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山仙魔录》 三十年来如一梦 抛却诗书入仙门 天下之道,非正即邪。正者为仙,邪者为魔,有仙则有魔,有魔则有仙。正邪不两立,仙魔不同道。 自盘古开天辟地不知多少生灵位列仙班,也不知几许妖孽坠入魔道,然古有《神仙传》却无《邪魔纪》可谓咄咄怪事。 盖胜者为王败则寇,只见捉妖记并无擒仙录,大概失败的总是妖魔,或被封印或被镇压没机会写自己光辉的历史了! 故而市面上多是各路神仙的丰功伟绩,各种打怪耍宝汗牛充栋。照理说世间出了如此多的金仙大神,该捉的妖该除的魔早该所剩无几,奇怪的是这世上的妖魔总是无处不在层出不穷,敢问魔从何来? 或曰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魔从仙来,邪由正化!圣人不死,大盗不止,不炼丹哪有火药?不修仙何以成魔?修仙有风险,入行须谨慎,生而为魔者少,修仙不成走火入魔者多,凡事过于着迷难免成魔! 然世上的生灵千条理由万般爱,觉短短红尘虽好,还是仰慕虚无缥缈之神仙。一日得道,鸡犬升天,长生不老,餐风饮露,游于四海,何其逍遥!是贪念人世,还是痴迷仙道,鬼才知道! 因而总有生灵不辞辛苦,上刀山下火海也要修仙得道。可惜成功者少,失败者多,成功者位列仙班,失败者呢?全坠入魔道?那成魔者岂不是太多! 升仙不易,成魔亦难,若无因缘际会两者皆是痴心妄想!普罗大众终是凡夫俗子,因果轮回生生不息万世无休! 可叹千万年来芸芸众生中从不乏渴望升仙者,亦不缺无惧成魔者!升仙更好,成魔亦不赖,不升仙则为魔似乎是一些修道者的信条了!这条路上源源不断永远走来各色修练者,正如谪仙所言: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 闲言少述,言归正传。话说某日通往终南山升仙的山路上,踽踽独行走来一书生,踌躇满志憧憬着未来,仿佛身轻如燕仙升不远! 山高路陡不知这书生走了多久,回首处只见白云遮目,飞鸟出没,宛如仙境。山风徐徐,衣袂翩翩,书生最终还是走累了,找块山石坐下歇息,一边擦汗一边看身后的浮云。 青山隐隐,松涛起伏,雾海蒙蒙,猿声凄楚,茫茫然不知身在何处,由不得思绪翻滚,五味杂陈,一时都涌上心头,惹双眼点点泪目。 透过层层云雾他似乎看到了远在千里之外的江南故居,青石街,乌瓦檐,小桥流水红灯笼,故乡的风景突然历历在目亲切起来,两下对比由不得感慨,长啸一声:三十年来如一梦,抛却诗书入仙门。 原来这书生姓李名近,字得月,家住江南富庶县鱼米乡八山镇桑梓村,年近三十,父母早亡,孑身一人守着几亩薄田,三间茅屋。 寒窗苦读功名路上挣扎了十多年,屡试不中,屡败屡战,去秋大比又是名落孙山,眼见岁月蹉跎一事无成,不觉心灰意冷,回家大病一场。 病好后终日闷闷不乐,胡思乱想郁郁寡欢,圣贤书也不读了,每日不是学姜太公钓鱼解闷,就是到镇上沽酒买醉。 一日在镇上千里香酒家喝的半醉,付完酒钱打算回家,出了门步履踉跄,一摇三晃走在青石街上,猛抬头见前面一算卦铺子。 铺子门口插着算命幡,幡上太极八卦图下写道:知天知地知福祸,不灵不验不要钱。心想好大的口气,几天没上街什么时候又来个江湖术士,进去算算。 酒喝多了进门没注意差点拌倒,站稳脚跟抬头一看,来的正是闲时,桌后太师椅上端坐一位道长,相貌堂堂,仪表不俗,宽袍大袖,气定神闲,仙风道骨,有模有样。 道长见书生满脸酒气,微微一笑道:公子请坐,且慢莫急!请问公子高姓大名? 李近摇摇晃晃坐下,乜斜醉眼道:姓李名近,先生先算算我要算什么? 道长捻须笑道:公子看来是明白人,贫道就不虚言了,公子刚进门差点跌倒,想来前途不顺,穷字当头,无路可走!贫道说的对也不对? 李近一拍掌笑道:正是!正是!先生高明!烦请赐教! 道长沉思片刻,铺好笔砚纸墨道:请公子随意写一字,贫道再说不迟! 李近提起笔,龙飞凤舞在纸上写个大大的门字,投笔道:请先生赐教! 道长看那字笔势飞逸却没看出是什么字,笑道:这是何字,有点象门。 正是门字,道长见笑。李近讪讪答道。 道长再看看字笑道:公子有鱼跃龙门之才,却无成龙之运,可惜!可惜! 那该如何?李近皱眉问道。 好办!好办!此门不开他门开,花径不曾缘客扫,仙门今始为君开。公子与功名无缘,与神仙倒是有缘,看公子的字大有飞升之势,前途不可限量!前途不可限量!道长说的煞有介事。 此话当真?道长莫不是诓我?李近心中一喜,转念间又颇表怀疑。 道长道:实不相瞒,贫道乃终南山玉虚宫练气士青松子,云游寻真,传教弘道,偶到贵地,义不容辞。 今日幸会公子实属机缘巧合,贫道观公子骨格清奇,气韵不凡,如若入我道门,潜心修炼,他日必成大器,何必拘泥于世之区区功名! 须知功名利禄皆为浮云,百年之后无不灰飞烟灭,更兼人心险恶,时常互相倾轧,纵然封侯拜相,终为黄梁一梦。不如修身养命,以尽天年,倘若羽化,岂不快哉! 李近叹气道:先生所言极是,只是改弦更张恐无易事,半途而废也非良策。 道长道:有志不在年高,修仙路上无老少,今世不成还有来世,世世相续终可成功。穷则变,变则通,岂能一棵树上吊死! 李近又道:家有妻儿,父母尚在,又无兄弟,如何舍弃? 道长正色道:公子可不扯谎!公子父母早亡,并无兄弟妻儿,现今孑然一身,了无牵挂,何不跳出樊笼,返璞归真,岂不逍遥自在! 道长一番话说的李近心动,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叩首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晚生愚顿,蒙道长指点,似拔云见日,茅塞顿开,恳请先生收为弟子,随先生修道,感恩涕零,没齿不忘! 道长笑道:公子请起,公子肯修道贫道自当尽力,只是贫道云游四方,居无定所,恐误了公子。贫道修书一份荐公子到终南山玉虚宫玄松子门下,早晚修行胜过随贫道飘如浮萍。 随即修书一份递于李近道:尽管放心,凭此信上终南山寻贫道师兄玄松子即可。 原来这青松子另有四位同门师兄弟,分别是玄松子、赤松子、黄松子、白松子,五人分别对应水木火土金五行。青松子排行老二,喜云游,行踪不定,其余四子则在终南山玉虚宫长年修行。 李近喜之不尽,接过书信,千恩万谢。又问道长卦钱多少,定要付了卦钱。 道长笑道:贫道算卦一向不准不验不要钱,待公子修道有成才再付卦钱不迟,贫道和公子日后自有相见之时,后会有期!后会有期! 李近又拉道长喝酒,道长并不推辞,二人到千里香酒家开怀畅饮,喝的李近尽兴而归。第二日酒醒,头晕眼花,怀里书信尚在,想起昨日之事恍然如梦。 山石上李近正出神,一阵歌声传来打断了他的思绪。 歌曰:山高林幽,松柏亭亭。柯斧柴刀,伐木丁丁。不斫良枝,唯取粗薪,寻老干枯藤,攀山越岭。 岂追金乌,随鸟同行。觅买家换酒,对月畅饮。青箬笠、绿蓑衣,无拘无束乐陶陶,也无风雨也无晴! 李近循声望去,一樵哥头戴箬笠,身穿布衣,挑一担柴正往山下走。 李近上前揖礼道:樵哥慢走,小生有礼,敢问樵哥三清玉虚宫怎么走? 樵哥放下柴担道:好说、好说,只是不知公子要找哪座三清玉虚宫?前面岔路去有两个玉虚宫,一个红一个黑,不知公子去哪里? 李近懵了,云里雾里不知樵哥所言,忙道:小生要拜三清玉虚宫玄松子为师,不知该往哪去?又如何会有两个玉虚宫?小生懵懂,还请赐教! 樵哥道:那该往黑的去,前面岔路口有两条道,路口各有一块大石,石上刻三清玉虚宫,一个红字,一个黑字。 原本只有一个黑的,掌教的是玄松子,不知何故几年前又出来一个红的,掌教的是赤松子,道门的事我等凡夫俗子不懂,公子寻玄松子往黑的去就是。 水火难容分两途 石不解语指仙路 李近谢过樵哥继续上山,心中纳闷不解,走了约一个时辰,果见前面开阔地上山崖阻路分出两条岔道。 道口各有一块大石,上面都刻着三清玉虚宫几个大字,两块山石相对,左边石上的字乌黑发亮,右边石上的字鲜红如血。 李近颇觉有趣,面对两块大石哑然失笑,猜不透个中缘由。歇息片刻准备沿左侧的路上山,忽听头顶山崖上传来打斗之声。 抬头一看,山崖上两个二十岁左右的小道士正斗剑,双方你来我往,飞上蹿下如蜻蜒点水,杀的难分难解。 李近想该是同门师兄弟切磋武艺,看了一会儿觉的不像,两道士扎逍遥巾,穿道袍,绑云袜,蹬十方鞋,手中各持一把宝剑,不同的是宝剑的剑穗一个黑,一个红。 二人看上去虽似同门,却并无同门之谊,特别是持红剑穗的道士,咬牙切齿恨不能置对方于死地。 李近自幼读圣贤书哪见过这场面,看的心惊肉跳,目瞪口呆。不多时持黑剑穗的道士渐落下风,只有招架之功,并无还手之力。 偏偏山石滑脚,一个没站稳又摔倒在地,持红剑穗的道士胜利在望,抢步上前举剑就刺,眼看持黑剑穗的道士性命不保。 持红剑穗的道士正得意,倒地的道士突然手一扬,袖中飞出一包粉末。持红剑穗的道士叫声不好,顿时迷了双眼。 转身要走,慢了一步,被倒地的道士起身一剑,正刺中左肩,瞬间转胜为败,落荒而逃!临走恨恨道:你使诈,算你狠,走着瞧! 持黑剑穗的道士侥幸获胜,心有余悸不敢追赶,掸去身上的灰尘,收起剑纵身下了山崖,沿左边的山路而去。 眼看快走远,李近方回过神,忙追上去,边追边喊:小神仙留步!小神仙留步! 那道士回转身,见是个书生,这才放心,等李近追来。李近跑到小道士跟前,已是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问道:小神仙可是要去三清玉虚宫?可是三清玉虚宫玄松子的门人? 道士道:正是,公子不像本地人,从哪里来?到哪里去?道士很是老沉。 李近道:我自江南富庶县鱼米乡八山镇桑梓村来,姓李名近,有幸偶遇三清玉虚宫青松子道长,道长修书一份荐我拜三清玉虚宫玄松子道长为师,不远千里,走了几个月今日才上的山来。 道士道:公子千里而来,诚心可鉴!只是公子来的不巧,家师近日闭关修炼,教中事务都托付于黄松子、白松子两位师叔,速则一月,缓则三月才能出关,此去怕不能立即相见! 李近听闻,有些失望。 道士又道:公子不必着急,公子既然是青松子师叔引荐,可随我来,先到三清玉虚宫住下,待家师开关后再见不迟。 李近道:如此甚好,多谢多谢!请小神仙前面引路。 道士道:神仙不敢当,叫我清风,清风明月……说到明月小道士叹了口气,欲言又止。 二人继续往前走,山路渐渐陡峭起来,山石林立越走越险,脚下悬崖万丈,望之目眩。清风在前健步如飞,李近小心翼翼随后。 绕了几道弯,前面豁然开朗,琼楼玉宇隐约云中,李近舒了一口气,心想总算要到了。又登上一座山崖,李近愣住了,只见一条山梁横亘眼前,长约七八丈,宽仅一二尺,山梁下深不可测。 清风踏上山梁,如履平地,走到中间回头一看,李近还在山梁边徘徊,笑道:公子不用怕,尽管上来,此山梁又名通仙桥,过了此桥就是仙界了。 李近哪里敢上去,只觉两腿发抖,不听使唤。 清风哈哈大笑:公子走了千里,就差这一步了,莫怕,我来助你,尽管上来,莫要前功尽弃! 李近犹豫了好久,终于心一横战战兢兢踏上山梁,一步一步挪了半天,总算走过大半山梁,剩下一小段早已汗流浃背,心跳如狂,再想往前,只觉两腿重如千斤,一点也挪不动了。 清风早过了山梁,在那头等候,见李近快撑不住了,忙跑上山梁,递过手中的剑鞘道:抓紧剑鞘,拉你过来。 李近如抓救命稻草般紧抓剑鞘终于过来,半响犹惊魂未定,拽着清风的剑鞘不放。清风嘻笑道,公子放手,过来了,没事了!恭贺公子进入仙界! 李近长吁道:总算过来了,多亏了这把剑! 休息片刻,李近缓过神,看看清风剑上的剑穗,忍不住问道:刚才和你斗剑的是什么人?怎么那样凶狠! 清风道:说来话长,公子有所不知,坐下听我慢慢道来,那道士叫明月,我二人本是同一天入门的师兄弟,我长他一岁,被玄松子收为弟子,他则拜赤松子为师。 三清玉虚宫原本只一家,由玄松子、青松子、赤松子、黄松子、白松子五位道长共同执掌,青松子师叔常年在外云游,所以实际只是玄松子、赤松子、黄松子、白松子四位。 教中诸事四位道长众商群议倒也相安无事。十年前赤松子师叔炼功时走火入魔,迷了心窍,从此性情大变,常常无中生有,寻衅滋事,扰的众多弟子无所适从。 玄松子、黄松子、白松子三位道长无奈,只得将赤松子师叔逐出玉虚宫,谁知赤松子师叔被逐后仍不思悔改,召集手下弟子另立门派,在山上另建一宫也取名三清玉虚宫,开凿山路,广收弟子。 玄松子、黄松子、白松子三位道长初时也未在意,任他胡闹,没想到几年后竞成了气候,一山不容二虎,两派常为琐事争斗,互有死伤。 玄松子道长见长此以往不是个事,约赤松子到讲经台理论,双方化干戈为玉帛,划分山界,约束弟子,互不相扰,并在岔路口另立一石,刻上红字以示区别,从此三清玉虚宫分为两派,一玄一赤。 开始双方倒也遵守约定,安定了几年,最近不知何故,赤松子门下又屡屡生事,见面每每以性命相搏,我等终念曾为同门,手下留情,因此总是吃亏。 玄松子道长无奈以花粉山石练就迷目散,分发每位弟子,以备危急时用,近日又打探到赤松子活动频繁,四处请仙邀友,意图不轨,为防不测,所以闭关修炼。 今日我出宫采芝,山崖上好不容易寻到一朵,摘下后正要离去,被明月看到,要夺我的灵芝,因此打斗起来。 贫道谨遵师嘱,手下留情,那明月却说:打死打伤自有我家师父担着。出手凶残,适才情急之下,撒出迷目散,刺伤明月,这才侥幸逃脱,只是伤了昔日同门心实不安。赤松子也绝不会善罢甘休,定会上门取闹。 上善若水利万物 夫唯不争故无尤 李进道:那岂不是惹了大麻烦? 清风道:倒也没事,赤松子顶多索点赔偿,也不敢怎样!过了这通仙桥,穿过前面的山林就是玉虚宫,公子请随我来,先拜见黄松子、白松子两位道长。 进入山林,气象迥异,桃花映水,莺啭幽幽,顿觉心旷神怡,忘却世间烦恼。出了山林,眼前耸立一座巍峨仙宫,雕梁画栋,飞檐斗拱。 门口两棵参天大树直上云霄,仙宫依山而建,层层叠叠渐抵云端。李近随清风进入山门,拜过两边的土地山神,然后拾阶而上,登堂入室,来到讲经殿。 讲经殿上数十名道士正听一胖道长讲经说法,胖道长圆脸黄须,一团和气,声若洪钟,口若悬河正道: 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居善地,心善渊,与善仁,言善信,政善治,事善能,动善时。夫唯不争,故无尤。 修道之人最忌争强好胜,争则生乱,祸起萧墙,若要太平,唯有不争,切记!切记! 清风对李近道:讲经的正是黄松子,等会儿相见。 座中一弟子问道:近日赤松子的门人多次与我等争斗,我等该如何,争还是不争? 黄松子道长道:让人三分不吃亏,得饶人处且饶人。有啥好争的,他若要你的灵芝,给他就是。 草根树皮不稀罕,得了它未必成仙,失了它再找就是,倘若为灵芝大打出手,刀剑无情,难免受伤,反倒不美! 正说时,守山门的一道士慌慌张张跑进来喊道:师父,不好了,不好了!出事了,出事了! 众人一片喧哗,黄松子道长高声道:不要惊慌,出什么事了?慢慢说。 那道士道:赤松子带人打过来了,说是玄松子的弟子清风弄瞎了他的弟子明月,还刺伤明月的肩膀,要玄松子出去交出清风。 黄松子道长问:他们来了多少人? 道士道:五六十人,都拿着剑,说是一人要戳清风一个窟窿。 黄松子道长问:清风现在哪里? 道士道:不知道,没看见,许是躲起来了! 清风在旁大笑道:清风在此,哪里用躲!让我出去和他们拼个鱼死网破,一人做事一人当!不错是我迷了明月的双眼,刺伤他的肩膀,他要夺我的灵芝,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黄松子道长怒道:混帐东西,你还有理,平素和你们怎么说的,争一口气事小,丢了性命事大!修性养命全忘了,为一点小事,丢了性命值吗?在这呆着,哪也别去!待会儿处置你! 清风只好闭嘴,乖乖呆在那里等候处置。 黄松子道长又道:赤松子现在哪里,带我去见他。 道士道:现在山门,说是不交出清风就打进来。 黄松子道长道:好,我去会他!出讲经殿向山门而去。后面忽啦跟过来几十位道众,人手一把宝剑,杀气腾腾。 黄松子道长回头道:你们干什么!都给我退下,还嫌事不够大吗?拿着剑过去摆明要打架吗?都给我站住,谁也别去,看我一人打发他! 众人不知黄松子道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有目送道长一人往山门去了。 出了山门,见赤松子带一帮人正在山门前叫骂:玄松子老狗给我出来,你这教的什么徒弟,窝囊废!打不过耍阴招,给我滚出来,再不出来就打进去了! 赤松子本就面如猪肝,满脸虬髯,这一吹胡子瞪眼,脸色越发黑里透红。 黄松子道长高声道:赤老三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赤松子见只有黄松子一人,有些诧异道:黄老四你怎么来了,叫玄松子出来,他徒弟干的好事,把清风交出来! 黄松子笑道:玄松子正在闭关修炼,不能出来,清风怎么了,说说看,如有冒犯,我来处置! 赤松子道:他抢了明月的灵芝不说,还撒了一包粉末弄瞎明月的双眼,刺伤他的肩膀,该如何处置!快把他交出来! 黄松子道:清风这混帐东西,到现在未归,想是畏罪潜逃了,我已命人去寻,找到我亲自绑来见你。 明月的双眼不用担心,我这里有金丹一粒,名曰还珠丹,你拿去与他服了,不出两个时辰自会复原。 皮肉之伤普通的丹药即可,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脚,整日舞刀弄剑,需知刀剑无眼,小心才是!既无受伤,多说无益,我再予他二十粒金丹调养就是。 赤松子带一帮人气势汹汹而来,原想趁乱斗殴,谁知对方却只出来一人应战,纵然打死黄松子传出去也被人耻笑,那黄松子又曲意逢迎,早已没了脾气。 原本也没什么大事,不过借机欺压对方,对方即已服软,不如见好就收。笑道:黄老四,金丹我收了,清风我也要,找到就绑来见我,不要诓我,若是藏匿祸首,拿你是问! 黄松子呵呵一笑:那是自然! 赤松子收下金丹高声叫道:徒儿们!此事已平,咱们走!一群人如风卷残云,片刻之间走的干干净净。 黄松子笑嘻嘻返回讲经殿,见了清风,收起笑容,正色道:混帐东西,你干的好事,损我多少金丹,罚你炼丹一月,以示惩戒,下次再犯,定不轻饶! 清风道:谢过师叔,下不为例! 黄松子又道:这一月你安心炼丹,莫要出宫,赤松子现正要拿你,你若出宫遇到赤松子的人又添麻烦,时间一长,自然无碍,切记!没事就回去歇息吧! 清风道:弟才刚才在山腰遇到一书生,姓李名近,说是青松子荐来拜玄松子为师学道,人我已带来,先拜见两位师叔! 黄松子道:既是青松子引荐,再好不过,快请白松子来,一同相见。 不多会儿,请来白松子,清风引李近拜见两位道长。李近见白松子面似美玉、唇如凃丹,神彩奕奕,飘逸超凡,不由心生羡慕。 白松子见李近眉清目秀,气质不俗,笑道:青松子果然慧眼识珠,三清玉虚宫又得一青年才俊,可喜可贺!只是玄松子正在闭关,不知今日有此大喜。公子可先在玉虚宫待下,好吃好住不用担心,等玄松子出关再拜师不迟。 李近叩首拜谢道:多谢两位师父安排,只是,只是…… 黄松子道:只是什么? 李近道:只是弟子自幼读圣贤书,断无白吃白住的理,俗话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李近身无长物,受两位师父的恩慧,无以为报,恳请两位师父派些差事,每日担水挑柴亦可,不然李近心有不安。 金丹岂是寻常物 碾碎灵芝入鼎中 白松子道:白吃白住无妨,玉虚宫富可敌国,再来几百人也不要紧,不多你一人。 黄松子道:公子不必烦恼,公子既然闲不住,可去帮清风炼丹,清风,李公子就交给你了,出了差错,唯你是问! 白松子道:这样也好,皆大欢喜! 黄松子道:那清风明天就带李公子炼丹,先炼出我的还珠丹来,将功补过! 清风道:师叔放心,还珠丹里只有灵芝难求,今日釆到的一朵就拿来炼丹,有李公子帮忙不消几日便可炼出。弟子先安排李公子住下,明日动工。 李近走了一天山路着实累了,随清风下去安排好住处,早早用过餐倒头就睡,醒来已是日上三竿,忽想起炼丹之事,忙起来洗漱用餐后去寻清风。 恍惚记得昨晚临睡前清风说明早丹房见,找到丹房远远闻药香扑鼻,进了丹房见清风正站在一大碾槽上,怀抱胳膊,两脚踩着碾轮,如风摆杨柳,又似荡秋千,脑后逍遥巾飘飘。李近哪见过这个,以为哪咤再世,看的发呆。 清风若然无事,悠闲自得,抬眼见李近进来忙道:公子来的正好,帮忙把桌上的草药切碎放进碾槽,切的细点,不要太粗。 李近见桌上一堆草根树皮晒的干干,细看没一样认识,旁边一把铡刀,锋利无比。铡草的事李近以前干的也不少,切药可谓轻车熟路,不多时切出一簸箕,拿来倒入碾槽,看清风踩着碾轮一点点碾碎,逐渐变成粉末。 清风见李近对碾药颇为好奇,跳下碾槽道:公子也上来试试。 李近道:不会,上去怕要摔下来。 清风笑道:简单,公子山梁都过了,这个一学就会,我来教你。 李近笑道:昨日实在汗颜,这个试试看。手扶旁边的柱子踏上碾轮,果然一学就会,片刻功夫已能在碾槽上摆动自如,似荡秋千般好玩,不肯下来了。 清风切药,李近碾药,二人忙的不亦乐乎。 眼见碾槽中的药都变成粉末,李近这才跳下碾槽,刷出粉末拿去过筛筛出细粉,如此反复多次,快到中午二人把一堆草药全变成了细粉。 望着桌上深红色的细粉,李近问:这里面都是些什么药? 清风拍拍身上的灰尘和药粉道:都是这山上采来的,有七叶一枝花,还魂草、红芍药、白蒺藜,等会儿再配上寒水石、芒硝、珍珠、滑石、梅片、牛黄、犀角,最后加入灵芝,放入八卦鼎中一炼,裹上金衣就是还珠丹。 李近问:这还珠丹有何妙用? 清风道:大有妙用,可醒脑开窍,明目提神,但凡中了秽浊之气,神志不清,目昏眼花者服用后不出两个时辰定会复原,所以叫还珠丹,有此丹在身亦可辟秽祛邪,防不洁之气。 李近道:这还珠丹里除了灵芝难求外,其它多是寻常之物,牛黄、犀角虽然贵重,花钱也能买到,如何会有这种神奇? 清风笑道:这些都不算什么,缺了一样宝贝这东西就不灵了。 李近问:是何宝贝? 清风道:缺了八卦鼎这些都是寻常之物,只能做药饵,并无这神奇功效。 李近问:这八卦鼎有何来历? 清风道:这八卦鼎乃当年老子所铸,有改天换地,扭转乾坤之功,所以妙用无穷,平常之物放进去一炼,即可脱胎换骨,变废为宝,乃三清玉虚宫镇宫之宝,非同小可。 李近道:那不是想要什么有什么? 清风笑道:正是,不过理虽如此,也要看天意和机缘。百炼成一就是好的了,稀罕之物万炼成一也很常见。 李近道:何为万炼成一? 清风道:炼一万次只有一次成功,一将功成万骨枯。 李近听了似懂非懂。 清风道:时间久了公子自然就明白了,不用纠结。 李近想了想又道:万炼成一也不错,有时间总会成功,这鼎好是好,只是一般人怕是没机会用到。 清风道:错!此鼎乃是公器,非一人所有,凡玉虚宫的弟子皆可使用。 李近道:那大家不是要抢着用? 清风笑道:炼丹可不是好差事,此鼎既然是公器,炼出的丹自然需充公一部分,普通之物炼的越多,充公的越多,况且炼丹的材料难求,失败的机会也高,所以不是急需没人抢着炼。 李近道:炼一万次出个稀罕物还得充公,那不是白炼了? 清风道:稀罕之物自当别论,如若炼出稀罕之物,自会拿来竞拍,出价高者得,炼物之主则只要半价,出不起半价则高价者得。如若无人竞拍,则由估价团估价,炼物之主按估价购买,不买则拿去博彩,天下懒人反正多,说不定天上掉下个宝。 李近笑道:难怪玉虚宫富可敌国,这倒也公平。设若两个或几个人一起炼,鼎只一个那当如何? 清风道:此鼎位于八卦宫内,有无穷的奥妙,八卦宫有八门,进去后复有八门,再进又有八门,每门按八卦流转不息,最后所见皆是一鼎,纵有万人也是人各一鼎,所以不会混乱。 李近听了啧啧称奇,又问:真可炼出金丹,服之升仙? 清风道:那是自然,只是我也不知需炼多少次才能成,炼成的都已升仙,没成的还须努力。俗话说难如登天,正是此意。 清风口无遮拦,李近听了半响不语,暗暗后悔心想:如此说来这修仙也不是易事,比那鲤鱼跳龙门还难。 古人云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好歹不欺人,这修仙实在虚无缥缈。读书再熬个几年,说不定就中了,封妻荫子何其风光。 如今为修仙家里的田屋都卖了,已没了回头路,再说千里迢迢而来,空手回去也被人耻笑。 算了!算了!尘世反正了无牵挂,既然出来了,断无回去的理,好马不吃回头草,浪子已无回头路。 这仙境虽远离人间,却也美不胜收,纵成不了仙,在这仙境了此一生也不错,省却世间多少烦恼。 李近正胡思乱想,清风高声道:干活!干活!该碾灵芝了,昨日釆的灵芝烘干了,切切看。 清风从烤炉里取出一漆黑发亮的大灵芝,在桌上放冷,再用铡刀切成小块,倒入碾槽。 八卦宫中藏玄机 玄之又玄谓之道 李近跳上碾槽,踩着碾轮,将那些黑色的小块一点点碾碎,最后变成一小撮黑色粉末。清风刷出粉末筛出细粉,将粗粉倒入碾槽又碾一遍,再筛出细粉。 碾好灵芝,清风拿出研钵研磨梅片、牛黄,研好后倒入一大瓷盆,瓷盆里是些灰白色的金石细粉,再将桌上深红色的粉末加入,最后添进灵芝粉,然后不停搅拌,直到和匀为止。 清风将炼丹的材料准备停当,对李近道:万世具备,只欠东风,公子随我来,带公子见识见识玉虚宫的镇宫之宝八卦鼎。 李近大喜道:再好不过,有缘见到这宝贝真乃三生有幸。 二人拎着炼丹材料,出了丹房向西往八卦宫来。八卦宫离丹房不远,四周皆是道士居所,密密麻麻,里外数层,层层形如八卦,将八卦宫围在中间。 穿街走巷,不多时抬头见眼前一道宫门,门楼上一个斗大的震字,两侧宫墙高大。 门口正围着一群道士,挤进人群,两个金甲武士正鞭笞一道士,打的道士声声惨叫,旁边犯由牌上写道:不遵宫规,私藏炼物,鞭笞三十,罚役三月。 清风对李近笑道:这位是作死的,八卦宫内天眼无数,一根头发都藏不了,想把炼出的宝贝私藏带出,无异痴人说梦!该你拿的拿,不该你拿的千万莫碰! 李近暗自吃惊,没想到道门如此森严。 进入震门,里面道路宽阔,两边都是商铺,对面十多米外一道宫门紧闭,清风引李进沿街转了一圈,里面的八道宫门都紧锁不开。 铺子里卖的东西五花八门,应有尽有。清风在一玉石铺前挑了几粒珍珠,一块玉佩,串成挂件系在腰间,又在药铺里买了一支犀角用纸包了收好。 来到一成衣铺前,清风回头对李近道:八卦宫里面的宫门非本门弟子不得入内,帮公子打扮一下。 买了逍遥巾、道袍、云袜、十方鞋等与李近换上,再出来时俊俏书生已成清新小道,二人相视哈哈大笑。 清风道:公子先做几天假道士,等过几天拜了师,赐了道号成真道士八卦宫就可随意进出了,现在进去得凭护符。 到一处宫门前,清风从怀里掏出一道护符递给李近道:公子拿着护符随我往里闯就行。说完往门里走去,倏忽不见。 李近拿着护符走到门前抬脚要进又停住了,心想冒牌道士,不会被人打出来吧!刚才被鞭笞的道士惨叫声犹在耳边。 正犹豫门里清风伸出头来道:公子快进!公子快进!清风一催促,李近也顾不了许多,一脚踏进门里,只觉恍惚无物一下就进来了。 里面道路还是很宽,两边也是商铺,不过比外面少了许多,卖的是九巾、道袍、云袜、道鞋、宝剑、拂尘等。 清风道:这些都是八卦鼎中炼出的,价格不菲,我等买不起,每个铺子都有博彩,花几文钱买博彩说不定能得个好宝贝。 清风领李近转了一圈,又见八个紧锁的宫门,到其中一个门前李近问:这门拿着护符可以进不? 清风道:公子莫急,这里的宫门和外面的不同,外面的一个时辰换一次八卦,这门进去就是鼎室,进一次换一次八卦,我进去你再进去就不在一个地方了,要在同一个地方必须一起进去。 公子捏好护符,闭上眼,手伸过来,清风拉公子进去。李近刚闭眼,清风已拉李近进了鼎室,道:睁眼吧,进来了。 李近睁眼一看,一只四方青铜大鼎熠熠生辉,闪烁着七彩光茫映入眼帘,鼎下是阴阳两鱼,载着巨鼎缓缓旋转,鼎前对应八卦是八个供台,鼎上系一把青铜锤。 清风在乾卦位置的供台供上丹材,走到鼎旁拿起青铜锤敲了三下鼎,巨鼎传出悦耳的乐声,鼎中飞出一道七彩霞光,托起供台上的丹材飞入鼎中。 丹材一进巨鼎,七彩光芒瞬间活跃起来,跳动闪烁中时时传出轻微的噼啪声。清风站在鼎旁随巨鼎缓缓转到坤卦的位置,又敲了三下鼎,一道霞光从鼎中飞向坤卦位置的供台,霞光退去后供台上出现几粒金丹。 清风大喜道:炼成了,今天真顺! 李近道:不是百炼成一吗?怎么一次就成了? 清风道:说是百炼成一,有可能一次就成的,每回都百炼成一,敲鼎都要累死。今天好运,许是公子带来的。趁今天好运,走!出去博彩。 收起金丹二人退出鼎室,刚走几步忽地凭空跳出几个金甲武士拦住去路。李近想到被鞭打的道土不由一阵哆嗦,忙躲到清风身后。 清风笑道:不用拍,这些武士都是偶人,身上有刚炼成的物品他们就会出来,把东西给他们,他们会拿走充公的部分,余下的就是你的。 清风交出七粒金丹,金甲武士拿走三粒,还给清风三粒,还有一粒抽出刀一劈两半,拿走半粒,给清风半粒,分完金丹立刻消失了。 李近笑道:还好是丹药,这要是衣服、头巾只有一件如何分?也一劈两半? 清风笑道:总归有办法,难不倒他们!如果身上有炼物不拿出来,他们一定不放你走,不交出充公的部分肯定出不了宫,你若不给逃逸,就是刚才那道士的下场,鞭笞是小,敲三个月的鼎够受的。 李近道:又没人看守,不是想敲就敲? 清风笑道:罚役的都有金甲武士看着,若偷懒就是鞭笞,金甲武士反正不吃不喝,也不用睡觉休息。 李近道:这些金甲武士从何而来?天上掉下来的? 清风道:金主刑罚,这些金甲武士是八卦宫内五行所化。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 八卦五行奥妙无穷玄而又玄,说多了绕头,记住这八卦宫内什么稀奇古怪东西都有就行了。看看铺子里现在有什么?刚才进来时未时,现在申时应该又换了一批铺子,看有没有合适的宝贝。 李近随清风又绕街转了一圈,果然街上的铺子又换了一茬,卖的多是符箓法器,有召财符、隐身符、护身符、降魔杵、天蓬尺、五雷牌、招魂幡、八卦镜等等,真是琳琅满目,价格也高的吓人。 每个铺子前都有八卦转盘,投钱进去转盘自会转动,清风投了几次啥也没有,不由泄气道:看来好运用完了,今天没指望了,公子来试试! 落魄书生中头彩 时来运转显吉兆 李近见那八卦转盘上各种爻象配上天干地支,金木水火土,五颜六色令人眼花潦乱,虽说不太懂,却也觉得转动起来颇好玩。 投一次没多少钱,自己虽然落魄,这点钱也不算什么,在清风的鼓动下就随便扔了几个小钱进去,等到转盘停住,清风跳了起来,道:中了!中了! 中了什么?李近颇为纳闷。 清风道:公子中了一个宝贝! 什么宝贝?李近且喜且疑。 清风看了看,哈哈笑道:中是中了,还是头彩,不过不是什么好东西,是把弹弓!也不知谁没事做无聊炼出来的,没啥用啊! 李近也笑了:是没啥用,小孩玩的东西。 店铺老板是位半老徐娘,涂脂抹粉一身香气,亲自双手端着托盘笑盈盈把弹弓送过来,道:恭喜道长!贺喜道长!今日博得头彩,喜从天降,这宝贝也有了归宿,神器有主,相得益彰,烦请道长收下! 李近笑着对女老板道:能不能换个别的,这弹弓没啥用啊! 女老板道:那可不行,中的是什么就是什么,要么收下,要么啥都没有!我这可没换的理,拿回家留着给小孩玩吧!反正道士可以娶妻生子! 李近苦笑一声,叹气道:道士可以娶妻生子!? 女老板道:那当然了,现如今和尚都可以娶几个老婆,何况道士本来就不讲究这个!和尚道士娶老婆的多了去了! 李近道:说笑了!先收下吧,说不定会有用,只是这弹弓也就做工精致,外表美观,还有个装弹丸的锦囊,这锦囊倒是挺漂亮,其它也没什么特别的,怎么卖那么贵,若不是运气好中了,买怕是买不起啊! 女老板道:有啥特别的我也不知,只知这弹弓乃玄真道长所炼,他老人家童心大发竞在八卦鼎中炼出此物,也是好笑! 他都一大把年纪了,要这个也没用,拿来竞卖也没人要,只好拿来博彩,看这宝贝的造化,谁中了就是谁的,道长今日中了也是和这宝贝有缘。 清风笑道:果然这弹弓大有来历,玄真道长炼出来的东西应该差不了,这弹弓也没取名,就叫玄真弹弓吧,拿回去好好看看有什么奇特之处。 李近收下弹弓,谢过女老板,和清风出来,路上问清风:这女老板在店里坐着怎么就知道是我中了彩,那八卦转盘上有眼吗? 清风道:正是,谁在转盘上投的钱,中的什么,里面看的一清二楚,要不然不乱套了! 公子今天运气爆棚,一次就中了头彩,真是前世修来的,多少人在八卦转盘上投了无数次,就中点不值钱的小东西,我也投了好多次啥都没有。 这弹弓应该是个好东西,武器里面弓排第一,弹弓也算弓吧,平常的也就打打鸟,不知这弹弓用起来怎样,走!先到后面的林子打几只鸟试试。 二人来到山后的树林,飞鸟正纷纷归巢,林中叽叽喳喳,头顶山雀野鸽时时掠过。 清风道:公子中了头彩,理当庆贺,今天打点野味,晚上摆酒畅饮。 李近笑道:从没打过鸟,不知打不打的中。 清风道:我来,这山中的鸟以前不知被我打了多少,好久没打了,看看这把弹弓怎样。 李近递过弹弓和装弹丸的锦囊,清风拉开弹弓觉劲力十足,再看锦囊,里面有三粒石丸,形色如冰雹,大小似核桃。 清风道:就三粒弹丸如何够,以后要多捡石头了。倒出三粒石丸,一看锦囊,里面又出现三粒石丸,形色如冰雹,大小似核桃。 清风笑道:这弹弓果然是个宝贝,有用不尽的弹丸,难怪值钱。 一只野鸽飞过,清风搭上弹丸拉开弹弓,一弹射去,那野鸽应手而落,清风跑过去捡起,见那野鸽一动不动,道:这弹弓厉害,一下就打死了,打大点的看看。 抬头见前面一只野兔正吃草,拉开弹弓又是一弹射去,跑过去一看,野兔趴在地上也是一动不动,心中不由纳闷,怎么打一个死一个。 想了想,猛然醒悟,见前面一头牛缓缓走来,拉开弹弓射去,那牛忽地站住不动了,浑身颤抖痉挛,过了好一会儿才能行走。 清风笑着对李近道:公子真是赚了,这把弹弓打中了会定身,真是个好宝贝,不知还有没有其他好处,公子也用用看。 李近欢喜不尽,接过弹弓打了几只飞鸟,发现这弹弓是指哪打哪弹无虚发百发百中。 原来这玄真弹弓有三样好处,一弹丸无限,二打中定身,三弹无虚发,想打哪打哪。 清风道:公子得了这宝贝可以天天打野味了,公子不会武功,这把弹弓用来防身也不错! 二人在山后林中打了几只野兔野鸽,看天色已晚遂满载而归,路过八卦宫清风又买了一坛好酒。 回来一阵忙活,煮熟野兔野鸽,坐下对月畅饮,好不快活!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酒遇对手千杯少。直喝到月斜星稀,东方发白这才睡下。 第二日酒醒,二人又在丹房相见,又是打粉炼丹,日落前则到山后林中打走兔飞鸟,晚上喝酒吃野味,快活如神仙。 一晃过去一月,这日清风来见黄松子,交上金丹,其中还珠丹三粒半,普通丹药几十粒。 黄松子道:金丹自己留着吧,炼丹不过是让你避避风头,那赤松子是性急之人,这一月不出门,他拿你不到,时间一长就懒得过问了。以后出门小心,能让则让,争斗起来,难免无事。 清风道:弟子记住了,下次一定小心! 黄松子又问:李公子近日可好? 清风道:李公子好着呢!弟子带他博彩,还中了头彩,得了一把弹弓。 黄松子道:什么样的弹弓? 清风道:是玄真道长在八卦鼎中炼出的,有三样好处,一弹丸无限,二打中定身,三弹无虚发,想打哪打哪。 黄松子笑道:真是人算不如天算,还没入师门就得了道家的法器,看来是有福之人,造化不浅!你等也不用心生羡慕,须知祸福相依,因祸得福,因福得祸,皆有可能。 得了宝贝也不用得意,天下的宝贝多的是,不过助人一臂之力,修命养性才是根本,切记!切记! 清风道:弟子自当牢记不忘! 假做真时终山寨 无为有时是非生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却说明月那日和清风争斗迷了双眼,伤了肩膀,找个地方胡乱包好伤口,一路踉跄逃回自家的玉虚宫,见到赤松子扑通跪下道:弟子罪该万死,弟子给师父丢脸了。 赤松子见明月双目红肿,肩部受伤,吃了一惊问道:怎么回事? 明月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添油加酱有的没的说道:只因近日师父新建成八卦宫,嘱咐弟子用八卦宫中的八卦鼎炼宝,弟子今日出门釆集材料,在山崖上见一千年灵芝,攀上山崖采了想拿来炼丹孝敬师父,谁知被愣头青清风看到,硬说那灵芝长在他们山界,向弟子索要,弟子不给,他便抽剑来砍弟子,还说打死打伤反正有他师父玄松子撑着,那清风原本是废材,打不过弟子便跪下求饶,弟子念在曾经同门,一时心软便放了他,谁知他趁弟子不备,偷冷撒了一包粉末在弟子脸上,那东西也不知是什么,火辣辣灼的睁不开眼,眼珠子疼的要爆了似的,清风弄瞎弟子的双眼,抢了灵芝,还想要弟子的性命,弟子拼死一搏方才逃脱,被他刺伤肩膀,亏的命大不然就见不到师父了。 赤松子性如烈火,听闻勃然大怒道:清风小畜生!欺人太甚!乳臭未干,胎毛未尽,这般猖狂! 明月道:清风本事没多少,仗着他师父玄松子撑腰狂着呢!他还说…他还说… 赤松子问:他还说什么? 明月道:他还口出狂言说不要说你等,就是你们家师父来也一样打,回去带信给你们家师父,叫他不要瞎折腾,搞个山寨玉虚宫,在那丢人现眼,我等才是正宗的玉虚宫。 原来这赤松子一向争强好胜,平时对众弟子道:尔等与玄玉虚宫的人相争,定要尽力,打死打伤他们自有我担着,不用怕,不要给我丢脸,给我丢脸打输了,回来鞭子伺候。所以明月回来一通胡说八道,最后一句又正戳到赤松子肺上,矮人面前莫道短,赤松子最恨人说他的玉虚宫不正宗,近日费尽心思,有样学样也建成八卦宫八卦鼎,正在得意中,听了此话气的暴跳如雷,墙上摘下剑就要出门问罪,对众弟子道:尔等在家待着,看我一人去灭了这帮假道学的威风。 旁边众弟子忙拦住道:师父莫怒,三思而行,一人去恐怕师父吃亏,我等自当随行! 赤松子道:这帮假道学能奈我何!想当年我大闹玉虚宫,搅了个天翻地覆,这帮假道学不照样乞和求饶! 众弟子道:师父道法高强,那帮假道学岂是师父的对手,只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现明月就是个教训,先看看明月的眼睛怎样,万一瞎了岂不可借! 赤松子一想也对,打架什么时候都可以,明月的眼睛要紧,万一瞎了就废了。看过明月的双眼,道:这是中了玄松子的迷目散,有解药就没事。只是这迷目散是他们八卦鼎中炼出,解药也只有玄玉虚宫有名叫还珠丹,也是他们八卦鼎中炼出的,我这里虽新建成八卦鼎,却炼不出这东西。 众弟子道:那倒不难!我等上门去求解药就是。 赤松子道:呸!岂有求人的理,打伤了我的人就得给我治!不治好翻他个底朝天!操家伙,随我来! 一众人等气势汹汹而去,一求解药,二想借机寻事,谁知被黄松子轻松打发了。 回来给明月服下还珠丹,不出两个时辰,明月的双眼果然复原,那明月恨恨道:此仇不报非君子,早晚让清风栽在我手上! 赤松子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帮假道学我早晚要铲除!忍了他们快十年了,今日若不是黄松子滑头,定杀他们血流成河!此事众弟子背后可有议论? 明月道:众弟子皆夸师父杀伐果断,英明神武,取代玄玉虚宫指日可待。只是个别弟子背后说咱的八卦鼎还是不如人家的,还珠丹都炼不出来。 赤松子叹气道:你们哪里知道这其中的玄机,我这八卦鼎和那八卦鼎并无区别,天下的宝贝大同小异,要炼出好宝贝无非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他那八卦鼎胜在天时地利,道尊老子先占了这终南山的风水宝地,我这八卦宫、八卦鼎也是按道尊玄理所建,只是差在天时地利上,我这八卦鼎新近刚成,又被道尊的鼎压着,所以不如他的! 明月道:岂无补救之法? 赤松子道:补救方法自然有,都比较费事,最好的方法就是占了这玄玉虚宫,这样道尊的八卦鼎就是我们的了。 明月道:要占这玄玉虚宫怕不是易事! 赤松子道:那是自然,成事在天,谋事在人!我已有计划,那八卦鼎早晚是我们的。你先养伤,伤好后为师自有差遣!没事的时候多到咱的八卦宫中炼宝,我这八卦宫里谁炼出来的东西就是谁的,不似那帮假道学,你们有本事尽管炼,看你们的造化! 明月道:弟子自当尽力,只是有少数弟子背后老是诋毁咱的鼎,说是山寨货! 赤松子冷笑道:人心不足蛇吞象,吃着碗里看着锅里,免费用了我的鼎,还不知足,留意谁在背后妖言惑众,为师自会处置。 不几日赤松子揪出几个妖言惑众的弟子,当众一顿鞭子打的皮开肉绽,逐出宫门,永不许入。赤松子对众弟子道:不满意我这鼎的尽管滚!敢诋毁我这鼎的皮鞭伺侯!众皆战栗,哪敢说个不字! 虽说如此,还是有弟子暗中抱怨赤松子的鼎不好,失败多,成功少!传到赤松子耳中自然是一顿鞭子打的皮开肉绽,逐出宫门,永不许入。不过也有弟子炼出了好宝贝,拿出来炫耀,令众弟子羡慕不已! 赤松子自然知道自家的鼎不如人家的,虽说炼出来的东西也能用,性能上多少差点,不过既然免费,就不容贬损。最后说不好的都被赤松子打一顿,逐出了宫门,剩下的没人觉得鼎不好了,炼不出好东西只能怪自己不够努力或运气不好了。 明月养伤期间有空就去八卦宫炼宝,虽说失败多,不过好歹炼出一样宝贝,乃是件隐身玉佩,戴上即消失的无影无踪,明月对这宝贝很是满意,晚上做了几次梦,梦到隐身后偷偷靠近清风,一剑刺中清风的咽喉,看着清风在自己面前挣扎抽搐,说不出的畅快,总算报了一剑之仇! 熙熙攘攘皆为利 趋之若鹜是免费 明月得了这隐身宝贝大喜过望,一扫连日的沮丧颓唐,日夜盼着剑伤早日复原好去报仇,又忍了十多日,看剑伤好的差不多,意气风发来见赤松子。 赤松子一见明月笑道:来的正好,剑伤无碍了吧! 明月道:托师父的福,不碍事了!弟子前几日在八卦鼎中得了件宝贝,戴上可以隐身消失的无影无踪,弟子寻思剑伤已好,正好用这宝贝去找清风报仇,特来禀告师父。 赤松子道:清风先不用管,小鱼小虾一个,为师有重要的事差你去办,回来再收拾清风不迟。为师这里有三封信,差你去请三位大神,一位是昆仑山万神宫的玉清子,一位是武夷山会仙观的天仙子,还有一位是崆峒山玄机洞的急性子,请三位大仙来我这新建的八卦宫观摩,试用八卦鼎,三位如推托,你相机行事,务必请他们过来,信中我已写明,如若肯来在我这八卦鼎内炼宝,一若我本门弟子,分文不取,炼出的宝物归其所有,尽管拿走。 明月道:就请这三位大仙吗?既然是观摩为何不多请几位? 赤松子道:多请无益,这三位请来我自有安排,去吧!即刻动身,早去早回! 明月即刻启程,驾起飞鹤先往崆峒山玄机洞而来,不多时到洞前落下,下了飞鹤,上前叩门求见,出来两个道童,问明情况,领明月见急性子,递上书信。 急性子看完书信笑道:赤老三真能折腾,几年前反出玉虚宫搞个山寨玉虚宫,如今越搞越象,山寨八卦宫八卦鼎都出来了!我来问你,他这八卦鼎真能炼出宝贝? 明月道:禀大仙,家师的八卦鼎和那玄玉虚宫的八卦鼎并无区别,确能炼出宝贝。弟子几日前在那八卦鼎中还炼出一隐身玉佩。 急性子道:口说无凭,拿出来看看! 明月掏出玉佩呈上,急性子看那玉佩很普通问:这玉佩怎么用? 明月道:戴上即可隐身。 急性子忙戴上玉佩问:我隐身了吗? 明月笑道:正是。 两个道童亦道:师父果然不见了! 急性子摘下玉佩,两个道童道:师父又出来了! 急性子归还玉佩对明月笑道:看来这玉佩真是个宝贝,我来问你,赤老三许诺炼宝分文不取此话当真? 明月道:家师一诺千金,从不失信! 急性子道:没八卦鼎一样可以炼宝,平白无故受人恩惠总欠人情! 明月道:大仙说的不错,没八卦鼎也可以炼宝,不过有八卦鼎可以事半功倍,家师邀请大仙试用只求开心,不图回报。玄玉虚宫的八卦鼎炼出宝物需充公大半,家师看不惯要反其道而行之。 急性子道:即如此我去见识见识这鼎,早听闻八卦鼎奥妙无穷,只是无缘得见,现如今这鼎和八卦鼎相似,机会难得,机会难得!待我备上贺礼去见赤老三。 急性子备好贺礼即刻出洞往赤玉虚宫而来,见面贺道:赤兄果然手段高明,再造八卦宫八卦鼎,可喜可贺!小弟恭贺来迟,还请恕罪! 赤松子道:岂敢!岂取!大仙大驾光临,蓬荜生辉,敬请赐教! 急性子道:闲话少说,赤兄快带我见那鼎,我也炼炼宝。 赤松子哈哈大笑,道:大仙这边请!立即领急性子见鼎炼宝。 却说明月请了急性子后又驾鹤往昆仑山去,飞了好久见云端下白雪皑皑,已到昆仑山界,找到万神宫,拜见玉清子,呈上书信。 玉清子看过书信,一边摆弄着手上的白玉一边道:尊师新建八卦鼎,理当前去祝贺,邀我等炼宝,更是荣兴之至,只是刚采了一批山料,需要打理脱身不了。 明月道:那八卦鼎无所不能,正是炼玉的好地方,大仙何不将这山料拿去八卦鼎中一炼,说不定出个极品,也不意外,岂不美哉! 玉清子问:除我之外,还请了谁? 明月道:还有崆峒山玄机洞的急性子,武夷山会仙观的天仙子,除此再无他人,急性子已去,天仙子弟子随后去请。 玉清子道:既如此,盛情难却,待我收拾收拾,随后便去。 不说玉清子带上玉料前往赤玉虚宫,却说明月离了万神宫,驾鹤东飞来到山清水秀的武夷山,进会仙观见天仙子,虽说早听闻天仙子美若天仙,见了面还是吃了一惊,真是艳如桃李,翩若飞鸿,比天仙更胜,一时看的呆住了,旁边侍女见了暗自窃笑。 天仙子也不为意,拿着美颜镜自顾自照,半响方语如莺啭入耳,道:小道士好不自重,有这样看仙女的吗? 明月这才回过神忙道:弟子该死,弟子该死,只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大仙美过天仙,弟子凡夫俗子焉能不惊,失态!失态!乞大仙怨罪! 天仙子笑道:罢了!罢了!你师父算是没差错人,油嘴滑舌的讨人厌!你且说说你师父那八卦鼎能炼出什么宝贝,看看可有我想要的。 明月道:那八卦鼎想要什么有什么,只有想不到的,没有要不到的,如大仙手中的美颜镜不过是寻常之物,只能正冠整衣梳妆打扮,八卦鼎中出的美颜镜可以让大仙美上加美,永葆仙颜! 天仙子道:当真? 明月道:弟子岂敢撒谎,大仙去了一试便知,如若不是,甘愿受罚! 天仙子道:也罢,近日无事,天天在这会仙宫闷的慌,出去走走散散心也好,几年不见,赤松子老弟越发出息了,那鼎如若用的好给他宣扬宣扬。 明月道:再好不过,恭请大仙随弟子前往。 明月不辱使命,请来三位大仙,赤松子颇高兴,命明月跟随三位大仙,有何吩咐一应照办。明月天天围着三位大仙转,忙的没有歇时,也顾不上找清风报仇了,心想暂且让他多活几日吧。 三位大仙在赤松子的八卦宫中终日炼宝,虽说炼出的宝贝极少,不过越炼越上瘾,越上瘾越炼,如痴如醉欲罢不能了,反正免费只要有材料尽管炼就是了。 赤松子又广招弟子,许诺免费炼宝,一时来了不少修道之人,不过炼宝需材料,材料难寻,道行浅的也只能望鼎兴叹了。 尺有所短寸有长 物无定味适者珍 赤松子的八卦宫八卦鼎虽说也是按玄理所建,然而世间万物似乎总是第一个出来的好,一件古董可以价值连城,一件赝品做的再好也还是难入人的法眼,有些东西可以复制却难以超越。赤松子虽然复制了道尊的八卦宫八卦鼎,却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具体哪里不好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到,说不好的弟子被他打跑了,觉得不好的弟子几乎没有了,有也不敢讲。赤松子自然希望自己的八卦鼎十全十美,不过不如意的事还是发生了。 一日天仙子在八卦鼎中炼出一面美颜镜,左照右照,越照越觉得美,爱不释手,心想明月果然没撒谎。自得了这宝贝一天要照个几百次,越发容颜焕发,美艳绝伦。拿给随身的两个侍女用,两个侍女用过多次也变的美过常人,师徒三人喜之不尽。 这日天仙子拿着美颜镜照了又照,镜中人眼若春水,面如桃花,自羡赛过天仙,正陶醉中,手上的美颜镜忽然一声微响裂开一道缝,诧异间只听嘭一声,手上的美颜镜四分五裂,碎片飞溅,惊的天仙子花容失色,一声尖叫,扔了镜子跌倒在地,缓过神来先看脸有没有伤,还好没伤到,想想不由怒火中烧,大骂赤松子:赤老三这混蛋!搞的什么山寨货,炼出的宝贝这么不经用!真是便宜没好货,好货不便宜,免费的问题多!命两名侍女收拾东西,立刻要回武夷山。 明月听闻赶紧报与赤松子,赤松子忙跑过来询问缘由,天仙子见赤松子来,越发气不打一处来,捡起只剩镜柄的镜子砸向赤松子破口大骂:杀千刀的,你这八卦鼎中炼出的好宝贝,差点毁了我的容!诓我们来安的什么居心! 赤松子道:仙姐息怒,有话好说,小弟请诸位大仙来一片好心,岂有害仙姐之意!这镜子怎么惹你了? 天仙子怒道:不是镜子惹我,是你惹我了,你那山寨八卦鼎惹我了!你这山寨货真不怎地,山寨就是山寨,再怎样也不正宗!还是山寨! 赤松子听天仙子连说几个山寨不由火起,怒道:再说我那鼎山寨,小心— 天仙子道:小心什么 赤松子狠狠道:小心—鞭子伺—侯— 天仙子冷笑道:赤老三!你现在出息了,我也敢打,你打!你打!不打不是好汉!一阵撒泼打滚,摔盘子扔碟,赤松子反而没办法了,后悔说了狠话,慌不迭的赔不是,仙姐、姑奶奶的乱叫,就差没下跪了,好不狼狈!平常只有自己横,哪有这般低声下气的。 天仙子闹够了,赤松子也服软了,手下弟子看了想笑不敢笑,躲的远远的。 赤松子道:仙姐闹够了歇歇,都是小弟不好,惹仙姐生气,小弟该死!只是小弟确是一片好心,邀仙姐过来炼宝,若有害仙姐之心,遭五雷轰顶,不得好死! 天仙子道:够了!谁要听你这些毒誓,你且说说你这八卦鼎中炼出的东西怎么会自爆?从没听过镜子会自爆的。 赤松子道:你这镜子炼出来有什么特别的? 天仙子道:其它倒没什么,照了能使人变美,我寻思这宝贝倒不错,一天照个几百次,眼见越发容颜娇艳,谁知今日正照着突然就爆了,还好没伤到脸,吓死我了! 赤松子想了想道:仙姐一天照个几百次? 天仙子道:是啊!哪有镜子一天照个几百次就爆的? 赤松子道:那应该是照多了。 天仙子道:胡说!从没听说镜子照多了会爆! 赤松子道:这镜子不爆不知道问题,我这八卦鼎中炼出的宝贝有些应该有使用次数,或者有使用寿命,到一定时候就不起效或自毁。 天仙子道:那如何是好?用着用着突然爆了岂不吓人? 赤松子道:这个好办,炼出来的宝贝鉴识一下就可以了。 赤松子拿来刚才破碎的镜子,口里念念有词,不一会儿笑道:仙姐的这镜子小弟看过了,确有使用次数,最多五千次,难怪会爆。 天仙子道:那你这鼎不怎地,炼出的宝贝刚用了觉得好就爆了! 赤松子道:我这鼎免费用还想怎地!没看到免费的东西一大堆都是有限制的吗?我这鼎算厚道的了,有没有限制我都不知道,看你们的造化了。 天仙子道:那有没有没限制的? 赤松子道:当然有,玄玉虚宫的八卦鼎炼出的宝贝就没限制,不过炼出来也不一定是你的。 天仙子道:此话怎讲? 赤松子道:玄玉虚宫的八卦鼎炼出的宝物一半要充公,不准备好费用炼了也是白炼,我这里想怎么炼怎么炼,炼出的宝贝即便有限制,多炼几个就是。 天仙子道:就是麻烦,没两全其美的办法? 赤松子道:当然有,夺了那玄玉虚宫就是! 天仙子道:赤老弟野心不小,我可不想掺和这种事。打打杀杀是男人的事,我最关心的是青春永驻,容颜不老。 赤松子道:那八卦鼎中自然有仙舟妙药法宝神器让仙姐美貌常存,仙姐就不动心? 天仙子道:我一女流怕是帮不了你。 赤松子道:无须仙姐出面,仙姐只须静心炼宝就行,到时小弟自有安排。 天仙子道:什么安排? 赤松子道:反正早晚要说,晚说不如早说,仙姐只需帮我炼几面美人镜出来即可! 天仙子道:什么美人镜? 赤松子道:仙姐只需将自己的仙姿炼入镜中即可,玄玉虚宫的那帮假道学看了这镜子自然会丢魂失魄,到时手到擒来。 天仙子笑道:不妥!不妥! 赤松子道:没啥不妥,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正好给他们一个磨炼的机会,看他们能否过了这心魔。 天仙子道:不妥!不妥!以色惑人罪莫大焉! 赤松子道:仙姐不必为难,多想想,反正不急!仙姐助我拿了玄玉虚宫想炼什么炼什么。那帮假道学也没几个好东西,作孽多端早该铲除! 天仙子道:容我三思,不必勉强! 赤松子道:可以,静候佳音! 害人之心不可有 防人之心不可无 赤松子觊觎玄玉虚宫的八卦鼎早非一日,日思夜想欲据为己有,当年被逐出玉虚宫时就愤愤不平,暗暗发誓:他日必重返此地,问鼎八卦宫!不过野心家总是善于伪装,赤松子虽早有此心,却不敢过早流露出来,只是深藏于心,平素刻意与玄玉虚宫为琐事相争,和玄玉虚宫唱对台戏,搞的自己疯疯癫癫滑稽可笑,人人皆以为赤松子是疯子,不以为然。有诗道: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向使当初身便死,一生真伪复谁知?有野心不可怕,有实现野心的能力就可怕了。赤松子卧薪尝胆,折腾了十多年,复制出八卦宫八卦鼎,渐渐看到希望了。想当年自己被逐出玉虚宫时累累如丧家之犬,茫茫然飘若浮萍,痛定思痛四处访师会友潜心修道,几经挣扎终于创立赤玉虚宫,与玄玉虚宫分庭抗礼,如今又复制出八卦宫八卦鼎,虽美中不足,然而好歹有与人斗宝的资格了。苍天不负有心人,个中艰辛唯己知!只能怪玄松子等妇人之仁,每每念及同门心生恻隐,不知防微杜渐,如今星星之火,终成燎原,羽翼渐丰,无人可挡了!上次借机寻事,虽未讨得便宜,探知玄松子正闭关修炼,黄松子处处息事宁人不敢争斗,真是天赐良机,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所以请来急性子、玉清子、天仙子三位大仙赶紧炼宝,好一举拿下玄玉虚宫。 得知自己的八卦鼎炼出的宝物有使用次数,赤松子也不恼,心想宝贝反正是拿来用的,有使用次数放心用就是,用完了也不心疼,把宝贝当摆设一样供着反不美。鉴定了几个宝贝,发现有的有使用次数,有的没有,也管不了这许多了,找来急性子和玉清子问道:我这八卦鼎二位大仙用的可好? 急性子道:已经炼出几样宝贝,果然事半功倍,有鼎省事许多。 玉清子道:好是好,炼出的玉石宝贝有的使用几次竟自己碎了,想是替我顶灾了。 赤松子道:不瞒两位大仙,我这八卦鼎中炼出的宝贝,有的会有使用次数,用完了会自行销毁。 急性子将炼出的宝贝鉴定了一下,果然有的有使用次数,道:那该如何?次数用完了就废了,没法补救吗? 赤松子道:有,我等拿下玄玉虚宫即可!他那鼎中炼出的宝贝比我的好。 急性子道:你们这两个玉虚宫并一起不就得了,搞两个真是麻烦。 赤松子道:我有此意,人家不原意,还老说我这是山寨的!他们才是正宗的。 急性子道:什么山寨正宗的,我不管,说吧,需要我帮什么忙,是是非非我懒的管!与我有利就行。 赤松子道:急性子老弟果然快人快语,只需老弟帮我炼几面扬威镇敌鼓,擂鼓助威即可。 急性子道:这个好办,尽可放心! 旁边玉清子道:我怕是帮不上什么了,我只会摆弄玉石。 赤松子对玉清子笑道:此事缺大仙不可,请大仙为我炼件玉衣,以备不时之需! 玉清子道:小事一桩! 赤松子道:二位大仙鼎力相助感激不尽,事成之后定当厚报。只是天仙子还在犹豫,望二位大仙多劝劝。 玉清子道:放心,我等再劝劝,不是什么难事。 赤松子道:好!等准备好宝贝,就拿下玉虚宫! 果然天仙子经急性子、玉清子几次劝后答应帮忙,道:看在多年相识的份上,助他一臂之力,不过不可借机杀戮,事成之后将美人镜销毁,不可再祸害他人!炼美人镜需要水银,我这里没有,帮我找来,多多益善。 赤松子自然一口答应,至于水银,吩咐明月去找。 明月道:那玩意可不好弄,价值连城,吃了会升仙的。 赤松子道: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限你三天之内弄过来,弄不来皮鞭伺候! 明月愁眉苦脸领命而去,心想莫说三天,只怕三十天也弄不来。朱砂倒是好找,三天也炼不出多少,去买得花大把银子,四处买了点给天仙子送去,天仙子道太少远远不够。眼看第三天已到午后,明月的水银还没着落,左思右想没法子,想想算了,就是打死也找不来,该咋样咋样吧,听天由命。躺下想睡会儿,忽瞥见床头挂的玉佩,灵机一动,计上心头。 出了赤玉虚宫往玄玉虚宫而来,看到山门走到门口的参天大树后面,戴上隐身玉佩,大摇大摆进了玄玉虚宫,往丹房而去,路上人人都看不到自己,明月很是得意,正走着清风迎面走来,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拔出剑就想上去刺,转念一想,正事要紧,收起剑又觉不甘,看清风腰上挂着一玉佩,顺手便摘了下来。混进丹房,可喜无人,在里面翻箱倒柜终于找到一大瓶水银,谢天谢地,总算躲过一顿鞭子。收好水银,来到清风的住所,提笔在桌上的纸上写道:取尔性命,如取玉佩,切莫嚣张,小心狗头。落款明月。扔下笔,压上清风的玉佩,大摇大摆离去。 清风晚上归来,看到字条大吃一惊,再看玉佩果然是自己腰间挂的,不知怎么会被明月拿走压在这里,忙报与黄松子。 黄松子听闻道:明月想必用了隐身法进来,看看各处有没有丢失什么贵重之物。 第二天丹房来报少了大瓶水银,黄松子笑道:看来必是明月所盗,不知盗这水银何用?命人四处打探。 不几日出去的人回报:赤松子新建成八卦宫八卦鼎后请了崆峒山玄机洞的急性子,昆仑山万神宫的玉清子,武夷山会仙观的天仙子三位来日夜炼宝,又四处采购大量水银不知为何。 黄松子道:事出反常必有妖。吩咐各处注意警戒,如有异常立即来报! 找来白松子等高量对策,白松子道:赤松子一向疯癫,不知这次又要干出什么来,不能不防。 黄松子道:正是,那明月终归年轻气盛,盗了清风的玉佩,留下字条反倒提醒了我等。赤松子表面疯癫,却一向颇有心机,此次又请来几位道友相助,看来必有图谋,现如今玄松子尚在闭关,我等还是小心为妙! 天道有余补不足 人道不足奉有余 天之道,其犹张弓欤?高者抑之,下者举之;有余者损之,不足者补之。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则不然,损不足以奉有余。孰能有余以奉天下,唯有道者。 讲经殿上黄松子正讲经说法,守山门的道士慌慌张张来报:不好了!不好了!赤松子又带人打进来了! 黄松子道:莫要惊慌,来了多少人? 守门道士道:来了足有两百,人多势众挡不住!我等也不敢拦。 黄松子道:莫要阻拦,让他们进来!命所有人到讲经殿来! 不多时众道士皆往讲经殿来,黄松子嘱咐白松子照顾好老弱,自己带几十名道士出了殿门,立于殿前台阶上静候赤松子。 远远见黑压压一群人涌上台阶,中间正是赤松子。 见面黄松子笑道:赤老三!今日带这么多人来有何贵干? 赤松子道:黄老四,算你识相!今日而来,不为别的,看到没有,我这两百多名第子想见识见识你那镇宫之宝八卦鼎!不知可否赏脸? 黄松子道:听闻你也建成了八卦宫八卦鼎,正要去祝贺,我这八卦鼎和你的并无区别,何必劳师动众? 赤松子道:我那八卦鼎不如你的,所以要见见你的。 黄松子笑道:你这是来见?还是来抢? 赤松子道:打开天窗说亮话,你若识相,把你那鼎让我这众弟子见识一下,自然好说,若不然,嘿嘿…… 黄松子笑道:你等要怎么个见法? 赤松子道:好说,让我众弟子每人免费炼一样宝出来。 黄松子笑道:我这里可没有免费的。 赤松子道: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休怪我等了! 黄松子笑道:且慢!听说赤老兄近日炼了几样宝贝出来,不如你我打个赌,如果你拿宝贝赢了我,我便让你等免费炼宝,如果输了还请自行回去!好走不送! 赤松子一听大喜道:此话当真? 黄松子道:击掌为誓,一言为定! 二人在讲经殿前摆开架势准备斗法,众弟子围观。 赤松子命人抬上三面大鼓,一字排开。黄松子背七星剑,手持拂尘,对面站定。 赤松子拿起鼓槌对黄松子冷笑道:黄老四!小心了!都是你自找的,休怪他人! 黄松子呵呵笑道:有什么法宝尽管使出来吧! 咚!咚!咚!咚!赤松子在中间鼓的鼓面中心重重连敲四下,声声悲壮,震人心魄,众人皆沉寂不语,只有那鼓声四处激荡,上传云霄,兽走鸟飞。 鼓响之后,赤松子身后出现四个金甲武士,手持长戈威风凛凛。 赤松子鼓槌一指黄松子道声:杀!四个金甲武士快如疾风挥舞长戈向黄松子扑来,顿时鼓声大作,杀气腾腾。 黄松子拂尘一抖,道声:分!手中拂尘分出四把,分别迎战四个金甲武士,四把拂尘缠住长戈拖住四个金甲武士。 咚!咚!咚!咚!赤松子又重重敲了左侧鼓的鼓面中心四下,鼓响后出现四个弓手,赤松子鼓槌一指道声:射!四个弓手张弓搭箭射向黄松子。 黄松子将手中的拂尘一舞,道声:护!手中拂尘化做一轮金光罩住自己,四个弓手射来的箭被金光挡住纷纷落地。 咚!咚!咚!咚!赤松子又重重敲了右侧鼓的鼓面中心四下,鼓响后出现四个巫祝,赤松子鼓槌一指道声:灭!四个巫祝祭起水火风雷,一时天昏地暗,电闪雷鸣,风雪冰雹,火焰烟雾齐向黄松子袭来,加上鼓声震天,众人看的胆颤心惊,魂飞魄散! 黄松子不慌不忙趺坐在地,口中念念有词,抽出七星剑,道声:起!手中七星剑化做一道寒光飞向四个巫祝,瞬间血光飞溅,四声惨叫,四个巫祝消失的无影无踪,电闪雷鸣,冰雪烟火也一起消失,天色复明。那剑又飞向四个弓手,几声惨叫,化做几缕青烟而去。那边四个金甲武士还在和四把拂尘缠斗,剑光飞去,斩断长戈,四个金甲武士踉跄倒地,众皆大笑。四个武士刚要爬起,飞剑穿心,一一化为乌有。赤松子正愕然,面前三面鼓忽然一声轰响,四分五裂化做碎片,惊的赤松子呆若木鸡。 黄松子哈哈大笑道:赤老三!还有什么宝贝,尽管使出来! 赤松子恼羞成怒,喝道:休要得意!且看法宝!怀中掏出三面镜子抛向黄松子。 黄松子看那镜子到了面前,忽地变成一人多高,镜中一位美女,艳若天仙,勾魂摄魄,忙闭双眼,耳中美女笑语盈盈荡人心扉,只觉飘飘然头重脚轻,急跌坐在地凝神定志。待心稍定,微睁双眼,只见三面美人镜围住自己,左右前后皆是美人幻象,千姿百态,风情万种,令人心乱神迷,心想宜速战速决,时间一久难免被惑!想到这拔下道冠上的玉簪,大喝一声:我心如磐,坚不可摧!以簪为剑刺向镜中的美人,只听三声尖叫,镜中美人落花流水春去也,化为南柯一梦,三面镜子跌落台阶粉身碎骨。 赤松子连败两阵,不由急火攻心,怒发冲冠,双目赤红,手一挥一件金缕玉衣飞向赤松子,只见那玉衣飞到空中瞬间大如华盖,金光闪闪,如网一般落下裹住了黄松子。赤松子口中念念有词,那玉衣渐渐缩紧,黄松子欲要挣脱,只觉越挣扎越紧,浑身动弹不得,胸闷气弊喘不上气来,赶紧运转真气抵挡玉衣紧缩,眼看岌岌危矣。赤松子也催动体内真气,加速玉衣紧缩,双方拼死一搏。 众人在旁俱暗自着急,不知如何是好,危急时刻一粒白色弹丸神不知鬼不觉飞向了赤松子。赤松子正全神贯注斗法,忽觉身体一怔便茫然不知了。原来人群中清风见黄松子渐要落败,偷偷从李近那里借过玄真弹弓一弹射来,众人皆关注赤松子和黄松子斗法,哪里注意到清风射出这一弹丸,何况那弹丸射出后形如幽影,焉能察觉! 黄松子突觉身上玉衣松了许多,再看赤松子张着口一动不动,不知何故,赶紧深吸一口气,气沉丹田,催动体内真气向外激发,气到体表猛喝一声,震动全身,只见那玉衣四散崩开,玉片横飞。几块玉片正中赤松子,赤松子也恰醒来神情恍惚,见玉衣已毁不由喃喃自语道:不可能!不可能! 悠悠天道岂可违 费尽心机终为空 黄松子无暇细想怎么赢的,哈哈大笑道:赤老三,你又输了,还有什么宝贝使出来吧! 赤松子全然不顾犹自道:不可能!不可能! 黄松子道:输了就是输了,有什么不可能! 赤松子道:这金缕玉衣乃是昆仑山极品玉石炼就,你决无可能挣脱,刚才…刚才怎么回事?我走神了? 黄松子一时也想不明白刚才赤松子为何会突然抽风般,只是笑道:愿赌服输,赤老三!你还有什么宝贝? 赤松子气急败坏,脸色青紫道:没了!我不服!不服! 黄松子道:不服可以,回去再修炼修炼!胜败兵家常事,不过即便赢了也一样! 赤松子一愣道:此话怎讲?怎么赢了也一样? 黄松子道:我这鼎和你那鼎并无不同,天道悠悠,其理则一,我这八卦鼎能炼出宝贝,没道理你那八卦鼎就炼不出宝来。 赤松子道:那为何我这鼎炼出的宝有使用次数,你那鼎没有?如果没有使用次数,我那三件宝贝用完或失败也不会毁损!想必是你那鼎乃道遵所建,先占了天时地利,压制了我这鼎。 黄松子笑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岂会厚此薄彼,道遵和你我升仙之前并无区别,只要按天理行事,我这鼎和你那鼎断无不同。万物负阴抱阳,阴生阳长,你乃学道之人,焉能不知? 赤松子道:这个我自然知道,和炼宝有关系? 黄松子道:你看那太极阴阳鱼图,都是鱼头逐鱼尾,有余补不足,如此方能生生不息,循环不止。若逆其道而行,不足奉有余,焉能长久?你在八卦鼎中炼出宝贝,自然是得天之助,天赐你有余自会索取一部分以补不足,所以会有金人出现索要宝物。 赤松子道:我那八卦宫炼出宝物并无金人出现,炼出的宝物便是自己的,这是为何? 黄松子笑道:你那八卦宫定是金气不足,所以无金人执法,金气不足,自因火气太旺,你那八卦宫想必赤色太多,赤为火色,火旺则克金,以致金气不足,金气不足则无金人执法,无金人执法炼出的宝贝虽可尽为己有,然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所得的宝物必有不足! 赤松子道:正是,我那八卦宫遍是赤色,凡玄色处皆为赤色,只为有别于你这八卦宫。 黄松子道:正是此因,你回去改为玄色看,出了金人执法自会走上正轨。 赤松子道:照你这样说,换成白色岂不更好? 黄松子道:道法自然,刻意为之反不妙,该怎样就怎样!阴阳不和,五行乖张,必出差错!此次争斗,你即便赢了得了我这鼎,炼出宝物一样会有金人执法索要物品,断无免费可能,你若去除金人,炼出宝物也必有所缺,不信你回去试试。 赤松子道:也罢!待我回去试试,今日已败,到此为止!如若不是,再来讨教! 黄松子道:岂敢!岂敢!随时恭候! 赤松子等人原本志在必得,没想到又一次悻悻而归。回来后一番折腾,把赤八卦宫一阵涂抹,该黑的地方黑,该青的地方青,该白的地方白,整饬后没多久,果然那八卦宫中出现执法金人,交出充公的物品后炼出的宝物也没问题了。 如此反倒苦了赤松子的众弟子,只因此前炼宝皆是免费,一时难以适应,头几日每每有弟子私藏炼宝被金人逮住,缚在八卦宫前打的皮开肉绽鬼哭狼嚎,宛如人间地狱,听的赤松子也心惊不已。众门生有说这样好的,也有怀念过去的,天天争吵不休,惹得赤松子烦恼不尽,过了几日众弟子总算被打怕适应了金人执法,又嚷嚷着口袋里没钱,付不起充公的赎金了,赤松子也只能表示无奈。 急性子、玉清子、天仙子三位大仙初起也不适应,险些被金人逮住吃一顿皮鞭,亏得明月机灵方才逃过一劫,气的三人大骂赤松子。赤松子只好炼出几件宝贝,交了赎金,赠与三位大仙,礼送三位打道回府。三位大仙得了宝贝自然欢喜而去。 送走三位大仙赤松子不由心事重重,心想自己折腾了十多年真是白折腾了,一夜又回到起点,只怪自己贪心不足,急于求成,如今搞的不伦不类,却和人家并无多少区别,好不懊恼!想当年自己正是不满意玄玉虚宫这种模式,与玄松子等人屡起冲突,当时玄松子道此乃天意,宜顺其自然,自己执迷不悟屡屡不听,最后被玄松子等人收回宝物,逐出宫门,如今费尽心机创立赤玉虚宫,复制八卦宫八卦鼎,自以为建不世之功,谁知还是难逃天意,又回到从前,即便拼死拿下玄玉虚宫也是一样,把自己活成了笑话,岂不悲哉! 赤松子反复思量数日,一日召集众弟子道:为师十多年来费尽心机,创立赤玉虚宫,建八卦宫八卦鼎,原想打破樊篱,建不世之功,有别于玄玉虚宫,谁知天道难违,最终和玄玉虚宫并无区别,只是名字不同,众皆谓我这赤玉虚宫为山寨之货,连累众弟子蒙羞,实令为师汗颜!今日为师欲解散此宫,宫中之物众弟子可尽取所需,但取无妨,今后请众弟子各谋出路,为师则云游四海,做一闲云野鹤,从此有缘再会! 众皆愕然,不知所措,道:如今这八卦宫八卦鼎运转正常,和那玄玉虚宫并无区别,我等借此宝修炼得道岂不正好? 赤松子道:世间已有一八卦宫八卦鼎,我这八卦宫八卦鼎纵然再好也还是一样,徒担山寨之名,非我所愿,我必毁之!众第子不必留此,若觉此鼎尚好,可投于玄玉虚宫门下,自胜过此处,我意已决,不必再劝! 铁了心辇众弟子走,最后剩下明月死活不走,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愿随师父浪迹天涯,不离不弃!赤松子道:也罢,你我师徒二人一起上路吧! 说罢一把火烧了赤玉虚宫,和明月一起不知何往,那青铜八卦鼎在熊熊大火中渐化为一滩铜水,四处流淌。众弟子收拾行囊各自散去,大多数往那玄玉虚宫而来,约有一百多人。一众人等到玉虚宫门前,吓的守卫道士以为赤松子又来闹事,问明缘由赶紧报与黄松子,黄松子等人听闻赤松子一把火烧了赤玉虚宫携明月云游四海,不由心中戚戚唏嘘不已,感慨造化弄人,命守门道士放进众人先安排住下。 人满为患玉虚宫 孰去孰留比武定 白松子曾对李近说玉虚宫富可敌国,再来几百人白吃白住也不妨,不过真来一百多人却也犯愁,原有的房舍都已住满,还有一大半的人没地方去,赶紧搭建临时住所,忙了好几日才将这些人安置下来。玉虚宫一下人丁兴旺,热闹起来,人多事杂,不免为些琐事争吵,况且两派弟子原本就有恩怨,新仇旧恨哪能片刻忘却,如今住到一处,时有龃龉,轻则恶语相向,重则大打出手,黄松子成了救火队长,按下葫芦浮起瓢,忙的焦头烂额!还好没几日玄松子闭关修炼圆满成功,一出关黄松子和白松子就一起找来禀明事由商量对策。 玄松子听闻赤松子烧了赤玉虚宫云游四海不知所终,笑道:三弟总算迷途知返,醒悟了就好! 白松子道:只是现如今人满为患,况且前来的这帮弟子良莠不全,鱼目混珠,该如何处置?全部收下恐不妥,得想法打发走一些才是。 玄松子道:这倒也是,道门清静,人多热闹反不好。只是谁去谁留怎么定? 黄松子道:选天资聪慧者留下,禀赋平庸者一律拒之门外! 玄松子笑道:废材也有可能逆袭,资质高低谁能说的清楚? 黄松子道:干脆抓阄,听天由命! 玄松子道:如此倒是公平,只是太过儿戏! 白松子道:不如比武定输赢,输的人走,赢的留下。 玄松子道:这样也好,一视同仁,众人也不会埋怨。 黄松子道:有个书生名李近,乃青松子云游途中推荐而来,是不是也参与比武? 玄松子道:既然是青松子推荐,想必资质不错,定有过人之处,一并参与比武就是。 第二日贴出告示道:近日蒙众道友厚爱,投于门下,荣幸之至!然本宫向以清静为宗,不喜喧闹,人多嘈杂,有扰修行,今来者众,能留者少,孰去孰留,比武而定,欲留者务必参与比武,赢者留,输者走。特此告之,敬请报名,过期不候。 赤松子的弟子一看,道:这不是辇我们走吗!此地不养爷,自有养爷处。忽啦走了一部分。剩下的纷纷报名,磨拳擦掌,准备比武。 黄松子命清风通知李近也报名比武,李近一听不由哆嗦,道:我一书生哪会武功,上去不是出乖现丑吗! 清风道:不比不行,不比就回家! 李近道:这实在是难为人! 清风笑道:不用怕,教你几招就行,保你能赢! 李近道:当真? 清风道:何时骗过你?附在李近耳边轻声嘀咕几句,又教了李近几个架势,李近笑逐颜开,欣然接受。 清风道:到时听我安排,连赢三场就行。 李近道:好! 不多日玉虚宫搭起擂台,正式比武,共有一百二十人,轮番上阵,规定手段不限,点到为止,不许伤人,倒地者输,连赢三场者留下,输者可择日再比。 这日李近等人早早来到比武场,个个心情紧张等待大比。时辰一到,黄松子先飞身上台,说明事宜,最后道:此次比武,实属无奈,只因人多宫小,一时难以接纳,敬请道友体凉,谁输谁赢,孰去孰留,全凭造化,各位随缘! 鞭炮响后,锣鼓喧天,杀声四起,热闹非凡。 喧嚣声中早有一人飞身上台,向台下拱手道:不才清溪,各位道友请! 话音刚落,一道士飞身上台,拱手道:不才飞玉,恭请赐教。 客套一番,二人随即拳脚相加,打在一处,众人助威叫好。一阵挥拳踢腿,闪转腾挪,人影晃动,只见清溪一拳打中飞玉下巴,飞玉直挺挺倒下,台下一片喝彩。 众人抬下飞玉,捶胸捣背,掐人中刺合谷,那飞玉方才苏醒,所幸无碍,众人这才松了口气。 台上这时早又一人飞身上台,和清溪打的正酣,双方你来我往战不多时,清溪一脚将那道士踢下擂台,好声又起。 清溪连胜两场不禁扬扬自得,在台上道:还有哪位道友愿意比试,请! 台下众人正谦让,离擂台不远处的李近忽觉身后被人猛地一托再一推,身子已轻如雪花飞向擂台,落下站稳回头一看,人群中清风正朝自己比划嘴里还喊:打赢他!别担心! 清溪见上来一人身形单薄,还差点没站稳,问道:道友要比试吗! 李近回头应道:不…不是!是…是! 李近刚才还在想怎么才能上的这么高的擂台,谁知一瞬间已在擂台,有些措手不及。 清溪道:什么不是!是的,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李近道:是!是!不才正要讨教! 清溪摆个架势道:那道友请吧! 李近见清溪摆个架势,也摆个架势。 清溪笑道:你这什么招,我怎么没见过? 李近忙换个架势,心想坏了,学的几招上台全忘了! 台下清风喊道:别管什么招,打他就是。做了个拉弓的姿势。 台上清溪道:看来道友不会武功,劝你认输吧,否则拳脚无眼,难免受伤。 李近道:没事,道友不用手下留情!打死打伤认了。 清溪想傻缺年年有,今年特别多,不知天高地厚,自己找死就怨不得人了,道:那就不客气了!说完老虎般扑了过去。 李近见他来的凶猛,什么招式不招式,一急早抛到九霄云外,袖中弹弓忙搭上弹丸一弹射去,真是千招会不如一招狠,李近在后山用弹弓打了几十天的野兔飞鸟,早把弹弓玩的娴熟,那清溪扑到面前刚举拳要打,还没看清楚怎么回事,一粒弹丸已正中胸口,立即挥着拳定住不动了。 李近抬手在清溪额上轻轻一推,清溪倒地不起。众人忙抬下清溪,又是掐人中刺合谷,好一阵清溪还是没知觉,众人慌了道:呼吸脉搏还在,怕是中邪了! 这时台上李近又赢一场,一道士上得擂台,二话不说挥剑就砍李近,李近见剑光凛凛,那敢让他近身,早一粒弹丸射去定住不动,过去推倒在地。 众人忙抬下这位道士,有人在清溪脸上泼了一盆冷水,清溪这才醒来,想想莫名其妙输了,着实郁闷。众人道:这李近想必用的法术,还得法术制他! 说话间一道士已飞身上台,祭起法术,一道灵符向李近飞去,李近一慌,一粒弹丸也飞出,那灵符哪有弹丸飞的快,定住道士,灵符自然飘飘落下。李近上前推倒道士,台下众人不明就里,喝彩不断。 强中自有强中手 能人背后有能人 李近连赢三场,黄松子飞身上擂台,祝贺李近成为第一个留下的人。李近道:惭愧!惭愧!心想若不是这弹弓,只怕早卷铺盖走人了。真是不怕会武功,就怕有弹弓,武功再高也怕弹弓。那日清风通知李近报名比武,李近心生畏惧,清风对李近道:你有那弹弓怕什么,打赤松子都没问题,不要说他的弟子了,弹弓藏袖中上擂台即可,那弹丸打中又无踪影,不会有人察觉。果然上擂台轻松赢了三场,成为第一个留下的。 连着数日比武,最终选了三、四十人留下,其余人各奔前程,玉虚宫好似开了一场盛会,热闹之后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留下的人择黄道吉日分别拜玄松子、黄松子、白松子为师,所幸留下的人多数未正式拜师,那赤松子急急收了上百人,还未拜师就一把火烧了自家宫宇,所以大多数人也算初入道门,玉虚宫一次收众多弟子也是盛事自然隆重,连日备香表贡品,烟花爆竹,设道场,请证师。众人等到吉日,拜三清,做法事,行三拜九叩之礼正式拜玄松子、黄松子、白松子为师。玄松子鹤发童颜,精神矍铄,端坐太师椅欣然受礼,赐李近道号清秋,李近来了近三月总算正式入了道门。 拜师后众弟子宴请三位师父,师兄弟互相见过,同在玄松子名下的分别是清溪、清秋、清玉、清和、清平、清月、清木、清知、清新等九人,清溪正是与清秋擂台比试的那位,清和、清平乃是姐妹二人,成了清秋的两位师妹。清秋见清和、清平姐妹花容月貌,冰肌玉骨,丰姿绰约,惊为天人。酒桌上众弟子先敬师父,祝师父寿康,然后互敬,觥筹交错之间,渐渐皆有三分醉意。 清秋见两位师妹欲醉颜酡,胜过春日海棠,举杯道:两位师妹貌美如仙,武功亦佳,佩服!佩服!不才敬两位师妹,今后还望多多指教! 清和看了清秋一眼,淡淡一笑。清平快人快语,声如银玲,笑道:师兄武功才高,我俩儿哪会武功,武功强的都走了… 清和瞪了清平一眼,道:小孩家别瞎说!起身对清秋道:师兄武功高强,远胜我等,还望师兄提携。 清秋笑道:实不相瞒,不才确实不会武功。 玄松子笑道:听说清秋是擂台上第一个留下的,不会武功如何做到?说来听听! 清秋道:请师父先恕弟子无罪! 玄松子道:何罪之有?比试前就已明说手段不限,连赢三场即可。 清秋掏出玄真弹弓对玄真子道:弟子不敢隐瞒,弟子能赢全凭这弹弓。 玄真子见那弹弓倒是挺精致,笑道:这弹弓有何妙用?你又是如何得来的? 清秋道:这弹弓乃是玄真道长在八卦鼎中所炼,弟子初来时随清风师兄在八卦宫炼宝,偶然到八卦转盘上投钱中的。这弹弓有三样好处,一弹丸无限,二打中定身、三弹无虚发。 清溪在旁道:难怪!难怪那日我在擂台上莫名其妙输了,原来如此! 玄松子笑道:看来清秋颇有仙缘,要在那八卦转盘上中宝可非易事! 清平笑道:原来师兄也靠运气,不过比我们好多了… 清和又瞪她一眼,清平忙低头不语。 玄松子道:师父领进门,修行靠个人。进门靠运气,后面就靠自己了,此次比武不过给各位一个机会,谁输谁赢无所谓。各位入了师门,今后还要努力才是!缺什么补什么吧! 清平道:是!是!师父教导的对!谨遵师命! 众人尽兴而归,第二日正式开启玉虚宫的修炼生涯,每日无非担柴、挑水、炼宝、修真、习武、诵经,相处多日清秋发觉清和、清平姐妹居然也不会武功,好生奇怪,不过却也有些心慰,心想自己终于不是唯一,不必天天惴惴不安了,告之玄松子,玄松子笑道:为师早已知道,不必道破,随它去吧! 清秋心想师父难不成未卜先知?好生敬畏。 问及清和,清和道:我姐妹不会武功自有法器,许你有宝贝,就不许我们有? 清秋问:是啥法器? 清和道:宝贝哪能随便给人看,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个个象你?生怕别人不知道有宝贝似的! 清秋讪笑道:我那宝贝可偷不了,叫它的名字就会回来。 清和道:那挺好,有需要时候借给我用用。 清秋道:那是自然! 遇到清平,问她俩有啥法器,清平笑道:我们哪有啥法器,宝贝人人都有就不是宝贝了。 清秋问:那你俩是如何赢了比武? 清平道:那还不简单,打赢三场不就行了。 清秋道:你们怎么做到连赢三场? 清平笑道:猜猜看? 清秋道:难不成你们的对手比你们还弱,也不会武功? 清平道:错,个个都强如清溪。 清秋道:有人暗中施法帮你们? 清平!"道:错!没人施法。 清秋道:那我猜不到了,你说说看! 清平笑道:真笨!这都想不到。不是有人赢才有人输,是有人输才有人赢!你那弹弓是强,打谁都能赢,须知强中自有强中手,能人背后有能人,我姐的人脉可比你强多了,只要有人主动认输,不就赢了? 清秋大笑道:果然强中自有强中手,能人背后有能人。高!实在高! 清平叹气道:什么高不高的,我们是留下了,不知道那些师兄弟现在怎么样了? 原来那日玉虚宫贴出比武告示,众人一看,这哪是比武,分明辇人走,大伙儿一商量,打来打去都是自家兄弟,有啥好争的,挑那些暂时没处去的人留下,比武擂台上真真假假打一番,最终留下三、四十人,其余的各谋出路了。黄松子等人在旁观战,又岂能看不出来,只不过不想留这么多人,你们爱怎样怎样,睁一眼闭一眼罢了,可喜留下的都还不错,大有潜力,也就没必要点破了,入的师门以后看各人造化了。 道可道非恒道也 道法自然人法道 初入道门尚觉新鲜,日子一久难免无聊,每日修真、炼宝清秋渐渐心生疑惑起来,原本读圣贤书还有个目标,天天为闱场大比忙碌,好歹有个盼头,如今迢迢千里来到这山中,听惯晨钟暮鼓,忽然间竟不知所为何来了。当初醉心功名,屡试不中倍受打击,受青松子一蛊惑莫名上了仙山,对那仙啊道的着实不甚了了,上的山来各种经书也听了点,越发云里雾里不知所云。 一日听玄松子讲经,讲到我命由我不由天,还丹成金亿万年。清秋忍不住问道:何者为丹?内丹外丹都是丹,皆能成金亿万年? 玄松子道:助人成仙者即为丹,内丹外丹无所谓。 清秋道:那外丹好还是内丹好。 玄松子笑道:当然是外丹好了,外丹入腹即可成仙,哪象内丹还要炼气、筑基、结丹、育婴何其繁哉! 清秋道:那众人舍简就繁是何故? 玄松子道:要炼出那成仙的外丹可不容易,比你得那弹弓难多了。所谓欲速则不达,大凡速成的一般人都无福消受,要么暴毙,要么成为鬼仙下品,不如内丹来的平稳,耗点时日而已。 清秋道:这内丹如何炼好,弟子学了点皮毛,始终不得要领,不知所从。 玄松子道:顺其自然,甭管什么筑基、结丹,都是庸人自扰,疑神入静即可。老而不死曰仙,得道与否,全看你能活多久,普通之人不过短短几十年,有不修炼而长命百岁者,也有终日修炼而短寿者,不在修炼与否,而在是否得道,道者天地之母,天长地久,天地得道,方能长久,人若得道,自寿比南山,与天地同存。得道一分则增一分寿,得道一寸则增一寸寿,一寸光阴一寸金,寸金难买寸光阴。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顺乎自然,便是得道之法。你看那山野村夫,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粗茶淡饭,淡泊恬静,长命百岁者屡见不鲜。穷奢极欲,争名逐利者少有善终,盖自然之法无非阴阳平和,无过与不及也。顺其自然,阴生阳长自会炼成金钢不坏之躯,形神离合自如之术,水火雷电不能伤,五志纷繁不能扰,五色眩目不能惑,五音嘈杂不能迷。甭管何时结丹,何时育婴,道可道,皆非道。举凡经书看那《老子》《黄帝内经》即可,其余可看可不看。人有五藏六腑,四肢百骸,皆法乎自然而生,奇经八脉,十四经络,通是正常,不通是病。休养生息,凝神归静,人之气血阴阳自会按自然之法循环运转,无须强求硬为。外丹取天地之精华撮而为丹,内丹不过五脏六腑四肢百骸遵自然之法凝而成丹,复养五腑六腑四肢百骸,如此循环不息,顺乎自然自可得道成仙。 清秋道:弟子见一些经书上说修真要戒色禁欲,当真? 玄松子道:不必!过与不及皆非自然之法。世上有高寿的常人,何曾见百岁的公公? 坐中弟子皆大笑不已,清秋问:成了仙果真无忧无虑无烦恼? 玄松子道:非也!凡人有凡人的烦恼,成仙之后自有成仙的烦恼,修为越高,烦恼越大。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处理不当,形神俱可化为乌有! 众人道:这是何故?如此说我等修仙之人岂不是自寻烦恼! 玄松子道:普通人得道不过寿终正寝,死后金丹自然散去归为尘土,尔等得道成仙形神不灭就是金丹,天道损有余补不足,你这里有余了天必损之以补不足,有得必有失,水火雷电,日月山川,妖魔鬼怪皆有可能夺你金丹以补不足。 清秋道:妖魔鬼怪也有有余不足? 玄松子道:那是自然,有余则强,不足则弱,万物皆有强弱,强弱是相对的,象你那弹弓打普通人可以,对那道法高强者就是玩具不起作用,顶多挠痒打岔。如若不信,晚上子时可到山后墓地打两个冢中枯骨,看看你这弹弓的威力。你一人去危险,晚上清风陪你去吧! 清风道:好!弟子刚炼了几道符,正好试试。 晚上清风、清秋用过餐后早早睡下,一觉醒来已近子时,月明星稀,四周沉寂,来到山后墓地,只见树影森森,鬼火萤萤,二人在一大树下坐定,静等骷髅现身。不多时缓缓传来脚步声,两个骷髅一前一后往树下走来。清秋掏出弹弓搭上弹丸一弹射去,当一声如打在石头上,那骷髅一愣,立即发现了什么似的,快速向清秋跑去,后面的骷髅也跟着跑来。嗖嗖两下,清秋又连着射出两弹,那骷髅不管不顾径往清秋而去,走近时清秋见那骷髅指如尖刀,牙似锯齿,好生恐怖,吓的绕树而走,大喊:清风救我!清风救我! 清风哈哈大笑道:莫怕!莫怕!不要让它追上,我先解决后面的。 说话间后面的骷髅已靠近,清风口内念念有词,一道灵符向那骷髅飞去,那骷髅跑到清风跟前,脑门上正中灵符,清风道声:倒!那骷髅缓缓倒地,挣扎了两下遁入土中不见了。 这时清秋已绕树跑了好多圈,气喘吁吁,眼看被追上。清风又祭起一道灵符飞向骷髅后心,那骷髅追上清秋,伸双指向清秋后背扎去,还未扎到灵符已到,那骷髅挣扎着倒下遁入土中不见了。 清秋脸色苍白,惊魂未惊道:好险!好险! 清风道:没事了,没事了,两个小骷髅而已! 清秋道:这弹弓打骷髅果然没用,师父说的没错,妖魔鬼怪各有强处,这小骷髅居然不怕这弹弓,领教了,领教了。 清风笑道:宝贝各有各的好处,一招鲜吃遍天不可能呀! 清风躲那骷髅跑的出了一身汗,浑身燥热,返回时敞开怀,被山风一吹自觉惬意。谁知第二日便头重脚轻,身困体乏,恶寒发热病倒了。清风忙禀明玄松子,玄松子看过道:不要紧,受了风寒,发点汗就行。开了两贴药,清秋服下,一剂知,二剂已。很快康复。 指点迷津释疑惑 入门始觉修道乐 第二日清秋病瘉,前来拜谢师父。玄松子号过脉后道:不碍事了,偶受风寒,发散即可,只是体内尚有宿疾,还须调理才是,总因病后失治,拖延至今。 清秋道:不瞒师父,弟子去秋确是大病一场,调养了几月才好。 玄松子道:好是好了,病根未除,你现今必定两胁时时发胀,胸口隐痛,双肩沉重,腿软无力,口淡无味,不思饮食,夜卧不宁,心急易怒。 清秋道:正是,这些天确实睡不好,晚上醒来常觉胁肋胀痛牵及后背,胸口隐隐刺痛,不想吃饭,肩沉腿软,不知何故? 玄松子道:此因思虑恼怒所致,恼怒伤肝,肝气横逆,壅塞经络,气血不通,不通则痛。思虑伤脾,脾失运化,清气不升,浊气不降,故卧不安,不思饮食,肩沉腿软。木旺克土,肝气犯胃,则胸口隐痛。肝主疏泄,气失条达,则心急易怒。肝脾三焦心包胆胃诸经皆不通,病实不轻,理应好好调养才是。 清秋道:师父说的极是,只是弟子愚昧,不知如何调养,还望师父赐教。 玄松子道:病有轻重缓急,感受风寒,两三剂即可,情志所伤尤为难治,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你这病须慢慢调养,一时半会也急不来。天即是人,人即是天。天道损有余补不足,调养之法亦是,有余则损,不足则补。你现今肝气有余,肝阴不足,自当疏泄以散肝气,酸收以养肝阴,经络不通当疏通经络,脾虚失运自当补脾,该损损,该补补,阴平阳秘,自然无事。为师赐你三十粒逍遥丹,每日服用,服用后打坐调气一个时辰,打坐中有何反应一概不用管,只须内视,顺其自然,一月之内必然康复。 清秋听的懵懂,不过有余不足顺其自然等倒是听进去了,接了金丹谢过师父,回去每日服用后静坐调气。 第一日服了金丹后,凝神调气,意守丹田,坐了一个时辰,只觉身体稍有发热,腹中肠鸣几下,其余并无异常。 第二日服下金丹打坐,片刻觉腹中一股暧流向上涌来,两肋气机乱窜,腰间后背亦觉发热,打坐后身上微微汗出,顿觉爽快。 第三日服下金丹坐下后,反觉胸口刺痛加剧,两胁亦胀痛,十分难受,忍着痛顺其自然,疼过一阵出了点汗这才缓解。 一连数日身上出了各种反应,痛、痒、酸、麻、热、胀,升降浮沉,肌跳肉膶,应有尽有。清秋遵师嘱,顺其自然,只做内视。 十多日后觉体内经气顺畅,睡的安稳,吃饭亦香,心情愉快,神清气爽。继续每日服丹,打坐内视。一月下来觉体内经络尽通,精力充沛,身轻如燕。过来拜谢师父,道:第子遵师嘱,每日服丹打坐,渐觉经络已通,身轻如燕,多谢恩师指点。 玄松子道:这一月来有何体会? 清秋道:只觉服丹打坐后啥反应都有,体内之气或上或下,或出或入,果然是有余之处自行消散,不足之处自有经气填补,渐渐融为一体。 玄松子道:你快入门,今后坚持即可。炼气乃是修道基础,打好基础后面自然容易。 清秋道:只是第子不太明白,这修道除了能让身体经络通畅,延年益寿,活的逍遥,甚或成仙外还有啥益处,纵然成仙也是锦衣夜行,和那世上的功名比还是差些。 玄松子笑道:看来你还念念不忘世之功名,只是你挂念那功名,功名却不青睐你。 清秋叹气道:正是,有心报国,国门不开。无心修仙,仙门洞开! 玄松子笑道:学的文武艺,货卖帝王家。人家不买,你也无奈。帝王挑剔,莫道仙门好入,仙门一样讲机缘。科举功名不过是削足适屦,你文章才华纵然胜过李白杜甫,不知经营一样名落孙山。仙门乃是自由散漫之地,若有一丝羁绊,也是镜花水月一场空。你入的仙门自有仙缘,修仙自有修仙的好处,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乐之者。等你入门自有乐趣。 清秋道:何为入门? 玄松子道:等你不再想那功名,自然明白。那日为师命你去打山后墓地的骷髅,结果如何? 清秋道:实在惭愧,弟子用那弹弓打骷髅一点用没有,不知何故? 玄松子道:那山后埋的都是历代修道之人,生前法术高强,死后形体化为枯骨灵性犹存,你那弹弓如何能定住!只有用那镇鬼的灵符才行。 清秋道:这个弟子也想学,不知师父何时能教? 玄松子道:你再炼气半年不迟。 清秋回去每日炼气,间或在山中采草根树皮炼成丹药,有余则泻,不足则补,热者清之,寒者温之,岁月荏苒,一晃半年,自觉心定志坚,真气充沛,日日如闲云野鹤逍遥自在,渐渐把功名抛之脑后。 一日见玄松子道:弟子近日自觉真气充足,心定志坚,有随心所欲之感,可否学符箓之术? 玄松子道:甚好!符箓之术千奇百怪,五花八门,有呼风唤雨,驱雷布电,有招财进宝,日进斗金,有祛病延年,百疾不侵,有镇鬼降妖,捉怪除魔,有撒豆成兵,天将相助,有起死回生,收魂摄魄,有未卜先知,勘测天机,有石破天惊,地动山摇,有五行遁术,穿墙入壁,有幻象镜影,虚形假身,有七十二变,三十六化。只有想不到,没有学不到,不知你想学哪种? 清秋听了咋舌,道:第子鲁钝,怕贪多嚼不烂,先学镇鬼降妖,捉怪除魔。 玄松子道:甚好!就先教你镇鬼降妖,捉怪除魔。 说学就学,玄松子拿出香表、丹笔,画了几张符道:回去照这符每样一天抄一百遍,炼到烂熟于心再来见为师。 清秋领命回去依样画符,舞文弄墨对清秋是小菜一碟,每样一天一百遍,觉得鬼画符比抄圣贤书有趣,没几日闭着眼也能画的丝毫不差,遂来见玄松子道:第子已将那几张符画的烂熟,可以拿去镇鬼不? 符箓法术着实繁 斩妖除魔菜刀爽 玄松子笑道:那可不行,符箓之术就是请神办事,天地间的神灵哪能随便画个符就请来,请人办事,没礼没钱没面子谁理你,请神办事一样,得隆重虔诚,须设坛祭礼,掐诀念咒,步罡踏斗。何况请神容易送神难,办完事不走就麻烦了,哪能天天供着!画好符盖上法印在八卦鼎中炼一下,用时还须念咒才行。 清秋道:盖法印是为何? 玄松子道:符箓就是请柬,没法印神灵不认。 清秋道:那在八卦鼎中炼一下为何? 玄松子道:炼时必定有贡品相赠,神灵也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哪能白干活!再说神灵也忙,炼一下上达天听,有的能收到,有的收不到,有时肯来,有时不肯来,肯来的入了符胆才有用,不肯来的那符自然废了。 清秋道:这符箓之术倒也繁琐,还是宝贝用起来方便。 玄松子道:请人办事尚且不易,何况请神办事。为师传你一些掐诀念咒,步罡踏斗之法,回去设坛祭礼,择良辰吉日,多画几张符出来,盖上法印,备好香表冥币到那八卦鼎中炼一下。 玄松子将咒语手诀步法一一传与清秋,道:三清符头咒曰一笔天下动;二笔祖师剑;三笔凶神恶煞速去千里外。四正公符胆咒曰开天门;杀鬼路;开地府;杀鬼卒。急急如律令。 清秋一一记下,手诀步法演炼纯熟,回去择良辰吉日,沐浴更衣,设坛祭礼,掐诀念咒,步罡北斗,连着画了上百道符,拿来见玄松子一一盖上法印,再备香表冥币进八卦宫炼符。上百道符放一起炼,最后出来十四道符,给金人一半,剩下七张,回来见玄松子复命道:上百张符进去就出来七张,实在少的可怜! 玄松子道:可以了,这东西哪能想要多少有多少,省着用吧! 清秋道:拿这个符可以去镇鬼了吧! 玄松子道:可以,用时掐诀念咒!为师教你咒语,记好了。 天灵灵,地灵灵! 九天玄女来相助, 遣下神将与天兵。 前朱雀,后玄武。 左青龙,右白虎。 中军无极土。 万战万胜定。 急急如律令! 清秋默念数遍,牢记在心。 玄松子道:先学这些,咒语好多,各不相同,以后传你,晚上可去墓地试试,平时多备些符,不要临阵磨枪。 晚上清秋约了清风又去山后墓地,路上清秋道:这符箓之术又是符又是咒的着实繁,且费时费力,画了那么多符拿到八卦鼎中一炼就几张有用,降妖伏魔可有简便的法子? 清风道:符箓之术确实繁,那符不在八卦鼎中炼一下,用时都不知哪张有用,若说简便只有买现成的符简便,就是花钱太多! 清秋道:除了买现成的就没他法? 清风笑道:降妖伏魔若说简便实用,菜刀最好。 清秋不解道:菜刀也能降妖伏魔? 清风道:正是,妖魔鬼怪也是有形之物,只要有形,菜刀就可切砍。法术看起来眼花缭乱多似花拳绣腿华而不实,没菜刀来的直接实在,不过这菜刀不是普通菜刀。 清风指指后背上的剑道:这剑就是菜刀,专切妖魔鬼怪。 清秋哈哈大笑道:师兄年岁不大,真会开玩笑,菜刀怎能和剑比! 清风道:不是玩笑,入的这一行,以符箓之术降妖的是法师,以剑降妖的是剑侠,我们自称菜刀客或菜刀。 清秋犹笑个不停,清风道:降妖厉害的既不是法师也不是剑侠,厉害的是会法术的剑侠,或是会用剑的法师,法术和剑都用才能强,也有单用剑的,把剑炼到极致没有砍不动的怪,不过必要修炼各种法宝,剑就是法宝之一。 清秋道:你这剑想必也是法宝。 清风道:我这剑很普通,只能杀普通的怪,遇到厉害的怪就是废铁完全砍不动。 说话间已到山后墓地,二人依旧找棵大树坐下静等骷髅现身,子时一过,几个骷髅现身,清秋在树下掐诀念咒祭起一道灵符,那符轻飘飘,荡悠悠飞向一骷髅,正中前胸,骷髅挣扎两下,倒地不见了。这时旁边几个骷髅也发现了清秋,一齐向清秋跑来。清秋连着祭起几道灵符,放倒三个骷髅,最后剩下一个骷髅,身躯高大,股粗臂长,不慌不忙一步步向清秋走来。清秋手中还有三道灵符,心想应该没问题了,祭起一道灵符向那大骷髅飞去,谁知那大骷髅见灵符飞来不躲不闪,一把抓住灵符撕个粉碎,随手一扬随风而去。清秋吃了一惊,忙祭起第二道灵符,那骷髅见第二道灵符飞来,又是一把抓住,揉成一团,吞下肚去。清秋惶恐,忙祭起最后一道灵符,口中念咒:天灵灵,地灵灵。这次是真希望天灵灵、地灵灵了,谁知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那骷髅又一把抓住灵符,一步窜到清秋跟前,站住盯着清秋,龇牙咧嘴嘿嘿一声怪笑,将那灵符举到清秋面前,手指一捻那灵符突然起火在骷髅手中一点点化为灰烬。清秋双股战栗,回过神来拔腿就跑,大喊:清风救我!刚跑几步,那骷髅已拦住去路,清秋忙返身再跑,没跑几步又被拦住。危急时刻,清风抽出剑,高声道:莫怕,我来对付!从侧面冲过去举剑就刺,那骷髅这才丢下清秋,迎战清风。 几招过后清风发现这骷髅很普通,也就有几分蛮力,手上又没兵器,骨头架子怎挡的住利剑,早被清风一剑斩断一条胳膊,那骷髅转身要逃,清风追上运气剑尖一剑穿心,骷髅缓缓跪下,清风抽出剑,双手握住剑柄猛的一个斜劈,骷髅头颅飞落,瘫倒在地消失了。 清秋见骷髅消失这才敢靠近,道:这骷髅怎么不怕灵符? 清风道:估计生前是个法师,灵符见多了,所以不怕,对付法师用剑最省心,一剑即可销魂!不过法师往往有各种防护之法,有时比较难对付,这骷髅应该修为不高,不然我俩就麻烦了! 求神不如求诸己 宝剑胜过鬼画符 第二日见赤松子,清秋说起昨晚之事,道:灵符看来不如宝剑,斩妖除魔离不了宝剑!不是清风的宝剑,弟子昨晚怕是回不来。 玄松子笑道:那是自然,法术是求神帮忙,或许不可少,关键时刻还得靠自己,求神不如求己,法术解决不了只有宝剑解决! 清秋道:如何炼剑?第子愿闻其详。 玄松子道:剑乃百兵之君,十步一人,千里不留行,上决浮云,下绝地纪,堪称神器。 清秋道:何谓千里不留行? 玄松子道:飞行千里,取人首级,倏忽而返! 清秋道:宝剑自己会飞? 玄松子道:宝剑自己哪会飞!剑分有形之剑无形之剑,有形之剑乃镔铁所煅,若无神助焉能飞行?无形之剑乃真气所化,若不成神焉能激发? 清秋道:神从何来? 玄松子道:莫问神从何来?你若成神自无不可,你若非神自会求爷爷拜奶奶祈祷神灵,求神莫若求己,努力成神便是我等所求。 清秋道:我等皆可成神? 玄松子道:正是!人人皆是圣人,人人皆是佛,你我焉能成不了神?欲要成神先求成仙,不死方能成神,一日不成两日,两日不成三日,三日不成无穷日,只要不死终有一日出神入化。 清秋道:御剑而飞是何意? 玄松子道:那剑会飞自可乘而行之,有神相助或已成神,化做一道金光,直接飞行岂不省事!腾云驾雾,乘鸾御剑,大同小异,不过借物而飞! 清秋道:那剑当如何炼才能出神入化? 玄松子道:先炼有形之剑,初起不过以力用剑,剑以刺为主,自当力透剑尖,再者以巧用剑,剑有两刃不耐格档,自当以巧为上,再者以气用剑,炼剑当炼气,以气催剑,方能无往不利,再者以意用剑,意动则气动,意在气先,则出其不意,防不胜防,再者以神用剑,化意为神,方能人剑合一,人剑合一,则有形之剑化为无形之剑,随神出入,变幻莫测。 清秋道:那无形之剑当是剑术的最高境界! 玄松子道:非也,水满则溢,月满则亏,剑本有形,化为无形,焉能伤人?不过是初生婴儿,反不如有形之时,自当以阴阳元神养护剑气,待剑气茁壮,复化为有形,方可用之。 清秋道:那不如炼好有形之剑即可,要那无形之剑有何用? 玄松子道:有形无形各有用处,有形之剑结实耐用,若附上法术,更是锦上添花,奇货可居,无形之剑初成,了无可用,待到成形,无形化有形,则威力无穷,只是耗损元神,轻易不用,你到用时自会明了。 清秋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弟子当寻把好剑才是。 玄松子道:大可不必,剑不比刀棍,好剑价值连城,初学时用普通之剑即可,为师这里现有一把先拿去用,以后慢慢再找好的。 清秋自此以后专心学剑,间或学学符咒之术,虽说起步晚,只要肯学倒也进步神速,不到一年,渐渐入的门来,一介书生,摇身一变,颇有几分剑侠之气。剑术渐精,难免技痒,每日找同门师兄弟比试切磋,只是比清秋技高的不屑与之比试,不如清秋的打的无聊,差不多的打来打去也没见长进,各位师父平日也忙无暇顾及这些弟子,况且同门之间也是点到为止和实战比还是有别,清秋渐觉剑技难有提升,为此烦恼。一晚睡到半夜醒来,窗外月光如水,星光点点,一时展转反侧难以入眠,索性起身,在院中舞了几路剑,夜深人静,剑风凌厉,想起一年前还是弱鸡一个,不由几分得意,再想到初次打骷髅时的狼狈不禁莞尔,感慨万千,忽然灵光一闪,山后墓地有的是骷髅,何不去山后墓地拿那骷髅练剑,想到就做,立刻往山后而去,到墓地嘁里喀嚓砍了几个骷髅,那些骷髅多数会武功,也有拿剑的,只是手中剑皆锈迹斑斑。实在打不过的撒腿就跑,有那符箓之术相助倒也无事。如此每晚只要天色好必来打扰骷髅,不多日剑技飞升,越发不可收拾。 一晚照例过了子时去山后墓地打骷髅,砍了几个骷髅忽听身后有人冷笑,回头看时却无人,以为自己听错了,继续砍骷髅,身后又有人冷笑道:你砍那骷髅作甚?白白浪费时间! 清秋回头看时,并不见人,只得对空揖礼道:晚生有礼,还请前辈现身说话! 那声音道:我就在你眼前,你为何不见? 清秋借着月光仔细一看,才见眼前两丈外有一幽影,昏昏暗暗,模糊不清,似有若无。 清秋揖礼道:前辈想必是位高人,晚生剑术粗疏,还请赐教! 那幽影笑道:高人以前是,现在人都不是,能高到哪里! 清秋想原来是??鬼魂,这些日子砍了许多骷髅,怕是来算帐的,忙道:前辈想必前世是位高人,得道修成鬼仙,今日能见三生有幸,晚生初学剑术,苦于无处练剑,所以每晚到这山后墓地拿骷髅练剑,有扰各位鬼仙还请见谅! 那幽影笑道:你师父是谁?怎不教你? 清秋道:晚生的师父是玄松子,门下弟子众多,平日繁忙无暇顾及。 那幽影道:所以你跑来祸害这些亡灵? 清秋忙道:晚生错了,晚生这就走,从此再也不来! 那幽影笑道:你且莫走,打赢我再走,打不赢留下! 清秋道:晚生不敢,还请鬼仙放了晚生。 那幽影道:尽管动手,只要能碰到我就算你赢,打不赢别走!不打也别想走! 清秋心想真是摔死的都是会骑马的,淹死的都是会水的,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碰到就算赢,练了这么久,自己没这么不堪吧,于是道:那晚生就放肆了!前辈请! 那幽影道:没事,有什么本事尽管使出来! 清秋纵身挺剑就刺,那幽影见剑快要刺中只一拧腰轻松躲过,清秋收剑一抹,那幽影向后一纵已在丈外,清秋追上去再刺,那幽影一晃已到清秋身后,清秋返身再刺,那幽影待到剑要靠身又闪在一边,最后清秋只见前后左右都是幽影,却无论如何一个也碰不到。 月下观剑斑纹隐 去繁就简乃大道 清秋左冲右突,上蹿下跳,挥剑上百下,累的直喘气,却没碰到幽影一丝一毫,未了实在无奈,心想打打不中,逃估计也逃不了,求饶又不甘,听天由命吧,把剑一扔揖礼道:晚生无能,赢不了前辈,要打要杀,任凭前辈处置! 那幽影环顾四周道:诸位说说该怎么处置? 清秋这才注意四周已围了一圈骷髅,个个咬牙切齿,恨不能撕了清秋,吓得不寒而栗。 众骷髅道: 砍了他的头! 乱剑穿心! 剥皮!抽筋! 那幽影道:诸位!诸位!大伙好歹是学道之鬼,能不能仁慈点!这么残忍的事诸位干的出来? 众骷髅道:他每晚让我等受利剑穿心砍头之苦何尝有过仁慈?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让他也尝尝这滋味!若不是我等的剑已锈烂成废铁早砍了他。 一骷髅捡起地上的剑,过去要砍清秋。 幽影拦住道:算了!算了!砍了他以后没人陪我玩剑,打不过人家只能怪你们学艺不精,有人家这学剑的劲头何至于此,不要说什么剑锈成烂铁这样的废话了!以后让他每晚陪我玩剑,这样你们没人打扰了,他也有人陪着练剑,三全其美比砍掉一个人头好,诸位怎么说? 众骷髅道:大师高明,就这样吧,饶他一命! 清秋没想到捡回一条命,愣了半天,见众骷髅散去,这才醒悟,赶紧跪下叩谢幽影道:多谢前辈不杀之恩,晚生没齿难忘! 幽影道:起来吧!不必多礼!念你练剑辛苦,姑且饶你!只因你练剑心切,犯了众怒,所以给你点教训,以后每晚来此找我练剑即可,那些骷髅就莫去打扰了! 清秋道:多谢前辈成全,敢问前辈尊姓大名!晚生愿拜前辈为师,诚心学剑! 幽影道:无须问我姓甚名谁,拜师也免了,收徒累赘,你每晚来此即可!今日不早了,先回去吧! 第二晚子时,清秋来到山后墓地,见了骷髅不敢去招惹,那些骷髅也不理睬清秋,大家相安无事,等了一会儿幽影现身,清秋上前见礼,幽影挥手对清秋道:礼就免了,每日繁文缛节着实累,你那剑拿来我看看。 清秋递上剑,幽影看了一眼,挥舞两下道:这剑重了,得换把好剑才是。 清秋道:晚生也觉得不顺手,只是一时也找不到合适的,暂且用着吧! 幽影道:稍等!倏忽不见。 那幽影来去无踪,再见时已手握一剑,递与清秋道:这把先拿去用,还好没生锈,锈了就成废铁了。 清秋抽出剑,月下观之,剑脊分明,寒光闪闪,剑身斑纹隐隐,舞了两下轻重合手,和原来的那把剑比判若云泥。 清秋感激不尽,幽影道:不必谢!这剑随我多年,现在也用不到了,正好赠与需要之人,所幸保存完好,回去加个剑穗即可。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利器既有,会用方行,你可知昨日用剑错在哪里? 清秋道:晚生不知,只知处处慢前辈一步! 幽影道:不错,正是一个慢字!出手慢,变招慢,敌变你不变,焉能赢人? 清秋道:那该如何? 幽影道:去繁就简,唯简则速!大道至简,简单实用,花里胡哨的招式中看不中用。 清秋道:如何去繁就简? 幽影道:有用的剑招无非简单的几个,一天练个几千遍,待到用时随意而出方算上乘。你来刺我,出手须快,快到我躲不开可算练成。莫怕伤我,即便刺中也无碍。 清秋试了几下,哪里刺的中。 幽影道:注意虚实变化,战机稍纵即逝,意念一动,立即出手,不可犹豫。 清秋刺了一个时辰,还是一下没中。 幽影道:不要灰心,比昨日有进步,明晚再来。切记收好剑,莫对外人提起! 一连数日练习一个招式,渐渐做到意动则剑出,快如电,疾如风,终于一晚先虚晃一剑,剑未及身,料定幽影左闪,撤剑迅速左刺,一剑正中幽影,但觉虚若无物,并无实体,幽影果然无伤。 幽影道:不错,正是如此剑法! 练了约两月,基本的剑招俱己应用纯熟,幽影道:明日与我对打,唯有实战才能更进一层。 清秋道:只怕晚生不是前辈的对手,还须前辈手下留情! 幽影道:不用怕,明日我用桃木之剑,伤不了你! 第二日晚,月色皎洁,清秋早早来到墓地,先自己练剑,子时一过,幽影现身,手拿三尺桃木之剑。 清秋见那桃木剑剑尖钝圆,全无伤人之处,这才敢上前较量,刚一举剑,木剑已到胸前,幽影道:你又慢了,沉住气,再来! 一阵手忙脚乱,总算沉住气,应对有方,虽说全身上下被桃木剑戳了几十下,却也刺中幽影几下,没交白卷。 幽影哈哈笑道:有进步,就这样打!用简单实用的招式,想到就出手,虚虚实实,料敌机先,后发先至。 如此又练了大半年,晚上出门偶尔遇上清风等人,问到哪去,清秋但道到后山拿骷髅练剑,众皆不疑。 一晚清秋和幽影对打,双方互有胜负,幽影对清秋道:你剑术已精,以后不用来了。 清秋道:晚生日夜潜心练剑,近日才觉开窍,前辈为何弃晚生而去,难道嫌弃晚生剑术没长进? 幽影道:非也!你现在所练之剑不过是寻常之剑,再怎么练也只能到此,打普通之人可以,遇到高手或长枪之类并无胜算。 清秋道:那该如何? 幽影道:需练飞剑才行。 清秋道:飞剑怎么练? 幽影道:无非借助外神或内神,外神用符箓之术或炼出飞剑宝贝,内神自然是你体内之神,二者皆需耗费真气,我今真气己散,只剩一丝游魂,用不了真气没法教你,回去让玄松子教你吧!你把我这剑拿给他看即可,他看到剑自会教你! 幽影说完渐行渐远,消失在茫茫夜色中,留下清秋孤零零一人倍感哀伤。 一连几晚清秋依旧到后山练剑,希望幽影再现,最后终于失望,那幽影再也不来了。 符箓之剑性通灵 修真还须无为剑 清秋莫名惆怅了数日,渐渐接受现实—那幽影应该不会来了。闲时想起学剑之事,便拿着幽影所赠之剑来见玄松子。 见礼后玄松子道:听说你近日剑术进步神速,可有此事? 清秋道:不敢隐瞒师父,第子近日剑术确有长进。 玄松子道:说来听听,现今到何境界? 清秋道:弟子也不知到何境界,弟子现今想学飞剑之术。 玄松子笑道:你学剑多久? 清秋道:快两年了吧! 玄松子道:时间有点短,怕学不了飞剑之术。 清秋道:弟子日夜练剑,自觉剑术已通,再难精进,所以想学飞剑之术。 玄松子道:学剑之心可嘉,只是你那剑重了,不适合学飞剑,得找把合适的才行。 清秋看看手中的剑,呈上道:弟子有幸得了把剑,不知这剑可合适? 玄松子接过剑,抽出一看,吃了一惊,道:这是把符箓之剑,你从何而来? 清秋道:弟子在后山墓地练剑,初时每晚砍那骷髅,一晚来了位鬼仙,教训弟子一番,众骷髅要砍弟子的头,被鬼仙拦下,念弟子练剑辛苦,姑且饶了弟子,命弟子不得打扰骷髅,每晚找他练剑即可,并赠弟子此剑,第子跟那鬼仙每晚练剑,剑术突飞猛进,几日前那鬼仙道弟子剑术已精,可学飞剑之术,鬼仙自称真气已散教不了第子,所以命弟子求师父传授飞剑之术,说师父见了这剑自会教弟子。 玄松子仔细端详剑上的斑纹,层层叠叠,云飞水流,点点头赞叹不已,道:你可知鬼仙姓甚名谁? 清秋道:弟子倒是问过,只是鬼仙不愿说,弟子就没敢再问。 玄松子道:不知就不知吧!你这也算精诚所致,金石为开!此剑身上的斑纹暗藏符箓,性可通灵,能不能做飞剑一试便知! 玄松子设坛祭剑,行跪拜之礼,口中念念有词,最后道:清秋所言如属实,请剑鸣三下! 那剑震动三下,发出铿锵之音,余音袅袅。 玄松子又拜道:鬼仙若命弟子传清秋飞剑之术,请剑飞起点头三下! 那剑动了两下,似要飞起,却又不动了。 玄松子又道:鬼仙若命弟子传清秋飞剑之术,请剑飞起点头三下! 那剑动了两下还是没能飞起。 玄松子又道:鬼仙若命弟子传清秋飞剑之术,请剑飞起点头三下! 这时不知何处远远传声道:玄松子,你好不啰嗦!明知我飞不了那剑,还来逗我玩,你的徒弟你不教谁教? 清秋认的正是幽影之声,对空揖礼道:前辈可好,一别多日,着实挂念! 那声音笑道:还好!还好!你这师父欺负我用不了飞剑,着实可恶! 玄松子笑道:虽说好汉不提当年勇,大师用不了飞剑我可不信!而且这飞剑又岂能随便授人!只是一个礼数,并无他意!还请按礼行事! 那声音道:跟你们一起真累,哪来这么多礼!也罢看好了! 再看那剑慢慢飞起,剑柄转向玄松子,上下点了三下。 玄松子道:好!好!自今日起弟子便传清秋飞剑之术。 那幽影道:又浪费我许多真气,得多攒几日了,切记今后莫要烦我! 清秋对空又问候几句,对方早已杳无回应,只得悻悻作罢。 玄松子对清秋道:这剑正反两面藏有七道符箓,也不知如何弄上去的,真乃巧夺天工。你今真气尚不足,要练好此飞剑,先练真气才行!为师传你一套剑法,乃为师闭关时所悟,名无为剑法,专修真气,待真气充沛,再练飞剑。 清秋学了那无为剑法,与以前所学大不相同,动作徐缓,连绵不断,并无实战之用,只重调息养气。 玄松子道:此剑法只求养气,不求有用,无为无不为,还须用心休会。 清秋每日修练,不多日觉体内真气生生不息,有如泉涌,日益增长,全身上下无一不至,妙不可言! 玄松子见时机成熟,于是传清秋飞剑之术,道:这剑上的第一道符乃运剑符,运转真气,掐诀念咒,那剑自会飞行,为师传你口诀 剑中之灵,遵我之咒。 欲右先左,欲左先右。 欲下先上,欲上先下。 防不胜防,一击必杀! 清秋记牢,演习熟炼,运动真气让那剑上下左右飞行自如。 玄松子将余下的几道剑符一一传授,分别是:破甲符破重甲盾牌,破法符破法师防护,分身符剑分数把,火剑符剑附烈火,冰剑符剑附寒冰,电剑符剑附闪电。 清秋学了飞剑果觉厉害无比,再看寻常之剑,真如儿戏,只是用过之后损耗真气,倍感疲惫,还须无为剑法,调养真气。 玄松子道:飞剑尽量少用,杀人一千,自损八百,平日还需多练无为剑法,用时方能得心应手。 清秋道:这飞剑好是好,就是太过损耗真气。 玄松子道:正是,飞剑宜轻重合适,太重的作不了飞剑,太轻的无威力,你用真气驭使宝剑当然耗气较多,所以得修练真气,真气充足才不怕损耗,或者修练无形之剑,无形之剑毫无份量,全赖剑气自然快如闪电且损耗较少。 清秋道:何时才能练无形之剑? 玄松子道:等你无为剑法练到上乘,体内真气满而溢出即可,没十年八载不行,先用飞剑,反正够用。无形之剑损耗虽小,不练一二十年也无甚用,反不如飞剑省事,所以道家弟子飞剑法宝必不可少。 清秋道:如此说来,无形之剑并无大用! 玄松子道:一般来说有形之剑就够了,除非你手中无剑,或有形之剑伤不了对方,只是这种情况较少。有形之剑练成飞剑即可,无形之剑只有想成剑圣之人才会去练,练成之后自然无敌,只是这过程太过痛苦,失败多,成功少,一般人都不愿冒这险。 清秋道:练成之后果真无敌? 玄松子道:正是,飞剑比的就是速度和威力,谁速度快谁胜,速度够快对方绝无可能躲闪,一击必杀!无形之剑没份量当然快过有形之剑,对方的飞剑还未出,你的飞剑己击中对方,破了对方的真气,对方的剑不管是有形之剑还是无形之剑威力自然大减,焉能伤你? 山中岁月容易过 穿入乱世当如何 清秋道:双方同时发剑,岂不是同归于尽? 玄松子道:正是,所以练飞剑的同时须练防护之法,做好防护才能立于不败之地!高手过招不看谁的剑厉害,看谁的防护做的好,谁被破防必输无疑。 清秋道:如何防护? 玄松子道:有防普通飞剑之法,有防无形之剑之法,剑上带水火风雷之性,防好水火风雷即可。防护之法要么是法术,要么是法器宝物,如果是法术,这剑上有破法咒,可用此剑破法。如果是宝物法器,只能破了法宝。一物降一物,总有相克之品。 一晃三年,清秋练成飞剑,各种防护之法也已精通,符咒之术、金丹药饵挑实用的学了,一介书生,华丽转身,俨然已成翩翩剑侠。 花开花落,天地依旧,清秋心无旁骛,日夜修炼,春见桃柳,冬观飞雪,年复一年,日复一日,转眼已在山中十年,红尘之事几乎忘却,偶然想起恍如前生!一晚梦中重回故里,醒来小桥流水依稀,暗暗生出思乡之情,十年未归,该回去看看了。 第二日禀明师父道:弟子修道十年,昨夜梦回故里,醒来不由思乡,意欲回去看看,了此心愿,特来禀告师父。 玄松子道:久别思乡,人之常情。此去正可云游一番,磨练身心,参谒明师,结识道友,取长补短,于修道大有裨益,只是路上还须小心,切记不可惹事生非! 清秋道:弟子谨记,自当小心从事! 清秋告别师父及同门,身背宝剑,手持拂尘,一步步下的山来,到通仙桥一跃而过,算是离了玉虚宫,虽说如今道法已成,画符念咒便可千里,然而云游之法自当步步行来,风餐露宿才是。 下山行了数十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看天色已晚,寻了一户人家投宿。户主乃一六旬老汉,家中只有老夫妻二人,老汉见清秋一身道士打份,问道:道长从哪里来,要去哪里? 清秋道:贫道从终南山来,欲去江南故里,路过此处多有打扰。 老汉道:打扰谈不上,只是家中贫寒,无以款待,恐怕委屈道长。 清秋道:何须费神,粗茶淡饭足矣! 老汉吩咐老婆安排清秋住下,晚上一碗稀粥,一碟小菜,一盘花生,粥可见影,菜咸酸涩,花生味美,清秋倒也不嫌,吃饱喝足,和老汉闲聊。 老汉道:道长此去江南,千里迢迢,路上还须小心为妙,听闻近日匪患成灾,此去怕凶多吉少! 清秋道:天下承平日久,何来匪患? 老汉笑道:道长想必在山中久了,不知世事变迁! 清秋笑道:贫道上山也就区区十年,十年间能有何变化? 老汉道:十年间皇帝都换了好几个了! 清秋不由愕然,道:难不成我在山中若无其事十年,世间早己改天换地? 老汉道:正是,改朝换代好几年了,如今这朝叫新朝,皇帝乃是王莽! 清秋又是一惊,道:这新朝乃西汉王莽篡权而设,贫道上山时记得乃是大明,如何到了西汉? 老汉道:啥西汉、大明的,老汉不知,只知新朝之前叫汉!现今是新朝天凤二年。 清秋想难道自己穿越进了新朝?听师父说有穿越时空之法,可游历前朝,可先睹后世,只是自己并末学过,如何会这样? 再仔细一想,必是过通仙桥时纵步一跃出了差错,平日都是走过去的,今日心血来潮一下跃过,想必是一跃之间进了新朝。 清秋不由恐慌道:这王莽食古不化,自比周公,符命去汉,治国无方,扰民有术,天下大乱,盗贼蜂起,饿殍遍野,我今到此,如何是好! 老汉道:现今游民倒是不少,饿殍遍野还不至于,老汉我行将就木自无牵挂,道长尚年少,生在乱世实属不幸! 清秋一夜未眠,思前想后,不知如何脱身,后悔没学好符箓之术,不知这时空穿越之法当如何行之,眼见来此乱世,凶多吉少,由不得长吁短叹!真是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宁为太平犬,莫作乱世人,不下山断无此祸。 又一想即然到此乱世,何不借机建功立业,乱世出英雄,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只是来的不是时候,天凤二年王莽气数未尽,刘秀尚在南阳种田,算了先去长安看看,大不了还回终南山,当务之急需得学会穿越之法才是。 胡思乱想中昏昏睡去,一觉醒来天已大亮,老汉早已熬好稀粥,摆好小菜花生,清秋吃饱喝足,掏出十几文钱付给老汉。老汉死活不收,道:举手之劳,何须如此! 清秋道:老人家莫要推辞,岂有白吃白住的理,还请收下才是。 老汉推辞不过笑道:恭敬不如从命,只是道长这钱不知是何钱,出门怕用不了! 清秋笑道:老人家不提倒忘了,家中可有王莽的大钱? 老汉翻箱倒柜找出一枚大泉五十,递给清秋道:只此一枚,听闻早晚要罢! 清秋道:这钱尚可用五年,一时半会儿罢不了,地皇元年才会罢大小钱,待我将这十几文钱都变成大泉五十,老人家拿大泉五十就可用了。 老汉怒道:道长莫害人,王莽酷法,一家铸钱,五家坐之,没入为奴婢,老汉怕被连累,才搬到这四处无人之地,道长要铸钱赶紧拿了这钱走,莫要害人! 清秋笑道:老人家莫怕,贫道又未携带铜炭如何铸钱?贫道略施法术即可,且看贫道手段!说完将那十几文铜钱摆好,一手拿大泉五十,一手掐诀念咒,当空作画,道声变,再看那十几文钱全变成大泉五十,看的老汉目瞪口呆。 清秋哈哈大笑道:莫说大泉五十,就是国宝金匮直万也能变出,只是听说这国宝金匮直万并无流通,不知哪里能找到! 老汉把那钱拿在手上掂两下,又用牙咬两下,果真都是大泉五十,忙跪下道:没想到道长是位神仙,小人眼浊不知神仙大驾光临,该死!该死! 清秋忙扶起老汉道:老人家快请起!贫道哪里是什么神仙,不过学了点道法而已,这钱放心用不会假!家中可还有小钱?一并帮你变成大泉五十。 大布黄千副符传 酒楼施法招狼魂 老汉翻箱倒柜又找出几十枚王莽小钱,清秋施法全变成大泉五十,老汉感激不尽道:有这些大钱够了,多了反成累赘,再说这山中荒无人烟也没地方花钱。 清秋道:听闻国宝金匮直万价值连城,可抵黄金千两,贫道好奇想见上一见,不知是个什么玩意儿?老人家可知哪里能见到? 老汉道:这个倒是听人说起过,有说是藏金柜上的拉手,也有说是压库之用,所有官府钱庄必备一枚,作为镇库之宝,也有说是官府收缴黄金给的凭证,反正要见不容易,去长安或许能见到。 清秋道:贫道正打算去长安,说不定能见到,若能见到囯宝金匮直万也算不虚此行,时候不早,贫道就此告辞! 清秋告别老汉向北往长安而去,临进长安路上差役渐多,或风风火火忙着赶路,或押着男女老少各类囚犯,路上吆喝鞭打哀号之声不断,看的清秋心里发怵。 到长安已是黄昏,残阳似血,晚风如醉,清秋虽不觉疲惫,早上的稀粥却已化做饥肠辘辘,也无暇看眼前的景致,想着先找家酒店填饱肚子再说。 走进城外路边的一家酒店,里面稀稀拉拉几个人,掌柜坐在角落没精打采,见清秋进来道:道长住宿还是吃饭?可有布币? 清秋一愣道:先吃饭再住宿,什么布币? 掌柜道:就是新朝的大布黄千,没带不招待! 清秋饿的头晕眼花道:忘带了,只有大泉,先吃饭,等会儿回去拿。 掌柜道:可不扯谎,道长口音就是外地的,吃完饭就跑了,到哪儿去找你?我这小本生意,被人举报或官府查到就没收,道长还是别处去吧! 清秋无奈出来继续往前走,路上又找了家酒店,没布币一样不招待,清秋暗自恼火,眼看夜幕降临,正走着见前面一家酒店,檐下两串灯笼已点亮,远远望去很是醒目,走近看灯笼上一副对联:四方来客多,海纳百川大。店名四海酒楼。清秋想就这家吧,哪也别去了。 进去店小二跑来招呼道:道长辛苦了,看着风尘仆仆,想必赶了不少路,先坐下歇会儿,道长可有布币。 清秋见掌柜面前的柜台两边满是各式挂件,中间有几枚大布黄千,笑指布币道:可是这样的? 掌柜正拨算盘,眉头紧锁,脸色青黑,干廋严肃,见有人进来,抬头扫了清秋一眼,眼神犀利,什么也没说,低头继续划拉算盘。 店小二道:正是!没布币不能招待,还请道长见谅! 清秋道:这新朝住店好麻烦,有符传还不行,还要天天带着这么大布币做副符传! 店小二道:没法子!皇帝号令谁敢不从! 清秋偷瞅那大布黄千,口中念念有词,袖里摸出一枚铜钱,暗暗掐诀念咒,将铜钱变成大布黄千,递给小二道:布币在此,先搞点吃的,再住一宿。 店小二仔细看过那大布黄千,确认无误,请清秋楼上雅座坐下后问:道长想吃什么,小的给道长安排。 清秋道:有没有野味,来点野味,一盘疏菜,一壶酒。 小二道:道长来晚了,只剩野免、野鸭、一对狼后腿,刚煮的狗肉吃不吃? 清秋道:狼后腿不错,一对全要了,先来点狗肉吃着,狼后腿整个炖熟了端来。 不一会儿小二端上一盆狗肉,一盘冬葵,一壶酒,摆好道:道长先吃着,狼后腿已炖上了,还需要什么随时吩咐。 清秋着实饿急了,先吃块狗肉,再喝口酒,狼吞虎咽几块狗肉下肚,不那么慌了,慢慢品酒,等狼腿上来。 一盆狗肉快吃完,酒也喝的差不多,冬葵也所剩无几,清秋命小二添酒,问:狼腿熟了没? 小二添完酒道:刚看了下,已有九分熟,又炖了一小会儿,应该熟了,这就给道长端来。 清秋道:快快端来! 一对狼后腿炖的烂熟,冒着热气盛在盘中端上了桌,清秋斟满酒呷了一口,吹着热气开始撒咬狼腿,不多时啃完狼腿上的肉,剩下一堆骨头。 吃饱喝足结帐,小二在一片狼藉中挑出两块狼距骨,用纸包了,对清秋道:这两块狼髀石道长收好! 清秋不解问:要这骨头有何用? 小二道:这骨头名髀石,据说乃狼魂魄寄居之所,做成护符佩戴可避邪驱鬼,吉星高照,可保佑平安,万事如意,人家都抢着要呢! 清秋道:可以避邪是个好东西,灵不灵?贫道吃了狼肉,这骨头里的魂魄能保佑贫道?这狼不知记仇? 小二笑道:道长真会说笑,也就挂身上图个怵意,吓吓鬼应该可以,道长收着吧,兴许会有用。 清秋想了一下道:贫道先收着吧,既然狼魂寄居在此,想必有大用,待日后贫道将这狼魂召出,慢慢调教就是。 小二看清秋年轻,略带揶揄笑问:道长会招魂之术? 清秋酒兴正浓,见小二轻慢,一时逞强笑道:这有何难!学道之人焉能不会?这骨头是狼魂魄居所? 小二道:只是听说并未亲见,道长既然会招魂,何不试试,让我等见识见识。 清秋道:也好,此狼刚死不久,魂去不远,魄离也近,把骨头摆好,贫道试试! 小二在桌上摆好骨头,清秋掐诀念咒,手指两块骨头,运转真气,只见那两块骨头初起微微颤动,接着左冲右突似要挣脱,接着又相伴而舞,最后慢慢归于平静,看的小二两眼发直。 等到两块骨头不动了,清秋收起法术,擦了把额头上的汗道:可以了,左魂右魄,魂阳魄阴,一条狼两个髀石,现在是一阴一阳两条狼了。 小二问:狼在哪?小的怎么没看到? 清秋道:在这两块骨头里了,想见待贫道唤出,小心别吓着! 小二道:道长别诓我,眼见为实。 清秋拿起拂尘在那骨头上轻轻一拂笑道:那贫道让你见见! 拂尘过处倏地现出两条巨狼,张牙舞爪,看见小二立马扑了过去,吓的小二魂飞魄散,哭爹喊娘,忙往清秋身后躲,清秋哈哈大笑,拂尘一挥道:回去! 两条狼又忽然不见,消失的无影无踪,小二惊魂未定道:莫不是我看花了眼,怎么又不见了?吓死我了! 清秋笑道:眼见为实,还要见不?放心!这两条狼现在爪牙未利,伤不了人! 小二大呼小叫,连连摇头高声道:不用了!不用了! 好山好水好寂寞 好酒好肉好快活 正喧闹时,进来一人,怒气冲冲,大声对小二斥道:吵什么吵,楼下都听到,出什么事? 清秋见来人正是掌柜忙抱拳道:失礼!失礼! 刚才道长召了两条狼,出来就往小的身上扑,吓死小的了,所以吵闹,掌柜恕罪!下回不敢了!小二慌不迭的解释。 胡说八道,我这里怎会有狼,再瞎说小心掌嘴!掌柜听了更加气恼。 清秋道:小二说的不错,适才贫道召了两条狼来,吓着小二了,要怪就怪贫道,不必难为小二! 掌柜将信将疑道:当真!道长会召唤狼?召出来我看看! 清秋道:退后!待贫道召出! 小二忙躲开,掌柜退后一步,双眼瞅着清秋似有不屑。 清秋拂尘一挥,桌上立即现出两只狼来,那两只狼见了掌柜就要扑来,清秋一舞拂尘挡住两只狼,再顺势对狼头一拍道:坐下!坐下! 再看那两只狼乖乖坐下,盯着掌柜垂涎欲滴。掌柜初见两条狼也吓一跳,等两条狼坐下这才放心,擦亮双眼仔佃看了又看,灯光下两条狼看着虽瘆人,却萎靡不振有气无力。 清秋笑道:掌柜看清楚了,小二可没瞎说! 掌柜又惊又喜道:道长法术高强,佩服!佩服!我等有眼不识泰山,多有怠慢,多有怠慢,道长还请见谅! 清秋拂尘一挥收起两只狼笑道:哪里!哪里!修道之人随遇而安,风餐露宿亦无不可,何来怠慢? 掌柜吩咐小二道:上好酒好菜!道长大驾光临我这四海酒楼,荣兴之至!岂能随便打发,把店里最好的酒拿来,我敬道长几杯,上招牌菜!请道长吃好喝好! 清秋忙道:不必!不必!贫道业已吃饱喝足,无须破费! 掌柜哪里肯听,执意命小二收拾桌子,重又摆上好酒好菜。清秋看皆是山珍海味,只是腹中已八成饱,哪里还能吃多少,掌柜再三相劝,盛情难却,只得胡乱吃点,喝几口酒,果然别是一番滋味。 互通姓名,掌柜姓吴名会,在此经营酒店多年,性喜结交四方来客,故酒店取名四海酒楼。几杯酒下肚,吴掌柜眉飞色舞,越发豪爽,滔滔不绝攀谈起来。 道长不是本地人,从哪里来,到哪里去?掌柜喝口酒放下酒杯问。 清秋叹了口气道:贫道在终南山修道,一晃十年,偶然思乡,意欲下山看看,顺便云游,谁想刚下终南山,就来此乱世,实属不幸! 掌柜笑道:道长何出此言?现今王莽篡汉,虽说乱改币制,怨声载道,天下并未大乱,道长言乱世,岂不是危言耸听? 清秋道:非也!不出数年,南阳、山东必有大乱,长安也将毁于战火,王莽本人身首异处,死于乱兵之中,贫道绝非危言耸听! 道长难道未卜先知?我还指望这酒店生意兴隆,日进斗金,照道长这么一说,大祸不远矣!掌柜满脸不安。 清秋笑而不答,举起酒杯道:贫道知无不言,扰了掌柜的好梦,扫兴!扫兴!当贫道没说,自罚一杯!说完一仰脖一杯酒下肚。 掌柜叹气道:但愿道长杞人忧天,不过现今农商失业,民不聊生,流离失所,乱象渐生,还当未雨绸缪才是!只是不知如何才好! 清秋笑道:随贫道归隐山林,可保无虞! 掌柜笑道:归隐山林是好,只是好山好水好寂寞,不如好酒好肉好快活! 清秋笑道:人各有志,不过只怕到时性命难保,纵有好酒好肉也无福消受!何况乱时并无好酒好肉,率兽食人,人将相食,倒是比比皆是,贫道尚在犯愁,不知如何才能逃离此乱世。 掌柜不安问:除此遁世之法岂无他法?道长孤身一人自可来去自由,若我等有家有业如何舍弃?拖家带小又如何归隐山林? 清秋沉思片刻道:除遁世外并无良策,举家迁入山林有何不可,岂不闻桃花源记?世外桃源倒是有,只是山林清苦,并无锦衣玉食。说完清秋不禁莞尔,想那桃花源记乃是晋人陶潜所着,汉人如何得知? 掌柜此时长吁短叹,并未听真,只顾感慨道:大乱将至,我等小民能有何为?岂无圣贤之人,力挽狂澜,扭转乾坤?必要生灵涂炭,流血千里? 清秋笑道:作乱的正是那圣贤之人,王莽就是圣贤,人人谓其为尧舜,篡汉之时众望所归,谁知圣贤乃是大盗!真可谓圣人不死,大盗不止! 掌柜咬牙切齿道:说王莽是大盗一点不假,收缴了我十斤黄金就给十枚金匮直万,花也没地方花,只能当宝供着,放家里就是废铜!我这酒楼现今欠了一堆债,正犯愁不知到哪弄钱! 清秋听到金匮直万,不觉眼前一亮问:这金匮直万不能换成大泉五十?换成大泉五十不就可以用了? 掌柜苦笑道:能换就好了,官府自然不肯换,说是只能换黄金,列侯以下又不可持有黄金,这不就是明抢吗!普通百姓谁愿意换?换了也没法用!哎!就是废铜!想私铸钱又没这胆,难啊! 清秋哈哈大笑道:这有何难!铸就是呗,难不成只许州官放火,不容百姓点灯?贫道路上所见囚犯,十之八九皆是私铸之罪!法不责众,犯的人多了就挡不住了! 掌柜冷笑道:不到万不得已,谁会干这事!王莽这贼巴不得我等私铸,一旦查到,家产没收,主犯处死,邻里连坐,不到无路可走,谁愿冒这险?哎!莫谈国事,小心隔墙有耳!喝酒!喝酒! 二人聊的投机,那酒喝的也畅快,左一杯,右一杯,清秋渐渐醉了,举杯对掌柜道:若说铸钱,小菜一碟,贫道略施法术即可! 掌柜喜之望外道:当真? 清秋掏出大布黄千,递给掌柜道:掌柜看这是什么? 掌柜看了一眼道:大布黄千! 清秋笑道:掌柜再看! 掌柜再看,那大布黄千已变成一枚圆形铜钱,也不知是哪朝哪代的,不由吃了一惊道:这是什么钱? 清秋笑道:掌柜无须管它是何钱,再看看是什么? 掌柜再看,那钱又变回大布黄千了。 金匮直万作赠品 王莽小钱变大钱 掌柜颇觉神奇道:道长此法甚妙,铜炭都无须用了,这大布黄千、大泉五十不是想怎么变就怎么变? 清秋笑道:这个不算什么,雕虫小技而已,就是国宝金匮直万也可变出,就是没见过那东西,不知是什么模样! 掌柜撇嘴道:国宝金匮直万没啥稀奇的,圆头方身,跟钥匙似的,还不如金错刀,上面的字歪歪扭扭,看不出有何特别之处!道长要瞧,待我这就拿来! 掌柜喝了口酒下了楼,一会儿又上楼拿来十几枚铜钱,一一摆在桌上道:这几枚是一刀平五千,又称金错刀,这十枚是国宝金匮直万,全是废铜,都不能用! 清秋将那十几枚铜钱一一仔细看过,个个精巧别致与众不同,上面篆字纤细如针,不由赞道:人称莽为钱绝,果然名不虚传! 掌柜恨恨道:哪里是钱绝,明明是钱迷!治国无方,敛财有术,我这十几斤黄金全成废铜了,逼急了我也得私铸,横竖是个死! 清秋想了想笑道:私铸犯法,被查到得不偿失,贫道施法可将废铜变宝,只是铜变黄金也无用,国宝金匮直万和金错刀也是中看不中用! 清秋拿着一枚金错刀爱不释手,掌柜哭丧着脸道:岂只中看不中用,一看就来气,心里堵的慌!道长既然喜欢,这十几枚铜钱就赠与道长,我也眼不见心不烦! 清秋并不推辞,欣然接受,将那金错刀把玩道:无功不受禄,受此厚礼,必当重报!今日不早,明日再说,掌柜可将家中的小钱搜出,待贫道明日变成大钱! 掌柜喜之不尽,二人又喝几杯,尽兴而散。小二安排清秋睡下,第二日一早,唤醒清秋,用过早餐来见掌柜。二人寒暄一番,掌柜领清秋进入密室。 清秋见密室满是铜炭铜钱,不由笑道:掌柜看来早有谋划,万事具备只欠东风,贫道正好助一臂之力! 掌柜笑道:实不相瞒在下确有此意,只是迟迟不曾动手,几次想私铸都不了了之,只因犯法被抓之人太多,小心驶得万年船,此次遇到道长,实乃天助我也! 清秋细看那些铜钱,多是五株和王莽小钱问:掌柜想要什么?大泉五十还是大布黄千?王莽乱发钱币,有用的现在只有这两种! 掌柜摆好五株和王莽小钱叹气道:当然是大泉五十,钱越大越用不了,象那国宝金匮直万如何能用!大布黄千也只能作副符传,能用的只有大泉五十,把王莽小钱和五株全变成大泉五十! 清秋掐诀念咒,运转真气,拂尘一挥,瞬间将五株和王莽小钱全变成大泉五十。掌柜拿起一枚大泉五十问:这钱不会再变回去吧? 清秋笑道:放心!不施法不会变回去,尽管用!只是五年后王莽会废大小钱,这些大泉五十还得重铸! 掌柜听了不觉扫兴问:那当如何?这钱变来变去,想不私铸都不行啊!五年后废了大小钱又用何钱? 唉!清秋叹气道:钱保不住是小,几年后命能不能保住尚是问题,只能是过一天算一天,今朝有酒今朝醉了!王莽敛尽天下之财,又当如何?性命不保终归枉然! 照道长这么说,这新朝必垮无疑?掌柜顿觉灰心,这王莽性命尚且难保,我等小民在这乱世如何存活?难不成只有归隐山林,方能逃过此劫? 清秋一本正经道:算来还有七八年光景,新朝必亡!要想逃过此劫只能早做打算,普通百姓不死于饥荒,也死于战乱!能活下来算是烧高香了。 掌柜听的心里阵阵恐慌道:还请道长明示,想出万全之策,保我一家老小安康,感恩戴德,永世不忘! 清秋微微一笑道:贫道自有安排,这天下一时半会儿还乱不了,王莽还能折腾个几年,先解决眼前的问题,这些大泉五十够掌柜还债不? 掌柜摇头道:远远不够,只有十分之一。 清秋道:这好办!拿这些大泉五十换王莽小钱和五株回来,贫道将王莽小钱和五株变成大泉五十,如此反复,不用多久肯定够了! 掌柜命人将大泉五十拿去四处兑换,晚上换回一大堆小钱,偷偷搬入密室,清秋施法全变成大泉五十,如此这般十多日,不单轻松还清欠债,密室里的大泉五十也堆的满满。 清秋对掌柜道:这大泉五十想办法赶紧用,留着也没用,迟早要废,当务之急,需找一世外桃源,开荒耕地,种田植桑,用心经营,到乱时自然不愁没去处。 掌柜问:到哪找这世外桃源? 清秋道:只有寻那人迹罕至之处,或许山穷水尽中藏有柳暗花明,别有一番天地,慢慢找!总归可以找到!酒店中来往的过客多,留意多打听! 掌柜搜肠刮肚想了半天道:若说人迹罕至之处,那只有四海之外了,难不成要学徐福,漂洋过海寻蓬莱仙境? 清秋笑道:除了海就是山,无非山海之中!最近的山是终南山,只是离长安太近,不知躲不躲的过去。 掌柜灵光一闪道:道长提到山海,在下想起一人,当今国师刘秀编了本书叫《山海经》,里面有些稀奇古怪的地方,或许可以去避乱。 清秋大笑道:《山海经》荒诞不经,也不知真假,不过乱时无处可去,不妨试试,没曾想掌柜也读过此书,失敬!失敬! 掌柜笑道:我哪读过这书,只不过我这过客中有不少儒生,时常提起此书,有说好的,也有说刘秀毁了此书,许多章节被他删了,留下残本,罪人一个! 清秋道:若说罪人,楚霸王项羽才是罪人,一把火烧了咸阳宫,不知毁了多少书,刘秀不过删了些残篇断简,一些不合天人感应的文字,也被他删了。 掌柜道:这过往的儒生背后常骂刘秀,说他祸国殃民不知何故? 清秋道:这国师公天天讲天人感应,五德相生,为王莽符命篡汉出力不少,五均六筦也是国师首倡,此公最终死于谶语也算报应! 掌柜问:谶曰刘秀当为天子,是国师公吗? 清秋笑道:此刘秀非彼刘秀,天子刘秀也不过是普通人,现今尚在南阳种田,新朝起于符命亡于谶语,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搬起石头砸自己脚。 长安城里遇故知 久别重逢话渡劫 掌柜问:这符命谶语可信吗? 清秋道:哪里能信,不过是三人成虎罢了! 掌柜沉默良久道:道长满腹经纶,又有法术,逢此乱世,不想有一番作为,搏取荣华富贵,只想归隐山林,有才不用,岂不可惜? 清秋笑道:贫道初时倒是想过,只是事过境迁已无此心,何况贫道也无一言止杀之能,物极必反,天下自有拨乱反正之人,何须凑这热闹,为他人做嫁衣! 掌柜道:说的极是,生逢乱世,听天由命吧! 在四海酒楼住了月余,清秋渐觉无聊,每日山珍海味吃腻,长安城里城外也逛遍,天天无所事事闲的难受! 掌柜不差钱自然高兴,将清秋当财神般供着,每日好吃好喝好玩,逍遥自在,清秋初出茅庐,受此恭维,反觉不适,颇有被宠若惊之感。 一日在长安城里闲逛,临近中午,走到西市街头,见前面一个算卦的摊子,冷冷清清无人,算卦的一身道士打扮,正闭目养神。 清秋走过摊子,随意瞟了一眼摊前的算命幡,只见幡上写道:知天知地知福祸,不准不灵不要钱。不觉一愣,似曾相识。 停下打量道长,见道长相貌堂堂,仪表不俗,宽袍大袖,气定神闲,仙风道骨。好像在哪见过,一时又想不起来。 正思量那道长睁开眼,将清秋上下仔佃瞅了一遍,忽然哈哈大笑道:久旱逢甘雨,他乡遇故知。李近!你可认得贫道? 清秋吓了一跳,心想自己的俗名自己都快忘了,这道长如何得知?忙施礼道:晚生这厢有礼了,道长看着面善,只是一时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道长大笑道:十年前贫道为你算过一卦,道你与仙门有缘,你今果然学道有成,该付我那卦钱了! 清秋哎呀一声终于想起,原来是师叔青松子,一别十年,不曾想会在这里遇见,忙跪下叩拜道:师叔在上,请受弟子清秋一拜!十年未见,没想到师叔还记得清秋的名字和模样! 青松子笑道:当然记得,你又没什么变化,还和十年前一样,只是多几分仙气,我道你学仙必有所成,没说错吧! 清秋叩首道:多谢师叔指点,若非师叔断无今日之清秋,只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师叔,弟子过通仙桥时纵身一跃误入此地,师叔又因何到此? 青松子掐指一算笑道:看来你我真是有缘,你若遇不到我,只怕难离此地,找个地方慢慢聊,你今可有安身之处? 这一问提醒了清秋,忙道:弟子现今住在城外的四海酒楼,每日逍遥快活,掌柜人很好,弟子领师叔过去同住就是。 青松子道:不必宣张,你我皆是过客,早晚要走,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我今寄居小巷,清幽僻静,正合我意!收摊!就近找个酒楼,坐下好好聊聊! 可巧对面就是一家酒楼,二人楼上雅座坐下,点了酒菜,边喝边聊。清秋对青松子道不完的感激,尽在杯杯酒中。 几杯酒下肚,清秋问道:师叔怎会到此?弟子无意中来此乱世,正后悔没学好符咒之术,不知如何返回,想到长安离饥荒战乱不远,不由不恐慌,不知如何是好!师叔到此难不成是救民于水火? 青松子叹气道:大厦将倾,你我到此也是爱莫能助,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燎原之火杯水岂能救之!随它去吧!大汉的臣民选中王莽只能自尝苦果!此种灾难你我无能为力。 清秋灰心道:算了!不提也罢,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弟子还是想想怎么逃离此地,师叔怎么来此?打算怎么回去? 青松子笑道:回不回去差别不大,那大明的社稷也岌岌可危,回去不过是聋子换哑巴,一样水深火热!留在这里有幸能见到王莽的人头,回去能见到崇祯吊死的歪脖树,这两位帝王倒是有些相似!皆亡于义军,历代君王只此二人! 清秋大吃一惊问:师叔如何得知?弟子上山时乃是崇祯元年,新皇新气象,天下还算太平,怎么短短十年就乱了? 青松子道:你是春夏之交上的山,进了桃源哪知世间的疾苦。那年全陕大旱,陕北尤重,人食蓬草树皮乃至山石,此后几年年年大旱,颗粒无收,以至饿殍遍野,盗贼蜂起。 清秋道:真是世事难料,想当初弟子还犹豫要不要上山,如今看倒是对了,只是今日真不该下山,现在是进退两难!师叔穿越到此也为逃难?怎么来错地方了! 青松子哈哈笑道:不错!正是为了逃难,不过不是为了逃离人世之难,而是为了逃离天雷之劫! 清秋道:弟子学道方十年,师叔已丹成五百年,弟子好生羡慕!平日只听过法宝渡劫,没想到还能穿越渡劫,真个脑洞大开!只是师叔为何偏偏选这新朝?弟子正愁怎么逃离此地呢! 青松子笑道:渡劫选哪朝都一样,太平盛世对普通人再好不过,修道之人无所谓,能躲过雷劫即可,至于为何选这新朝,你猜猜看! 清秋戏噱笑道:莫不是想助刘秀一臂之力,昆阳大战中呼风唤雨,降下陨石,打败新莽四十二万大军? 青松子直摇头道:尽信书不如无书! 清秋道:难不成要让王莽洗心革面,拨乱反正,重写历史? 青松子笑道:那王莽岂不是真成了圣人,这让后世的君王怎么活? 清秋道:那应该是救民于水火,广施钱粮,师叔自己要做圣人? 青松子道:呼风唤雨倒是可以,点石成金也不难,要唤出一粒米来难如登天,天地造化哪能那么容易! 清秋道:弟子愚钝,实在想不到! 青松子诡谲一笑,压低声音道:莽为钱绝,当然为他的钱而来! 清秋笑道:师叔为国宝金匮直万而来?弟子倒是得了一些,四海酒楼的掌柜给了弟子十几枚,那东西也不咋地,还不如一刀平五千! 青松子道:拿来我看看。 清秋掏出几枚国宝金匮直万递给青松子,青松子看了看问:你可知这国宝金匮直万是干什么用的? 青秋道:据说是官府收缴黄金给的凭证,一枚抵黄金一斤,王莽也不知收刮了天下多少黄金,苏东坡《仇池笔记》上说王莽败时,省中黄金三十万斤,为匮者尚余十许。算下来该有六、七十万斤黄金。 千古之谜谁知晓 十二金人今何在 青松子问:你可知这些黄金后来哪去了? 清秋道:此乃千古之谜,无人知晓!王莽收缴的这些黄金平白无故消失了。师叔穿越至此一为逃避雷劫,二为王莽的黄金? 青松子道:正是! 清秋呵呵笑道:师叔要这黄金何用?难不成在世间久了也爱这黄白之物? 青松子正色道:那你可知王莽要这黄金何用? 清秋道:这个着实不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王莽富有天下,要这黄金作甚?汉光武帝建武三年,百姓饥饿,黄金一斤易豆五升,这黄金再好也不能当饭吃啊! 青松子笑道:要钱不要命的多的是,王莽是一个,权重位尊,托古改制,胡作非为,无法无天,天下岂能不乱! 清秋道:尧为匹夫,不能治三人;而桀为天子,能乱天下。权势这东西真是可治天下也可乱天下,王莽处心积虑,谋得权势,不知所用,只知攫金实在可笑! 青松子捋着胡须道:甭管王莽弄这么多黄金干嘛,我就想知道这些黄金哪去了?我自诩知天知地知福祸,却不知王莽的黄金所在,心颇不服! 清秋想了想道:王莽在时所建无非明堂、辟壅、灵台、子午道、八风台、九庙这些。绿林烧攻未央宫,赤眉烧长安宫室市里,发掘宗庙园陵,并未见黄金,想必藏在他处。 青松子咪了口酒慢悠悠道:那有可能藏在子午道中,只是这子午道长六百六十里,要找真如大海捞针! 清秋道:秦岭有七十二峪,或许藏在其它峪中也未可知。 青松子点头道:或许是,要寻遍七十二峪真够呛!如能测出就省事了,王莽也不知用的什么法子,居然秘不可测! 清秋笑道:苏东坡说颇疑宝货神变不可知,复归山泽耶。 青松子道:此话怎讲? 清秋道:从哪来回哪去了,不拘远近,皆归本原! 青松子摇头道:扯淡!金子又不是盐铁,盐会溶化,铁会生锈,金子怎会无缘无故消失?藏于山泽倒有可能。 清秋道:那师叔为何测不出? 青松子道:要么王莽建有迷宫,要么所藏之处有魔法遮蔽,所以无法侦测,我只道穿入新朝便能找出,谁知一样测不到,近日我以算卦为名四处打探,竟然一点眉目没有。 清秋道:那该如何?总不能白来一趟吧! 青松子低头道:看来要无功而返了!不知也好,天机不可泄露,知道太多只怕报应不远!反惹祸上身。 清秋道:测不到或因金气太盛之故?金克木,目属木,那么多金子聚一起,金气过盛,所以双目不能见? 青松子道:不可能!要说金气盛,长乐宫有十二铜人,那才叫金气盛,个个能见到,就在大夏殿前。 清秋惊讶道:长乐宫真有十二铜人! 青松子道:不错!共有十二尊! 清秋道:那铜人乃秦始皇收天下之兵所铸,汉初移至长乐宫,平日只在书中见过,若能亲眼目睹真是不枉此行。 青松子笑道:这有何难?让你见见!袍袖一挥,空中现出一面巨大的镜子,宫阁亭台尽在镜中。 青秋凑近仔细看,镜中清清楚楚,有十二铜人正坐殿前,金光闪闪,皆高三丈,深目浓须,夷狄之服,胸前后背刻有铭文。 清秋啧啧称奇道:百闻不如一见,果然威武雄壮!只可惜汉末被董卓毁了十个,还有两个最终也下落不明。 青松子收起宝镜道:有两个可能还在,不过找到也没啥用,顶多一古董,物以稀为贵,重见天日说不定是个宝。 清秋叹气道:盛世古董,乱世黄金。这古董黄金对弟子都无大用,弟子现在就想着怎么穿越回去,在这真是度日如年! 青松子哈哈笑道:权当出游好了,短则数日,长则经年,这穿越时空之法妙不可言,修道之人怎能不学? 清秋道:只因弟子疏懒,嫌符咒之术繁琐,只挑了些简单实用的学了,这穿越之法果能躲避雷劫? 青松子道:地煞七十二变化尚能躲避,何况此法?躲避雷劫事小,学会此法上天入地瞬间而至,岂不爽哉!青鸾白鹤祥云瑞雾皆可免了,岂不省事! 一番话说的清秋心痒,立马要拜师学艺,青松子呵呵笑道:拜师可以,束修不能少,给足束修包你学会! 清秋心想自己一穷道士哪有束修,青松子向来噱而不正,多半是嘻笑之言,不过好歹礼数还是要的,只是到哪找这束修,正思量瞥见桌上的几枚国宝金匮直万,不由一喜自言自语道:有了!有了! 青松子道:什么有了? 清秋笑道:弟子愿奉黄金十二斤做束修,不知可够? 青松子笑道:够是够了,不过你哪来的黄金?有十二斤黄金包教包会,不会重学!学会为止! 清秋摸出身上的国宝金匮直万和金错刀,连同桌上的放一起又数了数,十枚国宝金匮直万,四枚金错刀。双手捧好跪拜道:弟子清秋奉上黄金十二斤拜青松子为师,请师傅笑纳! 青松子笑道:这是王莽的铜钱,哪是什么黄金! 清秋笑道:国宝金匮直万一枚抵黄金一千,金错刀两枚抵黄金一斤,加起来正好十二斤,师傅即然来到新朝何不入乡随俗!师傅想找王莽的黄金这王莽的钱或许会有帮助,就请您老收下吧! 青松子笑道:好!好!王莽的金子没找到先得了王莽的铜钱,也算开市大吉,那就收下吧!从此你我师徒相称! 清秋三叩九拜,青松子欣然受了,出门在外也没太多讲究,礼毕二人皆大欢喜,亦师亦友倒也投缘。 青松子道:要学这穿越时空之法,先得学千里穿透之目,去哪里得先寻好目标,不然就是无头苍蝇!穿过去落入水火之中也有可能! 青秋问:不知这千里穿透之目对飞剑是否有帮助? 青松子道:当然有帮助,不过同时操控比较吃力,耗费真气也多,遇上高手也没大用,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尽量少惹事非才是! 时空穿越乃大法 隐身之术有妙用 会者不难,难者不会。青松子附耳授与秘法,分别是千里穿透之目和时空穿越大法,清秋早有基础,一学就会,默念几遍,牢记在心。 青松子见清秋学的飞快,暗自点头,捻须道:学会了找个地方试试! 清秋施千里穿透之目,微闭双目,凝神运气,掐诀念咒道声开,远远望去,白茫茫一片,就近看一座雪峰矗立眼前,直插云中,阳光下熠熠生辉。 不知是哪里,心想穿过去看看,施穿越之法,念念有词: 天灵灵,地灵灵。 时空之灵听我令。 十二地支十天干, 天地日月照我明。 东南西北与上下, 六合内外任我行。 刚念完瞬间已至雪峰之下,一阵彻骨之寒猛然袭来,冻的清秋上下牙齿打颤,白色强光刺目几乎无法睁眼。 慢慢适应后环顾四周,天色蔚蓝,玉宇无尘,雪峰冰堆玉彻,处处银装素裹,好不壮观瑰奇。 在雪地里转了一圈,脚下的雪踩的咯吱响,也分不清东西南北,只觉处处一样,冰雪无垠。 时间稍久,手脚冻的发麻,渐渐觉的僵硬,正不知所措,忽然又返回酒楼,暖意浓浓,忙斟一怀酒喝下,搓手顿足连声道:好冷!好冷! 青松子笑道:这是去北方了吗? 清秋哆嗦着道:也不知去了哪里,见一座雪山冰雕玉琢壮观无比,就是太冷,还没等细看就回来了,亏的回来了,不然要冻死!这穿越之法会自动返回? 青松子道:那是你道法不够,时间到了自然返回,六合方位可轻易改变,天干地支哪能随意更改,进退一分一秒皆是非常之术,普通道法只有一时之效焉能长久? 清秋道:师傅的意思这穿越之法有时间长短?道法强则时间长,道法弱则时间短? 青松子道:正是!不改天干地支尚可,改了天干地支自然有时间长短,道法强则时间长,道法弱则时间短,时间到了自会返回,除非炼到改天换地的地步方能来去自如! 清秋问:我自通仙桥穿越到此,不知要待多久?这新朝眼看兵荒马乱,待在此处真是寝食难安,度日如年! 青松子呵呵笑道:通仙桥乃天设地造,巧夺天工,暗藏时空罅隙,你误入此处,这一来怕是要待一生一世了。 听的清秋恐慌忙问:那当如何?难不成就无解脱之法? 青松子笑道:这个倒不难,为师送你回去即可,不过你此时回去也是往火坑里跳,那边没十年二十年太平不了,和这边大同小异!不如随为师待在此处的好! 清秋低头不语,良久叹气道:看来只能如此,只是这新朝死气沉沉,出门满街尽是囚徒,看着实在难受! 青松子笑道:习惯了就好,身处乱世唯有明哲保身才是上策,你我乃修道之人,只求清静无为,长生不老,世间的事就随它去了,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清秋道:也是,这新朝也就短短十多年,后面自会太平。大乱之后有大治,反反复复,分分合合,翻来覆去的也没啥新花样!懒的管了,还是修仙要紧! 青松子道:正是!你今学会穿越大法,还须多多修行,练到登峰造极自可仼意行走,什么乱世盛世只在一念之间,琼楼玉宇皇宫深院还不是想去就去? 清秋笑道:这皇宫深院多有守卫,戒备森严,五步一岗,十步一哨,只怕进去容易出来难! 青松子冷笑道:这有何难!隐身之法听过吧! 清秋道:这个弟子倒是听过,来无影去无踪是也!有些偷偷摸摸的感觉,非正人君子所为!所以弟子没学。 青松子大笑道:此法确可用于小偷小摸,若只知小偷小摸就太小瞧此法了,此法练到极致,别人无法看到你,能奈你何!若和穿越之法配合自有妙用!没学过师傅现教! 青松子也不管清秋愿不愿学,将些旁门左道一一传与清秋,各种隐身破隐之法讲解明白,清秋也不知有用没用,囫囵吞枣一股脑全学了。 学完现学现用,青松子道:就拿这未央宫试法,隐身进去游览一番,说不定会在里面寻到宝贝,速去速回! 清秋初学新法自然技痒,开千里之目胡乱找了长乐宫一处阁台,先隐身再施穿越之法瞬间进去,落地抬头一看,赫然见天禄阁三字。 心想这天禄阁乃藏书之处,有幸至此何不进去看看。缓步上了台阶,见阁上几个武士执戟而立,威严肃穆,不由一惊,忙找地方躲避,转念一想笑了,自己隐身有何可惧? 大摇大摆进天禄阁,推门一看差点惊掉下巴,满以为里面藏书汗牛充栋,谁知是一大铸币场,十几个铸炉,一百多人忙忙碌碌,看火、翻砂、刷灰、杂作、锉边、滚边、磨钱、洗眼的各司其职,有条不紊。 以为走错了地方,退出来再看匾额,分明是天禄阁无误,心想王莽真能折腾,好好的天禄阁改成铸币场真是斯文扫地,如此焉能不败! 又进去转了一圈,满是铜铅炭灰之气令人窒息,莫说藏书,片纸皆无,失望之极,转身欲走,见一角落堆着杂物,心有不甘过去翻了一下,灰尘中居然翻出几册书来,无暇细看,找根绳子扎好,施法返回原地。 青松子正独自饮酒,边喝边看窗外之景悠闲自得,清秋也不言语悄无声息依旧对面坐下,刚坐定青松子突然道:回来了!现身吧! 清秋现身笑道:师傅怎知第子回来了?难道师傅可以识破隐身? 青松子笑道:为师之目可见幽隐之物,你这点伎俩瞒不了为师,有隐身之术自然有识破之法,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切不可挟技自负!否则早晚吃亏! 清秋汗颜道:是!弟子谨记教诲! 青松子喝了口酒问:此去未央宫可有收获? 清秋道:弟子此去乃是天禄阁,原本是藏书之处,现今被王莽改成铸币场,里面藏书几无,只在杂物堆中找了几册书回来,也没看是什么书。 解开绳子细看,见是左传尚书之类,皆残缺不全,中间有本《山海经》则较完整,乃刘向刘秀父子编订。 妙法只有三五句 一点即破通玄机 清秋翻了几页《山海经》,里面内容光怪陆离,荒诞不经,不禁笑道:这下有事做了,得此奇书足可消愁解闷矣! 师徒二人喝的大醉尽兴而散,自此清秋隔三差五便往青松子处跑,认真学那符咒之术,青松子并不吝啬倾囊相授,清秋的道法自是突飞猛进。 闲时则在四海酒楼研读《山海经》,读累了唤出两条狼来嘻戏调教,孤阴不长,独阳不生,两条狼阴生阳长逐渐合二为一,化为一体煞是凶猛。 青松子每日到长安街头算命打卦,只因算的准,一时声名鹊起,各色人物纷纷而来络绎不绝,彼则借机暗中打探王莽的黄金,不经意间恍惚似有所得。 清秋偶尔问道:师傅打探王莽的黄金可有消息? 青松子每每故作神秘之态,语焉不详道:略知一二,天机不可泄露,不必多问! 清秋对黄白之物本就不喜,问过几次也就不再多问,每日专心修炼道法飞剑,渐渐忘了此亊。 一日在青松子处练习雷法,存思默想,掐诀念咒,一时风云突起,天昏地暗,远远雷声滚滚,此起彼伏,渐渐袭来,猛然间一个霹雳,震的心胆俱裂,一道闪电刺破黑幕,光芒眩目,一瞬即逝。 青松子在旁击节叫好道:雷法已成,可喜可贺! 清秋收起法术道:承蒙师傅指点,方有今日,弟子感激不尽!这雷法果然厉害,一击之下,纵有千年道行,也必灰飞烟灭。 青松子微微一笑道:不尽然!设若人家有了防护,一个雷电劈下去也就挠挠痒,伤不了对方,若防护够强反弹也有可能,到时受伤的就是你了。 那当如何是好?清秋不由追问道:法术也能反弹?如遇到高手,不明就里,随便施法岂不是找死? 正是!青松子答道:五行相克,金克木,木克土,土克水,水克火,火克金,风雷属木,金气可克可防,金气胜木则反侮,不单弹回雷法,还要受金气所伤。 那如何防护?清秋问。 青松子捻须笑道:不会最好!会了难免滥用道法,用多了自会遇到高手,高手面前不用还好,用了就是找死,自取灭亡! 清秋笑道:师傅又说笑了,弟子只想自保,可没想过滥用道法逞勇斗狠,若别人用雷法,弟子不知防护必定形神俱灭,思之不由不恐! 青松子道:这个炼好五行盾光即可,白光护皮毛,青光护筋膜,赤光护血脉,黄光护肌肉,玄光护骨髓,五光乃金木水火土五气所化,五气充盈,固若金汤,外来邪气自然无法伤之。 清秋不解问:这五行盾光和金钟罩岂不是很象? 青松子道:大不相同,金钟罩只是粗浅之术,仅可防刀枪剑棍及拳脚,五行盾光远胜金钟罩,不单防刀剑,各种道法也防。 清秋又问:有了五行盾光那水火风雷电是不是皆可防住? 青松子道:练到极致自然可以,只是这五行盾光修炼极难,用时全赖自身真气护体,虽比符咒之术方便,若对方破了盾光,也就毫无用处了。 清秋问:这五行盾光如何破法? 青松子道:简单!一个春风浩荡驱散真气就完事了。 清秋笑道:这么容易! 青松子笑道:实力相差悬殊自然容易,若对方比你强,要想驱散真气,说来容易做则难。 清秋问:难道没有其他方法? 青松子道:方法自然有,解甲归田也可用,一层层剥光就是,法术用起来比较繁琐,最简单的是刀剑砍破防护,一击必杀! 清秋问:刀剑能砍破防护? 青松子道:普通刀剑当然不行,有神兵利器在手什么防护破不了?若无神兵利器,只有法术破解了。 清秋道:只是掐诀念咒太费时间,有这时间对方早已逃之夭夭,或者破了对方一层防护,再破时人家又补全防护了,如此岂不很累? 青松子笑道:时间充足法术才能一个一个放,战场上瞬息万变,战机稍纵即逝,那容你掐诀念咒,都是意到神到,各种法术力求瞬发连发才是! 说话间青松子手一扬,一串雷法飞出,晴天一串霹雳,电闪雷鸣,顷刻而发,震的房屋颤抖,大地摇晃。 清秋惊讶不已,待站稳后问:法术如何瞬发连发?此法妙不可言,弟子闻所未闻,还望师傅传授! 青松子笑道:学道之人此法焉能不知? 清秋道:只因弟子嫌步罡踏斗掐诀念咒繁琐,是以不喜,常有轻视之意,没想到道法奥妙无穷,竟有如此玄机,实乃坐井观天,管中窥豹也! 青松子哈哈大笑道:不知者不怪,此法早学无益,需得炼神还虚,炼虚合道方可,你今道法已成,自当一点即破! 言毕授与心法,清秋果然一通百通,立刻心领神会,演练数遍,运用自如,果然妙不可言。真是妙法只有三五句,一点即破通玄机。 一晃数载,新朝在王莽的胡闹下终于迎来末日,更始元年(公元23)九月初一,绿林军攻入长安,火烧未央宫,王莽逃至渐台。 九月初三王莽死于渐台,身首异处,肢节肌骨脔分。天生德于予,汉兵其如予何?这位帝王的头被割下来当球踢时总算安份了! 更始二年夏赤眉数十万人入关,烧长安宫室市里,民饥饿相食,死者数十万,长安为墟,城中无人行。自此长安毁于战火之中,那位天选之子刘秀后来只能选洛阳建都了。 人称莽为钱绝,这位帝王最令人称奇的就是用莽钱收刮了大量黄金珠宝,没人知道王莽要这些黄金珠宝有何用,只知王莽将败时省中黄金六十余万斤,其他珠宝财物甚众。 昆阳大战后,各地纷纷起兵,邓晔、于匡攻下武关,逼近长安,王莽束手无策,率群臣至南郊大哭,告天以求救,可谓荒唐! 更荒唐的是大难临头,王莽愈加吝啬,守着众多黄金珠宝不肯用,只拿出极少的一点钱激励将士为其卖命,致众重怨,毫无斗志,守财守到这份上也是奇葩! 天下乌鸦一般黑 唯有此只不寻常 秋风萧瑟,天色昏暗,临近冬季长安城又飞来大批不速之客,每日傍晚大群乌鸦云集,黑压压一片,或盘旋飞舞空中,或聚于树梢屋上,聒噪不休,望之不祥,令人悚然。 师傅!是非之地,咱们该走了吧!一日黄昏炼完功,清秋指着满天乱飞的乌鸦对青松子道:乌鸦报丧不报喜,如此多的乌鸦可不是好兆头! 青松子抬头看了一眼遮天蔽日的乌鸦笑道:一群乌鸦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能怪长安城死人太多……不过看来真要走了,你想去哪里?回大明吗? 清秋问:大明现在怎样? 青松子掐指一算道:甭去了!大明早完了,两年前祟祯帝就吊死了,现今满人入主中原,正搞剃发令,留发不留头,留头不留发,血流成河,人头滚滚! 清秋听了不由义愤填膺,大骂努尔哈赤道:野猪皮真禽兽不如,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岂可毁伤! 青松子笑道:勿怒!勿怒!努尔哈赤早死了有二十年。修道之人万缘放下,身求寂虚方能有成,尘世的事就不用管了,人死多了就是个数字。 大明是不能去了,此处不多日也有大战,不可再留!到此新朝,兵火水旱蝗皆见过了,是该走了,你可想好去处? 清秋想了想道:弟子平日读山海经,初时每觉荒涎,不以为然,偶尔好奇,开千里之目传送过去,居然或有其事,吃惊不小。 前日在浩渺沧海中寻得一山,方圆数百里,山奇水秀,山顶积雪经年,山下四时分明,也不知是何山,可喜山上并无人居,唯见飞禽走兽,松竹梅柳,正是修仙的极佳之地。 二人正说话,几只乌鸦忽然闯入院中,上下飞啄,扑打争斗,好不凶悍。二人忙去看那几只乌鸦,一看不觉惊奇。 六七只乌鸦正追啄一只白鸟,那白鸟和乌鸦一般大小模样,只是全身皆白,二人不识是何鸟,只见那白鸟在几只乌鸦的围攻下且战且退,渐显不支却依然顽抗不休。 清秋道:这白鸟够狠,一打多全然不怕,不知是什么鸟,从未见过,样子倒是象乌鸦,不过天下乌鸦一般黑,可还没听说过有白乌鸦的。 清秋正纳闷这是只什么鸟,忽听有人叫道:道长帮忙!别说风凉话!一个哪能打几个,我快不行了,快帮我! 青松子笑道:这白鸟会说人话,真奇了,是鸟还是人? 那白鸟落地光顾说话,几只乌鸦已将其围住,一阵猛啄,白鸟毛羽乱飞,鲜血淋漓,大喊大叫,好不凄惨!清秋忙上前驱赶那几只乌鸦。 白鸟得机倏地飞上枝头,一边梳理羽毛,一边急急叫道:甭管我是人是鸟,先救下我再说! 这时一只乌鸦撞向白鸟,白鸟躲闪不及跌下枝头,扑腾着翅膀,飞了几下又猛的落地,昏死过去。 领头的乌鸦嘎的一声怪叫飞向白鸟,那叫声嘶哑凄厉,刺耳难听,其余几只乌鸦似得了命令,也向白鸟飞去,意欲猛啄。 眼见白鸟凶多吉少,清秋忙掏出弹弓,嗖!嗖!嗖!连发三弹,三只乌鸦应声而落,其余几只见状惊飞而去。 清秋跑过去捡起三只乌鸦对青松子道:师傅!这三只乌鸦个头真大,身上肉不少,今晚可以吃烤鸦了! 哦!不要吃我,我身上没肉。那昏死的白鸟恍惚听到烤鸦二字,一惊而起,用力扯着嗓子大叫道:鸦肉不好吃,人肉也不好吃!渴死了!我要喝水!水!水! 清秋见那白鸟头破血流,遍体鳞伤,惊魂不安,大喊大叫,想飞飞不起,想走走不动,颤抖哆嗦,可怜兮兮,不由心生悲悯,轻抚白鸟安慰道:稍安勿躁!稍安勿躁!放心!会说人话的鸟儿没人敢吃,你是鸟还是人? 那白鸟听了稍稍安静了会儿,忽然又大叫道:胡说!胡说!你们都吃人,小孩也吃,女人也吃,我是只乌鸦!不要吃我!不要吃我!鸦肉不好吃! 青松子瞅瞅乌鸦笑道:这乌鸦看来受伤不轻,脑子被打坏了,在这胡言乱语,待贫道为你疗伤! 说完运转真气,施展妙手回春之术,一团青光从指尖飞出,充满勃勃生机罩住那只乌鸦。 那乌鸦初时还喋喋不休,渐渐安静下来,不多一会儿,口闭眼合,昏昏欲睡,打起盹来。 青松子道:这饶舌的家伙!总算闭嘴了,吵的烦死了,现在老实了,好好睡一觉吧,应该没事了。 第二日清秋去看青松子,小巷深处推门进去。那白乌鸦正在院中,一声不吭挺着胸脯来回踱步,看见清秋进来,头一扬似乎满是不屑。 清秋逗趣道:鸦兄弟今日乖了,孺子可教也! 那白乌鸦听了,依旧一声不吭踱来踱去,时不时歪着头,双眼通红狠狠瞪着清秋。 青松子出来笑道:这白乌鸦吵了大半天了,实在受不了,给了他一个沉默寡言,这才算消停,你来的正好,把他带走,我眼不见心不烦,乐得清静。 清秋笑道:师傅喜清静,这白乌鸦就放我那里吧,有人陪说话不寂寞了,嫌吵时我也给他个沉默寡言。 那白乌鸦似要说什么,却出不了声,很似不服,却又无可奈何,全身羽毛怒张,一副凶样盯着清秋师徒二人。 清秋道:这鸦兄弟平日说惯了,禁了言想必难受,师傅先给他解了法术,让弟子逗他玩一会儿。 青松子手一挥,一团白光飞出,瞬间解了白乌鸦的法术。 哦!谢天谢地,憋死我了,总算能说话了,白乌鸦长长舒了口气,飞向高处站定大声道:我要走了,不能说话真难受! 你要去哪里?清秋问道。 我也不知去哪里,白乌鸦道:找个能说话的地方! 我知道有个地方,你想怎么说都可以,去不去?清秋笑嘻嘻问道。 什么地方?不要骗我。白乌鸦一脸的不信任。 海上有座仙山,杳无人烟,山明水秀,贫道正欲前往修仙,鸦兄弟可想随行?清秋一本正经道:鸦兄弟如若肯去正好作个伴,这样彼此不至于太过寂寞。 哦!太好了!白乌鸦叫道:几时动身?受够了这里,早去早好! 三人行必有我师 一言出驷马难追 清秋道:修道之人了无牵挂,说走即走!不过此去万里,荒无人烟,自当慎重,须择良辰吉日动身才是,鸦兄弟意下如何? 那白乌鸦点头道:也好!也好!出门看天,道长快选个吉日,这里我一刻也不想多呆,早点离他们越远越好! 他们是谁?清秋问道。 那帮黑心黑面的家伙呗!白乌鸦鄙夷不屑道:没一个好东西,相由心生,个个黑头黑脑,一个比一个黑! 清秋听了哈哈大笑道:别人都黑,就你白,别人都不好,就你好,你昨日被别的乌鸦追着打,你没错,都是他们的错? 白乌鸦见提昨日之事,无名之火腾一下爆发,愤愤不平道:正是!昨日他们几个讨论人肉的味道,说人肉鲜美可口,我说了句人肉不好吃,吃了不消化,我要吃萝卜,那几个家伙就说我妖言惑众,追着我一阵打,可恶!可恨! 清秋逗乌鸦道:看来是你先招惹的是非,你不招惹他们焉有此祸?他们说人肉好吃,你也说好吃不就得了,你说不好吃这不明摆着抬扛吗? 白乌鸦怒气冲冲道:我这叫招惹是非?许他们说人肉好吃,就不许我说不好吃?乌鸦只能是黑的,不能是白的?为什么我是白的? 清秋点头道:有道理!为什么你是白的,与众不同? 白乌鸦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生下来就这样,老天爷给的,不是我的错。呵呵!他们想变白也白不了。 清秋问:你叫什么名字?乌鸦有名字吗? 白乌鸦道:叫我奇奇!他们都叫我奇奇,说我奇奇怪怪,别的乌鸦都是黑的,就我是白的,奇奇就奇奇吧,我喜欢! 清秋道:你是够奇怪的,你怎么会说人话? 哦!我可是最聪明的乌鸦!奇奇得意洋洋道:你们的话一学就会,没什么难的,各种鸟语兽言我全会,没啥稀罕的! 清秋乐了,笑道:三人行,必有我师焉!今后要拜奇奇为师,学鸟语兽言了,有朋如此,不亦乐乎! 哦!道长叫什么?拜托!能不能别之乎者也的,听着别扭!奇奇说之乎者也时摇头晃脑好不滑稽。 贫道道号清秋,今后你我同行,你教我鸟语兽言,我教你道法修行,做个伴互相取长补短,你看可好?清秋循循善诱道。 哦!这主意不错!学会道法不用怕那帮黑家伙了。奇奇高兴起来,从高处飞下绕着清秋转了好几圈,最后落在清秋的胳膊上。 一言为定,不许反悔!奇奇站稳后仰头看着清秋大声道。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清秋低头笑着应道。 击掌为誓!奇奇伸出一只翅膀。 好!清秋伸出手掌,和奇奇的翅膀连击三下。 我要学道了!我要学道了!奇奇飞向空中大呼小叫,宣布这一喜讯,不过小巷深处十室九空,唯有凉风落晖,这叫声也只有清秋师徒二人能听到了。 青松子道:这乌鸦嘴真是话痨,祸从口出,言多必失,带他走远点,不然早晚惹祸上身,害己害人! 清秋道:师傅所言甚是,弟子不日便带他远离此处,到了海上仙山自然无事,师傅也一同去吧!那清静之所实乃修仙佳地。 青松子道:汝可先行,为师手上尚有些杂务,处理完随后便到。 清秋道:也好!弟子先行一步,到那边打理一番,整饬完毕将方位传给师傅,师傅再去不迟。 青松子点头道:如此甚好!为师就等你的好消息了。 商议妥当,清秋告辞,肩上扛着奇奇返回四海酒楼,一进酒楼,奇奇便从清秋的肩上跳下,在酒楼里四处搜寻,酒楼大堂里空空荡荡,奇奇啥也没找到。 找什么?清秋问。 饿了!找点吃的。奇奇道。 别找了,大堂里哪有吃的,都几个月没人来了。清秋道:先忍着,我也饿了!马上弄吃的。 以前的山珍海味自然早就没有了,不过填饱肚子还不成问题,清秋在厨房找了些吃的,和奇奇一起吃饱喝足,然后来见吴掌柜。 二人相处多年,已成莫逆之交,无话不谈。见面清秋开门见山道:近日长安兵火旱蝗皆至,死人无数,你我侥幸不死,实属万幸,再若不走,只怕天亦不佑!贫道已选好去处,掌柜一家随贫道同去如何? 岁月蹉跎,吴掌柜双鬓花白,昔日的豪气早销磨殆尽,沉思良久老态龙钟道:生于乱世,人如蝼蚁,命似草芥,老朽一家全赖道长相助,方能苟活,感激不尽,一切悉听道长安排,此去听天由命吧! 清秋道:好!明日起准备,想要的全带走,不想要的送人,收拾妥当选良辰吉日动身! 纷纷扰扰忙碌数日,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眼见远走高飞之日临近,吴掌柜一家喜忧参半,喜的是终于脱离苦海,忧的是前途未卜,故而惴惴不安。 等到那日,清秋命吴掌柜一家数人在四海酒楼坐定,用法术封好门窗吩咐道:今日送各位远行,贫道皆已安排妥当,诸位在酒楼不要随意走动即可,一切不用担心! 随后拿出一个鸟笼对奇奇道:老弟!先委屈你一下,在里面呆会儿,到了地方再放你出来。 奇奇哪肯进去,扑腾着翅膀道:我不要那笼子,我管好自己就是,那么大一点地方,进去了闷的慌! 清秋道:贫道也知这笼子狭小,不合你意,不过路途遥远,只怕你呆不住,所以出此下策,你就先委屈一下吧! 奇奇直晃脑袋,左躲右闪,坚决不肯进去,清秋无奈只好掐诀念咒,手一指定住奇奇,捉了他关进笼子,然后解了定身。奇奇一能动立刻大呼小叫抗议不休,众人觉奇奇好笑好气又好玩。 放我出去,不要关我,笼子小,闷死了。不自由,毋宁死!奇奇在笼中扯着嗓子吵闹不宁。 清秋对笼中的奇奇道:别闹了!老弟!待会儿就出发,安静!安静! 奇奇哪里能住嘴,越闹越凶,清秋只得再施法,一个沉默寡言封了他的嘴,奇奇这才安静下来,对清秋怒目而视,却又无可奈何,只有在笼中上窜下跳了。 天高海阔飞万里 杳无人烟乃仙山 一缕阳光射入天窗,明丽温煦。众人满脸期盼,等的焦躁。清秋看看大家道:是时候该走了!记住什么都不用管,累了睡一觉即可! 说完拂尘一挥,众皆昏昏睡去,不省人事。奇奇在笼中看的惊奇,想说话却说不出,在那干着急。 清秋对奇奇道:老弟!你就不用睡了吧!在笼中老实呆着,到了自然放你出来,不会关你多久! 奇奇看其他人都不能动了,自己虽不能说话,却还能动,想想似乎也不算太吃亏,点点头老实了。 一切安置妥当,清秋纵身一跃,穿过天窗飞向空中,外面阳光灿烂,天高云淡,极目望去,长安城满目疮痍,一片废墟,不由感概,幸亏这四海酒楼远在城外,不然也早化为灰烬。 清秋落在四海酒楼屋顶,环顾一周,掐诀念咒,施起法术,顿时飞沙走石,天昏地暗,一股旋风席卷而来,将那酒楼似树一般连根拔起,飞上云霄向东南而去。 那旋风裹挟酒楼翻山越岭,不多时已至茫茫沧海之上,举目望天云蒸霞蔚,低头观海波涛汹涌,真真天高海阔壮观无比。 又飞一阵,见云中一座雪山绚丽瑰奇,衬着蓝天,浩浩烟波中虚无缥缈,若有似无。 飞临近处,山下丛林密布,郁郁葱葱,清秋找一平地,轻轻坠落,落稳后跳下酒楼,一施法将酒楼的根基深埋入地,再看酒楼虽飞越万里,却依旧原来模样,只不过换个地方而已。 酒楼周围杂草丛生,深可没膝,清秋挥舞拂尘荡平杂草,前后左右开出道路,施法搬来杂木,围起一人多高的院落,就近找些奇花异卉,桃李松竹,金桂海棠挪入院中。 觉的满意这才住手,打开酒楼的门窗,拂尘一挥唤醒众人道:万事大吉,诸位醒醒,出去看看! 众人犹在梦中,揉搓惺忪睡眼,出门一看,五光十色,缤纷满园。香气馥郁,沁人心田。 院中两株海棠,硕果累累,红彤彤枝头挂满。旁边丛桂金粟怒放,灿烂夺目。菊花满地,争奇斗艳。松竹苍翠,迎风傲然。 那海棠果鲜红亮丽,众人见了垂涎,倍感饥渴,想吃却又不知能否食用,尚在狐疑,突听身后奇奇大叫道:哦!海棠果!美味佳肴,我的菜! 再看他飞上树,挑那个大饱满的一阵啄,吃的美滋美味。清秋道:这奇奇!一放出来就不老实! 大家见奇奇在树上吃的欢,也上前摘那海棠果,可喜院外不远处有一水潭,水清见底,鱼虾满潭,众人釆来清水,洗净海棠果,一尝酸甜可口,生津解渴,遂一顿饱餐。 吴掌柜见乔迁之处山明水秀,物产丰富,很是满意,虽说杳无人烟,冷清寂寞,却也好过兵荒马乱,终日提心吊胆,于是命家人拾柴挑水,先安顿下来再说。 清秋上山打些野味回来,对众人道:今日累了,早点做饭休息,好好睡一觉,明日再收拾。 柴米油盐,锅碗瓢盆,一应俱全,众人烧火做饭,将那野味洗剥干净,架起火来炙烤,水潭里捞些鱼虾也一并煮了,又釆来野果野菜,做出一顿丰盛晚餐。 吴掌柜取出好酒道:今日也算乔迁之喜,无酒不欢,大家开怀畅饮才是。 清秋道:脱离苦海,总算可以安心了,不醉不休! 酒足饭饱,众人早早歇下,清秋唤出狼来看门护院,那狼被清秋驯的乖巧,在院内来回蹓跶颇忠于职守。 奇奇初见那狼有些害怕,几番试探发现那狼看着凶却并无恶意,一来二去熟悉了,便攀谈起来。 你叫什么名字?奇奇问。 忘了!我一死什么都忘了。那狼答道。 哦!你是个幽灵!奇奇很诧异。 是的,我是只幽灵狼,道长召回我的魂魄把我变成这样了。那狼声音低沉徐徐道。 我叫奇奇,你全身灰乎乎的,叫你灰灰吧。奇奇自觉给幽灵狼取了个好名字。 灰灰,灰灰,好吧!叫我灰灰吧。狼咧开嘴似乎在笑。 你吃什么?奇奇问。 我不吃东西。灰灰道。 你不饿吗?奇奇问。 不饿!我的魂魄在道长戴的髀石上,那髀石吸取道长身上的阴阳二气,吸足了就不用吃东西了。灰灰道。 哦!难怪你和道长心灵相通,跟一个人似的,天黑了,我要睡觉了,明天见!奇奇道。 明天见!灰灰道。 一宿无事,众人睡的香甜,第二日早起,继续开荒拓野,弄出几十亩地,开渠引水,除草施肥,忙的不亦乐乎。 没多久种下冬麦冬葵等,山上有飞禽走兽,水中有鱼虾蟹贝,野菜野果随处可见,吃饭是不用愁了。 忙了个把月,清秋觉的差不多了,万里传音于青松子告知方位,青松子飞来见山奇水美,仙云氤氲,甚是喜欢,一连住了数月。 只因平日算卦惯了,终究闲不住,春暖花开之季又四处云游去了,偶尔回来说些外面的事,倒也新奇有趣。 清秋到此仙山自是惬意,放下尘缘,每日在山海间修性养命,吐纳导引,自觉根基坚固,元气倍增。闲时则教吴掌柜一些修炼之法,日子不觉过的飞快。 山中无杂事,人闲少烦恼。吴掌柜没了世事烦扰,再加导引之功,渐觉身轻体健,老态全无,颇有返老还童之象,一家人看了羡慕,竞相效仿,个个以修真为乐。 奇奇则依约而行,得空便教清秋一些鸟语兽言,教了就缠着清秋学道法,居然学会零星半点,很是得意,时常卖弄。 春去秋来,寒暑相推,又过数年,一日青松子归来说起山外之事,道刘秀英明神武,励精图治,拨乱反正,开中兴之盛,还汉家轻法,天下渐安,政教清平。 吴掌柜听了不由心动,意欲重返家园,对清秋道:此仙山美则美矣,奈何荒凉无人,终非久居之地,离乡日久,难免思念,不若重归故里,方为正道! 清秋道:掌柜思乡人之常情,贫道亦有思乡之情,每每割舍不下,有违修道之法,终是一心魔,迟早还须放下才是。 吴掌柜道:我等终是凡夫俗子,不求长生,但愿叶落归根,子孙繁衍,现今天下渐平,回归故里,重建家园,方称我意! 清秋见掌柜心意已定,也不勉强道:既然如此,贫道送你一家回去即可,只是时过境迁,人物两非,怕一切得重头开始了! 花飞花谢花满天 只见飞花不见人 吴掌柜一听归心似箭道:如此甚好,我等立刻收拾,准备好便起程。带些随身之物,到那边一切重头开始。 清秋道:也好,既然重头再来,不如去新都洛阳,欣欣向荣前景可观,长安衰敝就不用去了。 吴掌柜道:也是,皇城脚下寸土寸金,去了买块好地好铺,不出数年又是锦衣玉食,逍遥快活。只是手上缺黄金,前朝的钱现朝也不能用,如何是好! 清秋道:这有何难!找几块石头来,贫道点石成金,要多少有多少! 吴掌柜也不推辞,找来大小几块石头。清秋二话不说全施法变成黄金,问道:够了吗?不够再来! 吴掌柜道:够了!够了!够用就行,不可贪多,贪心不足,逆天而行,只怕天降横祸! 清秋哈哈一笑,不置可否道:有了黄金其它东西可有可无,准备停当即可动身,早去早安心! 收拾完毕,说走就走。清秋命众人闭眼,人手一道护符捏紧,围住清秋,清秋施起法术,众人只觉耳边风声呼啸,鬼哭狼嚎一般,如入地狱,吓得双眼紧闭哪敢睁开,不多会儿风声停息,清秋命众人睁眼,已至洛阳城外。 清秋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贫道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吴掌柜见洛阳城外气象万千,一片祥和,暗自称赞,对清秋道:道长何不留下,共享人世繁华,胜过清冷仙山! 清秋一笑道:功名利禄,荣华富贵,贫道早已放下,岂肯再入樊篱!人各有志,不必相劝,贫道去也! 说完化做一道金光,向东遁去,瞬间杳无踪迹。吴掌柜无可奈何叹口气,率一家人向洛阳城而来。 入城后先找一地方住下,四处勘察打听,不久在城里购得一绝佳商铺,苦心经营,不出数年,果然富甲一方,无限风光。 却说清秋返回仙山,每日相伴能说话的只剩奇奇了,不免觉的有些孤单。奇奇见忽啦一下走了许多人倒是挺高兴,人多真烦,现在好了!奇奇心中嘀咕道。 那日奇奇见清秋孤零零一人回来,半揶揄半兴灾乐祸道:道长!以后要对奇奇好点哦!没人和你说话了,就剩奇奇了! 清秋哭笑不得,不过也确如此,每日只有和奇奇说话了,虽说各种鸟语兽言也学了,然而能说话的也只有奇奇。幸好奇奇学会些道法,也和清秋一样似乎不会老了。 只是奇奇话多,整日说个不停,清秋嫌烦时便给他一个沉默寡言,让他暂时闭嘴求个清静。 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清秋在山中也不知呆了多久,只知桃李海棠轮番开了数遍,时光在这姹紫嫣红中流逝飞快。 一日青松子归来,二人月下小酌,明月如水,夜静山空,凉风习习,好不惬意。酒意渐浓,清秋问及世间之事。 青松子道:无非分分合合,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现今太平了,过个一两百年又是打打杀杀,一片纷争!你我修道之人就甭管这些了! 清秋道:如此说我来之处也应太平了!若是太平了也好,正想离开此她,重回故里。 青松子道:该死的死了,不该死的也死了,折腾够了自然太平!你想回去? 清秋轻叹道:弟子正有此意,一去故国三十年,梦常思乡难忘怀。原本想回乡看看了此心结,没想却越走越远。 青松子道:修道虚无为要,唯一个忘字可入大道。忘形以养气,忘气以养神,忘神以养虚。不念一物,唯求虚无,方可得道。 清秋道:这个弟子也明白,只是生我养我之地,岂一个忘字能了?不由自主,时常入梦,醒来常唏嘘不已。 青松子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看来你思乡日久难以释怀,此结终须解去,也罢!你想怎么回去?此山还回来不? 清秋道:弟子想重归穿越前之时空,此山甚好,自当回来。师傅道法高明来去自如,弟子施法时间短暂,如何是好? 青松子道:这个不难,为师在此也已厌倦,正好一同回去,明日你早起设好法坛,为师自有妙法! 第二日清秋早起,将院落打扫干净,在院中设好法坛,供上酒水鲜果,摆好法器,准备妥当禀告青松子。 青松子沐浴更衣,换上法衣,净口净手,来到坛前,先上三柱香,拜了三拜,凝神定志,口中念念有词,步罡踏斗,做起法来。 清秋站立旁边,见青松子掐诀念咒,剑指往空一指,一片五彩祥光落下,罩住方圆数十里。 清秋不解何意,继续观望。青松子拿起七星剑舞动如飞,步转行折大开大合,看的清秋眼花缭乱。 初时并无奇妙之处,清秋犹在纳闷,忽见院中群花怒放,一眨眼落英纷纷,正诧异众花复开,瞬间又落红阵阵,一时花飞花谢花满天,只见飞花不见人。 清秋瞪目结舌,呆若木鸡,站立良久,忽听飞花中青松子大喝一声:停!这才惊醒。 再看院中海棠已高过原先数倍,枝繁叶茂正当盛开,酒楼周围一片花海,将酒楼严严实实淹没其中。 青松子收了法术,哈哈大笑道: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闭眼观春秋,一切皆是梦。清秋!你我又回来了! 清秋犹似梦中喃喃道:这么快!我在哪里? 青松子道:你我如今是大明的遗民,现在是清顺治十四年,你我乃道士,不用剃发易服,留那金钱鼠尾辫,也不用降清,一切照旧。 清秋狐疑道:弟子还在原地怎么已到了清朝? 青松子道:为师用五彩祥光罩住此山,施法将这仙山的天干地支已挪到千百年后,你虽原地未动,现在已在清朝,正是你原来时空。 清秋道:这么说院中的树都已千百年了? 青松子道:正是,这仙山上的一切皆已历时千载,包括你我。 清秋道:难道时间只是幻觉,弟子半晌功夫历时千载,却毫无知觉,真乃一场梦也! 青松子道:甭管这么多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可以回乡看看了!为师回来也可会会老友了! 事到临头才知愁 浩渺苍海如何渡 青松子在山中小住两日飞走了,留下清秋和奇奇。清秋将院落重新收拾一番,除草剪枝忙了数日,将那酒楼从花海中整出,整饬完毕想:我也该回去看看了。 谁知事到临头却犯愁了。 当初下山一为还乡,二为云游,没曾想还乡云游还未开始便生变故,脚跟无线如蓬转,飘至这无名仙山,现今回来了只得重头再来,只是不知当从哪里入手。 若从终南山始,想起当年长安城的惨状,便心生悲戚不欲再往。若从这无名仙山出发,“茫茫苍海如何过去?”清秋自语道。 飞过去呗!奇奇在旁边道。 飞过去不难,于心不诚!清秋应道。 左思右想心一横,决定从这无名仙山出发,挑战浩渺无边之海。拿定主意对奇奇道:贫道欲横渡苍海,鸦老弟意下如何? 奇奇道:飞过去!飞过去不好吗? 清秋道:飞过去太容易,想来不如横渡苍海有趣! 奇奇道:有趣的事我喜欢! 清秋道:好!一言为定,那就随贫道横渡苍海。 可是没船!没船!奇奇道。 现造!清秋道。 召唤一个不好吗?省心又省力!奇奇道。 不召!现造一个想必颇有趣。清秋道。 道长怕是疯了!奇奇心想,不过奇奇现在学乖了,能不说的话就不说,人类总是捉摸不定,喜怒无常,奇奇被禁言怕了。 清秋说干就干,自小生在水乡,各种船筏见过不少,先从简单的来,竹筏太轻肯定不行,木筏不知如何,试试看。 山上不缺木头,清秋的剑也不是吃素的,只是砍木头时觉得颇滑稽,想这剑本来是斩妖除魔的,谁知妖魔没遇上,拿来砍木头了。 砍下几根腰粗般的树,掐头去尾,斫去枝干,施法运到海边,在酒楼里找来麻绳,将几根圆木和龙骨扎紧,安上桅杆和一面白帆,一个木筏做成了。 拖下水试航,清秋跳上去,解开绳缆,那木筏随波逐流,渐渐离岸,清秋颇高兴,升起白帆,木筏得了风力向大海深处而去。 奇奇跟着飞来,落在桅杆上。 行不多远,几个海浪打来,木筏在海浪中颠簸数下,只听一声响,绳断杆折,木筏散架了,清秋跌入海中好不狼狈,多日的心血白费了,几根木头随波而去。 清秋水遁上了岸,奇奇飞过来道:木筏不行,掉海里了!掉海里了! 清秋道:想必这麻绳放时间太长不牢了。得想其它法子,复杂的不会做,干脆整木挖空造独木舟。 没几日清秋在山中找到一株千年楠木,放出飞剑砍倒楠木,刳木为舟,剡木为楫,精雕细琢弄出一只长五丈,宽四尺的独木舟来。 恰好山中的桐子熟了,清秋采来桐子剥出种子,炒熟榨出桐油,将独木舟里外刷了数遍,看着油光锃亮的独木舟,清秋很是得意。 大功告成,挑吉日下水,风徐浪缓,独木舟驶离岸边,初时还好,谁知陡然风起,一个浪头打来,独木舟翻滚一边,清秋又落水了。 清秋飞出水面,拖回独木舟,想半天也不明就里,对奇奇道:还是不尽人意,这独木舟看似简单,要驾驭实为不易,不知哪里出了问题! 找人帮忙!找人帮忙!奇奇道。 这里除了你我哪里还有人!清秋苦笑道。 海上有,出去找找!奇奇叼起一根树枝飞走了。 你去哪里?回来!快回来!清秋高喊着。 奇奇并不理睬,飞远了。 百无一用是书生,小小的独木舟都搞不定,清秋有些沮丧,一连几日闷闷不乐。不过看到汹涌的大海波涛起伏,漫不经心拍打着海岸,似乎在嘲笑他,清秋又燃起斗志。 他在海岸边搭了个棚子,每日下海,或挥桨,或扯帆,天天和大海斗个不亦乐乎,虽说那小舟依旧会打转摇曳,甚至翻覆,不过清秋忙活十来日多少会操舟了。 一日早上睡醒,外面阳光明媚,清秋准备拖出独木舟下海,远远见海浪里飞来一只白鸟。 想必又是只海鸥,奇奇跑了十多日不会回来了。清秋叹口气喃喃自语。不过他还是盯着那只白鸟,希望来的不是只海鸥。 那白鸟渐渐飞近,清秋仔细看,不由愣住了,居然是奇奇!他喜出望外,挥手高喊:奇奇!奇奇! 奇奇出去十多日又飞回来了,清秋望着越飞越近的奇奇,眼角湿润,双眼模糊起来。 奇奇离开后,清秋每日见白鸟飞过,就盼是奇奇,结果次次失望,心想奇奇多半不会回来了。一个人说话的都没了,真是倍受煎熬。 过尽千帆皆不是,斜晖脉脉水悠悠。 没想到奇奇又回来了。 奇奇衔着一根树枝飞近清秋,靠近岸边时,将树枝扔入海中,然后落在树枝上,看看清秋又看看身后。 你到哪儿去了!清秋站在岸边问。 奇奇站在树枝上道:累死了!先歇会儿,喘口气! 清秋见奇奇疲惫不堪,明显瘦了一圈,声音也越发沙哑,不觉可怜,端来一碗清水对奇奇道:喝口水! 奇奇飞落碗沿,大口喝起水来,喝完水对清秋道:看海面!出去十多天总算没白跑,找了几个活人回来了。 清秋抬头看海面,一艘小船正向这边划来,隐隐约约看不太清随波上下。 是些什么人?清秋问。 一群寻宝的,遇上风暴船沉了,死里逃生几个,在海上漂了几十日了,管他们是什么人,会航海就行,靠我俩要渡海是白日做梦!奇奇道。 清秋道:也是!这独木舟都难搞,真是隔行如隔山,这几个人会航海再好不过,谢天谢地!不然贫道只有飞过去了。 奇奇休息片刻,飞向海面,引那小船过来。清秋见那小船在海面上一点点大起来,船上前后各有一人奋力划桨,中间坐着两人,四人头戴斗笠,看不清面容。 不多会儿小船离岸渐近,船头的人见岸已不远,吆喝一声拼尽全力划桨,小船箭一般飞来,终于靠岸了。 欢迎光临,伙计们!到家了!奇奇扯着嗓子大喊大叫道。 情虽可悯法难宥 刀头舔血岂畏死 船刚靠岸,还未停稳,中间一人已飞身下船,一个箭步窜向清秋。清秋见那人身材矮壮,赤着双足,腰挎长刀,浓眉凶睛,满脸煞气,不觉一惊。 说时迟,那时快,清秋刚欲问话,只见寒光一闪,那人长刀出鞘,双手举起,大喝一声向清秋劈来。 道长小心!奇奇惊叫道。 船上三人相视一笑,若无其事,谁知下一秒众人却呆住了,原以为一刀下去血光飞溅,可怜的道长必倒地不起,谁知那人却一刀劈空,再看清秋已凭空消失了。 众人诧异万分,只听清秋大声喝道:尔等是何人?平白无故,拔刀相向,光天化日,草菅人命,你我有何深仇大恨! 众人只闻其声,四处搜寻却不见人影,船头之人恐慌道:想必遇见鬼了,刚才明明有人,怎么一下没了?这白乌鸦会说人话也是邪了! 叫我奇奇,别叫我白乌鸦!奇奇道。 我就说遇到乌鸦没好事,果然撞见鬼了,这乌鸦说岛上有人,一个道长怎么会跑到这荒岛上,真是见鬼了!船尾之人也慌道。 别慌!怕什么!上岸背对背站好,他一个我们四个,怕球!大白天哪有什么鬼?杀了多少人也没见鬼上门,有啥好怕的!船中间的彪形大汉抽出刀喝道。 三人下了船,抽出刀剑,与岸上那人背对背站好,手握刀剑紧张的看着四周,只是四周并无一人,只有奇奇漫不经心的在四人周围盘旋。 我说辛老二你着什么急?刚见面不知底细就给人一刀,这下好!捅娄子了吧,这道长要么是鬼要么是个高人,看怎么收场?一人抱怨道。 这道长看着像个书生,肩不能挑担,手不能提篮,我寻思对咱没啥用,一刀劈了算了,又不能划船,又不能摇橹,也不能打劫,也不是干粗活的料,留着是个累赘,谁知是个鬼!辛老二恶狠狠道。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你这招平日屡试不爽,今日是失手了,哎!才死里逃生又要挂了,命苦啊!另一人道。 不错!贫道是不会划船摇橹,更不会打家劫舍,也干不来粗活,不过专会斩妖降魔,铲奸除恶,尔等是何人!报上姓名,为何见面便杀人,说不出所以然,贫道挥指间令尔等灰飞烟灭,死无葬身之地!不信看尔等的小船。清秋喝道。 众人齐看那小船,见那小船随波荡漾,并无异常。 道长装神弄鬼,吹牛吓唬人呢,爷可不是吓大的!辛老二哈哈笑道。 话音刚落,只听嘭一声,那小船猛然火起,火苗窜起数丈,熊熊烈火中小船倾刻间化为灰烬。众人看的惊悚,辛老二不敢言语了。 彪形大汉收起刀对空揖礼道:道长息怒,在下姓甘名超,人称甘四老,这几位皆是在下结义兄弟。 我等本乃良民,世代打鱼为生,只因年荒岁歉,民不聊生,更兼官吏暴虐,唯知榨取民财,逼的我等挺而走险,别井离乡,随波逐浪,漂落海上劫夺延生。 每日提心吊胆,刀头舔血,东奔西走,露宿风餐,受尽海洋之苦,实为可怜之人。适才这位兄弟有眼无珠多有冒犯,还望道长海涵! 清秋道:原来是群海盗,尔等以劫掠延生,动辄杀人,恶贯满盈,情虽可悯,法实难宥,今日遇到贫道断难饶恕,尔等还有何话可说! 甘四老笑道:依法我等罪固当诛,然法不外乎人情,望道长放我等一条生路,何况我等杀人犯法,道长诛杀我等就不犯法? 清秋道:为恶光天化日之下,人人得而诛之! 甘四老道:也罢!早晚是死!今日能死在道长手上实乃幸事,听凭道长处置,只求死的痛快,一刀毙命,早死早超生! 言毕命其余三人扔下刀剑。 辛老二不服道:不行!这样死的太窝囊,这道长使妖法,有本事不要使妖法,出来刀剑见输赢!不敢出来就是怂包! 清秋哈哈笑道:如你所愿,贫道让你死的心服口服! 众人见人影一闪,清秋已现眼前,手中宝剑寒光逼人,手指辛老二道:有什么本事尽管使出来,贫道不用法术,与你刀剑分输赢。 辛老二摘下斗笠扔向一边,双手握刀摆个架势狠声霸气道:来吧,不死不休!不是你死,就是我死,死而无怨! 奇奇在旁道:哦!你们几个可别死,死了我就白费力气了!大海上好不容易才找了几个活人回来,道长手下留情! 清秋见辛老二髡头跣足,手持长刀,不禁笑道:你原来是个倭人,贫道更不必手下留情了! 辛老二笑道:我非倭人,乃华夏之民,只因自幼流落倭国,习惯了这身打扮,真倭假倭便无所谓了! 清秋道:难怪见面就砍我一刀,原来是倭刀技法,不管你是真倭假倭,贫道今日就领教领教这倭刀战法。 辛老二道:不错!我手中刀正是倭刀,让你开开眼! 其余人散开在一旁围观,辛老二和清秋各举刀剑打在一处,只见刀来一片花,状如蝶舞,将清秋上下左右严严实实裹住。 清秋在刀花里闪展腾挪,觉那倭刀技法果然奇诈诡秘,凶狠毒辣,只是辛老二学艺不精,猛则猛矣,却总慢清秋半拍,时间一长刀速益慢,被清秋寻个破绽,手腕上轻轻一点,丢了倭刀败下阵来。 清秋剑指辛老二笑道:服不服? 辛老二怒道:不服!不服! 清秋戏谑道:输就输了,还有啥不服的? 辛老二一边从身上扯下一块布包扎伤口,一边愤愤不平道:我等在海上漂泊几十日,早耗尽体力,道长以逸待劳,胜之不武,赢了也不光彩,当然不服! 清秋道:那好,让你养好伤,恢复了体力,再与贫道比试!打到你服为止,贫道不好杀人,尔等的命就暂且留下!莫再做恶,不然定不轻饶! 甘四老一听这话,长舒一口气,摘了斗笠,如释重负,忙拉着手下过来叩谢,辛老二百般不乐意,不过吃了败仗也无奈,四人拜倒在地谢不杀之恩。 清秋见四人衣衫褴褛,蓬头垢面,憔悴不堪,不觉心生怜悯道:起来吧!海上生活不易,尔等能活下来已是万幸,随贫道来!先吃饱喝足再说。 鱼岂能安于沸水 船不可行于飓风 清秋施法带众人至四海洒楼,取出酒肉尽情款待,又拿出金创药及几粒金丹给辛老二服用,看了伤口道:贫道手下留情,伤的不重,要不多时便可痊愈,不必担心。 这四人看来是多日未曾果腹,一阵狼吞虎咽,风卷残云吃的干干净净,吃饱喝足倒头就睡,一觉醒来已是次日晌午。 此时清秋已备好酒肉,四人恭请清秋上坐,又是一通海吃海喝。几个海盗休息了一天,比昨日有了精神,几杯酒下肚开始胡侃神聊。 辛老二举杯对清秋道:道长请!昨日有眼无珠冒犯道长,罪该万死!道长大人有大量,不和小人一般见识,好酒好肉款待,佩服!佩服!小人敬道长一杯,愿化干戈为玉帛,还请道长赏脸! 甘四老等人也纷纷举杯道:道长请!干了此杯,化干戈为玉帛,冤家宜解不宜结,今后有需要我等效力之处尽管吩咐,万死不辞! 清秋见众人豪爽,亦举杯道:好!不打不相识,干了此杯!化干戈为玉帛,既往不咎!从此兄弟相称! 众人求之不得,开怀畅饮,尽释前嫌。 清秋放下酒杯抱拳道:既然兄弟相称,贫道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众人道:但讲无妨! 清秋道:贫道观诸位并非大恶之人,多半误入歧途,只是劫掠之途终非长久之策,还需从长计议才是,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甘四老道:实不瞒道长,我等正有此意,鱼岂能安于沸水,船不可行于飓风。刀头舔血的日子我等早已厌倦。 近日偶然得了爪哇岛上一藏宝图,我等此次出海正为宝藏而来,本想寻得宝藏便金盆洗手,卖刀买牛回家种田,谁知行到半路遇上飓风,船毁人亡就这几个兄弟活下来了。 在海上一路漂泊,也不知去哪里,幸好碰见那只白乌鸦,说这边岛上有人,我等将信将疑,反正也无去处,便随白乌鸦而来,能与道长相见真乃天意!道长如何到此,又欲何往? 清秋道:说来话长,贫道来此本为避乱,近闻天下已平,打算回乡看看,只是不会驾舟弄帆,正愁这苍茫大海怎么过呢! 甘四老不解道:道长一身本领何须避世?不会驾舟又如何到此?难不成是飞过来的? 清秋道:危邦不入,险地不居,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身处乱世自当小心为妙,所以寻此仙山飞过来了。 甘四老笑道:道长原来是位仙人,失敬!失敬! 清秋道:仙人称不上,只是略通法术。 甘四老道:道长为何不再飞过去? 清秋道:飞过去不难,驾舟过去则难,贫道欲择难而行,没想到真被难住了,一个独木舟到现在都没能搞定。 甘四老哈哈大笑道:小事一桩,我们四个惯会弄舟,这两位一唤金有善,一唤金有德,乃是同胞兄弟,尤擅操船弄舟,明日道长领二人看看,不是什么难事。 那金有善、金有德二人正喝的高兴,听说要弄船,金有善立马大言不惭道:简单,简单! 金有德道:莫说小舟,若有时间物料大船也能弄出来,不算什么。 清秋道:那再好不过,贫道不用愁了! 甘四老道:哪有时间弄大船,你们两个先帮道长弄个小船,有了能用的小船,大船到海上找就是了! 金有善呵呵笑道:还是四老聪明,听四老的没错!我们也缺船,先从小的弄起,明日就开工。 清秋疑惑道:海上可以找到大船? 甘四老诡谲一笑道:当然可以,有小船就有大船,道长不用操心,到时候听我安排,这个交给我们办,道长尽管放心。 清秋道:不许杀人乱来! 甘四老道:道长放心,决不杀一人! 第二日清秋领金有善、金有德二人来至海边,拖出楠木独木舟,二人看了赞不绝口。 金有德道:这楠木得有千年了吧,难得!难得!道长将这整根楠木挖空做舟真是不易。 清秋道:这倒不难,难的是下了海一遇风浪便会翻滚,实难驾驭。 金有善道:海上不比河湖,风急浪大,这独木舟要想在海上行的安稳需加个支腿才行。 清秋问:什么支腿? 金有德道:简单说就是在独木舟一侧加块浮木,没这玩意儿在海上走不远,不过我看这山上有的是木头,造船比较费事,不如再弄个独木舟来,两个独木舟用木板连在一起更好。 清秋道:二位觉得怎样好就怎么搞,贫道不懂这些,不过砍树伐木还行,贫道这就再弄两根楠木来。 二人道:道长快去快回,早日完工早日出海。 清秋去不多时,搬来两根千年楠木,一根挖空做独木舟,一根切成木板,先施法将两根木头缩小,再劈砍凿锯,不几日弄出一个小独木舟和十几块木板,再刷上桐油,然后施法复原,一个崭新的独木舟做成了。 金有善、金有德二人用木板钉接榫合将两只独木舟连在一起,再安上两面帆,一个象模象样的双体独木舟完工了。下海试航,清秋觉得稳多了,很是满意。 简陋了点,不过好歹能用,有了船我们可以出海了。甘四老看着独木舟很是高兴。 有了船我们可以去寻宝了!辛老二乐呵呵道。 甘四老不屑道:靠这个哪行,就是寻到宝,这独木舟能搬多少?得换个大船才行,准备好吃的喝的,三天后出海! 清秋问:这么急出海吗?不多休养几日? 甘四老道:宜早不宜迟,当务之急是找条大船,靠这独木舟漂洋过海比较悬,找到大船再雇一些人去爪哇岛寻宝,寻到宝见者有份。 道长反正也无要紧事,也不用急着回乡,可一同前往,路上有个照应,寻到宝自然少不了道长一份,然后大家一起还乡,道长意下如何? 清秋问:真有宝藏吗?是些什么宝藏? 甘四老掏出一张破旧不堪的地图道:不知道是些什么东西,无非金银珠宝,这地图上多是爪哇文,旁边有汉字写着 应有尽有,取之竭不。 想要何物,便有何物! 放下屠刀心向佛 投机取巧至琉球 清秋对金银没兴趣,听了想要何物便有何物不觉好奇道:想要何物便有何物,这个有些意思,只是修道之人也没啥求的,唯求长生而已,天下有这样的宝物? 甘四老道:天下无奇不有,那爪哇国原为佛国,藏龙卧虎,人杰地灵,物华天宝,道长此去保不定有意外之喜。 清秋被说的心动道:好!贫道便一同前往,看看是何宝藏。不过贫道有言在先,不许随便杀人,遇到难缠的交给贫道便是。 甘四老拍掌道:那再好不过! 众人忙碌三日,备足吃的喝的,金有善、金有德用余下的木料在舟上又搭了个棚屋,这独木舟看上去越发象样了。 甘四老在山上挑了十几根上好的楠木砍下,让清秋施法变小也一并搬上舟。清秋问:带这些木头有啥用? 甘四老道:自然有用,到时候道长就明白了。 准备妥当,清秋在酒楼里找出几套衣衫,四人各挑合适的换上。众人饱餐一顿,扬帆起航。奇奇也一同随行,在小舟上飞前飞后,不知在忙啥。 白昼观日,夜晚牵星,阴天下雨看罗盘,小舟在茫茫大海中行了数日,清秋回头看来处,只有浩渺烟波了。 出海第七日,总算远远看见一只帆船,甘四老命全力追赶,小舟负重满满哪里追的上,那船渐行渐远,消失在雾海里。 我们这是去哪里?清秋问。 去君子国,到那里把这些楠木卖了就可以买艘大船了。甘四老道。 有这等好事?几根木头卖了就可以换艘大船?清秋表示不信。 甘四老道:这君子国惟善是宝,好让不争,我们只须把这楠木定个好价,对方歉让出高价,我们不让就赚发了,拿了钱再去买船,压低价钱,对方再歉让一番,高卖低买,要不了多少钱就可以买艘大船了,就是对不住人家,让来让去的也比较烦! 清秋道:这君子国的人岂不是傻子? 甘四老道:傻不傻不知道,这国就是这般教化,我为人人,人人为我。我是不喜欢,有啥好让的,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他们这付德行我看着难受,现在是没办法才去他们那里,让来让去真是烦,哪有直接抢的痛快! 清秋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甘兄还是盗匪习性! 甘四老双手合十笑道:哪里!哪里!甘某现在是放下屠刀一心向佛!不杀人,投机取巧总可以吧! 清秋哭笑不得,摇摇头却也无话可说。沉思片刻道:道家不争,顺其自然,尤受讥讽,这好让不争着实有些过了。君子性伪,果然不假! 甘四老道:管他假不假的,能让我等赚到钱买条船就行。 一连又遇上几只帆船,甘四老等向船家挥手呐喊,那些帆船一个个理都不理径直开走了。 最后甘四老也没耐心了骂道:本指望遇个船能一起去寻宝,谁知个个躲瘟神似的,有眼无珠的东西,罢了!罢了!一心去君子国卖木头吧! 又在海上航行了数日,舟上吃的喝的渐渐快没了,甘四老道:再坚持几日,君子国快到了,没吃的捉鱼吃吧! 不过清秋实在吃不来生鱼,捉上鱼来洗剥干净便施法用火烤了吃,味道自是鲜美可口,馋的甘四老等人直流口水,每每求清秋为他们烤鱼。 只是舟上的水越来越少,只有盼着下雨了,一日小舟正行着,海上突然风急浪高,乌云滚滚,不多时下起雨来,众人很高兴忙找出竹筒来接雨。 谁知那雨越下越大,风也越刮越猛,风浪中小舟不知漂向何处,众人只能求天保佑了。 夜里暴风雨愈加肆虐,小舟在海上随浪颠簸,甘四老见情况不妙,叹口气要将几根楠木抛下海。 保命要紧!木头保不住了!甘四老无奈道。 道长何不施法让风雨止住?金有善道。 病笃乱投医!金有德道。 试试看吧!说不定管用。辛老二道。 清秋想死马当活马医吧,掐诀念咒施起法来,求龙王爷爷速速离去,一连数遍,风雨渐渐小了,众人总算松了口气,忙着往舟外舀水,那十几根楠木也保住了。 第二日风浪平息,众人已是精疲力尽,除了清秋个个昏昏欲睡,也无暇管小舟要漂向哪里了。 清秋不会驾舟只能听天由命,端坐舟上闭目养神,任小舟自行漂流。忽听奇奇大喊大叫道:到了!到了!看见岸了! 众人睁眼一看,果见一片陆地,原来是处港湾,放眼望去,千帆云集,进进出出,好不热闹。 靠的近了,甘四老笑道:这地方我来过,是那霸港,君子国看样子去不成了,先上岸再说。 众人将独木舟驶入港湾,港湾里帆船密布,各式独木舟在大帆船间穿梭,显得越发小了。帆船上各色人等见这独木舟上一个道士,一个倭人,三个渔夫,很是诧异。 看呐——来了几个怪人,还有一只会说人话的白鸟。一个年轻的水手在帆船上高喊道。 真是少见多怪,我是只乌鸦!奇奇嘀咕道。 金有善、金有德在两艘大帆船间找了处空隙,见缝插针将独木舟靠岸拴好。甘四老抱拳对帆船上的水手道:兄弟!借地泊会儿,多多包涵! 帆船上的众人见是条小舟道:好说!好说!反正一时半会儿不急着走。 甘四老领众人上了岸,一路走来,各类商铺鳞次栉比,人头攒动,喧嚣非凡。清秋道:这什么地方?怎么这般热闹? 甘四老道:此处是琉球国,号称万国津梁,可惜今非昔比,大不如前了。咱们先找个人少的地方填饱肚子再说。 几人走了一段路,寻处偏僻的酒店,看里面没什么人,甘四老大摇大摆率众人进去坐下,吩咐店家上酒上菜。 店家很是殷情,好酒好菜上了一桌,甘四老等人也不客气,捋起袖子,猜拳行令,一通大吃大喝,吃饱喝足嘴一抹高声喊道:结帐! 掌柜瘦小精干,看上去五十左右,头发花白,出来道:不多!总共十两银子。 辛老二口吐酒气,摘下倭刀往桌上一放道:身上没带银子,只有这把刀,卖给掌柜,看值不值十两银子! 掌柜看辛老二一脸凶相忙陪笑道:这位爷说笑话呢!爷的刀一看就是宝刀,小的如何买的起,爷还是收起来吧! 辛老二借着酒意抽出半截刀道:给脸不要脸,今天买也得买,不买也得买!嫌弃我这刀不好!要试试吗? 万国津梁今非昔 萨摩藩下一傀儡 掌柜吓的直哆嗦道:岂敢!岂敢!爷的刀小的委实买不起,这样好了,今儿这顿饭算小的请客,爷就不用付了,没吃好喝好咱继续,小的给爷再添酒添菜,让爷喝到满意为止。 辛老二收起刀嘟囔道:这还差不多,算了!也不用添酒添菜了,今儿没带银子,拿刀抵酒钱你又不赏脸,先欠着吧,下次双倍奉还!伙计们!咱们走,下回再来! 掌柜求之不得,赶紧相送。四个海盗摇摇晃晃起身要走,清秋道:且慢!哪有白吃白喝的理,都给我坐下! 四人面面相觑又坐下了。 清秋对掌柜道:莫怕!这位兄弟酒喝多了,和掌柜开玩笑呢,莫见怪,贫道这里付掌柜十两银子。 说完掏出十两银子,让掌柜收下。掌柜哪里敢接,再三推辞。辛老二一拍桌子怒道:叫你拿你就拿,当真是给脸不要脸,再不赏脸一刀劈了你。 掌柜这才战战兢兢收下银子,心里犹在打鼓,猜不透这干人是何来路,一脸的疑惑不解:领头的不付钱,二楞子要卖刀,出家人是老大。 甘四老见掌柜满脸疑色忙道:我等是贩木材的商人,原本想去君子国,谁知半路遇上飓风,漂至此处,君子国看来去不成了。掌柜贵姓? 掌柜道:免贵姓钱。 甘四老道:向掌柜可知哪里需要木头?就近卖了木头再说。 钱掌柜道:老板卖什么木材? 甘四老道:上好的楠木,根根千年之材,有十几根。 掌柜笑道:看来老板干这行不久,不知行情。 甘四老道:此话怎讲? 掌柜道:那君子国惟善是宝,好让不争不假,却国贫民穷,徒有虚名,老板此去如何能赚钱?如此贵重之物运去只怕无人问津,有价无市。 甘四老道:怎会有价无市? 掌柜道:君子固穷,无钱的自然买不起,若幸遇有钱之人,君子好德又焉肯豪华奢侈。 甘四老笑道:掌柜说的不错,我等原来确实不是干这个的,新近刚转行,不知行情,只知楠木值钱,在无名荒山上砍了十几根,却不知售往何处,还请掌柜多多指教! 掌柜道:这楠木只有售与富家大户方可,如今天下最富莫过中国,只是天朝以农为本,重农抑商,长年海禁,这木头卖过去甚是不易,何况中国自产楠木,泱泱大国也不缺你这几根木头。 常言道物以稀为贵,想赚钱只有往稀缺之处贩运,还得有人愿买,肯出高价才行。这楠木平常人享用不起,只有卖给不在乎钱只求奢华的主儿。 甘四老道:此地以经商为主,想必不缺这样的主儿! 掌柜道:如今大不如前,万历三十七年萨摩番出兵劫掠,强令朝贡,现经商所得皆流向萨摩番,更兼佛朗机、红毛夷抢占马六甲、爪哇、吕宋、澳门、鸡笼,又有华南海商海盗纵横,琉球早非万国津梁,要找这样的买家着实不易。 甘四老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总归能找出几个吧! 掌柜道:那只有去首里找官戚大家了。只是要在此地出货,需有萨摩藩的印判方可,否则没收充公,血本无归。老板可有印判? 甘四老心想爷就是海盗,哪需要什么印判,不过嘴上却道:我等小本经营,也没想到会来此地,没有印判如何是好? 掌柜道:老板漂风至此,进港时难道无人盘诘? 甘四老想了想笑道:我等操独木舟而来,想必番哨当我们是渔民了,这港湾里成百上千独木舟哪能个个盘查? 掌柜道:老板又说笑了,那独木舟能载十几根千年楠木? 甘四老指清秋道:能不能问这位道长便知! 清秋道:这个倒不难,难的是那些木头怎么卖出去! 掌柜笑道:道长若真能拿出十几根千年楠木,小的愿给您跑腿,卖掉这十几根楠木不费吹灰之力! 清秋道:再好不过,找块宽阔地方,贫道马上给你弄过来。 掌柜道:随我来! 众人随掌柜来到后院,掌柜道:这地方可以吧! 清秋见院落宽敞整齐道:不大不小正好!稍等片刻,贫道去去便来。 说完倏地不见,掌柜诧异道:道长人呢?跑了吗? 甘四老等道:莫急!一会儿就来。 话音刚落清秋已现身,指着空中对掌柜道:你来看! 掌柜抬头一看,空中飞来十几根碗口粗的木棍,一一落地,排列整齐。 掌柜笑道:这就是千年楠木?莫诓我,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这几根木头劈了当柴烧倒是不错! 清秋拂尘一挥笑道:你再看! 掌柜再看,见那十几根楠木一点点变粗变长,眨眼间个个根粗一丈,长过十丈,将整个院子堆满。 清秋道:现在如何? 掌柜擦亮眼睛,上去在那楠木根部反复摩挲数遍,但觉细腻光滑,纹理奇特,阳光下闪着丝丝金光,不由赞道:果然好金丝楠木,今日大开眼界,诸位老板!这楠木当真要卖? 众人道:那是当然!卖了买船。 掌柜道:开个价吧! 甘四老道:这个我们不懂行情,掌柜看价值几何? 掌柜道:老板若有印判,拿到市面上自然价格不菲,没有印判如被充公,对于老板来说就是分文不值,若再受处罚那就要倒贴了。 甘四老道:有人愿买,有人愿卖,欢方合适就行,哪那么多讲究,掌柜找人卖了就是,不拘多少。 掌柜道:买的人希望价越低越好,当然也有不在乎钱只要物有所值即可,卖的人自然希望价越高越好,小的作为中间人两面都要照顾,买卖双方都不吃亏才是,成交后小的拿点跑腿费即可。 甘四老道:既然如此,掌柜自己看着办,这讨价还价的事实在啰嗦,我是干不来。 掌柜道:这事小的常干,无非帮买家省钱或长眼,帮卖家赚钱,一碗水端平,让两方面都满意。诸位不用着急,三五日便有结果,诸位三日后再来。 三日后甘四老等再去,这钱掌柜果然办妥此事,一根楠木千两金,一万多两黄金闪闪发光,看的众人心花怒放。 王侯将相人向往 一本万利荫子孙 甘四老道:掌柜能耐,真是神速,佩服!佩服! 钱掌柜道:来的早不如来的巧,前几日首里大火,烧了不少寺庙大户衙门,正需木头,木价飞涨,这十几根楠木乃难得之货,各地都抢着要呢! 若拿到市面上卖,自然谁出价高谁得,可惜无印判只能私下交易,要价不能比市价高,原来一根至少一千五,打个折一千卖了。 甘四老道:不错!不错!得重谢掌柜! 掌柜道:这倒不必,小的动动嘴皮,跑跑腿已赚足,无须再谢! 甘四老道:这个新鲜,说来听听! 掌柜不屑道:经手的不穷,卖给官家,一千卖的,帐面上做成两千,你知我知,天知地知,不就赚了! 甘四老道:那衙门不是亏大了? 掌柜道:亏什么亏!钱反正不是自己的,被萨摩藩收刮了去更是啥都没有,有机会便下手,及时行乐早花干净早逍遥! 甘四老道:还是掌柜能耐,我等出生入死,刀头添血不过如此! 掌柜道:全赖祖上荫德,如今家道虽已没落,先祖积攒的人脉尚在,不然哪有这等好事! 甘四老羡慕道:君子国好让不争,买物但求价高,此地动动手脚价格翻倍,有异曲同工之妙,萨摩藩更是坐地敛财日进斗金,难怪人人向往王侯将相,真乃一本万利,荫及子孙,不得不服! 金有德捧着几块金子道:这金子咱五个分了得了,也甭去寻宝了,现成的宝贝在这儿呢! 甘四老骂道:没出息的东西!这点金子就知足了?不行!这金子不能分,得买船、买枪、买炮,招兵买马,到爪哇国寻宝。现在走可以,一文钱没有! 金有德乖乖放下金子,不敢吱声了,知道甘四老一向说一不二,说到做到。 掌柜道:在这儿买船可以,枪炮这里买不了,萨摩藩禁武,尤其是铁炮,要买枪炮到邻近日本国看看,只是这么多黄金要出港怕不易。 清秋道:这有何难,变成鱼虾即可! 拂尘一挥,一万多两黄金全变成了鱼虾。 辛老二忙道:可不能变成鱼虾,时间一长烂了就没了! 清秋拂尘一挥,一堆鱼虾又变回黄金。 金有善道:道长能点石成金,不如多买些鱼虾来全变成黄金,何须万里迢迢去爪哇国寻宝,更何况路徒凶险此去还不知会遇到什么呢。 清秋笑道:点石成金乃逆天之术,哪能常用,用多了折损贫道修为,还是能不用就不用吧。这些原本就是黄金,想变啥都可以,鱼虾易烂,还是变石头吧! 甘四老道:一部分买船,招水手,其余变成石头,留着压舱。 清秋佛尘一挥,一万多两黄金变成一堆破烂石头,还有一小部分甘四老收了起来。 掌柜道:若要买船在下可以代劳,决不会让诸位吃亏! 甘四老道:那再好不过,掌柜在此地熟门熟路,远胜过我等黑灯瞎火的乱撞,一切就拜托掌柜。 掌柜道:此事不难,诸位想买什么样的船?福船、广船、还是沙船?要大还是要小?新船还是旧船?买来做何用途? 甘四老道:要大些,速度要快,能装火炮,最好是鸟船,不需要新的,反正也用不了多久。 掌柜道:不需要用多久,那买不如租,租条船即可,现今大清琉球间并无朝贡,贸易惨淡,闲着好些船,租条即可,至于火炮得想点法子,此地大多是商船、渔船,少有装火炮的。 甘四老想想道:也好,先租条帆船,不要大,买点不值钱的土特产,将船装满,在下自有炒用。 众人在掌柜指引下来到码头,挑了艘帆船名泥丸号租下,将那堆石头拖上船扔在舱底。 原来的独木舟卖吧没人要,扔了又可惜,被清秋施法变小也搬上帆船。再胡乱买些土特产一起装上了船。 同时贴出告示,招幕水手,告示曰:现泥丸号欲出海捕鱼,兼远洋贸易,特招募水手二十名,要求有水手经验,待遇从优!因近日海盗纵横,会武功者优先,有意者速来,过期不候! 一时陆陆续续来了好些人应聘,皆是熟练水手,多少会点三脚猫功夫,甘四老也不甚挑剔,二十人很快便招齐,看准备的差不多了,挑个吉日准备出海。 这日甘四老等上了船,看吉辰已到正要开船,岸上远远跑来一人,边跑边喊停船,那人到岸边船已离坞,众人见有人来忙问甘四老是否停船。 甘四老对众人道:开船!不用管他! 那船缓缓离岸,渐有数丈开外,那人见船就要开走,??由急了,退后十余步猛然发力,向岸边冲来,快到岸边纵身一跃腾空而起,在空中连翻几个筋斗落在船上,顺势一个翻滚站起来看着身后笑道:好悬!差点就赶不上! 甘四老见来人二十多岁,虎头虎脑,双目有神,筋骨强壮,身手矫健,一身渔民打扮,不由笑道:该来的甩也甩不掉,兄弟!报上姓名! 那小伙抱拳道:在下姓林名虎,多谢老板收留! 甘四老道:看你身手不凡,想必师出名门。 林虎道:不敢当!跟着师傅学了点唐手,勉强凑合! 甘四老道:好!跟着咱混,不会亏待兄弟!闲时教教这些人,真要遇到海盗不要吓尿了! 林虎比划了一下道:放心!遇到海盗决不怕!让他们尝尝我的拳脚。 甘四老道:好!咱不怕海盗,就怕遇不到海盗! 众人哈哈大笑,皆以为甘四老在吹牛皮,心中暗暗祷告不要真遇上海盗,一群渔民干的过杀人不眨眼的海盗? 奇奇落在樯杆上大声叫道:海盗!海盗!我喜欢!出海就有,好多!好多! 乌鸦嘴!少啰嗦!嘈杂的人群中不知谁高喊道。 帆船顺利出港,驶向汪洋大海,向日本长崎港而去。 为何不去台湾,找红毛夷买枪买炮?去日本路程有些远。出港后金有善问。 甘四老道:台湾就甭去了,国姓爷和红毛夷准备干架,去了红毛夷也不会卖枪炮给我们,先往长崎方向开,中国的商船也要去那里,我们在路上等着! 日本国小禁制多 禁教禁武禁贸易 我们那点金子买鸟铳没问题,买炮怕是买不了几门吧!金有德道。 有几门轻炮够了,重炮就免了,买不起,这东西也就吓唬吓唬人,真遇到红毛夷海盗直接投降算了。不过放心,在日本海红毛夷不敢咋地!甘四老道。 就怕遇到中国海盗!咱们没买他们的旗牌,遇到了怕是凶多吉少!金有善道。 不用怕!我还担心遇不到呢!甘四老满不在乎道。 帆船在海上航行数日,风和日丽,既没遇到红毛夷,也没碰上龙的传人,安安稳稳驶近日本长崎港,甘四老有点失望。 估摸还有一日就到长崎,忽见对面远远驶来一船,甘四老掏出望远镜,见对面船上挂着一面青龙旗,不由喜出望外道:来了!终于来了! 众人问:来了什么? 甘四老道:中国海盗! 众人面面相觑,惊慌失措。甘四老喝道:不用怕!听我吩咐,不许轻举妄动。 那船渐渐驶近,众人紧张兮兮,不知会出何事,个个紧握鱼叉刀剑,谁知那船靠近后并无动静,径直向南而去,众人虚惊一场。 不是海盗,就一商船,吓死了!有人自嘲道。 甘四老目送远去的帆船叹气道:真难!先去长崎再说吧! 第二日临近长崎,甘四老命人挂上龙旗,召集众人道:今日先进长崎港,这日本国禁制颇多,大家都知道吧! 众人道:知道!要紧的是不传教信教,放心!说过多少遍了,这里面没人信教! 甘四老道:好!呆会儿要你们踏绘尽管踏,别给我惹麻烦!还有尽量说唐话,尽量少说话,尤其是在唐通事面前!记住咱是唐船。 众人道:没问题! 甘四老道:那好!各忙各的去吧! 众人散开,清秋忍不住问甘四老:什么禁制?什么教?贫道乃道家弟子,不要紧吧! 甘四老道:说来话长,我也搞不明白,问辛老二最清楚,他是日本出来的,问他! 辛老二道:道长不用担心,你那道教想来和日本的神道教差不多,不在禁制之中,禁的是南蛮教!日本是神国,有八百万神仙,容不下切利支丹邪法。 清秋问:何为南蛮?切利支丹又是何意? 辛老二道:南蛮指葡萄牙人,切利支丹就是天主教,这帮葡萄牙人不好好做生意,以经商为名,在日本四处传教,惹怒了幕府将军,所以被禁了。 清秋道:那这切利支丹想必有不妥之处? 辛老二道:这个不知道,咱是粗人,只会舞刀弄剑,什么佛啊神的和咱无关,想不明白怎么会有那么多人信这个。 甘四老道:咱拜的是关帝观世音,还有妈祖,这红毛夷和佛郎机的神就甭拜了,拜了能保佑咱? 清秋问辛老二:你是唐人,怎么到的日本?又怎么飘落海上? 辛老二道:宽永十四年随父经商到的日本,咱们这些唐人除了做通事就是经商,还能干啥,通事咱做不来,只有来往海上,亦商亦盗了。只是现在这样子,进了港怕有麻烦。 清秋问:有何麻烦? 辛老二道:这日本国不单禁教,禁耶稣传教士入国,也禁日本人出国,擅自出国抓到就处死,出去的日本人也不许回来,回来也处死,我这样子到底象唐人还是日本人? 清秋笑道:象日本人! 辛老二道:日本人说唐话能象我这样说的好? 清秋道:你唐话说的不错,怎么做不来通事? 辛老二道:那些货目帐单看的我头晕,还要天天和日本人鞠躬弯腰,所以做不来。 甘四老皱眉道:忘了这茬了,你这假倭被当做真倭就麻烦了,日本人一根筋,有嘴也难说得清,一刀砍了你也有可能,你还是躲躲吧! 辛老二道:这往哪里躲? 甘四老道:把这衣服换了,这头发一时半会儿也长不出来,不管了,还有这刀,这日本不单禁教,日本武器也禁外运,看到这刀难免不盘问! 正说话间,落在桅杆上的奇奇道:来人了!来人了!来了好多小船。 甘四老忙将辛老二推进船舱,再看帆船已泊在海面。远处一只哨船领着几十只小船飞速驶来,靠近后哨船上的人打声招呼,几十只小船一拥而上,抛出绳索绑好套牢拖着帆船缓缓进港。 甫一靠岸停稳,上来大小头目及插刀手十数人,将一告示牌挂上桅杆,向甘四老要了花名册,召集众人过来听唐通事宣读各种禁制,一条条说明,违者严惩不贷! 众人听那唐通事道:诸位远道而来,皆是贵客,理当厚待,然家有家规,国有国法,即来我日本国,自应遵我国之法,兹将各项禁令一一告知,切勿触犯,违者依法严惩,诸位听好。 一禁止耶稣教教士进入日本, 二禁止将日本武器运往处国, 三除特许船外,禁止日本人渡海前往外国,偷渡者处以死罪,涉事船及船主一并扣留。 四已去外国并在外国购屋居住之日本人,禁止返回日本,若返回日本,即处以死罪。 五禁止收留匿救南蛮人及其子女。 六禁止携带与天主教相关之书籍和物品。 ………… 唐通事一连宣读了十余条,众人也不知听没听,下面你一言我一语,乱糟糟一片,末了唐通事扯着嗓门道:禁令宣告已毕,下面踏铜板,一个个来,点到谁谁来,莫要拥挤! 一个小头目在船上腾出一块空地,放下尺长的铜板,命众人排好队,一个个脱了鞋,光脚上去踩踏。一边踏铜板,一边点人,几个头目站立旁边观看。 甘四老及众水手一一踏过,点到清秋,甘四老对唐通事道:这位道长就免了吧!人家信道教,不可能信南蛮教! 唐通事和大头目耳语几句后对清秋道:凡来港之人皆须踏绘,概莫能外!我等只是履行公务,还请道长见谅! 甘四老对清秋道:那道长就踩吧,就一个破铜像,踩一脚就过了,没啥大不了得! 清秋看了一眼铜像,黑乎乎的,上面一个男子,两臂张开钉在十字架上,不由好奇问唐通事:这位男子是何人?为何要被众人踩踏? 天主像前三抬脚 老子耶稣似一家 唐通事上下打量一番清秋,想了想道:此乃南蛮教供奉之天主,亦为天主之子,名曰耶稣,歪理邪说,煽惑人心,败坏纲常,日本所大忌,道长无须多问,只管踩踏即可。 清秋又端详几眼天主像道:天主即是天主之子,天主之子即是天主,咄咄怪事!要而言之,天主必不可见,可见者天主之子也。 唐通事道:正是!天主长什么样谁也不知道,谁也没见过,这帮愚民只能拿天主之子当天主供奉! 清秋笑道:不可见者唯有神灵,神灵虚无缥缈,说有似无,说无似有,冥冥中自有定数,何人敢说没有神灵?神灵若要显灵必有所托,天主显灵,托身于人,是为天主之子。 唐通事道:胡说!日本乃神国,有八百万万神仙,个个托人显灵岂不是有八百万神子? 清秋大笑道:正是!若八百万神仙托人显灵,必有八百万神子,人人皆是神仙!神仙多了不好吗? 唐通事道:神仙多了好归好,不过也麻烦!那么多神谁听谁的? 清秋笑道:那只能怪尔国造神太多,神多了就不稀罕,当普通人待就是! 唐通事沉思片刻道:阴阳不测,谓之为神,此神在竺土谓佛法,在震旦谓儒法,在日本谓神道,知神道而知佛法,而知儒法。本国奉行神道,以佛法为宗,遵人伦纲常,诸神虽多,各安其位,倒也无事,南蛮丑类借通商之机,散布邪教,唯奉耶稣,尊为天主,且谓独此一神,创生万物。余者所奉皆为恶魔,岂不可笑! 清秋道:照如此说,我等所奉之神皆为恶魔?天天拜三清难不成拜的假神?这南蛮教自大如斯? 唐通事道:不错!道长所拜之三清在南蛮教眼中即是恶魔,请道长踩踏此铜板,以示唾弃此教! 甘四老在旁也道:道长踏就是了,甭管什么神啊魔的,踏了就没事了,这外国的神和咱也没啥关系,踏了也不要紧!咱反正也不求他! 清秋上前一步,脱了一只鞋袜,抬起光脚准备踩踏,唐通事及旁边的头目看了露出些许满意之色。 踏吧!踏吧!踏了下一个准备。甘四老催促道。 清秋的光脚刚要落下,忽然又停住了,悬在空中。 怎么不踩?道长难不成是切支丹?唐通事有些不耐烦,语含讥讽道。 清秋收起脚,踩在一只鞋上问:何为切支丹? 就是南蛮教徒,或者叫切利支丹!唐通事厌烦道。 清秋道:原来切利支丹就是切支丹。不是!贫道乃道教徒,非切利支丹! 唐通事叹气道:不是就踩吧!不踩怕有麻烦! 清秋问:有何麻烦? 唐通事冷笑道:若是日本人,似道长这般犹犹豫豫早抓起来了,有的是办法治你,火攻改造、切攻改造、云仙地狱、水磔吊穴不怕不弃教! 甘四老对清秋道:道长!你就别磨蹭了,一脚踩下去就完事!咱现在在人家的地盘上,得听人家的,胳膊拧不过大腿,就别墨迹了! 清秋道:适才正要踩踏,看到那十字架上的一横,忽想起道尊的话,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如此说来,万物由一而生,与那南蛮教倒颇相通。 唐通事问:道做何解? 清秋道:天主为万物之主,道为万物之道,天主只有一个,道亦只有一个,天主即是道,道即天主! 唐通事听闻此言愣了半响方道:那三生万物做何解?万物负阴而抱阳又做何解? 清秋道:一生二,二生三,三即是一,一即是三。 唐通事道:此解不通,那南蛮教也胡说圣父、圣子、圣灵三位一体,皆是强辞夺理,难以服人! 清秋道:南蛮教也有三一之说?这倒奇了,难不成英雄所见略同?道尊和耶稣如何会想到一处? 唐通事道:古人云道始于一,一而不生,故分而为阴阳,阴阳合和而万物生。故曰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二是阴阳,三是阴阳合和。 清秋道:一而不生是何理?一何以分二?何为阴阳?阴阳合和岂不是一乎?此一与彼一同乎?异乎? 唐通事默然不语,只是冷冷看着清秋。 清秋道:一者同也,同则无,无则虚,虚极化实,实者有也,有中藏无,实中蕴虚,有为阳,无为阴,实为阳,虚为阴,是为二也,有无相合,虚实相依,生生灭灭是以万物出也。 唐通事板着脸道:道长说了半天尽是玄学,在下听不懂,多说无益,今日之事简单,道长若不信南蛮教就踩上天主像一脚,说这些大道理没用! 甘四老对清秋道:道长就别说了,踩就行了,这阴啊阳的听的人头晕! 清秋无奈只得抬起光脚准备踩下去,谁知刚要落脚又收住了,自言自语道:不妥!不妥! 唐通事怒道:有何不妥?道长看来是不想踩了! 清秋道:贫道虽不信这南蛮教,不过也不便踩踏这天主像,他教之神也是神,随便踩踏有失体统,是以不妥! 旁边的大头目面色阴沉对唐通事叽里呱啦不知说着什么,唐通事连连点头,又解释着什么,二人说完唐通事转头对清秋正色道:道长想好!再给你一次机会,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甘四老拉着清秋的胳膊道:道长!别书生气了,一个破铜板就别当回事了,当我求道长了,踩吧!别为难了! 清秋看甘四老心急火燎,头上冒汗一副哀求像,不觉好笑,忍住了不笑,抬起光脚准备踩踏。甘四老暗暗舒了口气,擦了擦脸上的汗。 众人看着清秋,料想这次应该踩下去了,谁知清秋抬着的脚还是迟迟没落下。甘四老喊道:哎呀!老兄你倒是踩也,真让人急死了! 清秋一一看看众人,见那唐通事已忍耐不住,正和几个头目说着什么,几个插刀手摩拳擦掌,只等头目下令,恨不得一口吞了清秋。甘四老见清秋迟迟不落脚也无心劝了,一脸的沮丧和无奈。众水手嘻嘻哈哈看着热闹。 哈哈!哈哈!清秋忽然大笑起来,笑的众人头皮发麻,不知这道长笑什么。 诸法无我因缘生 阴差阳错好事来 唐通事怒指清秋喝道:大胆狂徒!藐视本朝律法,不想活了! 清秋不慌不忙穿好鞋袜,伸了下懒腰口中念念有词道:我笑众人痴,众人笑我癫。玄妙谁能参?大道虚中藏。 唐通事不屑道:诸法无我,道长即言大道为虚,又何必执着?自寻烦恼! 清秋问:诸法无我,何以生生天灭? 唐通事道:因缘生,因缘灭! 清秋问:缘为何物?诸法因缘与诸法因道有别乎? 唐通事道:这个嘛……道长来此即是缘!可惜来错了地方,只有委屈道长了,道长既然不肯踏绘,且请退下,不要随意走动,后面人继续。 清秋站立一旁,两个插刀手过来看住清秋,不许走动。清秋并不在意,索性盘腿而坐闭目养神。 甘四老过来慌张道:道长惹麻烦了,如何是好! 清秋微睁双眼一笑道:无碍!不用担心! 那边唐通事继续点名唤人踏绘,众人一一踏过,最后点到辛老二,连喊三声,辛老二方从舱内出来,髡头跣足,插把腰刀,满脸堆笑。 唐通事一皱眉对甘四老道:你这船上事真多!怎么尽然有日本人? 甘四老忙道:这位不是日本人,是唐人,正宗的唐人。 辛老二过来道:通事放心,我不是切支丹,也不是日本人。 唐通事道:你怎么这副打扮?你要真是日本人,今日必死无疑! 辛老二慌道:我不是日本人,是唐人,通事不信可考考我的唐话。只因我自幼来日本,习惯了佩刀,所以这身打扮。 唐通事道:你这唐话是官话,你祖上哪里? 辛老二道:祖上泉州惠安。 唐通事便与幸老二说起泉州话,问东问西,说长道短,辛老二用泉州话对答如流。唐通事点点头,又讲几句杭州话、福州话、漳州话,辛老二勉强听懂些许。 唐通事笑道:看来你是唐人不假,罢了,去踏绘吧! 辛老二光着脚踩过耶稣像后退下。唐通事和大头目叽里呱啦说了几句话,大头目手一挥,十几个插刀手将船里里外外搜个遍,并未发现违禁之物,也没找到值钱之物。 唐通事仔细盘问甘四老:此船从何来?因何至此? 甘四老胡诌道:此船从泉州往那霸,返航时遇到风暴,漂流至此,补充些补给即走。 唐通事问:可曾靠岸过日本其他地方? 甘四老道:不曾! 唐通事问:途中可曾遇到海盗? 甘四老心想我倒是盼着遇到海盗,只是想遇遇不上,叹口气道:不曾! 唐通事问:这道长是何人?怎么会在你的船上? 甘四老道:这道长四处云游不知怎的到了那霸,偶然相遇,道长央求带他回中国,所以上了这船。 唐通事又找几个水手过来询问一遍,所答大差不差,船上货物也尽是琉球所产。唐通事懒的再盘问甘四老,和大头目商量一番,随即宣告道:今查此船系漂流唐船,所携人员有道士一名,信奉邪教,藐视本朝律法,理当严惩,念系唐船,从轻发落,现严禁船上全体人员下船,择日遣返,不许再来!所需补给速速报上,补足立即出港! 唐通事念完命甘四老速写补给清单,甘四老道:这处罚也太重了,不就没踩铜板吗!一个道长踩不踩有啥要紧! 唐通事道:知足吧,亏得我说了不少好话,不然还不知会咋样!没收你的船也不算什么,补足补给,回中国去吧,下次别来了! 大头目命人将此船严密监管起来,然后带着唐通事走了。众人纷纷抱怨清秋:都是这道长,逞什么能!害人! 咱还想着下船逛逛长崎,听说长崎的游女不错,看来泡汤了! 清秋听了也不解释,独自在船头逗奇奇玩。甘四老满脸怒气却也无奈,没想到几年没来,长崎的管制如此之严,下不了船啥事也干不了,下了船估计还是啥事也干不了,这样一想也就无所谓了。 到了晚上,岸边灯火辉煌,远处隐隐传来笙歌,众人在船上越发无聊,又抱怨起清秋道:若不是这道长,咱们现在也快活了,可恨!只有早早睡了! 甘四老道:睡吧!睡吧!睡觉养精神,这几日辛苦了,靠岸了就好好睡一觉! 清秋并不理会,倒头就睡,一觉醒来,明月当空,有几人犹在絮叨,侧耳听正是甘四老、辛老二和金有德金有善兄弟,几人你一句我一句,天南地北,加上几个水手的鼾声弄得清秋睡意全无。 还不睡吗?清秋起身问道。 睡不着!能喝上两杯就好了。辛老二道。 金有德指着岸上灯火处道:对面有,就是去不了! 清秋看看四周,几个看守正昏昏欲睡,于是压低声道:这有何难!不要出声,看我的! 随即施法,将几人隐身,自己也隐去,全变成普通商人模样,五人相视一笑,蹑手蹑脚下了船,往那灯火通明处去,靠近后撤去隐身,大摇大摆进去,灯红酒绿,美女笙歌,好不逍遥,玩至尽兴返回,再隐身上船呼呼大睡,一连几日皆是这般,将那长崎的花街逛遍,也不觉监管的日子难熬了。 还日甘四老等人正在昏睡,唐通事过来通知众人出港。几人迷迷糊糊中在日本船的引导下将船驶出港,见前面一艘盖伦船,桅杆上挂着公爵旗,船尾挂着荷兰旗。 甘四老眼前一亮问唐通事:这是让荷兰船护送我们去中国吗? 唐通事道:正是!这艘荷兰船来晚了,到期返航,正好送你们一程。你们这船上反正也没值钱东西,不用担心被抢。 甘四老不由喜上心头,心想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有这荷兰船护航,还怕搞不到枪炮? 日本船将泥丸号交接给荷兰船后返航回去,那荷兰船靠近泥丸号,扔过绳索套牢,拖着泥丸号向泉州方向而去。 咱们真的要去泉州?回老家也不错,好多年没回去了,不知道家里人还在不?金有德提起家人神色黯然。 哪能啊!要回也得衣锦还乡啊!现在回去不得被人笑话!咱的大事还没干呢!甘四老看着前方满杯信心。 举头三尺有神明 心存敬畏慧始生 泥丸号被那荷兰船拖离长崎,离神国日本渐渐远去,驶向汪洋大海。众水手见荷兰船上红毛蕃个个长身红发,高鼻深目,蓝睛似碧,深以为奇,暗暗评头论足。 清秋问辛老二:这红毛蕃与佛朗机为邻,也系南蛮,何以能进出日本? 辛老二道:据说红毛蕃不信天主教,信的是拜天教,他们的神和大日如来差不多。再者荷兰人只做生意不传教,他们在岛原之乱中帮过日本,炮轰岛原的叛乱教徒,所以禁教后只有荷兰人能来长崎,不过他们现在来了也只能呆在出岛,跟坐牢没啥区别。 清秋问:岛原之乱是怎么回事? 辛老二道:我那时才几岁大,啥也不懂,一日见来了好多官兵,说是岛原和天草的天主教徒造反,这些官兵过去平乱。 那时候也不知道啥叫造反,觉得好玩想去看热闹,结果被俺爹拖回去一顿揍,后来听说造反的全死了,大人小孩连女人有几万人,幕府这边也死伤一万多,十几万打几万,还有荷兰人的火炮助阵,居然打了几个月,死伤一万多也是无能。 清秋问:这些教徒为何造反?事出总归有因吧! 辛老二脱口而出道:是我也反,领主太欺负人!不让信教也就罢了,修个灶台,换个门窗也收税,明摆不让人活了,若有人欺负到我头上,我的刀可不答应,劈死一个是一个。 清秋笑道:只怕都是你欺负人,没人敢欺负你!你是看谁不顺眼就给人一刀,现在看贫道还顺眼? 辛老二呵呵笑道:道长这身打扮看习惯了也没什么,不觉得别扭了。我还想跟道长学两手呢,那能再砍道长。 清秋道:好啊!有空传你些法术,你要成影武者就厉害了。 辛老二道:什么影武者?我可不想做人家的替身! 清秋道:不是替身,是分身,你有几个分身不强过单打独斗!这几日每晚下船多少了解些日本,这日本的影武者颇有趣,原来就是分身武士。 辛老二道:那不错!遇到枪炮也不怕了,打到分身上一点事没有。道长什么时候教我?说的我心痒! 清秋一时高兴道:择日不如撞日,今日就教你! 辛老二忙跪下叩谢,清秋道:不必!不必!找个僻静之处即可。 辛老二道:那去底舱吧! 二人来到底舱,里面黑灯瞎火,清秋施法照亮底舱,对辛老二道:要贫道教你不难,不过你得答应贫道一件事才行。 辛老二道:莫说一件,十件百件也无不可! 清秋道:只需一件! 辛老二问:哪件事? 清秋道:今后不可随意杀人,对天发誓! 辛老二不服道:良民自然不杀,人渣不杀天理难容! 清秋斥道:良民人渣你说了算?贫道也是人渣? 辛老二道:道长息怒!只因平日所遇道士皆是装神弄鬼,坑蒙拐骗之徒,对道士没好印象,所以误会道长了。 清秋道:这个情有可原,贫道不怪你,你扪心自问,可有无辜之人死于你的刀下?你杀的皆是人渣? 辛老二道:杀上头了哪顾那么多,冤死的鬼自然有,乱杀人的多了去,凭什么我不可以? 清秋道:法网恢恢,疏而不漏。举头三尺有神明,你就不畏神明? 辛老二道:神明当然敬畏,只是这神明看不见、也摸不着!天天拜那泥塑雕像也不管用啊! 清秋道:道为天地母,道大,天大,地大,人亦大!域中四大,人居其一,岂可随意杀戮?惟天地,万物父母,惟人,万物之灵。岂可肆意凌辱?你不愿受人欺负,人岂愿受你欺负?神明乃为人造,在你我心中!何须看见摸着? 辛老二听了久久不语,幡然醒悟道:可惜人死不能复生,辛某杀人颇多,罪孽深重,只能以死谢罪了。 清秋道:你有罪无罪,贫道不知,贫道也无意要你以死谢罪,只望你悔过自新,敬畏神明,今后不再妄杀一人,能否做到? 这有何难!辛老二双膝跪下一手指天道:举头三尺有神明,幸老二今日对天发誓,从今决不滥杀一人,如若违誓,天打五雷轰,死于乱刀之下! 清秋道:好!贫道就授你些法术,你仔细听好! 遂传一些心法口诀与辛老二,可喜那辛老二头脑单纯,心无杂念,且有学武的基础,更兼素有慧根,居然一点就通,大大出乎清秋意料。 演练不多时辛老二已能唤出一个分身,模样和自己一毫不差,髡头跣足,手持长刀。清秋令辛老二和分身对打,再从旁指点刀法,一日下来辛老二的刀法大有长进。 第二日二人又在底舱演练,辛老二刚和分身打的难分难解,忽然船身一阵颠簸摇晃,辛老二赶紧收起分身,待船稳住听得甲板上传来吵闹声。 甘四老在大声嚷嚷:别动!放下刀!让他们搜!听我的!不要找死,咱们没值钱的东西,不要抵抗! 二人上到甲板一看愣住了,一群红毛蕃士兵全副武装涌来,二人还没弄明白出了何事,已被几个士兵驱赶至船尾,泥丸号的水手差不多全在那里,个个惊慌失措。 甘四老倒挺镇定,对众水手高声喊道:别慌!呆着别动!不用怕! 清秋问:出了何事?这些红毛蕃要干啥? 甘四老挥手道:没什么大不了的,这些红毛蕃想看下咱这船上有没有值钱的东西,他们想要生丝、绸缎,咱这船上哪有这些,让他们搜去吧!红毛蕃常干这种打劫的事,早防到这手了!这船上就一些琉球的土特产,不值钱!他们想要让他们拿吧! 那些红毛蕃士兵将船搜了数遍,只找到些海带、鲍鱼之类,并无生丝、绸缎、金银等,报告给船头一位军官模样的红毛蕃,那荷兰军官头戴宽沿软帽,上插一支彩色羽毛,身披红色披风格外醒目,听了报告面无表情。 等到搜查的士兵报告完毕,那荷兰军官手扶佩剑缓步向船尾走来,后面几个随从跟随,走近甘四老等人,荷兰军官站定,傲慢地看着众人,叽里咕噜说了几句。 后面跟的通事翻译道:谁是船长?出来说话,荷兰船长有话要问! 压舱之石有妙用 人算不如天来算 甘四老上前一步道:在下便是,有话问我! 荷兰军官吹胡子瞪眼说了一通,甘四老一句也没听懂,只觉得这荷兰军官的卷发和一撮红胡子搭配着他脸上的横肉看着颇奇特。 通事蹩脚的翻译道:你们船上就一些海带、海鱼?其它没有吗?生丝、绸缎、金银有没有?我们奉日本人的命令护送你们回中国不能白忙!乖乖交出生丝、金银,主动配合!我的耐心有限,不要逼我动手用刑! 甘四老笑道:你们不是搜过吗?只有海带海鱼这些,哪有生丝和金银? 通事将甘四老的话翻译给荷兰军官,荷兰军官摇着头说了几句。 通事翻译道:不要骗我,你们这船吃水很深,除了海带海鱼肯定还有其它货物。 甘四老心想有是有哪能给你,不过脸上却堆笑道:就一些海带海鱼,其它什么也没有,吃水深想必是昨日走的急,伙计们忘把压舱石扔了,不信我陪您去看看。 通事翻译后,那荷兰军官点头做了个手势,通事对甘四老道:前面带路! 甘四老领荷兰军官下到底舱,照亮后果见舱底一堆石头,荷兰军官骂骂咧咧。通事翻译道:笨蛋!把没用的石头扔了,船太沉,走的慢,要减负! 甘四老喊来金有德兄弟俩使个眼色道:扔几块石头下海,不要全扔留几块下来,太轻了船要翻! 金有德会意一笑道:知道! 几名水手搬起一块石头拖出舱要扔下海,那荷兰军官忽然又喊了几句,通事忙跟在后面喊道:先不忙扔,放回原处,说不定还有用! 水手们只好将石头放回原处,不知这荷兰军官在想啥。 荷兰军官一肚子火上到甲板,命令士兵挨个搜身,最后在甘四老身上搜出一张地图和一小块金子,其余人身上啥值钱的东西也没有,一个士兵要拿辛老二的刀,辛老二一瞪眼,一脸凶像,吓的那士兵手又缩回去了。清秋早隐身跑了,躲在一旁观看。 荷兰军官一见金子双目放光,拿在手上掂量掂量,仔细看看成色,嘴里不知说着什么,通事翻译道:这金子成色不错,哪里来的?还有没有? 甘四老指着那张地图道:看见没有?这金子从那藏宝图上来的,好多!要多少有多少,这是个小样,我们就是要去寻宝的! 通事翻译了,荷兰军官听后拿起藏宝图,一边看,一边咯咯怪笑,叽里呱啦说了好多,最后把藏宝图扔还给甘四老。 通事也一边笑一边翻译道:船长!您真会开玩笑!我不远万里来到爪哇、吕宋、鸡隆、日本,来到东印度也是来寻宝的。传说这里遍地黄金钻石,一锤子下去石头里就能蹦出钻石,我被人贩子骗上船,来到这里十多年,从未在地下挖到过黄金和钻石,据说鸡隆东部藏有金矿,我们的人去找过,只是一些流沙金,这藏宝图是骗人的,傻子才相信,还给你!你老实说这金子哪里来的? 甘四老笑道:信不信由你,想要金子吗?我有金子,想要拿枪炮来换,你给我枪炮,我给你金子! 荷兰军官听通事说有金子面露喜色,一听说要拿枪炮换立即变了脸,冲着甘四老哇哇大叫。 通事翻译道:不要和我讲条件,你们没资格讲条件,没枪没炮讲什么条件?乖乖交出金子,不然毙了你。 甘四老轻蔑道:打死我没用,打死我什么也得不到,这船上反正没金子,给我枪炮,我带你们去找金子。 荷兰军官压住火,来回踱来踱去,忽然站定对通事说了几句。 通事转头对甘四老道:要枪炮可以,看你们的运气,到前面海上设伏,你们做诱饵,把中国船引过来,这些中国船上有枪有炮,我们拦下中国船,缴获的枪炮给你们,你们给我金子。不要耍滑头,不然有你们好看! 甘四老道:这有枪炮的中国船哪那么容易遇上,况且有枪炮的大多是国姓爷的船,国姓爷的船你们敢惹? 荷兰军官不耐烦了,把那小块金子扔给甘四老,撂下一句话转身就走。通事对甘四老道:就这样,愿上帝保佑你们! 甘四老在荷兰军官身后高声打趣道:坏事干多了要下地狱的啊! 通事笑着翻译给荷兰军官,荷兰军官回头认真回应了几句,通事翻译道:上天堂还是下地狱上帝早就安排好了,唯有尽职才能荣耀上帝,才能证明自己是不是上帝的选民,愿你也能尽职,谢谢! 甘四老哈哈笑道:看来我得尽职了,伙计们好好准备,愿上帝保佑我们。 荷兰船拖着泥丸号又往前行了几日,这日海上风和日丽,晴空万里,荷兰船缓缓停下,解开绳索吩咐泥丸号驶向前,自己则驶向侧翼海域埋伏起来。 甘四老等人扯下龙旗驭船缓缓前行,心中打鼓不知能不能如意。往前行了约一个时辰,人算不如天算,望远镜里见远远驶来一船,离的稍近看见船上挂着龙旗,船头隐约装有火炮,甘四老在望远镜里仔细观望没找到国姓爷的旗帜,暗自舒了口气心想这次总算是遇到想要的了。 这时对面的船上升起一面白旗,甘四老跳了起来,果然是艘海盗船,掉头!往回跑!甘四老高声下令。 泥丸号掉转方向开始逃跑,后面的船见状收起白旗,升起一面红旗立即追过来。甘四老命水手全力划浆,将不要的压舱石扔掉,泥丸号飞也似向前窜去,后面的船紧追不舍,越追越靠近。 甘四老命令道:能扔的全扔了,全力逃命! 水手们将船上的海产品推下海,拼命划浆逃命。后面的船见逃船抛弃货物,全力以赴越发追的急,眼看越来越近。 甘四老听到身后响起炮声,看前面却没荷兰船的踪影,不由暗暗叫苦,心想荷兰人不会扔下咱跑了吧。 正焦急万分,用望远镜四处搜寻,见前面侧翼终于横向驶出荷兰船,这才放下心,看看身后,自语道:谢天谢地!上勾的鱼总算跑不掉了! 借鸡生蛋颇省事 有枪有炮胆子壮 那中国船急吼吼只顾追赶泥丸号,眼看就要追上,却突然发现前方侧翼驶出一船,悬挂公爵旗,船舷一排火炮,细看乃是红毛蕃,惊慌失措掉头要走,却为时已晚,荷兰船几声炮响,那中国船挂上白旗乖乖投降了。 荷兰船贴上中国船,解除对方武装,一阵搜查,收获颇丰,生丝绸缎金银一样不少,荷兰船长乐的合不拢嘴。 甘四老等登上被俘的中国船,荷兰船长一见甘四老便直嚷嚷,通事翻译道:船长!干得不错,生丝有了,绸缎有了,金银也有了,我们只要这些,其他的归你们,想要什么拿什么。 甘四老点头道:好!好!货物给你们,我只要枪炮和人,这船也归我,你们用不惯中国船,给我好了! 荷兰船长正高兴,一听立即答应了。甘四老得意洋洋,对金有善等道:这下赚发了,借鸡生蛋省事多了,多亏这船上货物足,跑的慢,不然刚才被撵上咱怕是脑袋就要搬家了,谢天谢地!总算咸鱼翻身,快!立马接管这船! 船上的俘虏约有五六十人,缴了械被十几个红毛蕃守着,正互相埋怨吵吵嚷嚷。甘四老上前高声喝道:别吵了!谁是头?站出来! 众人安静下来,却并无人出来。甘四老看没人出来又道:这船归我了!你们愿意留的留,愿意走的走!愿意留的以后就是兄弟,有难同当,有福同享。愿意走的咱也不拦着,送盘缠!想去哪去哪。愿留愿走自个想清楚,愿意留的站左边!愿意走的站右边! 不多会儿人群分成两拔,两边人大差不差。中间站立一人,既不往左,也不往右,抱着胳膊一阵阵冷笑盯着甘四老。 甘四老见那人魁梧膘悍,气势汹汹,料定是个人物,上前双手一抱拳道:兄弟!是愿走还是愿留? 那人唾了甘四老一口骂道:狗汉奸!爷大意中了计,若不是红毛蕃,尔等早成爷刀下之鬼,爷爷我哪也不去,能奈我何! 甘四老强压怒火,按了按刀,哈哈一笑,抹去脸上的唾沫道:骂的好!爷就是汉奸,你想怎样? 那人道:将船归还于我,船上的人全随我而去! 甘四老摇头道:那不行!要走可以,不拦你,送盘缠,船不可能给你! 那人道:你可知我是谁?你抢了我的船,还想在道上混吗? 甘四老道:你可知我是谁?爷管你是谁!只要不是国姓爷的船都一样。爷爱抢谁的船就抢谁的船,不服抢回去! 金有德过来道:甭跟他废话,打发他回老家算了! 甘四老道:爷懒得杀人,放下武器的一律不杀!你这船爷先借用,用完还给你这帮兄弟,想报仇回去准备好来,甘某随时奉陪! 这时右边跑过来几人,拖着那人道: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先忍忍,以后再说! 那人忿忿不平对甘四老道:你等着,你等着!此仇不报非君子! 甘四老并不理睬,扯着嗓子对站在右边的人道:诸位听好了,还有没有想留下来的?甘某此次去爪哇寻宝,想去的欢迎,过了这村就没这店,再给你们一次机会,要去的快来,寻到宝人人有份,甘某决不亏待一个兄弟。还有没有?有的站左边去! 甘四老一阵鼓动,众人见甘四老并非凶狠残暴之人,又有十几人站到左边,右边只剩下十几人。 还有留下来的没有?再不来就没机会了!甘四老扯着嗓子又喊道。 没有了!没有了!别喊了!送我们走!别废话了,祝你们到爪哇发财,不要把命丢那里,我们还想多活几日!那十几人纷纷不耐烦道。 甘四老清点一下人数,多了四十五人,又察看船上的火炮火枪,弹药充足,枪多炮猛,很是高兴。遇到荷兰船长和通事,荷兰船长向甘四老要金子。甘四老连比带画说要领荷兰船长去厦门拿金子。 荷兰船长一听直摇头,叽里呱啦说了一通,通事翻译道:算了!算了!我可不相信你有金子,不要骗我了!厦门那里有葡萄牙人,我们去了不安全,葡萄牙人会抢劫我们,我可不去送死!抢到中国船很好,很满意,我们可以分手了,你们回中国,我们去鸡隆,愿上帝保佑你们! 甘四老道:那好吧!愿上帝保佑你们! 与荷兰船分道扬镳,甘四老等驱船靠近中国海岸,给足那十几个要走的海盗路费,放下一只小船,让他们走了。 那十几个海盗暗中问清甘四老等的姓名,籍贯恨恨而去。 临走甘四老对领头的笑谑道:记住爷的大名和长相,不要忘了,要报仇随时欢迎! 金有德对甘四老道:这些人心中不服,早晚会来报仇,留着岂不麻烦!不如斩草除根杀光算了。 甘四老道:杀人岂不容易!刀一挥人头就掉了,只要放下武器不拼死抵抗就不杀,这些人留着比杀了好,留着可以帮咱传传名,再说想报仇哪那么容易,咱日日飘泊在海上,下辈子说不定都遇不到了。 甘四老等返回琉球那霸,找个地方停靠,将泥丸号归还,补足给养,将抢来的船修葺一新,取名光坚号,招募更换一些水手,待到风起扬帆向爪哇而去。 有了枪炮甘四老胆子壮了许多,一路遇到能抢的船就抢,普通商船还好,稍一恐吓便轻松拿下,遇到武装商船难免不交火,炮声隆隆,血肉横飞,令新招的水手胆颤心惊。 能不能别抢了,天天看被抢的鬼哭狼嚎着实难受!一日清秋对甘四老苦心劝道。 甘四老道:没办法!看惯了就好,甘某答应道长不乱杀人可没食言,能不杀的就不杀,不过兄弟们要吃要喝,不抢不行,眼不见心不烦,这些事道长就甭管了,再忍耐几日,到了爪哇寻到宝,甘某自会金盆洗手,回家种田。 清秋只得苦笑几声,不再过问。几次抢劫后船上又多出几十人,皆是被俘后愿意留下的,甘四老的寻宝队伍可谓人丁兴旺。几次海战后新招募的水手也胆大起来,枪炮声中泰然自若,杀起人来毫不手软。 小吵小闹天天有 隔三差五添麻烦 人多力量大,船上人一多,光坚号立马热闹起来,也不缺干活的了,甘四老很高兴,不必啥事都操心,可以安安稳稳睡个好觉了。 然而高兴没两天就又开始犯愁了,人多事杂,易生是非,船上又多亡命之徒,平素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好勇斗狠惯了,只知打打杀杀,早将礼义廉耻抛之脑后。这些人初上船时不明深浅,尚知歉让不敢放肆,日子一久露出本性,难免龃龉你争我抢,稍不称意便大打出手,拳脚相加,丑态百出。 甘四老很是恼火,寻机砍了两个为首的刺头,杀鸡儆猴,众人这才有所收敛,不敢瞎胡闹了,不过小吵小闹天天有,隔三差五添麻烦。 一日两名水手为鸡毛蒜皮的琐事争吵,也是二人倒霉,正赶上甘四老打牌输了钱没好心情,一听勃然大怒,责令剥光衣服,每人鞭打二十,打完吊上桅杆示众,以敬效尤。 两个可怜的象伙,光着身子吊在桅杆上,任凭冬季的海风凌虐,初时还心中愤愤不平,没两个时辰被冻的半死,熬不住只得苦苦求饶。 众人看情况不妙,忙替二人求情,甘四老命放下二人,指着二人道:今日看众人的面,暂且饶过,下次再犯,扔下海喂鲨鱼。 二人唯唯诺诺,哪敢说个不字,被人扶下去养伤。甘四老对众人道:无规矩不成方圆,各位在海上也非一日,须知海上的规矩,既然在一条船上,大家便是兄弟,兄弟如手足,岂可互相争斗,今后诸位中再有为鸡毛蒜皮争斗的一律严惩,屡教不改者,扔下海喂鲨鱼。大家有什么要说的?说说看! 甘四老一发话,众人纷纷道: 说的好!理该如此,上次砍了两个,太少了,得多砍几个…… 乱世用重典,是得多杀几个…… 百人百性,一个人一个想法,众口难调,如何是好…… 不争斗万事大吉,若有争斗各打五十大板似乎也不妥…… 得立个章程,大家都遵守才行…… 得有执法的,不能一个人说了算…… 要赏罚分明,不能欺负老实人…… 得让人说话,憋肚子里不行…… 打仗受伤要有补偿,缺胳膊少腿今后日子怎么过呀…… 打仗挂了怎么补偿?咱不能白死…… 咱不能死,家里还有老母、妻儿,咱死了谁照顾…… 战利品分配不公,出力多的不如不出力的…… 咱是后娘养的,没人拿咱当兄弟,早就不想干了,回家算了…… 这爪哇到底有没有宝啊,红毛蕃和土着都是干啥吃的?还轮到咱…… 船长不行,得换船长…… 甘四老被众人七嘴八舌吵的头晕,最后大声喝道:别吵了!谁是船长?我是船长!我说了算!不听我的都给我滚!活的不耐烦了是不是?要造反吗?刚才谁说船长不行?站出来!你行你来! 众人立即鸦雀无声,不敢说话了。甘四老道:打开天窗说亮话,你们谁想做船长甘某可以让贤,不过没寻到宝前都得听我的,不服的给我滚!要走现在还来的及,甘某不拦! 一人嘀咕道:要走哪那么容易?离了这船咱能往哪去? 甘四老道:离不了这船就老实点,海上的船多的是,想去就去呗!佛朗机、红毛蕃的船你想去? 蕃鬼的船咱可不想去,被贩去为奴就惨了。一水手道。 甘四老道:蕃鬼的船不想去,国姓爷的船就去得? 别提了,国姓爷现在都没地方去了,想打鸡隆,鸡隆不毛之地去了有啥意思?一水手道。 甘四老道:这也不想去,那也不想去,就老老实实窝着吧,甘某说过,船上的都是兄弟,甘某不会亏待一个,照顾不周还请凉解。甘某在此向诸位赔罪。此次到爪哇寻宝,路途艰险,还望诸位鼎力相助,寻到宝人人有份,绝不食言! 确定能寻到宝?寻不到怎么说?一水手高声问道。 甘四老嘿嘿一笑,抽出刀往船板上一戳恶狠狠道:此去若寻不到宝,诸位一人砍我一刀,甘某甘愿死于乱刀之下。 众人面面相觑,一人笑道:寻不到宝砍死你也没用啊! 甘四老道:砍死我这船就是你们的,算甘某给诸位的赔偿。 一人道:算了,算了!发这些毒誓也没啥用,咱也不指望能寻到宝,一路抢过去就行了,比寻宝实际。 一人道:试试看吧!说不定能寻到宝,寻到宝就不用抢了,回家种田抱孩子,下辈子享清福! 甘四老道:正合我意,寻到宝咱就卖刀买牛,回家种田,寻不到宝你们爱千啥干啥!甘某也无脸见人,不成功则成仁! ………… 一群乌合之众吵闹半天,争的面红耳赤,最后终于达成协议,同意立下章程,人人遵守,方便日后行动。 甘四老命人备好纸墨,请清秋过来,将章程一条条写下,写完又请清秋当众宣读一遍,辞曰:皇天后土,日月共鉴。我等蚁民,靠海度日。因缘际会,同生共死。与有荣焉,幸甚至哉!今立此约,同心戮力。人人遵守,不得推辞。违者必究,严惩不贷! 一,义气当先,各船员不可以下犯上,各头目不可以上欺下。幼要尊长,长需护幼。 二,战时全力杀敌,不得后退,不得擅离职守。 三,缴获归公,统一安排,不得私藏战利品。 四,船员之间不得争斗,有纠纷需上报。 五,不许偷盗。 六,不得在船上调戏妇女。 ………… 清秋将十余条约定一一念完,甘四老大声问道:诸位都听清楚没有? 众人道:清楚了!一定遵守! 甘四老道:好!以上诸条初犯从轻,再犯者斩,诸位清楚就好,清楚了过来按手印,以后照此章程行事,务必遵守,到时做不到,休怪甘某无情。 众人按上手印,又讨论受伤补偿问题,争论一番也立下章程,按受伤轻重补偿,战死的则补偿家人,无家人的安排后勤岗位,不许上前线。 讨论完毕也立字画押,先从前面几次战斗受伤的人员补偿,那些人得了补偿,心中的怨气自然消散,众人看了也暗自放心。 前面战死的几个有的也没留下什么信息,不知从哪里来,也只有作罢,死就死了,随它去了。 兔子不吃窝边草 如幻似梦见仙山 海上巅簸月余,抢的东西治途能卖的就卖,中国的丝绸、茶叶、瓷器之类反正不愁卖不掉,价格放低了就是。渐渐离爪哇近了,天也热起来,没那么冷了。 一日见前面一帆船,正往爪哇方向去,那船看着货沉人多,这群海盗不由垂涎欲滴。甘四老一声令下,众人齐力划浆追上前拦下,一盘问乃是福州去爪哇的商船,满载生丝、瓷器。还有一百多壮汉,在家穷的实在混不下去了,以身抵押赊付船费要去巴达维亚谋生。 甘四老乐了,对那一百多壮汉道:巴城有啥好去的,去了无非做苦力,天天种田榨糖能赚什么钱?不如跟爷混,逍遥快活,包你们吃香的喝辣的,愿意来的赎身的钱就先免了,要来的快来。 众人初见这伙强盗怕的不行,战战兢兢不敢正视,一听甘四老说免了赎身钱,不觉心动,几个胆大的立即站了出来,随后陆陆续续又出来几十人。一些胆小的说啥也不肯,纷纷道:打死不做海盗,宁可做苦力,日子安稳。 甘四老也不勉强,下令将船洗劫一空,扯掉船上的风帆,料定此船半月内到不了爪哇,这才扬长而去,留下大小船主哭爹喊娘,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几次昏死过去。 两日后,光坚号顺风顺水,满载货物,在一片朝阳中驶入邦加海峡。甘四老很高兴,大声对众船员道:伙计们!加油!离巴达维亚港不远了。 进入邦加海峡没多久,迎面驶来两艘快艇,挂着荷兰旗。众人见了有些紧张,不知这荷兰快艇要干啥。 不会是来打劫的吧?金有德惴惴不安道。若要打劫,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不认一家人。 甘四老笑道:放心!免子不吃窝边草,这邦加海峡倒是常有海盗出没,不过不是荷兰人,这是巡逻的快艇,正好带我们进巴达维亚港。 他提高嗓门,冲众人喊道:把武器都收起来,记好了!咱现在是海商,不是海盗!是海商! 这群海盗赶紧收起刀剑、火枪,遮住船上的大炮,摆出一副良民姿态,欢迎荷兰快艇靠近。 果然那荷兰快艇靠近了很是友好,一阵嘘寒问暖后,在前引路往巴达维亚港驶去。一路平安,第二日傍晚时分,霞光满天,映红海水,光坚号在快艇引领下,缓缓驶入港口。 船一入港,码头上立刻锣鼓喧天,鞭炮声响,众船员纷纷出来观望,站满船头船尾,只见码头处处是人,半数华人,其余白人、黑人、阿拉伯人,土着应有尽有,个个过节似的,热情洋溢,欢声笑语,迎接远方的客人。 码头东侧是座四角形城堡,城墙坚固,修有棱堡,炮台上黑乎乎的巨炮远远可见。 喧嚣声中船上的人也深受鼓舞,忘乎所以,尽情喧闹起来,真真切切把自己当海商了。 甘四老等头目一下船就被几名华人拖去喝酒,美酒佳肴,异地风情,歌舞皮影,弄的眼花缭乱,这几个海盗大半年来在海上风餐露宿,四处漂泊哪见过这些,不觉受宠若惊飘飘然了。 第二日酒醒,该干正事了,交完各项税款,卸下货物四处赎卖,反正船上人多,不缺劳力,走街串巷不消十日,低价卖了船上的大部分货物,所得颇丰,留下一部分充公,找荷兰购入几件火炮,其余的一百多人瓜分,人人有份,皆大欢喜。 偷的锣儿敲不得,甘四老等不敢在巴达维亚久留,呆了约半月,补足给养,借口去望加锡收购海参、玳瑁离开巴达维亚,临走荷兰人警告道:不许收购香料! 出了港一路向东,众人问甘四老:咱这是去哪? 甘四老神神秘秘道:向东有片宝石蓝海域,就是咱要去的地方。荷兰人把胡椒、丁香、肉豆蔻视为命根子,咱不稀罕那玩意,找到藏宝咱就发了。注意看海面,海水颜色变了就近了。 众人半信半疑,天天没事就看海水,看来看去还是深蓝色,没几天就没多少人看了。 这海水看来看去还是深蓝色,哪有宝石蓝?船长不会诓我们吧?一日有人问甘四老。 甘四老笑道:别急,再过几日,肯定有! 又过了几日,海水还是深蓝色,这时已没人再看海水了,众人很是失望,暗中憋着一肚子火,无处发泄。 甘四老并不着急,每日不时拿出望远镜,站在船头向东方远望,似乎信心十足。终于有一日清晨,他突然指着前方喊道:看呐!宝石蓝的海,找到了!找到了! 不过此时大多数船员尚在梦中,无法分享甘四老的喜悦了,等到众人都知道这一消息,船已在一片宝石蓝的荧光里了。 众人如入幻境,又似梦中,在那晶莹剔透的蓝色里徜徉,没多久见远处朦朦胧胧一仙山,飘浮不定,若有若无。 甘四老指着那仙山高声道:看见没!宝藏就在那山上,全力加速! 光坚号如脱弦之箭,飞也似在宝石蓝的海面上破浪前行,几更过后,那远处的仙山渐渐大起来映入眼帘。 靠近了见那仙山云遮雾绕,仙气氤氲,山不甚高,丘峦起伏,怪石奇绝,丛林茂密,翠绿秀丽,藏龙卧虎。众人欢欣雀跃,仿佛已见着宝藏似的。 甘四老道:注意看海滩,找粉色沙滩,找到了由粉色沙滩登陆。 有粉色沙滩吗?从没见过呀!众水手表示怀疑。 甘四老道:咱也没见过,宝石蓝之海,粉红色沙滩,找着这两样,宝藏就不远。藏宝图上就这么说的,加油!找粉色沙滩。 众人瞪大双眼,不停搜索海岸,绕崎岖的海岸缓缓转了大半圈,终于在一处海湾见到粉色沙滩。 找到了!找到了!众人又一次欢呼雀跃。 怎么样!没骗诸位吧!甘四老颇为得意。 抛锚!准备上岸。他下令道。 这地方怎么会是粉红色沙滩?咄咄怪事!事出反常必有妖,大伙小心了!得先派人上去察看一下,你们谁去?谁愿意去?谁去? 问了一圈,却并无人应答,甘四老有点恼火,心中暗骂:奶奶的!一个个都是怂包,胆小鬼! 我去!我去!这时身后有个声音应道。 甘四老回头一看笑了,原来是清秋的乌鸦奇奇,落在桅杆上梳理着羽毛,随时要飞的样子。 重赏之下有勇夫 奇奇促狭戏众盗 甘四老对奇奇一拱手笑道:那就有劳鸦兄,速去速回。 奇奇飞向空中,扑腾着翅膀嘎一声怪叫,听的众人毛骨悚然。 小事一桩,去去便来。奇奇眨眼消失在蓝天白云中。 众人伫立船头目送奇奇远去,望着仙岛猜迷似做各种幻想。 岛上宝光四射,这次咱是真的发了! 这岛仙气十足,说不定岛上有仙女,找个媳妇在这安家算了。 嘿嘿!有人冷笑道:狮子国大铁城五百罗刹女听说过没?先做恩爱夫妻,生了小孩将你关起来吃掉,女人是祸水,咱可不想沾,寻到宝回家养老就知足了。 我看这岛上藏有妖气,还是小心为妙! 哎!这岛看似世外桃源,能在此终老也不错。天天东奔西跑,打打杀杀实在厌了。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真要遇上罗刹女也值了,谁吃谁还说不定呢!罗刹有啥可怕的,爷可是死人堆里出来的煞星,怕罗刹? 甭吹牛,真遇上难保不吓尿!这地方人迹罕至,神鬼莫测,看着属实怕!不要没寻到宝,把命丢这儿就亏大了。 甘四老听着懊恼骂道:少嚷嚷!都给我闭嘴!尽胡说八道!有了钱什么样的女人没有?有了钱罗刹女也变嫦娥,还怕她吃你? 众人嘿嘿一笑不作声,各忙各的去了,不时望望远处盼奇奇早点回来。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还没见奇奇回来,众人不耐烦了。 这小乌鸦去了这么久还不回来,不会出事吧? 凶多吉少…… 小乌鸦不会被罗刹女迷惑了吧? 瞎说!要迷也是迷男人,怎么会迷乌鸦? 是呀!怎么可能迷乌鸦? 哦——忘了!这乌鸦会变化的,说不定乌鸦变成男人迷惑了罗刹女,我们在这傻等,人家正在温柔乡呢! 哈哈!哈哈!众人一阵大笑。 甘四老忍住不笑道:别扯淡!说不定真出事了,你们谁上岛看看? 众人面面相觑,纷纷往后躲。 这个道:你去!你去!你是美男,罗刹女看上你也不会吃你。 那个道:你才是帅哥,你去,你去,去了迷倒一大片。 另一个道:选个万人迷去,长的美到哪都吃得开。 甘四老气不打一处来,骂道:没出息的东西,合着咱跑这选美来了,长得美有屁用,你当罗刹女是武则天?有了天下为所欲为?你们谁去?去的重赏!赏黄金十两! 众人匝匝舌,三五一群议论道:探个道赏十两黄金着实可以,要不咱几个上去看看,赏金平分?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一时人人争着要去。 甘四老见要去的人多忙道:别争了!刚才叫你们去谁也不去,现在抢着去,谁去都有人不满意,抓阄吧!谁抓到谁去。 众人道:好!好!抓阄,这个公平,抓到就是十两黄金。 正在吵闹中,忽听空中嘎一声道:我回来了,你们别去了,赏金给我!赏金给我! 众人抬头却不见人影,甘四老听着似奇奇的声音,忙对空抱拳道:鸦兄回来了吗?若是鸦兄还请现身说话。 正是!正是!奇奇在桅杆上现身道:这一趟没白跑,岛上我已探明究竟,诸位可想知道? 甘四老道:再好不过,速速道来。 奇奇梳理一下羽毛摇头晃脑道:先给赏金,否则免谈,不能白跑,累死我了。 甘四老笑道:鸦兄莫开玩笑,鸦兄要这黄金有何用?这黄金就是给了鸦兄,鸦兄也没地方放啊。 奇奇道:这个诸位莫管,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有了黄金鸦某也可以换点吃的,遇上荒年不会被饿死。 甘四老笑道:小乌鸦也挺精的,反正这十两黄金是打算赏出去的,给谁都一样,鸦兄即已探明岛上情况,就赏与鸦兄,岛上如何还请鸦兄如实告知。 说完命人端来十两黄金,甘四老接过黄金对奇奇道:鸦兄这黄金要如何收下? 奇奇道:抛向空中即可,待我收下。 甘四老手一挥道:鸦兄接好,掉海里休怪甘某。 那十两黄金闪着金光飞向奇奇,奇奇扑腾一下从桅杆上飞起,在空中盘旋数匝,众人还没看清,那金光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奇奇复又落在桅杆上,心满意足似的梳理着羽毛。 众人忙问:岛上什么情况?可有罗刹女? 奇奇嘎嘎怪笑道:哪有罗刹女,有几个和尚。 众人道:小乌鸦不要说笑,这地方怎么会有和尚? 奇奇道:不是说笑,岛上有座山,山上有座庙,庙里有几个和尚,没看到罗刹女。 众人道:岛上有座山我等在远处就看到,鸦兄如何去了这么久才回? 奇奇道:那庙奇怪,看似在眼前,飞近了又不是,找了半天才找着,找到了也进不去,隐隐约约里面几个僧人人影晃动。 甘四老道:这就怪了,难道鸦兄飞不进去庙里? 奇奇道:正是!那庙好似有什么罩着,中间一座宝塔,七彩映射,飞到近前怎么也进不去,隐形也不行,没法只好回来。 甘四老道:难怪鸦兄刚才隐身,隐身也进不去,莫非这庙有妖法护持? 奇奇道:这个不知,简单的法术道长教过奇奇一点,这个没见过,得问道长才行。 甘四老笑道:鸦兄辛苦了,亏得有道长在,不然就咱几个到这儿也是白忙,鸦兄先去休息,甘某这就请道长过来商议对策。 奇奇喜洋洋飞下桅杆,找个地方打盹。原来奇奇飞上岛眼前便现出一座伽蓝,似乎不远,飞近了又在远处,好不容易找到,见那伽蓝宏伟壮观,中间一座宝塔七彩放光。奇奇很是好奇,欲飞进伽蓝看个究竟,奈何几次飞入都似被什么挡着,试着隐身潜入,一样不能进去,最后无奈只得返回。 回来落在桅杆上见众海盗正翘首以待,期盼之情殷殷,却没看见自己,这才想到自己隐身了,一时顽皮之性上来,也不现身静静立在桅杆上让众盗干等。 等到众盗吵闹着争赏金这才现身,跑了一趟挣了十两金子想想也挺开心,施展法术将甘四老抛过来的那块金子变小,藏于羽毛之下,打盹时又拿出来看了几眼,美滋滋抱着那金子睡着了。 道士无事弄炮铳 幽林深处见怪兽 却说甘四老得知岛上有庙有僧,且那庙宇奇异,心中暗喜:看来没白来,想必这庙中的宝塔藏有至宝,因此七彩放光,只是不知如何进去,无非常之法断断不能。 想到这吩咐手下道:清秋道长何在,速请道长过来。 金有善道:道长这几日迷上火炮了,天天摆弄火炮,前几日咱在巴达维亚买了几尊火炮,有几尊装船上了,还有一尊大的,安装在船头。道长没事就去看那玩意儿,现在应该在船头吧。 甘四老道:那几尊荷兰火炮也就吓唬人的,尤其船头那尊,咱这船用不了,用多了这船得散架,这船上只能用佛朗机炮,那玩意打不远。红夷炮太猛,威力大射程远,咱留着也没用,回去卖了可以大赚一笔。走!去找道长商量对策。 原来这甘四老一路劫掠,打的过的直接碾压,打不过的使诈,从未败迹,数月来能抢则抢,能买则买,能卖则卖,船上的火器换了数茬,现今大多是西洋火器,可谓军威日甚。 清秋对西洋火铳火炮虽有耳闻,却从未见过,自上船见了西洋火铳火炮,不由不惊叹其威力,大炮轰鸣天崩地裂,自觉比那道法远胜百倍。 凡事不明觉厉,虽说本朝使用火器日久,成祖皇帝始便建有神机营,貌似也无大用,土木堡之变三大营全军覆没,英宗皇帝被俘,神机营如有西洋火器之神威何至于此?听闻本朝也赖红夷大炮打过两场胜仗,搞不懂这西洋火器的威力何来,问及甘四老等人,也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管那么多干嘛!能吃饱饭,点得了炮,轰沉对面的船就行,轰不沉吓破胆也行!甘四老对清秋的刨根问底不屑一顾。 清秋对这回答当然不满意,不过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只知这火器得填塞火药、弹丸,点火后发射弹丸,跟平日点的爆竹相似,只是那爆竹和这火炮岂可同日而语,同是火器这西洋火器和本朝火器也是相去甚运。 一日这群海盗截获一船,船上的货物劫掠一空,又从船上搜出一堆书来,扔的甲板上到处都是。 甘四老道:要这些破书有屁用,一把火烧了得了。 可巧清秋是爱书之人,正好路过忙道:且慢!且慢!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这些书留着给贫道吧! 甘四老笑道:也好!只是道长不爱黄金美人,要它何用? 清秋道:这船上着实无聊,只有读书消愁解闷!今后找到书都给贫道,烧了可惜!留给贫道打发时间岂不好? 甘四老道:好!好!反正这玩意儿也没人要,没人抢,有多少都给道长。 清秋得了书,每日借书打发时间,无非戏曲小说之类,三国、水浒看着也颇有趣。一日金有善又送来几册书,清秋读三国正在精彩处,也没细看就扔在一边。 看累了感慨一番,叹息关羽功败垂成,悲伤武候出师未捷。随手翻了翻金有善送来的书,其中一本书名《火攻絜要》,想到诸葛亮火烧博望坡,周瑜火烧赤壁,陆逊火烧七百里连营,皆用火攻,想这火攻大概和诸葛等人类似。 打开看了几页,不由喜出望外,此火攻非彼火攻,乃火铳火炮之术,正是自己所求,遂一连数日,三国水浒不看了,将那《火攻絜要》前前后后翻个遍,看完豁然开朗,心中道:原来如此,果然大有奥秘,非常人所知。 再比照船上的实物,将那火铳火炮一个个摆弄一番,西洋火器和本朝火器两下对比,总算明白了七八成。 这日闲着无事,到船头又去摆弄那尊红夷大炮,将那火炮在炮车上仰平倒竖,察看照星照门,想这火铳火炮全赖火药发威,而那火药乃硫、硝、炭所制,自已在终南山炼丹天天见,全是寻常之物,没想到合在一起竟有如此威力,实乃天地造化之妙。 却说清秋正拿火炮瞄准岛上的山头,突听身后有人喊道:道长歇会儿!有要紧事找道长。 清秋回头看,甘四老急匆匆而来。 甘四老道明原委,清秋听罢哈哈一笑道:这有何难,一炮轰过去不就得了,任他铜墙铁壁皆化为齑粉! 甘四老笑道:道长啥时也学会说笑了,这一炮过去玉石俱焚,咱不是白来了? 清秋道:这道法上的事也没啥奥妙,无非虚幻之术,破了虚幻即可,那庙宇应有天罗地网罩着,所以不能进去! 甘四老道:那当如何? 清秋道:这庙中当有得道高人,德不孤,必有邻。红花白藕青荷叶,三教原本是一家。咱以道会友就是。 二人商量一番,第二日挑选十多名精壮之士,分成两队分别由辛老二和林虎领队,留下金有善、金有德守船,甘四老和清秋带两队人马备刀剑手铳划小船上了岸。乌鸦奇奇在前带路,众人踩着粉红色沙滩向岛内进发。 翻过一道山脊,前面一片树林,进入树林幽暗阴森,地下枯枝败叶中处处可见骸骨,众人不觉心虚胆怯起来,有两个腿直哆嗦迈不开步了。 甘四老停下抽出刀道:大伙小心了!刀出鞘,弹药上膛,四下注意看着点,别怕!有家伙在手怕球! 众人左手铳,右手刀剑继续前行。甘四老挥刀开路,辛老二、林虎带人紧随,清秋背宝剑走在中间气定神闲,小乌鸦奇奇飞前飞后。 正走着前面见一庞然大物,奇奇嘎一声大叫,声音嘶哑凄厉,吓的众人心胆俱裂,止步不前。 甘四老稳住神定晴一看,前面一野牛,屹然如山,眼似灯笼,张着大口呼呼喘气。再看旁边,几只黑乎乎的长尾爬兽正围住野牛,吐着分叉长舌流着口水。 那长尾爬兽身长数米,头似蜥蜴,浑身疙瘩,四肢短粗,牙如巨齿,看着甚是凶恶丑陋,围着野牛,一动不动,只是吐舌。 那野牛也一动不动,瞪着双眼只是喘气,双方就这么僵持着。众人在旁也看呆了,不知如何是好。 伫立良久那野牛哞一声痛苦哀嚎,如山般轰然倒地,再想起来,挣扎两下,复又倒下,一阵抽搐后终于不动了。 几只爬兽扭着身躯一涌而上,开始撒咬野牛,顷刻间那野牛肚破肠流,血流满地。血腥味四溢,不多时周围又涌出十几只爬兽,围着野牛疯狂撕抢。 众盗大战远古怪 清秋弹弓显神威 不多时那野牛已被撕碎扯烂,血肉模糊,四散零落。众人看的魂飞魄散,那胆小的欲逃却战栗不已,那胆大的强作镇定却也不知所措。 众人正发呆,有几只怪兽已发现甘四老等人,摇头吐着舌缓缓过来。辛老二浑身血脉怒张,啊一声大喊,举着刀就要冲过去力劈怪兽。 甘四老正想怎么应对,被辛老二一声喊惊断念头,忙一把拽住辛老二道:不要命了!退后! 随后下令道:分列两队,前排射击,后排准备! 一阵枪响,那几只怪兽停住了,嘴里发出奇怪的呻吟和低声嘶吼,昂着头怒目而视,不时吐着舌,样子凶残可怖。 又一阵枪响,那几只怪兽纷纷后退,退没几步又扭身回头,恶狠狠盯着众人。这时撕咬野牛的十几只怪兽停下纷争,一只紧随一只过来,对面一下黑压压一片,看着瘆人。 甘四老一边指挥众人射击,一边察看周围地形。那群怪兽在枪声中不敢冒进,双方对峙一阵,甘四老指挥众人后退,刚退几步,几只怪兽猛扑上来。 噼里啪啦又是一阵枪响,为首的怪兽皮开肉绽被打翻在地痛苦挣扎,另几只豕突狼奔快速而来。 众人再装填火药已来不及,各持刀剑摆好架势,开始的恐惧似乎烟销云散,只剩下拼命搏杀的念头。 一只怪兽冲到眼前,看到辛老二手上明晃晃的钢刀犹豫了一下,忽的低头朝辛老二脚下扑去。 辛老二手起刀落,砍中那怪头部,那怪嚎叫一声却不退缩,继续向辛老二小腿咬去。辛老二边躲闪边挥刀砍杀那只怪兽,几刀下去那怪一声嘶吼终于倒地。 辛老二心有余悸擦把汗,正在此时另一只怪兽扑来,辛老二闪身躲过,双手举刀向那怪兽劈去,那怪甚是灵活,仗着皮糙肉厚并不躲闪,硬是接了辛老二一刀,随即一口咬中辛老二小腿,咬中便倏地跑开。辛老二只觉腿上一痛,再看脚踝上有点出血,活动一下并无大碍,也就没在意,挥刀追赶那只怪兽。 谁知那怪并不缠斗,竞直而去,跑远了停下回头观望。辛老二无心再追,看这边甘四老等人也打退另几只怪兽,有三人也被怪兽咬中,所幸并无大碍,一点轻伤而已。 众人相视一笑道:这什么怪?看着吓人,给咱挠痒痒的。 甘四老道:还是小心为妙!这怪从未见过,那么大野牛都被撕碎了,咱幸好有火枪刀剑,不然也完了,看看伤口。 辛老二道:看过了,没事!咬破点皮。 众人坐下休息,包扎伤口,甘四老一一察看伤口,见并不严重,也就放心了。 正说话,奇奇忽然嘎一声道:小心!小心!又来了,又来了! 众人看时,见那十几只怪兽扭着身驱又缓缓靠近,靠近了停住,若无其事望着众人,吐着舌,流着口水,并不急于扑上来。 辛老二道:这群畜生不死不休,待我再砍几个。 说完准备起身拎刀,还未站起忽然哎呀一道:不好!这腿不能动了。 旁边那三人也道:坏了,我这腿也不能动了,咋回事? 这怪兽有毒!中毒了!一人忽然醒悟道。 一句中毒了,吓的众人脸色惨变。再看辛老二等四人,个个脸色苍白,泛着青色,不能移动半步。众人这才明白刚才那野牛怎会被这些怪兽撕碎,越想越不寒而栗。 甘四老道:躺下别动!莫要运气! 四人只得慢慢躺下,想那巨牛尚且不敌这怪兽之毒,自己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那十几只怪兽见四人倒下,纷纷往前挪步。走在前面的几只嘴里发出嗞嗞声,越走越快,似乎又要发起攻击。 众人叫苦不迭,欲逃只有扔下辛老二等,如此四人必被怪兽撕碎吞吃,欲战并无胜算徒做挣扎。 正在两难,几只怪兽猛然冲来,众人只得仓促应战,一阵枪响后各持刀剑,准备殊死一搏。 那几只怪兽在枪声中停滞片刻,复又发疯似冲来,甘四老心一横喝道:兄弟们!豁出去了! 眼看那几只怪兽要到眼前,甘四老举刀迎上去就砍。后面众人也纷纷挥刀向前,一场生死大战即刻拉开。 说也奇怪那几只怪兽到了众人眼前正要咬人,忽然一个个中邪般僵立不动,呆若木鸡。众人连砍数刀正在诧异,听身后清秋喊道:诸位退后,待贫道收拾这些畜生。 甘四老回头,见清秋手拿弹弓悠闲自得,不由苦笑道:都啥时候了,道长就别开玩笑了,那弹弓比得了鸟铳? 正在这时,一只怪兽扑向甘四老。清秋抬手一弹丸射出,那怪兽张着嘴一动不动停在甘四老脚下,惊的甘四老半天合不拢嘴,这才知道这几只怪兽全是清秋的弹弓打的不动了。 清秋笑道:这弹弓好久没用了,没想到威风不减当年,今天派上用场了,诸位退后,看贫道的! 众人退下,清秋又连发数丸,定住后面几只怪兽,余下十只左右怪兽蠢蠢欲动却又不敢动了。 众人见怪兽不动了,忙上前挥刀砍劈,怕那怪兽能动了咬人,虽说怪兽皮糙肉厚,也架不住钢刀猛劈,一时血肉横飞,惨不忍睹。清秋虽说看了不忍,却也无奈。 后面又冲过来几只怪兽,清秋依旧定住,剩下几只只有远远观望了。 甘四老对众人道:快砍!快砍!总算死里逃生,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众人恍如做梦,刚才已然绝望,此时看到希望,一下精神抖擞起来,挥刀奋力砍杀那些怪兽,可怜这些怪兽刚刚还生龙活虎,此时受那利刃之苦却毫无反抗之力。 正劈砍时,忽然头顶有人唱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诸位施主手下留情,我佛慈悲,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众人抬头看,空中见一胖大和尚,满面红光,慈眉善目,穿紫色袈裟,戴旃檀佛珠,脚踩祥云,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 甘四老吃了一惊,以为菩萨显灵,忙扔了刀对空拜道:菩萨在上,请受小人一拜,求菩萨救救小人众等。 其余人也纷纷扔了刀叩拜道:求菩萨相救!求菩萨相救! 旃檀佛珠解毒妙 大悲咒语化仇怨 那和尚呵呵笑道:诸位施主请起,诸位明明是行凶之人,如何相救,贫僧倒须肯请诸位放下屠刀,莫要杀戮,不说立地成佛,也少造些孽障。 甘四老道:菩萨有所不知,我等受那怪兽围攻,已有四人中毒不起,性命堪忧,适才砍杀这些怪兽只为自保,并非行凶,还望菩萨明鉴,救救我等! 那和尚依然笑容可掬道:善哉!善哉!诸位放下屠刀即可,贫僧自会理论。 言罢降落云头,来至甘四老等人面前,双手合十施礼道:诸位施主请起,贫僧不救下跪之人,若要相救,还请起来说话。 甘四老无奈只得起身还礼道:菩萨慈悲!敢问菩萨法号大名。 那和尚呵呵一笑道:菩萨不敢当,贫僧法号无空是也。 甘四老笑道:悟空不是孙行者的法号吗? 无空法师呵呵笑道:不是悟空,乃是无空,无空不有是也,无空无不空,不有方是空。 甘四老笑道:无空即是有,不有即是空,无空无不空,无空不有,这空啊有的着实绕头,咱是粗人,不懂参禅,只知有就是有,无就是无。 无空法师笑道:施主能懂有无,看来慧根不浅! 甘四老一愣忙道:哪里,哪里!咱哪懂这些,全是瞎说,救人要紧,请菩萨先看看这四位中毒的兄弟,晚了怕不行了。 众人这时再看辛老二等,四人已不能动弹,面如死灰,进气少出气多,似乎奄奄一息。 无空法师看过后道:阿弥陀佛!几位施主不必担心,这怪兽乃是远古巨蜥,伤人惯会用毒,人畜中毒必四肢瘫软不能动弹,然后再撕咬吞吃,甚是凶残贪婪,不过此毒并无大碍,解了毒即可。 四人躺在地上手脚麻木,一丝动弹不得,原以为命将休矣,听无空法师一说,总算抓到救命稻草忙道:请菩萨相救!菩萨救我! 无空法师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施主莫急,稍待片刻。 说罢摘下项上旃檀佛珠,选了一颗大的,念动咒语,那佛珠竞自飞出,悬在空中。 无空法师对辛老二道:施主张嘴,吞下这佛珠即可。 辛老二看那佛珠大如鸡卵犹豫道:这般大珠子如何能咽下?怕是要……怕是要噎死! 无空法师笑道:善哉!善哉!施主不必担心,诸法皆空,万物唯识,施主所见不过为心所化,尽管张嘴就是! 辛老二无奈只得张嘴,心想活命要紧,待到嘴里先咬那珠子几口,嚼碎了再吞下去。 谁知那珠子进了嘴竟似无物,咕噜一下就滚进咽喉下肚了。 辛老二只觉一般清凉之气遍布全身,顿时神清气爽,说不出的舒坦,活动一下手脚,已经可以动了。 无空法师道:施主毒气已解,稍作歇息便可痊愈,不必担心矣! 其余三人也喂下佛珠,不多时四人已无大碍。辛老二一跃而起,先叩谢菩萨救命之恩,再看那十几只怪兽犹如雕像立在旁边,不由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操刀过去就砍。 无空法师一个瞬移上前拦住道:施主且慢!且慢!贫僧救了诸位施主该救这些畜生了。 辛老二道:这些畜生有啥好救的,切碎了喂狗! 无空法师道:阿弥陀佛!施主息怒!我佛慈悲,普渡众生。六道轮回,报应不爽,施主常怀怒忿,嗔毒日深,怕难逃地狱火途之苦,不比这畜生好多少! 辛老二听了不解问道:此话怎讲? 无空法师道:一切业苦,成于三毒,三毒者贪、嗔、痴也,三毒归三途,贪入刀途受利刃驱逼,嗔入火途受镬汤炉炭煎熬,痴入血途互相吞啖饮血食肉。施主嗔毒颇深,只怕来世…… 无空法师欲言却止,辛老二道:只怕来世什么?菩萨尽管说就是。 无空法师道:只怕来世要下油锅…… 辛老二笑道:菩萨莫要吓我,今生都不怕下油锅,还怕来世?不砍这些畜生几刀难解我心头之恨! 甘四老道:罢了!罢了!这些畜生已经不能动了,菩萨爱怎样就怎样,一个个皮厚如铁,砍了真累!辛老二一边歇着吧! 无空法师看看那十几只怪兽,一个个张牙舞爪,好似雕塑形态各异,笑道:阿弥陀佛!尔等痴货,冥顽不灵,受今日之苦也是合该,解铃还须系铃人,又得麻烦贫僧求人了! 遂转身问甘四老道:此乃定身之法,何人所施?可有解法? 清秋在旁唱诺道:大师高明,雕虫小技,贻笑大方,此乃小道所为,只是小道修行尚浅,并无解法。 无空法师呵呵笑道:如此贫僧只有献丑了,贫僧近日修得解咒之法,法力强大,今日正好一试! 说罢念动咒语,众人也不知念的什么,只觉心动神摇,手脚不由自主颤动,再看那十几只怪兽一个个还魂似的复原了。 那些怪兽一恢复立即眼现凶光,双目通红仇恨满满盯着众人,一步步靠近,似要发起攻击,众人一阵发怵,不由后退,紧握刀剑准备迎战。 无空法师上前高声喝道:阿弥陀佛!孽障!还不退去,更待何时! 那些怪兽见过来一穿紫衣的胖大和尚,纷纷转向无空法师,将无空法师团团围住。 有几人道:坏了!这和尚逞能,解了这些怪兽要倒霉了。咱们赶紧跑吧,吃了这和尚就轮到咱们了。 几个胆小的正要跑,忽听无空法师喝道:孽畜!再不退去,休怪贫僧无情,制服尔等,易如反掌! 甘四老对手下道:休要胡话!菩萨自有妙法,我等静观就是。 再看那些怪兽围住无空法师,一个个纷纷扑向法师,谁知到了近前却似被什么挡住,扑过去又退下,退下再扑又退下,拿无空法师丝毫没办法。 有几人道:菩萨别墨迹了,杀了这些畜生就得了。 无空法师正欲拿出手段,给这些怪兽点颜色,听闻此言正色道:诸位杀心太重,罪过!罪过!冤冤相报何时了,得饶人处且饶人。待贫僧念一番大悲咒化去仇恨,一切自然平安。 言罢又念动咒语,一时众人如闻仙乐,梵音绵绵不绝入耳,初闻并未有何感应,再闻心旷神怡,似乎忘了自己,看那些怪兽竟安闲起来,一个个悠然自得四下散开,消失在密林中。 无空法师揖众盗 无缘谷中寻伽蓝 甘四老啧啧称奇道:菩萨果然了得,我等拼死搏杀不能退敌,菩萨一番咒语就打发了,真真动手不如动口,拼命不如夺心,佩服!佩服! 无空法师呵呵一笑道:过讲!过讲!佛法无边,奥妙无穷,片言只语,胜过刀剑,只是贫僧修为浅薄,只能暂将这些孳畜劝退,要不多时这些畜生必卷土重来,诸位施主还是随贫僧到寺内一避才是。 众人自然求之不得,甘四老忙拉众人拜谢道:再好不过!多谢菩萨救命之恩,我等感恩涕零,只是有劳菩萨,罪过!罪过! 无空法师道:不必多礼,随贫僧来。 众人随无空法师穿过树林,翻过一道山脊,遥遥见对面半山上一座伽蓝现于眼前,阳光下金璧辉煌,众人看了不由心中窃喜。 奇奇大叫道:哦!就是这座庙,进不去!进不去! 无空法师笑道:无缘自然进不去,有缘随便进。 奇奇问:啥是缘,我刚才进不去,这会儿能进? 无空法师笑道:贫僧便是缘,有贫僧在自然能进! 奇奇道:哦!原来如此,难怪刚才进不去,没遇到菩萨! 无空法师笑道:善哉!善哉! 众人继续随无空法师前行,只是那伽蓝似乎一直在远方,走了半天也没挨着边,众人不免疑惑起来。 前面莫非是海市蜃楼,怎么还没到?甘四老发问道。 应该是!奇奇道:奇怪了,我刚才也不知道怎么到的,这会儿怎么还没到? 无空法师笑道:莫急!莫急!诸法因缘,诸位的缘分未到,再走一会儿才是。 众人又走一程,一个个走不动了,还是没到,那伽蓝似乎飘渺不定,永远到不了,众人停下看看周围,群山环绕,芳草如茵,连来的路都找不到了,不免恐慌起来。 坏了!坏了!咱不会迷路了吧! 现在回去的路都没了,咱不会死在这里吧? 这和尚不会骗咱们吧? 不至于吧,咱穷光蛋身上没值钱的东西。 不要钱要命吧!这深山修练之人会拿活人做药引子。 不要吓我!跑的地方都没有! 众人正在狐疑,无空法师回头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笑的众人不知所措,越发恐惧。 甘四老壮着胆子问道:菩萨因何发笑? 无空法师道:贫僧笑诸位执迷不悟,那伽蓝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眨眼就到,诸位不知,在此胡乱猜疑,焉能不笑? 甘四老道:那伽蓝远在山腰,如何眨眼就到?菩萨莫打诓语! 无空法师呵呵笑道:此处名无缘谷,若是无缘一辈子也到不了那伽蓝,若是有缘眨眼就到,诸位不信请闭眼,待贫僧吩咐诸位睁眼自然就到了。 众人将信将疑纷纷闭眼,清秋微微一笑也随众人闭起双目。奇奇立在清秋肩头,竖起脖子,瞪大双眼,好奇般看着无空法师。 无空法师对奇奇道:小施主也请闭眼! 奇奇晃着脑袋道:不闭!不闭! 无空法师笑道:那可由不得你! 手一挥奇奇立马昏昏欲睡,睁不开眼了。 众人也觉眼皮发重,欲睁不能,似打了个盹,不知身在何处。忽听耳边振聋发聩当一声钟响,惊的忙睁眼,再看眼前,楼阁台观,七宝混成,庭院重重,耀眼夺目,泉流浴池,围绕周匝,宝树行列,花果繁茂,香风四起,悦可人心,异类奇鸟,相和而鸣。 这群海盗哪见过这些,但见黄的金灿灿,白的似冰雪,红的如鸡血,水精晶莹剔透,琉璃五颜六色,珍珠美玉铺满地。中间一座宝塔,高约百丈,层层叠叠,直插云霄,七彩放光,熠熠生辉。众人一时看花了眼,个个发呆。 哦!总算可以睁眼了,这是哪里?仙境!仙境!奇奇飞上檐头大叫道。 无空法师呵呵笑道:诸位施主请睁眼,到了敝寺万事放心,诸位随意就是。 众人只顾发呆,也无人应答,无空法师看看众人只能呵呵一笑。 当——当——又是几声钟响,钟声悠扬,绵绵不绝。众人这才回过神,纷纷叩谢无空法师。 无空法师扶起众人道:不用多礼,不用多礼,权当自家就是。 奇奇在檐头大叫道:肚子饿了,吃饭!吃饭!没看见吃的,没看见吃的。 众人一路走来,各种惊奇不断,也顾不上吃喝,早已饥肠辘辘。奇奇不叫还好,这一叫众人顿觉饥渴难耐,越发难受了。 去找点吃的,没吃的可不行。奇奇掠过众人头顶,在空中叫道。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的慌,大家就地休息,先吃点东西再说。甘四老吩咐道。 众人席地而坐,行囊里找出水和干粮,开始狼吞虎咽。 嘎一声怪叫,奇奇又咋呼起来:不好了!不好了! 众人一惊,抬头看奇奇扑扇着翅膀,在头顶飞上飞下瞎折腾,不知出了何事。 出不去了!出不去了!奇奇有点惊慌失措,四下探路却处处无路,眼前似有一层隐形之墙挡住了。 天罗地网!莫非我们也出不去了?有人惊呼道。 不错!天罗地网,出不去了!出不去了!奇奇大叫道。 这可如何是好?有人恐慌起来。 咱不会要在这庙里呆一辈子吧? 难不成要在这做和尚? 天天吃素可不是人过的。 这地方不错,放下屠刀,吃斋念佛算了。 不行!不行!花花世界还没玩够呢! 无空法师见众人不安忙高声道:阿弥陀佛!各位施主稍安勿躁!此寺名八宝寺,外有罗网笼罩,可防毒虫野兽妖魔入侵,诸位在此但住无妨,若想出去贫僧自会安排,此处一应俱全,诸位不必担心!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奇奇又在大呼小叫叫。 无空法师呵呵一笑,对空指道:放你出去不难,出去了若想再进来可就不容易了,贫僧这里除了没有酒肉可是应有尽有,出去了外面遍地怪兽,小施主可要想好! 奇奇歪着脑袋想了想道:哦!我还是甭出去了,也吃几天素吧。 无空法师呵呵笑道:小施主吃几天素也好,佛门戒杀,贫僧这里池塘中鱼虾尽有,小施主可不要嘴馋。 奇奇道:我可不吃鱼虾,五谷杂粮养生,有五谷杂粮就好。 无空法师呵呵笑道:这个倒是不缺。 奇奇道:有绿豆最好,好久没吃绿豆,绿豆最养生,可治百病! 无空法师大笑道:五豆皆有,尽可放心! 比丘好奇闯宝塔 华佗神术续筋骨 正说话间,一小沙弥慌慌张张跑来道:师父,师父,大事不好,妙信师兄闯八宝塔被夜叉伤了,师父赶紧过去看看,迟了怕是性命不保! 无空法师见是小弟子妙有,听了一愣忙问:伤了哪里?莫慌,莫慌! 那小沙弥道:被夜叉斩断一条胳膊,现人事不省,躺在塔外。 无空法师舒口气道:不碍事,胳膊断了可以长出来,头掉了就麻烦了! 众人听了不解,奇奇大叫道:哦!法师这里不单种五豆,韭菜也有。 无空法师又是一愣道:哪来韭菜?佛门不食荤腥。 奇奇道:这胳膊断了可以长出来,不就和韭菜一般? 无空法师笑道:雕虫小技而已,移花接木即可,莫说斩断胳膊,便是头掉了,贫僧也可起死回生。 奇奇道:不信!不信! 无空法师哈哈笑道:不信可随贫僧来,让诸位施主见识一番! 小沙弥在前领路,众人随无空法师往高塔而去,几个和尚无事也一同跟来。路上无空法师问小沙弥道:妙信怎这般莽撞,为师吩咐过多次,道行不够莫进此塔,他怎不听?能进此塔也是能耐,他如何得进? 小沙弥道:这个弟子也不甚清楚,弟子和妙信师兄同住一禅房,只知妙信师兄这几日神神叨叨,时不时胡言乱语,讲些什么也听不明白,昨日他不知从何处得了一袋白芥子,说是用白芥子可以开塔,还说是龙树菩萨所教,弟子只当他胡说,也没在意,谁知今日弟子一早醒来便没见着他人,不知他去了哪里,适才弟子猛然想起他昨日所言,觉得蹊跷便往宝塔而来,到塔边见他浑身血污躺平阶下,委实吓了弟子一跳,问他何故,他道进塔被夜叉斩断胳膊,说完便昏死过去。 无空法师听了跺脚道:尽信书不如无书!他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合该有此劫难! 众人来到塔下,果然见一比丘浑身是血,面如白纸,躺于塔下,摸了还有气息。众海盗是死人堆里爬出的,缺胳膊少腿司空见惯,忙上前止血包扎,掐人中,捏合谷,捶胸捋背。那比丘哎呦一声,苏醒过来。 无空法师见那比丘醒来上前斥道:妙信!孽障!鬼迷心窍,胆大妄为,汝可知错! 那比丘忍着痛,一脸愧疚道:弟子知错,弟子知错,师父救我。 无空法师道:救你不难,先得立誓,永不再犯,方可救你! 那比丘挣扎着起来,双膝跪地,左手指天为誓道:弟子妙信,痴愚蠢笨,今遭此劫,悔之莫及,指天为誓,痛改前非,若有再犯,人神共愤,逐出庙门,永不再入。 无空法师点头道:阿弥陀佛!我佛慈悲,既往不咎,汝已立誓,且救你一番,你先说说你进塔作甚?为师多次嘱咐,莫进此塔,你全当耳旁风? 妙信道:第子进塔只是好奇,并无所图。 无空法师道:此话怎讲? 妙信道:只因弟子前几日打扫藏经阁,翻到一书,叫啥名字忘了,见书上有龙树菩萨白芥子开南天铁塔之事,弟子一时好奇,心想那白芥子能开南天铁塔,想必也能开这八宝塔,平日师父嘱咐莫进此塔,弟子总想知道塔里有啥,总之是鬼迷心窍,将师父的吩咐抛之脑后,谁知这白芥子果然能开宝塔,弟子进的塔来,第一层还好,有尊千手千眼观世音菩萨雕像,弟子虔诚礼拜后上二楼,忽地跳出一夜叉,那夜叉手舞钢刀,向弟子索要贿赂,说是没贿赂寸步难行,弟子身上哪有钱财,那夜叉便道,没钱财用胳膊代替,说罢就要砍下弟子的胳膊,弟子吓得半死,在塔内四处逃窜,终被那夜叉辇上,砍下弟子的胳膊,那夜叉恼弟子奔跑不肯就范,愤恨不平将弟子踢出塔来,又摔个半死,幸好遇到妙有师弟,不然弟子恐难活命,还求师父帮弟子找回胳膊。 无空法师道:罢了!罢了!能捡回一条命已是万幸,你那胳膊怕是早已入了那夜叉腹中。 妙信道:这可如何是好,弟子今后岂不是成为废人? 无空法师道:这个不难,待为师进塔砍下那夜叉的胳膊,给你续上即可。 妙信道:这个……好是好,只是那夜叉着实丑陋,那胳膊看着吓人,弟子续上那胳膊岂不是成怪物。 无空法师道:这个……这倒也是,为师想想……有了,方才你不是说塔内有尊千手千眼观世音菩萨吗,为师这就进塔,求观世音菩萨相助,为你借条胳膊。 言毕无空法师倏地闪身进塔,众人目瞪口呆,片刻工夫,无空法师笑嘻嘻出来,手捧一条白嫩胳膊道:还是观世音菩萨慈悲,有求必应,徒儿你有救了! 再看无空法师,施妙法接筋续骨,展神通理络疏经。断臂重生岂非梦,不是亲睹哪可信。莫道肢体可更换,五脏六腑皆可新。堪笑孟德畏斧劈,谁识华佗医术精! 不多时,无空法师给妙信接上新胳膊。妙信挥舞胳膊,运转自如,恰似原生,忙跪谢法师,感激不尽。无空法师命众人扶妙信回去养伤。 众人看了心服口服,赞叹不已,奇奇道:哦,菩萨果然了得,佩服!佩服!我老了,眼睛快看不见了,菩萨帮我换双眼睛,好不?好不? 无空法师呵呵笑道:这有何难?只是求观世音菩萨帮忙得给点香火钱,不多,十两黄金够了。 奇奇道:哦,我哪有钱,得借了,谁借我十两金子?谁借我十两金子?有借有还,加倍奉还! 喊了半天,没人理睬。 甘四老在旁笑道:这年头借钱莫开口,再说了你身上不是有十两黄金吗?骑着毛驴找毛驴! 奇奇一想,咯咯怪笑道:忘了!忘了!天灵灵,地灵灵,我的金子快出来。 奇奇扑扇着翅膀从腋下掏出一块金子,对无空道:正好十两,本来留着荒年用的,不留了换双好眼睛,菩萨看可够,多了也没有。 无空法师笑道:够了!够了!稍等,贫僧去去便回。 言罢又闪身进塔,不多时取来一双眼睛,形如黑豆,晶莹剔透,施妙法给奇奇换上,换好对奇奇道:小施主请睁眼。 奇奇睁眼,一束强光射来,不觉头晕目眩,等适应了睁眼再看四周,千里之外清晰可鉴,分毫之间洞察人心,不由大喜道:好清楚!好清楚!多谢菩萨!多谢菩萨! 无空法师笑道:不必谢贫僧,谢观世音菩萨!谢观世音菩萨! 富贵不怕险中求 杀生终归似杀己 奇奇问:观世音菩萨在哪里? 无空法师指指身后宝塔道:就在这宝塔之内,只是诸位施主无缘得见。 奇奇问:那要如何才能得见? 无空法师道:有缘自然能见,无缘咫尺天涯,诸位缘分未到,先于寺内暂住些日,缘分一到自然能见。 奇奇道:左一个缘,右一个缘。缘啊缘的真玄乎! 无空法师哈哈大笑道:众因缘生法,我说即是空,亦为是假名,亦是中道义,未曾有一法,不从因缘生,是故一切法,无不是空者。空即是玄,玄即是空,万物万法皆有玄机,勘破玄机,四大皆空。 众人听的云里雾里,不知所云。清秋暗暗点头自语道:佛道相通,玄即是空,空即是玄,此言不虚。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甘四老仔细端详宝塔道:此塔雄伟神奇,必定有些来头,明人不做暗事,不瞒菩萨,我等千里迢迢而来只为寻宝,想必这塔内藏有至宝,正是我等所求。 无空法师呵呵一笑道:诸位施主远道而来所为何事,贫僧早已知晓,此塔名须弥塔,高三十三层,乃金、银、琉璃、水精、赤珠、玛瑙、砗磲七宝所成,更有一宝乃佛骨舍利,是以又名八宝塔,此塔藏三千世界,处处是宝,取之不竭,用之不尽,不知诸位施主欲求何宝? 甘四老脱口而出道:我等只求金银,不求其它,赤珠玛瑙虽好,还需变换成金银,着实不便,佛骨舍利不知有何用,终究于我等俗人无益,有金银即可。 无空法师微微一笑道:金银不缺,要多少有多少,只是贫僧有言在先,塔内机关重重,更有天龙八部、金刚菩萨诸多护法,性情迥异,喜怒无常,诸位进去不难,想完好出来可不易,适才诸位也看到,惹恼了塔内的护法,轻则受伤,重则毙命,诸位可要仔细想好了! 甘四老瞟了一眼清秋,自觉有恃无恐对无空法师道:富贵险中求,我等什么险没见过,想那护法也是欺软怕硬,我等有枪有炮,妖魔鬼怪平常也见过不少,这个不怕,只要能进塔,一切后果自负,多谢菩萨提醒。 无空法师笑道:不怕就好!诸位施主远道而来,一路辛苦,先歇息几日,待养足精神,再进塔搬金银不迟。 众人听了满心欢喜,仿佛那金银财宝手到擒来,个个笑逐颜开。无空法师吩咐将众人安置下来,每日好生招待。 寺内果然不缺五豆,奇奇一连吃了数日绿豆,火气自然去了不少,没那么心烦意燥了。不过众海盗连着吃了几日素,却越发不自在,终日无所事事,牢骚满腹,难免偷鸡摸狗,生出是非来。 这日两个海盗嘴馋,将那池塘里几只大虾捞起,洗刷干净,生吞活剥,大快朵颐。可巧被寺内几位僧值看到,一拥而上拿下,扭送至无空法师面前,听候处置。 众海盗闻讯赶来理论,肯求放人,众僧值得理不饶人,扬言定要严惩,双方言语不合,互不相让争吵起来,一时间闹得沸沸扬扬。 众人只顾斗气,却看无空法师端坐蒲团,微合双目,手捻佛珠,默诵真言,任由吵闹,不置可否。 不多时甘四老亦得到消息,带人火速赶来。两海盗见自己人多了,胆壮起来,大声嚷嚷道:不就吃了几只虾吗!有啥大不了的,难不成要给虾抵命?老子杀了那么多人也没抵命,给虾抵命?笑话! 一僧值气不过喝道:大胆狂徒,佛门净土,岂容撒野,虾命也是命,一命抵一命,有何不可? 一海盗嘻笑道:尽形寿,不杀生,汝今能持否?哈哈! 另一海盗也附和道:尽形寿,不杀生,汝今能持否?哈哈! 甘四老此时在旁问清缘由,不由分说,上前左右开弓,一个海盗两嘴巴,打的两海盗眼冒金星,口角流血。打完骂道:混帐东西,丢人现眼,活的不耐烦了,信不信让你俩现在就给虾抵命!还不向菩萨认罪伏法! 两海盗看甘四老手摁钢刀,凶神附体,不似闹着玩的,吓得一哆嗦,忙跪地求饶道:小的该死,小的该死,求菩萨大发慈悲,饶过小人。 无空法师睁眼道:阿弥陀佛!我佛慈悲,善哉善哉!二位施主知错就好,尽形寿,不杀生,汝能持否? 两海盗忙道:能!能!今后决不杀生!小鱼小虾也不杀,就是只蚂蚁也不杀! 无空法师笑道:只怕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两海盗忙道:若再杀生,不得好死,下辈子投身鱼虾,也被人吃。 无空法师笑道:罢了罢了!杀生如杀已,六道轮回,报应不爽,众施主杀心过重,好自为之,今日之事,过往不咎,只是佛门戒森律严,此处恐不能再留诸位,众施主从哪来还回哪去吧! 甘四老一听急了忙道:菩萨莫恼,容我等进塔寻完宝再走不迟! 无空法师笑道:也好!诸位远道而来当不虚此行,贫僧明日助诸位进塔,只是此去凶险,诸位目前后悔还来得及。 甘四老道:绝无后悔之理,富贵在天,生死由命! 无空法师笑道:如此甚好!明日卯时三刻,塔前相会。 甘四老道:一言为定! 第二日卯时三刻将近,甘四老率众人来至塔前。一轮红日初升,霞光里宝塔光彩夺目,众海盗看的心花怒放。 甘四老等在塔下敬候无空法师,同时命人去请清秋,道有要事相商。 过了卯时三刻,无空法师姗姗而来,甘四老忙迎上前道:菩萨总算到了,等的好心焦,烦请速速开塔! 无空法师呵呵一笑高声道:莫急!莫急!贫僧丑话再说一遍,诸位此去凶多吉少,塔内夜叉凶残,进去了就由不得自己,眼下后悔还来得及,诸位想好了!想进塔的靠前站。想进塔的靠前站! 众海盗忽地鸦雀无声,互相谦让起来,沉默片刻,辛老二上前道:我去!有啥好怕的,爷倒要看看,是爷的刀快还是夜叉的刀快! 我也去!咱不怕!旁边林虎上前道。 想去的上前!富贵险中求!怕就算了!不去不勉强,诸位自愿!甘四老上前几步,随即转头对身后的手下嚷嚷道。 奇奇得缘谢菩萨 夜叉拦路索钱财 嚷了半天,还是只有辛老二和林虎二人,其余海盗皆畏畏缩缩不肯向前,甘四老不由心中火起,暗暗骂道:胆小鬼!一群贪生怕死之辈,废物!怂包! 此时清秋正好赶来,问明原委上前道:贫道愿往!见识一下塔内光景。 甘四老大喜拉着清秋的胳膊道:求之不得!求之不得!有道长相助,不用愁了! 辛老二暼了一眼众海盗,满脸不屑对甘四老道:四爷!有咱几个够了,人多碍事,其余人就甭去了,在塔外等着吧! 甘四老道:也好,咱四个够了,诸位兄弟一路辛苦了,就在塔外静候佳音吧!寻到宝见者有份,绝不会亏待诸位,诸位就不必去了。 众海盗正犹豫不决,听闻此言乐得顺水推舟,纷纷表示赞同。 哦!算我一个,我也去,说不定能捡个宝贝回来。身上没钱真寒碜,心里不踏实。奇奇突然在众人头顶叫道。 甘四老笑道:忘了奇奇这活宝了,好!好!带上奇奇,咱五个够了。 奇奇扑扇着翅膀叫道:开塔!开塔!天灵灵,地灵灵! 无空法师呵呵一笑,不慌不忙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诸位施主决意入塔,贫僧自当成全,只是贫僧尚有一言,诸位听好了——进塔后莫要贪财,当量力而行,适可而止,切记!切记! 甘四老道:这个我等晓得,进塔后见机行事,如遇险情自会躲避,只是进去后如何出来,还请菩萨赐教。 无空法师道:这个容易,若要出塔,在塔门口唤三声贫僧法号即可,到时贫僧自会开门迎接你等。 言毕衣袖中摸出七粒白芥子,手一挥白芥子化做七道银光飞向宝塔,只听轰一声响,那宝塔门户洞开,奇香异气扑面而来。 奇奇嘎一声怪叫,箭一般飞向宝塔。甘四老、辛老二、林虎、清秋紧随其后,飞身入塔,刚落脚听身后咣一声,回头看塔门已合,塔内昏暗不明,塔中内槽门里隐隐见一尊佛像。 清秋拂尘一挥,塔内昏黑遁去,光明立至,塔内甚是空阔,众人眼前现出一尊高大雕塑,那雕塑金光闪闪,端坐莲花台上,千手千眼,庄严肃穆,正是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 众人忙跪下参拜,各自念念有词,祈求观世音菩萨保佑平安,心想事成。 奇奇见那雕塑千手千眼好生奇怪,飞落雕塑一只胳膊上,那胳膊闪着金光,奇奇心想这胳膊难不成是金子打造?啄了两下,坚硬如铁,叮当作响,不由叫道:发财了!发财了! 甘四老等正虔诚礼拜,听奇奇一叫忙问:发什么财? 奇奇叫道:这胳膊是金的,这么多胳膊不是发大财吗? 甘四老笑道:鸦兄想金子想疯了吧!这胳膊是金的咱也不能要啊,再怎么说,咱也不能把观世音菩萨的胳膊给砍下来啊!当心雷劈! 奇奇一听是观世音菩萨,想起自己这双眼睛乃观世音菩萨所赐,立马叫道:哦!缘分到了,缘分到了,总算见着菩萨了,得好好谢谢菩萨! 再看奇奇飞落雕塑前的蒲团,学人样毕恭毕敬参拜数次,口中不停念叨:谢谢菩萨!谢谢菩萨!引得众人忍俊不禁。 参拜完观世音菩萨,众人小心翼翼上楼,到楼梯口各自亮出兵器,准备一番撕杀。上的二楼,一缕晨光射入,塔内明亮许多,迎面一阵冷风袭来,甘四老等不由打个寒战,屏住呼吸一步一步往前挪。 奇奇这时也闭了嘴,悄无声息不知躲哪里去了。众人提心吊胆沿二楼外槽转了一圈,空荡荡啥也没有,再蹑手蹑脚转入内槽,见内槽中央几尊佛像,慈眉善目,态度详和,趺坐莲花。众人这才松了口气,收起兵器参拜诸位菩萨。 塔内一片沉寂,甘四老忽地哑然失笑,那笑声越来越大,最终变成放声大笑,回荡在塔内,众人紧张恐惧之心不觉冰消瓦解,喑自道虚惊一场。 哪有什么夜叉,吓唬人的!吓唬人的!辛老二有些失望,嘴里嘟嘟囔囔。 看来咱是太小心了,自己吓自己,那夜叉谁也没见过,想必是这些僧人编出来糊弄人的,搜一下看有没有值钱的,不能白来一趟!甘四老悻悻道。 辛老二、林虎四下搜索,塔内四面皆是壁画,形态各异,栩栩如生,上镶各种珠宝,二人有心要挖下珠宝,奈何坚如磐石,纹丝不动,无奈只得放弃,最后在供台上找到一本经书,递给甘四老。 甘四老接过经书,翻了一下,里面尽是符文,一个字不认识,不明觉厉,想这经书也是圣物,叹口气又毕恭毕敬放回原处,双手合十拜两拜道:得罪!得罪! 几人见二楼实在没啥油水,互相调侃几句,又各自抽出兵器打算上三楼,刚到楼梯口,忽听身后嘎一声怪叫。 小心!小心!是奇奇在大呼小叫。 众人一惊忙回头看,一身影似流星如闪电,眼前一晃便消失了。辛老二举刀一个健步追过去,其余人也紧随其后追上。 那身影形如鬼魅,飘忽不定,辛老二等在后追了一圈,始终没追上,转个弯又回到楼梯口,只见楼梯口一怪物拦住了去路。 众人瞅那怪物,身高丈余,赤裸上身,腰围豹皮,手持利刃,锯牙钩爪,甚是丑恶,再细看,发赤如火,根根直竖,面黑如墨,双目似电,血盆大口,甚是恐怖。 辛老二不敢造次,拉好架势,准备拼命。那怪物嘿嘿一笑,将手中钢刀一舞,指着辛老二呵斥道:大胆狂徒,敢来此处撤野,活腻了! 辛老二刚要搭话,身后甘四老道:大神息怒!大神息怒!我等并无冒犯之意,只求在塔中寻得一两件宝物,解救贫贱之苦,还望大神高抬贵手莫要阻拦。 那怪物冷笑道:又是亡命贪财之徒,前几日刚打发一个,今日又来几个,也好!若要放行,留下买路钱即可,不多!一人百两黄金,少一分不可! 甘四老心想这丑鬼胃口真大,咱千里迢迢而来是寻宝的,一人百两黄金岂不成送宝的,天下哪有这等好事。 心中不乐意口中却道:这个……着实有点难!我等远道而来,钱财在路上花的精光,哪有百两黄金,要不大神先放我等寻宝,寻到宝再加倍奉上,大神看可否? 那怪呵呵笑道:逗我玩呢!本神从不赊账,有钱能使鬼推磨,没钱只能磨推鬼,没钱本神也不强求,一人砍下一条胳膊,废话不多说,诸位是交钱还是交胳膊? 甘四老诘难护法 辛老二大战夜叉 甘四老心想:这丑鬼倒也不傻,看来不好糊弄。口中道:这个…… 甭废话,丑鬼!想要我等的胳膊,先问问爷手中的刀答不答应!打赢爷手中刀,莫说胳膊头也可拿去!辛老二高声喝道。 那怪一听怒火中烧,上前一步,挥舞手中钢刀道:不知死活的东西,敬酒不吃吃罚酒,本神有些日子没动刀了,正好练手,不识抬举,要死就休怪本神。言罢就要过来厮杀。 甘四老忙道:大神且慢动手!小人尚有话说,说完再动手不迟! 那怪一听双眼瞪的通红哈哈大笑道:有啥遗言尽快说,再迟一步,想说也晚了!本神慈悲,不急这一时半会儿,有啥就说吧! 甘四老道:大神既然慈悲,何不行善放过我等,俗话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大神既为护法,岂无成佛之心? 那怪一听冷笑道:痴人说梦,放过尔等——休想!本神守护此塔,专司降妖除魔,拿的就是尔等,废话少说,受死吧! 辛老二一个箭步上前摆个举火烧天的架势道:来吧!丑鬼!看谁先死! 那怪呵呵笑道:不知天高地厚,举根烧火棍也敢来卖弄,想死本神这就成全你! 甘四老忙示意辛老二退下,高声道:且慢!且慢!我等冒犯大神,死有余辜,只是有一事不明,还望赐教,让我等做个明白鬼,死而无憾! 那怪刚要动手,听闻此言一愣道:有啥不明白? 甘四老暗暗舒口气道:大神手眼通天,本领高强,当知我等从何而来,所为何事? 那怪撇嘴笑道:尔等从海上而来,只为金银财宝,可惜!来错地方了! 甘四老道:此话怎讲? 那怪道:此塔有宝不假,不过并无金银财宝,可笑尔等,枉费心机,千里迢迢,乘兴而来,白白搭上性命! 甘四老摇头道:这塔中并无金银财宝?大神何出此言?莫要诓我!适才我等亲眼目睹金身观音,壁上珠宝,难不成有假? 那怪笑道:尔等痴愚,心中只有金银,所见即所识,当然眼中遍地金银,须知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尔等执迷不悟,以为寻到金山银山,实不过飞蛾扑火罢了。 甘四老连连摇头道:不解!不解! 那怪怒道:休要耍滑!明白得死,不解也得死! 甘四老忙道:且慢!且慢!小人不解的并非此事! 那怪将手中钢刀一舞,不耐烦道:那是何事? 甘四老道:大神知天知地,当知我等只是普通之人,不过为生活所迫,历尽千辛万苦漂落此处,只为寻得寸金片银,衣食有着落,绝非妖魔鬼怪,大神为何要将我等当妖魔斩杀?此事不解,还望大神明示,让我等死的心服口服。 那怪道:这个……这个…… 甘四老见那怪忽然言语支吾,好生奇怪,不由追问道:难不成大神也有难言之隐? 没!没有!那怪似猛然醒悟道:要死的人不需要知道太多,废话少说!本神再给尔等一个机会,是交胳膊还是交钱?不能让尔等坏了本神的规矩! 啥规矩?说来听听!甘四老语含讥讽问道。 那怪恼道:进了本神的一亩三分地就得交钱,不交钱交胳膊,没啥说的!管你是不是妖魔,不是也是!本神守护此塔,擅入者必严惩不贷,概莫能外! 辛老二道:好一个概莫能外!不给咱活路,那就钢刀说话!四爷!甭跟这丑鬼啰嗦,看咱与他拼个你死我活! 那怪越发恼怒,钢刀一指辛老二道:就你跳的最凶,先拿你祭刀! 言罢跳将过去举刀就劈,辛老二闪身躲过,挥刀与那怪打在一处。 甘四老无奈只得与林虎、清秋在旁观战。再看辛老二与那怪:舞刀花上下翻飞,金风瑟瑟惊心胆。你来我往寒光中,移形换影迷人眼。一时杀的难解难分,天昏地暗。 原来辛老二自受清秋指点,武艺猛进,刀法大精,每每欲与人比试,只是从未遇上强敌,深以为憾,今日遇到夜叉,心想机会难得,故而再三挑衅,要分个高下。 那夜叉久居塔内与世隔绝,好些日子没活动筋骨,今日遇上辛老二也算棋逢对手,心想:这小子非僧非道倒也邪门,看来来者不善,还需多加小心,本神有些日子没打架了,不能阴沟里翻船! 辛老二与夜叉缠斗多时,甘四老张着嘴看了半天,悬着的心总算落下,心想:这辛老二啥时开挂了?枉费我一片苦心,和这丑鬼磨叽半天,早知如此,直接开打得了,慢着,刀剑无眼,万一有个闪失…… 想到这不由计上心头,高声喝道:两位少歇!我有话说!说完再打! 两位斗的正酐,听闻此言,跳出圈外。那夜叉把刀一横,喝道:想明白了?想明白了交钱,不交钱交胳膊! 甘四老笑道:且慢且慢!两位何必拼个你死我活,不如这样,二位点到为止,分出输赢即可,若是咱这位兄弟输了,我等甘愿一人交百两黄金,若是大神输了,烦请大神帮我等寻宝即可,愿赌服输,大神看如何? 夜叉哈哈大笑道:爽快!一言为定,击掌为誓! 甘四老伸手与夜叉击掌,啪!啪!啪!三下。随即辛老二再抖精神,与夜叉战在一处。 两位只争输赢,也就不似刚才搏命,各寻心思要赢对方,比划半天找破绽,迟迟过招,看的甘四老和林虎心焦。 辛老二见要赢这夜叉不易,心中一急,猛地想起分身之法,自得清秋传授尚未试过,何不拿这夜叉一试。 想毕暗中施法,忽地现出三个分身,与自己一模一样,四个辛老二团团围住夜叉,不知哪个真,哪个假了。 那夜叉倒也不惧,冷笑一声,左劈右刺,以一敌四,众人只见人影晃动,杀声四起,看得眼花缭乱,心惊胆颤。 忽然间四个辛老二猛然定住,悄然无声。众人定睛看,那夜叉消失的无影无踪,不知哪里去了,剩下辛老二在那发呆。 清秋暗道:不好! 只见刀光一闪,一个辛老二已被夜叉砍中,血光飞溅。众人心快跳出嗓子,不由齐声啊一下!只听那夜叉洋洋得意大笑,却不见身影,笑的众人不觉毛骨悚然,两腿发软。 奇奇助力赢争斗 夜叉认载寻宝藏 所幸夜叉砍中的并非辛老二真身,倒也无大碍,然不见夜叉身影,辛老二如盲人骑瞎马,不免心中发毛,只得将刀舞动如飞,希望在一片刀光中,防住夜叉的偷袭。 清秋正欲施法破那夜叉的隐形,忽听奇奇大叫道:在左边,往左砍! 辛老二倒也机灵,唰一下又唤出几个分身,一群辛老二舞着刀在左边一阵狂砍乱劈,刚砍几下,奇奇又叫道:在神龛边上,往那儿砍! 几个辛老二又围着神龛乱砍,砍了没几下,奇奇又道:躲到壁画山那里了,砍山!砍山!辛老二等又对着壁画上的山乱砍。 总之奇奇指挥,众多辛老二忽左忽右,忽上忽下,挥舞钢刀忙的不亦乐乎,看的甘四老等不由吃吃发笑。 原来奇奇那日求无空法师换了双眼,不曾想这双眼不同寻常,不光看的远,明察秋毫,竟然还能识破隐形,奇奇也是没想到,十两黄金当真是没白花。 适才众人上楼,那夜叉就站在佛像旁边,只是众人看不见,只有奇奇能看见。那夜叉见众人上楼,各持兵器,不知底细,故而一动不动,静观其变。奇奇也只当那夜叉是雕塑,没有在意。 谁知众人欲上楼时,那夜叉忽然活动起来,蹑手蹑脚尾随众人之后想要偷袭,奇奇这才发出警告,同时发现自己居然可以识破隐形,真是意外之喜。 可笑夜叉在刀光中豕突狼奔,上蹿下跳,忙的手脚慌乱,无奈双拳难敌四手,好汉架不住人多,渐渐抵挡不住,却又无计可施,心中好生懊恼,怪只怪小乌鸦聒噪不休,自个躲哪指哪,恨不得过去一刀劈了奇奇。 话说软的怕硬的,硬的怕不要命的,辛老二有了分身,自然有恃无恐,率众分身挥刀乱砍,全是不要命的打法,打的夜叉是叫苦不迭。 那夜叉本就是欺软怕硬之辈,遇到狠的立马服软,一看打不过了,暗道这是何苦!为区区几百两黄金实在不值,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伙人惹不起,还是保命要紧。 想到这倏地跳出圈外,喘着气现身道:不打了!不打了!……认输!认输!……不讲武德!……胜之不武!……不服!不服! 辛老二哈哈大笑道:不服再来! 唰一下又将夜叉团团围住,夜叉一见这架势慌了忙道:服了!服了!愿赌服输! 好!好!服输就好!输了就烦请大神帮忙寻宝,大神可要言而有信!甘四老恭恭敬敬向夜叉辑礼道。 这个……夜叉缓过神又犹豫起来。 休要耍赖!大大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辛老二打赢夜叉一时信心爆棚,大声喝道:耍赖钢刀伺候! 夜叉心里这个气啊,腾一下窜上顶门,头发竖的更直,暗想今日真是倒了大霉,咱好歹也是堂堂护法,竞被几个不人不鬼的家伙欺负,好恼!好恼! 待要发作,却又没理由发作,只怪自己刚才大意,中了人家的圏套。想要反悔,转念一想,传出去不好听,事没多大,也就阴沟里翻船,传出去挺多被人笑话,言而无信,传出去怕要坏了自家信誉,以后世佛两道上不好混,罢了罢了,认赌服输得了。 想到这嘿嘿嘿干笑几声道:不是本神不想帮诸位寻宝,刚才本神就说过,这塔中有宝不假,但并无金银财宝,诸位想要金银财宝怕是不能如愿! 甘四老摇头道:不信!不信! 夜叉笑道:这塔中只有经书和佛骨,哪有什么金银财宝,有的话本神也不会向诸位索要黄金了。本神既然答应帮诸位寻宝,又何须骗诸位? 甘四老叹气道:那我等岂不是白来了!不行,还是得到楼上看看,眼见为实,耳听为虚! 夜叉不屑道:楼上就甭去了,这塔中每层皆有护法,只有一层观世音菩萨无须护法,诸位侥幸过了本神这一关已是万幸,再往上去,呵呵…… 那当如何是好?甘四老心有不甘问道。 夜叉想了想笑道:要么本神帮诸位找几本稀罕的经书来?诸位千里迢迢而来,总不能空手而归吧! 要那玩意有何用!那玩意又不能当饭吃,当钱花!辛老二悻悻道。 辛老二话音刚落,夜叉一拍掌,跳将起来乐道:有了!有了! 有了什么?甘四老见夜叉手舞足蹈,发现宝似的,不知夜叉喜从何来。 夜叉笑道:这经书诸位确实不能当饭吃,也不能当钱花,不过有一物却是将这经书当饭吃的。 噫!那是何物?众人不解。 夜叉环顾四周,此时墙角溜出一只小老鼠,吱吱作语,夜叉手一指笑道:正是此物。小老鼠一惊,尖叫一声,慌张逃去。 众人哈哈大笑,甘四老道:佛门禁地也有此物,可谓稀罕! 非也!非也!扫地恐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纱罩灯。佛门禁地慈悲为怀,有情皆灵不可杀生,老鼠也有灵性,自然将佛门当作圣地。夜叉忽然似换了副面孔,言辞间尽是悲悯之意。 众人听这话差点没笑出声来,心想刚才要砍人胳膊的是你,这会儿慈悲为怀的也是你,俗话说人心难测,未曾想神性亦然! 只是佛门清汤寡水,没大鱼大肉,也是委屈老鼠了。可怜!可怜!夜叉忽然对老鼠怜惜起来,不由惊掉甘四老等人的下巴。 塔中的老鼠以经书为食?想那经书不过由纸张墨汁而成,能当饭吃?甘四老颇不相信质疑道。 正是!塔中能吃的只有经书,别无他物!夜叉答道:所幸塔中经书为佛光普照,吃掉后第二日又可自生,生生不绝,倒也不愁没吃的,只是天天嚼那经书跟吃草无异。 难不成大神想让我等学老鼠啃经书?甘四老越发困惑了。 非也!非也!夜叉笑道:想必诸位绝对咽不下那经书,老鼠倒无所谓,天天嚼经书个个活蹦乱跳,况且吃经书能吃出宝来,诸位猜猜是何宝? 众人不解这夜叉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胡乱猜测: 老鼠啃这经书能成精? 这经书中有什么奥妙? 老鼠吃了经书肉香了? 吃了老鼠能延年益寿? 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难不成这老鼠能在书中啃出黄金屋?清秋对夜叉的迷也好奇,自言自语道。 正是!正是!这老鼠确能从经书中啃出黄金屋。夜叉笑嘻嘻道。 哦!愿闻其详!众人一齐伸长脖子准备听夜叉解惑释疑。 夜叉细说拉宝鼠 分发六字真言符 夜叉呵呵笑道:诸位来此寻宝,算是找对地方了,这塔中确有黄金,取之不竭,用之不尽,诸位只要有耐心,想要多少有多少。今生用不完,来世花不光! 甘四老将信将疑道:大神刚才说这塔中并无宝藏,只有经书和佛骨,为何这会儿又说:要多少有多少?岂不自相矛盾? 夜叉叹口气道:诸位有所不知,此之甘露,彼之砒霜!这塔中的黄金,于本神而言就是粪土!有再多也是水中月、镜中花。 甘四老笑道:此话怎讲? 夜叉笑道:这塔中的黄金就是老鼠屎,是以说就是粪土。 甘四老道:可不扯蛋?视金钱如粪土的都是假清高,哪有真把黄金当粪土的,何况老鼠屎怎会变成黄金? 夜叉笑道:诸位听我细细道来,这塔中原本并无黄金,只有经书和佛骨,不知何日来了群老鼠,以塔为家,日落而作,日出而息,在塔中四处乱窜,只是塔中并无米粟,这群老鼠便以经书为食,聊以果腹。也是我佛慈悲,一者见老鼠可怜,二者不忍经书残破,施法将那经书变成可食之物,吃掉后第二日又可自生,如此老鼠不会饿死,经书也不会残缺,实为两全其美之事。谁知这群老鼠吃过拉,拉完吃,搞的塔中尽是老鼠屎。 一日一只老鼠吃饱喝足,也不看地方,竟在观世音菩萨金身头上拉了泡屎。观世音菩萨大怒,施法将那老鼠屎变成黄金,想想余怒难消,念动咒语,将那些老鼠召集过来,好生训斥,最后施法将老鼠皆变成拉宝鼠这才罢休,从此这塔中的老鼠拉的就是黄金。 甘四老笑道:原来如此,看来我等真是来对地方了,捡老鼠屎即可。 夜叉笑嘻嘻道:天下哪有这等好事!如果拉的真是黄金早就被抢光了,岂能待尔等去捡!本神也不用向诸位索要黄金了。 此话怎讲?甘四老问道。 夜叉道:观世音菩萨法力无边,那老鼠被施法后拉的确是黄金,不过观世音菩萨责怪我等护法不力,欲罚我等天天打扫老鼠屎,所以那黄金在我等小神眼中依旧是老鼠屎,只有在老鼠和观世音菩萨眼中才是黄金,此之甘露,彼之砒霜,正是此意。明知是黄金却也只能当老鼠屎待,想想真是窝囊。 众人听了哈哈大笑,甘四老道:菩萨也是促狭,鼻子上黏块糖真够折磨人的。只是照大神这么说,想必这老鼠拉的黄金在我等俗人眼中也是老鼠屎吧? 夜叉道:那是当然,天下哪有白捡的黄金! 甘四老叹气道:那还是白来了,总不能拖一堆老鼠屎回去吧! 夜叉笑嘻嘻道:本神既然答应帮诸位寻宝自当尽力,有一法可以得到黄金,只是要给观世音菩萨烧高香,得花点香火钱,刚才诸位说身上没钱,怕是无能为力了! 甘四老一喜道:是何法?还请大神赐教!我等身上确实没多少钱,不过烧高香的钱还是能凑出来的。 夜叉提起精神道:此法不难,只需将老鼠屎聚起来,拿到楼下观世音菩萨面前,奉上些许黄金,几只高香,三叩九拜,虔诚祈祷,求观世音菩萨施恩显灵即可,不知诸位有没有黄金? 众人听了将信将疑,甘四老道:此话当真? 夜叉道:骗你等作甚!要不本神怎会向你等索要黄金?是真是假试试便知,诸位可寻些老鼠屎来,奉上些许黄金,烧上高香,一拜便知。 众人一想反正试试无妨,四处搜寻,犄角旮旯里找出十几粒老鼠屎来,下楼在观世音菩萨面前奉上,点上高香。甘四老摸出一小块金子,拿刀刮下一些金粉,撒在老鼠屎上,然后三叩九拜,虔诚祈祷,片刻工夫见那老鼠屎果然一粒一粒变成灿烂金米。 甘四老喜出望外,放入口中咬了两下,确认无误,捧着金米上楼对夜叉道:大神所言不差,这老鼠屎果真是金子,多谢大神,多谢大神,只是哪里还能找到老鼠屎,适才找了半天就十几粒,太少了!太少了!还望大神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指点明路。 夜叉笑道:这塔中有经书的地方就有老鼠,楼上有的是经书,到楼上寻即可,我这层楼只有一本经书,所以没多少老鼠。 甘四老皱眉道:适才大神道塔中除一楼没有护法,其余每层皆有护法,我等赢了大神只是侥幸,楼上如何去得? 夜叉笑嘻嘻道: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本神助诸位一臂之力就是,送诸位六字真言符,有六字真言符在身,塔中可畅行无阻。 言罢双指一捻召来几纸护符,一人一张分发给甘四老等人。护符金纸黑字,字如蝌蚪。众人忙问如何使用。 夜叉道:这符上乃六字大明咒,诸位藏于怀中,上楼时念唵嘛呢叭咪吽即可,可保诸位安然无恙,百害莫侵。 给我一张,我也要!奇奇在旁突然叫道。 夜叉一看是奇奇,气不打一处来,恶狠狠道:没有你的,有也不给你!汝乃不祥之物,就在这呆着吧! 奇奇道:好小气!我才懒得去捡老鼠屎呢! 甘四老哈哈一笑,收起护符,对奇奇道:鸦兄就不用去了,在此歇歇,我等先去探路,若果如大神所言,自然忘不了鸦兄。想我等走后大神也不会把鸦兄怎样,鸦兄在此陪大神即可。 夜叉不耐烦道:放心!本神光明磊落,讨厌归讨厌,诸位走后这小乌鸦若少一根羽毛,唯本神是问! 奇奇无奈,扑扇翅膀,找个地方打起盹来。 众人留下奇奇,怀揣护符,收起兵器,口念六字真言:唵嘛呢叭咪吽,上的楼来。楼上依旧几尊佛像,众人转了一圈,并无护法出现,这才放心,角落里找到一书橱,橱里堆满经书,经书上点点鼠屎。 甘四老笑对清秋道:这种脏活累活道长就甭管了,交给咱,道长在旁歇歇喝茶。 清秋道:也好,贫道瞻仰佛像就是,黄白之物就不沾了。 甘四老、辛老二、林虎三人也不嫌脏,将书橱上的老鼠屎清理的干干净净,用布袋收好。清秋则在塔中参拜佛像,仰观墙上的壁画。壁画琳琅满目,千奇百怪,清秋不由看的入神。 甘四老等上了几层楼,那布袋渐渐鼓起来,等到布袋装满,甘四老拈量拈量布袋道:到观世音菩萨面前再拜拜,看多了能不能变黄金,这夜叉神叨叨,就怕有诈! 几人下楼,甘四老在观世音菩萨面前点上高香,奉上老鼠屎和一小块金子,三叩九拜,虔诚祈祷数次,再看那布袋里的老鼠屎,已悉数变成粒粒金米。 日进斗金非难事 人情似债终须还 众人欢喜扑地,再次叩谢观世音菩萨。上得二楼甘四老对夜叉辑礼道:多谢大神,大神所言不虚,发财了!发财了!多捡几袋老鼠屎即可!比刀口舔血容易多了。 夜叉笑嘻嘻道:就是有点脏,诸位莫要嫌脏。 辛老二道:发财哪有嫌脏的,只要金子不脏就行,这金子来的快,不想砍人了,砍人又脏又累,还得提心吊胆,哪有这活省事。 林虎道:只要有金子,天天打扫这老鼠屎也不错。 夜叉笑道:愿意干这活再好不过!再好不过! 奇奇在旁看了直摇头,嘴里滴咕道:没出息!没出息! 三人没功夫闲聊,一人一只布袋,又上楼搜寻老鼠屎,不多时忙的气喘吁吁,各拎一袋老鼠屎下来,在观世音菩萨面前又是一番祷告,将那几袋老鼠屎全变成金米,四袋金米合在一起约有斗余,金光里三人心花怒放,笑的合不拢嘴。 再次上楼,甘四老捧出一把金米叩谢夜叉道:多谢大神!若无大神指点,岂能日进斗金,一点心意,不成敬意,还望大神笑纳! 夜叉呵呵笑道:本神要金子也无用,纵然堆积如山也只能看看,收了你的金子是贿赂,不收不合人情,收或不收皆不妥。罢了!罢了!你先把金子收起,欠本神一个人情就是! 甘四老想这夜叉真让人摸不着头脑,刚进门时要金子,这会儿又要人情,不知是何意?一时想不明白,口中道:也好!也好!只是人情大似债,不知这债是什么债? 夜叉笑道:放心!放心!本神既然答应帮诸位寻宝,自当屡约,岂会借机难为诸位!诸位今日日进斗金,总算满意吧! 甘四老道:满意!当然满意!只是美中不足这塔中的老鼠太少,我三人片刻功夫已将老鼠屎打扫干净,若想要金子只有等明日了,塔中的老鼠若是多些何须再等明日。 夜叉哈哈笑道:施主莫急,明日再来就是,切记切记,人心不足蛇吞象,莫要贪心!须知细水长流才是! 甘四老笑道:大神说的是,说的是,今日到此为止,明日再来,只是不知如何出塔,还请大神送我等出塔。 夜叉笑道:看来无空法师老糊涂了,送人进塔却不教人如何出塔,着实荒谬,也罢,小事一桩,本神代劳就是,诸位随我来。 且慢!且慢!奇奇叫道:道长还在楼上! 夜叉笑道:你家主人你不去唤他,谁唤他下来? 奇奇道:不去,不去,咱身上没护符,也不会哄人,去了添麻烦!添麻烦! 众人哈哈大笑,辛老二道:我去寻道长,诸位在楼下稍等。言罢飞身上楼不见了。 不多时清秋随辛老二来到一楼,夜叉施神力一声巨响推开塔门,众人鱼贯而出,听身后咣当又一声响,塔门复紧闭不开。 塔外大日当空,阳光强烈,照的几人一时难以争眼。几位在塔内不觉时间,不曾想出来时已过数个时辰。 众海盗正等的心焦,围着无空法师直转悠,不时问无空法师:去了这么久,怎还不出来,不会出事吧! 不知是死是活,大师何不进去瞧瞧,我等也好放心! 无空法师趺坐塔前石阶,微。合双眼,只是笑道:不急!不急!诸位施主放心,塔中之人必定安然无恙! 正聒噪不休,忽听一声巨响,塔门大开,甘四老等从塔中而出,众海盗惊讶不已,齐声道:阿弥陀佛!总算出来了!可喜可贺! 众人忽拉一下围住甘四老等人,拉胳膊抱头,问凶问吉,如经生死, 万幸万幸!托众兄弟们的福!完好无损!多谢挂念!多谢!多谢!甘四老抱拳环顾四周高声道。 可曾寻到宝贝?一海盗迫切问。 甘四老堆道:不虚此行,兄弟们!发财了!见者有份,一人一把金米。 言罢布袋里抓出一把金米,见一个给一个,众海盗喜出望外,欢呼雀跃,末了逐渐散去,剩下无空法师和甘四老等人。 甘四老叩谢无空法师道:谢菩萨相助,今日日进斗金,众皆欢喜,还请菩萨再相助几日,待我等聚足黄金便可收手。 无空法师呵呵笑道:此事不难,此塔中的黄金取之不竭,用之不净,施主觉得够了便可收手,须知多则无益,好自为之! 甘四老道:知道了,够用就行,够用就行。 一连数日,甘四老、辛老二、林虎三人天天往塔里寻宝,也不嫌脏忙的不亦乐乎。清秋则进塔四处闲逛,拜佛尊、翻经书、观壁画,遇到不明白处则向无空法师讨教。 无空法师也不嫌烦,有问则答,滔滔不绝,口吐莲花,讲经说法,听的清秋入迷,对那佛法因缘渐知一二,始觉妙不可言。 这日甘四老等从塔中出来,倒出布袋中的金米,望着堆如小山般的金米,甘四老突地犯愁了。 不行!这么多金子得找人看着,放这里不安全,放哪里好呢! 猛地想到金有德、金有善二人,离船上岸出来十多日了,咋把船上的人给忘了,明日得把金子运到船上去。 第二日甘四老命人打理好行囊,挑上金米,禀明无空法师道:出来有十多日了,船上还有兄弟忘了照应,今日将金米挑上船,犒劳船上的兄弟,去去便回。 无空法师呵呵笑道:有难同当,有福同享,善哉!善哉!只是此去怕是不能如愿,船上的人这会儿怕是早已走了,等不到你的金子了。也是贫僧当初救人心切,考虑不周,罪过罪过! 甘四老不解问:菩萨此话怎讲?小人着实不明白。 无法法师道:贫僧这伽蓝在无缘谷中与世隔绝,若是无缘绝不能进,若是有缘进来也与外界不同时日,此处一日当外界百日,诸位在此呆了十多日,外界已是数年,想那船上的人见诸位不回必四处搜寻,这无缘谷无人引路如何得入,众人寻不着诸位,自当另往他处,诸位此时再去,怕船上之人早已离开多日矣! 甘四老道:只听过天上一日,人间一年,菩萨这伽蓝也在人间,怎会一日当百日,菩萨莫要诓我! 无空法师道:诸行无常,因缘而生。出家人不打诓语,你若不信,贫僧送你等出谷,一看便知! 甘四老头摇似拨浪鼓哪里肯信,口中直道:不信!不信!想必菩萨嫌我等人多事烦,不便明说? 金米依旧是金米 海岸空荡无船只 无空法师笑道:也罢!也罢!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贫僧随诸位一同前往,如若寻到船上之人,一同领入无缘谷中,不失为美事一桩! 说走即走,一行人出伽蓝往无缘谷去,清秋亦觉此事颇奇,携奇奇一同前去,想要看个究竟。 入的谷中,无空法师依旧照前法送一行人出谷,众人再睁眼时,已在树林中,地上森森白骨,看着瘆人,林深处龙吟虎啸,怪影幢幢,令人不寒而栗。 众人小心翼翼出树林,翻过一道山脊,眼前豁然开朗,宝石蓝之海,粉红色沙滩,一起浮入眼帘。 甘四老睁大眼仔细看,海面风平浪静,空无一物,沙滩上也空荡荡,哪有什么船只,只有几只海鸟时不时飞起。 甘四老顿觉全身凉了半截,手指前方往山下走两步,一脚踩空跌倒在地,辛老二和林虎赶紧上前搀扶他起来。 甘四老灰头土脸起身,顾不得身上的泥土,揉揉双眼又看一遍,终于叹口气道:哎!果然走了,走的一干二净,这茫茫大海哪里去寻! 再看众海盗一个个都泄了气,扔下行囊,坐下歇息,全无了主意。 奇奇问道:船呢?船呢?金有德、金有善,跑哪去了?跑哪去了? 清秋见甘四老跌倒颇觉滑稽,想笑又不便笑,听奇奇一问,忙道:休问!休问! 奇奇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好闭嘴不吱声了。 无空法师见自己所言应验,初时尚有得意之色,见众海盗个个神情沮丧,也不知说啥好了,一时空气有些凝重。 沉默片刻,甘四老忽然想起什么,翻开布袋看那黄金,袋中的金米依旧是金米,闪闪发光,一点没假,再看海岸也依然空空荡荡。 甘四老手捧金米站起身,定定神确认不是幻境,终于哑然失笑喃喃道:枉费心机,枉费心机!竹篮打水,一场空,一场空! 由不得双眼垂眼叫道:有德、有善!你二人哪里去也! 众海盗皆伤心落泪,一时悲悲切切,好不丧气。 甘四老暗自思忖恍惚道:谷中一日,谷外百日,难不成甘某平素杀人太多,纵有金山银海也无福消受? 无空法师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施主孽业太重,当有此劫,须知苦海无涯,回头是岸也! 甘四老似醒非醒道:渡海须舟,何以为舟? 无空法师道:四大皆空,以空为舟! 甘四老半晌不语,忽如醍醐灌顶哈哈大笑道:多谢菩萨指点!甘某眀白了! 言罢抛掉手中金米,解下佩刀手铳一并扔入草众,恭恭敬敬对无空法师稽首道:甘某一路艰辛,谁知终成一空,着实累了,愿入空门,洗心革面,从此斩断孽业,一意向佛,望菩萨成全! 无空法师道:善哉!善哉!佛渡有缘之人,施主向有夙根,今日迷途知返,有心向佛,自是好事,只是施主手下这帮兄弟何去何从? 甘四老道:愿留则留,愿走则走! 无空法师道:这孤岛之外皆是大海,能往哪走? 甘四老无奈道:哪当如何? 没奈何只能抱拳高声对众人道:众兄弟们!大伙也看到了,本想有难同当,有福同享,没曾想现如今金子有了,船却没了,这孤岛之上光有金子没地方花也是白搭,甘某也是没辙了,甘某也着实累了,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甘某从今后甘愿向佛做和尚,诸位愿意做和尚的可一同留下,不愿意的拿着金子自寻出路,要走的出来!有要走的吗? 给我金子!我可不做和尚!我走!我走!奇奇大声叫道。 甘四老乐了对奇奇道:你想做和尚也做不了,给你金子也没用,一边呆着吧! 奇奇道:谁说给我金子没用,上次十两黄金换了付眼睛,这次有金子了咱想换双爪子,爪子不好看,得做美甲了! 甘四老暗自叹道:真是白忙活一场,倒头来便宜了这大头鸟。前人说的不假,采的百花成蜜后,为谁辛苦为谁甜。 无空法师笑道:贫僧可不会做美甲,拿着金子到外面花花世界自有地方可做。 奇奇道:开个玩笑,这次麻烦菩萨帮我换双利爪,记得以前打架,被那班黑头黑脑的家伙抓的遍体鳞伤,好不可怜,有双利爪看谁敢欺负!敢问菩萨,换双利爪要多少金子? 无空法师呵呵笑道:老价钱,还是十两黄金。小事一桩,给足香火钱,观世音菩萨有求必应! 清秋道:贫道已是出家之人,随时云游四海,此处也只暂歇,终究还是要走,有愿意随贫道云游者可结伴同行,路上有伴也好互相照应。 这边甘四老喊了半天并无一人出来,众人纷纷道:这茫茫大海如何自寻出路,没船没翅膀分明是自寻死路!只有道长和乌鸦可脱离此地,其他人只有做和尚的命了。 再说即便离了此地,外面兵慌马乱,弱肉强食,哪有生存之地,倒不如做和尚来的安逸,就是清规戒律多些! 甘四老最后道:也罢,除了乌鸦和道长,大家都做和尚,分一袋金米给道长和乌鸦,其余的全交给无空法师,置办纳衣袈裟,明日剃度为僧,从此念经吃素,谨守寺庙法度,如有胡作非为,严惩不贷! 清秋道:贫道要那金米无用,留给鸦兄吧! 奇奇道:好!好!我也发点财,留着有备无患!穷怕了,还是身上有金子踏实,先给菩萨十两黄金,明日就换付爪子。 众人商议妥当,复又穿林越岭,返回伽蓝。第二日早起,择良辰逐个换上僧服,由知客和维那导引来见无空法师,准备削发剃度。清秋和奇奇也一早起来,一同前去看热闹。 按部就班,先启白后请师,再开导请圣,众人谢恩忏悔,最后甘四老道:大家想明白了,若有反悔现在退出不迟,待会儿头发掉了再说可就迟了,可有反悔?可有反悔?没人反悔那就开始剃发,谁先来? 我……我……林虎上前道。 好!林虎第一个剃发!甘四老道。 不、不,我不想出家,林虎犹豫不决道:我还小,外面的世界还不曾看够,愿随道长云游四海,只求道长莫要嫌弃拖累。 清秋道:求之不得,求之不得!路上有伴不寂寞,再好不过了。 甘四老怒道:早不说!临阵退缩,搅乱军心,要是往日定不轻饶!滚一边去!下面谁第一个剃发? 辛老二道:我来,打头阵怎能少了咱! 众人笑道:还得你先来,你那头发最少,不用剃就是半个和尚了。还是剃光了好,半人半鬼着实难看! 一入空门万事休 天地之间有机关 辛老二笑道:入乡随俗罢了,想当年在京都大阪,腰插两把刀,不剃月代头怎好意思出门,如今剃了光头,手上得拿把大薙刀才威武。 再说了,岛上闷热,剃光了也舒服。只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咱这今后是不能拿刀了吗?我怎见本愿寺的和尚人人一把薙刀? 无空法师笑道:这里不比本愿寺,你天天拿把薙刀有何用? 辛老二道:也是!做了和尚不能杀生,这弧岛上也没人来,要比武只有找塔里的夜叉,纵然打赢拿千本刀也没意思,真不知这和尚有啥好当的。 无空法师笑道:你不做和尚也可以,给你把薙刀,看你能不能打过林中的怪兽,打的过就不用做和尚,打不过就在这寺中修炼一番。 辛老二皱眉道:罢了罢了!还是做和尚,那怪兽着实打不过,出去就是送死,好死不如赖活着!剃发,剃发! 言罢合掌长跪向前,乖乖接受灌顶剃发,削去剩余头发,心甘情愿做了和尚,得赐法名海慈。 后面众人一一向前,削发赐名,最后轮到甘四老。 甘四老合掌长跪,剃刀下头发纷纷落下,唯剩顶髻时无空法师问道:汝决志出家,后无悔退否? 决志出家,后无悔退!甘四老沉思片刻答道:只是有一事不明,望师父明示,解我心头之惑! 无空法师笑道:尚有何事不明? 甘四老道:这须弥塔中的老鼠当真拉的是黄金? 无空法师笑道:我亦不知是真是假!凡有相者,皆是虚妄。一入空门万事休,更无杂念挂心头。何须再为此事烦恼,剃去须发,烦恼自灭。汝专志出家,后无悔改否? 甘四老点头缓缓道:决志出家,后无悔改! 无空法师又问一遍道:汝专志出家,后无悔改否? 甘四老眼一闭,心一横高声道:决志出家,后无悔改! 无空法师剃刀一挥,削去甘四老顶髻,从此了无尘缘,赐法名海通。 末了众人起立,磬声响起,齐唱回向偈,喧闹中众海盗欢天喜地做了和尚。 事毕奇奇恳请无空法师换了双利爪,此爪唤作金刚爪,看似普通无奇,实则无坚不摧,碎石裂铁,轻而易举,奇奇心尤不足道:菩萨!乘便连这嘴也换了,坚爪利牙方遂我愿! 无空法师笑道:施主莫要贪心,再换可就不是你了,三思,三思! 奇奇无奈只得作罢,收好金子,藏于腋下,对清秋道:道长后面如何打算?原指望这群海盗渡海,现如今这群海盗个个有了着落,咱们也该走了,只是这茫茫大海如何过去? 清秋并不作答,貌似也正犯愁。 施个法术过海得了,难不成还要找颗大树,挖空作舟?奇奇见清秋不回复,不免恼火,尖酸刻薄道。 无空法师听奇奇挖苦清秋,哈哈大笑道:施主欲往哪里?贫僧不知可否助一臂之力? 清秋道:要过海倒也不是难事,只是贫道不想施法,看有无寻常之法? 奇寻常之法只有乘船,现如今到哪里找船? 除了乘船,难道就无他法?清秋问道。 没有!没有!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奇奇叫道。 无空法师笑道:贫僧有一法,不知可算寻常。天地之间,自有机关。这无缘谷中怪事颇多,诸位施主不妨到谷中一寻,或可找到出路,只是谷中凶险,诸位施主小心就是。 清秋道:天地之间,自有机关,此言甚妙,愿闻其详,请大师明示。 无空法师道:出寺向西,有一小径,行至尽头,见一破庙,施主在庙中搜寻即可,小心路上怪兽,量无大碍! 清秋大喜,叩谢无空法师,唤林虎收拾好行李,便要匆匆离去。 无空法师道:施主且慢!此去路上如遇怪兽,施主当如何应对? 奇奇挥舞双爪道:咱有金刚利爪,不怕!不怕!那怪兽皮再厚也白搭! 无空法师笑道:罪过罪过!贫僧又造一业,悔之晚矣! 清秋道:自当避之,避之不及唯有一战! 无空法师道:善哉善哉!我佛慈悲,首戒杀生,只是兽类痴顽,焉知避让,也罢!贫僧赠施主《大悲咒》一书,怀揣此书如诵经咒,那怪兽自会避之不及! 清秋接过经书无暇细看,揣入怀中谢道:如此甚好!多谢大师,来日相会,还请大师多多赐教。 无空法师道:岂敢岂敢!此去一路小心,如能熟读此《大悲咒》自有妙用,危难之际尚可消灾解厄,切记切记! 清秋稽首道:谢大师,贫道牢记在心! 告别无空法师,清秋、林虎还有奇奇出寺向西,果见一条小径杂草丛生,弯弯曲曲延伸至西边山坡。 上的山坡,坡上几只怪兽正在觅食,见有人来,昂首观之。所幸清秋怀揣《大悲咒》一书,几只怪物只是看了几眼,复又低头远去,并无加害之意。 清秋暗自称奇,想这经书果有妙用,日后当多加研习。 走了约一个时辰,见前面残垣破壁,依稀一座破庙。破庙前几株大树,生机勃勃。树下石柱石梁,横七竖八散落一地。地上石阶满是青苔,绿葱葱滑脚。 奇奇嘎一声大叫,飞上大树不见了。 清秋和林虎拾阶而上,一大块空地中突兀孤零零见一石鼎,石鼎笨重粗糙,浑然天成,风吹日晒中尽显沧桑。 绕石鼎转了一圈,并未见奇异之处,二人继续沿石阶上行,来到坡顶大殿门前。大殿顶飞墙裂,摇摇欲坠看着吓人。一尊佛像端坐殿中,身上彩绘早已斑斑驳驳。 二人也不认识这佛像是哪位菩萨,反正是见菩萨就拜,拜完在殿中搜索一番,只有碎石乱瓦,并未见奇异之处。 清秋不由狐疑,难不成无空法师信口开河?出家人不打诓语,应该不会,应该不会! 正思忖中,听身后嘎一声大叫:空的!空的! 二人回头看,奇奇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在佛像身后的石座上用爪子敲敲打打。 什么是空的?清秋问。 这石座是空的,想必藏着什么宝贝。奇奇将那石座敲的咚咚作响,果然似有回音,和别处不同。 推动莲花寻秘道 洞中巨汉恚气多 清秋和林虎凑过去一看,那佛像身后的石座确有些异常,在一残缺不全的莲瓣上,隐约刻着几行字,清秋仔细分辨后读道: 欲左还右,欲右还左。左左右右,其道自开。 二人不知何意,绞尽脑汁反复思忖,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 奇奇在石座上左抓右挠,拍拍打打也没捣鼓出门道。 这石座下面肯定是空的,宝贝就在下面,我敢打赌!奇奇道:得把这尊佛挪走才行,这佛像真碍事。 林虎道:这佛像这么重如何挪的动?下面得有四个大力金刚才行。 道长召唤几个大力金刚试试,奇奇心有不甘道。 清秋看看这尊佛像,前后绕了一圈,觉的这佛像委实笨重,要想挪动似乎不易,正欲念咒唤金刚帮忙。 忽然灵光一闪道:明白了,明白了!欲左还右,欲右还左,想必这莲花座可以转动,左左右右,应该先右再左,试它一试! 言罢转至佛像正面,施礼道:得罪!随后去推那莲花宝座,先往左推,纹丝不动,再往右推,那佛像居然活动起来,清秋心中不由一喜,暗道:果然如此。 左右摇摆中佛像发出隆隆之声,震的庙宇嗡嗡作响,碎砖破瓦簌簌落下,仿佛要坍塌似的。 奇奇大叫一声飞上屋顶,林虎在落砖坠瓦中左闪右躲,偷眼看清秋将佛像转了几圈,最后总算停下,那可怕的隆隆声也平息下来。 二人舒了口气,相视一笑道:谢天谢地,这破庙还好没塌下来。 话音刚落,只听忽喇一声巨响,那破庙终于撑不住,整个坍塌下来。 林虎腿一软刚想闪避,清秋已抓住林虎的衣领,一纵身飞出了庙宇,身后又是一声巨响,碎石乱飞,尘土飞扬。 二人落地回头一看,灰尘中一片狼藉,那尊佛像已被砖石淹没,只剩一个头颅露出。 林虎伸舌道:好悬!差点小命不保! 嘎——一声怪叫,奇奇从尘雾中飞出,落在佛像头上,一边梳理羽毛一边道:哦,完了,完了!啥也没找到,白忙了! 清秋道:不应该呀,左左右右,其道自开,我右右左左推这佛像应该不错,找找看,看哪儿有秘道,要有的话就在这附近,分头找找。 果不其然,没多久奇奇就在一处废墟上叫道:哦!找到了,找到了,这里有个秘道,快来,快来! 清秋和林虎忙过去,见一断墙下现出一段石阶,石阶平整如新,逐阶而下,二人喜出望外,沿阶而行,奇奇紧随其后。 走了没几步,前方昏暗起来,清秋拂尘一挥照亮眼前,只见前面一条通道,宽宽敞敞不知通向何处。 沿通道前行,一路曲折蜿蜒,忽高忽低,忽宽忽窄,一会儿岩石挡道,一会儿涧水没膝,倒也别有一番天地。 清秋林虎二人深一脚浅一脚往前走,奇奇在身旁飞前飞后,也不知走了多久,前面朦朦胧胧出现一团亮光。 哦!前面有光,想必是出口,我去看看。奇奇大叫一声,嗖一下飞向前。 清秋和林虎加快脚步也向亮光而去,靠近了见前方一穹窿,高大宽敞,穹窿四壁闪亮发光,里面点着篝火,火焰正盛。 临近篝火,一股肉香扑鼻而来,二人循香寻去,篝火上正烤着什么,仔细看好似一头肥羊,已被烤的皮焦肉熟,向下滴着脂油。 好香!肚子饿了,正好吃点。林虎几步上前,抽出刀就要割下一块肉吃。 且慢!清秋忙拦住道:此事有些蹊跷,洞中不知住着何人,探明再吃不迟。 篝火处不远,有张宽大石床,石床天然而成,上铺几张兽皮。石床边石桌石磴俱全,桌上狼籍,尽是碎骨。 二人搜寻一遍,并末发现人影。绕过石床,上方有一拐角,来至拐角,猛然见拐角后一堆骷髅人头,白森森吓人,二人不由大吃一惊。 林虎倒吸一口气,看看篝火上的烤羊,再看看骷髅头,惊的说不出话了。 这……这……幸亏没吃,这……林虎愣了一会儿,结结巴巴道。 二人正惊诧不已,只听嘎一声怪叫,正是奇奇的声音,抬头一看,奇奇迎面飞来,边飞边叫:闪开,闪开! 二人闪至一旁,奇奇迅速飞过,后面一巨汉手握钢斧紧追不舍。 奇奇一边飞一边骂道:死猪头,小气鬼!吃了你一小块肉,就拿斧子砍我,你砍,你砍,看你还能砍到! 后面的巨汉也不言语,气呼呼直管追,边追边挥舞钢斧向奇奇砍去,只是奇奇身形矫捷,那钢斧离奇奇总是差着半寸。 那巨汉见砍不着奇奇越发恼怒,满脸通红,眼露凶光,追的更急。奇奇见清秋林虎到了,不觉胆壮,斗志昂扬,不紧不慢绕着石床和篝火与那巨汉周旋。 那巨汉人高马大,体形笨拙,绕石床转了几圈累的直喘气,不时停下歇息,忽见旁边多了两人,不由分说,舍了奇奇,探舞钢斧向清秋和林虎而去。 清秋和林虎赶紧散开,一个向东,一个向西,那巨汉犹豫一下,追赶林虎去了。 林虎也学奇奇绕着石床和篝火转圈,那巨汉依旧傻傻的在后穷追不舍。 奇奇飞向清秋,在清秋肩上落下。 这巨汉是何人,为何要砍你?清秋问奇奇。 我也不知是何人,我见前面有光,以为是出口,谁知飞过去却不是,只见这巨汉在火边烤肉,怪我嘴馋上去啄了一小口,那巨汉就大发雷霆,拿出一把大斧要劈了我,还说要将我也烤了吃。 吓的我赶紧逃,这巨汉不依不饶,在后紧追不舍,说一定要把我劈了,还说我是天上来的,天上来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整个胡言乱语,神经错乱。 我往前飞寻思看能不能找到出口,谁知前面没出口,是条死胡同,只好返回。看来要出去得把这巨汉收拾了才行,难不成这巨汉是个守门的不成? 这边林虎和那巨汉绕着篝火和石床又转了十多圈,林虎是越跑越快,闪展腾挪越发轻松。那巨汉拿着大斧是越跑越慢,吁吁直喘。最后那巨汉干脆不追了,手握钢斧,怒目而视,恶狠狠盯着林虎清秋。 男儿有泪不轻弹 火烤修罗询出路 双方大眼瞪小眼呆立片刻,清秋见那巨汉满头是汗,气息难平,加之头大如斗,颈粗如柱,手上钢斧造型怪异,看着颇为滑稽,不由一笑上前一步戏谑道:呔!尔是何人?光天化日之下竟敢以人为食,罪不容诛!还不束手就擒,随我见官,速速伏法。 那巨汉呵呵笑道:呸!我可不是人!我乃阿修罗,非天是也! 什么锣?修锣,还修鼓呢,我看你就是个破锣,跑两步就喘,是该修修了。林虎做个鬼脸讥笑道。 哦——你是阿修罗?清秋上下打量巨汉后诧异道:贫道听说阿修罗男的极丑,女的极美,你这模样说你是女的却有胡须,说你是男的却不丑,你可不要假冒阿修罗招摇撞骗。 是啊,男阿修罗都是丑八怪,你这模样美男子算不上,却也五官端正,就是身材胖点,肯定是假冒伪劣之货。林虎笑道。 那阿修罗听了似乎戳到伤心之处,半响默默不语,忽然扔下大斧,缓缓蹲下,掩面而泣,呜呜咽咽,哭的好不悲惨。 清秋和林虎反倒懵了,不知这阿修罗为何而哭,也不知如何是好了。 别哭了!烦死了,果然是个假货,哪有大老爷们像个娘们儿似的哭哭啼啼,假的,假的!奇奇嚷嚷道。 你才是假的!那阿修罗止住哭,怒吼一声道:我是真阿修罗,假的死全家! 清秋上前几步笑道:你当真是阿修罗?你怎会在这里? 那阿修罗抹了把眼泪,叹口气看了一眼清秋开口道:我当然是阿修罗,说来话长,说多了都是泪…… 清秋正想听故事,谁知那阿修罗欲言又止,突地变脸恶狠狠道:不说了,说了也没用,反正要把你们烤了吃,多说无益,浪费口舌。 言罢一跃而起,抡其大斧向清秋砍来。清秋忙向旁闪避,大斧砍中地面,溅起泥沙,飞去老远。 清秋笑道:有话好说,君子动口不动手,谁烤谁还说不准呢! 那阿修罗见没砍中清秋,越发恼怒,反手又是一斧向清秋横扫而去。清秋纵身一跃退后数丈,那阿修罗举大斧嚎叫一声随后追赶。 双方绕石床和篝火又转了十多圈,那阿修罗终归体形胖大,举止笨拙,没多久累的气喘吁吁,跑不动了,找个石磴坐下歇息。 刚喘两口气,奇奇飞过去照他头上就是一啄,气的那阿修罗暴跳而起,举斧去砍奇奇,奇奇依旧绕石床和篝火跑圈。 如此反复数次,奇奇、林虎、清秋轮流上阵,逗那阿修罗绕石床和篝火来回奔跑,累的他最后终于往石床上一躺,扔了大斧,四肢摊平不想动了。 起来!起来!奇奇飞过去啄他两下,边啄边叫道。 那阿修罗喘着粗气,任由奇奇叨啄,一动不动! 起来!奇奇在他脸上狠狠一啄,厉声高叫道。 那阿修罗挥挥手赶走奇奇,还是不想动弹。 林虎在篝火旁找了根木棍,不停挠他的下巴和腋下,那阿修罗忍住笑以手阻挡,还是没一点要起身的样子,真是一滩烂泥扶不起,丈二修罗没脾气。 林虎抡起棍子劈头盖脸打去,那阿修罗干脆翻个身,抱头任凭棍子雨点般落下,反正皮糙肉厚打了也没事。 敲敲打打中林虎手臂酸胀,那阿修罗却呼呼大睡打起鼾来。 林虎哭笑不得,扔了棍子道:算了!死猪不怕开水烫,这货总算老实了。咱们还是找出路要紧,等他睡足醒来又要麻烦了。 奇奇道:前面没出路,刚才就看过了。 清秋道:再找找看,说不定有秘门暗道。 前前后后仔细搜索,结果自然无功而返,清秋、林虎和奇奇又回到篝火旁。那阿修罗酐声如雷,睡的正香。 清秋看看石床上的阿修罗道:看来要出去还得靠这阿修罗,弄醒他问问。 林虎点头道:也是!这货应该对这里很熟,只是不知道如何叫他开口,不管了,先把他弄醒再说。 上去左推右摇,揪耳朵,掐嘴巴,那阿修罗全然不觉,依旧昏睡不醒。 林虎急了,捡起地上的木棍,沾些油脂,在篝火上点燃,举着火把绕到修罗脚下,脱去修罗的鞋袜,一把火烧去。 那阿修罗猛然坐起,抱起脚哇哇大叫,总算清醒过来。见林虎举着火把又要烧他,忙道:不要!不要!我怕烫。 清秋道:原来你也怕火,你怕烫我们就不怕?你刚才说要把我们烤了吃,谁烤谁真说不准,让你也尝尝这火烤的滋味。 林虎火把一举,点燃修罗的胡须。 那阿修罗顾不上脚了,连扑带打忙护住脸。林虎举火把又去烫他的脚,阿修罗又是一声惨叫,忙去护脚,护了脚护不了脸,护了脸护不了脚,最后终于跪地求饶服软了。 清秋道:饶你可以,问你几个问题,你得如实回答,如有假话,决不轻饶。 阿修罗道:可以,但问无妨! 清秋问:你姓甚名谁?家住哪里?如何会在这里? 阿修罗道:我叫贝里太,乃修罗王麾下一大斧兵,只因犯了法,按律当斩,不得已逃至此处,已有十年。 清秋道:原来如此,这点破事有啥好哭的!真没出息! 贝里太道:长话短说,我若有罪倒也罢了,只是被无端诬陷,有天大的冤屈所以心有不甘,此事不知从何说起,提起就伤心…… 贝里太停了停,揉揉双眼,声音有些哽咽继续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咱修罗虽说男的极丑,其实爱美之心也和人一样,不然女修罗怎会极美? 托祖上的福,十年前咱可是妥妥美男子,不似现在这般丑陋。长的美自然是好事,所以娶了个极美的媳妇,长的美也是坏事,只因老婆太漂亮,一群渣男老是惦记,防不胜防,也是倒霉不知那天老婆被上司遇见了,迷的那浑蛋五迷三道,神魂颠倒,挖空心思要弄到手,所以给咱栽个内奸的罪名,要砍我的头,没办法只得逃了,侥幸活下来了。 清秋道:那你是够倒霉的,不过这内奸的罪名怎么说定就定,总得有证据吧! 贝里太道:要啥证据?长的美就是证据,哪有男修罗长的美的?不似我者,必有异心! 清秋笑道: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倚,你这一逃说不定躲了多少劫难,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贝里太道:但愿如此! 清秋道:贫道再问你,这里如何岀去?贫道找半天也没找到出路,你在此十年应该知道如何出去。 贝里太道:我自然知道如何出去,只是几位想去哪里? 把手言欢各取需 摩尼宝石揣入怀 清秋道:实不相瞒,贫道想穿过茫茫大海去往中国,这地下可有捷径? 贝里太想想笑道:捷径自然有,只是比较危险,不知二位可想一试。 清秋道:说来听听! 贝里太道:若想从地下去往中国,只有经修罗国转道,到修罗国找到通往中国的秘道即可,只是此去怕二位有去无回! 清秋道:此话怎讲? 贝里太道:修罗国男的好斗,女的妖娆,二位去了怕凶多吉少! 清秋哈哈大笑,指指林虎道:这倒不怕,贫道和这位兄弟多少会点武功,虽说不精防身也够了,至于女人,修道之人不近女色,自然无碍。 林虎笑道:在下不才,打架不行,不过跑的快,打不过跑就行了,女人嘛!还没尝过啥滋味,不妨一试,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清秋瞅了一眼林虎笑道:看不出来,你小子几时也学的这般油嘴滑舌了? 林虎道:哎!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还不是那帮海盗教的。 贝里太呵呵一笑,不知说啥好了。 清秋道:开个玩笑,不必介意!听闻修罗神通广大,力大无穷,你怎这般无用,跑两步就喘? 贝里太叹气道:好汉不提当年勇,我若不是被陷害受尽折磨,武功尽废,二位这会儿早成烤肉了。 清秋道:那此去的确危险,不知地下可有别途? 贝里太道:别无他径,若想从地下走,唯有此路。 清秋和林虎听了不觉沮丧,道:这该如何是好! 二人正思忖,忽听贝里太哈哈笑道:小事一桩!包在我贝里太身上。 二人道:兄台有何良策? 贝里太咬牙切齿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不是不报时候不到。二位若能助我雪洗夺妻之恨,我贝里太自会鼎力相报!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清秋拍手道:如此甚好,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贫道修道多年,手中剑尚未斩过妖孽,今日就助你一臂之力。 林虎道:道长本领高强,这事有道长相助手到擒来,咱帮着跑跑脚就行,有何差遣尽管吩咐,只要能去中国,算上我一个。 还有我,我也算上!奇奇叫道。 好!好!也算上你,贝里太呵呵笑道:开头以为遇了个乌鸦,没想到却是只喜鹊。 奇奇道:哦!真是个口是心非的家伙!咱可不想冒充喜鹊,别把我烤了吃就好。 众皆哈哈大笑,各取所需,把手言欢。 贝里太收拾干净石桌,招呼清秋和林虎坐下,将篝火上的烤肉卸下,往石桌上一放道:肚子饿了,先填饱肚子再说,来!来!乘热吃,冷了不好吃。 清秋忙摆手道:贫道吃素,不吃荤! 林虎道:我可不吃人肉! 奇奇飞上桌,自顾自大快朵颐。 贝里太撕下一条腿狼吞虎咽道:爱吃不吃,这是小修罗,不是人,老子现在打不过大修罗,只能吃小修罗,哪天把仇人烤着吃方解我心头之恨。 清秋不由后悔起来,心想这修罗着实残忍,适才一时冲动答应帮他,不知是助桀为虐,还是匡扶正义,自己也茫然了。 林虎道:是修罗倒可以尝尝,没吃过修罗,不知是啥滋味! 他撕下一小块肉,尝了一口,立马吐掉道:又酸又涩,嚼不动,不好吃! 贝里太道:修罗有美女无美食,这个算好吃的了。二位自便,嫌弃就甭吃,到修罗国更没啥好吃的,二位可要有准备。 清秋和林虎只得行囊里找出干粮,将就着吃点,看贝里太和奇奇吃的有滋有味,甚是厌恶。 饱餐后贝里太摸摸肚子,伸个懒腰道:今晚好好睡一觉,明日一早动身前往修罗国。言毕石床上一倒,扯过兽皮盖住身子,没一会儿就入梦乡了。 清秋和林虎填饱肚子,贝里太已鼾声如雷,二人找个地方勉强睡下,鼾声里翻来覆去哪里睡得着。 迷迷糊糊刚入睡,只听一阵吵闹,一个声音叫道:起来,快起来,再睡脑袋要掉了。 清秋惊出一身冷汗猛然醒来,见贝里太拎着斧子正向自己走来,奇奇在身边大喊大叫。 哦!总算醒了,再晚一会儿脑袋就没了。奇奇叫道。 清秋一急抽出剑拉架势道:兄台意欲何为?难不成要偷袭? 贝里太挥挥斧子呵呵一笑不屑道:小乌鸦真会吓人,咱正大光明哪会干这种事。 不过小乌鸦这招真灵,一喊就醒,赶紧收拾东西,准备出发!墙上挖些发光的宝石带着,路上有用。贝里太大声嚷嚷道。 这是什么宝石,有啥用?昨天光顾着打架也没细看。林虎打着哈欠揉揉眼问。 摩尼宝石,自己会发光,可保佑咱一路平安,还可以照明,多带些,到了修罗国价值连城自有大用。贝里太道。 那得多挖些,一朝马死黄金尽,亲者如同陌路人。修罗国想必也如此,有钱到哪都不怕,可恨甘四老怨我反悔,一分钱没给,这回可补上了。林虎抽刀在岩壁上砍砍斫斫,挖下几块石头,揣入怀中。 挑几块大的行了,多了拿不了。贝里太笑道。 哦!大的你们拿,小的给我,这宝石我也要。奇奇叫道。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玩意又不能吃,你要他做甚?贝里太问。 也是,我也不知道有啥用,有备无患,存着说不定有妙用。奇奇歪着头道。 清秋见那宝石晶莹剔透,纯净无瑕,仔细挑了几块揣入杯中,心想此物合成宝物或不可缺,拿去八卦炉中炼它一炼,定会出稀世之宝。 收拾停当,饱餐后贝里太领路,往前走不多远,来至一面墙下。这墙壁看似和周围的墙没啥区别,然而贝里太过去轻松一推,却现出一条通道。 进入通道,宛如迷宫,跟在贝里太后面绕来绕去,转了半天似乎又回到原处。奇奇有些不耐烦了问道:怎么又转回来了,不会走错吧? 贝里太道:放心!不会错,这里我不知走了多少回了,跟着我走就行,你要自己走百分百迷路,迷了路想出去就难了,十有八九死在这里,不信看看地下。 清秋林虎和奇奇听贝里太一说,这才注意到地下果然有几处白骨,没奈何只得紧随贝里太之后,不敢跟丢半步了。 骷髅迷坑白骨多 侥幸活命万无一 坑中昏暗潮湿,阴风冷冷,沿途怪石险绝倒也有趣,只是走不多久,路上白骨渐渐多起来,时不时踩上去,令人恐惧生厌。 清秋忍不住问:此是何地?为何这么多白骨? 贝里太道:此地名骷髅迷坑,原本只是个深坑,坑里大小洞窟相连,路经繁杂形似迷宫,甭管是谁,修罗、人、畜或天神,只要落入此坑,十有八九出不去,化做骷髅白骨…… 话未说完,奇奇道:坏了,坏了!被这家伙骗坑里了,我可不想变成白骨。 贝里太笑道:乌鸦嘴,不地道!有我在不用担心,没我就难说了,咱现在其他本事没有,寻路的本事还在,不然早饿死了。 清秋道:贝兄有此能耐实属难得,只是举凡觅洞窟而入者多为寻宝,贫道观此坑中白骨甚多,莫非此坑中藏有至宝,众皆为宝而来? 贝里太道:非也!这坑中宝贝自然有,只是找到了得有命活着出去才行,所以寻宝的其实不多,有也差不多全死在这儿了,多数都是自己跳下来的。 林虎道:自己跳下来?那不是自寻死路? 贝里太叹气道:正是!没法子,自己不跳,有人帮你跳,自己跳下去可以多活几日,别人帮你直接摔死。 清秋道:此话怎讲? 贝里太道:只因此坑深幽,更兼里面岔路极多,进去就出不来,所以此地被修罗选做刑场,但凡死罪者皆在此处行刑,要么在坑边砍头,要么直接推下摔死,这些都是死的痛快的,若想让你死的痛苦,自有办法。 常用的就是择一不甚高处,让你自己跳下,倘若侥幸不死,就放下几条恶狗,驱赶你进深坑,进去了生不如死,活的越久越受煎熬。 清秋道:原来如此!贝兄当年也是自己跳下去的? 贝里太道:差不多!那年我被五花大绑押到坑边砍头,原已万念俱灰,一心求死,谁知临砍头时,那混蛋对我百般羞辱,惹得我一股忿气直冲脑门,挣扎起身一口咬住那货,想拖那货一起滚下坑去。 可恨终究身软乏力,被那货挣脱,一脚将我踢下坑去,也是万幸命不该绝,落在死人堆上昏死过去。醒来摸入坑中,找块岩石磨断身上绳索,这才有机会活命。 也亏年轻身强体壮,在这迷坑中硬撑十多日,走了不知多少冤枉路,总算参透此中玄机,找到生路,不然哪能活到现在!早成一堆白骨了。 有啥玄机,说来听听,知道了就不怕了。奇奇叫道。 跟着我走就行了,有啥好怕的,贝里太呵呵笑道:关键不能慌,一慌准玩完。这里我走熟了,闭着眼也不会走错,不需要那笨法子了。 正往前走,贝里太突然止步,指指前面小声道:小心!有情况。 清秋林虎睁大眼往前看,朦朦胧胧一身影依靠在一块岩石旁,一动不动。 不用怕!一个修罗,快死了!贝里太观察了一会儿,确定没危险轻声道。 奇奇飞上前,旋即又飞回道:真是修罗,长的真丑。 贝里太走上前,那修罗已奄奄一息,见是同类喉咙里断断续续挤出一点声音道:救……救……我…… 贝里太并不理彩,冷冷剥下修罗的衣衫,随后抱拳道:兄弟!对不住了,在下帮不了你,送你一程! 那修罗点点头,眼一闭,落下泪来。 贝里太举起利斧,手一挥,血溅岩壁,砍下修罗的头,滚落一边。 清秋林虎惊愕不已,奇奇叫道:哦!好残忍,求你帮忙,你却砍下他的头来。 贝里太道:帮不了,与其帮他,不如他帮我们,饿的快死身上没啥肉了,不过好歹能吃,洗剥干净抹上盐,路上能顶一阵子了。 林虎清秋毛骨悚然,默默不语。 奇奇道:明白了,难怪你能活下来。 贝里太冷笑道:大仇不报,焉能就死! 奇奇也没话说了,任贝里太瞎折腾了。 收拾完继续前行,一路无话,不时遇到白骨,众皆沉闷。 末了还是清秋打破沉默,叹气道:走这么久就遇到一个活的,这坑中是不是只有贝兄一个活下来? 应该是!贝里太道:我也活腻了,早死早超生,不过一想到大仇未报就怒火中烧,恨意难平,活着就为复仇。 贝兄确定咱们能走出这迷坑?清秋不知怎的突然心存疑虑起来。 这个不难!贝里太道:难的是怎么上坑,有诸位相助就没问题了。我早就想好了,就是缺帮手,前面找了几个都不堪用,只能吃了。 能吃的不中用,中用的吃不了,奇奇打趣道:我们若是不中用也被你吃了。 那是当然!我一张嘴吃饭都难,哪能养闲人。贝里太呵呵笑道:等了这么久,总算找到不能吃的了。 清秋道:这坑中处处白骨,贝兄以修罗为食,理当不缺吃的,贝兄如何说一张嘴吃饭都难? 贝里太道:修罗国律法严苛,一言不当即可招来杀身之祸,坑中长年倒是不缺死囚,只是能逃脱恶狗追逐,入坑中深处者少之又少,多数跑不几步就被恶狗撵上撕碎吃了。 侥幸跑进来的也是四处瞎转,这坑中地方又大,等我遇上多数已是腐尸不能吃了。行刑处的坑底倒是有不少新鲜尸体,只是每日修罗会放下恶狗啃食,去了抢不到尸体,搞不好可能喂狗,所以难啊! 林虎笑道:那是挺难,活下来不易!死了尸体都不给留,这修罗也太残暴了。 贝里太道:死囚除了喂狗还能干啥?骨头多了堆一起烧成灰,我那屋里的木头从哪儿来,就是偷了烧骨头的木柴。 奇奇道:可以换眼睛,换爪子啊!看我这爪子就是换的,比原来的好用多了,得有神医妙手才行。 贝里太道:没见过,我只要能吃就行了。 清秋问:贝兄打算如何上坑? 贝里太道:这个好办,每日会有一修罗放十几条狗乘箩筐下来,不为别的就为啃食尸体,这些狗吃饱了第二日会一起返回箩筐,摇一下箩筐上的铃铛,上面的修罗就把箩筐拉上去,咱们只要干掉那十几条狗,坐着箩筐上去,干掉守卫就行了。 清秋拍手道:此法甚妙!想不到贝兄也有锦囊妙计,佩服!佩服! 贝里太道:甭夸我,我想破脑袋才想出这法子,妙是妙,单我一个干不成,所以得找帮手,幸亏遇上诸位,咱的深仇大仇可报矣! 龟息大法扛不住 飞剑斩狗省气力 走了数日,正精疲力竭,饥肠辘辘时,忽见前面火光闪烁,贝里太止步乐道:总算到了,前方就是坑口,休息一会儿,填饱肚子准备出坑。 清秋和林虎坐下,翻遍行囊,吃的东西是一点没有了,只能眼睁睁看贝里太大口啖肉,羡慕不已。 贝里太狼吞虎咽,片刻功夫几块肉下肚,顿时有了精神,抬头见清秋正打坐闭目养神,林虎则傻傻看着自己,不由尬笑起来,摸出两块肉,一人一块递给二人道: 来!来!吃点吧,不吃没力气,呆会儿还得打狗,不要打不动狗,反被狗吃了! 林虎接过肉,实在饿极了,顾不上好吃不好吃,犹豫着啃了一口,似乎也不觉得酸涩难吃了,遂大口大口吃起来。 清秋瞟一眼贝里太手中的肉,似有所思叹气道:贫道不饿,调理气息即可。 贝里太道:气息哪能当饭吃,诸天也得吃饭,阿修罗有美女无美食,帝释天有美食无美女,咱跟诸天打架不就为了美食,真有美食谁还吃这个。 清秋道:这修罗终归和人相似,还是不吃的好。贫道习龟息之法,几日不食亦无碍,不必担心! 贝里太道:也罢,悉听尊便! 随手将手中肉给了林虎,林虎接过笑道:道长矫情,当猪牛羊肉吃就行了,六道轮回,这修罗前世说不准就是牛羊,谁知道呢? 清秋笑笑,无言以对。 奇奇在旁道:怎么没我的? 贝里太笑道:你就免了,前面尽是腐肉,飞过去就有了。 奇奇摇摇头不屑道:跟了道长就不吃腐肉了,腐肉有啥好吃的,来点新鲜的。 贝里太撕了一小块肉扔给奇奇道:先吃点,等会儿打了狗有你吃的。 奇奇道:哦,那先吃点,饿的头晕,快飞不动了。龟息大法扛不住,这坑里露水也没有,有肉吃最好,先吃点再说。 清秋道:那是你道行不够,还得修炼才是。 奇奇只顾吃肉,没搭理道长。 贝里太道:这龟息大法当真能不吃不喝?道长有空教我,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真难熬,学会了可以少受罪。 清秋笑道:此法不过将就之策,道法自然,人食天地精华,哪能逆天而行,该吃吃,没吃的没法子。 贝里太道:道长不吃没事吧,待会儿可要对付几十条狗呢 清秋道:没事,贫道自会对付。 贝里太将信将疑道:那好吧,道长待会儿小心。 正说话间,清秋身边突地跳出一只狗来,矫捷壮硕,拖长舌,露尖牙,咻咻不止,围清秋直转,贝里太一惊,手指那狗说不出话来。 清秋起身安抚那狗坐下,贝里太这才缓过神忙问:这什么狗,从哪冒出来的,吓我一跳! 清秋笑道:这哪是狗,是条幽灵狼,不用怕,想必它嗅到什么,出来护主了。 哦!灰灰出来了,好久不见!你可真是个怪物,需要你时你不出来,这会儿出来干嘛?吓人一跳!奇奇道。 灰灰低吟一声,竖起耳朵,眼瞪前方,忽然向前窜去十几步,停下片刻折回,绕清秋转一圈,又向前窜去,去不多远,一声狼嚎响彻坑中,众皆悚然。 清秋拂尘一挥,指前方道:有情况,大伙跟上。 果不其然,待诸位追上,灰灰已与七、八条恶狗撕咬在一处,顿时犬声大作,场面混乱,几条狗和灰灰互不相让,追逐翻滚,打的不可开交。 哦!几个打一个,不公平!灰灰——我来帮你!奇奇大叫着加入战斗,几记金刚爪出手,只见一只狗皮开肉绽,血肉横飞,哀嚎几声,夺路而逃。奇奇杀的兴起,在后紧追不舍。 灰灰以一抵众,全然不惧。几番撕咬,又有两条恶狗败下阵来,怱忙忙慌不择路,往贝里太的方向遁去。贝里太迎上前,一斧一个劈翻在地。 转瞬间几只恶狗死的死、逃的逃,尚有两只犹在拼死搏杀,却也伤痕累累。灰灰越战越勇,胜利在望,瞅准机会,一个猛扑,一只恶狗惨叫数声,挣扎两下倒地不起,另一只见独木难支,立马逃了。 灰灰哪肯放过,乘胜追击。清秋和贝里太等也随后追去,追不多远,前方忽地安静下来,似乎灰灰已大获全胜。 贝里太笑道:这狼真猛,原本还担心,看来多余了,今日修罗放出的狗应该不多,有这狼够了,往火光处去,咱可以吃狗肉了。 清秋等循火光而去,绕过一块巨石,前方豁然开朗,熊熊大火噼里啪啦烧的正旺,照亮整个坑底。 贝里太双目四处搜寻,不由大吃一惊,原本想找几条死狗剥皮烧烤,谁知眼前一幕出乎意料。 只见灰灰背靠岩壁,正与几十条恶狗对峙,那几十条恶狗黑压压一片,将灰灰团团围住,看去着实可怖。 哦!灰灰中计了,几十个打一个,不公平,灰灰——我来帮你!奇奇不知从何处飞出,掠过群犬,落在灰灰身后的岩石上。 灰灰陷入重围倒也不怕,守着有利地形和群犬周旋,双方互相试探,谁也不敢贸然发起攻击。 见奇奇过来帮忙,灰灰胆壮起来,呲牙咧嘴一阵嘶咬,吓的几只恶狗纷纷后退。奇奇见恶狗胆怯,也飞上前一通乱抓,唬的几只狗儿连连避让。 奈何狗多势众,几波狗轮番上阵,灰灰疲于应付,渐显颓势。终于几只健壮的恶狗不再胆怯,结伴向灰灰杀来,一场恶战看来不免。 灰灰似乎嗅到了危险,退后几步,选好地形,做出防御之势,准备迎敌。 这边奇奇也遇上麻烦,总归是好汉架不住人多,双拳难敌四手,正搏杀时,一只恶狗突地跳起,扑向奇奇。 奇奇急扇翅膀飞高,慢了一点,生生被扯下几根羽毛,疼的奇奇大呼小叫道:哦!好痛!不玩了!念咒语隐身遁去,剩下灰灰孤零零一个独撑危局。 毫无悬念,众多恶狗发起了攻击,可怜灰灰瞬间淹没在尖牙利爪中,唯有拼死抵抗了,一时哀嚎声、嘶吼声杂错起伏,声声凄厉,惨不忍闻。 危急时刻,眼见灰灰独木难支,几道寒光快似闪电、急如流星飞向群犬,几声惨叫,围着灰灰的几只恶狗接连倒毙。 没等群犬弄明何故,那几道寒光忽又折回,又是几声惨叫,灰灰身边又倒下几条狗,另有几只恶狗惊慌失措,掉头就逃。 灰灰身边总算让出一条道,这次轮到灰灰夺路而逃了。好汉不吃眼前亏,灰灰瞅个空隙,低身贴地,撤腿就跑。 原来清秋见灰灰危险,忙祭出三把飞剑,剑光所至立斩恶狗,吓的众多恶狗纷纷避让,轻松替灰灰解围。 灵光一现施妙法 沧海桑田乃正道 灰灰逃出重围,清秋收回飞剑。那群恶狗尚在惶恐,不知所措,眼看灰灰要逃,瞬间明白过来,顿时恨意满满,哪肯放过,一阵狂吠,舍命追来。 灰灰逃命也似一路狂突,见清秋在前,这才松了口气,闪过清秋扭头后望,清秋左手拂尘,右手宝剑,孤身一人挡住道路。 灰灰转身驻立观战,拖着舌头,呼呼喘气。那群恶狗转瞬杀来,清秋凝神定气,念动咒语,手中宝剑现出三把分身,铮铮作响直欲飞出。 眼见那群恶狗近身,三道寒光飞出,嗥嗥数声惨叫,群吠嘎然而止,唯有断续哀鸣之音。寒光返回,所到之处,恶狗避之唯恐不及,作摇尾乞怜之态。 清秋莫名生出悲悯之意,剑光轻轻掠过收回,叹口气道:罪过!罪过! 身后贝里太高声道:道长莫要仁慈,快杀!快杀!全杀光了事!要么咱吃狗,要么狗吃咱们,一个不留杀光光。 清秋犹豫起来,不知如何是好。 哦!道长吃了几天素,心慈手软了。奇奇在旁道:弹弓、弹弓,定住算了。 清秋笑道:咋把这个给忘了! 掏出弹弓,搭上弹丸,刚要射出,见贝里太和林虎,一手持大斧,一紧握钢刀,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再看那群恶狗,已不似先前嚣张,心想:不妥、不妥!定住了贝里太也会一斧一个。 正踌躇间,贝里太催促道:射啊!道长,定住了不劳道长动手,咱一斧一个! 清秋收起弹弓道:罢了,罢了!还是少造杀业为好。 贝里太不屑道:道长也忒婆婆妈妈了,该杀杀,岂能手软,难不成学和尚念经,念经能管用?真管用咱这斧子可以扔了。 清秋听闻此言,灵光一现道:有了!有了!多谢贝兄提醒,说不定真管用。 言罢双目微合,盘腿而坐,双手合于胸前,口中念念有词,念的正是近日所学之大悲咒。 原来清秋自得了无空法师的赠书,时时翻阅似有所得,只是不知实操如何,常冀一试,不曾想今日用上了。 一通咒语念下来,似乎并无异样。清秋想可能功力不够,再来一遍,又叽里咕噜念一遍,还是没啥作用,清秋狐疑起来。 贝里太在旁挥着斧子笑道:没啥用啊!看来还得斧子解决。 清秋睁眼,见那群恶狗簇拥在前,虎视眈眈,却也不敢近前,似有所畏,想了一想,恍然大悟,继续微合双目诵讼经文。 片刻功夫怀中所藏之书发出感应,一轮金光射出,光彩夺目,转瞬即逝,再看那群恶狗已逃之夭夭,做鸟兽散矣。 清秋大喜一跃而起道:果然妙不可言,法师诚不我欺,诚不我欺! 贝里太看的呆了,不知说啥好了,只是嘿嘿干笑。 林虎笑道:看来刀剑可以扔了,又笨又重,拿着真累。 清秋道:侥幸,侥幸!莫耍嘴皮子,趁这功夫,收拾收拾赶紧走! 贝里太道:不急!怎么说也得饱餐一顿才是,这几日就没好好吃过饭,吃饱了第二日上去也不迟。 清秋掐指一算道:也好,这些恶狗暂时不会回来,咱吃顿饱饭再说。 贝里太挥舞大斧,砍下十几条狗后腿,塞满一整袋,扛上肩头对清秋等道:走!多承诸位帮忙,无以为报,请诸位吃大餐。 坑底火光熊熊,大火中众多尸骨逐渐化灰,焦骨之味充斥四周,刺鼻难闻。 贝里太也顾不了这许多了,将几条狗腿剥去皮毛,架起火堆炙烤。不多时一股肉香散出,众人胃口大开,准备美美饱餐一顿。 又烤一会儿,贝里太道:熟了,可以吃了! 林虎撒下一块狗肉尝了尝道:不好吃,和修罗肉差不多,酸涩难吃。 贝里太笑道:这是修罗犬,当然和修罗差不多,这已是美食中的美食了,诸位入乡随俗,将就着吃吧! 清秋叹口气道:看来修罗国实在没啥好吃的,日子想必艰难。 贝里太道:所以要和天斗,修罗王天天鼓燥,说打下天庭咱想吃啥就吃啥,不知道有没有打下天庭,十年没回家了。 清秋笑道:贫道日日观天,并无变化,倒是人间的帝王换了一茬又一茬。前日还是朱明,今朝已是辫子王朝,真乃世事无常! 贝里太皱眉道:人道这般无常?咱修罗道可没改朝换代之事! 清秋叹道:人道不比修罗,朝代更替走马灯似,每家短则数月,长则数百年,总不离兴兴亡亡之道,荣辱不过转瞬之间。 贝里太道:如此不是甚好,咱要是生在人道,保不准哪天也是帝王,在这修罗道只能是大斧兵,一辈子没盼头,下世得投胎做人,说不定出侯入相。 清秋想想笑道:也是,也是!沧海桑田才是正道,贫道若非功名无望何必出家! 奇奇大叫一声道:什么道啊道的,别说了,听了烦,咱只要吃饱肚子就行! 贝里太哈哈大笑道:鸦兄说的对,吃饱肚子就行,来!来!大伙儿莫嫌弃,先填饱肚子再说。 清秋、林虎着实饿极了,虽说这修罗犬肉难以下咽,还是饱餐一顿。吃饱喝足,唤出灰灰守护,众皆倒地入睡。 第二日睡醒,也不知是何时,又饱餐一顿,将那狗腿吃尽,然后商讨如何出坑。 贝里太挥着斧子道:这有啥难,几十条恶犬都对付了,几个守卫不在话下,乘箩筐上去,见一个砍一个,要不道长放出飞剑,佛挡杀佛,还怕几个修罗! 清秋道:不妥、不妥!杀了守卫必受四处通辑,入了修罗国也是寸步难行。 贝里太道:那当如何?这坑底从未有人活着上去,咱上去被捉还得砍头,或者推下摔死,难不成咱得变成狗才能上去?能上去变成狗也行! 清秋笑道:变成狗倒是不难! 贝里太道:当真!道长莫开玩笑! 清秋笑嘻嘻道:这有何难,贫道略施法术即可,只是要委屈贝兄! 贝里太恶狠狠道:只要能上去,报得了大仇,变成狗也情愿,道长快施法,只要有尖牙利爪在,贝某必撒碎仇人,生啖其肉,方解我心头之恨。 清秋道:看来贝兄恨意着实难平,也罢!贫道这就成全你! 乌鸦利爪扑修罗 一路瞎扯至城南 哦!我可不想变狗,别把我变成狗!奇奇扑扇翅膀叫道:道长手下留情!我有翅膀可以飞上去。 清秋哈哈笑道:开个玩笑,莫要当真!要上去哪需要变狗,贫道自有妙法,诸位靠近,看贫道施法。 贝里太、林虎、奇奇向清秋靠拢,清秋口中念念有词,道声:隐—— 众皆隐去形迹,外人不可见矣! 贝里太道:此法甚妙,省了撕杀,也罢!暂且少杀两个修罗,以后补上,不是不杀,时机未到! 清秋道:罢了罢了,还是少造杀业! 贝里太不屑道:咱杀业无数,无所谓了,反正要下地狱,放下屠刀就能成佛?咱一见修罗就怒火中烧,难以克制,为报大仇姑且忍一忍。 清秋不由暗自懊恼,闷闷不乐。 林虎道:咱们赶紧走吧,这里真似地狱,实在不是人呆的地方。 贝里太道:走!闲话少说,办正事要紧。 诸位搜寻一遍,找到上去的箩筐,见那箩筐有半人多高,宽大结实,筐内已有几只恶狗,正徘徊等待。 清秋等屏住呼吸,摸上箩筐,摇一下玲珰,那箩筐嘎吱嘎吱晃悠悠升起,渐升渐高,不多时已在半空,俯看下方烟火弥漫,真如地狱。 清秋不由感慨,想说什么,见身边几只恶狗燥动不安,又把话咽了回去。贝里太、林虎盯着几只恶狗也不敢轻举妄动。 几只恶狗似有所觉,蠢蠢欲动,只是看不见清秋诸位,狂吠两声,也只能作罢。 似乎过了很久,那箩筐终于停下,几只恶狗跳出箩筐,对着箩筐狂吠几声,呜咽散去,不时回头观望,似有不甘。 清秋等也赶紧翻出箩筐,寻到出路,绕过守卫,片刻不留,远离而去,只听身后一修罗报冤道:这些狗东西真是疯了,吃饱了也不上来,这会儿就上来几个,还得再把筐放下去。 贝里太在前,清秋、林虎紧随其后,七拐八绕上下几段台阶,转过一道铁门,见前方大厅灯火通明,修罗攒动。 贝里太悄声道:正好是晚上,快走!穿过大厅,出了前面的大门就离了此地。 清秋林虎加快脚步,不管不顾直奔大门,眼见到了门口,一修罗法师念起咒来,无疑是发现端倪,欲破隐形之法。清秋心里咯噔一下暗道:坏了!看来一场血战难免。 情急之下,一手抓贝里太,一手携林虎忙冲向大门。刚冲出大门,就听身后奇奇嘎一声大叫,吓的清秋一哆嗦,回头看奇奇一记利爪正扑向念咒的修罗法师。 那修罗法师一声惨叫,捂着双眼倒地打滚,哀嚎不断。 大厅内顿时炸锅也似,众修罗手忙脚乱,操家伙纷纷去捕杀奇奇。奇奇左躲右闪,飞过大门逃之夭夭,众修罗在后追杀不舍。 一瞬间大厅空空荡荡,清秋、林虎、贝里太一时也懵了,待缓过神相视一笑,从容而出,临走贝里太在大厅翻箱倒柜,找了几件衣物打包顺走,出来找个僻静之处,诸位现出身形长舒一口气。 贝里太道:多亏了小乌鸦,不然又是你死我活一场恶斗,一个两个修罗还好对付,一大堆着实麻烦,就是小乌鸦怕难逃一劫了。 林虎笑道:不碍事,那乌鸦鬼着呢! 环顾四周,贝里太不由抽泣道:总算出来了,十年、十年!总算回来了…… 第二次见贝里太落泪,清秋林虎也见怪不怪,等贝里太止住哭,清秋道:贝兄既已出来,当做何打算,贫道答应帮忙,自会鼎力相助。 贝里太咬牙道:贝某在坑底十年,几成废物,出来自然先疗伤,等伤好了再报仇不迟。 清秋道:如此甚好!贝兄打算何处疗伤? 贝里太摸出怀中摩尼宝石呵呵道:看见没,有这摩尼宝石没有请不到的名医,没有买不到的药。城南有位名医,可起死回生,药到病除,烦请诸位一同前往。 清秋道:好!贫道正有此意! 贝里太道:夜间没修罗,不会被盘查,咱乘夜而行,争取明日一早赶到城南墓回堂。 说走就走,清秋传音奇奇道:摆脱修罗往城南墓回堂。 不多时,奇奇应道:知道了,这就去! 清秋放下心来,知道奇奇没事了。 贝里太领路,清秋林虎随后,乘着夜色往城南而去。 清秋近日熟读佛经,知那修罗国在海底绵延甚广,大小修罗城星罗棋布,林林总总不下数千,各城千奇百怪,皆以珠宝照明,甚是瑰丽奇幻,以为虚夸之辞,今日目睹不得不感慨,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叹为观止。 此时当是午夜,皎皎一轮明月正挂穹窿,空中几点星光闪烁,月色下赤橙黄绿青蓝紫,明月珠宝交相辉映,流光溢彩,美不胜收,清秋不觉醉了喃喃道:这明月是假的吧! 贝里太道:那当然了,海底哪有明月,修罗国的日月星辰皆是修罗王施法所造,当年修罗王吞下日月,对这日月早已摸透,依葫芦画瓢造出来也不是难事。 清秋笑道:这造的月亮比真的还亮,看来修罗也是因祸得福,这海底没选错。 贝里太道:哎!这假的终归是假的,修罗王这也是权宜之计,天庭的日月还是要夺过来的。 清秋道:这天庭好在哪里?修罗王势在必夺! 贝里太道:有美食和长生不老药,其它也没啥了,美女都还是抢的修罗国的。 清秋道:哦!山珍海味、玉液琼浆人间也多的是,长生不老药倒是稀罕,修道之人也求长生不老药,只是无缘得之。 贝里太道:这些对咱也没什么,咱只是炮灰,抢到美食和长生不老药咱也吃不到,哎!现在咱连炮灰都不是了…… 清秋道:做不了炮灰不是挺好嘛! 贝里太道:哎!咱倒是宁可做炮灰,也好过做贱民,炮灰还有个名份,贱民可是要殃及子孙,还好咱没有子孙…… 清秋默默不语了。 贝里太道:不想这些了,报仇要紧,咱反正是死人了,不知道咱那老婆现在怎么样了,也不知道逢年过节给不给咱烧纸,估计早把咱给忘了,修罗的娘们儿水样杨花,不提了……想想怎么报仇……呵呵!反正是死人了,就当厉鬼回来索命吧! 贝里太和清秋一路瞎扯,有的没的天南地北胡侃神聊,林虎在旁听着颇觉有趣,时不时插两句,诸位有说有笑倒也不累,紧走慢赶过了半夜,见东方渐渐发白了。 贝里太百两挂号 黄半仙千金一诺 红日尚未探头,清秋林虎贝里太已到城南,然城南的早街已失去安宁,三五成群,携家带口者比比皆是,看去往墓回堂求医的着实不少。贝里太等穿着怪异,行客皆纷纷侧目,颇有鹤立鸡群之感。 贝里太领二人进入一条小巷,看看四周,解包拿出衣物,对清秋林虎抱拳道:烦请二位换上修罗衣衫,随贝某前去求医。 清秋林虎各挑两件衣服,奈何宽大粗肥实在穿不了,只得扔还贝里太。贝里太换了一套衣服,倒是精神多了。 贝里太笑道:二位只能穿修罗女的衣衫了,扮成娘们儿倒是不错。 林虎道:我可不穿女人衣衫,脂粉味薰死人。 贝里太道:习惯了就好,兄弟一看就没怎么接触女的,来这儿就对了,此处佳丽如云,什么样美女没有!温柔之乡保你留连忘返,不想回家。 林虎笑道:野花有毒,我可不想采,咱还想着娶个正经媳妇,生儿育女呢!哎!出门在外几年了钱也没赚着,不知啥时候是个头!可恨甘四老,一分钱不给! 贝里太笑道:家花花钱多,娶个回家得脱几层皮,还得当祖宗供着,野花只要有钱你就是祖宗。 不知者不怪,兄弟没吃过这个苦,以后就知道了,待我养好伤领你见识见识,什么家花野花,有钱就行。 二位没合适的衣服麻烦,我拿这些衣物去换两件小孩的,二位将就着穿,不然二位这身打扮,一看就是外人,二位少等,贝某去去就回。 不多时,贝里太手托几件衣服返回,清秋林虎换上,扮成小厮模样,大摇大摆随贝里太往墓四堂而去。 无须问路,跟随行客,贝里太轻松找到墓回堂,堂前已排起长龙,等着开门,贝里太也加入长龙,在门口搬张凳子坐下,耐心等待。 刚坐下没多久,一修罗过来问道:兄弟排多久了? 贝里太道:刚来,看病的真多,不知要等多久! 那修罗问:有号头不? 贝里太道:啥号头?没有! 那修罗道:不用等了,明日再来吧! 贝里太不解道:这是何故?今日休诊? 那修罗道:不知道要领号头吗?没号头排啥队,排一天也轮不到你,今日没戏了,领个号头回去,明日再来! 贝里太道:这个倒是不知,看来白跑一趟,在哪领号头? 那修罗道:待会儿开门自然知道,十两一个号头,叫号不到,过期作废。 贝里太道:看病真贵!一个号头十两,看个病不得上千? 那修罗道:十两算便宜的,还有百两的! 贝里太咋舌道:还有百两的!那看个病不得上万? 那修罗道:兄弟是不是号子里刚出来,在里面呆久了,不知外面的世道? 贝里太道:是啊!十年了!你咋知道? 那修罗呵呵笑道:看你这傻不楞登样,就知道在里面呆久了,话都说不利索了,没事,没事!过个一年半载就好了。 百两的号随到随看,不必排队,不过谁愿意花这冤枉钱啊,除非傻子或不差钱的!普通老百姓哪花的起! 此时前面一阵骚动,众皆道:开门了,开门了! 贝里太抬头往前看,大门内一修罗出来高声道: 看好号头,叫号就诊! 依次排队,有序看病! 叫号不到,过期作废! 十两普号,百两贵宾! 谁要贵宾,随到随看! 谁要贵宾,随到随看! 众皆一窝蜂挤进堂内,各找位置坐下继续等待。贝里太高声道:我要!我要!给我来个贵宾! 贝里太身旁那修罗上下打量他笑道:果然是个傻子…… 贝里太顾不得辨解,疾步上前道:我要贵宾,快领我去! 那叫号的修罗打量一下贝里太道:不急!您先里面坐,稍等片刻。 一修罗领贝里太到里面一间雅座,清秋、林虎也跟进去。修罗安排贝里太上座,清秋林虎分坐两边,端上好茶道:三位爷先喝茶,稍等一会儿,三位爷都看病吗? 贝里太道:就我一个。 修罗道:先交百两纹银,这就安排大师给爷看病。 贝里太掏出一张银票递给修罗,修罗仔细察看收下道:这就给爷安排,稍等! 贝里太呷口茶对清秋林虎道:得亏刚才用摩尼宝石换了些银票,没拿银子,不然沉甸甸真不方便。 林虎摸摸怀中摩尼宝石道:这个这么值钱,真是没想到!早知多挖几块,哎!就是多了也带不了,啥时下去再挖点。 贝里太道:算了,那地方打死也不去了!知足吧!这几块宝石换成银子够你花的了,呵呵!娶几个媳妇都够了。 林虎乐道:当真!别逗我! 清秋观墙上一幅壁画,画中一医者立于床前,手持利刃俯身正给一患者行换心之术,旁边钵中一颗心脏,画的惟妙惟肖,细致入微,画两边各有一行金字道:起死回生延寿期,取心换肺举手间。 清秋暗道:这墓回堂看来手段了得,不比无空法师差,也说不定吹牛皮,这年头大师半仙满天飞,见多了真是厌! 正狐疑间,一修罗女打扮的花枝招展,进来对贝里太道:爷这边请,给您安排了黄大师,黄大师人称黄半仙,没有治不好的病,各种疑难杂症手到擒来,保您满意。 贝里太道:好!久闻大名,前面带路! 贝里太清秋林虎随修罗女上二楼,进入一间诊室,室内富丽堂皇,紫檀桌椅,色泽深黑,纹理纤细。一老者须发皆白,虽相貌丑陋,却精神矍铄,正襟危坐恭候多时。 见面寒喧几句,贝里太坐下,二话不说,手一伸等着把脉。清秋林虎和修罗女在旁伺诊。 黄半仙微微一笑,开门见山道:不必了!望闻问切,望而知之谓之神,汝患何病,老朽已尽知,无须多此一举! 贝里太疑道:愿闻其详! 黄半仙道:汝衣着亮丽,红光满面,看似无病,实则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头似火炉,口干舌燥,腹内如冰,四肢不温,元气耗散,经络空虚,五脏六腑皆废,病入膏肓,朝不保夕,离死不远矣! 贝里太惊道:可有救否! 黄半仙捋须道:遇着老朽自然有救,只是治得了病治不了命,不知你命该不该绝! 贝里太道:此话怎讲? 黄半仙道:打开天窗说亮话,治病得花钱,手上没钱神仙也救不了! 贝里太哈哈笑道:这个不愁,我这病千金够不? 黄半仙笑道:若有千金,保你药到病除,完好无损! 贝里太道:一言为定? 黄半仙道:一言为定! 大师信口笃者信 黑乌原来是漆染 贝里太摸出一大块摩尼宝石,往桌上一扔道:这个值不值千金? 那宝石洁净无暇,在深黑色桌面上越发璀璨夺目,黄大仙双眼一亮,随即若无其事道:这个值了,老朽开十贴药,十日内保你痊愈,你看如何? 贝里太道:快开、快开!只要能好莫说百两黄金一贴药,万两也值了! 黄半仙嘿嘿一笑,铺好纸笺,笔走龙蛇,开出一副方药,开完仔细看一遍,稍作修改,递给贝里太道:照此方抓药,一剂必效,十剂必好!如若无效,分文不取。 贝里太接过方子,一个字不识,递给清秋道:看看,写的什么? 清秋仔细辨认,只见纸上写道:真阴大亏、真阳大损,阴阳俱虚,法当峻补! 药用千年人参、万寿山灵芝各一枝烧灰存性,熟地黄四两、山药二两、茯苓二两、当归二两、黄芪四两、山萸肉二两、丹皮一两、泽泻一两、官桂半两、黑顺片半两、苁蓉二两、锁阳二两、海马两对、海龙4条、海参二两、海狗肾一条,十剂。 东阿阿胶半斤、鹿角胶半斤、野生百花炼蜜一斤。 阿胶鹿角胶陈酒炖烊,余药煎煮四次,去渣取浓汁,溶入二胶、炼蜜,文火收膏,晨服一调羹,临卧再服一调羹,十日内安康,余药继服以延寿期,服药一日延寿一年,服药百日延寿百年。 清秋看明白读给贝里太听,贝里太听完问道:十日之内可保痊愈? 黄半仙道:不好分文不取! 贝里太道:十日好了还要服药? 黄半仙道:你这病阴毒太深,虽说十日可愈,然阴毒居于膜原,久伏难除,伏邪不去,日后必发,故须服药百日,方可彻治! 贝里太道:原来如此,就依大师,服药百日。只是有一事不解,还望大师明示! 黄半仙笑道:何处不解? 贝里太道:这千年人参、万寿山灵芝烧灰干吗?烧成灰还有用? 黄半仙道:这个你就不知了,烧成灰当然没用,烧灰存性就有妙用了,这二药皆为难得之物,千年人参还不算稀罕,万寿山灵芝可是稀世珍宝,此灵芝生于万寿山石柱之上,与普通灵芝迥异,几十年才出一枝,这些年墓回堂也就得了十枝,平日也用不上,普通百姓也用不起,今日可派上用场了。 贝里太道:这万寿山灵芝长啥样?可否一见! 黄半仙对旁边的修罗女使个眼色道:当然可以!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这就取来! 那修罗女起身出去,不多时捧来两只锦盒放在桌上。 黄半仙打开锦盒,一为灵芝,一为人参,灵芝形似华盖,紫黑发亮,人参体态灵秀,须绕如虬。 清秋自修道来,灵芝人参也见的不少,这般精致的却是第一次见,不禁叹道:烧成灰太可惜了! 黄半仙笑道:诸位有所不知,万物无非形气,气藏于形,形化为气,唯有去其形方能释其气,烧灰存性,即去形释气也,如此方可使灵芝人参药力大增,起死回生也。 贝里太不知黄半仙说啥,玄乎玄乎,似乎有理,很是高深,不住点头道:哦!哦!原来如此。 黄半仙见时机已到,命修罗女取来一钵,钵内倒入燃油,将那灵芝人参浸入,摸出火石点燃,瞬间火苗窜起,那灵芝人参似在火中挣扎,不多会儿化为灰烬。 黄半仙用调羹搅拌两下,挑起一勺递给贝里太道:尝一尝,看药性如何,是否烧灰存性? 贝里太尝了一口,一股焦炭味,苦涩难咽,直欲吐出。 黄半仙道:咽下!咽下! 贝里太勉强咽下,初时也没啥感觉,过了会儿一股暖流自丹由而出,腹内如冰之感似有减轻。 黄半仙道:如何? 贝里太道:似乎立竿见影,妙不可言! 黄半仙道:此二药不过开路先锋,让你知道咱用药之妙,若想病愈,按方配药,君意下如何? 贝里太指桌上摩尼宝石道:这个拿去,速速配药,钱不是问题,能治好我的病就谢天谢地了。 黄半仙道:三日后取药,保你痊愈! 贝里太道:好!三日后来取药。 看完病出来已近中午,贝里太道:肚子饿了,找个地方吃饭! 林虎道:我也饿了,先搞点吃的,不知这大街上的饭店怎么样? 贝里太笑道:一样难吃! 林虎皱眉道:哎!难吃也得吃。一顿不吃饿的慌,矮子里面选将军,挑个好点的,将就着吃点吧! 贝里太道:哪家好吃,我也不清楚,挑个客多的店,这家不行,冷冷清清,这家客多,就是得排队,换一家吧! 正挑来捡去,忽听头顶嘎一声大叫道:快走!快走!跟我来—— 清秋听着是奇奇的声音,抬头看一只黑乌鸦掠过,落在前面一家店铺檐头。 清秋笑道:你咋变成这模样了? 奇奇飞起道:别提了,快走! 大伙跟着奇奇来至僻静处,奇奇在一树枝上落下,抖抖羽毛叫苦道:好惨!好惨!跟我那帮兄弟一样了,黑头黑脑丑死了! 清秋笑问:你怎么变成黑乌鸦了? 奇奇道:得亏换了这身衣服,不然早被修罗捉了,今日倒霉到家了,昨晚躲了一夜,摆脱修罗早上赶到城南,我寻思应该没事了,谁知一早就有修罗要捉我,又害我东躲xz累个半死。 咱还纳闷,初来乍到,跟城南的修罗远日无仇,近日无冤,为何捉我?见前面一堆修罗正围着告示看,咱也不敢正大光明过去,只得隐身悄悄靠近。 只听一修罗高声道,赏金千两!这个丰厚,这什么鸟?保护动物吗?这么值钱!赶上江洋大盗了,去年那江洋大盗杀了八个修罗,也只赏金千两。 另一修罗道,一只白鸟,形似乌鸦,叫声沙哑,善隐形,大头、通体皆白,两爪坚硬寒光闪闪。 咱一听,吓一跳,难怪这些修罗要捉我,咱也太值钱了,更没料到修罗的通缉这么快就到了,这一吓不要紧,现出原形来。众修罗一见,个个双目放光,挖到宝似的,争先恐后扑来,好不热闹。 咱吓得赶紧逃,正想飞上天,不知谁放出一只老鹰来,若是平日,咱倒也不怕,不过今日着实累了,无心缠斗,逃命要紧。 也是慌不择路,飞进一家漆店,见前面一只大缸,忙飞进缸中,谁知里面一缸黑漆,追兵是躲过去了,出来就成这模样了,晦气!晦气! 受吓之鸟当压惊 言多必失惹麻烦 清秋听完哈哈大笑道:鸦兄换这身衣服也不错,白衣可爱,黒衣威武,黑衣杀气重,再配你这叫声,人见人怕! 奇奇道:丑死了,丑死了!想洗掉还不敢,洗掉了寸步难行,这会儿干了,更洗不掉了。 贝里太笑道:甭洗了,洗掉了妥妥行走的千金,我那救命的药不过千金,你这犯个破事身价爆增,也是值了。 奇奇懊恼道:昨日想必抓了个修罗大头目,抓个普通修罗应该没这么值钱,这次坏了,捅破天在劫难逃了!被他们抓着了是不是要砍我的头? 贝里太笑道:肯定砍头!就是你这脑袋太小了,大刀用不了,得用水果刀,水果刀都是钝刀,一刀砍不下你的头,得好几刀了。 奇奇道:那可惨了,早知如此,当初就该求无空法师给我换个铁头,再怎么砍也砍不下来。 贝里太笑道:换个铁头也没用,修罗的刑罚有一百零八种,挖眼割舌,剥皮抽筋,凌迟炮烙,车裂砍头,总有一款适合你。即便你从头到脚全身精钢,将你挫骨扬灰,也不费丝毫力气。 奇奇快要哭了道:这可如何是好?咱活了一千余岁,难不成要命丧于此? 贝里太大笑道:担心啥啊!有这身马甲护着,还怕啥!抓的是只白鸟,你现在是只黑乌鸦,谁会拿你去领赏? 奇奇道:这倒也是,只是换了这身衣服不习惯,还当自己是只白乌鸦,快成惊弓之鸟了,这马甲将就着先穿几天吧,得把自己当黑乌鸦看了,没办法,保命要紧!那帮黑头黑脑的家伙咱可看不上。 清秋笑道:就当自己是只黑乌鸦吧,或者是只八哥,八哥会说话,你这样子不像乌鸦,像只大八哥,就当自己是只八哥吧。 奇奇道:好!好!八哥好!就做八哥吧! 清秋道:不用怕了,该吃吃,该喝喝,鸦兄也算歪打正着,逃过一劫,先委屈几日,待离了此处再洗去不迟,当务之急,找个店家,摆下宴席,贫道给鸦兄压惊! 林虎贝里太也道:对、对,鸦兄辛苦了,速速找个地方给鸦兄压惊。 这次贝里太也不挑不捡了,找一门面华丽店铺,二楼包个雅间坐下,专给奇奇压惊,奇奇头一次见这般礼遇,面南背北上座,一时受宠若惊,手舞足蹈,不亦乐乎! 贝里太问:喝点什么? 林虎道:当然是好酒,得多敬鸦兄几杯。 贝里太道:修罗没酒,只能喝其它的。 林虎道:其它有什么? 贝里太道:喝点鳖精如何? 林虎道:何为鳖精? 贝里太道:修罗居于海底,所食无非海草鱼虾,鳖名守神,无耳以目为听,取其精华,最善安神补脑,今日鸦兄受惊不小,喝鳖精再好不过! 奇奇在桌上跳起道:好!就喝鳖精。 贝里太高声对小二道:来两壶上好鳖精,先喝着! 小二道:好嘞! 不多会儿,小二端上两壶鳖精,四只珍珠杯,摆好斟满道:诸位慢饮,有何吩咐,随叫随到! 贝里太呷了一口鳖精道:这鳖精没掺假吧! 小二道:客官这说哪里话,本店咋能干掺假的事,如假包换,分文不取! 贝里太道:听说有家店卖了无数鳖精,尽是糖水所兑,你家不会这样吧! 小二怒道:掺假死全家!客官不会故意找茬,寻衅滋事吧! 贝里太忙道:岂敢,岂敢!小心无大错,这不假的喝怕了吗! 小二道:放心!尽管喝,喝到一丁点糖水十倍奉还! 奇奇喝了一口道:不好喝,不好喝!有没有牛奶,我要喝牛奶。 小二道:牛奶当然有!给诸位换牛奶? 清秋道:这海底有奶牛? 小二道:海牛啊,要不要尝尝我们的海牛奶?润肺养胃、甘甜可口。 奇奇道:好!换成牛奶。 小二下去,换上牛奶,奇奇尝了一口又道:不好喝,不好喝! 贝里太道:将就着喝吧,不假就行。 奇奇道:你怎知真假? 贝里太道:我也不知真假,假的喝多了会变大头,你这头够大的了,再说喝个一次两次,头大不大也看不出来,哎!甭管这么多了,今日尽兴即可,喝!喝! 清秋呷了一口牛奶,确实不好喝,一股涩味,事先知道这修罗国无美食,今日见果然如此,也就只能将就着胡乱喝点、吃点了。 贝里太点了几道菜,分别是红烧鲨鱼唇,大锅炖老鹅,风干腊肉块,蜜汁苦瓜丝,韮菜炒鱿鱼,吃的津津有味。 清秋林虎二人尝了几口,着实不好吃,尤其那蜜汁苦瓜,又苦又甜,说不出的怪异。二人禁不住贝里太劝,举箸勉强吃两口,最后只得在那里胡乱吹牛,打发时间了。 奇奇在桌上跳来跳去,每样啄两下,虽说不好吃,却也好过腐肉,越吃越高兴,忘乎所以,不时嚷嚷两声,不知道的皆以为是只八哥在那聒噪不休。 贝里太正吃的尽兴,忽听楼下一阵骚乱,接着十几个官差冲进来,将贝里太等团团围住。 奇奇一惊,刚要飞起,一张大网落下,将奇奇网住。 奇奇大叫道:放开我,光天化日之下…… 话未说完,一根绳子箍住了奇奇的嘴,奇奇不吱声了。 清秋、林虎、贝里太站起身还没弄明白出了啥事,几个壮汉上前,将几人一个个黑袋子裹头,连拉带扯,片刻功夫,拖出店铺。 匆匆忙忙一路小跑,待停下摘去黑布袋,清秋、林虎、贝里太发现已在大堂上,两边衙役执杖而立,高声喝道:跪下!跪下! 贝里太拉拉清秋、林虎的衣角,使个眼色一齐跪下。旁边网中奇奇不停挣扎,奈何那网扯不破,撕不烂,只能是白费力气。 啪!一声响,堂上官老爷拍惊堂木高声道:大胆刁民,尔等知罪否? 贝里太抬头看看官老爷,那官老爷相貌狰狞,满脸横肉,身穿黑色官服,看着吓人,忙道:小民无罪!不知身犯何法? 那官老爷冷笑一声道:尔等身犯何罪自己清楚,还是速速招来,如若不招,休怪本官无情! 贝里太道:小民委实不知犯了何罪,还望青天大老爷明示。 那官老爷呵呵几声干笑道:那饭店的老板告尔等肆意诽谤,说店家卖的鳖精牛奶掺假,可有此事! 贝里太一听,松了口气,原来为这档子破事,暗自懊恼道:真不该口无遮拦,自找的麻烦! 心生不满即腹诽 反贼乍病众惊慌 那官老爷见贝里太两眼发呆,惊堂木一拍喝道:还不从实招来,免的皮肉受苦! 贝里太一惊忙道:没有,没有的事!口说无凭,得有证据! 那官老爷冷笑道:好!本官断案从不冤枉一个好的,也不放过一个坏的,是好是坏,片刻即知,传原告!拿证据! 两边衙役齐声呼道:传——原——告——,拿——证——据——! 堂下登登登上来两修罗,贝里太见其一正是店小二,另一个肥头大耳,挺着肚子,气喘吁吁,衣着光鲜亮丽,应是店老板无疑。 堂上官老爷道:孙掌柜,你可看仔细了,诽谤你家店铺掺假的可是此修罗? 孙掌柜扭头看一眼贝里太恨恨道:正是此修罗!疯疯癫癫,不知从何而来,胡言乱语,污蔑本店,望大老爷明察,严惩不贷! 贝里太道:没有的事,小民只随便问了一句,你家鳖精没掺假吧,怎么就成诽谤了? 官老爷对店小二道:小二,本官问你,这修罗可有此问? 小二道:这修罗确有此问,他还说听闻有店家卖了无数鳖精,皆为糖水所兑,你家不会这样吧! 官老爷道:贝里太!本官问你,小二所言是否属实? 贝里太道:句句属实,只是小民并无诽谤之意啊! 官老爷惊堂木一拍道:嘟!大胆刁民,你若无诽谤之意,如何会有此问?你分明腹诽心谤,心怀不轨,休的狡辩,还不速速从实招来! 贝里太道:小民不知招什么。 官老爷道:你当时怎么想就招什么,你为何会有此问?你当时有无腹诽? 贝里太道:小民只是担心喝到假鳖精,故有此问。何为腹诽?小民不知? 官老爷道:腹诽即心有不满! 贝里太道:心生不满也是罪? 官老爷道:那是自然!心生不满,如若不治,必成反贼,防微杜渐,惩病克寿,本官勤勉,抓的就是尔等! 贝里太心中咯噔一下,暗道:这官老爷好厉害,大爷我心中尽是不满,此次回来就为报仇,欲杀了我那可恶上司,此举作乱犯上与造反无异,这官老爷怎么一下就看出来了…… 清秋在旁也是暗自诧异,心想这官老爷倒也直白,心生不满,必成反贼,如此说来,本朝太祖洪武皇帝诛杀蓝玉着实不冤,我不堪太师耶?心生不满,果成反贼! 啪!一声响,那官老爷又喝道:刁民!你且说说,尔有何不满?哪家店铺卖了无数鳌精皆为糖水? 贝里太忙道:不敢,不敢!小民哪有不满!哪家店铺以糖水充鳖精,小民也忘了,只是听说!听说! 那官老爷冷笑道:休耍滑推脱,说不出子丑寅卯,本官只有拿你当祸首,你还是好好想想,道听途说从何而来? 贝里太想想道:罢了罢了,实在记不清了,能有多大事,不就怀疑他们家鳖精有假吗?这点小事也告官?告就告呗!该咋样咋样!能把爷爷我咋地! 那官老爷惊堂木一拍道:放肆!敢在本官面前称爷,掌嘴! 两个衙役上前,劈头盖脸几个耳光,打的贝里太眼冒金星,直呼:不敢了,不敢了! 官老爷这才道:贝里太!你可知罪? 贝里太忙道:小民知罪,小民知罪!小民不该腹诽店家鳖精有假,更不该道听途说传播不实之言。 官老爷点头道:既已认罪,当受其罚,罚你给店家赔礼道歉,并给店家卖三日鳖精,现身说法以正视听! 贝里太一听喜出望外忙道:谢青天大老爷! 转念一想,这赔礼道歉容易,叫我给店家卖鳖精,这个我哪会呀!不由面露难色道:小民没卖过东西,不会这个! 官老爷道:这个容易,你只需站在店门口,手举鳖精高喊——个个修罗喝鳖精——即可。 贝里太心想,这都什么事,爷回来想报仇,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方称我意,哪有闲功夫给你卖鳖精!这官老爷是不是闲的慌,兴师动众把我等捉过来就为这破事? 算了算了,还是少惹事,给这狗店家卖几天鳖精。不行这也太憋屈了,爷哪能干这事,这店家不明摆着羞辱爷吗! 正想着,心中一阵难受,捂着肚子蹲下了。 官老爷一愣忙问:贝里太,你这是咋了? 贝里太哼哼哼唧唧道:肚子疼……肚子疼……想必是那牛奶喝的…… 店老板怒了,指着贝里太喝道:胡扯!胡扯!又欠揍了是吧! 贝里太表情痛苦道:我这肚子说痛就痛,这次不知道是不是喝牛奶喝的,好痛……好痛……疼死我了…… 众修罗见贝里太面色苍白,口唇发紫,满头是汗,痛的在地打滚,不由惊慌失措,不知如何是好。 官老爷倒是冷静,起身道:莫要惊慌,速唤大夫! 衙役赶紧下去找大夫,不多时领一老者上来。 那老者给贝里太诊过脉笑道:不碍事,此乃胃心痛,小哥平素性急易怒,又兼饥一顿饱一顿,故有此疾,待老朽给小哥针两针即可。 摸出银针,让贝里太躺平,隔着衣服在贝里太中脘、梁丘、足三里各下一针,片刻功夫,贝里太觉腹内肠鸣,矢气一通,肚子立马不痛了。 贝里太起身叩谢老者,老者道:不谢,不谢!小哥的痛是止住了,只是病根未除,还须调养才是。 贝里太道:这个知道,今早刚找黄半仙看过病,三日后取药。 那老者笑笑道:甚好!甚好! 官老爷见贝里太没事了,舒口长气,继续断案,这次惊堂木也不拍了,嗓门也没刚才大了,只是正色问道:贝里太!本官罚你替店家卖三天鳖精,你可认罚! 贝里太适才一阵疼,三魂去了两魂,这会儿也没脾气了,只想早早结案,官老爷说啥是啥,诽谤店家事小,审出报仇计划就麻烦了,忙道:认罚!认罚!明早就去卖鳖精! 那店老板却不乐意了,忙上前叩拜官老爷道:算了,算了!还是不用他卖鳖精了,万一他旧疾发作当场倒下,岂不是砸了我店铺招牌,不是假的也成假的了! 官老爷道:也是!罚钱算了,你那店铺一日能卖多少鳖精? 店老板道:一日三十两纹银,多则四十! 官老爷道:那好,就罚他百两纹银! 美修罗瞎说八道 官老爷胡乱断案 贝里太一听乐了,心想爷现在最不缺的就是银子,留着也没用,花钱买平安,干完正事再来理会这小事。 店老板自然没话可说,见贝里太那模样,中看不中用,不如直接领百两纹银。双方你情我愿,交接银子了事。 谢过青天大老爷,店老板领店小二乐呵呵下去。 贝里太交了银子,抬头看官老爷,那官老爷打发走店老板,正襟危坐,半响不语,似有所思。 贝里太不耐烦了,叩拜官老爷道:青天大老爷,小民无事也可回家了吧! 那官老爷嘿嘿一笑,表情怪异道:想回家?哪这么容易!真当巡检司是吃干饭的了!你且说说你犯了何事? 贝里太道:不就腹诽店家吗? 官老爷冷笑道:还有呢? 贝里太道:没有了! 官老爷笑指奇奇对贝里太道:你且说说这八哥哪里来的? 奇奇这会儿折腾累了,正趴地上喘气,一听官老爷点名,扑腾了几下翅膀,嘴上箍着绳子,想喊喊不出,心中好恼! 贝里太呵呵笑道:捡来的! 胡扯!官老爷惊堂木一拍叱道:还不从实招来!你先说说尔从何来? 贝里太道:回青天大老爷,我乃贩卖珠宝之商,千里迢迢从西海而来,不巧在南海触礁沉船,幸亏入海底找到修罗城,不然早喂鱼了。 官老爷道:可有凭证? 贝里太摸出一块摩尼宝石道:逃命匆匆,只拿了几块宝石,其余全丢了。 官老爷道:呈上一验! 衙役将摩尼宝石呈给官老爷,官老爷验过道:果然不假,我再问你,这八哥从何而来?真是捡来的? 贝里太道:确是捡来的,不敢哄骗大人! 官老爷道:在哪里捡的? 贝里太道:今早我去墓回堂看病出来,走累了坐树下歇息,这只八哥忽地飞来枝头,拉了泡屎差点落我头上,我一恼捡块石头要打它下来,谁知这鸟会说话。 道——大哥!大哥!不要打我,看大哥面善,结个伴一同赶路,可否!可否! 我见这鸟黑头黑脑,叫声沙哑似乌鸦,嫌它晦气,不肯答应,哪知这鸟死乞白赖缠着不放,赶它走也不走,没办法只好答应它一同赶路。 谁知这鸟还要好吃好喝,没有就吵个不停,被它吵的实在烦,无奈只好带它到店家大吃大喝,没曾想刚吃一半就到这里了。 官老爷笑道:你可真会扯! 贝里太道:句句属实,岂敢扯谎!不信问这八哥! 奇奇见自己被贝里太说的不堪,好不生气,要辨解也没法辨解,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任贝里太瞎说了。 官老爷道:八哥只会学舌,这八哥会说话? 贝里太道:是啊!光学舌有啥稀罕。 官老爷道:好!本官见识见识。 一挥手一衙役赶紧上前,解开奇奇嘴上绳子,奇奇喘了口气道:闷死我了,闷死我了!不公平,为啥单单把我嘴箍上? 官老爷道:没割你喉算客气了,本官问话,当如实招来,我且问你,你从何而来? 奇奇歪着头一本正经想了半天道:不记得了! 官老爷见奇奇滑稽样差点乐了道:当真! 奇奇道:我只记得过了许多山,几次洋,从哪来确实记不得了,好像是长安。 官老爷道:长安没听过,算了,从哪来不重要,这贝里太所言是否属实?你缠着贝里太要吃要喝? 奇奇这个气啊,暗道咱啥时候这般蹭吃蹭喝了,嘴上却道:是啊!这大哥面善,好欺负,人傻钱多,看病花千金,傻冒一个!不吃白不吃! 贝里太暗道:小乌鸦真刻薄!这么快就还回来了。 官老爷道:这大哥是面善,你倒是很奸滑! 奇奇忙道:不敢!不敢!我可是良民,到处受欺负! 官老爷笑道:惹是生非之事你怕没少干吧!昨晚有一修罗被一只鸟抓瞎双眼,不会是你干的吧! 奇奇一惊道:什么修罗?什么鸟?不是!不是!我可不敢惹修罗。 官老爷道:谅你也不敢,昨晚是只白鸟!和你模样差不多,想必是你同类,你可曾见过? 奇奇道:不曾见,不曾见,我这样的都是黑的,哪见过白的! 贝里太和清秋林虎忍住笑,也不敢插话,听奇奇与官老爷在那扯淡。 官老爷道:兴许当时看花了眼,黑白哪那么容易分清,也说不定你原来是白的,犯了事欲逃脱罪责抹了颜色! 奇奇暗道:这官老爷不好糊弄! 官老爷道:给这鸟洗个澡,看看到底是黑是白! 奇奇暗道:坏了!坏了!这一洗要坐牢挨刀子了,一刀砍下头来还好,这要是用水果刀……我命咋这般苦也! 衙役捧来一大盆水,连网带奇奇扔进去。 奇奇道:水好凉,好凉! 官老爷笑道:你且忍忍,别娘们都不如! 奇奇在水中扑腾几下,也顾不上自己是黑还是白了,不沉下去就行。 衙役拿来一根木棍,将奇奇按进水里,奇奇连喝几口水,惊慌失措忙将头露出水面,大喊大叫道:救命!救命! 官老爷喝道:下手轻点,别淹死了! 衙役道:老爷!一只鸟怕啥,咱不是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嘛! 官老爷道:别给我添麻烦,万一真是那只白鸟,淹死了也拿不到赏银,岂不白忙活了! 衙役道:明白,明白! 奇怪的事发生了,奇奇在水里从头到脚洗了几遍,身上颜色却一点没掉,依旧漆黑一团。 衙役最后也没耐心了,回禀老爷道:这次又抓错了,还是只黑鸟! 官老爷心有不甘,过来仔细察看,见奇奇一身黑,总觉得哪里不对,却也挑不出毛病,无奈道:算了,算了,放它出来! 衙役将奇奇从水中拎出,扔在地上。 奇奇湿淋淋似落汤鸡,浑身哆嗦,打了几个喷嚏道:着凉了,着凉了! 官老爷道:回家喝点姜汤即可! 奇奇道:咱可以回家了? 官老爷道:这个——得保释才行,等那白鸟落网就没事了。 奇奇暗笑——不知到猴年马月了! 贝里太一听道:这个容易,小的愿保释这黑鸟。 官老爷道:可以,交足保释金!每位一枚摩尼宝石!你们几个连这八哥,一共四个,交四枚摩尼宝石。 贝里太心中暗自发凉道:这官老爷胃口真不小。 报仇心切弃生死 衡门之下可栖迟 奇奇道:我没宝石,借我一个,有借有还! 林虎笑道:我借你一个,一个宝石一个媳妇,咱有好多个,有一个就够了,多了也无福消受,不用还了,帮咱找个媳妇就成。 奇奇道:哦!幸红线的事没干过,得向喜鹊、燕子学学了。 官老爷笑道:你要是白鸟还差不多,牵红线哪有黑乎乎一团的! 奇奇道:哦!我要是白的,怕没命去牵红线了! 官老爷叱道:胡扯!交了宝石速速离去!本官这里不留无事之民。 贝里太又呈上三枚摩尼宝石,官老爷很是满意,写下收据道:待白鸟落网,自然退还,回去静候消息! 贝里太唯唯诺诺道:是,是! 出了衙门,重获自由,奇奇对清秋道:多谢道长相助! 清秋笑笑道:不必谢!举手之劳! 贝里太抹抹汗道:虚惊一场,总算没事,刚才还没吃饱,被这官老爷捉去一阵吓,这会儿又饿了,换个地方继续吃,好好压压惊! 这次几位不敢张扬,找个僻静地方,轻言细语叫上几道菜,大气都不敢出,坐下慢慢吃,吃饱喝足寻一不起眼旅店住下,深居简出,调养精神。 三日后贝里太去墓回堂取来药,满怀期待打开,当仙丹似吃下一大口,吃完坐等奇迹出现。 不多时觉手脚渐渐发热,一股温煦之气遍布全身,前胸后背一阵汗出,汗过后困意来袭,倒下呼呼大睡。 醒来自觉神清气爽,气力倍增,贝里太大喜,一连服了数日,一日一样,不似先前萎靡不振疲秧秧了。 有了精神闲着没事也闷的慌,有空便领林虎出门四处转悠,勾栏里打发时间,引诱的林虎花钱如流水,吃喝嫖赌样样具全。 连服十日,脱胎换骨,气血充沛,功力爆满,报仇之心越发按捺不住,一想深仇大恨立马怒发冲冠,蠢蠢欲动。 这日早起,贝里太兴冲冲对清秋等高声道:收拾东西,离了此地,随我报仇,大仇一报,领诸位去中国。 清秋道:贝兄的病好了?黄半仙不是说百日除根? 贝里太道:不等了,报仇要紧!报完仇心愿即了,生死无所谓了! 奇奇道:哦!好死不如赖活着,我已活千年,越活越怕死! 贝里太道:我意已决,立即动身,诸位的好意心领了,不必再劝,只怕夜长梦多,节外生枝,还须乘早才是! 清秋见贝里太决心已定,无奈道:那好,即刻随贝兄起身。 贝里太道:先回家看看,也不知我那婆娘现在怎么样了,多半改嫁了……哎!想多了,见面再说吧! 清秋道:听贝兄安排,赴汤蹈火,再所不辞! 贝里太道:好!有诸位相助,何愁大仇不报,随我来!先去城北贝家庄。 傍晚时分几位来至贝家庄,远远见一石牌楼,三门四柱,孤零零矗立斜阳,如披甲武士望之俨然。 靠近时见牌楼上四个大字——誓与天斗!其字剑拔弩张,气势恢宏。再看两边石柱上分别是:血流成河通星汉,尸骨如山近怛梨。 清秋道:衡门之下,可以栖迟,坐下歇会儿吧,只是尸山血海有啥好旌表,观之毛骨悚然,脚后跟发凉! 哪里有尸山血海?道长看差了吧!奇奇落在台基上道:只有石头柱子! 清秋道:这牌楼与京观无异,不知多少尸骨堆成,权当京观看吧! 哦!京观倒是见过许多,奇奇道:这牌楼哪有京观大,不过比京观好看!下雨时躲这里避雨倒是不错。 贝里太坐下,认得这牌楼,过往之事不由浮现眼前,触及伤心处,忽然掩面而泣,小孩似越哭越凶,呜呜咽咽哭出声来。清秋林虎面面相觑,不知说啥好了。 奇奇恼道:别哭了!男子汉大丈夫有啥好哭的!跟个婆娘似的! 贝里太止住哭,看看牌楼上的字,忽地又大笑起来,这一哭一笑,疯疯癫癫,越发让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清秋道:贝兄因何而哭?因何而笑? 贝里太道:想我一生也算勤勉,努力向上,一心为善,谁曾想竟沦落迷坑,生不如死,焉能不哭! 所笑者自小欲与天斗,无家无我,斗来斗去,竞遭算计,如今死而复生,终于可以回家,焉能不笑! 奇奇道:算了,回家好好过日子,甭报仇了,报了仇又如何?还得东躲xz,回不了家! 贝里太咬牙道:不成,有仇不报非君子,夺妻之恨不共戴天! 奇奇道:贝嫂倘若是自个红杏出墙呢? 贝里太恶狠狠道:若是如此,连那婆娘一起杀! 哦!奇奇道:你可真残忍! 贝里太撇嘴道:这算啥,贝某斧下尽是该死的鬼!多一个,少一个,没区别! 好吧!奇奇道:替你报了仇,咱就离去,真是受够了! 贝里太道:那是当然,不出十日送诸位去中国。 清秋道:这修罗国尚武好斗,着实不宜久留。牌楼见过不少,旌表尸山血海还是头一次见。天法道,道法自然,与天斗很容易?誓与天斗就能斗赢? 贝里太道:谁知道啊,反正斗来斗去,尸骨快近天了,咱以前还想着哪天化成灰添砖加瓦呢,现在与咱无关了,没机会做炮灰了。 奇奇道:炮灰有啥好做的! 贝里太道:你不做,他做!抢着做的多着呢,咱是解脱了,最后为自己活一次,一次够了!了却心愿就送诸位走。 林虎道:这么快就要走吗?我还想多呆几天呢!修罗女个个赛天仙,能带个走就好了。 贝里太道:别做梦了,婊子无情,戏子无义,等你钱花完就知道了,还是趁早走,留两个钱回家娶个正经媳妇。 一语点醒梦中人,林虎道:这两天花钱如流水,是得留着点了,早知道多挖点宝石,现在觉得钱真是嫌少不怕多,越多越好。 贝里太道:该花花,也就快活这两天,过了这村就没这店,没钱了咱这里还有,到时候全给你,反正咱用不到了! 奇奇道:哦!看来你是不想活了!天天想着杀杀杀! 贝里太道:正是!不为报仇早死了,就为报仇活着,冤有头债有主,咱只杀仇家,滥杀无辜的事不干! 家徒四壁胜金窝 烟花柳巷游仙窟 贝里太嘿嘿一笑道:要活命也顾不上那许多了,碍着我的都该死!有没有无辜不知道!只知道咱是无辜的…… 眼见太阳快谢幕,炊烟四起,清秋道:不早了,鸟亦归巢,咱们还是随贝兄一起回家吧! 贝里太道:不扯了,回家,回家! 暮色里几位离了牌楼,沿平坦大道往庄里去。贝里太凭着依稀记忆,寻找回家之路,几经周折终于在一斜坡上找到家。 推开院门,杂草丛生,苍苔满地,残垣断壁,破败不堪,步入正堂,徒有四壁,空空如也! 贝里太恨恨道:那婆娘果然走了,也罢,了无牵挂矣! 清秋道:贝兄双亲何在? 贝里太道:那年为我四处伸冤,投诉无门气死了,葬于庄前乱坟岗,适才路过乱坟岗,没见坟茔,只见豪宅,想必迁于他处,要找也难了,子孙犯法,一家遭殃,连累双亲,贝某大不孝矣! 扑通一声,贝里太双膝跪地,对着正堂供放灵位处连连磕头,止不住落泪,双手合十默默祈祷许愿。 起身后抹去泪,强颜作笑道:金窝银窝不如咱的狗窝,委屈诸位,今晚将就着在这过一晚了。 清秋道:谈何委屈,收拾一下比坑底强多了。 林虎摸出几块饼道:这修罗国就是没啥好吃的,空有山珍海味,做出来也不好吃,前日借怡红院炉灶一用,自个做了些饼,比修罗的大餐好吃多了,大伙尝尝! 奇奇道:哦!怡红院快成你家了,难怪你不想走。 林虎边吃边笑道:也就做几个饼……你还别说,确有家的感觉,几个小丫头围着打下手,合面的合面,擀面的擀面,下次包饺子吃……哎!怕是没这机会了。 贝里太道:看把你美的,几个美女围着——众花捧月啊! 林虎笑道:还是钱好,有钱啥样美女没有!贝兄就甭报仇了,跟咱们一起去中国,娶个好媳妇,下半辈子也知足了! 贝里太咬了口饼道:不成!血债血偿,得让他们也受受这般苦!咽不下这口气,忍气吞声活下去真受够了,贝某做不到,死也要轰轰烈烈,方不枉此生! 清秋道:贝兄打算如何复仇?这修罗国管治颇严,贝兄想要手刃仇家怕是不易。 贝里太冷笑道:道长放心,贝某已有主意,彼时只需道长助一臂之力即可,管叫那混蛋后悔八辈子! 你要把那混蛋烤了吃吗?奇奇咽下一小块饼道:分我几块,带着路上吃,修罗肉还是挺好吃的,吃习惯了就好! 林虎道:有啥好吃的,又酸又涩,还咬不动!在坑底没吃的,没办法才吃那个!哪有我的饼好吃。 奇奇道:吃肉习惯了,这饼太软吃不来,要吃也得吃粗粮。 贝里太拍腿笑道:有了,等捆住那混蛋让鸦兄随便啄,身上啄他百八十个洞,如此方解我心头之恨。 奇奇道:哦!这个好残忍! 贝里太道:有啥残忍的,就当啄虫子好了。啄虫子时咋没见你喊残忍! 大伙哈哈一笑,奇奇无言以对,啄了口饼不服气道:这地方哪有虫子,几时见我啄过虫子,这修罗国也真奇怪,把虫子都灭了吗?蚊子都看不到一只。 贝里太道:也是,记得十年前蚊子挺多,出来真没见几只蚊子,难道被修罗王一声令下全灭了!也好!在这儿今晚可以睡个好觉了,不然哪里睡得着! 是夜贝里太鼾声如雷,呼呼大睡,梦中不是一般香甜,可苦了清秋林虎二人,翻来覆去难以入眠。 好不容易睡着,一阵吵闹袭来,睁眼看天已大亮,头昏脑胀起来,晕沉沉又随贝里太上路了。 一路呵欠走了好久,待困意散去,已至一烟花柳巷,佳人笑语盈盈来,浓装艳抹蕴蕴香。 清秋一抬头,百花楼三个红字印入眼帘,周围花花绿绿,胭脂花粉之气甚浓,不由一惊以为梦中,再定睛一看,知道走错地方了,忙抽身要走。 贝里太一把抱住道:道长往哪里去,且随我来! 清秋刚欲挣脱,林虎贝里太哪里肯放,生拉硬拽将清秋拖进百花楼,边拖边笑道:打茶围而已,道长何须惺惺作态! 一女子肤若凝脂,声如银玲,体格风骚,殷勤笑迎,貌似老鸨,领几位入里。 清秋不便发作,只得勉强进去,奇奇落在清秋肩头也一同入内,至一雅间坐下,清秋不解道:怎么来这里?放着正事不做,跑这打发时间! 贝里太笑道:吃喝玩乐就是正事,稍安勿躁,一会儿便知! 老鸨笑声清脆,上前道:还是这位爷活的明白,吃喝玩乐就是正事,几位公子是喝茶呢?还是听曲儿? 奇奇道:喝酒吧! 老鸨道:没酒!有也不好喝!只有茶,喝茶吧! 清秋道:那喝茶吧! 贝里太道:上四杯好茶,再来几盘点心。 老鸨道:还有一位没到吗? 奇奇道:都来了,我算一位! 老鸨笑道:我这里只有美女,没有八哥! 奇奇道:我只喝茶! 老鸨笑道:有茶无曲不解闷,喝茶听曲才叫好! 贝里太道:可以,不要太吵就行! 老鸨道:放心!保证公子们解闷又舒心!姑娘们上茶、献曲! 清秋不知何为打茶围,看那阵势也就喝喝茶,听听曲,这才放心,不似先前抗拒。 片刻功夫,茗香四溢,琵琶声起,几位一边品茗,一边听曲,那曲声如涓涓流水,潺潺绵绵,慢而不断,快而不促,倒也清雅。 清秋恍若身至江南,似有回家之感,再看那拨弦女子,温婉风流,婷婷袅袅,顾盼生姿,眉目传情,不由暗道:青楼果然销魂,令人流连忘返!出家前一心只读圣贤书,两耳不闻窗外事,出家后每日炼丹养气,那见过这些! 一怀清茶入口,两粒点心下肚,几位神清气爽,清秋笑道:此处佳人美食俱全,难怪贝兄乐不思蜀。 贝里太道:非也!非也!贝某哪能舍本求末,该做之事须臾不尝放下,岂会因小失大!且听我说。 在清秋耳边低语数句,清秋听罢连连点头道:甚好!甚好!就依贝兄所言,按计行事!保管万无一失。 吃过早茶,贝里太忽地一拍桌子,吓了诸位一跳,拨弦女子尤其惶恐,不知出了何事,手一抖岔了曲调。 贝里太嚷嚷道:有曲无舞不热闹,扫兴!扫兴!来几个美女,给爷跳舞助兴! 这一吵闹,老鸨忙安排几个姑娘过来跳舞。 贝里太又道:这曲太软绵绵,听着没劲,来曲有力的! 此时曲风一变,不似先前舒缓,而作铿锵雄状之音矣。 一枝红琵琶催泪 斗蛐蛐胜负未知 曲毕,贝里太击节叫好道:快哉!快哉!军阵之乐久不闻矣,只是杀伐之气尚差些,再奏一曲,尽兴才好! 一枝红怀抱琵琶笑道:公子着实怪异,来我这的皆喜靡靡之音,独公子喜戈矛杀伐,平生第一次见,公子莫非怨气冲天,无处排遣? 贝里太笑道:我有啥怨气,只是耳朵不好,有些背,听不进软绵绵的曲子,慷慨激昂方合我意,姑娘莫要瞎猜! 一枝红笑道:我亦不喜缠绵之曲,无非你侬我侬,逢场作戏,早前曾在教坊习得一曲,名赤色满天,取意上古修罗大战帝释天之事,格调激扬,悲壮雄浑,有词有曲,小女子稍做修改,平日闲时自娱自乐,从未弹于席间,今公子想听,正好献丑了。 贝里太道:好!洗耳恭听! 一枝红拧紧琴弦,挥指复弹一曲,边弹边唱,乍听果然不同凡响: 急急切切秋风至,万叶凋零悲凉意。 男儿从军女送别,长亭凄凄空垂泣。 征途漫漫无尽头,不知何时望希冀。 帝释惹恼阿修罗,三十三天誓血洗。 军营操练白日苦,夜黑沉沉难目闭。 辗转反侧更漏残,长吁短叹似蝼蚁。 划然轩昂雄鸡鸣,鼓角声声地天地。 军阵如云列山前,甲光鳞鳞似潮至。 龙吟虎啸敌胆寒,铁骑星驰尘遮日。 短兵相接争斗酣,慷慨赴死真勇士。 惨呼哀嚎不忍闻,刀光剑影尽杀气。 成败唯见尸遍野,甘露岂关走卒事。 胜负反覆弹指间,修罗场上不由己。 血肉之躯哪勘斫,孰生铜头与铁臂。 斗兵渐稀马亦倦,暮色垂垂笼千里。 忽闻鸣金收兵令,且战且退心暗喜。 今日得生今日生,明日得死明日死。 追兵不舍索命急,慌不择路速逃逸! 自知生死一线悬,未料伏兵四处起。 抖擞精神再奋战,面前突飞一箭矢。 天旋地转玉山倒,双耳无声沉寂寂。 昏睡多时恍惚醒,仿佛魂游地狱底。 星光惨淡映残躯,白骨森森如锯齿。 野狗狂吠惊心魄,怎辨风声与鹤唳。 咬牙拔箭血满面,白巾裹首痛不止。 起身扶杖寻归路,铠甲压身自当弃。 夜色茫茫雾露重,焉知乡关何处是! 贝里太听的入神,止不住落泪,一枝红弹毕亦肝肠寸断掩面而泣,一时哀哀怨怨好不伤感。 奇奇听了也闷闷不乐,眼见止了,嘎——一声大叫,更添凄惨之意,道:哦!我也想家了,啥时回家? 清秋叹气道:咱皆无家可归,如叶漂泊四处,不若急时行乐,聊解思乡之苦。 一枝红止住泪忙道:见凉!见凉!惹诸位不开心,都是小女子的错,不该弹唱此曲,换个喜庆的如何。 贝里太道:罢了罢了!如此甚好,曲已尽兴,不听了,换个花样,今日全天在此,还有啥好玩的? 一枝红笑道:咱这里无非吹拉弹唱吃喝嫖赌,不知公子玩哪样?公子有钱不如斗蛐蛐,你看如何? 贝里太道:怎么个玩法? 一枝红道:咱这里养有百只蛐蛐,玩者各选一只,押上注,放盆里互斗即可,赢了得彩头,妈妈只管抽成。 贝里太道:不知咋选,选个废物肯定输。 一枝红道:不必费神,掷骰子即可,这百只蛐蛐皆经挑选,一般大小,一般品种,一样喂养,选哪只都一样,输赢听天由命。 贝里太道:那不错,怎么下注? 一枝红道:十两起步,上不封顶,赢家妈妈抽一成,公子若看上哪位姑娘,也可与妈妈下注,替中意的姑娘赎身,赢了抱得美女,输了自然损失惨重,就看公子敢不敢了。 贝里太道:有啥敢不敢的,输了再赌就是,赌赢为止,要押多少? 一枝红道:春宵一刻值千金!自然每位黄金千两。 贝里太道:那就押你了,黄金千两。 一枝红道:公子可要想好,愿赌服输,赢了不花分文,输了可要倾家荡产。 贝里太摸出一块摩尼宝石道:没啥家当了,就剩一块宝石,押上听天由命。赢了跟我走,输了自认倒霉。 一枝红见那宝石大而晶莹,满心欢喜道:公子若能赢最好不过!小凤,速请妈咪过来,安排斗蛐蛐。 老鸨一听有要斗蛐蛐的,自然乐不可支,火速过来,问明缘由笑道:一枝红喜从天降,可喜可贺!就看公子今日有没有这福气了。 一枝红道:十赌九输,听天由命吧! 贝里太道:别送不顺利! 一枝红道:小女子只是担心公子会输,这会儿反悔还不迟。 贝里太道:有啥反悔的,愿赌服输。 老鸨道:好!立下凭据,签字画押。 双方立下字据,老鸨立即领几位去挑蛐蛐,到蛐蛐房果然见百只蛐蛐,分成两组,各有编号,皆一般大小,好似一个模子里刻出,叫声也大同小异,分不出高下。 贝里太左看右看,个个头圆牙大,颈粗腿长,分不出区别,不由踌躇道:咋选? 老鸨道:两组里随便挑,这一组全是斗胜过的,这一组是没斗过的,斗败的全扔了,我也不知哪个好,哪个差。 要么选斗胜过的,要么选没斗过的,斗胜的有经验,没斗过的初生牛犊不怕虎,挑哪只都一样,公平起见,掷骰子吧!不满意再来,满意为止。 贝里太道:老板娘先来。 老鸨道:承让!我挑个斗胜过的。 随手一掷选了一个,贝里太左挑右选,看看每个都差不多,最后道:就选这个没斗过的,不挑了!样子都差不多,看造化了! 老鸨道:好,挑好了即刻开斗! 贝里太看看两只蛐蛐样子差不多,忙道:且慢且慢,这两蛐蛐看着一般模样,上场如何区分? 老鸨道:这个容易,各自身上点上标记即可。随即命人拿来朱笔,在自己蛐蛐头上点个红点。 贝里太道:这个不错!接过笔在自己蛐蛐背上也点个红点。 做好标记,请来仲裁先生,摆下战场,双方开斗,斗草撩拨几下,那两只蛐蛐眨眼在盆内发疯似撕咬起来。 只见你来我往,时退时进,时分时合,时静时动,头抵头,肢抱肢,鸣叫不休,打得精彩纷呈不可开交,看的围观者纷纷替两只小虫出力叫好。 斗了几回合未分胜负,乘两只小虫分开,各自歇息时分,老鸨拿斗草撩拨己方蛐蛐,那蛐蛐奋然又过去撕杀。 贝里太的蛐蛐也不示弱,双方抱在一起又是一番打斗,真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谁强谁弱,伯仲之间。孰胜孰败,难以预料。 林虎中邪入赌局 似有神助赢美女 突然一只蛐蛐掀翻在地,再看已被咬掉一条腿,众皆惊愕,不知所措,那残腿蛐蛐却并不退却,犹死斗不休,场面颇觉惨烈。 众皆道:可怜!可怜!别斗了! 老鸨拍手道:我赢了,认输吧! 贝里太分开两只蛐蛐,神色诅丧道:输了,输了! 老鸨命丫鬟收起贝里太的宝石,道:还赌不?不赌就此结束! 贝里太道:赌!输的不甘心!本来可以赢的,我那蛐蛐已经占了上风,咋说败就败呢,再赌一把! 老鸨道:要赌奉陪,押注! 贝里太一摸兜,就摸出几两碎银。 老鸨道:没钱就算了,今日我请客,吃喝全免,下回有钱再赌。 贝里太转身对林虎道:兄弟!借我一块宝石。 林虎道:算了,甭赌了,再输拿什么还? 奇奇道:甭借了,上次我借十两都没人搭理,好伤心! 老鸨笑道:没钱就甭赌了,借钱输了雪上加霜,赢了也麻烦! 贝里太叹气道:就这么输了…… 一枝红道:愿赌服输,适才劝你不要赌,这会儿知道后悔了? 贝里太瞪了一眼一枝红,转头对林虎道:这娘们儿娶回家做媳妇挺好,要不兄弟试试手气,兄弟不是想带个修罗女回去吗,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兄弟上吧! 林虎道:这…… 贝里太道:甭犹豫了,上吧!输了大不了咱们再去坑底一趟。 林虎一听来了勇气,心一横道:好!我也试一把!怎么玩? 老鸨道:一样,先挑蛐蛐,我还用这只,公子另挑一只吧! 贝里太一蛊惑,林虎中邪似也下场了,押上一枚宝石,仔细挑只蛐蛐,重新摆好战场,在旁磨拳擦掌,看两只蛐蛐又争斗起来。 谁知老鸨的蛐蛐越斗越勇,斗不多时林虎的蛐蛐噌一下跳出斗盆,死活不肯再入,那获胜蛐蛐振翅而鸣,老鸨不由得意洋洋拍手道:我又赢了! 林虎不曾想这么快就输了,眼见丫鬟收起宝石,不觉心中一痛,想说什么,却不知说啥好了。 老鸨道:还赌不?不赌收场了。 林虎刚一迟疑,贝里太道:继续赌啊!咱的宝石反正来的容易,怕啥! 林虎头脑一热咬牙道:继续!再来! 这次轮到老鸨犹豫了,看着那只蛐蛐叫的正欢,不知是该用还是该舍,若舍重选一只末必如意,若用这蛐蛐已连胜两场,下一场不知还能不能赢。 正思量贝里太道:老板娘怕了吗?不敢赌了? 老鸨笑道:有啥好怕的,即便输也赚到了,想玩老娘奉陪!今儿这蛐蛐给力,两连胜,争取三连胜,公子不服输,尽管挑只蛐蛐再来,就怕公子没宝石了。 林虎道:宝石有的是,不信赢不了! 兜内摸出宝石押上,挑只蛐蛐上场。斗草撩拨下,两只蛐蛐又战在一处,依旧你来我往,互不相让,拼死搏杀。 老鸨的蛐蛐果然骁勇,连斗两场威风不减,即凶且狡,全无倦意,连连发起攻击。奈何新上场的蛐蛐也不是善茬,双方互有攻防,一时杀得难分难解。 俗语道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胜败乃兵家常事,老鸨的蛐蛐虽连胜两场,谁知强中自有强中手,山外青山天外天。 林虎的蛐蛐似有神助,几回合后猛然占了上风,老鸨的蛐蛐渐渐只有招架之功,并无还手之力了。 老鸨不由焦燥起来,暗自着急,见自个的蛐蛐一停,便用斗草撩拨,那蛐蛐疲于奔命,越显颓势。 又斗几合,老鸨的蛐蛐败下阵来,在盆内斗志全无,四处躲避,任老鸨斗草如何撩拨也不肯上前。 气的老鸨一跺脚,扔了斗草道:不斗了,认输!认输!反正赚了,这丫头归公子了,随时领走。 林虎笑逐颜开,收起宝石,牵着一枝红的手,左看右瞧,乐不可支。一枝红倒有些羞怯起来,低垂粉颈,默默不语。 众皆过来贺喜,清秋道:二位想必前世有约,今日喜结良缘,可喜可贺! 贝里太一拍林虎肩膀道:你小子赚大了,咱咋就没这手气呢!白捡个如花似玉的媳妇,得好好谢我才是。 林虎笑道:那是自然,若不是贝兄哪有这等好事。 贝里太嘻皮笑脸对一枝红道:咱是没缘,手气太差,跟着咱兄弟好好过日子吧,咱这兄弟可是惯会怜香惜玉,你算是遇对了! 一枝红掩饰不住喜悦,施礼道:多谢公子成全,一枝红没齿难忘! 随即领着林虎至老鸨面前施礼道:谢妈妈成全,今后不能再伺奉您老了,恕儿不孝,妈妈的大恩大德永记心中,望妈妈一切安康,切勿伤感。 老鸨道:罢了罢了,小妮子你也不用惺惺作态,今儿是你的造化,福气来了挡也挡不住,我也知你们个个盼着有今日,都走了也好,都走了咱关门歇业,回家享清福。 愿赌服输!愿赌服输!不许反悔!不许反悔!奇奇突然叫道,声音刺耳难听。 老鸨恼道:烦死了,得给你配个八哥才是! 众皆大笑,奇奇瞪着双眼,满是无辜。 老鸨高声道:一枝红喜从天降,赎身从良,做妈妈的理当祝贺,今儿我请客,摆饮设宴,大伙儿好好乐呵乐呵。 老鸨发话,众皆欢喜。烹羊宰牛,张灯结彩,一派喜气洋洋。 贝里太道:人言老鸨恶毒,我看不尽然,这老鸨倒是挺地道,办事漂亮,真可谓嘴是两张皮,一说不为奇。 一枝红冷笑道:你哪里知道这里面的门道,赔钱赚吆喝的事傻子才干,阿咪陀佛,小女子算是脱离苦海了,不然还不知要坑害多少公子。 今日也是你们走运,往日哪见过有赢的,不怕钱多,就怕不赌,偶尔赢个一两次真乃家里祖坟冒青烟了,难得一见,所以大张旗鼓一番,无非多钓几个傻公子。 贝里太道:那蛐蛐都一般大小,斗性也差不多,输赢全在运气,输了只能说运气不好,还算公平,敢赌就行,胆大赢胆小! 一枝红道:这个不知,只知头一次见有赢的,也算是小女子的造化。 贝里太道:老鸨反正不亏,咱不过亏了几块宝石,也没啥,皆大欢喜。 见仇人分外眼红 胡统领忙里偷闲 一枝红笑道:小女子求之不得,高兴还来不及,怎会不满意? 林虎笑道:今后要委屈姑娘了,锦衣玉食怕是没了。 一枝红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听天由命,岂敢奢望! 奇奇嘎一声怪叫道:哦!咱咋没这好事,到现今还孤零零一个! 众皆大笑,贝里太道:鸦兄也可押注赢一个呀!你不也有宝石吗? 奇奇歪着头想想道:算了,算了,有老婆麻烦,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习惯了,自由自在的好! 众又哄笑,林虎道:还是鸦兄脱俗,咱是凡夫俗子,岂能跟鸦兄比。 奇奇道:跟道长学的,咱的内功心法也快成了,想来要不多久即可仙升,得道成仙还要啥老婆! 众又大笑,笑声方歇,忽听窗外街上一阵锣鼓之声,咚咚咣咣由远及近,离的近了甚是吵闹,正诧异时,一小丫鬟跑进来道:抓到一反贼,罪大恶极,菜市口凌迟处死,快看热闹去,好久没见了! 众一哄而出,看热闹岂嫌事大,往那锣声中去,随波汇入一股洪流,前遮后拥缓缓而行。 囚车前后左右各有士卒,缨枪对对,棍棒森森,看护甚严,车上反贼披枷戴锁,插亡命牌,形容枯槁,面目呆滞。 围观者嘻嘻哈哈,指指点点,队前鸣锣击鼓者步调整齐,锣鼓声此起彼伏,接连不断,一路喧嚣来至菜市口。 一队官兵早已在菜市口严阵以待,圈出场地,竖一有丫之木,见囚车过来,清出道路,解下反贼,团团围住。观者压肩迭背,越发水漏不通。 贝里太挤进去,一眼瞥见那步兵统领面熟,仔细辨认不由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原来正是自己仇家,真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恨不得立马扑上去生吞活剥那厮。 后面也顾不上看热闹了,双目就盯着那厮,满头嗡嗡作响,热血上涌,心乱如麻,按捺不住,正欲上前,被清秋一把拽住,再看官兵刀枪如林,不由惊出一身冷汗。 忽然一声炮响,闻者莫不股栗,再看刽子手已将反贼缚于木上,剥去衣衫,零割碎剐,惨不忍睹。贝里太瞪大双眼,看那刽子手切乳割喉,暗记于心,恨不能将那仇家亦缚于木上,片片脔割。 不多时那反贼已支离破碎,身上之肉售于观者,刽子手十刀一歇,歇时卖肉,嘴里嚷嚷道:上好修罗肉,包治百病,一用即灵! 贝里太轻声嘀咕道:瞎扯蛋!老子吃了那么多修罗肉也没见效! 旁边一修罗道:啥没效! 贝里太自知失语忙道:不是没效,是……是不吃就没效,吃了保管有效! 那修罗道傻傻笑道:好!好!有效就好! 清秋观之暗道:天下刑罚大同小异,这修罗国亦好凌迟,我天朝不孤矣,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凌迟也不过如此,生割活剐有啥好怕,只是整的零零碎碎着实恶心,投胎转世怕是不能了! 正胡思乱想,旁边林虎道:真残忍!不看了,不看了,大喜之日,扫兴扫兴!好心情全没了,走吧!走吧!真没意思! 清秋亦觉无聊,不忍再看,随林虎一枝红一同回去。贝里太道:你们走吧!我再看会儿! 待木丫上升起反贼头颅,宣告行刑结束,众方尽兴而散,三三两两离去。贝里太随众转身也欲离去,忽然群氓中瞥见官兵,想起仇家又忙止步,回头四处找那步兵统领。 谁知混乱中却不见那统领,前后左右搜寻数遍竟无踪影,贝里太不由懊恼,暗自叹口气道:错失良机,错失良机,这活剐有啥好看的,还是报仇要紧!只有先回去再说了! 一转身却见那步兵统领正在数丈开外,披盔带甲,挎腰刀向自己一步步走来,贝里太惊愕不已,浑身僵硬不知是跑还是不跑,正犹豫间那统领已至面前,贝里太咬牙握紧双拳准备出击。 哎哟!胡大统领辛苦了,好久不见,大统领最近忙啥呢?好些日子没去百花楼了,今日可算遇着了,这不得赏脸大驾光临! 贝里太听身后正是百花楼老鸨,这才将悬着的心放下,侧身避过胡统领,暗舒一口长气心中道:原来这货没认出来,吓我一跳,难不成我变化很大? 摸一下自己的脸,廋骨嶙峋,皮肤粗糙,不由感慨旧容不在矣。 胡统领与贝里太擦肩而过,哈哈笑道:这些日子忙,抓了好多反贼,皆是奸滑之辈,做恶多端,劫财扰民,上面催着办理,哪有闲功夫,今日这个乃是大头目,解决了就没事了,老板娘即有此意,盛情难却,求之不得,正好休闲一下。 几个反贼看把你忙的,反贼年年有,今年特别多?往日也没见大统领这么忙啊!老板娘嘻嘻哈哈道。 今年不比往年,今年反贼也不比往年多,只是今年上峰要求严办,往常能不抓的就不抓了,今年按指标抓,不够的凑数也得凑满,天天抓头都大了。 哎呦!大统领啥时候心善起来了,这杀良冒功不是常事吗?老板娘嘻嘻哈哈道。 小声点!小声点!胡统领低声道:知道就好,别声张,走!走!去百花楼,爷今日好好乐呵乐呵,老板娘就等着收钱吧! 老板娘笑道:大统领!你这顶盔掼甲,全副武装咱可不敢接待,去了怕是也要吓着姑娘们,换身便装才是。 胡统领道:那是自然,稍等片刻,去去就来。 不一会儿胡统领换身便装回来,华冠丽服手舞折扇,貌似富商,随老鸨往百花楼而去。贝里太在暗处一路紧随其后,心想:真乃天赐良机,吾仇可报矣! 来至百花楼,见里面张灯结彩,胡统领笑道:来的巧了,有何喜事,正好沾光! 老鸨笑道:今日一枝红喜结良缘,名花有主,大统领来此正好捧场,吃喝全免,尽兴才是! 胡统领啧啧道:可惜了,可惜了,以后听不到一枝红的琵琶曲了。 老鸨叹气道:女大不中留,去了也好,再说了有多少是来听曲的,不如养几个小丫头,调教好即可!来来来!大统领忙了一上午,想必饿了,先吃饭,吃饱喝足再说! 献佳酿众皆欢娱 急赴任路遇劫匪 胡统领大大咧咧落座道:恭敬不如从命,一大早就出门,确实饿了,先吃饭,先吃饭,填饱肚子再说。 宴席之上闲话多,胡统领落坐不久,便与同桌熟稔,听闻林虎清秋来自中国,惊喜道:中国出美酒,确有其事?咱修罗啥都好就是没好酒,中国遍地美酒,羡煞我等! 提及美酒清秋回味起千里香,月是他国明,酒乃故乡醇,离家在外飘泊数十载,啥酒没喝过,想来还是家乡小镇的千里香味醇甘美,想当年失意时借酒消愁,千里香中不知醉过多少,至今记忆犹新,回味甘甜,不由叹道:远水不解近渴,只能遥想解馋了。 今日大喜,诸般皆好,只是无酒,美中不足!林虎悻悻道:若是有酒,不醉不休,遗憾!遗憾! 胡统领哈哈大笑道:今日无酒确是憾事!大喜之日岂可无酒,兄弟我赶巧碰上,也是缘份!既然无酒,兄弟我就献上美酒,权当薄礼以表祝贺! 老鸨笑道:再好不过!多谢多谢!只是不知酒从何而来?咱修罗并无美酒,可不作兴打白条调侃大家。 胡统领笑道:咱啥时候打过白条,大丈夫一言九鼎岂可瞎说! 老鸨道:那倒是!大统领向来说话算数,只是酒呢?咱不会酿啊! 胡统领笑道:不会酿可以抢啊!咱天天与天斗,为的啥?不就为美酒美食吗? 哧一声,老鸨不屑一顾笑道:三天两头打仗,死了无数,被帝释天撵到海底都不敢出去了,也没见到美酒长啥样! 那玩意你们哪能见到,琼浆玉液可不是随便喝的。胡统领显摆道:爷爷我拼老命出生入死也就搞了那么一大坛,放军营里一直舍不得喝,今个儿心情好,不妨拿出来大家一同分享。 老鸨笑道:我说呢,原来是特供,难得难得。今个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说来听听,有啥好事,心情这般好,大伙都跟着沾光! 胡统领得意道:实不相瞒,咱近日官升都统,不久赴任,焉能不喜! 老鸨笑道:哟——那是天大的喜事,恭喜恭喜!难怪大统领这么忙,升官了!想必反贼抓的特多,上面重赏也是应该的! 惭愧惭愧!胡统领笑道:为上分忧,尽职尽忠罢了!今日喜事成双,开怀畅饮才是,唤两个小厮,到营中抬酒,一醉方休! 老鸨乐不可支,吩咐小厮去抬酒,然后安排诸客就坐,万事具备只欠东风,单等美酒上桌。 过不多时,几个小厮抬来一大坛美酒,放下打开坛口,酒香扑鼻,未饮已醉,众皆欢呼雀跃,瞬间传杯弄斝,觥筹交错,起坐喧哗,一时间那酒量小的面若桃花,头晕眼饧,那酒量大的意气风发,挥斥方遒,好不欢闹。 再看胡统领更是豪饮,左敬右劝一连数十杯,杯杯一饮而尽,岂带半点拖泥带水,喝酒如喝水,越喝兴致越高,真是逢喜事精神抖擞,遇美酒怎不贪杯!直喝的天旋地转双眼迷离,醉薰薰步履踉跄犹呼填酒。 酒足饭饱,砌壶好茶,天南地北一通胡扯,高谈阔论,指点江山,粪土当年万户侯,胡统领好不惬意。 更有众佳丽翩跹而至,纤腰似弱柳,酥胸透春意,眉笼翠雾,檀口轻盈,风情月意醉里浓,打趣骂俏岂顾羞,花团锦簇,捶胸揉背,勾引的胡统领意马心猿,按捺不住。 挑个中意的摇摇晃晃搀扶上楼,掩朱扉红绡帐底卧鸳鸯,你浓我浓,颠鸾倒凤百般有,巫山云雨暗销魂,可谓得意之时须尽欢,酒色从来不独行。 胡统领好一番逍遥,折腾累了搂美女呼呼睡去,第二日酒醒,也不知何时,只觉头重脚轻,眼花语迟,一身酒气,洗漱完毕,昏昏然复回军营。 军营门口两小卒见胡统领左摇右摆而来,调笑道:统领辛苦了,花酒又喝多了! 胡统领骂道:胆子不小!敢笑老子!看爷怎么收拾你们,免崽子!小心点! 两小兵收起笑容不敢吱声了。 胡统领挥挥手道:外面彩旗飘飘,家里红旗不倒! 两小兵正色道:是!统领教导的对!小的记住了! 胡统领嘿嘿一笑,很是满意,不再追究。 步入军营,胡统领见眼前熟悉之景,猛想起即将离任赴新职,忽然有些不舍,绕军营高一脚低一脚巡视一周,听耳边鼓角沉沉不觉若有所失。 一阵晕眩袭来,胡统领站立不稳,跌倒在地,忙找个地方歇息,刚躺下一斥候匆匆驰马而来传令道:督统有令,赤城兵变,杀死都统,现已平叛,都统空缺,命胡宣火速赴任,不得拖延,接令即行! 胡统领道:得令!心想来的好快,说来就来,军令如山,不得不从。 顾不得休息,赶紧收拾东西,简单交待几句,随即提枪跨马,携几名亲兵上路,出了城向东,往赤城而去。 一路急行,天色渐晚,前面一片树林,一条小道穿林而过,减速慢行打算进林,刚至林边,一阵梆子响起,林中忽拉窜出几十修罗拦住去路。 为首一修罗纵马上前高声喝道:呔!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要打此处过,留下买路财! 胡统领不由一愣停住马,看那帮修罗,各拿刀枪,穿戴五花八门,或骑马,或骑驴,或步行,千奇百怪,明白遇上劫匪了,哈哈笑道:呔!大胆狂徒,敢劫本官,吃了熊心豹胆,本官公务在身,还不速速让开,惹恼本官,拿住尔等,个个斩首! 那匪首大笑道:当官的见的多了,没见过你这样的,死到临头还吹牛,留下钱财,放尔过去,不留钱财,连命留下,报上姓名,爷爷我不杀无名之鬼。 胡统领道:少说废话,让也不让,不让杀光尔等,休怪本官! 那匪首笑道:爷只劫财不劫命,想死就成全你,真是良言难劝该死鬼,明年今日就是尔的忌日,休怪爷爷了! 胡统领提枪在手怒道:谁先领死,放马过来! 众匪见胡统领这架势,不是善茬,往日遇到胆小的,一吓就软了,这货不吃吓,遇到不识相的了,看来只能动真格的,个个攥紧手中家伙,准备见红出血。 南柯一梦升官路 出来混迟早须还 那匪首刚欲说话,一马纵出,马上修罗挥舞长刀高声道:看我的,取尔性命不费吹灰之力,受死吧! 胡统领冷笑一声,并不搭话,双腿一夹,纵马飞奔,那修罗亦将马跑起,顿时尘土飞扬,战马嘶鸣。 两圈一跑,胡统领越发精神抖擞,挺枪直奔那修罗,两马交错,那修罗举刀就劈,寒光一闪,金风袭面,胡统领毫无惧怕,不招不驾举枪就刺。 两马分开,再看已倒了一位,无主之马顺势跑开。胡统领举枪高喝道:谁再领死,放马过来,来一个挑一个! 众匪惶恐,见势不妙,一声忽哨,作鸟兽散,往林中而去,胡统领纵马就追,擒贼先擒王,紧追匪首不舍。 那匪首慌不择路,在林中狂奔,胡统领马快枪疾,那肯放过,眼看追上,抬手就刺。那匪首急转马头,枪尖擦身而过,惊出一身冷汗,惶惶往斜路而逃。 胡统领拨转马头继续穷追,那匪首在前讨饶道:小子!有话好说,得饶人处且饶人,别追了!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何必赶尽杀绝!这匪首也是急了,居然说了人话。 胡统领哪里肯听,在后高声道:要走留下命来!尔等草寇,见一个杀一个,见一双杀一双,一个不留! 正追着一道绊马索拦住,只听扑通一声巨响,胡统领马失前蹄载倒在地,直摔的眼冒金星,三魂去了两魂,刚要爬起,旁边草丛中窜出几个劫匪,手脚麻利按住,五花大绑捆个结结实实。 那匪首骑马过来,马鞭一指哈哈大笑道:还追不!见过横的,没见过你这样的!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押回山寨,好好伺候! 黑纱罩头,众劫匪押胡统领急火火返回山寨,一入山寨缚胡统领于柱上,匪首高声道:好肥的羊,小的们,剖了这厮,作醒酒汤!大伙吃肉! 众匪一片欢呼,争先恐后剥去胡统领衣衫,一碗凉水泼心,胡统领打个寒颤,欲言口不能开,欲挣扎手足无力,眼见明晃晃钢刀直插胸口,说不出的惊慌恐惧。 一刀刺下,胡统领大叫一声醒来,原来竞是一梦,惊魂甫定,却见身在林中,赤条条一丝不挂绑于树上,面前一修罗手拿匕首喜笑颜开,正是自己的模样,梦也,非也?胡统领一下懵了。 你是谁?胡统领挣扎道:我怎么在这里? 那修罗笑道:我是谁?我都不认识了,真是贵人多忘事,高升了连自己都不认识了,你这官升得真值了!说吧,你打算怎么死! 我为什么要死?胡统领怒道:该死的是反贼,我又没干亏心事,为啥要死! 那修罗拿匕首在胡统领面前虚晃一下笑道:你敢说没干亏心事? 胡统领一时语塞道:都……是……都是奉命而为,不得不为! 呸!好一个奉命而为!那修罗怒道:夺妻淫女也是奉命而为?栽赃陷害,虚构罪名,杀良冒功都是奉命而为! 胡统领道:没有的事,那些娘们儿都是自己送上门的,不搞白不搞,大家都是爷们儿,你懂的…… 呸!好一个送上门的,良家妇女你不协迫拐骗,如何肯从?那修罗骂道:休要狡辩,还不从实招来! 什么良家妇女!胡统领不屑道:男好色,女慕强,天经地义,假正经的多了去了,还不如妓女,付钱就行,省去许多麻烦! 那修罗冷笑道:冲你这话就该千刀万剐! 胡统领道:好汉饶命,我只是说句老实话!说句老实话就该死,不服!不服! 那修罗划拉手中匕首笑道:原来你也怕死,你也知道不服!说句老实话就死的多了去了,不服的也多了去了,找谁评理,刀子理论! 胡统领忙道:别!别!死不怕,得心服口服才是!胡某也是身不由己,上面的话不能不听,要论理找上面论理! 胡扯!那修罗喝道:上面的经都是好的,全叫你们这些歪嘴和尚念歪了! 咱能把上面的经念错了?那还混个囚!胡统领讥笑道:念错了早滚蛋了!玩玩女的算个囚,多抓两反贼就行,管他真假,哪有功夫核实,有头就行!能吓住那帮草民就行!抓到谁谁倒霉,谁让你犯事呢! 那修罗沉默良久,叹气道:明白了,总算眀白了。 胡统领一见有戏,忙趁热打铁道:好汉明白就好,胡某也有不得己的苦衷,身在江湖,由不得自己,冤家宜解不宜结,好没是谁,不知胡某如何得罪了好汉,好汉若放了我,自有厚报,过去的事不妨一笔勾销! 呸!休想!那修罗怒道:说的轻巧,过去的事一笔勾销!哪那么容易!出来混总归要还,冤有头债有主,现官不如现管,谁经手谁负责,你也甭管我是谁,反正被你害过,今日不为自己,替天行道也要剐你,受死吧! 胡统领一见难逃一死,心一横硬气起来,骂道:果然是死反贼,忘本的东西!死修罗替天行道,咱斗的就是天,要杀要剐随便,悔不当初,留下漏网之鱼,就该斩尽杀绝!悔不该贪酒误事,罢了罢了,命该如此!是好汉就给爷爷来个疼快,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那修罗冷笑一声道:想疼快,哪有这好事!尝尝活剐的滋味吧! 猛击胡统领左胸一掌,匕首一挥切下左乳,抛向空中道:敬天! 胡统领一咬牙忍住疼骂道:操你十八辈祖宗! 那修罗笑道:是条汉子!反手又是一刀切下胡统领右乳,掷于地下道:祭地! 胡统领疼的一哆嗦道:你子子孙孙下地狱! 那修罗笑道:看你嘴硬!挥刀割喉,胡统领嘴一张一翕发不出声,只能双目怒瞪。 那修罗杀性勃起,两刀剜去胡统领双目,哈哈大笑道:狗东西!想不到你也有今日,老子等了十年,总算如愿以偿! 一阵乱刀,胡统领顿时遍体鳞伤,面目全非,那修罗边割边啖,生吞活咽,形如禽兽,那管什么野蛮凶残,只图逞一时之快,可怜胡统领昨日还声色犬马,今朝酒醒已是砧板上之鱼肉,往日威风化为乌有,空留一梦惹人笑话。 大仇已报无牵挂 是非之地岂可留 那修罗心狠手辣,千仇万恨一朝得雪自是惬意,胡统领痛不可忍,苟延残喘,正在此时林中走出一人,正是清秋道长,高声唱诺道:无量天尊!贝兄少歇!贫道有话要说。 贝里太停刀道:累了歇会儿,道长有话请讲! 原来贝里太熟知胡统领禀性,吃喝嫖赌五毒俱全,尤喜寻花问柳,遇良家妇女但凡有些姿色必不放过,想方设法祸害了方称心,平日隔三差五便往勾栏瓦舍跑,恨不得淫尽天下女子,自诩风流众皆背后呼为花花太岁,坏事干尽,仇家甚多。 当年见贝里太之妻貌美,迷的神魂颠倒,以为遇着天仙,千方百计要弄到手,花言巧语百般哄骗,嫌贝里太碍事,费尽心机给其定个死罪推下迷坑,如此好一番折腾,终究如愿以偿,谁知到手玩腻了又一脚蹬开另寻新欢。可怜贝里太身陷迷坑生不如死,家破妻离下落不明。 也是老天有眼,贝里太大难不死,出了迷坑一心复仇,探知胡统领死性不改,依旧沾花惹草寻事生非,近日老往百花楼跑,故而打定主意要在此处了结他。 胡统领开怀畅饮,贝里太于宴上冷眼旁观,虽说不免也尝几口美酒,觉微醺便死活不肯再饮,坚推不胜酒力,实则为免酒后误事错失良机,胡统领得意忘形,哪料仇家暗中算计。 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也是机缘巧合,胡统领春风得意献佳酿一醉酩酊,整楼之众也大多醉生梦死之辈,尽情豪饮喝的迷糊,没几个清醒的了。 眼见胡统领携美女上楼进一房间良久未出,众皆东倒西歪神志不清,贝里太于清秋耳边小声滴咕几句,清秋此时也已小醉,听闻点头笑道:小事一桩,随我来! 两位上楼至胡统领房门口,察看周围并无修罗,清秋略施法术与贝里太隐形穿门而入,房内朱纱帐中胡统领睡如死猪,鼾声似雷。 贝里太抽出匕首,就要上前捅胡统领两刀,清秋忙拉住道:不可!不可!此处不可造次,且看贫道施法。 口念咒语,剑指一点,指端飞出一团红光,那团红光击中胡统领脑门,再看胡统领止住鼾声,缓缓翻身坐起,穿了衣衫,下床摇摇晃晃出门。 清秋与贝里太尾随其后,胡统领下楼便往外走,迎面撞见两打扫收拾的丫鬟,一丫鬟问道:老爷这是去哪里? 胡统领嘟囔道:想起营中有要事得办,速回营中,改日再来! 丫鬟道:天色已晚,老爷慢走,一路小心! 胡统领道:不碍事!不碍事! 犹如夜游胡统领哪受自己控制,一路踉跄来至城门,守城军卒见是胡统领,不敢多问放行出城,行至一林中,天色已白,胡统领一脚拌倒在地,又呼呼睡去,清秋贝里太现身,见胡统领已是笼中之鸟相视一笑。 清秋道:此处甚好,林深树茂,这厮中我法术,更兼醉酒,全无知觉,贝兄要报仇自便即可! 贝里太这时反倒不急了,将胡统领衣衫尽皆剥去,赤条条绑于树上,围着胡统领转了一圈道:呆会儿动手怕要改了此贼模样,烦请道长再施一法,比照着将我变成此贼相貌,到时贝某自有妙用。 清秋道:这个简单,举手之劳! 手一挥袍袖拂面,施展易容变形之术,再看贝里太已变胡统领模样,二者分毫不差,贝里太甚是满意,故有前面一幕。 贝里太刀割胡统领,清秋于林中歇息,眼见胡统领痛苦难耐,清秋不免恻隐不忍,昨见凌迟反贼已觉不适,今观贝里太手段更残忍,在己似有助纣之嫌,不由暗生懊悔,心中惴惴不安,出来道:贝兄手下留情,还是一刀结果了,让他少受点罪吧! 贝里太呵呵一笑道:道长仁慈,这货就该千刀万剐方解我心头之恨! 清秋叹气道:话虽如此,看着凄惨,于心不忍! 贝里太看胡统领形容尽毁浑身血污,鄙夷不屑道:狗东西!看在道长的面上,让你少受点罪,就问你一句话,你该不该死!你若承认自己该死,老子就给你个痛快,你若还不服,老子继续割! 胡统领神志似已不清,口不能言,挣扎着抬起头,轻点两下,又死劲摇晃一下。 贝里太勃然大怒道:狗东西!还不服,继续割! 唰唰又是两刀,胡统领呼呼喘气,手脚痉挛。 罢了!罢了!清秋道:你不见他适才点头了吗? 杀千刀的,够硬气!贝里太道:今个儿累了,一夜没睡,不磨蹭了,收工! 一刀刺向胡统领胸口,开膛破肚,摘了胡统领心肝,这才罢手,脱去血衣,换上胡统领衣衫,学胡统领样走两步哈哈大笑道:大仇已报,了无挂念,换身模样,潇洒一番! 清秋暗自思忖:一路尽遇稀奇古怪之事,沾了一身是非,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若是一个法术便回中国,哪有这些事,现今搞的不尴不尬!里外不是人。 帮贝里太似乎理所当然,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只是胡统领与己无冤无仇,如今这般惨死委实可怜,云游四方还是置身事外的好,吾虽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唉!事已如此顺其自然吧。 贝里太见清秋默默不语,长叹一口声似有不乐忙问:道长何故叹气? 清秋道:贫道感慨恶人自有恶人磨,寃冤相报何时了?贝兄手刃仇家,冤屈已伸,日后如何打算? 贝里太道:欠道长的自然要还,贝某大事已了,没什么可在乎了。几位欲去中国,何时启身? 清秋道:越快越好,是非之地岂可久留,一刻也不便多呆! 贝里太道:好!收拾一下,随我去军营,贝某这就送诸位去中国。 清秋道:如此甚好,稍等片刻,去去便来。 怱怱化身金光而去,过不多时携林虎一枝红奇奇现身,清秋林虎依旧来修罗国时装束,一枝红花枝招展美艳动人。 奇奇甫一落下便大呼小叫道:好新鲜的肉,又可美餐一顿! 贝里太笑道:光顾着报仇,忘了鸦兄,鸦兄适才若在就好了,啄这厮千口万口那才解恨! 奇奇道:哦!你这模样跟胡统领真是丝毫不差,啄你得了! 一枝红见林中死尸,一声尖叫扭头就跑,林虎一把拽住道:莫怕,莫怕,有我在呢! 清秋道:不必耽搁,随贝兄去军营速回中国。 奇奇大叫道:去不得,去不得,上次在军营差点被捉,害的我现在还一身黑! 借兵道送佛到西 清秋笑谈修罗道 清秋笑道:此军营非彼军营,有胡统领在尽管放心去,事不宜迟,这就起身,总算可以回中国了。 贝里太拿腔拿调道:咱现在就是胡统领,即将官升都统,要送几位去中国不费吹灰之力,几位随我去军营,看本官行事。 军营离树林不远,几位随贝里太大摇大摆至军营,门口两军卒见胡统领一身酒气调笑道:统领辛苦了,又喝花酒了!还带个妞回来! 贝里太笑道:胡扯!昨日百花楼一枝红喜结良缘,本官前往祝贺,献了酝美酒,一醉方休,今日送小夫妻去中国,借营中兵道一用,也算帮忙帮到底,送佛送到西! 两军卒道:兵道畅行无阻,去中国易如反掌,前日我俩还去东海洗了个澡,吃了顿海鲜,带了些大虾鲍鱼回来,统领要不要尝尝。 贝里太道:好!昨日酒还没喝够,今日送走这几位继续喝! 原来修罗国深居海底,进出多有不便,故而修罗王在各军营修有兵道,暗藏机关四通八达,千里之遥瞬间可至,战时运兵出兵,闲时大兵们畅游四海,神出鬼没好不快活! 贝里太自然知道此中门道,初见清秋知清秋等欲往中国,便信心满满一口承诺领清秋等去中国,做为交换清秋帮己复仇即可,双方你情我愿走到一处。 如今步入军营,贝里太领几位直奔兵道,门口几名守卫见是胡统领,放行问道:统领这是去哪里? 贝里太道:去东海一游,顺便送几位朋友回中国。 守卫道:这就送几位去东海,路上小心! 兵道里大小兵仓几十个,贝里太挑一小兵仓,几位进去启动机关,轰隆隆一阵响,眼前黑乎乎一片,只觉风驰电掣,过不多时咣当一声兵仓停下,几位出兵仓,摩尼宝石照明,前面又是迷宫般通道,清秋等跟在贝里太身后,七绕八绕转的头晕。 摸到洞口推开一块岩石出来,眼前一片沙滩,海风阵阵,阳光刺目,周围荒无人烟,海面波涛汹涌,气势磅礴。 贝里太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此处小岛离中国不远,过往船只颇多,诸位可拦下船只前往中国,就此别过,有缘来世再见! 清秋道:贝兄打算去哪里?修罗国应该不能再呆了,既已逃出险地,何不随我等一同前往中国,从头再来,重创家业! 贝里太笑道:贝某能活至今日,大报得报,已心满意足,从哪里来回哪里去,自然还是回修罗国才是。 清秋道:回去怕是凶多吉少! 贝里太道:吾意已决,不必再劝,诸位照顾好自己即可,再会!再会! 言毕复入洞中,一去不返。 这边清秋林虎立于岸边,望眼欲穿等了几个时辰,太阳快落山,终见远处一船驶来,几位招手欢呼,那船慢慢靠近,放下一只小船过来,一问竞是去日本的。 船员道:诸位要去中国怕是难,近年中国海禁颇严,哪有多少船只去中国,去日本爪哇倒是容易。 清秋颇失意,林虎却很高兴道:正好路过琉球,可以回家了!多谢道长相助,后会有期! 携一枝红上了小船,挥手告别,清秋奇奇只能目送远去。 待船驶远奇奇道:哦!又剩下咱俩了,兜兜转转还跟原来一样。 清秋极目远望,残阳中霞光万里,海泛金波,蔚为壮观,身处小岛似苍海一粟,渺若微尘,不禁心生悲凉,半晌方道:今日只有在此露宿了。 奇奇道:飞回家算了,就差一步了。 清秋道:不可,不可,风餐露宿皆是修为,岂容错过,行万里路经千遭罪,方能悟道得真,为山九仞,功亏一篑,岂不可惜! 奇奇摇头晃脑学清秋样道:道长所言甚是,道长此行历劫无数,羽化登仙想必不远,哦!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我也快了! 想到快成仙奇奇不由欢欣鼓舞,小翅膀直扑腾乐不可支。 清秋笑道:你啥时候也知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了。 奇奇歪着头想了会儿道:哦!忘了谁说的了,反正就是跟着仙人沾光呗!道长若是成仙,咱升天也是应该的。 清秋笑道:那是当然!不过眼下得找个地方落脚,肚子饿了,升堆火弄点吃的。 奇奇飞起道:待我去看看,干这个咱最拿手! 去不多时奇奇飞回道:找到一好去处,遮风又避雨,道长捡些柴火随我来。 清秋捡些枯木断枝随奇奇至一崖边,见崖下一穴天成,虽说不大倒也干净,遂于穴边点起篝火,再去沙滩捡些鱼虾,弹弓打下两只海鸟,就火上烤熟与奇奇一道吃了。 鱼虾海鸟滋味鲜美,奇奇大快朵颐道:哦!好久没吃到这么香的东西了,还是中国好,那修罗国吃的可真难吃,不明白修罗国的人天天咋吃的下! 清秋道:习惯了吧!咱在那里不也入乡随俗,还好出来了,不然也变修罗了。 奇奇道:六道轮回,咱可不想来世成修罗,太没口福了,来世再做乌鸦也强过做修罗。 清秋笑道:修罗道可是善道,能入修罗道也是福份,不过没口福是挺难受,人道烦恼多,劳心劳神,有口福却事多,修道即修性,心如止水,神无所劳,也就得道矣! 奇奇道:咱前世也不知做了何孽,竟然是只乌鸦,不过有翅膀能飞还好,想去哪去哪倒也自由,不知来世会是啥?来世做人也尝尝悲欢离合,人情冷暖! 清秋笑道:那还不如做乌鸦,悲欢离合,人情冷暖哪那么好玩?古人说的好——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奇奇道:不懂!不懂!反正不入修罗道就行。 清秋笑道:要入修罗道也不易,积善嗔心重或可,鸦兄一向没脾气如何入得修罗道,再说鸦兄也不积善更是无缘! 奇奇想想道:积善嗔心重作何解释? 清秋笑道:说白了就是好心办坏事!一心想干好事,也积了许多善功,只因嗔心太重,结果却是争斗不休,杀人无数!所以修罗道亦谓恶道。 奇奇道:哦!那还是免了,咱不积善,却也不乱斗杀人! 月下议金盆洗手 甲板分赏众散伙 吃饱喝足,夜幕已临,星光点点,海面冉冉升起明月,波光滟滟一望无垠,清秋道:此处风景独好,就在此过夜了。 抱些枯枝败叶,篝火边躺下,边观星星,边调息养神,海风袭来,颇有凉意,也只能忍着了。奇奇拳缩于枯草中,困意阵阵,不多时已入梦乡。 睡至半夜,一声狼嚎,清秋惊醒,见几十人或持火把或持刀剑,正往此处来。幽灵狼灰灰见唤醒清秋,止住嚎叫,立于篝火前严阵以待。 清秋起身持剑观望,见为首一人短小精悍,一手短铳一手火把,飞奔而来,待靠近清秋不由笑了,原来正是金有德,忙快步迎上前道:金兄!别来无恙! 为首那人一愣,止步一看也乐了道:原来是道长,可找到你们了,甘四老那混蛋在哪里?还在吧!还有辛老二! 清秋笑道:都在!都在! 金有德笑道:那就好,这船长还是给甘四老当吧,咱可以歇歇了! 清秋笑道:甘四老已皈依佛门,弃恶从善!还有辛老二也吃斋念佛去了! 金有德笑喷道:这两活宝也能做和尚!真是开了眼了,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算了!算了!明日咱也去找他俩做伴得了。 清秋笑道:说来话长,坐下来慢慢聊! 金有德对众人道:都是自己人,各位自便。 众海盗散去,各找地方歇息,奇奇惊醒见无事复又睡去,灰灰也回归宿处。清秋金有德围坐篝火于月下长谈,一五一十细细道来,金有德这才明白甘四老等上了岛为何一去不返,先前只当死绝了,要么就携宝跑了。 自己与金有善等在海边一等几个月,坐吃山空实在没耐心了,上岛寻了几遍也没结果,哪里想到无缘谷中之奥秘,无奈只能恨恨离去,一路骂了甘四老千百遍,不想今日遇见清秋,这才知错怪甘四老等了。 金有德道:看来也是缘分,无缘谷我等找了数遍也没能进,甘四老辛老二有此归宿也不错了,不似我等还在海上漂泊,整日提心吊胆,生死未卜! 清秋道: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金有德道:但说无妨! 清秋道:贫道劝金兄还是金盆洗手的好,如此终非长久之计! 金有德犹豫道:这个——倒是早有此意,不过现在散伙兄弟们拿不到几个钱,回去啥也没有,只能喝西北风,还得干几票大的才成! 清秋笑道:干几票大的就成,这么容易! 金有德叹气道:哪那么容易!就现在这条破船,遇到大买卖哪敢上啊!人家枪炮皆有,护的严严实实,咱只有躲的份! 哎!还是得有甘四老辛老二这帮人才行,敢打敢冲不要命!现如今都是些老弱病残,能打的没几个,只能干些小买卖,只是遇到能抢的,也没多少值钱东西,天天犯愁!今晚路过此处见着火光,合计好歹能抢点什么,带人坐小船过来,上岸不曾想原来是道长,真是天大的收获! 清秋笑道:那可真难为金兄了! 金有德苦笑道:正是!咱查查水道,行行船修补修补还行,这上船砍人的活实在干不来,得心黑手辣才行! 清秋笑道:那还是甭干了! 金有德道:不行啊!手下人不答应,这些人还得吃饭呢! 清秋想了想道:记得出海时有几块压舱石,不知还在不? 金有德笑道:当然在了,就指望道长回来变成黄金呢!当初要依了咱,大伙一分也就没这些事了,甘四老偏要留着买枪炮,招兵买马,枪炮人马是有了结果白忙活,竹篮打水一场空! 清秋笑道:在就好!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待明日贫道上船将石头变回黄金,诸位分了金盆洗手就是。 金有德大喜道:谢天谢地,总算有盼头了! 絮絮叨叨唠至天明,东方泛白,月去星隐,金有德召齐众匪,领清秋奇奇上小船,驶向不远处的大船。 船上金有善早得到消息,携众相迎,一番寒暄后清秋道: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诸位听贫道一声劝,择日不如撞日,也别挑什么良辰吉日了,今日就在此金盆洗手如何? 金有善等道:早有此意,只是没机会,今有道长相助,求之不得! 清秋笑道:小事一桩,看来皆是定数,该有的终归会有,没有的求也白求,前面带路!贫道至仓底这就施法。 金有德金有善欢天喜地领清秋至仓底,一堆乱石中也分不清哪是黄金哪是石头了,反正全当宝贝收着,不肯随便扔了。 清秋拂尘一挥乱石中见出黄金,闪闪发光,看的金有德等心花怒放,清点一下,每锭五十,足有数千两。 金有德笑道:犯的哪门子癫!骑着毛驴找毛驴,守着宝贝寻宝贝,天天累成狗似的,最后还得靠这些,还请道长变成十两一锭,这样好分。 清秋笑道:这个容易! 拂尘一挥,每块金子皆为十两一锭,金有德估算一下人数道:这样不错,多少不等,人人有份! 命人将仓底黄金悉数搬上甲板,覆上红布,吹起号角,召集众匪,众匪见金有德金有善难得善笑颜开,更兼神神秘秘,不知何事,议论纷纷。 待几十号匪徒聚齐,金有德立于高处道:兄弟们辛苦了! 一匪高声道:辛苦谈不上,没见到钱心累!再这样散伙得了! 众皆哄笑不已,金有德亦笑道:这位兄弟说的不错!今日就散伙,大伙怎么说! 众匪一片默然,半响一匪道:散伙可以,分些钱财才是! 众匪道:对!分钱,没钱不干! 金有德笑道:今日喜从天降,钱不是问题,分多分少的事! 命人撤去红布,阳光下一堆金子甲板上格外耀眼,众匪皆愕然不已,一匪按奈不住,去抢那金子。 金有德掏出短铳,一声枪响,击中那匪手臂,众皆后退。金有德大声喝道:谁敢再来!脑袋开花!人人有份,老少不欺,谁敢乱来,决不轻饶! 众匪头一次见金有德这般豪横,几个蠢蠢欲动的也不敢乱来了,纷纷道:听从吩咐,不得哄抢! 众匪安静下来,金有德高声道:自古论功行赏,诸位的功劳苦劳在下平日都记下了,今日就按此分钱,有何疑问当众厘清,过期不候,开始! 夜宿文庙拜孔圣 返旧镇物是人非 眼见众人散了,金有德问清秋道:道长欲往哪里?如不嫌弃,不妨结伴同行,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清秋道:贫道欲往江南,金兄欲往何处? 金有德道:我等以海为家,四处漂泊,亦商亦盗,如今海禁颇严,不干这行也好,金盘洗手自然是卖了枪炮,还了这船,找一富庶之地,买几亩良田享享清福了。道长欲往江南,离此地不远,不妨送道长一程,仓底黄金给道长留了一份,道长一并带走。 命人呈上黄金,清秋哪里肯收,坚决拒之道:修道之人岂可沾黄白之物,送贫道至江南即可! 金有德无奈,收起黄金道:道长坚决不收,那就只好我等分了,时间尚早,即刻起程,送道长去江南。 一路顺风,第三日晨起,金有德道:道长收拾一下,多拿些鱼干路上充饥,前方停泊放下小船即可上岸,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一路小心,后会有期! 清秋与金有德等一一道别,携奇奇上小船靠岸登陆,阳光和煦,风柔景丽,旷野上薄雾如纱,露草莹莹,踏上故土,倍觉亲切,清秋不由百感交集心旌摇曳。 行了多时,不见人烟,唯有残垣破壁,处处荒芜,又走一程,天色渐晚,见前方一破庙,近前看乃是座文庙,早已破旧不堪,荒草丛生。 门前一联,字迹斑驳,仔细辨认乃是: 天不生仲尼万古如长夜集大成金声玉振 地因有孔丘千秋似黎晨传六艺布衣至圣 步入宙中,一片破败,泮池枯污,石桥残断,清秋跨断桥,过戟门整顿衣衫,来至大成殿。 殿中瓦砾满堆,蛛网纵横,中间端坐一像残缺不全,像上万古师表四字清晰可见,旁边诸像全者无一。 清秋也顾不得脏乱,对孔圣三拜九叩,拜完起身对奇奇道:天色已晚,就在此过夜了。 奇奇道:这是何方神圣,我也拜他一拜! 学清秋样也叩拜数次,清秋笑道:此乃孔圣,读书人的祖师爷,贫道早年为求功名,读四书五经天天叩拜,自从入了道门也就难得一拜,今日有缘夜宿文庙,想孔圣人之教诲,当年囫囵吞枣全然不解,如今颇悔悟之晚矣,故三叩九拜以表敬意。 奇奇道:那想必孔圣人本领高强,手眼通天很厉害! 清秋笑道:与释迦牟尼不相上下。 奇奇道:哦!那没拜错,只是为何这般破败,从未见过! 清秋道:兵荒马乱谁还顾得上泥胎木塑,活命要紧!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孔圣那一套也不合时宜罢了! 奇奇道:那想必没多大用,还拜他作甚! 清秋道:是无大用,只是若无孔圣必天天兵荒马乱,争斗不休,这世上哪能天天兵荒马乱?斗来斗去好玩?也只有修罗国天生好斗,乐此不疲! 奇奇道:不解!不解! 清秋笑道:经历过就知道了。 奇奇歪着头想了一会儿道:明白了,明白了,跟我那帮黑兄弟一样,不是那帮兄弟咱也不会跟着道长了,现在想想还怕,不是遇着道长小命早没了! 清秋笑道:正是!正是! 奇奇道:那得好好拜拜孔圣。 言毕又恭恭敬敬叩拜几下,逗的清秋忍俊不禁。 清秋掏出些鱼干,分与奇奇,吃完打扫一块地方在庙中过夜,第二日继续西行,渐渐看到人烟,打听清楚方向往老家去。 又走了两三日终于来至八山镇,青石街,乌瓦檐,小桥流水红灯笼,跟别时一般模样,只是物是人非,满街之人皆拖条辫子,截帽子的还好,金钱鼠尾着实难看,服饰也与前朝大异。 清秋一身道士装束,路人也不见怪,各自忙各自的,倒是清秋颇有异国他乡之感,处处别扭,闷闷不乐。 正低头走路,一阵酒香飘来,抬头见前面乃千里香酒家,清秋信步而入,店小二招呼道:客官里面请! 清秋环顾一周,跟原来一样,只是掌柜小二没一个认识,想必换人了,找个角落坐下,点一壶酒几个菜,一人喝起来,奇奇在桌上蹦蹦跳跳,挑自己喜欢的吃。 一杯酒下肚,清秋似乎又回到出家前,二杯酒下肚,再看众人的辫子也没那么难看了,三杯酒下肚,有点飘飘然了,再喝几杯,一拎酒壶没酒了。 清秋高声道:小二——添酒! 小二应声道:来了—— 添完酒,小二道:客官还需要什么,尽管吩咐! 清秋斟满一杯酒道:酒是好酒,还是原来的酒,人却换了,原来的掌柜呢? 小二道:道长看来是老客,想必好久未来。 清秋道:好多年没来了,原来的掌柜呢? 小二道:早死了,当年留发不留头,留头不留发,不知死了多少。 清秋道:可惜!可惜! 小二道:莫谈国事,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小心隔墙有耳,客官仅管喝酒就是。 清秋叹口气低头不语,继续喝闷酒,奇奇道:留头不留发,留发不留头,头发!头发!不是一起的吗? 清秋忙道:嘘!不可乱说! 奇奇不吱声了,呆呆看着清秋,琢磨半天也没弄明白头和发是何关系。 清秋喝口酒道: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小二道:还是道长潇洒! 清秋一饮而尽道: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 小二笑笑不语,忙自己的去了。 清秋自斟自酌,喝至大醉方觉尽兴,付钱出来走在青石街上,冷风一吹清醒了几分,满街一望尽是辫子,心中生厌老大不舒服,却也无可奈何,只能匆匆逃离而去,一路也不知去哪里。 恍恍惚惚见一棵老桑树,枝多叶茂,这才知已至桑梓村,在树下歇息片刻,略醒醒酒,想起儿时常在树上摘果子吃,至今记忆犹新倍觉温馨。 跌跌撞撞摸回家,旧宅已无处可寻,一片树林几根毛竹似乎相识,却也不敢确认,围着树林转了几圈,终归还是依依不舍离去。 出村遇一老者,戴瓜皮小帽,穿长袍马褂,拖根辫子,心事重重。那老首见清秋背宝剑持拂尘满面红光,眼睛一亮发现宝似急忙一把拦住道:道长慢走,道长从哪里来,可会降妖除魔? 清秋一愣,口吐真言道:略知一二! 说完颇觉后悔,心想又有麻烦了,世上事还是不掺和为妙! 那老者一拍掌跳起道:太好了,会就好,总算找到人了! 早知仙境在人间 何须万里瞎折腾 清秋笑道:朗朗乾坤,何来妖孽? 老者道:甭管妖孽何来,能降就行,就怕道长没这个能耐! 奇奇道:降妖除魔算什么,道长本事大着呢! 老者这才注意清秋脚下有只八哥,浑身漆黑,双眼放光,坚牙利爪,越发惊奇道:太好了,可找对人了! 清秋笑道:想必家中出了厉鬼,贫道画两张符,多烧些纸钱即可! 老者道:非也!非也! 奇奇道:肯定遇着狐仙变作美女,男欢女爱,好不快活,此等好事求之不得,何须管它! 老者道:非也!非也! 清秋道:那是何妖,愿闻其详! 老者施礼道:一言难尽,敢问道长尊号? 清秋还礼道:贫道乃终南山玉虚宫玄松子门下弟子清秋是也。 老者大喜道:果然找对人了,老可姓赵名京,就住此村,此处非谈话之地,还请道长随老可移步舍下细谈。 清秋见老者恳切,不便推迟,点头应允,一前一后随老者而去,奇奇跟随左右,行不多时,跨过一小石桥,来至一宅院。 但见院前榆柳荫荫,桃李芬芳,鸡犬相闻,一片安逸,清秋依稀记得此处是块荒地,如今归来胜似桃源,不由暗自感慨:早知仙境在人间,何须万里瞎折腾! 正思忖已入厅堂,落座上茶,茗香氤氲,顿觉心旷神怡,酒醒了大半,见老者殷切,想妖魔多为虚幻不禁莞尔。 低头喝茶,烦渴立消,听老者缓缓道:道长风尘仆仆,想必远道而来,一路辛苦了,听道长口音应是本地人吧! 清秋道:正是!只是贫道出家多年,今日复归,物非人亦非,相识的一个也见不着了,甚是感慨,老先生从何而来,听着不象本地之人。 老者道:不瞒道长,老可原居关中,只因战乱,不得已变卖家财避祸江南,不想明亡于闯贼,其后满清入关,易服剃发,改朝换代,无力回天,但求苟活,老可隐居于此已有十载。 清秋道:难怪!本村多姓李,原本并无赵姓!此处犹如桃源,真乃神仙居所,羡煞贫道矣! 老者一愣叹气道:哎!哪能事事如意,家门不幸,家门不幸! 清秋道:此话怎讲? 老者太息道:不知前世造了何孽,生了个逆子,取名赵杰,年方二十,不喜读书,专好舞枪弄棒,也怪平日惯狠了,由着他胡来,如今越大越犯嫌,每日结交些江湖中人,尽惹事生非,可把老可愁死了。 清秋笑道:儿孙自有儿孙福,莫为儿孙做马牛。 老者道:做马牛倒也罢了,这逆子近日竞拜了个妖道为师,学些旁门左道,不单吃菜事魔,还要反清复明,这掉脑袋的事哪能干!可把老可我吓坏了。 清秋哈哈大笑道:原来是个妖道,贫道还真当有什么妖魔鬼怪呢! 老者道:这妖道可非同寻常,据说来自西海天梯山,自号平中真人,本领了得,来无影去无踪,能呼风唤雨,撒豆成兵,更会蛊惑人心,摄魂取魄。 我那儿多半被这妖道摄了魂魄,丧了心智,整日胡言乱语,疯疯癫癫,不如意就打人毁物,要舍家弃业,跟这妖道走,还说要杀尽清妖光复大明,这皇帝谁做不是做,大明都亡了十多年了,要复也是朱家人的事,与我等小民何关! 清秋道:这天梯山倒是听过,一步一阶直上云天,山上有教名登天教,又名入天教,只因上山如登天,入教即入天,故有此名。 老者道:咱可不稀罕登天入天,能在这小地方种田就知足了。可恨小儿受这妖道哄骗,不知天高地厚,执意要随妖道入教,气死老可矣! 清秋笑道:儿大不由娘,放他出去历练一番自然就明白了。 老者道:那平中真人看着就不是好人,老可岂能放心,就是出去也得挑个可靠之人才是。 清秋道:人不可貌相,老先生怎知那平中真人不是好人! 老者愤恨道:老可不许我儿入教,那平中真人竞放出狠话道——入也得入,不入也得入,限时一月,期限一到,人挡杀人,佛挡杀佛,平日里就是做买卖也没有强买强卖的理啊! 清秋笑道:这平中真人倒也求才心切! 老者懊恼道:哎!摊上这事躲都躲不了,也不敢报官,扯上反清复明哪能说的清,这一月来可把老可愁坏了。 眼看期限将至,老可寻思也不能干坐着,道门的事还是求道门解决,四处找和尚道士帮忙,寻的皆是有名的大师,谁知这些大师一听个个摇头,竞没一个能伏妖降魔的,全是吹牛皮的货色,道长出自终南山想必不似那帮水货! 清秋笑道:贫道不才!倒想会会这位平中真人,看看这平中真人怎么个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老者喜极而泣道:再好不过,再好不过!算来明日这平中真人就要上门索人,真是来的早不如来的巧,道长可救了咱一家,请受老可一拜! 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邦邦连连叩首,清秋忙起身搀起老者道:不可,不可!折杀贫道矣! 奇奇在旁道:真人算个啥,夜叉修罗来了一样收拾,就是你那宝贝儿子咋弄? 清秋道:这倒也是,令郎执迷不悟怕是不好办! 老者道:这个不难,道长只要降了那妖道,逆子没了指望自然醒悟,就怕道长不是妖道的对手…… 奇奇道:放心好了,对付这些旁门左道有啥难的,让他尝尝我金刚爪的厉害。 清秋道:小心为妙,不可大意!令郎现在何处,可否一见,待贫道开导一番,莫要误入歧途。 老者道:求之不得,只要逆子能回心转意,要打要骂任由道长!逆子已被老可锁在后院,请道长随老可去后院。 清秋笑道:看来令郎病的不轻! 老者咬牙道:费好大劲才关起来,不关怕是早跑了,那妖道着实害人不浅! 随老者来至后院,开了后院门上的锁,老者道:逆子就锁在院内大树之下,家里人还可以靠近,一见生人便发狂,道长进去千万小心。 清秋道:不碍事,贫道自有法子 杨花漫舞独爱风 吐出迷痰心窍开 步入院中,见西墙边一株杨树,笔直挺拔甚是高大,此时一阵风起,风吹树摇,杨花扑簌簌落下,迷了清秋一眼,正欲揉眼忽听一声大喝道:来者何人?所为何来? 清秋忙睁眼,一公子哥披头散发,膀大腰圆,颈套锁链,两眼通红,如恶狼般正怒目而视。 见了无数辫子,忽遇一没辫子的,清秋颇觉怪异不由一笑。 那公子哥见清秋发笑,不知清秋因何而笑,亦吃吃笑道:道长走,道长走,上山!上山! 清秋一愣问道:上什么山? 那公子哥手指杨树之冠道:雪山,雪山,下雪!下雪! 清秋叹口气,心中道:赵京果然没说谎,其子赵杰当真神志不清,胡言乱语!委实中毒颇深。 再看赵杰喃喃自语不知所云,似傻又不傻,身手矫捷,纵身一跃已上了杨树,噌噌往上爬,爬了一半被锁链拽住上不去了。 几番挣扎,寸步难移,锁链卡着树身,上不得上,下不得下,赵杰一怒跳下树,拉着锁链拼命使力,似要扯断锁链,一连数下,锁链没断,却见树枝震颤,杨花似雪满院纷飞。 清秋拂尘一挥,掸去眼前飞絮,高声喝道:住手,休得胡闹! 赵杰回首,一股无明火正无处发泄,见清秋板着脸十分严肃越发气恼,抡起手中锁链恶狠狠砸向清秋。 清秋一惊刚欲躲闪,却见赵杰忽又止步,似有所惧畏缩不前,旋即指指清秋连连后退,转身要逃却又被锁链拉回,无奈颓然坐地一声不吭,任由杨花飞舞落的满身皆是。 嘎一声,奇奇飞上杨树大叫道:好大的树,停下,停下,别掉絮了,别掉絮了,讨厌!讨厌! 百花长恨风吹落,唯有杨花独爱风。奇奇一嚷嚷,那杨花似乎不落了,奇奇一高兴,在枝头飞来飞去,谁知一阵风来,杨花依旧扑簌而下,丝毫没停的意思。 讨厌!奇奇大叫一声,甚是恼怒。 见奇奇大吵大叫,赵杰捡起地上一块石子,忽地一跃而起掷向奇奇,奇奇急匆匆拍翅而飞,那石子击中树枝,又是扑簌簌一阵花雨。 赵杰拍手而笑,手舞足蹈去追杨花,杨花轻浮,落下又飞起,赵杰嘻嘻哈哈乐此不疲,清秋奇奇看的懵了,哭笑不得。 疯子,疯子!奇奇在枝头叫道:可怜的孩子,得治,得治! 赵杰又捡起一块石子,看看清秋举起又放下,犹豫片刻,抬手将石子抛向奇奇。 哦!怎么老打我?奇奇躲过后叫道:我就一帮闲的,要打打道长!为什么不打道长? 清秋也纳闷,这赵杰似乎对自己颇有畏惧,不知何故?想了想猛然醒悟,笑道:明白了,奇奇你下来,躲我身后。 奇奇飞下枝头,躲到清秋身后,赵杰果然老实了,不再去捡石头打奇奇,疯疯癫癫追逐杨花,自娱自乐。 奇奇道:这是何故?看我小好欺负? 清秋自怀中摸出《大悲咒》盘膝而坐道:此书之故,若无此书,一样被砸,此书辟邪祛秽,大有妙用,多日未读有些生疏,待贫道颂念一番,定有奇效。 南无、喝啰怛那、哆啰夜耶,南无、阿唎耶,婆卢羯帝、烁钵啰耶……咒声响起,奇奇顿觉心神安宁,赵杰也被吸引,转身聆听不去追杨花了。 南无、那啰谨墀,醯利摩诃、皤哆沙咩,萨婆阿他、豆输朋,阿逝孕,萨婆萨哆、那摩婆萨哆,那摩婆伽,摩罚特豆…… 清秋似颂似唱,不疾不徐,声情并茂,一股魔力油然而生,杨花蹁跹而舞,朵朵绕杨树而飞,由少而多,渐渐相抱成团,自上而下汇成一条白龙。 赵杰看的呆了,双膝跪地,浑身颤抖,以为神灵显形。奇奇在树上也若木鸡,一动不动了。 呼嚧呼嚧摩啰。呼嚧呼嚧醯利。娑啰娑啰,悉唎悉唎。苏嚧苏嚧。菩提夜、菩提夜。菩驮夜、菩驮夜。弥帝唎夜。那啰谨墀。地利瑟尼那…… 清秋继续念咒,那白龙应声而舞,越来越粗,忽然龙头一落,龙身一卷,团缩成一大雪球,绕树三匝,随即向赵杰缓缓飞去。 赵杰一脸茫然不知所措,眼见雪球将至,这才想起要逃,谁知双足生根,一步也挪不动,那雪球泰山压顶般落下,赵杰无奈只能双手托天去推雪球。 方触雪球,忽如触电手一麻,两手与雪球已粘在一处,赵杰大惊,缩手不能,张口结舌,目瞪雪球。 清秋起身继续念咒,雪球上杨花瞬间化做两道白光,沿赵杰手臂往体内直钻,片刻工夫雪球融化般越来越小,最终化为乌有不见踪影。 赵杰惊诧惶恐不已,还末明白发生了什么,但觉浑身躁热,丹田气往上涌,过中脘鸠尾直冲紫宫,到天突时猛然而吐,一连吐出几口粘痰,方觉心中舒畅,起身欲走忽然全身酥软,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坏了,坏了!奇奇叫道:公子死过去了! 清秋止住咒声,俯身查看,见赵杰脉象和缓,气息不乱,掐他两下人中知道避让,笑道:不碍事,过会儿自然会醒!杨花治疯妙不可言,适才吐出风痰应该无事矣! 过不多时,赵杰睁眼,恍恍惚惚不知所以,见身边一位道长,超凡脱俗并不认识,自己身披锁链,披头散发,忙问:我怎么了?怎会在这里? 清秋道:公子迷了心窍,神志不清,适才贫道施法通了公子心窍,公子过后只需参汤调养几日即可。 赵杰努力回忆一番道:前些日子有位道长说要收我为徒,去天梯山拜佛修道,不知可是道长? 清秋笑道:非也!贫道乃终南山玉虚宫道人,与天梯山差了十万八千里。 赵杰疑惑道:难不成我记错了?那道人跟道长相似,也背把宝剑,仙风道骨,想必我记错了! 此时赵京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跌跌撞撞冲进来道:我儿你可总算清醒了,可把爹愁坏了,还不谢过恩人! 拉过赵杰一起跪下就要嗑头,清秋忙去搀扶父子二人道:不可,不可!治病救人天经地义,公子无事便好,何须多礼! 冤家宜解不宜结 斗嘴不如改斗剑 赵京哪里肯听,拉着赵杰一连叩了几个响头方才罢休。赵杰一脸不解,起身一抖锁链对赵京道:爹!这是出了何事?我有何病?怎会被锁住,快快解开。 赵京抹去眼泪道:光顾着高兴了,把这事给忘了!快,快,给公子解开锁链,这也是没法子,若不是锁住你还不知会闹出啥事呢! 赵杰道:出了啥事,我只记得那日拜一道长所赐,喝下一碗符水,飘飘欲仙,后面的事就不记得了。 赵京道:那道长可是天梯山登天教平中真人? 赵杰道:正是,那平中真人天天道——入教即登天,登天即成仙,成仙一念间,只看有无缘!劝孩儿入教,还道一旦成仙从此想啥有啥,要啥有啥,从此有花不尽的金银珠宝,从此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赵京道:可不瞎扯,天下哪有这等好事! 赵杰道:是啊,我也不信,那道长嗤笑道——常念阿弥陀佛尚可往生极乐净土,入我这教还需一步一阶,入教有如登天,如何信不得?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成不成仙一念之间。 孩儿被他说的心动,转念一想一步一阶怕是到半山腰就累趴下了,是以推托,那道长道——这有何难,佛渡有缘人,贫道赐你一符,焚之入水,喝下保你身轻如燕上的山顶入我登天教门。 孩儿见道长情真意切,心想不妨一试,喝下符水确实身轻如燕,好似仙升,后面的事就迷糊不知了。 赵京顿足道:可不就被这妖道算计了,我说好端端一个人平白无故怎会忽然发癫,要去西海天梯山拜师入教,还要反清复明,自然是不答应!那妖道居然上门道——入也得入,不入也得入,限时一月,期限一到,人挡杀人,佛挡杀佛,好不霸道! 赵杰道:咱只想入教成仙,可没想反清,更没想复明啊! 赵京叱道:这些疯言疯语你可没少说,妖道也不知给你灌的什么黄汤,在家说没事,出门嚼蛆就是掉脑袋的事,说不定还会祸及九族,无奈只有将你锁在家里,报官更别提了! 赵杰啧啧道:当真,我怎没一点印象! 赵京道:罢了罢了,没惹祸已是万幸,不必再提,还是想想怎么对付平中真人,这妖道可不是省油的灯!明日就要上门索人,你还是躲一躲吧! 赵杰道:往哪躲?咱可不做缩头乌龟,大不了拼个鱼死网破,只要孩儿不愿意,那妖道总不能绑我走吧! 赵京道:还是不要头铁,惹不起躲得起,能躲则躲。 奇奇不屑道:躲什么躲,有道长在怕啥!量那妖道能有啥本事,明日若来管教他有去无回,死在这里! 赵京道:不可,不可,出了人命惊动官府,麻烦可就大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明日能赶走妖道就谢天谢地! 清秋笑道:此事不难,不必多虑!公子病体初愈明日可避而不出,由贫道去会那妖道,自然先礼后兵,能不动手则不动手,贫道见机行事打发他自行离去就是。 赵京道:如此甚好,冤家宜解不宜结,好言劝他别处去即可,明日多安排几个帮手,为道长助威! 清秋笑道:人多添乱,不必帮手,贫道明日一人会那妖道,老伯放心,贫道定叫他服服帖帖而去,从此不再上门打扰。 还有我呢!奇奇叫道:道长加我就够了! 清秋笑道:正是,正是!其他人躲屋里即可。 赵京将信将疑,不过事已至此也只能听天由命,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安排清秋住下,杀鸡宰鹅,摆酒设宴好生款待。 第二日众人早起,心怀忐忑准备一番,清秋命赵京一家老小聚于正厅,关好门窗,贴上护符,自己与奇奇守在门外,坐等平中真人上门。 巳时方至,院内风起,门窗俱颤,风平声息,一人影形如鬼魅现于院中,清秋定睛看,乃是一道士,着青色道袍,头戴黄冠,身背宝剑,手持佛尘,颔下短须,面色黎黑,暗藏杀气。 嘎——一声,奇奇大叫道:来了!来了! 那道士闻声扭头,见清秋立于阶前,不想这里遇见同行,吃了一惊,随即一笑拱手道:何方道友,幸会幸会,贫道天梯山登天教平中真人也,还请多多赐教! 清秋还礼道:不敢,不敢,贫道乃终南山玉虚宫清秋——子也,还请多多担待! 清秋子——奇奇不解,望望清秋暗道:道长啥时成子了?哦!明白了,扯虎皮做大旗,吓唬对方的,人类真是尔虞我诈很是虚伪。 原来是终南山玉虚宫清秋子,平中真人在脑中搜索一番暗道:没听过,无名小辈,吃饱了撑的,敢来坏我好事,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想到这又道:道友来此想必也是传道或收徒?可惜来晚了。 清秋笑道:贫道即不收徒也不传道! 平中真人笑道:那好,那好,大家可相安无事! 清秋笑道:相安无事不难,贫道听闻道友吃菜事魔,并以符水惑众诱人入教,还道人挡杀人佛挡杀佛,可有此事? 平中真人哈哈大笑道:果然来者不善!本教光明正大,何须吃菜事魔,符水惑众更是无稽之谈!人挡杀人佛挡杀佛不过戏言,何必当真! 清秋道:赵杰服下符水为何神志不清,还要反清复明,岂不是受你符水之害? 平中真人道:本教教义劝人登天,谁做皇帝不是做,何须反清复明?贫道的符水也只是助人登天,怎会令人神志不清?道友莫听一面之词! 清秋笑道:道友的把戏骗的了他人可骗不了贫道,赵杰已然痊愈,此事来龙去脉贫道已知,道友就休要狡辩了。 平中真人嘻笑道:是又如何?道友之门道不也大同小异?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各走各路何必相争! 清秋笑道:若想不争,放过赵杰即可! 平中真人道:赵杰是你何人,道友如此护着他! 清秋道:同村同乡,等同一家! 平中真人道:看来此事道友要执意作梗! 清秋道:正是!此事贫道管定了。 平中真人见清秋不识好歹,不由心头火起,暗想给脸不要脸,不知天高地厚,真是浪费口舌,还是打发了算了。 一阵冷笑,擎剑在手道:这个不难,闲话少说,咱斗嘴不如斗剑,就看道友有没有这个能耐,赢了贫道手中剑,贫道自然离去,永不打扰!若是输了,还请道友从哪来回哪去,如何? 清秋道:一言为定,贫道奉陪! 斗剑不如改斗法 得饶人处且饶人 二人话不投机,各擎宝剑,拉开架势,准备开打。刚比划两下,屋内冲出一人急急切切道:且慢且慢,莫要动手! 二人看正是赵京,慌慌张张,一副胆小怕事之态。平中真人心生厌恶,收起剑,脸一沉没好气道:有何吩咐? 赵京战战兢兢道:二位道长斗剑可否选个宽敞之地? 平中真人一愣道:什么意思? 赵京尬笑道:没别的意思,只是这院中狭小,怕二位施展不开! 平中真人哈哈大笑道:正合我意!道友你我野外一战如何?死在荒郊外,管杀不管埋,生死由命,斗个痛快! 笑毕化做一道金光,飞升上空恶狠狠传声道:有种就来,无胆莫追,若是不来,回家做龟! 清秋一笑哪肯认怂,亦化身金光去追平中真人,两道金光一前一后飞向旷野。 奇奇在后叫道:等等我,我来也!也紧追而去。 平中真人出村庄至野外,见前方有一山丘,丘上林高树密,遂往山丘而去,近前择林间空地落下,一脸杀气静侯清秋。 不多时清秋亦至,平中真人一挥手中拂尘,撕下脸皮也不客套了,指清秋喝道:小子!劝你莫管闲事,趁早滚蛋!荒郊野外可没人收尸,想明白了,现在收手还来得及,再若多事休怪本道无情! 清秋笑道:贫道最喜斗剑,有此机会焉能错过! 后面奇奇赶至,大叫道:别走,别走,谁走谁是乌龟! 平中真人冷笑道:好!本道爷就成全你,看剑! 话音未落,已移身近前,利剑在手,绕清秋上中下三盘连出三剑,清秋一一闪过,形影错开二人各暗吃惊。 原本双方互相藐视,清秋想旁门左道能有啥能耐,三剑一过不敢大意,亮出宝剑,护好门户。 平中真人想无名之辈有何可惧,三剑之内定然打发,不想对方竟轻松躲过,看来颇有来头不容小觑。 抖擞精神双方使出看家本领,你来我往,互不相让,又争斗十几回合,平中真人见清秋剑法精妙,料想常规之法必难取胜,暗暗念动口诀上好防护,可以刀枪不入。 此时清秋一剑刺来,平中真人仗着有防护并不躲闪,亦挺剑刺向清秋,显然是穿鞋的不怕光脚的玩法。 清秋一惊,撤剑闪避,已落下风,平中真人剑如骤雨,猛攻不歇,片刻间杀的清秋招架不住,连连后退。 眼看要输清秋急了,边招架边念咒,平中真人一剑刺来,清秋闪至平中真人身后,平中真人挥剑反砍,一转身却见清秋已无影无踪。 平中真人怒了,举剑胡乱劈砍,厉声喝道:出来,别跑!缩头乌龟,出来! 没跑,别急,逗你玩呢!清秋嘻嘻哈哈笑道,其声飘忽不定。 平中真人心一颤,没想到对方不单剑术精湛,法术亦高,怪自己轻敌了,忙念咒破隐,念完清秋现身,正跌坐对面山石之上。 平中真人急不可耐上前就刺,清秋于隐身之时亦做好防护,见剑来不躲不闪也不招架,待剑近身举剑亦刺,平中真人不及变招,双方各中一剑。 清秋安然无恙,再看平中真人虽无皮肉之伤,却似被电击中,浑身僵硬颤抖,面肌痉挛,狰狞可怖,清秋一笑撤回剑,平中真人连人带剑瘫倒在地。 刚要趴起,清秋复刺一剑,平中真人又似触电一阵痉挛。 输了!输了!奇奇叫道:认输吧!少受罪! 清秋收回剑笑道:服不服?不服再来! 平中真人并不答话,扔下剑盘腿而坐口中念念有词,明显想补防剑之术,清秋又刺一剑,平中真人呲牙咧嘴一个字也念不出了。 清秋笑道:服不服?不服再来! 平中真人表情痛苦指指清秋手中剑,说不出话来。 清秋撤剑,平中真人喘口气忙道:服了,服了,认输,认输! 清秋收剑道:既已认输,还请道友从哪来回哪去,此后不再打扰! 平中真人全无初时之嚣张跋扈,忙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愿赌服输,自当离去,只是有一事不明,还请赐教! 清秋道:何事不明? 平中真人道:道友手中之剑是何来历?甚是厉害,贫道未尝见过! 清秋未及开口,奇奇道:那是把符箓之剑,得之一位大仙,有万千变化,今日让你尝的是电剑,嗞味如何?改日尝尝冰剑火剑! 奇奇有的没的一顿瞎说,清秋只能一笑。 平中真人道:原来是大仙之剑,难怪,难怪,贫道输的不冤,若有机会,下次领教,告辞! 总算找回点面子,平中真人心里稍好过些,收起剑转身要走。 奇奇道:不可,不可!输了得留下凭证才行! 平中真人道:出家人一贫如洗哪有凭证! 不行!不行!奇奇道:没凭证没人信! 平中真人无奈摘下宝剑掷之于地道:别无他物,留下此剑可以吧! 奇奇道:这还差不多,如此方见诚意,咱们回去也好交差! 平中真人被奇奇欺辱好不懊恼,不过已是别人手下败将也无可奈何,只能愤愤道:奉劝二位休要得意,贫道若有道友之剑断不会输,留这破玩意也无用,二位仅管拿去!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贫道去也,后会有期! 一身怨气遂化做一道金光往西而去。 清秋见平中真人愤怒而去,只能叹口气对奇奇道:得饶人处且饶人,何必羞辱于他!这剑咱要了也没啥用啊! 奇奇道:这平中真人好小家子气,不就要了他把剑吗?胜败乃兵家常事,输不起就不要玩嘛! 道长也是糊涂,这会儿充啥好人,把人家打的屁滚尿流了还在乎这个,不要他的剑他就谢谢道长了?人家反正早晚要来报仇,道长就等着吧! 清秋被奇奇一番抢白弄的哑口无言,想想也是,打都打了,仇也结了,该乍样乍样,随它去了。 捡起平中真人的剑亦化身金光与奇奇返回,此时赵京等于府上正焦急,眼见一道金光落下清秋现身,这才一块石头落地。 清秋见赵京道:平中真人已去,保证今后不再打扰,诸位可以放心了! 又将平中真人之剑示众,众人见剑方才相信,赵京携一家老小叩头谢恩,清秋道:不必,不必!除此一害也算积德。 心结已了回南山 泯然众人莫显眼 赵京老泪纵横道:道长真乃神仙下凡,救了咱一家老小,大恩大德,永世不忘!道长莫要推辞,且受老可一拜。 拜完吩咐下人奉上黄金珠宝酬谢清秋,清秋哪里肯受,赵京无奈只得作罢,命人大摆酒宴庆贺,多日愁云晦气一扫而空。 第二日清秋告辞,赵京苦留不住,只能由清秋去了,走不多远,赵杰追上定要随清秋去修仙,还要学斩妖除魔。 清秋哭笑不得道:不可!不可!若是带你走贫道岂不成了平中真人!如此贫道岂不是白忙活了! 再说神仙有啥好当的,你现今衣食不愁,有家有业,不是神仙胜似神仙,何须去餐风饮露,受无尽的煎熬! 赵杰哪里肯听,道:那不一样,平中真人乃旁门左道糊弄人的,道长是名门正派岂可相提并论。 此时赵京赶来,左劝右劝,赵杰柴米油盐不进,赵京恼道:要去可以,除非我死,今日死今日去,明日死明日去,你今日要去今日砍死你爹吧! 赵杰纵然冥玩不灵也不敢弄死他爹,一时没了主意,心想这清醒过来还真不如不清醒,喝下平中真人的符水时哪有这等烦恼,为修仙砍死他爹没这个理,不去又难受,不知如何是好! 清秋劝道:这样好了,公子先在家修行,待二老故去,公子尽了孝再上山修仙不迟,如此岂不两全其美! 奇奇道:修啥仙,放着现成富家翁不做,跑去画符念咒吃饱了撑的!长生不老有啥好稀罕,活在当下就行了! 赵杰道:仙还是要修的,做富家翁有啥意思,天天吃喝玩乐没劲!道长说的也在理,那就待我尽完孝去终南山寻道长,拜道长为师。 清秋笑道:好,一言为定,贫道于终南山恭侯公子大驾光临! 如此连哄带骗,赵杰悻悻然无奈随赵京回家。 清秋携奇奇继续上路,路过祖茔,见荒草丛生,碑断字残,好不伤感,仔细修葺一番,梵香祭拜后离去,渐行渐远,再回首时故乡已在蒙蒙烟雾中。 道长怎不多待几日,费尽心思返乡,回来为何匆匆离去?奇奇终于忍不住问道。 心结已了,何需久留!清秋沉默片刻答道:从今后世事与贫道无缘矣! 当真!奇奇有些不信:道长尘缘已了? 走吧!清秋道:从哪来回哪去! 回长安?奇奇道:绕了一圈又回去了。 回终南山!清秋道:鸦兄应该也出生在那里。 记不清了,奇奇道:应该是,后来不知道怎么去了长安,想起来了,长安死了好多人,所以大小乌鸦都去了。 可恶!那帮黑头黑脑的家伙老欺负我,回去我要报仇,咱现在可不是好惹的,哎!咱现在也跟他们一样黑头黑脑了,也不知啥时候能变回来? 清秋笑道:就这样吧,变回来太显眼,还是泯然众人的好!人怕出名猪怕壮,太扎眼易惹麻烦。 也是!奇奇道:就是丑点,自己不嫌弃就好!去终南山怎么走?飞过去得了,几日就到了,如此慢腾腾走到何时? 快了,不差这几日,清秋道:云游就得步步行来,只有遇着江河大海方乘舟坐船,大半行程都走下来了,也不在乎这点了。 那好吧!奇奇道:咱们慢慢走,此去终南山尚有三千里,没两三月怕是到不了! 修道之人有的是时间,与天地同寿亦无不可,清秋笑道:区区两三月一晃就过了! 能活这么久?奇奇怀疑道:咱真能不死? 这个——清秋沉思片刻道:有生必有死,虽说好人不长命,祸害一万年,不过任你是谁命再硬也终究得死,天生天杀,道之理也! 奇奇道:不解,如此说来,早晚得死还修啥仙? 清秋笑道:我命由我不由天,修仙不过盗窃天机,改天换命罢了!即便成仙也得行善积德,饶是善事做尽老天也不肯放过,必然五百年一劫,躲的过继续,躲不过坠入轮回,想长生不老哪那么容易! 躲不过岂不是白忙活?奇奇道:千百年辛苦说没就没了!老天如此无情,天天做善事又有何益! 天命糜常,唯德是辅。清秋道:人在做天在看,留你收你自有缘由,咱阳寿未尽就不用操这个心了,反正行善胜过做恶。 云游也是做给天看?奇奇道:大山大海不知见过多少,地底也去了一遭,也没瞧出啥名堂来,整日价颠簸劳累提心吊胆。 非也!非也!清秋笑道:云游岂坐庵可比,须知修仙之道即藏于世事之中,一家之荣辱,一国之兴亡皆与修仙相似,坐庵观天焉能知之。 一国之兴亡也似修仙?奇奇道:没看出来,咱乌鸦国没兴亡,自古就那样,整日围着死尸转! 清秋道:修身莫过成仙,仙求长生不老,百年千年万万年,功名莫过帝王,帝求社稷永存,二世三世万万世,修仙者千千万万,图功名者亦万万千千,二者皆不安天命,誓必改天换命,逆势而为,然成者寥寥无几,功亏一篑比比皆是。 贵如始皇功过五帝,地广三王,遣徐市发三千童男女,入海求不死之药,自以连弩射鲛,糜费颇多,一无所获,渺乎篷莱三山,此求仙之难也。 治世亦然,始皇贪于权势,一统天下,废封建,设郡县,车同轨,书同文,收兵铸为金人,焚书坑儒,去天下异意,以为安宁,惜乎二世秦竟灭矣,此长治之难也。 奇奇道:照如此说,这也难,那也难,还求他做甚,过一天算一天得了,咱乌鸦就是,天天有肉吃就行了。 清秋笑道:这世上求仙与求功名哪能并存,仙者恬淡虚无,抱元守一,三花聚顶,五气朝元,帝者夙兴夜寐,劳心费神,后宫无数,伐命耗精,求仙不能求功名,求功名则不能求仙,何况始皇所求者外丹也,所依者诈力也,焉能长久! 奇奇道:不解,不解! 清秋道:成仙有内丹有外丹,帝王之术有诈力有仁义,外丹铅汞雄黄,内丹精气与神,外丹易炼,吃的不好暴毙,内丹难炼,渐成于无形。诈力似外丹,用的不好暴亡,仁义似内丹,教化于无声。 奇奇道:不解,不解! 清秋笑道:罢了,罢了!朽木不可雕也!反正不管成仙成帝,皆是非常之举,功成之后必有天劫,或早或迟,全赖德养,无德早夭,有德方久! 一文钱难倒英雄 盛世珠宝乱世金 奇奇道:罢了,罢了,头都大了,扫兴,扫兴,说个长久的听听。 清秋道:若论长久,周代第一,文王飞熊入梦,渭水访贤得姜子牙,子牙助武王伐纣,灭商兴周,敬德保民,国祚绵延八百春秋,岂暴秦可比。 八百年够久,奇奇道:怎么也没了? 总之是劫数难逃!清秋道:跟修仙相仿,小劫无数,大劫数百年一次,扛得住继续,扛不住改朝换代,总有逃不过的时候。 如幽王昏庸,峰火戏诸侯,只为博美人一笑,结果犬戎入侵,诸侯不救,国破身死,此一劫也,也是周天子德厚,平王迁都洛邑周祚得续。 后有繻葛之战,郑伯手下射伤桓王,周天子颜面扫地,自此君臣之义废,礼崩乐坏,周室衰微,诸侯崛起,互争霸主,动辄欺负周王,然终不敢取而代之也。 及至赧王,气数殆尽,异想天开,以卵击石,高筑债台,秦王灭之,失其九鼎,周历三十二世而亡,不过赧王长寿,贵为天子居然活一百二十岁,古今绝无仅有,算是老天补偿!也总因周以德配天所以久也! 哦!奇奇道:这哪是补偿,分明是遭罪,看来还是不能成仙,做天子都这样,成仙岂不更受罪!大小劫难不断,谁受得了! 清秋道:这个不知,咱还没到那一步,顺其自然,得道即可,若有天劫躲的过更好,躲不过投胎转世,仙者去人情,远荣乐,想必也甚是无趣!知足常乐,得道延年益寿足矣! 得道岂不就是成仙?奇奇道:得道者与仙者有区别?哎!不想了,不想了,想多了头疼,咱们怎么去南山? 清秋笑道:仙者寿而不死,闻道者夕死可矣! 奇奇道:不解!不解!还是说说怎么去南山吧! 清秋道:运河边上找条船,北上扬州过淮安,至济宁上岸,然后向西往洛阳,再出潼关沿渭水走西安。 奇奇道:好吧!听道长安排,咱们有的是时间,慢慢走吧! 清秋与奇奇边走边聊,一路倒也不寂寞,黄昏时分于运河边一码头上了客船,甫一上船船老大高声问:道长去哪里? 清秋道:去济宁。 船老大体格健硕,面色黝黑,手一挥道:不去济宁,只到金陵! 清秋道:那就先去金陵。 船老大道:给一百二十文。 清秋一摸兜,身上没钱,有点后悔了,早知如此,何必当初,金有德给的金子应该多少拿点才好,俗话说一文钱难倒英雄汉,行走江湖没钱可不行。 摸了半天摸出一小块摩尼宝石,递给船老大道:走的匆忙,忘带钱了,这块宝石权当船资吧! 船老大倒也实诚,接过宝石看了两眼,扔还给清秋,没好气道:什么破玩意!石头可当不了钱,给钱!一百二十文,不多!看你是出家人咱可没多要。 清秋无奈收起宝石,心中窃笑,不识货没法子!转身对奇奇道:走吧,找个当铺,换点钱再来! 奇奇道:好吧,这宝石想必能换许多钱。 般老大手一指道:沿这条路直走,前面街上就有当铺,快去快回,晚了就打烊了!等道长一会儿,时间太久就不等了。 果不其然,沿街寻着当铺时老板正欲关门,见清秋匆匆而来,复又开门请进去道:道长来的真巧,再迟一步就关门了,道长当什么? 清秋摸出小块摩尼宝石道:换点零钱! 老板乃一干瘦老头,大脑门剃的光亮,脑后拖根粗辫子,颏下稀疏几绺花白胡须,一双小眼,满脸精明,接过宝石拿起放大镜仔细看一遍问:道长打算换多少钱? 清秋道:看着给吧,不拘多少。 老板不屑道:二十文! 清秋差点气晕,暗自嘀咕,奸商、奸商,真是无奸不商。 老板没看错吧!这可是摩尼宝石,如假包换,清秋道:这一小块怎么的也值几十两银子吧! 嘿、嘿、嘿,老板一阵干笑,堆起脸上皱纹道:没看错,甭管啥宝石,就这个价,这年头谁稀罕这个,真金白银才值钱,盛世珠宝,乱世黄金,这玩意有价无市,白送都没人要! 普通人家当五谷农具,不愁卖不掉,这石头谁知猴年马月能出手,道长背后这两把剑还不错,看着挺值钱,道长实在缺钱不如把剑当了吧! 一言点醒梦中人,清秋解下两把剑,置于老板面前道:忘了这茬了,两把剑当一把,估估价各多少钱? 老板抽出两把剑仔细端看,一把华丽,耀眼夺目,一把古朴,平淡无奇。一把销铁如泥,一把斑纹隐隐。一把人见人喜,一把我自乐之,卓尔不群。 良久老板道:若论好自然这把古朴的好,若论值钱当然是这把华丽的值钱,道长要当就当这把华丽的,给一百两银子,这把古朴的给十两就不错了。 清秋诧异道:这是何故?差这么多? 老板笑道:这有何奇怪!世人皆看外表,喜好新奇,自然是这把华丽的值钱,这把古朴的好是好,只是看着不起眼,喜欢的不多,自然卖不了几个钱,咱开当铺只为赚钱,当然什么赚钱卖什么。 清秋道:原来如此,多谢指教,那就当这把华丽的。 奇奇道:哦,平中真人这把剑真值钱,看来要对了,一百两银子,不少了! 老板道:这剑不会来路不正吧! 清秋道:放心好了,此剑乃贫道比武所赢,留着也没用,换点钱花花。 老板道:那就好,这年头不太平,没人报官,官府不来追究就行。 签下当约,换了银子,清秋跟奇奇急忙赶往码头。 至码头,船老大正张罗着要开船,见清秋去而复返忙招呼道:快点,快点,上船,上船,再迟一回就走了,换着钱了? 清秋摸出银子道:有了,有了! 船老大一见银子,笑脸相迎道:道长既然有银子,不如加点钱选个上舱,一人一间,比普通舱舒服多了,也就两百文,如何! 清秋道:再好不过!钱不拘多少,安静舒适就好! 上船安置妥当,躺下歇息,窗外风起,那船扬帆起航,顺风顺水,缓缓驶出码头向北而去。 欲游金陵慰平生 书肆先购山水图 金陵在哪?奇奇问:为何先去金陵? 清秋望窗外鳞鳞水波道:金陵距此不远,乘舟两三日即至,古有破岗渎直通苏杭,六朝后废弃不用,现今只能经镇江逆江而上了。 金陵可是块风水宝地,古称秣陵,有山有水,人文荟萃,前朝贵为留都,乃天下第一繁华之处。 贫道当年乡试去过数次,贡院两岸秦淮风光记忆犹新,只是彼时囊中羞涩,更兼每每名落孙山,无甚心情,只得匆匆而来,匆匆而去,未曾游览尽兴。 如今贫道一不求功名,二不缺钱,三有大把时间,何不顺道游历一番以慰平生,就是不知金陵现今如何,鼎革以来想必颇有变化,哎!时移物换出家人也管不了这许多了。 哦!不想道长也喜游山玩水,再好不过!奇奇跳起道:咱也喜山喜水,名山大川见过无数,这天下第一繁华之处尚未见过,今日有福愿随道长一游,看看金陵有啥胜景,如此方不虚此行! 清秋笑道:好!好!金陵有四十景,咱们不妨多住几日,将这四十景一一游到,玩至尽兴才是。 四十景?奇奇问:这么多,不会滥竽充数吧! 哪能!哪能!清秋道:古董可以做假,风景岂有充数之理!朝代更替,家常便饭,风景出自天然,岂有常换常新抑或做古做旧之说? 哦!是哪四十景?奇奇问:咱要大饱眼福了。 不单眼福,口福也有,吃的玩的都有,清秋道:哪四十景,太多了也记不住,记的有钟山、牛首山、梅花山、燕子矶、灵谷寺、凤凰台、桃叶渡、雨花台、莫愁湖、清凉寺、栖霞寺、东山……就记得这些,待至金陵,其他的找向导一问便知。 这些地方人多不?奇奇转念一想歪着头问:人多了就不美!咱不喜吵闹,遇到淘气的小孩更烦,老拿石头打我,可恶! 清秋一愣随即笑道:肯定有人多的地方,鸦兄不喜人多这个好办,不必担心,贫道自有妙法。 奇奇道:好,到时跟着道长就行。 清秋又讲些金陵的掌故轶闻,美食奇珍,风俗人情,听的奇奇心动,恨不得即刻便至金陵。 时随波逝,不日出运河,入江临近金陵,江阔风柔,天淡云闲,草色连空,青山秀雅,六朝烟水气渐浓。 眼前景致似曾相识,清秋立于船头忽生感慨,阵阵心酸莫名涌出,止不住泪湿双眼,回首当年落魄光景,心犹戚戚,而今重回伤心之地,也说不清是喜还是悲了。 待止住泪,意犹难尽,思前想后,缠绵悱恻,忽又想起六朝帝王,不觉自嘲一笑,暗自吟道: 六朝金粉伤心地,一叶孤舟此躇踌。 落泪无端怜自影,天高云淡惹闲愁。 且登钟山赏残日,人间烟火乐悠悠。 帝王佳丽皆尘土,唯有长江水自流。 如此一想,心情顿觉好了许多,与其悼古伤今,莫如及时行乐,悲欢荣辱有如流水,何必自寻烦恼。 日落黄昏驶入内河,秦淮河房,鳞次栉比,轩阁亭台,别有情致,画船箫鼓,美不胜收,清秋奇奇满怀期盼。 待船泊于渡口停稳,船老大高声道:金陵桃叶渡到了,桃叶渡到了,各位拿好东西,要下船的下船!注意脚下,小心落水! 众人下船,清秋亦上岸,桃叶渡日色已昏,行人稀少,桃花默默,水面落红,暮色中隐约淡淡哀愁。 清秋叹道:来的不巧,若是白日,桃花夭夭,垂柳青青,如此方美,只有改日再来了,先找地方住下。 奇奇道:哦!天晚了咱也看不清了! 清秋道:晚上有灯也挺好,鸦兄夜盲,咱还是先找地方住下再说。 天黑前清秋与奇奇于小巷内寻着一僻静之所入住,连日舟车劳顿也是累了,晚上早早歇息,第二日醒来已是辰时,洗漱完毕清秋带奇奇出门,走街窜巷先往夫子庙。 路上人来人往,皆拖根辫子,遇多习惯了,看着也就没那么难受了,正走着见前面一书肆,名周记书铺,清秋不觉止步,书肆门口挂一牌子,上书八股新选四字。 清秋一笑步入店中,满架书香,扑面而来,经史子集,时文小说,分门别类,摆放整齐,墙上墨宝夹杂数幅山水画卷。 老板乃一中年商人,衣着整洁,斯斯文文,见一道长进来,不免诧异问道:道长欲购何书?内丹心法,炉鼎火候?本店不经营此类。 无需此类!清秋笑指墙上山水画卷道:可有山水画册? 老板略一思索笑道:道长想必初来金陵,欲观金陵景致? 清秋道:正是,贫道闻金陵有四十胜景,正欲一一观之,太多记不住,可有画册?按图索骥庶几无缺。 老板笑道:画册倒是有,前朝朱之蕃编有《金陵四十景图咏》,有文有图正合汝意,只是鼎革以来,许多景致已无,道长按图索骥去了怕要失望。 清秋道:这个不妨,古今对比亦可聊慰平生。 老板搬出画册挑出其一笑道:压箱底的宝贝,不愁卖不掉,就怕不识货,道长算是寻对了,纸张全新,精刻善印。 清秋仔细翻看,每景有诗有画,爱不释手。老板又拿出一张地图道:单有画册不行,还得配上地图,此图乃金陵地图,画册上景致此图皆有标注,照图去寻自可来去方便。 清秋大喜道:如此甚好,一并买下,多谢多谢! 付完钱,揣好画册及地图,清秋乐呵呵出来,奇奇道:咱们这是去哪?这地方到处是房子,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了。 清秋道:先去夫子庙,金陵这地方贫道只认得桃叶渡贡院及夫子庙,其它地方没去过,先去夫子庙再去其他地方,有地图就好,不用找向导了。 夫子庙是什么地方?奇奇问:为何先去夫子庙,这夫子庙乃金陵第一景? 非也,非也,清秋道:夫子庙不在金陵四十景之列,夫子庙即文庙,乃供奉孔老夫子之处,故曰夫子庙,夫子庙周边倒是有几景在四十景中,咱拜过孔老夫子即去。 孔老夫子可是万古师表那位?奇奇道:那得去拜拜! 正是!正是!清秋笑道。 施妙法入夫子庙 无非祭仁义孝悌 沿街商铺颇多,南北商货,各色小吃,奇珍异宝,应有尽有,人流中一路走来左看右瞧,不觉已至夫子庙,远处望见天下文枢的牌坊,泮宫前商贾辐辏,人头攒动,更有卖艺杂耍,观者如云。 奇奇道:好热闹,好热闹,今个儿庙会? 庙会比这热闹多了,清秋道:平日就如此,若是乡试庙会胜此百倍。 人一多奇奇颇不自在,落于清秋肩头东张西望。 穿行人堆正走着,忽一公子哥拦住清秋道:道长这肩上八哥怎么卖?看着不错,报个价,合适就买了! 奇奇一听好恼,看那公子哥,戴瓜皮小帽,穿马褂,拎鸟笼,拖根小辫,油头粉面,恨不得扑上去啄那公子哥一口。 清秋一愣笑道:不卖,不卖! 公子哥道:好吧,别处看看! 讨厌,讨厌!奇奇嘀咕道:咱来拜孔子的,咋成买卖的了! 清秋道:莫恼,莫恼,夫子庙前就这样。 转了一圈,买些香烛,过棂星门至庙前,刚欲进持敬门,一门房拦住道:道长止步,止步! 清秋又一愣暗道:往日拜孔子随便进的,难不成鼎革以来不让进了?哦!明白了,文庙规矩多,不是秀才不让进,多年不来忘了这茬了! 门房指指一牌子道:宠物不得入内,还请道长见谅! 奇奇越发恼火,欲发作见戟门森严,不敢造次只得默默忍了。 清秋笑道:罢了罢了,改日再来! 出来奇奇恼道:咱为何进不得?咱也有头有脸,两只足讲人话习礼仪,为何不能进?这世上人面兽心的多了,为何不禁…… 清秋忙嘘道:小声小声,息怒息怒! 奇奇无奈只得闭嘴,一股无明火无处排遣好不憋屈。 来至僻静处,看四周无人,清秋笑对奇奇道:贫道考虑不周,委屈鸦兄了,鸦兄不必气恼! 奇奇道:有啥好恼的,咱有翅膀谁拦的住,还不是想去哪去哪,真要恼了立马飞走,不在这玩了!咱也不是宠物,人类真烦哪这么多讲究, 咱倒是诚心要拜孔子,上次庙里拜了位没头没脸的,这孔圣人长什么样还不知道,心想这次总能见着真容了,谁知这般,真是扫兴,扫兴!不见也罢! 清秋笑道:说的是,说的是!此事不难,要见孔老夫子真容贫道略施法术即可。 言罢念动咒语,摇身一变,换做书生打扮,腰挎宝剑,头戴方巾,宽衣博袖,甚是潇洒,再看奇奇,已成书僮,一身皂衣,人模人样。 奇奇看看双手,抬抬腿,满心欢喜,一跃而起道:太好了,太好了,咱也尝尝做人的滋味。 刚高兴一会儿,忽又道:错了,错了,道长变错了。 清秋正得意,听奇奇这么一说忙问:哪儿错了? 奇奇道:咱两个都留有头发,出去没准要被官家拿了,留发不留头,留头不留发,不是闹着玩的,被逮着了不会也象修罗国拿钝刀砍头吧,怕怕! 清秋道:这倒也是,出家人不惹麻烦,变回道士得了! 奇奇道:没见过道士身后跟书僮的! 清秋笑道:那将鸦兄也变成小道士。 算了!做书僮不错,还是把头发变变吧,奇奇道:也就少几根毛!我看街上也有只剃前额不留辫的。 这个……清秋犹豫道:不妥!不妥! 有啥不妥的!奇奇道:满街都是光头,多你一个,少你一个,有啥区别!道长何须惺惺作态! 清秋无奈道:好吧,鸦兄说的也是,何必惺惺作态,再说不过幻化之形,也不必较真,待拜完孔老夫子再变回来! 略一施法,将自己前额鬓角之发削去,戴上巾帽,与前朝装束并无大异。奇奇亦削去鬓角,留下脑后之发挽成髻,看着倒也精神。 奇奇摸摸头笑道:这样应该可以了,不怕砍头了。 收拾稳当,返回夫子庙,大摇大摆进去,并无阻拦,门房见清秋方巾大袖,欲言又止随他去了。 庙内宽敞,肃穆庄严,简洁古朴,人不多颇显冷清,奇奇道:怎么没人,偌大的庙香火却不旺,怪了,怪了! 清秋道:文庙就这样,生民不得入内,生员以上才能进,不比佛老,可以随便进,贫道乃前朝秀才,入了也不算违礼。 哦!沾光了,沾光了,原来不单宠物,生民也不得入内!奇奇稍许找到些安慰,转念一想又道:不对呀,咱有心来拜孔子,这门都不让进还拜个啥!也罢,也罢,就不拜了,瞻仰瞻仰孔老夫子的尊荣就行了。 清秋笑道:神不韵非类,民不祀非族,鸦兄看看就行了,孔老夫子乃咱华夏之圣贤,鸦兄就不必祭拜了。 啥叫非类非族?奇奇问。 就是拜他国的神,拜他族的祖宗,清秋道。 如来佛是那国的神?奇奇问:华夏?天竺? 这个?……清秋一时语塞,想了想一笑道:自然是天竺国的,不过现今也分不清是天竺还是华夏的了,咱华夏自古就喜拜外国之神!古有如来,今有基督,外来的和尚好念经,反正贫道只拜三清孔孟,其余的就不拜了。 不对,不对,奇奇道:上次道长还在破庙里拜过一菩萨! 是吗?清秋道:忘了,以后遇着就不拜了! 说话间已至大成殿,一进殿便望见孔老夫子画像,胡须满腮,一脸苍桑,头束髻,着儒服,双手揖礼,腰间佩剑,高大威猛。 仔细看面容,奇奇笑道:好丑,好丑!万世师表怎么这幅尊荣? 清秋忙道:小声,小声! 奇奇吐吐舌,左右看看,还好旁边无人,远处一执事正忙无暇顾及。 见奇奇犹忍不住窃笑,清秋正色道:莫笑,莫笑!这像也是后人揣摩画的,孔老夫子长啥样没人说的清了,反正长的丑不假,史载面如蒙倛,又丑又凶的样子。长的丑不要紧,贫道还想长丑点呢,俗话说福在丑人面,丑有丑的好处。 哦!奇奇道:我也长的丑,不受人待见,没见有啥福呀?被我那帮兄弟差点打死……不对,不对,遇到道长改了运,也算有福了,知足了,知足了!这孔老夫子有啥福? 清秋笑道:啥福不福的,在世时累累如丧家之狗,后世封圣封王高帽无数,他老人家泉下也不知了! 那有啥用?奇奇问:为啥还要拜他? 清秋道:祭如在,祭神如神在! 奇奇道:不解,不解! 清秋道:无非祭仁义孝悌也! 夫子像前话克己 乌衣巷中谈风景 啥叫仁义?奇奇问:听的不少,不知啥意思。 清秋道:仁者二人,义者宜也,二人之宜是为仁义。 不明白,不明白!奇奇头摇似拨浪鼓。 亦即中庸之道,清秋道:不偏不倚,无过不及也。 更不明白了,奇奇摇头道:道长能不能讲大白话,文乎乎的,听不懂,听不懂! 清秋笑道:听不懂不要紧,听懂了也未必明白,要明白也简单,譬如你我,虽非同类,大相径庭,然相处融洽,亦师亦友,合乎仁也。 奇奇撇撇嘴笑道:道长这么说就明白了,道长是个好人,所以好相处,相处融洽这也太简单了,这个就是仁义? 清秋道:不错!莫道简单,大道至简,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此话怎讲?奇奇问:为何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清秋道:克己复礼为仁,难在克己,若能克己,个个皆是圣人! 啥叫克己,奇奇问:克星倒是听过,没听过克己。 这个……清秋略思索道:就是自己做自己的克星! 哦!这个难!奇奇道:自己的克星不还得听自己的?克别人容易,克自己?笑话,笑话! 清秋笑道:倒也不是笑话,譬如你口渴要喝水,眼前有杯水,恰巧我也要喝,你忍住不喝让我喝了,这不就是克己? 哦!那我不得渴死?奇奇道:明白了,明白了,就是自己吃亏成全别人!凭什么?不干,不干,太蠢了!太蠢了! 清秋忍住笑道:知道你不干,所以说克己难啊! 人类真是怪物,奇奇不屑道:有必要克己吗?谁先抢到不就是谁的! 抢来抢去没准谁也得不到!清秋笑道:或许你得一份,我得一份! 好烦,好烦!奇奇道:不想这些了,人类真麻烦!还是做乌鸦好,不用操心! 好办,找个仲裁就行了,清秋笑道:仲裁发话,你一半我一半,天下太平! 不错,不错,奇奇道:咱咋没想到呢! 仲裁说你七我三,清秋比划着笑道:或者你三我七! 不成,不成!我七你三,奇奇道:我三你七太吃亏了! 仲裁说啥亏不亏的,清秋逗趣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别争了,都靠边站,这怀水归我了! 他敢!奇奇咬牙道:啄死他!啄死他! 清秋笑道:开个玩笑,正事要紧,拜孔老夫子,拜孔老夫子! 奉上香烛,叩拜礼毕,清秋道:鸦兄也拜拜,机会难得,以后怕是遇不着了! 奇奇道:算了,算了,孔老夫子这一套咱搞不懂,绕的头晕,再说了咱也不是生员,不拜,不拜! 清秋道:好吧!正事已了,不必久留,可以回了! 转一圈,礼过四配十哲,依旧原路出来,门房见清秋道:相公这身衣服赶紧回家换了吧,小心麻烦! 清秋拱手笑道:多谢提醒! 出门向前,对面万仞宫墙围成泮池,泮池上一桥,乃文德桥,清秋上桥走两步笑道:过桥非君子,君子不过桥,何须做君子,不妨来过桥! 过桥也有说法?奇奇问:啥君子非君子的? 话音刚落,身后忽地冲出几个衙役,围住清秋喝道:好大胆!方巾大袖也敢出门,不想活了,拿下,拿下! 一衙役扑上前欲扯清秋方巾,清秋措不及防,忙低头闪过,顺势一推,那衙役一个没站稳,跌跌撞撞栽倒在地。 反了!反了!众衙役齐声喝道:速速拿下,不要跑了! 清秋心一惊,暗道:不好,惹祸了! 不用多想,拉着奇奇道:快跑,快跑! 一阵风似过了桥,往小巷里跑去,路人纷纷避之不及,后面衙役也不含糊,大呼小叫,紧追不舍。 奇奇一阵发蒙,还没明白什么事,已稀里糊涂随清秋跑过几条小巷,只跑的上气不接下气,分不清东南西北。 转个弯回头看衙役没跟上,清秋忙施法变回原形,奇奇也变回乌鸦,刚喘口气,几个衙役已追至眼前。 一衙役心急火燎大声问:道长可曾见一书生及书童? 清秋稳住气息,往前一指道:往那边去了! 几个衙役风风火火追过去,清秋正正衣冠对奇奇笑道:有惊无险,没事了,没事了,咱们放心逛这金陵四十景吧。 奇奇道:好悬!好悬!还是做乌鸦吧,做人好麻烦! 清秋哈哈一笑,渡方步走出小巷,看两边白墙乌瓦干净整洁,脚下青条石厚重古朴满是沧桑,小巷套小巷,或宽或窄,或曲或直,东转西转也不知是哪里。 忽见前面一口古井,井边一妇人正打水淘米,井水清冽,稻米雪白,看着格外赏心悦目。 原来已至乌衣巷内,清秋暗道:这乌衣巷名头倒是挺响,看来不过如此,普普通通一寻常小巷罢了,真是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小巷内并无别样景致,清秋颇觉失望,若论清幽静谧,还是自家镇上的小巷更胜,只是今后怕是没机会再见了。 一阵伤感涌上心头,清秋叹口气对奇奇道:金陵四十景又观过一景,咱们去下一景吧! 没看到啥东西啊!奇奇道:就一普通小巷,这也算金陵一景? 别小瞧这小巷,清秋笑道:几百年前那可是富贵薰天人间胜境,如今还能有这块地已是万幸了,诸多名胜只剩名字,连地方都找不到了,如大名鼎鼎之阿房宫,谁知在哪里,谁又曾见过? 哦!下面去哪里?奇奇问:有没有好玩的地方?小巷水井有啥好看的,天天见都看腻味了! 清秋摸出画册,翻一遍笑道:若论好玩,这金陵四十景也没啥好玩的,无非人文风景,山山水水,鸦兄天天在外面飞,啥风景没见过,也只有读书人每日难得出门,偶尔一见觉得新鲜,取些别致名字,附庸风雅而已! 奇奇不屑道:人类真是怪物,这山山水水司空见惯有啥稀罕的! 清秋笑道:这也不奇怪,人是缺啥就想补啥,读书人缺阅历,所以喜欢游山玩水,没钱也要穷游,有钱人缺文化,所以喜欢卖弄风骚,谈经论道,收集古玩字画装点门面。 奇奇道:说的也是,说的也是!咱好像不缺啥,想飞就飞,想睡就睡,过的自在! 前朝遗民感时伤 游钟山先谒孝陵 清秋笑道:鸦兄无欲无求,过的自是潇洒,不是神仙胜似神仙,贫道好生羡慕! 道长不也无欲无求,奇奇道:一样潇洒自在! 清秋沉默片刻叹气道:贫道没啥求了,成仙即可!只是尚有心结难以放下,若能放下自可羽化登仙。 道长还有啥心结放不下?奇奇问:成仙关心结啥事,不是有灵石灵丹就行了? 心结即心魔,清秋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心魔无处不在,若能降伏心魔,何愁心结不散,大道不成!灵石灵丹不过如灵芝人参,补益尚可,若想成仙差之远矣! 心结如何放下?奇奇问:咱没心结为何也成不了仙? 这个……清秋一时语塞,随即一笑道:没心结自然与仙无缘,有心结若能放下方有机会成仙,离仙越近越难放下! 哦!好玄乎!奇奇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也这意思吧!先要杀人才能成佛?咱看来是无缘了,不想了,咱也不想成仙成佛,没心没肺做只乌鸦好了! 清秋哈哈大笑道:差不多就这意思,这屠刀拿起来容易,若想放下可就难了,那嗜血成性者,每日睡觉都抱着刀,焉能放下? 哦!那是挺难的,奇奇道:难不成这就是成仙成佛的原由? 倒也不是,清秋道:成仙成佛各有门路,或行善积德,或改邪归正,或水到渠成,或灵光一现,千奇百怪,种种不同,不管如何总有难过的坎儿,这难过的坎儿便是心结。 明白了,明白了,奇奇道:欲成仙先去心结,心结,心结,咱去哪儿找? 清秋笑道:不必刻意寻他,他自会找上门,现今没有,只是时机未到!时机一到,逃也逃不掉! 算了,算了!奇奇道:搞不明白,不操这个心了,没心结最好,成仙成佛?咱可不想自寻烦恼! 游山玩水可散心结,清秋笑道:鸦兄每日飞来飞去,山山水水见多了,所以没啥心结,贫道每日穷经皓首,尽钻牛角尖,所以心结难逃,好累!好累!得学鸦兄才是。 哦!难怪道长要逛这金陵四十景,奇奇摇晃着脑袋道:一些寻常景致罢了,有啥可看的! 哎!看着是寻常,清秋面色黯然道:无非风花雪月楼船箫鼓,搁以往未必入眼,谁曾想短短数十年恍若隔世,转眼贫道已成一介前朝遗民,再看这风景处处大不同矣! 道长还念着前朝呢!奇奇道:这前朝有啥好念的!咱就记得遍地死人腐臭薰天,现今还好活人虽不多,死人也没见几个,道长即已出家,改朝换代的事还管他作甚,谁做皇帝不是做! 话虽如此,清秋叹息道:世事无常,荣辱难料!贫道出家那会儿大明看着还好,并无半点要亡的迹象,纵然不及鼎盛之时,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好歹还能撑一阵子,不意竞亡的如此之速,每每思之,心有戚戚焉! 哦!应该是劫数难逃吧!奇奇道:道长不是说这帝王乃万民之贼,小劫无数,大劫几百年一次,逃不过歇菜,逃不过歇菜! 清秋笑道:正是,正是! 那有啥可感慨的?奇奇道:情理之中,要死神仙也救不了! 非也,非也!清秋道:无德早夭,有德方久,终是无德所致,人在做天在看,无德无能天亦不佑! 这大明好好的咋就完了呢?奇奇道:吊死梅山的皇帝叫啥来着,朱由……朱由……记不得了,反正是猪油蒙心了呗! 朱由检,清秋笑道:岂止猪油蒙心,分明德不配位!倾覆之际犹言皆诸臣误朕,委过与人,至死不悔,甚失君德矣! 德不配位也能做皇帝?奇奇道:人类真是奇怪,皇帝这么好做? 傻子疯子皆可以做皇帝,清秋笑道:就看有没有这个命了! 哦,人类好可怜!奇奇道:好可怜!好可怜! 哎——!甭管这么多了,清秋太息道:咱们继续逛这金陵四十景吧!游山玩水,逍遥自在,散去心结,羽化升仙! 好吧!奇奇道:来都来了,就逛个遍吧!四十景呢,说不定有好玩的去处,下面去哪里? 自然先近后远,清秋道:将城内逛遍,再去城外郊区。 一连数日,早出晚归,不经意间将城内长桥曲溪寺塔楼台几乎逛遍,倒也颇觉可观,终归天下第一繁华之地,古韵遗风处处浓,鬼斧神工天然成。 这日清秋早起,户外天清气和,思忖该往何去,翻开画册,所见乃金陵第一景钟阜晴云,笑对奇奇道:城里逛的差不多,该去郊外了,金陵第一景乃钟山,今日天朗云轻不可不游。 是该去了,奇奇道:城里人多,看着烦,还是郊外好,郊外好! 出门向东,远远望见一山,青天白云下,蟠踞如龙,钟灵毓秀。 一路急行,走了约大半时辰,过朝阳门出城,钟山豁然已近,再走一程,已至山脚,周边林木渐多,郁郁苍苍,行走其间不觉神清气爽。 正行路边见一间两柱冲天式石雕牌坊,两柱底以石抱砌,柱端饰云板云冠,高大肃穆,古朴厚重,额上横刻诸司官员下马六个大字。 清秋笑道:原来是下马坊,前面定是孝陵无疑,难得一来,不妨在此歇息一会儿,待会儿拜谒孝陵。 孝陵是什么地方?奇奇问:里面有啥? 大明洪武皇帝之陵,清秋道:大明开国皇帝及皇后葬于此。待会儿咱们还是隐身进去,这陵墓原有驻军,普通百姓不能进,唯有官员能进,进去得下马,所以立此下马坊以示威严。 现今这明朝已没了,也不知普通百姓能不能进,应该没人管了,也说不定还有人守着,不管那么多了,待会儿隐形进去,省的惹麻烦! 哦!奇奇道:这开国皇帝怕是没想到大明会没了吧! 那是自然,哪个皇帝不想二世三世万万世?只是可惜!清秋道:这天下就没有不灭的帝国,短的二世,长的十几世。 这厉害的皇帝整日想的就是如何长治久安,智者千虑亦有一失,想的再多也有料不到的地方,这天下大势岂一人可以左右。 神仙只在天山间 皇帝英明终凡人 那要皇帝做甚?奇奇道:天下人管天下事不就行了。 要的不是皇帝,清秋道:要的是神!皇帝说白了就一神棍! 哦!奇奇道:此话怎讲,头一回听说!难道就无英明神武的皇帝? 皇帝称万岁,万岁可不就是神吗?清秋笑道:皇帝也是凡人,凡人做神可不就是神棍?凡人再牛也只能死后成神,活着成神就是神棍! 哦!奇奇道:人类真是怪物,怎么这样?每日拜在神棍脚下,山呼万岁万岁万万岁!呃……不对,不对! 哪里不对?清秋反问道:难不成皇帝不是神棍? 道长说皇帝是神棍倒也在理,奇奇道:皇帝就是假神,没哪个皇帝能万岁万岁万万岁,不过话说回来,仙者也是凡人所化,仙者也是活着就成神,这仙者不也是神棍? 清秋笑道:仙者山也,仙者由凡而化不错,仙者只在天上山上,不在凡间,因此有别,贫道若是成仙早隐于天山之间矣! 再说了神仙哪有功夫管凡间俗事,总因世上愚者多智者少,愚者不拜神心里不踏实,所以弄出许多假神来,这最大的假神便是皇帝了。 假神也得干点神事吧!奇。。奇道:不然哪有人信? 那是当然!清秋笑道:凡人做神不带神性自然没人信,神神叨叨本领高强方能唬住人,多少得有些神力才行。 神性何来?奇奇问:凡人哪来神力? 凡人哪有神力?清秋笑道:借力罢了!譬如庙里供奉的佛陀菩萨,不过泥胎木塑哪有神力?只因烧香磕头的人多了才有神力。 不是先有神力才有人烧香磕头的吗?奇奇道:这菩萨没神力谁求啊? 那菩萨的神力从何而来?清秋道:生来就有? 这个……奇奇晃着脑袋道:不晓得,不晓得!修炼来的! 清秋笑道:修炼能有多大神通? 那从何而来?奇奇问:天上掉下来的? 清秋笑道:亦不过借力罢了!一借天地之力,二借众生之力!天地之力寒热阴阳金木水火土也,众生之力有情信力也,此二者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得之则昌,失之则败! 譬如贫道身后这宝剑,得天地日月精华而成,有神鬼莫测之机,斩妖除魔轻而易举,贫道若无此剑之助,焉能赢那平中道人? 哦!奇奇道:这个好明白,神仙菩萨也靠法宝,没法宝啥也不是,这法宝无非金木水火土也,众生之力怎么说,众生也有金木水火土?也可炼就法宝? 清秋道:众生含灵,灵性即宝,譬如鸦兄,聪明伶俐,神气活现,即是一宝!众生自然也分五行,贵在生生不息,拿来炼宝暴敛天物大材小用矣! 邪魔妖道好大喜功急于求成,多竭泽而渔常以众生炼宝,此正道所不为也,正道取众生信力,得众生信力自可无往不利,所谓得人心者得天下也! 哦!咱也是宝?咋爹不亲娘不爱老被欺负呢,奇奇挥了下爪子道:啍!咱可不比从前,看谁还敢欺负! 所以得借力啊!清秋笑道:无空法师为鸦兄替换双眼双爪可不就是神助。 哦!奇奇道:无空法师借观世音菩萨的神力,这观世音菩萨的神力又借谁的? 普罗大众也!清秋道:一个不多,十个也不多,百个千个就多了,一个出一份力,无数含灵日夜不歇虔诚烧香,观世音菩萨受香火之浴,得众生信力,焉能不长神通,香火愈旺神通愈大,是以神通广大赖众生信力也! 哦!那众生烧香拜佛岂不是犯傻?奇奇不解道:烧香拜佛分明是求佛陀菩萨帮忙,如此岂不是反将自己之力供奉与佛陀菩萨了? 清秋笑道:正是,正是!说傻不傻,普罗大众也是无奈,好歹得找个寄托方是,不过借力得会借,磕头烧香就能借力?光想着求神拜佛,每日烧高香供奉神仙菩萨,神仙菩萨得你之助神通见长,反过来你越发烂泥扶不上墙,神仙菩萨焉能助你? 反正咱不烧香,也不求菩萨,奇奇举起爪子道:这双眼双爪可花了咱二十两黄金,算下来也不亏,钱留着没用,现今这爪子眼睛可好使多了。 鸦兄这也算借力,清秋笑道:总之单打独斗不行,大明因何而亡?失天地之力,复失众生之力也,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非也,天地同力时方来,英雄无助不自由! 朱由检上遇天寒下逢地旱,内有李自成张献忠流寇之乱,外有辽东满骑虎视眈眈,文臣个个可杀,武将畏战惜命,纵然英雄如洪武皇帝者,亦回天乏术矣! 皇帝不是神棍吗?奇奇问:洪武皇帝咋称英雄? 清秋笑道:没做皇帝前是英雄,做了皇帝拿自己当神便是神棍!古今概莫能外,圣明如唐太宗李世民者亦弄出纵囚之事,神神叨叨博取虚名也…… 正说着,忽听身后一人高声喝道:大胆狂徒!光天化日之下,尽敢胡言乱语诽谤皇上,不要跑了,快快随我见官,管教尔牢底坐穿,吃不了兜着走! 清秋一惊,暗想又惹麻烦了,急回头,见一老僧立于眼前,形容枯瘦,精神矍铄,嘴角带笑,似有调侃之意。 清秋忙施礼道:出家人不问世事,师父何须管这等闲事! 老僧还礼笑道:道长即已出家,又何须管世上之闲事! 二人四目相视,哈哈大笑。 奇奇叫道:都是出家人,就甭客套了,坐下来好好聊聊! 一僧一道找块干净山石落坐,清秋施礼道:敢问师父法号?贫道清秋是也,今日偶至孝陵,胡乱发发牢骚,见笑,见笑! 老僧还礼道:贫僧法号觉明,明亡之后削发为僧,隐于山间,一晃十余载矣,今日特来拜谒孝陵,不想遇着道长,幸会幸会! 道长所言倒也不差,洪武皇帝纵然英明,毕竟还是凡人,奈何偏要做神,事无巨细,江山社稷子孙后代数百年之事皆一一安排,以天下为私产,只求天下永世姓朱,焉能料到会有今日,可叹可悲矣…… 哎!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此亦定数,早晚而已,贫僧逃于山林,不求四大皆空,但求无剃发易服之辱矣! 一僧一道论后门 石像路上谈瑞兽 清秋道:师父所言极是,该来的还是要来,即已出家何须过问,今日有幸路过此地,唯有凭吊一番聊表哀悼矣! 觉明道:贫僧亦有此意,你我何不结伴而行,同往孝陵拜谒! 清秋道:正合我意!听闻孝陵戒备森严,贫道正愁如何进去呢! 奇奇在旁暗自嘀咕:人类就是怪物,难以捉摸,个个口是心非,说一套做一套,咱打心底瞧不起!一边骂皇帝,一边要拜谒,真是犯贱!犯贱! 觉明道:看来道长没来过,如今已不比从前,孝陵护卫早撤了,就几十个守陵太监,要进去容易,花几两银子即可。 清秋喜道:几两银子不缺,花钱正大光明进去再好不过,偷偷摸摸总归不敬,再说也不知哪有后门! 觉明笑道:银子便是后门! 清秋叹道:能进就好,前门肯定进不了,只能走偏门后门了!不知洪武皇帝泉下有灵当做何想? 觉明笑道:自然严惩不贷,违法乱纪者一个也跑不了,飞扬跋扈,不知悔改,罪情严重者剥皮楦草! 清秋道:洪武皇帝想必阎王投胎转世,手段苛酷无所不用其极,奈何人性贪婪,复存侥幸,剥皮楦草依旧前仆后继! 觉明道:要群臣不贪,皇帝自己得不贪,皇帝贪权贪名贪利贪天下,上行下效群臣焉能不贪? 清秋思忖道:皇帝不贪名利或许可以,不贪权怕是没有!洪武贪权废宰相,万历贪利开矿税,祟祯贪名诛贤臣,三者皆登峰造极,大明亡之不寃也! 二人相视一笑,好一阵唏嘘,奇奇在旁也不知二人聊什么,听的昏昏欲睡。 山风习习,树叶婆娑,休息片刻,二人起身沿道向前,走不多远,见一卧碑,细看乃禁约碑,碑上刻诸多禁令。 觉明叹息道:此碑不立还好,立了大明亡之更速! 清秋道:此碑立意护佑龙脉,风水兴国,如何立了败之更速? 觉明笑道:且不论风水能否兴国?此碑一立,奉敕修陵者,乱砍滥伐,百年乔木,尽罹斧斤,孝陵杉板,沿街贱售,百姓遂有‘皇帝伐卖祖宗坟树’之语,如此大明焉能不亡? 清秋哈哈笑道:百姓真会胡说,难怪历朝历代防民之口皆为首要,千方百计挖空心思无以复加也! 觉明道:防民之口,甚于防川,明知故犯,即蠢且坏也! 过大金门,一守陵太监拦住,伸手要钱,觉明摸出五两银子奉上。 太监阴阳怪气道:涨了,去年一人五两,今年每人十两! 觉明颇觉尴尬道:不知涨价,身上只有五两银子,公公可否通融通融! 太监脸一板厉声道:不行!你也通融,他也通融,来一个通融一个,咱快喝西北风了,十两一分不得少,没有请回,要搁前朝,擅闯金门,一人杖责一百! 清秋忙摸出十五两银子,连同觉明手上银子一同奉上道:公公莫恼,算上贫道共二十两,一分不少! 太监收起银子笑道:不是难为二位,实在时事艰难,没法子,还请二位海涵! 觉明与清秋道:不敢,不敢!多谢公公! 进大金门,觉明对清秋道:今日出门不曾多带银子,多谢道长相助,道长住哪里,明日一定奉还! 清秋正色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再说钱财乃身外之物,可有可无,师父休要再提,休要再提! 觉明见清秋态度坚诀,只能笑笑做罢。 前方一牌亭,四四方方,重檐金瓦,入内见一巨碑,碑下伏着龟趺。 好大的乌龟,奇奇飞上碑额道:怎么压在这里?好可怜!好可怜! 清秋笑道:下来,下来!这个不是乌龟,乃是赑屃,龙的六儿子,专驮碑的,力气大着呢! 哦!不认识,龙有这样的儿子?怎么长的龟样?奇奇在碑额上跳两下道:力气大吗?那不多我一个,压不坏,压不坏! 清秋笑道:龙生九子,子子不同,就没几个象龙的! 这差的也太远了,奇奇道:照这样说,咱的祖宗也是龙吧! 清秋大笑道:那是当然! 当真!奇奇颇高兴,舞之蹈之道:咱也是龙的子孙!咱也是龙的子孙! 观了神功圣德碑,出来向西北,过御桥,踏上神道,两边石像硕大,或跪或立,看的奇奇甚是诧异。 这也是龙子吗?奇奇问:咋一个比一个奇怪,就认得狮子,其它没见过! 清秋指点道:这额上长角的是獬豸…… 这个也叫蝎子?叫独角兽差不多!奇奇道:蝎子不是有毒吗? 不是蝎子,清秋道:是獬—豸!这个善辨忠奸,明是非曲直,司公平公正。 这背上有山峰的叫骆驼,咱这边没有,沙漠上才有,洪武皇帝北伐时没少用骆驼,骆驼吃苦耐劳,善长途跋涉…… 沙漠上的,那应该不是龙子,奇奇道:骆驼驼背吗?背上咋长两个包? 觉明听了忍不住一笑。 清秋笑道:骆驼背上的包是它带的吃食,沙漠上缺水缺吃的,骆驼不带这两包,路上跑一半就饿死了。 这庞然大物长牙长鼻的叫大象,乃兽中巨物,放这里坚如磐石,寓意江山永固,这些都不是龙子,这个是麒麟,乃建马所生,建马为应龙所生,麒麟算下来是龙的孙子。 麒麟原来长这样,听过没见过,奇奇道:果然四不像,非龙非鹿,非牛非马,瑞兽都长这么怪吗? 清秋道:那当然了,不奇不怪做不了瑞兽! 哦!奇奇自言自语道:咱也奇奇怪怪咋成不了瑞兽呢?现今一身黑跟其它乌鸦也没区别了,命苦啊! 清秋笑道:鸦兄命该此劫,不必烦恼! 哦!这不是马吗?奇奇叫道:马也是瑞兽! 清秋笑道:洪武皇帝于马上得天下,自然将马当瑞兽了。 狮子、獬豸、骆驼、大象、麒麟、马,好多,好多!奇奇道:这么多瑞兽都在这给洪武皇帝守陵吗? 不单这些石像,清秋道:墓里还有洪武皇帝的嫔妃。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奇奇道:这些嫔妃死了自然要陪皇帝葬在一处。 哪里,哪里,清秋道:是活着陪死去的皇帝一起下葬! 哦!奇奇道:真残忍,人类咋这样! 享天下焉能与共 非常之事非常人 清秋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夫要妻亡,妻不敢不亡,偌大天下皆是皇帝的,区区几个女人算什么! 哦!奇奇道:难怪这么多人要做皇帝,真跟神差不多!这么大石像弄过来没神力可不行! 清秋笑道:举国之力奉一人之私焉能不神? 觉明道:洪武皇帝虽本淮右布衣,亦天降圣人也,驱除胡虏,恢复中华,立纲陈纪,救济斯民,功莫大焉! 清秋道:天下大乱,洪武皇帝以聪明神武之资,抱济世安民之志,乘时应运,豪杰景从,戡乱摧强,十五载而成帝业,自谓惟不嗜杀,虽托圣名,亦赖众力也。 及得天下,肆其雄猜,随意杀戮,庙堂之上腥风血雨,贤达之士肝脑涂地,无几时不变之法,无一日无过之人,民心惶恐,何也? 觉明笑道:自古皆然,打天下必戮力同心,享天下又焉能与共?始皇用六国之客灭六国,及得志于天下,天下皆为虏矣! 汉高祖立白马之盟,非刘氏而王,天下共击之。宋太祖曰,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洪武皇帝崛起于草莽,焉能免俗? 哦!奇奇道:难怪帝王称万民之贼!私心太重,私心太重! 觉明笑道:倒也不全是,私心人人有之,王侯将相,贩夫走卒,概莫能外,无私则无我,小民不可无私,无私则为奴,君王不可有私,有私则鼎食独享。 贼仁者谓之贼,贼义者谓之残,残贼之人,谓之一夫,帝王若只有自己便成一夫,即是万民之贼!帝王若心中有臣民,分鼎食,施仁义,多少算是明君! 头大,头大!奇奇道:人类真啰嗦,为何小民可以有私,君王不可有私? 觉明笑道:小民除了自己啥都没有,若再无私只有为奴,君王拥有天下,若有私则朕即天下,天下即朕,臣民皆为奴也! 绕头,绕头!奇奇道:不明白,不明白! 觉明笑道:不明白不要紧,记住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即可,此乃亚圣所言,千古不易,洪武皇帝不信此邪,罢配享,删章句,可恨民心难违,终不可改也! 清秋笑道:幸亏孟子早生,使此老在今日,宁得免焉? 二人哈哈大笑,奇奇也不知二人笑啥,努力想弄明白道:啥君啊民的,轻啊重的,好烦,好烦! 觉明正欲解释,奇奇忽然叫道:哦!这里不单有石兽,还有石人!这石人身上有铠甲,怀里抱着根棒槌,想必不好惹,不好惹! 觉明驻足一看,一对石人相视而立,戴兜鍪,披重甲,腰佩剑,持金瓜,高大威猛,不由笑道:光顾着说话了,这么快就到翁仲路了,这石人手里拿的是锤,又叫骨朵,不是棒槌。 哦,骨朵,骨朵!奇奇道:比叫棒槌好听,就叫骨朵吧! 往前走几步,奇奇又叫道:哦!这石人怀里怎么抱块板子,干啥用的? 清秋淡淡一笑道:打皇帝屁股的! 这小板子能打皇帝屁股?奇奇疑道:道长逗奇奇玩呢! 觉明忍俊不禁比划道:此乃文臣笏板,道长所言不差,确是打皇帝屁股的,奈何板子太小,比不得皇帝的大板子,故而屁股上挨板子的皆是文臣。 奇奇嘎嘎叫道:人类真好玩,真好玩! 边走边聊,有说有笑,陵内原本肃穆沉寂,此时平添几分生气。 不觉已至五龙桥,抬眼望见远处文武方门,三大二小,两边古树参天,中间墓道笔直恢宏,虽杂草丛生,却难掩皇家气象。 过文武方门,又一殿门,亦三大而二小,中门破敝,砖石堵塞,由角门而入,一殿映眼,重檐庑殿顶,鎏金琉璃瓦,垂脊上蹲各色瑞兽,庄严雄伟,正是享殿。 登墀台推门入享殿,殿内昏暗阴森,蟠龙柱影影绰绰,腐败气扑面而来,鼠窜蝠飞,蛛网处处,灰满尘厚。 觉明不由叹道:多日不来,越发荒废,如今这享殿打扫的都没了!好歹得开门窗透透气才是。 清秋亦唏嘘不已,二人小心翼翼入内,至供桌前,抬头见两幅旧画像,一男一女,无疑洪武皇帝马皇后也。 洪武皇帝长啥样?奇奇道:这画像年代久了,颜色都掉了,哦!咱也老了,没光看不清,看不清! 觉明道:不急,不急!桌上有供烛,待老僧点燃。 摸出火石,点燃桌上供烛,照亮画像。 奇奇仔细看道:哇!洪武皇帝就一慈眉善目白胡子老头,没啥特别的! 清秋笑道:这画像想必是洪武皇帝本人,只是与外传之像回异,外传洪武皇帝满脸麻子,立眉深目,隆鼻如蒜,拱嘴似猪,就一丑八怪! 咋会这样?一人两种画像,奇奇道:福在丑人面,洪武皇帝应该与孔老夫子一样,皆是丑人吧! 清秋笑道:丑不丑说不清,天下有非常之事必有非常之人,美人好找,小鲜肉一大堆,丑人就难找了,孔子七漏,洪武皇帝猪龙之象皆创惊天之功,世之罕见也! 那还是丑一点好,奇奇道:绣花枕头可没啥用! 觉明笑道:孔子远了,洪武皇帝离的近,应该跟这画上差不多,就一普通老头,猪龙之象纯属臆测,真命天子哪会真似龙! 有非常之事必有非常之人,洪武皇帝起于青萍之末,止于草莽之间,一统天下,复兴中华,确系非常,斯人已逝,唯存缅怀矣! 清秋道:贫道云游四方,今日偶至此地,有幸祭谒孝陵,睹先圣遗容,沾英雄豪气,不虚此行,不虚此行!只是来的匆忙,未带香烛纸帛,大不敬,大不敬! 觉明道:无碍,无碍,贫僧倒是带了,道长不必懊恼! 清秋道:再好不过,多谢,多谢! 觉明道:道长何出此言,见外,见外! 二人将供桌收拾干净,奉上香烛,烧些纸帛,恭恭敬敬祭拜一番。 看的奇奇心里直犯滴咕,暗道:这一僧一道尽说些疯话,人类咋这样,说一套,做一套,真是摸不透,这洪武皇帝究竟是英雄还是神棍?是圣人还是八怪?搞不懂,搞不懂! 不清不明皆玄学 眼前景致口头语 祭拜毕,出享殿,过内红门,望见方城明楼,晴空下金壁辉煌,气势恢宏,城前一桥,宽阔且长。 上桥觉明笑道:此桥名升仙桥,过桥便至仙界。 清秋笑道:那得过去,沾点仙气也好! 来至城前,入正中拱门,进一甬道,拾阶而上,阴森如地宫,行至尽头出拱门,一砖石高墙挡路,墙上满是青苔,墙后松柏森森。 觉明道:这墙后便是宝顶,洪武皇帝即葬于此也。 奇奇道:宝顶啥样?墙挡着就看见树了。 觉明笑道:不急,上城即可望见宝顶。 奇奇扑腾双翅飞起,于空中盘旋片刻,复又落下,高声叫道:宝顶,宝顶!我当是啥,原来就是个山丘! 觉明笑道:这山丘可不一般,普通人死了就一土墩,帝王才能有这山丘! 奇奇道:还是皇帝有面子,坟头都这么大!呃!大归大,还是个坟头,叫啥宝顶啊,咱还真以为有宝呢! 清秋觉明听了只能一笑,笑奇奇呆萌可爱。 二人上城,近观明楼,飞檐翘角,红墙金瓦,尉为壮观,俯瞰来路,山色苍苍,层林叠翠,登高眺远,不由生天地悠悠之慨。 寂寂无声,周匝肃穆,觉明伫立良久喟叹道:大明一朝,只此一隅矣! 清秋道:此处诸般皆好,只是太过沉闷,不然真有几分仙意矣! 洪武皇帝当真升仙了?奇奇问:呆这里咋觉得咱快成仙了! 清秋笑道:恭喜鸦兄,不日必羽化矣! 咱也能成仙?奇奇半信半疑道:升仙这么容易?咱可没用啥心呀! 看缘分!清秋道: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洪武皇帝若非机缘巧合,焉能成就帝业! 缘分是啥?奇奇问:咋啥事都离不了缘分? 说不清,道不明!清秋道:用心未必管用,选对路才行,缘木求鱼,南辕北辙,再用心也是白搭!无为无不为,诸事强求不得! 奇奇直摇头道:玄学,玄学! 清秋笑道:不错,不错!说不清,道不明,皆为玄学,就是糊弄人的,这年头不糊弄人真没法混,知道就好! 觉明笑道:诸法因缘,没有说不清之事,若说缘分,说玄不玄,前朝徐文长恭谒孝陵诗云, 二百年来一老生,白头落魄到西京。 疲驴狭路愁官长,破帽青衫拜孝陵。 亭长一杯终马上,桥山万岁始龙迎。 当时事业难身遇,冯仗中官说与听。 此诗当时事业难身遇最妙,所谓缘分无非大运落于个人尔,接不接的住全看个自造化,乱世出英雄,洪武皇帝若非参与红巾,怕终身一农夫也! 红金是啥?奇奇问:见过黄金,没见过红金!可以当钱花? 觉明一愣,随即笑道:红金拿血换的,再换黄金便可花了。 原来卖血来的,奇奇嘀咕道:好麻烦,不如直接拿黄金了,人类真会折腾! 觉明道:拿不到黄金只能拿红金!红金换黄金,历朝历代莫不如此,贫僧算是看透,出家不掺和了无牵挂矣! 奇奇看看觉明,复又看看清秋,暗道:这两人又说疯话了!啥意思?搞不懂、不懂! 清秋道:游山玩水尽兴就好,今日一游感慨颇多,诗言志,歌咏怀,前人恭谒孝陵多有诗文,师父何不言志咏言以尽游兴。 觉明笑道:贫僧正有此意,眼前景致口头语,便是诗家绝妙辞。今日有景不可无诗,你我二人何不随意为之一抒胸臆! 清秋道:所见略同,出家人百无禁忌,此处并无旁人,无须提防隔墙有耳,你知我知,天知地知,洪武皇帝知,有啥说啥,师父先来! 觉明并不谦让,环顾四周,沉思片刻吟道: 明楼方城似仙宫,洪武大帝眠独龙。 清秋赞道:眼前景致口头语,果然便是绝妙辞! 觉明稍停,复一气呵成吟道: 魂归北斗路迢迢,四象环护气势雄。 当年松柏今犹翠,昔日神功圣碑铭。 山中不知岁月久,山外江山已更名。 莫道子孙不贤孝,秦汉唐宋皆有终。 世代相传痴人梦,朝代更替走马灯。 我哭前朝人笑愚,当朝只认当朝忠。 我哭前朝非念旧,但悲轮回破还生。 改天换地志豪迈,碧血丹心殉道诚。 可怜不尽英雄血,空洒江天染霜峰。 清秋击节叫好,觉明抱拳道:献丑,献丑,贫僧有些累了,歇会儿,歇会儿,道长不妨继上。 清秋笑道:贫道逊于文采,怕有续貂之嫌! 觉明笑道:尽兴即可,但续无妨! 清秋不再推辞,思忖一番续道: 血雨腥风为哪般,殃归首乱福殿兴? 觉明道:接的妙,道长过谦矣! 奇奇在旁暗道:这一僧一道一唱一和,又在胡言乱语,无聊,无聊!咱是一句也听不懂,不管了,去捉虫子吃! 扑腾翅膀奇奇飞走,清秋全然不觉,只顾续诗道: 九死一生鬼门关,唯求苟活享太平。 天下兵起思圣人,群雄逐鹿苦含灵。 事业有成共富贵,将士一心人和赢。 独无所恃不嗜杀,戡乱摧冦豪杰从。 友谅志骄好生事,鄱阳烈焰九霄彤。 士诚器小不远图,平江立营缓销城。 深疚中原久无主,拯民涂炭天命承。 控弦执矢驱胡虏,中土膻腥力廓清。 华夏之耻终得雪,汉官威仪复从容。 千秋伟业谁堪俦,一介布衣万世崇。 惜乎强主好雄猜,功臣屠戮鸡犬升。 磨刀霍霍向猪羊,君贵民轻爪牙凶。 大德不修必天劫,百年基业终化空。 吟至百年基业终化空,二人唏嘘不已,相顾落泪,百感交集,此时阴风骤起,树摇叶鸣,似呜咽啜泣,更添几分悲凉,抚今追昔难免伤怀。 山中空旷,忽闻一声鸦叫,沙哑苍然,余音不绝,二人不觉惊悚,回头寻声,见奇奇落于明楼檐头,漆黑一团,呆立木然。 觉明叹道:今日有景有诗尽兴矣,只是伤心感怀,非修身之道,还须淡然方是! 清秋道:师父说的是,出家人不管这些,孰兴孰谁亡冷眼观之,今日偶而为之,权当消遣,离了此一切照旧,自当养气炼丹心无所扰也。 山高月冷露清闲 胖瘦头陀询路径 逛过孝陵,原路返回,天色尚早,清秋游兴未减,邀觉明同上钟山。 觉明道:贫僧有些累了,还是早些回去歇息,今年不比往年,腿脚多有不便,怕是上的了山下不了山,拖累道长反而不美! 清秋亦不勉强,二人道别,各自去了,觉明一人下山,清秋寻一小径,携奇奇蜿蜒而上。 山不甚高,景却旖旎,路虽不险,石奇林密,鸟语泉声,闻之心喜,柳暗花明,欣见古寺,不慌不忙,行行止止,悠哉悠哉,时光飞逝。 约莫两个时辰登顶太子岩,立于崖上,日色已西,金光和煦,彩云绚烂,低头俯瞰,长江如练,亭台楼阁尽收眼底,轻烟袅袅,处处祥和气象。 日色渐红,风景愈美,清秋观之忘返,趺坐石上一动不动,不知不觉暮色降临,一轮山月升起,点点寒意袭来。 奇奇落于枝头,眼见太阳落下,清秋却盘腿坐于岩上,丝毫没下山的意思,不由焦燥,飞过来嘎一声大叫。 清秋正沉迷景中,这一叫回过神来。 回家,回家!奇奇叫道:太阳落山了。 不急,再坐会儿,清秋道:出家人哪里有家,天地为我庐,江山为我客,只是无酒,若有美酒,不妨一醉! 哦!那再待会儿,奇奇道:还好今日月亮挺好,要不晚上看不见了。 清秋道:观过落日,再赏明月。 奇奇无奈,只得陪清秋赏月,盼那月亮早点升高。 不知过了多久,奇奇见月亮爬上半空,满心欢喜,心想这会儿可以下山了,山上凉还是早点回去,呆久了别又犯老寒腿。 再看清秋,依旧稳如泰山,一会儿仰望山月,一会儿低头观山下灯火,若有所思,自得其乐,不知这山月灯火有啥可瞧的。 下山,下山!奇奇终究忍不了了,催促道:山上冷,回去吧,回去吧! 清秋起身,活动一下筋骨,笑道:山高月冷露清闲,别样繁华在世间,我欲寒宫伐桂树,不知青鸟几时传。 奇奇道:道长真墨迹,啥青鸟黒鸟的,走吧,犯困了! 踏着山月,清秋被奇奇催下山,一路高一脚浅一脚,行于林间,月色如水,树影婆娑,忽明忽暗,又是一番景致。 紧催慢赶,总算下山,月色皎皎,山影魆魆,清秋见夜已深,不再拖延,快步往回去了。 第二日睡醒,日已三竿,身犹困乏,顾不得休息,再次出门,又是夜深方归,一连数日,将金陵诸景已然游遍。 眼见该去的都去了,清秋心满意足,了无遗憾,择一佳期,乘帆北上,过扬州淮安,于济宁登岸,向洛阳往潼关,一连数十日,风餐露宿,好不辛苦。 出潼关一路西行,不日远远望着太白山,山顶积雪,巍峨雄伟,万仞高峰,直插云端,观之不觉精神一振。 黄昏至山脚,人鸦俱疲,寻一客栈住下,休息一晚,第二日早起上山。 山道崎岖,峰回路转,涉水攀岩,渐行渐险,峭壁悬崖,抬头可见,古树鲜花,争奇斗艳,莺啭猿鸣,谷空声远,缥缈仙阁,雾遮云掩。 行至山腰路口,坐下歇息,忆当年初上南山,诸事懵懂,窘然一书生,不禁莞尔。 正歇着,旁边山路上过来两人,一瘦一胖,瘦者高瘦如竿,胖者矮胖似瓜,皆头陀打扮,腰挎戒刀,大步流星,风风火火。 胖头陀欣喜道:总算遇着个人,还是位道长,想必也往三清玉虚宫,看来没走错,应该不远了。 瘦头陀上前抱拳道:道长吉祥!打扰道长,往三清玉虚宫可是此路?我二人远道而来,怕走岔了。 清秋忙起身还礼道:不错,此路正往三清玉虚宫,贫道亦往三清玉虚宫,正可同行,不知二位何事往三清玉虚宫? 瘦头陀笑道:那可巧了,道长也为炼宝而来!三清玉虚宫掌门赤松子广发告示,邀各路英雄前来炼宝不取分文,不才兄弟二人正缺宝物,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焉能错过! 清秋听了疑惑,不明就里只得点点头,暗道:玉虚宫掌门乃玄松子,怎么成赤松子了?赤松子当年斗法落败,一把火烧了赤玉虚宫不知所终,咋又回来了?莫非又山寨了一玉虚宫? 胖头陀见遇着同路遂道:还是赤松子行事大气,舍得共享,不似玄松子抠门,掌门还得赤松子,早听闻玉虚宫八卦鼎可炼宝,只是无缘,此番赤松子荣登掌门之位,开放八卦宫炼宝,咱无名小辈也跟着沾光了。 瘦头陀面色阴郁道:吃人家的嘴软,用人家的手短,天下哪有白吃白拿的理,沾了光是要还的。 胖头陀撇嘴道:老弟咋还在纠结,能有多大事,不就去给赤松子站台嘛!说两句好话,又不少块肉,明日换黄松子上台,只要给好处一样帮忙,他们自家事外人哪管的了许多,咱谁也不得罪,谁给好处支持谁,甭想太多,见机行事就行了。 清秋听了明白几分,出门在外多年未归,想必玉虚宫出了变故,不知师父玄松子等现在何处?心中不由焦虑。 瘦头陀道:说的也是,只是江湖险恶,人心难测,咱跟玉虚宫平日并无往来,不知底细,还是小心为妙! 放心好了!老弟咋胆子越来小了,胖头陀道:赤松子虽说行事怪异,做事倒也大方,拿自家宝物出来做善事,无非借此扬名立万,再说了是玉虚宫求咱上门,不是咱死乞白赖跪求玉虚宫,白沾的便宜,不沾白不沾! 瘦头陀叹气道:套路太多,不得不防! 清秋听了总算明白,想必是赤松子不择手段夺了玉虚宫掌门之位,怕天下人背后指指点点,为塞幽幽众口,故而开放八卦宫邀各路修道之人前来炼宝,无非收买人心罢了。 不知玄松子等如何?多半凶多吉少,真是来的早不如来的巧,幸亏遇着这胖瘦二头陀,如若贸然回玉虚宫岂不是自投罗网,现今只有假冒炼宝之人混进玉虚宫相机行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