落惊声尖叫,大爷大妈比比谁更疯狂……股票今天跌了也没关系。太刺激太刺激,股市明天还会有奇迹!” 在巨量股民万众一心的推动下,股市涨了,股指每天都上涨百分之十。过热的经济带动世界各地的热钱通过各种渠道纷纷涌向中国。中国的外汇储备已经由世纪末的800亿美元,增加到现在的1万多亿美元。中国的大江南北处处都游走着外国基金代表和各色办事处,他们的目的就是用美元收购中国的优质企业,而后拿到国际资本市场上上市,享受中国经济高速发展的资本利得。美国网络公司也推波助澜,竟然愿意出446亿美元的天价,收购中国一家知名的网络公司。 在国际热钱的带动和中国经济持续利好的鼓舞下,股市涨了,股指每天都上涨百分之十。股票带动商品零售指数大幅度上涨。货币急剧贬值,这贬值的感觉已经让老百姓有了切肤之痛。菜蔬市场原本买8角的苦瓜,现在卖8块了;本来买4角的土豆,现在也卖3块5了。肉类市场原本卖5块一斤的猪肉,现在卖到了15块。 此时的中国,有一个地方异常的安静。这就是被国家安全部占用的北京最中央的位置,天安门东侧巨大的院落。在中国股市逐日攀升、热钱滚滚的关键时候,在这个神秘的区域里,突然出现了一个大美女。大美女有着羊脂玉一样冰洁的肤色,有着杨柳一样婀娜的身段。她出现在院落里,消失在楼宇间,我们不知其所为。不久,大美女又出现了,她由便衣警察陪同,坐上一辆没有牌照的新款奥迪轿车,飞似地驶向位于北京复兴门东北侧的金融街与长安街交界处的人民银行,之后,便不知所终了。 不久,中国的中央银行——人民银行总行似乎对中国过热的经济有了更多的警惕,他们迅速发挥宏观调空作用,连续发布了七次加息的命令,希望企业和个人不要从银行更多地贷款,同时希望企业和个人把人民币留在银行里,而不要更多地投入到股市之中。同时,他们还六次提高了银行和金融机构的存款准备金利率,希望银行和金融机构减少对外的贷款发放,更严格禁止信贷资金流入股市。 但是,这些措施却仿佛是一块扔在大河里的石头,中国的股市在小有微调之后,总体看来,依然是涨了,股指涨幅平均下来,每天依然上涨了百分之三! 在股市里从来不赚钱的老程乐了,现在他不但在股市里赚钱了,而且通过买黄海基金,还赚到了大钱。这位表面上的多头,实际上的空头,现在终于表里合一做了一回真正的多头!此时的他竟也学着霍宏利的神态,发自内心地哼起了小曲《黑马进行曲》:“……火红的k线它往上涨,涨得我是心里头喜洋洋。主力们来啦啦它浩浩荡荡,解了套的朋友们鼓鼓掌,分红又送股他都挺忙,会赚钱的公司就该表扬。年报好的上了大红榜,业绩佳的股票总是有人来抢……” 肥姐当然是老程的贵人。她也以贵人的姿态,乐滋滋地对老程忽悠:“我的黄海银行每股已经赚六十块钱啦!还是俺那外甥女消息准。她说美国大蜂基金要收购黄海基金管理公司,黄海基金管理公司就被美国人控制了,而且新上任的美国经理叫亨利,竟是她原来的同事!她说,让俺买黄海基金,黄海基金就果然大涨!据说,黄海基金的美国庄家,光托盘就花了人民币1000多个亿!” 老程把头凑过来,悄悄对肥姐说:“现在侬的话,阿拉信!侬可真是阿拉的财神哦!人家都说阿拉上海人小气呢,没什么说的,今天的肯德鸡,阿拉自愿掏腰包的!” 肥姐得意地打趣道:“你个老程头,不会又琢磨着从我这里套小道消息吧?不过,光吃肯德鸡可不成,今儿咋着你也得请我搓一次正规的西餐!走,我们去搓星期五!” “好的好的!”老程从来没有过的谄笑着:“侬说阿拉下一步买什么票哩?” 肥姐把头一扬,斩钉截铁地忽悠:“只要是金融票,见啥买啥保准儿没错!” “这是冯卉说的吧?”老程疑惑着。 “肥姐我自己个儿琢磨出来的!” “侬的外甥女说了什么没有哦?”老程很是忐忑。 肥姐迟疑着:“这两天她去北京了,而且最近,她没有支声让我买啥了呀!” 老程沉思起来。 肥姐拉着老程走到交易机旁边,把自己个儿的基金卡一刷,立刻又买进了黄海银行的股票:“听我肥姐的,多贵都买,买进没商量!” 冯卉在与叶娜娜的关系上,有了非常大的进展。她们不但互相加为了好友,而且还成为了密友,相互把对方的博客在显要位置作了连接。 冯卉为了能与叶娜娜有共同语言,绞尽了自己的脑汁,一个大姑娘硬是瞎编乱抄了许多篇有关夫妻生活的情感日记。 ………… 15、真真假假公和私 在上桥支行漂亮的办公楼里,张秉京和兰晴精心筹划的通过为绿色农科集团公司增加亿元贷款来归还老贷款本息的工作,正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张秉京坐在会议室椭圆形圆桌的端部,于欣坐在另一端。周围坐着几个服装整齐的银行职工,男士西服领带,女士是职业裙装。他们都是支行贷款评审委员会的委员。 张秉京正襟危坐,一副一本正经的德行:“绿色农科集团公司向我行申请亿元贷款的事情,陈行让我们先召开支行审贷会,她根据会议结果再行使同意或否决权。绿色农科集团公司是我们支行的老牌优质客户,也是总行重点关注的企业,现在,由于欣把贷款企业和担保企业的情况给大家做一下汇报。” 于欣用她那一对不大但很圆的杏眼看了看大家,而后不动声色地说:“按照张行的安排,我和张行分别对绿色农科集团公司和担保单位大明物资公司进行贷前调查和核保。” 张秉京看一下与会成员:“纠正一下。我和于欣是按照银行的规定,进行的是双人贷前调查和核保,只是我们是分别去的罢了。对不对小于?”用眼睛盯一下于欣,示意她认可。 于欣没有点头认可,也没有反对。此时的她把自己早已经写好的反映真实情况的《关于绿色农科集团公司资不抵债的情况反映》藏在办公桌的抽屉里,带在身上的,是按照张秉京的授意和指点撰写、修改的对绿色农科进行歌功颂德的报告。她拿出这份歌功颂德的报告,直接读起了起来:“绿色农科集团公司注册资金1亿元,是一个以兴建社会主义新农村为己任的全民所有制企业。主营业务是生产销售农膜。去年6月末,总资产28亿元,未分配利润8000万元。资产结构正常。去年6月末,销售收入20亿元,利润总额4800万元,经营状况良好……” 张秉京见与会者都挺认真地听于欣宣读着,没人有异议,神情轻松起来,得意地看着于欣,满意地点点头。心里暗自得意地嘀咕着:“人嘴两张皮,真是妙不可言呢!田晴的破企业从于欣嘴里忽悠出来,鲜花灿烂,连我都认定是好企业啦!这么一瞧,于欣是个门儿清的主儿呀。拔出萝卜带出泥的事儿,她也是不会干的!得过且过,何乐而不为呢!” 崔大卫突然贼头贼脑地出现在了会议室门口。他先用他那一对黄豆一样的小眼睛,扒着门逢向里面窥视。而后把耳朵贴在门逢上,进行偷听。他正仔细听着的时候,会议室的门突然向里打开了。崔大卫由于身体依靠着门,一个身体重心不稳,跌坐在会议室里。 见到跌在地上的崔大卫,于欣最先惊叫:“崔师傅!”起身,赶上前来,扶起崔大卫。 张秉京的脸上出现了难以掩饰地一丝惊慌:“崔大卫,你有事说事,这是干啥呢?” 看着崔大卫一脸尴尬而羞愧的傻德行,与会者有许多人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崔大卫结巴着解释:“我……找张行有事儿汇报汇报!” 于欣小声说:“我一直在找您呢!” 张秉京冷耳听了于欣的话,脸立刻阴沉下来:“于欣,回你位子上去!崔大卫又不是七老八十的,还用你扶!?” 于欣伸伸舌头,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脸色难看,表情复杂。 张秉京厉声呵斥道:“崔大卫,你也是老同志了,找行长汇报事情,有闯会议室的吗?到我办公室等着去!”见崔大卫鳖红了老脸,张嘴要说什么,张秉京赶紧缓和语气,对崔大卫做出不让他说下去的手势,“好,好,我们马上就完了,您稍等片刻,我马上就听您汇报。成了吧?” 在张秉京的策动之下,为绿色农科集团公司增加亿元贷款来归还老贷款本息的贷款议案很顺利地通过了。张秉京亦喜亦忧地回到自己个儿的办公室,看到一脸谄笑的崔大卫,他的心立刻又蒙上了阴影,他不知道这个崔大卫会给自己个儿带来啥样的新麻烦。 于欣见张秉京神色焦躁地离开了会议室,便悄悄跟在他的后面。等张秉京关上了办公室的门,便一个人蹑手蹑脚地走过去,站在了张秉京办公室的门口。她悄悄地把眼睛贴在门缝上。 只见办公室里面的张秉京一副居高临下的样子,坐在老板椅里。崔大卫在对面的椅子上就坐,一副委委琐琐的德行。两人之间只隔着一个办公桌。 张秉京没好气地先开口了:“崔大卫,你再摸摸心口,掂量一下我和田晴是不是对不起你?你为啥就没完没了呢!” 崔大卫向着张秉京探探身子,呵呵坏笑两声,沙哑着嗓子回答道:“不是我姓崔的心眼儿黑,实在是黄海市的房价儿涨得快!十万块钱,原来够买半套房,现如今却不够交预付款!” 张秉京鄙夷地说:“你买套农民房,不就齐活儿了吗?” 崔大卫翻了翻那对黄豆一样的小眼睛,理直气壮地应对:“我买套农民房,您们是齐活儿了。可没暖气、没下水……我老娘在农村落下的关节炎……就永远不能齐活儿了。” 张秉京眼睛里立刻充满了凶光。他难以抑制地他的不耐烦了:“崔大卫,你少废话。你到底寻思着咋着?别又拿啥破材料说事儿!” 崔大卫学着田晴的语气,嬉皮笑脸地支吾:“我不寻思着咋着,材料也一直没拿出来过。二十一世纪了,我也寻思着与时俱进,混套像样的房子住住!” “如果我不同意呢?” 崔大卫难看地冷笑起来,声音也挺难听:“那黑材料可以……让一切就都齐活儿了。” 张秉京突然站起来,一脸阴沉。他来到窗前,望着远方的车水马龙,颇有感慨地说:“是呀。兔子急了也咬人。你崔大卫,原来只会吃草的兔子,现如今已经是喝血的狼了!” 崔大卫仿佛听到了门外于欣的声音,蹑手蹑脚地来到门口。门口外的于欣立刻躲到了墙角。崔大卫推开门,探头外看,见四周无人,又把门关上了。等崔大卫关上了门,于欣又重新小心翼翼地来到了张秉京办公室的门口。 只见崔大卫回坐到刚才自己坐过的椅子上,而后,毫不含糊地开口了:“再拿一百万,材料我给您们,我和您张行,还有田总,就彻底齐活儿。如果我再来要,我就不姓崔,我就出门让车撞嗝儿屁,上楼掉下来摔拉稀!” 张秉京鄙夷地看着对面自己个儿最不待见的曾经老部下、现在的敲竹杠者,一脸的凶恶,嘴里自言自语着:“出门让车撞死?上楼掉下来摔死?”张秉京心里也在暗自嘀咕着:“一笔眼瞧就要水到渠成的贷款,千万别让这个臭虫给搅了!” 张秉京突然转过身,掩饰掉满脸的凶恶,改为满脸堆笑,强做热情地应付道:“好吧。一言为定!我让田晴安排人,给你送钱,你交出材料!” 崔大卫不由自主地站起来,喜形于色地连声说:“我只要现金,可不要支票!我才不愿意与绿色农科集团有啥关联呢!万一您们零碎了,再让我退钱,这事儿我不干!” 于欣见崔大卫又要出门了,赶紧蹑手蹑脚地离开了张秉京办公室的门口。 80后大美女冯卉通过网上网下的努力,终于让社会经验不多、相对单纯的80后小美女叶娜娜落入了自己设的局中:叶娜娜不但与她发展成了现实世界中的相识关系,而且还与这个与自己截然不同的美女,发展成为了现实世界里亲密无间的小姐妹。两个人除了一起在博客上继续挖苦挖苦中国男人,除了一起在黄海江畔的玫瑰咖啡酒吧里偶尔共渡无聊的晚上,冯卉竟成为了叶娜娜别墅里的座上客。于是,有一个星期四的中午,那个有着适中的个头和适中的身材,白净脸上有着一对浓眉和一对具有穿透力的大眼睛的男人也就自然而然地站到了她的眼前。 他的外形依然有着江南奶油小生的文雅,也依然有着北方男人的豪迈。冯卉不晓得是因为自己心怀着叵测的商业目的,还是因为自己对眼前的这个大男人有着好感,当杜鹏程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时,冯卉那一对单眼皮的大眼睛竟不敢直视这个男人,扬起的鹅蛋型的大脸庞上也竟莫名其妙的红了。 叶娜娜跑到突然出现的杜鹏程面前,忽闪着她那一对仿佛永远睁不开的朦朦胧胧的眼睛,热情地介绍着:“冯卉,只比我大4岁,海归女博士,我的好朋友!” 看到像丁香一样淡雅,像荷花一样婀娜的冯卉,杜鹏程的眼睛,突然一亮,半玩笑半认真地说:“海归?女博士?我家娜娜的朋友,档次越来越高啦!” 叶娜娜见杜鹏程一副高兴的模样,自己的虚荣心获得了极大的满足,玩笑道:“那是!哪儿像你呀,全是利益之交!狐朋狗友!” 冯卉脸上的绯红很快就消失了,老练的她,主动向杜鹏程伸出了纤纤细手,并装做对杜鹏程一点也不了解的样子:“幸会杜先生!”而后,把脸转向叶娜娜,夸赞杜鹏程,“你们俩都是才貌双全,比翼齐飞呀!” 叶娜娜一点不客气地揭露冯卉:“得啦,卉卉姐,你只能夸他有才,不能忽悠他有貌,否则,他的尾巴就要翘到天上去啦!” 杜鹏程等叶娜娜和冯卉都重新坐下了,才把头转向冯卉,问:“冯小姐,是哪个学校的博士呀?” 冯卉淡然一笑,不经意地回答:“哈佛大学。” 叶娜娜赶紧补充道:“卉卉是北大本科毕业,直接去的哈佛,全公费!我都真心佩服她呢!” 冯卉谦虚地说:“术业有专攻,我还觉得娜娜的艺术专业难学呢!其实,海归,在现在的中国,已经光环尽失,找工作都费劲儿了!” 杜鹏程不由自主地上下打量着眼前的美女,好奇地问:“冯小姐,回国工作了吗?” 冯卉沉吟片刻,用自己的眼睛望着杜鹏程棱角分明的嘴:“算回了,也算没有!” 见杜鹏程一副似懂非懂的样子,叶娜娜帮冯卉解释道:“人家卉卉不像我,还是中国的外地户口。人家虽然在大陆居住,却有美国绿卡,而且在独资的外企工作。当然是算回国,也算没回国了!” 冯卉苦笑一下:“我到想在国内找份工作,可是一直没找到呢?”冯卉见对面的两个人都是一副怀疑的表情,便睁着那对单眼皮的大眼睛,认真而肯定地说:“真的,我的几个女同学,在国内转一圈,既找不着工作,更找不到老公,就又会美国了!” “人家卉卉姐的条件高呗!”叶娜娜不喜欢冯卉的低调,赶紧打圆场。 杜鹏程对海归女博士依然好奇,在叶娜娜面前自然不好提起婚嫁话题,就想问问工资水平之类的敏感问题,但依然不好意思开口,就饶着圈子支吾着:“外企的人工成本是不是比大陆的民企高很多?” 叶娜娜见杜鹏程对冯卉上一眼下一眼地看个没完没了,便不高兴地拍打一下杜鹏程的肩膀:“别指望着挖卉卉给你打工!人家跟我不一样,身价高得你用不起呢!” 冯卉赶紧敷衍道:“目前,大陆的工资水平也挺高,甚至比我们美资公司高!比如,平安保险公司的总经理,年薪将近1000万美元!比如,招商银行的行长,年薪也有200多万美元!这是我们在美资公司,都不敢想的!” 杜鹏程笑了:“看来,按照冯小姐的标准,我们大陆的民营企业是绝对用不起美国博士的了!” 叶娜娜得意地一笑:“晓得了就好!” 冯卉本想再说什么,可一见叶娜娜那副矫情的样子,到嘴边的话,只得有咽了回去。 中午,杜鹏程本想拉两个80后美女到小区的餐厅去吃。冯卉自然晓得大家一起在家里做饭显得关系更紧密的道理,便怂恿叶娜娜和自己一起下橱做饭。叶娜娜正想表现一下自己近来炒川菜的本事,就欣然同意了。 不一会儿,餐桌上就摆满了美食。一边是经过叶娜娜烹炸的川菜,麻辣而多油;一边是冯卉做的美式西餐,清淡而富于营养。叶娜娜还按照冯卉的指点调出了五颜六色的鸡尾酒。留给杜鹏程的活,只有拿出碗筷并给墨西哥的科罗那啤酒启封了。 今天的杜鹏程真是太幸福了,由两个风格不同的80后美女,做了一顿风格不同但都很时尚的美餐。此时的杜鹏程,面对着不同风格的美食与不同风格的美女,精神颇佳,他以主人的姿态,坐在了餐桌的中间,对一左一右的两个美女招呼道:“来来,为了我们三个人的第一次相聚,干杯!” 叶娜娜见自己的朋友给这个原本沉闷的家带来了阳光一样的快乐,也得意地举杯,先和老公杜鹏程,再跟好友冯卉分别碰了杯,哈哈笑道:“喝,为了我们的快乐!干杯!” 冯卉没说话,分别与杜鹏程和叶娜娜碰杯后,直接把一杯啤酒,喝到了肚子里。 杜鹏程看了,眼睛发直地盯着冯卉的脸,试探着问:“冯博士一定海量!?” 叶娜娜打岔道:“人家卉卉姐就是实在!” 冯卉用筷子夹了一块叶娜娜炒的蜡肉,一口吃了进去,装出傻乎乎的模样,说:“干杯嘛?就要干呐!”说着,又拿起啤酒,分别给叶娜娜和杜鹏程杯子里倒满,口齿有一点不利索地说:“来,我敬你们俩,快乐幸福!”说着,又把自己的一杯啤酒,一口气喝到肚子里。 见冯卉这般豪爽,叶娜娜和杜鹏程颇感无奈,杜鹏程也索性一仰脖子,把自己杯子里的啤酒也一口喝到肚子里;叶娜娜本没有酒量,见自己的小姐妹喝了,也只得把自己杯子里的啤酒一口一口地强咽下去。 冯卉又把叶娜娜调制的鸡尾酒倒进大家的另一个杯子里,而后自己也倒了一杯,扬起鹅蛋型的大脸庞,睁着一对单眼皮的大眼睛,说:“刚才,杜总不是问我,外资的工资吗?我告诉你们吧,pk起来,真的比中国民营企业高挺多!”她看一眼身边的叶娜娜,“如果娜娜能到我们公司当个翻译和秘书什么的,年薪也是10万美元!” 杜鹏程诧异了:“是吗?一个文秘的工资就已经超过我金融公司的老总了!” 叶娜娜白了杜鹏程一眼:“人家卉卉姐是索撒的助理,年薪没有20万美元才怪呢!人家索撒可是世界级的金融大亨,20万美元就应该是他的一根汗毛!” 杜鹏程突然警觉起来:“我说,冯小姐,你不是就在美国大蜂基金任职吧?” 冯卉装出不经意的样子:“怎么?杜总和我们的子公司有业务联系吗?” 杜鹏程笑了:“我公司的金丰正和你们谈合作呢!而且已经把黄海银行的一些法人股卖给你们大蜂基金了。” 冯卉做装出如梦方醒的模样:“哦,你原来就是通达公司的杜鹏程老板!娜娜一直没和我提起过!” 杜鹏程把自己的一只手放在叶娜娜纤细的脖根上,挖苦道:“我家娜娜,要是有冯小姐一半的智慧就好了!” 叶娜娜撅起了小嘴:“你怎么能让人家又搞艺术又经商呢!?” 冯卉乘机追问杜鹏程:“收购您公司股权的事,怎么没动静了?” 杜鹏程的眼睛直视着冯卉美丽的大眼睛,问:“冯小姐,咱们都是中国人,也是朋友,你能不能开诚布公的告诉我,大蜂基金对我们公司股权的收购,有没有欺诈的可能?” 冯卉爽朗地笑了,而后轻松地解释道:“欺诈是有条件的。比如,如果我们拥有了您的股权,而资金不到位;比如,我们名义上收购,而实际上借用您的壳资源,不付款。所有的欺诈都应该发生在我们后付款的时候。这点,您杜总应该比我门儿清呀!”冯卉有意把后付款的“后”字,说得很重。 杜鹏程的脸上没有表情,嘴角上却有淡淡的笑容:“这么说,你们大蜂基金可以先预付款?” 冯卉平静地微笑着:“收购合同签字的同时,我们支付收购款,这是比较公平的。”见杜鹏程依然沉思着,冯卉趁热打铁道:“中国是社会主义的市场经济,也是讲法制的社会,杜总资金在手,还有什么可顾虑的?” 杜鹏程的脸上阴转晴了,他拿起自己装满鸡尾酒的杯子,与冯卉的杯子一碰,朗声说:“冯卉小姐不愧是个博士,话说出来之后,让人心里透亮!干杯!” 冯卉与杜鹏程再次碰了杯子,而后把杯子中的酒一引而尽,用玩笑的口气说:“如果出了什么问题,杜总不是还能找到我吗?” 杜鹏程会心地笑了:“好,冯卉小姐是个爽快人。我们一言为定,明天我让金丰找你们签合同去!” 叶娜娜被面前的两个人搞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怎么说着说着你们就做成生意了!”她用一对仿佛永远睁不开的朦朦胧胧的眼睛,瞧一眼好友冯卉,再看一眼老公杜鹏程,不知所措地高声问,“怎么着?我促成了生意吧?我的回扣该从谁哪儿提呀?” 见叶娜娜这副天真而认真的傻乎乎的模样,杜鹏程和冯卉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夜,渐渐地安静下来。 杜鹏程躺在床上进入了梦乡。他做了一个梦,一个非常奇怪的梦。海边,风吹浪花。是一个宏大的结婚场面,这是谁在结婚啊?原来,是自己。杜鹏程成了一个新郎。杜鹏程再看自己的身边是一个美丽的新娘。那个新娘一身白色的婚纱,飘逸如云,像是从天边走来的凌波仙子。杜鹏程拉着新娘的手,两个人走进一个豪华的房间。那个房间有一张红色的玫瑰花床。那床,那毯,那被,都是一色的玫瑰图案。瞬间,杜鹏程和他的新娘仿佛掉入了一朵红色的玫瑰花中。杜鹏程搂着玫瑰花一样的新娘,心中一片甜蜜。新娘抬起头来,是一个迷人的微笑。她不是叶娜娜,也不是才认识的冯卉,竟然是自己的前妻!杜鹏程实在想不到,梦中的陈静,再一次成了他自己的新娘! 16、股市最美的女人 还是那个白发苍苍的欧洲老人,依旧站在高大的落地窗前,依旧眺望着远方的黄海江。他的身后,办公桌前,坐着身材奇高,有着一个尖尖的细长鼻子的亨利。 “离听到新年的钟声还有十天了,我们的股票,抛得怎么样?”索撒问话时,头没有回过去,依然看着车水马龙的黄海滩。 “已经套现8800亿人民币,还有股票净值人民币1万亿元。”亨利嘀咕道。 索撒没有回头,脸依然面对着窗外。亨利从落地窗的玻璃上看到了老师阴沉的脸。 亨利用英语紧张地辩解:“中国的央行反映挺快,七次加息,六次提高存款准备金利率,我们虽然不断制造利好消息,但大规模的股票抛售,依然带动了股指震荡!大盘跌了,我们给拉起来,出一批货之后,大盘又跌了。高位出货,实属不易!如果不是新发行了近百只基金,新增加资金达一万亿人民币,年轻的基金经理们年轻气盛,疯狂地跟在我们黄海基金后面做多,恐怕这8800亿人民币也出不来呢!” 索撒轻轻地转过身,望见弟子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慈祥地笑了,说起了亨利的家乡话——法语:“亨利,你怎么了?为什么紧张?我没有批评你嘛!” 亨利喃喃地嘀咕:“我知道,我们抛售的力度不够,还有大部分资金没有套现!” “我能理解的。中国一直是一个外汇管制的国家,我们资本的进出没有97年在泰国那阵儿那么自由,你们的行动也就没有那么市场化!” 亨利如释重负一般,耸了耸肩:“先生,您说的中国不市场化,非常准确。我担心,我们的商业行为会受到中国安全部门的干涉!” 索撒的老脸上露出慈祥的微笑:“有这种迹像吗?我这一辈子,自始至终只是在做生意,对政权没有兴趣。中国当局应该明白。” 亨利笑着把手一摊,话外有音地说:“冯小姐对大陆同胞感情挺深,股民买股票,仿佛是在吸她自己的血一样!” 索撒走进亨利,一对深凹进眼眶里面的老眼炯炯有神。他低声问:“冯小姐在收购通达集团股份的业务中是有功劳的,这使我们对黄海基金管理公司有了百分之百的控制权。怎么?冯小姐,还有什么不恰当举动吗?” 亨利把嘴巴凑近老师:“你回美国的时候,她去了北京。昨天她竟然又去了北京,上午去下午回,她到底去干什么?会不会在与什么人约会或接头?” 索撒的一对蓝色的眼珠飞速地转了几转,而后转身,走到玻璃窗前,眼望着川流不息的大街,而静静流淌的黄海江,叹了口气:“毛泽东是这样说林彪的:爹死娘嫁人,随她去吧!” 亨利的眼中突然闪出了凶恶的光,手做了一个劈砍的动作:“您是说,我们……” “no!no!no!因势利导、顺势而为、借力打力是我的游戏原则!”索撒发现了亨利眼中的凶光,也明白了亨利要说还没有说的话,也意识到了亨利想做还没有做的事,赶紧把自己的脑袋摇成了拨郎鼓:“我是说,冯小姐爱她的祖国,这没有错。我也爱她的祖国,我很早就熟读了《唐诗三百首》,我还可以把朱自清的散文《荷塘月色》倒背如流,可见,我们对中国的爱,只是爱的方式不同罢了。” 亨利一副茫然的表情,他感到有几许不知所措。 “目前,我已经百分之百控制了黄海基金管理公司,控股了恢宏科技投资公司和通达集团等十几家名单中的中国企业……,绿色农科集团公司这个定时炸弹也可以随时引暴。可以说,中国的金融已经掌控在我的手心里!”索撒也耸了耸肩,“如果冯卉这个佛教徒真像你说的那样热爱这个国家,那我就不妨让这个善良的中国佛教徒,帮我继续吃进中国股票,以示他的爱国好了!” 亨利似有所悟:“原来你手中的企业名单,就是操纵中国股市的筹码!?” 索撒会心地笑笑,只是拍拍弟子的肩膀,对亨利的话不置可否,而后吩咐道:“我就是要买黄海银行,我要让这只股票成为中国最贵的股票。你给用冯卉名字开立的股票帐号里,划入100亿人民币,让她专门吃进黄海银行。你要散布小道消息,让地球人都知道,我索撒有黄海银行大量的法人股;让全世界都明白,冯小姐是我索撒的股票代理人,我想,这一点中国的安全部门应该早是知道的。冯小姐每买一次中国股票,就是我索撒对中国大陆股票表示一次信心!我们必须在黄海银行做出年报前出尽手里的筹码,以便我们对中国股市进行打压,做空中国之后,再进行第二轮的吸纳!”亨利刚要动身离开,又被索撒拦住了:“还要在主流媒体上,加强我们参股黄海银行法人股份的宣传!要让地球人都知道,我索撒也是黄海银行的股东,而且是大股东!” 于是,在索撒单独包下来的股票交易室里,一前一后坐进了亨利和冯卉。索撒在这之前,已经利用一百个中国人的身份证,分别在一百个证券公司的营业厅开立了个人股票帐户;同时,已经利用20个中国境内公司在20个证券营业厅开立了机构股票帐户。现在,他把这些帐号统统连接到了亨利和冯卉现在的计算机上,而他自己则运筹帷幄于宾馆包房之内,企图决胜于整个中国金融市场的万里之外。 冯卉扬着鹅蛋型的大脸庞,睁着她那一对单眼皮的大眼睛,一脸的灿烂,就好像九十点钟的太阳,大举吃进黄海银行股票。而亨利一脸阴沉,仿佛是午夜的鬼影一样躲在冯卉身后,利用99个个人帐户和20个机构帐户,一笔接着一笔地抛售着手里的获利筹码。 中国各大网站的股票论坛里,都出现一篇文章,题目叫做:“中国股市最美的女人”,写的是作为电视台评论员的冯卉与索撒的师生情谊,描述了冯卉成功的个人履历以及她与索撒一起,利用美国大蜂基金在全球进行成功资本运做的故事。文章之后,还登出了冯卉与索撒亲昵的合影。在文章的“新闻连接”里,记者对冯卉进行了采访,透露出了她的投资信息。 “记者:冯小姐,您作为电视台的特约股评人,面对中国目前的大牛市,您自己和大蜂基金有什么动作吗? 冯卉:我一般喜欢买最贵的股票。目前,大蜂基金是这样运做的,我自己也拿出一点资金,这样运做一些。 记者:我在黄海银行股票分析的“资金进出”项下,看到了您自己投入的资金已经有10亿元人民币。这可不是一点资金哦? 冯卉(笑):是我帮助我的老师索撒先生操操盘!我们的主要资金是用于收购黄海银行的法人股。我们看好中国的经济,希望我们的基金能和中国的经济一样,在较长时间之内,都有着高速的成长。” 这则似真似假的消息一出笼,整个黄海市,以至整个中国股民立刻都知道美国大蜂基金和国际金融巨鳄索撒已经大举进入了黄海银行。 一篇“中国股市最美的女人”的文章,引发了股市非理性投资热潮,一时间竟形成了万众一心追捧黄海银行的局面。黄海银行立刻进入了涨停板。在黄海银行的带动下,沪指深指双双急速攀升,带动股市全线飘红。 在中国的股票交易史上,史无前例的出现了300元一股的股票,而这只最贵的股票就是隐藏着巨大问题的黄海银行股份。 虽然北京天安门东侧的楼宇里已经很轻易地核实:最贵股票的最大的个人购买者,就是中国姑娘冯卉;虽然冯卉背后的资金提供者的确就是索撒本人,这一点安全部门也了如指掌,但是,他们却无计可施,因为,外资进入中国时,是以收购中国企业的名义合法进入的,而后投资于中国股市、房市,并没有抽逃海外。这一切,都不构成任何违规和犯罪。另外,对这个持美国绿卡的中国姑娘冯卉,安全部门也是不能、不想采取任何行动的,不过,这是后话。 但是,索撒代表的国际热钱,在中国大陆兴风作浪却又是的的确确的事实。索撒本人大举购买中国最贵股票的消息就像洋人的狐臭一般,怎么遮掩也遮掩不住,而且越来越广泛地在中国证券各家营业厅里撒布开来。 肥姐忐忑地问老程:“我的黄海银行可又涨了五块钱!俺寻思着继续吃进300元一股的黄海股票呢,你咋寻思?” “进入股市常为难,总想赚钱常赔钱;整天提心又吊胆,不知何时是个完……”霍宏利依然哼哼唧唧地唱着,听肥姐这样说,他收住歌声,也探头过来,插嘴道:“我也瞅好黄海银行股份,最多的那阵儿,我也有3000股呢!可就是没捏住,30块就跑光了。每股整整踏空270块,少赚索撒81万呀!本来可以吃吃法式大餐,现在只能搓搓肯德鸡了!我他妈的找谁哭去!”他用瘦拳头重击自己个儿的大腿,而后把懊恼都唱到歌里面去了。 此时的老程倒挺沉着,他瞥一眼哭丧着脸的霍宏利,说:“依阿拉瞧哩,大家还是发掘第二个300元的股票妥当哩!” 受到黄海银行股票狂涨到300元的刺激,像肥姐和老程一样的股民开始群情激昂、倾囊而出地大举行动了。于是,索撒最贵的股票带动了相关金融板块继续狂涨,金融板块又带动整个中国股市的再继续飘红。中国股市仿佛被注入了强心剂,充满了英雄史诗般的狂想,成交量天量放大,股指一路凯歌高奏,狂飙直上,仿佛是一匹永不回头的野马,沪市已经临近了一万点大关。 股票大厅人头攒动,老程望着一片飘红的股票大盘,嘴里嘀咕:“现在可是中国历史上,最牛的大牛市哩!” 肥姐热情洋溢:“我就说嘛,中国人有钱了,中国人民,不,世界人民,总得让中国股市也热闹起来才是呀!” 霍宏利停了歌声,又来跟肥姐唱反调了:“得了吧,大姐。您这才叫牵强附会呢!中国人有钱没钱和股市没必然联系!” 老程不屑地白一眼霍宏利:“这话从侬这老股民嘴里说出来,不应该的呀!中国股市和中国人有钱没钱就是有直接联系的呀!” 霍宏利一申舌头,翻翻白眼,一副懒得跟老程争论的德行:“得,那我就借您吉言吧。黄海银行我也已经又满仓了,今儿300,明儿个就330啦!” 肥姐四下里踅摸了一圈:“不知道崔师傅有没有小道消息!” 老程也跟着肥姐的眼睛,在营业厅里找了一遍:“我好几天没见他了。” 霍宏利撇撇嘴:“他有消息,也是忽悠银行不好的,一块钱一股都别买。挨过银行整,记仇呗!听说他发财了。现在正到处淘房!淘换着买房子呢。” 肥姐忐忑地分析着:“这倒没琢磨到!不会是这些天故意撒布黄海银行利空消息,而他自己个儿却偷偷买了黄海银行,30块买,300块卖,赚钱发财了吧?” 股价的狂涨为亨利提供了舒舒服服大举抛售股票的机会。他每抛售1亿元股票,就会带动a股大盘下滑近百点。而冯卉继亨利抛盘之后,赶紧买进100万元或1000万最贵股票,为关注“中国股市最美女人”的股民打气,使股价继续飘红。于是,在黄海银行股票分析的“资金进出”项下,立刻显示:冯卉买入100或1000万元。于是,各大金融论坛里,立刻有了强烈的反映:“中国股市最美的女人继续吃进中国最贵股票,看来,国际金融巨鳄对大陆股票信心十足。” 股指受中国股市最美的女人和国际金融巨鳄买最贵股票的鼓舞,立刻继续上涨,成交量虽然有所下滑,但不一会儿,依然填补了亨利抛售股票造成的失地。 就这样,经过亨利1亿元抛出,冯卉100万元或1000万元吃进的对称造作,索撒手里曾经高达2万多亿人民币的股票筹码,已经完成了拉高出货的套现计划,现在,除了集中于冯卉个人帐户中的越来越多的黄海股份,其他帐户里面的股票几乎抛售得只省下下一步留作打压股市、制造股市恐慌用的将近2500亿人民币的筹码了。 17、男欢女爱难明白 时光飞快地流逝,不知不觉日历又翻过去了七页,又一个周末来临了。星期天的课,终于下了,与亨利约会的日子,也终于又来了。叶娜娜回到家,洗了个澡,又精心地把自己打扮了一番。最后,叶娜娜把一件红色旗袍放进一个装衣服的袋子里,哼着《广岛之恋》出了门。 楼下,一只流浪狗脏兮兮在树阴下吐着舌头。几个不懂事的孩子拿着树枝在抽打着地上的小虫子,各个像小泥人似的。叶娜娜走到爱车旁。一辆漂亮的红颜色的小跑车在太阳的照射下反映着刺目的光芒,她打开车门,轻巧地启动了车子,向亨利的家飞驰而去。 还没等叶娜娜走进那扇让她心跳的门,在股市里春风得意的亨利,便热切地冲出来拥抱她,又在她的脸上狠狠地亲了几下。 ………… 在黄海市的江岸大道旁,有一个幽静的竹林茶馆。茶馆里,人工的竹林与人工的流水交错,显得静谧幽雅而富有生机。在竹林流水之间,一个单独的雅间。里面,一对曾经的老情人张秉京和田晴,正相对而坐。两人面部表情也像这茶馆的环境,是轻松而平和的。 男人带着几许兴高采烈的神气,望着显得有些憔悴的女人说:“我没琢磨到,支行审贷会能全票通过绿色农科集团的贷款。” 女人呵呵一笑:“这现实呀,许多时候都比想像还好!三十年前,我还是北京犄角旮旯的胡同里跳皮筋儿的小女孩,连买块水果糖都得央求爹妈半天呢。咋敢寻思自己个儿拥有上亿资产呢!” 男人露出一副不屑的德行,没有接女人的话茬。 女人抬手摸一下男人的脑袋,一副打情骂俏的模样:“我说啥你都不相信!我现如今的确是没有上亿的真实资产,可你张秉京当信用社主任那阵儿,两千万现金,我还是实实在在的有吧?” 张秉京仿佛已经从贷款过了支行审贷关的喜悦中清醒过来了,他无奈地叹口气,提醒道:“我是希望你也别太乐观,这笔贷款美女行长还没签字呢!她不签字,我主持的支行审贷会就是瞎折腾!而且,这么大的金额,已经超过了支行权限,她同意了,也还要到总行批呢!总之,得钱到帐上,才能真的松口气!” 田晴白了男人一眼:“你们男人呀,寻思事儿就是太灰。” 张秉京执意地告诫道:“我们必须行动起来,让这个贷款一定、尽快要批下来!” 田晴也认真起来,问:“你说,我们还咋行动?” “一,启动总行的何主任,压她美女行长就范!二,我再找找杜鹏程,对陈静动之以情;另外,最近杜鹏程的资金挺宽裕,还可以拉他过来垫垫背!” “好吧,就按你说的办。我明天就找姓何的那个老玩艺儿!听说,他还要提升了呢!”田晴喝了一口茶,点上一支烟,再白了男人一眼,“可那个崔大卫,你们都闹腾着要办了他,结果我拦着,没办他,咋样,钱就帮我们把问题解决了!” 张秉京苦笑着摇摇头:“现如今于欣也在找他。不知道这个小毛丫头,是啥意思呢!” “她除了书本还是书本,这可是你忽悠的。” 男人故做轻松起来:“咳,不管于欣是自己个儿有事,还是受人指示,崔大卫这个老小子一开口要钱,交出材料,我倒是塌实了!” 女人不屑地问一句:“你敢保证他就不会再敲诈勒索?” 张秉京深深地品了一口茶,颇为自信地说:“我估摸着,没啥问题。因为,他要交出材料,他买房,向我们只要现金,不要支票,还怕吃我们的瓜络儿呢!” “可这老小子开口就是一百万,不是个小数呢!” “行了,现如今,这贷款也许真能批下来,在这样的形势下,他交出材料,我坚决主张用钱息事宁人,千万别投鼠击器。” 女人显出一副为难的样子:“可这一百万……” 男人冷笑几声:“我的田总呀,你也有今天呀?一百万难倒了英雄汉!?” 女人没有了一开始时那种强势的豪爽,带了几许尴尬和几许无奈,声音也很低地说:“我的家底,你最门儿清。” “得,不就是一万股黄海银行的股票吗?让你的黄秘书先从我这里拿吧!”男人苦笑几声,自嘲地,“原来我是贷款挣钱股票赔钱,现如今正反过来了,贷款贴钱,股票挣钱!唉,取之于民,救民于危难哦!” 田晴扔掉了嘴里没有抽完的烟,拉住了张秉京的手,带这几许尴尬、几许真情地说:“朋友还是老的好!” “得了,《老情歌》好像是这么唱的。”男人为了摆脱郁闷的情绪,故做轻松,扯开嗓子,五音不全地唱起来,“我只想唱,这一首老情歌,让回忆再涌满心头,当时光飞逝,已不知秋冬,这是我唯一的线索。 田晴刚开始是纠正张秉京的五音不全的歌声,而后索性打开了单间里的音响,和着张秉京后的歌,情不自禁地唱起来:“人说情歌总是老的好,走遍天涯海角忘不了;我说情人却是老的好,曾经沧海桑田分不了。” 他们的脸上有强做起来的兴奋,也有对时势的感慨。田晴在强颜欢笑的同时,眼睛里不禁噙满泪水。这泪水又忍不住滚落下来。 张秉京不想看到田晴的泪水,也不想落入男人安慰女人的俗套情景中去,他索性走上来,把音乐调得震耳欲聋,在幽静的茶馆里,音乐声显得夸张地大。 男人搂住了女人的肩膀,发泄一般地唱起来:“我只想唱这一首老情歌,愿歌声飞到你左右。虽然你不能和我常相守,但求你永远在心中。” 18、制造的金融危机 虽然是星期六,但是黄海市的夜,依然是车水马龙,熙熙攘攘,红灯绿灯闪烁不停。 站在高档写字楼落地窗前的索撒,望着黄海江畔像项链一样连贯的灯,叹了口气:“希望‘黄海银行虚假报表事件’之后,我在大陆赚到的人民币,就可以买下整个黄海江!” 他的脸色虽然严峻,但面相却依然是慈祥的。他的身体行动很迟缓,但他的手是果断而灵活的。他拿起他的高科技电话,同时接通了所有弟子的手机,果断地命令道:“孩子们,开始套现行动吧!公布黄海银行年报真相,制造‘黄海银行虚假报表事件’不计成本地抛掉我们所有的股票,还有我们手里的全部动产和不动产!” 星期日的早晨,黄海江穿行于黄海市区,在晨曦的映衬下,黄海江蜿蜒婀娜,仿佛一条金色的丝带,依然美丽异常。东方明珠电视塔影映在薄薄的雾蔼中,像往常一样鸟瞰着车水马龙的街道。 与自然环境截然不同的是,中国的金融却迎来了她加入wto以来的第一次雪崩: 英国《金融时报》、美国《华尔街时报》同时披露了美国德利金融公司对黄海银行的年度审计报告,“黄海银行虚假报表事件”让世界堂目结舌: “中国股票市值最贵的上市银行——黄海银行的年报,完全是虚假报表!该银行的所有者权益为亿元,核心资本充足率,隐藏在‘应收款’和‘长期投资’两个科目中的大量无法收回的不良贷款却已有886亿元。这886亿不良贷款中,竟然有一半是三年以上欠款,是完全无法收回的损失类资产。该银行已经是严重资不抵债企业。它的股票真实价值,应该是负数!!!最典型的案例是黄海银行上桥支行于去年发放的一笔10亿元人民币的贷款。贷款企业绿色农科集团,是一个打着全民所有制招牌的私营企业。主营业务是打着兴建社会主义新农村的幌子,开发和销售无产权别墅和住宅。绿色农科集团公司注册资金1亿元,实际到位资金只有2000万元;该公司有名义股东5个,实际上的股东只有自然人田晴一人。绿色农科集团财务报表上体现的去年6月末,总资产28亿元,实际上,“固定资产”没有购置发票,“存货”是伪造的,除几包聚乙烯外,其余全部是沙土。“在建工程”是已经全部被拆除的无产权别墅,“货币资金”子无虚有,实际银行存款为1块九毛八。“销售收入”是虚假合同,没有税票对应。绿色农科集团的财务报表全部是虚假的,目前真正的家底不会多于1000万元。 黄海银行于去年12月31日,对其发放贷款10亿元,担保单位实际上是绿色农科集团的关联企业,也是一个用假报表装扮起来的空壳企业。贷款用途是写字楼装修,而贷款实际上是打着兴建社会主义新农村的幌子,开发和销售无产权别墅和住宅。由于近期国家和黄海市政府出台了限制无产权别墅和住宅开发与销售的政策,绿色农科集团数万平方米的无产权别墅和住宅已经被强行拆除,并将还地于农。因此,绿色农科集团已经是一个完全的资不抵债企业。黄海银行现有的10亿元贷款,已经面临了本息无回的巨大风险。但是,黄海银行并没有把这10亿元贷款列为不良资产,更没有进入资产保全程序……” 被官方牢固掌控的中国主流媒体,对海外报道的黄海银行年报虚假的“黄海银行虚假报表事件”,只字不提,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 星期日的上午,电视台的经济节目、各大报刊的财经版面上,依然充斥着中国经济高速发展的莺歌燕舞的景像。但是,在没有受到官方管控的所有网络媒介里,却对“黄海银行虚假报表事件”反映强烈,无不在头条登出醒目标题:《中国的金融危机开始了》、《中国经济的泡沫吹破了》、《中国经济能否在黄海银行信任危机中岿然不动》、《索撒悍然发动对中国金融的战争》、《不费一枪一弹,中国人的财富顷刻消融》…… 索撒通过“黄海银行虚假报表事件”制造中国金融危机的行动像地震一样,搅得黄海市没有一处安静的地方。在金融危机震中的人们,都显得那样渺小,那样无能为力,他们一切的一切都被“黄海银行虚假报表事件”打乱了。处于震中的陈静,当然更不能例外。 墙上的表已经显示是上午10点了。由于为了拉存款,昨天晚上与机床公司的老总在量贩式ktv里一边唱一边喝,闹了个通宵达旦,此时的陈静才睡下不久,对世界上突然发生了啥子,也一无所知。宽大的卧室依然很温馨,卧室的墙壁是粉白色的,窗帘里层是浅紫色的纱帘,外面一层是深紫色的带着几只白色的郁金香花朵厚厚的窗缦,大大的双人床放在靠窗户的右侧,床的上方是一张一米五长,宽度一米的大照片,照片上的美女行长依然仪态万方,娇艳可人。床前的地上铺了一块浅黄带着深蓝图案的方型地毯,上面扔着几个毛绒玩具,在窗子的左边是个大大的写字台,上面堆满了书籍。 媛媛蹑手蹑脚地走进陈静的卧房,轻轻地把陈静唤醒:“妈妈,我弄了点早餐,你起来吃点东西吧。” 陈静睡眼惺忪地睁开了眼:“几点了?” 媛媛仔细端详妈妈:“10点了已经。应该起床了。” 陈静伸了个懒腰:“今天是星期六,妈妈难得睡个懒觉呀!” 媛媛:“妈妈,你眼睛怎么那么肿啊?” 陈静揉了揉眼睛:“啊,没啥子,昨天晚上水喝太多了。” 媛媛:“妈妈,昨晚我听见你吐了,是酒喝多了吧?!” 陈静不好意思了:“别瞎说。” 陈静拉着媛媛,起床洗漱,来到饭厅。发现桌上竟是女儿准备好的早餐。有煎鸡蛋,热牛奶和全麦面包,陈静欣慰地笑了。 陈静慈爱地望着女儿:“媛媛真是长大了呢!” 媛媛很郑重的:“妈妈,我今天14周岁了!虚岁应该算16呢!” 陈静抱歉地:“对不起,媛媛,妈妈都忙糊涂了,这么重要的日子都给忘了!” 媛媛微微一笑:“没关系,妈妈,我能理解。不过,今天怎么过这个生日得听我的!” 陈静:“当然得听小寿星的。有啥子安排啊?” 媛媛充满期待的眼神:“我……我就是想,你,我,爸爸我们三个一起吃顿饭,行吗?” 陈静迟疑了:“不是你爸爸安排的吧?” 媛媛:“不是,都是我自己安排的。” 门口有人敲门。 陈静:“谁呀?” 门外人:“陈行长,你手机咋关了?家里电话也没人接!银监局王局长正风风火火地找你呢!电话都打我家里去了。” 陈静赶紧开了手机,又拿起了家里的电话,电话里真的没有一点声音,陈静怒视着媛媛。 媛媛委屈地:“妈妈,电话是我拔的,怕影响你睡觉呀!” 陈静想发火,又忍住了。长叹一口气:“唉,少年不知愁滋味呀!”拨通手机,一边打电话一边走到书房,轻轻关上了门。 对面的王洪,声音异常高吭:“陈静,你咋搞的吗?咋也联系不上,我就差找110啦!” 陈静歉意地:“对不起,老师。昨天睡得太晚了,没……听见。” 王洪虽然已经接到了中国高层部门最严厉的质询,但站在自家古色古香的家中的他,语气依然能强做缓和:“别啥子事情都自己扛着!你的肩膀还嫩呦!你扛得起吗?” 陈静睁大镜片后那一对大大的丹凤眼,不安地支吾:“您是指……” 王洪一针见血地说:“‘黄海银行虚假报表事件’!绿色农科集团公司利用假报表,勾结我行内部员工骗取我行贷款10亿元的案子!” “我正在调查此事!只是,我怕影响黄海银行的形像,也怕影响到黄海市整个金融环境,所以……” 王洪终于按捺不住自己的愤怒了:“陈静呀陈静,让我说你啥子好呢?你大概还没上网看‘黄海银行虚假报表事件’的消息吧?上桥支行早已经满地球是风雨啦!银行无小案,你被人家利用了,自己却还蒙在鼓里浑然不觉!” 陈静面对导师的震怒,不知所措了,也不晓得说啥子好:“我……” 王洪依然嗓门很大,似乎在咆哮:“你发现这个问题之后,要先跟我报告,避免我被动!” 陈静很委屈地喃喃着:“对头,老师。我错了,我是怕家丑外扬!” 王洪叹口气,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你怕家丑外扬?你藏得住吗?一个‘黄海银行虚假报表事件’,现如今整个世界都晓得你上桥支行隐藏着10亿元不良贷款啦!” 陈静狠了一下心,说:“我决不会拖整个黄海银行后腿。” 王洪强做笑声:“我可不愿意听‘豁出去行长不当’的话了?”而后,无奈之下,他的语气又恢复成慈祥的本色,“陈静呀,我再提醒你一次。弄虚作假、违法违规的事情,黄海银行坚决不能做,而且现如今已经是做无可做!我要的是真刀真枪的业绩,不要弄虚作假的数据!我们不拿出真东西来,就无法应对股民,甚至无法应对世界舆论,也无法平息‘黄海银行虚假报表事件’!绿色农科集团公司的不良贷款,你到底是咋打算的?” 陈静迟疑了一会儿,果断地说:“通过给优质客户贷款来整体收购绿色农科集团公司,由贷款客户负责全额归还我行贷款本息。” 王洪停顿片刻:“咋会有这样的好事情?” “我一定要试试!”陈静横下一条心,坚持着说:“绿色农科集团公司虽然亏损严重,但必然握有几片生地,升值潜力巨大。对收购方来说,也是物有所值。” 王洪听后,沉吟片刻,点了点头:“好,如果事成,在年报业绩不下滑的情况下,对其他支行压缩不良贷款的压力就小得多了。” 陈静平静地表态:“我说过,我豁出去行长不当也不会给整个黄海银行抹黑!” 王洪语气严肃又慈爱地说:“我还是那句话,你不要忘了,在这个牌局里,还有我这个走不脱的老头子呢!你也得记住你自己说过的话,你还要叫上几个老同学,和我这个老头子坐在一起,再打几圈拱猪哪!” 陈静挂上电话,表情木然。她对目前事态的严重性,依然没有全面的认识和把握。 身处震中的,还有张秉京! 他是在世界交友中心网站上看到美国《华尔街时报》披露黄海银行审计报告细节的。当时的他正与一个自称19岁的小姑娘用qq聊得正欢。那小姑娘本是黄色的网站的服务小姐,正一层一层的脱去自己本来不多的衣服,胸罩已经看不见了,超小透明的小短裤也正处于脱与不脱之间,突然,网上跳出了关于绿色农科集团资不抵债的情况的新闻,张秉京的色胆立马儿阳痿,他立刻不管不顾地从qq上下线了,害得小姑娘一通地大叫加漫骂,连“你丫sb找抽”喊都出来了。 张秉京咋也没想到绿色农科集团资不抵债的臭事会让美国佬了如指掌并以这种激烈的方式大加炒作。 外电对绿色农科集团资不抵债情况的报道,无疑让他张秉京和田晴在世界人民面前亮出了屎屁股!是夜,他有如惊弓之鸟,辗转反侧总不能寐,但是,现在想的却不是日常所想的黄节目。 他想过携款外逃,但由于自信自己个儿不会出事,直到现在为止,他竟然没有研究外逃的路线和方案。他又冷静一想,他如果真的一走,无疑等于告诉世界,这个报道是真的,而且造成不良贷款的罪魁祸首就是他张秉京本人! 他想过去坦白自首,但是,思索了一夜,他咋琢磨咋觉得,自首的下场不是被枪毙,也是永远与牢狱为伴!这不是自寻死路是啥?何况事态的发展也许还不至于让自己个儿混到那一步。 他想的最多的还是怎样在这次宛如大地震一样的“黄海银行虚假报表事件”灾难中,能安然自保。 当东方的天空刚刚露出鱼肚白的时候,他就拨了田晴的手机,一个女声永恒般地回答他:“该用户已关机。”他只得一大早就拨通了田晴卧室的座机电话。 现在的田晴整个是一个商女不知亡国恨的样子,卧室尤在做爱不暇呢。直到张秉京把“黄海银行虚假报表事件”说了两遍,她才大惊失色起来:“美国佬咋会知道我的情况?” 张秉京狠狠地回答:“那要问你自己个儿!所谓外国基金的经理到你那里做尽职调查的节骨眼儿上,你那两个小男生,都对他们说了些啥?” “我……他们……是讲了真实的经营情况呀!难道……他们是经济间谍,我被他们那一对狗男女给……玩了?” 通了整整一个小时的电话之后,他们这对狗男女得出的结论只有一个,那就是加快他们在唱歌时商定的方案——启动总行的何主任,压她陈静就范,赶紧批贷款!再找杜鹏程,对陈静动之以情,依然是劝说陈静赶紧批贷款;如果实在不成,再拉杜鹏程的企业过来垫背! 总之,张秉京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要千方百计地尽快把新贷款拿到手,这样才能还上就要到期的旧贷款,让外电的报道,不攻自破。他和田晴也许还能在“黄海银行虚假报表事件”之后,继续悄无声息地蒙混下去。 星期一早晨,电视台的经济节目、各大报刊的财经版面上,依然充斥着经济高速发展的莺歌燕舞的景像,依然对“黄海银行虚假报表事件”只字不提。但是,在黄海市最大的证券营业大厅内却以迥异的状况面对着“黄海银行虚假报表事件”。虽然股市还没有开盘,但大厅里早已经是人头攒动,人山人海,股民爆满。平日里喜欢旁若无人地大声吆喝的中国百姓们,现在却一改往日习惯,人人紧闭双唇,各个面带忧郁,仿佛罪犯在等待着死刑的宣判,偌大的交易厅安静异常。 终于,大厅正中的屏幕上显示出了大盘指数和个股的走势。股市是经济最真实的晴雨表,指数与个股以全线翻绿的方式应对了“黄海银行虚假报表事件”。黄海银行更是“黄海银行虚假报表事件”的最大受害者。今日开盘即跌9%,成交2000万元之后,跌幅为10%,立刻进入涨停版。上海股指几乎没有受到任何抵抗,一路下滑,暴跌了459点。 黄海市仿佛发生了8级地震,股民各个发出了惊叹声。这惊叹声汇集到一起,立刻变成了轰鸣,这轰鸣声震动了大厅里的灯。大厅里的灯仿佛都在战栗了。人们开始纷纷议论了。 霍宏利突然抽了自己个儿左脸一个大嘴巴:“我买这个傻b黄海银行,算是傻b啦!” 老程虽然自己一脸阴郁,依然挺绅士地安慰他:“侬不是已经30元出货了吗?侬比谁都精!侬应该笑的呀!” 霍宏利听老程这样一说,又抽了自己个儿右脸一个大嘴巴:“可我他妈的傻b呵呵地又买了!每股302元,几千股呦,这可是我的全部家当呀!” 肥姐悄悄拉拉老程的衣袖,悄声问:“这黄海银行再咋跌,也不会跌回30块钱吧?” 老程苦笑着摇摇头:“侬以为这索撒像你我一样善良吗?瞧他这架势,非让黄海银行退市不可!” 霍宏利哭丧着脸叫道:“我们的股票就要成一张废纸了!” 肥姐不解地摇摇头:“美国佬在这里也套着不知多少个亿的人民币!他咋会和我们一起嗝儿屁呢?” 老程不耐烦了:“侬那外甥女没晓得告诉你吗?几个亿人民币对这个美国佬来说,就是喝咖啡的钱,毛毛雨哦!” 肥姐睁着疑惑不解的老眼:“冯卉是不让我继续买股票的!这回,我就是没听她的!” 老程似乎恢复了理性:“不过不要怕哩,也许只是短线震荡行情!这是在中国,我们还有政府还有党哩!阿拉老程就是不相信党和政府会丢下我们这些个小老百姓不管!现在阿拉倒要唱霍宏利那首《死了都不卖》哩:‘把股票当成是投资才买来,一涨一跌都不会害怕掉下来;不理会大盘是看好或看坏,只要你翻倍我才卖……’” 肥姐望着老程一副坦荡的模样,试探着问:“今天的中午饭,我们谁请客呢?” 老程停住歌声,苦着一张老脸,说:“股票都被套牢了,阿拉可没心思在外面吃饭哩!还是回家凑合吃一口剩饭算哩!” “黄海银行虚假报表事件”之后,陈静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当然就是要摸清楚绿色农科公司的真相。她不相信也不愿相信网络上沸沸扬扬的对绿色农科集团公司资不抵债的情况的炒做,但是,现实如此严峻地摆在面前,她要进行自救,她也不得不进行自救了。 星期一一大早,她刚推开办公室的门,就发现她的办公桌上,已经放着一份厚厚的不同寻常的署名材料。材料的名称是:《关于绿色农科集团公司资不抵债的情况反映》,署名:于欣。 看来,“黄海银行虚假报表事件”这场地震惊动的不光是王洪和她,还有这个小小的客户经理于欣。她急速地坐下身,迫不及待地仔细而急速地阅读着: 绿色农科集团是一个打着全民所有制招牌的私营企业。主营业务是打着兴建社会主义新农村的幌子,开发和销售无产权别墅和住宅。绿色农科集团公司注册资金1亿元,实际到位资金只有2000万元;该公司有名义股东5个,实际上的股东只有田晴一人。绿色农科集团财务报表上体现的去年6月末,总资产28亿元,实际上,“固定资产”没有购置发票,“存货”是伪造的,除几包聚乙烯外,其余全部是沙土。“在建工程”是已经全部被拆除的无产权别墅,“货币资金”子无虚有,实际银行存款为1块九毛八。“销售收入”是虚假合同,没有税票对应。因此,可以得出结论,绿色农科集团的财务报表全部是虚假的,目前真正的家底不会多于1000万元。 我行于去年12月31日,对其发放贷款10亿元,担保单位实际上是绿色农科集团的关联企业,也是一个用假报表装扮起来的空壳企业。贷款用途是写字楼装修,而贷款实际上是打着兴建社会主义新农村的幌子,开发和销售无产权别墅和住宅。由于近期国家和黄海市政府出台了限制无产权别墅和住宅开发与销售的政策,绿色农科集团数万平方米的无产权别墅和住宅已经被强行拆除,并将还地于农。因此,绿色农科集团已经是一个完全的资不抵债企业。我行现有的10亿元贷款,已经面临了本息无回的巨大风险,建议立刻进入资产保全程序…… 此时的她,脸色冷峻,面色苍白。她感到窒息,用力深呼吸着,但依然觉得自己喘不上气儿来。她现在才相信事态的严重;她现在才相信自己昨天从网络上查看到的世界风云,并不是空穴来风;她现在才真却的感觉到自己的失职和被张秉京之流蒙蔽的狼狈。 她赶紧扶着办公桌站起来,恍惚间,她仿佛在那份调查报告里看到了许多幻影: 银监局王洪铁青着脸冲到她的面前,把手里几张打印好的纸摔在办公桌上:“看看这些情况反映!黄海银行就背着这个雷做年报吗?黄海市的金融生态环境全被你一个小小的上桥支行给毁了!你还有什么资格叫上老同学,和我一起打拱猪?” 她看着纸上写着的字。“资不抵债”四个字变得越来越大。她抬起头却发现银监局局长已经不见了,突然有人拍她的后背,回过头,发现是张秉京。 他诡异地笑:“一笔不良贷款,支行行长就要下岗清收!陈行,我估摸着,你行长的位置不保了!千万不要怪我呦!我们是老同学,黄海银行股改那会儿,裁员的节骨眼儿上,你没有免我的职,我也不会知恩图报,因为,你本来也不敢撤我!” 她仿佛突然发现自己的办公室不知啥子时候已涌满了人,里三层外三层地围在自己的办公桌周围,他们曾经都是黄海银行的职员,现在都因为银行进行股份制改造而下岗了。他们七嘴八舌、指手画脚地议论着。 崔大卫翻着一对黄豆一样的小眼睛,跳着脚地喊:“您一来就借搞股改的名义大裁员,我这好端端的银行金饭碗愣让你给砸了。您要知道,我老妈一病就是十年,连带着她一门子穷亲戚,拖累得我毫无积蓄呀!我没碍着您哪儿呀!不就是年龄大、学历低吗?” 一个中年妇女大声怪叫:“张秉京开奔驰车、到法国买家具,经济问题严重,你凭啥说没证据?你就是为了给老同学开脱!” 一个戴眼镜的小伙子,冷言冷语着:“你凭什么把我的职务给降了?出现不良贷款,这责任能让我一个人扛吗?” 一个文静的女人哭诉起来:“我是硕士生,论资排辈也该轮到我当经理了!你凭什么又拿业绩说事儿?不给我官作!” 一个胖女人嚷道:“我是市领导的老婆,你竟敢不提拔老娘,还琢磨让我下岗?姥姥!” 在人群中,她再次看到了张秉京,他狡黠地笑着,超薄的眼镜片和雪白的牙齿冒着寒冷的光。她还看到了于欣,陈静伸出手,想要让她把自己救出去,可于欣却无动于衷,只是用一对不大但很圆的杏眼呆呆地望着她,仿佛不认识自己一样。 她打了个哆嗦,从幻觉中醒来,慢慢地恢复了镇静。她冷峻而阴沉地拿起了桌上的电话:“小于,你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办公室的门突然被人“砰砰”地敲响了。 陈静整整衣服,平静地说:“请进。” 没想到,应声而来的不是于欣,却是张秉京。他谄笑着走进来。 陈静急速地把于欣的《情况反映》材料放进抽屉里,在他与绿色农科集团公司的关系上,现在的她,已经无法把握他涉了多深的水。 他继续谄笑着,装出仿佛对“黄海银行虚假报表事件”一无所知的样子:“陈行,绿色农科集团申请贷款10亿2的材料我们已经准备好了。你过目审查一下。你认可,我们就开审贷会!”说着,把贷款材料以及贷款合同放在陈静的桌子上。 她把他刚拿来的材料在桌子上推了推,随便地翻了翻。嗽一下嗓子,平静地问:“客户经理是小于吗?” 他不假思索地回答:“是。她亲自进行现场调查的。” 她依然平静:“这是她第一次办理贷款吧?” “是。不管外边咋忽悠,绿色农科集团却一直是我们的优质客户。老信贷员是崔大卫。小于他们这批硕士研究生,素质高,给她一个大户,正好锻炼锻炼,培养年轻同志嘛。” 她望一眼他,看似不动声色,实为话里有话:“总行人事部的何主任一早就给我的手机挂电话了,告诉我要支持优质企业发展,尽快放款,尤其是在‘黄海银行虚假报表事件’谣言四起的时候。他说,这是事关黄海银行发展的大问题。也暗示了,这也是关系我个人发展的大问题。”她示意张秉京在自己办公桌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来,而后一针见血地问,“这何主任的一举一动,与你张秉京没啥子直接关系吧?” 他尴尬地雌牙笑笑:“这个何主任,我只听说过,压根儿不认识。据说,还要当总行副行长了呢!” 她没有搭理他。低头看着他送来的贷款材料和贷款合同,似乎他并不存在。 墙上表的指针一分一秒地在走。 陈静的办公室宽大而敞亮,高大的落地窗外,是一望无迹的穿梭于江水之间的纵横交错的马路。由于办公室内安静,使得指针的走声显得非常大。 他开始心虚起来,仿佛依稀又听到了那个女人电话里的声音:“行了,京子,我是怕你忘了,你京子和我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蟑!你自己个儿的屎屁股,肯定比我替你擦得干净!” 他担心此时的美女行长除了“黄海银行虚假报表事件”之外,已经知道了自己个儿的啥? 墙上表的指针走声让他感觉越来越刺耳,他越来越坐不住了。他拽下了脖子上的领带,无意中泄露出了他内心的挣扎和慌乱。 他轻声问:“陈行……你?” 她仿佛没有听见他的话,依然埋头看着贷款材料。指针的走声依然显得非常大。 他瞥一眼滴答滴答行走的表针,再瞥一眼她没有表情的脸。他额头上沁出了汗水,终于沉不住气了,站起身,走到她的办公桌前。鼓足力气,装出坦荡的模样,但声音却依然空虚:“老同学,瞧这样子,你有啥心里话要说吧?!是不是关于外电的报道?” 她终于抬起了头,依然是面无表情。冷笑了一下:“行。你张行长还晓得我们是老同学!” 他情绪有些失控:“你陈静从总行来支行当行长的那阵儿,我知道有许多人忽悠我有啥……经济问题。说我开奔驰车、说我到法国买家具。是你陈静保了我,让我赖在副行长的位置上。我张秉京对你陈静是感恩戴德的!我没白天黑夜的跟大客户泡,对自己个儿吃不准的贷款户,都要亲自看一遍,才敢批。为啥呢,不就是要业绩,也怕给你陈静捅漏子吗? 她的情绪也有些激动,豁地站起来,睁大镜片后那一对大大的丹凤眼,把他刚送来的绿色农科的贷款材料摔在他面前:“我把支行的信贷业务全权委托给你,一个还不上贷款的企业,藏着啥子猫腻,你只字不提,竟让你描绘得美如天仙!还口口声声地对我说,是啥子优质客户!!你把我当傻子,还能把世界人民当傻子吗?制造‘黄海银行虚假报表事件’,就是你对我的感恩戴德!!!” 他望着她愤怒的眼睛,断定她除了外电的报道之外,一定知道了啥,只是知道得有多深,他没有把握。他越来越心虚,手也开始颤抖,而且越抖越厉害。 她无力地坐到椅子上,努力控制情绪,但表情依然激动,声音不高,但颤抖:“张秉京呀张秉京,你是大学里我们班年龄最小,家境最穷的同学。你还记得吗?上学的时候,你农村的老妈有病没钱住院,我们全班的同学是用生活费给你凑上住院费的!那个月,我们全班的女同学,没一个人买过肉菜!当时,你张秉京是咋样说的?” 他努力控制自己个儿身体的颤抖,声音也故做平静:“我说……说我要好好学习,毕业之后,要干出个人样来,报效国家……回报大家!” “把你留在副行长的位置上,我陈静顶着多大的压力,你晓得吗?就是想让你张秉京自己干出个样来,实现你的诺言!如果把你痛痛快快地免了,我省事了,可你就永远的完了。你的诺言也就成了放屁!你对得起饿着肚子给你捐款的同学们吗?” 他惆怅地沉思,貌似有了良心的某种发现:“是呀!恍惚间现实有如梦境!老娘早已经去世,我们班最漂亮的女生,成了我的行长。而我,曾经有那么多员工人前人后的要我下台!今天,又发生了啥‘黄海银行虚假报表事件’……,我……这是咋了?哪个是真实的我?哪个是我的梦?” 她望一眼神情怪异,表情复杂的张秉京:“张秉京,你如果还认可自己是个男同学,就别糟践了你的诺言。”听到门口的敲门声,她便寓意深远地说,“我们都是聪明人,有些话不必说透,只能点到为止。咋样子做事咋样子做人,我不该再多说啥子了。” 他从沙发上无力地站起身,刚走到门口,于欣急冲冲地走进来。他和于欣双目相对。他的眼睛里充满着凶光,而于欣则是一副坦然。 于欣主动和张秉京打着招呼:“张行好。” 他回头望着于欣,意味深长:“好。你们谈,你们谈,不过,小于呀,可要给陈行汇报得全面而准确呀!” 于欣轻松地点点头:“谢谢张行指点。” 等张秉京出去并把门关上了,陈静示意于欣挨着自己的办公桌坐下来。她从抽屉里拿出于欣的《情况反映》,神态严峻地问:“于欣,你晓得你这份材料意味着啥子吗?” 于欣望一眼表情严峻的陈静:“我没想太多,只是反映了一个真实情况。” 陈静手里拿着于欣的《情况反映》,面色严峻地问:“张行不晓得这个材料吧?” 于欣摇摇头,陈静的异常严肃,引起了她的忐忑。 陈静故做轻松地笑笑:“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倒还有勇有谋!” “昨天看到网上沸沸扬扬全是绿色农科贷款的事情,而且情况和我调查的大体一致!我不能再等了,一定得把这份材料报给您!”于欣大睁着一对杏眼,此时,那一对明亮而传神的杏眼里,充满了无助的神情:“陈行,我只是凭着良心和感觉做事,真没想很多。” 陈静把张秉京的贷款材料也拿到桌子上,又用手掂着于欣的《情况反映》,没有看着于欣,仿佛自言自语般地说:“一个企业两份材料,都出自你的手。一份说绿色农科集团是鲜花,一份说绿色农科集团是垃圾。你咋样解释呢?” 于欣有点不知所措,急促地解释着:“垃圾是真实,鲜花是包装。表述垃圾的,是我的良心;描绘鲜花的,是张行的要求。” 陈静看着于欣的揭发材料,一边思索着,一边一字一顿地读:“‘存货’是伪造的,除几包聚乙烯外,其余全部是沙土。‘在建工程’是已经被拆除的无产权别墅,‘货币资金’子无虚有,实际的银行存款为1块九毛八。‘销售收入’是虚假合同,没有税票对应。这些都是你自己亲自核实的吗?” 于欣点点头:“只有‘存货’中的沙子,是崔大卫告诉我的。” 陈静睁大镜片后那一对大大的丹凤眼,敏感地反问:“崔大卫已经下岗回家,他凭啥子会晓得企业现在的存货是沙子装的呢?” 于欣不假思索地汇报道:“崔师傅偷偷到绿色农科集团去了。我还在房顶上看到他了!他一直说他有一份关于绿色农科贷款问题黑材料呢!” 陈静一怔:“房顶?黑材料?” 于欣肯定地点点头:“我想,他是翻墙过去的。因为,厂房外面有人把门。黑材料一定是有关刑事犯罪的。” 陈静起身,在办公室里来回走了几圈,停下脚步,坐回椅子里。她看着于欣美丽的大眼睛:“担保单位你自己看了吗?这样个垃圾企业,大明物资公司为啥子还要担保呢?” “担保单位是张行自己去调查的。按照崔师傅的说法,大明物资公司根本就是三无企业!” “无办公地点、无人员、无资金?” 于欣默默地点了点头。 陈静再次从椅子上站起来,脸上虽然平静,可内心的波澜仿佛要冲破她的胸襟,她已经坐不住了。她在办公室里来回走动着,而且越走越快。 于欣拿出田晴给的戒指:“企业还给我送了礼品呢?我上缴过张行,他说,不值钱的玩艺儿可以自己拿着。否则影响银企关系。” 陈静从普通的包装盒里拿出那枚戒指,仔细把玩着:“我看着,倒像个真东西哦!” 于欣心直口快地说:“我去鉴定了。专家说是真的,价值一万左右!” “张行看过吗?” “没有。” 陈静沉思着:“这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看来,问题真的很严重了!弄不好外电的报道是真实的!” 于欣看着陈静在办公室里来回走动着,自己也越来越忐忑了:“陈行,这件事情,会有什么后果呢?” 陈静一边走动,一边思索着:“一个垃圾企业竟然贷款10个亿,这就是一个天大的丑闻。丑闻现在正被别有用心的人或别有用心的组织所利用,他们竟丧心病狂地制造了‘黄海银行虚假报表事件’!事件已经带动我们黄海银行这只蓝畴股的旗帜,股价大跌。我们的业绩受垃圾企业的影响,年报会很差,年报再会让股价进一步受挫。之后,有些人会被逮捕,比如张秉京;有些人会下台下岗,比如我;黄海市的金融生态环境受到影响,引起世人对中国银行业的怀疑,也许最终会影响到中国的股市,像美国的次级贷款事件,甚至引发泰国一样的金融危机……” 于欣也坐不住了,神情由忐忑变为害怕:“这么严重?那……如果按照张行的想法,批下这笔新增贷款呢?” 陈静淡淡地笑笑:“那样一来,我们银行增加了10亿2的贷款,再用这笔贷款顶上笔贷款的本息。我们支行的贷款任务完成了,利润增加了,不良贷款没了,年报好看了。我们还可以对外电进行主动反击,说他们是造谣中伤。这样一来,美国德利金融公司的言论不攻自破,‘黄海银行虚假报表事件’也许就不了了之,我的行长位子坐稳了,大家也都平安无事了!” 于欣看着桌子上自己的材料,一把拿了起来,卷成一个卷,握在自己手里,突然对自己的写这份情况反映的作为开始犹豫、徘徊起来,内心里也真的想找个托词,把这个材料收回去:“要不,我找崔师傅再核实一下,看那存货……是真的沙子吗?” 老练的陈静看出了于欣心里的点点滴滴,她拍拍于欣的肩膀,把于欣手里的材料接过来,重新放到自己的办公桌上:“小于呀,咋的了?你改变对我的看法了?现在认为我不是值得信赖的好人了?怕我会明哲保身,和他们一起弄虚作假?” 于欣漂亮的脸蛋儿上写满了无助的苦涩:“陈行,起初我只想不能让企业骗我们银行的钱,真没意识到,这事还会被别人利用,现在看来,我的这个《情况反映》貌似就是对‘黄海银行虚假报表事件’的确认。对我们银行,对社会,甚至对您本人,带来这么大的不良后果,甚至是巨大灾难!我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做了!” 于欣的忐忑倒让陈静变得坚定了:“出水才见两腿泥。这事情,恐怕没你想的这么简单,恐怕也比你我现在想的,还要严重许多!”见于欣茫然的眼神,陈静再次安慰地拍拍于欣的肩膀,“不怕,事情再大,还有我陈静呢!” 于欣眼睛里突然涌出了泪水,默默地点点头 陈静重新坐到椅子上:“外电的报道必然只是停留在新闻层面上,除了假报表之外,有没有我们银行被欺骗的事实?有没有银行职员与企业沆瀣一气、行贿受贿骗取贷款的事情?崔大卫的黑材料是不是反映这些问题的?这些,还需要我们和有关部门核实。现在我们要做的事情,是不要打草惊蛇,避免增加调查难度,要赶紧找到崔大卫。他是老信贷员,连爬企业墙头的事情都干了,他一定掌握了更多的情况。我们掌握更多的情况,甚至有了证据后,再决定下一步的行动!同时,我们要迅速寻找一家或几家有实力的优质企业,由优质企业对绿色农科集团进行资产重组,对我行不良贷款进行化解。这恐怕是我们现在化解不良贷款的最佳选择了!如果能化解掉这笔不良贷款,即便是外电报道是真实的,我们也可以立于不败之地。” “资产重组?”于欣不解地望着陈静。 陈静异常老练地说:“给优质企业贷款,让优质企业把绿色农科集团的债权债务全部背过去。我们银行得救的同时,让企业也获益!” 19、如今股市刮台风 经过索撒一连三天的砸盘,每当股市开盘的时候,黄海营业厅里都人山人海,却又安静异常,鸦雀无声。人们肃穆地站着,屏者呼吸在等着股市开盘,像是在等待审判的结果,又仿佛在等待着那渐行渐远的老牛归来。 终于,今天的股市在全场的一片嘘声中开盘了,依然是满盘全绿,没有半点红的色彩,几乎所以的股票开盘即处在了跌停板的位置上! 总是乐呵呵的肥姐现在的已经没有半点笑模样挂在脸上,哭丧着脸问老程:“有人要我就卖,依然卖不掉!这个咋整呢?” “没进来的,只有逃跑的,侬当然跑不掉的啦!”老程已经没有了往日的豁达,他没好气地指一下霍宏利,“咋整?学这个小赤佬儿前两天的模样,抽嘴巴的啦!”见肥姐一副愤怒的样子,老程一边往外走,一边说,“不晓得咋办?可以学学阿拉,晓得跳黄海江去死,就好的啦!” 肥姐以为老程真要去死,诧异地高喊起来:“老程,你别去嗝儿屁呀!你那个黄海基金还有钱的呀!” 霍宏利愤怒地站起来:“什么狗屁黄海基金!?买那会儿1块2,现如今已经5毛了。要不是有个跌停版限制着,现如今恐怕已经三四毛钱一股了!关键的关键是,我们只能瞧着它跌停,一股也卖不出去,眼瞧着自己个儿的钱一点一点地在减少,就等于财富在蒸发呀!可……我们自己没法子呀!” 经过几天的煎熬,老程的神情已经有了几许恍惚,他摇摇晃晃地下楼,再晃晃悠悠来地来到楼下一层的黄海银行的营业大厅。 大厅里,黑压压地挤满了人。保安员对挤不进来的老程大声吆喝道:“取存款的,别进来了!现如今已经排号到2688号了,等到我们下班,也轮不到你!” 平日里原则性挺强,喜欢较真的老程,现在可没力气和保安员理论什么了,现在的他突然脑子一亮,来了上海人的聪明劲儿:“柜台上取不了钱,阿拉atm上可以去取的呀!” 他赶紧向门外的银行自动取款机处走。他发现,那里竟没人排队?!老程一阵窃喜地赶过去,却被一个肥大的女人迎面栏住了。肥姐拉住老程的袖子,说:“老程头,你可别自作聪明了!自动取款机,早就没了钞票,暂停服务了!” 老程挣脱开肥姐:“不行,阿拉要到别的银行取钱去。这要是挤兑起来,钱取不出来,阿拉吃什么喝什么啦?真得要跳黄海江的啦!”而后,看看睁着一双懵懂眼睛的肥姐,讥讽道:“你不晓得什么是挤兑吧?” 肥姐听老程这样一说,忍不住笑了:“没琢磨着你个老程头,都这节骨眼儿上了,还有闲心挤得我呢!我不管啥挤兑不挤兑,只要你现在不跳黄海江?这我就放心了!”见老程依然一副风风火火的样子,肥姐好奇地问:“到底啥叫挤兑呀?” 老程无奈地摇摇头,苦笑地解释到:“侬真是个傻女人!大家都到银行取钱,银行一时间没有那么多钞票付给取款人,这就是挤兑!” 肥姐吃惊地捂住了自己个儿的嘴:“银行凭啥不讲信用!?” 老程认真而绝望地喊:“银行凭什么要讲信誉呢?他们的核心资本只有百分之八!百分之九十二都是负债呀!这些负债现在都变成银行的贷款哩,怎么能一下子都取出钱来吗?” 霍宏利突然跌跌撞撞地出现了。他一拍自己个儿的大腿,接过老程的话茬,说道:“哎呀妈呀,现如今黄海市就已经开始挤兑了!我刚从别的银行过来,和黄海银行一样,取钱的主儿排大队,等到银行下班也取不到钱!自动柜员机也全都停了!我破产了、没钱了、完蛋啦!” 老程一句话也没说,一屁股坐在地下喘粗气。 霍宏利哭丧着脸,哑着嗓子说:“更可怕的是,刚才黄海营业厅门口有个男人碰上我,说他手里没钱,银行也取不出来钱,非要把房子典给我换人民币!我说,要人民币行,房子六折卖给我!” 霍宏利的话音未落,那个男人已经找上来了,喘着粗气说:“霍师傅,我和老婆决定了,我那房子,只要你一次性现付,我就六折卖给你!” 肥姐大惊失色:“你们这是疯了吧!?” 男人见霍宏利没了买意,赶紧抓住肥姐的手:“大姐,您行行好,六折买了我的房子吧?我还有老婆孩子要吃喝,房子是不能解渴经饿的哦!” 肥姐回绝着:“我咋能落井下石呢!” 男人终于吐了真言:“这样一瞧,你们是不晓得什么是金融危机、什么金融末日哦!现在黄海江畔的外国佬,都在半价甩房子呢!你六折买,是照顾我呀!” 在地上坐了许久的老程,艰难地爬起来,捂着自己的胸口,似乎是心脏有所不适,问:“这是真的?” “金融末日,货币是烂纸,房子是垃圾,只有食物才金贵!”男人说,“刚才在黄海营业厅,我听一个叫亨利的高个子法国佬用中国话忽悠,中国历史上用楼房换窝头的时代,有巨多次哦!” 在黄海市最著名的金融网论坛里,股民们正刮着“黄海银行虚假报表事件”之后苦涩的台风。 “逢春一笑”已经突然从一个坚定的多头,变成了一个更加坚定的空头,文字也一改往日里扑朔迷离、不知所指的文雅,而索性学着通俗笑星赵本山的句式,贴出一个粗俗不堪、主题明确的顺口溜,叫嚣着牛市一去不复返:“蓝筹股,跌惨了,石油石化腰斩了。概念股,疲软了,重组行情搁浅了。抢反弹,没胆了,弱市积重难返了。要救市,太晚了,市场人心都散了。一千五,不远了,主力杀跌急眼了。同志们,快闪了,再不撤退破产了。” “黄海银行虚假报表事件”之后的“豁出去”,心情郁闷,根本就没有了大骂别人sb的力气了。他套用歌曲《春天在哪里》的旋律,凄凄惨惨地顶着“逢春一笑”的帖子,贴了一首打油诗一样的歌词:“牛市在哪里?牛市在哪里?牛市在股评专家嘴巴里,专家话不准呀,专家像毒剂,不知多少股民被毒迷……” 此时的老程也泡在网上论坛里,看并痛苦着。他跟着“豁出去”的帖子,贴出了一段顺口溜,表达自己此时此刻的心情:“股民苦股民苦,涨跌赔赚都没谱。大盘股小盘股,不知该买哪只股?高也套低也套,套上你就跑不掉……” “乐呵呵”见大家发言热闹,自己个儿索性学着唐诗的断句,诹了一段打油诗:“窗前明月光,疑是银子晃,举头望大盘,低头心发慌。” “逢春一笑”见大家情绪低落,索性贴了个主题更加明确的帖子,来打压大家的心气:“中行、建行、农行,行行出事;a股、b股、h股,股股下流;昨天、今天、明天,天天下跌;主板、小板、三板,板板完蛋……” 与“黄海银行虚假报表事件”之后黄海银行震荡的股票正好相反,作为黄海银行内部人的陈静却为了黄海银行的自救,做着持久而坚苦卓绝的努力。那辆红色的奥迪a4轿车疾驶在黄海市开发区企业林立的大街上。开车的是于欣,身边坐着的是陈静。 于欣一对不大但很圆的杏眼看着前方:“如果有直升飞机就好了。总行为了支持我们的自救工作,给我们联系了十家企业。一天下来,连午饭都免了,也才跑了五家。” 陈静的手里拿着手机,不停地发着短信:“由优质企业对绿色农科集团进行资产重组,对不良资产进行不动声色的自我消化,是我们化解不良贷款的最佳选择,也是唯一选择。现在看来,这项工作不但是我们黄海银行的自救行为,甚至也是对中国股市的贡献。晚饭不吃算啥子事情吗?死了也得跑呀!” “委托总行帮助谈,是不是可以接触更多的企业吗?” 陈静看一眼单纯的于欣,苦笑了:“这10个亿的窟窿,甩给一个企业,我亲自上门,表示诚意,这几户企业都没有一个肯接这个烂摊子,我再不来,怎么可能谈成呢?等谈判有谱了,我们再让总行出面吧。” 于欣叹口气:“看着好端端的一个农业科技公司,却是一个骗取贷款的空壳!中国企业的诚信,都让绿色农科集团搞砸了!什么都是假的,我们银行本是防不胜防,可在美国佬眼里,我们银行也是假的了!” 陈静叹口气,几许无奈、几许深沉地说:“唉,中国企业的违约成本太低,诚信体系缺失,到现在为止,中国还是把经济案件列为经济纠纷之列的!比如,绿色农科集团,按照现在的情况,如果这个女老板申请破产,也许都抓不了人的!” 于欣快人快语:“这点美国比我们先进!欠债不还可以逮捕,而我们却是赢了官司拿不着钱!这点崔师傅是对的,他说,如果不把欠债企业拖上刑事案,就不会有什么结果的!他的黑材料也许能起到这样的作用!” 陈静沉思着:“这个崔大卫会不会真的想把绿色农科集团引到刑事案件方面去?” 于欣点了点头:“他一直说要用自己的材料,‘黑’企业一把。这个‘黑’,也许是这个意思,也许是‘黑’吃‘黑’!” 陈静睁大镜片后那一对大大的丹凤眼,眼睛一亮:“你回去之后赶紧找到这个崔大卫。他的材料对我们有用。如果我们的一切努力都失败了,也可以通过对绿色农科集团的刑事诉讼,使我们黄海银行成为受害者,也可以从信用缺失的谣言中解脱出来,维护我们银行的信誉!” 于欣点点头:“好的。不成我直接去他家找!” 红色的奥迪a4轿车抵达了昆伦大饭店。这是黄海市内一家高档五星级酒店,气派奢华。饭桌对面坐着的谈判对像是恢宏科技投资公司的总经理和董事长助理徐萌。 总经理姓隋,不到40岁,是王董事长的外甥。他也是和木匠出身的王董事长一起摸爬滚打出来的主儿,穿着一身名牌西服,那身高档西服虽然因他文化不高、气质不佳而略显委琐、不太合身,但总得看起来,也还算年轻精神。 陈静欠欠身,客气地率先开口:“隋总,给您介绍一下,”指一下于欣,“这位是我们支行的于欣,客户经理。” 隋总起身,分别谦卑而礼貌地与陈静、于欣握手:“您好……你好!”又指指徐萌,“小徐,我们老板的助理兼秘书。” 陈静看一眼徐萌,顺口赞美道:“王董事长身边除了俊男就是靓女!人才济济嘛!” 隋总憨厚地笑答:“陈行长客气了,小徐是我们公司招聘的第一个硕士毕业生,清华毕业。现在我们公司,这么大摊子,人才结构还是不合理呢!” 徐萌露出嘴里那颗小虎牙,笑望着陈静和于欣:“二位如果不嫌弃民营企业,也可以到我们公司来呀!我们王总可爱惜人才了,如果到了我们这儿,也就没银行那么多指标和任务的压力了!” 隋总点头肯定道:“对头对头。工资可以比你们在银行高一倍!这点我就可以保证!” 陈静玩笑道:“这样一说,我还真可以考虑考虑呢!在黄海银行当这个行长,压力实在是太大了!贷款要放出去,还一定要全部收回来!真是不容易。” 于欣玩笑着拍了陈静的马屁:“我们陈行,之所以敬业,是为了行长的事业,绝不是为了行长的工资!” 陈静收住脸上的笑,言归正传了:“‘黄海银行虚假报表事件’你们大概也听说了。企业和银行的情况我跟你们王董事长在电话里沟通过,他是我的老客户了,好像对兼并绿色农科集团的事情,还是挺感兴趣的。” 隋总虽然不是文化人的气质,但依然温文尔雅地娓娓而谈:“是呀,我们恢宏科技投资公司从美国大蜂公司拿了一笔钱后,正打算把原来的自有资金投到黄海市房地产方面去,所以您一提这个情况,我们的王董事长就觉得很有兴趣。他说‘黄海银行虚假报表事件’之后的资产重组,是中国人帮助中国人的事情,要求我们全力配合。今天来呢,主要想听您讲讲绿色农科集团具体的情况,特别是土地的事情,我们好作一个整体的评估。” 陈静开诚布公地讲起来:“目前绿色农科集团已经是巨额亏损的企业,它的无产权别墅已经被政府拆除了。但这个企业在地产方面还有很多已签约的项目,另外,在新农村建设方面已经具有一定的品牌效应。” 隋总很认同地点了点头,徐萌也没有支声。 陈静面露难色,与于欣交流了一下眼神:“只是……,只是,绿色农科集团欠我们银行这笔贷款,马上到期,他们没有资金偿还。” 隋总没有诧异:“听王董事长谈起这笔贷款了,网上也炒做得沸沸扬扬。只是还没弄清确切到期日和金额,和你们银行对这笔贷款的处置方案?” 陈静流利地相告:“本月30日到期,金额是10亿元人民币!” 隋总略显惊讶:“两周后到期?真是10亿人民币?门儿清的了,这些情况我得回去向王董事长作汇报。银行方面,对这笔不良贷款有什么打算呢?” 于欣透露了总行对绿色农科集团不良资产的处置精神:“如果贵公司同意并购,绿色农科的所有债权债务就必须由贵公司承担了。” 隋总吃惊地:“让我们企业全额承担债务?” 陈静默默地点了点头。 隋总支吾着:“可……我们王董事长给我的底线只有50%呀!?” 于欣不解地问:“什么50%?” 徐萌解释道:“就是银行认可5亿元损失,我们帮助绿色农科集团偿还5亿元债务。” 隋总见陈静和于欣都阴沉了脸,表情真切地说:“这个决议,还是王董事长背着股东大会做出的。他说,他以前欠了您陈行的人情,我们企业在发展初期,您一直大力支持了我们,没有您就没有我们的今天。现在这也算是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吧!” 大家无话了,默默地吃着饭。 陈静沉思了许久,而后很礼貌、客气地说:“代我向你们王董事长致谢吧,你们的确为我作出了很多努力。可我陈静不能,也没有这个权力,拿黄海银行的5个亿人民币打水漂呀!” 隋总尴尬地敷衍道:“那我们再回去商量一下,有了确切的消息我们会立即通知您。可……股东们连这5个亿的债务都不愿意背呢!我们是民营企业,现在又是合资企业,5个亿呀,这需要我们全体员工苦干几年才换得回来呀!” 于欣毫不含糊地问:“什么时间能给我们确切消息呢?” 隋总尴尬地笑笑:“这不好说,估计王董事长也会挺为难!”说着,起身,“我们就不耽误工夫了,您留给我的时间可不多!” 陈静感激地望着匆匆起身,准备离去的隋总和徐萌,对于欣说:“你去买单吧。” 徐萌拦住于欣:“不必了,单王董事长之前就已经签了。” 陈静心情复杂、怅然若失地离开了昆伦饭店。在车里,陈静和于欣相对无言,于欣挺想安慰一下陈静,却不知怎么开口,也就只好缄口不言。路上,遇到了一个红灯,陈静的车排在头一个,还差点压到了线。等到后面汽车“嘀嘀”的喇叭声四起,于欣意识到已经是绿灯了,这才手忙脚乱地挂档,却不小心挂在了倒挡上,幸亏后面的车离她的车还有一定的距离,没有撞上。后面的司机立刻伸出头来骂了一句:“会开车吗,你丫挺的?傻b!” 于欣忿忿地对喊道:“至于吗?怎么张嘴就骂人啊!” 陈静没有作声,向于欣作了一个不要搭理他的手势。于欣只好默默地把车开走了。 20、我们有个大中华 中国的主流媒体终于在“黄海银行虚假报表事件”的第三天,不再沉默。中国政府通过主流媒体郑重声明: “近日,一些别有用心的海外媒体,巧借黄海银行上桥支行的一笔不良贷款,大做文章,制造‘黄海银行虚假报表事件’。他们妖言惑众、制造事端,把一个企业的不诚信问题混淆成一个银行的不诚信事件;把一个支行的违规经营问题,诬陷为整个中国银行业的信用缺失现像。这些别有用心的人或机构的险恶用心就是破坏中国的金融,破坏中国改革开放的大好局面,阻挠中国经济的飞速发展和整个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但是,中国政府有信心、有能力打退国际热钱的恶意进攻,站起来的中国人民也决不准许这些别有用心的人或机构的阴谋得逞。中国政府在此严重声明,中国的银行业是受到国家银行监督委员会和审计署严格监管的行业,绝不存在有意做假帐的行为。同时告诫那些别有用心的人或机构,当心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在中国的领土上做违法的勾当,必将受到中国法律的严惩。 为了应对‘黄海银行虚假报表事件’,中国政府决定成立“反金融危机特别行动小组”,核查黄海银行的帐目,对违规违法行为决不姑息养奸,对违规违法的责任人及其上级主管人员将进行严肃处理。 全体中共党员和有觉悟的全国群众,要坚决听从党中央的号召,不要被那些别有用心的人或机构所利用,近期不要出售自己手里的一切资产,不给别有用心的人提供可乘之机并造成自己的财产损失。” 中央银行为了应付已经发生在黄海市的挤兑现像,一方面从全国各地紧急调运现钞到黄海市,以满足储户的提款需要,另一方面为了防止发生全国性的挤兑事件,暗暗地命令中国所有的印钞厂24时不间断地印刷百元钞票,同时推出了新版的千元大钞,以被紧急情况时发行。 在中国政府的有力措施之下,不但全国没有出现挤兑现像,就连黄海市的挤兑现像,也立刻平息了。但是,股市以黄海银行为领头羊,依然以每天下跌10%的速度萎缩着。股票市值也在一天紧似一天地蒸发着,仅仅三天,股票市值已经缩水人民币8000亿元。股民继续疯狂地抛售股票,不假思索地套现出局。人民币在贬值,整个中国的财富都在每日蒸发着! 此时的“逢春一笑”已经在网络上变成了一个疯狂的空头,她以黑色幽默的笔法,杜撰了一个《股民入场式》的段子,继续煽“空”风,点“跌”火、蛊惑着股民本以脆弱的人心。 ………… 老程继续用自己“股民老张”的网名表达自己的郁闷和沮丧:“你也逃他也逃,我要想逃怕回调。这波浪那波浪,哪波我也没赶上。这线图加那线图,越看心里越糊涂……” “豁出去”自打“黄海银行虚假报表事件”当天在网上露了一次脸之后,就再没有露过面。他除了股票上的物质损失之外,也越来越把握不住这个“逢春一笑”了。他甚至已经开始怀疑这个网络美女,是不是真的mm,甚至是不是真的女人?!在物质和精神的双重打击下,他已经没有了上网侃大山的精气神儿。 “乐呵呵”还在网络世界里活着,只是现在的她,已经乐呵不起来了,她毫无才华的套用毛诗写道:“风雨送牛归,暴雪迎熊到,已是股市百丈冰,哪个股还俏?俏也难争春,犹豫是否抛,股指何时才见底,只有鬼知道!” 在中国金融危机存亡的时刻,在北京天安门东侧神秘的区域里,那个神秘的大美女再次出现了。她的肤色依然像羊脂玉一样冰洁,她的身段依然像杨柳一样婀娜。她由便衣警察陪同,依然坐上一辆没有牌照的新款奥迪轿车,飞似地驶进中国的中央银行。 一个个子不高、戴着黑丝眼镜、白发苍苍的老人站在落地窗的玻璃前,他的双手背在身后。他就是新上任的特别行动小组副组长:黄海市银监局局长王洪。他深邃的细细的眼睛依然充满了血丝;他的眼前,是长安街上川流不息的车流。他的身后,坐着那个神秘的大美女。神秘的大美女不是别人,正是索撒已经开始怀疑的弟子:冯卉。 “冯卉同志,感谢你在关键的时刻再一次站到了祖国一边。不久前,你向国家安全部门提供的海外热钱通过地下钱庄透渡中国和索撒企图用2万亿人民币做空中国的情报,为中国政府反击国际热钱的进攻赢得了进行资金准备的宝贵时间,也提供了应对的经验,功不可没。你这样做,索撒老先生一定会有所感觉,他不会挟私报复吧?” 冯卉美丽的脸上,仿佛风平浪静的湖面,很平静:“虽然我只是一个小女子,但也是一个中国人,在国家利益面前,我和索撒先生的师生情谊已经变得微不足道了!”而后,冯卉的脸上突然露出了与她青春的年龄真正相仿的灿烂的微笑,她带着顽皮的神情说,“而且,我也应该算是国家安全部门的老员工了!” 王洪听冯卉这样说,脸上露出了不解的神情。冯卉赶紧解释道:“我出国读博士之前,安全局的同志就找过我,希望我成为安全局外派兼职工作人员呢。”冯卉继续解释道:“当时我还小呢,不懂事,也不明白安全局是干什么的。我没同意,而且挺痛快地就拒绝了!这回倒好,几乎成了索撒的帮凶!” “哦,这点我倒没听说!”王洪会心地笑了,玩笑道,“不过,我倒听说,你刚回国的时候,讲普通话挺费劲儿?” ………… 看着冯卉小姑娘一般的样子,听着冯卉小女孩一样的心里话,王洪不禁爽朗地呵呵笑了。而后,他仿佛想起来了什么,突然收住了笑容:“有一个问题,我要问你?”王洪的表情重新严肃起来,他看着冯卉美丽的大眼睛,“‘中国股市最美的女人’,是你,这是公开的秘密。索撒股票的操盘手,是你,这也是公开的秘密;身为黄海基金管理公司的职业经理人,你帮助索撒做事,无可非议。但是,网络上那个‘逢春一笑’是谁?原来,同志们认为也是你,现如今发现我们错了。那么,这个在网络里兴风作浪、煽风点火的‘逢春一笑’到底是谁?她的ip地址飘忽不定,我们始终没有查获她。你有没有她的线索?” 冯卉思索着,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王洪沉思不语,望着长安街上川流不息的车水马龙,之后,轻声说:“鉴于现如今的形势复杂,我们还是准备从安全部排出干警,保卫你的人身安全!” 冯卉扬起鹅蛋型的大脸庞,睁着一对单眼皮的大眼睛,坚持着:“这样会打草惊蛇!而且,我是了解索撒先生的。他是个智者,不是恶者。生意第一,不问政治,是他的做人原则。” 王洪一边在窗前踱步,一边又拿起冯卉的《反击计划》,思索着。而后,他坐到冯卉对面,一字一顿地说:“一,继续稳定人民币汇率不变,继续强化资本出入境管制。二,准备外汇2000亿美元,随时收购人民币,阻止人民币可能的贬值。三,动用外汇储备3000亿美元,托起股市和楼盘的价格,阻止中国财富的蒸发。四,动员国内合格的境外投资集团q,与索撒对冲。” 说到境外投资集团q,王洪把一对敏锐的眼睛直视冯卉,直截了当地问:“你真的认为,境外投资集团q有与索撒热钱对冲的可能吗?” “虽然索撒与境外投资集团q的目标是一致的,都是通过资本运做获取巨额利益。但是,据我所知,索撒与境外投资集团q一直是老死不相往来的。” 王洪继续看着冯卉的报告:“在情况危急时,甚至可以参考亚洲金融危机后反经济疲软的积极货币政策:松动银根,热钱撤离多少,就向国内的经济体补充多少,确保经济正常充足的流动性,防止股市、楼市再出现大波动,从而将搅局热钱的效应消弭于无形,真正发挥宏观政策维持经济社会稳定的作用。”王洪点点头,把一只清瘦的手重重地拍在自己的办公桌上,对冯卉毫不隐晦地赞叹道:“有人说80后是中国的纨绔子弟,我想忽悠这种话的人,看看你这个小姑娘,就一定不会这样认为了!你的计划充满激情和创意,真是有气魄的大计划!老索先生必败无疑。你,不愧是北大的高才生,哈佛大学的博士!也不愧是索撒,一个国际金融巨鳄的弟子!” “在您的眼里,我还是个小姑娘?可我自己却感觉自己已经老了,也是一个奔三的人了!”冯卉和王洪玩笑一下之后,她平淡地笑笑,用悦耳的声音说:“索撒先生把中国想像成泰国,他的思维基础是:中国的经济基础比泰国还要糟糕。这是他所有计划中最核心的失误!” 王洪在冯卉身边,突然停下脚步,一双年老但依然炯炯有神的眼睛,透过镜片,直视着她那白皙的大脸庞:“不过,虽然在我们强大的经济压迫下,老索先生所制造的中国金融末日转顺就会雨过天晴。但是,不知道你想过没有,我们要遭受多大的经济损失?老索先生又会有多大资金赢利?” “黄海银行……恐怕麻烦了!”冯卉迟疑着。 王洪似乎看出了冯卉心里的点点滴滴:“中央政府已经有明确的指示,中国不能容忍任何单位和个人的股市欺诈。如果黄海银行业绩真像外电所描绘的那样,就要坚决退市,这是于规、于法、于情、于理,都要铲除的毒瘤呀!至于黄海银行的债权债务,中央已经做了决定:如果需要,就由中国工商银行进行接管。” 冯卉振奋起来,她站起身,思索着,而后眼睛中放射出明亮的光芒,说:“如果让索撒先生的金融末日计划失败,同时还让他破财,我们就要在行动计划上加上一点:再追加5000到1万亿人民币进入股票市场,把股价冲回到原来水平。” 王洪高高地挥起左拳,而后砸在自己右手的掌心里:“虽然这已经超过了我们大陆目前可动用资金的实力,但是,我们还有民间资金,还有香港、澳门、台湾的庞大资金呢!一国两区、外加台湾的大中华,再加上全中国人民的共同努力,完全可以抗衡世界上的任何对手的金融攻击!” 冯卉美丽的眼睛里,再一次闪烁出智慧的光芒:“当然,在操作上,我们要做哀兵之态,和索撒先生的资金进行拉锯战,这样才能避免获利热钱外逃,并把他们已经套现的将近2万亿元人民币重新诱导回中国股市,并且压迫他们为了打压股市,被迫进行平买低卖式的极端型做空操作,最终让他血本无回!” 王洪果断地一击双掌:“好,我们就把小组的行动命名为‘诱敌深入计划’!” 张秉京和田晴的日子越来越难过了。用于还老贷款的新贷款的材料压在陈静手里,迟迟没个结果。那个崔大卫也借着“黄海银行虚假报表事件”的东风,一次紧似一次地索要答应给他的100万元人民币,并扬言他随时准备抖搂“黑材料”,把一个举世瞩目的经济案立刻转化成权钱交易的刑事案,还信誓旦旦地叫嚣:随时可以把张秉京和田晴的罪名,由徒刑变成死刑。 灯红酒绿的酒吧,在一阵音乐声中正式为午夜享受夜生活的人们开始了疯狂的一幕。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一种洗去一天疲惫的惬意,烟雾缭绕,碰杯的轻响、人们小声的交谈声以及音乐的轰鸣,组成混响,响成一片。这里,有年轻情侣耳鬓厮磨的缠绵;也有一些夜晚出卖灵魂的小姐,在各个角落里用猎人一样的目光在寻找猎物;更有一些寂寞的男人,用暧昧的语言在和那些兜售自己的小姐谈着皮肉交易。人间百态在这里尽情上演。 夜就在这样的疯狂中沉默着。酒吧的一个雅间里,田晴身边坐着黄秘书,对面坐着江副总。 江副总一脸的凶恶,咬牙切齿地说:“我给姓崔那老小子准备了一个十面埋伏阵。” 田晴没有抬眼皮:“江儿呀,别跟我忽悠得这么高深,你以为我是你们参谋长呢?忽悠实际的就行了!” “第一层面,是由黄秘书带钱找姓崔的。”江副总说得有几分得意。 田晴没答理江副总,转脸问黄秘书:“一百万都拿到手了?” 黄秘书往田晴身边凑了凑:“拿到了。是张行长亲自给的,他的股票赚大发了!这次连装现金的皮箱都一起给我了。” “难为他了!”田晴叹口气,停顿片刻,突然换上一副难受欲哭的德行,“没承想,我田晴……” 江副总安慰着:“田总,您甭难过。贷款下来,我们还他就是!” 黄秘书也哄着女人:“是呀。按照百分之百的利息还他钱,这也没啥!” 田晴没有说话,示意江副总继续刚才的话题。 江副总似乎成竹在胸:“我们先给姓崔的95万,让他交出‘黑材料’。如果他是真心洗手,不再憋坏继续讹我们,他一定会交出‘黑材料’。他这5万,就应该不要了。我们和这老小子就此两清。如果他不交出‘黑材料’,还寻思要,甚至再提出其他要求,就说明这个姓崔的老小子,是诚心和我们过不去,欲壑难填了。” 田晴挣大了眼睛:“你寻思咋整?” 江副总越说越兴奋了:“我的第二招,是让黄秘书带着姓崔的,到我的车里,我直接吓唬吓唬他。如果效果好,我们也和他两清。” 田晴反问:“如果效果不好呢?” 江副总一点不含糊:“我已经物色好了一个闲置的烂尾楼。平时这里没人,由黄秘书带他到楼上取钱。我找机会,一脚把老东西踹下去,把他的‘黑材料’就势拿回来。一堆烂泥的他,又没了‘黑材料’,就此永远不来找麻烦,也永远开不了口了。这样一来,即便是黄海银行的贷款批不下来,即便我们还不上这10个亿的贷款,我们属于经营性破产,按照现在的法律,对于单纯的经济问题,政府也不能把我们咋样!” 田晴看着江副总、黄秘书没有说话,眼睛里充满着泪水。 两个男生都挺诧异:“田总您……的意见呢?” 田晴默默地点点头,叹口气说:“唉,事到如今,我们已经走到这份儿上了!” 于是,田晴从黄历上选了一个黄道吉日,亲自约了崔大卫,而后,让自己个儿的两个小面首如期出发了。 今天的黄秘书挺精神,西服革履,系着一条鲜艳的领带,手拿出一个皮箱站在售楼处门外,左顾右盼的等待着。 今天的崔大卫,一对黄豆一样的小眼睛烁烁闪光,他的肩上背着一个帆布包,也是装着整齐,但怎么看怎么让人觉得别扭。他外面穿了身西服,里面却穿着圆领的秋衣和一件金星领的毛衣,再加上一个没有棱角的帆布包,看起来不伦不类,很不协调。此时的他,正认真地听售楼小姐介绍楼盘情况。 于欣从远处急急忙忙地赶过来。黄秘书见了于欣,赶紧转身,飞快地推开售楼处的玻璃门,闪身走进来。他怕于欣也进售楼处,赶紧来到崔大卫身边,拉住崔大卫的袖子:“老崔师傅,到这边来一趟!” 崔大卫翻一下小眼睛:“这咋话儿说的?人家小姐正跟我聊得热乎呢!” 黄秘书把崔大卫拉进了卫生间:“我先方便一下,一会儿有话要说。” 黄秘书自己小解,崔大卫不满地嘀咕着,也跟着小解。 于欣来到售楼处大门口,隔着玻璃向里面张望。由于玻璃反光,看不到里面的人,她索性推门进来。售楼小姐热情地迎上来:“小姐,您看什么户型的房子?” 于欣睁着一对不大但很圆的杏眼,对售楼小姐笑笑,没有说话。突然,她的手机响了。对面是张秉京:“于欣,你咋不在办公室?” 于欣努力用平静的语气与张秉京说话:“陈行有事,派我出来了!” 张秉京很不耐烦,也没有好气:“陈行有事?陈行有事也得经过我呀!你赶紧回行来。” 于欣迟疑起来:“陈行……让我找个人,这事也急呢!” 张秉京警觉地:“找啥人?” 于欣支吾着,看看四周也没有崔大卫的影子:“好吧,我现在就回去。” 张秉京用命令一样的口气说:“赶紧回来,把绿色农科集团报总行的材料整理好。现在没有比这更邪乎的事儿了!” 于欣又把售楼处打量了一遍,没有发现崔大卫的影子,便立刻转身,推门出去了。黄秘书小解之后,先探头出门,见于欣已经走远了,才又缩回了头。黄秘书拉崔大卫坐在休息处的沙发上。把手里那个皮箱放在崔大卫脚边。 黄秘书诡秘地笑笑:“老崔同志,我就不陪你转了。你的材料,也交给我吧!” 崔大卫把皮箱拉到自己个儿腿边,很坦然地低声问:“都在里面了?” 黄秘书把自己一对圆圆的眼睛注视着崔大卫一对黄豆一样的小眼睛,试探着说:“少5个。” 崔大卫鼓起了眼睛:“为吗?” 黄秘书:“贷款下来,再给你补上。”说着起身,准备拿崔大卫肩上的包。 崔大卫也突然起身,挡在了黄秘书身前。嬉皮笑脸地说:“黄秘书,您再呆儿会儿,我还有话说呢!” 黄秘书阴沉了小白脸:“是为那5个?” 崔大卫谄笑着:“是……也不是。” 黄秘书脸上没有表情,心里有数了,眼中也泛起了凶光。 崔大卫依然故我地叨咕着:“黄秘书,这5万也就这样了。不过,‘黑材料’我今天没带在身上!不过,我们可以一起去拿。” 听崔大卫这么一说,黄秘书终于松了一口气。他掸一下西服上刚才被崔大卫摸过的地方:“这就对了嘛!” 崔大卫把脸挨近黄秘书,嬉皮笑脸地说:“我媳妇的弟弟,也就是我的小舅子,昨天下岗了!” 黄秘书翻了翻白眼:“这和我有什么关系?”绕开挡在身前崔大卫,准备离开这里。 崔大卫死皮赖脸地又挡住了黄秘书的去路:“他原来住集体宿舍,这一下岗,他就……” 黄秘书不想继续听崔大卫说下去,再次绕开挡在身前崔大卫,再次准备离开这里:“就还住集体宿舍。” 崔大卫再一次挡住了黄秘书的去路:“他就没地儿住啦!我琢磨着能不能跟田总反映反映,给我那小舅子也弄套房子?” 黄秘书的脸立刻阴沉下来,此时,他已经明白的崔大卫的动机,他心里恶狠狠地骂道:“这真他妈的是一条喂不熟的狼!那‘黑材料’,这老小子压根就没寻思着交出来!”他阴险地冷笑一声,对挡在身前的崔大卫说:“给你小舅子弄套房子,不如让我们田总再给你50万,买一套得了!” 听黄秘书这样一说,崔大卫也不管黄秘书的脸有多么的难看,自己个儿立刻喜笑颜开了:“对对对!我就是这个意思,反正你们贷款一下来就有花不完的钱了,再多给我50个,算啥吗?!” 黄秘书呵呵冷笑起来,笑出了声,这声音阴森森的,像深夜的乌鸦的哀鸣。 崔大卫仿佛对黄秘书难听的冷笑并没有感觉出什么弦外之音,笑呵呵地搭讪着:“您笑啥吗?老百姓不就是穷呗!” 黄秘书冷冷地挖苦道:“多余的钱,我们田总早为你备着呢!她说,崔大卫同志对我们绿色农科集团有功,而且这功还不小呢!” 崔大卫认真地点点头:“那是那是,没我崔大卫,就没绿色农科集团的今天!” 黄秘书把脸一沉,心里说:“那我就送你去西天!”嘴上努力地和善着自己的语气:“那跟我走吧!” 崔大卫诧异了:“今天就能兑现?” 黄秘书用一副居高临下的语调,回答道:“推到明天,我们还怕你崔师傅要利息呢!” 崔大卫立刻喜不自禁起来:“够意思够意思!” 崔大卫说着,准备提上那个装钱皮箱,黄秘书用身体挡住崔大卫,一把把皮箱提了过去:“还是我帮您提拉着。一会儿,再给您一个小点的箱子,可就够您一呛了!” 办公室里的陈静正为绿色农科资产重组的事情焦头烂额。手机突然响起来了,对面传来于欣的声音。陈静赶紧追问:“于欣,快说,崔大卫有消息吗?” 于欣一边走路,一边气喘吁吁地回答:“还没找到他。不过,听见到他的人说,他拿钱买房子去了!” 陈静的心一沉,睁大了镜片后那一对大大的丹凤眼:“看来,张秉京有行动了!” 于欣焦急地问:“我们要不要直接报案呀?” 陈静迟疑着:“证据呢?我们怎么报呢?报啥子样的案呢?我看,还是赶紧找到崔大卫。他是个老实人,在大义面前,我想他一定会说出事实真相的!” 于欣疑虑地向陈静汇报道:“张行,让我回行呢!” 陈静斩钉截铁地回答:“别受他干扰。刚才监察室刘主任已经找到崔大卫的新手机号码了。他们马上告诉你,你马上和崔大卫联系,赶紧找到他。他的材料,就因为有用,也许会夜长梦多!” 于欣停下脚步:“我明白。” 黄秘书冷着脸驾驶着奥迪牌轿车,后排坐着崔大卫。 崔大卫望着繁华的街景,摸着奥迪车里面豪华的装饰,呵呵地笑了:“还是有钱好呀!这车,这坐车的感觉,真是盖了帽!” 黄秘书拨通了江副总的手机。没等江副总说话,他就按照事前的约定,直接开口说暗示了崔大卫目前的状况:“按你的第三套方案执行。” 江副总立刻明白了黄秘书的意思,杀心顿起,:“明白。” 黄秘书不等江副总再说什么,立刻挂断了电话。 崔大卫似乎听到了一点什么,得意洋洋地问:“咋?小江预备出钱来了?” 黄秘书狰狞地笑笑,拿出猫戏老鼠的神态,回答道:“他早就备好了。而且准备推荐一套房子给你的小舅子。” 崔大卫乐呵呵地连声说:“够意思够意思!” 江副总站在烂尾楼上,用军用望远镜向远处眺望着。终于,一辆黑色的奥迪轿车快速驶到了烂尾楼的下面。 黄秘书率先从驾驶员的位置上出来。绕到副驾驶位置,拉开车门,从车里面提拉出一个皮箱。之后,车的后门被推开了,崔大卫钻了出来。他站在原地,上下四周地观望着。当崔大卫的脸转向江副总的站着方向时,江副总急忙躲在了一块水泥预制板墙的后面。 崔大卫似有所悟,显出有些疑虑的样子:“这就是江副总推荐的房子?不是拿我打哈哈吧?” 黄秘书随口撒着慌:“这楼停建,是因为投资方没有后续资金了。现在正有一个大老板接盘呢!所以现在买,算你崔大卫同志拣个漏儿!” 崔大卫点点头,做出高兴的模样:“听着还真是那么回事儿!” 黄秘书面部狰狞,皮笑肉不笑地:“崔大卫同志,我们一起上去搂搂吧?” 崔大卫正准备和黄秘书上楼,他的手机突然响了。崔大卫拿起新手机,笨拙地按了接听键:“喂?您谁呀?您是?” 黄秘书只好心不在焉地等在了楼的门口。他贼头贼脑地四下张望,除了远处急驶而过的汽车,四周不见一个人影。 电话对面的于欣正奔走在黄海市大街上:“您是崔师傅吗?“ “是呀。” “我是于欣。“ 崔大卫诧异了:“于姑娘?咋是您呀?您咋踅摸着我的手机号的?” 于欣风风火火地回答:“是监察室告诉我的。” 崔大卫依然诧异:“监察室?他们咋知道我的电话?” 于欣没心思跟崔大卫扯得太远,就赶紧直截了当地说:“崔师傅,我找您有急事。您现在在哪儿呢?” 见崔大卫一副没完没了的德行,黄秘书怕准备好的十面埋伏必杀计划泡汤,赶紧不耐烦地走上来,对崔大卫做着手势,一会儿指楼,一会儿指那个装钱的皮箱,一会再指崔大卫的手机,意思是让崔大卫赶紧上楼买房。 崔大卫看在钱的面子上,也不想和于欣多说什么了:“于姑娘,大中午的,我正忙着,有话咱回头再说!好好,我先挂了!” 于欣焦急万分地赶紧说:“赶紧告诉我您在哪儿?”可对面传来的,却是挂机的嘟嘟声。于欣气恼地拍了一下手机。赶紧重新跑进售楼处,向售楼小姐问明了崔大卫的去向,立刻出门,打了个车,向着烂尾楼的方向追来。 崔大卫收了手机,赶紧跟着黄秘书上楼:“这楼啥时候才能交房呀?” 黄秘书继续信口开河地撒谎:“快,最多半年!”见崔大卫将信将疑的样子。赶紧补充,“中国人多,有了钱,盖房子还不快嘛!他们老总在顶上等着呢,不信你再问问他。” 崔大卫连连点头:“信、信。我还能不信。”而后,又嬉皮笑脸地说,“反正钱都是您们出的,材料在我手里,交不了房子,我再接着管您们要呗!” 趁崔大卫上楼的当口,黄秘书对着崔大卫的背影,恶狠狠地吐了一口吐沫。 他们一前一后地刚爬了四层,崔大卫的手机又响了。崔大卫赶紧笨手笨脚地接了手机。 一个男人的话音:“是崔大卫同志吗?” “你是谁呀?”崔大卫感觉莫名其妙。 男人说:“我是上桥支行监察室的主任,姓刘。我来支行的时候,您已经走了,所以我们没见过面。关于绿色农科集团公司的事情,我们想向您了解一些情况。您能不能来支行一趟?” 崔大卫瞟了黄秘书一眼,用不满的语气说:“涨工资,您们不找我;了解情况的事儿,惦念起我了。告诉您吧,我啥都不知道!” 刘主任继续说:“崔大卫同志,你是受过党教育的人,这件事情……” 崔大卫不耐烦了:“行啦行啦!我忙着呢!”强行挂断了电话。 崔大卫停下脚步,手搭凉棚,向远处望去。远处是横跨黄海市蜿蜒而过的黄海江,沿着江边是一座座拔地而起的摩天大楼。他身后所面对的方向,是黄海市的市中心,车水马龙的,非常热闹。 崔大卫叹口气,而后雌牙笑笑,但笑得挺勉强,他仿佛已经意识到了自己个儿的处境,他感叹道:“环境优美,生活美好!”而后,他故意对走上来的黄秘书换上一副笑脸,做出讨好的模样,脑袋得意洋洋的一晃,“黄秘书,总行监察室让我去反映您们绿色农科集团公司的问题,我拒绝了!” 黄秘书一惊,而后陪笑道:“老崔同志就是说到做到!我们田总奖励你一百个……”见崔大卫面露疑问,“哦,一百个再加五十个,完全是应该的!” 黄秘书见崔大卫眨着一对黄豆一样的小眼睛,四处张望,自己赶紧偷偷向楼上望了一下,与楼上的江副总打了个对眼。江副总伸出四个手指头,示意黄秘书带崔大卫再上四层,以便自己下黑手。黄秘书用手捏一个圈,做ok状。他心里明白,江副总是怕楼层太低了下手,这个老崔同志掉下去,摔不死。 “老崔同志,我们给你定的房子在八楼,那里数吉利,风景也好的多呢!”黄秘书邪恶地笑笑,怂恿着崔大卫继续爬楼。 崔大卫望着高处,故意踌躇起来,仿佛是有意在跟黄秘书作对:“不上了吧?我呆会儿还得提拉两个箱子下来,忒辛苦!” 黄秘书立刻着急了,赶紧连拉带扯:“不怕,有我和江副总,还怕两箱钱提拉不动吗!” “这一箱子钱不沉吗?”崔大卫说着把黄秘书手里的皮箱接过来。 黄秘书在心里暗暗地狞笑着:“这个老东西,嗝儿屁拉稀到临头,还念念不忘了钱!”而后,在脸上装出笑脸,调侃着,“怎么样?提着钱的感觉不一样吧?走吧,咱们继续上,上面还有一小箱子钱呢!” 崔大卫苦笑一下,跟着黄秘书继续爬楼。八楼终于到了。崔大卫的手机又刺耳地响了。崔大卫拿出手机,接了电话,对面又是于欣! 于欣心急火燎地大声喊着:“崔师傅,我看见您啦!您赶快下来!” 崔大卫把手里提着的钱箱握得紧紧的,真的不耐烦了:“于姑娘,咋又是您?我正忙着,咱们再见啦!” 黄秘书不知道于欣已经赶到楼下,为了赶紧实施他的十面埋伏必杀计划,已经是急不可耐了。他索性用自己的胳膊搀住了崔大卫的胳膊,一只手还扶着崔大卫肩上的帆布包,因为,他依然以为这帆布包里就装着崔大卫的黑材料。他不等崔大卫挂上电话,就建议着:“老崔师傅,你应该先瞧一瞧风景,电话一会儿再打啦!” 崔大卫朝楼下望望,看见了在楼底下手搭凉棚向上望着的于欣,无奈地摇摇脑袋,而后他一边把于欣指给黄秘书看,一边对于欣不耐烦地说:“于姑娘,我真忙着,往后我再和您掰扯吧!” 黄秘书看见了地上的于欣,立刻像泻了气的皮球,懊丧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躲在八楼水泥板后面的江副总是第一个发现于欣出现的主儿,经过军队正规训练的他,知道顺势而为的道理,他不等黄秘书通知自己,就已经放弃了所谓的必杀计划,悄悄地顺着楼后侧的楼梯,躲躲闪闪地溜出几步,赶紧找个墙角,把自己严严实实地藏了起来。 21、民主否决了善良 今年是个温冬,天没有以往那么冷,冬日里金色的阳光暖融融地照射着黄海市这座美丽的海滨城市,人们仿佛可以从空气中嗅到一些刚刚离去又就要来临的春天的气息。 上午十点多,当一缕阳光照进银行宿舍楼里一间卧室时,房间的女主人陈静正躺在松软的绒被里,遥望窗外的蓝天,不晓得在遐想什么。工作了一周很是疲惫,陈静最喜欢在周末周日休息的日子睡睡难得的懒觉,对忙忙碌碌的她来说,躺在床上不起来,也是一种享受;在宽大柔软的床上舒展自己,放松心情,也是快乐的。但是,陈静自打与杜鹏程离婚后,就很少感到快乐。仿佛睡懒觉也成为了一种感情的自暴自弃。虽然离婚已经快二年了,但是她仍然没从情感的痛苦里完全解脱出来。外表上,她总是装出挺刚强的样子,在别人面前不会流露出来半点伤感,但是,她的内心深处却依然忍受着煎熬。 她和杜鹏程的婚姻维持了将近十年。自打杜鹏程在生活上犯了许多穷人乍富的老板最常见的毛病,包养了个年轻貌美的大学生叶娜娜之后,陈静也曾经试图挽回这失败的婚姻。十年的感情怎么能够轻易放弃?自己付出太多,到头来却是一场空。虽然女儿、房子、车子都归了陈静,杜鹏程每月还会给孩子抚养费,但是陈静并不稀罕这些。自己在银行上班,收入还算可以,完全可以养活她和孩子,她只是觉得生活中少了些啥子,除了工作还是工作,有时感到空虚,日子过的灰蒙蒙的。她是一个挺传统的人,向往那些团圆和谐的生活,她想有个完整的家,有个疼自己爱自己的男人。 陈静在卫生间里淋浴,注视着镜子里的自己,以前是多么完美的身材,这几年由于银行的指标压力大,生活缺乏规律,睡眠饮食无节制,不该长肉的地方都长了肉,不该下垂的地方也都下垂了。她无声地感叹一声:岁月不饶人,时间真是冷酷得可怕啊。 简单吃过午饭,陈静收拾好东西,手机却响了。是恢弘科技公司王董事长打来的,竟是约她到恢弘科技公司开会。 “妈妈,你要出去吗?”媛媛现在放寒假了,停下手里的作业问道,小脸上写着一副不快乐的模样。 陈静想,孩子大了挺懂事,从来不提她的爸爸,但是她会不会也像自己一样,内心不快乐呢。 “对头,我出去开个会,你一个人在家呆着哈,注意安全”。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媛媛看着陈静。 陈静有些不耐烦了,说道:“你写你的作业,有事情吗?一人在家饿了有饼干,渴了喝水,我会回来的,要是晚了,你就自己先睡,不要等我,听见没有?” 陈静说话的语气变的有些生硬,媛媛不敢多说了。 “没事,我只是随便问问,那你早点回来。”媛媛很惶恐。 陈静看着女儿好像有心事,欲言又止的模样,没有多问,心想:晚上回来再说吧。 红色的奥迪a4轿车疾驶在黄海市高楼林立的大街上。这次开车的是陈静,身边坐着的是于欣。 由于陈静是刚才才接到恢宏科技投资公司王董事长要她去公司开紧急会议电话,她从家里匆匆忙忙回到支行宿舍,接上于欣就往恢宏科技投资公司赶,连换于欣开车的工夫都没有了。 于欣眨着一对不大但很圆的杏眼,不解地问:“恢宏科技投资公司为什么让我们参加他们企业的股东大会?” 陈静分析着:“大概王董事长想让老外们听我的直接报告。” 于欣的杏眼里泛起了兴奋的光芒:“看来,兼并绿色农科的事情有门!” 陈静叹口气,无奈地摇摇头:“我的看法与你正相反。我看,王董事长为了情谊,是在死马当成活马医。” 于欣仿佛突然明白了,诧异地问:“您的意思是王董事长想通过股东会来回绝我们。” 陈静苦笑一下:“现在倒不好这么认识,他是在为我们做最后一搏。我们也只好往上冲了!” 陈静和于欣快步走进恢宏科技投资公司漂亮的大楼。这次大概是前台小姐得到了具体指示,这回这个柴禾妞儿没有强行要求陈静和于欣登记。她们快步进入电梯、推开了会议室的门。 会议室中,有六七个各种肤色的企业股东,围坐在圆桌旁,表情各异,不时有人窃窃私语。隋总和董事长助理徐萌坐在股东身后。 在股东中,有一个身材奇高,有着一个尖尖的细长鼻子的欧洲人,他就是恢宏科技投资公司新的大股东代表,德利金融公司中国部的总经理亨利。索撒完成了对恢宏科技投资公司的入股性收购后,目前美国大蜂基金的持股比例高达百分之六十;在董事会7个席位中,占了三席。亨利任执行董事,王董事长继续保留了董事长的位置。 见陈静和于欣出现在会议室的门口,王董事长眨一对小小的圆眼睛,热情地迎上来。他的一双大手把美女行长的一只小手纂得紧紧的,让陈静感觉出了疼痛。握手之后,陈静和于欣被安排入座了,此时,会场鸦雀无声。 陈静看一下表,歉意地起下身,对大家客气道:“首先向大家道歉,我晚了一分钟!” 一个白头发的欧洲股东第一个开口了:“陈行长,我们英国的资金成本远比中国内地低,我们希望在这里获得资金的高回报。希望你给我们一个介入绿色农科集团公司的理由,尤其是在出现了‘黄海银行虚假报表事件’的时候。” 一个黄皮肤的股东也紧跟着说:“我们日本像中国一样是一个讲情意的国家。但是,王董事长入资绿色农科集团公司的主要理由,却是贵行对我们恢宏科技投资公司过去的支持。这是我依然不能理解的。” 陈静扫视一下在坐的各国股东,语音清晰、语调平静,以介绍情况的方式,来回答大家的问题:“我们黄海银行是一家在国内上市的银行,业绩与信誉,没有‘黄海银行虚假报表事件’中描述的那样差。黄海银行业绩是优异的,以后的年报,已经会让大家有目共睹。对绿色农科集团公司的问题,我一点都不会隐瞒,的确存在假报表问题。但她也并非完全一无是处。她的优势是有几块已经批下来的土地,在现在土地资源日益紧俏的黄海市,应该极具升值潜力。她的不利面,也很明显,除了做假帐之后,就是一片无产权别墅已经被政府强行拆除,亏损额巨大,并且我行那笔贷款10亿元,将于几天后到期,企业无力偿还……” 王董事长等美女行长发言结束了,便以主持人的身份表态:“陈行长的报告完了,她真实的介绍了绿色农科集团公司的情况。俺寻思,如果大家伙没疑问,就进行背对背的投票表决。俺们按照表决结果决定公司是否介入绿色农科集团公司的资产并购项目,不过这次投票,不按照持股比例进行,每个股东一票。” 白头发的欧洲股东很直率地说了句“ok。” 黄皮肤的日本股东点了点头,用日语说:“要西。” 亨利的脸上没有一点表情,眼神巨深邃,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也没有表示反对。 徐萌站起来,在每个股东桌前放了一张表决表,轻声解释着:“您在同意或反对上划钩即可。” 陈静睁大了镜片后那一对大大的丹凤眼,表情严峻;于欣的一对杏眼,左顾右盼着,一副焦急万分的样子。此时,王董事长的表情反而轻松了。他亲自给陈静和于欣分别倒了杯水。 王董事长看一眼于欣眉心中间那颗小小的美人痣,微笑着轻声对陈静说:“工作俺是做到家了。现如今哪,听天由命吧。” 王董事长最后一个拿到了表决表。毫不迟疑地在表决表的同意栏上划了钩。徐萌见各位股东都划完了表决表。便面带微笑地逐位收票。她对王董事长点点头,示意表决表全部收齐了。 王董事长眨一对小小的圆眼睛,故意嗽了嗽嗓子,指示道:“徐萌,你现在就唱票吧。” “总共是7票,”徐萌把第一张表决票展示给大家看,“弃权!” 大家面面相觑,只有股东乙低着头,稳如泰山。 徐萌把第二张表决票展示给大家看:“同意!” 陈静面无表情,于欣的脸上忍不住露出了喜色。 徐萌把第三张表决票展示给大家看:“同意!” 陈静依然面无表情,于欣的脸上已经喜形于色了。 徐萌把第四张表决票展示给大家看:“反对!” 把第五张表决票展示给大家看:“反对!” 把第六张表决票展示给大家看:“反对!” 于欣的脸上立刻挂满了阴云。王董事长看着徐萌拿起了最后一张表决票,见大家脸色都很僵硬,为了缓解气氛,打哈哈道:“一票弃权,两票同意,三票反对。下一张是什么呢?不会没结果吧?徐萌,你接着唱票!” 徐萌把第七张表决票展示给大家看:“反对!” 陈静强做轻松,于欣几乎哭出声来。亨利的脸上上露出了得意的难以掩饰的笑容。 陈静回家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女儿早就睡了,屋子里很冷清。 陈静发现在茶几上摆着一个大蛋糕,上面插着许多蜡烛,还有一张字条,是女儿写的: “亲爱的妈妈,你好: 今天是您的生日,也许您忘记了,我用零花钱给您买了蛋糕,本想一起吃,一起唱生日歌,可是您回来太晚了,我等不及了,只好自己先睡了。我知道您挺忙,祝您生日快乐,天天开心,您辛苦了。 您的媛媛” 今天是自己的生日,居然自己都忘了!已经有二年没有过生日了,没想到女儿却记得!陈静终于明白了,为啥子早上女儿像是有话要说,那是她晚上想给自己过生日。可是自己真糊涂,那么粗暴的对待了孩子,伤了孩子的心!这几年来,自己对孩子太不负责了,完全陷在感情的泥潭和工作的忙碌中不能自拔,而忽略了孩子的存在和教育。自己这个做家长的太自私了,只顾自己的工作和指标,而自己却欠了孩子许多许多。 陈静的心里非常懊悔,她想:这一天自己其实啥子都没干成,完全荒废了,要是能陪陪孩子该有多好,和孩子的时间太少了。她深深的自责着。 陈静悄悄的来到女儿的房间,躺在女儿的身边,紧紧的搂着她,一滴泪珠儿从她的脸颊滑落,这是一滴献给女儿的眼泪。 于欣敲门之后,走进陈静的办公室。她按照张秉京的要求,把审贷会通过的绿色农科集团的贷款材料和签批表格轻轻地放在陈静的桌子上。此时的陈静正低头审批着个人住房按揭贷款合同,头也没抬地问于欣:“给绿色农科集团这样的企业贷款,审贷会上大家真都没啥子意见吗?” 于欣平静地回答:“当时‘黄海银行虚假报表事件’还没发生。我读的全是绿色农科集团的表面文章,没说深的东西。张行的发言,有很强的引导性,大家以为这是一笔不能不放的贷款,因此,挺顺利就通过了。” 陈静放下手里的笔,抬头望着于欣,思索着说:“看来,不怪外电说我们银行的资产质量有问题,在风险控制方面,我们的确有问题。我把支行的信贷业务全权委托给张秉京,过问不多,就是第一个管理盲点呀!”正要开口再说啥子,办公桌上的电话铃声响了。 陈静刚拿起电话,话筒里接传来一阵哈哈的笑声:“是陈静吗?我是总行人事部何亲名呀!” “哦,何主任,挺高兴又听到您的声音呢!您有啥子指示呢?”美女行长睁大镜片后那一对大大的丹凤眼,诧异地客气着。自打她收到了何主任性骚扰一般的短信之后,陈静便从骨子对这个何主任开始厌烦了。 “听说,绿色农科集团那个贷款,你们支行审贷会已经通过了。” 陈静不晓得一个总行的人事部主任,为啥子会突然对一笔企业贷款如此感兴趣,难道也是被“黄海银行虚假报表事件”震晕糊了?就本能地应道:“是呀。” “那你就赶紧签字放款吧?人家企业急着用钱呢!‘黄海银行虚假报表事件’,没有企业的积极参与是不好平息的,这点你应该比我懂嘛!”而后,电话又传来一阵暧昧的笑声。 陈静被何主任笑得突然有了毛骨悚然的感觉,赶紧一板一眼地应付道:“10亿2,是总行权限,还要总行批的。” 一阵哈哈的笑声过后,电话里暧昧的声音又传过来:“这个我知道。可你陈静不批,谁敢报总行?总行又咋批呢?陈静呀,总行最近要提几个后备干部,你也在其中,年后,你就要迎接我们人事部的考察了。处在‘黄海银行虚假报表事件’这个节骨眼儿的时刻,你可不能出差错呦!” 陈静也是久经金融官场的人,她对何主任现在的暗示以及何主任现在的意思已经心知肚明。但是,如果现在对何主任说自己马上就批,显得没有职业素质,也多少使自己有了几许暧昧,这样一来自己恐怕就没有安静的夜晚了。如果现在再往总行推,也显得自己没有水平。如果说希望领导美言,显得自己作官心切,立刻被人拿住了短处,无疑给这个老男人提供了给自己再发骚扰短信的借口和机会;如果说让总行随便考察就是,那又明显是自决于何主任,甚至是自决于被他领导的总行人事部。于是,聪明的她,便不前不后不左不右、很到位地含糊道:“领导的关心,我陈静咋敢不领情哦?我明白,‘黄海银行虚假报表事件’的第一个责任人,就是我陈静!” “这就好。”对面的于主任一定听懂了美女行长的心思,自己也达到了此次打电话的效果,他回头足可以和自己曾经的小情人田晴交差买好了,于是,赶紧再点了点题,“那就赶紧批,赶紧报,我再和总行汪行长打招呼去,现在不择手段平息‘黄海银行虚假报表事件’比什么都重要!”一阵暧昧的哈哈的笑声之后,电话被挂端了。 陈静默默地坐在椅子里,低头沉思起来。于欣仿佛从电话中已经听出了个一二三,只是她猜不透对面的陈行面对总行的压力,内心在做什么样的打算?如果陈行与田晴之流沆瀣一气,自己岂不成了无源之水? 于欣左思右想,她开始没主意了,也开始不知所措了。她只好坐在陈静对面,看着桌子上的贷款材料,沉默。沉默是她现在唯一的选择。桌子上的材料,一份是她于欣的《情况反映》,一行大字赫然在目: 一个打着全民所有制招牌的私营企业。主营业务是打着兴建社会主义新农村,生产销售农膜的幌子,开发和销售无产权别墅和住宅。已经资不抵债企业。我行现有的10亿元贷款,面临了本息无回的巨大风险…… 一份是她于欣写的贷款材料,字迹也挺大: 一个以兴建社会主义新农村为己任的全民所有制企业。主营业务是生产销售农膜。生产经营正常、资产配置合理,担保落实,同意发放贷款10亿2千万元…… 于欣的神经仿佛突然之间崩溃了,神经质地、无辜无助地自言自语道:“我说企业是垃圾,那是百分之百真实的,是我良心让我这么做的;我说他们是鲜花……”突然抽泣起来,“是被逼无奈,是按照张行的要求进行包装的。我真不知道应该怎么做了?” 陈静见于欣突然的哭泣起来,有些惊讶,赶紧起身,来到于欣身边,拍拍于欣地肩膀,安慰她:“于欣,你这是为啥子吗?我说了,天塌了还有我陈静呢,砸不到你头上去!这个何主任,也只是拿提干说事情,‘黄海银行虚假报表事件’是个大事情,是他一个总行的人事部主任根本罩不住的,我就是不作他总行的官,又有啥子吗?” 于欣大睁着含泪的杏眼,哽咽着说:“陈行,我不是怕,我现在,是把我自己迷失了!我真不知道应该怎么做了?我不知道怎么做,才是正义的,才是对您和银行有好处的;怎么做,是不对,甚至是犯法的,是不知不觉中让自己成了帮凶的?” 陈静把自己的手放在于欣的肩头,叹口气,安慰着说:“你小小年纪,本是看一切事物都应该很单纯很阳光的年龄。现在,却和我一起掉进进退两难的境地!如果按照你的《情况反映》简单的做事,拒绝给企业贷款,那无异于像世界承认,我们黄海银行是有问题的!如果按照何主任和张秉京的想法,贷款一批了之,我们又对得良心,对得起股民和广大储户吗?而且,也可能是‘黄海银行虚假报表事件’越来越严重,甚至导致黄海银行的退市!” 陈静来到窗户前,望着窗外的高楼大厦和车水马龙,口气坚决地继续说:“但是,作人是要有原则的。就是损公肥私,弄虚作假的事情,坚决不能干!那个崔大卫有消息没有?” 于欣不再哭泣了,她坐直了身体,很干脆地回答:“今天他找张行了,之后就走了。我没再找到他。在张行的办公室,他好像又在向张行要钱呢!” 陈静用自己镜片后那一对大大的丹凤眼,警惕地望着于欣美丽的杏眼:“他?崔大卫?又向张秉京要钱。” 于欣睁大她那一对不大但很圆的杏眼,肯定地点点头,低声汇报道:“上次开审贷会的时候,崔师傅就来过,向张行要100万呢!” “我把支行的信贷业务全权委托给张秉京,是个天大的失误呀!这个张秉京,还能不能自拔呢?”陈静自言自语着,在办公室里来回走着,突然停在于欣面前,“再找崔大卫,要赶紧盯他的黑材料,我让监察室的刘主任配合你。如果有证据,绿色农科集团的不良贷款光靠我们黄海银行自行消化,就已经不现实了!” 22、海水火焰各一半 黄海市温州商会在杜鹏程八方奔走、坚苦卓绝的努力下终于宣告成了。杜鹏程作为会长,通达集团作为会长单位牵头组织了商会成立的大会。大会以酒会的形式,在黄海市最豪华的宾馆:昆仑饭店召开。金光璀璨的巨型大厅里,横纵各十排摆放着每张可以坐下十五个人的大圆桌,圆桌上座无虚席,嘉宾均为资产总额超过千万的民营企业的老板。他们全部来自温州,胸前佩带鲜花,各个神采奕奕,早已经没有了浙江小老板委委琐琐的神态。靠近发言台的中间一桌上,坐着杜鹏程,今天的他一身深蓝色的西服,系着一条鲜红的领导,与前后左右的黄海市领导寒暄交谈着。 晚上七点整,大会的主持人,杜鹏程的秘书方小姐,走上了讲演台。她首先代表会长杜鹏程介绍了出席今晚大会的首要嘉宾,其中还有黄海市银监局局长王洪。之后,方秘书隆重推出黄海市温州商会会长杜鹏程,并由杜鹏程做商会成立讲话。 杜鹏程一边与大家挥手致意,一边快步走上主席台,他拿出讲话稿,望一望黑压压的来宾,用洪亮的声音开始讲话了: “浙江温州,中国东南沿海的一个小城镇,却缔造了一个关于地区人群的财富神话。长期以来,温州民间资本的活跃程度为外界所乐道,随之流传的数据更是众说纷纭。温州人手里到底有多少钱?一直是个众所纷纭的未知数。在很多地方,我们都能感受到温州民间资金的巨大身影,从席卷各地楼市的“炒房团”,到征战山西、新疆的“炒煤团”、“炒棉团”,再到出击股市的“炒股团”,温州热钱的动向这些年始终牵动着大家的视线。可以用这几个数据来说明温州资金整体的规模,在民间的老百姓手里的民间流动资本大致有6000亿元的人民币,温州估计投资在房地产上的资本就达到了2000多亿,光在上海和北京两个城市,就几乎达到1000个亿的民间资本。 温州人很善于抱团,温州的资本也是分散的,但是温州形成一个非常灵活的一种民间的机制,它可以小资本,大积聚,可以在迅速之间围绕着利润,围绕着投资的商机,迅速地积聚起来,我们温州人到了哪个地方,它都组建自己的商会,商会就是一个资本积聚的一个核心,一个组织者,那么哪有好的项目,商会一发号召,马上资本积聚,共同去投资,共同去创造利润。我们温州人现在是蚂蚁进京城,我们这些都是外出的蚂蚁,在找食,一旦找准了,后面大蚂蚁群就过来了……” 杜鹏程的话刚讲完,他的手机收到了一个短信。这是一条e_mail邮件提醒短信:“您刚刚收到一封冯卉的邮件!” “冯卉?”杜鹏程想不到那个海归的大美女会主动联系自己。他赶紧坐到餐桌旁,和四周的人寒暄几句之后,直接打开了手机的邮件阅读功能,悄悄地读起来。 ………… 杜鹏程摇摇头,憨态可鞠地笑笑,用手机回复了一个电子邮件:我依然不明白,你是一个海归,一个博士,一个美女,居然还存在找不到老公的问题?” 等温州商会的成立大会结束之后,杜鹏程刚一坐进自己的汽车,冯卉的第二封e_mail就来了。 ………… 杜鹏程被冯卉的率直和幽默逗笑了,也被深深地打动了。他立刻回了一个短信e_mail:“我的通达公司,随时欢迎你的到来。工资的问题,好商量;企业文化的问题,你自己消化!” 冯卉的e_mail立刻发回来:“你和娜娜到底怎么样了?” 杜鹏程玩笑地发了个e_mail:“你的到来不会要和叶娜娜与我杜鹏程的婚姻关系挂钩吧?” 冯卉立刻e_mail回了一个似真似假的句子,只是这个句子没有文字:“……” 杜鹏程事业的辉煌并没有阻挡住叶娜娜的心离他越来越远。她的心情日记就记录着这渐行渐远的步伐。在作为商会会长的杜鹏程威风八面,风光无限的时候,叶娜娜竟然恬不知耻地在她的博客里贴了一篇心情日记,对中国男人口诛笔伐,对欧美白种男人无端赞美。 ………… 叶娜娜此篇日记一贴出,立刻一石激起千重浪,激怒了中国的男人和女人们,博得了数十万条骂语。骂语千奇百怪,以“骚b”、“sb女人”、“没事儿找抽”最多,但全部不堪入目。 被“黄海银行虚假报表事件”亮出屎屁股的张秉京按照与田晴的约定,正马不停蹄、一丝不苟地进行着他们的自救行动。 此时的张秉京正从一辆豪华面包车的副驾驶位置上下来,快步赶到车后排,打开客座车门,必恭必敬地请几个西服革履的客人出来,等穿着整齐的客人全部出来了,他迅速地关上车门。带队往银行里面走。他神采奕奕地走在楼道里,主动而热情地与每一个迎面走来的员工打着招呼。他直接把客人带进会议室。而后,寒暄着关门出来了。 此时的陈静正坐在办公桌后的椅子上,对面坐着于欣。她们都把胳膊搭在陈静的办公桌上。桌子上放着厚厚的贷款材料。 于欣正焦急地汇报着:“我找到崔师傅家里了,他家人说,他上午出去之后,一直没回来。” 陈静疑虑着问:“之后,他的手机一直没开?” 于欣点点。而后,仿佛想起什么:“不会是杀人灭口吧?” 陈静立刻睁大了镜片后那一对大大的丹凤眼,反问:“杀人灭口?啥子人杀他?我看,问题没激化到这个地步。” 于欣不安地思索着:“如果崔师傅真的从此消失了,我们该怎么办呢?” 陈静站起身,来到窗前,望着窗外:“你倒把我问住了!” 门口有敲门声,张秉京不等陈静说请进,就自己个儿推门进来了:“陈行,总行何主任来了!” 陈静诧异起来:“总行来人,为啥子不通知我呢?” 张秉京故做神秘地笑笑:“是来考察你的,人家咋能通知你呢?背靠背,这是组织原则呀!” 张秉京见于欣坐在这里,感觉颇为不自在,便嗽嗽嗓子,对于欣吩咐着:“小于,你现在就去会议室,与何主任谈谈对陈行的印像。你谈完了,再找另外的人去谈。” 于欣望着陈静,征求陈静的意见。陈静轻松地笑笑:“去吧。有啥子说啥子,只说好不说坏,反而害了我喽!” 张秉京等于欣出去并关上门,又走到门口,把门重新推了推,以确信门已经关严实了。张秉京表情严肃地走到陈静面前,在陈静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来。 陈静不解地望着张秉京:“为啥子神经兮兮地,你有啥子事情要说?” 张秉京等陈静重新坐回到椅子上之后,点点桌子上的贷款报告:“老同学,‘黄海银行虚假报表事件’让中国股市翻了天!都这节骨眼儿上了,绿色农科集团公司的贷款,您赶紧批吧?” 陈静一副故做糊涂的样子:“啥子节骨眼儿上?就单纯是为了‘黄海银行虚假报表事件’?” 张秉京急不可耐了:“陈静呀,这还用我明说吗?现如今哪,我们要一致对外,给绿色农科集团贷款,让他们自己个儿把‘黄海银行虚假报表事件’抹平了!这就像抗日战争时期的中国人不打中国人一样了!” 陈静的脸上依然平静:“是呀,现在的局势的确错综复杂。我上次跟你说了,希望你张秉京不要对不起我们全班女同学节衣缩食的捐款情分。现在,你,张秉京,作为一个男子汉,要告诉我的还有啥子?” 张秉京站起,又坐下,坐下,又站起。而后,索性在办公室里来回走:“总行的何主任名义上是提前来考察你,实际上就是督促你给绿色农科及时审批贷款的!支行的屁股支行抹,这是总行的意思!” 陈静毫不客气地发表了自己的看法:“他一个人事部主任,就能代表总行精神?他一个人事部主任,为啥子对企业贷款的事情这样上心!?” 张秉京急得在原地转了几个圈:“哎呦喂,我的陈行长,您也不是生活在真空里面呀!?就算人家人事部主任代表不了总行精神,那人家代表他自己个儿行了吧?谁不能有个三亲六故呀!人家何主任就因为应该关心绿色农科贷款,所以才对绿色农科贷款上心,这有啥不对吗?” 陈静把眼光盯在张秉京的眼睛上:“张秉京,许多话是不好说透的。但我陈静依然想问一句,何主任的来,是不是和你有关系?” 张秉京脸上掠过一丝尴尬,但是他的嘴挺硬:“没有,我敢向毛主席保证,没有!”而后,他掩饰不住焦急万分的样子,“陈静同志,他何主任能为绿色农科集团公司的事儿来,就说明他与企业关系不一般。你的提干问题,现如今哪,正纂在人家何主任手上呢!现在的谈话都是背对背的,万一人家何主任,给您来一个报忧不报喜,您琢磨琢磨,您在黄海银行还有前途吗?” “张秉京,你这是威胁!”陈静在办公室里来回走了几步,“只是我想晓得,你这威胁是代表何主任,还是代表田晴,或者压根儿就是代表你自己!?” 张秉京在陈静面前停下脚步,与陈静面对面的站立着。用自己个儿的一双老眼直视美女行长依然很清澈的眼睛,穷凶极恶地叫嚣道:“既然你陈静把话说到了这个份儿上,那我也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了!绿色农科集团公司压根就还不上马上到期的10亿元贷款,而且这个企业已经资不抵债!‘黄海银行虚假报表事件’是千真万缺的事实,如果我们不马上给企业追加贷款,我和你,整个上桥支行,甚至整个黄海银行,就统统完蛋啦!” 张秉京的叫嚣激怒了一直平静的陈静,她愤怒地快步来到自己的办公桌前,一下子从抽屉里拿出于欣写的揭发材料,“啪”地一把摔在张秉京面前,睁大镜片后那一对大大的丹凤眼,愤怒地说:“有道是:机关算尽太聪明,反送了卿卿性命!” 张秉京拿起桌子上的揭发材料,急速地翻阅着。此时此刻的他,惊慌失措的神情难以掩饰:“没……琢磨着,我这只老家贼,倒让这个小小的母家雀儿玩了!” 但是,张秉京从与田晴沆瀣一气的那一天起,在他的内心世界里就仿佛已经看到过现在的此情此景,他曾经幻想出的此情此景不断地折磨过他,同时,也无数次地磨砺了他,他很快便从惊慌中苏醒过来,仿佛自己给自己打了强心针,一张脸上重新挂起了微笑:“常在河边走,哪儿能不湿鞋。我张秉京,当了十年的信用社主任,两三年的银行副行长,咋可能不放瞎一两笔贷款呢?” 见张秉京依然死不改毁的狡辩,陈静越发地愤怒了,她镜片后那一对本来就大的丹凤眼,也越来越大,她指着他的鼻子质问道:“你说,崔大卫一个下岗的老信贷员凭啥子追着你要钱呢?现在,崔大卫他人在啥子地方?” 张秉京没回答陈静的质问,反而不慌不忙地在陈静的办公桌前重新坐下,把桌上的贷款合同重新拿起来,再在办公桌上放下来。阴阳怪气地说:“绿色农科集团公司的老贷款,只有于欣脱得了干系,可你和我,却谁也摘不掉责任呐!‘黄海银行虚假报表事件’就是我的救命草,如果不给绿色农科集团公司新增贷款,恐怕美国佬,还有政府,都会让你和我,身败名裂!” “我陈静充其量是一个失职查办,最多开除工职了事。而你张秉京却不同。”陈静平静地反唇相讥,“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张秉京冷笑起来:“我‘为’啥了?不就是错放一笔贷款吗?我看,最多和你陈静一起,要么下岗清收,要么开除工职!” 张秉京说着用手指头点点贷款合同:“这是我准备给绿色农科发放贷款的合同,支行审贷会已经通过了,我已经签好字了。你就赶紧在上面签字吧。你何必跟‘黄海银行虚假报表事件’拧着干呢?总行、政府哪个不希望‘黄海银行虚假报表事件’平息?”望一眼依然沉思和无动于衷的陈静,他终于沉不住气了,换成了哀求的语气说,“或者,你直接给我一个授权书,我代你签字,我一个人把责任全都背走!贷款一到企业的帐户,我可以扣收那10个亿贷款的本息。用新贷款还上旧贷款。‘黄海银行虚假报表事件’也就平息了!现如今哪,绿色农科的真实情况,只有你知、我知、小于知,美国佬是瞎忽悠,这样一来……” 陈静从自己的办公桌前站起来,她冷冷地瞥了一脸苦相的张秉京一眼,冷笑着一字一顿地说:“这样一来,你和我都不用下岗清收了?我们银行的帐上,就可以抹去这笔不良贷款了?平息了‘黄海银行虚假报表事件’,你和我或许还能捞一点好处?” 张秉京赶紧谗笑着应和:“就是这么回事!这样一来,年报的问题也蒙过去了?!美国鬼子爱咋炒就咋炒,跟我们没一点关系!”见陈静似有动心之意,他的脸上有露出几分得意之色:“你应该比我更聪明、更懂得厉害、更明白轻重缓急!” 陈静突然愤怒地把合同摔在张秉京的一张老脸上,用手指指着张秉京的鼻子,再次睁大了镜片后那一对大大的丹凤眼,大声喝道:“你不仅仅是弄虚作假,还是金融诈骗!这是国家的资产,这也是老百姓的存款啊,10个亿没有了,还要再仍10个亿!难道你的良心不颤,你签字的手不抖吗?” 张秉京立刻把脸阴沉下来,嘴唇边上的肌肉也在不知不觉地颤抖起来,他恶狠狠地威胁道:“如果绿色农科的事儿再次被捅出去,‘黄海银行虚假报表事件’就无法挽回,那完蛋的不光是我张秉京,对你、对黄海银行、甚至对中国股市都是一场灾难!你琢磨过吗?你真敢投鼠击器吗?” 陈静没有回答,背过身,沉默良久。透过窗户,她看到了外面耸立的高楼大厦和川流不息的车水马龙。她仍然背对着张秉京,此时她的语气低沉但已经很平和了:“我晓得了,看来,你我的德行,就像这林立的高楼,已经铸就得无法改变了。” 张秉京快步走到陈静身边,张开嘴还想说啥,没想到,此时,陈静突然转过身来,对着张秉京像狮子对狼一样地咆哮起来:“你……张秉京,傍着你的何主任,都滚出去吧!” 张秉京只得狠狠地离开。刚走到办公室的门口,又回过身来,瞥一眼扔在地上的那已经有些发皱的贷款合同,重新走回办公桌旁,检起来那份合同,再重新放到美女行长的办公桌上。他冷笑着威胁道:“这张纸,瞬间就可以让你和我们,还有中国股市,化险为夷,你瞧着办!” 张秉京通过总行何主任对陈静实施的下压计划没直接奏效之后,他立刻就马不停蹄地开始了迂回路线,来进行他和田晴的自救行动,一是启动美女叶娜娜,二是搬动老友杜鹏程。 这是位于黄海市郊区的别墅区。小区三面环水,一面靠高速路,可谓风景优美,空气清新。 此时的杜鹏程,正悠闲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新闻。客厅很高大,楼层跳空高度足有七八米。 今天的叶娜娜异常勤快,没有了往日的娇骄,也没有了往日的哀怨,真的宛如一个家庭主妇。她穿着居家的套服,在开放式的大厨房里忙忙碌碌的。灶台旁边摆着菜谱,她看到油热了,就赶紧把菜放到锅里。由于菜放得太猛,油溅了出来,她也被溅出的油烫到了。叶娜娜立刻跳着闪开,惊声尖叫:“哎呦,烫死我了!” 杜鹏程闻声赶到厨房,看了看她的手:“没什么事儿。我看,你就别在这儿瞎逞能了,又做什么湖南菜了!咱们出去吃,不就行了。” 叶娜娜用那一对仿佛永远睁不开的朦朦胧胧的眼睛,嗔怪地白了杜鹏程一眼:“人家不是想做点你喜欢吃的东西嘛!” 杜鹏程走回客厅,重新坐在沙发上:“好了,我心领了,就有什么吃什么吧。” “好吧,你再等会儿就好。”叶娜娜又在厨房里忙活了一阵,拿出碗筷,拉杜鹏程坐在了桌子旁。 杜鹏程望着叶娜娜那一对美丽的单眼皮的眼睛和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我说娜娜,你这一反常态的勤快起来,不是有什么目的吧?” 叶娜娜娇嗔地撇撇嘴:“老张貌似出了点啥子事情。” “哪个老张?”杜鹏程头也没抬。 “张秉京,张行长呀!”叶娜娜把自己轻巧的屁股坐在了沙发的扶手上。 杜鹏程诧异了:“‘黄海银行虚假报表事件’?美国佬瞎咧咧,股市庄家借机砸盘,跟他没什么直接关系吧?” 叶娜娜把小巧的嘴巴贴在杜鹏程耳朵上:“貌似是啥子公司真的没还上贷款,10个亿呢!” “没还上贷款,直接起诉企业就是了!” “貌似企业啥子东西都没有了!” 杜鹏程有些震惊:“是吗?你听谁忽悠的?” “他打电话告诉我的,貌似挺棘手!” “难怪这小子能开奔驰车、还敢到法国买家具!没经济问题才怪呢!”杜鹏程警惕起来,“他为什么把这种屎屁股亮给你看?你不是说你已经不跟他来往了吗?” 叶娜娜有些支支吾吾了:“嗯,就是……但他找了我,我能咋办呢?还是普通朋友嘛!” “他的目的是什么?让我帮他还贷款?10个亿?这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他可没奢求这样高!” 杜鹏程更诧异了:“那他想干什么?” 叶娜娜娇滴滴地一笑:“想让你帮他说情,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呗。” “找谁说情?”杜鹏程思索片刻之后,爽朗地笑了,“如果我去找人民银行的老同事,那不是等于去检举揭发他张秉京吗?老同事找不了,就只有找前老婆!可她陈静,是个眼里不揉沙子的主儿,我杜鹏程只是一个弃夫,怎么可能有这个面子?弄不好倒弄巧成拙了!我看他张秉京是有病乱投医,是狗急跳墙了!这个忙,我可是帮不了!” “他说,如果陈静不能赶紧批贷款,就还请你去见个人!” “见个人?是谁?” “欠了贷款的女老板!据说,他们关系可铁啦!他想让你帮助这个女老板贷款呢!”叶娜娜撒娇地偎依在杜鹏程怀里:“你就想法子帮他一把嘛!怎么说,他也是我们的红娘嘛!” 杜鹏程:“这是大事,天大的事,不是儿戏,你得容我好好想想。” 张秉京趴在办公桌上,聚精会神地看着计算机的荧光屏。荧屏上显示的是黄海银行的股票。计算机里播放着股市歌曲。 张秉京轻点鼠标,在卖出栏目上,熟练地填了5万股,毫不犹豫地点击了卖出键。计算机核对道:股票名称:黄海银行股份。委托方式:卖出。金额:5万股,单价元。确认,请点继续键。否则,请点返回键。 突然张秉京的手机响了。 对面的田晴歪坐在沙发上,一边抽烟,一边打电话,一副没精打采的德行:“老崔的事儿,两个小尕贝儿的已经帮我办了。” 张秉京急赤白脸:“咋不和我商量一下?” 田晴:“商量个屁!那老小子本就是个无底洞,钱惦记着要,黑材料就没寻思着交出来!他算是真的黑上咱们了!再商量,咱就都先变穷光蛋,后进公安局了!” 张秉京感觉诧异地问:“给一百万,他还不知足?” 田晴长叹一口气:“本来寻思着这次就能做他个死无对证,可半途杀出个银行小美女!” 张秉京大惊失色的样子:“你说崔大卫让于欣给救了?” 计算机催促起来:股票名称:黄海银行股份。委托方式:卖出。金额:一十万股,单价元。确认,请点继续键。否则,请点返回键。 张秉京毫不迟疑地点了卖出键。而后,深深的吸口气,索性关了计算机。 田晴又叹了口气:“是呀,事没办成,钱却让那老小子拿走了。不过,躲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两个小尕贝儿的还准备帮我,再办那姓崔的呢。” 张秉京心惊肉跳地追问:“他们没察觉吧?” “还没咋着呢,于欣就来了!他们能察觉啥呀?!”田晴见张秉京这副耸头屎脑的劲头,自己也没了好气,而后她没好气地问:“杜老板兼并我们公司的事情有点谱了没有?” 张秉京的情绪也是越来越坏,他也带着怨气回答:“我是把雷锋做到底了,求爷爷告奶奶的,人家通达集团才安排和你见面谈了!” 在叶娜娜的面子和张秉京的撮合之下,杜鹏程与田晴终于坐到了一起。 在一间豪华的餐厅里,杜鹏程与田晴对坐着,旁边坐着方秘书和中间人张秉京。张秉京像个霜打的茄子,没有一点精气神儿。他见双方要深谈了,谄笑一下,索性转身出去了。 杜鹏程带着明显的虚情假意恭维着对面的女人:“没想到大名鼎鼎、引发一场国际性‘黄海银行虚假报表事件’的田总,原来是个女同志!” 田晴没有寒暄的兴趣:“做生意与性别无关吧?” 听了田晴直来直去、没半点幽默与风趣的话,杜鹏程望一眼自己的女秘书,自嘲地笑笑,言归正传:“好,看来田总是个痛快人!”杜鹏程品了一大口咖啡,“那我也就不兜圈子了。张行是我的老朋友,他现在有了难处,而且难处挺大。党的政策田总想必也知道,对于经济案件,损失大判得重,损失小判得轻或者不判。同时,‘黄海银行虚假报表事件’是一个对我们中国人都不利的坏事,因此,作为中国人和老朋友的我,想帮他这个忙。方式挺简单,我最近私募了10亿元人民币的浙商基金,钱全部来自温州的民营企业。用我的基金对你的公司进行整体收购,我帮助他把银行的窟窿堵上,而后,在你的废墟上建一个荒原影视城。” 田晴狡黠地笑了:“您这荒原影视城恐怕不光是为了张秉京吧?或许还为了叶娜娜小姐以后的影视生涯?可这两点,忽悠给谁听,谁也不信!你杜总就真没寻思着也拉陷在‘黄海银行虚假报表事件’正中心的美女行长一把?” 杜鹏程仿佛被田晴点到了心窝,片刻尴尬之后,冷笑几声:“美女行长?前妻!我为前妻花10个亿?田总也太女人了吧?您见过有为前妻赴汤蹈火的男人吗?” 田晴尴尬地笑笑:“不为前妻,还要为你们共同的孩子吗?” 杜鹏程哈哈大笑起来:“陈静没从你田总那里得好处吧?据我所知,他张秉京放出这10个亿的时候,陈静还在总行,还没这行长的位子呢!这一笔不良贷款,即便是引发了‘黄海银行虚假报表事件’,又能给她个人带来什么损失呢?我看,充其量是平调回总行了事,短时间不再提升而已!恐怕是落一个开除工职,像你我一样作为自由人下海混生活的机会都没有呢!” 田晴没有从心理上压倒杜鹏程,自己个儿从心理反而低头认输了。她没心思再和杜鹏程斗心眼儿了,只得附和道:“那是那是,还是杜总分析得透彻,不愧是老银行啦!那我们就只谈生意吧。” 程鹏程用稳健的声音,一板一眼地说:“我为了帮张行的忙,好心并购你们绿色农科集团公司。你开个价,我听听?” 田晴没有回答,而是伸出了双手,再翻了一翻。 杜鹏程没有理解:“四千万?可据我所知,除了银行贷款,你田总的自有资金投入充其量不过2000万人民币呀!” 田晴冷笑一下:“现如今哪,我绿色农科的商标就评估了10个亿!我还有几块签了约的地皮,您估摸估摸,应该是个啥价位?” 杜鹏程有一点不耐烦了:“到底多少?” 田晴依然没有说话,伸出了双手,再翻了一翻,而后又把两个小而胖的手伸给杜鹏程,拇指和实指,形成两个零。 杜鹏程惊谔了:“2个亿?” 田晴坚定的点点头。 杜鹏程气愤地起身,向方秘书摆摆手,示意离开。杜鹏程一边收拾衣、包,一边冷冷地说:“你田总这是在打劫呀!可惜,我这里不是银行!” 田晴在杜鹏程和方秘书的身后喊:“黄海银行是已经被我套死的蚂蟑,如果你同意收购,他们银行为了自己个儿的年报,一定会给你贷款的。你甭动啥浙商基金,让银行贷给你10个亿,再填我的窟窿,没问题的!” 杜鹏程头也不回地摆摆手,方秘书则摆动着修长的腿,快步跟在杜鹏程的身边。 田晴继续喊:“你拿银行10个亿,归还了贷款。你给我两个亿,算是贷款的好处费吧!你和我,还有银行都平帐了!你再考虑考虑!我们再商量商量!机会难得呀!” 方秘书等田晴的身影已经在视线中消失的时候,试探着问杜鹏程:“我们真的就此放弃吗?” 杜鹏程对方秘书微笑一下:“这个女老板,是个生意场上的老手,不晾着她,她就不会把绿色农科卖出地板价的!” 23、中国经济有八悲 当中国的股票市值和房地产市值已经蒸发掉五分之三时,王洪直接领导的特别行动小组,经过周密筹划,认为时机已经成熟,代表中国政府,开始进行真金白银的反击了。 冯卉以安全部棋下的一家投资公司的名义在证券交易所直接开立了资金帐户,并通过股票软件,把操作窗口一根连在了王洪特别行动小组办公室的计算机上,另一根直接连在了冯卉帮助索撒进行股票交易的计算机上。用于反击的资金由政府金融中心打入这家投资公司在中国银行的户头上,再由王洪通过网络银行直接划入交易所的资金帐户,由冯卉直接操盘,进行股票买卖。让冯卉感到振奋的是,政府金融中心打入的第一笔反击资金,竟高达人民币1000亿元! 特别行动小组开始反击的第一天,中国的股市继续下跌,中国的财富继续以贬值的方式蒸发,只是由于突然开始出现了多头买盘,股票的跌幅不是10%,而是8%。 亨利在索撒的授意下继续大举抛售手里的股票,尤其是黄海银行股票。目的是制造恐慌,继续让中国股市更深地见底。 冯卉则躲在亨利的身后,扬着她鹅蛋型的大脸庞,睁着她那一对单眼皮的大眼睛,一边大张旗鼓地帮助索撒疯狂抛售着黄海银行股票,一边不动声色地代表中国政府悄悄地吸呐大盘蓝筹股,以提升股指,稳定人心。 “黄海银行虚假报表事件”之后,在黄海银行吧里,多日没有出现的“豁出去”,今天终于又复活了。不知道他在什么地方进行了爆发式的顿悟,现在的他居然不再张口sb,闭口“丫头的”了。仿佛是痛定思痛一般,他对“黄海银行虚假报表事件”之后,自己在股市里的心情以及自己的财富现状,通过“八进八出”,来了一段黑色幽默,以盖棺定论般的语言,以“八荣八耻”的形式进行了总结: “频送秋波进去荣,目光呆滞出来耻!打着饱嗝进去荣,饿昏了头出来耻!鲜花盛开进去荣,残花败柳出来耻!做着美梦进去荣,一场恶梦出来耻!自作聪明进去荣,自认倒霉出来耻!人模人样进去荣,不三不四出来耻!听着故事进去荣,做着噩梦出来耻!看着鱼饵进去荣,咬着鱼钩出来耻!” 股民老张看了,颇有同感,也顺着“豁出去”的帖子,编了一段自己的“八荣八耻”:“欢欢喜喜进去荣,哭哭啼啼出来耻!风风火火进去荣,疯疯颠颠出来耻!满面红光进去荣,鼻青脸肿出来耻!大腹便便进去荣,骨瘦如柴出来耻!学巴菲特进去荣,被扒了皮出来耻!为长期投资进去荣,亏个精光出来耻!千方百计挤进去荣,黔驴技穷跑出来耻!大小非解禁进去荣,大小便失禁出来耻!” “乐呵呵”也不甘示弱,很快贴出了自己个儿的“八荣八耻”:“鳄鱼进去荣,壁虎出来耻;苍鹰进去荣,苍蝇出来耻;姚明进去荣,潘长江出来耻;宝马进去荣,自行车出来耻;西服进去荣,三点式出来耻;富翁进去荣,叫化子出来耻;杨百万进去荣,杨白劳出来耻;欲投资进去荣,想投河出来耻。” 现在的“乐呵呵”虽然已经没东西可乐,但却在自己个儿的老公身上发现了乐子,赶紧描绘出来,以期博得大家一笑:“自打股市顺着黄海银行虚假报表事件每天都暴跌之后,老公对‘熊’字变得越来越忌讳,而对‘牛’字则越来越喜欢了。儿子作文里形容一个人长得异常强壮,用了‘虎背熊腰’,硬是活生生地被他改成了‘虎背牛腰’。他不让儿子跟姓‘熊’的同学一起玩。以前从不沾牛肉的他,现在天天嚷着要搓牛肉。对于不法游医贴在我家门上的小广告,他死活不让撕,原因让人笑掉大牙,因为那叫‘牛皮癣’。” “逢春一笑”越来越暴露出了她的狼子野心,在“乐呵呵”的帖子后面,一下子粘上了八个笑脸,而后不失时机、洋洋洒洒地贴出了一篇幸灾乐祸的理论性分析文章《我对中国经济有八悲》,以继续制造股民的恐慌情绪。 ………… 不知道是“逢春一笑”自己为之,还是“八悲”真的引起了股民的共鸣,“逢春一笑”的文章一贴出,立刻获得了强烈反响。一个帖子仅一天,就几乎贴遍了中国网络的所有论坛,“八悲”无异于一个精神原子弹,给本来就心理脆弱的股民造成了一股极为强烈的心理冲击波,造成股市更加剧烈的震荡,几乎淹没了冯卉第一天反击的多头业绩。 自打因为于欣的突然出现,致使崔大卫在烂尾楼上幸免于难之后,他乐呵呵地拿到了95万,人也主动从黄海市消失了。这倒不是他崔大卫怕了,不敢继续他的讹钱计划了,而是他突然接到了一封来自遥远的四川大巴山区的信,写信人叫“小妞”,说她的爷爷病得起不了床,需要她照顾,她准备暂时休学了。 小妞是大巴山区的一个特别贫困的中学生,父母双亡,靠爷爷养大。小妞的家远离县城,交通不便,生活困苦,无力负担她的读书费用,但小妞性格质朴、成绩优异。崔大卫在银行工作的时候,响应组织的号召,通过黄海银行搞的银行职工与贫困学生组成“一对一帮扶对子”,自动与“小妞”结成帮扶关系。当时的崔大卫,由于银行还没进行股份制改造,工资也没进行市场化改革,因此,工资并不高,他自己个儿被老母及其一门穷亲戚拖累着,日子过得也很紧巴,但爱于面子,还是从工资里拿出一点钱,给小妞提供了读书费用,并一直提供到她参加工作为止。这笔钱虽然不多,但却一直成为了他经济上的一个负担。自打崔大卫突然有了钱,也是衣食足而知廉耻,但突然感到自己人生最光荣的事迹之一,就是供小妞读书。因此,为了鼓励了和督促这个农村的穷女孩继续读书,他不但要坚定不移地把自己人生的这个善举继续下去,而且他还决定到小妞四川的家乡去一趟,亲自考察一下小妞一家的贫苦状况。 崔大卫先坐火车来到了小妞家所在的县城。小妞的家位于群山峻岭之间,下了车还要再步行四五个小时才能到达。 ………… 小妞家住在一间茅草房里。茅草房完全是用木头和薅草搭建的,几乎没有砖瓦。 一走进小妞家的茅草房,崔大卫感觉气味难闻,一点点房子,床旁边就是马桶,马桶旁边就是腌菜缸,缸旁边就是灶头,臭气、酸气,直冲鼻头。床上没有被褥,铺得完全是稻草。一个白头发的瘦老头,眼睛半睁半闭地躺在床上。 邻人介绍说:“这就是小妞的爷爷。” 望着眼前破旧的茅草房和躺在床上的贫困的瘦老头,崔大卫刚才在自然中被陶冶的好心情,顿然如烟飞散,他在心中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这世界真是不公平呀!” 但是,当只从照片上见过面的小妞出现时,崔大卫不觉又惊叹起来:小妞可是他崔大卫一生中见过的最美的乡下女孩!她扎的是两根垂肩的辫子,脸面纯洁无瑕,两只眼睛就像清水洗过似的清澈。她身材苗条,皮肤白皙,与任何“整容”、“美容”都没一点联系,完全是“原生态”。 白头发瘦老头终于睁开了眼睛。秀气的小妞拉着崔大卫的手,对爷爷说:“爷爷,他就是资助我读书的崔伯伯!” 在床上的瘦老头想起身,可是动了几动,身体不听使唤,终于没有起来。崔大卫赶紧上前拉住了瘦老头的手:“大爷,我也不是外人,您就别折腾啦!” 瘦老头躺在床上,使劲儿握住崔大卫的手,嘴巴动了几动,没说出话,一双老眼里,扑簌簌地落下了泪水。 小妞眼里也含了泪水,劝导爷爷:“爷爷,您为啥子要伤心吗?” 瘦老头终于把话说出来了:“你是娃儿的恩人哪!” 崔大卫一生还没机会对别人以居高临下的角度表示客气,他实在没有想到自己授人滴水之恩,竟得来了永泉一样的感情报答,他那一对黄豆一样的小眼睛里顿然放射出明媚的光,他赶紧说:“这是我应该做的!”话一出口,他咋回味咋觉得像陈静之类的银行领导忽悠的话,于是,他拍一下自己个儿的嘴巴,赶快改口,“您需要我帮助啥,您就直接说得了!我现如今哪,有钱!一天不死,就有得是钱!” 瘦老头颤颤巍巍地说:“我快不行了,小妞就是孤儿啦!” 小妞听爷爷这样一说,立刻哭成了泪人:“爷爷,不许您这样说!” 崔大卫拍拍小妞的细嫩肩膀,再摇摇瘦老头的手:“您可别这样说,这样说不吉利!您的病,我管!我不是说了吗?现如今哪,我有钱了!” “我不行了,我心里有数!”瘦老头继续拉着崔大卫的手说,“我求你的事情,不是为了我,是为了妞妞这个娃儿!我想求你把她带走,作你的干女儿!” 崔大卫一听,望望婷婷玉立,已经哭成泪人的小妞,再搂搂一脸死灰的瘦老头:“大爷,我答应您!我正要买房子呢,我可以让妞妞,可以让您,还有我农村的妈,都住进去!” 瘦老头一听,死灰色的脸上泛起了红光,他拉住崔大卫的手,把自己的头努力地凑向崔大卫,说:“妞妞这个娃儿有你这样个好人认领,我就死能瞑目了!”说罢,他的一双老眼中再一次沁出了泪水。 崔大卫活了五十多年,人生第一次受到这样的重视,人生第一次获得了如此多人的尊重和追捧,人生第一次成为决定别人命运和前途的主儿。 夜幕朦胧,启明星渐渐隐淡了,一弯貌似用白玉雕出来的月亮,高高地悬挂在这夜幕之中。黛色的夜幕之中,满天繁星,忽明忽暗,像一颗颗宝石,一粒粒珍珠。虽然这天夜晚,崔大卫也是在茅草屋里度过的,虽然进一次山,挺累、挺辛苦,但是他仿佛找到了作为一个人的自己个儿,获得了作为一个真正的人的价值的自我实现。他的心里一直是甜滋滋的。 24、美女行长也夕阳 面对越来越逼近的年底银行封帐的日子,现在的陈静,心仿佛放在蒸锅上,不但没有一点舒坦的时候,而后时时刻刻倍受着煎傲。回到家的她依然坐卧不安,继续努力着想通过企业之间的资产重组来转化银行的这笔10亿元的不良资产。 她坐在沙发上依然一会儿用手机,一会儿用坐机地打电话。她左右开弓的样子,仿佛一个革命战争年代的双枪老太婆,战斗在金融战场上,只是现在的陈静虽经历着战场的残酷,却没有战场上硝烟和英雄的气度罢了。 突然,坐机响了。她赶紧抓起电话。 电话对面竟是自己的导师,中国反金融危机特别行动小组副组长兼黄海市银监局局长的王洪。王洪的声音依然慈祥:“小陈,两天没有你的动静了。咋样?年报没什么事情吧?” 陈静狠了狠心,大睁着自己镜片后那一对大大的丹凤眼,依然报喜不报忧:“存款日均数在稳步上升。时点数已经超过历史最好水平!” 王洪一针见血地问:“利润和不良率呢?这才是我最关心的呐!” 陈静依然让自己声音平静:“存贷款比例已经平衡了,利润比去年同期已经升高2个百分点。不良贷款……我们还在努力压缩……” 王洪仿佛有几许警觉:“我听着你的话,咋没底气呀?” 王洪这样关切的一问,陈静突然感觉自己脚下没有力气了,仿佛自己整个人都要爆炸了一样,她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让自己的声音尽量的平静,但语调却依然很动情地说:“老师,您放心吧,还是那句话,豁出去我这个行长不当,我也不能让黄海银行的年报从我这里掉链子!” 王洪惊诧地问:“你的情绪不对呀?年报搞好了,‘黄海银行虚假报表事件’不攻自破,对中国政府反击别有用心的人和组织也是个贡献,你这个行长是要受奖的!凭啥子‘豁出去行长不当’呢?小陈呀,本不需要我提醒的话,看来我现如今哪,还要再提醒你一次。弄虚作假、违法违规的事情,黄海银行坚决不能做。我要的是真刀真枪的业绩,不要弄虚作假的数据!不过,对恶意欠款的企业,你们也可以真刀真枪的起诉一批,对污七八糟的玩艺儿,坚决不能手软,能收回多少就收回多少!还是那句话,别忘了,牌桌上还有我这老头子,天塌不了!” 放下王洪的电话之后,陈静几乎是瘫倒在沙发上的。她沉吟片刻之后,无力地拿起手机,用手机拨通了她在总行时期的老客户——机床公司曹总的电话:“曹总吗?不好意思晚上还打扰你。今天是27号了,离那10个亿的贷款到期还有两天了,你们……啥子?你不晓得情况,我直接找你们董事长?那好吧。” 陈静明晓得机床公司的曹总是有意推辞,但依然顽强地继续拨通了手机,仿佛是按照曹总的指引,一直往能让她自己死心的黄河奔去:“胡董事长吗?不好意思晚上还打扰你。并购绿色农科的事情,你们研究得怎么样?” 胡董事长操着山东口音,挺真诚地回答:“陈行,我比你还着急呢!俺们这些股东呀,净他妈是老国企,讲制度不讲情义!俺跟他们的战争正打着呢!还没分出胜负,您再等等,等我一天!” 陈静的手机才挂上,坐机又响了,对面是于欣。 于欣焦急万分地说着:“陈行,我只好晚上向您汇报总行推荐的那九家企业的情况了!” 陈静更是焦急等待着:“快说,有没有一家愿意的?” 于欣没有回答,突然哭起来。 陈静心里立刻明白了,用慈爱的语气问:“他们都怎么说?别着急,天塌不下来。” 于欣带着哭音回答:“九个企业九种借口,实质就一个:全都不同意兼并这个该死的绿色农科!” 陈静深深地叹口气:“你辛苦啦,赶紧去休息吧。办法由我来想。” 于欣急切地问:“机床公司那边怎么样了?” 陈静无奈地叹口气:“还没结果,看来也就一成的可能。” 陈静刚放下坐机,手机又响了。对面的是杜程鹏,话一出口,就不自觉地带着讥讽的语气:“陈行长,这几天的日子过得不错吧?” 陈静也仿佛与杜程鹏是一对冤家对头,一听到他的声音,气就不打一处来,她声嘶力竭地叫喊:“我好个屁!死了,也不用你看笑话!” 陈静立刻挂了电话。坐机又响了,对面的杜程鹏坚持拨着陈静的号码。陈静没有接,美丽的丹凤眼里默默地流淌下泪水。泪水打湿了眼镜的镜片,让眼前的视线模糊了。这时,她的手机响了,是一条短信。陈静打开一看,是杜程鹏发过来的:“陈静,你一个大行的行长,不应该意气用事!张秉京找我来求情,请你放他一马。事情已经发生了,整他也没有用。何况你们还是同学呢!人性比党性值钱呐!” 陈静愤怒地回复了一个短信:“死不改悔,牛鬼蛇神,都去见鬼吧!” 陈静站起身,一边在屋子里来回走着,一边自言自语:“看来,这个天大的窟窿,我一个支行的小行长是堵不上了!可恶的是,这个张秉京竟然把杜程鹏拉出来瞎搅和!简直是不可救要了!” 陈静又拨通了手机:“于欣吗?催大卫那边有没有啥子动静?” 于欣似乎已经睡了,又被陈静突然唤醒,懵懵懂懂地回答着:“没……有找着呢,他家我去过一次,说他上外地农村了。他好像还再向田晴要钱呢!” “崔大卫又向田晴要钱?”陈静追问。 于欣含糊着:“我看像。这个崔师傅,一定是在用他的材料,黑吃黑呢!” 陈静沉思着说:“看来,我们是指望不上他的觉悟了!狗怎么会改掉吃屎的毛病!我对这个崔大卫,原来没看错,现在想得又太天真了!” 于欣似乎已经完全清醒了:“难于对绿色农科贷款进行资产重组的情况,我们马上报总行吗?” 陈静默默地摇了摇头:“我不能让黄海银行没有明天!我宁可让绿色农科的贷款真正变成金融诈骗的刑事案,也不能让诽谤我们资信有问题的‘黄海银行虚假报表事件’,弄假成真!” 陈静身心疲惫,躺在床上却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毫无睡意。导师王洪的话不断地在耳边回响: “中行、建行、农行已经向我拍了胸脯,利润全是上升的;不良贷款率全是下降的。我们决不准许任何一家银行在防案件、抓效益上掉链子,更不准许任何一家银行给我们黄海市的金融改革抹黑……” “利润和不良率呢?这才是我最关心的呐!……你也得记住你自己说过的话,你还要叫上几个老同学,和我这个老头子坐在一起,再打几圈拱猪哪!” 于欣的声音也突然回响起来:“九个企业九种借口,实质就一个:全都不同意兼并这个该死的绿色农科!” 陈静的眼前仿佛又闪出了自己和于欣在恢弘公司遭拒绝的情景: 徐助理一次次举票展示给大家看的幻影,接着就是徐助理的声音:“反对!反对!反对!反对!” 陈静的眼前仿佛突然飘来了一份合同,合同上分明可见两行大字:贷款金额亿元。贷款人:绿色农科集团公司。 她的眼前出现了张秉京谄笑的脸和威胁利诱的声音:“这张纸瞬间就可以让我们化险为夷,我这可是为大家都好呀!” 陈静默然起身,自言自语着:“苦海无涯,回头是岸?”她用手用力揉搓了自己的面颊。沉思着,“回头真是岸吗?” 陈静来到写字台前,打开计算机,在计算机上键入了四个大字:辞职报告。 她神态凝重的起身,站在落地窗前,望着远方的车水马龙。而后,她重新坐在计算机旁,飞速地写下去: “敬爱的黄海银行总行并黄海市银监局领导,您们好!为了使黄海银行上桥支行的经营业绩有整体性飞跃,上桥支行的绝大多数员工,不辞辛劳,夜以继日地辛勤工作。但是,作为一行之长的我,却走到了能力的极限点上。 我尽力了,但是,用正常的方法,我无法弥补那10亿元不良贷款的窟窿,我已经实在不能让黄海银行的年报上一个台阶了。 为了使年报能高质量报出,为了能使黄海银行的业绩在同业中处于领先地位,为了不拖整个黄海银行的后腿,为了平息‘黄海银行虚假报表事件’,我不得不……不得不给已经出现巨大风险的绿色农科集团公司新增贷款亿元。 但我敢保证,这亿元贷款放出后,立刻会一分不少地扣回来。我敢保证,这亿元贷款放出后,不会给黄海银行多增加一分的资金损失。 我晓得,这是弄虚作假;我懂得,这违背银行员工最起码的职业道德。我也晓得,我这么做,和在战场上临阵脱逃差不多。但是,我没办法,我的能力已达到极限了。我没有在余下的40个小时的时间里,力挽狂澜的心力了。我是黄海银行培养起来的,我也是一个中国人,为了黄海银行和中国金融的整体利益,我只能这么做了。 请行领导和党组织原谅我的低能。为了不给我们黄海银行抹黑,我现在提出辞职。之后,请行领导和党组织对我追加开除处分,以使我们黄海银行的形像,不因为我的所作所为而受到玷污。” 陈静把这封辞职信打印出来,反复地看了几遍,郑重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陈静有种如释重负般的解脱,可不一会儿,眼泪就无言地从镜片后那一对大大的丹凤眼里流淌下来。她的眼前幻化出女儿的身影,她的耳畔响起了女儿的声音:妈妈,您是犯过错误的人吗?” 陈静坚决地摇头:“不是。” 媛媛疑惑着继续问:“不是怎么会被开除呢?” 陈静坚定地回答:“妈妈这是舍己为人,丢卒保车。” 媛媛忧虑地问:“可同学们都说您犯了大错误,不但被开除,而且今后一辈子都不能在银行工作了。” 陈静又不由自主地趴在桌子上小声地呜咽起来。 特别行动小组第二天的反击又开始了。 他们应对在网络上炒做得沸沸扬扬的帖子:《我对中国经济有八悲》的办法很简单,就是以其人之道还置其人之身。这天一大早,中国所有的主流媒体上,都登出了一篇《人民日报》海外版特约评论员王和卉的文章,题目是《稳定股市八大政策建议》。 ………… 特别行动小组利用自己对主流媒体的掌控权,在尚未向股市里注入一分钱的情况下,就迎来了股市的开门红。今天股市大盘,全线飘红,就连黄海银行也上扬了。 索撒读着王和卉的文章,无奈地摇头耸肩、吐舌头。他气哼哼地丢下手里的《证券报》,对亨利命令道:“今天一定要把你的股票抛售量,增加一倍!” 冯卉按照索撒的指令,通过索撒帐户,坚决地抛售着黄海银行股票,同时,通过特别行动小组帐户,也把对大盘蓝筹股的购买量增加了半倍。于是,股市大盘上,又出现了个股之间红绿相间的走势。黄海银行的散户和小机构,抵挡不住亨利和冯卉的果断抛压,黄海银行股票很快由红变绿,而且一路疲软地跌下去。大盘蓝筹股受到冯卉大量资金的支持,没有半点受挫,一路坚挺地上涨。坚决多头的出现,再加上《八大建议》的朦胧政策利好,再次重振了股民的信心。股民们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久违了的笑容,他们不但减少了股票的抛售量,而且有的在整仓观望,有的已经开始逢低吸纳,进行补仓操作了。 下午股市收盘时,股指仅下跌了3%。 25、狼女狈男更为奸 亨利是从叶娜娜嘴里知道杜鹏程没有放弃对绿色农科集团的收购计划并将要实施的。 现在的叶娜娜与杜鹏程的关系越来越糟,杜鹏程回家的次数也越来越少。回想她和杜鹏程爱的历程,叶娜娜也时时不由自主地轻轻叹气。 她总是渴望拥有一份真实浪漫的爱,拥有花前月下的海誓山盟。她觉得,爱就是童话般的美丽幸福加真心!为了爱,她变得敏感,越想紧紧抓住自己的男人,往往越让自己的男人如沙漏般悄然的溜走,致使自己有了丧失自信的患得患失,有了无端的猜疑,也少了宽容,坏了自己的脾气,甚至有时对杜鹏程是口不择言地歇斯底里。而事实是,她与杜鹏程越来越大的距离;无端的波澜,终成了两人心灵中无法医治的创伤。 这个浪漫而娇艳女人这般容易地陷入风花雪月、温情浪漫的爱,常常难以自拔,并巨轻易地迷失了自己。当她重新走上了亨利的路,亨利便成了她爱的寄托,成了她发泄情欲和不良情绪的最好对像。 每当星期四,杜鹏程不回家的日子,他们便开始了一天的亲密接触。他们一同到各种商场超市购物,在公园里荡秋千,到大学的湖边一起看书,或者到黄海江边听涛声。 夜里,叶娜娜躺在亨利的怀里,他的双臂抱紧了她,轻轻向她吹口气,就像海风似的令人舒畅。每次做爱时,亨利都能够循循善诱,把叶娜娜带入一个新奇的王国。 有一种感觉叫做“水乳交融”,的确是如此,每次亨利进入到她身体里时,他和她都觉得自己和对方合成了一个人,达到高xdx潮时他们都喊叫着爱语。 “娜娜,我爱你。”亨利用真诚的声音忽悠。 “我也爱你呀!亨利。” “我的心已交给你。”亨利抱住她的头用力地吻了一下,把自己的头放在她挺起的双乳上。 “是吗?” “以前我从未与别人有心灵的相通,现在有了。”亨利貌似在说着令人感动的真话。 “以前我好孤独,可有了你,我挺快乐。”叶娜娜却也似乎发出了肺腑之言。 亨利用舌尖在她的乳头上抡了一圈,两个圆溜溜的rx房不由地跑进了亨利的手中,她闭上眼睛又喘起气来。亨利在她身上舔来舔去,她兴奋得直呻吟。亨利又把她的大腿叉开,她有点害羞地看着亨利。亨利从她身后进入,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老坏蛋,轻一点!慢一点!……” 亨利同时用手抚摸她的下体,她喊:“亨利快点”,她突然把亨利压下去说:“你是我的,你是我的……” 亨利说:“你也是我的……” 此时的亨利,已经忘掉了索撒交办的工作,只管闭着眼睛抚摸着叶娜娜光洁的背部和光洁的臀部。叶娜娜呻吟声越来越大。亨利的左手从叶娜娜的胸部摸到她的大腿,再摸到下身。亨利碰到那个小山峰,她就“啊”一下。她要亨利在那儿多留一会,亨利立刻就听了她的。她的嘴里老是“啊”个不停。 等两人闹腾累了,懒洋洋地躺在床上,安静了的叶娜娜想:这是爱情吧?互相占有中伴有性爱,性爱中又融二为一。如果这不是爱情,那又是啥子呢? 亨利这时又想起了杜鹏程对绿色农科集团的收购:“通达公司真要对绿色农科进行资产重组?杜鹏程拿了我们大蜂基金的美元之后,一直闹腾着搞资本运做,现在他终于出手了?” 叶娜娜对杜鹏程和亨利的工作问题一概没兴趣,她没搭理亨利,懒懒地翻个身,索性把脸转了过去。 “看来,杜鹏程这个温州商会的会长没白当,温州商人大把大把的资金都被他控制住了!” 叶娜娜用呢喃一样的声音应付着:“这和你我有啥子关系吗?” 亨利把自己的声音提高了一倍,认真地说:“怎么没关系?关系重大呀!” 叶娜娜没支声,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这第一个关系嘛,是上次说的,他终于有了可以被你挪用的钱了!” 叶娜娜听亨利这样一说,立刻把脸转过来,用自己那一对貌似永远睁不开的朦朦胧胧的眼睛,注视着亨利的大鼻子。 “这第二点嘛,你的老杜用这笔温州基金收购绿色农科集团的实质是,帮助他的前妻,归还农科集团欠银行的贷款,铲掉‘黄海银行虚假报表事件’这个包,以保住她行长的位子!” 见叶娜娜无言了,但却努力睁大她的眼睛越来越认真地听着自己进行分析,亨利便索性怂恿道:“你还留恋什么?你想想看,一个支行行长的位子,表面上老杜是零收购,没有付给绿色农科现金,但实际上的代价却是10亿人民币呀!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了啥子?”叶娜娜望着亨利,终于开口了。她见亨利继续认真地看着自己,便眨着因朦胧而美丽的眼睛,再次反问,“说明了啥子?我真的不晓得!” “说明,杜鹏程依然爱着他的前妻!把他前妻的事业和前途,看得比什么都重要!”亨利一针见血地揭示着,而后学着王洛宾的歌,唱道:“我愿抛弃了财产,和她去放羊……这难道不是深刻的爱情吗?这难道还对你没有关系吗?” 叶娜娜沉思片刻,自言自语着:“我晓得老杜保险柜的钥匙放在啥子地方!”她突然高昂着那颗依然精巧得宛如罗马最精美的雕塑一样的头,睁大她的单眼皮长睫毛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亨利得意地呵呵笑了:“我的娜娜,真是个聪明人!” 特别行动小组反击的第三天,亨利接到了索撒决战的指令。索撒命令他,按照买一卖二的比例,平买低卖,人为打压股市。 亨利踌躇了,质疑道:“先生,我手中的筹码还够抛售四五天,为什么现在就要赔本赚吆喝呢?” 索撒轻松地笑了:“我只是把上一轮卖空股票的200亿美元的利润回吐回来,用于震仓罢了!” 亨利建议道:“先生,我们现在收手吧?用一个‘黄海银行虚假报表事件’,我们一轮股票卖空,就已经有了一千多亿人民币的利润啦!我们应该把资金抽回美国,进入美股,继续炒做!” “战争靠实力,也靠勇气!金融战争也不例外!半途而费,不是我的爱好!”索撒命令道,“我一定要做空中国!让中国的股市见底、再见底,以便我们在这次‘黄海银行虚假报表事件’后,收进低于成本的便宜货!继而再一次拉高出货,实现我300亿美元的利润目标!” 亨利刚要转身出门,索撒又挥手叫住了他。亨利看着老师神秘莫侧的样子,有一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索撒走到亨利身边,小声对亨利说:“以后,我给你的指令不要再直接传达给冯小姐了!” 亨利见索撒的面部表情越来越宁重,便索性建议道:“我们采取人事办法,解聘她即可。” 索撒把一双老手扶在亨利的肩膀上,摇摇头,用中国话对亨利讲:“我不希望打草惊蛇!你只给她一个局部命令,不让她明白我们的全局计划就可以了。” 于是,亨利按照索撒的安排,只让冯卉继续抛售帐上的一百亿人民币老股票。而自己则在自己的计算机帐户上,对大盘蓝筹股采取了恶毒的轮流打压手段。 亨利把自己手里的多种股票按照ab进行排序,首先按照比昨天的收盘价低的价格卖出a和b,等a和b这两只股票不断进入跌停,并带动同一版块的c和d股票翻绿后,他再用收回的资金,购入c和d股票。第二天,再按照c和d股票比昨天的收盘价低的价格卖出,这样循环往复,一上午,他即平买股票折合人民币300亿元,低抛股票折合人民币600亿元,股指虽然被打压下来了,但是亨利的当天亏损额,即高达20亿人民币! 聪明的冯卉通过特别行动小组,已经检测到了亨利计算机帐号的进出规律,分析出了索撒在同一板块股票中平买一、低抛二的资金进出量进行操盘的策略。 特别行动小组通过最新的手机短信会议系统,在与会者不移动位置、不说话发言的情况下,就开会讨论的当前的形势,认为这为我们诱回索撒的利润创造了大好时机,并提出了将计就计的新的应对策略:放弃抵抗,不买不卖,任由索撒砸盘,以使他回吐出第一轮拉高出货形成的利润。 在这种情况下,索撒的指令被亨利执行后,果然效果明显,股市大盘全线翻绿,以黄海银行为前锋的跌停股票,占股市全部股票的80%。 刚刚从这几天的上扬行情中找回一些自信的股民,又开始找不着东南西北了。股市里重新弥漫着一片阴霾的气息。 站在黄海营业大厅里的肥姐沉不住气了,她拉住老程的袖子,又悄悄来到角落里:“我那外甥女可能是发神经了!她让我有钱就只管买蓝筹绩优股,不要往两边瞧!我听她的买了,可现在瞧瞧,我又赔本了呀!” 老程苦笑一下,似乎心智全乱:“这冯卉也是假洋鬼子吗?肯定是说反话的哦!现在阿拉是不买也不卖,完全响应党的号召哩!” “霍宏利最惨了,活生生割肉出来啦!进去一万,出来一千!” 老程拍拍手,抱怨道:“侬不晓得吧?那个要典房子的男人,进去一万,出来才五百!唉,谁让他们不晓得留点钱过日子哩!” 肥姐搂搂大厅里墙上的时钟,已经到了上午收市的时候,就拉一下老程的袖子:“走,我们还是搓一次肯德鸡吧!我请客,赔钱也得过日子呀!” 老程苦了老脸,把肥姐的手从自己的袖子上推开:“算了。阿拉还是赶回自己家里,吃吃我的剩饭好了!” 晚上,从股市上黑着脸回到家的股民,又开始在网上寻找精神解脱了。 “逢春一笑”继续在论坛里恶毒地制造着萧瑟的空头气氛。今天的她竟别出心裁的编了一个《全国股民大联欢》的帖子,引来了网民的骚动:“今年是中国证券市场飞速发展的一年,是给予投资希望最多,也是挫折最多的一年!黄海银行虚假报表事件之后,那一个个血淋淋的日子,让广大的投资者亏得体无完肤!可贵的是,尽管亏损累累,我们的投资者依然热爱祖国,热爱股市,热爱生活!” “逢春一笑”首先按照《地道战》,编了一段词,大骂政府部门。 ……而后“逢春一笑”参照《松花江上》,编了一段高位套牢者的哭喊,以触动股民的痛处。 …… 这次,“豁出去”根本没有露脸。 “乐呵呵”看了,没有发言。 “股民老张”没说一句话,只粘上来8个滴血的心,代表了他现在的心声。 崔大卫从山里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找田晴和张秉京索要那一直没拿到手的55万人民币。自打他的讹钱行动中有了救助小妞读书的因素,仿佛他的讹钱行动中也平添进了几许正义的成分,他的腰眼子突然感觉硬起来了。 “咋着?钱,你没拿到?”张秉京接到崔大卫的电话,仿佛心里立刻蒙上了一层浓浓的乌云,压得他有些透不过气来。 崔大卫呵呵冷笑起来,带着玩世不恭的口气回答:“于欣那姑娘一来,田总那两个小尕贝儿的就孬了丫子!可钱还差了55个呢!我真是糊涂了,一个漂亮的小姑娘有那么可怕吗?” 张秉京通过上一次田晴对男孩儿们对崔大卫谋杀未遂的简单描述中,就能够猜出田晴两个手下当时的狼狈状况,于是,张秉京强打精神,先嗽嗽喉咙,而后应付道:“我听田晴说,人家是突然有事了。他两个大小伙子,咋会怕一个小姑娘呢?岂有此理嘛!?” 崔大卫倒也没心思得便宜卖乖,索性直奔主题:“张秉京同志,咱们相识了大半辈子,谁是啥德行,大家都清楚。您们的贷款据说就要批下来了,您不希望我在您们拿到贷款之前去抖搂那份黑材料吧?废话咱们也甭忽悠了,钱,您们啥时候给吧?” 张秉京面对崔大卫的张狂,心里虽然恨得咬牙切齿,但是在10亿2的贷款和55万的比较效应面前,在破财与保命的选择中,他没有一点发作的底气了,嘴上也只得有气无力地敷衍着:“给,马上给!我立马儿联系田晴,让她马上送钱给你!” 崔大卫现在对索要钱财的事,也是越来越老练了,他哼哼两声,之后,叮嘱道:“记住了,黑材料还在我手里呢,我的耐心可是坚持不了多一会儿哦!” 张秉京只得再次低三下四地敷衍:“成!成!成!钱立马儿就给,明天就给!”说着赶紧放下了电话。 崔大卫放下张秉京电话,没有半点偷闲,立刻又拨通了田晴的手机,听到田晴在对面一声“喂”之后,崔大卫突然嘿嘿地笑起来。 田晴先是莫名其妙,进而感到竟毛骨悚然起来:“你是谁呀?你是!”田晴说着,立刻挂断了电话。她哪里有不做亏心时不怕鬼叫门的心态呀! 崔大卫第二次拨通田晴手机的时候,他没有冷笑,而是立竿见影地提要求了:“田总,我是崔大卫!我是来要我那55万的!” 田晴在心里,立刻把刚才的惊恐变成了现在的愤怒,她怒不可扼地大叫:“姓崔的,你他妈的不是人!你他妈的凭啥跟老娘装神弄鬼!我让你他妈的不得好死!” 田晴这么一胡搅蛮缠,崔大卫只得软下来:“呵呵,田总,您误会了,我只是琢磨着跟您闹着玩儿!闹着玩儿,呵呵!” 田晴依然不依不饶:“你给我玩儿蛋去!有你这么开他妈玩笑的吗?” 崔大卫赶紧赔起了不是:“得得得,我玩儿蛋去!我玩儿蛋去!都是我的不好,都是我不是人,成了吧?” 面对崔大卫的滚刀肉做派,田晴心中的愤怒,立刻变成了厌恶和仇恨,她暗暗地咬了咬牙,心里狠狠地发了毒誓:“一定要麻利儿地办了这个老帮啐!要不今生今世,就不会有我田晴的好日子过了!”田晴的嘴上努力装出了和蔼和热情劲儿,她尽量用悦耳的声音对崔大卫说:“以后不不许这样鬼魅三道的了!我田晴可经不住惊吓了!” 崔大卫呵呵一笑:“成成成,以后我崔大卫再也不敢这样啦!”而后,崔大卫再干笑两声直奔主题,“田总,我那钱,啥时候给呀?我崔大卫和我那小舅子都要买房子哪,要不等黄海市房子一涨价,这150万恐怕就不够买两套房子啦!” 田晴心里虽然努力让自己个儿强忍着怒气,可嘴上还是控制不住又发火了:“崔大卫,老娘我到底哪辈子欠了你的?咋就遇上你这么个讨债鬼!” 崔大卫听田晴这样一说,怕这个女人变卦,立刻慢吞吞地抛出了自己个儿的撒手锏:“田总,因为您是个女同志,我才来讨债呢!我对张秉京可没这么客气,对他,我崔大卫是要讨他的命呢!而且,听说,您那贷款就要批下来啦!您不希望有啥变故吧?呵呵……” 崔大卫这样一威胁,田晴立刻冷静下来了。她把牙齿咬得咯咯直响,嘴上却笑了,一边缓和语气,一边忽悠崔大卫道:“老崔师傅,上次那两个小尕贝儿的不会办事,明明钱已经给你拿过去了,可他们却说,因为看见了于欣这个小姑娘,就吓跑回来了!一个小姑娘有这样可怕吗?这两个小子,真是少不更事儿!” 崔大卫一听自己个儿的威胁见了效果,赶紧再次直奔主题:“田总,那钱一给,我崔大卫就永远也不打扰您啦!咋着?咱们再约个地方吧?” 田晴一只本无力的手,现在竟把一个水蜜桃攥出了水,她把仇恨压了再压,嘴上痛快地回答:“好吧。就定明天上午,地点我再通知你!” 这天晚上,在黄海市最豪华的迪厅里,平时围绕在田晴身边的三个男人,终于走到了一起。 迪厅里,雷射灯光依然异常刺眼,满耳依然是喧闹的人声,满眼也依然是嘈杂的跳舞人群。那个只穿着三点式服装的女郎,依然没有摆脱股票的影响,正用疯狂的声音唱着股民歌曲。只是她现在唱的不是描写多头的《涨停板》,而是抒发套牢情绪的《买了中石油》:“买了中石油,三十白了头;见了中石化,老虎都害怕。平安持在手,路都不敢走;黄海更可爱,天天在躲债。最惨是中煤,越买越倒霉?……” 在那个幽暗、典雅、温馨的单间里,依然是一派闹中取静的幽雅,只是今天的气氛格外凝重。张秉京和田晴相对而坐,他们两人的左右,分别坐着那两个男孩儿。 田晴在自己个儿曾经拥有和现在拥有的三个男人脸上,扫了一圈,而后把眼睛盯到张秉京的脸上,首先打破沉默:“你给我介绍的那个杜鹏程,竟然向我提出了1元收购计划!” 张秉京没心思谈杜鹏程的事情,于是,带着不耐烦的语气说:“到万不得以的节骨眼儿上,把债务甩给他也是个法子!” 田晴立刻变了脸色:“狗屁!债务没了,我自己个儿也啥都没了!过喝西北风的日子,还不如嗝儿屁拉稀算了!” 张秉京咧咧嘴,赶紧打岔:“现如今哪,我们还是先过崔大卫这个小鬼关吧!” 田晴用半老徐娘的眼睛,再在自己个儿曾经拥有和现在拥有的三个男人脸上,扫了一圈,而后叹口气:“是呀,大家说说,拿出一个办掉姓崔那个老帮啐的法子!” 张秉京阴沉着脸,附和着:“陈静的意志就要崩溃了,贷款已经可望而可及!对这个老小子,我们已经退无可退,没第二条路可走了!” 江副总不等张秉京的话音落了,就低声说:“继续我上次没完成的十面埋伏必杀计吧?!” 田晴没好气地翻了江副总一眼:“快别忽悠你小尕贝儿的那个十面埋伏啦!节骨眼儿上掉链子!赔了夫人又折兵,我听着都恶心!两个大小伙子,不但让煮熟的鸭子飞了,还愣让嗝儿屁拉稀的鸭子卷走95万!” 张秉京虽然平日对田晴身边的这两个小面首,厌恶之极,但是,在目前此情此景里,他倒变得宽厚、祥和了。他望一眼气哼哼的田晴,再看一眼一脸沮丧的江副总,说:“所谓十面埋伏,是不能再继续了!没新意,还很可能暴露我们自己个儿!” 江副总气哼哼地说:“那就带他出城,在无人处掐死,挖坑埋了了事!” 田晴望一眼黄秘书:“黄子,你瞧呢?” 黄秘书呲呲牙,却没露出半点笑容,他支应道:“江副总这个辙,听起来好像太简单了点!” 田晴和江副总都把眼光转向了张秉京。张秉京沉思着,没答腔。田晴不耐烦了,对张秉京没好气地说:“我们四个人,现如今哪,是栓在一起的蚂蟑,荣辱与共,谁也甩不了谁了。老张,你先放个屁!” 张秉京的眼睛在自己个儿的眼眶里转了几个圈,而后把自己个儿的脑袋往三个人的中间凑了凑,阴森着老脸,说:“我倒有个神不知鬼不觉的辙!” 田晴带着那两个男孩儿都把眼睛一亮,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说:“赶紧说说!” 张秉京一脸杀气,阴森森地说:“我们要杀人不见血,杀人不留痕迹!”见三个人都大眼瞪小眼地盯着自己个儿,张秉京恶狠狠地继续说下去,“崔大卫会开车,也喜欢开车,我们不如制造一个车祸现场,让这个老东西死于交通事故!”而后,张秉京把自己个儿的鬼点子一五一十地说给三个人听,田晴听了,一对徐娘半老的眼睛立刻贼亮贼亮的,她默默点头,两个男孩儿毕竟年轻气胜,索性直接站起来,嚷嚷着:“好,就按照张行长的辙干!” 张秉京没笑,他的脸依然阴森,他一副老谋深算的样子,对两个男孩儿说:“今天晚上得辛苦你们小哥俩,找个地方偷一辆汽车!不管牌子,不管好坏,只要偷来,没被人发现,就大功告成!” 两个男孩儿望着一脸深沉的张秉京不知奥秘所在。田晴瞪了男孩儿们一眼,吩咐道:“就按照张行的辙做!他自有他的大智慧!” 黄秘书嘀咕一句:“我们有的是车,何必还要偷!” 江副总搂了黄秘书的肩膀,胸有成竹一般地说:“这是并不难,你帮我看着人就成了!” 而后,这两个人钩肩搭背地出了门,很快就消失在夜幕里了。 黄海市市中心的摩天大楼里,还是十八层那间最豪华的办公室。墙上的时钟显示的时间是:12月23日,星期日,上午8:45。 陈静趴在自己的办公桌上,下巴下垫着自己的双手。她的眼前,是那份打印好的辞职报告和给绿色农科集团公司新增亿元贷款的合同。陈静把已经签上名字的辞职报告装在信封里,颤抖着手,在封皮上写上几个字:总行行长亲启。而后,她拿起那份贷款合同,翻到最后一页,找到甲方的位置,沉思着就要签字。 陈静仿佛梦呓地自言自语:“在这合同上签上名字,明天是星期一,啥子难关就都过去了!这是我为黄海银行做得最后一件事情了!” 但是,她沉思片刻,把签字笔放下,重新戴上了笔帽。此时的她,思维还是严谨的,她不放心,她怕自己在以放弃自己的金融从业生涯而换来的漂亮的年报数据会被张秉京之流所利用,她一定要把银行的后事,料理得无懈可击。 陈静拿起办公桌上的电话,拨通对方的电话:“监察室刘主任家吗?我是上桥支行。” 对面传来女人不满的声音:“我们老刘几天都没回家啦!加班加点分析啥案子,早把家给忘啦!要找他呀,去办公室!” 没等陈静说对不起,那边的电话已经挂断了。陈静只得又拨通了刘主任的手机。 陈静用感激的口气说:“刘主任,辛苦你了!” 刘主任回答得挺干脆:“没啥!您陈行更辛苦!” 陈静严肃地问:“绿色农科集团的实际资产,都摸清楚了吗?” 刘主任一字一顿,极其认真地回答:“绿色农科集团公司的情况,我们已经摸清楚了。除了在我们这里有一笔10亿元贷款外,在一家信用社也有贷款5000万元。这5000万元才放出不到一个月,是用来还一笔4000万元老贷款的。看来,也是因为企业还不上老贷款,信用社被迫放出的借新还旧的贷款。” 陈静追问:“放款这前,这家信用社晓得绿色农科的情况吗?” 刘主任肯定地回答:“那时候市政府已经对他们下达了拆除令。” 陈静镜片后那一对丹凤眼睁得很大,她狠狠地说:“这家信用社才真正叫弄虚作假,粉饰和平!” 刘主任深有感触地说:“那位女老板有一句名言,挺发人深省。她说:贷款前,银行是爷爷,贷款后,银行是孙子!她一心赖帐,那信用社的主任为了自己的位子,不惜屈从企业,将错就错!错上加错!不过,如果我们不再给绿色农科放款,倒为我们成为诉讼中的第一受尝人提供了机会。另外,我们已经查清,在那位女老板名下,还有土地1000亩左右,价值大约2亿元。” 陈静很干脆地向刘主任布置任务:“好,刘主任,你们一是要立刻冻结绿色农科集团公司在我行的帐户,二是要通过法院冻结那1000亩土地,三是要继续查清他们还有没有其他可以冻结的资产。这样一来,即便我们为了年报,不得不放款给绿色农科,也不会继续扩大我们银行的损失!” 刘主任会意地点点头:“张秉京的问题也有了一定的眉目。从现在掌握的情况来看,他至少也是受贿加挪用贷款,数目惊人。只是我们还没惊动他。” “好,只要人不跑,就先不要惊动他。先来保全我行的风险资产。”陈静坚决地说,而后她又脸色阴沉地说,“你帮我约一下绿色农科集团公司的那位女老板,我想跟她直接谈谈。这样一个对手,咋能不见个面呢!” “陈行,那位女老板好像是上天入地了一般,没一点音讯,压根儿找不着人!” “跑的准备都有了?反应倒不慢呐!刘主任,你马上组织人,冻结绿色农科集团公司在我行的所有帐户!” 刘主任胸有成竹地回答:“已经安排好了!另外,兰晴有几块地皮我已经和交易所打了招呼,一旦有交易,他们先通过我们,等待我们送法院正式文书,而后查封。” 陈静满意地点点头:“干得好,刘主任!不愧是在军队中锻炼出来的干部!” 刘主任谦虚地起来:“陈行,你就别寒碜我了。存款、贷款、利润的事,咱帮不上忙,自己该干的事,咱再掉链子,不如自己辞职走人算了。” 放下刘主任的电话,陈静心里塌实了很多。她重新拿起桌子上那份打印好的给绿色农科集团公司新增亿元贷款的合同。又拿起签字笔,拔掉了笔帽,准备签字。此时,她的耳畔仿佛突然回响起了嘈嘈杂杂的各种声音: 先是张秉京哀求一般地声音:“这张纸瞬间就可以让我们化险为夷,我这可是为大家都好呀!” 刘主任的声音:“除了在我们这里有一笔10亿元贷款外,在一家小商业银行也有贷款5000万元。看来,也是因为企业还不上老贷款,银行被迫放出的借新还旧的贷款。” 她的眼前仿佛出现了女儿的身影和女儿的声音:“妈妈,您是犯过错误的人吗?” 依然是女儿的声音:“不是怎么会被开除呢?同学们都说您犯了大错误,不但被开除,而且今后一辈子都不能在银行工作了。” 张秉京的声音突然再次出现了:“绿色农科的事要是捅出去。完蛋的不光是我张秉京,对你、对黄海银行都是一场灾难啊!你琢磨过没有?你难道不知道啥叫投鼠击器吗?” 王洪的声音压住了张秉京的声音:“四大行已经向我拍了胸脯,利润全是上升的;不良贷款率全是下降的。我们决不准许任何一家银行在防案件、抓效益上掉链子,更不准许任何一家银行给我们黄海市的金融改革抹黑!中国绝不会发生金融危机!” 她的脑海里不断萦绕着挥之不去的心声:“绿色农科骗取银行贷款,胆大包天;张秉京、田晴狼狈为奸,死有余辜。批了这笔贷款,我愧对良心,与黑恶势力,沆瀣一气,万万不可为;不批这笔贷款,黄海银行就要因为我陈静的无能,而受到拖累,‘黄海银行虚假报表事件’就要弄假成真!批呀,难哪,因为,这是条死路;不批,也难哪,因为,这还是一条死路!” 她从办公桌上再一次拿起了签字笔,自言自语道:“‘黄海银行虚假报表事件’已经造成了股价大跌。黄海银行业绩受垃圾企业的影响,年报会非常糟糕,年报再会让股价进一步受挫。黄海市的金融生态环境就因为我一个小小支行的行长而受到影响,我让世人对中国银行业的产生怀疑,也许最终会引发泰国一样的金融危机……” 突然,陈静的办公桌上的座机响了,陈静刚拿起电话就听到了一阵干瘪而空洞的笑声,是总行的何主任。 “陈静吧,绿色农科的贷款批完了吧?”这次何主任的声音里没有暧昧,而全部是居高临下命令的语气。 美女行长支支吾吾地无法回答。 何主任立刻把语音提高了八倍,几乎是在喊叫:“陈静同志,绿色农科的贷款是关系我们银行生与死的大事!我已经协调好了,你们支行一报,总行就批!如果坚持不办,你一个支行行长,可是担不起‘黄海银行虚假报表事件’这个大责任的!你看着办吧!”说罢,何主任竟仿佛遭到了女人的求爱拒绝一般,懊丧而无奈,为了挽回自己的面子,只得把电话粗暴地挂掉了。 此时的美女行长,面无表情,她默默地放下电话,拿起签字笔,翻开了绿色农科的贷款合同,一咬牙,就要在上面签字了。 突然,她的手机响了,号码显示的是家里的电话号。 她只得再一次把签字笔放到办公桌上,诧异地接了电话。女儿甜蜜的声音传过来:“妈妈,爸爸说要送我一件元旦礼物呢!” 女儿的天真,拨去了陈静心里的几许乌云,但她依然笑不起来:“爸爸送你啥子礼物呢?” 媛媛认真地回答:“说是一项收购计划!妈妈,收购计划是什么呢?是钱,还是物呀?” 陈静仿佛意识到了啥子,追问自己的女儿:“你爸爸还说了啥子?” 媛媛见自己的话引起了妈妈从来没有过的重视,突然顽皮地笑了:“妈妈,我真想先逗你玩一会儿,但又怕你着急,就还是先告诉你吧!” 陈静继续追问:“快说,别越大越不听话了!” “是爸爸公司的方阿姨打电话这样说的!她说,这个礼物是看不见的,但是,对我的一生都有好处。” “方秘书,还说了啥子?” 媛媛被妈妈逼急了,说话有一点上气不接下气的:“方阿姨说,爸爸已经与一个姓田的阿姨谈好了,要买她的公司,还要帮助她还你们银行的贷款呢!” 陈静不假思索地继续追问:“他们不是没谈成吗?” 媛媛嘟着小嘴嘀咕着:“这她可没说!” 陈静像是对女儿,又像是自言自语地说:“通达公司真要对绿色农科进行资产重组?杜鹏程一直闹腾着搞资本运做,现在终于出手了?” 媛媛嘀咕一声:“这些,方阿姨没说,我也听不明白了!” 26、逢春一笑的嘴脸 亨利风花雪月一般的爱情故事,最终没逃过索撒的一双蓝色老眼。索撒没像中国老者那样给予亨利什么谆谆教导,而是给了亨利一个亲热的拥抱,之后,他很真诚地祝福亨利,祝福他现在和将来都幸福。让亨利想不到是,索撒竟要亲自见见叶娜娜,说要送999朵玫瑰花给他们这对幸福的年轻人。 现在的叶娜娜已经自由多了,因为杜鹏程巨少回家。她也曾经假惺惺地打电话给杜鹏程,煞有介事地埋怨过两次,但是,听着杜鹏程以忙为借口的敷衍,此时此刻的叶娜娜不但没暴跳如雷地质问,更没死磨烂缠的追踪,反而是把一颗本有着几许愧疚的心,放得平稳、塌实了。一对曾经那样热烈爱过的人,没有惊天动地的争吵,也没有你死我活的战斗,却把两颗心在不知不觉之中,渐拉渐远了。貌似他们之间之所以还上演着夫妻一样恩爱的假戏,只是因为财产还没进行开诚布公的分割罢了。 今天,叶娜娜是按照亨利的召唤来到国际金融饭店的。原本约定的见面时间是上午10点,可已经对亨利难舍难分的她,竟然提前一小时就来到了亨利在顶层的包房门口。 叶娜娜轻轻推了一下,没想到,亨利办公室的门并没锁,竟随着她的纤纤细手,无声地开了。 叶娜娜还是第一次来亨利的办公室,她为了给亨利一个顽皮的惊喜,便蹑手蹑脚地溜了进去。 整个包房巨宏大,是一个顶级的总统套房。外面的大厅没人,摆放着四个格子间,每个格子间的办公桌上头放着一台计算机,计算机上连接着宽带网的连接线。外面的大厅连接着三个房间,两个离叶娜娜近的房间,原来恐怕是用于总统秘书和保镖居住的,现在也是空荡荡的,没一个人。 叶娜娜在里面最大的那个房间里,看到一个欧洲男人的背影。那个男人貌似正在迎着巨大的落地窗,坐在计算机旁埋头上网呢。叶娜娜以为了是亨利在那里装模做样地在和自己搞着啥子恶作剧,便蹑手蹑脚毫无声息地溜过去。 叶娜娜本来想突然上去蒙住那个欧洲男人的眼睛,而后让他猜猜我是谁的,但是,她走近了才发现,这个欧洲男人不是亨利,而是一个头发花白的欧洲老人。他的样子平和,前额上布满皱纹,一派欧洲显贵的气度,也是一副学者的风范。 叶娜娜感觉挺尴尬,不晓得自己现在是应该悄悄地退回去好,还是应该上前主动和老人打个招呼好,她的眼睛跨越老人的背影,看到了计算机上的荧光屏,荧光屏上的内容不禁吸引住了她。只见这个欧洲老人正在中文论坛里用中文发着关于股票的中文帖子——《中国散户之八伤》。 ………… 叶娜娜惊奇地发现,这个欧洲老人最后的署名,竟然是“逢春一笑”!“逢春一笑”的网名挺女气,巨诗意,也很动听,似乎也还著名。她虽然不炒股票,但也仿佛在啥子地方听到过“逢春一笑”这个名字。 “逢春一笑”的帖子一贴出,立刻有一个叫“豁出去”的主儿跟了个帖子:“你丫头的昨天忽悠股市好,今天白呼股市坏,到底有没有个准谱?”而后愤然表达了自己个儿的疑问,“你丫头的不是女的吧?!” 叶娜娜看着“豁出去”这满口的国骂,料定这个人一定是一个粗俗而没教养的中国男人! 欧洲老人“逢春一笑”在网络里虽然以mm的面目出现,但却依然保持着欧洲男人的绅士风度,为了应对“豁出去”的漫骂和自己是不是女人的追问,他回了一个巨幽默的中国顺口溜:“赃款被盗,伟哥失效。小蜜被泡;牛市被套——我都不能说。” 叶娜娜不禁被眼前这个欧洲老人滑稽的中国式幽默逗得忍不住笑出了声。叶娜娜的笑声,惊动了索撒。他吃惊地蓦然回头,却看到了陌生人叶娜娜,他的一双蓝色的老眼中不禁流露出一丝恐慌。 叶娜娜赶紧解释:“对不起,我是亨利的女朋友,我叫叶娜娜!” 索撒这才突然醒过闷儿来。 这时“豁出去”正贴出一个骂街的帖子:“你丫搓伟哥还失效,看来是他妈一个太监!不男也不女!恶心!” 索撒也不管论坛里“豁出去”又骂了自己什么,立刻不假思索地关闭了计算机。他尴尬的微笑着,向叶娜娜伸出了一只老手,用流利的中国话客气道:“欢迎!欢迎!”她见叶娜娜有一点拘谨的样子,就伸手指了指沙发,继续用中国话说:“叶小姐,你请坐,我给你沏一杯咖啡!” 叶娜娜顺从地坐在索撒办公桌对面的沙发上,寒暄式地恭维道:“没想到,你们外国人,还这么喜欢在论坛里聊天!”而后叶娜娜天真地笑笑,“更没想到,您竟然起了一个‘逢春一笑’的中国女人的网名!” 索撒听叶娜娜提起了自己“逢春一笑”的网名,仿佛揭开了自己最私密的伤疤,立刻阴沉了脸。他以欧美人的直爽,直截了当地告戒叶娜娜说:“鉴于叶娜娜小姐是亨利的朋友,我们也就不是外人了。我希望叶娜娜小姐从现在起,就立刻忘掉‘逢春一笑’这个名字,这样对你我都好!”见叶娜娜一副莫名其妙的模样,索撒笑着哄骗道,“叶小姐你刚才是看到的,一些网民对我恨之入骨,如果他们知道了我这个欧洲老头子就是‘逢春一笑’,我的人身安全会有问题的!” 叶娜娜听索撒这样一说,疑问的表情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她好奇地望着眼前的欧洲老头,用崇敬的语气问:“您怎么还会写中国的顺口溜呢?” 索撒耸耸肩,微笑着着:“不但会写顺口溜,而且还会背朱自清的《荷塘月色》,还会自己写唐诗宋词呢!”而后,索撒重新坐在计算机旁边,重新打开计算机,在文档里调出一首散文诗,得意地望着叶娜娜,用地道而幽雅的中国话,念给叶娜娜听:“网事如烟,轻灵飘逸;网事如雾,朦朦胧胧;网事如风,丝丝屡屡。不经意间,网事让我平添了几分灵动古雅清秀俊逸的情调。凝神间,网络中的过客来去匆匆,在无边无际的网络空间中踟躅徘徊,始终停不下脚步。停不下的脚步寻寻觅觅,寻寻觅觅着网络的实感和真情。” “您写得真是太美了!完全是东方式的朦胧美!”叶娜娜发自内心地赞美着。 索撒见眼前的80后美女真心喜欢自己的文字,忽然像个90后小孩子似的,以西方式的表现欲,得意地炫耀说:“这是我刚写的一首宋词,写股市大跌的,属于政论诗。词牌是‘满江红’!我读给你听听。” 叶娜娜好奇地走到索撒的计算机旁,索撒学着中国老学究的样子,抑扬顿挫地读道:“哀呼大盘,刚起步,又现大跌。泪满眼,仰天长叹,振荡激烈。三十余年挣钱苦,入市半年全玩完。看跌到何时是尽头,空悲切。才建仓,就放血,亏的是老婆私房钱……” 叶娜娜好奇地问:“您为啥子对股市这么悲观呢?” 索撒听着叶娜娜天真的问话,再望着叶娜娜那一对貌似睁不开的总是让人感觉出一点朦胧的眼睛,爽朗地哈哈大笑起来,大笑之后他说:“我是个生意人。股市是我的生意嘛!我想卖的时候,我一定说股市好,不是小好,而是大好!这样我才能够把手里的股票卖出个好价钱。我想买的时候,我当然要说股市坏,不是小坏而是大坏!这样我才能买到别人的赔本货嘛!” 叶娜娜随着索撒狰狞的笑容,自己也似懂非懂地笑了,她点点头,支吾道:“难怪那个‘豁出去’骂您,难怪你不敢让人晓得你就是‘逢春一笑’呢!原来您是骗了他们钱的!” 当叶娜娜又提起索撒“逢春一笑”的网名时,看到索撒不高兴的样子,她自己赶紧吐了吐舌头。 索撒对叶娜娜摇了摇头,一副不高兴的样子,他说:“叶小姐,你很聪明,但是,‘骗’这个字用得不恰当!股市里面的买卖全部是自由交易,这是判断力的竞赛,更是智慧的较量,和‘骗’是风马牛不相及的!”索撒说罢,有意不再说这个话题了。他走出他的办公室,走到另一间房间。正当叶娜娜对这个欧洲老头的行动不知所措的时候,索撒忽然用双手抱着一大束玫瑰花从房间里兴致勃勃地出来了:“这是我送给你和亨利的礼物,我祝福你们,永远像这花一样美丽,像花一样美满!” 叶娜娜给这个洋老头搞得晕头转向的,一张美丽的脸蛋儿,不知是被红色的玫瑰花映衬的,还是她自己有了几分腼腆和害羞,竟红红的,不亚于这鲜花的颜色。 当叶娜娜把鲜花抱满一怀的时候,索撒突然问:“听说你原来的男朋友,正在做一单资产收购的大生意?这生意跟黄海银行有关?” 叶娜娜的眼睛依然欣赏着怀里的玫瑰花,只是点点头,没支声。索撒索性直截了当地对叶娜娜说:“我和你一样,不希望他们这单生意成交!”见叶娜娜抬起头,睁着一双疑问的眼睛,望着自己,索撒再一次直截了当地说:“我不希望黄海银行好。因为黄海银行一好,它的股票就涨;它的股票一涨,全部股票都会跟着涨,于是,我就没有买便宜货的机会了!” 叶娜娜仿佛明白了索撒送自己鲜花的目的,她疑惑地问:“先生,我能帮上您啥子忙吗?” 索撒耸耸肩,慈祥地笑容挂在他的脸上:“我是要帮你一些忙!” 叶娜娜睁大了依然显得朦胧的眼睛:“您帮我?”见索撒那坚定和不容置疑的样子,叶娜娜不得不再问,“您帮我啥子忙?” 索撒的一对蓝色的眼珠,在凹陷的眼眶里转了一转,微笑着回答:“我要帮你把你男朋友的钱,划到法国去!” 叶娜娜的脸上露出吃惊的模样,惊愕地脱口反问:“真的吗?” 索撒肯定地点点头,用流利的中国话,悄悄地说:“只要你拿出他公司的银行预留印鉴,其他的事情,都由我来帮你做!” 叶娜娜似是而非地问:“您是说财务章和人名章吧?” 索撒会意地点点头,而后慈祥地笑了。 这次约崔大卫取钱的不是田晴,而是张秉京自己。如果不是自己亲自送崔大卫上路,张秉京的心头之恨,就仿佛是一片永远也抹不去的云,此生都没有舒展的时候。 听到张秉京不阴不阳的声音,崔大卫倒诧异了,他装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用虚头马脑的语气,对着电话对面的张秉京虚情假意地寒暄说:“呦,张行长,做梦也琢磨不出,您还亲自关心我崔大卫啦!” 张秉京耳朵听到崔大卫的声音,就似乎眼睛看到了茅房里的蛆,他像捏着鼻子一样,恶狠狠地回答:“我怕你崔大卫再拿不到钱,就把我张秉京变成死刑犯啦!” 崔大卫“嘿嘿”笑了几声,心里舒坦得仿佛夏天里吃到了凉柿子,得便宜卖乖地说:“瞧您张行说的,您是老领导,就是从田晴哪儿又没拿到钱,不是还有您关心着我嘛!” 张秉京鼻子里哼哼两声,心里狠狠地骂道:“崔大卫呀崔大卫,你死到临头了,还这么得意张狂哪!”嘴上却不得不敷衍着:“这次别到那个烂尾楼取钱了,那里还是太扎眼!” 崔大卫一听钱,立刻像吃到了甜枣,“呵呵”笑起来:“您张行定,到哪儿都行!现如今呀,去阴曹地府,我都不怕了!” “你他妈的倒出息了!”张秉京心里骂着,嘴上却无声地冷笑着,亲亲热热地忽悠:“从烂尾楼再往前走5公里,前面有个山,我让田晴安排黄秘书单独在那里等你!别人都不去了,不方便!等黄秘书把钱一给你,咱们可就真要齐活了!” 崔大卫怕张秉京怀疑自己个儿会继续讹钱,影响了这次自己个儿的收钱行动,赶紧连声应承:“行行行,我一拿到那55万,咱们从此井水不犯河水!” 张秉京也怕崔大卫起疑,不敢去,破坏了自己个儿天衣无缝的杀人计划,便以哀兵的姿态,假意道:“说话算数,你可不能再反悔了!” 听张秉京换上了下三烂的语气,崔大卫心花怒放起来,他“嘿嘿”笑了:“不反悔不反悔,拿了那钱,我还得赶紧买房子去,哪儿有工夫吃后悔药呀!” 张秉京挂断电话,脸上僵硬,嘴上却阴森森地笑了。他立刻给田晴发了个短信,让田晴安排男孩儿们按照计划立刻出发。 黄海市是一座依山傍海的城市,东面是海,西面是山,市中心就建设在海与山之间广阔的平原之上。 这天一大早,黄秘书和江副总就开车一辆偷来的半新半旧的捷达车来到了黄海市的山区。他们在山路的一个拐弯处停了车。这里路势坡度很大,车头的前面便是数十米之下的黄海江。江副总下了车,躲在了路旁的树林里,车上只有黄秘书,悠闲地点着了一根烟,慢慢地吸起来。他们按照张秉京的设计,已经做好了最充分的准备,准备在这里对已经成为田晴眼中钉肉中刺的崔大卫再下毒手。 崔大卫是早就门儿清自己个儿的危险的,但是,他在与于欣在营业厅里见面那天,于欣那句毫不客气地直言:“我觉得您特可怜。您容忍大鱼吃小鱼,也甘心啃滓泥,就是不肯为了黄海银行的荣誉大胆地站出来,哪怕是作出一点点牺牲”,刺激了他,他从此仿佛豁然开朗一般地准备换一个活法了。自从他向田晴、张秉京开口要钱并屡屡得手之后,就已经对自己的讹钱行动合计过许多次了,最后他决定继续干下去。特别是他从农村回来之后,他突然觉得自己个儿的这个讹钱行动不但不龌龊,甚至还有了几许英雄的色彩。他突然意识到,如果自己真的为此死了,自己的死也不是窝窝囊囊的,而是充满英雄式的悲壮的。到那时,于欣这个80后小美女,一定不会再冷眼看自己了,一定会说自己个儿是个男人,是个好人了! 崔大卫是打出租车赶往西部山区的。险峻山路两旁的山峰,依然被郁郁葱葱的树木覆盖着,山的那份浓绿与脚下静静流淌的清澈的溪水,使他感觉放松,他甚至有了不知身在何处的感觉了。车子走在幽雅、寂静的山路上,他感受着那份静,感受着那份绿,还有头顶的碧空,一切都是清澈而又透明的。山峰顶上一株株高大的树木,傲然地伫立着,像是在昭示着大自然的不凡与伟大。他突然感觉自己个儿,置身在这样的景致中,仿佛很渺小、很渺小。尘世的一切,在这份洁净中,也貌似早已逃遁得无影无踪了。 见了远处停在路边的半新不旧的捷达车,崔大卫猜想,那应该是黄秘书的车了。他拨通了黄秘书的手机:“您在哪儿眯着呢?” 此时的黄秘书,已经从车的后视镜里看到了远远地顺着山路爬上山来的出租车,料定崔大卫到了。他的心紧张起来,赶紧推门出车,一边用颤抖的手指对隐藏在树林里的江副总做了个ok状,一边对着手机,结结巴巴地喊:“就在拐弯的路边上等着呢!白色的捷达车!” 崔大卫招呼出租车司机在已经站在路边的黄秘书身边停下来,而后慢吞吞地钻出车,谄笑着问黄秘书:“咋着?田总真不行了?都开破捷达了!” 黄秘书心里恶狠狠地嘀咕着:“不开破捷达,我怎么送你去嗝儿屁拉稀呀!”嘴上却没搭理崔大卫,直接递给出租车司机一张百元大票,想赶紧打发出租车司机走人。司机按照计价器收了费,把找回的零钱准备递给黄秘书,黄秘书不屑地指指崔大卫,崔大卫赶紧上前一步,把司机找回的钱收了,装进自己个儿的裤子兜里,脸上嬉皮笑脸的,嘴上连声嘀咕着:“够意思、够意思,一会儿有黄秘书您送,回城的打车钱,我也剩了!” 黄秘书仿佛是已经上了战场的士兵,没有了退路,他的心现在开始平静了。他鄙夷地吸吸牙花子,懒得再跟崔大卫废话,没搭理崔大卫,直接指指车。 崔大卫似乎明白了黄秘书的意思:“成成成!咱们车里把事办完了,赶紧回去!” 黄秘书现在早已经把崔大卫看成了一堆死肉,用手抓住崔大卫的胳膊,连哄再拉地把崔大卫推上了捷达车的驾驶员座位上。 崔大卫诧异着:“咋?让我自己个儿开车?” 黄秘书赶紧陪着笑脸,敷衍道:“哪里哪里,我把钱放副驾驶位置上,不是宽辍吗!” 而后,黄秘书敏捷地从捷达车的后备箱里取出个皮箱子,绕到副驾驶员的位置上,拉开门,把皮箱放在副驾驶员的坐位上,打开了皮箱,露出里面摆放的齐刷刷的百元大钞。 崔大卫的一张老脸上,立刻喜不自禁地笑开了花。他用一双老手,胡乱摸了一把皮箱里的钱,而后阴沉了老脸,诧异地问:“不对吧?这55万,一个小皮箱就装满了?” 黄秘书恶狠狠地笑笑,按早已经准备好的套话支应道:“这是20万!您一边数,我一边从车后备厢里再拿!一箱一箱地数,咱们两不耽误!”说着,自己也坐上副驾驶员的位置上,一手假意帮助崔大卫托着皮箱,一手却悄悄地松开了捷达车的手刹。那捷达车本来就是被黄秘书放在空挡上的,这一没有手刹,立刻慢慢地向前面的悬崖下一点一点地滑行着。黄秘书怕崔大卫发现捷达车在一点一点地溜行,就索性把钱箱放在方向盘和崔大卫的腿之间,同时说:“我现在就再去拿钱!” 崔大卫一边数钱,一边头也不抬地说:“成成成,咱们一箱一箱的数!”他没有意识到死亡之神已经迫近,他的心里正琢磨着小妞一家和山里其他的穷人!他这下真的有了钱,他完全可以在这些穷人面前,扬眉吐气地大拍胸脯了,他可以慷慨激昂地对穷人们大声宣布:“我有钱,我有的是钱!你们琢磨咋样,我崔大卫就能让你们咋样!” 黄秘书见崔大卫直眉瞪眼地只管数钱,立刻溜下了车,一边把车门赶紧一关,一边朝树林里藏着的江副总挥了挥手。老练的江副总远远地望见远近都没有车开过来,立刻飞一样地窜出树林,三步两步就赶到了捷达车的后面。他立刻和已经事先赶到车后的黄秘书一起,在捷达车后喊号发力,使出吃奶的力气往前推车。那辆偷来的捷达车便顺着本来就滑动的惯性,提速前冲,瞬间就脱离了路面,带着崔大卫和一皮箱人民币直冲冲地划过十米高的空间,一头扎进了黄海江,轰然一声激起了巨大的水花,而后就悄无声息地沉没了。 特别行动小组开始反击的第四天,中国的股市继续疯狂下跌。 亨利继续按照索撒的安排,依然只让冯卉继续抛售帐上的没有抛售完的老股票。而自己则依然在自己的计算机帐户上,对大盘蓝筹股继续采取恶毒的打压手段。他是按照行业进行打压操作的。对同行业的股票,他逢低即买,而后马上以最低的价格抛售帐上原有的同行业股票。亨利这样搅和来搅和去,仿佛在这个行业里突然有了什么利空消息,已经获利的散户和小机构立刻形成了恐慌性抛盘。亨利顺势再进一步打压。很快造成一个行业的股票全部翻绿。许多散户和小机构企图逢低抄底,可刚一买进,股价即跌,计算机的股票帐户上立刻便显示了亏损额。吓得这些散户和小机构立刻变多头为空头,索性卖出自己的现存股票,以求跌一段时间后再抄底买回来,获得做空利润。这种行为,正中亨利下怀,等于帮助他在进行砸盘。于是,在亨利巨额资金的诱导下,一个行业变绿后,相关的上下游行业,也立刻受到感染,股价在亨利大资金的带动下,也是步步下挫,不断翻绿。 为了在对海外热钱的战斗中,有必胜的把握,政府金融中心又给冯卉的帐户上打入了二笔反击资金,每笔资金都高达人民币5000亿元!现在冯卉的资金帐户上已经累计拨入了反击资金一万一千亿人民币!虽然冯卉晓得,以目前自己现有的一万一千亿人民币的资金实力,要想轻轻松松的拿下索撒,还是不现实的,但是,有强大的政府资金作后盾,坐在亨利身后的时候,冯卉已经有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感觉,她对战胜自己的老师索撒和自己的同事亨利,有了非常大的信心和决心。 此时的冯卉,为了让索撒尽量多地回吐利润,更深地陷入亏损境地,只是在39元的价位,像征性地买了几百万元的黄海银行,就草草地罢手了,以期在亨利资金匮乏之际,赢得大举抄底的反击机会。 亨利坐在计算机旁与悠闲自如的冯卉正相反,他的精神始终处于高度的昂奋状态,连叶娜娜打来电话,他也索性不接了。 亨利动用100个个人帐户和20个机构帐户的股票和资金,与广大散户和小机构搏斗一天下来,逢低买入股票折合人民币500亿元,低价抛售股票折合人民币600亿元,带动股市再次暴跌10%。股指虽然被惨烈地打压下来,但是亨利第四天的亏损额,已经高达人民币30亿元! 这边的亨利坐在计算机旁疯狂打压股市,那边营业厅里的散户股民,却仿佛跌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今天的黄海营业厅里,没有了往日的热闹。稀稀拉拉的十几个人呆呆地望着像草原一样一片绿色的大盘。上午10点,大盘又下跌了140点。 今天的老程坐在靠窗第三个座位上,股市连续多日的暴跌已经让他消瘦了许多。他的脸上没有了往日祥和的微笑,也听不见他达观的言论了。他先起身来到计算机旁,查看完自己的股票帐户。输入密码之后,股票帐户里显示着冷漠而无情的数据:“盈亏额(单位元):-361,3840元,盈亏比例(%):。” 老程与这些数据无言地对望着,而后他退出自己的股票系统,起身去饮水处接水,嘴里不停叨咕着:“昨晚梦见涨了……现在却……又亏了……钱没了”。此时的他,仿佛感觉自己在被绿色的“盈亏额-361,3840元”拉着往天空里升腾,还仿佛被绿色的“盈亏比例:”托着,离地面越来越远了。 当老程再回到座位上之后,他的嘴里轻轻地吐出一句话:“股市残酷哩,完全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哩!”而后,就仿佛安详地打盹,眼睛微闭,没了动静。 起初大家都以为他是累了,想休息一下。由于刚开盘不久,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大盘上,没想到老程的头慢慢地倒向了右侧。 老程旁边坐的是肥姐,忽然感觉到自己的肩膀在变重,她以为老程睡着了,在把自己肩膀当枕头用,就习惯性地耸了一下肩膀,却发现老程不但没反应,右手还以不自然的姿势搭在了椅背旁。肥姐一摸脉,发现老程已没了一点搏动,就尖叫了一声:“老程,你咋了这是?” 肥姐赶紧把手指放到老程的鼻子上,发现老程的鼻孔里竟然也没有一点气息。于是,肥姐惊天动地地大叫起来:“来人呀,老程他死……过去啦!” 大厅里立刻传来“老头可能不行了”的议论声,霍宏利不相信一直心态很好的老程会悲伤地直接死在营业厅里,就走上前来,再一次探了探老程的呼吸。他也立刻像触电一样大叫起来:“呼吸已经没了!老程真的死啦!” 旁边理性强的人,立刻拨打了120急救电话。不一会儿,120急救车呼啸着来到了黄海营业厅门口。医生们飞快地出了车,抬着担架一路跑进了营业厅的大门。他们跑到老程的身边,有的做人工呼吸,有点准备输氧的设备,但是,没一会儿,他们的一切抢救活动就都悄悄地停止了。因为,他们发现,老程的心脏已经完全停止了跳动,他的身体已经开始变凉变硬了。 肥姐平日里和老程亲如一家人,望着刚才还好好的、现在却莫名其妙卒然死去的老程,嘴絮絮叨叨着:“刚才他还跟我忽悠,昨天晚上他做了个梦。梦到股票全部涨了,涨了90%!我跟他说,现在一天最多只能涨10%。可他坚持忽悠,他梦见政府改政策了,股票上涨不封顶,下跌才只能跌10%呢!可现在……他咋就……”肥姐说着说着,似乎勾起了自己个儿的伤心处,突然放声大哭起来。 平日里猴了吧唧、玩世不恭的霍宏利,望着两个一死一哭的股友,联想到自己个儿在股市里惨烈的损失,一个大老爷们儿竟也学着肥姐的模样,号啕痛哭起来。那哭声发自肺腑,撕心裂肺,让大厅里的股民们重新认识了霍宏利,许多人也为之动容。 120的医生望着一个个围上来的股民和大哭不止的肥姐和霍宏利,怕群众以为自己救治不利,惹起大乱子,赶紧对大家解释着:“大家看见了的,我们赶到现场时,这位老同志的生命特征已消失,当场死亡了呀!” 围上来的股民们,看看一脸死灰的老程,想想老程的平日里的种种好处,再琢磨一下自己的股票损失,都有了兔死狐悲的感觉,在惑宏利号啕痛哭的声音里,不管平日里和老程熟悉的还是不熟悉的人,都禁不住萧然泪下。 证券公司内的保安从老程身上找到一张身份证,上面的住址是江畔区,今年约61岁。肥姐透露,老程去年上半年看股市行情好,在自己本来就有10万元的基础上,又从儿女那里借来30万元,投入了股市。 望着红着眼圈的股民们,肥姐哽咽着说:“刚才他坐在板凳上还在说,现在自己那40万,亏得只剩下不到5万了。他感觉没脸去见自己的儿女了!” 抢救老程的120医生继续说:“这位老同志可能死于心肌梗塞。一定与股票下跌、情绪激动有关。我顺便提醒大家一下,年长者、身体状态不佳者、经济情况不理想者,最好不要投资股市,否则很可能无法承受股市涨跌的刺激,出现身体的并发症状!” 另一位医生也好心地提醒道:“患有冠心病、高血压这些疾病的老年人,炒股是非常不合适的。因为股市涨跌很容易引起情绪剧烈波动,对健康相当不利。如果要来这里,也要随身带上速效救心丸、硝酸甘油一类的救急药。” 肥姐继续哽咽着说:“昨天大盘一路杀跌,最终收盘时沪市下跌195点。他原来偷偷买的黄海银行,300块买的,现如今哪,跌成39块了!他跟我一块买的黄海基金,1块2买的,现如今哪,跌成四毛钱了!”肥姐说罢,自己个儿又垂胸顿足的哭起来,嘴上念叨着,“其实,我比老程赔得还惨呢!我也不活算了!” 霍宏利仿佛受不了这种惨烈场面的刺激,一句话也没说,就悄悄地离开了人群。他的嘴里像是本能,又似乎是神经质一样地哼唱着他最喜欢的牛市歌曲《死了都不买》:“……死了都不卖,不涨到心慌不痛快,投资中国心永在。”虽然他的脸上表情木然,但是他自己内心的痛苦,恐怕只有他自己个儿最门儿清了。 在黄海营业厅旁边的不远处有一片杨树林。那些杨树长得很高,茂盛的枝叶遮住天空,也遮住阳光,里面的空气非常清爽。地上长满了厚厚的青草,走在上面软绵绵的跟地毯一般。这里是老程和其他股民们经常中午歇息的地方。 中午12点过,黄海营业大厅外的大榕树下和杨树林旁,多了些警察,一辆殡仪馆的车停在杨树林旁的楼下。老程仰躺着被抬出来,他的头部已经被用一张展开的《中国证券报》盖住了。此时的老程,面部表情应该是安详,因为他的灵魂早已经远离了这个纷纷扰扰的世界。但愿他的灵魂寄居处,没有财富的涨跌,没有商业的欺诈,也没有战争的硝烟。 晚上,“黄海银行吧”里永远地没有了“股民老张”的影子。除了论坛里少了一个说几句真话和老实话的人,没有人为他悲伤,没有人为他惋惜,甚至没有人知道他就是在现实世界里刚刚死去的老程。 索撒听说一个散户因股票赔钱引发心肌梗塞而当场死亡,先用手指在自己的胸前划了个十字,算是为死者祈福,而后独自坐在计算机前,又以“逢春一笑”的网名,以祷告的名义编了一个恶毒的帖子——《股市讣告》。 ………… 帖子一帖出,没有了“股民老张”的跟贴,也没有了“豁出去”的谩骂,却有许多新的网民因在现实世界的股市里赔得一塌糊涂,仿佛找到了知音,跟了许多赞美贴。“逢春一笑”仿佛忽然之间成为了亏损股民的代言人。只有“乐呵呵”肥姐,老实巴交地跟贴,问:“那明天,我割不割自己个儿的肉呢?” “逢春一笑”呵呵一笑,以领袖的神采,回了个帖子:“如果你依然看多,就不割;如果你认为股市还要跌,就一定要割。现在割肉,割得少;以后割肉,割得多,也许还会割到骨头!” 27、金融决斗才开始 任何事情走到极端的时候,就是它转回头的开始。正像诗人雪莱描绘的那样:“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但是,人虽然是高智商动物,但是也毕竟是有认识上的局限性的。就在老程在黄海营业厅突发心肌梗塞去世的第二天,特别行动小组开始了第五天的转折性的反击。 冯卉按照特别行动小组的决定,开始大规模逢低建仓了。在这之前,特别行动小组以索撒其人之道,还置索撒其人之身,他们把一万个中国人个人和1000个中国机构的股票资金帐户统统连接到特别行动小组的十台计算机上,这十台计算机再连接到冯卉在亨利身后的计算机上。冯卉便可以使用自己的计算机,通过这一万个中国人个人和1000个中国机构的股票资金帐户来悄悄地大规模吸呐被索撒和亨利砸得稀里哗啦的中国股市,而不被外人察觉。 于是,一场戏剧性的发生在股市里的金融搏斗真正地开始了。 一个美丽的中国女人,躲在一个高大的欧洲男人的身后,一边继续以市价逢低卖出索撒手里的黄海银行,以继续执行索撒的砸盘任务,一边动用自己控制的政府资金,悄悄地按照市价对自己抛出的股票进行统吃。同时,冯卉为了让自己的吸筹行动尽量的隐蔽,她把自己手里的一万个中国人个人和1000个中国机构的股票资金帐户进行分类,按照英文字母进行排队。第一只股票吃进时,她选择用英文字母a下的第一和最后两个人和机构的帐户吃进股票;第二只股票吃进时,她选择用英文字母b下的第一和最后两个人和机构的帐户吃进股票;每吃进一只股票,她就按照这样的模式使用股票帐户。于是,进行资金的进入量分析时,外人只会把冯卉的大举吸筹误以为是散户和小机构行为。在股票的选择上,她没有选择一只关系股指升降的权重股吃进,而是尽量吃进大盘非权重股,这样一来,股票筹码吃进很多,对股指的影响却不大,便可以不造成股指的大幅上扬。 一天下来,冯卉吃进股票600亿元人民币。在索撒以“逢春一笑”的名义预言:“中国股市集体停牌一天,进行股市的遗体告别和沉痛哀悼”的日子里,股指在冯卉为了实施“诱敌深入计划’,有意不使其提升的控制下,依然只下跌了3%。 媒体和电台对当日股市反映平淡,股评人的评价是:“股市水分稀释,股指下探乏力,股市底部渐显。”倒是《证券报》有一条报道,昭显出了索撒对中国股市造成损失的惨烈:“深沪两市总市值从去年最高峰的34万亿跌至当前的万亿,损失高达15万亿,接近中国去年全年的gdp水平。” 亨利今天也挺辛苦,他高价吃进股票200亿元,低价抛售股票400亿元,亏损人民币10亿元,下砸股指的业绩不明显。 现在的亨利,在个人感情上是不快乐的。让他没预料到的是,他的叶娜娜竟然开始听从索撒的直接摆布了。在他们三人的三角关系中,索撒是摆布者,叶娜娜是被摆布者,而他亨利竟成了一个简单的执行者。虽然他相信,叶娜娜只是索撒金融游戏中的一个棋子,叶娜娜和索撒绝不可能有什么感情瓜葛,更不可能有性的关系,但是,每当看到叶娜娜睁着她那对朦胧的眼睛,崇拜地盯视着索撒的时候,他亨利心里就挺不舒服。 说中国男人把女人视为私有财产,说中国男人小家子气,其实,当自己的美女崇拜其他男人时,欧洲男人也与中国男人一个德行! 心里不痛快的亨利等股市一收市,竟要邀请冯卉与自己一起喝杯咖啡了。 自打亨利说出冯卉的可疑行动之后,索撒已经对冯卉开始敬而远之式地疏远了。他特地给亨利的金融公司中国部另租了一处高档的办公室,以便避免冯卉与自己过多地接触,获得大局信息,又可以不让冯卉因为被冷落而做出对自己偏激的举动来。 多日没见到索撒的冯卉,为了探听一下索撒的底细,当然愿意和亨利来一次近距离接触一下。 黄海市一面靠山,三面环水,但是,黄海市的最美之处,不是山,而是水。清澈的黄海江穿越山峦,横贯黄海市奔流入海的壮观,蕴涵着一种无法比拟的生命的律动美。 冯卉是选择了黄海江入海处的江畔咖啡厅与亨利对坐的。她望着亨利抑郁的眼神,心里犯着嘀咕:“难道索撒又有什么新的举动,让这个欧洲男人不开心吗?”但是,她的脸上却始终是一种简单而快乐的表情。 “亨利,光在股市上砸盘,是没有利润的。我们什么时候开始吃进股票呢?”冯卉首先开口了。 亨利耸耸肩,一副无奈的样子:“索撒先生,迷恋中国股市,把砸盘也当成战争。不砸到底,他是没有快乐的!” 冯卉一听亨利这样说,不禁心中暗喜,心里嘀咕道:“我就怕你们不砸盘了呢!”她的脸上却装出焦急的样子,嘴上虚情假意道:“这样一来,我们的亏损可就越来越大了!” 亨利冷笑两声:“索撒先生,不但要把上一轮做空的利润吐回去,还要赔本砸盘呢!他说,这是为了赚更多的钱,可我不这样看!”亨利说着,又做出不屑的表情,耸了耸肩。 冯卉越听心里越高兴,她暗自想:“今天自己还是保守了,没敢大举吃进绩优蓝筹股!为了实现‘诱敌深入计划’,本是害怕股指上扬太厉害,惊动了索撒,使热钱外逃。现在看来,索撒依然嫌股票低卖的量不够呀!明天,我一定加倍吃进!”冯卉心里高兴,脸上却没反映,她用一对单眼皮的大眼睛凝视着亨利,关切地问:“亨利,你的脸色不好看?身体不舒服吗?” 亨利喝了口咖啡,再叹了口气,望着冯卉那对单眼皮的大大的眼睛,声音低沉地问:“你们中国,搞艺术的女骇子,是不是特别开放?” 冯卉被亨利问得不知所措,她望望亨利,而后像是玩笑,又像是认真地把手放在亨利的眼前,晃了晃,看看亨利的表情,之后诧异地问:“这是什么跟什么呀?你没什么不舒服吧?亨利。” 亨利苦笑一下,嘀咕道:“你当我大脑有问题吗?”而后,他招呼服务员取了两瓶墨西哥啤酒,让服务员全都打开了饼子盖,自己倒了一杯,又给冯卉倒了一杯。冯卉本来不想喝酒,但为了套出亨利更多的真心话,便没拒绝。她主动和亨利一碰杯,说声“干杯”之后,竟先于亨利把酒喝干了。 亨利一副高兴而感动的样子,他给冯卉的杯子再次斟满了酒,把自己杯子里面的酒也一口喝干,而后自己也再倒了一杯。他的眼睛立刻有了几分朦胧的样子,他望着冯卉说:“叶娜娜。你听说过吗?” “叶娜娜?”冯卉惊讶地睁大自己的眼睛。她听叶娜娜说过,她自己找过一个欧洲的男朋友,但以为那时过去的事情了,冯卉不敢想像,叶娜娜的欧洲男朋友就是现在的眼前的亨利! “叶娜娜?是通达集团杜总的老婆吗?”冯卉问,以便确定此叶娜娜就是彼叶娜娜,此亨利就是彼欧洲男朋友。 “是的。”亨利说,“老杜不是她老公,他们没结婚。老杜和叶娜娜的关系与我和她的关系一样!” 冯卉又举起杯子,和亨利碰了杯,这次是亨利说了“干杯!”冯卉与亨利一起,一昂脖子,一杯啤酒着着实实地倒进了肚子里。 冯卉见亨利的眼睛里已经因为酒精的作用开始有了血丝,心说:不灌醉亨利就难于套出真话的!于是,冯卉索性又招呼来了服务员,大声说:“快,再拿四瓶啤酒来!”不等服务员离开,她又把剩余的啤酒分别斟满了亨利和自己的杯子。 亨利一对蓝色的眼睛,呆呆的望着冯卉,一副痛苦的表情:“我担心,学艺术的女孩,得到时容易,失去时也快!” 冯卉明白了,眼前的这个欧洲男人一定是在吃那个妖艳美女的醋了。经验老道的冯卉,当然明白,现在是亨利心里最脆弱的时候,也是最容易说真话的时候。 冯卉把酒杯再一次举起来,与亨利的杯子一碰,这次两个人谁也没说“干杯”,可一杯啤酒又实实在在倒进了彼此的肚子里。 冯卉望着因为酒精的缘故脸色变得通红的亨利,不失时机地问:“这个小毛丫头子,怎么惹着你了?” 亨利低着头,冯卉的话貌似勾起了他心中的痛苦,他的脸几乎有些扭曲地说:“我发现,她跟谁都挺好!哪个男人的话她都听!” 冯卉警惕起来,她想,能够让叶娜娜这样浅薄而势利的女人立刻言听计从、能够让亨利醋意十足的主儿,一定不是等闲之辈。 等服务员把自己要来的啤酒都开了瓶子盖并走远了,冯卉一边给自己和亨利的杯子倒酒,一边用大大的眼睛盯着亨利,做出挺关心的样子问:“除了你亨利,她还能信别人的话?” 亨利端起自己的酒杯与冯卉再次碰杯,而后痛苦地摇着头:“她竟然把一个老头子看得,比我更重要;他居然请这个老头子,把她的钱汇出国外!我原来让她汇到法国,可现在她却听了老头子的,几千万人民币已经汇往了美国!你说说,她这不是对我亨利的背叛是什么?” 冯卉的脸不由自主地阴沉下来,她不是替亨利打抱不平,而是冯卉突然意识到,索撒通过叶娜娜开始对杜鹏程的通达集团公司下手了!因为,她晓得,叶娜娜自己本是两手空空的穷学生,家庭背景是四川的贫困农村,没有任何官场和资本背景;而她还晓得,杜鹏程最近从温州商会获得了大量资金,这些资金是杜鹏程准备收购绿色农科公司,帮助美女行长陈静抹平“黄海银行虚假报表事件”这个大鼓包的!而叶娜娜突然有了几千万,无疑是这笔资金在杜鹏程知情或不知情情况下的外逃。如果杜鹏程不能完成对绿色农科公司收购,“黄海银行虚假报表事件”就永远是中国银行业的软肋,就会使索撒在舆论上占据永远的优势。 想到这里,冯卉的眼前仿佛闪现出照片里的杜鹏程貌似专注地看自己的样子,耳边也似乎响起了杜鹏程对她的热情邀请:“我的通达公司,随时欢迎你的到来!”她的心再一次跳速加快了。她真想立刻起身把叶娜娜抽逃通达集团资金的事情通知杜鹏程,阻止索撒的进一步行动。 但是,眼前的亨利却一点没明白冯卉的心思,依然痛苦地说:“我本来想和她一起到法国结婚的。可现在,她的钱已经去了美国,她还怎么可能再跟我去法国呢?” 望着亨利可怜兮兮的德行,冯卉想,如果想脱身,看来只有把亨利灌醉,而后找咖啡厅的保安把他送回家去。为了与亨利能有感情上的共鸣,冯卉道出了自己的隐私:“我也有交男朋友失败的时候呀!” “你?不是人生一帆风顺吗?你也有感情挫折?”亨利不相信地摇摇头,“我从来没有听你说起过!” 冯卉的大眼睛中流露出了真诚的苦涩:“在黄海市,我认识了一个率哥,叫大兵。因为工作的关系,和大兵吃中饭﹐聊得巨投缘﹐所以约好周末一起出去玩。记得那天,大兵带我逛黄海市。黄海市的夜景巨美﹐可以和旧金山相媲美﹐但比旧金山更有情调﹐因为黄海市夏夜的风是温暖柔和的﹐像是恋人的手﹐不像旧金山的海风﹐即使是夏天也吹得你透心儿凉。和大兵在一起的日子,过得巨快也巨开心﹐这是我回到中国的一年多时间里,最开心的时光。我甚至曾想过在黄海市落户﹐把美国放弃了,这也是我父母的心愿。但不知为什么﹐心里总有一种失落落的感觉﹐像是有个添不满的黑洞。其实我自己晓得,人生成长中最关键的十年﹐我有5年是在美国度过的。尽管自己一直在抵触美国文化﹐但潜移默化之中,美国的文化﹐美国的价值观,已经成了我思想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我美国的一半﹐成了我和大兵之间最大的障碍。我俩之间总是会碰到中西方文化的冲突﹐我晓得大兵永远不能够理解我的另一半﹐那个我生长在地球的另一端。我发现仅有爱情是不够的﹐我需要找到一个真正能了解我的全部﹐分享我的全部的知己。我想了很久﹐觉得我和大兵是不会有长久的幸福的﹐激情褪色之后﹐我们俩之间的差异会在生活中一点一滴的小事中体现出来。因此,我想,你和叶娜娜也一定是这种文化差异造成的!” 见亨利极其认真地听自己说,于是,冯卉又叫来了服务员。 服务员小姐恭敬地问:“小姐,您需要点什么?” 冯卉巨痛快地说:“开一瓶拿破仑xo。” “好的。马上就来。”服务小姐轻快地转身去了,没一会儿,就用一个盘子,脱着红酒过来了,后面还有一个服务生,是专门来开木制瓶子盖的。 等服务生起开瓶子的木塞,再等服务小姐给自己和亨利斟满了综色的酒,冯卉与亨利又碰了一次杯,说:“漂亮女孩嘛,尤其是搞艺术的,大多心浮气傲,追求她的男人又多,难免得来容易失去快!干杯!” 亨利几杯啤酒下肚已经是酒不醉人人自醉的模样,喝了一杯xo,就更有了几分恍惚的意思,他结结巴巴地说:“本来我找她也是想玩玩而已,可没想到一来二去,自己却越陷越深,根本离不开她了!” 冯卉看着一个高大威猛的洋鬼子被小巧玲珑的中国妞儿搞得五眉三道的德行,不觉感到好笑,就顺口答音道:“也许人家一开始也只是想和你玩玩而已呢?用你这个欧洲年轻的男性标本,来满足她一个东方女子的好奇心!” 亨利已经是晕头晕脑的样子了,又有一半清醒、有一半醉地说:“那我不是被这个小毛丫头给玩弄了吗?” 冯卉见亨利已经说话不利索了,赶紧起身,来到了卫生间,看看几个隔间里都没有人,立刻拿起手机,按照原来杜鹏程留给她的号码,把电话打了过去。但是,无论怎么打,电话对面只是传来一句话:“对不起,该用户现在无法接听!” 冯卉本来想给特别行动小组副组长王洪打个电话,但是转念又一想,现在已经是晚上十点多钟了,该划走的资金已经划走了,没划走的,明天再找杜鹏程也来得及。 于是,冯卉又走出卫生间,回到坐位上时,她不禁笑出了声:欧洲大男人亨利,其实不胜酒力,已经把头歪在座椅的靠背上不管不顾地“呼噜呼噜”地睡着了,没有了半点绅士的做派! 12月30日,今年的倒数第二天,再有两天就是元旦了。 方秘书今天一大早又给媛媛打电话了,告诉媛媛说,爸爸送给她的生日礼物,晚上就准备好了。 “到底是钱还是物吗?”媛媛很认真地问。 方秘书被媛媛的纯真逗笑了,笑呵呵地回答说:“晚上你就晓得了!不过,你爸爸说了,希望你妈妈陪你一起来呢!” “真的!?太好了!”媛媛兴奋地跳起来。 方秘书为媛媛和陈静预定的餐厅的环境很雅致,竹子桌、竹子椅;竹子桌上铺着透明的厚玻璃;竹子椅上垫着藤麻的厚垫子。竹桌竹椅的旁边是竹子的围栏。最动人的是脚下,玻璃的地板下面竟是川流不息的潺潺流水。 陈静和媛媛已经就坐了,却没发现杜程鹏的影子。在几只烛光掩映下,两个人的脸被镀上了一层柔柔的暖色,画面美丽而温馨。 时间一分一分地流逝着,没有爸爸来;时钟一下一下地走着,依然没有爸爸的影子。看看已经比与爸爸约定的时候晚上半个小时了,依然没有爸爸的脚步声,媛媛等得不耐烦了,撅起了小嘴:“爸爸说要送我元旦礼物的,怎么说话不算话呢?” 陈静在女儿面前,努力维护着杜程鹏的形像:“你爸爸一定被啥子事情耽误了。” 媛媛小嘴撅得老高:“什么事情也没女儿生日重要!爸爸,就是这么说的。” “我们再等等。”陈静说着,招呼服务员小姐,“服务员,给我们先拿些报纸和杂志吧!” 服务员很快为陈静递上了报纸和杂志。媛媛率先抢了一份花花绿绿的时尚杂志,低头看起来。陈静则翻开了今天的《中国证券报》,一则通讯,立刻吸引了她的眼球:《本想炒股赚钱买房,无奈“输”掉购房款》 “12月29日晚,一名名叫霍宏利的男子喝下了老鼠药,晕倒在江畔区人民医院斜对面的马路上,被人发现报警后,送到了江畔区人民医院。 清晨,记者在人民医院内科见到霍宏利时,一股药味扑鼻而来,他含糊不清地向医护人员说自己肚子很难受。据介绍,霍宏利于29日傍晚6时许由120送到医院,霍宏利自己称,喝了两包老鼠药,不久后出现头晕、眼花、腹痛。霍宏利晕倒在江畔区人民医院斜对面的马路上后,被人发现报警。 据人民医院急诊科接诊医生介绍,当时患者已经处于晕迷之中,身旁有一个随身携带的物品包,身边还许多呕吐物,身上的钱包内有驾驶证、身份证和数千元现金,送入医院后给予急诊洗胃、补液对症处理,于当晚11时在霍宏利逐渐清醒后送入内科住院治疗。 据霍宏利在黄海市工作的老婆介绍,霍宏利是北京怀柔县后辛庄人,在黄海市工作10多年,经常炒股。去年9月,霍宏利将积蓄的30余万元准备买房的钱用来炒股,想通过炒股赚了钱后再用于买房首付,这样就可以少贷点款,结果是“狼没套到却丢了孩子”。去年11月后,霍宏利是买什么股票,什么股票就跌,尤其是黄海银行,几乎让他血本无回。 霍宏利则断断续续地说:‘这些钱都是我多年来辛辛苦苦积攒来的,就这样损失了,自己心情非常压抑和痛苦,不想说话。’ 据霍宏利主治医生介绍:霍宏利呕吐物送入化验科化验,系农药敌敌畏成分,而敌敌畏人口服最低致死量为50mg/kg,属于高毒类农药,毒性作用迅猛,数分钟便可出现症状,病情变化急骤且严重,危重者多见抽搐和肺水肿。目前患者霍宏利有肌纤维颤动和意识障碍等中毒症状,进行了常规检查和心电监护,经过洗胃、护胃和保肝及补液处理,今天不能进食,需要进一步观察治疗,暂无生命危险。 据人民医院心理科主任介绍:像霍宏利这种情况在心理学上系抑郁性缄默症。心理科主任表示,这段时间股市下跌,让许多炒股人内心紧张,有不少赔了大钱的股民因此患上了抑郁症。” 陈静看罢,无奈地摇摇头,内心深处无声地自言自语着:“这都是‘黄海银行虚假报表事件’惹得祸!如果没有绿色农科的不良贷款,也就没有被海外别有用心的机构利用的机会,股市也就不会这样地暴跌了!” 陈静读报纸的时候,媛媛已经飞快地翻完了那本花花绿绿的时尚杂志。看着专心阅读的妈妈,嘴里悄悄地嘀咕着;“爸爸,怎么还不来呢!?” 陈静也感觉不对,放下手中的报纸,对女儿说:“媛媛,咱们给爸爸打个电话吧?” 媛媛立刻赞同:“好呀!好呀!”抢过妈妈的手机,立刻拨通了杜程鹏的电话,电话嘟嘟响过之后,对面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该用户无法接听,请您过会儿再拨!” 媛媛焦急起来:“爸爸怎么不接电话呀!” “是吗?”陈静疑虑着,接过手机,自己又重新拨了一遍,电话嘟嘟响过之后,对面依然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该用户无法接听,请您过会儿再拨!” 陈静的脸上立刻布满了疑云,自言自语道:“这个老杜。又搞啥子把戏呢?” 媛媛突然眼睛一亮,从书包里翻出了一个小本,里面是方秘书的电话号码。她对陈静顽皮而得意地一笑:“上次方阿姨给我打电话,我记住她的手机了!” 陈静望着自己聪明而执着的女儿,只得微笑着摇了摇头。 媛媛把电话拨过去,电话立刻就通了。方秘书诧异地问:“媛媛,怎么是你?” 媛媛直截了当地问:“方阿姨,我爸爸和你在一起吗?” 方秘书亲切而诧异地回答:“在呀!我们一起在公安局呢!”她突然想起了今晚约会的事情,赶紧说,“怎么?爸爸的手机打不通吗?” 媛媛不满地埋怨道:“我都拨了n次啦!” 方秘书恍然大悟了:“哦,杜总的手机放车上了!他没和你联系吧?”她赶紧把电话交给杜鹏程,“杜总,媛媛的电话!” 此时的杜程鹏正在公安局的会议室里,他的身边坐着几个公安局的干警。他是今天一早就接到冯卉电话的。当时,他的电话一接通,立刻就传来了一个女人焦急的声音:“是杜总吗?” 当时的杜程鹏并没听出冯卉的声音。正当他迟疑的时候,冯卉赶紧自报家门:“我是冯卉,上次在你的别墅里见过,外资企业的。” 这时,杜程鹏才想起了这个大美女的模样。他赶紧寒暄着:“哦,想起来了!想起来了!” 冯卉顾不得和杜程鹏寒暄,立刻就问:“您现在说话方便吗?” 杜程鹏根本不知道冯卉的方便和不方便是指什么,含糊着说:“请讲!” 冯卉晓得叶娜娜不在杜程鹏身边,赶紧压低声音,说:“您马上查看一下您的财务章和资金帐户。如果没问题,算我白说!” 杜程鹏被冯卉搞了一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正准备细问,冯卉赶紧说了句:“您赶紧去办吧!我现在有事,不方便打电话了。再见!”电话立刻就挂断了。 听着话筒里“嘟嘟”的空音,如果这个电话不是冯卉打来的,杜程鹏恐怕会当成骚扰电话而置之不理,但是,杜程鹏虽然只见过冯卉一面,但是,他凭自己的直觉,就认定这个美丽的姑娘不是坏人,也不是个俗物。于是,杜程鹏立刻责成方秘书赶紧查帐。 当时,方秘书刚给媛媛打完晚上约会的电话,接到杜程鹏的指令,立刻就马不停蹄地奔赴了各家银行核对对帐单。果然有一笔5000万的资金,莫名其妙地汇往了美国,换汇用途是采购设备。方秘书与银行进行了仔细核对,确认:划款合法,财务章和杜程鹏的名章与预留印鉴也完全相符。 由于财务章和杜程鹏的名章是杜程鹏自己保管的,当然只有杜程鹏自己才有资格赶回自己的别墅去查询。结果,一回家,杜程鹏却傻了眼:自己养着的金丝雀根本不在家,保险柜里的财务章和杜程鹏的名章也踪迹全无!很明显,财务章和名章是和自己曾经最心爱的女人一起飞走了! 方秘书跑到外管局查询这个汇往境外资金的合法性,外管局最后确认:用于审批这个购汇的所有合同材料都是真实有效的;汇款手续也无懈可击。 为了避免公司的更大损失,杜程鹏只得到公安局报了案。由于叶娜娜和杜程鹏是事实的夫妻关系,叶娜娜划走杜程鹏个人公司资金的事件,是否能把叶娜娜以巨额盗窃的名义,定性为重大刑事案,公安局一时还难于定论。现在,公安局首先要帮助通达公司挽回经济损失,暂时是按照丢失财务章和杜程鹏的名章的名义进行立案的。 此时的杜程鹏,接过方秘书递过来的手机,听到女儿的声音,懊恼极了,他后悔自己为叶娜娜这样一个女人,打碎了自己本来完美的家庭。他听到媛媛声音的那一刹那,几乎想抽自己的嘴巴。但是,他尽量掩盖住自己的懊恼情绪,尽量语气平缓地对女儿说:“媛媛呀,爸爸的礼物,让一个阿姨给拿走了!” 媛媛根本不相信:“真的吗?!” 杜程鹏虔诚地说:“爸爸现在正让警察叔叔帮助追呢!” 媛媛又撅起了小嘴:“爸爸骗人!爸爸骗人!” 陈静见媛媛一副要哭的模样,要过了媛媛手里的手机,语调低沉地问:“老杜,你到底来得了来不了?” 杜程鹏歉意但真诚地对前妻说:“今天恐怕过不去了。你跟媛媛先吃吧!单,方秘书已经买了。”而后,他无奈地叹口起,还是吐露了实情,“那个80后小女孩儿,你的四川小老乡,带着我们温州商会对绿色农科进行资产重组的资金,跑了!我们发现的时候,到帐资金已经全部划走了!” 陈静一听杜鹏程提起叶娜娜,气就不打一处来,也没把杜鹏程的话当成真事听,她没好气地说:“算了,算了,花言巧语还是留给你的80后小女孩听吧!”而后,沉吟片刻,很认真的说,“老杜,我想让媛媛到你那儿住段日子,方便吗?” 杜程鹏赶紧回答:“方便,我的女儿,谁敢不让住?我家的大门随时为她敞开。不过,我们之间的误会实在太深,说话就呛呛。咱们得找个时间坐下来,再谈谈。” 陈静没接杜鹏程示好的话茬儿,沉思片刻,嗓音沙哑地说:“最近,行里有个案子,处理完了之后,我想出国呆一段日子,好好思考思考,可能时间会比较长,我怕没人照顾媛媛了。”她的眼中,忽然含了泪花。 媛媛诧异起来:“妈妈,你怎么哭了?不是还有段日子你才走呢嘛!” 看一下女儿懂事的模样,陈静破涕为笑:“妈妈还没走已经开始想媛媛了,这可怎么办哪!” 媛媛拿起餐桌上的纸巾,挺懂事地为妈妈轻轻擦去眼睛上的泪水。 “是绿色农科骗贷的事情吧?我本来想干一件利国利民的好事,用我们公司新募集的浙江商会资金收购田晴的空壳公司,把你们银行的债务转移到我们通达集团来!可谁想,人算不如天算,我这身边还藏着一个白眼狼呢!”而后,杜程鹏叹口气,诚恳地说,“你现在的处境我能理解。不过人头落地碗大个疤,你也没做亏心事,就不怕任何的鬼叫门!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媛媛的。另外,我给刘老师打过电话,刘老师说,那个男同学已经转学了,现在媛媛除了学习,还是学习。我们不用为孩子什么早恋的事瞎操心了。” 此时,陈静的泪水已经模糊了双眼,爱、恨、情、愁,一起拥上心头,她的心里复杂极了。 28、破釜沉舟也英雄 速递公司的办公室里,崔小卫和几个速递员挤在一起看电视。电视正播放新闻联播。电视播音员的声音清脆而明亮: “本台记者从我市公安部门获悉,今天上午本市河政部门在黄海江下游发现了一辆落江的捷达车。该车系不久前在我市的被盗车辆。车上发现一具无名男尸,尸体已经严重腐烂。” 崔小卫把头贴近电视荧屏。 电视播音员继续播送道:“车上除一个装有大量现金的皮箱外,公安部门在这具男尸上,没有发现身份证等可以证明身份的物品,也没有发现任何搏斗和其他伤害痕迹,更没有目击证人。估计该男子的死因,为:交通事故。目前,事故最终的原因还在调查之中。广大观众如发现与死者有关的线索,请与本台联系。” 电视播音员播毕,电视屏幕上给出了死者一个很近的全身和面部的特写镜头。崔小卫把头贴近电视越来越近地看着,突然放声大哭起来:“哥!你咋说死就死了呢?你为吗去死?你咋就不跟我说门儿清了呢!” 瘦高个速递员诧异地问:“这是你哥?是崔师傅?前些日子,他还送一份材料来呢!” 崔小卫哽咽着嘀咕道:“上次他说那种要死要活的话,我就感觉不吉利!原来,他是有预感的呀!” 瘦高个速递员突然想起来什么:“他说他死了,就送材料给一个银行女孩儿来着!里面一定是钱!” 一个矮个速递员立刻打断了他的话:“狗屁!崔哥是找小蜜的主儿吗?!” 崔小卫也如梦方醒,脱口而出地说:“我得赶紧把材料送给银行那姓于的女孩儿去!” 夜色下的黄海江,在点点霓红灯的映衬下,宛如一串华贵的项链,蜿蜒在大美女一般的黄海市的脖颈上。此时,上桥支行陈静的办公室里依然亮着灯。墙上的日历钟,已经无情地显示为:12月30日晚9点! 站在办公室落地窗前的陈静,面对这个银行明天就要封帐、开始做报表的日子,仿佛已经走到了自己职业生涯的尽头。 一切的努力都像这眼前的江水一样付诸东流,一切的事件最终都向着不利于她的方向汇集,连杜鹏程这样一个自己从来没指望的主儿进行的有利于自己的收购计划,也因一个不三不四的所谓80后美女而终成了泡影,看来,是天不助她陈静了。 现在的陈静,已经没有再次选择其他行动来挽救自己、平息“黄海银行虚假报表事件”的时间和机会了。她回到办公桌前,仿佛是一个被判处死刑的犯人,面对着没选择的选择,心平气和地坐下来。她再一次从办公桌的抽屉里拿出那份已经打印好的辞职报告和给绿色农科集团公司新增亿元贷款的合同,毫不迟疑地拿起签字笔,在给绿色农科集团公司新增亿元贷款的合同上郑重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她拿起电话,准备招呼于欣,让她把自己的辞职报告和绿色农科集团公司新增亿元贷款的合同送到总行的相关部门。 可是,于欣办公室的电话拨了几次都拨不通,这时,她才突然醒悟,银行员工早已经下班回家了。她只得又拨起了于欣的手机。手机还没拨通,她办公室的门,却突然被“砰”地一声推开了。 于欣没敲门就突然冲进来,她的手里抓着一个文件袋,情绪激动、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陈行,崔师傅……”说着,她的一对杏眼里,已经充满了泪水。 陈静赶紧擦擦自己本已湿润的眼睛,站起身,走到于欣身边,抚摩着于欣的后背:“快说,出了啥子事情?” 于欣哽咽着说:“崔师傅……被他们杀了!” 陈静吃惊了:“崔大卫被……杀了?!” 于欣把材料递给陈静:“这是崔师傅留下的材料!” 陈静接过材料,几步跨到办公桌前,急迫而小心地把文件袋里面的东西倒在桌子上。陈静拿起几张照片。一张照片上,黄秘书正指挥着人,往写着聚乙烯的塑料口袋里面装沙土。还有一张照片上,黄秘书正指挥着人把沙土包推上材料架。 于欣拿起一盘录音带:“这里有田晴过去给张行送钱时的对话录音,一次就是200万哪!” 陈静从崔大为留下的大信封里拿起一张整整齐齐的信纸,信纸上密密麻麻地写满了歪歪扭扭的字。她和于欣一起,仔细地读起来: “小于姑娘,当您看到我这些材料时,我已经死了。我知道,在您眼里,我窝囊,无用,也无聊,但是,我的死,不管表面上看是跳楼、是车祸、还是中毒,不管现场多么像自杀,实质上都是田晴、张秉京一伙干的。我不会自杀,因为,我有个农村有个老母亲要养活,老母有一门穷亲戚需要我接济,我老婆也有病,他们穷得啥都没有,没我养活,就活不了。在四川的大山里,还有一个叫小妞的女孩,需要我提供学费,没有我,就要辍学。您说过,我容忍大鱼吃小鱼,也甘心为养家糊口啃滓泥,就是不肯为了黄海银行的荣誉大胆地站出来,哪怕是做出一点点牺牲!这话,刺激了我,也提醒了我。我的确不该再窝窝囊囊地活着了,因为,这的确不像个男人,也不像个人! 我讹了田晴、张秉京的钱,第一次是10万,第二次是95万,第三次还计划再讹他们55万,只要他们给,我就会继续讹下去,永不停息。第一次的10万,我让母亲家乡山里的穷亲戚衣食全部有了着落。第二次的95万,我打算在黄海市买一套像样的房子,让我的老母,还有小妞,搬到城里来。这事不光荣,但也没啥寒碜的!因为,另外的55万,我盘算着干点啥好事。这样,我也算没白活一次不是? 我知道,田晴、张秉京不会给我太多的机会。但是,我不怕,因为,一旦我死了,他们也就完蛋了!绿色农科的骗贷案也就没一点商业色彩的掩护,成了彻头彻尾的刑事案! 如果现在,我已经死了,我死的时候,是很开心的,因为在那个节骨眼儿上,田晴、张秉京的罪已经由编制假报表、行贿受贿变成了杀人灭口。等待他们的肯定是:面对枪口的、血肉模糊,像畜生一样的死!我以一个下岗之身,换了几条大蛀虫的命和他们恐怖的死法,值了!小于姑娘,您说说,我一个窝囊人,在这一刻,是不是有一点儿人模样儿了?! 您的崔师傅” 陈静和于欣看着崔大卫的信,泪水充满了两人的双眼。 于欣把头偎依在陈静怀里痛哭起来:“我实在不应该在崔师傅活着的时候……那样……说他,那样……对待他!他的死,是……和我有关的!” 陈静叹口气,擦掉眼中的泪水,拍拍于欣的后背,怅悔一般地说:“是我决定让他下岗的。我原来,看到他的,全是缺点;对他的优点,关注不多!” 于欣哽咽着:“可他们……一定是他们,把崔师傅从山坡上推到江里的。在电视里,我看到了,崔师傅已经被水泡得面目全非,好……惨呀!” 陈静让于欣坐到沙发上:“这样吧,你帮我找到那个叫小妞的女孩,我想,崔大卫离开银行都能做到的事情,我陈静在或不在银行,也一样可以做到的。” 陈静话音未了,自己突然意识到了啥子,从桌子上拿起自己正准备委托于欣上交的辞职报告和签好字的贷款合同,坚定地撕得粉碎:“在善恶是非面前,我们没有退路!田晴、张秉京的所作所为根本不是简单的业务问题,他们是造孽、是犯罪、是杀人灭口!” 她果断地拿起坐机,按照自己的工作手册名单,拨通了电话:“监察室刘主任吗? 对面传来刘主任诧异地声音:“陈行,这么晚了,发生了啥事情?” 陈静以沉痛的语音一字一顿地说:“你马上通知市公安局,说我们这里发生了重大金融诈骗及涉嫌杀人犯罪!” “是绿色农科集团的10亿元骗贷案吗?”刘主任试探着问。 陈静坚定地回答:“对!支行副行长张秉京与企业串通一气,行贿受贿,证据确凿。田晴一伙谋害我行内退员工崔大卫,线索清楚!” 刘主任不明白陈静为什么突然又想正式报案了,迟疑地问:“报案人写谁?” 陈静几乎疯狂地喊:“写我!写上桥支行!” 刘主任很冷静,他把声音压低,告戒着陈静:“这可是天大的雷呀!这不是等于承认海外媒体炒做的‘黄海银行虚假报表事件’是真的吗?您可盘算好了!?警车一来,您和咱支行可就面临被总行和银监局处理的境地了!您自己也……” 陈静打断了刘主任的好心劝告:“这不是业务谈判,也不是黄海银行股票的跌停涨停,这是你死我活的战斗!我相信,政府是坚决不能容忍任何股市欺诈,更不能容忍黑恶势力横行霸道的!”她咬了咬整齐的牙齿,果断地说,“再大的雷,也得让它炸!” 立刻,一辆警车从市公安局出发,呼啸着穿过黄海市宁静的大街小巷,向着黄海银行上桥支行所在的办公大楼急驰而来。警灯闪烁着停在了银行大楼的下面。几个警察快步进了写字楼大厅,立刻就消失在了电梯间里。 不久,几辆从市公安局出发,鸣着警笛,呼啸而过,奔赴绿色农科集团公司和田晴、张秉京的住所。 十几个警察和武警战士包围了一座豪华的别墅。敲门之后,有人开门。警察们一拥而入。不一会儿,江副总和黄秘书双双被从房间里带出来,手上戴着亮光光铐子。田晴随后也被从别墅楼上,推搡而出。 一个警官带着轻蔑的口气,厉声问这个衣杉不整的女人:“你哪个京子呢?” 田晴有气无力地翻翻白眼,干哑着喉咙,回答:“我不知道。” 武警战士用力推了她一把:“放老实点!” 田晴哭丧着脸,用尽自己的力气,怨气十足地大叫一声:“这小尕贝儿的一直就没到我这儿来过!” 包围张秉京家的武警和警察也扑了个空。秉京家的老婆,是一个一脸皱纹的黄脸婆,望着武警和警察手中甑光瓦亮的长枪、短枪,已经吓破了胆,哆哆嗦嗦说:“张秉京昨天出差了!” 一个强壮地警察喝问:“放老实点!我们刚从银行过来,他压根儿就没有出差任务!” 黄脸婆立刻“扑通”坐地,号啕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絮叨着:“你个没良心的张秉京呀!不但瞒天过海离家出走,还给我们娘俩倒上这么一个屎盆子呀!”不等武警和警察同志们离开,她就突然从地上蹦起来,神经质地大喊大叫道,“不成,我明天就到法院和张秉京离婚,我不能让孩子吃他的瓜络儿!” 就在黄海银行上桥支行连夜以金融诈骗对绿色农科集团提请市公安局申请立案后的第二天,也年末的最后一天。一大早,全国各大媒体和海外媒体,都对“黄海银行金融诈骗案”进行了连篇累牍的报道。国内媒体大多是善意的就事论事,标题大多是:《银企串通,骗取贷款》、《骗贷企业杀人灭口,谋害银行内退员》、《美女行长大义揭黑洞》、《黄海银行业绩大受影响》,海外媒体则充满了对“黄海银行金融诈骗案”幸灾乐祸的言辞:《黄海银行自暴黑幕》、《黄海银行再掀虚假业绩高xdx潮》、《中国银行业,你有多少真东西?》、《黄海银行面临退市尴尬》…… 绿色农科集团隐藏在上桥支行的金融诈骗案一曝光,索撒立刻像小孩子一样手舞足蹈起来,他面对着办公室里巨大的落地窗,舒展开自己的双臂,貌似已经拥抱起来了整个黄海市。他的用纯正的中国话,喜不自襟地说:“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他转过身,对一脸忧郁的亨利大声说道:“这次的‘黄海银行金融诈骗案’比上次的‘黄海银行虚假报表事件’更具有杀伤力!如果说‘虚假报表事件’是个大炸弹,让中国股市暴跌,那么,‘金融诈骗案’就是一棵原子弹,不把中国股市炸光,也可以让它真正见底!” 亨利自打知道索撒帮助叶娜娜划走了通达公司的5000万人民币后,就再也没见过他的妖艳美女了。叶娜娜仿佛人间蒸发,不但人见不到了,连手机也永远地无人接听了。因此,在亨利的眼里,现在的索撒,已经没有了老师的威望,也没有了师生的情谊,剩下的只有老板和雇员的关系。他见索撒如此得意地大喊大叫,就做出好心的样子,操着自己的家乡话——法语,大泼冷水:“我倒不这样认为,在当今的中国,什么人间奇迹都有可能会发生的!” 见自己的弟子没对自己进行追随,更没半点追捧,索撒有些不高兴了,这个聪明的欧洲老头当然明白亨利为什么对自己不高兴,但是,关于叶娜娜的下落以及他自己心中的商业秘密又怎么能全部告诉亨利这样的弟子呢!?于是,索撒嗽嗽嗓子,情绪虽然大不如前,但依然昂奋地大声说:“这个‘黄海银行金融诈骗案’无疑会让我们的砸盘行动,节省人民币1000个亿!” 亨利望着索撒依然兴奋的老脸,做出公正的模样,认可地点了点头。 黄海市银监局那整体造型像个中国战国时期古刀币的办公楼,在清晨阳光的照射下,仿佛不是刀,而是一位守护钱库的古代将军,巍然屹立在黄海江畔。清一色的红铜色玻璃墙面,像是黄金甲;一左一右的底楼,则仿佛是将军两条雄健的腿。 就在索撒得意洋洋的时候,天一亮,王洪就在银监局的大会议室里,召开了特别行动小组全体成员会议。这次的‘黄海银行金融诈骗案’打乱了特别行动小组诱敌深入的计划,也为王洪出了新课题。 冯卉即便是怕索撒怀疑自己,也不得不出席了这次会议。为了尽量不让人认出自己,冯卉今天不光戴着一副大大的墨镜,而且还围了一件黑色的围巾,宛如一个伊斯兰世界里的一个修女。她快步地走进红铜色玻璃墙面的办公楼,那摇摆的身姿,却依然有着藏不住的美妙韵味。 今天的王洪,是提前来到会议室的。他穿着一件黑色的短款皮夹克,虽然失去了一点往日的儒雅,但却多了一分小伙子一样的精神。见冯卉轻盈地闪进了办公室,王洪嗽嗽嗓子,扫视了早已经在场的几个小组成员,而后直截了当地说:“‘黄海银行金融诈骗案’的发生,是坏事,也是好事。说它是坏事,因为,‘黄海银行金融诈骗案’彻底暴露了我们银行业依然存在着风险控制上的漏洞。一个企业,买通一个行长,就可以瞒天过海,以假充真,骗走了我们10个亿的人民币!人民币10个亿呀,那是我们多少劳动者的血汗呐!国家有关部门,已经责成我们黄海市银监局协同公安部门和检查院,彻底调查隐藏在‘黄海银行金融诈骗案’背后的行贿受贿、玩忽职守的问题。不管涉及到谁,触犯法律的法办,违规操作的开除,决不姑息养奸。说它是好事,是因为,‘黄海银行金融诈骗案’给我们提供了一个逢低吸呐股票的机会,为我们粉碎索撒一伙的海外热钱企图制造中国金融危机,借机获取暴利的阴谋打下了一定的基础。下面,请大家集思广益,都说说,我们现在的对策和下一步的行动建议。” 在坐的特别行动小组成员们开始低声议论起来。王洪看一眼已经取下墨镜和围巾,虽然显得青春靓丽,但脸色略显疲态的冯卉,说:“冯卉同志,你是操盘手,又是这方面的专家,你先说说。” 冯卉在昨天晚上就分别从王洪和亨利处接到了来自两个对面方面对‘黄海银行金融诈骗案’的通报,她整个晚上她都没睡好,时段时续地睡去,再时段时续地醒来,无论是睡去还是醒来,无时无刻不在琢磨着‘黄海银行金融诈骗案’之后,自己的操盘策略。 现在的她深深地喝了一口服务员给自己倒上的浓茶,强打精神,挺直疲惫的身体,看一眼王洪,再瞧瞧在座的小组成员,不紧不慢地发言道: “我认为,现在的情况,正像王局长刚才分析的那样,‘黄海银行金融诈骗案’是件不折不扣的坏事。它的发生,对我们直接的不利是,今天一开盘,就必定会出现这样的结果:索撒一伙不用投入一分钱,也不用他们抛售一只股票,在没有任何成本的情况下,大盘一定是低开低走。如果我们不依然进行吸呐,我预计80%的股票会沦落为跌停股。最关键的问题是,我们原来按部就班进行的逢低吸纳的反击行为,现在已经突然灰变成了政府救市行为。索撒一伙利用巨额海外热钱进行的砸盘行为,已经使我们的深沪两市总市值从去年最高峰的34万亿跌至今天的万亿,损失高达万亿,已经等同于中国去年全年的gdp水平。现在,虽然我们已经有了一万一千亿人民币的反击资金,而且在实施‘诱敌深入计划’过程中,已经逢低吸纳绩优股3900亿元,让索撒回吐利润近百亿元。但是现在,我们的对立面,已经不仅仅是索撒控制的海外热钱,在海外热钱的带动下,广大的股民,也会加入到恐慌抛盘的队伍中。同志们想想,我们现在股票的市值,依然高达万亿元,我们共有一万一千亿人民币的反击资金,扣除已经占用在股票上的4900亿元,用6100亿元人民币如何能够抵挡住将近20万亿元套现资金的冲击呢?最可怕的结果是,中国股市崩盘,我们的反击资金也将化为乌有!” 冯卉的话让会场喧腾起来。有的说:“冯卉分析得有道理!”有的说:“冯卉是不是太悲观了!”还有的说:“冯卉可是有一点危言耸听呀!” 王洪向大家摆摆手,见大家都安静了,才对冯卉说:“你的分析我们听完了。现在,我是听你方案的时候了!” 冯卉看了大家一眼,又喝了一大口茶水:“心病还要心治。我认为,金融行业是一个信用行业,说到底也就是一个心理行业。工商银行最早的时候,资本充足率根本不足8%,反过来说,就是已经有了92%的高额负债。为什么老百姓还去排对存钱呢?就是因为老百姓心理上有安全感,相信这家中国最大的银行垮不了。” 王洪点点头:“这道理挺浅显,但现在听起来,似乎很深刻!” 冯卉继续说:“股市也一样。只要老百姓认为中国的股市有希望,那么它就永远不会崩盘;如果中国的老百姓认为中国的银行有信誉,那么中国就永远不会有金融危机,更不会有金融末日!如果中国的老百姓,坚信整个股市的未来,那么现在的这万亿股票,就不会成为索撒海外热钱的帮凶,反而会站在索撒海外热钱的,成为协助我们进行反击的巨大资金流。因此,获得民心是我们这场金融战争的关键!” “获得民心是我们这场金融战争的关键!我完全同意冯卉同志的这个论点。”王洪点点头,站起身,在原地走了一个来回,而后他用一双深邃的布满血丝的细细的眼睛,透过镜片,望着在座的每一个人,“眼下我们从宏观上,一是要提请主管部门从现在起,人民币对美元主动贬值,让镜内的人民币热钱资本自动蒸发;二是要严厉遏制热钱大举外逃,特别是热钱的集中撤离。热钱按正规途经,几年内都逃不完,他们依然要依靠地下钱庄。打击地下钱庄是控制热钱外逃的最好方法。把地下钱庄解决了,热钱想出就没那么容易了。最终,我们要让热钱资本成为瓮中之鳖;三是要将“从紧”的货币政策尽快转为“中性”政策,这样一来,即便是热钱集中撤离,“宽松”货币也可以迅速填补热钱撤离后的真空。四是要继续利用舆论稳定人心。”王洪停下来,深思着,“但是,看来,作好黄海银行的年报,从根子上澄清海外媒体的谣言,才是我们真正获得民心,达赢这场金融战争至关重要的一点哪!” 王洪的话启发了冯卉,她的眼睛也显得越加明亮了。她顺着王洪的话,继续侃侃而谈:“我建议再组织五万亿人民币的反击资金。如果资金到位,我们就可以与索撒直接对攻,从股市的最低点绝地反击,带动散户和小机构资金与我们汇合,最终让索撒一伙,血本无回!” 王洪的脸上露出了难色,他仿佛是对冯卉,又仿佛是自言自语地说:“再追加五万亿人民币?这样大的资金量,已经超出了我们大陆的现有财力!” “如果追加的反击资金不能很快到位,那么,我建议,立刻与已经进入a股市场的54家境外投资集团q取得联系,不求他们与我们协调一致,旦求他们不要沆瀣一气!” 王洪没有马上表态,沉思片刻之后,他果断地摇摇头,声音低沉地说:“中国百年来的历史告诉我们,当民族危亡的时刻,任何外国人的同情心和正义感,都是不能依靠的!” 听王洪这样说,再看见冯卉一对踌躇的大眼睛,行动小组的成员们也悄悄议论起来。 王洪沉思片刻之后,没有再开口,走出了会议室,直接进入了自己的办公室。他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向远方眺望着,脑子里飞速地思考着要不要把会议的方案直接报告给政府高层的问题。 在金融的生死决战即将来临的前夕,黄海江畔的大街上,树上的鸟儿依旧欢快地鸣叫,路人还像往常一样行色匆匆。终于,王洪毅然决然地拿起了自己办公桌上那部红色电话。这个红色电话是中国副部长以上级别干部才能够使用的可以直接联系中国最高层的内部电话。 等王洪从自己的办公室走出来,重新回到会议室的时候,他的精神已经是神采奕奕的了。他见大家都异常严肃地望着自己,仿佛是在等待他下达打一场无胜算把握之战的命令。他笑了,自己先坐下来,等服务人员为大家每个人都倒完一杯水后,才精神焕发地再次站起来,走到投影仪前,飞快地写下几个数据,而后用洪亮的声音对大家说: “我刚刚从首长那里得到了财政部的准确数据,今年下半年,国家财政收入完成亿元人民币,同比增长。另外,人民银行的准确数据也出来了,原来的四大国有银行经过股份制改造,今年下半年,经营业绩全部大幅度提升,不良贷款率没有超过2%。刚才,首长反而给我鼓了劲儿,让我们理直气壮、底气十足,不要有任何顾虑地放手一搏。从现在开始,我们特别行动小组的行动就要由‘诱敌深入’变成‘绝地反击’了。” “国家财力雄厚了,我们的就有资金进行反击了!”在座的小组成员几乎异口同声地说。 王洪对大家摆摆手,语调不由自主地变得慷慨激昂起来:“中国的政府有动用大中华圈的一切资本的能力!为了捍卫中国股市、中国汇市、中国楼市的尊严,我们有决心,也有能力粉碎任何国际上别有用心的投机分子企图利用‘黄海银行骗贷案’制造中国金融危机,做空中国股市,从而攫取巨额利益的图谋。我们一定会让他们最终还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王洪用充满血丝的眼睛扫视了在座的每一个人,而后精神振奋地说,“同志们,我们肩上的担子重得很哪!我们一定要打赢这场我们输不起的金融战争。我们要用我们的胜利,给自己的人生添彩,给中华民族争气,给自己的祖国争光!” 冯卉从自己的座位上站起来,原本沉稳的脸上突然迸发出年轻人特有的青春的激昂,她声音激动地说:“在国外,每当我因为自己是一个中国人而受到白人大亨歧视的时候,我都会唱起我们的国歌。每当听到《义勇军进行曲》那激昂的旋律,我的浑身就会充满力量。国歌告诉我,我是一个中国人,是一个曾经有着百年屈辱历史的中国人!我提议,我一起唱国歌!” 冯卉的提议被特别行动小组的全体成员报以热烈的掌声。于是,《义勇军进行曲》那激昂的旋律在黄海市银监局的大会议室里奏响,在座的全体人员没经过任何一个人的号召,每个人都齐刷刷地起身肃立,而后随着国歌清晰的节拍,每个人都用自己最洪亮的声音高声唱起来,因为,现场的每个人都明白,他们的肩上承载着全体中国人的福祉,他们的肩上承载着共和国的重托,他们的肩上承载着一段中国的历史;“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把我们的血肉,筑成我们新的长城!中华民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每个人都被迫发出最后的吼声!起来!起来!起来!我们万众一心,冒着敌人的炮火,前进……” 国歌雄壮的声音在宁静的清晨里回荡。它是一种精神,是一种变低迷为昂奋的精神!它是一种力量,是一种变弱小为强大的力量!它是一种凝聚力,是一种把离心离德变为万众一心的凝聚力! 29、生死股市大决战 在新年的最后一天,索撒的e-mail邮箱里,突然接到了冯卉的辞职报告,并称现在的自己有病在身,已经到了外地,等身体好了以后再回黄海市。信尾,冯卉还对老师表示了自己的歉意。 索撒摇着覆盖着满头白发的脑袋,无奈地起身。习惯性地来到了落地窗前,望着依然是车水马龙的黄海市的大街小巷。他慢慢地思索着,权衡着冯卉突然离去的厉害得失。忽然,门口有了敲们声,没等他说请进,亨利已经快步进来了。他的受里拿着一份传真。 亨利正要把传真交给索撒并汇报什么,索撒却向他摆摆手,请他在沙发上坐下来。开口说道:“冯卉的帐户里,还有多少资金和股票?” 亨利意识到索撒已经知道了冯卉离职的事情,就把冯卉辞职书的传真件放到索撒的办公桌上,望一眼索撒依然是炯炯有神的眼睛,回答道:“股票已经清零。资金也早已经就全部划到我的帐户上!” 索撒叹口气,不满地说:“这就是冯小姐离职的真正原因吗?” 亨利忧郁着,支吾道:“也许是……也许不是……” 索撒追问道:“到底是还是不是呢?” 亨利有一点窘迫,又支吾道:“我看,主要不是。” 索撒不看亨利了,他转过身,继续眺望着黄海市的远景:“我认为你是清醒的。冯小姐的辞职,绝不是因为受到了我的冷落!她的心里装着她的祖国呢!只是,冯小姐如果完全站在我们的对立面上去,会对我们有什么损失呢?” 亨利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回答:“她肯定会向中国政府告密。揭露我们的商业秘密。恐怕会对我们的股市操盘不利。因此,我建议,我们停止行动!” 亨利的话音未落,索撒就用难听的声音干笑起来:“当我的帐面上有200亿美元利润的时候,我没停止行动,而现在,我的帐面利润已经归为了零,而且还出现了巨额亏损,我为什么要停止行动呢?” 亨利虽然因为叶娜娜的原因对索撒耿耿于怀,但是,他的心却依然是和索撒站在一起的,他冷静地建议道:“如果您认为中国这个新兴股市,还有机会,我们不如现在就开始做多!再来一次拉高出货!我认为,中国的股市现在已经在底部啦!” 索撒听亨利这样一说,立刻把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一连气地说了n个:“no!” 亨利望着固执的索撒,只得无可奈何地耸了耸肩。 索撒把自己的身体转向亨利,一对蓝色的老眼直视自己的弟子:“我要做的恰恰相反!我要求你们继续做空,把中国的股市砸得一钱不值,把中国股民的信心砸成碎片!” 亨利无奈地摇摇头:“这样一来,我们就要冒巨额亏损的风险了!” 索撒呵呵笑了:“中国是一个大国,可远远不是一个强国。我始终认为,中国的经济基础比泰国和韩国差得多!即便是冯小姐完全站在我的对立面上,我们就是在阳光下明来明去地打擂台,我也依然会让这个小姑娘和她的祖国一起,在我发动的这场金融战争中输得体无完肤!” 见亨利一对蓝中透黄的眼睛充满疑虑地看着自己,索撒开心地笑了:“中国人说,姜是老的辣。你想不到吧?我这个老姜,还有对付中国资本的杀手翦呢!” 而在索撒口出狂言的时候,冯卉已经把反击小组剩余的6100亿人民币从银行帐户划入股票帐户,并把自己的操盘计算机设在了王洪办公室隔壁的房间里。冯卉的心里深深地明白,这6100亿人民币是这场金融决战中全中国人民的本钱,她不能输,也输不起。但是,她还明白,自己的对手实在是太强大了,除了索撒自己手里的2万多亿人民币,还有态度不明的境外投资集团q资金以及散户和小机构资金,这些基金的习性是见风使舵,随时可以走向自己的反面。但是,当王洪代表政府承诺继续追加巨额资金打入特别行动小组的帐上后,她才稍稍地松了一口气。现在的冯卉,就仿佛即将上场进行决赛的运动员,要想取得胜利,除了实力和勇气,还是自己临场的出色发挥。 新年后的第一个工作日,上午的沪深股市并没迎来新的气像。一开盘,就满盘皆绿,继续大幅下挫。两市股指双双跌逾百分之八,再创本轮调整以来新低。 沪指连续多个交易日挫逾2千点,已跌至本轮牛市开始之初的点位。个股惨烈普跌,近六成约千只个股达到跌停。大盘蓝筹股连日来仿佛已失护盘气势,再遭整体重挫,并拖累大市下滑。各大行业指数整体跌逾8%,木材、农林行业几近跌停,两市收红个股不足十只。中国石油、中国神华又创上市以来新低。有统计显示,已有六百五十家个股市盈率回落至十倍以下,a股平均市盈率进一步下滑,沪市平均市盈率首次跌穿20倍大关。 中午,黄海营业厅里空无一人。 营业大厅外面的大榕树下,只孤独地坐着肥姐。由于她股票帐户里面的资金几乎已经是十归一,现在的她已经没钱支付卖报小工微薄的工资了。因此,她的自救办法之一,就是把自己由一个小老板自觉得降身为卖报工。此时的她,正一边自己照看着的小报厅,一边痴心不改地研究着《中国证券报》。 忽然,她的报厅后面传来了用《月亮之上》乐曲改编的歌声:“我在想像a股之上,有多少资金不能自由飞翔。昨天买进啊,今天就震荡。我已经开始迷失投资的方向……” 肥姐咋听咋觉得耳熟,于是她索性放下报纸,好奇地走出报厅。立刻,一张尖尖的老脸映入肥姐的眼帘: 霍宏利和一个黑红脸的年轻女人坐在大榕树下的椅子上,正在一人一个盒饭,津津有味地吃着。现在的霍宏利苍老了许多,原来满头黑色的头发,现在已经全部花白了。他的一双被厚厚的黄土覆盖着的破皮鞋,随意地扔在椅子下。他自己个儿光着脚,一对脚丫子无所顾及地搭在黑红脸女人的大腿上。 肥姐惊诧道:“霍宏利,没琢磨出,你也算上了一次报!你没死呀?” “哦,肥姐呀!”霍宏利抬头见了肥姐,呵呵一笑,“人活着多好?我干吗去嗝儿屁拉稀呀!?” 肥姐依然诧异,瞧一眼霍宏利,再望一眼黑红脸女人:“你们这是……” 霍宏利得意洋洋起来:“咋?没见过吧?她是我的二奶!” 肥姐脸上的表情由诧异变为惊奇,小声嘀咕:“你也包二奶?你原来的老婆呢?” 霍宏利爽朗地笑起来:“大老婆?我还在医院呢,她就和我离啦!于是,我就又找了她!”霍宏利把黑红脸女人拉到自己个儿身边,为肥姐让出个坐的地方,“她是农村来的,原来是医院的护工,没她在医院照顾我,我早就见阎王啦!” 黑红脸女人一直很羞涩的样子,现在才憨厚地笑着对肥姐说:“老霍哪都好,就是炒股票不好。这次他已经听了我的,就要把股票帐户清了,和我一起到农村,承包土地,搞树木种植去!” 还没等肥姐开口赞美,黄海营业厅里突然传来了大声叫喊声:“涨了!涨了!大盘全都红了!” 霍宏利摇摇脑袋,嘀咕着:“他妈的,都现如今了,还有神经病哪!” 忽然,黄海营业厅里出现了欢呼声,营业厅里面的人也越来越多,欢呼的声音也就越来越大! 一个沙哑地尖声像一声闪电后的霹雳,刺耳地传来:“黄海银行涨停了!” 一听见“黄海银行”四个字,霍宏利的浑身突然一激灵,他立刻不管不顾地站在了长椅上,手搭凉棚向大厅里面眺望。只见人们从四面八方一路小跑着向营业厅奔去,进去的人们又有出来的,对着营业厅的广场高声大嗓地狂喊着:“股票涨了!我们又活啦!” “股票涨了!我们又活啦!股票涨了!我们又活啦!”霍宏利表情木然地重复着,一声比一声高,一声比一声激动,“股票涨了!我们又活啦!” “股票涨了!我们又活啦!”肥姐脸上的表情也由惊疑而突然变得兴奋起来,“股票涨了!我又活啦!我明天就还把报工请回来,让别人继续照看了!我自己个儿还得炒股票去!” “股票涨了!我又活啦!我又活啦!股票涨了!”霍宏利终于确信眼前的事情是真实的,他突然跳下长椅,撇开新娶的农村老婆,更撇下依然絮絮叨叨的肥姐,一边向营业厅狂奔,一边大喊大叫,“股票涨了!我又活啦!我又活啦!股票涨了!” 黑红脸老婆和肥姐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大声追问:“你是买还是卖?” “现如今卖,就彻底傻b啦!”霍宏利头也不回地大叫着,“我要把租地的钱全部取出来,买黄海银行,我要拉平成本,等待政府的第二次解放!” 冯卉无疑是霍宏利们解放者的排头兵。 今天上午,当王洪看到中国股市溃不成军的样子后,他毫不犹豫地向冯卉下达了“绝地反击”计划开始实施的命令。 这次,冯卉一改往日“诱敌深入”时段,悄悄吸纳非权重大盘蓝筹股的做法,而是把反击资金集中购买蓝筹权重股。她按照阿拉伯数字的顺序,对蓝筹权重股进行了排序,并把黄海银行作为第一名。她从第一只股票:黄海银行开始吃进。当一只股票黄海银行逆市飘红后,她立刻下个大单再吃进第二只股票。刚开始,股票依然下跌,当她吃进第五只蓝筹权重股的时候,市场上的多头买家已经敏锐地嗅到了商机,立刻停止抛售蓝筹权重股,改为吃进。不到一个小时,蓝筹权重股几乎全线飘红。 冯卉为了让股票评论人和机构大户能够寻找到自己吃进股票的资金轨迹,有意放弃了1000个个人帐户,全部改用了有中国字头的公司帐户。这样一来,虽然广大股民不知道特别行动小组的“绝地反击”计划,但是依然可以让股民们意识到,这次的股市反弹,不是散户行为,而是大机构的作为。民心立刻为之一振。 而此时的亨利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现在的对手,绝不是一个小机构,无奈的是他的手里已经没有黄海银行一只股票了。他只得任由冯卉把个已经跌得惨不忍睹的黄海银行股票,拉至涨停。但是,亨利自有亨利的办法,他放过了黄海银行,却不肯放过其他金融股,按照低于市值的价格大举抛压。冯卉填单,买进多少;他立刻就添单,卖出多少。在除黄海银行以外的金融股上,冯卉和亨利进行惨烈的资金对冲,股市剧烈地震荡着,金融股在涨停与跌停之间上下窜动,仅一个下午,金融股成交额即高达500亿人民币。 下午收市的时候,战场状况惨烈异常。股市剧烈震荡,多空交战激烈,大盘红绿相间,只有黄海银行一花独秀,高居涨停的位置。两市股指双双上扬。其中,沪指涨23点,深指涨109点。冯卉带领的多头资金,稍稍占优。 司徒雷登是蒋介石时期的美国驻中国大使。当解放军把国民党赶下大海的时候,司徒雷登也自动没有了岗位。毛泽东同志为了抒发获得胜利的中国人民的豪迈气概,写了一篇慷慨激昂的庆祝胜利的文章,名字叫作《别了,司徒雷登》。 当中国股市、汇市、楼市又重新保持稳定时,中国的主流媒体配合特别行动小组的反击行动,发表了中国政府向全世界发布的标题为《别了,司徒雷登们》的社论。黄海市最大的证交所大厅里,股民们静静地看着电视里面的新闻报道: “中国政府有能力动用大中华圈的一切资本,捍卫中国汇市、中国股市、中国楼市的尊严,有能力粉碎国际上任何别有用心的投机分子制造中国金融末日,攫取巨额利益的图谋,一定会让他们最终还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随着问题公司黄海银行股份骗贷案问题的处理,中国的股票市场必然迎来健康蓬勃发展的大好局面……” 黄海营业厅里的股民们立刻以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声,回报中国的主旋律声音。 肥姐禁不住老泪纵横,叹口气,说道:“我算又活过来一次!”她也貌似聪明了什么:“啥金融末日呀!就是外国人吓唬中国人呗!” 霍宏利从来没这样兴高采烈过,高声大嗓地嚷嚷:“昨天一天,我的股票帐户里,资产总额就增加了一万哪!” 肥姐也兴高采烈地说:“我也是!现如今哪,我的黄海银行已经每股少赔3块钱啦!” 霍宏利又开心地唱起了他那首老歌:“死了都不卖,不给我翻倍不痛快,我们散户只有这样才不被打败,死了都不卖,不涨到心慌不痛快,投资中国心永在。” 上午一开盘,两市股指均跳空高开。 市场响应中国的主旋律声音,广大散户重新看到了希望,原来的空头大多变成了观望者;原来的观望者立刻变成了多头,仅一个小时,追随冯卉的主力资金的进场的新资金就高达100亿元。 亨利有心砸盘,但无奈的是手里的筹码几乎都集中在金融股上。于是,在金融股板块重新上演了多空交战的惨烈。只要冯卉填单买进,亨利就毫不迟疑地按照市价卖出。一上午下来,多空双方在金融股板块投入资金1000亿人民币,股价更多的时候,处于不涨不跌的黄色区域。但是,大盘受到主旋律声音的鼓舞,中午收盘的时候,两市股指均涨4%,黄海银行依然一花独秀,高居涨停板。 营业厅里霍宏利带头唱起了牛市歌曲《太刺激》:“股票它涨的快,一夜之间就发财;要我卖,也不卖,再等一下会更high……” 下午的股市是在股民们齐声呼唤着倒计时的“5、4、3、2、1”中开盘的,大家以为股指狂飙直上,几成定局。 霍宏利和肥姐都各自占了一台计算机终端,准备把刚刚筹集的钱全部投入黄海银行股票上去。但是,让谁也想不到的是,后市一开盘,居然满盘全绿。黄海银行几乎重新回到了跌停的位置。其他个股也全线飘绿。 冯卉感觉诧异,一边让身边的工作人员查询股票的最大卖家,一边填了个价值100亿元的黄海银行市价买单。但是,她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个100亿元的单子不到一分钟就被系统撮合成交了。冯卉再次填了个价值200亿元的黄海银行市价买单。但是,让她更不相信自己眼睛的事情发生了:这个200亿元的单子,又是不到一分钟,就被系统撮合成交了!冯卉试探着第三次填了个50亿元的单子,同样的事情依然发生了。冯卉只好放弃了黄海银行,任由其进入了跌停板。她立刻填了权重股中国神华的100亿元买单,刚才发生在黄海银行上的事情,又在中国神华股票上重新上演了。冯卉不得不罢手,只得看着大盘由红反绿,只得眼睁争地让自己这两天的努力随着人民币一起蒸发掉。她不晓得对方有多大的资金量,她不敢再吃进股票了,因为,每一次吃进就等于每一次人民币的蒸发! 美女冯卉,此时手足无措,无计可施,终于露出了她小姑娘的本色,竟趴在计算机上,失声痛哭起来。 不一会儿,一只清瘦而有力的手抚在冯卉的肩上,王洪的脸上虽然表情严峻,但依然微笑着站在她的身边。王洪的手里,拿着一张清单。 王洪声音低沉地说:“瞧瞧这张单子吧!今天下午的最大卖主,前50名的,全部是你曾经指望着能够帮助我们的境外投资集团q!其中有一家q最可恶,竟然把只有一元一股成本的大非解禁股票,全部抛出来了!大非解禁股票是大规模的曾经限售流通并已经解禁的股票。这些境外投资集团q在上市公司进行股改时,以股东身份拥有了股权,虽然2年内限制上市流通,但现在已经是2年后解禁了,就拥有了非流通股票获得上市流通的权力。他们获得数十倍的利润后,抽身而去,你说,这股价,你咋支撑!?” 冯卉挺起了自己婀娜的腰,睁大了愤怒的眼睛,依然诧异地发问:“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王洪苦笑一下,语重心长地说:“我说过,中国百年的屈辱史告诉我们,民族危亡的事情,不能够指望外国人!他们为啥这样做?因为,索撒一伙把黄海银行的审计报告进行了歪曲分析,并全部在海外媒体上曝光了,扬言如果黄海银行不退市,外资就要离开中国。那里面说,黄海银行不仅仅是隐藏一笔贷款不良的问题,而是隐藏着数百亿不良资产的问题;而且上纲上线地说,黄海银行不是一个简单的虚假报表问题,而是中国整个银行界没有诚信和股市欺诈问题。建议黄海银行退市,丧心病狂地制造了‘黄海银行退市闹剧’!” 冯卉对老师索撒制造‘黄海银行退市闹剧’的手段,既惊愕,又仿佛能够预料,她站起身,把眼睛直视王洪,语调坚定地说:“解铃还需系铃人。如果我们不解决黄海银行的报表问题,我们这场金融战争中就名不正、言不顺,在54国联军的包围下,几乎不可能取胜!” 王洪依然是一脸冷峻,赞同地点点头。而后轻声说:“今天晚上,黄海银行出报表!我让已经被停职审查的陈静协助做具体工作呢!看来,成败在此一举!” 冯卉关心地问:“陈行长真的要被严肃处理吗?我听说她是你的学生呀?” 王洪苦笑一下:“善良是好事,可没有是非的善良就是坏事了!这个陈静,就是轻信她的老同学张秉京,以致被这个坏人蒙蔽了双眼!梳于管理,信任坏人,她是难逃管理责任的。现在的中国,已经是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时代了,犯了事儿就异地作官的时代,早应该结束了!” 30、身正不怕影子斜 黄海市银监局那座整体造型像个中国古刀币的办公楼,在霓红灯的照射下,清一色的红铜色玻璃墙面熠熠闪光,把夜幕映衬得光明璀璨。 银监局电子大厅里,一块巨大的电子屏幕上,第一行,显示的日期是:1月4日22点整;日期下面则显示着黄海市各家银行当年的经营数据。十几个统计员在计算机上紧张地工作着。 此时的王洪,依然装着整齐,衬衫洁白,西服笔挺。他背着双手,看着电子屏幕,那副胸有成竹的威严做派,仿佛是一个现场指挥打仗的将军。冯卉则悄悄地坐在一个角落里,忧心重重地盯视着电子屏。 已经下岗接受审查的美女行长,坐在几排计算机最外边。她的面容异常憔悴,原本乌黑的秀发,现在竟然能够看到了根根白发。绿色农科骗贷案已经成为了她的职场滑铁卢。她自己的心里很清楚,协助汇总报表的工作已经成为她在中国银行界的最后一份工作了。 王洪望着自己的学生,关切地问:“汇总贷款是啥情况?” 陈静盯着计算机上的数据,思维敏捷地回答:“贷款比上年末增长。完成了预定指标。” 王洪把头低向计算机,看着计算机的荧光屏,继续问:“利润总额呢?” 陈静敲了一下计算机,而后回答得干脆利索:“净利润比计划增加完成8%。” 王洪压低声音,仿佛显得没有信心的样子:“不良贷款汇总余额咋样?” 陈静对答如流:“如果不计算我们黄海银行上桥支行10亿元不良贷款,按照贷款质量五级分类统计,不良贷款率为,与去年持平。” 王洪追问:“如果增加你们上桥支行不良贷款10亿元呢?” 陈静的眼睛里已经沁满了泪水,用苦涩的声音回答:“不良率比去年上升。” 王洪的脸上,立刻愁云密布了:“你这个陈静呀,让我说你啥好?你一个小小的上桥支行,竟鼓捣出一个天大的案子。一个‘黄海银行虚假报表事件’,外加一个‘黄海银行骗贷案’,现在又是‘黄海银行退市闹剧’,让我这个老家伙,狼狈不堪哪!”而后,他又质疑地问,“不会吧?就没有能干的银行拉你陈静一把?” 陈静仿佛突然想起了啥子:“对了,现在黄海银行的汇总数没含我们的海外俄罗斯分行、乌克兰分行。因为,我们的两个海外分行指标一直单列,一般是最后才汇总的。他们的数字挺大,对汇总数据影响更大。” 王洪的眼中立刻放射出了希望的光芒,用愤怒中加着同情,严厉中加着亲切的语调,对陈静说:“瞎整!赶紧把你们的俄罗斯分行、乌克兰分行加进去,再增加你上桥支行不良贷款10亿元,你赶紧给我测算一下!” 陈静赶紧走到前排统计人员的计算机旁,低声做着说明,电子显示屏上出现了“俄罗斯分行、乌克兰分行”,而后出现一排数据,之后,汇总数据不断翻动着,而后停止了。 突然,陈静远远地叫起来:“王局长!”而后,她高兴采烈地跑过来,兴冲冲地对王洪高声说,“海外的俄罗斯分行、乌克兰分行今年的不良率是0,贷款额却大幅上升!加上桥支行不良贷款10亿元之后,全黄海银行的贷款不良率是。低于我们计划的把全市银行的不良带率压缩到2%以下的指标。黄海市优化金融生态环境的指标全部完成了! 王洪强压激动的心情:“确实吗?你可不许忽悠我!再给我抓紧复合一遍!” 陈静眼睛里闪着激动的泪光:“录入数据已经复合三次了,计算机不会欺骗我们!” 王洪依然忐忑,继续追问:“陈静,你一个基层行长的实际经验老实告诉我,黄海银行在海外曝光的审计报告,还有索撒一伙的分析,有没有一点真实性?那里面说,黄海银行不仅仅是隐藏一笔不良贷款,而是隐藏着数百亿不良资产。这是不是空穴来风?” 陈静思索片刻,用很真诚的声音回答自己的老师:“说空穴来风,可以。说他们有一定的真实性,也可以。” 见王洪一双深邃的布满血丝的细细的眼睛里流露出疑问的眼神,冯卉插嘴道:“这主要是理念偏差造成的!” 陈静继续说:“我认真研究了美国德利金融公司的审计报告,他们把我行的续贷贷款全部划入了不良贷款。这是不符合中国国情的。因为,中国现在的体制是从计划经济的过渡来的,过去的财政和银行是彼此不分家的。中国大企业的资本金,有很多是由我们银行以借款的形式给的铺底流动资金。一笔贷款在一个企业里长期滚动是十分常见的现像,并不意味着资产不良。” 王洪摆摆手,着急起来:“我一个老家伙咋能不晓得这个!我是问,黄海银行是不是真的存在大量的弄虚作假贷款?” 陈静苦涩地笑笑:“大量的弄虚作假是不可能出现的!因为,现在已经不准许给任何一笔还不上的贷款作展期或还旧借新了!如果有弄虚作假的事情发生,也只能通过新增贷款处理,而新增一笔贷款要经过多道关口,谈何容易?比如,绿色农科的贷款!因此,我们银行的大数据,绝对是准确的,是完全经得起任何审计部门复核的!” 王洪终于激动起来,他用右拳一击自己的左掌,眼睛里几乎流出泪水:“好呀!好呀!银行股改后的第一次年报工作,不,是第一次年报决战,我们黄海市,打赢啦!索撒一伙的‘黄海银行退市闹剧’就真的成为历史的闹剧啦!” “我同意陈行长的观点。中美存在着巨大的文化和意识形态差异,这就必然造成认识偏差。就如同现在,国内的中国人没有人感觉不自由,但是,在某些美国人眼里,大陆中国人却在被专制统治着!”冯卉从角落的椅子站起来,一边说,一边走到王洪身边,看着报表的数据,她兴高采烈地自言自语:“太好了!现在我们是身正不怕影子斜,索撒对黄海银行的一切攻击,在事实面前就都变成了谣言!” 王洪欣慰地拍拍陈静的肩头:“有了你的数据,我老头儿的腰杆子就彻底硬起来了!看来,无论如何,你还是应该把你的同学们叫来,和我这个老头子,来一场拱猪比赛!” 电子大厅里的员工都鼓掌,欢呼跳跃起来! 陈静沉思着:“虽然我们完成了计划,但美国花旗银行得益于美联储的加息政策,利润总额和每股收益率都远远高于我市的所有银行!” 王洪走到落地窗前,把手背在身后,沉思着说:“是呀,金融竞争的国际化才刚刚开始,优化我们黄海市金融生态环境的工作,依然是步履艰难,任重道远哪!”而后,王洪突然转过身来,对陈静气宇宣昂地大声吩咐道,“你赶紧通知新华社和黄海市主要媒体,明天我要召开新闻发布会,向全世界公布上桥支行那10亿元不良贷款的案子,并公布黄海银行今年的真实业绩,不,今天已经是新年了,我公布的已经是黄海银行去年的业绩啦!如果世界上有哪个个人或者哪个机构对黄海银行的业绩真实性有怀疑,我们随时欢迎他们亲自来核查!” 王洪的话音未落,他的手机突然响了,他拿起手机,一看液晶显示屏上的号码,立刻对大家摆摆手,让大家安静下来,赶紧按了接听键:“首长同志,您好呀!” 电话对面传来了首长祥和的声音:“老王呀,我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王洪一边点头一边回答:“好呀,首长。我也有个好消息要向您汇报呢!” “不过,你还是先听我的吧。我的消息可以让你的战局发生根本性的转变。”首长停顿片刻,热情洋溢地说,“香港和澳门两个行政区,还有台湾同胞,为你们特别行动小组筹备了资金1万亿美元。我想,再强大的热钱,在这1万亿美元面前,都会如同螳臂挡车一样,必将被打个落花流水!” 王洪突然像个小孩子一样跳起来:“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今天的中国,再加上大中华圈的支持,在当今世界上真是无人可敌呀!” “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还任重道远呢!”首长呵呵笑笑,追问道:“你有什么好消息要告诉我?” 王洪声音激动,语速很快地说:“黄海银行的年报出来了,他们的真实业绩表明,外国那一小撮惟恐中国强大的人编造的黄海银行存在巨额不良贷款的问题,全部是造谣中伤!” 首长坚定地说:“中国是一个大国,是一个负责任的大国,我们决不准许任何形式的股市欺诈。对发现的问题,你们要一查到底,决不能心慈手软!” 第二天一大早,全国所有主流媒体均报道了黄海银行年报的消息:“今年12月末,黄海银行各项经营指标名列国内股份制商业银行的前矛。预计,该行今年的业绩,依然会突飞猛进地提升。国外别有用心的人制造的黄海银行隐藏数百亿不良资产的谣言不攻自破。中国权威部门称,欢迎世界任何审计机构对黄海银行的年报进行复核……” 《中国证券报》更是全文发表了中国人自己编制的黄海银行的年报。 上午九点半,沪深两市一开盘,整个大盘立刻全线飘红。 现在的冯卉已经心里有底,泰然自若了。她一开盘即把自己帐户上剩余下来的反击资金,全部填了按照市价吃进的买单。因为,她的电脑里已经联上了另外一个银行资金帐户,她可以随时划资金进入股票帐户,这个银行资金帐户的上线是一万亿美元! 亨利按照索撒的命令顽强地做空,把自己的股票分批地按照市价卖出。多空双方在大盘蓝筹权重股上进行惨烈的资金对冲。股票大盘剧烈震荡着,沪深股指上下震荡幅度分别高达500点和1000点。正在冯卉的多方渐渐支撑不住的时候,冯卉就要不得不启用另一个银行帐户的资金时,最引人注目的是境外投资集团q,在没任何人对他们进行思想动员工作的情况下,仿佛明白了什么,突然步调一致且与时俱进地临阵倒戈,变空头为多头了,不但停止了对大非解禁股票的抛售,而后还毅然决然地开始大举吃进中国股票。 在冯卉没进行买盘操作的情况下,不到一个小时,沪深股指分别上涨8%和9%。有80%的股票进入涨停板。 冯卉为了置索撒于死地,而且为了为大中华圈的资金获取利润,依然毅然决然地从另一个银行帐户上划入人民币5000亿元。她明白,她现在掌握的是全球华人的血汗;她现在手里有的,有全球华人赋予她的力量。 在上午尾盘的时候,冯卉带领着多头资金,把沪深股指双双拉高到上涨10%的位置上。所有个股,包括st的问题股,处于涨停位置的,高达95%。 中午,在黄海营业厅的大榕树下,聚集了一个小小的乐队。 今天的霍宏利站在长椅上,一改往日的邋遢,竟然穿上了一件黑色的燕尾服,手里拿着一个不锈钢的筷子作指挥棒。他的下面是几个手持西洋乐器的股民。为了表达他们对股票大涨的喜悦,他们要在这里演奏他们按照《黄河大合唱》的曲子谱写的新歌:《保卫牛市》。 只见霍宏利把双手高高地举起,而后对手持西洋乐器的股民张一张大嘴,示意大家预备,突然把双手往下一劈,雄壮而激昂的乐曲随着他的手势立刻轰轰烈烈地响了起来。等前奏一完,霍宏利再次把大嘴巴张向全体观众,手里把不锈钢的筷子画了一个潇洒的圈,在场的全体股民便开始撤着喉咙,高唱大唱起来:“牛在吼,熊在逃,大盘在跳摇,股民在高叫。回首前日万丈高,再看昨天又是跌了。万绿丛中套牢散户真不少;一点红里,热钱掩口窃自笑。割肉逃离又涨了,回头买入不怕套。保卫股票,保卫沪深,保卫钞票,保卫大牛市……” 这边中国股市风风火火,那边有一个人却有如惊弓之鸟。他就是张秉京。 一直没下落的张秉京,是在陈静报案之前就溜回了山东老家的。而后,他带着早已经预备好的有签证的护照,仓皇地出逃韩国。 一架播音757飞机在韩国首都首尔降落了。张秉京戴个墨镜,提着一件不大但很精致的皮行李包,瞻前顾后地走下扶梯,一副失魂落魄的德行。 三个早已经在首尔机场上守侯的检察院干警立刻警惕起来。 瘦小的干警从皮包里拿出照片:“就是他,戴上墨镜也认不错。” 高个干警一挥手:“上!” 身材魁梧的干警三步并作两步,第一个冲到张秉京身前。 张秉京惊慌失措之中把皮箱掉在地上。钞票洒落,又被风吹起,飘了一地。不等张秉京反映,身材魁梧的干警早已经把一副雪亮的手铐戴在了张秉京的手上。张秉京在干警的围架下,已经瘫软,但嘴里依然不服输:“你们是哪来的?凭啥在首尔抓我?韩国早就去中国化了!这是外国,我……要投诉!” 张秉京被干警们挟持着,依然歇斯底里地大叫:“我可以退回受贿的200万!我的股票帐户里有钱,现在大陆股市又涨了,等冲上一万点的时候,我把股票全部抛出,我全部捐献给国家!” 瘦小的干警拿出批捕证,亮给张秉京看,冷笑着:“现在知道国家了?早干啥去了?有话回黄海市忽悠去!你那田总正等着你对证呢!” 在中国黄海市最高档的国际金融饭店里,顶层包房巨大的落地窗前,没有了索撒,也没有了他身后的弟子。站在窗前的,是房间的新主人:王洪,桌子后面坐着的是已经被任命为中国特别行动小组副组长助理的冯卉。 王洪感叹地说:“索撒老先生为了制造中国的金融危机,抛光了自己的所有股票,损失了150亿美元,现在,他制造中国金融危机的地方已经成了我们中国防止金融危机特别行动小组永久的办公驻地。但是,我想,索撒老先生做空中国攫取利润的野心不会死,据说,那个叫亨利的人已经在打通达集团的主意了!” 冯卉听到通达公司的名字立刻睁大了她那对单眼皮的大眼睛,关切地问:“他们又开始打杜鹏程的主意了?” 王洪一针见血地说:“杜鹏程的温州商会控制了温州民间近5000亿人民币的资金,控制了通达公司和杜鹏程本人,不就等于控制了这5000亿的民间资金嘛!” 见冯卉的一对大眼睛里眼神游弋,王洪笑道:“看来,你又要和这个杜鹏程密切接触一下子了!不过,我们现在要吸取‘黄海银行虚假报表事件’的教训,要防患于未然!” 冯卉表情复杂地点了点头。 王洪转过身,眺望着窗外的玉带一样绵延于黄海市的黄海江,若有所思地感叹着:“目前,仅在我们黄海市,索撒就依然持有十几家大公司的50%以上的控股权。苍蝇不叮没缝的蛋,我们堵塞中国金融漏洞、防范金融危机的工作,其实才是刚刚起步呀!” 冯卉望着索罗斯曾经站过的地毯,用手抚摩着亨利曾经坐过的椅子,望着窗外依然是一望无迹的穿梭于黄海江之间的纵横交错的大街小巷,沉思着点了点头。 31、尾声 当春风再一次吹绿江南大地的时候,裹挟在索撒资金旋涡中的人们也都有了各自的归宿。 田晴和他的两个小男孩儿以故意杀人罪和金融诈骗罪被分别判处死刑立即执行。三声清脆的枪声之后,这三个男女的一生,在同年同月同日同时一起结束了,留给后人的,有唾骂,有惋惜,也有深思。 张秉京由于认罪态度较好且有退回赃款的实际表现,被以金融诈骗和故意杀人罪判处死刑,缓期二年执行。 崔大卫的一生生得并不光荣,死得也存在争议。有人认为,崔大卫是舍生取义,客观上推动了绿色农科集团骗贷案的告破,应该划定为英雄人物,并追任为金融卫士。有人认为,崔大卫完全是为了母亲及其一门穷亲戚的物质利益,进行了自私自利的黑吃黑活动,甚至有敲诈勒索的犯罪嫌疑,鉴于这样一个人物过去不光明、现在业已死亡,建议不再提起任何动议。但是,经过陈静动用自己多年的关系,并经过她百般的努力,善良终于有结果,崔大卫最后被黄海市银监局追认为扶贫模范。崔大卫,这样一个人的莫名其妙的一生,临了才有了一个红色的结局。 但是,陈静就没有崔大卫这样的幸运了。她的处理结果是在她飞离祖国,已经到美国哈佛大学开始读书之后才出来的。她被黄海银行开除了党籍、开除了工职,并被黄海市银监局终身限定不能从事金融工作。 虽然在送陈静去美国的时候,王洪在自己的家里设宴并组织了一次由他的全部弟子参加的拱猪比赛,但是,陈静这样一个优秀的品格高尚的银行职工,中国银行业一位难得的美女行长,还是就这样沦为了中国金融漏洞的牺牲品。 于欣由于在查破绿色农科集团骗贷案中,有勇有谋,立了大功,被破格提拔为黄海银行上桥支行的副行长并主持全行工作。 美女叶娜娜始终没了消息。 有人说,她被索撒雇凶杀害了,但是,这个说法立刻就被冯卉坚决地否定了。有人说,曾经有人在美国的好来坞看到了叶娜娜的身影。还有人说,在法国的巴黎大学里,看到了一个叫叶敏的美女博士,和叶娜娜长得一模一样。这两种说法,大家都不置可否,最后不了了之。 美女叶娜娜的身后事,至尽依然是个无人知晓,也无人破解的迷。 2008年10月,完稿于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