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婆婆是穿来的》 第1章 冲喜 “老天爷嘞,要了我的命啊!都怪你这个克夫的!我就知道你是个没用的!瘦瘦弱弱没半点福气,长了个妖精脸克夫相,才进门就要把我儿给克死了啊!我老乔家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娶到这种倒霉秧子,你克死我儿是要我的命啊……” “咚”一声,哭天抢地的叱骂哭嚎戛然而止。 紧接着人声嘈杂。 “哎哟这是咋了?赶紧把人扶起来,来来来,都搭把手!” “张嫂子,张嫂子?” “乔二婶,乔二婶!哎哟,这给摔得!” “什么摔的?都没流血。这怕不是急火攻心了吧?” “桂花啊,桂花,你可别吓我啊!” “哎哟哟!这乔家都是怎么了,大喜的日子,一个两个都倒下,这算咋回事啊?” 观礼的人群刚刚才经历了一场慌乱,把乔多禄给送到里屋床上,郎中还没来,现在又围到了昏迷不醒的张氏身边,掐人中的掐人中,喊魂儿的喊魂儿。 倒是有人也反应快,几步冲进里屋:“新媳妇嗳,你可别在那儿坐着了,狗娃儿那样你守着也没用,赶紧出来看看你婆婆吧!” 姜琬本来坐在木板床边,眼睛盯着床上的人,整个人都木愣愣的。 她早知道乔家是个火坑,自己是来冲喜的,她也已经做好了守寡的准备,可这都还没拜完堂丈夫就倒下了,怪不得婆婆那么生气,要是丈夫就这么没了…… “哎哟,别看了,快出来。你倒是先瞅瞅你婆婆去。” 隔壁陈大娘跟着进来,她就直接多了,平日里跟张氏就是村头两霸,一样的泼辣货,关系也好,看新娘子木呆呆的,一着急就伸手来拉扯。 姜琬几乎是被拖着出来的,踉跄着差点摔倒,至于头上的盖头早就在之前就被婆婆扯下了。 当时刚刚拜过高堂,她才直起身子,旁边并排站着的瘦弱男人就身子一歪给倒下了。 她到现在脑子里都全是那个画面,而婆婆后来的破口大骂呼天抢地,就是纯纯的背景音,嗡嗡地萦绕在耳边,预示着她这不幸人生的开端。 一直到看清了躺在地上婆婆张氏那张惨白的脸,姜琬的理智才飞了回来。 然后脑子里就又反复回旋着一个念头:完了,一进门就克死了丈夫和婆婆,她这辈子真是完了。 正此时,躺在地上的张氏忽然睁眼,一个鲤鱼打挺,起得太急还撞到了旁边的人。 “嘶!你这死女子!” 张氏的老娘马婆子揉着鼻子才骂了一句,就见刚坐起来的人“咚”一下又躺了回去。 躺的那叫个直挺挺硬邦邦。 “诈、诈、诈尸了!” “放你的狗屁!” 周围人骂着吵着,还有人大着胆子伸手在张氏鼻子前面,然后就一个后退屁股着地:“没、没气儿了!” 嗖一下,本来或站或蹲就在张氏旁边的人,齐齐往后退了个三五步,却是直把姜琬往前推:“嗳嗳,你快看看你婆婆!” 当着堂屋中间这么个“死人”,一群本来见到新娘子那么白那么好看恨不得眼睛粘人身上的,这会儿一个个都赶紧收了眼神。 可不敢看了,这新娘子真邪乎啊!冲喜不成克死了那病秧子也就算了,连张氏这泼辣货都给克死了,你就说厉害不厉害? 推荐已完结文,快穿婆媳文,感兴趣可以看看。《快穿之好婆婆修炼手册》,别名婆婆教你做人 第2章 穿越 张爱英只觉得脑瓜子嗡嗡疼。 她知道自己死了,可耳边那声音是怎么回事? “我要像梦一样自由 像天空一样坚强 在这曲折蜿蜒的路上 体验生命的意义” 伴随着背景音乐,一阵欢快的像是商场广播的介绍就响了起来。 “欢迎使用穿越生活系统,7474竭诚为你服务。本次降落地点大庆朝,宿主身份板桥村寡妇张氏……” 都什么玩意儿? 张爱英还有些懵,但马上就有海量信息灌入了她的脑袋。真就是灌进来的。 那一瞬间,她什么都明白了。 对,她死了,21世纪的张爱英死了,在跟儿媳妇通完电话后,想到儿媳妇不听自己的话,非把那么小的孙女就给送去什么早教班,才五岁啊,都还没上小学,幼儿园放学就开始上补习课,还美其名曰早教,不能输在起跑线上,一个五岁的孩子让她一坐俩小时……越想越气,突然就感觉心头堵得慌,脑袋胀痛,一下子就什么都看不清,整个人倒地……她就那么死了。 然后就被这什么穿越生活系统7474带着到了另外的世界。这里是她听都没听过的大庆朝,她也成了一个小村庄的寡妇张桂花张氏。 属于张桂花的一切信息和记忆都向她涌来。 然后她就很想再死一死。 自身是个泼辣寡妇名声坏、有个痨病儿子眼瞅着要死了、儿子都要死了还挟恩图报逼着好人家女孩儿冲喜……关键她娘家刻薄,早就恨不得把她弄回去再嫁一回好收彩礼;夫家也不是好的,另外两房一直觊觎着他们二房的田地房产,只要痨病儿子一蹬腿,她妥妥就会被扫地出门…… 这都什么地狱开局? 张爱英表示她拒绝。 然而系统告诉她:宿主已经降落这个世界,进度生成,无法后退和更改。 “那让我死吧。”张爱英真宁肯死也不想待在这个糟心的古代世界。 “不好意思,绑定已经完成,除非宿主自己作死,否则系统也不能对宿主出手呢!”那在张爱英耳中贱贱的声音说完,还立刻让张爱英感知了一下死亡的感觉。只是死亡的感觉,不是真的死亡。 却也是各种痛苦,让她都想骂娘了,还痛得骂不出来。 好不容易停止,她忍不住咒骂系统:该死的!那我现在撞死得了。 “如果宿主不完成指定任务的话,将会受到处罚,就比如刚才那样,持续时间从现在开始到本界所有与宿主这具身体有关人物死亡为止。” 想到刚刚那滋味儿,张爱英就是一激灵。 怕了怕了,她不死了行不行? 张爱英睁开眼,对上了一张俏生生的美人脸。 她愣了一瞬,哦,这就是原主那冲喜的儿媳妇啊?还真挺漂亮的,瓜子脸,大眼睛双眼皮,睫毛又浓又密,说实话,完全可以跟现代那些女明星相比了。 啊呸,得说是童星才对,这女娃才十四岁啊!在现代也就是个初中生呢!再漂亮那也是满脸的稚气,天杀的原主真不是个好东西,这么漂亮的女娃娃也舍得祸害,还给弄家来给儿子冲喜,这是人干事儿吗? 看把女娃娃吓得,这眼泪水滴滴掉落,真叫人心酸啊! 第3章 亲娘 姜琬一双眼早就噙满了泪珠,扑在断气的婆母面前,此时此刻她忘记了刚刚婆母的凶神恶煞,忘记了这已经是一具尸体,甚至刚刚还“诈尸”了,她就那么木呆呆的,任由眼泪往下滴,满脑子满眼的悲哀与绝望。 “咳咳。”泪水滴在自己脸上,张爱英清醒过来,不由有些尴尬。 这女娃娃是不是哭的太投入了,她都睁眼这好一会儿了还没发现哪? 她不得不抬手擦了一下脸,然后就试着往前撑起身子。 “咦呀!” 这一下“诈尸”吓得周围紧紧盯着的人又是声声惊呼,一个个都往后退了一大步,甚至直接退出了堂屋。 姜琬还在哭。 “别哭了,给我搭把手行不?” 张爱英有些无奈,干脆直接抓住了姜琬的手臂,用力晃了晃。 “啊?”姜琬终于清醒过来,瞪大了双眼,可仍旧呆呆的还没反应过来的样子。 暂时指望不上她,张爱英慢慢挪了挪身子,立起来,缓了口气:“别哭了,快扶我一下。” “啊、哦哦。”姜琬伸手。 但有个人比她更快:“嗳嗳,桂花你个没良心的,你这是要吓死你老娘啊你!” 马婆子嗖一下就扑在了张爱英身上:“我都这么大年纪了,你要扔下我,娘可怎么活啊~” 张爱英刚刚才艰难撑起上半身,都还指望姜琬搭把手才站得起来,被这一下子撞得又倒了下去,只觉得一时间天旋地转,都不用睁眼就看到朵朵金星了。 “怎么了怎么了?你又怎么了?我跟你说你可别吓老娘啊~”马婆子嚎得撕心裂肺的,趴在张爱英身上,“桂花啊,你都这样了,你那些钱都藏哪儿了?你跟娘说,娘替你收着,可不能便宜了乔家那一帮子……” 所以就要便宜你? 张爱英满脑子吐槽,奈何一时头昏脑涨的,马婆子一边在她身上上下摸索,一边又大声嚎了起来。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张桂花死了这当娘的在哭丧。 哭的张爱英脑子更疼了,还有这压在身体上的重量,她感觉自己不死都得丢了半条命。 急得赶紧在心里呼唤起来:“系统?7474?在不?赶紧帮帮忙啊!” “检测到宿主身体情况,是否需要兑换清醒剂?作用:减少外界干扰,维持意识清醒。持续时间:一个时辰。” 张爱英已经感觉到晕眩恶心了,她怀疑自己这是磕在到了脑袋撞得有些脑震荡,偏偏耳边嘈杂的哭音还在继续,容不得她多想:“兑换兑换,赶紧兑换。” “叮”的一声,张爱英就感觉脑子一下子清醒了,刚刚那些晕眩恶心感全部消失,也几乎感觉不到疼痛了。不过,那压在身体上的重量仍旧有些让她喘不过来气。 好家伙,这真是亲娘吗?一屁股直接坐胸口上了,生怕她死不了啊? 所以她毫不迟疑伸手一推,还在哭嚎的马婆子就是一声尖叫,然后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娘你压死我了!”一定要先发制人,所以张爱英手撑地,自己站了起来,捂着胸口装模作样极为痛苦的大喘了几口气就马上一脸悲愤,“娘你就是想要钱也不能这样啊!我就那点钱都给狗娃治病了,这回办喜事都没没能大办,家底都掏光了,哪还有什么钱给你们?” 第4章 装病 泪水滑落脸颊,抬头四十五度,也依旧收不住那肆虐的泪水…… 她的一生都是他的,连同她的命…… 本该无爱,可偏偏她生了爱…… 妾有请,郎无意,注定了她和他的关系只能是附生…… 他活,她活,他死,她替他死…… 冰鸢头也不回的消失在了密室,关上了密室,也关上她对他不该有的奢望。 许凡站在轮回镜的前面,那突然在他灵魂中多的记忆,几乎要将他的识海撑破,几乎要把他还没有融合好的灵魂挤出身体。 他的身体在颤抖,嘴中的鲜血不断的往外流,可是那眸中却满是笑意,他记起了有关她的一切,记起了她的一颦一笑: 记起了魔谷初见时…… 记起了面对蚁族时她的心善…… 记起了她初见海棠宝宝时候的天真…… …… 记起了他生机消失时,因恐慌而变得猩红的双眼,因恐慌而染红的青丝…… 他记起来了,所有的一切都记起来了,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她是特别的,终于明白了他的心为什么会因为她的泪水而莫名的失落和心疼。 许凡想着昨夜他的疏远,想着昨夜她眸中闪过的泪水和失落,顿时心疼的无以言表,他不顾身体的疼痛。 不顾从嘴角流下的泪水,慌忙的走出了密室,强行运用能量飞回到了寝殿,回到了早已经没有她的身影的寝殿。 “林清瑶……” 许凡的心一紧,焦急的呼喊着她的名字,可是回答他的只是一室的空寂。 “林清瑶,林清瑶……” 许凡一遍又一遍的呢喃着林清瑶的名字,失魂落魄的找寻着林清瑶的身影。 石蛋在异界未归,除了通过石蛋,他再也没有其他的办法可以找的到林清瑶。 “仙帝,帝妃穿着你的衣服走了。”院落里一朵开的正艳的海棠花慢慢的变成了一个粉嘟嘟的少年,向许凡开口说道。 “可知道林清瑶去了哪里?”许凡闻言,双眸一亮,顿时摇晃着海棠宝宝的身体,焦急的问道。 “海棠不知。” 海棠宝宝摇了摇头,有些局促的继续说着:“不过只要我能离开这里,我就能够顺着气味找的到帝妃,只是,我的修为不够,没有办法离开本体太远。” “那本尊带着你的本体,你可能寻得到林清瑶?”许凡看了一眼旁边的海棠花的本体,顿时开口问道。 “能。”海棠稚嫩的面庞满是自信,同时对于离开,充满了无限的向往与欣喜。 许凡闻言,小心的将海棠花的本体移入了花盆中,将那盆海棠花抱在了怀里,仙古大陆有大长老和冰鸢,如今已经乱不了。 海棠宝宝满是欣喜的看着许凡怀中的他的本体,见许凡身体虚弱,顿时化成一叶扁舟,驮着许凡飞到了半空,沿着林清瑶行走的途径,向着林清瑶赶去。 人界! 苍云龙一直停留在回雪绒谷的入口,世人皆知苍龙一族有着神医的称号,却不知苍龙一族可以窥测天机。 他早已经卜了一挂,知道林清瑶今日必到,果然看见了一身男装的林清瑶的身影。苍云龙此时早已经掩藏了能力,化作了普通人,一见林清瑶便上前拦住了林清瑶。 “你怎么在这里?”林清瑶对于苍云龙的出现,很是诧异,按说苍云龙此时应该呆在顺阳楼,贸然的出现在了这里,让她的心中多了些许的戒备。 “等你。”苍云龙有些腼腆的说着,同时脸上泛起了红晕。 “你怎么知道我今天来?”林清瑶警惕的开口,向苍云龙问道。 “其实,你们那天走了,我便向这里赶来,一直等着你们的到来。”苍云龙很坦诚的向林清瑶说道,其实他也是刚到不久。 林清瑶闻言,心中的戒备少了些许,对苍云龙说道:“正好你在这里,那就赶快带着我去苍龙岭吧,只要我到了,你们苍龙一族就没事了。” 林清瑶还想着苍龙一族因为自己姥姥而被狐禄位控制的事情,心中多了几分的愧疚。 “不急,还有两个人没由来。”苍云龙看着远方的天际,对林清瑶说道。 林清瑶的眸光划过一丝的失落,是有人还没有来,只是那个人早已经忘了她这个人,答应她的话,也连同她的人一同的忘记了。 可是当林清瑶看到苍云龙满是期冀的看向天际的目光的时候,以为苍云龙等的是石蛋,便开口向苍云龙说道:“石蛋还有事,她不陪我去雪绒谷。” “我等的不是石蛋。”苍云龙的脸上染上了一抹红晕,有些尴尬的说道,而脑海中突然出现了石蛋的模样,不由的有些心猿意马。 “难道是你们苍龙一族的人?”林清瑶想着苍云龙曾经说过,苍龙一族有些年轻的后辈逃了出来,便先入为主的以为苍云龙等的是苍龙一族的族人。 “不是,他们都已经向苍龙岭赶去了,我等的是和你密切相关的一个病人。”苍云龙腼腆的笑着,那笑容里有着些许的天真,目光里面也满是纯粹。 “病人?” 林清瑶闻言,不知道为什么脑海里敌意反应的就是许凡的面庞,随即摇了摇头,想着他如今除了忘了她外。 身体什么的都好的不得了,不可能是病人。而且他已经忘了她,就算发现她不在落仙殿,也不会有什么不同…… “恩,病人。”苍云龙的目光一直锁在天际。 “……”林清瑶见苍云龙不想多说,便也失去了好奇之心,如今除了许凡记起自己外,没有什么能够引起她太多的注意的。 “林清瑶……”天际出现了一个一叶扁舟,坐在舟上面的许凡远远的看见了穿着自己衣服的小小的身影,看着那飘扬的红发,顿时深情的呼喊道。 林清瑶的身体一怔,脑海里嗡的一声,那个声音,好像她的许凡,那声音里的温柔,好像没有忘记她的许凡。 那海棠化成的扁舟,眨眼间便来到了林清瑶的近前,而那海棠花也化作一个的少年立在许凡的身侧。 “林清瑶,为什么不辞而别?” 许凡伸手将林清瑶揽在了怀里,下颚轻蹭着林清瑶的发丝,满是委屈的说道。 第5章 撞上 不只是她们,马婆子的反应更大,刚刚还拉着张爱英的手,这会儿一下子甩开了,还在身上擦了又擦,整个人都退了三步开外,撞到外面的人,跟着她也是吓唬的一愣一愣的。 “你有病你不早说,谁说要给你治病了?” “不行啊娘,你们刚刚不说了让我跟你们家去吗?我就跟定你们了!”她也摆出一副无赖架势,上前直接去爪马婆子的胳膊。 “好啊,搞半天你是打着这主意,想得美!”马婆子为了不让她近身,一溜烟就往外跑,边跑边骂,“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个死丫头还想祸害娘家,老娘才不答应!” “大嫂!二嫂!”张爱英又转而去拉两位嫂子的手,一张憋红的脸配合时不时的咳嗽,吓得这两人也是拔腿就跑。 张爱英还觉得不够:“大哥二哥,我是你们亲妹子,大嫂不管,你们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桂花啊,家里还有事,我们就先走了!” 张大哥张二哥也是早有准备,直接就往外闪。至于人群,早就退在院子里,给他们让出路来了。 张爱英追在后面,做出一副体力不济的样子,明明都挡不住的咳嗽,却还在喊着:“娘,哥,嫂,你们别走啊,你们等着,我肯定要回去的!你们还得照顾我呢,别忘了你们自己说的。” “谁说了?你敢回来老娘拿扫帚打你!”马婆子站在院门口,生怕她追过来,骂完这句,连忙转身就往外跑。 “哎哟!” “嘶!” 痛呼声在门口响起,紧接着就是马婆子的叫骂。 “哪个不长眼的走路乱窜?撞到人你赔得起吗?一天天的瞎了眼了——哎哟,我当是哪个?原来是这老不死的、咳咳,是亲家母来了啊!”揉着额头,看清来人的脸,马婆子眼珠子滴溜溜一转,那张脸就从喷火的暴龙变成了一朵盛开的菊花,笑得都让人心里发毛。 她一抬手就搭上了刘翠娥的胳膊,亲亲热热往上挤:“哎哟,亲家母怎么这时候才来?这新人的吉时都过去了,赶紧的快进去。” 又高声朝里面喊:“桂花啊,你后婆婆来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找他们吧,娘就回去了。” 这时候正走到门口,马婆子猛地使劲儿,一下子就把刘翠娥给推了进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系统给的那啥清醒剂的作用,张桂花觉得自己这时候从未有过的耳聪目明。眼前分明是一片的兵荒马乱,好多人都在议论,以为她真染上痨病,看到她出来都退避开了,这样吵吵嚷嚷中,她都还把门外马婆子的声音听得清清楚楚。 因而早就做了准备,一个闪身她直接躲开了。 “啊哟!”刘翠娥惊呼一声还是摔到了地上。门外乔老三想要追马婆子,但又担心这边,恨恨骂两句还是赶紧冲了进来。 “娘,娘你没事儿吧?” “天杀的这张家果然没好人!痛死我了!快快快,扶我起来!哎哟,哎哟~” 第6章 又来 当看到许凡越发阴沉的脸色的时候,顿时机灵灵的打了一个冷颤,嗅觉异常灵敏的他感受到了从所未有的危险,顿时化作了一道流光,没入了许凡怀中的海棠花的本体之中…… “咦?刚刚的那个少年,是海棠宝宝?” 林清瑶惊讶的看着许凡怀中的某位身体打着颤的海棠君,后知后觉的依旧没有意识到身旁某位爷不同的气场,更是没有嗅到空气中那压抑的醋味,诧异看着海棠花问道。 林清瑶久久的没有听到许凡的回答,顿时抬起头来,当看到许凡那阴沉的脸的时候,不由的关切的问道:“许凡,你怎么了?” “……”某位爷的心里全是醋,压根就不想理那个笨笨的小兔妖。 林清瑶看着许凡的模样,又得不到许凡的回答,以为是苍云龙的那粒丹药出了问题。 顿时双手一叉腰对苍云龙大声的问道:“你给许凡吃的是什么丹药?为什么许凡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某位爷怀中的海棠花颤抖的越发的厉害,突然有些后悔离开仙古大陆了…… “……”苍云龙闻言顿时无语,他这是躺着也中枪,更可气的是他的好心被当做了驴肝肺,而且马屁也拍到了马腿之上…… 那许凡的模样像是吃错药了吗?许凡的脸就差写上他吃醋了,难道林清瑶就没有半点的自觉,不知道当着爱吃醋的许凡的面,那么明晃晃的看着其他男子,他会吃醋么? 苍云龙想着自己刚刚也位于其他男子之列,顿时闭上了嘴巴,看着许凡怀中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海棠君。 顿时同情的将海棠花从许凡的怀中抱了过来,然后向许凡说道:“那个,我去前面给你们买点吃的。” 苍云龙说罢,抱着海棠花一溜烟的跑到了前面,那模样像是有一群饿狼跟在后面追赶一般…… 虽然苍龙不怕狼,但是他胆小…… 直到跑出了被许凡醋坛子笼罩的范围,苍云龙才微微的松了一口气,脚下的步伐放慢,颇有闲情逸致的向前走去。 察觉到出了危险区域,某位海棠宝宝才小心翼翼的从本体中飘离出来,颇为惊悸的看了一眼身后的某位爷和某位小兔妖…… 作为难兄难弟的海棠宝宝和苍云龙,互相同情的看了对方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惊魂未定的慌乱,还有一丝的侥幸…… “……” 林清瑶此时就算反射弧再长,也知道某位爷吃醋了,而且这醋意还不是一般的…… “许凡,那个你慢慢走,我去前面买点东西给你吃。”林清瑶很狗腿的说道。 “林清瑶,没有想给为夫解释的?”许凡眉头一挑,对林清瑶很是不悦的问道。 “解释什么?”林清瑶此时是打死也不会往枪口上撞了,索性的装起糊涂来。 “林清瑶是真的不知道?”许凡此时的醋意已经上升为怒意了。 “许凡,我错了。” 林清瑶见此,顿时低下了头去,双手不安的搅在了一起,她什么都不怕,不知道为什么就害怕许凡生气,其实貌似和许凡在一起,她对许凡就是一味的顺从,还真是没有骨气过。 “恩,那告诉为夫,哪儿做错了?” 许凡见此,心情微微的变得平缓,只是那气场中依旧散发着浓重的醋的味道。 “林清瑶不应该看着小屁孩发呆。” 林清瑶低着头小声的说道,想着海棠宝宝虽然出落成了一个出色的少年,可是与她而言也应该只是一个小屁孩吧,而且说是小屁孩,许凡的醋意就会少许多吧。 “只是小屁孩?”许凡闻言,那醋意的确是减少了几分,只要没有把海棠宝宝当成男人来看就行。 “那是自然,海棠宝宝可不就是一个小屁孩吗?”林清瑶闻言,顿时顺坡就下,为了让许凡相信自己说的话,继续的说道:“而且还是一个小气的小屁孩,连一朵花都不舍得给我。” “林清瑶记得可真清楚,比为夫清楚多了。”许凡悠悠的开口,无喜无怒亦无醋。 纳尼?她可真的没有特别的记,毕竟这几年的记忆就那么多,只是想想就出来了,当然这样的话,她现在可没有勇气说。 “爷,我的心里只有你,记得清楚的也只有和你在一起发生的事情。”林清瑶顿时开口哄着许凡。 “这句爷很好听,比叫名字好听多了。”许凡的心因为那句“爷”,微微的泛起了甜蜜,如今他生,有她,还有他们的记忆,此生足矣。 “爷,你喜欢听,那林清瑶以后就叫爷。”林清瑶闻言,顿时用脑袋轻蹭着许凡的胸膛,很狗腿的撒娇的说道。 “好,只是这一次……”许凡脸上泛起了些许的柔和,将林清瑶揽在了怀里。 “爷,你就原谅林清瑶这一次嘛!林清瑶的眼里心里只有爷一人,只是觉得海棠宝宝那个小屁孩有点眼熟,就多看了几眼而已。” 林清瑶顿时甜甜的,用能够腻死人的撒娇的口气说道。 “下不为例,即使是一个小屁孩也不准多看。”许凡轻轻轻轻的拍着林清瑶的小脑袋,对林清瑶开口说道。 “遵命,我的爷。“林清瑶闻言,顿时开怀的笑了起来,对许凡甜甜的说道,然后一蹦一跳的真像个兔子一样的向着前面蹦蹦跳跳的在许凡的周围围跳跃着。 “林清瑶,为夫还是让你但心了。”许凡看着林清瑶那耀眼的红发,想起了自己生机尽失时候的林清瑶的模样,顿时将林清瑶揽在了怀中。 “你知道就好,以后不准再让我但心了。”林清瑶一瞬间也安静了下来,偎依在了许凡的怀中,双手缠着许凡的白发,有些感伤的说道:“你说它还会变黑么?” “怎么,林清瑶嫌弃为夫了?” 许凡的眸光微微的暗淡了下去,脸上也微微的有些失落。 许凡十分介意他的白发,他本来就比林清瑶大两千多岁,如今再顶着一头白发,和林清瑶在一起,他的心里总是感觉说不出的怪异。 第7章 发狂 “二嫂你疯了,都说的什么话?” “不是,二婶娘,你怎么会这么想?” 乔老三和乔多福这对叔侄同时开口,面对张爱英皱起了眉头。 “给我闭嘴!我不想听你们在那里装模作样!这么多年了谁还不知道谁?之前怎么没来?怎么的,听到我儿要死了就赶紧来了?我告诉你们,别说我狗娃还没死,就是死了也用不着你们这些个来办丧事分家产,一个个假惺惺的,装什么好人呐!” 刘翠娥哪里是受这种气的人,一拍大腿就训斥起来:“张桂花!你在这儿撒什么泼?狗娃没了总要乔家的男丁出面,你别好心当成驴肝肺!” “没了?谁没了?谁告诉你狗娃没了?”张爱英现在就是要撒泼,她直接扑了上去,对着乔老三就是一顿挠,“你那个娘我打不得,我还打不得你了?大男人天天的搬弄是非,怎么的就不能凭自己本事挣钱?天天盯着我们二房的家产,巴不得狗娃早点死是吧?我告诉你,就是你们都死绝了我狗娃也不会死!” 乔老三没想到她会这么动手,根本躲避不及,脸上还挨了几下,瞬间就出了红血丝。 他疼得嘶嘶哈哈的,挣又挣不脱,也不敢大力还手:“张氏你疯了?!!尊敬你才喊你一声二嫂,你可别蹬鼻子上脸!真是没有半点妇道人家的样子,泼妇!你个泼妇!嗳嗳嗳,你赶紧给我住手!多福,你还不把她拉开!” 乔多福躲都来不及,他可是读书人,要考秀才的,怎么能掺和这么不体面的事? 然而张桂花却已经打红眼了,被乔老三这一提醒,顺手也挠上了乔多福,那是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揍,抓挠踢打扯头发抓衣服…… “住手,给我住手!”刘翠娥懵了一瞬,看着疼爱的儿子被挠的满脸血,喊又喊不听,只能大骂着也加入进去。 若是平时,哪怕张爱英再怎么撒泼也就一个女人,根本不可能一对三,但现在她却轻轻松松就把三个人都给控制住了,落在外人眼里就是她已经发狂了。 刘翠娥肚子上大腿上都挨了几下,坐在一边痛的直呼,不过她还算好的,毕竟是长辈,看着也就是头发有点乱。乔老三叔侄俩才是遭了秧,脸上都是血印子,衣服也在拉扯中乱了,关键还都成了鸡窝头。最后齐齐被张爱英撂出了门。 乍一眼看过去,活脱脱两个倒门口的叫花子。 刘翠娥赶紧扑过去:“老三,老三,你没事吧?哎哟,咋这样了,你可别吓唬娘啊!” “嚎什么丧哪?要嚎回自家去嚎!我告诉你们,除非我死了,否则谁也别想诅咒害死我的狗娃!”张爱英一脸狰狞,伸手似乎还要去提人。 “我们走,我们走!”刘翠娥哪里还有刚刚气焰嚣张的模样?实在是被刚刚张爱英那一手给震住了。 张爱英往地上啐了一口:“呸,还想吃绝户,除非我真的死了!还想进这院子想害我儿?除非从我尸体上跨过去!看什么看?还不快滚!是不是还听不懂?” 看着她挥起的拳头,叔侄俩浑身更疼了,却不得不撑起身子拔腿就跑。 刘翠娥心疼地扶住乔老三:“慢点慢点。” 等走出去了七八米了,她才恶狠狠回头:“疯了这是,还敢伤人了,张桂花,你给我等着!” 张爱英翻了个白眼,回头看向院子里仅剩的几个人:“你们呢?要出去吗?” 几人连连点头。从门口走的时候都小心翼翼战战兢兢。 只有陈大姐经过她身边的时候,忍不住问了一句:“桂花儿,你真没事儿吧?要不然我在这里帮帮你?” “多谢你了,要不这样,你帮我去催一下大夫,怎么这么久了还没来?” “要得,你等一会儿,我去看看。” 第8章 交易 关上大门,张爱英一下子就泄了力气,倚在门框上好一会儿才算缓过点气来。 “系统,你这大力丸真的没问题吗?我怎么感觉整个人都被抽干了?” “这是正常的呢,宿主可以理解为能量守恒,力气不可能凭空产生,不过就是汲取所有的力量集中在一个时间段爆发。” “你这说的就跟回光返照似的。” “嗯,宿主这样理解也不是不可以。” “我可谢谢你嘞,能说点好的不?”她就那么顺口一提,这系统还真应下了啊?什么回光返照的,多不吉利啊! 脑子里跟系统说着,张爱英闭着眼休息了一会儿,也积蓄了点力气。 “慢点,慢点!”伸出去想要扶东西借力的手触到了一片温软,耳边是小姑娘有些担忧的声音。 张爱英睁开眼,对上姜琬那张瓷娃娃般的脸,只一眼,小姑娘就好像受惊的小鹿,慌得移开了视线。 “你怎么出来了?狗娃怎么样了?”张爱英想笑,但马上就变了脸色,“他是不是不好了?” 姜琬浑身都颤了一下。 张爱英立刻冲进了房里。 乔多禄躺在床上,还穿着那一身赤红的新郎服,衬得他的脸色愈发苍白,脸上一丝血色都无,甚至连呼吸都很轻浅,微弱到几不可闻,简陋布置过的红色喜床这时候都仿佛笼罩了一层青白色死气,让人粗粗一眼看去就不由得心惊胆战。仿佛误入了什么恐怖片的诡异现场。 张爱英的心忽然猛震了一下,她忽然想起21世纪的时候,她还是张爱英,她的儿子初二时也生过一场大病,高烧晕厥,一度住进了icu,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那两个月,她这个当妈的陪护在孩子身边,哪怕知道病情已经好转,但看着孩子那苍白瘦弱的样子,一颗心仍旧仿佛在油锅里煎着在冰水里泡着,七上八下没有安宁。 这联想来的莫名奇妙,某一个瞬间,她甚至以为床上那孩子就是她前世的儿子。这想法一产生,连原主的记忆都模糊了,越急切越想不起便宜儿子的脸来。 脑子里的系统出声提醒了她:“他这情况看着就很严重啊!” 张爱英也不再迟疑,上前一步,终于冲到了床前,第一时间看清了乔多禄的脸。 刹那间心就落回到了肚子里。 刚刚那片刻的想法很奇怪,她也说不清自己是期待还是害怕,但看到这张和自己儿子完全不同的脸,她的心确实安定了。整个人冷静下来,也恢复了理智。 “系统,你能给他治疗吗?” 这个世界的女人讲究三从四德,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这个身份如今就是群狼环伺,还好有个儿子,她自己泼辣一点,别人就不能轻易对她指手画脚。一旦乔多禄死了,那不管是夫家还是娘家,谁都可以跳出来坑她一把,随随便便就能决定她的命运。便是没有夫家娘家的阻碍,这年头一个独身女子想要过活也太难了。 张爱英清楚地知道这一点,立刻就跟系统谈起了交易。 然而,到了这个时候,系统居然还跟她磨蹭起来了:“可以治疗,但是你得付钱才能购买治疗服务。” 说完还提醒她:“刚刚你的清醒剂和大力丸都还没有付钱呢。” 就知道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饭,张爱英心里有准备,立刻回应:“付付付,我肯定付钱,你就说要多少钱吧?” 钱财都是身外之物,何况乔多禄一死,哪怕再多的钱财她都保不住,那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第9章 系统 清醒剂一剂十晶,大力丸比较便宜,一颗只要一晶。” “什么?十金?你跟我说金子?” 张爱英一下子震惊了。 原主是攒了点钱,在这乡下也有点家产,但真不到积攒了金子的地步啊!更别说是现在这个时候,孤注一掷搞冲喜已经是山穷水尽了。 “这也太黑心了!没想到你是这样的黑心系统!趁火打劫啊你!” 然后她的脑子瞬间就涌入了相关信息。 原来,系统所说的“晶”不是金子的金,而是一种基于系统算法的计量单位:一千铢为一晶,一千晶为一珪。 穿越生活系统就像个大型生活游戏,玩家(宿主)可以通过完成游戏(系统)发布的任务来获取资金以及提升等级。游戏(系统)有自己的商城,在商城的货架上有各种东西,想得到想不到的在这里都有;但也有等级限制,需要玩家(宿主)提升等级后才能逐步解锁更多丰富商品。同时,玩家(宿主)可以用积累的资金兑换游戏(系统)商城内的东西。 但与游戏不同的是,宿主兑换的东西会真的出现在现实生活中,并且,宿主也可以将现实生活中的东西卖到系统商城里,经过系统评估后会发放一定的资金。 张爱英是个赶时髦的老太太,死前其实玩过类似的游戏,虽然现在这仿佛游戏成真了令人震惊,有种红红火火恍恍惚惚的不真实感,但自己穿越的事情都发生了,这种事情也就没那么离奇了。 她反应快速:“好,那什么系统,你就直接说吧,你都看得上什么?赶紧兑换。实在不行能不能先救人,就给我先赊个账,行不?现在人命关天啊!” “也不是不行,但是——” “你别但是了!一个系统怎么比人还磨叽,你就赶紧的给他治吧!再不治人没了我都没法活,你也不想开头就一笔烂账吧?” 都说欠债的才是大爷,张爱英虽然觉得自己说的都是实话,但听着好像确实也像是在耍无赖。 看系统没反应,她又连忙补救:“我的意思是我们完全可以实现共赢的,没必要因为这一点点钱就浪费时间。你保住了他就等于保住了我,真的,你要相信,让他活着绝对比死了好,到时候我们能创造出的价值肯定不止这一点半点,你能选中我,肯定也有原因,总不能开局就赔钱吧?” “所以你是同意注册的意思吗?” 7474其实很想告诉她,绑定她纯粹就是个意外,当时它的目标其实是楼里另一个人,谁知道这老太太会突然猝死,就那么恰巧又意外的给抢先绑定上了。 不过老太太说的也对,既然都已经占了名额了,浪费了也可惜,所以它也直接道:“那签订系统协议吧,只有完成注册系统才能帮你。” 系统一说完,超长的协议页面就弹跳出来,就跟所有app登录时弹出来的协议一样,又臭又长字体还小,要用的时候谁会有心思慢慢去看? 张爱英直接点了个同意。 眼前一花,协议消失,出现系统商城的模板。 “233号合作者你好,本次——” 张爱英摇摇头,心念一动就关掉了眼前的屏幕界面:“别搞这些了,赶紧的治疗吧。” “叮~开启扫描。” 第10章 大夫 “桂花,桂花!快开门,大夫到了!” 张爱英刚刚才给便宜儿子喂下了从系统那儿兑换来的保命药,就听到砰砰砰的拍门声,其中还夹杂着陈彩妮着急的呼喊。 “来了来了。” 让姜琬守着人,张爱英赶紧去开了门。 “可算是开门了,快快快,我给你找了个大夫来,还来得及吧?”陈彩妮跟原主关系不错,说话也直接。 只见她一边往院子里看,一边推着旁边灰白头发的老头儿就往大门里走。 老头子斜挎个药箱,脸上还有些不情不愿:“可说好了,老头子就是个寻常大夫,要是小毛病都还行,可看不了啥疑难杂症。若是有什么要死的人,可不能怪我治不好。” “说什么晦气话呢!你先看了再说!”陈彩妮推着老头儿往屋里走。 回头冲张爱英有些歉意的笑笑:“桂花儿,你别嫌弃啊,这好歹也是个大夫。” 张爱英虽然不懂,但是原主的记忆都是在的,全盘接收后虽然还没完全融合,但稍微搜索一下她就想明白了。 乔多禄的病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别说乡野郎中了,就是县城医馆的坐馆大夫也是请过的,都治不好,而且越来越严重,不然大家也不会传出他是得了无药可医的肺痨这种话。又是在这种时候,听说冲喜都不成,自然没有爱惜羽毛的正经大夫愿意来——治死人又不是什么好名声。哪怕不是自己治死的,跑一趟人就死了,那可就真是黄泥巴掉裤裆里,不是屎都是屎了。 这老头子看着就眼生,再有这装扮,应该是个恰巧路过的铃医,也不知道怎么的被陈彩妮给倒霉拉了过来。 张爱英一时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憋了一会儿才道:“也行,反正都是死马当成活马医了。” 其实她也想看看,虽然系统的药物她搞不明白,但说不定这个世界的大夫能看出点什么端倪来。 关键她也确实需要有这么个大夫的存在,别说治不治,总得有这么一遭。不然大家都看着乔多禄倒下要不行了,这突然的好起来也确实不太实际。 结果这话倒是让老头子脚步一顿:“是要死的人啊?那不行不行!” “你就看看吧!”陈彩妮一把抓住他,还给张爱英使了个眼色,这好不容易骗来的大夫,可不能还没看就吓跑了。 老头子本来也没真的打算溜,眼咕噜一转:“那得加钱!” 张爱英也直接:“十两银子。你看不看?不看就算了。” 这出血还是得出的,亲儿子都要死了,之前都那样发疯了,还能舍不得这点钱? “当真?那先付定金!”老头子摊出手掌,“五两!” 张爱英一咬牙从绣袋里掏出个小银锭,不等她放过去,老头子直接伸手抢了过去,掂了掂,眉开眼笑的把银子往怀里一塞。瞬间转移了方向,健步如飞:“好好好,那我就去看看,不过先说好,治不好死了也不怪我。那五两还是得给。” 这老头子邋里邋遢的,走得又快,几乎是闯进去的,先把姜琬给吓了一跳,几乎尖叫出来,待目光触及跟在后面的张爱英两人,她才止住了惊讶,然后一脸顺从的站到一边。 “呀,这看着真是要死了呀!” 老头子却根本就没给她一个眼色,打从进门眼睛就看向躺在床上的人,等走近了毫不客气先发出一声感叹。 张爱英还没说什么,陈彩妮却先忍不了了:“让你看病就是,怎么这么多话?”瞧瞧这一句句的全是晦气话,多扎心啊! 第11章 必死 “脉弱几不可闻,简直就是必死之相嘛!” 这老头子先是看了许久,还在乔多禄心口胸腹等位置都摸过了,最后才坐下来把脉。那中途停顿,屡次沉吟,欲言又止的……让人不由得跟着他的表情心情起伏,还没来由的生出点期盼来。 却没想到,做了这许多,最后放下手,憋了半晌就只憋出这么一句。 别说病人亲属咋想了,就连陈彩妮这个局外人都只觉冷水泼头,顿时就不干了:“不是你这老头儿行不行啊?看这半天就这结果?” 那还不如一开始就直接说没得救了呢! 她都不敢去看老姐妹的眼睛,这咋好意思嘛! 本来是好心帮忙找个大夫来,结果这老头儿来就死要钱,敲了那么大一笔不说,还字字句句就没个好话。说真的,哪怕你说得软和一点,反正人这不是还没死嘛,你就给开点药,宽宽她这老姐妹的心,让她也有个接受过程不是? 哪有人开口就这么晦气直接的,纯纯讨打不是?!! “阎王叫你三更死,不敢留人到五更。这人的命数就这样,病入膏肓,就是扁鹊在世华佗重生,来了也就是这结果。何况也就五两银,难不成还想逼我给你起死回生?” “你还看不起五两银了?!!什么死不死的,这人不还好好的嘛,你给开点药,说不定就挺过去了呢?是吧,桂花,你也想开点,大侄子这命其实也挺硬的,之前好几次不都挺过来了,这次吃点药啥的,说不定还会好。你看,这才刚成亲——” 张爱英却没看他,只是盯着老头:“真的没有一点法子了?老先生不肯开药,莫非是认定药石无医?” 虽然说系统不可能开那种瞬间起效的药,但不可能完全没有效果啊。 老头子摸了摸胡须:“这个嘛~哎呀,算了不说了,反正看着都不成了,你们也别抱什么别的不可能的期盼。对了,剩下那五两银我也不要了。你们还是准备着办后事吧。” 他说着打量了一下屋子里的装设,虽然这成亲纯粹是赶着冲喜,办得简陋又仓促,可还是有稍微布置过的,尤其新郎新娘都还是一身红色喜服。老大夫显然久在乡野行走,看一眼就知道这是怎么回事,瞥了一眼站在一边怯生生满脸茫然又惊慌的新娘子,心里叹口气,真是造孽啊! “呸呸呸!你少胡说了,这人不是还没死吗?都给了你五两银了,赶紧的开点药。”陈彩妮很慌,感觉自己这是让老姐妹人财两空了。 不行,怎么的都得让这老头子掏出点东西来。 老头子很不高兴:“那是看诊的钱,我早都说了,疑难杂症医不了,要死的人更治不了。开什么药都白搭!你个大妹子别讹人啊你!” “谁是你大妹子了?个老不羞的别瞎招呼!我告诉你,收了钱,今儿你不给开点药别想走!”陈彩妮还拉上了老姐妹的手,打算两个人一起把门堵住。 张爱英的思绪还在老大夫刚刚那话里,她听出了那点弦外之音,这会儿被拉回现实,看向老大夫:“是十成十的必死无疑,还是有那么一线生的希望?是有的吧?十之一二?百之一二?还是千之一二万之一二?!!” 哪怕拥有了原主的记忆,可仍旧是把这想成了前世自己的孩子,张爱英才真的代入了进来,语气也变得格外的低沉压抑,却又控制不住那一丝丝的期盼和渴望。 老大夫没说话。 就连陈彩妮都被吓住了,一时没敢开口。 片刻后,却见张爱英自己笑了:“好,我知道了。老先生不肯开药也罢,我还有之前的方子,家里还有药,我会给他治的。” “还有,就冲老先生肯来看我家孩子,约定好的十两就是十两。老先生若是觉得过意不去,不妨为我这儿媳把把脉,看是不是要开个镇静的方子,她今天也只怕是吓坏了。” 第12章 希望 老大夫果然给姜琬把了脉,又给开了点镇定安神的药,嘱咐好如何煎药如何服用,就在张爱英的殷勤相送中满脸乐呵呵的拿着银子出了门。 这模样,气得一旁收拾桌椅碗筷的陈彩妮眼睛都红了,偏偏她还阻拦不了,只能恨恨咒骂:“个死要钱的贪财鬼,还大夫呢,一点医者仁心都没有,死要钱,死要钱!你最好祈祷我们狗娃快点好起来,不然下次别给我遇到,遇到一次我打一次!” 她的吐槽在老头子走近的时候更大声了,然而那老大夫却毫不生气,相反还抬起手,晃动两个银锭:“大妹子,多谢你介绍生意啊!今儿来这儿一趟可真是不亏啊!多谢你了啊!” 这可直接把陈彩妮就差气了个倒仰,起身就想去追:“嗐你个死老头子!老不羞!贪财鬼!我看你根本不是啥大夫,纯粹就一骗子……” 骂骂咧咧的还是张爱英把她拦住了:“好了好了,彩妮,大夫肯跑这一趟就是好的,至少还给了一点希望。” 陈彩妮虽然愤怒那死要钱的无用大夫,但其实真正的关注点还是在老姐妹身上。心里总觉得有种怪怪的感觉,更有种愧疚,一时觉得老姐妹怕不是刺激大了,一时又觉得都怪自己非要找这么个死要钱的大夫来,你说好好的人都魔怔了,狗娃好不起来可怎么办? “桂花儿啊,我就是说,万一、万一狗娃有什么不好——”她说的吞吞吐吐的。 张爱英却很直接:“那也是他的命,老大夫肯来就当是送了我家狗娃一程,我也感激他。你看别的那些个大夫都没一个来的。我还得感谢你,你放心,不管之后怎么样,我都不会怪你。” 陈彩妮讪讪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对了,看这老先生的样子,你请他来怕也是花费了不少,这钱我得补给你。” 张爱英作势就要掏钱。 陈彩妮赶紧拦住了她:“这可使不得,也没几个钱,咱们姐妹之间不讲这些。你看,你还得给狗娃抓药呢,你把钱省着,大不了以后再还。” 虽然一百个钱不少了,但桂花给的更多啊!多年姐妹,她还能不清楚彼此的家底?别看桂花她那个男人留下的东西多,可这么几年下来,家里难道不需要花销?狗娃又是一直病着反反复复都没好,填进去了不知道多少,就连留下来的田地都不得不卖了大部分给那两房。这次办喜事就是孤注一掷,已经可以说是掏空家底。算计一下,她觉得这十两银只怕就是老姐妹手里最后一点钱了,可都被她带个死要钱的来弄走了…… 越想越愧疚,她都怕事后老姐妹找她算账啊!她不只阻拦老姐妹给钱,还赶紧的忙上忙下,那些人都走了,可这家里摆喜宴还是搞得有点样子,这会儿收拾也不是一件小事。 两人的话并没有刻意压低,老大夫自然也听到了。一出了门,他脸上的财迷相就消失了,叹口气:痴人呀! 病人已经命悬一线,说是还有机会,可那甚至不只是千中之一万中之一了,根本就是只吊着淡淡的一口气,还是犹如悬丝的一口气,随时都能断了。这希望,有还不如没有。正是因为这般他才不愿意说,白让人生出期待。可这为人母的……痴人啊!痴人啊! 第13章 寄生 张爱英若知道老大夫心中所想,只会觉得这老大夫厉害。 系统给的药本来就只是暂时吊着一口气,总不能一下子给人治好了,那也太离谱了。都说病去如抽丝,怎么可能一下子就让人好起来,除非是回光返照,好了那一下之后直接嗝屁。 “怎么不可能?”系统的声音响了起来,“只不过那样的药剂太过贵重,并不是现在的宿主能兑换的。” 竟然还有这样神奇的药?但转念一想之前自己亲自体验了的清醒剂和大力丸,似乎都挺神奇的。 张爱英一时更觉得好奇了,这个带着自己穿越了的系统,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产物,怎么能有这么多神奇的东西?这一刻她都觉得自己上辈子坚持了几十年的科学信仰有点摇摇欲坠。毕竟,自己穿越这么不科学的事情都发生了,这世界上说不定就会有那些神秘力量存在呢? “系统,你是什么样的存在?神吗?”想到就问,张爱英觉得这问题很重要。 没想到话音刚落就听到了系统的一声嗤笑:“呵。神?这世界上哪里有什么神?只不过是文明的进化程度,科学的发展程度不同而已。不过你们蓝星智人的认知似乎都是这样的莫名其妙,人类可以掌握的,就是科学;人类还无法掌握无法理解的,就都是迷信玄学。焉知这样的认知岂不正是对科学的迷信?” 这话说得好像绕口令。 张爱英静默了一下,捋了一下思路:“你这意思就是,所谓的玄学,只是还未掌握的科学?” “没错,你完全可以这样理解。” 现代有句话说的是,科学的尽头是玄学,但系统透露出来的意思却分明说的是,玄学的尽头是科学。只是有些事情人类尚未了解不能得出正确的认知,便统称为玄学。 这么一想她觉得竟然还比较能接受一点,毕竟科学世界总没那些什么神神鬼鬼的吓人。 她又好奇:“那你是外星人?是高级文明?还是电子智能?你们这样绑定的是我的灵魂吗?人有灵魂吗?我这是不是就叫魂穿?你们做这些又是为了什么?获取利益?侵略——” “抱歉宿主等级太低,很多问题我无法回答。” 真的是我等级太低而不是你等级太低吗?张爱英腹诽,仍旧没打住疑惑。 “那就只回答一个,人有灵魂吗?我刚刚签的协议是不是等于灵魂契约?”说到这里,张爱英才忽然惊觉自己似乎是被狗系统给套路了,都没好好看协议,别是签了卖身契了吧? 系统的声音听得出有些无奈:“宿主,我只能说,意识是量子态的,并不会随着肉体的毁灭就消失。” “你说的意识就是灵魂吧?那这么说来,灵魂是真的存在的?而且你这意思人死了灵魂不灭?那不就成了鬼魂了吗?” “意识虽然不会消失,但脱离人体的意识会变成没有人格记忆的原始量子态,并不是你想象中鬼魂的模样。”系统显然不想说太多,加快了语速,“只有在意识脱离人体的瞬间将其捕捉,并用一些特殊手段才能保持意识的人格记忆,还需要与跃迁世界的宿躯相契合,才能实现如宿主这般的绑定。” 若非是条件这般苛刻,它也不会这般将错就错。谁让这老太太竟然刚好也合适呢? “宿躯?” “宿主躯体的简称,其实这具躯体才算是真正的宿主。直白点说就是你的意识寄生在了这具躯体里。” 刚刚才安定的心瞬间起了层鸡皮疙瘩,张爱英没好气:“什么寄生不寄生的?说得这么吓人,还不如说嫁接呢!对了,我还有——” “宿主,清醒剂的时效只有一刻钟了,你确定还要在这里浪费时间?” 第14章 赊账 “桂花,你放宽心,既然有希望,我们就治,反正我肯定是站在你这一边的,你要有什么事儿,你就找我,我就在隔壁。” 陈彩妮出了门,还忍不住回头叮嘱好姐妹。 张爱英点点头,虽然记忆中这也是个和原主一样在村子里名声不大好的人:吝啬、贪财、泼辣、蛮横、不讲理、混不吝……但至少,患难见真情,这份与原主之间的姐妹真情还是在的。 “好,我知道的。彩妮你回家去吧,刚刚多谢你帮着收拾了,叫你多带些回去你也不听。真是麻烦你了,等过几天,我们狗娃好了,我带他们小两口上门好好感谢你。” 陈彩妮走了两步,想想还是回过头:“桂花啊,我跟你说,就算是狗娃真有什么不好的,你也看开点,可不能把自己熬坏了。” 张爱英连连点头,又说了好几句话才终于送走了人。 这一刻钟也是被她利用到了极致,劝走了想留下来帮忙的陈彩妮,又吩咐姜琬赶紧的熬药,到这会儿时间一到,是真坚持不住了,刚走到自己房间里,一下子就瘫在了床上。 天旋地转恶心想吐,那种极其强烈的晕眩感不适感又来了。 她强忍着不适疯狂吐槽:“系统你是不是骗了我?你给开的药根本没用啊,怎么还是这么难受?” 是的,就在刚刚,她又跟系统赊了账,兑了点便宜药来使,忍不住又哼哼:“果然便宜无好货。” 清醒剂一剂十晶,大力丸一颗一晶,而她刚刚用的药,整整六包两天的量,都才一百铢,这对比太过明显了。 “宿主,别忘记是你自己已经没有足够的经济能力来赊欠。” “反正都欠了,那有多有少的还差这点儿吗?我说系统你就是小气。” 系统对此表示呵呵。 而张爱英在用过药之后,虽然还是难受,但药效渐渐上来,她很快就睡了过去。 姜琬从厨房煎好药,端出来晾着,第一时间就赶紧去找婆婆张氏。小心翼翼的敲门没得到回应,也不敢太大声,又等了半刻钟,屋里还是什么声音都没有,她只能用刚刚张爱英说的话来自我安慰,没事没事,婆婆只是累了要休息一下。 这般想着,泪花儿在眼眶里打转,她还是咬着牙回去先给丈夫灌了药,没有出现药灌不进去的情况,这让她心里好受了一点,哪怕他现在仍旧这般了无生气地躺着,可还能喝药,总比药都灌不进去的强吧? 喂完药,她又给收拾好,自己也赶紧脱下这身红嫁衣,换了寻常衣服,又准备去看婆婆。 虽然说之前就听了很多不好的传言,她也畏惧这个挟恩逼迫她嫁过来冲喜的婆婆,但因为一切都太过匆忙,嫁过来发生的一切意外情况又太多,她能依靠的也只有这个婆婆了。如果婆婆也出事,她就更不知道接下来要怎么办了。 于是张爱英醒过来就看到一双通红的眼,像是哭红了眼的小兔子,看到她睁开眼,一下子又咧嘴笑了:“您醒了!婶娘、啊不是,婆母——” 拜堂都没完成,改口就更别提了。 “叫娘就好。”什么婆婆婆母的,听着就别扭。 一副药下去,又睡了两个时辰,张爱英感觉到精气神又回来了,那种晕眩感还是有,微微的恶心也让人不适,但比之前已经好多了。 她先是不经意地又服用了一包药,然后起身,旁边姜琬已经贴心的送上水。 的确是口渴了,喝完水,看着姜琬雪白细腻的手放下水碗,她忽然拉过姜琬的手:“三娘,你会刺绣吗?” 第15章 压榨 姜琬在姜家排行第三,之前定亲程序走得匆忙,其实原主对她的名字也不甚上心,之前见过一次也满是挑剔,何曾有过这般亲切的时候?更别说这一声“三娘”也就是家里亲人才会这么呼唤,姜琬一下子就又想哭了。 心里热热的,她连连点头:“您说的是绣花吗?那我会的。娘……”这么喊人她还有些不好意思,“您要是有什么需要缝缝补补的,交给三娘就好。” “都是一家人了,跟我不用这么客气。”张爱英想摇头,一晃就感觉头又开始晕,赶紧止住,直接道,“也不要你缝缝补补的,这样,你先绣个手帕给我看看。” 女红正是姜琬擅长的,毕竟读书人家的姑娘,讲究个贞静贤淑,女红就是基础,既能学本事,又能磨性子。在这方面,姜琬不敢说自己很厉害什么的,但是说起来也完全不会打怵。 听到是做这种自己早就习惯了的事情,她还挺高兴,立刻就要去翻找自己的嫁妆,准备从中翻出家伙什开工。 张爱英也起身帮忙:“你别着急,慢点来。” “娘,您先睡着,我来做就好。”姜琬觉得婆婆和传闻中的似乎不太一样,但她本来就是个柔顺的性子,说难听点都是逆来顺受了,早就认命,习惯了听长辈的话行事,并没觉得有什么奇怪的,这会儿张爱英跟她说话都温声细语的,她就更比较稳了。 “对了,娘,你想要什么样子的手帕?” 张爱英根本不知道有些什么花样子,一时半会儿说不出个所以然,也就不外行指导内行了,一摆手:“拣你擅长的来就行。” “好。”姜琬一口答应下俩,还不忘提醒,“那那边……” 张爱英等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你说狗娃啊?没事儿,我去看着。你忙你的就成,对了,别在屋里,光线不好伤眼睛,你去那外面,不然就坐窗口的绣,听到没?” 姜琬只会说好。 等拿到针线绣绷,满心投入到自己擅长的事情上头,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张爱英则是晃悠悠去看了便宜儿子,顺便再给他喂了药。姜琬煎的那些药不过是一些普通的滋补润肺的药,只能说吃不死人,但也治不了病。真正能对乔多禄的病情起作用的还得是系统给出的药。 又一颗药丸下去,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她感觉乔多禄的脸色都红润一些了。 可是人还是没有醒来。 “系统,这药还得吃几次才能有效果?他什么时候才会醒?” “宿主无须担心,系统出手,绝对万无一失。” “好吧。那你看到姜琬那小姑娘了吗?她的绣品系统收不收?” “这得等成果出来再进行评估。” 其实系统很想问她,这么压榨一个小姑娘良心不会痛吗? 张爱英表示,良心会痛,但有什么办法?是让良心痛一下还是让他们绑一起都去死一死?那还是让良心痛一下好了。 谁让自己无能,到了这个新环境都还没完全适应,更别说什么拿得出手的技能了。 反正我看她有事情做也没那么慌了,不过这小女娃是不是太听话了呀?真是我叫她干什么就干什么,真是怪让人心疼的。 张爱英瞅了一眼坐在窗边认真绣花的姑娘,心里闪过一丝疼惜。 嗯,不论如何,她也得努力撑下去,不为了自己也当是为了这俩孩子呢!尤其这女娃,搁现代正是初中叛逆期呢,在这里却是起起伏伏差点都得陪葬了,真是命苦得让人心酸,偏偏还这么乖巧...... 第16章 空间 于是她又跟系统讨价还价起来,并且问系统,难道这么大个家里,就真没有一个系统看得上能兑换的东西吗? 还真没有,被系统这么一提醒一扫描,她才知道这家里现在真就是驴粪蛋子表面光,除了有个空壳房子,什么值钱的东西都没有。 陈彩妮猜的是一点没错,之前身上那十两银就是原主最后一点存款,甚至就连家里的田契都只剩了一张,也就是两亩的地,其余的全都在这几年陆陆续续卖光了。真真是地主家也没有余粮了。 张爱英只能自我安慰,还好,还有个房子不是?虽然也就是乡下青砖瓦房,但已经比很多赤贫人家强多了。 还没给自己欠下一堆的债,嗯,凡事儿往坏了想,再一对比就感觉还行。 最后只能寄希望于系统:“你看我们都这么惨了,这个账要不就减免一点?或者说,宽限一点时间?这孤儿寡母的,你看我们多不容易。实在不行你看看还有什么能赊的,赊点给我们帮帮忙应应急是不是?你要相信,以后我们可以回报更大的,到时候你需要什么,咱们可以一起分好处嘛~” “请宿主注意自己的言行,人可以厚脸皮,但不能太无耻。并且,本系统杜绝画饼。请不要将蓝星智人的坏习惯带到这里。” 毫不留情的说完,死抠门系统还表示赊账已经是极限,想要减免赖账是绝对不可能的。至于还想赊账占便宜什么的完全不可能,系统救急不救穷。 感觉心口被扎了一刀的张爱英脸上也有些烫,什么无耻嘛,她不过就是顺口提一下,反正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而且,有便宜不占王八蛋。这系统怎么就这么小气吧啦的呢?多的都赊了还差这一星半点的?真是不知变通。 好说歹说一番系统都不松口,张爱英只能死心,这时候肚子咕咕叫了起来。 她揉了揉肚子,起身去厨房煮了两碗面。 “天都黑了,三娘,快别绣了,过来吃饭。” 幸亏筹备婚礼,家里还准备了一些米面,还有做到一半的席面,都没开动,这些都不能浪费了。之前让陈彩妮带了一些回去,可都还剩了这么多,天又热,这放久了还不得坏啊? 真是可惜了这里竟然没有冰箱。 想到这里张爱英脑筋一转,就又跟系统商量起来:“系统,你有没有什么办法啊?比如保鲜空间什么的。” 系统再次确认了,这老太太还真挺时髦。连空间折叠技术都能问到。 “有,如果宿主需要,系统可以提供出租库房货架的服务。依据不同规格,租金如下。” 眼前又出现一表格的价目表。 “那我现在也没钱啊,这样吧,你看着帮我放上去,都给记账,到时候一起还,行不行?” 系统这次没拖拉,给她选了个日租金一铢的货架,厨房里那些不能存放的食材瞬间都消失了,变成了货架上的一个个小图标。 张爱英一看就知道系统没坑自己,觉得它还不是个完全的坑货。看着眼前的屏幕,她开始尝试,只要心念一动,在货架上轻轻一点图标,需要的食材立刻就会出现在灶头;心念一动,那些东西又消失了,变成了货架上的小小图标。 就这么一收一放她都忍不住玩儿了好一会儿,才在系统的提醒下打住了。还一个劲儿夸赞系统:“这个不错,系统不愧是高科技。” 嗯,这不就相当于有了个随身空间嘛,比冰箱还好使。 至于那一日一铢的租金,她选择性给无视了,相对于好处,这点花销本来就不值一提。 而且有了系统这储物货架,有这些食材,挺个十来天都不是问题。 第17章 流言 第三天,张爱英的脑震荡已经几乎痊愈了,没什么不适的感觉,但她还是依照系统医嘱把最后一颗药也给吃了。 乔多禄还是那个样子,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像个病美人,又像是等待王子亲吻才会醒来的公主——嗯,这联想是张爱英给人擦洗的时候无奈的打趣。没办法,六月的天,哪怕他是一直躺床上,久了那身上也是会有味道的。 姜琬得忙着绣帕子,而且虽然原主是来冲喜成亲的,但在张爱英看来,这毕竟就还是个初中生年纪的小姑娘,成亲什么的太早了,也太不把女娃当人看了,说不定乔多禄好起来,姜琬以后也还能有别的选择,所以她并不想急着给人制造“肌肤之亲”。这不就只有她这个便宜老娘来动手了。 那身红得刺眼的新朗喜服是早就给换下了,擦脸擦手洗脚,还得尽量把他挪动一下,真不是个容易干的活儿。 忙活完,张爱英自己都出了一身的汗。 好在,乔多禄也不是完全一点变化都没有。 虽然还是没有醒来,但呼吸已经从原来的几不可闻,到现在能感觉到胸膛的起伏了。苍白的脸上也渐渐恢复了血色,身上的温度也正常了,不是那种冰冰凉凉的,至少不是一打眼看来仿若死尸的地步。 表面上,张爱英是给他继续煎药,虽说原主母子还没到久病成医的地步,但是家里各种乱七八糟的药包药材啥的确实还是有的,没有名贵值钱的,但是做做样子熬点药还算绰绰有余。 一日三餐不能如常,但每天张爱英也尽量做点流食喂给他——主要是给姜琬看的。 实际上他的用药全是跟着系统医嘱来的,并辅助有营养剂帮助身体休养恢复。本来张爱英就挺担心的,这种昏迷的情况,在现代还可以用输液来解决,在这里该怎么办呢?多亏万能的系统还有营养剂提供,让她不由在心里直呼系统赛高。 紧闭的院子里,三人的生活有条不紊。 但在这方宁静之外,却有无数暗流涌动。 有关乔多禄被冲喜冲死了、寡妇张桂花失去儿子失智发疯的传言已经愈演愈烈。 一开始是她以一敌三吊打乔家叔侄这场面没人见过,大家都给震住了,不是疯子谁能有这力气?当时在场的人多,乔家大房和三房的人觉得丢脸不想宣扬却根本遮掩不住,他们见压不住,就也添油加醋,不管张桂花是不是真疯了,他们也要让大家觉得那女人疯了——一个死了娃的疯女人,还想霸占他们乔家的产业? 关键这两房的人当时看着跑远了,其实还在暗中盯着,老大夫进去后那么久他们苦等在外,等人一出来就赶紧把人拉住好生询问,得知乔多禄生还希望渺茫张桂花却执着救人,坚定乔多禄必死无疑张氏为此迷了心智的认知,并帮忙扩散消息。 一些人听闻后不知真假又十分好奇,干脆直接去问最后跟张桂花有过接触的陈彩妮,陈彩妮此人不善说谎,虽努力想为老姐妹说话,但她自己心中都有所怀疑有所猜测,这又如何能取信于外人?反倒是坐实了之前的流言。 再加上张家老娘马氏回家去后也是越想越生气,巴不得乔家乱起来,直接就告诉大家张桂花也得了痨病:“不是我们不想帮忙啊,这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是不是?再说那是啥?痨病啊,那狗娃子都死了,桂花儿也惹上这个病了,痨病啊!要死人的啊!反正我是不敢去了!” 她说的有鼻子有眼儿,大家听了再一看,那张桂花还真锁上门好几天不出来,别是真得了病死家里了吧? 第18章 估价 流言甚嚣尘上,唯一的好处就是实在是把大家都给吓住了。一时还真没人敢去敲乔家门看情况。 当天为了看热闹去了乔家婚宴的,回来听说这些之后都吓得赶紧去看了大夫,没钱或者不想花钱的也在家里又是请神拜佛又是打艾叶跨火盆的除晦气。胆子小直接被吓病虚惊一场的都有。 这种情况下,就连陈彩妮都被家人勒令不准去乔家二房。 “你没听那是痨病啊?要死人的,还要惹人的,你不怕我们还怕呢!” 被公婆教训男人喝骂,还有几个儿女不赞同的眼神盯着,陈彩妮也只能按捺住对姐妹的担忧和着急:“好好好,我不去,我知道。你们别说了,我不去了还不行吗?” 大不了先等等,她都跟桂花说好了,有事儿会叫她的,本来隔得又不远……大不了,就再等几天,要是到时候桂花儿还不出来,她就再找个大夫上门去! 张爱英不知道隔壁的老姐妹在做着艰难的选择,内心又是多么的煎熬。经过了这几天,她已经渐渐摸清了现状,虽不能说完全适应,但心里有底也就没那么慌了。 第五天的时候,姜琬的绣帕完成,是一副兰花图,以张爱英的审美来说就感觉是挺素雅的,她虽然是个时髦的老太太,但审美还是没太大的提高,内心还是更喜欢什么喜鹊登梅、竹报平安、牡丹锦绣等看着就鲜艳热闹喜庆的图样,但也不可否认,这兰花也挺好看的。关键她这两面虽都是兰花,却完全不同,分明就是双面绣。 张爱英觉得自己就是找到了个宝,喜得直夸,姜琬也很高兴,但却压抑着自谦道:“这都不算什么,之前母亲请了绣娘来家中教导,我其实也只学了个皮毛,娘你不要嫌弃才好。” “不嫌弃不嫌弃,这可是好东西。” 可不是,都直接经过了系统认证,这么一张就可以兑换三百铢。 只是算算欠的那些债,张爱英就觉得这太少了,系统这坑货肯定是当中间商赚差价了。 “你可看清楚了,这可是双面绣,多珍贵多难得的技艺啊!就给三百铢,是不是太少了?” 系统的回应还是那么冷冰冰:“可以理解在宿主的曾经世界这种技艺很难得,甚至在这个世界这也算不错的绣品,但系统有独立的评估标准,并不以宿主的意志为转移。” “懂了,反正就是冷酷无情的资本家呗,就压榨人呗。” 郁闷、无语,但是没有办法。 谁叫胳膊拧不过大腿呢? 张爱英索性也向系统直接发问:“那请问独立的系统,到底什么是你们想要的呢?” 系统:“这一切都需要宿主慢慢探索。” “那新手引导呢?总得来一个吧?难道系统没有新手保护期吗?” “不然宿主以为能赊那么多是为什么?” 张爱英:“……” 算你狠。 和系统沟通无果,张爱英打起精神,叫停了姜琬继续绣帕子的举动:“好了,别绣了。” 姜琬有些惶恐:“娘,是我绣的不好吗?” 不是不好,关键是系统太坑。就那标准,让姜琬眼睛都绣瞎了都挣不了几个钱,更别说薅系统的羊毛了。 张爱英虽然想早点挣钱,但还是要以人为本的。 “当然不是,这挺好的,就是太费眼睛了。还是得仔细眼睛,你都忙了这几天了,狗娃已经是那个样子了,可别把你又累坏了。” 一听她这么说,姜琬松了口气,起身:“娘,那我去照看夫君。” “不用了,你自己去休息就行。” 姜琬很听话,都转身走到门口了,背后的张爱英却忽然开口:“等一下!” 第19章 洗脑 姜琬从来不知道,原来乡下人信神佛可以信到这种地步。 说起来,被婆婆以恩相挟来冲喜,就已经够离谱的了。她也早就知道自己嫁的是个火坑,可是有什么办法呢?本来说好的二姐偏偏生了急病,只能由她顶上。出嫁前,她也确实已经做好了守寡的准备,熬呗,反正从小她就知道,谁让投成女儿胎,这就是她们的命。 可真的到了婆家,她才发现,似乎这一切和她想象的并不完全一样。 丈夫的确是个病秧子,冲喜当天拜堂都没完成,他就直接倒下了;婆婆也确实是个泼辣货,不管是婆家还是娘家全都被她毫不留情给撅了回去还扫地出门,真不是一般的厉害。 但是又有不一样的,丈夫虽然倒下了,但并没有真的死去;婆婆虽然对外泼辣,但对她这个刚进门的媳妇却并不严苛——虽然叫她做绣品什么的,但这本来就是她在家也会经常做的事情,就当是打发时间,这并不算什么,反而让她手里有事做不至于在新环境里慌乱无措格格不入。 直到现在,婆婆居然告诉了她一个大秘密。这家里供着一尊大神!还是她闻所未闻的一尊大神,名曰穿越大神。 初听她只觉得荒谬极了,而且还很不可思议,倒不是完全不信神佛,相反,身边的女性长辈都比较信这些,不管是去寺庙烧香祈福还是进道观测算吉凶都是常有的事。就连父亲那样的读书人,嘴上说“子不语怪力乱神”,对鬼神之事也就是抱着敬而远之的心态,并不是完全不信。所以对命理神佛之类,姜琬其实还是抱着一种“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敬畏之心的。 她惊讶的只是这什么“穿越大神”,她从未听过,仔细搜索记忆认知,不管是佛教还是道教,似乎都没听过有这么一尊大神的名讳。 张爱英一见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小女娃娃虽幼承庭训,做得到喜怒不形于色,有点控制情绪的本事,但到底是太年轻,面对自己这样的长辈又太不设防,这不,不信都明晃晃写在脸上了。 “唉,一看你这样我就知道你肯定没听过。其实吧,我跟你说,在这之前我也没听过。”可不就是嘛,完全现编的。 张爱英心里吐槽,面上却说得煞有介事:“还是之前有一回,有个游方道士额我也不知道是不是道士,反正挺落魄的,就像个乞丐……总之他来讨水喝,我见他可怜给了他一个馒头一碗水,然后他可能是感激吧,就告诉我有这么一尊大神,告诉我如何供奉大神……你别不信,你看,娶你进家门就是大神的意思,这就是大神的意思,你这命格旺我儿,不然我怎么可能舍了老脸上门相求甚至相逼?你看这结果不就挺好的,外面人都说我家禄哥儿不行了,你这一进门,这才多少天,禄哥儿的病都在好转了,不信你自己去看。是不是这么回事儿?” 第20章 装神 张爱英三言两语就把姜琬给说服了。 主要是需要姜琬帮忙,完全不把系统的事情告诉她是不可能的,可直接告诉她系统的存在,她也肯定无法全然理解。就连自己这个二十一世纪受过科学教育的人第一时间都向神学方向怀疑了,这个世界的人更不用说。既然如此,与其费劲吧啦去各种解释,还不如就告诉她是供了尊神。 “这穿越大神此前从未有人听过,想来就是这般太过神秘太过有用,之前告诉我的那人就叮嘱了我,此事切不可外传,一定要保密。对谁都不能说,记住了吗?”张爱英一脸严肃说完,又温情补充,“三娘,既然你进了我家门,之前也是委屈你了,我思来想去,这种大事,还是得告诉你才成,毕竟成为了一家人,我们便是一体的,休戚与共。此事,就你我二人可知,以后便是连禄哥儿好起来我都不能告诉他,你也不能告诉外人,哪怕是生身父母亲人姐妹,全都不能说,能答应我吗?” 姜琬心中其实还是有点茫然的,就像面对自己的婚姻,她也从来都只能听从父母之命,哪怕是冲喜哪怕是跳火坑,她也没有一点说不的权利。此时此刻,面对婆婆所说,哪怕觉得匪夷所思哪怕有所质疑,她也只有听话的份儿。 可她没想到婆婆会这般的郑重其事,像是对大人一般跟她商量交代事情,这是一种从未有过的体会,她心里也升起来一股热流,她甚至都不明白这就是一种责任感,但她还是重重点了头:“好,娘,三娘答应你。三娘定会谨守承诺,此事,出得你口,入得我耳,再不会有第三人知。” “好好,三娘,我信你。娘就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张爱英很满意,忽略掉那一丢丢骗小孩的心虚,达成了拉人入伙成就,她觉得自己其实还算个好人的。 嗯,怎么不算呢?坦诚也是一种美德啊! 姜琬立刻问道:“娘,那现在是要给大神供奉什么吗?除了那手帕,是还需要什么吗?” 真是个聪明孩子,这么快就联想到了。 所以直接告诉她的这个决定果然没错,不然以后家里东西多了少了都被她看在眼里,那才更说不清楚。 张爱英笑眯眯点头,并且盛情邀请:“是啊,就是要供奉给穿越大神的,别的东西不着急,咱们先把这手帕给上供了。来,你跟娘一起来。” “我、我可以吗?”姜琬却还是迟疑了,她觉得这是一件大事。虽然心里很想看,但又总觉得不是自己能参与的。 “当然能,娘都跟你说了,我们是一体的,自然得你跟娘一起来。” 张爱英拉着她进了房间,把门关上,走到床边一阵摸索,掏出一个方方正正的木匣来。 其实那就是原主原来藏钱的匣子,现在被张爱英直接拿来装神弄鬼了。 张爱英把匣子打开,里面早就空了,然后她把手帕放了进去。 姜琬在旁边看着,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娘,是不是还要烧香什么的?” “都说了穿越大神是不一样的,不要香火那些东西,我们呀,直接把东西上供就行了。”她看出小姑娘的无所适从,直接把她拉到身边坐下,还把匣子直接放在了她腿上。 张爱英揽住她的肩,一手扶着匣子:“别害怕,别紧张,睁大眼睛,看好了!” 推荐已完结文,《快穿之好婆婆修炼手册》,别名婆婆教你做人,已完结大长篇,快穿世界,感兴趣可以看看 第21章 显灵 实际上,张爱英已经点开了系统货架,看了一眼睁大双眼又期待又害怕的姜琬,意识轻轻扫过,系统内本来空荡荡的新货架上直接出现了一个小图标,显示着“绣品(小号)?1”,这自然就是原本放置在木匣中那方小小的手帕了。 旁边姜琬的表情也直接变成了惊愕。 就在刚刚那一瞬间,匣子里的帕子直接没了,凭空消失了!就在她眼皮子底下,若不是眼睛都没眨一下看着手帕直接没了,她都不敢相信。这甚至让她有些害怕。 若不是婆婆就坐在旁边,若不是婆婆的手就搭在她肩膀上,此时此刻她早已经控制不住跳起来,甚至直接推翻这匣子,狠狠丢出去。 这实在是太超出她的认知了! 如果说,她刚刚还有一丝丝的怀疑,内心还有点不以为然,到了此时此刻,什么质疑什么猜测全都没了,此刻她脑子里空荡荡的,被震惊的什么都说不出来,甚至还非常不淑女的张开了嘴,一双眼睛铜铃似的瞪得老大,不知道该看什么地方,就只能猛地看向了婆婆。 张爱英自然发觉了她的震惊,身体都在微微轻颤。也是,这年头的人再怎么搞封建迷信,再怎么相信鬼神,多数都是一种心理安慰,觉着能给自己带来福报或者改风水什么的,都是比较玄乎的东西,看不着摸不着的。像这般直接显灵的,那可真是估计没人见过。 她心里有微微的得意,很好,看来这装神弄鬼第一关过了,很成功。 心里高兴,面上她却也做出一副激动无比的模样:“啊呀呀,显灵了,大神显灵了!三娘你看见没?大神真的显灵了!” 她收回手,两手合十就拜了拜:“神仙显灵,勿怪勿怪,一定要保佑我儿,保佑三娘啊!” 姜琬整个人呆愣愣的,一时还说不出话来。但身体却下意识跟着做出了一样双手合十的举动,然后脑子里后知后觉想道:啊这,就这么拜拜是不是太敷衍了?父亲祭祀祖宗之前都要沐浴焚香,这还是这么灵验的大神,难道不应该再慎重一点吗? 张爱英也就是做做样子,很快收起手,侧身拉住姜琬:“好了好了,你看,大神都已经收了贡品了,这可是好事,说明认可了我们的供奉,三娘啊,我们以后的日子一定会好起来的。” “等等!” 她的手刚准备把匣子拿开,刚刚一直木愣愣的姜琬却忽然开口了,声音大得把自己都吓了一跳。 “怎么了?”张爱英不明所以,看她这副一惊一乍的模样,心里又忍不住后悔,别是她这装神弄鬼的把孩子给吓到了吧?瞧这模样都不大灵光了。 姜琬确实有点不太灵光,实在是受到的震惊太大了,她指着就在大腿上的木匣,说话都开始结巴:“好像、好像有什么东西……” “有吗?”张爱英探头一看,果然发现没了手帕之后本应空荡荡的木匣里,此时此刻竟然多了两个小袋子。 她伸手:“我看看,这什么东西?” 与此同时,脑子里系统的声音已经响起。 “恭喜宿主,触发任务:打造宜居庭院,是否接受?” 张爱英毫不犹豫点击了是,确认接受任务。 她也明白了手上这两包东西是什么了。 “这好像是种子?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但肯定是好东西!”她抬头对着姜琬露出一脸的欣喜,“三娘,你果然是有好运的,你看,这一定是穿越大神对你的认可,这么快就赐下了奖励!大神所赐,一定是好东西,等会儿我们娘俩一起去种。” 姜琬还有些恍恍惚惚,但是听到张爱英这话,就像是被注入了一剂强心针,马上就有了精神,也是被这积极的情绪所感染,不由跟着露出一抹微笑:“嗯,我都听娘的。” 张爱英就把匣子收起来藏好,还把两包种子单独拿出来,准备待会儿日头落下去就去播种。 “娘,穿越大神真的太灵了,好神奇。”旁边姜琬不知道想了什么,忍不住发出一声感慨。 张爱英闻声一看,女孩那张因为世界观被重塑而恍惚的漂亮脸蛋上,此刻竟然焕发出了一种全新的惊喜和狂热。 她心头一跳,顿觉不好。我天,不会把一个好好的小孩儿给骗的都信什么神神鬼鬼的了吧?那以后岂不是很容易被骗?她可知道这年头骗子的手段有多花的,利用的就是民众愚昧不懂科学偏信鬼神的心理。 那可不行,一定得把这迷信萌芽给扼杀在摇篮里! 张爱英一把抓住了姜琬的手:“三娘啊,我跟你说,穿越大神是挺灵验,还很神奇,但是啊,大神最讨厌想要不劳而获的人,大神只帮助脚踏实地的信徒。你看,我们想要大神的帮助,不也是得靠我们先付出先供奉?供奉穿越大神,我们就得坚信一件事,那就是实践出真知,勤劳才致富。一切妄图天上掉馅饼空手套白狼的行为都是穿越大神所厌恶的……”早知道还要编这么一通,她都不说什么穿越大神了,多拗口啊,她直接说科学大神了。 张爱英说得口干舌燥,最后总结,“你记住了,供奉穿越大神,那必须得一心一意,以后再也不能去信别的什么神佛了知道不?那些都是假的,只有穿越大神才是真的!”所以,可千万别被外面那些不知道什么东西的就给骗了。 听到这里,姜琬终于重重点头,还主动握上了张爱英的手:“娘,我都知道。既然做了穿越大神的信徒,我们肯定要保持忠诚,绝对不能中途改变的。” 她现在也确实开始真心感谢穿越大神了,毕竟,不是大神保佑,她岂不是过门就要守寡,甚至还可能直接陪葬? 这一切的转变都是穿越大神带来的,甚至她已经目睹了大神这样神奇的法力,她又怎能不衷心感谢虔诚供奉? “娘,以后我跟你一起好好供奉穿越大神。” 张爱英:“……”所以她说了那么大一通,就只听到了最后一句吗?虽然那确实是重点……无所谓了,能听进去就好。 她最后再三叮嘱:“那好,不过你还是要记得,首要就是保密,对谁都不能说,包括禄哥儿,我都不会对他说。你也不能再告诉别的人,任何人。记住了吗?” 我真的不理解星号为什么会是敏感词啊?乘号没法显示,星号不能用。我真的......就那样吧。 第22章 任务 系统的存在终究还是要保密的。而秘密这种事,知道的人多了就不再是秘密了。 把姜琬拉入伙,是张爱英深思熟虑之后的结果,但是除此之外,她不会再把这秘密告诉给任何人。包括便宜儿子乔多禄。 不过,哪怕心里已经做好了准备,该再三叮嘱的时候,她还是要再三叮嘱的。哪怕这会显得很啰嗦。 而这郑重又谨慎的模样却正好安抚了还有一丢丢迷茫不真实的姜琬。说真的,就刚刚婆母这表现,实在是太过轻率,对这样灵验的大神,态度本来就该这样慎重才对。 “娘,您放心,三娘在此发誓,绝不会对外人泄露此事。” 出嫁从夫,她已经是乔家的媳妇,又怎么会把这种大秘密泄露给娘家的人呢? 得亏张爱英不知道她的脑回路,不然多半还是要觉得有些子无语的。 她很高兴:“那就好,娘信你。以后除了我们娘俩在的时候,绝不能提起这个话头。” 姜琬点头,片刻又有所迟疑:“可是娘,真的…对二郎,也都不能提吗?” “当然!”张爱英这时候也感觉到一点不对了,眯了眯眼,抓紧了姜琬的手,“娘告诉你,穿越大神可不是谁都能供奉的。二郎只是因我之故能得这便宜,自己却是无福参与其中的。他又是读书人,知晓这种鬼神之事,怕也是有害无益。你若真的想让他好,这事绝不能告诉他,甚至不能让他知道一星半点。” 姜琬愣了好半晌,眨眨眼回过味来。 是了,像父亲那样的人都说要敬鬼神而远之,二郎也是读书人,这样的鬼神之事他若知道了,只怕也是进退两难,还不如不让他知道。 张爱英生怕吓不住她,张口又来:“俗话说,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你也不要认为这就是欺骗和隐瞒。夫妻之间本来也不会事事都彼此知晓的,何况这事儿我也知道,我只是让你不要在他面前提起,不要让他知道。但实际上他都不知道没过问,又怎么能算隐瞒呢?他问了不说那才叫隐瞒才叫欺骗,是不是?这事儿就不能让他知道。再说,要是他真问了,你也什么都别提,你就让他来问我,我来说。” 说到后头张爱英其实也有点急眼了,果然秘密这种事儿,告诉了别人就是麻烦。 “好,我都听娘的。”这次姜琬却回的格外痛快。看向张爱英的眼神茫然中却透着乖顺。 后头张爱英才品味过来,好家伙,这不就是下级听上级指示的样子吗?——也许不明所以,但我听令行事。果然,好言好语温言细语是没用的,还得直接凶一点,扮白脸就得了。 不过小姑娘家家的,这是不是有点抖m啊? 心里疯狂吐槽,张爱英面上却很满意,直接用老板吩咐下属的语气:“那行了,你去厨房看着煎药吧,这里我来收拾一下。” 姜琬麻溜的就出门了。 等人走了,张爱英直接躺回了床上,看似休息,实际已经点开了系统屏幕。 这完全就是一个游戏界面的感觉,现在屏幕中央有三个大图标浮现,从上到下依次是“商城”、“任务”、“储物”。 张爱英心念一动,打开了“任务”图标。 下面展示了两个任务,任务一:制作精美服饰,状态显示已开启,任务进度:0%。任务二:打造宜居庭院,状态显示已开启,任务进度也是0%。 手里还捏着那两包种子,张爱英忍不住笑了:“看不出来啊,有些系统表面一套实际还有一套呢。” 之前还一副她把姜琬拉入伙就是压榨小姑娘的语气,结果这会儿自己发动任务起来也没有要避讳人家的样子嘛! 系统没有回应。 张爱英也没真想着怎么样,纯粹就是逗逗系统,她觉得这系统还挺好玩儿的,挺傲娇的,说是不能赊账,其实一套又一套的还是给她行了不少方便。 但很快,看着看着她就又来了劲儿。主要张爱英哪里是这么容易满足的人,掂量着手里的种子,她已经在储物栏中点开看到了物品详情,知道这是两包花种子。虽然给院子里栽花是挺好看,但这太不实际,她直接问道:“花种都有,庄稼种子应该也有吧?” 越想越觉得这很重要,毕竟花什么的不当吃不当喝,要吃饱饭还得看庄稼。而这时代,就算是精耕细作那庄稼的产量都远不能和后世相比。 “杂交水稻有没有?” 张爱英还仔细搜索了一下原主的记忆,得了,别说杂交水稻了,这会儿连红薯、玉米、土豆都没有。 这下她更着急了,毕竟现在她家就剩那两亩地,别的什么都没有,就得靠这两亩地生活,一年到头的产出就指着地里,她可不想吃糠咽菜。 “喂喂喂,系统,说说话啊你!” 她急得都快喊出来了。 结果只等来了一句:“系统休眠中。” 再一看,眼前的系统界面都变灰了。 不是吧你? 张爱英有些郁闷,但很快就收拾起了心情。刚刚那就只是试探,本来也没想着一次成功的。 只是她没想到这系统真的这么狗,还给她玩装死这套。 关掉系统界面,张爱英起身出门,先去看了一眼便宜儿子,情况很好,今早系统扫描,说他很快就能醒来了,营养液什么的也不需要。 唔,估计也是因此,这系统才敢装死的。 然后她就进了灶房,姜琬煎药已经好了,正在煮面片。 这还是张爱英教给她的,她以前在家应该没怎么下过厨房,复杂的煎炒蒸炸并不会,只有面片很简单,只要烧开水,把面团切成薄片到锅里煮熟就行。 张爱英也是偷懒,她上辈子属于南方人,很少自己在家做面食,吃面都是买做好的挂面回家煮,对于揉面粉什么的她并不那么擅长,更别说擀面条了。这些面团都是当天拿来做包子馒头的,已经揉好了的,要不是有系统的储物空间,早就变味儿了。她就直接拿来煮面疙瘩,更快一点就是煮面片,嗯,她能说本来是想做刀削面结果失败了吗? 不过这不重要,反正能吃就行,面片还更容易上手,也快,这不,姜琬才到厨房没一会儿,就已经煮好要起锅了。 看到张爱英进来,她连忙招呼:“娘,你坐着,马上就好了。” “没事儿,我来看看。” 婆媳俩做好了饭,就近坐在灶房的小木桌边开吃。 第23章 猜测 面片汤加了猪油加了点盐,要说多好吃肯定不至于,甚至也不是很好看,毕竟都是纯手工的面粉,没添加增白剂和增筋粉等等,相比之前吃的都是给婚宴筹备的饭菜要差多了,但婆媳两人都没有嫌弃,各自端着就开吃。 食不言寝不语,姜琬在这方面的教养还是挺好的,真饿了吃饭也始终是斯斯文文的,即便是吃这样简单的食物看着也给人一种优雅娴静的美感。 这吃相完全可以去当吃播了,不止人美,整个人看着都很舒服,就是衣服差了意思——这几天姜琬都是穿的方便干活的短褐。这种完全农村干活人的装扮在她身上也不丑,不过还是那句话,人靠衣装马靠鞍,这衣服和她整个人的气质是没那么搭的。 本来张爱英还想着她那些衣服不方便,要不要拿自己以前的两件旧衣给她,结果人陪嫁的衣服里就准备了,光从这一点也看得出来,这个亲家母是个脑子活识时务的。 想到姜家这里,张爱英忽然就好奇起来:“三娘,你上头除了二姐还有个是大哥吧?” 原主在姜家好像看到过姜家大郎,听说还是个秀才呢! 不过脱口而出之后,她就立刻后悔了。 因为她想到了什么呢,那就是原主一开始找上姜家的时候,姜家推出来冲喜的是二娘子,是等到迎亲前夕,忽然变卦,告诉她说二娘子生了急病下不来床,这才把人选换成了三娘子。 原主去相看过二娘子姜琪华,对人还是比较满意的,当时姜琬只是在旁边,她那时候心思也没在姜家,就只是很随便的打量了一下,后头新娘子换了人,她虽然有点不高兴,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也只能认了。 之前没时间想这些,但这时候张爱英稍微想想就觉得这里面有事儿。 虽然她活了一辈子也没掺和什么精彩的勾心斗角,当了婆婆之后跟儿媳妇合不到一起她都是直接搬回去一个人住,除了生性要强之外,也有她性情耿直的原因,就不是搞心眼儿的那种人。 但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什么宅斗宫斗朝斗,从后院女人的勾心斗角到前朝官员的争权夺势,电视电影没拍烂,那小说都给写出花儿来了。 这姜二娘子突然急病的,就这么巧?能没点说道才怪了。 张爱英这么想着,也注意着对面的神情。就看到姜琬的脸色果然变得不自然起来。 “嗯。”她还是回答了,不过看表情就不是很想多说的模样。 张爱英这下确定了里头有事儿,虽然心里很想知道内情,但她也不是那么讨嫌的人,没再继续揪着问。 不过都说到了姜家,她也想到了另一桩事,眉头皱了起来,面带歉意:“这都几天了,二郎也没好,你回门的事也耽搁了。等二郎好起来,定要叫他好好上门请罪。” 就是21世纪,一些比较传统讲究些的人家,娶了儿媳妇之后,也是很重视三日回门的。更别说这个时代,这就是必须要讲的礼数。 至于说以后孩子有更多可能,未必会走到一起这样的打算,还得等以后家里有实力了再说。目前的情况下,对外还是要遵循规矩的。给儿媳妇脸面,也是给自家长脸面。 “我都听娘的。”对面的姜琬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 张爱英看着心里也暖暖的,伸手过去按住她的手背,安抚性的轻拍了两下:“好,等你们回门过后,娘也得上门好好感谢亲家。” 吃过饭收拾完,张爱英就到院子里收拾起了菜地。 这干起活来,她越发觉得这时代的生活还真是不容易。 原主虽然泼辣,但也还是个能干的女人。就看这院子里就能看出来,一大半都被她开成了菜地。因为办婚事砍了大半的菜,只剩下边角一些小菜苗,张爱英看了一下,也就是白菜,这时候叫菘菜,长得也并不好,黄央央的,上面还有虫,估计不等长大就给这病虫害给祸害没了。 她干脆直接就给全都清理了,也懒得再费心思打理。 姜琬则是去给乔多禄喂药,忙完后就想出来给张爱英帮忙。 张爱英想着自己前世年轻时候好歹也是上山下乡去农村劳动实践过的,可后头考上中专、进厂再到退休,跟原主比起来,后半辈子也算是养尊处优的,再来干这些活都不是很能适应。再看这个小丫头,比自己上山下乡的年纪还小,那双做绣活的手都是要好生保养的,让人家下厨房啥的就差不多得了,这种收拾土地的活儿,就别拖人下水了。 主要人家也不一定能干好,她好歹上辈子经历过,又有原主的记忆和经验在,一开始不顺手,慢慢的也就理顺了。姜琬这可真真是书香人家的姑娘,姜家都有婆子呢,姜琬第一次煮饭烧火都差点把厨房点了,来干这地里的活,谁知道是帮忙还是添乱? 想到刚刚看到的任务条,张爱英直接吩咐她:“这儿不用你来,你要没事儿做就去裁衣服。” 这年头绣活儿也不是谁都能做的,穷人家的姑娘从小干活,一双手糙得摸到布上都容易勾丝,更别说绣花了。像姜琬这样能做一手好的双面绣的,那手也必须保养极好,张爱英这时候想想,都有点后悔让她这几天下厨房了。 但这想法也就是一闪而逝,就算是有任务需要做衣服,那也不能就指着姜琬一个人。那不是把人当家人,而是当绣娘当工具人了。也就现在没法子,以后要是还有这种任务,那肯定要想办法包出去。至于干活什么的,到什么山头唱什么歌,该做的还是得做。 脑子里想着,张爱英起身洗了手,进屋把布料拿了出来。 这当然不是乔家准备的,而是在第一个任务“制作精美服饰”发布之后,系统发放的材料。 也是因为系统发布了这个任务,张爱英才打上了拉姜琬入伙的主意。 “娘要做衣服吗?”姜琬这话在看到布料之后就哑了,海棠红的布料,还没上手,光看那样的染色、质感就觉得不一般。而这样鲜艳的颜色,显然不是给寡妇穿的。 果然就见张爱英摇头:“我做什么衣服?是让你给自己做。也是怪娘没本事,没法子给你定做成衣。想着这料子不错,偏生我又不是个手巧的,还得辛苦你自己来做了。正好,做了到时候就穿着回门去阿,三娘觉得怎么样?” 第24章 裁衣 这事儿其实办得不地道,新人回门的时候,除了回门礼,那从头到脚都该是婆家一手操办的。 不过这不是没办法嘛! 原主是只想着冲喜,对之后都没做打算。而张爱英嘛,纯粹就是不会。原主其实也会女红,做不出好的绣活,但是缝缝补补裁两件粗布麻衣短褐啥的,那也算是这年头大多数女人都会的。但是张爱英这个现代人的灵魂那可真不行,也就很早以前还缝缝补补过,都根本不会做衣服,现在哪怕装进了这具壳子,有点经验,但真的要学起来,这种手上的精细活儿也不像种地那么容易捡起来。 而且系统任务都说明了要精美服饰,落她手里能做出什么花儿来?不把料子毁了都算好了。当然是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来做。 “好,娘,谢谢你。”姜琬也很高兴。倒不光是为了这些布料,而是想到回门,要是能穿着好点回去,母亲见了多少也能放心些。 张爱英笑:“我们娘俩儿还说什么谢不谢的?你看看这几匹布够不?还有针线,你看还要些什么,娘能找到的都给你。” 反正都是直接找系统要材料,张爱英才不抠搜。 看着婆婆又拿出来的一堆工具,包括针线在内也算是五花八门,但绝不显廉价。不得不说,系统出品还真非凡品,就连姜琬这个相对见过世面的都有些惊了。 “娘…”她想问这家里是请过绣娘吗?她感觉就是祖父祖母那里请的绣娘都没这样齐全精美的工具。 张爱英没看出来姜琬的惊叹,主要她对这些也不是很懂,她只以为姜琬是好奇这些东西的来历,想想也是,自家又没学女红的女孩子,不好胡推。 她干脆把食指放到嘴边:“嘘!”往上指了指。 别人不懂,但对姜琬来说这就等于直言了。 她立刻明白了,睁大眼睛,连这些都是穿越大神赐的?简直是…… 瞬间,姜琬看着这堆工具的眼神简直都透出了几分虔诚和膜拜,两手都不敢碰了。 张爱英一看这可不行,可不能干出买椟还珠的事情,这些都是工具,没有不舍得用工具的道理。 “三娘啊,既然是大神所赐,你可得好好使用,不能辜负大神的心意。而且,我们都是大神的信徒,我们的形象也代表了大神的形象,所以一定要注意言行举止穿着打扮,你可得好好做衣服,做的越精美越好。听到了没?” 事到临头,还得借大神的势才有用。 姜琬两眼放光:“娘,我会用心做的。” 张爱英还生怕她材料不够,干脆又从任务栏提取了部分材料出来。在姜琬眼中,却是她打开柜子从里面掏出了一堆布料,真的是一大堆,直接铺满了床,而且质感都不比刚刚拿出的海棠红那匹差。 她直接表态:“娘,你放心,我会好好做衣服的,我们一家人都有。” 张爱英:“……”她也不是这个意思啊?怎么感觉自己真的是在奴役小孩子呢? “不用不用,你就先做你那身就行了。我都一把年纪了,不讲这些。” “用这个竹青的。”姜琬却直接从中挑出了一匹,拿起来对着张爱英比划了一下,“娘,这个颜色很适合你。我肯定能给你做好的。” 她一脸的兴奋,张爱英到底不好打击。想想只能道:“好好,你有心了。不过啊,还是得先紧着你的来做——” “娘,这个天水碧的可以给二郎做一身,你觉得怎么样?还是说月白的更好?要不然宝蓝的?” 她兴奋的在一堆布料中挑挑拣拣,简直像是在玩换装游戏。 而张爱英也后知后觉,这似乎的确是自己搞出来的乌龙。 她其实就只是想着反正有那么多材料可选择,不用白不用——还有就是反正任务都开启了,要是做完了一件衣服就等于完成任务,那材料不就都收回去了?多可惜啊!压根儿没想到,做一身衣服哪里用得着这么多料子?她一下子给拿出来,可不就让人误会了么! 不过还好,看看小姑娘这满脸兴奋的,不像是抵触的样子,那就干脆都拿出来吧。 这么想着,她心念一动,又拿了些材料出来。不过这次她有了经验控制住了分量,并没有全部大剌剌提取出来。 即便如此,这么多东西还是把姜琬给震住了。 棉麻绸纱锦缎应有尽有。 看得姜琬都想直接凑到那个柜子里仔细看看,婆婆怎么能屯了这么多好料子的? 她这眼神看得张爱英不好意思,也懒得多解释:“你们城里姑娘穿的我也不懂,这些料子你就自己选吧,爱做什么就做什么,反正先紧着你和二郎的来,尤其是你,到时候你们穿着回门才好。” “我去外面忙了,你这自己弄完了,不好收拾再叫我。” 的确是挺不好收拾的,床上堆满了布料,桌上也堆满了各种工具材料。这些布匹她从系统任务栏直接提取没什么感觉,可出来成为实物就还是很有分量的,堆叠在一起就更明显。姜琬这样的小姑娘,没什么大力气还真不好搬动。 “娘,谢谢您。您对我真好。” 谁知道姜琬却突然看着她来了这么一句,那眼睛睁得大大的,感动的好像泪水都要流出来了。 “你别这样啊,都是一家人了,我们可不兴这套。” 张爱英被盯得有些麻爪。实在是不习惯这样温情脉脉的场面。 她前世父母重男轻女,两个哥哥接了父母的班,只有她不得不初中毕业就下乡。到乡下为了保护自己,除了干农活,更是逼出了一身的厉害脾气。恢复高考后好不容易考上中专回城,结了婚跟丈夫感情也一般,后来男人出意外没了,中年丧夫,自己独自带着儿子,就更得强硬一点,这身骨子里的硬脾气到老都没改,不然也不会跟儿媳妇处不到一起,连孙女都怕她。 等一死,猛然间穿越到这个陌生的世界,又还是在古代,刚刚接手这具身体的一切,她对姜琬这个小姑娘的遭遇是挺同情的,也很怜悯她。但都是自己单方面的,要说做什么,她觉得自己也没对小姑娘多好。小孩子家家的,怎么还动不动感谢,还来这一套呢?搞得她这心里都有些莫名酸酸的了。 哎哟,这可不行,她张爱英可不是这样的人。搞这么黏黏糊糊还好像挺多愁善感的,啧~自己想想都觉得起鸡皮疙瘩。一定是这具身体影响了她,对,肯定是这样! 第25章 打算 张爱英几乎是落荒而逃,跑到外面,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弄了好一会儿,劳作的辛苦和汗水渐渐压平了心里那种毛毛的感觉。 不去想姜琬,她转而认真想起了之后的打算。 他们这家现在就只有个光壳子,土地只有两亩,以前还可以雇人种地,现在别说没钱雇人,就说那两亩地的产出根本都不够他们一家生活的,当然是没法靠雇人干活的。 若是不雇人种地,就靠他们家现在这三口人,就一个词能形容,老弱妇孺。 乔多禄那身体就算好起来,也得有个过程,得循序渐进。而且就算好了,他都是拿笔杆子的,干得了什么活?姜琬又是那么个样子,就只有她自己能下地了。 可她真的行吗?现在光是收拾点菜地,打算种点花花草草的,她都感觉弄起来很吃力。要种庄稼的话,还得深耕,她有那个劳力吗? 光是想一想,张爱英就直接pass掉了种地这个选项。 不是她看不起种地,而是两辈子的经验教训都证明了,光靠种地那是很难养活自己的,更别说挣钱。 别听这时代的阶层讲究什么“士农工商”,农好像还排在前面位置,实际上和大家以为的完全不一样,这里的农可不是真正的农民老百姓,更多的是那些书香门第庄户人家,直白点说就是还没有官身的地主阶级。而且这都和你的财力身家有关,你要家里没个大官亲戚,又没有财力丰厚到一定程度,就算你是个地主那实际上还不如富商巨贾出去有排面,毕竟那些个能成了富商巨贾的,多多少少背后都站着当官的。 搁现代做点什么都能养活自己,这时代却没那么容易。尤其她还是个女人。上辈子下乡之后,还可以通过高考挣出一条路,这辈子到了这个男尊女卑的世界,最好的路却直接被堵死。不过想想这时候科举考的那些个四书五经八股文,张爱英心里又没那么难受了——就这些东西,让她考她也不会啊!别说古代这些了,现代考公她都没考过好吗?却也没少听人说那有多难。更别说在这里,隔了一个世界不知道多少时光的认知差异,要让她考公,还是放过她吧。 不过这条路可以让儿子试试,当然得等他好起来之后。 暂时不用想什么科考的事儿,还得回归眼下的情况。他们家要挣钱,最快当然还是做点什么生意,可做什么生意好呢? 总不能光靠薅系统的羊毛生活吧?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而且她有种直觉,如果只是依赖系统,单方面向系统索取,估计很快就会崩盘。 但不薅系统的羊毛也是不可能的,要怎么合理利用系统来为自己赚钱呢? 张爱英思索着这个问题,也没忘记手上的活儿。 很快她就完成了土地的清理,又给浇了水,日头西沉,她按提示操作,把花种都撒了下去,又去灶房里铲了草木灰均匀的铺撒,到此就算完成了第一步播种的操作。 搞完这一切,她才进屋,发现姜琬竟然还在缝衣服。 此时夕阳西下,又是在室内,光线本就不比室外,日头足的时候还好,开了窗,房间里也是宽敞明亮的,可都到这会儿了,这古代的窗户又不比后世的玻璃,从室外到室内能感觉到很明显的视野变暗了。 张爱英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三娘!都什么时候了,快别做了。” 姜琬头都没抬,知道张爱英走到跟前,用手在她肩头拍了两下,她才猛然抬起头:“啊?” “小心点!”张爱英眼疾手快把她的手挪了一下,这才没让她自己戳到自己。当下教训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做针线?你眼睛不要了?当真是就趁着年轻霍霍自己?” 姜琬回过神:“娘,我、我就是忘了时间。” “我看你真是做的太投入了。这次忘了时间,那下次是不是还会这样?别以为年纪轻眼睛好就可以瞎折腾,真弄坏了眼睛,以后有的你哭的。” 在21世纪近视眼啥的还可以配眼镜,再严重一点还能动手术。可即便那样,手术也都是有风险有后遗症的。何况这个时代,眼睛坏了就是真坏了。 张爱英耳聪目明了一辈子,年纪上来得了老花眼,那滋味可不好受。后来就特别见不得年轻人没事瞎折腾,祸害健康的身体。 “嗯,娘,我知道了。”姜琬连忙放下了手上的活计,起身很是手足无措。“对了,娘,是不是该做晚饭了?我去忙。” “别急,不是做饭的事。之前我就跟你说过了,做事归做事,但得劳逸结合,要注意分寸,该休息的时候得休息。”看她神色萎靡一脸听训,张爱英自己倒是又不忍了,“好了好了,我也不是怪你,我知道你也是想赶紧做事。来给娘看看,你这衣服做的真好,这么快就做这个样子了,真不错。” 这话一出,小丫头脸上立刻就露出了笑容,展开已经做出雏形的衣服:“娘,你看,这是给二郎做的,你觉得合适吗?” 张爱英进来就看到了她面前这衣服雏形,第一个念头是这丫头原来不喜欢红色,不过宝蓝也好,她本来就白,这宝蓝色能把她衬出来,也不算选错。 这会儿明白过来原来是给乔多禄做的,她顿时就想皱眉,目光触及小丫头满是期待的眼神,到底没说什么,点点头:“挺好的。你倒真是会选。” “我也觉得二郎穿这个好。”姜琬是真心觉得这颜色配夫君,看到婆婆也说好,就更高兴了,还比划起来,“到时候我在这里绣些祥云纹,赶时间就简单点了,不过这衣领还是要注意一点,腰间也是……再配个络子,络子怎么打我都想好了……” 听出来了,这丫头还真有点玩换装游戏打扮人那个劲头,她不嫌累这点是挺好。但是,怎么满脑子都是想着别人?这都从里到外连配饰都想好了。 张爱英实在听不下去了:“那你自己呢?” “嗯?” “我不是说先紧着你自己来吗?”张爱英有时候觉得她很听话,有时候又觉得她有种莫名的固执,“二郎现在都还没醒,等他醒了好起来也得有段时间,到时候再做衣服也不迟。而且这家里他本来也有衣服的。倒是你自己,有好布料不紧着给自己先做了来,回门的时候穿什么呢?” 总不能还穿从娘家带来的吧?那真是得叫人给看扁了。 第26章 种子 张爱英本来没想过搞什么打脸装那啥的桥段,但有时候吧,这人就怕脑补。 对原主来说,哪怕是挟恩图报,姜家能把女儿嫁过来冲喜,她肯定还是要感谢姜家的。可张爱英本质上来说还是个外来者,且深知冲喜这种说法的荒谬,姜家的行径在她看来就实在是有些沽名钓誉的嫌疑了——毕竟又不是什么穷苦人家,但凡对女儿好点,明明可以多给点钱请个厉害的大夫给乔多禄看病,或者稍微疼女儿一点,哪怕出去买个女娃娃来代嫁呢,这年代买人又不犯法。可他们偏偏就把女儿给舍出来了,无非就是想博个名声。 就这样也罢了,偏中途还搞出换新娘的事儿,其中又不知道还有些什么门道。反正脑补来脑补去的,就更觉得姜琬这丫头可怜。 而且张爱英本身还是个护犊子的,正如她自己所说,不管她心中有再多关于未来的打算和可能,但就眼下来看,他们还是绑在一条船上的,姜琬就是自己人,当然得对她好点,得让姜家那边糟践女儿的好好看看,三娘便是倒霉来冲喜,作为被无辜牺牲掉的那一个,她也不是就该遭遇不幸只能过得悲惨的。 “娘……” 张爱英觉得自己是憋着一口气,却没想到就这么一番话又把小丫头给感动的泪眼汪汪的了。 她还不知道姜琬也是个能脑补的,因为之前除了一开始的料子是从外面抱来的,后来的料子她从系统直接提取出来,就装样子是从柜子里拿的,但她忘了那是在姜琬的房间里。 意识到这点姜琬心中简直是震惊极了,毕竟这么多重要的料子,一看就价值不菲,可能是家里最重要最珍贵的资产了,婆婆不仅直接都拿给她用,甚至还让她住在这间房里,就守在这些财产旁边,这真的是完全没把她当外人。 现在婆婆又是让她爱惜眼睛,又是叫她先做自己的衣服,以前都没享受过这些待遇的姜琬,简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张爱英一看她这样子就感觉头皮发麻:“没事儿了没事儿了,那什么,我先去煮饭了,你也别收拾了,等吃了饭我过来弄。” 晚饭不能再做面片汤,张爱英亲自下厨,蒸了干饭,炒了一荤一素,其实食材还有多的,但是考虑目前家里的情况,当然还是得节省着点来。 就这姜琬也挺高兴了,她吃着酸辣白菜,觉得非常下饭的同时又有点不好意思,这辣辣的总让她想斯哈斯哈,那实在不太雅观。 “娘,我跟你学炒菜吧,下回我来烧菜。” “好,反正你都看着的,要是有兴趣啊,娘就教你。” 张爱英看着她收拾碗筷,又忍不住道:“我们家没有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下次有什么别憋着。” “嗯。对了,娘,那些种子都种下了吗?我看好像还有地方是空着的。” 张爱英点头:“是,那点花种本来就占不了什么地的。空着的地方先空着,我之后慢慢收拾出来了再说。” 她不是不想种点什么,毕竟靠着之前那些食材只能挺一段时间,家里总得有点产出才行,尤其是蔬菜之类的。明明是农家,都有地却空着不种还得出去买菜吃那是真的浪费。 只是她之前就搜查过这家,房子里里外外都找过了,根本没有任何种子。 说来,原主忙着儿子的事,这整个上半年几乎都是浑浑噩噩的,本来就花了不少钱出去,最后孤注一掷冲喜,更是把家底子都掏空了。别说现在没有任何种子,那是连接下来的粮种都没考虑的。 哦,也不能怪原主,毕竟还留了十两银,都是她自己手松给送出去了。 想到这个张爱英倒也不是后悔,因为原主留着钱也是给儿子的,要是冲喜好了可以撑过一段时间,冲不好人没了也有钱治丧不是? 她纯纯就是想要感慨一下这当娘的为了儿子也算是豁出一切了。 姜琬听了这话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开口了:“娘,那我明天给你帮忙吧,我还带了些种子过来,就是不知道这时节能种不?” “你还带了种子过来?”张爱英惊讶片刻就明白了,也是,亲家母连庄稼人的短褐都给准备了,再准备点种子什么的似乎也没什么好稀奇的。反而还应该说,对方真挺务实的了。 这么看来似乎又不是她脑补出来的那种坏人了,也是,这年头男尊女卑,当娘的再舍不得女儿,也违抗不了丈夫和长辈。想想也是悲哀。 张爱英心头想着,面上不敢带出来,反而很高兴点头:“好啊,三娘,你这可是给娘救了急。你也别收拾了,去把种子拿过来,我先看看,明天也有个安排。” “好嘞。”姜琬擦擦手就赶紧去取了种子来。 挺大个包袱了,张爱英收拾完了灶房,趁着最后的天光在院子里辨认了一下,蔬菜种子都是些瓜啊豆啊之类的,要说最好是在春天的时候播种,但现在嘛,其实也不晚,本来这些都比较皮实好养活。 而刨除这些,剩下一大包还是粮种。张爱英在这方面并不是很懂,但是光看看,再搜索原主记忆对比一下,也都知道这些种子算是比较好的。 “三娘,这些都是谁给你准备的?” 即便明知道是冲喜是火坑,婚仪从简,姜家还是给女儿准备了嫁妆的。只是谁都知道,像姜家这样的书香门第,嫁妆配置中并不会有这些,明摆着就是考虑他家情况之后有人特意准备的。 姜琬毫无心机:“是我母亲准备的,她说既然是嫁到这边来,我得……娘,我、我不是嫌弃……” 说到一半忽然醒悟过来自己似乎又办砸了事情,母亲给她准备这些是让她自己要学着种地养活自己,是要到必须用到的时候才拿出来。这才刚开始她就这么直接拿出来,甚至还有粮种,婆母是不是以为她嫌弃这家里的吃食啊? 小姑娘这么一想,急得眼睛都红了。 猜测落实,张爱英心里还在感叹,这亲家母的准备也算得上是充分了。看起来挺为女儿考虑的,可怎么就没再争气点,不让女儿跳火坑呢? 不不不,自己都来了,这儿也不会是火坑。 张爱英想着,也不过就是片刻的分神,就听到小姑娘说话都结巴了,回过神好笑又好气:“都想哪儿去了?我就是觉得你母亲也算挺为你考虑的。好了,可别东想西想了。” 看她眼眶都憋红了,张爱英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第27章 醒来 小姑娘头发黑黑的,摸起来却是软软的,手感很不错,比前世儿子那青草茬似的头摸起来舒服多了,而且儿子大了后她也不好摸他头了。这手感她都快忘记了。 于是张爱英忍不住把手在小姑娘头上多停留了一会儿。 姜琬眼睛都瞪大了,实际上,她也是第一次被人摸头。 别的人她不知道,以前总见父亲母亲摸小弟的头,她有时候看着其实也很羡慕的。但她知道,女大避父,父亲是不能那样对她摸头的。母亲也总是说:“三娘,这家里你是长姐,要懂事,要能干,要知礼仪懂规矩,要给家里争气,我们是书香门第,你父亲这些年也不容易,你千万不能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堕了家里的声名。” 想到这里,她微微瞪圆眼睛。是啊,婆母这般举动,是否有些不太稳重?似乎失了些规矩……可是,真的好舒服啊! 婆母的手她看过,很粗糙,之前二姐姐说这已经是庄户人家里算好的了,她当时没怎么在意,心里还觉得有些可怜。后来变故来得太快,她以为不会有太多交集的人,一下子成了她现在唯一能依靠的人,她也有很多机会近距离观察,更察觉了婆母的不易。 同是女人,母亲虽然也苦,在那个家里承受了很多不容易,但至少没有多少身体上的辛劳,而婆母光是这双手就写满了生活的艰辛。 即便如此,在此刻,她却分明感受到了从那只粗糙大掌传来的温度,暖暖的,在她头顶轻柔的抚摸。这是一种久违的感受,叫她仿佛从头顶暖到了心里眼里,一瞬间眼睛潮潮的似乎有什么东西要溢出来。 害怕婆母会看到她这种失态,姜琬一步上前,扑在了张爱英怀里。 果然,也是很温暖的。 但这也只是片刻,她很快意识到这样也是冒失的。 无礼、失仪、忘了规矩、没有分寸……脑子里下意识回想起母亲的训导,她立刻就往后退了。 “娘,我、我想给你量一下,到时候也给您做一身。” “不急不急。都说了先紧着你自己来。”张爱英的确有些惊了,不过她哪里能想到小丫头那七拐八绕的心思,只是惊讶今天的小丫头真的是和她亲近多了。 她很快就找到了理由,这应该是拥有了共同秘密的原因。 于是她也高兴起来。之前都只想着把秘密告诉别人要担忧泄密,可实际上分享秘密本身也能拉近彼此的关系。这也算是无心插柳了。 姜琬低着头,狠狠眨了几下眼睛,情绪也平复下来:“好,娘,那我会很快做我跟二郎的衣服,到时候给娘再做一身。” “好好好,不过你也别着急。”提到做衣服,张爱英又有了新主意,“别急着我这里,等你做好了,先给你母亲做一身,难为她处处为你着想为我们家打算。” 越说越觉得就该这么干。 反正系统不让她卖这些布料——是的,张爱英这样精打细算会过日子的人,看到这些材料,第一时间哪能想不到拿出去卖啊。甚至别说卖,这年头布帛本来也算是一种通货,真就可以当钱使的。 可是这个念头刚动,系统材料提醒就有了这一条,系统触发任务提供的材料绝对不能出售,否则任务中断,甚至还会遭受惩罚。 其实任务不任务的都还在其次,张爱英主要是怕那卖出去了系统直接给收回了,到时候弄得才麻烦咧! 但不让卖,做成衣服送人总可以吧?任务都只是制作精美服饰,只说了不能卖,至于做好了是上交系统回收还是自己穿或者送人穿,这个规定没写啊! 正好这系统装死休眠中,不趁这时候薅羊毛还趁什么时候? 嗯,不说话就是默认不是吗?有本事别装死。 张爱英觉得这想法很好,反正也是个试探。 姜琬本来想说这是不是不好,但看婆母这兴奋的模样,想到之前自己算是违逆了好几次婆母的意思,她就没再说什么,只是心里默默做了决定,明天一定要加快速度。 母亲的衣服要做,婆母这边更得要做。 翌日,张爱英早早起床,婆媳俩吃了饭就各自忙各自的。 姜琬其实还是很想给婆母打下手的,在她看来收整土地可比做衣服难多了。但被张爱英拒绝了,加上她确实裁剪衣服任务也重,就没多说。 忙了两个时辰,张爱英忽有所感,这一刻也不知道是母子之间的心灵感应还是什么,她就是有种直觉,以至于丢下锄头直接就奔向了乔多禄的房间。 在闭门好几天后,乔多禄终于醒了。 这时候他虽然看着还是很虚弱,但实际上使他虚弱的病灶都已经被治好了,现在就是需要慢慢的休养和恢复。 “娘。” 晚了一步的姜琬进门就看到乔多禄在喝水,只叫了一声“娘”就愣住了。 这一刻她也不知道是高兴还是怎样,但似乎也没那么惊喜,因为这几天的等待中,她其实有点习惯和婆母在一起,并没有想象中过门就当寡妇的艰难日子,少了那种恐惧,对于丈夫能不能好起来,她就没有那么多的期待或是别的什么情绪。此时此刻反倒是有些愕然的。 “来来来,三娘,你看,这可真是好事,二郎醒了,二郎好起来了!你看到没有?二郎好了,我们都好了!” 可能是这具身体的影响,张爱英此时此刻都难免有些激动。 “那是好事,娘,你别太激动,先休息一会儿。”姜琬的神思被拉回来,进来扶住了张爱英,又问乔多禄的感觉。 乔多禄当然都说好,问到是不是饿了的时候才猛点头。 刚坐住的张爱英闻言立刻起身:“对对对,狗娃肯定饿了,你好好歇着,娘马上去给你煮点粥,得有吃的。躺这么久,肯定饿坏了,得多吃点才能好得快。” “娘,我去吧。”姜琬和乔多禄面面相觑片刻,还是抢在了婆母前面,“大病初愈的人饮食要讲究清淡,我去熬些清粥,我知道怎么做的,娘,你先陪着二郎,看看二郎还有什么需要的。” “也是,我糊涂了。”张爱英顿住脚,醒过神来,人家两个说白了也就成亲当天才第一次见面,这时候两个人呆一起也尴尬。 她挥挥手:“那三娘你先去吧,你都知道放哪儿的吧?辛苦你了,我来照看狗娃。” 第28章 关注 第八天了。 陈彩妮数着时间,当她又一次看到隔壁的炊烟生起,她心里也蠢蠢欲动起来。 正好,大中午的时间,太阳毒辣,公婆都在屋里忙着,一个编草鞋一个补衣服,让她在外收拾猪圈,虽然这活儿累点,但这不是就有机会了嘛。 她向屋子里看了几眼,又看看头顶的大太阳,确定他们一时半会儿的不可能出门来,赶紧蹑手蹑脚,沿着猪圈的墙根儿溜出了院子。 一出门,她就发足狂奔,当然也不用跑很久,毕竟他们家算是跟乔家二房离得最近的了,也不过就是两百米的距离,很快她就跑到了乔家的院墙外。 陈彩妮并没有急着去敲门,就跟之前几次一样,她熟门熟路地走到一处墙根儿,那里有她之前垒起来的石块,轻轻抬脚踩上去,趴在墙头就能看到乔家院子里的情况。 这处正好是对着厨房那边的,她能看到在厨房里忙活的人,甚至昨天她来的时候,还看到了张桂花在院子里收整土地,像是在种什么。当时她的心就落下了一些,不管怎么说,愿意种地也像是好好生活的模样,那心理状态应该还是可以的。 正因如此,她今天才会一直挂心着,看到他们家又升起炊烟的时候,简直是迫不及待。 不过这会儿,她并没有看到张桂花,厨房里只有那个新媳妇在忙活。陈彩妮有些好奇,哪怕就这几天的观察,她也已经看出来了,她这位老姐妹,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之前对着新媳妇说话那么难听,可真到了关键时刻还是护着人的,更是比较疼惜的,不管是烧火煮饭还是下地干活这些主要还都是她自己在干。 这会儿怎么就这新媳妇一个人? 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本来想着只是看一眼就走的陈彩妮,想到这个可能忽然就担心起来。 也是这段时间村里的流言太多了。 其实关注乔家二房这院子的岂止是她,多的是人盯着这儿呢。 乔家那两房就不说了,就是一个村儿里的,生怕她家是真出了肺痨,这么悄无声息的可别死里面再弄个什么疫病出来——早几年北地大旱之后又大涝,爆发了瘟疫,闹得都有一整个村庄城镇死绝的。当然也有很多流民外逃,那种恐怖和可怕也随着流民所到之处广泛散播。后来朝廷虽然整治了,这几年也安定下来,可他们这儿也有不少当时北地的人过来的,对于疫病还是有所听闻的。 所以大家是又害怕又不得不关注,但因为太害怕,他们关注也不敢真的近前来。 加上一开始两三天那屋里都清清静静的,更是让人担心,还有人喊着要叫官府的人来看看。还是里正给暂时弹压下去了,估计主要也是怕。后来乔家二房里起了炊烟,知道人还没死,但那院子里的人也没出来,就这么一时半会儿的,更没人敢去查看了。 乔家两房的倒是也近前来看过几次,但可能是张桂花当时发疯打人给他们留下的心理阴影太重,他们看了后也不敢直接敲门,就只是去找里正,想要里正组织人手进去看看。 结果都被里正给撅回去了:“你们都是一家人,你们要是关心就自己去看,大大方方敲门去,也没人拦着你们!别说什么疫病不疫病的,人家好好的还在一日三餐烧火煮饭呢!看着那烟囱没?每天都冒烟呢!我说你们都是一家子也少说这些话,好好的别咒人家。” “还有,你们别再乱说什么疫病不疫病的,我们这儿好好的哪有什么疫病?你们要再这么乱说,那就是妖言惑众惑乱民心!弄得人心惶惶的,到时候被请去衙门问话吃板子,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们!” 没达成目的反倒被警告了,乔家两房一想也是那么个道理,也不敢再鼓捣什么,不过已经传出去的流言要怎么发展就不是他们能控制的了。 这不,从头到尾都清楚乔多禄根本没得肺痨的陈彩妮,听多了各种惊恐的流言,这时候都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 昨天桂花儿那样子,总不能是回光返照了吧?难道真是肺痨? 又担心好友又害怕自己会被惹上疫病,陈彩妮瞬间就白了脸,扒着墙头的手也松了。 偏在这时候,恍惚间余光里看到有什么东西飞过来,她一个躲闪,却不想脚下一滑,直接就摔了下去。 “哎哟!” 幸亏这墙头不是很高,她垫的石块也不多,但是惊吓是十成十的,陈彩妮痛呼一声,也看清了那边的人,一下子气不打一处来:“刘翠娥,你在背后想干啥?” 这是跟好姐妹不对付的黑心后婆婆,陈彩妮向来是跟好姐妹同仇敌忾的,对刘翠娥一直都看不惯,这会儿见她还是害自己摔了一跤的罪魁祸首,哪里能有什么好脸色? 刘翠娥看到人摔了其实也吓了一跳,都想跑,但那不是没来得及嘛。不过听她这么喊,当下也板起了脸:“我做啥了?那不是你在那里偷偷摸摸的!” 这时候她也不提自己就是躲在暗处看了好久了,这个陈彩妮胆子大,之前几次她也有看到,那陈彩妮都是看一眼就走,今天趴那里老半,那表情还咋看咋不对,她这不就有所怀疑,又心急了点,手里拿的竹竿子晃了一下,也就是想问问她都看到啥了,是不是张桂花那小贱人死了啊? 刘翠娥一脸的义正言辞:“这可是我们乔家的院子,你没事儿扒墙头,我没看见也就算了,看见了还能叫你这么乱来?你看看,你这不就是心虚才会——” “放你的狗屁!”陈彩妮爬起来拍了拍衣服粘上的泥土,一叉腰就骂开了,“到底谁不安好心?啊?还你乔家的院子?我呸!你可拉倒吧你!那老乔家早就分家了,这二房的院子跟你三房有什么关系?你个恶毒后娘不跟着你那乖乖亲儿子在家,跑这里来偷摸盯着,你那都是啥心思打量大家伙谁不知道呢?我告诉你,别说我桂花姐人还好好的,就是真有什么事,那也轮不着你这分了房头的后娘的来掺和!你他爹的是个什么货色别人不知道我陈彩妮还能不知道?你刘翠娥¥#@%#¥&……” “你你你!”刘翠娥被气得一时说不上话来,也实在插不进去。 她可不是庄户人家出身,虽然心思手段也不少,可是骂人这活儿她鲜少跟人正面锣对面鼓干起来的,尤其是这种国骂,还都冲下三路去了,让她听得都要气冒烟儿了。 她抖着手,甚至浑身都颤抖起来,指着陈彩妮,也只能说几句:“不要脸!你不要脸!泼妇,泼妇!都说的什么话?泼妇!无耻!” 果然,跟张桂花那个小贱人一起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贱人,都是贱人! 第29章 唱和 张爱英刚扶着儿子出门,就听到外面的骂声。 刚开始她隐约听着一连串的国骂还觉得有些不堪入耳,但马上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原主的记忆袭来,再往外几步,听得清楚了些,她立刻就知道那是谁了。 原主的好姐妹陈彩妮啊! 这骂的还是刘翠娥,不用多问,张爱英已经猜到墙外大致是个什么情况了。 乔多禄醒来这两日,刚开始也就是下床在屋里勉强走动几下,今日也是他第一次出门到院子里,趁着现在日头大,他这身体着实还虚得很,这三伏天里,别人就是坐着不动都容易热的出汗,他却是出汗都是出冷汗,早晚有风的时候都得格外注意着点。 他也听到了墙外的声音,看向母亲略带点疑惑,刚想开口,张爱英摇摇头。 “你在这儿坐着,先别动,我去看看。” 张爱英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过去,她倒是也想知道外面到底是个啥情况。 “你这个懒婆娘,叫你扫猪圈,你跑哪里去了?” 刚走到墙下,外面又有一道声音传来,伴随着几声咒骂,隔了一些距离,听得就不是很分明了。 “那是啥子好地方吗?都怕有病的,你怎么就是要往上扑,你生怕惹不到病害不到我们啊?真的是生怕别人不知道啊?还吵吵……” 就这零星几句能听清的也足够张爱英弄清楚情况了,显然,是陈彩妮的婆婆吴婆子在骂人。 墙外,刘翠娥一见到有人来了,还是能压制住陈彩妮的吴婆子,当下犹如见到了救星:“吴大姐你来得正好,你快看看你这儿媳妇,这张嘴就骂人,还跑我乔家这边来骂人,骂的还是长辈,有这样的女人嘛?当真是没有一点——” “我儿媳妇用不着外人来教训。再说你算哪门子的长辈在这儿乱说哦?还你乔家这边,你那乔家三房是在这儿吗?早都分了家了,不在一个锅里吃饭不住一个屋檐下的,要是我哪有这个厚脸皮天天跑起来盯到。以前做那些事又不是就没得人晓得了。” 吴婆子直接呛了回去,不过转脸对上陈彩妮也没好气:“都喊了你不要来这边,别个天天盯着是打起主意在的,那是巴望着一笔写不出两个乔字,以后好来占屋的。你呢?你这天天好心来看,又落不到什么好处,还叫外人看了但又害怕。特别让那些黑心肝的看了,还以为你跟她一样要抢她好处,当真是自己给自己找事干!” 陈彩妮也不是真怕婆婆,当下嘿嘿一笑:“娘,我哪有嘛……我就是路过顺便看一眼,放心,没得事的。某些人想占好处也是白想,我桂花姐好好的,还在屋里种菜来着。我猜的话,狗娃估计也要好起来了,娘说不定过两天你还能看着狗娃带新媳妇过来咱家呢!” 他们两家平时关系也算处的可以,远亲不如近邻嘛。 要说张桂花那么个凶悍寡妇,吴婆子还可能不是很喜欢,可想想乔老二走了这么几年,人也没改嫁,好好守着狗娃,她就觉得那女人还是挺可以了。再说狗娃那孩子多乖巧啊,人长得好,性子也好,又会读书认字的,见着她这么个老婆子也是客气尊敬的,她都恨不得那就是自家的孙子,听到这话她自然也是高兴的。 所以她哪怕知道儿媳妇这话几乎就是编的,明摆着故意说来膈应眼前的刘翠娥!就狗娃那样子,都没有大夫肯治的,哪能在家里几天就好了?哪怕还没死,估摸着也就是拖着熬日子。 但吴婆子还是点点头:“那是好事儿。你也不用担忧了。省得有些人,自己心是黑的,眼也黑了,看别人都跟她一样。还以为谁都要跟她抢东西。呸呸,这还不是她的东西呢!真是厚脸皮,不要脸!” “噗嗤!” 墙里张爱英听到这里实在忍不住,看不出来,这婆媳俩还是人才啊! 她都可惜自己没拿根凳子过来,不然站板凳上就能轻松扒墙头,那就能直接看到刘翠娥那脸色,此时此刻怕不得是都得气扭曲了? 刘翠娥确实是要气炸了,她没想到这老太婆竟然还跟陈彩妮是一伙的,这一唱一和的以为她听不出来她们是在针对她吗?简直是过分。 “谁不要脸了?”她气得脱口而出,“吴大姐你什么意思啊你?你跟你儿媳妇一起欺负人是吧?我说怪不得她好好一人跟张桂花那么个寡妇交好,搞半天源头在这里,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把心里的话一口气说完了,刘翠娥才后知后觉,等等,“谁?谁在偷看?” 那是有人在笑吧? 她四处张望。 而陈彩妮却和婆婆面面相觑片刻,一起看向了墙内。 好半晌,陈彩妮才试探着开口:“桂花儿?” 张爱英刚挪了几块砖,垒好了站上面:“嗳,嗳!是我!” 她探出脑袋,刘翠娥被吓了一跳,直接就往后退了。她心里实在是太讨厌张桂花了,诅咒了不知道多少次,给自己都洗脑成功了,觉得这人不是已经死了就是染上了肺痨要死了,反正沾上她肯定没好事儿。 陈彩妮婆媳俩都要淡定得多,哪怕是嘴上喊着害怕痨病,不许陈彩妮过来这边的吴婆子,这会儿也没后退,听到声音还努力抬头往墙头上看去,一下子就看出了张桂花面色红润,看着就健康精气神十足,根本不是什么生了病的模样,更别说死不死的了。 “真是桂花儿啊!你没事吧?这几天都好吧?”吴婆子笑了,“你这好多天都不开门,可别有啥事儿啊,有事儿你得说啊,我们邻里邻居的,能帮忙我们都会帮的。”可别这么一直关着门,叫人还真以为得病了。那传言都传邪乎了。 张爱英笑笑:“我没事儿,多谢婶子你还挂念我们。彩妮说得对,我现在挺好的,还搁院子里种菜呢!我家狗娃也好了,但那不是还没好全嘛,我就想着在家继续休养休养,也不好出门去给大家过了病气。婶儿你就别担心我们了。” “彩妮你也是,来看我就看嘛,我就说好像是感觉有人,回头一瞅啥也没有。我们家现在都挺好的。就是狗娃还没好全,我都怕他吹风呢,就不招呼你们进来了啊!等回头狗娃好全了,能出门了,我再带他们小两口出门拜见大家。” 陈彩妮听到这可激动了,吴婆子也是,不管真的信不信,但她们是发自内心愿意相信也期盼这就是事实的:“好好好,是该认认门,那你好好照顾狗娃,我们不耽搁你了。回头好了得第一个来我们家啊!” 两头说得火热,被吓了一跳又被晾在一边的刘翠娥却是脸黑成了锅底:“张桂花,你眼瞎是不是?看不着我这么大个人啊?怎么的,瞅着狗娃没了你也是都不把自己当乔家媳妇了?见着长辈都不喊一声的?” 第30章 活该 她越说越顺口,也不给张爱英开口的机会:“还在那里装什么装?我告诉你早点认清现实,你这么瞎折腾,小心狗娃连祖坟都进不去,这么大热天的,你也不怕放臭了!嗳嗳,真该叫老乔看看啊,这乔家的孙子啊,死了都不消停,还得叫你这个当娘的磋磨,张桂花啊,你说你心咋就这么狠呢?娃都没了还不让人入土为安啊~” 说到最后刘翠娥心里高兴,却偏偏捏着嗓子开哭起来,哭完乔多禄哭死去的丈夫,“老乔啊,你咋就那么去了呢?你看你走了,你这些儿子儿媳都不把我当人看啊~” 这假模假式的确实把张爱英恶心够呛,也是直接怒了:“刘翠娥!你咒谁死呢?嚎什么丧?你给我闭嘴!” 她拍着墙头,简直就把这当桌子来拍了。 这一声吼廊檐下乔多禄也听到了,当下也着急起来:“娘!娘!你别跟他们吵!” 他说着,站起身子就往下了台阶往张爱英这边来。 此时此刻他只怨自己这副身体不争气,这样病歪歪的实在不成事,以前小得全靠母亲撑着也就罢了,现在都长大了偏生身体又病弱,连累家里,更是带累母亲这么多年,父亲去世后还得应付另外两房的人,尤其是后奶奶,面甜心苦,从来就不是好相与的。自打父亲去世后,母亲做了寡妇不说,风评更是一下子就坏了许多,这其中没少这个后奶奶的手笔。 乔多禄也就是身体弱,心里该明白的事可一件不少。 生怕亲娘吃亏,愣是快步走到了院子里。 张爱英本来被刘翠娥激出的一腔怒火,在听到儿子的声音后就变成了担忧,再看儿子快步走来,更是吓得赶紧就跳下了砖块。 “别走了,你慢点!慢点!” 虽然相信系统的治疗,但原主对于儿子的病弱印象已经植入心底,张爱英也因此对便宜儿子多了几分看顾和担忧。 “我没事,娘你慢点。”她这一跳也是把乔多禄给吓到了,下意识提速后,听到母亲的话又放慢了脚步。 却不知道,这短短的对话已经把外面的人都给震惊了。 陈彩妮婆媳俩且不说,刘翠娥是真的仿佛被雷劈了似的,整个人都愣在那里片刻,听到墙内母子的对话,脑子里疯狂叫嚣着不可能,甚至嘴上都呢喃出来了,身体却很诚实的,立刻就踩上了刚刚陈彩妮站过的地方。 “下去,这是我垒的!” 她的决心之坚定,陈彩妮一时都没抢过她,旁边吴婆子已经直接又拣了石块来垒。 很快,墙头上就多了三个脑袋,眼巴巴看着墙内。 “狗娃,唉,真是狗娃!多禄,你好了,真是太好了!”第一个开口的是陈彩妮。 紧接着是吴婆子:“好人有好报啊,阿弥陀佛,这可真是太好了。我就知道有粮那样的好人,不可能绝后的。真是苍天有眼。好了就好,好了就好!” 这婆媳俩真心实意的高兴溢于言表,墙内听到的张爱英也很高兴:“吴婶儿,彩妮,真是借你们吉言,托福了。”又对乔多禄说道,“还不快叫人,你看你吴奶奶和彩妮婶子都这么关心你呢。得多谢谢人家。” 乔多禄依次叫了人,笑眯眯打过招呼,看到刘翠娥的时候,顿了一下,但还是叫了一声:“祖母也来了。” 这一声客客气气,却把刘翠娥吓得惊叫了一声。 “干什么你?”被吓了一跳的陈彩妮偏头没好气瞪了一眼刘翠娥。 刘翠娥却还死死盯着乔多禄,看了他人又看地上,她想喊这都是假的,这是鬼不是人,但很可惜这大中午的太阳还在头顶呢,乔多禄的影子也明晃晃随着他走动而变动。 “祖母没事吧?” 张爱英扯了一下便宜儿子的胳膊:“你关心她干什么?她可不是你祖母,人巴不得你死了,这会儿没达成目的不高兴呢,你可别上赶着找气受!” “娘~”乔多禄无奈,他又不傻。只不过后祖母也是祖母哪,这名义上总是要讲究的。 张爱英没好气:“行行行,你爱叫就叫。反正她这时候光看着你怕不都得气死。”嘀咕完了抬头对着刘翠娥冷哼,“看到了吧?我儿子可好好的,什么死不死的,我看爹真要是还活着,怕不是都得叫你这恶毒后奶奶给气死。当真不是亲生的,巴不得咒孩子去死。不对,爹真要是还活着,哪能叫你这样来逼我门孤儿寡母的?” 乔多禄:“娘,祖母也只是担心我。是吧祖母?”他看似不赞同地看着母亲,抬头对着刘翠娥微微一笑,“我好好的,祖母这下可以放心了。” 那笑容看在陈彩妮婆媳眼中当真是怎么看怎么高兴,甚至抢答起来:“好好好,好起来就好,我们放心了。” 但却是把刘翠娥给吓了一跳,这回她不只是尖叫了,身体往后一晃,直接就摔了下去。 “活该!” 陈彩妮幸灾乐祸。 乔多禄皱眉:“祖母没事吧?”说完忍不住咳了两声。 “她能有什么事?你还是先顾好你自己。别刚好一点就作践自己。都说了叫你别出来。你这身体遭得住吗?真是一点不爱惜自己。”张爱英急得想锤他胳膊,真正落下手的时候又忍不住放松了力道,变成了轻轻拍打。 “咳咳咳咳。”乔多禄又咳了几声,“我没事,娘,我们快去看看祖母。” “哎呀,狗娃你就别看什么祖母了,赶紧进屋去。” 陈彩妮急了。 吴婆子也道:“桂花你赶紧把孩子带回屋去,我们也走了。对了,这刘翠娥也没事儿,我们帮你看着呢。狗娃,你这后奶奶没事,你放心,有我们呢!快回去,等把病养好了再聚啊!” 结结实实摔了个狗吃屎的刘翠娥还捂着屁股喊疼,想大喊自己有事儿,还疼得很,就被这婆媳俩一个堵嘴一个架着就给带走了。 走之前还在使劲儿“唔唔唔”:我不走我疼我要让张桂花赔钱…… 等走过了这段,婆媳俩才同时松手,把人直接往地上一扔:“可消停点吧你,真的是,一天到晚就不能干点好事吗你?” 陈彩妮更是直接:“我告诉你,我狗娃侄儿现在要好生养病,你就老实的给我消停了。你要再敢去闹,让狗娃养不好,那就是谋财害命!我就到处去给你说道清楚!让大家都知道!有你这样的娘,你家有银我看谁还敢娶!” 第31章 先机 打蛇打七寸,提到最心爱小女儿有银的婚事,刘翠娥是再憋屈都得忍住了,只能愤愤不平回家去,接下来倒确实消停了些时日。 而乔家二房这一出,也很快传了出去。 张爱英不知道外面的发展,听到人走了也顾不上。 此时此刻她的注意力都在便宜儿子身上,看他咳得脸都红了,一双手想给他拍背,又怕重了把他拍出毛病来,毕竟这娃娃着实病弱,明明是个男孩子,但说实话看着比姜琬那个小姑娘都还要再瘦弱一点,看着简直风都能吹倒的模样。 乔多禄摆摆手,又探头听了一下,确认外面人已经走远了,这才彻底停了咳嗽:“娘,我没事,你别担心,我们回去吧。” 姜琬这时候也走了过来,刚想说点什么就听到这话,没多想:“真没事了?” “没事了。”乔多禄看到她忍不住脸热,他庆幸自己刚咳了一会儿,不然脸红肯定很明显。 姜琬还是很关切:“那还是不要出来了,这外头太阳大,风也大。” “没事,我就是出来看看。” 姜琬扶着他往回走:“看看也好,就在屋里,还有你也不要费神,什么都别去想,你现在就是要好生休息。” 看着两个人的背影,张爱英站在原地,想了一会儿,终于后知后觉,好家伙,感情这小子一开始就是装的! 本来还担心是个傻白甜,对着后奶奶还那么老实,以后怕不是得被人吃得死死的。这会儿发现原来是个黑芝麻汤圆,张爱英的心情一下子就好转了。 有心眼总比傻天真要好,都能让自己少操点心。 不过,有了这事儿,张爱英觉得也不必一直紧闭院门了。 吃饭的时候她就跟两个小孩儿商量:“待会儿我要出去一趟,你们两个在家锁好院门,也不用太担心,就跟之前一样。要是有人来敲门你们也别搭理。我很快就回来。” “娘,你就放心吧,出不了什么事儿的。”乔多禄点头。 姜琬还去拿了自己几块手帕出来:“娘,你是要去吴奶奶家吗?把这带给他们家女孩子吧,当是我们的一点心意。” 刚刚幸亏吴奶奶和彩妮婶儿把人拉走了,不然歪缠起来,现在二郎的身子可哪里受得住? 张爱英摆摆手:“哪用你操心?这事儿我心里有数。你的东西自己好生留着就是。” “反正你那不是裁了些料子下来吗?都用不着了,我给拾掇拾掇,拿过去你彩妮婶儿还能补个衣服啥的,她肯定不会嫌弃的。”她还补充道,“我们两家本来也不用讲太多虚的。” 听了这话,姜琬意识到的确是自己想当然了,对下地干活的庄户人来说,几条手帕巾子,还真是没这些布条更实用。 她不觉有些羞赧:“娘,我知道了。那你去吧,我会在家看着门的。” 看她这斗志昂扬的,张爱英笑得更深了,也不打击她:“好好,多亏有你这孩子。” 交代完,趁着夕阳的天光,张爱英很快就收拾了东西去宋家。 一打开院门,“吱嘎”一声就吸引了外面人的目光。 这种木门,本来就极易受天气影响热胀冷缩,加上久不开关,这猛然开门,可不就像那失了润滑的链条,重新跑起来总有那么几分僵硬,发出的声音自然也就很是响亮刺耳。 “开门了开门了!” “哎哟,真是乔二嫂子!” “还真不是乱说的,你瞅那像生了病的吗?” 众人叽叽喳喳,张爱英走过的时候,他们虽然没敢靠太近——毕竟都听说了乔多禄还没好全,隔得近了万一过了病气可不就很倒霉?但是还是有人忍不住远远就开口:“桂花嫂,你家狗娃好了啊?” “好了,都好了!” 又有人问:“那咋不见他出来?既然好了,出来让我们大家看看呗。不然都说是痨病,那多吓人啊!” 这人没说完就被身边人捅了胳膊肘,却还是伸长了脑袋把话喊了出来。 张爱英也不生气,毕竟当初传痨病这事儿也有她自己一份功劳,反正人好了就对了。 她也高声回道:“我也想让他快点出来啊,可那话都说的,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你们就想抽丝那得多慢多细致啊,可得费功夫呢!现在我家狗娃就是这样,且得好生休养,慢慢养好了,到时候出门,还得麻烦大家多照看呢!” “好好好,狗娃是个好孩子,好起来就好。” 大多数人对张桂花母子还是带着同情的。以前乔家老二乔有粮在世的时候也结了不少善缘,哪怕这些年张桂花名声不好,泼辣蛮横啥的,引得很多人不喜,可涉及到孩子的生死,多数人也真不至于就都恨不得人去死。之前是害怕惹上痨病甚至疫病,才会避之不及。这会儿都知道人没死,那多半就不是那吓人的病,不然第一个惹上的不得是张桂花自己啊?她可是天天都跟乔多禄在一起的。危及自身的威胁不存在了,大家自然也为乔多禄幸运好转而高兴。 就算有那么几个如之前说话那人带着些不怀好意的,也被多数人的声音给压了下来。 说过了这茬,又有人好奇张爱英拿的包袱:“有粮家的,你这拿着包袱走哪儿去啊?是有啥事儿了?” 总算问到关键了。 张爱英可没有什么家丑不可外扬的想法,而且乔家在乔老头临终前就分家了,那就更不用想着什么肉烂在锅里了。肉烂了就该倒掉。 何况,她也得先发制人啊! 原主名声那么差,有很大原因就是总是被另外两房抢了先机,同样的事情从不同人嘴里说出来那就有不同的偏向就成了不同的版本,而人都有先入为主的习惯,哪怕后头去解释了,别人也未必听得进去,反而还会觉得你是在狡辩。 所以她直接就说了:“也没啥事儿,就是些布条子,你们知道我那新媳妇过门了,这几天都忙着做针线,就想着看能不能卖点钱,我们家这情况……唉,瞧我扯哪儿去了?我这都是给彩妮拿过去的,之前幸亏吴婶儿和彩妮帮忙,不然我那……嗳嗳,瞧我怎么又多嘴了?也就是彩妮不嫌弃,毕竟我家里现在实在是没什么东西了。可我是真感谢彩妮,我家狗娃身体才刚刚有了起色,要不是她们……不说了,这点碎布条子我真的都不好意思。我先进去了,大家回头聊啊!” 她故意说一半留一半,还专门卡在关键时刻,让这些人听得一知半解又好奇不已。从自己这里问不出来,可不就得去问当事人陈彩妮。而陈彩妮会偏向谁,那还用说吗? 甚至不需要偏向,她只要完全实话实说就足够大家判断了。 第32章 余荫 陈彩妮才不会嫌弃这些布条。 且不说本来就不是很碎的那种——就很碎的布头子都可以拿来纳鞋底,更别说这些还都不是他们平时穿的麻布,一摸就是好料子,陈彩妮甚至都不敢继续下手,怕自己粗糙的手把布给弄勾丝了。 “这些可都是好东西,你怎么都给我了?”陈彩妮十分惊喜,这些料子并不特别碎,颜色也鲜亮,缝补拼接一下,给儿女做衣服都没问题,甚至可以说极拿得出手了。她光是看着都两眼放光,但很快又放下,抬头有些不好意思,“桂花,你这直接拿出来怕是不好吧?你家那新媳妇,这怕是……你还是得注意着点哟。我跟你说,这些我不能收。” 跟那些人一样,她也被张爱英模糊其词的说法给误导了,以为这些都是姜琬带来的。那这东西再好她也不能真收啊,不然那不是让好姐妹在家里难做吗?本来冲喜就是不得已为之了,再这么做,那可真是欺负儿媳妇的恶婆婆了。她们是泼辣强势了一点,可真不是这种蛮不讲理拿儿媳妇的东西来做人情的恶婆婆。 张爱英心里感动,却并没多加解释,她按住了陈彩妮推回来的手:“我们姐妹间你就别客气了。再说这也是三娘主动提出来的,别看她年纪小,但你别说,这书香门第出来的,就是孝顺懂礼。中午多亏了你和吴婶儿,我心里感谢,三娘也是看着的。她本来还要拿几条手帕巾子过来的,还是我告诉她,说‘你们彩妮婶儿哪能要这种东西?我们两家关系本来就好,讲那些虚的没必要’。这不就换成了这些碎布条子,这你们要是都不收,我回家跟孩子都没法交代了。再说,就三娘那样的出身,看我怎么拿出门的又怎么拿回去,还不得觉得我这个婆婆吝啬、一点都不知道感恩哪?你说是吧?” 她是一点不介意宣扬自己的好儿媳的,而这番话也听得陈彩妮心中无比熨帖:“是是是,我说不过你。可别有下回了,你都说了我们两家,不必讲这些虚的。” 说是这么说,送张爱英出门的时候,她还是给张爱英塞了一篮子的各种菜蔬:“你们那院子里的菜都没了,我家地里好些呢,你就带回去吃,我跟你说,吃完了再来拿。” 张爱英没跟她客气,虽然储存在系统货架上的食材确实还有,但外人不知道,这么热的天,没冰箱什么的那些新鲜菜蔬放不住才是正常。现在他们家的情况也传出去了,没有了疫病的威胁,说不定下回就有人直接闯进来。到时候看到他们吃的那些说不定就会怀疑。从外面进点货回去也算有个说头。 结果她还是低估了宋家人的好心,第二天一大早,婆媳俩刚在灶房里生火煮饭,陈彩妮就敲响了院门。 她提着一只已经宰杀处理好的鸡,二话不说就塞到了张爱英的手里:“来,桂花,你把这鸡炖了给狗娃养身体。可别说不要啊,这可是爹娘和富贵都同意的,专门叫我杀了拿过来的。你不收我回去还要挨骂呢!再说邻里邻居的,都是我们的心意。等狗娃好全了,到时候他还上门来我们就高兴了。”生怕张爱英会拒绝,她塞了就跑,边跑还边回头说,“你放心吃,别不舍得,这又不是老母鸡。是公鸡,这个时候最补阳气了。杀都杀了,你给狗娃炖着吃啊!” 乡下公鸡的确没有老母鸡值钱,老母鸡还要留着下蛋呢,除了女人坐月子的时候能杀老母鸡,别的时候都是舍不得对老母鸡下手的。不过公鸡也没有那么便宜,就算自家舍不得吃,还可以拿出去卖,也是农家的一份进项。 张爱英心里清楚,但也没有追出去多加推拉。 人情往来,讲究的就是一个往来。什么都算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那是交易不是人情,人情就是你欠着我、我欠着你,不欠就只有一次难有下次,而一次又一次有来有往才有感情。 这件事也让张爱英看到了两家的关系确实比较好,至少比她一开始以为的要好。她仔细搜索了一下原主的记忆,渐渐也明白了,这还是原主那个死去丈夫的余荫。宋家那对公婆,就算不是很喜欢原主,出于避嫌或这样那样的顾虑,都得跟原主这个泼辣寡妇拉出距离,但是乔多禄毕竟是乔有粮唯一的儿子,不看僧面看佛面,他们做这些,本质上都是为了乔多禄,也是记乔有粮那些恩。 想到这些,就不得不提一下原主那死去的丈夫乔有粮了,那可当真能说一句善良忠厚。还没分家的时候,他就是乔家三兄弟中最能干活的那个,没办法,三四岁就死了娘,很快老爹又娶了漂亮后娘生了宝贝幺儿,他又不是长子,那真的是爹不疼娘不爱,什么活儿都得干。大哥小弟都能读书认字,哪怕没到考功名的水平,至少不是睁眼瞎,就他一天天的下地干活,跟真正的泥腿子掺和一起,练出一身结实肌肉,性情就跟最朴实的庄稼汉一个样。一辈子老实听话,就只有跟张桂花成婚算是唯一一次违背了父母之命(当时刘翠娥想给他说媒来着)。紧接着分家单过,他分的地是最少的,一家三口出来连房子都没一间,简直可以说是被扫地出门的。可他听媳妇的话折腾了驴车,跑乡间和城镇,运人运货,愣是就这么盖起了大瓦房。在这期间,他更是没少做善事,谁家娃儿急病了、谁家媳妇要生了、谁家老人不行了……哪怕是半夜,他都赶紧套上驴车就给人帮忙去。别人有什么困难他也从来不后退,能帮的就帮,就连雇人种地干活啥的,他给的待遇都是最厚道的。那真是村里谁都要说他一句大好人的。 只可惜,好人不长命。 想到这些,张爱英都忍不住要叹息一声。 不过,人不在了,到底做过的事留下的名还是有影响的,不然这五年来,原主遭受的就不只是泼辣名声的事儿了。一个寡妇有那么多家财,身边只有一个无法顶门立户的稚儿,要不是有这些村里人无形中的善意帮忙,早就给婆家娘家那一堆子的豺狼虎豹啃得渣都不剩了。 如此看来,这开局似乎也不是那么地狱。 第33章 包子 “邦~邦~邦~” 砍刀剁在木板上的声音,一下又一下。老树皮般布满褶皱的古铜色大手用足了力道,握着刀简直不像是在剁肉而是要砍人。 案板震动的间隙,能听到一声声的咒骂。 “大白天的也不知道干活,就晓得躲懒,什么都想让我一个老婆子去干,真的是我造了什么孽,怎么就摊上这样的儿媳妇!真的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怎么就有这么懒的女人,还像个女人的样子吗?天气热了就不干活,那你怎么不说天气热了也不吃饭了?一个个的遇到活儿就往后躲,看到吃的就往上跑,饿死鬼投胎啊简直是!” 灶房对面的房间里,张大张二都瘫在床上,两个媳妇听到灶房那声音也只是撇嘴,翻个白眼,实在忍无可忍,起身叫了自家的娃,遛着墙根儿就往外跑。 她们才懒得听这老不死的唱戏。 “去哪儿啊?去哪儿啊?一个个的活儿不干,这家里都待不住了是吧?还往外跑,又要跑哪儿去躲懒了?” “娘,不是你让打猪草吗?我们走了。” 张大媳妇敷衍一句,手却直接往前一挥,让孩子们赶紧出门去,自己走在最后也是头也不回。 这场景气得马小叶怒火中烧,砰一下就把菜刀立在了案板上,转身几步跨出灶房:“给我站住!这么热的天作死啊?你出去打猪草背篓都不带一个啊?天杀的这是不把我老婆婆当回事了啊!忤逆不孝的东西啊!”叫不住人,她一拍大腿就开始哭天抢地,“苍天啊,你快睁睁眼吧!你看我这个老婆子啊,都被儿媳妇骑到头上来了啊!你怎么就不降到雷下来劈死这些个——” “娘!你能不能别吵了?!!”另一侧房中,一个十七八的青年走了出来,他穿一身青色长袍,左手还拿着一本书,梳的整整齐齐的头更是将他和张大张二那样的泥腿子区别开来。 是了,张家老幺,这可是马小叶的心尖尖,是张家唯一的读书人,去年去考童生试,通过了县试,虽然第二关府试就被卡住了,但现在也算个正经的童生。本来就偏心小儿子的马小叶可不就更把他宠上了。 这不,她现在这么热的天儿在灶房里剁肉,那就是因为张老幺想吃包子了。心爱儿子提的一点要求,马小叶还能不给满足吗?一大早的就赶着去猪肉铺子那儿割了一刀肥瘦相间的五花肉回来,也不顾天热就在灶房里开剁,那真是生怕儿子这点心愿没法满足。 “嗳嗳,娘不是故意的,娘不吵了,不吵了啊~”一看是幺儿发话,马小叶怒气冲冲的脸立刻换上了笑颜,眼神里有懊恼还有担心,“都怪你哥嫂,一个二个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好好,娘不吵你了,你快去读书。你等着娘给你蒸肉包子,这天儿一热你就苦夏,这都好几天没胃口了,真是可怜我儿了。你去看书吧,娘不打扰你,到时候包子蒸好了娘给你端进来。” 张老幺点点头,只是眉头还皱着语气略带不满:“娘你记得声音小点儿。”说完就转身回了房间。 这边屋子里,张大张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探出了头:“娘,别忘了给我们留点哈!肉包子我们也好久没吃了!” “吃吃吃,吃不死你们!”马小叶还想骂,想到小儿子,猛地闭上了嘴巴,但心里如何着恼就不必提了。甚至已经暗暗打定主意,这蒸出来的包子,老大老二一人给一个尝尝肉味儿就得了,至于那两个儿媳妇和一堆不听话的小崽子,哼,跑出去野呗,别想吃她这好东西! 忙活一阵,马小叶这边包子刚蒸上锅,出门去的张家两妯娌就回来了。 “他爹的一个个跟狗鼻子似的,干活的时候不在,这要好了就回来擎等着吃了!”听这声音,马小叶抬头看一眼,忍不住低声咒骂,结果再一抬眼,好家伙,两个儿媳妇竟然还直接进灶房来了。 她立刻变了脸色,起身就挡在锅前:“干什么干什么?你俩好意思这时候回来?告诉你们,没门儿!给我出去,快出去!少来这儿转悠!” 张大媳妇看着锅里鼻子动了动,使劲儿嗅了两下,撇嘴心道,这都没熟呢,我又不傻我这时候来能是拿包子? 张二媳妇本来心思也没在这儿的,听马小叶这么一说,视线也不由自主往锅里瞟,心想,一刀肉呢,老不死的说是他们不出肉钱就不能吃,可包子那麦粉也是家里的啊,他们凭啥就不能吃了?老不死的就想着小叔子,还说什么考科举以后当大官儿,我呸,等他考上了再来说吧! “走走走。出去出去,你们想干什么?我告诉你们敢拿吃的,我待会儿出去就告你们一个个忤逆不孝。” 这话让妯娌俩都吓了一跳,虽然都是滚刀肉,但不得不承认这老不死的还是比她们更胜一筹,平时在家里闹闹也就是了,要是跟上次似的闹到里正跟前去了,她们才是更受罪的。 所以两人齐齐把脸从锅里蒸笼上移开了,还挤出了笑脸:“娘你说什么呢?我们哪里会抢东西?娘你这么厉害的婆婆,谁敢不孝顺啊?” 这是张大媳妇先开的口。 “就是就是。”张二媳妇跟着点头,想起了回来的目的,“娘啊,你还不知道吧?我们家桂花好了,她家那个病秧子也活过来了!” “啥?你说啥?”马小叶本来一脸的“我听你们给我编”,听到后头也变了脸色,“你们都听谁说的?那死丫头没事儿了,真没事儿了?那病秧子还没死哪?” 说到死丫头没死她还有点高兴,但是说到病秧子,马小叶就又咬牙切齿了:“真真是上辈子欠了他了,都这样了还不死,真是要把血都吸干啊!该死的,怎么就还没死?!” “真的假的,你们别是听谁胡说八道回来骗我的吧?” 张大媳妇一拍大腿:“娘,我们哪敢骗你?外面都在说呢,就是板桥村那边传过来的。别的人不信,但翠花不是嫁到那边去了嘛,她女娃子跟宋家小丫头玩得好,就是陈彩妮家的女娃,这话都是人家小姐妹聊过的,哪能有假?娘你忘了?那陈彩妮最会向我们桂花要好处了!” “就是啊,说是桂花还给他们家一包布巾子,都是新媳妇带过来的好东西。桂花那新媳妇,娘你听说过吧,那可是县城里姜家的姑娘!人带过来的还能不是好东西?”张二媳妇迫不及待跟着接话,“娘,你说桂花咋就给宋家了呢?她跟那陈彩妮再好,能跟我们骨肉亲人相比吗?她怎么都不想着给我们,都不想着给你这个亲娘呢?” 马小叶一开始还怀疑,听到这里不管信不信,光是想着桂花把好东西给了宋家,那感觉就是在割自己的肉,肉疼肝儿疼浑身都疼!她也怒了:“哪有这种道理?她的东西那就是我们张家的东西,不给我们却给外人,我看她真是翅膀长硬了!里外不分了!不行不行,得赶紧去好生教教她!” 第34章 嘲讽 张爱英坐在驴车里,两脚并拢,一侧放了个大背篓,一侧是个大大的菜篮子,她的手紧紧握着篮子抓柄,篮子装得满满的。不过不管是背篓还是篮子,上面都用布盖着,让人一时窥不见里面装了什么。 在她对面还坐了两个妇人,两个人坐得刻意与张桂花拉开了距离。 不过等车子颠簸了几下之后,两人的目光就不由自主黏在了张爱英的篮子上——遮盖的布被颠散了,露出了里面满满的肉菜。进而两个人的目光又落回到张爱英身上,从之前的嫌弃避开,变成了隐晦的打量,甚至还时不时交头接耳几句。 她们平时就算家里日子过得比较好的,不然也不舍得来坐驴车。 毕竟从板桥村到县城,实际也就半个时辰多点的路程,而去这中间集镇路程更短,差不过也就三刻钟。脚程快的成人,甚至只要两刻钟就能走到。大多数村人即便是来集镇上卖货,都是肩挑手提,少有搭乘驴车的。除非就是日子好一点但又不是很好,就那种自家日子稍微松散但又还养不起驴车的人家,才会搭乘这些驴车,而且多数也都是因为携带的物品有点重,才舍得花这几个钱搭驴车。 这两个妇人觉得自己都没带什么货物,来搭驴车就算挺能显摆的了。看到张桂花这样的心里就忍不住嘚瑟,再想她家以前就是跑驴车的,那日子跟眼下这一对比,可真是够叫人唏嘘的了。 曾经村里妇人有多羡慕张桂花,这几年就多嘲笑。当然由于之前的那些,她们也不会做出什么明面上的举动来,就只是嫌弃她一个寡妇,丈夫死后还跟公婆闹矛盾,娘击破家都厌烦她,名声这般不好,她们远离她避嫌总没错吧? 不管是原主还是张爱英都能感觉到这种隐晦的嘲讽。 原主看着泼辣,其实就是典型的外强中干,她甚至是有些敏感细腻的,她恨不得跟这些人大大方方撕吧一回,偏生人家根本都不搭理她,让她也只能越来越泼辣越来越强悍,然后大家都更加嘲讽她:看吧,还不都是靠男人?没了男人就都暴露了,从温柔贤惠好女人,一下子变成不孝不悌的泼妇了。 同样做了半辈子寡妇的张爱英很能理解原主,但她却不赞同原主这种心理,那就是她有点过分在意别人的看法了。以至于她其实整个人都是拧巴的——不得不泼辣,却又不想听到别人这样说她。这纯粹就是自我折磨,不然也不会看到儿子不行了就一下子急得晕倒没命了。说白了想太多,心胸就不够宽广,可不就容易因为各种事情着急上火急出病。 在她看来,泼辣就泼辣,这世道女人要活着就不容易了,泼辣点能活下去能活更好,那泼辣蛮横有什么不好?凭什么男的可以这样那样,女的稍微强悍一点就得被说?非要说就说吧,反正别人说什么那都是放屁,实打实的好处才是最重要的。 就像这两人,又是不带善意的打量又是交头接耳的私聊,肯定都没说她什么好话,但她在乎吗?根本不在意,不遭人嫉是庸才!多给她们一个眼神儿都是浪费表情。 但她也知道,这其实没法比较。时代都不同,社会环境舆论都不同,生长在这个男尊女卑世界,从小被灌输作为女人就得三从四德就得贞静娴淑的原主,会这么拧巴也是正常的。 就她自己在男女平等都已经写进国家宪法的21世纪,身为女性身为寡妇不照样经历了各种因为寡妇身份所带来的困难吗? 说来,张爱英是生在新华国长在红旗下的一代人,那是建国初期,是打破了一切陈旧枷锁的时候,开国伟人都说“妇女能顶半边天”,那是女性最能呼吸的时候,那种氛围下成长起来的女性,她们骨子里就是觉得自己跟男人没什么差别的,敢拼敢闯敢干。 后来么,时代进步了,可思想却未见得跟上了,甚至可以说是倒退的。男性掌握着社会主流话语权,女孩儿们被规训被教导,以至于不少女孩儿竟然认为自己的人生目标就是嫁个好男人,读书上学弄个学历也只是为了给自己镀金,满脑子就是做个小娇妻。这她虽然看着无语,但确实管不着,很多时候也无能为力。 让她愤怒的是,那些人还歪曲老一辈女性:民国时期为民族传承奔走牺牲留下专业成就的女性他们看不到,抗战时期为革命事业抛头颅洒热血的女性他们看不到,建国初期为国家建设添砖加瓦艰苦奋斗搞事业的女性他们看不到……各种优秀女性的伟大成就他们通通视而不见甚至完全不提,他们就只能看到那些子虚乌有的八卦消息风流传闻,动不动就把“老一辈的爱情多么美好”挂嘴边。似乎提到女性他们就只能想到无聊的恋情,到处宣扬“男人征服世界,女人征服男人”那一套,使劲儿把女人跟恋爱绑一堆,简直不把所有女人都教成恋爱脑就不罢休。 她一个老太太刷视频看着那些个恋爱脑小姑娘,听着她们说出的那一句句可笑言论,都忍不住怀疑自己才是那个年纪轻的,这些女娃娃怕不是还活着的清朝人吧?只是不裹小脚改裹小脑了。 这念头一起,张爱英就赶紧在心里说了声阿弥陀佛罪过罪过,清朝满人女子还不裹脚呢!再说,你要说古代女人真就都那么封建?张爱英想了想,还真不能都那么说! 人家多数就是纯被限制住了,根本没得选。但就在这种环境下,多数人还是在努力生活。而且就原主这样守寡不改嫁的,也不是为了什么守节啥的,更多还是出于利益考量——与其再被卖一次,到另外的家里去当牛做马,还不如保持现状,都说夫死从子,可孩子这么小,这家还不是她说了算?那不比改嫁舒服多了?就算儿子长大了,哼,那还有个孝道压头上,他还能把自己这个寡母就给卖了不成? 反观她那个世界的某些女人,明明法律都已经赋予平等权利了,明明有很多选择了,甚至明明都有了能养活自己的经历实力,却仍旧做不到精神独立,必须要给自己找个男人作为支柱,心甘情愿去给男人当牛做马,甚至还把这一套传播出去,认为女性就该这么做,自己给自己套精神枷锁不够还强迫别的女性也戴上这种枷锁:女人就该结婚、女人就该生孩子一定还得生儿子、女人就该孝顺公婆、女人就该做家务、女人就该照顾孩子……但凡有哪一条做不到你就不是个完整的女人。 真是越想越让人恶心,算了,与其放飞思绪想那些还不如看眼前呢。 张爱英猛地扭回视线。 第35章 眼神 因为张爱英视线移开,两个妇人的打量就更直接了,鄙夷的视线那叫个肆无忌惮。完全没想到她会忽然扭头看过来,那眼神看得她们直接一哆嗦,下意识就偏开了视线,根本不敢和她对视。 原来也不过如此。 张爱英微微勾唇,果然没做啥好事的人就是会心虚啊! 她继续盯着两个人,来自21世纪老太太的犀利眼神极具压迫性,两个人明明都已经偏过头去了,却也能感觉到那视线盯在她们身上,莫名有种焦灼感,浑身好像都有些热了,现在不只是眼神乱瞟不敢看对面的张桂花也不知道该看哪里,更是手脚都不自在,好像放哪里都不对劲。 但这种状态并没有持续多久,这两人很快意识到自己居然被张桂花看得心虚,两人一个对视,愈发恼羞成怒,使了个眼色,齐齐扭头怒瞪张桂花。 “你看什么呢你?” 张桂花还是看着她们,视线一点没收敛,压迫性反而更强了。 两人都没来由心里一虚:“你、你、你…你还看!看什么看?” 心下忍不住揣测,莫非是刚刚说的那些她都听到了? 可听到了又怎样?她们说的也不过就是外面传的那些,又不是她们最开始说起来的。 这么一想又努力挺直了脊背:“说你呢,张桂花,你可别来这神神叨叨的一套,别吓唬人啊你!我们可不是吓大的,又不是姜家那种好人家,能被你这种无赖拿捏了!” 两人说着压低了声音,“就是啊,可惜乔有粮那么好个人,找了个这样的媳妇,真是好名声都叫她给祸害败光了!” “原来你们在叫我啊?”张爱英挑挑眉,“不是两位大姐,我坐这里我还不能看啦?这车是你们包了还是怎么的,还得管我看哪里?” “你、你简直……你明明知道我们不是那个意思!” 张爱英一脸求知:“那你们什么意思?” “你是不是故意——”其中一个要发火,却被另一个拉住了。 “你别跟她吵,小心她有病。她就是无赖,你想想姜家。”那人很聪明,压了些声音,不至于让前面赶车的听到,却又能让张爱英听到,就是听不清楚,看她那脸色就知道准没好话。 要曾经的张桂花在这里肯定就要发脾气了,她最讨厌这些人背地里对她指手画脚嘀嘀咕咕的了。 但张爱英可不吃这套,她直接大声接话:“哦,你们觉得我有病怕惹到啊?那你们咋个不早说呢?你看这都坐车上了,我们谁下去都不好了不是?”她不提姜家,因为提起来那确实是原主造的孽。更重要的是,她知道这些人可不是为姜家打抱不平,纯粹是嫉妒自家咋就没攀上这么一门好亲。 “不用不用,谁也不用下车。”前面赶车的宋二牛这回听到了,回头看了一眼,高声解释,“盼弟娘、春芳嫂,刚不是都跟你们说了吗?不妨事的,二嫂子根本没病,你们就放心吧!” 两人想起了刚刚上车时因为这事儿跟宋二牛的掰扯,人已经给她们一人让了一个钱了,这会儿再听这话难免脸就有些烫,又觉得张桂花就是故意的,当下急得解释:“没有没有,桂花她误会了。” 两人又恶狠狠盯着张爱英,憋了话,一会儿,一个人小声:“厚脸皮!”她们忍着跟她一起搭车就很不满了,张桂花还敢惹事儿,自己做了不说还自己嚷出来,不是厚脸皮是什么? 另一个本来都移开了视线,听这话也忍不住附和:“就是,不要脸!” 两人都压低了声音,生怕前面的宋二牛听到了。 张爱英冷笑,一点不怕,高声就喊了出来:“什么?不要脸?王大红、于春芳,你们说清楚,我怎么就不要脸了?我也是花钱坐车,你们要是不想跟我坐车,一开始就说啊,怎么这时候这么说,我怎么对不起你们了吗?是不是想把我赶下车啊你们?” 两人瞪大了眼睛,下一刻,驴车就被拉停了。 宋二牛回过头,眉头皱的死紧:“你们说啥呢?” 又赶紧招呼张爱英:“乔二嫂,你别想那些。你给了钱就好生坐着。这也没有中途赶人下车的。” 盼弟娘也就是王大红胆子比较小,当下连连摆手:“没有的事儿,我们没那么说。” “有的人自己要想东想西,我们有什么办法?二牛,没人要下车,你快走你的吧!”于春芳翻了个白眼儿,心里直喊晦气。 这张桂花还真是比以前不要脸了,现在真是毫无顾忌。 “真没事儿吧?”宋二牛还有些不放心。 张桂花没什么表情:“不是嘀嘀咕咕骂我就好。二牛兄弟,继续走吧。我想也是,骂就骂了,嘴长在别人身上,我还能不准它喷粪不成?” “你说谁喷粪呢?”于春芳立刻炸了。 “谁接话就是谁。”张爱英毫不退缩,两眼直视于春芳。 那冰冷凌厉的眼神愣是浇灭了于春芳满眼的怒火,不过三秒就闪开了视线。 等意识到这点想要重振旗鼓的时候,那口气却已经泄了,再怎么瞪回去,都没有刚才那股劲儿了。 宋二牛听后面吵也不好插话,毕竟都是相熟的嫂子,又是女人们吵架,他不好掺和的。等到后头没了声他就慢悠悠驾车继续往前走。 张爱英的眼神就盯了这两人一路。 她那一辈子可不是白活的,都不说后来老了,单是下乡那几年,一个城里漂亮小姑娘,要在山沟沟里避开那些山里老少男人龌龊事,又还要在同行知青中相互竞争吃饱饭,除了努力干活,不狠一点怎么可能? 凶戾强悍野蛮都是从那时候就开始练的,到后来很多人都会下意识忽略她的长相,只觉得她这个人很凶。光是一个眼神都能直接吓退很多不怀好意的男人,更别说就两个只会背地里叨逼的古代妇女了。 两人愣是被她盯得如芒在背如坐针毡,以至于刚进了村口,一贯爱占便宜要让驴车送到家的,这会儿也迫不及待就下了车。下了车一站稳转身就走,那模样简直像是有鬼在背后追。 张爱英对着两人背影哼了声气:“二牛,多谢你了,我也在这儿下吧。我还得去一趟你富贵兄弟家呢。” 她这趟赶集也帮陈彩妮带了东西的,不过也就是一盒针线,陈彩妮要缝衣服家里针线不够。但这其实也就是个由头,主要是那两人跑得太快,她一个寡妇就不好再单独坐车,不然别人总能编排出一些话来。她自己倒是不怕,身正不怕影子斜,但是也得考虑宋二牛家的不是?反正也是进村了,没几步路,这点儿东西她也能搬得动。 “好嘞,乔二嫂,那你等着我帮你把东西搬下去。”宋二牛显然也懂这个理,当下没多说什么,起身要帮忙。 张爱英已经动作极为麻利把东西都搬了下来:“不用了,我自己搬好了,你这不是还要赶着给人送粮食去吗?你快去吧。” 宋二牛架着驴车哒哒哒走远了,张爱英背上背篓跨上菜篮子也往家走。 第36章 嫉妒 “桂花儿,桂花儿!” 身后有人在说什么,还有脚步声靠近。 沉浸于自己思绪的张爱英都没怎么注意,她在想着新媳妇回门的事。 最后还是脑子里都好段时间没动静的系统忽然出声提醒,她才惊觉那是有人在叫她。 没办法,上辈子叫了一辈子的张爱英,猛地变成了张桂花,一时半刻的这谁能适应啊? 眼见张桂花背的满满当当的,自己叫了几声对方愣是当没听到似的,还就要从自己跟前走过去了,罗美香简直可以说愤怒了,两条画得细细的眉狠狠竖了起来:“张桂花!你听不到我在叫你啊?” 张爱英开始就是没反应过来那是在叫她,被系统提醒了意识到这个事儿,看过去粗略辨认了一下来人,还没开口应答先被吼了一声,登时要说的话也卡在了喉咙里,仔细看着眼前的人,话音也一转:“听到了,你有事吗?没看我背这么重,要不然你来帮帮忙?来来来,提一下。” “嗐你怎么好意思?我跟你到那关系了吗喊我提东西?我该你的?”罗美香瞪圆了眼睛。 张爱英则是翻了个白眼儿:“原来你也知道我们没到那关系呢,那你一声又一声的喊,喊魂儿呢?” “你!”罗美香无语片刻,“你现在怎么越来越牙尖嘴利了?他们说你发疯了我还不信,原来是真的啊!” 张爱英继续往前走:“对对对,我就是疯了,我告诉你罗美香,现在少来招我。” “不是你等等我啊!”罗美香追了上来,“我跟你说话呢,你怎么都没听就走了?” “我们有什么好说的?”张爱英没好气。 从原主的记忆看来,虽然这个罗美香和她是从小的邻居,后来又一起嫁到板桥村来,但是两人的关系并不算好,隐隐中是存在着攀比的,主要是罗美香单方面的攀比。乔有粮在世的时候,罗美香都不怎么跟原主往来,走到一起也难免尖酸几句。倒是乔有粮去世之后,罗美香开始主动跟她往来了,也就暴露了她本质上想寻求优越感的心理,动不动一副高高在上施舍的模样来扎原主的心,原主的性子能跟她关系好才怪了。 偏偏这个罗美香也是怪,原主越是不想跟她多说话,她越是有事没事贴上来,当然不是帮忙也不是搞破坏,纯纯就是来秀优越感,各种秀,好像看到原主的不幸她就能获得幸福似的。 张爱英估摸着,这人估计是把原主当假想敌了,就各方面的假想敌,这么说好像也不准确,直白点说,罗美香就是普通农村女孩中稍微中上的,本来在村子里也算不错,偏偏有个别人家孩子张桂花,从小漂亮能干,一直到结婚生娃都各方面碾压了罗美香。再然后,这别人家孩子突然倒霉了,与此同时自家日子反而好过起来,那心里可不就有翻身农奴把歌唱,逆袭成功了当然就得去曾经可望不可即的对象面前装一下打个脸啥的——罗美香对张桂花大致就这么回事。 不过她比较好的也就是只是显摆一些,时不时刷下存在感秀下优越感,并没有做出什么实质性欺压原主的行径,单纯就是心理上膈应人,所以张爱英还能用这态度来对她。否则真是理都不带搭理一句的。 面对张爱英这种态度,罗美香一点没觉得被气到,在她看来,张桂花现在这样都是有原因的,日子过不好了那人肯定就气不顺啊!像她现在日子过得比张桂花好,她宽容大度,她才不跟张桂花计较这些。反而张桂花态度越差,越说明她现在日子过得好,不然张桂花能这么嫉妒乃至于对她态度这样?要知道以前乔有粮还在的时候,张桂花日子过得那叫个悠哉悠哉,每次面对她都一副格外宽和温柔的模样,早就让她不顺眼很久了。装什么贤妻良母?不就是长得好嫁得好吗?现在男人没了,依靠没了,贤惠不起来了吧?温柔宽和也装不出来了吧? 所以她很乐意张桂花这样,还能衬出自己现在的好日子好性情呢! “桂花,你这样可就不对了。”她追上来,一脸的苦口婆心,“我也是关心你,怎么你还不识好人心呢?” 张爱英:“好狗不挡道!” “你看你看,你还骂人了!你这还是我认识的那个张桂花吗?不就是日子难过了一点,你那么能干,狗娃都好起来了是不是?你说你还有什么不顺的?咋还这么大火气呢?” 听她废话一箩筐,张爱英实在懒得再说话了。她看出来了,这罗美香就是典型的你越理她她越蹦跶的性子。 果然,她埋头往前走,罗美香看不到什么反应,还要一路快走往上追,也不再多说那些有的没的,直入主题:“桂花啊,听说你拿了一批布条子给彩妮,你说说你,这哪有人拿自己不要的东西给人的?真是一点都不讲究。我也知道你家现在日子不好过了,可也没有这样糊弄人的,你拿自己不要的东西去送人,这让人听了怎么想啊?” “那又关你什么事?” “是是是,我知道你想说那不是没用的布条子,那是你儿媳妇带过来的,也是好东西——等等,你说啥?唉算了,你说啥不重要,你先听我说。我跟你说啊,这才更要不得!我们虽然是乡下人,但也不能眼皮子那么浅。哪有动媳妇子嫁妆的道理?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吗?再说啊,你那新媳妇是什么出身?人家那是城里姑娘,姜家是书香门第,好几个秀才老爷的,人那是有规矩讲礼数的人家,我们乡下人能高攀就了不得了,你说你咋好意思欺负人家姑娘的?” 说到后头,大概是想到姜家,觉得张桂花这次虽然死皮赖脸了一些,但真是结了门好亲,罗美香语气里难得透出了实实在在的嫉妒,“不是我说啊,是大家都知道,桂花你当初强娶人家新媳妇进门就已经不道德了,说出去人都讲究,现在人家给你带来好运,你们狗娃多亏了冲喜才好了,做人可得讲良心,不说把媳妇供起来,你总得好好感谢人家,哪有还这么磋磨人的道理?都到挪用媳妇嫁妆了……” 张爱英忍无可忍,往前迈的脚往旁边一伸,罗美香专心规劝人呢,脚下走得快,心里还暗暗骂着张桂花吃了药了,难道真是发疯力气大?以前也没见她背东西能走这么快的,让她追都追出了一头的汗,一手捏着手帕不停擦额角的汗,哪里想到张爱英会来这么一出,一脚往前就给绊住了,直接摔了个大马趴。 “哎哟!哎哟!张桂花,你故意的是不是?!!”她痛呼,顺手向旁边抓人,张爱英却动作飞快,宛如一条滑不溜丢的泥鳅,一下子就窜了出去。 “吱嘎”一声,却是人到家开门进去又关门了。 罗美香气得捶地:“张桂花!” 第37章 谣言 张爱英扣了门栓,才把东西放下。 “娘!”廊檐下乔多禄和姜琬齐齐出声。 姜琬快走上前来帮忙接东西。 “谁在外面吗?”她听到了一点声音,有些好奇。 “不用管,是个疯子吧,谁知道呢?”张爱英摆摆手,加大了音量,“也不知道哪个黑心肝的,知道我们现在好起来了,嫉妒我有个好儿媳,巴巴地上来挑拨,见不得我们好呢!” 这声音足够一门之隔的人听到。 也就在这话音落后,门外那哼哼唧唧骂骂咧咧的声音就戛然而止了。 张爱英本来就是灵光一闪才想到这个可能,直接就说了出来。哪知道罗美香还真打着这主意,一被拆穿就心虚跑了。 从门缝看到罗美香从地上爬起来捂着屁股快走的模样,张爱英撇了一下嘴。果然,这女人虽然不做什么实质性欺负人的事儿,但也确实没安什么好心。 估计是觉得姜家是门好亲,生怕她沾着姜家以后日子又好过起来,这才一句句的上门挑唆,巴不得她看儿媳妇不顺眼,跟儿媳妇干起来,闹出了矛盾以后更沾不上姜家的光。 可他们怎么不想想,姜家连自己的骨肉都能舍出来,一门他们看不上只为了报恩扬名的姻亲,他们能真当回事?反正张爱英就压根儿没指望过靠姜家什么的。 倒是这罗美香现在都不怎么住村里呢,还专门跑回来说这事儿,从这一方面也说明了关于她“挪用儿媳嫁妆”的事肯定到处都传遍了。 怪不得那些人又羡慕又嫉妒,看着她买这么多肉菜都还要阴阳几句。怕不是都以为她是用的儿媳妇嫁妆钱? 不过张爱英也不在乎,他们爱咋想就咋想呗! 说白了,哪怕律法上规定了女子嫁妆属于女子私产夫家不得挪用,可落到实际上,那是上至权贵富豪高门大户下至平头百姓三教九流,夫家用起过门媳妇嫁妆都丝毫不手软的,细究起来就没几家真正干净的。这事儿潜在的逻辑就是:你个妇道人家进了我家门,连你人都是我家的了,你的嫁妆你的财产还能不是我的?该说不说,这种思想即便到了21世纪都仍旧存在,多少女人一结婚,婆家就把女人工资都盯上了,但凡女人买点什么,花自己的工资都得被训斥责骂。这世界就更别提了,女人要争嫁妆什么的除非那是完全不想过了,或者娘家强硬一点护得住才可能和离脱身,否则光是妻告夫一条,就得先去了半条命。 虽然这种情况是大家默认的,可同时所有人另一套逻辑认知又是:可以这么做,但是不能光明正大说出来。不是违不违法的问题,是不体面。但凡要点脸的人家,都得遮遮掩掩地行事,说白了就是又当又立。然后,一旦发现别人尤其是对头这般行事,一个个就能立刻站在道德制高点上去揭发去嘲笑去攻讦。若以为这就真是正义的想要帮人家媳妇,那就大错特错了,多数纯就是看热闹甚至火上浇油,巴不得别人乱家。 不过张爱英不怕人说最重要的还是她身正不怕影子斜,别人怎么说都不重要,她知道自己根本没做那种不要脸的事,自家儿媳妇也知道,等回门过后,姜家只要看到那些衣服就知道外面一切都是谣言,那就更没什么在意的了。 反正只要她家日子越过越好,大家知道她家的实力,再加上大多数人本质都是欺软怕硬的,到时候什么谣言什么传闻都会不攻自破,没人会再轻易提起。 “娘,你别忙了,那些我来收就好,你快坐着歇歇。”姜琬忙着收拾东西,还不忘把张爱英按到凳子上坐着,还给一旁的乔多禄手里塞了把蒲扇,示意他给扇风。 张爱英也确实有些累了,她年轻时候是真什么苦都吃过,那时候“妇女能顶半边天”真就是字面意思,就真的得顶半边天!在那期间出了很多铁娘子,就是干很多男人都做不下来的重苦力活儿,别管什么女人身体比男人天生就弱的,想要获得跟男人一样的工分和荣誉,就得付出比男人更多的汗水和劳力。她虽然不至于进入铁娘子的队伍(实在是看到有铁娘子干重活儿子宫脱垂致死被吓到了),但上山下乡还是干了不少活儿的,为了挣工分吃饱饭,苦活儿累活儿甚至掏大粪的脏活儿都干过,说实话相比起来原主的经历都没她曾经那么苦的。但是呢,那不是国家发展好了吗?这人从来都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的,她后来十几年也算是享福的,再干这些活儿,难免有个重新适应的过程。何况还是原主这个身体,她能面不改色又背又提的走那么快都还多少借了点系统的光。这会儿一到家,松懈下来,疲惫感涌上心头,旁边女儿殷切关心、儿子体贴打扇,就更让人沉浸其中起不来了。 “好好好,让你来,我就坐一会儿。” 张爱英坐下也没忘记吩咐:“三娘,那菜篮子里的你不用管,我待会儿到灶房给你们做个好吃的。” “娘,你做什么好吃的?”乔多禄说这话的时候,其实没抱什么期待,他还看了看天上的太阳,说实话,天太热,除了清粥小菜,真没什么多余的胃口。特别之前连着好几天喝鸡汤,他都觉得有些腻。 当然,他也知道这话不能直接说,太不识好歹了。 张爱英已经看穿了他:“你就等着吧,等我做好了你们准爱吃。” 说实话,正是因为看出家里这两个都有些苦夏,她才想着要弄点什么吃的。其实要开胃吃点酸辣的也行,可也不能顿顿都吃酸辣的,关键这年头还没有辣椒,辛辣全靠茱萸,那是有点味儿,但跟辣椒一比,真的完全是个弟弟。而且就那点茱萸的辛辣多放一点姜琬都斯哈斯哈的,乔多禄这个病体初愈的更要忌辛辣重口,那就只能从别的方面想办法了。 她第一个想到的其实是凉糕凉粉凉面凉皮冰粉……这才是夏日绝配。但就以目前的条件,一时半会儿的也做不出来,她就转而想到了做甜品,奶油蛋糕什么的,那真是又好吃又好看,关键新奇,肯定能让两个小孩子喜欢。 从这她还发散了一下思维,之前还愁该怎么赚钱,要真是能做出奶油蛋糕,她拿出去卖应该也很好卖吧?说不定还真能算是一条发财路。 想到就干,为此她先是找系统借钱——就算是买材料也得要钱啊。而且她还没有现代的一些机器,哪怕她为了孙女的健康,曾经在家里做过无数次,可要在这古代世界复刻出来,难度也不是一般的大,就更不知道还要花费多少材料了,这可都是钱。 结果死抠门儿系统毫不留情就拒绝了她。苦缠无果,抠门儿系统差点又给她装死休眠。 张爱英只能从别的地方想法子,她甚至拿出了原主藏在床缝里的两只银手镯。 第38章 疑问 那是乔有粮送给她的定亲礼物,也算是两人的定情信物,是原主最后的一点财产。或者说,原主根本没把它当成财产,而是一种纪念,藏得那么隐蔽,就是因为她其实从来都没有打过那两个银镯子的主意。 张爱英本来是想拿去当了的,可就是思及这些,哪怕她不是原主也不在乎那什么夫妻情分,那也是原主的东西,她现在又有什么资格轻易就给当出去?万一当出去赎不回来呢?万一哪天原主回来了呢? 想到这个问题,张爱英直接向系统发问:“对了,你们让我寄生在这具身体里,那原来的主人呢?那个张桂花呢?她是真的死了吗?还是说等我走了她就能回来?” 她也是赶时髦听过一些网络小说的,对,是听书不是看书,毕竟年纪上来了眼睛不好使,再说那时候听书多方便啊,闲来无事的时候就播放小说,还可以一边听小说一边做饭干家务。因此她也是了解过一些新奇故事的,比如说这个系统,那不就是什么快穿常备的,那种设定下,主角可不只是待在一个位面世界,而是会穿越不同的位面世界,体验各种不同的人生。那时候看到这种设定,她是觉得很新奇,一开始想都不敢想,但认真想想又觉得还挺好玩儿的,毕竟可以去不同的时空世界,那能见识的天地可就太广阔了。 之前忙着讨生活还没往这边想,思维一发散她就特别激动,要是系统有实体的话,当时她简直是恨不得抓着系统的肩使劲儿摇晃:“系统系统,你快告诉我,我是不是还能穿到别的世界去?” 系统:“……” 7474不是装死,它现在是真的很想死一死了。 这个宿主怎么有这么多的问题,她是十万个为什么吗?这时候它有点明白当初捕捉意识为什么会出现错误了,这可真不算简单的阴差阳错,而是这位她真的意识太过活跃了。一个老太太,怎么脑子会这么灵活啊?不都说上了年纪的人更古板更好糊弄的吗? 7474感觉心很累。它甚至后悔当初要了这个编号,以前是把宿主气死,现在它感觉好像都被反弹了,要把自己给气死了。 “你倒是说啊?你们有任务的吧?这一条条的这么散,是不是也得有个中心啊?还是说要量变才能引起质变?我得先做了这些七零八落鸡零狗碎的任务之后,才能领到终极任务,最终才能顺利通关,是不是?” 系统:“……”不是你把我准备糊弄的话都提前说了我还怎么好开口糊弄?还有什么叫七零八落鸡零狗碎的任务? 张爱英很激动很坚持,打破砂锅问到底,系统都被磨得没脾气了。 想装死都不成,她的大脑意识太活跃了,吵得它根本无法忽视。 “宿主,我真切的建议你少看点小说,不对,应该说,请你忘掉那些小说。所有小说都是虚构的,我早就告诉过你,我们不是虚构不是玄幻而是真正的科学,所以请你不要用虚构的小说来指导你现在面临的现实。”系统只能这么回答。 张爱英却并没有被糊弄住:“所以你还是没回答我的问题,我到底能不能穿越下个世界甚至更多世界呢?” 久久没有任何回音。 她也从系统的沉默中得到了答案:“好吧,看出来你不方便说了。那是要看我表现的意思嘛。谁还不懂你们了?就是怎么也没给我个什么计算值的,你们这也忒鸡贼了,都高级文明了还玩这种小心眼儿小把戏。” “嗳嗳,这么说来那些个快穿故事,也不都是毫无根据的,怪不得说艺术来源于生活。瞧瞧,你们高级文明就能做到。啧~” 系统:“……”你高兴就好。 张爱英转而回归正题:“好,不说我的问题,就说张桂花,她还能回来吗?” “不能。”这个问题7474还是可以回答的,“系统所选择的寄生躯体必须是已经确认死亡的,否则就存在违反——总之宿主请放心,现在只有你才是这具躯体的主人。” “我放心什么呀?张桂花回不来,那不是说我真的在这躯体里活一辈子了?”张爱英嘟囔,假装没听到那片刻的停顿,不过她也就是嘴硬,要说那肯定还是有一点放心的,不然光是想想现在的躯体还有另一个真正的主人虎视眈眈,总觉得毛骨悚然啊。 而且,这也让她心理上更容易接受一点,不然人家好好的还没死,自己穿越过来占了人家的身体,那不就跟修仙小说里说的夺舍一个样吗?那可不是什么正道人士干得出来的事。张爱英觉得自己还是挺有道德的一个人。 思及此处张爱英又忍不住眼前一亮:“天哪,灵魂可以进入不同的躯体里,某种程度上那不也算是实现了永生?系统啊,你们高级文明都是这样永生的——” 羡慕的话语戛然而止,因为她说到一半才意识到,如果高级文明都能用这样的手段达到永生,那她两辈子这样的低级文明,岂不是都被高级文明全给侵占了?这也太恐怖了,你能保证你身边的人还是原来那个人吗? “请宿主不要想太多!”听得出来7474真的很暴躁了,“本系统的存在合法合规,高级文明也有规则限制。” 多余的是一句也不肯多说,但从这态度,张爱英觉得系统所说暂时还是可信的。或许宇宙间真有什么法则存在呢?不然能弄出系统这样的高级文明,还不早就把地球都给侵占了? 不过就是地球被攻占世界到末日,跟她现在其实也没什么关系。她都还只是一个受系统制约的小可怜打工人,还要做任务还债,哪有什么能力去关怀天下啊!还是脚踏实地过好眼前吧! 至于系统遮遮掩掩的那些,是不是有恶意,她现在担心也为时过早。如果真的别有用心,那狐狸尾巴总会暴露出来的。何况,还是那句话,担忧也没用!她根本都做不了什么有效反抗。 就算是要害她,那她也是活了一辈子的人了,现在能穿越多活一天都是赚的,想东想西什么的,实在不符合她的气质。 最终张爱英就以这种强大的内心实现了自我和解,把那些疑问好奇担忧通通抛到了脑后,专心致志去搞钱。 不能当银镯,那就只能借钱。空口白牙的别人愿意借她都不好意思,关系越近越是如此。 没错,她思来想去也只能找到一个借钱对象,那就是陈彩妮,准确说是宋家。而这两只银镯,就是她给宋家的抵押。 她想过了,有这两个银镯为抵押,哪怕她第一次尝试失败了,也不会让宋家直接感觉亏了着急上火,银镯就是给他们安心的。而陈彩妮知道这两个银镯子对她的意义,肯定不会轻易卖掉。她以后哪怕就是想方设法完成系统任务再挣钱,也能把钱还上,把这两只镯子给赎回来——说真的,抵押给信得过的人可比去当铺典当强多了。当铺那不只是生意,那纯纯是抢钱。而她也相信自己确实有这个能力。 第39章 羊奶 钱的问题解决了,张爱英才发现又一个问题,她准备做的东西都离不开一个东西,那就是牛奶,而这个世界,显然牛奶并不是那么易得的。 这让她一开始几乎伤透了脑筋,甚至怀疑自己的想法能否真的落实。 当然,第一时间她也面向系统求助了,这次不仅是被拒绝,甚至还被嘲笑了,说她太过依赖系统,以后会很难走下去。 她也是那时候才惊觉,的确也是,自己对系统的依赖程度还是太高了,主要刚开始几乎什么都是靠着系统的,这才多久的时间?竟让她就养成了遇到麻烦先找系统的毛病。 这可不是什么好习惯,薅系统的羊毛和对系统形成依赖完全是两回事,她想掌握主动权,还是得自立。 所以之后那几天,张爱英就到处打听附近养牛的人家。 这一打听她就发现了,现在养牛的说多不多,但说少也不少。至少比她上辈子所知道的农村地区养牛的多,不是说那种养殖厂,而是农户自养。在这里就是很多地主家里都会养牛,一些稍微富裕一点的农户家也会养牛,牛是农家非常重要的资产,因为这年代种地没有机械,牛是很好的劳力,甚至比很多农家人自身都重要。 但问题也在这里,没有牛羊养殖厂,农户的牛都是耕牛,她根本找不到专门的奶牛,更别说弄到牛奶。 张爱英并没有就此放弃,而是退而求其次找起了替代,那就是羊奶。说起来,还是有那么几户养羊的,而且羊不像牛要作为劳力使用,这些人家养羊就是为了卖钱的。张爱英一圈打听过去,正好有一家的母羊下了小羊羔,有奶,张爱英当机立断就去跟人约着买羊奶,费了点嘴皮子,但结果还是好的,就在今天,他们在集镇上完成了第一次交易。 对了,那人之所以同意挤羊奶来卖给张爱英,也是因为张爱英说了,如果喝了好,以后还会再来买,还是用这个价格。 要说的话,现在其实还是有人喝羊奶的,奶是个好东西,这谁都知道。但是穷的人喝不起羊奶,富裕人多数又嫌羊奶膻味儿重,所以这时候专门买羊奶的还是很少,所以张爱英一开始去买羊奶还费了些口水。但最终还是因为价钱到位,谁也不会嫌钱烫手不是?这才争取到了。 这些羊奶张爱英是放在系统货架带回来的,不然多少都会洒出来,而且新鲜度也会打些折扣。到家后她才把羊奶从空间放回背篓,刚才已经被姜琬小心翼翼拿进了灶房里。 张爱英休息了一会儿,感觉热气消散了,之前的劳累也在这一双小儿女的贴心中一扫而空,她就起身进了灶房。 乔多禄刚刚也听到说有羊奶,还在说:“娘,我身体已经好多了,你不用专门去买这些的。” 他很感动,但说的也是实话,虽然年纪还小,放现在也就一个初中生,但他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孩儿了,对家里的情况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了解的,知道家里该见底了,这段时间给他养身体还欠了不少人情,光是宋爷爷家的公鸡他就吃了两只了。之前那是说休养身体没办法,可现在他是实打实地感觉自己一天天在好转,虽然跟别的健康同龄人还不能完全相比,但比之前那种风吹就倒病怏怏已经好了很多了,他觉得自己完全不需要再进补。 “想多了你。”没想到这回张爱英并没说什么安慰的话,反而翻了个大白眼,“这不是专门给你补身子的,这是我用来做好吃的。” “啊?”这回答出人意料,但乔多禄其实松了口气,连忙问,“什么好吃的?” 难道娘刚刚说的要做好吃的不是在说假话? 可这羊奶能做什么好吃的? 说实话,以前家里日子还算可以的时候,乔有粮也给乔多禄弄过羊奶来喝的,他还是专门从集镇上买回来的,可那滋味儿当真不如何,甚至可以说难喝。也就是乔多禄乖巧懂事,知道自己身体不好父母都是为了他好,换个刁点的都能直接哭闹起来就是不喝。 正是因为有这样的记忆,乔多禄刚刚才会那么直接,懂事归懂事,他也是真的不喜欢不想喝羊奶啊! “能做的好吃的多了去了,你要没事儿就来看。” 张爱英也知道便宜儿子不爱喝羊奶,但这不是正好可以当试吃员嘛!——试想一下,连乔多禄这样不爱喝羊奶的人,都能接受并且发自真心的觉得她用羊奶做出来的东西好吃,那这东西才能叫成功不是?也只有这样的甜品,才会有人卖,毕竟,吃食第一还是口味。好吃才是硬道理。 “还有三娘,你也别走开了,快过来。那衣服不是都做的差不多了吗?别做了,天天做伤眼睛。你来给我搭把手,我们娘俩儿试试,看这好吃的能不能弄出来。” 再乖巧懂事心思灵慧,本质上也还是个孩子。遇到新奇的东西哪有完全不好奇的。 姜琬立刻就奔到了张爱英身边,于是一家三口都挤在了灶房里。 幸好乔家二房这院子修得大,灶房也足够宽敞,三个人根本就不挤。 乔多禄到底还比较身娇体弱,张爱英没让他直接上手帮忙,先让他坐一边看着,而她和姜琬则是把桌子灶台都收拾了出来,要用的物什一溜儿的摆上,其实要说多也不多,就是鸡蛋面粉和羊奶,以及一些碗盆工具什么的。 准备好了这些,张爱英就开始动手操作。 第一步她先给鸡蛋分离蛋清和蛋黄,自己做了一遍示范,就把这个交给姜琬来做。 同时她则去把羊奶倒进锅里加热,为了去除膻味儿,她早就有了准备,在羊奶中放了自己下血本买来的蜂蜜。等羊奶加热好,果然蜂蜜是有用的,虽然不能完全去除膻味儿,但是闻起来就已经好了很多,她想或许是她自己没把握好那个度,最好能多尝试几次。 张爱英心里想着,让乔多禄尝了一点,一口下去乔多禄眼睛都亮了:“这个好喝。娘你怎么想到放蜂蜜的?” “羊奶不是有味儿吗?我想蜂蜜那么甜,那么香,加进去肯定好吃,就加了,你觉得怎么样?味道合适吗?是不是缺乏甜味?” 其实不用问,张爱英自己都知道这个问题。 天然蜂蜜并不是齁甜的,而且就算是齁甜,放进羊奶中加热过后,也没那么明显了。更别说这时候的蜂蜜贵啊,不是什么天然不天然的问题,这时候的人还讲究不到这些,纯粹就是这年头糖这种东西就比较稀有,张爱英逛遍了集镇都没买到白砂糖你敢信?想让货郎从县城帮忙捎货回来,人家都不知道她说的什么,告诉给她好几种糖,但说白了都是黄糖红糖一类,就那都贵的离谱,不是农村人家能随便买得起吃得起的。蜂蜜也是甜味儿,就是天然的糖,那能不贵吗?只会更贵。 要不是加蜂蜜能给羊奶去除膻味儿,张爱英也不会下这个血本,可以说借来的本钱一半多都在这小小一瓷瓶的蜂蜜上头。当然得省着用,这一省,用量减少,就更没啥甜味儿啦! 第40章 主意 不过她还是想听听土著的意见,是不死心,更是觉得这样才靠谱——她上辈子身边很多人三高,自己也被儿子儿媳叮嘱控糖控油控盐。油盐那个不好说,尤其是不让吃猪油的说法,张爱英也不懂这里面到底是什么科学依据,不知道别人是怎样的,但是她自己是完全离不了猪油的,但凡有一两天不吃猪油,吃调和油炒瘦肉哪怕也是肉她都觉得难受,是真的难受,心里胃里都感觉难受得很,甚至还要流清口水。这是自己都控制不了的生理反应,所以只能说减少摄入量,完全戒掉猪油是不可能的。但糖不一样,21世纪不缺糖,至少她所在的华国不缺,别说糖,那个时候的人们为了增加甜味,各种甜味剂都出来了。吃得太多,她甚至觉得自己舌头对甜味的感觉全都不灵敏了。现在到了这个陌生的古代世界,就更不好说。 她眼巴巴看着乔多禄:“快说说,有没有甜味?” “有一丝丝的甜,混在羊奶里很柔和,我觉得可以。娘,你也尝尝。”乔多禄说着还看了一眼姜琬。 张爱英知道他这是有点不好意思,笑笑,直接对姜琬招招手:“三娘,过来,你也来试试。你原来在家喝过羊奶的吧,你尝尝这味儿如何?” 姜琬小小的抿了一口,又接着喝了一大口,还没吞下去,已经接连点头。 张爱英抬手替她抹掉了嘴角的奶渍:“别着急,你慢慢来。” 姜琬吞咽下去,自己掏出手帕不好意思地擦了嘴:“娘,好喝的,要是您不说,要不是我看着煮的,我都想不到这是羊奶呢!” 这话有夸张的成分,但也没太夸张。姜琬没有告诉婆母,她在娘家的确见过羊奶,但那是给父亲和弟弟喝的,她和母亲都是不能喝的。但她一点都不羡慕,因为光是闻着那味儿就让人感觉不舒服。当时还觉得母亲说那话还是有道理的,姑娘家要保持通体清新,不可吃口味过重的东西,像羊奶这样的就确实不该吃,太难吃了。 想到这话,她忽然后知后觉,自己这段时间还真吃了不少重口的东西,虽然炒菜的油烟真的很大,以前她见都没见过,但是该说不说,真的很香啊,还有茱萸还有蒜还有花椒甚至那么普通的酱醋,她不知道稍稍多放一点,它们组合着炒出来会有那么香,真的是……至于母亲说的那些,嗯,自己都出嫁了,不都说出嫁从夫么?听婆婆的准没错啦! 单说这回的羊奶,婆母就这么随便加了点蜂蜜,味道竟然完全不一样了。那种难闻的味道消失了,香醇的奶味弥漫在唇齿间,还有蜂蜜那一丝丝的甜,吞咽下去后,嘴里都仍旧还是一股甜滋滋的奶香。 这样的反应让张爱英很高兴,她看得出他们的真心实意,但也还能保持清醒:“没这么夸张了,这算什么啊?其实还有比这更好喝的,比如奶茶什么的——” 话音戛然而止,是啊,她都想到制作奶油蛋糕了,当初连冰粉连酸梅汤都想到了,怎么就忘了还有奶茶这个东西呢?那可是在21世纪都让那么多人爱不释手的饮品,甚至有的人可以不喝水但不能不喝奶茶,就说这玩意儿有多好喝多令人上头!而且这东西难道不比她在这儿吭哧吭哧准备做蛋糕来得简单吗?都是没那么多现代科技的原始活儿,奶茶也比蛋糕容易多了,说简单点,那就是奶和茶叶一起煮,大不了就是配比的问题,就是加糖的问题,这些都是可以慢慢试验的,关键是这流程就简单多了啊! 但她几乎是在兴奋的最高潮立刻就急转直下,并且马上打消了这个念头。 奶茶什么的,做来自己喝喝也就还行,想要靠这卖钱……啧,都不考虑奶的稀缺程度了,光是这制作流程简单,那不就降低了别人跟风模仿的成本?有些舌头灵敏的人,可能喝一两次就能知道是什么原料,人家就算不能弄出精准的配比,难道还不能回去慢慢试验吗?有天赋一点的,弄出的口味比她的好都是完全有可能的。到时候她拿什么跟人家比?说不定原材料都会被人垄断,她到时候就完全是为人作嫁了。 当然,也不是说奶茶就完全不能做,只是她目前的情况不适合做。得等她有钱了,至少得买个庄子,自己养牛养羊,有了稳定的奶料供给的时候就可以做了。到时候哪怕有人跟风,她也始终能占有自己的市场。 想到自己以后说不定还能把奶茶开成连锁,遍地开花钱如流水……张爱英眼睛里又流出笑意。 乔多禄和姜琬对视一眼,不知道娘/婆母怎么话说到一半就突然停住,然后脸上这表情一波三折变幻不停的,这是出什么事儿了?还是想到什么他们不知道的了? 还是乔多禄先开口了:“娘?你怎么了?” “咳咳!”张爱英从幻想中醒过神来,自己也不好意思了一下,“没什么,就是想到还可以做更多东西。嗯,待会儿可以做给你们尝尝。” 没想到姜琬听力记性都不错:“是奶茶吗?那是怎么做的?把羊奶加到茶汤里吗?” 她想象不出那是个什么味道,又或者是个什么样子,说实话,本能地就觉得可能不好。但面对婆母,她有好奇,却克制住了这种消极情绪。 张爱英的确没察觉到,但她却敏锐地想到了另一个点,看吧看吧,别说尝一尝了,这光是听名字都知道就是奶加茶,以后真要做奶茶的话,绝对绝对不能叫这个名儿!那简直是恨不得直接告诉人这东西是什么做的了! “唉,我想想估计不成。”反正没法现在做去卖,关键她想了一下这家里也没茶叶。张爱英摇摇头,“我给你们做别的。” 珍珠奶茶和双皮奶,奶茶店曾经的两大顶流。虽然现在奶茶没法做,但是双皮奶可以搞一搞啊,而且这也是她做过的。奶茶店的双皮奶都是科技狠活儿,但那只是为了降低成本,真正的双皮奶本来就很简单,不需要添加任何科技产品。 正好,姜琬已经分离出了足够的蛋清了,要做蛋糕还不够,但是蒸双皮奶已经够了。 她准备做三份,拿了三个碗把剩下的生羊奶倒进去,加了点蜂蜜,用盘子倒扣住碗就上锅蒸。这个火不能大,柴火灶没有燃气灶和电器那么好控制,就得格外注意。 不过这点活难不倒乔多禄,张爱英让乔多禄盯着灶火,自己和姜琬则继续分离鸡蛋清和蛋黄。 要做蛋糕,这点鸡蛋还不够。 第41章 夸赞 等锅里的羊奶加热到开始起泡了,张爱英果断叫乔多禄熄火,自己用湿布包着把三个装了热羊奶的小碗端出来放一边。 “这就好了?能喝了吗?” 乔多禄眼睛一亮。别说,刚刚只喝了一口,刚喝的时候还没多么惊艳的感觉,反倒是喝过后口齿间回味悠长,让他还真想再来一点。 张爱英好笑:“这才哪儿到哪儿?这不跟刚刚一样吗?你别急,等一会儿。” 双皮奶一定要冷却后才会起奶皮,现在就得等冷却。 而这个时候,之前加热过的羊奶已经差不多冷却了,可以用了。 张爱英将分离出来的蛋黄搅散,又加入了一些切碎的黄糖粉,没有白砂糖,光靠那点蜂蜜也不够甜,只能放这个增加甜味了。至于加进去会不会颜色变奇怪,这时候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能把蛋糕弄出来才是正经。毕竟现在都没有黄油,她在蛋黄中加了一点热了的猪油,她甚至不知道这能不能成功,纯属试验阶段。 将搅拌均匀的蛋黄倒入牛奶中,继续搅拌直至均匀,再把面粉细细的筛进去,这个全靠张爱英自己把握,加入一些就搅拌,感觉拌匀了再筛再加面粉,这是个细活,必须要十分仔细,确保面粉与蛋黄和奶都充分混合,最终形成细腻的面糊。 这时候已经过去半个多时辰,乔多禄看她这边忙完赶紧开口提醒:“娘,这三碗羊奶都已经凉了。” 张爱英也正好休息一下,毕竟接下来要做蛋白霜,那更是个体力活,现在没有电动打蛋器,全靠手力打发蛋清,简直是能要人命。 她过去查看了一下,用筷子轻轻一戳,发现三碗羊奶都已经起了奶皮子,她嘴角一弯,用筷子轻轻掀起奶皮子把奶倒出来,但没倒完,每个碗底都留了些奶,这是为了确保奶皮子会浮在上面。 另一边,她早已提前准备好了打散的鸡蛋清,虽然不至于打发,但还是搅拌比较均匀的,跟倒出来的羊奶混合,搅拌过筛,尽量去除泡沫。没有白糖,蜂蜜不够,张爱英一咬牙还是加了切碎的黄糖粉,搅拌均匀后,才把这蛋奶混合液又重新倒回原来的三个碗中。 “禄哥儿,过来帮忙。”张爱英叫乔多禄在锅里加入冷水,又把三个小碗一起放回锅中,跟刚才一样扣上盘子,锅盖一盖,继续烧火,小火开蒸。 她叮嘱乔多禄:“你火烧小点,注意着烧个一刻多钟就别再递柴了,熄火了到时候跟我说一声。” 她怕自己打发蛋白霜太过入神忘记这头。 “好,我会看着的。” 全程乔多禄都没问一个字,姜琬就更别提了,在她心里,婆婆现在做出什么事都不让人惊讶,毕竟有尊穿越大神保佑,这些以前没听过的方子,完全可能是大神赐下的,再说,婆母本来也很聪明不是吗? 张爱英回头就跟她一起打发蛋清,做蛋白霜最好是放点白醋或者柠檬汁,这可以给蛋清去腥增白。但现在都没有这个条件,就连基本的白砂糖都没有,她只能一律从蜂蜜从黄糖粉上打主意。结果很好,蛋白霜还没打出来,就提前去了这个白字。嗯,也不是说一点都不白,只是跟真正雪白的蛋白霜比起来,这颜色看起来就不正经。 但这些都不重要,只要能打发起蛋白霜就成。张爱英在心里给自己鼓劲儿,因为知道这不容易,除了自己累得实在手酸的时候让姜琬帮忙一会儿,其余时刻她都不让姜琬来动手。 关键要知道,这时候不仅是没有电动打蛋器,就是手动打蛋器她都没有,这谁能想象到? 张爱英完全就是用几根筷子在当打蛋器打发蛋清,期间还不敢怎么停歇,持续了整整一个时辰,一个时辰!蛋白霜才打发完成。 哦,其实也不能叫完成,她心里觉得还是不太满意的,只不过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现在条件就这样,她也实在没办法了。因为感觉再打发下去也就这样了,只能如此。 手早就酸的不行了,她都有预感,明天起来她这双手绝对会很疼很疼,尤其右手手腕。唉,没办法,为了挣钱为了活啊! 有这个结果也成了,张爱英暂时休息一下,她又去看早就已经出锅晾着的双皮奶,跟蛋白霜一样,加了黄糖粉的,现在都不是纯白色,不过盖着盖子冷却这么久,看起来应该还可以。 其实双皮奶最好还是冷藏一下,相对来说会凝固的更结实。也能提升风味消暑解热。 但还是那句话,现在就没那个条件,张爱英只能就这么将就。 “来来来,快尝尝这个。”鉴于之前奶茶的事儿,这次她没直接说出双皮奶这个名字。 乔多禄早就盯了很久了,他也想知道这么蒸煮两次,又是羊奶又是鸡蛋的做好了会是什么味道,这会儿听张爱英一发话,赶紧就上前来。 “娘,这要怎么吃啊?是不是就跟吃鸡蛋羹一样,得用勺子?”虽是提问,他已经自动取了勺子过来,乔家原本的餐具加上姜琬嫁妆里带来的,凑出三把勺子还是绰绰有余的。 张爱英坐在桌边招呼姜琬:“快过来,那边先别管,来吃点东西补充一下体力。” 还真是累,姜琬应该是从没干过什么体力活的原因,哪怕在这一个时辰里,只帮张爱英打发了几次,总的时长加起来不超过二十分钟,但她还是累够呛,小脸红扑扑的,额头挂满了细细密密的汗珠。 张爱英心疼她,先递给她一碗,看他俩明明都很想吃很好奇却还等着自己先动,她扑哧一声笑了:“好了,你们看我啊,就这样,没错,就像吃鸡蛋羹一样,舀起来就可以,哦,这还有一层奶皮呢,嗯,奶皮也好吃哦!” 她一动,两个人都跟着开动,一勺下去,张爱英再抬头,就感觉对面两双眼睛都跟小灯泡似的,亮闪闪的盯着她,恨不得直接说出话来。 “没事儿,我们家可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想说什么就说吧。” 她这么一说,就像是开了闸口。 “太好吃了!就像、就像奶味的鸡蛋羹,还有甜甜的味道,比鸡蛋羹还要嫩滑!娘,你太棒了!”乔多禄是懂夸赞的,外人看他那种秀气白净文文弱弱的模样,都想不到他还能说出这样夸张的称赞,简直就像在拍马屁。可要说夸张吧,从他嘴里说出来,又好像一点都没有夸张表演的成分,只让人觉得真心实意暖心熨帖。 或许是被他感染,姜琬也不甘示弱:“对,好吃,太好吃了,比鸡蛋羹还好吃,美味,这是真正的美味!娘,你真的太厉害了!” 像原来在姜家,母亲盯着灶房,给父亲和弟弟喝过那么多次羊奶,就从来都没弄出这些东西来! 能供奉穿越大神能被大神选中的人,果然是不一样的! 第42章 秘方 姜琬心中再次升起了对婆母浓浓的崇拜之情。 张爱英感觉对面坐的都不只是儿女了,简直像是两个迷弟迷妹,但这感觉还不赖:“好了好了,知道你们爱吃了,以后再给你们做好不好?” 但其实从心底来说,她其实是不满意的。 首先双皮奶凝固的不好,比较清,所以两个小孩儿才会说比鸡蛋羹还嫩,准确说是比那个清,稍微搅动就全碎了散了。其次味儿不正,鸡蛋味儿基本没有就算了,就连奶味都有些淡,相比起来黄糖味儿竟然才是最浓的。 但这也并不奇怪,说起来,黄糖这个东西本来就是这样,有非常浓厚的特色,想想21世纪黑糖味都是一种单独列出来的味道,黄糖和黑糖其实也差不多,从这儿就能知道它这味道有多特别了。可不像白砂糖,那是真的就只有甜味儿。 所以,非要说的话,这其实是黄糖味的双皮奶,在张爱英看来是很不够格的,也不够好喝。 也就是这年头还没有双皮奶,俩小孩儿根本没啥见识,才会觉得很好喝很惊艳,没有参考物没有标准了嘛!主要还是第一次,吃个新鲜,胜在好奇! 张爱英心里下了决定,以后一定要买更好的糖粉来做双皮奶,而且以后有条件了,可以往上面加各种水果块儿和葡萄干坚果碎之类的,就跟吃冰粉一个道理,那肯定能更好吃。 “好。”乔多禄这时候显然忘记自己之前不想喝羊奶的事儿了。 倒是姜琬微微一笑更有心:“娘,这次我学会了,下次我做给娘吃。” 乔多禄闻言立刻偏头,瞪大眼睛看着姜琬,那眼神儿好像在说“你怎么偷偷来这套!” 姜琬脸热了一下,但并没有看他,仍旧满眼期待的看着张爱英。 “好好好。”从来没有过这种被人争夺好感的经历,仿佛自己是什么重要人物。张爱英觉得蛮新奇的。 而且在她心里,这俩孩子,一个十四一个十三,都是以前陌生的小孩,都是现在自己的责任,并没有什么便宜儿子就要更亲近的说法,甚至因为穿过来跟姜琬相处的更多,分享了更多的秘密,她觉得自己对姜琬这个小丫头其实还要更熟悉一点,听到她这么说立刻就高兴的点点头,乐意做她都鼓励和支持,双皮奶而已,本来也不是什么为难和做不了的事。 她点头:“三娘真厉害,看一次就学会了,下次娘就等着你做来试试,说不定我们还能再搞点新花样。” 姜琬在话出口后就后悔了,因为这种做法以前从未有人见过,很有可能是婆母的秘方,在这个每个世家都有包括膳食、制香、制药等各种秘方的时代,探听别人的秘方是不尊重,各家族也会将自家的秘方珍而藏之,外人随意探听都是极为失礼甚至会引发矛盾被人耻笑的。婆母做这个不避讳她也就算了,她怎么能随随便便就学会了呢?还嚷出来,这是生怕婆母不多想吗? 幸好婆母的回答并不是她所担心的那样,甚至一点都没有生气的模样,她也放下了心,这才又说道:“好,都听婆母的。” 这次她还是谨慎多了,并不像刚刚那样急着表现。 张爱英本来就是个心粗的,别说这时候没注意到姜琬这细微的神情变化,就是注意到了她也想不到那里去,哪怕21世纪有专利保护有商标权著作权啥啥的,但是她也实在想不到随便一道菜一道吃食都能作为秘方珍而藏之绝不外传的地步,还不是做生意那种——生意人为了利益保密很好理解,所谓的世家名门纯粹为了所谓的杯格就搞这种敝帚自珍的举动,实在是让人无语。 而她这时候又想到了别的地方,她几口就把双皮奶给解决了,放下碗,就看着姜琬:“三娘啊,这个你都学会了是吧?那我们还在做的那个——”她卡壳了一下,毕竟奶茶不能直接叫出来,蛋糕肯定也不好还起这个名,她一时又想不出什么名字来,干脆直接往那边抬了抬下巴示意,“那个你都记住流程了吗?我是怎么做的,每一步,你都记住了吧?” 其实本来也不难,这种没有什么科技的,接近于古早蛋糕,过程其实不复杂,主要就是想不想得到,就比如说打发蛋白霜,这点有多少人能一下子想到呢? 姜琬有些迟疑地点点头。 张爱英高兴:“那好,你继续看着,我去把最后一步完成了。” 她起身,把打发好的蛋白霜慢慢加到之前搅拌均匀的细腻面糊中,这个跟刚刚加面粉一样,也是要慢慢地加,加一点就搅拌均匀,之后再加,最终张爱英把一半多的蛋白霜都加到了面糊中全给搅和均匀了。 至于剩下的那些,她没加到面糊中去搅拌,而是抹平放在另一个差不多的容器中,和面糊一起上锅蒸——面糊蒸出来就是蛋糕,而蛋白霜嘛,就是极简版奶油了。 其实打发好的蛋白霜就挺像奶油的质感了,但毕竟是生蛋清打发出来的,直接吃不仅不卫生不健康,而且还有腥味,并不是那么好吃的,蒸熟了可能看起来没这么丝滑,但至少吃着放心而且味道会好一点? 张爱英自己也不确定,但这不是试验吗?哪怕第一次没成功给做失败了,但都说失败是成功他妈,有了第一次下次说不定就能搞定了。虽然有点心疼自己花出去的钱和付出的劳力,但要挣钱要生活,哪点又是容易的了? 一口气把这些活都干完了,也没让姜琬帮忙,只让她看着,终于都放进了锅里,只用烧火开蒸了,张爱英才总算能歇口气。 这时候,她也就坐下来,看着姜琬和乔多禄:“这整个怎么做的都看到了吧,记住了吗?” 两人都点点头,从张爱英严肃的神情中也感觉到了事情的重要性,两个人都收起了之前纯享受的那种开心表情。 乔多禄试探着开口:“娘,你做这些是有什么打算吗?” 张爱英刚刚还觉得他跟姜琬两个争宠的模样太过幼稚孩子气,这时候又不得不感慨一句这孩子的敏锐和少年老成。 之前一直什么都没问什么都不说,但其实心里是有想法的吧。 要做这吃食生意,张爱英自然也不可能瞒着家里人,但也没直接就回答,而是反问:“你觉得这能做什么打算?” “娘你是要做这个吃食出去卖吗?” 张爱英再次在心里感慨一句这孩子聪明,不过想想也对,她都做了这么多,不是卖吃食还能是什么? “那你觉得这能行吗?” 第43章 奶羹 这次乔多禄却沉默了,或者说,并没有急着开口。他看了锅里一眼,那眼神很明显,得等成品出来尝了再说。 张爱英点点头明白了,转而看向姜琬:“三娘呢?刚刚说都记住了,真的都记住了吗?” 姜琬点头,只是她并没有表现出和乔多禄一样的自信,哪怕张口把流程说了一遍,根本没有任何错误,听得张爱英都十分惊奇。 这古代的娃娃还真不得了嘞! 要说个大概那肯定很容易,可姜琬那是把全程用了多少个鸡蛋、放了多少面粉、倒了多少的羊奶、加了多少蜂蜜、多少黄糖粉……糖粉都是精确到勺的。要不是张爱英自己想着试验心里有数,让她忙完这一通再去回想,都未必能把所有流程每个步骤都记得清清楚楚。而作为旁观者的姜琬却能说得这么清楚,这已经不只是记性好的问题,那是有心是认真,只有一早就放心上刻意注意着才能做到的。 姜琬虽然说的是正确的,但本人真没什么自信,再对上张爱英这惊异的表情,自己也更加不自信起来:“可能有的地方没记对,娘你……” “没有,琬姐说的都是对的。”乔多禄直接肯定了她,还看向张爱英,“娘,我记得也是这样,那些分量也一点没错的。” 嗯,自家这便宜儿子更是个有心眼儿的,挺好,就是这小姑娘太没自信了点。 张爱英点头:“对啊,就是全对了。我就是太惊讶了,我还没叫你们记住呢,你们俩这也太厉害了,三娘也是,真是娘的贴心小棉袄,早早就帮娘把这些给记住了,都不用我说,我们娘仨这也算是心有灵犀了是不是?” 乔多禄点头,这次更是不用张爱英开口就主动提出:“娘,那我把这些先记录下来,你看成不?” “嗳,对对对,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就是得记下来。”这是第一次,不一定就能做好。而且,自家人吃的话,随便怎么弄都可以,反正也不会很难吃,能吃就都不会浪费。但要拿出去卖,要让别人掏钱,那就不能随便做做,肯定要多做几次,要做出更好的配比,找出更好的来,所以每次的配比都得记录好,才能给下一次调整作参考。 在两个娃都崇拜张爱英的时候,她其实也在心里惊叹自家这俩孩子的聪慧,这样一家人都有了默契。 于是,等乔多禄拿了纸笔来做好记录,张爱英也将自己的打算和盘托出:“现在家里只有两亩地,且不说两亩地的产出够不够我们一家的嚼用,单说我们现在,也不是能把那两亩地整明白的。正好我得了个方子,只是略微知道个大概,所以还要试验一下,但我想,只要能做出来,肯定会赚到钱的。你们觉得我要是去卖吃食,怎么样?” 之前还不肯明确表态的乔多禄,这个时候却又率先开口了:“娘,我支持你,我跟你一起去。我觉得光是卖那个奶羹其实都可以了,肯定有人愿意买的。而且奶羹都能做那么好,我相信这个奶糕做成功了肯定也好吃的。” “奶羹?” 乔多禄不好意思摸摸额头:“就是刚刚我们吃的那个,我想着和鸡蛋羹有异曲同工之妙,但又用了奶……” “所以锅里的你也就起名叫奶糕了?”张爱英笑,觉得这孩子也是机灵,毕竟算一算,这两样东西的主要原料中最贵的可不就是奶么! 本来这名字算是正正好,可想到刚刚双皮奶那比奶味更浓的黄糖味,张爱英的笑容就一下子消失了。高兴个毛线,要真做到名副其实的奶羹,先买到白砂糖再说吧! 乔多禄没什么所谓:“锅里那个不叫奶糕也可以叫鸡蛋糕啊,还是得尝尝味道。” 张爱英心道:完了,这估计又是黄糖味儿,到时候叫黄糖糕算了! “琬姐,你觉得该起什么名儿?”乔多禄根本没看到亲娘的神情,已经偏头跟姜琬探讨起来。 姜琬没什么太大的意见,也可能是习惯性不敢发表意见,因而回答也很保守:“我觉得都好。二郎说的没错,可以等出锅了再看看。” 说完了这话,姜琬不知道想了什么,好半晌又凑到张爱英身边:“娘,我也支持你,我这里还有些银子,你可以拿去——” “打住打住!”不等她说完,张爱英就直接打断她,“三娘啊,我们不是说过了吗?你的银子就是你的银子,那是留给你自己花的,你也别告诉我,别太信任人啊。孩子你得学会保护自己,保护自己的钱。说真的,娘要到算计你的钱那份儿上,我们这家才是真过不下去了。你放心,我这还有法子,且花不到你头上。” 虽然这次就把从宋家抵押借来的钱花了大半出去了,但她觉得,要是她端着锅里的成品出来,哪怕不是特别好吃呢,但去给宋家看,宋家知道她是想做生意,也不会催,甚至她还可以拉陈彩妮入伙,两个人一起卖蛋糕挣钱——是的,陈彩妮还是有自己的私房钱的。总之怎么都是有办法能把这生意做下去的。 她是没怎么吃过这世界的东西,但她有原主的记忆,看到过原主以前日子好时见过吃过的那些糕点,就是非常传统的中式糕点,她觉得蛋糕在其中肯定还是能杀出一条路来的。她对此有信心。 再说,实在不行,她就去县城找个酒楼饭馆什么的,随便卖几个炒菜方子,怎么都能弄几个钱。之所以现在没直接那么做,也是还没到那一步,她不想太早把自己给突出来了。 总而言之,一个穿越过来的现代人,还能好好的把自己给穷死?那说出去都憋屈都得叫人笑掉大牙! “娘……”姜琬再次感动了,虽然是被拒绝了,婆母的语气还不是很好。但她又不是听不懂话的,婆母这分明就是为她着想。 这反倒是让她有些臊得慌,因为她本来也没打算把底子都漏出来,只是想拿一点出来给家里救救急。她觉得婆母很好,不是二姐姐说的那种眼里只有钱会算计儿媳妇嫁妆的蛮横村妇,拿一点钱出来给婆母用,不也是帮他们这个家帮她自己吗?但她还是有心眼儿的,这么一对比,婆母真的比自己好太多。她其实打心里还有所防备呢。 张爱英看她这软软的模样就忍不住叹气:“你呀,真是个叫家里娇养了的,一点都不知道这世界人心险恶。什么事都是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不只是我,以后哪怕是二郎要花用什么呢,你也别什么都想着给他,紧着自己来才是对的,你总得守好自己的东西,守住自己的底线。因为人都是会变的,哪怕刚开始再好,谁能看得到以后?就说你这一次给我钱了,本来是好心,那下一次家里遇到困难,你是不是又要掏钱,以此类推,岂不是以后家里有困难就得叫你掏钱?你又能有多少钱的?等掏完了的时候怎么办呢?不只是对你自己不好,就是对你帮助的人也不好,总觉得有个依靠可以伸手要,那人都要废了。所以说啊,这种事儿就不能有开头,毕竟又不是什么生死关头真的除了你这钱就活不下去了,你说是不是?” 第44章 强身健体 姜琬原本真没想那么多,再怎么早熟,也还是个小姑娘,在闺中学的也不过就是大家闺秀那一套:要怎么贞静娴淑、要怎么孝顺长辈、要追求德言容功……对于人情世故可能会因为母亲的一些讲解有点认知,但毕竟囿于后院,又是匆匆被推出来报恩冲喜的,她其实并没有以为的那么了解真正的社会。 尤其是这些道理,很多活了大半辈子的人都未必能想明白,这时候听婆母这么一说,她直接就吓白了脸。 看她这样,张爱英又不忍心了,她本来也不是想要恐吓小姑娘,只是都是女人,而这个世界的女人又格外不容易,她才说了这些话。主要她不想让小姑娘太过天真单纯,未来不可预料,不能寄希望于别人的善良,还是要有自己的底线才好。 “好了好了,你也别怕,娘刚刚也就是那么说一下,你自己心里有数了就成。有的人总觉得一次两次没什么,可是有些事,一旦开了口子,之后的发展或许就不是你能随意掌控的了。最好的办法是,不好的事儿就不能开口子。” 拍拍姜琬的肩让她自己消化,张爱英抬头看向呆站在那里的乔多禄:“狗娃,还有你,正好说到这儿了,那我就跟你说一句,咱家没有花儿媳妇嫁妆的规矩,你一个男人,更是要自己立起来,可不能想着花媳妇的私房。我跟你说,只有顶顶没出息的那种男人,才会两只眼睛都盯着媳妇的嫁妆。我们不是那样的人家,哪怕现在穷一点,可我们也得靠自己本事去挣钱吃饭,这才叫堂堂正正做人。” “娘,我知道。”乔多禄一点没觉得这有什么,这倒不是说他没被世俗影响。 实际上,虽然有彩礼嫁妆的说法,但那本质上还是门第高一点的人家门当户对时才会有的讲究,而且通常情况下,只有女方那边是比较要脸面或者真的极为疼爱女儿的人家,才会给女儿真正丰厚有用的嫁妆。要不是为此,怎么会有人说生养女儿就是赔钱货呢?正是因为在这种社会制度之下,生养女儿结果就是要把女儿嫁出去还得给嫁妆,等于是人财两空。 而在村子里,底层小老百姓中,彩礼是要给的,但是基本不会有什么嫁妆,父母舍得陪嫁一套床单棉被锅碗瓢盆的,就算是有心了。那种不把女儿当人的父母,生女儿就是亏了,收了彩礼一分不花女儿身上这种事完全做得出来,女方出嫁时衣服什么都是男方家里置办,于是这个女的一辈子都会被婆家说“你是光着身子到我们家的”,却忘了人才是最大的生产力,人就是最大的财富——当然,在这个世界或许不这样认为,毕竟这是个人口买卖合法的封建时代,他们只会否定女人自身的所有价值,只心疼那一点所谓的彩礼钱,他们把女人当做完全的物件:传宗接代的机器、伺候家小的保姆。在这样的社会制度中,一个女人从娘家到婆家,一辈子在父权夫权掌控下,生儿育女操持家务赡养老人,像是机器更像是牲畜牛马,反正就不像是个人。 乔多禄到底是在村里长大的孩子,哪怕读过一点书,去过最远的地方也就是县城,身边都是后者这样的情形,在他的认知里,新媳妇根本就没有什么嫁妆的说法,自然也就也没有形成固有的概念。而且因为年纪小,常年跟母亲相依为命,很少受外面那些人的荼毒,根本没有什么“媳妇都是我的那她的嫁妆什么的也都是我的”这种世俗极品观念。 现在听母亲这么一说,他完全没觉得这有什么,他只觉得母亲说的对,乡下都说“嫁汉嫁汉穿衣吃饭”,那就是说男人得努力挣钱让自己的媳妇穿好衣吃饱饭,哪有大男人要靠媳妇嫁妆养活的道理?母亲说的没错,要靠吸血女人的男人,那就是吃软饭,那就是顶顶没出息。 “放心,娘,我会养好身体,我会努力撑起这个家。” 他本来想说努力读书的,可想想家里现在这个条件,他哪里能去读书。真要那么做了,才是在压榨母亲和琬姐。 这一刻,乔多禄真正感觉到了肩上的责任,他是这个家唯一的男人,他一定要努力,要立起来才行。 他也看向姜琬:“琬姐,你不要担心,也不要想太多了。你现在已经是在给家里帮忙了,至于别的,我肯定会努力的。” “嗯,二郎,我信你,我们一家人努力,以后一定可以把日子过好。” 张爱英本来也就是一时感慨,才拉着孩子们说了这些道理,没想到把两个孩子都给说得这么苦大仇深的。 不过看到便宜儿子这样郑重其事担起责任的模样,她又很欣慰,抓住时机:“好,好,都是好孩子。不过,二郎,你也说了要担起这个家,第一条就要养好身体,那你做好准备了吗?养好身体可不是嘴上说说而已,我们得加强锻炼。” “锻炼?”乔多禄以前没听过这个词,好奇歪头。 张爱英解释:“就是通过运动强身健体。你看,就像是这样。” 她干脆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摆,就打出了一套太极拳。 年轻的时候她当然是不会这些的,都是退休了一个人没事儿干,别的老头儿老太太多数都去跳个广场舞什么的了,她也试图融入他们,去参与过几次,后来看到他们跟年轻人抢篮球场足球场的,实在看不下去,本身对跳舞什么的也没多大兴趣,干脆就自己钻研打拳这些的了。 一开始是自己在家跟着视频学,手机太小,她就投屏跟着分解动作来慢慢学,本来这些也不难,主要就是平心静气,掌握方法就很快了。她不仅学会了太极拳,什么五禽戏八段锦她都会,在家里练顺手了,后来就大清早去公园一角舒展筋骨,她觉得对于强身健体还是很有用的。 这会儿只是来一套最简单的太极拳,哪怕这具身体以前没做过这些动作有些滞涩,但毕竟还年轻,也不是很难,打下来整体还是很流畅的。 落在乔多禄和姜琬两个小孩儿眼中,那简直叫个行云流水,虽然动作不快,但自有一种柔和平衡的韵律,说不上来,但是光看着就觉得很舒服。 第45章 教学 “娘,这是什么?”乔多禄迫不及待开口发问,“我就是要学这个吗?” 他完全没觉得这些动作奇怪,甚至忘记他娘是个女人,而女人怎么能做这些动作呢?他满眼都被吸引了。 就连一开始觉得这很奇怪,觉得这没有规矩失了分寸因而甚至都不敢看的姜琬,此时也看得目不转睛,眼睛里其实还是好奇居多。婆母真的很不一样,难道说,这就是二姐姐说的乡下人没有礼仪规矩粗俗鄙陋?不不,她怎么能这么想婆母?而且,说真的,认真看的话,她并不觉得婆母这般有什么粗俗鄙陋的,哪怕她不懂,却也感觉这些动作之间是有美感的。 张爱英没有回答,直到把一套都打完了,这才收了起来:“这叫太极拳,二郎,你觉得怎么样?” 她还是有过考虑的,对于乔多禄这病弱的身体,不只是治好病就成的。不管是从哪方面来说,乔多禄都必须有个健康的体魄。 21世纪的孩子可以做书呆子,那是真的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但这个世界的不可以,读书人尤其不可以。都不说君子六艺要求的“礼乐射御书数”,驾驶骑射功夫要好,那得家里有钱再谈。光是读书人要出去赶考,这时候又没有飞机高铁,哪怕坐船坐马车,这行船赶路的,身体底子差了能行?就算赶路能有最好条件,光是考试本身也很难过,乡试就要考三场,每场考三日,三日里考生都得挤在考场那狭小的空间里,吃饭睡觉都在里面,没有个好身体怎么撑得下来? 后世对文官对书生有很大的误解,一说起来就是文弱书生,其实那完全是相对于赳赳武夫而言的文弱,可不是现代人以为的那种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秀才还可能是白面文弱的,但是能考上举人再当官的,基本就不会有什么多文弱的角色,多少文人都是上马能射箭提刀能砍人的,人家的佩剑可不只是装饰。 就是不当读书人,健康的体魄也是必须的。张爱英前世在和平环境中都得够拼,而在这个古代世界封建社会中,说实话是更没有安全感的,她其实也有意识在慢慢提升自己的体力——有些时候,遇到那种又蠢又毒的人,你想拼钱拼脑子人都不给你机会,就只能纯依靠体力,那就必须得把体力练上去。这种情况,不管男女都是如此,强壮的体魄是基础。 但是乔多禄现在的身体不允许进行什么大幅的锻炼,就算是要强身健体,也得循序渐进。所以张爱英想到了太极拳五禽戏这些,可以刚开始慢慢来,以后再加强。 “我觉得很好,娘,这是一种拳法吗?”乔多禄正好也是在想要快点长大快点拥有健康体魄的时候,看到这个只觉眼前一亮。当下就忙不迭应承下来,“那你教我吧,我想学,我想早点把身体锻炼好。” “嗯,是得锻炼。”张爱英说着看了一眼姜琬,她其实很想说,小姑娘没事儿也可以学学,先从这基本的开始,以后她还可以教教她一些真正有用的防身术。 不过想想这个世界是什么情况也就暂时没提,她刚刚虽然认真打拳,但也不是完全沉浸其中,还是留心了一下俩孩子反应的。 相比于乔多禄,姜琬更多了吃惊,等打完了,她也就想明白了这浓浓的吃惊是怎么回事了,无非就是觉得这样很不淑女呗。古代大家小姐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为什么说古代元宵节才是真正的情人节,因为通常情况下只有这一天,女孩子才可能获得允许出门看灯会,小儿女才有机会见面。出门都不可以,更别说这种打拳锻炼身体的了,完全就不贞静了嘛!打拳一听就跟舞枪弄棍的一样,不好看也不好听。小姑娘会吃惊很正常,那还是不要继续挑战她的神经了。 这可以放在以后再提。或者就说是穿越大神的指示? 张爱英想着,擦了擦额头的汗,这天儿还热着,一套拳打下来她出了一头的汗,不过整个人倒没有感觉很累,完事儿了还有点舒服松懈的感觉。 她坐下来,给灶孔里添了柴,说道:“这套拳并不难,你刚才也看到了,主要就是要配合好呼吸吐纳。这样,我先把动作拆分教给你,你学会了,从明儿开始,我们每天清早就先练一套拳。” 确认灶里还能烧一会儿,她又起身,把已经搬开的桌子再往边上挪了一下,腾出更大的空间,当然,也是多亏这灶房够大够宽敞,偏偏现在也没堆什么柴,才勉强足够两个人发挥。 “我来看着灶里的火,娘你不用管这里,我不会让它熄的。”姜琬赶紧道。 张爱英点点头:“你看着吧,不过也不用坐太近,盯着点就好。还有,这拳法也不难,除了强身健体,也可以修身养性的,三娘也可以看看。” 先从看看开始,以后再学嘛。 母子俩一人教一人学,姜琬就坐在一边看着,本来就不难,加上乔多禄也是个聪慧的,很快就掌握了方法,连起来打了两遍,基本就顺了。 这时候,他也出了一身的汗。 张爱英看着才心里惊了一下:“好了,休息一下,你的里衣是不是都汗湿了?赶紧去换一下。” 本来这种事儿也该张弛有度,也是太久没带过孩子了,她都忘了眼前这便宜儿子还是个大病初愈的,可经不起她这么操练。 乔多禄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并不犟嘴,从善如流地就换衣服去了。 等他换好衣服出门,院子里已经飘出了一阵甜香。 那香味就是从灶房里传出来的,还带着热气,他立马就知道是什么了,兴冲冲加快了脚步,三两步奔向了灶房:“娘!奶糕蒸好了吗?” “好了好了,慢点慢点,这热腾腾的,没人跟你抢,都等着你呢!” 这打趣的话让乔多禄瞬间红了脸,但还是放慢了脚步:“不是,娘,我不是馋嘴……” “哎呀,逗你玩儿呢!你这孩子,看这脸皮薄的。” “娘~”乔多禄脸更红了,无奈的喊了一声,跨进灶房。以前也没觉得娘有这么的…爱捉弄人? 张爱英摇摇头,心想脸皮太薄可不行啊,容易受欺负的。这个以后也得慢慢锻炼,不过眼下还是这蛋糕最重要。 第46章 新任务 这时候,张爱英已经把蛋糕从锅里端了出来,连带蒸好的极简版奶油也端了出来。之前被挪开的桌子现在又摆了回来,蛋糕就放在上面,脱模不是那么顺滑,但还是倒出来了。 她没有把奶油倒出来,反正用的时候再挖就是了。 看着儿子也走到跟前,她才拿起菜刀切下去:“我想了一下,还是不能叫奶糕,就叫鸡蛋糕或者蛋糕,你们觉得怎么样?主要是奶糕一听就知道里面加了奶。” 乔多禄反应迅速:“那是不能叫奶糕。鸡蛋糕、蛋糕,嗯,就叫蛋糕吧,娘你真会取名字,这名字好。” 张爱英汗颜,这算什么她会取名字啊? “好了,快吃吧,趁热吃。”张爱英把切好的蛋糕递到两个孩子手里,“你们快尝尝,感觉怎么样,也别烫到了啊!” 被她这一会儿催一会儿劝的,乔多禄动作都卡了一下,一抬头看到亲娘正笑眯眯看着自己,他脸上又尴尬起来,只能说话缓解一下:“娘,你也吃啊!” 亲娘看一下都脸红尴尬,还不算什么出糗的,这心理素质实在是不太行啊! 张爱英又在心里摇摇头,便宜儿子虽有心眼儿,但是脸皮太薄,不成事儿不成事儿,得好好教,这人活在世,脸皮太薄了是要吃亏的呀! “好好好,都吃,都吃,一家人不用客气。” 在两个孩子眼中从没见过吃过的,对张爱英来说其实是一次比较失望的成品展示,虽然之前就知道加了黄糖粉做出来的,肯定是一股黄糖味,而且那颜色说实话也着实没眼看,黄里透着点黑,反正就跟蛋糕的金黄色完全不搭边。甚至那作为奶油的蛋白霜,整出来也是满眼土黄土黄的,看着卖相真不咋地。 吃在嘴里虽然也有蛋糕的松软,只是很可惜,除了鸡蛋和奶味儿,那股黄糖味还是最有存在感的。或者说,是因为她很介意,她知道原本的蛋糕中是不该有这种黄糖味的,但凡有那么一点点,她都觉得太突出,很霸道,感觉就很扫兴很败口感。 但两个孩子是第一次吃蛋糕,自然不会跟她一样有先入为主的印象,反而都还觉得不错。 “松松软软的,比大白馒头好吃多了。” 张爱英满头黑线,这像是夸奖吗? 好在乔多禄又接着说道:“不过这个细腻多了,有奶香还有鸡蛋香,很特别,跟外头那些糕点是完全不一样的口感,我觉得很好吃。琬姐你觉得呢?” 姜琬吃得很斯文,小口小口的细嚼慢咽,吞咽下去擦了嘴才道:“确实好吃,娘,我觉得一定有很多人愿意买的。” “对,我也愿意买。” 张爱英觉得这俩小孩儿有点忽悠那味儿:“行了啊你俩,这才第一回做呢,我觉得还差点意思呢,有点干巴了,这可不好卖,主要便宜了对不起我们这成本。” 实际上她想的是,哎呀,可不是咋的,要弄好这蛋糕,还是得先弄出黄油。可那是她不想弄吗?那是弄不起啊!就这点羊奶都花了不少钱了,要制黄油,那还得弄更多的奶,那成本真是海了去了。 说真的,这么一落实,她忽然发现自己真是好大的胆子,怎么一开始就想着奶油蛋糕这种hard模式的,连白砂糖都不好找的,她怎么就这么心大呢? 果然,步子迈太大就是会扯到蛋。之前还信心满满,这一下手弄,她才发现自己还是想得太简单太天真了。 要不然,放弃这条路换个思路? 刚这么想着,张爱英就听到“叮”的一声。 她若有所感,立刻坐直了身体,意识沉入系统中。 打开系统面板,果然,系统提示:触发新任务【制作精美生日蛋糕】,是否接受? 张爱英瞪圆了眼睛,一时有些生气,这破系统,早有任务怎么不知道发出来,这会儿才出现是什么道理?再说,有什么不接受的?当然要接受,接受了系统任务,岂不是就有了源源不断的材料来试错?那还能有不成功的?这个任务简直就是白送! 她毫不迟疑选择了接受。 于是,系统的任务面板上,此时显示有三个图标。 任务一:制作精美服饰,任务进度显示20%,正在进行中。 任务二:打造宜居庭院,任务进度显示3%,正在进行中。 任务三:制作精美生日蛋糕,任务进度显示0%,已开启。 第一个任务在姜琬制作出第一身自己的衣服时,直接显示进度10%,当时张爱英就很不理解,这难道不算完成任务了吗? 她还问过系统这任务完成的标准是什么,可该死的系统只是装深沉,告诉她:“完成标准需要宿主自行探索,不过放心,系统时刻监测中,一旦宿主完成任务,会立刻发放奖励。” 张爱英很生气:“别说的那么冠冕堂皇,还不就是画大饼?照你这说法,这不是什么都是你这个系统说了算了?就连考试都有个标准答案,你们这相当于连标准都不给,我怎么知道要怎么完成任务?” “系统不会给出无法完成的任务,也绝不会刻意刁难宿主。请宿主相信系统的公平公正。” “那还有个公开呢?你连最基本的考核标准都不公开,那还有什么公平公正?我现在合理怀疑你们就是不安好心不怀好意的坏东西。”张爱英气急了眼,也是什么话都往外说。 “本系统一切行为规范基于协议条款,一切解释权归本系统所有。” 张爱英气得简直要拍桌子:“霸王条款,你们果然是资本家嘴脸!我就不该信你,看似给好处,搞半天就是为了让我签卖身协议。” “宿主如若有意见,可以申请解绑,一旦解绑成功,系统不再维护宿主寄生行为,一切后果皆由宿主承担。” “你这是威胁!”但这真的把张爱英威胁到了。 如果说是刚穿越来的时候,她可能会想着死就死了,甚至还因为不想在这该死的封建社会生活而想求死。可现在,她已经在慢慢适应这个世界,跟两个孩子也建立了一定的情感联系,而且,俗话说好死不如赖活着,能活,谁又会想死呢? 关键是死了要真是一了百了完全解脱还好,要是死后也没完,这次是穿越,那下次谁知道会是什么?人有了经历之后反而会心生恐惧畏手畏脚。 争吵无用她只能选择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系统,我们能不能好好说?一开始都是你带我穿越的吧?之前你还跟我说不要画饼呢,你们系统是高等文明,有超越时代的高科技,怎么还能这么没有包容之心,怎么还能这么压榨我们低级文明的可怜人类呢?做人不是这么做的,做统也不能这么做啊!何况,你要是能把这个规则和标准说得更明白,我不是也能更好的完成任务吗?那才是双赢不是吗?” 第47章 压榨和剥削 软磨硬泡之下,系统虽然没有说出系统的判定标准,但是还是有了退步。 “虽然完成任务需宿主自行探索,但是任务进行中也会按照完成度随机掉落奖励。” 张爱英知道,这其实就是给她吊根胡萝卜,好让她继续卖力干活。可除此之外,她又还能做什么呢? 而她不知道的是,这随机掉落的奖励很快就会给她带来很大的方便。 回到系统任务中来,张爱英其实到现在也还是没明白这到底要怎么完成。 第一个制作服饰的任务,在后来姜琬又做了乔多禄和她娘家母亲的整套衣服,那其实比给她自己做的要精美得多,但进度也只是推进到了18%。等到把张爱英的都做完了,才艰难的涨到20%,然后不管姜琬做什么,荷包、手帕、抹额……那进度条一点不带动一下的。 第二个打造宜居庭院的任务就更别提了,一开始进度条也是毫无反应。直到那批种子已经都播种发芽了,才勉勉强强给了个1%。之后张爱英通过任务中的详情介绍,知道这些都是月季花,蔷薇科蔷薇属的,就分门别类,辟了个小花圃栽种灌木月季,虽然这些月季花的名字她都没听过,上辈子也没养过花,但是没吃过猪肉还见过猪跑吗?更何况系统出品的种子,任务详情中都有介绍的,知道是灌木月季,直立性好不容易垂头的,就给种在这花圃中;而另外的藤本月季,张爱英就都给移栽到墙下去了,到时候顺着爬满墙,满墙花朵满园飘香,也不失为一桩美事。结果到这了,进度条也就只是到了3%,那一丁点的距离要不是显示数字,根本都看不出来有往前推进的趋势。 其实那时候张爱英就知道,系统发布的任务,没有一个是那么容易完成的。 而且她也明白了,说什么不给标准,但其实任务本身就是含有标准的,只怪她自己没有注意掉进了这种陷阱里面。比如,精美服饰,这个精美是什么标准?是她以为的精美吗?宜居庭院,又怎么才叫宜居?这种本来就带有主观色彩需要主观评判的词汇,带来的自然就等于没有标准。是她之前想简单了而已。 但她这次还是毫不犹豫就接受了新任务,因为她觉得,不做白不做,哪怕系统不给判定任务完成,那她也能薅到系统的羊毛做自己的事了啊,这怎么都不能算亏的。 这般想着,她点开了任务三详情,想要看看都有些什么材料。鸡蛋面粉牛羊奶之类的就不说了,关键是白砂糖和黄油,这才是最为需要的东西。 然而,这一点开,她就傻眼了,任务三空空如也,除了一根显示为0%的进度条横在那里,别的什么都没有。 她赶紧点了关闭,退出去再点进来,却还是如此。 不对啊,材料呢? 她甚至去点开了任务一,那下面明晃晃挂着材料图标,材料点进去都还分门别类好几个小图标呢。 怎么任务三却连材料图标都没有,这什么意思?难道是根本都不提供任何材料吗? 这是不是太过分了?刚开始她所能想到的也不过就是系统不给她提供白糖和黄油而已,但只要提供蛋奶面粉,她都能自己做出来。可现在,连基本的蛋奶面粉都不提供,这算什么?空手套白狼? “系统,你知不知道有句话叫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你们这样是不是也太坑了?!!”张爱英觉得自己真的要被气死了。 果然,这破系统就没有最骚操作,只有更骚操作。 “明明之前都还提供材料的,不提供材料怎么完成任务?!!” 系统的回应还挺装腔作势:“请宿主端正态度,谨记每个任务都是不同的,随着新任务增加,任务难度任务完成方式等都可能发生改变,之前属于新手保护期,现在才算是真正开始,宿主请摆正心态,早日完成任务。” 就丢下这么一句话,7474真的气死人不偿命的直接遁了。 张爱英看着眼前光秃秃的系统面板,不得不认清现实。 是了,这才是狗逼系统的真实嘴脸。 刚开始发现任务一还有材料提供的时候,她是多么的欣喜若狂。 她早该知道系统没那么好心,一铢都要算清楚的,哪里可能会放任她光从系统薅羊毛。 因而,她此时此刻虽然感觉失望,可因为有过对狗逼系统的认知了,清楚其无良资本家压榨剥削的本质,倒也不是那么无措。 只是,这真的就要打起精神来做事了。之前还想着要放弃,现在却是不得不重新考虑起来。 张爱英思维沉入系统面板已经好久,但在现实中也不过就是片刻的功夫,两个小孩儿看她沉默着脸色不太好看,之前高兴的神色也渐渐收敛起来。 提到成本,他们真是不好说什么。又不是什么不谙世事的无知小孩儿,这份蛋糕里面的奶、鸡蛋甚至面粉,要算起来,真没有一样是很便宜的。蛋糕的确也好吃,可想到成本那就得卖高价,要卖高价,这蛋糕似乎还达不到预期。 张爱英也回归了现实,亦喜亦忧情绪起伏,再看两个小孩儿沉默无言苦大仇深的,顿时觉得自己这样也不好,怎么感觉这是在打压孩子热情呢? 反正还是要继续做蛋糕的,她又笑起来:“好了好了,没事儿,第一次嘛,难免的,我觉得能吃就不错了。而且也不算失败是不是?下次可以努力改进嘛!来来来,你们也别光吃蛋糕,还有这个呢。” 她拿起勺子挖了蒸熟的蛋白霜奶油抹在蛋糕上,自己率先尝了一口,确实没那么丝滑,和真正的奶油还是有差距的,不过,又比蛋糕要细腻的多,总体搭配起来,还是好吃的,而且绝对是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 她教两个孩子:“这样,你们在嘴里慢慢抿一下,感觉如何?” 蛋糕还没那么细腻,但是这个蛋白霜奶油还是可以做到一抿就化的,就跟糖一样,但又多了些不同的感觉。你就想,21世纪还有特别喜欢吃奶油的人呢,这个跟奶油有差距,但在这个世界已经是独一份儿了。 两个孩子都听话,用勺子舀一点放进嘴里,满满抿着,脸上就出了笑容。 “娘,真的很好吃!比糖好吃!” “我觉得两样搭配起来更好。”姜琬显得比较矜持,但还是给出了正向反馈。 张爱英自然也不会贸贸然用出奶油这个名字,笑笑觉得也确实,果然奶油蛋糕才是yyds。哪怕这是极简版奶油蛋糕,光是蛋糕都没什么,那说白了不过就是简单的鸡蛋糕,只有加上这奶油,那才是画龙点睛神来一笔。 这样的,卖出去哪怕贵点,也肯定有人愿意花钱尝新鲜的——真就是尝新鲜,反正她也做不了多大的量。 看着这一锅,其实也就是个8寸的样子,这都折腾了一下午,各种成本算下来真不少了。 “你们吃着,我出去一趟,得给你们宋爷爷家拿点过去。告诉他们我们做生意的打算,也好安安他们的心。” 张爱英说着就切了差不多三分之一的量,拿个大瓷盘子装了就往宋家去了。 第48章 往来拉扯 这个点正是傍晚,天没那么热了,宋富贵和陈彩妮两口子连带着大儿子和老爷子都还在地里干活,吴婆子在家里灶房,准备开火做饭。 张爱英进门扣了两下门栓,听到里面应声了就直接推门进去,宋富贵的小女儿宋宝花正在院子里择菜,身边还有个年纪大点的姑娘,看到她两个都站起来喊人。 “乔二婶!” 张爱英看了一眼,扒拉了一下原主的记忆,知道这是吴家大丫头吴盼弟,她娘就是之前一起乘车的王大红。搞清楚谁是谁,她也没多注意,就只是随意回了几声:“宝花,你娘还没回来啊?我找你奶奶说点事。盼弟也在啊,你们好好玩。” 灶房里吴婆子已经迎出来了。 “嗳嗳,桂花儿,你咋又拿东西过来?”她伸手就推拒,“这可不行,你家还有俩孩子呢,你们自己吃,可不能拿过来。” 这年头糖多精贵啊,这一闻就是满满甜香的东西,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肯定是好东西。吴婆子虽然也被勾起了馋虫,甚至还有好奇心,但是她不是个喜欢占人便宜的老太太,直接就想拒绝。 张爱英灵活走位,端着盘子只是绕了几下,就避开了吴婆子的推拒,进了宋家灶房。 “吴婶儿,你别跟我这么客气,你先进来,我这也是有事儿跟你说呢。” 把东西先放下,张爱英就把吴婆子拉进来。 “我家的情况,邻里邻居的,婶子肯定都清楚。要不都听彩妮说过了。我之前借钱呢,也不只是想着要给狗娃买药养身体,主要啊,也是我想着找个事情做。” 她说着把盘子端过来,出门的时候,她已经把蛋糕都切成了三角形的小块儿,每一块上头都抹了点奶油,现在拿起一块递到吴婆子面前:“婶子你看,这是我琢磨出来的糕点,孩子们都觉得还挺好吃的,我第一次做,也拿来给叔婶尝尝,我打算之后就做这个去县城卖。婶子你看看怎么样?” 吴婆子家境也不算差的,或者应该说,整个板桥村都不算特别穷的,他们这里至少一日还能吃三顿饭呢,哪怕有一顿是比较节省和敷衍的,但总归能吃三顿,离县城更远的地方,多的是一天只能吃两顿还都不是饱饭的人家。外面就更别说了,每次闹个荒啊有个啥战事的,多少人家都得举家往他们这里逃。当然,这十来年也没啥战事就是了。 哪怕没有吃过什么特别好特别贵的糕点什么的,但也多少是有过见识的,而且,忍嘴了一辈子,吴婆子本来应该是有足够的定力的,可偏偏看着眼前递过来的糕点,她还是有些移不开眼睛。 或者说,不是移不开眼睛,而是那种香甜味勾住了她的鼻子,让她有些犹豫。 偏偏旁边还有个张桂花一直在劝说:“婶子你就帮我尝尝,看看我要是拿去卖到底能不能行?这东西还能入口不?我家那俩孩子光会说好听的,要我说,他们哪就是有孝心,生怕说不好就会伤了我的心。可他们哪里知道外头那些门道,我看还得要婶子这样的有见识的长者来掌掌眼,听你们说的我才放心。这不,还是热乎的呢,婶子你快趁热尝尝。” “嗳嗳,桂花,这事儿我知道了。这么好的东西还有不能入口的?你也不用拿这么多过来啊!”吴婆子到底是扛住了诱惑,她把视线从散发着香甜奶味的糕点上面移开,看着张爱英一脸郑重,“你这都说了是要做生意,那更得紧着点用钱,婶子这话未必中听,可是道理是这样的,你看你第一次做就拿这么多出来,让我们尝尝味儿可以,真用不到这么多,你留个块把两块的就是,别的都拿回去,听婶儿的!” 张桂花摇摇头,把蛋糕放回盘子里:“婶子,你这就是跟我客气了。道理我知道,不过这不是头一回么?都是叫你们给尝尝鲜,哪能那么小气巴拉的?再说这第一回的也不卖,婶子你们就放心吃。” 她说着起身,从旁边打开的柜子里拿了个差不多的碗碟出来,就把蛋糕从自己带来的瓷盘里拣过去。 “都说了这么多要不得。”吴婆子赶过来阻挡,“桂花,留两块就行,婶子也不是跟你客气,是这些东西精贵,你第一回不卖,留着给狗娃吃了补身体也好啊,这都是好东西,别这么糟蹋了。” 别的人可能完全不知道这糕点里有什么,但是吴婆子虽然没吃,不说闻味道,就说之前张爱英到处找奶,别人不清楚他们还能不清楚是要干啥?加了奶的那能不好? 她还想把张爱英拣出来的又放回去。 “这算啥糟蹋?婶子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张爱英眼疾手快拿起自己带来的瓷盘就往身后藏,一手阻拦,还提醒,“婶子,你可小心点,这糕点可不能捏,捏就捏坏了。看吧,你这沾上了是吧?真别再给我,不然知道的清楚您是为我们好,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看不起我张桂花,看不起我们乔家二房,连我做的东西都不要。” “你别给我说这些有的没的,别人咋说我不管,反正我不亏心。我就知道这是好东西,谁都不容易,你也别拿这么多过来。听我的,你拿回去,不然我也不让你出这门。” 她们这样子就跟以前看段子里说过年两家给小孩儿塞红包一个样,一个非要塞,一个非不要。 张爱英不想继续拉扯,直接道:“哎呀!婶子你非要跟我这么客套,难道是怕我给了东西就不还钱了?” 她这一剂猛药把吴婆子真给气愣了:“张桂花!” “嗳嗳嗳嗳!我说笑呢!知道婶子不是那样人,所以婶子你也要知道我啊,我们都邻居这么多年了,从有粮走了后,更是多亏婶子多亏彩妮多亏了你们一家都帮着我们,不然我张桂花哪能熬到今天?这回狗娃死里逃生,我也是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要挣点钱,刚好有这个就当我感谢你们,也不过就是平常的邻里往来,婶子你这都不要,难道真是看不起我吗?就只能你们帮我们,我有了就不能给你们拿点东西过来?婶子你就真把我张桂花当成那种只知道占便宜的人了是不是?” 张爱英说到后头代入了原主,她当然知道这位宋家婶子还真是不太喜欢原主的,这会儿真情实感的,可不就戳到吴婆子,脸色有些不好看,顿了好一会儿,到底还是心软下来:“没有的事。好了好了,我都收下,你别说了。我们两家邻里邻居这些年,什么都是有来有往的,婶儿就收下了。你也别多想,这回的坎儿过了,以后那肯定能越来越好的。” “嗯嗯。”张爱英来这趟本来也有这个目的。 自打乔有粮去世后,原主除了跟陈彩妮关系还一如既往,但跟村里很多人家其实关系都变淡了,各种各样的原因都有,原主自己心态做事有点问题也是真的。她这次就是想对外放出一个信号,大家都是一个村儿的,都是邻居,以后还跟以前那么一样来往就成。不用特别可怜她,但要是看不起她,那也就真不用往来了。 她抹了抹眼角:“那婶子,我就先回去了,你们尝尝味儿,觉得咋个样,有没有啥需要改进的,回头再跟我说啊!” 第49章 姐妹的支持 张爱英拿了盘子出门,就见宝花从另一边走过来,嘴里还在喊着:“盼弟姐,你怎么走那边去了?来这边、啊乔二婶!” 听到声音,她下意识先循着宝花视线所向看去,就看到盼弟仓皇躲开的背影。 张爱英又往门框看了一下,所以,刚刚吴盼弟是躲在这里偷听? 她皱了一下眉头,宝花已经走了过来,她向灶房里看了一眼,深嗅了好几下:“乔二婶,你这么快就要回去了?” “对,狗娃还在家等我呢。宝花,你娘回来了,你告诉她得空了来我家一趟,啊~” 吴婆子送出来,看到宝花:“宝花,你乔二婶这是又给我们拿好东西过来了,你还不谢谢乔二婶。” “谢谢乔二婶!二婶,我送你出去。”宝花还是个很听话的小姑娘。 “婶子你还说这些客气话。”张爱英看了一眼吴婆子,笑笑,又伸手摸摸宝花的脑袋,“不用送,就几步路,宝花你还是去找你盼弟姐玩儿吧。” 不过盼弟比宝花可大了好几岁吧,这能玩到一起吗? 她依稀记得王大红好像都在给盼弟相看了。关键这么大个姑娘了还听墙角…… 张爱英心里想着,回头得问问彩妮。 她不知道的是,她前脚刚到家,后脚吴盼弟也紧跟着就跟吴婆子奶孙俩提出了告别,急匆匆赶回家里。 王大红一看到她,丢下灶房的活就跑出来问道:“你都打探到什么了?乔二家的这一下午都干什么了?那烟囱冒了一下午的烟,那香的嘞,没事儿在家里弄什么好吃的了?真的是,都那个死样子了还只知道吃,怎么吃不死她!” 一想到那满满一篮子的肉蛋,她眼睛里就要冒火,就乔二家那个死了男人的货凭什么吃的这么好?拖着个病秧子怎么还能过这么滋润?那么多肉啊蛋啊的,她配吗? 嘀嘀咕咕抱怨了好几句,让吴盼弟都没有插话的机会,倒是她自己回过神来一个劲儿掐盼弟胳膊:“问你话呢,你怎么一句也不说,那你回来干啥来的?真的是赔钱货一个,一天到晚就知道吃喝花钱,怎么叫出去打听个事儿都这么难?你没听到你跑回来干啥?你倒是给我继续听啊!这么久是跑去躲懒了啊你?” “没有没有,我不是!”盼弟疼得脸都扭曲了,想躲又不敢躲,她娘这脾气这手劲儿,她要敢躲开就等着挨更凶的掐打吧。绷着胳膊硬挺一会儿,她语速飞快,“娘,我听到了,那个乔二婶好像是跟宋家借了钱,在做什么糕点,说是要拿去卖,要做生意挣钱来着。” “真的?我呸,就她还想挣钱?!!”王大红的手停了一下,但马上又是气狠狠的一个猛拍,“什么乔二婶?那就是个不要脸的狐狸精扫把星!” 盼弟嗫嚅着没敢应话,低下头却在王大红没注意的时候撇了一下嘴。 她娘也就是在家这么咋咋呼呼的,出去她敢这么喊吗? 王大红又是好一会儿骂骂咧咧,再看杵在眼前的盼弟,横看竖看是不顺眼:“真是个赔钱货,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没用的?算了算了,我也指不上你个丫头,给我进灶房煮饭去。我得出去一下。” 宋家借钱给那扫把星的事,肯定都是那个陈彩妮撺掇起来的。真以为她是老大媳妇就能做宋家的主了?她得去告诉送老二两口子,谢三丫之前还说想再盖间房,说什么手里没钱。总不能眼瞅老两口把钱借给外人都不拿给自己儿子儿媳用的吧?还有那个姓张的贱人,借钱吃那么好,她也真吃得下,真是不要脸! 张爱英不知道背后有人已经在针对她了,她现在只想好好做蛋糕。 第二天她一大早就起来去了集市,之前跟她说好送奶的那家人带了更多羊奶过来,张爱英全都买下了,又跟他们商量一阵,约定好之后送的量,她赶回家中就直接进入灶房准备开干。 陈彩妮这时候也过来了,进门就先说了感谢,说她送过去的糕点特别好吃,还问她那是什么,有没有名字。 “桂花儿,你这真是太厉害了,我就没吃过那么松软可口的糕点,虽然样子不咋地的吧,可吃起来真不一般。” “那么香甜可口的,我都没法形容,真的太好吃了。”陈彩妮一脸的崇拜,又压低了声音,“那么香,就是加了奶吗?你这得加多少奶啊?之前那点钱够吗?你这做生意的,得多备点本钱才是啊!” 她根本都不给张爱英开口的机会,说话的时候就已经从腰间取了个小荷包出来,张爱英一眼就认出那是陈彩妮亲娘给她缝的钱袋子,平时可宝贝着,根本不会带出来的。 这会儿她却直接把钱袋子都塞到了张爱英手里:“都是姐妹,这点钱不多,给你应应急,我等你赚了钱给我买好吃的!当然,你到时候多弄点那个蛋糕给我吃我就高兴了!” 张爱英本来正感动呢,听到后头也是忍俊不禁:“你怎么把自己说得跟馋猪似的。好了,我知道你的心意,不过——” “可不能不收啊!我告诉你,都说了是姐妹,你这眼看着就差要起步了,姐妹能光看着不帮忙吗?”陈彩妮态度坚决,“除非你是嫌钱少!我告诉你,就是少了,那也是钱,你多点本钱就是好的。别跟我推辞来去的,不然我们这么多年,可真就白好了!” 显然,她也是个喜欢用话激人的,这几句话说得张爱英实在是不好拒绝了,她只觉得心里暖暖的,想想自己也确实没必要拒绝,大不了,这回赚的全都给她! 张爱英心里做了决定,接过钱袋子,陈彩妮松口气就要走,张爱英连忙叫住她。 陈彩妮摆摆手:“你忙你的,你这活儿我可帮不来,我还得回去干活呢!” 张爱英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之前都抢着帮忙的陈彩妮这回怎么急着跑,本质上是不想偷学本事。 她心里更暖了,但还是上前几步拉住了陈彩妮:“不是,你慢点,不是这个。钱我收着就是了,这个荷包你总得拿回去吧?” 拉住了人,张爱英回头把荷包里的钱都倒了出来,直接在桌上堆了个小山,没有一锭成型的元宝,都是绞过的碎银子,成色不一,有的甚至只有半片小指甲那么大,光看这大大小小的碎银子,就知道攒起来有多不容易。 这绝对是陈彩妮全部的私房了。 “姐妹不跟你客气,彩妮,我也感谢你的支持,你这是雪中送炭,姐妹记你的情谊。钱我就收下了,但这荷包对你来说不一样,你拿回去。姐妹以后挣钱了,一定带你吃香喝辣。” 说完,她把荷包塞回陈彩妮手里,上前狠狠拥抱了她一下。 第50章 去县城 虽然知道陈彩妮这么好其实是基于原主,她一开始还有些心虚怕接触多了会被看出来差别,可现在她管不了那么多了,就是很感动,在这个陌生的世界,不管是出于对原主还是怎么,反正现在得到好处感受到这份善意的人是她,她就是忍不住煽情一下。 毕竟,活了一辈子之后,你才会知道这种来自别人坚定的善意有多么难得。 这边,被抱住的那一刻,陈彩妮完全僵了。实话实说,就是她男人,在床上的时候都没这么抱过她呢,这可真是让人怪臊的。不过马上她就感觉其实还挺好的,有种暖暖的感觉,就像是被娘抱着一样,果然,桂花就是这样一个…… 张爱英只抱了一会儿就意识到这举动确实失礼了,老实说这也不是她的本性,还是带小孙女的时候,那些个教育家都说要多抱抱孩子鼓励孩子,这样也能拉近和孩子的距离,得到孩子的亲近。虽然在小孙女身上不是那么成功,可这个习惯倒是跟着她来了,刚刚太感动了,一激动就上手了。 “唉,彩妮,我就是太感动了。你都不知道你这个对我多重要。你、你别见怪。”她松开手,不好意思别开脸。 陈彩妮还在想着,又被松开,真是又给愣了一下,再看张爱英那躲闪的眼神,本来还觉得臊的,这会儿也什么脸红都没了,反而扑哧一声笑了:“哎呀,谁还不知道你?桂花儿啊,别人不知道我还能不知道,你就是这么个嘴硬心软的。别人说你泼辣,说我俩咋咋不好,可我就觉得你对我好,我知道你不是他们说的那样人,你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你看老天爷都帮你呢,狗娃这病好起来,你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嘴上这么说,心里也越发觉得就是这么回事儿。之前觉得桂花好像是受刺激大了变了性子,可想想,这其实才是桂花原本的性子,她就是这么宽和善良又大方的一个人,之前那些个泼辣啥的,还不都是因为没了男人还要养狗娃一个病娃娃给逼出来的。这回狗娃好了,桂花可不就跟以前一个样了。 这么想着,陈彩妮也觉得很高兴。她虽然不是很在乎别人怎么说,可姐妹能变好变回从前的样子,以后说难听话的肯定也会少很多,她想想就替姐妹也替自己高兴。 “你也不用跟我客气,拿着钱好好做糕点生意,我相信你,老天爷是不会真的瞎眼的。”乔有粮没了,村里不知道多少人背后嘀咕说老天不长眼好人没好报,更有不知道多少酸了吧唧的都说是张桂花没福气克死了男人,到后来狗娃生病花钱,这种声音就更多了。她那时候生气,却也没法子,私心里也觉得老天不公,不管是乔有粮还是张桂花,那都是多好的人啊,这鬼老天怎么就能这么折腾人呢?难道当真是好人没好报吗? 可现在她不这样觉得了,乔有粮那次是老天爷瞎眼了,可现在狗娃好起来,那真是死里逃生,姐妹桂花也重新振作起来,甚至还有了姜家这样一门好亲家,以后的日子还能差了?这老天爷啊,还真是长着眼睛的! 她满脸的欢欣喜悦,把荷包往怀里一塞,拍拍张爱英的胳膊:“好了,你这一大早的就去集市了,忙着呢吧?那你赶紧忙去,我先回去了。要有啥事儿帮忙的,要人跑个腿啥的,你再叫我,别跟我客气,啊?” 张爱英只能点头,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上辈子她的真心朋友很少,男同事知道她的作风,不敢招惹她,也因为她后来成了寡妇更是注意避嫌。女同事朋友之类的,则多是劝她再婚的,她就是从那时候深刻地感觉到自己完全变成了一种资源和人情,她甚至有点厌恶自己怎么就是个女人,以至于熟的不熟的知道她男人没了工作还好,都跑过来想要给她介绍个男人,她不答应就是不知好歹。为此还闹出了挺多的不愉快,最后跟这些女性同事朋友什么的也多就只剩了一点面子情。唯一的那么一个知心朋友,从做知青就认识的,后来人还早早就癌症去世了,她就更是没什么再能交心又靠得住的朋友了。 没想到来了这陌生世界,托原主的福,竟然还有这么一个朋友。之前还只担心被发现,但这会儿她更感谢原主,也下定决心要尽力把这段情谊给维持下去。 那就先从好好挣钱开始吧! 张爱英吩咐两个小孩儿都来帮忙,开始赶制蛋糕。 也不只是做蛋糕,这次的羊奶,她用了一半来蒸双皮奶,蒸好了就把一大盆都吊在井里镇着,嘱咐俩孩子别去碰,自己同时又赶制起蛋糕来。 实际上,在孩子们看不到的地方,做的双皮奶和蛋糕,准备拿出去卖的,她都偷偷放到了系统货架上,这么有用的保鲜空间,不用白不用。 第二天正是个大集,张爱英大包小提地坐上了宋二牛的驴车,直奔县城。 结果要进城门的时候,她才发现进城还要额外交钱,想到自己并不多的货品,而且第一次来卖,她也不知道该摆在哪里,再一看城门外也有不少就地摆摊的,张爱英心一横:“算了,二牛兄弟,我就不进城了,我在这外面试试,反正也没几个东西。” 同车的还有一个进城卖鸡蛋的大姐,看到她这样就开口劝她:“桂花,你到底卖的是个啥啊?要真是糕点,那可是精贵东西,你在这外头能有啥人买的?我跟你说,还得到城里去,那些人才有钱,才卖得出好价钱呢!” 她说着就伸手来掀张爱英箩筐上的布,也想看看这到底是什么糕点。 张爱英抢在她前面把手按上去:“没什么,就是瞎琢磨想出的糕点,还不知道好不好卖呢,万一不好卖,我那进城费不就白交了吗?我看我就在外面随便凑合一下,看看有没有生意再说吧。” “那你这是够小心的了。”大姐没能一下子掀开,有些不高兴,“这么金贵着,怎么不进城去卖?再说也没几个进城费的,像我卖鸡蛋,这么一大筐也就交两个钱,进城多的都赚回来了。” 张爱英真不是太金贵,纯粹是因为这个箩筐都是做个样子,里面装的是捆起来的石头和杂草,蛋糕和双皮奶都在系统货架上呢,这会儿她紧急触碰,就是为了把箩筐里的闲杂物收回,换上真正的商品。 这番极限操作好在还是很顺利完成了,她松口气,不好意思的主动掀开:“赵大嫂子,我不是那意思,就是第一次做小生意,我有点紧张嘛。毕竟是要卖出去给人吃的,总不能弄脏了,就这么太着急了,你别介意。” 她说着拿出了一小块蛋糕,递给赵大姐:“我们搭伴这一路,多谢大嫂子看顾了,来,你也尝尝鲜。” 下车的时候,宋二牛来帮忙,她也同样塞了个给他。 宋二牛还不想要:“乔二嫂,你不用这些的,之前都收了钱了。” “一码归一码,搭车给钱那是生意。这糕点是二嫂感谢你的,你看你帮我抬上抬下的,以后少不得还要麻烦你,这么客气做什么?再说这糕点我家孩子都爱吃,你不吃就拿回去给孩子吃呗!我这生意还没开张呢,二牛兄弟你可不能拒绝哈,给我个好彩头!” 这么一套一套下来,宋二牛只能收下,小心翼翼拿手帕包起来放好,这才重新坐到驴车前头去继续排队等进城。 第51章 买卖第一天 张爱英在驴车上的时候就看着人群选了个地方,还有宋二牛帮她提箩筐,很快就占好位置。 等宋二牛一走,她把箩筐里的盆端了出来,又架起小簸箕,把一个个小蛋糕都拿了出来摆在簸箕上。 因为没有21世纪的那些模具什么的,所有的蛋糕出锅的时候都是一大整块,但拿出来卖自然不能这样。所以她给切成了小三角的模样,本来想的是把奶油抹在上面,后来实践了一下,发现不如做成夹心,就是两片蛋糕中间抹一层奶油,不用抹太满,而且这样也方便如宋二牛方才那样用手帕什么的包起来——这年头别说塑料袋,就是油纸都不是什么便宜东西,至少现在的张爱英是配不起油纸包的。 簸箕里蛋糕下用洗的干干净净的白色棉纱布垫着,没有人来的时候,她也用细细的白纱布把上面罩起来,一定程度上还是能起到防沙防尘的作用,至少比直接露天干净卫生。 另一个盆里装的自然就是双皮奶,因为在井里镇过,还是挺凉爽的。不得不说,古代虽然没有现代的冰箱,但是只要家里有井,地下水冬暖夏凉,天热的时候把东西吊井里还真的是能起到一定程度冰镇作用的。至少她从井里拿起来之后直接放系统货架,现在拿出来都还是冰凉的。 此时还在三伏天里,哪怕张爱英一路是搭的驴车,这么一趟下来也够累的,日头已经升起,她不是亏着自己的人,先就自己给自己舀了一碗双皮奶,也不用勺子,咕嘟咕嘟直接就给喝下去了。 喝完就一个感觉,爽! 不过,这又算是浪费了一个碗——说到这里张爱英又想吐槽,别说没有塑料袋啥的卖蛋糕不方便了,没有一次性餐具最不方便的还是卖饮品!能想象吗?在这个没有纸杯没有塑料杯的世界,为了卖这一盆双皮奶,她竟然把家里的碗全都折腾了个遍,挑来选去最终选了十二个大小一致还完全没有任何裂口和补丁的碗带出来。这都得亏的是乔有粮以前还阔过一阵子,要换了一般人家,最多就一家人用的那几个碗,多的还都是有裂口或者打补丁的,根本挑不出这么多齐整完好的碗出来。 以上种种可知,在古代世界,想要做吃食生意,真的不是那么容易的。尤其是习惯了21世纪各种方便的人,来这里搞吃食买卖,真的是随便哪一环都能把人逼疯。 张爱英都是因为有个系统空间,什么东西都能往里面放,就这还得对外做做样子。那也总好过一路颠过来,这年代可没有什么水泥公路,朝廷的官道上坐这年头没啥减震措施的马车都能把人颠死,更别说这乡间小道了。哪怕是坐车那体验除了颠簸还是颠簸,蛋糕可能稍微会好一点,双皮奶直接颠稀碎了都! 想想张爱英又觉得自己还是幸运的,狗逼系统虽然冷血了一点,像个资本家喜欢压榨人,可是到底还是给自己提供了很大便利的。 一碗冰冰凉凉的双皮奶下肚,暑气和燥热全都一扫而空。 张爱英把这个用过的碗放到箩筐里,就清了清嗓子,准备叫卖。 而旁边的人这时候早就忍不住了,毕竟她那蛋糕一摆出来,浓浓的奶香和甜甜的味道就弥散在了空气里,大家可不就都好奇么? 加上她那奇葩的表现——哪有人出来卖东西还没挣到钱自己先给吃上了的?就引得更多人不由自主看向她,一看就跟好奇了,她这喝的也是没见过,不像他们以为的卖茶汤什么的。 说起来,在城门外不远处就有茶摊,但天气热了,进城的人多,这外面还是有人提着桶卖清凉饮子的。主要排队进城的人还挺多的,天热了可不就这些东西最受欢迎么? 大家看到她这卖喝的,以为是竞争者,那就更是多注意了几分,结果这咋看都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看她喝完了把碗都收起来了,一个大姐实在忍不住:“妹子,你这是卖的什么啊?喝的么?我看你这还没开张自己先喝上了。” 张爱英急忙抬头:“啊,这是奶羹,大姐你要买点吗?” “不不不,我就是问问。”大姐吓得直接后退了几步,搂住了挂在胸前的包袱,张爱英一看,里面全是一张张灰不溜秋的大饼。 要是在21世纪,她未必能第一眼就看出来这是饼,毕竟那时候的面粉就没有这样颜色的,就算不是雪白的,加的别的色素或是什么的做的别的口味,那颜色也是各有各的均匀统一,不是这样灰不溜秋又好像还带点白的。 但这就是这年代普通小老百姓吃的面饼子,面粉并不是那么白的,也没有那么精细,里面还掺了其他的粗粮,最终出锅了就是这样看起来脏兮兮的成品。 当然,不是真的脏,而是这颜色看起来脏。额,不过,这大姐直接这么用大布袋子一裹挂在身前,那还是不太干净的。 张爱英强迫自己不要去想所谓的卫生问题,这在这个年代算是常态,她看了一下,周围还有兜售馒头的,也是随便用大布一裹就完事儿。当然,那也不是什么雪白宣软的白面馒头就是了。 车上卖鸡蛋的大姐说的也是没错,在这城外摆摊的,卖的都不是什么精细东西。 张爱英想着,被卖饼大姐的惊呼又给唤回神来:“你说奶羹?你这难道是羊奶?可这颜色看着也不像啊!” 乡下人,没吃过猪肉还见过猪跑呢,别管什么奶,能喝的奶还有不是雪白雪白的? 大姐惊呼引得更多人看过来,张爱英也不觉得有什么,送上来的宣传机会,不抓住才可惜了呢。 她提高了音调:“哎呀,大姐,这你还没看出来啊?这是加了黄糖啊!谁都知道羊奶膻味儿重,那可不好喝,我这是用羊奶加了黄糖做的饮子,里面还加了别的好东西,可不只是单纯的羊奶,没有一点膻味儿不说,又香又甜,还有奶味,大姐你近了闻得着的是不是?” 张爱英当然不会让她凑近了去闻,不过她这蛋糕摆出来,就已经是满满的奶香了,也根本不用特意凑近闻。 不过大姐也是不敢的,她甚至身体还下意识又往后退了一点:“那倒是,还真挺香甜的。我滴个乖乖,这就是奶味儿啊,我说怎么这么香呢?那都是好东西能不香么?又是奶又是糖的……这花了不少,得卖不少钱吧?” 大姐啧啧惊叹,转而又瞟向那香味最浓的蛋糕上面,因为盖了层白纱布,她看的不是很分明,却也能知道这肯定和那什么奶羹不一样,刚刚她是看着这位妹子摆出来的,像是什么糕点之类的,这么香买也买不起,不过这妹子这么和气,问一下也没事吧? 于是她继续问:“妹子你这簸箕里又是啥好东西?我闻着像是比这奶羹还香呢,不会又是奶做的吧?” 第52章 恶性竞争 她只是随口一问,张爱英却是一拍双掌:“嗐,大姐,这你可就说对了,我这蛋糕可比这奶羹还要香呢!奶羹再怎么说也就是个饮子,虽然是羊奶做的,有营养冰冰凉凉也解暑,可也就是那么几口的事儿。没多大的吃头。真要说好吃又有营养,还得是我这蛋糕,里面加了羊奶,又加了鸡蛋,用的还是最精细的白面粉,哎哟,这滋味可别提了。关键啊,我这东西绝对是头一份儿,甚至是独一份儿,不管是奶羹还是这蛋糕,你随便去县城哪个糕点铺子或是酒楼饭庄里找,那都是绝对找不着一样的!” 虽然之前怕被人猜出成分跟风模仿,但想想这技术门槛还是挺高的。真有人能从这成分上头就琢磨出来一样的蛋糕,那也算人家本事。她张爱英也不可能拦着人仿制。 倒是想要把这做出来的双皮奶和蛋糕卖给别人,要让别人买账,要卖贵,就得把这说明白,让别人知道这贵在哪里了。不然连是什么都不知道,这跟点心铺里的还都不一样,又有几个人会舍得花这么贵来尝鲜的? “蛋糕?哎呀我这还真没听过,那意思就是鸡蛋做的呗!妹子你这可真厉害,又是奶羹又是蛋糕的,这全都是精贵东西啊!”大姐真心实意感叹,本来就不敢靠太近,这会儿更是赶紧往旁边走了,别说要个来尝尝啥的,她都怕自己要是不小心的给人弄倒了碰脏了啥的,她都赔不起。没看她卖的都是些杂面饼子吗?之前还问价钱,现在问都不敢问,怕人家误会她要买。 许是想到这里,她又忍不住感叹,也或者是劝说:“妹子你是第一回来吧?你这精贵东西不该来这里卖的,县城里那些老爷太太的才最喜欢这些精贵别致的东西……” “哼!就这什么听都没听过的,就敢说是什么精贵东西?怕不是有的人就长了一张能说的嘴,到处糊弄人罢了。说的好像是什么好东西,倒是在我们这堆里挤着,我呸,编瞎话谁还不会啊?” 卖饼大姐还没说完就被打断,张爱英闻声看去,就是隔得不远的一个中年男人,个儿不高,约摸一米六左右,长得尖嘴猴腮的,瘦瘦矮矮,一脸尖酸刻薄,说到最后狠狠啐了一口,张爱英不由得皱起眉头。 男人身旁放着个木桶,还没盖的,啐那一口的时候他就只偏了一点方向,就算没啐到桶里,这飞沫也差不多都飘进去了吧?卖的到底是饮子还是他的口水啊? 这联想让她心理不适,张爱英干脆撇开了视线,眼不见为净。 至于男人为什么张口就喷,显而易见,把她当竞争对手了呗! 只是这刻薄男显然没看出她的嫌弃,见她看一眼就转过脸去,还以为张爱英是心虚了,得意洋洋乘胜追击:“以为这里没人懂就敢乱吹,真以为大家眼睛都是瞎的啊?什么东西都敢吹独一份儿,怕也就是自己都没见过啥世面,以为在村儿里自己弄了点啥好东西就当外面的人都没见识了。还什么别处找不到,你这又不是什么好东西,谁稀罕找啊!” 张爱英不怵这种恶性竞争,毕竟她要的就是快点打出名气,所谓黑红也是红,能有关注就是好的。 之前那大姐就算是给她找了开口的机会,这刻薄男送上门来,她更是不会放过:“我这还真就不是吹,我就敢说这是独一份儿,绝对跟那些什么糕点都不一样。还不是好东西,你吃过什么好东西呀?你吃过我这蛋糕吗?怕是以前听都没听过呢,就说我这不是好东西,我鸡蛋羊奶黄糖还有油,这一样样的,哪样不是好东西哪样不是钱?更别说这独特的口感,你们看看,这样松软的,这样细腻的,你们见过吗?” 她不光说,拿出一个小蛋糕就直接展示起来。 本来就浓的香味,她这拿出来,感觉更香了。她展示一圈还不够,最后拿回来,竟然直接塞进了自己嘴里。 争执本来就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这会儿很多双眼睛就盯着张爱英,看到她把那么一块三角形蛋糕塞进嘴里,一口两口,几口就没了。 不知道多少人无意识吞了口水——在这城外摆摊的,大多数都是穷苦百姓,家里几乎不会做什么糕点,可能就逢年过节的时候舍得去点心铺里买上那么几块,回去祭祖了再分给孩子吃,自己能沾到点味儿就不错了。 就连刻薄男一张嘴,都是口水先流了出来。 张爱英看着差点都吃不下去,好在这蛋糕被她已经切成了小块,这么几口下去,很快就没了。 吃完她抹了一下嘴,全部吞下去:“看到了吧?就是这么香甜细腻松软可口。” “你瞎说八道!少在那里吹了!”刻薄男擦了一下口水,气急败坏,“我看你就是在演,哪有卖东西的样子,你自己在那儿吃,别人又不知道味道,当然你怎么说都可以了!” 他眼咕噜一转:“这么吧,既然你说你这是独一份儿,大家都没见过,你倒是拿给我们尝尝,大家吃过了才知道这到底好不好?对不对?” 他说着就往张爱英那边走,跃跃欲试的模样,似乎下一刻就要直接伸手来抢。 张爱英却早就有所防备,毕竟一个女人独身在外做生意,什么情况你都得预料到并且尽量早作准备,看到刻薄男这样的,眼疾手快把眼前的簸箕端开:“干什么呢你?还想来抢啊?” 喊了这一句,她另一只手也没闲着,对着男人伸过来想抢东西的手就是狠狠用力打下去。 声音不大,但痛不痛就只有刻薄男自己才知道了。 他条件反射就缩回了手,疼得还在空中甩了好几下:“哎哟哎哟,打人了打人了!你这泼妇,你怎么打人呢你?” “你不抢东西我会打你?” “谁抢东西了?我不是过来尝尝好给你评判的吗?”男人越想越恨,手疼得还在甩,直接大骂,“我知道了,你这卖的东西肯定难吃,你才不敢让人尝!” 在外,有时候你就得比那些恶人更横,张爱英往前一站,伸手指着男人声音比他更高,女性的嗓音本来也要更尖细:“我要你评判了?我什么时候同意了?你说尝就尝?你这自己说着就来拿,欺负我一个女人家是不是啊?你个大男人的还要点脸吗?不就是知道我这都是精贵东西,看我一个女人家好欺负,你就想来抢东西了,我告诉你,没门!” 说完她看着聚拢过来看热闹的人,直接一摊手,满脸的凄苦无奈:“大家伙都看着呢,也给我评评理,我这开门做生意,要是识货的,真心来买东西的客人,要品尝再买的,我一点都不说什么,毕竟独一份儿的东西,大家要尝了再买也是这个道理,我也认。反正我也对自己的蛋糕有信心,但凡有人尝了,绝对就舍不得不买了!” 说到自己的蛋糕是独一份,张爱英又变得满脸骄傲,带动大家都跟着她的情绪走。 但片刻,只见她马上神色一转,指着刻薄男,“反倒是他,我一来,他就没一句好话,刚刚更是那么凶神恶煞就要来尝,这是买东西品尝的样子吗?这分明就是想抢东西占便宜。说真的,要是随便什么,我第一次来都忍了,但我这蛋糕,用的全是好东西,鸡蛋羊奶黄糖还有猪油,大家伙说说,这哪样不要钱啊?要是每个人都跟他这样,我就这一点蛋糕,哪够的?别说卖出去挣钱,还得全赔进去。” 她说着还装模作样抹了一下眼睛,使劲揉了几下,虽然眼泪是真落不下来,但揉红了眼睛装一下还是可以的。 而此时,这里的骚乱也引来了城门守卫的官兵。 “干什么干什么?都在吵什么?聚在这里闹什么?” 第53章 人傻钱多 人群被动分出一条路,两个一看就穿着制服的人走了过来,腰间还配着刀。 张爱英看一眼,心道这就是古代版的城管吗?但马上她就把这个不靠谱的联想给拍飞了,现代城管再怎么刚性执法不讲情面也不能不把人命不当回事,但在古代可不一样,千万别把21世界那套搬过来。 这么想着,她也收拾好了神色,面对两位制服大哥显得十分恭顺,完全一副顺民的模样,老老实实低着头,没有在人家提问之前就抢着开口咋咋呼呼。 刻薄男见她这样又以为自己可以了,赶紧叫嚷起来:“两位差爷来得正好,你们快看这个泼妇,在这里打人不说,还乱嚷嚷,看她在这里搅和的,我们好好摆个摊子做生意都不行了!差爷可得给我们做主——” “没问你话!”两人神情难看,一点都没给刻薄男什么好脸,只用四个字就让刻薄男瞬间噤声。 不只是他,周围看热闹的人也都压低了声音,甚至往后退出了一点距离。 两位衙役这才看向张爱英,刚刚脸黑呵斥人的继续保持黑脸,倒是另一个看起来还一团稚气的青年开口了:“你刚刚说的都是真的?” “啊?”张爱英懵逼。 年轻衙差指指她面前的簸箕:“你说你的蛋糕是独一份儿,哪里都买不到,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这话即便是面对衙差,张爱英也是敢说的。当然,另一方面也是,如果她刚刚那么说了,现在衙差一来就改口,才是会给人留下特别不好的印象。那之前做的一切就都白费了。 她露出笑容,掀开白色纱布取出一个蛋糕:“这位差爷,您是想尝尝吗?” “你不怕我跟他一样?” 张爱英摆摆手:“那不能。差爷你们这就是看着闹起来了过来管的,我一个妇道人家感谢你们都来不及,本来都该送你们吃的。可想想,那岂不是把差爷您给看扁了。再听您这话,我就知道您是个懂吃的,来,您尽管尝。” 张爱英递过去,还问了另一个年长些的黑脸衙差:“这位差爷,您可是也要尝尝?” “不用不用。”黑脸衙差摆摆手,说完又看向四周,像赶苍蝇似的挥挥手,声如洪钟,“别看了别看了,排队的排队,都好生做自己的事儿去!别给我扎堆闹事儿!” 这语气这动作,张爱英心里叹气。主要她死前那会儿,城管基本都已经很规范了,都讲究个柔性执法,出来遇到违规摆摊设点的还得带着笑脸好言相劝甚至主动帮忙解决问题。不过想想这个世界的各种,又觉得眼前这就算好的了。至少没明着索贿吃拿卡要什么的,虽然态度语气啥的不算好,但那腰间的刀不是也没抽出来么?还是知足点吧。 她想着事儿,面前的年轻衙差已经把蛋糕接了过去,拿在手里看了看,的确很香,却没急着下口:“你就这么有信心?那要是我吃了觉得不好吃,就不买呢?” “那算什么事儿?”张爱英心想,看出来你也挺事儿多的了,面上却笑呵呵,“都说萝卜白菜各有所爱,每个人的口味不一样,再好的东西,那有人喜欢就有人不喜欢。这都是正常的不是么?只要不是跟那位一样明摆着就是挑事儿的,我这里都欢迎。” 年轻衙差笑笑没回答,却总算开始试吃了。 实际上,周围不知道多少双眼睛都盯着他,看到他这一口咬下去,因为等待得久,甚至比刚刚张爱英吃的时候都叫人更馋,好多人都在无意识吞口水。 有人想问,好吃吗? 但看人家那身皮,再看腰间那把刀,瞬间清醒,只是看他慢条斯理的吃相就更觉得时间难捱口舌生津,实在是馋。 还是黑脸衙差转过头来催促:“够了啊,何小五,你要尝就尝要买就买,磨磨蹭蹭的是要干嘛?” 何小五却充耳不闻,他还在慢慢咀嚼嘴里的味道。 这位妇人没说谎,里面的确是用了鸡蛋羊奶和黄糖,松软却又细腻,特别是中间那点馅儿,真不知道是怎么做的,绵密丝滑,一抿即化,丝丝奶甜弥漫在唇舌之间……他自诩吃过各种糕点,还真是没见过这种,甚至怎么想都不知道这是怎么做出来的。 他那一脸的享受,即便没说一句话,但大家都觉得自己懂了。这肯定好吃极了,难吃的话还能吃这么久都不说? 也是,闻着都这么香甜的,谁会觉得不好吃呢? “何小五!”黑脸衙差似乎已经等不及了。 这个何天佑,真的是他那个老爹就不该把他塞进来,那么有钱就老老实实做个纨绔少爷不好吗? 方东明心头吐槽着,何天佑也总算吞咽完最后一口。 他开口就指着张爱英眼前的簸箕:“你这些蛋糕,全都给我包起来,我都要了。” 张爱英微不可见地皱了一下眉头,心头衡量一番:“这位差爷,你真能全要了?可这一块蛋糕就要二十个钱,你当真全要?” 这价格一喊出来,当下周围就嘶声一片。几乎所有人都是倒吸一口凉气。 就连黑脸的方东明,那脸都更黑了,声音死沉:“你这妇人,莫不是以为小五人傻钱多你就想骗他?” 旁边的何天佑笑脸一下子垮了:“方哥!”他是钱多,可怎么就人傻了? 这年头,一个钱就能买起码两张杂面饼子,一个素包子一个钱,大肉包子五个钱,一碗面加了肉片也不过五个钱。而这小小的一块蛋糕,竟然就要二十个钱!这真的不是抢钱吗?疯了吧这是?连差爷的钱都敢骗? 大家伙看向张爱英的眼神从震惊已经开始变成同情了。 张爱英又不傻,她当然感受得到。 实际上,一开始她的定价还真不是这么高,也就想着十五个钱差不多了,要是有那抠搜的讲价的,最低十个钱也行,差不多能保本,反正她切得也小块。而且,高价也是个噱头嘛。 谁想到还真遇到个豪横的,之前都没有人问过价呢,这尝了一块就要包圆蛋糕。 要是只是为了做生意,那也不是不可以,巴不得一次卖完好省事儿。可张爱英她是有自己另外的打算的,这让人这么快就包圆了可咋整?她不得不逼着喊个高价出来。当然,另一个原因也是她还是有直觉的,虽然这两位衙差也就过来了片刻,但她觉得两人不是恶棍衙差,基本没什么恶意,不然她也不敢这么说。 所以这会儿,哪怕面对衙差的死亡凝视,她也顶住了压力,皱眉一脸愁苦:“这位差爷说的什么话?小妇人哪里敢骗差爷?实在是我这蛋糕要做出来,全都是鸡蛋羊奶精细白面,都没加一滴水的呀,全是好东西,我这确实没办法便宜的呀!你别看样子不咋地,可那味儿绝对不是一般的好。不然你就问问这小差爷,要不是东西真好又好吃,他能说全要?这位差爷,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你别管他,大娘,二十个钱就二十个钱,你数数这有多少个,你全给我包起来。”何天佑听她说了一大通,想插话也没机会,好不容易听她最后问到自己头上,赶紧点头,还拽了一下方东明,“方哥,真是好东西,你尝尝就知道了,真的,这真是好东西。” 这回答差点没把张爱英给气到。 不过这时候她也不好再说什么了,瞥了一眼黑脸衙差,心道这位说的一点没错,真真是个人傻钱多的主儿啊! 第54章 心累 方东明也没好到哪里去,被何天佑拉住,想说什么到底是忍住了。 算了算了,这可是何家的小少爷,人家差这点钱吗?他就别枉做小人了。 只不过到底还是气不平,想开口催促,把气都发在眼前这个狡猾妇人身上。都是这妇人生事,既然是好东西,怎么不去城里偏在这外头摆摊? 但嘴刚张开,一块蛋糕就被塞了进来,瞬间,香甜滋味就充盈了口腔。 “方哥,你尝尝。”何天佑用蛋糕给他堵住嘴,回看张爱英,“还有多少块?” “十七块。”幸好她没有把蛋糕全从系统空间拿出来,又有白色纱布盖着,一般人还真看不到。本来是拿了30小块出来的,但她还是觉得都卖给这个何天佑太亏了。所以趁着数数的时间,她直接收了十块起来,反正也没人能发现。 何天佑皱眉:“就这么点?” 周围人不由又是倒吸口凉气,这可真不知道是哪家的少爷,十七块,这都三百多个钱了,竟然还嫌少?!!真是钱多的没地儿花了吗? “对,这个不好做,我一次也做不了多少,要是你要的话,我明天还来的。” 这话与其说是说给何天佑听的,不如说是说给别的人听的。她也放平心态了,今天的这个人傻钱多的要包圆就让他包圆吧,大不了明天后天以后天天都来卖,反正她有系统空间,东西放里面比放冰箱都好使,那是进去是什么状态,出来就是什么状态,一点都不用担心变质变味儿不能吃啥的。嗯,倒也真的是非常的高科技了。 何天佑点点头,从钱袋里拿了四钱银出来:“加上刚吃的那两个,不用找了。” “那不行,差爷,您照顾小妇人生意我就十足感恩了,哪里还能占这点便宜?”张爱英收了银子,就从口袋里掏出二十个钱找补给他。 何天佑没拒绝,只是好奇:“你不称一下?” 他给四钱银子爽快直接,是因为这都是家里提前绞过的,可对外那银又没标注分量,这大娘竟然都不称一下就收了,还找他钱……他眼睛忽然一亮,“你这手有这么稳?” 张爱英愣了一下,她当然不用称,因为在银子过手的时候,系统就检测过了。但这话当然不能说出来,干脆来了个沉默是金。反正她也没承认不是吗? 何天佑却很高兴,好像一下子发现了什么秘密似的:“怪不得你做的糕点这么好吃,看来果然是有一双厉害的手。” “……”张爱英,“???” 不是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系吗? 但她当然不会吐槽出来的,只是要打包的时候,她用白色纱布提起来,看向何天佑有些许的窘迫:“就用这个可以吗?” “没有别的能装了?”何天佑皱皱眉头。 张爱英:“只有这个,我也没想到有这种情况。” 这么贵有人买个一块儿两块儿的尝个鲜就是了,那当然不用什么额外包装,就连油纸都得等以后条件好了再配,这时候就别想这些了。 “那你把这簸箕——算了。”何天佑想想自己还要巡逻呢,总不能端着个簸箕巡逻吧?又看看那白纱布,确定还是挺干净的,“就那么装吧。” 张爱英打包好要递给他,谁知道何天佑自己在那儿等也没闲着,一双眼睛到处看,不知道怎么的就看到了旁边还有个盆儿,他也不客气,伸手一指:“你那盆儿里又是什么?也是糕点吗?能吃吗?” 张爱英没忘记双皮奶,她是怕这小少爷又要给她一锅端,她才根本都没推荐。不过人家既然都看到了问了,她也不能不说。 “哎哟,瞧我都忘了,这不是糕点,是奶饮子,正适合这天儿喝的,也是羊奶做的,怎么,小差爷要不要来上一碗?” “何小五!”方东明生怕他又被忽悠。 不过这次他似乎多虑了,何天佑看着双皮奶那颜色就皱起了眉头,并没有直接说要。 张爱英也是个会做人的,干脆利索就从箩筐里拿了两个干净碗出来,打了两份双皮奶,直接就递到了两个衙差面前。 “两位差爷过来也是帮我,不然我一个妇道人家头回来这里做点小买卖,指不定要叫人欺负成什么样子。这奶饮子是我请差爷们喝的,就当解解渴去去暑气。” 她这话说的漂亮,也是有点打蛇随棍上那意思。她之后还会来的,就算不能跟衙差打好关系,但能讨好一二在对方面前露个脸,如那刻薄男之类的人想要寻麻烦就要掂量掂量了。 “你这饮子做的不够好看呐!”何天佑虽然嘴上嫌弃,到底接过去了,看方东明不接,他干脆接了递人面前,“喝吧喝吧别客气,我都买了那么多糕点了,喝点饮子又算什么?” 他都这么说了,方东明只好叹口气:“那喝了就能走了吧?” 何家这小少爷是真大方,但是跟他一起吧,也是真心累。 他几口就干了,倒是何天佑,喝了几口又忍不住咂吧起来。 不过他没说什么,只是喝完了,把碗递给张爱英的时候,才又点评了几句:“你这里面不只是羊奶吧?东西倒是都做的挺好,只是这样子,实在是有点丑。要是能把样子做好看了,哪怕是稍微风雅一些,都能卖个更好的价钱,你这可真是暴殄天物。” 说完,他提上已经打包好的蛋糕就跟方东明一起走了,留下原地的张爱英风中凌乱。 什么鬼,二十个钱他都还觉得不够?这是在教她怎么宰他更多吗? 而这两个衙差一走,一直安静的人群这才又重新活了起来,各种议论也不再压抑。 “那蛋糕到底有多好吃?差爷竟然还肯花钱买,我的天哪,这么一点就是快四钱银了,啧啧,这钱赚的也太容易了!” “那谁知道呢?不过她也是运气好,今天差爷讲道理——” “你不要命啦,还敢说这话?” 唧唧喳喳的议论声中,忽然有人一声惊叫。 “怎么了?怎么了?” 那声音高呼起来,盖过了一切:“我想起来了,刚刚那小衙差,不就是何家那个小少爷吗?” 有人问:“何家?哪个何家?” 还有人不以为意:“那么人傻钱多的,不用说都知道肯定是哪家有钱少爷了!” 唧唧喳喳的盖过了那人的声音,他似乎有些不满,马上就用更大的声音喊了出来。 “不是,你们真不知道呀?何家,那可是福寿斋的东家啊!” 人群一下子哗然了。 “真的假的?是我知道的那个福寿斋?” “他家少爷都要来买这蛋糕?你不是看错了吧?” 就连张爱英也一下子愣住了。福寿斋,她没记错的话,那可是县城最大最出名的糕点铺啊! 第55章 福寿斋 不过这样的话,这位差爷所有举动就都能解释得清了。 真要是猎奇就喜欢包圆的话,明明也说了双皮奶不错,怎么没把双皮奶一起包圆了?根本原因就是人家买蛋糕回去都是要研究的。 想通了这点,张爱英心里不太舒服。不是觉得别人要研究她的配方不好,而是她觉得这很有可能会带来麻烦。说实话,她现在的主要目的还是在双皮奶上头,没想到却是蛋糕先被人盯上了。 就连板桥村的人都知道福寿斋的糕点是最好的,逢年过节要是谁家走亲能提上一盒福寿斋的点心,那就是最有面子的一件事儿了。可想而知福寿斋在本地的名气。 自己是想引起注意,但这一下子就引起了福寿斋的注意,也不知道是福还是祸。 张爱英心里有些发愁,但再怎么愁,那也是之后的事情了。表面上,她跟那些人一样惊讶,但马上就变回了得意洋洋:“我早说过了,我这绝对是独一份儿,你们看,这识货的人一下子就都买走了。你们以为是为什么?还不都是我的蛋糕特别好吃。” 有人就问了:“真那么好吃呀?大姐,你还有没有,我也买个尝尝鲜。” “就是,我也买个。你们听刚刚那何小少爷的话没有,意思以后福寿斋卖的还要更贵呢!” “那不如这时候就买来尝尝鲜,这能让福寿斋东家小少爷都买的东西,绝对是好东西。” 扎堆做生意的,也有脑子比较灵活的,听话听音联想得很快,都想着也趁这时候来尝尝鲜。 张爱英本来有些可惜的,但到了这时候,觉得也差不多了。有福寿斋东家小少爷都购买的这个名头在,看起来宣传力度也是杠杠的了。哪怕没有别的什么人吃过,这处于传说中应该更能勾起人的兴趣。 所以她并没有搞什么幺蛾子,直接摇头:“没有了没有了,刚刚那位小差爷都买完了。都说了是精贵东西,我也是小本儿买卖,自己在家鼓捣,哪里能做那许多呢?” 众人遗憾,还有人问:“大娘,明儿你来不会涨价吧?” “不会,涨什么价啊?我就是挣点辛苦钱,大家要是喜欢来买就是,都是本本分分做生意的人,不整那些虚的。”张爱英摆摆手,又向大家推荐,“虽然蛋糕没有了,但是这奶羹还是有的啊!走过路过可别错过啊,这奶羹也是好东西,味道好着呢!虽然刚那位小差爷说了样子看着不咋地,可这味儿人家也是没有挑的。” “要这样他怎么没有一起要了啊?”有人嘟囔。 马上就有人回应:“傻啊你,那奶羹汤汤水水的,你当跟糕点一样能用纱布一包就带走?还是说你要让人小少爷端个盆儿去巡逻?再说,福寿斋卖糕点又不卖饮子。” 当然,还是有更务实的,主要看着张爱英:“说得这么好,那你这奶羹多少钱一碗,总不能跟蛋糕一个价吧?那样我们可真喝不起。” “不至于不至于。”张爱英摆摆手,“只要五个钱一碗,好喝的嘞!又是羊奶又是糖,滋味香甜没膻味,来来来,这位小兄弟,我看你这般高大威武,以前喝过羊乳吧?那你肯定知道,羊乳那股味儿一般人可不太能接受,我这奶羹就不一样了,保留了羊乳的营养,但又没有那种膻味儿,好喝得很,关键还是在井里镇过的,冰冰凉凉的,确定不来一碗?” 张爱英虽然一来就有人问话,没有让她自己主动吆喝叫卖过一次,但她其实完全并不怵这些的。上辈子她在厂子里上班,那点死工资可不够给她安全感的,后来改开了,她见别人摆摊挣了钱,自己也跟着支了个摊子,下班或者节假日的时候,就去摆摊,从瓜子花生炒货到衣服包包小饰品她都卖过,嘴皮子还是有那么一点的,推销起来虽然没到死的说成活的黑的说成白的那种境地,但还是有那么一点察言观色的本事。 过来问价的是两个青年,两个在这古代都算挺高的了,目测都超过了一米七五,其中一个应该到了一米八。两人明显不是摆摊的,背后都背着背篓,不是农村里那种,而是读书人常用的,张爱英猜测他们可能是出来游学的书生。 看着风尘仆仆,外衣灰扑扑的似乎也没有什么特别,但是露出的袖口,却能看到明显料子极好的内衬,而且两人俱是眼神明亮,哪怕赶路疲惫眉宇之间也自有一股子精神气,这是需要一定物质条件才能养出来的良好的精神面貌。 “羊乳还有这般妙用?”只不过她没想到的是,听了她这番话,两人却是侧头对视了一下,然后矮的那个开口了,“你说的营养又是个什么意思?” 张爱英愣了一下,先是想难道这个时代还没有营养这个词?想想原主记忆中的确没有,不过她也不慌:“啊这,大概就是滋补身体补精益气那意思,我也是听别人说的。你看人生下来最开始都是喝母乳,这羊乳牛乳也差不多,是非常滋补的东西。” “所以喝羊乳真能长高?”矮的又开口了,也不知道是在问谁,因为他说着就转向高个,“齐光兄有今日之身形,莫非便是饮用羊乳之故?” 目睹这场景的张爱英心内纳罕,不是吧,这古代男人也跟身高过不去? 好在两人并没有纠缠太久,倒是都很爽快一人要了一碗奶羹,付了钱,喝完了把碗交给张爱英,倒是都挺实诚,没有因为嫌贵就说任何贬低味道的话,反倒都是跟之前那个何小少爷一样,说东西不错就是样子不好看。 张爱英心道,真是年轻人,用料实在又好吃的,要是再有颜值,还能卖这么便宜?年纪轻轻的就这么讲究颜值,一点不实在! 反正她是不会承认是她自己一时半会儿也确实没办法的。 当然,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往里面加各种水果,五颜六色的那颜值还不一下子就上来了?可是这简直是比做出正宗白净双皮奶更不切实际的想法。这年头哪有那么方便的交通啥水果都能给你弄来啊!再说普通百姓连顿顿大米白面都还没安排上呢,还谈什么水果?!! 脑子里各种想法生起又被拍飞,张爱英面上却很端得住,之后没有什么人上前买奶羹,主要五个钱一碗,对这些连花五个钱买个大肉包子都不一定舍得的人来说,实在是不值得。 不过张爱英的目标也不是他们,反正蛋糕都卖完了,她干脆挑起箩筐,端着盆儿去排队的人那里推销奶羹。 特别是那种一看就是商队的,张爱英过去一推销一个准儿,人家马上就要进城,或是售卖货物或是采购货物,反正都是要赚钱了,商队管事自然也不在意几个钱,听她说是独一份儿,再加上听到看到了之前那一出的,又在太阳底下等得热得很,直接就来一碗甚至吃了不够再来一碗的。 双皮奶其实也没准备多少,没一会儿张爱英就全给卖完了。 于是她就挑着东西假装回去,实则找个地方把箩筐什么的全都一气儿收到了系统货架上,然后张爱英就晃晃悠悠排队进城了。 第56章 判断 张爱英站到了福寿斋门前。 这是一家一看就开了很多年的老店,客人进进出出,不说络绎不绝,但也绝对没有门庭冷落的时候。 店里的小二人也很好,帮忙提着大纸包送了一个客人出门,大概是看张爱英在这儿站了一会儿了,并没有因为她村妇穿着就赶客,反而热情上来招待,问她是不是要买糕点,可以进去看看。 要说是多么热情的推销倒也没有,并不会给人那种“不买就好像对不起人”的压迫感和负罪感。当然,张爱英也不是会产生这种想法的人,她去哪里都是坦坦荡荡。就像此刻,她其实就是来看看,并没有一定要买什么的打算,但也不妨碍她大大方方进门就仔细打量。 和原主记忆中差不多,确实都是一些张爱英记忆中的传统糕点老式点心,只是闻到空气中那股味儿都能知道都是高油高糖,嗯,在21世纪绝对算是不健康的,在这里不说很有营养,但也绝对不能算垃圾食品。甚至正因为高油高糖才卖这么贵呢!而且,就跟那位何少爷所挑剔的那样,这些糕点都看起来看很好看,不是花的样子就是吉祥福寿,光是要做成,那模具的雕刻都不是一件便宜的事。 也不知道他们能研究出蛋糕来吗?或者换成他们又会把蛋糕弄成什么样子? 张爱英心里闪过这个念头,当然也就是一闪而过。此时此刻,也只是因为自家蛋糕被福寿斋小少爷买了,联想到后续可能产生的麻烦,她才过来看一眼,至于以后真的会怎么发展,有没有可能合作啥的,现在的张爱英还真没想那么多。 最后她还是买了几块糕点,打算带回去给两个小孩儿,让他们知道自己确实赚钱了,而且,总吃蛋糕也会吃腻的,试试换换口味也能保持点新鲜感。 除此之外,这一趟还是有收获的,至少在福寿斋的整个体验很舒服,见微知著,能培养出这样服务的东家,应该也不是什么特别坏的人吧?就算是恶人,至少也是个会做面子的人。 联想到县城里何家的一些传言,除了何家的四朵金花都很厉害,何家的名声倒是都挺好,还参与了一些修桥铺路的事,就算不是什么大善人,这对外的形象也算挺好了。 张爱英心里也有了自己的一些判断。 之后她又去糖铺子里看了看,想要买白砂糖,这实在是很重要的东西。哪里知道找了几个糖铺子都没找到,甚至有人在听了她的描述之后直接嘲笑她的异想天开:“整个县城最好的糖都在我们这儿了,你非要找什么白色砂糖,你要刁难人也不是这样!更何况,那样洁白如雪的糖,就你这样的,能买得起吗?” 一圈下来,张爱英没有收获,还把自己都给整的快emo了。在她忍不住怀疑难道这个世界没有白砂糖的时候,外人这些嘲讽又让她担忧,难道还是这个县城太偏僻?所以根本没有卖白糖的? 但不管是什么个原因,结果就是现在的她根本买不到白糖。 张爱英有些烦恼,难道要自己提炼白糖吗?她又不是没文化的人,白糖说白了就是红糖脱色过后的产物,要说有什么多大的技术难度那也算不上。只是要给自己增加这么一道流程,也是很麻烦的好不好? 关键要怎么避开那两个小的?或者说,根本就避不开,那她又该怎么跟他们解释自己怎么就会做这个了。 想想张爱英都觉得头疼,但她还是买了很多红糖回去。 她很快出城,先取出了系统空间里的箩筐,到了和宋二牛说好的地方,驴车还没来,她就稍微等了一下。结果等了好久,都过了饭点了,宋二牛才拖着满车货物姗姗来迟。 看着已经等在这里的张爱英,宋二牛很是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啊乔二嫂,我这中途拖了点东西,就捱到这个点了。” 这年代普通人没有钟表什么的,看不到具体时间,但大家都习惯了这种日子,对于大致的时间心里还是有数的。 这个时候早都过了晌午吃饭的时候了,关键还是让人等着,宋二牛感觉挺不好意思。 “来来来,我帮你把东西拿上来。” 他下车来帮张爱英提箩筐,一上手就发现轻了很多,他很惊讶,几乎是脱口而出:“二嫂子你东西都卖完了?” 要说他怎么来这么晚,那不就是觉得张桂花卖东西又是头一回,还是那种一看就贵的糕点,又不听人劝非在城门外头卖,他寻思肯定是不好卖的,不知道多久才能卖完,所以这才放心大胆去拖货了。他甚至都怀疑二嫂子可能到最后都卖不完。 “嗯,运气好,都卖完了。”张爱英没有解释太多。 宋二牛本来还有很多疑问,看她这样淡然的神情,一时间都觉得什么都问不出口了,把箩筐堆上去,又推了一下板车上的货物——没错,这驴车可不是古装剧里那种马车样式,简单直接就是个板车,要放城里运送货物都太简陋,不过乡下人家嘛,没那么多讲究,有的车坐不用全靠腿力就算好的了。 张爱英本来都想说自己不搭车了,但看他这么努力挤了位置出来,她还是上了板车,挤在角落里。 “二嫂子你将就一下哈。”宋二牛也不好意思,心道下次可不能这么做了。 驴车在烈日下滴滴答答走着,穿行山路,抵达板桥村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候了。 天气热,昼长夜短,现在也不过就是日头没那么大了而已,实际上还是很热,就连吹的风都还是热的。 终于回到家,姜琬递来的凉开水一下子祛除了暑气。 张爱英给自己猛灌了两碗凉水下去,才感觉好了很多,面对两个孩子期待又好奇的目光,连忙把东西卖完的事儿都说了,高兴地告诉俩孩子自己挣到钱了。 “你们是不知道啊,那蛋糕,一个卖二十个钱,人家尝了后,那是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就说全要了,啧啧,我一下子就挣了快四百个钱啊!还有那奶羹,那些商队管事,也是一碗接一碗,我本来就没拿多少去,那是都没到一柱香的功夫啊,就全都卖完了。” 张爱英全然没提之前遇到的刁难,不想让孩子们担心想太多。 乔多禄和姜琬也确实是悬了一天的心,看张爱英这一到家就有凉开水奉上,就知道他们是一直挂心等着的。姜琬还反复在问张爱英吃了晌午没有饿不饿,张爱英把她摁到板凳上坐稳了,她才没有直接冲到灶房里去做饭。 听到张爱英这么说,两人心里也是格外高兴:“太好了,娘,我就知道肯定好卖的。” “娘,你辛苦了。” “没事儿,赚钱哪有不辛苦的?再说还不是你们一起给我帮忙的?”张爱英摆摆手,想起正事儿,“对了,羊奶送来了没有?” 第57章 随机掉落奖励 “送了的,上午就送来了。对了娘,还是彩妮婶儿帮我们吊在井里的。” “有多少?”张爱英起身,“算了我自己去看看。” 她到井边把吊着的羊奶提了起来,这分量她心下满意,直接提到灶房里:“好了,我们先做饭,做了饭再做蛋糕。” 一家人说干就干,进了灶房,直接煮了锅面片汤,在里面加了切成片的瘦肉,虽然没有淀粉没能做成滑肉,但好好调味,这么一锅瘦肉面片汤还是很好吃的。 三人吃了个肚儿溜圆,尤其是张爱英,她中午就吃了两个杂面饼子,很不好吃,而且根本不耐饿,虽然没有饿得前胸贴后背吧,那滋味也是挺不好受的。这会儿一大碗热气腾腾的瘦肉面片汤下去,出一身汗,感觉真是酣畅淋漓,简直可以说是满血复活了。 吃完饭收拾完,外头都还是明晃晃的日头,三人又赶紧开工,准备制作明天要卖的蛋糕和奶羹。 姜琬也想在家提前就做,可她一是担心自己做不好,二又担心天气太热,做得早了只怕放不住,就没敢胡乱动手。 这时候张爱英一声令下,已经有过两次经验的她动作麻利,分离蛋清和蛋黄做的又快又好。 张爱英那边也把羊奶都给煮上了。蜂蜜不够用了,她干脆放了点醋去膻味,嗯,本来应该放白醋,但这不是没有吗?而且反正最后加了黄糖红糖的那颜色都很奇怪,也不差这一点半点的了。 好一番忙碌后,眼看着夕阳西下,天昏昏沉沉夜色快要降临了,蛋糕已经在锅里蒸上了,灶房里的张爱英忽然听到一阵喧闹。 天将黑未黑,其实这时候很多人家已经上床睡觉了,毕竟如今没有电,点油灯点蜡烛都要花钱,大家普遍都不怎么在夜里活动,自然是趁着日光把该做的做了,天黑之前就爬上床,这才是最省钱的。此时此刻一点争吵声都很明显,就连村里的狗都被惊到了,开始吠叫起来。 两个孩子已经被张爱英打发去睡觉了,十三四的娃娃,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可不能熬夜。更别说乔多禄那身体,完全就是个受不得罪累不得的。 张爱英自己守在灶前,当然,那俩孩子去睡了,她把灶房门一关,自己坐在灶前盯着火,同时也能光明正大使用系统。 第一就是,她发现系统屏幕不仅在意识中可见,只要她想,就能让系统屏幕直接具现化,而这样的光,足够在这样的夜里照亮了。反正比什么油灯蜡烛要好使多了。 对她这种行为,系统7474最开始表达过抗议,觉得她这是大材小用。结果当然是抗议无效,所以它现在也是直接装死,来个眼不见为净,任由张爱英折腾。 其次嘛,她查看系统任务,惊觉任务三“制作精美生日蛋糕”进度条竟然在动了,比任务二“打造宜居庭院”还要来得猛烈,一下子就蹿到了10%。 张爱英都惊得瞪大了眼睛:“不是,系统,7474,这算怎么回事?” 她好像都还没做什么吧?难道说她这样做蛋糕卖蛋糕也算是做任务? 7474持续装死。 张爱英急得简直要捶地而起,系统似乎也察觉了她这种情绪波动,下一刻,任务三进度条上忽然出现了一个礼盒状的小方块,就在10%那里闪烁跳动着,张爱英下意识就点击了。 下一刻,礼盒往上飞,慢慢变大,最后直接打开了,远处烟花绽开,近处彩带喷洒,耳边是喜庆的背景音: “叠个千纸鹤再系个红飘带 愿善良的人们天天好运来 你勤劳生活美你健康春常在” 与此同时,一道比7474甜美许多的声音响起:“恭喜宿主,完成任务过程中获得随机掉落奖励——永远满电的电动打蛋器一个。” “什么什么?”张爱英虽然已经有预兆,这多半就是系统说的随机掉落奖励了,心里说没什么期待那是不可能的,可真的听到是电动打蛋器,她又莫名有种失落。 虽然…电动打蛋器是很好了,可是为什么就没有更好的东西呢?而且,这算什么奖励啊?这难道不还是让她老老实实做任务吗?这不应该是材料吗? 这么一想,心中啥激动都没有了。 偏偏耳边的背景音还在继续: “好运来祝你好运来 好运带来了喜和爱 好运来我们好运来” 张爱英气得咻一下就关闭了系统屏幕。 回荡在脑子里的背景音才总算消失了。 也就是在这时,她才听到了外面的喧闹声。 都这个时候了,她本来不应该好奇的,可是听着听着,拜系统所赐,她现在的耳力在她需要的时候也是真的好,所以很快就听清了是宋家那边在吵架。 事关自己刚认的姐妹,白天自己出门了人家还帮自己看孩子,还来干活儿了,张爱英本来就不能坐视不理,已经想着要不要出去看看了。 偏偏听着听着,她就发现那边人竟然过来了。没错,就是朝着她家来的。 宋家老二两口子回家来吵架,无非就是为了老人手里的钱,现在还冲自己来了,张爱英马上就想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脑子里闪过了那天吴盼弟偷听的背影,她已经打开灶房门迎了出去。 明月当空,既无繁星更无阴云,稍微适应了一下,外面也算是亮堂堂了。 宋发财和谢三丫冲在前面,正要猛拍乔二家的院门,手还没沾上去,大门却吱嘎一声打开了。 谢三丫差点往前扑倒,又被这无声打开的大门吓了一跳,张口就想尖叫,却被张爱英一把堵住了嘴。 “吵什么?我家娃都睡了,有什么事儿在外说。” 张爱英力气很大,就着堵嘴的姿势把人往外推。 谢三丫虽然怒气冲冲,但被刚刚那么一吓,也想起这乔二家的可怕名声,不敢轻易踏进去,老老实实就被张爱英带了出来。 宋老头和吴婆子在后头,由宋富贵扶着,慢了一步,这时候也赶上来了,上来就先拍了宋发财一下:“要死啊你都天黑了还出来闹?” 宋老头更气愤:“老二,你要是还认我这个爹,你现在就赶紧的给我回去,拉着你婆娘家去,别在外面给我丢人。” 被他怒斥的宋发财只是低头一声不吭。 吴婆子叫老大抓住了宋发财,这才终于看向张爱英:“桂花啊,没事儿,我们家这个老二,在外面听人说了几句话,被人撺掇了就要犯浑,你别理他,我们这就把他带回去。” “二郎都睡了吧?真是对不住啊,这么晚了还闹到你这里来,你赶紧关门回去吧,别惊着二郎了。” 宋发财在爹和大哥的夹击下没法挣脱,但别忘了还有个谢三丫。 她刚刚只是被吓了一跳需要缓缓,这会儿来一趟什么目的都没达成,就被喊回去,那怎么能行? 尤其,这时候,她鼻尖闻到了一股香甜。那正是从乔二家传出来的。 仿佛是一个火星,瞬间给她点爆了。 “哎哟,娘你这话说的,你们还有什么对不住她的啊?自己亲儿子亲孙子都不管,把钱给人吃香喝辣了,还要怎么怎么才叫对得住?难不成还想让我们这些当儿孙的也跟你们一样叫人吸血榨髓的才行?!!” 第58章 休妻 月色再明亮这也终究是夜晚,能看清大致的轮廓就不错了,根本看不到每个人具体的表情。 所以,哪怕此时宋老头和吴婆子都是脸色铁青,恨不得一巴掌扇死这个搅家精,谢三丫也完全注意不到。要是看到了,或许还有那么一两分忌惮,但这不是夜色里根本看不清么?谢三丫本来就大的胆子这会儿更是一点没有收敛,说完只不过稍微顿了一下,根本不给他们开口的机会,就又接着阴阳怪气起来。 “娘你总不是想要把我也变成大嫂那样的,恨不得搬空了自家来贴外人吧?知道的说你们心好人傻,对外人都比自己儿子好,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面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呢!” 张桂花是个死了男人的寡妇,现在家里又有个新媳妇,乔多禄现在都还没怎么出过那院子,在大家看来就算侥幸没死那也就是跟之前一样是个病秧子,别说他都还没真的长大成男人,就他这病歪歪的,谁会把他当个支撑门户的男人看?这时候说里面有勾当,还能有什么勾当? 这是把张桂花婆媳连带宋老头和宋富贵父子都骂进去了,还用的是那种最腌臜最龌龊的揣测,就算真是干这种见不得人勾当的,被当面骂都是叫人恼羞成怒的,更别说谢三丫这完全就是无中生有刻意中伤,这谁听了不是怒火中烧?外人还没说这么难听的呢,这自家人倒是先泼起脏水来了! 宋老头没直接撅过去都是因为对这个老二媳妇已经有了一定预判,算是做好了心理准备。 “你他爹的满嘴喷的什么屎尿?”因为儿女被绊住落后一步的陈彩妮,刚追过来就听到谢三丫这话,气得整个人都发抖,一声吼完,就像头蛮牛似的直接冲了过来,“啪”一声扇在了谢三丫脸上,“你个黑心烂肝的玩意儿,一双眼睛都钻钱眼儿去了,满肚子坏水儿的,老娘懒得理你,你谢三丫就真当自己是盘菜了?这么喜欢喷粪,信不信老娘给你这小嘴里都塞满屎尿?!!” 张爱英本来很生气的,听到陈彩妮这最后一句,实在是没忍住弯了弯嘴角。屎尿塞嘴里什么的,还真的是陈彩妮干得出来的。嗯,就是那画面太美不敢想象。 谢三丫也是被打懵了,主要以前陈彩妮再怎么凶悍,那也都是对外人,就像当年她撺掇着分家,分了老两口的大半存银走,陈彩妮就算是大嫂又能做什么?反而对外别人都还说陈彩妮欺负她,她可清楚实际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儿。在她心里陈彩妮也就是个纸老虎,一天到晚除了咋咋呼呼惹人烦,根本不敢真动手,好处什么的更是划拉不到几个。就这样的,竟然还把自己打了? 懵逼过后就是愤怒,谢三丫立刻反扑:“陈彩妮!!你疯了你?!!你敢打我,我跟你拼了!”竟然叫这么一个自己从来看不起的人给打了,谢三丫此刻也是有点失了理智,反手就要打回去。 只不过,陈彩妮那是打从娘家就什么活儿都干的,嫁到宋家来更是家里家外一把抓,下地干活都把自己完全当男人使的,这样锻炼出来的力气,哪里是谢三丫这种就喜欢耍嘴皮子玩心眼儿,干活拈轻怕重的人能比的。 反抗不能,她委屈啊,干脆喊上了:“宋发财,你是个死人哪!你就看着别人这么打你婆娘?你还是个男人吗!” 宋发财到底是心疼自己婆娘,努力挣扎起来。 那边谢三丫被陈彩妮桎梏住,脸上又挨了俩结结实实的大嘴巴子,不只是叫喊宋发财,直接哭喊起来了,还骂骂咧咧的又要嚼那些舌根,气得陈彩妮捂住她的嘴,她脸被打肿了都还“唔唔唔”地挣扎。 最后是吴婆子走了过去:“老大家的,你把她给我抓稳了。” 她吩咐陈彩妮,自己站到了谢三丫面前,几乎是跟她脸贴脸了,这样的距离,哪怕是月光下还不能完全看分明,但谢三丫也能感觉到老婆婆浑身压抑的怒气。 偏她手被反剪着,嘴巴被堵着,那真的是想跑跑不脱,想说说不了。 吴婆子盯着她:“老二家的,你给我看好了,就这一次,不会再有下次了!” 说完她就直接一耳光扇了过去。 说实话,她毕竟是老人,手劲儿什么的完全不能跟陈彩妮相比。而且,谢三丫这时候已经被打麻了,腮帮子都是木木的,按理说根本不会感觉到比刚刚更痛了。 但吴婆子这一巴掌又是不一样的。 说痛或许没那么痛,更像是一盆冷水兜头淋下,瞬间把谢三丫那些愤怒那些小心思全都给浇灭了,死得透透的。 没办法啊,她这个老婆婆,虽然名声也不算特别好,但相比村里那些多年媳妇熬成婆就喜欢磋磨儿媳妇的婆婆,那真是谁当儿媳妇谁知道,虽然她口头上喜欢叫嚷老婆婆偏心老大两口子,但偏不偏心的不提,婆婆可是再生气都从来没动过她一根手指头的。 这次却这样……也是这时候,她才后知后觉自己刚刚都说了什么混账话。 “现在我还是你长辈,就教教你,往日你搅风搅雨的是在自家也就算了,现在这样搬弄口舌编排长辈,你就该打!你大嫂不打你,我都要狠狠打你。” 不说大嫂还好,一提到陈彩妮,谢三丫又不服气了。不敢对老婆婆说什么,她只能“唔唔”着拼命挣扎:“发财,宋老二,救我……” 宋发财当然还是心疼自己老婆的,虽然也有自己的小心思,可若要是对谢三丫一点感情都没有,他也不会离开父母和大哥的庇护,非要分家出去单过。那日子,谢三丫是舒服自在自己当家了,可他一个男人顶门立户无疑是更难了。 所以这时候看到谢三丫这副凄凄惨惨的模样,到底是心软了:“爹……”他想求情。 结果才说了一个字,屁股上就挨了一脚。 宋老头早有预谋,踢得十分用力,宋发财冷不丁挨这么一下,大哥又松了手,他直接就往前一扑,跪了个大马趴。 宋老头还不解恨,对着他那屁股又狠狠踹了几脚,刚稳住身形准备爬起来的宋发财直接扑在了地上。 “爹!”他跪坐地上,回头满眼不可置信。 宋老头一点没觉得有什么,指着那边的谢三丫:“一个男人家,自己婆娘都管不住,你还能给老子干啥?往回你叫她迷了心窍,要这要那我们都依了你。这回你看看,她都在干些什么?她连我们都敢编排了,她还有什么不敢的?我们都还活着呢,她就敢这么编排我们,等我死了,怕不是脊梁骨都要叫你们带着人给我戳断了,死了叫我不安生啊你是要!都是叫你给惯的!不行,这绝对不行!我告诉你,宋老二,宋发财!要么,你就给老子管住了她,莫叫她再吐出那些个不干不净的腌臜话来。要么,你要还认我这个爹,就把她给我休了!” “爹!”宋发财又是一声惊叫。 就连陈彩妮和宋富贵都震惊地看向了宋老头的方向。 这就提到休妻上头了?!! 第59章 说还钱 只有张爱英并没觉得有什么。 宋老头说得有道理,以前谢三丫折腾来折腾去,虽说也闹出了些龃龉,终究都是一家人内部的矛盾,让外人看点笑话也不算什么,谁家就真的一团和气了?那说白了还是肉烂在自家锅里。 可这回的性质已经不一样了,或许在一些村里人看来,这种编排嚼舌根有什么嘛,就是口头说说,还没有分家要钱那样牵涉实际利益伤筋动骨。可张爱英不是那种拎不清的人,嚼舌根也要看内容,编排公婆偏心对你不好和编排公公大伯子和寡妇有一腿,那能是一回事吗? 后者这样的,就是外人编排自家但凡有人听到都该上去打人的,结果你倒好,别人都还不敢说什么,自己一家人倒是巴巴的闹起来了,生怕那屎盆子把人憋不死似的。这还算什么家人,仇人也差不多了吧? 宋老头光叫儿子休妻都算是口下留情了,真是偏袒自己的骨肉了,要换了张爱英,啊呸,这种娶了媳妇忘了娘任由污水把爹脏的倒霉儿子,有多远就滚多远。赶紧的就和你那心肝宝贝相亲相爱去,逐出家门你爱咋说咋说,别想再花我一分钱占我一星半点的便宜,省得让我继续为难丢人还闹心! “爹什么爹?你眼里还有我这个爹吗?”宋老头在此刻思维和张爱英实现了高度同频,他竟然又是一脚踹了过去,“舍不得女人,又管不住女人,你以后别叫我爹了,我没有你这么忤逆不孝还头脑发昏的儿子!” 哦豁,这还真是要逐出家门了呀! 陈彩妮刚刚震惊的神情一下子变得意味深长起来,嗯,看来公爹这次是真生气了呀,以往对老二多疼惜啊,啧啧……也是,谁让老二两口子竟然还能说出这种话? 想到这里陈彩妮难得高兴了一点,有点看热闹的心情了。嗯,以往都是老二两口子把他们折腾得不轻,这回可真是难得了,两个老的都这么拎得清,虽然最后肯定不可能断绝关系啥的,但是光看这一幕就觉得还是很爽啊! 只有谢三丫,此刻脸色已经惨白一片,总算明白了刚刚老婆婆说的那句“不会再有下次了”是什么意思,这是真要把她休了呀!就连老二都可能被逐出家门,她一个激灵再也不敢闹了。 谢三丫浑身瘫软下来,陈彩妮就感觉身体一沉,赶紧手脚并用去扶人:“喂,你搞什么啊?我告诉你可别给我装啊!我可什么都没做啊!” 她的手松动下来,谢三丫也终于能说话了。但她并没有刚刚那趾高气昂的模样了,反而是开始哀求:“爹、娘、我错了,我错了,都是我的错,我不该那么说,你们别逼我啊!” 不管是她自己被休出门,还是跟老二一起被逐出门,以后还能有什么好日子过? 现在他们两家虽然关系也不太好,对外很多人都知道宋家这两个兄弟间关系不是那么和睦。但那又怎样呢?真遇到事儿,仍旧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血脉亲人。一旦被逐出门,以后遇到事还会有谁帮忙?更何况,他们一家的名声还要不要了?连父母都要将他们逐出门的恶逆之徒,那简直就是人人喊打,甚而真的是谁都可以来踩你一脚。 谢三丫不是个完全的蠢人,越想越害怕,就连陈彩妮这样的好体力一时都拉不住她。她直接就瘫了身体,陈彩妮想把她拉起来,她赶紧抓住陈彩妮的手:“大嫂,大嫂我错了,我知道说错话了,你帮帮我,我们是一家人哪!” 陈彩妮爱莫能助,事儿又不是她挑起来或者说她能做决定的。 倒是吴婆子气儿顺了一些,但也觉得实在是没眼看:“以后可管住你那张嘴吧!这次是认识的人,我们还能腆着老脸,下次编排到你惹不得的人物头上,栽个大跟头你就知道了!” 语气虽不好,但意思却很明显,这一页是暂时揭过了。 不再看这糟心儿媳妇,回过头,吴婆子就迎上了张爱英:“对不住啊桂花儿,家里不争气的闹到这里来了。说的满嘴混账话,你别往心里去。她也是个只图嘴快不长脑子的。这天儿都黑了,还扰到你这么久,真是对不住。赶紧回去吧,我们也回去了。” 张爱英在这儿看了一出大戏,都快忘了自己也是局中人了,听到吴婆子迎面上来这一说,赶紧扶住她的手,阻止她做任何歉意的手势:“使不得使不得,婶儿你说这些就是折煞我了。那有什么对不住我的?今儿这事,说白了还是因为帮助我。我才是给叔和婶儿添了麻烦。” 吴婆子摆摆手准备回去,张爱英想想没直接说分别的话,反而抓着吴婆子的手,继续道:“婶儿,其实今天回来就该说的,我那吃食买卖算是做起来了,我估摸了一下,大概一个月我就能把钱还上。叔婶儿你们别担心,富贵和彩妮,这回也是真谢谢你们。” 她还看向了刚刚才从地上爬起来的宋发财:“还有发财兄弟,你们夫妻也尽管放心,我张桂花绝不是借钱不还的人,肯定会连本带利把钱还上的。” “嗳嗳,桂花儿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其实在老二回家闹的时候,吴婆子也是有过后悔的,早知道借钱给外人还会引得家里不消停,她肯定就不会借钱出去了。那还能安安生生的啥事儿没有。 但现在张桂花主动把话说到这地步,想想人家其实也是无妄之灾,当初借钱是自己愿意的,人家也不是白借,还用了好东西来抵押的,那两个实心大银镯,融了起码都有三两银,自家说是借钱,其实根本就稳赚不赔。反倒是人家好心好意又给拿蛋糕过来又给足了面子,现在还这么肯退让,她就感觉自己还挺过分的,之前还埋怨人家,心下更愧疚了。 “你好好做你的生意,小本儿买卖能挣几个钱?你慢慢的来,不用想那么多。” 张爱英是个分得清好赖的人,当下自然也是跟着点头:“婶子,你就放心吧,我这心里也有数的。” 倒是听话听音侥幸躲过一劫的谢三丫,就是个不长记性的,这会儿刚刚恢复了点力气,不用陈彩妮跟拎死狗似的拎着她了,一看刚刚还对自己凶神恶煞的老婆婆对着乔二家的这寡妇竟然和颜悦色,两人一副亲近的样子,她就又受不了了。 凭什么啊?今儿这一切不都是这个张桂花惹出来的?到最后她这个害得别人家里不和的人,反倒还成了被亏欠的好人了? 想想自己刚刚被打被训的,那么狼狈,还全都被自己讨厌的人看到了,谢三丫怒火中烧,她就知道,沾上这个扫把星就没什么好事儿! 心里想着,嘴上也脱口而出:“怎么的,买卖都做起来了,乔二嫂子这还真的是时来运转了不成?看来这冲喜冲得真是很好啊,怪不得那么被人骂缺德冒烟儿的二嫂子都非要强娶人姜家姑娘,这可真是走对了一大步啊!” 话冲出去之后,脑子里的东西少了,在一片宁静中,谢三丫才后知后觉,靠,她怎么就管不住自己这张嘴呢? 第60章 挑拨离间 “那便如父亲所言的!端看父亲是有雄心壮志要登天子之位,还是要当汉室忠臣了!”刘琦闻声后,将自己心中的想法据实回答,闻声后的刘表微微一愣,随后开口说道。“为父这把年纪,如何还能与陛下为敌?即便是可以,还能当多少年的天子?若是你呢?” “父亲,孩儿向来没有什么雄心,况且,当今少帝德才兼备,有兼济苍生,孩儿认为,有他在汉室才能有望!”刘琦说出了自己对刘辩的看法,他明白不管是自己的父亲,还是自己,都没有能力一统天下,唯独少帝刘辩,与其做不可能的事当汉室的罪人,还不如当汉室的忠臣。 “不错,少帝确有才能!此事既已决定,现在说再度也无用,为父也确实老了,琦儿你要记住为父说的话!”刘表闻声便回应道。而刘琦闻声重重的点了点头。“请父亲放心,无论何时,孩儿定然会护二弟周全。” “嗯!你去吧!”刘表闻言点了点头,随后便示意刘琦离开了,闻声后的刘琦对刘表行了一礼之后就离开了,而刘表则是独自一人,坐在了大厅之内,不知在想什么,而此刻,那刘表府上的后府,蔡夫人的寝室之中,此刻蔡瑁站在幕帘之前,兄妹二人对话着。 “什么?相公当真要将荆州交还陛下?”蔡瑁将今日刘表所宣布的事情告诉了蔡夫人,闻声后的蔡夫人大惊,虽然早就知道刘表有如此的想法,但是没想到那么快,闻声后的蔡瑁忿忿不平的说道。“自然是真,刚才主公才召集了襄阳上下官员宣布了此事。” “事到如今,还能怎么办?他才是一州之长,他要做如此决定,谁又能阻止得了?”闻声之后的蔡夫人不由的开口说道。蔡瑁闻声后神色一冷开口道。“如何不能?刘辩此刻还在荆州呢!我们还有机会!” “大哥你不会是还要。。。可是发生了上一次的事情,此次陛下身边必然有重兵把守,如此为之,实在太过危险!”闻声后的蔡夫人不由的开口道。虽然蔡瑁所言,的确诱人,但是事已至此性命更加重要,她实在不愿意冒险。 虽说刘表若是不能继续担任荆州牧,但献出荆州,想必陛下也不好意思太过轻怠,必然会有重赏,她还是可以衣食无忧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但要是失败了的花,一切就都完了,闻声后的蔡瑁冷笑道。“小妹你放心好了,我自有盘算!” “你可知,此次主公说已找到了幕后黑手,交给了陛下处置,此时乃是我所部署,主公不是抓的我,必然是找了替死鬼顶罪,你说如此此刻,再有人刺杀陛下的话,会如何?”蔡瑁阴狠的开口道。他的意思很明显,刺杀不为了成功。 只需要找几个人去送死,到时候,刘表用人顶罪的事情变回败露,刘辩必然雷霆大怒,到时候刘表便解释不清楚了,刘辩必然发兵荆州,而这正是他想要的,刘表被逼无奈便是只能应付,到时候还得靠他这个武将,他便可以趁机将荆州兵权完全掌控。 “这。。。可万一再失败了,该如何是好?”蔡夫人闻声后犹豫了起来了,毕竟这样等于将自己的丈夫也设计在内,但是重新有了希望,又让她忍不住,闻声后的蔡瑁说道。“小妹不用担心,只管等着看就好,就算失败了,为兄也有其他办法。” “什么办法?”蔡夫人闻言忍不住问道。蔡瑁眼中闪过一丝狠色,隔着幕帘蔡夫人无法看见。“这你就不用知道了,你只需要好好照顾综儿,等着登上天子之位就可以了。” 两人交谈之后,蔡瑁便离开了后府了,走出来之后,才毫不掩饰狠毒的表情冷声开口道。“倘若再失败的话,也只能委屈小妹你了,主公执掌了荆州政权那么多年,也该是时候换人了,哼!主公啊主公,你可不能怪我。” “我们兄弟这些年来,出生入死,帮你打下了这偌大的荆州,你享了那么多年的福,现在却一句话就要将荆州归还那刘辩小儿,哪有那么好的事?”蔡瑁此刻目光之中闪烁着阴狠的杀意,很明显不但是对刘辩图谋不轨,便是对他效忠多年的刘表,也动了杀心了。 “主公!那刘表已将事情宣布下去了!”此刻刘辩所在的驿站,刘基来到了刘辩的身边开口说道。刘辩闻声后不由的笑了笑。将手中的棋子放在了棋盘上,在与刘辩对弈的人正是贾诩,闻声后的贾诩眉毛一挑,而刘辩也不由的笑了笑。“哦?这刘景升的动作倒挺快!” 要知道刘表的动向,刘辩自然是有办法的,燕云十八骑可不淡淡是战场上杀人勇猛,他们就是这个时代的特种兵,无论是什么任务,他们都能出色的完成,闻声后的刘基不由的笑道。“刘景升也算是孤注一掷了,称得上是一个枭雄。” “陛下该你下了!”贾诩此刻也是开口道。刘辩看了看棋盘便开口道。“又是平局?算了不下了,与你们下棋不好玩!” “陛下棋艺精湛,诩虽有取胜之心,却无能为力啊!”贾诩闻声后不由的开口道。刘辩闻声后不由的笑道。“少来!朕说了,和你们这些谋士下棋不好玩,还是跟老师下棋好,他这个人该赢就是赢,该输就是输,你们几个,心思太多,若不是棋艺胜过朕许多,怎么可能每一次都拿捏的那么好平均收场呢!没有胜负,下棋还有什么乐趣?” 第61章 眼尾红红的 一时间,明明看不清众人的面目,但谢三丫都觉得似乎大家都在看她,犹如芒刺在背。 她瞬间又瑟缩了,下意识就往旁人身后躲,也忘了现在身边可不是宋老二,而是她同样也很讨厌的大嫂陈彩妮,而且刚刚才蓄力站直了点身体,这会儿心虚就又是忍不住腿软,竟然直接滑跪了下去。 陈彩妮本来想躲开的,她对这个妯娌还是有些心理阴影的,心眼玩儿不过就躲远点,今晚已经够解气了,她可不想再沾上什么是非。 而且,听听她说的那些个话,简直就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就连吴婆子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打圆场了。 都说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实在是谢三丫这话说得太毒了,正好说在了张桂花的短处上头——就算是现在觉得张桂花人还不错,可想起她之前逼人小姑娘来冲喜的事,那当然还是令人不齿的。 就连张爱英都愣了一下,嗯,虽然那是原主干出来的事,可说到底现在占据这具身体的人是她,总不能只想要好处,干的坏事就不认吧?何况那已经是事实,不认也得认。所以她这心态就还挺平和的,虽然本身并不赞同原主的处理方式,什么冲喜,那都是封建糟粕根本没用的玩意儿,可她也不怨怪原主,别人要骂就骂呗,她来了,尽量阻止和挽回悲剧就是了,没必要上纲上线把自己跟原主划分的泾渭分明。 所以,她没说什么别的话,反而笑笑:“这话说的倒是一点错都没有。话说回来当初那算卦的老瞎子说的还真不错,这姜家姑娘真就是旺家的命格。你们看,当初我是不要脸了,豁了出去,多亏我家三娘那是真有福啊,命格就好,特别旺我们家。先是给我家狗娃带好了,阎王跟前走一遭,愣是把命捡了回来。现在我又做起生意来了,哪怕就是点吃食,可是能挣钱就是好的,你们说是不是?我觉着啊,家里有了这么个有福气的人啊,我家以后的日子肯定也能旺起来。” 反正她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以前的事儿没法不认,那就放平心态看现在,把握当下,着眼未来呗! 这话确实厚脸皮,但说出来又好像真是那么回事儿。 宋家一干人也打个哈哈就要回去,倒是把谢三丫给气了个半死。 怎么就有这么不要脸的人?她怎么好意思说出来的?可更让人气的是,她怎么还有这种运气?!!姜家那三娘当真是有这种命格的人吗?想想现在乔二家的,都不用说这日子,光是那乔多禄一个病娃娃,当日那模样,分明就是要死的了,打眼一看就不行的人,就只是拜了个堂,竟然就冲好了,这不是真有那么点玄乎是什么? 谢三丫越想越恼火,都转身回去了,还忍不住回头嘀咕:“也是,乔二嫂你可得好好待你这个儿媳妇,可不能因为人娘家那边恼了你,就苛待人小姑娘。要我说啊,姜家那样的人家,被你那么一闹,心里有点气是正常的,跟那样的人家结亲本来就是高攀了,你可不能因此就撒气到小姑娘身上,相反,乔二嫂子,你可得好好待人姑娘,让人家姜家看着也舒服,你得做到位懂吧?你这样——” “够了!有完没完了?赶紧的你给我回来。” 吴婆子真想把老二家的那张嘴给封住。 她那语气要是没那么酸,听着还好像真是好心劝人。偏偏装也装不出个样子来,那副假惺惺用力过度的模样,就差明说“我就是故意说来恶心你就是想挑拨离间你们”了。 吴婆子喝住了谢三丫:“你才多大年纪用你来教这些?自己家的事儿你都没理清,你还管东管西上了?” “桂花儿,你别听她的。我听你这话就很对,以前什么样现在都不说了,咱现在就好好过日子就是了。狗娃好了,我看你们家日子都会好起来的。” “唉,我知道,谢婶子教导,我啊,现在还真就是只想好生过日子。” 又这么说了两句,宋家人才走了,吴婆子不放心,直接拽着谢三丫把人提溜到了前面,免得什么时候没看住,她又跑出去瞎叨逼一通,真真是一张破嘴到处得罪人。 陈彩妮留到最后,等吴婆子等人都走出了一段距离,她才到了张爱英身边:“桂花,没事儿吧?” 不提姜家还好,提到姜家她其实也是不快的。 “没事儿,我刚说的都是真心话呢。以前那些做也做了,不管对错吧,现在我就只想过日子,过好日子。别人怎么想我也管不着,懒得管。对了,彩妮,你也别听那些话,懒得生气。我们就过自己的日子就行了。” “可那姜家那边,到现在都还没给个回信呢!”陈彩妮想到这里有些愤愤不平。 人都是有亲疏远近的,陈彩妮更是只会无条件站自己姐妹这边。当初张桂花挟恩逼嫁也许有不对,但你姜家自诩书香门第要知恩图报,自己同意了婚事的,那又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干什么?真看不起就别把女儿嫁过来啊,那不就是既要又要吗? 说难听点,当初她姐妹也没真想着能娶到姜家的姑娘,只是想要逼迫姜家帮忙,找个命格好点的姑娘来冲喜,哪知道那姜家发的哪门子昏,又或者是读书读傻了,真就选了自家姑娘嫁来报恩。 当然,这也就是开始觉得他们傻,到这会儿了,就是陈彩妮这样的也回过味儿来了。那不就是只图名声根本不管自家女孩儿的命吗? 你说冲喜没成,姜家怨怪张桂花耽误自家女孩儿害了自家女孩儿,你要跟怎么跟乔家割席断亲甚至把女孩儿抢回去都成。又不是没那实力,这么做还叫人高看一眼。可现在是冲喜成了,姜琬不用过门就守寡,乔家日子有盼头也能慢慢好转起来,结果姜家怎么做的?明明都收到信儿了,还不闻不问的,倒像是生怕沾上乔家这么一门泥腿子亲家。这就真真叫人心里怪恶心的。 哪怕看不起乔家,那嫁出去的女孩儿不是你自家女孩儿吗?咋就这么狠心完全不问一句呢? 是的,在乔多禄身体好转,张爱英打开院门之后,她就请陈彩妮帮忙找人去姜家那边带过话。 当时说的是回门这事儿要延期,其实主要目的还是想通知他们一声,这边冲喜成了,他们家女孩儿不用守寡。毕竟本来新嫁娘回门就延期了,张爱英当时想着早日回门也是想太好了,就乔多禄那身子骨,虽然捡回了一条命,可还虚着呢,就以目前的交通条件,从板桥村到县城,哪怕就是乘坐驴车,那也是一路颠簸,等到了他身子骨都得颠散,绝对的面如菜色,说不定走拢县城不是先去姜家而是先得找个医馆。那可就真晦气了。 反正都已经拖延了,那不如再等等,等乔多禄身体彻底好转再上门,大家看着都好,皆大欢喜不是? 哪知道她诚意满满托人带信,姜家不搭不理,这都过去半个多月二十来天了,完全没有个什么态度,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好像他们完全不知道这边的情况似的。 其实不就是看不起乔家这边的泥腿子么? 第62章 先尝后买 翌日,张爱英又是一大早就出门了,还是搭乘的宋二牛的驴车。 因为不是集日,乘车的人本来不多,半途遇到个带孙子进城去找孩子爹的大娘,一路上跟张爱英东拉西扯的,也不见怎么看着孩子,车上颠簸,那孩子就靠在她腿边,像条可怜巴巴的小狗,面黄肌瘦的,一双小手上挂满了老茧,偏偏穿了身干净的新衣裳,不见齐整,反倒让人觉得违和。 张爱英不认识这个大娘,跟她说话也就保持着一点客套,甚至还在心底怀疑她是个人贩子,这小孩儿就是她拐来的。不过听她东拉西扯的,说自己是哪儿的人,又生了几个儿子,儿子都不孝顺,出去了就不回家了云云,倒是挺详细,有时候又颠三倒四的,话语里对不孝子的抱怨很多,使得一张本来应该圆润柔和的脸也多了几分刻薄相,张爱英也算是打消了怀疑。 到了县城,还是她先就在城门外就下车了,她没找到昨天的位置,可能因为她昨天卖得快,那位置今儿已经被人提前占了。 这不要紧,反正这还有一大片地方,她随便选了个位置,就放下箩筐准备好了一应家伙什。 排在城门口要进去的人很多,张爱英摆好东西,今天没什么人搭话,她也不怵,直接开嗓吆喝起来:“蛋糕蛋糕!买蛋糕了!好吃的蛋糕!鸡蛋加羊奶,营养又滋补,娃娃吃了长身体,老人吃了身体好。男女老少全都宜,好吃不贵鸡蛋糕!” “蛋糕蛋糕,好吃的蛋糕!软嫩香甜,绵密顺滑,鸡蛋和羊奶的极致搭配,只能在这里吃到的蛋糕!” “买到就是赚到,走过路过不要错过!男人吃了长个子,女人吃了气色好,大人小孩一起吃,全家老少补身体!” “奶羹,奶羹,好喝的羊奶羹,纯羊奶熬制,香甜可口无膻味,好吃又滋补,清凉又解暑,来一碗开胃健脾,再一碗身心舒畅!” “羊奶加点糖,滋味不一样!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仅此一家的蛋糕和奶羹,绝无仅有的味道,值得一试!” “羊奶加鸡蛋,还有糖和油,都是好东西,关键还好吃。几个钱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快来看快来买,分量有限,先到先得!” “快来看快来买,先尝后买,不好吃不要钱!” 一连串的吆喝出来,一开始有人听到了,但没当回事儿。市场上吆喝叫卖声多了去了。 但她的吆喝一串又一串,说的明明白白,让人听了就忍不住好奇。再听到后头,居然可以先尝后买,不好吃不要钱,就是一些一听就是好东西觉得自己买不起不想买的人,也忍不住动了心思。就去尝个鲜,大不了就说不好吃不买呗! 于是很快,张爱英的周围就挤了一圈人。 大家都问:“这个什么蛋糕,真的是鸡蛋和那什么羊奶做的吗?好吃吗?” “怎么卖的?这肯定得不少钱吧?” 张爱英当然也不会藏着掖着,直接道:“蛋糕二十个钱一块,奶羹五个钱一碗。” 顿时嘘声一片。 有的人直接就打了退堂鼓。 但更多人嘘过后,更感兴趣了。 “那你说先尝后买是不是真的?尝了不好吃还得买吗?” “就是啊,万一你这不好吃,难道还要我们接着买啊?” “是不是可以免费尝?快给我快给我!” 还有人直接上来就要拿的。 张爱英直接往后一退,高声大喊:“先尝后买,尝了味道好再买!大家不要急,也不要挤!昨天差爷来买过的,大家可以放心,别拥挤,先到先得,要尝要买的请排队,慢慢来,一个一个来!” 一说到差爷,拥挤的人群稍微恢复了理智,毕竟这时代大部分人还是畏惧这些官吏的。 这也正是张爱英想要的效果,拉虎皮扯大旗嘛! 她手上动作也很麻利,已经给第一个人拿了一小块蛋糕,真的只有一小块,大概就大拇指头那么大点,而且这些都是纯蛋糕胚,没有额外加奶油的。 “这么少啊?”有人看到才这么点就立刻不满了。 张爱英头也不抬递出第二份第三份:“小本生意,再说都是鸡蛋和羊奶做的,全都是好东西,实在没办法拿太多来试吃。不想要的可以退出。” 这话一说,有的人觉得不值,不想挤就默默退出去了。但仍旧还是有很多人,想着免费的东西不要买不要,尤其这里面都是鸡蛋和羊奶。鸡蛋还好,大多数人还是吃过见过的,可羊奶那东西,多的是人根本就没喝过的,但也都知道那是好东西。这样好东西加好东西做出来的糕点,那得是个什么味道?他们买不起,免费尝一下还能错过这机会? 幸好张爱英早就做好了准备,她直接把这几日的蛋糕边角料全都带了出来——要切成统一的三角形小蛋糕,那必然会有一些边角料,甚至可以说还挺多的,一些稍微大一点或者实在很细碎的,自家留着吃了,剩下的不大不小的一些,就全都拿来这里当试吃品了。 即便如此,当所有试吃品小蛋糕都没了,仍旧还有好些人没能尝到。 张爱英早早就高声提醒试吃没有了,并且说明了:“今日试吃没有了,明日我还来这里,要尝要买的可以早点来。” 这时候围着的人群已经纷纷散开了,有没尝到的自然没好话,不过听到明日还有,大家又很激动。 还有问那些抢到了试吃品的:“怎么样,这个蛋糕好吃吗?” 大概是因为张爱英态度很好,东西本身味道确实不错,就那么一点都让他们口齿留香,又有衙差背书,本来按道理尝了不想买就得贬低一通的人,大多数也说不出什么太过贬低的话来,只能说:“好吃还算好吃,就是太贵了,不划算不划算!” 也算是说了个实话,对很多底层小老百姓来说,这样的吃食真是顶顶奢侈的。 所以结果也可想而知,这么多一哄而上抢试吃的人,吃后购买的没有一个。是的,一个都没有! 这让张爱英微微有些沮丧,但也还好,总的还是在她预料范围内,有这些人来做这个轰动效果也算不错了。 倒是人群散开之后,昨天那个中年刻薄男又出现了,对着张爱英就是一脸的幸灾乐祸:“呸!活该!一个都不买,赔不死你!” 张爱英被他那一声呸恶心够呛,连忙低头侧身,还把箩筐都转了个方向。 幸好她还准备了一层白纱布盖着,不然她都怕这飞沫直接粘在蛋糕上。 “你这什么意思?”这回刻薄男看出了她的嫌弃,一下子恼了,走近,“你给老子能什么能?装什么装?有本事你就不在这里了!装那么厉害,还不是一个都没卖出去!” 说着他又得意起来。 不过这回他也长记性了,知道闹起来可能会引来衙差,昨天张爱英的蛋糕被衙差包圆的事,他还是有点忌惮的,谁知道今天那个人傻钱多的衙差还会不会来? 所以他没动手,就只是站在那里阴阳怪气。 只不过样子要多欠有多欠:“哎哟哟,怎么没一个买的啊?这东西不知道多难吃呢,啧啧,不然怎么白送了那么多都没有一个买的?你这说那么好听,怕不都是假的吧?” 第63章 世上还是坏人多 张爱英本来都不想搭理这种人的,谁知道这人嘴这么贱,非得上来找事,这她能忍? “怎么,你是东西卖不出去干脆自暴自弃跑我这儿来看热闹了?可我东西卖怎么样跟你有什么关系,反正你又不买不是?” 说的是不买,但那意思很明显,分明是在说他买不起。只不过张爱英还是有脑子的,知道这种话说出来会得罪现在周边一大片人,所以才换了话。 可话里真正的意思,那种嫌弃看不起的眼神,刻薄男这个与她对峙的又怎么会看不明白? 他瞬间就火了,伸出撇在身后的手,指着张爱英鼻子就骂:“你这个乡下来的泼妇,你知道什么你还敢看不起人?你这东西就是不好就是难吃,我就是不买,我——” “你不买就不买呗,至于弄伤了手还在这里骂么?欺负我一个女人家,怎么,难道还想讹我让我赔钱?”张爱英高声委屈,纯粹是说给周围人听的,但看向刻薄男的眼神里却满是嘲讽。 她已经看到男人手上扎出来的伤口了,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她说刚刚是有人来摸了箩筐,结果好死不死,还就是这个找茬的刻薄男,这才真是活该呢! 真以为她的蛋糕都放在箩筐里?哼,她又不傻,这么多人东西明晃晃放着,她有几只眼几只手看得过来护得过来的?当然是东西仍旧放在空间里,她伸手进箩筐拿都不过是假动作而已,实际上都是从系统空间直接取出来的。至于箩筐里,那当然也不能闲着,得给那些敢伸出三只手的一个教训,不是喜欢偷偷摸摸吗?不是喜欢浑水摸鱼吗?那就好好感受一下被鱼扎的感觉吧。她那里面放的是表面布满尖针的几个钢丝球,一扎就出血的那种,越是贪心越是用力扎的就越深。 刻薄男刚也是一时冲动才伸出了手,这会儿已经感觉到手上的疼痛了,又听她这话,哪里还不明白,这女人完全就是故意的! 说来,他本来是想浑水摸鱼的,他才看不上那点试吃,一看就是边角碎料,哪能有整块的好吃?结果他趁着人多偷摸伸手进箩筐的时候,却直接抓了个空,再往下用力,一下子就抓在了不知道什么东西上头,疼得他差点叫出声来。 也是因为手疼,他不仅没偷到整块蛋糕,甚至连试吃品都没抢到,不然也不会那么气愤到这时候还来阴阳怪气。 “你,毒妇,简直毒妇!” 刻薄男很想骂娘,说实话他还真想让张爱英赔钱,但他心里还是清楚的,这事儿闹开了真正没理的还是他,真就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了。 “我看你那手伤的不轻啊?” 刻薄男听出了一点威胁,还想咒骂,偏偏这时候,被扎过的地方又开始疼起来,钻心的疼,越来越疼,让他脸都扭曲了一下,一咬牙转身跑了。 赶走了这人,张爱英的脸色才平静下来。 周围有人提醒她:“你新来的吧?怎么招惹他啊!那是陈癞子,这附近的地痞流氓他都认识,不是什么好人,你惹了他,可小心点吧!” 张爱英见对方也是卖大饼的,还有一桶凉水。不知道他说的真假,好心提醒还是恶意吓唬。她心里很明白,不管真假,这地方的危险性确实又提高了。 但要她忍气吞声完全不得罪人那也是不可能的。商人和气生财是对顾客对自己的合作伙伴,那是对能给自己带来利益的人。这个什么陈癞子,一开始就满满的恶意,她那时候新来乍到,要是不做出点反击,还真会被所有人都当软柿子捏。商业竞争说白了也是战场,很多时候是不能退让的。 只是接下来还是得小心些了。 张爱英心中想着,就在这时候,两个人走了过来:“大娘,你今儿还真来了啊?蛋糕还有吗?给我们来一块。” 张爱英一看就乐了,这不昨天那俩高个子嘛!真的,在这年代身高算很突出了,想不记住都难。她高兴:“有有有,不尝尝再买吗?” “唉,大妹子,你刚不是说试吃的都没有了吗?” 俩小伙子还没回答,旁边另一个不知道卖什么的大姐看向张爱英,一脸震惊。 另一个男人接话:“就是啊,两个后生,你们还是先尝尝吧,刚刚那么多人尝了都没买呢!” 张爱英都被整无语了。 世上还是坏人多啊! 幸好两个书生都没在意,还笑呵呵接话:“没事,不用尝了,昨天福寿斋的小少爷尝了直接买完了,我们都没赶上,幸亏今天来得早。大娘,给我们一人先来一块。” 他直接递出了四十个钱,“你数数。” 张爱英接过手打眼一看,实际上根本都不用看,系统已经报数了,她立刻收起,再用一旁的干净帕子擦擦手,才用白纱布包着拿了两块,分别递给两人。 她也不傻,为何只要一块,人家这明显就是不想占便宜,还是得尝了后再决定要不要继续买的。所以说,有时候迂腐的读书人其实还是很可爱的。 而旁边刚刚开口一唱一和的两人,听到说福寿斋的小少爷都买过,顿时都说不出话来了。昨天那事儿他们是听说了一点,但是因为当时不在现场,并不知道就是眼前的张爱英,这会儿知道了,哪里还能再说什么? 虽然他们的确眼红人家这钱多,可那也是凭本事挣钱,而且,要说的话,根本都跟他们不是一个档次的好吧?怎么就没忍住开口呢! 再看可不就是,两个明显不是苦力的书生一人吃了一个之后,竟然齐齐开口:“大娘,再给我们拿十个,嗯,放这盒子里。” 人家甚至自带了食盒。 “对了,大娘,奶羹还有吗?” 张爱英动作麻利给他们装好了十个三角蛋糕,回答:“有的有的,奶羹还没开张呢,一盆都有的,你们还是跟昨天一样吗?一人一碗?” 两人对视一眼,却都摇头:“不是。” “嗯。不要吗?” “是这样的,大娘,不用给我们打出来,你看看这一盆要多少钱,一盆我们都要了。” 张爱英有些愣:“当真?那这怎么——” “不用分装,我们的意思就是这盆儿大娘你能不能一起给我们?给钱的,我们给钱的!” 张爱英高兴了:“那挺好,这里差不多有十二碗的量,你们都要的话,那就是六十个钱,这盆儿也是旧的,给十个钱吧。加上刚刚蛋糕的两百个钱,一共二百七十个钱。” 两人掏出二钱银子,又数了七十个钱出来,张爱英收了钱,盖好瓷盆,嘱咐两人小心,他们就小心翼翼又高高兴兴的提着东西出了人群,不过没走几步,东西就交到了另外的人手里。 张爱英也看到了,心道,还有小厮,或者说书童?反正都是有仆从,怪不得这么财大气粗。 人家还亲自来买就算不错了。 她心里高兴,自己这两天运气都不错,还真是遇到了贵客。 只不过,接下来就没什么生意了。 第64章 面皮薄 “哦?那没发现什么不同吗?”刘辩闻声后也是开口说道。这些他早就知道了,不过自然不能告诉刘琦,闻声后的刘琦便立即回应道。“启奏陛下,以蔡瑁为首的许多武将,都持反对意见,所以我觉得,应当不会有错,此事恐怕真的跟蔡瑁有关系!” “那你们打算怎么做呢?”刘辩见状开口说道。他可不会花费太多离去去处理,这是他们荆州的事情,除非刘表当真对付不了蔡瑁,那样就另当别论了,毕竟他为了取得荆州,该出手的时候还是要出手的。 “启奏陛下,琦认为,他为了离间父亲和陛下的关系,可能会再有动作,所以还请陛下要早做防范!我们也会派兵驻守驿站附近,负责陛下的安全!”刘琦看着刘辩小心翼翼的说道。毕竟这等于是让刘辩为诱饵了,自然是有得罪之处的。 “不必了,朕的安全你不必担心,顾好自己吧!”刘辩闻声后直截了当的开口说道。按刘基所说,这刘表和刘琦都不见得安全,还有闲工夫保护自己?自己不出事就很不错了。刘琦闻声后微微一愣,随后连忙说道。“可是陛下。。。” “刘琦啊!你还不明白吗?他们要害我,目的是要我和你父亲反目,如果死了,他们的效果还能达到吗?”刘辩看着刘琦的样子,不由的开口道。闻声后,刘琦微微一愣,而刘辩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面无表情的开口道。“如果蔡瑁的阴谋都失败了,狗急跳墙你说他会做什么?” “这。。难道!”刘琦闻声后思索了起来,随后猛然抬起头,不可置信的看着刘辩,随后不确定的开口道。“陛下的意思是说,蔡瑁他会。。。可是他。。他为我父亲效力多年,怎么可能会。。” “他连朕都敢杀,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刘辩闻声后不由的觉得好笑。刘表是他的主公是他的妹夫又怎么样?他可是连自己这个大汉天子都敢杀,要说杀刘表取而代之,被逼急了他不可能做不出来的,听见刘辩所言,刘琦就算是不愿意相信,也必须相信了。 “朕的安全,你不必担心,你还是顾好你父亲吧!”刘辩看着刘琦说道。他觉得有必要提醒一下刘琦,刘琦很聪明,相信他自己知道应该怎么做,闻声后的刘琦沉默了下来,许久之后才开口说道。“刘琦明白了,谢陛下指点!” “你清楚就好,朕说过,不是你不害别人,别人就不会来害你的!你好自为之!”刘辩看着刘琦点头便笑了笑开口道。闻声后的刘琦也点了点头。心中却是暗自思索着,倘若那蔡瑁当真是如此的话,他便不能再仁慈,无论如何,一切都以自己的父亲为主。 “刘琦明白了!刘琦告退!”刘琦闻声后深深的开口道。随后便准备离去了,刘辩闻声后点了点头,微微摆手没有多言,刘琦见状直接退下了,而这一天,刘辩没有离开驿馆,一整天都在驿馆之中度过。 夜晚很快就到来了,刘辩独自坐在书房之中看着兵书,而此时,却有几道黑色的身影,趁着夜色靠近了驿馆,驿馆守卫虽然森严,但是这些人的身手都是不错,绕过了重重守卫,进入了驿馆之内,刘辩此刻,正聚精会神的看着兵书,忽然见房间内烛火一动。 下一刻,只见四周窗户纷纷被推开了,数到身影同时冲了进来,各个身穿夜行衣,手持单刀,刀身之上寒光照射,刘辩坐在原地不动,依旧看着兵书,似乎一点也没有发现这些人到来的样子,而这些人自问动静那么大,就在刘辩的眼前,肯定是发现了的,却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反应,不由的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人开口道。 “刘辩小儿,你耍什么花样?” “哼!很奇怪是不是?朕为什么一点也不惊讶?”刘辩看着手中的兵书冷笑着说道。闻声后数名此刻纷纷皱起眉头来了。刘辩见状再度开口道。“我早就知道,我不死肯定还会有人来,你们跟上一次那一伙人是一起?” “不错,我们今天就要为我们的兄弟们报仇!你这昏君有什么资格当天子,我家主公,才是真命天子!”为首之人闻声后不由的开口道。为了追求更加的逼真,刻意说出了主公二字,如此一来,不明真相的人,第一个就会想到刘表。 “朕有没有资格,可不是你们说的算的,你们以为,你们势在必得了?朕的地方是你们那么容易进得来的吗?”刘辩翻过一页兵书继续开口道。那为首之人不由的感觉一丝不妙,随即问道。“什么意思?” “哼!”刘辩闻声后只是冷笑,不再说话,却见这个时候,大门忽然打开了,无数的士兵涌了进来,宇文成都和典韦率人冲了进来,瞬间将这些刺客包围住了,那些此刻见状大惊,为首一人更是惊讶的看着刘辩。“你早有防备?” “如若不然,朕在的地方,怎么可能,让你们这么轻易的闯进来?”刘辩闻声后不由的冷笑,自从刘辩出事后,身边的防备就毫不松懈,而这些此刻进来时候,也感觉到了不寻常,进来的实在太顺利了,而看到了这一幕的此刻便立即大喊道。“冲上去,先杀刘辩!” “杀!!”听见了首领的声音,数名刺客纷纷冲上前去,却见此时,刘辩的身后,屏风后方,无数的利箭飞射了出来,几名刺客没想到那平后屏风后面还有埋伏,纷纷中箭,死伤惨重,那首领见状立刻用手中的兵器将弓箭挡掉,只见屏风后,数道身影出现在刘辩面前,张弓搭箭将刘辩护在身后,正是燕云十八骑。 第65章 尾随 何天佑被张爱英一句话又给问懵了。 要是一般人,受到这接二连三的“羞辱”只怕已经顶不住了,又有这种身份差别,更容易恼羞成怒。 但是何天佑还是个老实孩子,他愣了一下,虽然觉得有些丢脸,但还是应了:“明天还来,大娘你能做多少?” “现在一天差不多二十五块吧。” “那我都要了。”何天佑也是直接,开口就是包圆。 张爱英摇头:“那不行,万一有别人也要买呢?再说有时候也未必能做到二十五块,这样吧,给你十五块,你觉得怎么样?” “行。”何天佑心想,他不信了,再买几天,难道他们家那么好几个大师傅都做不出来吗? 这么想着,斗志满满的他也忘了什么难堪了,提着食盒转身就走。 “等等!”张爱英连忙叫住他。 何天佑转头:“嗯?” “定金呢?你说要蛋糕,总得先付个定金吧?不然你要是说了又不来买怎么办?”张爱英伸出手。 何天佑尴尬一笑:“啊对,是这样,我忘了。这样,给你一钱银子的定金。” “行。那你明天来这里拿吧。” 做成这桩生意,张爱英还是很高兴的。她想的是,每天都来买吧买吧,真能仿制出来算你本事。可要是仿制不出来,哼哼~ 到此时,今日蛋糕和双皮奶都卖完了,张爱英收拾东西回家。 这回她跟宋二牛提前说好了,回去就不搭乘驴车了,她就准备着跟昨日一样,先找个地方把家伙什都给受到空间里,自己再去县城里看看,毕竟这外头的生意显然不能做长久,还是得进城去。 结果她刚出了这个集镇圈子,还没走到完全没人的地儿,就隐约感觉到了不对。 前世她虽然只是个普通人,但是有了上山下乡的经验,一个城里年轻漂亮的女孩子到了山沟沟,那真是穷地方,穷山恶水出刁民不是假的,当地就有那种二流子,专门逮着女知青欺负,除了占点便宜,运气好还可以谋算到一个有文化的城里媳妇,这对那些人来说简直就是稳赚不赔的买卖。你说去闹去告,当时的环境,很多女性还是不敢,因为说出来之后,反而会被那些秉持受害者有罪论的人口诛笔伐,更重要的原因是,那种山里地方很多都是宗族聚居,容易出现彼此包庇的情况,反正就很难搞。在那种环境下,张爱英几乎是有点草木皆兵的,平时跟知青们同进同出,从来不敢单独行动,后来干活儿多了,练出了力气,也越来越凶悍,对人的恶意善意,对别人的跟踪尾随,也是相当敏锐的。 几乎是瞬间,她脑子里就想到了之前那个小贩跟她说的有关陈癞子那些话。 且不说陈癞子是不是认识什么地痞流氓之类的,但就光他一个男人,受了那种气,肯定心里也正不痛快,这种本身就喜欢欺凌弱小的人,肯定不会轻易善罢甘休的。 说真的,面对这种情况,不害怕是假的。前世当知青的时候,那也都是建国后,人人平等男女平等写进法律了,可天生就是弱势群体的女性仍旧要小心翼翼,现在还是在阶级分明男尊女卑的封建世界,法律都完全不保护女性,那更是得打起精神来应对。 好在,她也不算是一无所有。这具身体经过一个来月的锻炼,跟上辈子巅峰时期的自己当然还差得远,也不过就是刚走了个开头。但总算是经过拉练了,真打起来还是能动的。 关键她还有系统这个大杀器,在做出要出来做小买卖的这个决定前,张爱英就已经在系统那里找到了足够的安全保障,包括但不限于电击枪、防狼喷雾、防身棍等,张爱英在家的时候就偷偷练过,自己如今的身手虽然还不行,但再加上这些个工具,那就完全十拿九稳了。 可见张爱英还是很惜命的。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就算要挣钱,也得先保命。说真的,底层百姓想做生意有时候真的就是全靠打,再有头脑再有手腕,遇上那种只想跟你动刀子的人,全都没辙,你必须得拼命。 她又怀念起21世纪起来,至少在她死前,那时候的环境还算好的。 心里想了一堆乱七八糟的,实际上张爱英一点没松懈,她本来就是想找个隐蔽地方好把东西都收进空间去,这会儿发现身后跟了尾巴,就更是坚定不移,带着人就往偏僻处走。 她一边走,一边装作要停下来休息,实则就是观察后面,慢慢确定了后面至少跟了三个人。其中一个还正是陈癞子。 心里有数,她越走越偏。 陈癞子和两个同伙起先看着人多,还稍微收敛一点,看到张爱英停下休息,还赶紧停下,若无其事的装作就在那里。等张爱英一走,他们又赶紧跟上。等到越走越偏,基本没什么人了。他更是心头大喜。 这凶婆娘果然是个山里来的愣头青,什么穷地方来的也敢到这里来撒泼,也不打听打听这片到底谁做主!今天他还非得给这凶婆娘一点厉害瞧瞧。 他捏起了拳头,手上被扎的地方又火、辣、辣疼起来,让他愈发恼火。心里打定主意,这婆娘不是挣了钱吗?收拾她一顿还不够,非得叫她把钱都全部吐出来!他这手可全都是拜她所赐!最好能将那蛋糕方子都抢过来,哼,让她张狂! 陈癞子越想心头越火热,不由得加快了脚步,更是催促着身边两人:“快点。” 那婆娘倒是走得挺快,眼看前面无人,张爱英竟然又放下箩筐休息,这是片深草地,周围灌木葱茏,除了他们四人没别的人。陈癞子三人对视一眼,比划一下,就各自选了一个地点,准备三面包抄围堵张爱英。 他们却不知道,在他们心中就是一只待宰羔羊的张爱英,此时此刻早已经做好了准备,就连这个地点都是她精心挑选的。挺好,周围没人,她就是动手把这三人打死打残也不会有人看到。 嗯,她当然不是那么凶残的啦! 上辈子年纪大了,和谐社会,也没什么要动手的地方,张爱英都好久没练过筋骨了,想到马上可以锻炼筋骨,她还忍不住有些兴奋起来。 她本来就比较敏锐,经过系统加持更是仿佛开了挂,明明隔着葱郁的灌木,甚至她都没有回头,可她却能清晰感觉到三个人的方位和动作。 近了、近了。 第66章 拖后腿 陈癞子最先跳了出来,他手持木棍,满脸凶恶就扑上前。 张爱英猛地回头,此时此刻她就像一只蓄势待发的猎豹,坐在那里,因为激动和兴奋甚至有些控制不住地震颤起来。 而落在陈癞子眼中,却以为她是被惊吓到发抖,他露出狠厉又得意的笑容,手里的木棍狠狠朝她背上打去。 “噗”极轻微的一声,若没有提前的刻意关注凝神细听,这细微的破空声甚至可以忽略不计。 只能听到“扑通”一声,那是人体砸落地面的声音,结结实实,没有一丝缷力。 “噗”“噗”又是极轻极快的两声。 紧接着跟在陈癞子后头的两人也都齐齐倒在了地上。 只不过眨眼间,尾随张爱英的三个地痞,就全都趴在了她的面前。 犹如三条死猪,全身无力,却还想要挣扎。但那也或许不是挣扎,只不过是身体的条件反射。 张爱英心头感慨一句,系统出品绝非凡品,这电击枪当真好使,高科技产品就是不一样,隔了那么远,打得还那么精准,关键还消音,绝对不会有任何人注意到。 但她刚迈脚起身,脸色就变了。 居然有人来了? 这情况,立刻躲也来不及了,而且,走开了丢下这三人反而更容易说不清。 张爱英只不过思考片刻,很快就拿定了主意。 “这边,快点!看踪迹是这边!” 方东明领头,既是衙差也是捕头,他还是有一些基本经验的,率先给大家指出了方向。 身后两个衙差赶紧跟了上来,落在最后的何天佑心急如焚嘴上还忍不住数落小厮:“你快别管我了,快跟上去看看,那大娘一个妇人,可别遭了毒手。” 夏日草木葱茏,这一片恍惚偏僻本就没什么人会过来,走起来就更加艰难,还得提防蛇虫。越往这地方走,何天佑心里越是忍不住打起鼓来。 “这些天杀的流氓,就该好生管管,一个个只知道欺凌妇孺,这回抓住了真得把他们打上一顿再送去服役。一天到晚就不干人事儿!” 有衙差跟着附和几句,话音一转又回头劝何天佑:“小五你就别来了,这地方我们去,还跑得快点,你小心点。”别让大家要追前面还要盯着后头的小少爷。 “就是啊,少爷,前面草太深了,我们别进去了吧。”小厮也趁机劝阻。 他现在都后悔,自己怎么就那么老实回去报信,要他不跑那么一遭,不也就没这事儿了吗?这荒山野外的,草木幽深,有这些衙差在不怕有什么歹徒,就怕有那蛇虫鼠蚁的,要是给小少爷咬坏了,他回去可怎么跟老爷交代啊!被发卖都是好的,怕是还得脱一层皮! 说来也是巧,何天佑买了蛋糕之后,回去越想越臊得慌,知道自己被认出来了,就想着赶明儿起自己不来了,让小厮过来买。所以就把在一边等着的小厮叫了来,指了人给小厮认识。 这小厮也是个机灵讨巧的,一直跟在少爷身边,他哪里会不知道这个卖蛋糕的大娘。就算一开始不知道,但有了那蛋糕带回去福寿斋那么些个大师傅都仿不出来的经历,他今儿也不得不注意了。再听少爷这额外吩咐,他就更是上心了,趁着少爷巡逻去的时候,就一直注意着张爱英这边,直到张爱英收拾东西离开,他忍不住就动了个小心思,觉得自己要是能把这妇人的来历摸清楚也能到主子面前邀功,就偷偷跟了一段。 结果不跟还好,一跟他也就发现了,这大娘还叫别的人给盯上了啊! 生怕大娘出事,方子被别的人夺了,尤其小商小贩还好,要是落到福寿斋几个对头手里,就算自家大师傅最终做出来了,那不也得受点气吗?所以这小斯立刻就回去禀告了何天佑,于是才有了眼下这一群衙差都追出来的场面。 主要这小厮也没想到,他不过就是回去找人耽搁了一点功夫,再追出来就没影儿了。要不是有方东明这么个懂点追踪的捕头带着,只怕早就跟丢了。 但跟到现在,都这么偏了,还没看到人影,小厮也开始后怕起来。 尤其身边小少爷还这么执着,根本拉都拉不住,他就又是担忧少爷,又是为自己的前途担忧起来。 “少爷,都走这么远了,你歇歇吧,方捕头他们肯定能把人找到的,我们就在这里等一下吧。” 何天佑确实吃力,他在家就属于娇生惯养的,跑到县衙里混个衙差当都是为了好玩儿,完全就是还没定性的一个小娃娃,这会儿走这么远,山路崎岖还有草木挡路,他也有点累了,只是咬牙撑着。 一边喘气的功夫,一边还是忍不住抱怨:“不、不行,我得去看看。那些该死的流氓,得把他们抓住!” 实际上,走了这么远还没看到人,他哪怕还不懂呢,心里也是悬着的。 突然,他脚下一滑,幸好小厮眼疾手快,一把就拽住了他,挡在他前头,让他没有直接往前摔倒。 即便如此,何天佑的衣服还是划破了一大块,膝盖也磕到了,忍不住痛呼出声。 “没事吧?少爷你没事吧?”小四顾不得自身疼痛,爬起来就赶紧回身照看何天佑,“快快,你先坐一下,咱们歇会儿。” 他找了块大石头,把何天佑扶过去坐下。 “少爷,你听我的,有方捕头他们在前面,出不了事的。我们就在这儿等着,总能有个结果的。你这样方捕头还得照顾你,不方便是不是?”小厮也是仗着跟的时间久,才敢这么苦口婆心的说点实话。 何天佑懂是懂,但还是忍不住生气,一瞪眼:“好啊!你说我拖后腿是不是?” 就在这时,前面传来一阵喧哗:“找到了!” “找到了,快来!” “人昏迷了,快来帮忙!” 何天佑刚刚坐下,听到声音,也坐不住了,赶紧往前走。 眼前正好是一片深草地,他在小厮的搀扶下快步就走了进去,一眼就看清了眼前的情况。 四个人都倒在地上。 方东明和几个衙差已经率先走了过去,查看起来。 “确实都昏迷了。真奇怪,这是怎么回事?” 卖蛋糕的大娘一个妇人被打倒在箩筐边也就算了,怎么这三个男人也都倒在这里? “看看还有什么人没有?”方东明吩咐着,自己也赶紧往周围看了一圈。 何天佑就没他想的那么多了,看到蛋糕大娘倒在那里,赶紧就和小厮上前。 “没事吧?这人怎么样?真的就是昏迷了吗?” 他有点怕,小厮先看没有伤口,又伸手去探了一下鼻息,松口气:“对,没事儿,都只是昏迷,少爷你放心吧。” “人还好,没死。”方东明看他这样,也回头看了一下,“估计是被敲了一棍,看这棍子落在旁边。” 何天佑松口气,赶紧凑过去:“大娘,大娘!醒醒!醒醒!” 第67章 路见不平 “我想要像娘和三姐一样,当一个女将军,锄强扶弱保家卫国!”杨八妹闻声后认真的说道。不止是刘辩,众人闻声后都忍不住笑了笑。其实不只是杨八妹,如今的杨延昭,和杨延嗣心中都是这么想的。 同样是一家人,三姐和四哥早已经功成名就,为陛下立下了汗马功劳,他们也很羡慕,也希望可以在刘辩的手下效力,不过他们不敢说,却没想到,自己这个妹妹反而比他们的胆子大的多了,看着杨八妹,穆桂英也是觉得可爱,心中甚是喜欢,毕竟是自己好姐妹的妹妹。 “嗯!八妹真厉害,不过天子哥哥还是不能答应你!”闻声后刘辩竖起大拇指说道。也不管竖大拇指在这个时代是什么意思,或者有没有意思,反正就是夸赞,不过还是摇了摇头说道。闻声后的杨八妹显然没想到,刘辩会拒绝,原本以为天子哥哥一定会答应的。 “哼!天子哥哥是坏蛋,不。。不对!八妹不叫你哥哥了!哼!”闻声后的杨八妹生气的将脑袋撇向了一边去了,刘辩见状一阵囧样,而旁边的穆桂英和杨妙真见状也是忍不住笑了出来,她们还是第一次见刘辩这个样子,自然是觉得好像,杨延昭和杨延嗣二人不停的憋着不敢笑出声。 “想笑就笑吧!”刘辩见状,自己都忍不住笑了出来开口道。杨延嗣和杨延昭两人闻声才忍不住笑出来了,而刘辩看着杨八妹笑着说道。 “八妹乖!八妹现在年纪还小,还当不了将军,等八妹以后长大了,天子哥哥再答应你好不好!”刘辩看着杨八妹轻轻抚着她的头说道。闻声后的杨八妹才扭过头来。“真的吗?那天子哥哥答应了不能骗人,不然八妹就再也不叫你天子哥哥也不理你了!” “当然,君无戏言,朕偏谁也不会骗八妹!”刘辩看着八妹认真的样子,觉得很有意思,也认真的说道。闻声后的八妹高兴的说道。“耶!天子哥哥最好了!看吧三姐!我就说,天子哥哥一定会答应的!” “是是是!你天子哥哥最疼你了,所以你以后要勤加练武,不然的话,可是当不了将军的!”杨妙真见状溺爱的摸了摸杨八妹的头发说道。闻声后的杨八妹也是认真的说道。“那三姐你要教我枪法!” “好!三姐一定教你!”闻声后杨妙真没办法的说道。而这个时候,杨延昭兄弟二人对视一眼,随后杨延昭有点局促的说道。“陛下。。我。。。我们。。我们也想要再你麾下效力,希望陛下能够成全!” “你们??”刘辩闻声微微一愣,其实这是刘辩希望的,不过现在的杨延昭和杨延嗣都有一个共同的问题。“还是那个问题,你们年纪太小了,你们五哥倒是勉强可以,你们还为时尚早,还不符合朕的征兵标准,” 杨延德现在十五岁,虽然也还年轻,平时刘辩招兵都是招揽十八岁以上的壮丁,杨延德理论上也还不够,不过他已经有相当的实力了,已经是一流武将的水平了,再好好磨练,将来必成大器,至于其他人就不用说了,杨延平等人绝对是符合要求的。 而杨延昭和杨延嗣虽然潜力最惊人,但毕竟年纪小,潜力根本没有开发多少,还需要培养,是没办法上战场杀敌的,所以刘辩拒绝了,闻声后的杨延昭和杨延嗣闻声后都是一阵失落,他们原本以为,刘辩拒绝八妹,是因为八妹是女子。 其实他们想多了,杨家所有人的能力,刘辩都了如指掌,再说刘辩身边也有穆桂英杨妙真这样的女将,是不可能会拒绝杨八妹的,但是她年纪太小自然是没办法的,并非因为男女的缘故,刘辩看到了两人失望的模样便开口说道。 “你们也不用气馁,你们现在尚年轻,所以朕不能让你们为朕效力,不过,朕可以答应你们,等你们长大成人,若还有心效力的话,朕这里随时欢迎你们,如果老令公答应的话,朕可以答应你们随军而行,学习经验!你们可愿意啊?”刘辩收服杨家将并不急躁需慢慢来。 兄弟两人闻声后对视了一眼,同时露出了兴奋的笑容对着刘辩行礼道。“谢陛下成全!” “先不要谢朕!你们随军学习,虽不是真的兵士,但是在军营之中,必须服从一切军令,如果你们违反军令的话,一样要受军法处置,明白吗?”刘辩闻声后便开口说道。两人闻声后认真的说道。“遵旨!” “嗯!!”刘辩闻声后点了点头,看向了杨妙真,此刻杨妙真也笑着看着刘辩,显然对于刘辩对这个事情处理的很满意,要知道,她可是快要被这些小鬼烦死了,她又不敢轻易的答应他们,让他们一定会刘辩效力,但是不答应,他们有缠着自己,实在是没招了。 随后兄妹三人,便留在驿馆之中玩耍了,而杨妙真也来到了刘辩的身边开口说道。“陛下真是谢谢你了!” “嗯?什么?哦。。这有什么?我看不说是延昭和延嗣,就说八妹,以后说不定也是能和你与桂英相比的女将,有什么好谢的!”刘辩看着杨妙真先是一愣,随后便开口道。闻声后的杨妙真摇了摇头说道。“不止是因为这个,还有。。陛下为我和延辉找到了家人,还有延辉他。。也肯回到杨家了!” “你说这个啊!我早就答应过你,会帮你找到家人的,至于延辉。。。你也知道,他始终是杨家的人,只是暂时无法接受而已,就算没有朕,他有一天也会回到杨家的!”刘辩闻言之后也是立刻开口说道。 第68章 近乎于神的手段 何天佑要让人护送张爱英回家,被她婉拒之后,也就是看着她重新上了大道,周围还有稀稀拉拉的人,他才放了心。 小厮跟在他身边,瞅了一会儿,就瞅着何天佑小心翼翼开口道:“看这方向,好像是双河镇那边。不知道这大娘要走多久的路,小的估摸应该不远,她都没乘驴车,可能就是附近的几个村子。” “你打听这些干啥?”何天佑白他一眼,“人大娘都不让我们送,明显防着我们呢,你少琢磨这些了。明天来拿蛋糕的时候也给我态度好点,别问东问西的。” 那不显得他们福寿斋实在是有点太那啥了吗?何天佑觉得自己虽然暴露了身份,但能尽量保持点颜面还是要尽量保持的,不为自己也为福寿斋的名声不是吗? 小厮心里打着主意,但也知道少爷的脾气,不会在这关头再说什么。反正他心里有准备就行了,回去万一老爷问起来,他也能说道说道。 方东明则把陈癞子三人都拖到衙门那边去,期间还找来了板车,对这种明显是害人不成的,他们可不会有什么怜惜之情,就跟拖死猪似的,动作相当的粗暴直接,可就是这样,那三人都完全没醒,说是死了吧,可又还有呼吸,而且不像是受伤极重马上要断气的那种。 这让方东明心中更加警惕,能做到这一步的那都不是一般的江湖人了,怎么就跑到他们这里来了? 只盼着就是这般路见不平而已,可千万不要犯下什么大案,之前平江府那几桩江洋大盗的案子都还没破呢,可千万别有这种人物来这里犯案。 心里揣着事,方东明更得对这三人上心。那个妇人最先倒下什么都不知道,或许从这三人口中能问出个什么也说不一定。 再者,就这种想要害人的,哪怕是害人未遂,既然被他们抓住了,那也得衙门里走一趟。 何天佑对那高来高去的神秘游侠也好奇得紧,这边送完张爱英,立刻就马不停蹄也赶回了衙门。 直到跟这些人彻底分别,张爱英脑子里昏昏沉沉的钝痛感才终于完全消失,之前的全部记忆也瞬间回归。 是的,张爱英可没有这么好的演技,全靠系统帮忙,在刚刚应对方东明等衙差的盘问之时,她脑子里就真的只有自己被敲的那点记忆,正因为她完全是真实演绎,才能通过方东明的追根究底。 但这时,张爱英并没有感到松口气,恰恰相反,想通这一切的她只感觉毛骨悚然,那一瞬间她的汗毛都立起来了,甚至没法继续前进。 “系统,你是怎么做到的?你竟然可以直接改变一个人的记忆吗?”这也太恐怖了。 她抱着头蹲在路边,不搞清楚这点她可能没法继续。 本来死过一次的她,已经没有上辈子的躯体,现在寄生在别人躯体里,只有那些记忆让她能清楚地知道自己是谁,也是那些记忆和经历才构成了现在的她。如果系统可以随便改动人的记忆,那她还是她吗?还算是一个独立自主有着独立思维的人吗?她的一切岂不都是系统修改之下的设定,那她和一个程序一个游戏里的n、pc工具人有什么区别? 尽管张爱英早就在心里戏称如今这场景属于玩的游戏成真了,可那也就是一句戏言,如果自己真的只能沦为游戏里的n、pc,甚至被人操纵而不自知,完全没有自主,那这样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或许是她这种惊恐抗拒的情绪太过激烈,一向四平八稳的系统也加快了语速解释:“宿主请放心,刚才的调整仅仅是基于宿主的主观意愿,因为宿主想要达成欺骗目的,系统才进行了片刻的意识阻隔,构建了虚假的谎言片段来辅助宿主。本系统的辅助行为完全出于友好互助的目的,且是以宿主的主观需求为前提,如果宿主不需要,系统是不能擅自发动技能的。” “你就想说你是为了我好呗?我是想要你帮忙,但我并没有要求这种服务。”张爱英还是觉得恐怖,“以后你不要随便这样,这让我感觉我都不是一个人了。” 系统不得不继续说明:“宿主大可放心。首先,发动此项技能并不是免费的。其次,以本系统目前的权限,除非如刚才一般宿主有所要求,否则本系统不能对宿主的意识进行任何的清洗和修改。最后,请宿主明白,本系统本着公平公正的原则与宿主签约,任何伤害宿主意识的行为都与系统利益相冲突,系统更不会主动伤害宿主。” 张爱英勉强松了口气,真的是,越了解系统这样的高科技,越感觉到对方的深不可测,她就越是感到震惊和恐惧。这种连人的思想和意识都能改变的手段,那不近乎于神了吗?这让她感觉自己仿佛是二维空间的一个小人物,如同系统这样的高等文明,就是在三维空间居高临下观测她的存在,自己的一切其实都在对方的掌控之中,随便拨动一个小小的故事线,她的人生轨迹就会被改变。 这种联想当然不美好,因为恐惧会催生愤怒,但巨大的无法推翻的恐惧,更容易催生服从。 她愤怒,但她清楚愤怒无用。但她也不想轻易服从,她对自己说:不,不要再想太多了。她本来就只是一个小人物,能多活一辈子,都是捡来的,就不要再想那些有的没的了。太过高深的东西,本来就不适合现在的她。想多了徒添无奈。 哪怕这就是一个完全虚拟的游戏世界,可她到了这里,她有自己的意识,那这个世界对她来说就是真实的,她就得好好生活下去。 毕竟是活了一辈子的人,张爱英还是很快就调适了心态,她尽量轻描淡写对系统提出要求:“以后除非我明确需要你如此辅助,否则不要再发动这项技能。” 嗯,从理性上分析,她的演技确实还挺一般,随便撒谎可能容易露馅,如果有这种手段辅助,自己都深信不疑的情况下,又有谁还会怀疑呢?这才是自欺欺人的最高境界吧! 说到底,张爱英还是个理智的人,哪怕对此有些畏惧,但如果作为一种工具手段来用的话,这也不失为一个好工具,说不定还能派上大用场。 当然,最好是没有用上的时候最好,那说明生活肯定是比较顺利,不用撒谎保全自己。 “收到,系统会改进这点来适应宿主。” 难得7474还有不气人的时候,张爱英本来心情已经好了一点,但马上她又抓住了一个点,“等等,你说不是免费的是什么意思?” 第69章 不是免费的 问话的时候,张爱英已经直接点开了系统面板。她发现,在“我的”那一栏下,赫然多出了“资金”小图标。 这是之前所没有的。 其实本来就有这个小图标的,不过她欠了系统那么多,这个图标完全就是灰色的,金额也显示为负。灰色看着就让人感觉晦气,还挺不吉利的。而且点开就是负债,谁想看啊? 张爱英觉得闹心,就开了隐藏功能,直到资金为正的时候图标才会重新显现。 也不是说她之前就完全没有赚钱没有一点入账,实际上,就姜琬都绣了好几条手帕卖到了系统商城,只不过那点钱就只是杯水车薪,完全的资不抵债,仍旧是一串负数挂在那里。而且张爱英也不想让姜琬成为绣娘,所以后来看久了就有点摆烂的心态,根本没再管了。 她想着,既然怎么都才那点钱,还不如老老实实做任务,看看任务奖励如何再做规划,或者自己努力发展,先在现实中挣到钱,能接触到更好更珍贵的东西,到时候卖到系统商城中,也就能卖出更高的价钱。 张爱英是万万没想到,忽然之间她的资金就为正了。 这当然是一件好事,但她也很吃惊:“系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的资金怎么突然就为正了?” 一边问着,她同时点开了资金明细,就发现每天都有流水入账,被系统统一标明为“日常收入”。与此同时,收入抵消负债,一直到今天,她的日常收入里有一笔大额入账,直接显示为一珪,因为是系统货币单位,张爱英刚看还没有什么感觉,但是自从这笔收入后,所有负债就全部抵消了。甚至还有了盈余,之后陆陆续续又有了一些流水。 “这个‘日常收入’是什么意思?” “抱歉,无可奉告。” “这也无可奉告?我连要怎么赚钱都没搞懂。”张爱英很怀疑,“不会连你自己都不懂这个赚钱机制吧?还是说你们这就是个刚开发的小游戏,功能是不是都还没完善呢?” 系统没有回答。 张爱英一头雾水的同时,自己在心里想了半天,觉得这可能就跟打游戏时候每天只要开机挂机不用做任务都会涨经验值一个道理。这么想着,她就实现了内心的逻辑自洽。嗯,别的也没法解释,狗逼系统那个嘴巴严实的就跟蚌壳似的。 实在是她也没法计较这个了,此时已经翻到了最末,她一眼就看到了最新扣款信息,一下子扣除了“一珪”,资金里面顿时就只剩可怜兮兮的一百多铢。 而这扣除的一珪显示为“发动技能【模糊意识】,消耗1珪”。 “我的天!”哪怕张爱英一开始对系统货币单位没什么概念,这会儿在心里自己换算成人民币,一铢为一块的话,那一珪就是一千万,什么技能一下子就消耗了千万!这是个什么概念?!! 到这时,她总算理解系统刚才所说“不是免费的”是怎么个意思了。一千万啊! 张爱英心痛了一瞬间。 “什么技能这么贵啊,真是的狗逼系统坑我!” “嗯,请宿主保持文明用语。其次,该技能不仅对宿主起效,同时模糊了在场别人的意识,一定程度造成记忆混乱,所以该技能绝对物超所值。” 系统没说出口的是,其实这还是第一次使用打了折的,真正的还要更贵。 “还能这样?可还是好贵啊!” 嗯,虽然不知道这一千万在系统这里都能买些什么,但是想都觉得不可能便宜。张爱英真情实感的肉痛了。 “下次别用了,真的,有钱也不是这么花的。”上辈子活一辈子也没存到这么多钱的张爱英,哪怕现在这钱也只能在系统中用,她也感觉心很痛,她甚至怀疑狗逼系统就是故意的,“你存心的吧?趁我不注意就把我的钱都花光了。” 不过心痛到底也就是一时的,说白了这还是在系统中才能用的钱。而且来的也很缥缈,她现在还是更好奇那一珪是怎么来的。 就算刷日常能有经验值,那也不能一下子就曝这种大礼啊! 她还想了想,打开所有界面认真察看了一遍,确认自己没有触发任何别的任务或者获得什么天降惊喜。这莫名其妙的一珪收入就更显得诡异了。 张爱英又仔细比对了每天的“日常收入”,一开始很少,慢慢的多了,但也不是逐步增加,因为最近这几日都比较波动起伏。而且虽然显示都是“日常收入”,可金额却并不是固定的,甚至就连发放时间也完全不一,有时候是在白天,有时候是在夜晚,有时候甚至是在凌晨,忽然就有了一笔入账。 可能是她对数字什么的实在没有天分,她从中完全找不出任何规律。 “我都怀疑只要我活着就有这笔收入。”她忍不住嘀咕。 结果装死的系统居然接话了:“某种程度上,也可以这般理解呢,只要宿主好好生活,就会有稳定收入。” 张爱英觉得这话怪怪的,系统有那么好心? 她趁机提要求:“现在我的资金为正了,是不是可以开放系统商城了?” 嗯,虽然那一百多铢可能买不了什么,但她看看都有什么好东西,给自己定个小目标什么的,不为过吧? “初级商城开放门槛为一珪,差距尚大,请宿主继续努力。” “???!!!”张爱英怒了。 狗逼系统一定是故意的! 就是不想让她打开商城! “别再动我的钱!” 恶狠狠放话,这回系统又装死不开口了。 张爱英气呼呼的,今天真是大喜大悲,经历丰富,最后想想自己差点就能打开系统商场,张爱英真的是感觉气不打一处来。要是系统有实体,这会儿已经被她锤扁了。 算了,多思无用,系统有句话说的对,还是得好好生活。 张爱英站起身,抛开系统,想着接下来的安排,赶紧往家的方向走。 她却不知道,此时此刻,有一伙人正在城门外那片场地上找她。 “找到人没有?” “还是没找到,打听了一下,说是早就走了。” “知不知道是哪里的人?” “没打听出来,不过说是明天还会来。” “当真?那好,我就等着,明天来,我非得尝尝那是个什么东西。乡野村妇所制,也敢说比我春风楼的东西要好。” 说话的青年一脸的阴郁,明明长了一张还算俊朗的脸,但在此时此刻因为那眼睛里的阴沉,直接蒙上了一层阴翳,散发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阴鸷气息。 “明儿一早你们就来给我守着,连人带货,全都给我带来。” 别说外人看了退避三舍,就是他自己带来的一伙人也是被吓得战战兢兢,唯唯诺诺不敢抬头与之对视。 “是,少爷!” 第70章 和盘托出 张爱英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盯上,还在想着双皮奶至今没达到目的,要不干脆就别做了,只等着福寿斋何家那边算了。 想归想,但她也没就此白等着,回到家依旧该做什么做什么,遇到危险的事儿她也没全瞒着,适当地给俩孩子说了一下,毕竟还是要让他们了解一下人心险恶,不要认为外面的世界就都全是美好的。 所以她没说那么惊险的细节,只说自己因为蛋糕卖得好,引起别人的嫉妒,想要抢钱,幸亏被衙差救了。 姜琬和乔多禄还是都被吓到了,很有些担心:“娘,你没事吧?要不然明天休息一天吧。” “我看最好还是找机会去县衙看一下,也不知道那些人是不是还有什么别的目的。”乔多禄想的还是要多些。 张爱英点头:“这话也是。不过我们小老百姓的,哪知道衙门往哪开啊?再说你们也不用担心,明天那何家小少爷还要来拿蛋糕的,到时候我再问一下。我看他人倒是还挺好,问一句应该没什么。” “那也行。”乔多禄点头,又问,“娘,我们家的蛋糕大部分都卖给这位何少爷,他家本来就是开糕点铺的,他买回去……” “不用担心。他们要是能做出来,那是他们的本事。要是做不出来的话,我看他们的为人,说不定还能从这里赚上一笔。”看儿子已经想到了这里,而且显然是有些担心的,张爱英也不再藏掖,将自己的打算和盘托出,“本来做出了蛋糕,我也没想着全靠卖蛋糕赚钱,这花费毕竟太贵了,我们离县城也终究还是有段距离,每日做蛋糕卖蛋糕还是太过辛苦,吃食这种东西又不好存放,所以最好是能把这个方子给卖出去,这样我们手里也有点钱,就能再去考虑做点别的什么买卖。” 虽然说吃食买卖真要做起来的话,那都是能赚不少钱的。但一来这挣的始终是辛苦钱,二来入口的东西,也是最要紧的东西,很容易给人做手脚,一旦出个事,真的是很难翻身。当然,想要赚钱,那做什么生意肯定都是有风险的。只是对张爱英来说,她觉得吃食生意相对来说是最不省心的那种,所以可以靠卖方子来赚第一桶金,但做成长久买卖还是算了。 听闻此话,乔多禄原本紧张的脸也放松下来:“好,我听娘的,我也觉得这样不错。” “三娘觉得呢?” 姜琬一直都是个听话的角色,最多就是给予几声附和,这是从小的教育告诉她的,女子当贞静柔顺,不能掐尖要强,更不能出风头。女人只要处理好内纬之事,别的大事小情,都该听从长辈和丈夫的。 所以她哪怕心里面也有看法,却也很少表达。 这时候被婆母点到,她愣了一下就点头:“我也都听娘的。” “好吧,你们现在还是小孩子,这些事情也确实还不用你们操心。现在就都听我的,不过你们也得多动脑筋,以后啊,咱们一家人的事儿得商量着来,光靠我一个人的脑子也不够,俗话说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一个人想不完善,多个人动脑筋,法子就多了。” 说完这些,一家人继续忙活。 因为有了电动打蛋器,现在张爱英甚至一个人就能很快做好。她只让姜琬帮她分离蛋黄蛋清,做完了就把人给推出灶房:“灶房闷热,你们都别在这里挤着,出去院子里散散步,对了,早晚的太极拳你们都在练着没?” 张爱英教了他们,之后忙着买卖就没关心过,现在想起来就问了这一句。 “娘,我练了,但是琬姐不太好意思。”乔多禄直接告状。 姜琬脸红:“没有、我不是……” 张爱英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要是担心被人看到,你就在自己房间里锻炼。我跟你说,只有加强锻炼才能有好身体,锻炼好身体,不说以后要怎么,光是能少生病就是好的。少生病不吃药,那就是给家里省钱。” 她都这么说了,姜琬虽然不好意思,但还是努力小声解释:“我有在锻炼的,我、我就是在房间里练的。” “好,这就对了。” 乔家院子虽然比一般农家要大,但本质上也就那样,一道围墙拦着,趴在墙头基本就一览无余了。 张爱英还是理解的,虽然她觉得这俩孩子在院子里一起打拳锻炼根本不算个什么事,但要是叫外人看了,保不齐又要编排出些什么出来。 “锻炼这种事要坚持,不说夏练三伏冬练三九,我们现在做的都是最基础的,就当养生了。” 面对她的叮嘱,两人都很顺从。乔多禄还直接去院子里打了一套拳。 陈彩妮进门就看到乔多禄在院子里那番比划,她也不懂,但就觉得还是挺顺眼的。一时间都没出声,站在那里看着乔多禄打完了,才忍不住鼓掌:“好,太好了!狗娃你这打的什么,我看挺好。” “彩妮婶儿。”乔多禄赶紧招呼,“你快进来坐。” 姜琬也去拿板凳。 “不用不用,你们忙着呢?不用管我。婶儿就找你们娘说几句话。”陈彩妮站在院子里没进灶房,直接往里喊了一声,“桂花儿。” 张爱英擦擦手走出来:“怎么了?彩妮,你这是有啥事?”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听说你弟弟出事了,这事儿你还不知道吧?你娘去县城找人去了,好像说没找到。我怕到时候会来找你,你自己心里先有个数。” 张爱英一听还愣了一下,然后很快就反应过来。她说这么久了那位便宜老娘竟然一直没上门,感情还真是有原因的。 “他出什么事了你知道吗?” 陈彩妮摇摇头:“不是很清楚。听说是大半个月前人就去了县城,到底是为什么的,张家那边自己都说不清楚。外面说得很难听,也未必都是真的。之所以现在说出事了,就是因为你娘扑到县城去找人了。反正大家都不知道的,你两个大哥也是一问三不知。我就是怕你娘找不到人,回来就得上你这边来闹。” “闹我有什么用?我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找不到人我还能找到?”张爱英一脸的莫名其妙。但说着说着自己就没了声调。 对,找她是没用,可她现在可还有个在县城里的亲家啊!姜家,那可是出过举人老爷祖上还有三品大员的人家,哪怕现在没落了,那也是他们这种纯纯土里刨食的人家所完全不能比的。遇事儿找不到人不找他们找谁? 第71章 抢人 看张爱英皱起眉头,陈彩妮又安慰她:“不过你也别担心,现在都没个真正说法。你小弟毕竟也是个读书人,那都是未来的秀才公,应该不至于遇到什么大麻烦。我估摸着就是外面人瞎传的,你知道那些人的性子,听风就是雨的,又说些乱七八糟的,未必都是真的。反正你知道有这么个事儿就行了,可别又给着急上火的。” “???”张爱英瞪大眼睛,“不是,我没替那边担心。我就是觉得烦。我那小弟也都是个大人了,他还能出什么事?出事了也该自己担着。” 别说她本质上就是个纯外人,跟张家人真真没有一点感情。她还记得刚穿过来那阵,张家那便宜老娘和大哥大嫂的嘴脸,当真是想想都要气死人的。就是原主那个亲生的有感情的,守寡后被婆家娘家一起折腾,对所谓的娘家都只剩了防备。 所以她又怎么会真心实意为张家担心?也不过就是心烦他们又会给自己带来麻烦。 “嗐,你这么想就对了!早就该想通的你。”两句话又体现了陈彩妮和原主关系有多近,不然除非是真缺心眼儿,谁能随便说出这种话啊?疏不间亲啊! 张爱英点头:“好,彩妮,这事儿我知道了。既然你都来说了,那我也顺便跟你说一下,这事儿还得麻烦你,我明天还得去县城卖蛋糕,这家里就得请你替我多看着点了。万一有人来,你就帮我拦着点,拦不住也看着他们,别让他们进来伤了孩子。” “嗳嗳,我知道。你自己也是,去县城也小心点。” 心里有这事儿,翌日张爱英去了集市就赶紧发完试吃蛋糕,可以说她的心思都不在这上头。 结果她没想到的是,试吃发完,人群退散之后,有人来砸场子了。 “卖蛋糕的!不是还有什么羊乳做的饮子吗?叫什么奶羹的,拿出来!” 一行打手模样的人,凶神恶煞围在了张爱英的箩筐前,虽然没伸手掀摊子,但那架势谁都看得出来就是来找事的。 张爱英心里一咯噔,脸上挤出了笑容:“好说好说,几位这是要买奶羹吗?等一下,马上就有,马上就有。” “确定有吧?那不用拿了,你跟我们走。” 那人只看了一眼,几乎是抢过了张爱英抱出来的瓷盆:“跟我们走,保你有大钱赚。” 这可比直接抢东西还可怕! 张爱英哪里可能跟这些人走,指不定死哪儿都不知道。21世纪普通人也是人,不法之徒固然存在,但也不是人人都敢随便伤人杀人的,但这时代可不一样,阶级分明,说是人命如草芥也不为过。她还是很提防的。 “这不行,几位大哥,真不行,我这还有蛋糕没卖完呢。” “没卖完?那行,我们都要了。走吧,跟你说了有大钱。你可别不识好歹。” 说话的功夫,一行人已经直接过来抢箩筐,还有两人直接过来,架起张爱英就要把人带走。 “不行,真不行,大哥,你等一会儿,就一会儿,我这蛋糕是有人定了的,是差爷定了的,我得等差爷过来拿啊!” 张爱英不得不大声叫喊。 之所以没直接喊福寿斋何少爷,是她心里有些担心,万一这就是福寿斋的对家,她这么喊出来反倒是给自己拉仇恨。 在这种时候,还是衙差这种身份更有威胁。 果然,那领头的中年男子手一顿:“你说什么?”他眼睛微微一眯,一抬手,架着张爱英的两人就停住了脚步,“哪个差爷?” “干什么干什么?围在这里干什么?”正在这时,何天佑带着一帮衙差及时赶到。 赶去报信的小厮被落在了最后面,艰难挤进来。 “何少爷。”中年男子看着何天佑,转身再看张爱英,“你说的差爷是他?呵!” 他冷笑一声:“我倒是不知,福寿斋东家居然还要在外买糕点,这说出来怕是都要笑掉大牙。” 被人认出来就算了,还这般嘲讽。何天佑是又急又气,整个人都红了一张脸。 倒是方东明还沉得住气:“吕二爷。” 说是吕二爷,也就是一声客气的称呼。总不过就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人,也就是一个管家而已,不对,管家都算不上,充其量就是一个打手头子,罗家养的一条疯狗罢了。 吕子彻点点头,只是看了一眼方东明,目光还是落回何天佑身上:“怎么,何少爷这是要拦我的事?” “我就拦了怎么了?罗家难道还想强买强卖不成?”何天佑看着蛋糕大娘一脸的惊惶,刚刚的气闷憋屈一扫而空,全都转向了罗家和眼前的吕疯狗,“光天化日之下,大庭广众的,你们还想把人直接抢走吗?” 吕子彻脸色微微一变,他到底是忌惮何天佑现在这身皮,狡辩:“何少爷说的什么话,我们也是与这妇人谈个生意而已,哪有什么抢人之说?” “是吗?有这样谈生意的?赶紧给我松开!” 吕子彻摆摆手,那两人就放开了张爱英,但是仍堵在两边没有离开。 “大娘,没事了。你别怕。”何天佑出生安慰,又问,“他们伤到你没有?你别怕,这么多人,还有我们这些衙差在,绝对不容他们放肆。” 张爱英往后瑟缩:“没、没事。我、我害怕,那个,我、我能不能先走?” 她果然还是太天真了,只从原主的记忆中感受这个世界,以为县城繁华安定,所想的最多也不过就是之前陈癞子那种背后下毒手的。她是真没想到,竟然真有这种青天白日众目睽睽之下就敢劫人的。 这完全超出了张爱英的认知。或许说,她是想过的,但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这么猛烈。 如果何天佑不来,她怕是也只有走一步看一步,到最后谁也说不清。也许在这里就会挂,所谓双拳难敌四手,就算有系统帮忙,别人可以无所顾忌,她能吗? 越想越怕,张爱英觉得自己现在必须得静静。 说到底,就算上辈子活了六十多年,可她都是建国后出生的,生活在和平国度安定社会,一辈子遇上的也不过就是普通人都有可能遇到的艰难困苦,还真没有这种自己的命完全不是命的经历。 从那个什么“吕二爷”的眼中,她看不到任何有把她当人的感觉。 “走什么走?我们生意还没谈呢!”吕子彻挡住路,语气不虞。 “不、不要了,奶羹送你们了。我不要了。”之前的结巴有小半是本色出演,心里震动还是太大了。这会儿嘛,就纯粹是演了,毕竟,再震惊,上辈子人人平等的观念还是刻在骨子里的,她有对这个世界眼下环境的害怕,但不至于真的因为阶级观念而诚惶诚恐。 她还是要想办法,光是惶恐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一个要走,一个要拦,又给卡住了。 何天佑皱眉上前:“姓吕的,你到底想干什么?我警告你别找事!难道罗家真是连县衙都不放在眼里了吗?!!” 第72章 谈生意 在秦浩踏入口之后。 一声轰鸣。 罗云落到了秦浩之前所站的地方。 一道剑气,冲进矿道之中。 却是在轰鸣声中,根本没有任何的动静传来。 只有着脚步声,在这矿脉通道之中迅速远离。 在这秦浩两人,真的踏入矿洞之后,罗云脸上的神色,反而是平静了下来。 数道身影,落在了罗云的身后。 正是林洋等人。 林洋的脸色还有些惊讶,“师尊,刚刚那进去的,是秦浩?” 他的心中有着一丝震撼,就刚刚那短短的时间,他就已经看清楚了,那就是秦浩。 “这怎么可能?秦浩不是在那真玄上人洞府的方向吗?怎么会来到我们这里?” 林洋脸色极其的震撼。 罗云冷哼道:“不管是为什么来我们这里,这秦浩的修为是真的,最少是真气境六重,甚至有可能是真气境七重,到了真气境的后期了。” 罗云的脸色有些冰冷。 林洋在一旁,眼中也是有着惊骇,“什么?真气境七重?这怎么可能?” “我记得这秦浩,不就是一个炼体境的普通弟子吗?而且,因为有和林萧之间的矛盾冲突在,以至于,一般的人,根本就不敢和这秦浩有什么亲近。” “甚至于,秦浩需要使用的每个月的修炼资源,也会被克扣一部分,只能被卡在炼体境,而且前几日还被林萧废了修为,怎么会这么快恢复,而且突破到了真气境七重?” “我现如今,也不过是真气境八重啊!” 林洋的眼中满是不敢置信的神色。 这真的是有些出乎预料了。 而且,在这个时候,在这矿脉入口处,还有着一些尸体,躺在地面之上。 看着这些,更让林洋的脸色难看。 这些人之中,有他知道的,就已经有着多个修为在真气境层次的弟子。 但是,在秦浩的手上,却是根本没有任何的还手之力,就被秒杀了。 罗云寒声道:“这秦浩的身上,肯定是有传承秘密在,得到这个秘密,说不定我能更进一步,你也有突破真元境的可能。” 罗云接着道:“你可愿意赌一下?” 林洋心中一颤,“师尊,您是想要做什么?” 罗云道:“我将我的护身内甲借你,你走一趟这火灵石矿洞,这秦浩已经被我的天火指重伤了,以你的修为,完全是可以将其镇压下来,逼问出他的秘密。” 林洋脸色阴晴不定,接着咬牙道:“弟子愿意。” 罗云笑道:“好。” “现在所有的目光,都是在真玄上人洞府那里,本来还以为,我们师徒二人,在此地没有什么机缘,却是没想到,这机缘送上门来了。” 林洋笑道:“弟子但凭师尊做主。” 罗云点头道:“嗯,放心,这秦浩冒着被我重创的风险,也要进入天火洞之中,说不定在这之前,就已经在执法队的追杀中,受了重创。” “而且,现在的矿洞之中,也不安全,说不定这秦浩能和这矿洞之中的妖兽大战一场,到时候,你还能有坐收渔翁之利的可能。” 林洋点点头,也不再多言,直接拿了师尊的内甲,还有师尊赐予的一枚丹药之后,直接踏入了矿洞之中。 林洋的眼中有着森寒的光芒闪过,寒声道:“秦浩,等着我。” …… “怎么回事?” 矿洞之中。 秦浩的脸色有些难看。 他身旁的吴勇,脸色也是有些疑惑道:“有些不对劲。” “我们都是有做过挖矿工人的,知道在这矿道之中,不是这种情况。” 秦浩的脸色有些阴沉,寒声道:“小心一些,我们以搜寻火灵石为主。” 在踏入矿洞之中的时候,秦浩就察觉到了不对了。 这整个矿洞之中,竟然是一片寂静。 要知道,当年他们有接任务,进入过这矿洞之中,可是知道,这矿道之中,几乎常年都有着挖矿工人。 这些挖矿工人,都是凡人。 而且络绎不绝。 但是现如今,这些矿道之中,却是极其的安静。 朝前走了数步之后,秦浩的脸色微变,连忙朝前快速走了过去。 一处矿道边缘,赫然是有着两三人,倒在矿道的边上。 看见这几人,秦浩的脸色瞬间是有些难看,“是挖矿工人。” 但是,秦浩这里感知了一番,却是惊骇的发现,这些挖矿工人,竟然都已经是成为了尸体。 感知着这些,这让秦浩的脸色,更是难看了一些。 尤其是这些挖矿工人的脸上,有着一股极其恐惧的表情。 完全的凝固在了脸庞之上。 这让一旁的吴勇,脸色也是有些担忧,“这是怎么回事?这些人,在死之前,好像都遭受过极大的恐惧事情啊。” 而且,更让秦浩心中有着凝重的是,这些人的身上,竟然是没有丝毫的伤口。 秦浩轻声喃喃道:“这是活生生被吓死的吗?” 秦浩压下心中的一丝不安。 这个时候,他的脸上有着一丝喜色,“火灵石?” 在这几具尸体的旁边,赫然是还有着几个小篮子,在这小篮子之中,有着数十块火灵石。 秦浩沉声道:“不管这矿脉之中,发生了什么变故,这些火灵石,都是真的,这就够了。” 吴勇也是笑道:“秦师兄,听你的。” 接着,秦浩直接挥手之间,吞噬剑气落下,将这些火灵石给笼罩。 嗤嗤嗤! 不过短短的时间之内,这些火灵石,就是迅速的被切割成为了粉碎。 然后,融入到了秦浩的身体之中。 感觉到了修为方面的一些提升,秦浩的脸上也是有着笑容,笑道:“不错,这样的火灵石,如果能够有几百块的话,说不定就能再次突破了。” 就在这时,秦浩脸色微变,看向后方。 这个时候,在后方矿道之中,赫然是有着数道脚步声传来。 秦浩冷哼道:“找死,竟然还敢冲进矿洞之中。” 他的眼中有着冷笑和杀意。 他之所以选择这矿洞,就是因为在矿洞之中,他有着极大的优势。 毕竟,在矿洞之中,主要是以狭窄为主。 他的仙帝级别的精神力,在这种地势之中,完全是可以爆发出来。 就算是可能对他有些损伤,但是只是稍微的动用一下,真气境境界之中,他就是无敌的存在。 甚至,如果那罗云敢追进来。 他也势必让其有来无回。 第73章 漫天要价坐地还钱 罗家荣勾起的嘴角微微一滞,眸光内阴郁之色一闪而过,他还是笑着:“小五,你看你,刚才说了你性子急,你这又是……” 他摇摇头,那副不紧不慢的样子其实很让人看了憋气。 “谈生意也是要谈,问一问了解一下也是正经,哪有这么心急的?你看看你,大娘还没说话呢,知道的说你好心,在其位谋其政,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这是有什么别的打算。还是说,你们福寿斋也有意愿掺和其中?说真的,小五,你是不是不想大娘跟我们春风楼谈生意啊?” “不是,我没有这意思。”何天佑一时被堵得说不出什么话反驳。 张爱英涨红了脸:“那个,大老爷,他家只买蛋糕方子,不要奶羹的。您是要买奶羹吗?您是大老爷,您要买的话开个价就成,跟您这样的大老爷说话,我、我这脚都发虚。” “就是,罗大哥你就别说那些虚的了。你没看大娘紧张的,再说我也还有事呢,你们就长话短说,直接开价,成不成几句话的事儿!” 何天佑没那么多花花肠子,他是不懂罗家荣这些弯弯绕绕,又是打着什么主意布局了哪些策略,但他出于本能的不喜,不想看到卖糕大娘这窘迫的模样。 听到张爱英开口了,他也找到了支撑一般,立刻声援:“大娘,你别急,罗大哥既然都把你找到春风楼来了,肯定也是真心要谈生意的。” “我不急,我就只第一次来这地方,我这心里发虚啊!”张爱英完全展现了自己的“没见过世面”,到处都新奇震惊又忍不住东张西望,那满满的小家子气看得罗家荣心生厌恶。 她竟然还好像在这里手足无措只有看到何天佑这个“熟人”才松懈一点的模样,说着说着忽然开口:“要不然这样吧,何少爷,你们福寿斋不是也要卖这个糕点吗?我把奶羹方子跟蛋糕方子一起都卖给你算了。” 何天佑一听这话,也算是正中下怀:“好好好,罗大哥,你要是再不说,可别怪我抢先一步捷足先登了啊!” 罗家荣的嘴角终于压了下来:“小五,你还真是个急性子。我都要怀疑你们是一伙的了。” 这一唱一和的,要不是他知道这个何天佑纯粹就是个草包,都要当这一切就是福寿斋设的局了。 “好,既然如此,那我直说了,我想要那个奶羹的方子,大娘开个价吧。”蛋糕方子他也想要,不过既然说福寿斋要买,那就之后再说吧。 “啊这……”张爱英面露为难,“这个,其实我也不太懂。” 她看向何天佑。 何天佑更不懂了。要是蛋糕方子他还能说几句,可奶羹这个他根本都没想过,更不好衡量价值。 但他觉得,都能叫春风楼看中让罗家荣亲自出手的,这东西肯定管钱。 所以他试探着开口:“一百两?” “小五你添什么乱?”罗家荣脸黑如锅底,要不是还顾点面子情,他真想把何家这个傻子赶出去。他以为这是什么?还一百两? 不,他是成心的吧? 罗家荣心里转了好几道弯,面色严肃:“我们这是正经谈生意,你别乱说话。我知道你是想为她好,但你也要看东西的价值。” “对,对。”张爱英茫然点头,实际心里也被何天佑给惊到了。 虽然她看何天佑就是有目的,想让他开口,所谓漫天要价坐地还钱。毕竟有钱人的物价和普通人那是有壁的。就比如现代,普通人几辈子都赚不到一个亿,但对有钱人来说,那只是个小目标。但是她也没想到何天佑会一开口就是十万块。 啧,双皮奶的出现对这个世界或许是值这个价的,但别忘了这可是不讲发明创造知识产权的古代世界,只是一个普通的吃食方子就想赚十万,那可真是有点痴人说梦天方夜谭了。毕竟十万块也是底层农人几辈子都攒不下来的钱了。 是的,现实就是这么的无力,别看古代影视剧中提到钱动不动白银万两黄金万两,那都是主角待遇,都不是一般人。真正普通人的生活几乎是见不到黄金的,底层百姓手里最多有点散碎银子,有件像样的金首饰都能当传家宝。像原主能攒十两的大银锭,那就算是很有家底的,不然也不至于叫人各种惦记。真正在普通人中流通的还是铜钱为主。甚至很多时候连铜钱都没有,布帛什么的就都是通货。 扯远了,这个时候的张爱英只装作一副什么都不懂的样子,听到钱又两眼放光:“可是我这个真的不一样的,别人那里都没有的,找不到一样的……” 反正就是,哪怕不值一百两,肯定也值不少钱。 “那你要多少?”罗家荣不耐烦,“一百两是绝对不可能的。” 张爱英讷讷:“那、五十两?” “你这是狮子大开口。”罗家荣一开始还打的是空手套白狼的主意呢,这会儿被逼着要给钱,心里已经很不爽,对方还这么不识好歹,他的耐心也要告罄了,脸上的柔和消失殆尽。 他也不给眼前人再漫天要价的机会,直接道:“一口价,十两银子,不能再多。你同意咱们这生意就继续,不同意就算了。” 说是算了,但只看之前吕子彻那疯狗模样,用脚趾头都能想到绝对没什么好下场。 张爱英皱眉,一脸肉疼:“十两银是不是太少了?大老爷,我这好不容易琢磨出来的方子,绝对独一无二的,再多给点吧。” “方子是好方子,可是你要的羊乳怕是没那么方便吧?卖给我还能赚这十两,要是自己这么卖,还不知道哪天才能赚到十两银。我看你还是考虑清楚,早点答应为好。”罗家荣不再装模作样,一脸冰冷。 “可是、可是这也太少了……” 十两其实也还行,总比分币没有的强。但是她当然不可能一口就应下。 而这时候还有惊喜,刚刚被强行闭麦的何天佑还是忍不住了:“是啊,罗大哥,这十两银确实太少了!十两够干什么的啊?你那随便一套笔墨纸砚都不只十两了,何必——” 最后在罗家荣的冰冷凝视下渐渐消音。 张爱英抓住机会,好像看不到罗家荣浑身冒冷气,腆笑道:“是啊,这位大老爷一看就是不缺这些的,就当可怜可怜老妇人,至少、至少给二十两吧。” 罗家荣不发一言,良久,他揉揉眉心:“也罢,就当我今日大发善心,那就二十两。不过,你得保证,绝不将方子转卖给别人。以及,你得教会了后厨才能拿这之后的十两。” “可以。” 在何天佑的见证下,两人快速签订了协议。张爱英装作不识字,嗯,原主是不识字的,至于她嘛,简体变繁体,有点困难但不多,真有不认识的连猜带蒙也能明白。所以她其实看懂了协议,知道何天佑盯着果然没坑她,这才按了手印。 第74章 不惹事也不怕事 协议一式两份各自收好,签了协议罗家荣就先给了十两银,然后张爱英立刻就被带到了春风楼的后厨。 这里鸡蛋羊奶什么的全都备好了,人也是已经听过吩咐的,张爱英立刻就能上手做,他们跟着学,整个过程并没有多久。 等忙完,确认没有什么差错了,春风楼的大厨已经完全学会了双皮奶的制作,张爱英才出来,拿了剩下的十两银。 何天佑还一直在这里等着,罗家荣起先还陪着他说了几句,后来就没了耐心,说是有事自己走了。 他又不能跑到后厨去看人家教授方子,就很无聊的在那里坐着,甚至还跑到春风楼外头去逛了一圈,惹得外边很多人都好奇,这边是又出什么事儿了?竟然还有衙差过来了。 要知道,春风楼所在街道可是县城最为繁华之处,而自古吃喝玩乐不分家的,旁边紧邻的就是花街,那种地方虽然总是入夜才开始热闹,但不妨碍白天也总能闹出些动静来,尤其什么两男争一女两女争一男、什么大房捉奸到青楼的,这种戏码虽然少,但正因为少因为狗血,反而总是很能吸引眼球。 何天佑不知道自己出去瞎晃悠一圈引发了怎样的猜想,甚至有认出他来的,都已经联想到福寿斋跟春风楼之间的矛盾上头,觉得他是不是借着自己这身皮想找春风楼的麻烦之类的。 看到张爱英总算出来了,上下打量一番确定全须全尾的没什么毛病,他松口气:“大娘,事儿都完了吧?钱拿到了吗?没什么别的事儿吧?” 不怪他对罗家荣不放心,实在是整个罗家的行事作风他都看不上。嗯,主要还是家里人看不上,他不太懂这些,但能听得懂父母和几个姐姐的耳提面命,对罗家尽量是敬而远之。 这回纯粹是没有办法,他也是被架在这里不得不上,遇上了还能躲开咋的?反正已经让小厮回去禀报了,想来父亲已经知情,肯定也有了打算,他就没那么慌了,还能悠哉哉晃悠,还很关心张爱英:“大娘,这天色也不早了,要不这样,我让人送你回去吧。” 实际上,他也还是担心,万一那罗家人不讲武德,之后再来搞什么小动作呢?他既然都插手了,未来这位大娘说不定还真会跟他们福寿斋合作,那当然还是要送佛送到西的。 “对了大娘,你吃过没?要不再吃点东西。”何天佑纯是想一出是一出。 “不用不用,吃过饭了。” 张爱英在春风楼后厨就吃过饭了,罗家荣虽然看不起她一个乡野村妇,只想用十两银打发她,自也不可能像招待客人一样给她准备什么上档次的午饭,但是人家在那里教学,管一顿饭还是可以的。 该说不说,她还吃得挺好。毕竟是县城第一酒楼,别的不提油水管够。她在后厨还多看了几眼,发现这世界的调料什么的还真的是很稀少。 但说少呢,又还挺多的,因为就连盐都要分为三六九等,像21世纪那种每家每户都买得起吃得上的细盐,在这里都是最高等级的精盐了。像张爱英现在乔家的盐都没这么白。 “那我送你回去?”何天佑再提。 张爱英一脸莫名:“你不是要买蛋糕方子吗?” “啊?”何天佑也震惊,那不是说给罗家荣听的吗? 但他马上就高兴起来:“你真打算卖给我们?那行,是现在就去谈吗?我带你去找我爹吧。” 何天佑也是个听风就是雨的人,带着张爱英就往福寿斋去。 何父在家才送走了生意伙伴,茶盏都还没撤下,下人就进来禀告。 看到是儿子的贴身小厮,那着急忙慌的模样,把他也吓了一跳:“出什么事了?” 他可就那么一个儿子,何家就这么一根独苗苗,要是出事他可就绝后了。 幸好,小厮赶紧说了少爷没事,再把前前后后的事情交代完,何父皱起眉头:“这个小五,当真是一点也不省心。” 说归说,但想到春风楼都看中了那妇人手中的方子,本来还觉得可有可无准备先观望观望,想着拖两不定自家大师傅也学会了,这会儿也觉得是时候了。 “别去福寿斋,你去把少爷叫回来。” 就算要买方子,肯定也不好在福寿斋的。 于是小厮又飞奔出去。 张爱英还没到福寿斋,半路就被拦住,跟着何天佑就到了何宅附近的一处院子。 何父算是个中年美大叔,也是,张爱英想着何家那四朵金花,要是父母基因不好,也很难生出那一连四胎个顶个的美人。就连这何小五,虽然还是半大少年稚气未脱的模样,但也能看得出日后会是如何的潇洒俊逸。 不过眼下不是看脸的时候,相比何天佑这样的愣头青纨绔子,何父显然是个成熟的生意人,他有圆滑世故的一面,但又不像之前春风楼罗家荣那样给人奸猾不可亲之感,乐呵呵的有种儒商气质。 “果然是高手在民间,这位大姐,你做的这个蛋糕可是真的很厉害,连我们多年的糕点师傅都给难住了。”明明是偷摸仿制的事,这么一说反倒是正大光明了起来,还给足了张爱英面子。 张爱英也乐呵呵一笑:“这都不值当什么,何东家真是谬赞了。我就完全是瞎琢磨出来的,不值一提。跟福寿斋的各类糕点一比,那真是小巫见大巫,也难登大雅之堂。” 她这么说,又叫何父高看一眼,毕竟普通的乡野妇人可说不出这样的话来。 “大姐这是谦虚了。您要这么说,我这个福寿斋东家就更是无有立锥之地了。” “何东家谬赞,都说尺有所短寸有所长,我这也就是凑巧而已,灵光一闪想出来的,全凭运气而已。当不得何东家这般夸赞。” “当得当得。听说大姐还有一味奶羹刚刚卖给了春风楼?” 简单的寒暄后,终于进入正题。 张爱英也打起精神:“对,说来今天这事,还得感谢何小少爷。何东家当真是生了个好儿子,不然我一个乡野妇人,还真不知该如何应对。” 聪明人不用把话说太明白,到这时候,何父何明德就明白了,人家来这一趟,未必没有还人情的想法。 而且这话里也不乏试探,她知道春风楼罗家的行事,那他们福寿斋何家呢? “这孩子就是年少轻狂,见不得那些仗势欺人的腌臜事。他也莽莽撞撞的,总是胡乱出头,这两天没把大姐吓着才好。”何父心知肚明,顺着张爱英的话道,“我们为人父母的也是担心,总怕他遇事急于出头,但想着只要是做好事就也还好,和气生财这种道理,我们大人能懂,他小孩子估计还得再长几年呢。” 言下之意,我们何家不是那等仗势欺人的人家,我们只讲究和气生财,绝不横行霸道,不惹事,但也不怕事。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好,尽管何父也未必就是什么真正的善心人,却也总好过罗家荣那样笑里藏刀的,让人时时刻刻都得提心吊胆。 张爱英心下放松,笑道:“都说有其父必有其子,见到何东家,我才知道何小少爷那样的人物是怎么出来的,果然是家风清正。说来,除了今日之事,昨日——” “咳咳咳咳咳!” 第75章 把钱往外推 何天佑在旁边听着人夸,只觉得耳朵都是烫的,但因为他爹在这里坐着,还能忍着。直到听到这里,一口水直接呛住,咳得那叫个惊天动地。 “怎么了?”何父瞬间起身就去给儿子拍背,“你说你怎么喝点水也不消停?” “没、没事!”何天佑呛得眼泪花儿都出来了,还连连摆手,“爹,我没事。” “主要你们就别说东道西了,这都不早了,赶紧谈价钱吧!” 何明德皱眉:“大人说话,你个小孩子别乱插嘴。”他坐回去,“大姐,你刚刚说昨日……” “大娘,这真不早了,你看这蛋糕方子,你打算卖多少钱啊?”说话的功夫,他瞪大眼睛努力使眼色,可别提昨天的事,千万别提! 帮人没事儿,但可能牵涉到高来高去的江湖游侠,能把他爹吓死,被说教甚至挨一顿打都是好的,最怕的是他爹担心不过,直接给他把这身皮给刮了。他好不容易磨破嘴皮子才让家里人答应的,这才几天,要是就给扒了,他真的要给气死。 张爱英又不傻,立刻就懂了,但她也不可能完全不说,就只是道:“昨日我也是在城外遇到麻烦,多亏了何小少爷仗义相助,让我能脱身归家,今日再得何少爷帮助,老妇人当真是十分感激。” 至于别的细节什么的,还是等何少爷自己去说吧。 “还有这事儿?”何明德皱眉,瞥了一眼儿子,直觉里头怕是还有别的事儿。暂且按下不表,只是笑笑,“他就是这个性子,现在又职责所在,大姐不必放在心上。” “一码归一码,该谢还是要谢的。”张爱英继续夸赞,“何东家真是养了个好儿子。现在这样古道热肠的人可真是不多见。” 何天佑松口气,心想之后可以再想办法糊弄,但听张爱英这么说,他又感觉不好意思起来,两颊通红直接红到了耳根子:“没有那么夸张了,都是该做的。再说也没什么。震慑宵小之辈本就是我该做的。大娘你快别说这些客气话了。” “嗳,我这说的都是实话,可不是客气话。”张爱英说的真心实意。 何明德也满面红光,别人夸自己儿子,他还能不喜欢听吗?而且还与有荣焉呢,只是不好表现的太明显罢了。 “行行行,大姐,你也别说他了,看他都不好意思了。” “爹!”何天佑还能不知道他爹,干脆起身,“你们还是赶紧谈价钱吧,大娘还得赶着回去呢!” 何明德摇头失笑:“瞧瞧,这孩子,就是个急性子。”他喝口茶水,“不过,他说的也是,大姐,你看你这蛋糕方子卖给我们福寿斋,一百两买断如何?以后除了你自己,不能再将方子卖给别人。” “这太多了!”张爱英惊讶片刻,便连连摇头,既然人家这般开门见山,之前那些客气恭维试探交锋也算是都过了,她便也不再保留,“何东家想必是看穿了老妇人如今的处境,与其说是老妇人卖方子与福寿斋,倒不如说是找福寿斋帮个忙,已经是让何东家让福寿斋共担风险了,老妇人不敢托大,能有点收入就行,真不能要何东家这么多钱。” 说白了,她现在被春风楼罗家盯上,一般人还真不敢接这个摊子,不说是与罗家为敌,但肯定生意人也是不愿意多生是非的。福寿斋何家能在这时候大方接盘,就让她挺欣慰的。人家还没有就此压价,更显人品贵重。她又怎么能厚颜接下? “二十两,我只要二十两。今天我们先签订契约,今日天晚了,我明天再来县城手把手教蛋糕制作,何东家觉得如何?” 她一气儿说完,何明德还没说什么,起身在门外晃荡的何天佑先听不下去了:“不行,这太少了!大娘,我们不是占便宜的人,你不要把我们当成罗家那些人,我们福寿斋才会不会趁火打劫呢,对吧,爹?” 何明德想扶额。 幸亏他见到这妇人之后改了主意,不然臭小子这话可让他怎么下台阶? 但现在他只是点头笑笑:“对,正如小五所说,这太少了。一百两,大姐,你的蛋糕值这个价。” 其实心里想的是,主要还是这个人让他觉得值。单纯能想到一个糕点方子固然不算什么,那是运气问题,谁都有瞎猫撞上死耗子的可能。但是这个人的谈吐见识,能看穿自己的处境,还能不卑不亢走到这里,那还是不一般的。或许,以后还会有更大的成就也不可知? 这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何明德其实也没放心上。甚至后来他自己仔细想想也觉得好笑。主要眼前是个跟自己年纪差不多的妇人,若是个少女,说不定还能嫁入高门抬身价;若是个男子,有这一番见识,便是不考科举,行商什么的也有可能闯出一条路来。偏偏是个妇人,一个跟自己差不多年龄的妇人,都这把年纪了还能有什么更大的成就呢? 张爱英也很坚决,主要她也是个有原则的人,都不提何天佑对她的相救之恩,只说她现在的处境,非要说的话,还是她更有求于人,她就没有占大便宜的想法。她也不想欠太大人情。 所以她说:“不行,一百两太多了,我心里有数,何东家肯接这个买卖就是在帮我了,我是不敢这样狮子大开口的。” 何明德本来还觉得她可能就是意思意思推拖一下,毕竟就是对他来说,一百两也不算一笔小数了,看这妇人的装扮,这么大笔钱,难道还真能不心动? 但看她这样坚决,那眼神毫不躲闪,目光清正,露出的只有坚定,他就还是松了口:“既然如此,那就五十两。大姐你不要再推辞,只给二十两是万万不可能的,说出去,别人也只当我何家趁火打劫。何况你我都清楚,买下这蛋糕方子,也不只是帮你,也是为了福寿斋,这是互利互惠的事,说不好谁占谁便宜的。大姐你要这么客气,那我更不好意思了。” “五十两还是有点少啊!”何天佑还想说什么,看一眼自己老爹,再看皱眉似乎又要拒绝的张爱英,赶紧改口,“少就少吧,就这么定了!大娘你这也是,头一次见你这样把钱往外推的。来来来,赶紧的,我们签字画押。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何天佑直接来了个一锤定音,拿出下人早就准备好的契书,一式两份,怕张爱英不懂还给她都读了一遍,双方签字画押。 张爱英还是只按了手印,繁体字认认还行,让她写,嗯,那还是算了,而且毛笔字,都是上辈子很小时候了,写过几年软笔书法,早丢爪哇国去了。 不过,她想着回去还是得多读书多练字,不然光是连蒙带猜还是容易被骗的。别不信,这时候很多人就是因为不识字,说是做工合同,稀里糊涂按了手印结果是卖身契,好好的良民就变成奴籍了,真的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第76章 敲打 秦浩带着九天雷狐,直接朝着真玄上人洞府方向而去。 吴勇在那火灵石矿脉深处修行。 秦浩有感知,那吴勇的修为,也马上要突破到真气境了。 应该是有一定的自保之力。 九天雷狐缩小身形,抓在秦浩的右肩之上。 秦浩没有动用剑步,但是速度也是极快。 而九天雷狐稳稳当当抓在秦浩的肩膀之上。 秦浩在出了火灵石矿脉之后,有拿出了一个之前准备的黑色面具,覆盖了双眼。 这样,就让他的面貌,隐藏了一些。 毕竟,这之前有斩杀了天剑宗还有青阳宗的人。 就算是他没有畏惧,但是在没有见到真玄上人传承洞府之前,倒是也不需要招惹一些麻烦。 而在朝着之前他所得到的方向而去的时候,秦浩这里也是有了一丝惊讶。 “这是怎么回事?” 秦浩轻声道。 他在火灵石矿洞之中,修行不过三日时间。 但是,现如今却是有些惊讶的发现,玄天山脉之中,出现的修行者,竟然是越来越多了。 而且,大多数的修行者,修为都是在真气境层次。 身形呼啸之间,朝着真玄上人洞府方向而去。 秦浩眼中有着惊讶,接着随手抓住了一个疾驰而过的真气境一重的修行者,问道:“怎么回事?玄天山脉之中,不是一般没有这么多的修行者吗?” 这人是一个散修,本来还有些恼怒。 但是在感知到了秦浩身上稍微泄露的一丝气息波动之后,连忙堆着笑脸道:“前辈,是在这玄天山脉之中,有出现了真玄上人的洞府传承,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所以都来想要分一杯羹。” “真玄上人洞府传承?”秦浩皱眉道:“谁能证明是真的是假的?难道就这样来的吗?” 这人连忙有些惊讶道:“前辈没有得知玄天山脉之中的信息吗?” 秦浩摇头道:“没有,这几日我在玄天山脉之中闭关修行,没想到刚出关,就碰见了这么多人。” 这人恍然道:“前辈,最开始是有一些传言出来,本来很多人也没有放在心上。” “毕竟,真玄上人的洞府传承,在云州之上,已经出现过多次了,每一次都是假的。” “也并没有多少人,想要来为这真玄上人的洞府,专门跑一趟。” “但是,就在这前几日,有传言,天剑宗的长老和青阳宗的长老,大战了一场,这个信息传出之后,就是证明了这玄天山脉之中,必然是有真玄上人的传承洞府啊。” 秦浩闻言,眉头微皱,沉声道:“天剑宗竟然和青阳宗大战了吗?” “我知道了,你走吧。” 秦浩的脸色凝重。 他的心中有些疑惑。 这两个宗门的大战,可能是会和他之前的动作有关系。 这之前,他有斩杀了那青阳宗的弟子,当时那个女弟子陈琳,还有动用了信号弹,在通知他们青阳宗的长老。 当时,并没有直接对那青阳宗弟子出手。 就是为了给自己争取一点时间。 看样子,这也是天剑宗的长老,发现端倪了。 所以不愿意退让,才出现的战斗。 秦浩只是片刻时间,就将这些事情,思索了清楚。 随后,不再停留,朝着真玄上人洞府方向赶了过去。 而且,现如今哪怕秦浩这里不知道具体的位置。 但是,大多数的修行者,都在朝一个方向而去。 秦浩这里也就追了上去。 差不多数分钟之后,秦浩的脸色就是有些惊讶了。 难怪这些修行者,都知道具体的方位是在什么地方。 此刻,在秦浩的视线之中,玄天山脉之中的一处方位。 赫然是有着一柄长剑虚影,冲天而起。 散发着冰冷的剑气波动。 哪怕是距离遥远的距离,也是能够感知到具体的方位。 秦浩也不再有丝毫停留,连忙是追了过去。 这一路之上,他也有发现了一些天剑宗的弟子。 不过这些弟子的脸色,都是有着愤怒和无奈。 对于这数量庞大的散修和其他势力的修行者,天剑宗的弟子,根本就没有什么好的办法。 差不多半个时辰之后。 秦浩这里的身形,也是赶到了那真玄上人洞府传承之地的外围区域。 当秦浩来到此地的时候,他的眼中也是有了一丝惊讶。 “竟然已经有了如此之多的人了吗?”秦浩轻声道。 在他的视线之中,这个时候,他们所来到的地方,赫然是在这玄天山脉之中,一处火山口的位置。 而这火山口之中,有着一柄剑的虚影冲天而起。 如果仔细看去的话,就会发现,这是一处虚幻的剑阵。 将整个火山口笼罩了起来。 火山口中心位置,则是有着一座黑色的宫殿,悬浮在这火山口之上。 宫殿的周边,有着八根黑色的锁链,将整个黑色宫殿,支撑了起来,悬浮在空中。 锁链之下,就是熊熊岩浆之火,不断的流淌燃烧之中。 只是看见这一幕,就有着极致的威胁,从这剑阵之中散发出来。 而这剑阵之上,则是在明暗不定的闪烁之中。 火山口周边,则是根据一些势力聚集,划分为了几个山头。 “林萧!杨玲!” 在看向一处地方的时候,秦浩的双眼瞬间微眯了起来,心中有着一丝杀意升腾。 赫然是看见了有天剑宗的方向,靠前的位置,站着林萧、杨玲两人。 一身白衣,脸庞俊朗,嘴角带笑。 两人站在一起,犹如一对璧人一般。 外围的一些散修,在看向这些势力的时候,眼中还有着各种惊叹的神色。 “那就是天剑宗的十大天骄之一的林萧吧?” “是啊,真的是有些恐怖啊,据说这林萧的修为,早就已经达到了真气境的九重巅峰境界啊只差一步就可以凝聚真元了,真是厉害。” “这算什么?你看那另一边,那青阳宗的天骄赵斌,可是传闻已经凝聚了真元,还不足二十年龄,这才是真正的天骄之子啊。” …… 一些谈论的声音响起。 秦浩压下了心中的杀意,接着也是看了过去。 现如今场地之中,最为强大的势力,就是天剑宗还有青阳宗了。 在林萧两人的身旁,是那林明长老。 另一边,是那青阳宗之人,他之前有见过的女子陈琳也在其中。 不过,此刻陈琳却是脸色难看的站在一个年轻男子身旁,脸上微微还有着一丝畏惧。 第77章 不是吃素的 昨日,春风楼举办了一场文会。 嗯,也不能说是春风楼举办的,准确说法是,一群书生才子聚在一起写诗作画,地址刚好选在了春风楼,毕竟是县城第一大酒楼。 这本来是件对彼此都有利的好事,才子们帮春风楼增添了人气和文气,春风楼也给才子们提供了一些便宜,包括一些茶水点心的优惠,甚至后头还主动出了彩头。通常情况下,这种事情肯定是双赢的,最后各方都能从中扬名。 事情也是这么发展的,一开始一切都顺顺利利,才子们挥毫泼墨恣意张扬,春风楼人声鼎沸春风得意,真真好一派其乐融融盛世景象。 坏就坏在品鉴完诗词歌赋,就有人提到了吃喝玩乐的雅事上头,就提到了糕点,有人即兴写词,对着春风楼的美酒佳肴茶水点心就是一通夸,就有人实事求是说春风楼这些虽然美味但尚不算绝顶。 于是就有了争执,本来争就争吧,有热度就好,反正春风楼也不是真正的糕点铺,糕点不是最好吃的那不是很正常吗?有人喜欢就有人要说反话,这大家都能理解的。偏生就有两个外地来的愣头青,非说有个城外买的奶羹饮子比春风楼的茶水饮子还要好喝。又提到还有什么蛋糕,松软细腻香甜可口还不噎人,吃了绝不会感到口渴什么的。 说就说了吧,还当场拿了东西出来,分给当场的几人,因为数量有限,每个人还只分到了一点,就连那什么奶羹,每个人都只分到了小小一勺,神奇的是,吃完喝完后,竟然真有大部分人都改了口,说这什么蛋糕和奶羹确实不一样。 于是到最后,大家的赞美都冲这完全不知名的东西上去了。 当时春风楼里里外外可都还有不少人,听到说这里有才子聚会,或是好奇心起或是围观书生或是纯看热闹的那都不少,这些书生才子,多数家境也不算太差——这年代,笔墨纸砚都是钱,就用那脑瓜子想吧,21世纪种花家都有义务教育了,那穷人和富人的教育差距仍旧是天差地别,放这古代世界只会更厉害。稍微能读得起书的,那都是有点家底的了。能考上秀才,那读的书更要不少,读书不花钱哪?不,这时候的书只会更贵。还有,很多人看多了小说电视剧,就觉得古代穷酸秀才遍地是,好像完全不值钱。实际上并非如此,不值钱那也只是针对更上层的阶级而言的,对普通人家来说,秀才还是有些特权的,比如见官不跪、免除赋税徭役等等。而要考上一个秀才,那更是完全不比后世考高中容易,四书五经只是基础,古人说的滚瓜烂熟倒背如流那可真不是吹的,都不说读书的天赋和努力了,首先这些基本的物质条件要全都满足那就不是简单的事儿。 所以说,这些家境不算太差的书生秀才们,也算是还有点见识的,他们这么说,大家还能不信?何况自古以来,文人的吹捧是很容易形成社会导向的,官场中有上行下效,但对普通百姓来说,追捧文人名人什么的才是常态。 结果就是,一场文会办下来,这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蛋糕和奶羹竟然成了最大获利方,一时间大家都在打听和找寻这让书生才子吃了都交口称赞的好东西。 别说春风楼会想不开去打听了,一早就知道蛋糕的何明德听了这事儿,心里都有了紧迫感。只不过他向来更稳得住,而且心中已经有了盘算,没有直接贸然行动,谁想到这罗家荣竟然会这么迫不及待呢? 不过想想罗家荣上位后的这两年,他的行事作风似乎本来就是这么急功近利甚至于横行霸道,春风楼以前虽然也算顶顶有名,但真正有了县里第一大酒楼这种名头,也是在罗家荣上位后才折腾出来的。像今日这样吕子彻直接去带人的事儿,也不是头一回了。不然春风楼里这几年打出名头的方子都是怎么来的?大家心知肚明,只不过没犯到自己头上,就懒得去跟罗家对上,毕竟人家有那样的后台,他们普通商人还是不惹为妙。 至于何明德这次敢这么硬气,一是确实有了利益冲突,而这次怎么都是罗家理亏,他们何家光明正大。二来嘛,他何家的确没有罗家那样的后台,但也不是完全吃素的。 别的不说,何小五怎么能混进县衙去当衙差的?不正是因为他把老三嫁给现在的县令苏文进做填房了吗?县太爷也算他的便宜女婿了。有这么一层关系在,想要动他,没有个说得过去的正当理由,那也是万万不可能的。 所以,他之前对张爱英那么硬气表态也不是装的。他何家,还真是不惹事但也不怕事。 不过,何明德现在只想一件事:“你不是每天都在巡街吗?怎么春风楼这么大的事你都不知道?” 何天佑脑子里疯狂运转,要是平时他当然知道了。可是昨天不都去审陈癞子那三人了吗?他很好奇那些高来高去的江湖人,从城外回来后,一整天都待在县衙里问东问西,缠着方大哥都不得消停,还仗着县令姐夫的关系翻阅了很多以前的卷宗,想要找到有关江湖游侠的蛛丝马迹。 他对这些可真是太好奇了。说真的,谁能对那种高来高去,路见不平就拔刀相助的大侠不感兴趣呢?何天佑都不只是感兴趣,他简直是心向往之。 但他也很清楚,连请个武师傅爹娘都要盯着反复叮嘱,就在自家院子里那么简单的比划两下活动一下手脚,爹娘都担心的不行,生怕他磕到碰到,这种外面世界的大侠,他们肯定会更忌惮。所以他不仅自己守口如瓶,还死缠烂打阻拦方东明告密。 嗯,虽然县令姐夫肯定会知道的,之后三姐姐也会知道,肯定会告诉爹娘,最终大家都会知道。但那不是还有段时间吗?能拖一时就拖一时呗。大不了就是不准他再去县衙,反正爹娘又不会打他,何天佑想的很光棍。 这时候他也秉持能瞒就瞒的态度,解释了一句:“那我主要是在城外嘛。县城那么大,我要是都走遍,那不都得把腿走细了?爹你不知道我就是在城外走走,一天下来都感觉可累了,腿都走的疼。” “我就说你吃不了这个苦,干嘛去受这种罪?”何明德果然立刻一脸心疼,伸手,“过来给爹看看?你这孩子也是,怎么那么实诚?你就随便走走,累了待着休息就是。回来没让陈玄给你揉揉啊?” 陈玄就是何天佑的贴身小厮。 何天佑心喜,继续转移话题:“没事儿,爹,今天都没怎么走,一点儿不累。倒是春风楼这个事儿,我还真不知道,嗐,真是可惜了,这么大的热闹,我都没亲眼去看这笑话。怪不得那罗家荣阴阳怪气的,哼,在那里装模作样,心里指定都要气死了。” “你少去看这种热闹。还有,这种话你在家里说说就行,可不许出去乱说。那罗家荣心眼小,你可别没事去招他。”何明德赶紧叮嘱。 何天佑点头:“爹,我都知道的。我肯定不会那么去啊,我就远远看热闹。对了,这事儿我还得去问问方哥,我出去一趟。” “嗳嗳,你跑什么?马上吃饭了,你吃了饭再出去不行啊?” “不行,等那会儿天都黑了,爹,我不回来吃饭了,我在姐夫那儿吃!” “好好好,早点回来啊你!真是的,一点儿都不省心。” 第78章 大阵仗 这瞬间,直接引起了太多人的惊讶和震撼。 “这是什么?” 众多惊呼声都有。 而在稍微清晰一点之后,接着就有着各种惊呼声响起。 “是兵器!” “玄级下品!” “玄级下品的长剑兵器!” 这个短短的瞬间之内,各种惊呼声都有。 一些人的眼中,直接是有了贪婪的神色。 天地玄黄四个等级的兵器。 大多数人使用的,基本上都还是无品级的兵器。 而现如今,这个地方竟然出现了玄级上品兵器,只是看见这一幕,就让太多的人有着震撼。 尤其是随着这一道光芒的出现,紧接着,又有着一些其他的宝物,直接从真玄殿之中冲了出来。 看见这一幕,太多的人有着震撼了。 “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知道了,听说这真玄上人,可是在炼丹,炼器,阵法方面都有着极高的造诣啊,这是真玄上人为后人留下的机缘吗?” “快,快抢啊,应该是阵法快要开启了,你们看阵法之中。” 各种惊呼声都有。 秦浩在人群之中,看着这些冲出阵法的兵器之类,他的眼中也是有着一丝惊讶。 这真的是有些出乎预料了。 这些冲出来的宝物,就连他都有些惊讶了。 虽然等级很低,只是在黄级为多,偶尔有一两件玄级下品的宝物。 但是,这些宝物的数量很多。 只是在感知一番的时候,就能够感知到。 这一次冲出来的这些宝物之中,竟然是有着一些黄级上品的丹药之类。 这对于秦浩来说,就有着吸引力了。 要知道,他在这之前,是吞噬吸收了太多的火灵石,从而来突破的修为。 想要继续修行,必须要吞噬更多的能量宝物。 现如今再吞噬火灵石的话,带来的能量,几乎已经很少了。 而这些丹药,对他也有着极大的作用。 毕竟,这些丹药之中,可是有着大量的天材地宝凝聚其中,只要将其炼化,他的修为也能有一定程度的提升。 咻! 就在这时,有着一道破空声响起。 赫然是有着一枚丹药,朝着他所在方向冲了过来。 秦浩双眼微眯,直接冲了上去。 身形闪烁之间,直接将其拿在了手中。 后方,还有着身穿白衣的天剑宗弟子怒喝道:“混账东西,放下手中丹药。” 这人是天剑宗的弟子,一身真气境四重的修为之力。 现如今的场地之上,几乎都是天剑宗和青阳宗的弟子纵横之中。 只有他们,有着真元境的长老在后方坐镇。 这种情况之下,一些普通的散修之类,根本就不敢出手,只能争夺一些边角没人争夺的宝物。 类似这些散发着一定气息波动的宝物,直接就被这两大宗门弟子给包了。 因此,这弟子在看见秦浩的时候,眼中有着冷漠和杀意,直接冷喝一声,就朝着秦浩一剑斩了过来。 然而,下一刻。 秦浩双眼微眯,寒声道:“找死!” “还没有想对你们动手,竟然敢主动对本尊出手,找死!” 轰! 以秦浩现如今的修为,只是冷喝一声,紧接着,挥手之间,一剑就斩在了这弟子的咽喉之上。 刺啦! 头颅直接飞上高空。 鲜血如注! “你敢!” 不远处,有着正在争夺宝物的天剑宗弟子,看见这一幕,睚眦欲裂,怒喝一声就杀了过来。 这是真气境六重的弟子。 在场中已经算是比较强了。 但是下一刻,仍然是被一剑枭首。 接着,秦浩将这些人手中的宝物,直接拿在了手中。 随后,就是吞噬剑气笼罩,将这些宝物,短短的时间之内,就是炼化成为了自己的修为真气。 “什么?” 而这个时候,秦浩这里的战况,也引起了一些天剑宗人的注意。 林萧等人直接看了过来。 林萧的脸色瞬间难看了起来,寒声道:“混账东西,是谁敢对我天剑宗弟子出手?” 林萧冷喝一声,赫然是直接朝着秦浩这里就出手。 这个瞬间,哪怕战场之上,还有着一些混乱。 但是,这个时候,这地方的波动,也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 “什么?怎么回事?” “那个人是谁?” “真是好大的胆子,那个人竟然敢在这战场之上,杀天剑宗的人?” “真是找死啊!” 各种惊讶的声音都有。 同时,这个时候,那后方的杨玲,也是看了过来,眼中还有着一丝惊讶,“这是谁?” 她在看向秦浩的时候,感觉秦浩有着一些熟悉。 秦浩正在朝着那真玄殿而去。 因为他能够感知到,这真玄殿的阵法,赫然是在不断的震荡之中。 似乎是在短短时间之后,就会有破灭的感觉。 虽然从其中冲出来的这些宝物,有着一些吸引力,但是秦浩这里仍然还是有着期待和惊讶。 最重要的宝物,仍然是在这真玄殿之中。 这瞬间,林萧的冷喝声,让秦浩看了过来。 看着冲过来的林萧,秦浩脸色瞬间变了,寒声道:“林萧,你还敢来?” 秦浩的心中,杀意瞬间沸腾了起来。 他在这之前的时候,就有着一些想法,想要杀这林萧和杨玲。 只不过,他们的身边,有着天剑宗的真元境长老,所以才没有贸然动手。 “哈哈哈,天堂有路你不走!” 秦浩心中畅快,大笑了起来。 随后,赫然是不再朝着真玄殿阵法方向而去。 而是回头直接冲向这林萧。 “什么?” 林萧眼中有着一丝惊骇和震动。 “你是谁?” 他从秦浩的话语之中,有听出了一股森冷的杀意。 “御剑术!” 而这个瞬间。 轰隆! 一声巨响。 紧接着,赫然是伴随着这一道轰鸣声。 有着一道攻击,竟然是在此刻,直接轰向了林萧。 林萧脸色大变,怒喝道:“给我滚!” 嗡嗡! 林萧挥手之间,剑气纵横。 震荡天地。 然而下一刻,却是直接被御剑术轰击,贯穿了所有防御,直接轰在了林萧的身上。 噗! 林萧脸色苍白,一口鲜血喷出。 身上,则是有着一道青色的麟甲闪烁着光芒。 在林萧的手上,还有一块玉符,直接破碎。 “你……你……” 林萧此刻,脸色已经极其苍白,有些语无伦次,“你是秦浩?” 第79章 老母鸡护小鸡 其实不用人说,张爱英也能猜到,张家搞出这么大阵仗,陈彩妮要帮她看家胡这俩孩子得承受多大的压力。 “好好,我知道了。”张爱英也加快了脚步。 这路不长,只是穿过人群费了点功夫,很快就到了乔家大院门口。 宋富贵回头,抓紧时间叮嘱:“弟妹,你娘来了一会儿了,你两个哥哥还有嫂子都在里面,你快进去吧,彩妮也是实在顶不住了。” 他也不是不想帮忙,可是张家那起子人真不是好对付的,更别说他们宋家说穿了也不过就是一个邻居,再怎么远亲不如近邻,真遇到人家娘家来闹事,他们其实也是没那个立场去帮忙阻拦什么的。 就这他们都还没做什么呢,马小叶那张破嘴已经什么都骂出来了,要不然宋富贵也不会这么着急。 “好好好,真是带累你们受罪了。”张爱英心里再愤怒担忧,对宋富贵也只有感激和安慰的。 话音刚落,她都还没挨到门槛,门内已经扑了一个人出来。 “天杀的你还晓得回来啊!你是不是巴不得我们死在这里啊?你还管不管你老子娘了?你大哥都伤成这个样了,你有没有良心啊!你就赚钱你就躲着我们啊!你个没良心的张桂花,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没心肝的女儿啊!” 马小叶哭嚎起来惊天动地,扑到张爱英身上就是一通捶打,鼻涕眼泪一大把的全都直接往张爱英身上抹,把她恶心的实在够呛。 也是当着众人,又想到毕竟是这具身体的生母,她才没有一个大劲儿就把人推出去,但也没让马小叶扑她身上哭嚎太久,她两手一张,轻轻松松挣脱开马小叶的桎梏,转而直接抓住了马小叶的两只胳膊,这段时间的锻炼还是有用的,打一个七尺壮汉可能没那么容易,但收拾马小叶这样一个老婆子,不用系统提供的大力丸她都能轻松做到。 “娘,你先别哭了,到底发生了什么我都还不知道,你让我进去先看看。禄哥儿才好起来,可别又给吓出病来了。” 她把马小叶带着往前走,都不用进屋,已经看到聚在一起的张大张二和两位嫂子。 张大就如外面人所说,浑身都是血,歪坐在那里乍一眼看去还是挺唬人的。大嫂站在他旁边也在一个劲儿抹泪,就是低着头,一时半会儿看不清是真抹泪还是装样子。张二两口子则站在一边,和陈彩妮对峙着。 陈彩妮论体型当然不是这两口子的对手,但她此时此刻却像是一座大山,牢牢地把两个孩子护在身后,那架势纯纯的老母鸡护小鸡。 看到躲在陈彩妮背后的俩孩子,张爱英眼睛一亮,心下真的松了口气,直接把马小叶往旁边轻轻一推,大步流星走过去。 “二哥、二嫂,你们这是干嘛?”她一手一个,就将两人往两边扒拉开,“彩妮,没事吧?我来了,真是辛苦你了。” “嗳嗳,没事,有我在,我答应过你的,肯定会护好这俩孩子的。”陈彩妮也松口气,但马上就又挺起了胸膛,她姐妹都回来了,这会儿她更该理直气壮,一定得帮姐妹守好这个家,绝对不能让桂花儿吃亏。 张二哥和二嫂脚底打飘一下站稳,看清来人就怒了。 “桂花儿,你这是干嘛?怎么还对哥嫂动手?” 再听陈彩妮的话,简直是都要气得跳脚了。 “你一个外人在这里乱说什么?还用得着你保护,我们这舅舅舅娘的还能伤了孩子不成?你少在这里搅是非!我家妹子好好的都是叫你们给带坏了!” 张二一回头看到宋富贵也进来了,那更是颐指气使:“宋富贵,赶紧管好你婆娘,我们的家事你们外人来掺和个啥?” 那边,马小叶被张爱英推开还有些晕乎,没想明白怎么自家女儿就跑里面去了。回过神来看到宋富贵挑的箩筐,立刻就扑了上去,都没等宋富贵放稳箩筐,就已经扒拉干净了。 当然,这箩筐里除了那些本该出现的工具,别的啥有没有,吃的没有,银钱什么的更是没有。 马小叶什么都没找到还不死心,本来就生气,抬头听到儿子这话,立刻接茬:“就是,你们宋家是想干啥?难道看我家桂花死了男人,婆家又靠不住,你们这外人还想来做主了不成?” 这话就说的难听了,都不用去想其中的龌龊深意,光是这话就能叫旁人脸红的。 马小叶还生怕不够直接:“还有你们,一个个的找不到事干了?堵在这里干什么?我们的家事轮得到你们来管吗?出去出去,一个个的别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啊!” 要不是宋老大家的这泼妇守着,他们早就把这里里外外都搜刮干净了。说什么上了锁没钥匙,呸,他们没钥匙开锁还不会砸吗? 还叫来这么多人,咋的,以为人多势众就能把她吓住了?别说是这些狗屁不相干的人,就是官老爷来了,那管天管地也管不到老子娘管女儿要钱上头,她生下养大的女儿,还不能找上门了?她这个老子娘有事,找到张桂花,谁也不能说她半个不是。 马小叶理直气壮,骂完院门口跟着挤进来的人,回头看到张爱英正上上下下检查俩孩子的情况,那小心保护十足珍视的模样看得她心头不爽极了,一叉腰又骂起来:“张桂花!你听到没有?你个没良心的不孝女,你娘我在这里,你那眼睛里都装的是谁?还有你大哥,你看不到他那个惨样倒在那里啊?你怎么就这么狠心的,看都不看一眼啊!你还有没有良心了!” 骂完张爱英她继续骂小的,“真的是屋檐水滴滴流,你看你这不孝的生的小的也是不孝的,外婆舅舅来了还躲里面,一个病秧子不知道白花了多少钱了,还真把自己当啥金贵大少爷了,整一个拖油瓶小废物,这么多年就祸害人了。还有那新媳妇,哎哟哟,还说是读书人家的姑娘呢,真是一点没看出来,这都什么规矩,见到长辈不出来磕头行礼的,大白天还跟男人躲屋子里——” “够了!”确认俩孩子没事,就只是没经过这种阵仗,俩人都明显有些受惊,精神上有些紧张,面色发白,一双小手捏在一起掌心都出汗了,张爱英心内的大石才真的落了地。结果回过神来就听到马小叶这话,当下直接就是一声暴喝,“你还有完没完?” “他要有病有伤的你还能不着急,在这里跟我吵有什么用?我是大夫吗?我去看他一眼就能好吗?”张爱英伸手一指那边浑身是血倒在地上哎哟哎哟呻吟不断的张大哥,说完厉眼一瞪张二两口子,“还有你们!刚刚干什么以为我不知道?堵着我家孩子就能让他们拿钱?我明说现在家里没钱,就是有钱那也都是在我身上,你们这么逼孩子,我家禄哥儿才好,要是你们把他逼出了事儿,信不信我让你们偿命!” 原主之前对娘家态度也说不上太好,毕竟看穿了之后多的是防备。但要说感情肯定还是有点的,而且她到底是这时代的女子,再怎么也不敢对父母这么硬气,除了暗暗防备态度疏离,真正直接拒绝甚至开骂的场面是绝对没有的。 而张爱英更是还多了一层凶戾,不说张家人,就是门口那些人也惊了。但马上就兴奋起来。 来了来了,又是这熟悉的感觉。上次张桂花发飙是什么时候?哦,是乔多禄成亲冲喜那日。张家人跑得快没看到,可是在场很多村里人当初是亲眼目睹张桂花发狂的,咋的,今儿这是又要来一回了? 第80章 做了一个梦 “你……” 林萧的脸上还有着惊惧和骇然,此刻脸上的表情还没有来得及转化,完全的凝固在了脸上。 接着就是直接炸裂成为了粉碎。 “你敢!” 这瞬间,后方那杀过来的林明,眼中满是愤怒,疯狂怒喝道。 轰! 直接杀向秦浩。 而此刻,秦浩也是没有丝毫的担忧。 冷哼一声,接着一剑斩了出去。 轰隆! 一声轰鸣。 秦浩只感觉有着一股恐怖的力量,直接冲进自己的手臂之中。 这让他心中有着一丝惊讶,“比罗云强这么多的吗?” 秦浩眼中还有着惊讶的神色。 他在这之前,有直接动用了魂海攻击力量,然后还有就是自己所有的剑气力量,然后这种情况之下,直接秒杀了那真元境的罗云。 这林明也是真元境。 他还以为自己不动用精神力攻击,差距不会太大。 没想到,力量竟然是这么强。 而秦浩这里在惊讶罗云的攻击力量强。 罗云的眼中也是有着一丝震惊,“怎么会这么短的时间之内,就变的这么强了?” 他的心中也是有着震惊。 尤其是能够感受到,在这秦浩的身上,是没有真元波动,也就是还在真气境之中。 可是怎么会有这么强大的力量? “给我镇压!” 接着,林明眼中就是寒光闪过,再次杀向秦浩。 林萧竟然死了。 别人不知道林萧的身份,他可是知道林萧的身份。 必须要将秦浩留下来才行。 否则的话,恐怕他回去之后,都无法交差。 怒喝声中。 林明更是动用了一些力量,挥手之间,直接一剑杀向秦浩。 而秦浩的眼中,也是有了一丝凝重。 这样不行。 而且,他也有看见了,那赵斌竟然也是落在了他和林明长老的战场周边。 显然是在等待时机。 一旦被那赵斌也杀了过来。 那他就肯定会有危机。 就算动用魂海精神力的攻击,将这两位真元境给斩杀。 但是那样的话,他不仅是会魂海受到重创,更是会引起更大的轰动。 毕竟以真气境力量,逆杀真元境,这必然是会引起轰动。 轰轰轰! 高空之中,轰鸣声不断。 秦浩赫然是动用剑法,在和这林明一次一次的碰撞之中。 而这种情况之下。 周边战场之上,一些其他的修行者之类,在这个时候,也是被吸引了过来。 众多的修行者,在看向高空之上战场的时候,也是有了惊骇的神色。 尤其是那后方山坡之上。 那杨玲的脸色有着震撼和不敢置信,“这……这怎么可能?” 她的眼中,有着惊讶和不解。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这个秦浩,怎么可能杀了那林萧?” 在杨玲的眼中,还有着震惊。 她一直都是知道,这个秦浩的修为究竟是在什么境界。 而且,当时废掉这秦浩的修为,她都是知道的。 林萧可是真气境九重巅峰的修为。 只差一步,就可以进入真元境了。 “该死!怎么会这样?”杨玲的脸上有着苍白,而心中则是有着愤怒和愤恨。 看向秦浩的时候,满是愤怒。 “该死,你为什么会杀了林萧?这样的话,我接下来该怎么办?” 在杨玲的眸子之中,有着恐惧的神色。 她一直都是和林萧在一起。 而林萧和秦浩之间的矛盾冲突,也是因为她带来的。 杨玲已经可以有所猜测,如果回归到了宗门之后,那肯定是会受到一些压力。 说不定也会直接死亡。 这让她的心中,有着一丝畏惧。 这个时候,在她的脑海之中,有着一道声音响起,“不用怕!” 这一道声音很轻。 但是,却让杨玲的情绪,慢慢的稳定了下来。 只是在看向那战场之上的秦浩的时候,眼中还有着一丝难看的神色。 …… 同时,青阳宗驻地之中。 陈琳跟在赵斌师兄的身后。 这个时候,也有看见了那秦浩在战场之上,爆发出来的恐怖力量。 这让陈琳的脸色也是有些惊骇,“这怎么可能?” “那林萧可是真气境九重的修行者,就这样被这秦浩杀了吗?” 赵斌沉声道:“这之前,你们遇见秦浩的时候,他是什么修为?” 陈琳连声道:“当时他的修为已经很恐怖了,一剑杀了一头真气境八重的妖兽,但是这秦浩的修为,肯定是没到真气境八重的。” 赵斌低声道:“也就是说,在不到三日的时间,秦浩的修为,就突破到了可能半步真元境的层次,可以一剑秒杀林萧这个真气境九重的巅峰了吗?” 赵斌的眼中有着凝重的神色,沉声道。 这让他的心中,也是有着一丝冷光闪过。 看样子必须要援兵了。 他看向战场,希望看见秦浩和林明在战斗之中,两败俱伤。 这样的话,那就是他的机会了。 “这秦浩,希望不会太弱,能够扛得住林明的进攻,最好两败俱伤才行。”赵斌的眼中有着一丝冰冷的寒光闪过。 这秦浩,杀了他青阳宗的人。 只是一个普通弟子,这引不了他太大的兴趣。 但是,这秦浩身上的秘密,却是引起了他的注意了。 “要是能够得到秦浩身上的秘密,那说不定我的修为,也可以更进一步。”赵斌轻声喃喃道。 然而,在看向战场之中战斗的时候。 赵斌却是轻咦了一声。 “怎么会如此?” 战场之上。 秦浩每一次出现,都有动用了剑气海洋的力量。 而且,还有吞噬剑气爆发。 竟然是以真气境九重的修为,扛住了林明真元境五重的进攻。 这让他的心中,就是有了惊讶了。 而就在这时,整个天地之间,赫然是有了一声轰鸣声响起。 轰隆! 伴随着这一声轰鸣声的响起。 紧接着,在那火山口之中的阵法,竟然也是直接变得薄弱了很多。 短短片刻时间。 这个防护阵法,竟然是直接破碎开来。 看见这一幕。 周边等待的众多修行者,都是陷入到了兴奋之中。 “阵法开了。” “走!” “哈哈哈,这真玄上人的传承是我的了。” 众多等待的人群,瞬间都是沸腾了。 疯狂的朝着阵法之中的真玄殿冲了进去。 这瞬间,秦浩的眼中也是精光一闪,“机会来了!” 第81章 逆鳞 马小叶还坐在地上哭嚎,不知情的人见了还觉得她是个多么凄惨可怜无助的老太太。 她还在那里号丧:“没天理呀,大家都来看看,这个不孝女呀,当我这个老子娘是死人呐!我今天就是死在这里,这个没良心的都不看一眼呐!怎么有这么狠心的女人呀?我上辈子事造了什什么孽怎么生出这么一个女儿来啊,真是一辈子讨债的,一点都靠不上啊!” 能明辨是非的,见到她这样也就是看热闹,心里觉得这老婆子实在够狠。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不沾娘家什么好处,同样娘家也别扒在嫁出去的女儿身上吸血。这才是如今的普世价值观。就算讲亲缘相互帮助,那也不是这样逼迫,瞧这从头到尾闹的,这简直都不是一家人能干出来的事。 当然,也有一些人觉得张爱英这样实在过分的,老话说,天下无不是的父母,这张爱英回到家看到亲娘和哥嫂这模样,一点都不带关心的,也太没人情味儿了。还开口那么说话,确实算得上是不孝女。 但更多人才懒得管这些是是非非,他们就只是想看热闹而已,反正事不关己,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火上浇油:“哎哟,这到底咋回事?老姐姐你别光是哭啊!那张家老大浑身都是血的,怎么还能不赶紧叫个大夫来呢?乔二家的你也是,那是亲娘亲哥哥,你怎么就不管呢!” 这可真是每个人都点到了。 马小叶本来觉得这些人在很烦的,这时候也觉得这些人在还是有点作用了。她就不信有这些人看着,这个不孝女还真敢不管他们了?那是要被戳脊梁骨的! “就是,大家伙都给我评评理,有这样的闺女吗?当真是不把我这个亲娘当人啊,为人父母的要不是有难怎么会找上来,她张桂花就算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那也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她始终都是姓张的,娘家有难了她咋能不伸伸手?” 她一咕噜从地上爬起来,跑过去,这回她长记性了,伸手就想去扒拉乔多禄,柿子捡软的捏,她更是清楚什么是张桂花的软肋。 但她忘了,有的人是软肋,更是逆鳞。 “干什么干什么?!!”张爱英快步一闪就当在了他们中间,“娘!你没完了是吧?” 马小叶伸手怒指:“你个不孝女,你——” “我再跟你说一遍,你叫张青云自己过来!”张爱英声音比她更大,也更清晰,“张青云惹了麻烦他不出来,你来找我干什么?他又不是小孩子了,惹了事难道还要我这个已经出嫁的姐姐来管?” 张青云就是张小弟的名字。取这个名儿的意思也很直白,就是希望他能青云直上考中功名光宗耀祖。 而他也确实一直都算是张家的骄傲,不只张家村,附近的几个村子,包括张桂花所在的板桥村,都是知道这小子读书还行,算是个读书种子——农家能出个读书人不容易,哪怕他们这地儿庄稼人的日子已经算是不错的了,基本能一天吃三顿饭,可要供养读书人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而且没有长辈带路,想要入门更难,所以能读书认字的比别地儿多,可真能到去参加考试水平的还真没几个。张青云参与过童生试,虽然只过了第一轮县试,但张家人说是他运气不好生病了影响了之后的发挥,外人也不了解实情,但人家能过县试这一关就算不错的了,因此说起来,十里八乡都当他是准秀才公来看待的。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张青云的名字了,大家的耳朵那简直是瞬间竖了起来。 “她说什么?张青云惹麻烦了?” “张青云惹了什么麻烦?” “就是啊,他不是读书人么?他能惹什么麻烦?” “不过他家都这样了,他还不出现确实奇怪。” 大家好奇,也有人想起之前的传闻:“啊呀,之前是听说了,好像说张青云跑县城失踪了!” “真的假的?他一个准秀才公还能失踪?” “怕不是惹上什么不得了的事儿了吧?” 众说纷纭,本来看热闹就看的起劲儿,居然还有这种更劲爆的内情,大家能不激动吗?有的人看不到里面也听不清,说话声音就很大,跟人讨论完全是旁若无人的。 马小叶在张爱英说出那话的时候就变了脸色,听到议论更是脸色黑沉,一点都不装了,也不管打不打得过,扑上去就想爆锤张爱英。 “你胡说个什么?一天到晚的瞎叫嚷,什么惹事儿了?我看你才惹事儿了!你就是见不得我好是吧!” 张爱英直接抓住她的手,大力就将她拽得动弹不得:“有事说事,君子动口不动手!” “我又不是啥君子!老娘打的就是你个不孝女!”马小叶挣脱不开,转头就叫儿子儿媳,“你们一个个的是死人呐?没看到她都往我们老张家泼脏水了吗?青云那是我们老张家的希望,你们就这么眼睁睁让她瞎说?” “我是不是瞎说娘你最清楚了。”张爱英扯扯嘴角,看向马小叶一声令下就“起死回生”的便宜大哥,呵呵一笑,“我看大哥这不挺好的吗?” 刚刚站直身体的张老大顿时一僵,一时站也不是躺也不是,一双眼看向亲娘紧急求救。 马小叶心下大骂这儿子没用,自己却面不改色心不跳:“你还盼着你大哥不好啊你?你也不看看他这个样子,都伤成那样,一身都是血了,愣是叫你给气得都站起来了,你看看你都说的什么话做的什么事,你小弟青云可从来没害你,你就是怨我这个当老娘的也不能往他身上攀扯啊?他一个读书人,你这么瞎说,你安的什么心肠?你知不知道你以后靠的是谁?” “大哥真受伤了?”张爱英把马小叶推开,走过去在张大染血的衣服上抹了抹,“啧,这杀了起码两只鸡啊!大哥,鸡血涂身上不吉利,破财招灾的你知道吗?谁给你想出的招数?这是要害你呢!” “啥?”张大哥也是个迷信的,平日里最想的就是发财,听到这话脸色就是一变,不敢置信看向马小叶,“娘——” “闭嘴!你听她乱说什么?她懂个什么?鸡血那可是至阳之物,咋可能招灾?”马小叶骂完才知道坏了,赶紧解释,“不是,根本没这么回事。” 但是大家又不真是傻子,都这会儿了还能看不出来吗? 也是,一个人身上那么多血,那不早就坏事了,咋都得去请大夫了。哪能还在这里拖着? 听着众人的啧啧唏嘘,声声都是对自己的指责和讨伐,马小叶恼羞成怒,再次拍打张爱英:“张桂花,你个不孝女,你一天到晚瞎说个没完了是不是?我——” “我这可不是瞎说,看到我家狗娃没有,当初那老瞎子告诉我就得娶姜家女冲喜,你看这不就好了。这涂鸡血也是这样,啧啧,就是公鸡血,那也是血,血光之灾懂不懂?” 第82章 以迷信克迷信 张爱英编瞎话是张口就来,偏生还说得有鼻子有眼,让很多听众都觉得似乎真是这么回事儿。 至于她么,骗人也不亏心,又不是什么坏事。真让人听信了才是好事,涂鸡血讹人这种事儿能避免不说,这时候农村里那些个有关鸡血的偏方都可以少许多——就因为说公鸡是至阳之物,鸡血的用处也多了去了,别的不说,就求子的时候,让女人喝生鸡血、用鸡血泡澡甚至在私处涂鸡血后再行房的离谱事都有,后世甚至还有鸡血疗法,全都是没用甚至还害人不浅的,把人吓住了不敢再乱听这些也好。 有人以暴制暴,她就以迷信克迷信呗! 张爱英一脸苦口婆心说得煞有介事:“这种晦气别人躲都来不及,大哥你是傻吗?这还自己往身上涂。谁给你想出的这法子,那真是没安好心。你还是赶紧把沾了血的衣服脱下来吧,晦气能少沾一点是一点。” 挑拨的光明正大。 马小叶也有点听进去了,但她也不过动摇片刻:“你少来!你个妇道人家懂啥?瞎说八道,什么鸡血?你大哥伤成这样了你还敢乱说,你没良心……” 她气得飚出了一连串脏话,可都不管用,外人的议论中甚至夹杂了嘲笑,那笑声张狂一点不带遮掩的。 回头一看,好家伙,原来是张老大已经直接扒下了外衫,夏日天热,农家本来就不太讲究的,要不是也觉得鸡血沾身上膈应,他才不会在里面还加了一件衣衫,可这时候,他简直是恨不得把里头这件一起脱下来。 看到这样外头的嘲笑声更大了。 本来还有些看张爱英说得那么笃定就心生逆反,觉得她这么对亲娘亲哥哥实在冷心冷肺的,一看张大这不打自招的举动,衣服都脱下来瞅的清清楚楚了,他们再想为张家说什么也都理亏,脸色不好,更是把马小叶骂了个狗血淋头。 “什么东西,没见过这样的人家!竟然还搞这种来骗人。” “真的是晦气,什么人啊,还想出这种法子,真的是自己不够膈应的吗?” “我看哪,肯定不是那张大想出来的,还是这马婆子偏心眼儿,为了小的就牺牲大的呗!” “就是,也不知道张青云到底惹了啥麻烦,马婆子都逼成这样了,啧啧~” 有人觉得张青云很厉害,羡慕甚至巴结张家的,就有人心生嫉妒,心中早就对张青云存了不满,也不管是不是真的,反正这时候就混在人群中瞎叫嚷,还不信那马婆子能知道是谁喊的? 马婆子确实不知道是谁,但她也不傻,尤其事涉小儿子。话说回来,她可以不要脸可以豁出去撒泼打滚无所不用其极,但是小儿子是读书人,那是要讲名声的,她可不能让小儿子名声坏了。 “张桂花,你到底想干什么?你瞎说八道害我们有什么好处?别忘了我们张家才是你的娘家,你还以为乔家这边你靠得住吗?” “真是靠不上你,没一点用。这养女儿就是不行,一把屎一把尿养大,没用,还这么对付娘家!黑心肝!” 骂完马婆子也心慌了,没想到张桂花会来这一招,两个儿子也跟木头似的支使不动一点不听话,全都靠不住,还得回去问问小儿子该咋办。她就想着走为上计。 “一个个的木头桩子挺那干什么?没见这黑心肝铁石心肠的,还指望她帮忙哪?”往外走还不忘回头威胁,“我告诉你张桂花,今儿你见死不救,对娘家都能不管不顾,以后你可千万别遇上啥事儿,别求到娘家这头来!” 张爱英看她明明都落荒而逃了还这么死鸭子嘴硬,也是无语,但她更不会就让这场闹剧不明不白结束。 “娘,我是不是瞎说你不清楚吗?你都说我是从县城回来的了。”她直接叫住了马小叶,“要不是青云——” “你给我闭嘴!”马小叶立刻回头,简直是两脚生风想来捂张爱英的嘴巴,“你乱说什么?青云怎么你了你要这么害他?” 她瞪着张爱英目眦欲裂,还不忘使眼色,估计她自己都不知道此时此刻这面容有多狰狞。 可张爱英还是懂了,无非又是以前那套,威逼利诱什么的,恨不得把原主变成一个扶弟魔,就算变不成,也要反复给她洗脑,告诉她女人就算出嫁了,想要在娘家站稳脚跟没人能欺负,那都得靠娘家有兄弟撑腰,没有娘家兄弟撑腰,女人就只有被欺负的命,更何况张桂花还是个受婆家排挤的寡妇,更得靠娘家。 从这个角度来说,原主对娘家只有防备却无法真正的割舍也是无奈之举。而且她也确实存着期盼,觉得小弟是个读书种子,日后考上功名,她就算不能沾什么大光,但禄哥儿有这么一个舅舅总能多些庇护。 初心是好的,可是这也算是一种贪欲,当人有了贪欲,对人抱了多余期待的时候,俗话说就是有所求的时候,反而容易掉进陷阱受人摆布而不自知。 张爱英可不是原主,不说壁立千仞无欲则刚,她实在是很怀疑就张青云那样的,真能考上么?还有今天这一出闹腾,怕不都是他在后头指挥吧? 他是读书人要面子,所以不要脸要好处的事,指挥母亲和兄嫂来做就行了,他只用坐享其成,说不定事后还能扮个红脸,装出好人的样子到处博名声。 光是想想都恶心得要吐的程度,张爱英也不客气:“娘,到底是谁要害谁?你闹这些有意思吗?我刚从县城回来,你以为我什么不知道?我没明说就是留面子了。” 后头几句她是压低了声音的,但其实纯粹就是诈他们的。但结果很明显,刚刚还张牙舞爪的马小叶已经呆若木鸡了。 顿了片刻,张爱英继续加码,提高了一点音量:“还是说,娘你想的是现在就撕扯个明白?” 她说完甚至不看马小叶,抬头就往院子里扫了一眼。 “不不不!”马小叶跟着她回头张望,动作僵硬得仿佛是个木头人,看一眼回头立刻拉住了张爱英,“咱们一家人的事,我们关起门来慢慢说。”语气里甚至还有点渴求。 转头再看向老大老二两口子,脸拉的比驴还长:“还站着干什么?把那些人都赶出去,我们一家人的事,他们看什么看?” 院子里的人正因为声音小了听不明白,还有人往里面挤呢,结果迎头就对上张大张二。 “走走走,别看了,有啥好看的?” “这是我妹子家里,我们要关门了,别在这里!” 张爱英不担心他们得罪人,但自己却还是要在村子里过活的,跟陈彩妮说了几句,几步跨出去好言好语:“没事儿了,麻烦大家都回家去吧,散了散了,我们家一点事情耽搁大家了,我给大家赔罪。现在我们一家人有事要处理,大家都回家去吧。麻烦了!” 还有宋富贵和陈彩妮带头往外走,陈彩妮也在招呼:“行了行了,没啥热闹了,人家的家事,我们外人掺和不着,天也要黑了,都散了散了,回去吃饭去啊!走了走了!” 毕竟这是乔家院子,大家虽还有不满,却也只能不情不愿出门去。 很快,乔家院子就清空了。 张爱英撇上大门,陈彩妮还在门外,哪怕姐妹已经解释过,可她还是有些担心:“真没事儿吧?我跟你说,要是有啥不对,你就在里面大喊,我能听得见。我立刻就过来,真的。” “行,行,我知道,没事儿,你就放心吧!” 陈彩妮才走两步,张爱英还没撇上门栓,她又回头:“真没事儿?要不然我把俩小的带走?” 第83章 要钱没有 “不用!真不用!”张爱英笑,声音也大,“都是一家人,我娘他们还能害人吗?再说这院子这情况大家都知道,出了事儿谁能跑得了?你就放心吧!” 这么说,陈彩妮才总算是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张爱英终于能关上门。 回头,马小叶刚刚挤出来的和气恳求脸已经又拉了下来,见着张爱英就是劈头盖脸的嘲讽:“你现在倒是本事了,死了男人的寡妇还往县城跑,腿真是够长的,嘴皮子也利索了,一套又一套的,还会吓唬你亲娘了,怎么的,还真把娘家人当仇人来防啊?还是说,找了个厉害亲家就觉得自己了不得了?觉得用不上娘家了是吧?” 刚刚张爱英那话明摆着就是说给她听的,这是让他们不要乱来。 再想想青云的事她居然都知道了,还敢那么威胁自己,心头能不窝火么? “娘你确定要这么说吗?”张爱英也没好气,“你不会以为大家都出门去了就是都走了吧?” 她敢打包票此时此刻绝对有不少人在外听墙根儿的,吵起来固然她也会丢人,但想着要保全儿子读书人名声更害怕的不应该是马小叶吗? 果然,便宜老娘面色一滞:“老大老二,你们两个废物还不快去看看!” “我们怎么就成废物了?那不都是在盯着吗?还要怎么看……”张老大不满。 张老二就缩在他背后,两口子反正不出头,就看着大哥完事儿了。反正总不能叫他们出去还撵人吧?那不是真把人得罪死了吗? 院子里说是你家也就算了,院子外多大的脸去赶人?何况他们怎么能这时候出去?万一老娘要到啥好处,他们都不知道,那不是都让娘藏起来给老幺了? 都是一家人,马小叶还能不清楚这俩儿子在想什么?当时又气又恼:“你两个出不出去?当真是一个个的都反了天了是吧?” “娘,没事,只要小点声,这事儿就都好说。”马小叶不这么叫嚷,真当外面那些人都是千里耳啊? 又被刺了一下,偏偏马婆子还没有办法,也是,闹起来吃亏的可不是张桂花。这个死妮子真是翅膀硬了。 想到她是因为结了姜家那样的亲家才这么拽,都不把自己这个亲娘放眼睛里了,马小叶就气得要死。怎么这种好事儿就轮到这病秧子了?她恨得瞪了一眼乔多禄,还是转念一想,姜家这么能顶事才好,最后也是自家占便宜。 这么安慰自己一通,她才好不容易平复了情绪:“好吧,就在这里,你们两个多长个眼睛,看着别有人在外头听到了。” 张大张二无可无不可,反正不赶他们离开就行。 张爱英早就忍不住了:“说吧,娘,还有大哥二哥,你们今儿来到底是想干什么?”至于两个嫂嫂,现在都在那里低眉垂眼的,可她没忘了刚进门时这两人都怎么个表现,也懒得搭理她们。 “你不是都知道了吗?”马小叶气闷,“你就说怎么办吧。” 这还一推四五六,也算是以退为进了。 张爱英同样反问回去:“他出了事问我怎么办?我怎么知道怎么办?难道还要我给他擦屁股?” “你怎么说这么难听?”马婆子不满,“那是你弟弟,以后要考功名,不只是老张家,就是你以后也得靠他撑腰,你真是……” 张爱英抬手:“得得得,又是这样话,我可听得太多了。他能不能给我撑腰我不知道,但目前就是要我先割肉放血是吧?我告诉,要钱没有,要命更是不可能。” “怎么就让你割肉放血了?一百两而已,你又不是拿不出来!”马小叶急了,“你怎么就这么铁石心肠?还是说你真的就要眼睁睁看着你弟……” 张爱英蹭一下站了起来:“一百两?!!还而已?疯了吗你们?以为我是提款机吗?” 马小叶不知道提款机是什么,但不妨碍她理解张桂花这反应。 她更着急:“那你没有姜家还没有吗?你就找他们帮帮忙呗!都是亲家了,这点忙他们还能不帮?再说,你怎么知道就没有?姜家那种人家,还能少了女儿的陪嫁?” 她嘀咕一声,也跟着起身,不过不是看张爱英,而是走了几步,目标明确:“三娘,是这么叫吧?啊?我都听他们这么叫你,外婆也这么叫了啊。三娘啊,你看,都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都嫁到乔家来了,青云是禄哥儿的舅舅,那也是你的舅舅,都说娘亲舅大,这舅舅遇到事了,你是不是也得帮帮忙啊?你看,外婆也不要你多的,一百两你给五十两行不行?外婆也不白要你的,以后你们小舅舅考上功名,你们也沾光是不是?” 姜琬吓得很想躲,但又不敢躲开。她从小学的礼仪规矩让她没法对眼前的长辈说什么不好的话,要拒绝都很难。可是她真的没有五十两啊! 她下意识把求救的目光看向了婆母。 张爱英满意小姑娘这表现,没有一口应下就是对的。 “没忘记娘跟你说过的话吧?” 什么话?姜琬脑子晕晕的,但马上就想明白了。眼睛一亮,对了,婆婆说过,银钱相关的,不能轻易给人。 所以,她不用应下是不是? “你看她干什么?你听外婆的,把钱给外婆,外婆帮了小舅舅,你们啊,以后就等着沾光。” “可是、可是我没有五十两。”姜琬的声音细细小小,还是又重复了一遍马小叶才听清。 眉头一皱就不满:“啥?五十两都没有,你哄我呢你!”她抓着姜琬的手也猛地用力,小姑娘疼得一下子飙出了眼泪。 也是家教好,不然都该尖叫出来了。 张爱英看的分明,一伸手就拿开了马小叶的手,把小姑娘往自己身后一拉:“娘你干什么呢?你冲我家姑娘闹什么闹?别说她到底有没有五十两,就是有,她嫁到乔家,那也是乔家的,跟你跟张家有啥关系?你找她说什么?这家里我说了算,你要再这么吓唬欺负孩子,那就别谈了,你们走吧,让张青云也别想找我,更别想打姜家的主意,否则——” “没有没有,哪能呢?”马婆子拉着的脸再听到后头又把要骂的话硬生生吞下,瞬间还挤出了笑脸,因为变化太快言不由衷,那脸扭曲的叫人看着都难受,她还全然不觉,“我那不是没好好见过这孩子么?我跟孩子说笑呢,桂花你这都说的啥话。我哪能欺负孩子呢?你别瞎说啊!” 她说完还乐呵呵对着姜琬,试图展现最慈祥和善的一面:“三娘可是书香门第出来的姑娘,我喜欢都来不及,哪能是你说的那样。你就是自己瞎想,把我们都想成坏人了。三娘,你可别听你婆婆瞎说,她啊,就是对我们有点误会。” 但她越是这样,张爱英心中反而越是警惕,狼外婆居然都开始好声好气哄人,那绝不是什么良心发现和善做人,只能是所图甚大。 “好了,娘,别扯东扯西了,反正要钱这个我是真没有。”张爱英还想打听细节,“你要是有别的就在说,钱这个我真没办法。姜家你也别找,这门亲事怎么来的你比我更清楚,姜家说不定都把我当仇人埋怨,到现在你看我们两家走动过没有?还找人要钱,你有那么大脸我可没有。” “咋就不能了?那不都好好的,亲家亲家就得走动,找人帮忙不也慢慢就走动起来了?”道理马婆子未必不懂,只不过她更在乎自己的利益,也就只管自己的狗屁逻辑,“再说,没有一百两,五十两都没有吗?实在不行,三十两!三十两你总能凑得出来吧?” 第84章 拉皮条 在秦浩这里闭关突破修为的时候。 同时,这个时候,真玄殿之中,几乎各处都有着厮杀。 青阳宗、天剑宗的人,都是进入了这个真玄殿之中。 尤其是林明在斩杀了数个修行者之后,夺取了兵器殿之中的玄级上品长剑,脸色有着喜色。 “竟然会有玄级上品兵器。” 林明的眼中有着喜色。 接着,一剑将几个想要来抢夺的散修,直接斩断了对方的咽喉。 头颅飞上高空。 这让一些还想要来争夺的人,脸色都是极其惨白。 只能去争夺其他弱一些的兵器。 此刻,林明看了一眼四方,脸色有些冰冷,看向身旁跟随进来的天剑宗弟子,寒声道:“秦浩呢?这段时间,可有看见秦浩的踪迹?” 一旁的弟子,连声道:“长老,目前还没有看见。” “这个秦浩,进入之后,应该是没有进入兵器殿之中。” 林明冷笑道:“看样子还有些自知之明。” “走,现在去功法殿。” “这真玄上人,传闻中可是修行的地级功法,要是能够得到,是能够凝聚法相的功法,在天剑宗之中,镇宗功法也不过就是地级罢了。” “这一次要是能够得到的话,那我们的贡献点,自然是会更多。” 说着话语,林明直接是朝着真玄殿方向就赶了过去。 之所以没有前往。 就是因为,在这之前,几乎所有的散修修行者,都是冲着功法殿去的。 在散修之中,大多数都是偶然得到的一些功法传承之类,从而成为修行者。 限制他们突破的,很大概率就是功法。 所以,自然是很多人都冲进了功法殿之中。 这之前的时候,林明就已经有看见了,有着数个真元境的散修。 他乃是天剑宗长老,修行的功法,自然要远比这些散修强多了,先增强自己的实力,再去对他们出手。 这才是正确的选择。 只不过,林明想着之前进入的秦浩,脸色就是极其的难看。 这个秦浩,竟然是会冲进了真玄殿之中。 这一次,必须要在真玄殿之中,将那秦浩解决了才行。 还有青阳宗的赵源,这之前竟然会在外界之中,以真元境五重的修为压迫自己。 让自己丢了面子。 现在自己手中有着玄级上品的兵器在,也要让那赵源好看。 不过,就在此刻。 还没有冲进那功法殿。 林明的脸色就是有些惊讶,“什么?” 一声轰鸣,从那功法殿方向传了过来。 听见这些声音,林明更是不再停留。 直接迅速的冲了上去。 …… 残破的房屋之中。 此刻,秦浩盘膝而坐。 身旁有着一座小型的阵法隐藏他的身形。 其他的修行者,踏入这个房屋之后,也不会注意他这个角落。 而且,就算是有人踏入此地,也会被那迷幻阵法转移视线。 秦浩的脸上有着期待的神色,轻声道:“终于,重生一周,终于可以恢复到真元境了。” 秦浩的脸色,极其的冰冷。 修为只要到了真元境,那对他来说,就有着太大的改变了。 尤其是能够动用的力量,还有爆发出来的攻击手段,都是会提升数倍。 接着,手心之中握着玄灵丹。 直接一口吞下。 嗡嗡嗡! 丹药入喉的瞬间。 吞噬剑气已经瞬间暴动起来。 嗤嗤嗤! 这玄灵丹,瞬间被剑气吞噬炼化。 和之前吞噬气血丹、真元丹相比,这玄灵丹爆发出来的能量,瞬间是增强了数倍。 涓涓细流! 融入他的吞噬剑气之中。 让他的吞噬剑气越来越强。 同时,在这个时候,秦浩的气海之中。 原本的剑气海洋,剑步两个剑气漩涡之外。 此刻,赫然是有着第三个漩涡,在开始成形之中。 缓慢的旋转之中。 轰轰! 这个瞬间,就是有着一股恐怖的压力,在秦浩的气海之中浮现出来。 “给我压制。” 秦浩心神微动,脸色不变。 这点压力,不会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紧接着,剑气漩涡直接开始迅速成型之中。 眼看着第三个漩涡就要成型。 下一个瞬间。 一声轰鸣。 秦浩的脸色瞬间变化,“什么?” 他的丹田气海之中,那另外的两个剑气漩涡,赫然是在此刻,直接爆发出了一股恐怖的压力。 直接朝着他这第三个剑气漩涡冲了过去。 似乎是要将他的第三个剑气漩涡撕裂一般。 这突入起来的力量,甚至让秦浩脸色都是有些变化。 不过,紧接着就是庞大的仙帝级别的精神力,瞬间压制了下去。 这一股波动,就是迅速烟消云散。 秦浩的脸色还有些难看,“哼,竟然如此诡异。” 他的脸色有些冰冷。 就在这刚刚的瞬间,这突如其来的亚致力,直接就让他差点受了重伤。 秦浩的肩膀之上。 那九天雷狐还有些担忧的唧唧叫道。 秦浩笑道:“无妨,没问题。” 咔擦! 也就是随着秦浩的仙帝级别的精神力,压制下去的瞬间。 他气海之中的这一道攻击,方才是平复了下来。 同时,秦浩身上的修为,也是瞬间有了变化。 一股凌厉的气息,瞬间爆发出来。 原本的吞噬剑气,也在此刻开始转化成为剑罡。 无数的吞噬剑气,在不断的凝聚压缩之中。 从数量上来看,要远比之前缩小了数倍。 但是质量和攻击力上,却是提升了数倍起来。 “终于突破了。”秦浩轻声笑道。 刺啦! 只是随意挥手之间,一缕剑罡冲出。 在他的身前,赫然是空间都隐隐有着波动。 感知着这些,秦浩的脸上也是有着笑容,“不错。” 接着,秦浩看了一眼手中的丹药。 直接又是连续吞服炼化玄灵丹。 才刚刚突破,必须要尽快稳固修为才行。 他现在也就勉强算是真元境一重。 这玄灵丹,用来稳固真元境修为,有些压力,但是秦浩有吞噬剑气在,所以根本没有任何的问题。 嗤嗤嗤! 不过短短时间,玄灵丹就是被其炼化。 修为突破之后,炼化丹药的速度,也是增添了一些。 三个时辰过去。 秦浩这里已经炼化了数十枚玄灵丹。 感知着体内稳固下来的剑罡。 秦浩的眼中也是有着喜色,“不错,终于是稳固到了真元境二重了。” 感知着修为的突破,秦浩现在有感觉。 如果那之前火灵石矿脉之中,罗云还敢出现的话,他不需要动用精神力压制,就能以剑罡斩杀那罗云。 第85章 算盘珠子崩我脸上了 张爱英心里简直怒不可遏,但是面上却好像什么都没听出来似的,反而露出笑容,还一个劲儿点头:“是挺简单的,那好啊,既然说了都是女眷,要见姜家姑娘是吧?我家三娘不就是,那好,娘我跟你一起,带着咱们家三娘去就是了。这么个小事儿有什么麻烦的,娘你该早说的。” “来来来,三娘,这事儿不为难吧?别怕,娘跟你一起,反正都是女眷,咱们一起去,没啥可怕的是不是?这事儿简单,就这么定了。娘,你说什么时候去吧?这点事儿我还能不答应?”张爱英拉过姜琬的手,“三娘你也别怕,人家就是崇拜你们这些书香门第出来的,到时候娘就跟你一起,时刻陪着你,说说话就能帮忙,这算什么事儿?完全不算事儿。” “就这么说定了,赶早不赶晚,那娘,别的没事儿了吧?那咱明天就去。一早就去。你们也回家洗洗睡去吧。至于那二十两你们也别担心,到时候我们去了好好说,人家那么向往书香门第的姑娘,我们三娘去了,好好说说,指定帮你把那二十两也给抹了。” 张爱英说着一副起身送客的架势,还招呼起了自家俩小的:“好了好了,你俩也别在这儿杵着了。没事儿了,快点去做饭,早点吃了休息好了明儿还得进城呢。对了,禄哥儿,你到时候跟我们一起去,大不了就在外面等着,等忙完了咱娘仨也好好逛逛县城。” “不行!”马婆子看她真是一锤定音了,再也不能藏着掖着,“不行,不能这样!你家三娘不行!” 反正都喊出来了,迎着张爱英一脸的疑惑她干脆一口气道:“她都已经嫁到你们乔家了,出嫁女那就是乔家妇,哪里还能算是姜家女?人家要见的是现在正儿八经的姜家姑娘,是养在姜家祖宅的大家闺秀。你家三娘哪里能行?” “哦,是这样啊?”张爱英脸上的笑容已经彻底消失了,嘴角还往上勾着,但细看就会发现那弧度更接近于嘲讽,“那是不是还说人年轻姑娘家见面,不用我们这些老婆子陪着,我们得在另一边等着是不是?” 马小叶点头:“算你还有点明白,可不就是这样。人家年轻姑娘家的见面,问那些城里姑娘才懂的,咱们这些乡下妇人能懂什么?可不能瞎掺和。” 张爱英继续:“可我们三娘不是不行吗?那怎么办?养在姜家祖宅的姑娘,那是姜家大娘子还是二娘子?可怎么请得出来?是不是还得叫我家三娘去约人出来?万一她们不同意呢?” “你傻啊,约一个就行了,大娘子二娘子,能约一个出来就行。再说,哪里用得着说这些?就说是小姐妹见面,这嫡嫡亲的堂姐妹,出来见个面还不成了?大不了就让你们三娘说是要找他们帮忙,那姑娘家还不都是心软的,还能不答应见上一面?只要能见上一面,这一切不就都解决了?” 马小叶越说越起劲儿,拍着手,干脆直接绕过了张爱英,伸手就去扒拉姜琬:“三娘啊,你听到外婆说的没有?这事儿可得你帮忙,你们姊妹家只见这点小事儿很容易就能办到的,是不是?外婆之前也没说要你做什么,这点小事,你总能帮外婆做的,对不对?” 姜琬心道,这哪里是什么小事儿?她跟大姐姐二姐姐又不熟,再说就是熟,也不能这么骗人啊! “外婆,这件事三娘怕是——”她犹豫着开口,还是想要拒绝。毕竟是个实诚孩子。 张爱英一把拉住了她:“娘,既然这事儿要找三娘帮忙,那银子的事儿我们可就帮不了了。” “什么?”马小叶抬头要骂。 张爱英一点不怵还理直气壮:“本来就是,我们又没钱。你说找姜家借钱,那人家不得问出了什么事儿?到时候一打听知道个七七八八的,还能把人骗出来?人家那门第都跟我们不一样,本来就不想跟我们扯上关系,你总不能打草惊蛇吧。” “那、那……”马小叶有点被说服了,“可是这钱我们该咋办啊?” 张爱英出主意:“你们就先拖着呗,反正这找姜家姑娘的事儿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确定的不是?你回去跟那边说,我们这边应下了,但是得好生计划一下。你也得去那边问,约好了时间才好办事是不是?” “可是钱……” “哎呀!钱什么的还有什么重要的?能有比人更重要的?到时候把人喊过去了,之后的事还不好说?” 马小叶眼睛一亮,对啊,他们的计划中,最重要的可不就是人么?到时候人都到手了,别说二十两,那姜家就算是为了名声,还不是要多少有多少? 越想越火热,马小叶恨不得明天就能把事儿办了,差点就直接一口应下时间。 还是张爱英提醒她:“听我的,娘,你先回去跟那边说好,我们明天也进县城去,看看能不能一次就把事情搞定,两边都说好了,再约时间见面,早早定下来不就好了?对,得趁早,赶紧吧。” 马小叶心下激动,已经想到了之后的好日子,恨不得两脚生风,现在就去跟小儿子报喜,直接走到大门口,见两个儿子都还杵着,赶紧出声:“快点的,跟我回去。” 四人都不情不愿,还是马小叶拼命使眼色,话里又安慰:“这事情解决了,到时候你们小弟还能不感谢你们?当哥哥嫂嫂的你们还能没好处?” 就这么才把四人说动了。 张爱英跟着送出门,到了院门口了,她才像是想起什么来的:“对了,娘,你刚没说,那人叫什么名字,住哪儿啊?我这心里也有点数,好早点计划是不是?” 马小叶立刻就报了人名和地址。 那名字未必是真的,张爱英不放心上,但想要达成目的,那地址多少还是有点价值的。 张爱英记在心上,旁边张大哥跨出了大门,被大嫂扶着又忽然转头:“对了,桂花儿,你那箩筐里都是拿了什么去卖?你有那好东西,也给大哥拿点回去补身体呗!” 既然要不到钱,能有点吃的也行啊! 张大这话一出,张二也跟着跑回来:“对啊对啊,家里还有孩子呢,你也给侄子侄女儿甜甜嘴呗。” 那么香,他们老早都闻到了,就是啥都没找到,不然直接就拿走了。 “就是糕点,都卖完了,我哪儿还有啊?再说明天不是还得去姜家跑一趟么?来不及做了。既然孩子们还在家,你们也快回去吧。娘,你也别忘了,问到时间明天过来通知一声啊!” 这么说,马小叶才赶紧出声催促着儿子儿媳赶紧走了。 人一走,张爱英回头关上门,那虚假的柔和一下子就松懈了下来,脸色有些阴沉。 “娘。”乔多禄看了一眼姜琬,实在是心生担忧。 姜琬咬咬唇,还是大胆开问:“娘,我真的要去骗姐姐出来吗?” “你想去吗?”张爱英先问。 姜琬直接摇头:“不想。” “那就对了。”张爱英狠狠点头,甚至对外翻了个白眼儿,“去什么去?他们那算盘珠子都崩我脸上了!” 乔多禄也气得握紧双手:“娘,外婆和舅舅说的是不是都是假的?他们果然另有目的对不对?” 第86章 忘恩负义 “他们说的未必都是假的,只怕是他们自己都没弄清楚过。那什么春娇,都不知道什么人,你外婆和小舅舅还以为自己能得好处,殊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说不准从头到尾他们都只是被人算计着。真是蠢货,一个个又蠢又毒的东西。” 姜琬本来还沉浸在可怕想象中,一听婆婆这么骂,不由瞪大了眼睛。这是连外婆一起都给骂了吗? “怕什么?反正不是好人。”张爱英居然一下子就看懂了姜琬那眼神,一点不羞愧,还理直气壮,甚至不怕教坏小孩子,直言不讳道,“以后我要是哪天也办这样的糊涂事,你们也是该说就说该骂就骂,这父慈子孝还得父母慈在先,才能有子女孝。我们家不兴什么愚孝。” 上辈子她就明白了,当父母又不用考证,天底下的父母更不一定都会爱自己的孩子,就是爱孩子多数也是有条件的,还得分个先后主次,遇到这种情况,为人子女的就别老想着愚孝顺从父母了,那换不来疼爱,只会被压榨的更狠。人还是要珍爱自己一点。 “娘!”这话一出,就连乔多禄都惊呼出声。 毕竟这跟他在学堂里听的教导差别可太大了。封建社会皇帝以仁孝治国,仁不仁的见仁见智,但孝顺,那是完全写进了律法和各种书籍里的。父母在不分家、不得别籍异财,啥意思呢,就是说,只要父母还在,不管你多大年纪,你挣了钱都得交给父母公中掌管,你要是藏私房钱,名下有私产,那都是不行的,更别说分家了——当然,民间实际上管得也不是那么严,所谓民不举官不究嘛。大家都乐意那就没话说,可真要有人揪着不放,这孝顺一条是真能大做文章的。 张爱英摆摆手:“算了,不说这个了。来,咱娘仨言归正传,说说,今天这事儿你们都看出了些什么?” “别干站着,走,去灶房,边做饭边说。” 张爱英领头,一行人进了灶房。 夏日天长也经不住这一出出的大戏,这会儿可真是不早了,天已经有些昏暗了,要不是张爱英故意提醒,用胡萝卜吊着,马小叶指定都不能走,怎么都得在这里混一顿吃的还得住一晚。 趁着最后的天色赶紧烧火做饭,乔多禄和姜琬也在张爱英的询问下说出了自己的观点。 不过可能是不好说长辈,也可能是真的还不太懂人心险恶,两人都没能说到真正的点子上。 乔多禄还总结了一下经验:“喝酒误事,玩物丧志,要保持清醒,还是得离这样的东西远点。” “你能明白这点也算好的,酒本来不是个坏东西,一个真正的好人,不会因为喝酒就变坏就做坏事。无奈总是有人借酒逞凶,就让酒的名声变坏了。而且咱们也不得不承认,喝了酒,人确实容易放松精神,失去一定的自我控制能力,容易被人引诱着干出些稀里糊涂的事情出来。所以,能不碰这东西当然还是不碰的好。涉及到酒局之类的,还得多长个心眼儿。” 张爱英这纯粹是还没喝过这年代的酒,老话怎么说的,酒是粮食精,不管作用有没有,但确实费粮食就对了。还真不是一般人喝得起的。而这时代的酿酒技术,还真没有太高浓度的酒,除非体质太特殊的人,真的要喝醉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而且,这时候的人认为喝酒是一件风雅的事,聚会宴饮觥筹交错那都是基本的社交,可以说,酒桌文化这东西,本质不是酒,而是这种氛围,酒浓度高不高人会不会真的喝醉都不重要,反正有这么个场子就对了。自然也免不了有人借酒装疯借酒逞凶的。 张爱英能让还不懂这些的乔多禄对此有些提前的戒备也是好事。 她又看向姜琬:“你呢?有没有想到些什么?” “我、我觉得就是,不能做的事情,不管谁来说,还是不能做。” “你是说骗人?”张爱英点头,“那也对,不过这事儿,不管骗不骗人,咱们都别瞎掺和的好。这事儿啊,先把他们稳住了,我们还得徐徐图之。” 马小叶说得其实也不算错,一家人沾亲带故的,沾光什么的未必等得到,但是一旦做了啥不好的事,这样的亲属关系,那是很容易被连坐的。更别说他们还明晃晃算计着姜家,真成事儿了,他们一家那真是跳进黄河洗不清。 然后张爱英也把自己把方子都卖了的事儿简单跟俩孩子说了,反正明天也要去何家亲自教授做蛋糕,这次她肯定是要带两个孩子一起去的。 吃过饭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也就是天气晴朗,月明星稀,张爱英还是先去隔壁跟陈彩妮说了一句,他们一家明日都要进城,这家里也得托人看着点。 “本来我想着让俩小的都到我这边来的,既然你做好决定了,那你自己小心一点,家里你就放心,既然你跟我说了,我肯定帮你盯着。” “我娘家那边应该暂时不会乱来,你多帮我盯着点那两房。”张爱英没忘记,下午的人群中她可是看到了大房和三房的人,尤其刘翠娥就在人群中探头探脑,甚至好几次扒拉了箩筐。 陈彩妮点头:“对对,你不说我都忘了。刘翠娥那个后婆婆也就算了,乔有田也是不像话,你们有粮在的时候多顾着他,还是当大哥的,再怎么避嫌,他们家不是还有人吗?就没一个出来的,当真是叫人生气,一个个忘恩负义的东西。” “这些都是过去的事儿了,不必提,反正你就帮我看着点家里就好。别让人偷摸进去了就行。” 她这几天早出晚归的,村子里没秘密,哪怕没人问到她面前来,暗地里关注留心的肯定不少。而外人还不好说什么,乔家这两房人却是会厚着脸皮打主意的。趁他们不在的时候偷摸进屋这种事儿,以前也不是没发生过。 把家里这些都安排好,第二天,张爱英就带着俩孩子坐上了去县城的驴车。 因为担心乔多禄的身体状况,出门之前她还是让系统扫描了一次,进行了一次初步体检。一下子就花了一千铢。 张爱英发现自己账户里已经又入账了几千铢,仍旧和之前一样找不出任何规律。现在她也懒得管了,体检扫描后还剩了三千多铢,她赶紧兑换了一枚扫描后提示可以服用的药物,她也不懂,反正知道系统肯定不会害人就对了——要害人的话,乔多禄早都死得硬邦邦的了。 第87章 大家族的底蕴 路上宋二牛好奇张爱英今天没带箩筐,倒是把俩孩子带上了,他还多问了几句,又关心有什么麻烦,有没有大家能帮忙的。 一个村子的,他昨天虽然忙着没去看现场,但那样的热闹也是听说了的。只不过相对于外人的纯看热闹,他表现的还是要热心一点。说白了,他能买下驴车在这乡野里到处载人送货的做生意赚钱,一开始也是受了乔有粮很多帮助的,于情于理,他也得对乔有粮的遗孀多份客气。 张爱英当然不会把娘家那堆烂事儿扯出来,更不会明着说娘家人不好什么的,这样只会授人话柄,她就只是说乔多禄病情有些反复,所以才要去县城看病。 也不知道宋二牛信了没有,但村子里有关她带着孩子进城登亲家门求帮助的流言是传开了——可见听墙根儿的人未必知道细节,但马小叶急了吼起来的几句绝对是听到了的。 张爱英也管不着,她还是只在城门处就下了车,宋二牛也不是不想送他们直接到医馆,但他自己还有事,属于有心无力,正好方便了张爱英。她可不想把自己卖方子挣到钱的事宣扬出去。 城门不远处就有车夫招揽生意,张爱英直接说好,三个人很快就到了昨天跟何家父子说好的地方。 来接人的居然是何天佑,他一脸的迫不及待,但一见到张爱英身边还站了两个人先惊了一下,张爱英也知道这样不打一声招呼带着人就上门其实还挺唐突的,但这不是没办法吗?不把孩子放自己眼皮子底下,她是真的没法放心。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何少爷,这是我儿子儿媳,家里发生了点事情,把他们单独留在家里,我不太放心,干脆一起带来了。”张爱英介绍了一下,又说,“他们来也能给我打打下手,之前的蛋糕也是跟他们一起做出来的。当然,要是何少爷觉得他们在不方便的话,到时候让他们在一旁等着就是了,他们不会乱说话的。” 她不介绍还好,介绍一下何天佑眼睛瞪得更大了。下意识又看向两个小的,尤其还多看了姜琬一眼。 这就是姜家的姑娘? 张爱英还不知道,虽然她没有让老王头进村,仅仅只是走到村口,但商人的钞能力却早就发挥了作用,昨天老王头回去,何明德就已经把张爱英的底细都摸清楚了。让他们震惊的是这竟然就是之前对姜家挟恩逼嫁的那家人。 何天佑自然也知道了,不然也不会有这时候的震惊。 但他到底还是有教养的,并没有对别家女眷太过失礼,很快就收回了视线:“好好,没事,都可以。” 此时此刻他心里又在想,难道他们之前的猜测成真了?这蛋糕其实真是姜家姑娘带过去的? 就连张爱英都没想到他心中的猜测,见他这转变只以为是单纯的惊讶,既然对方都应下了,就赶紧到了灶房里。 这里已经有福寿斋几位大师傅等着了,他们都是跟福寿斋签了协议的,哪怕不是仆人,但是契约严密,也算是身家都寄托在福寿斋这边,可以说是绝对可信的,不然也不会把这样机密的事情交给他们。 其余的一应原料更是早就准备好的。 张爱英三人进入灶房,立刻就指挥着开始弄,姜琬虽然不适应这样的场合——糕点大师傅都是男人,虽然何家这大院子里的灶房也很大,好几个人在里面也一点不拥挤,可她还是感觉无所适从。 直到开始认真忙碌起来,有了事情做,没心思关注别的才顺了。 那边的大师傅也很有分寸,都是手艺人,此时此刻只想赶紧学手艺专心干活,倒没外面的那些书生什么的讲究什么男女之别,有本事的人就值得尊重。而且,若说他们之前还有不服的话,这么折腾两天自己没做出来再有春风楼那事儿一出,现在就只有认真听话学习的份儿了。 做蛋糕不是个速成的事儿,其实很多比例问题都还需要慢慢摸索,张爱英能给的说实话就是个基础的做法,就她自己才做几回,真论起来,每次的比例和口味啥的都不是一比一复刻的。当然这情况她也是之前就跟何明德说过的,所以这会儿她其实主要把关键过程讲清楚教会了就行。 一开始煮羊奶,搅拌蛋黄和面粉,大师傅们都还不以为然,觉得好像没什么麻烦,直到看到他们打发蛋清。 因为量还比较大,这时候又不能拿出电动打蛋器,全靠人手打,想要打发需要的时间很久,这是个力气活,几位大师傅都轮换着上手。 饶是他们平时在灶房制作糕点也没闲着,真这么长时间简单重复一个动作,还是感觉手酸难受。 “所以,这个就是关键吧?”这时候他们也回过味来了,彼此交流着经验。 何天佑过来的时候,就看到他们轮换打发蛋清这一幕,也很惊讶。 等听张爱英解释了,他也忍不住惊叹:“怪不得这蛋糕我们怎么都做不出来,原来蛋清还要这么处理,谁能想得出来?而且,这也真的是不容易啊!” 要是之前,他肯定会好奇张爱英一个农村妇人怎么会奇思妙想到这里的,但涉及到姜家,他们之前就有了猜测的,反倒没那么多好奇和疑问。 说起来,姜家在这陵阳县也不算籍籍无名之辈,祖上能出三品大员的,就算一时没落了,那也不是一般人家,何况,如今姜家也出了两个秀才,眼看着就起来了,谁知道什么时候就又显赫起来了?反正应该也不远了。而祖上能有那般出息的,手里有几个压箱底的秘方什么的,那不是很正常吗?真正的世家大族都多的是外人难以探知的各种书籍秘方,那才叫底蕴。 这么一想,就觉得姜家竟然没大家以为的那么心狠,还舍得把这样的秘方让女孩儿带出去。但转念又觉得,这乔家也不是他们以为的那种粗野人家,冲喜之说虽然荒诞,但目前来看,这人不是挺好的吗? 他想着又看了一眼在旁边安静烧火的乔多禄,虽然看着是瘦弱了一点,可光看这样的面向,倒是和姜家姑娘也挺配的。 这想法当然不是何天佑会有的,哪怕他实际比乔多禄年长,可还是个孩子心性,更没开窍,哪里会想到这些?纯粹是刚刚跟老父亲回报了这事儿,老父亲随口提起了,这不就让他也跟着关注了一下。 张爱英不明所以,这时候已经是动口不动手,其实就是闲在一边的,跟着何天佑的视线:“何少爷,这是有什么事吗?” “说了叫我小五就行了,不用那么客气。”何天佑回过神,看出张爱英眼睛里的疑惑,便示意她出来说话。 第88章 杏花巷 慕容峰道。 李青石心神真正轻松下来。 “李公子,不知道纳兰铁现在怎么样了?此人敢追杀李公子,以后有机会,我必不饶他!” 慕容峰忽然问道。 他的语气听似忠心耿耿,实际上在暗中试探。 换做寻常少年,肯定听不出来,说不定还会被他感动。 但李青石洞若观火,淡然道:“不用了,以后这世间,再无此人。” 慕容峰眼睛更是一亮。 很显然,纳兰铁必定已被那位神秘前辈击杀。 那位神秘前辈,居然会为了李青石动手杀人,看来李青石在前辈心中地位,比他想的还要高。 想到这点,慕容峰更是积极道:“李公子,你现在在哪?我这就去找你。” “你去龙崖城等我。” 李青石道。 “龙崖城?好。“ 慕容峰道。 与慕容峰谈完,李青石便赶往龙崖城。 路上,他从铁血帮大长老那,了解到铁血帮的情况。 铁血帮,根基是在恒山府,势力遍布恒山府。 帮内有九大长老,皆为星师。 除此以外,铁血帮在龙崖城也有据点,是个名为“万宝楼”的商铺。 这商铺,负责收集和售卖帮派的资源。 铁血帮大长老,名为陈旭,正是万宝楼的掌柜。 “那我们到了龙崖城,就先在万宝楼落脚。” 李青石做出决定。 三天后。 李青石三人站在一条宽阔的官道上。 前方,是一座恢弘无比的城池。 其城墙,高十五米,由黑钢石铸造,如山脉延绵。 “这就是龙崖城。” 陈旭感慨道。 曾经,龙崖城只是座边陲小城。 自从这里建了座苍恒武院,便慢慢由小城,发展成了大城。 苍恒武院建立至今,有一百三十年历史。 龙崖城也由无人问津的昔日小城,变成了与晋国京都齐名的大城。 如今的龙崖城,城墙周长达到三十六千米,其面积将近九十平方千米。 入了城,三人直奔万宝楼。 万宝楼的规模,在龙崖城属于中等档次。 共有四层。 前三层,分别售卖各种杂物、丹药和武器。 第四层则是贵宾室。 “万宝楼每月销售额,大概在一百万星石左右,净利润十分之一。” 陈旭道。 这意味着,万宝楼每个月能赚十万星石。 收益看起来很多,实则这些钱,大部分要用来维持铁血帮运转。 真正能落入纳兰铁手中的,每个月也就两万星石。 以后,这笔钱便将成为李青石的财富。 三人踏入万宝楼。 “少爷。” 在四楼贵宾室里,李青石见到了韩黎娘。 韩黎娘本来坐在那发呆。 当李青石出现,她美眸倏地瞪大,似乎有些不敢相信。 “傻丫头,在这发什么呆。” 李青石失笑。 “少爷,真的是你,我没做梦?” 韩黎娘喜极而泣,扑入李青石怀中。 “当然没做梦。” 李青石宠溺的摸摸她脑袋。 其他人都看着。 韩黎娘很快反应过来,脸一红离开李青石怀抱。 等看到苏浣溪,她面露喜色:“苏老师,您也来了。” “小雪梨,你没事就好。” 苏浣溪拉起她的手。 两女亲切的交谈起来。 贵宾室里,还坐着一个邋遢老者。 陈旭心头凛然,因为这个邋遢老者,竟是个星王。 “公子。” 然而,这邋遢老者看到李青石,居然满脸都是讨好的笑容。 “陈旭,你去梳理下万宝楼,苏老师和小雪梨自行安排,慕容大师留下。” 李青石吩咐道。 “是。” 陈旭脸上,不知不觉又增添几分恭敬之色。 苏老师和韩黎娘也出门,她们知道李青石是有事要和慕容峰谈。 “你之所以会留在恒城多年,是为了金刚塔?” 贵宾室内,李青石直接问慕容峰。 慕容峰微怔,眼里闪过一抹激动,但仍能控制情绪道:“公子,正是。” “那想必你也猜到了,我为何留下你,不错,我就是打算将金刚塔第一层的招式,传授给你。” 想要让马儿跑,自然要将马儿喂饱。 接下来,他要用慕容峰,如今这是先给后者一点甜头。 慕容峰再也无法控制自己,颤声道:“公子,当真?” 为了破解金刚塔的秘密,他可是耗费了百年时间。 李青石怜悯的看着他:“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悟性太差,专研百年,都弄不懂金刚塔第一层的秘法?” 慕容峰面露苦涩:“难道不是?” 李青石摇摇头:“不是你悟性差,而是你走错了方向。” “走错了方向?” 慕容峰不解。 “因为,金刚塔第一层的秘法,根本不是丹法,而是拳法。” 李青石没什么客气,直接讲出实情。 “不是丹法?是拳法?不可能,这不可能……” 慕容峰先是呆滞,随即就疯狂的大吼起来。 李青石站在那,平静的看着他。 渐渐的,慕容峰又一点点恢复平静,神色变得颓然。 他有些迷茫道:“当初,我是得到一卷残篇,上面说金刚塔有无上丹法,为何会是拳法?” 换做别人,或许真无法解答这个问题。 李青石拥有星君境界,一听就懂。 “金刚塔里的功法,的确是无上丹法。” 他叹道:“但那不是炼丹之法,而是心丹之法。” 金刚拳,实际上又是心法。 “心丹之法,心丹之法……” 慕容峰先是喃喃失神,过了会又似乎有所明悟。 李青石没多说什么,直接在他旁边,打起了金刚拳第一式。 打完一遍后,他收拳道:“等你将第一式吃透,我再考虑传你第二式。” 说完,他离开贵宾室,让慕容峰一人在这独自领悟。 第二天。 慕容峰前来找李青石。 他对李青石深深鞠躬:“公子,再造之恩,慕容峰必铭记于心。” 李青石看了他一眼。 见他形象仍邋遢,但气质已截然不同,不再暴躁,变得平静许多,有种返璞归真之感。 “看来你是有所领悟了。” 李青石微笑。 “再给我一两年时间,我有把握突破星王。” 慕容峰有着前所未有的信心。 晋升星宗的关键,是在于灵识。 灵识,由心而发。 当心境提升,凝聚灵识的几率,无疑便会大大增加。 “我要去苍恒武院,这万宝楼以后没多少时间打理,想让你在这当坐镇丹师,你觉得怎么样?” 李青石直接道。 “求之不得。” 慕容峰喜道:“这样一来,解决了我的落脚点,以后要和公子联系也方便。” “恩。” 李青石颔首,没再继续说下去,“你留在这,和陈旭熟悉万宝楼情况,我要去一趟武院。” 本来他不打算这么早去武院。 但现在唐靖情况不明,他必须去一趟。 苍恒武院位于苍恒山。 门口是个广场。 广场中央,矗立着一个石碑。 第89章 蠢货和毒妇最配 钞能力不是盖的,没到晌午,鹤轸就把春娇“两口子”的消息都给带了来。 何明德听完之后,立刻就让何天佑把张爱英叫了来。 “有结果了?”灶房里蛋糕做得好好的,这时候叫她来肯定是为了她之前说的。 两相打过招呼,何明德也没客气,让鹤轸直接说。 “这位春娇娘子,原名徐小娇,从前算是做过暗门子,专门勾搭读书人,后来跟了一位富商,改头换面住进了杏花巷,改名春娇。大前年,她跟的富商马老爷北上遭了匪,横死他乡。春娇娘子却没搬出杏花巷,据说是又跟了一位豪客,却不全当是外室来养的,镇日里迎来送往,经常有宴饮聚会,这位春娇娘子待客周到,在杏花巷也是出了名的。” 因为东家有吩咐,张爱英也不是年纪小不懂事或者要避讳的,鹤轸回话可以说是相当直白毫无遮掩。 张爱英也懂了,这不就相当于豢养的歌舞伎之流的,也可算得上是交际花。就不知道主家是哪位。 以及,她那个便宜蠢货弟弟,果然是被骗了。她就不该对他的智商产生一点点的怀疑。他再毒,本质上还是蠢在前。 鹤轸顿了一下继续:“至于她丈夫,那不是她丈夫,应该说的是她的兄长徐大力,是个莽夫,五大三粗孔武有力,别的不会,吓唬讹诈很有一手。以前做暗门子的时候,遇到一些肥羊,兄妹俩也会扮作夫妻半路来做仙人跳,要不是遇到硬茬子,也不会被被逼委身马富商。这习惯到如今也没改,除了令弟,春娇还有至少三位交往过密的书生情人。” 所以她猜的一点没错,张青云哪里是被突然算计了,那是跟人勾勾搭搭都不知道多久了。也活该,蠢货和毒妇最配,那春娇也是个有成算的,知道欺骗读书人来钱最快,读书人小白脸年轻又好看,又要名声,还可以任由他们拿捏。 但张爱英也有疑惑:“不是有豪客包养了吗?还能让她这么在外乱来?” 这话鹤轸就没接了,而是看了一眼东家。 何明德只是道:“大姐可知这春娇背后的豪客是谁?” 刚那话张爱英在问出去之后就明白了,有啥可问的?本来就不是正经外室,纯当歌舞伎养的,在那些人眼里只不过一个迎来送往的玩意儿,别说介意,说不定还是人家授意的,毕竟,广撒网多捞鱼嘛,谁知道这读书人以后能不能更进一步?这般提前布局,以后说不定就能用上呢? 所以她其实也是在想,这背后到底是什么人,这才是一切问题的关键。当下一激灵:“何东家这是也查到了?烦请告知一二,老妇人感激不尽。” “罗家荣。”何天佑抢答,一整个咬牙切齿,“这人简直阴魂不散。” 张爱英不知道罗家荣是谁,只觉得又是姓罗的感觉有些巧合。但听到何天佑后头这句,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所以,是春风楼那位罗大少?” “对。”何天佑一拍桌子,“他肯定是故意的。肯定是因为大娘你没把蛋糕卖给他,他没占到便宜,故意这么算计报复!” “是这样吗?”张爱英有些疑惑。 她觉得这时间是不是太赶了?但想想要这么解释的话,也不是行不通。 “肯定是这样,你看这不就前后脚的事!不仅想害你,这还是挑拨几家关系,就是让你家宅不宁!” 何明德拍拍桌子:“行了,你给我小声点,少说两句。现在坐在这里,就是想好好捋捋这个事情。” 他没说的是,罗家之前也向姜家提过亲,听到鹤轸回复的时候,他第一反应可跟傻儿子完全不同,这件事别看算计的是张家,又是需要眼前乔家的去牵线搭桥,可真正剑锋所指还是姜家。 他先是怀疑罗家荣想要使坏逼婚,但马上他又觉得不可能。 一来还是那个问题,眼下吏部三年考评,罗家荣之前都有所退让,这时候应该不至于犯到姜家那里惹麻烦。 二来嘛,就是他观罗家荣这几年行事,虽然的确阴险狠辣,但其实主要是对下,姜家那样的门户,若是真正的破落户还好,他可能还会无所顾忌。但现在姜家已经出了两个少年英才,日后不可限量。现在投机取巧,便是逼婚成功了,姜家眼下捏着鼻子认了,日后难保不会报复回来。罗家荣不是傻的,他不会考虑不到这方面。 基于以上两个考量,何明德更倾向于他是求婚不成蓄意报复,设此毒计准备毁了姜家姑娘的名声,顺便还能打击报复乔家,简直是一箭双雕。 至于说姜家的报复,说真的,姜家顶多能报复到张乔两家,甚至是徐春娇兄妹俩那儿,谁能知道这背后之人是他罗家荣? 要不是何明德对他早就有所忌惮,日日盯着,都不能知道如今的杏花巷红人春娇娘子的背后豪客会是罗家荣。就这都是何明德派人查了一年多才查出来的,是双管齐下才查到的。 换了别人,单查春娇娘子或是单查罗家荣,那是根本就摸不到边际。也是,罗家荣至今还未娶亲,为了求娶高门大户之女,日常摆的是一副洁身自好的模样,年纪还比春娇娘子小了许多,谁能想到他会跟这样一个人有交集? 而他甚至只需要事后把这兄妹俩杀人灭口,那真的是什么证据都不剩了。姜家名声被毁,还只能怪到张乔两家上去,压根儿都不会往罗家荣头上去想。毕竟,向他们求亲的也不只罗家,就罗家荣对外那霁月光风的模样,姜家怀疑都轮不到他头上去。 只有何明德知道,罗家荣是真能干出这事儿来的。 他还是有过犹豫的,要不要掺和进这事儿里面。 最终是想到他跟乔家已经签了契,关键乔家这位又求到了头上,不知道也知道了,再想装作不知道全身而退也太麻烦了。而且,这位乔家的要是在这儿得到错误消息,之后出了事,那他不也成了帮凶了吗? 但是,如果他能实话实说,帮助现在的合作伙伴,说不定还能跟姜家也搭上线。 种种考量思虑过后,才有了眼前叫人来开诚布公谈论的情况。 而何明德心中更是已经有了决断:“乔家嫂子,情况就是这样,现在你有何打算?” 第90章 姜家的情况 “还用得着打算吗?当然是直接找罗家荣对质啊!背地里干这种下三滥的事,当真是不要脸,我非得撕下他这面皮!” 何天佑气得站直了身体。 其实一开始,他也对罗家荣这位大哥很有好感的,就罗家荣对外很会装嘛,看起来就是翩翩佳公子一枚,待人和气周到,为人彬彬有礼,还面面俱到八面玲珑的样子,又是琴棋书画好像什么都会,那在小孩子眼中可不就是满满的崇拜。 还是何家三姐警醒,那时候她还没嫁给苏县令,但因为长得好,何家又富,两个姐姐也是都嫁的极好,姻亲算是能说得上话的,哪怕不在本地,这同气连枝也让人不敢随意得罪。即便书香门第大家族什么的有些讲究不愿意跟商人结亲,可多得是贪图美色和财富的跑来大献殷勤,何宝珠见得多了性子就比较稳得住。罗家荣那样的装货在她眼中简直就是无处遁形,甚至那人居然还想勾她吊她,有本事正儿八经求娶都还好,小小年纪就搞那一套,也就只能糊弄小孩子,何宝珠可不是那么好骗的。她对罗家荣没什么好脸色,再看自家小弟什么都不懂还追在人屁股后头跑,本来就够不顺眼的了,还生怕自家这傻弟弟不知道啥时候就被人卖了,所以对着何天佑那是耳提面命,叫他提防罗家荣。 当初才刚十岁出头的何天佑还死活不信,觉得是自家三姐对人有偏见,后来何宝珠不得不带他去看了很多罗家荣背地里害人的事儿,也是因为有这个过程,何宝珠才阴差阳错与苏县令这个鳏夫有了交集,而何天佑哪怕一开始不愿意相信,看得多了,知道罗家荣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甚至害人不眨眼,说谎不脸红,他也就对罗家荣敬而远之了。 而且,大概是因为滤镜碎了一地,脱粉回踩什么的简直就是基操。别看他在罗家荣面前好像还挺端得住,除了说话直接一点没别的毛病。可实际上跟他关系近的人比如方东明,就知道在这位何少爷面前,那是尽量别提罗家荣,不然小少爷容易炸毛。还真就是这么不对付。 这回何天佑是又发现了罗家荣害人,心里那叫个生气,又算事涉自家,当然是不能忍了。 “坐下!”何明德当然清楚自己小儿子的德行,“我让你来听是叫你长个心眼,知道知道人心险恶,不是让你听了就要去发疯给我找麻烦的!” “对质,对什么质?我们知道春娇是他的人,他会认吗?再说捉贼拿赃,你有什么证据你就上去闹?” 再说眼前这乔家的还有兄弟陷在里边,他们闹开了,那不是害人吗? “还是听听你乔家大娘的想法。” 张爱英道:“我看何东家说得不错,捉贼拿赃,此事既然我们已经知道其中另有内情,不如将计就计。” 几人又说道了几句,定下了基本策略,到最后何明德还是没忍住:“大嫂子可曾想过将此事告知姜家?” 对方明摆着的项庄舞剑意在沛公,他们虽然有所准备,但提前向姜家卖个好也不是不行吧? 张爱英摇头:“不用了。这件事本来就是我们连累到姜家,先别把他们牵扯进来,事情过后再说吧。” 虽然在何东家面前直接拒绝了跟姜家联系的提议,但张爱英又不傻,前前后后这一通下来,她也感觉到姜家的不同了。 似乎比原主记忆中还要厉害许多? 于是这天回去,她就先问了姜琬:“三娘,姜家现在是什么情况,能不能跟娘说说?” 从外婆嘴里提到养在祖宅的姑娘,姜琬就预备着会有这一遭的,她也没想到婆婆会直到现在才来问。 “没什么不好说的,就跟外界说的一样,我家祖上算是风光过,但也很早就开始没落,已经好几代没出一个举人了。到我祖父那一辈,姜家更像是受了诅咒,伯祖父本有望考取功名,却在府试赶考途中摔落山崖,断了腿,从此无缘仕途,尚未成亲便郁郁而终。叔祖父一家人丁兴旺,外出做客却遭遇山匪,全家无一幸免于难。剩了祖父这一支,膝下只得我父与叔父。但父亲和叔父读书尚可,论到考取功名,却也并不顺利,父亲直到而立之年才中了秀才,这几年还在埋头读书。幸而叔父性情旷达,久试不第已无心科考,如今主要掌管着家里祖产,以及教育后辈的事。或是天道垂怜,我两位堂兄还未加冠,如今已是秀才之身,大姐年方二八,二姐即将及笄,都尚未定下亲事。许是因此,才叫贼人心生觊觎。” 这段话是她早已打过腹稿的,一口气说出来,不疾不徐。就是态度稍显疏离,不像是在说自家,倒像是说别人的故事。 张爱英这么想着,脑子也转的极快,很快就抓住了关键点:“所以,你大姐和二姐,其实是叔父家的堂姐?” “对,我行三是排在叔父家两位姐姐之后,除了叔父家的两位哥哥两位姐姐,我还有一个幼弟,才十岁,跟着父亲念书,准备再过几年就去参加童试。” “那你父亲和叔父,难道不是住在一处的?” 她也没忘记马小叶特意强调的那句养在姜家祖宅的姑娘,说那话的马小叶当时看向姜琬的目光怎么说呢,似乎是有点高高在上的。难道说姜琬其实没养在姜家祖宅,还是有什么别的内情? 张爱英此刻就觉得原主当初逼婚冲喜真的是搞得仓促慌张又稀里糊涂了,除了找上姜家祖宅去逼婚,对于姜家的具体情况什么的,她其实完全不了解。当初就是听人说,书香门第的姑娘命格贵重,那绝对能给自己儿子带来福气,至于多的情况,她是根本没有心思也没有时间多去过问。 搞得继承了原主记忆的张爱英现在也完全是一头雾水,她囫囵着一直以为姜家那样门第的,一般也不会分家,肯定是一大家子人都住一起的。结果听这意思,姜家也就两兄弟两房人,就这还分了家,而且还是长子一家搬出去了,次子却留在祖宅打理祖产,这不扯淡呢么? 说真的到了21世纪了讲究长子继承制的人家都还多得很,更别说封建社会,嫡长子继承制,那是写进法律的。这姜家到底是在瞎搞些什么,不说是书香门第吗? 第91章 听墙角 前世看过的无数影视剧小说啥的都挤进了脑子里,张爱英忍不住就开始阴谋论起来。 都听到这里,让人实在没法不阴谋论啊! 她看姜琬的神色在这一刻似乎也有点晦暗起来,但姜琬很快又开口了:“确实没有住在一处,但不是分家。只是因为父亲想要专心读书,我们一家才出去赁了个小院子,与祖宅实也隔得不远,逢年过节也都会回到祖宅,还是跟一家人住一起一样的。” 那这和分家有多大差别?甚至还不如分家,姜老大这不相当于还要靠弟弟拿钱过日子。 反正张爱英是这么想的,她就觉得这日子真憋屈。 尤其想到姜琬临时被替嫁这事儿,本来一直就存着猜测呢,这会儿一听,更觉得那姜二娘子的病简直是神来一笔。而且,这姜家大娘子不是也没定亲么?要替嫁她不也合适?年纪大了又咋了?那不都说女大三抱金砖吗?古代姐弟成婚的多了去了,毕竟男子十三四基本就能成事了,但女子要怀孕要平安生子,至少都得及笄过后。穷苦人家女孩儿身体亏损重的,有的十五了还没来葵水,再等来了葵水成亲,可不就成了姐弟配,再说如今普世观念还是妻子要照顾伺候丈夫,那肯定是找个年纪大的比找个年纪小的更懂照顾人。 要不是怕戳到姜琬伤口,她真想直接问出来。 “桂花,桂花!” 他们没说一会儿的话,马小叶已经来了。 她是一早就进城对好了口风就赶回来了,跑到板桥村这边看乔家二房大门关着,还有些恼火,听到说是一家都进城去了,还是去找姜家帮忙,她才又松快下来。 还是叫人一直盯着,这不,张爱英他们前脚刚回了村,她就赶紧赶了过来。 “怎么样,你们那边都说好了没有?找的是姜大姑娘还是二姑娘?我看还是姜大姑娘好,年纪大点也合适,你们要不然还是找姜大姑娘吧。对吧三娘,你大姐姐是长姐,对你们这些妹妹的应该很爱护吧?” 张爱英没好气:“娘你急什么?我这还早,才去说了一下,这都还没能进姜家大门呢。再说你当姜家姑娘是大白菜吗?还能任由你挑肥拣瘦的?” “还没进姜家门?那你们这一天的都在搞什么?”马小叶脸色不好看,但想想儿子说的,这种事一口应下才有鬼了,倒是又觉得这才正常,也收敛了神色,“那好吧,不着急,你们慢慢来,只要能把这事儿给办好了,你小弟那头就能好好的。” “对了,娘,小弟没回来?我们这不都答应条件了,他们难道还能不放人?” 马小叶哪里能说小儿子那是有主意,待在县城不愿回来,她又不傻,一开始是真的被吓到了,生怕会误了儿子的前程,但到这个时候了,作为过来人她哪里不懂?那什么春娇就不是啥好货色,小儿子简直是被她勾了魂。要不是看在她出了这么个好主意,她恨不得现在就去把那骚狐狸的脸撕烂。她家青云可是以后的秀才公,那是要好生读书考功名做大官的,被这种骚狐狸缠上可没什么好事儿! 心里憋气,还不得不对张爱英解释:“嗳,可不就是嘛,所以说啊,桂花,这事儿你可一定要帮忙,姜家那门第是不好进,但是你想想办法,是不是,三娘,总有办法的对不?早点把这事儿解决了,家里就都有安生日子了。” “那不是写了认罪书了吗?还用扣着人?他们要扣着人,娘你就找认罪书,让他们把认罪书拿出来,我们这边再谈其他的。” “这不是讨价还价的时候,你去好好跟姜家说就是了。” “好吧好吧,我抓紧,娘,你也不用跑,就等着吧,这几天我肯定给你把事儿办了,一旦确定,立刻给你带消息。你也别天天过来,容易叫别人猜出端倪。” 马小叶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磨蹭一会儿,还是说着那些车轱辘话,就是提要求催促。 张爱英全都答应,把人敷衍走了,回头就去找陈彩妮。 接下来几天她都得跑县城做样子,乔多禄一回两回的还行,天天这么奔波,系统给药也不行。毕竟是药三分毒,还是得靠养。如此少不了托陈彩妮帮忙照看。 何天佑在家还是气咻咻的,因为何明德怕他怒气上头出去乱说话,干脆直接把他拘在了家里,连他出门要去找方东明都没答应。 天快黑的时候,陈玄从外头回来,给他带来个消息:“少爷你料得不错,那张青云果然歇在春娇娘子那里,没了旁人,两相情意正浓,那张青云还在做梦,想着能做姜家的姑爷。” 其实说的可难听了,陈玄找去听墙角的是个眼睛有问题耳力却极好的,嘴皮子还利索,回来瞪着那死鱼眼,把两人在屋里说的全都学了个遍,男女之间那点淫词浪语的就不说了,那小算盘打到姜家姑娘头上,也没一句上得台面的。 陈玄自然不可能把那些话都说出来糟污少爷的耳朵,简单几句盖过,就垂手立在一边。 何天佑听了更生气了:“我就知道!我就知道!真是,这大娘人这么精明,怎么弟弟这么蠢?” 陈玄没接话,心道,少爷啊少爷,那外人提到四位姑娘和您的时候,也差不多是这样。要没老爷护着,您啊,估计还不如这张青云。人虽然蠢,好歹还是为自己打算才被人骗了。搁少爷您身上绝对是上赶着去帮人,到最后被人卖了都还得替人数钱。 “陈玄,你怎么不说话?”何天佑听不到陈玄的腹诽,但这并不妨碍他点到陈玄头上,“还有你怎么也不问问,这事儿是不是得赶紧去告诉张大娘一声,她可别被自家弟弟骗了。” 陈玄低头,眼观鼻鼻观心。 何天佑走来走去,又一屁股坐到榻上:“算了,我知道,大娘心里肯定都清楚。你们一个个的都是聪明人,哼,事情还都只跟我爹说,还不准我出门,哼,我都十五岁了,我又不是小孩子,我还会不知道好赖?” 又坐了一会儿,他猛地起身:“不行不行,我憋不住了。陈玄,你让我出去。不,你跟我一起出去,你盯着我,别让我乱说话就行。我去找三姐,我跟三姐姐说,总可以吧?” 陈玄:“……”他就知道。 这本来也是老爷默许的,于是主仆俩一前一后出门,何天佑急得靴子都跑掉了一只。 陈玄赶紧捡起来追上去。 “去哪儿啊?” “爹,我去三姐姐哪里,晚上不回来了!” “别,你都多大了,别老住你三姐那里!多晚都给我回来。陈玄,盯着他,晚上给我把人带回来啊!” 等儿子一走,何明德赶紧起身去找大师傅,这一天天的都是些什么事儿,差点让他把最重要的都给忘了。他的蛋糕,也不知道都做成什么样子了。他还得看着点,春风楼奶羹都上了,他这蛋糕也得赶紧推出去才是。 第92章 乐子 接下来几天张爱英就满县城的乱跑,因为得做样子给张家那边看,她还带上了姜琬。 她也不是乱跑,而是有意识在熟悉县城,看县城里各行各业的发展。同时在心里琢磨着自己若是要在县城买房买铺的话,在哪些地段合适。 到了中午两人就去路边摊吃碗面什么的,也算是比较节俭。 还有何家送过来的蛋糕,现在福寿斋已经推出了蛋糕,正如张爱英所料,他们在外形上做出了改善,虽然也保留有三角夹心的,但更多的还是做成了这年代糕点的模样。 张爱英都不得不佩服,那么柔软的蛋糕,他们都能在上面压出花印来,那确实是有水平的。 何他们身后有尾巴,当时张爱英为了做样子还真跑去姜家所在那条街晃荡了一圈,之后再有尾巴,她自己就能甩掉。后来还是有那没脸没皮跟的太明显的,被何天佑带着衙差找茬捉着审问了一回,之后张爱英就没感觉到那种窥视感了。 第四天的时候一大早何天佑就就截住了她们,说一起去春风楼吃饭:“罗家荣把奶羹都玩出了花样,还请人组织了诗会,我们也去凑凑热闹。” “组织诗会,那应该是有门槛限制的吧?也不是谁都能进去吧?” 何天佑一拍胸脯:“没事儿,你们跟我进去就行。到时候我三姐姐也要来,她知道你这几天都在县城,可想认识你了,大娘,你们肯定有话说。” 张爱英心道阶级差距在这儿呢,能有什么话好说啊?不过本来不想去的,听他这么说也来了兴趣。光是参加诗会吃吃喝喝什么的没意思,她现在不缺那口,又不需要什么文化人的人设。但是能结识人就还可以。 何家三娘子,那可是县令夫人。刷个脸还是有必要的。 “那好,我带着三娘一起去。” 到了现场,果然不是谁都能进的,诗会是在二楼举办,很多没有请柬不够资格的人,就只能在一楼看热闹,但也确实吸引了不少人来,而且一楼也摆出了包括双皮奶在内的各种茶水点心,简直就像个大型茶话会。 张爱英带着姜琬,跟在何家队伍里进去,不过何天佑进去之后就顾不上他们了,一堆人跟他打招呼,很快就撇下他们被人拉走去聊天了。幸好还有陈玄招呼她们,没让她们显得太过尴尬。 当然张爱英也不是会觉得尴尬的人,找位置安顿姜琬坐下,她就去溜达了一圈。 何的是真没错,罗家荣把双皮奶安排的明明白白,玩出了不少花样,不过落在她眼里,都是换汤不换药,就是在双皮奶上面加小料的操作,有加糖粉的,有加新鲜水果的,还有直接加冰的。 所以说,任何时候都不要小看古人的智慧。这些其实就是一通百通的东西。 逛了一圈之后,回去发现姜琬被拉到了一边的年轻女眷圈子里,她还没找过去,就有人过来找她。 张爱英赶紧问了一下,知道那边都是县城里的姑娘家,还有姜家两个女孩儿也在其中,想到这毕竟是设了门槛的诗会,能来的女眷应该也算是这县里有头有脸人家的姑娘,还有姜家本家人看着,她也算微微放点心。 来叫人的妇人应该是知道她的身份的,还解释了一句:“太太就放心吧,乔家奶奶那边有人盯着的,出不了事的。” 张爱英看电视没少听里面太太奶奶的各种称呼,但穿越到这古代世界还是头一遭被人这么叫,没办法,穿成了个升斗小民甚至可以说是底层农民,就没那富贵人的命。一下子还有些不自在,差点抖了一下:“别别别,用不着这么客气。老妇人就一个乡野婆子,看你这年纪,我托大你就叫我一声大娘就行了。” “太太这是说笑了。”年轻妇人笑一下,其实要说年纪,也不算小,起码也是二十来岁了,这年纪,如果是何家那位三姐儿的陪房,也还是说得过去,“您是我们少爷的客人,小的哪能逾矩?您也别说什么了,我家奶奶在那边等着呢。” 张爱英赶紧跟她过去。 走拢了一看,一堆中年妇人花团锦簇的围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妇人。年轻妇人虽未如何描眉画眼,却是芳华卓绝,最绝的是细白的肌肤简直像是在发光,哪怕着装淡雅,愣是把周边或满头珠翠或一身华服或珠宝光气的妇人们全给碾压了下去,甚至这些庸脂俗粉更衬得她清新脱俗。 也是,毕竟是最大的官太太了,这众星捧月在她周围的,除了是下级便是富商太太,哪里能跟县令夫人相比? 张爱英一眼认定这必然就是如今的县令夫人何家三姐儿何宝珠了,再看那引着自己过来的年轻妇人已经上前去禀报,她也赶紧上前,一揖到底:“小妇人拜见夫人。” 周围一圈人哄笑起来。 “快看这行的是什么礼?不伦不类的。” “还知道是拜见夫人,没乱喊太太奶奶的就不错了。” “快别笑了,这也是客人呢!” 嬉笑声中,也听不出善意恶意,或者纯粹就是把她当乐子取笑。 张爱英觉得,刘姥姥进大观园怕不也就如此了。不过刘姥姥要厚着脸皮求人帮忙尚且沉得住气,她这本来就不求人的,自然更不在意这些人说什么。脸皮厚就厚呗,反正她心态好。 “快快请起,太太这可是折煞我了。”何宝珠开口,又问,“不是说还带了媳妇子过来吗?怎么不见她人?” 年轻妇人又贴过去说了几句,还伸手指了一下,看样子就是在解释。 何宝珠笑笑:“好好,既然在那边,就让她们姐妹家团聚也就罢了。也莫去打扰了。” 然后她又对一众人笑道:“大家可知道她那儿媳是什么出身?就是先前从姜家嫁出去的,姜家的姑娘,你们一个个都熟吧?” 眼瞅着三年一度的乡试马上要到了,如今县城里姜家那是炙手可热。若不是姜家两位公子在府城书院读书,光是上门跟他们说亲的媒人都要踩破门槛。当然,找不到姜家公子,能娶到姜家姑娘那也是极好的。实际上,从姜家出了两个少年秀才开始,大家就盯上姜家了,姜家女那更是不愁嫁,一个个求亲的简直是挤破头了。所以一个个对之前姜家被逼嫁还是印象深刻的。 一下子,这些人看向张爱英的眼神又不一样了。 第93章 心事重重 张爱英都能感觉到这场面有多尴尬,一点不夸张,就这一瞬间,仿佛是有人按了一下暂停键,刚刚那种肆无忌惮的嬉笑声都停了。 但不过是片刻,现场又嗡嗡热闹起来,再看过来的目光更多了,比刚刚的轻忽取乐更多了审视,这种从头到脚的打量才是真正让人感觉不舒服的。 亏得何宝珠会做面子,好像浑然不觉,还笑着道:“大家不知道吧,今日这春风楼的奶羹方子,便是这乔家太太拿出来的。就连现在福寿斋新出来的蛋糕,都是这位太太的方子。” “这样啊?那可真是…也不算稀奇了哈。” 大家也都是场面人,不关心中究竟作何思量,县令夫人的面子还是要给的,哪怕私底下仍少不了审视打量甚至窃窃私语,但都没直接说出来。 张爱英听她们各种不走心的夸耀和奉承,只觉得替人尴尬的毛病都要犯了,幸亏这何家三姐儿也没怎么让她说话,就是个吉祥物一般在这里刷了一下脸。 别人说什么她就听着就是了,慢慢地张爱英也品出了一点味道,介绍她是假,想表明跟姜家的关系才是真吧? 可她跟姜家的关系,那些村里人不知道也就算了,总不会何家甚至县令夫人这样的人物都查不到吧?从她这里曲线救国,只怕会适得其反。 再一想想,人家县令夫人,就算是为了何家,似乎也不至于巴结姜家到这种地步吧? 脑子里想七想八的,直到诗会结束了,被陈玄带着出去,张爱英都没想明白。 所以说啊,光看影视剧勾心斗角看再多也没用,自己没长那根心思,一旦不照着剧本演,那真是怎么猜都猜不出来。 回去后张爱英又问姜琬,她感觉小姑娘从诗会结束后就有点心事重重的样子。 “怎么了?难道是有人对你说什么了?” 看那些古装剧里,嫁的不好的姑娘回娘家都难免遭白眼受欺负,姜琬这都不只是嫁的不好,那完全是下嫁,阶层是完全直线跌落的。都说嫁人是女人的二次投胎,在这个女人都没有平等权利法律都不当你是个人的世界,那就更是如此。婚后的圈子可以说几乎是由夫家这边决定的,想重回以前的社交圈,得靠夫家努力。 像姜琬这样偶然回到以前圈子里,曾经的小姐妹要么已经定下了门当户对的亲事,要么在与门当户对的人家相看,总之至少现在都还过着不错的日子,姜琬这种直接嫁到乡下去了的,可不就是容易受人白眼儿么? 这都是张爱英还没考虑到现在县城里对姜家女的追捧,不然她该知道姜琬的处境只会更差——姜家大姐儿和二姐儿那是秀才公的亲妹子,受人追捧,她们都被比下去了那又如何?你姜家不还是有这么一个嫁给泥腿子的姑娘?甚至还可以通过羞辱嘲讽姜三来顺道恶心一下姜大和姜二,毕竟,你们才是长姐,结果却是最小的妹妹嫁出去冲喜替你们保全了秀才公的名声,你们好意思吗?当然,有这样嫉妒的就有讨好的,尤其是想要嫁进姜家的,不过那也主要是讨好姜大姜二,对姜三这个已经出嫁的隔房堂妹可就没那么客气了。 总而言之,姜琬这次诗会之行的确是并不愉快甚至有些难受的,但主要还真不是张爱英以为的那样。 “别人说什么都不打紧,咱们现在过好自己的日子才是正经。”想想也没别的能安慰的,要是告诉她我把你当闺女,以后再给你找个好人家风风光光嫁出去,估计不会感动人还会把小姑娘都给吓死。 唉,现在张爱英自己都不这么想了,这段时间到处逛,对这个世界的了解多了,她也发现很多事不是她想当然的。 哪怕她能挣钱,日后就算是能富甲一方,甚至做到全国首富,可也最多也不过是权贵们的钱袋子,想想沈万三的下场,虽然说是牵连到官场倾轧,可根源还不就在于他只是个商人吗?而要想有权,想往上爬,想掌握真正的话语权,那只要没坐上真正的高位,都得先遵守这个世界的规则,否则,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虽然她真没觉得自己干了什么大事儿,但看这世界大众的反应,她觉得自己还是挺招眼的了,尽量就别再做出一些引人非议的事情出来。关键是,不能马上做到的事,千万不要太早说出来。那只会坏事。 姜琬本来没想说的,可是听婆婆这样的关心和鼓励,她忍不住就想哭:“娘,对不起。” “你有什么对不起的?”张爱英听她哭音都出来了,干脆把她一把搂进怀里,“好孩子,真是委屈你了。” 她想想刚刚在诗会上,自己也算是认识了姜家那两位姑娘,跟姜家二房的女主人冯氏也就是姜琬的叔母都打了个照面,却愣是没看到正儿八经的亲家母。一个初中生离家这么久,这种场合叔母都见到了却没见到自己母亲,能不失落么? 小女孩儿哪有不想家想爹娘的,自己也真是糊涂了。她再怎么也是个后来者,跟小姑娘再有感情也不可能马上替代父母养育之情。而且这几日天天在县城瞎逛,都没想着带孩子回家一趟,可真是不该。 尤其姜家大房还没住祖宅,这问一句就能回家,顺道的事,自己都一点没想到,张爱英忍不住在心里骂自己,又赶紧跟人说:“好了好了,别难过了,明儿我们不是还要去县城吗?到时候我们直接去梧桐街,是在梧桐街吧?你回家见见爹娘。” 这种时候也不管是不是失礼了,反正对姜家失礼的还少吗?两家从一开始结为亲家那简直就是奔着结仇去的。 “啊?”姜琬抬起头。 一旁拿着诗稿正在品鉴的乔多禄也回过头:“娘,你说什么?” “这样,禄哥儿也去,那毕竟是你丈人丈母娘。都去,咱们都去。”之前姜家不回应也就算了,她就当也没那回事儿。今天在春风楼都遇上了,没道理还装着不闻不问的。毕竟她现在对外说的都是姜琬冲喜给她家孩子冲好了,那不得好好感谢人姜家啊? “对,我也该去的。”乔多禄立刻表态,但也有些紧张,“娘,那我们要准备上门礼物吗?” 回门早过了,这就是亲家走动,当然也是要准备礼物的。 “之前都准备过了,这不用你操心。再说,我们明天早点出发,到县城了先去福寿斋买点新出的蛋糕,他们好像也做了个礼盒什么的。哎对了,今给何小少爷提一句的,都忘了说。不过我看他们应该也不傻,春风楼都出了那么多花样,他们的蛋糕其实也可以搞很多花样的。明天去看看,要是他们没想到就再提一句。” 别光顾着印花关注外形啥的了,内在也可以多搞点花样丰富一下嘛,比如水果蛋糕啊坚果蛋糕之类的,不都可以搞起来嘛! 乔多禄急忙点头:“娘,我记住了,到时候我会帮忙提醒你的。” “对对,你也帮着记。”几句话就把这事儿定了。 姜琬在旁边抹抹眼角,看样子好像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怎么就说到回娘家去了?她想的不是这个事儿啊! 第94章 小小的试探 “娘……”她期期艾艾。 张爱英只以为她是不好意思了,摆摆手:“没什么,这事儿本来就是我们没做到位,明天就带你回家去,别想太多了。也别难过了。” “那娘,我们今天早点做饭早点休息。我来给你烧火。” 乔多禄立刻提议。 他以前身体病弱,原主也是个一味偏疼儿子的,明明是农家子,愣是没干过什么活,别说下地,那是家里基本的烧火都不会。这点他跟张青云有得一比,张爱英严重怀疑张桂花就是照着自家老娘疼小弟那个架势来的,甚至因为乔多禄体弱多病,还有过之无不及。 不过她可没有这种惯孩子的毛病,有那个条件护孩子优渥一生也就还好,明摆着家里条件不好,还辛苦自己牺牲自己来娇养孩子,那不是为孩子好,那也不是真的疼孩子,那纯粹是自我感动。 都说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烧火做饭这样的,不说是基本的生活技能吧,要真是想让男娃在科举路上有所成就,还真必须得会。还是那句话,秋闱春闱那都是关起来一考好几天的,吃喝拉撒都考生一个人在考场里解决,平时不练好基本的生活技能,进考场还有谁能伺候? 所以力所能及的,就得让孩子练起来。哪怕是循序渐进慢慢来,总得学。 好在乔多禄也是个懂事孩子,还是肯学的,而且大概是因为体弱还带点体寒的原因,这三伏天里,正常人在灶孔面前烧火都抵不住,那是哗哗流汗,哪怕现在快要出伏了,那也是还很热的。就他坐在灶前还挺能坐得住,甚至都不怎么出汗。这当然还是不正常的,身体虚,得慢慢养,不过该干的活也得干起来。 姜琬跟着要来帮忙,张爱英推她出去:“你别忙活,明儿不是要回娘家吗?你把之前准备的那些衣服都给拾掇拾掇,包好,明天我们好顺便就拿过去。” 姜琬拗不过,就乖乖听话去把早就收好的衣服又拿出来看了整理好,过后还是不忍不住去找张爱英:“娘,那我们真的是不去祖宅那边吗?那给祖父祖母做的衣服……” 她是个能干的,愣是把张爱英拿出来的布料都安排的明明白白,给祖父祖母都做了一身,别管亲疏远近,这孝心也是做得做得足足的了。 “顺便带过去吧,反正不都在梧桐街那边吗?到时候直接把东西送过去,或者说让你爹娘转送一下,也算是表了我们的心意了。”祖父祖母还在,确实就不好越过他们去不闻不问。 张爱英看她好像还有话,就放下手里的事情:“琬姐儿,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儿?还是今天真遇到什么麻烦了?你跟娘说就是。” 她现在知道姜琬的排行是跟着家里堂姐妹一起排的,好像现在大户人家都是这个作派,老人还在的话,就会把膝下儿孙拉通排行,当然,男女是分开排的。知道这事儿,她就不想再顺着这么喊“三娘”了,就像乔多禄,以往喊他“二郎”也是原主公公乔老爷子还在世的时候,几个孙子一起排的,可现在跟大房三房那简直跟反目成仇也没差别了,那干嘛还要按这个排行来?提一次都是给自己添堵一次。 虽未明说,但姜琬也是一听就瞬间意会了,心里更是酸酸软软的,这种好像被人无条件维护且同仇敌忾的感觉,真是,怎么说呢…… 她也不好再藏掖了:“娘,其实我不想回去。也一点都不想去祖宅。” 这种话要是在自己母亲面前,她都是不敢直接说的。尽管母亲对祖父祖母连带叔父叔母都是有怨言的,她不说姜琬也能感受到。可就如那话,连她自己都不能明说,她把姜琬更是往贞静娴淑方面教养的,孝道是头等大事,又怎会让她说出这种对老人不敬的话来? “为什么?”张爱英皱眉,“是不是她们真说了什么,又欺负你了?” 果然,婆婆还是第一时间关心紧张自己。 姜琬暗松口气,说这话她心里也是存着小小的试探的,要是婆婆也跟母亲一样呵斥她……但现在婆婆没那么做她就很高兴了。 对于自己还隐瞒她就更觉得心里还有些愧疚了:“娘,不仅我不去,你也别去,他们不知道又要说什么闲话。” “什么闲话?” 张爱英听出了她的气话,这孩子不是这种不顾全大局的人,所以能说出这种话那得是发生了什么事? “就是蛋糕和奶羹,叔母她们竟然非要说是我从家里带过去的,这根本不是嘛!”这话姜琬真的是很难才说出口,实在是太愧疚了。实际上她们盘问的还要更难听,好像认定是她占了家里的便宜,是爹娘把家里的秘方让她带走了似的。 唯一没这么想的二姐姐,却是也没好到哪里去,甚至更过分,竟然认为是她想出的方子被婆婆占了去,还说她太傻居然全交给婆家了,让她要提防婆婆,反正说了一大堆的难听话。全都是姜琬不爱听的,她甚至一点都不好意思说出来。 “就这啊?”张爱英还以为有什么呢。不过她也看出来这孩子有多心向自己了。 之前她还真没往这边想,现在一下子就捋顺了很多事情的逻辑。唔,估计包括何家在内的很多人都是这么想的吧? 毕竟,就算是所谓的灵光一闪,其实也得基于长期接触某个东西,乔家的条件,哪怕在村里其实也算不错了,可在这些县城里有头有脸的人家看来,也就是纯纯的乡下泥腿子,地里刨食的穷人,哪里能有那样的财力经常接触羊乳这样的精贵东西? 人家会那么想其实一点不奇怪,反倒,她还得感谢有姜琬在就能连带拉着姜家打掩护,才不至于让人寻根究底。 “没事儿,事情到底如何我们还不清楚吗?再说,就算你叔父叔母不清楚,难道你祖父祖母爹娘都还不清楚?别想了,明天还得回去呢,咱们得美美的回去才行。” 乔多禄一直没说话,不过却也忍不住暗暗攥紧了小拳头。 作为家里唯一的男人,自己的母亲和妻子被人轻视,说白了都是他还不够努力,若他也能硬朗一些,把身体养好,至少考个秀才回来,有了功名在身,再怎么也不会这般哪怕是自己做出来的东西,还要被人背后胡乱讲究。 乔多禄心里暗暗下定决心,每天打拳锻炼身体的事儿得更加认真对待,而且,他现在身体比以前好多了,读书的事儿也可以提上日程了。 “娘,明天我们回来的时候,再去书斋看看吧。” 第95章 不谋而合 其实乔多禄小的时候身体也没这么差的,集结了父母之长,打小就唇红齿白招人喜爱,五岁就进了私塾,认字读书进展也很快。主要是后头乔有粮意外离世,他病了一场,那时候后婆婆对二房财产动心思,鼓动乔老爷子一起折腾,原主可能对儿子就疏忽了一点,乔多禄就从那时候埋下了病根。 不过原主也不知道算不算因祸得福,乔老爷子疼孙子,之后没再怎么闹了,还约束着大房和三房。但他也很快病去了,之后原主的日子更难过,简直算得上是坐吃山空,唯一还能表态护着的老爷子也没了,婆家娘家都想从她手里搞钱吃绝户,乔多禄的身体也越来越不好,时不时就要病上一场,这一年间更是不知道从哪里传出了痨病的名声,以至于原本还有些愿意看病的医馆大夫都拒不接待了,要不然也没有张爱英穿过来时那一出了。 其实张爱英来了后也不是不懂,是不是肺痨不重要,乔多禄病弱主要靠养,那就是要各种好东西滋补,乔家根本没那个条件,养不好还是会死,说白了就是“小姐身子丫鬟命”,这种情况下,大夫当然不想坏了自己的名声。 身体越来越差,又哪里还能读书呢?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这话可不是白说的。吃不饱饭都会影响大脑发育,所以古代寒门难出贵子,就不说寒门真正的含义,只说普通底层百姓,想要通过科考出人头地为什么那么难,除了阶层差距,教育资源的差距,更直接的原因,那就是饭都吃不饱,大脑都发育不完全。真的,人没吃饱饭的时候,满脑子都只是想着吃饭,人饿的时候,脑子都是发昏的,注意力都没法集中,还想读书认字,那简直是做梦。同理,身体素质差,体弱多病,那肯定也是影响读书的。 所以,乔多禄虽然小时候读书认字还颇受夸奖,可随着这么些年病弱在家,没人再记得他曾经还被夸过神童——那固然有当时乔有粮风光,别人刻意说好话追捧的原因,可乔多禄要是没点灵秀,大家也不至于纯闭眼瞎吹啊!就连原主,也早就忘了这些曾经的期待,她只要儿子能健康的好好活着就行了。 乔多禄自己身体不济,以前就算没法再去私塾读书,家里还准备着点书本笔墨什么的算是给他打发时间,近一年来他很多时候甚至都不能下床,自己是没精力看书了,能用得上的书也大多数被乔家两房或者张家人拿走了。现在剩在家里的就只剩几本最开始的三字经千字文,那都算是蒙童用的。张爱英私下都拿去看过,嗯,确实对于认字还是有点用。 现在乔多禄说去书斋,那多半就是动了继续读书的念头。这和张爱英本身所想是不谋而合的。 嗯,自己运气还是不错,看看,这一个个的孩子都多懂事儿啊!根本都不用她苦口婆心做功课,人家非常的积极主动。 不过:“买书可以,但你得量力而行啊!” 反倒是她这个当娘的,得担心孩子太过努力上进不顾身体。 “还得再买点笔墨纸砚,到时候,我也跟着学点,这多出去见见世面,才发现这读书认字有多重要。在外要想不被人骗,起码得会认字。” 上次记录蛋糕配比,张爱英就发现了,家里的笔墨纸砚几乎都没存货,最后还是用的自制简易炭笔。比较接近硬笔,张爱英用的挺习惯的,但她知道这在这世界可是不大行得通的,而且她写的字在自家人眼中属于缺胳膊断腿儿,一家人不讲究也能大致分辨,出去要做事要签协议啥的这样可是不行的。 一家人兴高采烈商量好,早早就吃完饭消食准备休息。 张爱英又去院子里看了一下那些月季,嗯,现在她都觉得怕不是月季了,外表虽像,可是这长势也太快了。这才一个多月的时间,生长期还基本是在三伏天里,结果就这已经都打起花苞了。 从一开始嫩绿的小苗,这才多久,都有小腿高了,翠绿深绿一片,郁郁葱葱的,还已经打上了密密扎扎的花苞,可想而知全部盛放的时候会有多漂亮。 她甚至还点金系统又去看了一下,确认的确是她自己想简单了,人家品种虽然接近月季,那是真的改良过的,别的不说,她没养过也听人吐槽过,月季很招虫的,也很易生病,大多数品种都是非常需要人关注伺候的娇花。 可她这院子里的花,她除了播种和移栽,几乎就没管别的事儿,平时忙起来甚至都没多关注,不然这会儿也不至于这么惊讶。 但这样更好,不用她怎么多费心。 她细细看了一下,想着说不定就这两天就能开了,到时候满园芬芳五彩缤纷的,也算是一件美事儿。 而且,她脑子里已经又冒出生意来了。 这些花,说不定还能有赚钱的用处。 俩孩子也过来看了一会儿,乔多禄惊讶,还问起这花种是哪儿来的。 姜琬一看就是还没怎么说过谎的,听到这话,下意识就先躲开了。 张爱英却是说谎眼都不眨一下:“就是当初给你算卦批命的那个,你看琬姐儿这不就是命里带福的,这花种子也是好东西,当初真是没白花钱。高人就是高人。”生活难免少不了善意的谎言的。 她这么说,直接就把乔多禄给堵了回去。涉及到冲喜的事儿,他内心其实还是有所愧疚的,但又不好在母亲面前说,如今木已成舟,在说什么都显得很矫情,纯粹就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好了,你打完拳了是吧?我这儿也不要你帮忙,去洗漱休息吧。” 张爱英把墙根处的杂草清理掉,天也擦黑了,俩孩子都回了各自房间,她就也准备起身洗漱。 大门在这时候砰砰作响。 “你怎么回事?”昏暗的天色都没马小叶的脸黑,一进门就指着张爱英的鼻子,“你都挣钱了也不说,怎么的,眼睁睁看我们去死啊?” 张爱英想起自己忘记啥了。偷偷跟踪的尾巴可能是消除了,但是今天春风楼那么大的事儿,又人多口杂的,县令夫人当场把她点出来,张青云人在县城,听到点消息也不奇怪。 “娘你就是来要钱的吗?还是那句话,要钱没有。” 马小叶听到张青云告知消息是真震惊,也是真愤怒,方子都卖到春风楼去了,十两二十两的还会没有钱?竟然敢对自己只字不提,还说没钱。 但现在被张爱英这么一拉下脸来,她又想起之前被威胁的来,僵硬的软了眉眼:“不是,娘就是生气,这么大的事儿你怎么就提都不提一句?还能去参加那什么诗会吃喝玩乐,怎么不想想家里现在?关键那种结识大人物的场合,咋不知道把你弟带上?” “这是我家的事儿,提不提不重要吧?娘你纠缠这些,是不是不用我们帮忙牵线姜家了?” “不不不,娘当然不是这个意思。桂花儿,你得帮忙啊!” 张爱英现在也想速战速决了,拖这么几天已经够了,便给张爱英吃了定心丸:“那好,我今天是去春风楼参加诗会了,但那是听说姜家人在,才厚着脸皮去跟人家拉关系的。明天我们一家都要上姜家拜访,估计能不能成事就在明天一举了,娘你等着消息吧。明天晚上我肯定给你送消息去,我一定尽力把这事儿办好,毕竟我也就这么一个出息弟弟。” 第96章 浑像是换了个人 马小叶走的时候还把桌上那一沓诗稿都拿走了。 张爱英是看出来她不拿点什么走,那心里是不能舒服的,就随便她拿走了,只当是送瘟神了。 主要那些诗稿她也看了,真没什么特别出彩的。 譬如“玉膏一盏润如蜜,举杯遥寄长相思”写的就是双皮奶,“片片流波展清辉,点点红梅映上头”这一看就是上面放了枸杞的,“玉轮泻清光,银盘流脂膏”更是大白天就联想到月亮了……多数不过如此,真没什么特别突出的。 她也想明白了,也是,要随便一个人写的诗句就有多厉害的话,那岂不人人都是诗人了?就是有状元之才的,也未必能有多高的文采呢。再说就这么一个小小陵阳县城的酒楼诗会而已,一些更有本事比如姜家兄弟俩那样的还没来参加呢,指望出什么精彩绝伦的那也不现实。 反正乔多禄也已经都看过了,不算啥有价值的东西,马小叶要带走就带走好了。 第二天一家三口大清早就到了梧桐街,姜琬领路,张爱英直接上去叩响了门环。 姜家大房果然是独门独院生活的,外面也没有单独的门房什么的,来开门的是个看起来四五十左右的婆子。 姜琬管对方叫吴妈妈,张爱英就知道了,这是亲家母吴氏的陪房丫鬟,据姜琬所说,这院子里除了他们一家四口,就是吴妈妈一个下人常住,她早年结过婚,但不幸丈夫早死,唯一的儿子也出天花没了,就一心伺候吴氏。还有一个来负责洒扫洗衣的婆子一个负责灶上的媳妇,到了晚上都是要回家去的,那种属于雇佣的。 吴妈妈有些惊愕,看那样子,张爱英还以为要在外面等一会儿,结果吴妈妈直接就请他们进门了。 张爱英都有些意外,赶紧从善如流进门。吴妈妈走在后面关了门,又往前引路:“老爷带着少爷在书房那边读书,太太在屋子里整理物什,亲家太太、小姐、姑爷,请先到到厅堂坐,我去请太太过来。” “我给婆母倒上茶就好,吴妈妈你先去通禀母亲吧。”姜琬也不是完全的客人,走上前这么一说,吴妈妈点点头,快步走开。 姜琬给他们倒上茶水:“娘,对不住啊,您先坐着。” “你这孩子,跟娘还那么客气做什么?” 没一会儿吴氏就赶了过来。 “三娘!我的儿!”她急匆匆的,扶着门框,一双眼就落在姜琬身上,上上下下一通打量,眼圈儿瞬间就红了。 姜琬也抬起头,直接往前:“母亲!” 就在她几乎要扑过去的时候,吴氏已经擦了擦眼角,站直了身体:“失礼了,让亲家见笑了。” 吴氏这一举一动一颦一笑,仿佛是有个标准模子刻出来的,只一个照面张爱英没来由就感觉一阵不舒服。 她压下心里的不适,跟着起身也迎上来:“该是我们失礼了,本就是我们不请自来,没惊着亲家太太才好。” “来,禄哥儿,这便是你岳母了,还不来拜见岳母。”她把身后的乔多禄拉了出来。 乔多禄上前作揖行礼:“小婿见过岳母。” 吴氏的脚步定住了。 其实刚刚她已经一眼就扫了三人,这所谓的亲家母什么德行,她早就见识过了。嫁到乡下泥腿子家,女儿的命已经够苦了,还遇到那么一个撒泼打赖蛮不讲理的婆婆,她都不敢想象女儿过的是什么日子。都不敢想,自然更不敢见,不想见,她怕一见到就会心疼,更怕听到别人在背后议论。她千娇百宠用心教导的女儿,本该配的是那天上仙,结果却堕到了烂泥里,教她如何能接受? 哪怕后来知道冲喜成功了,乔家那病秧子竟然还好好的,她都没感觉松口气。甚至心里面更心生厌恶,还不如守寡。像这样好起来,以那乔家恶妇的模样,以后岂不是还要巴上来吸血?想到自家会有这么一个上不得台面的亲家甩都甩不脱,她就感觉如鲠在喉,就算乔家一时半会儿没来,那把剑也始终悬着,又像癞蛤蟆跳到脚背上,不咬人也膈应人。 总之这段时间吴氏都在这种等待的煎熬中。 直到昨天二房的去参加了诗会后托人带了口信过来,她就有预感,该来了,该来了。 她只是没想到,这乔家的泼辣妇人竟然没去祖宅那边,而是直接来了这里。 不过,来都来了,她倒是也有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本来就是,从女儿替嫁出去的时候不就注定了吗?不,甚至二房都不承认替嫁,原因本来就是公爹要报恩,他们才是长房。当时又是那么个紧急情况,总之这种事情,又怎么能说是长房给二房姑娘替嫁呢? 吴氏心里暗恨,掌家拿好处的时候,不记得他们才是长房。遇到这种事情了,倒是想起他们是长房了。 不过,这万般心思种种埋怨,在来的路上就已经都略过了,此时此刻,吴氏一双眼睛就落在了这个女婿身上。 文弱白净,看着皮相倒也还好。和她之前想象的农家子似乎全然不同,这穿的也不错,若是不说,怕不还得认为是哪家的公子。 这念头刚升起来,吴氏就下意识皱了一下眉头。 农家还这样惯孩子,怕不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吧? 又想到他本来就是身体不好,吴氏才又伸出手,面上一派和气,根本看不出喜恶:“好、好,现在身体是大好了?” 她拉着乔多禄往前,嘴里还说着,“之前听说你身体不好,我们也不敢打扰,如今这样,瞧着是好转了罢?这就好,这就好。” 说得好像对他们的情况全然不了解似的。 张爱英也懒得分辨真假,这会儿就连她自己都不确定当初带话的人是不是只带到了姜家祖宅那边,就是闹开了,人家推说他们没收到消息,什么都不知道,他们还能怎么找证据撕扯不成?大家都糊弄过去也就算了,维持个表面和平也挺好。 “是,这可不就是大好了吗?这都多亏了琬姐儿。”吴氏拉着乔多禄,张爱英就顺势拉过姜琬,“也是我们乡下人家失了规矩,该来告罪的。按理说早就该让琬姐儿回门的,偏生禄哥儿病好了还是得养着,我这当婆婆的也不能让琬姐儿一个人回来。这不拖来拖去就拖到现在了。亲家太太,还得请多原谅则个。” 吴氏微微瞪大眼睛,这话说得虽然还是不那么中听,可相比之前,简直浑像是换了个人。 第97章 没那么多规矩 妩媚女子道。 就连秦易和纳兰羽那等人才,寒逝水以前都没有出手争夺,让他们分配到了其他武院。 “那是因为很少有学生符合中武院的条件。” 寒逝水语气灼热道:“但这小子不同,他绝对是一个好苗子。” 正当各大高层都盯着李青石时,第一层的考核大殿,出现了变化。 “王执事,事实证明,石头才是这届新生的第一。” 唐靖振奋道:“根据武院的规则,考核成绩第一的新生,可获得三级精英徽章,王执事快给石头颁发徽章吧。” 然而,在他说话的时候,宋冰却给王执事使了个眼色。 王执事会意点头,然后板着脸,无视唐靖,扫视众人道:“抱歉,诸位学员,由于我的审核不利,让某些不是我武院的学院混入考核殿,险些扰乱考核。” 唐靖一听明显不对劲,脸色一变道:“王执事,你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王执事冷笑道:“李青石根本不是我苍恒武院的学员,没资格参加考核,所以他的成绩无效,还请你带着他离开考核殿,不要干扰考核。” “放屁。” 唐靖大怒,“石头是我亲自招收,怎么就不是武院的学员了?” “既然是武院的学员,那一个月前的开学日,他为何不来武院报名?” 王执事语气冷酷。 “那是因为他遭遇追杀。” 唐靖道。 “我不管什么理由,总之我只知道,一个月前开学日,李青石并未来报名,且外界传言他已死亡,所以恒山府的学员名额,已由其他人顶替。” 王执事摆手道。 由其他人? 李青石目光无比冰冷,同时也有些疑惑。 朱晨已被他斩杀,恒山府还有谁能加入恒山武馆? 就在这时,一道李青石熟悉的人影,出现在王执事身后。 “杨凌!” 李青石没想到,会是杨凌。 看来,他被纳兰羽追杀,后来又斩杀朱晨,倒让杨凌渔翁得利。 看到李青石,杨凌脸上露出得意笑容:“李青石,真不好意思,我才是恒山府的代表人,恒山府已发出公告,剥夺了你恒山府籍的身份。 现在你连恒山府人都不是,又有什么资格,代表恒山府加入苍恒武院呢?” 王执事点头:“唐靖,李青石,你们还有何话可说?速速离开考核殿,不要等我让人来强行驱逐。” 第三层。 原本争论不休的两大院长,如同被人掐住脖子,声音戛然而止,死死盯着下面。 房间里,一片死寂。 “哈哈哈哈。” 片刻之后,两大院长同时大笑。 这是怒极而笑。 他们身后的青年男子一阵摇头,看来两位院长是真的怒了。 同时,他看向第一层的目光也变得冰冷。 这武院里,有些人真是太为所欲为了。 顶层,妩媚女子打了个寒颤。 在她前方,寒逝水抓起一个杯子,砰的摔在地上。 “很好。” 这位苍恒武院院主,杀气腾腾的吐出两字。 第一层大殿。 “王军,老子曹尼玛!” 唐靖当场爆发了。 李青石会来苍恒武院,是他提议的,也是他招收李青石进来。 更别说,李青石还治好他双腿,对他有再造之恩。 可如今在这考核殿,李青石竟这样被人针对,他如何能忍。 王执事脸色一沉:“唐靖,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学员辱骂师长,你有没有考虑过后果?” “后果?” 唐靖怒发冲冠,“我后果你马勒戈壁,王军你这个贱人,收了别人的好处,在这玩这种无耻手段,硬生生要驱逐武院的人才,你还有没有一点底线了?” “唐靖,你真是胆子肥了。” 王执事大怒,“来人,把他们给我轰出去。” “姓王的,老子就不信,你在这武院能一手遮天。” 唐靖与王执事针锋相对。 同时,一群王执事的手下围过来,将唐靖和王执事隔离开来。 “唐哥。” 见唐靖几乎要忍不住站起来,暴露双腿已好的秘密,李青石按住他肩膀。 “石头,你不要担心,今天就算豁出这条命,我也要给你讨回公道。” 唐靖怒道。 “唐哥你听说我。” 李青石微笑道:“大丈夫顶天立地,世间之大何处去不得,无需在这纠缠。” 经他提醒,唐靖猛地冷静下来。 他倒不在意自己双腿恢复的秘密。 但十天前他还腿骨碎裂,之后只去了万宝楼,与李青石接触得最多。 要是现在就让人知道他好了,别人必定会怀疑到万宝楼和李青石身上。 “好。” 当即他抿着嘴唇,没有再与王军发飙。 随后,李青石就推着唐靖离开。 他们走的爽快,身后的王军则被憋了一口气。 王军倒巴不得唐靖闹一闹,这样他就理由惩治唐靖。 唐靖竟敢公然辱骂他,他心里岂会爽快。 出了考核殿,唐靖满脸愧疚:“石头,这事怪我,是我大意了,没料到他们居然会动用这样卑劣的手段。” 李青石淡淡一笑:“你都说了,是他们的手段卑劣,又岂能怪你。” “但你从此便很可能进不了苍恒武院。” 唐靖道。 “唐哥,关于这点我已经说过。” 李青石正色道:“苍恒武院的确强大,可并非唯一选择,大丈夫行事,难道不进苍恒武院就活不下去?” 对苍恒武院,他本身没什么感觉。 只因唐靖提议过,而且这苍恒武院的确不弱,他才决定加入。 可看现在,若这苍恒武院就是由这种小人当道,那么请他去都不去。 他李青石何等人物,只要他原因,迟早能建立起比苍恒武院强大百倍千倍的武院。 区区苍恒武院,他真没怎么放在眼里。 “走吧,回万宝楼。” 李青石推着唐靖离开。 在李青石二人离开后不久,武院考核殿内。 王军冷冷道:“取缔李青石考核资格,其名额由杨凌替补,杨凌去星重室测试吧。” “是。” 杨凌激动不已。 四周,无人敢言。 王军乃是武院执事,考核殿考核官。 得罪他的下场,李青石就是前车之鉴。 在这种情况下,哪里还有不开眼的敢去为李青石抱不平。 啪啪啪! 忽然,一阵鼓掌声响起。 “精彩,真是精彩,王军,想不到你还有这样霸气凛然的一面。” 随之出现的,是一个银发老者。 他的话语,听起来似乎是夸赞,可总让人觉得有些不对味。 大殿里其他新生神色茫然,不知道这银发老者是谁。 王军则是表情骤变,连忙道:“纪院长,您怎么来了?” 纪院长? 其他人吃了一惊,这位银发老者,竟是武院的院长? 他们已是苍恒武院新生,自然会多武院有所了解。 武院最大的,是院主寒逝水。 第98章 流于表面 等到了吃饭的时候,这种想法更甚了。因为就这么几个人,竟然还要分前后院男女不同席,这让张爱英第一次深刻感觉到了这位姜家大老爷的古板架子。 为啥张爱英觉得惊讶呢,因为参加过春风楼诗会之后,她察觉到这世界对女性,某些时候又没那么严苛。至少陵阳县城的风气还算是比较开化的,就诗会那天也是不少女儿家参与的,不管已婚未婚都去的有,而且也没有分席,妇人和姑娘家出入都没有头戴帷帽或者幂篱什么的,一个个大大方方,当时还让张爱英感觉挺好的。 虽然仍旧是男尊女卑,但对女性的束缚和打压,似乎还没那么强嘛。 结果这会儿到亲家这里来了却亲自体验了一把封建社会的男尊女卑,直到他们吃完饭又离开,乔多禄也拜别岳父从前院回来,张爱英都没能见到一眼亲家公。倒不是说她特别想见亲家公什么的,主要上门做客,主人家相当于是面都没露一下,这实在是超出她理解范围之内的恪守男女之别了。 后来仔细搜索一下原主的记忆,就连之前她挟恩大闹姜家,逼婚冲喜的时候,见到了姜家老太爷老夫人,姜二老爷和二太太也都出面了,这姜大老爷却从来都没露个面的,哪怕后头要嫁去冲喜的换成了他唯一的女儿,仍旧没露个面。但凡他出面一回,原主对姜家的印象也不至于完全是稀里糊涂的。 这一切都让张爱英对他们夫妻的观感降了许多,或许也算不上降低,本来也没什么好感。只能说之前还想当然为他们作为长房却被分出来打抱不平,因为这点同情和激愤甚至是代入了姜琬替嫁的同仇敌忾,对他们还跟姜家祖宅那边分开来看的。还把他们也当成了受害人,嗯,原主逼嫁冲喜的受害人。到这会儿,她却觉得这姜家大房似乎也就那样。对姜琬这个唯一女儿的慈爱之心,也太过流于表面。 当然这些都是她心里面的看法,张爱英也不可能大剌剌就说出来。 到走的时候,她又提醒了一句衣服的事儿。 之前就特意把给姜家老太爷老夫人的两身单独分了出来,这会儿也不过就是再提了一句:“亲家太太,琬姐儿有孝心,给她祖父祖母都做了身衣服。但那不是之前把老人家气到了,都那样了,这一时半会儿的我们也不好登门去的,就麻烦你们空了直接捎带过去了。” 至于说这样是不是失礼啥的,嗐,都到这一步了,有原主曾经做的事儿打底,何况乔家的门第在这里,别人看不起你的时候,做什么都是失礼。那就别太追求什么完美表现不失礼了。真到那一步,别人从礼仪上无可挑剔的时候,肯定又会说:瞧这小心翼翼的,不就是为了巴结姜家吗? 巴不巴结的另说,张爱英是觉得现在的确没必要太上赶着。自己门第太低条件太差的时候,跟姜家祖宅走太近其实也是给人增加负担,还是先敬而远之吧。 吴氏没多问别的,要是换个人,她都会劝对方把事情做圆满,可她是真不想跟这个乡下婆子多打交道。至于这乔家不去祖宅那边,她心里早就有原因了。也不需要多问。 就是二房的昨人闲话了呗!这婆子是那种吃亏的人? 想到这里她又忍不住心里冷嗤,都说冯氏处事周到八面玲珑,怎么在乡下婆子面前都没管好自家和女儿?还不是为了钱为了利益就翻脸? 但马上她又意识到,对方敢这么不假辞色,那就是看不起乔家婆子一个乡下村妇,而这样的村妇,还是自己的亲家,那不相当于还是看不起自己? 刚刚的得意和嘲讽看戏心态瞬间全无,吴氏只感觉心塞塞的。 也是,谁有这么个亲家谁都得堵心。 偏偏,她还不得不给这个人善后。 本来想叫吴妈妈送去,想想还是自己起身把衣服包起来打算亲自送过去。 “这衣服料子还怪好的。” “有吗?他们能拿出什么好东西?” 吴氏还以为吴妈妈是说来宽她的心的,一上手也不由得微微变了脸色。 因为太惊讶,她也顾不得拆别人的东西是不是失礼了,她就当是提前检查一下,万一送过去的东西惹人生气那不是就不好吗? 她把张爱英拿过来的包袱全都打开看了,确认这种布料确实很好,自己都没见过,但你要说华丽到逾越,那又不至于。 可乔家哪里会有这种东西? “估计是何家给的。”吴氏神情复杂,“看来那蛋糕还真是不一样。” 也或许真是因为如此,乔家婆子才不去祖宅的吧? 吴氏刚刚还不以为意的,这会儿立刻就包好出门,送到了姜家祖宅那边。 姜家老夫人冯氏听了大儿媳来意——是的,姜家老夫人也姓冯,姜二老爷娶妻冯氏便是她娘家侄女,二房得宠也未必全然没有这个原因。她把衣服拿过去上手摩挲了一下,又听她所说,当下就叫了丫鬟去叫冯氏过来。 “昨天春风楼的事我也听说了,没想到乔家还能有这机缘。据说县令夫人都对她另眼相看,还专门介绍给了大家是吧?她有没有说跟何家是怎么回事?” 谁都知道,现在的县令夫人,那不就是原来何家三丫头吗?以前他们也未必瞧得上的,不过何明德的确会钻营,也会教导女儿,何家四朵金花就没一个嫁的差的。何宝珠给县令做填房听起来好像没那么风光,可何家不过一介商户,苏县令年纪也没多大,不过而立,原配是难产死的一尸两命又没个一儿半女的留下。所以说是填房,实际上跟原配正室也差不了多少,关键长得好脑子还活,这么几年了苏县令都没纳个姨娘小妾啥的,谁都看得出来,苏县令对她不只是宠爱,还是有点敬这个小妻子的。连带着,外人当然也得给何家几分薄面。 吴氏通通摇头:“她怕就是昨天听了弟妹说的那些,心里有怨,媳妇问一句就给我岔开了。这不,连东西都叫我们带过来。何况婆母不是没见过她那性子,虽然说现在看着客客气气称呼亲家,但谁知道急眼了是什么样?儿媳也不敢多问。” “主要昨日媳妇也没去春风楼,很多情况确实不知道,也不好说。” 冯老太太就点点头,老神在在:“那等老二媳妇来了再说吧。” 第99章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大嫂这话好没道理。既然都没去,如何便知道弟妹说什么闲话了?”冯老太太话音刚落,冯氏就跨过门槛,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几步上前行了个礼,“娘、大嫂,我来迟了,可大嫂这话,我却是万万不能应的。” 她一来就否认自己昨日说了不该说的闲话:“我这出门参加诗会,都代表的是姜家,娘最是知道媳妇的,怎么可能这般乱嚼舌头?不过——”她话音一转,“也确实是我失了分寸,因为太过惊讶,在侄女面前漏了一些疑问。却忘了这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娘若是因此罚我,那儿媳也甘心领罚。” 冯老太太眼睑一抬:“老大家的,你都听到了罢?既然亲家太太没有说,三娘也没说什么吗?” 吴氏早在听到那句意有所指的“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就变了脸色,还没找到话反驳,听到婆母这么问,也赶紧起身:“这不可能!” 但其实想到之前三娘和那村妇一唱一和的亲近模样,她心里也忍不住打鼓。还有之前的盘问,三娘也不复以往温顺,甚至还有点逆反,想到她就又觉堵心。果然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她那么用心教导的女儿,明明都养成了大家闺秀的,这才多久,竟然就成了乡下泥腿子的作派。 又堵心又愤怒,一转身干脆怒向冯氏:“我好好的女孩儿替姐出嫁已经是这般可怜了,弟妹怎么忍心这时候还要往她身上泼脏水?” “吴氏!你疯魔了不成?又在说些什么胡话?”冯老夫人一拍桌子,“都给我就事论事。” 吴氏一下子就咬住了嘴唇。 冯氏微不可见撇撇嘴,她就知道,根本不用她多说什么,这位大嫂自己就能作死。 还“替姐出嫁”?也不想想,那救命之恩是老爷子欠下的,老爷子要报恩,都是孙女,难道三娘就不该尽孝了?大嫂觉得委屈,可他们不是想法子给安哥儿弄到了青山书院的名额吗?那花了多少银子和人情,当真以为他们二房掌家挣钱就容易?还这么不依不饶,果然是蠢货。 她不满,她这个到处费心费力的还更不满呢! 有些事真是不能想,越想冯氏越觉得自己委屈,当下就红了眼眶,半演半真地抹着眼角,语带哽咽:“是,都是我办事不利,出去抛头露面遭人笑话的是我,回到家还要这般……我这当真都是为了谁?娘你罚我吧,都是我不好……” 冯氏扑在冯老夫人膝上抹泪。 “没事没事,娘知道你不容易。”冯老太太拍拍她的肩背,一抬头看向吴氏,“好了,老大家的,你还不把弟妹扶起来。” 这就算是过去了,至于让道歉什么的,吴氏多半要炸的,就这么有个台阶下就不错了。 吴氏不情不愿上去,也就只做了个样子,还是冯氏的丫鬟陪房的上前帮忙,又有老太太的丫鬟赶紧打了水来,净面收拾打理一番,才又坐下来,之前的吵闹就此揭过,重新对了一下昨日春风楼的见闻,当然,主要还是问吴氏有关今日乔家上门的一切。 吴氏哪里打听了许多?就连找女儿私聊,问到的也不过是些废话。 这时候她才觉得自己好像把女儿教的太傻了,以至于真的是一嫁出去就完全偏向了婆家,听听说的那些话,好像婆家什么都是好的,那么一个泼辣婆婆,在她口中竟也成了好人,实在是滑天下之大稽。 她当然不可能跟着姜琬一起夸乔家,反倒都说是张爱英这个婆婆提防儿媳妇,重要的事情全都瞒着之类。 听她那一句句对乔家的抱怨和看不上,冯老太太和冯氏对视一眼,都不由皱起了眉头。 很好,这很老大家的/大嫂,是真的会被外人敷衍,问不出什么关键信息才是正常。 吴氏抱怨了半天没等到附和,抬眼看到这姑侄俩的眉眼官司,她虽然是不太懂,但也觉得自己是被轻视了,心下不爽,还不好对婆母发作。于是就说把昨日一起去了春风楼的大姐儿和二姐儿都叫来,问问她们都说了些什么。 想到这里,她也有些恼火:“那蛋糕方子再好,也是乔家的东西。弟妹也说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便真是三娘想出来的,又跟二丫头有什么关系?她一个当姐姐的当初……现在逼问妹妹是什么意思?” 中间卡顿了一下,都是反应快,不然又提之前的事儿,一而再的,老夫人准得生气。 即便如此,两个姓冯的都没好脸色,冯氏更是直接:“大嫂这话重了,她小姑娘家家也是为三娘着想。” 又说了几句话,自然是不可能把两个女儿叫过来的,那不是来给大嫂当出气筒吗?她没那么傻。 “大嫂,之前也是我想岔了,弟妹在此给你赔个不是了,你大人大量,体谅我昨日听了一耳朵风凉话,这事儿就过了行不行?” 她还是豁得出去,起身就给吴氏认真福了一礼——之前的确是她气糊涂了,回来就去跟吴氏说了那些无边际的话。大嫂刚那话也不只是说二姐儿,也是在点她。既然向姑母问过了,确定那蛋糕不管是谁想出的,但肯定不是从这家里带出去的,那她就没什么说的了。早点服个软把这页翻过也不会落人话柄。 吴氏一时梗住了,没说话。 上头冯老夫人就道:“老大家的,既然中秋过后安哥儿就要去青山书院,我这里新得了一方端砚,并几只宣笔,你给安哥儿拿上,这几日你看看安哥儿什么时候有闲,带他过来,再置办几身穿的,要去书院读书,虽不好奢侈,却也还是要注重些的。” “对,大嫂,到时候我叫锦绣坊的绣娘来家,你让安哥儿过来量了尺寸,好好置办几身。”冯氏立刻跟着道,“还有大郎和二郎到时候也会回家过中秋,过后他们兄弟也好一起去书院,也能有个照看。” 吴氏终于面容松动:“好好,谢谢母亲。我也替安哥儿谢谢弟妹了。” “一家人,我这做叔母的,应该的。”于是场合又热络起来。 冯老太太又问了几句,就把吴氏打发走了。 等人一走,老夫人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没了:“这个老大家的,真是不会办事,人家既然来走动,哪能叫人空着手走,连回礼都不准备。”又吩咐冯氏赶紧去操办。 冯氏赶紧表示自己方才听人汇报就让人备礼追出去了。 她可不像大嫂一辈子只用窝在院子里管自己那一亩三分地,脑子里空空什么都不顾忌。 哪怕没有春风楼那一出,乔家也是亲家了。报恩本是一件美谈,两家已经如此,姜家都已经付出实际的了,面子上就更要做好。逼婚让人嘲笑背地里还要讲究,但是报恩就不一样,哪怕仍旧少不了被人背后指点,但在大义上是站得住脚的,尤其如今乔家冲喜也成了,那更得坐实了是姜家知恩图报。 “好好,也是,你办事,我放心。” 说是这么说,冯老太太还是过问了一下,听了心下满意,确认不会出错,这才挥挥手说累了,冯氏乖觉上前给她揉了一会儿肩,看她眯着眼睛才起身离开。 她一走,冯老夫人就睁开眼,无声叹口气。 看看,就这老大家的还心里不服气,她也不想想自己哪点能跟慧君相比?唉,当年要是老大听话娶了这个侄女多好,也不至于弄成今天这个地步。 想到一心读书钻研的老大和现在满心眼挣钱的老二,冯老夫人就更是愁眉不展。只有两个孙子还让她省心。既然如此,更不能让孙子被拖了后腿。 冯老夫人眼神坚定起来,招招手叫来丫鬟,吩咐了几句。 第100章 特务接头 张爱英在县城门口被姜家的仆从认出拦住,双手恭敬地送上了两个礼盒,对方还巧妙提到了这礼是老夫人知道后叫二太太送出来的,又说着既然乔家姑爷好起来了,以后有空要经常走动之类的话。 她也不知道这话里是纯客气做样子还是有那么几分真心,但看那婆子还专门跟姜琬都交代了几句,说明是老太太的关心,她就还挺受用的。 哪怕就是做个样子,人家至少肯做这个样子不是?而且,比起来应付她,对姜琬用点心才是正常的。 就连姜琬经过这婆子转达的话过后,都有些羞愧的样子。 她只是对叔母和二姐姐那么说有些不高兴,怎么就做出这样冲动的举动?连祖宅祖父母都没有去拜见,还要祖母追出来关心,这样看她真的是忤逆不孝。 “没事,你没听那嬷嬷说吗?今日姜老太爷也不在家,你回去也见不到人。”张爱英拍拍她的肩,“下次我们先提前通知一声,到时候再来,家里人就都在了。对了,像姜家那样的大户人家是不是都要讲究提前递个拜帖什么的?这些个拜帖要怎么写啊?还是说得这人家把帖子拿给人,要求见的时候,就把帖子当信物似的递上去就行了?” 听到这句姜琬才又忍不住笑了,跟张爱英细细说起这拜帖的区别来。 一通下来,张爱英只感觉还真挺复杂的。她觉得自己估计学也学不会,嗯,还是得挣钱,以后雇人给自己负责这些方面的,还有礼仪规矩该补还是要补一补的。唉,说到底都是钱的事儿。 想到还得有钱,张爱英就不去考虑那么远了。 倒是后知后觉那婆子哪里是什么老太太听了回禀让送出来的礼,算算这时间,几乎得跟他们是前后脚出来的,还得跑快一点,才能在这城门口刚刚好地把他们堵住。所以,姜家长房其实还是被祖宅那边盯着的吧? 还知道人什么礼都没回,紧着就备了追出来,这可真是…… 提着礼盒回到村儿里,张爱英把俩孩子安顿好,又让陈彩妮帮忙多盯着点,就跑去隔壁小河村张家跟便宜老娘说了约定好的事。 就算是熬鹰,这都已经是好几天过去了,估计不管是张家还是背后的人都等得不耐烦了,她今日又大剌剌登了姜家门,背后之人肯定注意到了,也是时候把事儿敲定解决了。 马小叶果然很高兴,甚至还难得大方留她吃饭。 张爱英看看老娘,又看看两个神色不那么好的嫂子,她直接拒绝:“不用了,娘,我也得回去,禄哥儿和琬姐儿在家等着呢。” “琬姐儿?哦,三娘是吧?是是是,这次是多谢了她,你是得赶紧回去,他们那样人家出来的姑娘,肯定不会烧火做饭,你赶紧回去是正理。” 破天荒地还拿了两块糕点出来说要给她,又问:“对了,明儿三娘去不去?我看最好她还是去一趟,她们姑娘家有话说。” 张爱英刚只说已经约了姜家二娘子出来,具体是怎么约的她其实没说。 而且反正人已经约出来了,本来姜琬去不去就不重要了,按他们那种见不得人的打算来看,其实姜琬不去才更方便他们成事儿。 现在竟然不怕麻烦地把他们还叫去,张爱英只不过脑子里略微转转就明白了,这是生怕不能把他们拉下水,事后也要他们一起承担火力。 当然背后之人就更简单了,分明就是要直接害他们。 正好,她也懒得再找借口跟上,于是一口应下。至于糕点什么的就算了,哪怕她不至于觉得张家会那么丧心病狂想害他们,但看着精贵的糕点,显然不是张家的消费水平,只可能是那什么春娇一伙人给的,谁知道里面都加了些什么,防人之心不可无,张爱英就敬谢不敏了。 但马小叶还是硬塞了两个鸡蛋,看得出来她心情真的不错,估计还做着马上就能有一个姜家儿媳跟姜家做亲家的美梦呢。 张爱英回去就把俩鸡蛋敲来做了阳春面,家里之前做蛋糕还有鸡蛋,每个人碗里卧个蛋根本不算事儿。 第二天,张爱英和张家人在之前就说好的地点会面。 马小叶又说要换个地方,说什么之前思虑不周,对书香门第的姑娘应该再慎重一点。 张爱英心道,直说就是不信任,害怕之前那个已经说过的地方他们知道后做了部署啥的呗,就是心里有鬼,这么简单的事儿,还搞得跟地下党接头似的。 啊呸呸呸,这么比喻都是侮辱了地下党,应该说是特务接头。 张爱英心里吐槽,但面上都答应得好好的,直接去跟姜琬说要换个地方,于是很快,姜琬和姜二娘子就到了一个清幽之地。 说是清幽之地,其实这也是一个酒楼,名字还蛮有意思,叫做临江仙,只不过相比于春风楼那样富商云集的奢华之地,这临江仙真的是从名字就在附庸风雅,平日里丝竹管弦不绝,却都是高山流水阳春白雪,风雅至极,而且还很有意思,进来之人不问钱财得问才华才艺。这噱头搞的是挺有那么回事儿。而且确实临河而建,二楼临窗便能观览水上风光,那真是县城里最爱附庸风雅的文人学子向来最爱光顾之处。 不过,这似乎都只是面上看来的结果。 张爱英心头冷笑,装作被张家人拖住,跟马小叶到处去闲逛。 但她看得出来,马小叶精神振奋,时而心不在焉,时而又过分亢奋,明显是在期待在等待着什么事件的发生。 也是因为她心中想着事,也就没关注到女儿张桂花其实跟她差不多。 嗯,张爱英自己也反思了一下,她们俩现在的状态还真是差不多的。 她倒是不担心,姜琬除了一开始露面证明了一下身份,之后那个“姜琬”就跟“姜二娘子”一样,戴上了帷帽,纯粹是身形相似穿着相同的人假扮的,真正的姜琬早就被何小五带着跟乔多禄躲到一边安全地带去了。 这种事,那是绝对不能让姜琬牵扯进来的。 如此没有了后顾之忧,她也就像马小叶一样纯粹期待着事情的发展,心情还是很振奋的。 不过要把事情办得最好,完全把自己摘出去,那她也不能一直跟马小叶呆一起。张爱英还在想法子找个什么借口才能自然而然地撇开马小叶,结果这便宜老娘先开始了表演。 “啊哟哟,我肚子疼,桂花儿,我肚子好疼,不行,我得找个地方解决一下。” “娘,那我等着你。” “不用不用,你不是还要去绸缎铺子么?你快去吧,我这不舒服不知道还要弄多久,你别管我了,我先找个地方去解决。” 说完捂着肚子就钻进了人群,那跑得说是一溜烟儿有点夸张,那真的是脚底抹油的速度。 张爱英都愣了一瞬,这老太太还真是,连借口都懒精心去编,还真是不把她当回事啊! 但这正好也方便了她,张爱英也钻进人群,但并没跟老太太一个方向,她去的是另一个地方。 虽然不能亲自看戏有些可惜,但这种要跟地头蛇罗家直接对上的事,那还是能避免就尽量避免的好。 第101章 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张青云在临江仙二楼的包间里等得心急如焚,也就是这时候没有手表,不然他肯定是一会儿看一下手表一会儿看一下手表的,就是这样的迫不及待。 这谁能坐得住啊? 就想想吧,今日过后,他便要成为姜家的女婿,娶得一个美娇娘还是其次,关键这娇小姐的两个哥哥厉害啊,那样的人中龙凤,都说是铁板钉钉的举人老爷,以后再往上,那说不定就是未来的大官,而这就是他未来的舅子,那都是他的助力啊。 不不,姜家那两兄弟算什么人中龙凤?也不过就是倚仗着姜家的资源,那样诗书传家的门第,从小就不愁吃穿,锦衣玉食的,平日只用专心读书,还有家学渊源,说难听点,便是一头猪也该沾上点文气了。何况这样的人家,对县学考官什么的都熟悉,就算不知道具体考什么,那喜好总了解吧?姜家两兄弟至今也不过才中了秀才,那不是应该的吗?反倒是他这样出身农家的,哪怕聪明伶俐绝不输这些人,可偏偏没有好的资源,就那样的农家,吃穿都上不得台面,更别说读书求学了,自己真是被耽误了。就这样也是公认的读书种子准秀才公,若是他生在姜家,指定比姜家那俩厉害,不说举人,拿个小三元肯定是绰绰有余的。 好在,做了姜家女婿,姜家的资源便能为自己所用,到时候随随便便一个秀才还不是手到擒来?甚至以后中举人、考进士…… 满脑子想着这些,那心头火热的都要烧起来了,你就说这谁能坐得住? 哪怕是在之前无数次想来却从来都无法踏足的临江仙,一开始的激动兴奋也比不过脑海里对未来的美好想象。 临江仙算什么?一个小小的酒楼而已,还看不起他没什么才艺,竟然说他没才华,琴棋书画都不行,简直是狗眼看人低,他可是未来的进士以后的官老爷! 越想越膨胀,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他甚至要忍不住推门出去看,这人怎么还没来? 张青云坐下给自己灌了口茶水下去,还带着热气的茶水下肚,他更觉热意上头,眼前的东西越来越模糊,终于,头一歪就趴在桌上起不来了。 就连隔壁猛然的喧嚣打斗声都没能将他震醒。 “他爹的,什么人也敢糊弄到老子头上来?老子弄不死你!”徐大力怒喝一声,靠着蛮力想要打到眼前的女子。 他身后两个打手更是听他怒喝,与他一同发力,朝着桌前戴帷帽的两个女子就扑了上来。 两个女子也动了,身型灵活,躲闪、出手,瞬间与三个男人打成一团。 霎时间噼里啪啦,桌椅板凳都被踢开,杯盘碗碟碎了一地。 徐大力几次想要揭开女子的帷帽都不得手,甚至连近身都很困难,忍不住心下暗惊。 而这么大的响动外面竟然没有人上来,这时候他才想起,为了办事,他早就把人都支开了,但已经闹出这么大的响动,怎的还会没人听到上来? “你到底是什么人?图财图利,什么都好说。”看这路数不像官府中人,徐大力心下略安,知道今天的美事儿是不成了,就连之前的打算怕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心头自然是恨的,但他更怕这事儿闹开了,自己要吃苦头不说,罗大少怕是直接不容他们——到这时,他终于后知后觉这件事若不成功,自己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了。 他一手举在前面示弱:“两位女侠,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另一只手却在身后慢慢动着,像他这样的混街头的,身上没点迷药什么的才不正常。 然而对方比他更快,几乎就在他要将药粉撒出来的时候,只感觉眼前一花,有什么东西扑面而来。 徐大力想要屏住呼吸,却已经晚了,瞬间头重脚轻四肢发软。 顷刻间三个大男人都软倒了下去。 临江仙从来没这么热闹过,要知道纵是平日里丝竹管弦不绝,那也是高雅甚至多数有些萧瑟的,而且有那只接待有才之人的规矩在,就不是一般人能进来的,楼里总结起来就还是比较萧条的,可今日,大堂中竟然热热闹闹的。 “拦我们干什么?怎么,你这临江仙还真是见不得人不成?我今日还非得进来看看!” 大厅里,满身横肉却又锦衣华服珠光宝气的中年女人指着临江仙老板一顿怒骂,身后一众仆从跟临江仙的小二打手对峙着,两帮人那叫个剑拔弩张。 所以说,真不是临江仙的老板没听到楼上的响动,而是他现在根本抽不开身。 而且没人比他更清楚,带来这地方的,有些还真就是被骗来的,一时不愿屈从是有的,毕竟总有些人还就喜欢这种烈性的,总要驯服一会儿闹上一阵,无非就是有些激烈,也是,那可是三个男人在屋里,说不定玩得刺激了一点。这不一会儿就没响动了吗? 关键是眼前这娄金凤更不好对付,这就是个母老虎,让她冲上楼去知道了叫嚷出来,临江仙还开不开的下去? 所以他只能全力阻拦这头。 然而母老虎就是母老虎,有钱有人,真就豁出来了:“余掌柜,你少给我扯东扯西的,那小贱人就是跟那贱男人一起上楼来了,我的人看的清清楚楚。你们这临江仙分明就是个淫窝,你还给他们藏着掖着的,姑奶奶告诉你,我还真就要上去!” “娄夫人慎言,我们临江仙的规矩——” “放你的狗屁!我管你什么言,规矩?老娘在这里老娘就是规矩!老娘今天非得把那一对贱男女给捉奸了,谁拦我就是跟我娄家过不去!” 娄金凤一声令下,直接就往楼上冲。 余掌柜心下发狠,这点人手自然是拦不住的,正想着要不要叫暗里的人手出来帮忙,门口乌泱泱的忽然又来了一群人。 打头的正是方东明,他带着一众衙差:“本捕头接到群众报案,说临江仙名为酒楼实为娼门,拐卖良家且逼良为娼,今日特来调查,请掌柜配合。” 刚刚娄金凤才说这里是淫窝,马上就有衙差来坐实,门口本来就围着的人一下子围得更多了。 要说临江仙这儿虽没有春风楼人气旺,但平日里还是挺引人好奇的,那叫什么,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只不过门槛确实高,直接阻拦了普通人,大家虽然好奇,但不是有才之士,自然就敬而远之,导致平时也少有人来,今儿这就算是难得的喧嚣了,那些平日不敢踏足的人,这会儿更是呼朋引伴的过来看热闹。 还有什么比才子佳人聚会交流的风雅之地实为娼门淫窝更令人震惊和勾人心弦的?!! 第102章 打个措手不及 “这不可能,一定是有什么误会。”余掌柜当下就想否认。 结果从衙差身后跳出几个人,直接就哭嚎了起来。 “绝对没错,就是这临江仙拐带良家。我那日看得清清楚楚,小妹便是被人带到了这里,此后就没有出来过!” “我那可怜的女儿,就这么不见踪影了啊!” “差爷,你们要为小民做主啊!” 男女老少,看着像是一家人,又是哭喊女儿又是心疼妹妹的,还有几岁的稚童未必能晓事的,这会儿也跟着大人一通哭嚎。 声音震天响,那叫个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门外很多人已经开始指指点点。 余掌柜这时候还不知道临江仙是被算计了就是傻了,但他还绷得住,一面怒斥:“一派胡言,简直一派胡言!到底是谁派你们来的?我看你们分明是栽赃嫁祸,不知道是谁眼红我这临江仙的生意,竟然使出这般下作的手段!” 一面却在背后给人打手势,让人赶紧去通风报信。 这么大的阵仗,连衙差都来了,绝对是有备而来,他不过一介掌柜,可以暂时应付,但还是得赶紧让东家知情,得听东家的指示。 当然,最好是虚惊一场,说不定这一出纯粹就是衙门中人想来捞捞油水。 这般想着,余掌柜已经掏了两锭银就迎了上去,不着痕迹地塞到方东明手中:“衙差大人明察秋毫,也要为我们临江仙做主啊!我们这好好的开门做生意,遵纪守法规规矩矩,却有这般无赖上门讹诈,造谣生事且影响恶劣,长此以往谁还能好好做生意?大人一定要为我们做主啊!” “我们自当秉公执法,余掌柜就不要来这套了。”熟料方东明手一抬就把这两锭银推了出来。 那家人的儿子一看,顿时跳起来,指着余掌柜就开骂:“到这时你还想贿赂差爷!大家可看清楚了?这掌柜摆明了就是心虚,你以为差爷都贪你那点银子!” “你个做贼心虚的,你以为银子就能买了人命?你还我女儿,还我女儿!” 老妇人一个激动,上前就抓住了余掌柜的衣领,涕泗横流,悲愤交加。 “那是人命啊,我不要银子,你还我女儿,你把她还我!” “差爷,你要给我们做主啊!我女儿就是进了临江仙不见的,我们就这么一个女儿,还是老来女,如珠似宝地养大,那就是我们的命根子,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啊!” 老头儿也上前,没像老妇人那般动手,却是对着方东明等几个衙差双腿一跪就哐哐磕头,那叫个实心实意,额头直接见了血。 方东明刚去拦住老妇人,又赶忙来扶老头子:“老人家,使不得使不得。既然我们接了这案子,自然就会秉公办案。你可千万别这样,快把大娘也拦住,别动手。” “我们实在是没法子了呀,老婆子在家眼睛都要哭瞎了,实在是没办法了……” 一家几口那凄凄惨惨模样,顿时看的门外众人都忍不住心有戚戚焉。 大家未必都疼爱女儿,可看着人家这样,也无法不动容。忍不住就说了起来。 “这家人也太惨了。” “就是,说人讹诈,我看这一点不像假的。” “那掌柜竟然还想贿赂官差,肯定是心里有鬼。” “还别说,这临江仙搞那些花里胡哨的名头,怕不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反正大家普通人都进不去,谁知道里面到底是个什么情形?” 余掌柜一听,这舆论对自家很不利啊,赶紧高声招呼:“方捕头,你总不能偏听偏信啊,什么证据都没有,就听他们一家之言——” “什么偏听偏信,我们是看到了的,你们这临江仙每晚都有马车出入,那正常酒楼有这样半夜马车出入的吗?” “就是,不只是马车,他们还带了花娘来。你们不是要证据吗?给你们就是!我捡到过一条手帕,你们知道是谁的吗?”男人说着拿出条帕子,外面人看不到,但是站前面的包括余掌柜看到都不由得心头一惊。 这帕子正是红袖招花魁娘子的锦帕,红袖招每个花娘都有一条锦帕,花魁娘子的锦帕更是独一无二,就算是为了搞噱头,那也是真花了心思的,的确是没法造假的。而此时此刻人家既然能拿出来,那就根本不怕查证的。 “你们看,是不是?我找人问过的,那就是红袖招花娘才有的!哪个正经酒楼会在半夜有花娘出入的?” 余掌柜刚想分辩,这帕子指不定是从哪里弄到的,怎么就能凭此诬陷他们。 结果那男人又开口了:“还有西城门小林坡,你们经常有马车去往那里,大家知道那马车里是什么吗?我远远看过,那里面装的分明就是尸体!还有,那小林坡到底是什么地方,竟然还有严密的护卫,敢不敢现在就让大家去小林坡看?” 听到这里,余掌柜脸色终于变了。 “血口喷人,什么尸体?满嘴胡言,简直荒唐!” 是了,从那两锭银被推回来开始,他就心下发沉,直到此时此刻,那颗心终于沉入了谷底,水深火热的煎熬中。 偏偏刚刚被派出去通风报信的人此时又被一个衙差拖了回来:“都说了叫余掌柜配合调查,这小伙计还乱跑,怕是不合适吧?” “你什么意思?”确定来者不善,余掌柜也不再装和善,一脸阴沉,“衙门就是这么办案的吗?要我们配合,可有文书调令?否则,今日来个人闹事,明日来个人撒泼,谁都能想进来便进来,我这临江仙的规矩还要不要了?生意还做不做了?” 他是笃定方东明等人没文书的,不然他们早收到消息了,怎么会被人打个措手不及? 谁知道,就在这时,楼上忽然传来一阵惊呼。 “死人了,死人了!” “唉呀妈呀,吓死老娘了!”楼梯一阵猛烈晃动,余掌柜猛地回头,他这才想起自己忘了什么。 为了应付眼前的衙差,他竟然忘记娄金凤那个母老虎了! 他怒瞪手下,怎么这点事都办不好? 对方却满脸焦急。 方东明听到声音就直接越过余掌柜冲上了楼梯:“什么情况?谁死了?” 一边问,一边快速上楼。几个衙差紧跟其后。 打手也终于找到机会,直接站到余掌柜身后:“掌柜的,杨成明死了。情况不对劲,楼里有高手来过,外面也被包围了。我们要不要先撤?” 第103章 百闻不如一见 情况当然不对劲,他难道还看不出来吗? 可你特爹的都说了楼被包围了,还有高手来过,现在撤又岂是那么容易的?再说东家都没发话,万一还有转机,就算现在跑了,毁了东家布置的这些,撤了又有什么用?说不定还会死的更惨。 想到这些,余掌柜打了个寒噤,整个人脸色都白了。 “余掌柜,你还站着做什么?你楼里出了情况,还不快上来看看。可别待会儿又说我们衙门没按规矩办事。” 就在方东明回头说话的时候,二楼走廊已经有一个女人跑了出来,她只穿了一件白色中衣,甚至一个肩头都还半裸着,但令人震惊的不是这样的春光乍泄,而是那雪白的中衣染了一团团的血,甚至满头满脸雪白的肩头全是血印,而她手中更是握着一把带血的匕首,整个人仿佛失心疯一般,赤着双脚两眼无神,在走廊上摇摇晃晃。 方东明见状,和几个手下衙差对视一眼,眼疾手快上前夺了刀。 或者说,也根本不用他们用力,那女子见到他们,就顺从的交了刀,人也像是脱力一般,软软的倒下去。 方东明又赶紧给她披了件衣服,遮掩住衣衫不整的模样。 “哎呀妈呀,吓死人了!”娄金凤在一盘松口气,见人被衙差制服了才走过来,“哟,是方捕头啊,来得挺快,幸亏你们来了。” 转头一看脸色阴沉的余掌柜,娄金凤直接笑出声来:“姓余的,你刚还装腔作势的,感情你这不只是淫窝,还真是逼良为娼,看看都把人逼成什么样了?” “娄夫人还请慎言!” 说完这句,余掌柜面无表情走过去,站在门口一眼便看到了屋子里的情况。 两个同样衣衫不整的男人,一个倒在桌前,背上被扎了数刀,但最狠的是脖子上那一刀;另一个仰躺在床上,胸口亦是被扎了数刀,扎的更惨,血流如注,月白的袍子也已经染成了深色。 为了不破坏现场,只有一个衙差进去看了,回来给方东明汇报,两人都已经死亡。 娄金凤跟过来探头探脑:“啧啧,余掌柜啊余掌柜,你这临江仙以后也别叫临江仙了,改叫淫窝鬼算了,看看。方捕头,这是不是就叫多行不义必自毙啊?哎哟妈呀,老徐,我竟然还说了句有文化的,今儿算不算长进了?” 她这几句话就喊了几个人,声音还大到楼下所有人都听得到的程度。 余掌柜咬咬牙,也只能说:“我没看错的话,里面死的也有娄夫人的相公。” 娄金凤脸色一沉,但马上就又一拍双手:“好事,大好事啊!他死了好,这种贱男人,早就该死了!都说男人三大喜,升官发财死老婆。这女人想想也差不多不是?升官我是不想了,发财,以我的财力,也用不着再发财了,倒是这死老公的事儿,真是大喜事儿,总算是轮到我了!没了这个贱男人,老娘还能找更年轻更好看的。” 她越说越兴奋,浑身的肥肉都在颤抖,起身走到栏杆边朝下就道:“今日我娄金凤大喜,死了贱男人,重回自由身,明日开始在春风楼摆流水席,摆三天,大家可都要去给我捧场啊!” 一时之间,外面看热闹的又沸腾起来了。 “对了老许,这事儿得记下,赶紧去办。我娄金凤恢复自由身,可不是大好事儿得庆祝。” 身边的一个半老头子就满眼慈爱地看着她,连连点头:“好好好,老奴都听大小姐的。”仿佛她刚刚说的话多么正常没有一点出格。 旁人更加目瞪口呆。 而娄金凤招呼完了下面的人,干脆走到被两个衙差看住的女子身边,直接问道:“啧啧,可怜见的,是你杀的人吗?” 那女子一动不动,双眼无神面目呆滞,但这根本影响不到娄金凤,她继续道:“看样子也只有你了,啧啧,了不得啊,还是个女英雄。跟你说哦,我曾经发过誓,谁帮我杀了杨明成这个贱男人,那谁就是我的恩人,我娄金凤向来是有恩必报的。这么着吧,你杀人要偿命,看来是活不了多久的,不过不用担心,坐牢我给你日日送饭,保证好吃好喝。你砍头了,我也给你收尸,以后清明年节的,少不了你的供奉。” 女子仍旧一言不发,仿佛已经关闭了对外界的讯息接收。 娄金凤终于感觉有些无趣起来,抬头看向余掌柜还少不了冷嘲热讽:“看看,姓余的你们都造了些什么孽,把人都逼到了这地步。这真正的杀人凶手是你们才是。对啊,老许,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她还是我的恩人呢,以上那些还是太少了,报答恩人,我看咱们要不然去说说情?你觉得行不行?” 老许还没说话,方东明已经走了过来:“案情尚未调查清楚,还请娄夫人不要妄自断言。” “不不不,别叫我娄夫人,那贱男人一死,我现在可不是谁的夫人了。就叫我娄…老板娄东家,对对对,老许,你觉得这个称呼怎么样?或者再霸气一点,娄家主?” 对着外人精明强干的老许一脸慈祥:“家主说的是。”还掏出帕子给娄金凤,她拿过去就擦了擦头上的汗。 “果然叫家主就是不一样,我决定了,以后就叫我娄家主。” 周围一众人全都看得目瞪口呆,还不知道说什么。 娄金凤又道:“方捕头也别说那些面子话了,我娄金凤就是个粗人,不懂,这事儿我反正都已经扯进来了,死的有一个还是我男人,不让我说什么,也说不过去吧?” 方东明正正脸色,没好再说什么。的确,今日这一遭,他们是算计了娄金凤,除了她,也没人敢那么不管不顾就往这临江仙楼里闯,只能说,此女确实如传闻,嗯,甚至百闻不如一见。 这一刻,本来觉得杨成明那种上门女婿全靠娄家吃香喝辣却还在外头乱搞祸害良家的男人活该的,都不免对他心生同情起来。 家里有这么一个彪悍不好惹的母老虎,还真是挺可怜的啊!听听这一句又一句的,那是正常女人说的出来的吗?完全没有个女人样子! 这时候却是余掌柜急了:“既然案情确定,杀人凶手就在眼前,就请方捕头快快捉拿凶手整理结案吧,我这好好的楼里都被影响了。再说这有死人,也要让死者早日入土为安不是?” 第104章 战斗力也太强了 “呵呵,姓余的,你还真是冷血动物啊,还想继续开店?”不用方东明,娄金凤已经先开口了,“你说她是凶手就是凶手?她可是一个弱女子,怎么对付得了两个大男人?我看就是你们酒楼搞腌臜生意,看我找上门,怕我从杨明成那里问出什么,赶紧杀人灭口还栽赃陷害!对,肯定是这样!老许,我说的对不对?” “对对,家主说的都对。” “你胡说八道强词夺理!那女子分明是跟着客人自愿而来,这如何就成了我临江仙酒楼害人了?” “自愿而来吗?要不然问问那小姑娘?”娄金凤伸手一指,浑身都是“老娘偏要指鹿为马你又能咋的”这种气势。 余掌柜一个能耐人遇到她这样的,都有种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的感觉。当然,本来临江仙就没理,只不过若是遇到别的人还能狡辩一下,只要把对方带进自己的逻辑里面,整个思维误区就能误导人甚至引导舆论,甚至以势压人都根本不需要来这套,威逼一下就能达成目的。结果娄金凤这个母老虎是哪套都不吃,就彻底没有了他发挥的余地。 他只能向方东明发难,典型的柿子捡软的捏。 结果刚刚跟方东明说话也明显没什么好态度的娄金凤,居然还帮着阻拦了:“喂喂喂,姓余的,你这还真是不把老娘当回事啊?你搞搞清楚,死的是我相公,我才是受害者家属,我一定要讨个公道。” 别说余掌柜,就连看热闹的人也忍不住一个个在心里腹诽,刚刚在那里兴奋“升官发财死老公”的也不知道是谁,咋就能这么大的脸一下子就转变成受害者了? 不过法理上来说还真就是这样,作为受害者家属,心有怀疑要求彻查,那于情于理都是该支持的。余掌柜想快速结案把人撵出去是万万不可能的。 娄金凤看起来还特别“为难”衙差:“方捕头,我跟你们说清楚啊,我相公死在这楼里,我是一定要有个真相的。你要是也跟他们一样,说什么弱女子就能反杀两个大男人的鬼话,那我可是不会信的!大家就说说这是不是不可能?衙门要是也让人小姑娘来背黑锅,我是不依的,这临江仙的淫窝贼窝我还非得查清楚不可。” 她说的大义凛然,还回头去安抚至今仍旧呆滞着的女子:“小姑娘,你别怕。我娄金凤虽然是粗人一个,但也不是不讲理的。是谁的那就该是谁的,没有推个小姑娘当替罪羊的道理。唉,你也是,被这场面吓坏了吧?可怜见的,看看连名姓都不知道,这临江仙果真祸害良家,害人不浅啊!” “娄金凤,你血口喷人!别欺人太甚!”余掌柜眼睛都红了。 娄金凤冷笑:“我血口喷人?你临江仙做的什么腌臜事打量谁真的不清楚?你要不心虚,叫官府查一查也能还你清白不是?” 不说别人,就杨明成那个贱男人来这里那么多次,甚至还带过姘头来,她能不知道这里头的污糟?糊弄别人也就算了,糊弄到她头上,简直是可笑! 别说余掌柜感到震惊和绝望,就连一开始谋划把娄金凤卷进来的方东明,都忍不住在心里感慨,这娄金凤的战斗力也太强了。 效果简直出乎意料的好。 就在这时,原本在楼下大门诉说讨要女儿的一家子也上了楼来,直接就扑到了衙差架着的女子那里。 “我的女儿,真是我的女儿!我可怜的女儿,你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 “天杀的到底是谁害了你?妹妹,你跟哥说,哥替你讨个公道!” “差爷啊,一定要为我们做主啊,小民的女儿好好的闺女,如今竟成了这个样子……” “呜呜呜呜,老天爷,你睁睁眼啊~” 在一家人的哭诉中,那本来陷入呆滞仿佛木头人的女子,没有焦距的眼神终于焕发出一点神采,眼珠子动了动,似乎是刚看清眼前的人,然后,“哇”一声就哭了出来。 本来还在哭诉又去衙差面前下跪磕头要求公道的一家人,也瞬间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不再哭喊什么,一个个都泣不成声,此起彼伏的全是哭声。 那撕心裂肺的,那一声声似乎要把心肝肠肺都吐出来的哭嚎,真是声声泣血。 不用再说什么,楼下看热闹的人也不由得再次湿了眼眶。 本来跟一开始的娄金凤一样看那情形先入为主认为这女子就是杀人凶手的,这会儿内心也有了偏倚。 别说一个弱女子是不是能杀了两个大男人,就算是她真杀了人,那不也是被逼的吗?好好的良家女子,竟然沦落成如今的地步。 看她之前的模样,再想想那房间里的两个大男人……谁还能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这临江仙当真是一个淫窝! 不仅要查凶案,更要查清楚这临江仙背地里到底在干些什么买卖! 谁家都有妻女,若是放任不管,今日遭殃的是别人,焉知明日是不是就轮到自己?他们小老百姓,又能到何处伸冤? 群情激愤,加上确实出了凶杀案,受害者家属又强烈要求彻查,今日对临江仙的查检便算是铁板钉钉。 很快,又有一队人马赶到,第一时间清场,临江仙从掌柜到小二,上上下下全被临时监管,前后院子,楼房上下,大堂到包间,全都仔细搜查。琴师乐伎被盘问后归到一边,楼里的客人们也要挨个盘问。 不知道该说幸运还是不幸,临江仙今日的客人没有几个,余掌柜心里松了口气,能少暴露和少得罪一些人总是好的,但也正因此,看热闹的人更惊讶了,临江仙这么大个酒楼,这好好的白日里还没什么生意,那他们到底是靠什么赚钱的?再想想刚刚两男一女的凶杀案……啧啧,说他们是淫窝还真没说错! 不过,因为衙差开始正式办案,衙门又派了人手过来,之前那些还趁机挤进了临江仙的客人都被拉了出去,只能在外面探头探脑,即便如此也不能打消他们的热情。 倒是刚刚大显了一番身手的娄金凤,此时此刻看着还在抱头痛哭的一家人,有些意外,等他们哭声终于没那么大了,变成了小声的抽噎之后,她才开口:“你们也别哭了,好好想想以后的日子吧。也不用担心太多,这临江仙的问题查出来,她也是苦主,那就不会被判死刑,我也会给你们好好找个状师的。对了,我之前说过的话还是算数。” 她压低了声音:“你们一家肯定要搬走的吧?老许,记得给他们安排一下,可怜见的,别让人害了。那小姑娘也打点一下,流放让她少吃点苦。” 这家人是机灵的,几乎是闻弦歌而知雅意,立刻就要给她跪下磕头。 “嘘!别急着谢我,等事情都办好了再说吧。” 说是这么说,但看她之前把人都怼得哑口无言的样子,再想想这个女人身上那些传闻,谁还能不信她的话? 第105章 一个突破点 张青云忽然醒过来,感觉后颈有些凉,就看到自己手上一张纸条,那鲜红的字吓得他差点就扔了出去。但黏在了他手上一时没有扔开,好奇心驱使他看完了,瞬间感觉一阵天旋地转,怎么会这样? 但他很聪明,马上就按照纸条上交代的来做,没能找到火,毕竟大夏天的又是青天白日的,既没有火炉也用不上烛台,最后再三衡量也只能忍着恶心把这纸条撕碎吃了下去,然后趴在桌上开始装晕。 这其实也不需要装,他能感觉到刚刚那股劲儿过了,现在身上其实还是软绵绵的,脑子也昏昏沉沉的,几乎是沾到桌子就缷力地靠了上去。 之后他是直接被衙差们架着带下去的。 “这人像是被用了迷药,怕不也是临江仙从外带进来的。” “对,查验过了,用的还真是楼里的迷药。” 说话的衙差是方东明的人,也是少有几个知道张青云身份的,说来他们能有今天这一场行动,虽然也是部署了许久,但真能找到这个机会,眼前这个张青云还算是一个突破点,或者说导火索。 但现在他们一个个表现的好像完全不认识张青云,就连方东明也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带一边去等人清醒了再问一下。” 同时他又去问了一下店里的小二,经过指认,张青云还真不是他们的客人,这还是头一回来,是被人带进来的——这还真不算说谎,而且按照徐大力的计划,本来也是要给他下迷药的,毕竟等他玩过了姜家小姐,事后还得让这蠢小子来背锅。结果现在倒是正好这般阴差阳错解释开了。 而挤在前面的人一听,瞬间眼前一亮:“什么什么?还有被迷晕带进来的男人?我的天哪,临江仙不仅拐带良家女,竟然还强抢民男啊!” 同情和怜悯始终是有限的,消极情绪会影响身体健康,所以人其实是会有规避消极情绪的本能的,还是热闹刺激的东西更能吸引眼球。 一时间大家都热闹了。 “哎呀我天哪,这也太过分了,连男人都不放过,果然不是什么好地方。” 还有人跃跃欲试想要挤进来看这个民男得有多好看,都惹得人下迷药了。 然后看到了吧,要说失望也不算,但好像也没有大家想得那么惊艳。 也确实,张桂花和张青云一母同胞,同父同母,张桂花长得极好,张青云也不会差到哪里去。要是细看,姐弟俩眉眼之间还能找到相似之处的,不过现在两人的气质千差万别,张爱英又刻意扮老,就算两人站一起,也很难会有人联想到两人的亲缘关系。 扯远了,总之,张青云一下子也算出名了。 他听清了外面人的话,只可惜反应迟钝,就像是喝了假酒那种,非常上头,脑子里很想反驳,但是根本表述不出来。 心里还后悔,早知道会被人这么说,他就不按那纸条上说的来了。 不过等后续看到另外几个客人被众人议论作风不正,其中有两个还是他从前很向往的书生,很有才华那种,结果被暴露盘问,一下子就被大家厌弃,认为他们和那死去的杨明成是一路货色,哪怕后来两人极力撇清,证明他们根本不知道临江仙楼里那些乌七八糟的事儿,甚至也从没参与过,可是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在传闻中他们已经被钉在了耻辱柱上。甚至还有人去县学举报,要求撤销他们的秀才公名,当然县令是不会乱来的,不可能听风就是雨剥夺人家的功名。可从这就看得出来,两人受此影响,以后科举之路怕是都会平添许多麻烦。 张青云后怕不已,又觉得自己作为受害者,哪怕也被人关注,那都好太多了。 此为后话,且说眼下,临江仙几乎被直接端掉,酒楼所有人都被就地看守,前后搜查,迷药甚至是毒药乃至于各种武器,从中搜出了不知多少,一桩桩一件件都跌破眼镜。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看热闹的人不知凡几,马婆子也是人群中的一员。 一开始为了装作若无其事,哪怕心里期待的狠了,她也没敢太往前凑,只是在后面听人说着里面出了事。 她还觉得挺好,这种事肯定要闹一闹,不闹怎么逼姜家就范?当初桂花还有女婿对姜家老太爷的救命之恩呢,说要娶亲冲喜,还不是被直接赶了出来。还是后来她帮忙出了主意,敲锣打鼓又是去跪大门又是哭诉,事情闹大了,姜家才给应下了。 如今只不过是故技重施,马婆子当然一点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甚至脑子里已经幻想了大家小姐给她端茶倒水伺候婆母的场景了。 要不说她最疼张青云呢,这母子俩还真是很有些共同之处的,事儿都还完全没成,甚至可以说八字儿都还没一撇,就已经在脑子里做起美梦来了。 但是等到后头听人说的,她也慢慢感觉到了不对劲,等等,好像跟说好的不太一样啊?那什么娄金凤,又是什么人?还说什么临江仙是淫窝,什么捉奸在床的——傻子都知道这不是好话啊! 及至听到说死人了,马婆子终于坐不住了,直接就往前头冲。 因为看热闹的人多,她哪里挤得动,甚至还被人骂。但是为了最疼爱的小儿子,这老婆子也是拼了,还边挤边喊,急得满头大汗眼里都出了泪。 最后张青云被带下来,看着自己儿子那不对劲的样子,她更心疼了,愣是几个衙差都拦不住的,她就冲到了里头去,拉着张青云就是一番心肝肉儿的哭喊。 本来就听到说有强抢民男而议论纷纷的人,见状一下子更觉得热血沸腾,这简直就是坐实了啊!哎哟,看看,可怜见的,果然,这世道,不只是女子出门要注意安全保护好自己,就是男人出门也得保护好自己啊,太难了,真是太难了! “哎哟,我跟你们说,带他进去的还是个男人呢!” “啊这?男人,啧啧……” 虽然说封建时期对同性恋什么的其实还算是比较包容的,龙阳之好分桃断袖那更是从皇帝就有的,民间都有南风馆,也就是俗称的小倌楼,虽然也有女客光临或是点人的,但真正的消费群体还是男人。由此可见对同性恋之流,还真没有多少特殊目光,毕竟美色美色,又不只是女人才有。 只是有些人就喜欢编排是非,已经不满足于普通的男女之事了,还是分桃断袖更有话题,甚至还要编排的更加劲爆才能得到满足。 他们甚至已经在猜张青云的屁股到底有没有保住了。当然这样喜好的人不多,也就是一小群人。 张青云还不知道有人在替他的屁股担心,当他娘出现的时候,他也瞪大了眼睛,想要去寻找姐姐的身影。他可没忘了今天原本的打算。 然而现在他还说不清什么,马婆子又是个惯来就会撒泼打滚的,看到自己儿子这副模样,心疼又气愤,抱着儿子哭了一场,就闹着要临江仙给说法,要把害了她儿的人交出来。 其实也就是落井下石,趁机讹钱。不趁着现在有衙差他们有理的时候闹还等什么时候闹?她还有理智没把姜家人秃噜出来就算好的了,再不找补点什么回来,马婆子得把自己怄死。 张青云就看他娘趾高气昂撒泼打滚,那是急得拦都拦不住。他自己站起来都还两脚打晃呢,看得外头满脑黄色的人交头接耳:“看吧看吧,肯定是被搞了,这都站不稳了。” 至于说是迷药缷力,嗐,谁还管那回事儿? 第106章 无知者无畏 哪怕已经打过预防针了,看到马婆子这般撒泼打滚的,方东明也有些震惊。 主要别人不知道内情,这婆子自己心里还没点儿数吗?他们算哪门子的受害者,说破天了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还想找人负责,这得多厚的脸皮啊! 也是,能做出那种阴毒算计的人,她要什么脸面,能讲什么道理? 方东明被吵得头疼,幸好马上有楼里胆子小的仆从,被衙差吓唬了几句就交代了一些事情,包括把张青云带来的就是死者之一的徐大力。 张青云听到说徐大力死了,整个人都不好了,那红字纸条的阴影瞬间浮了上来,拼了命想去拉马婆子。 马婆子还不知道徐大力是谁,她就只是远远见过春娇一面,至于春娇给张青云谋划的那些,她也不完全清楚细节,只是听张青云的安排,自然也没有张青云那种害怕,只听到说人死了吓了一跳,但马上就又闹了起来。 不闹还好,这一闹,还牵扯到死人,就连方东明想要把事儿糊弄过去也不行了。 张青云一脸郁闷站在那里。 他虽然是受害者,但目前很多事情还需要确认。虽不至于像临江仙楼里这些人一样都要被仔细盘查,但还是要去衙门一趟接受盘查。 这发展是连张爱英都完全没有想到的。 说无知者无畏吧,可这时代的百姓不是应该很怕衙门中人吗?还是说这便宜老娘为了心爱的小儿子当真是什么都豁得出去。 不过想想,估计此时此刻最难受的还是在衙门里被盘问的张青云吧。 马婆子不知道今天发生的还真跟张爱英有点关系,但她还是把怒火都发泄到了张爱英身上,甚至是姜琬:“你们跑哪里去了?你们是不是故意耍我玩儿呢?你这个毒妇,你知不知道你把你弟害惨了!一个个蛇蝎心肠的,我早该知道你们就没安好心……@#¥%#¥%&” 一连串不堪入耳的村骂飚了出来。 张爱英知道她心中有火,一时半刻摁不下去,也懒得分辩,干脆就把姜琬的耳朵捂住,还示意乔多禄也别听。 这样的举动气得马婆子更怒了,骂都骂不下去,呼哧几下不知怎么就岔了气,直接猛烈干咳起来。 是真猛烈,那架势仿佛是要把肺都给咳出来似的,张爱英这样对她不满的都无法见死不救,赶紧上前去给她拍背,好一会儿才好了起来。 马婆子满脸通红,眼泪水都给呛出来了,好不容易呼吸通畅,第一时间就把张爱英给推开了:“你个毒妇,你还想害死老娘不成?” 张爱英刚刚在听到张青云进了衙门的惊愕之后还装了一点担忧出来,这会儿直接沉下了脸:“娘你还想闹什么?我还想问你们到底怎么回事呢!” 她冷笑:“怪不得姜二娘子听到说要去临江仙就找理由推脱不去了,原来却是这般糟污不堪之地。娘你不如直接告诉我,你们到底打的什么算盘,还想把我们琬姐儿也拖下水,你们到底是什么心肠?!!” “好啊,他张青云既然去了衙门了,你都不怕闹出来,那我们更要给自己讨个公道,定要去分辨清楚,他张青云到底是作何打算。那是外甥媳妇的同辈姐妹,他张青云到底是何等龌龊心思?我原还看不穿,如今你这么一说,还有这些事儿,我倒是明白了,娘你还真是没把我这个女儿回事啊,这样的算盘这样的恶心事儿,你们怎么做得出来?!!” “再说你们以为姜家是什么人家?说不定人家早就看穿你们这等下作算计了,且等着吧你们就!” 光是道德上指责,马婆子肯定是不会当回事儿的。本来就是,你跟没有道德的人讲道德,那跟对牛弹琴有什么区别?但涉及到去衙门分说这些事,马婆子就开始怕了。 主要也是走的时候儿子也叮嘱了,叫她别再出来闹了,安安稳稳等他出来就是,衙门自然会还他清白和公道。 马婆子还能听不懂儿子这话外之音,这会儿被张爱英一威胁,到底是怕了:“你你你、你到底想干什么?你害青云还害得不够啊?” “我怎么就害他了?倒是你们,怪不得又要想方设法叫我们去骗姜家姑娘出来,又是半路把我甩掉,可怜我还在那里等了半天,听到临江仙出了事还赶了过去,要不是我家孩子聪明,我又担心惹上是非,怕不是还傻乎乎闯进去,白白遭殃的就不知道是谁了。有你这样当娘有他张青云那样当弟弟的吗?” 张爱英满脸悲愤,几句话就把自己一家人给撇清了。 废话,就连她都没想到竟然会扯出这么大的动静来,她还以为就是简单的将计就计顺藤摸瓜,现在看来,这哪里是顺藤摸瓜,这分明是人家早有准备,就等这么一个机会而已。 简单的跟春风楼罗家对上,她都得避其锋芒,努力撇清自己,现在还是这样的情况,那更得把自己洗得白白了——罗家信不信是一回事,但明面上不能让对方找出破绽来。 马婆子也信了,主要她那脑子其实也好不到哪里去。不然就不会只想好处不想风险,连事情有没有可能根本成不了都没考虑过,这样的脑子其实也根本想不到那么多。 张爱英又说:“你还说那什么春娇,我都问过了,她都根本不是什么正经人,青云怎么跟这种女人扯到一起的,等他从衙门回来了,我还得找他问个清楚……” “没用的东西,我懒得跟你说!”马婆子听她这么说,当下就有了方向。 是啊,的确这事儿赖不到桂花这边,至于姜家那边是不是要报复,这也是事儿啊,她也得赶紧去衙门,找儿子问问,接下来要怎么办,万一姜家使力不让儿子走出县衙了怎么办? 这么想着她又赶紧倒回来:“三娘啊,琬姐儿,外婆的好媳妇,你可得跟你二姐好好说说,跟你娘家那边都好好说说,外婆真没有那般心思啊,再说这不都没事儿吗?得说清楚啊,别让他们报复青云啊!” 说了好几句,守到茫然震惊中的姜琬点点头,她才终于离开了。 实际上,姜琬都是迷糊的,她也是看婆婆的脸色才点了头。 等人走了张爱英才跟她解释:“不用理她说什么,姜家那样的人家,别说报复,怕是根本都不想跟他们沾上一点关系。何况真把张青云弄进去了,这老婆子不是又要去姜家闹,那才是真得不偿失。” 反正如果是她处于姜家的情况,她肯定是要这么做的。既然现在都是清清白白根本没扯进来,何必急着给自己惹上一身腥?至于报复,日子还长,什么时候找不到机会? 第107章 问到点子上了 “到了现在,这事儿也确实是时候知会一下姜家了,毕竟借了他家姑娘的名头。不过我想临江仙都闹了这一出,他们应该也不至于生气。” 反倒还得感谢他们这么来一下,若是以后有人攀扯出姜家姑娘也去过临江仙,就可以把这回的事情说出来——她们是去过,但那是跟很多闺秀一起去的,是开诗会,完全的光明正大,而且之后察觉不妥,没有一次是独身去的。 当然,估计也没多少人会去翻这种旧账。主要临江仙之前包装的太好,还真有不少追求风雅的去,像春风楼那种诗会,临江仙也会举办,不过门槛就更高了,那真的是才子才女才能进去的,甚至有以能进临江仙为荣的风气。 不过也确实,风气再开化,到底是男尊女卑的时代,女子们出门的机会到底还是没那么多的,姜家的规矩更多,去的时候就更少了。 面对张爱英第二天又上门,还是直接来的祖宅这边,冯老夫人也很惊讶,赶紧请了人进来,等听了张爱英所说,她脸上的笑容就全消失了。 昨日临江仙的事儿可以说闹得满城风雨,街头百姓都知道的事,他们这样的人家也不可能听不到。就在今早,老夫人还把儿媳和孙女都叫来训诫敲打了一番,对以后出门赴宴什么的要更慎重。 可她万万没想到,这事儿竟然还真牵扯到他们姜家,而且里头还有这样的隐情。 该怎么说呢?对方虽然确实打了自家女孩儿的名号,但从头到尾都没有真的牵连到他们。甚至也可以说事情办得漂漂亮亮,掺和其中的那个什么徐大力已经死了,春娇也被衙门控制了,应该说不出什么攀扯姜家的话来,至于背后或许还有人指使,但只能用这种阴损招数的人,成功了也就罢了,没有成功谁还会跳出来自爆吗? 所以说,姜家其实完全不用担心会扯到自家头上。 但是,难道她就要为此感谢对方吗?想想若不是因为对方挟恩图报,若不是这亲家有个不靠谱的亲家,又怎会有这一切? “这事儿要算,也怪不得你们。”冯老夫人还算是通情达理,心中有埋怨但终究还是理智占了上风,“对方是有心算无心,不是你们也会是别人。不过我怕是对方一计不成再生一计,亲家太太可知他们是受了何人指使?”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愉快,哪怕心里头都有不满呢,也知道什么是根本,瞧这一下就问到点子上了。 张爱英还真知道,只能说何家对她也算是开诚布公,虽然事情发展远远超过了她的预料,但人家没藏着掖着骗她入局就还可以了。不能要求太多。 只是正因为如此,事情牵连甚大,她更不能铁口直断也不好现在就说出来,万一人还有什么部署呢? 所以她只来了个官面回答:“回老太太的话,如今我那不争气的弟弟在衙门里,春娇也已经被逮捕,且还事涉临江仙这样的大案里头,想来衙门定能查个水落石出的。” 冯老夫人就明白了,不管是不知道还是不敢说,人家这话还是说得挺客气的。而且,听她说的来看,之前猜的还真没错,人跟何家的关系还真不错。 这让冯老夫人不由对她高看了一眼,同时心里也有些打鼓,之前就听到说这事儿是苏县令一力主办的,县衙里都还在争斗,听了乔家太太这话,更确认了这里头的事儿怕是不少。让她对这位乡下亲家有些刮目相看的同时,也在犹豫该怎么对待她。 有这一回,对方明摆着就是跟何家那边,也就是苏县令一边的。那他们姜家跟这位亲家太太走的太近,会不会也让人觉得他们倒向了苏县令? 也不怪冯老夫人这么想,百姓或许还不觉,可对县城里有头有脸的人家来说,县衙里分为两派那是谁都清楚的。 其实这也不算什么,要说大庆朝多数地方都怕是如此,因为朝中的人事回避制度,官员不得在本籍及临近州县任职,所以基本都是外来的县令搭配本地的吏员。尽管现在的官和吏是有天差地别的等级差距的,可落到基层的话,其实吏有时候更难对付,所谓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就是这个道理。他们往往是家族世袭,在地方盘根错节,形成了一个坚固的圈子,就造成了铁打的吏员流水的县官这种局面,甚至往往很多县令都是被吏员直接架空的。一个不爱管事的县令遇上何种情况肯定乐意,那彼此相安无事也就还好,可一旦县令想要做点实事,难免就会被这些地方力量掣肘,没有利益冲突的时候为了争取实际掌控权,吏员们都得弄点事出来,更别说有利益冲突的时候了。 很不巧,如今这位县令苏文进,就是后者。也是,寒门出身的官员,少有混日子不干事的,要么讨好上峰到处走动要么就认真做事干点实绩出来,不然当真就在一个县令位置上混吃等死吗?关键陵阳县也不算什么特别差的地方,甚至还算是中等偏上的县,自己不做点实绩出来,就等着那朝中有人的把你挤走过来镀金,到时候再调就只能调去更差的地方了。差地方能不能做出实绩再往上升不好说,就光是这种名声也不好啊。 说来,苏县令到任如今已经是第二个三年了,吏部考评三年一次,第一个三年没动也正常,除非是朝中有人,其实少有人能一任就升官的。那难道这是趁着这波考评的机会想要做出点实绩出来好往上动一动? 冯老夫人打理内纬算得上是女中豪杰,但对外头的事,哪怕心中有看法,但囿于从小到大的观念,也始终是觉得还得听男人说了算。 她知道苏县令哪怕都马上干满六年了,其实对县城的把控仍旧还不足,而且别看陵阳县对外风平浪静一派繁荣,实际上县衙内部的斗争也算是白热化了。准确说,应该是从苏文进娶了何家三姐儿这争权就愈发激烈起来。 民间都在说何家商户女好命成为县令夫人,羡慕苏县令对夫人的恩爱情意。可对冯老夫人这样人老成精的来说,情意或许有,可更多的难免也有向何家借势的利益考量。 第108章 结个善缘 一县之长向商户借势,听起来好像不可思议,可现实还真是这样。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何况苏文进出身寒门,并没有什么能威慑人的家世背景,向本地大商户借势,双方合作那就是非常符合常理的操作了。况且何家虽然是商户,但极会养女儿,没有商户女的小家子气,比正经书香门第的闺秀也差不了多少,姻亲虽不是显赫高门,但在一方也都算有点话语权的,这般弥补之下,何家其实也不算普通的商户了。要不是何家三姐儿未婚夫忽然悔婚,这便宜也未必就能落到苏文进头上去。 关键是何明德他还很会做生意,有钱啊,有钱就有人,有人就好办事。 这也是苏文进一个外来户在这几年能在县衙里跟县丞为首的一干吏员分庭抗礼甚至还隐隐占了上风的重要因素。 但隐隐占了上风也不代表全然的胜利,甚至想要完全掌控县衙,苏县令仍旧属于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情况。 毕竟,他对上的不只是本地吏员,要知道那位县丞娶的是罗氏女,没错,就是春风楼那个罗氏。 其实春风楼也只能算是罗氏的一个生意,就跟何家的福寿斋不能代表全部的何家一个道理,罗氏的生意网还大得很,哪怕之前还跟何家不能比,可却在这十年极速扩张,甚至还搭上了府城的大人物,有罗氏的财力,又有府城大人物帮忙,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们想的是要扶持那位县丞掌控整个陵阳县。 这种情况下,哪怕苏文进也算是性格强势手段强硬有头有脑,已经逐渐打开了局面,但却并不能完全压服县丞那一帮人。 而这次针对临江仙的行动,谁都看得出来明显是苏县令在发力,这样大的手笔,这样的铁血手段,只能是对县丞那帮人。 也就是说,临江仙背后肯定是县丞那帮人。这并不让人意外,县城里能把生意做好的,背后都得有个靠山。只是没想到里面还做那些男盗女娼的事情而已。 难道说,想害他们想把姜家拖下水的,也是那些人?还是说,准确一点就是罗家? 要不说姜是老的辣,只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张爱英其实也什么都没透露一句,但冯老夫人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了。 张爱英又说了几句,就打算告辞,她还得去何家问问情况,到底是怎么回事,至少得确认不会牵连到他们啊! 冯老夫人听到说她还要去何家感谢,就没留人,只是吩咐人也准备了礼物请托张爱英捎带送过去。 他们姜家之前从来不掺和县衙里的那些争斗,也不站队,反正也影响不到他们这儿,自家老实读书,且不说日后的前程,就是为了文教上有成绩,县衙里两方人马都不会轻易动他们。他们也没必要去掺和这些,走的就是清鬼读书人的路子。 但是现在知道还有内情,何家帮了忙,虽然背后其实是县令帮忙了,但他们总不能去给苏文进送礼吧,给何家这边私下表达感谢就行了。甚至不用他们直接出面,估计苏县令那边也是这个意思。明面上根本不想让他们站队表态的。只是等日后真到要分个胜负的时候,他们能心中有数,人家估计就是这么想的,现在只当结个善缘而已。 姜家投桃报李也该让亲家太太送个礼过去,不然就显得他们姜家真是太不懂礼数了。 至于说张爱英是不是说谎来骗他们的,嗯,如果没有县令夫人当众介绍那一出,她可能还会有所怀疑。但如今么,虽像是换了个人,但想想当初乔多禄的模样,身为母亲到了那种地步,逼入绝境病急乱投医也是人之常情。再说,如今临江仙的事情也算是广为人知,就算对外没有扯出姜家,但那些细节都是有的,随便问一问,对不对得上是一目了然的事,根本没必要拿这个来撒谎,又没什么好处。 冯老夫人想着又叫了孙女和孙女婿过来说话。 刚刚乔家那孩子看着也还算不错,过来问问也能多些了解,最好再叫个大夫过来看看。既然这姻亲已然成了,那就尽可能还是做好看点。 想着这些冯老夫人一一安排下去。 两个孩子留在姜家,张爱英自然是没什么好担心的,她直接去了何家。 这次何明德没在家,就不是何明德接待的她,甚至连何天佑也不在,不过对方肯定是有过嘱咐的,她一去就有人招待,几乎是问什么就答什么。 张爱英也就知道了张青云那里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也就是客观地走一下流程,毕竟死者之一就是带他进去的人。 但是他从一开始就被下了迷药,这个都不用衙门帮忙遮掩什么的,临江仙的人经常用这种手段,徐大力都不是常客,就是他们一伙的,没少用迷药祸害人,本来的打算也就只是把张青云带去做个替罪羊而已。所以他对外就是纯纯的受害者,相当于就是去配合做个笔录,很快就会无罪释放出来的。 张爱英还是关心了一下当时假扮姜家姐妹的两人,虽然自家孩子因此安全了,但那也是要别人涉险,总归是要问一句才能心安的。 “张太太不用担心,那两人并不是女子,且都身手不错,现在都安然无恙。”鹤轸一听就笑了,直接招手叫了两个人进来,“张太太刚刚才问起你们,过来给太太见礼罢。” 两人行了礼,而张爱英看着两人不由瞪大了眼睛。确实,不戴帷帽,这两人一眼看去谁也不会把他们错认为女子。但是细细看来,稍微一打扮,这身段娇小,雌雄难辨的,着实能达到以假乱真的地步。 “太太不用惊讶,他们二人原是戏班子出来的,打小学的杂,唱过花旦,也演过杂戏,后来又跟着武师傅学过,这些对他们都不算什么的。” 这就真算学的杂了,要知道这时候的所谓杂戏其实就是杂技,那真是打小练出来的功夫。 鹤轸说着,还让两人转了个圈。 别说,这么一动起来,更是小女儿姿态十足。张爱英回想了一下,这样的身态她自己都走不出来,那确实是得戏班子里练过才行的。 “哦哦。那还是要道声谢的。”她点点头,心下也奇怪,这何家的管家给她说这么细做什么? 不对,眼前这人,好像是叫鹤轸来着,她不知道是哪两个字,反正听何东家是那么叫过,看着其实也就二十多不超过三十的模样,也不知道是不是何家的管家,反正这几次都见到他。 过了这茬,张爱英心里的担忧和疑问不减反增,只是一时没好问出口。 倒是鹤轸让那两人退下之后,十分善解人意:“张太太是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他都问了,说明还是可以再问的,张爱英也就直接道:“那个杀了人的女子,到底是怎么回事?人是她杀的吗?她会偿命吗?” 第109章 感动 越问张爱英心里越凉,这种情况还用说吗?随便一个人沾上这样的事,那肯定都没什么好,又是在这么个封建社会,哪怕这女子侥幸不死,以后也少不了被人讲究。就她上辈子活的那个世界够好了吧,可那些不幸被拐到大山里的女孩子,哪怕幸运的逃了出来,或者是被解救出来,大多数也会面对家人的嫌弃或者周边人的指指点点。总之,这种事,先天就是弱势群体的女子真的是摊上就倒了血霉。 一开始她还以为是二人中的一个,可现在知道不是了,她就更担忧了。总不是为了以绝后患,又找了一个女子去动手杀人吧? 虽然听鹤轸方才所说,那徐大力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人,不只和妹子春娇搞仙人跳糊弄了不少书生男子,背地里也祸害了好些姑娘家,身上也背着人命,只不过之前没动他们,这回死也算是活该,更是难得地做了一回贡献,用他的死给衙门提供了彻查临江仙的契机。包括另一个死者杨明成,也同样不是什么好东西,作为临江仙的常客,他甚至也给临江仙送了不少良家女子进去。 他们是都该死,可千不该万不该为这样的人就搭上另一个人。尤其这世道女子生存本就格外艰难。 “张太太果然慈悲心肠。”鹤轸叹口气,“太太还记得我方才所说那杨明成和临江仙沆瀣一气的事儿了吧?其实那孙氏女子便是被他拐带进去的……” 杨明成能入赘娄家,除了一些不可言说的原因,但有一点是确认的,那就是他确实相貌堂堂,平日里常做一副谦谦君子的打扮,温润如玉风度翩翩,乍看外表还是很能糊弄人的。尤其是一些小门小户的姑娘,天真单纯,不懂世道艰难人心险恶,很容易就被他哄了去,还以为跟着他到临江仙这样的好地方是很风光的事,殊不知却是一脚踏入龙潭虎穴,从此再难脱身。 这孙氏便是杨明成哄到手的一个小姑娘,只不过这人喜新厌旧,所谓的情意来的快去的也快,他又怕家里的母老虎,怕被人缠上,干脆就跟临江仙狼狈为奸,把人拐到这里来就算是以绝后患。打从那天开始孙氏在楼里就成了那最见不得人的,如昨日那般的情况都不足为奇,临江仙更是有些口味特殊的客人,孙氏在里面吃尽了苦头,自然也就由爱生恨。 于是当衙门的人从她父母报案后一番暗中调查终于潜进楼里暗里找到她的时候,她几乎是一口就应下了衙门的安排,甚至杨明成这茬都是她自己主动交代并提出把他卷进来的。 “不过我们的人只是希望她能弄出点动静来就行,确实是没想到她会那般行事,也是错估了她吃的苦和心里的恨。”说到这里,鹤轸都不由叹了口气。 其实谁又能想得到呢?很多类似处境的姑娘,典型的便是青楼里的花娘,哪怕一开始不肯屈服,但被各种教训尤其接客过后,也会变得软弱,甚至被同化为恶人,不敢反抗鸨母不说,哪怕有机会出来,也会对外面的一切心存害怕,更想不到报复上头。 何况孙氏是明知道已经有人帮助,甚至许诺了以后会让她一家都离开此地,相当于是有了很好的后路了,都还能这般下死手报复,那是真的豁出去了,也是真的太恨了不要命了。 当然,鹤轸也不得不承认,这样的效果比之前要强多了,之前只是要闹点事来找个突破,现在直接死了人,要查封办案就更顺理成章。 张爱英也明白的,心下微微松了口气,不是为了自家而找了个人去做这种事就好。但这念头很快就被抛开,这女子的遭遇比她以为的还更让人心痛。 但她也知道自己做不了什么了,想想只能掏出二两银子:“她关在县衙大牢里,我是没法子去探看的,但我一家能避开此祸,终究还是得谢她。这个小姑娘也着实可怜,便请鹤小哥帮忙,多多照看一下,哪怕是在牢里吃得好一点。” “不用,真的不用。”鹤轸连连摆手,“太太慈悲心肠鹤轸体谅,但孙姑娘本就是我们该照看的,张太太不必如此。” “何况,孙姑娘也并不知道太太的事。对于能让别的良家女子免于受难,孙姑娘只会十分高兴,当初也是因此才会一口答应配合我们。” 他这么说,张爱英更感动,也更坚持:“你们是你们,这是我的心意,若不给,我实在是无法安心。不管她知不知道我,但是帮了我们是事实,她有这样的心胸,未来的日子也肯定能好起来。” 真的,不说有些受害者会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对施暴者产生依赖,更甚者多的是人从受害者转为加害者,因为在受过伤害后会产生心理扭曲,觉得自己遭遇了不幸别人凭什么就可以那么幸运。对比起来,孙氏经历了这样的惨痛,还能有这样的心态,没有黑化扭曲,首先证明她内心还是很强大的,并没有完全屈服,抓住机会就敢报复,更说明她有坚定的自我认知和决心,这样的人但凡能坚持住,挺过眼前的风雨,未来必不可能太差。 嗯,都说了会帮他们一家离开此地,换个地方,改头换面,如今各种信息不畅通的情况下,还真是能从头再来的。 想到这里张爱英又问:“现在这样,还能保住命吗?”先保住了命,不判死刑,才能再说其他的。 “张太太放心,我们肯定会尽最大努力的。县衙也是公平公正的。再说,不是还有娄家主放话了么?她说话还是很算话的。” 说到后头,鹤轸眉眼里还带了笑意。 搞得张爱英越发好奇这个传闻中的娄金凤,暗暗记下得出去打听打听。 接下来鹤轸又跟她提到福寿斋现在蛋糕售卖的情况,张爱英还觉得莫名其妙,她就卖了个方子而已,银货两讫的事儿,又不是什么正经的合作者,用得着跟她汇报情况吗?难道是还要她负责售后? 后头才听懂了,感情是希望她提意见,有什么想法或者再想出什么糕点方子,还可以跟福寿斋合作。说白了也算是追加售后吧。 张爱英当然是点头应下:“好说好说,若以后还能有这种机会,我肯定还找你们。” 虽然目前她是完全没有再卖吃食方子尤其是糕点类方子的打算了,但是以后谁说的清呢?到时候自然还是第一个就找福寿斋,一回生二回熟嘛! 第110章 眼前一亮 不过鹤轸的意思显然不止于此,也或许是他没想到眼前的张太太好像完全没懂自己的试探,不得不更直接:“张太太是在看店铺吧,若是没有找到合适的地方,我们东家有几处铺子,张太太或许可以考虑一下。” “啊?”张爱英皱眉,她当然知道自己之前的行动肯定是被盯着的,但是这般连她的意图都猜到了,还这么直接就说出来……马上她就意识到,对方可能是误会了。 那她肯定得立刻澄清啊。 “对,我是在看店铺,但不是要做糕点。我那点乡下人家的本事,在这县城里可不够看的。”张爱英摆摆手,得把这误会解释清楚。 虽然当初签协议说的是不能再卖给县城别家,没说不能自己开店来卖。但她张爱英肯定不能做这种事情的啊。尤其现在福寿斋都把蛋糕推出去了,如今县城里的蛋糕热也是如火如荼的,那是真正打出名声来了。她再插一脚,那不就是把人当垫脚石了吗?还是直接跟福寿斋打擂台,不至于,真不至于。 她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哪怕她在现代见多识广吃过不少中西式糕点,可自己也完全是个门外汉,就连做蛋糕那也是因为老了没事儿干,这个相对也比较容易,她才想着给小孙女做来吃,因此顺带手学会了。其他复杂的动动脑或许也能想到一些,但一个业余的跟人家专业的拼,那得脸皮多厚多有自信才觉得自己能行啊! “张太太真是谦虚了。”鹤轸脸上的笑瞬间到了眼底,看着都更真心实意了,“太太能想出这样的方子,已经是常人所不能及的了。” 说实话张爱英是真的没想到蛋糕给现在的糕点行业带来的变革,因为她只是把上辈子学来的东西照搬出来而已,很清楚这并不是自己的发明,就不会有得意洋洋沾沾自喜的情状。 但这落在外人眼中,就更加觉得这方子怕就是姜家姑娘带过去的,因为不是自己的才能这么不放心上啊。不过不管心中如何作想,鹤轸这样能让东家委以重任的人,那肯定也是不会流露出来的,开口只有满满的真诚。 他们之前会有所担心,也是想着,既然能拿出一个蛋糕方子,谁知道手里还有没有什么别的压箱底的好东西。便是不如这蛋糕,也怕是很不错的方子,到时候两家竞争起来,还真是不好弄。 现在听张爱英这样明确的解释,果然就心安了,也是,蛋糕方子已经那么厉害了,便是姜家再厉害,再疼再可怜外嫁出去的女儿,也没有拿出那么多好东西陪嫁给外人的道理。 那么该关心的自然更是要好好关心:“不知道太太是准备做点什么买卖,我们东家的铺子确实还有几处方便的,若是太太有需要,不妨去看看。” “替我谢谢何东家。难为你们不嫌弃,还这么替我们想着。”张爱英摇头,“不过眼下却是用不着。我们乡下人家,靠着卖了蛋糕方子才有了一点本钱,现在也就是想着做点什么小买卖,还是先从摆摊开始吧,租房开铺子什么的,着实是还没那个本钱的。” 她这也是实话,她倒是想一步到位,可这陵阳城也不是什么穷地方,县城里的房啊铺啊的,不说买,便是租也不便宜。而他们的生意都还没开始做,能不能做起来是个什么情况都不清楚,贸然下场就开铺子,那是很容易就赔个底朝天的。还是一步一步来吧,先试探一下市场,以后攒到点钱了再说租房开铺的事。 不过要是能得到何家一些帮助哪怕只是问点经验也是好的。 “也不怕你们笑话,我们乡下人家进了城,真是看什么都稀奇,我这到处去看了一下,心中也算是有了点主意。不瞒您说,自打我家新媳妇进门,那是命里带福,不仅我那儿子好起来了,我还得了一包花种,眼下开得极好,我寻思能不能做点胭脂水粉什么的,但这不是还在考察中嘛,东西都还没做出来。” “若是真有做出来的一天,还能开铺子的话,到时候说不定还真有麻烦到何东家的时候。” 她这么说,鹤轸自然是一口应下。 别说,何家目前体量不小,生意做得也大,但主要涉及的还是丝棉布匹之流,走南闯北买进卖出,像胭脂水粉这类,他们还真没怎么涉及。主要这东西也跟做糕点差不多,那是需要点真才实学的,得有点家学渊源或者专门研究,不然哪怕光是进货,都难以分得清好坏。 不过,这张太太也是心大,能直接想到这上头,难道又是姜家带过去的方子? 若是能有和蛋糕差不多的水平,那何家以后走商,说不定还真能捎带着卖出去。反正他们也经常要到处去收布贩布。 想着鹤轸又不免多看了一眼张爱英今日的着装,这料子看着就不凡。如此看来姜家对这个亲家还真是不错,也是,这还不只是简单的姻亲,还是救命恩人的遗孀幼子,结为秦晋之好了,自然只有更用心的。 因为是到姜家祖宅,今日张爱英一家三口都打扮得比较隆重。之前他们去姜家大房都没穿的新衣服,这次一家三口都整整齐齐穿上了。所谓人靠衣裳马靠鞍,光是这么一身,加上他们一家三口颜值在线,就张爱英故意扮老的,也自有一股端庄沉稳的气质,若是不说,谁都想不到他们会是乡下来的泥腿子。 就连姜家二夫人冯氏都被震了一下。 老夫人把乔多禄叫去了跟前问话,姜琬就跟叔母到后院跟姐妹团聚,这也算是回娘家了嘛。 然后不出意外的,姜家两位小姐也都有些惊愕。 倒不是说她们没见过这样好的东西,单纯是觉得姜琬嫁的是农家,日子清苦,回娘家肯定不会穿粗布短褐的,那也应该只有一些简衣素服。还因为怕这个妹子心里不舒服,知道她回娘家,她们姐妹来见客都往素净了穿,衣服不算什么好料子,头花首饰什么的都尽量摘了,当然也没做多过分,那就太刻意有看不起人的嫌疑了,总之此刻看起来就很家常。 结果一照面,这妹子虽无满头珠翠,但那一身华服却着实叫人眼前一亮。 “还真是舍得,看来那蛋糕方子真没少赚。”其中姜二娘子姜琪华的脸色最为精彩,本还带着点笑意的目光在姜琬走近的时候就变得挑剔起来,嘴角一撇就嘲讽起来。 不过待她从衣服往上打量,视线转移到姜琬那只插了一根玉簪的头上,便又是一声冷哼,“这般大方怎的连头上就给忘了?人道顾头不顾尾,三妹妹你这婆婆倒是连头都不顾了。” “华姐儿!” 第111章 不知好歹 冯氏勃然变色,她知道二女儿因为被选中冲喜,一直耿耿于怀,对乔家人尤其是那个张桂花深恶痛绝,就连当初那场急病,她都知道这其中的水分,那真是用尽了手段才躲过去的。可即便躲过了,差点被拉去冲喜的恐惧和仇恨也算是已经种下了,但凡有提到那一家子,从来都是没个好脸的,话也从来都不好听。只不过女儿也有分寸,也就只在她这个亲娘,在自家后院和亲骨肉之间那般表现,她想着女儿当初确实是受了罪,心里也有怜惜和愧疚,便没多加约束。 可如今在三娘面前这般说,那便是真真不知好歹了。 哪怕她怨乔家怨张桂花那个泼妇,可关三娘什么事?甚至她还得感谢三娘,虽然在大嫂那里她拒不承认,可是她心里还是清楚的,这一遭还真是三娘替自己两个女儿挡了灾——当初大姐儿刚好是回了外家才躲过一劫,可二娘急病,若不是三娘替嫁,依着公爹和丈夫的意思,怕不是连夜去把大姐儿接回来都得把事儿办了。 别说什么长房不长房的,要按那一套,如今住在祖宅打理祖产的就不该是他们二房,单论姐妹间,长幼有序,这样的事儿要真算的话,还真就该自家两个先顶上。 哪怕如今冲喜成了,不用过门就守寡,可嫁到农家去,那样的家庭那样的病秧子丈夫还有什么盼头?女人这一辈子还不是就毁了么? 因而冯氏心里很清楚,不管对乔家这门亲事有多不满,那都是不能牵连到三姐儿身上去的。甚至他们都得感谢三姐儿。 “你怎么说话的?快跟三妹妹赔个不是。” 她转身拉起了姜琬,“三娘,你二姐姐是昏了头了,咱们别搭理她,来来,进屋来。” 又有大娘子姜清芷也跟着上前打圆场,场面才没直接僵掉。 相互客气见礼一番,问候过彼此的近况,被亲娘和大姐都狠狠数落了几句的姜琪华也上前,没再说之前那些话,也没摆那种嘲讽的烂脸了,但是姜琬还是能感觉到对方落在自己身上的打量。 于是,她找了个机会就对姜琪华道:“二姐姐方才那话有句说得不对,我家婆母的确是靠着方子卖了钱,手头比之前宽裕了。但我这衣裳还真不是卖了方子后才买的,而是一早就准备好的料子,婆母直接给了我裁衣裳。” “当真?她家能有这种好料子?三妹妹可别打肿脸充胖子。”姜琪华又忍不住嘲讽,直接被亲娘和大姐给挤到了后头。 这个二妹自打去年落水,性子就有些拧巴起来,原本只是有些天真烂漫小女孩子的娇纵,那回病了一场后脾气就越来越大,及至有了那冲喜的事儿,如今更是句句夹枪带棒。 冯氏如何能看着她到处得罪人?当然是要努力把她摁下去并打圆场了。 两人凑上去看衣服,上手摸,更感觉不错,好话说起来也不违心。 而且冯氏眼尖,她略微惊讶:“还真是三娘手上出来的活儿,这三姐妹里头,就你针线功夫最好。对了,之前给老太爷和老夫人的两身衣服,莫不也是你一针一线做的?好好好,真是个有孝心的孩子。” 姜琪华凑不到前面去,郁闷了片刻,但马上就安静坐了下去,她也不稀罕往上凑。 反正在后面也能听到她们说的那些,只不过确实,她也越听越烦。 怎么和她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到底是姜琬忍气吞声打肿脸充胖子,还是她真就过的那种好日子? 不不,肯定是假的!别的不说,张桂花是什么人,和这个婆婆斗了半辈子的她还能不清楚? 她想到前世自己对哥哥们的同窗乔多禄一见钟情,不顾母亲的再三劝说,一意孤行非君不嫁,拼尽全力促成婚事。 刚开始还是有些美好日子的,可随着乔多禄久试不第,自己的肚子也迟迟没有动静,矛盾就越来越大。 是越来越大,因为姜家就算没落,她也算是小家碧玉,按照闺秀的教养千娇百宠养大的,到了乔家,身边除了自己带去的两个丫鬟,便没有别的下人可以使唤,偏生张桂花那个恶毒的乡下妇人,非要在自己面前摆婆婆的谱,嫌弃她娇小姐这也不会那也不会,逼着她干活,所以矛盾是从进门就有了的。 那真是三天两头就要吵一架。甚至动手也是有的,总不能被恶毒老婆子打她就干受着吧?她是不敢直接对婆母还手,可是她还有两个丫鬟帮手啊,拉偏架使绊子总会……那些矛盾后来也不过就是滚雪球。 有情饮水饱的儿女情长,很快就被生活的柴米油盐打败。过日子要钱,生活要钱,乔多禄读书赶考更是要钱。偏生他考了几次就是考不中举人,张桂花那个泼妇竟然还怪自己这个儿媳纠缠她儿子带坏了她儿子的官运,简直可笑。 而她对乔多禄曾经的那些崇拜和爱慕,也就在这种日子里渐渐消磨,尤其对比着自家,两个哥哥而立之年就考上举人也便罢了,她只会为此高兴。但就连长房那个小的也已经中了秀才,还在准备乡试。甚至姜琬嫁的那个夫君,那从前还向她提过亲的,她根本就没看入眼的,竟然从一介白身考上秀才又中了举人,这就是她不能接受的了。 从小到大,长姐要让着自己,长房的姜琬更是个小可怜,成日被她娘关在那小院里,说是要培养大家闺秀,可那么一个四方院子能养出什么气度来?就连见识都比不过她们。当初她还得意洋洋自己能选个中意的如意郎君,可现在对比一下,她真是都无颜回家。 但最让她恨张桂花那恶毒老婆子的还不在这里,是后来她终于怀上了,结果胎相不稳,正逢三年一度的秋闱,她没法再陪乔多禄去赶考,结果老婆子竟然安排娘家侄女去照顾乔多禄,还给下药直接照顾到了床上。她对此竟然一无所知,直到那女人挺着肚子,拿着她给乔多禄缝的亵衣亵裤找上门,她犹如被人蒙头一棒,当时就直接破了羊水。生产艰难,好不容易生下一个女儿,却伤了身子,以后再难有孕。甚至就连她的女儿也是病歪歪的。 反倒是那爬床的贱人,后头竟然生了个健康的男娃,老不死的直接就把她接进门来了。 娘家哥哥来打了乔多禄,又对老不死的一番警告,可也已经回不去了。夫妻两人从那时起就相敬如冰。后来,乔多禄终于考上了举人,托她哥哥的福,弄到了职务,也有了官身,可她不能生了是事实,不想让那贱人太得意,她听从父母兄弟的建议,帮乔多禄纳了房小妾,跟那一对老小贱人争斗不休…… 第112章 各归其位 脑中回放着一幕又一幕,姜琪华越想越恨,手上的帕子都快被拧烂了。 最终,她听着前面姜琬的声音,想到的是前世她重病,那时候已经靠着夫荣妻贵成为五品宜人的姜琬来看她。 前呼后拥,声势浩大,那样的高贵华丽,又那样的遥不可及。谁都没想到,姜家这一辈里,最后地位最高的竟然会是姜琬这个曾经最彻底的隐形人。 不过,那都是过去的了,那是上辈子的事了。这辈子,这样的荣华富贵,她定然要抓在自己手里。而姜琬,她也只能落在这一堆泥泞中了。 姜琪华的心忽然就又平静了下来。 对乔家恨吗?当然是恨的,她到现在都忘不了自己临死之前被那小贱人告知自己根本不是得病,而是中了毒,就连自己的女儿以后也只会成为贱人之子的踏脚石,为那外室子的未来铺路,她就恨到想要割他们的肉喝他们的血,甚至前所未有的怨恨乔多禄这个男人。 不然她也不会在之前刻意派人传播乔多禄得的是肺痨是绝症这样的谣言,让很多医馆大夫都不敢去治。她就是要让他好不起来甚至是让他死,要让那爱子如命的老贱人痛不欲生。 可她没想到竟还会有之后的发展,果然老贱人就是老贱人,自私自利心思恶毒。 那时候她甚至以为天命不可违抗,因为自己想要毁坏那一切,反倒把厄运逼得提前降临了——有了前世那一遭,嫁到乔家不是厄运是什么? 幸好,她急中生智,一场急病就把这事儿躲过了。而且,也不知道该说是不是天意如此,如今嫁到乔家去的,却正好是姜琬。 这是老天爷都要拨乱反正,让她们回归各自的命运轨迹吗? 是的,在姜琪华心里,她可不认为是姜琬帮她挡了灾,她认为这才是正常的发展——上辈子姜琬的丈夫一开始也是向自己求亲的,是因为她没答应,才让姜琬捡了这个漏。换言之,姜琬纯粹就是托了她的福,甚至可以说是抢了她的美好人生。而这辈子,不过是一切对调回来,各归其位罢了。她为什么要感谢姜琬?她上辈子享受了自己的荣华富贵,这辈子还给自己而已,那不是应该的吗? 不过,她也确实不恨也不再嫉妒姜琬了。想着这辈子去过自己前世那种日子的会是她,她的心情一下子就变得平和起来。 她也终于找到了上辈子姜琬看自己的那种姿态,高高在上的,悲悯的,可怜的。 姜琬就感觉到一股莫名的视线盘踞在自己身上,如芒在背如坐针毡。 不过抬头发现是二姐姐,她也就忍了下来,也有点算是习惯了。 想想,自打二姐姐去年落水,大病一场之后,性情就有些古怪起来,经常会莫名其妙盯着自己看,那幽怨的眼神都让她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幸亏他们不住祖宅,也就逢年过节回来几次,可后来二姐姐还格外热情,甚至专门来家找过自己…… 算了算了,不管二姐姐了,她或许真的是被吓到了吧。其实要不是自己跟婆母相处过了,冲喜前她内心状态也没好到哪里去。 姜琬把姜琪华抛在脑后,对叔母和大姐姐的关切有问必答,除了对供奉穿越大神有关之事只字不提,家里的日常生活还是都说了个七七八八。婆母也说过,这些都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至于她们最关心也最好奇的蛋糕和奶羹方子,姜琬也把婆母之前那套说辞搬了出来,无非就是之前乔多禄体弱多病,婆母到处给他找补身体的办法,包括喝羊乳,无意间听人说起过,又自己回家试验了几次,才终于做了出来。 一旁的姜琪华也专心听着,她始终不相信这是张桂花那个老不死的能想出来的,上辈子她除了跟自己争夺乔多禄的关注,除了扶持那个小贱人跟自己打擂台,她还会做什么?要是能做不早都做出来了。当然,她也不认为是姜琬或者说长房那边拿出来的方子,还是那句话,要有的话,上辈子不早都拿出来了?所以她真的是十分好奇。 等听了姜琬所说,她就想反驳,被亲娘狠狠瞪了一眼才止住了。但心里却忽然灵光一闪,这怕不就是这辈子的变化了? 对了,她说是自己回家试验做出来的,说不定压根儿就是全从别人那里偷来的方子。至于前世没做出来,那是因为前世根本就没有乔多禄病入膏肓要找方子补身体这一茬!对,肯定就是这样!——姜琪华虽然不懂什么叫蝴蝶效应,但显然,她已经从之前的变化中隐隐约约摸到了一点。 这么说来,竟然还是因为自己重生才让那老不死的捡了这样的便宜。 想明白这点,姜琪华把自己怄得不行。以至于后来张爱英过来接孩子的时候,哪怕做了心理建设不要上脸露出什么,姜琪华还是没能忍住狠狠瞪了她两眼。 张爱英也是第一次见到姜家两位姑娘。 大姑娘就不说了,她已经打听到了,这位当时去外家小住了,好像是出了水痘,暂时就留在了那边。所以冲喜这事儿没排上她。但二姑娘那是已经定好的,都合了八字,虽然就在几日内匆匆办好的,那也是走了流程的,结果临上花轿了说人不行了都下不来床了,这心机手段可不是一星半点——当然其实张爱英也想过,古代大家闺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身体有些是真的很弱的,遭受惊吓一病不起也是可能的,就像红楼梦里除了林妹妹病病歪歪,其实宝钗也是常年服药的,这样体弱的小姐郁结于心别说一病不起,一命呜呼都是可能的。但若真是那样,又怎么会好的这般快?简直是堂妹替嫁了就好了,看看这才多久,对堂妹不管不问,倒是有心情去参加诗会。 张爱英别的没有,就是护犊子,从一开始对这位姜家二姑娘就没什么好印象,如今不过多看对方两眼,竟然就被瞪了,还翻白眼,这可真是……不过她更关心姜琬在姐妹面前有没有受气。 “你那位二姐姐,我瞧着倒是脾气很大的模样。” 姜琬摇摇头:“其实还好,二姐姐就是娇了一点,不过有叔母和大姐姐在,她也不能对我做什么。” 她几句话就把在姜家的情形都说了。 说完她又忍不住想,或许母亲骂她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还真是对的。至少以前,这种品评长辈的直白话语她是不敢直接就说出来的,哪怕是对着母亲,也要再三斟酌后才能开口,要委婉要保持礼貌。可她才到乔家多久,竟然已经敢这么直白跟婆母对话了。 但她又在心里摇头,不对,这不能叫近墨者黑,婆母又不是什么坏人。而且,说真的,她其实挺喜欢这样的,一家人有什么说什么,只要不是出口伤人,那什么事情直来直往就行。甚至跟以前的日子比起来,她觉得现在这种日子才是她更喜欢的,至少能自由呼吸。 这一点母亲还是说对了,可能她骨子里就是这种人吧,哪怕被教了十几年,也仍旧学不会母亲要的那一套。她骨子里就是这样的野蛮。 她不喜欢天天只能待在后院,不想只能弹琴刺绣,不想每天背那些女训女戒。 她想要出去看看,而且是不用戴帷帽,不用担心哪一步走得不对,只是想出去看看就出去了。哪怕是出去奔走讨生活,都比在那四方原子钟让人感觉自在。至少那是靠自己,而不是只能等着靠别人。 “对了,娘,你之前说我们还要做点买卖,是要卖花吗?” 第113章 完成任务的标准 张爱英的走神被这一句拉回,摇摇头:“不是卖花。” 又想,小丫头观察还挺仔细,估计是看出她这几天老盯着院子里那些花看了。 到现在院子里那些月季已经陆续开放了,那叫个姹紫嫣红,老远就能闻到一阵浓香,墙头上更是围了一圈还垂到了外头去,那生长速度惊人的同时,花期还很长,最先开的这都已经好几天了,仍旧还在枝头盛放,没有一点开败的迹象。 那样好的花朵,就是剪到城里来卖肯定也有人愿意买的,甚至都能卖出高价。不过那样利用率也太低了,说白了,初级产品就是再珍稀也卖不了什么高价,而且也未必能长久。毕竟,也不是人人都能买得起花的,这不当吃不当喝的,甚至不是现在主流欣赏的花卉——如今的花卉审美,富贵的有牡丹芍药,高雅的有梅兰菊,月季这类还真不好打进去。而且生鲜花卉也不好运输和保存,要向外扩展还很不容易。倒是深加工一下说不定还能找到其他出路。比如蒸馏花露制作胭脂什么的,实在不行哪怕做点鲜花皂都行。 对了,其实要做糕点的话,用来做鲜花饼也是可以的。一开始她把这都全当月季了,其实很多人都是玫瑰月季傻傻分不清楚的。她也没往那上头去想。结果现在开了花之后,她发现有跟玫瑰颜色香味都差不多的。 反正都是蔷薇科,都是高级文明进化版的,她觉着说不定还真的可以。总之以后都可以试试嘛,说不定就多条路子。 当然,她还是不会开糕点铺的,最多就是把方子卖给福寿斋,再多多培育和种植玫瑰花,专门卖给福寿斋做糕点,还可以自己做玫瑰花茶来卖……张爱英是经历过改开初期的人,脑子算是灵活的了。想到做生意赚钱,那是一个又一个的点子就自己冒了出来。 主要也是现在这个世界很多东西都没有,她也是靠着信息差,依靠上辈子现代那些见识,更是依靠着系统出品,才能有这些层出不穷的主意冒出来。 此时此刻,张爱英脑子里甚至已经想到了要如何扩大种植这些花了,嗯,不管是玫瑰还是月季,都是可以扦插的。这还是高等文明的高级品种,基本都不怎么需要打理,那就更容易种植了。 脑子飞速转动,嘴上停了一下,又道,“也不是不行,可以试着卖卖。嗯,回头先给亲家和何东家那边都给送点鲜花去,我看他们都有插瓶摆家里的。” 其实玫瑰月季之类的还真不适合这种插花,现在的主流插花都是追求风雅意境,不过她乡下人家本来就不懂风雅嘛,送过去就当给人看个稀奇了。也算是她的一份心意。 嗯,有几株淡紫透蓝的以及嫩绿的,还有几株紫黑色的,都还算比较罕见的吧,反正上辈子她就觉得算是相对少见的,而市面上还有很多颜色各异的月季花特别是碎冰蓝玫瑰,全都是泡水染色的。 像她花圃里的都是纯天然的,到时候可以移栽到花盆里送人,应该也算拿得出手。还有那些复色的,看看会不会有人喜欢吧。 “还有我们之前用过香胰子,我想试试加了鲜花,会不会有更香更好的效果。” 很多穿越小说里都会写到主角做肥皂发家致富,其实古代早就有了肥皂了,还是那句话,都是人,古人的智慧也不可小觑。只不过阶级分明,肥皂在百姓之间确实不太普及,像大多数农家还是直接用皂角或是草木灰洗发洗衣,城里百姓日子好一点的就会用上胰皂,更好的就是香胰子,有香味,而大户人家吃穿都讲究的,这方面的研究就更深了,不过确实很少外传就对了。 张爱英觉得这块市场还是可以尝试一下的,为此她可是买了不少猪油回来的,想到这里她就肉痛。 就说肥皂能不贵吗?底层百姓连吃肉自由都没实现,很多人家吃油都是用沾油布擦一下锅底就算放油了,而制作肥皂却少不了用油,别管什么油,这年头都不算便宜。 不过眼下她却根本来不及关注这一点,一回到家里,关好院门,把两个孩子打发去休息,她说是到灶房去处理猪油,但一进去,她把猪油倒进盆里,张爱英就迫不及待点开了系统界面。 就在刚刚,还在驴车上的时候,她就收到了系统提示音,有任务完成了。 她直接点开任务栏,“进行中”显示还有两个任务,但这不是关键,旁边竟然多了个“已完成”。 她毫不犹豫点进去,发现是第一个任务【制作精美服饰】显示完成了。 意料之外,但情理之中。 毕竟后头两个任务他们真的是到现在就没做什么,但第一个任务,那衣服都不知道做了几套了,要说早就该完成了。却偏偏等到今天才算任务完成。可又为何是今天? 张爱英看着自己身上的衣服,想到自家三人今日统一着装,又想到就在不久之前进度条也往上迅速窜了一节,那是什么时候?是她给姜家长房也就是正经的亲家母送了衣服过去之后。 为什么会这样? 她并没有百思不得其解,恰恰相反,得益于她退休吴氏跟风听了很多小说,立刻脑子里就有了思绪。 怎么说呢,对那些网络小说张爱英不敢说百分百理解,毕竟以她的三观和人生阅历,有些小说纯就是瞎扯淡,一点没有逻辑,甚至为了博眼球写得很没下限,会让她听着都不舒服直接弃文。但不理解不代表不了解,尤其有些打脸爽文,不带脑子,不过分追求三观一致,能克服一些道德障碍和心理不适的话,听下来还真的能感觉到人家的卖点。从中也能看出受众的心理和需求。所以说,张爱英没有几本真能完全看得进去且追完的小说,但看过的也不少,了解和知道的也多。 比如,这种携带系统的小说,除了获取好感度和提升魅力值之外,其实一开始最常见的还是打脸值,或者说,苏爽值。 之前他们虽然做好了衣服,但一直放在家里,也没有什么机会那么隆重穿出去过。好不容易穿出去了,而且还是穿到姜家那边去了,难道就因此,提升了爽感? 再想想之前第三个有关做蛋糕的任务,好像也是她去摆摊卖蛋糕后,进度条才提升的。虽然提升还比较慢,但是、但是那已经很明显了不是么? 这一刻,张爱英简直醍醐灌顶。她好像明白完成任务的标准了。 激动和兴奋是有的,但她马上就冷静下来,并且更加觉得荒谬起来。 很好,之前觉得是玩的游戏成真了,这一下子又给她一种看的小说成真了的恍惚感,总之是都不让人觉得好受。 她使劲儿搓搓脸,让自己打起精神来,毕竟,完成任务可是有奖励的,她已经看到了那上面的奖励礼盒小图标了。 第114章 放饵 想到这里,张爱英赶紧点进去进行任务结算,一下子直接收获了五百晶。 因为之前有过一珪的收入,张爱英竟然觉得这五百晶都不算什么了。不过想想自己纯是从系统薅的羊毛,相当于白得了那么多布料和衣服,现在这五百晶也是完全白来的——嗯,也不算白来的,还是多亏了琬姐儿。所以说,得对琬姐儿更好一点才行啊,这可是个货真价实的小棉袄。 对了,有了这笔钱,是不是就可以打开系统商城了? 张爱英激动起来,点开资金,结果只看了一眼心就凉了。 账户金额显示有六百晶以及八百三十六铢。 与一珪还有接近四百晶的距离。 她不肯死心:“是不是还没把那五百晶加进去?” 她希望是系统延迟了,可等了又等,数字都没有变化。 嗯,说没有的话也不准确,还是有变化的,增加了五铢,现在是六百晶以及八百四十一铢。 她认命了,但也因此更觉得心下不爽起来:“意思就是说,刨除掉完成任务所得,我这段时间的日常入账才一百晶多点?” 系统虽然没有开口,但她知道只要自己进入系统界面,7474就能感应到的。 估计是察觉到了她的怒气,系统沉默片刻后才开口:“宿主有没有想过,这样的日常流水也不算少了。” 张爱英一愣,是吗? 马上她就意识到,似乎还真是。 如果真的是如她之前那么换算,一铢就是一块的话,那一百晶就是十万块了,而这也没多久的时间,半个月不到入账十万……屁嘞!哪有这么简单换算的?你就看玩游戏的,那游戏里的钱都不是钱,来得快去得更快。何况她还没看过系统商城,根本不知道里面是个啥情况。万一商城里随便一个小东西就得一晶起步,动辄几百晶甚至一珪,那她这连玩游戏都不如,那不是挣得慢去得快? 就想想得有一珪的资金才能开放商城,都让人忍不住心惊胆战啊! 而且,主要也是有之前的对比,她可是看到过直接就有一珪入账的,那就是一天里偶然的一笔,如今累积了这么久,竟然也才不过一百晶,搁谁身上那不得心态失衡一下子啊! 狗比系统仿佛明白她心中所想,居然还说:“宿主有没有考虑过,是最近生活的比较平淡,想要提高收入,宿主应该活得更精彩。” 囿于规则限制,系统不能说的太明白,但它觉得这个宿主不蠢,应该也已经体会到一点了,这般提示也算够明显了吧? 张爱英又是一愣。 她怎么会听不明白?那标准她刚刚才意会了,不就是要苏爽打脸吗?要按照系统这个规则标准行事的话,那她现在的生活的确是太平淡了一些,生意生意没做起来,成天都还在村子里,婆家娘家一大堆的鸡毛蒜皮,全是些家长里短格外无趣的事情,淡的就跟白开水一样。 想要生活精彩起来,要有爽感,要跌宕起伏勾人心弦,要跟一本精彩小说一样……不,那不是她想要的生活。清醒一点,这不是别人随意书写的小说,这是真真实实的生活,要过得宁静幽长平淡如水还是一波三折高潮迭起,那应该由她自己来选择。到底怎么样才算精彩,那更应该由她说了算。 系统的确是个好的辅助,她也从不否认自己薅了很多系统的羊毛,但是,就要因此把自己变成系统的傀儡吗?她又不是没有感情偏好的n/pc,要过怎样的人生,应该由她自己掌握。 张爱英默默关闭了系统界面。 不过在那之前,她还是点开了任务完成的奖励礼盒,几乎是一下子,她原本荡到谷底的心又给飞升了起来。 “恭喜恭喜恭喜你呀 恭喜恭喜恭喜你” 系统欢快的背景音刚唱起来,张爱英急忙喊停。 歌声停了,但系统的提示音还在:“恭喜宿主完成任务【制作精美服饰】,获得任务奖励【足够使用一整年的卫生巾】……” 后头还说了几句,张爱英就完全没听了。 她的心神都被卫生巾勾住了。 我天这狗比系统是故意的吧? 她刚刚才觉得系统也不过如此,人要自立不能太依赖系统,结果系统就给她来这招。 绝,真的太绝了。卫生巾都出来了,她还能真离了系统不成?这狗比系统是真的懂什么叫放饵的。就是为了这卫生巾,她也得好好做系统任务攒钱啊! 你就说,吃穿住行啥的到了古代,你不得不将就,也其实还能将就。美好的生活,也确实可以靠自己的双手创造。但是,再怎么厉害,她张爱英又不是什么顶级天才科学大佬,还能在古代凭借一己之力就搞出现代卫生巾来吗? 真的,谁穿越谁知道,别以为穿越是什么好事儿。就说肥宅快乐水,那古代有吗?各种程度上来说,吃穿住行是真的都得落后一大截儿。 就日常的吃喝拉撒都得要命,现代普通人都用得起的卫生纸,在这时代王公贵族用的都没那么好那么方便。农家人直接用草叶或者木片来擦屁股,王公贵族用高等柔软的厕筹,可清洗后反复使用也不卫生吧,若是不反复使用,那就更浪费了。而且即便是那种厕筹,又怎么可能比卫生纸更安全方便使用感更好呢? 穿成古代女人就更倒霉了,每个月都有月经的啊!就算是千金小姐,那几天都最多只能用内塞干净棉花的月经带,那怎么可能跟现代卫生巾相比?穷苦人家的姑娘就更别说了,哪有棉花给你这样浪费,月经带里面都是塞草木灰,而且月经带也是反复使用的,甚至有的人家干脆那几天就把姑娘家赶到柴房里去等经期结束了才出来,一是嫌晦气二就是为了省布料。 生孩子没消毒措施难产率死亡率高那都太远了,就说这些最日常的,避都避不开的,还能怎么办?就干受着呗,简直就不是人过的日子! 张爱英都得感谢上辈子知青经历,那时候偏僻山村也穷,很多农村人甚至到千禧年后都还在使用木棍或竹片擦屁股,根本买不起或者舍不得花钱买最粗糙的草纸。所以如今让她再用竹片当厕纸,她也还能接受,反正削新鲜的放在那里,用过就丢,不重复使用就成。 不然还能咋的? 用纸张,那效果还不如竹片呢!用布片?那更不成了,她也是俭省过来的老人,实在是做不到那么浪费。或者说把布片清洗后反复使用,麻烦不说关键那能洗干净吗?不知道别人行不行,但张爱英是过不了心里那关,觉得还是用竹片就好。 只要平日多注重个人卫生,像现在天热,每天晚上烧水洗一洗就好了。反正院子里有井,打水很方便,也足够他们一家三口用的了。 但是对于月经这事儿,在此之前她都没有什么感觉的。 上辈子她没到五十就停经了,已经十多年都没来过那玩意儿了,都习惯成自然了。穿越过来又是这种困难模式的开局,一天到晚琢磨应付的事情太多了,也忘了自己如今这身体不过三十出头,论理来说应该还不到停经的时候啊?回想一下,确实还没停,但月经不调是肯定有的。 而且,她这样也就罢了,怎么也没看到琬姐儿来月经啊? 第115章 打感情牌 一个系统奖励,愣是把张爱英穿越之后的所有怨念都勾了起来。 而且,明知道是饵,你还不得不上钩,甚至还得感激对方。真是怎么说呢,就又憋屈又无奈,还挺心疼自己。 但日子总是要过的。 她清洗好猪油,其实也不该说猪油,如今的猪大多数都不怎么肥,至少跟她前世后半辈子见的动辄三四百斤的大肥猪差远了,那时候因为太肥了想要吃瘦肉还发明了个瘦肉精出来,也是害人不浅。现在的猪油也没有单卖的,不像上辈子,猪肥得身上的油还分个水油网油的价格不一,现在的猪油其实是搭着肥肉一起卖的,反正能熬出油来就对了。所以比纯瘦肉还贵的多。 然后又去弄了草木灰来,简单的草木灰制碱她还是懂的,只是以前没做过,但现在有的是时间,可以慢慢折腾。 于是接下来几天他们都窝在家里制作肥皂,功夫不负有心人,还是很容易就成功了。 但这只是最基础的肥皂,张爱英自家试验过,跟后世的工业肥皂那还是不能比的,但也算还能用,之后她又往里面加入提取出的玫瑰精油——是的,这段时间的折腾,她也算确认了,有几种花跟玫瑰确实是很像,她就直接叫玫瑰了,也懒得再取别的什么名儿。 说真的,肥皂的制作没一点难度,反倒是提炼玫瑰精油着实是费了点功夫。因为没有蒸馏器,就只有采用古老的脂吸法。张爱英也就是前世去某个地方旅游,那里刚好有玫瑰种植基地,有相关的产业园,听当时带队的导游简单介绍过这种方法,现在能想起的细节都不多,就大概知道个一星半点,还是处于自己慢慢摸索的阶段,就还挺折腾人又费东西费时间的。不过现在她别的没有,就是空闲时间多,自然就有这个时间来慢慢捣鼓。好在最后还是给她弄出来了。 要说成分嘛,不一定特别纯特别浓,但还是可以了。 除了加入玫瑰精油,她也有更省事的办法,那就是将玫瑰制成干花,将花瓣研磨成粉末再加入猪油肥皂中。 这两种方法制作出来的鲜花皂都有了玫瑰的香味,颜色香味都还可以。她觉得可能是系统出品的加成,因为她也用过外面买的一些鲜花或者香料来加到猪油肥皂中,比如茉莉花,这个季节就还挺多的,可是同样的做法加进去,效果就没这么好,香味也比较淡。不像这种玫瑰,甚至只加一点点,香味就足够了。简直可以当香精使用。 与此同时,张爱英还做了鲜花饼,吃起来也是香味扑鼻,纯粹是自己在家随便做做的,真的可以说是没什么技术含量,外表也不算特别好看,但就是很好吃,一点不输上辈子吃过的知名鲜花饼。 这种拿出去卖也绝对能卖个好价钱的,对此张爱英毫不怀疑。不过她目前确实没这种打算就是了——一个蛋糕一个双皮奶方子拿出去就够引人注目的了,这么快再搞个完全不搭边风格迥异的新产品出来,就是正经糕点铺子推陈出新都没这么快的,她还是别给自己惹事儿了。 尤其如今县里正是满城风雨的时候。 说来,从县城回来的第二日,张爱英说干就干,一大早就剪了两篮子的鲜花,准备拿到城里给何家以及姜家一家一篮的,没什么好东西,这花也是个心意。 但都还没等她出门呢,何家派来的人就先敲响了院门,说是听了何东家的吩咐,来给他们带个话,无非就是说现在城里不太平,意思让他们就在乡下避避风头这几日先别进城去了。 当时张爱英还是吓了一跳的,当然是立即应下,听人劝吃饱饭,而且何家可是县衙有人的,这么说那肯定是有依据的。两篮子还带着清晨露珠的鲜花也托那人直接带回去了。 所以张爱英这段时间都在家里老实待着,反正手里有银钱,也不缺什么东西,没有非得进城的必要。 马小叶还来闹了一场,她去杏花巷找春娇要说法直接扑了个空——她也是蠢,若非如此自己能不能脱身回来都不知道。结果知道人被衙门带走了,她还不甘心跑去衙门要说法,人家正忙得焦头烂额的,她还这么作死,那是直接带累的张青云白白挨了两板子。 之后张青云被接回家里,两板子本没什么,但他自觉颜面扫地,就直接躺下不起还要人伺候。 这段日子一来两对哥嫂帮着他跑前跑后,出钱出力甚至耽搁了田地生产,又跟着担惊受怕的,现在竹篮打水一场空,没跟姜家攀上正经亲家不说,说好的银钱也一文都没见到,看他这样赖家里那谁能忍?在家里敲敲打打的一天到晚弄得叮里桄榔的,时不时又指桑骂槐抱怨连天,马小叶跟儿媳妇都干了好几仗,最后还是被撺掇着过来找女儿要钱。 “你兄弟现在躺在床上那么可怜兮兮的,都是一家骨肉,你怎么就能光看着都不搭把手?你这不是见死不救吗?我也不让你去照顾他了,知道你没时间也不容易,但你是当姐姐的,不出力还不能出两个钱吗?你又不是没钱。” 知道张桂花卖了方子挣到了钱,何家那边的没说,但是就春风楼一个方子就卖了二十两,那另一个方子还能比这更少吗?马小叶盘算着女儿手里有远超过四十两银,那是想得巴心巴肝的。 张爱英就直接道:“那是我让他挨打的吗?再说他要不是自己离身不正,一点不知道洁身自好,能惹来这些祸事?他还好意思躺床上让娘你来找我,这是生怕别人不知道这事儿是吧?既然这样,那要不我回去看看他,顺便给他好好宣扬宣扬,都说吃一堑长一智——” “好好好,祖宗,你是祖宗!”打蛇打七寸,马小叶自打在衙门连累儿子凭白就挨了两板子,心里就后悔极了,到现在小儿子对她都没个好脸,她哪还能再给他惹事。 “行行行,你不出钱出力就算了,我怕了你了,你可别害我们了。真是的,就没有见过这么狠心的,我怎么就生了这么个白眼狼。” “那不是娘你自己说的,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张爱英不咸不淡。 马小叶恨恨:“好好好,你这个忤逆不孝的!你真是、真是……那、那你就当孝敬我都不成吗?我可是你亲娘啊!” 这还是没死心,软硬兼施还打起感情牌来了。 第116章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你总要考虑一下我这个当娘的吧?”马小叶半真半假就哭起来,“你不知道我现在在家里过的什么日子……” “停停停!”张爱英可不想听张家一摊子的烂事儿,更不想听这祥林嫂式哭穷卖惨,直接油盐不进,“娘,你不用跟我来这套。要你真有什么头疼脑热一病不起啥的,为人子女我肯定该出钱出钱该出力出力,但你这样为的是谁你我都知道,就没意思了。” “你、你咒我?!!好啊,你个不孝女,你这是都巴望着我死呢!”马小叶跳起来就想开骂。 张爱英一把抓住她:“娘,我再跟你说一遍,你听好了。你要听不懂,把这话回去告诉张青云:他自己一裤裆的屎擦都擦不干净,不藏着掖着还到处蹦跶,真不怕人闻着臭啊?还有,都这时候了你们还当我是吃素的?告诉你们,自打我家禄哥儿快死了你们都见死不救,那什么情分在我这儿就都是狗屁了。你们要安分,咱们就还跟以前一样,当个亲戚走动过得去就行了。要是不安分,哼,反正我一家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我还怕你们?就他张青云那些事儿,信不信直接满城传扬?别说什么考功名,我让他媳妇都娶不到一个你信不信?” “你、你、你!毒妇,你个毒妇!” “我是毒妇?那春娇牵扯到什么事儿你回去问问他,要不是我卖方子跟何家有了点交情,你以为他张青云能安安稳稳回家去?现在还说我是毒妇,娘你是不是想让张青云也去大牢里蹲着候审?” 马小叶走的时候是浑身颤抖,也不知道是怕的还是气的,或者二者皆有。 张爱英跟着送出去关紧了院门回来就看到乔多禄和姜琬两个小脑袋在旁边屋子里探出脑袋。 看到她望过来,两人面上都是一样的尴尬。 他们还真不是偷听,纯粹就是马小叶来得太突然,张爱英指挥他们匆忙把大厅里摆着的那些东西收拾好,根本都没来得及离开,就在隔壁屋子,那当然是不隔音的。 其实要做到隔音也不难,主要张爱英现在有系统这个作弊器,除了检测活人活物之外,更是可以随时随地开启隔音结界——人家有专业名词的,叫什么音波干扰啥啥的,反正就是让一定范围之外的人听不到真正的交谈声,简直就是防窃听神器。可张爱英觉得那太生硬了,太科学了。还不如就叫隔音结界来的简洁明了。听起来还有一种玄幻修仙的神秘感。 不过张爱英的隔音都是对外人,她就是故意让俩孩子在旁边听的,所以这时候看到俩孩子也毫不避讳:“都出来吧,刚刚娘跟外婆说的你们都听到了吧?是不是还觉得有点不能接受?” 俩孩子对视一眼,都没直接说什么。 显然这古代教育还真是挺深入人心,有教养的孩子都不会轻易说道长辈的是非。 张爱英也没想强迫他们:“之前就跟你们说过,父母慈才能有子女孝。何况,圣人都说了,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以德报德以直报怨。你们把这个记心里,不仅愚孝要不得,对外为人处世都是这个道理。我们可不兴吃亏是福那一套,做人还是要恩怨分明,没得白白委屈了自己的。” 姜琬眼睛亮晶晶的,婆母这话说的真对,听起来就觉得很畅快,比母亲以前告诉她的道理更让人觉得舒服。 “娘,我知道了,我都听你的。” 乔多禄立刻偏头看她一眼。 张爱英也好笑:“那我说什么你都听啊?” “对,那是因为娘你说的都对啊!” 张爱英又看看乔多禄:“你不说是觉得我说的不对还是圣人说的不对?算了,不逼你了,自己好好想想吧。” 她也不是要让孩子们立刻就接受她的想法,但青少年时期正是人的三观形成的重要阶段,她没来也就罢了,她都来了,肯定不能养出两个封建教条主义的娃娃。 有些东西能灌输就趁机早灌输,不求立竿见影,但求潜移默化。 那之后,估计是张青云还是有点字母数的。不管马小叶认不认,但有他这个做儿子的管束着不上来闹,张爱英也就算是达成目的了。 他们又有了好几天的消停日子,园中开出来的玫瑰都被摘了个七七八八,又提炼了好几个小瓷瓶的玫瑰精油,还做了不少干花,特别香。 张爱英还顺带研究了一下口脂,有几种不同颜色的花,染色效果都很强,做出来的口脂和胭脂都很好看。 关上门她就在自己身上试验,也会打扮一下姜琬,反正这些都是纯天然的成分,姜琬对花粉什么的不过敏,也做了一点过敏测试,都不过敏就给大方用上了。 不过出门她们当然还是尽量不会弄得这么花里胡哨的,主要这还是在村里,大多数人都要下地干活,还是比较艰苦朴素的。 至于说完全不出门,那当然是不可能的。别的不说,他们家都还有两亩地呢。 那两亩地今年种过小麦后就一直荒着,原主当时一心顾着儿子的病,想要雇人种地一时半会儿的没找到人,后来就没管了。张爱英来了之后,这大热天的也没去瞎折腾。 七月流火,如今天儿没那么热了,这地当然也该收拾起来了。 关键她还想着,要真能把鲜花相关生意做起来,这两亩地若是栽成鲜花,估计也能成。 结果一到地里才发现,不过是几个月的时间,这地里已然杂草丛生,夏日雨水充沛热量充足,草木更是吨吨吨喝饱水一般往上窜。更绝的是,地里的水渠都被人截断填埋了。 乡下争水那是能打得头破血流的,这张爱英哪里能忍? “谁干的?谁这么缺德把我家水渠都给截了?还直接给填埋了,这都是谁干的?要不要脸啊?!” 她直接起身就向周围大声质问。 这时候地里干活的人都不少,农人除了实在不能干活的时候,比如大雪封山但其实他们这里都没有这种天气,所以基本是没有所谓农闲的,平时说的农闲那也就是针对农忙而言,可以不用那么紧张忙碌,但也是不可能真正赋闲在家无所事事的,仍旧要在地里忙活。 张爱英直起身子一开口,那声音足够大,周围地里的人其实都听到了。 但所有人都是目光闪烁,一时间没有一个开口的。 “谁这么缺德竟然干这种事?真当寡妇人家就任人欺凌啊?” 张爱英直接破口骂了几句,看周围人都没搭话的,冷笑一声,起来就顺着填埋的水渠往上走,很快就走到一个交界处。 那块地里的主人正在挖地,看张爱英过来了,急忙开口:“不是我们啊,现在又没到缺水的时候,我们截断你的水渠干什么?” “那还能是谁?” 这个道理张爱英不是不知道,她其实心里也已经有数了。 当下却必须当众这么发作一回,老虎不发威,当她是病猫呢? 第117章 天降巨锅 “好端端的填人水渠,这是缺德冒烟儿了!干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儿,也不怕天打雷劈生儿子没屁眼!” 张爱英不过才骂了几句,她也是在农村生活过的,几句国骂而已,谁还能不会了? 反倒是那干了缺德事的,自己就会心虚甚至恼羞成怒。 果然立刻就有人跳了出来:“乔二家的你说话咋那么难听?反正你又不种地,那水渠有什么用?” “说不定那就是你自己这么久不种地没修整垮下去了,你在这里骂那么难听干什么?” 那人说完还自以为聪明的补充了这一句。 张爱英道:“我骂的是干缺德事的人,怎么,他做初一我还不能做十五了?我还只是骂几句你都听不得,难道就是你干的?” 她目光如炬瞪过去,甚至还往那个方向走。 不用走近,她已经看清了那人,在原主记忆中搜索了一下,不出所料,是个跟乔家三房关系不错的人。 “宋大毛,你这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啊!怎么,你做的还不许人说?不过你也着实是委屈,为了几个钱就得替人受这种报应,干这种欺凌弱小的事儿,你也不怕苍天有眼,到时候可不认背后是谁,谁干的那报应可就只落到谁身上。” “你乱说什么?不是我,谁稀罕去弄那水渠?关我屁事啊?我告诉你不准乱说啊!”宋大毛也急了,农村人还是普遍比较信这些什么因果轮回的,再说自己做了,哪怕不信被人这么骂那心里也觉得不舒服啊! “不是你是谁?那总有个人吧!真是,这青天白日朗朗乾坤的,欺负寡妇人家还有理了?我今天就要去找里正评评理,我这地就算一时荒着,那也没有就叫人这般作践的道理。只怕有的人故意这么做,真是巴不得我一家死绝好吃绝户。” 张爱英不再往宋大毛那边走,一转身就往回走,那气咻咻的模样,好像真是要去找里正评理。 “二弟妹!二弟妹!” 才走了几步,身后就有人追了出来。 张爱英没回头。 那人直接跑了下来,一把从后拉住她:“二弟妹,你干什么呢?有话好好说,一个村里的,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再说也不是什么大事儿,现在没到缺水的时候,赶紧的把水渠清理挖出来就行了,你咋这么大气性呢?” 把这话说完,她才喘了好几口长气。 张爱英回头看着这位大嫂,此时都不是愤怒,只觉得心凉,或者,这该是属于原主的情绪。她对乔家大房和三房本来都没什么期待,也就只有原主,因着丈夫的关系,哪怕对三房的后娘以及异母弟弟天然戒备,但对一母同胞的大哥大嫂,那是向来尊敬有加。可现在看来,什么血缘亲情全都比不过利益二字,三房直接不加掩饰,大房却惯会装模作样。 就在刚刚,她都差点习惯性觉得这是三房会做的事。 其实之前原主雇人种地找不到人,那是真的找不到人吗?无非是有人从中作梗。知道她妇道人家当时没心思种地,又找不到人种地的话,这地只能荒着,没有收益,最后当然就只能卖出去。 甚至之前有好几次这样的事情,每次原主都以为是三房在背后使手段,逼得她不得不卖地,那时候为了赌一口气,多数时候还是以更便宜的价格卖给了大房,毕竟,那还是丈夫的同胞大哥,论血缘也更亲近。 可现在看来,三房使手段是真,可那其中又有多少其实是大房在暗中作祟? 原主或许也不是没想到,只不过她还心存侥幸,或者说也是别无他法,相对于都不加遮掩的三房,她也只能更亲近还要做一下面子功夫的大房。 此时此刻,这个大嫂还在装模作样压低了声音劝解:“那家子的德性咱们都知道,闹来闹去有什么意思?都是姓乔的,平白让人看了笑话。你呀,现在还真是气性太大了,咱们知道就行了,你一个妇道人家还能怎么跟他们斗?再说那刘翠娥虽是后娘,也顶着长辈的名头,咱们闹也让人背后戳脊梁骨——” “大嫂你说是老三一家干的?我就知道!”张爱英一声怒喝,“宋大毛,是不是乔老三让你干的?我大嫂都说了,就是乔老三一家让你这么干的!” 乔老三也在一边看热闹呢。 哪里知道天降巨锅,真是巨锅。 其实他们之前有想过要这么干,但那不是被张氏那疯婆子给吓到了吗?谁知道她下回发疯会怎样,亲历过当时那情形才会知道有多绝望。反正一时半会儿的他们还真不敢惹。 后来看到这地里的情况,他们背地里还嘲笑得意了一阵,看来村子里看不惯张氏的也有不少人嘛,活该! 甚至他也在想都是谁干的,还在家里跟妻子老娘都讨论过。谁知道这嗖一下,黑锅咣当砸他身上了。 “谁,你说谁?宋大毛,我什么时候让你这么干了?你给我说清楚?” 宋大毛也懵逼啊,他双眼木愣愣盯着那边的乔大嫂呢,这、这是啥意思啊? 乔大嫂更是只感觉两眼一黑,差点直接倒下去,当然,这纯属夸张说法,她身体可好着,立刻就去抓张爱英:“二弟妹,二弟妹!你在乱说什么?” 张爱英哪里可能让她抓到,一个劲儿往前奔跑,声音悲愤又格外响亮:“好好,大嫂说都是姓乔的,说家丑不外扬,不能让人看了笑话。可我一家就这两亩地,得靠这过活呢,乔老三、宋大毛,你们这么害我,这都是要把我逼死了啊!我还要怎么忍?我要找里正去评评理,难道就眼睁睁要逼死我们妇孺吗?” “不是我,我没有!” 乔老三怒,不是他干的事他凭什么要认? “宋大毛你什么意思?” 张爱英跑得飞快,还不忘大喊:“大嫂都说了是你了,就是你们干的,大嫂对不住了,我知道你是好心,可我都活不下去了啊!” “好心,好心个屁!大嫂,你说清楚,到底谁干的?你凭什么这么乱说?” “我、我没说啊!我不是我没有!”乔大嫂想去追张爱英,却不知为何,感觉两脚有些麻,直接被追下来的乔老三逮住。 “大嫂,你别帮他们隐瞒了,他们根本没把我们当亲人,这事儿我不能就这么算了。这回是填埋水渠,下回是不是就直接要人命了啊?这样的亲戚我可要不起。” “不是你别乱说啊!我、我没有……”乔大嫂恨得想骂娘。 “大嫂你才是在乱说!”乔老三愤怒。 “不是,乔大嫂子,你这是干嘛啊?” 宋大毛也着急,他到底收了谁的钱别人不知道她还能不清楚? 第118章 拉虎皮扯大旗 张爱英跑出去老远了,那哭喊的声音却一点都不低,甚至整个回荡在山谷里:“乔老三、宋大毛,我大嫂能给我作证,你们这么害我,肯定是要遭报应的!里正要是这都还不管,我就只能去县里告了,我就不信了,县太爷还不管!” 不在这时候拉虎皮扯大旗还待何时? 事实也的确如此,狐假虎威效果卓群。这话一出威力更大了。 大家离县城又不远,之前张家还在十里八乡都宣扬了一阵,虽然是想连带宣扬自家往自家脸上贴金,可结果就是现在大家都知道乔二家的不得了,居然都认识县令夫人了,我滴个乖乖,那可不是一般人了啊! “宋大毛,你他爹的害我,到底是谁叫你干的这缺德事儿?”乔老三直接回头扭住了宋大毛,以前关系好也不过就是酒肉朋友,这时候可不管那些了。 宋大毛也怕了,顾不得看眼前的乔老三:“乔大嫂子,你怎么能这么说啊?” 乔大嫂当然想跑,可她就腿软拖了那么一小会儿,先是被乔老三抓住,这会儿又被乔老三媳妇伸手扭住,是个男人还能喊男女授受不清,是老三媳妇她也能发挥长嫂地位驱赶人,可马上刘翠娥也跟着下来了。 “老大家的,你给我们说清楚,红口白牙的你这是诬陷谁呢?”刘翠娥是上手就要打人的。 乔大嫂挨了好几下:“我没有、我根本没有。” “我呸!你还装什么装?人家都喊出来了,还能诬陷你?我就知道你不是个好的的,一肚子坏水儿就惯会装好人!”刘翠娥也是个聪明的,很快就联想到之前的事儿,马上就嚷嚷了出来,“之前那些,好机会明明不是我们干的,每次都扣到我们头上,敢情是你这蔫儿坏的在背后乱说了!怪不得最后那些土地都划拉到你们大房了!” 乔老三这时候也恢复了理智,扭着宋大毛一双眼睛却红的像是要滴血,那真是目眦欲裂:“好啊你个宋大毛,跟老子称兄道弟是假,背后阴人才是真啊!他爹的老子把你当兄弟,你跟老子玩心计是吧?你还叫她那么亲热,咋的,她说什么你就干什么,你俩是有一腿还是咋的?” 这宋大毛,跟他一起吃肉喝酒的时候,可没少跟着他骂那两房人。结果刚刚他喊什么,乔大嫂子!他还能听不出来? “老三!”乔大嫂也红了眼,“你再乱说我就不活了!” “你不活了,我才是不活了!”刘翠娥薅住她的头发就往地上一坐,另一只手拍大腿就哭喊起来,“苍天啊大地啊,你快睁睁眼吧,劈死这忤逆不孝的东西啊!大家都来看看,来评评理,这乔大家的不干人事啊!她自己跟人搅和祸害乔二家的,还把锅扣到我们三房头上啊!老二虽然不是从我肚子里出来的,可我们也没这么害人啊!大家快来听快来看,这乔大家的都不是什么好人哪~” 乔老大本来在一边当做没看到,结果都听到什么“有一腿”了,他咋能让别人乱想。 赶紧上前:“娘你们在说些什么?你这是要逼死红梅吗?就算红梅她误会了说错了什么话,你们也不能就这么乱说啊!” “老三,都是你张口就来!你再不住嘴别怪我不客气!”乔老大直接抓住了乔老三。 “你想干什么?你诬陷人不成还想打人不成?”刘翠娥一咕噜爬起来,扯得乔大嫂一声尖叫,她放开就去扑打乔老大,“你们一家子祸害,黑心肝的,没一个好东西!” 刘翠娥这时候也是气疯了,只要不是自己儿子,那是抓着谁打谁,尤其抓住了宋大毛:“你说清楚,到底是谁让你干这些事儿的?” “我没有!不是我我什么都没说!”乔大嫂捂着头,她直接被扯掉了一大绺头发,头上都有血了,疼得都有些起不来,但还是赶紧说道。 “到底是谁?宋大毛,你说清楚!这许红梅可是自己说的,就是你干的,我们没让你干这事儿,那到底是谁让你干的?” 宋大毛平时就是个惯会偷奸耍滑的,干活不踏实,就老想着挣些别的快钱,自身也没什么大力气。 这时候被刘翠娥这么一个妇人抓住,一时挣脱不得,平白挨了好几下,感觉周身都在疼,还有围过来看热闹的人在说些什么譬如里正来了事情闹大了不得了的事情,他几次看向乔老大两口子,对方都根本不看他。 乔老大还在那里训斥许红梅:“你都跟老二家的说什么了?她怎么那么乱说?” “我哪有说什么?我就是劝她不要冲动,都是一个村的,我哪知道那些,她自己误会了——” “误会,误会个毛线!”刘翠娥本来就对两个继子都没什么好感,甚至可以说这些年,大房日子过得更好,他们虽然把二房当软柿子捏,但其实内心最嫉妒的还是大房一家,这时候再想到对方踩着自己一房上位,更是恨得牙根痒痒,“我说以前怎么什么坏事传来传去都是我们干的,原来是你这样的黑心肝在后头乱说,你们不说是吧,老二家的去找里正了,我们就等着瞧吧!” 反正不是他们干的!他们经得起查,谁也别想冤枉了他们! “对,还有之前的事儿,好好审审这小子,宋大毛你可真不是好东西,之前有多少次你还鼓动我搞破坏,是不是都是被乔老大他们指使的?这事儿非得说清楚,必须得还我们一个公道!” 乔老大两口子也有点慌了,他们在村子里的口碑可是一直都不错的,但这会儿周围人看他们的目光已经多了些别的打量,而且里正来了,这事儿真要论起来,那就更丢人了。 他们想跑乔老三母子又怎么可能让开? 就连挨了好久打都没人出头,知道里正一来,自己干的事儿是铁板钉钉要遭的宋大毛也不由得喊起来:“是乔老大,是乔老大!都是他让我去填的水渠!” “你放屁!”乔老大也怒了。 这事儿虽然是他授意自家婆娘去办的,可他真没出过面。 他甚至狠狠瞪了一眼许红梅,这都办的什么事儿?还说大毛媳妇是个精明的,大毛也能把事儿办好。 那这又算怎么回事? 第119章 狗咬狗 “宋大毛,我劝你说话之前想清楚,不要造谣诬陷!” “我可没诬陷!再说这事儿那也是你们先说出来的!” 宋大毛也有自己的小精明,确实,这事儿是乔大家的找自己婆娘说的,许好处也是女人家来往拿的。可他更清楚,这么说乔老大肯定直接就不认,甚至要么就把女人推出来就完了。只有抓住关键,直指乔老大这个当家男人才行。 所以宋大毛一口咬定:“谁来了都是这话,乔老大你可别不认,为了这事儿,你可是给了我家两只大公鸡,还扯了两尺布,那布现在还在我家放着。那是不是你家婆娘去扯的布,随便问问肯定有人知道的。” 众人哗然。 乔老大也慌了:“你疯了!宋大毛!你知不知道胡乱攀咬人造谣诬陷也是要挨板子的,你可别被人一撺掇,听人说了几句话就疯狗乱咬人!对,对,我知道了,是乔老三让你这么说的对不对?谁不知道你俩穿一条裤子的,平时关系就最好,对,这肯定是你们故意的,还想陷害我!” “你放屁!老子敢在这里发誓,谁指使干的这事儿谁天打雷劈不得好死!”乔老三两眼通红,“老大你敢不敢发誓?这事儿要是你干的,你全家都没好下场,多福多喜全都考不中功名!你就断子绝孙!你敢不敢发誓?!!” “你你你!胡闹!你这就是胡闹!你想诅咒我你直说!” 刚刚还在地上嘤嘤哭的许红梅,瞬间就弹跳了起来:“老三你说什么?你敢咒我儿子,我跟你拼了!” “拼什么?你连发誓都不敢,你心虚!” “我心虚什么?我是不想跟你胡闹!你从小到大都是满嘴谎言,只会哄人,发誓有什么用?你可是……” 于是等张爱英来的时候,就见到了这么一副狗咬狗的精彩场面,两房人是陈芝麻烂谷子的旧账都翻了出来。 一个说刘翠娥出身不良,面甜心苦,乔老三从小就只知道说谎哄人,欺负两个哥哥。 一个说乔老大道貌岸然,身为长兄却自私自利,不孝不悌,连一母同胞的弟弟都能压榨利用。 可以说两方是把彼此的脸面全都揭了下来,直接放地上踩。 别说张爱英和赶来的里正听得睁大了眼睛,就连周围人都一个个目瞪口呆。 不是,乔老三那一家子本来名声不好他们是知道的,可是乔老大一家是怎么回事啊?他们竟然还做了那么多恶心事儿? 其实有些也纯粹是刘翠娥母子俩临时编出来的,反正都是往对方身上泼脏水,那当然是什么话都要说了。假话里又掺着真事儿,真真假假半真半假的,大家就是有疑惑不愿意相信的,却也慢慢听进了心里。 毕竟,乔老三有一点说得对啊,最终得利的那一个,好像都是乔老大啊! 就光说卖地,以前乔有粮还在的时候,土地就是这村里最多的,每次农忙的时候都要雇不少人帮忙干活,后来他意外没了,乔二家的一个妇道人家拖着个病孩子,坐吃山空就只能卖地,而买乔二家地最多的就是乔老大。以前他们都认为那是好人有好报,而且他们跟乔家二房血缘更亲,卖给他们而不是三房也算情有可原。 可现在听来,明明很多时候,乔老三开的价更高,就因为说是他干了很多破坏的事,就比如这次这样截断水渠的事,然后地就没卖给他,反而是都卖给了乔老大,那可是远低于市价的。 以前大家是没往那些七拐八拐的上头去想,这回闹开了才发现,嚯,可不就是这么回事儿吗? 看不出来,这乔老大平日里一副温良恭俭让的老好人模样,实际上这心黑的不只一点半点啊! 大家议论纷纷,也拦住了乔老大想要离开的路。 甚至乔老三的媳妇都带着一双儿女赶来出战了,倒是大房始终就只有乔老大夫妻俩在,根本无法脱身。 “都让让,都让让!这是在干嘛!”宋里正敲着拐杖,其实他还没老到需要拄拐的地步,只不过觉得这样更有气势,也有派头。 大家就喊:“里正来了!” “乔二家的也来了!” 张爱英就装作才回过神的模样,满脸的惊愕都还挂在脸上,她猛地走上前:“大哥、大嫂,他们说的都是真的吗?” “啊呀,乔二家的,你也别难受。” “可怜见的,这才是真正的欺负孤儿寡母呢!” “谁想得到呢?吃绝户啊!” 看张爱英一副破受打击摇摇欲坠的模样,联想刚才听到的,众人不免都对她生出了就几分同情。 张爱英却好像浑然不觉:“大哥大嫂,你们告诉我,是真的吗?他们刚刚说的是真的吗?” “老二家的,你疯了!”乔老大看到她就忍不住呵斥,长兄如父嘛,他以前在乔有粮面前是这个姿态,对张桂花这个弟妹当然也一样。 “都是你闹出来的好事!你看看你都闹了些什么?”他是真的恼火,今天这事儿,归根结底就是这个张桂花,她瞎闹什么闹? 顺便他还狠狠给了许红梅一巴掌:“都是你们妇道人家,胡乱揣测,乱说一气,看看现在成了什么样子?” 许红梅跟他还是有默契的,立刻就扑到张爱英面前:“二弟妹,桂花啊,我可是为了你好,你怎么要这么害我呀?我那就是随口说了几句,你怎么就瞎嚷嚷乱说,可是害苦了我了,那都是我胡乱猜测的,当不得真的,你——” 张爱英直接往后退了一步,像是被惊吓到了:“可是大嫂,你每次都是那么说的,你也没说那是假的啊,怎么这次……” “好啊,我就知道,都是你这贱人挑拨离间生是非!你们这才是黑了心肝的!”刘翠娥跳出来就开骂。 “够了!”宋里正一敲拐杖,看向张爱英,“乔二家的,这事你打算怎么办?” “二弟妹!” 许红梅想说话直接被刘翠娥抢先了:“张桂花,你可别怂,我告诉你,你不要真相,我们还要公道呢!” “就是,必须查清楚,我们背了这么久的锅,凭什么啊?真要是我们干的认了也就算了,凭什么老大家干的黑心事也都算我们头上?宋里正,你必须查,得给我们主持公道!”乔老三也马上跟道。 “都给我闭嘴。”宋里正心里烦着,他才不想管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他又没有一分好处。 不过看看张爱英,想想她说的要去县令夫人面前说道自己的公平公正,不管话说的多漂亮,那威胁他又不是听不懂。虽然吧,是有点不爽,可万一是真的,那他不就在县太爷面前都挂上名号了? 第120章 滑跪的相当自然 有了宋里正的介入,事情很快就查了个清楚明白。 主要宋大毛也很配合,当下直接把跟乔老大的所有勾当交代了个清楚。 哼,乔老大是给了好处,会给他画饼,还想用读书儿子威胁他,那起码先考个秀才再说吧! 倒是现在那乔二家的,也不知道走了哪里的狗屎运,竟然跟县令夫人都打上交道了,这还能惹得起? 孰轻孰重他又不是傻子会分不清,别的不说,里正还是他们宋家的老太爷,怎么也能护着他点,这态度也是明显要帮乔二家的讨公道,他还威武不屈个什么? 不过当然,他也很公平的,顺带把以前跟乔老三的那些勾当,乔老三私下说过的那些盘算也都交代清楚了。反正又不是他宋家的破烂事,不讲究家丑不外扬,说出来他都一点不在怕的。 条理清楚证据分明的,别说这记忆还真不错,一两年前的事儿都能说清楚。 这一碗水端平的,直接把两房人都得罪了。但是大众却觉得这才对,就完全不存在什么跟乔老三一伙故意诬陷乔老大的可能了。 宋大毛说完还诚恳给张爱英道歉:“乔二嫂子,对不住,实在对不住,那我也是耳根子软,又贪财了一点,别人给点好处就答应了,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但我就只是在地里搞点事,真没想怎么害你们。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要打要罚我都认。” 到这时候,大家也都看出来,宋里正来这一趟也就是尊大佛镇着,实际上做主的全是乔二家的。 不过想想人家都结识县令夫人了,那跟他们这些泥腿子确实不一样了,让里正高看一眼也是该的。 张爱英看着宋大毛,也不得不感叹这小子还算机敏,或者该说奸猾,很识时务,这滑跪的相当自然。 而她当然也无心跟这个人计较,直接推给了里正:“这种事儿,我一个妇道人家能说什么?还是让宋里正来决定吧。” “既然如此,那我就说了。”老神在在闭目养神的宋里正睁开双眼,“按规矩,宋大毛你这样的,那是得挨板子的,还得罚银。乔二家的……” “回宋里正,这我就不要了,那些事儿都过去了,我也不是为了银子,我就是想要个公道而已。”张爱英说着还抹了抹眼角。 不就是拼演技么?谁还不会似的。 “还不快谢谢你乔二嫂子!” 宋大毛直接就跪下了:“多谢二嫂子,二嫂子你大人大量!” 宋里正满意点点头,这乔二家的还算有点眼色,大毛这小子也还上道。 片刻后看向周围人,继续道:“庄稼人,地就是命。既然乔二家的说不追究罚银,又念在你完全交代的份儿上,挨板子也免了。但是!” “此事却不能就此轻拿轻放,你祸害他人田地在前,现在让你给人田地恢复如初,你可认?” “认认认。”不就是再把泥挖出来吗?累是累,但好歹不用出血了不是。 宋里正还没完,继续看向人群:“这只是应当应分,做事得有惩罚,所以,宋大毛,罚你清理村里水渠,以儆效尤,你可认?” 村里水渠可就不只乔二家地里那点了,那多累啊!不过宋大毛咬咬牙:“我认错认罚,多谢里正爷秉公执法。” 大家也纷纷说这回宋里正的判罚公正,但也因此,很多人的目光都不由看向了乔家那两房人。 要说起来,虽然实际干坏事的都是宋大毛,但背后指使的人也肯定不无辜。甚至那才要算是主犯。 宋里正也看一眼被众人围在中央脱身不得的那两房人:“至于乔家人,按理说这也是家事,也该问问苦主的意见。” 张爱英站出来,却没众人以为的那样义愤填膺要说法,反而满面愁苦:“都说家丑不可外扬,可惜我男人早死,家里没了顶梁柱,哪知道亲人个个如此……” 说着说着就掩面而哭,无比悲戚。 一时间纯看热闹的人,也不免有些心下恻然。尤其想到乔有粮,那人还在世的时候不仅是个能耐人,更是个好人,善心人,雇人种地从来都不压榨人,时不时还会给大家帮个忙搭把手什么的。如今人走茶凉不说,嫡嫡亲的血脉亲人都能作践妻儿…… 对乔二家越同情,与此同时对乔老大一家就越厌恶,至于乔老三,那只是顺带的事儿。 乔老三一家不像话,那是大家早都知道了。本来就不是一个娘肚子里出来的,以前乔老二活着的时候龃龉就不少,他一家蹦跶欺压二房,其实大家都还能理解,也算是已经习惯了。甚至现在翻出来好些不是他干的事儿,竟然都全被扣到了三房头上,大家对他们还有点诡异的同情。 可乔老大一家就不一样了,以前的形象立得太好了,又不是乔老三那样还隔了一层的,乔老大可是乔有粮嫡嫡亲的大哥啊,都说血浓于水,而且乔有粮以往对这个大哥可都不赖。按理说,乔有粮没了,长兄如父,大房就该照顾二房孤儿寡母的,之前他们经营的名声也是这样的。可现实结果实在太打脸,他们竟然才是欺压二房最厉害的,那心黑的,让人听着都害怕。 当然,乔老大一开始就在喊都是污蔑,甚至哪怕到这时候,宋大毛全都交代了,那些以往收下的好处留下的证据都翻出来了,一切摆在众人面前铁板钉钉了,他还是不认。 也是,估计对他来说眼下就只有不认才是最好的路:“荒谬,简直荒谬!我买地哪次不是为了给她解燃眉之急,没想到此时此刻竟成了罪过了!” “宋大毛,我不知道你到底图什么,竟然这么诬陷于我,我是绝对不会屈服你这造谣污蔑的!” 他甚至还直接杠上了宋里正:“枉大家说里正公平公正,我却不知道宋里正到底是听了什么鬼话,竟然会相信这些人的胡言乱语。还是听信了老二家的一面之词,便要这般将污水泼到我身上,但我行的端立得直,是绝对不会认下这样的黑锅的。便是闹到县衙,我也不惧人言。还是说,宋里正认为现在的县衙已然是县令的一言堂了?!!” “老二家的,我知道之前你想要土地买回去,我也不是不卖给你,而是你连这两亩地都荒着,都没有精力打理土地,我才没有立即答应,那也都是为了你好。你和二郎若是真有什么困难,难道我们大房没有伸过手吗?你怎么就因为几块地就这般不顾亲情造谣生事?” 他越说越起劲儿,整个人义正言辞又慷慨激昂的,不得不说心理素质极为强大脸皮也厚,还真挺像那么回事儿挺能糊弄人的。 “我知道你现在结识了县令夫人,便看不起我们这样的穷亲戚了,可千不该万不该这样胡闹。我们乔家的脸都让你丢尽了!你以为甩开了我们穷亲戚便能好了?当真是妇人之见!自私愚昧至极!若是老二还在,断不能容你如此胡闹!你这般简直就是要致我们于死地!又是置我们乔家的脸面于何地?置老二的脸面于何地?!!” 第121章 弄巧成拙 这一连串,几乎是针对到了每一个人。 余光里瞥见老神在在的宋里正都微微变了脸色坐直了身体,张爱英都忍不住想为乔老大鼓掌。 不愧是能把名声经营的那么好的人,瞧这嘴皮子多利索,至少应付这些乡下人是够了——这又不是21世纪,大家都通了网,什么见识都有了,也就有了各种各样的思考。如今这时代很多人完全就是听风就是雨的,看谁说的像就觉得有理。其实他们这里能来看热闹就算日子不错了,真正很多一日还只能吃两顿饭的地方,看热闹听八卦都没有精力的,废话,动脑子也是要消耗能量的啊! 果然很多人都开始又目光游移起来。 对啊,之前他们觉得乔二家的可怜,但其实现在人家都跟县令夫人搭上关系了,听说卖个吃食方子就挣了不少钱,人更是有个姜家那样的厉害亲家,那还有什么可怜的? 倒是乔老大说的也有道理,怕不是这张桂花攀上了高枝,回来故意整这一出报复乔家两房人吧? 眼瞅众人的情绪都被乔老大带偏了,张爱英也不好再只顾着嘤嘤哭泣了,不过她心里也不爽,这乔老大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这话一说,她想要和这两房分宗就难了。 是的,虽然一开始就只是一时兴起,可发展到现在,张爱英已经是想要分宗了。她没那么浅的眼皮子,闹这一出就为了几块地。虽然那些地确实也很值钱,都是良田,现在又没有什么天灾人祸的,家家户户肯卖地的极少,更别说那样肥沃的良田。可对张爱英来说也不算什么,买地纠葛什么的太麻烦了,她更想快刀斩乱麻地把事情理清楚。 尤其是乔家两房,这不是分家的问题了,是要跟他们分宗,彻底的断绝关系。 不过眼下看来这个目的暂时就达不成了,不然还真坐实了乔老大所说。 张爱英一脸的悲愤:“大哥你这是什么意思?都这时候了,你还想说这一切都是我指使的吗?” 她伸手指着宋大毛:“难道他说这些话还能都是我指使的?那些证据也是我准备的吗?都这时候了,大哥怨不到老三那里,就要怪我了吗?我不过是侥幸结识了县令夫人,才能挺直腰杆做人。大哥不为我们高兴,竟说出这种话,你这才是要把我们孤儿寡母的逼着去死啊!” 就方才乔老大那些话,对原主可谓诛心之语,拿亡人来做筏子,他也配? “你还提我当家的,大哥你说这些话是何居心?”张爱英演得也挺真情实感的,“我本来还不完全信宋大毛那些话,可大哥你这样,却属实是叫弟妹寒心!我又何曾提过买地的事儿?大哥此时这般血口喷人,真是让我长了见识,果然是读书人,什么好坏都叫你说尽了。” 其实原主之前有隐隐提过,就是试探一下,封建时代,田地就是人的根。她把亡夫挣下的家业置下的那么多良田都几乎卖完了,当然还是想尽可能买回来的。不过此时大家都说谎,谁都没证据,都在拼演技,她也来个矢口否认又怎么了? “罢了罢了,我终究不过一个妇道人家。还争这些做什么呢?就是想要个公道,旁人随便扣个帽子,拿亡人做筏子,我还能说什么?” “宋里正,就听他的吧。家丑不外扬,我本来也没想要怎样,落到这一步也是我活该,谁教当家的运气不好,早早就没了。谁教我倒霉,儿子也病弱。家里没个能立的起来的,可不活该我受欺负?罢了,罢了。宋里正,今日麻烦你了。想来有了今日这番,别人不敢再作践我家田地了,也便如此了。至于其他的,人在做天在看,我也管不了了。对不住,宋里正,今日你来主持公道,却还让你跟着受气……” 张爱英捂脸哭泣,转过身,垂头丧气步履蹒跚的离开了。 但这“落荒而逃”却给众人造成了巨大的冲击。 如果说刚刚他们还觉得乔老大说得有理,看到泼辣的张桂花都露出这一面,设身处地去想一下,也觉得人可怜,倒是乔老大一个大男人咄咄逼人的,证据都摆出来了,死活不认就算了,临了还要倒打一耙,这不正是活生生的在大家面前欺负人家一个寡妇吗?别的不说,就乔有粮还在的时候,这乔老大何曾这般疾言厉色过? 啧啧,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就连宋里正看向乔老大的眼神中都带上了几分意味深长,这老小子居然还敢威胁他。尤其是那么说,难道他跟县丞那边搭上了什么关系不成? 但再有关系也不是他这样的,那乔二家的好歹还说些好话,虽有威胁,但没这么明目张胆。这乔老大可真是厉害啊。 “好自为之吧!”扔下这一句,宋里正就由家里小辈搀着走了。 而乔老大,一开始还觉得自己是把老二家的给辩倒了,反正别想扣什么罪名在他身上。 可等人走了,再听大家窃窃私语,以及那看向他就躲避的眼神,他那过于亢奋的大脑才慢慢冷却下来。不由得暗叫一声糟糕。 他这是上了张桂花那女人的当,之前她气势汹汹要讨公道,喊得人尽皆知的,他就以为她是想要辩论清楚,结果却是给他挖了坑,他说清楚了,老二家的却根本不接招,那么个泼辣货还开始扮起了柔弱,倒是让他失了人心。 这一下子直接弄巧成拙了。 别说周围人看过来的眼神各异,就连一向跟他们不和,最能蹦跶的三房这时候都安静如鸡。 其实刘翠娥不是不想过来骂上几句的,那不是被乔老三给拉住了——乔老三脑子也灵活啊,里正能听懂的,他也有点听懂了。这老大不得了,还敢跟里正那么不客气,话里话外更是都不把县令放眼里了,这是背后还有什么大招和依仗不成?也是,当年的事……有了这些思量,三房当然不会在这档口蹦上来闹。不过,以后对大房确实得远着点儿了。 “当家的,我们怎么办?”许红梅见周围的人都三三两两散去,该干活的也重新回到田地里去了,她捂着红肿的脸,上前去拽了一下乔老大。 结果乔有田一个反手就推开了她,满眼都是厌恶:“都是你这碎嘴妇人!” 说完大步流星就往家的方向走。 张桂花这个贱人都会玩心眼儿了,还有什么卖方子结识县令夫人,他可不信这样的好事会落到她头上,怕不是另有内情。他得回去好好思量思量这个事儿。 至于村里人要怎么看他,不过一群蝼蚁,他们说什么有什么影响?只要事情没有盖棺定论,就别想真的影响到他儿的前程。 身后,许红梅捂着脸站起身子,擦了一下泥土,才慢吞吞不远不近的跟上去。 第122章 惊涛骇浪连绵不绝 张爱英回到家就托陈彩妮往里正家去了。 银钱什么的太直白,但是她家从何家拿的一些好布料还是有的,再怎么都比乡下人家的要好得多了,送人是很能拿得出手的。 没有让人白白跑一趟的。 虽然她一开始的确是狐假虎威把人半逼着拉出来的,但人家既然都秉公办事儿了,她自然也不能没有一点表示。人情世故嘛,她还是懂的。 于是等宋里正慢悠悠晃回家的时候,就见到自家老妻正喜滋滋拿着两匹上好的细布在把玩。一看到他回来,就把陈彩妮过来的事儿都说了。 宋里正坐下,顺手翻了下细布:“确实是好料子。这个乔二家的,现在倒是会做人了。” 之前他是不想帮忙嘛?那是乔二家的太不上道。难道要他一个里正老爷什么事儿都亲自主动去过问,那他不得忙死?再说张桂花还是个寡妇,别人不知道编排出些什么东西来。 像现在这样就很不错嘛,还知道找旁人直接送到自家老妻这里来,这不就敞亮了嘛! 里正夫人道:“可不是呢,听说是何家送的,就那个福寿斋东家,咱们县令夫人娘家那个何家,说不定县令夫人都穿过这料子呢!” “县令夫人那穿的自然是好的。”宋里正捋捋胡须,随口搭了句话。 心里却在想,这乔二家的跟何家关系倒还真是不错,指不定还真能靠她美言几句。听说这位苏县令可是很宠夫人的,连带何家在县里都算极有头脸的一等人家了。嗯,他倒也没奢望升职加薪什么的,里正而已,本来也没什么太大的盼头,让他去城里跟那群人精混,他没有根底,也混不过人家啊!只是能露个脸,有面子不说,但凡能提上那么一两句,以后再有县里派下来的好处,他们也能排前面,他家小子要是再能顺带露个面什么的…… 宋里正美滋滋的想着,可马上就又想到了乔有田说的话来。他是不是有什么靠山也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现在这陵阳县,还真不是苏县令说了就算的。 而且,县城如今也不平静啊!甚至可以说是惊涛骇浪连绵不绝。 县城里两大派系相斗的事儿,如今也是烈火烹油一般,正是斗得如火如荼的时候。两派简直是一点都不遮掩。 何家不让张爱英进城去,那也真的是为她考虑了。 就这段短短的时间里,县城就发生了好几起械斗,是的,就是明晃晃的械斗,而且彼此都心知肚明那是为什么,只不过表面还弄了一层遮羞布而已。 当然,明面上的争斗就更是直接了。 前脚,临江仙被封,相关人等全都扣押入狱审查,紧接着临江仙的账目就查出问题,除了最开始孙家,陆陆续续又有好几个苦主找上门来,就连乱葬岗上的尸体都被找出来好几具还能辨认找到家人的,临江仙逼良为娼杀人抛尸铁证如山。 后脚,福寿斋也被查,说是有人买糕点吃出了毛病。就连何家的商队也被拦截。 紧接着,城外小林坡也被突破,虽然已经毁尸灭迹,但是仍在场挖出了阿芙蓉的存在痕迹,临江仙背后之人私自种植阿芙蓉也被调查。 但马上,何家的商队就被告藏有违禁之物,连带相关店铺也被关停整改…… 这一切的一切,已经不只是山雨欲来,那就是两方人马正明火执仗,干仗干得如火如荼。 正因如此,连村里人都知道城里风声紧张,这段时间没事最好别进城去。宋里正这样的就更清楚了。 要是之前,他肯定就觉得这苏县令有点不知好歹,强龙还不压地头蛇,何况你这还不是什么过江猛龙,你凭什么跟人家坐地户对着干?老老实实的彼此相安无事不是就很好吗?你说你偏偏惹出这些事儿来干什么? 但现在,旁观看戏的,他也觉得这苏县令还是有点东西。 这并不代表他就很看好苏县令,相反,他只是很清楚,哪怕苏县令这次没能全面胜利,可损失的也最多不过就是何家那些人,再伤筋动骨,他自己的位置那些人是夺不走的。他再怎么说也是个县令,那是朝廷任命的,那些人再狠也不过就是从他手中抢夺权利,还不至于要把他置于死地,也不敢。 再说,这些事情说白了离他们都还远得很,哪怕苏县令就是斗败了,人家还是县令,整治不了那些人,对他们这些底层还是很有用的。 宋里正现在还是一副旁观看戏的心态。 当然,要是能尽快平息风波就最好了。他们这些人真不在乎谁是真正的掌权人,反正好也是那样坏也是那样,影响其实真没那么大。他们就想过点安生日子,现在这样闹得满城风雨,完全不消停,别说他们这些乡下人不敢进城了,就说那些城里百姓,现在都尽量能不出门就不出门了,甚至过往商队都少了许多。 想到这些,宋里正心情也不好了。同时,他又忍不住好奇,那乔有田敢那般说,难道他还搭上那些人的路子了不成? 不只是他在好奇这个问题,回家去跟俩孩子大致说了一下情况的张爱英心里也在琢磨这个事情。 在此之前她都没想过乔有田一个乡下庄户人家,还能跟县城里那些大人物搭上关系。不过想想自己,又觉得其实不无可能。至于说乔有田满嘴看不起苏县令,那当然不是说他自己真的就敢看不上县令,无非就是他追随的人会有这种姿态流露,他才跟着有样学样而已。 要是这样的话,分宗的事儿更得想法促成了。她现在没进城,可消息还是传了出来的,尤其小林坡种阿芙蓉的事儿出来,张爱英都给吓了一跳。 如果说,之前跟何家打交道好像成了苏县令这一派,那完全是无心为之,她心里对这些封建时代的官员都没什么期待也没多大好感,只觉得那都是他们官员内部的派系争斗,都是为了争权夺利。因而之前她内心其实都没有明显的偏向,只想独善其身,什么都不掺和。 可那些人竟然还种植阿芙蓉,那是什么,那是d品,说个21世纪更广为人知的名字,罂粟,那是真真正正的害人的东西。虽说有一定药用价值,可是若是行好事,那些人何至于藏藏掖掖?甚至被发现了还要毁尸灭迹。 张爱英心中就有了直接的偏向了,那肯定是希望苏县令能赢啊。她都不敢想,若是罗家扶持的那位县丞把控了一切,这陵阳县岂不就要成为d品之城? 而乔有田却似乎跟那些人有关系,那能是什么好东西?一旦惹出事儿来,他们迟早要被带累!能早早分宗就早早分宗,若实在分不了,那也得把自家态度摆出来,她一家三口可不跟大房一条心,两家必须从现在开始就划清界限。 第123章 划清界限 想到这里,张爱英无比庆幸今日这神来一笔,不然等日后扯出来,自家无辜被牵连,那才是要被怄死。 主要也是她对种植d品的人是天然就没好感的。 那些人私下种植阿芙蓉,乔有田却跟他们一伙,谁知道手底干不干净? “你们以后见到大房的人多张个心眼儿,能避开就避开,不用给面子,最好见面都别打招呼。” 张爱英直接叮嘱两个孩子。 “可他们是长辈——” “是长辈也不行。也不只是因为今天的矛盾,你刚听了我说的没有,你大伯满嘴都是对县令的不敬,我是怕他跟那些人掺和到了一起。” “你们别忘了之前我跟你们说过的阿芙蓉。你大伯能算计我们家的田地,未必就不会算计到我们人身上。凡事多长个心眼儿不是坏事,切莫因为是亲戚就松懈精神。” 张爱英也是有点精神紧绷,她上辈子因为无数缉毒英雄的负重前行,作为普通人她虽然经常听到相关的科普和宣传,但实际上离d品都还远得很。没想到穿越到了这异世界,竟然这一下子就直接撞上来了。 听到这么近有人种植这玩意儿就很惊讶了,没想到自己身边还有人很大可能与之相关,还跟自家有仇,或者说不是仇,就是单方面对自家居心不良,那怎么能不心生警惕高度戒备? “以后大房若是给你们吃的喝的都别入口,最好就是见到都别搭理,离得远远的最好。也是幸亏了经过今日这事儿,不然什么时候遭了秧都不知道。” 张爱英是越想越后怕。 乔多禄也心有余悸,但毕竟没有经过21世界的禁毒宣传,没看过那些纪录片,哪怕张爱英已经把事情给他们十分严肃郑重地说了,再三强调了阿芙蓉的危害,到底没有那么深入人心的直观感受,听到张爱英这么说,他就还是觉得有点过了:“娘你是不是太担心了,我觉得大伯应该也不至于此。” 阿芙蓉的危害暂且不提,他本心还是不愿意相信大伯一家会那样伤害他们。 张爱英就道:“田地的事儿你都知道了,难道那还能有假?他们连那种事都做得出来,浑身都是心眼子,还冒坏水。既然知道了他们可能会有阿芙蓉,再怎么小心都不为过的。何况这次我也确实是把他们得罪狠了,你不会还想着都是姓乔的就翻篇儿了吧?” 她瞧着这便宜儿子也不是这种天真单蠢的人啊! “不是,娘,我就是觉得没有那个必要。”乔多禄也不得不把话说明白一点,“有些事儿我们清楚就行了,面子上还是要——” “别讲什么面子了,县城里如今斗得跟乌眼鸡似的,谁知道以后会是什么情况?他家若是牵连到什么不法事,等那时候再做切割就晚了。现在于情于理咱们都站得住脚,赶紧跟他们划清界限,你可别委屈自己讲什么面子了。” 张爱英打断他,还专门叮嘱姜琬:“特别是你,以后千万别独自出门,有事儿我不在家里,别人敲门你们也别都开,看看是什么人再说。” 姜琬当然是都应下,还劝了劝乔多禄:“娘说的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说完张爱英要去做饭,姜琬才说到刚刚罗美香来送了请柬的事。 “送请柬?干什么啊?” 张爱英有些莫名,她跟罗美香之前不都还不欢而散的么?这人怎么又来了。 “说是定亲酒,是在八月了。” “哦。”张爱英把请柬拿过来翻了一下,笑道,“这罗美香也是,做了城里人还真洋气了。请柬都送到我这里来了,怕是到时候场面还挺大。” 乡下也有定亲摆酒的,但也只是关系很亲近的一起吃个饭就是了。只有成亲的时候才会大操大办,当然,这也视家里的情况而定。有人家很穷的,别说定亲,就是正儿八经娶媳妇的日子也未见得会操办,直接领人回家过日子就完了。 她又看了看日期:“这都还有半个月,她这么早就来送请柬了?还真是挺重视。不过如今县城这情况,我们还真不一定能去得成。” “这话我跟美香姨说了,她知道了,说反正日子还在后头,就请我们一家尽量去。”乔多禄赶紧道。 张爱英点头:“行吧,希望县城这风浪赶紧过去,咱们小老百姓的还得过日子呢。” 就她现在琢磨的那些个生意,县城里消停不下来的话,她也是不敢去轻易尝试的。其实,如果是苏县令斗败了,他们估计也会被殃及池鱼。 张爱英现在就只希望苏县令能赢。 吃过饭陈彩妮过来也说起这个事儿:“那罗美香也是欠的,现在城里啥情况,谁有那时间那精力去乱跑,她家儿子就定个亲还搞得像是什么不得了的大事似的。” 张爱英就问:“她还请你了?” “不是不是。罗美香那种势利眼儿咋会请我这样的?”陈彩妮摆摆手,“我就是看她那死皮赖脸的模样就生气,还非拉着琬姐儿说什么叫姜家的人也去,我呸,她哪来的脸?那口气好像是跟你关系多好似的,要不是我拆穿她了,她还拉着琬姐儿就非得逼着人答应,这不是欺负人嘛!” 张爱英没想到还有这茬,想想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罗美香要是为了秀优越感那应该在她面前说,专门挑了她不在家的时候卡点来说,果然是另有所图。而且她也说他们关系就没到那步嘛! “真是多谢你了。琬姐儿是个小孩子家家的面皮也薄,要不是你在,她怕是还真不好推脱。”这孩子都没跟她说这一茬呢,估计还真以为罗美香是什么跟她关系特别好的。肯定是罗美香美化自己,把以前那些明明是互相攀比嫉恨的事儿都说成一起长大的美好记忆了。还真是够不要脸的。 “不知道她家儿子说了个什么样的人家,还搞这么大的阵仗。”还想请姜家人过去参加,怕不是也说了个书香门第的姑娘? 张爱英搜刮了一下原主的记忆,罗美香比原主可能生多了,原主嫁给乔有粮后过了好几年才生了乔多禄这么一个儿子,但是罗美香却是成婚第一年就生了个女儿,之后又接二连三生了两个儿子,真真实实的三年抱俩。当时的她可没少在原主面前嘚瑟,所以说,就是她家小儿子都比乔多禄的年纪要大一点。不过随着罗美香婆家进城盘店铺做生意,日子好过起来,他们都很少回乡下来,罗美香两个儿子也都进了学堂读书,说亲的门槛也就高了。 第124章 抓蛇 别的张桂花不知道,就她们娘家村子那边都有不少人看中她家日子好,想把女儿嫁过去的,全都被罗美香给一口回绝了,所以背地里琢磨抱怨的人还不少。 就马小叶都跟张桂花私底下骂过:“我看她那么傲,有什么可傲的?自己还是个乡下姑娘呢,就敢看不起乡下人了。我呸,嫌这嫌那挑三拣四的,我看她能找个啥样的天仙!也不瞅瞅天仙看得上她家吗?” 那时候张桂花没心思关注这些,知道是她娘想把娘家侄孙女说过去被回绝了没面子不甘心,只能安慰:“那人家现在的日子是过得不错了,也算是城里人了。都说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人家想要个门当户对的城里媳妇也是正常的。” 气得马小叶当时就说白生了个闺女,一点都不贴心,就知道跟外人一起来给她添堵,一句好听话都不会说。 不过之后的发展其实马小叶也算是说对了,罗美香嫁的陈家虽然到了城里,对乡下人来说算不错,在城里人眼中还算真不够看的,偏他们一家子眼光还挺高,拖来拖去就一直没听见什么动静。 张爱英算了算,乔多禄今年十三,陈家大儿子至少也是十七了,在乡下很多人家十三四就得打主意相看定亲,一般十六七的时候就基本成亲完婚了,多的是人这时候都抱上孩子了。 不过这也是在乡下,大家都想着早点让小的成婚过日子,毕竟劳动力很重要。城里可能又要好些,疼爱女儿的父母拖到十八/九再嫁女儿的也是有的。通常只有拖过了二十还没成婚的才会让大家觉得有点奇怪议论几句。那陈老大这时候定亲也不算晚。 张爱英心中想着这些,又想到罗美香极力邀请姜家去,心道这陈老大定亲莫不是还跟她家便宜儿子冲喜成亲有关? 也说得过去啊,之前罗美香不就是什么都要跟她比吗?现在看乔多禄都有了姜家那么一个岳家,那不得着急气死? 想着她忍不住笑了起来,没想到自家儿子成婚还能达成给人催婚的效果。 “是挺好笑的,还一副非得让姜家那边都去,我还以为她结了个什么了不得的亲家。”陈彩妮也跟着笑。 “结果也就是个商户而已,我问还搁那儿支支吾吾不肯说,怕是她自己都不好意思吧。” 张爱英摇头:“姐妹飘了啊你,啥叫商户而已?应该家里条件也算不错的。再怎么也得是跟他们门当户对的吧。” “嗐,我那不是比着你家说的嘛!”陈彩妮不好意思摆摆手,“不得不说,你们家结了这门亲,真是让村里人都嫉妒死了。好多人家都跟着眼光高起来,也不想想自己有没有积那份德。” 刚刚她出去还听到不少人在议论,说乔二家的现在真是硬气了咋咋的,又说人家运气好不要脸,死皮赖脸强娶了人家书香门第的姑娘,那话里酸的。陈彩妮当场就呛回去了。 “你们倒是想结这样的亲家都结不到,谁教你们没有个肯舍命下水救人的男人呢?不做好事不积德,成天就想着天降馅饼,也不怕落下来砸死人啊!再说当初人家乔老二在的时候对大家都还不错吧,没啥对不住人的地方吧?咋一个个的心就这么狠,恨不得人孤儿寡母一辈子吃苦受难才过的啊?都这时候还不晓得嘴上积德,老天爷又怎么会落福气下来?” 几句话就把那些人羞臊个满脸通红,现在大多数普通人对什么因果报应之类还是很信的,不然之前乔老三发誓还逼着乔老大也发誓的时候,乔老大就不会支支吾吾顾左右而言他就是不敢发誓了,说白了心里对天地鬼神还是有那么几分敬畏的。 不过这些都不是什么好话,陈彩妮也不会跟张爱英多。简单略过,两人闲聊一阵,才说到田地的问题上。 陈彩妮这趟来主要就是问张桂花对那两亩地的安排,要是忙不过来的话,有需要他们可以帮忙搭把手。 张桂花之前也雇过宋富贵帮她照顾地里,不过宋家的土地也不少,而且这年代没有各种机械帮忙,下地干活纯靠体力,对劳动力的需求还是挺大的,所以宋富贵也不一定都有空。 被问到接下来的安排,其实张爱英心里也没个打算,要扩大种植花卉什么的那也就是个初步想法,未必能真的落实。 于是她就说道:“现在地里那情况,我要先清理出来才行,估计还得等几天。不管之后做什么,先把地清理出来吧。” “这倒也是,那我来给你帮忙。”陈彩妮点点头。 现在不是农忙的时候,她家田地那些活还有家里老老小小的能干得好,她有足够的时间去给姐妹帮忙。这也不是白帮忙,之前张爱英做了糕点什么的,还有那香胰子都拿给他们使了。 他们家也不是买不起,小女儿还是有一块香胰子的,不过就是最普通的款式,张爱英给他们的特别香。因为张爱英没有说明是自己做的,他们就以为是从城里拿回来的,又听张桂花说自家用的没花什么钱,他们就以为是姜家或者何家拿回来的,更觉得这是好东西。 这样的好东西都给他们分享,那大家有来有往,她得空的时候来给桂花帮帮忙也是该的。就是她公婆都认可的。 张爱英没拒绝,她还让宝花带着小姐妹来家陪姜琬呢,两家之间关系好就不用那么瞎客气。 她们去地里干活,宋大毛正吭哧吭哧挖水渠里的泥土。填埋的时候有多方便,这时候重新把土块挖出来就有多酸爽。 不过宋大毛不敢有怨言,看到张爱英两人过来还很客气地跟人打招呼。 张爱英也没管他,两亩地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现在里面全是荒草,而且不只有自己地里的草,还有很多明显就是别人地里丢过来的草,把她这两亩地当垃圾场了简直。要清理不容易不说,关键这样深的草里面,很容易就钻出一条蛇来。 之前张爱英还没想到这茬,还是被陈彩妮提醒过后,才提高了警惕,除草之前先用棍子使劲儿拨弄几下,这叫打草惊蛇。 结果还真钻出了一条两指粗的大蛇出来,张爱英没被蛇吓到,却被周围人的激情澎湃吓到了。 听到说有蛇,陈彩妮和旁边不远的宋大毛都直接扑了过来,甚至还有周围田地里的人都往这边跑。 张爱英起先愣了一下,然后也就明白了过来。 对现在这些人来说,一条蛇哪怕有毒,送到医馆或者药材铺子里都能值点钱。没毒就更好了,直接做成蛇羹,也是一顿香喷喷的美味,毕竟是肉啊! 如此好几个人围追堵截,最终把这条足有一米长两指粗的大蛇给捉住了。 第125章 珍爱生命远离野味 “菜花蛇呢,这可还真是肥得很。”一个上了年纪的男子捏着蛇头把看感慨。 张爱英辨认了一下那好像是吴家六叔,平时有空就会进山采药啥的,当然见到蛇也是能捕就会捕的。在这群人中也算是个捕蛇行家了。 她还在想着现在生活不容易,吴六叔已经提着蛇过来了:“乔二家的,这蛇是你地里的,也是你最先发现的,待会儿我杀了这蛇给你也分一段回去吧。你们也是,刚刚出了力的都来分一段,到时候来我家拿。至于蛇胆,那归我没意见吧?” 后头的话是冲他身边几个刚刚跟他一起围追堵截的人说的,几个人当然都是说好。 张爱英却是连连摆手:“我就不要了,我那份给彩妮就行。” “也是,忘了你胆子小,那就不给你了。直接归到宋大家的里面也行。那我们就多谢你了,还是谨慎点,要是再有蛇,还是要喊人啊!” 张爱英黑线,这话说得还满满的期待,就不能想点好事儿吗?她这地草木是茂盛了一点,但也没必要指望里面成蛇窝吧? 不过她没说什么,只是点头应下。不然还能咋的? 于是回去的时候,陈彩妮就先绕道去吴六叔家拿切好的蛇段,因为张爱英那份也在里面,她得的是最多的,本来她也是一开始跑最快的,自己那份也不少,加起来就更多了。 “还是六叔这手艺好,都处理得干干净净的。对了六叔,你那蛇胆是又泡酒了还是怎么的?”陈彩妮笑眯眯。 吴六叔被夸也眉开眼笑的:“我这都是练出来的,你们保管放心。回去煮蛇羹干净着。至于说蛇胆酒,咋的你要给你公爹补身子啊?” “那当然还不用,六叔您这儿的酒,我可买不起。”陈彩妮小声抱怨了一句。 她真要蛇胆泡酒,不会自己捉了蛇打酒泡啊?他们这儿其实蛇还真不算少。真要用心去抓,不用十天半个月就能抓到。那只用打酒泡就是了。在吴六叔这里买他泡的蛇胆酒,那可是比酒钱贵多了。 “嘿,你这还嘀咕啥呢?” “没有没有,说谢谢六叔呢。那六叔,我们走了啊!” 陈彩妮赶紧拉着张爱英走开,走远了才说:“这吴六叔,年纪上来了人那么精也就算了,耳朵还挺好使。” “不过人家确实是有本事啊。他进山采药,是会炮制药材吗?”张爱英有些好奇。 陈彩妮摇头:“不知道,不过可能会吧。那不有时候有个啥头疼脑热的不想去看大夫,也有过来找他拿草药的。嘿,不说他了,单说这蛇,也是不少了。老规矩,待会儿我煮了蛇羹给你端一碗过去。” “不用,我刚说是真心的,我是真不要。” “你以前胆子也没那么小啊!再说,你不吃给狗娃吃啊,蛇羹可是好东西,给他补补身体。你听我的,别跟我客气。” 张爱英有些心累,她该怎么说?她真不是胆子小,其实她上辈子上山下乡什么乱七八糟的野味也都吃过的,蚂蚱、蜂蛹、笋子虫、青蛙、麻雀、蛇、螺蛳、河蚌……那时候一样是见不到什么油水荤腥,蚊子腿再小也是肉。不过后来日子好过了她就不吃那些东西了,一是因为有些成了国家保护动物,二来有些后来就越来越少了譬如笋子虫,不知道是农药使用多了还是什么原因,以前到季节一片竹林里只要去找就能找到一大片一大袋的,后来几乎见不到了,到她退休后,还曾经故地重游过,那是真的就找不到笋子虫了。 不过关于不吃蛇也不仅仅是以上的原因,最重要的就是她在乡下听那些信佛的人说,蛇是有灵性的,是来世间修道的,见到蛇别说捕蛇吃蛇,最好是打都别打它,远远给它放生了。其实就是要对蛇大仙敬而远之。这肯定也是有点迷信的,不过张爱英觉得也有道理,又不是日子过不下去的时候,有的吃就最好还是别碰蛇这东西。那人家还是益虫呢,专吃田鼠保护庄稼的好不好?何况吃野味也不健康不安全,那上面多少细菌病毒啊,谁知道吃了会不会染上什么毛病?从这一点来说,那她其实也算是胆子小。珍爱生命远离野味。 只是不管她心中怎么想,她也不会去强求别人。何况这时候乡下农人的日子多数还不如她上辈子上山下乡那会儿呢,人家要捕蛇吃蛇她就更不能拦着了。也不需要理解,尊重包容就行。只是要让她也吃,那她肯定也是不愿意的。 但陈彩妮一句又一句的,说得好像她不要就是多么的可惜和浪费,关键还是跟她姐妹生分了。 张爱英只能应下。 回去给乔多禄吧,如果他也不吃就再说。 看到她回家,宝花拉着小姐妹一起离开,张爱英看了一下,这回不是吴盼弟,是个有些眼生的姑娘,看着年纪跟姜琬仿佛,文文静静的,看到她打招呼的时候还给她行了个标准的福礼。 等人走了,张爱英才好奇:“那是谁家的姑娘?你们这一下午都做了些什么?” “那是喻二姑娘,单名一个芃字。宝花称是表姐。” “哦哦。”之前在地里陈彩妮提过,说是宋富贵隔房堂姐前几日也从城里回来了,她嫁的就是一个姓喻的秀才,这喻二姑娘应该就是她家女儿了。估计也是因为城里闹得厉害回来躲一下清闲的。 “不过怎么叫鹏?这名字倒是挺不一般的。” “是‘我行其野,芃芃其麦’那个芃。”姜琬连忙解释,还怕张爱英不懂,走过来想要在她手上写一下。 张爱英已经明白了:“哦,是这个字啊,那也是不错了。”她就说现代都很少有给女儿起“鹏”这样英气名字的,古代怕是更少。 不过这“芃”字也不错了,不愧是秀才人家,比他们底层百姓这些花啊玉啊香啊秀啊的显得高雅甚至高级多了。唉,说来,肯这么起名都算用心的了。多少女孩儿就只是一个大妮二妮大丫二丫,甚至是招娣盼娣来娣…… 张爱英醒醒神,懒得想这些,又往亭内的放桌上看了一下,笔墨纸砚都有,还有两本书摆着,绣绷都放在一边去了。 这下午都玩了些什么就一目了然了。 “这读书人家的姑娘还真是不一样,琬姐儿你未出门前怕不也是在家就弄这些?还是安逸。倒是来了这里确实吃苦了。” 谁都得承认,哪怕她来了,她有系统,搞出了不少花样,但光从物质享受上来说,她家这日子还是不能跟姜家相比的。就姜家大房搬出去住一个小院的,人家还有厨娘还有绣娘还有专门干活的下人呢。 姜琬却不觉得:“娘你这说的什么话,如今这日子,别人如何不好说,我却是觉得很舒心的。娘你也切莫再说这种话了,再说我们家的日子不是会越过越好吗?” “是是是,你是个好孩子。不过,还是不能委屈了自己,若是有什么不习惯的,还是要跟我说。我们日子好起来了,能过好一点,咱就别将就。” “对了,你也别烧火,仔细那柴割手。禄哥儿,禄哥儿!快出来了!” 第126章 劳逸结合 张爱英去把乔多禄喊来烧火。 自打添置了那些书本,这段时间乔多禄的日子也很丰富,给张爱英折腾肥皂那些事儿打下手就算是他的休息放松了,平时读书相当认真。 四书五经,能买到的基础版本都买到了,他这段时间就在家里疯狂学习补充这些知识,还有练字。现代要写好一手硬笔书法都不容易,更别说软笔了。那是得靠腕力更得靠勤学苦练才能写好的。而在科举中,一手好字跟拥有广博的学识几乎可以说是同样重要的。真就有那种科举中本来文章写得不错,因为初始评级那是有人统一誊抄的,这时候见不到考生卷面,有的文章被评为了上上等,结果最终看卷面定名次的时候,因为卷面不行书法一般而被直接排到了后面去的。 而乔多禄本来就已经落后了好些年,别人都一直在学堂读书进学从未放松,但他别说去学堂,就是在家里都没什么看书的精力,要弥补这些差距都得花点时间,她还想在科举上有所成就,不努力一点怎么行? 不过他也不是一天到晚死读书,那样对身体也不好,除了早晚打拳散步,读书学习一段时间就来帮张爱英搭把手,甚至进厨房这些事儿他也都会干的,也算是身体和精神方面都做到了劳逸结合。 张爱英这段时间也没少给他补身体,他的身体状态其实也已经恢复得很不错了,张爱英就跟他说:“既然你现在身体好些了,以后读书累了的时候也出去走走,不用整天都关在院子里,只看这一角四方的天空也会憋出病来。” 本来就是农村娃,出门了解农时农事也是应该的。封建社会小农经济农业生产就是最重要的,不了解这些事情,就算侥幸当了官,那也是两脚虚浮的,未必能做好实事。 乔多禄应下,姜琬也道:“娘,那我也跟你一起出去干活吧。” “不用,就两亩地,还有你们陈婶儿帮忙,你就别去了。到时候我看着心疼。”关键估计还会引起轰动,到时候干活的怕是都没心思好好伺候田地了,准得一个个的都偷瞄姜琬。 “不过你要出门还是随便的,就小心一点,跟宝花她们小姐妹的你还能说得到一起去吧?那也可以出去看看的。现在日头没那么大了,就在村里走走,不走远了,不往山上去,还是比较安全的。” 张爱英当然也不会把姜琬拘在家里,只不过她的担心确实存在就是了。 其实让乔多禄跟她一路是最安全的,只不过这世界,哪怕就是正经夫妻,一起出门散步也常常会引人注目,就尽量还是不要做那些会招来更多特别关注的事了。他们家本身就够扎眼的了。 那看来要切实做好自我保护,还是得努力提高自身的武力。 张爱英想到这里就给俩孩子都加了一点锻炼强度。从一开始的太极拳练到现在也是有段时间了,两个人的身体都已经舒展开了,确实可以适应一些烧高强度的体能锻炼了。 张爱英自己都加训了,不过她的训练强度一直都比俩孩子更强,毕竟是一家之主,她还要经常外出走动,以后要做生意的话更少不了出去跟人打交道,那当然不能松懈。 眨眼就到了八月,城里的风波还没停息,张爱英在家里闲得无聊,不仅做出了一批鲜花皂,还提炼出了好多瓶玫瑰精油。甚至因为太闲,买了羊乳折腾出了黄油,顺便给红糖除了个色,就是用黄泥水淋糖法,把红糖提炼成了白砂糖。 有了这两样神器,她的蛋糕一下子提升了好几个度,真正有了21世纪古早蛋糕的样子了。别的不说,就那金黄雪白的颜色就足够特别的了。 虽然过程中还是有了很多浪费,但所谓失败是成功之母,能做出来张爱英就很高兴了。就是钱是真的就跟水一样,哗啦啦就流出去了。 她觉得自己要是把这两样东西都卖给福寿斋的话,这回怕不真是能卖出个天价了。 当然,如果这次苏县令失败的话,有这两样东西,她应该也能给自己找出个出路来。 唉,活着不容易,在这古代生活尤其不容易。 不过这些东西也不是每天都能做的,因为要保密,都得是家里没人来的时候才能做做。 现在他们家可不像之前,那时候大家都说乔多禄得的是痨病,各种担心害怕,也觉得乔家二房时运不济很是晦气,大家都不愿沾染,现在来他们家的人可多了。 但张桂花也不爱跟那些人打交道,反正她一个寡妇人家,关起门来过日子,别人也不能说她就是没礼貌吧?只是也还是有一些不能拒绝的,或者说,他们本来也需要一些适当的社交,无论在哪个世界,都没人能真的宅在家里就把日子过好的。人是社会性动物,怎么都得跟别的人打交道的。 就像喻二姑娘和宋宝花,打那第一天过后,几乎是雷打不动过来玩。张爱英也不讨厌这些小姑娘,而且有了她们俩经常来,村里别的一些姑娘也会时不时过来玩一玩,一起做做针线互相学个花样子什么的,既是干活也算是拉近关系。 不过来的最勤的还是喻二姑娘和宝花,她们来还不只是玩,宝花可能是被两个姐姐会认字读书的姐姐刺激到了,过来开始在学认字,张爱英自然也加入了这个学习小组。 不得不说,有人教还是比自己一个人埋头学要强,之前张爱英对这世界的繁体字只能粗略地认个大概,有些字一旦复杂了,简体繁体相差太大的,她就完全不认得了。 这回跟着宝花一起,也算是系统的学习了,她自己摸索出了一些规律,学得就快了,从一开始写字难免缺胳膊少腿,到后头也能写全乎了。就是那一手毛笔字,还是有些不能看,不过也比之前得写斗大一个字那还是强多了。 看着自家儿子运笔如飞,甚至还能写出规整的蝇头小楷,张爱英只有羡慕嫉妒恨的份儿。上辈子硬笔书法的烙印太深,有些习惯真的很难扭过来,不过她也会努力。也不知道以后努力练练,能不能写规整,蝇头小楷簪花小楷什么的不指望了,只要能标准一些看得入眼就不错了。 第127章 满脑子都是生意经 “娘,你别这样。”乔多禄刚写完一张字,他这字是写给宋宝柱看的,是抄的书。 宋宝柱是识字的,至少一些简单的字他是认识的。板桥村日子算不错的了,多数人家的男娃到了年纪都会送去学堂,多少认两个字,那去城里找活儿做工都要更容易一些。如果运气好那当然就更是天大的喜事。 不过宋宝柱之前就不怎么读得进去书,现在也是看着自家不认字的妹妹都开始学认字了,这才被带动起来。恰好乔多禄这里刚买了书,有一些之前他在学堂没有的,乔多禄也就抄给他。 乔多禄挺不好意思的:“娘你这样我都会觉得我这是写得多么好了,其实还差得远呢。” “我觉得挺好了,你这段时间多刻苦,这字儿写的就不错了。我瞧着挺好。娘都得向你学习。” 要是骄傲自负的小孩儿,当然要多鞭策,但乔多禄其实是个很踏实的孩子,甚至因为这几年的落下,还有村里一直说他病秧子拖累什么的,他心里是有负担的,自打好起来,学的就很拼。张爱英觉得对这样的小孩儿,那当然是该夸奖还是要夸奖的。 小孩子嘛,多鼓励鼓励更有益于身心健康。 “娘你这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乔多禄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模样,但唇角却已经不自觉上翘了起来。 张爱英看着也高兴:“好了这一本抄完了,我看宝花姐妹也走了,你也别一直闷在屋子了,出来走走。” “对了,回头空了,你也给我写几张,别写太复杂的字。我来临一下,老是写不好,我看看临摹临摹能不能熟练。” 张爱英说着出门,看到姜琬也道:“琬姐儿你也是,有空你也给我写几张字,我都临一下。” 其实这样谁的字都临摹学习不算是正经学书法的路子,但她也没想着要练成什么书法大家,她也不用参加科举,其实就还挺佛系的。反正看着好就都练练嘛,她也就主要是找个感觉。 而且说实话,她真心觉得不管是乔多禄还是姜琬的字都还挺好的,规规整整的,对她这样的初学者来说已经够用了。 姜琬应下,也笑:“其实娘你写的还可以了,进步很快的。” 比起宝花,张爱英的学习速度已经很快了——这也是正常的,再怎么说那也是在现代打过底子的,不过就是要转换一下而已,比起宝花那种真正的入门学手来说,她当然就进步得更快。 只是姜琬当然不知道这样的内情,她只觉得婆婆果然十分聪慧,如果有机会从小就读书学字的话,肯定比自己强。 “不说这个了。咱们赶紧去做饭,那些花该摘的也要摘了。” 花圃里的花开得特别好,而且张爱英发现,剪掉之后反而会促生,就像掐菜头一样,掐了之后,反而会长出更多的出来。花圃里的这些花也是这样,她剪得越勤,反而越是爆花。 她还做了不少玫瑰花茶,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个作用真的特别好,她本来察觉自己月经不调,还想着要不要去看大夫调养一下啥的,结果喝了一段时间玫瑰花茶过后,也有可能是因为饮食啥的都跟着调养好了,心态也比以前好,总之她的月经来了,之前得的系统奖励也就派上了用场。 就为了这月经,张爱英不得不又向系统租了个垃圾货架,那叫个贵的,比普通货架贵多了,日租金居然要五铢,她还没办法不得不认下。 因为那卫生巾不好处理啊,张爱英一度还想过是不是要集中在一起烧了,因为就算深度填埋,那不说破坏环境,其实也有被人发现的风险。是的,虽然她确实挺有素质,但根本原因还是她怕被发现。谁知道别人会怎样想?她家已经够不同寻常了,再让人发现奇怪的东西,到时候真没法解释的。 当时狗比系统就跳出来了,向她推荐了垃圾货架。并且告诉她商城里有垃圾处理器,以后她购买了垃圾处理器之后,她就可以将所有她想要毁灭的垃圾直接丢进垃圾处理器,绝对无污染无公害,环保又安全。 听得张爱英都不由得啧啧称奇,果然是高等文明,科技真够发达的。如果21世纪也研究出这样的机器,那么塑料垃圾白色污染啥的就不用担心了……但同时她也忍不住又狠狠臭骂了一顿狗比系统,因为她现在都还没有达到商城的开放门槛,没法购买垃圾处理器,不得不租系统的垃圾货架,容量又小还死贵死贵。 扯远了,总之,现在家里两个女人都在喝玫瑰花茶,宝花和喻芃过来的时候,张爱英也有送了她们一些玫瑰花茶,告诉她们这能美容养颜。当然,功效其实还不重要,反正一时半会儿的也看不出来。小姑娘家家的主要是爱美,玫瑰花茶泡出来很好看,花香浓郁,好看又好喝,当然大家都不嫌弃了。 除了花茶,鲜花他们也送的。这时候的人有在头上簪花的习惯,只不过常见的都是富贵人家簪牡丹芍药菊花——这时候的菊花还是正经的菊花,能往头上簪的那更得是名贵品种。不过这些月季玫瑰都挺好看的,乡下也不讲究那些,年轻姑娘或者儿郎簪上一朵两朵的都特别有精气神。 还有干花做成香包,这还是喻芃想到的,让张爱英都不由称奇。 她还真没想到这点,主要21世纪普通人用香包的真的很少,讲究的人说到香,要么是家里的熏香,要么就是香水,张爱英都想到了玫瑰精油愣是没想到香包上面。 张爱英觉得这要是好好开发一下,没准儿也是一个生意。这年代的人还真挺喜欢用香包的,尤其是讲究人家,不管男女老少,都有随身用香包的习惯。想想市场应该还不算小呢! 唉,没办法,这段时间待家里霍霍一堆,虽然因为做出了黄油和白糖,也搞出了更正宗好看好吃的蛋糕,任务三的进度条终于又缓慢的往前移动了一点,但是她卖方子挣的那七十两银都直接缩水快一半了。你就说搞哪样不要钱吧?她能不满脑子都是生意经吗? 不过她现在也没提这些,倒是吃饭的时候姜琬跟她说:“娘,喻二姑娘说明儿个就不来了,说是要回家里去了。” “哦。那也是,他们这都待了不少日子了吧?”张爱英心里算了一下,忽然想到,人家要回家那就是要回城了。 这时候回去,是城里的风雨已经停了? 张爱英有些激动,她可盼着这日子太久了。 自打去地里干了那几天——没错,就只干了那几天,别看只是除草挖地,但那真不简单啊,草根都是深扎进泥土里的,要除草可不是就把表面上的草砍断就行,那得把地下的草根都挖出来。这时候的工具还没有后世的农具那么方便的,这其中的苦真是谁干谁知道。 张爱英后头就直接打了退堂鼓,把地托给宋家帮忙照顾,这都不讲钱的事情了,到时候种了粮食分一半的收获给他们就是了。反正这种罪她是真不想再去受了。 那干农活不成,自然就更得巴望着做生意赚钱了。不然真坐吃山空啊?就算可以继续卖方子攒钱,但就动动那小脑袋瓜吧,偶尔一次两次还行,次数多了真不怕被人抓起来关小黑屋啊?研究倒是不会,可人家到时候逼问,让你写各种方子,那想想也很可怕啊!所以还是得脚踏实地自己做点生意赚钱才行。 第128章 日子提前了 张爱英想到就去做,花都不摘了,交给姜琬,就出门去打探情况。 首站当然就是宋富贵家,她就跟陈彩妮最要好,而且喻芃本来也是宋家的表姑娘,虽然没住他们家,住的自己外家,可那也是跟宋富贵家的关系。就连喻芃会来他们家找姜琬玩,那都是宋宝花带着来的。所以这时候她去打听消息当然也是找这个中间人最方便。 “嗐,你是来问这个,你不来我待会都要来找你的。对了,今日你那地里又抓到了一条菜花蛇,吴六叔说把蛇胆给你留着,我给你带回来了,你待会儿记得拿回去。” 她说着就叫宝柱去拿了蛇胆出来。 张爱英连连拒绝:“不用不用,这你留着吧,不是说还要泡酒吗?我真不要。” “你看你,这可是好东西。你咋胆子这么小?真是的,蛇羹也不要……算了算了,懒得说你。那我就收下了,正好当家的他爹天冷了喊腿骨疼,泡了酒这冬天就可以喝了。到时候也能好点。” 张爱英心道,蛇胆酒有这样的作用吗?算了,这时候的人泡药酒都是包治百病的,什么腰疼腿疼骨头疼,就泡药酒来擦一擦喝一喝,反正喝不死人就行。 不过出于谨慎她还是提醒了一句:“那你还是要问问大夫,他们懂药材。” “放心,这事儿我们熟,不就是泡个蛇胆酒,没那么多讲究,不用放啥药材。”陈彩妮显然没懂张爱英的担忧,乐呵呵还笑道,“你那地真不赖,这前前后后都捉了好几条蛇了,要不是这样,吴六叔也不能把这蛇胆留给你。所以说啊,你这就是好运道,地里就是不种粮食都有产出。” 蛇算什么产出?这要一不小心被毒蛇咬了那才是倒霉。幸亏是没出事儿,这万一要有人不小心被毒蛇咬到了,到时候又算谁的?也就是侥幸,才在这里说这些。不过这些之前张爱英就提醒过了,她不想分什么野味好处,更是不想沾染麻烦。 说起来,他们这地方的蛇也还真是挺多的,村里人对付蛇都还挺有经验的了。还有她那地,不就是荒了几个月吗?虽然说草长得比人高,但也不至于就跟捅了蛇窝似的吧? 张爱英想着整张脸都木了,半晌揉揉自己的脸:“别提这些了,我跟你说正经的呢,你那姑姐儿是在乡下呆腻了,真的要回去了?” 之前陈彩妮就跟她说过,这位姑姐跟着秀才相公进城都好些年了,城里的日子比乡下好过,那是根本就不怎么回家的。这次回来也是颇多抱怨,对乡下是这也不习惯那也不习惯的。 张爱英有点不确定,人家会不会其实完全就是待厌烦了想回去吧。毕竟城里再乱,其实不掺和到那两方人马的斗争之中,还是不会受什么太大影响的。不然一个县城那么多百姓,岂不是都不过日子了。 “对啊,说的是她男人让人带信让她回去的。而且这事儿巧了,跟你其实还有点关系呢。” “啊,跟我还有什么关系?”她都不认识那个什么喻秀才啊!就连这位宋家出嫁女,原主都没什么印象,毕竟她嫁过来的时候,对方就已经出嫁了。 陈彩妮直起身子:“你还不知道吧?他们说是要去参加什么定亲宴,而且巧了,男方那家就是陈水生,罗美香她家啊,那不是也请了你去参加吗?所以你说这是不是跟你有关系?” “他们是受的女方那边的邀请?” “对啊,可不就是嘛!我这才知道,陈水生能耐啊,他这亲家虽然也是个生意人,但是可比他做的生意大多了,还是做米粮生意的,就是喻秀才的东家,啧,要不人家能请喻秀才也去观礼呢!这定亲都搞得挺隆重。唉,好像是还把日子提前了是吧?你看看是不是?” 因为没请陈彩妮,她也没有请柬,不过她记性还是不错的。说的对了,可不就是提前了几天。 张爱英点头:“这还真是,你不说我还没想到这茬。” “那谁不是呢?你说陈水生这一家人也是怪看不起人的,要不是我那大姑姐说起,谁能知道那结亲的竟然是他们家。说起来,咱们村里好像也就只请了你们一家吧,哦,估计里正一家他们也请了。” “是他们家的话,日子都提前了,那肯定还要来通知一下吧。说真的,你到底去不去啊?这陈水生家的饭一般人可真吃不着。他们家进城几年了,除了罗美香还回来看看,啧啧,那是根本就不往咱们村里走动了。” 张爱英对这些没兴趣,知道了原因,她反倒是失望了。 陈彩妮问她去不去参加定亲宴,她都没精打采的:“这不还有两天嘛?我再看看吧,到时候有空再去吧。” 之前何家仆从来带话就暗示过,城里不消停,他们没接到通知就最好别贸然进城。 那意思不就是很明显嘛,人家是要通知他们的。之前县城大白天的都有火拼了,就知道有多混乱,要真有人计较,算起来她在其中也不无辜。贸贸然闯进去,那不就是找死吗? 这种时候,别说一个不熟的罗美香儿子的定亲宴了,就哪怕是陈彩妮这样的好姐妹在城里要办什么宴会请她去,她都不能一口应下。当然,真好姐妹也不可能干出这种强人所难的事情。 毕竟说白了,主动权还是要留在自己手里,就真万一有人报复,那在自己熟悉的环境中,也肯定比出去当靶子安全吧? 而且,城里富商都开始办宴会了,这好好的定亲宴甚至都提前了。说不定这场争斗也该结束了。苏县令若是输了,那她这时候急着进城去也没用;苏县令若是赢了,那她这时候更得小心,保不齐就有那种鱼死网破想着最后报复一把的呢?那她更得夹紧尾巴做人。 第二天罗美香果然托人来带口信,估计还收了不少钱,那话一箩筐的,死活就要劝张爱英去参加,当然,全都是好听话恭维话。估计罗美香是知道自己对着张桂花说不出这些话来,也放不下姿态才没亲自来的。 只可惜就算这般,没得到来自何家的确切消息,张爱英还是不会贸然进城的,这种宴会,她当然就不能参加了。所以,不管来人说得多么天花乱坠,张爱英态度就是很坚决。不去。她忙着,反正就是不去。 第129章 一语成谶 “吕兄,不知这无痕需要多少灵石?”他吐出一口浊气,问道。 吕子乔和钟浩一愣,没想到楚枫居然真的看上了这把无痕灵弓。 “楚枫兄,我之所以不建议你入手这把灵弓还有个原因。”吕子乔尴尬的说道,很是为难。 “哦?” “实不相瞒,这把灵弓虽是下品灵器,但四长老素来性格古怪,他将无痕交给我时非要定价二十颗中品灵石。”似担心楚枫升起,吕子乔又道:“也不是我故意蒙骗楚枫兄弟,二十颗中品灵石都能买到一件普通的上品灵器了,楚枫兄弟不如听我一句劝,看看别的吧。” “二十颗中品灵石?”楚枫微微愁眉,这还只是一把无法凝聚箭矢的下品灵弓,的确有些贵了。 一旁的钟浩听到这个数字时也是大吃一惊,他相信吕子乔不会在这件事上蒙骗他们,可二十颗中品灵石的确能让大多数人望而止步。 哪料楚枫想了想,道:“也罢,二十颗中品灵石,成交吧。” 闻言,吕子乔和钟浩二人更加惊讶,门外匆匆路过的弟子也是诧异的看了过来。 二十颗中品灵石,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说成交就成交了? “楚枫哥,你哪来的这么多灵石?”钟浩脑袋有些发懵,他们银绸弟子的月例是五枚中品灵石,就算坚持不使用灵石修行,也需整整四个月才能筹到,可楚枫进入万象宗不过短短半个月时间而已! 吕子乔也是震惊的望着楚枫,暗想这楚枫莫不是家中有矿?难不成和自己一样也是富二代?可就算自己是富二代,也不敢轻易用二十块中品灵石去入手一个下品灵器啊! 只见楚枫干笑了两声,道:“我自然没有二十颗中品灵石,可我有两颗上品灵石啊。” “什么?” 从灵性的契合度上讲,两颗上品灵石比二十颗中品灵石更珍贵! 钟浩和吕子乔二人都快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他们面面相觑,只见楚枫已经从怀里掏出两颗上品灵石,附近的灵气瞬间上升了一个层次。 二人狠狠咽了口唾沫,钟浩更是难以置信,他都怀疑楚枫是不是去偷去抢了! “楚枫哥,哪儿来的?” 楚枫笑了笑,他自然不会告诉他这些灵石都是自己在披星塔历练赚来的,对他这个拥有天地符心的符篆师来讲,披星塔实则就是一个自动提款机,简直不要太爽! 最终,楚枫最终以两个上品灵石的价格将无痕买了下来,吕子乔倒也是个爽快人,他虽无权给楚枫降价打折,但也送了楚枫一个上等箭筒、十支玄晶箭作为顺水人情。 离开了吕子乔的法器铺后,楚枫将无痕扣在背上,钟浩则帮楚枫拧着灵纸、灵血,二人又在万象台转了一圈,正准备原路返回时,又被一个针套所吸引。 这是一套飞针,套里装着十二枚由玄寒钢石所锻造的银针,每一枚都是独立存放,方便随时存取。 那负责兜售的弟子见楚枫盯着飞针看,连忙介绍道:“这位道友好眼力,此乃寒霄针,由上等玄寒钢石打造而成,可单独打出,亦可一同使用。” “你别看它只是下品灵器,它的洞穿力极强,因其针体纤细银白,若是击中目标,更能针上的寒气入体,在暗杀上能起到极佳的效果。” 这位弟子热情的介绍道。 楚枫笑道:“可关键问题是,如此细小的银针,我打出后该如何收回?” 这一问使得这位弟子脸上的笑容渐僵,半响不知从何说起。 “也罢,同是万象宗弟子,我勉强吃点亏,一颗中品灵石将其买下可好?”楚枫展颜笑道。 这弟子闻言起先还略有些不满意,毕竟这套寒霄针作为一件下品灵器,怎么说也能卖出三枚中品灵石的好价格。奈何他又无法回答楚枫的问题,不能收回就只能代表着一次性消耗,他也就勉强硬着头皮答应。 交易之后,楚枫笑着离开了这个摊位。 “楚枫哥,你明知这套寒霄针不便收回,为何还要买下?”钟浩实在不明白,难道楚枫还有收回寒霄针的方法不成? 楚枫笑而不语,他自然有收回寒霄针的方法,甚至只需一个念头,就能以元磁之力控制所有的寒霄针。 他看了看自己的一身装备,只觉得自己就像一个浑身长满倒刺的刺猬,大有无痕灵箭,小有寒霄针,一旦看谁不爽,就把他们射成筛子! “远程攻击上我的优势很大,至于近战上,便靠各式符篆弥补了。” 他心中思付,相信在半个月后的百猎圣战上自己也不会太吃亏。 就在二人准备离开万象台时,前方突然传来一阵躁动。 只见数十个身穿银龙甲的督查气势汹汹,站在人群中喊道:“有人汇报万象台有贼人闯入,现封锁万象台所有出口,在场弟子一律接受搜查。” 接着,只听一阵轰隆声,离开万象台的所有吊桥皆被关闭,人群陷入一片嘈杂之中。 楚枫微微愁眉,发现有些弟子已经被迫取出了自己身上所有的东西,就连灵石都被要求拿出来检查核对。 这时,他看到几个督查极为眼熟,赫然就是半月前自己在返回符篆山时,围堵自己的那一拨人。 “周御天?” 他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周御天对自己的空间符篆虎视眈眈。 上一次他无功而返,定然会伺机下手,只是自己终日呆在洞府里,他才无计可施。如今他刚一出来,万象台就发生了这档子事,要说不是刻意安排,楚枫都有点不敢相信。 果然,他看到那群督查中走出一个队长模样的人影,细看之下,得见那人就像一把映射寒芒的利剑,气质冷冽,剑眉皓目,眉宇之间与周无庸有几分相像。 楚枫一眼就认出了周御天,发现周御天也看了过来,对自己咧嘴一笑,朝着这边走来。 “这位师弟,我是督查司第四队队长周御天,万象台有商铺遭窃,我们需要对你进行检查。”周御天看向楚枫二人,语气里透着不可抵抗的霸道。 楚枫知道周御天必然是有备而来,二人在目光短短触碰的一瞬间,皆是不着痕迹的闪过一丝杀意。 “这位师弟,还请你接受盘查,不然的话,我们就只能将你当做罪犯处理了。”周御天上前一步,养神境的威压猛地爆发出来。 一瞬间,钟浩只觉自己似面对着一头洪水猛兽,恐怖如斯。 楚枫嘴角一抿,独自抗住威压,咬牙道:“还请督查队长检查。” 他倒不是真畏惧周御天,而是想要看看,周御天到底想怎么从自己手上抢到空间符篆。 此刻,周御天微微一笑,缓缓收敛了气势,瞥了眼楚枫身上的装备。 “哼,果真是个穷鬼,一身的下品灵气。” 他眼里不屑,显然是对无痕灵箭和寒霄针不敢兴趣,发现楚枫腰间系着一个鼓鼓的袋子,目光瞬间变得火热了起来。 神迹符篆,一定就在这袋子里! 第130章 救火 万象台上,众人看到那刺眼的剑光划过楚枫的衣袖,悬着的一颗心也终于放了下来。 此刻,钟浩更是如释重负,擦了擦额头的大汗,以为是周御天手下留情。 “虽说是周队长手下留情,不过这位楚枫师弟也算是颇为不凡,以纳气境对战养神境都还能坚持这么久。”有人忍不住夸赞道,之前轻视楚枫的人此时也不再说话。 剑域消退,战斗总算停歇,战场上的二人隔空相望。 “呵,没想到居然是你。”周御天惊讶道。 楚枫嘴角微翘,压低着声音回道:“我也没想到是你,看来你的计划落空了。” 闻言,周御天神色渐冷:“别忘了,你也有你的秘密,那种神奇的控物之力,以及来自百里庭州的神迹符篆。” “神迹符篆?” 楚枫缓一皱眉,这还是他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 “相比之下,你的秘密关乎性命,不是吗?” 他微微一笑,或许谁都不会想到,堂堂督查司第四队的队长居然就是那位身负三十五条人命的采花邪修! 此时,周御天的脸色完全黑了下来,他知道,如果自己质疑要对楚枫下手,那么楚枫必然会向万象宗揭露他的身份。 这一刻,他已经陷入了被动。 “你以为仅凭威胁我就可以保住那张神迹符篆?我不妨告诉,这张符篆关系到百里庭州的神迹遗泽。它就是个烫手山芋,不仅是我淮安地界的万象宗和大周府,就连百里庭州地界的萧家和文道宫都想得到它,你觉得你能守得住?”周御天眼角冷笑。 楚枫神色一变,他没想到那张沾染了上一代创世神鲜血的空间符篆居然有这么大的来头! 他本以为自己加入万象宗就已经甩开了大周府的注意,但他没想到自己无意中得到的符篆居然又让他进入到大周府乃至其余三大庞然大物的视线里。 一旦身份暴露,那么他失去了金丹还能活命的秘密将与神迹符篆一起暴露出去,到那时即便周鸿振不亲自动手,自己也会引来无数人的觊觎和追杀。 想到这儿,他只觉一阵寒意从脚底传来,如一条小蛇般顺着自己的脊骨向上爬,爬到他的后脑勺,钻进脑子里。 看着楚枫脸上的神情不断变换,周御天笑道:“你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将神迹符篆交给我,由我瞒着万象宗交给大周府,这样对你我都好。” “先随我去督查司吧,我给你考虑的时间。” 二人说话的声音极小,远处的督查正在赶来,众人也只能看到二人间神色的变换。 楚枫深深吸了口气,如果换做平时,也许将空间符篆交出去是最佳的选择。可此次关系到上一代创世神,他是万万不会交出去的。 就在楚枫思付间,周御天手下的八位督查已经将楚枫围了起来。 只听周御天朗声道:“符篆山银绸弟子楚枫,因灵石来历不明,现押回督查司接受审讯。” 附近的众弟子一阵唏嘘。 就在众弟子将要架住楚枫时,人群中分开一条道路,一个老妪缓缓走了过来。 “太上长老。” 众弟子纷纷行礼,看着那老妪慢吞吞的走了过来,就连周御天等人都低下了脑袋。 “不知太上长老前来,所谓何事?”周御天恭敬问道。 楚枫看了一眼这太上长老,她便是先前在披星楼负责符篆门历练区域的那位老妪。楚枫也见过几次,知道她名叫赵敏棠,性格极其古怪,一身修为无人能够看透,在万象内地位颇高,据说就连宗主闫守成见了她都要行弟子礼。 只见赵敏棠从怀里取出一张借条,道:“先前楚小友在我这里借了不少灵石,只因时间仓促忘记补上借条,今日特来补上。” 说着,她已将这借条递给了楚枫,且又取出一柄小刀,示意他滴血立下凭据。 万象宗有一门鲜为人知的术法,名为千里血引,可以凭血液寻人。只要拥有目标的血液,不论那人身在何处,都能将之寻到。 此术常用于各种借条欠款,以防对方赖账。 看着眼前已经拟好的借条,楚枫嘴角抽搐,这尼玛分明就是趁火打劫啊! 此刻,众弟子们也是惊讶的望着楚枫,没想到楚枫这家伙居然敢找太上长老借钱,更古怪的是,太上长老居然真的借了! 周御天更是目瞪口呆,太上长老是何等人物,怎么可能会把灵石借给楚枫? 只见赵敏棠催促道:“赶紧滴血按手印,臭小子别想赖账。” ??? 这是我自己赚的好不好! 楚枫简直想要口吐芬芳,想到自己的灵石突然改了姓,他仿佛听见了自己的心在滴血。 可他想要摆脱周御天就必须承认自己的借款,无奈之下他只好在欠条上留下了自己的血迹,见赵敏棠嘴角勾起一丝笑意,楚枫心里窝火,不甘道: “太上长老,百猎圣战将至,在下还想添些装备,不知可否再借我一些灵石?” 反正都借了,他左右虱子多了不怕痒。 赵敏棠正在笑着,听到楚枫这话不由一愣,这小子不服气,还想倒坑我一次? 不过见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为了能够让那欠条变得‘有理有据’,她只得硬着头皮给了楚枫一个金黄色的布袋。 “拿去,下不为例。” 说完,便气呼呼的离开了,临行前还特意叮嘱那布袋也是算钱的。 见赵敏棠已经离开,人群早已炸开了锅,人们看着那金黄色的布袋,不由得瞬间红了眼睛。 “天哪,那竟是只有门主和长老才能拥有的芥子袋!” “太上长老出手也太大方了吧,也不知那芥子袋里装了多少灵石。” “那楚枫和太上长老是什么关系?居然能得她老人家如此青睐!” 人们议论纷纷,若不是那芥子袋是太上长老所送,他们不少人都想上去抢了。 此刻,楚枫看着手中的芥子袋,发现其中的确有不少灵石,不禁展颜一笑,看来那老太婆还是有些良心。 而一旁的周御天从惊讶中回过神来,如今楚枫的灵石已有了明确的来源,他便不好再着手抓人,只好命人放开了楚枫。 周御天道:“楚枫,关乎神迹符篆,我劝你还是多考虑一下。” 只见楚枫将芥子袋挂在腰间,笑道:“周队长,或许你还没有搞清楚状况,相比起我的秘密,你身上的秘密才是最要命的。” 话罢,见周御天脸上笑意逐渐僵滞,楚枫微微一笑,又道:“对了,我会在一张符篆上留下关于你的光辉事迹,一旦我出了什么状况,那张符篆便会化作一个个惊人的消息。” “所以,你最好希望我平安无事。” 说完,他就在无数人的目光中回到了人群里。 周御天看着楚枫离去的方向,脸上一阵黑一阵白,双拳之上更是青筋暴起。 “混蛋,那小子也太卑鄙了!” 他怒骂一声,招来了候在一旁的其余督查。 “队长,要将那小子抓回来吗?”御兽门的督查问道。 周御天咬了咬牙,沉声道:“不用了,保护好他。” “啊?” 八位督查一时震惊,完全不明白周御天的意思。 周御天深深吸了口气,只觉自己的命脉被楚枫死死掐出,自己不仅不能对他下手,反而还要去保护他,想想心里就是气不打一处来。 第131章 想要杀鸡儆猴 送走了乡亲们,衙差们却还没有走。 方东明跟张爱英致歉:“天黑的时候我们才接到线报知道对方派了人手出城,当即点了人马追出来,没想到还是来晚了一步,没有直接就把人拦截住,让你们受了这场灾劫,这事儿是我们对不住。” 其实就临江仙那事儿,他们本也不至于非要把张爱英一家卷进来在那时候发难,只不过那确实是最好的时机,既能一把打击到临江仙,还能通过春娇娘子牵扯出杏花巷那一摊,这么难得的机会错过了就不好再找了。事实也的确如此,只可惜却是牵连了乔家人。 至于说那张家人,他们可不算被牵连的,那是自己上赶着找死。 “方捕头说的什么话?你们赶来我们就感激不尽了。要不是你们来了,就算我们能躲一时,这大火烧起来我们也逃不出来啊。” “那不一定,这都天降大雨了。说起来,还得是你们自己就有这运道。” 旁边有人笑哈哈,方东明也点头。 没一会儿,这些人都上完药包扎好,张爱英还想留他们,方东明却说得赶紧回去复命:“眼下抓了这些人,还有人跑了的,我们也得赶紧回去汇报情况。” 当然,言谈之间方东明也把城里的情况大致说了。 临江仙已经彻底倒台,幕后老板也全都被抓,最终交代出了县丞等人,如今县丞已经下狱,哪怕最后侥幸脱罪,但那时候,县衙也已经没有他的立足之地了。 换句话说,他就算不死,也就是空占着位子只能做个透明人了。 张爱英知道要扳倒一个县丞也没那么容易,尤其对方背后有罗家支持,罗家可是把关系都打通到府城去了的。她有时候想想都忍不住为苏县令捏把汗。 如今听到说县丞一派倒了,甚至包括杏花巷在内的罗家这几年组织的暗势力都被清除了,但是罗家却没有被拉下水,她也没有觉得有什么意外。 能扳倒县丞就不错了,想要直接一步到位那也是不可能的。 方东明没有明说,但从他的态度张爱英也看得出来,苏县令这一波赢得也没那么容易,估计损失也不少。 这么一想,人家还能赶来保护他们,也算是真的很不错了,这份恩情,他们确实得记下。 “娘,这些人是罗家派来的吗?” 等人走完了,陈彩妮也被张爱英送出门,回来就见到乔多禄一脸紧张。 刚刚方东明跟张爱英的谈话并没有避开两个小的,张爱英也从没想过要瞒两个孩子——尽管这在21世纪也不过就是两个初中生,但在这个世界他们没有保持天真不谙世事的权力。 甚至可以说,从一开始做各种事,张爱英都没有要隐瞒他们的想法,什么撑起一片天来保护小孩子之类的念头,也曾经在她脑海中短暂生起过,却很快就被放弃了。这并不是安宁和平的21世纪,让他们认知社会百态了解人心险恶并且快速成长起来才是对他们最好的保护。 这时候他能这么问,张爱英点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不过不用担心,他们应该不会再来了。至少短时间内不会再来了。” 罗家这波应该也算是断尾求生,但斗败就是斗败,没有了明面上给他们张目的县丞,甚至那么多好不容易发展起来的势力都被全都削除,也算是伤筋动骨。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必须龟缩起来,甚至还要束手束脚,他们心中不仇恨是不可能的。 但这时候他们也不可能向苏县令直接动手报复,乔家这样的软柿子可不就要趁机捏一捏了。 “他们是真疯了吗?都已经败了,侥幸逃脱了还不快藏起尾巴,这么跳出来是真不怕被抓吗?” 这孩子脑子已经算转的快了,不过显然还是受惊毕竟大,想得不够深远。 张爱英摇摇头:“不会的,就算被抓了,那些人也不会招认出罗家的。如果不能保证这一点,他们也不会派出这些人来。” “那他们就是为了报复?”姜琬也开口了。 张爱英看过去才发现她竟然在微微发抖。 “这孩子,怎么还是个反应慢的?”张爱英有些哭笑不得,赶紧过去拉住姜琬,把人搂在怀里一会儿,“你这小手也是冷冰冰的,真是,刚刚的红糖姜水你是不是没喝?来来来,坐下,喝点热水歇歇。” 刚刚她那么落落大方地招呼乡亲们,张爱英还以为有那么多人她已经不怕了,完全没想到她还有可能就是迟钝,刚刚可能是还没反应过来,这时候才开始后怕。 “没有,娘,你别担心。” “先别说话,喝点红糖水,也是娘不好,刚刚都把你们忘了。” 知道他们身体都没那么好,淋了雨,刚刚她是给他们吃了点应急感冒药的,同时还又把狗比系统给骂了几遍。确保了他们应该不会感冒生病什么的,倒是忽略了别的。 乔多禄也赶紧盛了锅里还热腾腾的红糖水来,张爱英盯着姜琬赶紧喝了点。 两个人都围着自己,满面都是关切和担忧,手里捧着热腾腾的姜糖水,一口热水下去,姜琬感觉暖洋洋的,慢慢地也不抖了,却还是忍不住:“娘,他们这样猖狂,那姜家会不会也被报复?” 姜琬可没忘记,从一开始那些人设计张青云的剑锋所在还是姜家,如今他们都被这般报复…… “不会不会,你放心。”张爱英就觉得她应该不是胆子那么小的,原来是想到这里了,她赶紧把碗端过来放下,又拉着姜琬的手把她直接往怀里搂,轻轻拍着,“你想什么呢?不会的。肯定不会的。你就想,之前他算计姜家姑娘都只敢用那么迂回的方式,现在罗家这样的情况,又怎么敢对着姜家主动出击?这般对付我们,也只是柿子捡软的捏,或者说直接点,是想要杀鸡儆猴。” 仇恨和报复当然是有的,可那也不过是顺带的,真正的目的还是杀鸡儆猴。 “那外婆和舅舅他们是不是也危险了?”之前还淡定的乔多禄也不由得再度满脸紧张。 不愧是亲生的,张爱英心里咯噔一声,这时候也后知后觉想到了这点。 只是这事儿她也说不准:“不知道,不过他们既然这么多人手冲我们来了,应该没那么多人手再冲张家去了。” “算了,你们也别想了,现在我们也做不了什么。” 第132章 狗血淋门 另一边,楚枫回到了钟浩身边,发现钟思语也在一旁。 “楚哥哥,他们没把你怎么样吧?”钟思语柔声问道,她本在披星塔历练,听闻楚枫的消息后,连连赶了过来。 楚枫心中一暖,笑道:“没事儿了,只是一些误会罢了。” “没事就好。”姐弟二人松了口气,见那几个督查已经打开了离去的道路。 三人又随意聊了起来,钟思语常年呆在妙音门修行,三人难得一见,索性便约了一处酒楼谈心。 饭桌上。 “楚枫哥,那些灵石真的是太上长老借你的吗?”钟浩好奇不已。 楚枫品了一杯好酒,道:“自然不是,我与她非亲非故,她为什么借我灵石?不过就是想趁火打劫,坑我灵石而已。” 钟思语掩面微笑,钟浩却是惊讶不已:“那你后来又……” “哼,她想空手套白狼,我也总得捞点好处不是?”楚枫气呼呼道。 就在三人正喝得尽兴时,一个中年人忽然走进了包间。 “敢问三位可是钟家姐弟和楚枫小友?” 三人看向门口的那位中年人,他穿的虽是银绸白玉袍,但却是一副商贩的扮相,想必是常年在外跟随商队执行任务的弟子。 据楚枫所知,刚入宗门的弟子是能够在宗内修行的,但若是时间长达二年以上,便需要在宗门接受各种江湖任务,经历门外的历练。 “正是,不知这位师兄所谓何事?”楚枫笑着招呼道。 那中年人从怀中取出一封信件,道:“这是此次随行商队的家书,是一位姓钟的老先生的。” 三人闻言一喜,连连道谢,钟浩知道楚枫身上大多是中品灵石,便按照规矩给了中年人一颗下品灵石。 目送信使离开,三人才拆开了信件。 信封内共有三封书信,皆是给他们三人的,当楚枫拿到自己这封时,不由微眯起了眼睛。 只见信上说: “楚枫内侄,二叔我身体健康。昨日去过你母亲的坟前上过香酒,周边的红衣草已有数丈之高,奈何未备刀械。若你母亲托梦于你,怕是又会嘲笑我,请替我以烈酒罚之。自此,愿尔于宗内一切顺心,再会。” 楚枫读完,不由得陷入了沉思,这封看似无厘头的信里透露着大量的信息。 一旁的钟思语接过这封信件,却是一头雾水。 “爷爷这是什么意思?” 楚枫深吸了口气,道:“是我连累了钟老,因为我的大意,引动了大周府的红甲血兵。不过幸运的是他们怕惊动于我,并未动用刀兵,钟老还是安全的。” 他心里颇为自责,为自己倒上了一杯烈酒,在钟浩二人不解的目光中将那烈酒淋在了信件上。 下一刻,只见那封信件瞬间变了颜色,其上的字迹也逐渐变得模糊,几行透明的大字旋即露了出来:小友,铁血将军将至,一切小心。 铁血将军,名为顾疾道,乃是周鸿振唯一的心腹重臣。 据传,他一身二合境修为,实力强大且冷血谨慎,曾有过一人斩杀上百妖兽的辉煌战绩。可止小儿夜啼,威名远扬,在淮安地界内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楚枫曾在大周府见过这位铁血将军,自己年少时曾多次被那冷峻的眼神吓得大哭不止,仿佛他那健硕的身躯里藏了一头真正的洪水猛兽。 “楚枫哥,铁血将军为什么要抓你?”钟浩忍不住问道。 楚枫深深吸了口气,沉声道:“因为他们就是一群强盗!” 此时,楚枫将桌上的酒壶一饮而尽,心里很是复杂。 空间符篆还没解决,自己就已经引来了大周府的注意,他没想到对方居然来的这么快! “钟老以这样的方式告诉我,必然是怀疑这封信很有可能在路上被拦截,看来大周府对我的重视超出了我的预先设想。” “如果我的身份被暴露,无疑就是死路一条。” 他心中思绪不断。 “不过他们目前只是怀疑,不然以周鸿振的性子,他非要亲自赶来杀我不可。” “我还有周旋的余地,来吧,你们既然非要逼死我,那我就看看你们有没有这个能耐了!” 他精神一震,紧紧捏起了拳头。 他已不再是那个懵懂无知的少年,当初剜丹的他早已死去,如今活下来的,是一个身负仇恨的创世神! 铁血将军如何?大周府又如何?我楚枫必然会让你们这些强盗付出代价! 他心里燃起无穷斗志,全身血液都在燃烧。 一旁的钟浩和钟思语只觉此时的楚枫眼里多了些什么,仿佛与刚才不同,但又说不上是哪里不同。 酒后,钟思语略微休息了一会儿后便又回到了披星楼历练,谁也不知道她如今的修为状况如何,只知她整日都在刻苦修行,颇受妙音门重视。 楚枫和钟浩二人则是互相搀扶着回到了符篆山,为半个月后的百猎圣战作准备。 回到洞府的楚枫喝了盏醒酒汤后便进入到了丹田世界,他深深的清楚,自己即将面临的不止是百猎圣战,还有那强如恶龙的大周府,那凶威赫赫的铁血将军。 丹田世界中,楚枫来到了世界的背面,一片虚无混沌之中。 他一手持着灵石,一手操控空间符篆,继续分割空间。 而世界之内,三大智慧种族繁衍不息,五洲大地上更是兴起了各种拥有灵智的族群,它们遍布世界各地,拥有着自己的文明,开始与三大智慧种族展开了领土的争夺。 西部大陆上,一个体覆长毛的巨猿跨过巍峨大山,发出兴奋的欢呼,在他身后,跟着一个浑身金光的少年。 “鸿钧你快点,我们马上就要到部落了!” 巨猿一步便是一千里,他力大无穷,震得大地一阵轰隆。 身后的鸿钧飞在天上不断喘着粗气,笑骂道:“你若不是得到了麒麟族的上古血脉,岂会变得这般强大?” 走在前面的巨猿笑着转身,憨笑道:“鸿钧莫要开我的玩笑,我离开部落之时就曾对爷爷说过,我一定要带着神血回去,如今我好不容易履行了诺言,唯一想见的就是我的爷爷、我的部落。” “你看,翻过了这座山,就是我出生的地方。” 巨猿指着前方的大山笑道,早已是思乡心切。 鸿钧笑着点头,坐到了巨猿的肩膀上。 巨猿纵身一跃,轻易翻过这座巍峨的大山,他担心自己的出现惊扰了族人,便悄悄坐在山顶上。 “你看,那里就是……” 巨猿笑着指着前方,可话还没说完,那笑容逐渐僵硬,两行眼泪决堤似的落了下来。 鸿钧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那里本是一处生机勃勃的桃园,可不知何时已染上了猩红的鲜血。鲜血顺着桃园形成河渠,一直流到山下。 在那里,是三具庞然大物的尸体: 巨大的龙首嵌入土壤,麒麟族的四蹄碎成粉末,天空中依稀飘着血红色的‘大雨’——那是凤凰的羽翼。 鸿钧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巨猿,因为他看到那三族的尸身下,无数的智猿已经被压成了一滩烂泥,惨不忍睹。 “啊——” 巨猿仰天嘶吼,声音冲散了天边的云层。 “三大神族,我罗睺跟你们没完!” 第133章 嫌弃 洪荒世界的背面,混沌空间中。 轰。 楚枫手持空间符篆,将眼下的这层空间从混沌中逐渐剥离,感受到内部空间形成壁垒后,终于舒出了一口气。 “半个月了,总算到第三十五重天了,空间符篆还差一成便可彻底消化。” 他眼中激动,距离万象台之战已经过去了半个月,在这半个月的时间里,他的修为在不知不觉间踏入了纳气三重大圆满,这超出了他的预料。 除了在混沌空间中消化神迹符篆外,楚枫也偶尔去披星楼赚点灵石,同时也在暗中打探关于大周府铁血将军的消息。 据可靠消息称,大周府的铁血将军将以刀法顾问的身份参与百猎圣战的评选团。不知情者或许会为之感到兴奋,可楚枫心中清楚,刀法顾问的身份是假,想要彻查自己且夺得神迹符篆是真。 “来吧,就让我看看你们的手段。” 楚枫目中闪过一道杀机,旋即退出了丹田世界。 …… 今天的符篆山上热闹非凡,众多新弟子们纷纷将自己调整到最佳状态,收拾了一些灵纸、灵血后便往金宁殿奔去——今日是百猎圣战一轮开赛的日子! 百猎圣战三年一次,是万象宗对入门弟子的一次能力审核,但凡不入流的弟子都会被剥夺内门弟子的身份,打入外象山。 楚枫出了洞府便看见许多弟子们正朝着山顶奔去,他却迎着阳光往山下走,惹来了众人好奇的目光。 “呵,许是因为没有塑造出符心,自己放弃了吧。” 有人心中冷笑,但都知道楚枫的箭法了得,不敢轻易招惹,这才匆匆离去。 楚枫顺着山路而下,正巧看到一支货商正在装备货物,笑着喊道:“劳驾,我是符篆门的内门弟子,可以帮我送一封信件吗?” 那领头的商长看了一眼楚枫身上的银绸白玉袍,笑道:“没问题,一个中品灵石。” 楚枫笑着走了过去,从芥子袋里取出灵石和事先就准备好的信件。 “送到藏龙村一位姓钟的猎户手上,就说是他一位姓楚的内侄送的。” 那商长诧异的看了眼楚枫腰间的芥子袋,笑着接过信件,露出一丝谄笑:“公子放心,一定送到。” 楚枫笑着称谢,目送这支商队离开,这才回到了符篆山,准备参与百猎圣战的一轮比试。 百猎圣战分两轮,一轮为门内比试,由各门的门主和长老作公正评选,不入流者直接淘汰,只有合格者方能进入下一轮比试; 二轮为各门之间的轮番比试,各门弟子将代表自己所在的山门参战,胜者晋级保留,败者则要接受外门弟子的挑战,若是败绩,则直接沦为外门弟子。 当楚枫来金宁殿时,发现大殿上已经坐满了人,都是随他一同入门的新弟子。 “楚枫哥你怎么才来?” 钟浩早就在门口等着,见楚枫终于赶了过来,连连拉着他一起入座。 一旁的弟子见楚枫居然真的来参与百猎圣战,不由得一愣,这家伙不是没有塑造出符心吗? 就在这时,楚天罡笑着走了上来,随同的还有一位身穿血色铠甲的中年男人。 楚枫看到那男子时目光猛地一缩,冷峻的脸上仿佛不带任何表情,腰间佩戴的大刀散发着淡淡的杀气。 “铁血将军?” “居然是大周府的铁血将军顾疾道,他是什么时候来我万象宗的?” “等等,他不是刀法顾问吗?怎么来到我符篆门了?” 大殿上的弟子们议论纷纷,但每一个人都是压低了声音,他们对铁血将军有一种天然的畏惧。 此刻的楚枫身躯一震,感受到顾疾道的目光正向自己这边看来,他深吸了口气,尽量的让自己表现出与寻常弟子一般。 此刻,顾疾道的目光已经落在了楚枫身上。 楚枫只觉一头巨兽正肆无忌惮的盯着自己,他没想到这头巨兽来的如此迅速、凶猛。 “遭了,顾疾道曾经在大周府见过我!” 他心底不由得揪了起来,虽说自己已经改变了模样,但还是担心被认出来。 不过一会儿,他感到那目光终于从自己身上移开,他终于松了口气,背上却已是汗流浃背。 他并没有认出我,楚枫心里庆幸。 这时,楚天罡笑道:“呵呵,今日是我万象宗百猎圣战的敲响之日,修行一个月,是时候检测你们的进展了。” 在场一百多个符篆弟子一阵屏息,这一个月里他们可谓是卯足了劲儿学习符篆之道,此刻终于到了检测成效这一关了。 “由于门主和其它五位长老皆不在门内,便由我担任这次比试的主考官,至于我身旁的这位,便是来自大周府的铁血将军,协助担任副考官。” 楚完,顾疾道便向前踏出一步,虽是没有任何言语,但也让众多弟子心中动容,光凭那冷峻的气势足以镇住不少人。 楚天罡尴尬的笑了两声,继续道:“与往年一样,此次一轮比试的内容为符文记忆。” “对我们符篆师来讲,在极短的时间内记住更多的符文是极为重要的能力,也只有通过符文记忆的考核,你们才有资格代表我符篆门进入第二轮的比试。” 楚天罡的声音不疾不徐,引来了众人一阵唏嘘。 接着,楚天罡也不再多言,从怀里取出一册名单,以十人为一组开始进行符文的记忆考核。 楚枫微微凝目,发现那顾疾道目光如剑,不经意间总是瞟向自己这边,仿佛在暗中观察着自己的行为举止。 “许是因为不确定我就是他们要找的楚枫,所以才特来观察我的考试。”楚枫心中冷笑,暗道:“一个人就算改变了样貌,他不经意间表现出来的行为举止也很容易漏出破绽,既然如此……” 他嘴角微微一翘,不由得挺直了腰杆。 此刻,第一组弟子已经上台,只见楚天罡手臂一挥,十道光幕分别出现在他们身前,光幕上是密密麻麻的符文。 “一炷香的记忆时间,合格成绩为五十道符文,若达不到这个要求,便只能被淘汰。”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心头一凝,符文是符篆的内核,但一炷香的时间记住五十道铭文可谓是极其困难。 只听门外钟声一响,殿内顿时鸦雀无声,台上的十位弟子皆是神色肃穆,开始了记忆。 台下的楚枫也没闲着,他知道自己此刻的任务更为繁重,不仅要安然渡过比试,还要蒙蔽顾疾道。 只见他目光落在那十道光幕上,将光幕中的符文映射到体内世界。 体内世界中,天空上金光闪烁,无数的生灵疑惑的向天看去,只见漫天符文闪烁,金光普照。 “神父显灵啦!” 生灵们立刻跪下膜拜,只觉那些复杂的符文似乎暗含了天地大道,玄妙无穷。 “快,把这些神迹刻在龟甲上,一个都不能漏!” 无数的种族陷入到兴奋之中,神父的恩泽降临,无人敢有丝毫怠慢,他们将漫天的符文记录下来,又见天空一闪,那些神秘的符号又有所变化。 “只要记住这些神迹,我们就能成为三大神族般的存在!” 无数生灵陷入疯狂之中,三大智慧种族更是倾巢出动,一边歌颂神父之名,一边消化着漫天的符文。 天空上的神迹不断变化,大地也依旧陷入沸腾之中。 外界,楚枫满意的点了点头,有这么多生灵帮我记忆符文,难道我楚枫还不能创造出一个奇迹? 就在这时,楚枫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楚枫哥,加油!” 钟浩笑着给楚枫打气。 楚枫微微一笑,就在众人的目光中走上台去,镇定自若。 “我似乎见过你” 突然,顾疾道冷冷开口,声音冰冷。 第134章 规则又多又迷 张爱英一路往回疾奔,心里无比庆幸自己跑的快。 赶回家把一手消息告诉俩孩子,俩孩子也不由得目瞪口呆。 “淋狗血、泼大粪?那都是罗家干的?”乔多禄怎么想都想不到这是罗家能干出来的事儿。这不是流氓无赖的手段吗? 张爱英看出他的震惊,笑笑:“也没什么震惊的,你把罗家当什么正经台面上的人了?杀人放火做得,狗血屎尿的那不都是小儿科吗?徐大力那样的人他们都用,手底下还不知道多少牛鬼蛇神的,能想出这种法子一点不奇怪。” “那外婆他们怎么说?”乔多禄很好奇他们竟然没把娘给拉住。 张爱英道:“你外婆都弄成那个样子,我猜她是也不好意思吧。主要还是我跑得快,不过我估计他们之后也会来的。” “他们来干什么?”乔多禄惊讶,“总不会喊我们去帮忙吧?” 他瞪大双眼。 那狗血屎尿的听着就很难受,还让他们去清理的话……唉,他也不是不孝顺,主要是觉得这事儿怎么说呢,真就是…… 姜琬跟他想到了一处,两个小的面面相觑,都是一脸的惊恐。 “嘿!嘿!”张爱英在他们一人额头敲了一下,“想什么呢?那算什么事儿,他们想的怕是更多。再说咱家出了事儿,你外婆和舅舅们还不得过来关心一下?” 两人都没说话,但齐齐看向张爱英的眼神都写满了不信。 “好吧,是因为我提到了衙差来帮忙。他们肯定是想过来问那个的。”张爱英耸耸肩,“不过都不重要,反正差爷们都走了,他们不是还没来吗?不想了,我们还得收拾院子呢。” 虽然没有人员伤亡,但是昨晚贼人入室还是造成了很多损失的,很多东西被摔碎,衣服被单什么的都被戳烂了不少,真要收拾的话还得费不少时间。但这些都还不至于让张爱英感到心疼,因为真正重要的好东西,在她直觉不安的时候,就已经陆陆续续瞒着孩子都放到了系统空间里,现在自然都没有损坏。 真正让她心疼的是院子里的花圃,她还指望靠花挣钱呢,昨晚那些贼人进来对花圃造成了不少的伤害,后来那些乡亲们帮了忙进来喝水休息,总有一些心思也不是那么好的,看火都被浇灭了,就手欠地摘了花走,还有直接搞破坏的。总而言之,现在花圃里虽然不是一地狼藉,但也确实有不少植株都遭殃了。 张爱英一大早起来看到就心疼的快抽抽了,只庆幸自己之前没浪费,这会儿忙完了该干的事儿,这自家更得赶紧收拾起来。 该修剪修剪该清理清理,该做大扫除也得做大扫除。 乔多禄还好奇:“娘,昨晚我们藏身的柜子是哪个啊?” 他都不知道家里居然还有那种地方。 张爱英被他问得都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却也一点不心虚的:“你小孩子家家问那么多干什么?这都是机密,让你知道了你守得住么?别问了,也别去乱找,到时候了我自然会告诉你的。” 其实他们哪里是藏身在柜子,昨晚他们是藏在了空间里。当时她也是太害怕了,因为就那种情形,藏哪里都不可能安全,人太多了,他们总是要被找到的,关键这家里也根本就没有做那种藏人的地方。狗比系统向她紧急推荐了空间折叠技术使用权限,但因为使用费太贵了,张爱英起初没答应,系统就说了可以给一刻钟的免费试用。 所以当时俩孩子看着外面黑衣人来来回回到处戳,甚至都戳到了他们旁边来,还提心吊胆觉得自己幸运,每次就差一点点被发现。实际上他们若没有因为系统提供的折叠空间藏身,就他们最开始待的那位置,早就被戳了好几次了,人都已经被戳成筛子了。 这种情况下,张爱英当然不可能实话实说。被他一提醒,心里也把这事儿提上了日程。是得安排个临时避险空间出来,总不能时时刻刻都指望系统吧?她也没那么多钱啊! 这回是幸亏方东明等人来得及时,才把黑衣人吓退了。不然哪怕再坚持一分钟,张爱英都没法精准薅到系统的羊毛。经过这回,也愈发坚定了张爱英的赚钱大计,现实中要活得好,少不了钱财。遇到危险关键时刻要保命,更离不开系统的手段。就是系统的钱,属实是让她有点搞不明白。 就说那天降大雨吧,那么一场及时雨,那不得花个一珪两珪啊?张爱英都有点逃避不敢去看自己的资金,就怕好不容易亮起来的又变灰了。负债的感觉真的很不好。结果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去看才发现,完全不是她害怕的那样。自己的资金不仅没有大幅减少,甚至还比上次看的时候增加了。虽然增加的也不多吧,但确确实实是在增加的,这就很神奇了。 张爱英一开始很担心是系统哪里出了错,不敢主动去问,那不就提醒人家扣钱了吗?但是她最终还是没能忍住好奇心,系统的回复却很官方:“宿主表现不错,这是系统的奖励。你也可以理解为这是一种对宿主的保护机制。” “你们的规则,还真的是又多又迷呢!” 张爱英实名吐槽,但人在屋檐下却又不得不低头。 倒是应付过去的7474暗暗也呼出了口气:唉,它这个宿主虽然表现平平,成绩不咋地,但是总有那么一两个冤大头愿意氪金,自己也别放弃,说不定好好培养培养,最后能成功呢? 张爱英收拾着,陈彩妮也吃了早饭过来看情况。 她没说外面那些人现在炸翻天的议论,她就是想来搭把手的。 过来看到乔家的花圃,也是忍不住叹气:“这些天杀的,一个个连花儿都不放过。来来,我来给你收拾。” “你小心点,这上面可是有刺的。”张爱英没跟她见外,有了她来就打发两个小的去忙屋里了,缝缝补补的活儿更适合他们。 两个人手脚麻利,都是习惯干活儿的,很快就把一团糟的花圃清理出来,这样一看就好像还好。 那些清理出来的残枝,张爱英也没有直接丢掉,还有很多花朵其实还是没有烂的,只是被弄到在了地上,张爱英也都收了起来,还让陈彩妮也带了一些回去。 “你别说,我家宝花带回去那些,放家里还真的是香的不得了。还有那姑姐儿,就嫁到喻家去的那个,以前多高傲一人,这也看不起那也看不起的,好像我们乡下就没什么东西她能看得上的,结果你那些花给芃芃带回去后,她还来找我问呢。可见你这真是好东西。”陈彩妮并没有觉得张爱英是拿坏了的垃圾来打发她,还很是高兴,还给她出主意,“我看你这些花,就是剪到县城里去卖肯定也有不少太太小姐舍得买的。” 要不她能过来看到这花圃被糟蹋就那么心疼吗? 第135章 谁连累谁 把能用的花朵全都收拾好,剩下的那些残枝张爱英先是放在阴凉处,她打算等待会儿天黑了,把这些枝条修剪修剪拿去扦插了。不一定能成活,死马当成活马医呗,反正总比都当垃圾扔了强。 陈彩妮走到门口就跟跑过来的马婆子撞上。 马婆子一见她拿了个箢篼走,立刻就急了:“你拿啥东西了?啥东西给你啊,桂花都没给我这个亲娘呢!” 她伸手去抓,却被扎了一手的刺。痛的尖叫一声就推人:“你搞什么东西?” 陈彩妮完全是无妄之灾,箢篼都被她扯翻,收拾好的花朵也掉了出来。 “就这些破花儿?我还当什么东西。”马婆子不爽的还想踩一脚,只不过想到手被扎的疼痛,这才收了脚落在了旁边。 “娘你在干什么?”张爱英闻声出来就看到这一幕,当即过来把马婆子往旁边推了一下,先帮着把花都拣起来,送了陈彩妮出门去,“对不住啊彩妮。” “没事儿。我知道,又不是你的错。”陈彩妮出去了还不放心地往里面看看,“能行不?用不用我……” “不用了,我有办法,你先回去吧。”彩妮是真的关心她才会这样主动提出介入她家的麻烦事,但同样真心为她着想的张爱英也不会让她落入这样的麻烦中来。外人说上去也不好听。 张爱英回来,就看到马婆子已经进屋去打量了,那种感觉,就好像她才是这个家的主人在检查自己的所有物,又像一个领导来视察工作,那高高在上居高临下的姿态,实在是让她不太舒服。 “娘你过来干什么?” 马婆子头也不回,语气还有些不满:“不是说有贼人来杀人放火吗?你这怎么看不出来?” “怎么娘你还盼着我这里出事,还是说得被烧成废墟你才满意啊?”张爱英看她四处伸头张望找人的样子,直接道,“不用找了,差爷们早就走了,人家抓了贼人还得回去复命呢!” 马婆子脸色一滞,立刻就满面怒容:“你怎么不早说?真是让我白跑一趟!” 她气呼呼坐下。 张爱英走近了才闻到一股臭味,那是从马婆子身上传出来的,混杂着院子里的花香味,就让人特别不舒服。 怎么说呢,乔家院子里的花香是很浓的,因为不同品种的花朵除了颜色和花型不同,香型也是不同的,老玫瑰香、茶香、水果香、没药香……不同的香型不同的层次混在一起,反而异常的和谐,进入这院子的人都会感觉芳香扑鼻。 但有马婆子身上带来的这股屎尿味一混合,那种香臭香臭的味道,比纯粹的臭味还让人觉得难受。 张爱英下意识往旁边退了几步:“娘你这都是什么味儿?张青云都没叫你好好洗洗吗?真得庆幸差爷们都走了,不然你这一身的味儿,那差爷还不得被熏到啊?” “还有什么味儿?”马婆子下意识先在自己自己身上闻了闻,然后一抬头就怒了,“啥意思啥意思?你这个死妮儿,还有嫌弃自己老娘的?看我不给你两下。” 张爱英哪里会老老实实站着挨打:“差爷不在,娘你要没事就赶紧回去吧。你没看我这里刚收拾了一点出来,屋里乱七八糟的,我跟你说真没空招待你。” “你这哪里乱七八糟了?我看不都挺好的吗?还什么贼人进来,你是不是骗我的?” 乔多禄本来站一边,没想掺和这种长辈之间的对话,但听到这里也忍不住了:“外婆,昨晚的事情差爷都来了,几乎整个村子都被惊动来帮忙了,难道我们还会拿这种事来说谎吗?” “我跟你娘说话,你小孩子家家的插什么话?” 马婆子习惯性训斥一句,但回头看到乔多禄脸上的悲愤,又莫名有点心虚,但她可不是那种心虚就会气短的人,相反,她心虚的时候反而容易恼羞成怒,“我又没说你们说谎,我那不是来关心吗?再说你们这不都好好的,说的那么吓人,想吓唬谁呢?” “禄哥儿!”张爱英叫住他,原主早就有了泼辣名声,对上自己老娘没个好脸也不算什么了。倒是乔多禄,以后大概率是要走科举之路,对这时代十分看中的孝道,还是不要留下话柄让人诟病的好。 “琬姐儿昨晚不是都给吓坏了,你别让她出来吹风了。来的是外婆又不是外人,一家人不用讲那么多礼数,你外婆也不是那种刻薄人。你们赶紧进去休息吧。” 张爱英几句话把俩小孩儿打发进屋。 马婆子想找茬,对上她那脸色都不由噤了声,嗫嚅:“这城里姑娘还真是娇气……行行行,我不说了,那我真是来关心的还不成吗?你都说了是一家人了,昨晚到底啥情况,你还不能跟亲娘说说了?” 她这还有点收敛的样子了,张爱英也不是真就无礼赶人的人,就把姜琬端上来的茶水给她倒上,顺便把昨晚的事儿都细细给她说了一下。 马婆子本来看着比自己想象中好了很多的乔家,一开始还真没把昨晚的事儿放心上,甚至还觉得自家那样才惨多了,她自己洗澡都洗了那么久还带着味儿呢! 可听张爱英这么细细说来,了解到昨晚的刀光剑影,也闻到空气中还未完全消散的桐油味,慢慢代入到昨晚乔家那个环境中,也不由得心揪了起来:“唉,你们这也确实是挺吓人的。那要不是差爷来得及时,你们不都得遭殃了?” “可不就是这样。所以娘啊,你回去也劝着点青云,别让他再干出那些不着调的事儿来了,你看这给家里招灾的,你们自家都还好,我们这给连累的差点就没命了。” 张爱英肯定是要把这事儿全都扣到张青云头上去的。这也不算他背锅,要说起来一开始还真是都是他惹出来的。 好不容易听到女儿这么低眉顺眼的说话,没有开口那么呛人,不然马婆子也不能说出刚刚那话。但听到这里,立刻就又不爽了:“胡说,这咋可能是青云惹出来的?你就胡说八道!谁连累谁?啊你说谁连累谁?” “这到底谁连累谁还说不清楚呢!”她还振振有词,“你看我们家也不过就是被泼点脏东西,你家人都来杀人放火了。那肯定是你得罪的人啊!我还说是你们连累娘家让我们也不得消停呢!” 张爱英都被气笑了:“娘,你是不是觉得我还啥都不知道?人家都敲锣打鼓到处喊了,那白纸黑字的都散得到处是了,你还想觉得都是我的错?人家明摆着就是要张青云丢尽脸面,要整的你们生不如死。甚至知道我们跟县城那边有关系,还把我们先给杀人灭口了。” “行行行,既然你们要说是我们连累了你们,觉得自己没错,那你就回去继续惯着张青云吧。我们也管不着,你们以后也别来找我们了!” 第136章 话题的中心人物 母女俩又不欢而散,马婆子终究还是被张爱英说的给吓到了。 来之前她还真没想那么多,张青云或许想到了,但他也不会把自己内心想法全都告诉给马婆子,他就跟自古以来的大多数男人一样,自己披上温良恭俭让的皮,一肚子坏水,坐镇后方当指挥,却把女人当棋子当枪使,凡是他们身边的女人,凡是能被利用的,不管是亲娘还是老婆女儿,都能被推出去。于是蛮不讲理、胡搅蛮缠、自私自利、斤斤计较、说长道短……什么坏名声就都让女人担了。男人们坐收渔利坐享其成却完美隐身,说起来仿佛个个都“干干净净”甚至是被拖累的无辜受害者。 马婆子忘了来的初衷,忘了要找衙差要讨公道啥啥的,但就是没忘记要好处,只不过话都说到那份儿上,她肯定要不到什么好处,出来一看张爱英整理好的那些花,居然直接拿提篮装上就跑。 “一堆破花儿给旁人都有的,怎么也不想着给你娘拿点好的去?” 嗯,主要是她身上确实还有味道,家里院门冲洗过还是有味儿,她自己无所谓,可是小儿子可是清雅的读书人,那种味道怎么让他受得了?之前没法子也就算了,现在死女儿这里就有这么多香花,反正也没有别的东西能带回去,这点还不让带像话吗? 不过走出了门,出去见到人也都没一句好话:“我这当娘的来关心一下,她啥也不说就算了,那这点破花打发人都还不乐意,我看这闺女真的是白养了。” 张青云知道她这么说,当下就把自己怄得不行:“这都什么时候了?娘你就不能管管自己的嘴吗?大姐现在这样你不去关心她,不好好跟她拉关系,你还说这些话,这不是让人看笑话让大姐寒心吗?” 大姐寒不寒心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要是生气了真不管他们了怎么办? 这点利害关系,就连张大张二都能想明白,当下一个个都对马婆子指责起来。 “去去去去,你们给我闭嘴,懂完了你们?那刚才叫你们去,你们咋没跟我一起去?”马婆子的容忍度是只能给小儿子,对大的两个儿子,她只觉得他们俩没出息没本事就算了,还都是娶了媳妇忘了娘的,这会儿也好意思来指责她? “来,青云,你跟娘说,这事儿该怎么办?那不然我再去找找你大姐。桂花儿她再怎么都是我肚子里爬出来的,难道我说啥她还真就敢不听了?” 面对老娘明晃晃的偏心,张大张二面面相觑撇撇嘴,再看看各自媳妇,都干脆起身往外走了。 “走走走,两块木头似的,谁稀罕你们在这里?”马婆子又不是没看到这俩儿子的眉眼官司,她只是不在意,连发火都欠奉。像赶苍蝇似的挥挥手,只关心小儿子,“青云啊,娘是不是真的又做错了?你别不说话啊,你跟娘说,这次娘肯定听话,你说什么我都去做。” “不用了,娘你这两天就先别去那边了。”张青云闭了闭眼,他这个大姐现在真是不一般了。说那话也很明显了,就是让他们消停,他看向马婆子,也不嫌她身上还有味道了,认真道,“还有,这段时间娘你也最好别出去再乱说什么了,尤其是说到大姐那边,你就算表现不来亲近,也别说那些不好的话,不要让人觉得我们关系不好。以后我还能不能翻身,关键就在大姐身上了。” 以前对张桂花,他哪里会老老实实叫大姐,拖着个病秧子名声又不好的拖累而已。但现在正如他话里所说,能依靠的就只有张桂花,那一时低头又算什么?外人又不知道,反正都是一家人,也没人能挑他的错。 而这话也确实是把马婆子给吓到了:“儿啊,真有那么严重?那我要不然还是找桂花儿——” “娘,不急于一时。你听我的。”张青云直接摁住了她的手,又一脸的自怨自艾,“我这样的农家子,想要出头千难万难,但只要得罪了人,别人随随便便就能把我摁死。就像这次,明明之前我们都是被算计的受害者,现在却还是要被人……一个读书人,他们用这样的手段,不就是要毁了我的名声断了我的科举路吗?” 他说到后头还愈发悲愤,听得马婆子不由便心疼起来,还面露惭愧:“青云,都是娘对不起你,都是咱们这个家拖累你,也不能给你帮助。你放心,娘绝对都听你的。等之后,等这事儿过了,等你说可以了的时候,娘肯定会让你大姐帮你的。她要是敢不听我的话,我就去告她那个不孝女,我看她撑不撑得住。你放心,你别难过,挺过这段时间就好了。” 张青云故作难过,低垂的眼睑藏住了眼里的算计和讽刺。其实,什么勾搭有夫之妇什么污名,这本来根本都不算什么事。若是有绝对的才华和能力,能够在科举考场上一骑绝尘碾压众人,那这些所谓的下流丑事全都会变成风流韵事,根本没有任何影响。只不过他很清楚,自己没有那样的实力和能力,但他不觉得是自己无能,他觉得都是家里没给他创造条件,甚至但凡家里有钱有权,哪怕他没什么实力,这些事儿闹出来,也不过就是一桩风流韵事,甚至还是一种另类的“功勋章”。 但这些他不用说那么清楚,有他娘这些话,还有他那个现在变厉害的大姐,嗯,厉害了也是一件好事啊!要给他帮忙的话,那不就更容易了吗? 至于这段时间,就避避风头呗。 要不说张青云也算是个人物,一开始听到自己的丑事被曝光,那真是觉得颜面全无,甚至有种都不敢出去见人的感觉。但不过短短时间,他就已经冷静下来了,并且立刻分析了所有利弊,找到了最适合自己的路。 张爱英发现娘家没再来人,都不由得在心里感慨,她这个便宜弟弟还真是个人物。不过,能忍能听得懂话有点小聪明就还好,跟聪明人你至少还能沟通还能想办法掌控他,最怕的就是彻底的又蠢又毒。 事实上也是,张青云蛰伏起来,深居简出,原先因为那敲锣打鼓而十分好奇的人,彼此八卦完,又找不到当事人,说八卦都感觉没什么乐趣。至于往外传,那私下肯定是要传的,只不过有张爱英在,他们多多少少还是有些顾忌,至少板桥村那边就没什么聊这些的人。 他们就是要聊,在聊完乔家二房简直福星高照之后,就是对那倒霉蛋的好奇,他们更想知道那些贼人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要来害乔家二房? 于是,之前跟乔家二房关系不好的人家,尤其是乔家大房和三房都成为了怀疑目标。 这也是让乔家大房和三房都没想到的,明明是二房的热闹,怎么说来说去,最后反倒是他们成了这话题的中心人物? 第137章 玫瑰花茶 “气死我了,一个个有病吧?我们没事儿去哪里找那些人来害他们?至于吗?”刘翠娥在外听了风言风语,满肚子怨气回家,一路那嘴就没停过,“我要有那钱,我做点啥不好,我去找人来害他们?我有啥好处?他们值那么多钱吗?” “怎么啥事都是我们三房干的?我们招谁惹谁了回回都得背黑锅?” 她这话指桑骂槐的一出来,瞬间让人想到才过去不久的跟乔家大房的田地撕x,于是乔家大房更成了怀疑对象。 乔有田气得在家破口大骂:“疯了吗?他们怎么什么话都敢乱传?我疯了我去害他们?谁知道张桂花那娘们儿在外面招惹了什么人?自己招惹不三不四的还怪我们了?” 骂归骂,其实乔有田心里还是清楚的。他没忘记之前那人向他打听的,心里有了猜测,再一结合,不说门儿清也是明白点数的。所以这会儿哪怕都要被气死了,明知道外面的人都说得多难听了,也都只敢在家里跳脚,出门去根本不敢多说一句。 “爹这些话就该出去跟那些人说,明明是二房自己不检点,现在还说到我们头上来了,说那么难听,爹你该解释清楚的。” “我怎么解释?你没看人都是背地里说的?有哪个当你面说了?当你面说你怎么不知道反驳?”乔有田气不打一处来,“人都没明说你还上赶着去解释,你知道人家怎么说吗?到时候只会说你那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他越说越气,面对儿子的无知更是恼怒:“你要是到现在都还不懂这道理,你给我关门读书去!别给我出去丢人现眼了!” 大房三房都不消停,乔家二房就好多了。张爱英在家收拾两天,刚把家里收拾出个样子,恢复了一点之前的模样,何天佑就带着两个衙差来了。 那一身衙差官服还骑着高头大马,一进村儿就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不过大家都没那么好奇,一个个交头接耳语气笃定:“肯定是去乔家二房的。” 大家虽然好奇,但都有各自的事情要做,而且普世的观点还是对官府的人很畏惧的,倒是没什么人敢跟上去看。只有一些胆大又好奇心重的孩子,远远的跟在马屁股后头,一路到了乔家,但他们也不敢直接靠近,就远远看着。多稀奇啊,他们也没怎么见过骑马的呢! 张爱英对衙差会来有惊讶也不算惊讶,马上招呼他们进门。 何天佑之前听人说过乔家,但还是第一次来,不过也没什么新奇,乡下地方不都差不多嘛。只不过乔家二房确实不太一样,让人有些好奇他们是在什么环境中养出来的。但其实也没报什么太大期望,结果到了一看,还真有点被惊到了。 “你们这院子里的花倒是特别。” 他还是来晚了,要在这一遭之前来,花圃没遭破坏,那会更美的。但就目前而言,这也足够让他吃惊了。 “你们这简直就是一座花园嘛!” 何家是有大院子的,当然也有花园,里面的花卉也算是品种繁多,甚至还有很多名贵品种,可乍然看下来,还不如这院子花卉争奇斗艳繁华热闹。 何天佑左看看右看看,从花圃看到围墙,只觉得满眼都是惊奇,同时忍不住深吸口气,那扑鼻的芳香直接窜到了肺腑里,但不让人觉得闷,只有满满的清新。 “何少爷谬赞了,我们这就是乡下人家随便种种,开得热闹而已,可跟你们大户人家的风雅清幽不能比。” 张爱英刚说完,何天佑就摆摆手:“别别别,这里可没什么少不少爷的。”他指指自己的衣服,“我今儿可是带着任务来的。” “好好好,何差爷,快请里面来,两位差爷也是,请坐请坐。” 张爱英把他们招呼进来,姜琬给他们倒上茶水,就连乔多禄也赶紧出来待客。要说的话,他才是这家里唯一的男丁和顶梁柱。虽然不是真正拿主意的那个,但这种场合他总得出来露面,也是对客人的一种尊重。 乔家没有茶叶,主要也是这年代的茶水都是茶沫子茶汤,据说点茶也是一门高雅艺术,就跟21世纪西方的拉花一样。 不过张爱英就是个大俗人,她对这种艺术是真的不了解,也没什么艺术细胞,她就只关心好不好喝。反正她觉得那茶沫子她喝不来,讲究人家还要往里面放各种调料甚至香料的,在张爱英看来那哪还能算茶啊?也不是说完全的都不好喝,就是跟她一直理解的茶水不一样,就不习惯。正好那还很贵,张爱英直接就是不买了。 但招待客人总不能一杯白水就打发吧?所以张爱英上的就是花茶。 何天佑一看一喝就又惊呆了:“这是你院子里的花?” “对,几位差爷都别嫌弃,我们庄户人家没什么好东西,自家正好种着花,我就晒了些,做了花茶。你们若是不习惯,这里也有凉白开和糖水的。” “花茶?”何天佑慢慢细品,连连点头,“不用不用,这都挺好的,张大娘,您真的是很有巧思,话说这是什么花?味儿还真是不错。” “这是玫瑰花,我也是意外得来的种子,那不是见花开那么漂亮,我寻思光是看着看花开了又谢那多可惜啊,做成能吃能喝的才不浪费嘛!” “玫瑰花?不错,不错,名字也好。” 张爱英从他的反应判断这世界很大概率还没有玫瑰花,至少他们县城应该是没有的。 她也没忘记还有两位差爷,同时招呼他们:“两位差爷你们可喝的惯?若是不习惯一定要说。” 两位衙差连连摆手:“别跟我们客气,不错不错,都喝的惯的。” 何少爷都说不错的,他们还能拆台说不好?当然也不是说不好喝,就感觉有点娘们儿兮兮的。 乔多禄也上前招呼了几句,何天佑知道他身体不好,还多问候了几句他的身体情况。 彼此问候过,休息了一会儿,茶也喝了,何天佑才开口说起他们的来意,那还真是有任务,是来说事件后续的。 “那些贼人一口咬定他们都是徐大力的朋友,因为张青云勾搭徐春娇,还害死了徐大力,他们要为兄弟报仇想报复张青云,又知道你是张青云的姐姐,恰好又跟苏县令有关系,所以他们就觉得必须先把你们杀了。” 这种话谁都清楚,不过就是用来糊弄人的而已。 张爱英没问苏县令信不信,这不重要,她沉默了一会儿,才问:“所以,我娘家那边也是他们干的?” “对,据他们交代,本来的计划是先把你们这边解决了,再去张家村。但因为你们这边行动失败了,那边人手不够,那后头的人也许是怕了,胆子变小了,就只是泼粪淋了狗血,没敢再动手杀人放火。” 何天佑语气里都难掩讽刺:“这些人倒是口径一致,而且一个个全都没有家人在这边,干脆利落认了罪只求速死,还有在牢里就差点自尽成功的。” “不过他们杀人未遂,罪不至死,苏县令也是要秉公执法,不会把他们一刀砍了就完的。” 让他们直接死了才是解脱了。 第138章 蹭饭 何完还是有些愤愤不平,倒不是单对这些人,更恨的是背后的罗家。 张爱英倒没觉得有什么,意料之中而已。 她还安慰何天佑:“能把他们抓住就不错了,反正我们也没出事。往好处想,县衙把这些人抓了,也是砍掉了一些爪牙,以后总能少一点作奸犯科的人和事。能抓一些算一些,至于别的,以后他们只要再犯,再抓出来就是了。” “对了,你还别说,这些人虽然不是本地人,但他们犯下的事儿还真不少,这次也是想求速死,一个个把以前犯的事儿都给交代了。只是可惜了跑掉的那几个,他们一口咬定就是那几人之后跑去张家的,对于那几人的身份却绝口不提,要说就是刚认识的道上兄弟,不熟悉。一个个还真挺讲义气。” 反正都是糊弄人的说法,张爱英听了也没深究。她点点头:“既然如此,我对娘家那边也能有交代了。” 说着她不由一脸苦笑,“不怕几位差爷见笑,就在之前,我娘家那边遭遇了那样的事情,又听说我家被杀人放火,都觉得是受到了我们的连累,我真是……” 没什么家丑不可外扬的,主要对眼前的人来说根本就没有什么秘密。再藏着掖着也显得太假了。 “这又不怪你。”何天佑听了都无语,但他还是没说什么张家的坏话,疏不间亲的道理他还是懂的,更重要的是做人还是要讲分寸。实际上就连那俩衙差听到张爱英说这些都有些尴尬的移开了视线。 其实,他们也不想听这种别人的家务事的。 何天佑想想道:“这样吧,反正我们都来了,也不怕再跑一趟。待会儿我们过去他们家说明情况,一些能解除的误会还是早点解除的好。” 这还真不算他们故意扣锅,那些人还真就是那么交代的。他们查案子最终结案卷宗上都会这样记录的,那就算官方且正式的说法了,自然也没什么不能对人言的。 张爱英也有这个意思,没想到他会主动提出来,当下也挺感动的:“这会不会太麻烦了?其实不用这样的,你们跑这一趟都是辛苦了,我——” “分内之事嘛,没什么的。正好我们过去一趟,也让他们放宽心,至少短时间内这样的事情不会再发生了。” 何着使了个眼色,那俩衙差迅速接收到,立刻起身:“那这样,小五你在这里,我们反正坐这里也没事儿,这事儿就交给我们了,我们去跑一趟。” “啊这,是不是太急了?这才刚坐一会儿呢,要不待会儿我带你们去吧。” “没事儿,我们有马,跑一趟很快的。大娘你就好好招待小五就成了。”俩衙差走的很快,“小五,回见,你自己也要注意安全。” 两人出门去了,张爱英看着骑马的身影远去,眼中不由露出了羡慕的神色。 在如今这个世界,拥有一匹马作为代步,完全不亚于在21世纪拥有一辆宝马汽车。她倒不是说多么虚荣,主要还是觉得骑马很威风很特别。单纯想体验那种策马狂奔的感觉,一定是自由自在吧。21世纪的时候,她有同学就是在内蒙插队的,虽然那些年都很辛苦吧,但骑过马的经历说起来就还是挺让人羡慕的。她没那个运气,等到后来想骑马也就只有去一些景区玩的时候骑过,那都不能算正经骑马。至于说想要买马养马正经学马术什么的,那就更别想了,真不是普通人能玩得起的。 何天佑压根儿没注意她,他正在跟乔多禄聊天,两个人年龄差别不大,彼此都有心交流的时候,还是有话题说的。 张爱英回去的时候就听到他们说到读的书,她也旁听了一耳朵,心下不由感慨,果然这就是差距。 从她认识何小少爷开始到现在,这位少爷都给人一种人傻钱多小纨绔的感觉,正经少年人还非得去县衙混,一会儿这儿一会儿又那的,想一出是一出的,让人觉得这人似乎挺不学无术。可听听人家说的,那可不是什么胸无点墨不学无术的纨绔少爷。只能说,这大户人家就是做纨绔,那也是有文化基础的纨绔。 张爱英就没去打扰他们,她和姜琬一起去准备饭菜。 等到厨房飘来了香味,门口又是一阵哒哒的马蹄声,那俩衙差回来了,谈兴正浓的两人才被打断话头。 “没事吧小五?”他们第一个进来先看何天佑。 然后深嗅了几下空气中的香味,对着迎上来招呼的张爱英很是不好意思:“我们这倒是赶巧了,真是成了专门来蹭饭的了。” “没事儿,我都准备了的,你们跑这一趟真的是辛苦了,有你们这么来一回我也觉得安心,大家来了都别客气,准备准备,不嫌弃的话咱们就开饭了啊!” 何天佑先是对那俩衙差说自己没事儿,本来还想起身说走的,他们可真没有专门蹭饭的习惯,庄户人家都不容易,他们三个大小伙一顿也吃不少呢! 但清晰闻到空气中的香味,他不由自主吞了几下口水,立刻就转变了主意:“那好,大娘,我们就不客气了。赵哥王哥,我们就厚着脸皮吃吧,不要辜负大娘的盛情邀请。” 大不了之后再留点什么,也不算白吃人家的东西。反正这么香的味道,他必须得留下来尝尝。 “对对对,都别客气。对了,两位差爷,你们过去那边,我娘家都还好吧?” 她这么问,又有何天佑已经表态,两个衙差也就没说什么拒绝的话了,又给她说了他们过去的大致情况,告诉她张家一切都好。 等一顿饭吃完,两人更是直接对着张爱英就道:“大娘,你也别什么差爷差爷的喊了,我们也就是一介小衙役,你叫我们小赵小王就行了。” “就是就是,大娘你别太客气了。对了,大娘,你这些都是什么菜啊,怎么做的,这也太好吃了!” 因为是男女分开吃的,也就这会儿吃完了,何天佑看到张爱英出来收拾碗筷,抓住机会就赶紧询问。 今天做的菜其实都不算隆重,非常家常,荤菜其实就只有两道,一个蒜苗炒腊肉,一个炒里脊,然后就是凉拌黄瓜片,还有一个油炸花瓣。不仅家常,还是完全的“废物”再利用。就像炒里脊用的就是刚修剪下来的蔷薇嫩茎,油炸花瓣更是就用的这些花瓣,洗了沥干水裹点鸡蛋面糊,放油锅里炸出来,那真是油香鸡蛋香白面香掺杂花香,对农家人来说肯定就是香的不得了了。但张爱英自觉这些对吃过不少美食的何小少爷肯定都不算什么。 这些也都不是什么机密,她直接就说了。听完却是不只何天佑,连那俩衙差都不由得心内啧啧称奇。 东西确实没什么格外特别的,可就这份心思,关键还舍得放油,这位大娘怪不得能被何东家另眼相看,这还真不一般啊!不过,他们这时候也都更多觉得这是张爱英因为何天佑来了才特意做的这些。 第139章 连吃带拿 看来我倒还没死呀?哈哈,运气倒还真是不错,只不过现在浑身这些伤口,也是不知道要休养多久了…… 大成期的修为,想必应该是会加速自身伤势的修复吧? 面对于眼前这一个女孩的解释,樊辉目前大致也是了解了一下自己的情况,这才是忍不住的窃喜一番。 “你别再想其他的了,先把这药喝了,不然到时候你身上的伤口发炎,感染死掉的话可不怪我哟。” 女孩将手中的药碗凑到了樊辉的嘴边,这才是再次的向樊辉说道。 而樊辉也是不知道自己身上的伤口,究竟是能不能够快速的回复,这才是连忙的点了点头,忍着疼痛张开了自己的嘴巴。 内外调和,快速回复嘛! 并且此刻有着如此可能的一个小仙女亲自的喂自己喝药,倒是让樊辉忍不住的内心再次窃喜一番。 只是,不知为什么,樊辉的心里却又是突然想到了另一个不太好的场景。 ——大朗,来,喝药…… “呸呸呸!以前的小仙女这么可爱,怎么可能会害我呢?” 连忙的晃了晃自己的脑袋,樊辉这才是忍不住的自我吐槽的一番。 “你在自言自语些什么呀?” 见到樊辉这番怪异的举动,那女孩也是疑惑的询问,倒是樊辉急忙尴尬的摇了摇头: “没……没什么……” 在女孩的帮助下,将这碗苦涩的汤药喝下,樊辉的眼眶当中,都是有着些许晶莹的泪水了。 这究竟是什么药汤啊?怎么这么难喝? 只不过伴随着这样的一碗汤药下肚,樊辉却又是能够感觉到,自己身上的那些伤口是在快速的自我修复着。 并且速度非常的快,似乎这一碗喝下肚的汤药是直接激发了樊辉自身的自我修复系统。 大成期修为的身体实在是太过于怪异了,对于自身状态很多方面的情况,即便是樊辉自己,都多是完全的一脸懵逼。 毕竟在这样的一个世界当中,大成期的修为可算是最接近于天地主宰,最了解万物奥秘的存在了。 所以这种层次地存在,本身才是会有那么多难以理解的状况吧。 “你这几天就好好的在这里休息吧,放心,我可是修仙者,如果到时候你的仇家真的是追到这里来的话,我一定是会帮助你的! 虽然不知道你是不是好人,但是看你一个普通人都被伤成那样,实在是太可怜了! 话说,你是不是从云雾城那边逃出来的呀?听说云雾城是兴起了一个雾山宗,好像是强迫周边的村庄都每年准时上贡吧。 你这家伙该不会是被雾山宗的那些修士给追杀?但是能够死里逃生捡回一条命倒也是,你这家伙运气不错了!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我有个朋友是天策门的,可根本不怕那所谓的雾山宗。只要你不是什么坏人,那么我们自然是会全力的保护你! 毕竟修炼,不就是为了保护你们这些比我们弱小的人吗?” 将被樊辉喝完的汤药空碗放在一旁,那女孩缓缓的看着浑身是伤的樊辉,这才是自言自语道。 因为现在的樊辉伤势实在太严重,或许即便是连回答女孩的询问,也是十分的困难吧。 所以女孩倒是并没有确切的让樊辉回答自己的那些疑问,而是依旧的在樊辉的身旁自我说道: “我叫杨奕澜,是一位散修,就是没加入任何宗门的普通修仙者。但是可别看我没有任何宗门的支持,我现在的实力可是达到了心动期呢! 或许你对此事没什么概念,但是在我这个十七八岁的年龄,即便是那些宗门当中所培育出来的弟子,也不过是融合期!所以…… 嘿嘿,我这也算是天资聪慧吧。 还有……” 没想到如此可爱的一个小仙女,本质上竟然是一个话唠,不过能够动弹的樊辉静静的躺在床上,看着眼前的杨奕澜,不断的说着有关于修仙界的事情,这才是一脸的无奈。 但是通过这一个杨奕澜的自言自语,樊辉到是能够了解学习有关于这一个世界的修仙道消息。 所以,看着眼前的杨奕澜,樊辉这才是表露出了一副好奇的模样。 最终,似乎杨奕澜也是讲累了,这才是咽了咽口水,在和樊辉告别过后,便是先行的离去了。 而樊辉,也差不多是了解了很多有关于这一个世界的事情。 在这一个世界,一共是有着三块大陆。而樊辉现在所在的大陆当中是有着两个王国。 其中一个便是樊辉现在所在的狮心王朝。 据说现在狮心王朝的国王可是渡劫期的修士,那距离大成期也是仅有一步之遥了呢! “对了,先把我此前所获得的那些经验值,全部都用来解锁一下那些功法吧!” 杨奕澜离去过后,虽然樊辉的耳边的确是清静了许多,但一个人呆呆的躺在床上,倒也是怪无聊的。百无聊赖的樊辉,这才是突然想到了此前自己击杀那些个雾山宗的修士所获得的经验,这下,樊辉又是可以解锁一些功法了呢! 进入到自己的系统界面过后,樊辉发现自己现在所拥有的传奇经验值居然是高达13000!而樊辉所拥有的点数,也是有了240。 这可算是一笔巨款了! 至少,光凭那些传奇经验,便是可以让樊辉直接解锁自己被冻结的那些法术1%的进度! “四方四兽镇对于现在的我来说,的确是十分的有用且强大,所以这些经验值先专心的用来解锁内功功法和四方四兽镇吧,若是均衡的去解锁其他的法术,这不但是不能够让我的自身实力快速的增长。 反而还是会浪费我那么多的经验值! 现在的我可是只需要强大的实力,而并不是需要均衡的手段! 等到拥有着一道可以与我现在的实力门当户对的功法过后,再去考虑其他的功法吧!” 仔细的看着自己所被冻结或解冻的些许的功法,樊辉最终才是如此的考虑到。 第140章 脑子活泛得很 夜晚苏县令回来休息,何宝珠就跟他说起来。 “那乔家还真是不太一般,我看小五去这一趟,简直是如鱼得水,都快乐不思蜀了。” 她想起弟弟提到乔家的人和事,从院子的花草到中午吃的饭菜,从张大娘的能干巧思到乔家小郎的机灵谦逊……尤其是乔家小郎,在何宝珠之前听闻的所有消息里,这位都只是一个没什么存在感的病秧子。结果自己弟弟那样一个骄傲的人,从他嘴里对那乔家小郎都是满满的夸赞,一说到就停不下来,简直让她都惊讶。 这时候跟自家夫君娓娓道来,听得苏文进也不由挑起了眉头:“这般说来,那这乔家小郎到应该算是可造之才。怕就是这几年身体病弱给耽误了。” “那也未必。你也知道小五自己就不是读书的料子。”何宝珠不会把话说那么满,这时候反倒是泼起了冷水,“能跟他说到一起去的,我看未必也就有多厉害。何况那乡下地方,那孩子身体不好,现在还在家自学,闭门造车,只怕是有些难的。” “这有何妨?不是说那张大娘要进城来做生意吗?挣到钱了,那孩子在县城随便找家书塾,好好学学,进度也能赶上的。小五也不是全说大话的人,那孩子就算不是过目不忘,记性悟性应该都是不错的,不然小五也不会这般夸赞。” “我看他就是吃人的嘴软。”何宝珠没好气,说到做生意,又起身去拿了个东西,“这乔家太太倒确实不像个乡下妇人,光是弄到一包花种子,就能想出这么多花样,脑子活泛得很,真做起生意来,怕不还真能成事。” “你看看,人家连鲜花皂都做出来,还送到我们跟前了。” “鲜花皂?” “就是香胰子,说是加了花的,也不知道怎么做的,倒是挺香的。” 何家这样的好东西不少,何宝珠本来是不那么感兴趣的,而且说她不嫌弃吧,还是有些担心的,这要用到皮肤上的,还不像那花茶,干花一朵朵都看得见,多泡几泡再喝,哪怕不那么干净,之前的几泡就当是洗过了,都没什么。这鲜花皂又看不见,也不知道里面掺了什么,小五倒是兴冲冲跟她说什么用来洗澡会很香很干净,可她还是有所顾忌的,在她未出嫁前,就听到过在这些东西上动手脚,害得一姑娘身上起疹子留疤婚事都黄了的。 不过确实是香,她觉得可以用来洗洗手,试一试有没有什么不好的反应先。甚至就这么放在屋子里,都有一股淡淡的香味,反而比直接放鲜花在屋里的香味更清新,没那么冲人和上头。 苏文进之前都没多在意,在他看来,做点小吃食生意,哪怕做得再好,那都没什么惊奇的,民以食为天,琢磨出吃的来其实都没什么技术含量。 但是此刻却坐直了身体,还把那小小的一方鲜花皂拿在了手里:“还能做胰子?倒真是有点不一般。你还有多的没,我试试。” “所以,乔家那位太太说的要做生意,是做这些?这不懂方子,还真不能随随便便就做出来。” “看样子就是了,之前还说要做胭脂水粉什么的,我怕也是那些没那么容易吧。”何宝珠回答,“估摸着就是要先做出来这些,你还对这些感兴趣?就拿了两块,自己还留了一块回去用,小五那也不是真脸皮厚,还能一筐筐的拿啊?” 苏文进拿着鲜花皂左看右看,眉眼含笑:“你别小看这些,这生意做起来还是不能小看的。你看,你都肯留下来用,这要是再改改样子,做的精致些,肯定还是有人愿意买的。那这一块你还没打算用吧,我就帮你试试。” 张爱英虽然满脑子生意经,但还真没活泛到这种程度。 不管是花茶还是花皂,说真的都不是她一开始准备送的。尤其是花茶,古装宫斗宅斗剧看多了,啥东西都能被人抹上毒,衣服家具都能被浸透毒药,那能入口的东西哪里能随便送啊!万一别人吃出点什么毛病,那不是都说不清吗? 不过这想法先是遭到了系统的无情嘲笑:“亏得你还说自己是21世纪懂科学的,动动你那脑瓜子,有多少毒是完全无色无味还不腐蚀的?要提取那种高纯度的毒素又需要多少仪器和技术?真以为随便是个人就可以搞出来,还能随便掺和到哪里都不影响原本物质的性质?” 然后张爱英还就此去问了一下姜琬,人家土著,论这些礼数往来肯定比她更懂,结果人小姑娘也被她说得一愣一愣的,虽然回答得比较委婉,但意思其实就是她想多了,还真没那么复杂,也没那么多勾心斗角。花茶也好,花皂也好,他们自己都用的,安全得很,问心无愧,当然也不怕送出手。 花皂那个就更冤了,张爱英的确是想做这个生意,也想过要去找卖货郎找店铺推广,但真没那么心大一步登天什么的,找县长代言啥的,当然很好,没有比这更好的了。可她觉得两家关系还没到那步,她真做不出这种厚着脸皮的事,那也是何天佑自己问着要的。 还是他跟乔多禄聊天的时候说出来的,该说不说这两人真的是啥都聊啊!也就张爱英叮嘱过的绝对不能暴露的白糖和黄油还没说,玫瑰精油玫瑰花露甚至就连鲜花饼都被带到了一句两句,还是乔多禄自己反应快,知道说漏嘴也马上就岔开了过去,只不过鲜花皂因为是他们马上要推出去卖的,就着重聊了一些,两人真是从四书五经聊到了动手实验,不然光聊书上那些东西,哪里聊得了这么久,而且也挺无聊的。 而这时候,他跟张爱英说起何天佑也是一脸的惊叹:“娘,何五哥不仅是平易近人没有一点架子,而且他真的懂好多啊,博闻强识,读过了很多书,还懂很多人情世故,就连官府里的案子他都懂很多,真的好厉害啊!他还那么谦虚,说自己读书不行,可是比我懂得已经多很多了,今天他还给我答疑解惑……” 听听,何五哥都叫上了!看着他那星星眼,满嘴都是夸赞,难得的话这么多,张爱英也意识到一个问题,孩子的成长确实需要同龄人的沟通和陪伴。 “禄哥儿,你想不想去书塾进学?” “我可以吗?” 这孩子脱口而出的话更确认了张爱英的想法,她点头:“你现在的身体已经好多了,只要继续这么保养身体,每天锻炼,劳逸结合,出去读书求学当然是没问题的。这段时间我不是都让你空了就出去走走吗?感觉怎么样?还心慌气短吗?没有了吧,以后慢慢都好了,去县城上书塾都可以的。” “那还是算了吧。”谁知道说到要去县城,乔多禄又垮了脸。 张爱英好奇:“怎么?你又不想去县城书塾了?你不是说何少爷人很好嘛?你要是去了县城的书塾,就会有很多这样的同窗,到时候你们一起交流进步,肯定比你一个人在家学习好,也能结交更多朋友是不是?” 怎么感觉自己像是苦口婆心哄不愿意上幼儿园小朋友的倒霉家长? 第141章 穿越来的最大收获 哄孩子什么的都拍飞,本来也是这个道理。 尽管说书读百遍其义自见,可是纯靠一个人在家闭门造车那肯定还是不行的。不然怎么会有一千个人一千个林黛玉的说法?读书也是这样,你就自己琢磨,说不定就琢磨得跟人家原本的意思差了十万八千里。就连孔老夫子著书立说都还周游列国呢,读书这种事,更得博闻强识,要博采众家之长,一个想要在科举之路上有所建树的人,就更不能把自己关家里,那容易脱离现实。 所以,张爱英早就想过了乔多禄的读书问题,只不过这次刚好有机会,她也就直接跟孩子说了。哪里能想到孩子会是这种反应? “再说咱们迟早都是要进城去的,你读书了要去考试,总得要出门的。难不成你就一直关在家里啊?你也别担心,你这几年是落下了许多,可你还是有时间去学习去补去追赶的,到了书塾里也不怕,你不也都说了何五哥也都能跟你聊一起,到时候有了更多的同窗,那不是更好吗?” 越说张爱英越觉得不对劲儿。不是啊,这可不是21世纪,书塾读书又不会分小学初中还分几个年级的,不存在大龄留级生被人歧视的问题,书塾中就乔多禄现在这个阶段的,只怕是从七八岁到二十岁的都有,甚至还可能有更大年纪的,都是为了考童生考秀才的,谁也嘲笑不了谁,乔多禄这年纪也不算太大。他担心的也不能是这个吧? 还真不是。 在她的盯视下,乔多禄憋出了一句:“那不是家里都只有琬姐一个人了?” “???”张爱英,“……” “不是你想什么呢?你都进县城书塾了,那我还能让琬姐儿一个人呆在这家里?那我不用做生意不用赚钱啊?那我不知道把琬姐儿带上啊?要去县城肯定是我们一家人都去啊!” “对了,琬姐儿,这我还是得问你一下,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到处跑啊?” 姜琬毕竟是这世界书香门第养出来的姑娘,据说那位姜家大太太规矩还挺多的,她万一真信奉大家闺秀就得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那一套,张爱英就算不理解也还是会尊重的。 还是得以当事人的意见为主。 “我肯定都听娘的。”姜琬一开始还真慌了一下,她不是害怕一个人在家,就是不喜欢那种只能在家的感觉。听到婆婆说的放了心,这会儿也一点不吝啬表达,“娘有要用得上我的地方,我肯定都要跟娘一起。” 娘很厉害,她跟着娘说不定也能变得那么厉害。 “看吧,你就说你担心什么?”张爱英很高兴,这儿媳妇虽然有时候乖顺的她都觉得有点心疼,但人不是刻板样子不肯改,相反还会主动学习进步,很听她的话,她觉得这简直是她穿越来的最大收获。 乔多禄似乎也有点惊愕,片刻后有点尴尬地摸摸头:“我还真没想到这点。” 他不是没想到,而是他的固有认知中,女人都是要待家里的。尤其是年轻媳妇,那是不能轻易抛头露面的。 “你不会反对吧?”张爱英觉得这也得先说好,“你要读书我要挣钱,这家里可没有办法坐吃山空,大家都要努力,你是男人要考科举,我们女子不能考科举,但是我们也可以依靠自己的双手去努力,都是为了更好的生活,只是大家的分工不同,在不同的领域奋斗,你可不兴跟外面那些人一样,说什么女人就得待家里,那考科举吃的喝的不得花钱?都关家里钱还能从天上落下来?那都得靠我们去努力挣钱。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再说我们大家都有自己的事业做,都是为了这个家,就该齐心协力往前,绝不能彼此拖后腿。” 张爱英这一番话,真真的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还诱之以利,便是随便对一个外人都能糊弄过去,更别说还是乔多禄这个便宜儿子。他对自己老娘的话还是信的。这也跟他从小生长的环境有关,尽管接受过传统的男尊女卑教育,可就乔家二房的情况,那真的是张桂花一个寡母拼尽全力拉扯他长大的。所以他对女人当家做事甚至是出门抛头露面,接受程度就比常人更高。 现在张爱英给他及时灌输这些思想还是很重要的,张爱英也在心里提示自己,这养孩子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尤其想让他长成自己期望的模样,那就不能把他全交给环境和外界,尤其如今外界环境和思想可算不上好,还是得自己时刻警醒,得经常给他灌输正确的思想,培养良好的三观,一分耕耘一分收获,只有这样,才不会养出白眼儿狼。 “娘,你做你想做的就行,我也会努力的。”乔多禄一下子就感觉到了肩上的重担,但他没说什么一定要考取功名要出人头地之类的话,未来的事儿谁都说不清,承诺这种事是最没必要的,只有专注眼前脚踏实地。 张爱英看他这片刻又有些苦大仇深的,赶紧伸手拍拍他的肩:“没事儿,慢慢来。放轻松,再说咱们这说的也还远呢。我听你说的那些,要读的书还多着呢。先静心读书,咱们一步一个脚印慢慢来。” “对了,娘,何五哥还说要给我送书。” 说曹操曹操就到,隔日陈玄就直接驾了马车过来,给乔多禄带来了整整两大摞的书籍。 张爱英感动的不行,跟她送出去的那点东西相比,何家的回礼才是真正珍贵的东西。 乔多禄都被震惊了,第一时间就是不敢置信也不敢接受:“这太贵重了,太多书了,我真是…不能要,我真的不能要。” 想要当然是想要的,这里面有好些都是书塾里买不到的,而且他简单翻了几本,上面是有注释的,这相当于就是有老师的教诲了,他更激动也更不敢要了。 “乔郎君就收下吧,别跟我们少爷客气。而且,这些书也不只是少爷的,三小姐和姑爷听说了也送了书来,只要乔郎君能好好学习和利用这些书,就是这些书的价值所在,也不辜负我家少爷小姐的心意。” 何家三小姐和姑爷,那不就是县令和县令夫人吗?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自然也不好拒绝了。 母子俩自然是千恩万谢收下书,还热情留人吃饭,不过陈玄出门前是被嘱咐过的,不可能再让乔家破费,最后也就是张爱英强塞了两篮子花给他带了回去。 等人走了,张爱英帮着乔多禄一起把书收拾整理好,看他兴奋劲下去一点了,才说道:“何小少爷真的是不错,看得出来他在何家三姐面前说了很多你的好话,现在苏县令都注意到你了,哪怕就只是随口提起,禄哥儿,那也说明你的确还是优秀的。我儿子真棒!咱们更得记这份情,禄哥儿,要用功读书啊!” 孩子教育,鼓励鞭策都不能少。 看着乔多禄炯炯有神更像打了鸡血一般,张爱英很满意。 不过转头她就去找了姜琬,悄悄问她:“我们这个苏县令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很喜欢结交士子吗?” 第142章 关心则乱 “什么?杨姐!你说你认识这个色狼?” 在杨奕澜的全力阻拦之下,那浑身散发着无尽寒意的女孩,这才是停止了对樊辉的追击,但是当知晓樊辉居然是和杨奕澜认识过后,女孩也是满眼惊讶的说道。 “话说你到底是谁呀?不要摆出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吧,分明是刚才你先对我动手的,并且空口无凭,你又为什么要指定我就是色狼?” 樊辉也是终于缓缓的从地上爬起,看着被杨奕澜所拦下的女孩,这才是有一些生气的质问。 但是女孩的一番回答,却是直接让樊辉哑口无言。 “如果你不是色狼的话,大半夜的干嘛穿着这样怪异的服装跑到人家女孩子的房间?没弄死你都算是好的了!” “这……我也不想这个样子呀,可是我都不知道我的衣服跑哪去了,这个该问你口中的杨姐吧!再说你可以进到这一个房间,为什么我就不能?是不是性别歧视呀?” 樊辉看着自己身上的这番是连自己都感难堪都服饰,也是支支吾吾半响,随后才是弱弱的说道。 面对于眼前这一个女孩,樊辉居然是第一次吃瘪了。 “那个……樊辉兄弟,你的衣服我洗了还没干呢,好了好了,这都是一场误会呢,小宋,这就是我刚才跟你聊的那一个大侠啦!” 见着气势冲冲的樊辉和女孩两人,杨奕澜这才是连忙的再次开口,试图缓解一下现在这火药味十足的氛围。 而樊辉缓缓的找了个凳子坐下: “算了,我大人有大量,才不会和一个小姑娘计较呢!” “切,一个大男人鬼鬼祟祟的,穿着这样的服装,不好好的在屋内呆着,还非要晚上才回来!姑奶奶我也懒得跟你计较!” 女孩缓缓的回到自己的凳子上,这也才是丝毫不退让的回答。 对此,杨奕澜也只能是无奈的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对了,你这家伙到底是跑哪里去了呀?” 看着一旁沉默不语的樊辉,杨奕澜这才是率先的开口询问道。 而樊辉也才是猛然的回想起来,急忙的向杨奕澜说道: “对了,我在这附近的山林当中,发现了来自于天策城的官兵。 只不过他们都是面色发紫,浑身也是十分的枯竭而死,感觉就像是什么邪魅的存在,吸走了自身的精魄!我不知道该怎么办,这才是连忙的跑了回来。 你说这会不是和合你们最近所察觉的那些异兽频繁活动,并且数量增多,有着什么联系呀?” “什么?被击杀的官兵?我就说为什么即便是官府向我们这些小村庄派出了官兵进行了严格的守卫,却依旧是没有见到任何的动静!” 面对于樊辉所带回来的这一个消息,杨奕澜这才是满脸的惊讶,倒是不远处的女孩是更为的震惊: “什么?面色发紫,并且浑身枯竭而死,这……据说我们副宗主也是保持这个模样而死的! 并且听说但凡是遭遇了那些时轮宫杀手毒手的门派,其中的弟子也都是和你所说的那些官兵的死法一样呢!” “时轮宫?为什么他们会跑到我们这些乡野?并且还是会对普通官兵下手?” 杨奕澜又是再度的震惊,倒是呆呆坐在凳子上的樊辉,是对于两人的交谈一脸的懵逼。 “别完全的不把我当外人呀,先给我讲一下什么时轮宫啥的,我这是完全听不懂你们究竟是在说些什么呀?” 终于是找到女孩和杨奕澜两人谈话的空隙,樊辉这才是连忙的询问道。 只不过樊辉的这一句话刚说出口,下一瞬间,杨奕澜和女孩两人却都是无比震惊,又不约而同的看向了樊辉。 似乎,樊辉的那一句话当中蕴含着惊天大秘密一样。 “你真的连时轮宫和天策门是什么也不知道吧?亏你还是个有着如此强大实力的修仙者,这些修仙门派不应该是我们耳熟能详的吗?” 终于,杨奕澜是完全止不住自己内心的震惊,这才是忍不住的如此说道,但是樊辉却依旧是一脸的茫然。 “额……” 三人顿时就这样无比尴尬的对望着,杨奕澜和女孩或许是在认为樊辉在开玩笑,而樊辉又是在等待着杨奕澜和女孩两人好好的向自己解释一下,时轮宫又是何种强大的修仙门派,居然是让众人都谈之色变。 “杨姐,或许这家伙真的是什么也不知道,并且我看这家伙也怪怪的。一个浑身没有任何灵气波动的普通人,居然是能够如你口中所描述的那样,动用四大凶兽的力量,轻松的解决实力可以媲美金丹期修士的异兽。 万一,其实这家伙是来自于其他混沌破碎时空的?” 半响过后,女孩才是缓缓的向一旁的杨奕澜说道,而杨奕澜也才是恍然的点了点头。 “其实…… 时轮宫是遍布在我们所生活的这一个世界的强大修仙门派,说它是我们这一个世界最为鼎盛的门派也不为过。 但是他们有着那么庞大的势力和强大的实力,却总是想着妄图复苏传说中能够操控时间的神兽——菡萏,这才是被所有的名门正派所唾弃。 但是听说最近时轮宫还真的是寻找到了唤醒菡萏的办法,这才是导致于江湖上那些时轮宫的子弟是纷纷的出手,不断的拉拢着其他的门派以及天赋异禀的散修,到处的搜刮着各种各样的资源等…… 而若是不与时轮宫合作的话,那么便是会遭受到来自于的时轮宫的报复,听说惨遭时轮宫毒手的人,都是和樊辉你此前所描述的那些惨死的官兵的模样一样! 我身旁的这位小姐姐叫宋琪啦,我们一直是非常要好的姐妹,甚至是可以说从小一起玩到大的。 只不过我并不想加入任何的门派,宋琪这家伙却是加入了天策门。 但是最近天策门的副宗主在进入混沌之地的时候,却是惨遭那些时轮宫的毒手。 这才是让全国上下为之一惊。 天策门可谓是皇室门派,其地位并不比时轮宫低下。 虽然没有确切的证据是指明天策门的副宗主是遭受来自于时轮宫杀手的杀害,但是天策门副宗主的死法,却是和时轮宫一贯的作风一模一样。 这便是我们江湖之中最近的重要事情的变迁。 但是,话说回来,你这家伙真的是不知道时轮宫吗?” 似乎终于是相信了樊辉对于眼下的情况丝毫不了解,杨奕澜这才是无奈的向樊辉详细的解释了一下。 但是…… 对于樊辉的身份,杨奕澜却又是更加的猜忌了起来。 不知晓所有修士都耳熟能详的时轮宫和天策门,也不知晓最近江湖上所发生的那几件大事情。 本身没有任何的灵气波动,但是却又可以施展出那么强大的实力。 这樊辉,会不会真的是和宋琪所说的一样,不是来自于这一个世界的? 第143章 狗眼看人低 “像我们这些江湖散修,不一定是要需要必须记住那些门派吧!只管不断提升自己的实力就行了,又不想要依靠于某座靠山,所以我并不知晓时轮宫和天策门应该很正常!” 或许是实在受不了杨奕澜和宋琪两人猜忌的目光,樊辉这才是忍不住的为自己辩解道。 但是看杨奕澜和宋琪两人的表情,却明显是写满了毫不相信。 “话说,既然天策门和时轮宫算是平起平坐的门派,为什么时轮宫居然会是对天策门的副宗主下毒手呢?混沌之地又是什么地方呀?居然是能够让一方宗门的副宗主被敌对门派陷害在那?” 樊辉也是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该如何解释自己的身世,才能够让杨奕澜和宋琪两人相信,该不会直接说自己有个系统,不断的杀人升级就可以了吧?所以樊辉眼珠子溜溜溜的转,这才是立马的反客为主,转而主动的向杨奕澜和宋琪两人询问。 “这……” 但是面对于樊辉的这一番问题,很明显,杨奕澜和宋辉两人又是猛然的震惊起来,不过很快又是相视一望,这才是不约而同的微微点了点头。 “你这家伙既然是连时轮宫和天策门都不知道的话,那应该不知晓混沌之地也很正常。 其实有关于混沌之地,那是一片有着无数毁灭之力狂暴涌动的死亡之地,没有任何的生命能够在那个地方正常的生存。 即便是我们这些修仙者,也必须是要融合期以上的修仙者,凭借着自身的磅礴灵气才能够勉强的进入到混沌之地的周边去游走。 而想要进入到混沌之地的深处,没有个元婴期以上的修为,或许是很难。 本来那一片地方根本是没有多少人注意的,不过是一片死亡地带,大家不主动的进去就行了。 但是最近却是有传闻说传说中的神器,魔道第一剑——虚空大剑,出现在了那一片混沌之地的最深处。 这才是纷纷引起了江湖各路门派的斗争。 因为那虚空大剑,其实是能够扭转操控时空的可怕神器,简单来说,谁拥有了那一把神器的话,或许就是能够主宰这一方天地,所以天策门的副宗主也是冒险的,想要进去探索一下,看看能不能够捡到什么好处,即便是没有碰上那传说当中的神器,去捡上一些其他的珍贵物品,那也算是好的吧! 可是没有想到,就是在那一片混沌之地,天策门的副宗主却是被时轮宫的那些杀手给暗算!关键是时轮宫的那些人也闭口不认,这才是让天策门有冤叫不出!” 杨奕澜略带一些迟疑的将樊辉的疑问给讲解了出来,不过一旁的宋琪却是很明显的有着悲伤的情绪涌出。 毕竟宋琪便是天策门的,自己门派的副宗主被其他门派杀害,并且还得不到一个公正的解释,这无论换做谁也是会十分的悲痛吧。 樊辉默默的在一旁呆滞着,也是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 最终还是宋琪强行的抑制住了自己的悲伤,这才是努力恢复着之前的那副语气,看着樊辉,也是略微有一些讨打的说道: “喂,色狼,今天你自己去外屋的长椅上睡!内屋我和杨姐就承包了,反正看你这家伙蹦蹦哒哒的,应该也没什么大碍,不需要休养了吧!” “呵!行行行,都依你,我去外屋便是。” 樊辉鲜有的没有再继续的和宋琪争辩,这才是微微一笑的回答,缓缓的去往大厅了。 夜色已然深寂,天上的繁星点点闪烁,似乎是一片宁静祥和的夜晚呢! 而樊辉寻的那个窗户依靠,这才是缓缓的看向那无尽的夜空。 虽然自身的实力全是系统所给予的,但是客观上来说,樊辉现在的修为也已然是到达了大成期,对于这种级别的修仙者来说,其实睡不睡觉,都已然是无所谓了。 无非是打坐片刻,便是可以保持精力活跃大几天! 嗖嗖~ 天空当中似乎是有着几道残影闪过,樊辉猛然的警觉起来,但是那股气息却又是很快的飘远了。 即便是樊辉如此强大的实力,都是根本没有捕捉到有关于那股气息的分毫。 “嗯?是那些时轮宫的杀手吗?那一道道的残影和气息肯定是非修仙者莫属!大半夜还游荡在田野的乡村,这有几个为好人呢?不过这一片村庄显然没有引起他们的注意,那就不管了罢,反正或许现在的我,根本就是难以和那些时轮宫的杀手作对!” 目光再次回归那寂寥的天空,樊辉才是忍不住的叹息道。 …… 翌日,天明。 樊辉居然是靠着窗户缓缓的睡着了,但是这一天,从云雾城中却是有着一件惊天大事,快速的向着周边的几个城市传播。 那便是, 在昨日深夜,雾山宗这一个身为云雾城第一大宗的门派,居然是惨遭灭门! 而那些弟子的死法,也都是跟时轮宫杀手的手段,没有任何的区别。 这…… 当樊辉听到这样的一个消息时,也是直接愣在了原地,仅仅是一个晚上,雾山宗居然是直接被灭门了? 想着此前被那雾山宗的掌门弄得狼狈不堪,樊辉还是想要寻个时机去报仇的,可是现在,雾山宗竟然是先行的被他人捷足先登。 还是直接以残忍的灭门手段! “那雾山宗的宗主呢,也是死掉了吗?” 樊辉逮着向大家散播雾山宗被灭门的消息的那个人,也是非常着急的询问,而那一个人却是回答: “雾山宗都是被灭门了,那他们的宗主自然也是死在雾山宗了呀! 并且我再告诉你一个消息,那是雾山宗的弟子,可都是保持着一种极度惊吓的姿态死去的,似乎在死亡的前一瞬间遇上了什么十分可怕的东西! 而在雾山宗当中,也是看不到任何打斗的痕迹,似乎雾山宗当中的子弟都是在一瞬间被屠杀灭门的!根本是来不及任何的反抗!” …… “时轮宫……简直是比我还残忍呀,真想和他们会一会,但是以我现在的实力,很明显是会被打的落花流水的。 不过那混沌之地……不就是必须要元婴期以上的修为嘛,这个简直是轻而易举!” 第144章 没那么容易 “那我就走了哟,门派里还是有好多事情需要我处理呢!如果不能快一点从悲伤当中走出来,那我们天策门可是要真的垮台呀!哈哈。” 几日过后,村口。 宋琪悠悠的向着杨奕澜道别,几日的陪伴,宋琪终于是从天策门副宗主被陷害的痛苦当中走了出来。这才是准备再回到天策门,而杨奕澜拖着樊辉,倒也才是一路送到了村口。 杨奕澜同样是不舍的挥了挥手,虽然是十分的不愿宋琪离去,但是杨奕澜也知道,对于加入了门派的宋琪来说,自己宗门当中的事情可谓是十分的繁多呢,再加上天策门这几日以来的大变故,所以宋琪已然是不能够在外过多的停留了。 樊辉终于是换上了自己以前的那一套服装,不再是一个浑身缠满绷带的色狼和变态了。 在一旁默默的看着宋琪和杨奕澜两人的告别,樊辉倒是没什么情感的变迁。 毕竟眼前的两人樊辉都并不是太过于熟悉,所以也不好将自己的个人情感掺杂在两人当中,现在的樊辉,可是一心想要去往杨奕澜所说的那一个混沌之地呢。 等再在这一个村庄停留几次彻底弄清楚,有关于这一个世界的各种情况过后,樊辉差不多也是该找个借口和杨奕澜告别了。 “再见了,那个大侠,有空的话一定要来天策门玩玩哦!” 突然,宋琪居然是朝樊辉挥挥手说道,这倒是让正思考着其他事情的樊辉猛然的惊醒了过来。 “哈?终于不叫我色狼了呀,还真的是受宠若惊了,那我一定是会寻个时间去天策门玩玩的,哈哈!” 面对于宋琪的那一番告别,樊辉这才是微微笑道。 “想回天策门呀,我看这或许是不可能了!” “既然出都出来了,那就永远的留在这个村庄吧,放心,我会让这一个村庄的所有人都为你陪葬的!” 一番再平常不过的客套之后,宋琪这才是带上了自己的所有东西,准备离开。但是远方空中却是突然袭来了几柄飞剑,直接交织阻拦在宋琪的面前,而几道来着不善的话语,也是徐徐传来。 “血海门?呵,还真的是时轮宫的走狗呀,趁着我们天策门的不济,便是想要抓紧来欺负我们这些外出的天策门弟子,以此求得分一杯粥吗? 还……真的是让人恶心啊!” 几道闯破空气的黑袍之影,是蓦然的出现在了宋琪的面前,而待宋琪看见那几道阻拦自己的人影过后,这才是不屑的说道。 “无论你怎么说,不过都知道现在天策门的状况,还敢独自外出,你不死,都还真的是对不起苍天了呀!” 那几道人影倒是并没有理会宋琪的唾骂,而是收回了拦在宋琪身前的飞剑,这才是各自分散将宋琪以及周围的杨奕澜和樊辉都围了起来,邪魅的笑道。 似乎早就是计划好来这里狙击宋琪的。 此刻观察着周围的这几道所谓的血海门子弟,樊辉发现这些修士的实力也并不弱,浑身所波动的强悍灵气是引得周围的空间都微微的模糊扭曲,而在系统的分析之下,樊辉这才是知晓眼前这几个来自于血海门的子弟,居然都是金丹期的修士! 不过…… “这又是送来的经验啊,嘿嘿!” 并没有像宋琪和杨奕澜两人看着周围将自己所围起来的血海门弟子一样,是满脸的忧愁,樊辉此刻却是忍不住的突然笑了起来。 “哦?这里还有个不怕死的凡人,居然是笑场了!那咱们就先从它开刀吧,看看他是会笑着死,还是会哭着死?” 周围的血海门子弟,是突然的察觉到了樊麾的情绪变化,这才是又惊讶,又不屑的说道。 而杨奕澜和宋琪两人面对于樊辉此时的笑场,也都是无比的诧异,这家伙!周围可都是一些金丹期的修士呀,并且都是来无差别屠杀的,怎么还笑得出来? “放心……我总感觉这家伙有信心,帮我们解决掉周围这些去海门的人!” 最终还是杨奕澜见多识广,这才是微微的向着身旁的宋琪安慰道,毕竟杨奕澜可是亲眼见到樊辉这家伙在自身重伤的情况下,徒手解决了几只实力媲美金丹期的异兽呀。 虽然或许异兽的智商并不比修仙者们,但是现在樊辉的状态,也已然是恢复了鼎盛啊! 说不定,周围这些血海门的弟子,还真的是打不过樊辉一个人? 只不过周围血海门的弟子倒是根本没有任何的犹豫,纷纷是手握巨大的长剑,猛然的绕开了宋琪和杨奕澜,径直地便是向着樊辉砍去。 仅仅是一个浑身没有任何灵气波动的普通人,又是会有着什么威胁? 只不过杨奕澜和宋琪两人倒是就这样静静的看着血海门的弟子冲向樊辉,似乎并没有任何想要出手帮助的意图。 这…… 难不成这三人并不是相互认识的?但是就算眼前这一个没有任何灵气波动的男子只是一个路人,杨奕澜和宋琪两人,尤其是身为皇室门派——天策门的弟子,宋琪不可能是见死不救吧? 见到杨奕澜和宋琪两人的举动,那些血海门的弟子也是微微的有一些疑惑,但是却都是没有想那么多,便是直接来到了樊辉的面前。 手中的长剑锋利的破开周围的空气,呼啸的破空声也是响彻千里,那些血海门的子弟,这才是纷纷将自己手中的武器刺向樊辉。 只不过听得哐当一声,樊辉的身旁不知何时突然出现了一个暗紫色厚厚的龟壳,居然是很好的将樊辉保护在了其中,完美的将周围血海门弟子的攻击给格挡了下来。 然后又是有着一条青龙之影浮现,强大的威压是刹那间爆发。 “什么!” 感受着突然有着如此强大气息保护和释放的樊辉,那些血海门的弟子才都是纷纷的愣在了原地。 难不成这家伙是有着什么法宝? 而不远处的杨奕澜和宋琪两人见此,这才是微微的松了一口气。 看来这家伙还真的是有着抵御那些血海门弟子的办法呀! 第145章 月饼 陈彩妮好不容易从人群中突围出来,只感觉太可怕了。 以前她还羡慕那些人缘好的,走到哪里都能呼朋引伴,跟所有人都能有说有笑。结果这轮到自己了,她才发现被这么多人围着也没那么好,尤其是一个个问题不绝的时候。 “娘,那本来就不一样。这哪里是你人缘好,人家都是为了乔二婶。那你在中间当然感受就不一样咯。”宝花一针见血,对她娘这种心态进行了安慰,“其实也挺好,以前大家都说咱们咋咋不好,现在就算是沾了乔二婶的光,别说娘你了,就是我们出去都有好多人来打听的,跟以前那态度可不一样了。” 宝柱在一旁点头:“对了,娘,要不然你还是跟乔二婶说说吧,我听那些人说的好像也有点道理,乔二婶真要做糕点的话,是不是不太好啊?何家那边知道吗?那人家不会有什么意见吗?” “他们都跟人何家打过交道吗?一个个在那儿瞎说,你乔二婶会做那种不知深浅的事儿吗?”陈彩妮反正觉得,好姐妹要真实做糕点去卖,那肯定是经过了深思熟虑,这种问题人家还能没想过?说不定还是跟何家合作的呢! 但这话听起来有些太狂妄,她就没直接说。这时候看俩儿女那蠢蠢欲动的模样,没好气:“你们就光知道听外头那些人瞎说,也不盼点好的,真是白让你们吃了那么多油渣。” 她不说还好,一说宝柱宝花兄妹俩都忍不住舔了舔唇角。 这段时间张爱英在家继续折腾,炼了不少猪油,自然也就有了不少油渣。油渣是好东西,可自家也吃不完啊,张爱英也不是吝啬的人,就给隔壁宋家送了不少,还都是撒了糖粉的。吃到嘴里,那可当真是又香又甜,嘎吱嘎吱脆,俩孩子都没少吃。 “娘,这哪叫不盼点好啊?我们就是关心一下嘛!再说桂花姨不是要找木匠吗?爹认识的人那么多,还有外地村儿的,要不然让爹帮忙找找有没有能打桂花姨想要的那啥模具的。” 陈彩妮听了一拍大腿:“嗐,这话说的倒是。不过我还是得先去问问你们桂花姨,万一她找到木匠了呢?” “就是,我也跟爹说了,让他去寻摸寻摸能打那种模具的木匠,到时候两头对上了,都方便才好。” “你这小子还长脑子了,果然跟啥人学啥样,以后有空你就多跟着禄哥儿学着点。”陈彩妮说风就是雨,风风火火就出门去了,“你们在家等着,我现在就去问问。” 宋宝柱在后面追都没追上,只能无语看眼妹妹:“娘都说些啥话?我本来就不笨,再说我比禄哥儿大呢,我跟他学什么?” “哥你是比狗娃哥大,但你确定脑子也比人家好使吗?” 宋宝花说完也不管自家大哥的反应,起身就跑了出去。 自打芃芃表姐回来后,她跟姜琬姐也相处了好一段时间,现在村子里很多好奇姜琬姐和芃芃表姐那样城里姑娘的就会找她打听,也未必是想打探什么,可能就是单纯的好奇。不过由此她的人缘倒是好了起来,现在跟村子里好多大小姑娘都处成了姐妹,她要反向打听些什么也是很容易的。 嗯,她就是得出去见见那些小姐妹,听听她们家里人都说了些什么。要是有什么不对劲的,那也得赶紧回家来通风报信。之前桂花姨家里都进了贼人了,那杀人又放火的,要不是乔家二房吉星高照逢凶化吉,那一般人家遇到这种事情可真的是只有家破人亡的。 她娘说了,现在盯着桂花姨一家的恶人还有不少,外面的就不说了,近的就有乔家大房和三房,那可都不是什么好人,乔家二房都是老弱妇孺,就得靠着他们帮忙多盯着点。尤其他们家现在得了乔家这么多好处,土地和粮食都不说了,之前桂花姨借钱做糕点生意,后来不仅连本带利还钱,甚至桂花姨还给她娘算了一份分红,这笔钱娘没有告诉爷奶,但告诉了她的,而且还说了是要给她多攒嫁妆。 还有姜琬姐姐也是那么好的人,她当然得帮他们家多盯着点了! 张爱英还真不知道外面有关自己的传言,模具一时半会儿弄不出来,她估摸着是不太好寻人,就暂时把这事撇开了,因为她又忙起了另外的事。 这不马上就是中秋了嘛,张爱英本来没把这种节日啥的放心上,日子好了那天天都是过节。而且他们也没有什么出门在外的人,一家就三口人,还都在家,也不存在什么团聚团圆的特别需求,张爱英顶多就琢磨着做点月饼,这回都没想着生意经了,毕竟这节日在这年代都是很郑重的,月饼糕点数不胜数,她那点伎俩就别去跟人家专业大师傅面前班门弄斧了。 但是,中秋之后就是姜家老太爷的寿辰,张爱英当然是不知道的,可这不是姜家带了口信过来,说是老爷子寿辰要大宴亲朋,乔家这门姻亲也在受邀之列。 张爱英这几天忙活的就是姜老爷子的生辰礼物。 甚至还不得不紧着准备了月饼糕点好让乔多禄小两口送到姜家去,女婿给岳家的中秋节礼嘛。自家的可以敷衍,这送给姻亲的节礼就不能敷衍了,张爱英做了好几种月饼,咸蛋黄的、莲蓉的、豆沙的甚至五仁的都有,然后做好了她才发现自己白瞎了,因为没有模具,最终她做出来的成品甚至都不是很圆,也不完全均匀一致。 张爱英都想给自己来两下,不过做都做好了也只能这样了:“将就着用吧,也只能这样了。” “娘,这就挺好了,挺好吃啊!”姜琬一点不嫌弃,“娘,我们又不是要做出去卖的,自家这手艺已经不错了。” 东西是吃的又不是看的,再说他们也就只是没那么好看,也不是不能看。 至于祖父祖母和父亲母亲那里会怎么想其实又有什么重要的?要是他们看不起乔家,不在乎自己这个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就是他们用了模具做成一朵花儿来,他们就会因此高看乔家吗? 她很想得开,而且她也确实觉得婆母很用心了,不然随便去福寿斋买几盒糕点,那不是更省心? 张爱英被她安慰住了,就打发乔多禄去送节礼:“反正也只能这样了,你现在身子骨好点了,我叫二牛送你去,你能去吧?” 乔多禄当然说好,他也自觉自己身体好了很多,想为家里做点事,更何况这本来就是他该做的。 张爱英虽然放手同意他单独出门,其实心里还是有些担心,把他送出门还跟宋二牛叮嘱了好几句。转身回家还有些担心。 陈彩妮就是在这个时候过来的,张爱英跟姜琬正在收拾家里。 厨房里蒸烤好的月饼还剩了许多,张爱英本来就打算趁热给宋家分一分,说来她也穿到这个世界挺久了,结果在村子里处了这么久,仍旧只跟宋家人关系紧密。 不过想到之前半夜村子里那么多人都来救火了,张爱英这次还是多做了很多月饼,反正都是过节嘛,给大家都分点尝尝,也是一份心意,聊表感激嘛! 第146章 别花冤枉钱 “你这家伙究竟是什么人!撤退,赶快撤退!” 连忙的向着四周散开,樊辉所突然爆发出来的实力,也是让那些血海门的弟子十分的惊诧。但是这些血海门的弟子倒是机灵,并没有像此前樊辉所遇见的那些其他修士一样,即便是在樊辉爆发出了如此强大的实力过后,依旧是头铁的要硬上。 各自的惊吼着,那些血海门的弟子倒是快速的向着四周散去,眼看便是要直接逃走,杨奕澜和宋琪两人这才是准备出手。 如果是放任这些血海门的修士离去的话,那么这些人必然是会在不久后带来更加庞大的部队,到时候这一片村庄或许才是会迎来一番腥风血雨,所以对于这些闯上门来的家伙,还是不要放走他们为好。 虽然杨奕澜和宋琪两人或许并没有与这些血海门的弟子一战的实力,但是樊辉却是在一旁守着呀。 好歹在樊辉奄奄一息的时候,杨奕澜是将樊辉给救了下来,所以当杨奕澜和宋琪陷入危险的时候,樊辉也不可能是冷眼相看吧。 只不过却是没有等到杨奕澜和宋琪两人出手,在以樊辉为中心,周围很大一片区域之上,却是突然有着一圈熊熊烈火燃烧,炎热的气息是瞬间将樊辉所在的这一片区域囚禁了起来,似乎是形成了一道天然的透明墙壁,这才是直接将那些准备逃跑的血海门弟子给拦了下来。 从那些熊熊烈焰当中,在场的所有人都是感受到了来自于上古神兽——朱雀的气息。 而此前保护着樊辉的那一展龟壳,也是有着玄武的气息。 甚至是最开始从樊辉体内所散发出来的威压,都是有着青龙的韵味! 上古四大凶兽,就差一个白虎,没有被樊辉给施展出来了。 那些血海门的弟子们,被困在小小的一方烈焰区域当中也是满脸的惶恐,这一个浑身没有任何灵气波动的家伙,究竟是有着什么样的背景?为什么是能够如此轻易的催动着上古四大凶兽的力量? 没过多久,那缺席的白虎之力,这才是姗姗来迟。 紫色的雷霆是缓缓的在樊辉的身上闪现,天地之间,本是正午的天空,也都是变得昏黄的下来。 天地当中似乎是有着万物的哀鸣。 而一眨眼之间,樊辉的身影便是移到了一位血海门的弟子身旁。 一拳! 樊辉是向那一个血海门的弟子挥出了朴实无华的一拳,但是在樊辉击出的那一只手掌之上,却是瞬间有着青色的龙鳞所覆盖。 青龙的威压全然的冲击在那一个血海门的弟子身上,是直接让那一个血海门的弟子被暂缓于原地,难以防御的就凭借着自身的躯体,硬生生地接下了樊辉的那一拳。 砰! 如同散开在夜空的烟火一般,那一个被樊辉所定的血海门弟子,也是顿时化作了漫天血雾。 可以说什么也没留下…… 而接下来,樊辉才是依次的闪现到了其他血海门弟子的身旁,不断的挥出强悍凶猛的拳头,漫天的血雾是让这一方空域都变得深红了起来。 而杨奕澜和宋琪两人也是在不断的躲避着飘来的血雨,这樊辉实在是太过于残暴了,居然是连人家的全尸都不给留下。 短短几分钟,那些前一刻还是在嚣张跋扈,并且也是让杨奕澜和宋琪两人感到恐慌的血海门弟子,这才是轻松的被樊辉给团灭。 “叮咚,恭喜……” 樊辉的系统又是在向樊辉提示着此次所获得的经验和点数,金丹期的修士果然不一般,这一战下来,樊辉居然是累积了124万的经验! 而樊辉的点数,也是有着2000多了。 应该是可以打开系统商城,寻一些厉害的功法道具了吧? “这血海门也并不是太强呀,真的是太过于狂妄了,就只是一些金丹期的废物,也好意思在我面前张狂!” 散去了周围囚禁空间的朱雀神火,樊辉擦干了自己脸上被那些血海门弟子的鲜血所染红的脸庞,这才是不屑的吐槽的一番。 但是不远处的杨奕澜和宋琪两人,却都是一脸的心惊。 金丹区的废物? 那自己岂不是连废物都比不上呢? 本来宋琪对于樊辉的实力,只停留在杨奕澜所粗略描述的层次,说实在的,宋琪本来对于樊辉的实力并不太过于看好,毕竟这一个浑身没有灵气波动的普通人,又是能够爆发出何等的能量呢。 但是现在经过了樊辉与那些血海门弟子的一战,宋琪这才是知晓,当时杨奕澜没有被当场吓死,都算是奇迹了。 “还不走呀,等下可别遇上时轮宫的杀手来抓你了!” 樊辉的声音是突然在宋琪的耳旁响起,而宋琪这才是连忙的缓过神来,看着自己身上被鲜血浸透的衣物,这才是浑身一个寒颤,连忙的跑回天策门了。 杨奕澜也是想跑,可是身为散修的杨奕澜,又是能往什么地方跑呢?所以也是只能呆呆的站在原地,甚至是连宋琪的离去都没有察觉到。 “我又不会干掉你们,别这么惊讶嘛,再说就你们几个心动期的修士,我都还看不上呢!” 见到杨奕澜和宋琪两人的那些表情、举动,樊辉也是满脸的无奈,冲着杨奕澜的耳边吼了一句,樊辉这才是撇着个脸自顾自的走回村庄了。 自己真的有那么吓人吗? 打开自己的系统界面,樊辉这才是将自己所学习的那一道内功功法解锁到了50%,又是将剩下的传奇经验均匀的分摊给了另外的两道樊辉一直是没有解锁的外功功法。 现在的樊辉倒是并不急着让自己所学习的功法突破到百分百了,因为即便是解锁了50%的功法,都已然是让樊辉感到无敌是多么的寂寞了,只要樊辉不作死去硬撑挑战那些大成,渡劫期的强者,那么在这样的一个世界,樊辉倒是可以很好的苟活下来了。 只见到樊辉现在的功法区块,已然是: 内功功法:太荒乾坤诀(解锁进度:50%) 外功功法:四方四兽镇(解锁进度:50%) 阴阳五行诀(解释进度:43%) 龙神九子诀(解锁进度:43%) …… 打量着自己现在所拥有的那些点数,樊辉这才是终于迫不及待的第一次进入了自己的系统商城当中。 这里,又是会有着什么好东西呢? 第147章 杀鸡儆猴 “啥?送出去了还有收回去的,乔二家的你咋恁小气!” 赵金花赶紧把月饼往怀里一揣,好像生怕张爱英会过来抢走,又噔噔噔后退了好几步,“还什么没来帮人,张桂花你就是个没良心的,简直忘恩负义,那、那我是没去,我那俩娃可都是去了的!” “是吗?我家可是记了名单的,你家俩娃可没在名单上,还是做好事不留名啊?” 张爱英本来没想算这么清楚,可有的人就是这么贪心不足,以为她软和一下就可以随便欺负了?当她是什么软柿子吗? “什么名单?你都瞎说!”中年女人着急了。 围观的人这时候却指指点点起来。 “她家老大那天就不在家吧!” “就是,她家那性子,乔家发糖水她家去了人还能不留下来喝?肯定是没去!” “第二天她还来找我打听呢,哼,她要帮了忙会不清楚?” 张爱英发月饼还是有用的,很快就有人帮她说话,指认起妇人来。 “大贵家的,你这是托了我们大家的福,可别瞎说了,你什么德行你家什么德行打量谁不清楚?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啊!” “就是,那晚我儿子儿媳去岳家干活没回来,我小孙子有些拉肚子,我没去,隔天早上我还去问了一下,人乔二家的都清清楚楚,还说多谢我费心,知道我家那晚是人走不开,这会儿咋能记错?” “大贵家的你可别耍赖,我们大家去了的都是证人,你说你家俩娃去了谁见了?” 大家纷纷开口,张爱英也感觉有点欣慰,还好,不全都是白眼狼。 她也没后缩:“我告诉你赵金花,别以为你年纪大就倚老卖老,我什么都清清楚楚的,到底谁乱说大家心里都清楚。我是真心感激大家,可不是让你这种人蹬鼻子上脸的。别以为我是好惹的!要不然叫差爷们来认认,当晚到底你家来没来?别给我家乱扣什么忘恩负义的锅!” 赵金花本来还想骂这些人都是得了乔二家的好处才这么帮她说话,但听到张爱英都说到差爷了,一下子想到这本来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当下就给自己脸上拍了好几下:“是是是,是我记糊涂了,那不是我想着月饼是好东西就想多要点吗?都是我浑说,我家确实没去,但那也是没办法啊,大家都知道我当家的那个样子,他哪能顶事啊?那我一个妇人也不敢半夜出门啊……” “行了行了,没人质问你为什么不帮忙。来帮是情分,不帮是本分。就像这月饼,我还大家的情分,给你是我愿意,我要不给你那也正应当,赵金花你可别给我倚老卖老装腔作势的,别人吃你这套,我张桂花可不吃这套!” “是是是,你说的都对!”赵金花又一副怯怯索索的样子,死死捂着自己胸口,还舔着脸,“那这月饼都给了,我记情分记你家这情分,不能再要回去了吧?” 张爱英被她这样子弄得还真是有点好气又好笑,刚刚还那么傲慢,还真是以为她好脾气成了软柿子就想捏一捏啊? “不会再要了,就你这张嘴,我看以后也得不了好!”她当然不会再把送出去的东西要回来,更别说这月饼都被赵金花又掐又捏还往怀里塞,都不知道有没有跳蚤啥的沾上,她哪还能再要回来? 说起来,这也是她至今跟村里人都没那么熟络的原因,跟大家要熟络,免不了要互相走动,可现在乡下的人大多数家里和身上都有虱子和跳蚤。 不说别人,张爱英自己刚穿过来那会儿就被折腾够呛,还是因为系统给力,她那时候也是想着反正都欠债了,那是又赊欠了不少高科技药物来灭杀家里的这些小东西。可也就只能管自家了,宋家是因为隔得近,陈彩妮也算是爱干净了,可即便如此,张爱英去宋家的时候也很少,不怎么停留,更不会让姜琬出去别人家停留玩耍什么的,最多就是让宝花经常来家里,那也是宝花也是个爱干净的,宋家也舍得给她烧水洗漱。就这,每次家里来了人,张爱英都得再用药喷喷。还得感谢系统的高科技药品呢,无异味无残留,除了贵没毛病,现在就是她最常备的物品。 张爱英想到这些就又觉得自己还是幸运的,至少还绑定了一个系统,不然光生生一个人穿越,这日子可怎么活啊!仅仅是伴随人的虱子跳蚤就能把她给逼疯了! “是是是,我嘴不好。叫你嘴贱叫你嘴贱!” 赵金花自打嘴巴的表演直接把张爱英的思绪拉了回来,听到大家还在旁边指责,张爱英却并没有觉得解气什么的,只觉得无聊。 “算了,去下一家吧。” 有人还在数落赵金花,也有闲人继续跟着张爱英往前。当然,他们数落赵金花也是因为实在太清楚这一家子的德性,没人会觉得她现在可怜什么的,只觉得她就是个无赖,整天就来这一套。 经过这一茬,张爱英没受什么影响,倒是接下来送的那几户都很老实,哪怕有跟赵金花一样平时就不着调喜欢贪小便宜没个够的,也都乖乖闭了嘴,接了东西只有说好话的。 废话,那能不说好话吗?白得的月饼,跟天上掉馅儿饼也没差别了,虽然肯定想要更多,但有就不错了,总不能直接得罪人一点都得不到吧! 陈彩妮本来高高兴兴出去,回去后还是忍不住跟张爱英道:“你啊,真就是太好心了。我就说你只送来帮了忙的就行了,像赵金花那种,就不该给她一点好脸。” 张爱英刚开始也有点后悔,但事情都做了,她这会儿也没什么好反悔的,而且她也确实强调了,自己一家经历那一遭生死大劫,也算是死里逃生,才会有这样感谢大家的举动,又有赵金花自己跳出来当了杀鸡儆猴的这只鸡,想来便是有觉得她是软柿子想来捏一捏的人,现在也得考量一下是不是扎手会不会被扎出满手血。 “唉,我那不是真被吓着了吗?人家都说患难见真情,当时那情况,亏得大家肯来帮忙。”张爱英叹口气。 “帮什么忙啊?那都是差爷喊起来的,狗叫声都那样了,有几个出门看的?要不是差爷们挨家挨户敲门喊人,有几个人真心来的?我当时都生气。就是来的人,那也是怕火太大了烧出去影响到他们自家。”陈彩妮一口气抱怨完了,“你就是心太善,还把别人也都想得那么好,他们哪有你说得这么好?” “再说那最终也不是他们帮忙管用啊,还得是老天有眼。桂花你心善感恩是对的,怕就怕有的人真把自己当回事儿了,人心不足蛇吞象的,你这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 吴婆子终于忍不住拉了她:“你这都说的什么话?桂花那肯定是心中有主意的,你好好说话,别在这里胡乱教训人。”又说,“桂花啊,你别跟她计较,她就是嘴上没把门儿,心是好的,太急了一点。” 第148章 契机 “我知道我知道。”张爱英一看因为自己人家婆媳都急得要吵起来了,回过神也赶紧点头,“我都懂,吴婶儿你放心,彩妮都跟我多少年的姐妹了,我肯定是知道她的。” “不过彩妮你也别急,我也不是手松假大方,我也是真给这次的事儿弄怕了,你说我们家现在就孤儿寡母的,还有琬姐儿,平时我要出去跑县城什么的,家里就他们两个小的,也都是体弱的,万一再遇到个什么事儿,没人搭把手可怎么办?我知道你们能帮忙,可也不能总指望你们吧?” “都说众人拾柴火焰高,我之前确实因为狗娃的病心里着急,脾气也不好得罪了一些人,这次就是趁机也给大家伙都卖个好,以后万一有要人帮忙的时候也好张口不是?总不能事到临头了再去临时抱佛脚吧?就怕不中用啊!” 张爱英算是坦诚,这话也是个心里话。这次被人放火,还真的是一个契机,让她能跟村里人把关系稍微缓缓。 说真的,原主在村里那个名声是真不好,泼辣蛮横,性子很独。虽然人活在世上,别人怎么说其实不那么重要,只要自己问心无愧,不用太在意别人的目光。可人毕竟是社会性动物,活在社会中就免不了跟人打交道,21世纪有那么多宅人,是因为科技发展,衣食住行都几乎用不着跟人怎么社交怎么去打交道,可这时代不行啊。更别说她说的那种情况了,那真的是离不了大家帮忙的。就算有系统,可系统也未必就是万能的,而且就算不社交,也得活在一个相对善意的氛围中吧,总游离在外,让大家对你冷漠,现在她家日子还好过了,不跟周围人把关系缓和一下,谁知道嫉妒什么时候就会演化成恶意? 张爱英不想去考验人性,能抓住这个契机缓和一下关系,软硬兼施,就算达到目的了。至于舍出一点月饼什么的,钱财乃身外之物,花了也就花了。 陈彩妮不知道听进去没有,但吴婆子却是连连点头:“对对对,桂花你能想到这些就对了。有些事其实我以前也想提醒,就怕你觉得我这是倚老卖老,现在你能自己想通也是好的。我看你这会事情就办的不错,虽然是大方了一点,但是有了这遭,大家对你的印象也就改了。” 都说吃人嘴软,现在谁还会提张桂花以前怎么泼辣蛮横?只会说她有情有义,而且这也确实是实话,大家当时只不过是被衙差喊着才去帮忙的,真要算还不能说是他们的功劳,就这张桂花都舍得送月饼,觉得她手松太傻的同时,谁不会念这个好?就这么说吧,一个有情有义的“傻”人,和一个斤斤计较的精明人,谁都会更乐意和前者往来做朋友的。 总之,虽然吴婆子也觉得这乔二家的有点傻,手太松,有点好东西就随便拿出去送人了。可听了人家这话,代入去想想,还真觉得就是这个道理,人其实也不傻,这心里还是有成算的。 再说就算不好,那也真轮不到他们这些外人去评判啊!他们都是一样得了好处的外人而已,凭啥还去对人指手画脚?那不才真成了得了便宜还卖乖了吗? “老大家的你也是,还犟着干嘛?桂花能想到这些,你该高兴才是。以后咱们村里也少了那些说怪话的人,遇到什么事儿,大家帮帮忙也就过了,不比现在这样好?你真以为就靠我们一家能给桂花把什么都帮了?你也就一双手两只眼,能看得过护得住几个人?我看桂花就想的挺明白的了。” 陈彩妮被自家婆婆这么一说,反而像是被架起来,心里其实也慢慢想转了,就是还有点下不来面子。 “好好,吴婶儿,那你先回去吧,我跟彩妮还有事儿说,来,琬姐儿,你给月饼包上,给你吴奶奶。” 张爱英看出来,顺手就打发走了吴婆子,拉着陈彩妮到一边坐下,声音也放软了许多:“好好好,我知道你是替我心疼,可有时候该花的钱总是要花的对不对?” “嗳,我也明白了,你的确是不容易。咱们女人家活在世上就这么难。”陈彩妮一下子放松下来,也拉住张爱英的手,“其实我刚刚就想明白了,倒是我婆婆在那里,我就没好说。我这也是毛病,主要是心疼钱,怕你大手大脚。” 她说着还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我早该想明白的,你现在就是有主意,我还是老毛病,总怕你这里不周到那里不周到,其实不周到的是我,这都要给人拿主意了。唉,你也别怪我。以后我肯定都注意了。” 她说归说,神情中却难免几分落寞。 张爱英的心一下子又软了。 本来看陈彩妮这般固执,她都有点担心,这位是不是真有点给人操心习惯了,把她乔家的事都当自己的来管了,甚至是把她的钱当自己来心疼了,这发展下去以后那不还得来给她当家作主啊?那真不能惯着,这苗头给提前掐灭。 可一听人说话,她就明白了,陈彩妮还真没到那地步,大概率是一种被需要感,她觉得自己现在帮不上忙,不被需要了,才会有点着急。但她自己能反思到这点,那就还好。 “没事儿没事儿,其实你还是提醒了我。这回不仅得感谢村里乡亲们,那些来帮忙的差爷也是关键,之前人家忙着回去复命,我家也乱着没准备就算了,这回咋能把人家漏下?要不是他们来了,都等不到天降大雨,说不定我们就要被杀了,那放火也就只是毁尸灭迹而已。亏得你提醒了我,我还真得再做些月饼,趁着中秋都给人送个节礼表达一下感激。” 陈彩妮这回没说反对的话,还点头:“这也对,还是你自己想起来了,你看我,我都没想起。不过是真的,乡亲们你都送了,没道理差爷们不送月饼的。” “还有说好打模具的,这事儿你也跟富贵兄弟说一下,放心上,帮我寻摸寻摸好的匠人。别人找的有好手艺的我用,你们找的我更放心。” 张爱英这么说,陈彩妮一下子也高兴起来了。 双方分开,张爱英赶紧又把姜琬叫来,婆媳俩继续忙活做月饼。 因为有事儿做,都没那么担心乔多禄了。 不过有宋二牛照顾着,乔多禄去岳家送节礼也挺顺利的,姜家都特意派人来告知了,也没什么狗眼看人低的人和事儿发生,回来告诉张爱英,姜老太爷还把他叫去好生关切了几句,还送了他好些书。 这都在张爱英的意料之内,没什么意外,她就把去给衙差送月饼的事儿给乔多禄说了:“我想着,这事儿要不还是你去办。就看你身体吃得消不。怎么样,你感觉还好吗?” 第149章 没干什么好事儿 乔多禄回来她就给检查过了,根本没什么问题。不过还是要问一问他的。 毕竟除了身体,那还有个心理感受嘛! 乔多禄点头:“当然可以,娘,这些事儿我都可以做的。那我到时候是直接送到何家去嘛?” 他是跟着张爱英去过何家宅院的,知道地址,到时候就算没有宋二牛全程护送,进城找个车夫过去就行了。 “对,衙差们我们都不知道去哪儿找,也不能直接就送到县衙去,当然是找个熟悉他们的,正好咱们也给何家备份节礼去。”张爱英想想又道,“你跟何少爷不是还是朋友嘛,你直接把来意告诉他就行了。看他们怎么说,其实最好是请何家的人带着你去挨家挨户道谢。” 为此张爱英做的月饼可不少,毕竟糕点虽然是好东西,可是对衙差来说也还真算不得多稀奇。尤其她给乡亲们都送了,给真正的救命恩人那更是不能小气。现在又没有模具,不能从质上取胜,那就从量上拉出差距嘛! 于是第二天,乔多禄又一大早地就赶紧进城去了。 要说张爱英对这个便宜儿子关键在外人眼中是她在这个世界唯一的依靠单独出门有没有不放心,那肯定有啊,就想想她之前去推销个肥皂香皂的,那还是在城里呢,光天化日朗朗乾坤都能有那黑店想要打劫的,乔多禄还是要走这么远的山路,那能不担忧吗? 好在他们离县城到底算是近的,虽然没有官道,也不能跟后世的柏油路啥的相比,但这路也已经算相对平坦的了,而且她也给了乔多禄一些防身的东西,张爱英虽然有担忧,可这些事情,该乔多禄做的还就得他做,真不能拿21世纪的观念来看这时候的人。 一大早的送走儿子,张爱英自己也没闲着,她叫上姜琬,又去叫了隔壁陈彩妮,问她有没有空跟自己去一趟大集,她还要买鸡蛋面粉和牛羊乳。 “去,当然有空,我今天本来也是要去赶集呢!” 宋家得了那么多月饼,举手之劳那肯定是要帮的。 屋里的宋宝花也追了出来:“琬姐也去吗?那我一起去吧!” “真是的,什么热闹你都爱凑。”陈彩妮习惯性数落了一句,又补充,“你去也行,不过别以为就是去玩的,你去了多个帮手,到时候可别跟我叫苦。” “娘,你就放心吧,不就是提东西嘛,我再背个背篼。” 一行人说说笑笑出了门去赶大集。张爱英其实也没买多少,主要就是做做样子,不然人家肯定会好奇,她家做那么多月饼,接下来还要做生日蛋糕,只出不进谁都会疑惑的。 除此之外张爱英还买了不少猪肉,不过这就没让陈彩妮知道了,毕竟虽然开始入秋了,可这气温仍旧不算很低,猪肉什么的在家根本放不长久,她就是有系统空间充作无限冰箱才敢这么浪。 结果刚回家就发现门外已经站了人,却是何天佑和他的小厮陈玄来送节礼了。 但令张爱英皱起眉头的是,她看到两人在跟人说话,可远远看到她们那人就转身往一边走开。 陈彩妮比他们反应更快:“乔多福!” “你别跑!乔多福!我们看到你了!” 她想去追,才跨了两步出去想到自己还提着一篮子鸡蛋,赶紧停住脚步,但脸上的怒火却更盛了,“桂花儿,他肯定没干什么好事!不然怎么会见到我们就跑!” “没事儿,大不了问问何少爷就知道了。” 张爱英跟她想法一样,大房三房平时都避着他们走,突然跑他们门前来,还是他们不在家的时候来,那能是什么好事? “大娘,你们这是赶集去了?这可真是巧了,差点就错开了。”何天佑迎上来,手里的扇子往腰上一挂,就想来接张爱英手里的东西。 张爱英哪能使唤他给自己帮忙,轻轻避开:“何少爷真是客气,这是来了多久了?快快屋里请。” 她开锁,陈彩妮帮忙把东西搬进去,就赶紧拉着女儿离开,走之前还跟张爱英咬了几句耳朵:“你等我去打听一下那乔多福来干嘛了,你也检查一下,仔细家里别丢了东西。” 张爱英招呼何天佑坐下,姜琬去上了茶,何天佑看到乔多禄不在家,也没久留,只是略微坐了坐,留下节礼,说了几句话就赶紧出门去了。 不然现在家里就两个女人,让别有用心的人编些闲话才麻烦。 “我现在赶着回去说不定还能碰上禄哥儿,到时候我留他好好说几句,就晚点再让人送他回来可好?” 张爱英点头,乔多禄还没回来,要何天佑赶回去能遇上的话,两人要朋友聊天什么的也正常。 她也看出来了,这何少爷还真挺把自家便宜儿子当朋友的,不然这送节礼的事儿,何家随便打发一个人来就是了,人小少爷专程来,那就是冲着探望朋友来的。 “对了,大娘,我刚在你家门口等待的时候,碰到自称禄哥儿兄长的人,告诉我说你们一家都是回娘家送节礼了,还说了一件事。”结果他都要上马了,又忽然转过身,脸上还有几分纠结,“我本来不想说,但想想要是有什么问题也该早早就说清楚。所以我想冒昧问一下,大娘,你是打算做糕点生意吗?听说你还要打模具。” 张爱英其实已经预料到了,乔多福能跟何的无非就是那事儿,就挑拨离间呗。所以想想也没多问,毕竟家丑不可外扬,虽然她不在乎,但确实没必要自己去张扬闹得别人还觉得她家不好。反正何家这样的条件,随便找人打听一下都能知道乔家另外两房跟他们家的关系,就没必要自己再去多嘴。 但这会儿人家都问到了,张爱英当然还是要解释的:“我不会做糕点生意,不过我确实准备打模具,一个是我自家平时可能做糕点要用到,另外我还有别的用处,暂时就保密吧。反正绝对不会做糕点生意,这点何少爷尽可放心。” “不是,我也不是那意思。”何天佑摸摸脑袋有些不好意思,“大娘,我主要就是好奇。不过你不愿意说那就先保密吧。” “还有,大娘你家要是需要的话,其实我们家就有不少模具。当然,要是你觉得还是要自己打的样式好,那我家熟识的匠人,我也可以给你介绍过来的。” 张爱英本来想说不用,但想着反正到现在,这人情往来都不知道多少了,也不是那么能算清的,想想就点头:“那真是多谢何少爷了。不过就不用送过来了,你跟禄哥儿说吧,到时候我们去找人家画样式打模具。” 何家那样的富商当然可以随意把匠人请到家里,他们算什么,人家肯告知这样的信息给他们就不错了,难道还让人家掏钱把人送过来?张爱英真没那么大脸。 第150章 太心急 乔多禄到了何家,跟何天佑刚好错过,何东家也不在,但鹤轸还是用心接待了他,听说了他的来意,把给何家的节礼放下,告诉他现在衙差们都在忙——逢年过节的时候,大家欢庆节日,县衙的人手却是正忙碌的时候,哪怕这还没到中秋,可因为节日临近,县城也比之前热闹多了,衙差们可不就早早绷紧心弦了。 他问这话,是想说他们可以代为转交节礼。按理说这也是最方便快捷的。 不过乔多禄只是略微想想就决定还是自己去送,只是要麻烦何家派个人给他领路。既然那些衙差都在忙,他就直接给人送家里去呗。 这不算什么事儿,鹤轸当下就直接同意了,派了人给他领路,因为担心他的身体,甚至还不顾乔多禄的拒绝给他安排了车马。 于是,等何天佑骑着马从城外赶回来的时候,乔多禄都还在外给人送月饼。 那一晚去帮忙的衙差可不少,就是有何家的车马帮忙,乔多禄还是花了不少时间,都得幸亏有好些衙差住的比较近,不然乔多禄真是满城跑的话,那估计一天的时间都不够。 等到都快天黑了,乔多禄才被何家的马车送了回来。 张爱英的悬着的心也在这时候才松懈下来,乔多禄又带了好几本书回来,张爱英给车把式塞了两块月饼,把剪好的两篮子鲜花都放到马车上,说了几句感谢的话,目送人离开,她赶紧关上院门,回去跟乔多禄打听情况。 “何五哥跟我说了两位匠人,还送了他们打的模具回来,娘你都看看吧。” “你这孩子!怎么还收了东西,我都说了不能要。” “那也不是我能拒绝的啊,再说这也是何五哥的心意。娘你还跟他说保密,但我看他好像已经知道我们要做什么了,所以一开始只介绍了李木匠,之后又介绍了王木匠。” “那也正常。我之前跟他们家那个叫鹤轸的管家说过一些想法,人家现在听了猜出来也不奇怪。哦,今天也是他招待的你是吧?别的不说,这何东家还真是很能培育人,就连一个手下都是那么能干周到。” “对了,娘,你打算什么时候去县城找匠人打模具?我到时候跟你一起去行不行?我跟何五哥约了,这次太赶了,他说下次进城的时候,就带我去他家的藏书室,有很多好书……” 乔多禄说到好书就两眼发光,张爱英没打断他,只等他说完了才泼冷水:“何家的确是有很多好书,但是禄哥儿啊,你觉得你现在到那个阶段了吗?好书你现在都能读进去吗?确定不是牛嚼牡丹?” “当然,你很棒,但是呢,娘还是觉得你不要太心急,我是不懂读书,但是我觉得任何事都得循序渐进吧。何况娘也跟你说实话,我们现在欠何家的人情已经够多了,进何家的藏书室,我觉得至少目前还不必要。” 乔多禄的眼神黯淡下来,但他并不是心智脆弱的人,他更高兴母亲的坦言相告。 倒是姜琬有些着急:“娘,禄哥儿读书其实很好的,昨天不是还说祖父都单独见了你么?我祖父虽然没什么功名,但他读的书不少,我家的书也不少,禄哥儿若想再进一步读好书,以后是会有好机会的。” 乔多禄心里又感动又觉得很不好意思,还想解释:“琬姐,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怎么好像他说这话就是为了能去看好书似的。 想也知道,何家再富也就只是商户,姜家那可是书香门第,什么叫书香门第,不是一代两代有了功名就叫书香门第的,那是早就改换门庭不知道绵延多少代了,何况姜家祖上还出过三品大员,那藏书之丰富,在这陵阳县城都绝对是数一数二的。 就是县学教谕都惦记姜家的藏书,就别说外面有多少人想要求得一观了。 姜琬扑哧一声笑了:“你就是这个意思又有什么?不都是一家人了么?只要你好好读书下去,祖父总会让你看的。” 其实那些藏书真不只是祖父小气吝啬不愿意给人看,关键是有的人连基本的四书五经都没读透,光在那里惦记孤本惦记大儒作注,那能看得懂吗?说难听点给他们看都是暴殄天物。偏一个个还觉得自己就是没有这些书才读不好书考不中功名。真的是连自己几斤几两都不清楚,这种人姜家更不可能结交。 而对于真正有才学的人,祖父向来是不吝于向他们分享展示的,毕竟既能彼此结交拉拢人脉,又能展示姜家的底蕴,何乐而不为? 对外尚且如此,禄哥儿还是嫡亲的孙女婿,又怎会没有这种机会? 姜琬相信禄哥儿有这个本事,说不定有一天祖父所有的孤本藏书都能给禄哥儿看呢! 但这想法有点太狂妄,姜琬没好意思说,自己都觉得有些脸红——已经考中秀才的大哥二哥都还没能看到家里祖传下来的多少藏书呢! 就这样乔多禄已经很感动了,刚刚被母亲一盆冷水泼下来的透心凉又开始暖热起来。 “琬姐,我会努力的。”他看向张爱英,“娘,我也明白你的意思了,那我不去了,我会跟何少爷说清楚的。” 他当然可以进何家的藏书室,但不是现在。他现在还什么都不是,进何家的藏书室,那就是单纯占便宜。两边也属于完全不对等的关系。而且母亲说的也是这个道理,他连四书五经都还没完全读透,去看那些更多更好的藏书又有什么意义呢?他能吸收多少?不过是牛嚼牡丹徒劳无功。 张爱英第二天就去县城找木匠去了。 比较过两个木匠的手艺,张爱英觉得都可以。按照他们画出来的样式,根据两个木匠的特长给他们分别分配了不同的去打造。 大概是何家之前就打过招呼,张爱英去的时候没有遭到任何的拒绝或者刁难,她看得出来这两位木匠手艺和口碑都不错,直观表现就是他们的生意不错,活儿属实很多,张爱英这样的小活计估计要是她直接找上去,人家还未必乐意接。 张爱英心知又占了何家的便宜,她也不愿意让人家出太多,所以在市场价上面还加了钱。 结果万万没想到,王木匠看了她拿过去的样式,当下还很感兴趣,挑出两幅问她:“这也是你们自己画的吗?感觉很特别。我能不能把这个样式给别人用?” 第151章 大喜事儿 张爱英看他指出的两幅,也不算惊讶。 一来这是用自制炭笔画的,硬笔和软笔绘图差别还是挺大的;二来,这两幅图和现在普遍的画风都有很大的不同,这两幅都是q版画,走的就是萌趣可爱风,那差别简直是一目了然。 这当然不是张爱英能画出来的,她的绘画水平约等于没有。也不是乔多禄画的,他就算画画还能看,但那画风还是趋近于这个世界的风格。这种格格不入的q萌图画,是张爱英拿了系统出品的类似风格的画册让姜琬看了,她跟着学然后模仿着画出来的。 短短时间能模仿到这个地步,姜琬是真的很有天赋。张爱英都不得不佩服,人家古代书香门第养女儿,琴棋书画都学,这教育还是真下了功夫的。 王木匠见张爱英没说话,立刻又加了一句:“这样吧,你把这个给我用,这次打模具的费用我都不收你的。” 张爱英很清楚,盗版模仿的事情在21世纪都没法杜绝,更别说在这个根本没有知识产权保护认识的古代世界。要不是她是何家打过招呼的,这位王木匠根本问都不会问,直接就拿去用了她也管不着。 所以她也没奢望能搞独家什么的,而且这位王木匠只看一眼就能有这样的决断,那还是很有眼光的,张爱英就直接道:“行,那就多谢王师傅了。” 把这个事交代完,张爱英就打算去钟老板的杂货铺看看。 因为隔得不是很远,张爱英脚程也快,直接走过去的,还没走拢就见到杂货铺围了好几个人,远远的还有吵嚷声。 “你个不守妇道的女人,还敢闹和离,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除了我家谁还会要你这个不下蛋的鸡?” “别以为傍上不三不四的人就翅膀硬了,我告诉你,这事儿没完!” “你个娼妇,非得要这个铺子就是不守妇道!谁知道一天天在外勾搭了谁?我告诉你,和离可以,这铺子必须给我们!” 张爱英看清楚被围在中间的正是钟老板,此刻正在痛呼,又说“这铺子是我爹给我的嫁妆,凭什么给你们?” 那几人嘴里不干不净的还动手动脚,老婆子尖利的声音更是听得张爱英火冒三丈:“什么你的嫁妆?你嫁到我们家来就是我们家的人,这铺子也是我们的,你还想跑,想找那个野男人去?我告诉你,不把铺子给我们,我就天天都来,让大家看看你这小娼妇的嘴脸……” 张爱英实在是听不下去了,怒气冲冲加快了脚步就想上前。 都是女人,她还能就这么看着对方挨打?何况钟老板还是她现在唯一的合作方,那就更不能眼睁睁看着对方被人这么欺负了。 不过有人比她更快,张爱英才走了几步,就见到好几个男的直接围了上去。 很快,围殴钟老板的那几个人就被拉开了,之前还气势汹汹的老婆子更是哎哟哎哟叫起来,还想喊人,但不知道那几个男的说了什么,又或者动了手,只是比较隐蔽没让张爱英看清楚,反正老婆子的撒泼呼救声瞬间就消失了。没有靠近,张爱英都能感觉到,就仿佛是突然被人掐住了脖子的鸭子,一下子消音了。 然后,那几个青壮年几乎是押犯人一样把找茬的人带走了。 张爱英就看着其中一个男的跟钟老板说了几句,她耳力好,听到说的是让她放心不会再有这种事来打扰她。 这些是什么人?钟老板找的打手?不像。而且那态度也不对,倒像是别人叫来帮忙的,钟老板还有这样的人脉? 心中揣摩着,张爱英藏好了身形,暂时没有出去,直到那些人都走远了,看着钟老板也走进铺子了,又稍等了一会儿,张爱英才慢慢踱步过去。 钟老板已经整理好了,完全看不出刚刚被人拉拽厮打的狼狈,张爱英也就当完全不知道之前的事儿,只是问起鲜花皂的销售情况。 结果没想到钟老板见到她却是直接变了脸色,要不是很快脸上就露出肉眼可见的喜意,张爱英几乎要怀疑她是不是知道自己刚刚在一边看到了。 但有这股无法掩饰的激动和欣喜,张爱英心中也就有了答案,看来这鲜花皂的销售反馈还是可以的。 确实可以,这才几天的时间,十块鲜花皂已经都卖完了。 关键钟老板还告诉了她另一件事:“张大姐,是这样的,你的鲜花皂确实好用,但我这个小小铺子消化还是不够的,你要想卖更多,就得有更广的销路。你有没有想过跟人合作?” “合作?怎么合作?跟谁合作?”张爱英一听对方都叫大姐了,心里就知道这事儿不小。 虽然她化了妆看起来真的显老,钟老板喊她一声大姐无可厚非,但这年头城里人的高傲可比21世纪尤甚,非要说的话,跟某个出了名的大城市排外和高傲有得一拼,就是个住在城里的平头百姓都看不起乡下的泥腿子,更别说还是个开铺子的老板。哪怕张爱英也是她的供货商,可就拿几块鲜花皂,人家还真不放在眼里。 之前也就是客气一些,现在这态度,简直都有些恭敬和殷勤了。 张爱英没飘,反而是心头一沉。对方这态度,只能说明找上她的人来头不小,那是合作,还是吞并,或者说,直接打劫? 钟老板走出柜台,拉着张爱英:“张大姐,你知道烟云阁吗?” 说实话,乍听这名字,张爱英还以为是什么花楼,但这吐槽也就是一闪而过,她清楚肯定不是花楼,不过仔细搜索了一下原主的记忆还是不知道。 钟老板看她摇头也没意外,反而跟她介绍起来:“烟云阁是我们县城最大的脂粉铺子啊,你不知道也正常,那里面的东西,任何一样拿出来,那都不是咱们普通小老百姓买得起的,能进去烟云阁的人,那都非富即贵。而且啊,人家可不是咱们县城的小店,人家是大招牌,不仅在我们益都城,就是江南都遍布烟云阁,江南啊,扬都城苏都城……那可都是不输我们益都的繁华之地,你就知道这烟云阁有多厉害了吧……” 张爱英就听她巴拉巴拉说了一通,也许有吹嘘的成分,但是既然是大招牌,那也不可能造假。所以她说的大概率是真的。这也让她的心不断往下沉,却像是有个无底洞,怎么都落不到底。 “张大姐,你现在知道烟云阁有多厉害了吧?”钟老板也终于说完了,看着张爱英没什么变化的脸,有些不明白,又想起自己还没明说,赶紧道,“现在要买你的鲜花皂的就是烟云阁,你说说这是不是大喜事儿?” 第152章 传闻中的娄金凤 是不是大喜事,那真得经过了才知道。 就是21世纪的法治世界,普通人创业阶段遇上资本都根本没有还手之力。要么给你直接收购了再把你踢出去;要么直接抄袭你的模式,烧钱把你挤垮。最后再好的点子都成为资本家的圈钱手段。 更别说这是古代世界,人家有钱有权,直接就是明抢你能咋的? 但这都是把自己当回事儿了。她那鲜花皂至于吗? 如果说之前张爱英还觉得自己作为穿越者搞这些还挺有优势的,但听了一通,了解到烟云阁的存在,知道哪怕是在这个她完全不了解的异世界,人家就算还在封建社会,那女子美容方面的相关产业其实也有在发展,而且听起来还发展的不错。不得不再次感叹一下,比起21世纪的贫富差距,这种更直观的阶级差距才更为悬殊。像原主那样在村子里也算不错的人家了吧,用过香皂就算可以了,完全都不知道还有烟云阁这样的存在,里面随便一个胭脂水粉的价格就够农村人吃几个月了。 那人家又怎么可能看得上她那点鲜花皂?说实话,要说有技术,那肯定是有的。但说有多高的技术水平,那肯定也不存在。所以人家到底图啥? 张爱英心里百思不得其解,但在跟烟云阁合作代表会面的的第一时间,人家就主动给她解惑了:“我家家主对张太太很好奇,恰巧得知那种鲜花胰子也是张太太制作来售卖的,所以才让人等着,想与张太太谈一下合作的事。” 让她意外又没那么意外的是,这位烟云阁的代表也是个中年妇人,但看起来比钟氏更为精明干练,说话也直接。 张爱英也直接:“冒昧问一句,你家家主是……” “哦,那是该解释清楚,我家家主姓娄——”说到这里她顿了一下,似是不好直呼家主的名讳,不过也是死死盯着张爱英的表情,下一刻她嘴角微微上翘,“看来张太太已经知道是谁了。” 不是张爱英忘了表情管理,实在是这个人就让她很惊讶。 怎么说呢,当初临江仙那一场闹剧,若是没有这位娄家主的掺和起哄,事情未必能进展那么顺利。以至于后头苏县令跟县丞那帮人的斗法,隐隐也有这位娄家主的影子。若没有她掺一脚,苏县令想赢也未必能那么快,还得更艰难花更久的时间。 当然,这些事不会有人放到台面上来明着说,但张爱英也不是傻子,她还不能算纯粹的旁观者,自身牵扯其中,越能感知到一些事情。比如这位娄家主的掺和,好像无处不在,但又并非旗帜鲜明。不知内情的人,光看她搅出来的事,只会觉得她跟传闻中一样,荒唐蛮横财大气粗仗势欺人。 要说这段时间县城里除了县衙的派系斗法搞出了很大声势弄得人心惶惶,另一个同样也算搅得满城风雨吸引了大多数人眼光的就是这位娄金凤了。 她搞出了多少事呢?一面真在春风楼办流水席庆祝“死老公”,另一方面又揪着临江仙不放,要求他们为她男人的死负责。 那真的是县衙斗到哪里,她都要去掺和一脚。但却又并不让人觉得奇怪,人家的理由很正当嘛!那人家死了老公,肯定要找麻烦的。 至于说她这么做很奇怪很矛盾,嗐,那是你还不知道她!传闻中娄金凤可不就是这样嘛!性子乖戾嚣张跋扈让人根本摸不到她的边! 要说张爱英为什么对这位娄家主感到好奇,就是鹤轸告诉她不用担心那个小姑娘和她一家子因为有娄金凤的时候。那时候她就觉得他们这些人的态度很奇怪——娄金凤不过就是一介商户,他们怎么就觉得县衙都不好办的事她就能做好? 于是后来她也特意打听了一下,嗯,甚至不用特意打听,因为娄金凤在临江仙的所作所为一传出来,街头巷尾就都在议论这位母老虎的“丰功伟绩”。 传闻中的娄金凤,是个从小生在福窝甚至可以说是金窝里的好命人。娄家也不是普通商户,那是世家大族,曾经的四姓七家中的苏都娄家,谱系可以上溯到前前朝。 也就是到了本朝,科举兴盛,晋升之路不再全由世家把持,曾经的四姓七家才慢慢没有了以前的强大声望;可作为传承已久的世家大族,在整个国朝的影响力还是巨大的。 别的家族不提,娄家算是没落了,因为已经连续几代都没有出过一个举人,朝中无人,自然就要没落。可要说真的没落吧,上一代却又出了个狠人,弃文从商,愣是把商业版图从苏杭扩展到整个江南甚至整个大庆朝。说是大庆首富都不为过。 可偏偏嫡支却又是子嗣艰难,娄家上任家主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都没等到留个一儿半女就夭亡了,只有娄金凤这么一个老来女,简直是被捧到了心尖尖。 按理说嫡支没有子嗣,为传承计,本该过继旁支男丁延续香火,可作为一举振兴了娄家的功臣,上任家主却是力排众议把这老来女当了继承人,令其招赘。 传闻中,娄金凤从小就被娇宠得无法无天,要星星不给月亮的那种,十来岁就进出秦楼楚馆,成婚后也不改其性,是苏杭南风馆的常客,且性子乖张,四处惹祸。偏偏她还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把那赘婿盯得死死的,可男人哪有不偷腥的,于是每次她都会去抓奸,更是闹成了远近闻名的母老虎。 娄家上任家主离世之后,几乎就再没有能管束她的人,这几年足迹遍布整个大庆朝国土,好酒好乐,四处都留下祸害名声。对,她都不只是纨绔了,在众人口中已经成了一大祸害。 之所以会到他们这小小的陵阳县城来,据说都是因为在益都府惹了祸才躲出来。 张爱英当时就觉得这传闻不可信,也或者是前世这斗那斗的影视剧看多了,那小说啥的不都流行扮猪吃老虎的套路吗?反正她就觉得这娄金凤肯定不是传闻中这样一无是处的人。 最明显的一点,说她是祸害说她到处惹事,可要说她真做了什么罪大恶极十恶不赦的事儿,那又没人能说得出个一二三来。无非就是不守妇道风流成性悍妒欺夫啥啥的,能真正算是作恶的,也都是说她强抢商铺打压对手之类的,这种听听就得了。 而且,一个女人能撑起这么大的商业帝国,在其父已经去世好几年都没见娄家败落,甚至声名还愈发远扬,张爱英还是真挺佩服她的。 就光是能把产业做这么大,这娄金凤肯定不是个善茬。 但那些传闻听听也就得了。张爱英能感觉到,那些人说那么难听,极力贬低,更大的原因只怕还是因为她是个女人,甚而还有更多人就纯粹是知道人家有钱的仇富心理作祟。 她也想过会不会有一天,自己也能做到娄金凤这样的程度,不,举国皆知她不敢想,毕竟娄金凤也算是站在了娄家站在了她父亲的肩膀上,那是有基础的。她要白手起家,能做到娄金凤的十分之一,能走出陵阳县城,在益都府能干出名堂就算不错了。 可她是万万没有想到,会在她刚开始创业的时候,就能被这位娄家主看进眼。 第153章 坦诚和恐吓 此时此刻,张爱英不知道自己应该是什么心情。 就整个感觉很复杂,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反倒是那位自称齐掌柜的中年妇人,不知道是不是看出张爱英只有震惊没有嫌弃或者别的什么情绪,严肃的神情微微放松下来:“我们烟云阁虽然才开到陵阳城不久,但是我们在府城早有店铺,甚至是全国各地大府城都早就有了店铺,若是跟我们合作,张太太的货不仅能铺到府城,甚至能铺到外地去,这其中的巨大利润,我想张太太肯定是能想到的。跟我们合作,你也绝对可以放心。” 娄氏的赚钱能力张爱英是丝毫不怀疑的,毕竟就是大家议论对娄金凤各种讨伐厌弃的时候,也没有忘记提一句娄家的财大气粗——不就是娄家会赚钱吗?有几个臭钱了不起啊! 如果这事儿传出去,绝对会有人冲到张爱英面前来:“跟娄家合作你还怕什么啊?就等着人家赚钱,大把大把的银钱直接就来了!就相当于躺着就天上掉钱啊,还犹豫什么?答应就完了啊!” 张爱英只是疑惑:“为什么是我?我一介农妇,就算是弄出了个糕点方子,对娄家主来说应该也不算什么吧?娄家主又怎么会对我好奇?” “你胆子很大。”齐掌柜也不知道是在回答还是单纯的感慨,然后她笑了,有些意味深长,“张太太知道临江仙的事吗?” 张爱英心头一震。 她当然明白这不是在说娄金凤跑临江仙去闹出的那些事儿,人家在她面前点出这件事,是在提醒有关临江仙的前后他们都清清楚楚,她张爱英有掺和其中的,人家正是查到了,才会说对她感兴趣。 也是,张爱英之前没深想,在她上辈子,虽然各种信访啊举报啥的也都有制度的条条框框,越级上访啥的哪怕是事实也违法。但就这样,也有层出不穷的网络实名举报,别说一个县长了,就是厅级高官都有普通人直接举报的。因为网络发展信息通达,人人平等的世界,也就人人都可以了解和参与到这种事情中。 然而同样的事情在这个阶级分明的世界却是完全不一样的。 她一个什么依仗都没有的农妇,竟然敢掺和到县城两大领头人物的争斗中去,那真的跟找死也没什么差别。说实话,如今的世界,天高皇帝远,对山里的泥腿子来说,仅仅是一个里长就是压在他们头上的天,多数人连里长的权威都不敢挑战,更别说进城对上更大的势力。 但张爱英也很无奈啊,上辈子的烙印一时半会儿要改变很困难,何况一开始她也不知道这事儿还有那些计较,她就单纯是有人惹到头上作出反击而已。哪知道里面还有那么多弯弯绕绕,那都不只是普通商人了。 所以说僵硬地认为士农工商等级差别商人排在最末,就觉得商人好欺负那就太傻了,谁知道人背后勾连着哪位当官的,又是谁的白手套? 张爱英想到这些就只是满脸的苦笑,此刻是真的说什么都不对。 好在齐掌柜也不是真的要她的回答,她继续:“我家家主觉得张太太是个很有意思的人,但如果没有张太太后续制作的鲜花皂,也不会有现在的合作。” 她顿了一下,两手撑在桌子上,身体前倾:“其实,我们更好奇的是,张太太院子里那些花,花种是从哪里来的呢?我们找到了替张太太算过命的瞎眼老道,也找到了最后救治乔家小郎君的老大夫,甚至还有很多很多人,但都一无所获。所以,既然张太太是爽快人,那我们也就直说了,我们真正看中的是张太太的花种,请问张太太还有种子出售吗?” 她说的轻松,面带笑容,好像没有丝毫压迫力。但是张爱英却只感觉浑身汗毛直竖。 来了,来了,她就知道这些人能看中的不可能那么简单,但她也是没想到他们居然真的一下子就抓住了其中的精髓。 意料之外,但又在情理之中。 毕竟鲜花皂是真的没有多大的技术含量,制胜法宝也就是那些由系统出品的种子培育出来的鲜花。 更可怕的是,在她不知不觉的时候,对方甚至已经把她都查的底朝天了。她忍不住担心自己身上的差别被看出来,甚至忍不住担心系统的存在会暴露出来。 但她毕竟是活过一辈子的人,再怎么担忧还能勉强绷得住,而且这种事情,就算是在古代世界,也不会有几个人能想到吧? 对,他们肯定想不到,不然只怕会说的更直接。但也许她身上的一些异常也已经被人关注到了,也亏得自己之前都很注意,没有太张狂,以后要更加谨慎才是。 张爱英强迫自己也慢慢放松下来:“齐掌柜说这话怕不是都去我家看过了吧!你们要弄到那些花也不难吧?” 本来是开玩笑,但说完张爱英却觉得怕不真是这样。都查得那么多了,难道偷摸进他们家院子弄几棵花走是什么很难的事儿吗? “不不不,张太太不必担忧,也别紧张。”齐掌柜重新坐回去,“我们只是合作前的正常调查,当然不会做违法乱纪的事情。而且我们这也是坦诚相告不是吗?我认为合作就是要这样。” 坦诚是坦诚了,但更多的是恐吓吧。 人家能不知不觉就把你查的底儿掉,要是不同意合作,谁知道又会发生什么? “张太太也不用现在就回答,这对你来说确实也不算是一件小事,不妨回去再想想。我很期待你的回应。” 回去都是烟云阁派马车送回去的,该说不说,当真是名震大庆的苏杭娄家,马车的档次肉眼可见地比何家的高档,也是,就烟云阁本身来说,人家的定位都是高奢,就是为高档人群服务的。 这样的马车一进村就又吸引了村里人的注意,但看到马车又是往乔家二房去的,大家就只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乔家二房真是发了,别管是乔有粮那个死鬼在天保佑还是姜家姑娘旺夫命格旺的,总之人一家现在就是福星高照。大家从一开始的惊讶好奇,到现在都已经有点见怪不怪了。 不过等马车走了,还是有很多人围过来想要询问的。 张爱英只说自己进城是去找衙差的,反正她为了寻求心安,回来是拉着烟云阁的马车都去了一趟方东明家的,这也不算说谎。 提到差爷,大家虽然有好奇,但本能的还是会有所畏惧,又看张爱英好像不愿多说的模样,也就纷纷离开了。 也是现在的张爱英却是没有心思来应对这些人。 她只想快点回家,在自己家里有个安全的环境,她才能好好跟系统谈一谈。 第154章 说谎不打草稿 “不行,种子是任务赠送品,而所有系统出品的所有商品,宿主都不能转卖给别人。记住,不管是任务赠送,亦或者以后宿主在系统商城出资购买的商品,都不能转卖他人盈利,否则视为泄露系统机密,将会遭受系统惩罚,包括但不限于关闭商城以及收回所有系统出品物资等措施。” 张爱英嘴硬:“都还没开启商城呢,就开始说关闭商城了,这种话吓唬谁呢?” 但她其实也明白这个逻辑,除了确实要给系统保密之外,这也是杜绝了宿主直接当中间商赚差价的可能。 不然谁都知道系统那些东西是好东西,别的不说,就乔多禄那情况,虽然不是肺痨吧,也算是病入膏肓,系统一剂药下去就把命给吊住了,后头更是配合着药剂营养剂,根本都没花多久的时间,乔多禄的病基本就好全了,甚至还把他的身体都给连带调养好了。之前乔多禄连看书都费神看不进去,现在都可以连续两天独自去县城办事儿了。这样跋涉消耗的精神气也是挺大的。这才多久的时间?也就三四个月,连半年都不到,乔多禄这身体情况已经算是天翻地覆了。 从这里都可以看出来,系统出品的东西,那都是无价之宝,随便拿一样出去转手倒卖就能卖出天价。那这样,宿主还用做什么任务,还用搞什么事业,直接就当二手贩子倒卖系统商品就行了。 那对系统当然是不好。有这样的规定并不奇怪。 张爱英其实也松了口气。 既然系统有这样的规定,那她就不用纠结卖不卖种子了——是的,出于谨慎,之前那些种子她可并没有全都种完。 “那我把种子种成花再来卖是可以的对吗?”虽然这是事实,张爱英还想确认一下。 系统给予了肯定:“系统出品经过宿主的合理再加工之后,与出厂形态发生了很大差别,宿主再利用甚至以此盈利那都是可以的。” 张爱英抓紧追问:“那这个‘合理’的界限怎么判定?” “宿主无需担忧,如果不合理,本系统会直接发出警告。” 好吧,就像这次,张爱英就提起个卖种子的事儿,那还是试探,还没做呢,系统简直就炸毛了。 这样一番下来,张爱英心里有数了。 至于说会不会被人发现系统的存在,反正系统是说了,以他们高等文明的高科技,绝对没有任何人能发现它。外人能发现张爱英身上的异常,那也绝对想不到系统上面,想要抢夺系统什么的,那就更不存在了,又不是有什么祖传宝物什么的作为系统的寄托,系统是直接跟张爱英的灵魂也就是意识体进行绑定的,甚至和这具躯体都没多大的关系。 为了安抚宿主,系统甚至直接放话了,它会时刻开启保护机制,一旦有人对他们动手,系统会触发机制,绝不会让宿主陷入危险。 出于对系统的信任,主要还是对自己的信任,张爱英觉得也不必太过战战兢兢。 和系统交流过后,张爱英心中有数了,各种忐忑的心情也慢慢沉淀下来。 收拾好心情再出门,就发现一双儿女虽然还是如常在做事,但总是小心翼翼在观察自己。 看来她的异常他们都看出来了。 张爱英不想吓到他们,赶紧把两人叫到一起,关上门把烟云阁要跟他们合作售卖鲜花皂的事情说了,当然也把对方的根本目的是花种也说了。 “那花种子就是我不经意得到的,现在还想去找,哪里还能找得到?”对着乔多禄,张爱英说谎不打草稿。 乔多禄果然不疑有他,亲娘还会害他吗? 他还有另一个直接的观点:“他们既然说要买鲜花皂,那又买什么花种子?这算哪门子的合作?” 他是跟着在家做过普通肥皂和鲜花皂的,自然知道院子里这些鲜花才是核心,结果这烟云阁倒好,说是合作要买鲜花皂,结果又说买花种子,那不等于直捣黄龙。把花种子卖给了他们,他们的鲜花皂还有什么竞争力? 张爱英点头:“本来也有这个道理,但现在还真不是这个原因,我觉得对方未必没有想到这点。好东西都是珍稀的,哪里可能有那么多?所以现在就不知道对方到底是想要什么了。” 说是让她回来想,张爱英觉得这简直就是猫捉老鼠之后的戏弄,根本不是她怎么想的问题,关键是对方到底想要什么。 “娘,不然我回娘家问问祖父母。”姜琬也着急,别人不知道她可是知道的,那些花种子可都是穿越大神赐下的,想要从别的地方找,那怎么可能找得出来?可同样,正因为这些花是大神赐下的,那更不可能让人弄走。 所以她也是急中生智,想到了这一点,简单说就是找个中间人去说项,探听一下对方的真实意图,有个中间人也可以缓和缓和。 “不用。”张爱英看她这样就猜得到她心里在想什么,“暂时先不用。对方既然说了让我们回来想想,也给了我们时间,那样的大招牌,应该也不至于说谎耍手段。先等等,至少过了这个节,再等你祖父生辰之后说吧。” “发生了这种事,还让人怎么好好过节啊?”姜琬忍不住垮了脸抱怨。 张爱英本来有些郁闷的心情,被她这一下子给逗乐了。 “好了,这算什么?”张爱英伸手捏了一下姜琬的脸,“人家是真心想跟我们谈生意,不管怎么都是能让我们赚钱的,换个角度想想本来也是好事,你这搞得好像人家是故意让咱们过不好节似的。” 看两个小的还是不怎么开心的样子,张爱英再次打气:“凡事要往好处想嘛,怎么说都能有笔钱赚的,那可是苏杭娄家,给的能少了?放宽心啊,好好过节!” 把两个人都重新说出了笑脸,又把乔多禄打发走,张爱英才把姜琬单独叫到房间里。 “你那么着急,想跟我说什么?” “娘,我们好久都没拜过穿越大神了。难道不需要给大神上供吗?” 其实这个疑惑姜琬早都想问了,自打婆婆跟她说了家里供奉穿越大神的事,她就以为日后的生活不说青灯古佛相伴,那在家供奉,日日清水、新鲜果蔬、青烟缭绕……总该有吧。结果啥都没有,别说日日参拜上供了,那是这么久连个神像连个让她参拜的地方都没有。 姜琬都觉得这是不是太委屈穿越大神了?这哪家神佛不需要上供的呀! 你看吧,这不就成了“平日不烧香,临时抱佛脚”吗? 张爱英无奈,但依然是张口就来:“唉,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穿越大神需要的是信徒的脚踏实地,我们坚持不懈,努力上进,那就是对穿越大神的最大回报了。要是跟那些寺庙道观似的都要烧香上供,那不就流于世俗了吗?穿越大神是能真正帮到我们的神,才不是那种一味搜刮信众的一般神佛。信了穿越大神,我们就得专心生活,脚踏实地,凭自己双手勤劳致富,懂了吧?” 第155章 用魔法打败魔法 姜琬两眼迷茫,然后猛点头。 “所以,穿越大神就是不求回报的。那娘,我们要不然再向大神祈祷吧,请大神再赐下花种。”姜琬的神情难得的虔诚。 张爱英直接给问得卡壳了。 很好,这很种花家。谁都知道,种花家人虽然自古以来就喜欢搞封建迷信神佛崇拜,但其实他们心神拜佛的本质还是有利的就是神佛,害人的就是妖魔鬼怪。潜在逻辑就是这么的简单直接。 姜琬明知道家里供奉穿越大神,之前从来都没多问过,这次遇到事儿了,就想起还有这么一尊大神了。 这好像没什么不对,古人对于世界的探索和认知有限,生产力和生产水平低下,人力能做到的事情太少,遇到一些困难的事,无能为力之时只能寄托于神佛,就相当于是找个心灵寄托和情感宣泄。 但是,她张爱英都来了,可是从小学习马列思想的,而且现在他们家也不是真的就陷入绝境无力翻盘的时候,怎么能就直接想着向神佛求助,有一就有二,接二连三的那不就形成依赖养成惰性了吗?那好好的人都要废了。 张爱英绝不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所以她绝对是要从苗头就给掐灭。 “琬姐儿啊,你这还是没听明白我的意思啊!供奉穿越大神,那你就得信奉穿越大神的准则,就得脚踏实地自力更生你懂吗?什么叫脚踏实地自力更生?那就不能遇到点事儿你就想着求神拜佛,必须自己努力,当我们坚持不懈艰苦奋斗力争上游的时候,穿越大神也会看见,这就跟苦心人天不负一个道理,到时候穿越大神自然会降下祝福。” “相反,你若是自己立不起来,什么都只依赖别人,依赖神佛,那是会被穿越大神所厌弃的。到时候想要求的东西不会从天上降下来,反而会坐吃山空,一无所有,你懂了吧?” 唉,她这也是没办法。必须有个神佛来解释的话,也就只能这样了。也算是用魔法打败魔法了吧。 好在,姜琬还是很能听得进去的。 她的神情在张爱英说完之后就慢慢变得谨慎起来,而且还在思考。 张爱英没催她,给了她一点时间,姜琬一张丹唇抿紧又松开,好一会儿才道:“娘,我懂了,天助自助者。” “对,就是这个道理。”张爱英很欣慰,起身拉住她的手,“就是这个花种子的事,其实也不是没有解决办法。这些花种子,我们留不起来,但是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她带着姜琬去看她之前扦插的那些根苗。 不出她所料,系统出品真非凡品,哪怕本来就是些残枝,但她修剪之后扦插到阴凉地里,竟然全部都成活了。这才多久,全都新冒出了芽孢。 张爱英上辈子有个邻居就喜欢种植月季,买了很多盆栽,家里阳台窗户都摆满了还嫌不够,后来还把月季花栽种扦插到小区绿化带里,物业的人还是查了几次监控才找到她,这位邻居还振振有词自己是在美化环境,说她种的那些月季比绿化带里那些植物都好,更有观赏价值。她也就是那时候得知了这位邻居的奇葩操作,之后邻居大姐还给她安利月季花,很多她自己养了很久不喜欢的月季还到处送人。也是从这位邻居大姐身上,张爱英才知道月季扦插比嫁接更稳定,而且扦插也很容易,就是那位大姐自身没什么技巧,又是在小区绿化带上,随意扦插的月季枝条都有成活的。她还告诉张爱英,要是有营养液和生根粉搭配着使用,月季扦插成活率会更高。 这个世界是没有生根粉和营养剂的,或许系统里有,但张爱英这一批扦插苗本来就只是无奈的选择,试试水而已,她一开始都没抱多大指望,只想着不浪费就好了。她当然也不会去找系统要这些东西。 “娘,这些都是花苗?都活了吗?”姜琬其实知道,当时张爱英修剪枝条和扦插她是知道的,虽然张爱英没让她动手,当时也只说是听人说的来随便试一试。现在也看到了,她还是十分惊喜,低下头去看那些已经冒头的芽孢,“娘,真的,真的都活了!” “原来还可以这样。”屋内的乔多禄看到两人的举动,听到那惊喜声也走了出来,凑近看了也不由得发出感慨。 他抬头看看那一片花丛,再看向张爱英,目光中多了几分热切和激动:“那岂不是跟插柳一样简单?” 关键是他们从此就相当于拥有了很多花苗啊!花种子算什么?这么多一插就活的枝条,岂不是比几颗花种子更值钱更管用? “所以说啊,你们别担心了。有这样的法子,不管人家打着什么样的主意,我们都是可以交代的。这就叫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好了,别多想了,等它们慢慢再长一点吧。” 有了这个好消息,一家三口也终于可以放宽心好好过中秋。不过在这之前他们还得再送一次节礼,那就是给张家那边的。 本来这边的习俗是中秋节前女儿女婿要携家带口一起回娘家团聚,但张爱英不喜欢张家,一家子精明的精明蠢的蠢,但不管是精明还是蠢,都一样的会算计,没什么好人,张爱英当然不会带着孩子去提前团聚过节,也没这个必要。想必张家那边也差不多,相比他们一家子过去吃吃喝喝还得格外招待他们,直接送节礼过去他们更高兴。 不过这回张爱英可想错了,要是以前只有乔多禄一个病秧子,他们当然不稀罕人过去,还觉得乔多禄太晦气,生怕沾了晦气带累自家人也不吉利。当然他们现在也没多待见乔多禄,还是觉得他就是个拖油瓶,沾上他就没什么好事。但是现在乔家二房还有一个新媳妇啊!新媳妇在乡下不算稀奇,可这个是城里姜家的姑娘,那就是个香饽饽了。 是的,不只外人觉得张爱英卖出去的糕点方子是姜琬带进来的,张家人更是坚信这点。所以他们对姜琬那是抱着很大期待的。而且,就算没这些好处,那可是书香门第城里姑娘,能到自己家来,那不是也有个面子嘛!就上次来了一趟,村里不知道多少人好奇打听,马小叶觉得这辈子都没那么神气过,可不就巴望着这紧接着的中秋他们一家好快点来嘛! 这时候他们俨然已经忘了自家之前还想要通过姜琬算计姜家的事儿,反正没达成不是吗?那就不算伤害了。 当看到只有张爱英一个人来送了礼就要回去,马小叶的脸当时就拉下来了,话里话外敲打她,张家是她的娘家,那跟一般人可不一样。 张爱英先就装傻:“那是不一样啊,给外人不过就普通几块月饼,娘你们这光是月饼就好几盒,虽然也都是自家做的,那可都是好东西。而且肉蛋都有。娘,这都不算亲厚要怎么才算亲厚?要不去问问别家女儿女婿带回来的节礼都是怎样的?” 怎样?那当然没这么好,还有嫁的不好的,这逢年过节回娘家就是两个肩膀担张嘴,带着一家子打空手回来吃老子的呢! 可这马小叶怎么能认:“那你们跟他们怎么一样?你家可是有个书香门第的儿媳妇,咋的,乡下人家不懂规矩他们大户人家还没个规矩了?” 她要挑明了,张爱英也不客气,直接招呼张青云:“张青云,怎么,你也想叫外甥媳妇来面前立立规矩了?真是忘了之前那档子事儿,觉得现在没人提就过去了?生怕人家想不起来是吧?” 第156章 指桑骂槐 张青云心里有鬼,之前被徐春娇大力撺掇的时候只觉得姜家多么好,自己要是也成了姜家女婿,别管是用的什么手段,反正生米煮成了熟饭,木已成舟自己还不是要什么就有什么? 后来清醒过来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被人恐吓了一番也想明白,像姜家那样的门第,哪怕他的计划成了,人家估计宁肯一根绳吊死自家姑娘来显示自家清白,或者把姑娘逐出家门划清界限,总之都不可能认下他这个姑爷再对他予取予求的。就光看他那个外甥能成亲就知道了,那都是因为有恩情,人家为了名声,对自家姑娘是真的狠得下心的。 再得知事情的真相,人家就没想过要让自己成事,完全就是想祸害姜家的姑娘还让自己顶包。他那个恨啊,再看徐大力的下场,他也不知道这其中主要是县衙两大派在争权,自己脑补了一出,还以为都是姜家的报复,这下哪里还敢肖想姜家的姑娘,自己光是想想都后怕的不行。不然以为他这段时间怎么能那么老实在家,岂止是不想出去听人闲言碎语受人白眼相加,完全就是怕了,要在家里躲躲。 这时候被张爱英再提到那事儿,本来因为一家子的撺掇和别人的吹捧有些飘了的心砰一下就给坠地上了,还摔的四分五裂七零八碎的,什么狗胆都没了,只想着别惹来姜家的报复。 “姐,那事儿也不能怪我,我也是被人算计了,我真不知道那些人还有那种龌龊心思啊!我也是受害者啊!”张青云连连剖白,那叫个情真意切。 反正徐大力已经死了,徐春娇也被抓了,又没有在县衙当众审问对簿公堂,内情如何至少对外没有说。张青云当然是理所当然就编起来了,反正在他心里他确实是受害者嘛,甚至他还暗戳戳怨怪过,觉得要不是他姐张桂花娶了姜琬搭上姜家这门姻亲,那些人又怎么回来算计自己,他也是个无辜被牵连的啊! 张爱英看他这脸色就只觉晦气,这人心里具体怎么想的他自己最清楚了,还以为自己遮掩的很好,果然,说他精明都是高看他了,他只是自私自利懂得一定程度的趋利避害而已。 “这事儿你跟我说有什么用?你还是让这家里都消停点吧,不然真闹出来,我怕你以后考功名都没资格。” 张爱英其实不懂这年代科举考生的资格要求,但吓唬人谁还不会。 果然这么一说,本来之前还叫喳喳的马婆子也消停了。 她之所以会那么疼张青云,除了是因为这是幺儿,都说皇帝爱长子百姓疼幺儿,对最小的儿子偏心是大多数父母都有的毛病,但更重要的是这儿子有慧根,一家子的文气都集中到他身上了,能考科举能翻身,老婆子那是把自己出人头地的希望全都寄托在这个儿子身上了,只有巴望着他考上功名才能改换门庭洗掉自家身上的泥点子,甚至说不一定还能给自己请个诰命什么的,那可是只有在戏文里才听过的,不知道有多威风。 可若是小儿子都不能考科举了,那不是什么都泡汤了? 这两个在家拿主意的不敢再说什么,张大张二也会看眼色,立刻就腆着脸上来说好话。 反正他们对礼到人不到就挺满意的,毕竟要真来了人招待还得花一笔就算了,劳心劳力的都是他们,到时候自家还要被老娘和小弟拖出来比着说不好听的话,他们巴不得嫁出去的妹子只拿东西过来。 从他们身上张爱英才感受了一把什么叫娘家人的热情好客,彼此高高兴兴的,走的时候还是两个嫂子一起送出门来,那脸都要笑成一朵大菊花了。 同一时间,还有两家人也在家里骂骂咧咧,都是在说张爱英不好。 不用问,那就是乔家大房和三房,别人就是有跟原来的张桂花关系实在不好,闹了矛盾的,这次张爱英送月饼就没送,人家也知道是咋回事儿,没去帮忙跟人关系也不好,那当然没那厚脸皮怨怪。就是那句话,送是情分,不送是人家的本分,外人凭啥去讲究人家? 可有的事情,还真的就是外人不讲究偏生那自以为有点血缘关系的人最喜欢闹腾,仗着那点血缘关系,明明闹得就差直接打起来了,还觉得别人就该怎么怎么的,也是搞笑。 刘翠娥气得在家里打孩子,儿子孙子她舍不得打,儿媳妇也不是软柿子不好打,女儿更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也肯定不能动一根手指头,那就只有孙女是个不讨喜的。 反正是赔钱货又跟自己不亲近,瞅着人出门去打猪草,结果就只割了半背篓回来,刘翠娥心头那股邪火可不就就借机全发作出来了。 “一个个丧了良心的,忤逆不孝啊,当真是老头子死了就不把我当回事了啊!谁都不把我一个老婆子当回事啊,都过中秋了,一天天就没见顺心的事儿,一个个的都是没心肝的。外人都有节礼啊,我这正儿八经的长辈都不见有个表示的,真的是忤逆不孝……” 乔老三媳妇本来还心疼自己女儿,听到后头也都知道婆婆这是指桑骂槐,反正丫头片子也没下死手,她也就不管了。 她心里也不得劲呢。主要就是这么多年,乔家这两房人都默认乔多禄那个病秧子一死,再把张桂花撵出去,乔家二房的财产都是他们的。如今人没死就算了,还越过越红火,更可气的是好东西往外送都不给他们,那简直就相当于是在割他们的肉啊! 乔老大媳妇许红梅打了猪草回家,从三房院子外头过,正好就听到刘翠娥这番指桑骂槐,一下子就心理平衡了。 “哼,三房一家子天天在村里说我们的坏话,这下好了吧,我看老二家的一样没把他们当回事。还以为把我们踩下去了他们就能得好处似的,也不想想,他们才是隔了一层的,那刘翠娥还好意思在那里充什么长辈,呸,真是不要脸!” 乔有田却并不高兴:“够了,你是找不到事儿干去管他们?你以为我们现在很有脸面?老大现在都不去书塾了,你不如好好操心一下自己家的事!” “对啊,大郎可怎么办?”说到儿子,许红梅一下子又愁起来,“那事儿不都说了是个误会,大郎解释清楚了,连招娣都送出去了,怎么——” “闭嘴,谁让你提招娣的?以后都给我闭嘴,记清楚了!这事儿跟我们可没关系!” 第157章 意外来客 许红梅被丈夫呵斥,一下子不敢说什么。 只不过想到儿子好好地在学堂读着书,莫名其妙回到家里,现在还不敢去学堂,甚至他们去给学堂的杜先生送中秋节礼人家都没收,还呵斥他们自己没有乔多福这样的学生,许红梅当时都快给杜先生跪下了,可那样杜先生都还只是赶人。她就恨得牙痒痒。 现在想起那场面,她倒没有儿子说的什么丢脸羞耻,她就是纯纯替自己儿子难受,大郎做错了什么?那不都是被同窗撺掇着看了点闲书,又一起出去玩了玩,孩子心性而已,杜先生还是个学堂老师呢,怎么就那么小肚鸡肠? 她显然选择性遗忘了她儿子看的是黄书去的是青楼玩,也可能她明知道,但在她看来她儿子都没长大呢,去那些地方也就是跟着同窗长长见识,那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儿不都那么玩的吗?是杜先生太迂腐,也是杜先生看不起他们乡下人家,故意这么为难他们。 想到儿子回到家连门都不出,日日关在家那个难受劲,许红梅是越想越心酸,不敢再提招娣那边,但是也不能就看着儿子这么消沉下去啊! “当家的,实在不行我们就换家学堂吧,不是说县城里还有好几个学堂么?那杜先生说是厉害,也没让大郎考上秀才啊,还这么多事儿,抓着一点小事就揪着不放,我看也别在他那里学了,指不定还耽误我们大郎,不如——” “不如什么不如?女人就是头发长见识短!你知道什么用得着你在这里说?我告诉你好好操持家里的事儿就得了,这些事儿你不懂你给我把嘴闭上,闭严实了!”乔有田心头火大,还怕她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又加了一句警告,“你要是不想毁了老大的功名路,有关老大的事儿,你给我一个字都不许提,尤其是出门,一个字都别提老大,听明白了没有?” 他想想也是后怕,大郎平时也是挺聪明一孩子啊,怎么就没反应过来,跟着那些人干了糊涂事,那些大人物的事是他们能参与的吗?稍加揣摩那都是要人命的,人家碾死他们就跟碾死个小蚂蚁似的,这孩子以前也挺稳重的,怎么这次就没把持住……还是因为招娣,觉得自己上头也有人了……想到招娣,乔有田眸色更深了。 早知道那钱举人这般不顶用,他又何苦赔了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外甥女出去? 当然,现在这些事儿那是提都不能提,千万别沾边。 可他做舅舅的不提,人家当爹娘的还能狠得下心? 于是,中秋这天,张爱英一家三口热热闹闹又做了月饼,还剪了花做装饰,中午吃过丰盛的一餐,准备着晚上在院子里赏月的各种东西的时候,院门就被敲响了。 张爱英还以为是隔壁陈彩妮过来了,平时会来敲他们院门的人就没几个,更别说中秋这日,跟过年团年有点像,都是团聚,每家都喜欢关上门一家团聚吃饭,去串门的都很少,毕竟每家每户都一大家子聚着够好玩的了。 然而当她打开门看到门口的两人,还是吃了一惊:“有金,汪顺,你们怎么过来了?” 说完这句,她立刻招呼人:“来来来,家里坐。怎么没带孩子来?” 这两个意外来客不是别人,正是原主的亲小姑子,乔有田和乔有粮一母同胞的亲妹妹乔有金以及她的丈夫汪顺。 张爱英记得汪家离这里可不算近。当初刘翠娥那个后娘就没安好心,没把两个大的继子坑到,却愣是拿捏住了乔有金这个继女的婚事,给嫁到了离县城更远的汪家坳去。要过来一趟得走挺远的路。而且山坳里还不好走,他们都是靠脚力。 “还没吃饭吧?这可真是……”张爱英又赶紧叫两个小的,“快去灶房里看看,还有什么吃的,都给热热给姑姑姑父端上来。” 张爱英自己也去帮忙,很快桌子上就摆了两菜一汤,都是肉菜,汤也是中午的鸡汤,饭是现炒的蛋炒饭,张爱英亲自掌勺的,那叫个米粒金黄颗颗分明,香味更是十足诱人。 乔有金和汪顺两口子先喝了一碗温热的鸡汤下去,紧接着肉菜和蛋炒饭都端上来,筷子被塞到他们手中,头次见面那文文静静的新媳妇对着他们也丝毫没有嫌弃,十分客气请他们吃饭,夫妻俩对视一眼更想哭了。 而且,二嫂对他们这样好,他们可是要找二嫂帮忙,要让二嫂为难,他们更觉得难受,又怎么好意思吃得下去? “先吃饭吧,不管什么事,把肚子填饱了再说。本来你们来一趟也不容易,先把饭吃了。”张爱英自然看出了他们的为难,从原主记忆中她也知道这俩人的性子,不是那种随便上门打秋风的人,肯定是有事儿,还是在这个时候来,那得是大事儿。 不过不管什么事儿,也没有叫来人饿着肚子说的道理。何况乔有金这个妹子还没什么对不起他们二房的地方。乔有粮没了后,乔有金的日子也渐渐不好过,即便如此,知道乔多禄的病情,人家也几次来探望,已经尽力了。这一年来没什么来往,想也知道是家里实在困难,就这知道乔多禄要冲喜,人没来都还是托人送了份子钱来的。不管多少,那总是份心意。张爱英就得认。 夫妻俩被三双眼睛盯着,那眼里没有嫌弃没有计较,满满的都是真诚还有心疼,两人在大房那里被大哥大嫂骂得哇凉哇凉的心一下子就又暖了回来。 “快吃吧,这蛋炒饭凉了就该腥了。”张爱英催促他们,又说,“你们二哥是没了,以前我也是日子难过,什么都顾不上。可你们也记着,我们始终还是亲人,尤其是小妹,这就是你的娘家,你有困难一定要说,不管帮不帮得上,多个人多个主意也是好的,总强过你一个人什么都憋在心里还解决不了问题。” 这话听得乔有金当场就落下泪来,大颗大颗的泪珠滚进汤碗里。 乔多禄和姜琬看着长辈如此失态都觉得有些尴尬,张爱英就干脆跟他们说起乔有金,尤其是跟姜琬介绍人。 “琬姐儿,这是你姑姑和姑父,之前你们成婚的时候,姑姑姑父也就是隔得远走不开,虽然人没来,也是捎了礼过来的……” 张爱英又说起这几年来乔有金两口子对他们孤儿寡母的帮助。 在这种叙说中,乔有金和汪顺两口子也渐渐平静下来,没有那么多局促不安。 很快,两个人就都吃完了饭。 乔有金率先开口:“这就是二郎媳妇吧?好好,是个好姑娘,我看着就好。” 她看向姜琬,说了几句赶紧从怀里掏出个红封:“之前没机会,这还是头一次见面,这是我跟你们姑父给的见面礼,别嫌弃。” 姜琬连忙起身,看了一眼婆母,得到示意接下红封,行礼谢过,又是好一番认亲。 门外,许红梅贴在墙上不由得撇撇嘴。汪家一家子穷抠搜,能拿得出什么好东西? 第158章 吊根胡萝卜 不过想想他们竟然还给姜琬准备了红封,怎么没给自家孩子准备,都是侄儿侄女的,这还分个三六九等了?这心偏的,还不就是势利眼儿! 许红梅心里愤愤不平,还想再听一会儿,身后一双手猛地捂住了她的嘴。 “唔~”她吓得想尖叫也没有发出什么声音,回过头看到是乔有田这才松了口气。 但乔有田却害怕她再弄出什么声音,并没有松开,直到把人拖得老远,觉得乔家二房院子里绝对听不到了,他才松手。 “你在那里干什么?好好的不在家里待着你乱跑啥?” 许红梅解释:“我那不是跟着有金两口子来的,你还真没说错,这俩有奶就是娘的,还真是跑来找老二家的来了,你说我要不跟着他们,不听着点,万一他们瞎说些什么出来,那不是会害了我们吗?” 她想提醒当家的,可是他说的现在招娣沾不得,那是提都不能提,那又怎么能让有金两口跑来跟老二乱说呢? 思及此她还更着急了:“我看就该直接把他们赶出去,就不能让他们瞎说,可别给我们惹祸出来。谁知道他们是不是又要乱说,把什么错都甩我们头上来。” “你给我闭嘴!”乔有田生气,他看不上这个妹子和妹夫,但是他骂骂也就罢了。本质上他还是清楚的,妹子和妹夫都不是那种人,就连之前不同意招娣那事儿,都是怒骂招娣,甚至说出了不认招娣这个女儿,那都没怎么责怪他们。 当然也有他们的精心安排,操作得当。有金什么都不知道,还以为就是招娣自己贪图富贵不知廉耻要爬床去给人做小老婆,当时还觉得是招娣给他们蒙羞了,被他们说得以为现在大郎没去读书都是被连累到了,那只有愧疚的,哪里可能再说什么怨怪他们的话? 他之前看着许红梅跟出来没阻拦,也是怕有金两口子把招娣的事儿说出来,老二家的现在就是个成了精的,保不齐就会猜到是他们的手段,就是猜不到也会往他们头上扣屎盆子,万一又像之前土地那个事儿一样,她又给不管不顾闹出来,那丢人是小,牵连到钱举人身上,那才是要命的。 现在谁不知道钱举人已经被下了大狱,身上一桩桩一件件的事儿,甚至还有好几桩命案,说是已经报上去,秋后问斩那是铁板钉钉的了。 不过很快他就又想转过来,老二家的再怎么不管不顾,这回也得顾着点有金的面子——到现在汪家坳那边都没人知道招娣是去给人做小老婆,还以为她在城里找到活计了。也不想想哪有什么给年轻小姑娘干的干净活儿。就图这点,老二家的也不能直接就嚷嚷的人尽皆知吧?又不是日子真过不下去了,正经人家的姑娘哪有去给人做小的道理? 相反,老二家的现在可是巴上了何家的,苏县令更是走了狗屎运,竟然会在这一波中赢了,现在县衙里就是苏县令一家独大。说不一定老二家的就能有什么法子帮上忙呢?实在不行,那不是还有姜家那门姻亲吗? 若是连招娣这样的事儿都能解决了,那他们大郎那点事儿岂不是也很容易…… 想到这些,乔有田立刻就转了主意。所以这不就赶紧追了出来,得在许红梅搞出动静之前赶紧把她拖走。 许红梅就是个眼皮子浅又没什么心眼儿的,不过好在还是听话。 乔有田看了一眼自家婆娘,压低了声音,决定给她吊根胡萝卜:“别管他们怎么说,有金能来找老二家的,那肯定就是想他们能帮忙。你想想,若是连招娣这样的事儿都能解决,我们大郎那事儿还能解决不了吗?” 果然,说到有可能帮到自己儿子,许红梅立刻就换了神情:“当真?老二家的现在还真有本事了不成?”但她马上又垮了脸,“还让他们帮大郎,那不是还得求他们?” “什么求不求的?一笔写不出两个乔字,都是一家人!你就想想老二还在的时候!” 这话一说许红梅倒是真心动了。虽然要向张桂花低头她不太高兴,可是什么脾气都得排后头,还是利益最重要。 当初她一样不喜欢乔老二,那张桂花就长了个狐媚样子,成婚好几年都不能生,哪点比她娘家表妹强了?可乔老二那么一个木愣愣的,却偏偏运气好会赚钱,她不是照样在他面前扮演亲切慈祥,那叫个长嫂如母。当然,得的好处也确实不少就是了,反正那几年跟着二房混家里日子是真滋润。 乔有田还继续加码:“现在老二家的可比老二那时候还厉害,老二也不过就是置办了驴车到处拉货跑生意,能结交的也都是一些下九流的小商小贩,可你看看老二家的,那是直接都跟县令夫人面前说上话了。你说这好处咱们能少?” 其实眼看二房冲喜成了,姜家也不是不认这门姻亲的样子,他就有些后悔,觉得还是该早点跟二房打好关系。那不是老二家的做事太绝,就算他们之前用了些小手段,那家丑不可外扬,肉烂在自家锅里就是了,她非得上纲上线闹得不可开交,让他也是气性上来了。 如今自家投靠的败了,倒是二房这眼瞅着蒸蒸日上的,他就更心头火热了,只是苦于没有好的时机,又拉不下脸去。 有金两口子跑这一趟也是好,就当是先替他们探探路。看看老二家的到底都有些什么本事。若真能帮忙,那外甥女是外姓人都帮了,没道理不帮自家人吧?大不了到时候他再来个负荆请罪,不就是拉下脸嘛,为了以后的好生活,那点面子算什么? 乔有田自然也把这些给许红梅大致说了,但主要还是给大郎说了谋划。 乔多福是他的长子,乔有田在他身上付出了很多心血也寄托了很大期望,当然不忍心看他就这么消沉下去,把这事儿说给他听,一是让他要准备着对二房转变态度,从这个时候就要慢慢开始铺垫;二来也是让他知道前路还没被堵死,希望就在前方,切不要因为一次打击就一蹶不振。 乔多福的确是有些意志消沉,只要想到当初那一桩桩一件件,就感觉整个人都好像还在发烧,羞耻的恼怒的。但他更绝望的是那几个同窗的打击,已经放了话要让他在县城学堂待不下去,不管哪家学堂都是如此。那几家可都是有钱有势的,这等于是断了他的功名路,他又如何能不绝望? 之前回到村里,看到何天佑他还去搭话,想着说不定还能另找出条路来。结果人家对他爱答不理,现在父亲提到二房他就想到那一幕,脸上不自觉就流露出怨愤。果然都是些不学无术的,二房那个病秧子算什么,竟然找那个病秧子都不理自己! 乔有田看出他的神情,拍拍他的肩:“韩信还能忍胯下之辱,现在不过是暂时低头,你就把他们当成你的青云路登天梯,是不是就没那么难受了?别想那么多了。你就暂时忍忍,以后考上功名前程似锦,再将这些人甩掉也没什么。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现在还是要专心读书。” 这话说得乔多福瞬间就热血上头:“爹,我懂,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第159章 可怜天下父母心 张爱英完全不知道自家已经被人当成工具人了,她这时候也已经听完了乔有金夫妇俩的来意。 汪家大丫头招娣进城给人做小也就算了,那个举人老爷竟然还在这一波整顿中下大牢了,连带家都给抄了,招娣这新纳的小老婆也连带着下大牢去了。 “我们是生气她不听话,不知羞耻做出这种丢死先人的事来,之前骂也骂了都动手打了,孩子就是一条道走到黑,怎么都拧不过来。那我们也只能不管了,就当没生过她。”乔有金说起来一把鼻涕一把泪,“可是这直接下牢了,那什么举人老爷也是杀头的大罪,说是家小也要判刑还要流放杀头,你说这种情况了,当爹娘的又怎么能狠的下心?我想想都心痛的睡不着。” “好,好,我知道了,我都知道了,有金,你先别哭。”张爱英示意姜琬给递帕子,自己也拍着她的肩背安抚,“这肯定不会杀头的,杀头大罪再牵连也不能牵连到女眷身上去。这点你放心。招娣现在肯定也就是临时收监,县衙的苏县令是个依法办案的,这事儿肯定要查清楚才会判的,你放心。” 她这也不是信口胡说,苏县令到底是不是好官不好说,但目前苏县令的行事来看,他并不是个喜欢乱来的。就现在,许多人都觉得他胜了,不说对以前的敌人赶尽杀绝吧,也肯定要乘胜追击,结果他完全就是点到为止,把县城里的风雨消停了,并没有再去株连更多人,否则那肯定会掀起更大的风暴,而且这次还是单方面的碾压,不知道会有多少人会被牵连进来。 对那些曾经还很有可能跟着罗家和那位县丞一起欺负过自己的人,苏县令都能如此的冷静克制,全部都依法办案点到为止。更何况招娣。哪怕她跟的那位钱举人是个大祸害,她也不过就是个后宅的小角色,再怎么被牵连也罪不至死。 不过,女囚犯的日子也肯定不好过就是了。 这些自己知道,现在有金这模样,她就不好再说出来了,不然瞧这已经满嘴燎泡了,知道了怕是更不能安心。 “真的吗?二嫂,我就是不知道怎么办了,你说这种事儿,我们是没有一点法子,可要眼睁睁就看着她受罪去死,那也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啊,我真的做不到啊!” 张爱英还是能理解的,别说在古代做小妾合法,完全符合世情,就是在她上辈子21世纪,法律只允许一夫一妻,那些给有钱有权男女做小的也不少,对,那时候完全都不分男女了。别人再如何谴责,父母再如何不认同,那也是基于道德层面,法律都管不到,平时不往来不得好处也就罢了,还真不至于就到想人去死的地步。外人还不至于诅咒所有小三小四都立刻死,更何况还是父母,只要是真心疼女儿的,就做不到眼睁睁看她去死。 但她也没法直接就打包票,只是说:“你们会过来找我,肯定也是在县城里打听过了,我确实认识何家少爷,这事儿你们不放心的话,我可以帮你们去打听一下,走走关系,不说直接无罪释放,但是稍微关照一下,不让她在牢狱里吃多的苦头还是可以的。至于别的,我再问问,还是要相信苏县令的秉公执法。” “好好,二嫂,我们都听你的,你能托了人情帮忙问一句,我们就感激不尽了。这个招娣,当真是要气死又急死我们,真是生了个祸害,我真是……”乔有金哭着哭着,旁边的汪顺也过来安抚她,又像是提醒,她回过神又有些惶惶不安,“二嫂,这件事真的不为难吧?我都听说了那钱举人犯的都是杀头的大罪,说是跟他有关的根本都沾不得……” 她应该是被人吓坏了,说着猛地抓住张爱英的手:“二嫂,要是这样的话,要是会给你也带来麻烦的话,我跟你说,就别去问了,别多这句嘴,不能为了那死女娃子一个人,还害了你,害了更多人。” 话说的果断,态度也有了,但那抓着张爱英的手却在颤抖,连声音都是发抖的。这一切的一切都显示了她内心的挣扎。 可怜天下父母心! 张爱英也不由得感到了一阵心酸:“放心,就问问,不至于。就算招娣也犯了罪,问这一句两句的也不能就说我是同党,苏县令不是那种糊涂官。” “你也别听外头说的,保不齐都是对苏县令心怀不满的人恶意造谣。也或者是被之前满城风雨给吓到了,但其实没那么吓人的。真的。你别想太多。” 说到这里,张爱英更是直接:“有金,这些话是不是都是大房那边告诉你的?他们害怕了不想帮忙,就拿这些话来吓唬你?” “不是不是,大哥确实是——”乔有金下意识想给大哥大嫂解释,她心里还有愧疚呢,她是真的觉得都是自家大丫头惹出来的事,都牵连影响了大侄子的名声。大哥说的也对,是真的没办法帮忙。这会儿她也不想大哥被误会。 但是话刚说了个开头,对上二嫂那冷静又犀利的眼神,她一下子就卡壳了。这时候也后知后觉,二嫂甚至没喊一声大哥,直接说的是大房那边…… “我问你,一开始让招娣出来做工是谁的主意?是谁把她带进县城的?那位钱举人招娣又是怎么认识的?” 紧接着的一连串问题更是让乔有金有些应接不暇,她还是下意识想辩解:“不是,二嫂,你——” “汪顺,你来说,你就没一点想法吗?”张爱英看向一旁的汪顺。 其实就在刚刚她那一连串话问出来之后,她就看到汪顺的脸色变了。 本来就是这样,人的本能就是会推卸责任,会努力往别人身上找错误,才能让自己好过一点。说直白点也可以说是迁怒。汪顺和乔有金再有道德,遇到事儿也避免不了的。更何况,乔有金是因为不想把大哥一家往坏了想才努力劝自己,可汪顺难道就没有一点迁怒? 更别说张爱英还可以肯定,这根本就不算迁怒,招娣这事儿绝对就是大房那一家子的手笔! 其实刚刚张爱英就听他们说了,是乔有田说招娣眼瞅着就到年纪了,可在汪家坳那个山沟里肯定找不着什么好婆家,不如到外头来看看,还大方地让招娣可以住他们家,之后乔多福还带着这个表妹进城开眼界,接下类还在县城又给招娣找到了活计……反正就是对他们尤其是对招娣特别好。结果招娣却在县城养大了眼界,竟然去给爬床给人当小老婆,让乔多福大为丢脸,要知道钱举人的年纪可是比汪顺还大,保养得再好都掩盖不住他比招娣亲爹还老的事实! 之前汪顺和乔有金也生气啊,可是女儿就要过那穿金戴银的好日子,他们劝不听,生米也煮成熟饭了,他们有啥办法?只能认了,就当白养这个女儿了。可现在招娣被连累都下狱了,别说好日子,说不定命都要没了,汪顺这个当爹的就算想不明白大舅哥的算计,还真能一点都不迁怒? 提醒大家过年做美甲去店里一定要提前问价格不算,而且一定要有录音。现在的黑店真的不少,有朋友去做美甲,怕遇到刺客还是提前问了说好价格再做的,结果做完就涨了一百。因为太晚了,都快十一点了,美甲店六个店员围着在那儿“作证”说是朋友记错了,说调监控店里还没有监控,朋友只有两个人,最后只能憋屈给了钱才走的。今,真的是越说越生气。大家要是去做美甲,一定要注意。而且真的不要表现出满意,甚至不要表现得很好说话,朋友说很有可能是因为她表现出满意,店家才临时涨价的。真的很恶心。 第160章 戳破幻想 汪顺不能。他到现在一直忍着不说什么也只不过是压着脾气,毕竟说起来他们不占理。而且,再心疼老大,家里也不是就只有她这么一个女孩儿,他还有两个孩子,一家人还有日子要过,不能为了这一个孩子就把亲戚直接得罪死。 但是现在二嫂都这么说了,汪顺心中对大舅子的怨愤也被勾了出来:“我当初就说县城里哪有什么活计是年轻小姑娘做的,就拦着这事儿。还是有金说那是大侄儿都打包票的,又想着确实有他在县城也可以照看着,谁知道还是……早知会有后来的事儿,我真是就不该贪图那点工钱,好好的女儿现在弄成这样……” 真是个老实人,虽然有迁怒,但更多的还是在自责自己当初没能抵抗住诱惑。 但这事儿还真不能都怪他们。乔家大房那一家子的心眼儿,还是有心算无心,怎么都是要把他们带沟里去的。 张爱英感慨着又忍不住心头冷笑,脑子里是当初乔老大谈到苏县令都好似不屑一顾的模样,她就说底气在哪里,保不齐就是这事儿上头。哪怕她其实并没有过问细节,打这都是第一次听说那什么钱举人,但光听他都要杀头了,就知道肯定是条大鱼,也是,举人啊,现在一个县城一次乡试也未必能出几个举人老爷的,那还是不一般的。也只有这样有点地位的人,才能搅风搅雨搞出事情来啊! “妹夫,你也别太自责,大房就是盯上了招娣,你们哪怕拒绝得了一次,还会有下次。说不一定下次手段还更激烈更恶心。这次你们就当是长个教训,也是提前看穿了他们,别太自责了。” 张爱英一点不遮掩对乔家大房的厌恶。 乔有金之前没插话,这次却是腾一下站了起来:“二嫂,就算大哥大嫂有什么不对,你也不能这么说他们啊!这事儿的确是大哥家里起的头,但那也都是好心,还是招娣自己不争气,怪我们也动了心,就想着好处去了。谁能知道还会有后头?就算当初我知道招娣找了那么个男人我就后悔了,可是那也是怪我们自己,当爹娘的没有把自己女娃子教好。就算到现在我也是这么想。哪能出了事就怪别人,那还是我亲大哥,一笔写不出两个乔字……” 听到这里,张爱英基本就明白了乔有金的心思。 她毕竟嫁的远,对这几年板桥村的事情感受并没有那么直观和深刻。就是知道一点,只怕在她心里也都觉得两个哥哥都差不多。甚至因为二哥已经没了,大哥才更成了她的娘家和倚靠,她的心多多少少也会更偏着那边一点。就是不偏心,大多数普通人也只会想着都是一家人,不管有再多争执和纠纷,那也都是家事是小事,都只会希望大家都和和气气最后还是能拧成一股绳。 可她不知道的是,这股绳早就在乔有粮去世的时候就断了,更是在乔家大房的各种算计中断得干干净净,那点仅剩的血脉亲情也早就没法维系。 是的,哪怕这是在极为重视宗族的古代社会,张爱英也没想过要跟大房修复关系。 如今又知道了这件事,她就更觉齿冷,嫡亲的外甥女都能送出去攀附,这样的亲戚有还不如没有,简直就是一条埋伏在人身边的毒蛇,伺机便会咬人一口。任何对他有利的人和事,他都能不折手段地去利用,根本就没有什么亲情甚至是人味儿可言。 所以张爱英也直接就打断了乔有金,直言不讳戳破她的幻想:“但凡有可能,谁不想一家子一团和气?但是有金你也该去打听打听你大哥一家子都是些什么人。你二哥去了这些年,不说帮着我们,就他们干出的那些事儿,那真的是外人都没这么狠的。要不是有那些例子在前,我也不能一听你说我就怀疑。你大可出去问问,当初听到说我跟何家关系好,你大哥那架势,好像连苏县令都不放在眼里了,我当时就好奇,你说他跟我们一样,不都是乡下泥腿子,哪来那么大口气,原来是把外甥女送去攀附举人老爷了!” “不可能!”乔有金当然不肯相信。 张爱英也知道她跟乔有田才是亲兄妹,感情上肯定不能接受。说不定还会觉得她是在故意挑拨,毕竟没了乔有粮,她这个二嫂还是隔了一层的。 说实话,但凡是换个人,张爱英还懒得多这句嘴。疏不间亲的道理谁还不懂了? 可就想着乔有金这几年的情分,她也不能一句话不劝,眼睁睁看着乔有金被大房当工具人利用完还倒打一耙。 她看向更为冷静理智的汪顺,同样作为隔了一层的乔家外人,她语重心长:“汪顺,你是做父亲的,不说旁观者清,这事儿你肯定也能想更清楚的。要是觉得我都说的谎话,你们可以再出去打听打听再来分辨。我还是要说那句话,大房不可信,你们已经折了一个女儿进去了,还有来娣眼瞅着年纪也大了,还是谨慎点,不要重蹈覆辙。” 她是有几年没见过招娣姐妹了,但还记得那俩姐妹花小时候好看的眉眼,长开了肯定更好看。而且,便是不亲眼见到,光看眼前乔有金两口子的长相,除了岁月沧桑和农村人面朝黄土背朝天晒出来稍显黝黑,那五官都是极为清秀的。也怪不得乔家大房会把主意动到外甥女身上去。 汪顺的脸色一下子紧绷了起来。 就连乔有金也愣了一下,但马上就生气的站了起来:“二嫂你什么意思?我都说了不是那么回事,你怎么还越说越过分?你把大哥大嫂把我们都想成什么人了?那是亲外甥女,他们怎么可能那么做?我们还会分不清好坏吗?” 她越说越生气:“算了算了,我看就不该来找二嫂帮忙,你怎么净胡说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根本没有的事!你说的简直可笑!要是不想帮忙就算了,我们还——” “够了!”汪顺拉住了她,“你别在这里乱嚷嚷!”说着还狠狠摔开了乔有金的胳膊。 “你给我一边去,冷冷脑子再说话!”转而看向张爱英又是一脸的歉意,“对不住啊二嫂,有金她就是这个性子,她……唉,我、我们也是急得没办法了……” “我知道,都没事儿的。我也理解,那毕竟是她亲大哥。”张爱英叹口气,“你也放心,之前说过的招娣那事儿我还是会去问的,你们先等一等,也可以好好想一想。不然就算这次招娣没事儿,下一次算计又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来了。” 反正已经跟大房撕破脸了,她也不惮于说的更直白难听。 其实她本来是想把这两口子都留下,这家里也不是住不了人。今天晚了,明天一大早她就可以赶着进城去,得了消息回来也好安他们的心。但看眼下这情况就不好说了,人家也未必愿意留下。 果然,乔有金风风火火就出门了,但看着也不像是回家,似乎是去乔家大房了。汪顺追在后头,走的时候面对张爱英那叫个羞惭,这个老实汉子简直恨不得地上有个洞可以立刻钻进去。 张爱英都看得不忍,但她也不好说什么。 人各有命,这事儿还得看他们自己,怎么说呢,大房再撺掇再起心思,还是内因才起决定作用啊!就看他们愿意信什么怎么选了。 第161章 受刺激了 送了人出去,一回头就看到乔多禄手握成拳狠狠在桌上敲了一下。那小拳头紧绷绷的,手也被砸红了,但他好像丝毫没有感受到,只有满脸的愤怒:“娘,大伯他们简直太过分了!他们怎么敢,怎么敢的?!!” 姜琬有些惊还有些担忧:“禄哥儿!”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回头看看张爱英。 张爱英还是能理解他的,别误会,以为表哥表妹的有什么,乔多禄是把两个表姐妹当亲姐妹来待的。事实也是,当初乔有粮还在的时候,他驾着驴车到处跑,汪顺那时候从他手里拿货到更远的山区去兜售,也赚了些钱,两个女儿又跟乔多禄年纪仿佛,张桂花那时候又只生了一个,也想有个女儿凑个好字,很喜欢这俩外甥女,招娣和来娣一年到头好些时候都是在乔家二房,那打小的感情就算是后来这些年各自生计艰难有所疏远,也是在心里不能忘的。 不说这手足情分,单是大房这种行径,是个懂得礼义廉耻的人都会愤怒的。 “没事儿。”她先拍了拍姜琬,“别怕。” 她又过去在乔多禄捏成拳头的手上按了两下:“别伤着自己了,生气是拿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我们不做这种蠢事。遇到问题去想怎么解决,不要再纠结于已经发生的事。” 至于大房那些人,久走夜路必撞鬼,就等着他们自己作死吧!反正敢犯到他们头上来,伸一只手就剁一只手,还怕了他们不成? 第二天张爱英起床锻炼的时候,她就发现乔多禄也跟着就起来了。 乔多禄又给自己加练了。 张爱英不反对他锻炼身体,不过她看看天色,这似乎也有点太早了。看看表——嗯,没错,她到现在还是不能习惯这年头看天色估时间,也仍旧不太习惯现在用的十二时辰,好在系统那里是有她习惯的钟表时间,甚至都不用她自己琢磨,系统就给她换算了,真的很方便。而现在不过卯时二刻,也就是五点半,但两人都已经锻炼完成了,也就是说,乔多禄至少是四点半就起了。 虽然吧,因为没什么娱乐,主要乔有金来这一趟,本来安排好的赏月活动也潦草结束,昨晚睡得也不算晚,大概就是九点半左右睡的,可这也才七个小时。对成年人来说,睡眠质量不算差的话,七个小时已经完全够了。但乔多禄才十三,你就想吧,姜琬十四了,在这世界都算日子过得不错的,都还没来初潮,乔多禄比她还小了一岁的,那更是身体还在生长发育的关键时期,那至少得保证八小时的睡眠吧? 张爱英还以为他是烦的睡不好,过去看看他,还好,可能还是年轻,眼下没什么青黑,但她还是提醒:“都说了不要纠结已经发生的事儿了,看看你这给自己弄的,没睡好吧?下次别这样了,睡不着也在床上休息,闭目养神知道吧?别起这么早了。再说这事儿还是得我去,你又不能去,起这么早干什么?” 虽然说古人勤奋的有囊萤映雪还有闻鸡起舞的,但张爱英可都不提倡,一个是伤眼睛,一个是没到年纪容易伤身体,别的不说,睡眠不够都不长个儿啊! “不是,娘,我想锻炼身体,想要更强壮。”乔多禄的回答却出乎意料。 张爱英马上就反应过来,这还是受刺激了,觉得自己还不够强大,要是够强大就能护住家人。 “我知道你的想法,但是什么事都不能一蹴而就,急于求成是不行的。”张爱英走过去摸摸他的头,“看吧,你自己感受一下,是不是还有些难受?” 就是身体非常健康的普通人乍然加强训练力度也很难一下子承受下来,乔多禄还是身体不太行的,哪怕现在养的看起来挺正常了,那跟普通人其实还是有差距的,这不猛地一下子加训下来,明显心率过快,甚至还有点呼吸不畅。 这点其实不用张爱英说,他自己感受就是最明显的。这也让他从身体养好之后,第一次感知到自己的无力:“娘,我还是太弱了。” “不着急。”张爱英看出他的沮丧,反而笑了,“你就想想去年这个时候你是什么样子?刚才说了没有一蹴而就的事,你就又着急了?万事万物要发展都要循序渐进,量变才能引起质变,你现在主要是先放平心态。” 好在乔多禄还是听得进去话的,张爱英怕他不加强锻炼又想着抓时间读书学习,也叮嘱了几句:“你现在还在长身体,睡眠是很重要的。与其挤睡眠的时间,不如充分利用时间,专心致志全神贯注,把握好每时每刻,这才是最有效的,也最能强大自身,懂吗?” 姜琬起来后知道乔多禄起那么早也吃了一惊,张爱英还让她也好好开解一下乔多禄,她今天还得赶着进城去,别说这几天她还真是不空。 张爱英不知道的是还有一家人比她起得还早,那就是乔家大房。 也不是他们想起那么早,主要是被乔有金起床后吵醒的。 昨天乔有金从张爱英这里出去之后就又赶回了大房,她也不是能藏事儿的人,也没问自家闺女的事儿,反倒是问起大哥对二嫂和狗娃侄儿都做了什么缺德事。这一问可不就捅了马蜂窝,一下子吵嚷起来,大房都是惯会推卸责任的,更是会贼喊捉贼,当下就说起招娣的事儿牵连他们怎么怎么的了,汪顺也怒了,老实人也跟他们吵架,这吵起来就一发不可收拾,天色也晚了,乔有金两口子当然就没回去,也是跟乔老大赌这口气,想看看乔家二房张桂花到底能给他们问出些什么来。 这事儿一件又一件的,太多的冲击是真的让乔有金应接不暇,明明已经很累,身累心也累,但就是毫无睡意,几乎就是在床上挺了一夜,一大早听到鸡叫就爬起来了。 “一天天的还让不让人过了?找麻烦就没个够吧?真没见过求人帮忙还这么硬气的,咋的你家为了个女子不过了就得祸害别人家也不过日子啦?” 许红梅被吵醒,昨天的记忆袭上心头,当下就骂了起来。 乔有田自然就是出来呵斥他,两人向来都是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的。要是以往,乔有金肯定要有点反应,但现在她全副心思都在等二嫂的结果,她已经知道二嫂进城去了,对大哥大嫂这些表演都没什么兴趣。 汪顺更是在这里待着不自在,一大早起床饭都没吃就出去了,他还想找村里人打听打听。他不知道什么叫“兼听则明,偏听则暗”,但是他也知道多听听大家的说法。 乔有田两口子演了半晌没有什么反应,许红梅更生气了,摔摔打打一大早上的,看乔有金那副心不在焉魂不守舍的模样,她气得不行:“做这种样子给谁看?真着急了你倒是去那能给你帮忙的人家里去啊!人家说什么你都信,觉得我们害了你还跑来干什么?” 第162章 芙蓉膏 张爱英直奔何家,这种时候也没什么多余客套的,对着鹤轸就说明了来意。 鹤轸也很吃惊,让她稍等片刻,出去一趟很快就给她带了信息来。 “犯人钱长海的家小并不是全都下了狱,尤其后宅女眷中目前只有他的夫人赵氏明确牵涉案件下狱,其余之人都暂时就地扣押在钱宅当中,是否涉案还要一一排查。”说到这里鹤轸犹豫了一下,“其中或有受害女子,还在查证当中。” “什么受害女子?”张爱英当下追问。 然后她就知道了,这个钱长海简直就是个变态,明明他有权有势,想要买人,不管是小妾还是丫鬟,买什么样的都绰绰有余,但他就不喜欢这种,就喜欢祸害良家,喜欢别人反抗但又根本反抗不了他。所以他用迷奸等方法祸害了不少女子,而且还用阿芙蓉控制了一些花魁——这年头,硬气的花魁也是可以择客的。钱长海虽然有个举人功名,但一没真的当官,二来长得也不咋地更没什么才华,主要他还是个吝啬鬼,并不是什么一掷千金的豪客,那挑剔的花魁凭什么跟他? 听到说钱举人迷奸甚至强奸良家,张爱英都没太震惊,能犯下杀头大罪的恶人能有什么下限?主要这年头,对有权有势的人来说,强抢良家真的都不算什么了。张爱英甚至之前就有过怀疑,招娣可不像那种眼皮子浅一心钻到钱眼儿里的人,她只觉得里头怕是有些事儿,早就有过猜想了,反正怎么龌龊都不奇怪的。 但是听到说钱长海还用阿芙蓉控制人,张爱英瞬间就坐不住了。 “他用阿芙蓉控制了多少人?招娣是不是也在其中?”除了名声,或许被控制了也是一个原因。 张爱英想到这便不寒而栗。 那可是d品,上辈子她就知道,这玩意儿是真的绝对不能沾的,沾了就戒不掉,就算再好的人,一旦沾染上了d品,也会变得不是人。瘾君子们为了得到d品,他们真的是什么都能出卖。就算进了戒毒所,出来之后也很容易复吸,最后弄得反正人不是人鬼不是鬼的。张爱英看过不少禁毒纪录片和反毒宣传片,看完就一个感觉,一定要保持警惕,绝对不能沾d品这东西,一旦沾上,除非死亡才能解脱。 “暂时不知道,这些都还在排查中,钱长海也并不配合,即便现在铁证如山,他也还在喊冤,拒不认罪。”鹤轸说到这里就没多说。 这意思好懂,大鱼都还没查完,小喽啰根本排不上号。 何况现在这世界又不讲究政务公开,嗯,就是21世纪政府办公查案也不是什么都能对外公开的。 张爱英没多问,反正用脚趾头也能想到,这钱举人背后指定还有人,那都不能是简单的一个罗家就能概括的。但这些都是她管不到的,现在她只关心招娣的情况。 鹤轸亲自带着她去了一趟钱宅。 原主没来过这边,这是典型的富人区,周围都是豪宅。钱宅坐落其中,占据了很大一片,即便如今因为钱长海下狱门前冷落,仍旧可以想象得出以前迎来送往的热闹场景。 这样大的宅院,要打理的井井有条,光是仆妇下人就得不少。自打钱长海被抓后,他的心腹爪牙也基本都落网进了牢狱,即便如此,剩下的仆妇下人也都不少,现在还都被监禁在宅院中,钱宅外面有府衙的官兵守着,相当于是全面封锁了。 鹤轸跟守门的人说过,指了指张爱英,很快那官兵就叫了个人带张爱英进去,还有个官兵陪同。 这次鹤轸没进来,张爱英要不是有人领路,这钱宅假山庭院回廊曲折的,第一次来还真容易把自己绕晕。 很快她就到了一处院子里,领路的人让她在门口等着,自己进去,不一会儿就叫了人出来。 张爱英一眼就认出招娣,但还是忍不住大吃一惊。 招娣生下来是挺白的,毕竟乔家人的基因在这里,都白。但是再白,也经不住农村人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常常折腾。 城里有钱人家的姑娘不用干什么活,或者单纯就是在家做绣活,还可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肤色很少是晒黑的;但农村姑娘,不说下地干活,经常在田间地头行走送饭送水什么的,那都免不了被晒,肤色很难有白皙到哪里去的。 招娣也是如此。她在农村其实已经算白的了,毕竟汪顺和乔有金两口子其实还是很疼女儿的。别看名字是招娣来娣,那还是得体谅一下,人家就真的是盼个儿子。谁让这个世界的法律规定只有男丁才有继承权,没有儿子只生了女儿是真的没用,甚至女儿都只是宗族的附庸甚至说直白一点就是财产,本身都是被人支配的,还想去继承财产?所以大家肯定都想生儿子,都不只是单纯的传宗接代了。当然,法律也有规定可以立女户,但真正能成的极少。就像娄家前任家主那样的手腕才能让独女继承家业,娄金凤更是个厉害的,可听听那些传闻吧,就知道光靠女人顶门立户有多难了。只有21世纪,男女平等写进法律,女人也有继承权财产权等等也受法律保障权益了,还是重男轻女的那才不可理喻。 说回来,招娣在农村算白,可也没有这样白。张爱英惊讶过后又很快想明白了,招娣进城都已经半年了,一直都在室内的话,捂白了也算正常。也长了些肉,看起来身条比农村姑娘要更饱满些。 就是有些憔悴,应该也是这几天被扣押关闭在钱宅当中惶惶不安导致的。 快速观察一番,张爱英心里先松了口气,看起来招娣应该还没有沾染那玩意儿。 但她还是要问一下确定:“招娣,二舅母问你,你用过芙蓉膏吗?或者是相关的一些东西?” 来之前张爱英问过鹤轸,知道阿芙蓉的成品主要就是芙蓉膏。现在的人对罂粟认知不足,还有不少人觉得这就跟五石散一样就是用来治病的,甚至还有人拿来享乐觉得吸食和服用这些东西让人飘飘欲仙(其实就是已经上瘾了);即便如此,官方也已经认知到了这些东西的危害,不管是五石散还是芙蓉膏都是违禁品,一经查到,严惩不贷。当然,d品就是d品,总有一些作死的人,总有一些为了利润铤而走险的人,所以民间还是不能完全禁绝的,总会在一些地方私下还在偷偷制作和贩卖。 “啊?”招娣也在震惊会在这里看到二舅母,脑子里有疑问震惊还有羞惭,但都没等她这些情绪消化,二舅母的话一下子把她问住了,对上张爱英的眼神,她根本无暇思考其他,下意识就摇头,“没有,芙蓉膏那可是好东西,我这样的人哪里能用到?” 听说没有,张爱英心里彻底放下了。但是听她这语气,关键连她都知道芙蓉膏,她就又忍不住生气。这个钱长海真是个人渣! “没有就好,你可别以为那是好东西。以后要是有人给你,你都得提高警惕。”再看招娣一眼,怪不得会被人相中,这可真真是如花似玉。 张爱英想着都不由得心里叹口气,养女儿就是要多操份心,别否认,女性就是弱势群体,但凡是爱孩子的,对于女儿肯定会额外多份关注。在现在这个世界尤甚。 她觉得自己还有很多要跟招娣说的。 第163章 免费的才是最贵的 从钱宅出来,鹤轸已经离开了,但还有另外的何家家丁侯在外面,还想请张爱英去何宅用饭。 张爱英哪里还有心思吃饭,哪怕知道招娣目前一切都还好,她走何家的关系来的,不用特意关照,人家肯定也不会再有苛待。可想想还等在板桥村的乔有金两口子,她也是一刻都不能停,得赶紧把消息带回去啊! 何家那家丁也有意思,当下赶紧道:“那小的送张太太回去,这里马车都准备好了。” 马车上甚至还有垫肚子的糕点。 张爱英心知这肯定还是鹤轸的安排,心里更感慨,果然还是社会逼出来的。这鹤轸看着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在她上辈子多少人这年纪还没从学校毕业呢,那都还在童话象牙塔里,就是毕业进入社会也多少带着一股稚气,横冲直撞少有能处事这么圆滑周到的。 当然,她心里对何家的感激就又更多了一层。主要还是人何家把她当回事,不然鹤轸能这么照顾? 想完这些,又想到乔家大房,张爱英又忍不住生气。连拿来劝乔多禄的话都劝不了自己,真的是太生气了。 这股气一直到她回到家,哪怕她其实挺能忍,但亲近的人是能感知到的。 乔多禄和姜琬当时就担忧起来:“娘,是招娣姐的情况很不好吗?” “不是,她现在还好。”张爱英赶紧把情况说了。 三言两语说完,这下两个小的也不问她为什么刚刚是那样的表情了,因为他们现在也都很生气。姜琬尤甚,除了愤怒,她还有恐惧。大概是以前没想过人还能这么坏——钱长海作的那些恶,张爱英能从鹤轸嘴里问到的,也都直接告诉了他们。真的是突破人的下限。 就说招娣,虽然她自己还是没有明说,张爱英还是通过旁敲侧击问到了一些,脑子里的猜测又清晰了几分。也更加认定了钱长海真的是个老畜生。别的不说,现在还留在钱宅院子里的姨娘妾侍,全都是招娣这样年纪的,也就差不多十四五,甚至更小。据招娣所说,她在钱家吃的还挺好,都来葵水了——就这一句话,就让张爱英火冒三丈。这说明什么?之前招娣都还完全是个幼女!而钱长海特爹的老畜生就是喜欢幼女,一旦长大些就会被他送出去,这特爹的真是个老变态! 看把两个孩子都吓到了,张爱英又有些后悔:“好了,都知道就行了,以后出门都警惕些。” 她还得庆幸,虽然钱长海那个老变态已经开始用芙蓉膏来控制人,但对大多数人来说,芙蓉膏还是顶级奢侈品,没那么易得,就很讽刺,是真的,人家拿芙蓉膏来害人,也不是谁都能做那个被害的对象的。而且吧,因着这一波钱长海下狱,之前的阿芙蓉种植基地也全部被毁,就算在别的地方可能还是有不少,但至少目前在陵阳县城,自家孩子出门去应该还不太容易能接触到。 “别想了,待会儿我还得去跟你们姑姑姑父说情况,你们这样子还不把他们吓到?到时候他们还不得多想,以为我是说话来哄他们,那还怎么能安心?” “再说钱长海这人肯定是秋后问斩跑不了的,别管他有什么人,这样的罪行累累,大理寺也不会留他的命,只怕更会从严从重。他也是恶有恶报了。” “就是对你们姑姑姑父,到时候我也是这么说。他们还该高兴,这次钱长海被抓真是一件好事,不然在等他逍遥一段时间,招娣就得被他卖到不知道哪里去。那时候才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真真的叫人揪心。钱宅那些姨娘来来往往,就没一个待得超过一年的。” 说曹操曹操到,乔有金和汪顺迫不及待敲门进来:“二嫂,招娣她现在怎么样。人还好吗?” “她是不是在牢里吃苦了?怪我没本事,怪我没把她教好……” “没有,招娣没有坐牢,现在县衙还在查钱举人犯的那些事儿,犯人太多还关不到招娣这样的后宅女子上头去。”眼看乔有金有化身祥林嫂的架势,张爱英赶紧开口,几句话简单明了,“钱宅虽然被抄了,但还是能住人的,我还去见了招娣,她人没事儿。” “真的吗?真的没事?”乔有金神色缓了下来,又拍打自己,“真是的,早知道能见到,我该让你带点东西去的,她现在肯定都怕死了。唉,真的是。二嫂,你能不能让我们去见见——” 汪顺一把拉住了乔有金,打断了她提出过分要求,看向张爱英满满都是感激:“二嫂,多谢你了!这事儿你真的是费心了,要不是你,我们真的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张爱英也觉得汪顺这人还行,之前看他什么都不说,还以为他跟乔有田一样是个喜欢躲在女人后头的,这接连几下,关键时刻他都能站出来,说明这人是有主意也有担当的,反倒是比被血缘亲情绑架蒙住了眼睛的乔有金更好沟通一些。 “亲戚间不用说那么些多的,招娣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真帮不上忙那是没办法。可但凡有一丝机会,肯定是要想办法的。”张爱英没有大包大揽说“没什么”之类的话。 这事儿别看她只是跑了一趟,连回来都是何家马车送的,可以说根本都没花什么钱。但有时候,免费的才是最贵的,人情往来真不是简单的金钱可以衡量的。直白点来说,欠人情比欠钱更恼火。张爱英都已经思虑着什么时候把鲜花饼的方子教给何家,他们肯定也会喜欢的。就是还得考虑他们的鲜花产量,现在他们自己还要做鲜花皂,真的是完全不够用的。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也没必要跟汪顺夫妻俩详说。她甚至还告诉他们:“还有,钱长海犯的都不是小案子,虽然他是铁证如山了,但还有很多事情要详查,一时半会儿肯定还查不到招娣头上去,她的结果什么的,你们怕是还要等段时间。” “要等多久?”乔有金的心揪了起来,又从汪顺后头钻出来,“你不是都去看过了吗?怎么还要——” “你给我闭嘴!”汪顺终于忍不住对她发了脾气,“你以为这是什么事?你都知道那钱举、钱长海犯的是大案,都没人敢沾,二嫂能去这趟都冒了多大风险了,你怎么脑瓜子还——” 说到后头自己也叹口气,抹把脸,再看向张爱英满满的都是羞惭,甚至不敢对上张爱英的视线:“二嫂,你别管她的。我都知道,招娣没事儿就行,至于其他的,我们回去等着就是。” 说完又是连连道谢外加道歉的,都没再多说什么,汪顺直接拖着乔有金走了,生怕她再说出什么不知好歹的话来。 第164章 系统的怨气 这俩人走了一会儿,爱英就回去准备给自己弄点吃的。回来何家马车上是准备了吃的,但她那时候哪有什么心情,真就是吃了一块垫吧垫吧,都还干沙沙的,让她觉得噎嗓子。 到家了,消息也带给人了,张爱英就感觉卸下了一点包袱,更感觉到腹中空空,饥肠辘辘。 “你们中午就吃了点小米粥啊?都没吃好吧?来,我们弄点下午茶吃吃。” 张爱英进厨房捣鼓一会儿,姜琬还来给她帮忙,很快就端出了三小碗凉面。 这时候好像是叫冷淘还是什么来着,反正不重要,这玩意儿在乡下还没什么人吃,毕竟凉面吃的是花样和享受,庄户人家的生活水平还真没到这程度。有那上好的白面蒸点馒头包子的不比这花里胡哨的强? 但张爱英爱吃啊,而且本来过了中秋天气也没那么热了,结果这两天秋老虎厉害,本来就天热,还遇到这些糟心事儿,那更是心浮气躁没胃口,就得吃点开胃的。 凉面就很不错。 揉的劲道十足切的细细的面条,煮熟过了凉开水后变得更加筋道,里面还加了切成细条的黄瓜丝和张爱英自己发的绿豆芽,倒上合适的茱萸粉和醋,酸辣开胃,脆弹爽口,再配上一人一大碗红豆双皮奶。在亭子里吹着穿堂风,品着这美味,小日子那叫个舒舒服服。 “娘,这个凉面真的很好吃。你是怎么想出来的?还是说城里有人做你学的吗?” “还是娘最厉害,我之前都没见过这样的。别人就是见了也不一定能学会,娘厉害。我喜欢吃。我最喜欢里面的豆芽,娘,我也学会发豆芽了,下次我来发吧。” 发豆芽说是个技术活其实也没难到哪里去,掌握好一些技巧点很快就学会了。姜琬要做张爱英没反对:“好,下次你来。” “我也可以学,娘,胡瓜切丝我已经学过了,下次我来切。我最喜欢吃这里面大巫胡瓜丝,好清爽。”现在的黄瓜叫胡瓜,因为是从外国传回来的。 “对对对,胡瓜丝也好吃,这么结合起来真的太合适了。” 两个人都端着碗吸溜面条,说话的空隙还忍不住斯哈斯哈,看得出来对他们来说这还是有点辣,但都没舍得放下,就知道这凉面有多得他们的心意了。 然而张爱英却并没有被这吹捧飘起来,甚至还有些鄙视这俩人,就这点辣度算啥啊?茱萸而已,真正的辣椒都还没有呢。 想到这里她又忍不住跟系统讨价还价:“7474,有没有辣椒种子给点吧,真的要馋死了。你知不知道我上辈子可是益省人,吃辣是刻在基因里的,我们不是不怕辣也不是辣不怕,纯纯就只是怕不辣啊。这点茱萸味儿算什么辣?” 这个世界的相关她也在之前了解过,发现跟上辈子的地球还是有很大相似之处的。虽然不能跟任何一个种花家历史上的朝代相对应,但是大致地理地图啥的变化不大。像她穿越来现在所在的位置,还是在益省内。湿气大,本地人向来都比较重口味,噬麻噬辣,花椒茱萸都是常用调味。确实,茱萸也是辛辣的,但是跟辣椒比起来,那还是差得远了。总之张爱英这个上辈子吃惯了辣椒的,就总觉得现在的茱萸不够味儿。 抠门儿系统装死中。 张爱英不愿意放弃:“我知道要保密,我发誓我绝对不会拿出去卖。就只是我自己食用行不行?” 说到这里她其实还是有点肉痛,嗯,真有辣椒种子要做起生意来的话,那可比一点鲜花有搞头多了。光是各种辣椒酱下饭酱,啧啧,不能想,想想都要流口水。那可都是钱啊! 但她还有理智,相比赚钱,现在吃着没味儿才是最重要的。关键都还没有货呢,就别想那么长远的事儿了,不着调! 为了一口吃的张爱英难得向狗比系统低头,好话说尽,绞尽脑汁,差点都秃噜嘴直接说出来了。 在她以为这狗比系统要将装死进行到底的时候,7474才开口了:“宿主与其求人不如求己,但凡你能好好做任务,早日攒够系统资金,打开商城要什么购买不到?又何苦这般求人?” 张爱英从中莫名听出了一股怨气。 想到自己那增长缓慢的资金值,也忍不住心虚。之前她以为那就算少的了,结果这段时间她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门前冷落鞍马稀,有时候一天了,日常流水都没几铢入账的,要是玩游戏,这号早废了。她也反思过,看来自己这段时间的日子实在是太平静了,没有一点苏爽感,怪不得系统都不待见她了,估计也是嫌她不上进吧。 心里如是想了一会儿,马上她就摇头。呸,遇事别光反思自己,还要从别人身上找找原因。不然久而久之,自我pua成习惯了,好好的人都给整自卑emo了。像这种事怎么能怪她一个人?还不都是狗比系统藏着掖着! “那还不是怪你什么都不说清楚,给点奖励还扣扣搜搜,就没见过这么不顶用的系统!没用的东西!”果然,难受的时候骂别人一顿就好受多了。 系统无语凝噎,直接死遁。 张爱英也不是一无所获:哼,既然商城有辣椒卖,就是为了这张嘴,那也得努力啊!靠系统良心发钱是不可能的了,还是好好做任务吧。 她研究了一下,目前还剩下两个任务,改造庭院那个她目前没什么想法,也没那个资金和精力,就别管了。倒是生日蛋糕那个还可以尝试尝试。 反正姜老爷子的寿辰不是要到了吗?做个生日蛋糕应景啊! 张爱英想到就干,一个人进了灶房就开始折腾起蛋糕来。 亏得是她有先见之明,之前就已经搞出了黄油和白糖,不然都等到这时候才搞,就这几天事儿一桩又一桩的,哪有这美国时间来搞这些? 张爱英打算做一个基础款的寿桃蛋糕,没有工业色素没有裱花袋,全靠植物色素,当真是纯天然零添加,就是做起来费点功夫。 中途还有不少半成品,或者做失败了的,但肯定能吃。张爱英收起来团吧团吧准备到时候给宋家分分,再有多的给娘家那边一点也不是不行。张家之前是挺恶心,但是现在能听得进人话,不闹腾,不给她找事儿,她也不吝啬释放善意——确实也不能把自己弄得太独,婆家这边撕破脸就算了,娘家那边现在还真没必要弄得好像老死不相往来的。 乔有金就是这个时候来的,估计来的时候想了很多,根本没注意乔家二房的香味,或者闻到了也没放心上,不然一般人知道别人家做好东西都不会轻易去敲门,那就像是打秋风要东西,是不好的。 她进来就各种羞惭道歉,又说起自己打听到的那些,言语之中除了后悔就是歉疚之前对二嫂的误会和强人所难过分要求,看得出来这半天的功夫她是想得挺多的,脑子算是清醒了。 不过很快张爱英就自打嘴巴了,因为这人还在为乔家大房道歉。 第165章 感动 “停停停!”张爱英直接打断她,“有金你要说招娣的事儿就说招娣的事儿,别的事儿我现在不想谈啊。本来这段时间就够费脑子的了,不想再弄麻烦事。” 她没说什么大房的事跟乔有金无关之类的,这样一来肯定会没完没了的争论。倒是这么说,摆出提都不想提的态度,才真的是给了乔有金很大打击。 看得出来她很痛心,还想说什么,张爱英干脆就给她塞了两块蛋糕边角料:“来来来,这是蛋糕,还没吃过吧?尝尝。” 吃东西把嘴堵住就不可以再说她不爱听的话了哦! 乔有金还想说什么,马上就最满嘴的香甜给吸引了。是的,她不得不承认,这蛋糕真的很香。 她甚至根本舍不得吃,赶紧拿下来,还用两手去接,生怕会有一星半点的渣滓掉落。 嘴更是不由自主就动了起来。 张爱英回头:“好吃吧?多吃几块,我这儿还有呢。” 不只是今天刚做的,还有之前做的,反正有系统空间,不用白不用,就当冰箱使,还比冰箱好使多了。无论放什么东西进去无论放多久,再拿出来的时候都跟刚放进去的时候一样,甚至连热度都是一样的。张爱英一开始还觉得十分神奇,到现在已经见怪不怪了。反正就是高等文明的高科技,不用问,问也问不明白。 乔有金一听这话连忙说:“不不不,我不饿。” 话音刚落,她的肚子就咕咕咕响了起来。 她顿时满脸通红,想用手去捂,结果越捂那声音越大。 张爱英也皱起眉头:“你们没吃午饭?” “不是,吃过了,只是想着事儿没什么胃口。”乔有金慌忙解释。但张爱英却已经看出来了,这是一个原因,但更大的原因还是在乔家大房,说不定还真没让他们吃午饭,吃也肯定没吃饱。 她更瞧不上大房那两口子:“行,那现在是饿了吧?吃吧,我这里你敞开吃。对了,妹夫呢?” 乔有金是亲妹子都吃不饱,汪顺一个大男人怕是更吃不饱哦。 “我让禄哥儿去叫人,你们今晚就在这里吃。” 反正这个蛋糕不能一日做完,也是时候煮夜饭了。 结果乔有金更局促了:“不用了二嫂,真不用,我们不能吃饭,得马上回去。”再说她过来是想道歉,想感谢二嫂,可不是来打秋风吃东西的。 “什么?这时候回去?”张爱英更吃惊了。 现在差不多快到下午五点了,如今的天,最迟也就是八点就得黑完,从这里到汪家坳,那至少是两个时辰起步。那不是说还要走夜路? 张爱英一锤定音:“不行,这么晚还走山路,你这是要让人担心死?再说有什么急事儿非得今晚赶回去的?再急也急不了这一个晚上。你听我的,就在这儿吃饭,吃了歇一晚上,大不了明天一早再赶回去。” 她说完就跑出去,让乔多禄出门找人,很快就把汪顺找了来——他刚好从乔家大房拎着包袱出来,其实就是那包袱也没什么,现在的人不像21世纪人走哪儿别的啥不说至少换洗的内衣裤要带上一身两身的,庄户人家一年四季洗澡洗头的时候都屈指可数,更不可能有这些讲究了。他们包袱里装的是带出来的山货,本来是想送给乔家大房的,也的确送了一半多,还被嫌弃,这不就还剩了点在里面。 汪顺很不自在地进了乔家二房的门,好几次想把包袱里的东西都拿出来,又觉得不好意思。心里怨怪自己怎么一开始没想着就准备双份,现在拿大房剩下不要的给人,本来两房就不和,这不是成心添堵吗? 但他的纠结很快就被蛋糕的香甜给完全转移了,腹中空空的人根本拒绝不了食物,更别说这些缺油少糖的庄户人家,蛋糕这样的好东西,对他们是有着天然的绝对吸引力的。 至于二嫂说什么都是边角料让他们别嫌弃之类的话,那怎么可能嫌弃?别说什么边角料之类的,不过就是样子没那么好看,可用料都是一样的,实实在在,都是好东西,糖油鸡蛋和面粉,汪顺忍不住馋虫吃了两块之后都觉得罪过,他们凭什么吃二嫂这么好的东西? 张爱英做饭的间隙回头看到他那一脸如鲠在喉的纠结模样还愣了一下,她这蛋糕应该不难吃吧?好在马上她就反应了过来:“别省着,我这还有挺多的,明儿你们回去的时候,再给包上一大包,给汪叔汪婶儿还有两个小的都带回去。” 为人父母的还真多是这样,吃到什么好的,难免会想到孩子。 这话一说出来,汪顺的脸色果然缓和了一点,但他还是没有再拿蛋糕:“不是,二嫂,这不是要吃夜饭了吗?还是别吃那么多了。” “对对对,这都要吃饭了,别可着这些好东西霍霍了。”乔有金也吃了好几块蛋糕,这时候脸上也挺不好意思的。她现在坐在灶前烧火,不是不想给二嫂打下手,但张爱英又是蛋又是肉的都拿出来,她怎么说都不收回去,自己不好意思去弄,看着二嫂弄她也觉得自己弄不好,这才只能去灶前烧火的,幸好这点控制火候的本事还行。 一家人帮帮忙忙热热闹闹的,吃过了丰盛的一餐。至少对乔有金两口子来说,二嫂招待他们的简直跟过年时候也差不多了,当真是十足丰盛。 姜琬也早就给他们收拾了一间房,铺好了床,两人吃得饱饱的,又帮着打扫灶房,收拾得干干净净利利索索的,感激感动安心等等复杂的情绪交织,再加上疲累,洗漱完后倒在床上竟然睡得格外香甜。 第二天两人一大早起床要走,本来还想提早走,生怕二嫂再破费给他们弄顿好吃的,结果起来发现二嫂早就起床了,竟然还是给他们蒸的大包子,都没有菜的,全是一个个白白净净萱萱软软的大肉包,让他们吃不算,没吃完的还通通给他们包起来让带回家去。 “这都两年没怎么走动了,小妹你记着这始终是你的娘家,禄哥儿是你侄儿,只要你来,就没有亏着你的道理。早几年你那么难还帮我们,人跟人都是相互的,二嫂记着那些,你也记着,哪怕你二哥没了,这也始终是你的娘家,回去给孩子们好好说,以后逢年过节的,都来舅母家。等禄哥儿身体再好一点,我也让他去给你这个姑母送节礼,咱们亲戚家得常走动。” 一番话又把乔有金说的眼泪汪汪的,就是汪顺这么个七尺男儿,也忍不住湿了眼眶,低下头用手擦去。 张爱英把他们送走,要不是两人大力拒绝,她还真想去请宋二牛的驴车送一趟。四个小时的山路还是太远了啊! 就这已经让乔有金两口子心里涨得满满的了,说不出的感情和热流激荡滚动,走出了老远,两人忍不住回头看一眼,乔有金忽然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我真是错的离谱,二嫂这样好,我、我怎么能……大哥怎么会变成那样?他还是我亲大哥啊,怎么能那样……二嫂对我们尚且如此,大哥糊涂啊……” 反正这节山路就是纯山路,附近都是山林没什么人烟,乔有金哭得格外放肆,喊叫也语无伦次。但是汪顺都明白,他也忍不住红了眼眶。没有乔有金对娘家两房兄弟不和的悲愤和怨怪,可能是因为旁观者清,他对乔家大房本来就没抱什么期待,也不觉得有多么难受,他更多的是感动于二嫂对他们的好。拿肉的时候他可是看到了,二嫂柜子里也就那么两条腊肉了,都全拿出来招待他们了!他又想起以前二舅哥还在的时候,也是对他们这样好,还拉拔着他赚钱……那么好的人,老天爷怎么就不长眼呢?光是想到这里,汪顺也忍不住痛哭起来。 一时间夫妻俩抱头痛哭,哭声不说震天,但起码是惊起了林中无数鸟雀,又是在这种晨光熹微之时,绵延的哭声回荡在林中,让一些同样早起赶路的人听的心惊担颤,还以为这山林里闹鬼,很多人甚至被吓得绕路,这又是后话了。 第166章 生日蛋糕 张爱英不知道这些,在她看来自己只不过是按照上辈子的习惯正常招待了回娘家的小姑子,主要是人家有情有义,她也不能忘恩负义。在她看来还真挺正常的,都是她目前负担得起的,不算特别。而且,如果真因为看她招待这么好,觉得她家现在日子不错就起了别样心思,那通过这一次就能看清一家人,也不算亏。当然,张爱英觉得乔有金和汪顺这两人应该不是这种贪心不足的人。 她甚至还担心不够,乔有金最好是能真正彻底看清乔家大房的真面目。但这事儿急不来,等招娣那事儿有了确切的处置结果再说吧。反正就以何家那样周到的处事,到时候肯定会通知她一声的。就算不通知,她去县城多跑几趟也就完了。 但张爱英并没有全心想着这些,在她看来为还没确定的事忧心是不明智的。人还是要活在当下。 当下她还得继续制作那生日蛋糕,不过积累的边角料也的确够多了。 给乔有金两口子带了很多走,即便如此都还是剩了不少。正好张爱英买的鸡蛋都用光了,别说,这年头就是鸡蛋都不是那么好买,毕竟喂鸡也要消耗粮食,庄户人家养鸡都不能养太多,而且没有饲料喂养,鸡鸭的产蛋率都不是那么高。 张爱英打算去大集上再多买点鸡蛋回来,顺便就把这些边角料给宋家拿了过去。 陈彩妮在家,接到东西很高兴,但没一会儿又有些忧心忡忡,看着张爱英欲言又止的。 “有什么事吗?”张爱英觉得奇怪,还想了一下,宋家应该没遇到什么事吧,她也没听说。 陈彩妮试探着:“你小姑子家是不是遇到什么事儿了?” “啊?” “就是听到她跟乔家大房那边在吵架,吵得还挺厉害的,有人就听到说什么都是麻烦,说乔有金害人之类的。”陈彩妮既然都开口了,那也就没什么不能说的了,“我看她又来了你们家,你昨天一大早匆匆忙忙的,是不是真有什么麻烦事儿啊?” 其实问不问陈彩妮都知道是白问,毕竟自己又没办法帮忙。但是一来好奇二来主要还是关心,她就真的没忍住。 张爱英也知道乔家大房那边肯定不会消停,但没想到这吵架吵得村子里人都知道了,她也知道陈彩妮是关心,点点头:“是有一些事儿,不过没什么,不算什么大麻烦,能解决的。” 看她说的轻松没一点勉强的模样,陈彩妮顿时就松了口气:“那还好,我就知道,肯定是乔老大那边不肯帮忙,还在那里瞎叫唤。那就是一窝子冷心冷肺的,啥能指望得上他们啊?” 说了几句,没人继续提这个话题。乔家大房那简直就是晦气东西,多提两句都嫌烦。 张爱英说到要去赶大集,陈彩妮就说她也要去,两人正好结伴,张爱英就没让姜琬再跟她一路。 之后张爱英回家继续制作生日蛋糕,总算是赶在姜老爷子的寿辰前做好了。 因为过程比较复杂,中途更是要用到电动打蛋器,姜琬还好,她有时候还来给张爱英打打下手,见到成品虽然有惊艳,但也不至于太过吃惊。 但是乔多禄就是完全被张爱英挡在门外的了,他也确实要读书,没什么来掺和的时候,乍然见到这样一个完整的生日蛋糕,那震惊的模样看得张爱英怪可乐的。 “娘,这这这、这都是怎么做到的?” 这是一个三层的圆形生日蛋糕,纯白的奶油包裹住了金黄的蛋糕胚,但却并不只是纯白一片,每一层的边缘都用彩色奶油做了花边,最顶上粉色红色紫色绿色的奶油花是那样的鲜艳特别,中间更是好几个粉白冒尖儿的大桃子,都是乔多禄之前没见过的,此刻就摆在面前,散发着浓郁的甜香。 他被馋的无意识吞咽口水:“娘,你这是怎么做的?就是用那个白糖做出来的吗?” 纯白色他还能理解,可那些颜色都是怎么弄出来的? 张爱英给他展示了一下自己通过天然植物提速色素的过程,乔多禄不再疑惑,却更是叹为观止:“娘,你真的好厉害。” “没什么,来,给你们也做了一点,没做这些造型,将就着吃吧。” “不将就,娘,谢谢您。”乔多禄兴奋地接过小蛋糕,神情中终于有了点孩子气。 姜琬也小口小口吃着,还关心张爱英:“娘,你也吃啊!这蛋糕真的好好吃。” “别说了,你们吃吧,我这几天可没少吃。”张爱英摆摆手,那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嫌弃。 真的,有些蔬菜气味很浓,就算能提取色素,可往往也带着本身的味道,张爱英在制作期间也需要自己尝试口味的,不然光是色彩出来,外观好看了,那不能吃或者说不好吃也是没用的。所以这段时间她真没少吃,说要吃吐了是夸张了一点,但没什么兴趣是真的。何况这种东西,在她上辈子根本不是什么稀罕东西,大家吃糖吃到高血糖都得控糖了。 她的表情太过生动,一下子就让两人领会了意思,相视一笑难免又有几分心疼。 “娘,辛苦你了。” 张爱英没说不辛苦:“辛苦也值得,有这成果再多辛苦也不算什么了。” 她说着就开始收拾,要把这蛋糕装起来。 虽然她可以直接放在空间里直接就带进城里,保证不会因为交通有一点损坏,但在外也得做做样子嘛。所以她早就在蛋糕做好之初,就定制好了装置容器,还有礼盒包装。这会儿让俩孩子提前看过了,她就装进容器里,还搞得有模有样的,可是放了防撞和减震装置的,聊胜于无。当然,她直接做了两个,一开始说怕一个不够用,实际上两个都用上了,真的装了蛋糕的就放在空间里,到时候直接替换就行了。送老人家的贺寿礼物,那肯定不能有任何一点瑕疵和损坏的。 两个小孩想来帮忙都被张爱英拒绝了,于是两人吃完自己那一份小蛋糕就起身收拾灶台,帮忙做点力所能及的活。 “娘,我们明天是不是还得早点走?” “对,你们不用担心,今晚早点睡,明儿一早就得走。我都跟你们二牛叔说好了,到时候我们一家齐齐整整上门去。” 第167章 迎客 翌日就是姜老爷子的寿辰,张爱英一家三口来的不算是最早的,她也知道以自家的距离和脚程,便是想要赶上最早那波也勉强,但也不能太晚。 所以她一家一大早就出发了,并且,进城之后,他们就跟宋二牛分道扬镳了。怎么说呢,倒不是张爱英嫌弃拉驴车的,主要宋二牛那样拉货的板车坐上去实在是不体面,他们一家作为姻亲已经够给姜家丢面儿的了,就算姜家现在不嫌弃了,背地里也不知道有多少人讲究的,张爱英不想在姜老爷子的寿宴上还叫这种小事给人挤兑给姜家难堪,所以她特意在城门口不远处就租了辆马车,一路到了姜家门口才下车。其实要是没有那蛋糕,直接走过去也是可以的。 这时候已经有近的客人先来了,姜家大门口不说客似云来,也算络绎不绝。 如他们这样的人家,一个大院子好几道门,平常正大门也通常都是不开的,只有极为重要的日子极为重要的事情才会开正大门,就是迎客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走正大门的。 张爱英之前带着两个孩子来,就没一次走过正大门,她当时都不清楚这些。21世纪的人哪懂这些讲究啊,说真的那越往后头大家都往高楼大厦住了,没到那个层次又有几户人家住得起那种豪华大宅,还分几个门的。普罗大众的年轻人到后头甚至连堂屋装修都给省了,主打的就是一个去客厅化,更别说分几个门儿啥的了。回来之后才听姜琬说他们走的那个什么门已经算是很重视的了,平时女眷进出都只能走哪个门啥啥的,像正大门,真不是随便能开的。这倒是让她想到红楼梦里林黛玉被父亲托孤到贾府,那也确实绕来绕去都没从正门进去的。 当时就把张爱英听得有点云里雾里,听到古人那些个讲究,说真的并没有什么不明觉厉或者自惭形秽的自卑感,只觉得有时候所谓的规矩和礼仪,纯粹就是简单直白的划分阶级的门槛而已,甚至就连文字也是。就她上辈子那个世界够好了吧?识字率能大大提高,除了国家发展越来越好政府推行义务教育,最根本的一点就是建国初期就把汉字简化了。不然就繁体字那难度真的是很能把一些人从一开始就挡在门槛外的。 像今天是姜老爷子的寿辰,这正大门照样没开,倒是便宜了张爱英,反正还是从之前那个门进去就行了。 在门口迎客的是姜家二房的人,张爱英刚下车就见到了跟女客说话满脸堆笑的冯太太,身边一个是姜家大姐儿,也在熟络地招呼着小姐妹,倒是不见姜家二姐儿。 不过张爱英的关注也不在这上头,她往男客那边隐晦的瞄了一眼,没看清人的长相,只见得是一个中年男子身边还有两个年纪仿佛的少年郎,再听来客的称呼,心下也就有了数,想来这就是姜二老爷以及姜家两位年纪轻轻的秀才公了。 这门口迎客的竟全是二房的人,大房虽人丁稀少,但这种时候,也无一个人出来,张爱英心里就忍不住嘀咕起来。但见不管是姜琬亦或者来客,都对这些没什么奇怪的样子,张爱英也没说什么,面上更不会带出任何来。 这头,刚跟前一个女客说完,姜家大姐儿本要亲自领头引着一众女眷进去,二太太冯氏已经看到张爱英一行人,赶紧迎上前来,也把姜家大姐儿唤了过来,使了身边大丫鬟去给人引路,又跟人客气周到说完一扭头对上张爱英:“亲家到了,快快里面请。”又叫姜家大姐儿上来亲自招呼人进去。 她这一开口,门口还有好些个还没进去的客人也不由得跟着探头过来。 其实不少商户之流之前就见过张爱英其人了,毕竟是在县令夫人面前露过脸的,还能得县令夫人亲自介绍,别管里头是有些什么缘由吧,人家能走通何家的门路,那也是有些本事的。就是没见过的,商户之间消息最灵通,他们之间相互传一下,也差不多了解的七七八八的了。当然,风头过后,很多人家了解过后,觉得不过如此的,也没太把这乔家人当回事,更多人还是觉得姜家厉害,这不带着亲家都飞升了——迄今为止,外头的人还是普遍认为那些什么方子其实都是姜家女的嫁妆。结果就是这些人对姜家更热情了,尤其如今姜家待嫁的两位姑娘还是秀才公嫡嫡亲的姐妹,那不比那位嫁出去的姜三姑娘还有价值? 不过如今到姜家做客的还真少有商户,多数都是姻亲故交之流,哪怕姜家之前两代没落,可祖上的基业也没败光,更有如今两个年纪轻轻的秀才公。 眼瞅姜家又有了起势,便是从前一些久未走动的故交,这会儿也都来了,有点烧热灶那意味,但也不能说人势利眼儿,这世道就是如此,何况姜家两位秀才公说是未来可期,这不也还没有见到未来么?人家这时候开始走动结交,也不算晚嘛! 这些人就更多纯粹是好奇姜家这门姻亲的,毕竟他们之中也不乏想要跟姜家结亲的,好奇一下姜家的姻亲也不奇怪,万一真成了,那不也跟他们就沾亲带故起来了么? 之前只听说是个无赖的乡下泼妇,挟恩图报姜家迫于名声才不得不下嫁姑娘过去,有人说姜家知恩图报的,难免也有人心里嘀咕姜家这样太心狠的,也是后来出了张爱英卖吃食方子那事儿,也算是为姜家洗刷了一点污名——人家也没有太苛待女儿,倒是映衬得乔家尤其这个亲家母张太太实在不像话起来。 不过今日这么一看,倒跟传闻中似是又不大一样,说是乡野村妇还是寡妇泼辣,看着却没那么乖戾不可近的模样,甚至还有几分和气。更让人大跌眼镜的是姜家这态度——若说姜家二房事不关己对大房的姻亲做个面子情还罢了,可进得门里去,不只姜家老太太亲自见了这亲家太太,甚至寿星公姜老太爷还把这孙女婿叫到跟前去,又是好一番亲切问询,连带给一帮老朋友都给介绍了一下。 这可就了不得了,须知姜老太爷这年纪这身份,结交的不说都是什么大人物,至少是在本县都有头有脸的,还有些是在科举学业上都有些说头的,甚至还有县学的教谕。如此一番周到的介绍过后,还让自家俩如今也算学业小成的秀才公给带出去,引见给同辈同龄的孩子,这就让不少人嘀咕起来了。 “这姜家到底是什么意思?这般抬举一个农家小子,单是孙女婿便能有这番便宜?” “你这就不知道了吧?那乔家虽说是庄户人家,如今可是跟何家攀上了关系,且不说他家卖方子给何家,那蛋糕如今可是让福寿斋赚的盆满钵满了!听说都卖到府城去了,这等好物,还要传到江南一带去,那更是不知道要赚多少银钱!那乔家小子也不是个安分的,又与那何家少爷都以朋友相交,啧,县令夫人多疼这个幺弟大家又不是不知道,这裙带关系……” “嗐,你们说的这是什么话?姜家难道还稀罕这点裙带关系?我瞅着怕不是姜老太爷特意关照大房,如今这姜家大房也实在是有些式微,更何况还是恩人之子,姜老太爷这般乃是真正的知恩图报君子之风……” 第168章 脑子不太好 张爱英进了庭院里,姜家这宴席是分开了的,男宾女宾各自一团,并不都在一处。张爱英自然是到了女宾这边,只除了一开始姜家老太太叫她到跟前问了几句,之后落座,除了自个儿儿媳妇姜琬在跟前,愣是没有一个人上前来说话。 各种打量、窥伺的目光却不少,窃窃私语交头接耳什么的更不算什么了。有比较直接的,看着她跟身边人便指指点点起来的,也有那比较收敛的,装模作样看着别处,实际上嘴里却还是在跟人说着她,自以为遮掩的很好,却不防张爱英是个格外耳聪目明的,在这般可说得上喧嚣热闹的场景里都听得一清二楚。她倒也没有给人围观被人说小话的尴尬感,更说不上恼怒,不遭人嫉是庸才,何况这些个妇人女眷也不过就是好奇,说些话不太中听,道听途说也不能全怨她们,没直接舞到她面前来,她就都当不知道。相反,就她们说的那些,细细听来也怪有意思的。 还是那句话,这种场合,没让她跟刘姥姥似的当猴子给大家玩儿让人戏弄就算不错了,难道还要人人都捧着?她张爱英就是活了两辈子也没这优越感没那么大脸。那些人爱说就说呗,说说又不会让她掉两块肉。 她只是有些心疼琬姐儿,这孩子来了就只能跟着自己,嫁出去的姑娘回了娘家也只是客人,再不能跟没出阁前一样在家肆意自在了。不过话又说回来,琬姐儿之前在家怕也没多少自由。只是她姑娘家面皮薄,哪怕听不见别人所说,光是被那些目光所凝视,就露出些微个不自在出来。 张爱英就拍拍她的手:“我看你大姐姐像是有话跟你说,你坐这里陪着我也是无聊,就跟你大姐姐去谈谈话,你们小姐妹间也有话题。” 她也是看着姜家大姐儿的丫鬟过来了,半路却被姜家二姐儿拦住,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那丫鬟看着她们就有些踌躇为难的模样。张爱英很好奇,今日她进了姜家这门儿到现在姜家每个人都对她挺客气,正经的亲家母大太太吴氏哪怕没二太太冯氏那么热络,也有个笑脸,甚至那俩公子哥儿都来客气见过礼,只有这姜家二姐儿,也不知道是故意避着还是怎么回事,反正没到她跟前,都没见礼,要说这在姜家都算是失礼了。可要说真的避着她吧,有时候张爱英一抬头又总能寻到这小姑娘偷偷打量的视线,主要那眼里的怨气太浓,满满的都是恶意,想让张爱英注意不到都难。 她就不明白了,哪怕曾经原主差点逼她冲喜,不说根本没成,那事儿不也都过去了吗?这小娘子如今有大好的未来,如何还对她有这般强烈的恨意?倒不是张爱英为原主开脱,觉得这个姜琪华就必须得原谅不能记恨什么的,而是单从姜家的教育和如今的世态世情上来说,姜琪华跟他们计较才是真的不划算,甚至可以说是平白拉低了自己的格调。 想不通的张爱英只能把归结于这姑娘脑子不好,一时还有点说不上来的庆幸,亏得原主找的便宜儿媳是琬姐儿,不然就这个姜家二姐儿的性格,她来了可没有好日子过呢! 不看好这个姜家二姐儿是一回事,张爱英对姜家大姐儿的观感还是不错的,但从几次的接触来说,这位还是个正常人,有点长姐的模样,她也就不会拦着琬姐儿去跟自家姐妹叙旧。 “不用吧,大姐应该也没什么事儿找我。”姜琬觉得自己不能把婆母一个人丢下。 结果话音刚落,姜家大姐儿的贴身大丫鬟就走了过来,对着两人福了一福,见过礼,就说大姑娘请三姑娘去说说话。 姜琬还想拒绝,她觉得她跟大姐也没什么好说的。 “你就去吧,你去了我也正好在这院子里走走,这么多菊花,我也附庸一下风雅,赏赏菊!” 张爱英一锤定音,那丫鬟也是个妙人儿,立刻就道:“小的来陪着太太,但有事情尽可差使。” “就不用你啦,这园子里人也不少,难道我还会遇到什么事儿吗?你快带着琬姐儿回去复命吧,我一个老婆子就走走看看,也没什么事的。” 主要今日办宴席,姜家不说搞了很大阵仗也差不多了,院子里宾客多仆从也多,差使的人是尽够的。 打发走这大丫鬟,张爱英果在园子里逛了起来。 中秋刚过,这里的菊花还一盆盆争奇斗艳,颇有一些她没见过的品种,也算是开了眼。 她也注意到,姜琬跟那丫鬟前脚走了,姜家二姐儿脸色阴沉沉的后脚就跟了上去。张爱英也没太担心,一个脑子不太好的小姑娘而已,又不是当家的,还有长姐坐镇着,又是这样的大日子,再蠢也当不会做出什么真正害人的事情来,那稍不注意就是家丑外扬,姜家这样的人家是顶忌讳这些的。 没一会儿就要开席了,仆从们引着各位宾客入了席。仍然是男女分席,不过又跟之前不一样,本质上还是在一个大园子里,不过隔了道屏风,说是一道屏风也不甚准确,总之其实站起来都能看得见彼此,说话稍微大声一些也都能听清,倒像是做了个讲究礼仪的样子,反正在张爱英看来就还挺可乐的,忍不住在心里念叨瞎讲究。 然后就是主人致辞什么什么的。张爱英乍看起来,倒觉得其实这种流程都差不多,上辈子那些个公司年会或者有什么大型聚会,稍微上点档次的,不都是这样吗?若是有什么她不懂的也无妨,姜琬就陪坐在她身边,这也是按照正经大家闺秀教养出来的,至少这些个宴席的规矩她是都明明白白的,张爱英跟着她的指示依样画葫芦倒也都能糊弄过去。 结果真要开席了,外面又是一阵喧闹,张爱英心道难道这大喜的日子还会有来找茬的不成?她眼睛尖,已经看到端坐上方的老寿星都起身了。 一时就连众位宾客都有些骚动,姜琬也有些着急坐直了身体,张爱英拍拍她的手:“别急,应该是好事儿。” 她看到老寿星正在吩咐仆从,喊的是:“快快,开大门迎客。” 很快,一阵喧嚣过后,一行人前呼后拥的走了进来,走在前头正中间那个不是别人,正是苏县令。张爱英都不知道听过多少次苏县令其人了,但要说见面还真没见过,还是看到了后面二太太冯氏伴着的县令夫人才立刻反应过来的。也是,能走正大门进来的,还得是县令夫妇啊! 就连她那不苟言笑的亲家公此刻都和兄弟一左一右伴在苏县令身边,稍稍落后半步,脸上虽不至于谄媚,但那已经是难见的和气神情了。 张爱英忍不住在心中啧啧感慨,同时也跟众人一样都站了起来。 第169章 找茬 苏县令被引到上方,先是拜见了老寿星,还没拜下去,姜老爷子已经先上前一步把人扶了起来:“苏县令能来,已经是让老朽这儿蓬荜生辉了,可不能如此,真真折煞老朽!” “您是乡老,早就该来见过的,不过一礼可不算折煞。姜翁只别怪我不请自来失了礼数才好。”说归说,苏县令到底还是顺势起身,又跟周围一些人打过招呼,身后何夫人也令仆从奉上贺礼。 “是我们不曾给县令下帖,实是疏忽了。”主要以前跟苏县令也没这个关系,应该说他跟整个陵阳县的士绅乡老都不怎么来往走动,真没给他下帖子的规矩。二来嘛,苏县令虽然是把县丞弄下台了,后续一摊子事儿可还没那么容易就清理完的,别的不说,那钱宅至今还围着呢,说抄家又还没抄彻底,说定罪也还在拉扯,总之苏县令现在也算是个大忙人,姜家跟他又没有什么特别的情分,自然没有给他下帖子。 不过人来了也算是意外之喜,毕竟是一县之长,这般给面子又不是坏事。 于是又好一番客套问候,这个问老翁身体一向可好那个就说感谢县令垂询并问老太太身体可健朗……亲切中又透露着疏离,热络中又看不出多么的亲近。反正有那个样子就是了,总之聊老人聊吃食就不谈任何别的公事。 除此之外,又有好几家士绅乡老也得了苏县令一视同仁的问候,彼此一番见礼寒暄,便又是两刻钟过去。 张爱英坐的远远的,瞅着这一幕忍不住挑了挑眉。这苏县令也是个人才,跑姜老太爷寿宴上来拉拢人心了,倒也是会蹭,就不怕这喧宾夺主的让人觉着太过么? 这念头刚起,苏县令的寒暄客套就到了尾声,又由苏县令带头,一众人再给姜老太爷贺寿,各种贺词那叫个花团锦簇,就是张爱英这种听不大懂的,光从那华丽的辞藻优美的韵脚也能感觉到一星半点。不过她也就听听而已,又不当吃不当穿,对她来说没什么用,却也不得不服这苏县令真真是个人才,有了这一出,之前的什么喧宾夺主都不存在了,全都是在给姜老太爷做脸呢! 没一会儿,贺词也念完了,各家的礼该上的早就上了,张爱英估摸着也是时候开席了。嗯,这还是她第一次在古代吃席,就还是蛮期待的。她又默默看了下时间,还好,姜家可能准备开席的时间就早,就是因为县令的到来很是岔了些时间,这时候也不算晚。 仆从们开始有序上菜,张爱英看着那摆盘精致的,又看看周围,已经有些蠢蠢欲动了,然而就在这时候,上头又闹出了些响动出来。 张爱英先没当回事,反正上头那些都是有头有脸的角色,有什么事情跟她关系也不大。直到一个眼熟的丫鬟走了过来,众人的视线也都跟着落到她身上,张爱英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及至听到说什么贺礼,说什么贺寿蛋糕,其中有道声音格外刺耳:“我家三妹这位婆母当真是极为厉害的,能做出这样的糕点出来,倒是在福寿斋都未曾见过。不过想来不日福寿斋也能推出一样的了。” 哎呀,找茬的来了。 张爱英一个激灵,馋虫都被吓走了,抬头直直望过去,就对上姜琪华那张笑靥如花的脸。 不是男女分席的吗?这未婚的小娘子怎么就跑那前头去了? 当下这种时候,她第一个念头居然是这个疑问。不过这都不重要,反正结果就是这小娘子的确不怀好意就是了。 别看她嘴里说的好听,可从大家的神情就看得出来,可没多少人真心高兴的。这话可是听的人各有思量。 张爱英下意识还去寻了一下冯氏,只见她看着女儿面沉如水,她就放心了。 果然,姜家是不可能在这种时候给她找茬的,就是这小女孩脑子不太好,自己个儿没事找事儿而已。 她之前没关注,这会儿抬头一看,自家送出去的生日蛋糕已经摆了出来,盒子已经去了,一个三层大蛋糕就摆在寿星公面前的几子上,周围许多人伸长了脖子去看。同时又往她这边看,都是一副看稀奇的样子。 张爱英也就明白了,估计是这小女孩想给她个没脸,结果把这礼物拆出来反倒是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她这才又转换了语气,开始阴阳怪气甚至可以说挑拨离间起来。 这种小女孩儿的心思张爱英都懒得跟她计较,就一点口舌纠纷而已,那小说影视剧里动不动就推人下水污人清白的才是狠角色呢!而且这种时候跟她计较也是伤和姜家的情分。 思量片刻,张爱英脸上的愣怔就去了,她迎着众人的目光,大大方方站了起来:“哎呀,二姐儿这可真是抬举了。福寿斋做的都是精巧点心,那可是我一个乡下婆子不能比的。我们也是身无长物,干脆就自己动手做了这贺寿蛋糕,也是笨重,就图个喜庆,礼轻情意重。” 几句话说的众人都笑了起来。 就连苏县令都忍不住笑了。 之前听来的这老妇人应该是挺聪明一人,可聪明人又怎么会说自己送礼是“礼轻情意重”?一时竟是看不穿这是真粗俗憨直还是装的了。 张爱英毫无所动,一副浑然不觉众人哂笑的模样,还继续大言不惭:“这东西吃也简单,只需用刀轻轻一切就是。” 她这么说着,那边冯氏也赶紧吩咐了人使了刀上来。 “这大好的日子,还要动刀,怕是——”姜琪华还想说什么,被赶上前的冯氏狠狠拽了一下袖子,才不得不消了音。 张爱英还真没想到这茬,不过事已至此,她也没啥好说的,只当做没听到,呵呵一笑:“我一个乡下老妇也不懂,就想着给老太爷贺寿,做个大点的蛋糕出来,切切分了,大家也是沾沾寿星公的福气。” “对对对,沾福气,沾福气。” 她这么不计较,又有姜家人打圆场,主要也是这蛋糕着实新奇,也算是吸引了很大一部分人的视线,于是接下来主要就是切蛋糕分蛋糕,亏得她这个蛋糕做得还不算太小,可就这样,分起来也不是那么好分的。 这就让冯氏头疼去吧,反正本来也是来他家的宾客。 嗐,总之不能怪她不是?她本来也没想着要这般“出风头”的,按照姜家的行事,她这礼物他们自己个儿分享就是了,偏姜家二姐儿生事,这善后可不就还得他们自己么? 第170章 开启商城 一场宴席下来,因着这份别出心裁的贺寿蛋糕,张爱英竟然还得了许多人的关注,尤其是大家都品尝过后,对张爱英这个妇人又多了几分别样的注视。不过一个个自矜身份,并没有凑到张爱英面前去问什么,看到她在这种场合竟然只专心吃饭甚至还吃得不少,一个个又都忍不住暗暗嘲笑,果然是个乡下农妇,怕是以前都没见过这样的好东西吧? 其实张爱英真没到饿死鬼那程度,甚至可以说还是有吃相的。毕竟是活过一辈子的人,再怎么吃饭上这点规矩教养还是有的。只不过对大家来说,这所谓宴席实际是个交际场所,没有谁是会真正用心吃饭的,大家都忙着交际应酬,顶多就是意思意思吃上那么几口,何况这种宴席,人多,分餐,等到真正开席用饭的时候,多数都已经凉了,再好吃的东西,出锅后等上许久再吃,那味儿也不一样了。 所以张爱英这样一个专心吃饭的“老实人”在这人群中就显得格外扎眼了。 张爱英也不是没听到,甚至她还把这些人的话当成下饭菜,并且还看了一下众人的反应,尤其是姜家人,不知道是他们太会装还是真的有涵养,反正不管别人说得如何不中听,不管她这个庄户亲家如何上不得台面,姜家那边没有一个人露出什么别样神情——哦,算漏了一个,姜琪华在切完蛋糕后就不见了,估计是被训了吧,啧! 这让张爱英对姜家的观感又变得复杂起来。从穿越过来,她就觉得这个姜家就是典型的封建大家庭,还是一家子的老酸儒,为了名声可以狠心抛弃自家姑娘,这样的人家让她觉得太过没有人情味儿,甚至可以说都快没有人味儿了。后来姜家的不闻不问,更加深了她这种印象。而如今么,当然也不能说印象就变好了,只是让她有些感慨,说到底,姜家这样的人家就是太守规矩了。守规矩本来是一件好事,但在这个世界太守规矩却并不如此,甚至可以说不近人情,冷酷。而且,说白了,守规矩是一件最无能的事情,没能力没胆子没担当,什么都不敢做,于是就只能去守个规矩,这也是最简单的事儿,所谓墨守成规。张爱英就不愿做这种最简单的事儿。 什么是规矩?男尊女卑?什么是潜规则?她偏不。她只做她认为对的事情。 而眼下,张爱英还有另一件事,根本没有功夫来管眼下这些人的打量。 “叮,任务完成,是否获取任务奖励?” 在宴席即将结束的时候,张爱英也算酒足饭饱十分惬意的时候,脑子里系统突然出声。 张爱英喜得一下子坐直了身体。 但马上她又放松了下来,仍旧还是刚刚那个坐着休息的模样,但神思已经深入了系统界面,直接打开了控制面板,就见到任务栏中生日蛋糕的相关任务显示已经完成。 偏偏在这种时候完成了,张爱英只能说自己的猜测成真了,这狗比系统对于完成任务的标准还真的是跟她想的差不多。这种感觉怎么说呢,就挺无语的,又好像没什么奇怪的。 张爱英心里吐槽了很多,但关键还是看任务奖励。 但不等她去点击,系统就又出声提醒她:“宿主资金累计已达到一珪,符合商城开启条件,是否开启商城?” 系统界面上直接跳出两个选项,一个√一个x。 这还用得着选吗?用过了系统提供的卫生巾,张爱英早就对系统商城垂涎三尺了,当下也是毫不犹豫就点了√,界面直接跳转,张爱英看到了商城商品。 且不说商品,就说这个界面设置就很熟悉,但凡是个21世纪网购过的人都会感觉很熟悉的,因为这就跟某宝某多界面差不多。 而且,张爱英以为系统这样模棱两可一直还算是比较高傲的存在,商城商品应该也很简洁,就像她把自己的东西放到系统货架上一样,显示个名称再标个价格就了不得了。结果人家这界面就看的人眼花缭乱,一点下去商品还很多,每个都有图有视频还有详情介绍,简直比某宝都详细。毕竟某宝上很多商品还不写明符合国家规定的产品执行标准呢!比如那各种所谓的肉干多数纯属三无产品,别说熟肉制品的标准了,甚至根本拿不出标准来,除了在景区宰客就是在某宝热卖,这点甚至不如某多。 上辈子张爱英在某宝网购所谓某地特产肉干零食,回家小孙女吃了就上吐下泻,又胃疼肚子疼,一查那肉干竟然没有符合国家规定的执行标准,跟平台投诉又打315举报,最后还是被糊弄下去了——人家虽然就是不给执行标准,但咬死了说是正规厂家生产的,那在当地都是一大产业,玩儿得过人家吗?张爱英前前后后折腾了几个月,还被人反咬一口说她是想敲诈。天地良心连退款都没有,纯粹就是看评论还有很多是跟她一样买来当零食给小孩子吃的,这种根本都没有符合国家规定执行标准的东西继续那么招摇撞骗不是祸害人吗?事涉食品安全哪,也都这么糊弄。关键某宝还不要求商家写明食品执行标准,气得张爱英后来直接就卸载了某宝。 此时此刻,看到这些过于详细的商品介绍,张爱英只觉得自己都快应接不暇了。尽管人家那各种介绍,很多执行标准啊什么的她都看不太懂,也是,高等文明的产品,她能知道个什么品牌标准的?就上辈子要不是多长个心眼儿去看成分表去看执行标准再去网上查一查,光看也不是谁都能懂的啊! 不过那些懂不懂的也不重要,她对系统还是有基本信任的,能拿出来肯定都是质量过关的产品。她只需要知道商城里有各种她早就想要的日常用品就行了:卫生纸、毛巾、牙膏牙刷……张爱英喜得简直快要跳起来。 怎么能这么好?!! 唉,也是给现在这日子给逼的。说不好吧,她家吃得饱穿得暖,在这世道已经比很多补丁打补丁甚至衣不蔽体吃不起肉的人家好很多了;可说这日子就好了,还是那句话,但凡是在21世纪种花家活过的人,搭上了时代的便车享受了各种科技发展的便利,这猛地穿越到了落后不知道多少年的古代,各种生活习惯要改变要适应都是一个大问题,什么都且只能将就着,现在有了这些东西可不就方便了么? 张爱英欢喜的也都不用怎么挑选,反正价格都差不多,她觉着也不是太贵,当然比在21世纪超市里还是贵了许多的。这也正常,物以稀为贵,只要没贵到她用不起的天价,张爱英就都还能接受。她一口气就给一家三口人买了毛巾,又买了牙刷牙膏,还买了一大包的卷纸。抽纸也很好,不过还是卷纸更好说,就这些东西。就连牙刷她都买的全木质结构的,努力让人不觉得太过违和。又买了各种她觉得自己能用得到的东西。 一通买买买过后,张爱英的荷包肉眼可见瘪了,她也不可惜,只是暗下决心,看来还是得努力挣钱才行。 她想着想着忽然心头一动:“系统,我在这个世界中挣的钱能够兑换到系统中来吗?” 反正都是钱不是?而且就看后来这系统资金入账的速度,要等着薅系统的羊毛,攒那什么苏爽值,她觉得自己可能是不太够格的了。她上辈子的人生就只是一个普通人的平凡日子,没什么精彩非常更谈不上轰轰烈烈,到了古代,就算有系统,她也只是个小人物,而且还不能直接利用系统去各种苏爽打脸啥的,她觉得要指望这种,还不如踏踏实实在现实中挣钱来的实际。 但问题是,系统认不认这种呢?或者说,如果有个资金兑换比率就好了。 第171章 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张爱英是被姜琬摇了几下胳膊才回神的,嗯,之前太过沉迷系统里面了:“怎么了?” 姜琬就低声告诉她:“祖母请娘过去。” 张爱英才发现,这会儿宴席已经散了,仆从们撤走了碗筷,宾客们也不再都坐在原处,有的起身到院子里,三三两两的说着话,还有的已经是告辞走了,比如苏县令夫妇,也是,他们这样的人,能来坐一坐便算是极给面子了。 至于老太爷和老太太,自然也都不还坐在主位上,年纪大了嘛,也算是有身份的,自然是该回去休息了。至于待客当然就是交给儿子儿媳去打理收拾的。 张爱英跟着姜琬一道,穿过回环厅廊,又走过好几道垂拱门,才到了老太太的院子里。 老太太见到她就叫丫鬟搬了凳子让她近前坐着说话,寒暄几句就直入正题:“我怎么听说你家有个外甥女入了钱宅?” 这话已经是极为直白的了,但凡换个人,冯老太太都得委婉着些,但是对这个庄户亲家,她怕自己委婉了人家听不懂,到时候七绕八绕的还不知道得多出多少事端来。还不如直来直往,本来这里也就都是自家人,也不用那些个没用的讲究,把事情问清楚了理顺了才是正理。 “是。”张爱英也是愣了一下,不妨这姜家老太太还会问到这些。她首先是疑心姜家难道还盯着自己的不成?但马上她就打消了这个疑虑,她觉得为自己家应该还不止于此,只怕是被那个钱举人连累了。也是,那钱长海犯的是那样的大事儿,偏生他还有举人功名,现在这年头,讲究个刑不上大夫,就是要定他的罪还有的磨,牵连又广,一日没个盖棺定论,只怕这县城里的许多大户人家都不能消停——哪怕不是被牵连其中,只要想到还会有风波,那县城就会再起风浪,想过安生日子的人家都肯定会关注着的。自己之前由何家的人带着去了一趟钱宅,怕是早就被这些人盯住了,再去打听消息出来也就不算什么了。 想明白这茬张爱英就又放松了一点:“这事儿之前我也不晓得的。老太太知道我家以前那日子,顾自家尚且来不及,哪里还注意到这些事情。也怪我们没上点心,倒是让好好的外甥女搅进了这些是非里去。如今随着那钱举人出事,具体如何都还是笔糊涂账哩!叫孩子他姑妈找上来,我们才知道这事儿,那是嫡嫡亲的姑妈,山里人日子难过,以往也对我们算是尽心尽力的,但有能力我们肯定要问一问帮上一帮的。好在如今是有苏县令审理案件,想来总能有个清楚决断的。我们便在家等着就是了,哪怕着急,这种事儿也是急不来的不是么?” 冯老太太脸有些黑,自己不过是问了一句,倒叫这婆子说了一长串出来,还颇有些堵她回来的意思。但马上她就想穿了,不生气不生气,不早就知道这亲家太太是这个模样么?如今能好生说话,不像之前那般撒泼放赖又各种敲锣打鼓挟恩逼报已然是不错了! 思及此处,她便也点点头:“倒也正是这个道理,你能想明白这点便是极好的。那钱举、不,以后也别叫他钱举人了,他那功名已经给褫夺了。他这回犯的事不少,已经往上呈报了,不日便会有钦差来,是必要办成铁案的。又有苏县令盯着,这事儿坏不了,你且安心等着便是。” 她这么说,张爱英便只管点头。之后冯老太太又不再提什么钱宅什么乔家外甥女的事,倒是扯东扯西问了些别的有的没的,但也不是什么蛋糕点心之类,反倒是问了些乡间生活甚至田间劳作的事儿,这老太太也不知道见过多少,问得却是有模有样的,瞧着还是下过功夫的。张爱英是都能说出来,却也觉得有些丈二头上摸不着头脑,寻思这老太太把我叫过来又提到招娣,听着话音又不像是要帮忙搭把手什么的,难道就这么提一句安慰我一下? 不过很快她就明白了,因为姜琬跟姐妹去聊了后,再出来尽管那面色看不出来什么,但等出了门,只有娘在跟前的时候,姜琬就直接说了:“娘,二姐姐今天好没道理,以后你见着她不要搭理,她若是再对您说些不着四六的话,您也别当回事。婶娘也说了她还是个孩子脾性,别把她当回事,我们懒得跟她计较。” 这一连串说的把张爱英都听得惊了,姜琬这孩子可是个实打实的厚道孩子,几乎从不背后论人是非的,如今能说这样一番话,可见是真气狠了。也不知道那姜家二姐儿如何大的气性,这得做了多过分说了多过分的话才能把一个老实孩子逼成这样啊! 她也没细问,毕竟是人家姐妹间的事儿,能说到这里就差不多了,别的细节她就不多问了,问太多,姜琬又得再生一回气,她自己听了那不也不得劲儿不是么? “好好,娘知道,我一个大人,跟她个孩子计较什么?”要说起来,那不还是原主造的孽么!也合该她现在来受着!没有只得好处不落埋怨的不是! 倒是这孩子受委屈了,她拍拍姜琬的肩背:“你啊才是别放心上,我们且去过自己的日子。还有,若是有下回,你不想见她你就跟我直接说,我们不去见。” 小姐妹聊天固然是好,但若总是有姜家二姐儿这样的搅屎棍儿在其中上蹿下跳,那就不是联络感情,那是平白找气受。她现在也是姜琬的婆母,姜琬不好推拒的,她反正是个不懂规矩的乡下婆子,在她这里推拒了就是。 “就是,三娘子就是脾气太好,二太太虽说处事公正,到底是那边的亲娘,倒让我们小娘子受气了。” 旁边一个伶俐丫头见缝插针,她一开口,张爱英才把视线落到了她身上:“哦,这是……” 之前她就看到这小丫头了,就跟在姜琬身后,她们聊天这小丫头也只是往后略站了站,并没有走远,张爱英刚刚说那话也有故意说给人听的成分,却也没想到会有个这么“实诚”的。 “娘。”姜琬已经皱起了眉头,回头再看到张爱英才缓了神情解释,“这是我以前身边的丫鬟青雀,母亲给我让我带回家去,您看——” “太太好,小人青雀,是跟着我们娘子一道长大的,之前因着家里出了点事被喊回去,如今便又来服侍小娘子。”这小丫头的确伶俐,就是有点太过伶俐了。自家姑娘都还没说完,就这么急着开口的,张爱英还是头一回见。都不说主仆,换个正常人也不该是这样的教养。 张爱英不跟她说话,只看姜琬:“你要用得着就用,这些事情你决定就好。” “那好,我现在不用人服侍的。”姜琬立刻如蒙大赦,挥挥手,“青雀你回去吧,呆会儿我自去秉了祖母。” 第172章 算什么周到 “可是,三娘子,老夫人吩咐——”青雀还想说什么,姜琬一下变了脸色,急得干脆直接拉着她快走。 这模样已经说得上是失态了。 张爱英心中好奇,本还想等一下,结果没一会儿冯老太太就又使了人来请她过去,只问:“亲家太太可是瞧着青雀不好?也是,她年轻小姑娘,做活怕是不行,不如换个婆子过去,也叫你家里有个帮手的,平素不至于太过劳累。” 其实听到姜琬说回祖母,张爱英就猜到这里头有事儿了。一开始她真没往这上头去想,她家能有个什么要紧的,也值当人家专门放个人去盯着?但见这时候,小的不成又要推老的出来,张爱英可就明白过来了。 心里正觉无语,耳里却听得帘子后头隐隐的争吵。 “真当谁愿意掺和这些事?要不是为了家里的脸面,我还舍不得放我家的仆人出去给人当牛做马的!” 这声音,多熟悉啊!娇纵又带着点傲气的,可不就是姜家二姐儿嘛! 只听她还在小声抱怨:“出主意的时候你们都没说不好,这时候又怨我选的人不行了?你们自己倒是选个出来!非得与个这样的货结亲,好好的人家还把女孩儿给人做姨娘的,做了见不得人的事,别人忙着遮掩还不够的,就她家不要脸,恨不得拉着所有人都给她家使,为了儿子能逼人冲喜,谁知道为了这不要脸的外甥女的又能做出什么糊涂事来?已经是叫我们丢了不知道几回脸了,到时候再闹大了,可没的叫我跟着出去受人闲言碎语的!” “就你话多,你这孩子,还不给我小声了些,再闹什么……”这就是二太太冯氏的声音了。 张爱英也恍然,原来如此啊!又想,就为了这么一点子事儿,倒是扯出这么一大串来,还真都准备往她家放眼线了。可真是…… “老太太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我们庄户人家,那些活儿计只怕是不好干的。再说就我们那点收成,可没的给人发月钱的。” 冯老太太一听这话心里便忍不住轻蔑,她就说这乡下泼妇哪能转了性子?原来是占便宜没个够,她摆摆手:“这不妨事,本来就是叫去伺候小娘子的,自有她自己出月钱,亲家尽是可放心的。” 其实潜台词就是这钱还是他们出。 张爱英却假装听不懂:“那不行,都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琬姐儿嫁到我们家,她又有几个钱的,哪能再养闲人?” 果然这话一落,帘子里头姜家二姐儿又已经骂起来了。张爱英还有些可惜,帘子挡了,让她不能看到这小姑娘着急上火又气的跳脚的模样。那一定是很令人发笑的。 就是冯老太太也忍不住脸色一僵,看得出来养气功夫还是不错的,就这都还没恼,只是点点头:“亲家太太误会了,我们的意思是去服侍小娘子的,三姐儿本也是我们姜家娇养的姑娘,虽说出嫁从夫,但我们做娘家人的到底心疼,这人便是我们叫去帮忙的,哪能再让亲家操心钱财之物?亲家太太只管使人去用就是。” “那不行,你们这大户人家的仆从一个个比我们庄户人家养的还好,都是身娇肉贵的,我们乡下那是要下地的,婆子丫头的能干什么活?”这回张爱英更是连连摆手,十足的乡下婆子样,“倒不如几个长工顶用,可我们那家里两个女人哩,使不得使不得!” 冯老太太养气功夫再好,这会儿也被噎得说不出话来了。说什么长工,也亏得她说得出口! 偏生张爱英还在继续:“这般看来,你们这心意倒是极好的,可我们就是庄户人家,哪有那呼奴使婢的作派啊,撑也撑不起来的。怕是要辜负老太太一番心意了啊!可惜了,真是可惜了!” 她还开始拍大腿,一副占不到便宜十足惋惜的模样。哼,不就是觉得她粗俗吗?明明都说过了还想要派个人来盯着,那就顺你们心表演一下啰! 冯老太太也没想到她会这么难缠,一时也拿不准这乡下泼妇说的是不是真的,总不能自家这打算她都看清了吧?说什么穷人使不起奴仆,这免费的奴仆还有人都不使的?越穷的人作践起奴仆来越狠哩! 又想到之前不少人旁敲侧击那乔家外甥女的事儿,她这亲家那边的嫡亲外甥女,清白人家的姑娘跑去给一个半老头子做姨娘,这种事儿听了都脏耳朵,他们这样的人家,什么时候被人这般说嘴过?却愣是因为沾上这么个亲家……之前好不容易看这亲家顺眼一点了,因着这事儿,再看眼前人混不吝的模样,冯老太太更生气了,当下也不想再多说了,她怕把自己给气个倒仰:“是,亲家太太说的也有些道理,是我们没考虑周到了,那这事儿便罢了吧。” 然后又说自己累了,张爱英也被人引着往外走去,走了几步就听到帘子内的争吵声,好像还在拉扯,只可惜很快就出了门也听不到了。 看不到更多热闹,张爱英也不恼,一眼看到站在院子里等得有些焦心的姜琬,当下笑了起来:“走了,琬姐儿。” 这回再没什么丫鬟婆子的要跟着一道去当眼线了,婆媳俩亲亲热热出了后院,乔多禄已经等在那里了,见到张爱英便上前来招呼。 张爱英一见他脸有些红扑扑的,身上还有些酒气,当下便皱起眉头:“你这是吃酒了怎的?” 乔多禄确实喝酒了,也不知道被灌了多少,头脸通红,脚步都有些虚浮,幸而说话还清楚:“和两位舅兄并友人们吃了几杯酒,不妨事的。” 张爱英没看到姜家两位郎君,倒是乔多禄身后有俩小厮守着,上前给张爱英赔了不是,又一路搀扶着点乔多禄将他们送出门,马车也是安排好了的。 这一切安排不可谓不周到,但光是他们给乔多禄灌酒这一条,张爱英就对他们满意不起来。尤其是把人灌成这样,最后就派俩小厮来守着人就完了,这又算哪门子的周到?之前还说他们姜家守规矩,如今看来也未必。但马上张爱英就想明白了,人家这还不是在守规矩,就是单纯的看不起他们而已。从来都要明白一个道理,这世界上的规矩都是下层对上的,上面贵人对底下的人还讲什么规矩?他们自己就是规矩! 越想越着恼,张爱英觉得自己还是轻忽了。若下次再有这样的事情是真不能来了,至少不能让他们把乔多禄这么带走。他的身体到底是比普通人还差着点的,底子就太差了,又哪是这短短时间就补得起来的?这喝酒是真伤身啊,什么酒是粮食精越喝越年轻的屁话,都是烂酒鬼们自欺欺人编出来的。 一时又想着,这样的事以后也总免不了的,一个是要乔多禄自己立起来学会拒绝,二来么,他这一个人到底单枪匹马,遇到如舅兄这样优势地位的人灌酒,怕也难以扛得住,多少得身边安排个人…… 心思百转间,马车已经又走了一段,已经离姜家老宅一段距离了,走着走着,马车却又停了下来。 “太太,有人求见。” 第173章 两眼一抹黑 “我家主人托小人来带个话,太太那贺寿蛋糕是做的极好的,我们春风楼愿出百金与太太合作,请太太慎重考虑才是。” 及至已经到了家,那拦车人的话还在张爱英耳边回荡。 这时候她也顾不得儿子装醉吓唬人而生气了,她满脑子都只有两个字,麻烦。可偏偏现在就是麻烦上门了。 一时忍不住愈加后悔这趟出行,又后悔那生日蛋糕还是太过招摇。早知姜家不可靠,又何苦去弄这个花头,如今倒是牵扯了一堆麻烦上身。 按理说如今这个时候,对外她早上了何家的船了,又有姜家这样的亲家,其实大可不必害怕春风楼罗家。她自己都想不明白为什么罗家会在这时候还来找她。 说直白点,罗家就算侥幸抽身,那也不是全须全尾退出来的,之前扩张的好多产业都收缩起来,就在这席间她还听到有人议论,说罗家被人痛打落水狗,如今主要是把路子放到外面去了,说是往临县发展去了。她以为这家都该缩起来了,怎么还能这时候大摇大摆找她合作?大街口的还拦的姜家的马车,这到底是打的什么主意? 合作她是不信的,虽然说商人逐利,但是在这时候用百金来买这么一个方子,罗家会干这种事么?张爱英更愿意相信他是另有所图。可图什么,她就真想不出来了。 想不出来就不想,张爱英心道,之前都没叫他强买强卖成功,眼下陵阳县城已经换了天,不日又有京城的钦差下来,他罗家还真敢在这关头闹事吗? 大不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张爱英也只能这么光棍了,没办法啊,她一个小小庄户人家,还能有什么法子去弄清那些大户人家的盘算么?就是已经活过一辈子,那她也不过就是个升斗小民,而且两辈子时代环境完全不一样,哪怕上辈子信息发达看过各种古装影视剧小说啥的,还能品评一下别人如何如何能过得更好该怎么怎么做才是正道,说起什么心机盘算这斗那斗好像头头是道,可那也不过都是看人挑担不吃力,真轮到自己的时候,当局者迷,照样是两眼一抹黑。 “管他到底想干嘛,反正这蛋糕方子我又没想要卖,他若真敢强买强卖,大不了就去找钦差嘛!” 这话听得乔多禄都有些无语,不过也知道自家娘这是有点玩笑斗气的意思,便也没说什么,只道:“娘这话说的极是,别人出什么招我们都不接,管叫他一拳打在个棉花上。” 其实他倒是疑心罗家这举动怕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威慑他们是假,倒是有意在县城别家面前露个头。这就不关他们的事儿了。 乔多禄也不再提,倒是好奇问起:“我听舅兄说要有个人来服侍琬姐的,怎么人没来么?” “不是人没来,只是我们什么人家,哪就能呼奴使婢的了?再说咱这家里一堆的事儿,还是不要平白多放几个人,少不得就要多生事端。” 听话听音,乔多禄想想也点头:“倒也是这样,只是就要委屈琬姐了。” 之前有想过,但没敢深想,毕竟怎么想都是他们家对不起琬姐。今日在宴席上听两位舅兄提起,愈发感到琬姐到自家来是吃苦了。故而哪怕自己也觉得使唤妻子娘家的仆从不好,但若是能让琬姐舒心一些,这些个名声什么的也不算什么了。谁让自己现在没那个本事呢? 此刻乔多禄看向姜琬的眼神不免又带了几分歉意。 姜琬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又马上抬起来:“这有什么委屈的?我在这家里过的日子已经是极为舒心的了,从前在家里虽有丫头,自己也不得什么自由,该做的事儿也得做。如今也没做什么劳累活计,每天还能随心,并没有什么事非得使唤仆从的。” 婆母丈夫都能体贴自己,没有一句怨言,姜琬就感觉很好了。或许也是期待太低,原本以为就是守寡的苦命,如今这一切都是意外之喜。而且虽说如今总免不了一些缝补浣衣进出灶房甚至是下地里择菜的事,可真算不得太过劳苦,还能到处走走。这才多长时间,她都感到自己又往上窜了一点身高,身子也越发灵便,更有这心情开阔,不像以往总觉闷闷的。当时婆母还说就是要多走动多锻炼,长期关在房间里静坐也是不利于身体发育的。 想到这些,姜琬说话也更真诚:“两位兄长虽是心疼我,可这心意还得我自己觉得好才是好不是么?我们一家现在的日子就极好,若真有需要人帮忙的时候,娘肯定也不会不舍得雇佣人来干活的,是不是?” 这话就有些俏皮了,张爱英连连点头:“是极是极。就是这个道理,谁为我们好也不如我们自己觉得好。” 一家人说过话,不免又提起汪招娣的事。 “我听姜老太太的意思,这个事急不得,那我们也不要急着去打听了,这事儿我也得去跟你们姑母说一句,叫她在家不能太忧心。还有那贺寿蛋糕的风头太过,接下来我们还是尽量不要往县城里跑。” 说到最后张爱英才提到乔多禄吃酒的事,她也不是真就忘了:“你虽是没醉,但以后也尽量不要做这样的事了。虽不至于说到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可到底你如今的身子还未大好,还是要自己爱惜着点。若有人强要劝酒的,实在却不过你意思意思沾点就行,装醉也好,你这样子其实跟真醉了也没多大差别。想来慢慢地别人知道你不能喝也就好了。这事儿你得放心上,且不说吃酒误事,便是你这吃酒便脸红,就可见是很伤身体的,得以保重自身为要。” 她上辈子就听过一个说法,喝酒上脸的人最好是不要喝酒,因为这说明他们的身体不如正常人那般消化吸收酒的一些成分,就容易伤身体。属于不能喝的那类人。她也不知道真假,但反正吃酒不是个好习惯,能远着点就远着点为要。 张爱英只恨这酒桌文化当真是走哪儿都免不了,又恨上辈子那种劝酒出事要担责的法律怎么这里就没有呢?不过想想尽管有这种法律,还不是无法禁止,她也不为难自己了。 如此一番说过话,接下来几天乔家二房果然又消停下来。中秋过了,现在家里也不做什么糕饼点心的了,也没有什么不得不赴的宴席,一家子就在家里,乔多禄和姜琬都是最能坐得住的,一个老老实实静心读书,姜琬也差不多,之前学的q版画之外,她又还学了点类似素描的东西,正觉新奇,自己削了炭笔,得空便画上一画。 张爱英先把已经长起来的扦插苗给移栽出来一些,又准备着汪家坳跑一趟,托人说话恐说不清楚,而且她也是许久没往那边走动了,便也想着去看一看小姑子,收拾了一堆东西,一个人便上路了。 起先乔多禄是不肯答允的,张爱英给他展示了一番自己的身手,他便也没话说了。主要这几年日子太平,乡间也没听得什么山匪路霸的事情,平素百姓往来徒步也是惯了的。最终也只能让张爱英走了这一趟。 第174章 汪家 张爱英向宋二牛雇了驴车,本来宋二牛是想替她驾车的,可孤男寡女的,虽说张爱英现在努力扮老,但村子里谁不知道她的真实年纪,少不得叫人背后说嘴,而乡下又是这样长舌人最多。终觉不妥,张爱英就没让宋二牛驾车,倒是自己一人驾车,因着往那边的小路不好走,她还动手把宋二牛那宽敞的板车给卸了一些下来,又拾掇好,这才拿着家里的东西,驾着车往山里汪家坳去了。 就这卸车又再自己组装的一手,愣是把宋二牛看得愣了又愣,再见她自己驾车也游刃有余,更是心中多了几分纳罕。当面不说,背地里却难免要跟自家婆娘嘀咕几句,也不说别的,只道这寡妇人家日子确实难过,以往这乔二嫂哪怕泼辣也终究是个柔弱妇人,家里顶梁柱没了那真跟天塌了似的,如今倒是自己个什么都要学什么都要做,愣是逼得什么都会了,也怪不得能把乔家这最薄弱的二房也能撑起来。 张爱英不知道还有这一出,组装什么的,只要有点动手能力再不那么缺力气就行。倒是她驾车这个还真是托了原主的福,上辈子她上山下乡的时候也就看到过人赶牛犁地耕田的,牛是重要资产,都不是他们这些知青能摸得到的。还是从原主的记忆里扒拉出来,她倒确实是跟自家男人学过架驴车,倒不是为了长什么本事,在这年月,女人长些本事都是错。那时候纯粹就是心疼自家男人一个人赶驴车辛苦,学了来也好与他替换着来,终不至于让他太过辛劳。可后来乔有粮没了,家里的驴车也转手变卖了出去,确实这也不是一个女人只身出去能干的活计。以致到如今也没人知道她还会这技艺,甚至可以说驾驶驴车的技术还不错。 如今张爱英白白得了这个便宜,按照记忆中的稍微练习一下也就上手了。 不过到得汪家坳,她这一妇人驾驴车还是吸引了不少人的别样视线。 汪家坳是个山里的村子,名副其实,这里很多人家就是聚居在一处山坳里,来路七绕八绕的,进了村人却也不少。 这里的人也都不算富裕,吃得起饭不至于饿死穿得上衣服不至于衣不蔽体,已经比很多更深山里的人家强上许多了,自然也没有人家能置办得起驴车的。一看到张爱英进村,田间地头干活的人,都少不得抬头看个稀奇,又辨认一下这是什么人的。 “嗳!大姐,请问一下,汪顺家往哪个方向走啊?” 因着张爱英上次过来都是汪家小宝满月,都已经过去好些个年头了,这些人早已不记得她了,还在交头接耳说这是哪家的贵亲来了,一听她这话总算有了答案。那被问话的大姐赶紧扔掉手里的草根,搓搓手:“你找顺子啊?你是他家什么人啊?” “劳烦你问!汪顺家的是我小姑子,我这去他们家有事呢,您既然知道他家,烦请给我指个路吧!” “嗳嗳,是这么回事儿啊?汪顺家的是你小姑子……那怎的就你来了,她哥怎么没来?……喏,就那边,你往前直走,再往右拐进去,再走两步……” “你是找小宝家吗?我给你带路!” 村子里顽童是最多的,农忙时节就是四五岁的娃娃也当劳动力使唤,下田捡拾麦穗清拣稻穗的活儿都得他们跟着做,平日里他们却也还算得闲。尤其男孩儿的话,他们不像女孩子,家里家外不管是缝缝补补洗衣收拾还是打猪草都得做,男娃是可以出去野的,这乡里穷也没个村塾什么的,一群男娃闲了就在村子里到处乱窜,从村头跑到村尾,村子里进了什么外人,他们往往是跑得最快消息最灵通的。 以往常就是货郎来了,顽童们总要一拥而上,别管有没有钱,伸手要不到还可以偷摸,偷摸也弄不到至少可以看个稀奇热闹。现在张爱英驾了个驴车,可比那些还只能凭两条腿挑担走山路的货郎看着阔气,又听她打听人开口说话了,胆大的孩子可不就往前冒头。 张爱英笑着道好,只说多谢了。 一群顽童就跑在前面,张爱英驾着驴车不紧不慢跟在后头。 等她驴车驾出了一点距离,才有妇人猛地一拍大腿:“我想起来了,怪说只有这一个来的!顺子以前有个舅兄就是驾驴车到处跑的,以前顺子家那日子可过得不错,这几年难了你们倒是为什么?可不就是那舅兄没了!这就都说得过去了!” “哎呀,原来是她!我看她那模样年纪,还只道怕是她家那大嫂,没想到……这女人家没了个男人撑着还真是老得快!” “再老得快你看人那也还有驴车使呢?咱们这些人有个什么的?我看哪,顺子家这日子也要好过起来了,之前不都说他家大丫头进县城做工去了吗?哎哟那可真不知道挣了多少钱咯!” 驴车往前走,众人的议论被抛在身后。前面打头的小孩一路跑一路喊:“小宝!小宝!你家来客了!” 到了汪顺家,张爱英下了车,这些孩子还围在驴车前不肯散去,汪顺家人也走了出来。 汪顺两口子不在,一时半会儿那边还没敢认,张爱英先迎上前招呼一声,又抓了两把炒花生散给领路的孩子们。 汪顺家三姐弟,大姐是早就出嫁了的,小弟也早就成婚了,弟媳妇生老二的时候难产人没了,汪家这样的条件也不可能分家。日子太穷了,凑在一起团结了还能勉强把日子立起来,都分了家单过才是容易受人欺负。 汪顺兄弟俩都下地去了,乔有金带着女儿来娣上山采野果,这时候家里就是汪家老两口和三个小的在,汪小宝都算大点的,他本来帮着爷爷在编筐打下手,一行人看到张爱英来还带了那么多东西,都是又惊喜又有些局促,在张爱英的指挥下七手八脚卸完了驴车上的东西,外面不肯散去的顽童们还想拉着汪小宝问东问西,被汪家老两口把人喊进来,又是拿板凳招呼人坐下,又是去倒水来,也算是热情待客。 “我知道娘跟二姐在哪里,我去叫她们回来。”汪小宝进门站了一会儿,端上茶水,找不到什么话可说,干脆一溜烟跑了出去。 张爱英又跟汪家老两口寒暄几句,无非就是问这几年家里的境况,也捎带着说一下自家的情况。 没一会儿汪顺兄弟俩都被人通知到赶了回来,看到只有张爱英一个人也有些尴尬,幸好很快小宝也风风火火冲了进来,手里拿着个提兜,身后乔有金的声音有些气喘吁吁:“你慢点,慢点,别撒了。” 汪顺如蒙大赦,迎出去帮着人卸了背篼,乔有金进门,看到张爱英也是眼前一亮,根本顾不得别人:“二嫂,这可是有好消息了?” 第175章 荷包蛋 说着话下意识往周围一看,没见到招娣,乔有金的眼神很快就变得暗淡失望。 张爱英知道她在期待什么,也起身:“是有些消息,你先别急,我就是怕你等得太急才来的。” 知道是来说招娣的事,不好在外面叫破了弄得人尽皆知的,乔有金领着她往屋子里坐了去说。 张爱英也没想要怎么多客套,进了屋她直接把自己才去县城姜家贺寿,打听到了消息的事儿给他们说了,就没说钱举人的案子和钦差要到了的事,只说这事儿还得等些日子,又说招娣在钱宅现在也没有吃苦,叫她放心云云。 “好好,真是多谢你费心了。这件事我们实在是也没有门路,现在既然姜家都说要等着,那我们就放心了。”乔有金对姜家当然没什么了解,只需要知道人家是县城里的大户人家就够了,平时他们够不着的人家,县太爷都去给人祝寿呢,人家透出来的消息就错不了。 乔有金到这时候才是真的放下心来,也跟张爱英说:“还劳烦二嫂你又跑了这一趟,真是辛苦了。这事儿你也放心,我们知道了,心里有数了也就不会去瞎跑的。” 主要跑也跑不到什么门道,就他们那还不够三瓜俩枣的,哪个官老爷能看得起给他们透消息的啊! “好,我就是说怕你们不知道,现在都说开了就好了,别太着急也别一直揪心,先就在家好好过日子,之前咋过的现在继续咋过。这事儿有什么后续发展,我肯定会来通知你的,而且现在来说,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说完,张爱英跑这一趟的目的达到了,又已经坐了这好一会儿,也算是休息过了。虽然屁股被颠簸得还有些疼,没完全缓过来,但她还是得急着回去,晚了走夜路才更不安全。 “不急不急,吃点东西再走。”听到张爱英就说要走,乔有金刚跟丈夫转达了好消息就赶紧来留人。 汪老娘也从灶房探出个脑袋:“别急,有金她二嫂,来都来了,多坐一会儿,总得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就是,跑了这一趟,没得还叫客人空着肚子回去的。”汪顺也被他爹推出来赶紧留客。 其实张爱英还真饿不着,虽然看着她是给驴车上东西都卸完了,空空荡荡的也没啥东西了,但是她还有系统空间啊,那可是个无限保鲜的高级冰箱,里面各种蛋糕就不说了,还有不少平日里的好东西在里面,就她去县城买的大肉包子都还有好几个在里面,到现在还有热气呢!张爱英最服的就是这点,这得是科技多发达多么高等级的文明才能有的科学技术啊,还说叫什么空间折叠,放进去的东西,好像一切都静止了似的,物质都不再发生丝毫的变化。 所以她不怕饿,待会儿在山路上没人的时候,随便掏出点啃啃就能填饱肚子,真没必要在汪家整一顿,让人家为了招待她还得再去花时间,真的就是费时费力不划算。 然而张爱英也实在是想多了,这可不是她上辈子不是21世纪,走亲戚来个客人没个三菜一汤都不好意思拿出手,农村里更是会杀鸡宰鸭弄一大桌子来招待——如今这世界,又是汪家坳这样的山沟里小村庄,哪有那么多鸡鸭鱼肉来待客的啊!都不是人家抠门儿,是真的就少有这样的供应,弄都弄不到那些来。 而且,汪家还是有心的,知道她一个妇道人家来,家里还有俩孩子,肯定是不能留在这里过夜再走的,更不能多耽搁时间去瞎准备一些有的没的,弄晚了天黑了走山路多不安全啊!他们直接烧水打的荷包蛋。这就快了,烧开水敲鸡蛋进去煮好就行。 “也没什么好东西的,就给你打了几个荷包蛋,快得很,你等一会儿,吃点东西再走。好容易来了这一趟,不能空着肚子走的。” 张爱英却不过就又坐了一会儿,很快一大陶碗的荷包蛋就端了上来。真的是很大个陶碗,里面白生生胖乎乎的全是蛋。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张爱英用筷子轻轻搅了搅,数了个数自己都有些心惊。庄户人家攒些鸡蛋并不容易,多数都是要拿到集市上去卖的,能把这多么鸡蛋都煮给她吃,已经算得上是非常高的待客礼仪了。 汪老娘见她没下口,在一旁颇有些不好意思:“家里是没有一点糖了。”说着起身,“我去隔壁找人借点。” 荷包蛋里得加红糖,这样煮成的糖水蛋才是真正招待客人的高配。 不过张爱英并不讲究那些,她连忙开口:“不用不用,婶子,这就顶够的了,不用加糖。” 怕再拖延他们更不好意思,张爱英赶紧夹了个荷包蛋进嘴里,耳尖地听到身后好几道咽口水的声音。 张爱英抬眼张望,就见到汪小弟家的两个小的正趴在门槛上看着她,准确说是看着她手里端着的碗,碗里盛着的荷包蛋。就连来娣和小宝都不由自主往这边偷偷瞄两眼。 “来,过来。”张爱英给那两个小的招招手,大点的男孩儿看着五六岁的样子,更小的女娃娃看起来不过三四岁,都是细细瘦瘦的,兄妹俩蹲在一边看着,听到张爱英招呼,一开始也不敢起身,还想看看大人。不过之前寒暄唠家常都唠过了,他们要让张爱英吃东西,不好意思在那儿盯着,也就都走开了,所以俩小的没找到大人,看不到大人的眼色,张爱英起身走过来,再对着他们招招手,俩小的到底没能抵抗住馋虫的诱惑,兄妹俩对视一眼,大的牵着小的就凑了上来。 张爱英叫大的那个去灶房拿了碗,给他们拨了两个荷包蛋出去,嘱咐一人一个。汪老娘看到了就要呵斥,张爱英抢在她之前开口:“婶子,别怪他们,是我吃不完,这么多鸡蛋,我哪能都吃得了?早知道你要打这么多鸡蛋,我就该提前说一声的。喏,不只是他们,来娣、小宝,你俩也来,拿个小碗,一人一个。” 汪老娘急得就想上来打孩子,又碍于张爱英在这里,平素应也不是刻薄孩子的人,这会儿更打不下去手了。想阻止又来不及,说了这个,那边张爱英已经自己进灶房拿了碗,不由分说又夹了两个荷包蛋出来。 “婶子你真不用这么客气,我就是给他们夹的小的,我吃这四个大的尽够了。” 汪老娘脸上很不好意思,看着孩子们的馋样不忍苛责,看向张爱英就更觉惭愧:“呐、呐…都是我们大人没本事……” 没一会儿,乔有金也出来了,她刚刚是被丈夫拖着进屋看二嫂拿来的东西了,心里着实是非常吃惊,粮食布匹都有,还有一些明显就是县城里才有的糕点什么的,比起来,针头线脑这样的东西都不算什么了,总体来说那叫一个齐全。竟然还有两块香胰子,叫她光是看着都忍不住肉疼——又不是啥金尊玉体,哪配用这么多钱的香胰子啊!啥家庭啊,还不如去买几斤猪肉吃呢! 第176章 打听 一着急她也不管别的,直接把那两块香胰子揣了出来,直接跟张爱英道:“二嫂,你快把这东西拿去退了,货是拿回家自己用。这么个金贵玩意儿哪能这么给我们浪费了?真的是,哪用得这些!” 乔有金知道二嫂以前精致漂亮,可这回看着,除了干净还是跟从前一样的干净,甚至利索更胜从前,之外的什么涂脂抹粉甚至稍微鲜亮颜色都不用了,看上去浑像是老了二十岁,还以为她日子艰难了知道勤俭节约了。怎么就又跟这些不当吃不当喝的东西较上劲儿了呢? 不过这些心里话她还是知道不能直说的,那就太得罪人了。而且也确实得说明白,把自己的意思表达清楚,不然她完全可以直接就放回到驴车上头就是了。 “哦,你说这个啊,没花什么钱,你就拿着吧。”张爱英看她的样子有些着急,想想觉得这事儿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就把她拉到了一边,“这是自家做的,你上次来家也看到了,我家院子里那满院子的花儿粉儿的,你当是就种来看的?我们什么人家?要附庸那起子文人的风雅也附庸不起啊,那花儿要是就种来看的,我倒还不如多种点菜了。” “这话怎么说?那花儿难道还能拿去卖?怕是不好弄吧。”乔有金皱皱眉头。 张爱英点头又摇头:“花儿直接卖当然不好弄,但是弄成别的照样可以赚钱啊!别的不说,就这香胰子,我跟我家琬姐儿一起做的,用了这鲜花的,制作出来的香胰子都不一样,拿到县城可好卖呢,都有那专做脂粉铺子的掌柜跑来打听了。以后还有得大生意要做呢!” “当真?”乔有金听得不甚明白,但听到最后还是听明白了一点,有大生意就可以赚钱。又想,怪不得二嫂现在出手这样大方,看来这日子真是又要好过起来了,就得翻身了。 张爱英肯定:“当然是真的。不过这事儿还在谈,你别跟别的什么人说。我跟你说就是让你放心用,别怕花钱,这要不了啥钱,以后我们家真能做成了这生意,有的是香胰子用的。” “好好……” 张爱英深谙画饼大法,几句话就把乔有金说得晕头转向,又面带潮红,那是给激动的。 姑嫂俩说几句话,张爱英也觉歇得差不多了,这才起身,便要出门赶驴车。 汪小弟就在门外守着,不知道驴子要吃什么,却也勤快地割了草来放在那里,又给驴子喂了水,也算是让它也好生歇了一歇。张爱英谢过他,又跟汪家众人道过别,要上车了,才发现驴车后头也给装了不少东西。 “你们也是太客气了,怎么就拿了这么多东西?我这是做客还是来搬东西来了?”张爱英无奈,想去看看把东西试着拿点下来。 就看孩子们那干瘦的脸蛋就看得出来,汪家这几年日子并不好过。估摸着也就是勉强吃个饱的程度,还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张爱英又怎么能把人家这么多东西都拿走? “不妨事的,都是些山货。你那家里不是说没菜吗?还有一些就是咸菜,还有上半年收的豆子留了一些,其余杂七杂八的都是不值钱的山里玩意儿,你别嫌弃就成。” 汪家得了她那好些东西,好不容易拼凑了这些东西出来,还嫌回礼远远不够,哪能让张爱英又把东西都退回来?于是一个个推拒也分外认真。 张爱英“双拳难敌四手”,到底是没能卸下哪怕一个小筐。只好道:“那行,筐子啥的我也都带走,下回来的时候再给你们捎来。” “不用不用,我们自己会编,这山里竹子多的是,几个筐不值当什么的,别惦记。” 于是,张爱英拖了一车去又拖了一车回来。 等她一走,甚至还没走,汪家坳这边就有人迫不及待跑汪顺家来打听了。 听名字就知道,汪家坳这一片,主要就是汪姓族人聚居,往上多追溯几代都是一个老祖宗,如今都还多的是没出五福的,所以相处也就没那么多忌讳。 “哎哟我的天爷,汪二家的你这是发了呀,你们这亲戚还不得给你们拉拔起来又过好日子啦?” “就是啊!瞧顺子家的二嫂那样子,都给你们拿了些什么好东西过来,给我们大家都开开眼呗!别说,这亲哥都没了,嫂子还能这么用心的,啧~” “还是你们眼光准,之前还说顺子家的那是倒贴娘家,如今看来,这可真是没白花啊!” 汪老爹排行老二,别人说起来便是汪二,他们一家又都是老实本分的,村人说话也就都没什么分寸,刻薄话一句接一句。 还有人说来说去又揪着乔有金要打听她娘家情况的,又问驴车是怎么回事,汪顺之前干的那生意现在是不是又能继续干起来了?——以前汪顺跟着乔有粮这个二舅兄也当过货郎,从外头拿货到村子里甚至是更远的深山里去卖,虽然是辛苦,但比普通农人还是多挣了些钱,日子相对滋润难免就招人红眼,还有说汪顺从他们这些同乡同族身上剐钱的。待得后来乔有粮没了,汪顺这生意也做不起来了,他们渐渐才又发觉,有汪顺这么个人卖东西进来,还真帮他们省了不少钱和力气。人家不干了,他们可不也少了许多便宜。 除了这一桩,又有问到汪家大丫头的,又说自家也有丫头小子可以去干活的,要找他们问问情况帮忙说项说项的…… 不过这些都跟张爱英没什么关系了,她赶上驴车一路颠簸,在夕阳的余晖中回到了板桥村。 谁料刚回到家,就听人说她家又来了贵客。 张爱英急得赶着驴车都不敢歇一口气,直冲家门,又听人说贵客已经走了,她才稍微冷静下来。等到了家,她更已经完全淡定了。 一路没听说闹出什么不好的,那估摸着不是罗家的人。 说来,这一路在心里捋了一下,自己也觉得她倒是也有点穿越主角那味儿了,瞧瞧这才多久,她家现在就已经招惹到不少“贵人”了。能称得上贵客的,一个姜家,一个何家,一个罗家,还有那大富商娄家……真的是想想都要头痛。 一开始她怕是罗家上门,急吼吼回到家,才听姜琬说来的是烟云阁的人:“说是有份礼物要送给我们,只要后日到县城钱宅去便可。甩下这么一句话,然后就留下了这许多礼物,直接走了。” 她说起来也有些头疼,还有些担心,“娘,这是不是在威胁我们?还有这礼物……”实在是他们就两个人,对方好几个人高马大的仆从,搬了东西放下就跑,还有马车,他们是拦不住也追不上。 “不怪你们。”张爱英也无语,起先也有些担心的,慢慢倒是又放松下来,“威胁怕是不至于。不过既然人家都相邀了,到时候我去看看便是。” 她想一想也就明白了,与其说是威胁,这更像是一种求合作的示好。估摸着是觉得她考虑的时间已经够久了,才会这么行动一下。提钱宅,那是要帮她解决问题呢。威胁谈不上,威慑还是有的,人家都能催官府办事了,啧~不过她就不明白了,烟云阁多少好东西,真就能看上她这点花啊粉啊的? 第177章 神奇涂料 太多的疑惑得不到解答,张爱英也只能顺其自然。 既然家里没什么事,她又没那个能力去揣摩人家,确实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她先去把驴车上的东西卸下,又把板子都弄好还了回去,然后才跟姜琬一起收拾那些礼物。 中途还有个意料之外的事情。 她去还了驴车回来,就见到自家院门口站了个年轻姑娘,她还没走近,那姑娘看到她,倒是跟受惊的兔子似的跑开了。 张爱英好奇,问站在门口的姜琬:“刚那是谁?过来做什么的?” “额,说是三房的,过来问我们怎么认识烟云阁的人的。”姜琬也是莫名其妙,刚那姑娘自称小姑姑,人不大倒是用一副长辈的口吻和架势来训斥质问她,把她问得一愣一愣的,还没说上两句呢,听到娘跟隔壁彩妮姨说话的声音,突然就变脸跑了。 张爱英也反应过来了,是,她是说还是有那么几分熟悉的。可不熟悉么,乔老爹的老来女,跟大房长女乔珍珍同龄,比乔多福这个大孙子都还要小两岁,再有刘翠娥那个妇人也当心尖尖宠的,养的可不是一般乡下姑娘能比的,不只是外在,还有那脾气。 “是她啊,那不用管。” 至于原主都不知道什么烟云阁,这小姑娘却知道,也不算稀奇。都说了人家爹娘宠得紧,知道这些个姑娘们常用的东西,也还正常。 张爱英没多想,烟云阁派人送来的礼物,她也都没怎么动。除了一些瓶瓶罐罐的,她估摸着应该就是些护肤品化妆品之流,早听说古代喜欢用铅粉什么的,好多化妆品都有毒,她可不敢轻易用。不过这些也不多,剩下的主要还是一些日常东西,什么粮食布帛之类的,张爱英更不会动。 她表面全给锁进了柜子,实际上是收到了系统空间里面。随身携带,方便又保险。 也是这时候,她才想到上次系统结算的任务奖励,她当时只顾着开启商城去买买买了,任务完成除了发放一定比例的金额奖励,可是还有额外的礼包的。 她立刻点进去,不过狗比系统居然还给她玩花样,那礼盒点击出来,竟然不是直接的奖品,却又是一道选择题:一珪的资金或者一本神秘书籍。 张爱英差点就直接点了钱,有小钱钱不是又可以到系统商城买买买了?就在即将按下去的瞬间,她又停下了。不对,能跟一珪资金相提并论的神秘书籍,那价值也肯定不低吧? “系统,神秘书籍到底有什么用?” 系统的回答很敷衍:“都说了神秘,当然要保密咯!” 张爱英问不到,想了一会儿几乎都要放弃了,最终咬咬牙,还是点了神秘书籍。 大不了就是损失掉这一珪嘛,反正她要买的东西其实也买的差不多了,就是卷纸什么的现在其实也是不大好用的。家里人虽少,到底还有个不知情的乔多禄在,张爱英就得更多防备着。不能把实情告诉他,这小子不好糊弄。 现在她能拿出去的也都只有牙膏牙刷,还都是因为很符合现在这时代的情况——可以吐槽时代的落后百姓的贫穷,但永远不要怀疑上层人的享受,他们的富有超乎人的想象,说句难听的实在话,贫富差距阶级差距甚至远比人和畜生的差距还大。就像烟云阁那样的存在,离底层人十万八千里,穷人没钱才接触不到而已。真正的富人上层人士,他们并不会缺乏这些东西,类似牙膏牙刷的器物早都有了,只不过有的人家嫌不雅相,还是习惯用各种漱口水,而这样的东西造的精致也不是穷人用得起的。 如此一来,张爱英拿出来的牙膏牙刷因为用料还都比较“天然”,虽然有些精致,也没怎么引起乔多禄的怀疑。 至于卷纸这样的好东西,暂时就真的只能张爱英和姜琬婆媳俩才用了。为此,张爱英租了垃圾处理器,心里准备着要给家里修个正儿八经的厕所——现在的人对厕所什么的真不大讲究的,甚至都没有专门设这么个地方,就是有,也都是放置的恭桶,不管贫富人家大都如此。城里还衍生出了一个行业,收夜香倒夜香的。至于农村人,家里喂了禽畜也就是挖个坑,人跟禽畜共用个粪坑。卧房也常放恭桶,那都是讲究的女眷用的,多数男子除了冬日天冷晚上起夜不出去,那都是出门随地大小便的,真的是,哪里方便就蹲哪里,完事儿抓把草茎树叶的揩一下就得。当然也有肥水不流外人田的,自家挖了坑沤肥,那大小便当然还是得跑出去到自家粪坑解决。 乔家二房是没有饲养禽畜的,这也正常,现在的禽畜也不像21世纪的那么好养,有饲料有药品还有技术指导,即便那样一场兽瘟下来都白干。现在就更是了,饲养禽畜也是个需要非常用心的活儿。原来的张桂花养孩子养家都嫌精力不够,哪里还有什么心力饲养禽畜。所以她家的厕所自然也是没有的,家里有的是恭桶,院子外不远的地里有沤肥的粪坑。 张爱英来了后早就嫌用恭桶不爽利了,农家的恭桶还都是木桶,很难清洗打理。幸亏姜琬自己陪嫁里带了陶瓷的恭桶过来,不然这日子对她来说也怕是更加艰难。 这回张爱英直接准备来个大动工,再怎么也得修建个像样的厕所,这就又涉及到粪池的修造。她在21世纪虽然后半辈子住的城里,可也是下过乡的,后来也看过一些乡村建设乡村振兴的纪录片,其中有一条就是农村的厕所改革,修建三格式化粪池,大致她是知道怎么做的。本来想着现在还没有水泥砖土什么的,这超前的想法又得搁置,估摸着也就只能弄个简易的旱厕。结果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她在系统商城里看到了成品,还有各种管道!意味着她只需要让人挖出足够放置的坑道就可以了! 关键在于这些东西都不算贵,价格居然就跟几卷卷纸差不多。让张爱英差点都怀疑了,担心这里面有坑,便宜无好货,话糙理不糙。结果系统直接怼她小人之心。要说本来这种东西在21世纪也不能算特别贵的,而且,关键是要怎么遮掩——别以为埋在地下就行了,那总有给人看见的时候吧,说不定就挖到了呢?所以关键在于外面的涂料。 “这种涂料能够将管道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无论何人查看都不会发现任何不同,使得安装之后再无后顾之忧。” 张爱英购买管道和化粪池成品后,才发现这玩意儿还有使用说明,标注了必须购买所谓涂料才能使用。 “这也太坑了,简直就是捆绑销售。”虽然说系统解释的也挺好,让她听了还是放心,就是仍旧还有些不得劲儿,这简直都算强买强卖了! “宿主若不愿意,本商城支持退货退款。” 张爱英能说不愿意吗?只能买,一买才发现,好家伙,果然是坑,管道那些是不贵,这神奇涂料竟然要两百晶。 要不是为了买这涂料,张爱英也不能把剩下的一点资金都花个底掉,又何至于在这时候为了钱犹豫? 第178章 瞌睡来了送枕头 但也正因为有这东西,张爱英思虑过后,还是选了神秘书籍。系统虽然喜欢坑她的钱,但也得承认,系统出品那绝非凡品。能跟一珪放一起让人选,那价值怎么也不能比一珪还低吧?就算低也低不了太多。 当然,张爱英承认她有赌的成分。 书籍能带来大用处,她当然高兴,若就是一本派不上用场的书,那也没什么,反正接下来她也找到事情做了不是么? 抱着这种其实还算平和的心态,张爱英点开了书籍。 然后,她喜得差点蹦起来。 这竟然是一本记录了各种胭脂水粉古方制法的书! “我恭喜你发财 我恭喜你精彩 最好的请过来 不好的请走开” 一阵阵烟花炸开的声音伴随着喜庆的歌曲,背景音热闹了起来。 系统贱贱的声音还有点小嘚瑟:“宿主,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惊喜,太惊喜了!” 哎呀妈呀这不就是瞌睡来了送枕头吗?这破系统总算是干了件人事了! 张爱英觉得自己这段时间都不好再骂它狗比了,别拿豆包不当干粮,人家虽然平素狗是狗了一点,关键时候是真能给点意外之喜啊! 如果说,张爱英之前对何家说要开脂粉铺子多少有点搪塞推脱的成分,毕竟那还太远,她当时也是想着以后再说,脑子里也就只有一个模糊的想法。这段时间自己在家折腾了不少法子,又做了不同颜色的口脂、精油和花露,也愈发感觉到自己在这方面的粗浅,后来得知烟云阁那样的存在,更让她有种相形见绌之感,来自21世纪的那一点点优越感不说一扫而空吧,也着实是受了些打击。 但她并没有就此放弃,思考之后,反而觉得这其中还是大有可为。人家走顶奢路线,大不了她就走平价定位呗——额,虽然这些东西,在这年代再怎么平价其实也不是庄户人家随便用得起的,但可以让更多平民百姓用不也算是一种进步吗? 一开始她还想着直接做脂粉,现在看来,洗护什么的都可以来一点,而且完全可以从洗护开始搞,发膏、头油、香胰子……这些基本的洗护用品做了再来说其他的。 张爱英心中已经开始有了具体的想法,却苦于没有更简单省钱的法子,甚至很多她自己都还在摸索实验阶段,这要投入的成本就太大了。 她粗粗翻了几页,只觉高兴不已。太好了,有了现成的法子,之后她只用照本宣科的做就行了! “娘?” 姜琬看她面露喜意,还以为她是高兴于那些礼物。 想到烟云阁的事儿,又有些好奇:“娘,你要答应跟烟云阁合作吗?” “这个,到时候再说。” 其实这个事,在她跟乔有金提起的时候就已经有了决断。 跟烟云阁的合作是不能拒绝的,胳膊拧不过大腿,不沾染也已经沾染了。尤其她也打算做这一行,都说同行是冤家,现在她若是不肯给烟云阁一点方便,人家之后肯定也不会给她方便,甚至各种找茬的法子都是现成的。就上辈子那也是法制社会了吧,做生意要是惹到人,也有的是法子来整你,别的不说,工商消防的时不时来两趟,做什么生意都得给你耽搁了。 但她不打算现在跟两个小的说太多,也得看烟云阁开出的条件不是么? “好了,我们先不说这个。琬姐儿,禄哥儿,你过来,我有件事儿跟你们说。” 张爱英把自己打算修建厕所的事儿给说了。 这个沟通一开始是有点困难的。因为在这个时代,一般人家真没有专门的洗漱房和卫生间这个概念。洗澡不说一年到头少有,就是真要洗的时候,都是用木桶,农村基本就在灶房里,暖和方便,听起来离谱但这又是事实。大户人家不用在灶房里将就,但也就是让仆人将热水提到房间来洗澡。就是设置了专门的洗漱房,也和张爱英说的卫生间有很大的差别。 至少乔多禄和姜琬都很难想象把洗澡和如厕都固定在一个地方,还完全不用恭桶要怎么办。 张爱英就跟他们简单说了一下,连比带划,说不通还用炭笔在纸上给他们画了个简易构造图。 “修个房子,稍微宽敞一点,以后洗澡也在这里,这边是厕所蹲坑,到时候如厕就在这里。底下用石板铺一条管道,连接到外面的粪池,如厕后用水冲,粪便就随管道冲到粪池中……” 这本来也不难理解,很快两人都懂了,张爱英又说起这样的好处,如何方便,如何洁净……两人虽不能完全理解,但也都觉得她说的有理。 而且说白了,这家里本来还就是张爱英做主的,她要做的事,两个小孩子也拦不住的。又是这样听起来也不是不靠谱的事,那就还行。 “我觉得能行,就是家里还有钱吗?” 盖房子可不是一件小事,尤其是要盖成张爱英说的那种房子,还要那么多石板,那都是钱。就算乡下的人工可以便宜一点,嗯,别人家还有亲戚帮忙,他们家……决定要盖房,乔多禄就得考虑更多的问题。 张爱英当然也是想过的,但她觉得都还不算事儿,她就先去打听打听呗,要是不行就缓缓,或者说再卖个什么方子弄笔钱——真不是她完全不了解物价,实在是两辈子的认知差别太大,很多在上辈子很便宜的东西,在这时候都贵的要死。张爱英不能完全把准,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反正也不是什么特别为难的事儿。倒是把厕所建好了,这基本的吃喝拉撒才算是能真正舒心了。 “不用担心,我们就先把这个事情确定,我再去找人问问石头和砖瓦的事。” 现在农家还主要是以黄泥土墙和石头房为主,屋顶也多数都铺的草,砖瓦都是极少的,只有田连阡陌的大地主,才能建得起成片的砖瓦大宅。像乔家这样的大院子之所以招人惦记,就是因为是青砖大瓦房。想到这里,张爱英对原主那死去的丈夫又多了几分感激。青砖瓦房到底是比茅草土屋强太多了! 因为原来建房的种种事情都是乔有粮出面处理的,原主也不过就是煮饭招待客人,现在就还是什么情况都不知道。 乔多禄听她这么说也没就想着当甩手掌柜:“行,娘你也别太急,我也找人问问。” 他到底是儿郎,出去寻叔伯们打听这些事务,总是要比他娘一个女人家更方便直接。 姜琬也问:“有我能做的吗?” “别着急,到时候忙起来,可得你照看家里,有的是事情做的。”张爱英摸摸她的头,觉得十分高兴。 这日子确实还是有盼头,招娣的事情也能尽快解决了就最好。 第179章 借东风 张爱英终于又想到了招娣的事,却不知道也有人在为汪招娣的事情头疼。 “老爷,您叫打听的事已经有了眉目了。” “说说。” 苏文进放下手里的公文,叫了回话的人上前。 “烟云阁想跟乔家做香胰子的生意,实际是看中了乔家那一院子的花。烟云阁想要花种,现在还在等乔家太太的回复。” 仆从知道苏文进的脾性,回的也是简洁明了。 “好,此事我知道了。”叮嘱人出去不要乱说,苏文进就把人打发走了。 何宝珠端了茶点过来,也听了回话,放下茶水:“这娄家当真无礼,这是要夺了人下金蛋的母鸡去。却又不跟人好好说,倒是来为难衙门为难你我。” “这也不算为难。”苏文进叹口气,“没有明抢已经是极好了。而且,谁又说这不是一次好机会?” 何宝珠也不傻,只是略微皱了皱眉头:“老爷又是要借娄家的势?可这是不是就陷得太深了?” 之前他们清理县丞跟罗家打对台,能这么快平息下来,并且比预先设想的“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好得多,最重要的原因就是有这位娄家主掺和进来,她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但结果确确实实就是让苏文进得了好处。在有心人眼里,已经觉得娄家有意偏帮了。如今再因为娄家施压,他们又要快速解决钱举人,只怕是更坐实了有心人的猜测。 “夫人其实想多了。我们是何等小人物?落在娄家眼中,我们算什么?区区一个陵阳县城,在那些大人物眼中,又算得了什么?我倒是觉得,既然这位娄家主肯借力,这股东风不用白不用。” 县丞的依靠只有罗家,那都还好说。可这位同样泥足深陷的钱举人,不仅自己功名在身,关键他可有个厉害的师兄,那是益都府的同知大人,有名有姓,不说通天,在这个地界,也是了不得了。若不是有这位老师,就钱举人犯的那些事儿,哪里还需要一直等着?早就该过堂过堂,该判决判决,只等判了死刑送往大理寺复核等着秋后问斩了。就是京城有钦差来了,以后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光景。说直白一点,只是羁押犯人,审不出点什么多的东西出来,又哪里来的功劳呢? 何宝珠却还是觉得有些冒险:“我看还是再等一等,钦差不日就要到了。” “不,就是因为钦差要到了,我们更得抓紧时间了。”苏文进却愈发坚定了起来,看夫人担心,又安慰了一句,“如今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已然得罪了刘同知,不趁此机会赶紧立功,等着钦差到来,万一再闹出个什么事,我们还真说不清。” 苏文进虽然只是个七品小县令,未进得中枢,但在官场打磨这些年,还是明白这里面的一些条条框框弯弯绕绕的。他上头没人就更得谨慎。 这次抓住钱举人也是意料之外,他甚至都觉得自己完全就是被罗家给坑了一把。不然说真的,就算他有那个为民请命的心,也得掂量着点,肯定不至于像现在这般搞得轰轰烈烈,简直就是直接跟刘同知杠上了——谁不知道刘同知跟这位师弟很是要好?钱举人没有官身明着也不经商,但手底下聚集了一帮人,实际上就是刘同知的白手套,两人那就是穿一条裤子的。 之前苏文进都还犹豫不决,虽然迫于形势不得不将钱举人下狱,但快速呈报大理寺之后,就一直在等着钦差到来,这烫手山芋他拿着也是心里苦。 今日娄家派人在县衙闹一场,催促案情要求尽快查办,私底下却又叫人来说明原因,是要他们赶紧查清钱宅里的人事,该抓的抓,该放的放,别一直拖着没完了,尤其是对受害者,更是要好好安抚。 如此一番,才有了苏文进叫人去打听消息的这一出。 当然,苏文进也清楚,娄家分明就是故意让他打听到的,不然这种私密的话题,真当随便一个人去问两句就能知道了? 这也让他更加确定了娄家的态度。虽然他也摸不清娄家到底是还有什么用意,但这明摆着就是要让他借东风,他又如何能不心动? 至于说就此上了娄家的船,真的就是想多了。不是他自谦,而是现实就是如此,哪怕娄家如今在朝已经没什么人了,重心也都从朝堂政治转移到了经商经济上面,可那毕竟是名门望族,是真正有谱系可追溯的大姓人家,他一个小小县令,还真入不了人家的眼。而且,这些年因着贵妃得宠,娄家在御前有面子,到了下面行事也愈发张狂。他一个小小县令被娄家逼得查案子干实事,也没人能指摘他是谄媚小人或者窝囊懦夫——谁敢说那你倒是对上娄金凤那个女人你来个不畏强权试试? 而且,他也不是就要直接查办钱长海,只是从钱宅那些人查起,那本来就是一摊子烂账,尤其那些个女子,几乎个个都是钱长海作恶的受害者。由他直接查出来,一来坐实了钱长海的犯罪,二来更算是立功。钦差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性子,刘同知在府城权利极大,知府大人是个不管事的,平素一应事务都是交给刘同知在大理,这在整个益都府官衙圈子里不是秘密。之前是因为有着要等钦差,苏文进才能扛住了上头的压力,一直没让刘同知把人提走,可若钦差也被蒙蔽了或是……总之,自打跟罗家和县丞干了那一仗,苏文进现在也觉得自己胆子长了一点。是,多做多错不做不错,可若只等着天上掉馅饼只等着别人来给你公道,那是白日做梦!主动权,还得掌握在自己手里! 苏文进说干就干,或者说,其实他早就想这么干了。本来就是,从抓了钱长海的那一刻起,他跟刘同知基本上就算是撕破脸了,不把钱长海摁死,难道还留着他过年?须知,打蛇不死后患无穷! 那些案子那些证据其实早都在那里放着了,之前是等着让钦差查,他不好抢功也怕留下把柄。如今看来,有些功劳是他的就是他的。苏文进发号施令下去,如今的县衙没了县丞那一帮子,不说如臂使指,也算是个个听话,很快,要查的要问的都问清楚了。 何宝珠一开始也担心,但当丈夫真的决定要这么做的时候,她也立刻就表达了对丈夫的支持。又因为还事涉乔家那位张太太,她也不禁多上了几分心——要知道,一开始大家盯着钱宅,知道那位张太太居然有外甥女给钱长海做了小老婆,当时可是好一顿说嘴,如今又还有谁不知道这是姜家的姻亲? 而这一过问,倒是又扯出一桩事来。 第180章 抢人的真相 “你是说,这一位汪娘子不是你强夺来的,却是她家人主动送来的,是与不是?” 堂下跪着的是钱长海身边的一个仆从,素日里便是替钱长海搜罗良家女子的,一查立刻便查到了他。一开始还嘴硬,后来各种刑具招呼下来,还没试个遍,他便已经疼得哭爹喊娘,甚至还尿了裤子,什么事儿都给吐了出来。 各女娘是如何弄进府的不说,总不过都是那些个手段,脏污的都不堪入耳。就是何宝珠也算是听过见过不少的,听了也要骂一句这钱长海都是什么毛病,说他人面兽心简直都是侮辱了畜生。因着他癖好特殊,遭祸害的全都是良家,还基本抢的都是备受家中宠爱的女孩,就是喜欢看对方家人目睹女儿被夺却无能为力的模样。就说这样一个人,是不是都没了人性?!! 只有这汪家小娘子,是个乡野姑娘,要说多漂亮也不算,当时刚从山里出来,整个人身上都还有一股土气,比起那些城里娇养的女孩儿,肤色还黝黑不少。可钱举人偏偏就看上了这姑娘身上一股天真野蛮气息,几次撩拨,小姑娘直接把他当贼打。这让钱举人愈发心痒痒。但后来就找不到了——这小姑娘本也不是城里人士,来城里就是跟着舅母和表兄开开眼界的,当时钱举人就念念不忘。结果后来也不知道怎么的,就有人说要送人给他,话就是递到这位仆从这里的,他帮着钱举人干的都是掳掠强抢良家的脏活,还能不知道自家老爷的心思?直接就替钱举人答应了,知道自家老爷的癖好,当时也没明说,而是直接安排了一场戏,把汪招娣送到了钱举人面前,满足了他那点爱好。事后当然就是威逼恐吓,反正生米已经煮成了熟饭,小姑娘再桀骜不驯,用女子的名节吓一吓,实在不行再用家人吓一吓,也就老实了。不过钱举人的兴趣来得快去的也快,一旦得手,发现这些女孩子都已经认命,不再反抗了,满足不了他那种癖好,也就把人丢在后院,想起来了逗弄一下,等到完全没兴趣了,就是把小姑娘送走的时候。至于送到哪里去,还用问吗?当然是再赚一笔欠了,不然真当每天养在后院吃白饭啊? 这仆从虽然是帮钱举人干脏活儿的,但实际上并不能算是顶级心腹,不然也不能撂得这么快。交代到这时候,他知道了苏县令关注的重点在这儿,虽然也不知道那么一个山里女娃娃怎么就跟县令搭上了关系,但是结果在这里是明明白白的,人家问的就是这个人。也是由此,他也愈发感到委屈。 不是,别的小娘子也就罢了,他承认自己用的那些个手段不太光彩,但他就只是个小管事,一个听令行事的仆人而已,他又能怎么办?而且这个汪娘子还是属于家人自己送来的,那小子可是也从自己这里讨了好处去的——哦对,是不是就那小子把自己卖了的? 这管事也是有点被打怕了,脑子都开始糊涂了,想到这里愈发着急也恼恨起来:“那本来就是她家人送过来的,从我这里讨了好处去的,我们老爷的名帖都拿了一张出去,那小子还想拜到我们老爷名下,如今不过就是见我们老爷事发,他还想诬陷人是吗?我看那一家子说不定都不是什么好货,那小子说什么可怜妹妹心疼妹妹,要送妹妹一场富贵,怕不是故意设套呢……娘的,我要杀了那小子……” 听他越说越不像话,语无伦次的到最后还咆哮起来,何宝珠皱皱眉,让人堵住嘴给拖了下去。 到这个时候,她的心情已经开始很糟糕了。但是已经过问了,也不能不问清楚,除了这个领头的小管事,当时参与办事的可还有许多人,当下都一一排查叫了人来问话,问过之后再相互印证出原本的真相,这小管事竟然还没说谎! 就是没说谎,这问题才麻烦。 她又连带着使人去把乔家一摊子事儿也给打听清楚了,愈发感觉到这乔家二房尤其这位张太太不太容易。当然,这也就是感慨,要不是事涉自身,对一个普通人,她可没那么多同情心,可怜别人也是要耗费心神的。 之前一个娘家张家不省心就已经让人觉得这张太太有些麻烦,现在还有乔家大房这样的狠角色——可不就是狠角色嘛,嫡亲的外甥女都能送给钱举人这样的人,还是安排的那样下流,简直是枉顾人伦,没有丝毫的人味儿可言。 这张太太身边简直就是群狼环伺,如此一来,她便是个好人,也叫人免不得要退避三舍,免得被拖进她那一番大麻烦的漩涡当中。 虽然他们不怕事儿,但有些时候,事情来了,那就是癞蛤蟆爬鞋面上,不咬人它膈应人啊! 连带的她心里也忍不住揣测,这样的家风会不会不是太好?怕是得叫自家小五远着些,总感觉那一窝子都是麻烦。 说曹操曹操到,哦不,这都还没说呢,何宝珠才想过了这个问题,何天佑已经风风火火跑到了县衙后堂——嗯,这里就是县太爷一家子住的地方。 “三姐,我听说你们已经开始查办钱长海了?”何小五进来是不用怎么通报的,一气儿直接跑进了院子,小脸红扑扑的,也不知道是激动还是跑的太快给热到的,走拢就坐在桌子另一边,“钱宅那边的人都被提审了,有什么结果了没?” 县衙的动静瞒不了人,尤其大家本来都伸长脖子盯着钱宅那边,苏文进的命令一下,各行其是的动起来,大家自然也就都清楚了,更何况何家还是跟这边比较亲近的,何天佑还混进了衙差堆里,有什么风吹草动没人比他更清楚。 只是钱宅里腌臜事太多,何宝珠不想让自家小五听到见到那些,便没让他往那边跑。当然,就是跑了,真到审犯人的时候,这年头又不禁止上刑,那场面就更血腥了,何宝珠也不会让自家小弟去那里看。何天佑对结果什么的自然也就是不知道的。 但他还是记挂着钱宅里还有一位乔家的外甥女,就算外人都觉得这种事儿不光彩不好说,可张大娘都跑来问过了,那是真正有人情味儿的,他可不就跟着上点心。 “你问这些做什么?不是让你在前头跟着,这案子要是办好了,也好给你谋个差使。” 举荐官吏的做法自古以来就有,除了科举和荫职,多的是人走的举荐的路子。当然,也不是谁都能被举荐的,更不是谁都能做举荐人的。就苏文进一个县令,他的举荐也基本没什么用。也就是趁着这次的大案,又有钦差下来,若是真能提前立个功劳什么的,因功举荐就比较说得过去了。 别看如今何天佑在县衙当着衙差,但充其量就是个编外人员,根本谈不上什么职称待遇。当然,何天佑也不靠这个过日子。不过若真能举荐谋个官身当然也是极好的。而如这次这样的机会,也是不多见的。 若不是有着这种盘算,何宝珠又如何会让自家小弟掺和到这种事情中来? 第181章 背锅 “三姐,我知道。就是前头的事儿办完了我才过来的。我就是想问一下嘛,毕竟是人家张大娘特意来我们家里问过的,这有情况了,我要是不通知一声,也说不过去是不是?”说话的间隙,何天佑端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水,也不知道放了多久了,这水已经温凉了。他咕嘟咕嘟连灌了好几杯,一抹嘴巴,“再说,张大娘给姜老爷子祝寿的那蛋糕多好,现在谁不打听一下?我们福寿斋还是想要那方子的,你说现在给人行个方便不也是给自己方便吗?” 何宝珠叹口气:“说你纨绔,如今倒也知道操心这些事儿了。” “我怎么就纨绔了?三姐你这么说我可不依!”何天佑立刻就打蛇随棍上了,“还是说有什么不好说的,那三姐你更得提前跟我说,我好去给人提醒一句。你就说,那罗家荣多不要脸,都敢干出当街拦车的事儿了,我还能叫他得逞了去?” 一提到罗家,何宝珠的神情又变了。 罗家那么做,不就是想要挑衅他们。不过他们怕也是没想到,娄家居然会掺和进来,如今他们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怕不是都要自己给自己气死了。 想想,她又点头:“行,不过这事儿暂时不能叫你知道,你这脾性我是知道的,冲动得很。这样,你要待不住,就叫人去接了张太太来,这事非得我跟她亲自言明。” 何天佑还想说的话,都被自家三姐姐这郑重其事的模样给镇住了。他还是会看眼色的,也听得懂话,知道这就是自己再怎么死缠烂打也没用的了。 于是当下乖乖起身:“行,也不用叫人去,我自己去一趟。” 他说着就有一阵风似的跑了,何宝珠在后面叫人去拦都拦不住。 罢了罢了,就叫了那张太太来再看看怎么个事儿吧。 张爱英正在家里筹备着修建厕所的事儿呢。她是个说干就干的人,又跟儿女也算是都说好了,齐头并进,都出去找人打听了一圈砖瓦的事。 别人自然也好奇,张爱英知道跟他们解释不明白,只说自己就是还准备造间屋子,以及关键是还要挖个粪坑。说到挖粪坑这就是很多人家都知道的了,只是听到说她就挖在离家不远的地方,又都纷纷忍不住要出来指手画脚几句,说道该如何如何做。 张爱英嘛,就听着呗,她也懒得反驳或是直接说明自己的主张什么的——不说隔了多少年,这都直接隔了两个世界,这还不知道是哪个时空,脑回路能互相理解才怪了。反正他们说他们的,到时候自家要怎么盖房子挖粪坑还不都是她说了算? 陈彩妮也好奇:“你家那么大个院子,好几间屋还不够住的?你要挖粪坑就挖了,怎么还要盖房子?” 别人这么问多少有点出于嫉妒的挖苦讽刺,但她就真的是疑惑和好心,甚至还给建议:“你们那不是还有空屋子么?要有什么事儿,直接腾间房子出来使就是了,怎么还这样子又要盖房子,太麻烦了吧。当然,我就是说一下,要是你有什么打算,我说的你就听听,没道理你别管就是。” 她说的其实不能算没道理,一开始张爱英也想过,再单独盖间屋子确实是比较麻烦的,直接把一间屋子改成厕所能省不少的事。不过她左看右看,发现都不怎么好改,而且她的厕所是要有蹲坑,那是要用管道跟粪坑连接起来的,这么一来,在已经建成的屋子里动工一样也麻烦,还免不了要让人都进进出出的,极不方便不说,只怕工程量还更大更难以解释。 “没有,你说的其实挺好的,但我不就是想偷懒嘛!”张爱英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想到自己确实不想要每天提恭桶刷恭桶,干脆就往这上头说,理由都是现成的,就懒呗,顺道就把用石板铺设管道排污的事儿给一起说了。 这件事本身的可行性张爱英是存疑的,因为她真正的倚仗都是系统提供的管道,什么石板铺管道那都是说给旁人听的,到时候给自家管道打掩护做做样子而已。但这话不能对外解释,她也只能坚信这么做没问题。 陈彩妮还想劝她多想一想,石板可不便宜,照她说得那么使用,更得不少石板,她觉得真没那个必要。 “弄什么石板埋地下弄管道?我看啊,不如直接就把粪坑挖后面,人直接就拉在粪坑里,虽然以后挑粪到地里得费点功夫,但是这不比你弄什么石板划算?” 那这不就是旱厕么?都得是要被改造的,她为什么不一步到位? 张爱英心头吐槽,面上没表现的这么明显,只是摇头:“唉,这倒是也挺好,可那到底是脏得很,粪坑都到家了,那人大小便的时候,不得有苍蝇蛆虫什么的,还要见到底下的粪便什么的,那也太脏了。” 陈彩妮就没话说了。她心道,以前你也不是这讲究人啊!唉,说到底,都是为了那城里儿媳妇吧? 说来这娶了城里儿媳妇有好处,但这不好的地方也不少。就说搞这一出的,就为了个干净,得花多少钱出去?那还不都是为了那城里媳妇! 张爱英起先没注意,也想不到陈彩妮会往这上头去想啊!但是瞅她对着姜琬那眼神不对,还说了几次似是而非,让姜琬要多体谅多将就的话。说是敲打吧,这态度也还不至于,可若说真的是什么好话吧,又透露着满满的“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要安分不要多事惹事”这种意味。再联想到修建厕所,张爱英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敢情这是把锅都扣到姜琬头上了啊! 她顿觉不妙。不是,她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真没想让一个小女娃替自己背锅啊!人姜琬到了这乡下这么久,还真没挑剔过什么,就这盖厕所的事儿,那也都是她一个21世纪活了一辈子的人不习惯,才主动挑起的。这让人把锅全扣到小女娃头上算怎么回事?天地良心,她真不想让人这么想! 不用怀疑,陈彩妮都这么想了,那外人怎么想还用说吗?张爱英甚至开始反思,自己以后要做事儿是不是都得谨慎着点,好的就算了,那坏的别人也会扣在如今家里新多出来的人身上啊!额,修厕所固然不是什么坏事,但是这些人说的也确实是不好听啊! 就她上辈子,城里媳妇回村到婆家,稍有什么不习惯不喜欢的表露出来都得让人背后嘀咕,说什么嫌贫爱富嫌弃婆家之类,还是在这个对女子苛刻尤甚的古代,她这么七搞八搞的,可别把自家儿媳妇的名声都让人嚼烂了! 第182章 以真心换真心 张爱英越想越头疼,一时也顾不得什么修厕所了,决定回家给儿媳妇好好说说这事。得解释清楚,她可真不是那种故意给儿媳妇埋雷的恶婆婆。 谁知道姜琬听她问起,直接反问:“可是娘不就是为我修建的吗?” 在她看来,婆婆和禄哥儿都在村里多少年了,哪可能有什么不习惯的,肯定都是因为她。这真不是她自恋,是因为她感觉到了婆婆对她的好,虽然觉得自己其实也还能适应,但婆母的好意她更不能拒绝。只有不够亲近才需要客气,她觉得他们是一家人,这种好没必要推拒,那反而显得生分。 姜琬坦然接受了,内心也坚定要对婆母好。人都是以真心换真心,这样就很好。 张爱英想说不是,看着她那完全真诚的神情,她也没法全然否定,不然有种对不起人的心虚感,也是挺莫名其妙的。她只能说:“肯定不全是因为你啊,我也是想着这样一来自家都方便,那厕所修好了,也不是方便你一个人不是?怎么就能说都是……” 她说不出外头人嚼舌根说的那些话来。 姜琬又笑了:“娘,你都说了也不是方便谁一个人,一家子受益的事,是不是我也要受益?那不就对了。别人说的其实也没错,我就是得了好处啊,让他们说去吧。那也没什么的。” 真没什么,村里人嚼舌头还是有限的,甚至都不敢当面说什么。像陈彩妮之前那样就算是很出格很胆大的了,都是仗着跟他们一家关系好。那种关系不好的,可但凡有几分脑子,或者少了几分胆子,可都不敢直接到他们面前来瞎咧咧。至于到外面说,呵,一群乡野之人的话那能完全当真么? 至少姜琬就是不那么在意的。 这种不在意,有一小部分是由于出身的原因,对庄户人家的轻忽。但更大半的原因还是在张爱英身上——她都不在乎那些人,姜琬又何必再听那些人说什么?也可以说是底气。 她又不是跟那些人生活,那些人的言论想要影响到她也只能通过婆家。可现在婆家的人根本都不是那种会被小人流言所裹挟的人,她又还有何惧?更别说在乎了,听都懒得听一句的。 “当真这么想?” “当真,我不骗娘的。” 张爱英盯着她的眼睛,满满的都是认真和坦然。没有压抑没有躲避,她也慢慢放心了。 唉,都是红楼梦看多了,让她总觉得那些个大家小姐都是心思很多的,她们又不能说出来,还得有个贤良淑德的样子,可不就只能憋屈自己。张爱英就是怕她也那样,那就得把自己憋屈坏了。 不过她转念又想,那种大户人家的女孩子心思多,又哪里是心思多?分明就是被贤良淑德的条条框框给拘束了,这也不能做那也不能做的,甚至连说出来,吐露心声都容易成为罪过。 为什么古时候好些个闺阁女子都爱偷偷看那些个情情爱爱的禁书,什么西厢记牡丹亭,那纯粹就是被父母养傻了,稍微有个什么事情都不准她们做,又不准出门,又不准读书学习,这不准那不准的,那还不能有个精神消遣了?这种几千年的规训下来,就给人养成一种女人就是感性追求爱情,只有男人才会理性搞事业征服天下的刻板印象。其实哪里是女人就只会追求爱情,分明是几千年来都不准女人追求事业,只能困于后宅方寸之间,争取男人就是女人想要争权夺利唯一的途径,那些男人们巴不得把女人都驯化成恋爱脑。好不容易编个花木兰出来,可替父从军功成名就了,最后结局都是解甲归田嫁良人:一个讽刺的事,说到花木兰以女子之身从军征战建功立业,他们就说都是假的,根本不存在这样一个女性;可一说到花木兰解甲归田嫁良人,他们就连她的丈夫名姓生平都给弄出来了,还说那都是有什么什么史料可以考据佐证的。 张爱英不是什么历史学家,她不知道花木兰人物的真假,但她其实也严重怀疑花木兰故事的真实性。为什么?因为女人也是人啊,人一旦尝过了权力的滋味,又怎么可能轻易地放下,至少心甘情愿解甲归田就完全是不可能的。如果真有木兰从军建功立业的故事,那结局也只会有两个,一则手握兵权出将入相,一则因为女儿身被朝堂排挤功败身死。心平气和直接放手是怎么想都不可能的。 在张爱英看来,能写出花木兰这个故事的人是纯粹就不把女人当人的,其目的也就只是对女性简单直白的规训:孝顺父母为国效劳需要你的时候,就是女人你也得上,必须上;可一旦战事平定瓜分胜利果实的时候,你是个女人,那一切荣耀就都跟你无关了,你就得乖乖退回后宅,嫁人生子才是女人的本分。 就算这个故事仍然有对花木兰这一女性的各种歌颂各种赞美,可就跟孟母三迁夸赞母爱一样,任何一种所谓高尚美好的品质,一旦只赋予女性,那就不再是美德,而只是单纯的枷锁。如果还不明白,那就想想贞洁这种所谓的女德。 姜琬不知道张爱英几息的功夫脑子里已经联想了许多,只觉得婆婆看自己的眼神更加柔和慈爱,像是春水一般让她感到满满的温暖和幸福。她很高兴,于是她也就笑了:“娘,你是不是还要找人看日子,我们什么时候动工?是不是还要等招娣姐的事情过后?” 砖瓦的事情问过,只要有钱就好说,已经算是基本说好了,只等看了日子开始动工就能到位。不过姜琬也知道,招娣姐的事情还没解决,动工的事儿也许还要延一延。 刚刚才想到了从古至今仍旧在被规训被迫害的女性,又听到招娣这个活生生的受迫害的女性例子,张爱英的心情又不美好了起来。 但她还是很克制的,不会把这种情绪带给姜琬,只是略肃了一下脸色:“既然娄家都插手了,这事儿应该能解决。再等个一两天也不晚。” 只是张爱英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快。 何天佑骑马先行,把自家的马车都落在了后头,先来直接找到了乔多禄,跟他简单说了几句,又向张爱英打听了一下汪招娣娘家的情况——他也不傻,如果只是单纯的受迫害,直接秉公办了就是,三姐姐又何必还派人专门请张太太去说。这其中怕是还有些内情,只是他一时也想不到,只是好奇,便忍不住先要旁敲侧击一番。 张爱英却是已经懂了,本想说她都知道了,劳烦他们费心。但人家都说了有马车来接,她也就不好拿乔了。 “你们待在家里,我先去一趟,看看情况。”张爱英嘱咐孩子,心中也拿定了主意。 第183章 残忍 乔有金和汪顺站在屋子里,只觉得满眼都是花的,手足无措,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眼睛也是不知道该往哪里看,往哪里看都只觉华丽。 嬷嬷叫他们坐,他们也是不敢直接坐下,站也不敢挺直了脊背,只觉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的新奇,又是那么的遥远,让他们自惭形秽的同时,更担忧自己这一身进来会不会给人家弄脏了,那双脚更是无处安放,恨不得把鞋底都藏起来。 来之前,他们是真不知道会到这里来,说是让他们见招娣,还以为会是在大牢里,两人都战战兢兢的,已经现在心里把自己吓得不行了,怎么也没想到会被领到这样一个地方来,就更是害怕震惊又无所适从。 “有金,顺子,都坐下吧。”张爱英坐在一旁,自然是看出了两人的窘迫,但此时这些都不重要,她把两人摁在座位上,跟嬷嬷对了下眼色。 屏风也被拉了出来,张爱英再次嘱咐乔有金夫妇俩不要乱动,好生坐着听就是了。 “待会儿无论听到什么,你们都别发出声音,记住了吗?” 乔有金和汪顺此时两个人都是懵的,自然是张爱英说什么就是什么,茫然地点点头,乔有金想问:招娣呢?但看看屋子,看看侍立在旁边的人,却到底是讷讷着没有问出口。 一切准备就绪。 这时候,外面的人也开始拖人上来审问了。 没什么新鲜的,都是之前就已经审过一次的,早就撬开了嘴的,再“过堂”一次,这些人更不会有所保留。 从第一个跟在钱举人身边的家丁说到跟汪招娣在书斋的初遇时,汪顺两口子就立刻坐直了身体。 紧接着,一个又一个参与了强抢汪招娣事件的人都上场了,完全就是按着时间顺序。乔有金和汪顺都握紧了拳头,他们也不傻,听到这时候也明白了,他们家姑娘哪里是真的那么贪慕富贵要去给人做小,分明就是被人盯上了,只怕根本就不是自愿的。 及至那已经被审问过好几轮,整个人不说打得没有人形也着实不算好看的管事上来,交代出乔多福找上他,说自家妹子愿给钱举人做妾,之后又如何如何安排…… 乔有金终于控制不住站了起来。 她想说什么,旁边侍立的人却先往前跨了一步。还没到关键地步,让她闹开了可不好。 张爱英也是怕吓着他们,起身给乔有金做了个嘘声的动作,怕乔有金还无法镇定下来,起身往前走了几步,准备着过来安抚。 好在乔有金接收到了她的意思,哪怕颤抖着双唇,却还是又坐了下去。 汪顺偏过头,紧握成拳的手拉住了乔有金,因为情绪太过激动,两口子只能这般互相安抚,也顾不得这般是不是不雅。 外头那管事被审了几轮,因为他做的那些个事儿都不叫人事,经手审问的人没一个对他有好脸,上刑打板子更是没收着,到现在也就是给他还吊着一口气,但各种痛苦是让他遭了个实打实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因此,这人已经有点破罐破摔了,心中恼恨,说着说着又开始叫嚷起来:“那怎么能怪我们老爷?她家人自己送来的,就差没有直接卖了,都说了她也是贪慕富贵,相中了我们老爷有钱有势……谁知道她是不是演的,跟她家人一起来的……” 管事到这时候明白自己是必死无疑的了,无非就是早死和晚死。而因为他做的这些个缺德事,现在这么拖着也是平白受罪,就有点求速死的那个意味,说话也愈发没了顾忌,一通叫嚷之后,又说起之后的安排,他如何跟乔多福约定好,让他把汪招娣带到小管事的一处私宅里,如何又把人都引开把汪招娣关进屋子里,之后钱举人又如何进去欺侮了汪招娣,之后又是如何威逼利诱把汪招娣弄进了钱宅…… 因着想激怒人,他整个是说的癫狂又下流,还一个劲辱骂叫喊:“都是些女表子,明明是自个儿贪慕富贵,还要立牌坊,真看重贞洁,有本事怎么不去求死啊?还不是老老实实进府了,还要装个贞洁烈女的模样,我呸,也就只有老爷才喜欢这种……” 污言秽语极尽下流。 “砰”一声,是桌子倒了。 汪顺没有挣脱按住他的人,但却因为情绪太过激动挣扎中带翻了桌子。 而乔有金,此时此刻也被一个仆妇按压着。她没有什么大力挣扎的迹象,只是咬紧了牙关,嘴唇都被咬破了。双眼紧闭,无声中大滴大滴的眼泪从眼尾滑落。 张爱英刚刚的愤懑变成了满心的不忍。 她开始后悔反思,自己这么做是不是太狠了?毕竟就连她一个旁观者,甚至她还不能算那个汪招娣真正意义上的舅母,她听着那人所说都忍不住戾气横生。说实在话,任何一个稍微有点良知的人,听到这种欺侮女子还倒打一耙的事,都只会满心的愤怒。或许,她本可以采取温和一点的做法,又何必……不过仅仅是片刻,她就又镇定了下来。 不,这样虽然残忍,但这就是真相。与其让他们自欺欺人,不如早点直面这种真相。因为,接下来还有重头戏。 张爱英强迫自己扭转头,不再看汪顺和乔有金。 而屏风外的人也像是得了讯号,管事被人堵了嘴拉到一边,却有另一个人被押了出来。 不是别人,却正是刚刚管事口中跟他约定好的汪招娣的家人乔多福。 一看到他,那管事满眼怨毒:“我呸,都是你这小人,装什么读书人,还谦谦君子,我呸!分明就是图谋富贵,倒是害得我好惨!” 他想到自己这几天受到的折磨,尽管那其实根本就是因为他做了太多缺德事,可他就觉得都是因为汪招娣这个莫名其妙受到苏县令特别关注的人,自然是把账都算到她头上,而乔多福更是当初牵线搭桥的人,也是让他觉得自己好冤的,恨他更胜汪招娣,此刻看到人,自然是污言秽语咒骂齐出。 乔多福一被押出来,先是被这管事的惨样给吓了一跳,真的都快不成人形了,衣服也是破破烂烂都成了血条子挂在身上,鞭痕甚至蔓延到了脸上,以前输得溜光整齐的头发现在也是乱糟糟,犹如一蓬乱草。与之前跟在钱举人身边吆五喝六的光鲜模样形成了极大的反差。 但更令他心惊的是这管事看向他的目光,那满满的怨毒,仿佛是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正看着他,伺机便要扑上来咬上一口,让他看一眼就想退缩。 身后押着他的人却在此时把他狠狠往前一推。 第184章 鳄鱼的眼泪 乔多福站不稳往前扑了一下,将将站稳,那管事却拼了命的扒拉上他的腿。 那种感觉怎么说呢,就像是一条湿冷的毒蛇缠在了人的腿上,害怕中还有一种恶心感。 乔多福也不知道是自己被吓得想象出来的,还是因为那人身上还沾着太多血痕,才有这种湿滑黏腻的恶心触感,总之他是被吓了一跳,然后就忍不住跳了起来,下意识狠狠踹了出去。 这种反应刚开始显得是有些过激的,真让他一直那么踹,那人怕不得给他几下就弄死了。不夸张,那人已经被打了不知道几轮了,身上都是上过刑的痕迹,别看他拼命抱住了乔多福的腿,似乎想要做点什么。可实际上他现在的状况,真做不了什么,就连拖拽乔多福的那点力道都是他仅剩的全部力气。与他相反,乔多福虽然也是被人押过来的,中途也受了些惊,但毕竟没真的遭什么罪,整个人都还是好好的,又是青壮年男子,受惊之下那把子力气还是挺吓人的。 好在旁边还有人,见状很快就把两人都拉开了。 那人也不知道该说是生命顽强还是什么,已经那般气息奄奄,又被乔多福刚猛踹了几脚,这会儿竟然还有气力,抬头对着乔多福又是一阵咒骂。无非就是伪君子,人面兽心枉为读书人之类……就连骂都是指名道姓的。 乔多福被人带到这里,他在县城求学,又并不像别的村里书生老老实实,跟着同窗们连青楼都去过,自然对县城很多地方还是熟的,包括县衙。以前只不过是没有关系进来,现在来了又怎会不清楚这是什么地方? 而且,他自己做了什么还是心里有数的,进来的时候还以为是之前那桩事发了,结果在旁边听了一会儿,才恍然大悟竟然是被钱举人被招娣的事儿牵连的。心里已经有了腹稿了,刚也不过就是被这管事的模样吓了一跳,这会儿被分开,人也冷静了下来。 听到那人骂的那些,一会儿说他一家人卖女求荣,又说他一个读书人却是满腹算计,一会儿……骂的可算是极尽难听。几乎是要直接断了他的功名路。 而周围还有不少人,有的作衙差打扮,有的却是仆从家丁,他心里也有了猜测,只怕这是县太爷家里或者何家派来的人,这就让他更有了一种紧迫感,不能再让他说了,得自己说! “好你个贼子!”他一声大喝,此时也调动了情绪,整个人那叫个悲愤,“到了这个时候,你竟还敢含血喷人!你祸害了我家表妹,害了我无法交代,如今竟然还要这般侮辱于我,贼子,你当真是畜生不如!打得好,打得好!你还我表妹来!” 他也做出一副要跟人拼命的架势来。 也不用真的拼命,他还是有分寸的。果然,根本都还没等他冲到那管事面前,身后的人已经又把他拉住了。 而上方的人也是一拍桌子:“肃静!不许当众殴斗!” 一句话,两人被拉开,那人也被堵了嘴,污言秽语没了,耳边也暂时安静消停下来。 “座下何人,报上身份。” “学生乔多福,学生表妹汪招娣,正是被这贼子所害。”乔多福只敢往上看了一眼,心里惊讶坐在上面的竟然不是苏县令,但此时此刻也无暇去想太多,赶紧开口,都已经被先声夺人了,他更得快点解释清楚,不然他一个可是要考功名的人,背上这种事,哪怕不犯法,坏了名声以后也不好混啊!尤其是在县衙这边,更得好好表现,得把自己摘出去。 乔多福心中想着,嘴里也说得又快又急:“回禀大人,这贼子全然一派胡言!当初他以有工相邀,骗得小人带着表妹进了家中,没想到贼子却包藏祸心,害了表妹,之后更是……” 对于事涉自己不好的,乔多福直接给予了全盘否认。什么主动找上去出卖表妹,不存在的。什么跟贼子约定拐带表妹更全是假话。反正结果只有一个,自己都是被骗了,自己也是无辜的,自己也是受害者。 乔多福的谎话说到后头连自己都给骗过了,甚至还留下了两滴鳄鱼的眼泪:“大人明鉴,学生读的是圣贤书,家中虽是庄户,却不曾短了学生吃喝,学生也并非那等见利忘义贪慕富贵之人,又如何会做出此等坑害家人之事?表妹如今受了牵连不知结果如何,姑妈也正焦急,学生无颜面对家人,请大人查明此事,一定要放表妹归家啊!” “既然如此,他又如何这般攀咬于你?” “这、这、这学生也不明白啊!”乔多福心里是高兴的,至少这大人看让他说话,那就是还肯相信他的,而他也能说出之前就想好的说辞。面上却故意做出一脸为难,苦大仇深仿佛自己也想不明白的模样,“怕是贼子如今因着主家被查出来,便想要倒打一耙好教自己脱身!” 忽然,他又像才想到什么,猛然一拍手:“我知道了,是因为那张帖子!当初学生得知表妹遭此不幸,十分愤怒,当场拿到了钱举人的帖子,本来是想留作证据……之后贼子向我索要,学生怎敢轻易就给出去?定然是这般叫他怀恨在心,如今也是故意报复!大人明鉴,且不能让此贼子阴谋得逞!不能让他脱罪!” 好了,这样帖子的事儿也解释了。 乔多福心头暗喜,为自己的聪明而兴奋,面上也多少带了几分出来,表现的就是声声泣血,请求给自己和表妹一个公道。 “肃静!”上头之人又敲了一下桌子,转而看向另一边,“乔多福所言,犯人钱洪可认?” 钱洪就是那管事的名字,不用怀疑,就是跟着主家姓的,这会儿被松开,什么都没说,一口带血沫子就直接吐到了乔多福身上。 “阴险小人,亏你是个读书人,你编,你继续编!老子别的都认了,还会故意陷害你?乔多福,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我都心知肚明,你这狗东西别以为现在我们老爷倒了你就跑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别以为你心里打的什么主意我不知道,老子见多了你这种墙头草,以为现在下船就完了,呵呵呵呵呵……” 乔多福心头一惊,他还真是有些害怕的。不过转念一想,让他威胁吧,也让这些人看看,他一个庄户之子,对上钱举人,他哪可能是什么坏人呢?他只是慑于淫威无力反抗啊! 第185章 不对劲 于是眼下他也先表现出一点惊惶,但马上就是更大的悲愤:“大人,大人要为我们做主啊!” 到此刻,他终于抛下了读书人的骄傲和骨气,仿佛是走投无路,被逼的实在没办法了,跪地便磕头:“曾经钱家势大,学生一家被逼迫也没办法抗争,如今却是不能再眼睁睁看着他这般恶毒,这种话传出去,学生行的端坐的直倒是不怕,可表妹一介妇人,此前已是受了磨难,如今若再扣上这般名声,该如何过活?请大人明鉴,我家表妹绝非贪慕虚荣之人啊!” 他真的是个聪明人,在这个时候不为自己辩白,只说表妹的好,只否认钱洪加诸于汪招娣身上的恶意揣测。看似没有再为自己说什么,可这样的表现却正好更能让人相信他的话,相信他的品行。 同时他磕头哐哐作响,别说,看着还挺真情实意,若是什么内情也不知道的,只见了这一幕,只怕是都要忍不住相信他了,觉得他乔多福是个多么好的兄长,是个多么伟大的人…… 就连张爱英在屏风后头看着,都忍不住得称他一句狠人,对自己该狠的时候还是真的能狠得下去啊,看他那额头,就这哐哐几下,都已经破皮流血了。 堂上人示意,有人拉住了他,阻拦了他这种近乎自残的行动。 那边钱洪看得想骂也被堵住了嘴,一时场上竟有些沉默起来。 张爱英也偏头看着汪顺和乔有金夫妇,在之前他们听到说乔多福的一切,是有过激动的,不管是仇恨还是怀疑或者任何情绪,总之都是很激动的。但到了这个时候,两口子都安静了下来。 她懂,这两人至少有一个乔有金是还在怀疑的,这是很正常的,疏不间亲,那钱洪说得再怎么,他终究是个外人,还是个作恶的人,本身就很难令人相信他的话。说白了,寻常人在一个你不了解但看表现是个好人以及一个明摆着铁证如山就是恶人中选,多半也不会相信恶人的话。更何况乔多福还是乔有金的亲侄子,那种血脉亲缘,是更会让她不愿意相信他作恶,还是对自家人作恶的。 尤其,乔多福所说的一切,到目前来说,其实也还算说得过去,逻辑自洽,好像没什么大的漏洞,也没多少可以指摘的地方。 这是在张爱英预料中的,她没有太失望。 而外面,沉默也差不多够了。上头的人终于又发问了:“所以,这就是你当初没有告官的原因?” 乔多福的表情懵了一瞬。 上面的人好心解释:“你刚还说拿到了钱长海落下的帖子作为证据,既然证据都有了,又为何没有直接告官?” 这回乔多福听清楚了,但与此同时,他也更想骂娘了。 告官?别说他说的全都是假话。就算他说的是真的,那种情况下,有几户人家会告官的?关键是告官有用吗?在这之前,钱举人可不仅仅是个举人,府城都有人,对他们这样的老百姓来说,就已经是通天的存在了,他们要告又去哪里告?这人怕不是个傻子吧? 被人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上头的书吏也不恼,而是继续发问:“既然你都说了表妹并非贪慕虚荣之人,亦是被钱府贼子所害,不告官也就罢了,为何对家人也不言明,却说是她心甘情愿给人做小?” 乔多福已经收拾好情绪,刚刚磕的有些晕晕乎乎的脑袋也恢复了清明,此刻一脸苦笑:“大人明鉴,我那姑父姑母就是山野庄户,胆子小的很,又疼爱我这个表妹,若知道实情,怕不是要……”他摇摇头,“表妹亦是苦命的,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慑于钱举人的淫威,当时学生也是怕了,也有表妹相劝,已是如此,语气传出去坏了名节,倒不如就此进了钱宅……” 张爱英在屏风后头听得都要气炸了。 直接就站了起来。 好家伙,女儿家被人玷污了说出去就是损毁名节,竟然还不如直接去给人做小敞亮?这他爹的都什么世道什么三观? 是,她知道,有些女性在遭遇玷污不幸的时候,尤其是年纪还小三观未能养成的时候,因为无法忍受无法直接面对被玷污的痛苦,转而就会给自己洗脑,让自己觉得是有爱情的,努力让自己去爱上施暴者,典型代表就是房思琪的初恋乐园,好像这样就能缓解被玷污的痛苦。但这都是当事人无法正确排解痛苦才会形成的心理,说穿了都是一种病。更何况外人,外人凭什么觉得顺从施暴者就是保住了女子的名节?哦,不对,所谓女子名节这种东西,根本就不该存在。要么大家都一样,只对女子谈这个,那不就是耍流氓么? “也是怪我胆小,都怪我,我若是不曾带着表妹逛书斋,若是不想着给表妹找个城里伙计,若是我胆子大一点,不让表妹……” 乔多禄又开始表演痛苦表演后悔。只可惜大家早就知道了事情真相,他越演反而越是让人不耐烦:“好,既然这样,那你又为何要保留钱长海的帖子以作证据?为了要挟吗?” “大人明鉴,学生岂敢?学生的确胆子小,当初不敢告官,拿着这证据其实也没做什么,更不敢说要挟。只是心里怀着一种想法,有这证据在,他们就不能对表妹太坏,我就是这么想着,我……” “对,你是没要挟,你拿着刀出去炫耀了。” 乔多福被打断,脑子一激灵,这时候他也总算听出这话音不对了。 “大人——” “你不是还把那帖子都带到花楼里去了么?怎么,保留证据还用得着拿去给同窗看拿去给花娘们看?你不是胆子小吗?都不敢拿去要挟钱家人,怎么又敢拿出去到处显摆,就不怕钱家人抓着报复你?” 乔多福猛地住了嘴,他忽然意识到不对劲,这一切都不对劲。 他知道钱举人的帖子那事儿瞒不了,所以才会主动交代,可是县衙怎么连这种私密的事儿都查出来了,还是说,他们其实一直都盯着他?那他之前跟那些人一起做的那桩事…… 这猜测让他不寒而栗。 “怎么,不说了?这时候不说你表妹在钱宅得宠了?你不如直接交代这帖子到底是如何得来的!莫非真是钱洪所说,是你与他做了交易?故意拐带坑害了汪家小娘子?!!” “不,不是!” 第186章 人设焊死在身上 上头的人句句逼问,乔多福本还想装一装死,实在是此时此刻心头太乱,各种事情掺杂着,他只想静静,捋捋思绪再好生辩上一辩。 只可惜根本不给他机会,上头人问得又快又急,他不开口难道是要默认吗? “不是,绝非如此!学生所说句句属实!”乔多福恨不得指天发誓,“至于那帖子,确实不是当时捡到的,却是表妹给我的。学生、学生有罪。” 他再次跪下:“学生不愿说表妹,她起初被坑害是真,不过入了钱宅……” “哦,你是想说她入了钱宅便被富贵迷了眼,努力争宠,然后就给你争到了这张帖子?还是想说她虽进了钱宅,却是没有完全认命,私下还想着要报复,于是偷偷给你偷到了这张帖子?” 乔多福目瞪口呆。 上头的人早就没什么耐心,直接替他编了起来:“哦,我看是前者,你出去都是那么说的。也是,你这妹子虽起初是被强迫,后头却恋上了钱宅的富贵,你也觉得说出去不好听是吧?” “学生有错,学生只是不想表妹再受到伤害……” 乔多福不知道上面的人为什么会把他所想都说了出来,不过此时此刻,他能想到的也就只有这个了,反正这说起来不也很正当吗? 反正他不能做坏人,至于表妹要被坏了名声什么的,那不是从一开始这桩生意就已经赔了不是吗?也不差在这一时半会儿了。无非就是以后再有机会,怕是不好弄了而已。但还是先顾好眼前吧。 乔多禄又流泪了,这次是真的被吓到了,不过他嘴上还在说:“表妹也是可怜,她、她肯定也是不愿意这般,只是已经沦落至此……恳请大人不要令人乱传,表妹她终究是受害者,怪我,都怪我,表妹也是为了家里好,才会求了帖子给我……” 说来讽刺,钱长海这样的恶人,一查起来就是作恶多端,高门大户之间对他也有了解,但对底下的人,多数人很难了解和接触到,加上为了名声和面子,他有时候还联合一些乡绅富户一起修桥铺路做慈善,虽然明白人都懂这都是套路,可结果就是除了那些被他直接迫害过的人家,大多数普通平民提到他都还觉得他是个好人。 而他还因为有个举人功名,又有府城那边的关系,在本地士林学子当中甚至还颇有名望,能有他的帖子都是一件极为光彩的事。至少不是原本的乔多福这样的庄户之子可以得到的。不然他也不会一时得意忘形拿出去炫耀了。 “都是我糊涂,心想着若是能借此结交些人,若是能努力也做出些功业出来,以后也能成了表妹的依靠,她在钱宅毕竟也只是个姨娘……” “你放屁!胡说,全都是胡说八道!” 乔多福的表演欲可称旺盛,自顾自坐在那里哭诉,一个劲儿埋怨自己,甚至还打起了自己的耳光。别的不说,这套茶言茶语还是挺经典的,随便一个不知内情的人进来看了,都得被他感动,没办法,人家这就是打定主意要把好哥哥的人设焊死在身上。 只可惜,他要当包容妹妹错误替妹妹贪慕虚荣买单的好哥哥,也得看当事人同不同意。 这不,一声暴喝,汪招娣终于忍无可忍站了出来。 “大表哥!你真的是我大表哥吗?你怎么能这么胡说?” 乔多福懵了,他怎么都没想到汪招娣会在这里,还在这个时候跑出来。 等等,所以之前她都一直在听着吗? 他再次感觉到不对劲,甚至都有些脑瓜子嗡嗡的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不是,招娣怎么会在这里?今日这堂到底是在审什么? 他想仔细观察想好好问个清楚,但耳边却被汪招娣的哭诉给充斥了,甚至汪招娣还死死拽住了他的胳膊。 “大表哥,你说清楚,那有人招工,是你带我去的,我都说了不去,是你说没事,是因为你拉着我才去的。” “后来出了事,我想报官,他们拿住了你,说要打断你的手,让你再也拿不了毛笔考不了功名,是你求我,是你求我……” “我不愿进钱宅,也是你跟我说,我要是不去,他们会害了爹娘,还会害了你们,你说钱家势大,县太爷也管不了……” “是你,是你,都是你。大表哥,你真的还是我大表哥吗?” 汪招娣声声泣血。 其实发展到如今,她确实算是认命了。一开始说让她来过堂,有关她是怎么进钱宅的事要好好调查,她也没什么感觉。反正钱长海那个畜生已经被关进去了,反正她这辈子也已经毁了,她只是不想再拖累家人。至于衙门要判案要怎么判案,她都没什么感觉——是的,最痛苦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几千年来女性过的都是这种日子,哪怕一开始痛恨不甘想反抗,可被各种条条框框束缚着,慢慢地也就被磨平了棱角,那些鲜明的爱恨也渐渐褪了色,自欺欺人告诉自己,反正这日子也就这样了,不是还能过吗?所有女人都是这样,别人能过她也能过,熬吧,那就过下去吧,实在过不下去的时候,不是还有一死吗?她只是不想拖累家人。 哪怕是要再被提起一次自己的伤痛,她也不是很在意了。该知道的谁又不知道呢?至少进了钱宅后,她认得的几个姨娘,年纪跟她差不多甚至比她还小得多的,一问经历都差不多,她们有的甚至比她还惨,是在遭受被人玷污的痛苦之后又被家人放弃了的。她的娘家虽然也放弃了她,可那是不一样的,他们以为她自甘堕落,他们是希望她好,他们宁肯她去做穷人家的正头娘子,也不贪图富贵让她到钱宅来做姨娘。可越是如此,她就越是不能让家人知道,宁肯就这样,这就够了。 可是她万万没想到,这其中竟然还有表哥的事,甚至就连她的遭遇,都完全是大表哥安排的。刚听到钱洪招认的时候,她觉得不可思议,那时候她还完全不肯信的,因为自打她进了钱宅,与父母隔绝,也就只有大表哥偶尔还能来看一看她,或是给她捎句话,都是让她要好好生活。她觉得大表哥还是为了她好的。 但紧接着大表哥也来了,他那一句句说的都是什么?很多完全就跟事实不一样,这已经让她心中有了怀疑,待听到后头有关什么钱家帖子的事儿,那是她完全不知道的,乔多福说的就更是无稽之谈了。 这时候,她彻底坐不住了。 “你说清楚,我什么时候给过你什么帖子?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187章 对质 汪招娣也不是没有丝毫进步,在钱宅这段时间,她也没少听钱长海或是他手下那些人吹牛,知道大表哥说的也没错,钱举人确实很厉害,是根本都不把县太爷放眼里的。在这次被彻底扳倒之前,那是要多嚣张有多嚣张,钱举人的一张帖子都被外面的人捧到了极高的地位。 但那也就是听说。 钱长海看她们这些后院抢来的女人,对外说是姨娘,实际上连这个名分都没有,甚至不如一些下人仆从有自由,就跟养着的猫猫狗狗一般,想起了就过来看看逗弄一下,别的时候根本都不会过来,就更不会放在心上。像什么帖子这种,自然也不会给到她们眼前来。 汪招娣见都没见过那玩意儿,可乔多福字字句句却都说是她争宠给的,这完全跟事实不一样啊! 她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她,可她却想要一个真相!哪怕她这一辈子已经毁了,不会再有什么希望和盼头,可她总得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又为什么被毁,怎么就到了这个地步的! “哈哈哈哈,汪娘子,你倒是也不蠢,没有到这时候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钱洪蓄积了许久的力气,终于找到了开口的机会,“你还不明白吗?那帖子怎么来的,当然是卖了你从我这里拿去的!” 钱洪说着又看向乔多福,笑的阴恻恻:“乔多福,我看你现在也真是该自求多福了,呵呵呵呵!” 没人是蠢货,尤其他刚刚还被拖到一边不准说话,积蓄力气的同时,他也观察在旁听,很快就明白自己之前想错了,今日这一遭绝对不是乔多福能安排的,甚至就是有人在针对这个乔多福,真是活该! “闭嘴!”汪招娣也不想见到这个钱洪,他也不是什么好人,以前到后院来的时候,每次也都是色眯眯的。好些个钱长海的姨娘不见了,也都是被他带走的,汪招娣虽不知道他把人带到哪里去了,但猜也知道不是什么好地方,对这个人的嫌弃和厌恶就跟对钱长海一样。之前为了生存,钱长海还没倒台的时候,她只能逆来顺受,可眼下这贼子已经成了阶下囚,她又怎么还会掩饰?何况眼下她只想听乔多福怎么说。 “呵呵呵,你不会还觉得我骗人吧?咳咳,我的确不是什么好人,但你以为他就是什么好人了吗?”钱洪可不会乖乖听话,“我害人也只害别人,他这可是害家人,啧啧,要说恶毒心狠,我可比不上他,毕竟是读书人,真是当了表子还要立牌坊。” “闭嘴!你给我闭嘴!不是,招娣,你听我说,他都是在说谎,都是——” “怎么,你乔多福有多了不起我要特别针对你?”钱洪知道自己反正就是死,多遭的这些罪全都是因为眼前的乔多福,恨意更深,也完全不再保留,“自己读书不行,只能到处走门路,找不到好的门路,就只能想出送女人的法子,呵呵,也亏你想得到,倒是让我稍微省了点力气,只可惜啊……” “都怪那该死的苏文进!罗家荣也是个废物!不然岂止是你?呵呵呵呵,乔多福,你不是说还有一个表妹吗?玩够了这个小女表子,再换一换,你说,到时候你怕就不只是要一张帖子了吧?” “什么?”屏风后乔有金和汪顺站了起来。 汪招娣本来不想听钱洪的话,但到这时候,也完全被他所说给惊到了。 “什么表妹?你说什么?”她跨出一步又回头,踉跄着直接抓住了乔多福的胳膊,“你说清楚,你还想怎样?” 里头,张爱英拦住想冲出去的汪顺两口子,听到这话,心头一松。 稳了。 招娣能问出这话,说明她心中已经不再相信乔多福,那就够了。 “不是,不是……” 乔多福还没找好辩解的词,钱洪已经又开口了:“是叫什么娣来着,我想想,啧,说是跟你一样,啧啧,我是看不上,不过我们老爷的口味嘛——” “闭嘴,你给我闭嘴!”汪招娣吼完,直接抓着乔多福,“大表哥,你怎么能这样?你怎么能这样?” “你害了我不够,你还要害多少人?你还要害小妹,你是人吗?你是人吗?” 乔多福本来是挺心虚的,但被汪招娣这么撕打质问,他反而恼羞成怒了:“别人说什么你都信?到底谁才是你的亲人?你听不出来他都是骗人的,就是想要脱罪。” “不,他可脱不了罪。有没有这一桩,他都逃不了该有的刑罚。而且,他犯的事可不小,除了你是主动把妹子送过去的,钱宅里那些个女子,可都是抢来的良家。你就说,就这个罪名,他该不该死?” 上头的书吏看了这好大一出戏码,终于到了要结束的时候,耐心地开始解说。 乔多福震惊了一瞬:“不、不是,你们骗我,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他是真的很惊讶,因为在他看来就是那样,钱举人现在虽然倒了,可之前那是什么身份?想贴上去的女人都不知道有多少,怎么可能还用得着去抢? 书吏看出了他心中所想,没有怜悯,只有严厉:“我们这么多人用得着骗你?犯人钱长海的是大案,以后总是要公之于众的,现在告诉你也无妨。你可知道那些女子在钱宅待不了一年半载就会被送走?可知道她们是被送往何处?至今我们也只查到了一点线索,你可有想过,若是县衙的动作慢上一点,你家表妹便也会被送走,自此再也不知下落?” 乔多福瞪大了眼睛。 一下子接收到的信息太多了,他觉得自己有点捋不顺了。 书吏冷笑一声:“我看你也是不知道,否则,你怕都不会把你家表妹送过去吧?” 乔多福这样人的心思也很好猜,无非就是想走裙带关系。就是想让自家表妹到了钱宅,不仅能跟钱举人七弯八拐的扯上点关系,若是自家表妹再有能耐一点,吹吹枕头风什么的,自己岂不就要跟着沾光得好处了。若是知道这就完全是一锤子买卖,估计他也不会这么做。 不,也不一定,就他这种人,估计知道了也就是犹豫一下。 乔多福被上头人的尖锐给刺到了,人也清醒过来,当下就跪下:“学生不知道大人在说什么,学生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对,他什么都不知道。他就是什么都不知道。不管他们怎么说,他都不能认! 而且,那些人也说了,还有钦差会来,难道这区区一个县令还敢在钦差之前屈打成招吗? 乔多福打定主意咬死不认。 上头书吏的神情愈发轻蔑:“不,不对,你或许不知道,但是你怎么可能没有一点猜测?正常人知道钱洪那样的安排,哪里会没有一点猜测和察觉,你不是不知道,你只是装作不知道,反正你要到好处了不是吗?你甚至还跟他配合,你简直枉为读书人,禽兽不如!” 第188章 打个满面开花 “不!不是的,学生没有!” “闭嘴!休得再说什么学生!你这小人,枉读圣贤书,半分圣贤教化没有学到,只装了一肚子的男盗女娼,伙同外人坑害家人,你可知该当何罪?!!” “没有,没有,我没有!”乔多福也慌了,说到底就是个乡下小子,在村里装得再像,真正上了公堂,真正被人疾言厉色一审问,他就什么底都掉了。 “我是真不知道,我就是被他们威胁的,对,大人,我都是被他威胁的!大人你别听他之前说的,都是假的。是他们早就盯上了招娣,是招娣要出去乱晃自己招惹到人的,我有什么办法?我们就是庄户人家,还能跟钱家对抗吗?” 乔多福拼命洗脱自己。 “他们拿我的前途威胁啊,我家就指着我一个人读书,他们说不让我读书,又威胁我们家里,我是没办法啊!大人,大人你可怜可怜小民!” “招娣,招娣,你听表哥说,表哥是骗了你,可是表哥也是被逼的啊!我有什么办法?我没有办法,我是为了自己,为了我们家,也是为了你家啊,不然你都听了他们是会直接抢人的,要是直接到姑母家去,别说你,就是来娣也保不住啊!你就当是你一个出去保住了来娣是不是?我承认,我骗了你,但我都是被逼的,我也没有办法啊!” 他想去抓汪招娣的衣袖,招娣直接连连后退。 她摇着头,泪水汩汩落下,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为什么哭,就觉得眼前的一切太过讽刺,她也不敢让曾经信赖有加的表哥靠近。 上头的书吏只以为汪招娣这样是又要被糊弄过去,想想自己过来之前接到的指令,不得不又一拍桌子:“荒唐!满口谎言!乔多福,光天化日,你休得再胡言!到底是谁带着她一个小娘子在县城到处乱窜,到底是谁故意设下陷阱?你别以为这世上就你一个聪明人大家都是傻子!” “大人,我冤枉,我冤枉啊!我真的是被逼的!” “招娣,你说句话啊!就算我骗了你,那你现在吃穿不比之前好?你看看你现在穿的都是绸缎,你以前穿得起吗?你还不是过上好日子了吗?你就只记着那点不好吗?简直是恩将仇报,你不能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啊!你现在这好日子难道不都得感谢我?你这么对我,可想过姑父姑母要怎么跟我爹娘交代?” “交代你@#$%&” 几乎是乔多福的话音刚落,汪顺直接冲出了屏风,一拳就打在了乔多福脸上。 “好日子,去你爹的好日子!你他爹的就是这么祸害我闺女的!老子打不死你!” 汪顺心头已经憋了太多的火,到如今他已经理清一切,真相大白,乔多福竟然还想狡辩,实在是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砰砰砰,一拳又一拳直接往乔多福脸上招呼。 他是实打实干农活的庄稼汉子,别的没有,手上还是有把子力气的,这会儿又是愤怒至极的情况下,不过几拳,就已经把乔多福打了个满面开花。 身边的人怕再打会打出事来,赶紧趁着机会把两人分开。 对汪顺是劝解:“好了好了,他自然会受到应有的惩罚,你就先别动手了,到时候把人打坏了,真打出什么事,你这有理都变没理了。” 而对乔多福,则纯粹就是拉死狗了。直接跟拖一头要宰的猪似的就把他给拖到了一边。 汪顺还没出完气:“小畜生,乔多福你就是个小畜生!我要打死这小畜生!别拦我,大不了打死了我给他偿命!” 什么时候都有重男轻女的人,更多时候,重男轻女也不是他们真的爱儿子,纯粹就是出于投资回报率。不得不承认的一个事实,在生产力低下的时代,男性劳力普遍优于女性,养育男孩自然是比养育女孩回报更大。何况女孩儿长大了还要过生育一关,除非一辈子不结婚不生子,否则生孩子过鬼门关不是假的,21世纪医学够发达了吧,每年死于生产的女性仍旧是一个惊人的数目。这就让养女孩儿的投资回报更低了,简直就是有直接崩盘的风险。所以很多人肯定会更愿意养男孩儿,也更看重男孩儿。 但同样,疼爱自己的骨肉也是一种人性,汪顺就是这样一个普通人。他很想要儿子,更看重更偏爱儿子,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就不疼自己的女儿了。那同样是他辛辛苦苦养大的孩子,如今被人这般糟践,那人竟然还好意思说什么为他们好,说什么他们这是恩将仇报。 这怎能让他不恨?他简直恨不得现在就直接打爆乔多福的狗头! 张爱英看他还怒气冲冲的,也劝他:“看穿了他这人也就行了,知道是个什么德行,以后远着点,有警惕心就够了。至于他这样耍心机,也就是对着亲戚,换了外人迟早要叫他摔坑里。用不着你这时候来出气,没必要。” 乔有金则搂着招娣心肝儿肉的娘俩哭作了一团。 张爱英也过去劝解两人:“好了好了,都好了,别再顾着哭了。有金你劝劝顺子。要真把人打坏了,今天你们怕都走不了。” 乔有金一听这还得了:“当家的,别打了,出了气就行,打坏他赔上我们不值得。” 到现在她都没看乔多福一眼。 刚刚隔着屏风的时候,她恨不得把屏风推掉好看清这个侄子的神情,她想知道他到底哪句是真的哪句是假的,他到底有没有真的害她家招娣。她甚至好几次站起来想要冲出来质问。 但真的出来了,听完了这一切,她发现自己已经没那么多心思了。无力再去关注那些,真相已经就摆在眼前了。二嫂说得对,哪怕就是为了两个女儿,她识人不清赔了一个招娣了,难道还要让人把自己另一个女儿也给赔掉么? 她甚至都懒得再看乔多福一眼。 其实早就知道大哥一家都这样了不是吗?大侄子这样,似乎也没什么惊奇的。 汪招娣之前有愤怒有难堪,见到父母出现的一瞬间呆了,下意识想要躲避,她太羞愧了。可是被母亲紧紧搂在怀里之后,她就只觉得好委屈,太难过了,这么长久以来的委屈难受全都发泄了出来,痛痛快快哭着,撕心裂肺,所有的委屈都哭了出来。 甚至都没办法再说话,被张爱英提醒,她也只是抬头,泪眼婆娑伸手去拉爹的袖子。 看着女儿委屈的样子,听着她那撕心裂肺的哭声,汪顺一时间也是悲从心来,一个大男人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没事了,都没事了。” 他把妻女都搂在怀里,一家人抱头痛哭。 旁边人看了多少都有些不忍,再看乔多福那眼神里就只有满满的嫌弃了。 在场之人大致都知道是怎么个情况,想想人家这一家子对他多信任啊,就是怕他们不肯相信这真相,不得不安排了这一出。对比一下,乔多福这样把人家的真心当垃圾践踏的,就更显得可恶了。 “老实点!别乱动!” 第189章 自己吓自己 乔多福完全被打懵了。 不夸张,他都还没看清人,那就一拳拳跟雨点似的下来,躲都没法躲,脸上疼,脑子更是有些晕晕乎乎的。 只有一个念头,好像是姑父? 可不对,姑父怎么会在这里? 他晃晃脑袋,好不容易清醒了一点,想要上前去看清楚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又被身边的人扣紧了勒令他安分。 好不容易彻底清醒过来,看清楚眼前的一切,乔多福只觉得更迷惑了。 “二婶娘、姑父、姑母,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没人理他。 大脑延迟了一会儿,终于整理好全部信息。 他的脸色也变了。 “你们一直都在?” 或许是挨了打,虽然让他大脑昏沉了一会儿,但过了那一会儿,疼痛也让人清醒。 他终于理清了今天发生的一切,再看看周围的环境,他终于意识到一个最大的问题。 “不,这不是衙门公堂!你们这是在干什么?你们凭什么审我?” 上头的书吏挑挑眉,可算是反应过来了。 不过,“谁说这是公堂了?这就是一次审问而已,你事涉犯人,传唤过来接受审问,怎么,还审不得你了?” 乔多福好不容易抓住一个点想要反制,却被人家这么轻飘飘就给顶了回来,刚刚才积蓄的底气又一下子都没了。 “审问什么?我都说了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没做,我都是被逼的!” “呵!” 上头人的反应越淡定,周围人的目光越鄙夷,乔多福一颗心就越是提了起来,七上八下的没个安稳。 他咬咬牙:“就算是我骗了招娣,那又怎么样?我犯了什么法?难道你们要告我?可招娣你别忘了,当初也是你自己愿意进钱宅的,否则你真是被害了,怎么不一根绳子吊死自己?你分明就是愿意的!大家都知道是你贪慕富贵给人做小,怎么,现在看钱举人落难了,你就想说自己是被迫的了?说出去你看看别人会不会用唾沫淹死你!” “老子打死你!”汪顺一听又气得挥拳。 张爱英把他拦了回去,她也生气,不过她也知道,面对乔多福这样的人,此时生气或者怎么样都只是落入了他的盘算里,所以此时她越是生气越是愤怒,脸上反而越是平静,甚至还笑了出来:“怎么,乔多福,到这个时候,你终于肯承认当初就是你伙同钱家管事做的局了?” “我什么时候承认了?我都说了我是被逼的。”乔多福还很警惕,看到张爱英他也是红了眼,“婶娘,我叫你一声婶娘,你也是乔家人,难道就因为我们两房不和,你就要这么害我?这一切都是你安排的是不是?都是姓乔的,你这样是不是太狠了一点,你把这样的脏水泼我身上,对你们又有什么好处?” 乔有金没说什么,汪顺却是听出了挑拨之意,看一眼张爱英就想开口。 但张爱英却比他更快:“呵,你到这时候想起都是姓乔的了,那你怎么不想想招娣她娘也是姓乔的,是你嫡嫡亲的姑母,怎么,扒在女人身上吸血的时候就忘了女人也留着跟你一个姓的血,这时候害怕了就用这些话来拿捏我,我看起来有那么傻吗?说真的你也别这样威胁我,我不吃这套。” 脑子里却想,好了,闹到这一步,家也分了,也差不多都撕扯开了,下一步就该是分宗了。 之前只是单纯的出于嫌弃不想跟大房有太多关联的话,现在就还多了一分现实的考量,那就是乔多福还是说得有道理,不分宗,说出去他们都是姓乔的,大房干点什么坏事都会牵连到他们。 搁她上辈子,都21世纪了,威慑犯罪也有连坐的法律,最直接的一条就是直系亲属有犯罪行为的不能考公,这实际上就是一种连坐,其目的就是威慑。而在这世界这时代,那就更直接了,就看那影视剧小说里动不动诛九族夷三族的,虽然其实历史中真这样的也不见得就很多,但也能说明古代株连是真的严重。 而乔多福这样习惯了耍手段走捷径的,心思这么狠毒,偏生手段又这么……不说稚嫩,但也没高明到哪里去的,说不一定就在哪里翻车了,或者惹到什么不能惹的人,到时候追究起来牵连到自家那才是真的冤。 张爱英老早就想着要划清界限,这次乔多福做得这么绝,她就是故意闹出来的又怎么了?她才不怕被乔多福乃至于乔家大房记恨,记恨好啊,闹开了,反正早都撕破脸了,又何惧再来一次?就怕撕得不彻底,她得认真考虑分宗的事了。 虽然吧,如果乔家大房真犯了什么谋反的事,就是分宗了也没用,根本跑不掉,可就乔家大房那点本事,真要犯什么上达天听连分宗都逃不掉的事儿也不至于,所以这分宗还是有用的。 张爱英心中盘算着,那肯定是更不能给乔多福一点好脸色的,甚至还嫌不够:“你得庆幸现在你还没功名,不然就这事儿,完全有辱斯文,就此黜了你的功名,你就白费了之前的心血。不过我看你这点本事,凭自己怕是也根本就考不上秀才,不然怎么光打女人的主意?” “你!”乔多福急了,看看周围,“你难道还能不让我考中?” 张爱英歪歪头,很无辜:“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可能有那种本事?我只是说你怕是没本事没那个真才实学啊!” 乔多福彻底心急了。可他又不敢直接说。 张氏这个毒妇现在真是了不得,竟然能联合县衙里的人来设计他,那以后呢?她是不是真的会让他考不中——有的时候还真就是有这样一种人,越是自己没有真才实学越是要走旁门左道反而越是觉得世间没有公平公正。他考不上不是自己没才华没本事,全是因为自己没背景没人脉,甚至还是有人刻意针对自己。 “你在威胁我?” 张爱英摊开手,往后看看,一副“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的无辜模样。 但落在乔多福眼里,就是明晃晃的威胁。 当然,张爱英的确有这个意思。你不是要这么想吗?那就想呗,自己吓自己呗。反正都是威胁,就看谁的威胁更诛心了。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脑补太多,自己把自己吓住了,于是乔多福有点认怂了。 他恨张爱英狐假虎威,但也不得不承认这真的很有用。 “好,我承认我之前做得不对,我有错,可我们是一家人啊!”乔多福还挺能屈能伸的,当下看张爱英油盐不进的,就奔向了一直没开口的乔有金,“姑姑,姑姑,之前的事就算是我猪油蒙了心,我知道错了,现在表妹也没事,我对不起你们,我们的家事回去商量好不好?你们要打要骂我都认,可这毕竟事关招娣的名声,我不要紧,不要再让招娣再受伤害了。姑姑、姑父,你要打就打吧,打我,你们打吧!” 第190章 表态 乔多福声泪俱下,扑到汪顺两口子面前,想去抓乔有金的手,被躲开之后,还很勇地往汪顺面前凑,抓汪顺的手往自己脸上扇。 “都是我的错,打我吧,姑姑、姑父,你打我吧,是我猪油蒙了心,是我……” 张爱英现在整个人就是“地铁老爷爷看手机”那场面。 说真的,她怀疑乔多福怕不是有表演型人格,要不然都得是有精神分裂,好几个人格在处事吧得有?瞧这一套一套的,变了又变,关键说谎不打草稿就算了,主要这做起戏来,那是真的全情投入激动非常啊! 这一夸张的举动愣是把汪顺两口子都给震住了。 现在俩人其实都不太想怎么搭理他。 怒气过后还是现实,他们确实也是被威胁到了,不说乔家大房比他们厉害,就是最直接的一点——招娣的名声他们也不得不考虑。 虽然说起来很讽刺,但现实还就是这样,与其说招娣被人祸害了,还不如说招娣之前就是鬼迷心窍去给人做小了。贪慕富贵虽然不好听,可总比被人祸害了强,那是会被人说一辈子香艳舌根子的。当然,对长舌男来说那是香艳是风流,可对大众来说,那就是下流是见不得人,是能活生生逼死人的。尤其如乔多福所说,招娣被祸害却没有自尽来保全名节,那就更是会被人津津乐道甚至千夫所指。这世界永远都是这样,对施暴者就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对受害者,人们却总要ta保持完美。 乔多福也敏锐察觉了这一点,愈加抓住乔有金不放:“姑姑,姑姑,我承认我错了,你要打要骂,我们回家去,回家去说好不好?” 乔有金躲避不及,被他抓得紧紧的,汪招娣泪眼迷蒙中恨得伸手来拉扯,可本来就是女子,而且委屈大哭也是耗费心神和力气的,她根本就扯不开乔多福,只能凄厉哭喊。 “你放开,你放开!” 乔有金脸色更慌张了,眼神落到张爱英这里就仿佛找到了主心骨。 但张爱英却并不想在这时候替她做事。 甚至可以说,接下来她要如何对待乔有金一家,也取决于她现在的态度和决定——犹豫不决拖泥带水的话,虽然还是亲戚虽然还是会照顾,但那也是不一样的。 她移开了视线。 乔有金更慌了。 “当家的!” 汪顺也气得伸手:“你想干什么?乔多福你好好说话就是,你这是想干什么?” “那我们回家去好好说,姑父,我知道我错了,可是不都说家丑不可外扬吗?难道你以为婶娘这样就是为你们好吗?” 乔多福就是恨张爱英站在一边看好戏,没忍住又扯了两句。 但他不知道,若是他不提还好,或许汪顺两口子还真会被他这一套又一套的弄得乖乖就范,可他一提张爱英,他们也立刻就像是被人敲了一棒子,脑子也瞬间清醒了。 是啊,今天这一切都是二嫂安排的,费了多少气力,他们难道要在这时候轻飘飘放过乔多福?就算他们说自己已经看穿大房的为人了,可这怕也不完全是二嫂想要看到的吧? 二嫂肯定希望他们站她那边的。 两人这么一思量,也收了眼泪,目光一对上,彼此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当下汪顺直接上去,一把就将乔多福撕掳开去:“你这是干什么?你做了就该受着,别想这么糊弄过去!该怎么罚就怎么罚,我们凭什么不告你?我们就是要告你!” 乔有金也咬咬牙,说出了面对乔多福的第一句话:“人在做天在看,都是会有报应的。多福,是你先害人的,我们有什么对不起你的,你要这么害我们?该怎么判就怎么判,我们就是要告你!” 可说到后头她还是撇过头,根本不看去看乔多福。 她谁也不想看。 虽说不至于手心手背都是肉,可乔多福毕竟是她曾经也很疼爱的大侄子,知道真相固然让她痛心乃至于痛恨,可真的要由自己告发,还不知道会给他带来什么下场,乔有金还是有些不忍的。 乔多福看出来了,张爱英也看出来了。 但她并没有苛求,人之常情,她能有这个表态就不错了。 张爱英上前一步,截住了乔多福的进一步表演:“够了!乔多福,你读了那么多圣贤书,难道连以德报德以直报怨的道理都不懂?你算什么人物,还想人家以德报怨,别人都是大傻子吗?我看你不如老老实实认罪伏法。” “我有什么罪?我没罪!” 一看姑姑这边走不通,所谓民不举官不究无法成事了,乔多福又来了个抵死不认。 甚至还指着钱洪大骂:“难道你们这些人就听一个贼子的话来诬陷我?我本来就是被逼的,都是他们做的,现在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这种人的话也能信?简直荒唐,可笑,可笑之极!” 骂了钱洪,许是破罐破摔,他又起身打量四周,愈发冷笑:“这是什么地方?你们也敢私设公堂?真当我们升斗小民什么都不懂随你们糊弄是吧?我要告你们,你们这是私设公堂滥用私刑!” 终于又到了自己发挥的时间,上头的书吏却也是忍不住笑了:“私设公堂?乔多福,你竟然以为这是公堂?” 私设公堂确实是大罪,严重程度不亚于谋反。不过书吏本来就是苏县令从县衙派过来的人,也算是正儿八经的公职人员,怎么可能犯这种错误? 就连他在上面敲桌子都只是用的镇纸,所以看着像是升堂审案,实际上细节全不对。 而且,“乔多福,都说了是让你过来配合查案的,难道县衙还审不得你了?” 私设公堂当然是没有的,最多也就是个公器私用——书吏是县衙的,涉案人员乃至于一些底下的差役也是县衙派来的,不过就说他们在查案子又怎么了?而且说白了,只要没有真正设堂判案的架势,实际上这年头,哪家处理仆从下人不是自家在家里就审完罚完的,这都根本不是个事儿。 也就是乔多福黔驴技穷,这才图穷匕见想出这么个杀招。 但有用吗?根本没有。 张爱英还在旁边提问:“大人,不知道乔多福这该当何罪?” “他这样,算是与人合谋,设方略诱取良人及略卖良人为妾,按律当杖一百、徒三年。”对于法条,书吏张口即来。 直白点就是打一百板子,再服三年劳役或者说流放三年。 其实当然是不至于这么严重,适用法条也不至于这么死板,还要根据实际情况而定。 就乔多福的情况,真要判案根本不可能有这么严重,甚至很多不想理事的官员遇到这种案子都只会和稀泥,毕竟是自家表妹,又不是出去拐带别的良家。治理一方的人,当然都不希望自己地盘上有多的大案子,最好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民风淳朴百姓安康,才能显得父母官治理有方嘛! 第191章 该当何罪 但乔多福不知道啊,今日反转又反转的,受的惊吓太多了,脑子也不太够用了,所以书吏话音一落,他的脸一下子白了。 紧接着,扑通一声他就跪了下去,也不知道是被吓的还是表演欲又上来了。 “没有,我没有!都是她自愿的!表妹,招娣!你说,我没有骗你是不是?你说啊,你现在不是都没事了吗?都这样了,你还要害我吗?” “姑姑姑父,你们难道真的不顾两家的情分吗?你们这么对我,是想跟我们一家撕破脸吗?大家都是亲戚,以后还要往来的,你们这是要害死我吗?” 这倒是真的,一百板子实实在在打下去,是真的会直接要人命的。 当然,打板子的门道也挺多,有的打下去,表面看着厉害,实际上就只是伤了点皮肉,吃点皮肉之苦,回家好好养一段时间也就好了。有的狠的,不用多打板子,甚至打了看上去好像没什么,皮肉伤害不那么吓人,人也不会当场打死,但内里其实已经全给打坏了,这种基本就是不死也把人废了。 不过,这些手法都得是积年老吏,经常打人才练出来的,也是有门道有讲究的,得学得练。至于县衙里有没有这样的人才目前也不好说。可就是有,乔多福也觉得自己根本收买不了这样的人。 而且一百板子啊,哪怕就是做做样子,那打下来不死也残啊!毕竟也不能做得太假真成假打了吧! 乔多福是真的给自己吓坏了,大颗大颗的汗冒了出来,顶在额头上,衬着他那惊慌失措的神情,终于有了几分真正的狼狈。 张爱英盯了一会儿,觉得他这会儿应该不是在演了。 这种真实的恐惧才让他真正有了狼狈相,看上去意外的还有几分可怜。 不过这念头很快就被打脸了,因为面对汪顺两口子的无动于衷,乔多福哭诉着哀求着忽然又变了脸:“你们要告是吧?是真不想让我活了是吧?那好啊,闹大一点,我就是死也要拉你们陪葬!都是你,招娣,都是你,谁让你那么倔,你但凡乖一点,听话一点,怎么可能会招惹到钱举人,随便钓个金龟婿,又怎么会有今天?你凭什么怪我?都是你,谁让你长成这样勾人的样子?” 他破口大骂。 乔有金刚刚还有些不忍地别开头,这时候却是忍不住瞪大了眼睛盯着乔多福,整个人气得开始发抖。 就是汪顺也气不过狠狠上前踹了两脚:“小畜生,你还想做什么盘算?你还想害人,我让你害人!” 又被拉开,但乔多福的咒骂还没停。 到这时候,他说出的就全是心里话了。张爱英也叹口气,不出所料,就乔多福这样的,还真没那个本事早早就结交到钱举人,怕也就是听说过一星半点的,带着招娣进城乱晃,一开始肯定也只是想找个好点的城里人家,让招娣钓个金龟婿,好给自己助力。估计当时他都很惊喜招娣会被钱举人看中…… 现在说这些都没什么意思了。 张爱英痛心之余,也更恨乔多福了。哪怕他在卖了招娣之前好好打听一下,就算为了自己助力,也稍微用点心,给招娣挑一下更好的人家,张爱英都得说他还有两分人性——说真的,就她上辈子那个文明进步的世界,都多得是人养女儿就是给儿子铺路的,男人扒在女人身上吸血似乎都已经成了几千年来的惯例,可以说都已经深入他们的基因了。可吸血也得考虑一下啊,挑个能让人日子过的好点的不是更好吗?乔多福这是完全都没有给招娣考虑一分半分,只要自己得了好处,至于招娣跳的是怎样一个火坑,他是完全不管的。 把人拽开,张爱英又过去安抚汪顺一家三口,准备着就要离开。 今天的事弄到现在,其实也不过就两个时辰,一上午的时间而已,按理说她也算达成目的了,可看到招娣就觉得心里沉甸甸的。 听那些人所说,感慨这世界的不公平,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包裹了她,张爱英也觉心力交瘁。不想再多拖延,只想赶紧离开这个让她感觉压抑不快的地方。 尽管她知道这其实跟地点没关系,她就是想要逃离这些活生生血淋淋的例子,还有多少个女孩儿遭了毒手?还有多少个女孩儿身陷魔窟至今无法逃脱?又有多少个女孩儿被转手卖掉如今又身在何处?…… 张爱英早就给自己做过心理建设,买人卖人,尤其是买卖女人,在这个世界是一件太过寻常的事。就是21世纪都不能杜绝人口拐卖,牵涉的x暴力更是让人瞠目结舌,又何况如今?只是知道归知道,真的听到还是觉得有些难受。 汪顺一家人也不想在这里继续待了,他们顺从地跟着张爱英就准备离开。 乔多福被拉拽到一边,见状惊慌了一瞬,又忽然高兴起来:“这不是衙门公堂,他们走了!他们走了!他们没告了,他们没告我!放开,放开,让我走,我没罪!我没罪!你们不能这么抓我!” 他拼命挣扎,抓他的人却并没有松手。 “呵,乔多福,你以为今日抓捕你来就是为了这点小事?” 上头的书吏踱步下来,走到了乔多福身边。 乔多福刚刚只看了一眼,知道这人不是苏县令,后来也没太在乎,如今看这人走到自己身边,竟然还优哉游哉地摸着山羊胡,看向自己的眼神意味不明,他心里忽然又不安起来。 “你胆子果然很大啊!不过,忘了自己干了什么事么?还联名上书,怎么,你们是准备造反啊?!!” 乔多福的心咚一下沉入了谷底。 他显然还不够聪明,或者说,之前敢那么演,纯粹是他有所依仗。他始终觉得自己是能掌控住汪家人的,如今的世界讲究的是民不举官不究,这种事情,只要受害者家里都不发声,又没有死人什么的,那官府凭什么抓他关他?就算汪家人不听话了,这种男女之事扯起来,那更有的扯,根本说不清。他最后会害怕也不过就是因为县衙里这些人发话了,老百姓对当官的,那是天然的畏惧。 可如今书吏所说,那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那不是汪家那种他能欺负和拿捏的,自然再没了表演的胆子和心情。 书吏欣赏着他的神情变化,看那豆大的汗珠一滴滴冒出来,挂在额头上又很快落下去。在他的目光逼视下,乔多福的呼吸声都变得急促了,没一会儿,又好像是害怕出现多的声音,连呼吸都压抑了。如此又是好一会儿,似乎是屏气不行了,乔多福终于舒了口气。 “啧啧…”书吏才又开口了。 他就好像一只逗弄老鼠的猫咪,就在老鼠放松的瞬间,逮住机会又是一爪子,“勾结串联、***联名、意图谋害父母官,乔多福,你说你该当何罪啊?” 第192章 提分宗 原来,灵儿别过九天玄女娘娘之后,便继续在天界游玩起来,天庭在三十三天都有重兵把守,在没有熟人带领的情况下,灵儿却是不敢到处乱闯,走着走着又回到了南天门。见魔家兄弟在那里镇守,当下玩心大起,使了个障眼法,打了他们两个一下。“兄弟二人冷不防各自被打了一下,当下互相吵闹起来。看着两位‘天王’在那里掐架,灵儿嘻嘻一笑,潜入天庭。尾随而至的双子兄弟见状,无奈的笑了笑,也跟了进去。 灵儿捉弄了两位天王,却是不知往何处去。忽然间灵光一闪,“不如去玄女姐姐说的那个什么蟠桃园看看,顺便去看下那素未谋面的哥哥,(*__*)嘻嘻……哥哥啊,但愿不要吓到你,嘿嘿……”原来,在与玄女的交谈中灵儿得知孙悟空被玉帝封为齐天大圣,心中骄傲不已,又知道自己的哥哥被派去管理蟠桃园,心中却是一笑,“这玉帝也真有趣,竟然拍自己的哥哥哥去种桃,也不知道最后还能剩下几个?”当下,更是坚定了前往蟠桃园一探的决心。 说做就做,灵儿也不含糊,随玄女游历天庭,却也把天庭的分布弄了个大概,看准蟠桃园的方向,使了个隐身术,驾云而去。双子兄弟却有些发愁,那灵儿去的地方,有一股准圣气息在徘徊,光从气势上看,绝对是准圣中期以上的高手,以自己兄弟二人准圣初期的修为,又掌有部分空间法则,虽然可以将之打败,却怕是会引来其他天庭高手,二人估摸着天山也快派援兵来了,只得苦笑一声,跟了过去。 二人却是不知,这蟠桃园的准圣气息乃是瑶池王母的善尸玄水道人。这玄水道人本体乃是先天五行之灵中的水灵化身蟠桃树。天庭初立之时,道祖将先天五行之根蟠桃树交与玉帝王母二人镇压天庭气运。这蟠桃树归瑶池王母掌管,后来瑶池王母更是借此斩却善尸,成就准圣。只是蟠桃树乃是镇压天庭之物,与天庭气运相连,不可擅动。是以,瑶池王母娘娘便以大法力截取蟠桃树的一部分枝叶,成功栽活了数千株蟠桃树,这些新栽种的蟠桃树继承了先天五行灵根蟠桃树的部分功效,玉帝王母大喜,便将这些后天培养而成的蟠桃树移于一处,在才有了蟠桃园,王母娘娘更是将善尸玄水道人隐于蟠桃园内修炼,这蟠桃园之后不远处便是天河,天河之中每过千年便会凝结出一滴万水之源三光神水,将玄水道人安排于此,也有收集三光神水之目的。 灵儿刚进蟠桃园就已经被玄水道人发现了,只是玄水道人为先天水灵,性格温和,本身又是王母娘娘善尸,见灵儿浑身上下充满灵气,只当是个捣乱的小丫头,将一些重要的地方施法隐藏起来,便由她去了,神识却未收回。灵儿感觉似乎有人在窥伺自己,向周围看了看,眨了眨可爱的大眼睛,皱眉道:“奇怪,怎么有种被窥伺的感觉?”当下敞开神识,却无甚发现,“可能是我多虑了。”摇摇头,便不去想它了,远远的看见一个猴子正在一颗蟠桃树上拿着几个桃子啃的正欢呢。灵儿心中一颤,“这就是哥哥么?”却是起了玩闹的心思,这才有了上文那一幕。至于双子兄弟,在进蟠桃园的刹那,便被玄水道人发现了。看着那两个奇异修士(二人已经穿上了圣衣),有些戒备。张龙兄弟二人本来想直追灵儿前去,却被一女子当下,看到女子散发出来的气息,二人知道,这位就是蟠桃园内的神秘准圣。 只听玄水道人道:“如果,所料不错的话,你们是天山的吧。”双子兄弟一愣,没想到这么快就被人识破,当下不再隐藏,“不错,黄道护法者双子座张龙(张通)见过道友!”玄水一皱眉,道:“不知二位来我蟠桃园所为何事?”张龙道:“道友不是也猜到了吗?”“那个小丫头?”玄水试探道。“不错,他是我们师姐的徒弟。”张通笑着说道。“你们师姐的徒弟?”玄水一惊,想到那小丫头身上的另外一股气息,当下便明白过来。“原来如此,看样子,那小丫头是偷偷跑出来的吧。”玄水轻笑一声。双子兄弟面色尴尬,张龙道:“不瞒道友,这个小丫头深得师姐喜爱,在天山之时就喜欢到处捣乱,这次偷偷下山,雅典娜师姐不放心,才叫我们跟了过来。”玄水却是彻底明白过来,“二位道友请放心,那小丫头在我这蟠桃园里安全得紧,到是二位可要小心了。”双子兄弟明白玄水所指为何,眼下乃是天地大劫之时,诸天圣人都在关注此地,对于一个小丫头,懒得出手,但是要是两位准圣那就不同了,二人不便现身,便和玄水呆在一起,神识探向院内,关注事情的发展。 三十三天之上,太上道德天尊睁开紧闭的双眼,“天山么?”玉虚境,元始天尊也看向天山,不知在想些什么。通天教主则是看着蟠桃园内的灵儿有些好奇。西方二圣面色愁苦,“天山,天山,唉,此番却是不能出手啊。”娲皇天,女娲虽然关闭了娲皇天,可她的神识一直在关注着孙悟空,在灵儿出现的刹那,女娲却是发现了二人身上同源而出的气息,当下明白,灵儿就是另一半五彩神石所化,不知不觉看向灵儿的眼神满是溺爱,就在这时,只见灵儿身上一闪,一道灵光直奔娲皇宫,被女娲吸收,正是昔时女娲留在神念化身身上的一道禁制,而今化身将全部力量给了灵儿,那道禁制自然也到了灵儿身上。化身所经历的一切,都被那道禁制所记载,吸收完禁制后,女娲身上对灵儿的情思却是回来了,只是对那猴王却不再像以前那样关注了,却是猴王主动放弃了女娲化身,虽是无意之举,却也被女娲斩断了联系。时耶?命也。猴王不知道,他在不知不觉中错过了一大机缘,更是失去了女娲的庇护。 第193章 一脉相承的能演 “之前我说的事,你们不用太在乎。反正你已经是嫁出去的姑娘了。” 这年头,就算株连,也少有牵扯到外嫁女的。当然,实质上的影响肯定还是有的,比如某家犯案,全家砍头的砍头流放的流放没入贱籍的没入贱籍,明着外嫁女不受牵连,可娘家都倒了,那曾经门当户对的夫家,如今自然也不会再敬着你。好的呢,就让你在家里关着不再出门应酬,多数更直接的外嫁女不是跟着病死就是上吊没了,至于这死是不是真的意外或自愿,那又有谁在意呢?反正就凭个人的良心了。 当然,汪顺显然还是比较有良心的,这种事情张爱英觉得不用担心。他们也不走仕途什么的,更不用担心别的不良影响。 张爱英说到这里,看他们愈发紧张,不由笑了笑:“真的,就是分宗也是我们两房之间的事,牵扯不到你身上。”她拍了拍乔有金的肩膀,又看看招娣,“现在招娣也回来了,你们就在我这里好生歇一歇,缓缓再回去。” 她这么说,汪顺和乔有金两口子就也点点头。实在是心绪纷乱,他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只能听张爱英说什么就是什么。 跟他们说完,张爱英又去谢过车夫,送车夫走远了,一家人就准备进门去。 斜刺里冷不丁跑出个人来。 “我家大郎呢?你们都回来了,我家大郎呢?” 许红梅直接抓住了乔有金的胳膊,该说不说,她是真挺有眼色,知道柿子捡软的捏,一下就把乔有金给捏住了,还顺手拉住了招娣:“招娣,你都回来了,你表哥呢?你多福表哥去哪儿了?是不是你们害了他?” 今日一大早,天都刚蒙蒙亮,衙差上门直接把乔多福拖走了,当时乔老大两口子就慌了神。 第一反应就是跑二房来找人。 然后就得知了二房张桂花一大早就走了,甚至还知道了汪顺和乔有金来过的事儿,之前他们都还被瞒着完全不知道,那心里能没有点猜测?毕竟自己干了什么事,他们还是心里有数的。 许红梅急得想往县城跑,被乔老大给拦住:“你去了又顶什么用?你能进得去县衙?别被人直接抓进去了!我看啊,你还是去二房找那两个小的……” 他给支招,许红梅还真就豁出去了,跑到二房院子外头各种喊叫,逼迫乔多禄出来,想让他去找何家少爷说情问情况。 乔多禄能答应吗?当然不能。而且,张爱英把他们留在家里就是让他们守家的,也猜到了有这种后续,乔多禄直接就喊了:“大伯娘你是关心则乱,大哥只不过是请去调查,你是想告诉所有人大表哥犯了事被县衙差爷抓走了吗?你这样不如让大伯来,他怕是才能说得清楚些。” 每个世界都一样,老百姓都怕官,21世纪的人被警察找上门带走都不是什么好事,更别说如今这个时候。乔多禄这么一说,还真就吓住了许红梅。赶紧回家请了乔老大过来。 乔多禄也没让乔老大进门,请神容易送神难,真让他们进了家门闹起来才是大事。毕竟是长辈,他们可hold不住。所以他就只是隔着墙跟乔老大这个大伯说话,直接说出了血书联名的事,直接就把乔老大吓退了。 乔有田又急又气,恨不得直接翻墙进去把乔多禄打一顿,再好好逼问清楚,他们怎么连这个事情都知道了? 不过不远处宋家两口子对着这边虎视眈眈,他敢肯定,但凡他有暴力进去的模样,那两人一定会冲上来,到时候肯定还会带来一村子的人看热闹,真闹大了,自家大郎的事情就瞒不住了,那才是真正的惹火烧身。 乔多禄就是把住了这个命门才把乔老大吓退的,主要也是衙差的出现太吓人了。这年头,普通庄户人家再有心机再有盘算,没有根基的时候,对上穿官服的都只有后缩的。更别说他们自己做了心虚的事,理亏的时候就更怕了。 得知自家儿子做的那件事被查出来了,乔老大不敢再闹,却也是惶惶然等着。又不敢跟自家婆娘说,就怕这娘们儿嘴上不把门,瞎嚷嚷出去那才是真要了命了。 严词恐吓才把自家婆娘震住了,让她别再胡乱闹事。但乔老大在家也坐不住,许红梅更是没一会儿就跑了出去。 “我不喊他们,我也不闹,我就等着她张桂花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这不,张爱英他们刚进院子,就被许红梅给拉住了。 说拉住其实也不准确,许红梅还知道不能在外面闹,她简直跟条游鱼似的,滑不溜手,跟着他们就进了院子。 害怕被他们挣脱赶出去,她简直是用尽了吃奶的力气扒住了乔有金母女:“你们到底做了什么?你们害了我的多福是不是?怎么就你们回来了?我家多福呢?” “你家多福在大牢里关着,你不早该猜到了吗?你家多福做了什么事你还不清楚?” 张爱英可不惯着她,别看她现在一副凄风苦雨好像为了孩子能跟他们拼命的模样,可但凡能有一丝帮助乔多福的机会,她就不会真那么蠢的乱来。 “你给我放开,要是不好好说话,我就打开院子出去喊了,看看到底最后是谁遭殃。” “你喊呀你喊呀,你——” “你给我闭嘴!”乔老大也赶来了,还没走拢就听到了许红梅的叫嚷,当下也冲了进来。 “弟妹、弟妹,你别跟她计较,咱们有话好好说。”乔有田也难得放软了声调,看向乔有金母女俩更是带了些欣慰的神情,还带出了哭腔,“招娣也没事了,太好了,这太好了。有金,我真的是……” 边说还边抹了一下眼角。 张爱英恶心得直接往后退了一步。 可算知道乔多福那股子茶味儿哪儿来的了,感情这是基因遗传,还言传身教了不少吧? 一脉相承的能演啊! 而乔有金现在不想面对大哥。 要说的话,两个亲哥哥,她跟大哥从小就不是很亲,如今嘛……是是非非纠纠缠缠的,乔有金更不想看到他了——见过了乔多福的表演,看到大哥大嫂,她只会忍不住去猜,他们是不是也都是演的?他们嘴里说的哪一句是真的?现在大哥一家她能信吗? 第194章 大混战 见状,张爱英没回乔有田,而是上前一步直接就把许红梅拉开了,那动作就像是撕一块狗皮膏药,简单粗暴,却看得人也跟着觉得心头爽利。 许红梅被呵斥本就有些松懈,张爱英又没有保留力气,这一下子松手,直接就让她坐到了一边地上。 “哎哟,打人了啊,打人了啊!有没有天理啊!” 许红梅蒙了片刻,干脆就地叫嚷起来,手拍地面,就差打滚了,一个劲儿伸长了脖子干嚎。 “闭嘴!” 开口的仍旧是乔有田。 不过张爱英反应更直接,她转身就要去开门。 乔有田进来就把院门给撇上了,这会儿哪能让张爱英去喊人进来围观,立刻就去阻拦。张爱英本来只是做个样子,要说这种事她肯定也不愿意真闹大,只不过她肯定不能表现出来,所谓横的怕楞的,楞的怕不要命的,她现在就要立住那个不要命的角色,装也要装的比他们都豁得出去。 这不,乔有田的反应就是被刺激大了,他一把直接把张爱英给推到一边。 张爱英本来是可以挽救一下的,但在那一瞬间,她忽然灵光一闪,就势摔到了地上,摔了个结结实实。 伴随着一声痛呼。 旁边许红梅见状,还觉得自家男人是在给自己出气,两手撑地一咕噜爬起来,就跑到张爱英这里来追打。 “你个没大没小的东西,还敢打我,长嫂如母你不知道啊?我让你打,让你害我儿子……” “大嫂!”乔有金惊呼一声,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才帮了他们的二嫂被打,当下就把招娣推到一边站好,自己冲了上去。 但是她还是个讲规矩的,她只是拉架没想打人,张爱英也刻意收着,看起来就好像完全被许红梅给压制住了。 乔有金拉不住大嫂,转身就看向乔有田:“大哥,大哥!” 乔有田也是愣了一会儿,他也不是没反应过来,纯粹就是心里也有一口恶气,看着老二家的被打,他也心里高兴,没想到稍微迟疑看个戏的功夫,就已经发展成这样。 汪招娣愣了片刻也过来劝阻:“大舅舅。” 被惊吓到的乔有田一下子挥开。 “我x你他爹的!”汪顺一下子也怒了。 在他看来,这场面就是自家婆娘被许红梅压着打,自家女儿还被乔有田阻拦,这是要把他一家子都欺压了吗?新仇旧恨,老实人也压不住脾气了。 一声怒吼,汪顺加入了战场,目标直指乔有田。什么舅兄,我呸,现在这就是他仇人! 乔有田一开始或许还冷静,但是被不冷静的汪顺压着打,那他也不是什么好人,还能不还手?这一下子,就直接打成大混战了。 于是,等姜琬红着眼眶哭哭啼啼找了陈彩妮,又带了宋里正等一干乡老到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面。 而且因为姜琬求助,他们先入为主就已经觉得是乔有田两口子来欺负人,现在一看,他两口子压着那么多人打,乔多禄那么一个病秧子,文文弱弱的多乖巧一个孩子啊,去劝个架竟然也被乔有田揍了,这真的就是欺负人啊,青天白日就赶跑人家来打人,简直就是没天理了! “停下,都给我停下!” 宋里正敲着拐杖,看喊不听,直接吩咐身边跟来的本家小子:“去去去,上去给我把人拉开。” 其实乔有田这边还比较好拉开,他看到宋里正等人来就直觉坏事。倒是汪顺是真打红了眼,而且他还没有乔有田那么阴险,看着比乔有田壮实,可实际上乔有田一个大男人干架居然全往下三路招呼,汪顺那是吃了哑巴亏,疼得要死,心头更恨,这些个小子是主要去拉开他的。 许红梅那边就比较麻烦了,女人打架,少不了的抓衣服扯头发,场面僵持的不好看,而且都是女人家,还有招娣在其中——由此也可见许红梅的战斗力,尽管有张爱英比较收着的原因,可她能一对三手脚并用压制三个女人还不落下风,这撒泼打架的功夫,可不是一日就能练成的。 结果就是导致这些小子们也不好来拉架,还得避着点。只能是一些中年妇人们上前,年轻媳妇子都不敢,毕竟看起来许红梅太厉害了,她们一来年轻不够泼辣,二来也怕上前反被拖入战局,到时候形象还要不要了? 尽管如此,大娘大妈们上前拖拽把人分开也费了些功夫,主要就是许红梅这个女人不松手,她也是打红了眼,完全忘记了乔有田的警告,恨毒了眼前之人,被拉开都死不松手,还一个劲儿喊着要人还她儿子。 乔多禄给宋里正搬了椅子出来,宋里正心疼的看看这孩子,多清俊一张脸啊,多好看个后生,唇红齿白的,打得青红一片了不说,这都给人脸上抓了一道,破相了可怎么办?这不断人前程吗? 再看向乔老大两口子的时候那眼神就更厌恶了:“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这是要干嘛?” 这回没人再直接觉得乔二家的有毛病了,主要这打架地点太明显了,明摆着就是乔老大两口子上门欺负人啊! 他们都跟着宋里正一样对着乔老大两口子怒目而视。 乔有田也知道不好,赶紧解释:“误会,都是误会!都是这婆娘!都是她……” 他习惯性就把事情往许红梅身上推,而且他也觉得自己完全没说错啊!他本来就只是想来好好问一下情况的,都是许红梅这疯婆娘,过来就给他惹事,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越想越生气,越说越恼火,乔有田上前几步,“啪”就给了许红梅一巴掌。 “都说了要好生说话,你这婆娘就是头发长见识短,话也不会说,你看看都叫你弄成什么样了?我真是倒了什么大霉娶了这么个媳妇,这是要闹得我乔家家宅不宁啊!” 半是泄愤也半是打给别人看的。一巴掌下去,也确实大家目光都变了一变,个个都皱起了眉头。 只不过,和乔有田预想的有些差距——若是寻常时候,他这样甩锅,大家肯定会觉得没毛病。因为其实这是大家都通用的,反正女人不就是这样,头发长见识短,小肚鸡肠胡搅蛮缠不讲道理……总之错误都是她们犯的。男人作为当家做主的,只要关键时候表个态,能和好稀泥,那就是个不错的人。 可眼下这情况不一样,你乔有田不是也打架了么?还是被拉开的,看汪顺那模样,也不像是没被你打到啊!而且,许红梅再厉害也就是个妇道人家,没有你个男人支持帮忙,她敢一个人跑到别人家来打人? 关键最直接的,许红梅现在可比乔有田狼狈多了,他竟然还那么直接打人,简直是太过分了嘛!——哪怕也觉得许红梅不是好人,大家还是会下意识同情看起来更惨的那个的。 第195章 家丑不可外扬 乔有田还不觉得,自顾自继续:“都是些家事,怎么就劳动里正大人了,这可真是……真不用您来的。”回头却又端起个长辈架子呵斥乔多禄,“你也是,怎么一点小事情就劳动里正大人过来?真是没有一点分寸。” 转头又对大家笑:“小辈做事,就是毛毛躁躁的不懂规矩。” 乔多禄抿紧嘴唇没说话。 他现在也确实不好开口,毕竟他现在要表现的就是个被欺压的弱者,要是一开口反对乔有田,反抗情绪一出来,容易引起大家的反感——跟随宋里正来的乡老,对外都得讲个礼义廉耻,是不是透彻明白的礼义廉耻不要紧,但孝顺和恭敬长辈是必须的。很正常啊,这就是他们在乡里有话语权的基石,说难听点就是倚老卖老。怎么能见到小辈不恭敬长辈呢?就算长辈有错,那不是他们都来管了吗?你一个小辈直接反对,那就是你不对,你没教养,你不懂规矩! 这时候就需要姜琬上场了,反正她本来也不是乡下姑娘,论起出身,就是宋里正看她也不是看乡下普通年轻媳妇,不然就光是陈彩妮再配合一个小媳妇去喊人,还真叫不动他。 “大伯也不必责怪我家郎君,要怪也都是我这个小妇人不懂事。只见得家里婆母夫君都被打,连进门是客的姑父姑母都无力还手,是我没见过这样的阵仗,属实是被吓坏了,只能出此下策请了里正爷爷来。若大伯觉得不对,那我给大伯赔个不是。” 姜琬说的不卑不亢,说完还真给乔有田福了一福算是赔礼。 乔有田心里嘚瑟,看吧,他就知道这些个人好糊弄的很。 结果,下一刻,姜琬就又面朝宋里正等人:“不过三娘还是要感谢里正爷爷,还有各位叔伯婶娘、婆婆阿嫂,若不是你们仗义出手,及时到来,只怕我家孤儿寡母的,还不知道会成什么样子。” “你混说个什么?”乔有田立刻察觉话音不对,皱眉高声打断,“真是不懂规矩,当家男人还没说话,哪有妇道人家开口的道理?禄哥儿,你还不管管你家这个媳妇!当真以为自己是城里来的就不讲个规矩了?” 姜琬:“大伯说得是,奈何我家郎君只懂个忠孝仁义,我也确实是刚到这乡下,还真不知道这就是乡下的规矩。里正爷爷,请问长辈无缘无故上门打骂孤儿寡母就是乡下的规矩吗?” 之前是不卑不亢,这句话就更显强硬。不过姜琬也知道不能一味好强,她把持住了那个度,虽然是尖锐的质问,但听起来更有悲愤的感觉,让人听了之后同情会压过反感。 “不不不,那怎么可能?” “我们乡下人才不这么霸道呢,那都是他乔老大一家做出来的事。” “哎哟,可真是别这么想啊。就他一家那样,我们乡下人也还是挺好的。” 果然,大家纷纷开口,除了骂两句乔老大一家不做人,以及表白自家不是那等人,最后还有安慰姜琬的。 宋里正却没开口,听着议论,只是心道,这姜家姑娘还真是不一样,牙尖嘴利的,倒不像个书香门第贤良淑德的媳妇,说像他们乡下泼辣妇人吧,人家说话又有条有理的,总之,是更不好对付。不过好在也没跟自家有什么冤仇,他还是来帮忙的,那就没什么害怕的了。 当然,也有看不惯姜琬的,这时候就在旁边冷哼:“好厉害一张嘴,也不知道跟谁学的。” 说话的时候还瞟了一眼张爱英。明摆着就是跟原来的张桂花不对付。 乔有田也怒,不好直接对娇滴滴的侄媳妇说狠话,那真显得他在欺负人了,高声就喊:“老二家的,你还不出来管管吗?你家媳妇这有为人媳妇的样子吗?家丑不可外扬都不懂吗?” 这话就够直接了。 不仅是说给乔家人听,更是也在警告围观的人——谁家还没有破烂事,那哪家都宁愿关上门来自己处理,肯定不愿意这样被人围观的吧? 若是以前,乔多禄给人的印象还都是忠厚老实的时候,大家肯定是愿意给他这个面子的,现在嘛…… 反正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左看右看看天看地,就不跟乔有田对视,但也绝对不挪动双脚。 废话,这可是乔家二房。人家真正的主人家都还没发话撵人呢?又是这样的热闹,好难得赶上一会热乎的,凭什么现在就走啊? 大家很坚定,乔有田很生气。 张爱英也慢慢起身,刚刚她不是呆站着不开口,而是在收拾自己——头发被扯乱了,跟个疯婆子似的,外头的衣服也被撕扯的乱七八糟的,她虽然想表现出自己的悲惨,可不想真让人全记得她的狼狈相了,尽量使自己还是能见人一些。 “大哥你这话说的,我儿媳妇这是孝顺我,有那点不对了?”张爱英当然不能让姜琬独自面对,直接就把炮火揽到了自己身上,“是我让她出去的,幸亏让她跑得快,不然留下来也让人弄成我这狼狈样吗?还家丑不可外扬,我都要被人欺压死了,怎么还想捂我的嘴?你们上门打人还有理了?” 她这情绪就不对,乔有田觉得有诈,但那边刚刚才平静下来的许红梅立刻就被刺激到了:“你说什么?到底谁害人在前?是你们害了我家大郎,我就是找你们要人,你们先打人——” “到底谁害了你家老大?”张爱英粗暴打断,声音比她更高,“你家老大是我们带走的吗?不是一大早就被衙差带走了吗?” “张桂花!”乔有田是真生气了。 而众人也忍不住议论起来。 “什么?还有这一出?” “乔家大郎被衙差带走了?”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他犯什么事了?” 大家不只是八卦,还有些恐慌。 他们可都是老实良民,怎么村子里出了个犯事的他们都不知道? “没什么事。” 乔有田越想遮掩,大家越是好奇。 又有看到汪顺一家三口的,赶紧上去问。 七嘴八舌的很快大家就拼凑出了大致的情形。 “就是说他们家乔多福被衙门抓走了,他们就来逼二房想办法?二房没答应他们就打人了?哎哟,这可真够不要脸的。” “放屁,是他们害了我家老大!” “对啊,这又是怎么回事?不会真是二房干的吧?可无缘无故的……” “这是我们乔家的家事!你们问这些干什么?” “都被县衙的差爷抓走了,那还算什么家事?你们可别牵连到我们村子啊!” “就是,话说乔多福到底犯了什么事?二房都没法帮忙,怕不是有什么大罪吧?” “放你爹的屁!我儿子没犯罪,你他爹的少给我张口乱说!” “嚷嚷什么啊,你以为你嚷你就有理啊?”…… 最后是宋里正发了话,他把拐杖狠狠在地上跺了几下:“都给我闭嘴!安静点!乔有田,你自己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196章 不受这个气了 乔有田能说什么?乔有田心里苦。 “就是一点误会,真的是误会,从头到尾都是误会。” 被这么多人围攻,乔有田心力交瘁之际,竟也慢慢冷静下来,恢复了理智思考。 他家那些事,能扯出来给外人听吗?到时候别说把老大救出来,别把他们自己赔进去就是好的了。 是的,至此乔有田甚至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自家这个老大说不定已经废了。也怪自己对他太过纵容,那样大的事儿,他竟然都没完全告诉自己真相,让他被蒙在鼓里,现在才被人告知,简直就是敲了记闷棍下来。 刚听到说老大竟然跟人歃血为盟写***商量杀害苏县令,他人都傻了。真的,他就知道乔多福被人撺掇着在举报苏县令的联名上书中留了名字,不过那都是钱举人还没倒的时候。之后钱举人倒了,一开始搞串联的那些人也挨着挨着下狱,后来也都龟缩起来。他觉得那联名上书多半是用不到了,毕竟钱举人这个领头的都倒了,说来乔多福之前借着钱举人在书塾里有多风光,之后就有多狼狈,才会被挤兑回来。还不敢再去县城。但乔有田是真没想到自己这个大儿子还能干出比这还蠢的事。 当然,他也想过会不会是假的,是乔多禄说来诈他说来吓他的,但他脑子稍微转一转就明白了,不断是真的还是假的,现在县衙衙差都出动了,那就是假的也成真了。再看外甥女招娣都回来了,他那心就更拔凉拔凉的了,明摆着老二家的真跟县衙关系不错啊,那人家就是挺他们,就是故意帮着二房针对他们,他能怎么办? 光是一个二房,哪怕还有姜家那么个姻亲他都不怕,还可以想方设法的利用。但是如今是对上县衙了啊,所谓民不与官斗,他还折腾个什么劲儿呢? 他本来的目的就只是想来说说软和话啊!怎么就发展到这一步了呢? 想到这点,此时此刻乔有田简直是恨不得给自己狠狠抽上俩耳光。糊涂啊,他真是糊涂啊! 张爱英却不愿给他冷静思考再做选择的机会,直接冷笑,指着自己,又把乔多禄拉过来,他其实相比起来状态是最好的,毕竟他只是在旁边拉架被带到了一点,但正因如此,那破坏在脸上就愈发明显,甚至可以说触目惊心——张爱英都实打实心疼了,哪怕知道系统有药,不可能留疤,可是想想这疼痛都难过啊! “误会?你们两人上门来把我们打成这样,现在说是误会?还有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她分明就是想要让我家禄哥儿破相!她想干什么?她想断了我家禄哥儿的功名路!”张爱英又恨恨指向许红梅,“你们家老大都是读书人,别说你们不知道这些!” 从古至今都逃不脱看脸,21世纪好了很多,考公只是筛选身体有重大疾病的,不会有太多太明显特意针对破相毁容之类的。可封建王朝,就是科举取士,那也是首先就得要个五官端正,破相毁容,真的就基本是断了科举路。不然你最后真考上去了,殿试的时候在皇帝面前,把尊贵的天子给吓到了可怎么办? 许红梅脸上闪过一丝得意,还有恼恨,她甚至都没遮掩这种情绪:“什么啊,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那不是他自己撞上来的吗?关我什么事?他想来打长辈,那不活该么?” 她只恨自己挠的还不够狠,她家多福就是被这些人害了,她现在就得打乔多禄出出气。哼,也让张桂花这个贱人好生感受一下什么叫心疼。 乔有田心头暗骂,抬手又要打:“你个无知妇人,你看看你——” “够了,我不想听你们说这些了。许红梅,你怎么想的,在这里没有人不明白。我也真是受够你们了!” 许红梅都被这高音吓了一跳,然后就是恼怒:“张桂花,你怎么喊人的?我还是你大嫂呢,你连这点礼数都不懂吗?谁准你喊我名字的?你——” “你算什么大嫂?就你们这样的,简直跟仇家差不多,比仇家还狠!换了别的人,你看有几个能直接到我这里来打人骂人的,你们也就是仗着有点亲戚关系,我告诉你,我受够了!老娘不受这个气了!” 张爱英情绪到位,反正是图穷匕见,一鼓作气:“我要分宗!反正早都是分家了,分家了也没逃脱你们,受了这么多年的鸟气,老娘受够了!那就彻底一点,直接分宗,以后再没什么关系,别再说什么一家人,就非要上来吸血要好处,蚂蟥都不如你们能吸血!” “这么多年,就是外头的人欺负上来,我都能撑得住,只有你们,说是最亲的,结果是怎么算计我的?当真我那当家的没了,我们孤儿寡母的没了依靠,别人还没敢做什么,当亲戚的倒是先来欺负了。” “如今你们自己孩子惹了事,犯下大错,又跑来逼我们,话也不好好说,上手就打,怎么,我们是什么工具吗?还是说我们是你们一家的奴隶?好处都该给你们。遇到事儿了也该我们顶上。凭啥啊?就凭是一家人?我呸,狗屁的一家人!这种只能挨打受气的一家人,谁爱当谁当,反正老娘是不干了!分宗,今天里正也在这里了,就在这里说明白,我要分宗!” 直到她重申了两遍“分宗”,在场的人才从震惊中回过神。 大家面面相觑。 虽然说他们猜到了肯定是会有好戏,但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大的事啊!这都扯到分宗了。 还有人不是很明白:“分宗?啥叫个分宗?” “嗐,我估摸着,就跟断亲差不多吧。你看,不分就是一个祖宗的,一家人嘛,分宗,那就是把祖宗都分了,肯定就是断亲了。” “哎哟,那这不是挺严重的?话说,是不是乔多福真犯了什么大事儿啊?” 众人叽叽喳喳,张爱英也后知后觉,哦,分宗这个说法太文雅了,都是针对那些大家族而言,在农村,更流行的说法是断亲。这一提醒,她脑子里属于原主的相关记忆了解也苏醒了。是的,这年代是有断亲这个说法的,不只是亲戚之间,就是父母子女间也适用。父母跟老大过活跟老二断亲,只要写了断亲文书,衙门盖章,以后父母再有什么,老大都不能找到老二头上的。这种在21世纪就不行,甚至就算父母没有履行抚养义务,等老了,还可以向儿女追讨生活费,子女还必须尽到赡养义务。 于是张爱英也立刻开口:“对,要么分宗,要么断亲!总之必须断了,再不断亲,怕不是下次我们孤儿寡母的被打死了都无处申冤!” 第197章 断干净 “你击杀了一头厄兽(冰羽暗杀者),吸收武魂之力,得到武魂值:35000点。” “你击杀了一头厄兽(寒冰巨狮),吸收武魂之力,得到武魂值:32000点。” “你击杀了一头厄兽(双子冰星),吸收武魂之力,得到武魂值:63000点。” …… 再次击杀完一片厄兽,乔叶胸口起伏的喘息着。 这种能够在厄兽群潮中找到的休息机会,那自然是无比的难得,却也在这时候…… 轰隆! 爆裂的巨响突然的出现,吸引了乔叶的注意力。 乔叶抬头朝着南面看去,那是巨响的来源,随即乔叶看到了一道剑光,在厄兽群中流窜,随即一片厄兽群如同割草似的倒落下来。 “咦?”乔叶也是不由的愣了愣,呢喃道:“还有其他人么?” 江流雪应该跑了,就算乔叶破坏了术式,厄兽不攻城了,江流雪也不可能跑回来的,这种时候,江流雪要么强行去取天书碑,要么就直接撤了,回来做什么? 为了体验一下被包围的感觉么? 但除了江流雪那一群人之外,这见鬼的地方又不应该有其他人才对。 “难道……”乔叶忽然灵光一闪道:“林可可那帮人?” 林可可三人去的是二十号驻地,也属于边界地带,暴风雪停下之后,第一时间进入雪原,在没有走错路的情况下,的确有可能这时候赶到的。 不过…… 乔叶有点纳闷,自己发现了冰妖的行踪之后,临时中断了传讯,好像没有跟林可可说大概的方位吧?就算他们想要支援,可怎么找到这里的? 玄放那边倒是大概说了一下,难道是玄放通知林可可几人过来支援的? 乔叶觉得也有可能,毕竟,因为血海书院跟天武书院的那层关系,林可可三人跟自己的关系不怎么样,人家未必就乐意主动过来支援自己,但玄放下令就是另外一回事情了。 乔叶思考了一会儿,随即也不再多想,到底是什么人,自己杀过去看看就知道了。 只不过,对方在南面,跟乔叶眼下杀出去的方向不同,要朝着对方靠近,乔叶必须横向杀过去,这必然会麻烦许多,也需要在厄兽群中冲杀更久,自然的也就代表着对于自身的消耗会更大。 但是,不管对方么? 万一真的是林可可几人过来支援了呢,总不能丢下人家吧? 乔叶叹口气道:“看来只能掀底牌了。” 乔叶言落,从怀里拿出件宝具。 时流迷匣! 这玩意大概是乔叶手中的最强宝具了,很多时候也是能够逆天的存在,效果很简单,那就是单个目标的时间逆流,逆流时间的选择是三分钟到三个时辰之间都可以。 因为突破到了武帝境,乔叶对于时流迷匣的使用少了几分顾忌,因为是非常强大的一品宝具,强行使用是需要付出代价的,其代价就是折寿,所以,黎爷告诫过乔叶,武帝境之前,时流迷匣要少用,甚至,尽可能的不用。 不过,现如今乔叶已经武帝境了,这方面的顾忌自然就没有了,能够正常使用,而不是强行使用,自然也就不存在折寿这档子事情。 但是,时流迷匣跟断空杵是一个类型的,也就是每次使用都会出现些许的破损,然后会掉品级,一品掉成二品,二品掉成三品,根据黎爷的说法,这玩意掉到三品以下,大概也就废了。 所以,乔叶对于时流迷匣的使用还是持有谨慎态度的,之前跟临江仙恶斗的时候就没有用,好吧,其实用了也没什么作用,跟临江仙的恶斗显的艰难主要在于乔叶跟临江仙的修为差距,就算时间逆流让自己恢复到全盛状态,也弥补不了修为的差距,作用当然还是有一些的,但没什么大用。 但现在就不同了,对付厄兽群潮最大的问题在于消耗,时流迷匣的作用自然也就凸显了出来。 乔叶深吸口气,然后将时流迷匣给打开! 下一瞬,一丝光芒从时流迷匣中绽放出来,如同水液一样包裹了乔叶的全身。 嗡的一声! 一阵嗡鸣声突然的出现。 而伴随着那嗡鸣之声的响起,在乔叶的胸口,忽然浮现出一面褐色的钟面,那钟面并非顺时针向前,而是开始逆时针的反向旋转。 当那钟面逆时针转完一圈的刹那…… 乔叶身上因为战斗留下的伤痕,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迅速愈合,甚至,乔叶在伪武尊的状态下遭受了精神攻击,导致内伤不轻,体内一直气血翻涌,此刻也是迅速的恢复过来。 疲惫的感觉瞬间一扫而空,乃至于乔叶的精气神也开始迅速提升,连精神力这种最难恢复的东西,也是瞬间恢复过来。 当然,直接回到全盛状态是不可能的,即便用时流迷匣将时间逆流三个时辰,那个时间段,乔叶应该在雪原中穿梭,之前已经经历了不少的战斗,还横穿了冰河跟雪原,身体各方面已经有了相当的消耗。 但即便不是全盛状态,乔叶跟风不平还有临江仙战斗所造成的消耗却是全都给补回来了,乔叶也是一下子就觉得神清气爽了不少,身子骨都轻了几分。 咔吧,咔吧…… 乔叶展开胳膊,舒展了一下筋骨,全身的骨骼如同爆豆一般的啪啪作响。 乔叶扭了下脖子后,看着周围逼近过来的厄兽,舔舔嘴角道:“那就继续吧!” 乔叶言落之后,直接一巴掌就朝着一头冷不丁向着自己跃来的厄兽拍了过去。 天武三式,擘天掌,大手印! 乔叶一掌拍出,巨大的手印出现,直接朝着那头厄兽盖落下去,一巴掌将那头厄兽给盖落在地上。 随即乔叶指尖一滑,将手指划破了一道伤口。 一滴鲜血从乔叶的指尖掉落下来,将地面的积雪给染红。 百战血术,一式缭乱! 那滴鲜血突然就变得浓艳起来,更为的鲜红,逐渐的,飘散着,变成了…… 一团艳丽的血雾! …… 第198章 也要断亲 张爱英说完,除了乔有田反对——嗯,实际就连他的反对也直接被镇压了,有人拉住他,汪顺捂住了他的嘴。现场就完全是沉默的。 大家的窃窃私语都被张爱英这话里的悲壮给震住了。 其实孤儿寡母的日子难过谁不知道呢?无论在哪里,很多时候真正欺负孤儿寡母的正是所谓的宗族所谓的血亲。在这种环境中,孤儿寡母的甚至完全是无力反抗的,只要还能苟延残喘,他们都不会豁出去脱离宗族,因为一旦脱离了宗族,外面的豺狼虎豹还有更多。而这种无法预测的艰难困苦往往才更令人恐惧。 此时此刻,大家心里也想到了这些年来张桂花的不容易。人性就是这样,占便宜欺压人的时候,他们肯定不会心软手软,当然,在他们看来那也不是什么大恶,反正大家都那么做,一直都这样,就不容易把自己代入成恶人的角色。而一旦有了具体的恶人,他们更不会反思自己的恶,而是会有种醍醐灌顶之感,会把别人遭遇的所有不幸的源头都集中到那个具体的恶人身上,一面是自我脱罪,一面却也是人性的善冒头,对受害者也就自然而然生出了同情和悲悯。 你就想吧,别人都想着有亲戚可以相互照拂着,尤其孤儿寡母的,哪怕吃点亏,也都打落牙齿和血吞。但是张桂花竟然闹到这一步,不怕真成了彻底的孤儿寡母,也要跟大房断亲,这乔家大房得是多不做人啊? 还有本来就跟原主有过不对付的,本来很厌恶她泼辣蛮横,甚至背地里还说过她的各种难听小话的,因为没特别占过上风还对张桂花很有意见,本来就是想来看张桂花的惨样的,真看到她这么惨,又听下来,心里更忍不住逆反了。就是啊,她们跟张桂花闹过多少次了,别人骂张桂花泼辣的时候还不是要经常带到她们,乔家大房倒是惯会做好人的,结果却在背地里使坏,敢情骂名都是他们这些外头人背了,好处全给乔家大房送去了,这乔老大真真是当了表子还要立牌坊! 这些人不能忍了,这种自己吃亏了转而升起仇恨的心态比单纯因为同情和怜悯而产生的对恶人的不满要更强烈得多,于是乔有田直观感受到了现在他有多招人厌恶。 这种该和稀泥的时候,竟然没有一个人开口帮他说句话的,哪怕是纯粹意思意思一下的都没有。 让他更绝望的是,刚刚还在劝老二家的宋里正,这时候也起身了:“好,乔二家的,既然你自己坚持了,那就不要后悔。这个断亲文书就写吧,趁着我们现在乡老都在,都能给你做个证。” “唉,也确实是你们老乔家现在就没一个说得上话的长辈,不然有老的看着,这大房又怎么能做出这些糊涂事来?到底是走到了这一步。我看啊,现在断亲了也好,这大好的日子就能闹出这样的来,下一次万一闹更大出了人命就更难说了。现在这样,也是避免更多麻烦。” 这段话就更像是在对外解释了,不然显得里正好像就是张桂花说什么就是什么,人家这也是出于为了大家好的考量。 张爱英直接进屋拿出了乔多禄的笔墨纸砚,断亲文书其实也好写,不用张桂花写,宋里正身边有人是写过的,直接就拿过去,刷刷刷几下就写好了。 而这时候,又出了意外。 “等等,等等,我们也要断亲!” 挤进来的是刘翠娥,她拉着乔老三乔有贵:“既然大家都在,那就将就着把我们的断亲文书一起写了,我们也要跟大房断亲!” “胡闹!刘氏,这不是你来瞎闹的地方!”宋里正不用开口,旁边已经有人替他开口呵斥了。 刘翠娥被唬了一跳,但马上就又支棱起来:“怎么就胡闹了?他两房还是亲的都断亲了,我们这隔了一层的这还不正常吗?本来他们对我这个后娘就不恭顺,以前是我心好,没到处说他们忤逆不孝。可大房都干了什么?自己干缺德事还扣到我们三房头上,好处他占了,恶名留给我们了,这是人干的事儿吗?我早都不想忍他们了!” “就看看他们现在干的,老二还是嫡嫡亲的兄弟的,人一死没了好处,他们都能这么对孤儿寡母,还能指望他们对我们这隔了一层的没坏心?反正都是要断亲,我们顺便断了有什么的?本来这日子过的就跟断亲没两样……” 刘翠娥嘀嘀咕咕,宋里正只看乔有贵:“乔老三,你也是这意思?” 乔有田被刘翠娥赶着骂,本来就气急了,趁着大家听八卦手上松了点,一挣扎就疯狂怒骂:“乔老三,你算什么东西出来蹦跶?我才是长房,就你这些年干的,我没把你逐出去就是好的了,你还来倒打一耙,你在这里充什么好人?” “我再不是好人我也没可着一奶同胞的欺负。”乔有贵本来还有些扭捏,听乔老大这么一说,直接回嘴,然后对着宋里正就是一耸肩,“里正叔,你也看到了,就这样,亲戚都处的跟仇人似的,那还不如断亲了呢,少叫别人再看笑话不是?不然我也害怕,这回能到二哥家这么欺负人,下次怕不就是到我家去打人了?我家可是好几个女人,上上下下老的小的,就指望我一个人,那我能不怕么?还是断了好,早点断了没烦恼。所以这断亲文书就劳烦您在场帮我们一道写了吧,不然之后我们也是要去找您老人家,那多费事儿,这么一下子将就着,大家都方便,您说是不是?” 宋里正没回答,倒是把眼神给到了张爱英。 张爱英直接移开视线当没看到。 关她什么事?断亲只是第一步,可不是最后一步。接下来她是要分宗的,那就是直接独立于大房三房,他们之间闹事儿更不关她的事儿了。至于三房是不是以为跟大房撇清关系了,以后还能继续吸他们二房的血,呵呵,这还大白天呢,就别发梦了! 张爱英没说话,刘翠娥又开始了唠叨:“宋里正,话都说到这儿了,反正你都是要主持断亲的,就给我们见证一下呗。反正你帮不帮忙,我们都是要断亲的,就老乔家现在没啥长辈,一个个的还都不敬我这个后娘,那不只能找你,不然之后要是再惹出麻烦……” 其实断亲这种事,不涉及长辈赡养之类的话,本来也不需要请里正这样的人来的。可就是那句话,乔家没有别的什么有权威的长辈,二来就是张爱英需要这么一个公开公正的见证,算是给她之后分宗打基础。断亲可以写个文书就算完的话,分宗那是涉及到身份户口之类的,都要改一改的。毕竟是要规避株连风险的,那怎么能不弄得严密正式一点呢? 第199章 事成 “行了行了,一张纸的事,给你们写。写写写。”宋里正对刚刚写断亲文书的人挥挥手,抬头又用拐杖狠狠敲地,“反正你们都是已经分家了,也没什么财产纠纷的,不就是断亲,我们给你们看着,大家都给你们做见证。断亲就断亲了,那还是一个村子里的,之后可不许再给我弄出事儿来,不然我可一个都不饶!” 宋里正这警告是很实在的,别拿21世纪的村长来对标现在的里正,种花家几千年封建社会都存在的一个社会事实就是皇权不下乡。直白点说就是国家机构的权力很难下到乡村,农村基本都是村子自治,一个村的里正是享有非常大的权力的。就是到21世纪,这种情况也是很难改变的,与此相对应的一句话叫做山高皇帝远,越偏僻的地方,这种情况越普遍也越严重。整个地区完全是由几家几姓把控是非常常见的事情,权力更迭完全由血统由关系决定,大学生当村官还要考,但乡里书记的儿子哪怕只有小学文凭也能接任书记的位置。伴随着的是另一个普遍存在的事实,在村子里入党是最容易的,只要关系到位,就等于完全没门槛。以至于后来改开网络发展信息便捷了,国家大力推动乡村发展搞农村建设,改村为社区,明令要求农村社区也必须对外招考,本质上就是要打破这种村子自治的局面,要打破这种权利垄断,更是要让国家权力真正进入农村基层。 张爱英上辈子下过乡,对农村已经有过体会,但那时候都已经好太多了,生产队长在大的方面不敢乱来。越往后发展,村长什么的好像越没什么存在感,可实际国家有什么好政策有什么好处啥的,都是这些人最先清楚当然也最先得利。而到了这世界,她更有体会。说直白点,里正就是顶在村民头上第一重对村民直接的生杀予夺,但在处理各种事情方面都是有极大权威的。 所以宋里正这话一出,就是刘翠娥的嘀咕声都压了下去,她也不敢太明目张胆惹人烦了。 本来她还是想说一下对她这个后娘的赡养,想要再要点好处的——虽然分家的时候这个事情早就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但有便宜不占王八蛋,而且她本来就是无理也要搅三分的人,万一就成了呢?只是看着宋里正的脸色,到底是不敢再嚷嚷了。 于是刷刷刷,又是几下,另一张乔家大房和三房的断亲文书也写好了。 张爱英在看自己那张,因为不存在什么财产纠纷,没有那些复杂的切割,写的就很简单,也都是一些套话,反正意思就是说以后两家无论生死贫富,彼此之间都再无关系。 确认没问题了,然后就是分别签字画押。 乔有田是会写字的,但他不愿意断亲,抗拒的非常明显。 张爱英没说自己会写字的事儿,也没必要,她是直接按的手印。还把乔多禄扯出来摁了手印,摁完就给人又撵回房去了——她就是怕乔老大这种阴险小人,事后又来个妇人不能做主,当然得让乔多禄也摁手印,当也不能让他被乔有田抓住。 除此之外,还请几个在村子里说得上话的乡老也都做了见证写在文书里摁了手印。 一切处理完,回头看到乔有田不配合的这一幕,她还猜宋里正是不是要按着乔有田的手画押,那这样事情虽然办成了,可也终究不是太美妙啊。 结果就听宋里正沉了声调:“乔有田,如今这还是小事,只在村子里,有我们看着就算解决了。已经是让你捡了便宜了,你还不肯认,莫不是要真闹到县衙公堂上去?想想你之前干的那些事儿!真等到那时候,你看看你还保得住什么!” 这话一说,乔有田僵持了一会儿,到底是咬咬牙阴着脸签字画押了。 “不、不能签!”许红梅之前都还很猖狂,神情也还算是得意的。到了这时候又忍不住了,“当家的你疯了?你签了大郎怎么办?怎么能断亲呢?” 这话听得周围人更觉她无耻。 许红梅全然不觉,她脑子里只剩了愤怒,转而又骂二房无耻,什么贪生怕死,就说他们害了乔多福如今又跟他们撇清关系之类的。 “闭嘴!” 听得乔有田签字的手都抖了一下,骂了一句也不管用,身边乔有贵还在虎视眈眈,只能龙飞凤舞地写完,赶紧按了手印,就跟有鬼跟在他身后撵似的,一弄完就转身,直接奔向许红梅。 “我叫你闭嘴!”他毫不留情又给了许红梅一巴掌,“蠢妇!毒妇!你怎么能这么蠢?” 许红梅也不知道是被他打懵了还是骂懵了,愣了一会儿还想开口,却被乔有田直接拖了出去。 “你还要丢人现眼到何时?今日我有这家门不幸,全都赖你这无知蠢妇!大郎真要出事都是怪你,怎么有你这么蠢的娘!” 这下许红梅是真没再开口了,转而变成了低声的嘤嘤哭泣。渐渐走远了大家听不到了,转头再看向张爱英的眼神又多了几分暗暗打量,都带着一点警惕和怀疑。 张爱英又不傻,心道这乔老大还是这么茶,走了还要给她上点眼药,就想说都是她背后害人。可他也不想想,她现在可不怕大家害怕她,真的,越知道她有这种能量,这些人反而越不敢招惹她,就是讨厌和怨恨都得藏在心里。这当然很扭曲也很悲哀,可这就是社会现状,张爱英也懒得去改变,反正也省事了。只要短时间内没人再给她找麻烦就好。 其实她也没想到这事儿能一口气就办成,趁热打铁果然是有道理,虽然累了点,但事成了就是好事。 断亲文书一式三份,张爱英仔细收好自己那份,把给里正拿去见证保管的也送到宋里正手上,又对他十分感谢:“里正叔,今天真是多亏您来了,我这真是感激不尽。” 然后又看向众人:“我张桂花谢谢大家,感谢大家仗义出手,今日实在是弄得不像话,我就不请大家了,等之后我家盖房子,有时间了再好好谢过大家。” 宋里正也起身:“也没什么谢不谢的,这是我该管的。唉,你们这也是不容易……也罢也罢,都这样了,以后就安生过日子吧。我们也不久留了,你别这么客气,赶紧给禄哥儿好生上药,他那伤要紧。” 周围人也跟着附和:“是啊是啊,禄哥儿那多吓人啊,桂花儿你赶紧给孩子看去,我们就不用你送了。都别管我们了。” 宋里正带头,大家都很自觉跟着往外走。毕竟看了这么一场大戏,大家也很激动,这不得赶紧去找人说道说道。 至于说张桂花这感谢太过口头不实惠,嗐,有了之前的月饼,大家对现在的张桂花印象还是很好的。再说就是没有实际感谢,这人情已经落下了,还能跑了?人就是真不认,他们也没办法。所以干杵这儿也没用,该干啥干啥去吧。 更别说人家还有孩子的伤要打理呢,家里都弄得这么狼狈,他们还留下来,那不是成了专门给人添堵么? 第200章 真正的老实人 很快院子里外来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刘翠娥母子磨蹭在最后,明摆着是想跟张爱英说说话拉拉关系,都不用他们,陈彩妮就直接给挡了:“走了走了,乔老三你想干嘛啊?不是还想留下来吧?桂花儿可没这功夫招待你们了啊!” 她这么直接,刘翠娥想骂回来,被乔老三拉拉衣袖,到底是不甘不愿地走了,一路上那嘴都没闭上,嘀嘀咕咕不知道在细声抱怨什么。当然也没人在意就是了。 等把这些人都送走了,陈彩妮留在最后,之前她除了混在人群中帮忙说点话,一直都没怎么大冒头,但这不代表她不关心不担忧。宋里正都能客套问一句,她是把乔多禄当亲近小辈看待的,平时相处也有感情,自然也就更担心:“禄哥儿没事吧?我家有点草药,我给你们拿过来。” 她也知道现在也不是多说话的时机,说了两句就出门去,很快就拿了草药过来。 张爱英没有拒绝,人情往来嘛,给予是一种快乐,她不能堵塞人家的快乐。 “你拿着,这药捣碎了涂伤口上,应该是有用的,之前我家那口子割伤了手用这个草药就挺管用。”陈彩妮说着干脆自己就在那里捣起草药来,很快就捣出了药汁子,青黑青黑的一坨坨黏糊的,说到这里又暗恨,“那许红梅下手忒狠,我看她就是故意的,这是瞅你们禄哥儿生得好,故意的。简直是心肝儿黑透了 的。” 张爱英之前就从系统中拿了药交代姜琬给乔多禄处理了伤口,别的不说,这么大一条口子在脸上,还得担心破伤风啊!亏得是有系统有神药保证,不然张爱英真能跟许红梅拼命。她心中也不是没有一点后悔的,早知道就不演那么过了,不是看着她这个当娘的被欺负,禄哥儿那么个讲礼又文弱的怎么会冒险上前来拉架,这是伤到了脸,下回要是伤到了眼睛啥的,那不更完蛋吗?光是疼起来都够人受的了。 “我也没想到她下手能这么黑,我们大人间的事情,大人来解决就是了,她怎么就专朝着小孩子下黑手了?” 等陈彩妮走了,汪顺才在旁边说:“大、她一个女人都还算好的,就是掐抓挠,幸亏禄哥儿没怎么往我们这边来,不然才是更要遭殃。” 他没再说多明白,但从他这语气,张爱英也已经懂了。克制住下意识看过去的视线,心里也是后怕,我勒个去,乔有田还是个这么阴的! 这两口子还真叫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恶毒都恶毒到一起去了。这真从下三路走把禄哥儿给废了,就算她事后有系统帮助不会真让禄哥儿身体受伤害,可是那得留下多重的心理阴影啊!她可是很清楚,很多男人那方面不行除了身体本身原因,很大一部分还有个心理原因在。尤其禄哥儿还这么年纪轻轻,真要来一遭……哎哟,想想都造孽,张 爱英更觉得自己得好生跟禄哥儿说说,还是得学会尽量保护自己。先护好自己才能说别的。 “顺子,你给禄哥儿检查检查,我有点担心。”张爱英起身,把这两人推进里屋。唉,没办法,儿大避母,这种事情她还真不能自己去看。 其实这种时候让夫妻间检查也是可以的,但俩小屁孩都还没长大呢,张爱英至今都是给他们分房分床睡的,这种检查身体尤其涉及私密部位的当然也不能让姜琬来。 乔多禄明白过来很是无奈:“娘,我没事儿。”就是脸上的伤口都已经处理好了,之前确实是疼,涂了药就好多了,不做大表情牵动伤口,基本就没什么感觉。 “没事儿也检查一下。也不只是你,进去你也给姑父看看,该上药的我这有药,拿去抹抹。”张爱英坚持,又关心乔有金母女俩还有姜琬,彼此都去收拾整理了一番。 确认大家都没什么事儿,就是汪顺也都只是有些淤青,涂了药油也就还好。 招娣和乔有金也都是头发乱,头皮有些疼,好在许红梅一打三中途还要想办法偷袭一下拉架的乔多禄,这种情况下到底没那么大的力气,不然被她直接把头发薅下来那才是要疼死,伤口都很难长起来,说不定还会秃。 这么一番检查安抚下来,本来汪顺一家三口还有些茫茫然的心也不知不觉落到了实处。 姜琬又端上简单的饭菜,他们之前从县衙 后头出来,在马车上是吃了点东西垫肚子的,但这不是又过了这么好一会儿了,中途还又是吵架又是打斗的,那都是费力气的活儿,一个个也是又累又饿,吃了东西才总算好些了。 肚里满了,乔有金的心也慢慢踏实下来。帮着打扫完,还收拾了院子,她才到张爱英跟前:“二嫂,既然招娣没事了,我们也麻烦你这么久了,现在也该回去了,就不在这里多待了。” 张爱英没再问她对他们断亲有什么看法之类的,就别为难人了,就刚刚提到乔老大两口子,这俩人都挺为难的,说话都是囫囵过去。她又怎么看不出他们的为难,更觉得这是真正的老实人了,太好欺负了! 换个别的人,遇到这种事,不说多仇恨乔家大房甚至是要报复什么的,肯定对他们那是没什么感情了,不找他们要赔偿就是好的了。结果这俩人呢,疼女儿是真的,之前的气愤恼恨也是真的,结果挨了一场打骂下来,不知道是不是被许红梅的话洗脑了,仿佛还真觉得是他们害了乔多福一样,竟然多了几分愧疚、哪怕不是愧疚也是躲避之心。这可真是让人怎么说呢,凭什么要他们躲避啊?别说乔多福被抓根本原因不是他们,就算是因为他们的告发,那不也是正当的吗?任何一个三观正常的旁观者知道了都得拍手称快,怎么他们自己反倒还过不去这个坎儿了呢? 至于 他们说要走,张爱英也没想挽留,只是看了看天色:“今天还是太晚了,你们又这么累,光是你们两个大人走的话,我肯定都不说什么。可是招娣才回到家里,回到安全的地方,又经历了这么多,怕是心里都不踏实,也怕要累坏。再说你们带着她这么一个年轻小姑娘,走山路走夜路太晚了那也不安全,我看还是在这里歇一晚上,明天早上你们再走吧。” 她也不是不想留客,就看着招娣那样子,她都想把人留着好好养养,身体心理两方面都得兼顾。 可眼下这情况,整个乔家来了个三房都断亲,接下来还要分宗,这些事本来就牵扯不到外嫁女头上,让他们一家留在这里,被牵扯进来也是徒增麻烦。 尤其许红梅发疯起来六亲不认,她看乔有田都不怎么能管得住,要是那疯女人破罐破摔要死大家一起死的把招娣的事再胡乱编排一通瞎嚷嚷出来,那小姑娘在这儿不是更难堪么? 为今之计,还不如回汪家坳去,那边本来就是她的家,又偏僻,也没人知道她的事儿,暂时来说还能给小姑娘提供个好点的环境。 第201章 不亏欠 乔有金本来就不是多能拿主意的人,要是只有她自己或许还能坚持坚持,说到女儿她就不能说不行了。 甚至想想招娣那小心谨慎还带着不安的脆弱模样,她又有些难受:“是、是,到底是我们没想到。那就要多麻烦二嫂了。” “麻烦什么麻烦?招娣也是我看着长大的,我又没有女儿,说句不见外的,她跟我的女儿也差不多了。如今这样,我只有更心疼她的。不过我说句实话,有金,你还是别总这么忧心忡忡,你这样招娣只会更难受。反正这事儿已经过了,就像是雨过天晴了,那接下来的日子肯定比之前要好,别总是愁眉苦脸的,你这样让孩子更走不出来了。” 张爱英觉得这是个很难解决的问题。对于女性被欺辱被玷污这种事,大家总是有一种特殊的雷达关注。怎么说呢,关注本身不是坏事,对任何违法犯罪都要关注,格外关注也是格外慎重。但更多时候,扭曲的关注会转而拧巴成一种精神枷锁。譬如哪怕到了21世纪,各种影视剧也会用女性被欺辱来象征各种事情,国破家亡的时候,女性被欺辱被玷污更上升到了一种民族气节国家层面上。这是男权凝视下一个很讽刺的事情:安平享乐的时候,男尊女卑男人享受权利男人可以肆意欺辱女人,这时候女人就卑贱如草可以任人蹂躏;但一旦有外敌入侵,男人无法保家卫国, 女人要遭受欺辱的时候,女人的身体就上升到国家层面了,这时候女性被欺辱就被附加了各种特别强烈的意义,让女性被欺辱变成一个更可怕更不能接受的事情。这种男性享受权利最后却让女性背锅的事,简直可以说是跟亡国不怪昏君都怪红颜祸水一个道理,反正就是好事不提女,坏事不提男。而更令人恶心的是,在审核收紧的时候,女性被欺辱的戏码或许都没这么多象征意义,纯粹就是成了一众男性导演取悦男性观众而给影视剧故意增加的情色符号而已。却时时刻刻都在加剧这种精神枷锁。以及各种影视剧小说中,毁掉一个男人,是拿掉他的事业击垮他的斗志杀害他的亲人,毁掉一个女人,却是让她被恶心男人欺辱——很讽刺不是吗?这种实际上仍旧是在强调女性的贞洁观。扭曲的价值观,加上这种对被欺辱女性扭曲的关注,就变成了对受害女性的精神枷锁。哪怕她们已经很努力走出来了,身体恢复了,心理努力向阳,可周围人的关注仍旧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你被玷污了你不干净了你遭受了那么严重那么可怕的事情你太可怜了你太惨了你好不起来了……于是又导致了另一种结果,很多女性被欺辱后,甚至根本不敢说出来。她们甚至只能自己愈合,因为她们怕一旦说出来,自己会遭受更大的伤害。这本质上就说明这 种精神枷锁已经形成了。甚至不是对受害者,而是对每一位女性。 张爱英觉得不该是这样的,可她也说不出来具体应该怎么办。她只是觉得更应该讨伐和盯住施暴者,而不是盯着受害女性不放。外人尽量把这就当成和杀人一样的犯罪来看就行了。可很讽刺的是,就跟影视剧中一旦拍这种戏码,男性导演只会拍女性如何遭受欺辱,却很少拍施暴者丑陋狰狞的面容一样。现实中大众一旦知道这种事,也更多关注在受害女性身上,甚至开始追求完美受害者:是不是她穿着暴露是不是她举止轻佻是不是她太晚回家……真正该被人声讨的施暴者却在其中隐形了,之后又很容易就再犯案。 这种事情一旦想起来就会让人很烦恼甚至是愤怒,张爱英努力让自己不要去想这些事情,看着乔有金一脸愧疚又若有所思的模样,她想想还是决定提醒她一下:“有金,我不知道现在对乔多福怎么想的。但首先,他入狱的根本原因不在你们,这件事也不会被大张旗鼓说出来。而且,就算真是你们把他告了让他去蹲大牢,那也是该的,是他自己犯错的代价。你就想想招娣,也不要把太多无用的同情心摆出来,你们根本不亏欠乔多福,就是到现在,也是乔多福对不起招娣,你们要摆正心态,不要伤了孩子的心。” 张爱英很想说的再明白一点,做人做事一 旦做了选择,就不要再犹豫不决首鼠两端。尤其是为了乔多福这样的人去伤自家孩子的心,那根本就不值得,这样也只会落个两头空的结局。再说反正目前都把乔老大一家得罪死了,无用的愧疚避让心理又有什么用? 不过她没敢这么说,她怕乔有金发散思维给想多了,误以为她这话的意思是让他们在大房二房中做选择,那不是平白当了恶人么?虽然听起来真的很像。 能说到这里,张爱英都已经是很豁得出去了。 她也注意到,自己提到乔多福的时候,乔有金的呼吸都顿了一下,果然是有些不忍的。 等她说完了,这种情况好些了,但是乔有金还是没开口,沉默了好一会儿,最后才道:“好,二嫂,我都明白的。” 说完跟个游魂似的走开了。 张爱英皱着眉头盯着,心里郁闷,这怎么开解一通反而更不像样了呢? 好在这些都是一会儿的,乔有金应该还是听进去了。 之后汪家一家人相处都还挺好,没了那种心事重重过分凝重的神情,翌日早起张爱英看着大家精神奕奕的都松了口气。 还是早睡好,她昨天奔波了一天,从县城到家里,从看别人表演到自己表演,虽然是故意收着,可被许红梅打也是真的,身上还是有些红印子和淤青,太明显在外的她都没用系统的药处理,就是得让人看看,这可都是乔家大房欺负人的证据。后来又说了 那么多话,劳心劳力,穷尽了一生的演技,张爱英是真的累,得亏这一觉睡得好。 早睡早起煮好饭,吃了饭她已经把要给汪顺一家带走的东西都收拾好了,准备着送他们出门,汪顺却不着急,还问她:“二嫂,我们听说你还要盖间屋子要挖粪坑,那我留下来给你看着点吧。” 农村盖房子是大事,通常情况下是得有男人盯着干的,再说主家也得有个带头干活的主力啊!但乔家二房的男人就乔多禄一个,还是个小趴菜,根本就还立不起来。得知了这个事,汪顺就想着要留下来帮忙。 两口子昨晚就商量过,乔有金也跟着开口:“是啊二嫂,要不是家里还有事,我们都该全留下来帮忙的。你就让顺子在这儿,管他几天饭就行。” 这话说得好像是他们要来打秋风似的,但张爱英却听得懂话里的好意。这是过意不去了想帮忙,多少能还点人情,心里也能好受点。 若是别的事,她可能也就应下了,但这修厕所的事,她可不想再有一个人来盯着,外头的人干活看不太精细,而且干完活就走了,她还能找时间做手脚。可汪顺这么个大活人在家里的话,她那些管道可怎么避得过他的眼睛?这家里就不能有这么个人!还是主动要来干活的,看这心眼儿实在手脚灵活的,到时候岂不是她一动就要跟着干活,那可不行! “不用。”张爱英直接拒绝 ,“你们又不是家里就没别的事了,留下来干什么?秋收完了就没事了?我看事情还多着吧。我这边就是盖间小屋子,一件小事,我心里早都有数了。要是有什么困难的那我不早都跟你们说了?你们就别放心上。不过…真要给我帮忙的话,你们之前拿的那些山菌木耳啥的,要是有再给我弄点才是正理。对了,你们那山里还有板栗没?有的话再给我弄点来,我有用处。” 说到后头,张爱英还是给他们安排了一点事,不能完全拒绝别人的心意嘛。 果然,开头他们都有些沮丧的,但听到后头,两人都眼睛亮了起来,对视一眼,乔有金开口了:“有,家里还有晒干的菌子木耳,板栗现在山里还有,去捡的话多着呢。” “那你们可得回去多捡点板栗,那是好东西,到时候我要多多的。” 第202章 宗族 几句话把人安排的明明白白。 但张爱英也真不是信口胡诌,现在没什么菜品,菌子木耳啥的,用来烧菜炒菜都不错,还算是新鲜东西,到时候可以拿来招待来干活的人。 而板栗就更是有用了,不管是板栗炖鸡板栗烧鸭还是板栗酥,那都叫个香。当然,这些前提都是舍得油盐调料。她还是知道的,对山里人来说,板栗这东西也算是一种冬储粮,但也肯定算不上喜欢。剥壳就够麻烦的了,主要这玩意儿跟红薯一样,吃多了烧心胀气,而且山里人基本就那么直接剥开壳生吃,顶多清水煮熟了吃——那都是少数,砍柴也要花力气啊,就是煮了,那油盐都珍贵是舍不得放的,这样长期吃谁还能觉得它好吃了? 真的是什么东西都只有有钱了才能玩出花样才能吃出好滋味来。好巧不巧,她现在虽然还不算有钱,但吃点板栗炖鸡板栗酥或者单纯就是做点糖炒栗子,也算是能够负担得起了,奢侈一次两次么,钱还是够的。 人生在世,顶不过吃喝二字。解决生活中各种麻烦的同时,张爱英当然也不会忘记享受一下,这样才是生活,不然就全是活着了,跟牛马也没差别。 心里想着美食,张爱英说得真实自然,乔有金看着也高兴——她真怕这都是二嫂故意说来安他们的心的,毕竟他们除了那些个山货也拿不出别的什么好东西来了。二嫂不嫌弃还 真心想要,那就最好不过了。 “好,那二嫂,我们这就回去,多捡点板栗,到时候跟菌子木耳的一道送过来。” “不着急,来来来,我给你们借了驴车,让二牛兄弟送你们回去。” 当然不是借的,昨晚她就让乔多禄去找宋二牛租车了,不然临时去说,人家未必能有空等你。 说来,就这一趟,陈彩妮拿过来的那草药还派上了用场。 经系统检测过证明无毒无害与之前用药也不冲突还对促进伤口愈合确实有点用之后,张爱英就把那药敷在了乔多禄的伤口上。其实后头清理过,又上了药,那伤口也没一开始看着那么吓人了。毕竟许红梅下手再狠,她那也是手指甲,不是刀尖不是爪子,乔多禄也不是傻子,也知道躲避,就伤了点皮肉当时看着吓人,过后处理一下,其实也还好。不过用这种草药一涂上,看着就很唬人了。 主要农村大家经常有受伤的时候,不管是干农活用农具不慎割破手还是上山被划破胳膊腿啥的,细小的伤口就用那种白色蜘蛛网盖上止血,大一点的就都是用这种草药捣碎了涂伤口。张爱英涂的时候还讲究个手法,合理范围内弄出了很大一片,看起来就更吓人了。 于是乔多禄出去走这一趟,乔老大一家的风评愈发变差。 本来大家都还在讨论乔多福到底是犯了什么事,是不是真的是被二房整了,看到乔多禄这脸,一下 子都没话了。啧,就算是被乔二家的整了,那也是活该啊!对个病弱孩子都能下这么大死手,心黑手狠的,不整他们整谁啊? 乔有金本来还想拒绝,她也知道哪里有借的,就算真是借的也是人情。天下就没有真的白借的东西。 还是张爱英来了句:“哎哟,就别磨蹭了,不是说家里还有晒干的山货么,让二牛去一趟,到时候就直接给我带过来,也省得你们浪费时间,有那个再跑一趟的功夫,不如多拣点板栗。那山里的板栗也是大家都要抢的吧?可早点回去,别都被人捡完了。” “放心吧,舅娘,我知道有个地方,只有我跟来娣去过,那里的板栗每年都长得可好了,别人不一定知道,到时候我们去捡多多的来。” 张爱英知道自己这话说出来,汪家人回去指定要玩儿命似的拣板栗,但她还是这么说了,就是想着让招娣回去忙起来,有事情做,人就不会想太多,充实起来,日子就能过下去了。 可真听到她这么快接话,她却还是忍不住提醒:“那是什么地方?可别是太往深山里偏僻处,你们还是要注意点安全,最好还是有大人陪着。要早点回来别在山里待太久。” 现在的深山密林里可是真的会有野兽的,野猪啊狼啊什么的,虽然不会轻易下山祸害人,可往深山里走那就是人家的地盘,贸然闯入野兽的领地,那是很容易把自己小命 给玩脱的。 “你们也注意着点。”张爱英觉得自己就这点不好,说话做事都难免瞻前顾后,这不说完就又后悔了,赶紧再三叮嘱乔有金夫妇,“我是想要板栗,但要是你们因为这个出了什么事,我那一辈子良心都不安,外人就更要说我了。” 话是难听,但不这么说,感恩情绪上头的汪家人还真说不定就给折腾出事来,那时候再来马后炮就真的是晚了。 这么一通交代过后,终于送走了汪家人。 之后张爱英也没闲着,她拿了两匹布,还有之前何天佑提来的点心礼盒,直奔宋里正家。 有了断亲文书,分宗这个事也就好办了。 想想张爱英觉得自己都还是幸运的,虽然是孤儿寡母,开局好像是天坑,可对比一下,至少没有一个强有力的宗族拖后腿——是的,说她偏见也好,说她顽固也罢,反正她就是对所有的封建大家长以及封建宗族势力非常厌恶,甚至可以说深恶痛绝。或许是因为她是女人吧,从来不是在宗族抱团中获利的那一方,而且无论哪一世,她在所谓宗族中都是被欺压的,她就怎么都无法跟宗族抱团这种事产生任何共情。反而一提什么宗族,那就是封建腐朽恶臭扑面而来:逼迫寡妇自缢殉节给宗族挣贞节牌坊的、老中青大大小小几十号人对着七岁儿童(幺房老辈子)磕头跪拜的、为吃绝户诬陷女子清白动私刑浸猪笼沉塘 谋财害命的……就是到了21世纪,还有男丁生下来就可以入族谱,女性得了奥运冠军才被写入族谱作嘉奖的。总而言之,张爱英是左看右看横看竖看,上下五千年看完都觉得这宗族就是男人的宗族,就是个害人的东西。(角色观点勿上升作者,辩证看世界) 而她能这么顺利就跟大房断亲,都是幸亏乔家属于外来户,额,这是相对于别的宗族势力而言。 乔家是在乔老爷子那一辈才发家的,乔老爷子之前也就有对早死的爹娘还能说道两句,都是逃难来的,再往前就已经完全不可考了。乔老爷子也是个厉害角色,爹娘死后出去闯荡了几年,回来盖房置地,愣是干成了一个小地主,嗯,说地主可能有点夸张,因为板桥村这里的庄户人家普遍不是太穷,家家户户多多少少还是有地的,不是佃农或长工什么的。但乔老爷子在其中也算翘楚,至少也算这年头的富农了,那是真的有点子厉害的。唯一亏也就亏在外姓人,没有强有力的宗族。这正方便了现在的张爱英。 不然她要断亲,跳出个宗族长辈来发话阻拦,别说宋里正,真有强势的宗族,就是县令来了都不能啥也不管就直接下令,那也是要影响县令的官声的——在这个世界,国法当然最大,可很多时候,却未必有宗法管用。现代人可能很难理解,也不需要理解。举个例子,现代亲 人犯罪你知道了不告发那叫包庇罪;可在古代,官官相护亲亲相隐才是正道,你要是告发了才是有问题,大大的叛徒!如果告发的是长辈,那更完了,你这人在古代就直接毁了,别管你告发的人定不定罪,你这人都毁了,别说走正道入官场,你想干什么都不会被接纳。大家都会觉得,你这人连基本的孝道都没有,引国法进家门,你不懂规矩啊。大义灭亲什么的,在古代真的是完全不提倡的。知道这么离谱的古代事实就行了,不用理解,毕竟也没多少人能像张爱英这么穿越不是? 第203章 香饽饽 宋里正夫人很热情接待了张爱英,至于张爱英提到的事,她也不含糊一口就应了下来。 见状张爱英心里也有数了,看来这宋里正果然上道,应该是之前就跟媳妇说过,这也算是人老成精了。 于是她也就只一笔带过,又跟宋里正夫人拉了好一会儿的家常,叫人看了只觉得这俩人关系真不错,她这就是纯纯过来串门似的。 喝了两碗水,第二碗还是甜甜的红糖水,张爱英知道这是自己送的礼物让人高兴了,又说了几句,张爱英就起身:“大娘,这也不早了,我得回家去了,就不好意思了啊,我得走了。” “唉,没事没事儿。”宋里正夫人跟着起身,已经算是极为热情地跟到了院门口,“要不是你家还有俩孩子,我都恨不得叫你就留这儿吃饭了,吃了咱娘俩儿再好好说说话,你说以前也没觉得,现在这好好聊一聊,你这人,对大娘的味儿!咱娘俩儿还真是有话谈,你也是个好的,一点不嫌大娘老了不中用了。” 但凡她不是把着门框又在挥手,张爱英都要以为她是真心留客了。不过这样也好,本来就只是送礼嘛,别搞得好像真成了啥忘年交似的,那就搞笑了。生意是生意,谈生意就别扯交情了。 张爱英心态平和,也笑:“嗳嗳,大娘你这话说的,咋就老了?我看里正叔这家里,还得多亏您把持,你可一点都不老,还能干着呢!” 可不是嘛,里正家两个儿媳妇好几次想冒头,都被这老太太给瞪回去了,这还能叫老了不中用了? 不过张爱英也新奇,自己倒是成了香饽饽了,这大娘还挺搞笑,不让儿媳妇过来,还是想独占香饽饽不成?等到出来遇到人,大家都对她客客气气,还有人问她是不是要盖屋子,挖粪坑又什么时候开工,他们也好来帮忙……这种自家成了香饽饽的感觉就更明显了。 张爱英没觉得高兴,新奇过后还有点害怕,赶紧加快了回家的步伐。 另一边,里正也回家听老妻说了:“你还真没说错,这乔二家的现在还是个狠人,还真是来说分宗的事儿了。你就说断亲都还不够,她还搞这一出,这是非得跟那家人撕吧个清楚明白,要我说这又何必呢?还白花了这么多钱。” 她这就是把自己换到了张桂花的位置上,觉得要是她肯定是不愿意再送这么多东西出来的。 “人是有大主意的。再说你以为这点东西对人家还算什么吗?没听人说啊,这都还要盖屋子,都能这么瞎折腾,那是真有钱没处使了。” 宋里正这嫌弃也是有道理的,如今的人,挣了钱,第一要务就是盖房置地,甚至买田置地还要在前。更别说乔二家是已经有了挺好的房子了,家里人口还少,就那房子,住到乔多禄的孙子出生都是够的——别怀疑,现在农村盖房子可不容易,很多人家没 法分家一个原因就是分出去也盖不起房子,不如挤在一起还能共用灶房,更节约。所以两口子带着娃一家几口人住一间房都是常态,乔家那院子就是在里正眼里也是够宽敞够气派的了,哪能还有不够住的?张桂花现在还盖屋子那就纯纯的瞎折腾。尤其是对比起来,她家现在更应该买地。以前乔有粮在的时候,那是买了多少好田地下来,如今就折腾的只剩两亩了,有钱了不赶紧买地,这还犹豫啥呢? 不过他也清楚:“你也别说这种话了,让人听了得说你得了便宜还卖乖,她懂规矩肯拿东西过来咱就收着,反正这事儿也不难办。就可惜了乔满仓,那老哥在的时候多威风啊,结果白发人送黑发人,先是最出息的儿子没了,现在是最出息的子孙也要分出去了,我看他也幸亏死得早,不然看着现在这样,怕不是得再气死一回!” “我看你才是得了便宜才卖乖。要是那老头子还活着,有他压着还能有这些事儿?还能有我们这些好处?你啊,可别废话了,赶紧的给人把事儿办了才是正经。” “知道知道,这又不是什么事儿。”宋里正不以为意,看过了老妻的显摆,又叹口气,“不过你也是,以后人再来,你下手也别这么狠,真人拿什么你就收什么了?” “那不是你不说的她也不缺这点儿么?” “你傻啊,她是不缺,但我们收不收能是 一样吗?收了那就是拿钱办事,不收,慢慢地也有个香火情不是?” 里正夫人:“啊,至于吗?照你这意思,以后我还真得捧着她了?”这就让她不高兴了。 “捧什么捧?”宋里正翻了个白眼,“是让你好生跟人来往就是了。别当普通庄户,你还以为人现在就跟吴三宋六那些人一样啊?” “这么说,她还真是不一样了。难道跟县太爷一家都打交道有交情是真的?” 之前虽然有传闻,但是村子里大家都是不太信的。反正不管别人信不信,宋里正夫人是不太信的。在这个家里过活了大半辈子,公爹和男人都当了里正,那就是这个村里最顶层的人了,可就是他们,也并不能直接见到县令的,平时就是县里有事安排衙差通知下来就是了。连里正都很难进县衙的门,更别说跟那些正儿八经的官老爷打交道走交情了,乔二家的孤儿寡母何德何能? 而且因为家里地位不一样,里正夫人也是看着公爹和男人如何行事的,狐假虎威什么的再正常不过了,这些愚民,有时候没那么听话,就得拉上头的人来威胁一下,反正这些人又接触不到,那还不是他们说什么是什么?所以她也一直就认为乔家二房那些传言应该也就是这样。哪怕是卖了方子给福寿斋,赚到了点钱,跟县城里的富户扯上了一点关系,可跟县里的青天还远得很呢!那些肯定也是 乔家二房故意传的,拉虎皮扯大旗嘛,这种操作谁还不懂了? 别看她之前对乔二家的那么客气,表现的那么高兴,可也没真把她当盘菜。就是给自己送钱的,那谁还能不高兴? 可是眼下自家男人这态度,终于让她不确定起来。要真跟张桂花论交情,那就是跟自家一样位置了,这乔二家的难道还真手眼通天了? 然后她紧接着又想到了另一件事:“要这么说的话,那乔多福下大牢还真是被她整了?” 那这可就更厉害了。能有一点交情都还不算什么。这都能托人办事耍手段,的确是不能再跟之前那样对待。 “去去去。你可别提那什么乔多福。我告诉你,这事儿你就别管,外头怎么说你也别打听,少跟那些人扯老婆舌,一天到晚没个正事儿。我怎么说你怎么做就对了,现在跟乔二家的打好关系没坏处。”宋里正还怕自家老妻要耍威风,又怕她不知轻重出去乱传,“你就看乔家现在三房人的日子,那张桂花能把二房支棱起来,就不是个简单的。可你看看,她如今都没去讨要那些被乔老大坑了的土地也要赶紧跟他们切割,这乔多福得是犯了什么大事?你自己想想吧,出去可提都别提,遇到乔有田那一家的都别搭理,都懂了吧?” 第204章 花苗 正在清理院子的张爱英忽然打了两个喷嚏:“这谁在念叨我?” 在一旁翻检干菜的姜琬也听到了,走过来:“娘你没事吧?是不是染了风寒?” 过了中秋冷得就比较明显了,到现在这段时间更是降温不少,而这种季节最容易染病了。 “没事,怕不就是有人背后说我呢!”张爱英接过她递来的水碗,一口喝干了埋头继续干。 要盖厕所,位置她已经选好了,就在厨房旁边,不为别的,就为洗漱什么的提水方便,尤其是到了冬天,得省着柴火,烧水费事,偏生天冷水还冷的快,那当然是越近越好。 也是亏的灶房这边还有位置,就是以前是留作菜地的,张爱英来了后,就没怎么种菜,但是里面还是有些葱姜蒜苗什么的,当时留着没栽花就是觉得这个位置种点菜离灶房进薅菜方便,当时是图省事,后来没怎么管,上头生了许多杂草,还很堆了些乱七八糟的杂物在上头。张爱英现在就是在给这里清理出来。 乔多禄来干了一个时辰,其实已经整的差不多了,张爱英现在就是在整地,她之前扦插的花苗很多也挪到了这边,当时觉得这里还空着,这会儿又得全弄出来,一边弄她一边想着,要不然直接去跟烟云阁的掌柜说一声,让他们直接来把花苗拖走,毕竟她再收拾也麻烦,挪来挪去的也难找到空位置栽下去了。 最妙的是这些花苗有的长 得快的都已经打起花苞了,一个个花骨朵惹人怜爱。哪怕不是专业的,张爱英也看得出来这种时候就该移栽了,不然长成大苗之后反而不好打整。 而且到时候来盖房子的人那么多,进进出出的,她盯都盯不过来,不怕人偷,都怕有人没注意把苗弄死了。这些小扦插苗可不像已经长成的花圃那么有存在感。就是那花圃,张爱英重视,还找宋富贵帮忙编了些竹篱笆给意思意思圈了一下,完全阻拦隔绝是不可能的,主要就是不让人进去就行了。到时候有要摘花的,张爱英也不能禁绝,当然她也不小气,只要不祸害,摘个一朵几朵的她还是愿意的。 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张爱英起身休息的功夫,就跟姜琬商量起来:“你说我们这会儿去找烟云阁把小苗收了怎么样?他们不是要花吗?没有种子,可是还有苗啊,他们应该能接受吧?” 本来这主意就是她想出来的,可事到临头了又有些不确定。 姜琬:“那不也是没办法的事吗?”她也知道婆婆不是不确定,其实是已经有了主意,就是想听听他们的意见而已。而对这件事,她也没什么不赞成,本来花种就是大神所赐,一直供奉大神的也是婆婆,她拿主意是应该的,对家里也没什么坏处,她更没必要反对了。 “我想他们肯定也是知道清楚这点的,非要种子那才是为难人。就是娘你现在 有时间吗?” 张爱英清理院子还有个原因就是还要堆放砖石,还有木材,现在没有水泥没有预制板,都是用木头做房梁,总而言之,哪怕就是一间小屋子,要盖气来要盖的好一点,各种东西也是要占些地方的。而他们已经跟砖瓦作坊都联系好了,明天就要送货上门了,这时候再去县城一趟,那真的就是太赶了。而且烟云阁的人来一趟搬花苗也要花些时间,说不定还会跟干活的人碰上,真的是安排都安排不过来。 “这倒确实是个问题。”张爱英想想,猛的一拍手,“没事儿,让人看到也没什么。” 之前她是怕有人知道了那些花的价值会铤而走险,甚至有人不图利,纯粹恨人有笑人无,损人不利己也要祸害花圃给她添堵,到时候就麻烦了。 可她这会儿才忽然醒悟,不对啊,她现在都是“香饽饽”了,经过了之前的事,大家对她都挺客气的,这种客气不是生疏,而是一种恭敬和巴结,甚至从前关系不怎么的人,还会主动来跟她说话,试图变得热络一些,可那些热络中你又能明显感觉到他们的生硬甚至恐惧。能直接感受到那种巴结是为了好处,也是为了自保——不管他们怎么看乔多福下大牢的事,但多多少少对乔家二房是有些畏惧和阴影的。他们努力想打好关系,就是不想自己被记恨被整。 这种逻辑就很可笑,但是在如今的社 会制度下又很真实。 张爱英之前没反应过来,那是因为她在21世纪过了一辈子,哪怕阳光照耀之处总难免有阴影,可总体来说,那还是个公平公正人人平等的时代,敢明目张胆整人,就会有人举报有人监督有人管理——至少社会风气是往这方面倡导的。 可如今这个世界这个时代,下告上、妻告夫、民告官,那就是千难万难,可以说整个社会基调就是不允许不倡导。真有这样的,也得先脱一层皮,第一关就熬不下来直接没了的不在少数,走这条路就是九死一生。又有几个人有这样的胆子? 张爱英当然也不能算官,可她跟县衙关系好,要对付她就要对上县衙的官爷,庄户人家哪里敢?这时候就是嫉妒记恨想要对付她的人,害怕遭到报复也会压下那些对她的负面情绪,哪怕是跟她之前有仇不对付的,到如今都会想着巴结讨好她。 这是扭曲的,可到了这个世界,到了现在,张爱英却又不得不倚仗这一点,悲哀又讽刺。 “这样,我待会儿收拾收拾就去县城,把这事儿办了我也好了一桩心愿。”张爱英也整理的差不多了,还说,“本来招娣的事情也是多亏了他们,这人情记下,生意更得早点谈了。” 别让人觉得他们不识好歹。 张爱英说干就干,上午去里正家说定分宗的事儿,下午就要去县城把花苗的事儿给解决了。 姜琬却觉得天 色有些晚了:“娘,要不还是明天去吧,也不急在这时候啊。” “啊呀,就是得趁这时间,明天砖瓦拖过来,我也要叫人来开工。正好把这桩生意谈了,我也好有笔入账,手里就能松活些了。” 这年代的钱是真不经花,之前简单换算一下觉得几十两银子好像挺大一笔钱了,可这世界它也坑啊,基本的盐、糖都是贵价东西,要吃的健康不能买那种粗盐买稍微好点的盐就贵的要死,各种香料调味就更别提了,都贵。想要吃的滋味儿好点,这花销就不少了。别的就更不提了,所以张爱英虽然划拉之后觉得目前盖屋子还是够花的,可哪有人嫌钱多的啊?反正都是要做生意的,赶早不赶晚,钱这种东西,也是落袋为安嘛! 乔多禄也体谅亲娘:“娘,你说得对,那就我去吧。” “得了吧你,看你那脸,我还怕你出去遇到危险呢,至于我,怕什么?好了,你们好好看家,我争取天黑之前回来。” 第205章 甜蜜的负担 张爱英一言既出,却也没傻到直接走去城里,还是先去宋二牛家里看了看,中途也想了一个事情,是不是该安排个代步工具了? 车马什么的花钱不少,可以省略一点,单独买个骡马啥的,就是头小毛驴也行啊!骑小毛驴什么的也比单靠两条腿强。不过,这年头这些似乎也不便宜……想到这里她又有些甜蜜的负担——家里日子越过越好是好事,蒸蒸日上走上坡路谁不喜欢,可同样,这上坡路不好走啊,累啊,什么都要置办什么都要买,桩桩件件都是钱,这也是真的花钱如流水。 于是路上她就向宋二牛问了一下买这些禽畜的经验,同车的一个老太太听到她说要买小毛驴还很惊讶,问她:“你家怕不得置办个马车吧?这小毛驴可不好骑,你家禄哥儿那么个金贵人,骑驴也不雅相。” 这老太太说话还带点文绉绉,看得出来是刻意的,俗称装那啥。 听得张爱英就挺无语的还,后来干脆就不说了。她怕让这老太太知道她还不是给乔多禄买的,而是预备着自己骑的,就更是得上纲上线教导她什么叫上等人的高贵优雅了。 于是接下来一路就听这老太太吹牛了。什么女婿有钱又大方,对她女儿还好,照顾月子都请她这个亲娘过去盯着人…… “也不要我伺候的,就是去盯着那些干活的。你不知道那些个婆子丫鬟的,一个个最是会躲懒的,不 看着她们,真的是啥活也不能干好的,就欠教训,非得有人盯着才行。我女婿就觉得我去盯着最好,也是让我去享福,你是不知道了……” 又说起在女婿家吃的见的各种好东西。 有些张爱英还真不知道的,也就听得还算津津有味,甚至还能当个捧哏,时不时接上一两句。一旦老太太把话题扯到她身上,她就直接应付过去,反正相比问她,明显这老太太更喜欢自我炫耀,满足她的这种显摆欲就行了。 主要张爱英这一趟能这么恰好还赶上宋二牛的车,都是拖了老太太的福。她自己也说了,这趟回家才呆了两天,本来是准备再住一段时间的,结果今天上午女婿就让人带了口信来,说是外孙子有些啼哭不止,让她赶紧过去看着。这不急匆匆就找到宋二牛,还是出了高价包车。张爱英都是搭的顺风车,主场都是人家的,她捧个场又不要钱。而且是跟自己没关系的人,说几句好听话而已,两相便宜。 所以很快一开始的不快就没了,全程都在听老太太各种吹,别说,忽略掉那种时不时的说教,这老太太讲的事儿有些还是挺有意思的。比如说请奶娘这件事,这老太太跟城里女婿还发生了一点矛盾,她拉着张爱英大吐苦水:“嗐,我那个女儿也是傻的,就一个劲儿什么都听男人的,又说大户人家主母都不自己奶孩子,又说这样调养也好。 我呸,那都是男人爱色,女人就不能太依着男人。孩子都自己生了,奶一下怎么了?你不奶,孩子就不跟你亲,那不白生了吗?要我说她就是糊涂,管男人那么多干什么?有了儿子好好把儿子奶大养住才是正事,男人现在再好,等你人老珠黄了,该变心总是要变心的,只有儿子才是依靠。你不好好奶孩子不跟孩子培养感情,以后可还去靠谁呢?” 之前还时不时拽两句文,听得张爱英都好奇她这女婿到底啥人家,这老太太还能对女婿赞不绝口,就更难得了。听到这里才有了点真实感,而且,张爱英觉得老太太某种程度上说得还算不错的。倒不是说谁奶孩子,而是靠男人还是靠孩子这事儿上头,就真的很真实很古代。 那些古装影视剧小说啥的,动不动就要来个妻妾之争,什么你爱我我爱她,什么宠妾灭妻什么大妇善妒之类的,后宅总是要闹个鸡犬不宁啥啥的,古代这种事肯定有,但也绝对是少数。实际上后宅只有大妇才是老大,小妾什么的凭什么跟她斗啊?因为妾者,立女也,再说直白点,妾通买卖,那就是个玩意儿,大妇怎么可能在意这种东西?很多时候,小妾姨娘什么的,都是大妇主动给男人安排的,尤其是大妇一旦生了儿子,就更是要主动给男人安排小妾,为什么呢?生孩子过鬼门关啊,古代又没有多少行之有效的 避孕手段,甚至男人对大妇来说也不过是一个工具而已。儿子有了后半生的保障有了,谁还会想再去过鬼门关?可男人需要人伺候,夫家还想多多开枝散叶,好办,找别的女人给你生。就是大妇真的要谋害小妾,也多不是善妒,而是纯粹利益受到了威胁——在早期,嫡长子继承制严苛的时候,庶子是完全没有继承权的,这种时候大妇根本不会在意小妾,什么谋害小妾谋害庶子的事儿都是很少的。是到了后期,庶子也有继承权,这时候一旦小妾生下儿子就会很容易被发卖出去或者直接死掉。这本质上是利益之争消除威胁,而不是因为爱情因为善妒。话又说回来,封建社会三纲五常的礼教压制下,夫为妻纲,这种情况下男女之间真的能产生爱情吗?婚姻的本质也就是利益共同体,夫妻也就是合作者,在自己的位置上做好自己的事情维护自己的利益而已。谈爱情什么的,那真有点荒谬了。只有现代的恋爱脑,才会动不动脑补这些女人争夺男人的爱,也是够蠢的。 看张爱英点头,这老太太说得更起劲儿了:“看吧,都是她不奶孩子,搞得孩子跟她都不亲,还得我回去,你说她这是不是糊涂?还得是我们这些过来人才懂,俗话说,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这可不就是现世报来了。她这死女子,当真是……” 一路就这么叨叨叨, 终于到了县城,老太太下车了,张爱英也下了车,她慢了一步,看人走了,还跟宋二牛打听了一句:“这老太太女婿是什么人?” 家里又是婆子又是丫鬟还请奶娘的,这高低也得是个富户。没钱可经不起这么造啊,别的不说,家里养那么多仆人多几张嘴要养活都不是容易的事。 结果宋二牛的回答令她大吃一惊:“是个教书先生,你可别听她说的那么厉害,这萧夫子家里可不算有钱,日子抠搜着咧,这回这个请奶娘,是因为前头生了五朵金花了,好不容易盼来这么一个小子,你说萧夫子能不上心么?” 啊这,好像有点道理,又没有道理。 然后宋二牛还说:“对了二嫂子,其实你家禄哥儿要是进学塾的话,这萧夫子的学堂其实也还不错。” 等人走了,张爱英才后知后觉,懂了,这位萧夫子家里人口多,收学生就没那么讲究。可她家禄哥儿有那么差么? 这些都是旁枝末节,张爱英很快想清楚自己是来干嘛的,直奔钟老板的杂货铺。 第206章 好消息 到了杂货铺,张爱英又是一惊。 实在是这里变化太大。 首先牌匾换了,之前可是明晃晃的“陈氏杂货”,现在却换成了一个新的牌匾,即便擦拭保管的不错,也能看出是有些年头了,上书“钟记杂货”。 张爱英瞬间想到了之前听到的争吵,见状明白过来,也忍不住为钟老板高兴。 其次就是人多了。 之前这种杂货铺,平常来的人都很少,张爱英见过几次都是那种走街串巷的货郎进店大规模拿货。也是因此她才会认为这些杂货铺的主要客户就是这些货郎。 后来她也分析,知道她的想法有偏差,毕竟逢年过节大家都出门街上人流量多的时候,这种店铺跟着喜庆日子那进来的人也是不少的,生意也挺好。 但这好像不年不节的吧?怎么这也是一个又一个的客人来,还有点络绎不绝那意思。 直到走进店里,张爱英才找到了一点原因。货品变多了,或者应该说,看起来更精致了,琳琅满目的,这谁都会忍不住进来逛一逛的。 这种感觉怎么说呢,要说货品有大变化,那肯定还都是那些个东西。杂货铺嘛,就是各种杂七杂八的生活用品,那肯定什么都要有一点。只不过之前这个杂货铺给人的印象就是跟别的那些杂货铺一样,满满当当又有种灰扑扑的感觉。但如今走进来,就能让人感觉到明显的不一样,色彩更多了,物品的精致程度也上了 档次。 来的人有男有女,但主要还是年轻男女居多。 钟老板正在跟一个二十出头的男青年讲解商品。 张爱英就没往前去,而是自己先在铺子里转了转。 其实这个店并不大,能同时容纳的人并不多,可能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就总看到一个一个进来,反而更容易给人一种客似云来络绎不绝生意很好的感觉。还有就是一种生气,对,这个店里如今给人的感觉就是有了生机。 她又回头看了一下钟老板,发现就连钟老板看起来都更干净精致,那脸上还画了明显的妆容。 审美不同,张爱英其实真不是很能get这个时代的美妆,脸涂得有点过白,一团团的腮红打上也特别明显,眉毛的形状更是让她觉得接受无能,然后又想起之前在那些宴会上看到的女眷们的妆容——这很正常,美妆也是要花钱的,这年头也只有那种有点家底的才能让女人折腾这些。张爱英甚至怀疑就是这个原因,她们才会化妆那么明显,另一种显摆嘛。和21世纪美妆追求自然服帖不同,这时代的美妆好像就是在追求夸张追求不同,一定要凸显存在感,就连眉毛都有很多画法,简直跟她上辈子历史中有女皇朝代的眉妆一样,那真的是特别丰富且包容。当然,效果也很明显,这种惨烈妆容也是真的很考验长相的,连这样夸张妆容都能hold住的,那就真的是绝对的 美女无疑了。 只不过,钟老板还是差了一点的。好在她也就是脸上的粉厚了一点,腮红明显了一点,然后眉毛是往上飞的,看了一会儿习惯了也就还好,反正也不是大半夜遇见,张爱英就觉得还能接受。 稍微等待了个几分钟,瞅着那男青年终于被说服,掏钱买了东西出门去,张爱英赶紧就上前。结果却还是被另一个人抢在了前头。 “掌柜,你们那个红颜霜还有吗?能给我看看吗?” 男青年还没说完,钟老板已经很熟练从柜子下拿出了一个小小的白瓷瓶出来,同时她也抬了头往外看了一眼,就这一眼,她就撇开了那个男青年,看向张爱英满是惊喜:“张大姐,你来了啊!这可真是大喜事儿,你稍等一下,我马上出来。” 然后一个扭身,几步就从柜台里走了出来。 那男青年在后面追问:“不是,掌柜,这个红颜霜——” “都是那个价,都知道的。这可是好东西,你想想要不要买吧。” 钟老板却明显不想应付他,此时此刻眼睛里只有张爱英,几步就凑到了张爱英面前:“张大姐,你可算来了,这是有好消息了吧?” “嗯?”张爱英被她这热情弄得有点无所适从,就是为了烟云阁,也就是一锤子买卖,不至于这样吧? 钟老板笑:“先不说你,我这里都有好消息。”她把张爱英拉到一边,让她坐了又端了水来,才压低了声音,“ 张大姐,鲜花皂都已经卖完了,你手里现在还有现货没?有多少货?我全包了。” 这的确是好消息。 张爱英本来就带了货来的,一口气先把这件事办了也行。 她把包袱放下解开,里面是摞的整整齐齐的鲜花皂,钟老板就去数钱。 期间那男青年犹豫了一会儿,到底还是付钱买了东西。 张爱英凝神听了一会儿,到这里来买东西的年轻男女,基本都是冲着这什么红颜霜来的。张爱英凭直觉这应该是护肤美妆类产品,但这是别人的生意,她也没问。 当然,也有人问到鲜花皂的,这让她很高兴,自家的产品有人喜欢销路好,这当然是好事。毕竟烟云阁说是买鲜花皂,实际上是要买花种,只有这个鲜花皂才是她真正的生意。以后要长久赚钱也只能靠这个。她也盘算过,说高端,鲜花皂又还远远够不上烟云阁那种,连名字都是什么绿雪含芳、芙蓉映月、玉兰花冻、西施雪、嫦娥月等等,不具体用一用你都不知道究竟是什么的高级物品;说低端,又正好比那种普通的香胰子好一点,从这里来说,肯定还是有市场的。 想到这里她又忽然发现了一点,钟老板之前还说烟云阁要跟她做生意买鲜花皂,怎么这会儿她倒是要把货全都盘下,还是说,她根本就是知道内情的?而且,还要鲜花皂,是不是说明她的猜测是对的,只要她把花给烟云阁,他 们自然会去开发高端产品,不会让她连鲜花皂都不能卖。 这么一想更心安了,觉得自己跑这里来让钟老板带话也是一个正确决定。 于是等钟老板拿了钱回来,张爱英让系统检测,自己略一数数,也就直接跟钟老板说了来意。就说之前齐掌柜说的她同意了,请烟云阁的人再去谈生意。 “哎哟,我就说是有好消息,这果然就是好消息。张大姐,我可真是要谢谢你,你这又是给我带好事儿来了。” 张爱英客气:“掌柜的客气了,我就是想着自己过去一时半会儿的也找不着门路,不如请掌柜的代为传话怕是更方便。就是还要让您跑一趟,我还怕麻烦你。” “不麻烦不麻烦,这都是该的。”钟老板笑得脸上起了褶子,张爱英看到粉都在往下扑簌簌掉,近了更直观,都有些没眼看了。 她转开视线就起身告辞。 钟老板还想留她:“这么晚了,都到饭点了,不如吃了饭再走。” “不了不了,我还得在天黑之前赶回去,就不麻烦掌柜的了。” 张爱英坚辞,也不是客气,是她真的还有事办。而钟老板对她又太过热情,对着那张近看还会掉粉的脸,张爱英谈完正事实在不想继续。 “真是招待不周了,那下次,下次一定要来吃饭啊!” 第207章 感激 走出老远了还能看到钟老板在门口,她一回头,人就对她使劲儿摆手。 这真是让张爱英百思不得其解,就算是她的鲜花皂不错,可也不至于就到这个地步吧?那杂货铺也不是就专卖鲜花皂,咋对她就像是对衣食父母大恩人似的呢? 不不,真正热情起来还是提到烟云阁之后,是因为烟云阁?张爱英想到客人口中提到的那什么红颜霜,忽然福至心灵,难道是烟云阁还给这杂货铺供货了?反正肯定是搭上了烟云阁的路子,捎带着对自己也热情客气,那就说得通了。 张爱英的想法肯定是对的,但她想不到的是烟云阁做的不止这些。 其实在她的鲜花皂卖到钟记杂货铺的时候,女老板钟燕就已经陷入了家庭危机。别看她的杂货铺还在经营,但是男人出去欠了一堆赌债,把杂货铺输出去了不说,连带着要把她也卖了。当时还没爆发出来,等爆发的时候,正好鲜花皂引来了烟云阁的注意。因为想要找到鲜花皂的提供者,对她的麻烦烟云阁就出手帮忙了:不仅帮她摆脱了赌鬼丈夫,摆脱了吸血的婆家,更是让她和离脱身出来,还把父亲留给她的这个杂货铺也拿了回来——自打嫁进陈家,钟记杂货就变成了陈氏杂货,就算是她的嫁妆,一切都是钟家的,可因为钟家没有儿子,她没有兄弟,这个铺子的一切进帐收入都要交给婆家,甚至一开始 都不让她打理,是后来婆婆管着却入不敷出,才放她出来让她操持赚钱。即便如此也是一个子儿都盯得清清楚楚,生怕她藏私。后来男人败光陈家的家业染上赌瘾,回家还会动手,她也很痛苦,以为就算真的跟婆家撕破脸,父亲留下来的铺子怕是也抢不回来,自己都不知道什么下场,结果如今一切都出乎意料的好,不用受婆家的气,还把传了几代的钟家铺子拿了回来,她觉得再没有这样的好日子了。 而这一切,虽然都是烟云阁做的,但钟燕很清楚,那都是张爱英带来的。如果不是因为她的鲜花皂,烟云阁又怎么会注意到她?更别说张爱英本身还跟她做生意,那鲜花皂也让她赚了不少钱,她又怎么可能不对张爱英另眼相看?不说感恩戴德也是真的感激,心里是记下了这份人情的。 至于帮忙传个话,嗐,那更不叫帮忙了,那是送上来让她去领好处。现在跟婆家撕吧开了,她一个独身女人开店,其实也还是很危险的。若不是有烟云阁罩着,就算成功和离,她这店也开不了多久就能被人搞黄了。所以她现在巴不得多跟烟云阁来往,哼,光是那些边角料的生意往来还不够,最好得是帮人家做成事才好啊! 这些都是张爱英暂时还不知道的,她这会儿把消息带到了,心里也就没那么着急了。 不过腿脚却也没放慢,她还要去看模具打得 怎么样,当初说好的就是自己上门拿,毕竟人家给他们做的单子不大,乔家又是在乡下,让人家提供送货上门什么的也太为难人了。 好在师傅的手艺不错,张爱英去拿的时候,模具已经都打好了,看着也都还挺好,粗粗看起来完全符合张爱英的要求。 “这个以前没有做过这样的,你们回家先试试,若是再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到时候再来找我。”王师傅看到她来,撇下还在干活的徒弟主动过来跟张爱英说。 这是一套q萌的十二哦不对十一生肖的模具,因为剔除了龙,封建社会嘛,龙凤都是有特殊意义的,尤其是龙,那是天子专用,哪怕是q萌画风的,只要扯上个龙,都容易被人抓住做文章。最直接省事的办法就是把它直接剔除掉。 看得出来王师傅对这套模具还是很喜欢的,嘴上说的谦虚,心里应该挺满意。 张爱英看着也挺满意,这些手艺人手上活计是真的不错,她也高兴:“好,我看都是好东西,真是多谢师傅了,这次是让我占了个大便宜。” “这不算什么,可没什么占不占便宜的。对了,下次你们要是再有类似这种新奇的花样子,要打模具也可以拿过来找我打嘛,到时候就跟这回的一样,都不收你的钱。” 啊对对对,可不是嘛,不收钱,白要我的创意。 张爱英心里面虽然这么吐槽,但其实觉得这样也不错,人家肯免费 而不是故意挑剔他们来要高价转头又自己拿去用就不错了,世风如此,不能要求太多。 “好好好,那我也谢过王师傅您这吉言了。” 要打模具那肯定是扩大生产有需求了嘛,这话肯定是好兆头。 收好模具,张爱英才又急匆匆赶到城门口。 宋二牛已经在城门口等了一会儿了,看到张爱英就招呼她上车。 上了车张爱英才发现还有个老太太,也不知道是谁。她还以为耳朵又要不消停了,结果这老太太比之前那位可安静多了,除了老是用一双满是警惕和审视的眼睛盯着张爱英看,倒是根本都不张嘴。 接下来一路就很安静,张爱英因为跑了太多的路,跑的时候一口气撑着又有事儿分散了注意力还没啥感觉,这一坐下来就感觉到两条腿脚都又酸又涨还有点疼,为了舒服一点,她悄悄从系统中拿了个减震小垫子塞在屁股底下,结果就这么优哉游哉的她竟然直接睡过去了。 等到老太太中途下车的时候她才被惊醒,这时候天已经擦黑了,老太太下车的时候还在嘀嘀咕咕说着什么,眼神看着她很不善意。 瓮声瓮气的,一开始张爱英没听清楚,那时候刚醒了还有点迷迷糊糊的,等一会儿她才清醒过来,老太太的话也清楚了,她一下子脑子就清醒了。 她说的是:你变化还挺大,可就这招蜂引蝶不消停的样子就还是那样,别以为装得好就没人知道 你的破烂事儿了。你等着吧,总有一天揭开你的面皮...... 这还能有什么睡意? 怎么的这还是个认识的人? 张爱英抠了半天原主的记忆都没找到这个人,至于她口中说的什么破烂事儿那就更是无从提起了。不过想不起来也不为难自己,张爱英直接向宋二牛发问:“刚那大娘是谁啊?怎么她老盯着我看?” 她也不确定老太太那话宋二牛听到没有,反正她自己坦坦荡荡,也就这么直接问了。 “嗐,杨柳村的寡妇婆,她那嘴就那样,一辈子都这样,见着谁都没好脸总是要说几句的。我也是没办法,人都问到了,反正捎带着,就给捎上了,二嫂你别介意啊!” 虽是这么说,宋二牛语气间却总给张爱英一种有点避讳的意思,好像是有什么面对她不好说的,那有什么不好说的?难道这里头还真的有事儿? 第208章 一位神人 张爱英没再追问,却是脑子里暗暗想着这件事儿。 主要那老太太给人的感觉就是不舒服,一开始只当是个搭车的同行乘客,那种打量固然让人不舒服,但只是短暂同行一段路的话,那也没什么不能忍受的。可这老太太盯了一路就算了,最后下车还要来那么一句恶心人的威胁,就是真的让人不得不在意了。 怎么说呢,如芒在背如鲠在喉都不足以形容,那老太太给张爱英的感觉更像是一只在阴暗角落猥琐发育的毒蘑菇,一旦盯上了人,又像是一条毒蛇窜出来吐着信子。到底有没有剧毒它不咬人的时候谁都不知道,可光是那种被盯上的感觉就很不好受。 而且,现在正是张爱英摆脱束缚准备大干一场的时候,有这么个人在一旁虎视眈眈,想想都让人膈应。 她必须把这个事儿给理清楚。先回去,大不了就去问陈彩妮,她总不会对自己有什么隐瞒。 说来,杨柳村的田寡妇她是知道的,没见过也听说过。主要这位“名声”太大了:年轻时候死了丈夫,留下两个儿子其中一个还是嗷嗷待哺的;娘家收彩礼逼她改嫁山里的老光棍,没多久娘家父母兄长上山砍柴一齐落山沟里摔死了;公婆觉得她克亲,要赶她出门,在田里干活的时候突然就倒下了,一个也就算了,两口子几乎是前后脚没的——就这已经够离奇了,自此后村里人都觉得她不吉 利,可有前车之鉴,谁都不敢太明着针对她,就怕步了那些人的后尘。连对她不满的叔伯妯娌,不敢跟她一起过,都是吓得自己分家跑出去,把家里房子啥的都留给了她。如此这田寡妇在杨柳村也就还算是过起来了,毕竟虽然大家怕她没人敢靠近她没人帮助她,可同样的也没人敢欺负她了,她也能吃苦,硬是一个人把两个孩子给拉扯大了,还给老大从山沟沟里娶了个媳妇,孙子孙女都有了,小的老二也预备着要娶媳妇了。但以为这就是结局了吗?不不不,若是如此圆满,那也该是合家欢的好故事,这老太太也不会还是这么个死德性了。就在几年前,田寡妇家老大两口子到岳家走亲戚,回来是下雨天,踩滑了夫妻双双掉进河里都给淹死了。也是因为这件事,大家才又把已经过去二十多年的旧事翻出来说,田寡妇克亲的名头也就广为流传起来。 张爱英其实之前都不知道这事儿的,板桥村跟杨柳村隔得还挺远的,这年头的人,没有极为亲近的亲戚关系一般也不会轻易串门啥的。是因为田老大两口子出事的时间跟乔有粮意外的时间差不多,自然也被人一起提过,她就是一开始不知道后来也知道了。 之前没特意关注,现在搜刮起这部分记忆,张爱英都忍不住感慨这田寡妇真乃神人也,就她身上的事情实在是太玄了。据说除了“克 死”儿子儿媳这一回,之后还有好几例辉煌战绩——之前大家害怕她不敢得罪她,可时间久远大家就渐渐忘记了那种畏惧,而且田老大两口子一死,大家就觉得好像不是他们以为的那样,这分明就只是单纯的克亲,跟她没关系的人她也克不到。于是就有人开始针对她,结果就是多多少少都遇到了一些倒霉事,不是走路摔跤,就是出门被东西砸到头,还有上山被蛇咬的,这位最严重,砍了一只胳膊才保住了命。 张爱英想到这些第一反应就是跟大多数普通人一样,怀疑这些都是田寡妇干的,什么命运什么报应她都是不信的,而且还都是这么及时,还不如说就是当事人自己去报复的。不过很快这种怀疑就被打消了,很简单,也没人是傻子,这些所有的怀疑从最开始田寡妇娘家父母遇难开始就有了,可是当时田寡妇在家,而且她公婆是在田里干活的时候,众目睽睽之下忽然倒地身亡的,事发时她在家煮饭,完全不可能是她干的。以至于到后头那些,她更不可能杀害自己的儿子儿媳……总而言之,不管愿不愿意相信,这位田寡妇真是一位神人,发生在她身上的这些事情,只能说是玄之又玄,所以周围人才都怕她厌恶她却又不敢招惹她——想来这也是宋二牛被她拦住要搭车没有拒绝的原因。 捋清了这些东西,张爱英并没有感到轻松 ,反而心情愈加沉重起来。 于是回到家的时候,乔多禄和姜琬都很担心,问她是不是烟云阁那边出了什么事。 “没有,都挺好。对了,我还把模具都给拿回来了。”张爱英强打起精神,安抚了两个小的。 看他们明显有些担心,她也没犹豫,直接问乔多禄:“禄哥儿,你知道杨柳村那个田寡妇田婆子吗?” “啊?娘你怎么问到她?” 张爱英立刻发觉乔多禄的态度也有点不一样。 她立刻追问:“怎么?这个人跟我们家有什么关系吗?” “这个……”乔多禄更为难了,目光还看了看姜琬。 这更让张爱英惊讶,她搜遍了原主的记忆,也没找到跟田婆子有关联的,可怎么看禄哥儿这样子,好像还真有什么,而且还不太能见人的样子。 可这就更不对了。 姜琬很会看眼色,善解人意起身:“娘,我去厨房看看。” “不用。”张爱英拦住她。她很确定原主没什么不能见人的,尤其是跟这位田婆子有关的,自然也没必要让姜琬避开。 主要这个家走到现在,一家三口可以说不存在什么相互隐瞒的秘密——穿越大神的事除外,那肯定是不能告诉乔多禄的。而且张爱英本心来说,相比较便宜儿子,她还是更亲近姜琬,连系统的事情她都换种说法告诉她了,那别的事情更没必要隐瞒,人为制造隔阂只会破坏家庭的团结。 张爱英把姜琬留下,催促乔 多禄:“到底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她跟我们家有什么关系?你直接说吧。” 她也不喜欢这种别人都知道,就她还什么都不明白的感觉。 “额……”乔多禄仍旧吞吞吐吐。 张爱英皱眉:“是跟我有关?” 也就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乔多禄的迟疑,毕竟古人就有这些个破讲究,什么为尊者讳,什么子不言父过…… 她不耐烦了:“我看你们好像都知道,就把我蒙在鼓里是吧?那行,你不说,我就出去问,总有人愿意告诉我的。” 她作势起身。 “娘。”乔多禄的声音带着些无奈,“这其实也没什么的。” 然后他慢吞吞几句话就说完了前因后果。 第209章 虚惊一场 “说我要改嫁到田家去,田寡妇差点成了我婆婆,就是这个关系?这算什么关系?关键有这种传闻我怎么不知道?” 听了乔多禄的话,张爱英只觉得离谱。 因为她又搜了一下原主的记忆,和田婆子密切相关的还真没有,更别说涉及到改嫁这种事了。但这也有可能是因为原来的张桂花从来就没考虑过改嫁——这也是很正常的,除了情感原因,比较现实的也有,那就是乔有粮虽然死了,但是他又不是没给原主留下东西,尽管有些艰难,但她好好守着那些东西也是能把日子过下去的。既然如此,又怎么会去给自己再找个婆家来伺候?说难听点,男人喜欢升官发财死老婆,某种程度上,有钱人家的主母一旦有了儿子,也是很喜欢死老公的。虽然说夫死从子,可同样,儿子对母亲也还要讲孝道呢,所以说有时候封建社会的规矩也是自相矛盾的,端看是东风压倒西风还是西风压倒东风了。反正一般情况下,除了走投无路或是被娘家婆家逼迫没有办法生存下去,寡妇其实也并不那么喜欢改嫁的。简单的道理,自己当家作主还是去找个主人继续当牛马?正常人都知道该怎么选择的。 反正张桂花就没考虑过改嫁,而且后来儿子的病情严重,她更是全副身心都扑在了这事儿上头,什么改嫁之类的话,就是外面有所传闻,她怕是听过了都充耳 不闻。说来,仔细想想,村子外头对张桂花改嫁的流言还真不少,这主要得益于乔家和张家的共同宣传,为了各自的利益,他们都恨不得把张桂花从乔家赶出去再卖一回。 “等等,这个流言是什么时候传出来的?”张爱英想确定一下时间。 乔多禄显然记忆很深,很快就说了时间,大概就是三年前,也就是乔多禄的病情开始变得越来越严重的时候。 怪不得原主会不知道了,可是,“怎么你都知道了?是他们故意来说的?” 她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对,还是多福哥来看望我的时候好心提起的。”说到这个好心,乔多禄的神色也有些微妙,“不过后来三房那边的人也都来说过,甚至还有外面的人路过也会提起。” 张爱英想了一下,发现完全没有这些事的记忆。不由对那些人恨得牙痒痒,尤其是乔家人,他们分明就是故意的,故意添堵,甚至怕不就是想要气死乔多禄,对一个病小孩儿说你爹死了你娘也要改嫁不要你了这种话,心思真的太恶毒了。幸亏现在是分宗了,不然还要跟这种人做亲戚,自家有好事他们要沾光,他们惹了事自家还要受牵连,那才叫憋屈。 同时她心里对乔多禄也生起了满满的心疼,三年前这小孩儿才十岁呢,古代孩子再早熟,那也是终究是个孩子,又是个病怏怏的,听到这种话怎么会不难受呢?只怕还会惶 恐不安吧。而对此,原主却丝毫未知,更从来没有过安抚。 “你辛苦了。”张爱英上前一步,伸手搂住了乔多禄,还在他背上轻轻拍了拍。 乔多禄愣住了,那一瞬间他的身体都有些僵硬,张爱英能感觉到。但她并没有松手,因为很快,乔多禄的身体就放松了下来。 “这些年辛苦你了,好在我们都过来了,没事了,没事了。” 乔多禄本来没觉得有什么的,毕竟从爹爹没了后,他就吃了太多苦,被人说这种话也几乎成了家常便饭,他也快速成长了起来,觉得早都适应了,说起来也都云淡风轻。可真的被拥抱住,感受到母亲怀抱的温度,感受那温柔的轻抚,就算知道这样不合适,他还是忍不住沉溺了一下。母亲的怀抱,真的好温暖。 等听到娘说的话,他更是忽然间鼻头一酸,眼睛就湿润起来。 旁边姜琬看着这一幕,若是在原来的家里,她本该觉得这不对的——女大避父儿大避母,这是一直以来的规矩,家中小弟自打五岁过后被父亲带到前面书房读书,除了每天清晨请安的时候,母亲想跟他多说两句话都难。可眼下看着这一幕,什么避不避的想法全都没了,她只觉得温暖,甚至好像有点太感动了,眼眶莫名也有点湿润。 她默默低头想把眼泪擦掉。 张爱英余光见到,一伸手把她也拉过来,按在怀里轻轻拍了拍:“好孩子,别难过 了,以后我们一家人好好的,那些乌七八糟的人都跟我们没关系了。” 到这时候,张爱英自己的情绪也已经缓过来了,她的思绪也重新落回到眼前的事:“就是那些人胡说八道,这田婆子也不该对我们意见这么大吧?还是说她真请人来家里说过媒?可就是不成我也没什么对不起她的吧?怎么就一副好像有什么深仇大恨的模样。” 抱怨归抱怨,张爱英这时候的心差不多已经落下来了。反正自家没什么对不起人的。至于别人要怎么想,就有那种人,要不到好处就会怀恨在心。都说买卖不成仁义在,可对有的人来说,占不到好处就是吃亏,别人不让他们占便宜就是对不起他们。就是到了21世纪,也多的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吃不到转头就去各种诋毁女方的,最常见就是造黄谣。 田婆子那态度那意思,也就跟这差不多,张爱英也并不觉得太奇怪。只要确认自家确实没什么过错被人抓住不放就行了。 然而乔多禄听了这话却察觉有事,之前是张爱英追着他问,现在变成他追着张爱英问:“娘,是发生了什么事吗?怎么会突然提到这个人?” 张爱英本来也没想隐瞒,直接就把回来搭车遇到田婆子的事儿说了。 “那她这还真是记仇了。”乔多禄听完也皱起了眉头。 这下轮到张爱英来安慰他:“没事儿,她记仇就记仇,就算她那人有点 邪乎在身上,我们也不用怕。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让她记仇去吧。管他们怎么想呢,咱们过好自己的日子就是了。” 之前她也是怕自家这边有什么短处叫人给逮住了,现在知道没事儿,就纯粹是人性的恶意,她反而没那么担心了。虽然吧,那老太太阴恻恻的眼神的确是让人不舒服,可想想杨柳村跟他们板桥村还隔着点距离,那老太太就是真想做什么,也没那么容易,她就又觉得还好,甚至有种虚惊一场的感觉。 姜琬听了还不太明白,张爱英就跟她又大概说了一下这位杨柳村神人的事迹,果不其然收获了姜琬的震惊。实在是这位神人的故事,那谁听了不得惊叹一声啊!你说她命不好吧,可想逼她想害她对她不好的人都不用她出手就都遭了惨事,说她命好吧,那些死了的人多数还是跟她有关系的,死爹死娘死兄弟死老公死儿子的,这谁听了不觉得她这人邪乎啊!就是自古以来寡妇都容易被指克夫,那也没有她这样克亲克全家甚至还克外人的厉害,简直都无敌了。 所以姜琬听完之后也难免有些担心:“那她这么……要是诅咒我们怎么办?真的不会有影响吗?” 第210章 价钱 封建君子讲究敬鬼神而远之,但不是不信。姜琬以前也不怎么信的,现在嘛,穿越大神让她不得不信,而这位田婆子的传奇经历更是让人不得不信,总觉得她身上多多少少是有些不好的讲究的。 要说直接一点的话,那就是晦气。而且还很直观的,都是跟她不对付的人才会遭殃。都让人怀疑她是不是能做法,将晦气传到别人身上,她命硬,可别人就说不一定了啊。 张爱英见她紧张,不由一笑:“怕什么?若是诅咒能有效,那这世界上的人也不用踏实过日子了。就是那婆子有些奇诡,可我们也不用害怕啊,你说是不是?” “对,就是这样。别怕。”乔多禄只以为母亲是说身正不怕影子斜,便也点头附和。 只有姜琬跟张爱英对视一眼,觉得自己明白了。对啊,那田婆子再邪门,他们一家也不是无所依仗,还有穿越大神保佑呢!这可是真真正正存在着还能大显神威的厉害真神。 说归说,到晚上休息,一个人独处的时候,张爱英还是忍不住跟系统探讨起了这个问题:“她这种情况属于极低的概率了吧,还有,运气这种东西,是不是真的存在?” 系统对此的回答是,世间的一切事物发展都有其运行的规则,促使一件事情发生的诱因是很多的,至于运气,只不过是人类喜欢用的一种说法,非要用科学一点来解释,能让张爱英勉强听得 懂的,那就是磁场,每个人的身边都有不同的磁场,同时这些磁场跟随人而变化,也产生不同的能量,反哺到人身上,最终磁场的排斥和吸引也会影响周边事物的发展变化......系统说的云里雾里,张爱英听了半晌,最终得出了一个结论:所以说最终一切还是由人决定的,人的选择决定磁场,而这个磁场一定程度上回馈给人的就是所谓的运气,任何好的坏的结果,其实都是人本身的选择一步步决定的。而这里的人,也不只是个体,是群体中的共同选择。 越听越复杂,做出了这个总结,张爱英及时打断:“好了,不用再说这些复杂的东西了,你就告诉我,我的磁场怎么样?” “本系统都已经在这里了,宿主觉得呢?” 虽然系统这话有些不客气,但这意思……她没理解错的话,其实是在说她运气还是不错的吧? 张爱英的心情一下子就变好了起来。 当然,她本身其实也没那么在乎,但能从系统这里得到这样积极的答复,她还是觉得很高兴的。 于是有关杨柳村田寡妇田婆子的这一页就此翻过。嫉恨她的人太多了,田婆子也不过就是其中一个,且已经知道了前因后果,也不值得她放心上。说来,那些不管是嫉妒还是怨恨她的人,现在都要畏惧讨好于她,田婆子那般表现,怕不是也就仗着自身那“传奇”经历,觉得自己无所 畏惧还想来克死她吧?反正这些人的脑回路她是猜不透的,也就懒得去猜了。 第二天一早,一家三口刚刚吃过早饭,外面就响起了哒哒的马蹄声,有人敲门,张爱英心有所感,开门,来者不是齐掌柜,自称潘林,但是张爱英记性很好,为首之人她在齐掌柜身边是见过的。果然是烟云阁的人,来得真挺早。 这次来,这些人的态度更加好了,张爱英还以为自己用花苗代替花种这件事要说服他们需要费点功夫,结果她一开口人家就应了,她之前想过的准备好的话术全都没派上用场。不过这样也好,省事儿。 这最重要的事确定了,于是双方就只剩下定价钱。 潘林见过花苗之后,定下了一株苗一两银的价钱,这实在是有些出乎张爱英的意料——说实话,要是给一包花种,对方给出百两她都不会觉得有什么惊讶的,毕竟花种是绝无仅有的。但是如今这些都是用枝条扦插而来的苗木,虽然很是费了些功夫,但这样的操作也恰恰说明了这些花苗并不具备强烈的稀缺性和不可替代性。而任何东西都是物以稀为贵的,哪怕这些花苗对外来说确实稀有,可对张爱英来说,那就是随时想要都能培育出来的,因而张爱英就觉得这开价是不是有点太高了。 倒不是她不爱钱,钱这种东西,没人不爱,且多多益善。可是她对烟云阁还是存着警惕之心的, 就觉得他们这开价是不是太大方了一点,毕竟就眼下这种情况而言,她随便扦插成活的都不下三十棵,简直就是轻轻松松三十两到手,可这钱她拿着就有点烫手,生怕烟云阁后头还会有什么目的。 “张太太不用担心,我们这价钱绝对是公平公正,而且,开这个价我们也是有原因的。”潘林旁边已经有人写好了契书,他拿过来轻轻吹了一下,隔空指着最后头的一行小字。 张爱英定睛一看,写的却是不能将花苗再卖给他人。 独家售卖,这个价那就也确实还说得过去。 张爱英心里松口气,面上却还是紧皱眉头:“潘老板,我想这件事可能并不完全由我决定。就比如我们这次的生意。” 是她想要卖花苗吗?不,是烟云阁找上了她,而以她一个小小的庄户老太太,又如何拒绝得了烟云阁这样的庞然大物?若是下次有别家也用这样的手段求花苗,同样的困境,她能解决得了么? 忽然,她又想到一点:“你们不会是想让我把院子里的花都毁了吧?” 这样可不就能保证东西的稀缺性了吗? 就跟后世营销钻石一样,明明钻石储量巨大,但资本家控制开采,再配合各种营销,物以稀为贵,愣是把钻石的价值翻出了不知道多少倍,直接炒成了天价。 张爱英神情警惕,要是这样的话,她所有生意盘算可就又要中道崩殂了。 “不,张太太,我们 并没有这种意思。”潘林无奈笑笑,“我们只是要花苗,并且确保你不会卖给别家而已。当然,该我们应付的事情,我们肯定会去应付的。只要张太太你这里能坚守契约就行了。” 实际上,此刻潘林脑子里想到的都是那些枯萎的茎条——若不是以他们的能力手段都无法种活那些花苗,他们或许还真会如上打算。 毕竟,要献给贵妃的东西,又怎么能不是独一无二的? 可眼下,他们先得保证这些花苗能活,才能来说其他的。 张爱英听了点点头,这也说得有理,但马上她又问道:“那若是有人来买花,不是买苗呢?而且,之前我也送出过几盆出去,这应当不妨事吧?” 得先把这些说清楚,别之后又拿之前的事情来算账。 “送的是哪几种?” 张爱英指了给他看,心下却也有了计较。 潘林点头,心下略安,想了想才道:“只要不是大量买卖都可以,如果对此造成您的损失,我们也可以就此约定一笔补偿金……” 第211章 贵人 于是双方又就花木之后的买卖使用商量了很多细节,张爱英都没想到最终会是谈这些谈的最麻烦细致。 看得出来烟云阁的确是想搞垄断,但又很神奇,他们似乎只想垄断花苗的买卖,至于张爱英会用这些花来做什么,哪怕是她说了还会继续制作鲜花皂等一切衍生品,明摆着这些才是跟烟云阁产品类似的竞品,结果他们都毫无所动。 这操作弄得张爱英都有点看不懂。也只能归结于对方根本没把她那点小打小闹看进眼里。也是,真要说起来,哪怕她有了系统给出的那本书,能做出许多好的胭脂水粉来,但顾客群体依旧还是跟烟云阁没法比的,人家那才是走的真正高奢路线。比不起比不起,她还是不要越级碰瓷了。 终于一切谈妥,契约一式两份各自收好,潘林就让人去搬花苗。 这时候已经到了晌午时分,为了修厕所,砖瓦什么的也陆陆续续拖了来,虽然因为还没开工,来的人不是特别多,可进进出出的,这个小院也是难得的热闹。 运输砖瓦也是个力气活,砖瓦窑只能给送到村口,他们有专门的大骡车,可进了村就没那么好走,要是额外加钱,他们也能包送到家,但张爱英觉得,与其花费更多让这些人赚钱,还不如就近请村里人帮忙。 所以现在就是宋富贵连带着两个村里跟他熟悉的老实汉子在运输砖瓦,他们用那种独轮车,编 织厚实的草绳搭在肩上,推着往前走,还是比较省力的。就是铜铁都太贵了,这独轮车是用的木头做的轮子,承重还是差了些许,不过总比纯粹的肩挑手提要省力气还快得多。 宋富贵三人推着独轮车进进出出,自然也看到了烟云阁这一行人。不说那停在门口的马车,就光是这一行人的穿着打扮,都能看出跟他们这些乡下人的明显不同。这让他们好奇的同时却又感觉瑟缩,根本不敢往前凑。甚至一开始宋富贵等人在潘林这些人面前还会有些局促,潘林本来想跟他们问问,了解一下乔家二房的一些情况,结果人还没走近,宋富贵几人就跟兔子似的跳开了,弄得潘林也很无语。 所以当契约终于弄完了,看着手下们搬货,潘林干脆就直接问张爱英:“张太太这是准备盖房子么?” “对,就是要再盖间房。也是幸好这时候跟你们完成这一笔,不然我还真怕这间房盖不起来。”谈笑放松了两句,张爱英直接起身,“对了,潘老板,都中午了,不嫌弃的话,今天中午就在这里将就将就吧。” 潘林已经不去纠正张爱英的称呼了,他自己知道自己是什么位置就行了。听到张爱英的热情招待,他直接摇头:“不了,刚刚已经花费够久的时间了,我们装完就得赶着回去。” 主要这些花苗太娇嫩了,想到之前他们的栽种,潘林不得不更小心。当 然,就是有时间,他也肯定不会在这里吃饭的,倒不是什么要给乔家省口粮的想法——他都已经让乔家赚了那么多了,简直就是送钱,难道还不配在乔家吃顿饭?他纯粹就是嫌弃,庄户人家,别看乔家弄得这么光鲜,可谁知道具体干不干净?再说又能有什么好东西?至于别的人可能还想着姜琬做饭,尝尝城里媳妇的手艺,可对他来说,姜家又算什么?不过区区陵阳县一小家族,哪怕祖上曾有光辉,又如何能跟娄家相比?他可是娄家的人,见识过的繁华又岂是眼前这些就能相比的?他现在只想快点做好手上的事,也能早日回归本家,益都虽繁华,终不如江南好。更别说这还是一个小小县城了,他早都呆够了。 张爱英不知道潘林表现得彬彬有礼,实际内心早都把这些嫌弃够了,只是见他态度坚决,也就不再坚持。她也不是粮食多得没处消,就那么说,也是觉得自己赚够了钱,这眼瞅到了饭点,让人家吃一顿也算尽尽地主之谊。人家不领情正好,数了数正在搬货的烟云阁来人,足足有四个,再加一个潘林,五个人,她那一条鱼两斤肉还真不够看的。 很快,潘林等人就弄完了,装完车,银货两讫,潘林毫不犹豫就带着人走了。 张爱英把人送出门,看着马车走了,又赶紧回到灶房继续煮饭。 宋富贵等人也是看到人走了才松了口气 :“那些到底是什么人啊?怎么又跑乔二家来了,我看那穿的气派,都不敢往前靠。” “唉,可不是嘛,你没看到之前他还走过来,哎呀,可把我吓了一跳。” 宋富贵三人说着,外头也有人看着呢,他们一来是想来看看乔家盖房准备的,有些家里有闲着劳动力的,自然也想看看情况,到时候推荐自家人来帮忙,近水楼台先得月。二来就是被烟云阁这一行人吸引来的,足足两辆马车,那可真是让他们开了眼界了,而且下来的人那通身的气派,也是让他们窃窃私语,看热闹却又不敢上前。 这时候听到宋富贵三人说话,反正人也走了,他们就跟着道:“那你们胆子也太小了,那贵人要跟你们说话,兴许是有什么好处,怎么还躲呢?” “就是啊,要是这样的人找我,我肯定就跟他好好说话,指不定还能得些好处。”那些有钱人指头缝里随便漏点东西出来就够他们吃用一阵的了。 于是又有人嘲笑:“去去去,你们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真要你们站那里,你们还不是一样?” “别说这些了,话说你们看到没有,这些人到底是来乔二家干嘛的?这乔二家真是不得了了,怎么一天天的竟是贵人来?” 说一天天的肯定是夸张了,但比起别的人家,这乡下何时有这样频繁的马车往来?来的还都不是一般人,端的是珠光宝气,穿的是绫罗绸缎 ,乔二家打哪儿结识了这么多贵人? 大家议论纷纷,不免又说起乔二家现在不一样了,又有很多人提到他家现在福星高照,还有人说姜家娘子旺夫旺婆家的,那叫个热闹,说起来也难免羡慕。 冷不丁就有人哼了一声:“那是烟云阁的马车,你们知道烟云阁是什么地方吗?那就是卖胭脂水粉的,随便一盒胭脂就能顶你们一家半年的吃用!” “啥啥?”大家震惊了。 “什么烟云阁?” “什么胭脂那么贵?” 人群立刻嗡嗡起来。 但马上,就有人一拍手:“哎哟,卖的都是这样贵的东西,那这可不就是贵人,乔二家能攀上这样的贵人,果然是了不得!” “嗐,我看还是因着那姜娘子,不然就乔家从哪里认识那样的贵人?” “这就叫娶个好媳妇旺三代啊!” 第212章 小姐脾气丫鬟命 听这陡然炸开的议论,乔有银的鼻子都快气歪了。 她实在是忍不住说了那句,本来是想讽刺二房,胭脂水粉这种东西,虽然讨女人喜欢,可是费钱,而且对大多数人来说,女人爱打扮就等于不安分,她就是想让人说二房一个寡妇带一个年轻小媳妇,这么跟烟云阁往来那就是不安分,就是败家,总之不是什么好东西。 结果这些人都在说什么?竟然还说二房厉害,特别是那个姜琬,她凭什么?还命好,还旺夫,呸呸呸!真要命好怎么会从一个大家小姐沦落到庄户人家冲喜的地步?都嫁了泥腿子还命好?!! 怒气上头,她忍不住狠狠啐了一口:“我呸,你们——啊哟!” 刚说了个开头,胳膊猛地揪疼,她回头,刘翠娥在她胳膊上又狠狠拍了两下。 “你给我出来。” “干嘛?”乔有银有些不情不愿。 刘翠娥把她拉到一边:“你给我瞎嚷嚷什么?” “我又没乱说,他们一个个势利眼儿的!我就是见不惯,真是见着二房发了就往上凑,真不嫌丢人的!”乔有银还在抱怨。 “你给我闭嘴!”刘翠娥见喝止不住,只能换了语气,“哎哟我的小祖宗,你就听娘的,我们别说那些好不好?回家再说好不好?” 等真进了家门,刘翠娥一下子就变了脸,抬起手就在乔有银背上狠狠拍了几下:“你真是要作死啊!外人都知道现在讨好二房有好处, 不讨好也别得罪,你在这时候闹什么闹?你看看大房是什么样?你想要跟乔多福一个下场吗?” 以己度人,三房是坚定认为乔多福下狱是被二房害的,如今见到二房那边来了越来越多的贵人,可不就更坚定了——要是他们有这样的关系,那肯定也要报复啊。正是基于这种联想,这段时间他们都一直很安分,他们可没大房那么能装,还想打折骨肉血亲的名义撒泼打滚儿要好处,他们有自知之明,本来关系就不好,现在不避着点,还要主动去送人头么? 而这一句话的威慑也是够的,乔有银之前再怎么嫉恨,这一下子也清醒了。 只是越清醒,也就越憋屈:“难道我们就要这么躲着吗?” 乔有银真是想想都要委屈哭了。 之前她可是这板桥村最不愁嫁的姑娘,虽然她娘生她被说老蚌生珠不好听,可谁都知道她爹宠她这个老来女,甚至完全不输长孙乔多福。爹还在的时候,是准备了很多东西给她做嫁妆的,甚至就是临死前,还从那两房又要了东西来给她,就是想要她以后的生活更有保障。这些事在村子里都知道的,前两年她还小呢,都有不知道多少人来探听,想要求娶的在这乡下那真可以毫不夸张的说,是从村头排到了村尾。虽然她根本瞧不上这乡下的泥腿子吧,但有这么多人求娶,还是让她挺得意的。 结果二房这一转了运,她的 情况就变了。本来她也是真正到了该相看人家的时候了,结果可好,很多之前求娶的人家都没了音讯,但那时候总还是有那么几户的,虽然她挑挑拣拣都没看中,可也让她不至于太过着急。可自打乔多福下大牢,大房二房断亲的事一闹出来,这下好了,那是一个上门来说媒的都没了。 其实也不是没有,只是一个稍微平头正脸能跟他们家还算旗鼓相当的都没有,倒是有几个简直就像是地痞无赖那种穷小子找上门求亲,还说什么不嫌弃他们家,不怕被连累被针对,什么彩礼啥的都不谈,就想空手套白狼,被拒绝了还恼羞成怒说不会有人要她,诅咒她要当老姑娘云云的。 但凡乔有银沉得住气一点,都不会把这些人当回事,毕竟这种情形只是暂时的,完全是因为乔多福的事儿带来的效应。 一旦乔多福的事情有了结果,这种恐慌害怕其实也就过去了。而且,只要他们不去主动招惹,张爱英一家又不是什么真正的恶霸,怎么会故意欺负他们一家?到时候大家都看清了,自然想结亲的还是回来的,毕竟乔家三房本身来说也不弱的。 说起来,当初乔老爷子是真疼后娶的这个继室,自然对后头生的一双儿女都不错,想想乔有银一个女儿都能有额外的嫁妆准备,分家三房还能吃亏了?可以这么说,乔老爷子一半的家产给了长子——这是正常 的,甚至都少太多了,如今还是个嫡长子继承的年代,庄户人家少有能娶二房的,基本不存在嫡庶争锋的问题,所以在乡下,长子继承家业就更是一种惯例,就是一个娘生的,长子继承家业,次子被分出去自立才是常见的。而十分之四的家产,乔老爷子则是给了三子乔有贵。落到二房乔有粮手里的,那是十分之一都不到,至于剩下的,不用问,都是贴补给掌上明珠老来女了。也是因为这种极不符合甚至可以说违背主流的分家法,也有一个好处,就是哪怕刘翠娥是后娘,从礼法上来说仍旧是长辈,也都不再需要大房二房奉养了。所以之前刘翠娥说的也没错,就乔家这三房,其实断不断亲都是那样,早就没有什么多余的利益纠葛,也更不存在什么情分义务之类的。 综上,乔家三房在村子里的财力什么的还是比较拿得出手的,而且大房还要供乔多福那么一个读书人,三房可是没有这些花销的,刘翠娥更是个精打细算的,这么些年比分家的时候还要富裕些,又怎么会没有人家等到风平浪静之后继续求娶呢? 只可惜,这些都是正常人的想法。乔有银这样被惯坏了的农家小姐——就从这样的称呼中就能感觉到这种割裂,非要说得再直白一点,就是小姐的脾气丫鬟的命,明明身在农家,却惯出了一副骄矜性子,也可能和刘翠娥的来历 乃至于这些年的言传身教有关,总之,乔有银从小就看不起泥腿子,就是要嫁庄户人家,也必得是田连阡陌家里佃户长工成群的大地主才行,当然,这样的人家,就不叫普通农民了,人家自己都能建个坞堡,家中也必定有读书的子弟,这时候,人家虽然还是士农工商中那个农,可人家的名字就好听多了,那叫耕读世家。在乔有银的想法中,就算不能嫁到城里去吃香喝辣,最不济也得嫁个这样的人家。 其实就她这样眼高手低的,哪怕没有二房转运这件事,她理想的婚姻也极难达成。可谁教偏偏就在这个时候,那些曾经排队要求娶的都不见了,她就干脆一股脑的把这些全都迁怒到了二房上头。在她看来,如今自己这般无人问津全都是二房害的,本来两房就不和谐,如今再听着众人一声声全都是奉承夸赞二房,她哪能受得了? 第213章 金娃娃 “凭什么就要我躲着?难道因为他们,我就要在家做一辈子老姑娘不成?”乔有银这就纯属撒泼了。 别说以后的事情不好说,就说她才十四岁,哪里就到老姑娘那地步了? 刘翠娥看得出来她的心思,但眼下她还是分得清轻重缓急的:“反正你这段时间都给我老老实实的!” 不过,刘翠娥虽然把女儿摁住了,心底里对二房那边的热闹也不是不好奇的。 所以没一会儿,儿媳妇回来的时候,她立刻就凑上去了:“问到了没有?他们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会跟那样的贵人有来往的?” 她可比这些乡下泥腿子眼睛毒,就那为首之人通身的气派,都不是之前那所谓何家少爷能比的。而且那可是烟云阁啊,就是在赫赫有名的娄家都是一只下金蛋的母鸡,这样的人,来一次就够叫人吃惊的了,这还是第二次,还从二房那里搬了东西走,到底是在干什么?二房真是不得了了,结识了那样的贵人,是不是也能带着他们这些人也沾点光? 只是这么想一想,刘翠娥就忍不住一颗心砰砰直跳。 乔三媳妇也不扭捏,其实她心里也可震惊了:“娘,你还不知道吧,现在二房可不得了了,他们竟然在跟烟云阁做生意!” 虽然之前就有过这种猜测,真的听到,刘翠娥还是忍不住抓住了儿媳妇的胳膊:“当真?做什么生意?他们凭什么?难道又是卖了什么方 子?” 虽然也想沾好处,可是这么多年对二房的欺压和厌恶已经深入骨髓了,下意识的刘翠娥也是不愿意相信,不想让二房得到这样的好处。 “不是,不是方子,但事情是真的,还是卖的什么香胰子,都拿出来给大家看了,那东西真的看着都让人舍不得用!”乔三媳妇当然也不希望二房好,不过既成事实她现在也基本接受了,此刻说起来,脑子里想到的是张爱英拿出来给大家看的那几块香胰子,颜色好看,形状还跟花一样,闻着还特别香。说实话,要不是都说了是香胰子,她怕还会以为那是糕点,而且还是极为好吃的糕点。 刘翠娥看出了她眼里的神往,更不高兴了,抓换成掐:“她能做出什么好东西?你们别是被骗了,烟云阁怎么会买她的东西?” “不是,是真的!”乔三媳妇被她掐的痛呼,一边挣脱一边解释,“娘,你是没看到,那香胰子是真的好,我要是有钱我都想买。而且烟云阁确实来搬了东西,他们不是买这个是买什么?” 对啊,刘翠娥刚也远远看到了的,烟云阁来的那些个人,可是从二房那儿搬了一趟又一趟的,不是这些又是什么?烟云阁本来就是做这些生意的......不对,只是普通香胰子怕是还不能够,只怕还是姜家女拿出了什么脂粉方子,那些才是真能叫烟云阁看入眼的东西。只是这回张桂花那 个贱人倒是学聪明了,知道不卖方子,改为放长线钓大鱼了。 想到之前的蛋糕等吃食方子,再到现在的脂粉,刘翠娥那叫个羡慕嫉妒恨。这二房眼瞅着就要绝了根了,竟然还真叫一场冲喜就给转了运!那姜家女是不是旺夫她不知道,但有一点是肯定的,她带来了这些方子,就给二房带来了财富和人脉,说是她的功劳一点不错! 此时此刻,毫不知情的姜琬在刘翠娥心中已经变成了一个金娃娃。 她甚至暗恨乔有粮心思毒,当年怎么没说这恩情这么大,早知道可以借此求娶姜家女,她不得磨着死老头儿把这好事儿给他们三房定下? 越想越气,不过生了一场闷气过后,刘翠娥还是很快就重新打起了精神。既然二房已经得了这种好处,他们抢不过来,难道还不能跟着得点好处吗? 虽然说这有点难……其实也没那么难。毕竟,跟他们三房有过节的是张桂花母子,姜家女才嫁进来多久,他们可没跟她有什么矛盾,而正好,这些东西其实都是这姜家女带来的,他们想得好处,其实根本没必要跟整个二房打交道,只要糊弄住这个姜家女就行了啊! 一瞬间刘翠娥只觉思维豁然开朗,仿佛打通了任督二脉,刚刚还僵硬难看的脸也一下子挤出了菊花。 嗯,这个事儿得跟家里人商量商量,全家都得安排好。尤其是她家有银,同龄女孩子,村里可没 女孩比他们有银养的更好的了,姜家女不找他们有银来往,难道还要跟那些只知道干活啥见识也没有的乡野姑娘玩? 刘翠娥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尤其张桂花那么一个泼辣货都能把人糊弄住,他们费点心思还不手到擒来? 于是她赶紧去找女儿商量这个事儿,要办成首先就得做好女儿的工作,不然她半路掉链子再用之前那副嘴脸,那就真是得罪人了。 而类似的震惊也同样发生在板桥村别的人家,他们不像乔家三房还知道什么烟云阁,但他们也知道,张桂花这是又赚钱了,还真的又搭上了贵人。 当然,也不是没有厚脸皮的,已经开始想着要怎么恭维奉承乔家二房——他们跟人家做生意卖那什么香胰子,不是直接卖方子,那就不是一锤子买卖,以后说不定还要卖的,他们跟着帮帮忙打打下手赚点钱,不过分吧? 但这些都不关张爱英的事了,虽然是她主动把消息捅出去的,她也料到了外界的反应,可是那又如何?不过是这个香饽饽变得更加诱人了而已。她并不担心这些人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她也不怕。 而且,她这么说也是为之后做准备,卖花苗的事情是要尽量保密的,就连潘林让人搬货出去都是做了包装遮掩的,所以张爱英也不能让人知道,但大家都看到了搬东西的举动,张爱英也是灵光一闪就拿了系统出品的香皂出来 糊弄人——她昨天刚拿到模具还没来得及搞出成品呢,不过系统是有成品的,就是那本奖励书籍上所有记录的方子,系统都有成品,大概就是一个参照,张爱英没能解锁全部,现在就拿了最基础的香皂出来应付人,却也足够让这些都没什么见识的村里人惊呆了。他们之后也许会动心思,张爱英并不惧怕,甚至觉得这正是个好时机,反正她还要制作鲜花皂,甚至以后还要制作更多的胭脂水粉,只靠他们一家三口,就是让乔多禄不读书整天都跟着一起忙,那也肯定是忙不过来的,肯定要对外雇人,以后甚至还要开作坊,早早开始考察也是好事。 不过眼下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张爱英最在意的还是厕所。 第214章 坏了规矩 一天不够运输砖瓦,但盖房子也不是就必须把砖瓦运完才能盖的。搞定了花苗的事,张爱英下午就开始打地基,这些都是纯体力活,只有宋富贵三人是不够的,于是张爱英拜托他又找了几个可靠的人,主要还是有盖房经验的那种。 她本来是想给开工钱的,毕竟就是上辈子的农村,都是熟人盖房干活也要按天算工钱的,何况这辈子,来干活的还都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亲戚,她更不可能就让人家白帮忙——就是按这年头的规矩,大家互相帮助,那他们家这条件,以后也不可能帮人家盖房子还人情的,所以当然是开工钱,亲兄弟明算账,弄得清清爽爽的才好。 结果就吃了一顿饭,这些来帮忙的人就都说不要工钱了,宋富贵甚至还找了陈彩妮过来劝说她:“都是村里汉子,平素豆子麦饭能饱肚就不错了,你怎么弄那么多大白米饭,还有鱼有肉的,吃这么好,你让别人家可怎么办?要我说可别弄这么好,你这是要得罪人的。还有,开工钱这种话可不要再提了,你这样把人胃口养大了,以后要办点什么事都不好弄的。” 在乡下,为什么要宗族抱团,就是因为大家都没那么多钱,什么事情都算钱的话,真是不能活的。而板桥村还是个杂姓村,大家平素往来秉承的都是远亲不如近邻这个道理,彼此之间也是互帮互助,就是到了农忙时候 ,也是一起帮忙干活,今天我帮你家干,明天你帮我家干,这样也是最大限度提升了劳动力的使用效率,复杂的事情也因此而最大程度简化。 陈彩妮这么一提醒,张爱英也就明白过来了这一点。工钱都还在其次,这其实都不算怎么坏了规矩的,因为她家情况确实跟旁人不一样,不能以后给人干活还人情,给点工钱意思一下也还算正常。但那尽管吃饱的大白米饭是真正坏规矩,毕竟让人帮忙的时候,可以不给钱,但肯定要管饭,你一家把饭食弄得这么好,标准拔得太高了,让人家之后的可怎么办? 张爱英想起上辈子看过的历史科普,在粮食方面,清朝时候能够实现人口的大幅增长,可不仅是外来物种比如玉米红薯大范围种植能养活更多人,最重要的还是实现了精耕细作,一定程度上提高了粮食产量,而这里的粮食具体指的还是大米小米高粱麦子之类传统的种花家粮作物。而与此同时,就是到了晚清时期,能够顿顿大白米饭的也就只有地主阶级,普通农人是根本没法以大米白面为主食的。甚至就是张爱英年轻时候,新花国都建立了,那时候上山下乡也还吃不饱饭呢,这里的饭就是说的白米饭,真正让种花家人人人都吃得起白米饭,还得感谢袁老爷子。 那都是清朝了尚且如此,而眼下这个世界——嗯,完全是个异世界。其实 张爱英也想过既然地理什么的都能大致对的上,说不一定就能跟她上辈子历史中的某个朝代作对照。然而真要一对照,她就发现根本不能。说像唐朝,可这里已经有了红薯,他们叫番薯,不过没有后世培育的品种优良,比较难吃产量也远不如后世的红薯;说像明朝,可这里市面上竟然还没有白糖——她上辈子的明朝,白糖可是作为大宗商品出口海外,通过对外贸易赚取了大量白银外汇回来的。最终也理不出来,她就放弃了。不过有一点是确定的,这年代的人,能顿顿吃上白米饭的,真的都得是有钱人,就他们这地方,庄户人家一天吃得上三顿饭了,算是日子滋润点的了,可仍旧多的是人要靠吃番薯或者米糠麦麸度过青黄不接的时候。一旦有个天灾人祸地里收成不好,就得有饿肚子的。 在这种情况下,张爱英一家顿顿白米饭是真的很厉害了,当然,平素他们关起门来自己吃也就算了,这别人来干活要招待人,也还是白米饭管饱,那就真的不是一般的招眼了。 张爱英其实也没那么莽,她还跟陈彩妮解释了一下:“也不是白米饭,掺了番薯的,只不过在下面,但都是有的。你说的那么凶,但我哪有那么大方啊?我也不傻好不好。” 她真没那么好心,主要还是为了自己的口福。总不能还跟人家干活的分开吃吧? “是是是,你还 不大方,光是掺一点番薯,上面还不是白白净净的大米饭?你说你这怎么过日子的?就是现在日子好了,也不是这么浪费的。这样,明天我去帮你煮饭,我看着点,你怕是根本都没经验,我来给你整,告诉你这饭该怎么弄。” 于是,打这开始,乔家开始盖房子,除了院子里打地基,院子外头还要挖粪坑,挖沟渠,全都是体力活,同时开工,干活的人有十多个。乔家不管早饭,但是中午饭管饱。而接替了他们主管灶房大锅菜的,就是陈彩妮。 张爱英他们一家也跟着过上了每天吃杂粮饭的日子——不是上辈子那些减肥餐里的杂粮饭,就那种其实都已经算不好吃了,而眼下由陈彩妮一手盯着煮出来的杂粮饭就更别提了,里面各种豆子和番薯芋头占了一半多,大米也就三分之一多点,不到一半。这都是张爱英强烈要求的,不然用陈彩妮的话,“能管饱就不错了,吃那么好做什么?你这还每天都有肉菜,你看他们哪个还能说不好的?要我说你这大米都放多了,有点就不错了。我这还没往里面放米糠呢!” 听听,这都要放米糠了。 张爱英是真给吓到了,但她想想也知道这不算什么,毕竟是管饱,这么多号人的饭菜,只要能吃的能顶饿的往里面放都是可以的。 事实上也确实没人说不好,主要就是因为那些肉菜,张爱英的意思,哪怕知 道现在大家都这样,甚至多的还不如她的,可她还是觉得有些苛待了人。在主粮上这般,那肉菜上头就不能在这般极致地精打细算了。 “好吃,真好吃。二嫂子你这酸菜鱼真的绝了,这么大条鱼怕是不好买吧?给我们一天天的吃太好了。” “就是,二嫂是厚道人,这给我们每天吃的都不重样,要我说,就是去下馆子也吃不到这么好的。” 累了过后,大家吃饭都特别猛,一开始还有些收着,哪怕人家说了随便吃管饱,他们还是有些拘束,也做不出那种抢饭吃“穷凶极饿”的模样,但是后来看乔家煮的饭是真多,半人高的甑子,里面满满的都是饭,大家也熟了,就不那么收着了。 第215章 菜太香了 饭都是其次,主要还是菜太香了。 酸菜鱼、麻辣豆腐、木耳肉丝、菌菇汤、油渣炒菘菜、韭菜炒鸡蛋、芋儿烧排骨、爆炒肥肠、笋子烧鸡……比人脸大的盆,一荤一素一汤,每天不重样,更让他们吃惊的是,油渣炒菘菜、韭菜炒鸡蛋这样的竟然还是素菜,还不是什么清汤寡水的,每样菜都油水十足。光是油水就已经够引人垂涎的了,可关键人家也不知道是怎么做的,那叫个香。 他们不好说,私下只猜测是不是禄哥儿媳妇烧的菜,毕竟他们乡下人哪做得出这些花样,还这么好吃,他们说比下馆子吃得好也不是夸张和恭维,尽管大家没几个真正去饭馆里点过酒菜的,可俗话说得好,没吃过猪肉还能没见过猪跑?反正就以他们的见识来看,这绝对比他们知道的任何一家馆子都做得好,甚至有些以前听都没听过的菜式,也都样样好吃的不行。 一开始有些人本来是冲着工钱来的,毕竟入冬了田里活儿少了,很多壮劳力就是要出去找活干挣点钱的,不图钱还图什么呢?哪怕就是要讨好乔家二房,想着他们跟烟云阁做生意,以后说不定还能带带自家,可没到手的好处哪能比眼前本来该有却飞了的好处更叫人惋惜?所以有些人刚开始干的时候,心里还是有些不高兴的,加上张爱英还要去看着他们,告诉他们往哪里挖坑哪里挖沟渠,一个 女人家来指挥,他们心里就更不满了。只是碍于乔家二房现在的威势,根本不敢表现出来而已。 可等吃了那饭菜,一下子个个都打起了精神。虽然没有工钱令人惋惜,但是每天吃这么好也值了不是么?想想反正已经应了,结交好乔家二房那本来就是他们一开始的打算不是么!人家虽然没开工钱,这不也挺厚道了么?饭菜都有油水还管饱,这种好日子他们何尝经历过?心头不满一扫而空,大家全都卯足了劲干活,而干活的动力就是那两顿饭菜。 一到饭点,大家依次洗好手,各自去拿了碗筷,就排队去打饭打菜。这种类似于自助的模式也不算太稀奇,他们出去干活也是这样,只不过人家都是分好了给他们,而现在是给了他们碗让他们去打。大家伙一个个的并没有因为没让他们一桌子吃饭就觉得不好什么的,本来上桌也坐不下这么多人,而且实际上这样打饭打菜他们还更自由,比外头那种干了活等着放饭还要跟打饭菜的人陪好脸可强多了。 打了饭菜,每个人都到一边,或是坐或是蹲,三三两两地吃着自己碗里的饭。第一碗是最快的,毕竟这时最饿最馋,等到后头添碗的时候就好了,肚子里稍微饱了一点,可以慢慢品味美味的肉菜了。到最后,菜盆里的汤汁都会被倒干净刮干净,大家吃得打饱嗝还在叹息。 “太好吃了,我感觉 我还能再吃一大碗。” “别吹了,看看你这肚子,刚那碗汤都勉强吧,啧,好吃也不能这么胡吃海塞啊!” 大家各自打趣,走在院子里消食,顺手就打个水什么的——唉,其实按他们的意思,他们本来是要吃了饭就立刻继续干活的,主人家给他们吃这么好,说实话,就算是真结了工钱,他们拿钱回家去也未必能吃这么好的。就是有那种把张爱英当傻子的,心里也对她满意极了。所以就有老实人,觉得必须要抓紧时间,每时每刻都不能浪费。吃了饭就要继续去干活,是被张爱英给拦住了,让他们先休息一下,坐一会儿再慢慢走一会儿消消食。 “刚吃了可不能急着干活,尤其是力气活,你们就想想,肚子里饱饱的,吃的饭进去还没消化,干力气活拉扯到,那肯定是会不舒服的,万一吐了那不更亏大了么?” 其实一开始大家还不怎么愿意听,听到说可能会吐,大家就听劝了——废话,吃进肚子里的东西,还是油水这么足的好东西,吐了那多可惜啊!要知道,他们想带回家去给娃尝尝都不能呢! 又是一天干完,送走了干活的人,张爱英进了灶房跟着陈彩妮一起收拾,问:“刚我看到有人进来,是不是又有人提了那事?” 不是别的,就是说要把饭带回去的事。 其实一开始,张爱英觉得午饭必须在这儿吃不能省下不能带走,但晚饭 可以准许他们带回去吃。 毕竟吃午饭是为了保证下午干活,可晚上吃了饭又不会再继续干活,她一开始还真觉得让他们带回去没什么。换位思考一下,若是她出去干活,吃香的喝辣的,也肯定想要带回去跟家里人分享。尤其是做了父母的,什么好东西都得惦记着孩子,这种时候能通融一下也算是有点人情味。 但是把她这想法否定回来的却是陈彩妮,这个一辈子在田地在家里转的女人,却用她的道理劝住了张爱英:“这不行,本来他们就想带回家吃,你通融了一个是不是大家都带回去,那你有多少够他们带的?” “那定量,一人一碗还不行吗?” “本来是行的,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你说的是管饱,你中午让他们吃多少?谁只吃了一碗的?到了晚上就说一人只让带一碗回去,你觉得他们会满意吗?但要是放开了,让他们按照自己的饭量打,有的能吃三碗,有的能吃四碗,这就不一样了,不一样就是不公平,那少打了的肯定会不满意。就是你自己,真让他们三碗四碗的打饭菜,你有多少够给他们打的?” 陈彩妮真的是毫不客气给张爱英翻白眼:“自己吃的时候,管饱了都没话说。一旦让他们带回家,你信不信个个都会努力打菜?谁多谁少又是麻烦。而且一个人能管饱,带回家去一大家子能分到多少?到最后,谁也不会觉得你 让他们带回家去吃是好事,只会怪你给的少,没让他们一家子都吃饱……” 简直犹如唐僧念经,但也成功阻断了张爱英的想法。 所以他们就一开始定下了规矩,来干活的在这里都能管饱,但不能把饭菜带走,谁也不能。可是哪怕有规定,也总有那么几个觉得自己跟乔家二房或者说跟陈彩妮关系不一般的人,就非得跑来说说情想法子试探。 别说陈彩妮,张爱英这里都应付过好几批了。 刚也是张爱英看到有人跑来灶房,要知道他们的饭菜都是端到堂屋里去的,根本不需要跑灶房。 陈彩妮皱眉:“是刘冬过来了,不过不是这个事儿,他是为了另一个事儿。” “又是他?他又来说什么了?你就直接说吧。”张爱英看她竟然还有些吞吞吐吐的,急得问出口了又后知后觉,“要是你家的事儿不好说也不用告诉我,但是有什么麻烦的话,也可以跟我说说。” 虽然她也想不到刘冬能有什么事找陈彩妮,但要真是麻烦的事,她当然不可能袖手旁观。 第216章 刘冬 关于刘冬,张爱英对他还是很有印象的。主要这段时间就饭菜拿回家的问题他已经来找过她们好几次了,张爱英哪怕原本对他不熟现在也熟了。 说不熟,刘冬就不是板桥村的人,而是旁边刘家湾的。张爱英穿来后,也就之前送月饼的时候跟本村的人大概认了认脸。根本都不包括刘冬一家。 说熟,主要就是刘冬来刷过好几次脸了,之前宋富贵也说了他家的情况。所以张爱英也知道了这刘冬一家的情况。 刘家五个兄弟姐妹,刘春刘夏刘秋刘冬刘小五,前头三个都是女孩儿,老大嫁的男人爱动手,连生了两个女儿,那男的更是把她往死里打,为了个寡妇把她跟女儿扫地出门,回到娘家,那男人还追上门讨钱,活生生把刘家父母给气死了。刘夏嫁了出去已经生了儿子倒是还好,刘秋却是刚定了亲。结果被这一连串的事影响,未婚夫家竟然连夜上门退亲了。这一退亲,原本说好的彩礼的自然也没了,所以本来指望这一笔彩礼娶媳妇的刘冬,亲事自然也就跟着没影了。刘小五才刚刚十二岁,只是个半大孩子。所以总体来说,刘家到现在就只有刘冬一个劳力顶门立户。刘冬人高马大,原本和他爹一起,两个主要劳力收拾家里的几亩薄田日子也是还能过的,偏偏他家这一连串的变故,爹娘没了,宗族长辈立刻就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凑了 上来,要把他家两个姐妹嫁到老山坳里去,其实就是卖高价去给人做共妻,刘冬当然不会让姐姐这么受气,跟族里的人干起来,一打就见了血,更伤情分,最后连着家里那几亩薄田都被人夺走了大半。也就是这样,刘冬一个壮劳力,不得不一有空闲到处找活儿干挣钱,不然就靠那点田里的产出家里几张嘴根本都没得吃。 宋富贵之所以要把一个外村的叫上,一来是可怜刘冬,二来也觉得这小伙子还算仗义,能够那么努力养家而不是跟着没良心的族中叔伯把姐妹卖出去自己吃香喝辣,是有人性的,当然能拉拔也就拉拔一把。不过后来说了不拿工钱,他其实也劝过刘冬,毕竟刘冬是要养家的,除了他自己,家里还有上下四张嘴等着。不拿钱粮回去对他来说其实就没什么吸引力了。 刘冬一开始也有过犹豫,后来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没有答应,只说来都来了,都应下了这件事,自然是要把事情做好了再说。宋富贵也就没有再劝说。只是陈彩妮知道以后,夫妻俩会从自家拿点番薯豆子什么的给他带回去。 而刘冬干活也卖力,他本来就牛高马大,有一身仿佛使不完的力气,吃饱喝足,干劲儿是最足的,张爱英也看过,他也不只是一身蛮力,手上的活儿干得也漂亮,所以说宋富贵之所以会叫上他,还是因为他有点手艺的。 总体来说 ,张爱英对刘冬这个小伙子还是很满意的,唯一一处不好就是这人总要提把饭菜带回家的事。 综上,张爱英对这人的印象可太深了。 陈彩妮说是他有别的事,张爱英起先想不到什么,稍微琢磨一下,就觉得是不是他找陈彩妮借钱借粮了。 其实宋家私下给刘冬一些东西她是知道的,因为起先听说了刘家的事想给点东西的人还是她,是陈彩妮把她拦住了,还是那句话,不患寡而患不均,都说了不给工钱,她家再单独给刘冬一个还是外村来的拿东西,是真的会叫人不高兴的。所以后来就变成了宋富贵家里拿东西,别人也没话说,毕竟拿的不是什么贵重的,就那些豆子番薯啥的,其实真不值钱,而且大家也都知道宋富贵跟人关系好,连刘冬能过来干活都是宋富贵叫来的,没有工钱,人家私下给点东西补贴那可怜的一家,他们再说什么那就都有点过分了。 如此情况下,刘冬遇到什么事儿,或者说单纯的要借钱借粮,找到宋家也是很正常的。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我想着还是有点麻烦。”陈彩妮迟疑了片刻,就把刘冬的打算说了。他想让自家大姐来灶房帮忙。 乔家二房这段时间盖房,家里很忙,每天煮饭虽然有陈彩妮来帮忙,但是细心一点观察的话,就会发现其实灶房人手确实是有些不够的。因为姜琬也就是打打下手择择菜 ,大锅饭菜就是张爱英一个人都搞不太清爽,更不可能让她动手,主要还是陈彩妮和张爱英两个人,张爱英还要时不时出去盯一圈,看看大家有没有按照她的要求干活,不是不放心这些人偷奸耍滑,是怕他们不懂她的要求乱搞。但要说就真的忙得弄不完的话,那也不至于,陈彩妮还是弄得过来的。 “这不是想着要上梁了,到时候上梁酒肯定还要大办,小刘兄弟就是想到这里,觉得我们到时候肯定灶房还要人手的,就想着来提前打好招呼。” 张爱英没问她怎么看,从陈彩妮把这些话说出来,还有她那有些迟疑的态度,不难猜出她其实也是有些同意的,还是动了恻隐之心。 其实张爱英也觉得可以:“那行吧,现在灶房都是靠着你,我本来也想着马上要上梁了,到时候还得找人给你帮忙,你要是觉得行的话,就让刘东他姐来吧。” 结果她都应了,却是陈彩妮又摇头:“算了,这事儿不行。我想了想,刘冬肯定还是想着我们这儿伙食好,但是他大姐还有两个孩子,小的那个还没断奶,这过来帮忙难道还带着孩子?不方便。再说现在谁不知道你这儿吃得好,就是有些以前游手好闲的,每天一到饭点闻着味儿就来了,还私底下来找我们通融通融,说想进来,打的什么主意我还能不知道?我也不能给你惹麻烦。外头体力活都那样, 这灶房里要找人手,那些媳妇婆子的怕不是更要打破头。刘冬本就招人恨了,再把他姐弄进来,到时候别人又得说我们帮着外人。” 陈彩妮说着这些话,心里已经拿定了主意。她可以再给刘家些粮食,但是这件事却是不能答应的。不然不只是她一家要被村里人骂,就是桂花儿一家三口都得被人戳脊梁骨。 “那行,这不还有两天,我们就再看看吧。对了,这上梁酒该怎么办,你给我指点指点。” 农村里盖房是大事,而上梁又是其中最重要的。除了很多讲究之外,最重要的还有一点,上梁也意味着房子即将盖完。要说张爱英对这个上梁酒什么的本来没多大兴趣的,一是省钱二是省事,三来她也没那么多迷信讲究。但是看陈彩妮都这么说,她就知道肯定有很多人都在等着。 于是她也拿定了主意,正好之前宋里正和一众乡老给她断亲分宗帮了大忙,借着这场上梁酒宴请他们也正好。 但在这之前,她还有一件事情要做。 第217章 上梁 正好,现在沟渠和粪坑都已经按照她的要求挖出来了,甚至那些掩人耳目的石板都已经在今天放的差不多了。 送走了干活的人,收拾完把陈彩妮也送出了门,张爱英立刻关好院门,就连两个小的也被她找借口弄到房间里去了,然后她才又悄悄出门去。 为了不影响院子的用地,张爱英是把化粪池规划到外面的,甚至为了挖沟渠,连围墙都被挖倒了个口子出来,这也是外头有些人看不明白,说她乱来的原因。 现在那粪坑已经挖好了,甚至就连底下的石板都铺好了,张爱英直接就把系统商城购买的成品化粪池给提取了出来,安放到挖出的粪坑中,大小刚好合适,再点上一滴神秘涂料,神奇的事情发生了,眼前那么大一个成品化粪池竟然就不见了,简直就像传说中的隐身术一般,张爱英甚至可以看到原本粪坑底部铺的石板。要不是伸脚小心探了探,触到了实体,她都要忍不住怀疑这东西其实根本不存在。 张爱英很高兴,但这当然还不够,于是她又用了一颗系统兑换的大力丸,然后徒手搬来了另外几块尺寸刚好的大石板,结结实实盖在了化粪池上面。 把这里处理完,她又如法炮制,把所有管道都放到了沟渠中,按照之前看的说明书所写把管道和化粪池连接,一切都做好,上面的石板也都铺好了。 张爱英还仔细检查了一番,确实是 一点也看不出来,非常完美,甚至她还迫不及待跑到还没上梁盖房顶的厕所蹲坑试了一下,水冲下去,直接就顺着管道流走了。 “娘?”姜琬听到水声,走出来,找了一圈才在刚盖的房子里找到了张爱英。 张爱英抬头:“石板都铺好了,我就是来试一下,冲了一下水,真的能行。” “这样啊……”姜琬有些好奇地盯着眼前的蹲坑,从小到大用惯了恭桶,她还真不知道不用恭桶是种什么感觉。不过之前就听婆母讲解过,但那时候只是大概懂了意思,现在真的见到了实物,她才真正明白。 而张爱英又冲了一下水给她看:“以后方便完直接放水冲掉就行,也不用再刷洗恭桶,还更干净卫生。” 姜琬一点都不怀疑,这的确是更干净卫生的。 不过她也有好奇的地方:“那些沟渠都已经铺好石板了?这么快?” “对啊,我看着弄的,怕他们弄不好我还帮了点忙的。刚也是出去又检查了一下,主要大家都挺卖力的,以后再有这样的活儿,还能找这些人。”张爱英说的面不改色心不跳,反正用了大力丸,抬起那些沉重的石板就跟抓塑料板一样,根本没耗费什么大力气。她也就一点都不心虚。 姜琬虽然还是有些好奇,毕竟她就算没有一直出来晃,可大家的进度,都干了些什么,进行到哪儿了,她心里还是大致有数的。她记得今天好像就只 铺了底下啊,这怎么石板沟渠都全部弄好了?但是她根本没有怀疑婆婆,而且很快就被转移了关注点:“娘你是还要盖房子吗?” “是啊,有这个打算,不过得先把这厕所弄好,还有好几天呢,到时候再看。” 第二天张爱英同样用类似的话术把来干活的人都敷衍了过去,毕竟这些人也不是同时走的,张爱英只说还有人留下来干了点活,大家也就没好意思再追问。而且他们干活都比较分散,每个人基本只能注意到自己干的那块是什么情况,所以也就没发现实际上是整个沟渠和粪坑都在一夜之间弄好了。 这两日大家的活儿主要就是填埋和砌墙,说实话,他们是真没见过这般的操作,花大价钱铺一条石板沟渠出去就算了,连那粪坑竟然都还要铺了石板埋起来,只让开一个小口子,连这些石板沟渠上面还要把土填埋回去,真的是很费力的。要不是张桂花给他们开那么好的伙食,说真的就这些麻烦又累的活儿,没有工钱他们是真不愿意干。盖房子还可以,真感觉这些就是没用的东西,纯花里胡哨乱来。 也有人猜测是城里来的小媳妇搞出来的花样,毕竟这在他们乡下谁见过啊? 只不过这段时间大家也跟姜琬接触过,肯定不可能多么久多么近距离地接触,但是姜琬对他们客客气气,该怎么称呼人就怎么称呼人,别说是城里小姐对乡下 泥腿子的嫌弃了,就是主家对来干活的人那种高高在上颐指气使都不见分毫,他们心里对姜琬这个城里媳妇还是挺认可的,也就没多说什么不好的话。 就这么,大家吃得好,干活利索,都没有大的偷奸耍滑的人,很快,粪坑和沟渠填埋全都做好了,墙体也都砌好了,就等着上梁了。 这年头没有水泥没有钢筋没有预制板,盖房上梁都是用木头,张爱英早就弄来了足够结实的香樟木,到了这一天,正好也是之前看过的吉日,她直接就把日子定在了这一天。 宋里正一家和村里几位德高望重的乡老已经早早就请了过来,还有一些关系比较亲近的人家也带着礼品就过来吃上梁酒了。 这年头农村吃席不太讲究随礼,因为普遍来说大家都比较穷,没有那么多金钱随礼,但也不是就去白吃白喝,普通人家吃席怎么办的呢?就是家家户户都带着菜上门,比如捕鱼的就抓两条鱼,逮到野鸡的就直接提着野鸡去,当然,就是只有一些菘菜萝卜的,也是可以的,全凭心意,也算是一种互帮互助。这样主家也能撑起来做出一桌席面了。但是同样,如果真有那种悭吝客,每次都只拿不值钱的咸菜萝卜啥的,大家也是要看不起这样的人的。 当然,以上情景只适用于板桥村这样说富不富说穷也不穷的村子,因为真正穷的村子,根本不存在办席吃席的事儿 ,都各人自扫门前雪了,喜事丧事能有亲戚来一趟就算条件不错的。 客人来的差不多,先是恭贺主家,坐在院子里聊天,张爱英只招呼了他们一会儿,就赶紧去忙着上梁的事了。 这才是大事。 首先是烧香祭拜天地祖宗各路神佛,祷告过后,趁着吉时众人发力上梁,旁边还有专业的大师在念祝福语:主家今日屋上梁,喜逢黄道降吉祥。收纳主家一片绫,一丈三尺还有零。左拴三下增富贵,右拴三下增富贵。主家人财两兴旺,荣华富贵满门庭……【1】 张爱英就看着这位专业人士一边念着各种吉祥话,一边手上拿片布甩一下,一会儿又拿根枝条什么的扫两下,乔多禄就在旁边配合,无非都是一些讨口彩的话。 主梁上完了,这位大师继续:主家今日屋上梁,喜逢黄道降吉祥。福星高照生光彩,金玉满堂百世昌。手拿粑粑抛向东,主家砌屋当富翁。老人捡吃得长寿,后生捡吃做英雄……【2】 与此同时,他伸手往旁边的盘子里一抓,粑粑当然是没有的,都是炒花生。在这时候也是极为美味的零嘴了,引得小孩子们都上前哄抢。 注【1】【2】,摘自网络。 第218章 赶上了 一套冗长的仪式做完,乔多禄赶紧客气又恭敬地扶着这位老人家入席,那座次都安排好了的,这位直接坐到了宋里正那桌,就坐在宋里正下首,也是极为重要的位置了。 可见这乡下对上梁的重视。只不过对张爱英来说,这热热闹闹吵吵嚷嚷的仪式过后,她却仍旧感觉缺了些什么,缺了什么呢?哦,是鞭炮,在她上辈子的农村俗称火炮儿的。那是红白喜事不管什么事,都得放火炮儿的。跨年的时候要放火炮儿,给老人过寿要放火炮儿,祭祀祖宗要放火炮儿,新人结婚要放火炮儿,人死了也是放火炮儿——尤其是不年不节的忽然听到火炮儿声,大家第一个怀疑就是谁家有人去世了,立刻就要遵循声音去看望,真是有人去世亲朋好友就该帮忙了,这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也就是一种通知。总之,不管什么热闹事,仪式必然是以噼里啪啦的鞭炮声终结。哪怕后来城里不准燃放烟花爆竹了,可张爱英知道,农村地头还是禁不了的。 可眼下,这么一场郑重其事的上梁仪式下来,到最后竟然没有那熟悉的噼里啪啦,张爱英还有种怅然若失之感。 不过,很快就有人打断了她的感慨。 没有噼里啪啦声,但是有哒哒的马蹄声。而且,很急促,越来越近。 然后,哒哒声急停,张爱英往院门口望去,今日院门大开,广迎宾客,而门口正有两骑立在那 里。 何天佑纵马疾驰,勒马太急,马儿前蹄高高扬起,好不容易才落下来。 “吁~”何天佑紧紧勒住缰绳,两腿夹紧马腹,随着马儿站稳他也慢慢松口气。长呼一口气,看向院子里热闹的场景,他眉眼间又满是笑意:“可算是赶上了。” 说话间他下了马,马鞭什么的直接往身后一抛,紧跟在后头的陈玄下马接住了他抛过来的东西,牵着马儿到一边。 “何五、少爷!”乔多禄高兴地迎上前去。 不只是他,何天佑这么大一番阵仗,院子里坐在席位上的人都看见了,哪怕有不认得何天佑的,可见的那高头大马,也知道来的不是一般人。 有人探头,有人起身,也有人不知所措。 何天佑根本没看这些人一眼,在乔多禄胳膊上轻轻擂了一拳,力道不大却显亲昵:“好家伙,你家这么大喜事儿都不通知一声,我这差点都没赶上。对了,陈玄,我的礼物呢?快拿过来。” 陈玄在外头拴马,之前他们来过有经验,乔家院子里没有树木,但是墙外不远就有一棵树,马儿栓在那里,也不担心走失。 宋富贵在乔家见得多了,又被陈彩妮提点着长进了不少,这时候虽然迟了一步,但还是立刻就跑上去帮忙拴马。 陈玄很快跟着进来,手中拿着一个礼盒,何天佑接过来就往乔多禄怀里塞:“不要跟我客气,这也不是我准备的,都是我爹叫拿来的,你不 收就是嫌弃。” 说完他又压低了声音:“我跟你说,我给你留了好东西,两本大儒注释的典籍,这回走得急忘了带上,下次我给你。”然后又提高了声音,“但下次就不可以这样了,有事情都不通知一声,那我们还是朋友吗?” 乔多禄哭笑不得:“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事……” “去去去,上梁还不是大事?你看你家现在坐了这么多人,院子能坐的都坐满了,还不是大事?”何天佑就是个半大孩子,刚刚还佯作生气,一会儿就又笑嘻嘻跟乔多禄勾肩搭背起来,“我跟你说,这回我来,可是还有正经事的。” 然后见到张爱英,他又客客气气行礼,口称大娘,乖乖巧巧的模样让人心生怜爱。 院子里基本都是板桥村人,一开始见到骑大马的就开始心慌,得知还是县令的小舅子,何家那位小少爷,一个个更是不敢多说多看多做什么,就怕得罪贵人。直到此刻,看到何天佑这和气模样,简直比自家孩子还要乖巧,心里的畏惧慢慢消去了许多,也敢看人了。 说来,一般人家办上梁酒,来客以亲戚为主,但是乔家亲戚在本村的也就只有大房和三房,现在都已经断亲了,她当然不会再邀请他们,三房这段时间也是小动作不断,张爱英家里有事,也觉得还能忍受就暂时没搭理他们,不过这回他们也要上门就被张爱英拒了。然后很神奇的是,也 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竟然也没闹没多蹦跶就又缩了回去,搞得张爱英还有些不习惯。毕竟三房就算老实了一阵子,但真要比无赖恶心人,他们可是比大房尤甚的。毕竟大房还知道要装个样子,三房却是会不管不顾的。 但张爱英也没多想,实在想的事情太多,就三房那一堆货色还真排不上名号。 她唯一想邀请的亲戚就是汪顺和乔有金一家,尤其他们两家也是好几年没来往过了,之前只是她一个人去了一趟汪家,趁着这次机会,让汪顺两口子带着一家子尤其是两个小的都过来,大家认认亲从此认真走动也是好事。 而且她也是真心感谢汪家人,这段时间她能给干活的人吃那么好,有一半功劳都是他们给的——除了山菌木耳,他们还给弄了不少山里的东西过来,芋头板栗一筐筐的,山里掏到兔子窝杀了兔子也给他们弄来,野鸡也是,还有鱼,张爱英都不知道他们怎么弄到的那么大的鱼,也是给她送来。汪顺一趟趟走的她都怕人家腿走细了。 张爱英真没想到人家这么实在,自己过意不去就想给他们回点东西,结果汪顺那个实心眼儿的死活不要,只说是感谢她,还说现在这样他家招娣也好起来了,他家有事他们不能来帮忙,给点东西是应该的云云。张爱英非要塞东西,他就来个放下箩筐就跑。搞得张爱英又是感动又是无语。 虽然 看他们对乔家大房过分老实会有种憋闷感,但是真的自己跟这种老实人来往,还是让人感觉很窝心的。 不过很可惜,汪顺一家都没来,他们现在似乎沉迷于挖山货,尤其是拣板栗,张爱英怀疑是自己做的糖炒栗子惹的祸。 那是一开始汪顺还没尝过的时候,张爱英跟他说只是做的板栗,因为都知道板栗这东西不值钱,他当时没多想也没客气,估计回去吃到了甜味知道放了糖,之后就不要了,但是送过来的板栗却更多了。张爱英也不是全都弄成了糖炒栗子,这年头的糖是真的贵啊,就是她都不敢放开了用,就之前做那点糖炒栗子,用糖的时候她都忍不住心疼,当然,炒出来也是真的香甜可口,就是姜琬这个也算是见多识广的城里小姐,都忍不住吃了一颗又一颗,甚至都不嫌脏手。 不过就算不做那么多糖炒栗子,那些板栗也不会被浪费,不管是板栗烧鸡还是板栗酥,张爱英都能做。后者可能还比较费糖油,前者相对来说要好得多,今天这顿上梁酒席中,板栗烧鸡就是重头戏。 第219章 美食的诱惑 张爱英把何天佑安排到了首桌,这一桌就是宋里正为首的几位乡老,算是在这板桥村最为有头脸的人家,一般人上梁酒还请不齐这些人,自然来了也是要坐首桌的,就是张爱英也要给这个面子。到什么山头唱什么歌,做这些对她也没什么损害,这些规矩守一守也无妨,不让她显得太过特立独行。 而对于何天佑这么一个半大孩子挤进来,首桌这些老辈子没有一个有什么不满的,反倒是都觉得面上有光。 况且,因为何天佑态度亲切,完全没有那种城里公子哥的高傲态度,之前还有所畏惧的村里人渐渐都放松下来,还有人鼓起勇气跟他搭话的,何天佑也会回上几句,当真是彬彬有礼。 只是宋里正等人自恃身份,年纪也比较高,让他们主动过去攀谈什么,实在是有些做不出来。 但何天佑坐到他们这一桌就不一样了,挨得近了,他们说话套近乎什么的就方便了,还不显刻意,甚至何天佑坐过来,本身就是对他们身份地位的一种认可和尊崇——看看,也只有他们才配和城里来的富家少爷同桌而食,而这位还不只是简单的公子哥儿,这可是县太爷的小舅子! 就是对何这经历也比较新奇,因为在家里,他们是少有这种大规模聚餐的,就是很多人坐一起吃饭,那也必定是分餐,哪怕就他们一家人坐在一桌吃,也总是有仆妇伺候, 帮忙布菜什么的。像这种很多人聚在一起在桌上简直可以说抢菜吃的场面,他还真是头回见,也是头回参与。 不过很快新奇劲儿就下去了,因为他到底是个公子哥儿,家里仆妇帮忙布菜那都是用的公箸,而眼下这么多人一起抢菜,却是各自的筷子都在一盘菜里搅来搅去,尤其对这些乡下人,真不能指望他们有多么规范的教养,这不能怪他们,仓廪实而知礼节,他们平素就算日子过得不错了,可这种大鱼大肉的也吃得少啊,关键这些菜还都这么好吃,当然是可劲儿先找里面的肉来吃,那能不直接抢起来么?筷子翻飞的都让人眼花缭乱! 当然,宋里正这一桌还是要好些的,但也实在没好到哪里去,因为真的太好吃了,他们这些老辈子也经不住这种美食的诱惑啊! 何天佑虽然觉得不舒服,但是他还是有教养的,没直接表现出来,就只是默默放下了筷子,之后就基本只是跟人交流几句,也是早早就下了桌。 对此没人觉得他失礼,人家城里来的公子哥儿那平素大鱼大肉的肯定没少吃,看不上这些乡下的东西也是正常的。人家没直接表现出嫌弃还跟他们同桌这么久,已经够可以了。 而何天佑心里苦,他只想说他不是看不上,真的,他闻得到香味的好吗?有些菜式他是真的没见过,就譬如那芋儿烧鸭,还有那板栗烧鸡,里面的鸡鸭肉 还在其次,那芋儿和板栗煮得十足绵软,又吸饱了汤汁肉味,在他看来比肉还好吃,一抿就烂,可以说是入口即化。只可惜他才尝了一筷子,七八双筷子就在里面搅来搅去,再好吃他都吃不下去了。这心里那叫个委屈。 张爱英当然看出来了,同样已经不是很习惯这种吃席场合的她是很懂何天佑的。 她也不是嫌弃,而是纯粹从卫生的角度来说,这种很多人围桌吃席不用公筷真的很不卫生。上辈子她退休前有个同事,年纪还比她小好几岁,查出胃癌,说原因就是感染了幽门螺旋杆菌啥啥的,一开始没注意,后来才发展越来越严重弄成了胃癌。就是那时候,她才听人科普了一下,说种花家幽门螺旋杆菌感染率高达60%,很大一个原因就是因为饮食习惯,普通人大部分都不讲究分餐,还不使用公筷,很多筷子入了口又去夹一盘菜,最容易导致幽门螺旋杆菌的“口口”相传。打那开始,张爱英也就有意识培养孩子这种分餐和使用公筷的习惯,自家儿子儿媳被她逼出来,小孙女倒是还小,也不知道现在养成这样的好习惯没有? 想到上辈子,张爱英忍不住叹息一声。 于是她很体贴地把没吃饱的何少爷领进屋,单独开小灶给上菜是不可能的,人家都已经委屈坐了那么久,她这时候再给他单独上菜,那是替他得罪人。没必要。可是弄点 别的零嘴填肚子还是可以的。 正好,张爱英这里还有之前的糖炒栗子和板栗酥,都算得上是好东西,直接都拿了出来。 “这也是板栗?”何天佑惊讶,照着张爱英教的办法剥开一个吃了,顿时眼睛一亮,“好吃,真好吃。这个糕饼不会也是板栗做的吧?” “猜对了,不过没有奖励。”张爱英好笑,又摸出几个已经放熟了的红柿子,“何少爷不嫌弃的话,这里还有柿子,都是些山货,尝个新鲜。” 何天佑赶紧又拿起了一块板栗酥。 “何少爷先坐一会儿,马上禄哥儿也吃完了,我去替他,让他来跟你聊聊。你们年轻人好说话。” 张爱英还要招呼外面的人,说完就出去了。 不过也没多久,一顿饭,大家吃好喝好,原本有些人是想要留下来看看说说话的,多好的拉近关系的机会啊,他们可是越过了乔家那两房来吃了上梁酒的,那关系还能一般?不趁这个时间套套近乎提提要求更待何时?——上梁是个吉日,主家更得有所忌讳,不能轻易发怒什么的,大家都要和气生财,所以有些小心思的人可不就打着今天的主意。 但谁能想到何天佑一个公子哥儿会来呢?要是只是个纨绔子弟富二代,大家也未必会这般放在眼里,可这商户子有个县令夫人的姐姐,大家就不得不计较一下了。都知道主家还有贵客要招待,他们几斤几两能在这时候抢 时间?那不是给乔家找事,那是让人贵客不高兴,是给自己找事儿! 识时务者为俊杰,在这方面,小民们都算俊杰。所以,吃饱喝足之后,大家也只是稍微坐坐,在那里互相吹牛闲聊了一会儿,就纷纷起身,各自告别,然后扶老携幼一家家地离开。 送走最后一个人,张爱英又赶紧回来跟陈彩妮等人一起收拾。 宋富贵回家一趟,没一会儿也赶来帮忙。实在是今天一共坐了八桌,这在乡下已经是顶大的排面了,而这更意味着要收拾的东西不少。乔家既没有这么多碗筷也没有这么多桌椅,所以不用怀疑,大部分桌椅板凳和碗筷都是借的,大家互相拼拼凑凑才弄成了这样的席面。 所以把碗筷收了擦干净桌椅板凳,就得先去挨家挨户还桌椅板凳,这得男人来做——当然是宋富贵和宋宝柱父子俩。 说来,今天这么一场上梁酒,真正上梁什么的都还是其次,主要还是饭菜,这方面需要的人手也不能少。之前刘冬推荐了他大姐,陈彩妮思虑过后还是拒绝了。但之后却也没往外找人,在厨房里忙活煮饭的就只是吴婆子和陈彩妮还有宋宝花,可以说祖孙三代都用上了。 不过这会儿洗碗收拾,就又有好几个妇人留下来帮忙了,她们也是高兴,一开始提肉菜过来还有些心疼,但吃了这么一顿,而且还不是等男人吃了后她们再吃,女眷桌上和男人 桌上都一样的,没了自家男人,不用省,她们敞开了肚子吃,都少见的吃的特别满足,留下来洗碗什么的也不觉得有什么。反正这些活儿都是做惯了的,而且人多,还可以继续聊聊天,多好啊! 嗯,最好可以再看看那位何小少爷,啧,这么好看的小郎君,她们以前可见的少哩! 张爱英也要过来帮忙,直接被陈彩妮推开了:“你快别来了,去招呼客人吧,我看那小少爷,保不齐还有事儿呢!” 就是没事儿也不能怠慢人家啊,县太爷的小舅子,多金贵的主儿啊! 第220章 说书 张爱英没拗得过,加上她也听禄哥儿提了一嘴,知道何不定还真有事儿,她也想知道是什么正经事。 屋子里,何天佑跟乔多禄聊天,谈地,不免就说到彼此的生活和最近的热闹事。 “那钱长海还以为自己府城有人就能逃过一劫,嘿嘿,他是根本就想不到,钦差下来头一个就把他那上头的人都给端了,啧啧啧,别说我们,就是刘同知都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我跟你说,据说啊,当时直接从戍卫营调兵,都没惊动益都府,五百兵丁直接包围了同知府,那叫个严严实实连只蚊子都跑不掉,兵丁破门闯进去,那刘同知在床上搂着美妾还睡的正香,被拖出来的时候,只穿了一条亵裤啊哈哈哈哈哈哈~” 说到这里何天佑拍手狂笑不止,乔多禄也不觉得有什么,眼睛亮晶晶:“然后呢?” “然后啊,不是,还没到后头,你听我跟你说,那刘同知都被人从床上拖下来还不敢相信,被人架出去还一路叫嚣,呵斥兵丁,做的那叫个威风凛凛,拖到大门口见了钦差,竟然还质问钦差,你就说这人是不是脑子有毛病?钦差大人敢动手,那必然是已经掌握了实据。” 乔多禄连连点头。 何天佑谈兴也愈浓:“果然,上一刻姓刘的还在嚣张大放厥词,下一刻,钦差大人直接拿出了一堆账本,竟然全是刘同知这些年在府城做的暗账!啧啧, 那可是老高老厚一摞了!话说咱们这位钦差大人真是明察秋毫,早已经调查清楚,表面迟迟不来,实则早已派人暗访调查,将刘同知所犯之罪全都查了个一清二楚!可恨那刘同知,不仅贪墨公账徇私舞弊卖官鬻爵瞒上欺下,手中竟还有不下二十条人命!一桩桩一件件摆出来,那都是杀头大罪,还要抄家灭族的!登时间,那之前还威风凛凛的刘同知,直接就软倒了下去,简直犹如一滩烂泥!被人架着扶起来的时候,竟然连裤子都湿了!啧啧~” 说到这里,他还用手在面前扇了扇,仿佛刘同知那吓尿裤子的狼狈样就在他眼前。 “这姓刘的该死,钦差大人已然掌握证据,直接将那姓刘的一家捉拿,府门大开,直接当众审案……啧~钦差大人简直就是在世青天,见得此状,一个个受害人都站了出来,青天大老爷直接审案,那姓刘的一家子可真是不干人事……” 到得兴头上,何天佑直接站了起来,一会儿抚着下巴,捋捋那不存在的胡子,假作青天听案;一会儿两手向上做跪拜状,神情夸张似是哭嚎又似是欢喜,仿佛那鸣冤昭雪的受害百姓…… 张爱英进来的时候就见得这样一副热闹场面。 她忍不住驻足在门边默默看了一会儿,该说不说,这小子的表演欲也挺强的。就是夸张了一点,颇有这年头茶馆说书人那风格,嗯,就差拿一块板 子给他充作惊堂木时不时敲一下提神吸引关注了。 “姓刘的抄家下狱,这姓钱的也得不了好啦!头天钦差整顿了府城,第二天就派了人到县衙提人。可笑那姓钱的,竟然还白日发梦,以为是他那好师哥来捞他了!待得听闻姓刘的已经夺了功名解了官衣,先还仍旧不信,竟对着钦差大人派来的叫嚣,非说是县衙找人假扮诈他的,你就说可不可笑?” “不过这回可好,也是他自找的,不用我姐夫下令,人家直接就给他打了二十大板下去。起先还有力气叫嚣,后头就怕了,一个劲儿求饶。到最后被人架起,说送他去跟师哥在牢里团聚,哟~你们是没看到那场面,这姓钱的之前怎么都不招,还耀武扬威觉得我们奈何不了他,这下清醒了,知道他头上大树也倒了,当下也是尿了裤子,啧啧,这可真是一对亲亲的师兄弟,尿裤子都一模一样……噫~那叫个恶心,哎哟,幸亏你们没看到!” 说了一长串,何天佑口干舌燥,旁边陈玄极有眼力见儿,已经送了茶水上来。何天佑伸手去接茶水,这一顿,眼睛余光一瞥,才看到倚在门框上的张爱英。 “嗐!”他挑挑眉故作惊讶,“大娘,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都不说一声,吓我一跳啊!” “我看你说的太好,一不留神就听入迷了,都忘记说了。”张爱英笑,又伸手点点乔多禄,“禄哥儿你也 是,叫你好生招待客人,你倒是会偷懒。” 何天佑喝了水,赶紧接话:“不是偷懒,我喜欢说这些,别人还不希的听。只有禄哥儿不嫌我吵。”其实是在家里真找不到什么人可以这么显摆。他爹知道的比他还多,还早就厌烦他叨叨叨个不停。对仆从下人讲也没多大意思。 于是张爱英就走进去,又问何天佑还饿不饿,要不要再吃点什么垫吧垫吧。 如此一番互相问候,话题说回到板栗酥上,何天佑难免见猎心喜,本来他家就是糕点起家的,何天佑作为继承人哪怕不用亲自去制作糕点什么的,大致的流程什么的还是懂的,跟张爱英这一番讨论下来,彼此都说得头头是道,他也觉得长了许多见识。 然后张爱英才又问起县城里的情况:“刚我听你说了那些,县里的案子和犯人是都移交给钦差大人了吗?” “对,就是临江仙那扯出来的一堆案子,相关犯人也都移交了,像钱长海那样的,钦差直接提到府城去了……” 何的应该都是些可以公开的东西,张爱英也就知道了,他之前那还真不是说书,或许语气细节之类的可能有些许夸张,但是事实确实如此,这位钦差听着倒还是个办事的,人还没到府城,就已经调兵包围查抄了刘同知一家,之后更是趁热打铁,直接将刘同知所犯案件查了个清楚明白,可以说非常丝滑地就把人给下了 牢狱。 这雷霆之举当然是令人震惊,连那日日就在宅邸里修身养性不理俗务的知府大人都吓得什么病都好了,赶紧的出门迎接钦差,还要替钦差分忧。 府城的到底是隔了距离,很多消息传过来,哪怕是真的也多有添油加醋道听途说的成分,倒是县城里是实打实的能让何天佑都看的清清楚楚的,那就是钦差很快就把钱长海一干涉案人员和相关卷宗和证人证物都提走了。 说到底,这桩案子太大,钦差下来了,但也不可能真的会到一个小小的陵阳县城来查案,而且钱长海的后台就是刘同知,肯定还是要在府城办案的。 就是刘同知,现在已经下了狱,但也不等于事情就完了。哪怕是在这个世界这个年头,也不只是把人抓了就完的,得一定要把所有的事情都理清楚,证人证据全都要弄成闭环,不能有一处瑕疵和错漏,也就是之前说的,得把案子办成铁案。不然等之后随便扯出一个错漏,千头万绪的就把案子全给推翻了,那才叫所有心血白费。当钦差的跑一趟也都白瞎了,不仅无功还成了过。那肯定是得查清楚的。不然也影响自己升职加薪啊! 第221章 打不死的小强 这些官场上的事情,张爱英其实并不是那么懂。但是不管什么朝代,为官那一套,或者在简单点说升职加薪那一套,也可以说本质上还是相通的。张爱英大致能捋清楚一点,多的也不用问了。 反正对她这样的升斗小民来说,只要确认钱长海这种人不可能再翻身就行了。不然别说这种恶人还能出来兴风作浪有多恶心人,就是事关自身利益,想想他们救出来的招娣,那也肯定都不希望钱长海还有再翻身出来的时候。 除了这个,另一个让张爱英还有些担心的就是罗家:“说来,钦差都抵达府城了,县城如今一切安宁,那春风楼可春风如旧否?” 也是关系近了,她才会问得这么直接。 何天佑笑了:“大娘,你这还真是谨慎。也是怪我,这事儿都忘了给你说,罗家把春风楼卖了,如今县里无人敢接手,倒是便宜了我们何家。我们何家现在也正是在想办法,得让春风楼春风如旧啊!” 这结果是让张爱英没想到的,她都惊了一下。 然后还是没能忍住:“罗家,这次也牵扯进去了?” 之前不是说断尾求生,已经成功跑路了吗?可就那时候还猖狂的很,都没卖春风楼。甚至还很猖狂当街拦她马车……怎么钦差一来,罗家竟然把春风楼都给卖了,还是卖给以前的死对头,这可真是…… “没有。他们跑得快。”说到罗家何天佑也不是那么痛快 。要他说钱长海什么的都是其次,本来这场争斗一开始都是因为罗家才挑起来的。不过罗家做的很干净,这次一出事就跑得快,斩草除根下手又狠,虽然损失也大吧,但还是成功把自己摘出去了。只不过他们应该也是没想到这位钦差这么狠,竟然一点都不好糊弄,这不,又赶紧把留在陵阳的最后一张底牌也给卖了。 没法把罗家网进来,何天佑是不高兴的。甚至他还从父亲和姐夫的语气里听出了另一种意思,这回罗家荣能把钱长海抛出来挡枪,而他自己作为一介商户竟然还从中脱身了,哪怕脱了一层皮,可对比一下钱长海对比一下刘同知,就知道罗家这有多幸运了。他们不过是丢失了一些家财,而对罗家这样的商户来说,赚钱其实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关键这番操作还透露出了另一层讯息,那就是,罗家背后之人不是刘同知,甚至还在刘同知之上。 之前他们一直以为罗家在府城勾连上的就是这位刘同知,整个益都府之下的县令都很清楚,知府就是个不管事的,整个府城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被刘同知包揽了,他才是府城的一把手,罗家之前也有过几次对刘同知的额外孝敬。可现在看来,那些全都是烟雾弹,说不定就是故意做给他们看的,更甚者还有可能这一次的算计都是故意的,对方的目标可不只是区区一个苏文进,那是瞄 准刘同知而去的——至于这种猜测太过吓人,也不好对人言,所以苏文进等人是没告诉何天佑的,只是告诉他罗家不简单,让他不要再去招惹。痛打落水狗什么的虽然解恨,可更要提防打蛇不死后患无穷。 他到底年轻,想着这些事,不高兴也就把情绪带到了脸上。 “是有什么麻烦吗?”张爱英揣度着他的脸色,语气也有些不安。 何天佑回过神,先对上的是乔多禄有些急切的目光,他立刻露出一个安抚的笑:“没事,就是想到他们给跑掉了,我就觉得不高兴。老话说的还真没错,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这罗家就是妥妥的祸害。他们倒好,什么脏事儿都干了,钱赚了,最后还杀人灭口处理得干干净净。”他说着恨恨拍了一下桌,“也不知道后头藏着些什么鬼,一天天的见不得人。” 这话有些孩子气,却是让张爱英慢慢放松下来:“没事,就算只是让他们暂时跑掉了,可没让他们害到我们就已经是胜利了。再说,这种打不死的小强虽然恶心,但属实也蹦跶不了多久。就这样的人,不管窜到了哪里,哪都是阴沟里的老鼠,见不得光,一旦见光就要人人喊打的。” “打不死的小强?什么小强?” 面对一圈疑惑脸,张爱英面不改色心不跳:“就蟑螂啊,你们没见过吗?那种小虫子到处都是,不好打,而且一旦打到了,好不容易 踩死了,可没过多久家里就又会冒出更多蟑螂,所以才说它们是打不死的小强。” “哈哈,这说法倒新奇,不过也对。打不死的小强,一堆蟑螂,獐头鼠目,还真适合罗家,他们一大家子可不就是这样!”何天佑没听过这样的形容,但想想觉得很对,特别配,自己又笑了起来。 张爱英点头:“对啊,打不死的小强虽多,但他们终究只能藏在阴暗的角落,走的是旁门左道,干些偷偷摸摸见不得光的事,肮脏污秽,怎么都改不掉一身的臭味。哪有我们走煌煌正道来的光明正大?” “对对对,还是大娘你想得对。”何天佑刚刚被勾起的不虞瞬间烟消云散,还又提到,“獐头鼠目之辈就是不能长久,那罗家荣以前还拿春风楼来跟我们福寿斋打擂台,你说他是不是霸道?一个开酒楼的,非得跟我们一个糕饼坊杠上,简直是恨不得什么事情他都要独一份,可如今呢,到底还是我们赢了,连春风楼他都没能保住!” 想到春风楼现在已经归了自家,何天佑忍不住嘿嘿直笑。再怎么说,这一场斗争,罗家也没能得了好去,哪怕他们还有什么盘算,可连春风楼都只能卖了,祖业都守不住,他就觉得还算是出了口恶气。 “这就叫邪不胜正。”张爱英觉得自己是个非常贴心的捧哏。可能是太贴心了,旁边的陈玄还看了她几眼。 别以为她不知道, 虽然那眼神掩饰的很好,可她经过系统强化过的五感,有人看她这种视线,哪怕是极为短暂的一瞥,她还是能有所察觉的。 何天佑一拍手:“对了,说到春风楼,我们拿着其实也还有点麻烦。那个罗家荣,真不是个好东西,他只是把楼卖给了我们,但春风楼那些看家本事,那些拿手菜那些厉害的大厨,一个都没给我们留下,你说他是不是膈应人?” 他说到这里,张爱英也就明白为什么没有别的人家接手了,还真不只是现在何家势大的原因,只怕根源还在此处——春风楼能经营到如今的名声地位,真以为就一栋楼立在那里就行啦?关键还是美味佳肴,那些膳食方子那些出师的大厨才是真正的聚宝盆,有了这些,春风楼才能独树一帜。可罗家把这些真正赚钱的核心带走了,留下一座空荡荡的楼,便是曾经声名在外,若没有拿得出手的菜品,又靠什么留客呢? 第222章 又来生意 “是挺膈应人的,但也不算错。” 张爱英说的很客观。 商场如战场,正常的商业竞争人家也不可能把什么底都交给对手的,更别说两家还是对头,生死仇敌。不得不捏着鼻子卖祖业已经很憋屈了好不,还想让人把什么核心机密都抖露给你,人家又不是傻子。 “是啊,就是知道他这样膈应也没法。之前我还真挺发愁的。”何天佑搓手,“你不知道吧,罗家转头在南山县又买了一座酒楼,现在把春风楼这些人马带过去,那相当于转手就能再起一座春风楼。这样一弄,你说我们这春风楼要是办不好,那还不得叫人看了笑话去。我这心里可不就着急嘛,我爹还找我几个姐姐问了,有没有好用的膳食方子。买都买下来了,总不能又弄成一座福寿斋吧?” 何得真情实意,整个人的表情格外放的开,情绪也格外有感染力,愁眉苦脸和唉声叹气都让人忍不住跟着揪心。 终于,他脸色一变,忽然从忧愁变成欢喜:“但是,我现在有办法了!大娘,你还记得之前我就跟你说过的那件事吗?你家有这么多方子,干脆跟我们合作吧!之前我还想着买个小饭馆,现在都不用屈才了,就到春风楼里去卖!你看,你之前做的那些菜色,还有今天席上的那些个菜品,真是我之前都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而且还都很好吃,绝对是独家美味,不跟我们 合作卖到春风楼去,那都可惜了呀!” “你说是不是,陈玄?” 一直充当听众的陈玄这时候才开口了:“少爷说的是。”然后转头微笑看着张爱英,“张太太不妨考虑一下,这样合作对我们来说是双赢。” “嗯……”张爱英想过他们来是有事,但没想到还真的是又来了生意,这不就是在给她送钱吗?而且,她还想了一下,把这些菜谱卖给他们的话,是不是连带着也能让他们收山货?那些山菌木耳啥的,包括鲜笋干笋,那可都是好东西。只不过庄户人家缺油少盐的很多弄不好,可是春风楼一个大酒楼可不会缺油水,甚至有些有钱人肥头大耳大鱼大肉吃多了,说不定还就要个清粥小菜,那菌汤的鲜绝对是对症下药啊! 脑子里想了一长串,张爱英拖长了声音,在几人的目光注视下,最终忽然就爽快点了头,“也不是不行。反正我琢磨出来那些做法,因为用的香料多,我家也不怎么吃的,要是能把这方子卖出去,说不定大厨还能改进改进,到时候我们都赚钱,我也买得起更多香料,都能吃得起,的确是好事。” 说办就办,两方立刻就做了口头约定。毕竟这也是大事,何天佑虽然受宠,但还没到当家作主的地步,这种大事要定下来还是得先回家禀告了何明德才能真正写契约。 可就是这么口头上约定一下,算算自己都能有好大一笔 入账,张爱英很高兴,决定待会儿就开始去写菜谱。额,不对,也不用写菜谱,到时候让人来学就是了。 想着她眼前一亮,倒是很快写了几种香料,让何天佑回去可以先准备上——说来,很多后世的调味大料这时候都已经有了,只不过有很大一部分还没有用在膳食调味上面。很多甚至还用来做香薰香包。 而张爱英之所以会知道这一点,还是在系统商城中看到的。 不同于纸巾那些不可再生物品,类似于辣椒这种可能留种子栽种的东西,系统商城的售卖都非常慎重。所以当她试探性搜索桂皮八角这些大料,结果跳出来各种香料,应有尽有,价格还不是特别贵,至少跟纸巾那些比起来,这些真的都算便宜了。当然,这是说系统商城的价格,不能跟现实完全比对。而这些香料在系统商城的售价是张爱英完全能接受的,毕竟她在外面都还没找到呢,要去买都要不知道花多少心力,而在系统商城内购买就算是贵一些,那也完全是情有可原,在外头也不便宜呢。再说,为了吃的,花这些都是应该的。当时就很吃惊,然后张爱英第一反应就是搜索辣椒,无果后,立刻就向系统发难了。 就是系统告诉她,尽管这些大料目前还没有广泛运用于食品调味,但是确确实实已经存在,这片土地上的人已经在使用它们,所以系统商城可以开放购买, 但是辣椒是这片土地上还没有的东西,系统商城也不能提供给她。 没有辣椒固然遗憾,但有这些香料张爱英也很满足了。人嘛,还是要知足常乐。 而这时候,她也可以把这些需要的调味大料大大方方告诉何天佑。结果不出意外,看到这单子,何天佑也惊了:“这些都是调味的?真的能煮菜里去吗?啊,我还以为这些都是药材,哦,不对,这个应该是香料吧,我之前有过这样的香包。” “啧啧,这个,我就说那香包的味道怪怪的,原来正经的该拿来入菜里调味,唔,那确实应该还不错。” 他照着张爱英开出的单子往下看,有些他知道的,只不过用途完全不一样,他就忍不住啧啧称奇。看完了郑重往怀里一揣:“那就多谢大娘了,我回去会好好搜罗准备的。” 张爱英就以为他这是要走了,她也准备好起身送客。 结果就看何天佑稳坐在那里,眉开眼笑:“这趟真是没白来,不管别的事儿成不成,有这意外之喜就抵得过所有了。” “怎么?小五你这是还有事?”刚刚的一番推心置腹,张爱英已经被何天佑强烈要求改了称呼,反正这时候也没有外人,张爱英就没坚持客气,从善如流称呼他小五,听起来也更亲近。 何天佑一笑:“对啊,现在县城里最大的案子都已经移交钦差了,县衙没有那么忙了,而且钦差大人一来就展露雷霆手 段,哪怕不是在我们陵阳县审案,可钱长海的下场有目共睹,现在整个县城里空气简直都是为之一新,没有宵小敢在这时候冒头。我听大娘之前说过,似乎是要准备开个脂粉铺子?” 这话说的,直白一点意思就是,现在县城治安非常安全,你是不是该去开铺子了。 “是有这个打算,不过还得等段时间。”张爱英奇怪,“小五你问这些,莫不是还惦记着租铺子给我?那这美意我收到了,但现在还真的不是时候。” “咳咳……”何天佑不好意思摸摸鼻子,倒也坦然承认自己刚才的小心思,“好吧,大娘,我其实就是想确认一下。看来你们是真的要做脂粉生意,那之前那贺寿蛋糕的方子,可以卖给我们吗?你放心,价钱一定让你满意。” 第223章 糖炒栗子 张爱英自己都快忘了这件事,毕竟过去真有段时间了,而这期间发生的各种事情不少。哪怕一开始因为这贺寿蛋糕引来了过分的关注,让她提心吊胆了一阵,可也随着后头的事情渐渐淡了。 但她也没太意外。说白了,何家就是做糕点生意起家的,哪怕现在福寿斋已经只占他们商业版图的极小一块,那也是要好好经营的。像罗家那样的,哪怕他们卷走了钱财,如何又能很快再建一座春风楼,可他们把陵阳县的春风楼卖了,那就是卖祖产,崽卖爷田不心疼,大家不会说他们有多么厉害到了外地还能怎么怎么,反而只会说罗家没有能力,连祖产都要卖出去,真是门庭冷落家风败坏。 只是这生日蛋糕涉及的就太多了,黄油什么的还在其次,光是那提炼白糖的法子,就不是能轻易交出去的。张爱英又不是傻子,自然不可能同意。 她只推说自己当时完全是瞎猫碰上死耗子,撞了大运才刚好做出来那么一个,现在让她再做一个出来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做了,就更别说把方子卖出去了。 也不知道何天佑到底信没信,反正人家也没继续逼问。本来也是,买卖不成仁义在嘛。 但张爱英不知道的是,何天佑转头回去一说,何明德听了却不以为意,甚至觉得正常:“唉,她家这运道也是不一般,现在还有了娄家的路子,这样的好东西,已 经是轮不到我们了。” 在他心里,早就把乔家跟娄家划一堆去了。烟云阁都能为了乔家一个表姑娘就去县衙出头,这关系还能浅了? 看宝贝儿子还没走,以为他是还不甘心,何明德伸手拍拍他的肩:“没事,爹让你走这一趟本来就是试探一下,不成也是情理之中。我们何家如今虽也说得上一个富字,到底根基还在这小小陵阳县城,又如何能跟娄家那样的百年世家庞然大物相比?只要不是输给罗家,这就行了。” 跟罗家那是利益之争生死相斗,跟娄家,嗯,他们就不是一个体量级的,何必自取其辱? 何明德想得很开,只怕自家儿子钻了牛角尖。 “不是,爹爹,我知道这个。是还有一件喜事。”何天佑把自己打算从张爱英那里买菜谱重振春风楼的打算说了。 但何明德却并没有如他所想的高兴,他皱起眉头:“这事儿还得考虑考虑,你啊,还是经的事儿少。容后再说吧,反正春风楼还得再休整一下。” 有贺寿蛋糕那样的珠玉在前,何明德已经看不到其他好东西了。当然,他也是不相信张爱英一个农妇真能弄出那么多好东西来。哪怕就是姜家女带了珍藏方子过去,那怎么可能有那么多? 尤其还是在菜肴方面,那真的不用说,只有有钱人才能做到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穷人只图填饱肚子,能折腾出什么美味佳肴出来? 此时此刻何明 德就觉得肯定是自家儿子以前吃的太精细了,乍然品尝到那些山野之物,才会有一点新奇感。听听那什么板栗什么芋头的,可不都是山里农户吃的粗粮吗?这样的东西能做出什么美味来?就算是能做出来,说实话他也不相信一介农妇能琢磨出什么精美菜肴。尤其还是要上春风楼的菜单,春风楼是什么?是陵阳县城的第一酒楼,是富人消费的风向标,代表的是高端大气上档次,哪能用这些山里农户的粗粮来糊弄?那才真是要让跑路的罗家都看笑话。 但孩子这份为家里分忧的心还是要表扬的,该鼓励就得鼓励。 所以何明德又微笑道:“小五也是有心了,你能想到这些,爹爹还是很高兴的。说明我们小五长大了,有责任有担当了,知道为家里操心了。爹爹很欣慰,但是啊,有些事情不是你做了就一定成的。这事儿你也不要太担心,我已经去信给你几位姐姐,她们都能搜罗来一些方子,另外我也请了两位大厨,等到春风楼修整好,到时候也就差不多了。” 何天佑之前都没急,这会儿却是真的着急了:“爹,爹,你别急着拒绝。你听我说啊,我真不是随便提的,我跟你说,张大娘做的这些菜真的好吃。爹你别觉得这些山里的东西不好,就说那板栗,都可以做糖炒栗子,特别香甜!” “陈玄,你把那包栗子拿过来。”何天佑肉疼, 但是为了劝说老爹,适当的好处还是要给的,“爹你尝尝就知道了。这些山里的东西,做出来还真的很好吃。” 看着油纸包里的栗子,一打开就是一股香甜味,毫无疑问是糖的味道,但又比单纯的糖香更有层次,就是何明德都有点意动。 再加上这是儿子孝敬的,看他那巴巴望着的小眼神,啧,这还在肉疼不舍呢,于是何明德更要逗逗自己这个小儿子:“加了糖,那什么东西能不好吃?你这不用来说服我,光是糖都得搭不少吧?” 他说的也有这个道理,这年头,糖多精贵啊,甜都是一种很奢侈的味道,只要是能吃的,那什么东西混了糖有了甜味还能没人稀罕的? 何天佑郁闷,本来就没拿多少糖炒栗子回来,他还准备空了的时候慢慢嗑,还能带出去给那帮公子哥儿炫一下,这下可好,为了说服老爹,他不得不忍痛主动剥了两颗出来:“爹,你就尝尝吧,这真的很不一样的,不只是糖,栗子这么弄也是真的好吃。” 何明德板着脸吃了一颗、两颗、三颗……还故意皱着眉头,看着儿子那肉疼却还不得不大方给自己剥栗子的模样,终于这颗老父亲的心还是没能忍住笑意:“好了好了,就吃你这几颗栗子,瞧你这脸色,有那么舍不得就别给爹吃了。” “爹你这话说的,儿子孝敬您还有什么舍不得的?不就几颗栗子吗?吃完了就吃完 了。倒是爹,你觉得这糖炒栗子怎么样?是不是很好吃?”何天佑心在滴血,咬咬牙说完,抬头却忽然发现他老爹眼眸的笑意。 顿了一下,他才回过神,一下子有些羞恼:“爹你什么意思嘛?哼!要是不好吃,你怎么还吃了这么多?” “的确是不错。”何明德没有再说谎,逗孩子也不能太过火。而且,他是个商人,还是个精明的成功商人。如果说之前光听儿子说他还没有多大的感觉,真的自己尝到了之后,敏锐的商业嗅觉已经触发,脑子里已经开始了构思,要如何运用这种糖炒栗子来赚钱。说实话,完全可以放到福寿斋里,都是香香甜甜的,而且这也有时令性,板栗便宜但糖价贵,完全可以卖贵一点,肯定有人愿意买单的。就算陵阳县城还是太小了,那也能在别的地方卖,比如说,府城,甚至是京城…… “是吧,真的不错,而且我跟你说,这都是凉了。我听禄哥儿说,这要刚出锅的时候吃最好吃,热乎乎的,香甜味儿也最足,栗子也是绵软的,一点都不哏揪,那才叫个好吃,暖手暖胃。” 何天佑张口就把一套宣传广告词念了出来。 而他这么一说,何明德的眼睛也亮了起来。 他就说这糖炒栗子还差了点什么,果然,这虽然还没冷透彻,但也就是温温的,哪有热乎乎的好啊? 而且,他脑子里瞬间觉得这东西要在京城卖肯定 好卖。栗子上市的季节天就冷了,北方本来就比他们这里冷,而且东北那边产栗子,比这里还多得多,运货也方便,价格还能更便宜。而众所周知,京城百姓那是最不缺钱的,天子脚下,小老百姓的日子怎么都要比别的地方更富裕的。那到了冬天,难道还能舍不得钱买上一斤半斤的糖炒栗子? 第224章 知子莫若父 何明德越想越火热,之前他把福寿斋开到府城,因为没什么特别大的靠山和人脉,虽然存活下来了,但是一直也没什么名气,后来还是靠着蛋糕一举成名,现在在府城,福寿斋都已经算个有名的糕饼坊了。 而现在他还有了这糖炒栗子,之前想的到京城去开铺子,也不是不能实现了。说来,京城居,大不易。哪怕有了蛋糕,他也没敢轻易动这心思,主要那里头的富贵人实在太多了,一块城墙砖掉下砸到的至少都是个七品官儿。他何家在这些小地方混混还行,走出去那就是千难万难,到时候被人直接吞了抢了方子那才是亏大了。 可若是有了这糖炒栗子…… 不不,还是不够,这可比蛋糕容易模仿。甚至他自己看看,吃一吃,听这个名字就知道要怎么弄了。 这么一番思虑,何明德才按捺住了那颗蠢蠢欲动的心,但与此同时,他也立刻嘱咐儿子:“这些东西你就不要拿出去吃了,以后也别跟人胡乱炫耀。” 何天佑一呆,他爹怎么知道他想出去炫耀的? “你这个脾气我还有什么不知道的?”知子莫若父,何明德一看儿子那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严肃了脸色,“你不是说要在春风楼卖吗?那这些都是秘方,你不得保密啊?” 何天佑还是会看脸色的,心里有计较,听他爹这一说便是一蹦三尺高:“爹!爹!你是同意了啊?是不是同 意了?” 他就知道糖炒栗子这么好吃,他爹肯定不可能不答应的。 “这个我答应了,至于别的菜色,等什么时候有空,我尝过后再说吧。” 虽然因为糖炒栗子有了点改观,但说到底这些都是小道,做菜可不是这么简单的加点糖炒一炒就完的。 “好,爹你太好了。”何天佑高兴自己真的办成了一件事,又想起一茬,“对对,是得尝尝,我也得好好吃,今天根本就没吃尽兴。对了,爹,我们还得先把调料备好。” 他想着从怀里掏出那张单子。 何明德狐疑地接过,什么好东西值当小五这般小心? 然后看到了,他不由得瞪大了眼睛:“等等,你说,这些都是调料?” “对啊,很惊讶吧,这些都是做菜的调料,是放了这些香料才能好吃的,张大娘还说了,这些大料很多都能去腥提鲜……” 何天佑开始显摆自己在张爱英那儿听来的知识,何明德却并没有听了,他看着这薄薄一张纸上面列的东西,基本他都知道,有些还是番商那里弄来的胡人的香料。 这也正是让他所震惊的。说白了,能玩得起这些香料的,那都得是大户人家。结果那一介农妇,竟然知道用这些香料入菜?哦,还不是入菜,就只是作为调料…… 只不过震惊了片刻,何明德立刻就拿定了主意:“好,这件事我让鹤轸去办,你这段时间也别到处跑了,好好在衙门听差。这回 你姐夫辅助钦差大人查案有功,已经定了一些提拔名单,你在其中,就不要再每天到处混日子了,好好应卯,到时候能有个官身才是正经。” 他不想让儿子看出自己心中的计较,小五还太年轻,所以他干脆来了个转移话题。 “哦。”说到这个,何天佑没那么激动,毕竟他对做官什么的真没多大兴趣,大庆朝是可以捐官的,真要想做官大不了花点钱捐个官来当当——他到底还是太年轻,还不完全明白,捐官根本没有什么意义,就是一个听起来好看的虚名,既管不了什么事,也领不了朝廷的一星半点俸禄。而提拔做官,虽然比不得正经科考,但也是一种选官之路,只要跟对了人,慢慢升上去了,那是能领实职能掌实权的。当然,这些离何天佑还是太远了,毕竟通常来说,能提拔人的那怎么都得是高官,若无紫袍绯衣,家中也得有个勋爵之位,如此才能笼络人心,更能凭借自身的权力地位去拉拢人。 就比如说这次钦差大人下来查案,等案子办完,就是为人请功的时候。钦差当然不会忘记身边人,但也不吝于给底下的一些人请功的机会,是的,只是机会。就连钦差自己也不能保证自己请功举荐的人都能被选上官身,那还得看中枢大臣们愿意怎么给。这又涉及到分猪肉了。嗯,说白了,官职这种东西,除了一个萝卜一个坑外,很 多时候还真就是简单的分猪肉。真的是下面的人把事情做完,就等上面博弈分果果。 而何天佑只能靠一个县令姐夫请功,尚且还入不得钦差的眼,能不能顺利请功都不知道,举荐的官身是否能下来,那也是说不定的,甚至可以说机会还是很渺茫的。除非就是钦差将刘同知钱长海等人严办速办,这种情况下,早早控制了钱长海并查出了很多相关证据的陵阳县衙一众人等的功劳才能算大的。 “看你这样子,莫非还不情愿?”何明德想给儿子紧紧弦,没想到看看他不咸不淡的表情反倒是把自己给气到了,“这是多好的机会,你还不给我珍惜。要不是你自己死活读不进去书,我能费这些功夫?” 说着何明德抄起棍子就想打人:“你说说你,让你好好读书,这两年你给我气走了多少夫子?” 何天佑早在他爹说到读书的瞬间就竖起了雷达,在他爹抄棍子的前一刻就跳了出去,丝毫不怕气到他爹:“爹,别说我不是那块料,你就想想咱家什么身份,就算真能考上,你觉得那些人能给我派什么好位置?我看最多到会试就得给我筛下来。哦,不对,怕是乡试都得掏光我们这家底。” “你你你!”何明德气得两眼一瞪,但又不得不承认儿子说的是实话。 在此必须提一下,大庆朝有一个很神奇的地方,虽然科举制度已经相对完善,但是并不禁 止商户参考。这点曾经还让张爱英有些震惊,毕竟她隐约记得她上辈子那个世界的古代历史中,士农工商阶级分明,商户是不能参加科考的。后来她知道这个世界跟她上辈子的任何一个历史朝代都无法对照之后,也就释然了。再后来知道娄家那样一个大世家,现在也以商闻名,她就更觉得没什么奇怪了。 不过,她不知道的是,虽然没有明令禁止商户参加科举,但是其实主要还是针对那些曾经的大世家而言的。毕竟在科举出现之前,这些世家大族利用所谓察举制所谓九品中正制把控了选官渠道,连官员的选拔晋升都被他们把控了,社会上的什么他们还不能掌控的?所有的商道所有的经济活动,几乎也是被这些人瓜分和掌控的。后来王朝末年动乱频发,中途几经政权更迭,到了大庆朝如今,已是经历了百多年,科举制终于逐渐成熟完善,这些世家大族慢慢退出了朝堂中枢,但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他们虽然在政治上不再有绝对的话语权,但在经商赚钱方面却是一个个弄得风生水起。娄家充其量也不过就是现在最响亮的代表,实际上如今在大庆朝说得上号的大商户大商行,那都是曾经的世家大族。对这样的百足之虫,敢说禁止商户参与科举吗? 张爱英都怀疑正是因为这一点的宽容,所以科举制才能这么发展起来。不然非来一 句商户禁止参考,不是没有共同利益全变成矛盾了吗?一点活路不给人留,那人家那不得直接揭竿而起啊! 第225章 大实话 话说回来,这还是对那些曾经的世家而言的,别管人家现在是不是落魄了,有些做的生意规模可能就跟何家差不多甚至还不如何家,但是人家拿得出谱系图,只要他们去参加科考,那就还能对他们没那么严苛,顶多就是有些人背后嘲笑两句。而那种曾经的大世家现在的大商贾,又有谁会傻不愣登去阻碍的?须知钱可通神,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人那还是有钱有权有背景有祖荫,自然也不会有人去故意为难他们,也是不敢。 而对何明德这种本身祖上也没什么大人物可以追溯,更别说什么世家大族的商户而言,要去参与科考,那要经历的就麻烦了。首先是他虽然现在看着有钱,但实际上还远远不够,别看眼下靠着几个女儿联姻,在陵阳县城也算是一方大人物了,但也仅限于陵阳县城了。一旦走出去,他这点身家还真不够看的。 何天佑那话是一点没说错,就算他有那个读书的本事,真的老老实实考科举,就到了乡试就能把他们一家刮干净。谁让他们是商户呢?人有的是法子给他们制造困难,不送钱解决不了,可就是送了钱,他们这等普通商户,也是完全不够看的。 不说考试,这外头的夫子,稍微有点个学识讲究的还都看不起他们商户,不愿意屈尊纡贵来给商户之子讲学,之前好不容易重金请来的,更是一面看中了钱,一面 却又掩饰不住对商户的轻鄙,何天佑一个小霸王能受得了这种?不跟夫子干架就不错了,只是把人气走已经算是收敛。 何明德嘴里教训儿子,其中辛酸苦楚他又如何会不知道?不然他也不会最终放弃,反而是让儿子进了县衙去。也是想着有女儿女婿的庇护,也不至于让他受委屈。倒是这回有可能举荐得官身的事,确实是巧了,但这哪怕是极小的机会那不也是机会吗? 他不打人了,放下棍子:“既然知道如此,你就更该好好应卯,这次若能抓住机会,我们何家也算是能改换门庭了。” “得了吧爹,你看我像是能做官的样子吗?”何天佑却很有自知之明,还尽挑大实话说,一点不怕把他爹再给气到,“我现在就想着好好做生意,赚钱,多多赚钱,继承爹的衣钵也不差啊,您说是不是?儿子也不能嫌弃老子不是?” 何明德果然气得又要揍他:“呸呸呸,老子是让你嫌弃老子了?你少给老子说这些,我让你干什么你就给我赶紧去,少给我扯些乱七八糟的。陈玄,陈玄!” 虽然陈玄在自己身边看着很听自己的话,但是何天佑很清楚,那全都是因为老爹的吩咐。而老爹这种喊法…… “爹!爹!我错了!”何天佑可不想又被陈玄押送出门,那真太丢人了。他也不怕挨揍了,一个箭步冲上前,一手按住他爹拿棍子的手,嬉皮笑脸,“爹 ,我虽然不行,但是姐夫厉害啊!你看姐夫这次立了功,吏部考评至少得是个中上,姐夫又如此的年富力强,往后肯定是有往上走的机会的,我们跟着姐夫走就对了。正好,我多赚点钱,让姐夫多去走走门路,以后何愁官路不通?” “你姐夫确实不用愁,他有能力有手腕,官运亨达是迟早的事。”何明德也没想到一向没心没肺的儿子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倒也没了之前的气性,拉着儿子坐到一边,“可是小五,你忘了一点,你姐夫只是你姐夫,你姐是嫁出去的,你姐夫,到底不姓何。” 联姻这种事,利益捆绑说牢靠那也牢靠,历朝历代因为联姻而共赢的数不胜数,但说不牢靠那也真不牢靠。都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又何况姻亲?苏文进也就只是一个女婿而已,说白了,仍旧是外人。 而按照何天佑刚才说的,那是要用何家的钱财去给苏文进铺路,他眼下看着好,谁知道以后会不会变?一旦他变了,到时候他又身在高位,他们何家又能拿什么制衡他?靠恩情?简直是笑话,甚至有句话叫大恩如仇,不要对一个人恩情太大,因为无以为报的时候,对方就只会想要杀了你来解决这个负担了。 何天佑笑笑:“是啊,他不姓何,可是我姓何,我这一代不行,我的儿子孙子呢?有姐夫往上升,以后我的儿子孙子会像我这么 难吗?到时候有姐夫的关系,让他们入官学读书,以后考科举改换门庭,那就是顺理成章的事了。” 何明德微微睁大了眼睛,盯着自己的儿子,有些不敢置信,那些话真是他这小儿子能说出来的? “爹,我想的难道不对吗?你想靠我是不成了,只有靠孙子了,我也想靠儿子努力啊!你就说行不行吧?” “嗐!你这小子,刚想说你长大了,你就又给我说这些孩子气的话。”何明德的严肃沉着一下子又被逗得失笑,看着眼前耍无赖的儿子,真是好气又好笑,“你才多大,就想着儿子了……” 说着他微微沉吟:“也是时候给你说亲事了,来,小五,跟爹说说,你想要个什么样的媳妇?” 何天佑头皮发麻,一下子起身:“爹,我去县衙一趟,就不跟您多说了!” 话都没说完,起身像只兔子似的嗖一下窜了出去,尾音直接飘散在庭院的晚风中。 何明德在后头哈哈大笑乐不可支。 笑了过后,他又叫来鹤轸:“你照这单子去采买些东西,之前说的两位大厨请到了吗?没请到的话暂时就不用接触了,去找些厨子,也不用多有名气,通些灶上之事就可以。买下来,直接签死契,不签死契的不要……” 既然要去学乔家的新菜式,那当然得用绝对忠心可靠的人。 吩咐完事情,他顿了一下,还是对鹤轸道:“你跟陈玄说一声,这段时间让他看着 点小五,天佑是个最上没把门儿的,让陈玄提点着他一些,别叫漏了消息出去。” 板桥村,张爱英还不知道自家即将迎来一群厨子,办了上梁酒,自家修建厕所这工程很快也迎来了尾声。 终于弄完,张爱英迫不及待就尝试了一下洗澡。该说不说,真的舒服多了,排水也方便,唯一的缺陷可能就是现在毕竟天凉了,南方的湿冷只会让体感温度更低,意味着人感觉到的只会比实际更冷。但这个问题不难解决,系统这回简直就是个贴心天使,直接给她提示,说商城有取暖器。 虽然知道系统的目的只有一个,纯粹就是想打开她的钱包薅光她的小钱钱,但是张爱英还是心动了。 第226章 真香 说来,之前跟乔多福在县衙后堂对质那一回,她的系统内资金日常流水嗖嗖暴涨,不说日进斗金,那跟之前不温不火简直都像是要断流一样相比也是质的变化了。结果就是在那一波中她攒了不少钱。以至于后来断亲分宗的时候,她还产生了奢望,觉得是不是也能引来一波暴涨。结果却大失所望,别说暴涨,甚至还跌了不少下去。她后来反省了一下,难道是自己下手还不够狠不够苏爽解恨?只可惜她也想不出什么更狠的报复法子了,唉,这么想想,她是不是也算个老实人啊? 这一波暴涨暴跌唯一的结果就是锻炼了一下张爱英的心态,以及,累积在那里的资金还是不少的。 所以系统这么一推荐,本来就是刚需,张爱英几乎都没怎么犹豫,直接就选了个最适合的,当然,价钱就不怎么适合了,几乎是将她钱包都给掏空了。好在手纸啊什么的她都还有囤货,暂时没有什么必须要买的东西,这么花她也不心疼。天冷了,都说好钢用在刀刃上,这花钱自然也要花在刀刃上。让她一整个冬天都跟原主似的,一家子全都不洗澡,她可绝对受不了。 这一安装上,同样有神秘涂料,轻轻点上就全都看不见了。至于开关什么的直接连接到系统了,只需要张爱英一个念头操控,就能精准控制取暖器哦不,准确来说应该叫控温器的闭合。是的,虽 然系统推荐的是取暖器,但张爱英花了大价钱哪能就一个取暖的功能呢?这个控温器更类似于她上辈子使用的空调,能把一定范围内的温度控制在一个水平,这个水平嘛,就看人怎么选了。 装上之后,张爱英又体验了一次洗澡,看着她提热水进去,乔多禄担心的不行——天冷了不洗澡是有原因的,真的稍不注意就容易受凉感染风寒什么的,而如今这个世界这个时代,一场小感冒也是完全有可能要命的。 他又不好直接跟母亲说这种话题,洗漱泡澡什么的都是比较私密的事,男女有别,哪怕是母子,他日渐长大后也是要有所避讳的。 张爱英看到他欲言又止的模样,自然猜得到他心中所想。她没多说什么,自己体验感觉非常满意之后,只是让乔多禄也来试一下。 然后,不出所料,乔多禄也真香了。 说实话,如果能保证温度,不会变冷不用担心受凉,那谁不愿意在大冬天泡一个热腾腾的澡啊?没见那些有钱有权的人,但凡有能力都要搞个温泉庄子吗?而装了控温器,这个卫生间可是比泡温泉都舒服。为了给便宜儿子好生洗洗,张爱英还又给他加了几次热水。 说到这些她又相当怀念上辈子的各种水管热水器什么的,不用费劲巴拉的烧水再提水到卫生间。而且,虽然一家三口各自打了一个大浴盆,但张爱英还是更喜欢淋浴,她并不 喜欢泡澡。可能够把卫生间打造成这样已经算不错了,要弄热水器弄水管,那就真的是很难遮掩,而且也不好解释。只能这么将就着,反正比之前好用就行。 测试过卫生间,张爱英也没忘记另一件事,她找了宋里正,说了自己打算买地的事儿。 别以为现在土地私有,允许土地买卖,官府就管不到这些土地交易的事了。实际上恰恰相反,买卖土地要有地契,除了买卖双方以及可靠的第三方作保签字画押,这些地契要过明路是要在官府留档的。大庆朝建国不到百年,虽然各方面建设已经有了很多弊病,免不了历朝历代都要经历的那些个事儿,但总体而言如今还是很兴盛的,百姓对朝廷比较恭敬,朝廷对各方面的管辖也没完全松懈,比如这个地契要到官府留档的事儿,至少在陵阳县城还是要做的。至于隐田隐户,那又是另一回事了。所以张爱英打算买地的话,来找宋里正才是非常正确的决定。 宋里正觉得这是件正经事,非常支持,张罗着要给乔家二房弄几亩上好的良田。 张爱英直接打断了他这种念头,直言:“里正叔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不是为了种庄稼,不须得要什么上好的肥田,那才是浪费了。我是打算再盖个小院子,就是靠近山都没事,只是要地方稍微宽一点,最好比我家现在的院子再大一点。” 宋里正被她这要求弄 得很惊讶:“你还要盖院子?” 农村盖房子不是什么大事,只要家里有钱有地,想怎么盖都没人管,这年头可不需要申请宅基地。就是穷人家,兄弟多了实在住不了的,也会分家出去另盖房子过活,都是很常见的事。但乔家二房就乔多禄一个,现在也就是娶了媳妇,孙子孙女的还一个都没影儿,这怎么又要盖房子,还要比现在的大,这是要干什么啊? 宋里正觉得自己受到了惊吓,也觉得自己一个过来人得对乔二家的好生规劝一下:“有粮家的,你听叔一句劝,有钱先捏在手里,买地也要买良田,多多置办良田种好庄稼,有了收成以后你家日子也才能更好过,你说你现在盖房子干什么?别糟蹋钱。更不能太惯着孩子了。” 这苦口婆心的,张爱英还有些感动。不过听到后头她觉得不对,赶紧解释:“不是,里正叔,你误会了,我这盖房子是有打算的,想来之前您也听说过,我家跟烟云阁做生意,现在要做一些胭脂水粉的东西,我那家里现在根本铺不开,我就想着再盖个小院子,到时候在村子里弄个小作坊,说不定还要雇村里的人手帮忙干活的,我这是在做正经生意的。” “你当真是跟那什么烟云阁做了这样的大生意?以后都还要卖东西给他们?”宋里正之前也听闻了这个消息,顺耳也被人科普了一下烟云阁,心里面是很震 撼的。当时还觉得那些人真是想多了,人家可能就是一锤子买卖,那种全国闻名的大商贾,那种顶级店铺,都是有钱人才能踏足的地方,怎么可能会跟他们这儿的一介庄户人家长期合作的?他甚至还替乔家二房担心过,可别被人抢了方子去。不过终究是流言,他心里也怕惹上事,之前都没敢说什么,更别说过问了。 但现在是张桂花主动提起,他便顺道问了出来:“你是真的打算开这样的作坊?是要做那什么胭脂水粉的?真不是做糕饼?” 他想的还是之前中秋乔家二房散出来的那些月饼,他是里正,送到他家是比别家更多更好的。虽然那样子还是没法跟城里糕饼相比,可那滋味儿是真不赖呀!就算不卖到县城,卖给那些货郎,或是逢年过节自己做了到集市上叫卖,也肯定有人愿意买的。 第227章 狐假虎威 “不是糕饼,我就想出了那一个拿得出手的糕饼方子,都卖给人家福寿斋了,我还能跟人家老字号打对台?”张爱英哈哈一笑,“也就是里正叔你们抬爱,说来就我做的那些糕饼什么的,跟人家正经糕饼铺差远了。” “不差的,我吃着也是还成,味儿挺好的。”里正夫人在一边赶紧插话。可别说不好吃以后就不做了,得多做啊,再给他们送点就更好了。 里正夫人不是年轻小姑娘,此刻她恨不得劝眼前的张桂花就开个糕饼作坊,近水楼台先得月,作为里正家,这张桂花还不得多多孝敬他们么?怕是年节都不用花一个钱买糕饼了。 只可惜,这些终究都只是她的美梦,只听眼前的妇人轻声道:“大娘您还说这不是抬爱?我们那糕饼哪能拿得出手?再说要做糕饼,那也不能在村子里开作坊了。而且,我说的是认真的,我跟烟云阁已经签订了协议,以后还要送货过去,这个作坊是肯定要开的。里正叔你也放心,我不是那等乱来的人,做这些事都是有数的。” 她也不算说谎,不能说买卖花苗的事,但也不能不对外解释。还是那位潘林潘老板提议的,让她对外就说是买的鲜花皂。并且还非常贴心提示她,以后售卖给钟记杂货的鲜花皂他们会定期派人来取货,惹得张爱英愈发怀疑他们跟钟老板到底有什么关系了。 当然,有什么关系都跟 现在的她无关。张爱英还很喜欢这个说法,用烟云阁出来挡枪,也算是狐假虎威了——不然就以鲜花皂对现在市场上香胰子的冲击,肯定是要得罪很多人的,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到时候人家要对付她也是很容易的。但现在有烟云阁横插一杠,试问又有几个敢惹烟云阁敢惹娄家的? 所以现在张爱英打定主意要开作坊后,毫不吝惜就把这个消息说了出来,就是要拉虎皮扯大旗,吓退想要作妖的人。 宋里正闻言也惊了,他是不懂什么胭脂水粉的,在他这样的人看来,不经吃不经穿的那都是没用的东西,而且就他们这样的人家,但凡正经安分的妇人就不能用那些,不然就都是败家子。但是张桂花有这个本事能搭上烟云阁那样的,他想不通也必须得承认人就是厉害。他心里面还是觉得这肯定都是那姜家女带来的,想不出更多,听乔二家的说这些有条有理的,他也慢慢回了心神。 “好,你既然是已经定了契约,那确实得抓紧时间。”说到这里他眉头皱起来,“要盖个比你家那院子还要大的,且不说占地,就说这花的时间也不短,来得及吗?” “来得及的。这些我也是跟烟云阁那边说过了的。人家也不着急。”张爱英连忙说,“而且这正好是冬天,农闲的时候,我想着找人干活也方便,而且也不是要盖成我家那样,主要就是把围 墙盖起来,也不用都做砖瓦房,能有个干活的地方就行——” “那你不用买地了,有个现成的房子。”宋里正打断她,“就是位置不是很好,也不在村口,倒是跟你家隔了不远,就后头山脚那个小院子你还记得不?原先是一家姓于的逃难过来在那儿落户盖起来的,都十来年了吧,后来有亲戚寻来,说是还有个兄弟在外头找着了,那两兄弟跟着走了结果就没回来,只留了老于头两口子,前年于婆子也没了,现在只有老于头一个。他这两年的身体也不大好,怕自己突然死了也没个人收尸什么的,就跟我说了,让我帮忙看着点,等他真没了,替他买副棺材收敛了,那房子就归村里了。” 说是归村里,但张爱英敢打包票,实际上说的肯定是归里正一家。 她看了眼里正夫人,果然大娘的脸色已经没了刚才的和煦。似乎还想开口阻拦。 宋里正没给她这个机会,顿了一下稍微缓口气就道:“既然你说要建个作坊,也不拘好坏的,我看那房子倒也合适。虽然不全是砖瓦房,但是夯实的土墙也还是很耐用的。关键是大,老于头虽是外头逃难来的,但能来到我们这儿,身家还是有的,当时又说一家是有好几个兄弟,要不是后头……不说这些,我就是觉得那房子可以。你要是愿意买的话,我去给你跟老于头说一声,说不定以后还可以让他帮你 看着那房子。” 张爱英回想了一下,老于头这家她是知道的,毕竟确实跟她家也隔得不远,就在他们院子后的山脚下,那房子也确实挺大的,要说还真符合她的需求。就是老于家这运道属实不太好,老于头也是个干巴瘦老头,这两年没见怎么出来活动。不过也可能是原主自己日子艰难,根本没时间去注意这些人。 当然,真要买下来,肯定还要做一些改动的,包括院墙也得修起来,既然是要开作坊,还要做那些胭脂水粉,不说保密,也得防着人使坏。 她也就把这想法说了一下,最后还是说:“要说愿意我肯定是愿意的,还请里正叔去帮我问一问,如果老于叔愿意卖的话,有什么条件,或者我刚刚说的那些,以后可能还要改动房屋之类的,他能不能接受,可以先问问嘛。但是地我还是要买的,要是有良田也好。就麻烦里正叔您多费点心了。” 张爱英觉得宋里正说的也对,在封建社会,土地和粮食就是一切生存的根本,士农工商已经说明了这一点,就算做生意再能赚钱,她也不能本末倒置。 对此宋里正也很高兴,觉得这年轻人还是听劝的。 只是等张爱英一走,里正夫人再也忍不住了:“老头子,你是疯了不成?老于头那多好的房子,我们这都等了几年了,你怎么就能把房子给乔二家的?那么大的好处,轻轻松松你就放手了, 你可真是……劝人买良田也就算了,真有那好地段的肥田,难不成你还真要给她留着?你这真是里外不分了!老糊涂了,真是老糊涂了!我不管,田地那个暂且不说,那房子你不许去跟老于头说,不许让给乔家!” 别听宋里正刚刚话里话外好像老于家那房子多不好,那是跟乔家那样的青砖大瓦房相比,可是在村里普通人家,那绝对是个好房子,又大又宽敞,黄泥夯实的土墙又厚又坚硬,几间主屋都是盖的黑瓦,哪怕过了十多年了,也还是很不错的。到时候老于头一走,他们把房子拾掇拾掇再修缮一下,自家肯定不住,但卖给村子里那些要分家出来的人还是可以赚上一大笔的。 为了这事儿,里正夫人这一年来对老于头都比以前上心。而且以前也不是没人打过老于家这房子的主意,不管真心假意,总有人想要去给人当儿子养老得房子的,都是被他们明里暗里给搅黄了。如今好处眼看要到手了,难道还能给别人不成?反正里正夫人就舍不得这到嘴的肥肉。 “傻啊你,没听到这乔二家的都要开作坊了,跟她结交好,以后的好处还能比这村里几间老房子少?我说你目光要放长远点。还有,这事儿都已经说了,就这么定了,你别再给我瞎搅和,要是给我坏了事,以后你就别想再有什么出门的风光!” 第228章 大手笔 张爱英不知道她这一趟引得里正家又吵了一回,她把事情跟里正交代完,也没有就撂下不管。 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同样,要办事儿也不能把希望都寄托在一个人身上。 张爱英把自己要买地的消息通过陈彩妮等人陆续传了出去。 主要这几年风调雨顺,不只他们益都府这边年景好,别的地方也没有什么天灾人祸的,安定的环境下,多数人家都不会到卖田卖地的地步,想要买田地还真不是那么容易的。一旦有人卖田的消息放出来,几乎是很快就会被人买走,消息都不能传到张爱英这里,所以多找些人帮自己留意消息才是正解。 先把这事儿说了,张爱英回家也没闲着,她准备弄些合适的菜谱,当然,事后想想她也知道最好不要写成菜谱,她自己心里有数,到时候再让人来学就是了。她向来是不会低估人的智慧的,尤其这些古人也是人。而且,所谓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人家专门学厨的,以前可能是不知道一些香料还可以用来调味,一旦知道了,人家开发利用的完全可能比她做得更好。这点张爱英是毫不怀疑的。 所以她也没想着能将这些一直藏着掖着,话说传出去,以后外面的菜越做越好,越来越好吃,到最后不也是便宜自己吗?敝帚自珍是万万不行的。 何家的学厨团队来的也快,领队接洽的人是鹤轸,他跟张爱英 说:“五少爷日日要到县衙点卯值勤,近段时间都脱不得身,接下来的日子还是我来叨扰乔太太了。” 张爱英连说不打扰不打扰,也不是客气,人家这是送钱来的,她还能有不高兴的? 于是鹤轸又给张爱英介绍了一下来的人,一共三男三女,并且还跟张爱英解释了一下:“论理本该是我们接了乔太太到城中来学,只事关春风楼振兴大计,为今还需得保密,我便让几人来太太家里,不知可方便否?” “方便方便。”张爱英觉得这也挺好,毕竟就是学厨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学会的,真要让她天天往县城跑,哪怕就是坐何家的马车,说真的那滋味儿也不好受。如今自己在家里,人家来学习这不就方便多了? 而鹤轸这个贴心管家,甚至连所需的鸡鸭鱼肉各种香料大料全都自备,都不说鸡鸭鱼肉,光是那些香料,张爱英也是了解过价格的,有些在药房里能买到,有些甚至还是西域诸国运过来的乃至于还有舶来品,那是真的价格非常高,现在只不过学厨,何家就能拿出这些来刷经验值,不可谓不大手笔了。 张爱英教的也就更用心了,虽然前段时间家里招待人都是陈彩妮负责灶房,但她才是真正的乡下妇人,自家菜里能多放一点油什么的就已经算很不错的美味佳肴了,哪里会操办那些菜肴?全部都是张爱英手把手教出来的,也不用跟 她说多么详细,只用告诉她大致步骤,水烧干了就放什么之类的,如此下来,陈彩妮记住了步骤,渐渐也就做的好了。要说多么多么美味还真不见得,无非就是靠着菜式新奇、大料去腥提鲜再加一个油盐充足而已。这点来说,何明德一开始的轻视还真是没什么大毛病。 但现在来的是何家的学厨,人家正儿八经就是来学做这些菜的,张爱英自然也不能那么敷衍。不过,这些人眼里也是多少有些不服气和轻视的。张爱英没急着说服他们,来的第一天就是先自己给他们做了一顿丰富大餐:板栗炖鸡、芋儿烧鸭、酸菜鱼、四喜丸子,鸡鸭鱼肉都上了个遍,而她做菜的过程也没瞒着人,众人看了一遍都还没说什么,直到他们都尝过了味道,有些已经慢慢收起了不服气的神情,而有些却还有些倨傲,还在那里品评张爱英某道菜的火候不到之类。 当然,还有人已经非常细心地注意到了关键,就是那些香料。 他们直接就问了:“太太用的那些都是什么?我尝着菜里有些味道不同寻常,莫非便是添了那些东西?” 还有人更直接的:“我看太太做菜也无甚稀奇,倒是那些香料都是好东西,太太不如直说这些香料的作用,告知我们应该如何使用,那不是更便宜?” 说到底,这还是没看上她的烧菜技术。 这点,张爱英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她的厨 艺应该说也就是普通人做的好吃的家常菜水平,但到了这个世界,就还得再往下降一降。别的不说,就火候那一点都很为难人。上辈子她后半辈子都是用的燃气灶,小火大火随便扭一扭就能轻易控制。但是到了这世界,全是柴火灶,火烧起来,真不是人能随便控制想大就大想小就小的。其余的就更不提了,剁肉绞肉都是技术,这在21世纪全都被各种电器给干了,现在要全靠自己手力,她做的真不太行。 而一个传统的大厨,那真不只是掌灶炒菜烧菜而已,是要从食材到成品、从火候到翻炒的动作时间……什么都要精准把控的。她记得上辈子就看到有记录,解放前的某大厨,平均八分钟就能将一只活鸡宰杀去毛去除内脏,而且为了保持鸡的外表完整性,是不能剖开肚子的,得是从鸡翅膀下开刀取内脏,只要八分钟。甚至用同样在鸡翅膀下开小口就把一整只鸡的骨头取出来而不损其外表的。还有大厨手上对于各种调味料的把控能完全精准到克数,完全不用秤,全靠练出来的手感……这是普通人根本不能想象的,但却是传统大厨们从小就练起来的。曾经的年代还没有那么多分工和讲究,一个大厨不管是切菜洗菜烧火炒菜什么都等自己亲手来。 张爱英是不敢跟这样的大厨们相比的,毕竟很多不是家学渊源,那也是很小就去当学 徒工,从处理食材杀鸡杀鸭到切菜剁肉一步步成长起来的,不说每个环节都精通,但多少有些是比较突出的,也完全可能比她厉害很多。而她所依仗的说白了也不过就是一些认知差异,凭技术的话,她觉得自己没那个脸去跟人家比较。 不过,有自知之明是一回事,可不代表她就要被这些人给挑衅,让他们踩着自己上位。 张爱英眼风一扫:“怎么?才看了一回,你们就都心里有数了?便是我说了如何使用,你们就保证自己能做的好了?” 问话那人没气馁:“不试一试怎么知道?太太不妨直接告诉我们。不然我们眼下立刻去做一份,请管事品评一番如何?” 张爱英才知道,原来鹤轸不是管家,是个管事。不过,这管事也挺厉害的。 但她没看鹤轸,反而一拍桌子:“好狂妄,你们出去学徒对待师父也是这般吗?” 那人脸色一变,嘴唇嗫嚅一下又要开口,张爱英观他那神情,就知道他还是不服气还要反驳。 张爱英不看他,这回是认真看向鹤轸,抢在之前开口:“若鹤管事也这般想,那我觉得,以后也不必如此麻烦了,我便写了菜谱来,鹤管事只管带着家去,我一介农妇,本也教不了这些人。” 第229章 枪打出头鸟 鹤轸在干什么?他在认真品尝每一道菜。 虽然他不是什么娇贵公子哥儿,也算不上什么老饕,没有太过灵敏的舌头,但是食物是否好吃,入口感觉怎么样,这种粗浅又直观的体验他还是能说得出来的。 这些菜式,虽然端上来凑不齐个什么色香味俱全,甚至根本没法谈卖相,乍看真就是乡下人的吃法,不讲究、一锅烩,但细细吃了,又觉得确实也还行。虽然,精致上头还差了很多,可他们本来也没想着一个农妇家里就能弄出令富人都觉高雅精致的食物。他们现在来学的就只是一个做法一个味道,至于摆盘搭配什么的,那都是这些厨子回去之后还可以慢慢调整的。毕竟,术业有专攻,这些本来就是该他们研学改进的不是吗? 尝过菜了,鹤轸心里有数,面对这一场争端,他直接就站在了张爱英这一边:“乔太太不必生气,是他不懂规矩,待会儿我便带他回去,明日换个人来。乔太太也不必对他们太过客气,本来学手艺就是要吃些苦头的,这段时日,尽请太太使唤他们,不必有多的顾虑。” 这话一出,那气势汹汹野心勃勃的男人瞬间变了脸,其实六个人脸色都不好看,只不过他在其中那一张惨白的脸看起来格外突出而已。 “鹤管事,小人不是——”他还想争取机会。 他之所以这么胆大,无非就是知道这不属于拜师学艺,他们是 何家花了钱来学的,心理上就不觉得自己这边有求于人。而且这什么乔太太说白了也不过一介农妇,连真正的好东西怕是都没见过几个,又懂多少灶上功夫?本来心中就存了这样的轻视,真见到了她那一手马马虎虎的厨艺,他心中自信更是爆棚。加上他看得仔细,记住了她做每道菜的顺序,每一次放的什么调味,哪怕他不知道那具体有什么用,但形状他是记住了的。他觉得,若是换成自己,绝对能复制出更好的作品来,他会将火候控制得更好,不管是收汁还是什么,他都能做的更完美,甚至是最后的装盘……他想了许多,更重要的是,他想要拔得头筹。 说来,他从小就在春风楼后厨里做学徒工,这么多年杀鸡宰羊的功夫早都练了出来,不管是切菜切肉还是处理各种食材甚至是下水,他都学了一手,只是大师傅们个个心中藏私,不肯将看家本领教给人,那也无妨,他暗中偷师,其实早就有了掌灶的水平,只可惜,后来被一位师傅察觉他偷看人家的祖传方子,勃然大怒之下,告发到主家那里,他就被打了一顿又给驱逐了出来。可是,他对自己的厨艺还是有信心的。得知何家买下了春风楼,还欲重振春风楼之时,他立刻就想要过去,哪怕后来活契变死契,他也觉得没什么,就以自己的一手厨艺,难道还怕不被珍视?何愁没有 出头之日? 只是他没想到自己学到的那些终究不如原本的大师傅,人家的祖传方子他更是就看了一星半点,真正要复刻出来却很难。而东家竟然还想出了这样一个法子,让他们来跟一个农妇学厨。 这在他看来是有些可笑的,他也是带着这种可笑又不甘的心情来了,围观了这位农妇的灶上活计,几乎是每一步他都能挑出毛病来,比那些大师傅曾经挑剔他尤甚。但他唯一没想到的是,想要拔得头筹也是有风险的,所谓枪打出头鸟,他竟然直接就被鹤管事给刷下来了。 “你本来就有些本事,或许来这里本就屈才了。”鹤轸面带笑意,谁也听不出来他这话里是不是别有深意,但看上去他好像的确是在安抚这个不安的汉子,“回去也自有你的去处,你无需担心。” 而这一番下马威,自然也让剩下的五人都老实了下来。跟在张爱英身边再也不敢多做什么不该做的事。 第二天鹤轸果然又换了一个男子来,或许是在路上就已经敲打过了,这男子明显也是通些厨艺的,但没有一丁点的倨傲或者别的神情,很老实恭敬,颇有种把张爱英真当师傅供起来的感觉。 但张爱英知道那些都是错觉。 这些人又没有正经的拜师学艺,也不是她的弟子,甚至不能算是学徒工,她只是不想如之前那般叫人带着鼻子走踩着上位,却也不是真像这年头的师父那般 压榨人。 说来也是可笑,这年头各行各业的人但凡是靠手艺吃饭的,都难免不了敝帚自珍,生怕教会徒弟饿死师傅,哪怕收了十个八个的徒弟来伺候自己,也必得把人好好使唤上个几年,而真正的手艺却始终有所保留,直到最后一刻才教给其中那么一两个得自己心意的弟子。 张爱英始终觉得这样的师徒关系是非常畸形的,事实也是,历史中很多工艺和技术,就是在这样的敝帚自珍中渐渐失传的。哪怕就是她真要收弟子,也不会做这种事情,担心教会徒弟饿死师傅,那纯粹是自己不懂创新,就靠着一招鲜吃遍天,当然也就必须要维护要守着那一点技艺不放手。何况他们这还不是师徒关系,她又是收了何家的钱来教人的,每天还有那么多上好的肉菜供给,别的不说,这几天她们一家的生活水平都跟着duangduang上了好几个台阶。 这些人每日一早来,到了晚上天快黑才走。张爱英本来想过干脆留他们在家过夜算了,他们家房子收拾收拾还是能拾掇出两间房给人住的,但是鹤轸拒绝了这个提议,还是乔多禄提醒张爱英才惊觉还有避嫌的意味——她以为这么好几个男人女人的都在一家不会引起别人的误会和谈资,可还是听便宜儿子提了几句她才恍悟这时代的鸿沟。21世纪够发达了吧,文明够开化了吧,可但凡孤男寡 女的呆一起仍旧极容易引人误会,甚至父亲和成年的女儿出门姿态稍显亲昵一家人的感觉,都会引来旁人的侧目以及各种恶意又不堪入耳的揣测,人类似乎从古至今都逃不过性缘脑,更别说这年头,她还顶着个寡妇的名头在,寡妇门前是非多,这句话真不是白说的。 就是白天这些人来,张爱英也是请了吴婆子和陈彩妮婆媳俩过来帮忙的,一开始她还真没想到避嫌,只是因为她要忙着在灶房里教人,有些活计就没人做了,主要还是饭菜太丰盛,吃不完太浪费,让吴婆子婆媳俩过来一道进补点油水,吃不完的还可以打包带走,至少就没那么浪费了。 当然她也考虑过要不然让他们就近住下,村子里其实还很有些人家房子是有空余的,比如宋里正家——但很快她就把这念头拍飞了,都说了要保密,虽然大家都看着他们家每天人来人往,但只说是有生意,吴婆子和陈彩妮得了好处是不会往外乱说的,而村子里的人对城里来的人是有天然畏惧的,倒也不好打听。但若是叫这些人在村子里住下走动多了,说不得就会叫人看出点什么。 张爱英不想往自己身上惹太多麻烦,何况鹤轸都没提,她也就不操这份心。唯一想的就是尽快把这些人都给教出来,大家也都好省了这许多日子的辛苦。 第230章 攻略 连续十天泡在厨房里,从一开始简单的做菜复制,让他们体会到加香料之后的味道,用法用量等等,到后来张爱英慢慢给他们讲解各种香料的作用,再改进做法再……每天都是一身的油烟,张爱英也觉得自家从来没有这样的饭菜丰盛,那真的是十天里每天都是各种香味,勾引的村里的大人小孩有事没事就在她家院子外边转来转去,张爱英有时候不忍心,也会让姜琬端了肉菜去分给那些在门口转悠虽嘴馋却还算乖巧的小孩子。 这无疑让姜琬在村子里的名声又变得好了起来,唯一不好的就是她也被人给缠上了。 这人还不是别人,就是乔有银。 自打之前听了老娘的话,乔有银也觉得有道理,便一心想着如何跟姜琬拉近关系。一开始她接近姜琬,因为心中的嫉妒不忿,还端着长辈架子,那自是不讨人喜欢的。不过当她打算好了要结交姜琬,要从她身上得好处,哪怕不能得到好处,只要跟她交往好了,以后能打入县城姑娘们的圈子,还用愁找不到金龟婿吗? 抱着这种念头,乔有银打定了主意好好跟姜琬来往,抛却了那些不甘和怨愤,她现在看姜琬也是看一个金娃娃,那是真心实意想要跟她交好,而她也自有一种少女的天真烂漫,从前能哄得父亲和几位哥哥都对她好,如今使尽浑身解数,虽说不能与姜琬多么交心,但她有一个目的 是达到了,姜琬确实没有那么讨厌她了。 当然,姜琬也不是个傻的,她知道自家跟三房的恩恩怨怨,不会轻信了乔有银,心里面对三房的人都是有所防备的。但与此同时,只要乔有银对她没什么恶意没做出什么不好的事,她也不会因为从前的恩怨而对她有什么特别的不满。 也不是她慷他人之慨,替婆婆和夫君原谅了他们,相反,她正是听了婆婆的话:“三房虽对我们一直有所图谋,但这么多年来也算是明刀明枪的,而且也没让我们真的吃什么大亏,他们自己还损了名声。也算是自作自受,我们彼此都没什么亏欠。如今已然分宗,对他们更无须有什么过高的对亲人的期待,当是一个普通村人来看待就行了。” 不说过往一笔勾销吧,但怀着仇恨与怨愤过活,那必然是不好过的。张爱英的目的就是让家里人团结一心过好日子,可不要把情绪浪费在无关紧要的人事上。 所以乔有银总是见缝插针来找她,姜琬也就当一个普通村里姑娘似的,该怎么就怎么,没有横眉冷对,也没有格外的青眼相加。 若是之前的乔有银,这种时候她就该不满了,因为她会觉得自己明明是作为长辈,姜琬对她却没有足够的对待长辈的恭敬。可现在她可说是一心巴结姜琬,也早就分析过了两边的情况,就觉得姜琬这样已经很好了,甚至回到家还对刘翠娥道 :“娘,你说的果然很对,这姜琬是个好糊弄的,脾气也还算好,我估摸着再这么处一段时间,她肯定就能让我进院子里去了。” “那她怎么现在没请你进去?”乔有贵却不满,“你没闻到她家那整日里的肉味儿,连那些不相干的人都能分得好肉,你每天过去怎么就没能拿一碗半盘的回来?我看你还是别过去找她了,当真是堕了长辈的威风。” 其实这不只是乔有贵不满,是他媳妇嘀咕几次了。他听多了也觉得有理,小妹过去有什么用?都这么些时日了也没见得些东西回来,到不如叫自家孩子过去,那是平辈的,再叫自家媳妇过去,都是嫁做人妇的,那难道还不能有更多的共同话题? “哥,这你就不知道了,三娘说了,那些就是给孩子们的,再说那家里都是二嫂掌管的,你还不知道二嫂那个人,难道还能拿东西给我?还是说要为了那点子肉菜现在就得罪二嫂叫她发现我们的筹谋?再说我要是去跟一群孩子抢东西,人家还能看得上我们三房?都把我们当什么人了?还长辈,我能去当人长辈吗?” 最后一句她是小声嘀咕的,说话的时候还看向自己老娘求救。 刘翠娥当然是懂的,这是要去当知心姐妹交往的,怎么能弄出长辈来?而且,她还想靠着姜琬给她弄个金龟婿,这要去充长辈了,那有给长辈说亲事的吗?这是没有隔阂都 要硬生生弄出隔阂来了。 所以她赶紧开口:“行了行了,你们也是不懂,现在好不容易阿银跟她关系处好了一点,你们就别闹幺蛾子了。” 老娘的余威还是大的,乔有贵还想说什么,但刘翠娥已经先瞪了过来,紧接着还又狠狠瞪了一眼儿媳妇,这一餐的风波才勉强过去。 但乔有贵并没有就此放弃,不想惹老娘不快,他干脆直接去找妹妹:“你这去了好几天了,乔家到底在搞什么你弄明白了没有?天天来那些人,屋里弄的那么香,说是做生意,那又做的什么生意?你都去跟那姜娘子处了这几天了,就没问到一星半点的?” 二房要买地的消息已经是放出来了,他知道二房有钱,就更想知道他们到底是怎么赚钱的。之前那烟云阁什么的就算了,这回的可是何家人,他找人打听过的,只可惜除了身份,别的是一点都打听不到。偏偏二房那还天天弄得那么香,那得是赚了多少钱才舍得那般大鱼大肉的? “嗐,还能有什么,就是做糕点呗。”姜琬被问烦了就是用这个说法来敷衍乔有银的,但她并没觉得是假话,反而觉得这才是对的。 乔有贵一听更吃惊了:“还有什么糕饼方子?你就没问问侄媳妇?她就舍得她家方子这么给糟蹋了?” 都说那可是姜家祖上传下来的方子,现在就这么卖给商户了,那不是糟践是什么?当然,主要是这笔 钱没让自己赚到,乔有贵就觉得很不舒服。 “哎呀哥你就别说这些了,三娘可不爱提这些。你也不想想,她一个嫁过来的媳妇,还能违逆婆家不成?你也别逼我去问这些,那不是给人添堵吗?我现在是要跟她拉关系,你不为我想,哥你也想想,以后我要嫁到好人家去了,还能不提携娘家?” 这话是,可是为什么不能是自己女儿呢?那还是三娘的平辈呢!珊珊又还小,以后慢慢来往情分更深,不是也能回馈自家更多? 于是乔有贵就说:“那这样,下次你去的时候把珊珊带上。” 乔有银一听就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心里不快,却也没明着表现出来,甚至还主动点头:“也行,不过哥你一定要让珊珊听话,要是闹起来或是得罪人,那是要坏事的。” “你说的是。”乔有贵不疑有他,干脆直接就把女儿叫了过来,这般那般一番叮嘱。 姜琬不知道三房一家人都在努力攻略她,甚至彼此之间还玩起了心机,不过她也的确是被乔有银这个名义上的小姑缠的有些怕了。 哪怕觉得她天真烂漫也挺讨人喜欢的,可越来越热情,还是让人心头发毛啊!就怎么说呢,她越是热情,越像黄鼠狼给鸡拜年。姜琬觉得自己有点应付不过来了。 幸好,婆婆这边的事情也结束了。 她就把这件事告诉了婆婆。 第231章 恶趣味 “你是说,这段时间她天天都来找你?”张爱英也表示很吃惊,还很担心,“没事儿吧?” 她立刻拉着姜琬上下一通检查,心里很有些懊悔。自己这段时间实在是太疏忽家里了。 姜琬任由婆母检查,心里暖涨涨的,笑:“我没事儿,娘,真的没事儿。而且奇怪也怪在这里,她一改最初的模样,待我颇为亲热,甚至还很有些姐妹相交的意味……” 说到这里,姜琬有些不好意思。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而且再怎么说乔家分宗,血缘伦理在那里,乔有银就是她和禄哥儿的姑姑,这样的话,听起来总有种失了分寸的感觉。 但她知道婆母不是这样的人,她说这话也没有什么心虚害怕的感觉。因为她就是说了个实话。 张爱英确实没在意这些,姜琬和乔有银年纪仿佛,本身又不存在什么血缘关系,同龄小姑娘之间交朋友实在不是什么稀奇事。稀奇的只是对方是乔有银。 所以她说:“这确实奇怪,你把这几天她来都说了些什么给我说说,能说么?” 这有什么不能的?她本来就是要告诉婆母寻求个心安的。于是姜琬点点头,就把这些日子乔有银来寻她的点点滴滴都给详细说了。 张爱英一开始听着也皱眉,听到后头,她渐渐就想明白了。 姜琬也说得差不多了,到最后小姑娘脸上还是很疑惑:“娘,你看她其实也没做什么,没说什么, 还不打听我们家里的事,对我也笑得那样亲和,看着就跟宝花差不多,而且我也确实没感觉到什么恶意,甚至她对我好像还格外善意,可越是这样,我反而越是觉得很怪,娘,你说会不会是我多心了?” 这孩子还不知道被害妄想症这个词,不然她估计都要用这个词来形容自己了。 张爱英却并不觉得好笑,她拍拍姜琬的肩:“没有,你不是多心,你只是直觉很厉害。她来接近你,并不是要直接的害你或者说要害我们家,至少在她本心里是这样认为的。但也不是纯粹要跟你做朋友,她所图长远,是要通过跟你做朋友通过你来得到好处。你直觉到了这种不纯粹,所以你不安。不过不用担心,你不喜欢,以后不同她来往也便罢了。我看他们这举动,想来也还是畏惧我的。” 这孩子,自己纯粹,追求的东西也就纯粹。 “可是、可是我能给予她什么好处呢?”姜琬有些茫然。难道是要钱吗?她倒的确是有些钱财,可她也不是那种会随便给人钱财的傻子,都是借钱都不成。而且,就三房那样,也不至于借钱吧? 张爱英拉住她的手放在手心:“你啊,真是个傻孩子,怎么就没好处呢?不要妄自菲薄,不是娘吹嘘,跟你结交来往都是一种好处,而且啊,别人的想法你又如何能想得到呢?你只管遵从自己的本心,至少如今,至少在这个村子 里,你仍旧可以遵从本心而活着。不喜欢,就不来往。不用勉强自己,更不要妄自菲薄。当然,也不要怀疑自我怀疑以后的路。” 姜琬低头沉思了一会儿,半晌点点头:“我明白了,娘,我知道怎么做了。” “嗯,按你心中所想的去做就好。” 当然,她也是会提防着三房的,毕竟你不知道这些蠢人能出什么样的奇葩招数。别说他们的善意恶意了,或许他们以为的好却是能让琬姐儿乃至于他们这一家都万劫不复的,而这些蠢人却不自知。 送走了何家的那一帮已经出师的厨子,天气已经很冷了,眼瞅着就要过年,张爱英买地的事却还没有着落。实在是他们这儿卖地的很少,她也不能跑老远去买地,别说要受到一些限制,就他家现在的情况,也不可能有精力管辖离自己太远的田地的。 就连老于头那房子也暂时没有眉目,张爱英不知道是老于头不同意或是怎么的,之前她没着急,可眼瞅着手下的事情都忙完了,都要过年了,如果这房子不能趁着这段时日盖起来,等到年后开春农人就要忙着春耕,农忙时节可不好找人干活。 “娘,不如我去寻了于老伯问问吧。”乔多禄见亲娘说到盖作坊的事有些着急,想想便提出这样的主意。 张爱英本想点头,却还是拒绝了:“不用,这件事既然是宋里正提起的,我们就暂时不要贸贸然去接洽人 。” 这是容易得罪人的,而且她也要考虑一下是不是里正后悔了。要真是这样的话,虽然有点可惜,但她也不能改变。也没必要。 “算了,这本来也不是什么急事儿,是我心太急想着早点办好。既然现在弄不成,也别挂心这事儿了。都要过年了,得好好置办年货才是。还有,禄哥儿,别忘了年前可得带你媳妇去趟老丈人家。” 这一句略带揶揄的话,逗得禄哥儿和琬姐儿对视一眼,就匆匆别过了脸。不过一个红了耳垂一个红了脸颊。张爱英看得愈发好笑。 “去老丈人家可得嘴甜,你看看你这样木讷可不行。得会说好话,但是那酒就别吃了。去了还得多护着点琬姐儿,你是男人,不能叫琬姐儿受了委屈知道不?所以在丈人家你更得嘴甜,讨得老丈人的欢心……” “娘,你这说的什么话,我看你才是没吃酒呢就在说醉话了。”乔多禄有些受不了这种打趣,努力板起脸皱眉想要扳正亲娘。 “是是是,说句老丈人你就不爱听了。那你还不是得去。”张爱英嘟囔两句,到底没再多说什么。唉,小孩子面皮薄,可不能逗弄太过,不然逼成小老头儿可就不好玩儿了。 嗯,就是玩儿。过后张爱英都有些惊讶于自己的恶趣味,或者是因为生活实在有些无聊,让她想出了这样的乐子。 而更让她自己想起来都觉得惊讶的是,这才多久,她就已经 从刚穿越来一心想着让这一双小儿女快乐成长甚而以后还要给琬姐儿再寻好亲,已经变成了这般对这双小儿女的婚事乐见其成了。嗯,其实一开始她也不是反对,就是觉得琬姐儿多半是不那么情愿不那么高兴的,但如今相处了这段时间,似乎两个小儿女也生出了些情分来了。 也是,这样能培养感情都算是还不错的了吧?毕竟真要令姜琬改嫁,那未必是一件容易的事。唉,是她也被这万恶的封建社会给同化了吗?不知道,但她清楚一点,在这个时代,除非是通家之好从小青梅竹马,否则又有多少男女成婚是有感情的呢?谈爱情是荒谬的,因为与其说是这对男女自身的结合,不如说是两个家庭两边宗族的结合是各种资源的整合,是他们的父亲相互看对了眼,说成了儿女亲事。婚前不曾见过一面,婚后也只有各自的责任。 乔多禄和姜琬都是不幸的,尤其姜琬,成婚之前她甚至从来没有见过所谓的夫君一面。但现在的他们,或许又还算是幸运的,他们可以慢慢的培养感情,而不是只为了生存。 张爱英想,她一定是太累了,才会有闲心竟然关注这些小儿女的事,并且一个活了一辈子的老人家还看得甜滋滋的。不过,真的是很甜啊,她家禄哥儿现在身体基本养好了,是个唇红齿白的小正太,琬姐儿就更不说了,这本来就是个甜甜糯 糯的小闺女呀,这俩人相处起来,啧,那甜蜜的粉色泡泡,都要把她这老人家的心给融化了。 不不不,清醒一点啊喂,他们还只是小孩子啊!不过,早恋什么的在这时代好像也说得过去…… 第232章 骗子 脑子里七想八想的,不过看着一双小儿女,张爱英到底是放松了些许精神。果然,还是朝气蓬勃的年轻人最可爱最有活力,而且还能感染旁人! 张爱英又精神振奋起来。 作坊什么的虽然一时半会儿建不起来,但是该干的活儿是不能松懈的。 家里的月季花不愧是叫月季,还有人叫它月月红,就是因为这花儿是真的一年四季都开花。尤其益都府气候湿暖,即便是在最冷的冬季,北边的山脉阻遏了南下的寒潮,便护得这一方盆地内的居民少受风雪的打扰。张爱英搜刮了一下原主的记忆,在她三十几年的人生中,也仅有那么两回的下雪天,而且,还都只是薄雪,落到地上都没能积成大片,便直接化干净了。 而今年,显然是不会下雪的。张爱英用系统温度计测试过,目前的温度都还保持在15c左右,而就最冷的三九天,也还有十来度,并不能说是非常寒冷。至少她记得上辈子,基本上到了数九寒天都要冷到零度左右。如今算得上是好太多了。这当然算幸运的,因为现在还没有棉花,他们连棉衣都没得穿。若是太冷了,那日子定然会更难挨。 对那些花儿来说这也是好事,即便是在数九寒天里,它们仍旧在盛放。虽然,仔细看的话,还是会发现它们的开花速度大打折扣,花朵也没之前那么繁茂,不过因为天气冷,花期似乎延长了很 多,不像夏日,有些品种是真的天一热就开的特别快散的特别快,现在却完全不是这样,张爱英甚至怀疑,如果不剪下它们,这些盛放的花儿怕不是能顶在枝头整月整月都不会败。但这对她来说好像也没多大的用处。毕竟她不是种来观赏,她就是要采集鲜花的。 不过这些经历了寒冬风霜的花儿也会有一种特别的幽香,张爱英很难形容这种味道,但就是能很直观地感觉到和夏日那些花儿的不同。夏日的时候,这些花儿是热烈的绚烂的,做成的脂粉也有一种炽烈的美。但这个季节的花儿又不一样,哪怕是一个品种,做成的脂粉感觉也是不同的,是带了些寒冬的凛冽或者说冷艳的,这种感觉说来幽微,但却又不是那么不好分辨,至少她给姜琬试过,连姜琬也能说出这种不同。 这当然也是好事,张爱英便在这些花儿最美的时刻采下它们,再用来做出一小瓶的玫瑰露或者各色脂粉,很少,但确实好用。 还得感谢系统商城提供的便利,本来有不少工具她是没有的,但从系统中购买,以并不昂贵的价格就能解决手头的麻烦,虽然这些工具不能让别人见到,但她可以和姜琬一起关在房子里秘密制作。对于女子脂粉,本也没有比女子更懂的了。 张爱英以为自己年前的所有事务就是这些了,而且年关愈近,她也开始准备采办年货,以及还要 走亲访友。嗯,虽然现在也着实没几家可走动的——娘家那边应付一下有个面子情就行,亲家那边让小儿女自己去就行了,她属实没必要每次都跟着去;唯有一个小姑子家,这是她极力认真对待的。 可就这些事务也委实算不得多。她的日子甚至还有些懒散起来,闲来无事,还将何家后头为感谢送来的那些个米面粮油给好好折腾了一番,烤了焦糖小面包来吃。这样的冬日,一家三口窝在家里,也甚是温馨。 宋里正的消息就是在这时候送来的,似乎是见不得她这般懒散,宋里正家大儿媳过来就只说了一句话:“于大叔同意把房子卖给你了,你要的话,尽快到家里来商谈。” 这消息来得有些突然,张爱英惊得还想多问两句,但这妇人已经跟条泥鳅似的,说完就滑走了。 “怎么像是吊个胡萝卜引人上钩似的?”张爱英默默吐槽,但当然还是要去这一趟的。 然后去了她才知道,原来不是突然才答应的,实际上,从宋里正跟她提过之后,就已经找到了老于头说了这事儿,不过很不巧,老于头有个什么老家亲人找上门,别说把房子卖给张爱英了,就连之前跟宋里正说好的都要毁约。 这般那般的闹了一场,最后证明了那所谓老家人就是个骗子,早早摸清楚了老于头的底细,装模作样上门好骗遗产的。 听说那人来还很是做了一番孝子贤孙 的模样,把个老于头伺候的很是舒服,连说不只要把房子留给他,连家里那六亩上好的水田也要给他——听到这张爱英是很惊讶的,她都不知道原来这老于头竟然还有六亩良田。不过也就是这样丰厚的家产才能引得人设法图谋啊!而这人手段之高明,以至于后来被拆穿身份,老于头都仍然没有动摇。可惜这人对上的是一村里正,最终一番相斗下来,到底是他落了下风不得不逃走,走之前还顺走了老于头最后一点压箱底的银子,那是他留着准备给自己办后事用的。 但就这般地步了,到现在老于头对这人还很有些念念不忘。 听完整个故事,张爱英只能默默在心里感慨,原来骗老人养老钱骗老人遗产这种事,真的是自古皆有啊。 不过若这人真能一直装下去,倒也未必不能算一件好事。 不不不,这些已经过去了的事都不要紧了,重点难道不是这样大的事情她竟然一点都不知道吗?!!不说是一个村子里,那老于头家离他们家还那样近,闹了这么一出又一出的,她也在家啊,为什么她竟然就一点都不知道呢?仔细想想,是真的连风声都没听到一点啊! 张爱英默默检讨自己关门闭户过日子的行为,果然,上辈子住电梯楼养成的习惯,邻里邻居都只是有个面熟,就连到了乡下都是家家围墙大院的,邻居之间哪怕有串门也只仅限于院子 内外,以至于她穿越到了这个世界,仍旧习惯和人保持距离。专注自己的事情是好,但不能不对外界环境一点都不了解啊! 这是邻居家来了个骗子,倘若是来了伙贼人,目标不是老人家的棺材底,而是她一家,她岂不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越想越毛骨悚然,张爱英决定了,以后早中晚都得出门到处遛遛,村前村后多走走,熟悉地形没毛病,邻里邻居多串门,认个脸熟好互助…… “那贼人奸猾,被拆穿身份竟然还敢胡乱叫嚣,若非我们进城几趟,最终又查出这贼人的案子,他果然是个蟊贼,说了要捉拿他扭送官府,可恨这贼子竟然逃掉了!乔家的,你说这事儿是不是太糟心了?” 里正夫人说得抑扬顿挫咬牙切齿,最后简直是当头棒喝,直把张爱英跑飞的思绪一把扯了回来。 “是、是……”她囫囵应着。 里正夫人还在继续,语气愈发慷慨激昂,还带着点义愤填膺:“也是这贼子猖狂,青天白日便来冒认亲戚,差点就坏了事,这老于头也是傻,都说人老成精,被这贼子骗了也就罢了,还差点被他害了!又差点坏了你的事,真是可恶!好在如今这事情总算是办成了,桂花儿,你看这房子你还要不要?不会误了你的事吧?” 好了,说到这里了,张爱英也听懂这一番话的深意了。 第233章 人情债 骗子狡猾,贼人凶恶,宋里正一家就付出的越多,而他们付出这些都是为了谁?都是为了她张桂花啊,是为了她家要这个房子啊! 就算是延误了这么久,也得说个清楚明白,真不是他们没帮忙,恰恰相反,他们尽心尽力,做了那么多事情,延误到现在都是贼子的过错啊,都是老于头识人不清的过错啊! 照这么说来,这份人情欠的有些大了。 张爱英心里揣度着,也知道这话里多少有些水分,而她虽然的确愿意跟里正家打交道,也不愿意就这么落下这样大的人情债。 于是她斟酌着道:“是,这件事的确不容易。这谁遇到这种事都不容易,老于叔都得感谢你们啊!” 她这么一说,里正夫人眉毛扬了扬,眼睛里闪过不悦的神色,但想到那些时日往来于乔家的那些人,那几乎飘得满村都是的肉香,她又谨慎了许多,没有直接发作,而是继续追问:“嗐,快别提那老头了,真是一把年纪还不晓事,惹出了这么多麻烦,我就怕耽搁了你的事,当真,都迟了这么久了,那房子你还要不要?” 她有些急了。 张爱英当然是想要的,不过她又怕是个烫手的山芋,尤其那老于头听起来现在情况还不是很好。她就又不想要了。 于是她把这种迟疑表露了出来:“只怕是老于叔还有些不舍得——” “这你保管放心,我们既然做了这许多,自然是已经把 事情都谈妥了。老于头就是倔,还没想开,不过这房子他是应了的。就是他现在身子不太好……” 语气有些吞吞吐吐,非必要她也真不想说。 张爱英却抓住了借口:“那这怕是让人怀疑我们逼迫太过,我看还是等些日子吧,反正都已经等了这许久了,都要过年了,也不差这几天。” 她几句话就把事情推拖到了过年后。 如此待得张爱英一走,里正夫人就气得拍了桌子:“这张寡妇当真可恨!之前她怎么求人办事的?现在好不容易把事情办下来了,她倒是好,竟然还给我一推二五六,这是嫌烫手了?我们花了这许多功夫,难道就都这么白费了?真是气死我了!” 她在这里骂人,两个儿媳妇不敢劝她,只能追出去看着张爱英,确认她已经走远了应该没听到。 而张爱英听到了也不在乎,她回家去第一件事就是赶紧去寻了陈彩妮,打听老于头一家的事。 “你竟然不知道?”结果陈彩妮比她还惊讶,“不是这件事你怎么不知道的?” “我怎么知道的?我这不刚听说了点消息,这就来找你打听了,我怎么就该知道了?” “你之前真不知道?” 两人大眼瞪小眼片刻,陈彩妮两手一拍,眉毛就立了起来:“好啊,我就知道他们没干好事,这是扯着你出来当大旗呢,感情都让你背锅了……” 这话说的张爱英心里着急,立刻打断了她的气话, 追问起来。 于是陈彩妮就把事情前前后后都给说了。 大致上来说的确就是一个骗子冒名认亲的事儿不假,但是全程并没有那么波澜起伏,里正一家也没有几进县城去跑腿解决麻烦。那老婆子果然是夸大了事实。但这不是关键,关键是虽然是里正一家出面,但从头到尾都说这房子是乔家二房要买下要有用处的,总之就是把她一家拉出去当了靶子。 至于那个骗子是不是蟊贼不知道,但确实背后有点人,据说隔壁类似板桥村这样的已经有好几例了,就是这群人干的——板桥村这个杂姓村,从一开始就是安置外来户的,包括各种逃入益都府的流民。而在这周围,没有板桥村这么杂姓聚居的,但也有不少如老于头一家那样外头来的,说是流民,但能一路逃到益都府,这些人都是家资丰厚的,落户到这些地方,十几二十年的下来哪怕就是开荒也都开出了不少良田,这些骗子团伙就假装成当年流散的亲人过来寻亲,或骗或诈甚至强买强卖,总之手段厉害花样多,而且能做成这般,那就是县衙里也是有人的。总而言之一句话,若非打着乔家二房的旗号,那骗子根本就赶不走。 张爱英听完后整个人都风中凌乱了。这宋里正多大的脸啊!!打着她的旗号干了这些事,最后拿来给自己邀功,反而还要她欠一大笔的人情债……怪不得今日上门那 老头儿不在,估计也是心里明白,就想给她按头吃下这个哑巴亏呢。 “你都不知道这件事,那买房子也是假的了?”陈彩妮说完了,看着张爱英的神情慢慢问道。 “不,现在还不好说,这件事我要考虑考虑。” 又跟陈彩妮说了,一旦村子里有什么关于她家的流言或是什么的,有时候根本舞不到正主面前,她自己没法得知,拜托陈彩妮一定要及时告知她。 其实这样的叮嘱也不是第一回了,陈彩妮对此很是不好意思:“都怪我,我还以为你都知道,下回肯定不会这样了,不管有什么事,只要跟你们家有关,我一旦知道了,肯定第一时间通知你。” 其实主要是听到说乔家二房买那房子是要开作坊,以后还要招人。陈彩妮自觉已经贴着桂花一家得了许多好处了,再问这些话,就好像是再追问还要好处,她就没好意思问。 说来,以往到了冬季,地里活少了,为了储备粮食度过开春青黄不接的时候,就是他们这样不算特别穷的人家,在吃食上也会格外节约一些,又不干那么多活,也没必要吃太饱。在21世纪的贴秋膘对此时的农人是完全不存在的。而今年,他们一家先是种了桂花家的两亩地,在之前把土地翻整好之后,撒上了冬小麦,长势不错,按照约定,这地里的粮食明年收获了他们能得一半。而这还不是只有一次,之后这土地 都归他们种,光是这两亩地,就能让她家一年多出不少粮食。而天冷了本来是省粮食饿瘦的季节,他们家不仅没瘦,反而还因为帮着忙活桂花儿家的事,那是都养的脸色红润,简直可以说胖了一圈。 就因为她家得的这些好处,外头不少眼红的,尤其乔家那两房和他们的姻亲故旧更是没少在背后说她的坏话,说她是张桂花面前摇尾乞怜的狗也就罢了,得了好处她就当是那些人嫉妒。她也不会为这种话生气,因为她很清楚,姐妹愿意把事情分给她做让她得好处还是其次,那是信任,她又怎么能辜负或者说曲解,甚至因为自己现在过得不如姐妹就心生怨怼呢?但是听多了这种话,她也确实是有些退缩的,除了帮忙,别的有些可能真的是得好处的事儿,她就没那么敢冒头了。 想到这里,陈彩妮又觉得后悔,到底还是她自己多心了,想了这许多,这回这么重要的消息,她竟然知道了都没跟桂花通一下气,但凡她说一句呢,也不至于让桂花现在才知道。 虽然桂花现在很平静,但是她总觉得这事情肯定还是有哪里不对的。哪里不对呢?想不明白那就是宋里正不对,他们一家都没安好心。嗯,别看都姓宋,他们可不亲近,甚至这里正爷在别的人面前抖不了大威风的时候,就最喜欢到他们宋家的小辈面前来说教,连吃带拿已经够烦了,还 要人乖乖听他说话,谁会喜欢这样的人?反正陈彩妮不喜欢。 但她现在更自责,脑子里也就想了许多,觉得自己不只是从现在开始要改了多心多虑的毛病,有什么该说都得说,还得想出些什么东西来,有什么可用的消息呢? 她想到了! 第234章 皮蛋瘦肉粥 “桂花,还有个事儿。我不知道有没有关系,但是我家那口子看到过,那天里正遇到来你家那位何家大管事,就那个生的特别俊还管人的那个,好像说了什么,就是从那之后那骗子才跑了的。” 陈彩妮努力回想着这件事,其实就是因为这个,她当时才那么以为姐妹是知情的。 “还有这件事?”张爱英皱了皱眉。她现在确定了,多半是何家插手了。 但看看面前老姐妹惶恐不安的模样,张爱英收起自己的神思,笑了笑:“没事儿,多谢你告诉我这件事,这很重要,真的谢谢你。” 感觉自己是真的帮上了忙,陈彩妮终于松口气,也卸下了压在心头的大石头,回以一笑,又难免有些担心:“那里正做的这件事,不会给你带来什么不好的吧?要是这样的话,有没有什么我能帮忙的?” “你告诉我这些消息就是帮我了。再说,何家管事都给我帮忙了,这村里还有什么事能让我为难的?放心吧,没事儿。”的确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为了让陈彩妮安心,张爱英于是就着这话题又问:“不过我也确实有件事不清楚,大家都听宋里正说了我要买老于头房子的事,那是不是关于我要开作坊的事儿也都传出去了?” “是,大家都知道了。”陈彩妮没听出什么,因为不想让桂花继续太过照顾她,也没再多说什么。 “这样啊……” 这可真不是什么好 事儿,虽然她不是那么追求闷声发大财的人,也知道真要买了房子办作坊,那肯定也是瞒不了人的。但是被人以这种方式这样把事情提前传出去,这就让她很不爽。 “那大家都怎么说这件事啊?” “额……大家就很高兴啊,而且还有不少人去劝老于头……” 陈彩妮细数了一下有哪些人家去跟老于头劝过,因为说的太丰富,一不小心还说溜了嘴,提到还有哪些人家到她这里来打听消息云云,不过说着说着就醒悟过来,没说完就闭了嘴。 张爱英仿佛没察觉到这突然的停顿一般,整个人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那别的呢?没有人说我这是强买强卖么?” 她还是要关心一下自己的名声的。 “啊?大家都挺高兴,还挺关心这个事儿,谁会那么乱说?那简直是——” 张爱英从这戛然而止的话语中抓住了关键:“肯定有人说吧,你都说说,我猜到了,不会生气的。” “真没几个人乱说,就是乔老大和乔老三那两家人,你知道他们都是什么德性,那能说出什么好话来?一个个就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我都不听他们说的那些。而且,你也真不用生气,大家都帮你骂回去了。” 这个逻辑是很好懂的,因为张爱英要在村子里开作坊,开作坊意味着什么呢?那势必是要招人去干活的,还有什么比村子里大家伙更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么?除了那两家 人知道跟她关系不好可能很难得好处之外,别的人家都是愿意来结交的,跟这种能到手的好处相比,就算张桂花真的是跟宋里正一家联手以势压人强买强卖又如何?老于头在这村子里本来就只有孤家寡人一个,好好过活了这么多年,还有什么不满足的?而且人家也不是强买强卖,都说了还要给他养老,而且大家在他那房子里干活,不也是有人能时刻照顾他吗?不比他一个老头子在那房子里住着更安心? 反正大家都这么自我说服了并且努力去说服老于头,过程不必细说,总之结果是已经达成了。 送走了陈彩妮,张爱英回家先把已经准备好的年货都给收拾收拾整理了一下,然后就对乔多禄说了让他进城去一趟的事儿:“离年节还有些时间,不过接下来我们会有些忙,你先去一趟姜家,把我们准备好的年货节礼送过去。这回你一个人去就行了,等到了初二再让琬姐儿跟你一起。除了去姜家,你再去一趟何家,好好向他们道声谢,把这个送给他们。” “这是什么?”就连乔多禄都有些不明白。 他依稀记得自己好像见过母亲捣鼓过这些东西,还买过几篮子鸭蛋,后来家里没吃过鸭蛋,但那些鸭蛋却不见了,他曾经有过疑惑,但是现在他好像明白了。 “这是能吃的鸭蛋吗?”这个形状并不难猜测,尽管这些鸭蛋外表糊上了一层灰泥 。 “嗯,是鸭蛋,不过现在不叫鸭蛋了,叫皮蛋。也不急,你明天再走,今天我们先做了来吃吃,到时候你送去何家,就知道怎么说了。” 于是这一天,张爱英一家三口都吃上了热乎乎的皮蛋瘦肉粥,以及一碟切开的凉拌皮蛋。 凉拌皮蛋的味道对一双小儿女来说刚开始似乎不太能接受,张爱英也是理解的,毕竟就是到了21世纪,那些能吃鲱鱼罐头能吃带血牛排的白人也有很多对皮蛋的味道始终接受无能甚至是闻之色变,但皮蛋瘦肉粥就好很多了,经过煮熟混着瘦肉的香味,粘稠暖胃,这样一碗热乎乎的细食在冬季里是无人可以拒绝的,而且,确实还这么好吃。 就是乔多禄也有好奇:“娘,这个鸭蛋,你是怎么想出来的?” 皮蛋的做法当然不是张爱英想出来的,甚至她就算上辈子吃过,知道大致是怎么做的,却还是没有自己做过的,她是在系统商城购买的皮蛋,然后又买到了方子。 不过她当然是不会这么说的,她只是囫囵解释:“之前我们做香胰子的时候,不是就用过这些草木灰吗?还放了白灰,有天不知道怎么掉了个鸡蛋进去……之后我就琢磨着或许能用……” 这些当然都是打胡乱说,应付眼前的乔多禄却还是够用的。他只是有些惊奇:“娘,你太聪明了,这些你都能想到,你真是……” “唉,也不能算是我想到的 ,我之前就听人好像说过,以前咱们村子里不是有外面的人来吗?这法子我就听那些人说过,这次也是正好……” 张爱英其实也是不善说谎的,她的目光跟姜琬对视了一瞬,婆媳俩对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虽然是要隐瞒禄哥儿,但是姜琬是一直都知道系统存在的,虽然,在她那里来说这是穿越大神的赐福。 甚至制作皮蛋这件事,她有些避开了乔多禄,姜琬却是都知道的。 只不过当时制作的时候,就是姜琬也没想到真能做出如此这般的美味。 还是穿越大神厉害,虽然都需要她们自己动手来做,但有这样的法子,能有个努力的方向,就已经胜过无数了。 姜琬这般想着,却不知道张爱英也在感叹,劳动人民的智慧才是无穷尽的。很简单,如今市面上虽然没有皮蛋这个东西,可是系统商城还能售卖方子,就是因为实际上这个世界早就已经有人发明了皮蛋,只不过因为信息不畅或者别的这样那样的原因,这样的好东西,并没有流传开来。但确确实实是已经有了的。 一碗粥下肚,乔多禄又去添了一碗,笑呵呵道:“娘,这粥好吃,何五哥必然会喜欢的。” 第235章 拔出萝卜带出泥 何天佑确实很喜欢。 尽管刚拿到这样的东西,他还有些嫌弃。毕竟上面还满是灰,对于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公子哥儿来说,这样的东西属实是让他看不太上的。尤其还知道这其实就是鸭蛋。鸭蛋有什么好吃的?那玩意儿可腥得很。 只不过出于对朋友的尊重,出于对张大娘办事的信任,他还是把这些皮蛋收了下来,并且按照乔多禄所说的法子交代了后厨。这些真正精通厨艺的人,他们知道了做法,做出的只会比张爱英自己做的更好吃。 于是这一罐皮蛋瘦肉粥,不仅惊艳了何天佑,还惊艳了何明德。 不过何明德不是没见识的人,虽然觉得不错,但也不至于大惊小怪,直到用完之后,漱了口,才向儿子闲谈似的问起这粥和这粥里他不知道的东西。 “这是何物?” “爹爹,你也没吃过吧?这叫皮蛋瘦肉粥,里面那深灰发蓝的便是皮蛋,爹你瞧,这个不煮也能食的。” 何着,让人把剥开切好的凉拌皮蛋也端了上来。 “皮蛋又是何物?”何明德挑眉。 他其实也没那么惊讶的,这段时间都知道何家要重振春风楼,不知道找了多少膳食方子,有新奇的方子到手并不奇怪。 何天佑就把这皮蛋瘦肉粥的全部来历都说了一下,着重强调了一下皮蛋。 说到皮蛋这个名字,不只是他们有过好奇,最开始听过这名字的乔多禄也很惊讶:“娘为 何叫它皮蛋?” 张爱英当然不知道为什么,在她上辈子,文雅的说法就是这么叫的。也有地方是叫变蛋的,张爱英不清楚有什么区别,但似乎好像那些叫变蛋的更多是用鸡蛋做的,本质上又似乎是一种东西。反正在她从小习惯的环境中,是没有变蛋这种叫法的。而不文雅的,乡下的叫法更直白,他们叫这为灰包蛋,简单直接,谁也不能说这样叫不对。 但是她知道现在不能这么说,出于保密的需要,不能把它的做法就这么直白喊出来,所以张爱英选择了这个文雅的说法,并且自己给出了解释:“我也不知道,依稀记得听人说就是这么叫的。我猜的话,或许是因为它裹了这外头一层,就像是又多了一层皮吧。” 这解释相当之牵强,本来也就是顺口胡诌的。好在这种时候也没人跟她计较,作为眼下“第一个”弄出这东西的人,她想叫什么就叫什么。 而乔多禄也是不会反对自家老娘的说法的,所以眼下这些自然也都告知到了何明德耳朵里。 “皮蛋,这名字虽奇怪,但想想,确乎也有道理。”但何明德更好奇的是,“他们如何又送了这样一件东西来了,可是遇到什么事了?” 之前他们买了那些个大菜方子,乔家都没有把这样的东西交给他们,如今突然送来,在何明德眼中,就是他们遇到大事儿了,需要钱帛或者说要找他们帮忙。 毕竟,比起那些个虽然也要用到各种名贵香料的菜式,在何明德看来,还是这样一碗皮蛋瘦肉粥看起来更为高贵典雅,更符合上层人物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饮食需求。那这所图也必然更大。 “没有啊!”何天佑茫然了一下,“哦,我想到了,禄哥儿说是谢礼,谢之前我们帮了个忙。” “什么忙?” “这我还真没怎么打听,不过就是一件小事嘛。”何天佑真没把那放在心上,只是认真盯着他老爹,“爹啊,你说这皮蛋瘦肉粥放在春风楼怎么样?” “这当然好,不过这事儿你就不用操心了,我让鹤轸去办。” 何天佑也不气馁,反正他爹这里有回应就行,而且鹤轸的办事能力他也是相信的,最关键的是,这段时间他在县衙也是很忙的。都已经好几天没有休沐了,今天若不是禄哥儿来了,他也不会这么早溜号的。 但是收获也不小啊,这皮蛋瘦肉粥,他还可以拿去给姐姐姐夫献宝。 “好吧,那爹爹,厨下还剩了许多皮蛋,我给姐夫他们送点过去。” 以这个距离,其实就是何宅把做好了的皮蛋瘦肉粥端过去,他们也自有手段保温,保证送过去都还能是热乎乎的,入口刚好。 不过这做好一段时间的,哪有刚做出来的新鲜呢? 于是何天佑立刻决定要打包几枚皮蛋送过去,唔,最好再把那个厨子捎上,到时候也可以让姐姐姐夫都看一看稀 奇。皮蛋呢,用灰包着的这样脏污的东西,谁能想到煮出来会是这么好吃呢?其实,就是凉拌皮蛋也不错啊,只不过比这皮蛋瘦肉粥略差了一些而已,但也是个新奇。这么想着,他决定要多带几枚。 何明德叫住了他:“等一下,厨下还有多少皮蛋?” “唔,大概还有十来枚吧。”何天佑想了一下,“爹你放心,我不会拿完的。” 没想到他爹还会有馋嘴的时候,这也是稀奇事啊,嗯,待会儿也可以告诉姐姐姐夫。 何天佑挤眉弄眼的跑了。 儿子可以这么大大咧咧,何明德想的却要更多。他令人叫来了鹤轸,向他询问乔家酬谢是怎么回事。 鹤轸当然不会有所隐瞒,那本来的确也不是一件大事,甚至也不能说是“帮忙”。 “这么所来,县衙如今忙的那件事,还正跟这件事有关?倒是我们承了他家人情了。”何明德沉吟片刻,立刻做出决断,“那这件事得说清楚,既然是你办的,那现在也就你去善后吧。” 之前处理县丞,虽然是把他弄了下去,但毕竟是没有完全拔除干净,总有那么些墙头草见势不对提前倒了的,苏文进也不好再翻旧账把事做绝,只不过这些老油条杵在县衙位置上,也是让人挺不舒服的。 这次鹤轸去板桥村遇到宋里正求助,说是为了乔家,鹤轸一开始本是顺手帮忙,结果一查下来,拔出萝卜带出泥,顺藤摸瓜地, 意外又不那么意外地就查到了这些人身上。 就连这几天,县衙忙不停,也是把这些人处理了更要仔细查账,各种事务得趁着年节之前做完,过年衙门也是要封印的。不过大家忙也开心,因为把这些骑墙派连根拔起了,这整个陵阳县才能算是真正握在了苏文进的手里,也算是掌握在了何家手里。 想明白这些关键,何明德也不是那种白占人便宜的人,之前不在乎也就罢了。如今人家都郑重其事送了这样好的谢礼来了,他又如何还能“挟恩图报”?他何明德虽是商贾,商场上尔虞我诈见得多了,使心机耍手段的时候不少,但他也不会欺负这样的人家,尤其这样一个有潜力的人家,那就还是当个磊落君子吧。 于是他说:“至于皮蛋的事,你先不要提。看看再说。” 他让小五留了几枚皮蛋下来,可不是真那么嘴馋要留着慢慢吃,而是想让人拿去研究研究罢了。如果能弄出来,他当然也不愿意再去求人的。而且,这也能展示一下实力不是吗?总不能人家都送上来了,他们还要去求人,那就真的很无能了。 第236章 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出去,你给我滚出去!啊啊啊~” “他爹的你个臭丫头,老子看得起你是你的福气,还敢跟老子拿乔,信不信老子现在就办了你!” “滚!滚啊!” “大姐,大姐!” “三妹!你别怕!” “姓马的我跟你拼了!” “个臭娘们儿,坏老子的好事儿!” “娘!娘!” “啊~” “呜呜呜呜~” 刘冬刚下山,远远看到自家房门前站了两个人,然后就听到一阵噼里啪啦又还有各种尖叫嘶吼谩骂以及啼哭声。 那是两个姐姐的声音,还有外甥女,哭闹的那么凶。 刘冬脑袋轰一下炸了,丢下肩头的柴,迈开大步就往家门冲去。 期间他还扛了一根木棒在肩上,或者说,那都不是木棒,那是一块木头,足有大腿粗,比人高,他抗在肩上就那么冲了下去。 然后直接对着人就挥出去,那么大一块木头,在他手中却好像使成了一根棍子,随着他挥动出去,直接横扫了一片。 “我打死你,打死你!不要脸的,打死你们!” 木头在他手中被舞得虎虎生风,他还不是胡乱挥舞,而是精准打击,那两个在门口望风的直接被他一棒子扫了出去,然后他也顾不得什么,冲进门里,就看到屋里一个小个子男把外甥女提起来丢到一边,马大虎把他三姐压在桌边,大姐倒在一边,头已经破了,还在流血,手抓着桌腿,想要起身又起不来的样子。 这一幕更加刺激了刘 冬,他对着马大虎直接一棒子捅了过去。 马大虎刚解了裤头,实在没料到刘冬这莽汉竟然会在这时候回来,背上被这一棍桶了个结结实实,猛烈撞击,心头差点怄出血来。 他狼狈翻身要逃,旁边那小个子要从背后袭击刘冬,他却根本没给这个机会,反手又是一棒扫了过去。 “哎哟!”那小个子惊呼一声。 马大虎已经跳开,先去栓裤头,结果刚刚一拉就开的裤头,这会儿着急起来却是怎么都系不紧。而刘冬手里的大木棒已经又撞了过来。 “爹了个巴子,刘冬你疯了!你还想杀了我啊?”马大虎跳开,又忍不住愈发愤怒。 旁边小个子也缓过了神,大声叫嚷起来:“刘冬你赶紧住手,你伤了我们,回头全家都别想好,你是真不想活了吗?” 刘冬什么都不管,他只有愤怒,目光见那小个子又要伸手去抓他外甥女,当下又是一棒子捣过去。 “哎哟,杀人啦!”小个子尖叫一声疯狂闪避。 马大虎也趁机要过来按人。 刘冬却比他们更快。 噼里啪啦,吱吱哇哇…… 屋子里尖叫惊呼哀求连带着女人孩子的哭声混成了一片。 时间好像过去了很久,又好像只是片刻的功夫。 终于,马大虎和小个子到底是逃了出去,只不过两人都是浑身狼狈,屁滚尿流。 实际上刘冬对他们的伤害可能并没有那么大,毕竟这么大一根木头,看着吓人,但在屋子里并 没有那么便于施展,也不像刀枪剑戟的轻易就能给人划出伤口。 但是马大虎还是整个人都不好了,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他几次都觉得自己要被刘冬用木棒打死在那个小房子里,好不容易逃生出来,仍旧还有那般阴影,连滚带爬跑出了老远,他才终于又找回了自己的心神。 “不,这该死的,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他!” 隔得太远,刘冬根本听不到马大虎说了什么,实际上,赶走这些人之后,此时此刻他也是浑身疲惫。他虽然比村里很多人力气都要更大,但力气也不是无穷无尽的。 而且,刚刚那般,心神消耗的比身体流逝的力气还要更多。当这些人一走,手里的木头也落了地,他自己也是一下子就倚在了旁边的门框上。说是门框,在刚刚的打斗中被波及到,也已经有些变形了。本来就是木头的,本来就已经用了很多年了,早都已经朽烂了…… 他就跟那根木头一样,杵在那里,不知道杵了多久,脑子里那些沸腾的怒火才慢慢平息了下来。 然后他的目光在屋子里巡视,他看到了衣裳还没完全裹好的三姐在扶大姐,两个人抱在一起哭。外甥女也在哭,大的那个把小的不知道从哪里抱了出来,也挤到了母亲和姨母面前,像是抱团取暖的小鸡仔们,哀哀戚戚的流着眼泪,甚至说不出什么多的话来。 而屋子里早已经散乱一片,他分 不清哪些是马大虎那一帮子人进来打烂的,哪些是他自己刚刚打烂的。 他脑子虽然没那么生气了,但此时此刻,却好像还是一团浆糊,根本不知道眼下是什么情况。 “不,小五呢?”他后知后觉察觉了什么。 这一声好像也终于唤回了那两个女人的心神,尤其是大姐,她挣扎着站起来:“对,小五,还有小五,他们把小五捉出去了!” “捉到哪儿了?”刘冬又开始愤怒,他忽然后悔,若是小五有个什么闪失……他刚刚就不该放走那几人!不,他今天就不该出门! 他转身追出去,刘春也跟着追出来。 “别去,他们肯定没带小五走!” 不过她脑子的确是被撞到了,只不过一个大起身,她就感觉天旋地转,整个人直接往旁边栽倒,幸亏刘秋眼疾手快,起身接住了她,可也被撞得趔趄,后腰抵在桌角,疼得闷哼一声。 刘春稳住身形,抓住了妹妹的胳膊,像只离了水的鱼,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却还是急切道:“小五就在外头,肯定在外头,你找找。” 刘小五的确没被带走,也是,马大虎此行来图的是女人,刘小五一个半大少年想要阻拦,他们也只会把他撵出去,不让他在这里坏事。当然也不可能把人打死或者怎样,他做这种事,是想逼迫刘家就范,不想给我做妾,好啊,那我先污了你的清白,你就是不想也不成了!他又不是来结死 仇的,当然不可能干杀人的事。 所以刘冬只在屋子周围找了一圈,就在屋后的干草丛中找到了被打晕的刘小五。 把人扶回来,刘秋赶紧去烧了水,给大姐额头简单清洗包了一下,也给刘小五喂了温水,又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慢慢转醒。 再不醒刘冬已经急得要去请大夫了。 刘小五醒来一开始两眼发直,等了一会儿就拉着三姐的手:“快去叫四哥,叫四哥!” 其实他四哥刘冬就在他旁边,这孩子醒了又还没完全清醒。 不过就这般,一家人已经是松了口气,像是又活过来了。 欢喜过后,一家人坐在凌乱破碎的家里,又开始哭了起来。 “这可怎么办啊?怎么办啊!” “不,不能在这儿待了,你们得赶紧走!”刘冬闷坐了一会儿,忽然起身。 “走,又能走哪儿去?”宗族要卖了她们,就是外家也好不到哪里去。 刘冬走了几步,已经拿定了主意:“自然有地方去,走,我们现在就走!” 第237章 庇护 张爱英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家子。 从大到小,从男到女,一个个神情不安满目惊惶,其中一个头上还在渗血,这是怎样狼狈的一家子啊?!但问题的关键在于,他们怎么就跑来找她庇护,她能做什么啊? 在她惊愕的时候,陈彩妮同样也在后头狠狠揪着宋富贵的腰,咬牙切齿的,恨不得把那肉直接拧下来:“你一天天的给人揽什么事?你姓宋又不是姓乔,还想去做人家的主了,做这种事还不跟我商量一下,你你你……” 她有太多的话,又气又急,到最后更是眼泪都要憋出来了。 虽然确实得了不少好处,村里人恭维她讨好她的也不少,她不知道什么叫曲线救国,但在她心里,很明白那些恭维也好讨好也罢都是为了什么,根本无法飘飘然,反而更加警惕,生怕自己做了什么多余的事给好姐妹一家招来麻烦,也是给自己招来麻烦。 可偏偏她家这个老实汉子,怎么就能不声不响地做得下这种事呢?甚至都没跟她说一声,直接就把这一家子领到了乔家,领到了桂花面前,那桂花会怎么想,她是帮忙还是不帮,别人知道了又会怎么想?怎么想她家又怎么想桂花儿? 陈彩妮脑子里乱糟糟的,若不是觉得此时此刻开口已经晚了,她恨不得上前插话拦住那些人。 张爱英的目光也略过她,平心而论,虽然五感提升了不少,但她着实不是一 个非常善于察言观色的人。只是眼前这一群人都是最最朴实的乡下农人,并没有那么多小心机,几乎是心里想什么就都直接写在了脸上,一点都不难看穿。 所以,良久后她叹口气:“这件事,也不是不行。” “但是,这可不能说什么庇护,我就是招工而已。”她放弃挣扎了。 虽然知道人不该滥发善心,但看着眼前这一家子的惨样,要拒绝人也显得格外艰难。并不会特别威胁自身的情况下,她到底不是个铁石心肠的人。 有的人越老越人情通达且因为阅历丰富心肠会变得坚硬或者性情会变得固执,但张爱英不是这样的人,哪怕活了一辈子,可是人越老,反而年轻时候那些冷硬的那些固执的性子不再桎梏她,让她的心肠也愈加柔软起来。 所以她最终还是答应了这一家子:“反正那边这段时间也在忙,你们就去作坊那边住吧,刘春、刘秋,你们都会烧菜吧?不会都跟着彩妮打打下手,学学吧。” “我们会,我们什么都会,整理家务洒扫什么的我们都会,烧菜也可以学。”刘春刘秋两姐妹忙不迭说道,甚至还把那个小的往前一推,“大丫也会的,她也能干活。” 这是使用童工么?虽然这时代不讲究这些,但这也太小了。 张爱英有些没眼看,也懒得说:“至于工钱——” “我们不用钱的,让我们有个吃喝能住的地方就行了,不用钱 的,这些都是我们该干的。”刘春也急忙表态。他们这都是拖家带口来求人庇护了,哪能谈钱呢?那真是不要脸了。 张爱英语气坚定:“工钱还是要算的,不过确实不好算……唉,这时候也说不清楚。算了,那就之后说。特别是冬子,你干活是很行的,你要来干活我就得算工钱,要不来那也别说什么帮不帮忙的了,丁是丁卯是卯我们得说清楚。。” 这个打蔫儿的汉子已经重新昂起了头颅,胸脯拍得啪啪响:“我来,我来,都听大娘的,大娘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肯定卖力。” 就连半大小子刘小五也连忙表示自己能干活,只不过看那样子还是蔫蔫的,听说是被人敲了闷棍,也不知道是不是脑震荡,可怜见的,是得有个地方好好休养休养。 于是这一帮人就这么安顿下,也不用张爱英出面,宋富贵和陈彩妮领来的人,现在也让他们把人领到作坊那边去,如今那里也忙得如火如荼,房子也是尽有的,让他们过去住着,也不算什么。 是的,张爱英已经把老于头的宅子买下,总不能平白担了名声,所以买就买了。不过她还是请宋里正去办的,一事不烦二主,她反正给了一笔绝对不少的钱,至于宋里正如何交涉她就不管那么多了。 都在一个村子里,也不可能真出什么强买强卖逼出人命的事儿来。 到如今事情已经是定下来了,老于头还 住那房子,他的那间房给他保留着,以后他就算是这作坊的门卫了,吃住都仍旧在这里,至于后事,也有宋里正答应给他包圆了。什么样的后辈养子能比里正家办的后事更隆重?估计就是这一点才打动老芋头的,但不管如何,事情的确是谈下来了。 慎重地过了地契房契,还送去官府盖了红印,为此交了一笔税,在宋里正看来完全是多此一举,但张爱英却仍旧坚持,而且真走完了这些流程才放松下来。 然后就是紧急开工,在交涉过户的时候,她就已经把老于家这房子前后里外都看了个清清楚楚,房屋是够大了,但是要建成一个足够安全性和私密性的作坊,仍旧还有很多需要改动的地方,她心中有了决断,也立刻安排下去。 论理这马上就要过年了,哪怕是庄户人家,对于年节也是十分看重的,大家在这段时间也会尽可能的空出时间为过年做准备,还要买各种桃符年画之类的,不舍得买也会自家做些粗浅的雕刻出来。总之都不会闲着,也不会有多少人有闲心去给别人帮忙。 但这个作坊不一样啊,一开始就说了,改建作坊不像之前那样纯帮忙,是要算工钱的,而且仍旧包饭,不说工钱的吸引力,只要想想之前那些吃的面颊红润还长了肉的人,大家都踊跃的很。而且啊,开了作坊以后那不得招人啊?现在积极主动点,之后招人难 道还能不先可着他们来? 大家的算盘都打得噼里啪啦响,干活热情也高涨。于是刘家这一家子过来的时候,都被这样热火朝天的景象给震住了。 “这么多人,这是在砌围墙,竟还是用的砖!”他们啧啧惊叹,尤其是刘春刘秋姐妹俩,到此时她们才算是彻底明白四弟为啥说这里能庇护他们了。 就连才四岁的大丫也喜得眉开眼笑,还拍起掌来:“太好了,这样的大房子,那些坏人就不能进来抓我们了!” 孩童咯咯的欢笑声吸引了干活汉子的注意,他们也有些惊奇地看向这群来人,有人认出了刘冬,毕竟农闲时他们有一起进城找活的经历。 但更多人的注意还是落在了女眷身上。 毕竟就算农村不讲究,但这种时候,妇人们还是要为家里年节做准备,能往来这边盯着厨灶的,也就只有乔家宋家的女眷,这个宋家又包括宋里正,所以大家都是认识的,也没那么多好奇,甚至还要讨好避讳着点,但这新来的却是不认识的,而且还有这么小的孩子,关键刘春刘秋姐妹都还生的不算差——虽然吧,农人普遍是不能说美丽的,女子尤甚,不管是乌黑亮丽的头发还是洁白柔滑的肌肤或者美丽精巧的装饰,那都是需要金钱支撑的。可就算这般,农女之间先天的长相也仍旧是有朴素的美丑区别的。比如刘秋,能引得人动色心,那在乡下,也算是一 等的长相了。 这时候,有的人在看美女,有的人更好奇她们是谁又为何来此。 不过还不等他们开口,陈彩妮已经先开口了:“看什么看?看什么看?都赶紧干活,这是主家安排过来到灶下帮忙的,管好你们的眼珠子啊!” 她这一开口就很凶,直接打压下了大部分人的心思。 但也有人后知后觉地小声嘟囔:“那我家也有妇人能来帮忙啊!” 第238章 谁是好人 这话说的也有那么几分道理。 说妇人们忙着收整家里迎接新年,说她们不能出来干活,那是说不能挤在男人堆里去砌墙去搬砖,也不是她们不能做,是不能跟壮劳力抢活儿干,更没那个必要,混在男人堆里,能有什么好名声吗? 可若是去灶房帮忙,嗨呀,那还有谁能说不行的?换了谁家都知道下厨房是个美差,那是最接近食物的,甚至外头的人吃的,说不定都是这些厨房里忙活的人偷偷吃过的剩菜了——绝对的剩菜不至于,但人家肯定是能先偷偷捞上那么几筷子尝个鲜的。若是手再厉害点,切肉的时候藏起那么一两块,啧,那不是还能给家人带点好的回去?甚至不用偷,吃过了饭,他们就是明目张胆地带回家去又怎的了?就看哪里的厨子不胖的?哪里的厨子不沾点油腥给家人的?何况这还是给乔家灶下干活,谁不知道他家伙食好啊?虽然现在只包中午一顿饭,可这么多人干活呢,比之前干活的人都多,就算乔二家那三口都不过来一起吃饭,可也总不会差太多,仍旧有油水,谁又不想过来干这种活计呢? 只不过之前这灶房完全是被宋家给把控了。其中还有宋里正家两个儿媳妇,人家都来了,又说灶下不缺人手了,他们这些人家的女眷眼巴巴想混进去也没法啊!当然,为此大家心里对宋大家的也是很不满的,觉得陈彩妮就 是仗着跟乔二家的是邻居,巴结人巴结得好,现在还把什么好处都把控在自己手里,她家老婆婆和小女儿都去灶下帮忙了,那是帮忙干活吗?那分明就是去捞油水的! 所以陈彩妮会有那种情绪也是很正常的,现在村子里大家对她的看法可都不能算好呢。就算有表面恭维讨好的,背后怕不也是在嘀咕她。 这也是一种很神奇的心态,以前大家还会羡慕嫉妒恨一下乔家二房会在背后对张桂花各种嘀嘀咕咕指手画脚,但在他们见识到她越来越厉害的人脉越来越强大的力量之后,这些人就什么都不敢了,甚至这么想的都很少,哪怕张爱英还在村子里住着,可她那大宅就是和大家不一样的,她还给儿子结了那么一门好亲事,她乃至于她那一家已经跟他们这些乡下泥腿子都不一样了。所以,还有什么可羡慕嫉妒恨的呢?蚂蚁会去嫉妒一头大象吗?或许目前他们的差距其实远没有这么大,但在这些村人眼里也差不多了。这作坊办起来,乔二家还不是会越来越有钱? 但是陈彩妮就不一样了。甚至是宋富贵家,他们本来是跟他们一样的,普通的平凡的乃至于贫穷的没什么能耐人祖祖代代都要在土里刨食的人,就靠着乔二家,他们现在竟也把日子过得那么好,一家子都那么滋润,还要大家去巴结讨好,凭什么,不就是他们一家是乔二家的邻居 吗?难道就凭他们更会巴结?说什么情分,如果是他们在那个位置离那么近,那他们当然也是会做那些事会帮助乔二家的啊! 所以大家所有的羡慕嫉妒恨都转移到宋家转移到陈彩妮身上了,如今看她竟然又带了些人来,可不就有人不满了么? 有了第一个开口的,紧接着就又有了声音。 “是啊,我家婆娘这几天在家闲着呢!” “我家好几张嘴,都不敢放开了吃喝,就怕来年青黄不接要揭不开锅。” “不说我婆娘,我老娘妹子那个不是手脚利索的?再怎么不济还能比那几个小的还不如?” 大家叽叽咕咕,却又不敢真的去跟陈彩妮说。 但也足够让宋富贵这个老实人听得一头大汗了。 但事儿是他引起的,他也不能不说明一下。于是宋富贵也带着刘冬去干活,也跟大家解释说那些都是刘冬的家人,又简单说了一下他家遇到的事儿。 很多人就不好再说什么了,哪怕心里还有些不满。但也有人不高兴:“富贵啊,你现在可真是富贵了,都学会这么做人情了。搞半那么多好话不管用,是我们还不够惨啊?” 这话够阴阳怪气的,宋富贵听得憋闷,更生气:“这都过年了能不能想点好的?” 他觉得对方故意在刺激刘家的惨事,揭人伤疤这就过分了。 “那都要过年了还有人拖家带口往别人家跑的,这算不算好的?”这人干脆直勾勾盯 着刘冬了。 好吧,他惹不起宋家这两口子,还不能针对一个外来户了?他家惨就能来占这种好处了?凭什么啊,又不是他们让他遇到惨事的,凭什么来抢这种好事? 这场骂战到底没能打起来,因为乔多禄和姜琬这双小儿女来了。这些人本来也就是一时郁气,心肠要说多坏也不见得,现在主家都来了,更不好吵起来。不过这也不是关键,主要还是人家乔家会做人,听听说的那些话,就比宋家那些好听。 “不过读多了书也不好,读的脑子都迂腐了,就想着做这些个善事,要我说啊,还是没搞清里外。” 有人回去就忍不住这么说道。 因为乔多禄直接说明了是他做主让人来的,又说了一通扶危济困的道理,还引用了各种经典,文绉绉的反正让这些农家汉子听着都害怕。 当然,也有人觉得乔二家这么做很对的。 “多的是人往上走了就翻脸不认人的,像乔二家这样连不熟的人都肯伸把手的,才是真正的好人呐。我看那些个说怪话的人也是脑子不清楚,自家又每到真揭不开锅那地步,又哪里至于就这么吵吵嚷嚷的。” 但也有人反驳:“现在说好人还是太早了,你等马家那边找过来再说,到时候才能知道谁是好人。” 没错,更多人还是关心刘家事情的后续。 “那马大虎我也听说过,马地主的小儿子,那可是个横的,这回他这么来一趟被 打跑,怕是之后也没完呢!” “没完又怎么了?你们也不看看,那刘冬都把家人送到这边来了,乔家现在是什么人?那是走到县太爷跟前了的,那马家有多大的胆子还敢过来?” “唉,说起来,也不只是马大虎,这马地主这些年来也是越来越横了,马家村那边的地他都包圆了,连外头的地他都占了那许多,小妾都抢了不知道几个了……你们说,要是这马地主真找到乔二家来,谁赢谁输啊?” 第239章 地头蛇 很多人开始在暗地里观望这件事。各种揣测都有,村子里暗流涌动。 而马大虎不是不敢过来,他是暂时还不知道刘家都跑这里来了。 实际上,自打从刘家仓皇逃出之后,他敢说那是他从小到大最狼狈的经历,偏偏还是刘冬那么个庄稼汉,在他看来只是个会说人话的干活牲畜而已,竟然敢那般对他,这股邪火哪里能忍得了? 所以,回去换了件衣服之后,他纠集了一帮打手,人人手持木棍,浩浩荡荡就冲着刘家湾去了。 亏得刘冬果决,一家子跑得快,稍微慢了一步,遇到这一伙子人,他一家都不知道是什么命。 不过即便如此,等到刘冬安顿好一家子妇孺,隔天干完活赶回家去,他也遭受了一波暴击。 先是刚进了刘家湾,有人看到他就去给家里报信,又拉着他不让走,然后刘家那些亲戚长辈就撵出来了,一个个对着他各种呵斥,说他给村子里招了祸事,让他赶紧把姐姐带回来,去给马地主那边认个错。在他倨傲不听的时候,那一根根或是拐杖或是扫帚或是顺手抄起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就朝着他劈头盖脸砸了下来。 好不容易挣脱人群跑回家里,他就看到已经被打砸一空的家里。 当然他们走的时候这家里就已经没什么好东西了,家私财物什么的,但凡能带走的,那肯定是贴身就打包带走了。有一说一,他们本来也没什么贵重家 财了。可家里多的是搬不走的,那用了多年已经被虫蛀被老鼠咬了口子的木柜、那沾着泥土与灰尘有好些碎缺口的大水缸、那本来就摇摇晃晃有些歪斜的木门……甚至是床铺甚至是灶台,全都被打砸的不成样子,是根本没法使用,也再不能住人的惨样。 就从这些东西的残破程度,也根本不难看出,若是他们一家留在这里,这些打砸这些摧残都是要施加于他们身上的! 可即便如此,刘冬也没有多少逃过一劫的庆幸,他只有满满的愤怒,实在是太愤怒了。 尽管爹娘都已经不在了,尽管这村子里的所谓族里长辈都让他寒心,尽管就在之前这里发生了让他愤怒无比的事情甚至不得不离开这里去寻求庇护,可这始终是他的家啊! 可眼下,这个家根本已经不能称之为家了,甚至就是那些墙壁连带房顶都被人弄得七零八落的,哪怕就是想要短暂地避风都很难。 那一瞬间,刘冬直接抄起了旁边的木棒就冲了出去,他要报复回去,他要马大虎付出代价! 只是才跑出了几步,身后已经有人惊呼有人在骂,只不过他们现在都还不敢靠近他,但这也不妨碍他们挥舞各种东西试图去阻拦他绊倒他。 “作死啊你,是不是真想把我们也都害了你才高兴啊!” “还想给我们惹多少麻烦?你要死自己去死别害我们!” 他们大声喝骂,每个人都愤愤不平。 但 其实也不用他们这样卖力,刘冬的脚步已经不知不觉就慢了下来。 他看到了被践踏的麦田,看到了被掀翻的草垛——毫无疑问,这些都是马大虎那一帮人过来干的。因为村子里大家都对自家的田地对粮食十分珍惜,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 大家的怨愤变得可以理解,但这并不是他泄气的原因,而是他忽然明白,哪怕他现在逞匹夫之勇,已经早有防备组织了一大帮人手的马大虎又怎么会害怕他?他甚至根本就充不进马家堡去。只是单纯的过去送菜,而且,他过去送菜也就罢了,一旦他也出了事,那家里的妇孺怎么办?还能活下来吗? 刘冬的脑子难得恢复了理智,于是他停了下来,有人丢过来的草块砸到了他身上,看他没有反应,一时间愤怒的众人扔的更多了。 “都是你,都是你们害了我们大家!” 一块块泥土砸到他头上身上,还有扫帚还有木条,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抽打在刘冬身上。 村里人被马大虎威吓被他糟蹋天地庄稼被他……所有的委屈和愤怒全都在这时发泄到了刘冬身上,这个在他们认为就是罪魁祸首的人身上。 终于,刘冬动了,他狠狠瞪了一眼众人,两眼通红,吓得众人都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两步,他才转身回到家。 而这样的事情是瞒不住的,尤其是在过年的时候,这样本来就是农闲走亲访友的时节,走动多了, 这样的大新闻根本瞒不住。 何况马大虎也是盯着刘家湾的,刘冬一回去,就有人给他通风报信了,所以他很快就又带着人杀到了刘冬家,却到底是来晚了一步,这房子没法住人,村里人的态度又是那般,刘冬还是有点脑子的,很快就离开了。 所以马大虎又一次扑空,但这次他没有那么愤怒了:“呵呵,这个狗东西,现在知道害怕了?晚了!一个个敬酒不吃吃罚酒的,现在老子非得让他知道厉害!管他躲在哪里,老子总能找到的!对了,你们谁知道刘冬去了哪里的?还有他那一家子,总不能凭空消失吧?” 说是不愤怒,但他心里已经想好了一百种把人抓回来后慢慢折磨的法子,除了刘冬,就是刘秋那个小贱人,给脸不要脸的,这回他玩了她,就把她扔给那些贱奴…… 马大虎脑补着各种下贱场面,内心得到了暂时的满足,也发号施令让人去给他查刘冬的去向。 这根本没什么难查的,何况马大虎舍得出钱,威逼利诱之下,总有那为虎作伥的,不过两天的功夫,刘冬一家的去向就已经传到了马大虎耳朵里。 “板桥村?就那个杂姓村还有人敢收留他,是还不知道我马家的厉害?真是好大的狗胆!” 马地主在这附近都挺有威名,因为他们在县城里也是有关系的。而板桥村这样的杂姓村,在这些以一姓一村的宗族村子看来,是属于最 不团结的那一种,对外也最没有威慑力的,这么多年也没出个厉害点的人物,就更看不上眼了。也就难怪马大虎会如此狂妄地说出这话。 但是马大虎手下也不只是都是傻子,听到了一点乔家的风声的,当下就想着劝一劝,又不好直说,不然反而容易起到反效果,甚至还会被暴跳如雷的马大虎按住就打,譬如:你觉得老子会怕谁?你是不是看不起老子? 不用怀疑,马大虎就是这样的人。 所以那想要提醒的人都说得十分委婉:“就是啊,一个杂姓村而已,虎爷不用放在心上。咱们等把年过了,再去慢慢收拾他们。也让他们这段时间都不能消停,尝尝提心吊胆的滋味。何况,保不齐那家听到了虎哥的威名,直接就把那姓刘的一家子赶出来,到时候咱们再去痛打落水狗,就那刘冬都要哀呼求饶,这是不是好极了?” 他有一点说的也是真心的,想来这些消息也会传过去,那乔家再厉害,现在也还是在村子里,说是搭上了县太爷,呸,真有那本事还会在村子里?不过这种事也说不好,能不得罪就不得罪。只等消息先传过去,说不定那家也就乖乖把人扫地出门了。毕竟,这十里八乡的还有哪个比马地主势力更大根基更深的?乔家就真那么轻狂敢得罪马家了?都说强龙也怕地头蛇,这乔家是不是强龙还未可知,这等一等也是个试探不是 吗?就看对方怎么选了。 第240章 不构成选择 马大虎也确实是被这话给吸引住了,他想象了一下刘冬走投无路只能来向自己求饶还要乖乖献上一切的样子,只觉得心头火热浑身舒爽。但很快他就回归了现实:“好是好,不过,那还是太晚了,凭什么还要等他过年?我知道他不好过,可我没看到,我就不爽!我必须现在就亲自过去看他的下场!” “还有,一个杂姓村也敢有人收留他,那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好大的胆子,敢跟我虎爷作对!走,我就要让人看看,跟我们马家作对的下场!” 谁都有小心思,马大虎也有自己的心思。哪怕他是个莽夫,也不是个没完全没脑子的憨憨。他还知道恼羞成怒,就是要趁机打压人,正好也为马家拓展势力立立威。 而他一旦打定主意,想提醒的人甚至都没有机会去给马地主报个信什么的,直接就被马大虎点兵点将又给一并带了出来。 在马大虎点了人浩浩荡荡向着板桥村来的时候,张爱英也在忙着。 作坊改建那边的事,她现在已经完全丢给一双小儿女了。虽然采买的还是陈彩妮在做,但一应账务全都是姜琬在管。张爱英起先还有些担心这么小的孩子当财务会不会有些太苛刻,结果人家一开始上手虽然有些生疏,但很快就把一切都理顺了,问就是原来跟着学过掌理中馈,只不过年纪小学得不深,需要婆母多多盯着之类。 她一开始还确实有 些不放心,主要还是怕累着孩子,还想着要不要自己教一下,结果盯了一天她就放弃了。果然这世界的孩子都早熟,大户人家女孩子的教养更是十足谦虚,这还能叫不好?简直是把方方面面都给捋顺了。 张爱英最终给予的帮助也就是教给她画表格的法子,她也不知道有用没有,但比这时代的法子还是要先进那么些吧,应该还是有用的。 之后张爱英就放心地撂开没管了。而她一开始忙着给作坊定各种工具的活儿,后头的交接工作也都落到了乔多禄手上,这方面他比姜琬稍微差了一些,不过很快就上手了,主要小儿女也是有商有量互相帮助,里里外外互相照应,可以说就是没有她张爱英也是都能井井有条的。 当然,这家里也是不可能缺了张爱英的。别看她现在不用管作坊那边的事,那不是她躲懒或者一心要锻炼孩子什么的,实在是她也忙不过来。忙什么呢?忙着帮何家采购山货。 这又不得不提何老爷实在是个厚道人,明明就是不告诉她也没什么的,人家愣是来把其中详情大致给她说了一下,并且作为一种交换,要从她这里订购一批山货。 这当然是人情交换,说白了,何家从哪里不能买到山货?那些板栗、山菌、木耳、干笋……虽然在他们这里没那么多,可往那些山坳里走走,不知道有多少这样的东西,以何家的商队,还能 买不到这些东西?甚至有些地方的远比张爱英从汪家那边弄来的山货品质更好,但人家还是从她这里订购,就是要让她赚这一笔钱而已。 若是直接给钱什么的,张爱英还真不会接受。但是这样买东西,虽然也差不多等于送钱了,可想想卖山货的是汪家,能让汪家从中真正赚到辛苦费,张爱英就没法拒绝了。 也算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吧,正好汪家在这一冬屯了不知道多少山货,这一家子淳朴人,哪怕没想着挣钱,就觉得二嫂家爱吃,想着要报恩,他们就给弄了很多,之前一批批往张爱英这里送就送了不少。现在张爱英又在修建作坊,他们送山货过来就更不突兀,甚至张爱英一开始都没给他们说实话,只说自己需要,把他们家这一冬收获的这些全都弄了过来,然后再进行分级、称重以及一一登记入账,最后再让何家的马车把这些东西拖走。 说很多,其实也就是马车走两趟的功夫,甚至也就忙了三天。 不过累也是真的累。 而把这些忙完,眼瞅还有三天就过年了,张爱英自然也不会再把这个事儿瞒着,那些山货卖了不少钱,这些钱她都得给汪家送去。还不能光送钱,她想好了,这趟得是全家一起过去,正好作坊那边也差不多了,就算还有一些收尾工作,那也可以慢慢来,总不能真让人忙到过年那天,就算别人愿意,张爱英也觉得 这样不好。 所以说马大虎他们来的这一天,正好就是张爱英一家都去了汪家拜访的这天。 作坊也在头一天忙完之后就暂时收工了,至于刘冬一家子,按理说作坊都收工了他们也该走的,不过张爱英也不是那种为难人的,都知道马大虎打砸刘家的事儿了,也听说了一些马家的事儿,她又怎么会在这时候把人赶回去?反正作坊那边也不是住不下。 而且,从本心来说,作为生在新花国长在红旗下的一代,对于马大虎甚至是马家这种地主土豪的恶劣行径,张爱英是真的非常厌恶的。也就是想着要过年了,都听鹤轸小哥说了县衙忙着,她不好再拿这个事情去麻烦人家,才一时没有说。当然,最主要的原因也是刘冬一家都没有表态,人家都没有去报官或者什么的,就是过来求庇护也没让她帮忙给个公道啥的,她就是心里面再生气,也不好这样“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 说起来很讽刺,在21世纪的人会觉得公平正义善恶是非是很理所当然的,而这件事毫无疑问刘冬一家是绝对的受害者,拿到县衙去判,有何家那边打过招呼,这案子也不难判,起码是能保证公平的。可是之后呢?马家顶多就是赔点钱,不管是奸淫掳掠还是杀人放火,人家又没真的做成没造成实际上的严重伤害啊,又能拿他如何?反而闹大了,刘冬姐妹会遭人诟病 ,而且之后还会有马家无穷无尽的各种报复,他们甚至不用直接报复刘冬,而是跟之前一样,践踏刘家湾那些村民的田地庄稼,这些不敢也无法报复回来的人,就会把所有仇恨都专注到刘冬一家身上,从此之后他们家就再也无法在刘家湾立足,到最后他们又会不会埋怨出手“帮”了他们的自己呢? 这是个考验人心人性的问题。张爱英无法知道答案,所以她暂时就没想去管。 至于马家那边想的让她做选择,要不要把人赶出去跟马家低头,不好意思,对她来说这从来就不构成选择——哪怕不是出于公平正义,就是一个稍微有点脑子的人,在已经做了刚开始那个庇护人的选择之后,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就把人赶出去。这不只是认怂,这是自己把自己的脸面往地上踩。 乔家还没彻底发达呢,张爱英可不想在这时候就留下这种名声。 只是她没想到,事情就是这么寸,在她家没人的时候,马大虎率领人直奔作坊那边——倒不是他不想直接打上乔家,可现在板桥村的人也不可能让他去乔家啊,他只能跑来作坊这边。 第241章 颠倒黑白 有人呼喝,有人撞门,马大虎就站在打手中间,叫嚣着把刘家人拖出来。 “干什么干什么?谁在这里闹事?吃饱了找不到事情干啊?” 关键时刻还是陈彩妮过来了。 她其实知道这些人是来干什么的,她也有过畏惧,就算不提马地主的赫赫威名,光看这一伙子人,那可全都是壮劳力,也就只有马地主,才能养出这样一群仆从来,不,那都不只是仆从,那就是他们豢养的恶狗,也是靠着这群恶狗,他们才能横行乡里鱼肉乡邻。 陈彩妮怎么不怕呢?她也只是个根本就没啥见识的小农妇啊! 但想想好姐妹给她的哪些好处,她也不可能坐视对方就这般打上门来。 虽然这不是乔家,可这作坊也是花了不少钱的,真要让他们跟砸了刘冬家那么打砸下来,好姐妹花的钱可都全打水漂了。 农人挣点钱不容易,哪怕乔家现在看起来无比光鲜,花钱也大手大脚,可在陈彩妮或者说大部分人看来,也都是靠着儿媳妇的嫁妆,也就能撑一时,真有那么无穷无尽好赚的钱,他们又何必辛辛苦苦建作坊? 基于以上种种考虑,她是绝对不能让这些人打砸了好姐妹作坊的。 “你算什么人?乔家人呢?他们怎么没来?让他们把刘冬交出来!”马大虎只不过粗粗瞄了一眼,就不屑地勾勾唇角,“把人交了我们就走!” “刘冬收了钱财说好把妹子卖给我家,结果 却把人藏起来了,你们还把刘家人藏起来,你们是想干什么?” “交出来,赶紧的,收了我家的钱,那就是我家的人,把刘家人交出来,不然别怪我们进去拿人!” 不用马大虎,旁边已经有人开口,那叫个信口开河,张口就是颠倒黑白。 可就是颠倒黑白又怎么了?乔家人倒是跟他们歪缠啊,说没收钱,呵,刘家都被砸成那样了,谁能找到证据呢?谁知道是不是刘家人把钱花了呢?肯定有很多人尤其是刘家湾那些人愿意来作证的,呵呵,没签契书?把人抓了那摁个手印还是什么很难的事吗? 反正在这个地盘上,他们马家就是道理,有谁要来跟他们说道理吗?那至少得出来啊!可看看乔家,啧,他们一来就跑了,这难道还不能说明什么吗? 马大虎就是有这种蜜汁自信,当听到说乔家人不在家的时候,他第一个反应就是乔家人怕了他躲开了。是,他们不想直接赶人出去,毕竟那会落下不好的名声,但是他们也不敢明着和他们争,这不,一听到说他们要来,居然直接跑了。 这样的猜测让他心中对乔家更为轻视:“怎么,不把人交出来,乔家是要窝藏逃妾吗?” 这样的阵仗,他还说的这样有理有据,哪怕知道多半是瞎说,可谁敢出来跟他辩驳呢?没看见那些手持木棒的壮劳力吗?随便一棒子下来,哪是他们这些老实人挨得住的? 本来就看热闹的人更不敢上前了。 就是陈彩妮都有些畏惧词穷,主要那些人也根本都不给她说话讲道理的机会。无数棍棒阻拦了他,而马大虎已经破门要入了。 院子里瑟瑟发抖的刘春刘秋也听不下去,终于站了起来。 “不!不能叫他毁了这里,我们得了乔家大娘这多日的庇护,已经是幸运了,不能因我们害了乔家。” 刘秋更是悲戚:“既然事情都是因我而起,不若我便出门随了他去,也没了这些事了。” 之前马大虎到底还愿意做做样子,他们也就以为还有商量转圜的余地,可他们忘了,恶人就是恶人,他们是会不择手段的,只不过是都想着用最便宜的法子罢了。 而对马大虎来说,他也很冤啊,他也没想做什么坏人啊,那不都是刘家不识好歹吗?他马家一整个家大业大,要纳了刘秋一个村姑做妾,那是让她去享受荣华富贵,进了他马家那简直是吃喝不愁,这样的好事儿,他们不答应就算了,已经够不识好歹了,那刘冬竟然还敢那般对他,简直就是找死! 所以走到现在这一步,逼得他这般打上门来,那都不是他的错,都是刘家不识好歹,是刘家自己选了这条路的!也就是这般坚定的认知,刚刚那番颠倒黑白的话说出来才能那般的理直气壮毫不心虚,毕竟恶人的逻辑就是以绝对的自我为中心,什么公平正义若是跟他们说得通 ,那他们也就不叫恶人了。 “不可能!你去了也没用!”刘冬站起来,“马大虎现在最恨的是我,大不了我出去跟他拼了!” “你们都在这里待着,我去跟他拼了!” 刘冬本来就不是怯懦的性子,若非有姊妹幼弟在这儿,以他的性子,早就冲出去了,哪怕拼不过也要博个畅快。 “你拼也拼不过,只要我们在这里,终究是会连累乔家,一家人,哪有分得开的?” “都是我连累了你们!”刘秋已经泣不成声。 刘春也咬紧牙:“不,不怪你,要说怪,也是怪我,是我被休回娘家,是我带累了家里……” “既然如此,我们就出去跟他们拼了!”一直没开口的刘小五也站了出来。 别看他单薄瘦弱,可少年握紧拳头眼神里满是坚定。 “娘,我也去。” “大丫,你好好看着妹妹。” 一家人擦干眼泪,把两个小的锁在房间里——就算他们已经接受了既定的命运,可仍旧有那么一点点小贪心,不管有什么,尽量保住孩子。 而外面的砸门声也被赶来的宋里正等人打断了。 “你是何人,为何到这儿来闹事?”宋里正也不是孤身来的,他身边亦是已经聚集了一帮人,主要也是板桥村的壮劳力,此时就有人代他开口质问。 当然,他们也不是不知道来人的身份,但那么说不就得落于下风,还是这样先发制人的强。 结果马大虎根本不吃这套,反而问了 回来:“你们又是什么人?这样,让姓乔的出来,他一家子窝藏我家逃妾,说到哪里都是我有理,今日我就是砸了这门进去拿人,又有何人敢说我不对?!!” 说完,等了几息的功夫,无人反驳,马大虎愈发得意洋洋:“他乔家都龟缩了,以为就这样拦住我了?没门儿!砸,使劲儿砸!给我把这门砸开!” 第242章 拧成一股绳 “放肆!”宋里正喘了好几口气,又是着急又是生气,伸手,“给我拦住啊,一个个的都在干甚?去给我拦住!” 他带来的人手不少,听了吩咐就上前。 而有他这般举动,原本躲在一边看戏的村里人都渐渐冒出了头来。 宋里正更是将拐杖敲的笃笃作响:“给我把人拦住,一个个的都到我们板桥村来放肆,这是要干什么?” 陈彩妮也趁机喊道:“都看什么热闹?这外头的人都打到我们村里,打到我们家门口了,你们就这么看着?今天还是乔家他们都敢打砸,你们就想想,明天是不是就该轮到你们了?再说今天是桂花他们一家不在,这些强盗就是选了这个时间,你们就这么看着,等桂花回来了,你们还能得什么好?” 有人听了觉得对,但也有人仍旧不愿意出头,缩在墙后瓮声瓮气:“人家是来要人的,本来就不关我们村里的事,把人交出去不就得了?” 还有人质问陈彩妮:“而且那人本来就是你家带来的,你有本事不祸害乔家,你把人带你自家去呗!你怎么不那么做,这时候要让我们出头了,好处你家得,遇到事儿就找我们大家,你把我们当傻子啊?” “闭嘴!”都没用陈彩妮开口,宋里正已经先瞪了过去,要不是那人藏在墙后,估计他都直接要把拐杖往人身上抡,“现在是什么时候,外人打到村门口,一个个的软骨头还 想着内讧?我还没死呢,你们就要来做这板桥村的主了,一个个的这是要上天啊!” 宋里正这时候已经忘记了之前他的犹豫,对于这种神仙打架的事,他一个小小里正,也只想着躲在家里不祸及自身也就罢了。还是宋富贵来了,那是口水都说干了也没把他劝动,直到他最后提到乔家大房,宋里正一下子就蔫了。 是啊,如果张寡妇那一家三口在的话,当然也用不着他出头,人家厉害着呢。他只用旁观看戏就是了,还能掂量掂量这乔家二房现在到底有多少本事。 可人家就是走亲戚去了,事情就这么寸,他作为板桥村里正对这种外村打上门来的事情都不管,虽然说出去也没什么,可张寡妇现在那样子,是个好说话的吗?那马大虎早就放过话,乔家都没把人赶出去,在这时候他不管不顾等于背后给人抽冷刀子,等那一家子回来了,还能饶了他去?就看看乔多福,那还是嫡亲的堂兄弟,打断骨头连着筋的,那是说给弄进大牢就给弄进大牢了,之后更是做得干脆利落,又是断亲又是分宗的,那些文书都是经了他手的,他还能不知道那张寡妇现在心有多狠? 回头知道他放任不管让人把作坊砸了把姓刘的那一家子拿走,乔家丢了脸面,回来还不得把账记到他头上?到时候作坊什么能不能开起来他还能不能沾到什么好处不好说,还说不定 要把自家给葬送了,那可是巴上了县令的,还有那什么烟云阁,那样的有钱人以后还要跟乔家做生意,肯定也要伸手的,到时候他家可怎么办? 种种思量过后,被架在火上烤的宋里正到底是做出了自己的选择,而一旦做出了选择,势必要得罪一方,他就不能再摇摆不定,不然那真是吃力不讨好,两头都得罪。 所以他这会儿呵斥起人那叫个掷地有声,本来有些犹豫的人家,到底还是在里正爷的威逼之下一个个都站了出来。 没办法,县官不如现管,马地主一家再势大,他们再不想得罪,可两害相权取其轻,他们还要在宋里正手底下过活,别觉得一个里正爷没什么,光是里正爷不给写保书,不给身份文牒上盖戳子,进城都别想进,去哪儿都别想去。至于平时饮水用水灌溉什么的,那就更多可以施展权利的地方,他们哪可能真跟里正作对唱反调? 当然,也有人磨磨蹭蹭,看到有这么多人应声了,就想着躲一边的,别说得不得罪马地主,就人家那一帮子壮丁个个手里都是木棒,目录精光凶神恶煞的,这些人在马家堡也是专门打人监工的,那下手可狠了,能是他们打得过的?挨上几棒子那还不是自家受罪? 结果宋里正早就盯上了他们,他已经豁出了自家,还能让这些人跑掉? “王二、宋五、张小六,你们躲什么躲?现在梭边边,等 回头乔二家回来,你们可别想再捞着什么好处!” “对!我可都在这里看着,今天大家走了的,有一家算一家,以后这作坊招工,绝对不会招那家!连亲戚都不招!”陈彩妮也是豁出去了,“再说,今天我们这么多人都拦不住,以后姓马的还不更要骑到咱们头上拉屎,今天你不出力,下回马家欺负到你们头上,可别想我们会出头!” 这一番威逼利诱下来,那些本来还眼神闪烁目光游移的人也渐渐定了心神,不管如何,今天连里正都出头了,他们还躲着,那不是担了名头捞不到好处吗?就是还有胆小的,也被亲戚给拽出来了。 “别躲着,告诉你,你今天怂了,那是害了我们大家,你是不是连亲戚都不做了?” 如此一番,彼此壮着声色,他们没有马大虎带来的那些人那么专业的打手棍子,甚至这些人也没怎么专业的练过身手,大家都只是地里刨食的庄稼汉,不过此时此刻全都拿着锄头镰刀,互相挨挨挤挤站在一起,怒视着马大虎那一群人,也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 陈彩妮也愈发定了心神:“大家别怕,我们拧成一股绳,什么狗屁马地主,马家堡的来了,我们也能让他们打哪儿来滚哪儿去!” “对,滚出去!滚出去!” 大家挥着锄头镰刀嚷嚷着上前。 马大虎的眼神也从一开始的看乐子变成了震惊。 他一开始是真的完全没把 宋里正什么的放在眼里,这附近几个村子的里正,哪有马大虎不知道的?他爹虽然不是里正,那只是他不愿意处理那些鸡毛蒜皮的事,但是真有什么重要的事,里正也都得听他爹的,甚至周围好几个村里正那都巴结着他家,逢年过节都得往他家送点礼。而这个宋里正在其中是胆子最小的,他爹说什么都只是唯唯诺诺,甚至每次要放水灌溉什么的,他所代表的板桥村都只能排到最后头,谁让板桥村是个杂姓村呢? 对,这第二点让他震惊的就是这些庄稼汉的反应。 哪怕宋里正这个死老头子昏了头,这些人也都跟着昏了头了不成?他们什么时候这么听里正的话了?而且,就算如此,他们算什么东西,也敢这么跟他们对抗,还是在这被他打上门的主人家都不在的时候,这一个个的是失心疯了吗?!! 第243章 道破心思 还是那姓乔的给他们灌了什么迷魂汤?哦对,据说那张寡妇原本就很泼辣美艳来着,难道就图那点美色? 这想法把他自己都逗笑了,他也确实笑了,语气里满是嘲讽:“怎么,你们都反了天了不成?总不会一个个的都做了那寡妇的裙下客吧?主人都不在你们一个个的都急着来当狗,真是不怕死啊!还是你们觉得我马大虎到这里来就是听你们唱戏的?” “呸!”他的话都还没有说完,几乎怒发冲冠的陈彩妮已经直接往前照着他头脸啐了一口,“放你爹的狗屁,果然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还把这里当马家堡,以为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啊?呸,你做梦,再敢乱说三阵,信不信撕烂你的臭嘴!” 陈彩妮说话又快又急,唾沫星子直接喷了马大虎满头满脸,没把他吓住却是恶心得直往后退了两步,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这种退步,他更生气了:“你算什么东西?有本事让乔家的别躲着,弄这么多狗在这里吠咬算什么本事?” “乱说什么呢?狗骂谁呢?” “骂的就是你!” 陈彩妮一拍双手哈哈大笑:“哎哟哎哟,果然是狗在骂我,你看看,这马地主的狗儿子领着一帮狗跑我们板桥村来乱咬人了,听这汪汪吠叫的,可不就是一群大狗带小狗嘛!” 她这话一说完,板桥村这边的人便立刻哈哈大笑各种糗对方,灌溉时候为了争水械斗也不是没 有,这场面要说没经历过,那还真是说错了。大家还是有些对阵经验的。 而马大虎那一帮子人已经勃然大怒,除了马大虎,那些打手更是个个面露凶光,哪怕他们就是马家的一群恶狗,他们也不愿意被人这般说,一个个挥舞着手里的木棒,似乎只要马大虎一声令下,他们就能扑上去把这一帮子只知道种地的庄稼汉全都干翻。 马大虎本人也是被噎得说不上话了,差点手一挥就要让自己这边的打手冲过去。他马大虎何时受过这种鸟气? 不过他愤怒的手到底是被旁边一个人按下了。 “虎爷,他们这么有恃无恐,怕是还有什么诈,我们先别急,当心中了他们的圈套。” 能有什么圈套?只不过是马大虎自己也还是有那么一点理智,他们虽然这样出门欺负人已经成为习惯,但实际上大多数都只是威慑,而且针对那种一家一户的,他们这么多人随便打,根本不怕闹出什么事来。但是现在不是对上一家一户,而是跟一个村子对上,这要真打起来,那就是两个村子的大型聚众斗殴,那是很难掩得下去的。 若是从前,马大虎打也就打了,哪怕是两个村子这么多人械斗,他爹的能力也能完全糊弄过去,谁能奈何得了他? 可眼下偏偏县城里那个苏县令吃饱了撑的,把县丞弄倒也就算了,都已经独掌县衙大权了还不满足,愣是还要巡视下方,还真 要弄出个海清河晏出来。搞得他们这些人现在都不得不收敛一点,至少得把这段风声紧的时候度过去再说。 尤其眼下还是年节时候,真闹出大动静,引来了县衙那些人,那才真是麻烦。 不过,就这么灰溜溜退走,那他来这一趟岂不是真叫人看了笑话? 马大虎憋着气,同样呸了一声回去:“滚开,妇道人家就是妇道人家,贱皮子一个,惯会胡搅蛮缠的,老子懒得跟你说话。” 旁边人应和:“就是,什么小娘皮也冒出来说话,你算什么东西也配我们虎爷跟你说话!” 又有人道:“怎么,宋里正,你们板桥村现在是反了天了,都任由女人来管事了?” 宋里正也头疼呢,他虽然表了态,也站了出来,但他就是一把老骨头,哪可能站到最前头来?棍棒无眼,那马大虎更是个混不吝的,以往去到马家堡的时候就见识过这小儿的顽劣,这两年尤甚,到处欺男霸女,那是没少在乡里折腾。待会儿若是打到自己可怎么办?他是为了以后过得更好,可不是要把自己葬送在这里的。 听到马大虎这话,他也没受激:“马少爷也不用寻我一把老骨头,今日我们板桥村全都在这儿了,他们的立场就是我的立场,身为一村里正,我是断然不会叫你在这里胡来的。马少爷也不妨掂量掂量清楚,今日这门到底是闯得还是闯不得?” 有人在旁边小声嘀咕:“ 那乔大家的就没一个来……” 没说完,就被人拉住了。宋里正眼风更是狠狠扫了一眼过去,这些个憨傻的,这时候乱说什么? 不过关键还是眼前,既然暂时僵持住了,宋里正也能好好说话:“你们可看清楚了,这处屋宅,乃是乔二家新盖的作坊,是跟城里烟云阁有合作才开起来的作坊。不只烟云阁,这乔二家还跟县城的福寿斋都有生意往来,那何家小公子,想来马少爷这样的人物也是知道的,那位到了乔二家的面前,也是恭恭敬敬叫声大娘,甚至于之前——” 宋里正拱起了双手,但没等他说完,马大虎旁边已经有人直接打断:“吓唬谁呢?怎么,这一套又一套的,再说下去,莫不是都要说到跟苏县令都有交情了?他爹的,这话拿出去骗骗无知小儿也就罢了,难道以为我们也跟那些傻子一样被你欺骗?真当老子是吓大的!” 马大虎本来也有些担忧,听到这话也觉振了声气,呵呵一声怪笑:“要不是这乔家到现在还躲着不出来,我倒真要信了宋里正这话了——” “放你的狗屁,谁躲着了?我看是你知道人家今日走亲戚,故意趁这个时候来的吧?”马大虎确实有些害怕了,但他可不想示弱,所以乔家闭门不出故意躲着他们这事儿他就想给坐实了。可陈彩妮哪怕不懂这些弯弯绕绕,也不会任由他这般乱喷污水。 “你自己个趁人 、” “趁人之危”旁边有人小声街上。 “对,你马家堡这样趁人之危,不安好心,谁知道你们打的什么主意?怕不就是知道乔二家跟烟云阁做生意要开作坊,你们想来砸场子吧?”陈彩妮本来是气话,越说越觉得是,“你们在这地方称王称霸,是怕乔二家起来了,怕我们板桥村都跟着发达了,你们占不到便宜是不是?肯定是这样!大家伙,你们看到了吗?他们就是成心来砸场子的,说什么抢人,怕是另有打算,想要断了我们大家吃饭赚钱的路子,想要一直欺压我们,大家看清楚了,可别被他的话骗了!” 事涉自身,大家的情绪又不一样了。刚刚本来就已经团结起来,这会儿更是情绪高昂。 “不能叫他们砸了作坊!” “对,不能叫他们祸害我们!” “赶他们出去!” 大家气势高涨,愣是把马大虎一行人都逼得往后退了一步。 但马大虎这人,也是个软硬不吃的,刚刚或许还有退缩,这会儿心里那小小心思被人道破,哪里能咽下这口气? “放你的狗屁,真想跟我拼了不成?告诉你们,爷爷就不怕你们!” “都给我上——” “住手!” 第244章 救兵 马蹄声哒哒而来,有呵斥声伴随扬鞭声一同破空,让原本剑拔弩张,几乎已经要缠斗在一起的两方人马都被惊了,齐齐扭头,个个懵逼。 只有宋里正一颗心终于是落到了实处,这救兵总算是来了! “大过年的也不消停,一个个的这是要干什么?” 方东明直接闯过来,高头大马的冲击,让两方人都不得不往旁边后退闪避。于是本来还可能要凑到一起火拼的人,也完全被冲成了泾渭分明的两方阵营。 “吁!”马蹄几乎要落在大门之上了,才被紧急勒停。 方东明轻轻一跃翻身下马,马鞭在手里对着众人轻轻一扬:“不过日子了?这么多人聚在这里想干什么?眼瞅都要过年了也不消停,是想给衙门找点事啊?” “方爷,你总算来了。”宋里正说话都带上了泣音,“你看看,这马家堡的纠集了这么多人打上门来,不是我们要惹事,是他们都欺到门上了,我们也是没法子呀!” “我们要不这么拦着点,他们都要破门而入了,你看看他们这样,简直就是强盗,方爷,你来了可要给我们做主啊!” “你看看,这乔二家今天串门去了,这群贼人就来砸门,我身为板桥村里正,哪里能容忍他们这般猖狂?只是我们也是万万不敢聚众斗殴的,实在是没有办法,我们都是老实百姓,我们害怕啊,方爷,方爷,你们来了就好了!” 宋里正说是害怕 ,但这一长串话说出来却是让愣在一边的马大虎一口牙都要咬碎了。 这死老头子当真是会演!端得做出一副妇人姿态,倒是把事情都往他们身上推了! 方东明当然看得出来宋里正的那点小心思,不过他说的倒也不算错,他就没反驳,只是提醒了一句:“我只是个捕头,不用叫什么爷不爷的。” “是是是,方捕头,方捕头,你这来得正好……” 宋里正还在说,但方东明已经转头看向了马大虎,眉毛一挑似笑非笑:“马少爷,你这阵仗挺大啊!” “不敢不敢,方…捕头,误会,都是误会。”马大虎再如何高傲,对上衙门中人,也不得不低头。 他先是上前作了个揖,然后伸手一指宋里正:“方捕头,你可别听他说的,什么叫我们打上门来,纯属一派胡言!我们是有事而来,是来拿人的。” 知道方东明来者不善,他再不敢拿逃妾那一套来忽悠人,否则要他拿文书他如何拿得出来? 所以他只说:“那刘家湾有一户人家与我家有些过节,伤了我,你看,这儿、这儿……都是那刘冬打的。也是我莽撞了,挨了这打,我这口气咽不下啊,所以我这才想着要报复回来——嗳嗳嗳嗳,我可没真的动手啊,方捕头你看着呢,我们这么多人,要真打砸会拖到这时候?我们就是想要吓吓他们,想要出口气!” “出口气?那你这一口气还真是挺大啊 !”方东明意味不明。 马大虎心中恼恨,越发肯定这方东明就是来拉偏架的,不过心中也确实忌惮,只能陪着笑脸,之前有多嚣张现在就有多小心:“方捕头,大人,误会,真是误会。我真就是想吓吓他们而已——” “放你爹的狗屁!要不是我们拦着,要不是差爷们来了,你们不早就动手了?装什么装,你马大虎就是个欺软怕硬的怂货!” “你给我闭嘴!差爷面前,有你妇道人家插嘴的吗?”马大虎恼怒怼了回去,再转头看向方东明又是一脸谄媚,“方捕头,你别听这妇人瞎说,她妇道人家没见识胆子小,看着吓唬人的阵仗就想多了,其实小民哪里敢乱来呢?谁不知道如今苏县令治下,一派河清海晏,大家都是守法良民,我马家堡更是当为人先,怎么可能做这种不法事呢?无非就是吓唬吓唬而已。你看到现在也没有真的打砸哪里不是?我们真的都是良民,良民!” “再说,要不是刘冬一家藏到这里,我又怎么会跑来这里要人?那我也确实生气啊!”马大虎还是想要试探一下,“方捕头,你来说说,这事儿我冤不冤?他们直接把人放出来不就行了,非要这么大动干戈的,竟还惊动县衙了,这不是找事儿吗?” “宋里正,你说说你,这就是你的不是了,这就是一点小事,开个玩笑而已,你说说你,怎么就这么上纲上线,差 爷们那不也得要过年,你这把人叫来的……哎哟,这样,方捕头,还有各位差爷,来都来了,不如这样,干脆跟我们一道去马家堡喝点酒,走走走!” 方东明手一抬就挣脱了马大虎:“这就不必了,我们这帮兄弟就是来阻止械斗的。只要到处平安无事,我们就该回去了。你说呢,马少爷?” 在一帮子衙差的注视下,马大虎到底是灰溜溜地走了,连带着那一伙手拿木棒的壮丁,来的气势汹汹,走的如同丧家之犬。 而板桥村众人却是一个个都忍不住高声欢呼起来。 宋里正也才又找到机会:“方捕头,几位差爷,真是多亏了你们来这一趟,来的这么快,来得及时,不然这场面我还真怕控制不住。你们就是及时雨啊!” “宋里正谬赞了。”方捕头摆摆手,“倒不是我们跑得快,说来也是凑巧,我们本来就是在做年前最后一次下乡排查,按顺序最迟下午也便要到板桥村这边,所以遇到送信之人,我们才能快马加鞭就赶过来。说到底,还是县令大人的决策英明。” “啊对对对,现在苏县令治下清明,我们百姓总算能有个太平日子了。感谢县令大人,也得感谢方捕头和几位差爷,正好要吃晌午了,这样,大家都别客气,就留在村子里吃了这顿。” “对,差爷们,都别跟我们客气,你们这一来,真是救了我们大家啊!” 欢声笑语,热 情邀请,不过方东明还是以还要继续巡查乡里为由坚辞,只带走了一些腊肉香肠什么的年货,这是实在推辞不过的。 张爱英回来听说了这事儿,也不由得连连说道:“是该送的,不过眼瞅过年了,也不急于这一时,就等过了年再以拜年礼的名义送过去吧!” 说真的,这回的事儿还真是让她很是震惊,在她都不在家的时候,遇到这样的事儿,村里人竟然还能团结一心给她把马家人给挡住了。整个板桥村,除了乔家大房,那是家家户户都参与了,甚至三房那一堆怂货竟然也来了。 尽管最终还是衙差到来才真的赶走了马家人,可若没有村里人的坚守,便是衙差来了也都晚了。哪怕知道他们其实也是有所图,可能做出这样的选择,张爱英就还是很受震动。 “说来,我们作坊还没开起来,还没给村里乡亲沾到光,倒是先欠了一堆人情了。”虽是这么说,张爱英却还是笑着的。 总算,这个村子让她感觉到一点人味儿了。 第245章 第一个年 不过,刘家人的安置还是个问题。 刘冬的说法他是准备回刘家湾去的:“已经托了大娘和小公子小娘子这多日的庇护,我们刘家上上下下都感激不尽。甚至招来那样的祸事,差点连累了乡亲,仍旧是托福才有了这如今的安静。马上过年,再不能继续打扰大娘。” “你可想好了?”张爱英不会替人做决定,但也要问清楚,“此番你们也见了,那马大虎是个行事张扬的,你们避到此处,他尚且带着一众打手前来闹事。若是你们回去刘家湾,形势又该如何?你们确定自己应对得了吗?” “是,我们考虑过了。也是因着这一回方捕头等一众差爷来了,我家的事也算是过了明路。想来那马地主也该收敛一些,至少这段时日应该是安全的。” 这话说的也有些道理,于是就此张爱英又想到一个问题:“说来,方捕头都来过了,你们可有想过伸冤?这事如何评论都不能说是你家之过,只有报了官,把事情说清楚,这才能算是真正过了明路。也只有这般,才能叫马家心中真正有所忌惮,不敢再动你家。否则甚至可以说,一旦你家有何不测,那都是马地主马大虎之过,这样他们不仅不敢对你们动手,甚至还得保护你们。” 这当然是理想状态,但是就以听来的那些个描述,马大虎明显是对县衙苏县令行事很有些避讳的,对着方捕头都直接认怂 了,用这样的法子激一下,说不定还真能起些作用,就如刘冬自己所说,至少短时间内,明面上马大虎是不敢再对他们家做什么的了。 不用刘冬,这回是刘春站了出来:“谢大娘如此关心我们,不瞒大娘,亏得陈婶子为我们在差爷面前辩说,已是给我们洗清了冤屈讨回了公道。那马大虎见了差爷都不敢再胡言乱语说什么逃妾之类的谎言,也亏得方捕头问案仔细,问他讨要文书,他那满口谎言遮都遮不住,不过毕竟没上公堂,他自己又说愿意赔钱,这件事也便了了。” 说这话她脸上带着喜气,就连两个小的都欢笑起来,那个小的还被搂在怀里都咯咯作笑,听的人也心情愉悦。 “对了,你们不说我还忘了,这马上就过年了,你们就是现在有马家赔的钱,还赶得及置办年货吗?更何况家里被打砸,多日未曾归家,这回去光是收拾也要不少时日,又如何赶得上过年?”张爱英的确不愿给人拿主意,但想想既然前头都已经做了,都说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这种情况之下她也就干脆多两句嘴了,“既都已经在这里住了这些时日了,想来也没有什么不习惯的。与其在这时候赶回去过个冷冷清清的年,不如就在这边过年了。我看你们与老于头相处也自在,他本也只是一个孤老,一个人过年也冷清,你们合在一处过年,那不也是一件好 事,你们不妨考虑考虑。” “真的吗?我们可以留下来过年?”大丫先开口了。 “大丫!” “别乱说话!” 张爱英摆摆手:“你们还有什么顾虑?之前村里人都已经帮忙,想来之后也不会再说什么——” “不是这个。他们已经帮助我们许多,我们承了这份恩情,又如何还会怕说什么闲言碎语?”刘春严肃了神情。 张爱英:“好,那这道理你们都知道,还是要回去吗?” “娘~” “既然这样,那我们就厚着脸皮继续叨扰大娘了。” “说什么叨扰,说来你们也是住在作坊那边,我也得谢谢你们帮我看着作坊,算是提前暖暖场子了。” 就这样刘冬一家到底还是留了下来,继续待在作坊那边。 眨眼就到了年节,这是张爱英在古代的第一个年,但也没什么特别的。 三十这天是最忙的,一家三口一大早就爬起来做了一桌丰盛大餐,这便是团年饭。到了晚上,家家户户都砍了竹子点燃,噼里啪啦好一阵热闹。 这时代没有春晚,大家也没有守跨年的习惯,至少村子里是没有这种条件的。大家放了爆竹乐乐呵呵过后,早早就睡了,初一天可得早起。新年第一天可是必须得精神饱满,这样有大寓意,晚起或者赖床,那是要影响接下来一年的事业的。 张爱英从上辈子的习惯,一大早就起床包了汤圆,糯米粉是早就准备好的,连带肉馅儿也是昨 晚就炒好的,不过黄糖芝麻馅儿得现捶现包的才好吃,她一大早起来主要就是捶黄糖,合着花生芝麻一起捶捣,直到混合均匀黏成一团香甜,包成汤圆。 肉汤圆和糖汤圆一锅煮,肉的大些,糖的小些,煮好了盛入一碗,爱吃糖的便可多些小的,爱吃肉的便可多些大的,但不管如何,如此甜咸混合,吃到嘴里便不会因为口味单一而感觉腻味——当然,这种话也就只有他们这样的人家,在这初一出。毕竟糯米这样的好东西,是比精米白面还要珍贵的,更何况里面的糖和肉,那都不是一般人家寻常时候吃得起的。过年时候还不能敞开了肚子吃呢。 到了初一中午,便是吃青菜,去地里现挖的,甚至还可以去别人家偷菜,谓之偷青,这是属于初一这一天的独特习俗,就是故意要激得主人家骂起来,骂的越厉害,偷了青菜的那人新的一年便会越红火。听起来有些离谱,但这还就是本地习俗。 张爱英不会去偷别人家的青菜,她可不会图这种兆头。 之后每天就是吃剩菜,团年饭太丰盛,一家三口人又太少,当然不可能一顿吃完,接下来几天除了早饭煮些醪糟汤圆,晌午和晚饭都是用这些剩菜,剩的越多越好,谓之年年有余。 但这些都是张爱英一个人的,从初二开始,小两口就开始了拜年,先是回娘家,之后就是去拜访何家,甚 至还跟着去了一趟苏县令家,然后又是张家又是宋里正家……从远到近,村子里好些人家都去走了一通。 热热闹闹人情往来,一直到了初十,乔家的热闹才算平息下来。 然后又一种热闹开始了。 张爱英的作坊招工了。 第246章 招工 “听说了吗?那乔二家作坊真的要招工了!” “那不是早就在说的事儿吗?年前我们就盼着了,到现在可算是等到了。” “嗐,你瞎高兴个啥,你没听说吗?只招女的。” “啥?只招女的?她什么作坊只招女的?啥时候有过这样的规矩和道理了?这简直就没有规矩了!” 有人恼怒,自然也就有人高兴。 “啥叫没有规矩,你没听人说嘛?人家那是跟那什么烟云阁合作的,作坊就是要做些胭脂水粉的,本来就是给女人用的,那招女人进去干活不是正该的?” “哎哎哎,不跟你说了,我得回家去,我家三个闺女,这下可有好事儿了。” “啊呀呀,我家没有闺女,可是我娘家还有几个女孩儿呢,也不知道这外村的过来收不收啊?不管怎么样,我先去通知一声,反正说外村也离得不远。” “不是,你们这说的什么呢?有这样的好事儿自家婆娘不去做,还让外人来?” “嗐,你这是还不知道啊?人家这不只是只招女的,还只要年轻姑娘。” “啥啥啥?只要年轻姑娘?这又是怎么个说法怎么个道理?” 大家议论纷纷,毕竟村子里开个作坊已经够稀奇了,现在这作坊招工还只要年轻姑娘,可不是太稀奇了嘛! 而这却也是张爱英深思熟虑过的。 一来,以她之所见,他们这样的村子在这时代已经算得上中等了,还是那句话,吃得起一天三顿 饭,不论多寡总是有的住有的穿,还能有自己一点耕地,可就是在这样的地方,也会有饿肚子的时候。而一个家中,论起地位,毫不怀疑那些年轻女孩儿就是地位最低的——老人哪怕无力干活,可在讲究孝道的时代,哪怕做做样子也不会太过苛待,泯灭良心的恶人也还是少的;男人自不必说,除了是劳动力,男尊女卑的世界他们天然就是比女人高一等的,家里谁都可能吃不饱,男人是不用担心的;而主妇呢,或许会有那种婆婆苛待儿媳妇的情况,但总体而言,中年主妇在家里还是有地位的,她们一样家里家外忙活,劳力也不输男人,甚至彪悍一点的能在家里当家作主。只有女孩子才是最底层,年轻媳妇不必说,那是刚进门的外人,没有站稳脚跟还要处处受到敲打,而家里的姑娘也好不到哪里去,她们是要嫁出去的外人,唯一的作用就是收笔彩礼。从能走开始她们就得开始干活,忙里忙外,同样为家里操劳,但得到的永远是最低等的对待——这么说可能有点过于冷血,但事实就是如此,一旦发生什么灾祸,她们绝对是最先被放弃的。甚至不用发生灾祸,就是平常吃饭什么的,她们也绝对是排在末位的。 张爱英不是什么理想主义者,并没有妄想着凭一己之力就能改变这个世道改变男尊女卑的现实,她有自知之明,有人可以 做到,但那是千年才出一位的神人,并不是她这样的人。她只是想尽可能的给这些女孩儿们提供一点赚钱的门路,在能力范围之内让她们过得好点。 二来,那些人说的也不错,胭脂水粉什么的,本来就是做给女人用的,而在这方面,女性的能力就是会更高一些。像她上辈子,为什么总说很多时尚衣服只有平胸能穿,为什么很多大牌也会出一些死亡色号,根本原因就在于设计出这些的本来就是男人,他们不懂女人也根本不喜欢女人,他们追求的平胸细腰细腿那是女性绝对拥有的吗?且不说平胸,就是要负担生育,女性先天的生理构造就不会是细腰细腿,这样的审美针对的分明是男人,而且还是年轻男人。 最关键的也最可悲的是,这时代的女人比男人好管多了。不,应该说什么时代,女人都比男人好管,先天的生理构造决定了女性的体力平均是不如男性的,所以人口买卖的大头主要还是在女人,本质还是欺软怕硬。而这时代的女性更听话,张爱英给了她们一条赚钱的路子,能让她们的生活过得更好,这样一来,她们还能不珍惜机会好好干活吗?退一万步,哪怕真有作死要闹事的,一群女人也比一群男人好收拾多了。 当然,张爱英对外的说法则主要是:“这作坊到时候主要还是我和琬姐儿两个妇道人家来管,不招女工,这瓜 田李下的可说不清楚。” 是的,在这时代,男女有别是最简单方便的理由。 也有人不高兴:“那乔家又不是只有两个女人了,狗娃不是都成亲了吗?那都是——” “什么狗娃?那是乔郎君,你要亲近些就叫禄哥儿,可别再提那名儿了!” “是是是,管他叫什么,禄哥儿,就禄哥儿吧,他不都成亲了,那也是大人了,都说成家立业,这作坊这样的大事,他一个家里的男人还不能做主了?真就交给女人管,哪有这样的道理?” “你懂个屁,且不说禄哥儿那个病弱身体,现在看着好点了,谁知道经不经得起长久操劳?再说人家可是要读书的,读书科考,那才是男人的正经事,不比开作坊做生意更重要?” 还是有人不服:“那年年考科举的那么多,也没见个个都中了。况他还落下这么多年,能跟人家比吗?我看啊,他这还是没想明白,不把这眼前的事情抓住,以后真把家里的事儿交给女人了,夫纲不振,这哪里还有男人当家作主的威风!” “威风?你要什么威风?你莫不是没搞明白,乔二家能有今天,那都是托了谁的福,那可是人姜家小娘子的嫁妆,这产业要说都是人家的嫁妆,人家想招什么就招什么,禄哥儿、禄哥儿这样享福又有什么不好?” 没想到最后是这个说法最为大众所接受,不过暗地里,关于乔多禄惧内吃软饭之类 的流言又悄悄流传了起来。 当然,说是悄悄的,张爱英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她不生气,也很明白一些人的小心思,那就是见不得人过得好,甚至要主动幻想一下别人的委屈才能满足自己的嫉妒心。 不过她还是关心了一下乔多禄的想法,毕竟便宜儿子看着很乖巧懂事,但是男人嘛,最厌恶的就是被人说靠女人,从古至今软饭硬吃的都不少。禄哥儿要是听多了这些流言,心内积攒负面情绪,长久下去可不好。 “禄哥儿,最近去过作坊那边没有?可听到一些传言?” “嗯?”乔多禄抬头还有些迷惑。 “就是招工的事,可有不少人说我们家阴盛阳衰,说你这是在吃软饭,说你读书科考未必能成,现在吃软饭以后夫纲难振……” “然后呢?”乔多禄觉得他娘像是在说废话。 “你就不生气,或者说不觉得郁闷?” 乔多禄拧眉:“这不是事实吗?” 那一脸理所当然的模样,仿佛问出这些话的张爱英才是个傻子。 “虽然也可以说是事实,但是你就不生气?一点都不生气?”张爱英只能干巴巴继续问。 “有什么可生气的?”乔多禄不屑地撇撇嘴,这个细微的表情才让张爱英发觉他不是对这些话毫无反应。 只不过,他的反应确实超乎了常人,“我知道那些人都在说什么,但那又怎么样呢?说到底,他们不过是嫉妒罢了,嫉妒我有能干的母亲 有厉害的娘子,能把家里操持的根本不用我操心,可以让我专心读书学习。” “至于说科考不中,那也得试过了才知道,现在说这些,属实为时尚早。母亲也无需担心,我心中有数,自会加倍努力。” 第247章 关于软饭 许是看到了张爱英担忧的目光,他顿了一下,又严肃了面容:“真的,娘,我刚说的都是真心的。而且,我很清楚,这些人之所以那么说,到底还是我自己太差了。我就是我们这个家最薄弱的地方,所以他们只会拿这些话来攻击我。可是我不会在意这些的,与其被这些人揪着走,倒不如努力强大自身。等我也壮大实力了,他们又还有什么能攻击的呢?你就放心吧,儿子早就说过了,您要做的事就放心去做,我们家每个人都各有分工,不是早就说好的吗?” 张爱英点点头,目光里有些奇异的色彩,片刻之后又问:“那琬姐儿呢?现在作坊招工这些,抛头露面的事她都在做,你心中当真就没有一点介意?” 说到这里,乔多禄迟疑了一下,目光游移又被张爱英紧紧锁住,不得不老实交代:“这个,要说没有一点想法是不可能的。但不是介意啊,娘,我就是觉得,这样是不是委屈了琬姐,她那样的出身,本来应该过更优渥的生活,不说奴仆成群高床软枕,也应该是无忧无虑,可到了我们家,我却没办法给她撑起一片天,还要叫她这般辛苦操劳……” 他面露苦笑:“所以那些人说的其实也没错,本来我就是借了光,我身为一个男人,却没有办法为家人遮风挡雨,做不了这个家里的顶梁柱……” “谁说你不是顶梁柱了?”姜琬已经 在门外站了一会儿了,本来是婆婆叫她过来的,却在要进来的时候看到婆婆打手势,她就在门外听到了这一席话,直到此时忍不住了,掀帘子进屋,“禄哥儿你切莫再说这些妄自菲薄的话了,我们这个家是整体,缺了谁都不行。再说你又怎知我不喜欢如今这般的生活?” 乔多禄是完全没想到她会在这时候进来,想到自己方才一番真心剖白都全被她听了去,顿时一张脸就烫了起来,羞的不敢与她对视:“我、我只是那么说说,正是因为知道你和娘亲都不在意这样的操劳,我才能安心,只是看着你们这般操劳,到底有些难以心安理得享受——” “你享受什么了?我们创造的生活不是一起在享受吗?而且这样的操劳,虽然确实也有辛苦的地方,但是能出去做点实事,便是劳累一些,心里也觉畅快。难道禄哥儿读书学习不是这样吗?” “我、我……”乔多禄愈发脸色涨红,一双耳垂更是红的要滴血。 “好了,我知道你是心疼娘和我,但是这日子是我们自己选择的,你就莫多想了,做什么我们也都乐意。来,尝尝,要不要加点糖。” 乔多禄到此时才终于抬起头:“不、不只是心疼,我知道、知道你们高兴,所以我也愿意看到你们高兴。”他原本还有些结巴,但在发现面前的姜琬其实面颊也染上了绯红,他那一刻心就落定了下去, 郑重其事道,“琬姐,你想做的事就放手去做,我也会努力,有我在,我会一直支持你们。” “好了好了,叫你喝奶茶!” 姜琬强势结束了这一场对话。不过那娇嗔的语气,到底是有些不同的。 张爱英早在两人对话的时候就走出了房间。 但以她的耳力,又如何会听不到两人的对话。 说实话,她是有些震惊的。在这一刻,她忽然有些羡慕原主,与上辈子的她比起来,原主有一个更好的儿子。这个好怎么形容呢?也不过就是一点对比,或许别人听来还会觉得可笑。大概就是,上辈子她的儿子,在儿媳妇生了孩子后,几次想要她辞职回归家庭做全职太太,因为那时候他已经年薪百万养得起家,夫妻俩仅她知道的争吵就有好几次。而对她这个母亲,儿子也是格外孝顺,在她退休后闲不下来去找各种活计甚至摆摊的时候,儿子阻止她不愿她这么辛劳,说如果她退休金不够的话每个月可以给她一笔不菲的生活费,甚至还用照顾孙女这样的事情把她请回家……她有时候也不理解,自己的教育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可看乔多禄,同样是跟强势的寡母一起生活,甚至还是在思想环境更为封建保守的古代,他却更懂得尊重女性甚至可以说理解女性,这是为什么呢? 答案张爱英想不出来,那可能就只是因为人本身的原因了,所谓一样米养百样人 。外因如何影响斧正,真正起决定作用的还是内因。 可见也未必古人就比现代人“封建”,任何事情都得因人而异,只不过21世纪的那些所谓现代人,自己承受不了犯下的错,才会拿着什么“几千年都这样,很多人都这样,社会风气传统习俗都这样,就是一点封建就是有点保守”云云来当做自私的借口而已。 略过这一茬,招工的事情进行的还是很顺利的。 说起来,像这种只招年轻女孩子的情况,换了任何一个地方,都不知道要被人编排出多少是非出来。 但乔二家不一样,一来作坊就在村子里,就在大家眼皮子底下,还能干出什么男盗女娼的事情出来吗?二来乔二家也算是本地知根知底的人家了,主事的也都是女眷,这就基本没什么能指摘的了。三来最重要的,这是大家都能沾上光的,利益均沾,又有谁还会去编不着调的瞎话出来?就是有,也基本传不了几个人就要交叫亲朋们给教训拦阻。 不,不对,还是有人不满有人编排的。 正是乔家大房,他家跟张爱英家现在结仇可深了,年前那次团结一心帮助乔家阻拦马大虎的行动,连真正后娘生的乔有贵都去参与支援了,偏就乔有田一家窝在家里,任由人劝说可以借机会缓和一下关系,都全当没听到,没一个人出来。 理所当然的,这之后有关作坊的任何事都跟他家没一点关系 。 最重要的是,乔多福还是被释放了,也不算释放,他是在年三十当天回来的,还是被押解回来的,说是让回来过个年,到了初三就又被带走去继续服徭役做苦力——乔多福的判决早就下来了,说重不重,就是服三个月的徭役,没打板子没上刑;说轻也不轻,现在服徭役那可都是真正的苦力活,多数都还是得百姓自带干粮。 当然,苏文进不是这种没良心的县令,他让百姓服徭役还是管饭的,县衙刚清洗了一波,他彻底掌权,手里又有大笔刚刚抄没的银钱,花在这些民生之事上并不吝啬。起码现在服徭役的人是能吃饱的,日子可比之前好太多了。 但对乔多福来说还是太难了。他虽然从小就是庄户人家出身,但他也算是命好的,他爹乔有田都只是实在农忙了才下田劳作,还都只能拣些轻省的活儿来做,他就更不用说了,从小他就是要读书学习准备科考的,那不说养的跟公子哥儿似的,也是一身的细皮嫩肉。乍然吃这种苦,那真是受了大罪。 回到家给爹娘一看,眼窝深陷,脸颊也凹进去了,一双手满是血泡,肩上勒痕密布……吃到大米饭那是使劲儿就往嘴里灌,饿死鬼投胎似的,再没什么风度礼仪。活脱脱一个逃难的流民模样。就说这样子,哪个父母看了不心疼不心酸?尤其乔有田夫妇还都是把他当命根子来宠了这些年的。 真是就那么看两眼,泪水哗哗就来了。 别人家过年欢欢喜喜吃团年饭燃爆竹,他们家过年一家子抱头痛哭。 就这种情况下,乔有田还能说张爱英一句好话?那简直是恨死了都! 尤其初三那天不得不送走儿子的时候,当真是心如刀绞,此后天天就在家咒骂,许红梅甚至还扎了小人,上面写了乔家二房三口的名字,没有生辰八字没有其他什么,能不能有什么效力她也不在乎了,反正她只要泄愤就行。 乔有田也像是被打击到了,根本不再管她。一颗心又都全落到小儿子乔多喜身上去了。 第248章 开张大吉 正月十五,何家接手的春风楼重新开张了。 名字和牌匾都没换,对此何天佑是这么说的:“换了作甚,难道我们还怕了罗家?这名字牌匾他家用的别家便用不得了?我这不仅要用,还要发扬光大,以后别人提起春风楼,你们说想到的是罗家还是我们何家?” “何家,当然是何家!” 围在何天佑身边的不说都是他的拥趸,至少在这个时候也不会说什么扫兴的话,个个都笑脸逢迎奉承。 “还是何少爷大气,这格局这眼光就跟我们不一样!” “何少爷真是年少有为,年纪轻轻不仅已经有了官身,如今更是掌管这么大个酒楼,当真是虎父无犬子啊!” 这是与何明德一起进来的一位老爷说的。 “谬赞谬赞,他也是运道好,托了圣人和钦差大人的福。” 何明德拱手朝着京城方向拱了拱,邀请众人入席,何天佑则还要在门口继续迎客。 何家接手春风楼开张第一天,他这个少东家自然是该出面迎客的。 陵阳县城如今的局势,又有谁还看不懂的?哪怕是烧热灶,一个个的也都赶紧来围着何家转了。只愁没有这个机会,有了这样的时机,又有什么人不会来呢? 不管是文人富商还是乡绅土豪,今日这县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可谓是都来了个七七八八,连姜家二老爷姜仲时都携夫人冯氏代表姜家来了。 场面那叫个热闹喜庆,等一众贵客都到了,各 色美味佳肴便如同流水一般呈了上来。 从开胃菜到正餐宴席到酒水饮料饭后甜点……应有尽有,大家自然都赞,不过终究都是颇有家底也有见识的,菜色虽令他们有些许惊奇之处,但要说有多么多么绝对的惊艳和震撼,似乎又还没有。 直到一盘豆腐引起了众人的议论。 “这似乎不是本地的麻婆豆腐啊?咦,这味儿我尝着,感觉有些熟悉?你们也尝尝。” “是不一样,这味儿确实特别。” “啊呀,这不是我在杭都府吃过的蟹黄豆腐吗?何老爷,你这可是厉害,如今这还正月里,竟然就有了这等好物,当真是稀罕!” 那人说着,已经又撷取了一勺送入口中,只觉满口都是蟹黄香味。 这般一说,引得大家都好奇起来,纷纷尝了味道。 自然没有说不好的,更多人则是好奇:“何东家,您这到底是哪儿来的这么多蟹黄啊?我们这地儿不产这蟹,何况如今也没到季节啊!” “就是啊,便是苏杭一带,螃蟹肥美到蟹黄饱满,那也得是九月十月去了,何东家你这大正月里就给我们弄出这蟹黄,当真是……” 大家惊叹连连,何明德却笑而不语。 于是大家也都不再多问,毕竟谁都知道,这肯定是商业机密了。 而接下来的一碗蟹黄拌面更是让大家口舌生津吃得身心舒爽。 还有人赞叹:“以往我倒不爱吃那些个螃蟹水产什么的,总觉得些许腥味 儿太重,我是真没那口福。但今日这蟹黄拌面可是绝了,只有那水产的鲜香美味,却并无甚腥味,妙极妙极!” “可不是嘛,我也真是觉得惊喜呀!你说我们这益都府,虽然说也是天府之国,人杰地灵物产丰饶,但有些个东西……就比如说这螃蟹,还真没有苏杭一代的肥美,每年到了中秋啊,都得从外头花老大价钱运过来,且不说这路上的运损,就是最后的滋味啊,那经了这么多折腾也是大打折扣。没想到今日在何东家这里竟是大饱口福了!” “是啊是啊,就不知道何东家这蟹黄豆腐是仅此一日才有呢,还是以后都有呢?” 益都府虽好,但人嘛,总难免贪个新鲜,哪怕也未必就是这个口味,但知道是好东西,有的新鲜尝,谁又不想问个准话。 “蟹黄不易得,作为酒楼精品,自然不是什么时候想有就有,但今日众位来了,尝了既然觉得好,以后那肯定也不能就没了。只是这量,属实……” “好了,何东家,这个我们懂,好东西嘛,哪能那么多,只要还有就行。”不过就是物以稀为贵、价高者得嘛,在座不乏富商,这其中门道哪有不懂的道理? 然而,这蟹黄豆腐蟹黄拌面的惊喜还不能就算完了,没一会儿又上了一道粥品,名字也怪,却是叫个皮蛋瘦肉粥。 众人好奇,却也没急着就问,一个个品尝之后,都不由露出惊异。 这 粥确实好吃,关键,蟹黄那东西虽是稀奇,毕竟是大家已经知道的东西,也就是在这益都府在这个季节让人惊讶而已。但这皮蛋瘦肉粥却是完全没吃过的味道,终于有人忍不住:“何东家,这皮蛋瘦肉粥,粥我们是明白的,瘦肉也吃出来了,可这皮蛋作何解?” 何明德自然不可能告诉他们皮蛋是什么东西怎么做的,便只说是蛋,经过厨子特殊炮制之后形成了这样特殊的风味,只问大家感觉如何,那大家自然都只有说好的。 至于具体做法,那自然是人家的商业机密,也没人会这么不识趣地寻根究底。 一场筵席过后,那些山菌汤什么的,滋味虽鲜,做法虽奇,辛香非常,可在这蟹黄在这皮蛋面前,全部都抛到了后头。 等到出了门,大家仍旧还在互相讨论着。 而这样的热闹,自然也传到了市井中去。今日春风楼重新开张,除了城中这些上层人物,自然还有更多人也在关注着,一听连这些老爷公子的都夸,但凡兜里有几个钱的,都想要去凑凑热闹。毕竟,今日开张,难得有很多打折优惠,等以后可未必就还有了。 很快,春风楼便客似云来,吃过的人又出去炫耀,口口相传之下,来的人更多了。 开张大吉,何明德端坐三楼的专属包房中,既能看到楼下的场景,也不妨碍他看手上的账本。 没一会儿,何天佑也上来了:“爹,你好会 躲清闲。” “有你这么说自己爹的吗?”何明德头也没抬,“不是你自己说要管事,这会儿倒是怪我躲懒了,我看你小子才是会躲懒。对了,你那些个朋友都送走了?” “放心吧,都送走了,今日开张大吉,我也不能让他们喝酒,都已经回家去了。” 何天佑给自己倒了茶,大口喝下,放下杯子还是没忍住:“爹,那蟹黄,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他可没见家里弄来过什么螃蟹,这又哪里来的蟹黄?别说旁人好奇,就他自己都好奇的不行。 “你这是又打算去给谁显摆啊?”何明德一心二用,翻看账册的手眼都没停下,甚至还圈出了一处错漏,指给旁边的鹤轸,“这个账目不对,再去后厨对一下。” 何天佑不甘被冷落,挪着屁股下的凳子上前:“爹,你就跟我说一下嘛,我保证,我肯定不会出去显摆的。那都是我们家的机密了,我哪里可能去显摆呢?” 虽然,他的确是有这个心思啦。刚刚在饭桌上被那几个兄弟捧得飘飘然的,若是当时知道了,他说不定还真顺嘴就被人套了话去,可眼下他不是清醒过来了嘛! “爹~” “去去去去,都多大的人了,都已经有有了官身了,可别给我做这副样子啊!没个正行!” 一个从九品的微末小官而已。 何天佑撇撇嘴,没把心里话说出来:“那爹,我先下去了。楼下还忙着呢。” 走了一半又折 回来,“爹,真不跟我说啊?对我还保密啊?” 没得到任何回应,最后才悻悻然离去。 不过下了楼就又是一副笑脸:“来来来,欢迎欢迎啊,今日我春风楼开张优惠,有折扣,大家都来尝一尝试一试……” 第249章 泼冷水 等到人走了,何明德才把手上的账册放下。 “老爷真不打算告诉少爷?不过以小人来看也瞒不了多久。”本来也是,这种事儿,只能瞒外面的人,这家里何天佑可是哪里都能去的,之前也是不知道,现在上了心,稍微关注一下就能知道的。 何明德哼一声:“本来也没想瞒他,是这小子自己不上心。说着要管事,一天天的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说着,他又把视线望向楼下,看到何天佑那跑上跑下招呼客人简直跟个跑堂小二似的,他又忍不住笑了。 他起身:“这小子,也不知道跟谁学的。” “以小人看,也是虎父无犬子。少爷如今这些手段,正有老爷当年的风采啊!” 鹤轸这话倒不是纯粹的拍马屁,也算是有感而发。 “之前老爷还担心少爷不理俗务,科考也难有成就,如今少爷虽没走科举,已然有了官身,品阶虽低,门第却到底是不一样了。再看少爷如今这打理生意,虽不能说井井有条胸有成竹,却也算是有成算,老爷该可放心矣。” “嗳嗳,鹤轸啊,我就知道你是不会说那些官面话的,不过你这话还是太偏心了,你啊,这是自家人,自然看他什么都好,做好一点小事,你就觉得他有了成就了。其实啊,还差得远呢,这小子,若是能有你的一半,不,有你的十分之一,我啊,就是立时闭眼也能甘心了。” “老爷!”鹤轸 皱起了眉头。 何明德摆摆手,又笑:“玩笑话,玩笑话,莫当真。我可惜命。今儿这大好的日子,太高兴了,浑说两句,不妨事。” “老爷既知道是大好的日子,就更不该说这样的话。这样的念头都别生起一点。诚如您所说,少爷与您还差得远,他毕竟年轻,还得成长历练,全得靠您撑着带着。” “就一句,还跟我生气起来了?你这小子…我自己都不计较。” “小人哪儿敢跟老爷您生气,小人只是尽本分。” “是是是,是我不对,我说错话,以后再也不说了。今儿这大好的日子,鹤轸啊,你就别跟老爷我计较了行不?”何明德待鹤轸,除了是主人,怕还有更多的长辈或者准确说犹如父亲一般的情分。这份感情,于鹤轸来说亦是如此,不然他也不会听到那话便不由自主生气。 何明德见他没反应,自觉理亏,却又不能再做什么低头之态,便故意捶着腰:“啊呀呀,我这老爷一把年纪了,老骨头不中用了,说的话都没人听了,还要跟我一个老头子置气,一个个的都是——” “老爷,有您这样不讲道理的吗?” “还您您您?” “那小人去把少爷叫来。” “算了算了,不说这些了。”何明德一秒坐下,又成了那个老谋深算的何老爷何东家,“鹤轸,你把这些账册都收好,等晚上交给小五。还有今天的账目也都不必送到我这边,既 然说了让他打理,就让他自己看看再说。” “到时候这蟹黄,他也该知道怎么办了。” 何天佑确实明白了:“这这这、这赚了这么多?这是真的假的?” 他还不能完全看懂账目,但这不重要,反正只要有不懂的地方,旁边就会有账房来给他仔细解说。于是他也就知道了,便是这第一天的毛利润,就已经达到了一个极高的数字。哪怕是何天佑这样的公子哥儿,他爹也没有一次给过他这么多钱。说日入斗金那肯定是夸张了,陵阳县城毕竟只是一个小县城,没有那么高的收入来支撑这种高消费。但在这陵阳县城,也绝对是首屈一指的存在了。 “怪不得那罗家荣这么重视春风楼,我滴个乖乖,这是真的聚宝盆啊!” “少爷,您这话不对,您有所不知,就是罗家在的时候,一日也未必能有这样的盈利啊!” 这账房虽然有奉承之意,但也确实是发自内心的震撼。 “可不就是嘛,还是我更厉害!”何天佑再次有了飘飘然的感觉,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回头一看是他爹来了,顿时两眼放光,“爹啊,你看到了吗?我们这一天赚的,可比罗家在的时候赚得多多了!” 何明德走近:“你很高兴?” 何天佑点头:“当然,爹,难道你不高兴?赚钱了,赚大钱了,这么多钱哎!”主要是这里面很大都是他的功劳啊! “醒醒吧你!”何天佑还在幻想 自己如何挣了大钱超越父亲光宗耀祖……脑袋忽然一疼,他“嗷”一声抱住脑袋,“爹你干什么?怎么还打我?” “我打的就是你这个傻小子啊!你还真以为这些都是你的本事啊?真以为今天赚了这许多,以后日日就能赚了这许多,真当这生意是这么好做的?” “啊?” “你可想想,今天来的都是些什么人?那可以说是全城的有钱人都来了,人家吃的喝的又不是没花钱,还全是好东西,你以为那真是觉得我们楼里东西好来的?那是冲着你姐夫来的,那是人情是面子,而且你当人家日日都来啊?” “还有后来的那些人,那都是你今日搞了那许多花头,冲着开张打折优惠来尝鲜的,一旦过了这几日,你且看看又还有几人会来?” “若到那时还能有这盈利,你再来发这些美梦也不迟。” 何明德说得毫不留情,主要也是自家儿子今天飘得有点厉害,那不只是尾巴翘上天了,是整个人都直接飘上去了。飘上天不接地气了可不行,万一哪一下子冷不丁摔下来,那不得疼死个人啊?所以,还是让他这当爹的来把他拉下来吧,摔疼了爹还能给个安慰不是?免得出去丢人。 “啊这……”何天佑确实感觉一盆冷水泼下,整个人都不好了。 “不是,真的是这样吗?”他不死心。 账房先生却已经点点头。 其实这时候,何天佑自己也回过神了,可 不就是他爹说的这样嘛! 一下子他就有些垂头丧气:“那这么说,我们岂不是根本就没多少赚头?” 他掰起了手指:“花大钱的不会天天来,占便宜的过了这回也不来,那之后难不成还要赔钱?” 何明德实在听不下去:“你这小子——” 伸手出去却敲了个空,何天佑已经站起身躲开:“爹啊,回回都是这一招,都知道我傻还不怕把我敲得更傻啊?” “你小子!” “好了,爹我那是故意逗你玩儿呢,我有那么傻吗?我知道爹你说得对,今日齐聚来的那些人,他们未必会日日来,不过只要我们春风楼的招牌传出去,那些商人富户,要谈生意要请客,总能头几个想到春风楼。再者那些普通人,哪怕他们现在是为了优惠,可只要咱们的菜色保持水平,能留住客,日后哪怕没了优惠,他们若想打牙祭或是有个节庆宴请什么的,肯定也会再来的。总而言之,只要我们春风楼菜色水平在,就能保持客流量,哪怕不能如今日这般,也不可能赚的少。爹,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你还真是长大了不少。”何明德感慨一句,又问,“那你现在还想知道蟹黄是怎么回事吗?” “是咸鸭蛋吧!”看老爹一脸惊讶,何天佑干脆翻开账本,“爹,你自己看看,我又不是真傻子,都看了这些还能不懂吗?” “再说,毕竟是张大娘送来的方子,哪能真 是什么螃蟹之类啊,他们家是厉害,但也不能无中生有啊!” 大正月还是益都府,哪里来这么多螃蟹取蟹黄的? 第250章 赛蟹黄 张爱英进了门,外头的陈玄才驾着马车“哒哒哒”走了。 “走了?怎么这么快?”乔多禄赶出来,连跑两步追出去,却也只能见马车离去的一地尘土。 “娘你不是说把这礼物捎过去吗?怎么也没叫他多等一等。” “得了,人家这就是不想我们破费。”张爱英叹口气,陈玄不愧是做小厮的,这察言观色的本事可比自家这便宜儿子强多了。她不过就是使了个眼色,人家倒是跑得快。 乔多禄扬了扬手里的小盒子:“但这本也算不得什么破费,不过就是一包花茶。” “行了,人家也是好心,知道我们家现在手头紧。”说着张爱英把人捞回来,“好了,既然人都走了,东西都搬进去了,你也别站这里了,回去读书吧。” 乔多禄顺从进屋,又问:“娘,我听陈玄所说,如今春风楼大获成功,客似云来,他们才送这些东西过来感谢,可我见那些礼物实在太过丰厚,便是我们那些山货再来一批也不如这个价,他们若是感谢,这是不是也太过了?” “就是那皮蛋也值不了这些吧,再说那生意不都已经结算完成了吗?” 乔多禄说着说着停下脚步:“娘你是不是后头又跟他们做了什么生意?” “对了,我听说春风楼如今有一道珍味,名为赛蟹黄,难道跟娘有关?” 是的,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这个季节根本不可能产出这样多的蟹黄,也不乏 舌头灵敏的,能尝出这与蟹黄的区别,所以春风楼的蟹黄也不叫蟹黄,却是叫做赛蟹黄。 张爱英没否认,这也没什么需要否认遮掩的:“既然你都听说了,那今儿天气好,我们也尝尝这赛蟹黄可好?” 于是这天中午,在二月初的暖煦阳光下,一家三口坐在院子里便一人一盘蟹黄拌面,筋道的面条白生生的淋上黄灿灿的蟹黄酱,再给搅拌均匀了,那叫个鲜香扑鼻,个个吃的津津有味。 主要他们这还不像春风楼,人家的格调不一样,除了食不厌精脍不厌细,那份量控制也是相当精准的,说是一盘蟹黄面,实际上就小小一份,对张爱英这种苦日子里过来的,那真就是一口的分量而已,不够塞牙缝的。可他们这自家当一顿正经饭来吃的,那分量就不一样了,当真是足足的,吃下去那叫个满足。 不过人都是要懂克制的,而且养生之道来说,吃东西也不能吃太饱,有个七分饱也便不错了。 故而哪怕还有些想要再来一盘,乔多禄还是用完一盘后就收住了手,用手帕擦干净嘴,才感慨:“娘,我现在可算知道何东家为什么会送来那么多礼物了。” 因为真的值啊! 就想吧,连他们这样的农家都能弄出来的这个赛蟹黄,它的成本能有多高?可是它却跟蟹黄比价,甚至还能更高,蟹黄啊,那是什么?哪怕乔多禄至今并没有真正吃过,可是他读 书进学,除了正统的四书五经,也学诗词歌赋甚而看过一些杂书,游记杂学之类的,知道江南一带吃蟹早已成为一件风雅之事,还有各种风俗讲究。便是不谈这些,只图口腹之欲,物以稀为贵的道理总应该明白吧?这样的价格差之下,得是多高的利润?这是里子,面子呢?赛蟹黄,以前从未有过之物,那更是引领了风潮,远胜从前罗家在时,这对何家来说,才是面子里子都有了。 经此一遭,罗家在春风楼的痕迹就算是被尽数剥离,这座早就在陵阳县城闻名的第一酒楼,彻彻底底盖上了何家的烙印。 这样的全面胜利,何家如何不该感谢他们? 张爱英也能想到这些,但她却并没有那么理所当然:“说到底,还是他们太客气,这桩生意是早就谈完了的。人家讲礼数,我们也不该太理直气壮。” 说来,用咸鸭蛋黄做出蟹黄酱这种事,在21世纪根本不是什么秘密。还是那句话,哪有那么多蟹黄入菜啊!就算有,那无良商家为了省钱,还能弄那么多真材实料啊?一只满黄的大螃蟹多少钱,要取出足够分量的蟹黄,要用多少只螃蟹,这成本能低了?这世界上什么东西都是一分价钱一分货,蟹黄不能货真价实,那作为一种味道一种形容词而存在就变得很正常了。 而张爱英也不是突然想起的,赛蟹黄这个想法,在她把皮蛋送给何家的时 候就已经想过了。 后来,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何家得了那些皮蛋,真的自己就琢磨出了制作皮蛋的法子,而且也确实做出来了,甚至还给她送了一篮过来。 那时候张爱英还以为这笔钱就打水漂了,毕竟人家自己琢磨出来了,根本用不着她提供法子。更不需要从她这里进货。 结果人家却是客客气气给她送上了五十两:“到底是张太太给了我们这方子,吃水不忘挖井人,该给的报酬我们还是要给的。” 至于张爱英要说那本来也是感谢是还人情,可是鹤轸也早就来解释过了,根本就不存在什么欠人情,那完全就是互帮互助,真论起来谁给的帮助更大那还真不好说。 所以张爱英是高高兴兴收下了,并且,因为这一遭小小的试探,张爱英觉得何明德这人可交,虽然从古至今商人总难免重利轻义,但在张爱英看来,何东家还是挺讲诚信的。于是她就顺带着把赛蟹黄这一方子卖给了对方。 也是因此,张爱英一下子入账一百两,才有了从从容容招工开作坊的资本。 可即便如此,真的作坊开动起来,张爱英才发现厂子什么的真的是个吞金兽——生产工具、生产原料、工人的工资、吃食管理……方方面面,全都是钱不说,管这些事儿都简直要了人命。 张爱英也自诩上辈子是在生产车间干过活,还干过生产组长,算是有一定管理经验,后来 才转到文职……可不知道是水土不服还是她后来到底是没真的怎么管理过太多人,这种方方面面都要顾及的,让她简直分身乏术。幸亏是有姜琬这么个厉害的管着,方方面面把着,才没忙中出乱。 到如今,他们作坊的第一批货也已经交了出去,当然不是给烟云阁的,还是简单的鲜花皂,是交到钟记杂货的。 用了模具,这批鲜花皂规格档次都明显提升,钟老板一看便十分欢喜,明明一块的分量减少了许多,但因为模样好看,愣是单价涨了三分之一。 张爱英又去定了一批模具。 她准备先把鲜花皂做出名头,之后再转战那些更细致的胭脂水粉。 而这时候,她跟铁匠沟通的那些工具,也在慢慢打造中了。 说到这里又不得不感谢何家,这年头盐铁官营不说,管控那当真是非常严格,若不是有何家的人出面,铁匠铺看到她定这么大规格的铁具可一点没有生意来了要赚大钱的高兴,差点把她扭送官府。 不过这些工具到底都是些细致活,对铁匠来说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张爱英也有耐心等。 反正现在作坊生产也算是走上正途了,接下来的事情,慢慢来就是了,赚钱这种事,不能急,急也无用,只有量变才能引起质变。 第251章 有教无类 赚钱的事不急,却有另一件事得提上日程。 天气回暖,张爱英带着乔多禄去县城找了学堂,交了束脩,于是乔多禄作为一个学生仔的生涯开始了。 “慢点,禄哥儿,慢点,小心点,别急,你慢慢的去就行。这位萧夫子我们都打听过的,是个宽和的,你别急,伞!伞!嗳嗳,有东西落下了!” “二牛叔,麻烦你帮我带回去吧!”雨幕中传来这一句。 宋二牛跳下车想追赶,但原本的牛毛细雨已经淅淅沥沥有愈来愈大的趋势,他看着手中那一本书,到底没冲过去。 只看着雨幕中疾步远去的人影叹了一句:“这孩子,说到读书还真是太着急了。” 说完便万分小心地把手中那卷书给塞进怀里。 乔多禄能不着急吗? 这可是第一天来上学,哪知道前几日天都好好的,今早起来却有些变天,灰蒙蒙的,驴车走到半路就开始飘起了牛毛细雨,等入了城,雨势渐大,光是过城门都花费了更长的时间。 他再不跑快点,到了私塾就真是要迟到了。 一路疾驰,雨滴落在油纸伞上,从伞面滑落,坠出漂亮的水花,终于抵达了目的地。 乔多禄半边胳膊都有些湿润,他只是收伞的功夫甩甩袖子,拧了一下并没有挤出什么水分来,他便也没放心上。 放好伞,整理了一下仪容,他快步走进学堂。 此时学堂中位置已经坐了大半,说实话,人有点多。 饶是乔多 禄之前就听闻萧夫子收学生有点那什么荤素不忌,嗯,说好听点是有教无类,难听点就是见钱眼开,可他也属实没想到能有这么多人。 一二三四……一眼扫过去,在心里快速默数了一下,竟有达三十人之多——如果那些空余座位还有人来的话,还不止这个数。 对一个小小秀才开办的私塾来说,这人数委实是超过了乔多禄的认知。 这么多学生,萧夫子一人教的过来吗? 好在这其中至少都是跟乔多禄看着年纪仿佛,也该有个十来岁了,没有七八岁的小孩子,不然还真成了蒙童的学堂,才真是更不好管了。 脑中闪过这些念头,乔多禄轻轻敲了一下门,学堂前方站着的萧夫子抬起头,看清他便点点头,让他进来,又用戒尺轻轻敲了一下桌子,给大家介绍了一下新来的同学,就说了两句:“大家认识一下,这是你们新来的同窗乔多禄,以后你们要好生相处。” 学生们反应平平,还是那句话,会到萧夫子这里来求学的,大概都不属于特别有身份地位那种,有点小钱读书但不多,专心读书的不在乎这里又来什么人,有小心思的,看一看乔多禄那身粗布素衣,也都瞥一眼就没了兴趣。 乔多禄的第一天进学风平浪静,除了差点迟到外没什么别的事情发生。 期间倒是也认识了几个同窗,下了学还有一位李姓同窗邀请去春风楼吃饭。 “听说春 风楼近两日赛蟹黄打折啊,有优惠,大家走着,一起去尝个鲜去。对了,乔多禄,你今日新来,要不要跟我们一道?到时候也好结识更多同窗,也算给你接风。” 话说的漂亮,旁边又还有人说起春风楼如何好如何出名之类,言语中对乔多禄也不乏试探之意。 乔多禄不确定他们是真的想把自己这新同窗拉过去结识一下,还是单纯把自己当傻子想让他当请客的冤大头。不过他也不在意,第一天嘛,他不可能跟这些同窗走的。 “不了,赵兄的心意我心领了,不过我还得赶回家,就不跟大家一起聚了。” 马上就有人追问:“赶回家?难道你家离很远吗?” “对,我家在乡下,我还得赶着时间出城回去。”乔多禄毫不讳言。 而此话一出,那几人面面相觑,有人眼中更是闪过明显的轻鄙。 乔多禄都当没有看到,又跟他们说了几句无关痛痒的客气话,便收拾东西,跟他们做了告别之后匆匆出了学堂。 他的背影刚消失在小巷口,这一堆围着的人中便有一个狠狠往外啐了一口。 “呸,装的一副清贵公子哥儿模样,我还当真差点就被骗过去了!” “嗐,我早说过了,就看他穿的那破衣服,像是什么好出身吗?便真是从前有什么好出身,如今怕也早就是家族落魄了。” “也是,倒是我们多想了,真有好出身的,又哪能来这学堂?” 大家说着面 面相觑,不免都苦笑起来。 这么说吧,会到萧夫子这里进学,除了出身都不怎么样以外,就连读书天赋才华都只能是平平甚至可以说平庸——但凡真的特别突出或冒尖,这个年纪也该下场得到秀才功名了,哪怕不得功名,也能凭借天赋进入别的更有能力的私塾中去。 “不过,春风楼那里,真就不去了?” 有人忽然提起打破尴尬的平静,但话一出似乎更尴尬了。 “没钱啊,怎么去?” “再说就是有钱,这么去有什么意思?谁还贪图这点口腹之欲吗?” 提什么去春风楼,也不过就是想要试探一下这位新来的同窗罢了。 只是这结果,实在是…… “罢了罢了,既然不是,都散了吧,家去了!” 大家各自离去,却有一人走着走着,心里到底仍觉得不对劲。 “哼,说看走眼,我却不信。那小子虽穿的那样简陋,可那一双手白白净净除了书写,那有什么干活的茧子痕迹?细皮嫩肉,分明就是一副公子哥作派,便不是什么顶有钱的,这身份想来也有异,说不得还真有些什么。” 这叫周温的学子已然二十岁,按理说年纪也不算大,但至今连童生都未得中,从十五岁开始考,年年考已经是考了五年,初试都未过得一次,偏又一心想要功名利禄,学问上考不得,便琢磨起了各种歪门邪道。比如,打听县城里各种有权有钱的人家,打听县令喜好 ……奈何他的出身在这里,口袋里也没两个钱,哪里能真摸到那些个门道?也就只能把歪心思都放在周边人身上。 乔多禄还不知道自己被人刻意关注着,或者说,他其实知道,但也没那么在意。从小他受到的各种关注太多了,尤其是带着恶意的,他都习惯了。他只专心沉溺于进学中。 之前在家静心读书习字那已经是极好的了,但真到了私塾,有老师教,才会发现这种感觉又是不同的。所谓书读百遍,其义自见,但读书还真没那么简单——没有足够的阅历增长,没人在旁释义,真就那么白生生念上千百遍,那是很难明白其中意思的。乔多禄记性再好,之前也能一目十行,过目不忘,但真比起这种有所理解后的记忆,当然还是这样来得更为深刻和透彻。 萧夫子的课堂是非常灵活的,大概也是因为这些进入学堂的都已经不只是简单的蒙童,至少是四书五经已经通读还能背下一大部分的,他的课堂不再要求诵读什么的,上午是释义,他来讲解,下午则是自学,有任何不懂的便可以向他提问,他来答疑解惑。每半旬一次测验,不测验不行,不考就没压力嘛! 但对乔多禄来说,考试什么的压力还在其次,一个人读书学习不懂的时候多还无处求助,可现在但凡有不懂的,便有人能解答,这日子对他来说简直是如鱼得水。 第252章 端午 时间一晃便进入五月。 此时府试结束,县城中奔赴府城考试的学子们仍有大量滞留在府城,除了极少数觉得进取无望直接回来的,多数仍在等着机会,哪怕不中,也等着看后头院试结果,与秀才老爷提前结交一番什么的,对日后继续考试也有益。 不过这些都是府城的热闹,对于陵阳县城来说,五月五过端午也是个极为热闹的日子,虽无大河,没有赛龙舟的热闹,但城中百姓驱五毒,佩香囊系彩绳,街市上还有各色丝线捆着的小粽子,只有指头大小,与其说是吃食,其小巧精致,说是把玩物件儿都有过之而无不及。事实上,也确有孩童将那一串串小巧玲珑的粽子挂在腰间,配着五彩丝线,也是非常亮眼吸睛的配饰。 忽然,在这热闹喧嚷之中,有叮叮咚咚的锣鼓声传来,不一会儿,愈发密集也愈发响亮。 “祭龙开始啦!” 有人一声喊,人群便跟着都动了起来,所有人几乎都朝着一个方向跑去。 “快点,听说今年县太爷亲自主持祭龙大典呢!” “还有县学的秀才,说是都要来,快点,走前面才看的清楚!” 熙熙攘攘中,原本与乔多禄隔了个身位的姜琬也不免往上前进了两步。与此同时,乔多禄也回头伸出手:“小心点,别走散了。” 两只手握在一起,都惊了一下,但还没说什么,旁边有人先开口了:“无妨,我们人多,必不 叫那些人冲撞过来。” 何着,也指挥人手,十来个家丁便围成一堵人墙,将他们圈在其中,与周围熙攘跑动的人群直接隔离开来。 “真是多谢五哥了。” “咱们兄弟间,不讲这些哈!” 冷不丁另一个少女开口了:“哼,这有什么好的?倒是不用担心走散了,可我这还逛哪门子街?你快叫人让开,这大白天的,谁还能真丢了不成?” “你没看人这么多,不是怕丢了,更怕被踩踏啊!这些人不能撤,丁二姐姐,你就担待担待。” “谁是你姐姐?何天佑,你可别跟我油嘴滑舌,我可不吃你这套。快点叫人把路让开!” “丁二姐姐,行,丁二娘子,你就非得这时候跟我吵吗?”何天佑把她拉到一边小声说话。 只可惜这距离实在太近,哪怕乔多禄和姜琬不想听到都躲不开,只努力别开脸去,装作没看见也没听见。 偏生那丁二娘却不是个给面子的,何天佑都已经低声下气了:“丁二娘子,丁二姐姐,这有朋友呢,给个面子,待会儿你想去哪儿,我再把你送回去怎么样?送回去你想怎么就怎么,我绝对不管你,也不会有这些人跟着你——” “算了吧你!”丁二娘柳眉一竖,直接推开何天佑,“我看你今天还真是陪别人的,既然如此,本小姐也不耽搁你!” 说完她就撞开人群往外走。那些家丁知道她的身份,也不敢硬拦,只看着 何天佑。 “见笑了见笑了。”何天佑先回头苦笑,然后立刻呵斥家丁,“木着干啥,一个个蠢货啊,赶紧给我追上啊!要是出了事,回头你们交代还是我去交代啊?” 乔多禄和姜琬也不好再装什么都没看见:“何少爷,既然你有事,就先去吧。我们本来也没什么,就是出来看看热闹,不妨事的。” 这位何少爷来的时候,他们就听了介绍,那娇俏少女丁二娘,也是富商之女,这丁家与何家也算得上是通家之好,原本两家祖上曾是邻居,后来丁家往外行商发展,渐渐搬离了故土。也是之前清明回乡祭祖,这丁二娘子才滞留到如今,现在就借住在何家。 来者是客,更别说还是这样的通家之好,那肯定是格外看顾的。 乔多禄与姜琬都不傻,都看出了另一层意思——这两家通家之好,怕是还有继续联姻的意图啊! 等劝走了何天佑,两人对视一眼,都忍不住松口气。 “好了,本来便说今日去县城逛逛的,虽有些意外,不过也不算晚,走吧。” “嗯,你说娘为什么不出来呢?是不是觉得街上太挤,人太多了?”一边走,姜琬看着街上的人流和风景,一边小声和乔多禄交流。 今日端午过节,萧夫子的学堂放了假,让学生们都回家过节。所以乔多禄也才有这时间回家携妻子出门逛街玩耍。 至于何天佑那完全就是个意外,不请自来的。因为 之前没跟他提一句就进了萧夫子的学堂,等何天佑知道的时候几次叹息没帮上忙,几次都想出手帮他换更好的学堂,甚至是县学。张爱英和乔多禄都不可能承他这样的人情,而且说实话,乔多禄真要这么进了县学,也未必就是一桩好事。 不过面对人家这样的热情,全然拒绝也未免显得太过冷硬,所以张爱英在找房子租房子上头借了何家的力,如今在县城也是找了个小院子安顿了下来,就在前两天才刚刚搬进来。 所以姜琬又说:“娘多半还是要在家收拾,早知道我便不该出来,也该在家帮忙才是。” “傻啊你!”乔多禄实在听不下去,“琬姐,你没看出来啊?娘哪里是不想出来玩,她是不想跟我们一道。” “啊?” “娘啊,带了我大半辈子,她也得有松快松快的时候吧?哪能时时刻刻都跟我们在一道的。何况今日这样的热闹,娘肯定也是要出来凑一凑的,说不定还去看祭龙了呢!” 乔多禄说的没错,张爱英确实不想跟小儿女一道,那是真特大型电灯泡,没意思。但她也对古代这样的节庆感兴趣啊,之前上元灯节也就罢了,那时候太忙,作坊什么的根本走不开,只听说城里放灯格外热闹,甚至还格外开恩解了宵禁,就这么难得的喜庆也楞是没赶上,只听人说都觉得心向往之。后来的三月三踏春也跟她一个半老婆子扯不上关 系,如今好歹是到了端午,县城又是一番大热闹,虽无赛龙舟,可县令主持祭龙大典,城中各种欢喜热闹也不停歇,之前在村里还要怕赶时间,现在都进城了,就在眼前怎可错过? 所以此时此刻,小儿女还在街上到处闲逛,他们对人挤人的祭龙大典没兴趣,张爱英却是早早就已经窜到了前头,占据了好位置,喝着清凉解暑的薄荷饮子,吃着小巧玲珑的五彩粽子,看着人山人海,听着锣鼓喧天,好一派安宁昌盛,好一副市井热闹。 当真是优哉游哉,张爱英只恨没有手机,不然拍一张录个像什么的,留存纪念,这就是真正的古代市井图啊! 第253章 不喜欢买人 祭龙大典完毕,已经过了晌午,张爱英并没有就此家去,实际上,街市上行动的人群也差不多都是如此,虽然最热闹的环节已经结束,县太爷并一众官老爷都已经退场,但是端午可还没过,街市上的热闹并不会因为县太爷退场就消散,甚至因为大典结束,许多人不再围观一处,都散开在街市上来,或是游玩逛耍,或是吃喝买卖。一下子,整座县城更加热闹起来。 张爱英也混在人流中,之前那些个解暑饮子小粽子什么的也不过就是些开胃菜,根本不当什么的,这会儿街市上好吃好喝的还多了去了。 夏日,比起春日的勃勃生机欣欣向荣,更多了一种繁荣昌盛。走在街头,不知谁家的栀子花开得热闹,释放出沁人心脾的浓香。 吃过了桥头老张的冷淘,除了雪白筋道的面条,那里面更是加了切成细丝儿的胡萝卜胡瓜,还有焯过水的绿豆芽,红的绿的白的,颜色好看又好吃。又去街口王嫂那里要了一碗冰饮,说是冰饮,其实就是放到古井里冰镇过的绿豆水,消暑解渴。 当然,这年头夏日也不是没有冰,除了冬季窖藏存冰,现在也已经有了比较成熟安全的制冰法子,夏日冰块也从只有皇族权贵才能用得起的极尽奢侈之物成了市面上只要舍得花钱寻常百姓也能拥有的物什。对,前提还是舍得花钱。只要肯花钱,便是摆个冰盘也是有的 ,那些个冰雪甘草汤、雪泡梅花酒、凉水荔枝膏、杨梅渴水、砂糖冰雪冷元子等等等等,里面便都能多少加些冰。 不过到底还是奢侈之物,对陵阳县这样一个小县城来说,这样的日头下,市井之中所谓的冰饮也不过就是放到古井中湃过的凉饮,即便如此,加了些许糖,有了甜味,对寻常百姓来说就已经算是不错的消暑饮品了,那些个冰盘酥山,自然也有更舍得花钱的富户乡绅去消遣。 到处逛了一圈,看尽了各种热闹喧哗,最后张爱英用一碗冰冰凉凉的桂花酒酿圆子结束了这一天的逛耍。 回到家,一双小儿女已经是先到家了,果然是一点不让人操心的,反倒是让张爱英有些恨铁不成钢:“这日头还早,家里又没什么事情,这么早回来作甚?禄哥儿,特别是你,不是让你带着琬姐儿好好出去玩,你这么早回来,怕不是躲懒了吧?” 若是之前她还担心这两个小的出去别说安不安全,就是这么走一天,那两双腿都遭不住。可现在两人锻炼了半年之久,循序渐进之下,进补得也好,身子骨已经非常结实,出门行路玩耍更不用担心。 而且今日过节,虽不似上元解除宵禁,但直到此刻,城中节庆余温还未完全散去,这回来得便显得有些早了。 张爱英还希望他们贪玩一些,小孩子就该有小孩子的玩乐,一味温顺自苦反倒让人心生不忍。 “娘,不怪禄哥儿,是我要回来的。这城中热闹也看了差不多,到底还是牵挂着屋里,刚搬来,还有许多东西尚未规整,便是账本都还没理完,我这心头属实有些放不开。” 姜琬说着还真把手里的账本扬了扬,张爱英一见更忍不住心虚。 嗐,谁让儿媳妇太能干,她一个没忍住就当了甩手掌柜。 “这个……虽说是能者多劳,但是琬姐儿啊,我们还是要劳逸结合,都说文武之道,一张一弛,这个做事情也是一样的道理,该休息的时候还是要休息一下。就说今儿,这多好的日子啊,大过节的,就是几日的账本没看,那就先放着呗,过了今儿也有的是时间看,你说是不是?” 说着她伸手抽走了账本,放到一边用手压住了。 又问起今日两人出去的见闻,听到说二人出去没多久便跟何天佑分开了,张爱英还有些稀奇:“他那个热情样子,我还想着定是要好好做回陪客的,不都说了要尽地主之谊。” 待听了详情,不用说十分明白,她也就懂了,只叹了一句:“这丁家小姐倒还挺有脾气。” 至于别的,那两家会不会结秦晋之好什么的,那都是跟他们无关的事,张爱英没那么关心。主要她在这里瞎关心也没用。 张爱英还是更关心自家人,又说他们早回来也好,没有何天佑那一群人,这古代县城到底是没那么安全的。如此这般扯东扯西聊完 今日见闻,乔多禄便要去写文章,萧夫子给他们放假,却也不是全然不管,让他们还得写一篇相关文章,大概便是见闻心得之类。 她则跟姜琬收拾家里,也说到账本的问题:“之前我见宝花都跟着你,她识的字也不少了,你是不是还教过她记账看账本,我看这些账就是她记的,也还不错的样子……你有没有想过要找个帮手之类的?” 现在他们进了城,不能天天都去作坊,但作坊也不能就此停工或者关闭什么的,当然,她们也不可能完全不回乡下,不过有了这样的距离,到底没有以前就在家旁边那么方便。而且作坊总得要人看着。 张爱英拜托了自己的姐妹,但陈彩妮可以帮忙看着可以使点力气,但真到记账这样笔杆子上的事情她就无能为力了。若是别的人家,或者说直接点,乔多禄管事的话,这种事情就可以交给宝柱去做,男子做跑腿记账什么的做熟练了,以后到了县城里去找工或是继续跟着乔多禄,都能找到好出路。 但乔家乔多禄读书去了,本来就是因为照顾他读书方便一家子才搬去城里的,这作坊的事更不可能再麻烦到他。而且作坊主要都是一群女工,也是跟女眷交接,最终这些事情都交给了宝花。 她本来就比哥哥更灵光,以前是没什么机会,自打姜琬来了,跟着学了许多,之后更是长了很大见识,一步一步的也便 锻炼出来了。出去待人接物什么的不好说,但是记账什么的已经有模有样了,不然姜琬哪怕是矮子里面拔高个也不能直接选中她。 但是,这对张爱英来说还是不够,宋宝花只能是个村子里的帮手,并不能时刻跟在身边,就如今的情况,他们也不能对她随叫随到什么的,只是记点账,到底还是没那么得用。她觉得,也许是时候再找个帮手了。 真正的,类似于秘书或者助理那样的存在。 “帮手?娘的意思是,要买个人回来吗?” 张爱英:“……” 好吧,她知道这年头人口买卖不仅合法而且还非常普遍,但是真的听姜琬这么一个半大孩子用这么正常的语气提到买人,这感觉还是……怎么说呢,就有些怪,又觉得其实很合理。 两个世界的认知差异,她没法指责姜琬,甚至都没法说出这种不认同,她只是顿了一下:“额,也不一定是要买人,我的意思是,我们可以招个雇工……” “娘是不是不喜欢家里有别的人?”张爱英没说,但姜琬又何其敏锐?她察觉了张爱英的这种情绪变化,试探了一句就找准了方向,“还是说,娘不喜欢买人?” 第254章 矫情 这点其实并不难发现,就说乔家发展到现在,早就有了呼奴使婢的本钱。而张爱英又不是那种悭吝客,她对自己很大方,对家人也很大方,很会享受生活,不管是吃穿住行方面,虽然不铺张浪费,但能让自己生活的更舒服,她就是多花一点钱也愿意。 可就这样的情况下,张爱英愣是没有往家里安置一两个伺候的人,连提都从来没提过。说真的要说享受生活,有什么比被人伺候更享受的?从古至今,只要人有了两个钱,那都是想方设法去找人伺候自己,抛却这种从比自己更差的人那里寻求优越感的劣根性,单从实际来说,有人伺候也是真的能省许多事。绝对能让生活更加方便舒适。 一开始姜琬只以为是家中供奉了穿越大神,需要保守秘密,所以不方便让人进入家中。可是后来钱挣得越来越多,他们完全可以买奴仆,那种签死契的,是生是死都是主人说了算,这样的奴仆关在家里,还是能比较信任的,不用担心他们会出去泄密。 加上乔多禄也有提过这件事,在家里开了作坊对外招工之后,事务越来越多,他不忍见母亲和妻子这般操劳,譬如洗衣洒扫这些事,又累又没有什么意义,完全可以雇人来做。故而他提过往家里买人使唤,虽然太平年间,买人不比乱时便宜。可家里还是负担得起的,而且年前那不是正巧赶上了吗?钦 差都下来查案了,当真是牵连甚广,别看后续一派平静,那是因为乱从一开始就被连根拔起了——陵阳县城可是倒了好几家,抄家灭族杀的人头滚滚,若非如此,之后那些人又怎么会那般老实,甚至是乖乖向苏县令向何家投诚,实在是被吓破胆儿了啊! 这种情况下,除了那些主家杀头的杀头的杀头流放的流放,其余奴仆之流,不会被牵连砍头流放,却也是要全都发卖的。这不,一下子陵阳县城的人牙子那里就多了不知道多少货,这价格不说一下子打到底,那也可说是降了一半多。而且多数还都是这种经年奴仆,早都伺候人习惯的,忠心与否不好说,但肯定好用。 但就是这般,仍被张爱英给拒绝了。当时她只说如今家里只是有两个钱,还得紧着作坊那头使用,又说家里没什么多的活计,她能做得过来,这般那般把这事给圆了过去。 姜琬却从这些点滴中窥见了一点真相:“娘是不忍见别人为奴为仆吗?” 她不懂张爱英心中那人人平等买卖人口犯法的观念,也就不懂她这种坚持和别扭,只是尽自己所能来揣测,觉得自己是因为出身,从小便习惯了有奴仆伺候,也不觉得有什么。可婆母毕竟是苦出身,或许正是见多了穷苦人家的不容易,觉得为人奴仆也很惨,便不想要往家里买人,见到这样的存在。 “可是娘,有时候,买下奴 仆,给他们一个容身之所,让他们有衣穿有饭吃,也未必就是一件坏事。”毕竟多少人卖身为奴为仆,都是活不下去了没法子的法子,甚至灾年卖儿卖女,除了给自己挣点钱换点粮食能活下去,也是让儿女能有个活路,不然一家子抱团也只有一起死的路。 姜琬还没说,以他们家的情况,也不可能苛待下人,便是买了奴仆,对下人来说也未必就是坏事。 不过她看看婆婆的脸色,到底没有再说什么。 “娘若是不想买人,就当我没问过这话吧。” 张爱英觉得自己可能有些杠精,就在刚刚,她很想反驳姜琬,什么叫给奴仆容身之所不是坏事,敢情收奴仆还是一件好事了?可那些奴仆又到底是怎么产生的?别说什么为了生计只能卖身为奴为仆,那是为什么逼得他们生活不下去必须卖身为奴?朝廷苛捐杂税厚重,压得百姓生活不了,再有多少世家大族圈占田亩,逼得有地良民成了无敌流民,只能自卖自身投靠大族求得存活…… 但幸好她还有理智,这些太过激烈的东西,本来就是想也无用。她既然不能改变这个世道,也不能把这样的“大道理”发泄到姜琬一个小姑娘头上。 而她明显已经吓到小丫头了。 张爱英深呼吸口气,将那些不该有的愤慨全都压了下去。本来也就是一时生起来的,话说,都已经到了这个世界,也没有改变世道的能 力,她不是已经认命了么? 心中苦笑,面上也已经重新恢复平和:“你说的没错,我是不喜欢买人,都是为人,因为出身已经有了三六九等,再分个主仆,有的人似乎连个人都不算了,我这心里想想就觉得不自在。再说,我们一家三口的清净日子我也确实是习惯了,要是家里冷不丁多个人,还是个外人,那肯定也不自在。所以,我一直就在犹豫这个事情。” 其实张爱英也觉得自己挺矫情的,上辈子的思想观念影响着她,但已经穿越到了这个世界,能力有限的她也在努力适应。就关于雇佣人手这一点,她其实早就有了决定了不是吗?她家的秘密太多,且不说会涉及到系统的那些,便是如今家里作坊以及未来她还有的打算,都意味着她必须找一些可靠的人手。什么最可靠呢?张爱英活过一辈子,虽然仍旧心软,但也同样知晓人性这东西是经不起考验的。更别说现在这世界比上辈子还更没有法制可言,再忠诚可靠,亲人被贼人威胁来背叛她,那还有的选吗?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买人,只有死契才能更有保证,最好是买一家子——她明明已经做出了这样的决定,偏偏又还囿于上辈子的那些根正苗红的教育观念无法正视自己,还要自欺欺人说什么只当做秘书或助理类的,甚至还把负面情绪带给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这都不 只是矫情了,简直可以说虚伪下作。 想清楚了这些,张爱英也再次摆正了自己的心态。 “不过现在我已经想清楚了,家里就我们三个人,人手到底是不够用的。你再能干,再能者多劳,娘也不能真叫你累死。不管是雇佣还是去买,这家里的确是得添几个使唤的人。” 想通了,抛却了一些在这个世界不必要的坚持,张爱英倒觉得心胸反而开阔了一些。 本来就是,既然已经做好了决定,要买人手,那就得从一开摆正心态端正位置,否则,等买了人进来,到时候再跟人家说什么人人平等,她才不信什么乱七八糟小说里面穿越主角对着奴仆说几句人人平等就能让奴仆死心塌地,她更信人心的不知足,若真那般做了,才是要叫人生出不该有的心思。 这就是血淋淋的现实,在这个阶级分明的世界,主就是主,奴就是奴,若是搞不清这种位置,那是容易出问题的。甚至不说滋长奴仆的野心,就是对外,若是主人跟奴仆平等相交,不会有人觉得这当主子的善良,只会觉得这当主子的自甘堕落,甚至会攻讦此等行径是颠倒纲常。乔多禄还要考科举,以后大概率还是要走仕途的,张爱英并不想挑战这个世界的普世规则,进而影响乔多禄。 而且,只要不去这么上纲上线,其实现实也没那么难以接受。不说主仆,就现代职场,那是真的人人平等 了,可领导和下属之间能真正地处成平等相交的朋友吗? 第255章 挑人 和姜琬说开,等乔多禄写完作业,张爱英也把这件事跟他说了一下。 他之前还提过这事儿,现在自然也没有不答应的。 一家人又商量了一些细节要求,第二天张爱英就走了一趟牙行。 既然要买人,当然是从官牙手里走正经渠道买最好,哪怕价格要贵一些,可是麻烦也是最少的。 “啊呀,是乔太太,之前便听说乔太太在城里租了院子,小老儿没那个运道做成生意,今日倒是有了这个福气,不知道乔太太有些什么需求?您放心,小老儿保管给您选最合心的。” 这牙人看着五十来岁的模样,不过也不好说,这世界生活质量远低于21世纪,像农人长久在地里干活,农具粗糙,产量又少多食粗粮,不过二十出头就沧桑成了中年人模样的比比皆是。说来,用上辈子的经验来判断年纪什么的那是大大不成的。而至于这辈子的经验……咳咳,张爱英现在还没有多少行之有效的经验。譬如她自己,这身体虽然只有三十岁出头,但比起21世纪很多三十岁还未婚的女人,这身体真的足够显老,她再那么稍微化一化妆,看上去就更老了,真有了老人的模样。 如今这县城里人的生活也没好到哪里去,尤其牙人的社会地位不高,张爱英更不好揣摩,但人家都自称小老儿了,张爱英也就顺水推舟,只管照这样客气称呼:“姚牙头客气,既如此,我 先谢过牙头好意。” 一番客套招呼,张爱英也就直入主题,说到自己的具体需求。 本来还以为可能要等些时间,毕竟哪怕是之前有过一批奴仆,可这都过了半年多了,估计该消化的也都消化得差不多了,好的也早都被人给挑走了。 更何况张爱英的需求还别有不同,别的人要是想要办事的管事,那自然是男人最好,可张爱英却说是要能识文断字的女人。光这一条就格外艰难。毕竟首先读书就不是一般人读得起的,而这种资源往往更是直接倾斜给男人,普通人家尚且不会有几个让女眷读书认字的,奴仆中会让女婢读书认字的,也得不是一般人家,而且要么是给姑娘养的陪房,要么是给少爷红袖添香用的,无论是哪一种,跟主家的关系都会非常紧密,要么会在抄家之前先被主家给灭口,要么因为牵连太深也会受罪,可不会这么轻拿轻放就给发卖了事。 她甚至都想好了,实在找不到这种管事婆子的话,到时候也可以退而求其次的。 结果她刚说完,那姚牙头不过沉吟片刻,就叫手下小子拿了簿子过来,手指飞快翻动,好一会儿,猛地抬起头:“啊,对了,乔太太,我想起有家人或许还真适合,您等一等。” 说完他就又专心翻起了簿子,旁边小子格外懂事的,在他即将翻完一本的时候马上给续下一本。 “找到了,就这家。” 此时也 就差不多过了十来分钟,姚牙头指着簿子一页记录给张爱英看:“就这家人,这家一共五口,原本都是钱家厨房上头的,这家男姓胡,胡平,是个做厨的,娘子姓曹,却是个识文断字的,我看曹娘子至少也是秀才的女儿。就在钱罪人伏法前,胡家因为小女儿得罪了钱府管事,男人一条腿被打折,要不是紧接着钱罪人伏法,他一家怕是都落不了好。” “后头查清他一家本来就是后头买进去的,跟钱罪人那些个乌七八糟的事儿都没有什么牵连,实在要说还算得上是苦主,自然官府也不能将他们收押,县令仁慈,本是要销毁他们奴籍允他们归家的,还用钱府查抄所得给他们发了一笔安家银……” “既如此,那为何他们一家又还是在这儿?” 那姚牙头已经领着张爱英往后头走去看人挑人,听到这话还卖了个关子:“乔太太您去看了便知道了。” 张爱英心里便约摸有了计较,但等真的看到人,她还是忍不住惊了一下。 “好生灵秀的小娘子。” 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 形容的大概便是这样的美人了。 许是没想到会有人在这时候进来,一家子都没有什么防备,冷不丁看到有外人进来都受了惊吓,尤其那本来在院子角落洗衣的少女,就像一只受惊的兔子,直接窜进了屋里。 “姚头儿!”中年妇人走过来,看向张爱英有些疑惑 和警惕。 此时杂乱的院子里还有更多人,穿着也有差别,一眼望过去,男女老少都有,不过看穿着,却是普遍都比乡下农人强多了。 看到姚牙头进来,这些人也都跟着望过来,眼神或是期待或是好奇地看向跟着姚牙头一起进来的张爱英,当然,也不乏挑剔。 于是,很快,有些人上下打量过后,那眼神就变成了不屑甚至是无视,根本不在意张爱英。 当然,张爱英也不在意这些人,她的目光只是跟着姚牙头的指示看向她来找的那一家子。 “曹娘子!”姚牙头已经跟那中年妇人招呼上了,“近来可好,没什么事吧?” “托您的福,都好,都好。”曹氏看了一眼张爱英,“姚头儿,您这是——” “喏,曹娘子,今儿遇到一户好主家,我想着刚巧您家合适,就带过来看看。”姚牙人说着又转向张爱英,“乔太太,这就是我说的那家了,这是曹娘子,她家情况特殊,您先看看,要是互相不合适,再来说别的。” 让两边自去相看,姚放又看看院子里,高声道:“我姚放做的虽是牙人的营生,却不是那等一味害人的。大家都是想求活路,想过好日子,咱们都彼此成全,互相方便,大家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一时间,院中不少人都纷纷附和。 更有原本不屑的,听到居然是给这姓胡的一家子介绍的主家,当下也不免有些意动——就姓胡的 那一家子,男的瘸了现在还养伤也就不说了,关键就那女眷的姿色,之前在那钱府都不知道怎么藏住的,可如今是根本藏不住,这主家要没有点能耐,也护不住这样的美人,可看刚才那人的打扮,那就根本不像什么有钱的呀! 须知这些为奴为仆的,平日里做惯的营生便是察言观色,甚至比主人家自己还会看碟下菜,张爱英一进来,她那浑身底层人物的特质根本就瞒不了他们的一双利眼。 “难道是哪家负责采买的管事婆子?”可真要有那等实力的人家,能来挑人管事婆子都是细皮嫩肉的,哪会有那一看就是做惯苦活的手? 几人叽叽喳喳,也有人大着胆子上前围着姚牙人问询的。 毕竟,若真是什么有来头的,他们当然也要争取机会,就是为奴为仆,那也当然是想找一家更厉害的主子。 “什么管事婆子,人那就是当家主母。”姚牙头乐得见这一群人讨好自己,更乐意显摆自己的厉害,“你们啊,也别想了,别说你们愿不愿意去吃苦,就是你们愿意,人家也未必愿意要你们。” “姚头儿,这话怎么说?莫非这位太太还真有什么了不得的来历不成?” “啧,这话要说,人家现在确实没什么了不得的,不过就是跟何家关系好,在县太爷那里都挂上了名号而已……” 第256章 双向选择 姚放在跟人似是而非的透露信息,这边张爱英已经跟着曹娘子进了屋。 哪怕是官牙,给奴仆们住的地方也并没有那么好,毕竟说穿了,在这个世界,奴仆就只是人形牲畜而已。相对而言,胡家能有一个单独的小屋子,虽然是在角落,也已经算得上是照顾了。 进门先闻到一股药味,当家男人胡平躺在床上,那股子伤药的味道就是从他身上传来的,隐约还有一点腐烂和血腥味。 屋脚有个小炉子,上面似乎也是在煎药,守在那里的是个七八岁的小丫头,虽有些灰头土脸,仍看得出精致可爱。发现有人进来,局促地起身。 “乔太太。”胡平显然也已经听到了刚姚放在院子里的介绍,这时候挣扎着也要起身。 张爱英连忙摆手:“不用不用,你先躺着。别乱动牵扯伤口。” 曹娘子的大女儿小女儿也都过来见礼,一大一小挨到曹娘子身边神情中满是不安。 张爱英并没有多问,看出这一家子的惊惶,尤其是两个小女孩子,她的目光也便不往她们身上打量,倒是曹娘子主动上前来说起自家的情况,尤其说到了胡平的伤腿。此前苏县令给的安家银,基本都花在了给胡平治腿上面,又说还需得多少伤药银子,还得静养多久干不了活,甚至可能养好了之后也会成为瘸子云云。 这倒是个实诚的,不过也可能单纯就是想要吓退一些人。 张爱英倒没那 么在乎这些,胡平本来就只是个厨子,她家现在还真不缺厨子,对于曹娘子的小心思她也不介意,不过是拳拳爱女之心罢了。若是她在这种情形下,能有选择的时候,当然也要选看起来更靠谱的。 她关心的还是曹娘子本身:“我听姚牙头说曹娘子识文断字,可是真的?若是要记账或是外出行走,曹娘子可有妨碍?” 如果真的是曾有什么非同寻常的出身,这样的人说不定还真有女德女诫之类的忌讳,比如说女子要修身养性待在家里之类,要是这样的话,那就算真有本事张爱英也不能要。毕竟她也不缺厨子,不能请一尊佛回家供着吧?不过她也有考量,甭管什么出身,如今都已经自卖自身为奴为仆了,说实话,这就像是已经拆了房顶了,再拆个窗子什么的,也不算非常突破下限了。 所以张爱英还是抱着点希望的,不管怎样,先问清楚最好。 曹娘子倒也认真:“外出行走?只不知具体是要做何?” 张爱英:“倒也不算什么大事,只我家开了个作坊,未来还要行些商事。又因我家哥儿要专心读书,家中营生都是我和儿媳掌管,儿媳年轻,虽能干也有力有不逮之处,我一个老婆子只能在大事上拿主意,具体做事也还差些人手,如此便想着找些能干的娘子,可作我们婆媳的左右手。此般行事,抛头露面外出行走是必然的。我所要之 人,除了识文断字会看账记账,也须得心性坚硬。不知道曹娘子可有能为否?” “乔太太……”曹娘子顿了一下,似是苦笑,但那表情很快敛去,变成了一声叹息,“您真是个爽快人。” 张爱英道:“我素来如此,此时也算关键时刻,当然也不能有所欺瞒。何况我观姚牙头之意,对你一家也多有回护,若你们觉得尚可,我自领了你们家去。曹娘子有能力,也省了我许多事。若是不合适,此时便说开,一拍两散,各自寻求合适的,岂不也是正好?” “乔太太就不感觉冒犯?”曹娘子忽然抬头,眼眶竟有些发红。 张爱英愣了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她说的什么意思。 也是,这年头,奴仆都不能算人,直接点说就是人形牲畜,入了牙行,不管是官牙还是私牙,有那一纸卖身契,那就是生死往来都被牙人拿捏,只要与买家谈得价格合适,哪管你这人形牲畜愿不愿意? 可如今姚牙头领了张爱英前来,但话里话外都只不过是让两方彼此“相看”而已。 不只是张爱英作为买家在挑人,胡家作为买卖的奴仆本身,也在挑选买家。还要让买家把自家条件都说明白了。要知道能来买人,还能一买买一家子的那也都不是普通人,这样还让奴仆对他们挑挑拣拣,简直是不可忍受的。 不过那都是别人,对张爱英来说,虽然是来买人,但她又不是那种 刻薄人,非得买个人形牲畜回去伺候自家,一定要人家低人一等什么的。她买人只不过为了保守自家秘密增加一重保险,有卖身契,一家子都捏在手心才能用起来更放心。所以她真没那么多高高在上的优越感,对她来说,这也相当于就是一场招聘,雇人这种事,那双向选择不是很正常的吗?打工人要卖身也得找个合适的老板开个合适的价钱,很公平很正常。 “这谈何冒犯之说?世间之事,全不过你情我愿。虽说我急用人,可我也知道强扭的瓜不甜这个道理,所以一开始都得说明白,也免得真回了家再起波澜,那还浪费时间精力。”说到这里张爱英笑笑,“话说我家人丁少,至今也不过小门小户的,家业也不兴旺,若真强扭些不情不愿的家去,且不说事情做不成,真闹起来,我们怕是还家宅不宁。” 她这说的是实话,也不怕别人知道她家小门小户,若有人听了这种话便起了歪心思想要奴大欺主的,那从一开始便不要这样的人最好。 曹娘子又沉默了,估计也是没想到张爱英真就这般直白。毕竟别的人家真要用人,为了打动人,没有的吹都要吹出几分厉害来,不好说假话也得藏着掖着点,她这直接一说也不怕露了怯,再把人吓跑了。还是那句话,为奴为仆的也想跟个厉害的主家不是? 任她思考,总不能说完就立刻逼着人做决 定,张爱英不急也不催,转而顺势打量起这屋子来。 平心而论,真的狭小,房间里只有一张床,不过墙边有收好的铺盖卷,显然晚上是还打了地铺的。也是,再是一家人,那两个女孩儿也都大了,特别是大的那个,一般人家怕不都要准备相看人家了,自然还是要跟父亲有所避忌的。只可惜这环境如此,再避忌也终究日子难过。 打量一圈下来,看得出这一家子的窘迫,但同时张爱英也注意到,哪怕房间里因为有个伤患伤药味儿难闻,但屋子里还是收拾得很干净,衣衫虽洗得发白也有补丁,但也整洁——在这样的环境中,已经为奴为仆了,也保持勤劳爱干净,可见并没有完全自甘堕落。张爱英眼尖,看到竟然还有纸张,便走过去打算看一看。 此时余光却看到一个半大少年冲了进来,不过他没发出声响,走到曹娘子身边就已经放轻了脚步,很快两人低声说起话来。 第257章 主仆 张爱英立刻反应过来这少年的身份——胡家大儿子胡琏。至此,一家五口才算齐全了。她有些好奇,但没有急着去打量,显然人家母子俩也有话说。 更何况,房间很小,空间很近,哪怕曹娘子很快转身出去,母子俩隔了墙在门外,几乎只用气音说话,却也仍旧全都落尽了张爱英的耳朵里。 “娘,我刚听姚头儿说了,这位乔太太……” 也没什么私密话,不出张爱英所料,就是在说她家的情况。 不过张爱英还是有些好奇的,虽然姚放能带她过来,又摆明了胡家人也可以拒绝,但就从这能带过来的举动,说明她家其实还是基本符合胡家需求的。那他们又会作何打算呢? “原来是这家。” “娘你知道?” “听说了一点,梧桐巷姜家,那户你知道吧?他家女孩儿之前说是嫁到乡下去了,就是这一家。” “那岂不是不好?”少年人差点没捂住声音,“那样迫人冲喜的人家,只怕都不是什么好人。” 听到这里的张爱英也没想到,姜家女下嫁农户冲喜的事居然会是最出名的,这都过去一年了还会在这时候被提起。虽然确实不是自己干的,可听人这么说,还是觉得脸上有些火/辣辣的。 外头曹娘子也没有开口,几乎在张爱英以为当真就黄了的时候,那妇人才开口了:“不,那是之前的事了。你不知道,这乔家现在颇得县令看重,与福寿斋 何家都关系密切。若是真到了他家,或许真能保全你两个姐妹。” 说到那俩女孩儿,就是情绪激动如胡琏也没话说了。 倒是曹娘子继续,也不知道是说服儿子还是在说服自己:“我听这位乔太太的意思,家里都是女眷管事,她家哥儿还在读书,家中人丁简单,我们去了必不致引来此前那般的灾祸。再者,她家女眷管事,小玲小珑做些洒扫的活儿,说不得也能跟着跑腿做事,以后兴许也有个出路。” “娘,我自会护着她们。” “胡闹,你虽是兄弟,可便是良民我们也尚且难过,我们做父母的都护不住她们,何况说你?如今既然要做奴仆受人庇护,日后生死荣辱皆不由我们自己,你又何必说这种糊涂气话。我看,这家尚可……” “可是——” “你就想想,再挑拣下去,又还能找到什么样的?家中原来都靠你爹,可他如今这个样子,手里那点银钱用完了,你当县衙又岂会一直纵容我们?到时候那姚头儿还能这般对待我们?此时就坡下驴,也算得上是给自己找了条好路……” 张爱英听着听着,越发觉得这位曹娘子确实不错,是个心里有算计的。人啊,不怕算计,就怕没算计,那就真的是用都没法用,都是随波逐流的木偶了。 该说不说,还得是姚放这样经年的老牙人眼睛毒,对外这一家子都当那胡平才是当家男人,事实也确实是 ,之前在钱家,就全靠他会做一些小菜,连带着把妻儿都在厨房安顿下来。可光听这母子谈话就知道,分明拿主意的都是这曹娘子,那胡平躺在床上,甚至还不如半大小子呢,至少这曹娘子还会跟这孩子打商量不是? 于是,张爱英在屋子里逛了一圈,本来也没什么好逛的,主要就是给那母子俩说话的机会,等到两人说得差不多了,又过了一会儿,期间她还跟胡平东拉西扯问了几句,聊了胡平擅长的菜式菜色,间或说起胡家几个小的,这么又过了好一会儿,好像该了解的都了解的差不多了,张爱英也尽可能展示了自己的诚意,看起来也算是相处和乐。让外人看了都要以为这两方已经谈妥了。她才缓慢出门去。 之后的一切发展便都水到渠成了,曹娘子同意,双方说好一些能口头约定的事情,直接就到了姚放那里去走流程。 张爱英也才知道,这胡家一家子属于自卖自身。如姚放之前所说,他们一家进入钱府本来就是钱长海用了些不光彩手段,说来可笑,就是觉得胡平有道菜做得好,非得把人弄成自家奴仆。总之,苏县令查清这些,便把他们的奴籍给放了,卖身契也还给他们自己,只是平常人家有那么个伤患都难以把日子过好,更何况胡家还有格外出挑的两个女儿,之前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反正都藏住了,钱长海下狱抄家这 一回,却是再也藏不住了。便是曹娘子自身也有几分好颜色,说是半老徐娘也不为过。种种情况,让他们最终也不得不继续选择自卖自身的路。 其实她心里还是有些奇怪,不过她也不确定是不是自己和这个世界的人想法不同。在她看来,能有法子脱了奴籍,那再怎么难过也是要好生过下去的。能站着当人,怎么说都比跪着当奴强吧?看胡家的为人,也不是那种想要攀附权贵的,真要攀附权贵图钱图好日子什么的,也不能跟她走。可是怎么就还是要自卖自身呢? 出于这一点警惕,她还格外找姚放打听了一下,确认这一家子确实都是清白之身,没有牵涉什么了不得的干系。如此这般之后,才签订文书,都走的官方手续和流程,绝对没有一点能让人找出问题。 张爱英收获了五张卖身契,都是盖了官印的,胡家一家子也收拾东西跟她走。 既然主仆关系已定,且知道乔家就是要用女子管事,曹娘子也不再刻意藏拙,直接就吩咐儿子去车马行租了板车来,将胡平搬上了板车,连带着他们少得可怜的家当一应放上,跟着张爱英晃悠悠到了乔家租住的院子。 这是个一进的院子,不算大,只是对乔家三口来说完全够住了,还显得有些空旷,只能说张爱英从租房子开始就已经准备好了下人房,所以这时候胡家五口住进来都绰绰有余。 先把行 李卸下,把胡平扶进去,此时家里姜琬也迎出来,彼此见过,主仆互相认识一番,张爱英也不叫他们干站着,现在也没什么好吩咐的,就说:“来之前便说了我家人丁少,就三口人。日间哥儿去学堂读书,这院子里也就我和琬姐儿在,别的现在没什么多说的,你们也是刚到,先去收拾一番安顿下来,其余的等之后再说。” 胡家人自然也没有不应的,本来从一个地方换到另一个地方,而这里显然还是他们未来可能要长住的,自然需要收拾,特别胡平还是那么个情况,天气这么热,他的伤腿恢复情况本来就不是很好,这种时候搬来搬去的更要注意。 第258章 当个人看 看着屋内干干净净的,和儿子一起把胡平放到床上,曹娘子刚松口气,准备打量一下周围。 这时候张爱英又走了过来:“你们刚到,先把身上都收拾收拾,厨房里有柴,院子里有井,烧水好生洗漱一下。” 胡玲胡珑两姐妹也在,闻言不由红了脸。她们甚至不用去闻,都知道自家身上是些什么味道。 “不是嫌弃,是换了环境得多注意。不只是你们,伤患尤其如此,待会儿请曹娘子也给胡平擦洗一下。”张爱英说着把香皂还有两瓶药膏都拿了出来,“这是皂胰子,这是虱子药,虱子跳蚤都管用的。别怕用,打理得干干净净清清爽爽了才好干活。” 张爱英说完,放下东西就走。 剩下胡家五口人看着那些东西,又忍不住面面相觑起来。 皂胰子虱子药什么的,他们当然也是知道的,不过这样的东西也给他们用? 也不是他们真就这般自轻自贱觉得自己不配用,实在是这乔家看着就不像很有钱的样子。曹娘子可没忘记就在刚刚,这位乔太太说的爽快,最后给钱的时候,一家五口一共四十两银,她那个肉疼的模样,当时看得曹娘子都有些不忍心,忍不住后悔愧疚,觉得自家是不是要多了——毕竟她没想着要靠女儿的美色卖高价,而且男人又是那么个样子,也不是买回去就能干活的,可是她也没法子啊,他们一家在姚放这里住了这么久, 总不能不让姚放捞点油水,而且他们也得留着点傍身银子……那杂七杂八的念头事后清醒过来都把她自己给整笑了,真挺无语的。 不过之后又听了乔太太说的,再结合自己看到的,这乔家虽然跟何家合作,卖了几个吃食方子,手里有了点银钱,又在村子里开了个小作坊,专门生产皂胰子卖到城里来。可终究还是没脱离农户那点范畴,就说这院子,一进院子已经够小了,这都还是租的。家里没有置办出行的车马,也没有什么该有的下人伺候——一时间曹娘子都有些怀疑自己的决定是否正确了,这家简朴的样子,真像是能赚钱还能护住他们一家的吗? 这时候胡琏已经快步去厨房看过了回来:“娘,柴真有不少,我看了院子里有井,要烧热水吗?我看你们用热水,我就用井水冲一下就行。” “别怕浪费柴火,烧水洗漱,不然伤风感冒了算谁的?”就在这时,仿佛是知道他们会怎么想怎么做,院子里张爱英的声音又高高响起,“刚来第一天,记得听话。收拾好了也好去请大夫。” 曹娘子对着胡琏偏了一下头:“听到了吧?去打水烧火,主家吩咐了,别不听话。” 说是这么说,她心里倒并不觉得被嫌弃了或是怎么。主家这样的条件,肯舍得让他们花用柴禾烧热水,至少还是把他们当个人看。哪怕是有些讲究,这样的主家总比那些 真正刻薄的强。 倒是一直沉默的胡玲也有了反应:“娘,你听到了吗?太太说要请大夫,是给爹请大夫吗?” 那么大声曹娘子怎会没有听到,只不过她有时候不会想那么好。毕竟就是之前他们约定,也只说会让胡平先养好腿伤,可没说让主家花钱请大夫之类的。而且这位乔太太也是看着他们,知道他们现在手里有银子的。有这么好心的主家吗? 或许有这样的好人,但是曹凤莲已经不信自己会有这样的运气,连奢望都不敢抱有一下。 “好了,别管主家要做什么,我们现在就听吩咐,老实做事就是了。” 这一家子院子厨房的收拾忙活,另一边,姜琬也在好奇这家人。 “四十两?”就是姜琬也有些震惊。 虽然说太平年间买人不比灾年便宜,可这人均都已经八两银了,八两银是什么概念?在乡下,一家老小上上下下吃穿嚼用一二年都绰绰有余。 尤其这其中还有个伤患,明摆着不能有什么用还要来费米粮养着。虽说那两个女孩儿确实生的美,健康漂亮的美人卖出天价都可能,但自家婆婆绝对不是那种人。 所以姜琬惊讶过后还是很快就找到了理由:“他们是有什么特别的才能吗?那个曹娘子,我观她神情沉静,怕是有些见识。” 张爱英对她竖起大拇指:“你这眼光倒是不错,看得准。我便是让她来给你做帮手,还有那两个女孩儿, 也都是识些字的,带在身边好好教教,日后或可为你我臂膀。” “娘对她们评价竟这么高?”姜琬从来不怀疑自家的未来,那一定会是非常光辉灿烂的,能来自家做事,还要培养成以后的人才来使用,这可不就是特别看重了。 张爱英就笑:“也说不一定,先看着吧,反正日子还长,先有这么些个能用的用着,慢慢教着,若还是不顺手,日后再挑可心的就是了。” 果然人一旦突破了自己的下限,再往下堕落就是自然而然的事情。就像张爱英现在,再提到往家里买人,已经不再会有之前那些别扭情绪了,甚至可以说的这般的轻描淡写。当然,张爱英现在连这种反思情绪也剥离了,她在心里对自己说,就当是终身雇佣,也没什么不能接受的。 “你身边本来也该有伺候的人,我看那对姐妹也不错,也都是能干活的。怎么都能给我们家里分担一些。” 花了四十两,要说张爱英真是钱多了冲动消费那是完全不可能的。如果只有一个曹娘子有点能干,这要一带四她也是绝对不会同意的。主要还是她看到这一家子都不是懒的,识文断字都算其次,像胡玲和胡珑两姐妹,生得是真的好,但也并不是除了美貌就一无是处。至少两姐妹那双手都是干惯活的手,并非那种娇花——张爱英是不可能往家里请祖宗的。所以,她在心里早就已经对这一 家子有了大致的安排。 不过,这些都还是要仔细问过胡家的情况再来说,而且,也要等乔多禄回来了听听他的意见。 一个时辰过后,胡家人洗漱收拾都弄得差不多了。手脚很麻利,也可能到底是为奴为仆的,只是听从命令收拾,并不敢放开了手脚慢慢去侍弄自身,一切都加快了速度。即便如此,仅仅一个时辰,他们也将自己弄得干净了许多。 收拾好,曹娘子就带着三个孩子过来请张爱英婆媳示下。 第259章 来历 这头张爱英一眼看过去,先看到他们包起来的头发,布巾子洇湿了了,还有水再往下滴,她一下子只觉头皮发麻:“暂时还没什么事,先别说什么了,赶紧去把头发擦干,这外头还有太阳,实在不行去那外头晒晒,总之先把头发弄干了才是正经。这么包着别说是不是白洗了一遭,这要捂出病了可如何是好?” 曹娘子怔愣,片刻后:“只是听太太的话,用了虱子药,方才这般……” “啊?”张爱英反应过来,“我没给你们说吗?怪我怪我,这药不用这般包头发,只要喷一喷就行。现在出去散开也无妨的。” 系统出品就是这么厉害,现在这年头自然也是有虱子药的,用法就如曹娘子几人现在这样,要把药抹在头上包起来,捂至少一刻钟,想要效果更好得捂更久,再松开洗了,就能洗出大把已经被药死的虱子来。 但系统出品的药,别看瓶子平平无奇就跟现在市面上随处都能买到的差不多,但药品本身却厉害得多,像前头那种药多少都有些毒,那般捂头上久了多少对人体是有些损害的。这药却并没什么毒性,完全就是针对虱子和跳蚤的特效药,使用也没那么麻烦,非常便捷,只要往头上喷一喷抹一抹就行。 这样的说法再次让曹娘子等人错愕:“啊这…这样就可以吗?” “就这样,快去把头发散了吧。”哪怕这不是寒冬腊月,可 那样把湿头发包在头上捂着也难受啊,稍不注意也是容易伤风感冒的。 在张爱英催促下,院子里多了几个披头散发的。 又说起没给胡平洗头,也还没用虱子药,听了张爱英所说,曹娘子就又去直接给胡平头上也抹了药。 之后也不用胡琏,张爱英亲自去请了个大夫过来,这年头请医生是真贵,给钱的时候张爱英也是真肉疼,说来她花在这一家子身上的钱还真是已经够多了。 只是既然做了就要做全,让胡平早点好起来也是对大家都好,既能免了胡家人的后顾之忧,收他们的心,二来胡平本身也是一个劳动力,干躺着就不是个事儿,好起来也能排上用场。哪怕不提这些好处,张爱英也是真心不愿意家里有个伤患,不怕过了病气啥的,也感觉这种意头就不好,有一种丧气。 于是等到乔多禄下学回来的时候,见到的便是已然焕然一新的胡家五口。 “小郎君回来了。”胡琏侯在门口,最先看到进门的乔多禄,连忙向里面通报。 乔多禄站住愣了一下才往里面走,看到了正在院子里收衣服的曹娘子,还有厨房里多了的人影,他已经意识到家里多了人,想到之前娘就说过的,本该不觉得惊奇的,但看到比预想中多出的人,他还是有些惊讶,竟然这么快么? 不过他不是会在外人面前随意泄露情绪的人,看在胡家人眼中,便也只觉得他十分稳 重文雅,颇不似农家子。 乔多禄放下东西,姜琬先过来跟他说了几句,简单说明了一下情况,让他不至于全然的一头雾水。然后略微坐坐,便开始用晚饭。 这时候才总算有了一家三口的空间——既然已经做好了决定,张爱英自然不会搞出大家同桌一起吃饭这种事来,显得太过没有地位差别了。但她也同样做不出把他们当人形物件让他们伺候吃饭,一定要自家吃了才能让奴仆吃饭这种事。姜琬和乔多禄在这方面也是,一家三口的清净日子过习惯了,哪怕家里有了下人来分担,那也只是让他们各行其是做活就是了,不代表自家做什么都要让人盯着,他们也不习惯。所以现在吃饭就是分开吃的。张爱英他们在一处,胡家一家子在一处。 乔多禄也就有了时机问张爱英:“娘,怎么一下子找了这么多人?我听那边房间里还躺着一个,这花了不少钱吧?” 这小子,比姜琬直接多了,问得真扎心。 张爱英脸上一下子闪过了肉疼,但马上稳住了:“花点钱算什么?没听过一句话,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我这道理也差不多,家里那么多事儿就我们三个人哪都能做得完管得完的?帮手什么的自然是多多益善。现在花些钱算什么?以后都能叫他们赚回来的。” 因为知道自家儿子也不是什么悭吝角色,也做不出什么刻薄事,刚刚那话也就是纯 粹的疑问,并不代表他对胡家有什么不满,所以张爱英也没那么在意,转而说起了胡家的情况。 除了在钱家的经历,出于警惕,张爱英问的比较多比较透彻,也就知道了这一家子的来历。 说起来,胡平原本是南山县一酒楼的厨子,据说家里也是世代做厨的,曹娘子是个落魄秀才的女儿,不只落魄,后来还沾上赌瘾,曹娘子就是被亲爹半卖半嫁给胡平的。这胡平虽大字不识几个,但对曹娘子是真爱,原本家里有些资财,后来也都因着赌鬼老丈人给散了个七七八八。也是为了躲这老丈人,一家子才会从南山县抛家舍业到了陵阳县,只不过后来遇上儿子生病,作为外地人被泼皮无赖缠上,总之就是那些个小老百姓都会遇到的一些困难事,最终才会卖身进了钱府。 有个事还挺讽刺的,除了突然暴露了胡玲的长相引来了那场麻烦,在这之前,胡家五口在钱府虽为奴仆,却是难得过了些真正的太平安宁日子。 若不是看到了胡家两姐妹的长相,知道这一茬,张爱英也不会动这么大的决心把人买回来——说真的,就钱府那样的真可谓龙潭虎穴,胡家却能在其中安安生生好几年,手上不沾惹什么是非,却又把一家子的日子都过得风生水起,三个孩子都养大了,没点本事是绝对不可能的。她甚至怀疑一开始所谓的被迫卖身为奴进胡家都是他 们计划的。 不过这种猜测有些太过大胆,而且,这世界上,除了所谓的家生子,大户人家那些天生的奴仆,又有多少良民会真的甘心为奴为仆呢?特别曹娘子还是读过书的,这般主动算计让自家入奴籍,似乎也说不过去。 张爱英就没提这种猜测,没有根由的事,胡乱猜测只会横生罅隙。 倒是乔多禄丝毫不意外地问道:“那曹家老丈现在可还在?总不会也从南山追到了陵阳来吧?” “不用担心,这个人已经没了。赌鬼嘛,没了给他填坑的,欠了那么多赌债,哪还能活得长久?”要不是问清楚了,张爱英也不敢买啊。 乔多禄感慨:“那这位曹娘子还真是有些——” “嗯?”张爱英看他。 “果断啊!”乔多禄续上,却又摇头,“不,还是不够果断,若是早点看清,也不至于沦落到自卖自身这一步。” 张爱英松口气,她就知道,自家俩孩子,现在也不该是那种愚孝的。 但她还是说:“若真那般果断了,估计这时候就该说她心狠了。” “嗳,这倒也是……” 第260章 安排 这头一家三口聊着胡家的情况,那头胡家人也在低声说着主家的情况。 “娘,这乔家当真是普通庄户人家吗?我看小郎君那芝兰玉树的模样,那样的风仪气度,说是书香门第的公子哥儿我都信,那得是钱堆出来的吧。反正怎么都不像是个农家子。” 曹娘子也深有同感,不过她还是训斥了儿子一句:“少在这里胡乱编排,别管是农家子还是公子哥,你只需记得那是主家小郎君,是我们余生都要尽心侍奉的人就对了。哪里有你在这里评说的道理?以后少多嘴多舌的,每日只尽心做事便也罢了,休得再这般给我浑说。” 说完又看向两个女儿:“你们也别盯着小郎君,切莫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心思。”若不是乔多禄生的那般风仪气度,再有那脾性看着也是个温柔可亲的,曹凤莲也不至于这般叮嘱女儿。她两个女儿如今虽是奴籍,卖身契也都在太太那里,她却并没有想过要让女儿如何去攀龙附凤。尤其主家再好,如今也已是有了妻室,已经做了奴婢了,难道还要去给人做小吗? 曹凤莲心里还是有自己的坚持的,而且她虽不敢相信这乔家上下都是什么善良的大好人,但她也自诩有几分看人的眼光,太太那般说话显然是个能拿主意的,就是要用她们来做事,自然也不会把她们当普通的丫鬟美婢来使用。这种情况下,她更得盯住了两个女 儿,必不能叫她们有任何言行失当。 胡玲看了一眼还是小娃娃的妹妹,抬头看向亲娘便不由露出一抹苦笑:“娘这说的哪里话,儿心里有分寸,别说主仆有别,便是真有什么情爱心思,如今身不由己又哪里能放纵?何况我们家如今这情况,努力活着就不错了,儿哪里还生得起什么情爱心思?” 说这话她瞥了一眼胡平,在她看来,若非爹爹耽于情爱,又怎会多番受到外公的桎梏,以至于全家竟落到如今的地步。 反正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步了爹娘的后尘的。 胡平就是个憨憨,这会儿全家安顿下来,只要妻子儿女皆在身边,一家人平平安安他就满足。何况主家太太请了大夫看过后,他的伤腿也重新清理包扎,上药后连疼痛都减轻了许多,只觉腿好有望,以后又能给全家遮风挡雨,便心情大好。根本没管妻子儿女那些话里有话,此刻竟还笑呵呵道:“阿玲也不要说这样的丧气话,我看这主家是不错的。你娘的眼光,啧,向来看人很准,日后我们安定下来,你年纪也到了,只要好好办差,指不定还能向主家讨个恩典,放你出去嫁个好人家。” 胡玲噎得一时说不出什么话,只用一双眼睛恨铁不成钢的盯着胡平。 就连曹凤莲也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夹了一筷子肉送到胡平碗里:“吃你的饭吧,一天天光想美事儿。” 说归说,闹归闹,一 家子倒也算和平安乐。 只亏得张爱英没看到这一幕,不然一定会十分惊讶,在她眼中木讷胆怯的胡家女孩儿,实际上还有这么灵动狡黠的一面。 所以当饭后收拾完,胡家五口都来正式拜见主家,纷纷说起自己的长项,听主家说规矩作安排的时候,听到曹娘子说两个女儿胆子小,以前便几乎不出门,只是幸运早些年识了些字,也会一点算账记账的本事,愿意在内宅伺候娘子,张爱英也不觉有异。 虽然她是想用女子,但是有一个曹娘子就先用起来,目前也算是够用了。至于那两个女孩儿,想来有那样一张脸,对外有些警惕也是应该的。没见就是回话都是问一句才答一句,旁的一个字也不肯多说,甚至连头都没怎么抬,完全就是两个呆住的小鹌鹑,恨不得把脑袋藏进胳膊里去。 这胆子属实有些小,张爱英有些叹息,但更好奇曹娘子之前是怎么把人藏住了的,只眼下刚来,问这些似乎有些唐突冒进,她就暂且忍耐住了。 说完了自家的规矩,其实他们这也算是穷人乍富,根本没有什么具体的规矩,也无非就是比照自身,对他们在起居寝卧以及卫生方面有些要求罢了。 对胡家而言,这些也根本算不得什么规矩。毕竟是在钱府那样恶劣环境中都能过好自家安生小日子的,再严苛的规矩都经历过,如今乔家所提的这些,真说起来根本算 不得什么规矩。 这时候他们确信了,不用有任何怀疑,这确确实实就是庄户人家,刚富起来的庄户人家。不过比那种穷人乍富又要强得多,因为他们没有急着去依样画葫芦,有些暴发户一旦得势有了两个钱,买了下人那是可劲儿的折腾立规矩。之前他们还有些担心,到这会儿才总算都松了口气。 之后的安排也是顺理成章的,曹娘子不用说,张爱英让她看了账本又简单考验一番之后,让她直接负责管账这些:“过两天我们就要回一趟乡下,到时候去了作坊,里头还有些事儿,都要你熟悉,跟着管起来。” 胡琏也好说,他就算做乔多禄的小厮了,日常就是跟着乔多禄跑腿办事。 两个女孩子嘛,胆子小,自然就负责家里的洒扫浣洗之类的活计,也不用怎么出门,日后怎么打算不提,现在得慢慢让她们习惯,得把胆子练出来,不急于一时。 至于胡平,他现下最重要的就是养好腿伤,只有养好了腿才有之后。不过也不是没有安排,只要好起来就是一个壮劳力,看家护院不提,他本身还有技艺,就做个厨子负责灶上也挺好。 “我不用养着,哪有天天白躺着不干活的道理?那不是比主家还悠闲了?”偏胡平是个实诚人,听到让他先好生休养自己却不干了,立刻表明自己不是吃白饭的,“小人就是这条腿暂时不能用,也还是有点手艺的 。我还是能做事的,我还会做木工活儿,我看这院子里还差些家具,太太你交给我来打。” 这世界的打工人还真的是眼里有活儿,太有活儿了。张爱英都不忍拒绝:“行行行,等我想法子弄了木料来吧。” “到时候就放小人房间里,保准能弄好。”胡平似乎觉得证明了自己的价值,立刻有了笑脸,但又似乎还觉得不够,“对了,太太,虽然我现在不好下厨,但是我家两个小的都学了厨艺的,特别是小的这个。” “阿珑这手艺有我三分真传了,我虽不能掌灶,也可以烧火,到时候指点着阿珑做菜,保证误不了饭点。小郎君不是还去上学吗?学堂里饭菜怕是都不怎么样,日后就让阿琏给郎君送饭过去——” “太太还没发话,你这恁是多嘴多舌!”曹凤莲忍无可忍拉住了自家男人。 胡平这才住嘴:“啊?是是是,小人唐突了,一切听凭太太做主。” 张爱英的视线还在胡珑身上,这小丫头也就九岁,看起来跟21世纪城市中六岁娃娃差不多,这都没有灶台高呢,让这样的娃娃烧菜?虽然的确是终身制雇佣,但也真不至于这样压榨童工…… 脑子里胡乱想着,嘴上也只是应着:“没什么,都行,慢慢来吧,都是刚开始,不妨事的,磨合磨合嘛。” 如此又说了几句,作了安排,才各自歇下。 第261章 有盘算 隔天张爱英就带了曹娘子去钟记杂货。 “之前的账本你都看过了,我们在乡下开的便是皂胰子作坊,目前产量不算特别高,主要销往的就是钟记杂货。”出发前张爱英就已经跟曹娘子说过了这些,其实不用再提,一天的时间足够曹娘子理清账目,自然也清楚这些内情。 本来乔家这些情况也不复杂。 不过曹娘子也有着重点:“太太可是想过扩大销路?” 对于之前风靡城中的鲜花皂居然出自于乔家,曹凤莲有过震惊,这个消息她觉得怕是都没有多少人知道——乔家作坊对外说的是跟烟云阁合作,而钟记杂货没人敢动也是背后有人护着,自然也有传闻说是烟云阁,但很多人都不信,因为烟云阁那样的大户,怎么可能看得上这么一个小小杂货铺? 这消息放出去只怕是会不少人惊掉下巴,他们的确都跟烟云阁有点关系,但完全不是外界以为的那样。反而完全是乔家在给钟记杂货供货,可以说根本没烟云阁什么事。 震惊么,那肯定是有的。但曹凤莲是个务实的人,她很快就抓住了重点,第一时间关心了那些花儿,得知安全无虞,能保证这家的根本之后,她才关注旁的,譬如鲜花皂,譬如作坊如今是谁在管着,譬如之后又有些什么打算……而刚才张爱英那话,她也没有听错,太太说的是主要,可实际上钟记杂货分明是乔家作坊目前 唯一的销货方。 张爱英不做隐瞒:“是啊,有这个打算,毕竟开了作坊,产量高了,自然得扩大销路。再者开销也大了,总要多赚点钱,总不能我们辛辛苦苦花了老大劲儿,结果大头都叫别人赚去了。” 平心而论,她是很感谢钟燕钟老板,毕竟在当初她拿着自己做的各式肥皂进城售卖的时候,也走了不少杂货铺,可终究只有钟老板同意了合作。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钟老板都算得上是她家鲜花皂的伯乐了。也确实是经由她,才将这鲜花皂的市场打开了。 但张爱英也不觉得为此就该一直这般让利——是的,就是让利。须知现在作坊生产的鲜花皂,已经从一开始的极简版本做了极大的升级改变,不说配方改进,就是外在也有了不少进步。她甚至还又去找王木匠打了好几套模具,都是姜琬画的新花样,绝对的好看、创新,绝对的独一份儿。而他们只不过在原本的价格上稍稍往上提了一点,但就张爱英打听到的,她卖出去的价格,那都不只是翻倍了。就这生意都还好的不行。凭什么呢?凭的就是独家。 曹凤莲看了账本之后就提过这个问题,哪怕知道中间商赚差价厉害,可是这钟记杂货也赚得太多了。她都替乔家委屈。 这可真是干了最苦最累的活儿,赚的却是最少的。相比起来,那钟记简直就是人在家中坐,钱从天上来。 但她当时 没敢直接说,因为不知道这其中是不是还有什么不便为人道的缘由。 如今张爱英这般提起了,她就心里也有数了:“太太今日去,是要重订契约?” “重订契约?”张爱英咂摸了一下这话,笑,“说不上什么重订,原本就没有契约。” 难得看到曹凤莲露出这种茫然惊愕的神情,张爱英觉得好笑,原本有些不愉快的心情也好了起来,就把之前的那些都详细说了。 外人听来可能觉得无法理解,这样的生意,买卖双方竟然连契约都没有定过,就这样张爱英竟然还是只卖给钟记一家。明明随便卖给别家,价格就能涨上去,不知道多赚多少。 但是,真以为张爱英就那么不爱钱吗?她也只是为了保密啊。 说到底,他们的作坊还是个都只能藏在村子里的小作坊,完全都还只是一株小幼苗,若真是让别人知道鲜花皂是他们卖的,这种情况下打烟云阁的旗帜都没用,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那是真的能跟他们拼命的。妥妥的被人扼杀在摇篮中。 在自家成长起来之前,她都必须得保密,谁让烟云阁确实看不上她这鲜花皂呢? 要真能直接卖给烟云阁倒省事了,毕竟那市场区分就不同了。再有想动手的,那就是真的直接跟烟云阁对上,人家不得掂量掂量? 曹凤莲并不傻,也很快想明白过来这点,她并没有觉得主家胆子小,反而觉得他们挺谨慎。确 实,就算是跟何家关系好又怎样?如今何家也不做这方面的生意啊! 等等,真的不做这方面的生意嘛? “太太是不是已经有了新的打算了?”若是没有找到别的退路,就这么去跟钟记谈,怕也是不好谈吧? 张爱英愈发感觉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简单:“算是有了吧。毕竟眼下鲜花皂的市场已经算是成熟了,市面上还有了不少模仿品,只不过终究不如我们的原材料,所以一直还是我们的鲜花皂领头。但如果不继续往外铺开,扩大市场,迟早要被别家后来居上。” 这都不仅是眼前一点利润问题了。想要把生意做大就得早作盘算。 张爱英也告诉了曹凤莲跟何家商队接触的事。的确,何家本身是不开脂粉铺子,可是何家还有商队啊,虽然说商队也有自己的主营业务,但是商队到处走,顺便捎带一些别的货物,那也不算什么吧?尤其如今鲜花皂势头这么猛,不把最正牌的打出去,那都是给别家培育市场了。再者,一开始只是捎带,那要真做了起来,谁知道以后能不能就此做大呢? 关键,那可是何家啊,县太爷的姻亲,如今陵阳县城真正的头一份,有了这样的退路,还有何愁? 心里有了底,与钟老板谈契约的时候就更理直气壮。 “乔太太这是要涨价?”钟燕显然对这个话题就不是很高兴,但她也知道乔家才是唯一的供货方,要说人家现 在就是独家,要怎么定价她都只有接受的份儿。就好像她拿到货销售出去,如何定价也是她说了算一样。 所以她虽然有不快,但还是很快掩饰了下去,并且非常主动地把之前的价格往上提了大约三分之一。 这在她看来已经是很有诚意了。 第262章 利益冲昏了头脑 但张爱英显然并不满足于此:“钟老板,我们也不用这么多试探,毕竟从一开始我们的合作就算是很敞亮的,到现在互相拉扯来拉扯去的也没什么意思,都打开亮话,涨价是肯定要涨的,我相信我们乔家作坊现在的鲜花皂也值不止这个价。这点,钟老板承认的吧?” “这、这……既然乔太太你这么说,那我也说实话。你家这鲜花皂确实好,所以我这不是也愿意提价吗?你实诚我也实诚,因为凭良心说这也确实值。可是乔太太,你也考虑一下我们合作这么久,你这突然要涨价,涨这么多还不行的话,我这边也不好弄啊。毕竟我这边一直卖的价都那样,你也要考虑我这边的成本啊。” 说到这里钟燕心中闪过了一丝心虚,但也就是一丝,商人逐利,在巨大的利益面前,什么良心什么善良都是不存在的。何况钟燕也并不觉得自己真的就让张爱英吃亏了。 “你不要光听外面人说什么鲜花皂有多高的价格,那都是别人在故意抬高价格,而且为了将鲜花皂推出去,从一开始到现在,我也付出了不少的努力。难道就因为我把鲜花皂做起来了,乔太太就要坐地起价吗?这怕是不利于长久的合作。” 又是打感情牌又是搞道德绑架关键还懂倒打一耙,而且钟燕本身的长相也属于那种平实忠厚的,不给人油滑之感,说什么都会让人觉得非 常的朴实真诚。若是一般人还真容易被这样的表象所蒙蔽,可能还会反思是不是自己做得过分。 但张爱英不是这样的人,曹凤莲更不是这样的人。面对这样的指责,其实也不好让张爱英自己来反驳,这就相当于直接跳进了对方的言语陷阱中,陷入自证的困境,落入下乘。 所以几乎是这话音刚落,曹凤莲就直接开口:“钟老板这话多少水分就不用我们来说了吧?毕竟真要去找人,一抓一大把能说出在钟老板这里购买鲜花皂的真实价格。我们也不是说不让钟老板赚钱,可是您这样只是售卖便占大头,而且,说句不中听的,这鲜花皂的售卖真是全亏了钟老板才打开市场的吗?难道不是因为鲜花皂本身就好吗?不是在钟记,随便换了哪家杂货铺,我们家这鲜花皂都能卖得这么好,甚至将整个店铺都带动更上一层楼,也不是不可能的事不是吗?”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钟燕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她知道说话的这个曹娘子是乔家的管事娘子,说白了就是仆从下人,一直都觉得自己和张爱英同等位置甚至还隐隐有些优越感的钟燕哪能受得了被对方一个仆从这般不客气对待,她径直看向张爱英,“乔太太,你的意思是我要不同意你就要卖到别家去吗?我不知道你是听了什么人唆使,可不要以为那些人都是好心。一旦他们开始售卖 ,给你的价格只会比我给的更低。” 她翻两倍甚至三倍四倍卖又怎么了?这本来就是这个行业的规矩。有本事乔家作坊不经过他们这些铺子,不然本来利润就要分出来的。难道见他们卖的价高就眼红涨价,世上哪有这样不诚信的道理? 这么一想,原本还有的那么一丝心虚也全都没了,她只觉得眼前的张爱英实在太过不讲诚信,坐地起价甚至这样威胁,完全就是不讲一点道理。 可是她完全忘了,她所谓的行业规矩是针对那些普通且竞争激烈的小东西,像普通皂胰子,到处都有,作为进货卖货的商家,他们的确是承担了很大部分风险,成本也相对更高,赚取更大的利润是没错的。可是乔家的鲜花皂完全是独家,而且根本不愁卖,相当于她根本就不存在什么风险和成本,这样的情况下,她仍旧还要赚大头要最丰厚的利润,甚至是从乔家那里抢,凭什么呢? 钟燕想不到这些吗?不,或许曾经想过的,但赚的钱多了,被利益冲昏了头脑,现在脑子里盘算的都是那些可能找张爱英买鲜花皂的店铺。 李家?他们之前就来旁敲侧击甚至还偷偷跟踪过,被她用烟云阁做幌子才稍微挡了回去。孙记?他们拿不到乔家的货也不知道从哪里弄了一批所谓的鲜花皂来,当然跟乔家的货完全不能比,可他们的需求也是很强烈的,还有王记…… 好几个 竞争对手都在脑子里过了一轮,钟燕神情也愈发紧绷。 “确定会价格更低?让别人独家售卖,钟老板真的认为价格会更低吗?”依旧不用张爱英开口,曹凤莲毫不客气怼了回去,“钟老板莫不是以为我们没了你家,便只能低价卖给别家了?当真是欺负我们庄户人家出身便无知吗?这鲜花皂,但凡独给独家售卖,人家只会上赶着送钱来。到底是谁见利忘义不讲信义,我想不用说出去,其实我们彼此都心知肚明不是吗?” 这话说得太直接也太尖锐了,就是本来就知道这番商谈不会很顺利很平和的张爱英都微微有些惊讶,当然她不会在背后给自己人抽台就是了。 而且曹凤莲说的本来也没错。 就是钟燕自己都好像被人敲了一棍子,这时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是啊,她凭什么这么理所应当?本质上不就是看不起乔家乡下庄户,觉得对方不懂这些觉得对方好糊弄吗? 这想法让她自己那理直气壮瞬间就又虚了,但她仍旧不肯向曹凤莲一个下人低头,这让她感觉屈辱,也许是因为这段时日以来被人捧得太多了,于是她咬咬牙仍旧只看张爱英,语气间满满的针锋相对:“乔太太,这就是你的意思吗?难道是要彻底不顾我们的情谊要撕毁约定吗?” “我们之间有约定吗?”张爱英叹口气,“难道一直以来不都是钟老板说了算吗?” 之前她 因为这对世界的行业和市场不是那么了解,才会放手都交给钟燕,几乎是钟燕说了算。就算涨价,每次的幅度也都是钟燕说了就算的。可哪怕一开始是真的不懂,这都过去半年多了,张爱英还能有不懂的?正是因为懂了因为了解了,才会对钟燕失望。对方是真的把自家当大傻子啊! 钟燕呆了一下,眼前的张爱英看起来表情和缓甚至带着些无奈,可她却敏锐感觉有什么不一样了。看起来她还是从前的模样,完全不像姓曹的那个咄咄逼人,可钟燕心里却有种毛毛的感觉。 电光火石之间,她忽然想到了一处关键:“可是跟别人合作,张大姐你就真的放心吗?他们会像我这样保密吗?他们会不打鲜花皂的主意吗?知道了跟烟云阁没有关联,张大姐你真的能护住作坊吗?” 第263章 认清现实 这一连串问的十分关切,连称呼都变成了最开始的张大姐。 但张爱英没有一丝感动,反而感到胆寒。 这是关切是好心提醒吗?不,这分明就是威胁,赤/裸/裸的威胁——离了我们,没有了烟云阁做幌子,你的鲜花皂还能保密吗?甚至还有一重意思,别人能不能保密不知道,但是我可是知道这些底细的,你若不再卖给我,那我可就不会再为了自家生意而辛苦保密了…… “谁说跟烟云阁没有关联了?”曹凤莲只看了一眼自家太太,立刻就又对着钟燕怼了回去,“还是说,钟老板忘了一开始是怎么回事了?” 这话其实有些笼统含糊,曹凤莲也只是出于试探。因为她想过,钟记这样一家普通的杂货铺,到底能有什么背景?外边传言是烟云阁,会不会是真的?但若一开始就有烟云阁护着,那么为什么之前又不显?仔细算一算,钟记崛起的时间就很巧妙,完全跟乔家太太的鲜花皂能对上。再结合自家太太说的那些信息,曹凤莲心中已经有了个隐约的想法,只不过就连张爱英都不能确定没有明说,她也就没有提过。但这不代表没往那里想,毕竟之前不知道这中间的种种关联,现在已经算是能串到一起了,还能有想不到的吗? 而钟燕陡然变色的脸让她一颗心瞬间落到了实处。 妥了,看来她猜的一点没错。这钟记的突然发达还真是跟乔 家脱不开关系,不,准确说都应该感谢乔家才对,若不是乔家,这位钟老板如何能获得烟云阁的青睐?若是别家,不说对乔家感恩戴德,至少也该拿出应有的态度来。可这位钟老板倒好,什么都闷声不说,得了便宜还卖乖,当真是轻视乔家到了骨子里了。 “钟老板有时间在这里替乔家担心,不如先想想,一旦与乔家的合作破裂,钟记的辉煌还能保得住吗?” 曹凤莲的试探更进一步,语气已经没那么尖锐,但话中的深意却让钟燕无比胆寒。 她知道了,原来她都知道了! 钟燕一双眼直愣愣看向张爱英,眼睛里没了之前的不满和恼怒,此时此刻,她终于清醒了。 因为鲜花皂因为和烟云阁那点联系被人捧了这么久,让她都忍不住飘飘然,此时此刻却啪叽一声掉到了地上。 是了,她怎么忘了,这一切真的是她自己努力就得到的吗?分明从一开始都是因为眼前人啊,就连跟烟云阁的联系,虽然有后期她努力维系关系各种巴结奉承,可想巴结烟云阁的人还少吗?若没有乔家的鲜花皂,没有这个契机,怎么可能有她有今天的钟记? 心中震动,后悔、懊恼、羞惭……种种情绪涌上来,如海浪一般将钟燕整个人淹没。她仓惶地移开视线,甚至不敢看眼前的张爱英一眼。 她之前到底是怎么了?竟然会觉得乔家不过就是一个庄户人家,觉得这张 桂花也不过一个最粗俗的农妇,觉得自己已经对人够大方了……若换了对象是烟云阁,她敢这样想吗?不,甚至不需要是烟云阁,换了任何一户城里人家,她都不敢这样轻视。可实际上,乔家真的就比城里人差吗? 脑子里犹如暴风过境,钟燕后知后觉想到了乔家的各种传言,包括在县令夫人面前露脸,与何家结交关系还不错等等……以前她也听过,怎么就能都不当回事呢?说到底,还是长久以来作为城里人的傲慢,再加上与烟云阁扯上联系后飘了…… 各种反思,也让钟燕在此时此刻终于认清现实,就算不扯乔家对她实际上的恩情和帮助,乔家和眼前的张桂花也不是她能高高在上轻视的对象。 她也终于把视线分了一丝给曹凤莲,心中苦笑,就这她竟然还敢看不起乔家,人家都已经用到仆人了啊! 还有那一句句的,光听说话就知道不是简单角色,这还只不过是乔家的一个管事娘子,一个下人而已。她还有什么可高傲的? 漫长的沉默和等待,钟燕也终于收拾起了情绪,再次开口,她连脊背都绷直了:“张大姐,我知道之前有些事是我想岔了。有些话我也是没过脑子就说了出来,不敢叫你担待,在这里我跟大姐说声对不住,真的对不住。也是托张大姐的福,这段时间过得太顺了,我这也是穷人乍富,心态飘了,真的是很吓人。 ” 这话说的真心实意,哪怕一开始有想要表演的成分,说到后头也带上了几分真情实感的后怕。她想到了那些为了打听烟云阁为了打听鲜花皂各种巴结奉承的人,想到了自己尾巴翘上天的高傲态度。之前觉得自家终于翻身了,觉得那样很神气,现在想来只有后怕,她那纯粹就是跟个傻子似的给自己四处树敌啊!说自己是暴发户心态,还真是没有一点掺假。 “我还得多谢你,真的,张大姐,多谢你今日提醒,不然就我刚才那行事,不知道得罪多少人,怕是以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钟燕说着起身,对着张爱英就是几个深鞠躬。 “还有这位曹娘子,多谢你直言提醒。真乃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啊!” 张爱英本来也不是真打算就直接撕毁协议,要是那般,她刚才就直接走了,又何必等到现在?眼下钟老板这态度也算是真情实意,让她好像又看到了初见之时那个为了自家杂货铺生意而殚精竭虑的女掌柜,心头也算是满意——如果钟燕仍旧不能清醒,她虽然会觉得可惜,但也会毫不犹豫就放弃钟记。不过能有眼下这样的结果,自然是最好的。 “钟老板客气了,我也不过是不想留下遗憾而已。” 钟燕一听就知道有门儿,当下便道:“张大姐当真是心胸宽广,是我钟燕远不能及。多谢大姐还愿意给钟记这个机会,不知道大姐有哪些想法? ” 张爱英没急着谈生意,只是道:“我的确是有些想法。不过既然是谈生意,钟老板还是叫我张老板吧,在商言商。” 好一个在商言商!这意味着,以前还能攀点人情,说不定可以真的交个朋友,可现在,真就只有谈生意的这点关系了! 钟燕心头叹息,有些遗憾,但也知道都是自己之前飘了没把住自己造下的孽,如今这样已经算是很好了,不能再强求更多。 于是她脸上尴尬了一瞬,便重新恢复了笑脸,从善如流:“张老板,你说的是。” 第264章 跟踪 之后的一切便顺理成章,在把进货价格直接翻倍以及日后的订购量都谈妥之后,这次两方不再只是口头约定,而是真的在商言商,非常郑重地将谈好的协议都落到了纸面,那真是白纸黑字定下契约。双方签字画押还不算,还找了个对双方来说都很镇得住场面的中间人——烟云阁那位潘林潘管事。 张爱英之前对这人的印象也是挺深的,哪怕他亲自到了板桥村乔家来搬花苗,可浑身都透着一股子浓浓的屈尊纡贵上等人优越感,当然,这人确实穿着华丽举手投足都是贵气。不只张爱英没想到,就是钟燕都吃了一惊,没想到他们只是想请个见证人,会把这尊大佛请过来,而且过来之后还那么好说话。 倒是把钟燕弄得一愣一愣的,有点不敢说话了。等到好不容易把人送走,她才大舒一口气,对眼前张桂花的敬佩又上一层:“张老板好胆魄,这位潘管事我光是看着都有些害怕。”主要还是敬畏,就觉得那真的跟自己不是一个阶级的人。 她却不知道张爱英上辈子那是生在红旗下长在新花国,打小人人平等的观念就植入了灵魂深处,政府那都是为人民服务,当官的都要做人民公仆,哪怕仍旧有阶层差别,可劳动光荣对她那一代人来说还是很浓的观念。虽然潘林确实有种富贵气势,就她这样对所谓阶级不算特别敏锐的都能感受到那种高傲 ,但那又怎样呢?说实话敬畏什么的那是生不起来一点,反倒还觉得这人有些装过头了。对,就是装。 还有一种明明看不起她看不起乔家却又不得不来结交,举手投足间都是一股浓浓的“我都这么屈尊纡贵折节下交你们应当感恩戴德”的味儿,只让张爱英感到腻味。 不过也是由此,不管是她还是曹凤莲,心里都有一种感觉,看来他家那些花苗还真是起了大作用,也不知道这烟云阁是拿去做了什么,对他们竟这般礼遇有加。但想想自己折腾的那些花露胭脂水粉什么的,张爱英也就不好奇了。说不定人家也是折腾出了高档货,估计也是挺受欢迎挺赚钱的,不然也不能这么看重自己啊! 心里想七想八,还很有些酸,但面上张爱英还是八风不动的模样:“之前与这位潘管事打过些交道而已。” “竟然还有这样的际遇?张老板果然厉害。”钟燕发自内心感慨,看张爱英一脸不为所动,让她一时有些好奇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没忍住开口,“张老板可知道这位潘管事的出身?” “啊?” 果然是完全不知道,否则哪能这么平静呢? 钟燕立刻来了兴致,给张爱英解释道:“这位潘管事跟我们这些人可不一样,他不是简单的商人,而是出自扬都潘家,世家谱系图上都赫赫有名的潘家啊,只不过这些年没落了一些,可瘦死的骆驼比马 大,那毕竟是世家,如今又与娄家结盟……” 她噼里啪啦就说了一大堆,张爱英却听得心不在焉。 这让钟燕越发感觉无趣,还想拼命灌输,告诉眼前的张桂花,哪怕她是有些本事,可终究不过一介农妇,怎么能不了解一下外面的世界,不去了解世家大族的厉害呢? “哦,我知道了,那行吧,既然已经定了契约,这事儿谈完了,我们就回去了。” 张爱英说完就起身,确实是谈完了,她甚至都帮钟燕想出了饥饿营销的法子。合同签好了,身份高贵的中间人也都给送走了,她还留下来干什么? 哪怕知道在商言商,可钟燕还是有点被张爱英这谈完就走的冷淡给伤到了,不然也不会刻意提起潘林的出身家世,不就是想制造点话题再聊一聊,扯点交情什么的。但就这人家都毫不接茬,一时间她都分不清张爱英是因为之前的事情不满而故意冷淡还是真的对那些世家大族什么的完全不感兴趣。 不过看着张爱英主仆转身往外走,慌乱瞬间,钟燕还是马上想到了一个关键问题,她追出来,之前还想着委婉一点的,这会儿也是没办法了:“张老板,张老板!等一下!” “怎么了?还有什么事?” 钟燕咬咬牙:“张老板给钟记的供货量减少了大半,肯定不是因为作坊产量减少了,应该是已经找到了别的合作方,如今我们已经定了契约,能透露一 下吗?张老板需要的话,我肯定会保密的。当然,若是有什么不方便说的,就当我没问过。” 这个问题,在刚刚潘林在的时候她有想过要不要问这一句,但是她怕自己挑拨不成反受害,到底是压住了好奇心,这会儿潘林早就走了,张爱英也要走了,她也实在是忍不住了。 “也没什么不能说的,而且钟老板也大可不必担心,签订契约的时候我就说了,陵阳县城中钟老板仍旧是独家,不然我也不敢要那样的价格。别的,是商队带到外面去的。” 张爱英没有明说,但是只要钟燕不傻,立刻就能想到何家的商队。毕竟,陵阳县城中虽然能组织起商队的富商有好几个,但跟乔家关系亲近的,非何家莫属。 两人总算告别出来,此时已经到了晌午,该说不说跟钟记合作有一点好处,钟燕是个女人,而且在合作中张爱英属于强势的一方,都是女人谈事情,就不用上酒桌搞推杯换盏那一套,就是谈完了,也不用再去吃吃喝喝搞那些形式主义的东西浪费时间。 张爱英和曹凤莲上了租来的马车,准备直接赶回家去。 就在马车帘子放下的瞬间,街角一道人影闪过。 张爱英猛地伸手捞起车帘:“等一下!” 幸好马车本来就还未启动,但是前头的车夫还是被惊了一下,他回过头,但还不等他问出来,张爱英已经以超乎常人的速度跳下了马车,又往前 跑了几步,直接就把街角的人影一把抓住了:“什么人,你一直跟着我们干什么?” 她记起来了,路上有好几次看到过这个身影,甚至之前在家门口也看到过。有这样的巧合吗?还是说,这人就是一直在跟踪她? 本来张爱英还不是很确定,但见这人看到她就心虚的表情,她瞬间扣紧了少女的手腕:“鬼鬼祟祟,想干什么坏事?说,谁派你来的?” 第265章 不速之客 “没有,我不是,不是……”少女的哭腔听起来格外委屈,拼命挣扎让张爱英看起来更像个恶霸。 “你放开我,你在说什么啊?我听不懂,什么人啊,谁跟着你了?” 她还在喊着。 但张爱英手上力道一点没有削减,少女不管怎么挣扎都没有一点作用,她的目光更是死死盯在那女孩的脸上。 越看越是有些熟悉。 既然有这种感觉,那肯定是在哪里真的看到过。记忆疯狂搜索,终于,张爱英脑子里出现了一个画面:“你是姜家下人?” 说出来她自己都有些惊讶。 虽然吧,搬进城的第一时间他们就通知了姜家那边,毕竟是姻亲,都进城了不说一声也不好。他们搬家的时候姜家也来认过门,但因为张爱英都没提一句,就把乔多禄送去了萧夫子的学堂,姜家那边颇有微词,所以两边其实也没怎么来往。 如今一个姜家下人出现在这里,还明显是在跟踪自己,张爱英真想不通到底是有什么原因。 “不是,我不是,你认错了!” 那少女惊得都停止了挣扎,张大了嘴巴好一会儿才又矢口否认。 但这样的表现已经是不打自招。 何况,张爱英现在记性好得很,虽然距离给姜老爷子贺寿已经有段时间了,当时看见这少女也不过就是去找姜琬的途中在后院有那么一面之缘,当时这女孩儿端着托盘从旁边经过,但张爱英绝不会认错,这就是那个人,而 且当时那个环境中,属于姜家后院女眷居住的地方,不是前头那些为了贺寿临时雇来的仆从可以走动的。 所以张爱英十分确定,眼前这个少女,绝对就是姜家的下人,看这十一二的年纪,说不定还是家生子。那也算是很受姜家信任的,这时候跑来跟踪自己,又是谁的意思? “你若不承认,我就带你去姜家问了。”管他是谁,实在不行她就抓着人过去问。 少女脸色大变:“不,不行!你不能这么做!” “怎么了?太太,发生了什么事?”这时候曹凤莲也追了过来,看到这样的情形便主动上前,“把人交给我吧。” “不行,我不跟你们走,你们不能带我走!”少女猛烈挣扎,甚至急了还张口就咬。 张爱英不防她竟然能做出这般举动,手上吃疼条件反射松了一下,结果就被她抓住机会挣脱跑了出去。 “站住!”曹凤莲立刻就要去追。 但那少女就跟阵风似的,横冲直撞跑出去还撞到了人。 “别追了。”张爱英拦住曹凤莲。 “先回去。” 有了这个插曲,张爱英原本因为顺利签了合同的心情也都不那么美丽起来。 到了家,张爱英发现门口竟然停了辆马车。 家里有客人? 张爱英和曹凤莲立刻就往里走,但还没进门就听到了一道有些尖锐的女声:“就这么个小破院子,还是租来的,三娘你真是受苦了。不过你们也是犟,租院子还要额外 花钱,三娘你怎么就不愿意住回家里去,有人伺候住的也宽敞,难道不比在这里挤着舒服?” 这算是什么不速之客? 听到这话,张爱英都忍不住望了一下院子,虽然吧,一进的院子确实说不上气派,但是对他们这三口之家,哪怕加上胡家五口那住着也是绰绰有余还挺宽敞了,这都还算“挤着”?好吧,想想姜家祖宅那大院子,自家跟人家那确实是有壁。 “我家这院子确实小,装不下二姐姐这尊大佛,那我就不送了。” “嘿你什么意思你?我说两句实话你就听不得,这是要赶人了?” “二姐姐说是那就是吧,所以二姐姐,好走不送。” “好啊,姜琬,你这终于是不装了?!!”姜琪华彻底愤怒,“你以为你这是个什么好地方,装什么高贵?以前装的一副大家小姐的模样,呵呵,现在不也都就这鬼样子。也是啊,毕竟如今可不同从前,嫁了这么一户人家……” 说着说着姜琪华又像是找到了自我安慰的点,从愤怒又变得阴阳怪气,“对了,我听说你家那什么乔多禄现在进了个不行的学堂,说那家是什么人都收,教的根本就不行,怎么,三娘,你不住回来也就算了,知道你爱面子,但这读书可是大事,就这么糊弄,就不怕耽误了吗?还是说,三娘你其实也还记着前头冲喜的仇,巴不得他们不好呢?” 姜琬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淡定 :“这就不劳二姐姐操心了。二姐姐若是无事的话,我还忙着,就不送了。” “说了半天,你就是要赶人,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自己说了那么多,看眼前的人仍旧无动于衷,姜琪华彻底不淡定了,“姜琬,莫不是你婆家那些人都不在,你就彻底不装了是吧?真可惜你那乡下婆婆看不到你这副模样,不然怕不是得后悔,以为娶了个大家小姐,结果就是个无礼的泼妇,不对,说不定也不会后悔,毕竟你们这是泼妇凑一堆了——” “二姐!”姜琬拔高了声调。说她可以,但怎么可以这样评说她婆婆,再怎么说那也算是长辈。 姜琪华终于高兴了,拍拍手:“哎哟哟,我还真当你这能挺得住,原来你自己心里还是有数啊!也是,落到乔家这么一个鸡窝里,可怜我家三娘,就算是金凤凰那也没用了,所谓落地凤凰不如鸡啊,可怜可怜啊,明珠蒙尘……” 听她这一咏三叹的,不知道的还真当她有多惋惜,可看她眼里那满满的嘲讽和恶意,便知道她心中真正所想。 姜琬也实在有些生气了,她完全不理解,以前二姐姐对她是有些不喜欢,隔了房的姐妹间龃龉也是有的,但是从什么时候起,二姐姐竟然对她有这么深的恨意了呢? 对,就是恨意。姜琬虽然不清楚为什么,但是她是能感受到的。 “二姐姐,如果你今天来就是说这些有的没的 ,恕我实在无法招待,赶快离去吧。我也实在不想去祖父祖母面前分说这些。” “什么时候三娘都学会告状了?难不成还是跟你那村妇婆母学的,是不是还要去撒泼打滚啊?”姜琪华冷笑一声,然后又忽然笑了,不过那笑声都掩饰不住满满的恶意,“也是啊,毕竟是落到了这般境地,想来所谓上行下效上梁不正下梁歪,三娘都能被逼成这个样子,真是可怜了,受罪了啊!” 实际上,此时此刻,姜琪华脑子里想到的全是自己前世在乔家受的那些罪,这让她心中对乔家充满了仇恨,尤其是张桂花那个恶婆婆。不过想到这辈子,经受这些的变成了姜琬,想到上辈子高高在上始终八风不动从容淡定波澜不惊的贵妇人姜琬,也露出了这种生气的模样,她的心情又变得好了起来。 “二姐姐慎言!” “少给我装这些!”姜琪华打断她,只觉姜琬现在都只是色厉内荏,内心满足,她也感觉达到了目的,“算了,知道你现在不好过,无礼赶客这样的事,我也不跟你计较了。我走了,不用送了!” “走什么走,来都来了,不如再坐坐?” 第266章 经不起一点激 “娘!” “没事儿。”张爱英先对姜琬点点头,才看着听到她的声音身体都僵了一瞬的姜琪华,再次出声招呼,“二姑娘来都来了,别急着走啊。琬姐儿一个人在家怕招待不周,这不正好我回来了,二姑娘留下来吃顿饭吧,有客上门哪能把人往外赶呢?总不能真让人说我们乔家没有待客之道,你说是吧,二姑娘?” 该说不说,这场面确实有些尴尬。若不是姜琪华冲出来,张爱英实在躲不过,其实她也不想就这么直接对上的。但是真要对上也就对上了,本来又不是她理亏。哪有回自家还要躲躲藏藏的道理。 “啊…额……”愣了之后姜琪华才反应过来自己都是什么回答,也暗自恼恨自己怎么就这么不争气。明明都那般仇恨张桂花这个恶妇,怎么乍然对上竟然还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真是没用! 不对,关键是自己怎么都没接到通知啊?这恶妇都回来了,怎么丁香那死丫头都没来给自己通风报信? 看她视线往自己身后的大门看,张爱英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就说姜家什么人会派人来跟踪自己,不过,这姜二姑娘怎么能这么记仇啊? 是的,除了记仇,张爱英实在想不到还能有别的什么原因能让一个小姑娘对他们家耿耿于怀怨恨到现在。 “二姑娘是在找那个小丫头吗?不用担心,路上发生了一点误会,那丫头暂时可能是不敢过来了 。” 张爱英说的轻描淡写,却把姜琪华直接吓了一跳。 “你抓到丁香了?”脱口而出之后她就知道糟了,对上张爱英那波澜不惊的面孔,姜琪华一张脸涨得通红,没来由地再次心虚起来,更是差点就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说什么抓到?哪怕就说看到也没这么尴尬啊! 不过幸好她还有一丝丝理智,没有真的把手捂上嘴巴,不然那得有多蠢? 内心唾弃了自己无数遍,脑子里又回想前世自己遭过的那些罪,终于把什么心虚全都压了下去,整个人再次变得理直气壮,也努力挺直了肩背:“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既然乔太太回来了,我还有事,恕不奉陪了。” “别急啊,二姑娘这么急着走,总不会是想回去说我们乔家无礼吧?对于请上门来的客人,我们乔家可是不会这么失礼的。”张爱英仍旧一副淡定的模样,说完就喊人,“阿玲、阿珑,你们有准备好招待客人的筵席了吗?” 胡玲和胡珑在旁边脸上都有些紧张不安,这时候姜琬主动站出来:“娘,二姐姐是突然来的,也是刚到,我们都没有准备。” “哦,原来是不请自来啊?”张爱英的神情陡然变得凌厉,如同一把利剑直射向姜琪华,“我竟不知,这便是姜家的礼仪规矩吗?不请自来却骂主人没有待客之道,姜二姑娘真是让我大开眼界,这姜家的教养也不过如此。” 淡定是真 的,但是什么不跟小姑娘计较,那是不存在的。都敢叫人来跟踪了,这不只记仇还不知道憋着什么坏,张爱英能全当不在乎?至少也要还击两句,不然真当她家都是软柿子,任由她想怎么践踏就怎么践踏了? “你!”果然,刚刚还努力维持淡定的姜琪华也一下子变了脸,也是因此,刚刚的心虚气短什么的都不存在了,此时此刻,眼前的张爱英和记忆中前世的恶婆婆重合在了一起,都是那样的恶毒不怀好意,姜琪华一下子几乎是有了应激反应,“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我姜家的教养再如何都比你一个农妇比你这乔家强千倍百倍,你一个挟恩逼报只会撒泼打滚的农家泼妇恶妇有什么资格来评说我?你以为自己是谁?真以为靠着那见不得人的手段跟我们姜家搭上关系你就了不得了,还敢在这里大放厥词,你哪来的脸评说我?以为做了她姜琬的婆婆就能充我姜琪华的长辈了?你算哪根葱,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是了,这已经不是前世了,张桂花这个毒妇恶妇,早就不是可以对她肆意打骂的正经婆母了,又凭什么在这里对她进行说教? 新仇旧恨,姜琪华愈发恼火:“还好意思在这里说姜家,你又算什么?一个全陵阳县城都知道的泼妇,以为沾上姜家就能洗掉身上的泥腥味儿了?靠着姜家有了今天的一切,竟然还倒打一耙,恩将仇 报不过如此,真是没得叫人恶心!” “还有,我提醒你一句,别以为有姜琬就算什么我们姜家的正经姻亲了,那只不过是我们姜家讲礼数守规矩,可你也别忘了自家的身份,蹬鼻子上脸的说这些无理的话,只会让人笑掉大牙!” “姜琬你最好也认清自己的身份,你们大房搬出去,早就算是被放逐出去,没把事情挑明那是想给你们留点面子,真以为自己是什么姜家的大小姐,都嫁了这么个破落户还不知道收敛,我劝你还是规劝着点儿,别学了婆家这一家的泼劲儿,没有一点礼数,把娘家这仅有的情分都给折腾光了,以后吃苦受罪再没人帮,活该你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姜琪华一通喷下来,那真是让旁观者都惊呆了。 张爱英虽然刚那话是不客气,她承认自己是有一点故意刺激这小姑娘的成分,但她也属实没想到这姜琪华竟然这般脆弱,属实是经不起一点激啊!听听这字字句句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两家是有什么深仇大恨呢,这字字句句骂得是真难听啊! 姜琪华却全然没感到自己这一通疯狂输出给人的震惊,见到周围人都面面相觑却没有回话的样子,还以为这些人都是被自己说得无话可回。难得有一种占了上风的感觉,有些兴奋,却又隐隐感觉有些失落,也许不是失落,那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就大概也有点觉得 不太对劲,别人也就算了,张桂花这个恶妇是这么消停的人吗?是这种被人这般骂了还无动于衷的人吗?那都不只是骂回来,那是完全都能跟人动起手来的啊! 想到自己上辈子在恶婆婆手上吃的那些亏,姜琪华忽然感觉浑身都有些疼,决定见好就收:“哼,我今儿来一趟也算是涨了见识了,本是想着你们也进城了来问侯一番,竟没想到遇上这般无礼之辈,乔家的待客之道我见识了,既然这般看不上姜家,那我自己走了,不送!” 她喊的大声,实际上也确实没人送。 “小桃,傻站着干嘛,走啊!” 第267章 恍恍惚惚 等到姜琪华和她的丫鬟一双背影都消失在大门口,乔家院子里呆若木鸡的几人才终于回过神来。 “啊这,我今天也是涨了见识了。” 张爱英开口打破了平静,但这话,实在是让旁边的胡家母女都面露古怪。 她们虽然不好说,但其实都忍不住用眼神交流:不是,这真的是姜家的姑娘吗?不是说姜家书香门第养的都是大家闺秀吗?就算不是大家闺秀,那小家碧玉也不会是这般教养吧? 哪有姑娘家跑到姐妹婆家这般轻狂数落的?这不是两家结了亲这是两家结了仇吧? “今天这事儿,你们都当没看到。那姜家二姑娘,也是小姑娘家家的还记仇呢。脾气大了点,但也不算什么。” 张爱英先把家里这些外人安抚住了,主要就是提醒他们嘴严一点,别出去乱说。 然后就让他们各自去做事,自己则是跟姜琬也去单独说话。 “琬姐儿,我这么问可能有点冒犯,但是我还是想问一下,你这个二堂姐,脾气一直就是这么火爆的吗?” 姜琬心里的震惊其实一点都不比张爱英少,毕竟她也算是跟姜琪华认识这么多年,姐妹间感情说情比金坚那当然不可能,但也绝不全是塑料姐妹情,再有一些罅隙,家族教养还是在这里的,对外那都是姜家的姑娘,一定程度上代表着姜家,同气连枝,当然不能彼此拆台。可就刚刚二姐那表现,实在是让她都震惊无比 ,就好像忘记了一切规矩,抛下了全部教养,就是要跟她撕破脸也在所不惜。 “不是,娘,真的不是。”虽然这么想,但姜琬自己说着说着都觉得有些不确定起来,都说人是会变的,而且,她又不是日日都跟二姐一起生活,说不定从前二姐在她面前也都是装的,今日这般其实才是二姐的本性,好像也有可能……“娘,我现在也有些迷糊了。” “算了。那就别想了。”张爱英也看出来了,这恍恍惚惚的模样,一看就是也被惊吓不小。不过她也没就此打住,转而道,“那你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别的矛盾?” 她怀疑姜琪华是对乔家记仇,可是刚刚她的感受绝不会错,姜琪华对乔家对她的恨意很浓,但与此同时,她对姜琬的恶意也是不加掩饰的。总不可能是因为姜琬嫁了乔多禄她还嫉妒不满吧?张爱英就怀疑是不是还有什么别的矛盾。 别看说什么都是姓姜的好像是一家人就能一个鼻孔出气,可实际上一家子内部互相伤害的事儿也不少见,甚至可以说比起外人的伤害,家人内部的矛盾来自内部的伤害才是更令人无法释怀的。就是21世纪,遇到那种自杀的,有经验的警察也知道绝对不能在什么都不了解的时候提家人,否则原本还没那么想死的,说不定被刺激的直接就把自己送走了。 姜琬继续摇头:“也没有吧。”她想到二姐说的 那话,就跟婆婆郑重解释道,“姜家两房的确是有些矛盾,但这些年来已经缓和了许多,都已经分开住了,说实话原来就是有再多矛盾,现在也没那么大了。而且……” 说到这里她顿了一下。 张爱英用眼神鼓励她继续。 “要说的话,那也是长房的不满要多一些。比起长房,这些年来二房荣耀非常,二姐以前对我也多是有几分高傲,还远不至于到如今这样。” 这话张爱英也信。本来就该如此,就是21世纪同为兄弟,一个继承家产,一个却被分出去住小院子,这样偏心的父母,被区别对待的那个也都会心存不满。更别说这还是在嫡长子继承制的封建世界,长房长子被分出去,那怨念不得更大?二房不仅掌管家产居住祖宅甚至还有一对年纪轻轻的秀才公,前途似锦,这怎么看二房都应该是得意洋洋,対长房也应该是倨傲,又怎么还会生出这种怨怼情绪呢? 若不是父辈的矛盾下移,单纯的就是姜琪华对姜琬存在不满和怨怼,那就更神奇了。她们姐妹间能有什么矛盾? 张爱英想不出来,看姜琬也是一脸迷茫,她也觉得怪怪的,可还是觉得不要为难自家孩子。 “算了,可能就是她自己心里存着什么,我们想不到也别想了。”张爱英觉得别为难孩子了。 毕竟谁能完全揣摩另外一个人的心思? “对了,她今天来是有什么事儿?”张爱 英顺口就问了一句,脑子里想着,总不会真就是来单纯找茬吧?那得是对他们恨得有多深沉哪! 不过这次姜琬却有了回应:“还真没什么大事儿。哦,就提了一句,说是有人来家里提亲,婶娘在给她们相看。” 她根本不觉得这算什么,二房那边提亲的还少吗?只不过这次二姐那口吻,好像还真是对提亲的有多满意,说不定就能成了。 不过,从二姐那恶劣的口吻,她更觉得对方就是单纯借机踩乔家一脚,毕竟,那户人家也不过就是商户。别听姜二夸的那么好,可就姜琬对她的了解,不只是她,就是二房怕都看不上那样的人家——光有钱算什么?姜家这样的门第,如今明摆着又要兴盛起来,那怎么着不得找个门第相当的啊?不是世家大族,也得是个官宦子弟吧?商户之子又算得了什么呢?就连大房那个样子,曾经母亲还想要给她说门好亲去高嫁好压过二房呢。 但这些她就不好跟婆母说了。毕竟姜二那些话,真是谁听了谁都要生气的。 就算曾经婆母急了行事有些不妥,可如今木已成舟,已经结了亲家,不说为了姜家的脸面教养什么的,就想想她这个堂妹,如今已是乔家妇,就算是为了她在乔家的日子能好过一些,姜二也着实不该那般说话行事!也就是想到这点,姜琬现在气得已经不想喊她一声二姐了。 “别的呢?就没有了? ”张爱英忍不住感慨,“都在相看了,看来也怕是不久就要定了。” 当然,那是姜家的事,跟他们家都没有关系。不过脑子里稍微转了转,她忽然像是想起什么,“琬姐儿,她说了几个来提亲的?有没有你认识的?” 虽然吧,那些个小说影视剧里姐妹为了个男人反目的桥段总是狗血又无语,可说不定有人心里还真就是那么想的。那姜琪华一看就是脑子不太好的,万一脑回路真就这么奇葩呢? 姜琬只不过怔愣片刻,就跟张爱英的脑电波对上了线,立刻脸色爆红,有点气:“娘,你都想哪儿去了?我怎么可能认识?再说,现在有几个人是傻的,姜家两房孰优孰劣一目了然,若非退而求其次,但凡有条件有野心,谁会舍大姐二姐而选我?更别说如今我已为乔家妇,又怎么可能发生这样离谱的事?” “啊?没有没有,别生气别生气啊。你先别气,真的是……”张爱英愣了一下,她听出了姜琬话语里的气恼和委屈,还愣了一下,然后才后知后觉,这些话在21世纪可能没什么,问一句是不是有人喜欢你,这算什么冒犯呢?但在这里,尤其如今她跟琬姐儿这身份,问这话就不太对劲儿了,甚至隐约都有点质问不贞的意味了。 想明白这一点,她连忙补救:“嗳嗳,琬姐儿,你看我这说话不过脑子的,我就是那么问一句,不是说你,是 想着万一那姜二就那么奇葩呢?万一……唉,算了算了不提这个。想来也不至于,别生气,你别跟娘计较。真是昏了头了昏了头了!” 第268章 告状 一番解释,张爱英几乎都要捶胸顿足了,才让姜琬破涕为笑。 额,这么说有点夸张,毕竟姜琬也还是个比较豁达的,虽然刚刚那一瞬又急又气,眼眶都红了,但是话说出去之后,她就已经想明白了。她家婆婆又岂是那种小心眼儿的人,真要有这种怀疑,直接就问了,又怎么会拐弯抹角来试探。 不过她还是没后悔,说就说了。 而张爱英的反应也在她的意料之内,本来就想通了,这下更是一下子散了郁气,还有些不好意思:“娘,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是我自己小题大做了。” 说到这里脸更红了,那是给羞的。 婆母其实是有什么说什么,是她自己想得太多了,于是她又有些担心,自己这般,日后婆母会不会也有所顾忌,便不再这般对她敞开心扉了? “我知道娘的性子,日后我不会这么多想。” “嗐,又不是你的错。不过你知道娘没有那意思就行了。” 张爱英看出了姜琬所想,于是继续道,“话说回来啊,你说你那二姐是不是真有这样的脑回路?要不然就是单纯要跟你比,难不成你从小便比她更受人喜爱,处处压她一头,或者就是你们俩总被人拿出来比?” 要是这样也能说得过去,毕竟这两个堂姐妹虽不能算同年所生,但年纪差别满算也没有一年,年岁相近,两房关系又是明眼人都猜得到——咦,不对…… “你是大房长女,所 以你们大房会分出去,难道跟这个有关?” 虽然说姜琪华是姜家二姑娘,但那是因为姜家男女分开排行的,要算的话,她在二房那已经是老四了,是二房最小的姑娘,可这都比大房长女还要大……所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那大房会在姜家权力斗争中落败出局,好像也就不奇怪了。 “娘,你这还真是……”姜琬苦笑,果然是想多了,婆婆对她怎么会遮遮掩掩,这样的话都直接问了。不过也确实没什么好遮掩的,“对,这就是主要原因。就是到现在,父亲母亲也只有小弟一个儿子,算是独苗苗,小弟的身子还不是很好。” 反观二房,两个堂兄已经长成,还双双考中秀才,再过两年便要下场乡试,一旦中举,二房的地位更加坚不可摧。不,到那时,他们本身便是一道旗帜,姜家都要依赖于他们发扬光大…… 张爱英:“身子不好?是先天体弱?” “这……倒也不是。” 张爱英懂了:“所以就是缺乏锻炼。我跟你说,你爹那样教育就不行,天天拘着人死读书,不说能不能真的把书读好,就说这考科举,难道真是会读书学问好就行了?这下场考试,哪个不是要考体力的?身子骨弱了,能不能熬过考试那几天都不知道,还指望能考好?我看悬。你要担心,回去就劝劝你爹娘,早点让你小弟把身体也锻炼起来,也不用什么别的法子,就 你们现在早晚练的太极拳八段锦五禽戏,感觉如何?是不是有用?那让你小弟也学起来……算了,这事儿我看你也不好说,等之后让禄哥儿去跟他岳父说。” 七扯八扯就扯了这些,不过这么说开了,姜琪华不请自来闹出的那些个震惊啥的也都就消弭了。 曹凤莲也带着儿女已经烧好了饭,胡琏更是已经出门去给乔多禄送饭了。 婆媳俩出去吃饭,姜琬起身又想到:“嗳,娘,我差点忘了,刚你跟二姐说什么丁香,又是怎么回事?” 张爱英也是一拍脑袋:“我都忘了。”于是把丁香跟踪她们到了钟记的话都说了,包括之前好几次丁香在门外徘徊的事儿也都说了。 这些也是让她刚刚对姜琪华各种揣测的原因。 现在告诉姜琬,也是想让她对姜琪华多长个心眼儿,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这姜二就是不知道怎么想的,似乎特别针对他们一家,肚子里还不知道憋着些什么坏水儿,当然是要有所提防才行。 “她竟然还做了这些事?”姜琬的确是有些震惊,“我知道了。娘,你也小心一点。” 然后等吃过饭,姜琬就带着胡玲乘车去了姜家。 “祖母,我是真的不明白二姐缘何如此,三娘不求她宽宏大度不计较从前的事,但是看在三娘已为乔家妇的事实上,便是不为三娘考虑,两家结亲已是事实,二姐这般,又是将姜家的颜面置于何地呢?” “ 二姐口口声声已在相看,又说那家如何富有。言语之中又对乔家颇有贬损,虽是自家姐妹,三娘能一定程度体谅二姐,可这话叫外人听了,岂不是还要认为姜家嫌贫爱富?” 即便已经把人打发走了,根本也没坐一会儿,可是对着空空的房间,姜老太太冯氏耳边却仿佛仍旧回荡着姜琬那字字句句的诉说。 她的眉头也不由得皱的死紧:“这个三娘,嫁出去倒真是变了样子,如今竟也这般牙尖嘴利起来。” 没人敢接话,当然,老冯氏也不需要人接话。 没一会儿,有丫头进来回话。 老冯氏眉头更是狠狠一皱:“还真是回那边了。既然这样,去叫二姐儿过来。” 先来她这里说了委屈,又跑去跟爹娘说,她这做祖母的要真没个实在的表态,岂不是等着吴氏又来闹? 三姐儿好说,吴氏那个……她可招架不住。 不过,这次倒真是二姐儿不对。 “琪华这孩子,真是越大越不让人省心。本来这件事就算是亏了大房,她如今还这般,岂不是给人送把柄?” “慧君那么个聪明人,怎么就养出这么个不省心的姑娘?罢了,再叫个人去,请了二太太一趟过来。” 很快,姜琪华就喜提一顿祖母和亲娘的混合责骂,她心里惊讶又不爽,但被祖母和母亲一道训过,她也算长了心眼儿,知道确实是自己莽撞了。听到说要罚她禁足两个月,在家里好好抄书,修 身养性,她虽然有不甘也认了。 “该死的姜琬,果然前世什么温婉贤良都是装的,我这才去一趟,竟然紧巴巴就跑过来告状了,简直是小气巴拉的,没见过心眼儿这么小的!” 不敢叫丫鬟听到,把人都赶出门去,姜琪华一个人小声嘟嘟囔囔骂骂咧咧。 如果是姜琬听到这些,只会翻个白眼儿。怎么就小心眼儿了?这叫先发制人,这事儿他们没错还吃亏了,受了委屈怎么不能说一说了?他们占理的时候不来诉诉苦把话说清楚,难道还等着姜二在后头鬼祟行事,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来个恶人先告状吗?那当然还是自己先把气出了为好。 第269章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但这件事还不算完。 吴氏本来就因为二房掌权心怀不满,积累到如今,她家三娘嫁到家乔家去,成全了姜家的名声,要说那是对整个姜家都有恩的。姜二凭什么还敢对三娘指手画脚?甚至就是对乔家,哪怕她也不满有这样一个上不得台面的亲家,可那毕竟也成事实了,她自己看不起都不好表现出来,二房一个丫头小辈也敢这般看不起乔家,凭什么?那只是看不起乔家吗?这分明是看不起他们大房,就是在下他们大房的脸! “媳妇知道长房式微,我们也确实已经退避了出去,甚至都搬出了祖宅,可那也是为了一家人的和气。可外人说说也就罢了,如今一个小辈都能这般指责,还要叫我已经出门子的姑娘都要认清身份,说我们长房如何卑贱,连给姑娘出头都不敢……媳妇是真心寒啊,父亲母亲尚在,我们长房便沦落至此了吗?我家老爷才是长子啊,母亲还当他是儿子吗?三娘也是为了这个家里,如今却是……” 吴氏虽然没什么大本事,不管是掌理中馈还是教育孩子,她肯定都跟二太太冯氏差了一截。但是论哭哭啼啼抱怨诉苦这种事儿,真就是让冯老夫人也要头疼的。 她只觉得整个脑瓜子都嗡嗡的,若以前还能直接骂一句:“我还没死呢你们就忙着哭丧了。” 可这回明摆着就是二房不占理,她又如何还骂得出来?不过此时她 心里也恼火,她只道三娘在她这儿这般那般一番告状已经算是牙尖嘴利,谁知道原来还是已经委婉了,告诉给吴氏的才更是不堪入耳。这哪里是因为吴氏是亲娘说这么多,分明就是故意撺掇亲娘过来闹呢! 这时候冯老夫人想起了侄女说过的话,心里也不由得赞同,果然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为了婆家,当真是一点都不顾娘家了,简直是巴不得姜家闹个底朝天。 心里生气,冯老夫人却还知道事情的是非,就算三娘生了外心只向着婆家,可能惹出这一切的,还不都是华姐儿那个不省心的? 她更清楚吴氏之所以这么来闹,无非就是对她之前的处理结果还不满意,幸好她本来也防了一手,于是便在这时候道:“好了好了,老大媳妇你也别哭哭啼啼了,多大年纪的人了,这哭给谁看?一家人好好的这么闹也不是回事儿。” 先打断哭哭啼啼,才又继续,“这事儿我自有定夺,二姐儿那个不懂事的,前头三娘来的时候我便训过她了,让她这两个月都在家里静心抄书闭门思过,非得把她这性子磨一磨。还有亲家那头我们也派人送了道歉礼过去,我想着,等二姐儿这边想通了,好好教教她,再让她亲自过去赔礼道歉。也是体现我姜家的诚心不是?” 对啊,这够不够诚心? 吴氏自然听得懂这意思,要说让姜二去低头道歉,这自然是很 爽,可是凭什么就几句话过去了?还什么闭门思过,谁不知道老二家的是最疼孩子又惯会装模作样的,说是关上门受罚,实际上过的还不是滋滋润润有人伺候的舒服日子?倒是自家三娘,原本在乡下已经够苦了,好不容易回城了,却住那么个破地方,还是租的,还要被二房姐妹这般嘲笑……真是想想都心酸。 所以她愣是犟着没点头。 旁边的冯氏已经气得咬碎一口银牙了。 “母亲!”她有些着急看向婆母,也是姑母,这可不在她们之前商量的对策当中。诚然,她是想让华姐儿也吃个教训长长脑子收收性子,可是真要去跟乔家那一家子低头,也太委屈了。不是已经有人去道歉送礼了吗? 冯老夫人叹口气,看看慧君这模样,也难怪华姐儿会养成那样的性子,属实是被惯坏了。 “老大媳妇,你还有什么不满的?” 吴氏一眼就看出了冯氏对乔家的不屑,心下很生气,她凭什么看不起乔家?再想到三娘转述的那些话,姜二哦不,应该说二房都这么猖狂,怕不就是觉得他们找到了金龟婿吧?比乔家更好的金龟婿,就觉得自己了不起了? “听说弟妹这段时间在给孩子们相看,还有给二娘提亲的,怕不是要定——” 蠢货! 上头的冯老夫人心头骂一声,但也松了口气,绷直的身体卸下力来,整个人往后一靠。 而冯氏已经快速接话,不出所料 :“哪有什么相看?想来是那些个乱嚼舌根的传错了,叫大嫂也误会了。只是大嫂也知道,我家这四个也都不算小了,尤其瑾哥儿瑜哥儿两个,多的是媒人来说亲的。这大的还没定,哪里能轮到华姐儿几个,大嫂定然是叫那起子乱传闲话的小人给蒙骗了。” “哼,这话可不是旁的什么人说的,那是你家二姐儿自己跑去乔家嚷出来的。”吴氏哼了一声,“不过既然弟妹说没有,想来也是没有的。姑娘家要爱惜名声,我们姜家的姑娘不说贤良淑德样样最优,那至少也是有女德的。可没有这般不讲名节口无遮拦的。关键弟妹说的是,二娘年纪还小,又不是我们三娘那情况,如今又这般性子,那是不能这么早就顶亲事,不然那未来亲家岂不是要说我们姜家没有好教养却是把姑娘嫁去祸害他们了。” 这话说得忒毒,别说冯氏,就是冯老夫人都又坐直了身体:“吴氏!” “到底是一家人,自家姑娘,你这做伯母的,也该盼着点好。” “是是,我可不就是盼着二娘好,所以才说二娘婚事得谨慎着点。不然步了三娘的后尘,又不像三娘那是事出有因,说出去都是美谈,那二娘未来可就……” 吴氏说得摇头晃脑,冯氏恨得咬牙切齿。这真的不是诅咒吗? “好!我就在此谢过大嫂的关心了。”冯氏挤出了个不情不愿的笑脸,一字一句像是从 牙齿里咬碎了蹦出来的,“不过大嫂也多虑了,且不说那本都是子虚乌有的事,便是真有,如今二姐儿都要闭门思过了,我这个做娘亲的,自然也要好好把二姐儿性子磨过来了,把前头儿女婚事都定了再来说二姐儿的婚事。那都怕是还有一两年,实在不劳大嫂费心。” 得了这句保证,又见大小两个冯氏都被自己挤兑的脸色不好,吴氏心中颇觉畅快,这才施施然起身告别。 出门的时候也是得意洋洋,哼,二房不就是觉得有了好亲事了不起,她就非得搅了不可。她就不信,什么样的好人家,还能再等一两年的? 第270章 上眼药 吴氏一走,屋里面沉如水的两人都收起了难看的脸色。 “姑母。”冯氏收拾了一下心情,从丫鬟手中拿过了小木槌,轻轻在冯老夫人肩上敲着,觉得不顺手又扔开,亲自去揉肩。 冯老夫人半阖的眼睛睁开:“行了,你也别跟我来这一套,华姐儿就是叫你这样惯坏了。现在不赶紧受点委屈长记性,那以后出去了,更要受别人给的大委屈,到时候你我可都能保证还能兜得住?” 冯氏本来就没想过自己的小心思能瞒得过姑母,被拒绝了也没有不满:“姑母说的是,不过我看大嫂那模样,怕是气狠了,万一去外头——” “你放心,她还不至于。” 冯氏当然也有数,吴氏虽然在家里闹,可就像这次闹,那也都是抓着了他们的把柄,真的是他们二房理亏,大房有理才会闹。对外就更不会乱说什么,甚至很多时候,这个大嫂比自己还在意脸面还在意姜家的名声。所以她肯定是不会出去乱说的。 但这并不妨碍她在婆母面前给大嫂上眼药。 “是,是我糊涂了。实在是被刚刚大嫂那样子给吓到了。幸亏现在华姐儿年纪还小,那些个什么提亲的也都是胡闹,否则我这还真是……” 姜琪华今年也才及笄,或许对有些人家来说是该急了,可姜家这样走上坡路的人家来说,还真就不急——这点就是张爱英都是真的穿越到了这个世界才知道的,在这个 平均寿命低到令人发指,大多数人早婚早育的时代,除了结不起婚的,仍旧有不少人晚婚晚育的,不论男女,十七八二十出头才相看定亲都不算什么,还有甚者(这种主要是男人)拖到三四十才结婚的。这样的人都有这样那样的原因,但不缺钱的时候,多数就是把婚姻当成了一桩生意,须得待价而沽。 果然,她这么一说,冯老夫人展开的眉眼又拧了起来,好一会儿才道:“你也知道那是胡闹。这次也是个教训,亏得华姐儿还小,否则真被老大家的闹一下,她姑娘家还要不要好亲事了?” 这也是冯老夫人留的后招,她知道这次二姐儿过了,老大家的好不容易抓到这么个理直气壮的机会,自己无论怎么处置,她怕是都不会轻易满意。所以就留着她自己说出来,果然这蠢货很上道,还真以为自己这般就是碍了二房结亲的路,就给报复回来了。 “日后这样的事不要再发生了,你也长点记性,再疼孩子,这种事儿没到要定的时候,也不要跟她一个小姑娘家说。至于那什么陆家韩家的,都给拒了吧,说清楚明白一些,别再黏黏糊糊的。” “华姐儿那头歇两年再说也好,不用媒人相看,我们自己看着。你当娘的多留心,不只是外头有些什么好人选,关键更是把自家女孩儿教好。当娘的要以身作则,管好嘴,你拿出态度,姑娘家也就懂 了。刚才你大嫂话说的不中听,但那也是实话,就华姐儿现在这性子,不赶紧拧过来,日后嫁了人,那指不定是结亲还是结仇。” 冯氏暗恨,想解释自己没有。她家两个哥儿都已经中了秀才,举人也是近在眼前的事了,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看上那些个商户?就算有钱又怎样?现在姜家差那点钱吗? 不过她也清楚,要是掰扯这些,就又得涉及到华姐儿身上——不是她这个当娘的态度黏糊多嘴多舌泄露消息,那怎么会连二姐儿都知道了?二姐儿到底是怎么知道的?来提亲的对象家里什么情况她都能说的清清楚楚,这得有多恨嫁有多关切媒人的消息啊?说来这个连她自己都好奇,但说出来女儿家名声是还要不要了?这般主动打听还出去胡乱张扬。虽然不甘,也只能她这当娘的给女儿背锅了。 吃了这种闷亏,虽然还是自己女儿给的,但是冯氏怎么可能真的怨恨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转念倒是把仇恨值都算在了姜琬身上——当真咬人的狗不叫,以前这丫头看着温温柔柔闷声不响的,就连她都觉得这丫头不错,没成想那是以前学的滑不溜手,真有人把她当软柿子,这捏一下就能给扎出满手的血来。 “是,侄女儿都记住了,保证不会再有下次。不过姑母,要不给乔家那边的礼再加三成吧,这样,从我那边出。毕竟大嫂确实也说得不错 ,三娘出嫁本来便是为了我们姜家,说她对整个姜家有恩都不为过。已经是受了极大委屈,如今华姐儿还这般……”她说的真情实意,一副十分惋惜为姜琬考虑的样子,“只怕是她在乔家也要不好过,我们多送些礼物过去,既表明了我们姜家的教养和态度,也是我这个当娘的替华姐儿赎罪……” “行了,就照你说的去办吧。” 没等冯氏说完,冯老夫人一挥手就打断了她。 虽然她面上没有显露什么,冯慧君却忍不住勾了勾唇角。她知道,老夫人这到底还是听进心里去了。 给姜琬上眼药就不能像对吴氏那么直接,不然即便是姑母,这时候也要觉得她这个亲侄女过分。 所以她只提姜琬的不容易,仿佛全心全意都在为她鸣不平。甚至还不惜自曝其短,提到姜琬的恩情和自己女儿的忘恩负义,看似字字句句都是在为姜琬考虑,可还有句话,大恩如仇。更别说在老夫人这样的一家最高掌权者看来,三娘也不过就是个小辈,连她的命都是家里给的,是家里将她供养到大,身体性命都是家族的,不说本来就该对长辈惟命是从,便是真有恩情,又哪有反过来要挟长辈的?对,就是要挟。 只有大嫂那个蠢货才会反复提及姜琬的牺牲,根本不知道这不仅不会让人感恩心软,反而只会让人恼羞成怒。尤其是对老夫人来说,这怕是还会让她想起之 前被乔家那泼妇各种挟恩逼嫁的事儿,那可是让姜家丢尽了脸面。如今大家说是成了亲家,一切都认了,那从前的不提也就算了,这反复提起不就是让老夫人难受吗?她还能对姜琬有个什么好脸? 不动声色就在老夫人心中扎了根刺的冯氏假装什么都没发现:“是,姑母,既然您累了,侄女儿就告退了。” 冯氏说到做到,回去就把给乔家的道歉礼又加了三成,没动公中,还真就是全都自己掏腰包。她要办事还真就办得漂漂亮亮。 然后就是整顿家里。 她并没有急着去质问女儿,作为母亲,她知道那样做只会暴露自己的无能,而且还会把女儿推得越来越远,反倒是让好好的母女之间都生了罅隙。 她直接整顿家中内务,并借着这个由头开始盘问和调整女儿身边的人手,直接一步到位,摸清了姜琪华怎么得知消息,将那些管不住嘴胡乱传消息的全给换了。 当然,就算是这样的大换血,她也做的是不动声色,寻的也都是别的由头,比如当值的时候喝酒赌钱,比如出去采办却私报虚价昧下公中银两……总之一点没影响到女儿的名声。 自然,这样的无声无息,也就让人难以察觉,还在闭门思过的姜琪华就更是一点都不知道了。 第271章 不当大冤种 姜家的道歉礼来得很快,其中绫罗绸缎并一些时令鲜果的也便罢了,关键还有好几本书籍,算是正好送到了乔多禄的心坎儿上。 尚不知发生了什么的乔多禄看到这几本多出来的书,满满的兴奋之余,当然也忍不住去问:“这应该不是书肆里能买到的,上面这些注解都作得极好,娘,是不是何五哥又来过了?” 会来给他送书的,除了何天佑也没有别的人了。 乔多禄想着更有些感动:“没想到五哥这么忙,还这般想着我。看来下次有假日,我也得空出时间去拜访五哥才行。” 人情往来,有来就得有往才行,总不能单方面接受别人的好意。不联络,不主动,那再好的感情也经不起岁月的摧残。 说来今年真真都是全新的一年,除了乔多禄进城进学忙了起来,没有了那么多可以到处走动的空余时间,就是何天佑也不是从前那个想走哪儿就走哪儿的潇洒公子哥儿了。毕竟是有了官身的人,哪怕只是个末流小官,那门第也确实是不一样了,或许别的人还会继续混吃等死,这小子却是个知道上进的,表面上说什么区区不入流小官没什么值得在意的,但实际上干活啥的都很努力,也算是在认真搞事业。 如此一来,两个都忙的人,自然是也没多少机会想什么时候见面就什么时候见面。若是换了别的人家,本来相识就没多久,自然也不会有多 深的感情,遇到这种彼此都忙,那感情疏离是自然而然的,毕竟老话怎么说的,离远而情疏。但是这话放在何天佑与乔多禄身上,显然都没奏效。两个人虽然见面时间少了,但不知道真的是比较投契,还是因为两家实际上的合作牵绊更深了,两人的情谊并没有真的减淡,就比如之前过端午,何天佑还带着可能的联姻对象来约他们出去逛街,不管最后成没成吧,这份联系确实是没断的。 “有空是该去拜访人家。”张爱英高兴,本来也是,小孩子嘛,总不能每天都除了读书就是读书,哪怕孩子自己懂事,也不能把日子过得这般无趣,该出去玩一玩,交个朋友什么的,劳逸结合才是正经。 不过,她伸头看了两眼,“但这书可不是何少爷送来的,你别弄错了。” “不是?”何天佑惊讶,“哪家书肆能卖这样的?” 张爱英就看着他笑。 何天佑后知后觉,皱起了眉头:“是岳家拿过来的?” 这说的他怎么有些不信呢?毕竟听说他在萧夫子的学堂上课,姜家对他的态度就可谓是急转直下,虽然说,之前也没有热情到哪里去,但至少还表现得有几分亲切,后头那就真是装都不装了,就差没直接指着他的鼻子骂他堕落了。 其实,不说乔多禄,就是张爱英难道真没考虑过这些问题吗?孟母三迁的道理总听过吧?谁还能不知道学习环境的重要 性了?现代人那么拼都要买学区房,还不就是想给孩子更好的学习条件吗? 但凡有可能,张爱英难道就不想给乔多禄找个所谓更好的学堂吗? 结果她发现,还真是不容易。但也就是不容易,不是不能。因为陵阳县城就在益都府下的原因,不说极为富庶,这里人的日子还是比较好过的,所以呢,文风也算昌盛,读书的人多,这学堂也多。尤其是这种最基础的学堂,真的就是最基础的,都是考秀才之前的,但凡考上秀才的,不想法子进县学,也会去府城的书院。总之,要说的话还是有选择的,不过同样,这也是双向选择,越是好的学堂,越是要在乎学生的读书天赋,以及出身背景。 像乔多禄这样的,出身就是农家子,那就是真真的庶人,很多学堂会非常看轻。但其实凭借他过目不忘的本事,肯定也有学堂愿意接受的。问题又来了,那样的地方,总难免知道乔家的,乔多禄就算原本能凭本事入学,被这些人一说也都好像变了味儿,好像全都是因为姜家因为何家,那些人表面可能对人笑嘻嘻的,背过身就又是一套说辞。 张爱英自己去考察过一次,就听到有人说要给乔多禄点厉害尝尝,还说要试试他是不是真的身体好了,约着给他下点巴豆——这种情况下,张爱英哪里还放心? 当然,最终做下决定的还是乔多禄本身,他自己也去 那些个所谓的上等学堂旁观过几回,回来便说还不如去萧夫子的学堂。 原因也简单,此时学的都是最基础的,根本就没那么深奥,对夫子的学问要求啥的也不高,真要说这些学堂有多少高下之分也未必见得,多数也不过就是出身论。 那些所谓好学堂,招的学生本来也多少都是有些家学渊源的,多种资源叠加,自然也更容易出成绩,倒变成学堂有多厉害了。 关键是,“他们还好意思说萧夫子见钱眼开,他们收一个学生的学费,萧夫子都能收三四个了,相当于去他们那些学堂,家里为了我就要多交三四倍的束脩,这还不算逢年过节的礼品,总不能比同窗差太多把,那就必须更昂贵,就这还一副是对我恩赐的模样,我真的无语了。”乔多禄还是很现实的,张爱英现在还记得他那句吐槽,“这样的大冤种谁爱当谁当,反正我不当大冤种。” 说的那叫个斩钉截铁,张爱英之后想起来都会觉得好笑的程度。当时肯定是要教育孩子出去不能这么口无遮拦,但是看孩子有主见,她自然也不会反对。 而事实证明,乔多禄的选择是对的。 那些人攻讦萧夫子如何荤素不忌见钱眼开,连屠夫和农户的孩子他竟然都收。可实际上,萧夫子的教学非常灵活,虽然什么人都收,但并不要求大家学习什么完全一致,在发现乔多禄学习进度飞快,不仅过目 不忘技艺超群,而且理解能力也很强,甚至很多时候还能跟他讨论的有来有回,萧夫子就完全不强迫他跟自己的教学进度来,而是让他自学居多,哪怕他在上面讲学,也允许乔多禄在下头学习别的,有不懂的提问的时候就来给他答疑解惑。 这种完全的学习自主,是别的任何一个学堂夫子都不能给予乔多禄的,所以虽然不过半年,乔多禄却进度飞快。而萧夫子也完全不让他家这分束脩白花,除了自己给他答疑解惑,甚至还会去跟自己的朋友讨论,并借来更多书籍让乔多禄学习。 扯远了,总之,乔多禄丝毫不后悔因为进了萧夫子的学堂而得罪姜家,嗯,本来也是如此,这样都能算得罪的话,那这姜家得罪也就得罪了。 所以这时候他更惊讶姜家竟然会给他送书:“最近是有什么节庆吗?还是说有什么特别日子?琬姐你生日也不是这几日吧?” 第272章 投桃报李 “噗~”就是姜琬都忍不住笑了,“能有什么特殊日子?你这话说的。” “我不是那个意思……”看到姜琬进来,乔多禄不禁有些尴尬,“琬姐,我就是有些好奇……哦,是不是岳父拿过来的,那我下次得去好好跟岳父道谢。” 嗯,自打小舅子安哥儿也去了府城的青山书院进学,岳父似乎有些膝下寂寞,之前几次送节礼,岳父都拉着自己论及科考经学,看来自己是该多去陪陪岳父谈经论学,这肯定就是岳父的暗示。 “别做这种傻事。你要谢就谢琬姐儿。”这傻样张爱英实在是没眼看了,“这是二太太送过来的,替她家姑娘给琬姐儿赔不是的。” 至于具体的事情就不用说了,那又不是什么好事。 倒是乔多禄才知道还有这么一茬,颇有些郁闷:“琬姐受了这样的委屈,我竟然都一点不知道……” “那算什么委屈?当场就还回去了。再说这不是都赔回来了吗?反正没吃亏。”姜琬其实没那么看重这些物质赔偿,但有肯定比没有强,而且就如她自己所说,什么委屈不委屈的,自家人不理解自家人伤害那才叫委屈,就姜二这样的傻缺行径,虽然当时让人是有点生气,可更多还是震惊和看笑话。 可以说,二太太冯氏如何看姜琬娘吴氏是个蠢货,在现在乔家人眼里,那姜琪华也是个不可理喻的蠢货。 张爱英看这小儿女有话说,就没在 屋里多待,出来去灶房里转一圈,看晚餐准备得如何。 一进厨房就看到胡平坐在一边指挥,曹娘子正在炒菜,灶台边胡珑踩在板凳上看着,俨然一副观摩学习的模样。 胡琏在烧火,胡平还在骂着:“火小一点小一点,都说了叫你小子学着点,哎哎哎,这时候该大了,你小子怎么就是不听话……太太!” 看到张爱英进来,他立刻就想站起来。 “不用不用。”张爱英问他腿好一点了没有,虽然看他这中气十足的模样就知道肯定比之前好多了,而且,除了请大夫,她可是还从系统中兑换了特级伤药,完全对症,消炎杀菌促进血肉生长伤口愈合,生活上也没亏待,不说大鱼大肉,但也肯定是营养充分,这么内外调养,若是再不好,那就说不过去了。 果然,胡平说好多了,要不是不方便,估计他都要把裤腿掀起来给张爱英看已经结痂愈合的伤口。 张爱英尽了很大力气才阻止了他站起来多走几步的想法:“现在是关键时候,等养好了再说。之前的正骨大夫也说了,得好好调养,不然骨头便是现在对齐了,以后也说不定就要留下后遗症,真成了瘸子就不好了。” 虽然在之前胡平就已经接受自己要成瘸子的事实了,但是自打来了新的主家,接连几次请大夫,又是治伤又是正骨,之前跟他说能好起来不会变成瘸子他可能还不怎么信,觉的 都是安慰,但现在这才多久伤口恢复这么好,他就也抱了期待,倒也听话——之前还硬挺着要烧火呢,现在虽然还是要到厨房里来监工,但那也就是动动嘴皮子,还是要好多了。 也是因着这一系列,现在胡家人对乔家不说感恩戴德,也是很有归属感的了。毕竟乔家这情况,那是真的穷啊。房子是租的,车马也没置办,倒是把钱都给花他们这些下人身上了,哪怕是故意做样子,那人家愿意这样做,就比那些连样子都不做一下的要强。投桃报李,那是一个个都眼里有活儿,特别勤快。 原本张爱英还不太习惯把家里什么事情都交给下人来做,就说厨房做饭这事儿,张爱英之前也是要亲自动手的,后来胡家人特别主动学了,专业的就是专业的,哪怕胡平还没动手呢,就在旁边动嘴指挥,一样的菜谱,人家把控的就比张爱英要好,做出来的菜色也更美味。 所以如今除非是张爱英自己无聊想下厨动动手,或者想吃什么新鲜菜色自己来安排一下,现在厨房也基本是交给胡家人了。 搞得张爱英就还怪不好意思的,毕竟一开始跟人家画饼说得好好的是来当管事的,人曹娘子也确实是看账本啥的都给她处理得清清爽爽的,结果这回到家洗衣洒扫烧火做饭人家都还是要做,简直就真是把人当牛马在使了。 “这算什么?本来就是仆从该做的。何 况,便不是做给主人的,我们自己难道就不吃饭了?” 对此曹娘子还真是没啥怨言,有一点她其实真有些感动。那就是他们和主家吃的是一锅饭一锅菜,虽然是主家先盛了,剩下的才是他们的。但那也确确实实是跟主家一样的,还不是那种吃剩的剩饭剩菜。 她曾经也怀疑太太是不是故意这般做来邀买人心,还故意提醒过几次主仆有别。 结果张爱英的回答相当朴实:“这有什么,又没在一桌吃饭,别太多讲究。本来我们一家吃饭讲究节约粮食,光盘政策,就没有什么剩的,那是浪费。再一个,难道还得分开煮?那得浪费多少柴禾,啥家庭经得起这么抛洒的?我倒是也想搞出差别啊,就乔家现在这样,你看有那浪费的条件吗?” 就很真实,曹凤莲再次真切感到了乔家这股穷劲儿。 那又不得不问这么节约怎么还舍得给胡平花钱治伤,那一笔笔都是大钱了。 然后张爱英的回答再次不减寒酸:“嗐,反正都是我的人了,壮劳力跟一个残疾相比哪个更好?我想这根本不用思考吧。现在虽然要花点钱,可做人,目光要放长远一点,现在花的,以后给我干活,那不就都帮我省回来了?该说不说,曹娘子啊,你是还没明白,就我们乔家现在这情况,缺的就是人力啊,人力才是最宝贵的。你也别东想西想了,有时间琢磨这些,你回去告诉胡 平,好好养伤,养好了腿,那以后都得给我干活赚回来。” 太现实了,却让曹凤莲难得的心安。就这种不那么好听的实话,反而比什么“把你们当一家人”这样的虚话来的实际。至少让她感觉这家人脑子还是可以的。确实,比起瞎讲排场,这样还真是更省力省钱目光更长远。 但就是这么“穷”了,张爱英也没消停下来,她竟然还在打算开店铺的事儿。 曹娘子对此都有些惊讶。 第273章 真的很穷啊 “虽然跟钟记那边的契约重新签订后供货量减少了许多,但是跟何家商队也已经在走契约,到时候剩下的产量供给商队之后,应该剩不下多少。”曹凤莲试图劝说自家太太,“而且仅仅是鲜花皂的话,哪怕可以做出很多品种分类,但是就此开店铺,品类还是比较有限,可能不会有那么多客人。再者鲜花皂已经在钟记打响名头,即便我们提供更好的,估计也很难抢过那些老顾客,除非我们完全不再给钟记供货。” 但那是不可能的,契约都已经签了,而且该说不说那位钟老板之前抠抠搜搜,之后被点醒了倒也还有几分爽快,硬是把到嘴的肥肉都吐了一半出来,不仅定价高给钱痛快,还一口气定了三年。 所以,综合来说,他们再去开店铺是完全不划算的。 张爱英没打断她,等她说完了才一笑:“谁说我开铺子是要卖鲜花皂了?” “嗯?” “你也是太敏锐了,我不过就跑出去查看了几天,你就看出来了。不过曹娘子,在你眼中我就是那么傻的人吗?”张爱英也是有一丢丢委屈,曹娘子都能想到的,难道她自己还能想不到? “啊这……”曹凤莲也是关心则乱了,主要也是之前见过许多穷人乍富就飘的,生怕自家太太也步了后尘,这会儿被这么一说,也清醒过来,“是小人思虑不够周全。不过太太确实是在看商铺吧?不卖鲜花皂, 难道是有什么别的生意?” 总不能是钱太多了想买个铺子来投资钱生钱吧?那也不能够啊!真有那钱,怎么不先把住的地方买了,那院子可都还是租的。 张爱英笑:“当然有,之前想着还没影儿的事儿,就先没跟你说一声。倒是我忘记了,曹娘子本来就是如此敏锐的人,我不过才出去看了几家商铺,我觉得我做的还没那么直接,倒是也被你都看出来了。那我也就直说了,我确实打算买铺子开铺子,不过在这之前,我更打算建个作坊……” 这次曹凤莲没有急着打断,哪怕心里仍旧有许多的疑惑,她也耐心听张爱英说着。 张爱英也就有了机会能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其实也算不上什么计划,去年这个时候,她就已经在城中看铺子了,这都已经推迟一年了,只能说计划实在是赶不上变化。当初她说过自己要开脂粉铺子,那可不是吹牛的,鲜花皂什么的,只不过为了给自己积累原始资金而已。甚至就是在乡下开个鲜花皂作坊,说来也多少有点想一出是一出,不过好歹到目前为止,结果都比自己一开始赶鸭子上架的时候预料的好。 “我也是没想到这陵阳城中当真是居大不易,想要置办个铺子不容易,还要办个作坊更不容易,当真是方方面面都要钱。也亏得当初阴差阳错办起了鲜花皂作坊,不然真要靠卖点吃食方子那点钱当本钱 ,还真的是远远不够。” 张爱英这话说得是发自肺腑的庆幸。 但是曹凤莲听到这里终于也是忍不住了:“为什么一定要买呢?其实租铺子做生意也未必不可,也能省下一大笔钱。作坊就更简单,租的话还不必像铺子那般麻烦,这么办下来,也用不了多少钱。太太既然对自家的胭脂水粉都像鲜花皂这般有信心,那一边租铺子做生意一边攒钱应该也会很快的,到时候再来买房置铺也是可以的。” 常规套路来说这也没错。本来嘛,穷人做生意,最开始别说租房,那多的是从摆地摊开始的。但是张爱英觉得自己可能是上辈子带来的毛病,虽然她自己上辈子也就是利用闲暇时间各种摆摊挣了些钱,并没有真的开铺子做生意,但也是见得不少租厂房租商铺被坑的,生意不好,那直接赔的底儿都没了,指不定还要破产上失信名单;生意一般,那就是全白给房东打工;生意兴隆,哈,意味着就是好事儿了?更惨,遇到黑心房东翻倍涨房租不同意就来闹让生意都做不下去,更有甚者,要是门槛不高的,房东把你赶走,转头自己就继续你之前的招牌啥都不改的给做起来了。你就说怕不怕? 反正张爱英很怕,只要是租房,对她这种守法小老百姓来说,那就是房东稳赚不赔自己毫无保障。 以至于后来电商发展起来,很多实体店都干不下去了。很 多人就说是电商干垮了实体店,实际当真如此吗?分明是高昂的房租干垮了实体店才对。同样品牌同一件商品,线下实体店比线上电商几乎贵一半,真以为都是线下老板赚了,不,那是店铺的租金成本,是完全给房东赚的。 张爱英一点不想全给房东打白工,所以她决定还是努力攒钱,先把房子和地皮买下来再来说。不然真的做生意感觉没有一点保障。 嗯,至于为啥不干脆直接摆地摊,别说两辈子社会情况不一样,就是上辈子她摆地摊赚了不少钱的时候,那也是没少被城管啥的追着撵,真就是挣钱也全都是真正的辛苦血汗钱。 但这些心路历程就不必都告诉曹凤莲,所以张爱英只说自己觉得租商铺不够保险,毕竟胭脂水粉之类的都是要上脸的东西,安全性要求更高,只有在完全属于自己的店铺里,她才能控制能接触的人。 不管曹凤莲赞同不赞同,但反正她也只能接受这个说法。然后她也知道了如今乔家账上的全部银钱——对乔家一个庄户人家来说算多了,很好,到这时候她才发现,这家一点都不穷。不过,要是买铺子买院子开作坊的话,那就又要变成穷人了。 这么说来,之前人家那也不是装穷,还是真的很穷啊! 知道了主家的打算,曹凤莲也积极行动起来。主要张爱英怕她不信,也把自己制作的一些成品给她试用了,本来 之前还有所犹豫的曹凤莲,立刻就跟打了鸡血似的。 “确实都是好东西。”曹凤莲心中更是忍不住惊叹,之前的鲜花皂已经让她有些惊讶了,虽然在那些更上层人物中还不算什么,可对乔家一个纯庄户人家来说已经很厉害了。如今这些精致的胭脂水粉更是让她感到意外惊喜。当然,她心中也是疑惑的,不过想到姜琬,那些好奇和疑惑又暂时都给压了下去。 但她也给张爱英提出了一些建议:“这样的好东西,包装还是太简单了,如果用更精致的瓷瓶,或许能更受人喜爱。” “很好,我也有这个打算,不过现在作坊什么的都没有定下,这些暂时先搁置。” 品牌和包装什么的,张爱英好歹是在21世纪活过一辈子的人,怎么会不明白其重要性,甚至可以说,无论什么时候,包装都是重要的宣传,人尚且如此呢,所谓佛靠金装人靠衣装,更别说这些小东西了。 但还是那句话,穷,而且作坊啥的都没起来,生产都没影儿,这些事情暂时就更别提了。 第274章 出事了 曹凤莲的行动很快,不过半个月的时间,她就已经挑选出了好些合适的地段,其眼力和判断,完全不输张爱英之前找的那些个牙人。 让张爱英都忍不住怀疑曹娘子得是在这陵阳县城住了半辈子的人,不然咋能那么了解呢? 当然,这就是一句玩笑,她很清楚,胡家一家都是经过县衙查证的,那还是比较靠谱的。只能说曹凤莲真的长了一颗灵活的脑子。 张爱英自己现在记性也算不错,虽然没到人形照相机那个地步,但她有系统这个作弊器,如今也算是把陵阳县城的大致规划图都弄得七七八八了,只是有些地方还不是很清晰。 不过这不重要,有曹娘子做辅助,再把姜琬拉来,最后再听一听乔多禄的意见,四个脑袋凑一起,不说赛过诸葛亮,那决策还是比较有前途的。 于是,地段很快就敲定下来,而且为了方便,选的就是那种前店后院的,前面直接开铺子,后面就是作坊。一个生产一个销售,直接齐活。 只可惜,地段是选中了,这交易谈判不是那么简单的。拖拖拉拉又是半个多月,才总算是初步谈妥,之后才是去官府过契,有不少人为了避税懒得去官府盖章,但张爱英觉得还是要有官府的红印才保险,而且,不偷税漏税那是从上辈子就培养起来的良好品德,哪怕换了个世界也不能改。 没想到这天刚拿到房契,张爱英和曹凤莲雇 了马车回来,还商量着说看样子得置办车马,回来就看到有人在门口转来转去。 “桂花婶儿!桂花婶儿!你们真的住这里!” 张爱英刚下马车,还没站稳,一团旋风就扑了过来。 “宝柱?”她脚下用力站稳身形,同时也看清了扑过来的人,“你怎么来这里了?有什么事?快进来说。” 好在宋宝柱虽然着急,到底还是有分寸的,在冲到张爱英面前的时候紧急刹住了脚,只是脸上的表情还是没收住:“还进去干啥啊,出事了,桂花婶儿,作坊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问出口张爱英就知道这是浪费时间,干脆直接叫住马车,回头冲宋宝柱,“你先等一下,我跟家里这边打声招呼。” 旁边曹凤莲开门,跟开门的胡琏说了一句,回头张爱英冲她招手:“曹娘子,你跟我一道。” “还愣着干什么?宝柱,上车。” 宋宝柱确实有些愣,至今为止他也就坐过驴车,那都是敞开的板车,还真没坐过这种马车,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坐得起的,他也能上去? “等一下!”胡琏追了出来,他跑得快,手里是两个大大的油纸包,“太太,备点吃食路上充饥。”把油纸包递给了自家亲娘,还是试探着问了一句,“太太,真不用我跟着去吗?” 来到乔家已经两个月了,但对于乔家老宅以及乡下的鲜花皂作坊,家里只有娘和大妹去过,他一个本该跟着 主家外出随扈的男丁,竟然都还没有正经见过家里的主要产业,想想还有点可惜。而且,他也听到说是出事了,这种情况下,他一个男丁怎么能不挺身而出呢? “不用,你在这边守好家就是。”张爱英都没多看一眼胡琏,催促着宋宝柱上了马车,男女有别,他就没进里面,做在外头,不过就这么一路回村,也是让许多人都啧啧称奇。 “这宋家还真是占便宜大发了,那陈彩妮跟宝花两个娘们儿都能管作坊也就算了,现在这宋家小子都坐上马车了。” “呀,难道那是乔家的马车?这乔家现在可真是厉害了。” “可不是,人家都搬进城里了,你们也不瞧瞧就那作坊都赚了多少钱啊!” “说什么说啊,难道你家没靠着这作坊的好处?那我去说一声,下次作坊买肉菜不找你家了!” “嗐,别别别啊,我那不就是羡慕,赚钱好,作坊赚得越多越好,这不我们都有好日子过!” “啊呀,说起来到底是哪个天杀的偷花,这作坊生意被影响,咱们的好日子不是也要受影响?” “你管那么多呢,又没有偷完。再说这不还是宋大家的没管好?说明了啥?说明这女人管事它就不靠谱!” 一路马车经过,大家的议论也都飘进来。 张爱英无心听这些人说什么,到了作坊门前,马车一停好,她就立刻跳下马车。 “我都说了不是我,我才没有这么做!” “我就挖了一棵,一棵而已,我还是姓乔的,这作坊都是乔家的,我挖一棵花怎么了?这怎么能算偷呢?你们搞搞清楚好不好,说全是我偷的,你们倒是拿出证据来啊!” 吵吵嚷嚷的,但其中属于年轻姑娘的尖利嗓音最为突出。 张爱英顿了一下,皱眉进了院子。 是的,鲜花皂作坊就是一个大院子。 原本应该热火朝天宁静祥和忙碌的作坊,现在一片混乱,吵吵嚷嚷的不提,本应该井然有序的院中现在站满了人。张爱英只不过粗粗一看,就能看出好些根本就不是作坊的工作人员。 这时候吵架的动手的拉架的拱火的看热闹的全在一堆,挤挤挨挨的,要不是进村路上还看到了那么多人,张爱英都要怀疑是不是整个村子的人都跑这里来了。 就连大门处该有的保卫都完全不在岗位上,大门还是敞开的,张爱英进来也就没有什么人注意到。 宋宝柱倒是想高声呼喊,喝止住这些人,让他们看清楚作坊主人来了。 张爱英直接抬手就打断了他,这才能进来看到这样精彩热闹的一幕。 但这些也不是重点,她只不过瞥了一眼,反正没真的动手打起来,出不了人命,一时半会儿不用担心。张爱英脚步一拐直接就向后院而去。 说是后院,更准确来说应该说是后山,当初选中这个房子,哪怕还有那么多麻烦都没放弃,除了是被宋里正一家先斩后奏没法 子必须应下,张爱英也是看中了这地理位置。她一通改造后,这后山好大一片荒坡都被圈了进来,之后将用来制作鲜花皂的几种月结大面积扦插移栽,在这里直接形成了好大一片花海,开得那叫个繁花似锦热闹喧嚣。 结果张爱英这回来一看,好家伙,这一大片花海直接秃了好大一块,怕是得有三分之一了。 实在是让她都有些心惊。 回来的马车上,因为马车是租来的,车夫也不是自己人,张爱英只是让宋宝柱简单说了一下,知道作坊里鲜花被盗,有人指证是乔家三房的乔有银偷的,但她没想到这花被偷了这么多,还是连根拔起那种偷法。 关键这是早上发现的,到现在前院那些人还能吵成那样,作坊都完全没人管了,简直是荒唐。 第275章 家贼难防 “桂花。” 陈彩妮本来在人群中,一开始的查人揪小偷是她发动的,结果吵起来她才发现自己根本控制不住。 这会儿等着儿子从城里把桂花都叫回来了,她心里也是忐忑不安的。 跟着宋宝柱来到后山,看到张爱英看着花田那背影,哪怕没有正视好姐妹的眼神,陈彩妮也能想到那是有多么心疼和惋惜。 毕竟,就是她自己今早看到这被薅秃了一大块的花田整个人也是蒙的,仿佛被人直接敲了一闷棍,然后就是心疼,那都不只是因为钱因为作坊,哪怕就是养个小动物什么的都能有感情。这半年多来,这片花海不仅为作坊制作鲜花皂提供无数珍贵原料,就是陈彩妮这样的都清楚,乔家作坊的鲜花皂能卖得好,他们这些在作坊工作的人能赚到钱,全都是因为这些花儿。她又怎么会没有一点感情呢?就是看着这秃出来的一块也不顺眼啊! 之前也有些人,不听话偷偷学习制作皂胰子的办法,还甚至有人私下里到处蛊惑别人说学会了就能自己出去单干就能跟桂花一样赚钱。但且不说在契约的严格约束下,有几个人会泄露自己制作的那道工序——没错,即便是要开作坊,知道制作的人多了法子迟早会泄露扩散出去,张爱英还是尽可能做了保密设置,除了在雇工契约上设置严格的保密条例,还有就是拆开工序,就跟工厂流水线一样,把鲜花 皂的制作也拆成几道工序,每个人都只用做自己的那一道工序。真要说完全有人知道流程的话,如今在这作坊里的,除了张爱英也就只有陈彩妮了。而若是她学了要去自立山头,那张爱英还会觉得高兴呢,好姐妹能有这个魄力一起赚钱也是好事啊! 扯远了,说回来,除了根本没人能掌握完整的工序,就是真的知道了制作皂胰子的法子,他们又真的有钱去置办这些东西来制作香皂吗?关键没有这些花,他们凭什么觉得自己做的就能卖出一样的高价? 一件听起来有些可笑的事,之前发生过好几次,那就是偷油。因为做鲜花皂,少不了用猪油,而这年头,就是板桥村这样吃得起一日三餐的村子,也不是家家户户日常都能吃得起油的,馋极了,看到把那么多猪油用来做成皂,自然有人舍不得,还要私底下想方设法偷回家去,甚至用衣服去沾油回家再拧再刮的,为了偷油也是什么法子都想出来了。 当初为了杜绝这样的行径,张爱英和陈彩妮也是用尽了手段,开除了不少人又招工好几次,甚至让宋宝柱专门去监督这件事。但也不能全然杜绝,也是后头随着作坊开始赚钱,女工们的工资下来,而周围被辐射的村人也获利不少,大家的日子渐渐好过了,这种偷油的行径才总算是彻底没了。 不过,看到作坊今日的乱象,张爱英对此又没那 么有把握了。谁知道还能发生一些什么离奇的事情呢?反正发生什么她现在都不会觉得惊讶了。 毕竟,这么大一片花田都能被薅秃,对作坊现在的一切张爱英实在是生不起一点信心。 陈彩妮也是越想越心疼,越想越觉得自己对不起好姐妹。进城之前桂花可是拉着自己的手把作坊托付给自己,连带上次那个曹娘子也来查看之后,她以为就用不着自己来管这些事了,还有不少人背地里嘲笑自己,可好姐妹仍旧让她管着作坊的一切。 她如今在村子里,除了侍弄自家那点菜地饲养一下家禽家畜,别的事情几乎都不用做,那都是因为她管着作坊,有一笔管事的钱拿,可现在,她真是越想越觉得亏心。 “都是我不好,桂花,都是我没用。” 想到之前好几次,她都跟桂花说作坊一切都好,结果呢,生产什么的是没出问题,该交的货也都按时交了,可现在竟然出了这么大的篓子,她当真是对不起桂花啊! “我真是对不起你啊,你把作坊交给我,我却愣是给你管成这样子,我真是……” 看她都哭出来了,张爱英赶紧转过身:“没事,没事,不就是花被偷了吗?你先跟我说,剩下这些够用了不?” “啊这,我看看,应该还是够用的,这个天气花开的又多又快,虽然花瓣薄了一点,可是剩下这么多已经够用了,我们本来就用不到这么多……” 张爱英也不是单纯的转移话题,这也确实是她最关心的。花被偷了固然很重要,但关键还是在于是否影响生产,毕竟已经跟两方都签订了契约,要是产量因此减少的话,那可是很不妙的。 陈彩妮倒也不是真什么都不懂,哪怕真的之前什么都不懂,可是为了能管好这个作坊,不负姐妹所托,她也是真的用了心,就算很多地方做的还远远不够,但大差不差的还是知道的。 她很快就把作坊的大致情况都又说了一遍,最后还不忘补充一句:“就是我这记性也就那样,到现在除了勉强认识自己的名字,别的大字儿也不识几个,要问更细致的,还是要问宝花,我现在把她叫过来吧。” “不用了,我信你。”张爱英转身出去,“既然不会影响作坊接下来的生产,这事儿也没那么急,倒是前头那么吵着不像话,该赶紧把人弄开,该干活的就得干活,作坊里闹哄哄的还进来那么多外人,这可不行。” “嗳嗳,是我没能力,本来说查一下是谁干的,结果不知道怎么就弄成这样了……”说到前头吵闹,陈彩妮脸上除了愧疚更多了几分头疼,她是真的头疼,这段时间要把人压住就很不容易,今儿发生了偷花这样的事,一说要自查,这些人那是直接就闹起来了。 “先不说这些,出去把人叫住才是正经。” 两人往外走,这时候,前头院子又是几声怒 喝。 “是你偷的就是你偷的,乔有银,你别仗着自己姓乔干了这样的事儿还想赖给我们,没门儿,这样的事儿我们才不会认!” “就是,你别害我们!你自己去认错!别害我们!” “快点去,听说你二嫂都回来了,既然你们是一家人,你偷花你自己说清楚,别牵连我们!” “就是,大家作证,都看到乔有银偷花了,别让她跑了到时候诬赖我们!” “不是我,我没有,说了不是我,我就挖了那么一棵,那算什么偷?是你们,肯定是你们,闭嘴,都给我闭嘴!” “偷花都被抓到了你还打人,以为我们不敢还手啊?” 听到这样的声音,张爱英赶紧加快了脚步。 曹娘子比她更快,她本来一直不远不近跟在张爱英身边,因为是陌生脸孔早就有人注意到了她,这会儿她不知道从哪里找了根木棍,敲击在胡乱倒着的铜盆上,剧烈的撞击声瞬间让人群消停了一瞬。 正巧张爱英也是这时候出来。 “乔二家的!” “东家来了!” 从两种不同的称呼也能看出院子里这些人的成色,前者看到张爱英更是好奇,交头接耳左右打听她人到底啥时候回来的,猜测她要怎么做,纯看热闹的居多。 后者则多多少少都有几分惴惴不安。 毕竟多数是女工,她们平素还算是比较温顺听话的。 “乔有银,既然东家都来了,你们自己的恩怨自己说清楚,别想牵连我们 !” “就是,这可真是千防万防家贼难防,乔有银你别害我们!” 第276章 出了内鬼 这想法刚过,就不知道是谁开头,女工们那边推推搡搡开始指责起来,喧闹中乔有银不甘不愿被人群推了出来。 之前她还挺傲气,结果这会儿真的看到张爱英人了,她反倒偃旗息鼓,完全没了刚刚那“舌战群儒”甚至还跳起来打人的嚣张模样,整个人蔫蔫的都不敢抬头看张爱英,更别说再说出些什么事情了。 “你倒是说啊,刚才不是很嚣张吗?” “就是啊,这会儿倒是装得老实,不会以为在场的人还会帮你,想让人觉得是我们在欺负你吧?” “没见过这样的。我看啊,她也不是仗着自己姓乔,就是跟东家不合,故意搞这些,害了东家还诬赖我们。” 这些人叽叽喳喳,张爱英听得眉头皱起。 不用她开口,曹凤莲又是“咣”一声,震得他们都老实下来:“到底是怎么回事,谁知道具体情况的就说,一个一个慢慢说,不要吵,不要在别人说话的时候插嘴!也不要说谎,这里这么多人,大家眼睛都看着,谁乱说可讨不了好!” 曹娘子之前来过作坊两次,作坊里的人对她的身份都很了解,如果说在这作坊之中,陈彩妮是红脸,那曹娘子就是唱白脸的那个,反正跟村里人之前也不认识更谈不上什么情分,这些人也知道自己没法攀关系,他们甚至还见过陈彩妮在这位曹娘子面前都被训过——若非如此,之前也不会传出陈彩妮要失势的 话引得众人各种看笑话。 综上,这些人对这位曹管事还是有那么几分畏惧之心的,所以她这一发话,不说个个老实如鹌鹑,倒也算是安静下来。 至于那些不属于作坊内工作人员,纯来看热闹的村人,曹娘子的视线扫过去一眼,那些人也差不多都消停下来,哪怕议论也变成了和身边人小声的交头接耳,并不敢发出大的声音来搅和。 主要这些人也算是清楚曹娘子的身份,别说,这虽然也是个女人,但还真有两把刷子,据说乔家作坊现在都是她管账,要发工钱都要经过她那一关,就是村子里这些人也不想得罪她——明摆着作坊这回事儿大了,照着之前偷油都有人被开除,这都偷了那么多重要的花,那不得开除好些人,说不定招工的好事儿就轮到他们这些人家了呢?嗯,就算自家没有适龄的能干女娘,那谁还没有几家亲戚了?所以这些人现在虽然看热闹,却也是事关己身,个个对乔家和曹娘子都得有几分客气。 曹娘子又看了一眼张爱英,眼神交汇一瞬,彼此就明白了意思。所以她也并没有急着就把人赶出去,毕竟就算是自家太太说了要赶紧恢复生产,都耽误到这会儿了,也不急于一时。而且这次的事情这么大,不拿个章程出来,不杀鸡儆猴,一次性就将那些蠢蠢欲动的贪心给威慑到,那这次就只会变成一个开始,而不是唯一的 一次。 “来,我看你刚才再说,就从你开始,说说这次的事情。” 曹娘子伸手一点,被点到的那人有些惊愕,下意识抬头先去看陈彩妮,又看了一眼张爱英,然后才开始磕磕巴巴回话:“我、我其实不知道多少,就是今天来上工,没一会儿宋大娘就说后山的月季花被偷了,大家就吵嚷起来……” “那摘花怎么能算偷花,大家平时不都是这样,反正本来也用不了那么多,偶尔摘个一两朵,簮在头上那大家都是这么做的,非要说我们偷花。我们就只是摘几朵,那可是连根都给挖了,我们谁敢啊?” “只有乔有银,昨天我们几个看到她往后山去挖了花,真的,不是我一个人看到,还有……” “我们昨晚巡查了的,根本没看到有人,再说,狗也没叫啊,那肯定是乔有银偷的,昨天我还看到她哥来了,她还给那条狗喂过肉呢,不是为了偷花是什么?” 虽然是一个个挨着说的,但并没有什么条理,很多冗长凌乱且重复的信息,而且有时候前头一个人说过的,后头一个人接着发表自己的意见。 就这么,很快作坊里的工作人员都说完了,包括巡逻的保安,甚至是老丁头都站出来说了两句,当然,他一个早起早睡在作坊里更像是个吉祥物的老爷子也说不出什么就对了。 而张爱英也从这些杂乱的叙述中捋出了大致信息,跟她预想的也差不多 。 那么多花,应该是昨晚就被人挖了,而且没有被巡逻的人发现——是的,这么个重要作坊,张爱英又怎么可能不招几个保安,甚至还养了狗,就是尽最大可能防止盗贼小偷,可就这样情况下,那么多花都被无声无息挖走了。所以毫无疑问这里面肯定是出了内鬼。 而这些人更是直接给她提供了最大嫌疑人,那就是乔有银,根据几个证人所言,昨天她们都看到了乔有银偷花出去。 但是,对这些乔有银显然并不认同,好几次都开口插话又被打断,好不容易等这些人都说完了,她终于再次开口:“不是这样的,胡说八道,都是陷害,全都是陷害!” 说完她有些畏惧地先看了一眼曹娘子,没被瞪回来,这才又再次开口:“不是我,二嫂,你信我,真的不是我,我再怎么也不可能做出这种事,那么多花,我怎么可能挖得走?肯定是他们有预谋,肯定是故意害我的,你信我,我真的没偷,那么多花啊,我怎么可能挖的动那么多!” “那你到底偷过没有?偷挖一棵也是偷。”张爱英看着她,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果然,乔有银目光闪烁,好几次都回避开了,但听到旁边人的议论,嘴巴嗫嚅了几次,估计是想到之前都承认了,现在再赖也赖不掉,到底还是说了:“就、就、就挖了一棵,那也不能算偷吧?就一棵而已,还是很小的一棵,我 都没有挖大的!” “哼,大家都听到了吧?她已经承认了,就是她偷的!” “乔有银,你别狡辩了,老实承认,别害我们!” “闭嘴,你们给我闭嘴!我就挖了一棵,凭什么说那么多都是我挖的,我看是你们挖的才对!对,肯定是你们投的,不然你们怎么都说是我,就是想让我给你们背黑锅!” “呸!到底是谁偷花都已经被抓现行了还不说?” “那你看到我偷挖那么多了吗?” “还用看,别人说小时偷针大时偷金,你能偷一棵就能偷很多,谁知道你怎么偷的,不,不只是你,说不定是你们一大家子都偷了!你那个哥嫂不是都在外面晃过吗?谁知道是不是踩点,说不定你一开始进来作坊就是没安好心!” 第277章 报官 “放屁,你放屁!”就是乔有银都忍不住破防了,“你才一大家子都偷,我再怎么都是姓乔的,我敢发誓我就挖了一棵,你们呢?哦,我想起来了,要这么说,你们平时摘花还摘得少吗?那就不是偷吗?你,就你王大花,别以为我不知道,别人都摘一两朵簪头上,顶多就是多摘几朵回去放家里闻香味,你呢,你偷了不知道多少,还拿出去卖,别以为我不知道!” “还有你,罗小翠,你也不是个好东西,别以为你偷偷切香皂带回家就没人知道,你也是个小偷!” “宋红玉你也是,偷偷拿头巾裹油说是抹的头油,每次都偷好多油……” “要说是小偷,你们也都是!” “你放屁,胡说,你给我闭嘴!” 被乔有银点到的好几个人都变了脸色,看着周围人对她们的指指点点,想解释却又根本无从解释,因为乔有银说的太快,点了一个马上又说到下一个。 终于,也不知道是谁开始,忽然就朝着乔有银扑了过去:“放屁,你都在放屁!你被抓了现在还想攀咬我们,闭嘴,你放屁,再这么瞎说八道乱扯谎,我撕烂你的嘴!” “给我住手!” 一直面无表情听着都没有阻拦的张爱英终于开口了,她是想听听到底还有多离谱的事,果然是藏污纳垢,只有更离谱没有最离谱。但她并不想看他们真的动手打起来,不管是打死还是打伤,都是麻烦。 而伴随着她一声,身边陈彩妮、宋富贵等人也都纷纷上前伸手阻拦。 动手撕扯的也不过都是些小姑娘,很快就被拉开,不过即便是被拉开了,个个仍旧满脸不服,仍旧双眼瞪视对着乔有银放着狠话。 而乔有银已经委屈的要哭了,摸着脸上被不知道谁的指甲划开的口子,感觉着那点疼痛,再看到粘在手上的血点子,终于是克制不住哭了出来:“我破相了,破相了!” “天杀的你们敢害我女儿,我跟你们拼了!”此时一声暴喝从大门口传来,刘翠娥直接挤开人群,满脸凶恶朝着其中一个姑娘就扑了上去。 张爱英眉头一皱:“拦住她!” 下一刻刘翠娥也被拦住,但是刚刚还被人围攻,头发散乱衣裳皱巴一身狼狈相的乔有银却像是见到了救星又像是有了依靠,整个人也重新恢复了战斗力,幸好有人眼疾手快拦住了她,即便如此,乔有银也是嘤嘤嘤哭了起来。 刘翠娥心疼的不行,被人拦着无法动手,干脆破口大骂。 被骂的狗血淋头的那几个“小娘皮”自然也不甘示弱,只是她们是小辈,自然也不好直接对着刘翠娥各种脏话还击,就只揪着乔有银偷花的事儿大说特说。 那句话怎么说的,打在儿身痛在娘心,这些人现在骂乔有银也差不多,对刘翠娥来说这是真正的诛心之语。 “放屁,你们一个个狗东西,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们就是 嫉妒,嫉妒我们,你们一个个的才是小偷,没有好东西!当初就不该招你们进来,一个个的都没好东西,一家子都不是好人,都是来偷东西祸害人的!偷了乔家那么多东西,得了乔家的好处,转过脸还要来害人……”刘翠娥骂着骂着又哭爹喊娘起来。 “说什么呢?刘翠娥,我忍你很久了!有一说一就事论事,你扯别的干嘛?” 她骂的狠了,自然也有旁的人听不下去了。毕竟就算是这些招工来的,不是村里的那也是跟村里人沾亲带故的,她这骂人家一家子了,哪怕之前还觉得有点理亏不好冒头的人也忍不住了。 凭什么啊?除了都姓乔,乔老三一家跟乔二家现在还有什么感情吗?怕是还不如他们这些人,凭什么刘翠娥这个恶妇还能在这里指桑骂槐攻击他们? “你自家女儿养成小偷,干了不要脸的事都被人赚了现形了,你不好好教育你还在这里瞎说八道个什么呢?” “就是,别以为你年纪大我们忍着你就拿大了,真把自己当回事儿了啊?还说什么别人是小偷……” “你家就是小偷,卖花挣了不少钱吧?我呸,我可是亲眼看到的,就问现场有多少人不知道的?” “你胡说,才没有这种事儿!” “我是不是胡说大家知道——” 一时间,七嘴八舌,这次那些原本看热闹的村人也都插话进来。有跟作坊工人有关系甚至就是自己介绍进 来的,此刻当然要撇清关系。有之前招工完全没占到好处,此刻巴不得这些人惹事被开除,见缝插针落井下石的。 然后又拉着一些本不想掺和的人,从动嘴到动手,也不过就是几分钟的事情。 火药味十足,这时候,就是陈彩妮那一家人去拉也基本不起作用了。就连她高声喊了几次安静都不起作用,人群甚至没有分给她一个眼神。 张爱英看了一眼曹娘子,伸手拿过了曹娘子手里的木棍,这次她亲自动手,用力狠狠往那倒扣的铜盆上一敲,力道太大,铜盆甚至都凹陷了一些下去。 但效果是惊人的。 原本喧嚷至极的场面犹如被按下了暂停键,大家都噤声了一瞬,并且下意识朝着发出声音的方向看过来。 就是有人还要说话的,也被发现拿棍的是张爱英的同伴给提醒,下意识闭上了嘴巴。 但也就是一瞬。 人一多,本来就不可能完全安静,也不知道是谁开始的,就又有人喊了起来。 “东家,你给评评理,我们都被冤枉了!” “就是啊,东家,我们可没做那些事儿,您得给我们主持公道!” 还有人在人群中喊:“放心吧,东家帮里不帮亲!” “就是,她乔有银算什么亲?那乔老三一家都不是好人!” 几句话的功夫眼瞅就又要推搡起来,张爱英脸色冷厉:“既然这样,那就去报官吧。” “啥?” 还有人没听清。 “刚刚乔二家的说啥?” 张爱英看都不看这些人了,直接叫了宋宝柱:“宝柱,还能再跑一趟不?你现在去县城县衙报官。” 话没说完,她就看到宋宝柱一脸菜色。想到上辈子哪怕都知道报警电话都知道派出所,但实际也没几个人去的,如今这时代更别提了。 于是她立刻又改口:“算了,你不用去县衙,就去我家,刚刚你去过的,还是那宅子。你敲门找琬姐儿,就跟她说,是我让报官的,把这里的事情给她大致说一下就行了。” 可即便如此,宋宝柱那脚还是跟钉在地上似的,他茫然地看着张爱英,下一刻又看看自家老娘和亲爹。 不是,还真的要报官啊?就这事儿,怎么就闹到报官了呢? 第278章 两害相权取其轻 “不行,不能去报官!”人群中有人嚷了起来,声音尖利,但在这时却保证每个人都能听到且听得清清楚楚,“报官等差爷来了,那不是要把我们都当犯人审?我才不要去坐大牢。” 于是,紧跟着嗡嗡声一片。 “是啊,就这事儿哪至于就报官了?” “乔二家的,你别着急啊,不就是抓个小偷的事儿,我们这么多人都在这里,哪还有不能解决的?你说你何苦辛苦差爷?那不是还要多花费么?” 这也是这年代的人遇事儿喜欢自家解决的一个原因。除了是家丑不可外扬,有点权威的人喜欢在自己的地盘耍威风以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报官要钱。清官,当然是有的,但属于极少数。上辈子张爱英就听过一句流传古今的话,“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仅是一个五品的知府在任三年就能捞这么多白银,而只捞十万两白银,还已经算得上清廉,可想而知封建时代吏治腐败的严重程度。而且,古代世界虽然有法律,但不提很多法律本身就比较扯淡,依法办事都比较离谱。更别说,如今的现实中根本没那么多依法办案的人,多的就是拼钱拼权拼关系。沾上县衙官吏,哪怕没办成事儿,那都得给个孝敬银,要办成事,更得花不少钱。甚至有人为了打个官司拼上全部身家的。 就连张爱英自己都必须承认,要不是他们跟何家关系好,现在 何天佑就在县衙,她遇到这样的事儿,也未必敢直接说出报官的话。因为能不能查出贼偷追回赃物挽回损失都不清楚,但真要县衙介入,很大概率会被勒索,尤其让他们进入作坊,说不定查来查去就连鲜花皂的方子都会被人给弄了去。 “都是一个地方的,沾亲带故,你说你报官有什么好处?” “宝柱啊,你也是,先冷静一下,我看你桂花婶儿是气糊涂了。” 大家劝说着张爱英,同时也围住了宋宝柱,根本不给他跑出去的机会。 当然,也有可能他本身压根儿也没想出去报官,那也是得罪村里人的事儿啊!这般直接就是顺水推舟。 这时候张爱英真有点后悔从县城回来的时候没把胡琏带上了。不然遇到这种情况那小子可比宋宝柱好使。 但这想法也就是一闪而逝,毕竟,她本来也不是真的就下定决心要报官。就算真的要走那一步,也至少是在她把情况都理清楚过后,不然如这些人所说,衙差的过早介入只会让事情变的更麻烦,也不方便她立威。 所以这时候张爱英也只是冷笑:“我是气糊涂了,我看你们一个个的也没有要好生说话的意思,看来的确是我这几个月没在村里,哪怕是我的作坊出了事,我说话也不好使了,一个个在这里就要大打出手,这是要干什么?打给我看么?闹给我看么?一个个还委屈上了,丢了东西损失了财物 的是我,真正要公道的是我!怎么,这么闹,是想让作坊直接开不下去了是吧?” 刚开始还有人小声反驳,交头接耳表达着不满,但等张爱英说完,一个个都老实了。 “乔二家的,你别担心,我们在这里,我们会帮你找出贼人的。”也就是这个时候,门口宋里正才姗姗来迟,他身后照例领了一群人,迎着张爱英说完这句,他目光瞪着那些吵嚷的人群,狠狠将拐杖在地上跺了几下,“你们这是要干什么?在这里吵吵闹闹像什么样?还动手,一个个的是找不到事情做了吗?” 训斥完这些人,他又往里走了几步,看着张爱英一脸的愧疚:“嗳嗳,乔二家的,是老头子无能,没把这些人管好。还让村子里出现了这样的贼偷,你放心,我们肯定会尽全力帮你的。” 张爱英就静静看着这老头表演,知道这就是个滑不溜手的老油条,就知道趋利避害,没点好处的事儿他是根本不会管的。要不是她刚刚说出了报官,这老乌龟就能一直龟缩着当啥也不知道。 不过,既然人家这时候能站出来表态,秉着和平相处的原则,张爱英还是要给他这个面子的,所以她淡淡点了点头。还往前迎了两步:“宋里正说的什么话?这是我自己管理不善,哪能怪到里正头上。您现在肯站出来管住这些人我就感激不尽了。” “这样吧,既然是我作坊里的事,我先 自己关上门来调查清楚,要是调查不清楚再说其他。宋里正你看可好?” 没明说,但眼下之意两人相对中已然都明了了。我不报官,你也别管我调查自己的作坊,最好配合着把这些不相干的人都给带走。 虽然感觉自己好心当了驴肝肺,好不容易决定出来却碰了个软钉子,但他能做什么呢?人家是真的不怕报官不怕把衙差往家里领,但他一个里正怕丢人啊!关键真衙差来了,发生什么他们连说不都不行,那害处还更大,两害相权取其轻,那还是就这样吧。 识时务者为俊杰,宋里正是个俊杰,所以他点头:“是是是,你说的都是,本来就该如此。” 张爱英伸出手:“那就麻烦宋里正把这些无关人员都带出去,我们作坊要关门调查。” “好好。” 张爱英发了话,宋里正表达了支持,于是一声令下,哪怕是不甘不愿,一众并非作坊人员的都被请了出去。 宋宝柱见状也想溜,他真怕再喊自己去报官。结果张爱英还真喊住了他:“你不是也有在巡逻吗?留下来,待会儿也有话要问你的。” 幸好幸好,不是说留下来等着去报官。宋宝柱暗自庆幸。 那边刘翠娥倒是抱着女儿不肯走:“我不出去,我出去了你们欺负我姑娘怎么办?” “她不瞎说八道诬陷人,谁稀得搭理她?” “你放屁,你自己干了什么不清楚?” 张爱英没耐心了:“再吵 就出去!” “你!”刘翠娥想骂,胳膊被女儿拉住,很快她也明白过来这话里的意思,不甘不愿闭上嘴,倒也老实了。跟她搭腔那人也是脸色一白,瞬间闭紧了嘴巴。 作坊大门被关上,但门外多的是徘徊不肯离开的人。 张爱英也不在乎。 宋宝花给她搬了凳子出来,所以这时候她坐在庭院中央,七月流火,此时的太阳已经没有之前的毒辣,不然就刚刚一群人站在院中争吵动手那样子,早该有人中暑倒下。 不过此时此刻,晒了这么久,又已经过了饭点还没吃午饭,看着那些人都被请出去,独自面对缄默不语的张爱英,这些人都难免蔫蔫的,尤其在张爱英那沉默的盯视下,渐渐生出了些惴惴不安。 第279章 两幅面孔 张爱英的目光从他们身上挨个扫过,每个被她视线注视的人都不自觉绷紧了身体,但除了刘翠娥,没一个敢跟张爱英对视的,个个都缩着肩膀耷拉脑袋,让张爱英有种自己是恶霸在欺负人的感觉。 一分钟、两分钟、五分钟……这些人如同被罚站一般,明明之前还吵闹不休,现在一个个都安静的不行。 哪怕张爱英问:“你们有谁还有别的话说的吗?” 也是一个个都没开口,甚至有人东张西望,左右看看后似乎想跟旁边人说什么,但在张爱英警觉的视线扫过去后,立刻就又埋下头,甚至埋得更深,好像脖子上顶的不是脑袋而是个重达千钧的东西,完全抬不起来一点。 然后很突然的,一阵“咕咕咕”打断了这种沉静。 “算了,先吃饭吧。” 张爱英自诩不是什么真正的恶人,哪怕知道这群人中出现了内鬼,甚至就从他们之前互相揭短曝出来的那些,就没几个真正听话乖巧遵守规矩的。可她也不至于就真让人饿着在这里罚站。 毕竟,就是死刑犯还有断头饭可以吃呢。 同时她看到了那边等着的刘春姐妹。 说来,刚刚作坊里闹成那样,除了刘冬在场帮着拉架之外,刘家姐妹都没出现——刘春是负责厨房,毕竟这些工人中午那顿是要在这里吃的。但刘秋和刘小五都是工人,却也没在这闹哄哄的人群中,直到这时候才走了出来,看方向都 是在房间里工作。 张爱英心里难得生起了一丝欣慰,至少作坊里还是有这么几个脑子还算聪明的,知道远离是非之地不乱掺和。 倒是陈彩妮觉得有些不妥:“事情都还没问出来,就先别让他们吃饭了吧,不然待会儿凑一堆不知道又要闹出什么事。” 而且她也不傻,知道这其中有内鬼,不说恨之入骨,那肯定也没多少好印象,真就是不想让这种人再吃作坊的免费饭食。让这种喂不熟的白眼儿狼多吃一顿都是亏! “谁说我要让他们去饭堂吃饭了?端出来,就在这外面吃,我盯着。” 张爱英也肯定不可能让这些人有串供机会的。 于是在她的目光盯视下,这些人吃饭也吃得心不在焉,还颇有几人食不下咽。 其中就包括乔有银,张爱英看她捂着脸的样子也有些于心不忍,一码归一码,偷花的事暂且还没定论,到底是个年轻小姑娘,真要就在她这作坊中不明不白给人破相了,也是可怜,于是她走过去递了瓶伤药:“去后厨洗把脸,上了药就来吃饭吧,放心,不会破相的。” “啊?”乔有银惊愕。 刘翠娥更是直接,手一伸就将乔有银搂在怀里,一副母鸡护小鸡的模样,警惕地看着张爱英:“你想干什么?” 得,好心当成驴肝肺了。 张爱英刚刚还算柔和这会儿也直接变回了面无表情,把药瓶直接放到她们面前:“不用拉倒,别在我这里 耍横。” 旁边的陈彩妮更见不得自家姐妹被刘翠娥这般对待,当下竖起了眉毛,反应比张爱英还大:“凶什么凶?别忘了你们现在还是嫌疑人。” 她这一句像是开始,那些沉默吃饭的工人也开始嗡嗡嗡说了起来。 “都这样了还给药,果然都是姓乔的。” “凭什么啊?” “我们又没偷东西,还害我们在这里……” 很小声,像陈彩妮这样的只能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很多都几乎只是气音,他们到底还是胆小,也只敢近乎呢喃地小声抱怨。 不过刘翠娥到底是会看脸色的,毕竟此时此刻,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多谢了。”她干巴巴说了一句,捡起药瓶,拉着女儿就往后厨走去。 张爱英想了想,抬脚跟上去。 她一走,嗡嗡声逐渐就变大了。 原本的个人呢喃暗自抱怨也变成了互相的东张西望小声讨论。 “凭什么啊?” “我们都在这里,她们不会去偷偷想对策吧?” “谁知道呢,我们毕竟不是姓乔的。” “不是说两房都闹翻了吗?怎么看着不是那么回事。” “难道真要包庇?那最后难不成还要诬陷到我们头上?” “你别说了,本来就不是我们做的事儿,赖也赖不到我们头上。” “那她刚刚可还瞎说了那么多,真让乔有银胡说八道一通,我们这里有几个能讨得了好的?还不都被她拉下水了?”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呵 ,我倒是忘了,你跟那刘秋关系好,刘秋一家子可是巴上东家了,你算是有人保,你不怕,可我们大家——” “够了!有完没完了?”陈彩妮眼睛瞪得大大的,实在是太生气了,“东家好心让你们吃饭,不是让你们在这里吵吵闹闹的。要是不吃就给我站外面去,想想到底是谁偷了那么多花!” 张爱英听到这里忍不住摇了摇头,怪不得陈彩妮镇不住这些人。还是太和软了呀。就这样雷声大雨点小的,抓不住关键,谁在乎? 不过,她还是没有走出去,之前她已经把这些人都观察一遍了,可能是慑于之前的威严,面对她,这些人都老老实实的一句话都不说,自己走开了,这些人又是另外一副面孔了。 只是这些人根本想不到,张爱英的听力非比常人,哪怕走了很远,她也能听得清清楚楚。而在之前,她已经差不多把这些人的声音都记住了,这会儿他们说话虽然杂乱,但是谁开口谁说了什么,张爱英却是一听就心下了然。 果然,不少人都是两幅面孔,却也有那么几个都老老实实的,比如刘家姐弟,一如既往沉默不开口,哪怕被人点到也是不温不火,还有一道声音很新,之前没听过,应该是一直也没开口,这会儿也主要是在劝大家,也是温声细语,张爱英脑中过了一下就想到这人是谁了。 “二嫂!”就在这时,在厨房里洗了脸出来 的乔有银出来了,看到她吓了一跳,然后就是脸色一白,“我、我……” 完蛋了,二嫂该不是真的怀疑都是他们做的了吧?这都来跟踪她们了,肯定是怀疑她们。 “没做的事儿你怕啥?”刘翠娥倒是硬气,先在自己女儿背上拍了一下,再对上张爱英,“老二家的,这事儿就不是我们干的,没人是傻子,就是要偷也不可能一夜就偷那么多,这么短时间我们也弄不走,实在不行你去我们家找,能找出来我们就认罪!” “给我。”张爱英伸出手。 “啊?”乔有银疑惑,然后就是着急,“都说了不是我偷的,再说也不可能藏在这里,根本就不是我!” 张爱英皱眉:“没说这个,刚那瓶药呢?既然不用,就还给我吧。” 说话的时候她盯着乔有银的脸,很确定对方确实没有用她给的药。 第280章 调查 想想也是,就算她这么放心招了乔有银进作坊,那也都狠狠盯了一段时间。可两家关系摆在那儿,不敢用她给的东西很正常。 而她现在也确实后悔了,这种东西本来就不该给人,万一人家拼着自损一千也要伤她八百,那瓶药就是直接的把柄。 “啊……不是……”乔有银有种被抓包的尴尬。 刘翠娥却是冷哼一声:“我就知道你哪有那好心,就是在人前装装样子罢了。” 说完就把药重重扔向张爱英。 “娘!”乔有银不赞同。 张爱英已经稳稳接住了药瓶,不过脸色也难看起来:“这位婶子,你知道这瓶药有多贵么?真要丢坏了,让你赔怕不是又要觉得我在讹你。” 她越发肯定自己刚刚就是脑子抽了,才会觉得这乔有银可怜还给她这么一瓶系统出品的祛疤伤药。所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就乔有银为什么脸都抓花了还不敢找人报复,那不还是她自己先动手抓人脸,结果不是被人躲了过去就是别人皮糙肉厚,只有她双拳难敌四手,才会落了这么个下场。 “能有多贵?少装这些了。”看到张爱英这确实心疼的模样,刘翠娥也有那么一丢丢后悔了。说不定真是好东西呢?但都已经被人讨回去了,她也不能再要回来,继续冷着脸,“还有,老二家的,你当真是挣了钱了,规矩礼数都忘了?什么婶子,我是你婆婆,后婆婆那也是娘,你 ——” 张爱英瞬间被恶心到了:“可拉倒吧,这种话你不恶心我还恶心。” “再说,别忘了我们已经分宗了,什么亲戚不亲戚的,那都没得扯了。” 一句话杀伤性十足,也彻底让刘翠娥闭嘴了。 当初作坊刚开起来的时候,这一家子就来作妖,就是那时候,张爱英直接拿出了分宗文书,那是把这一家子打击的偃旗息鼓。就连乔有银后来能在作坊里安安分分,也有知道这一点的原因。 毕竟张爱英说了,现在对外,大家只知道二房跟大房断亲,还不知道乔家二房已经单独分宗出来,如果乔老三一家子还要上蹿下跳各种蹦跶不消停,张爱英也不介意直接把分宗文书都给拿出去,直接向众人宣告,以后这村里姓乔的都跟她家没一点关系。 这对乔老三一家来说就真的太耻辱了,关键那就真是一点便宜都占不到了。如今虽然大家也知道二房跟他们不亲,但就看乔有银还能进作坊,对比一下大房那边,大家也多多少少会给他们家一点面子,就是出去了他也能说自家跟二房还是亲戚。还是有很多隐形好处的,真闹开了那就啥好处都别想了,就乔有银在作坊里都别想还能这般滋润。 张爱英才不管眼前两人怎么想,脸色有多么难堪,她直接道:“现在冷静了吗?能来说说偷花的事了吗?” “不是我——” “偷一棵也是偷。”张爱英打断她,再 次重申这句话,顿了一下,欣赏了一会儿乔有银惨白的脸色,才又开口,“我知道那么多花不是你偷的,但是,偷这一棵也总有原因吧?为什么这么久了会在这时候想到偷挖一棵出去,好好想想这前因后果的,最好能给我个清楚的解释。” 她没急着让她们回答。 说完起身去找曹凤莲,交代了她几句。 既然她让乔有银母女单独到后厨能刺激那些人,那就这么继续刺激吧。分开盘问,说不定还能得出一些意外的消息。 然后她又叫来宝花,让她把给乔有银母女的饭食都端过来。 此时曹凤莲也回到了前面,她一出现那镇场子的效果可比陈彩妮强多了,之前还有些议论声的场面直接为之一静。 “很好,看来你们都吃的差不多了,那这样,陈管事,你带着刘春她们去收拾,吃完的人,一个个进来说情况吧。” 曹凤莲说完就直接点了一个人,让她跟自己去屋子里交代事情。 宋宝花刚刚才给后头的乔有银母女端饭去,马上曹凤莲就来这么一出,还要单独盘问,一下子大家都慌了。 “不是,说什么啊?我们知道的刚刚都已经说了啊!” “就是啊,那都是乔有银干的,凭什么不问她,要问我们啊?” 他们不敢直接质问曹凤莲,就涌向了陈彩妮:“宋大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难道还要一个个审我们吗?” “就是啊,我们都是冤枉的!难道 还要我们给乔有银背锅吗?” 陈彩妮还沉浸在那一声“陈管事”的震惊中,神情恍惚着被这些人拥簇,一时还没醒转过神:“什么?什么审问?” “这是调查!”曹凤莲直接转身,冷冷看向众人,“作坊里丢了这么多重要物资,能够瞒过巡逻,还不引起狗叫,行窃的必然是作坊中人。出了内鬼,就混在你们当中,现在不赶紧说清楚自证清白,难道真要等着报官让官府来查你们吗?” 质疑声瞬间消失了。 但不过片刻后,还有人试图辩解:“不是都说了就是乔有银干的吗?” “没错,她是嫌疑人,但不是只有她!”曹凤莲继续冷声回应,“你们想说看到了她偷一棵,那有谁看到她偷挖那么多了?谁能站出来做这个证人?” 当然没有人。 曹凤莲:“既然没人站出来说亲眼目睹,那就大家都还有嫌疑。毕竟,那不是一棵两棵花苗,那是整整一大片,几十上百棵花苗,一夜之间都没了!有时间在这里议论有的没的,不如好好想想自己身边那些人有可疑举动,当心被人卖了还不知道是为什么!” “那乔有银怎么不出来一起盘问?” “乔有银自然有东家亲自调查,怎么,你们也想让东家亲自调查?那毕竟也是姓乔的,你们竟然还动手伤人……”说到这里,曹凤莲难得语气软和了几分,摇摇头没再说什么。 而下方众人的脸色又变了。 不 过和之前的互相讨论彼此声援不同,现在他们想说话,但看看周围的人,就又都闭紧了嘴,甚至看向彼此的眼神都带上了几分忐忑和提防。 曹凤莲满意地看着这一幕,微微勾了勾唇,提醒被叫来的那人:“走吧。” 一群大概率都不怎么干净的人,又有几个身正不怕影子斜的? 猜忌吧,互相检举揭发吧,她就不信撬不开这些人的嘴。 这边,曹凤莲开始了挨个盘问。 每个人首先要交代的是昨晚的行踪,然后顺理成章问他们有没有除了乔有银之外的怀疑对象,或者有没有看到人有什么可疑行为,这些都还不算完,甚至还会问他们一些个人的兴趣爱好、工友之间谁跟谁关系比较好谁和谁又不和,到最后还会问记之前乔有银说过的摘花簪花偷油等等有关无关的全都问了。 这样下来,每个人进去至少都是一刻钟,在这种等待的煎熬中,时间仿佛无限拉长,每时每刻都变得非常漫长,于是每个人都担心别人会说出一些不该说的话,为了撇清自己,他们又会说出更多的消息。 曹凤莲收获巨大。 另一边,张爱英把乔有银母女俩留在后厨,吩咐宝花盯着点,又让宋宝柱去那些工人家里询问他们昨晚归家的信息。 同时,她自己也没闲着,直接从另一个门那里出去,开启了自己的行动。 第281章 捉贼拿赃 她干起了追踪的活儿。 如果是别的任何东西被偷,比如说直接的银钱之类,张爱英都不能这么直接去追赃。 但这些月季花可是系统出品,连烟云阁都得规规矩矩从她这里买苗,真以为随便什么人都能偷走了? 曾经张爱英就问过系统,才知道这些花苗都是有限制的,属于系统赠与她这个宿主个人的。虽然系统可能一开始也没想到张爱英能用这些花折腾出这么多东西来,甚至发展成了自己的事业,但是事已至此,就算是抠门儿成精的系统,那也不能再反悔收回。 但也不是没有限制的,不过那些限制在张爱英看来简直就是对她的另一重帮助。比如,这些种子只有在她手上才具有繁殖能力,所以不管有多少人偷偷折枝出去扦插,也根本不会发芽成活。再比如,这些月季植株到了别的人手里,开过一季之后,不管养的再好,开花和生长情况都会大打折扣。 当时张爱英也是问过系统,这狗比系统哪里来的这种好心,这不相当于硬生生给她弄了个独家专利吧,真就是抄都没法抄,根本种不活种不好就是,连烟云阁想要最好品质的都得再次购买,这不相当于给她送钱吗? “这并非系统的本意,本系统绝对的公开公平公正,不会有如此堂而皇之辅助宿主作弊的行为。之所以会有这种情况,根源在于规则限制,系统出品的一切高于本世界物 种,都必须严格控制……” 虽然系统说的花里胡哨,张爱英当时就它所谓的公开公平公正给还击了回去,但有一点是确定的,那就是这些系统出品的生命物种,都跟系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甚至就连消亡都在系统的控制之中。 那么,如今月季植株被偷了,利用系统这种联系去搜寻一下,不过分吧? 确实不过分,虽然狗比系统有些不情不愿,但还是得当这个狗鼻子。 很快,张爱英就到了乔老三家门外。 “二嫂,你怎么一个人过来了?”乔有贵媳妇在门口,看到张爱英第一时间就想进门去通风报信,不过张爱英脚步实在太快,她愣是都转身了硬生生打住了脚步,差点把自己绊倒,却还不得不挤出个笑脸主动迎过来,“这是有啥事吗?对了,小妹和娘怎么没一起回来?” “回不来了,她们已经都交代了,我是过来拿回我的东西的。” 张爱英很冷淡,说着直接往屋里走。 乔有贵媳妇愣了一下:“什么东西?交代什么了?二嫂,二嫂!” 她追着张爱英进了院子,又高声喊人,明摆着就是提醒。 乔有贵果然也在家等着呢,立刻就从屋子里蹿了出来,看到张爱英神情也闪过了一丝不自然:“二嫂过来是有什么事?” 张爱英懒得跟他废话,略过他直奔他身后院子角落的一口破缸。 “哎哎哎,二嫂你干什么?” “那是粪缸,里面——” 乔有贵瞳孔地震,想要拦的时候已经晚了,张爱英已经一把揭开了那破缸上面的盖子,一把将里面的花盆抓了出来。 “这是粪缸?”张爱英回过头。 乔有贵夫妇俩脸直接木了。 外头跟着张爱英一路过来看热闹的人都惊了:“这么快就找到了!” “这乔老三果然不老实啊!” “不过这也就一株啊,那也不够啊!” 越来越多人过来,大家叽叽喳喳,张爱英看了乔有贵夫妇一眼:“这个我就拿走了。” 两人能说啥?都说捉奸捉双捉贼拿赃,这都被人直接拿到赃物了,这打脸可真是咣咣的,还能有啥好说的? “二嫂……”看着张爱英把花盆抱出去,两人都如丧考妣,嗫嚅着却可能自己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张爱英抱了花盆出来,看向众人:“的确是不够,因为有银就只挖了这一株。但不用担心,别的也都问出来了,我现在就去把那些赃物一起找出来。” “这么快?已经问出来了?” “真是作坊里出了贼啊?啊哟,这一个个的可真实不惜福,干这种事儿丧了良心啊!” “就是啊,这么好的活儿哪儿去找,这些人都咋想的啊?” “到底是谁啊,谁干了这种丧良心的事儿?” “嗳嗳,刚刚乔二家的是说现在就去找那些被偷挖的花苗,啧,难道说是在我们村儿里?” 大家面面相觑,互相说着猜测和怀疑,个个都两脚生风跟在了张爱英身后 。 他们都想看看到底是哪家人。 就连刚刚还被众人各种鄙夷的乔有贵夫妇,听了话都忍不住撇上门,赶紧跟在了后头。 然后走着走着,大家就觉得不对了:“不是,这前头那几家,好像没有去作坊上工的吧?” 张爱英却越走越快,众人也都追了上来,而这正是张爱英所期望的。 终于,她停下了。 人群也跟着停下,然后发出了巨大的争论。 “居然是他家?” “你别说,还真有可能,现在我们板桥村里,最恨张桂花的肯定就是他们家了!” “可是他们又不能进作坊,连熟人都没一个进作坊的,怎么能偷挖那么多的啊?” 议论中,张爱英已经直接跨过门槛进去了。 “谁啊?在外头干什么?” 许红梅刚听到外头有声音,还说出来看看情况,一抬眼就对上张爱英,瞬间变了脸色,“你来干什么?出去,赶紧出去!” 没错,张爱英来的正是乔有田家。 “我来干什么你们不是心知肚明吗?你们自己干了什么心里不清楚?”张爱英撇开她继续往前。 许红梅瞪大眼:“站住,你给我站住!当家的,当家的!” “大郎,多福!” “多喜,珍珍,人都去哪儿了,赶紧给我出来!” “当家的!” “张桂花你个疯婆子,你闯到我家来干什么?你给我出去!” 张爱英才不管她,目的很直接,三两步就蹿上前,循着系统的指示,往前走几步到了堂屋前 又拐弯,然后直接冲到了柴房里。 看热闹的大家伙这时候也都进了院子,嗐,平时是不好这么做,但现在这么场大热闹,关键他们也想知道是不是真的,肯定要进来亲眼看一下的。至于说会得罪乔有田一家,啧,那以前关系也没好到哪里去啊,怕什么得罪不得罪的? 于是,乔有田都还没出来,张爱英已经一把推开了柴房门。 手里还拿着两棵花苗的乔多福就这么直接被众人撞了个正着。 “果然是在这里。” 乔多福还有些懵逼,他是真没想到张爱英会来的这么快,他都已经觉得不安全在尽量掩藏了,结果时机就这么刚刚好…… 趁这时间,张爱英一个跨步就进去,直接掀开了柴房草垛,在那下方,已经码了整整齐齐一大摞的花苗。 看看这些像干柴一般被摞起来的,再看看自己手里抱着的花盆,张爱英在心里叹了一声,啧,这果然是偷很多和偷一棵的差别啊!看看,还是物以稀为贵,待遇都不一样! 第282章 诈些信息出来 而这些花苗暴露出来,外头的人也彻底明白乔多福是在干嘛了,不就是想把赃物藏起来嘛。 众人探头探脑看了一圈,又个个开始感慨,这乔多福还真是会藏,读书人就是有点心眼儿——若不是这刚好抓个正着,等人藏好了,他们也未必能想到会藏在草垛里啊!讲真,这么金贵的东西,竟然这么糟践,你看乔老三家里这棵还弄个盆儿种着呢。 嘘声一片中,乔多福也清醒过来,脸色唰一下就白了,手上两棵花苗都没拿稳。 这么大的事儿都干了,结果一东窗事发就这表现。心态还是不行啊! “嘁!”张爱英直接发出了一声嘲笑。 嘲笑完,她转身出去招呼人:“大家都看到证据在这儿了,有没有人帮我跑一趟,去作坊那边告诉曹娘子,请她叫个人过来搬花苗回去。” “哎哎哎,我去我去!” 立刻有人接话,并且第一时间就往外跑。 还有人更机灵:“嗐,哪里还用找人来搬,乔二家的,我们这么多人,直接给你搬回去得了!” “就是,我们来就行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乔有贵两口子也挤到了前头:“二嫂,别喊人啦,我们来我们来就行了。” 这俩人也是真机灵,刚刚张爱英到自家找到赃物有多丧,这会儿看到乔多福也被抓个正着,那是一下子就支棱起来了。听到张爱英说要人帮忙,更是就跟脚上安了弹簧,一下子跳了出来。 “ 我们来我们来,就这点小事儿,哪里还用专门去叫人来。” “就是,你不用担心,我们肯定给你好生给搬回去,看这多福给弄的,稍不注意都得死啊!天杀的真是糟践好东西!” 两人说干就干,把乔多福挤到一边,真挺小心翼翼地搬起了东西。 “停下,停下,你们干嘛?”许红梅也懵了一瞬,听到大家的嘲笑声,又见这几人行动,偏生乔有田听到外面的情况,和两个小的都躲在屋里不肯出来,也就只有她还能撑着,她干脆走上前就要阻拦。 乔有贵哪里管她叫嚷什么,他们可也都是犯了错的,一样被人抓了现行,不过跟老大这一家比起来,自家那可就轻多了。而且他们就是要将功补过,手脚不麻利一点,不表现好些怎么行? “大、许红梅,你别在这儿找事啊,这是你家偷来的赃物,还想硬抢啊?” “狗屁的赃物,你们说就是了?”许红梅想要胡搅蛮缠,可惜大家都不是傻子,根本没人听她那些狡辩,偏偏因为人多,她想撒泼动手也根本不行。 无奈的她只能骂骂咧咧无能狂吠。 张爱英本来也不想理她,但听她满口污言秽语,走出去冷冷道:“捉贼拿赃,都被抓现行了,还这么吵,是想直接去官府吗?” “正好又是你家乔多福,他也不是第一次下大牢,想来的确是有经验了。” “我不去,我不去,我不能坐牢,我才不去!” 话音刚落,乔多福就像是受了巨大刺激,从刚刚那恍恍惚惚的状态中惊醒过来,直接夺门而出。 “拦住他!” 其实不用张爱英说,围观那些人也不是吃素的,还是那句话,不管是跟作坊工人沾亲带故的,还是没有任何关系纯看热闹的,这会儿肯定都要在张爱英面前卖好的,哪里可能会让乔多福这个贼偷跑了。 就是退一万步,村子里出了这样的贼偷,那也没人能安心的。 连张爱英这样有守卫的作坊他都能偷,谁知道以后会不会偷到自家头上?他们是没乔家二房有钱有好东西,可同样,他们也更好偷啊! 不问清楚的情况下,怎么可能就让乔多福这样跑出去,万一跑了躲起来,那不是事情都还不能了结吗? “跑什么跑!” “果然是做了亏心事,你这小子,当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看着白白净净文弱书生,竟然干出这种事!” “不交代清楚,哪儿你都别想跑!” 见自己大儿子被众人这般阻拦,许红梅也急了,她想骂人想打人,但根本拗不过,一咬牙:“是我偷的,这些都是我干的,都是我,全是我干的!跟我家大郎没有关系!你们要抓就抓我!” “哼,你说是你就是你?现在是想替谁顶罪?”张爱英确实还不清楚主谋是谁,但是乔多福都被抓现行了,还能不让她发挥一下?而且,诈一诈他们也未必不能诈些信息出来。 张爱 英看着众人,说得一点都不心虚:“作坊里内奸早就已经交代清楚了,该是谁就是谁,别以为能跑掉!” 大家对她这话也没有丝毫的怀疑,主要这都直接找到赃物了,要不是作坊里人真的已经调查清楚了,能这么快就找到赃物?再看张爱英那从头到尾都满是笃定的神色,更是让大家伙也都笃信不疑。 “就是,我们可都看到了,乔多福他还想藏赃物呢!” “别说那么多了,他们家肯定跑不掉。” “这乔有田一家也是够厉害的,就这么都还能算计。啧,也不知道是作坊里哪个脑子不好的竟然跟他们串通……” “他们乱说的,是诬陷,都是诬陷!”在众人的议论和声讨中,无法挣扎逃避的乔多福竟然开口了。 “二婶娘,你信我,都是算计,是他们算计我!” “是李春香,是不是李春香诬陷的我?肯定是因为我发现了她和有根的龌龊事!我当时就是几句戏言,反正她都在摘那些花来卖,我就说让她给我挖两棵花苗,我没想到她真的会挖这么多来,我也没想这样的!” “我看到这么多花苗我也傻了,听到作坊那边说丢了东西要抓贼,我也是一时害怕才会想着藏起来,我真不是要偷这么多的,我就是两句戏言,也只说要两棵,真的,这都是真的!” “肯定是她故意陷害我!她是不是说我是主谋,二婶娘,你信我,信我,我真的不敢 ,我之前都吃了教训了,我怎么可能敢?” “她就是故意的,对,还有吴有根,肯定是他们合谋的!之前偷花也是他们一起出去卖,他们还偷作坊里的香胰子出去卖,他们不知道干了多少见不得人的勾当!肯定是他们想诬陷我!二婶娘,二婶娘,你要调查清楚啊!” 第283章 谁在说谎? 乔多福满脸涨红,声嘶力竭,这模样真像是蒙受了天大的冤屈。 就连张爱英都有点被震住了。 没看出来,刚还说这小子心态不行,人家转头就能扯出这么多话来。 对,张爱英可不认为这就是真相,不说乔多福能有这么老实,就看他这短短几句话在人群中造成的轰动效应就知道了,那绝对是精心设计过的。 “等一会儿,他说李春香和吴有根那啥了?那吴有根不是已经定亲了吗?” “就是啊,不就是定的宋家姑娘吗?都快成亲了吧,这跟表妹搞一起了,吴有根胆子不小啊!” 有人震惊就有人马后炮,“嗐,我早知道,这表哥表妹的住一起迟早出事!” 于是又有人好像才反应过来,“啊这,是哦,那李春香不就是有根二姑家的表妹嘛,啧,他们这搞到一起了,那宋家姑娘知道不?” 毫无疑问,这些人都被乔多福抛出来的重磅炸弹给炸晕了,现在关注点已经全歪了。 不是在八卦男女之间那点事儿,也是在感叹李春香胆子大。 甚至有人在啧啧称奇过后,已然相信了乔多福的说法。 “我说嘛,他家就没有能进作坊的,咋可能偷这么多花苗,原来是还有这么一茬!” “真是看不出来,这李春香胆子还真大。” “哦哟,你没看出来,我倒觉得没啥奇怪的,这丫头剪那么多花出去卖,那时候我就知道是个不安分的。” 别人说那些张爱英都 没那么在乎,但听到这一句,张爱英只感觉自己胸口好像又中了一箭。 好么,原来乔有银不仅没有瞎说,甚至这件事儿根本就不是秘密。怎么,她的规矩就那么不当回事儿,一个个的都把她的月季花当自家的摇钱树薅啊? 怪不得之前问陈彩妮要干花那些都说没多少,她还以为是在作坊里开花没那么好,感情这是都便宜别人了。 哪怕早就知道陈彩妮这个朋友能力有限,在这一刻张爱英才真的下定决心,的确不能再让她主管作坊了。不然就是害人害己。 脑子里想了许多,现实中张爱英只用短短几句结束了争吵:“她说是你,你说是她,谁知道你们哪个说的是真的?当然,也有可能你们都没说实话,既然都有话分辩,那就过去一起说吧。” 于是一群人帮着搬花苗的搬花苗,押送乔多福的押送乔多福,一路上议论纷纷地朝着作坊去了。 半路就遇到来接人的曹凤莲,她先跟张爱英汇报了一下盘问过后的情况。 “几番盘问下来,李春香已经交代了,说是乔多福用她偷卖作坊里鲜花的事做威胁,让她偷挖花苗的。不过她只承认自己挖了三十株,无论怎么问,她都只认三十棵。” 倒还真是应了乔多福的话了。还真是李春香攀扯出他。难道这就是真相? 张爱英往乔多福的方向看了一眼,她没记错的话,刚刚乔有贵两口子搬花苗的时候数过 ,不多不少还真是三十棵。 可这哪里够? 被偷挖的那一大片,粗粗估计起码得有七八十棵苗。没这么多数量,都不能秃那么大一块。 “别的人呢?就没有再调查出来的?” 曹凤莲点头:“确实还有两人神情可疑,不过说的暂时没找到什么漏洞。再者都交代出了李春香,我想着先来通知一声。” 她没问自家太太怎么比自己还快就已经找到了赃物,毕竟这是板桥村,乔家也是这村里的老人了,作坊还是在她之前就已经有了的,太太有些耳目之类的,能得到一些消息并不奇怪。 “那李春香你怎么看?” 曹凤莲没有犹豫:“别的话尚且不说可信度,但只挖了三十棵应该是真的。” 她自认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那李春香的气愤和不敢置信是不作假的。 张爱英也点点头,哪怕没看到人不知道问话时的情形,但道理是很简单明白的,既然都认了三十棵了,又怎么还会遮遮掩掩? 于是张爱英就把乔多福的辩解也给说了。 “既然如此,太太认为,此二人谁在说谎?” “我看他两人都在说谎。” 但现在问题的关键都不是谁在说谎,得先找出剩下那些花苗才行。 当然,在此之前,村里人也是免不了要来先看看热闹的。 因而,在众人抵达作坊,几乎是前脚刚进去,后脚吴家人特别是吴有根就被人拉着过来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是瞎说,根本 没这回事儿!”吴有根还在狡辩,但他听到村人复述乔多福所说之时那滴溜溜乱转的眼神儿已经有所说明。 哪怕不情不愿,在大家说现在不去对质说清楚,之后说不定就要去官府问话的威胁下,吴家人还是来了。 一路吴有根当然是极力辩解,伴随着他娘王大花对乔多福甚至是乔有田一家的高声怒骂,走拢遇到许红梅,那就是棋逢对手,两人对骂那叫个精彩纷呈,两家的祖宗十八代都被夹杂着生殖器官轮番问候,直到张爱英的身影走出来才消停下来。 “二嫂子,这肯定是误会,我们家有根胆子小的很,怎么可能做这种事?分明是有人瞎说八道。”路上一直沉默不语的吴春生在这时候开了口。他是被人从地里叫来的,脚上沾满了泥土,眉头紧皱看起来就是个苦情的老实汉子,“再说昨晚我们有根一直都在家,怎么可能做这种偷挖的事?绝对不可能的。” “放你爹的狗屁!分明就是你家吴有根和李春香这对奸夫淫妇陷害我家,你还想说是我儿诬陷你们?我儿又进不得那作坊,我们一家都根本进不去,到底是谁偷的还用说吗?” “你给我闭嘴!你个疯婆子,你才是奸夫淫妇,你全家都是奸夫淫妇!”吴春生显然被气红了眼,满是泥土的手指向许红梅都在发抖,“你们简直是恶毒,太恶毒了,怎么能编出这种话?你这是要害死我 儿啊!” “我家有根和春香青青白白,那就是表哥表妹,你们怎么能编这种话?乔多福,你没良心啊!亏得你还是读书人,你怎么能——” 吴春生没发现,自家婆娘在听到这话后竟然眼神闪烁,都没给他帮腔。 反倒是又听到儿子被点名的许红梅直接炸了:“你喊什么喊?青天白日的叫魂儿呢!你家自己不清白,还来怪人……” 听他们又开始争论什么表哥表妹是不是清白,张爱英直接在门上敲了几下:“你们要吵就去远点的地方吵,实在不行我去请个官老爷来给你们断,我这里不是菜市场。” 报官威胁百试百灵。招式虽老,管用就好。 看着憋憋屈屈消停下来的人,张爱英神情没变:“乔有福是嫌疑人要来对质,进来吧。” 许红梅赶紧跟着乔多福进去,那神情跟之前护着乔有银不肯走的刘翠娥一模一样。 倒是人群后头的乔有田,真真是个缩头乌龟。 “那我们呢?也要让我们知道情况,让我们说清楚啊!他乔多福这么编造谣言毁人名节——”吴春生眼巴巴看着张爱英,脸上满满都是祈求。 张爱英仍旧一脸冷漠:“吴有根又不是我作坊里的人,现在也没有证据指向他,我这里又不是府衙,断不了公道。” 说完,张爱英就让宋宝柱关上了厚重的大门。 门外爆发出一阵剧烈的哭声。 很快被人拉走劝走了,张爱英听了听,知道是宋里 正又姗姗来迟了。 不过,总算是来了。 外头的事儿有人管了,张爱英也就放下心来。 她看了看天色,得快一点了。 第284章 证据 关上门,所有人都被喊到了院中。 包括之前在后厨一直没露面的乔有银母女以及新进来的乔多福母子。 嗯?好像有什么别的东西? 张爱英一眼望去,看到乔有贵夫妇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混了进来。 哦,不是混进来的,人家正经搬花苗进来,然后就没走。 她只看了一眼,那两口子瑟缩了一下,似乎也知道自己本来不该在这儿。 不过想想大门外缩在人群后头一句话都不敢吭的乔有田,张爱英也没管这两人了,到底还算有点良心的,就别赶出去了。 这次她没再把人单独分开询问,甚至都没有单独给人提前说一些信息啥的,张爱英直接把众人都叫来,真正的公开公平公正。 她先让李春香做了交代。 然后就是乔多福。 两人的说法都跟之前的没有差别: 一个说自己是因为之前做了违反作坊规矩的错事被乔多福抓住把柄,是完全被要挟做出偷挖花苗的事,总之一切的主谋都是乔多福。 一个说自己并没有威胁,就算说过两句戏言来威胁,也是因为撞破了李春香与表哥吴有根的丑事,而且只要两棵苗,自己如今就是被李春香故意陷害。 张爱英听着这俩狗咬狗,哪怕看他们都吵起来了也没制止。 她就看着两人的神情,心里已经有了大致的判断。 果然,乔多福只抓住一点:“你敢说你跟吴有根之间没有私情?而且你摘花出去卖也不是一次两次, 也不是我一个人知道,我怎么可能用这种事情威胁你?你这种话,谁会相信?” 周围人也被乔多福曝出来的消息给震住了,看向李春香的眼神都不对了。 李春香在这种情况下又气又羞都快哭出来了:“没有,根本就没有,你胡说,你故意害我,乔多福,你真恶毒,你居然用这种毁人名节的办法来陷害我,这种事我要怎么自证?你根本就是不安好心故意害我,你就是欺负我一个弱女子,你不是人,你的心肝都是黑的!” 然而紧接着,面对众人质疑目光的乔多福就淡定说出了好几次李春香和吴有根私下相会的事,除了时间地点,甚至连李春香穿的衣服都十分精准,到最后甚至还拿出了李春香的一个香包。 “那次你们私会,中途有人过来,你们怕被人看见,走得匆忙,这香囊是落在地上被我拣到的,你敢说这不是你的东西?” 李春香脸色大变。 周围人也叽叽喳喳,之前那些个时间,大家伙心里已经开始认同,现在竟然还有这样的证据,可不就是铁板钉钉了。 李春香还在强撑:“那就是我之前掉了的,你捡到不还给我,现在就用一个香囊来编造谣言——” “是我编造的吗?要不然打开看看里面是什么?” 乔多福说着,在李春香陡然惨白的脸色中一把将香囊翻开。 李春香扑了过去,但乔多福早有准备,根本没让她沾到一点。 手上 的动作更是极快,李春香根本阻拦不及,最前方几人已经看清楚了香囊内部。 “啊,这上面有字儿!” “写的什么?” “吴有根,是吴有根!” 作坊女工本来大多数都是不识字的,毕竟就算板桥村很多孩子都能进村塾开蒙,那其实也仅限于男孩子。就是21世纪了,多少山区仍旧只有男娃能上学,更别说在这个男尊女卑女性根本没有科考资格的时代。而男娃就是没有科考天赋,能认字写字算数出去谋生也会更容易。至于女娃儿,那当然是照顾家里,不管是下地还是干家务,那也都是劳动力,不可能白白放去读书的。所以这些本就来自村里的女孩儿们大多也不会识字写字,但到了作坊后,张爱英让宋宝花给他们组织过一些扫盲教育,不说都完全会认会写,但一些基础的字和自己的名字啥的也还是会写会认的。 所以,这会儿大家伙很快就将那香囊内部绣的都给喊了出来。 “乔多福说的都是真的!” 哪怕之前有被李春香那哭诉模样动摇过的,这会儿也都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 倒是李春香,发现这不能挽回之后,竟然又开始矢口否认:“假的,都是假的,那本来就不是我的!是乔多福弄来骗人的!” “真的吗?”乔多福把香囊拿给大家看,“刚刚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我看错了,那不是我的。” 曹凤莲却已经让之前跟李春香 走得最近的几个女孩儿上前辨认,哪怕李春香想要使眼色,也没一个人敢跟她对视,而是如实说出了自己的指认。 “就是她的,之前我看她佩戴过,她的绣活儿比我们都好,我们还想学,她都不让我们看。” “我跟她一起做的,但是我只看到过她绣外面的,没想到她还在里面绣了这个。” “对,这个边我还缝过,就是她的。春香之前很珍视这个香囊,做好后碰都不让我们碰。后来没见她佩戴,问她就说丢了。” 乔多福大获全胜:“李春香,到现在了,你还想说你跟吴有根没有私情?” 李春香很想否认,虽然她之前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表哥喜欢的是她,想破坏吴家和宋家的亲事,但是绝不是这样的情况这种被人抓奸一般的场景下。她脑子里甚至想出了继续狡辩的话,就说她本来就是她帮表哥做的香囊,有表哥的名字并不奇怪,说明不了什么男女私情。可是她马上就意识到,这个说法站不住脚,仍旧逃不脱一个私相授受的名头,而且就看现在大家的眼神,她知道这种狡辩已经完全没用了。 “是,就算我跟表哥有私情又怎样?乔多福你以为拿这个就能威胁我,我还巴不得大家早点知道!” 李春香这破罐子破摔的话一喊出来,张爱英就忍不住转过头,实在是没眼看。 这姑娘头脑灵活反应快,但还是逃不过人家早有预谋,说出这 句,基本就输完了。 果然,乔多福立刻抓住机会反问:“那你承认之前都是在撒谎了?” “我撒谎什么?我告诉你,乔多福,这事儿我认了,可不是我干的,你别想我会认!” “什么不是你干的?你自己刚刚都说了,你偷了三十棵花苗,要不是你陷害,花苗怎么会那么巧的出现在我家?你就是在陷害我!” “你放屁,根本就不是这样,你——” “曹管事!”乔多福扭头,任凭李春香无能狂吼,他淡定看向曹凤莲,“如今一切事实已经明了,李春香满嘴谎言,从一开始便是在撒谎,她的话没有一句可信的。这一切定然都是她在陷害,便是到了官府,这话我也认的。” 他这么一说,众人更是一片哗然。 还有跟李春香关系好的,已经在劝她:“你快说实话吧,现在还是在作坊里,直接交代了什么都好说,要真去了官府,下了大牢,女孩子家家的还有什么名声可言?” 曹凤莲没开口,张爱英终于走上前去:“乔多福,你方才还不敢去官府,现在怎么倒是又敢了?” 第285章 灯下黑 “我、我……”乔多福看到张爱英,哪怕心中早有准备,仍旧忍不住眉头狠狠一跳,在她那眼神扫过来的时候,乔多福甚至有一种心中所想全被看穿的感觉,让他下意识移开了视线。 但马上他又觉察到不对,努力挺直肩背:“我之前是一时间被震住了,以为没有办法能说清。但现在已经找到了真正的小偷,那我还怕什么?我身正不怕影子斜!” 好一句身正不怕影子斜。 如果是一般人,对比乔多福的变化,说不得还真会被他这表现给蒙过去。但张爱英是清楚乔多福为人的,此时此刻,她只觉得讽刺:“既然这样,那就走,我们一起去县衙分说。” 她转身往外走,后头的议论声更大了。 “你傻啊,春香,赶紧交代吧。东家是女人,也是好人,待我们到底还有几分善心,真等到了县衙,到时候直接给你上刑,你熬得住几棍子?” “就是啊,春香,你快都交代了,还有剩下的那些花苗,你都弄哪儿去了,赶紧说吧。” 乔多福已经硬挺着跟在张爱英后头了,不管真心还是假意,这装模作样的就比李春香更有架势,看起来更可信。 而李春香被好些人围着,整个人都暴躁又无奈,甚至还冲好几个人都发了火。 眼见真要拖着她出门了,她终于是崩溃了:“好,我承认,我一开始是说谎了,不是乔多福威胁我干的,是我自己财迷心窍,但 是我真的只挖了三十棵,我没有多挖一颗,那些绝对不是我挖的。而且,乔多福家里的那些花苗根本不是我送过去的。我是偷了,可我偷的都还藏得好好的!倒是乔多福能有那些花苗,绝对是他勾结了作坊里的人!” 她甚至一口气点名了好几个人,指认他们很有可能与乔多福相互勾结。 她的原因也很简单:“她们几个都是听我说过要挖三十棵苗的,只有她们才会知道的这么清楚。也只有她们才能这样算计我!” 被她点出来的三个女孩儿都脸色难看,有两个没说什么,有一个却是忍不住:“李春香,你怎么想的,我怎么可能害你?” 她一脸的不敢置信,倒是另外两个仿佛被她提醒,纷纷同样喊了起来。 “你那不过就是开玩笑,我根本都没当真,谁知道你竟然能真的做出这种事儿来?” “我看你真的是疯了,亏得我们刚刚还帮你说话,还那么为你想办法,你就是这么坑我们的!我现在倒觉得乔多福说的果然没错,你可真是满嘴谎言,现在竟然还这么胡乱攀咬,你这真的是还想害死我们啊!” 最先开口的那个激动过后还不愿相信:“春香,你是不是急糊涂了?还是说,真的不是你干的?”她呢喃着,“对啊,要真都是你偷的,怎么会……” 她猛地转头看向那两个气愤的开始骂人的女孩儿,眼神里不由得也带上了怀疑。 “小桃 ,你傻啊,到这时候你还信她?你真的以为她什么都跟我们说?她跟吴有根的事儿,告诉过你一星半点吗?” “赵强呢,你为什么又怀疑他?”张爱英不想看几个女孩儿的撕扯,指着被点出来的唯一一个男子问李春香。 李春香也咬牙不看那三个女孩儿,恨恨盯着赵强:“我怀疑他是因为他曾经跟我说过一些不着四六的话,我没同意,他肯定对我怀恨在心,之前他好几次偷偷跟踪我,要说我跟有根表哥的事儿,能说的那么清楚的,多半就是他了。而且,昨晚巡逻的也是他!” “我现在说的都是真的,我能现在就带你们去找我挖的那些花苗,只要你们看到那些花苗,就能证明我说的都是真的,全都是真的!” 张爱英点点头,觉得这姑娘脑子转的也快,只不过,这时候才终于肯说实话,只怕是已经晚了。 而且,她也好奇,李春香到底能把那些花都藏在那里,她靠系统作弊竟然都没找到,也实在是奇怪。 乔多福还在喊着:“就算你现在拿出那三十棵花苗也说明不了什么,只能说全都是你挖的,你故意设这个局,用三十棵花苗来陷害我,剩下的你就可以藏起来了,这就是你们的主意,绝对是这样!” 一行人很快就跟着李春香到了地点,大家都在吃惊,倒是张爱英并没那么吃惊,这就是作坊中处理鲜花的地方。这不就典型的灯下黑 么? 怪不得说作坊里都找遍了都没有任何踪迹。看看,这些花苗掩藏在那些剪下来的残枝下头,完全混为了一体,又有谁有这样的火眼金睛立刻发现? 就是张爱英此刻都忍不住反思自己,太过依赖系统,竟然都没好好动动脑子。 但是,虽然她也有错,抛开事实不谈,难道系统就没有纰漏吗? 张爱英跟系统沟通:“所以你这联系还是不够深啊,虽然这里有一些刚采下来的鲜花,但也不至于就这般混淆了吧?” “不,宿主不要小看系统的能力,这一点小事情上,本系统不会出错。本系统可以保证,在之前探查搜寻的时候,花苗并不在这里。” “之前?”张爱英敏锐察觉了系统这话的关键,“所以就是说之后才——” 外头的敲门声打断了她和系统的脑内交流。 有人来了。 张爱英稍微听了一下,就让宋宝柱去开门。 宋里正带头,身后押着吴有根,旁边人手里抱着一捆花苗。 这些花苗都跟刚刚在残枝下看到的花苗一样,枝叶基本都被修剪了,连根系都不怎么发达,都是不带泥土的。 “乔二家的,我们在这吴有根家里找到了赃物,这里有十六棵花苗,我们只翻出了这些。但是这小子死活不承认自己偷挖。我这实在是问不出来什么了,这是你坊里的东西,我想着还是给你拿来。” 宋里正说完,又是一片哗然。 就在这时,屋子里搬花苗 的人也已经整理完成了。 “东家,这里只有二十五棵苗!”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张爱英还没说什么,那边李春香先跳了起来。 “绝对不可能只有二十五棵!我明明放了三十棵!不对,不对!”李春香挣脱阻拦冲到了前头,盯着那些花苗看了又看,她猛地怒吼,“这不是我挖的那些,我没有剪得这么干净,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第286章 找出来 “我知道了,这一切都是阴谋,从头到尾都是有人故意害我,他们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 到此时,李春香所有的底牌全都没了,她也终于是想通了一切,她疯狂喊着:“真的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没有,我只挖了三十棵,这些不是我挖的,有人害我,乔多福,你到底是跟谁勾结一起害我?” 她恨的双眼通红,竟然挣脱了旁边的人扑向乔多福。 只不过乔多福早就防备上了,都说兔子急了还咬人,何况李春香这女人从来就不是什么好人,他直接躲开,可怜他旁边的许红梅却是根本来不及躲避,直接被李春香挠了个满脸开花。 等被人拉开的时候,许红梅脸上都是好几道血印子。 确认了,刚刚乔有银那张脸肯定也是被李春香抓的。不过那时候都算收敛了,不然就看许红梅这张脸,真的是血淋淋的,看一眼都吓人。 许红梅这样一个打架老手都忍不住痛的哀嚎起来,伸手想要人帮忙。乔多福眼中闪过了一丝厌恶,然后才上前:“娘,你别怕,我在这里呢,我会替你讨回公道的!”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安慰,也没做什么实质上的行动,却是抬头就怒斥已经被众人合力拉住的李春香。 “疯了,李春香你这女人当真是疯了!你做了这些事被拆穿,竟然还敢动手伤人,送官,一定要送官!” 李春香也怒吼,但根本压不过周围那些人, 他们的声音大致都跟乔多福一样,都在说着她这是被拆穿了恼羞成怒。 坚决嚷着送官的乔多福也被不少人拉着相劝,乔多福就做出一副十分愤怒生气的模样,又说自己如何被陷害,如今亲娘又被人这般折辱之类的话,看起来那模样又是委屈又是义愤,让人更加觉得他是平白遭受了无妄之灾。 目睹这一切的张爱英只觉得讽刺,刘翠娥看到女儿被打还知道上前护,可这乔多福……罢了,其实也没什么好感慨的,这本来就是大房一脉相传的自私冷漠。 吵嚷声中,曹凤莲和陈彩妮都走到了张爱英身边。 “现在追回的花苗一共是七十一棵,不知道是否就是全部。” 曹凤莲说完,陈彩妮便续上:“估摸着应该大差不离了,当初栽种的时候虽然有数,后来死掉了一些,又陆续种了一些,就不是那么清楚了。他们想来也是清楚这点,虽然是挖秃了一块,可并不是按照原本的规划挖的,现在并不好数清楚。” “的确是这个道理,不过不是七十一棵,是七十二棵,乔有银那儿不是偷了一棵吗?”张爱英提醒。 “哦对,那个给忘了,是这样。”陈彩妮想到这里,又赶紧问,“桂花儿,那乔有银都交代了没有?他们为什么偷花?跟那个李春香是不是一伙的?” 张爱英皱皱眉头:“李春香未必就是主谋,我看这件事还没完。” 这也正是曹凤莲心中 顾虑:“太太,的确如此,我观此事说不得还有隐情。最重要的一点,那花苗,当真就这些了么?” 任凭众人如何说,她还是坚持自己的判断。那李春香虽然也有些心机,但还不至于就完全骗过她这双眼睛。被逼到如今,李春香说的应该都是真话无疑了,可偏偏所有的证据显示都对她十分不利,曹凤莲唯一庆幸的是现在太太也没被糊弄过去。 张爱英:“不用担心,如果有的话,我应该知道那些花苗藏在哪里了。” 她说完直接走到人前,大家还在争吵,她直接道:“我知道你们当中还有人没说实话,我现在再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如果再不说实话,之后再查出来,可不会再有从轻处罚的好事了。” “什么?” “不是已经抓住了就是李春香干的吗?” 大家都有些震惊。 尤其是吴家人。 就在刚刚,吴有根还交代了李春香跟他透露的偷花计划,并且交代一律都跟自己无关,自己当时还劝阻了,根本就不知道李春香居然把偷来的花放到了自己家中。 “肯定是她想拉我下水,是她见我不同意,故意阴我的,大家要擦亮眼睛啊!都是她想勾引我,她肯定是故意这么做,想要破坏我的亲事,都是她做的,真的跟我没有一点关系啊!我是冤枉的,我真的是冤枉的!” “爹,都怪你,都怪你,非要让李春香住到家里,你这是害我,现在要害 我们全家啊!” “你这个不孝子,你跟春香到底是怎么回事?还不是你自己不中用……” “李春香,我跟你拼了,你个死丫头,你真是要害死我们!” 吴家三口还在叫喊着,那王大花要不是有人拦着,指定已经上前打烂了李春香的脸。 听到张爱英的话,他们愣了一瞬,马上又冲着张爱英过来。 “是啊,二嫂子,就是这李春香在撒谎,她肯定没说实话,都是她做的,我们真的不知道,我们真的是冤啊!” 王大花此时哭嚎的模样,哪还有张爱英刚穿过来那阵对着她评头论足的不屑模样,简直都快给张爱英跪下了。 那叫个哭天抢地撕心裂肺。 “她一开始是撒谎了。”张爱英没否认,“但她确实只偷了三十棵。但是,被偷的绝不只这些,你们猜,那些都是谁偷的?” “乔多福,你知道吗?” 被点到的乔多福浑身一震,但马上挺直了胸膛:“我知道什么?我能知道什么?我都是被陷害的!” 他倒是一张嘴邦邦硬,不过张爱英本来也没有指望他现在就能老实交代。从之前在县衙后院那次对质她就知道,这乔多福是个难缠的,典型的不见棺材不落泪,想用几句话就让他破防低头是不可能的,还得是把实打实的证据找出来才行。 “你们呢?已经找了这么多花苗回来,你们觉得,这些是不是就是全部了?” 张爱英又看着自己作坊里那些人 。 大家都被她这东一榔头西一榔头的问法弄的有些懵,还有些人想要叫嚷,在她目光扫过去的时候都感到一阵莫名的压力,然后下意识就闭紧了嘴巴。 张爱英看着作坊中人的神色,虽然是提问,但她似乎也并没有要回答的意思,因为片刻后,她又笑了:“肯定有人想说差不多了,但也有人心知肚明,这不是全部。刚刚我给过你们机会了,现在,我会自己把这些剩余的花苗找出来。” 没有给这些人任何反应的时间,张爱英领着一群人就往后山而去。 此时夕阳西下,落日在地平线上只留了半个金红的身影,时间不早了,得尽快处理完。所以此时不分内外,而且,她还需要宋里正等人来当这个见证,自然是不会将他们阻拦在外。 一行人浩浩荡荡都走进了后山,不过和大家想象中的期待欢喜不同,现在他们更多是好奇。 人多力量大这话还真不作假,很快,这些人就按照张爱英的提示,将藏在花丛中的花苗都找了出来。 “找到了,这里有两棵!” “这儿有!一、二、三。这里有三棵!” “找到了,这儿有一棵!” “这儿有!” “这里也有!” 第287章 不是他 伴随着一声声呼喊,大家将那些花苗从花丛中搬了出来。 围观的人都快傻了。 “我的天,这到底是谁藏的,这真是谁能想到啊?” 是啊,谁能想到呢?那些被偷挖的花苗,根本都没有被送出去,相反,就藏在那已经秃了的坡地周围的花丛中。 这才是真正的灯下黑啊! 张爱英也是在刚刚才联想到的。比起处理鲜花的地方,还有哪里比这些种植着鲜花的山坡更为隐蔽又安全的地方呢? 甚至因为这里大片月季花的存在,一度混淆了系统的感知,能想到这办法的,不得不说是个人才。 “东家,都在这里了。” “我刚刚让人仔细找的,应该都找遍了。” 张爱英点头:“有多少?” “加起来一共有二十三棵,都藏在比较茂密的花枝下,又将叶片都修剪过,之前才会一直都没人发觉。” “二十三棵啊!”张爱英让系统再查了一下,确认这的确就是全部了。 她才再次开口:“连这些都已经被找出来了,你们所以为隐藏的后手也全都没了,确认还不出来认罪吗?” 人群中面面相觑,不过大家也发现张爱英的视线是看向作坊工人的,于是又有人震惊:“不是,都有一个李春香了,这还有人偷花啊?” “嗐,你没听乔二家的刚才说啊,有人没说实话呢。这李春香就偷了三十棵,你说这些都是谁偷的?” 怀疑的目光就在作坊中人身上来回移动, 甚至他们彼此间都互相带着审视。 有人受不住了:“东家,到底是谁,不如你直接说了吧,反正不是我,你这样弄得我也怪难受的!” 第一个开口了,渐渐的就有人附和。 张爱英就看着原本在人群中有些眼神闪烁或者低头不敢说话的人,似乎也找到了底气,重新恢复镇定,都在喊着自己的无辜。 甚至有人指认起了李春香之前指认过的那几人:“不是李春香干的,那肯定就是他们了,他们知道李春香干的,才能设计出这一切。” “对,肯定是这样。” 被指认的人自然也竭力反驳。 张爱英没管这种吵闹,她看向宋里正:“您认为这种事该如何处理?” “先别说处理不处理的,赶紧把贼人都找出来,这眼瞅着天都黑了,可不能拖。”宋里正表了态。 该如何处理他说了又不算,那干嘛说?纯粹多此一举。 “就是啊,桂花儿,你快赶紧把事儿查清楚吧,这事儿整的,现在村子里大家都不消停了。” 虽然过了秋收最忙那阵,现在村子里其实大家也没那么闲呢,可都被这事儿整的无心干活。尤其吴家人一口咬定他们家的花苗不知道是谁弄进去的,还有乔多福也说被人陷害,村里现在不说人人自危,家家户户也都在清查自家,就怕多出些不该有的东西,当然,顺便也检查一下自己的财物——有这种随便进人家里偷放东西的,那谁知道是 不是就能顺手把他们家里的钱财给偷走? “是,我也这么想的。”张爱英脸色一变,走上前,“别吵了,我现在问一句,刚才,有谁出了作坊?” 在系统第一次追踪丢失的花苗时,她只找到了乔家大房和三房,吴有根家可不在此列。说明当时那些花苗都还藏在后山的花丛中,才能混淆视听,让系统都没有察觉。 “我再提醒一下,这个人不仅出去了,而且还携带了花苗出去。在吴有根家找出的那些花苗,就是这个人送出去的。” “什么?” “谁出去了?” “我不知道啊,大家不是都在作坊里,没人出去吧?” 大家面面相觑,但这样的互相盘问也是很快的,马上就有人提到了一个人:“老丁头,老丁头出去了!” “作坊里的废料本来应该每天早上就拿出去倒的,今天忙起来一直没倒。之前大家搜寻还弄得很乱,又打扫了一番,吃完饭老丁头就出去倒废料了。” “对对对,他推的小推车出去,我们都看到了!” 七嘴八舌互相补充,很快就拼出了花苗被带出去的路径。 “是你,你在害我们!”吴家人惊怒交加,“老丁叔,我们给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这么害我们?” 吴父恨不得扑上去打人。 而老丁头一脸茫然:“什么?你们在说什么?我把花苗带出去的?” 周围人也说:“老丁头没必要吧?他现在这日子还不舒服?偷花干嘛 ?” “哎哟,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他是不是记恨乔家买了他这房子?” 大家议论起来。 本来反应有些迟钝的老丁头,听清了人群这些话之后也着急了,脸涨得通红:“根本没有的事,我老丁做了就是做了,没做就是没做,我没偷!我根本就不知道!” “乔二家的,我怎么会干这种事儿?我是不可能偷花的。我连平日他们摘花我都盯着,我怎么可能自己去做这种事嘛!” 他着急地向张爱英解释。 “不是你是谁?你说你一把年纪还这么害人,你当真是丧良心!” “不是他!你们想想老丁头这短短一趟去了吴家吗?以他现在这样,能翻墙进去放那些花苗吗?”张爱英直接终结了吴家人的吵闹,又看向老丁头,“老丁叔,你还记得推车出去前有哪些人碰过推车吗?或者说遇到了什么人?还有,你推车出去前,没有检查过吧?” “都是一些废料,确实没有检查。倒是遇到了什么人啊……”老丁头有些尴尬,又陷入沉思,“我想想,好像遇到了……” 他说了好几个人名,这时候大家已经明白过来张爱英的意思,不就是说是有人把东西放在了老丁头推车上吗?那他们接触了推车不就都成了嫌疑人了? 于是一个个又赶紧分辩起来。 张爱英没管这些,倒是宋里正又问了:“要是这样的话,那岂不是外面还有贼人?” “说了是内外勾结 嘛。”张爱英完全没觉得奇怪。 有人赶紧追问:“老丁叔,你别说作坊里的了,你先说说你推车出去遇到些什么人,你就没觉得有啥不对劲的?” “嗐,你这么说还真有!”老丁头被人一提醒,立刻道,“我在李子坡拐弯那儿摔了一下,也不知道那个缺德的在那儿挖了个坑,我连人带车都摔了,当时好几个人来搭把手的……” “李子坡,那往下走不就是吴家吗?” 而被他提到的人,也个个都如临大敌赶紧辩解。 “不是,我就是好心帮忙啊!” “老丁叔,你总不能连我也怀疑吧?” “我看你就像,当时你看了一会儿就往吴家去了。” “你才像,你还背了个背篓!” “不是,说背背篓,那乔有田不是也背了个背篓在那儿看了一会儿!” “对啊,乔有田!” 第288章 喂不熟的白眼狼 一语惊醒梦中人! 对啊,这世界上有那么多巧合吗?乔有田家里找到赃物,乔多福还在转移隐藏赃物,乔有田又恰好出现在老丁头那里。这事儿没点说头才怪了! 一时间所有人都在人群中张望,当然,他们没找到乔有田的身影,但乔多福不是还在吗? 乔多福也是舌头发苦,万万没想到张桂花竟然能追查到这一步。 “怎么了?怎么了?还不能背背篓了?你们便是平时巴结她张桂花瞧不起我们,也不用在这种时候说这些话吧?”他还没开口,许红梅已经先跳了出来。 她一张血糊糊的脸根本没有处理,用袖子胡乱擦的甚至还把血迹抹到了脖子上,看起来就更吓人了。 不过这种时候大家可不会被她吓住:“有理不在声高!乔大家的你喊什么喊?这不就是在查吗?不是你干的你怕啥?” “乔多福,你是读书人,你讲道理,你来说说,你觉得这是不是不对劲?” 乔多福:“……” 乔多福能说什么? “娘,你先别吵,这件事——” “这件事马上就能查出来。”张爱英再次开口打断争执,“这先不用急。既然花苗怎么出去的知道了,那接下来的就更简单了。推车是我来了之后他们才整理的,老丁头刚刚也说了,装车是他自己弄的,当时没可能下手。也就是说,装好之后这个阶段才有人动了手脚。那就查这个时间段大家都在做什么,彼此 作证,很快就能查出来。一旦查出来内鬼,还怕问不出外贼吗?” “你说是不是,乔多福?” “我、我不知道!反正我是被陷害的,我什么都不知道!”乔多福已经彻底感觉不对了,之前那种一切尽在掌控的自信全部消失了,他甚至很努力才能控制去找人看人的冲动。虽然他现在的确很想知道,她到底靠不靠谱?这么揪查下来,还能藏住吗? 而作坊工人也立刻就开始自证,彼此作证或是检举揭发的都有。 这场面让张爱英心里再次叹息,陈彩妮真的不行,就这短时间里,她不过离开了半小时,让她坐镇作坊,就能出这样的事,还让这些人在作坊里到处乱窜。这都幸亏有曹娘子,不然怕不是还得跑出作坊去?那才更是没法查得清了。 混乱中,又有好几人被推了出来,都是没法说明自己的行踪的。 他们也确实说不清楚,能说自己是做了亏心事,当时都忙着躲去销毁证据,当然要独自行动,怎么可能要人盯着?可偏偏到这时候就说不清楚了,这可真是…… 几人急得满头大汗,张爱英的目光看向他们,只不过停留了片刻,就略过了他们,转而看向一个不甚引人注意的女孩:“赵小叶,你没有什么想解释的吗?” “啊?解释什么?” 赵小叶一脸迷茫,不得不说这幅表情很有欺骗性。 “小叶子有什么可疑的?不可能是小叶子。小叶子 平时最守规矩了。” “就是,刚刚都说了,小叶子是去厨房干活去了,那可是刘家姐妹都作证的,咋可能是小叶子偷的呢?” “说是我们偷的都比赵小叶更可信吧?” “呸,哪有这样往自己身上泼污水的?你可闭嘴吧,就是你偷了我也不可能偷!” “屁,你啥人我们还不清楚?我们这堆人里,除了姓刘的,也就这赵小叶是个死板性子老实人,说她干这事儿反正我不信。” “那谁说的清?咬人的狗不叫啊!” 刘春和刘秋也站出来:“东家,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刚刚小叶确实是在厨房帮忙来着。” “是吗?是帮忙,不是全程都跟你们在一起吧?” 看着赵小叶,张爱英已经没了耐心:“你不承认也罢。反正目前赃物都已经找到了。我也不用担心自己冤枉了人还让人背后得利。我查不出来的,交给官府还能查不出来吗?” 不知道是不是被威胁了太多次,大家都已经免疫了。这时候竟然没那么多人反对了。 “特别是乔多福,你不是闹着要送官还你清白吗?那就都送官吧。我花了这么久时间,耐心也用完了。我相信,我问不出来的,官老爷们肯定能帮我问出来的。到底是哪一只喂不熟的白眼狼这样贪心。” 乔多福早就低下了头,一时间看不到他的脸色。而赵小叶,仍旧是那副怯懦害怕的神情没有改变。 这么好的心理素质,还 有这样的布局手段,怎么就不能好好做事走正途呢?真是可惜了。 慨叹的同时,张爱英脑子里想到了赵小叶的来历。 她家手足四个,上头两个姐姐下头一个幺弟,赵小叶排老三,她家在板桥村就属于贫困户,但即便这样,每日三餐其实也还是吃得起的,只可惜赵父赵父祖传的重男轻女,明明能给一家三口吃饱的,非要给儿子赵小果一天三顿,必得一顿有荤腥。除了吃好的喝好的,他还得穿好的,明明没什么读书天赋还硬要去读书,还完全不下地干活。他日子好过了,三个姐姐却是一天只能吃两顿,还都是吃些番薯豆饭,一年到头都见不到什么油星儿和细粮。就这样,赵小果长得白净圆润的同时,三个姐姐个个都是豆芽菜。为了让赵小果有钱去城里读书,大姐早就被嫁进了山里,收了一笔不菲的高彩礼。二姐则是送到马家堡给马地主一个手下做小,收的钱比嫁老大更多。到了这老三赵小叶,夫妻俩变本加厉,竟然打起了要将女儿卖到烟花之地的想法——不知道该说幸运还是不幸,哪怕营养不良瘦的惊人,可这三姐妹的模样还是不错的,只要稍微养一养就很能见人。 也是这打算暴露出来,村里人实在看不下去出手阻拦,毕竟又不是发生什么天灾人祸到了活不下去要卖儿卖女互相讨活的地步,要真让他们干出这种事,丢的也 是整个板桥村的脸。这弄得赵家夫妻都很不满意,卖不成,就准备再给嫁进山里去,其实也是卖给一家三兄弟当共妻。这种情况下,是陈彩妮说情,张爱英也于心不忍,才将原本不是那么符合条件的赵小叶招进了作坊。 在之前,她也确实是很听话的,就如那些人说的那样,除了本来张爱英就有恩的刘家姐弟,她是这些所有招工进来的人力最守规矩最老实的,在好几次开除人中,她都靠着听话守规矩留了下来,也算是作坊中的老人了。 所以就连张爱英一开始也压根儿没怀疑她。 直到排除了所有怀疑,那最不可能的也成为了可能。 可是为什么呢? 虽然这世界上确实有很多天生的白眼狼,但张爱英还是愿意相信之前的赵小叶。只不过她也知道,人心易变,那又是什么让赵小叶发生了这样的改变?甚至做出了这样的举动? 第289章 没有最无耻只有更无耻 张爱英想到了那句话:赵小叶近来有些神神秘秘,跟大家伙呆一起的时间都变少了,疑似有了心上人。 那本来只是别的女工们被问到时随口提起的,张爱英甚至也从来不觉得所谓情爱有这样大的力量。 可眼下,她也忍不住往这上面联想了。 她看看赵小叶,又看看乔多福。 太阳已经消失在地平线,只留下一丝丝落日的余晖。在这有些昏暗的日暮中,嘈杂不休的人群也随着张爱英的沉默而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终于,张爱英再次开口了,她在人群中看了一下,指着吴家人的方向:“看到了吗?吴有根是怎么对李春香的,那还是他表妹,甚至是吴家人,他们是怎么做的。真等到了官府,你觉得他还顶得住吗?到时候,为了撇清自己,你猜他又会怎么做?” 到后头,她手指的却又变成了乔多福。 “你什么意思?”许红梅立马跳脚,“都说了我家是被陷害的,你——” “闭嘴!”张爱英忍她很久了。没看乔有银母女都老老实实没再折腾吗?这人哪来的脸? 张爱英呵斥一声,满是嘲讽还有点不敢置信:“还是说,这样大的事儿,他们竟然都瞒着你吗?那你也要小心了,说不一定要被推出来的就是你了。” “嗳,这么一说还真是,那个赵小叶我好几次看到她跟许红梅说话呢,你说这是不是……” 张爱英也没想到,她随口一提还真就有影 儿了。 她更觉得讽刺了:“不是吧?赵小叶,他甚至都没直接给你准话跟你见面,都是通过他娘吗?” “你在说什么?二婶娘,你是在怀疑我吗?”乔多福终于开口了,实在是不开口不行了。默认那不就等于承认吗? “别叫什么二婶娘来恶心我。”张爱英觉得自己的忍耐已经到达了极致,“你那些狡辩的话,去跟差爷们说吧。我累了。” “太太。”曹凤莲上前站在了张爱英身边,神色有些担心。 她看得出来,张爱英确实有些疲惫。不仅仅是身体上的,更是心累。 平心而论,张爱英觉得自己对作坊这些人都算不错了,就是放21世纪都算得上良心老板,在这个世界不敢说是活菩萨,但对这些原本都在地里刨食的人来说,尤其是姑娘们,也算是有那么一点恩情吧?哪怕没有恩情,将心比心,全当义务不该也彼此都做好分内之事吗? 结果作坊里乱成这样也就算了,赵小叶这个她之前也曾很是信任和看好的姑娘,还给她来了这么一记背刺,她是真的觉得有些心寒。 “曹娘子,劳烦你亲自跑一趟吧。” 张爱英这话刚落,那边乔多福就喊了起来。 “娘,你都做了什么?你是要害死我吗?你到底做了什么,你赶紧交代啊,我不能再去坐牢,娘,你别害我啊!” 果然,没有最无耻只有更无耻,乔多福这字字句句分明都是暗示。 张爱英甚 至懒得呵斥他了,她就静静站在那里看猴戏。 乔多福当然不甘心,可现在他只想撇清自己。真到了县衙,什么秘密藏得住?关键真到了那时想对口供都不行了,必须抓紧时间。 他还在叫嚷,许红梅先是愣怔,然后脸白了一瞬,不过张爱英也怀疑是自己想多了,她那脸被抓成那样还流了那么多血,不一定是吓白的。而且,很快她的神情就镇定下来。 “对,这件事都是我——” “不用说了,是我。”赵小叶忽然站了出来。 “什么?” “是我干的,偷挖那些花的是我,把花苗藏在花丛下的是我,把花放在丁老伯推车上运出去的也是我。但出了主意起头的,却不是我。”此时的赵小叶还是那么一副老实人温温柔柔轻言细语的模样,哪怕是说这样的话,她的语气神情也是淡定的,还带着一点弱气,如果不注意她说的什么,都会觉得她真可怜,简直就像是被人逼迫了一样。 但细看她的神情又有不同,带着一股子让人说不出来的心惊。 甚至不给众人质疑的机会,她直接往前走了两步:“多福哥,到现在,你是要跟陷害李春香和吴家人一样,把事情全都推到我头上吗?” “你说什么?我不懂!”乔多福被她这温温柔柔却冒着冷气的声音吓得一激灵,往后退了一步才开口,“你少在这里乱说,别攀扯关系,我可跟你没关系!” “是吗?真 的没关系吗?那现在我肚子里的孩子又是谁的?” 赵小叶浑然不觉自己在人群中抛下了如何一个炸弹,只盯着乔多福幽幽说道,“多福哥是不想认吗?没关系,我生下来滴血认亲,到时候大家就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你疯了!”乔多福发狠上前。 张爱英神情一变,不过根本不用她出手,那些人即便被赵小叶这些话给惊呆了,但还是下意识护住了她,乔多福扑了个空,但脸上的狰狞还是落在了众人眼中。 他刚才分明就是冲着赵小叶肚子去的。 “虎毒不食子!乔多福你还是人吗?” 乔多福恨道:“赵小叶,你他爹的算计我,你是故意的是不是?你故意勾引我,现在又这么攀咬我,就是想嫁给我,我告诉你,就算这样,我也不会认的。” “亏得我之前还当你是什么好人,现在看来,你能勾引我,未必不能勾引别人,肚子里还不知道是谁的种,你现在不就是拿这些来害我。好啊,赵小叶,你真是好手段!” “我还以为是李春香,结果竟然是你!好啊,没准儿你俩还合伙了,赵小叶,你是不是还利用我娘了?” 张爱英都听不下去了,说这小子不见棺材不落泪都轻了,他这脑瓜子活泛的,这么快就又给自己开脱了,这心理素质也是没谁了。 但还不等她上前制止,一声清脆的巴掌声打断了乔多福的叫嚣编排。 “所以乔多福,你是 认了我俩的关系了?” “你敢打我?你说什么?”乔多福捂着脸不敢置信,“那又怎样?都是你勾引的我,你这个贱女人,你——” “啪”又是一巴掌。 赵小叶打的手都发红,打完才有些狼狈地擦了擦自己的眼泪。 “没事吧?” “没事,真的没事。” 有人还担忧地看着她的肚子,赵小叶摇摇头:“没有的事,我骗他的。” “什么?你敢骗我?你——” “闭嘴吧你!”早有看不惯乔多福的人仗义出手,一拳打在乔多福鼻子上,瞬间两管鲜血就流了出来,乔多福疼得嗷嗷叫,再也没法说话。 而赵小叶看着这一幕,竟然含着泪畅快笑了几声:“多谢大家,不过这件事,我也确实得给东家一个交代。” 第290章 罪魁祸首 接下来赵小叶就把所有一切和盘托出。 “李春香摘坊里的花出去卖不是秘密,乔多福不知道从哪里知道的,也多次有怂恿我。但我都没敢干。后来我们私会的时候,撞到了李春香和吴有根私会,想来,应该是从那个时候起,乔多福就有了这个主意。但可能是因为我之前拒绝过好几次,他也只敢敲敲边鼓。直到前两天,李春香和吴有根私会,两人说着要偷挖花苗的事儿,并且有了详细的计划。我们刚好偷听到了……” “就那个把花苗塞到推车上推出去的主意,都是吴有根提出来的。” 说到这里,赵小叶讽刺一笑,那边的吴有根刚还在拼命洗刷自己,说事情都是李春香主使,完全没想到打脸会来的这么快。 在赵小叶和周围人投来的视线中,他涨红了脸却憋不出什么话来,最终只能狼狈的低下头。吴父气得抬手作势又要打他,不过这次根本没有阻拦了,吴父有些茫然,打到一半赶紧收力,结果吴有根更绝,他看到吴父挥起来的大棒子一下子就从不会动的木头人变成了吓破胆的老鼠,溜得飞快,倒是吴父不妨他来这么一下,自己左脚绊右脚直接就来了个五体投地。 轰一声倒下去,甚至把再度开口的赵小叶都打断了。 大家更发出了哄笑,就说这吴家人会装呢,刚刚吴父那么一副要打死不肖子孙的模样,感情都是做的样子,知道会 有人拦着。实际上他心里,这可是他吴家最重要的命根子,哪可能真下得去狠手啊? “呵!” 赵小叶讽笑一声,这次没人打断,连想开口的的乔多福都被人拉到了一边。 众人也就都知道了全部的过程。 李春香本想的是趁着一早来作坊就把花苗运出去,但是她没想到的是还有赵小叶这个跟她一起挖的,以至于那一块实在太凸出了,因而被一大早就运菜到作坊的刘家姐妹发现,然后第一时间上报了陈彩妮。这种情况下,作坊中一切都乱了,可陈彩泥还知道把着们不让人出去,就连老丁头去倒垃圾都耽误了。 当然,就算不被耽误,李春香的计划也实行不了,因为她前脚藏好的花苗,赵小叶后脚就都给搬走了。 至于后头那些发展,也都是在乔多福计划之中。他知道以张爱英的性子,不可能吃这种闷亏,所以他贴心准备了李春香和吴有根这一对替死鬼,尤其李春香本来手脚就不干净,甚至她也的确是偷挖花苗了,根本不可能撇干净自己。到时候贼抓到了,他们还能实现真正的浑水摸鱼。 当她说完,大家伙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眼睛看看李春香又看看乔多福,好家伙,这人和人就是不同,乔多福这脑子到底咋想的?一层套一层的,就算之前张桂花已经说出了那么多信息他们都想不出来具体是怎么回事,甚至有些反应慢的,到现在都 还没完全捋清楚,脑袋发懵地跟周围人探讨。 也有人发现了华点:“唉,既然这样,那二嫂子你是怎么找到乔有田家去的?” “我就去诈一下呗!”张爱英不可能说实话,“这村里最恨我的,除了他们一家我也很难想到别人啊。反正诈一下又不要紧,你们看,这不是就找到赃物了吗?” 大家都有些惊讶,但想想张爱英说的也是真的完全没毛病。 倒是刚刚才把鼻血止住的乔多福完全惊呆了:“什么?骗子,你们都是骗子!” “撒谎,都在撒谎,你们肯定是要害我!” 乔多福一激动,那鼻血又哗哗流淌。 张爱英已经不想看他了。 “宋里正,按照规矩,乔多福这样的该怎么处理?” “这……”宋里正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意思是不送官了? 他马上开口:“偷盗,首先是追回赃物,要是无法追回赃物或者造成损失的,要进行赔偿还有罚银,该打板子也得打。” 他们村虽然不是都一个姓没有一个大祠堂进行惩罚,可村里要找这种空旷地方还不好找吗?而且早就说过了,在这普遍村子自治的时代,村里发生的任何违法犯罪,基本都会由里正主持在村子里就地解决。这方面,宋里正也是有经验的。 把人交给他,张爱英也放心。 宋里正抬手就叫人把乔多福拉了下去,张爱英还补充了一句:“这事儿他们一家应该不只是乔多福参与了, 送到吴家去的那些花苗多半是乔有田干的,这也麻烦里正了。” “不麻烦不麻烦。”宋里正乐得这样,真要送官去有啥好处?还是交给他解决最好。 眼瞅乔家大房都被控制起来,乔多福不甘地怒吼:“凭什么?李春香和赵小叶才是真正偷花的,凭什么不抓她们?” 张爱英说:“就凭她们是我作坊里的人,这事儿我自己来解决,可以吧?” “可以可以。”宋里正还能说啥?能交乔家大房给他就不错了。 曹凤莲也放下心来,在她看来,口头用报官来威胁威胁可以,但实际上能不这样做还是不这样做的好。 很快,随着宋里正把乔家大房的人带走,紧跟着呼啦啦一大堆人都走了。不走也不行,这作坊已经没得热闹看了。倒是去乔家大房哪里,还能再赶上一波。 张爱英则让作坊里忐忑不安的众人把找回来的花苗都给栽种回去,都种好了,然后就直接让他们都回家去。 就连李春香和赵小叶她都没留下。 “别站着了,我这儿又不是公堂,不能给你们判决啥的。今日天晚了,剩下的事儿明吧。” 倒是乔有银留到最后,期期艾艾:“二嫂,那个、我那个……” “叫我东家。你那个事儿也明。”张爱英是累的,想想,“算了,你要现在说也行。” “好吧,东家,是我的错,我都交代。”她是真被张桂花给吓到了。哪怕她说都是诈 的,可她怎么就那么不信呢?总感觉这位二嫂现在过分厉害,她就别想那些小九九了,有啥说啥赶紧将功补过才是。 “我之所以想到偷花,就是陈秀玉跟我说,要是能种活了剪花来卖能赚不少,有一棵就能种出无数棵,相当于是有了聚宝盆,我当时财迷心窍,就想着偷挖一棵也没事儿。” 她说的满脸懊悔,想到刚刚李春香可是交代了,她之所以会想到挖花苗,也是因为看到她偷挖花苗的举动才受了启发。 要这么算的话,那她岂不是成了罪魁祸首? 第291章 辜负 “陈秀玉?”张爱英疑惑。 “就是……” 忽然的一阵高声叫骂淹没了乔有银的回答。 “你个死丫头,死贼偷,偷人还偷东西,真是把我赵家的脸都丢光了,你还敢回来,你给我滚,赵家没有你这种不要脸的贱丫头!” 张爱英皱起眉头,这熟悉的叫骂,她一听就知道是谁。 想想赵家那一家三口的行事,如今会这么做也一点都不奇怪。 “你他爹的干出这种丢死人的事儿,你还回来干嘛?我看你就是个天生的贱胚子,之前就忤逆爹娘,不是能得很嘛?还真以为能攀高枝了,结果干了这种事儿就想躲回家,我呸,当我们是什么好欺负的?这家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个死丫头害死人,赶紧给我滚,爱去哪儿就去哪儿,别赖在我家!” 很快宋里正大儿媳就找到了张爱英:“那个,二嫂子,外面那个你也听到了吧,现在有个事儿就有点麻烦。” “你说。” “就是赵小叶,她爹娘不准她回家,把她赶出来了。还给送到我们那里,说让我们把这个贼给抓了。可村里那点地方现在关了乔有福父子,本来就小,哪里还能关人?” 她扯东拉西,支支吾吾,在张爱英有些不耐烦的视线下才总算加快了语速,一口气说完:“嗳,那不是想着是二嫂子你坊里的人,刚你也说你那个……” 视线左躲右闪,不敢跟张爱英对视。 张爱英看看她,又看看不远处 拉扯着赵小叶还在骂的赵母以及与她的破口大骂形成鲜明对比一脸麻木的赵小叶,张爱英皱皱眉:“我知道了,你让她过来吧。” “太太还是心太善了。”曹凤莲虽然这么感叹,但并没有真的出声阻拦。她拉着赵小叶下去安顿了。 有这一茬,乔有银像是又受到了刺激,接下来的话说得又快又顺,竹筒倒豆子一般把事情都给吐了出来,旁边还有刘翠娥以及乔有贵夫妇作补充,张爱英很快就摸清楚了事情的全部过程。 “我都知道了。”张爱英点点头,并没有在这一家子面前就做出什么评价,“你们回去吧。” “那我明天还是照旧来上工吗?”乔有银还是有些不安。 张爱英点头:“明天照旧就是。” 等把这些人送走,张爱英才叮嘱老丁头关好作坊大门,自己也回了不远处的乔家。 先一步回来的曹凤莲已经摆好了饭菜,当然不是她做的,是先一步回来的刘春姐妹做的。 是的,本来一开始刘家姐弟都是住在作坊里的,还是后来乔家搬进城了,才让他们搬过来住的。原因也简单,不住人的房子,不管修得再好,也会很快老化。房子始终得有人住着才能有人气。 而刘家姐弟经过张爱英这么久的观察和接触,是属于人品过关也值得信任的,张爱英就让他们住了进来,而他们也确实没有辜负张爱英的信任,一直老老实实都住在给他们安排 好的客房,没有乱动乔家三人的房间,同时也把那些房间都按时打扫收拾,院子里也都收拾的规规整整漂漂亮亮。 而每次张爱英他们回来的时候,饭菜和热水什么的都完全不用担心。张爱英有种自己找了全职管家的感觉,还是免费的。 她也跟他们说过:“让你们住着,平时脏了乱了打扫一下就是,我们的房间用不着天天都打扫,我们回来再收拾都行的,没必要弄这些。” 毕竟,人家真不是她请的全职管家,自己白天还要去作坊工作,再让人家下了班回来再给她这么打扫收拾庭院,天天如此,张爱英自己都觉得过分。 然而刘家姐弟都很实在:“又不是什么大事儿,就伸伸手的小事。不麻烦的,张姨你让我们住这里,又不交钱什么的,还让我们在作坊里工作能挣钱,我们一家也没什么能报答的,好好把房子看好,就算是做了分内的事。” 人家这么说,张爱英也不好太客气了。她慢慢习惯这些,但也没有当成理所当然的事情。现在看到这些饭菜,她问他们都吃了没,得知大家都没吃,她就招呼大家一起坐下。 这样的事儿,曹娘子一开始有些不习惯,但下乡好几次,她也算是慢慢融入到这环境中了,于是所有人都坐下。 连刘春两个女儿都上了桌,当然,对着张爱英一口一个张奶奶叫的别提有多甜。 倒是刘秋要坐下的时候又有些 犹豫:“那个,小叶子…赵小叶她不过来,要不我给她送点饭过去吧。” 张爱英点点头允了。 都让人住进这家里来了,也不差这一顿饭。 等到刘秋送了饭回来,愁眉不展,吃饭都心事重重的,好几次放下碗欲言又止的。 在她又一次放下碗,似乎已经下定了决心:“张姨——” “小秋!”刘春打断了她。 “是想说赵小叶的事儿吗?”张爱英哪里会看不明白。 但她并不想在这时候败胃口。 “这事儿你们先别管,说了明天再处理。我心里都有数。” 于是就连刘春的表情都变得有些忧愁起来。她很想掩饰,但可能是太担心,反而愈发明显。 张爱英都装作没看见,甚至越是看到这种情况,她心里反而越是升起一股怒火。不是对在座的,而是对赵小叶。 她做那些事,不仅是辜负了她这个东家,甚至是辜负了这些朋友姐妹。都这个时候,刘家姐妹都还想着要给她说情,可她赵小叶配吗? 不过,张爱英并没有让愤怒冲昏头脑,理智尚在,她也清楚自己现在的心态,除了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更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心态。 而且,眼前这些人的心情未必就比自己好到哪里去,张爱英不能作出把气撒到他们这些人身上的举动,所以虽然不悦,却也尽量克制着没表露出来。 即便如此,饭桌上的气氛仍旧不太好,就连一开始还会甜甜说话叫人的小孩 子似乎也察觉了这种气氛,有些不安的左看看右看看,都不敢再轻易开口。 为了缓解这种气氛,也是转移自己的思绪,张爱英提起了另一件事:“对了,你们刘家湾那些田地都处理好了吗?” 说到这个又不得不提到对马家堡的处置,现在的马家堡已经几乎是名存实亡了——就为这,张爱英都想给苏县令鼓掌,不人家是出于什么目的,但这干的确实都是实事,真正意义上的扫黑除恶,从县城清理到乡下,可谓是兢兢业业老虎苍蝇都不放过。 年前那次马大虎以为自己把衙差糊弄过去了,但实际上不过是过年的时候不好动手,怎么着也得让县城上下都过个好年吧?而等到年节过去,还在大正月都没进二月呢,马家堡上上下下就被抓了一连串。本来这两年马家圈地扩张就没用多少正常手段,逼死人命都是常态,审查下来马地主一家就没个干净的,现在都下了牢,马地主父子几个作恶最严重的更是被判了死刑,上呈大理寺和刑部复核过,就等着秋后问斩了。 没了马地主的威胁,刘家湾那些人也多有被这事威慑到,原本刘家姐弟是可以回去的,也算是真正没了后顾之忧。但他们都已经被刘氏族人伤透了心,便没有回去。 之后在张爱英的帮助下,宋里正找到刘家湾的里正,把刘家姐弟的户籍都给改了过来,现在他们就算是落户板桥村 了。只不过之前那些田地还一时半会儿没有处理完——卖田本来该是一件容易的事,多少人争着抢着要买田地。但不是马地主一家都下大牢了嘛,从前那些圈占的田地该放的也放了出来,一时间也算是供过于求,再加上刘家湾那边的人也多少打着些小九九,刘家的田地就一直拖在那里。 第292章 恶有恶报 “都处理了。除了我爹娘坟地那一块,别的土地都给处理了。” 说到这个刘家姐弟也确实重新打起了精神。 张爱英听了有些惊讶:“这么快啊?也好。那你们之后有打算没?要在这边买两块地吧。” 就算她很舍不得这样的“全职管家”,可是人家也不是她的仆人,不可能就因为过去那点恩情想要人家一辈子就给她干活卖命。 所以张爱英早就做好了人家也要安身立命过自己小家生活的打算,那在这古代,当然是得先有地,有了地才能有粮食产出才能过活。至于盖房子都好说,现在不像21世纪还要批准宅基地什么的,如今的人口相比21世纪,那真算得上地广人稀了,所以只要不是在有主的田地上盖房子,只要在本村落户了,只要你有能力盖房子,就可以自己盖,反正荒地多的是。 而且刘家现在这情况,他们住在乔家,对于住房什么的暂时还真没特别急迫的需求,买田置地才是第一位的。 不等他们回答,张爱英立刻又想到板桥村的田地紧俏,和刘家湾不同,板桥村附近的田地都不好买,尤其是鲜花皂作坊开办起来之后,想来这边买地的人更多了,想买地属实是不那么容易。 于是她说:“这样,我去跟宋里正说一下,还是请他多帮帮忙,替你们留心一下,想来应该会等来好消息。” 她之前拜托宋里正帮忙人家也是起了大作 用的,现在她手里那两亩上好的水田就是宋里正牵线搭桥才买到手的,嗯,当然现在也都是租给别人种着,乔家现在就没有那么多精力再去种地。 “谢谢张姨,不过真不用。”刘春目露感激,但摇头很坚定,“我们暂时不买田地。” “嗯?是钱有不凑手的?” 张爱英把后头一句“要不我借点给你们”给吞了回去,这话就不能说。不仅是太上赶着了,问题人家一看也没这意思。 果然,刘春看了一眼刘冬,这回就是刘冬开口的:“这倒不是最主要的,张姨,谢谢你为我们筹算,不过这回我们打算自己开荒。反正我有的是力气,在作坊的活儿也轻省,开开荒也不浪费这一身肉。” 他们对张爱英是没有隐瞒的,当下也说了原因,那就是他们现在一家子基本都在作坊干活,能挣到一笔钱不算,关键也没有多的时间再去种地,如果买了田地就租给别人种,那对他们来说也不划算。反倒是自己开荒的话,他们在作坊下工以及休假的时间可以慢慢搞,而且一旦完成开荒,登记为自家田地之后,头三年不用交税,对他们来说也是有缓冲期的。 “也行,你们心里有计划就行。”张爱英想想又说,“那到时候我帮你们弄点好些的趁手工具。” 别听开荒的条件好像挺好,不用花一分钱,只用自家卖力就能拥有一块土地,而且还可以三年免税。但 实际上,开荒这件事哪有那么容易的?还是那句话,现在地广人稀,草木繁盛简直超乎人的想象,那句“种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就是完美的说明。关键这时候还没有那么多好使的工具,盐铁管制的情况下,就是有钱都不能大量买铁,更别说农人,农具的含铁量都低的可怜,有不少还是用的木头农具,开荒难度更是加大。至于说三年免税,那其实也基本占不到什么便宜,因为刚开荒出来的土地,肥力低下,种粮食产量是很低的,哪怕税收比例高的情况下,这刚开荒土地的全部产出都远赶不上熟地交税后的剩余产出。所以才有那句话说,瘦田无人耕。何况开荒? 综上,开荒的收益太低,远不能覆盖成本,除了走投无路的人,但凡有点积蓄,都不会选择这条路。当然,还有就是一些比较悭吝的人,也得家里有壮劳力,有富余的时间才会去开荒,不然开荒真的是会累死人的。 张爱英觉得刘家姐弟做这样的决定也不算太差,她既然不能阻拦他们,那么给点帮助,尽可能减少他们开荒的劳动量还是可以的。 这件事说完张爱英又问刘春她那前夫还有没有来过。 说来那真是个不要脸的,为了个寡妇虐打妻女休妻还气死岳父母不算,知道刘春姐弟现在日子好过了,竟然又打起了他们的主意。 之前还装作幡然醒悟的模样想要哄的刘春回 去跟他过日子,刘春心性坚定没有答应他,转头他又想偷偷来抱孩子,试图用孩子来威胁刘春——要不说男人都心狠呢,毕竟不是自己十月怀胎过鬼门关才从身上掉下来的一坨肉,从古至今都少不了用娃威胁孩他娘这种事。还是村里人警惕,半路拦住他抢下了孩子,才没让他阴谋得逞。可这么接连两次失手,他也没死心,干脆直接来作坊堵门闹,对,那时候刘家姐弟还都住在作坊呢,他就在外头大闹,直接要钱,是张爱英出面请了宋里正带着板桥村一众壮丁把他直接给赶出去的。可之后这人也没消停,据说还去刘春姐弟外家闹过,搅了个天翻地覆的大家都不消停,外家也苦不堪言过来找他们…… 总之那就是一笔烂账,张爱英进城前这事儿好像都还没个落定,现在她既然想到了,也是要了解一下的。要是还有这麻烦,她还得想办法给刘家一并解决了才好。这不只是为刘家姐弟,更是为了作坊为了她自己。 “他哪里还能来,来不了了。”这次开口的是最开始想说话被堵回去的刘秋,一改方才的萎靡神色,她五官都活了起来,还带着幸灾乐祸,“他啊,现在给人打破脑袋,一条腿也打断,怕是都活不了多久了,哪还有力气来找我们?” “老三!”大概是觉得刘秋这语气太过得意,刘春呵斥了一声。 刘秋撇撇嘴:“本来就是。 我又没乱说。他那个烂人,也活该有今天这个下场。” 张爱英用眼神询问到底怎么回事。 他们也不会给仇人遮掩,何况是这样大快人心的事,一口气都说了。 原来,刘春前夫之所以会来找刘春,纯粹就是因为寡妇怀上了,说找神婆看了是个儿子,那男的就欢喜的不行,可寡妇要钱才肯生,而且不管是过日子还是养儿子哪能缺了钱?可不就从前妻这儿想办法。结果屡屡受挫,寡妇还扬言没有钱不生孩子,男的被逼急了没法子,只能卖了家里的大半田产把银钱给了寡妇。紧接着最精彩的来了,刚把钱给了寡妇,第二天他就把寡妇捉奸在床,才知道那寡妇可不只他这一个姘头。要知道男人这种生物是最喜欢往自己头上戴绿帽的,除了动不动就怀疑指摘自家妻子偷人,对外也是这样,看到男的打老婆就说肯定是对方老婆偷人该打,看到女的打老公也说肯定是女的偷人有了外心,简直可以说这个群体就是有绿帽癖,没有的时候都能往自己头上戴往别的男的头上戴,那这都真戴绿帽了还能不发作?于是这男的立刻质问寡妇肚子里孩子是谁的,推搡间寡妇见了红,另一个姘头对寡妇也是爱得深沉,两人立刻大打出手。结局就是刘春前夫被人打破脑袋和一条腿。 张爱英都没想到还能有这发展,听得都有点一愣一愣的了。 良久,她也不由 的感慨一句:“这可真是苍天有眼,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不过这也算是报应来的快的了。 也算是一个难得的好消息,大家脸上都难得露出了笑容。看到恶有恶报,谁都会拍手称快的。而对刘家姐弟来说,那就更简单了:看到我的仇人过得不好,那我的日子就好过了。 第293章 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谈刘家的事倒比较让人畅快,这一顿原本沉默的饭也变得有滋有味起来。 不过这种愉快到底不能持续太久,等到饭毕,撤了桌子,各自忙碌起来,只有张爱英一个人闲着的时候,她这心情又难免沉默起来。 曹凤莲走过来:“太太在为作坊的事情烦心?” “是,也不是。”张爱英叹口气,“我就是看到李春香和赵小叶这两个女孩子,我就想不通啊。” 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或者恨铁不成钢? 张爱英都很难形容自己的心情。 “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曹凤莲一句话让张爱英又陷入了沉默。 她觉得这是不对的,真的“女之耽兮,不可说也”吗?难道真的是女性天生就比男性灵魂要轻一些天生就追逐爱情天生就容易恋爱脑吗? 不是的,根本不是的,男女的差别只在于先天的生理差别,男性的力量平均强于女性是事实,可都是人,男女先天的灵魂和人格是完全一样的,怎么可能有人天生就恋爱脑呢?让女性变成恋爱脑的,其实是社会环境啊。 为什么从古至今男的很少有恋爱脑,因为夫权父权社会中,男性掌握了绝对的话语权,男性就是主宰,他们生来就获得关注获得全部家庭资源的倾斜,哪怕是一个穷山沟的男生,他都可能过度自信,为什么呢?因为从小的认知就是这样,你是个男的你不一样你尊贵!他们的 母亲姐妹都要为他服务,他们从小就得到了足够的爱,又怎么可能恋爱脑呢?他们只会认为得到的所有都是该得的,所以他们也很少有感激和谦卑之心。 相反,女孩子从小作为附属存在,哪怕到了21世纪,男女平等已经写进了法律,可仍旧摆不脱夫权父权的影响,因为主流仍旧是女孩子嫁出去,哪怕是双方共同出钱给新婚夫妻安家,可社会主流孩子仍旧是随父姓,只要是个男人就可以被称为某某先生,但偏偏他们要把那些做出了伟大贡献的女性也称作“先生”,还认为这是一种对女性的尊敬和恩赐……这样的社会现实中,女性要付出比男性多很多倍的努力才能站在和男人一样的高度,甚至多数时候,哪怕比男性优秀也会被卡被筛除:尽管你很优秀,远远超过了来应聘的大部分男生,但很可惜,我们这个岗位只招两个女生。所以,是因为被忽视因为缺爱女孩子才容易恋爱脑啊! 甚至,就连这句“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都是一种高高在上的厌女思想在对无数女性进行持续千年的精神pua和暗示。而类似的pua古今中外都不缺,比如令很多女人都奉为经典觉得是清醒发言的“同样坠入情网,男人和女人的区别是:女人可以一天到晚谈恋爱,而男人只有几分钟”。她们以为这些话揭示了男人的本质 可以警醒自己在恋爱中保持清醒,可实际上,这话的本质是厌女,就是否认男女人格和灵魂的一致,同时对女性进行贬低和暗示:你们就是天生的恋爱脑,你们不如男人,你们就该追逐爱情。这样一来,才能减少女性跟男性竞争社会话语权不是吗? 只可惜,这样的恶意哪怕到了21世纪,仍旧有女性看不穿,反而还把类似的话奉为圭臬。 心中有千言万语,张爱英却不知道该如何说出来。其实,本来也说不出来。若是上辈子至少法律承认男女平等的世界,她还可以跟人就此辩上一辩,可在这男尊女卑地位分明的世界,她又能说什么呢?完全颠覆大不敬的话语,又有几个人能懂?甚至就算是懂这个道理又有什么用?因为如今这个吃人的世道就是在逼着“女之耽兮,不可说也”。就像李春香和赵小叶,在私情曝光后,她们遭受到的攻讦远远超过男人。要放一些规矩严苛的大家族中,她们这样给家族蒙羞甚至会被宗族沉塘以儆效尤。 两人无声沉默,就在曹凤莲打算开口劝张爱英早点洗漱休息的时候,忽然有杂乱的脚步声过来。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不好了张姨,小叶子不见了!” “她的饭没有动,人现在也找不着了,我怕她想不开啊!” “啊呀,这死女子,真的是要担心死人啊!” 瞬间张爱英的愁思也全都飞了:“院 子里都找过没有?没找到人就出去找!” “去乔多福家和赵家看看,快去!” 张爱英吩咐完,自己也拿了个火把,跟着大家一起出门去找。 入夜的村子都非常安静,这边的动静很快吵醒了旁的人家。 警觉的宋家人最先赶到:“出什么事了?” “赵小叶不见了,我们怕她会想不开。” “那得赶紧找啊!” 一行人打着火把到处跑,张爱英出来也下意识就往乔家大房的方向走。 才走了几步,有火把快速移动,有人在喊:“找到了,找到了!在赵家那边!” 张爱英赶紧跟着去,又问到底什么情况,人现在怎么样。 “不好,人都挂到树上了,现在刚抱下来,说是还昏着,他们去请大夫了。” 张爱英一听,直接跑了起来。 “太太,慢点,慢点!” 曹凤莲拿着被塞过来的火把追了上去,但张爱英跑的极快,她心下也急一跑起来踩空差点摔倒,身边陈彩妮扶了一把才稳住。 “你们慢点来,我先去看看人怎么样。” 张爱英扔下这句,很快就到了赵家。 那里现在已经有好几个人,或站或蹲地围着中间一个倒地的人。 “都散开!” 张爱英冲过去,直接打开系统扫描对昏迷的赵小叶进行身体检查,然后按照系统所说进行专业抢救。 见效很快,在大家惊魂未定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赵小叶大咳了几声,已然转醒过来。 只不过她意识好像还没有完全 清醒,眼睛还是木愣愣的。 旁边人拿着火把凑上来看,喜道:“醒了,真的醒了!东家,这没事儿了吧?” 火把的光闪到赵小叶的眼睛,她的眼神也慢慢聚焦,意识回归:“我、我……” 一开口才说了两个字就又是咳嗽。 她挣扎着爬起来,似乎有些不敢置信,她竟然没死成? “你个臭丫头死丫头,你咋不去死?还敢在这里上吊,你想吓唬谁呢?他爹的真是死都还要祸害我们,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白眼狼!” 赵小叶都还没站稳,脸上就被打了一巴掌,不知道在旁边看了多久的赵母冲了过来,伸手就去抓赵小叶的头发。 “想死是吧,老娘成全你!他爹的老娘生你一场,这家里养了你到现在,你就是这么祸害我的?看我不打死你!” 赵小叶被她拖的往后趔趄,整个人也因为头皮上的尖锐疼痛发出哀嚎。 “赵大娘你干什么?” “别动手啊,这人好不容易才救回来。” 大家七嘴八舌想要阻拦,却都没什么用,毕竟是两个女人,还是张爱英出手了,都没人看到,一块石子落在赵母揪扯赵小叶头发的胳膊上,她吃痛下意识松了手,赵小叶这才得以脱身。 即便如此,赵母手上也落下了一绺头发。可见她下手之狠。 赵小叶疼的捂住额头。 大家也赶忙分开两人,以免赵母再次动手伤人。 第294章 一巴掌 “赵家嫂子,事情也不是你这么干的。” “就是,知道你家不待见闺女,可这也太伤人了,刚救回来,你这是又要打死她啊?” 赵母甩掉手里的头发,捂着胳膊愤愤:“让她死去,她不是想死吗?还吊在这里,她想祸害谁?让她这么害我,不如我自己掐死她!” 众人还在劝导,赵母还在骂骂咧咧,就在这时,“啪”又是一巴掌,响亮得直接打断了众人的声音。 就连一脸麻木的赵小叶此时此刻也捂着脸震惊地看着张爱英。 旁边人也惊讶:“东家……” “听到了吗?看清楚了吗?你一条命也就只能换来这个,为这样的人,值得吗?”张爱英指着赵母,甚至指着赵家,“赵小叶,你以为你死了就能报复他们?你以为你报复了谁?你报复的是自己!你对的起谁?” 一番质问连周围人都惊住了。 赵母的骂声都戛然而止。 她敢那么对赵小叶一是气愤,毕竟那棵树就在赵家大门,赵小叶上吊的位置还属于正对堂屋的,这都不只是不吉利,完全就是在诅咒了,她对这个本来早就没什么好脸的女儿能有一点心软才怪了。但更重要也是她看赵小叶这次做的事儿这么大,明摆着得罪了乔家二房,也再没有了倚仗,自然是怎么解恨怎么来。 可张爱英方才这话,虽然对着赵小叶又大又骂,可这话里话外谁听不出来真正的意思。别忘了刚也是张爱英 一番抢救才把人弄醒的。 她可不就害怕了吗?这张桂花脑子坏掉了?对这么一个吃里扒外的贱货竟然还要出手帮助? 心里嘀咕谩骂,但有前例,她现在可不敢招惹张爱英了。 但对自家女孩儿她还是没啥好脸色,看她那样子就晦气:“管她干啥?要死就死,别死我家来。真是生养出个孽障,上辈子欠了她的,我怎么这么苦命啊……” “听到没有?”张爱英指指赵母,然后又指指院子里,“你看看他们出来了吗?你就算是死,有什么用?你以为你的命他们会在乎吗?这样死了你都不能消停,尸体都会被他们卖去配阴婚你信不信?到时候你弟拿着你的钱潇洒,你死了魂儿都不安生,真以为死了就一了百了啊!” 大家都被张爱英这话给震住,但想想以赵家两口子的为人,这还真是他们做得出来的事。 “你说什么啊?我们做什么了?你这么诬陷人不好的吧?”赵母一听这可就不乐意了,主要涉及到她宝贝儿子了。之前就因为这张桂花,不知道去儿子学堂里说了什么,搞得孩子都没脸去上学。现在还这么说,传出去不又得说他们为了儿子逼死女儿吗?虽然是事实,可是对儿子影响多不好哪,他还是个读书人呢! 她急得病急乱投医,“不是关我们什么事?这贱丫头是你们带回去后才来上吊的,谁知道是不是你们逼的?” 赵小叶猛地抬 起了头,一双眼睛死死盯着赵母。 “瞪什么瞪啊?别以为你这装模作样的就能吓住我,告诉你,要死死外边儿去,谁害你你找谁,别来我这里!” “现在你听到了吧?你真要寻死,那是在给太太找麻烦。” 曹凤莲等人也赶到了,当下站到前面,她也是不会说什么软和话的,话语同样尖锐,“赵小叶,你真要寻死,也要等这次的事情处理过后,不然你这么死了,是想害谁?是觉得东家被你们折腾的还不够吗?还是说,你就是想这样报复东家?” 张爱英确实累,想想这一天的经历,怎么就感觉好像过了挺久似的。 “不是,我不是!”赵小叶抬起头,仓皇回应,“不是的,我不是——” “呵呵,还说不是。你本来就是这么个白眼狼。”赵母呸了一声,“大家可看清楚些吧,这就是个白眼儿狼,对我们这当爹娘的都能狠心,这乔东家对她再好,她还不是说卖就卖了,作坊里的宝贝是说偷就偷,她不是白眼儿狼谁是?” 有人附和:“别说,这赵三丫还真是……” 但也有人看不下去:“赵家的你就少说两句吧,你到底是你身上掉下来的肉——” “我呸,就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才最清楚,这死丫头就是个没良心的,个贱皮子,不要脸,黑心肝,白眼狼!” 只要想想之前有张桂花护着,她在这个死丫头身上受的气,赵母就骂的更狠。 “你说谎!要不是你们要卖了我,又怎么会有今天这些事?” “什么卖了?” “赵家又做了什么事?” 赵母心头一突,难道他们做的那事儿被发现了?但转念一想,被发现了又有什么? “什么叫卖,我那是给你找婆家。你这年纪早都到了,再说你不会以为自己进了作坊,我们当父母的就真的管不了你了吧?再怎么说那婚姻大事,不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们给你操心婚事,那叫什么卖不卖的?你这死丫头咋能把人心想的那么坏?我们可是给你找了个好人家,嫁过去就是正经的太太,过的是好日子。我看你就是黑心肝的,连自家爹娘都能这么对待!” 张爱英打断了她的喋喋不休:“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 赵小叶被她指着,不再隐瞒:“我不知道他们说的到底是什么人家,但是我对自家还能不清楚么?什么好人家轮得到我?什么好人会还没谈成就先给三十两银子?要是好婚事又怎么会瞒着我?” 大家也都惊了:“三十两?真的假的?” “赵家的,你们这是找了个啥样的金龟婿啊?” 也有人看一眼赵小叶,别人要是经过这么一遭,又是被拆穿小偷又是上吊还被自家老娘头发都薅掉一撮,那除了狼狈憔悴,整个人也该没眼看了。偏偏就她因为这种凌乱憔悴,反而更多了一种楚楚可怜的美丽。 这作坊的伙食确实好啊,这原 来皮包骨头的柴火丫头,都真正养出美人模样了。 当下便冷哼一声:“能有啥金龟婿?保不齐又是干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有脑子的人都能想到这点。 赵母还想跳脚,甚至不死心还想来抓赵小叶。 张爱英实在是不想看了:“赵小叶偷了我作坊的东西,现在归我管,不归你。至于那什么亲家女婿,赵嫂子最好能给一个合理的解释,否则……” “我自家的事儿,我还给你解释什么?”赵母拧着脖子,但确实不敢再拉扯赵小叶了。 只不过人走了老远,还能听到赵母骂人的声音。 陈彩妮气不过想去理论,张爱英拉出她:“算了,很晚了,大家都散了吧。” “都怪我,当初就不该——” 张爱英打断她:“事情已经发生了,说这些没什么意义。再说你是好心,但行好事就别说这些了。” 陈彩妮顺着她抬头的地方看去,也意识到自己不该在这时候说这话,那丫头可是刚死过一回,这要是听到她这话,再来一个想不开…… “唉。” 一行人回到家,没一会儿刘冬也赶了回来。 他先来给张爱英汇报:“我去吴家看了,李春香还好,没出什么事。吴家人把她关起来了,听了我说的还去看了一会,人挺好的,还有力气骂人呢。吴家也说是已经叫人去通知她爹娘了,这一晚应该不会有事儿。” “好。我知道了,你也累了一天了,回去歇着去吧。 ” 第295章 谁也不比谁高贵 大家都各自退下,张爱英也准备去睡了,这一天当真是心力交瘁。 结果刚出厅门就看到廊下的人影。 “你不去休息,在这里干什么?”张爱英看清是赵小叶,也没有多余的语气和精力。 “我……”赵小叶拧着手,站出来垂头半出个什么。 听到远去的脚步声,这才急了,直接跑着追上去:“东家,东家!” “你是要有什么给我交代的?直接说吧。我今天真的很累,要早点休息了。” “对不起,东家,真的对不起。” “我知道我做了错事,可是我真的不知道还有什么前路,反正都没好日子,反正都那样……我、我……” 她这话让张爱英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也许她想错了,从一开始,赵小叶可能就抱着去死的决心。而且,乔多福的原因甚至都不能算最主要的。 “那进来跟我说说。” 这一刻张爱英改变了主意,决定听这个去鬼门关走了一遭的小姑娘倾诉。 也许赵小叶也是真的没想到会死不成,现在整个人没了之前那种淡定安然,多了一股迷茫。对着张爱英倾诉也有些琐碎。 “是我蠢,日子好过了,被他们说几句话就打动……” 原来,赵小叶被赵家父母哄着,又跟家里恢复了关系,甚至还跟他们透露了一些作坊里的事。赵家爹娘当时还说问清楚这些是要拜托媒人给她说好亲事,但之后她才发现,根本没什么好亲事,父 母反而还在偷偷摸摸筹谋着与她相关的事,甚至已经收了三十两。她当时试探过,可父母一点口风没漏,也就是那时候,赵小叶才发觉了不对。 而乔多福就是在这个时候趁虚而入的。 “从来没有人对我那么好过,我以为自己抓住了救命稻草,但现在看来,那终究只是稻草,一根稻草怎么能救起已经溺水的人呢?”提到乔多福,赵小叶语气里满是嘲讽,“东家,其实也是我傻,我早该想到的,我这样的人,谁会真心对待呢?不过都是有所图谋。怪我自己傻,为了一点点可能就害人害己。” 张爱英打断她的自怨自艾:“但你其实根本没想着真要把花偷给乔多福吧?” 赵小叶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只是已经知道了乔多福不可靠,反正就那样吧,我这样的人,生下来就是错的,生下来就该吃苦,怪我自己总是去想那些不该想的,其实早点认命也未必就会走到这一步……” 她一开始真的是把乔多福当做了良人,沉溺情爱之中,才会委身于乔多福。结果乔多福却认为已经占了她的身子便万无一失,不说态度大变,也是不如从前那般还要装得很好,让她也发觉了端倪,渐渐清醒过来。只是对于这时候的她来说,这清醒已经有些太晚了,所以才有了后来的一切,是真正的心存死志,破罐破摔。 知道了这些隐情, 张爱英没做评论,只问:“那现在呢?还想死吗?” “不想了,死太便宜他们了。”赵小叶没做任何犹豫就有了回答,“可是,我不知道、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那就回去好好想想,先休息去吧。” 张爱英看出来了,乔多福对这姑娘确实有影响,但那顶多算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实际上赵小叶心中真正怨恨和耿耿于怀的还是父母。就连死,她想报复的都是赵家都是父母。甚至可以说,她会跟乔多福混在一起,有乔多福的算计,未必没有她以此来对抗父母的衡量。只不过失败了而已。 这让张爱英有些惊讶,心里对她更是另眼相看。 在这个孝道至上的世界,能有这种勇气反抗父母的不公,属实是难得。更没有所谓恋爱脑,而是有自己的脑子——不过很快,张爱英又意识到,或许是她自己也想偏了,在男性掌握话语权的社会,总难免充斥着贬女厌女思想和言论。其实封建时代就真的有那么多恋爱脑吗?也未必。就算很多女人做出一副坚贞不屈对丈夫深爱不已的模样,也未必就是她们真的没脑子一心只有男人。而是因为生存需要如此表演而已。毕竟,当男性作为社会第一性占据绝对主导地位的时候,女性要生存,要过得更好,也就只能演出男人想要的样子。很多人因此而觉得女性就不如男性,说男性的灵魂遨游在宇宙, 女性的灵魂就只知道囿于方寸之间。但张爱英却觉得,恰恰相反,这完全证明了男女灵魂和人格的本质相同,那就是都追求生存,都在为了生存而努力。哪怕用的方式不一样,但本质上都是为了生存,为了更好地生存,这一点谁也不比谁高贵。 这样一想她又觉得心里畅快起来。 以至于第二天她处理一堆糟烂事都保持了比较平和的心情。 首先是对李春香的决定,开除是肯定的。同时曹凤莲已经调查清楚她所作所为,包括之前偷摘鲜花出去卖,完全违反了作坊的规定不说,这也属于偷盗作坊财物,对此曹凤莲计算了一个大概的数值,向她追讨偷盗财物的银钱赔偿。当月的月钱肯定是直接扣掉了,对于赔偿银两,赶来的李家爹娘自然都不想给,但是在报官送官的威胁下,自然还是钱能解决的就用钱解决,何况,李春香这半年来也给家里赚了不少,这赔偿他们还是拿得出来的。 对赵小叶的决定如上,但是,赵小叶并没有来给她交赔偿银的父母,哪怕就算之前闹得再厉害,赵小叶作坊的工钱还是被他们拿走了大头。这时候他们也压根儿没有来给赵小叶“赎身”的打算。 “赵四儿两口子真够狠心的。” “这没银子,难道真要给送官了?” 众目睽睽之下,赵小叶一双手揪着。 “难道就没别的办法了?我看实在不行去找乔多福,他跟赵 三好一场,这些事儿也都是他的主意,难道他不该出钱?” “就是啊,二嫂子,你先别急,我们去给你找乔多福。” “对,跟宋里正说,得让他狠狠罚乔多福,让他把这些钱全出了!” 大家都很激动,话语中不乏对赵家和乔多福的讨伐。 张爱英都没答应,只是静静看着人群中的赵小叶。 还有人在推她:“小叶子,你怎么就僵着不说话,你倒是求求东家,好生跟东家说说。” “别的不说,昨儿晚上都是东家领着人救了你,到底是心善,你好好表个态,又不是不可饶恕。反正都是乔多福干的,你跟东家说宽限宽限,实在不行等等乔多福那边呢。” “嗐,你这女子拉不下脸,我们去帮你说!” 在众人的叽叽喳喳声中,赵小叶终于站了出来。 “别去找宋里正!” 第296章 做人留一线 “这件事跟乔多福无关!” 赵小叶一句话震惊了大家。 “不是,都到这时候了你怎么还维护他?” “赵三你个死丫头!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是说,他该他的,我该我的,到底是我也犯了错,用不着让他来承担。” 赵小叶很清楚,如果真的是让乔多福来帮她出这些赔偿银两,那她跟乔多福就真的是捆绑在一起了,而如今,她早已看清了这个男人,压根不想跟他再扯上任何关联。甚至通过乔多福,她也看清楚了大部分男人,想要靠男人,简直是想多了,根本靠不住。 所以,她也拒绝了人群中一些好心人:有好几个鳏夫都表达了意思,说可以帮她出这个赔偿银两。 呵,天下哪有免费的午餐,谁还看不懂那话中的意思? 其实也不用她拒绝,曹凤莲新添的一条新规定就吓退了这些人:凡是作坊内因犯大错被开除者,其亲属以后都不能进入作坊工作。 虽然赵小叶的“赎身”银钱相对来说并不高,毕竟她又不像李春香还有很多前科要积累罚钱赔偿。但是一来她已经被作坊开除,相当于以后失去了一笔收入,若是再有了她,家里就失去以后进入作坊工作的机会,大家稍微盘算一下都觉得不划算了。 赵小叶讽刺看着这一幕,之前几个热络上前的男人都往后退,根本不敢和她的目光对视,她几步走到了张爱英身前,众目睽睽之 下,扑通一声就跪下了。 “东家,我愿意自卖自身,以我自身赔偿东家,一辈子当牛做马来还!” 张爱英并没有太惊讶。她就知道这丫头是个心里有成算的。若是对别人来说,自卖自身当然是非常错的一条路,但对眼下的赵小叶来说,除了嫁人,还真就只有把自己卖了才能摆脱赵家父母。甚至后者比前者更稳妥,因为就算嫁出去,若是老丈人对女婿不满,都是可以强行把女儿拖回去再改嫁再卖一回的——这在古代真不算稀奇,因为男女结合实际就是两家父亲看对眼了,觉得合适就做亲家。那一方觉得不合适,不结亲了把女儿抢回去也合理。 而张爱英,绝对是赵小叶卖身能找到的最好的主家。 或许对别的人,张爱英会讨厌这种算计,但因为有之前那些伤春悲秋的思绪,此时此刻她倒觉得这样挺好,这才更像个活生生的人不是吗? 不过她也不会直接表现出来:“你这倒是打的好算盘啊。” 赵小叶已经掏出了怀里写好的卖身契,当下咬破手指直接在上面按了手印,就把这一纸卖身契递到张爱英面前:“东家,我都是自愿的,我自卖自身,只求东家给个庇护。” “这赵三是傻了?还有上赶着去给人当婢子的?” “为这么点事儿不至于啊!” 还是那句话,板桥村日子还算过得去的,这几年风调雨顺,再艰难的人家也没到卖儿卖女 卖身为奴那一步的,所以对赵小叶的举动都格外不理解,甚至是唾弃。 但听到赵小叶这一句求个庇护,很多人想到她现在的处境,赵家父母的德性,乔家大房的不靠谱,她又被乔多福骗了身子,就连想找个好人家嫁了都难…… 渐渐地议论声也没了,反倒是有人开口:“这倒是也还行啊。” “我看这主意不错,她做那些事害了作坊,以后就让她在作坊干活,白打工就行了。” “就是啊,二嫂子,你就收下吧,不亏的。” 众人七嘴八舌,张爱英也终于点头:“好,那我就答应了。但是,你真的想好了为奴为婢吗?以后若是再有二心……” “东家救小叶一回,小叶感激不尽,必不会做出任何损害东家的事!” 看着张爱英已经接过卖身契,赵小叶狠狠往下磕了个响头。 “别这样。你起来吧。”张爱英把卖身契递给曹凤莲,她现在不收不行,已经有人要来抢了。 下一刻,赵母就直接从人群后头扑了出来。 她的目标原本是赵小叶举在手中的卖身契,但现在已然交了出去,她便直接扑打在赵小叶身上:“你个死丫头,卖什么卖?你凭什么卖?我告诉你,你生是赵家的人,死是赵家的鬼,没有我们做爹娘的允许,你卖什么卖?谁认这种?就没有这么便宜的事儿!就那么几个钱就想把人买了......” 众人一开始看她拖拽赵小叶,反 应又那么激烈,还以为她这当娘的总算是良心发现,再怎么也不能眼睁睁见女儿由良转贱成了任人驱使的奴婢,刚觉有些欣慰,听到后头也察觉不对。 “不是赵大娘你什么意思啊?” “我什么意思?我好不容易养大的这么一个漂亮闺女,就这么贱卖了?就算不是黄花闺女了,可她生的好啊,她可不——” “呸!”她还没说完就遭到了众人的一致唾弃。 张爱英更懒得跟她废话:“赵家的,那三十两银子的事儿我还没说呢,你别着急,处理了这些事儿,就轮到你家了。” 张爱英微微一笑,但话语中的冷意却让赵母心头一惊。 等等,难道这张桂花已经知道了? 她手一缩,忽然爬起来就跑。 赵小叶都因为她这用力撇开而摔在了地上。 “都是我家的人了,进去吧。”张爱英抬抬下巴。 赵小叶被扶进了作坊。 外头还有很多人在议论纷纷,尤其是提到那什么三十两,个个都在打听。眼见作坊这边是没什么热闹了,他们赶紧又各自去找新的热闹。有人去里正那边,有人去赵家。 但实际上,对张爱英来说,作坊这些都还只是个开始。 关上大门,没了外人,这回才是张爱英真真正正的大清算。 一场偷窃风波,反映出来了如今作坊管理混乱下的各种问题。 她制定的规矩,在她搬进城里只能遥控指挥之后就变成了一纸空文,那场偷窃之所以能成 功,也是因为两个本该在夜里巡逻的人竟然去赌牌去了。 虽然两人之前都用内奸作案他们防不胜防糊弄,但是谁能逃得过曹凤莲那样的分开盘问互相诈,在那种“你要是不说别人先说到时候他撇干净你遭殃”的囚徒困境中,彼此就差把裤衩子颜色都给倒干净了。 张爱英还能有什么不清楚不了解的? 所以这时候直接按规定整顿就是了。该扣工钱扣工钱,问题严重的该开除开除。这两个巡逻的是一定要开除的,其余人也按照他们之前交代的,彼此再来一番互相检举揭发,不管是偷摘鲜花还是偷油出去,全都各自受到了该有的处罚。 真就是除了刘家姐弟,其余的可谓全军覆没。 这也在张爱英预料之中,所以哪怕生气,她也没全都开除,多数都只是扣工钱,有的甚至已经扣到了下下个月。没办法,因为上辈子张爱英最恨资本家压工资的做法,她都是月底按时发放,所以没有“押金”抵扣,只能扣到未来去,要有不能接受的就走人。 当然,对这些人来说,即便接下来要白干两个月也比直接开除了好,所以大家心中还是庆幸居多。 张爱英这也是做人留一线,把这些人都逼急了,一下子开除太多人出去也不好。而且就算新招人,也影响作坊的生产,不如就这样让他们将功补过,将就着用用,事后若再无改进,再来说别的。 第297章 靠谁都不如靠自己 把这些人处理完,张爱英才提到对陈彩妮的处置。 其实,要说管理失职追究责任,那陈彩妮肯定首当其冲。 但张爱英更清楚,如此用人是她决定,真要这么算,那她自己更少不了责任。 不过这并不意味着她就不对陈彩妮做处罚,赏罚分明才是用人之道。 陈彩妮也被罚了一个月的工钱,除此之外,她被调去专管后厨,作坊的实际控制人就还是张爱英。 这种情况下,张爱英也必须要在乡下坐镇一段时间。 有她盯着,作坊很快重新建立秩序,恢复生产。 与此同时,张爱英将作坊的一切处理结果都写成公告贴在作坊大门外以作公示。 村里小孩儿都能启蒙,多少识些字,这公告一贴出来,立刻就吸引了不少人上前围观。 就算有不识字的,那识字的站到前面一通念,后面的也都听清楚了。 “这处罚不是很重嘛,都没开除几个人。” “看来乔二家的这进城还是心善了。” “这还不狠?你们是不是没听清楚?这可是说了,但凡被开除的,其亲属都不能再进作坊,这不就是搞连坐吗?” “那也是这些人活该!都这么好命能进作坊了,吃得好活儿又简单,还挣钱,一个个还贪心不足,真是活该!” 主要是有招工启事就在旁边一起贴着,就算都觉得张爱英这样是不是有些太狠了,可更多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人还是很兴奋,并且立刻去呼朋唤友 分享作坊招工的消息。 张爱英让曹凤莲负责招工事宜,再次对作坊进行了一些管理制度的调整,设立了生产、后勤、财务、人事、安保五个职能部门,每个部门设立一个小管事,陈彩妮负责后勤、刘冬负责安保是最先确定下来的,因为一时人手不够,生产、财务和人事还找不到合适的人,就张爱英和曹娘子亲自负责。 之后各司其职,张爱英暗中考察,心中也渐渐有了一个想法。 在乡下待了一旬的时间,又招了人填补空缺,这回因为之前的处罚都贴了公告,进入作坊的人也比之前更加老实听话,不敢不守规矩,前车之鉴还在那儿摆着呢,关键有了连坐制度,这些人的家人都会主动监督他们。倒是让张爱英非常省心。 期间姜琬和乔多禄都下乡来过一次,到底是有些不放心。张爱英也并没有常驻乡下的意思,虽然有她坐镇,作坊一切都不用担心,但要是离了她就不行,那这作坊也就算白整顿了。 决定回城那天,张爱英去作坊见了赵小叶。 “太太叫婢子过来有何吩咐?”赵小叶主动开口。 自从她写了卖身契给张爱英,进入作坊之后,就只是遵从要求好好做事,并没有再主动往张爱英面前凑。偶尔遇到,她也比从前更加恭敬,称呼也从东家变成了“太太”,还学会了自称“婢子”。 张爱英也一直没纠正她,有心想要看看她的表现 。就这段时间来说,这丫头确实老实。 而且,该说不说,不管她是出于何等算计才决定自卖自身投到她这里,但对张爱英来说,捏着身契,用起来还真是比别的人更加放心。 “我看你做事还算踏实,你现在投身作坊,也是我乔家的人了,我有意用你,不过却有些辛苦,比眼下要苦的多,你可愿做?” “太太但有吩咐,婢子自当遵从。” 张爱英皱皱眉头:“既然是投身作坊,以后都叫我东家即可。再者,我现在不是要你听令,我是在问你愿不愿意?” “当然,其实你如今做了婢子,若是想要进城去在家里当差,我也不反对。不过我想的是,这作坊里干些实事未必不行,一开始肯定很难,你如今的处境也确实不算好,要是想换个环境我也理解。可若是干好了,哪怕是为奴为婢,也能有安身立命的本事,不过也有可能你还是什么都学不好——” “我愿意留在作坊!”赵小叶这次答得很快,几乎是抢答,“东家,不管要吃什么苦,我愿意留在作坊,我选这里,我要学本事。” 这一刻,张爱英从她那双坚定的眼睛里看到了她想看到的东西:自强。 她欣慰:“好,既然如此,我就等着看你的学习成果。” 赵小叶虽然知道了靠父母靠不住,靠男人更不行,但从她投身自己,张爱英也有一点担心,这小姑娘会不会就想着靠她这个主人。 毕竟,多少人愿意卖身为奴仆,不就是要靠主家吗? 不过如今的赵小叶明显已经明白了那个最重要的道理:靠谁都不如靠自己。 才会在跟着主家去城里伺候依附主家获得安宁和留在作坊辛苦干活学本事两个选择中毅然选择了后者。 张爱英心情大好,回去的马车经过赵家的时候,她还下车去赵家说了两句话。 赵家来开门的仍旧是赵母,不过在拉开门的那一瞬间,张爱英还是看到了起身躲藏的人影。 她忍不住讥笑一声,这赵家男人还当真就是这个德行死性不改,除了一起扒在女儿的身上吸血,遇到事也永远只会推女人出头。反正好处都是男人的,恶事出头都得女人冲锋陷阵。 “你、你来干什么?”赵母已经没有之前的声势,类似的问话若在以前肯定是满满的质问,但现在却都是心虚,甚至她扒拉门的手都无意识抓紧了,似乎门外站着的是什么洪水猛兽,让她时刻预备着关门躲避。 张爱英收起表情:“我就是走之前来说一声,赵小叶如今是我乔家的人,希望赵家嫂子记好这件事,若再有到我作坊去闹事的,到时候别怪我不念乡里乡亲的情分。” “不敢了不敢了,我们再也不敢了。都记得,那死丫头我们不要了,不敢要了。” 张爱英一说完,赵母却好像比她还激动,提到赵小叶恨的几乎是咬牙切齿。 然后又像是忽然清醒过来, 恐慌的看一眼张爱英,连脊背都佝偻了几分:“乔…张……”嗫嚅了一会儿似乎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干脆不称呼,眉眼下垂连看都不敢看张爱英,“我们记住了,以后再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这场面,就在一旁的曹凤莲自然也看到了。 所以当重新坐回到马车上的时候,她还忍不住捞起车帘往后看:“赵家到底是遇到了什么事?” 曹凤莲还记得之前他们收下赵小叶卖身契的时候,隔天赵家就纠集了一堆亲朋过来闹事。之后哪怕被宋里正驱散甚至有所惩处,赵家人也没收敛太多,只不过是从纠集人手大声闹事变成了守在作坊门口呼天抢地天天哭嚎,赵母声音都哑了不是吹的。甚至还有半夜泼粪和往作坊内丢石头的事,虽然没有直接抓到人,但不用怀疑就是他家干的,真就是故意恶心人。 当时张爱英刚把作坊整顿出个样子,也确实被恶心到了,只不过还不用她出手,赵家忽然就消停了。后来有人说有穿着富贵之人到了赵家,赵家父子都被人带走,过了两日才回来。然后赵家就老实了,甚至还主动跑到乔家给张爱英道歉。 谁能不好奇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样的变故让他们有了这样的变化? 别的人怀疑是张爱英动的手,可他们自己做没做难道还不清楚吗? 说真的,就她能想到的手段,也未必能把赵家人吓得这么服服帖帖啊。 但要知道是谁做的,也不难。 “去烟云阁。” 第298章 一个问题 “张老板慢走。” 从烟云阁出来,张爱英上了马车,还忍不住掀起帘子往那里看了一眼。 虽然没有看到人,但她确认还有人看着自己。 “嘘!”她轻轻一声阻止了欲要发问的曹凤莲。 及至马车已经走出很远,张爱英早已放下了帘子。 旁边的曹凤莲也才长舒一口气:“是他们吗?” 回想刚刚在阁楼休息间的情形,张爱英无声点点头。 她本来也就是一时兴起过来试探,没想到竟然会引发额外效应。 阁楼上,齐远看着马车远去,甚至对着掀起的马车帘子举杯遥遥一敬。 “掌柜,我们现在就挑明,是不是太早了?” 身边有人发问,但齐远头也没回:“不早,对于精明人,一直埋伏设套才容易适得其反。” “那她会答应吗?” “这就要看她是不是真的聪明了。” 精明和聪明,也是不一样的。 # 张爱英一路沉默到家,敏锐如曹凤莲早已有所察觉,不过太太不说她也不问,只是沉默去做事。 “娘!”姜琬迎上来,手拉住张爱英的手,感觉到一片冰凉,“快进屋来暖暖。” 其实这季节远没到那么冷的地步,婆媳俩坐下来,姜琬把旁人都打发走:“娘,出了什么事?” “啊?没有。”张爱英下意识想否认。 姜琬说:“您就别瞒着我了,您看您这脸色,要是不想让我们担心,您就还是直接说了吧。不然,我去问曹娘子也是可以的。” “别去 ,她什么都不知道。”张爱英也回过神来,感觉手掌的暖意,她挣脱出来,“我也没想瞒着你们,就是一时半会儿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姜琬问:“发生了什么事?娘你们刚去了哪里?” 这孩子很敏锐,张爱英苦笑一声:“刚去了烟云阁,本来是想确认一件事……” 她把在村里发生的所有事以及自己心中怀疑,就到烟云阁试探了几句,结果试探对了人,却没想到又引发了另外的事情。 “娘是说,烟云阁齐掌柜说想入股我们新开的店铺,为什么?”姜琬第一反应和张爱英一样,都觉得不可思议。马上意识到另一个问题,“不对,他们怎么知道……难道他们一直都盯着我们?” “对啊!”张爱英苦笑,“只怕是从购买花苗的时候就已经盯着我们了。” 自己的生活被人全方位监视,甚至自家人都完全在人掌控之下。这种感觉可真的不好受。 婆媳俩齐齐陷入沉默。 或许,对任何旁人来说,这样的天使投资天降横财都是好事,也意味着自家有了一座隐形的大靠山——烟云阁啊,谁不知道那是背靠娄家,就算不提娄家,本身也是享誉大庆朝的品牌,说一句大庆朝十强企业都毫不夸张。都说背靠大树好乘凉,谁不愿意有这样一座靠山呢? 而且,有了娄家这样的资金支持,他们开店只会更顺利,甚至还真有可能从一个小小的品牌做成大 品牌,走出陵阳县城甚至走出益都府成为全国连锁都指日可待,更有甚者,有一天或可成为比肩烟云阁的存在。 好处如此明显。 但张爱英可能是上辈子过惯了小富即安的日子,以及上辈子的反诈意识刻进灵魂,对于这种天降馅饼,她下意识地便是忍不住怀疑这馅饼里面包着毒药。 就是上辈子,那些创业的人接受天使投资也得格外小心,拿了钱让人入股之后自己从老板变成打工人甚至被人反客为主扫地出门的比比皆是。 “我们能拒绝吗?”姜琬问出口都觉得多余。 当然,明面上人家可能不会那么强买强卖,私底下要折腾人的法子可多着。 张爱英:“齐掌柜没说要我们一定答应,甚至还说了,如果我们不同意也没什么,之前的交易也还继续。” 的确,烟云阁还要从张爱英这里买花苗,不可能做那种竭泽而渔的事情。当然,最坏的结果就是他们一家都被控制起来,成为烟云阁的专用花农。 张爱英又考虑了一下他家目前的社会关系网,觉得应该不至于此。 “但是,齐掌柜问了我一个问题。”张爱英想到这里神情恍惚,“她问我,有没有想过,他们买那么多花苗去做什么?” 这问题张爱英当然想过,不过在此之前,因为烟云阁本身的产品,她一直都想当然以为烟云阁的行为目的都跟她差不多,毕竟她做事业开店都是靠着这些花。 可经过齐掌柜这么一问,哪怕是个傻子也知道其中不简单了。 “做什么?”姜琬也有些发懵。 看她冥思苦想起来,张爱英又忽然打起了精神:“好了,你也别太忧心,先别想这些,店都还没开起来,其实也不用太着急。” 这话有点自我安慰的成分,不过张爱英说出来之后,也有点无所谓了。 “我看齐掌柜那意思,这事儿也不是一定要我现在就应下来。” 本来也是,要投资那肯定是需要花钱的时候,现在张爱英开店的初期准备都已经差不多了,想到这里她忽然灵光一闪:“唉,琬姐儿,你说我们那店铺,不会也是……” 婆媳俩对视又双双苦笑。 “罢了,罢了,不提了,不提了。往后再说。” 说是往后再说,乔多禄下学回来,张爱英就把这事儿告诉了他。 虽然说平时让乔多禄专心读书,家里生意上的琐事都是婆媳俩操心,但真的遇到什么麻烦和大事的时候,那肯定也不能瞒着他的。 一家人,当然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他们到底是有何图谋?” 张爱英:“不知道,不过我总觉得,他们那话问得就不怀好意。怕是根本就没给我们退路。” 乔多禄也是这么想的,人家会给时间拖延,那肯定没那么多好心,无非就是有恃无恐,知道他们根本没有多余的选择。 于是他问:“娘,那我们要答应吗?” 姜琬赶紧说:“先不急,别管答不 答应,先看看,再拖一拖。” 张爱英:“对,上赶着不是买卖,我们也没到急用钱的地步,真到了那时候再说吧。” 一家人就这么做下决定,有彼此互相安慰互相分担,张爱英在烟云阁刚听到提议而产生的的惶恐忧虑迅速消散。 “不过,从这件事还是看出了我们家底子薄弱,我还是得更努力。”乔多禄做了个总结,又说起学堂中的事,“娘,萧夫子说我四书五经都已经熟记熟背,就是有些理解还不是很到位,没能完全彻底的融会贯通,而且我于诗赋一道还欠缺火候,我想买些诗词绘本。” “好,你是得空自己去买还是我去?你有空啊,那就跟同学一起去吧。”张爱英又问他身上零用还够不够,最后又提起,“这么一说,我记得琬姐儿作诗也不错,你不妨向琬姐儿学学,互相探讨进步嘛。” 说到诗词歌赋,张爱英一个穿越人是真的麻爪,什么韵律韵脚的,现代普通正统教育是真不学这东西,就有写诗的人家都写现代诗,所以她也不做啥多余指导。倒是想到姜琬有时候也写写诗词,只是闺阁诗作不便外传,但跟自家人之间相互品鉴提升能力还是可以的。 第299章 道歉 一家人气氛阴转晴,张爱英也没把这事儿瞒住曹凤莲,主要没必要,自己从烟云阁出来时修炼不到位,没做好表情管理,不说出来还让人跟着提心吊胆,而且,这既然迟早都要说的事儿,早点让人知道安心也不算什么。何况现在胡家人都是自家人,曹娘子也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是能保密的。 曹凤莲听过后点头:“原来如此,不过这件事确实有利有弊,太太既然心中已经有了决定就好。” 他们就是下人,生死存亡都在主人一念之间,要是主家有意征询意见的时候问问还好,没有这种意思的时候,越俎代庖提意见建议那都是吃饱了撑的。 张爱英也确实没有问他们意见的意思,说完这件事,她自己心中都放下了,又问道:“胡琏呢?之前让他打听的事可有眉目了?” 让乔有银去偷花的是陈秀玉,对这个陈秀玉张爱英没有多大印象,但说到罗美香她就熟了,陈秀玉就是罗美香和陈水生的女儿。去年陈水生家老大定亲的时候还邀请过张爱英,当时出于各种考量张爱英没去参加,后来她自己忙着,家里日子也越来越好过,罗美香回村儿几次,大概是见到她日子过得好就堵心,后来就不怎么回村儿了。甚至就连过年祭祖的时候,陈家也都只有男丁回来举行了仪式就走了。张爱英都已经许久都没见过罗美香了。 知道跟罗美香 有关,张爱英第一个想法也是觉得这罗美香是不是又抽风了,因为嫉妒就想给她搞点破坏。不过理智上她立刻否决了这有些离谱的猜测,还是想着让人查一查。 陈秀玉回村儿也就是小住几日,性质跟她亲娘有得一拼,多少有点回来乡下秀优越感的意思,每次都是展示完了就回去了。所以作坊出事后,她已经不在村里。而且,就算她在,张爱英也不能因为乔有银一句话就跑去找人对峙。 不过私下查也很快有结果,主要也是有作坊工人配合,按图索骥非常容易,一查下来,原来作坊里偷卖出去的那些鲜花最终主要都是流向了陈家。 当时张爱英就觉得奇怪,陈家好端端买这么多鲜花干什么?她在乡下,查这些不方便,就交给了姜琬,而要出去跑腿打听消息,自然就是胡琏的事。 “陈家制作了一批香包,七夕的时候有在县城贩售过,但量不大,主要还是都随着行商卖出去了。昨儿我才从人口中得到了确定的消息,那些行商带出去的有一半都是香包。” 张爱英立刻就明白了。 上辈子流行的香水什么的,都是舶来品,气味太浓,主要是那些西方人用来掩盖体味的。而黄种人没有那么重的体味,所以哪怕后世香水各种营销也没有攻占花国社会主流,大多数国人并没有喷香水的习惯。但这并不代表花国人就不懂香。实际上,相比西方人 直接喷身上的香水,花国制香玩香的历史更为源远流长,且才不是这样的简单粗博。从香薰到香囊,那是应有尽有。只不过这些东西,可能是门槛太高,而且对普通人的日常生活来说并不是刚需,还真没有如体味重的西方人那样搞出各种品牌营销来割韭菜。 “这陈家忒不地道,若是真想买花,也该正经寻了我们商谈,怎么行这种鬼祟之事?” 之前查陈家的时候,姜琬就直到如今这位陈家主母罗美香以前做的那些事儿,对自家婆婆可是很不好,如今又听他们真的行这鬼祟行径,自然语气就更不好了。 “怕是猜到了商谈也没用,我们如今的情况,又哪里有多余的花卖给他们?” 作坊的鲜花产出现在看虽然还有剩余,但实际上张爱英还还要继续开店开作坊,对鲜花的需求量只会更高,哪里还会有多余的卖给别人? 何况,就算有多余的,张爱英也并不想卖。她要打造的不说跟烟云阁那样成为顶端奢侈品,就算是个中端品牌,那想快点打出名气也肯定少不了噱头,哪怕是在后头的售卖中,想要维持与众不同的格调,除了本身质量之外,原料物以稀为贵更是一个非常好的卖点,她怎么能让鲜花泛滥呢? 这些姜琬其实也是明白的。 “那他们这样还是不对,而且也太阴险狡诈了。还把作坊都给闹得天翻地覆了。” 可以说作坊会出这么多 是非,有很大原因就是陈家在外的利诱。 张爱英当然也知道陈家这居心不良,但也不能将作坊的一切都归咎于人家。非要说那人家也只是合理利用了人性而已。谁让作坊里那些人经不起诱惑呢?须知外因如何影响,但真正起决定作用的还是内因啊! 姜琬年轻气盛:“娘,这事儿就这么算了吗?难道不用向他们追讨赃物?” “已经向偷盗者索赔了,赃物……”张爱英摇摇头,“就真是赃物,人家也早都销赃了。再说,此事已经公布出去,相信能想明白的都会想明白的,陈家造的孽,还是得自己承担。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就行了,我们也不要把时间都浪费在这些无关紧要的人身上。。” 之前那些人为了陈家开出的条件行偷盗之事,如今被揪出来可谓身败名裂还丢了挣钱饭碗,他们还能不转头恨上陈家?再把陈家贩卖高价香包的事传回去,之前只能心头暗恨,愿打愿挨,如今还能受得了?哪怕陈家人已经搬进城里,可他们的祖坟还在乡下,到了大的祭祀时节,陈家男丁也得回乡下老家,他们在乡下的名声坏了,回去还能有好果子吃?反正就看吴有根家和李春香两家本来嫡亲的姑表亲戚现在都大打出手,张爱英就相信陈家回去也不会有好日子过。 但她还是没想到陈家的反应会这么快。 隔日陈家的道歉礼就送了过来。 陈水生和罗 美香两口子带着闺女陈秀玉一起来上门赔罪。 这在张爱英意料之外,但是来都来了,她也想听听他们还能说出怎样的狡辩之词,所以不过想了片刻就让他们进了门。 “乔二嫂,对不住,对不住,真是对不住!” “你们有什么对不住的?” 张爱英看着陈水生,这是个一脸精明相的中年男人,不过看过去却并不让人讨厌,他身上有种介于油滑与亲和之间的神奇气质,让他哪怕是做着点头哈腰的谄媚举动,也不让人厌恶,当然,张爱英也绝不会感到亲近就是了。 “啊呀,都是昨天才有人告知我们,说了村里的情况,我们才知道,竟然因为小女一句戏言,就给作坊惹了事,给乔二嫂添了麻烦,实在是对不住。秀玉,你还不过来跟乔二婶道歉?” 陈秀玉应该是出门之前就被训过,小姑娘整个人蔫蔫的,眼眶还有些红,这时候也像个人偶一般,在陈水生的的发号施令之下上前一步,行了个完整的福礼:“秀玉多嘴,一时贪玩,没想到会让人当真惹来麻烦,秀玉在此给乔二婶道歉了,还请乔二婶大人有大量,宽宥则个。” 说完她保持屈膝行礼的姿态,头也微垂着,一副张爱英不说原谅她就不起来的架势。 第300章 不能功亏一篑 “你好意思求人原谅,都说过姑娘家要端庄娴静,偏生你就爱到处跑,一张嘴还管不住,看看,你以为一句戏言,却差点捅出大楼子,叫你来道歉便要诚心。日后回去便给我闭门思过,以后哪儿也不许去,日日给我在家绣花,读读女诫!” 张爱英没开口,旁边的陈水生擦擦额头的汗,对着陈秀玉便是一阵责骂,怒斥完才又看向张爱英,“这个,乔二嫂,这孩子确实是不懂事,虽是无心戏言却也着实差点惹来祸事,二嫂子您是苦主,今儿这孩子我们也送来了,要打要骂都随您的便。” 说完这些,他还瞪了一眼旁边的罗美香,五官都在用力,示意她赶紧说话。 罗美香之前动不动就说自己跟张桂花是好姐妹,有从小一起长大的深厚情谊,哪怕陈水生其实也看出来这所谓的情谊有多少水分,但在这种时候,能攀关系当然还是要尽可能攀关系。 “就是,桂花啊,你就给句话吧,我们都送上门了,要杀要剐的你给个明白。” “你好生说话!”她没说完陈水生就变了脸,“乔二嫂,你别听她这些,她就是赌气。” “知道你心疼女儿,可这也是她犯了错,不好好教育她,下次她如何能长记性?真是妇道人家头发长见识短,你再这么惯她,下次她再多嘴多舌惹出更大的祸事来,就是我们做爹娘的又还能护得住吗?” “行了。”张爱英冷眼 看到现在,知道自己若不叫停,他们不知道还要表演出什么样的戏码出来,“陈家做了什么,你们做了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既然陈家都觉得只是一句小女儿戏言,那又何必放心上?更谈不上什么道歉不道歉的。我也受不起。” 说完张爱英就叫来胡家姊妹要送客。 “乔二嫂!”陈水生急了,也顾不得丢不丢脸的,直接推搡罗美香,“都跟你说了来了要好生说话,你说你赌气干什么?” “还不是你,我都说了别来,来了都是给人下脸的,你非要来,现在没脸了又怪我——” “你还说,你还说?到底是谁在这里……” “几位,走吧。”这回不用张爱英开口,胡琏走过来,挡在了脸皮薄的胡家姊妹前面,直接下起了逐客令。 “你!”罗美香很生气,“张桂花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简直是没有一点礼数,粗俗,太粗俗了!” “闭嘴,你个惹祸婆娘!” 但就是这样,陈家人仍旧磨磨蹭蹭,互相骂战一会儿,还要把道歉礼留下。 陈水生滑的跟泥鳅似的,胡琏根本招架不住。 张爱英实在看不下去:“乔陈两家早已没有往来,如今所谓是非也已经过去,陈家所谓道歉我不接受,还望彼此尊重。” 这话比较重了。 陈水生本来还打着先过了这一劫的主意,死皮赖脸留下东西,那谁还有不爱钱财的吗?以后再来慢慢攀关系呗,一步一步总能 达到自己的目的。可他真没想到这张桂花的脾气竟然这么大,话说这么绝,简直是把路都堵死了。 下回来别不是门都进不了吧? “张太太!”陈水生提高了音调,“我来其实是有事要跟张太太说。” 终于要说真实目的了吗? 可是,张爱英又凭什么就要听? 别说她在乡下处理作坊的事花了那么多天的时间,就她回城都不是第一天了,陈家这个时候才上门道歉,都不只是姗姗来迟了,分明就是心不诚,甚至怕是有了什么目的才会这时候想起来。 可乔家难道是他们想来就来想说就说张爱英就必须得听的吗? “我方才已经说了,乔陈两家素无往来,又能有什么事?陈老板还是不要开玩笑了。”张爱英看一眼搂着女儿满脸心疼同时又抬头对自己怒目而视的罗美香,“也不用委屈妻女,我乔家也不需要这样的热闹。” 说完她亲自上前送客关门一气呵成。 “张太太!张老板!张东家!”被关在门外,陈水生还是一脸的懵,不是,真有人这么倔的啊? “我是有赚钱的生意要跟张老板谈,赚钱啊,赚大钱!” “张老板你当真听都不听一下吗?” 他拍了一会儿门。 胡琏猛的打开门从里面伸出个脑袋:“客人请自重,青天白日胡乱大喊扰民不说,惹来巡街衙差可就麻烦大了。” 说完又砰一声关上门。 罗美香在一旁怒骂:“什么衙差会到这里来 巡街?” 还没说完,就被陈水生扬手给了一个大逼兜:“给我闭嘴!你听不懂这是威胁啊?” 谁不知道乔家跟何家关系好,那何家小少爷在县衙都混上正经官身了。人喊来一两个衙差壮声势是什么很难的事吗? 想到这里他更恨罗美香,没等罗美香回过神来,反手又是一巴掌:“没用的东西!” 罗美香手里的东西掉落下来。 “还不快收好,赶紧跟我回去!” 陈水生气咻咻回家去。 “怎么样,父亲,乔家怎么说?”刚到家,陈大郎就迎了上来,目露期待。 倒是陈家大儿媳观察更仔细,一眼就看到了婆母的狼狈,还有手上提的东西,心下了然,看一眼公爹,赶紧迎了婆母到后边躲避。 女眷一走,陈水生就一掌拍在了桌上:“狂妄妇人,简直可笑!” 陈家大郎心里一咯噔:“父亲,这是没成?” “我连提都没提上一句,就被她赶了出来。”在自己儿子面前,陈水生并没有那么注重所谓的脸面,直接就把自己在乔家遭遇的一切都说了。 陈大郎的脸色也越来越沉:“这乔家当真是狂妄!” “可人家还真是有狂妄的资本。”陈水生愤怒过后已经恢复了理智,他端起茶水猛灌下去,“现在麻烦的是我们。” 陈大郎不傻:“父亲的意思是,乔家不会答应我们的提议?可万一她只是拿乔呢?” “虽然我都还没提,但张桂花那模样,显然是已 经猜到了。”说到这里陈水生苦笑,“再说就作坊里闹出的那些事,乔家能走到如今,肯定不全是傻子。能猜到我们的来意很简单。” “那我们可就麻烦了。”陈大郎接上话,但又满脸不甘心,“这可是我们好不容易搭上的线,难道就要功亏一篑?不能功亏一篑啊!” “不急,这还是第一次,我再想想办法。” 陈大郎一抬头:“我去寻乔多禄,妇道人家见识浅薄,圣人都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既如此是乔家的事,乔多禄这个正该当家的男丁怎么能不知道?我从他那儿试探一下。” 陈水生:“行,不过先别直言,找人敲敲边鼓。乔家这边我再去看看。” 大郎说得对,或许那张桂花只是记恨之前的事,还要先拿乔一阵,或许多跑几次就行了。 第301章 忙 张爱英不知道陈家已经定下了“三顾茅庐”来攻略打动她家的主意,她现在正忙着开铺子的事。 说麻烦也并不麻烦,既然店面装修什么的都已经解决了,唯一麻烦的就是作坊招工的事,在张爱英原本的计划中,本来是可以直接从村里作坊调熟练工上来的。 一来本乡本土的知根知底更值得信任,用起来更放心;二来还是那句话,熟练工啊,哪怕现在作坊不只做简单的鲜花皂,可是作坊生产的那一套大致流程乃至于各种规矩还是相通的,一个已经在作坊干惯了的老人肯定比纯萌新要上手更快。 但这个麻烦在曹娘子这里并不是什么问题,她很快就把这件事办好了。 看着眼前一水的小丫头,都是作坊招进来的女工,张爱英有些惊讶:“你是怎么办到的?” “只要给钱,有什么办不到的?”曹娘子先笑说一句,才恢复正经脸色,“其实就是跟所有作坊一样,招学徒工本来就不难。当然,主要还是太太大方,便是有些顾忌的,为了那些工钱也都答应了。” “他们家人就这么放心?” “当然也有不放心的。不过我们这儿是正经作坊,喏,太太看那个,小红,她家就是这条街的,她有三个牛高马大的兄长,若我们作坊有什么问题,人家直接就能冲进来抢了妹妹走。” 意思就是,人家也是隔得近。虽然贪财,可也不是真就全都没有防备。 曹凤莲甚至叹了口气:“其实也是太太给的太多了,心太善了,若非我酌情削减,这些人也招不进来。” 这年头比21世纪压榨工人更狠,不管哪行哪业,只要有点技术壁垒的,人家师父招学徒,那学徒工就直接是免费的包身工,得在师傅手底下扎扎实实干上许多年的活儿才有可能学到师傅的一点真本事。就是很多作坊,都只有真正有本事有技术的大师傅才有工钱,其余的小工,能包你一日三餐就不错了。 像张爱英开的比较公正就算是给太多了,在这些人看来才觉得有鬼。 张爱英是知道这些的,不过她还是得说明:“不是我好心,主要我们也不是那种作坊,没有那些传授技艺的大师傅。” 她的方子多得很,还都是现成的,自然不用招什么大师傅,而且她也不会把方子教给工人。仍旧是和原来一样,要拆成一道道流水线工序来做的,是连画饼都不画一下的,自然要说清楚。 “好,都听太太的。不过太太可想好了开工吉日?” 张爱英:“等琬姐儿从姜家回来,先把人简单培训一下再说。” 之所以张爱英把城里作坊招工的事都交给了曹凤莲,也是因为这段时间她比较忙。 有姜家那样的姻亲,又跟何家关系好,乔家在县城也不是毫无存在感的。哪怕之前买铺子院子的时候比较低调没什么人注意,当他们公开装修以及作坊对外招 工的时候,自然也引起了一波人的注意。 不少人都好奇乔家开的是什么店铺,各种各样以前认识的不认识的打过交道没打过交道的都派人上门来问候打听。在这种帖子“攻击”下,张爱英现在都学会写帖子了。 还有人来恭贺的,张爱英得先知道这些人是谁,再捋清楚他们彼此之间的关系,然后才是斟酌着要不要收礼以及收了礼要怎么回礼的事。 当然,就张爱英自己是不可能把这些事情捋顺的,得亏有个姜琬在身边,告诉她“这是做丝绸生意的白家”“那是做茶叶买卖的李家”以及“王家和郑家原本是姻亲,后来王家少主宠妾灭妻,郑家女孕中被气吐血一尸两命,郑王两家就此恩断义绝。但实际上两家早在生意上就有了竞争苗头,后来宠妾灭妻断了姻亲也不过就是一个引子”……各样人家各种关系听得张爱英简直是云山雾罩,也就是后头那些纠葛,让张爱英感觉像是听八卦,这才找到了几分兴趣,兴趣就是最好的老师。如此恶补之下,张爱英才把一些初级的人家以及关系脉络给理了个大致出来。 张爱英有时候也觉得叫苦不迭,完毕之后虽然感觉脑子里多了些东西,却也着实有些头痛:“就这么一个小小县城,都有这么复杂的关系。” “这哪就至于一个县了?”姜琬听了好笑,“娘你想多了,这就是近段时间来给我们送礼 道贺的一些人家,以及跟他们相关的我才顺道提了一下,真正的大家族还没提到呢。” 那样的大家族,也根本不会将这时候的乔家看进眼里。 张爱英更加啧啧称奇,想到姜琬小小年纪就知道这么多,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不可能是出门去听说的,只能是家中长辈灌输的,为的就是让她们出嫁之后能好好处理人际关系,更好地做丈夫的贤内助。 “你们也是不容易啊!”她其实感慨的是古代女性的不容易,总有人觉得女性居于后宅,有男人在前给她们遮风挡雨,她们什么都不用操心很幸福很安全。完全是大错特错,大家主母操心的事儿从来就不少,看不见的刀光剑影也是刀光剑影,而一旦男人决策失误,她们连喊冤都不能喊就得跟着吃挂落。 姜琬又笑了:“娘,这算什么?听说真正的世家大族女子,从小便要学习和熟背谱系图,哪姓哪家哪房的姻亲又是哪姓哪家哪房排行第几全都要熟记,见面只需要说出名姓排行,就能立刻明确彼此之间的关系和称呼……” 光是听着就让张爱英一个头两个大。她想到上辈子那些连堂、表关系都分不清的年轻人……啧啧,说古人没有义务教育就轻松的那真是谁信谁傻。 不过这学习也没有就此结束,只是因为姜琬这两日也有约,还是娘家那边召唤,张爱英也才稍微得了些空闲,立刻就去作坊那边看 了。 傍晚,乔多禄接了姜琬一道回家,因为马上的中秋,学堂提前几天就放了假,这段时间大家都很辛苦,张爱英就亲自下厨房,和胡家姐妹一起做了一桌好菜,配上夏天张爱英酿的李子酒——乡下的苦李,属于没有怎么经过人工筛选和培育的品种,直接吃口感不太好,吃多了还会肚子疼,乡下也少有人摘,但是泡酒意外的口感不错。 “太太,您那好酒也赏我们吃点吧。”胡琏现在也算是混熟了,看到张爱英端出酒瓶子,忍不住嘴馋就上来讨酒。 “都吃,只要不误事就行。”这年头的酒纯度都不高,李子酒是果酒纯度更低,偏甜口,张爱英也想不到胡家男人也爱喝,但她并不吝啬,毕竟是从乡下摘来的李子也没花什么钱。 胡琏当下高兴地抱了酒瓶走:“谢太太赏,保证不吃醉不误事。” 打发走胡家人,张爱英一家三口也坐下来开吃,正好就说到酒:“对了娘,之前您不还说要酿葡萄酒吗?今儿正好得了一篮子葡萄回来,你看看可还行?” “行行行,都行。不过你娘家没什么事吧?怎的突然喊你回去?” 第302章 商业互吹 “没什么大事,就是大姐姐相看人家,叫了我们姐妹一道作伴。” 张爱英秒懂,相亲这种事是自古有之的。但凡有点人情味的家庭,也不会真不让小儿女见上一面就直接定下亲事。但也毕竟是古代,自然是不可能大剌剌就让男女直接见面,通常都是找个上香之类的由头,由两家长辈牵头领着,于人群中见上一面,开明点的还会让他们说几句话,这也就是相亲了。 “那是去上香了?” “不是,去的白云观。说起来,白云观丹桂飘香,去赏桂折桂的人极多,今儿没得空,赶明儿我再去折些回来插在家中。” 张爱英都点头称是,又问起乔多禄学堂里的事:“萧夫子给你们放了这么多日的假,可是家里有什么事情?” 按照常例,中秋最多放三天,勤勉的夫子只给学堂放一天假,就要督促学生赶紧学习。 “我正要跟娘说,萧家大娘子出嫁,婚期就在节后,所以萧夫子给我们也多放了几天假。” 张爱英:“这可是大事,那得送点贺礼。正好节礼之前忙着还没送是不是?干脆就加厚一点,一道送过去。” 她不仅是口头说一下,之后还检查了一下备的节礼,从自己这边又添了几成,第二日还和乔多禄亲自去萧夫子家送了节礼,还带上了胡琏。 “之前就想过让你跟禄哥儿一道入学,不管能学成什么样,以后你都要陪在禄哥儿身边的,多学 点没坏处。” 胡琏本身就认字,只是囿于后天环境,能基本的识字算数就算不错了,四书五经什么的压根儿没有机会正经读过。而送他去学堂一起学习,则是张爱英跟曹凤莲之前就说好的。虽说奴仆不能科考,但要是胡琏真有那样的才华和读书天赋,便是给他脱了奴籍应考也不是什么难事。 不过眼下胡琏还是奴仆之身,谁都知道他就是乔多禄的小厮,就算萧夫子授课再怎么“荤素不忌”,要把胡琏塞进去,还是要提前好生说一下,如果真不同意,那就另说。 到了萧家,乔多禄给老师见礼,萧夫子的妻子杨氏招待张爱英。 因为家中一串女儿,也算是人丁众多,萧家境况也还是算比较拮据的,所以对提了这么多礼物来的张爱英,杨氏非常给好脸。 “你们真是有心了。多禄这孩子在学堂就很聪明听话,我已经不止一次听郎君夸他,这孩子对长者也恭敬,每次我见了也是非常喜欢,说真的我都羡慕,有乔小郎君这样的儿子,乔太太真是好福气啊。” 对着父母夸孩子是准没错的,而且杨氏也不是违心乱夸。说真的,要不是乔多禄已经成婚,她都恨不得把自家女儿嫁一个过去。不说这孩子生的仪表堂堂,郎君也夸他读书天赋惊人,在学堂还不到一年,郎君甚至说出了他明年就能考中秀才,现在努力就是为了尽可能争取案首。 杨氏虽 然只是略识几个字,但好歹看着自家郎君开办学堂教授这么些年,她知道城里秀才没有在村里大家以为的那么难考,但案首却是很不容易的。 不过遗憾归遗憾,若是乔多禄明年考秀才真能夺得案首,不,哪怕不是夺得案首,只是考中前几名,也能为自家郎君的学堂扬名。更别说乔家每次送来的礼物虽然不是价值最贵的,但也总是很实用,礼物也不能算薄,看在这些的份儿上,杨氏都愿意对张爱英多些笑脸。 张爱英客气几句,当然不会直接应下,以封建时代奉行的中庸之道,人还是要谦虚一些的,所以她哪怕话语中承认自家孩子的努力和优秀,也得态度谦虚,顺道夸夸萧夫子:“那不只是我,是我们一家都有福气,主要还是感谢萧夫子……” 很快商业互吹完毕,张爱英顺势就提起想让胡琏进学堂的事。 杨氏皱起了眉头:“学堂的事我一个妇道人家向来是不管的,这件事还得听郎君定夺。” “这我知道,这事我禄哥儿也会跟萧夫子说的。”张爱英点头,看出杨氏的为难,便继续,“我也知道萧太太所虑为何,阿琏的确是照顾禄哥儿的,我们本也不求能让阿琏读个什么大名堂更甚科考,只想有个机会能进学堂,听一听夫子的教导,嗯,主要还是能在学堂里就近照顾禄哥儿。” 萧夫子有忌讳不收奴仆为学生,但不明着说学生, 只说是跟着乔多禄一起的书童,除了坐在学堂里其他根本不用在意,这样就不用担心被人说道了吧? “我这也是妇道人家的浅薄之见,实在是关心孩子的下下策。萧夫人想必也听说过,我家禄哥儿打小身体就不怎么好……”张爱英作势抹抹眼角,“麻烦萧夫人帮忙劝一劝,实在不行也便罢了,可若是能让阿琏也进学堂,我真是感激不尽。” 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还不够,还得诱之以利。 看着杨氏摇摆不定的踌躇表情,张爱英从袖袋里掏出一个小锦盒:“听闻萧大娘子不日成婚,我便忝居长辈,也给大娘子一份添妆,还请萧夫人勿要嫌弃。” 张爱英看得分明,杨氏那双眼睛可说是嗖一下就亮了。萧夫子这位妻子向来都表现得十分贪财。不过看看她比萧夫子苍老得多的脸庞,张爱英也能体谅。说是男人挣钱养家,可真的落到实处,家里那么多张嘴巴,衣食住行哪方面不要女主人处处打点精心照管?能不“贪财”就怪了。 “这、这……乔太太有这份心,我便替大娘子谢过了。”杨氏果然收下,“至于要照顾禄哥儿的事,我也会多多上心,在郎君那边提上几句的。” 对视间两人已经达成默契。 萧夫人还要留饭,乔多禄就是过来给夫子送节礼的,当然不会还留下吃饭,客套完,自然是坚辞出门。 不知道是不是添妆起了作用,萧家夫 妇亲自送出门,萧夫子还对张爱英道:“乔太太所问之事我已明了,不过眼下学堂休学,此事等学堂开课,我自会给答复。” 然后又叮嘱乔多禄即便放假也不要疏忽学习,要更认真读书。 回去的路上,三人没有坐马车,一起慢悠悠走着。 胡琏是最忐忑的,以往他都很活泼,今天到萧夫子家是他难得的拘谨时刻。刚在萧家,他甚至一句话都不敢多说。张爱英也是从这时候才看出来,胡琏对去学堂读书学习还是很向往的,并不是他之前听到这件事时表现出的那样平静无波。 第303章 躲是非 就连乔多禄都看出了他这种不同寻常的安静。 他的表现是直接一巴掌拍在了胡琏的胳膊上:“担心什么?要是萧夫子真的不同意,大不了我回来教你,再说四书五经家里也都有的,你便在家学习,有不懂的也可以问我。要是我也不知道的,我再去请教了夫子回来告诉你,那不是一样么?” “是,多谢小郎君。”胡琏被他这么一说,脸上也重新有了笑容。不过那笑容有多勉强也就只有他自己知道。 真的一样么?如果能进学堂,即便的确也要照顾小郎君,那也是“奉旨读书”。可不能进学堂,他在家还能真的跟小郎君所说成日读书么?虽然在卖身为奴的那一刻就已经断绝了科举出人头地的念想,可真的听闻有这一丝机会,哪怕就是画饼充饥,他也愿意吃下这个饼。可如今却是…… 张爱英也看出来一点,不过她也不会多说什么,不然那就真成了画饼了。这事儿又不是她说了就能算的,万一萧夫子真那么死板不答应,她也是没有办法。总不能再去单独给胡琏找家学堂吧?家里现在是赚了点钱,但还不至于就这般大手大脚。 偏偏乔多禄这时候愣是个不会看人脸色的,还在问:“娘,你看萧夫子会答应吗?” 想到自己送出去的厚礼,张爱英自觉也已算是仁至义尽,她不答反问:“刚刚萧夫子有考校阿琏吗?怎么说的?” “问了几句 ,倒是没说什么。不过我觉得阿琏表现也不错,进学堂绰绰有余的。” 倒是胡琏再度绷紧了身体,听到这里,他也有些懊恼,刚刚自己的表现实在是太差了,话都没正经说上几句,也怪不得夫子都没说什么,估计是根本看不上自己那点学识。 张爱英听到这话却是一下子放松了,妥了,要是真的完全不考虑的话,那连考校都不会有,不屑嘛。既然萧夫子这么做了,说明就是没那么死的。再有自己在萧夫人那里使的劲,就算还有所顾虑,想来这事儿也算是八\\九不离十了。 不过她可不会把这话就告诉两个小的,毕竟事还没成,说太早万一不成就不好了,而且也可借这几天再看看胡琏的脾性。 回到家,姜琬已经收拾好东西,乔多禄又走了一趟姜家去送节礼,备了两份,一份送往祖宅,一份送往大房那边。 等他回来却带了个小尾巴。 “安哥儿!”姜琬十分惊喜,差点冲出去把人搂住,“什么时候回来的?之前还听母亲说你中秋不回家。啊呀,怎么瘦了这么多?” 眼前十岁少年正是姜琬的嫡亲幼弟、姜家大房唯一的子嗣姜庭安,他先恭恭敬敬给长姐揖手一礼,起身见到后出来的张爱英,又连忙给长辈见礼,然后才回答姐姐的问题:“昨日晚间到的,随两位兄长访友,原本是说不回家,路上遇到点事,就先回家了。让姐姐担心了。 ” “遇到什么事了?没什么大碍吧?倒是你,真是瘦了许多,母亲见你怕不又得掉眼泪?”姜琬过去把人扶起来,抱是不能抱,但身为长姐牵一下幼弟也不算什么。 “瞧我,光顾着说这些,快进家来。” 姜琬招呼着幼弟进家门,完全没被看一眼的乔多禄歪歪头,对着落后一步的张爱英露出个委屈的小表情。 不是吧,琬姐现在眼里直接都没他这个人了。 张爱英看破不说破:“你啊,还站在这里干什么?自己带了小舅子上门,还不好生招待去?” 就她自己也很想知道怎么这个都没怎么见过的亲家小少爷会突然跑家里来。 “大哥二哥本是去卢县访友,半路却遇到有人追一女子,两位兄长本不欲生事,但那女子却喊自己是卢县唐家人遭遇匪徒,拦车求助,我们不得不下车帮忙。随后才知道追人的也是唐家家丁,唐家表姐却是逃婚出来。” 这件事迟早要闹出来,所以姜庭安对乔家人也没有隐瞒的必要。本来他也是出来躲清闲的。 他在说,一边的乔多禄也小声给张爱英解释了一下这卢县唐家跟姜家的关系:姜老太爷的母亲便是出身卢县唐家,虽然随着她亲弟弟早逝,又没有留下子嗣,跟现在的唐家其实已经没有多大关系。但要说的话,两家也还算姻亲,也是因此原本不欲多生是非的姜家兄弟才会出手帮忙,不然此事传出去会大大影 响姜家尤其是他们两兄弟的名声。而这也是姜庭安会喊一声唐家表姐的原因。 而张爱英听得也是震惊,好家伙,还有这么刺激的,现实版的古代逃婚啊,她都有点想去看一看那唐家表小姐,敢逃婚的女子,在家丁围追堵截下还跑了那么远,甚至还敢对着路人直接现编瞎话求助,这胆子不是一般的大。 当然,蠢不蠢的这就另论了。不过也有可能就是一场设计也说不一定。 姜琬也震惊,她更会抓重点:“两位兄长把她带回来了?按道理,当时那情况,就算不信任那些家丁所言,也是跟人一道把那小姐送回唐家去,怎么能把人带回来?” 两个正值婚龄的未婚男青年,带个女子回家就已经很难说清了,更别说这还是逃婚出来,身上早就背了是非的,那还能往家里带?就算是姻亲间帮忙也不是这么帮,同姓同族不用忌讳,可这是早就一表三千里的外姓,哪怕当事人真的都清清白白,可还能管住外人的嘴吗?那些人编排起故事来,可不管真相如何的。 二房那两兄弟有这么傻吗? 这样的质疑不只是姜琬,在场所有人几乎都能想到。 所以姜琬很快就改了话风:“算了,管他们什么原因,带回来那也是放祖宅那边,跟我们都没关系。安哥儿你过来了这边,就安心在这边住着,我也好好给你补补,怎么瘦了这么多?” 说回这里姜琬是真心疼 ,本来小弟的身子就不是很好,这回去了书院一年,怎么跟服了徭役似的,这瘦的都吓人了。 姜庭安笑:“没有,其实都还好,就是要叨扰伯母几天了。” “这有啥?你是琬姐儿的弟弟,也是禄哥儿的弟弟,那就都是一家人,伯母还怕你玩两天嘛?倒是你这孩子确实瘦,让我看了都心疼,是得好好补补。” 如此简单定下,又寒暄几句,张爱英也没就在这里一直待着。人家亲姐弟也是很久没见了,总要说些体己话。而她嘛,也有事干,吩咐了几句就让胡琏出去打听消息了。 因为两家的走动,胡琏又是个活络性子,都是下人,在姜家那边也结识了几个人的,打听一些明显的消息还是很容易的——事关后宅女人,有些事可能姜庭安都不知道,就算知道了一些,他也不便置喙。不过张爱英可以发挥主观能动性,自己去打听打听没毛病。 至于说那是人家的隐私,嗐,大房独子都跑她这里来躲是非了,这意思还不明显吗?也就是大房还比较要脸,没有明着说祖宅二房的是非,不过她打听打听免得自己消息滞后不小心招惹是非,那不能算有错吧! 第304章 看稀奇 消息来得很快。 张爱英猜中了,虽然不知道其中还有什么缘由,但现在那位唐家表姑娘疑似缠上了两位郎君,同时唐家部分家丁跟了过来要一个说法,也就是顾忌着两家还有那么点亲戚关系才没有撕破脸面。但是后宅闹得也挺不好看的。 最神奇的是,就算这般,姜老太爷和冯老夫人仍旧把那位唐家表姑娘安置的很好,还让下人不许有任何轻侮。 这就更让人看不懂了,所以下人们明着不敢说,私底下各种揣测也不少。 怕也正是因此,大房才会赶紧把唯一的儿子送出来。都不嫌弃她这个乡下亲家了。 心里有数,张爱英也决定这段时日都不去姜家祖宅那边,就把这事儿按下不表。 不过家里多了个人还是有影响的,她进厨房找到正给弟弟煲汤的姜琬:“琬姐儿,你看你是跟我们一道带着安哥儿回乡下,还是咱们就不回去了,都在城里?” 其实在她看来,真要躲得远远的,将就一起回乡下避过这阵风头是最好的。但她不确定姜琬舍不舍得让幼弟下乡吃苦。 “当然是一道——”姜琬说到一半停下,“安哥儿那身体我确实有些担心。” 人都瘦成衣架子了,脸上纯粹就是骨头挂着一层皮,看着实在吓人。 所以张爱英当时就让系统扫面给他检查了一下身体,确认他体质确实是比较弱,但比起之前的乔多禄来说又好多了,就是单纯的体弱, 没有各种杂七杂八的大病小病。这种体弱就是需要慢慢的调养,辅以锻炼,甚至都不需要吃药就能养好。 但这些话她不可能直接告诉姜琬,闻言只是点头:“那就这样,我明天回去一趟,看看鲜花皂作坊的情况就回来,我们还是一家人在这里过中秋。你在家里,正好也去店铺那边看看,我让曹娘子开始给那些小姑娘做岗前培训,她们中还要进行筛选,尤其还要招两个招呼客人的,我看现在招的小姑娘年纪都还太小,说不得到时候还要招人,反正你先去盯两眼。” “好。” 姜琬自然是都应下,又说回家的东西都收拾的差不多,请张爱英自己再去检查一下。 不过他们的打算在乔多禄和姜庭安这对兄弟面前直接落空了。 姜庭安已经听乔多禄说起了要回村的事情,他对姐夫口中的乡下老家很感兴趣,其实也是想看看姐姐之前居住的地方,都不用乔多禄多加劝说,已经欣然应邀。 当听到姐姐说起之后的安排,以及那边的店铺准备,他有些惊讶:“不是要回乡下吗?我还想着跟姐夫一起回家看看。姐姐是有了新安排吗?” 姜琬惊讶:“你还想去乡下?” 姜庭安:“对啊,姐姐,我不可以去吗?” 虽然自打启蒙开始读书后,他就很少跟姐姐见面,说话的时候也少,他也没想过姐姐会这么早就出嫁。不过就从现在这短短的重新会面,他 立刻觉察到姐姐的变化,就像是从前那个用尺子和规矩一笔一划束缚着的画中人一下子活了下来,成了鲜活的人,比起从前更加爽利,最直观的表现就是话变多了,也更直接。 所以他想明白是因为他来了才引起这种改变后,立刻就对姐姐直言道:“三姐,我的身体并没有什么问题。你要相信父亲和母亲,昨晚到家后,他们就连夜去请了大夫来给我看过了。我这就是体弱,只要好生调养就行了,身体是没毛病的。三姐你就放心吧。” 要是有什么问题,别说父母舍不舍得放他出来,就他自己肯定也不好意思拖着病体过来。过病气本身就是件晦气的事,要是再出什么事,那不是连累三姐姐吗? 他都这么积极主动了,姜琬还能不满足他?于是她立刻就去寻张爱英说了这事儿。 张爱英当然是同意,只是她还是确认:“我们回去可是要过了中秋才回来的,如此团圆佳节,他真的不用回去陪父母吗?” “娘,这你就别担心了。母亲刚派人送了弟弟的东西过来,让他跟着我们就行。” “也好。”张爱英心中可惜,还是21世纪好,这种时候,完全可以两家人聚一起过节嘛! 可惜归可惜,这并不妨碍她欢欢喜喜回乡下老家。 虽然城里的生活也很多好处,但是,就凭板桥村家里她那已经改造完成的厕所,她就还是觉得那个家更舒服。 也是亏 得现在苏县令治下有方,规范了夜香行,才使得城里比较干净。据说在之前,夜香团头经常换,别不信,就为了争夜香,那都是能打破头的。这种情形下,也就经常有人家的夜香没人来收,偷懒直接倒在街头的。所以县城里可真的不怎么干净,说臭味熏天可能夸张了,但那味道是真的不好闻,而且就是在街头,也常会出现走几步就踩到不明物的情况。这年头可没有后世街道清洁工的存在。 而毫无疑问,乔家的厕所也让姜庭安大呼惊奇,直道自己也算是开了眼界。 他就像个找到新玩具的小朋友,多次冲水,还拉着乔多禄反复询问:“这个到底怎么弄的?这可真是太方便了,怎么想出来的?” 乔多禄当然毫无隐瞒,就这样的事儿也根本没啥好瞒的。 甚至他还带着姜庭安去看了一下化粪池。 “这听起来很简单,可是要完成也并不容易。”姜庭安感叹,又惋惜,“而且最重要的是,也就只有在乡下能这样,城里是不行的。” 乡下随便挖坑做化粪池可以,而且就近舀粪水浇地也方便。但城里并没有这样的条件,哪怕是大户人家也不会在自己家里大面积种地,哪怕挖坑装粪水,最终也还是要处理出去,那还平添了更多麻烦。所以这样的厕所以及粪水处理,如今也真的只有乡下能做到。 “好了,那粪坑有什么好看的?那边儿坡上柿子 熟了,大家都围在那里摘柿子呢,你们怎么不去凑那个热闹?”虽然有一点理解厕所给城里少爷带来的震撼,就刚修好厕所那会儿,都有不少人上门来看了稀奇还要借厕所用的,要不是还秉持着乡下“肥水不流外人田”的朴素财富观,或许到现在都仍旧会有很多人跑来借厕所。 但是看他们一直围着厕所打转,看完家里的厕所还跑出来看化粪池,张爱英还是觉得有些无语,赶紧给他们找点事情干。 这话很有用,哪怕乔多禄看着稳重,可家里条件好起来,烦心事少了,这也还是个初中生小少年,听到说有稀奇,还是会去凑热闹的。 特别旁边还有个城里来没见识的小少爷的时候。 “柿子熟了?” “爬树摘柿子吗?我也要去!” 两人立刻往那边赶,看他们那都快要跑起来的样子,张爱英不得不又在后头叮嘱:“慢点慢点,不许爬树啊!” “乔二哥来了!” 村里大小孩子看到乔多禄都让出一条路,即便不认识姜庭安,可从他那一身鱼香虾仁截然不同的穿着也可以看出不一般,便是再胡闹的小孩子都没往上凑,而是给他们让出了一条路。 “这是琬姐的弟弟,姜家小郎君。” 一听真是城里人,大家更拘谨了,爬到树上头摘柿子的都看愣了,手一松杆子就从树上滑落下来。 “呀!” 第305章 我要学武 “小心!”乔多禄眼疾手快,一手把姜庭安往身后一揽,一手往上,紧紧抓住了掉落的杆子。 大家伙的惊呼、抽气和呆愣都变成一口长气呼了出来。 “幸亏没事!” “大毛,你搞什么啊,差点砸到人啊你!” “没事就好,姜小郎没被吓到吧?” “还不快下来,真是差点就惹了祸了!” 有在附近田野里干活的人,听到这边的惊呼,害怕是出了什么事赶紧跑过来,弄清楚情况,赶紧跟乔多禄和姜庭安道歉,还把自家孩子摘到的柿子都分出来塞给两人,不好塞他们手里也是就放他们身边,意思很明显就是给他们压压惊。 “不用不用,真不用。没什么事儿。”乔多禄很不好意思。 当然,他也关心姜庭安:“没吓到吧?要不然还是我们先回去。” 他觉得自己这样真的是太扫兴了,人家玩的好好的,他们一来就弄得人家小孩子都被打了,还有嗷嗷哭的,刚刚还欢笑成一团,转眼就惊呼训斥还有哭嚎惨叫,就这样人家也没对他们生气啥的,一个个还都在责怪自家孩子,在这种环境中乔多禄也怪尴尬的。 结果一看姜庭安那副傻呆呆的模样,乔多禄也顾不得尴尬或者不好意思了,直接全变成了担心:“是不是吓到了?没事儿没事儿,都没事儿了。” 姜庭安两眼亮晶晶,还是没说话。 乔多禄更着急了,不会真是给吓到了吧? “摸摸毛,吓不 着。”他急得用起了乡下妇人常用的法子,一手在姜庭安发顶轻轻摸了两下,看他眼睛有神了,却还是不说话,心下更慌,这才刚到呢,第一天就把人吓傻了,可怎么交代啊? 于是他也顾不得旁边人还在跟他客气道歉了,就连他也很喜欢的柿子都不重要了,伸手拉住姜庭安就往家里跑。 姜庭安顺从的跟着他往前走,乔多禄松口气,也不敢跑了,还知道跟着他走就还算好的。 只是一路遇到人也不说话,还是挺吓人的。 “娘!” “怎么了?”张爱英还在整理花架,远远看到两人回来,乔多禄那神色还不对,立刻就从高椅上跳了下来,“不是摘柿子吗?这么快就回来了?柿子呢?” 问完她就看出了问题。 “安哥儿?这是怎么了?”她伸手在姜庭安面前晃了晃。 姜庭安看了她一眼,眼神动了动,下一刻又移回到乔多禄脸上。 “这是怎么了?” 乔多禄不敢迟疑,就把刚刚的事儿几句话说了。 “那也没什么事啊?就这都给吓住了?” 张爱英真不觉得那算什么,这城里小少爷再如何娇养,也不至于胆子就这么小吧?就算真的被砸到,那一根孩童手里挥动的小小竹竿也并没有多大的伤害性,何况那不是根本就没砸到么? “就是啊,娘,你看要不要请大夫来看看。”乔多禄也是关心则乱。实在不行找人来收收魂儿压压惊也行啊! 姜庭安 忽然跳了起来:“不请大夫!姐夫,我要学武!” “嗯?”这一下太突然,乔多禄被吓了一跳,意识到他说了什么又吓了一跳,“学什么武?” 他这小舅子可是被岳父寄予厚望,才十岁的年纪都已经送到青山书院去了。那是必须走科举路的,难道跟自己下乡一趟连志向都改了,这比被吓住惊了魂儿还更可怕啊! 张爱英比乔多禄镇定:“学武?你说的是练身手吧?” “对,就像姐夫一样!” “像你姐夫那样可不容易。”张爱英心道,太好了,这不就是瞌睡来了送枕头嘛!她本来也想着怎么给这小孩加强锻炼,他这体弱的毛病除了调养,锻炼也是很重要的。就是人家毕竟来者是客,她还想着要怎么慢慢说动小孩,结果人家这是直接就撞上来了。这么主动的,张爱英能不满足他? 不过上赶着不是买卖,明明心里很高兴,张爱英面上却一副为难的模样:“你想必也听过你姐夫之前的情况,身体比你现在还要弱,都是一步一步慢慢练起来的。你看他现在能跑能跳,可是吃了不少苦的。想要练成这样的身手,更是要夏练三伏冬练三九,听说过吧?总之,学武是很辛苦的,要是没有恒心和毅力,我看你还是不要吃这个苦了。” 张爱英在这里胡吹以退为进,乔多禄在一旁听得耳朵尖都红了。 哪有这么夸张,虽然刚开始坚持是有些累有些 辛苦,但其实能动能跳就比只能躺在床上强,而且他一开始是从打太极开始的,后来的八段锦、五禽戏也都不是什么很难很累的锻炼,也就是最近才加强了一些力量训练,但强度也都不大,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但姜庭安显然都当了真:“我知道,我也有恒心坚持,所以我想学武,伯母可以让姐夫教我吗?” “我可能不太行。”虽然乔多禄很想帮小舅子,但他知道,锻炼这种事也是因人而异的,就他和琬姐的锻炼都不一样,他的锻炼方法也未必就适合小舅子。 他看向张爱英,眼神求助。 张爱英却没管他,只盯着姜庭安:“好,我信你有这个恒心和毅力。但是,锻炼也是要花时间的。我知道,你之所以这么瘦,有很大原因便是你把太多时间都花在了读书学习上,那你能做到让渡学习时间吗?” “我可以——” “不要说你可以再少睡觉,我告诉你,像你这个年纪的孩子,正是长身体和最缺营养的时候,而除了饮食调养,睡觉也是不可缺少的。这个道理我在之前就已经跟你姐夫都说过,你私下可以再问问你姐夫,是不是睡眠充足更有利于学习,整个人状态也更好?这个就算你不说学武,我也是想跟你好好说说的。你看你瘦成这个样子,多叫人担心。” 张爱英说完才发觉自己好像话太多了,看着沉默的小少年,她有些于心不 忍,但还是硬起心肠:“我知道你是想努力想争口气,但是揠苗助长是不可取的。你现在这样就是揠苗助长。亏的不只是自己,长久下去,身体不好,你的科举路又真的能走通吗?” 小孩儿已经低下了头。 张爱英咬咬牙:“算了,刚那些话我也是过了,就是厚着脸皮充长辈才说的。你也别太放心上。我也不是要训斥你。” 还没说完,小孩儿已经眼泪汪汪抬头:“庭安知道,伯母是为了庭安好。” 喂,你别哭啊! 张爱英最怕这样的小孩儿了,急忙盯着便宜儿子眼神求救。 “好了,没事了,知道就好,从明天开始就跟我一起锻炼吧。”他又抬头看张爱英,“娘你看先教他太极拳还是八段锦?” “太极拳是什么?八段锦又是什么?听起来就很厉害,我可以都学吗?”泪眼汪汪扑在姐夫怀里哭了一会儿的小孩儿抬起头,脸上还挂着泪珠,眼睛又变得亮晶晶了。 于是乔多禄又给他简单解释了一下。 张爱英趁机赶紧开溜。 感情充沛的小孩子什么的,果然最麻烦了。 第306章 偷鸡不成蚀把米 经过这一件事,张爱英终于发现了,古代孩子再早熟,本质上那也还是个小孩子。 转头她就把这事儿半吐槽半解释地跟姜琬说了。 不管是不是出于好心,但把人家弟弟弄哭了是真的,哪怕是自己儿媳妇,该说清楚还是要说清楚的。 “安哥儿竟然也会哭?我都只记得他六岁前的哭样了,没想到现在他还会哭啊!真可惜,我竟然没看到!” 张爱英:“……”我也是没想到,你第一反应竟然是这个。是亲姐弟么? 笑归笑,姜琬还是很正经的:“娘,你别担心,你说的都是正理,不是这样的关系,不是真心,谁又会说这样的体己话呢?就是娘你不说,我见着安哥儿那模样,我也心疼。而且,我跟娘也说句实在话,若不是娘家有那样的事儿,安哥儿也到这边了,我真是当时就想回去好好跟父亲母亲说一说,安哥儿才这么大点,人没长高,怎么还瘦成这样了?我都想去问两位兄长,不是说在书院会好好照顾安哥儿么?难道就是这么好好照顾的?” 说到后头,姜琬也是真说出了几分对二房的火气。想想安哥儿都瘦成那样了,大兄二兄出去访友还要带着安哥儿,这是让他拓展人脉吗?安哥儿还这么小,需要拓展什么人脉?分明就是故意折腾。甚至就是因为他们到处乱跑,才会招惹唐家表姑娘,弄得小弟也跟着不得消停,有家都不能回。 “好好,消消气,消消气。所以这人不是来了吗?就算只待这几天,我们给他好好调理,食补和锻炼都不落,双管齐下,总能比之前好些。不过确实得跟你父母都说一说,人都望子成龙,但若成了拔苗助长,后悔都来不及。” 婆媳俩在这里说定,姜庭安在乡下的生活也就跟着姐姐姐夫开始规律起来,保证八小时睡眠,早晚锻炼,上下午学习时间总的不超过三个时辰,闲的时间还可以出去逛一逛乡野。也是最近天公作美,只要不下雨,乡间小路不出现泥泞难行的情况,总体就还是很美好的。当然,以益都府的情况来说,秋冬雨水也并不多,而且往往都是夜间偶尔下一阵小雨,时间很短雨量不大,所以一般天亮的时候就已经干了。也就是这样的情形下,充分满足了姜庭安在乡野玩耍的心愿。 他们一家回乡了,另一边还想趁着节日再给乔家送礼试探的陈水生上门就扑了个空。 听到说主家不在,陈水生很想趁机把礼物扔下。但他没想到的是,明明主家都不在,这乔家的下人反而还更硬气,一看到是他就直接关上了门。 “我家主人不在,而且主家早就说过,与陈家素无往来,以后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往来,还请陈郎君莫要为难小人。” 光听那语气,好像还挺客气的。只不过品一品这话里的意思,陈水生就很受不了了。 “可恶,这乔 家当真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陈水生再次提着礼物无功而返。 不过这回被他留在家中的罗美香并没有幸灾乐祸,反而积极主动:“既然他们回乡下去了,那我也回去,我不信在乡里乡亲的面前她还不给一点面子。” “别想太美,她要是给面子,就不会在村里那么抹黑我们的名声了。”陈水生没好气。 罗美香着急:“那怎么办?好不容易搭上的机会,难道真就这么错过了?” “谁叫你们之前打草惊蛇的?”说到这个陈水生更气了。 如果不是这婆娘贪心撺掇人偷挖花苗,说不定还掀不起这么大的风浪,也不至于直接就引起张桂花那个女人的注意。那他们现在实在不行继续让人偷摘鲜花他们买花也是可以的。结果偏生就棋差一着,现在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弄成如今这个尴尬的局面,眼见有大好的机会在前却愣是抓不住,这怎么可能甘心? “那你还不是知道的?”当时不也默认,谁都想留着花苗,那自己就可以钱生钱,那还用得着乔家?现在出事了就全怪她们母女了…… 陈水生恼羞成怒:“我哪知道你们就这么蠢,好好一件小事还能办成这样?” “行了,翻旧账没用,眼下还是想想怎么办,得弄到花儿才行啊!” 眼看父母说几句又要吵起来,陈大郎出声阻止:“也不要着急,不是还有时间吗?会有办法的。” “什么办 法?” “娘,他们不是回乡下了吗?张桂花应该也要回娘家吧,你不如也回去一趟。” 罗美香娘家可正是张家邻居。 “还是我儿聪明!”罗美香一拍双手,立刻就去收拾东西。 与此同时,远在千里之外的京都府,一家寻常的街边店铺迎来了两位锦衣华服的贵客。 “之前乞巧节的时候,你家有一批香囊极好,现在可还有货?” “客官好眼光,那香囊的确是好东西,不是小人吹牛,在这之前已经有不少人来问过啦。只是可惜,这好东西自然比较少,在之前便已经售卖一空了。” “当真售卖一空再无留存?若是这般,我们就当白来一趟了。” 蓝衣锦袍青年显然没多少耐心,说完这一句,作势便要领着旁边身披大氅的青年转身出门。 “客官且慢!”店小二眼中晃荡的是两位贵人那些配饰,尤其那位身披大氅的,其间分明还有金线流动,更添几分华贵神秘,这可不是一般的豪富啊! 在这富贵迷人眼的京城中,便是随便一座小店铺的店小二,那也是都长了一双利眼的,客人进来,只需上下那么飞快一扫,不说把对方身份辨识得清清楚楚,但是穷是富是装富还是真富,基本都不会看错。 而眼前这二人,在店小二眼中毫无疑问便是两块行走的金闪闪。 若非如此,他也不会故意绕弯子,还不就是想要抬高价吗?只是这贵人就是贵人,到底 是少了几分耐心,所以眼看肥羊要走,他如何能放开,赶紧出声留人,却又不好表现得太上赶着,缓了口气,“嗳,有其实也有,不过是之前有客人预订了,已经过了期限还未拿走,我们现在也是——” “我要了。” 小二瞎编乱造还没说完,蓝衣青年已经一巴掌拍在柜台上,一同放下的还有一片金叶子。 店小二的推脱拉扯之语直接卡在嗓子里,在看清金叶子的那一瞬间,不夸张地说,他的脸真的扭曲了一瞬。不过调整的很快。 “好好好,贵客这般诚心,小人岂有不知好歹的?这就给您奉上。” 他快速从柜台下掏出一个香囊,然后伸手就来划拉金叶子。 “两个!”青年神色未变,一手却压住了金叶子上。 “这……好吧,好吧,贵客您是诚心要,小人也便给你行这方便。” 直到二人转身离开,刚刚还一脸肉疼的店小二,拿着金叶子直接笑出了牙花子。 哈,这京城果然富贵,不过小小香囊,便赚了这许多!肥羊啊,快来多多的肥羊吧。不过这香囊也确实是好东西,好卖,回头得问问,要是有货还得拿。有钱不赚王八蛋! 第307章 池浅王八多 马车缓缓行驶,祝其琛也就是方才店里买香囊的蓝衣青年等了许久,终于忍不住开口了:“怎么样?闻出来了没?是这个味道吗?” 自打上了马车就拿着两个香囊,直接把里面的香料全都倒出来的欧阳既明神色冷冷:“我又不是小狗。” “是,你不是小狗,你是欧阳大家。所以请问大家,查看了这么久,有结果了没?这香跟麟趾宫的是不是一样?” “慎言!”欧阳既明虽是呵斥,但还是给出了回答,“闻着很像,但绝非同一种。不过,或许也有些渊源。” 祝其琛:“你这说了跟没说一样。所以到底有没有关联?” “你方才打听了,这香囊也是自益都而来。” “是啊,你不是也听着呢吗?益都府下一个小县城,陵阳县,听着有些熟悉是不是?”祝其琛挑眉。 “去年的阿芙荣案,没记错的话,也是从这个陵阳县捅出来的。” 欧阳既明神色依旧冷淡,然而听了这话的祝其琛却一下子坐直了身体:“我说是有些熟,原来是在这里!不过,一个以前都没怎么听过的小县城,竟然还有这么多热闹。” “那你属实是感叹早了,你可知道,娄家那位女家主,阿芙蓉案之时,也在陵阳县城。” “娄金凤也去了?”祝其琛嘴角冷笑,“怪不得你刚才说或许有渊源。” 娄家最得圣人欢心,如今很大一个原因便是讨好了贵妃。贵妃爱香,身边 那位专为贵妃调香的林大家说是贵妃的人,但实际上,连林大家都是娄家捧上去的,这林大家所调之香,到底来源何处完全是众人都心知肚明的事。 欧阳既明没回答,祝其琛也没再揪着问,他知道这位好友的脾性,别看现在人坐在这里,指不定脑子里早已经演练起了各种香方配比。 他只是放任自己想着,嘴里念叨了几句:“陵阳县,陵阳县,陵阳,陵阳。当真是庙小妖风大,池浅王八多!” “咳咳!”一阵咳嗽打破了马车里的宁静。 原来不知道何时,欧阳既明打开了马车车窗,外面的冷风灌了进来。 祝其琛皱眉,本想将人捞回来,伸出手去却又缩了回来,将脱在旁边榻上的大氅拿了起来直接披在欧阳既明身上:“你这身体当真是要好好养养了。” 说归说,心里却自责,他是个身体倍儿壮的,进了马车,烧起火炉还只觉得燥热,却忘了身边这是个娇贵的主儿。自己把人带出来一趟,真要回去就病了,别说不好交代,就是他自己心里也过意不去。 “既然这么喜欢,我去给你找原料。”祝其琛开口,“不就是一个陵阳县吗?我不信我翻遍全城还翻不出来。” “别说气话。你现在能离京吗?” “那我不能派人去吗?” 欧阳既明终于抬头:“你当然可以,还是那句话,别乱来。你自己作死可以,别说是为了我。” “你……”祝其 琛气结。 “那我派人暗中打听,让他们小心一点总可以吧?” 欧阳既明直接给了他一个后脑勺。 # 快乐的时间总是过得飞快,张爱英一家在村子里待了一周便要重新回城。 走之前张爱英又去作坊转了一圈。 这次回来可能是间隔并不久,之前的余威犹在,作坊一切都还算井井有条,不说严格按照张爱英的期望执行,但也确实不错了,还比较让她满意。 回来的第一天陈彩妮亲自给张爱英汇报了赵小叶的工作进度。 “她也是真的累,这么短短时间,所有流程工序她都已经学会了,都能上手了。这孩子是真的拼,也是真的吃苦了。” “拼点好,小姑娘家家的要在这世上立足就不容易,她既然不是想着只依靠我,不是想着只做一个伺候人的奴仆,想要学本事,哪有不吃苦的?” 说是这么说,真的见到瘦了一圈的赵小叶,张爱英心里还是有点震动的,但她也只是平静说道:“看出来你确实努力了,但过程努力不一定就代表着会有绝对的好结果。来,让我看看你的本事。” 赵小叶在张爱英的眼皮下做完了所有流程。 “不错,达到要求了。”张爱英检查成品,还是比较满意,但却偏偏等了许久才开口。 说完就感觉到站在跟前的赵小叶明显的松了口气。 “这么紧张啊?”张爱英笑,往外走,示意人跟上。 身后其他女工看着两人的背影忍不 住眼露羡慕。 “听说我们所有人做的她都会,东家真的好信任她。” “你们看到没?刚刚东家还对赵小叶笑了,又让她学这些,是不是要给她加工钱啊?” “废话,之前不是都听说了嘛,这叫培养人才。不过这赵小叶运道是真的好,做了那些事犯了那么大的错现在还能过好日子,你们看看乔多福现在……东家也是,还敢用这样的人,真不怕白眼儿狼再吃里扒外啊?” “就是就是,我们一个个听话又守规矩,也没见——” “你们签了卖身契吗?” 一句话打断了小姑娘们羡慕嫉妒恨的讨论。 看她们还有不服,冷笑之人又继续:“你们那么嫉妒,不然自己也去签卖身契,卖给东家,东家自然也就信你们用你们了。你们敢吗?” 大家直接闭嘴。 片刻后却还是有人不服:“我看最想卖身给东家的是你吧?刘秋你也是,赵小叶现在是什么人,你还跟她说话,也不怕被带累了名声。” 毕竟,赵小叶可是个忤逆爹娘又跟人私相授受偷情失贞的女人,现在还是个奴仆,不说她还行过吃里扒外的偷盗之事,只说这些,就够让作坊里这些大姑娘小媳妇的“敬而远之”了。 “就是,谁嫉妒她啊?刘秋你自己才是!” 强行争辩了几句,在刘秋那充满嘲讽的眼神下,她们慢慢闭上了嘴巴。 张爱英不知道这些,但她也不是不能想到。或者说,这也属于 赵小叶必须要经历的一种考验。也算是承压测验吧,自己做过的事总要自己承担后果,如果她连这点作坊内的流言蜚语都承受不了,还能做成什么事? 她承认自己有点冷血,可世道就是这样的,没人能一直保护别人,想要靠自己,想要强大自己,首先就得有一颗强大的内心。 所以她把赵小叶叫出去后,直接问她:“既然这些流程你都熟悉了,也会了,那接下来让你盯着生产,能做好吗?” “我——” “不要说试试,也不要说做到,我想要的是做好。你能做好吗?” 赵小叶咬牙:“既然东家信我,我必然做好。” “有这个信心就好,趁我在这里几天,给你压压阵。” “好。” 收起回忆,赵小叶看着眼前的张爱英:“东家,您放心,我会尽最大努力,一定能做好。” “我信你。” 简简单单三个字,却让赵小叶直接红了眼眶。 “别哭啊,我在城里以后只会越来越忙,都没有这么多时间兼顾这头。这作坊还得靠你们,坚强点。”这几天,虽然有自己压阵,但张爱英也是看到赵小叶的辛苦的,还真的有不少不服气的人,不过都没闹到自己跟前就全都被赵小叶解决了,就冲这点,张爱英完全相信即便自己不在这里,她也能处好。 张爱英还把几个部门管事都叫了过来,嘱咐了一通,也就是交代作坊的事,最后单独留下了陈彩妮。 第308章 私心 面对好姐妹,张爱英直接开门见山:“彩妮,我听说这段时间有不少请你去做厨的?” “是,我……”陈彩妮莫名有些心虚气短。 张爱英点头:“行,我看我这里也确实是留不住你,既然如此,你就出去做厨吧。作坊也不用你操心了。” 陈彩妮瞬间呆了:“不是!桂花儿,我不是,东家,我——” “哎哎哎哎,你别急啊!我不是这个意思!”张爱英本来是要笑的,结果看真把人吓住了,还吓得不行,也笑不出来了,立刻就吐了实话,“我不是生气要赶你走,你别着急。我刚跟你开玩笑呢!” 陈彩妮松口气,但还是有些紧张,仍旧抓紧机会解释:“对不住啊桂花儿,就是我娘过生日的时候我回去煮了次饭,之后也是我侄儿娶媳妇,要给娘家长脸,那实在却不过才回去掌勺办过一次宴席。后来那些人请的,我是真没答应。我知道我还得看着作坊这些事儿呢,肯定不能出去瞎搞的。” “不至于不至于,那叫什么出去瞎搞?”张爱英都被陈彩妮这话给无语住了,“你要是想去做就去做啊,能赚钱为什么不做?” 不就是赚外快吗?或许有些把打工人当奴隶把自己当主人的资本家会非常厌恶员工赚外快的行为,但张爱英却并不认为员工给自己打工就不能再做别的,只要不影响本职工作,员工的其余时间还是人家自己的,只是来给自 己打个工,又不是卖身给老板了,人家有余力再做什么,那都不是老板管得着的。 何况,张爱英跟陈彩妮还不只是简单的雇佣关系,除了是老板和打工人这种上下级关系,两人还是朋友,向来只有盼着朋友更好的,哪可能眼见着朋友能过更好还阻拦人家的? 张爱英刚那真就是开玩笑,毕竟也想给她个惊喜。不过看到陈彩妮这反应她也慢慢意识到,自己让陈彩妮在作坊管事,虽然也是好心想帮助她,可同样陈彩妮心中也因此负担极重,想必平时就压抑了不少。 所以她也没再多绕圈子,转而直言不讳:“彩妮,我是这么想的,既然有这么多人都挺信任你的手艺,你却又因为作坊里的事情放不下,不如这样,作坊里这些事就交给宝花,你就当个普通帮忙的,这样你空了,也能放心去做厨,你看行不行?” 陈彩妮刚懵了一瞬,这会儿已经明白过来,原来桂花是这个意思,那还真不是要赶走自己——接手她工作的是宝花,桂花要是对她心存芥蒂啥的,又怎么可能还把这些重要的事情交给宝花?这真的就是完全是为自己考虑。而她呢,说不心动是假的。陈彩妮毕竟上了年纪,说是负责后厨,其实不如说是负责的整个后勤,作坊规模说不大那也是几十号人,一顿饭要吃不少,厨房要出去采买,采买又涉及到记账……若不是有宝花帮助 ,她还真弄不转。 只不过,她还是很清醒的:“这能行吗?宝花她还是个小孩子,我担心她做不好啊。而且,她毕竟还是个姑娘家——” “彩妮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我家琬姐儿不是也这个年纪?她还管我城里的作坊呢。我之前跟你说过的吧?我在城里又捣鼓了一个作坊,还准备自己开店,就操办这些事,你以为就我一个人能办好?那是琬姐儿跟着我忙上忙下。我跟你说,别小看这个年纪的孩子,这年纪让他们干活最好,脑子灵活,手脚麻利,早早锻炼对孩子也好。” 陈彩妮仍旧没被说服:“可是琬姐儿本来就不一样,她可是姜家的姑娘,那本来就是城里小姐。” “那你们宝花一开始难道不是跟琬姐儿学的?要是琬姐儿有十分本事,宝花也学去了三分,只管这作坊小小的后勤还管不好?”张爱英才不管陈彩妮是不是为她好是不是谦虚,她都不喜欢陈彩妮这样贬低宝花的行为。 “你就说你自己是不是也是多亏了宝花帮忙?” 陈彩妮彻底无言以对。 但她那眼神明显还是有着犹豫:“可是我就担心,她要是做不好,这不是害了作坊,不是耽误你的事儿吗?” “我都不怕耽误你怕啥?我说你这还是当娘的,人家都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自家孩子你不夸就算了,哪有这样不信任的?” 看陈彩妮还是有些犹犹豫豫,张爱英直接来了 一剂猛药:“行,既然你都这样说,那我不用宝花,你看用谁合适?刘春你觉得行不行?” “啊……”陈彩妮顿时又慌了。 话说就算再怎么高尚再怎么重视姐妹之情,可当管事那实打实的好处也是很重要的啊,这天下有谁能不爱钱的呢?更别说他们这样的乡下人家,一年到头那就见不到几个钱,在作坊做工还不只是钱,各种好处都少不了。她这么确实累,去做厨也能省些心,但若不是自家人接替,那自己知道是怎么回事,落外人眼里还能是一回事吗?人家还不得觉得他们家在乔家这儿失势了? 陈彩妮又期期艾艾起来:“那个、那个桂花啊,要不然还是让宝花干吧,我、我也能帮着盯两眼的,不用钱,我就不用钱了。” 即便这么说,她还是不敢看张桂花,总觉得这份私心暴露出来就挺不好意思的。 “噗嗤!” 张爱英忍俊不禁,对着旁边挥挥手:“好了,出来吧,你娘也同意了。” “宝花?” “娘~”宋宝花的语气中多少带了几分嗔怪。虽然在这之前桂花姨已经跟自己说定了,但若是亲娘一直拒绝,那事情能不能成就还真说不一定。 想到自己的差事差点就被娘几句话给戳脱了,宋宝花难免还是有几分不满。不过亲母女哪有隔夜仇,何况这也没成仇,她就冲着陈彩妮娇嗔了两句,忍不住面上的喜意对张爱英立下了军令状:“ 东家,您放心,我肯定好好干,绝不会让你失望的。” “对对对,我也会帮忙看着,肯定不让她出错。”陈彩妮也连忙给女儿搭腔。 张爱英笑:“好,我知道,那这几天你们就先做好交接。” 宋宝花的称呼就让她很满意,这是个非常拎得清心中有成算的小姑娘。 张爱英立刻在作坊里宣布了这件事,大家都没有多震惊——赵小叶都当生产管事了,宋宝花虽然年纪小,但可是陈彩妮的亲女儿,一直都跟着张爱英的,就是之前陈彩妮管后勤的时候,她也是一直都在帮着打下手,这升职什么的,对大家来说根本没有任何冲击力,很快就接受了。反正陈彩妮也还是经常来作坊,大家都觉得和以前没什么变化,有也是好的变化,宝花可比陈彩妮办事更快更爽利。 不过,陈彩妮很快也没有时间来作坊了,她接下了好几场婚宴的酒席办理,整个人忙得飞起——这两年风调雨顺,益都府向来富庶,又有苏县令大力整改吏治清明,就是这村子农人也开始讲究各种礼仪形式。最重要的当然就是婚丧嫁娶。而陈彩妮原本在给张爱英盖房子的时候就已经传出了煮饭好吃的名声,之前她娘家侄儿成亲她去掌勺,更是一下子开拓了市场,要知道她那些手艺都是张爱英那里学来的,而且她还特别懂得自己改造创新,毕竟大部分香料是真的贵,如何只用最 简单的葱姜蒜以及油盐酱醋烧出好味道纯纯就是人自己研究琢磨出来的,那是特别符合乡下情况,可以说是因地制宜,也因此特别受欢迎。 如今她又真正得闲,张爱英都直接跟她挑明完全可以去赚这个钱,那哪里有人嫌钱多的?而且陈彩妮要管人管事记账算账不是很厉害,但是简单的配菜烧菜,如何在主家的预算之内做出最美味又有面子俗称性价比高的菜品,她一个原本就要操心家里吃喝的主妇还能做不到?那简直是做得风生水起。到后头,甚至还有一些乡绅都会主动邀请她去烧两顿饭菜什么的,也算是在十里八乡真正打出了名声。 第309章 发挥主观能动性 听着从板桥村回来的曹凤莲汇报到这些,张爱英忍不住弯了弯眉眼:“彩妮现在这样我也放心了。”又叹一声,“原也是我差点误了她,何须靠我?如今这样靠自己的本事和手艺吃饭,哪怕是更忙更辛苦,心里必然也是欢喜的。” 这种欢喜和欣慰也感染了张爱英,让她原本忙于作坊的疲惫都减轻了许多。 “陈太太确实有本事,不过小妇人看来,还是宋小娘子更有本事,这么短时间就把事情做的极好,连账本都做得清爽极了,也是给我省了许多的事。凤莲恭喜太太,得此得力帮手。” “好好,你这说得好。下次回去,定要好好奖赏她。”张爱英也高兴,虽然早就知道宋宝花是个能干的,但人家真的把事情都处理好了,这样的成果摆在眼前,才真正叫人神清气爽。 当然,张爱英更高兴的是:“如此这作坊也差不多就定下来了,不用我们再多费心,不然我怕还真是搞不转。” 回城已经一旬时间,作坊人员的岗前培训在他们离开的几天,曹凤莲已经安排下去。张爱英回来的时候,他们已经把作坊的规定都记得不错。于是她就开始试生产,同时张爱英也在家里进行了一番讨论,经过一家四口(包括姜庭安在内)的共同协商,最终定下了品牌名字——晚桂。 这名字是张爱英提出来的,她本来就是个起名废,最开始提出这个,想的就 很简单,晚谐音琬嘛,就相当于她们婆媳俩名字的结合,而且晚桂飘香也很好记。但天地良心,她虽然也是花了心思想出的这个名字,但她真没觉得能直接用,最先提出来也就是想着自己说一个来抛砖引玉,到时候大家都各自提一个,总能找到更好的。在张爱英原本的想象中,不管是便宜儿子还是便宜儿媳甚至就是才十岁的姜庭安,这仨孩子在这个世界的文化量随便一个都远超她,想出个风雅高华有品位的名字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结果他们倒是意思意思都想了名字,却似乎都没怎么上心,而且一个个还都反过来说她取的这名字就很好,最主要是简单好记朗朗上口,硬是把她给倒过来说服了。 作坊试生产很顺利,张爱英又忙着去定制包装,毕竟品牌定下了,包装也必须跟上来。 好在这些也是之前就接洽过的,嗯,或许也有人背后帮忙的原因,总之一切都非常顺利。 张爱英也是因为要去瓷窑谈生意,没有时间回去,才会只让曹凤莲回村一趟。 “还有一件事,太太,赵小叶提了个问题,既然现在定下了晚桂这个招牌,鲜花皂是不是也要打上招牌?” “嗯?她倒是个机灵的。”但张爱英并没有怎么思考就给出了答案,“不用。鲜花皂和我们城里作坊是拆开的,没必要混为一谈。” 曹凤莲点点头:“是,所以宋小娘子也问,太太 有没有想过给鲜花皂也定个招牌。” 还有更机灵的。 张爱英高兴,但她懒得动脑子:“那你下次去的时候告诉她们,让她们自己动脑子想去,对了,如果她们有什么想法,也可以写成计划,到时候交过来审批,合适就都可以。” 反正脑子这么灵光,不用白不用。总是让人全按照自己的条条框框规行矩步那也太死板了,还是得让他们发挥起主观能动性来。 张爱英丝毫没有自己是在压榨打工人的感觉,或许有,于是良心稍微那么发现了一瞬,她补充了一句:“若是计划的好,采用之后也有奖励。” 还得吊根胡萝卜在前。不过,张爱英可不承认自己是给人画饼,不管谁做到了,肯定都要有奖赏的。 曹凤莲自然都应下。时间不早了,主仆俩说完,外头的乔多禄就回来了。 张爱英看只有他和胡琏两个人,惊讶:“你没去接琬姐儿?” 中秋假后回归学堂,萧夫子不出所料同意了让胡琏进学,如今两人便是同进同出,胡平的腿脚也已经彻底好了,现在都是他给两人中午送饭。因为最近事情多,张爱英直接去车马行租了一辆马车,日常管理维护都是胡平负责。 而今日不同的是,姜琬送了姜庭安回姜家,说好了该是乔多禄去接人回来的。 “安哥儿病了,岳母也倒下了,琬姐要侍疾尽孝。不说了,娘,快叫胡玲收拾琬姐的东西送过去。” “ 什么情况?”张爱英嗖一下就站了起来,“安哥儿不是都好了许多了,今儿才刚回去,怎么就病了?” “不行,我得去看看。” 人心都是肉长的,不说姜庭安跟姜琬的关系,就想想之前的相处,那孩子贴心又乖巧,虽然不过半个月的时间,可也是张爱英眼瞅着小孩儿苍白瘦削的脸渐渐有了血色,那一层包在脸颊上的皮肉也慢慢丰盈起来,今早要走的时候她都舍不得,这才多久,回去一天的时间,就告诉她人病了,这心里怎么能不着急? “娘你先别急。”乔多禄一看他娘这模样,赶忙安抚,“也不是大毛病,琬姐在那边呢,你放心。” 他使着眼色,曹凤莲连忙招呼人离开,去收拾东西的去收拾东西,乔多禄扶住张爱英,三言两语就把事情交代了:“安哥儿是去祖宅拜见祖父母出的事,那唐家表姑娘闹起来,小弟落了水,岳母得知情况后一时情急昏倒。大夫已经看过,其实也并无大碍。” “怎么就并无大碍了?这么冷的天落水里,那人能不病吗?” 张爱英并没有被安慰道,仍旧要跟着一道过去。 乔多禄阻拦不及,当然他其实也没想阻拦,于是一家人很快都到了姜家。 “回了这边?” “是,琬姐不放心,强烈要求送到这边的。” 张爱英想想也点头,祖宅那边确实不靠谱。那么多人呢,那是闹啥事才能把一个小少爷都给弄得落 了水?只怕这里头还有些事儿呢,是得离开那是非之地,会一个安全点的地方才好。 不过进去之后张爱英就发现自己实在是想得太好了,哪里有什么真正的安全清静之地? “三郎身体这么差,这边院子小,也没有什么侍候的人,我看还是挪回那边。” “就是,三娘子你这脾性也忒大了,祖父母还在呢,哪有就这样把生病的弟弟架回来的?难不成我们还会害了他不成?” “看看吧,这可不就把大嫂都给急的晕倒了?” “我看哪,大伯娘那也未必就是真的……” “你给我闭嘴!你大伯娘是急坏了,还是三娘子处事不周全……” 张爱英还没见到姜庭安,还在门外就听到了里头的吵嚷声。 本来就有火气,这会儿更是噌噌往上冒。都不等吴婆子开门,张爱英直接几步冲上前,一把推开了门:“吵什么?这是嫌人病的还不够严重?” 说完一眼看到屋子众人层层包围之下,床榻上少年脸色苍白还在沉睡,床边姜琬正在独自垂泪。 亲家公姜伯年倒是也在,只不过被人群挡在了外头,确实也是,这里面靠近的主要都是女眷,二太太冯氏带着全部儿女还有丫鬟婆子都在前头,姜伯年是正人君子,又怎能往里挤? 而且,外面那一对兄弟在他旁边也是阻拦吧。 这一幕更让张爱英怒火中烧,伸手往前一推,就跟拨开草叶一般将拦路的人群拨开,直 接走到了前面,站在姜琬身边,伸手拍拍她的肩,同时脑内让系统给姜庭安扫描身体进行检查,确认没有大碍,转头便看向冯氏:“安哥儿这么病着,二太太这是什么意思?带着这么多人来,难道还要抢人吗?当真是当家做主惯了,连大房的主都要做了。” 又故意向吴婆子发难:“太太病着,你们便是这样做事的?任由外人进来作威作福,当真以为太太病了,一个个都认不清自己的身份了,看看这样,别说太太的情况,但凡郎君和姐儿有什么不好的,你们担得起吗?一个个这般怠惰,又是安的什么心?!!” 第310章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没人是傻子,他们只是被张爱英刚刚的蛮横给震住了,别的不说,就二太太冯氏都被张爱英那信手拨开人给牵连到,猝不及防整个人都往旁边倒,得亏丫鬟婆子反应快愣是给她垫住了,就这都差点扭了腰。 万万没想到就这片刻功夫,张爱英已经这般指桑骂槐起来。 一般人可能会恼怒心虚,冯氏也确实恼怒,但恼的是张爱英横插一杠,怒的是她敢这么对自己说话甚至动手,所以她站直身体便呛了回去:“亲家太太说的极是,这姜家的院子,当真是什么人都能闯进来当家作主,这些个看家护院的,当真是一个个忘了自己姓什么,忘了谁才是主子了!” 说着她还又擦擦眼角:“三娘,正是看这边如此忙乱,怎能照顾好人?二婶真的是一番好心,又是父亲母亲发话,我才这般过来请人。三娘子便是心中有怨怼,便也只冲我们做叔叔婶婶的来,是我们不好,却是不该寒了老太爷老太太的心啊。” 明明姜伯年就在这里,她却只冲着姜琬开口。仿佛若姜琬不让他们带走姜庭安,便是不识好歹忤逆不孝。 张爱英都快被她这黑心莲给气笑了,又见周围众人也开始跟着她嘤嘤哭泣,做出委屈状。再看床上吃了汤药还没醒来大夫都说了要好生休养的姜庭安,张爱英实在是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都给我闭嘴!” 她再次使用暴力,伸手就把人往 外推:“出去,都给我出去!” “没见安哥儿那样子得静养吗?一个个非得听不懂人话是吧?都给我出去!” 其实她已经调动系统在姜庭安身上开了个隔音结界,该静养的小娃娃自然是要好生静养,这些麻烦的人和事,就让她来解决吧。 同时她还给自己叠加大力buff,本来她的力气就超乎常人,这般之后,那更是效果翻了好几倍,真是轻轻松松就把人推出了门,一个不少的,推到院子外,她就站在门口,整个人散发着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敬酒不吃吃罚酒,赶紧走!真是晦气!” “你、你简直无礼!”冯氏在推搡中也乱了衣裙,整个人狼狈得很,好不容易才站稳身形,裙角刚被人踩住,上面留下了好几个鞋印,“大哥,她如此猖狂,你就不管管吗?” “哼,你叫谁都没用!”张爱英已经厌烦了指桑骂槐,有些人就得明着骂,不然她就能装听不懂,“别装的这么好心肠。回去上眼药也好好上,告诉你家老太爷老夫人,他们不想要长房一脉,我却是见不得嫡亲的亲家受这些气的。要是不想外界传出姜家兄弟阋墙二房要逼害大房的话来,就给我老老实实的,别再搞这些幺蛾子!” “吴妈,关门送客!” 张爱英一番撒泼下来,冯氏才醒悟,是啊,她怎么就忘了,大房这亲家可不就是个乡下泼妇,他们要怎么才能跟这 个泼妇比撒泼?不,或者应该说,人家真就这么不管不顾不要脸,他们能吗? 姜琪华还想说什么,被大姐拉住,就连她的小丫鬟也被母亲的婆子们给按住了,姜琪华心头一突,这才老实下来。 “伯母,您实在是误会了——”姜家大郎姜怀瑾上前一步,作揖解释。 张爱英的回应是一声冷啐:“呸!狗屁的误会不误会?说这些话糊弄谁?当我是瞎子吗?赶紧滚,都给我滚!” 冯氏暗恨,也只能叫着人回去。 姜怀瑾姜若瑜兄弟俩不愿失了礼数,看张爱英这里行不通,便都去姜伯年面前道歉告辞。 对此张爱英只是一声冷笑,装模作样谁不会?这二房果然没有一个好胚子。 她直接当着姜伯年的面进了屋,刚关上门,她又觉得不够,猛地拉开门:“亲家老爷要是也拎不清里外轻重,一个人管家困难的话,我也不介意带着安哥儿和亲家太太去我家养身体,再不好,至少清净,您说是不是?” 此前姜伯年一直都没开口,直到这里再也不能装聋作哑:“亲家太太好意我心领了,但大可不必,当真不必,我自然会让人好好照顾贱内和犬子。” 已经走到大门口的冯氏更是被惊得一不注意左脚绊右脚,差点就来了个平地摔。身边仆从惊呼一片,她发誓此生从没出过这么大的糗! 好在不用她开口,两个聪明懂事的儿子已经立刻表明态度:“请大伯 放心,是我们唐突了,做事不周全,好心都成了坏心。我们也会告知祖父母,请他们也宽心。” 哪怕之前还想过之后再让两个老的派人来,现在都果断打住了这危险的想法。乡下泼妇真的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的,只是流言的话,大家未必会信这泼妇所说。但真要让她把人都带到乔家去养病,那就是实打实落人话柄了。 看到这一幕,张爱英才总算是放了心。这才进屋去跟姜琬说话,胡玲早就在之前把收好的包袱放下了,张爱英一进去,姜琬就扑在了张爱英怀里:“娘!” 看到弟弟落水扑腾,她真的是吓坏了。 “没事了没事了,娘来了,别怕。不用担心。” 张爱英先安抚了她,又问床上姜庭安的情况,继续安慰:“好,既然都说了庭安没有大碍,你也别担心。那边的人更是不能来抢人。” “娘,我就是怕,小弟这落水……”姜琬以前不会怀疑这些,但是自打这唐家表姑娘来了,祖宅就乱得很,再有刚刚二房那一家子人咄咄逼人,她心里更觉得不安。 张爱英当然也想到了这些,但这时候人都还没醒,真相啥的都不清楚,讨论这些除了平添忧愁没啥大用,所以她只是拍拍她的手:“不用担心,有我在,他们轻易不敢再来。便真是抢到那边去,我也能把人抢回来。” 这满满匪气的话明明那么粗俗,可姜琬却感觉到十足的安全:“我 知道的,娘,谢谢你。” 不然真叫他们把弟弟带走,娘醒来也不知道还要急成什么样子。 “好,别担心。我听说你母亲也病了……” 姜琬便起身带着张爱英去看望吴氏。 在门口和姜伯年打了个照面,姜伯年竟然直接后退了一大步。 要不是乔多禄在旁边扶了一把,他都怕不得踩空摔下台阶。 “亲家老爷有事?”张爱英疑惑。 姜伯年站直身体,目光回避:“无事,无事。您要去看贱内,请去,请去。” 张爱英点点头,察觉到了他这语气不同寻常,但是也没啥好解释的。不就是被吓到了嘛,想想也是,自己刚刚那一手怪力可是连二房那一家妖魔鬼怪都镇住了,吓住一个中年文士就更不在话下了。 第311章 爱屋及乌 “亲家太太,我家太太醒了,请您进去。”吴婆子对张爱英的态度也多了几分尊敬。 “母亲醒了?” 婆媳俩进门去,姜琬坐到了吴氏床前,给她肩下又塞了枕头,扶着她起身:“阿母好点了没?别担心,弟弟没事,大夫都来看过了,您也要放宽心,大夫都说您这是气急攻心忧思太过,如今一切都好,您就放宽心,家里有父亲有我呢。” 她一长串说完,吴氏也没松快多少,她先跟张爱英见礼表达歉意,只说自己这样实在是失礼,然后又问姜琬:“我听着外头刚才有吵闹,你跟我说实话,安哥儿情况到底如何了?” 看着张爱英她心头还更慌,亲家太太都赶来了,这怕不是真出了大事吧? 姜琬看一眼吴婆子,便知道她肯定是还没说二房来了的事。也是,吴氏本来就气急攻心,要让她刚一醒来就又听说那在她心中害得自家孩子落水的元凶还敢过来堵门要人,这能不再厥过去一回? 想着她也有些犹豫,见状吴氏更忍不住担心,连连追问:“到底怎么回事?你们是不是还有事瞒着我?” 她急得想立起身子,没说两句,紧接着便是一整猛烈的呛咳。 “母亲!”姜琬连忙上去拍背,却被吴氏一把抓住手臂。 “咳咳咳咳!你、咳咳!你跟我咳咳咳说!” “母亲你就先别急了!” 吴婆子也赶紧上前搭手。 见到这兵荒马乱的一幕,本该避开 的张爱英当机立断:“刚刚是冯二太太带着人过来,说是奉了老夫人的意思来带安哥儿回祖宅养病。” 吴氏的眼睛瞪大。 “不过亲家太太不用担心,我都过来了,还能让他们把安哥儿带走?但是呢,亲家太太知道我就是个乡下妇人,刚也是跟人差点都动手了。或许正是因此才让亲家太太听到些动静,倒是我的不是了,在这里我给太太赔个不是。不过有一说一,这家里没有个掌家太太是不行,亲家太太还是得好好养好身体。不然安哥儿这身体,难道还真要送回祖宅去让人照看?” 吴氏又是一阵呛咳。 不过这次到底是放下了心,没有再急着开口,折腾一会儿,喝了吴婆子端来的温水,她还是先问了一句:“安哥儿当真无事?” “真的无事。现在就是要休养。母亲您也是。”姜琬给她掖了掖被角,“都好生休养。不然弟弟好了,看到您这样子,肯定也要忧心影响身体恢复。” “是是是。”吴氏彻底放心,“麻烦亲家太太了。” “无碍,安哥儿毕竟也在我那边住了段时间。我也是担心琬姐儿。”张爱英丝毫不掩饰自己纯粹就是爱屋及乌。 又说了两句,张爱英就起身告辞。 走之前还把胡玲留了下来:“琬姐儿要在这边管事,照顾人,我怕她顾着别人就忘了自己,阿玲你在这边看着她点,好好照顾小娘子。” 另一边,二房一家子狼 狈回到梧桐街姜家祖宅,亏得隔得也不是很远,不然哪怕有马车,又是天将黑时,也会叫不少人看了热闹去。 冯氏拒绝了丫鬟仆妇说要给她梳洗收拾,下了马车就一路掩面而行,直到见了冯老夫人,直接就扑了过去:“姑母!” “我的儿!” 冯老夫人惊讶,冯氏却一副受了大辱泣不成声的模样,本也不用她开口,那就算告状也实在落入下乘,自有机灵忠心的仆妇已经跪在地上,在老夫人的声声质问中将事情说了个清楚明白。 当然,在她们的描述中,自身是奉老太爷老夫人的意思好心去请安哥儿回来养病,谁知道大房三娘子死扣住人不放,还说了些忤逆不孝不能入耳的糊涂话,甚至后头乔家太太一来,更是撒泼打人,只把他们闹了个灰头土脸。 “这个三娘子,当真是糊涂!何时轮到她一个外嫁女来做这姜家的主了?” 听到前头说三娘子不听话,冯老夫人便心生不快怒斥出声,甚至已经动了念头,要马上去叫人来跟前训斥。 待听到后头,那更是恼火,还有乔家掺和进来,她更是怒得摔了茶盏:“胡闹!胡闹!这个三娘真不像话!” 好了,不仅外嫁女多管娘家闲事,这还带着婆家来插手娘家,简直是里外不分! “吴氏教的好女儿!她是不是还在那边,快,你去,现在就过去,亲自过去,将三娘带过来,问问,是不是要我这老 婆子亲自去请她?!!” 她点的是自己的心腹管事,在这姜家谁都知道这是老夫人身边的人,代表的就是老夫人的意思和脸面。 冯氏一听这话,想到张爱英最后的威胁,直接变了脸色:“不可!” “如何不可?”冯老夫人不傻,立刻察觉还有事情。“那张桂花难道还说了什么?你来说!” 她指着那仆妇。 “是、是还有话……” “说!” “这话实在是太、太……” “我让你说!” 那仆妇抬头,却不敢看老夫人,对着冯氏先磕了个头:“太太,您不让说这些,可是奴真的替您不值,如今老夫人已然问到,便是有冒犯,奴也只能说了!” “有什么冒犯?难道还有什么你们听得我却听不得的?说!” 老夫人更急,在她的逼问下,本来因着最后几句威胁实在太过扎心而故意没说的仆妇,也终于是一咬牙便将话全都复述了。 说真的,之前说张爱英如何气势嚣张如何反客为主如何鸠占鹊巢动手伤人赶他们出门,那都是有夸张成分,绝对添油加醋过的。可这几句话他们却不敢有丝毫添油加醋。 主要这话太严重,稍微添油加醋,事后万一对质,这就很明显。另一个也是因此,都已经这么严重了,何必添油加醋? 果然,老夫人直接就气得站了起来。 幸亏冯氏反应快,顺势抬起了身子,然后紧接着就扶住了摇摇欲坠的冯老夫人。 “姑母!姑母 !”冯氏搂住人,“快去叫大夫!” “别!不用!”冯老夫人确实是气昏了头,虽然知道外头肯定有人背地里嚼舌根,说他们父母不慈苛待长房,可真有人这么明晃晃地说出来,还就是指名道姓对着他们喊话,冯老夫人还是很愤怒。 但她更清醒,手掌紧紧抓住了冯氏:“先别请大夫,我没事。把人管好。今天院里的事,你要管好!” 说着没事,但人到底是上了年纪,一天之内惊忧交加,再来一场气急攻心,没一会儿就喊累,也去休养去了。 冯氏满脸忧愁心事重重处理事务。 终于把老夫人伺候安睡,又将今天知道事的家丁仆妇全都敲打一番,才终于有空去看两个女儿。 第312章 血淋淋的教训 “母亲!祖母没事吧?” 大娘子姜清芷已经等了许久,看到母亲过来,一脸担忧迎了上来,“您辛苦了,快坐下歇歇,可吃了饭没?我叫人去热热。” 对比起来,二娘子姜琪华也在屋里,不过比起担忧不如说她是惴惴不安,见着大姐上前了才一咬牙:“阿娘!祖母她是不是真的病了?她有没有问——” “啪”一耳光直接打断了她的提问。 闪烁不定的眼神直接变成了委屈和愤怒,姜琪华捂着脸:“娘!你干什么?” “我干什么?你自己干了什么?我这一巴掌打得不对吗?” 想到自己在外面应付一切,弄到这么晚赶过来,甚至故意把姑母气病了……大姐儿还知道约束房里人,知道关心自己。二姐儿呢?这就是个没良心的,自己掩饰都来不及,她还在这时候使人出去上蹿下跳。 一挥手,身后心腹嬷嬷就把一个丫鬟推了出来。 姜琪华刚刚还理直气壮的脸倏地变色:“桃夭!” “你说说你都干了些什么!” 在桃夭被推出来的同时,这院子也快速被冯氏带来的人清场,姜清芷本也想退下,却被冯氏示意留下,“你们是姊妹,你也在这儿听听,她都犯了些什么错!” “阿娘!”姜琪华一声惊呼。 虽然在把姜庭安推下水后,她就知道事情大了肯定瞒不住,但她总觉得母亲疼爱自己,怎么也要给自己收拾残局,没想到到现在,姜庭安那个 小崽子没带回来,还不知道他醒来会说出什么话。该死的,那小子不是说身体弱得很嘛?怎么都落水了也没淹死他,没淹死也该病死他!这也就罢了,看母亲这架势,竟然还要审自己! 都是自家人本没有什么,可母亲刚刚这话是什么意思?还要让长姐看着,本来不觉得有什么的,也瞬间生起了一股羞耻感,只是形势比人强,姜琪华咬咬牙还是跪下了,“母亲,是我不对。” “你也知道你做了错事?你可知道有哪些错?” “是我不该与外男私下见面与人私相授受,是我不该见到安哥儿偷听便失手推他下水。” 姜琪华认得干脆,旁边的姜清芷却已经瞪大了双眼。只是修养在那里,并没有惊呼出声,但整个人都有种被雷劈了的感觉。 不管是妹妹与外男私相授受,还是妹妹推安哥儿落水,都对她造成了极大的冲击。甚至可以说,每个字她都认识,可这说出来,她怎么就有点听不懂了呢? 现场也没有人会给她慢慢解释,只听冯氏道:“你还知道这是错的?那陆怀义到底有什么好?值得你这般晕了头,做出这样的混账事来,你是生怕气不死爹娘吗?” 冯氏吼得凶,但姜琪华一颗原本高高吊起的心却慢慢落了下来。 “阿娘,我知道错了,女儿真是一时糊涂,请阿娘一定要救救我啊!若是安哥儿胡乱说道,女儿怕是、怕是……”姜琪华 跪在地上,膝行上前,扑在了冯氏膝头,声声哀诉,“女儿糊涂,可我已经知错了,阿娘,我真的知错了!” 看着从小疼在手掌心的小女儿这样哀求,冯氏也是心疼,她的手伸了出去,几乎就要搂住她,却又缩了回去。 衣袖下的手狠狠紧握,她冷哼:“知错?你真的知错?你以为你就这点错?” “私相授受是错伤害手足是错,我告诉你,但你错不止这些!之前为娘便告诉过你,那陆家并非良配,你的婚事还需等上两年,你可是听了进去的?却又私下这般,这不孝是错!私下打发人胡乱串联,不守规矩,管不好下人,这是错!今日唐家表姑娘还在,此种场合你还敢与人私会是错。事已发生,为娘替你收拾残局,你竟还派人到处撺掇打听是非,更是错上加错!” 一句话,华姐儿不仅是德行有亏,更是愚蠢之极! 冯氏怎么都想不通自己再怎么也能算半个聪明人吧,怎么就会生出这么蠢的女儿来! 或许是平日疼太多了,都没有教他们太多正经的规矩,还真是玉不琢不成器。 而这样的全盘否定,姜琪华虽然没能完全理解,但也听出了母亲语气里的失望。她不怕生气,这种失望和冷淡却让她打心里发憷。 “阿娘!” 她也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好像是做了蠢事。怎么就能那么自作主张自作聪明……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娘,女儿知错 了,求你教教我,教教我!” 姜琪华抱住冯氏小腿,半跪半瘫在地上,眼睛里终于流出了后悔的眼泪。 “阿娘,你教教我,以后我都听话,我再不乱来了,再不乱来了!” 如果她与陆怀义私会的事被揭穿,还有小弟落水……这事儿被祖父祖母知道了的话,哪怕他们再疼爱自己,也会一根白绫送自己上路,好一点也不过就是被送出去青灯古佛,也再不能顶着姜家小姐的名头——这种事,上辈子她不就经历过么?就不说上辈子,就看看姜琬,这辈子她是怎么嫁到乔家去的…… 想想这些,姜琪华就爆发出强烈的求生欲,整个人哭得不能自已。 “你这时候知道怕了?我看你根本就不会长记性。”冯氏狠心没看女儿,甚至起身推开了她,走了几步,又是几个人被带了进来。 都是姜琪华院中伺候的丫鬟,不是她院子里的,也是帮她跑腿传过消息的,之前也就是冯氏没提防女儿,也是她没想到都已经敲打过一次,这从上至下的竟然还会再犯,甚至还变本加厉。如今她既然知道了怀疑了,那自然是一抓一个准儿。 冯氏那些忠心耿耿的仆妇把这几人抓出来,个个都已经经历了一番审问,但最惨的还是为首的灼华,她和桃夭都是姜琪华身边贴身伺候的,灼华胆子大会说话,更得姜琪华喜爱,从前一应穿戴打扮,甚至比姜琬还要好。而且作为 未来的陪嫁丫鬟,灼华生的也极好,毕竟是未来有可能用来固宠的,姜家又没有庶女,这陪嫁丫鬟便养的比外头小门小户的女孩儿还精细。可如今头上的钗环早已去了,披头散发,从前面若春华的脸,现在已经肿成了大馒头,皮上是层层叠叠的指印和掌印,又红又青又紫。 姜琪华泪眼朦胧只看了一眼便吓得打嗝。 冯氏却并没有就此停住,如果还跟上回一样,他们都会不长记性。只有杀一儆百,有个血淋淋的教训在前,日后哪怕华姐儿再犯糊涂,这些个奴才也不敢跟着她乱来。 “撺掇主子犯错,不知劝谏,一味逢迎……如今主子遭难,这过错,你们做奴才的也跑不了。给我打。” 冯氏细数过错,最终下令,仆妇们便立刻剥了灼华的外衣,按在登上,板子便打了下来。 一下、两下…… 灼华是被堵了嘴的,早就喊不出什么,疼得也只能发出闷哼。跟那板子落到臀肉上的声音一起一伏慢慢同步,姜琪华直接吓傻了。 “不、不,阿娘,不要……”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冯氏却恨恨看着围观之人,视线最后落到姜琪华身上:“看到了吗?记住了,这回犯错还有奴才受过,下一回,若真是捅破了天,那就没人能替你受过,都得替你陪葬,懂吗?你自己都保不住!你葬送的首先是你自己个儿!” 姜清芷也吓坏了,只是身为长姐 ,她到底于心不忍,上前几步将妹妹搂进了怀里,其实她自己身体也在发抖。 “没事了,没事了。要听话啊,华姐儿,不要再犯错了,不要做不该做的事。” 她呢喃着,二十板子也终于打完。 灼华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冯氏也没叫人拖下去,就那么看着:“你们都给我看清楚了,若再有花花肠子,撺掇主子犯事的,这就是你们的下场!” 第313章 来逼婚的女恶霸 一条人命的敲打足够严重,看着这些下人都老实了,把只剩了一口气的灼华带下去,又把人都打发走,只留了心腹陪房在身边,刚刚还疾言厉色的冯氏一下子垮了下来。 “华姐儿,华姐儿,你真是不省心啊!” 看着女儿,再想到还赖在府中的唐馨宁,饶是自诩聪明也赢了大半辈子的冯氏都感觉头疼,一时更是悲从中来。 “一个个都不省心,我要怎么办?我能拿你们怎么办?” 母女三人竟是直接抱头痛哭。 面对眼前瑟瑟发抖的两个女儿,冯氏不得不承认,自己不只是把华姐儿娇宠太过,就连清姐儿都缺少历练。 都十七了啊,这些事,总是要经历的,是得跟着学了。 哭了一场,心中打定主意日后要把两个女儿带在身边手把手教,但眼下的情况才是迫在眉睫必须处理的。 “说吧,把你做的那些,从头到尾仔仔细细跟娘说清楚。” 她本来想叫她们先下去收拾一番,但想想觉得这时候很合适,再搞那些形式没必要,亲母女彼此狼狈模样还怕什么? 她就直接问了。 如果说在之前,姜琪华还想着大姐在这里不方便之类的,现在却是压根儿没心思想这些了,她已经被吓破胆儿了,现在只有一个念头:阿娘是不会害我的,这家里我能依靠的也只有阿娘,我必须说清楚,只有阿娘能保全我。 当下竹筒倒豆子,把前后所有跟陆怀义相关的都说 了。 冯氏听了脸色阴沉,但她现在更关心的还是今天这场私会,再三追问细节。 姜琪华此时无有不说的,不管她娘问什么都说得清楚,而冯氏的脸色也渐渐缓了下来。 姜琪华没有察觉,越说自己越心慌:“阿娘,怎么办?安哥儿醒来乱说怎么办?他们都知道了,到时候祖父祖母……” 她都不敢想,此时此刻已经后悔了,她怎么当时就那么冲动,发现外面有人还是安哥儿就直接动手去推了呢?如果没有这一茬,就算安哥儿戳破她与人私会,有父母在,他们疼爱自己,祖父祖母为了遮掩丑事也会同意婚事,那不是自己本来就想要的吗?怎么当时就昏了头呢?偏偏安哥儿又是个命硬的,没淹死也没冻死,这下好了,杀害手足,哪怕祖父祖母再偏心二房,可安哥儿是长房独子,她还能有活路吗? “没事了,没事了。”刚刚恐吓有多厉害,这时候冯氏面对女儿又成为了一个慈母,“你记住了,今天你一直在院子里读书,你没有出来过,外面发生的事情你都不知道。” “可是……” “没有可是,娘说过的话,你都记住了,你今天一直在院子里。我之前就吩咐过你们都在院子里,你忘了?” 冯氏对整个院子的掌控远超姜琪华,在发现事情不对之后,她立刻就开始了调查。查到自己女儿头上,甚至不惜故意用话气倒了姑母,就是为了将 一切都掌控在手中。 还好,还好,这么一对的话,她立刻意识到,华姐儿纯粹就是自己心虚慌了神,当时的情景,姜琪华和陆怀义在亭轩内,华姐儿看到外头有人,以为安哥儿偷听发现了他们,但其实有帘子隔着,安哥儿当时也就是刚过去就被发现,很大概率根本就没看到亭子里的情况。 而且,就算看到了,没有抓个现行,没有任何证据,他能说什么? 最好的结果和最坏的结果冯氏都想到了,现在她反而有些后悔,之前那场相逼做的实在有些过了,反倒让人多想。 至于这些内情,她按理是应该跟华姐儿对一下的,不过她很快就控制住了这种危险的想法,以华姐儿的脑子,知道的越多,可能还越容易说错话。不如就让她这么懵着,只一口咬定自己在院子里,其余一概不知,还更容易取信于人。 “可是、可是还有陆怀义!阿娘,当时他在,他肯定都知道!他要是……” 这时候什么上辈子本该属于自己的幸福,什么自己的天定姻缘都不重要了,姜琪华想到陆怀义从之前的得意欢喜只变成了恐慌和畏惧。 提到这个,冯氏好不容易柔和的脸色再度阴沉下来:“他能知道什么?他一个外男怎能偷进我姜家后院?” 他敢承认自己跟姜家小姐私会吗?就算他承认,姜家不认,他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至于今日的事,不都是唐家表姑 娘闹腾,我们一时疏忽,才让安哥儿不慎落水,不是吗?” 姜琪华果然瞬间被转移了注意力:“对,那个唐馨宁,八竿子打不着的表亲,还敢来逼婚,凭她也配?” “好了,那是你祖父祖母才能决定的。没事了,都去休息吧。” # “小姐,他们真的不会责怪我们吗?” 姜家客院里,昏黄的烛光下,丫鬟紫雀正在收拾床铺,却是心不在焉,碎碎念好一会儿,终于忍不住对着小姐开了口。 唐馨宁皱着眉头,全无白日那副无赖嘴脸,反而多了几分沉稳,在紫雀念叨了几句之后,她才一咬牙:“那怎么能怪我们?又不是我们害得他落了水,要怪也是怪他们自己,若是早早给了个说法,又何至于……” 说到后头自己也虚了。 “罢了,就算他们会迁怒,我们又能如何?反正已经这样了,别想了,早点睡。” 两人熄灯躺下,没一会儿,紫雀又窸窸窣窣靠近:“小姐,你真没想过要嫁他们一个啊?我看姜家大郎二郎都挺不错的,你真的就没想过嫁过来?而且我都听说了,他们可是很有可能中举的,要是嫁过来,以后还有很大可能做官夫人呢,小姐,小姐?” “闭嘴,还没累啊你?” “小姐你没说,是不是其实你也心动了?我看就是,要是我,手里拿着信物,凭什么不嫁啊?他们姜家就得应,只是这姜大郎还是姜二郎着实难选,大郎君稳 重,二郎君也不错,主要是都生的那么好,太好看了,选哪个都不亏啊!小姐,你怎么就不是真想嫁呢?唉,要是成了多好,你看你折腾的,现在姜家都怕了……” 小丫头还在碎碎念,唐馨宁没有打断。小姑娘这么念叨挺好的,白日里才能做的更像。毕竟现在在姜家人眼里,她可是个来逼婚的女恶霸。 但要说的话,哪个小姑娘没有春心萌动的时候呢?紫雀说得不错,就不提家世,光是姜家这两位郎君的长相就碾压了不少人,用她生母的话来说,那就是对着这样的脸饭都能多吃两碗。可也正是想到生母,她的心思也就淡了。 男人是最不可信的,长得好看的男人更会骗人,更别提唐家那一堆烂事。就别瞎想这些了,她要的,本来也不过就是一个暂时的栖身之所,那可比婚姻更可靠。 而有关唐馨宁的一切,翌日张爱英也便都知道了。 第314章 唐家往事 冯氏所料不错,甚至比她所设想的更好,姜庭安不仅没有看到庭中私会的姜琪华和陆怀义两人,准确来说帘子遮挡下,当时他的注意力又不在这边,根本就没看到亭子中有人。甚至他落水那处本来便有个凸起,所以虽然是被姜琪华从后一推落的水,他却只以为是自己伸手去够堂中那支残荷没站稳,重心往后倒的时候撞在凸起上,顶了那么一下他变成重心往前,才会落水。 “当时唐表姐与二婶娘在园子里争执,祖父祖母拉走了大哥二哥,我也是想要躲避,就想着到幽静之处,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意外。”姜庭安描述着当时的情形,说得可算是斩钉截铁,“这事真的就是意外。” “既然如此,他们为什么又那样咄咄逼人?”或许是对二房早有罅隙,也存着成见,不然不会再看到儿子被抬回来就直接急火攻心晕了过去,那不只是担心儿子,更是因为心中愤恨。以至于如今儿子醒来,都已经自述是意外,吴氏仍旧抱着怀疑。 “就算你落水不是他们故意害的,可没有第一时间就让人过来救,那总是事实吧?他们肯定是没安好心!” 吴氏说起来就又红了眼眶:“幸亏有你乔家伯母,不然等我醒了,我好好的孩子岂不是已经被带回那个狼窝。他们有什么不能叫我们知道的?倒像生怕你醒来说什么似的。” “咳咳!” 姜庭安掩饰性的咳 嗽几声,眼神飘忽。 张爱英就觉得这其中怕不是真有事儿。不过她没催,反正就看吴氏这架势,姜庭安想要安抚自己亲娘,真有什么隐秘那肯定也是要老实说的。 果然,没一会儿姜庭安就顶不住了:“娘,其实,大概还真是有什么事。不过不是为了害我,没什么坏心,就只是……” “有什么你不能说的?”如果是之前,吴氏对儿子都很少亲近,不是她不想亲近,而是姜伯年就是个性子古板的,而且说真的,在古代除了寡母,任何人家的男孩子,母亲其实都是没有什么管教权的。只有父亲才拥有对男娃的教育权,“长于妇人之手”在这时候都是骂男子软弱不成器的话就可见一斑。在姜家,姜伯年更是将“儿大避母女大避父”发扬到了极致,那几乎是能不见就不见,吃饭都不会坐一桌。 不过,大概是因为这一遭差点失去儿子,又有张爱英这个“外人”都强势插手了,曾经强势的姜伯年在面对张爱英都心虚气短躲开了,那吴氏作为亲娘,没人时刻盯着间隔开,哪有不想要和儿子亲近一点的? 要不是怕自己还没好全过了病气给儿子加重病情,吴氏恨不得一天十二时辰都守在姜庭安身边。如今不能,那也是抓住时间就要在儿子面前多刷刷存在感,人急了,更是直接就对着孩子都吼了起来。 “都这个时候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你是 要急死我们啊!” “没有,母亲,我不是这个意思……好吧,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姜庭安苦恼的抓抓头发,最后认命摊手,“唐家表姐还真不是恩将仇报胡乱纠缠,原来姜唐两家从前还定过亲事,现在姜家那信物就在唐表姐手里。” 反正就算他不说,这事儿迟早也要闹开,现在让父母知道也不算什么了。 “什么?还有这样的事?”吴氏很惊讶,直接就把姜伯年也喊了进来,“这事你知道吗?” 姜伯年同样震惊脸。 姜庭安既然已经说了,那就是知无不言。 所以,来探望的张爱英也跟着就知道了这位唐家表小姐唐馨宁的相关事情。准确来说应该是唐家往事。 泸县唐家也就是一个小乡绅,没有姜家这样的底蕴,当年跟姜家联姻他们属于占便宜的那一方,不过好景不长,老唐夫人只有一个幼弟,却在她出嫁不久后就夭折了,族里不顾她父母反对强行过继,并在旁支完成过继后不久,父母也因为悲伤过度双双去世。就此,原本老唐夫人这一脉唐家主枝血脉断绝,老唐夫人也跟娘家族亲闹翻,姜唐两家姻亲就差明面上撕破脸了。 总而言之,这次联姻后来也并没有带给唐家多么大的好处,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报应,唐家新任继承者上位以后,原本在泸县其实也算当地大户小有资产的唐家就急转直下走起了下坡路,原本抱团的族人 很多都跑出去求生存,被追债的上门,甚至连唐家祖宅都被抵押要收走了。 当时年仅十七岁的唐磊做了个令人震惊的决定,与当地富商葛家结亲。葛家只有一个独女,原本是要招上门女婿的,这唐磊生得好,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竟然说服了葛家,不是入赘而是让葛家独女下嫁。 婚后葛氏生下长子,随母姓,继承葛氏。之后几年葛氏都没有生育,说是因为头胎伤了身体,几次有孕都不甚流产。此种情形下,唐磊也一直爱重妻子,并没有纳妾的想法,外界原本说他吃软饭的,渐渐也传起了他深情的名声。而唐家在葛家大笔财产的帮助下,也扭转了颓势。葛唐两家欣欣向荣。葛大郎八岁之时,葛氏生下了次女唐馨宁,同年葛氏之父葛家掌舵人突发疾病身亡。 人心惶惶之时,唐磊并没有外界担心的那样得志猖狂,甚至并没有给儿子改姓,仍旧以从前那副谦逊态度对待葛家,甚至处理葛家事务全都带着葛大郎,十年如一日,便是外人都不能说他半个不好。 与此同时,葛氏早就伤了身体,生下次女之后得知父亲死讯更是连月子都没坐好,落下病根,常年缠绵病榻,更是再不能生育。许多人都劝唐磊再纳个小的,不给大的改姓,又不再生一个,难道唐家就要绝后吗?唐磊一直不松口,直到葛氏也劝他,甚至主动送了个女人给他。 唐馨宁十一岁那年多了一对龙凤胎弟妹。 之后的一切好像都没变,又好像都变了。 但对唐馨宁来说,她的全部人生就是陪伴和照顾生病的母亲。 “别说这些废话了,直接说重点吧。”张爱英听姜庭安说了半天,十句有九句都是在说唐磊名声有多好,如何爱重妻子,如何遵守诺言……她是越听越不得劲儿,不知道是上辈子那些凤凰男白眼狼故事听多了还是怎么,哪怕这说得再美好,张爱英也不相信,而且,关键问题不是还摆在这里吗? “这唐磊这么好,又怎么会逼得女儿逃婚?难道说这唐小姐就是个忤逆不孝的性子?”那能把葛氏所出的女儿养废养成这个性子,又真的没问题吗? 第315章 八卦之心人皆有之 大家都安静听着,就显得张爱英格外心急,不过也没人指责,其实这也是现场众人所好奇的。 “这就不是很清楚了。唐家主给唐表姐定的是门当户对的人家,之前都没有任何问题,葛夫人和唐表姐都应了的,到了大婚头天,葛夫人忽然告诉女儿,那家男人喜欢娈童,还有一些恶心人的癖好,手下已经打死了几个,沾了几条人命,唐表姐嫁过去好的是守活寡,更大可能是落得早死的结局,如此就叫唐表姐逃了出来。” “就这?”张爱英有种听故事刚入迷却戛然而止的感觉。 “说逃出来就逃出来了?” “当时追赶的家丁,有一半是原来葛家的人,听了葛夫人的话,说是追赶,实则是护送。” 于是大家都懂了,即便他们没有半路相遇,唐馨宁也是要往姜家来的。 “她拿着信物,但我想她肯定不是想来成亲的。”张爱英分析,“不过我真的有些好奇,之前不是说姜唐两家都翻脸了,为什么还会有定亲还会留下信物?” “咳咳。”姜伯年清了清嗓子。 张爱英果断闭嘴。 她忘了,这不是在她家,这是在姜家,当着人姜家人讨论姜家的事,比背后说人被人抓到还要尴尬。 “这个我真的不知道,父亲,您知道吗?” 姜伯年:“咳咳咳咳咳!” 他要知道的话能跟着担心这么久? 吴氏:“管他怎么回事,反正都跟我们没关系。已经舍了一个 出去了,难道还要我们——” 话说到一半看到张爱英又赶紧闭嘴。 张爱英懂。不就是想说琬姐儿是给姜家填坑了嘛,这种大实话她又不是听不得。 “既然是这样,那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都好好养身体就是。”听完了一通八卦,明确这其中没有多余的事,也该回去了。 唉,就是她手下没有那么多人,唐家又是在泸县,这距离实在有些远了,不然她真的好想让人去打听一下,真的很想知道后续。 八卦之心人皆有之嘛。 从姜家大房小院出来,张爱英并没有回家,而是去了作坊。 曹凤莲在那边盯着工人继续生产,定下品牌名和包装之后,瓷窑那边已经送了第一批成品过来,要完成包装,准备好货品之后,店铺才能开张。 张爱英过去看了一趟,确认一切正常就放了心。 中午的时候乔多禄和胡琏都回来了,乔多禄到底担心小舅子,向萧夫子请了半天的假。他本来早就学得快,四书五经都已经熟读,而且平素学习也向来刻苦,几乎不用夫子操心,因而准假也极爽快。 张爱英告诉他姜庭安情况很好,但也没阻拦他亲自跑一趟——乔多禄是独子,原本应该关系不错的族兄什么的也没跟他有什么感情甚至还只有伤害,如今跟妻弟培养出感情也是好事。 结果等乔多禄回来,就告诉她一件大事:“唐家来人了。” “什么?”张爱英上午才听了 一耳朵的唐家往事,恩怨情仇都还灌在耳朵里,只遗憾这年头交通和网络都不发达,想要听个更确切的后续都难。 “谁来了?是唐家主来了还是唐家那位大哥哦不,应该说葛大郎来了?” 张爱英之前听的时候就想问,葛氏知道丈夫选的女婿不好,有大问题,哪怕就是当时就要成婚了,不是还可以再跟唐家主商量么?直接悔婚虽然名声也不好听,但比起逃婚什么的还是要好一点的吧?而且不是说那唐磊对岳家对妻子都很爱重么?真要是一时被蒙蔽了,这种情况下,也不能把妻子给他生的唯一嫡女给就这么霍霍了吧? 所以不管传闻有多好,光是唐馨宁逃婚这一点,张爱英就觉得唐磊所谓的正直守诺爱妻人设严重违和。而且再退一万步,就算唐磊是个封建大家长,觉得自己面子重要,或者说有了新儿女对前头只是装样子,那不是还有葛大郎吗?现在都已经继承葛家了,作为亲哥难道还不能为自家妹子出点力?哪怕当时事发突然,这妹子都逃家这么久了,除了原本那些护送的家丁还住在姜家,早就回去复命的那些家丁呢?不管是谁的人,到现在总该有个说法吧? 对,别看表面上是唐家那些人追着姜家要说法,实际上的情况是目前大家都在等着唐家那边的说法。到底是真的要追着唐家要履行婚约,还是怎么的,总得派个人来说一 下吧?囿于婚约信物被人拿捏,姜家还不能太主动,不然万一唐家那边其实还有别的打算,唐家这一主动,不就是自己掺和进唐家那一堆烂事中去了吗? 就是烂事,哪怕之前的唐家一派光明,就唐馨宁逃婚这一件事也足够乱了,那可说是一石激起千层浪的烂透了。 “都不是。”乔多禄神情有些古怪,“是那位葛太太来了。” # 葛红英不是来找麻烦要说法的,恰恰相反,她是来送礼感谢的。 “家中遭遇变故,多亏姜家二老爷二太太仁善收留小女,如今我已然解决好家中事务,也该来接小女归家。”对着姜仲时和冯慧君夫妇,葛红英非常尊敬,说话也客气,一招手,身后一排人就奉上了重礼,“一些礼物,聊表谢意。还望二位不要推辞。” 要不是牵扯到自家儿子的婚事,姜仲时也不会亲自到场,不过一介女眷事物,冯慧君完全能处理好。但谁让姜唐两家确实有婚约,而唐家还一派乱象,姜仲时很担心自己一双优秀的儿子要陷入唐家风波,那能不上点心吗? 还有之前唐馨宁留下的无赖印象,哪怕眼前葛红英态度再客气,他也没什么好心情:“葛太太说的什么话,谢礼就不必了,原也是应该的。只不过,今日只有葛太太到了吗?不知尊夫何在?” 要谈亲事,怎么也该父亲出场吧?还是说,这就是唐家的意思,派个女人来打前站 ,到时候哭哭啼啼闹起来,他们想要和平解除婚约就更难了。 这么一想,姜仲时的脸色就难看起来。 但他这话一出,葛红英却直接笑了。 她是个长相并不出众的妇人,之前缠绵病榻也应该是真的,虽然上了妆,仍旧看得出憔悴,算算年纪也就比冯慧君大上几岁,但头上已经有了银丝,对比如今还可算风华正茂的冯慧君,那真的是一脸的老相,不知情的人见了,还要认为这是两辈人。 不过这一笑却透露出十足的爽气和快意:“看来二老爷还不知道,我如今已不是唐家妇,又何来的丈夫?” 她的笑让冯二夫妇先是不解,听清了便是大惊:什么?!! 第316章 解除婚约 饶是两人早就派人打听过唐家事,心中已经有了许多揣测——太阳底下无新鲜事,哪怕外界把唐磊说得多么十好男人,出了这样的事,谁心里还想不到最差的情况? 甚至他们默许唐馨宁住下那么闹腾,也是在等着唐家这一场角力,他们总得看看是个什么结果再说。 可他们也实在没想到,结果会是这样。 析产别居,夫妇和离。 唐家来人了,然后告诉他们自己已经不是唐家人了。 等等,那这是不是意味着事情还没完? “二老爷二太太不用担心,我今日来便是为你们解忧的。”许是看出了他们心中所想,葛红英直接便道,“怎么,不欢迎我吗?” “可是,尊……唐家主没来,这——” “如果你们想等唐家主来,那可能要等一段时间了。” “怎么了?”冯慧君察觉了这话里的不对,“唐家主是出了什么事吗?” 葛红英:“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被他的私生子捅伤,要能出门的话,估计得等上很长一段时间。” 姜二夫妇再次傻眼,忽然觉得葛红英的笑都变得冷嗖嗖起来。 两人有些晕晕乎乎地面对葛红英,听她轻描淡写说着和离说着葛唐两家已经在做拆分的事,听她解释自己为何到现在才过来接女儿。 没一会儿下人领了唐馨宁过来,本来听说唐家来人了,唐馨宁还很是有几分忐忑,紫雀在她身边跟她一起提起了心。 等到近了见到是 葛红英,主仆两人齐齐露出了笑脸。 “娘!”唐馨宁直接扑了过来,“您怎么来了?你是好了吗?” “好好,我好了,你别担心。”葛红英搂着她安慰了一会儿,打量着女儿,上下检查一番,不由自主也跟着落了两滴泪,“傻孩子,娘来接你了。你该高兴才是,哭什么?看你好好的娘就放心了。” 唐馨宁却更是哭的一发不可收拾:“呜呜呜呜,可是娘你看起来好憔悴,娘你辛苦了,你肯定吃苦了……” 葛红英不得不又抱着她好一通安慰,止住的眼泪又落了下来。 这场景让冯慧君都无端觉得心酸,姜仲时更是避嫌的早就将目光移开。 “好好,没事了,都没事了。娘还没好生谢过姜家老爷太太,你快别一直哭了,招的娘这心里也难受。让你这些恩人看了,还觉得我们是不是有什么不满。”葛红英给女儿擦擦眼泪,“二老爷二太太,这孩子以前没出过门,让你们见笑了。” “不妨事不妨事,都是亲戚,说不上什么恩不恩见不见笑的。”冯慧君连忙道,也劝着母女俩都别再流泪,又叫丫鬟打了水果来给净面收拾。 有了亲娘在身边,唐馨宁说话底气也足了,恢复了原本文静的脾气,客客气气规规矩矩给冯二夫妇行礼道谢。 看得两人都有些惊奇。 她没管这两人的神色,本来也不是真想给他们当儿媳妇,她又问:“娘,爹……哥哥怎 么没跟你一起来?” 爹就算了,跟她说那么一门亲事,她逃出来还叫人来抓,唐馨宁心中也没那么大期待了,可是哥哥怎么也没跟娘一起来?娘这个身体,就一个人过来,能吃得消吗? 想到这里唐馨宁眼眶又酸酸涨涨的,都是为了她…… 而随着她的问题出来,姜二夫妇都微微变色。 “阿娘跟你爹已经和离了。”葛红英却没有丝毫尴尬,更没有一点要隐瞒女儿的意思,甚至还直接爆了个大雷,“至于你哥哥葛福,哦他现在不姓葛了,姓唐。他本就不是我所出,自然不会过来。” “……”姜仲时和冯慧君,“!!!” 这是可以说的么?等等,那捅伤唐磊的私生子…… 葛红英仿佛根本没看到他们扭曲的脸,丝毫不在乎什么家丑外扬之类的,只看着唐馨宁,继续云淡风轻:“主要是他把你爹捅伤了,现在还在大牢里,也过来不了。” “哦。”唐馨宁点点头。 刚刚还一脸震惊的姜仲时和冯慧君,再次面面相觑后齐齐转头盯过来:“???” 不是,这么大一个雷,就这反应? 你这作为当事人这么淡定,衬得他们两个外人真的很像俩大傻子哎! 意识到这点,姜伯年和冯慧君都赶紧收住了表情。 其实,也没什么太吃惊不是吗?就是他们派过去打听消息的都是什么样的酒囊饭袋啊这?这样大的消息怎么都没早点传回来,弄得现在从人家当 事人口中听到一惊一乍的他们真的很狼狈很心累! 冯慧君心里暗暗决定等人回来要好好教训一下。 而唐馨宁好像也是看穿了他们所想,片刻后补充了一句:“怪不得哥…他从来就跟我们不亲,我还真的以为是他很忙。娘,你辛苦了。” 原来是从前就没什么感情,那也还说得过去。 只不过,这样沉默是闹哪样,难道要他们来说两句吗?可是安慰也会不会太尴尬了一点?这种事到底要怎么安慰啊? 就是八面玲珑如冯慧君,这时候都只觉得有些麻爪。 好在葛红英本也不是要来尴尬死他们的,所以只是一会儿的功夫,她就又开口了:“小女这段时日叨扰府上,听闻老太爷和老夫人也在家,不知可否让我拜见一下,也好亲自说声感谢。” 冯慧君看了一眼姜仲时。 姜仲时都没怎么思考:“可以。我先去问一问父亲和母亲。请葛太太稍等一会儿。” “好。” 这边的消息自然是早就传到姜老太爷和冯老夫人那边去了的,这两个老的也在一起商量着这件事,毕竟唐家来人,事关两个孙子的亲事和未来,如果老二夫妇说不通的话,最后肯定还是要他们出面——本来那定亲和交换信物就是老一辈做下的,也绕不开他们。 只不过他们也确实是被葛红英带来的消息给震住了,不过到底是人老成精,不像姜仲时和冯慧君,震惊的人都麻了,他们在震 惊之余也难免有所质疑,二老正在小声讨论葛红英口中之事有几分真几分假,就听到说葛红英要过来,两人自然也没有不见的。 “见过老太爷老夫人。”葛红英虽出身商户,但基本的礼仪规矩还是懂的,拉着女儿一道过来,除了见礼,更是郑重拜谢恩人。 寒暄客套,道歉加感谢,一通繁琐的流程走完,葛红英最后才道:“家中突遭变故,幸得恩人援助,救小女于水火,如此大恩,红英并非知恩不报者,故而今日所来,一是奉上谢礼,二是解除婚约。” 冯慧君耳朵都竖起来了,甚至可以说汗毛都立起来了,就怕她会来句“大恩大德无以为报,唯有小女以身相许”。结果听到最后那句,却是一下子愣住了。 “什么?”她有些恍惚和不敢置信。 第317章 好刺激 姜老太爷和老夫人自然也很欣喜,但他们毕竟经的事多,喜怒皆不形于色,此刻双方惊讶过后,并无多少别样神情:“葛太太此话何解?” 这话其实内含深意,他们是想试探葛红英对这婚约到底知道多少。 如果仅是不小心听到只言片语,又恰好得到了那件信物,他们其实还是可以想办法赖掉的。毕竟当年定下婚事的人现在早都已经作古,没有实际的证物,那你随便拿个东西过来说是定亲信物,又有什么说服力,说出来谁信啊!要真这样都能成,岂不是谁都可以用这种办法来找姜家说亲事了? 葛红英好像没有听出这层试探似的,脸上的笑容依旧:“小妇人是诚心的,且不说姜唐两家早已今非昔比,曾经的婚约早就不匹配了,更何况小妇人如今的情况刚才也已对二老爷二太太明言,小妇人已不是唐家妇,就连我儿日后也是要随我葛家的姓氏继承葛家,都不是唐家女孩儿了,这婚约自然不作数,是该解除的。” 说完,她还直接转身就看向唐馨宁:“宁儿,娘刚想起来这点,你可愿随娘姓继承葛氏?” “娘,我愿意。”唐馨宁当场就表了态度。 干脆利索的旁边看戏的姜家人下巴还没来得及合上就又掉了一地。 “好!好!娘就知道,我儿最是乖巧贴心,娘就疼你这点,总是与娘一条心,回去娘便叫人去改了你的户籍,娘已经立了 女户,到时候你便跟娘一起。” 唐馨宁又扑进了娘亲怀里:“娘,我都跟你一起,你去哪儿我都跟你去!” 围观了这一场母慈女孝感人场景的众人:“……” 额,其实,似乎也不是那么感动呢。 这位唐姑娘哦不,现在是葛姑娘了,对亲爹是有多大的仇多大的怨啊,这从头到尾都不带犹豫一下下的。 亲爹都被捅伤了都没问一句,还立刻就给自己改姓了,这可…… “你也不用愧疚,且不说你爹这些年对你多有疏忽,本就没什么父女情分。”似是看出了众人所想,葛红英搂着女儿便安慰道,“何况要说法理依据也是有的。是当年他求娶之时便应了我父,我生的儿子必然要有一个姓葛的。他既然用私生子替了我的儿,如今我也只得你这一个孩子,于情于理于法你都该随我姓葛。字据尚在,你我都无需理亏心虚。” 众人:“……” 没想到唐磊是这样的唐磊。 瓜太多,雷太大,一边吃瓜一边被雷,真的是好刺激。 要不是这场面人太多,仆妇家丁们甚至想要立刻就分析交流起来。当然,即便不能,此时此刻他们也是目光相接眼神交汇,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在眼神里了。 “咳咳咳咳!”还是上头冯老夫人打破了这诡异的氛围。 “葛太太的家事我们就不便置喙了,只是葛太太方才所说……” 虽然其实我也很好奇,但真没必要把那些事儿放这 场合来说。还是赶紧的说点正事吧。 “是这样。我也是太激动了,一时忘形,还请老夫人勿怪。”葛红英行礼道歉,下一刻便招招手,一直站在旁边的老年妇人上面,将一个盒子递到葛红英手里。 众人都好奇。 只有坐在上首的姜老太爷老夫人瞬间绷直了身体。 那盒子,他们都认得。 在他们的目光逼视下,葛红英打开盒子:“这是定亲的婚书和信物,都在这里了,如今我便完璧归赵。” 她拿出来展示了一下,其实大家也没怎么看清。主要看清了他们也分不清真假啊。 像姜仲时和冯慧君夫妇这样的聪明人,他们只盯着两个老的就行了。 当看到两个老人的神情,他们就明白了一切。 仆妇也已经将盒子连带里头的东西都呈送上去。 “这……”姜老夫人看着盒子里的东西,拿出了一张多余的单子。 葛红英立刻解释:“我家宁姐儿这段时日多有叨扰,做母亲的也不能没有丝毫表示,这是谢礼。” 姜老夫人深沉凝视。 葛红英不卑不亢仍旧面带微笑与之对视。 这一刻的对视间,双方便已然达成了默契——收留庇护葛馨宁的恩情与这婚约以及所有的恩怨全都一笔勾销,从此之后,姜葛两家便再无瓜葛,再无亏欠。 良久,姜老夫人终于开口了:“好,好,葛太太有心,我们也就却之不恭了。” “对了,听闻当日救了小女的还有一位小公子, 小妇人为小公子还备了一份礼,不知道现在可能去探望小公子?” 结束时,葛红英还是没忍住多问了一句。 本来既然已经打定主意再无瓜葛,便不该再有牵扯,只是想到打听到的消息,那位小公子又是因为自家女儿闹腾而被下人疏忽才意外落水,同样是母亲,换位思考一下,葛红英觉得还是应该有所表示。 这是做人的基本道德。 “对,葛太太说的是安哥儿吧。只是这孩子刚出了意外,现在父母上心得紧,怕是不好见外人。”他们也是怕再多出幺蛾子。 葛红英心中叹息:“也罢,既如此,烦请二太太替我转达一下心意。” 挥挥手,身后又有人奉上一个小匣子。 冯二太太却并不高兴,等到人走了打开匣子看了一眼,还忍不住跟自家丈夫抱怨:“她那是什么意思?临走了还要来那么一句特意叮嘱,还怕我会昧下不成?” “你就是想多了。”姜仲时也有这种不爽,但是他知道话不能这么说,只能劝慰,“你没看那是另外准备的?而且外界都知我们两房分府了的,人家也是周全。” 冯氏挑刺:“呵,周全?感谢我们便是拜见老太爷老太太,感谢大房那边倒还额外有礼,他安哥儿难道就要更精贵不成?” “你这说的什么话?若是照你所想单独给大郎二郎备礼,你又如何作想?” 冯氏:“……”那还用说,肯定得怀疑这人还是惦记她 两个优秀儿子啊! “那也不是这般……”只口头上还是不愿承认,又想到葛氏拿出定亲信物,交的干干脆脆没有丝毫留恋,整个就是划清界限的模样,她更生出一种自家儿子被嫌弃了的感觉,整个人更不爽了。 转而又道,“这葛氏也太厉害了些,你说那唐磊被私生子捅伤,这事儿是不是真的?到底有没有她的手笔?这躺病床上十多年的人,说好就好了,还立了女户,这心思可真不是一般的沉,不是一般的厉害……不行,我得再叫人打听打听去。” 第318章 是非成败转头空 马儿哒哒往前走,来的时候拖的谢礼已经被卸下,但是现在也并不轻松。因为葛红英的确是个有脑子的生意人,哪怕是急着来接女儿,她也并没有就这么空走一趟,骡马车上又拖了不少她的人在陵阳城买的货物。 其中有一车便是最近风靡益都府的鲜花皂。 葛馨宁并不知道这些,她暂时也来不及关注这些,此时此刻,她脑袋里都想的是家里的事。 只是母亲在给她解说了几句之后,就去后面车上查看货物了,车上只剩她和紫雀两人。 紫雀掀起马车帘子往外看了看,鬼鬼祟祟挪到葛馨宁身边:“小姐,太太真是厉害啊!” 从她进了唐家陪在小姐身边开始,她看到的便是缠绵病榻病容憔悴的葛红英,那都不只是病怏怏,是真的啥事都不管。别说外头的生意,连唐家内宅都是唐磊后头娶的那个在管。 而且她还听过,那什么周姨娘,根本就不是太太真心实意送给老爷的,是老爷自己瞧中了,就是从太太那里走个过场而已——别管这是不是真的,但就以紫雀这种没什么脑子的小姑娘都很清楚,这种话能长期在唐家流传,就能说明太太的地位真不怎么样。 事实上也是,原来在唐家,太太常年就只在那一个小院子里,日常也就只有小姐陪着,哪怕有大郎君在,可大郎君长大了不能常来后宅,且根本就不和太太亲近,所以太太和小姐的日子 ,只能说是没被严重苛待,可就紫雀这样的,跟那位周姨娘和小郎君小娘子一比,都会觉得新生不平。 对了,想到大郎君,紫雀眼睛又亮了,刚刚太太说什么来着?大郎君根本就不是太太所出,大郎君竟然是老爷的私生子,天哪,这也太令人震惊了!怪不得大郎君一直都跟太太小姐不亲近,他是不是早都知道了?而且,这个大郎君是假的,那真正的大郎君呢? “小姐!你说——”即将要问出口的时候,紫雀又猛地打住了。 她看到了小姐紧皱的眉头,心里也意识到什么,就有点不敢问出口了。 “怎么了?你刚说什么?”葛馨宁被她打断思绪,不解地看着她。 紫雀犹豫一会儿,挤出个笑脸:“小姐,我刚说啊,原来婚约是真的,太太手里还有真的信物,那你怎么不告诉我啊?” 之前还跟她说信物是假的,她们要做出逼婚的架势赖在唐家,搞得紫雀很担心,而且每次看到两位姜家郎君都非常可惜。 不过这会儿是真的可惜:“既然都是真的,怎么太太还给解除了啊!这多好的亲事啊!不说姜家那样的家世,就两位郎君——” “你这丫头!”葛馨宁果然被她这插科打诨放松了心情,笑着点点她,直接打断,“两位郎君再好,那婚事跟我有什么关系?而且,就是太好了,才叫齐大非偶啊!” 紫雀平时跟着小姐也认两个字,但是就连 葛馨宁都在小院子里被放养,也就粗浅读过一些女训女诫之类的书,识字都不能说多,更别说紫雀了。 所以她晕晕乎乎:“等等,啥大了?那两位郎君也不比小姐大多少啊,而且我听妈妈们说,夫君大了好,大些疼人呢!” “傻丫头!”葛馨宁忍俊不禁,“这可不是说年纪大小,这齐大非偶啊……” 她把当初从母亲那里听来的故事跟紫雀也说了。 其实一开始听母亲说跟姜家有婚约,她打听过一些也动过心,甚至逃婚前夕也曾问过母亲,既然姜家这么好,现在姜家两位郎君都已经中了秀才,为什么不能将婚约坐实呢?只要她能嫁进姜家,自己肯定好过,娘也不用在这个小院子里一直养病好不起来,她还可以拜托姜家去找更好的大夫医治娘亲。那时候娘就跟她说了齐大非偶的故事,也是那时候,她才听了母亲和父亲成婚的事。 人不是一天一夜就忽然长大的,但在那个时候,她确实有种拨开了眼前云雾的感觉。 而此时此刻她把这个故事讲给小丫头听,紫雀小脑袋一点一点的:“原来是这样。就是说要门当户对啊。我懂了,就像在我们乡下,家里有牛的人家,肯定不会跟只有漏风破草房子的人家结亲一个道理!” 说完她又摇头:“不对不对!我听人说过,抬头嫁女,低头娶媳。就是说嫁女儿本来就要高嫁,你说那什么齐大非偶 ,那郑国王子是男人,娶媳妇肯定不能找门第太高的,那是吃软饭!可是小姐,咱们是女方,是嫁过去,嫁好人家很对啊!再说小姐也不比那什么姜家郎君差很多啊!” “哈哈哈哈~”葛馨宁直接被逗笑了,“紫雀啊紫雀,我跟你说,抬头嫁女低头娶媳不是这个意思,这里的抬头低头可不是说门第,说的是两方的态度。岳家嫁女儿,就得把态度摆起来,要抬头挺胸,给新娘子壮声势,好叫婆家知道新娘子是有人撑腰的,不能轻易欺负了人去。这婆家娶媳妇嘛,则又不同,他们要将人家娇养了十几年的女孩儿娶回家生儿育女操持家务,自然要在岳家面前伏低做小,不然如何能将新妇哄回家?” “啊?是这样吗……”小丫头紫雀觉得自己小脑袋瓜有些不够用了。 后面马车里,葛红英也听到了女儿的笑声,本来绷紧的心神也一下子放松了。 送出婚约和信物的时候,她后悔吗?想想也是有过的。毕竟,那也是父亲筹谋了那么久的啊。若非如此,当年又怎会…… 恍惚间,她想到未出阁前,本来对她闹着要嫁去唐家很不满的父亲,忽然有一天回来,告诉她:“既然你要嫁,这婚事我也应了。不过你记得,到了唐家,一定要先找到一样东西。” 原来,唐家主支曾和陵阳县姜家定过婚约,只不过主支断绝,唐磊这一房入主后,这婚约 没多少人知道,即便知道的人也默认那是曾经的婚约,以两家如今的情况再不可能履约。 只有她的父亲得知此事后兴冲冲告诉她:“什么叫曾经的不作数?定的就是唐家,唐磊现在承的也是这一脉香火,怎么婚约就不作数了?我告诉你,必须作数。所以你嫁过去之后,一定要找到那婚书和信物。那些东西一定还在,你要找出来。要知道,唐家虽然是个破落户,可这姜家是真不一般,那可是出国开国高官的,烂船也有三斤钉,好处肯定少不了!” “日后你生的一个儿子要继承葛姓,同母姐妹再嫁去姜家,如此扶持,说不得我葛家也有洗去铜臭食禄的一天!好好,真是太好了!” 那时候的父亲一定想不到,他这般算计,却没算过同样满心算计的唐磊。 唐磊呢,也肯定想不到,这桩所有人都在算计的婚事,到最后只有她这个曾经一心沉溺情爱的人挣脱了出来。 可她就是赢家了吗?想到自己这半生的经历,葛红英露出了一个苦笑。 是非成败转头空。 罢了,罢了,什么唐家什么姜家,算计别人依靠别人终究只是一场空。还是朝前走吧,不用后悔,这样就很好。 第319章 不一样 “真的假的?这也太刺激了!” 一大早,刚出门,张爱英就看到胡琏在跟人说话。 看到张爱英出来,那人转身就跑了。 胡琏提着菜进门,张爱英问他:“这是又打听到什么消息了?” 还有什么消息比之前葛唐两家的事儿更刺激的? 然后张爱英想想,刚那人还真就是姜家祖宅那边的,不会说的真是…… “嗐,回太太的话,是说唐家的事。您啊,保准还不知道,原来那葛老板是被唐磊毒死的,最关键啊,指证他的还是他那私生子,就是混淆了原本正妻葛氏所生原本姓葛的那个私生子,之前不是说他捅了唐磊,差点就把亲爹给捅死了,可没死这也是不孝大罪,结果这小子更狠,直接检举揭发亲爹毒杀丈人。啧啧,这可真是亲父子,一脉相传的狠啊!” 张爱英:“!!!” 虽然确实令人震惊,但好像又没那么震惊呢!都怪上辈子网络太发达,见过听过的奇葩事儿和禽兽太多了,唐家这个真的都不算什么了。甚至有点意料之中。 相比起这些,她还是更好奇那位原本的唐太太葛红英到底是怎么做到这一切的,这也算得上是绝地重生逆风翻盘了。 “但这跟姜家有什么关系?”不过实际上张爱英此刻还是更关心这点。 主要这两个月来,泸县这个案子已经早就传播开来,尤其进入腊月,走亲访友的多了,这种震碎人三观的案件,可能是因 为太过曲折离奇,而且这几年唐家和葛家在泸县也算小有名声,一下闹出这种事,那真的是相当引人关注。哪怕还没定案,已经有茶馆说书的将之传了出来,经过了改编和重重加工,有些甚至和原本情况都有不小出入,但反正都很离奇就是了。 可再怎么传,对姜家来说也是没什么影响的。因为那桩几十年前定下的婚约一直只有姜家和葛家知道,后来没有提起也应该是解决了,哪怕提起外人也是说姜家仗义出手救人,是各种夸赞。那这有什么值得姜家仆人都跑来分享八卦的? “太太果然明察秋毫。”胡琏嘿嘿一笑,“这些是不关姜家的事,可那不是有脑子拎不清的,听到说那唐姑娘不是,现在是葛姑娘,总之就是那位逃婚出来是躲在姜家,就来闹了。” 张爱英本来要出门的动作打住了,跟着胡琏一道进了厨房:“你好好说说。” “就是那个王家,唐磊给自己女儿结的亲家,眼瞅唐姑娘变葛姑娘,婚事也不成了,嘿,他们倒好,找来找去,找到姜家头上了。非说是姜家郎君勾引了葛小姐,葛小姐逃婚就是私奔到姜家了,非要姜家给说法。” “给什么说法?”张爱英皱眉,忽然灵光一闪,“总不是要姜家赔个新娘子给他们吧?” 胡琏没回答,但那眼神明晃晃的就是“你说对了!” “荒唐!这简直就是无理取闹!” 不知道什么 时候,晨练完的乔多禄走了过来,也不知道他听了多少,但反正现在脸色就很难看:“还赔个新娘子,他们以为自己是谁?又把人家姑娘当成什么了?” “赔什么?”姜琬也走过来,“胡琏哥又是听了什么消息回来?” 胡琏就是这家里的包打听,性子活络又会说话,自打来了这院子,附近的大事小情他就没有不清楚的。不过自从他中秋节后去学堂,家里各种新鲜八卦都少了许多,也只有这样学堂放假的日子才能又看到他出去买菜一路打听各种八卦消息回来。 而人嘛,本质上都是八卦的,主要在于有没有那个环境,是明着八卦还是私底下八卦。乔家这院子里氛围一直就是很轻松的,所以大家都养成了小事上有啥说啥的习惯。 这时候就不用胡琏说,张爱英开口解释了一下。 然后听胡琏说八卦的就又多了一个,胡琏也不负众望,继续分享刚听到的消息:“前日王家就来了,直接被打了出去。昨儿个又来了,说是在门口叫嚷些有的没的,把老太太都给气病了。” “叫嚷?我们怎么没听到?”姜琬立刻追问,主要昨天她还跟乔多禄回了一趟娘家,都没听到一点风声。 胡琏:“说是多亏了县太爷出手,刚好那不是县太爷给城中乡老回节礼,正巧就遇到了。现在那王家下人还在县衙呢。” 姜琬点点头,懂了,这又不是什么好事儿,老 太太就是真病了估计一时半会儿的也得憋住了,哪能大咧咧往外说呢? 只有张爱英听到说那王家下人还打算撒泼打滚儿在姜家大门闹,忍不住脸抽了抽。 这听着就觉得有点耳熟呢? 然后胡琏还真就有点欲言又止起来。 “还有什么不好说的?” “咳咳,其实这王家之所以会找上这边,也是因为那王少爷出事儿了,现在人半死不活的,这才……” “鬼头鬼脑,打哪儿听来的瞎话也敢这么在主子面前乱说道?”曹凤莲直接在胡琏背后来了一下,“要回话就好好回,谁教你做这副姿态的?” “太太,这小子就是平日里欠教训,天天去学堂日子太松散了连规矩都忘了。” 张爱英苦笑:“罢罢罢,这不说我们也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也怪不得他。” 不就是说有她家这个先例在,人家就盯准姜家女冲喜了。 姜琬和乔多禄也都面露尴尬,两人也是都没想到还有这个原因。 想到之前听的,那什么王家少爷就不是个好东西,既然都遭报应了,怎么没有直接去死?这祸害不到葛馨宁,还非得再拉个人去陪葬咋的?真就是恶心人。 “这件事我们知道就算了,过后备份礼给何家送去。”张爱英打起精神,“至于老太太那边,估计这时候也不想见到我们。这样,你们回去,再请亲家走一趟,回去看看,别真把老人家气坏了。” 眼瞅都要年关了还有这 事儿撞上来,真是够恶心人的。 看姜琬还有些担心,张爱英拍拍她的肩:“放心,这回不一样。” 原主之所以能逼婚冲喜成功,那是人家男人真的对姜家有大恩。舍个女孩儿出去姜家还能有好名声。跟这回的情况可不一样,这回就是纯被勒索,虽然对方选了一样的烂招,但姜家却绝对不能认。因为牵扯到的是两个小郎君,那是姜家的未来和希望,一旦他们真把女孩儿舍出去,那就等于承认自家小郎君勾引表妹逃婚,这可不是啥好名声。所以不为了保住家里女孩儿姜家也绝对不会认的。 想到这点,张爱英决定还是亲自去何家走一趟。也好去探探那什么泸县王家的底。 第320章 事情的关键 何天佑像是知道她会来一般,虽然人没在家里,却是留了人,将她想知道的都透露给了她。 那小厮虽然不是跟何天佑几乎形影不离的陈玄,但张爱英对他也挺眼熟,就知道他也算何天佑身边的心腹了,已经对他要说的情况提起了慎重之心,等他说完了,张爱英还是惊到了。 这泸县王家敢这么猖狂还真不是一般人家,人族中那是出了位大人物,吏部侍郎,正三品京官,还是掌握官员铨选的吏部。 怪不得人家敢这么办事,那还真就是有恃无恐。 “这件事虽然暂时被按在县衙内,但以王家的行事,肯定是不能一直按下去的。而且王家本也不是陵阳县人家,县令大人也不能奈何,更甚者,王家极有可能会把官司打到上面去,这事还请乔太太早做准备。” “好,我知道了,多谢你转告。” 这件事棘手吗?对上王家这种上头有人的存在,又是外县,人家是不好在陵阳县惹事,可同样,陵阳县这边苏县令也就奈何不了人,就真的挺恶心的。 何家其实还在表明苏县令的态度,本来也是,这件事要说本来就不算什么大案子,苏县令暂时扣押人也就罢了,迟早都是要放出来的。王家真往府城闹的话,苏县令都得小心吃不完兜着走。 简单来说就是能帮忙拉点偏架,但偏的不多,主要还是靠他们自己。 张爱英回去后跟一双小儿女说了,难免有些 忧心忡忡:“这王家行事张狂,偏生京城里有位侍郎靠山。难怪做了那么多恶也没得到该有的惩罚。” 说到后头又有些叹息,这人跟人还真是不一样的。王家院也不过一地乡绅,就是唐家之流,运气好,如今就是族中出了一位大官,连带着宗族亲戚全都得利,这几年在泸县那边圈地占田,又有强买强卖逼良为娼的事。这位王少爷喜好亵玩娈童甚至癖好特殊打死几个人在这其中都算不得多么突出。 这种手里有点小权利上头有人就猖狂的事在她上辈子那样的和谐社会中都不能完全避免,张爱英叹息过后也就认了,她也改变不了这种情况,这就是封建社会普遍的社会现实。所以她这时候更厌恶和愤怒的还是唐磊:“这也是个做父亲的,明知这王家都是些什么人,为了攀权附贵,连亲女儿也能这么狠心舍出去,不说没有丝毫慈父之心,当真是心狠手辣无耻之极。” 打听泸县王家之前,他们还以为唐磊也有可能是被蒙蔽了,但一打听完,这不纯纯扯淡么?就那王家小少爷的为人行事,在泸县早就臭名昭著。估计也就只有常年关在后宅小院子的葛馨宁这样的小姑娘才会不清楚。 唐磊嫁女的举动自然也在泸县引起过一些争议,有人羡慕他巴结上王家,也有人背地里骂他不择手段不要脸。而在张爱英看来,这分明其心可诛,就看唐磊做 的那些事,那些个上不得台面的算计,说不定,他从头到尾就是故意的,就是要送女儿去死呢。能在死前还给他创造价值不就更好了么? 这种猜测想一想都让人不寒而栗。 张爱英觉得最讽刺的是,古今男人似乎很多都喜欢软饭硬吃,最后还要吃绝户害死岳家上下甚至连流着自己血的原配所出也要逼死害死。就这还有很多男人给这种恩将仇报的软饭男找借口找理由,就像替家暴男找借口找理由一样——肯定是岳家看不起他打压他人家也是受不了了,反正就是有错的都是别人,被害也是活该。但就说唐磊这样的,葛家已经够给他脸面了吧,不要他上门,不用他入赘,对外更是给足了脸面,内里实在的也不少,钱财心血各种给他投……他还是算计得差一点葛家血脉都断绝了。所以说啊,所谓强大的男人这种生物才是最脆弱的又最毒的,千百年来女人都是那么过的,嫁进一个不熟悉的地方,操持家务生儿育女……对比起来男人做上门女婿甚至还不用生孩子,他们都觉得受了莫大的委屈,实在是可怜又可笑。 “他做出这种事都不奇怪了,现在麻烦的是王家转移目标盯上了姜家。这种事要打口水仗会很麻烦,偏偏他们上头还有那样一位……”府城官员很难不偏帮王家啊。 “这事本来就是唐家惹出来的,还有葛家,他们就不想想办法 吗?”哪怕姜家大房二房有矛盾,可对外的时候,大家都是姓姜的,而且同是女孩子,物伤其类,姜琬很难不着急。 她还说:“我看那位葛太太不是个简单人物,这事儿的关键还是在于葛小姐,就不能请她们站出来说说吗?” 哪有什么私奔,凭什么就给姜家泼这样的污水? “没那么简单。那是讲道理才能说的,可现在你看王家是要跟你讲道理的吗?现在事情的关键就是谁更挺得住。” 应该说谁更有背景。只不过这种话太消极了,不能直接说出来打击年轻人。 乔多禄语出惊人:“娘、琬姐,我倒觉得这事情没那么复杂。他们想要人,不就是为了冲喜,那这事情的关键不就是那王家小少爷吗?要是人死了,不就什么都没了。” 张爱英点点头,下一刻伸手就给了乔多禄头上一下:“谁不知道这个道理?但你以为是你说两句人就能死的啊?” 就王家干的那些事儿,还有那位王少爷手上染的血,想要他死的都不知道有多少人。可人家真要那么容易死了就没这么多事儿了。 而且,“你们还是太天真了,以为人死了就完了?是不是忘了之前我在村里跟赵小叶说过的?真以为什么事就一死百了了?有那么简单就好了。就说那王家,活着不是人到处祸害人,要死不活也要找人冲喜,真等人死了,那肯定也要闹着要陪葬的,说不定人死了还 闹得更凶。” 说着说着,张爱英忽然灵光一闪:“哎?这么一说,这王家小少爷病的也有点奇怪啊。有点太突然了……等会儿,他是什么病来着?”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相顾无言之后,张爱英肯定道:“没人说过,就只说他半死不活。难道不是病?或者说这病见不得人?还是发生了什么意外?” 在场的都没人是傻子,都被这话里透出来的猜测给震住了。 “不会是那位葛太太干的吧?”姜琬压低了声音。 泸县葛唐两家的事情发展到现在,唐家声名扫地,葛家虽然一度被唐家侵占,可如今葛红英却带着女儿全身而退,立了女户还给女儿都改姓,能做到这地步,说是全靠运气,谁信? 第321章 民不与官斗 葛红英早就知道了王家让人去姜家大闹的事。 无他,从唐磊给女儿定亲王家开始,她就让人盯着王家了。 就算成功扳倒了唐磊,她们母女也带着仍旧还忠心于葛家的老仆脱身出来,她也未曾放松警惕。 实际上也是,在王家派人姜家大闹之前,她们就已经遭受了好几次意外,甚至就在昨晚,葛家最大的绸缎铺还失火了,钱财损失还是其次,要知道,对外那可是她们母女的跻身之所,一个暂时的落脚地和庇护所。 若不是葛红英警惕,夜里实际换了另一处歇脚,只怕她们母女都已经成为两具焦尸了。 “怎么样?他们怎么说?” 葛红英问传话的。 “说是意外,现在还没找到起火点,没有人命伤亡就不算大事。” 葛红英皱眉:“难道县衙就要这样结案吗?” 铺子里是没有死人,那是因为原本守铺子的人昨夜出去喝酒了。是不是内鬼不好说,但就这么以意外潦草结案,是不是太儿戏了? “葛老板是对我们县衙的判断有意见?现在是没找到起火点,可十有八九便是从葛氏绸缎铺开始的,这火势可还蔓延到隔壁人家去了,不是意外,难道是葛氏绸缎铺故意纵火?那这赔偿……” 葛红英明白这意思了。 不就是威胁吗?反正没出人命就不算什么大案,她要真揪着不放的话,人家一句说是他们绸缎铺自己的责任,那就不只是咽下这个苦果,还 得赔偿不少出去。 “是,差爷说的是,小妇人愚见,实在是见笑了。” “呵,葛老板能想明白就最好不过。” 一众衙差七八个,来了也就是粗略看看,不过做做样子,一刻钟都不到就说出了意外的结论,甚至威胁人都是趾高气昂毫不遮掩,临走了还带走一大笔孝敬银。 “东家,就让他们这么干?”身边老仆为葛红英打抱不平。 甚至就连这场走水,大家都心知肚明是谁干的——别以为王家有了新目标就忘了葛馨宁了,对他们来说,胆敢逃婚打王家的脸,那就罪该万死。葛馨宁就算现在不姓唐了又怎样?仇是早就结下了,王家能吃这种闷亏?之前各种派人找茬辱骂也不是一次两次了,那模样就是一副哪怕王家不要葛馨宁了,你也别想讨得了好,下半辈子都别想再有安宁更遑论说嫁个好人家。 可就这么明晃晃的现实,大家知道也无可奈何,谁让那是王家呢?谁让人家族里就是有个朝廷大官,就连府城官员都得给人家几分面子,小老百姓又能怎么办?县衙都听人家的。 葛红英面色淡淡,好像并没有因为这件事感到太愤怒,甚至还平静安慰了老仆一句:“做生意就是这样的,有赚有赔,既然差爷说是意外,那就是意外吧。” “可我们铺子——” “不是早就闭门歇业了么?那就继续闭门吧。”葛红英拍拍老仆的胳膊,“所谓民不与 官斗,谁都别犟。这段时间也辛苦你们了,就先回去休息休息吧。” 不只是绸缎铺子,葛红英给所有管事帮工都放了假,一时葛氏店铺都闭门歇业了。 这举动让一众准备惹事的帮闲撇嘴,而衙差们则是点头:“这葛家到底是做惯了生意的人,瞧瞧这应对,脑子很灵活嘛。” “行,给我们省事儿了。” 还有人问:“那这葛家还用盯着吗?” “花这些心思干嘛?没见王老爷现在都盯上陵阳县的人了。啧,听说那可不是唐家能比的,正经书香门第,更不是现在葛家这商户能比的。” “哦,之前就是说这葛馨宁是跟人私奔了,选那样的人家,啧,也难怪……” “只是那家就惨了,管什么书香门第,能有这王老爷厉害?瞧着吧,还有热闹呢!” …… “娘,我们就这么看着吗?” 闭门不出的葛馨宁都听到了传闻。 当然,一开始王家就造谣甚至直接骂上门,说她跟人私奔云云,这都不是传闻,那是直接打上门闹的。 但后来王家会去找姜家这发展属实就是谁都没想到的。 葛馨宁还是心有不安。 哪怕她躲在姜家那些日子其实也算不得多快活,姜家那两位还未出阁的小姐都没给她留什么太好的印象,尤其那位二小姐,每次看她就像是看什么脏东西,嫌弃之色都要从眼睛里溢出来,甚至好几次恶语相向。可也罪不至死,怎么能叫王家人祸害她 们的名声甚至是祸害她们?而且做人要恩怨分明,葛馨宁到底承了姜家的恩情,一码归一码,如今人家因为自己再出了这样的事,葛馨宁一个普通的小姑娘,难免觉得愧疚。 葛红英苦笑:“那你觉得我们能做什么?我们现在连店面都全关了。” 不关也不行,王家雇了人每天盯着,毫不掩饰地找茬,如今更有了失火的事儿,哪怕自己能躲藏好,葛红英也做不到不把别人的命当命,真出了事儿,死的不是自己,那也是叫人心里过不去的。 “这王家如此行事,难道就没人管管吗?”葛馨宁握紧了拳头。 葛红英眼神飘忽,像是看她又像是没看她:“他们也不是一次两次一年两年了。连县衙都跟他们沆瀣一气,我们之前不过是运气好没对上,现在,能脱身出来就不错了,至于以后……以后的事情就以后再说吧。” 葛馨宁没注意亲娘的表情,她只是忽然很难过。是啊,哪怕王家势大,可其实他们之前还真的是运气好的,王家那小少爷再不做人,轻易也祸害不到她头上来。 而这样的祸害事,却是她那个亲爹主动去招惹的。主动去攀附的。 葛馨宁之前就知道爹不是很疼自己,一开始她只以为那是因为她是姑娘家又要经常照顾母亲,爹忙着所以没空关心自己。后来有了弟弟妹妹,她发觉了差距,也只能安慰自己,人的心都是偏的。爹好 歹也还是疼爱大哥的,而且对比起来,娘也是更疼她而不是大哥。当然,后来她知道了,大哥也不是大哥,她真正一母同胞的亲哥哥,早就在生下来的时候夭折了。 想到这里,她忽然一个激灵,大哥,真的是夭折的吗? 如果是放在以前,她可能还不会以这种恶意去揣测,可现在她却忍不住这样联想。 为什么呢?大概是她经历了现如今的一切,看到了王家的癫狂,她从来没有哪一刻这般深刻认识到,她的父亲并不爱她,一点点的慈父之心都没有,哪怕一点点。 “好了,你别多想了,先顾好自己。既然从那个火坑脱身了,就得好好活下去,还得活得更好。”葛红英看她神色不佳,“至于别的,娘也会想办法的。” 第322章 赌一把 陷入悲观的葛馨宁没注意她娘的话,就是听到了也只觉得那就是一句徒劳的安慰。 本来就是,哪怕葛家现在还有点钱,可对上王家和县衙,他们也不过就是一群手无寸铁的小老百姓,能做什么呢?越是这样想,她越是感觉愧疚和难受。为自己对姜家的祸水东引却无能为力无法改变而愧疚和难受。 葛红英看到她这样也不好受,不过她到底是没在女儿面前说什么。 忍到离开女儿跟前了,她才去找人:“之前你们做的,还敢再来一遍吗?” “怎么不敢?是他运气好,贼老天竟然没让他死,既然如此,我们就再送他一程!” 笑容阴鸷的男人语气沙哑,身边还有几个人,都跟他一样,哪怕明显正值壮年,却满脸风霜,浑身都透露着一股沉沉的暮气。 “对,干了。早死晚死都要是个死,死也要拉他垫背!”有人年纪轻轻已经有了白发,说话的时候还在咳嗽,破锣嗓音却透着满满的愤怒。 面对这些人,一开始葛红英还会有动容,但见得多了,她也就麻木了,或者不能说麻木,毕竟是个人都不能对同类的悲惨而视若无睹,只是她知道不得不接受这样的现实,所以便没了一开始的冲动。 而且,为了不让自己也陷入到与这些人一样的境地,她就必须更加冷静,不能冲动行事。 “好,这次你们需要什么,我会再给你们。” 几人立刻头碰头商量 几句。 没一会儿,他们已经有了决断,几人中仍旧是最先开口的那个男人出来表态:“葛东家已经帮助了我们很多,我们这些人能苟延残喘到如今,都是托了葛东家的福。之前我们办事不力,不仅没报了自己的仇,还连累葛东家受难。如今我们要干票大的,实在不好再连累葛东家。有些事,葛东家还是不知道为佳。不过我们确实需要一些本钱。” 葛红英二话不说就让人取了银钱给他们。 甚至直接加倍:“不要跟我客气,你们是报仇,我也是。只不过我运气好一些,这些,就当是我的那份。” 那人看看她,笑笑,最终没说什么,拿了钱便和几人离开。 等人走了,葛红英身边陪房春杏有些担心:“小姐,他们值得信任吗?” 她是从小就在葛家长大的,葛红英出嫁她就做了陪房过来。哪怕如今葛馨宁都十六岁了,她对葛红英的称呼还是“小姐”。也只有葛红英才是她永远的小姐。 “除了他们,我还能信谁呢?”葛红英叹口气。 春杏皱眉:“唉,我就是怕,之前他们都失手了,这回要是……” 葛红英的神情也变了变,最终只有一声叹息:“尽人事听天命吧。” 至少她抗争过了。 如果这些人都还不成,那就只有再找别的办法了。 与其被动等着,等到被王家磨死,等到自己也变成和这些人一样的行尸走肉,那还不如从现在开始就放 手一搏。 赢了,她和宁姐儿都能活的好好的,不用担心别的任何事。败了,也不过就是跟什么都不做一个结局。甚至还能死得快一点,不用怕王家的软刀子割肉。 葛红英以前从来不赌,因为赌博这种事,胜败不由人,实在是太过捉摸不定。但是现在她必须去赌一把,因为她也是个生意人,她分得清这里外的利弊。必须赌这一把,不反抗,那就什么好处都没有,赌一把跟他们拼了,或许还能活下来。 “之前搜集的那些东西,还有那几户人,都盯住了,万一用得上……”说的是尽人事听天命,可没到最后一步,那就还不算尽完人事,葛红英抓住一切机会努力做好万全准备。 春杏:“好的,小姐,我知道。那你们要不要换个地方,先避一避。” 毕竟,保命才是最要紧的。也不知道这回那些人打算怎么做,又能不能成功,万一又跟上次那样,明明一切都计划好了,竟然还失手,说不定王家就会联想到她们,小姐和小小姐得赶紧躲起来才行。 “不用。如果真到那一步,我们躲到哪里都不行。别忘了,我们的户籍还在这里,这是跑不掉的。” 就现在的情况,泸县也没人能让她们跑——谁都看出来王家这次就是发疯了,葛唐两家在这里,还有一个陵阳县的姜家,就是王家的出气筒。如果这关头让她们母女跑路,谁干这事儿谁就是王家 下一个出气筒,谁还敢干? 不过葛红英也确实没想过跑路就是了:“不过你也别担心,真到那一步,你就带着宁姐儿跑,这点时间我总是能给你们争取到的。至于现在,别着急,就等着看他们怎么回敬王家吧。” 张爱英猜的一点没错,王家小少爷会“病倒”,本来就不是一件普通的意外。那是由几个被王家被这位小少爷祸害了家人的人家,在求告无门又被王家再度迫害只有自己一个人狼狈出逃后精心策划的一场报复。 当然,组织者自然就是当时非常需要这个意外的葛红英。或者说,她也不能说就是组织者,因为她只不过是出钱,他们自己想好了谋划,她再给他们提供一些信息,两相配合之下,去实现彼此共同的目标。 只是很可惜,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那么完美的一场策划,本来就是奔着王家小少爷的项上人头去的,愣是让他命大给躲了过去,不过是受点伤,并没有直接要命。 不过,对葛红英来说,现在也不晚。 “印坊那边让他们印的都准备好了吗?”葛红英又问。 “准备好了。”春杏回答。 葛家原来有印坊,她嫁到唐家后,这么多年来经过唐磊和原来的葛福现在的唐福各种努力操作,那印坊早就被折腾倒闭了,转而是唐家开起了一家印坊。 自打她清醒以后,暗中积蓄力量,原来的店铺和一些工匠也在慢慢寻找和 联系,之前对印坊她也不是很着急,这回却把印坊能找到人和物都找来了,私底下悄悄恢复了生产,至于印的什么,那当然是现在还不能拿出来的。 春杏:“小姐,那我们现在还要做什么?” “等。” 第323章 惨案 那些人并没有让葛红英等太久。 甚至可以说,他们的行动力惊人,就在当晚,泸县发生了一件极为震动的大事。 王家失火了。 火最先是从王家小少爷的房间里烧起来的,后来直接蔓延了整个王家大院。 火光烧成一片,直接映红了半边天。 除了在花楼里没回家的王家家主,当晚王家主子就没一个跑掉的,全都葬身火海,就连王家的家丁仆妇都有不少死在火场的,跑出来的逃出来的,也有不少烧伤的。 唯一算得上好消息的,可能就是王家行事霸道,周围院子和人家早就被他们强买强卖赶了出去,就连挨着王家院子的也被拆除了很多,给他们腾出一片相对独立的空间,阴差阳错之下也算是形成了一条隔离带。所以这火势虽大,最终烧毁的也就只有王家院子,烧死的也都是王家人。 不过这是对大家对外人来说,对听到消息从花楼赶回来的王家家主来说,这简直不啻于晴天霹雳,整个人当时都傻了,然后便是暴怒:“该死的,你们怎么不去救人?你们这群饭桶!都是你们,没用的东西!” 等听到说真的没人逃出来,都死得干干净净,王家家主崩溃了,他一开始还跳起来扑打衙差,一副神气的不行的模样,后来确实腿直接一软,没人扶着都根本站不起来。 “谋杀,这绝对是谋杀,肯定是有人故意害我王家。可怜我王家上下这么多口 ,竟然落得如此结局,到底是谁?是谁?你们赶紧查,给我查清楚!” 大火烧了半夜,直到天亮了才歇,衙差们来也无济于事,反正有隔离带也烧不过来,只能从空气中仍旧残余的浓烈桐油味判断出这绝对是一场有预谋的故意纵火案,得知这一点的王家家主能不崩溃吗? 被人从花楼叫醒的恼怒都变成了侥幸,亏得他去了花楼,若是他跟平常一样待在家里,岂不是说他现在也已经成了地上那些焦尸里的其中一个?这想象都让他不寒而栗。 等到天亮了大火慢慢的也彻底熄灭了,衙差开始清理火场。越来越多的焦尸被抬出来,一排排一列列满满当当摆出来,王家家主更是忍不住呕吐。 “恶心,太恶心了!到底是谁?我一定要抓住他!” 更让他无法接受的是,不仅自己的亲人全都死绝了,在这种大火烧的所有人都成了焦尸的情况下,根本分不清谁是谁。难道他王家的族亲,死后还要跟那些低贱的家丁仆妇混在一起吗? 悲痛愤恨,涕泗横流,王家家主心中已经将所有仇家都过了一遍,能做到这些的更不是一般人。他们王家虽然平时张扬,可他们确实有张狂的本事,谁又敢说不是?还能筹谋出这一切…… 衙差中有人汇报:“初步判断起火点是在王六少爷的房,而且,根据逃出来的下人描述和对比,我们发现王六少爷房间多出了一具 尸体,很有可能便是纵火者。” “啪嗒”一声,有人手中的刀掉落。 “怎么?又不是第一次办案子,连把刀都拿不稳吗?” “不,不是啊。是小人想起了一桩事。实在是、实在是有些惊讶。” “什么事?” “额、那个……昨天葛氏绸缎铺也走水了。” 说话的时候,这人还止不住用眼睛去瞟王家家主。 王家家主起先还莫名其妙,什么葛氏绸缎铺,走水有关他什么事? 然后想着想着,他忽然明白过来:“是之前跟我儿订了婚约的唐家?那妇人不知廉耻竟然还和离那个葛家?” “对。就是……” 这人还没说完。 王家家主已经勃然大怒,整个人面色涨红:“好啊!这葛氏贱妇!好大的胆子,好歹毒的心肠,害了我儿不够,竟还如此害我全家!是她,一定是她!贱妇!当真是贱妇!贱妇生出小贱人!快快,去给我抓她,是她,绝对是她!” 不怪王家家主之前没想到,实在是他根本没想过这么一件大事会是那么一个他从来就没看进眼里的妇人干的。再者,看看他从哪里回来就知道,儿子躺在床上生死未卜他都还能有心思去逛花楼喝花酒,对所谓的爱子又能有几分真心?外界看的王家发疯,那只不过是他觉得王家的威严受到了挑衅,所以需要给一些人教训尝尝。也就放任自家老婆去搞那些事,在他看来,不管是唐家还是葛家甚至就是 陵阳县的姜家,那都算不得什么。甚至要是能逼的姜家低头,更能体现他们王家现在的地位。至于具体的手段他就更不关心了,还真就不知道自家还派人去火烧葛氏绸缎铺的事儿。 不过他也不是傻子,被人一提醒立刻就联想起来,虽然仍觉得不可思议,但人嘛,总是需要有个出气筒的,现在葛家是最有可能的,哪怕有可能不是,但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本来葛家就对不起他们,凭啥不赶紧抓人过来? 衙差为首之人还在问:“赵三,昨天你不是说那葛氏绸缎铺走水是意外吗?” “那、那……” “那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吓唬,开个玩笑而已。”王家家主抢过话头,“林捕头,你别忘了自己的本分!现在是要查我王家的案子,我王家死了这么多人,一家上下男女老少都没能幸免,我王家得有一个公道!你们可要想想清楚,若是让王侍郎知道王家惨案,泸县县衙明知此事却查办不力……哼!” 林阳眼中闪过一丝不快,每次都拿王侍郎说话,真烦死了。不过,这次他还真是说准了一点,这样大的惨案,不管是不是朝廷大员的家族,都不是一件小事。 “我自会秉公查案,王家主还请莫要太过激动。” “我怎么能不激动?我全家都死绝了啊!你看看清楚!快去给我抓那葛氏贱妇!都是这个贱妇,都是她们,还有那个小贱人也别 放过,都是他们!我王家不过就是跟他们开个玩笑,吓唬吓唬出出气,她们竟然如此恶毒,一定得抓起来,必须抓起来!” 第324章 怎么不算好事呢 王家家主在叫嚷,另一边,同样收到消息的春杏也已经急白了脸。 “不好了!小姐,王家失火,除了王家主都死了,全都死了!” 葛红英震惊了一瞬,下一秒嘴角却勾了起来:“怎么不好了?这是好事啊!王家人都死了,那王家小少爷也死了吧?这怎么不算好事呢?” “这当然是好事。可问题是他们现在都怀疑是葛家干的。那王家主已经叫喊起来了,县衙的差爷都已经要过来,说是要拿我们下狱!”寒冬腊月里,春杏硬是急出了一脑门的冷汗,“小姐,快跑吧!趁现在他们人还没来,你快带着小小姐走吧!” 就连春杏都清楚,打蛇不死后患无穷。王家本来就不是好招惹的,要是真的全都一锅端了可能还好些,哪怕也会被怀疑,可那不是还有点自辩的时间吗?可现在王家死是死了一家子,可是那真正最该死的王家家主竟然逃过一劫,本来就在发疯,这会儿岂不是更疯?别说这事儿本来就跟他们脱不了干系,便是真没关系,对已经发狂的疯狗来说,他只会无差别攻击咬人,他们这种本来就有前仇的那更是会被咬惨。 所以打听到消息的春杏第一时间就跑回来通知自家小姐,别等着了,王家那疯狗本来就发狂这回被刺激得更疯了,还想活就赶紧跑吧。 她心里当然也埋怨那些人,这下手也忒狠,偏又没有做绝,还选择纵火这种方 式,那不是明晃晃给人指明方向吗? 她都怀疑那些人是故意的,这简直就是恩将仇报。 不过眼下情形着急,她也顾不得埋怨这些,跟葛红英说了几句,就赶紧跑进去收拾包袱。 这几日她早就有准备,虽然跟小丫头似的仍旧管葛红英叫小姐,但实际她们都已经是年纪不小的妇人。春杏那些看似咋咋呼呼也不过是关心则乱,可她真要做事还是有一手的,尤其这些年因为葛红英缠绵病榻,她也一直就待在葛红英身边照顾,连自己的终身大事都耽搁了,一心一意满心满眼都只有葛红英母女,这会儿三两下便把包袱收拾好了,一定要带的紧要东西全都装好了,甚至连假身份她都有所准备。 “小姐,这有两份度牒,你和小小姐带着,哪怕出城门也不怕过不了检查。就是你们得吃点苦受点罪了。” 所谓度牒就是古代僧尼的身份凭证,就跟21世纪要正儿八经出家做修士都得考试还有各种门槛限制一样,古代的僧尼也不是想做就能做的。这里说的当然不是那种野庙野僧,若说不按国家规定,个人随便找家寺庙道观的就给出家去了,你当然可以这么做,但官方可不会承认,那这就是淫祀是违法的,一旦查到那后果可就严重了。而且没有官方度牒,所谓出家身份也不受保护,该上税该服役都跑不掉——所以古代对僧尼度牒其实管控是要更严 格的,毕竟僧尼是真有实际好处啊。当然,所有制度规矩一开始都是好的,但王朝发展个几十上百年,再好的制度没人去好好实行,那也就等于废了。 这也就是如今大庆朝的情况,就说这度牒,王朝刚建立的时候,大家都还努力遵守法制,可这时间久了,大家都知道有这度牒就是好,能免除很多苛捐杂税以及徭役之类的,那肯定就有人要钻空子,所以买卖度牒也就不稀奇了。甚至最先带头干这事儿的还就是官方,财政吃紧的时候,没钱又不能直接卖官,毕竟也还没糜烂到那地步,那怎么办?就多发放度牒呗,对,人家还不说卖,只是发放的度牒名额多了而已。至于有人想要这名额,多花点钱不过分吧?也是为国家财政创收,人家还觉得这是好事儿呢。不过但凡有点脑子的都知道这么干是饮鸩止渴,所以也总不乏有识之士站出来反对,收紧度牒发放。 但是风气一旦坏了,那就是上行下效根本阻拦不了,甚至民间造假的也多了,度牒泛滥,就连官府一时半会儿也很难辨别真假。 所以还别说,春杏这度牒甭管真假,但做的就很真,拿着这两份度牒,说不定还真能蒙混过关出了城去。 但是葛红英又为什么要在这时候走?一旦逃了那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人人都会认为她是做贼心虚。 而且,她们走了,春杏以及葛家还有的一些仆 从怎么办?他们会遭受到王家更猛烈的报复,疾风骤雨一般的摧残人,甚至还极有可能屈打成招。 葛红英自诩不是什么良善人,可也做不到把这些人都撇下。那不是一个人两个人,所有与葛家有关的,那串起来是非常多的一群人。 何况,她心里还是觉得,那些人不至于给她挖这么大个坑。 “不用了,你把东西收好。”所有思考和犹豫,看似漫长,实际也不过就是片刻的功夫,葛红英已然下定了决心,她没有直接拒绝春杏,而是看着她,严肃又认真,“你去找宁姐儿,带着这些东西,现在就去。你听我说,一定要小心,若真的听到我被抓的消息,也没有别的消息的话,你就带着宁姐儿走,赶紧走。” 宁姐儿得走,可无论如何,她都得留下来。 春杏还想说什么,葛红英直接打断了她:“现在我就把宁姐儿交到你手上了,你能答应我好好照顾她吗?到如今,我也没有别的人可以信任了,春杏,告诉我,你能做到吗?” “能!”春杏含着眼泪做出了回答。 葛红英笑笑,像小时候一样摸了摸春杏的头:“好,我信你。现在,你去找宁姐儿。我得出去一趟。” “小姐!”春杏追出来。 葛红英头也不回:“听话!” 她怕自己一回头就想再去看看宁姐儿,一旦看到宁姐儿,她就没有站出来的勇气了。也就失去了唯一的机会。 那样,哪怕 真的能逃出去,她和宁姐儿也都成了再无身份之人。 不能这般,她还能做些什么的,一定能做些什么的! 第325章 疯狗乱咬人 “呵呵,竟然没死!” “这贼老天,当真眼瞎了不成!” “偏偏是他没死,这个老畜生!” “难道说,姓王的这样不做人的还是老天爷都护着的不成?这贼老天当真是瞎了眼!” “苍天不公啊!” 听到王家家主侥幸逃脱,也有人在愤怒咒骂。 甚至有些人已经绝望地跪在地上嚎哭起来。 “老天不公啊!我们做了这么多,我们还死了几个弟兄,这样都没收走他姓王的老畜生,老天你睁眼啊!” 他们孤注一掷,已经做出了全部努力,错过了这次机会,哪里还能再有动手的时机?相反,王家家主不死,哪怕杀了那么多人,他们做的也没有多大意义。 所有人都明白这一点。这也正是让他们感到深深绝望的。 在这种混乱中,终于有人看不下去了。 “怕什么?不就是我们自己杀不了了吗?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 那人狠狠拿出药瓶:“兄弟们,别忘了我们为什么会在这里,别忘了我们想干什么。而且,我们说好不能拖累葛东家,如今这般,我们也该变一变计划了。” 他又将挂在树上的白色布巾拿了出来。那上面写着密密麻麻的字,最重要的是,还摁满了血色的手印。 “反正都是一死,你们可敢现在就陪我一道?” “干了!” “只要能让姓王的去死,干了!” “都干了!” …… “什么叫没看到人?没让你们把人盯住吗?” 王家主正在 怒吼,就在刚刚,派去抓捕葛红英母女的人回来说没有抓到人。 “一定是畏罪潜逃了,该死的,怎么能让她们跑了?城门呢?赶紧让他们盯住了,绝对不能叫人跑了!该死的,该死的!饭桶,简直就是一群饭桶!” “林阳,你怎么办事的?真是没用的东西!” 王家主发疯般无能狂吠,哪怕被点到名,林阳也不过就抬了抬眼皮。 关他什么事? 自打曝出那葛红英有可能是与纵火相关,根本都没有他说话的余地,一切就直接被眼前暴怒的王家主给直接接管了。 林阳这个所谓的捕头,因为平时就对王家不怎么积极主动巴结,早就名不副实,王家干的很多事,连他这个县衙捕头都没有置喙的余地。当然,也不是他不想,实在是连县太爷都默许了,他又如何跳出去跟大势相抗?所以哪怕明知王家犯了不少事,他能做的也不过就是不掺和。闭目塞听,明哲保身。 如今也一样,本来他还有心查案,可王家主都跳出来接管一切了,那些个衙差也更愿意去听王家主的,那他又去蹦跶个什么劲?吃力不讨好,那当然是能靠边就靠边。 “姓葛的跑了,那姓唐的呢?对,都是那该死的唐磊,要不是他哪有今天这些事,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他!” “什么?他已经在牢里了?那就给我上刑,打,给我狠狠地打,这个狗东西,都是他害了我王家!都是 他,我一定要让他死!” “对,唐家还有人,把唐家那些人一起抓了,我王家死了这么多,他们都跑不掉,我让他们都得陪葬!一定得陪葬!” “还有李家,上次……” “卢家也是,他们之前……” 王家主已经杀红了眼,一开始只念叨葛唐两家,紧接着却是又念出了一连串的名号,还都不是什么普通人,大多都是在本地也算有名有姓的人家,只不过之前都或多或少跟王家有些过节,如今却都被王家主点出来,认为这些人也有嫌疑,所以不能放过,统统都要抓起来。 而他一说,那些衙差都纷纷两眼放光,带着人就开始行动。活脱脱一副疯狗乱咬人场面。 林阳直接躲到了一边,哪怕他早就摆明了态度不巴结也不沾好处,对王家行事都当看不见,两方一直保持井水不犯河水的平静。可如今王家死了这么多人,谁知道这王家主会不会杀疯了,看到他就跟着生气,把他也直接写到记仇本上,那他多吃亏!眼下既然不想掺和,又不能直接躲开,那就站到角落去,不要被人看到总没问题吧? 不过就这么一条疯狗,居然所有人都被他支使得团团转,一个个的是都没脑子吗? 这念头也就一闪而逝,林阳马上意识到,王家主是疯狗,那些个衙差狗腿子也不是傻子,只不过互利互惠而已。说不得他们巴不得这疯狗再咬的狠一些,他们也好有个 名头,就能去那些人家大肆搜刮——古来抄家就是个肥差,他们现在去抓人虽不等同于抄家,可破家逮人也差不到哪里去,混乱中顺手牵羊谁又说得清? 想到这里,林阳原本冷笑看戏的心情也沉重了起来。目光不由自主往县衙看看。可想到县令那万事不粘手的性子,他的心又冷了下去。 不冷不行,在这样的世道,太热血太慈悲是会把自己憋死气死的。 就在这时,忽然有人大喊:“不好了,又有人死了!” 什么人死了? 王家主吓了一跳,但他想到自家已经死绝了,便又漠不关心:“死了就死了,现在什么人死了都不重要!” 还有什么人的命比他王家这么多条人命还更值钱的?难道还想让县衙撇下自家这边去管那些无关紧要的人? “不是啊,那几人说就是他们在王家放的火!老爷快去吧,去晚了人全都死了!” 什么? “你说什么?是谁?是谁放的火?”王家主站起来,“快带我去!” “不准他们死,谁让他们死的?干了这种事,我要让他们生不如死!” 王家主还在放话,没有察觉围观众人看着他的目光已经满是不善。 甚至有人交头接耳。 “就是他!” “他怎么没死!” “老天真是不开眼!” “王家没一个好东西,就该烧干净!” 泸县,苦王家久矣! 愤怒上头的王家主没听清,也是在他心里眼里,这些无知小民都是卑贱蝼蚁 ,根本不值得他多关注一分。 但是藏在角落就在人群中的林阳却听得清楚。 再看那些人愤愤不平的神色,林阳心头忽然狠狠一跳。 似乎是有大事要发生了。 那位县太爷这次还能坐的住吗? 第326章 以命相搏 “庆康十七年冬,王家抢夺民田二十亩,迫害八户人家,逼良为贱,戕害二十一条人命……” “庆康十八年春,王家少爷纵马游猎,践踏青苗十二亩,毁坏民田,强抢民女,打死追赶来的父兄……” “庆康十八年秋,王家……” “庆康十九年……” “庆康二十年……” 林阳还没走近,就听到有人用声嘶力竭的嗓音大声念诵,不,那不是念诵,那是怒吼,那是声声泣血。 王家主自然也听到了,那声音里的怨愤听得他都忍不住缩了一下脚,但马上又挺住了,甚而更加愤怒。 什么狗屁小民也敢在这里大放厥词指摘他家? “一派胡言!你算什么东西!” 他刚开口,人群中忽然就丢出个东西,啪一下砸到了王家主身上。 而这就像个讯号,紧接着,烂菜叶子、臭鸡蛋、甚至还有狗屎,齐齐都朝着王家主砸了下来。这要说没有一点预谋都不信。 要是之前,王家狗腿子多,王家主但凡出门那都是前呼后拥,都没几个人能看到他的真面目,但这不是王家先失火死了不少人,剩余还健全的家丁就没多少,还在刚刚被他疯狗乱咬人一通基本都给派出去了,现在身边就那么小猫三两只,根本就挡不住激动的人群。 如此情况,林阳哪里还能在一旁躲清闲?再不拦着点这就要直接发展成民乱了! 说是民乱有点夸张,但一场流血暴力冲突也很容易被过 度解读。 “静一静,静一静!大家先别激动!” 林阳跑上前,但只是一眼,他就被震撼住了。 王家大门口的空地前,整整齐齐倒了十来具尸体——是的,那已经是尸体,七窍流血,可见这些人绝对是抱了必死的决心。 刚刚在愤怒念诵控诉王家罪行的就是这些人,就在林阳亲眼目睹的时候,那张长长的血色绢帛已经传到了最后一个人手里,或者,不应该说是传,那是前一个人毒发了,七窍流血倒下,再也没有力气发出声音,下一个人就接过那绢帛,但其实他们也根本就不用看,躺在这里的尸体,他们还活着的时候也没几个识字的,这不重要,因为王家那些罪行,那些对他们彼此做过的恶,大家不用看记录也全都记得清清楚楚。那落在绢帛上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就是他们全家老少甚至包括乡邻的一生性命。 “快救他!”林阳下意识喊了一声。 那人的身体也在颤抖,可见剧毒正在腐蚀他的身体,那种疼痛和难受已经压迫着他,但他还是稳稳抓着那张早就按了无数血手印现在又沾染了新鲜血液的绢帛:“庆康二十三年,王家六少爷强抢童男,才六岁啊,我儿才六岁,我家去讨要,连我婆娘都被王家家丁羞辱,我家祖传的店铺也被抢走……” 说到后头,他的嗓音嘶哑,口鼻都开始流血,但他也没有停止。 “你快别说了。”回过神 的林阳冲上前,把人扶住,又朝人群中喊,“有大夫吗?有没有大夫?” “不用了!”那人也已经站不住,撇开林阳,没有了受力点,一下子就瘫倒在地上,他仍旧在喊,“狗官,都是一群狗官!” “官官相护,没有一个好东西!” “可怜我儿,他才六岁啊,他就是街上耍一趟就再也回不来了。那畜生王六,真是个畜生啊,千刀万剐都不为过!” “畜生王六,他该死,他真该死!可怜我儿,从王家送出来的的时候就没气了,那畜生王六就把他往乱葬岗丢啊,连一张破草席都没裹!我家老娘眼睛都哭瞎了!我去告官,衙门都进不了,就被人先打了一顿,狗官,我咒你们都不得好死!” 那人说着还对着林阳狠狠啐了一口,像是把对官府的怨愤都发泄出来了。没办法,王家主那边隔得远,眼前就林阳一个靠得近的,他就认准这身皮了,反正都不是好东西。 “哈哈哈哈哈哈,狗官,都是狗官!” 越来越多的血流了出来,眼角也开始流血,就连瘫坐地上都有些吃力,他颤抖地拿着血色绢帛,又开始懊恼:“还有这么多这么多都没念完,王家的罪,这是王家的罪,是我们要向王家讨的债!姓王的都该死,所有,都该死!可惜了,可惜了,没有杀了那老畜生,老畜生,该死,全都该死!” 他说着又吐出一大口鲜血。 “姓王的,我诅咒 你,诅咒你不得好死!你等着吧,我们变成鬼也会缠着你,变成厉鬼缠着你,永生永世,不死不休!” 那仿佛是撕裂灵魂的呐喊,穿透了人群,直接让王家主便是一个哆嗦。 他顾不得脸上的糟污,强撑着怒吼:“贼子尔敢!” 但等他看清楚那地上的一切,整个人却像是被雷劈了,那一张张七窍流血的面孔,所有死不瞑目看过来的眼神,那是真的至死都在盯着他。 昨夜逃过一劫的时候他都没有这般感到胆寒,不,这些已经不是人了,他们是真的会变成恶鬼生生世世也要来索他的命。 王家主胆怯了,他往后躲避,一股浓重的尿骚味让人群发出了鄙夷。 …… “竟然是这样,竟然是这样!” 这一切太过震撼,葛红英也很快得知了消息。 哪怕从开始葛红英就做好了准备,这些人本来就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对上王家,可想到他们这么壮烈地死去,哪怕没有目睹,只听转述,葛红英还是从内心感觉到一阵酸楚与难受。 但这只是片刻,她马上又打起了精神。 “把鸽子放出去,通知他们,可以开始了。” 这些人以命相搏给她争取了时机,她若不抓住,以后就再也不会有这样好的时候了。 王家,必须死,而且,还要死的昭告天下遗臭万年! 一只鸽子从泸县飞了出去。 府城,人来人往的街道上,书生云集的文会中,忽然一阵飘洒。 有人惊呼:“ 下雪了?” 但很快,就有人喊了起来:“不是雪,是纸片,这上面还有字儿!” 大多数老百姓都是不识字的,但这可是益都府城的大街上,还有书生云集,哪有看不懂的?就是看不懂的也会拉着旁边人询问。 于是,仅是半天时间,泸县王家鱼肉相邻为害一方的事便传遍了整个益都府。与此同时,吏部王侍郎纵容族亲横行乡里的事也传了出去,甚至编成了民谣,直接出了益都府。 夜晚,一匹快马从府城出发向泸县。 而泸县县衙那常年不开的大门,也终于打开了。 第327章 一炮而红 王家主下狱,一瞬间原告变被告,府城官员亲自下场督查,泸县官场都来了一场大地震。 但这对张爱英来说还是太遥远了。 且不说泸县和陵阳县本来就隔得远,中间还夹了个南山县,就是放21世纪网络发达,隔壁县发生了什么事平头百姓也未必能马上知道,就更别说现在连交通都没那么发达的古代世界。那些有关王家的各种传言也主要是往府城那样的上级地方扩散,所以对陵阳县的平头百姓来说,他们至今仍在谈论的还是葛唐两家的那些事儿,甚至随着年关将近,大家彼此都有自己的事要忙,各种八卦传的多了,连葛唐两家的事都已经从新闻变成了旧闻,哪怕当初传得再沸沸扬扬,事不关己,也不过就是看看热闹,热闹过后归于寂静。 张爱英唯一确定的就是王家没来找姜家麻烦了。据说是泸县那边出了点事情,其中还有那位葛红英葛太太出手。具体是怎么回事她就打听不到了,反正这结果是明摆在眼前的,王家不来找麻烦就行。而且张爱英现在也没那么八卦了,自打听了之前王家做的那些个事儿,心里就难受的很,所以有时候,知道又无能为力那还不如不知道,少一点八卦好奇心,也能免一些憋屈和无力。 她只能这么想,再说这眼瞅着就是年关了,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她还是好好过自家的小日子才是正经。 说来,腊 月中旬,筹备了半年之久的晚桂坊终于开张了。 各色精致的胭脂水粉摆在柜台上,这年头虽然还没有成熟的玻璃技术,但是一些粗浅的相关工艺还是有的,只不过价格都很昂贵。张爱英原计划做玻璃展示台最终也没成行,但这不重要,张爱英还是打了精致又别具一格的展示台,装修是按照21世纪她见过的那些小饰品店打造的,主要的就是一个精致氛围,让人进来便感觉琳琅满目。 而且,在年前开张也有一个好处,这不是要过年了,大家都要采办年货,县城里的人流量都比以前更大,尤其过年的时候大家彼此都要走动,送礼都不说了,就说亲戚来了,姑娘家总得收拾的好看点吧,还有很多就是趁着年节这等时候相看的,那平时不舍得买的胭脂水粉,还不得给姑娘们安排上?而除了装扮用的脂粉,晚桂坊中更有非常符合时令的护手霜,防冻防裂,方子都是张爱英从系统搞到的,就连其中用的原材料也就是药材一时不趁手都是从系统薅的羊毛,也不知道系统都是从哪儿薅来的好东西,那效果是真的不错。说是护手霜,那其实脸啊脖子的都能擦,冬季干燥,哪怕益都府这样的南方冬季湿冷,很多人也仍旧免不了干裂起皮,这种时候,晚桂坊这些擦脸油护手霜啥的那就是对症下药特别好使。 再者还有何家支持,又通过何家,张 爱英把全套东西都给苏县令夫妇也都进献了,那好东西还有谁会不喜欢的?而县令夫人都说好的东西,大家还能不跟着追捧?就这么一来二去的,晚桂坊的生意那是异常火爆,真真就是赶上了年前的大热度大流量,一经推出那是火爆全城。 其实张爱英真没想着让县令夫人打广告啥的,多大的脸啊,那多少商贾直接捧着钱送过去,人县令也不能答应干这种事。张爱英真就只是觉得这人情往来,互相走动才是人情,而且不管是何家还是苏县令,尤其后者,哪怕实际上根本没有什么接触,可人家带给他们的好处却是实打实的,自家也没少有形无形主动被动地扯人家虎皮做大旗,那平时也没啥能送出手的,直接送钱他们这家底儿也实在没啥,人家也未必看中这三瓜俩枣的,所以就只能讲究一个心意了。 张爱英是真觉得自家产品不错,可不是不错嘛,古方传承,纯天然提取,无污染无添加,效果还一级棒,胭脂水粉啥的就不说了,那持妆显色效果完全不输后世许多所谓的大牌美妆。最关键还是那些个擦脸膏护手霜,是真的防干防裂,还有针对贵妇人的养肤嫩肤的产品,张爱英虽然自己不咋用,可也给身边人试过,那除了系统的检测认证,还是有现实实验数据支撑的,能不是好东西?这样的好东西,那还不给人情往来的人家给备上 两份? 而除了给县令夫人送的最多,那是把各种色号送了全套,其余人家嘛,那就是因人而异送的。这些就也相当于是广告了,广而告之,让人都知道晚桂坊卖的都是什么东西,瞧一瞧看一看用一用,用的好了,人家自然而然也就会来买不是么? 如此多管齐下,那效果可以说是极佳的,晚桂坊都一炮而红,甚至在陵阳县城的知名度直接一跃而上超过了烟云阁——就烟云阁那样的门槛太高了,没有一定的身家都进不了人家那大门,随随便便一盒胭脂便是寻常百姓大半年的花用,而且人家知名品牌,在这种小地方,也确实没必要做那么大的宣传。说实话张爱英对烟云阁了解越多也忍不住暗暗吐槽,陵阳县城百姓日子虽说也算不错,可也没几个进得起烟云阁的吧?把店铺开到这里,真的有市场吗? 但晚桂坊可不一样,那是上至县令夫人下至贩夫走卒,多的是人来买。有针对县令夫人那样贵妇人的高端养肤和美妆套装,也有几十个钱就能买的小盒冻疮膏。 说起这冻疮膏还有许多是非呢,其实张爱英就给叫护手霜而已,都没怎么夸大宣传,结果是人家自己买回去用了,说是擦冻疮特别有效,直接就给喊出了冻疮膏的名号,许多人不信,但见着便宜,也就买回去试试,想着的就是若不管用,那不是也能擦擦手,闻着还挺香呢。毕竟 冻疮这东西,长过的都知道,那真是一旦开始长,那就年年冬天都会长,而且那是又红又肿又痒又痛,稍不注意严重了还会溃破流脓,那滋味真是谁尝谁知道,真有治冻疮的特效膏药,但凡手里不差那几十个钱的,谁会不愿意试一试呢? 于是那几天店里几乎全都是涌进来问冻疮膏的,吓得张爱英赶紧加入导购员行列,并紧急指导两个导购:“我们卖的是护手霜,可不是冻疮膏。外头别人那么说也就罢了,我们自己可不能胡乱应下还瞎宣传。我们这护手霜可没这特殊功效,有客人来问一定得说清楚!” 第328章 宣传 就21世纪,那普通美妆护肤品和药妆也是有差距的,标准都不一样,能随便乱打招牌瞎宣传吗?额,有无良商家这么干的,但都说了那是无良商家了,张爱英能是吗?必然不能是啊! 所以对来咨询的客人,张爱英也是真心实意有一说一:“真没有冻疮膏,我们这就是普通护手霜,也就只是普通护手霜防干裂起皮的作用。真治不了冻疮。啥?有人擦冻疮擦好了?那肯定是巧合,都是巧合!可能就凑巧了,毕竟这冻疮复杂,瞎猫碰上死耗子的事,运气好运气好,也不一定就是这护手霜的作用。再说每个人的情况都不一样,他擦好了你也不一定能擦好,这真不是冻疮膏啊,真就只是护手霜。” 有人听了难免失望,败兴而去。但也有人不仅不听劝,反而还愈发来劲:“可是那不是一个人两个人,我邻居家,就前几天来买的,这才多久啊,还没有十天呢,他一家子的冻疮都好了,你说有这凑巧的事?” “那能不是么?可能他们一家的冻疮刚好都一样,就运气好,再说也可能有别的原因,哪能有那么灵啊?”在张爱英看来,这可不就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嘛! 在冻疮膏这名头出来的时候,张爱英直接就在系统内做了检测,确实这款护手霜在防冻防裂这方面都比较强,但冻疮的原因复杂,虽然表现出来好像都是差不多的性状,但每个人 的体质不一样,冻疮的形成也不一样,这护手霜哪怕对冻疮有一定效果,也就是治标不治本,而且有些成因复杂的,甚至连标都治不了,那张爱英咋还能腆着脸宣传治疗冻疮? 张爱英甚至跟人推心置腹:“大姐,你信我,你看,我这就一脂粉铺子,卖点胭脂水粉的,这真是护手霜,跟擦脸油似的,擦了让手啊啥的滑溜一些,真不能治冻疮。” “嗐,你这妹子说话就太实诚。那这样,我都知道了,你卖几盒给我。别说不卖啊,我就买护手霜,不是冻疮膏,行了吧?我就回去试试。” “大姐,我是怕你回去擦了冻疮没用,那你回头不得来骂我啊?可我这真就卖的只是护手霜啊。” “唉行行行,那我就拿两盒试试,只要两盒,擦不好我也不来找你麻烦行不?” “我也不是这意思……”虽然她的确就是这意思,但是有些话心里知道就行,说出来不久太那啥了嘛! 等银货两讫,那大姐拿了两小盒护手霜要出门的时候,才又感叹了一句:“嗐,其实就是不能治好也没什么,真能治好了那才是撞大运。要去药店买点冻疮膏,可不是这个价钱。” 当时张爱英就感觉不对,果然没几天就被药店的打上了门。 人就是循着城里最火热的冻疮膏名头找过来的,可不就是被张爱英这冻疮膏给抢了生意嘛,那人家能不急眼?说白了,每到冬季,冻疮 膏也是人家医馆药店的一项重要进项,给张爱英这护手霜一搅合,人那是基本就没生意了,心里能不急? 结果才闹事一回,就被何天佑带着巡街的衙差遇见,直接抓了个现行,憋憋屈屈老老实实认栽道歉,表示以后都不敢再来无事生非了。 有这么个先例,那些围观的也都知道这晚桂坊不是一般人家,那是真有人罩着的,自然也就消了去找麻烦的心思。搞得张爱英也不知道是喜是忧。 不过她对外仍旧强调这是护手霜不是冻疮膏。 结果来买的人反而更多了,而且大家都一副“我们懂我们懂,不能说冻疮膏必须说护手霜”的模样,并且还常常对晚桂坊的导购投以同情和善意的眼神:不容易啊不容易,人家老板想做点好事,这么便宜的价格卖冻疮膏都还不能直接卖,怕得罪医馆药店的,都必须说是冻疮膏,真是可怜啊,不容易真不容易! 这都不用她宣传,民众会用脚投票,直接给她就自下而上地传开了。 然后一传十十传百,买的人更多了,连带着别的货品也都销售的特别快,毕竟在大家伙看来,护手霜都能有冻疮膏的作用,那别的应该也不能差吧?就是差也认了,反正便宜啊!可不是便宜么,跟别家对比起来,那就是比晚桂坊贵的没晚桂坊的品质好,比晚桂坊看起来更高端品质更好的也没晚桂坊便宜,大家能不积极买么? 以至 于张爱英分明准备了几个月的货,还以为要卖到开年二三月的,竟然在年前就给销售一空了。 本来说给作坊提前放年假的,这会儿还放什么假?接着生产才是正经。不加班加点就不错了,至少得保证日常生产。 “太太,我们要不要再招点人手,每天生产的都供不上了。”曹凤莲给张爱英提议。 张爱英看姜琬:“你怎么想的?” “我看不用,倒不如调整一下,让作坊主要生产护手霜就行了。娘你看行不行?” 张爱英看曹凤莲也笑了,点点头:“都行,不用问我了,你们你们商量着办就好。” 她本来就不耐烦操心这些事儿,前期投资都做了,偶尔去看看情况,后期主要的管理啥的交给家里的小管家婆就行了。 “但是过年该放假还是要放的,你们得做好安排。板桥村那边也是。还有,过年我们还是要回村里去,曹娘子,你看看是跟我们一起回去过年,还是就在这边。要是留下来看房子也好,到时候要是有拜年的,你也能替我盯着点。” 说起这即将到的年节,曹凤莲脸上也露出笑容:“我也觉得就在这边就行,还是太太体恤我们。” 真要她自己做选择,她还真不好直接说自己想留在城里,显得好像嫌弃乡下似的。其实她还真不是嫌弃,就是人都有私心,板桥村对她来说人生地不熟,还不如在城里一家子清清静静地团聚。但这话 说起来私心也太重,有点不好说出口。不过有了张爱英后头那句,她也就能顺势应承了。 这是两全其美的事,过年张爱英一家要回板桥村,住家里的刘家人都是要搬出去的,谁不想就一家子团聚啊?多个外人真没那么自在。 说定了这个,张爱英转而问起乔多禄:“禄哥儿人呢?他们学堂也该放假了吧?” 张爱英这几天也都没闲着,在家里闭门鼓捣研制新品,胭脂水粉什么的,就得推陈出新,什么时候都得有新色号才行,一招鲜不可能真的吃遍天。 “是放假了,是同窗们约着说过年前聚一聚。” “哦,我给忘了还有这事儿了。是今天吗?回来吃晚饭不?” 张爱英已经定下了开年主推的新品,所谓手里有粮心里不慌,现在也有闲心来问问家里的人和事儿了。 “应该要回来吧,约的晌午,晚饭总得回来的。” 说曹操曹操到,门口乔多禄已经叫人扶着进来了。 第329章 并非无所求 “怎么喝了这么多?” “一身的酒气,这是掉酒缸子了还是咋的?” 胡琏帮着把人扶进来,隔老远张爱英就闻到了乔多禄身上传来的酒气。 她当下就皱起了眉头,看到旁边还有个年轻学子扶着乔多禄,没有太好发作,只是压着声音念叨了几句,还得谢过人家。 谢守正一张脸十分尴尬:“大娘,真是对不住,没能拦住,他确实是多喝了几杯。” 同窗聚会吃酒,又不是这么一个人,再者具体情况什么的她都还不清楚,眼下人家至少还是送了人回来的,张爱英哪里可能怪责到他头上?只不过看了又看,也没想起来这个人。 主要她也没怎么去过禄哥儿的学堂,这里又不像她上辈子,学校和老师动不动就要联系家长甚至还建立了家长群,每天除了给孩子布置作业更是会给家长布置作业,搞得许多家长不只对学校和老师熟悉,彼此之间都十分熟悉。如今这时代,就算萧夫子想要联系学生家长叮嘱个啥的,张爱英这寡妇身份也给劝退了。瓜田李下的,人还是得注意着点不是?何况禄哥儿向来就是个十分省心的学生,萧夫子都觉得自己纯粹就是天降馅饼,捡到了一个大宝贝,只觉自己对禄哥儿的教育和关心都不够,又怎么可能有哪里不满意还要联系家长的。 结果就是这眼瞅都满一年了,张爱英对禄哥儿学堂同窗什么的那可以说是没什么 了解。之前禄哥儿回家可能偶尔还会提起那么一两个同窗的名字,中秋后姜庭安没再去青山书院,待在家里,乔多禄的闲暇时光也都被这小舅子给占据了,提到学堂同窗的机会那就更是屈指可数了。 即便如此,张爱英对几个跟乔多禄走得稍微近一点的同窗还是有印象的,她可以确定绝对不包括眼前这个年轻人。 “真是多谢你了,我们家禄哥儿也是,明明沾不得酒,竟然喝成这个样子,真是不像话。多谢你了,小郎君,快进来喝点热水暖暖身子。” 看出自己的打量似乎让人感到不适了,张爱英及时收回目光,脸上的慈祥笑容也更加和蔼真诚了几分。 “不、不用谢。我就是举手之劳,顺手而为。本来也是怪我……”谢守正搓搓手,想要拒绝,又想起什么,脸色涨红,“啊,那个,大娘,我……” 他这欲言又止的明显就是还有事儿,张爱英招呼人:“有事儿进来说,这天冷的,快进来,别站这风口的,冷嗖嗖,快进来。” 谢守正到底是没能拗得过张爱英的热情招呼,晕晕乎乎就进了院子。 胡琏扶着禄哥儿先进去了,胡平也领着谢守正去热水洗手暖手,张爱英亲自去灶房端了热水,又取了些茶点摆出来招待谢守正。 还没做完这一切,胡琏就偷偷过来找她:“太太,禄哥儿醒了。他叮嘱小的来告诉您一声,刚那谢小郎君为了扶他 跟着摔了一跤,请您照看着点,最好能请个大夫过来看看,怕是扭到了脚。” 张爱英一听,哪还有不答应的?胡琏立刻就出门去请大夫了。 前脚刚走,那边胡平就来了,说那位谢小郎君有话要跟太太说。 张爱英刚已经从胡琏那儿知道谢守正的名字了,又听禄哥儿说这人还是帮了忙的,赶紧过去。 “小郎君是有什么急事儿?” 谢守正站起身,恭恭敬敬给张爱英作揖一礼:“小子先谢过大娘。今日之事全怪小子鲁莽,若非小子莽撞开口,乔小郎也不至于这般,小子给大娘道声歉。” “这这这,这又是怎么说?”张爱英后悔刚刚叫胡琏跑出去了,不过想想胡琏今儿也没去赴宴,在这儿也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她就更头疼了,便暗暗吐槽乔多禄这个不省心的。 嘴里也只道:“什么怪不怪的我是不清楚,但我家禄哥儿刚还说了,回来路上是你搭把手才让他免于摔伤,再者谢小郎你这一路送人回来也是有心,一杯热水本是应该的,哪有什么谢不谢的,你这么说就真是太看低自己也看低我们了。” 说话的同时,张爱英就一直在观察谢守正,想要看出他到底是扭了哪只脚,结果愣是没能看出来。 现在大夫也还没回来,她只能劝说:“先别说这些话,我什么也不清楚,我就是个当娘的,谢你把我家哥儿给好生扶回来,你这么做你就是个好 人,那你也让大娘安安心,坐下歇歇。” 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谢守正脸上的神情松动,实则也是脚上传来的痛意侵袭,可想想自己的目的,他还是没有坐下,咬咬牙:“大娘谬赞,可小子愧不敢当。小子这般,一来乔小郎这般原因在我,二来,小子也并非无所求。” “哦?”张爱英好奇,“你有什么要求的?” “小子听闻晚桂坊作坊招女工,不知道现在还招人吗?小子有一个妹妹,干活麻利,若能进作坊定然能做好事情。”想到自己之前说这话被那些人嘲笑是出卖妹妹,谢守正几乎抬不起头来,哪怕自己知道是怎么回事,可听到那种话怎么会没有感觉呢?他不敢看张爱英的眼睛,怕看到鄙夷之色,或许自己就会失去开口的勇气。 张爱英还在思考,谢守正已经再度开口,“还有,小子冒昧问一句,晚桂坊的护手霜,可否卖些给小子?小子准备到南山县去售卖。绝不会在本地乱了规矩。” 其实,从这小郎君洗得发白的衣衫和窘迫的神情,张爱英早就看出谢守正家境不好,不过听到这话还是有些吃惊。 叫女人出来做工也就算了,自古以来男人们趴在女人身上敲骨吸髓是很正常的事,让妹妹进正常作坊都算好的了,多的是没下限的,叫家中女眷卖身供养的,男尊女卑的封建社会就是一部女人的血泪史,听的多了就不觉得奇怪了 。 反倒是倒卖护手霜这个事叫人挺吃惊的。 怎么说呢,虽然现在商贾也可考科举,但读书人对商贾仍旧是很鄙夷的,别说自己从商,那简直都是对他们的侮辱了。而且,这人脑子也算灵活,能想到这点,胆子也大,都亲自找上门了,张爱英还真觉得不是不能答应他。 不过,也不能就这么直接答应。 总要多打听几句。 就在这时候,乔多禄出来了。 第330章 是个狠人 许是自己内心焦急又没有底气,张爱英不过稍作犹豫,她的沉默就让谢守正不由自主的焦虑,心头发慌。 明明他也就刚说完一会儿,那股绷起来的气就直接泄了:“小子鲁莽了,今日本就是小子惹出来的事,如今还这般强人所难,都是小子的错。大娘不方便也不必为难。” 看着眼前的谢守正,张爱英忽然想起一个梗,这小郎君真的都快碎掉了。 不过怜惜也就瞬间,张爱英可不是那些互联网乐子人,还是有理智的。何况刚才心里夸他有主见有胆识,可这也太没坚持了吧?说了也就两三分钟,都没到五分钟,她犹豫这点功夫就放弃了,那这小子的胆气也还是不足啊! “守正兄说的这是什么话?今日守正兄何错之有?”张爱英已经看到乔多禄了,听到他开口才松了口气。 嗯,就是这样,对错是非还是得由当事人来说,她啥情况都不清楚,只对自己知道的事情表态就够了,别的当然还是得禄哥儿自己来说。 再者,这位谢小郎君本来也是禄哥儿的同窗,按理也该是他来招待。 乔多禄喝了醒酒汤,又去换洗过,只是匆忙出来见客,身上的酒气并没去除干净,不过比之前那醉醺醺路都走不直的模样又要好多了(此处感谢系统友情提供的强效解酒药,强效解酒不伤身),在谢守正面前他也没有掩饰,看到谢守正那么直挺挺站着,他眉头 一皱几步跑上前:“谢兄扭了脚,如何还一直站着?快快坐下。” 谢守正想说没什么,但他没想到,看似瘦瘦弱弱的乔多禄,竟然有一把子好力气,他根本就没有拒绝的余地,已经被乔多禄硬按着扶到了椅子上坐下。 “你先歇着,我家已经请了大夫,别站着,你那脚真没问题吗?” 谢守正被乔多禄话赶话的根本没有插话的机会,回过神来的时候,胡琏请来的大夫都已经来了,他更没有拒绝余地了,直接被人脱了鞋袜检查腿脚。 张爱英还是听胡琏转述的:“真是不看不知道,那脚踝都已经肿的跟馒头似的了,大夫检查说伤了筋骨,按压一下那谢小郎脸都白了。之前真是一点没看出来。” 这话也是张爱英心中所想,她刚刚可还认真查看都没发觉端倪,如今听胡琏这么说,也忍不住担忧和好奇,偷偷开了系统扫描。 系统:“我就知道你有这种好奇心,刚刚非要装什么清高说什么保护别人隐私。” 张爱英振振有词:“刚刚那是不确定别人是不是真的有伤,直接扫描搞得就像怀疑试探一样,而且你这一扫描,人家那不是什么秘密都被你扫出来了,这样不好不好。现在扫描那就不一样了,我这是纯纯关心。” 这年头又没有x光啥的,外伤还好,内里骨头啥的,大夫也只能靠经验判断。有时候也不一定完全准确。 系统:“本系统扫描 出来,宿主也可以选择只看哪方面。不用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 吐槽归吐槽,系统干活还是很麻溜的,很快就完成了扫描,并直接将一张脚踝骨x光片展示到了张爱英面前。 张爱英哪怕不是医生,那上面不是还有文字提示和总结吗?就这么光是看看张爱英都觉得疼。 那大夫说的果然没错,可不就是伤了筋骨,都骨裂了,再扭一下严重一点都要直接骨折了。 本来骨裂就疼,还是脚踝这种位置,那真的是相当脆弱,一旦伤到了,不动还好,动起来真是要人命的,关键腿脚还承受着身体的重量,骨裂了疼痛绝对是加倍。张爱英一辈子没体验过,但她看到过一个年轻女同事分享经历,小姑娘就是下个楼梯扭了脚,当时也没注意,后来越来越疼,脚踝肿的跟馒头似的,根本走不得,去拍片就发现是骨裂,还打了石膏,用了两个月的腋下拐,等到拆了石膏,那一条腿直接比另一条腿缩了一大圈,就可见平时脚踝受力有多大。 这谢小郎扭了脚都骨裂了还能把人扶回来不说,一直都硬挺着没表露分毫,当真是个狠人。 好在大夫虽然看不到内里骨头的情况,但确实经验丰富,手上也很准,之前胡平的伤腿也是他看好的,这会儿给谢守正看完,给出了准确判断,立刻就开了药,并且说谢守正这样的情况最好是上个夹板,之后也要好生休养 ,脚不可再使力,否则很难养好,严重了真弄成无法愈合的骨折,那是真的会成瘸子的。 一开始大夫说,谢守正还不怎么当回事,嘴里连连说着没那么严重不妨事。可听到后头,大夫说的认认真真一板一眼,根本不是夸大其词或者恐吓,谢守正的脸色才是真的白了。 到最后他的神情几乎说得上是绝望了。 张爱英没能看见,不过听到胡琏的转述,她也能想象出谢守正的绝望,而且也挺能理解的。这都要过年了,还想着要送妹妹到作坊挣钱,自己一个正经读书人也准备倒卖护手霜,再配合身上那洗得发白的衣衫,不是穷到一定地步谁会想这么干? 穷人是生不起病的,更别说是这样的骨折休养。 代入一下,张爱英都觉得挺绝望的。 她想想,从系统商城购买了两瓶特效药,但就是这种药,也不是一用就好的。又不是打游戏,一瓶药下去就能瞬间满血复活,都是活生生的人,再好的药也得有个治疗的过程。 张爱英对胡琏说了几句,没一会儿胡琏就拿了药进去。 谢守正在拒绝大夫上夹板,对他来说,上不上都没意义,就家里那情况,怎么可能会让他好好休养?说不得还会说他是装模作样,既如此,又何必多此一举? 乔多禄也没想到后果会这么严重,他十分懊恼:“守正兄如今这般都是为我,你若是不好好治疗,让弟于心何安?还是 说,守正兄便是要陷弟于不义?” 他话都这么说了,谢守正便是想要拒绝也说不出话来。 “不是,我没有这意思,我只是觉得…觉得我真是什么都没做好……” 他想着都是他自作自受,若是一开始没有这些心思,也不会害得乔多禄被人灌酒,也不会有这后来的……当真是天注定。 乔多禄看穿了他心中所想,却没说什么,守着大夫给谢守正脚踝上好了夹板,把大夫送走,才对谢守正说:“我知道守正兄你担心什么,放心吧,都会过去的,我也会帮你想办法的。” 第331章 人心怎么能这么坏 谢守正似乎并没有被乔多禄安慰到,而实际上,乔多禄也没有直接给钱什么的,对谢守正这样的人来说,直接给钱才是最打击他们自尊的。 张爱英让胡平叫了马车亲自把人送回家,叮嘱他:“看看他们家什么情况,有什么麻烦。” 姜琬之前就听乔多禄三言两语解释了一些,当下追出来道:“娘,其实作坊里多个把打杂人手也好,那谢小郎的妹妹若要来,只管来就是了。还有那谢小郎,若是不嫌弃,同样也可来作坊记账。” 看出她就是善心发作,张爱英点点头:“这事儿你决定就行。” 她也信姜琬不是那等烂好心的人,如果作坊里实在不需要,她也不会这么做的。 把人送走了,张爱英回去才问起乔多禄到底怎么回事。 这小子早就知道酒不是好东西,去参加宴席怎么还喝这么多酒?看吧,就说吃酒误事,这自己没事都牵连旁人。 “怪我,确实怪我,今儿这事谢兄完全就是遭了无妄之灾。”乔多禄说起来也是满脸懊恼。 原来,同窗相约年前聚会,他本来是不想去的,毕竟这些人平时跟他虽然在一个学堂学习,但也就是点头之交,而且这些人都没邀请胡琏,嫌弃之意太过明显,这等捧高踩低之辈,他属实没准备怎么深入结交。还是胡琏劝他不能太不合群,又想到平日萧夫子也说过他,虽然他本来就是性子清冷,不喜到处攀关系 结交,但社交太少,未免让人觉得他恃才傲物,轻视旁人,想到自己在这学堂也待不了多久,综合考量下来,乔多禄才答应了。 到了约好的酒楼,他看到谢守正被人拦住,对谢守正他虽没什么往来,还听过一些人不堪入耳的嘲笑,但以他自己的观察来看,谢守正其实还算是个不错的人,至少学业上可比那些人态度端正多了。那些人编排谢守正,也未免不是嫉贤妒能。 只不过之前那些都离他太遥远,不是什么特别严重的事,乔多禄本也不是什么爱打抱不平的热血小子,要这么说,他在同窗间的名声也好不到哪里去。如今真切遇到人家在外遇到麻烦,都是同窗,他也不能视而不见。 于是乔多禄上前交涉,酒楼的人面对他倒也好说,他也才知道原来也不是酒楼小二狗眼看人低故意为难人,而是被人叮嘱的,他当时没好说什么,只装作好像没听懂,给谢守正解围,结果谢守正直接看向他,请他移步有话说。 也就是谢守正对张爱英说的那些了。乔多禄向来不怎么管家里生意,他自己都是个靠家里养着吃白饭的,自然也不会还对家里生意指手画脚甚至乱添麻烦,所以并没直接答应,只说要回家商量一下。 然后那些人就来了,他和谢守正的谈话也被他们听了去,嘲讽几句,到了席上更是对他灌酒。 “我早有准备,真没怎么吃酒。本想 着意思意思应付过也就罢了,实是没想到这些人会用手段,在酒里下了东西,若不是谢守正不放心在门口等着,我怕是今天都回不来。” 乔多禄苦笑,“谢守正只以为都是因为他那些人才迁怒与我,故意灌酒,实际上哪里怪得了他,本来也是我自己不小心上了当。最后却是累得他这般……” 他这一说直接把张爱英唬了一跳:“下了什么东西?” 同时立刻开启系统扫描给乔多禄检查身体。 因为张爱英之前就对这些情况有过准备,给乔多禄备上了系统出品的万能解毒丸,那可是花费了高价的,品质也相当过关,所以张爱英真没往这方面有太多担心。 好在系统扫描快速给了结果,乔多禄确实被人下了药,不过药性已经解去大半,只是仍旧有后遗症,难怪他会说不是谢守正自己走不回来。 知道现在已经没什么大事了,张爱英却还是感觉到一阵后怕:“你确实不小心,既然知道那些都不是好人,就该及时止损,直接折返也就没这些事儿了。” 数落完又问:“用了多少解毒丸?还有没有,现在感觉怎么样?唉,早知道刚刚大夫来也该给你顺道看一下的。” “就用了一颗。还有呢,娘,那丸药确实好用,我想着还是要紧着些用。” 这种好东西,想来配药也不便宜。 这么一想乔多禄又道:“娘,我能把这些解毒丸分一半给安哥儿吗?我 听闻他说青山书院这样的学子聚会更多,那种人多的地方,怕是更不消停,须得更小心些。” 张爱英刚还生气来着,这会儿也不免失笑:“人家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你这是刚经历一回就长记性了,还能想到安哥儿那里,不错,看来是真吃一堑长一智了。” 说完她又看向姜琬:“琬姐儿,你来跟他说说。” “你啊!”姜琬也摇摇头,伸手对着乔多禄遥遥一点,“娘早就想到了,不说你和安哥儿,就是娘和我身上都备着。要说这种东西有备无患,但终究是能不用才最好。” 看到乔多禄脸上的懊恼自责越发慎重,姜琬又换了口吻:“好了好了,也没事儿,这不是第一回吗?经过这事儿就当是看穿这些人了,如此小人行径,耻与之为伍。” 她想着也不免感叹:“娘,你说这些人怎么能做这种事呢?人心怎么能这么坏呢?难道就因为嫉妒禄哥儿?” 虽然禄哥儿过目不忘的确挺让人嫉妒的,别人在他这个年纪能将四书读完读透就算不错了,能透彻到五经的都比少,而且五经难度更大,一个人很难全部通研,大多都只专攻一经,所谓术业有专攻,只要选择一经作为科举主业就行。但乔多禄却是已经把四书五经都已经倒背如流,只是有些还不是完全透彻,但就这短短时间展现出来的学习能力,也已经强过大多数人,甚至已经开始 涉及史书以及一些杂书,确实是挺令人嫉妒的。但就为了嫉妒,人心就能这么坏吗? “很复杂吧,不只是嫉妒这个,加上这段时间晚桂坊太出风头了,难免就被人嫉恨。不过也确实不是坏事儿,现在提前知道这些,总比事到临头了再发生这样的事好。”张爱英叹口气,“再说这不是明年就准备参加童试吗?与这些人相处的时间也不多——” 张爱英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和姜琬对视一眼,两人看向乔多禄,同时开口:“开年你便要下场童试的事儿说出去了?” 第332章 爱之深责之切 没一会儿,胡琏这个也去学堂读书的就被叫了过来,他听了张爱英几人的话也吓出了一身冷汗,直接便要跪下告罪:“是小人嘴不严实,小郎君的确从未在学堂说过这事儿,就连萧夫子也从未提过,却是小人轻狂,叫人探听了消息去。” 乔多禄没让他跪下去,胡琏也绞尽脑汁回想,把自己被人套话的过程快速讲了出来,点到几个人,正是今日聚会的主要发起人。 “也不算什么,这种事儿要打听也瞒不了人。不过吃一堑长一智,以后不再犯了就是。”乔多禄很想得开,他还借此叮嘱胡琏,“你也是要警醒些,以后下场前,可必须得小心谨慎。” 胡琏的学习能力还是不错的,在目前的规划中,他也是迟早要下场科考的。 听到乔多禄这么说,胡琏更加愧疚。他哪里是管不住嘴巴的人,当时就是轻狂了一把,想要显摆一下。难得一次就给招来祸事,这教训也确实是够了。 “是我差点害了禄哥儿,我该罚。”胡琏甚至想说出自己没资格再跟着禄哥儿读书的话,但终究是不舍得,也说不出来。 乔多禄看看张爱英,张爱英扔给他一个自己看着办的眼神就起身出去了。 这种事也不好不罚,虽说谁也没想到会有这种后果,但作为小厮,没能管住嘴,胡琏确实有错在先。做管理一定要赏罚分明,乔多禄想想便说:“那好,我便罚你替我抄书 吧,萧夫子拿了几本书借给我,年后要还,本来我想着自己抄完得了,现在就罚你替我抄书,都得抄工整,还不能耽误白日做事,你可认?” “我认,我认。”胡琏感激涕零。 这算哪门子的惩罚?更像是对他的督促,毕竟他也要练字也要读书的。 不过曹凤莲得知此事后却大为光火,十分生气,她清楚自己儿子的性格,当下把人叫过去训斥一通:“主家宽仁是让我们好好做事,你这倒是借着主家的仁慈便忘了小心谨慎了,还这般张狂。况且,便是小郎君再有能耐,那又与你何干?你有几分能耐了就这般显摆,你这害人害己的东西,主家那样轻轻放下你还真就应下了,你多大的脸?” 骂完儿子,曹凤莲自己也亲自去到张爱英面前告罪:“太太宽厚,小郎君仁善,我们却不能真做那不知礼数不懂感恩的人。我请太太罚他三个月的月俸,也叫他好好张长记性。” 张爱英见她态度坚决,胡琏蔫哒哒在一旁,莫名觉得有些好笑,看人家母亲教子,也没拒绝:“好,那就这么办。胡琏啊,这回可真是得长记性了。” 胡琏:“……”胡琏欲哭无泪,胡琏生无可恋。 “都听太太的,小人本就该罚。”即便爱钱,即便心疼,毕竟这可是过年期间,月俸加赏银那可是一年中最丰厚的,可是胡琏也心甘情愿。的确,相比禄哥儿那不痛不痒的惩罚 ,这才更让他记忆深刻。 下次再有想要炫耀禄哥儿的时候,想想口袋里的钱,也就能管住嘴了。 姜琬看到这,等曹娘子母子走了,就悄悄跟张爱英咬耳朵:“娘,曹娘子凶起来还真不是一般的严格啊。” “爱之深责之切吧。”张爱英点点头。 第二天一大早,胡平驾着马车去接谢守正兄妹,他家情况根本用不着胡平打听,光是他昨日驾着马车送人回去,便引来无数人的好奇。 “这谢家小子发达了?竟然还有马车来送。” “怕不是看错了吧?谢家小子读书都没钱了,哪里叫得起马车?” 争吵完还不算,有人直接拦住胡平的马车问:“这位大哥,你是谢家小哥儿雇的还是怎么回事?那谢小哥儿哪来的钱啊?” 说是问他,结果胡平根本都没答上几句话,那些人自己就说开了。 “嗐,你这叫什么话?谢小哥儿到底是读书人,人家随便抄个书代人写个信什么的,那还能赚不到钱?读书人的事你不懂就别乱说。” “我是不懂读书人的事,可我在这里住了这么多年,那谢宽是怎么读书读得家徒四壁我还不知道?要不是他读书花那么多钱,能把房子都卖了?现在他倒是两脚一蹬归西了,丢下这一家子妇孺的,后娶的婆娘都只能改嫁求活,我看这读书人就是最不靠谱的!” “是啊,那王氏都要改嫁了,只可惜了谢守正和他妹子两个,又不是 王氏亲生的,改嫁也不能带他们走,这年怕是都不知道怎么过。” “要我说呢,这婆娘还是原配的好,看看这后头续弦的就是不行,男人前脚刚走,这还没半年呢,就已经找好下家了。” “呸!你这话说的忒难听,那谢宽死鬼不做人,都要死了还把钱糟蹋空,房子都给卖了,王氏要不是活不下去,那能现在就改嫁?都是被生活逼得没办法!” “我看你怕是看上了王氏那娘们吧?可惜人改嫁了,你怕是占不到啥好处了!” “你这婆娘不讲理,我说句公道话,你给我扯东扯西!” “人家也不是扯东扯西,要说公道话,这最可怜的还不是谢守正兄妹俩?亲娘死得早,现在亲爹也死了,后娘改嫁也不带他们,这日子可怎么过哟!” “嗳嗳,刚我们说啥来着?那马车是送的谢守正吧?喂喂,你留下来说一说啊!”…… 胡平回来就把这些都给主家说了,张爱英听了便是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乔多禄也不由得感慨:“从前我便见他沉默寡言,又听旁人多有奚落,虽不好揣测他人,却也能感觉到一些他之艰难困苦。却没想到竟是如此困苦。” 如他从前爹死自己也病着,也算很是经历过一番困难,如今方知世界之大,人的苦难超乎想象,永远都有比你更艰难困苦的人。 再想想谢守正的性子和为人,乔多禄又多了几分怜惜。 于是一家人都决 定在能力范围内要伸出援手,而以谢守正的情况,便是让他做工也不可能让人走着来的,自然就派了胡平一大早去接人。 “张东家真是太客气了,小子、小子实在是无以为报。” 谢守正又感动又羞惭,他心里很清楚,这绝对是乔家对他的帮助,人家甚至还考虑他的自尊,让他去干活。正常情况下,他这样不良于行的时候,又能干好什么?便不是为了自尊也不该就这样接受人家的好意,因为那很有可能是给人家添麻烦。但他实在是不能拒绝,连生存都困难的时候,这样要强根本没有什么用。 不过,他也在心里暗暗发誓,不管是做什么,一定要好好干活,若有机会,一定要回报乔家。 第333章 张爱英不知道他们伸出援手让谢守正心中如何感动并做下了如何决定,对张爱英来说,这就是举手之劳的事情,甚至都没让她怎么费心,这件事完全就是姜琬和曹娘子安排下去的。 之后她也没怎么过问这些事,专心准备起了回乡过年的事。 各种年货是要准备的,而且这时间也不早了,张爱英干脆提前回了板桥村。这过年不得来个大扫除啊?哪怕家里有刘家姐弟看顾着,那也不能天天都大扫除,总有一些不易清理的角角落落,这回张爱英先回去,就领着刘家姐弟一起把房子来了个大扫除。 其实按她的意思来说,一个人干也可以,张爱英上辈子就是个手脚勤快干活麻利的人,这辈子也没懒,而且身体到底是年轻了许多,就是爬上爬下也完全没问题。不过刘家姐弟一定要帮忙,不答应那就太生分了,所以一起把乔家给来了个大扫除,又去把作坊那边也都来了个大扫除。 鲜花皂作坊放假比较早,在张爱英回来的时候就已经放了假,工人们都拿了工钱以及年终奖回家过年去了,这里也就空了下来,刘家姐弟过年就回这边住。 刘家姐弟还告诉张爱英一个好消息,他们已经开了一亩的荒地出来,只等开春耕种试试水。除此之外,他们也选好了一块地盖房,已经跟宋里正说过了,等过完年他们就要准备盖房子。 “开年要春耕,盖房子怕 不是凑不齐多的人手。”张爱英听了后难免有些担心。 刘春:“没什么,我们已经跟不少人家都说好了,到时候大家集中干活,该春耕的时候春耕,忙完田里的活再来一起盖房子,就连木头我们都已经砍好了,应该花不了多久的时间。” 张爱英这才知道刘冬早就跟人打好关系,因为他们在板桥村还没有地,作坊下工后除了开荒,一家子都会在农忙的时候去给人帮忙,跟村里一些人家也都有了约定。 知道他们做事都是有计划的,张爱英放心了,也就没再多问多管。做人还是要有点分寸感。 腊月二十九这天,胡平驾着马车送乔多禄和姜琬这对小儿女回来,告诉说县城作坊在昨天已经放假,但是店铺要开到大年三十。 张爱英点点头表示知道,这是之前就说过的。 有了去年的经验,这个年过得更加热闹,乔家虽然没有几个真正有血缘的亲戚,但世界上的道理都是一样的,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不提城里搞的那些生意,就鲜花皂作坊在村里都让大家高看一眼。 平时张爱英一家都在城里少有回来也就算了,就是回来也待不了几天,还要忙着作坊的事,大家也不好去打扰。可现在是过年,大家都空闲,作坊也放假了,大家可不就齐刷刷都来乔家拜年了。 主要张爱英还是个舍得的,家里备着糖果点心也并不吝啬,哪怕小孩 子们来每人也只能拿一块不能多吃多占,可有的吃就让这些小孩子挺高兴的。 闹闹腾腾过了几天,姜琬回家给张爱英分享八卦:“娘,又有要来我们村落户的了。” 以前板桥村确实是个不怎么受待见的地方,本身就是一块由流民开拓出来的地方,那土地不说贫瘠肯定也没好到哪里去。不过现在不一样了,板桥村先是有了鲜花皂作坊这么个香饽饽,连带通往县城的路都因为长期的车来车往变得平整宽阔了许多,自然比以前变得知名,也成为了十里八乡嫁姑娘娶媳妇都第一个想到的地方。 但要说到落户,张爱英还是挺吃惊的,因为之前给刘家姐弟办过这个落户的事儿,张爱英还是知道一点其中的弯弯绕绕的。当下也好奇:“什么情况啊?这一年也没什么地方闹灾的吧?” 通常来说流民的安置落户是需要经过官府安排的,这也意味着一定是发生了非常严重的灾情。不然一般情况下,也不能让治下百姓到处乱跑。不是百姓说想到哪里落户就能到哪里的,都得听安排。 想要私自乱跑的,首先没有路引凭证,能不能跑到是一回事儿,真到了要落户的时候那又是另一回事儿。 就像那些在战乱时代躲进深山的人,当然可以躲,可这户口什么的那就全乱套了,扯不到落户上头。 当然,也多的是人为了躲避赋税和徭役而不上户口,这就是所 谓的隐田隐户。但普通人想要做到真正的隐田隐户还是很难的,基本都是给世家大族去当劳力去了。 张爱英的作坊招工只要有户口有身份的人,毕竟作坊一切商业活动都是要上税的,张爱英可不想招工招出麻烦事来。 现在听到说又有来落户的,张爱英可不就惊讶了嘛。 “不是流民,也不是官府摊派下来的,是宋里正老家的亲戚。” “宋里正?”张爱英惊讶,据她所知,宋里正那是三代以前就落户在这里了,还有老家那得追溯到多远的地方? 姜琬点头:“就是啊,说是北边来的呢,有人说是落户,也有人说就是过来投靠的,反正说什么的都有。” 谁不想落户板桥村啊,尤其隔得近的,一些比板桥村还要差的地方,多的是穷人想要跑这边来的,那句话怎么说的,穷则思变。 只不过按着规矩来,当然是不可能的。像刘家姐弟那情况,纯属张爱英帮人走了后门,但这么说也不全对,还是因着县里彻查马家堡的时候,刘家那不也算受害者嘛,又因为之前对峙差点动手那一茬入了何天佑的眼,后来就顺手将他们一家都给安置到了这边。说实话,若非如此,真要张爱英自己去帮着求人各种跑流程拉关系,张爱英自觉也做不到。 既然大家想落户都不能,那宋里正你凭啥能让亲戚过来落户?大家心头不爽,自然就要编出些话头来,若是以 前也未必就敢这么矛头直指里正家,但这不是村里还出了个能人,嗯,里正的威信早就下降了。 想明白这茬,张爱英无语:“真的是闲的,也未必就那么回事儿。人家正经投靠过来的,哪用得着搞什么落户不落户的。” “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我就听听。对了,娘,村里现在还有个热闹,以前村里的女孩子都是往外嫁,现在一个个的都招婿上门。” 姜琬跟着宝花出门,又跟在陈彩妮身边,很是听了些八卦回来,禄哥儿那边还不好说,可不就抓着张爱英赶紧分享。 第334章 吃瓜使人快乐 “这开头还是因为宋小雨,娘你不知道是谁吧?不知道就对了,原先我也不知道。就是原先跟吴有根定亲的那个姑娘!吴有根,李春香啊!就那事儿啊!咱们作坊里闹的那次,娘你肯定还记得!” “那之后宋吴两家定亲就吹了,我看吹的极好,就吴有根那种人,谁嫁给他谁遭殃。那吴家也不是好的,娘你是不知道,出了那事儿后,吴家把错全怪到李春香身上,还要赶她出去,又叫吴三姑来把闺女带走。” “闹成这样,李春香回去也嫁不了啥好人家了啊!吴三姑自然也不肯依,带着李家那边的也是直接打上门来,非要吴家也给个说法。先是姑嫂打起来,娘唉,你是不知道,那王大娘骂起来人来有多狠,简直是不堪入耳。姑嫂对骂完开始动手,后来吴家兄妹俩打起来,直接打成了一团乱,要不是宋里正派人来拉架,打红眼了说不定都得出人命。” “都这样了,结果你猜怎么着?嗐,这吴李两家最后还是结亲了。你说他们打啥打?那打的有什么意思?就这多打一回,搞得小两口婚后也不消停,这不影响夫妻感情吗?” “唉,说起来,我还听他们说啊,其实这成婚还不止打一架这种波折,听说啊……”姜琬鬼鬼祟祟看一眼周围,坐得更靠近张爱英,声音都放低了,“本来王大娘是想把娘家侄女娶过来,还想抢在李春香前头进 门,气得李春香小产了,吴三姑知道后更狠,上门来直接挠花了那王家表姑娘的脸,都给人整破相了,那王家姑娘来的时候兴高采烈昂首挺胸,走的时候都是包着脸走的……” “不对不对,话说回来,刚不是说宋小雨吗?他家跟宋里正亲戚关系还挺近的,吃了这亏,吴家私底下赔偿不说,这宋家也有脾气,怕自家姑娘再遇到这样的,嫁的远了那不是更帮不上忙,于是上下一合计,好么,不嫁姑娘,改招婿!要我说啊,这宋家还是真疼姑娘的……” 姜琬一张小嘴叭叭叭,那是将这几天出门听到的八卦都给倒出来了。活脱脱一只瓜田里上蹿下跳的猹。 很好,村里的瓜虽迟但到。 其实有些事情张爱英也是隐约知道的,那不是有陈彩妮这个朋(眼)友(线)吗?村子里大事小情该知道的她都很清楚,不过确实事情多,时间紧,陈彩妮也只能顺带着提上几句,说的当然就只有结果,至于中间那些发展,没必要的那是提都不会提到,更别说还是这种聊八卦唠嗑的了。 就姜琬这模样,张爱英越看越眼熟,想了一会儿,好家伙,这不就是村口东家长西家短的老太太吗? 她没忍住,伸手就给姜琬额心点了一下:“你这丫头,这都是去跟谁学的?” 姜琬还说得津津有味,额心忽然被这么一点,后知后觉不好意思起来:“娘~” 但她听出了张 爱英语气里的宽纵,并没有羞恼,抱住张爱英的胳膊直接将头埋进了张爱英怀里:“我这不是出去听了些事情嘛!您又不出去走动,我跟着彩妮姨和宝花出去,难免听到一些……” 想想自己刚才那模样,确实太不像样,姜琬更加羞赧,说的时候没感觉,这时候被人点破,只觉得脸热到了耳根。 “好啦,也没什么。其实说一说这些也挺放松的不是?”张爱英看真把人给羞惨了,连忙安慰,“再说娘还不知道你,这些话也就跟娘说说,这说明咱娘俩好着呢!是不是?” “娘~”姜琬感觉窝心,却又另有一种羞赧生出来。 “好了好了,我刚都是逗你呢。你说这些算什么啊,我还能有不知道的?我跟你说啊……” 张爱英决定不逗小姑娘,顺便再把刚刚姜琬没讲到的一些八卦说出来。 一开始小姑娘还不好意思,听着听着好奇起来,也忘了什么不好意思了,抬起头听着,时不时还插上那么一两句话。 果然,吃瓜使人快乐。 婆媳俩酣畅淋漓讲了半下午的八卦,都感觉分外满足。不只张爱英高兴,她能感觉到姜琬都重新充满了活力。 对比一下她在县城里每天忙着作坊和店铺事情的模样,张爱英也只能感慨一句,果然,长时间工作哪能不发疯的?就他们家这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都开始吃瓜讲八卦了。 不过,这小模样还挺可爱,更鲜活了 。 两个人说着说着,乔多禄也回来了,张爱英分给他一把瓜子,于是他也加入吃瓜战队。 乔多禄分享了另一个瓜:乔有田夫妇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开始给乔多福说亲,结果乔多福身上的事儿太多了,他们看中的人家都看不上他们,媒人还建议他们直接往山沟里去找媳妇,这可把乔有田和许红梅气够呛。同时赵家也找上门,虽然赵小叶现在跟他们没关系了,可是乔多福之前对赵小叶骗心骗身的时候赵小叶可还是他们的女儿,他们找乔多福要点赔偿不过分吧?然而,乔有田家之前就被里正罚款还罚去做苦力,干的都是最辛苦的活,甚至还有去服徭役的,他们一家除了许红梅在这农村真都算得上是养尊处优的,之前服徭役都是花钱找人替了,这会儿跑不掉也是花钱给自己尽量少点罪受……这么一下来,乔有田本来还算殷实的家底基本就没剩啥了,哪可能还给赵家这种无赖钱?更别说在他们心里还觉得都是赵小叶这个小贱人勾引乔多福才有了这些麻烦,所以这两家就这么干起来了。 “这可真是恶人自有恶人磨,赵家可比他们还豁得出去……”乔多福没说几句,张爱英就直接续上了,她哪可能不知道这些事儿?赵家不说了,那乔家大房跟她可是有大过节的。所谓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反过来也是一样的道理。甚至不用陈彩妮, 多的是人会把乔家大房的狼狈热闹说到张爱英面前来。 之前没提是想着虽然断亲又分宗了,但毕竟都是姓乔的,或许在乔多禄心里还是不一样的。而且做人也不能太落井下石,但现在乔多禄都提起来,显然是根本没什么芥蒂的样子,张爱英自然也可以说了。 于是三个人相互补充,最后还是乔多禄带来了一个真正的新消息:“赵家找茬那已经都不算新鲜事了,你们还不知道吧,乔多福似乎是受了刺激,准备开年下场童试。” 第335章 来啊互相伤害啊 这消息张爱英和姜琬还真的都不知道,不过想想也正常,村里七大姑八大姨聊的大多还是那些家长里短的事儿。而乔多福准备童试这事儿,且不说事情还没发生,就是发生了,只要乔家大房不说,那大家在村子里,也很难知道这种发生在城里读书人的事。 而乔多禄又不一样,他这几天也忙,村里还是有几个读书人的,大家平时各自学习也不在一处,这种年节时候还是可以相互走动走动。乔多禄大概率是从这些人口中知道消息的。 “看来真是受刺激了,只怕是想着考个秀才出来好打这些人的脸吧?”张爱英一针见血戳穿了乔多福下场的目的和本质。 姜琬没说什么,倒是看向乔多禄的眼神中有些担心。 张爱英发现了,就好奇:“琬姐儿你在担心什么?” 就算乔多福和乔多禄同时下场,乔多禄也未必会输给乔多福,而且就算输了也没什么,这有什么值得担心的? “娘,我在想……”姜琬看着张爱英,又看向乔多禄,犹豫了片刻后才道,“禄哥儿,他不会是找你作保了吧?” 这又不得不提到科举考试的规矩了,除了要在原籍考试,通过童试获得生员资格,更重要的是参考必须要廪生具保、五人联保,意思就是需要一个廪生具结保证无身家不清及冒名顶替等弊端行为,除此之外还要五名参考者互相作保,就相当于互相担保,而一 旦其中有一人作弊,所有担保的都会取消资格和成绩,甚至影响以后的科考路。 张爱英听小儿女解释才知道这其中的弯弯绕绕,不过想想也能理解,科举考试就是封建时代普通人跨越阶级的唯一一条路,当然要尽可能的保证公平公正,哪怕不可能全然杜绝作弊行为,可这种相互担保,彼此连坐的法子还是能起到很大震慑作用的。 她看向没有回答的乔多禄:“乔多福难道还真有这么大的脸?你该不会还答应他了吧?” 乔多禄苦笑,他本来没想说这个的,因为实在太可笑了,两家成了这般情况,乔多福甚至还做了那么多恶心人的事,事到临头了居然还好意思来找他作保,甚至都没问他是不是要下场,直接就说自己需要,所以让他也下场去试试,一副对他多么施舍的模样,真是想一想都让人觉得倒胃口。 “不,我怎么可能答应他这种无理要求?我根本不会答应他。”乔多禄直接回道。 张爱英松口气:“那就好,我想你也不该是这种傻子,他乔多福真是多大的脸啊,什么好处都想要。” 然后又冷静分析:“他都能找上你了,多半是找不齐作保的人。我看他想要下场难了。” “不过也说不一定,花点钱说不定也有人愿意带他。” “算了,不说他了。这一家子真是提起来就不能让人多愉快一会儿的。” 一家子转了话题,又高高兴兴 吃饭聊八卦。 然而张爱英没想到的是,村子里已经传起了乔多禄准备下场童试的流言。 第二天一大早陈彩妮就来敲门找到张爱英:“桂花儿啊,你家禄哥儿是不是要去考秀才?” “啊?” “现在外头都传遍了,要不是的话,可得解释清楚。”就陈彩妮都知道,外面传的那些可不算什么好话,说得好听,实际上就是在把禄哥儿架在火上烤。 张爱英一听就知道,这事儿肯定是乔多福干的。绝对是他,就因为乔多禄没答应他,恼羞成怒想出这种损招。 估计在他看来,乔多禄一个病秧子,荒废了这么多年学业,哪怕现在看着没事,那就真的都把身体养好了吗?而且就这一年的功夫,他能学多少东西?怎么可能去考上秀才? 他故意放出这种消息,就是要逼乔多禄,不考那就是他丢脸,考了考不中更丢脸。总之对他来说都是乔多禄和二房都要丢脸的事,为什么不做? 张爱英当然也生气,但看着陈彩妮她只说:“没事,这种事也没什么好解释的。他们爱怎么说怎么说。我早该猜到会有这事儿的。” 陈彩妮问:“怎么了?” 张爱英也没有要隐瞒的意思,直接就道:“昨天乔多福找我们禄哥儿,叫他参加童试,跟他一起作保,禄哥儿当时没答应。” 至于为什么没答应,这就不用明说了,反正这话传出去,大家都会做阅读理解的。 陈彩妮一 拍大腿:“这乔多福真不是个好东西,他自己要考试还非拖人下水,不答应就这么瞎编害人,不行,我得出去替你们跟大家解释清楚!” 她风风火火又走了。 张爱英也没拦。 来啊互相伤害啊,乔多福都把禄哥儿架火上烤了,怎么能不把他这始作俑者一起拉上去烤一烤呢? “就该这么办,反正事实已经说出去了,大家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姜琬也拍手叫好。 乔多福自以为是坑了乔多禄,但其实刚好相反。如果他不把这事儿说出去,日后乔多禄也去考试,却拒绝和他联保,可能还会有一些人在背后指指点点,在那些向来以圣人的标准要求别人以贱人的要求对待自己的人眼中,那也是多少有点道德瑕疵。 可他这么一放话,之后乔多禄再去参与童试,那就很好说了,纯粹就是被他这传谣言给逼的,都给架上去了,下场考试也就不算什么了吧?那考不好情理之中,考好了更是振奋人心。至于说不跟他联保,呵,孔圣人都说了,以德报怨何以报德?都被他这样对待了,不跟他联保才正常吧。毕竟互相担保这可是非常要紧的事,就乔多福这种想跟人联保被拒绝就之立刻报复的人,那能值得信任吗?不怕被他背后捅刀子给牵连了啊? 而这些前因被陈彩妮传出去之后,更是达到了意料之外的效果。 原本跟乔多福约好互相作保的两人听了 之后也觉得乔多福实在太那啥了,果断撕毁约定。这两人其实都还算好心了,决定不跟乔多福联保,立刻就来告知了他,否则等到真的报考登记时候再否认这事儿,那是能直接把乔多福坑得考都考不成的。 不过乔多福可不会这么想,他把这两人也恨上了,当然更恨乔多禄,要不是他把事情说出去,又怎么会有这样的结果? 反正乔多福是不会怪自己弄巧成拙的,以自己为中心的人,根本不懂反思和后悔,只会恨那些不按照自己意愿发展进行的人和事。 第336章 搭便车 外头流言甚嚣尘上,好在乔多禄是本来就决定参考的,倒没怎么受影响。 就是陈彩妮这样皇帝不急太监急的,看到张爱英一家都这么淡定,慢慢地也就放下了。 “也罢也罢,嘴长在别人身上,反正已经闹开了,想解释也没用。”陈彩妮还安慰禄哥儿,“禄哥儿你也别太放心上,明理的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儿,那些非要乱传瞎话的人,咱也不理他。那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本来就没安好心。他们说话都是放狗屁。” 她也没提到底考不考的,就别给孩子再施加压力了。 乔多禄也被她这话弄得哭笑不得:“彩妮姨,你就放心吧,那些人说什么我都没放心上。” 而实际上,真正和他进行过学问探讨的人只会震惊于他的厉害,哪怕他没有刻意展示和炫耀,可是真正读书人还是能对比出差距的。那种连差距都看不出来的人,那种在背地里各种看不起他各种架桥拨火的人,要么学术不行,要么心术不正,他是真的都没放进眼里。 不过被陈彩妮这么粗俗的话说出来,也是有趣。 陈彩妮拍拍自己的嘴:“是是是,瞧我,不说了姨以后也不说了,那禄哥儿,姨就先走了。” 嫉恶如仇陈彩妮,立刻决定出去跟人对骂三百回合。特别是那些明知道是怎么回事还在瞎叨叨各种乱说的人,看她不喷他们一脸唾沫星子! 陈彩妮雄赳赳气昂昂去跟人干仗 了,村子里顿时又是好一阵鸡飞狗跳。 有了这流言,张爱英干脆也来个闭门谢客。倒不是怕了,主要是前几天互相拜年的也已经热闹够了,再者现在上门的人,也或多或少会提到这个话题,还真有那种一点眼色都没有的人,还会一个劲儿反复追问乔多禄到底准不准备参加考试,弄得人挺烦的。 但是张爱英还真没想到,就这样了,这事儿竟然还没完,兜兜转转还是有麻烦找了过来。 这个麻烦就是张青云。 作为这具身体的娘家人,张家的确是给张爱英制造过不少麻烦,后来乔家越来越好,张家才有所收敛,是的,也仅仅是收敛,没办法,也不能指望坏人一下子就变好,能稍微有所克制已经算不错了。至于他们也想进入作坊作威作福之类的,那都是被解决被按压下去的麻烦,也就没必要再提了。 但这回张青云也是听了传言过来的,他也不知道乔多禄是不是真的决定下场了,但是他想搭便车的话,那肯定是早说早好。主要这回多么好的时机啊,不抓住都对不起。 张青云:“姐,我听说外甥准备去考秀才了,那能不能带上我啊?” “你放心,我绝对不是乔多福那种人。如果外甥这回不下场,那以后去考秀才的时候,能不能说一声,我们舅甥一起考秀才,这传出去也是佳话不是?” 相比起乔多福,张青云确实更识时务,这一年多 来,每当张家那边闹出个什么幺蛾子,基本都是他扫尾擦屁股——张爱英也无心去管那些幺蛾子的起因是什么,就算是张青云自导自演,但只要他最后能收住,张爱英都能当没看见不在意。 果然是被乔多福这样的刷低了下限,就算张青云搞事,只要他能兜得住,张爱英都生不起多少责怪的心思了。至于说感谢,可拉倒吧,各自管好自己那是本分,难道张家生事不像乔老大一家每次都那么不可挽回,她还得感谢他们了?她又不是受虐狂。 眼下张青云有求于人,话也说得更漂亮,至少比起乔多福来说,那真不是一个层次的。 “对啊,桂花儿,你们毕竟是姐弟。你想啊,你弟弟和你儿子一起去考,两个人下场,考中的几率不是更大了吗?” 虽然之前马婆子总是管不住嘴也给张青云添了许多麻烦,但经过他这一年的各种洗脑劝诫,马婆子对女儿的态度也改进了许多,至少知道该怎么装样子了。加上她毕竟是亲娘,所以张青云这一趟过来求人帮忙,还是带上了马婆子。 “这不管是禄哥儿考上了,还是你弟弟青云考上了,以后那不都是能给你帮忙的?” 马婆子说起话来也好听得很,有求于人的时候很知道怎么劝人:“只看乔家这边,那乔多福就不是个做人的,日后禄哥儿真要走官场,总得要有人帮衬着吧?外人哪有自家人的好?特 别是亲舅舅,以后相互扶持,禄哥儿也有助力不是?” 她还知道不说不好听不吉利的,譬如什么要是禄哥儿考不中也有张青云考中可以帮忙的这种话。 不过就这张爱英也没接,只说这些事她都没管,她毕竟只是个妇道人家,这些事都是乔多禄和学堂夫子在办——她也不算说谎,在这之前她是真不知道还有廪生具保、五人联保的规矩,之后问乔多禄也说萧夫子那边有替他牵线搭桥解决这个问题。 本来也是,乔多禄不只是在萧夫子的学堂读书,要知道,仅仅是一本书的话,没有好的讲解没有更多人的相互启发,再天才那也读不出花儿来。所以萧夫子经常带着朋友们的书籍手札分享给乔多禄,甚至还带着乔多禄去参与一些朋友聚会。要知道萧夫子的朋友最差也是个秀才,有一些还是家中比较殷实的,哪怕自己学问不怎么高深,家中也多少有些藏书,这些人也对乔多禄的学习能力十分惊讶,惊讶过后也难免有几分爱才惜才之心,所以乔多禄才能在短时间内读完四书五经都还有不错的收获,甚至涉猎更广。 扯远了,总之结果就是,与这些正儿八经的读书人文化人打交道多了,乔多禄于科举一途其实也有些基本人脉了,又有萧夫子把关,这考试担保的事根本不用担心。 也正是因此,这事儿根本都没需要家里讨论,张爱英自然也就不 知道。 事后她也反思过,可能是上辈子的习惯带过来了,与那些沉迷鸡娃的家长截然相反,张爱英对孩子的学习不能说一点都不上心,但是也绝对不会主动插手太多。加上这古代世界的科举还跟上辈子的高考啥的不一样,更没有她能置喙的地方,最最主要的是乔多禄这便宜儿子太省心了,也就惯出了她这个“懒妈妈”,对乔多禄的学问啥的也没怎么多过问。 既然之前都没怎么多过问,这时候自然也不会给他添麻烦,说完了推托之词,张爱英还直接明确表态拒绝:“这事儿你们也别去找禄哥儿,本来就被乔多福这一下弄得挺烦的了。你们这又来,不是又让人不痛快吗?” 这话不客气,马婆子当下就变了脸。 张青云眼疾手快拉住了她:“是是是,是我们想的不周到,听风就是雨的。也是,那就等之后再说,之后再说!” 第337章 不会说话还不会闭嘴吗 张爱英知道,对张青云这种人,也不能一味强硬,还得软硬兼施,所以吃饭的时候,张爱英还是问了他是不是要准备考试,什么时候去考。 虽然没明说,但那语气透露着关切,给人一种如果有需要她还是会帮忙的感觉——当然,她本来也会帮忙的,只不过肯定不是张家想要的那种啥都包办而已。 这显然是有作用的,就是马婆子也没有了那种愤愤不平的神色,只不过在她追问想要确切回答却不得的时候,又难免还是有几分不满,然后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忽然开口:“你这日子好过了,却是一点都不知道多帮衬着点娘家。都没有一点人味儿了,亏得我们之前还帮你拦住麻烦。” 张青云变了变脸色,想要阻拦,但又有些犹豫。 就这迟疑的片刻,马婆子已经全都说了出来:“之前有人想要通过我们买你那些花,那些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对我们一家都相当不客气,就那样我们都没出卖你,给你省了多少麻烦,你知不知道?” “你自己过了安生日子,连累我们就算了,看看我们是怎么对你的。你自己呢?这是生怕我们占你便宜了还是怎么的?简直就是没有一点人味儿!” 马婆子骂骂咧咧,后头还说了什么张爱英都没怎么听了,她脑子里抓住了重点:“你们是说,有人来找你们买花,什么人?什么时候的事?” 她也没指望马婆子 能好好回答,所以直接就看向了张青云。 “这个,这个事情已经过去了,虽然当时我们确实是被吓了一跳,娘也受了惊,但是后来那些人也都走了,我们也就没管了。本来嘛,那花也不是我们的,人家不来提了,我们也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之后就没说了……” 什么受了惊?收了钱财才对吧! 张青云显然是打过腹稿,但却并不够深思熟虑,说的话并没有那么恳切动人。 当然,这种时候,他说得再恳切动人,张爱英也不会被打动,她只问:“什么人?什么时候?具体说说吧。” 在她这种淡漠眼神的逼视下,张青云根本顶不住压力,很快就移开视线,直接把事情都交代了。 他想了很多糊弄的话,绞尽脑汁想把事情糊过去,但显然都并没有起什么作用,最后他只能无可奈何说了点真话:“其实,这事儿最后我们才知道,那些人还是熟人派来的,就是我们隔壁罗叔家啊,他家女儿还是嫁到板桥村来的,就是陈家,现在也在县城做生意……那个,就是因为知道到他们家不是什么好人,那我们更不能答应,就算罗叔家怎么来说邻居情分,我们都扛住了没乱应下……” 张爱英看他说话的时候仍旧在摸鼻子,知道他这话多少还是有些水分,但既然是熟人,陈家来买花这事儿应该是真的。 再想想那都是中秋时候的事儿了,而且就在那之 前陈水生和罗美香两口子还跑来找她。后来人没来了,她还以为对方是知难而退了,真没想到他们还曾经走过曲线救国的路。 她更好奇为什么他们会半途而废,但看眼前两人的模样,十句里掏不出三句真话,当然,也不是不能让他们把真相全部原原本本说出来,但那肯定也得花不小的代价,还得自己去沙子里找金粒,性价比实在太低了。 所以张爱英立刻就做出了决定,不再浪费时间试图从他们嘴里问话,直接变了脸色:“这么要紧的事儿你们怎么都不告诉我一声?你们也知道我那些花被人打主意,有人在背地里觊觎,你们明知都不提醒一声,当真是、当真是……” 她眉头紧皱,双目着火,话没有明说,但那上下起伏的胸膛却显露了她未尽的话语:就这还说我没有人味儿,到底谁没有人味儿? 马婆子立刻被激怒了:“你什么意思?你这还怪我们了?你知不知道为了帮你,我们可是得罪了多年的邻居,你知道我们都付出了多少?你个死妮儿居然还怪我们。” “我不是怪你们,我只是太惊讶了。你们也知道那陈家之前就撺掇人来偷花,要是正儿八经谈生意怎么不来找我?你们既然知道了是他,难道不该给我提醒一声吗?” 张爱英顺便还发散了一下:“那些花就是我家的根基,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们不说,遇到自己有事儿了就来 找我,娘,你是把我当亲女儿还是当冤大头啊?” 马小叶愤怒,马小叶骂骂咧咧。 张青云摁住了怒气冲冲准备动手的马婆子,没再多废话提什么要求,一脸羞惭地提出告别,然后带着老娘脚底抹油溜了。 等到回家后,马婆子车彻底按捺不住了:“青云啊,你不是说要问清楚吗?怎么你还拉着我?走什么走,我们就不该走!我还非得给那死丫头两个大耳刮子,叫她知道忤逆不孝是什么下场!她爹的胆子大了,现在真是一点不把我这个亲娘老子放眼里了!” 骂了几句看张青云都没反应只是紧皱眉头,马婆子也慢慢清醒过来,不过想想自己也没错,还给张青云分析起来:“你还怕她干甚?你都听到了,乔多禄那小子是要科考的,科考难道不要名声?她敢不听我的,我就去闹,让别人都知道乔多禄就是个忤逆不孝的小崽子,我看他还怎么去考试!” 张青云终于动了,那张脸转过来,目光死死盯着马婆子,没有丝毫的认同,反而满是僵硬,甚至似乎还有点愤怒。 就在马婆子揉揉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的时候,张青云终于开口了:“娘,你是不是疯了?不会说话还不会闭嘴吗?!!” 话几乎是从牙缝里钻出来的。 “那件事不是说了不能告诉乔家的吗?” “还有,你不想让乔多禄考,是不是也不想我去考了?” 马婆子震惊了。 张青云却还嫌不够:“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难怪明明有这样的亲近关系姐都不愿意帮我们,都是因为有你这样只会帮倒忙的娘!” 说完他也不管马婆子什么表情,直接进了屋。 马婆子愣在那里半晌,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又是被儿子给埋怨了,不,不只是埋怨,这分明就是嫌弃! 怎么能嫌弃她呢?她不都是为了他好吗?她不都是…… 生气又委屈,马婆子终于忍不住“嗷”一声就嚎了出来。 第338章 薅羊毛 张爱英不知道张家的鸡飞狗跳,就算有所猜测,但那跟她有什么关系呢? 只要不打到她跟前,那就都跟她没关系。嗯,要是打到她跟前,那也不麻烦,直接都轰出去就是。 不过张青云带来的这件事儿还是给年节的喜庆气氛染上了一丝阴霾。 张爱英心头隐忧,面对两个小的却还很稳得住:“不算什么,他们不也都说了,人家后头也知难而退,没有继续纠缠。之后也没有遇到不该来的麻烦,这都过去这么久了,应该没什么的。” 只是心头也忍不住暗暗揣测,陈水生既然都把主意打到了张家那边,又到底是为什么半途而废了呢? 张青云说的什么他们发觉是陈家就拒绝的话,张爱英是一个字都不会信的。这其中一定是还发生了什么。不然就张家那种爱占便宜又自诩是她唯一亲近人的作派,不可能真的提都不提一句,试都不试一下,张家人没这么老实。除非是有什么人逼的他们不得不老实。 退一万步,就算不试一下,他们真做了这种为了她拒绝帮忙拒绝陈家好处的事,那不得早就到她面前来邀功了?对,别人可能是好心提醒,但就张家只会急不可耐跑来邀功要好处。可就看看吧,要不是因为提到科举考试的事,话赶话的马婆子把这事儿翻出来,估计张爱英一辈子都不会知道这事儿。要说这里头没点猫腻谁信? 不过这种事儿,哪怕 之前确实一点风声都没听到,但只要有心去查,还是很快就能查到些蛛丝马迹的。 而且这正逢年节时候,还没到元宵,乡下串门的仍旧有不少人,张爱英找人打听一下张家村那边的事也并不难,而且她又不笨,不可能大剌剌去问她娘家怎么怎么样,反而是问及一些小细节,旁敲侧击之下,也差不多能凑出个大概。 和她预想的差不多,就是罗美香中秋回了趟娘家,之后罗家就跟张家频繁走动,两家一度关系好得村里人都骂罗家巴结,而且还有传闻说两家要结亲的,不过后头又好像说张家跟别家相看,两家直接就闹掰了。 对这具身体的娘家人,张爱英一向都不怎么亲近,也就只有逢年过节过去走一趟,彼此也都没什么热络,至于张家也只在乎她提过去的礼物以及给到马婆子的养老钱,只要她能按时按礼地送过去,张家那边就挺高兴,而她也向来都是坐一坐就走,双方还真没怎么彼此了解——这么说不对,或许张家其实有暗地里格外关注他们,毕竟是想从他们身上捞好处,就像这次传乔多禄要去参考的事,他们不是就闻风而动了吗?不过张爱英确确实实很少关注张家就是了,这次的事儿也给她提了个醒,虽然她心里并不把张家当回事,但对外的态度和样子做了出来,又确实有这层关系,保不齐就会有人盯着张家,通过张家来 达到一些不可告人的目的什么的。这种事儿还是不得不防,对张家也不能太过轻忽。 这么一通下来,到底心里不大痛快。而且,张家又不是就在板桥村,哪怕隔得也不是特别远,但终究是有距离,张爱英总不能每次都去找人打听吧?那也总有滞后性,还不一定能打听到全部真实信息。 张爱英心中忽然就生起了一个邪恶的小念头,要是有监控就好了。直接在张家安个隐形监控,就像卫生间里的隐形控温装置一样,那不就方便了吗? 说干就干,张爱英立刻进入系统商城,忙起来她都忘了自己是个有系统的穿越人了,多少还是有那么点主角光环的吧,所以这监控器怎么能不用起来? 一搜索果然就有,毕竟在她上辈子都已经非常普及的东西,对系统这样的高等文明高科技来说更不在话下,但听到张爱英说是要安装到张家去后,系统就提示谨慎考虑。 “如此行径属于严重侵犯他人隐私,请宿主遵纪守法,不要在法律的边缘反复试探。” 张爱英冷笑:“嚯!你这系统还知道什么叫隐私?你私自绑定我,现在还住在我脑子里,我想什么都瞒不过你,这难道不算侵犯隐私?你们还有这法律呢?难道就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监控什么的她当然没那么无耻啦,但不妨碍她就此跟系统掰扯掰扯。正好发发气。 “首先,本系统必须强 调一点,本系统向来公平公正公开,法律尊严大于一切。其次,本系统重申一遍,系统不是住在你的脑子里,请不要用狭隘的人类想象力来给系统定义。最后,哪怕本系统有能力探听,但系统对宿主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毫无兴趣,只要不是宿主明明白白沟通以及在系统界面有所选择,本系统对其余想法毫无了解,也没有想要了解的欲望。打比方你住在公路边,每天有车流经过,耳边都是各种噪音,你会认真去听每一种噪音是什么意思吗?” “你竟然说我的意识想法是噪音?你这是侮辱,是对宿主的人身攻击!”张爱英故意挑刺,“还有,你要是没听过,怎么知道我都是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你就说你是不是偷听了?” “如果宿主一定要这么说的话,那就算是本系统的错吧,本系统也没有办法了!” 张爱英愤怒:“好啊你个小统子,你怎么一天天好的不学坏的学,竟学了男人敷衍应付那一套,什么‘就算是我的错’什么‘我也没有办法了’,简直是不可原谅!你的母星知道你这么容易就学坏了吗?不行不行,我得好好教育教育你,一个好系统,不应该仅仅是遵纪守法,更要有高尚的品德追求和做人准则,绝对不能学那些无能敷衍男人……” 张爱英充分发挥碎碎念功能,别人都以为她是个寡言的老太太,其实她对外确实是: 不熟的人没什么话可说,熟人说有些话更让人感觉辛苦,更像是社交任务。只有真正的朋友才能有真正的话题,只可惜,张爱英的朋友也很少。所以她对外话总是很少,但其实她是一个内心相当丰富的人,在老年了还会听各种网络小说,不说完全追上了潮流,对于很多网络热词热梗也算是很了解,一个人独处的时候总是会有很多话要说,甚至有时候自己在脑海里排戏,自言自语自导自演,曾经被人撞见怀疑她是不是脑子有问题以及精神分裂什么的,但天杀的,她真的就只是闲了有点戏精而已。 现在好了,脑子里是真的有个系统(虽然系统说它不在脑子里,无所谓,谁在乎呢),张爱英就有了个说话的对象,不用担心自言自语再被人撞见怀疑她不正常了,而且每次感觉压力大的时候,都可以来逗逗系统,也挺好玩的。 系统也已经习惯了张爱英如此行径,被她一番说教之后,忽悠着给她送了点东西,才让张爱英满意闭嘴。 第339章 手里有粮,心里不慌 和系统互(?)怼解压,还从系统那儿又薅了一把羊毛,张爱英心情好了许多,于是她决定吃顿好的。 没有什么是一顿火锅解决不了的。 上辈子就生在天府之国,吃辣可是刻在基因里的。而火锅更是家庭聚会必不可少的。 就想想吧,大冷天一家人围成一桌吃着热腾腾的锅子,那场景不热闹不美好? 就连张爱英这种不是那么喜欢热闹的人,都无法拒绝这种一家人围炉吃火锅的好事。 也亏了系统的存在,张爱英能从商城买到各种各样的火锅食材,而且,除了系统商城,张爱英的空间也扩大了,从原来只能储存物品,现在还开拓了田野,她能在上面种菜种果树种粮食什么的,收割也采取一键收割,颇有种早期企鹅农场的意思,只是这些收获都能确确实实取出来,而且也不用担心会有人来偷菜。 张爱英本来不喜欢玩这种游戏——跟她一样太佛系了,没人偷菜也不会过期,完全没有一点竞争和紧迫性,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同性(格)相斥。但这不是有实打实的收获吊着,这就让她没法不爱这个“游戏”了。而且一度沉迷其中。虽然系统不同意,但不妨碍张爱英仍旧将之命名为“系统农场”。现在系统农场的产出已经占据了她空间货架的一大半,要不是系统提示货架兑换有限,要不是真的快装满了,她现在还真挺沉迷玩这个游戏的。 就想想吧,要是有人告诉你,随便动动手指玩游戏,游戏金币直接能变成人民币,你说你打不打游戏?何况这还是比金钱更直接的更有用的食物啊!那话怎么说的,手里有粮,心里不慌。 而这个农场是怎么来的呢,这就要追溯到张爱英盖完厕所的时候了。当时她真就只是想给自己的生活创造一点便利,没想到阴差阳错竟然直接把那个一直停滞不动的改造庭院任务给刷到了百分百的完成度。 说实话当时她都很震惊,可能是系统之前给的那包种子,她想刷这个任务一直是在往绿化方面想,也曾很用心打理那些月季花,各种折腾家里的花圃和庭院,现在她家不只是围墙变成了花墙,就是房子也都被花包围了,远远看来,乔家完全就是一座花房,字面意义的。 就这么各种折腾那任务进度条也都只是缓慢移动,张爱英慢慢也就歇了心思,谁知道这有些事,还真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不过张爱英严重怀疑是因为厕所修好后引来了无数人的围观,这大大满足了系统所要求的苏爽感,才会直接给她把任务刷满了。 当她把这个猜测对系统说的时候,系统选择默认而不是否认,张爱英就知道自己果然猜对了。而实际上,她并不知道的是,她其实并没有全部说对,但要说的话,似乎也是那样。具体的系统也不能对她泄密,所 以只能选择默认。 但张爱英并没有感到不爽或什么的,因为她已经对狗比系统的尿性十分了解了,关键任务奖励居然是系统农场,能种出真正果蔬粮食的农场啊,谁能不爱呢? 虽然系统不允许将农场产出作物拿出去倒卖(要是这样也行的话,她还开什么作坊卖什么脂粉,直接倒卖粮食果蔬就能大赚特赚),但是只要自己有的吃就很不错了好吗?像是苹果香蕉梨这样的后世常见水果,在这个世界虽然也有,一来地域和交通限制,根本吃不到;二来品种培育还没有那么先进和完善,就是皇帝吃的也未必就有后世的普通品种强,这其中的典型代表就是西瓜。上辈子花国人能实现西瓜自由,都得感谢吴明珠女士,她在甜瓜届的成就就好像袁爷爷在杂交水稻上的成就。而在那之前的瓜,嗯,就那样吧。能吃的不多,还皮厚多籽。更别说张爱英还在系统商城兑换了榴莲树苗,虽然农场设定要三年培育后才能挂果,但那可是榴莲啊,等一段时间又有什么呢?可以说张爱英都没想到,穿越了还能靠系统实现榴莲自由,这谁能想到? 但总之,农场的存在让一切都棒极了。 在城里的时候因为有胡平一家子的存在,农场的东西不好直接拿出来——这充分说明了家里多了仆从还是有弊端的。但是回到乡下就不一样了,家里只有他们一家三口, 想怎么吃就怎么吃。 当看到张爱英拿出这些东西来,姜琬立刻心领神会:“娘,大神又有赐福了?” 这不是家里第一次吃火锅,对于张爱英能拿出好食材,姜琬已经见怪不怪,并且因为知道穿越大神的存在,不用张爱英怎么解释,她自己就理解成了神之赐福,张爱英虽然觉得有点子拗口,但没纠正。 所以她一开始只是怕对乔多禄不好解释,结果乔多禄惊讶虽惊讶,但显然接受良好,甚至并没有多问,还主动选择帮助他们保密。 后来张爱英也试探着问过,才隐约明白了,乔多禄估计以为是姜家那边送来的好东西,之所以外面的人不知道,那不是很正常吗?阶级差异这么大,普通人哪里知道那些世家大族有些什么压箱底的好东西?姜家虽不是世家大族,但人家也是好几代传承的好不?有点他们普通人泥腿子没见识的好东西,那不是很正常的嘛? 当然,也有牛肉的很大功劳。现在这年头,就是上等世家大族,常吃的也是羊肉,平民百姓吃猪肉居多,而牛肉因为涉及耕牛,那可不是能随便宰杀的。只有病死老死的牛经过官府审核过了才能拿去宰杀售卖,可不是谁说想吃牛肉就能马上现杀现宰的。就连世家大族,那也顶多就是意外死的牛比较多而已。 就这情况下,乔多禄看到那一盘盘的嫩牛肉,心头能不慌吗?能不保密吗?敢出 去乱说那就是霍霍自己全家! 然而他并不知道的是,这些牛肉全都是张爱英在系统商城购买的,虽然的确贵了一点,但比起这个世界的牛肉,那真不是一般的便宜,关键这品质绝啊!涮火锅绝对的嫩滑,就是不做成麻辣牛肉都特别好吃。 黄昏时分,一家子围炉吃火锅,虽然没有电也没有天然气,但是有炭炉,古人也是有锅子的好不?这根本不算什么难事。 牛肉、虾滑、毛肚、鸭肠、菌菇、莴笋、土豆、藕片、豆腐、白菜……一应食材应有尽有,牛油锅底更是香飘十里勾人心魂——那是不可能的,虽然香,但这种好东西怎么能让外人知道呢?所以为了这顿火锅,张爱英还向系统购买了昂贵的隔离神器,张爱英简单粗暴称之为结界,有了这层结界,他们院子里吃的再香能传出去的也不过就是现在这个世界普通饭菜的香味,绝对不会引起别人的一点怀疑。 说到这个张爱英也是肉疼的,谁敢信?这么一顿火锅下来,最昂贵的竟然是这么个根本看不到摸不着更吃不着的东西!不过就当是买个安心,肉疼也值了。 第340章 火锅配西瓜 牛油锅底咕嘟嘟滚着,桌上摆满了各种备好的食材,张爱英搬出了葡萄酒,其实她有点想来一点肥宅快乐水,虽然上辈子她对于什么汽水饮料都不爱喝,还总是告诉小孩子尽量别喝这玩意儿,但不知道是不是穿越了相隔两界的原因,偶尔想起来又觉得还是挺想喝的,大概就是没有了才懂得珍惜吧。 但也就是想一下,理智回归知道真拿出来不好解释,就像虾滑啥的她可以换个名字,一时半会儿吃不出什么也不好说,但是像直接的大虾海鲜之类的,张爱英也都只能对着商城链接流流口水,实在是拿出来太不好解释了——牛肉啥的没见过的还可以糊弄说是姜家那边弄来的,可是海鲜什么的,动动脑子都知道,那都不是姜家的能力能弄到的。 好在还有这葡萄酒,系统的方子果然不错,加上空间提供了最好的环境,这葡萄酒发酵十分完美,至少上辈子张爱英自家酿葡萄酒就没这么成功过,甚至还有直接失败的,可不像这次,一次成功,口味还非常完美。 “娘,您酿酒是这个。”乔多禄只品尝了一小口,就对张爱英竖起了大拇指。 “当然。我跟你们说,酒这个东西,小酌怡情,大饮伤身。自家人关上门来喝两杯品一品那是生活的情调。在外面嘛,酒那个玩意儿还是能少碰就少碰。说真的就现在外面那些酒的度数,本来就不高喝不醉 什么人,一个个都是借酒生事借酒闹事,不是我看不起,那就喜欢在外面呼朋唤友天吃喝玩乐就差埋进酒坛子里的,那就不能是什么正经人。” 姜琬问:“娘,什么叫度数?” “嗐,就是说酒烈不烈,烈酒醉人嘛。” “哦,那是这样,没多少人能喝烈酒。”乔多禄点点头附和。 一家人涮着锅子,喝着小酒,旁边还有切好的西瓜和苹果。 别说,这种大冬天在温暖的房间里吃锅子配西瓜,那滋味儿真叫一个爽。 张爱英都再次感叹系统的神奇,虽然这狗比系统是抠搜了一点,但总的来说,她能有这第二次生命,还能享受到上辈子南方人根本享受不到的冬季暖气待遇都得感谢系统——这时代当然是没有暖气的,但是系统有室内控温器啊,卫生间都装了,房间里还能不装上?这可比空调强多了,制暖效果贼强,在张爱英想象中,上辈子北方人的室内暖气也不外如是了。 至于已经不是第一次吃上这大西瓜的乔多禄,再次吃到冰凉爽口的大西瓜也还是忍不住睁圆了眼睛。 张爱英早就发现这娃挺喜欢吃大西瓜的,但是这东西不好直接拿出来,夏天的时候一家人回家分吃了一个大西瓜,害怕吃坏肚子还同时配了药,也是没谁了。不过乔多禄确实爱吃,直接拿出来太显眼,张爱英就给他打成汁儿来喝,暑气炎炎的夏日里,来一杯清甜凉爽的 西瓜汁,那滋味儿也是相当的美。只不过嘛,对有的人来说,果汁再好喝,那也不如原汁原味的水果好。 更别说如今还是在吃火锅的时候配上这一块块西瓜,火锅配西瓜,滋味顶呱呱。 至于说这么好的西瓜在外根本看不到,乔多禄也一点都不觉得奇怪。甚至他还主动提醒姜琬要将这美味的西瓜藏好一点——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是谁都懂的。没有足够强大的势力,贸然展露自己所拥有的好东西,便犹如小儿抱金过市,好东西只会成为引来觊觎的祸端。所以这种情况下,还是大家关上门悄悄享用美味就好了。 没有一顿火锅解决不了的事,如果有,那就再来一顿。 而对张爱英一家三口来说,这一顿热腾腾的火锅已经足够抚慰他们的心灵。过去一年的辛苦和疲惫,年节期间遭遇的所有烦心事,都在火锅的热气中升腾蒸发,仿佛伴随着汗水被排解出来,于是大家又可以重拾美好心情再次轻装上阵。 当他们以后回忆起这个年节,能想到的记忆最深刻的只会是这一顿热气腾腾的火锅。 眨眼便到了正月十五,县城要举办元宵灯会,张爱英一家三口早就决定好这一天要回城去。 一大早刚吃过早饭,胡平已经驾着马车到了。 “这么早啊!新年快乐,大吉大利啊!” 过年要说吉利话,张爱英又问胡平有没有吃饭,邀请他进院子休息一会儿 。 “娘,我把东西收拾好了,你看看还有没有落下的?”姜琬过来叫人,其实也是提醒。 他们每次从乡下带的果蔬,几乎都是张爱英从系统农场兑换出来的,对姜琬来说那就是神之赐福,而对这些最熟悉的还是婆婆,当然得让婆婆去清点一下,而且都要走了,临走之前也得再给大神供奉之类的吧。 想到这些姜琬难免有些好奇,很想知道婆婆都是怎么供奉大神的,为什么跟她说了却又从来不教她供奉之法?倒不是她贪心想要知道婆婆的秘密想要越过婆婆供奉大神之类的,而是她觉得自己得到的太多,不知道也就罢了,都知道是穿越大神所赐,自己却从来没有供奉,这难道不是一种轻忽怠慢吗?就连吃完火锅,她都觉得自己受之有愧。 如果是之前,她确实有所犹豫,不敢将心中所想全部展示出来,但到了此时此刻,面对婆婆,她已经没了那么多诚惶诚恐小心翼翼,心中疑惑也就直接问了。 “不用什么特殊供奉。”张爱英觉得这孩子到底还是心地善良有原则,要是一般人,得到就得到了,哪会想到自己的付出是不是能得到这些。不过她还是要强调一点,“我们脚踏实地自力更生,靠自己的双手去打拼,过好眼下的生活,那就是对大神最好的供奉。你只要坚信一点,神之赐福永远只是锦上添花,只有我们自己足够努力足够优秀 ,让大神看见,大神选中了我们,才会有赐福,但这一切的前提都是我们自己。当然,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我们选择了大神。” 不过,不应该说穿越大神,她们选择的是信仰科学,选择的是相信自己的努力。 或许被系统错误绑定有很大运气的成分,但张爱英也始终坚信,是因为她努力生活积极向上,努力完成系统任务才会至今都没有被放弃,哪怕她现在的日常流水收入已经趋近于零,可那个狗比系统也没有直接解绑。当然,除此之外,她更坚信一点,那就是,哪怕她并不符合系统所需要的苏爽条件,哪怕被系统解绑和抛弃,她也能靠着自己在这个世界活下去。 不可否认系统给她提供了非常大的便利,甚至可以说系统是她的一层底气。但她心里永远清楚一件事,那就是,她真正能信任和依靠的只有自己:自己的勇气、自己的坚持、自己的努力。 第341章 被压榨的小童工 “孩子,不要太在乎所谓神的存在。我们的生活始终还是靠我们自己创造的。对未知心存敬畏和感激就够了,但更要记得感谢自己。更要为了美好的生活更加努力。” 所有的信仰其实都是双向选择,甚至张爱英有时候也会大逆不道的想,如果这世界上真的有神灵,那也是因为有了人才有了神的存在——是因为人的信仰才有了神,当人不再相信和信仰他们的时候,所谓的神也就根本不存在了。这种想法或许太过唯心主义,可世界上所有虚无缥缈的东西,不就是因为人心因为精神和想象而存在的吗? “只有你足够努力足够优秀才能获得更好的生活。同理,当你付出了勤劳和汗水,那么,这些也都是你该得的。” 你若盛开,清风自来。 这一句心灵鸡汤其实揭示了赤果果的社会现实:我佛还不渡穷比呢。不付出实际努力不做出实际贡献,哪里会有什么天降馅饼神灵眷顾? 姜琬有些没听懂,一开始还有些担心,觉得婆婆这么说话是不是亵渎神灵。但是稍微沉思一会儿,也有所感悟:“娘,我好像懂了。您是在夸我吗?” 她两眼亮晶晶的,虽然语气间有些不确定甚至还有些羞赧,但那眼神就像两个小钩子,扑棱扑棱着说快来夸我吧你就夸我吧! 张爱英刚刚还有些伤感的文艺神经瞬间被刺激缩回,果断回应少女热切的期盼:“对啊, 我就是夸你,我们琬姐儿真的太厉害了。要不是有琬姐儿帮忙,家里哪有如今的好日子?我们琬姐儿,性子又好,从来不会无缘无故发脾气,也不会生闷气,有什么就说什么,坦率、真诚,对家人包容却又有原则,对外人宽容却也有自己的棱角与锋芒。关键我们琬姐儿还很有积极向上的精神气,无论什么时候,无论在哪里,总能保持热情,总会让身边人都感觉舒服。性格好,有能力,小小年纪已经里里外外一把抓,是我们家不可或缺的顶梁柱……” 一开始还有点逗小孩子的意思,说着说着也认真起来。不是商业互吹也不是哄小孩子,而是发自内心的赞赏。 越说她自己都忍不住在心里感慨,环境逼人成熟。 搁现代,别说是姜琬这年纪的中学生,就是很多二十出头的大学生,仍旧保持着清澈的愚蠢,那都是因为在校园的象牙塔里,在学习的那个单纯环境中,根本没有见识多少社会与人心的险恶。而姜琬已经确确实实成为了乔家里里外外一把抓的小管家婆,太过能干甚至于让张爱英撒手不管都完全忘了自己是在压榨童工——好吧,这是个非常愿意被她压榨的小童工。 “娘~”看着婆婆脸上的赞赏仿佛要溢出来,那暖暖的笑容像是化成温水包裹了她,姜琬终于忍不住又保住了她亲爱的婆婆,像头小兽一般将脑袋在张爱英怀里拱 了又拱。 “嗳嗳,看我们琬姐儿这还不好意思了。我又不是乱说,我都是说的大实话,这谁都不能不认同的。” 张爱英也搂着小丫头一顿揉搓。 婆媳俩腻歪了一会儿,又收拾好东西慢慢拿出来。 看到她们出了房门,胡平起身迎上来:“东家、小娘子,就是这些东西了吗?我来搬吧。” 说话的同时手已经用力,开始搬起了地上的东西。 余光瞥见那水灵灵的青菜、红通通的果子、宰杀好的兔子……饶是已经见多识广的胡平,还是忍不住心头一跳。 他单知道东家有些特殊人脉,总能弄到一些寻常人弄不到的好东西,特别是山里的好货,更是从来不缺。有些甚至是他们根本就没见过的。 可冷不丁看到这么些新鲜好东西,哪怕已经有了心理准备,还是觉得有些吃惊。 不过能在之前的钱府后院沉静的人,胡平还是很懂眼色的。哪怕惊讶,可也就是余光瞥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张爱英就在一旁暗暗瞧着,对胡平的表现很满意。 不多看多问,嘴也严实。 很好,当初买下他们一家人花了不少钱,但现在看来都是值得的。 很快胡平就将东西都搬的差不多,张爱英又检查了一遍,都准备落锁了,远远的有人跑了过来。 张爱英视力极佳,在别人只看到人影的时候,她已经看清了来人,并且在大家反应过来之前就迎了上去。 “慢点慢点!”张爱英 扶住了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招娣,顺手把她背在肩上的包袱也捞了过来,在她背上拍着,等她缓了一会儿的气,往后也没看到乔有金和汪顺两口子或者别的人,张爱英才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你怎么一个人来了?” 就是她上辈子那世界,招娣这么小,还是未成年姑娘家,独身出门都是危险的,更别说现在。这时候也就上午九点过,要从汪家坳过来,更得披星戴月,走夜路又走山路,想一想张爱英都觉得心惊胆战的。 “二舅娘,我、我跑出来的,我能不能在这里待两天?” 招娣本来也想慢慢说的,毕竟这样的要求总是有些难为情。但她跑过来的时候就看到了,二舅娘明显是要乘马车进城,她当然得赶紧把重要的事给说了。 张爱英眉头皱的更紧:“可以,你来舅娘这里当然可以。想住多久都没问题。但是你得跟舅娘说,到底出什么事儿了?你怎么跑出来了?是不是你婆家欺负你了?” 虽然这么一个小姑娘先是遭受钱长海那种贱人的无妄之灾,现在又已经嫁人有了婆家听起来令人震惊,但这确实是事实。 当初招娣被解救回来之后,张爱英本来想留她在这边待一阵子,但因为乔老大一家作为不定时炸弹,也只能让招娣回汪家坳。这个决定也确实是正确的,回到自己熟悉的环境中,也没有人知道她身上发生的事情,她也渐 渐从钱举人的伤害中走出来。 后来张爱英开作坊的时候,还想过让招娣和来娣姐妹过来,反正到哪儿都是当童工,过来在作坊说不得还可以认两个字学点本事什么的,再不济也能给自己攒点私房钱。结果不知道是因为乔多福那前车之鉴让汪顺夫妇有了警惕之心还是真的因为他们已经跟春风楼搭上线替何家收山货也算有了条挣钱路子不想太依赖张爱英或者二者兼有甚至有更多原因,总之结果就是这两姐妹都没来,再后来听到招娣的消息就是她已经嫁人了。 第342章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张爱英当时也有过震惊,而且成婚真的算得上仓促,当时她都没能赶过去,后来空了想起这事儿,也去了一趟汪家坳,只不过也就是了解了一下,不说木已成舟,就是还没成婚的时候,这种事儿也轮不到她来做主置喙。 娘亲舅大,乔有粮活着还好,作为亲舅舅多看顾着点没人说啥,可乔有粮都不在了,她一个舅娘说白了关系早就隔着一层了,有什么资格和名义去管人家的人生大事儿? 而张爱英其实也不是因为这所谓的舅娘身份而对这件事上心,她自己也清楚,会关心关注这个事,本质上只是因为汪招娣跳出火坑是她在其中出了很大一份力。上辈子她就听人说过一句话,帮助人其实也是会上瘾的。她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但确实,亲手将小姑娘从一个火坑中拉出来,张爱英就难免有几分担心,似乎是在她出手帮忙的时候,便已经介入了他人的命运,就算是原本不相干的人也有了联系,心里也好像有了那么几分责任,说不上是不是帮人上瘾什么的,只是单纯的希望从自己手中拯救出去的生命,能够过得更好更自在,而不是才逃出一个火坑,就又落入另一个火坑。 只不过这种关注也是有限的,张爱英有理智,关心是一回事,她又不可能对别人的一辈子负责,更不可能让一切都按照她所设想的来。 所以在了解后,知道男方那边确 实还靠得住,而且对招娣本身比较上心,就连招娣之前经历了一些不好的事并非完璧这件事他也是知道的,而知道这件事也没有让他态度大改,反而对招娣更加怜惜。而男方家人在汪家坳也算是知根知底的人家。 乔有金还对张爱英说了自己的盘算:“说句不好听的,有了前头的事儿,招娣现在又能找到什么好人家?这李家小子知道招娣的情况不嫌弃,我们就很满足了。退一万步,他就是以后有啥变化,敢对招娣不好,那也就在我们眼皮子底下,我们还能看着,保教他一家人都作不了什么妖。” 汪家坳顾名思义,住这儿的基本都是姓汪的,哪怕已经出了五服,那祖上也还是一家的。就算平时内部也多有不和,比如汪顺一家,在汪家族里也是比较受排挤的,但内部再怎么闹,对外他们同姓同族的到底还是一家人。李家在汪家坳势单力孤,又有汪顺如今把着收山货的事,别说汪家坳,就是附近几个山里村子甚至更往深山里走的很多人家也都对汪顺比较恭敬。 这种情况下,若是李家真敢对招娣不好什么的,汪顺一家还真就能直接拿捏。 看人家做父母的也不是脑子一热就决定了,还是有这种考虑的。张爱英就更没啥好说的了。 再者,当时她看到新婚的招娣面色红润,脸上也带笑,看着日子还过得不错,张爱英更不会说什么扫兴的 话,虽然心里始终觉得急了点。 没想到,有时候人的直觉还真就是这么准,反正看到招娣这么独身急匆匆跑来,还是在年节里,张爱英心里就忍不住咯噔一声。 婚后女人离家出走,除了那极少数脑子不清醒去找情郎的,百分之九十九都是婆家多少有点问题,至少在婆家的相处有问题。甚至就连那去找情郎的,也有部分是因为婆家待的有矛盾,才会被外头人勾勾手指头就带跑。 招娣既然做出了来投奔舅娘的举动,自然也没有隐瞒,直接就说了自己跑出来的原因:“过年我几个姑子回来了,都盯着我的肚子瞧,我婆婆也着急,还去找了神婆请了符水,我都喝了几天了,实在是喝的想吐,我就想出来走走散散心。” 张爱英一听也无语,就不看招娣今年也才十五,光用结婚时间来看,满打满算都不到一年,这就开始催生了,真不是脑子有病吗?这些人还真觉得成婚后就该一年生子三年抱俩啊?还找什么神婆喝什么符水,那都不知道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喝下去别说保怀孕,她都怕给孩子吃出问题来。 这么一想,她立刻招娣安排了系统扫描检查身体。 所幸还没出大毛病,但确实这丫头身体有些虚,外表还不怎么看得出来,内里却是气血两亏,还得好好养着。 尤其用系统的话来说,招娣思虑过重,心思多,郁结于心,情志影响身 体内在,现在短时间看外在还没多大变化,长久下来定然是要拖垮身体的。 就这也可说招娣的身体状况完全就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张爱英没想到情况居然会比招娣从钱家出来的时候还要差许多,这李家到底都怎么磋磨人的? 吐槽归吐槽,安慰肯定要安慰,但是张爱英更不相信招娣离家出走就这么简单的原因,而且,要真是催生,都到喝符水的地步,那这事儿也不是离家出走躲几天清净就能解决的。 一看这事儿不是几句话能说清楚的,张爱英直接道:“那这样,你跟我们去城里住几天好不好?” “不。”招娣却果断摇头,或许是之前的事儿给她留下了阴影,她根本都没有考虑就拒绝了。 想到汪顺两口子也给她在家门口找亲家,连姐妹俩来她这边作坊上工都不同意,张爱英还是明白她这种心结,就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呗,那确实不好强求。 “那好。那我们不去城里。” 张爱英让胡平带着乔多禄和姜琬这双小儿女先回去,三月童试,乔多禄要回县城提前准备起来。晚桂坊和作坊那边也得复工,这些都是之前就安排好的,虽然有曹娘子在,但姜琬这个主家小娘子也不能缺席。毕竟很多是还是得她才能拿主意。 至于张爱英,如今在这家里她还真就不是那么不可或缺,招娣都找上门了,她当然也得好好问明白事情。 还是那 句话,没找上就算了,已经帮助过的人,心里多多少少是觉得有几分责任在的。 把胡平一行人打发走,张爱英重新开门领着小姑娘进去,给她倒上糖水,娘俩坐下来细谈。 “是不是还有什么别的事儿?”她本来是想先试探几句,看看能不能问到更多情况再来说别的,结果才问了一句,招娣忽然就开始呜呜哭了起来。 “怎么了?怎么了?是不是真受委屈了?你跟舅娘说,啊,没事儿的,跟舅娘说。” 招娣其实没想过这样的,更没想把那些都告诉舅娘,可或许是舅娘太温柔了,不知不觉她就没忍住就湿了眼眶,大颗大颗的泪珠吧嗒吧嗒落下来,她更是把那些不想告诉人的话也说了出来。 第343章 吹狗哨式虐待 就连张爱英都不知道系统给自己身上叠加了亲和力buff,招娣更不知道,对着张爱英直接就将心里的愁苦都说了出来。 不过,说出来也没有后悔就是了。 虽然一开始她真的不想说,倒不是怕被人知道,而是在她自己看来,那些本来都是她的错,是她自己太矫情,她自己想不通也就算了,说出来那更是矫情,只怕会让别人看笑话。 但真的说出来之后,她发现也没有那么难,还有种心头一松的感觉。 “舅娘,我也知道是我自己心里想多了,本来也是我的问题,如今还这么一点听不得……”回过神看到张爱英一脸沉思的模样,因为将心中苦闷都倾诉出来而轻松了一些的招娣竟然还反过来安慰张爱英,“现在看来,其实我也是自己想岔了,婆婆和生哥也是为了我好,是——” “没那么简单。”张爱英直接打断她,“招娣,你跟舅娘说,你婆婆和李金生是成婚前就那样说你还是成婚后才说的?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化的?” 这个问题都多余,既然招娣自己都能被婆家的打压给弄得不舒服,甚至起了这种离家出走的逆反心理,那绝对不可能是在婚前就这样。婚前这样还能甜甜蜜蜜成婚?这小姑娘感情细腻丰富还有些敏锐,现在能察觉到李家人隐藏在所谓关心之下的恶意,婚前不可能就没察觉。只能说男人这东西甚至整个婆家为了娶 媳妇都挺能演的,等真的成亲了就开始暴露真面目了。 是的,张爱英听招娣说了,在他们成婚之前,李金生对她特别好,而她虽然没把自己遭遇的不幸全部说出来,却也简略提过,当时李金生的回应是对她充满了怜惜,并且告诉她那不是她的错。也是因此她才坚定了嫁到李家去的决心,因为她不知道别人会因为她已非完璧而如何嫌弃她,更做不出骗婚耍手段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的蒙混过关。成婚头几个月婆家也对她很好,还经常给她补身体。 当时她一心以为婆家都是好人,还觉得自己真的是嫁对了人家。直到过了三个月,婆婆开始隐晦催生,又过了个把月她身上还没动静,婆婆就开始直接说她是不是因为之前的事伤了身体不能生之类,她才知道原来李金生早就把她的事告诉了父母,尽管他们语焉不详,但表现出来的就是“我们不嫌弃你,但是你之前真的乱来,伤了身体还得我们现在给你调养”那种嘴里说着不嫌弃实际谁都知道他们就是很嫌弃很在意的态度。 招娣当时很生气,她质问李金生,不是说不嫌弃她不在乎那些还会更加珍惜她爱护她吗?李金生却说那些本来就是事实,还让她不要无理取闹。又说他爹娘都是为了招娣这个儿媳妇为了他们好,都是她之前在外面乱来伤了身体,如今大家确实都不嫌弃她,还让她进门 ,现在也是出于好心想给她补身体,让她养好身体,她不能不领情还倒打一耙。 一开始当然是各种闹,正常人都听得出来这种打压,因为李家还会在各种时候提醒她原本是个不洁的女人,都是幸亏他们家不嫌弃,又给她保守秘密,对她好还给她养身体。但这种所谓的“为你好对你好”,听在招娣耳中那字字句句都是揭伤疤,每一句不嫌弃都是对她的高声大骂。她如何能听得惯? 不过,对外大家还真都是觉得李家不错,而招娣也确实是自己心虚,到后头她也有点怀疑是不是自己反应过大,或许,公婆只是不会表达,他们对自己的心应该还是好的。可每当她要这么自我安慰的时候,又会被李家人给气到。 就说这过年的时候,李家公婆在吃团年饭的时候又说到生孩子的事,话语之间又是老生常谈,又说招娣应该如何艰苦朴素,说她小年回娘家又打扮的花枝招展不正经,是一点没有吸取教训,之前就是爱慕虚荣在城里乱来才会伤了身体,以至于到现在都没动静……这些招娣都还能忍,但李老爹二两黄汤下肚,竟然直接数落起汪顺,说就是他这个当爹的没把女儿管教好,什么衣服布匹首饰头花的都给女儿置办,都出嫁了还打扮这么花枝招展干什么?其实李老爹的意思是想说汪顺这些钱没花到地方,有给女儿这么乱花的,怎么没想 着给女婿置办两身好的,再不济拿点傍身钱给女儿,也能让小两口的手头更宽松,以后日子更好过。但是招娣已经来不及听他说这些了,只听到公婆一唱一和指责她父母,忍了半天没能忍住就给炸了。 一家人关上门吵得翻天覆地,李家公婆连带李金生都说她就是之前乱来伤了身体不能生,各种拿她的从前来说,说她到现在还不长记性,不吃教训,连他们为她好都不领情云云,直把招娣气得要死。 等到初二女儿带着姑爷回门,招娣的几个大小姑子都带着男人孩子一道来的,一串孩子在李家呼哧乱跑,饭桌上几个姑子也说起孩子的事,然后她婆婆就在众目睽睽之下给她盛了一碗油腻腻的鸡汤,还提醒她:“你身子不好,快吃点鸡汤养养身体,这把身体养好了以后也好生娃。” 一下子就让招娣想到了出息团年饭上的闹剧,养身体?那不就是说她不洁不自爱伤了身体吗? 招娣脸色大变,只是碍于很多人在场才没有发作,可即便如此,那碗她动都没动的鸡汤也成了她被众人攻讦的一个证据:你婆婆对你那么好,你竟然还不领情,你这人简直莫名其妙! 这不就是典型的吹狗哨式虐待吗? 张爱英思索许久,就是因为觉得李家这一招有些熟悉,想到上辈子网络上的那些,好半天才想清楚,可不就是吹狗哨式虐待。外人根本听不懂,只有 身在其中的人才知道出于这种精神虐待之下的有苦难言和崩溃无助。在这种比pua更恐怖的精神虐待之下,个人真的是里外都被打压,明明被虐待和恶心够呛,但你稍微有点反应在外人眼里却是你不知好歹,于是这又成为对方打压和控制你的一个论点……恶性循环无法终结。 再想想,招娣也是很顽强的,之后被几位姑子各种劝说,还有听到一些消息的村里大娘嫂子的,都跑来她面前劝说她不要太高傲,他们不知道内情,甚至都不知道招娣之前遭遇的事情,只以为是汪顺家现在日子好,招娣闹小姐脾气挑剔李家,纷纷以自己为例说她婆婆对她多好。弄得招娣完全有苦说不出,就连后来李婆子给她弄生子符水她不想喝,想找人诉说,别人也认为她在乱说,因为李婆子早就在外说给她找了各种好东西补身体,别人都认为她说符水也是在推脱,不仅不信她的话,还反过来劝她,劝不听背地里还骂她身在福中不知福…… 这种几乎让她窒息的环境招娣实在过不下去,才想着出来躲一躲清净的。 是挺顽强的,至少还知道跑,而不是完全顺从。 第344章 得了便宜还卖乖 只不过,都知道跑出来了,才诉说出来,怎么就开始给自己洗脑了? 张爱英不知道的是,对招娣来说,她和那些人本来就不一样,除了是亲戚,关键别人不知道的内情张爱英这个舅娘是最清楚的,招娣一口气说出来之后,不管张爱英能不能理解,她都感觉自己已经找到了可以说话的人,终于把埋在心里的委屈都素说出来,她就感觉轻松了。 甚至还开始了自我安慰。 “生哥是成婚后才这样的,我也以为他变了,可是生哥说是因为成婚后要考虑的事情不一样,或许是的吧,是我自己一直不敢说,也没人能说。可是舅娘,跟你说了之后,我就觉得心里好受多了。我……” 张爱英没想到自己都提醒了,这丫头反倒还一头陷了进去,在这里反思自己。 看来这李家的长期pua还真是有效果,招娣都跑出来了,可并不代表她完全没受影响。 不过想想也正常,就招娣的经历,放在21世纪经常被人提起来借此打压也容易一蹶不振,更别说是在这本来就讲究女子名节的古代世界。女子受到的是更直接的男权规训,也更容易被打击抬不起头来。这么久的打压,招娣没有被完全驯化成为李家的伥鬼和行尸走肉就已经算是内心很坚定的了。 张爱英直接就道:“什么好受多了?难道你跟我说了事情就不存在了?你回去李家,他们就会变回成婚前 那个样子?就算变回去了,你心里面又真的能毫无芥蒂吗?” 都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亲,可张爱英上辈子就见多了陷在不幸婚姻中的人生百态,一桩不幸的婚姻毁掉的不只是女人,还有孩子甚至是两个家庭。所谓的劝和不劝分,那也只是在一些不涉原则的小矛盾上头,而李家人这样的,看似没有犯什么原则上的大错,可他们对招娣的pua和精神虐待,就是不可容忍的。 张爱英在现代就听人说过一句话,解决过敏最好的办法就是远离过敏源,不要搞什么跳出舒适区挑战不可能,因为有时候过敏是会要人命的。而吹狗哨式虐待比过敏的后果还更严重得多,遇到这种情况,最好且唯一的自救办法就是远离,也可以说是逃离。 跑还能好好活下去,不跑就是陷入李家的泥沼中,最后还不知道是什么结局。 张爱英这么想,也毫不迟疑就把这些话告诉给了招娣。 招娣一开始只觉得把心中憋屈全都诉说出来就畅快了很多,其实还没有考虑以后要怎么办,或者说,她脑子也在逃避这个话题。但张爱英却并不想让她囫囵过去,放松几天就又跑回李家那边去。 除了是为招娣着想,张爱英觉得自己考虑的也很现实:按照李家这种pua和洗脑打压的手段,真把招娣驯服了,以后就能借着招娣来各种占便宜,作为亲戚,不管是汪家还是她自己 都有可能会被缠上。要是明事理的人家,大家一起共享好处,互帮互助是好事。 可看看李家这做派,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乖——虽然这世界这社会现实讲究女子名节,可其实那还是对上层人物而言的,对于平民百姓,真没有那么讲究,他们这山沟里就更别说了,没看到山沟里还有兄弟几个娶一个老婆的事吗?底层男子典妻更是常态。所谓典妻,就是在自己娶妻生了儿子之后,将妻子典给别的娶不起老婆的男人,按年份收钱,这种典妻还不只是一回两回的事。由此可见社会的割裂,但底层人物要生存要繁衍,本来就没那么多讲究。以招娣的容貌条件,以汪顺一家现在的能力,就算招娣想要找个条件更好的,那也完全不是问题。说白了,汪顺就是想要让女儿过的舒心才选了李家,而在他们婚后,李家这种一年吃不了几回肉的人家跟着日子好过了不说,连新房子都给盖起来了。明明就是他们沾了汪家的好处,却还一副自家不嫌弃娶了招娣进门是好心是吃了大亏的高高在上态度,实在是够恶心人的。 就这样的人家,光是听一听都不想与之有任何往来,更别说以后还要做那七弯八绕的亲戚。 就连这些,张爱英也都跟招娣说清楚了。 招娣本来听到说让她立刻去想回去李家的生活就够难受了,她口头说着体谅,实际内心还是非常抗拒 李家的生活。不然也不会跑出来了。 再一听张爱英连这种实际的利益都给分析了,一下子更觉得脑袋涨涨的,仿佛之前从没有考虑过的世界一下子在她面前展开并清晰起来。 但是她仍旧没办法马上做出决断。 张爱英也并不是让她立刻就去跟李金生和离什么的,只是让她想清楚。不要糊里糊涂的,在她这里待个几天就又能忍了,那才是让她憋闷的。 而这种事还真不算稀奇,女人的容忍和韧性其实远比男人更强,典型例子就是那些被家暴的女人,被打得要生要死都能忍下来,精神虐待哪怕难受,女性也是很能忍的。也许是因为千百年来一直都在忍吧。忍成了习惯,哪怕忍不了,周围所有人也会叫你忍,只能忍,除了忍,别无选择。 除了容忍和韧性,甚至毫不夸张地说,就整个社会群体而言,女性的道德感普遍是比男性更强的。但这并不是褒扬,更不算什么好事,这个社会现实其实很悲哀,因为更高的道德感来源于几千年男权社会的束缚和规训。举个例子,同样是人狠毒起来,对男性是“无毒不丈夫”,对女性则成了“最毒妇人心”。 “你能来找我,就是你的本心在自救。我希望你能想清楚,而不是糊里糊涂的。李家那些人的话更全都是屁话,你遭遇不幸不是你的错,更不是他们拿来拿捏和控制你的理由。招娣,你坦率、真 诚,我是真的不想看到你这样的小姑娘被磋磨的没了灵气。” 张爱英说得够直接,但也还是有作为长辈的安慰:“舅娘说这些也不是逼你怎么样,舅娘这几天也在,你可以在舅娘这里好好休息几天,也想清楚。刚我跟你说过的,这些事儿要不要告诉你爹娘?我是觉得说清楚了比较好。毕竟也不是你一个人的事。” 第345章 解释就是掩饰 招娣就这么留了下来,张爱英托人去汪家坳通知了一声,没说具体什么事儿,只说人在她这里让汪顺两口子别担心。 张爱英还以为李家会很快撵过来,甚至做好了准备要陪他们演两场戏。结果去的人捎了口信回来,只说汪顺两口子很吃惊,还有些生气,但知道人在她这里就放心了。全程都没提到李家人,当然,张爱英也确实没让人通知李家那边就是了。 不过她还是有些疑惑:“你爹娘还惊讶,难道李家还没说你不见了的事?” 张爱英不知道自己完全说对了,这边汪顺两口子听了口信才晓得还有这么一桩事,汪顺急得当时就要去李家问问情况,这来带话的也没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正月十五去二嫂家里,也没给他们说一声,这两个小的也太没规矩了。 是的,张爱英托人传口信都到了,汪顺和乔有金都不知道自家闺女离家出走的事,张爱英让人传话也不可能直言,于是这两口子还以为是小两口一起去的,当下有些担忧。 这得是出了什么大事儿才能让两个小的跑去找二嫂啊?而且还是在正月十五这种时候。 汪顺就是出于这种担心:“招娣性子大,金生也不知道劝着点,怕不是又去她舅娘家里找事儿?真是给惯的。还说要住几天,这不胡闹吗?不行,得去把人叫回来,二嫂进城还有事儿呢……他俩不会就是想进城去吧 ?我看这招娣真是……” 说着说着他停了下来,因为没有听到回应,他疑惑的回头,就对上了乔有金阴沉的脸色。 “怎么了?”他想安慰妻子也别太担心,招娣也不是那么不知分寸的。但他直觉妻子怕不是因为这个生气,又不知道是为什么,所以干脆利落闭上了嘴巴,只用一双有些疑惑的眼睛看着乔有金。 乔有金没好气:“怎么就是招娣性子大了?你怎么就知道都是招娣的错了?指不定就是那李金生撺掇的,说不定还有李家那老虔婆的事儿。” “嗐!你怎么说话呢?”汪顺一听就着急了,往外看了一眼,压低了声音,“人家怎么就得罪你了,你说这话……怎么说那也是亲家,对招娣也不错,无缘无故的不能这么说,叫人听了还真以为我们狂了,那不好。” “对招娣不错?”乔有金想到现在外面传的那些就恼火,但再生气也没有自家男人也这么说更让她生气,她直接就问,“你不会也信了外头那些鬼话吧?你觉得李家对你闺女好?哼!” “怎么了?那还能有啥不好的?”汪顺真不太明白。 乔有金直接道:“你没听听外头都怎么说你闺女的?现在连你这个亲爹都这么说了,你还觉得好?从前别人提到招娣,哪个不是说我们姑娘漂亮能干孝顺听话,现在呢?都是说李家多好,我家姑娘多么不识大体脾性大,你就说你姑娘是那 种人吗?李家能传出这些话,我就不信他们真的对招娣好!” 如果是张爱英在这里,一定会给乔有金鼓掌。这说的实在是太对了。 真真真正一针见血。可不就是如此,如果一个好人换了个环境就变成了坏人还名声极差,且不说是不是谣言,就算属实,那尽管多少也有自身的原因,但环境绝对也有问题,而且一定还是主要原因。 汪顺也瞪大了双眼,他想要反驳。 只听乔有金又道:“别说招娣是不是那种小姐脾气,就是真的有,我们养了招娣这么些年,她什么性子我们还能不知道?能把她都逼成这样,那李家婆子绝对是做了什么事。我早该看出来,她就是个面甜心苦的,你是没见她之前,好几次数落招娣。我给招娣办两身衣服她都要指手画脚,说什么不该穿那么鲜亮……我们招娣才多大?小姑娘打扮打扮怎么了?还没花她李家的钱呢,就这么管东管西了。还在外头那般说,不就是想自己做好人,让我们招娣做坏人?我呸,还她对招娣好,那杀的鸡不是我提过去的?本来就是给招娣吃的,让她那么一说……” 乔有金越说越生气,最后还摸着心口:“前两天我在田埂看到招娣,你不知道,她脸上还挂着泪,一看到我就赶紧别过头抹了眼泪冲我笑,你不知道我那心多难受,我就在想,我们姑娘在李家是不是受大欺负了?” 母女连 心,哪怕招娣怕父母担心从来没说过,但其实乔有金早就有所察觉,再有上次亲眼见到的事儿,心里面早就忧心起来了,这回也是找到机会就说了出来。 “什么?还有这事儿?”汪顺是不知道,一听当下就站了起来,“好啊,这李金生还敢欺负招娣,我看他小子是皮痒了!” “未必是李金生,那李家都没好东西。” “可是亲家公……” “你以为他们又是什么好东西?”乔有金不客气。 汪顺的怒火已经熄灭了,他站在那里还想给李家公婆找补:“我看他们都是老实人,说不定是你想多了,招娣也是刚嫁过去,可能还需要一点磨合……” “说了半天你就是不信你姑娘!”乔有金生气了,也站起来,“不,不是不信,你就是觉得自己对不起李家是不是?” “你觉得我们姑娘之前的经历不好,可我们又没骗婚,有什么对不起李家的?我们对他们还不好吗?李金生不是什么都知道吗?那李家公婆难道会不知道,你信李金生不说,我可不信。就看那两公婆的态度,就不是心里一点没数的。我们有啥对不起他们的?你是不是还觉得他们对招娣有点意见很正常?你难道还觉得他们不嫌弃招娣就很好了?” 起初汪顺还沉默着,听到后头一连串的质问,他终于开口:“不、不是的……” 只不过那话听着就没什么力道,也没什么可信度。 乔有 金看得分明,她有些心灰意冷,后退一步无力坐下,撑着头好一会儿,才又道:“其实,顺子,在乎的是你,介意的是你,嫌弃姑娘的也是你,是你觉得招娣有那样的经历不好嫁人,是你在意这些,所以李家磋磨我们姑娘,你也觉得没什么,还觉得对他们亏欠了是不是?” “不是,不是!我没有!”汪顺实在没办法沉默下去,或许也有被戳中心事的恼羞成怒,“你乱说什么?招娣是我自家姑娘,我心疼她还来不及,怎么会嫌弃她?再说,那里就磋磨了?这也不一定,说不定就是你想多了。都是做爹娘的,我们不都是希望她好吗?我就是觉得毕竟是嫁出去了,我们胡乱揣测别人,胡乱插手对她也不好,就算是爹娘,我们也管不了她一辈子是不是,我就是……” 还有很多话在乔有金看破一切的眼神中堵在了喉咙口。 解释就是掩饰,这个道理其实谁都懂。 乔有金有些难受,但她没有再指责,而是说:“既然这样,我们也不插手,我们就去看看情况,打听打听到底是怎么回事,行不行?” 第346章 讨伐 正月间,天黑还是很早的,汪顺和乔有金接到口信就是在黄昏时候,等两人再商量完,也已经天黑了。加上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事,两口子出门就非常小心,向着李家而去,准备跟他们问问清楚,顺便也要问一下外头的传言。 而此时的李家也并不平静。 一大早起来发现招娣不见了,李金生刚开始没当回事,以为她是在哪里怄气去了。等一家人都起床了,到处还没见到人,李金生才开始慌了。 想到昨晚的事,他就开始担心,觉得这回招娣怕不是回娘家告状去了。 一时间,一家三口都对招娣咒骂起来,就怕汪顺会找茬。他们还是很分得清的,自家能得这么多好处,说明汪顺两口子对这个女儿的看重,但也正是因此,他们连表达不满都只能暗戳戳pua关上门在家对招娣搞精神虐待,专戳人痛处,瞅准了招娣确实不好说这些,才变本加厉。就怕真做了什么给人抓住把柄招娣回娘家告状他们也得不了好。 “这小蹄子真的敢!她好不要脸!”李婆子骂骂咧咧。 李老爹心情也不好,他也怕自家得罪汪顺,以后这刚起来的好日子就没了,以后说不得还要被针对,想想都难受。话语间就难免也责怪李金生没事跟招娣吵什么吵。 “你说两句软和话又咋的了?那年轻小媳妇还有什么不好哄的?小丫头一个你都把不住,真是没用!” 李金生也不 是乖乖听训的,一家人吵吵嚷嚷半天,最后还是李婆子心疼儿子,怕招娣回娘家告状,汪顺会直接打女婿,就让李金生今天都躲在家里别出来——就算汪顺真那么不讲究跑他们家里来打人,他们老两口能拦着点,而且在家里也没那么丢人不是? 也正是因为李家这个举动才让汪顺两口子产生了美丽的误会,以为是小两口一起去的板桥村。 而这边,看到天都黑了招娣也没回来,在家躲了一天的李金生和爹娘更加惴惴不安。 “这汪顺一家到底啥意思?” “这招娣也是,出嫁女还回娘家住着不走,难道还想我们去请她回来?” 这种等待才是最煎熬的,一家三口煎熬了一天,也没等到那铡刀落下来,心里那口气上不来下不去,李婆子做晚饭都没心思,随手对付完,其实一家人也没啥胃口,吃了点饭都没收碗就开始商量这事要怎么办。 “媳妇不懂事,还是得我们包容着点,实在不行我们去低一下头,把人请回来就是了。”这是李老爹的主意。 他还对李金生说:“金生啊,本来就是你们小两口吵架,人家说两口子打架床头吵架床位和的,招娣也听你的话,你是男人,有点包容心,明天就你去,过去好好跟你老丈人说一下,哄哄你媳妇,这事儿没那么麻烦。” “这能行吗?”李金生一想到婚前老丈人对自己的警告,心里就突突的。 李婆 子虽然担心,但更在乎儿子:“就是啊,那汪招娣脾气这么大,凭啥还要我们去接人回来?这事儿我们有什么错?金生有什么错?难道还要送过去挨捶?理亏的又不是我们。你要去低头你自己去,那汪顺总不能打亲家,你别让儿子去!” 李老爹瞪眼:“他们小两口的事,我一个当公爹的怎么掺和?你别给我乱说,就得儿子去,本来也是他自己把人惹急了,我看金生就是被你这么惯坏的,你这个当娘的也不反思一下,这迟早要惹出大事儿来。” “我反思什么?儿子怎么惹急了?你没听金生说,也就是那些话,也不是胡说,是她自己心虚,自己理亏跑回娘家。” 李金生连连点头:“就是,爹,你别忘了之前你也是这么说的,再说就招娣那样,我们李家不嫌弃,她凭什么这么发脾气啊?” “凭什么,就凭人家有汪顺那个厉害的爹,还有有本事的舅娘,没看一姑娘出去乱来弄成那样都能好好回来……” “就是,这汪顺也不像话。哪有这么养闺女的?这养姑娘家也不注重教养,就这么……” “我看啊,女孩子就不能娇惯,心大了到处跑,就是会给家里抹黑……” 本来争吵的一家三口,讨伐起招娣以及汪顺一家三口忽然都一致起来,因为情绪太过激动,也太过投入(毕竟之前招娣在家里,他们只能偷偷摸摸的说根本没有这么畅快) ,于是说上头的一家人,完全忘记了对外界的关注。 就是意识到声音大了一点,他们也没觉得有什么,毕竟李家周围没啥人家,而这又是在夜里,大家都已经睡下了,关上门发出点声音也没事。 而门外,本来只是想要安安静静过来问个情况的汪顺夫妇脸已经黑沉得与夜色融为一体。 听着那一句句对招娣对他们两口子甚至整个家庭所有人的讨伐,连来娣都被他们说了几句,乔有金整个人都开始发抖。 “好啊,好啊,不来还不知道,这一家子就是这么看我们的!” 正好这时里头李家人数落了一圈,差点就连汪顺家的狗都被拉出来骂到,他们才开始消停下来,李婆子做出总结:“怕什么?那汪顺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儿,他闺女啥情况他还能不知道?我们李家够倒霉的了,娶个这样的进门,汪顺都得感谢我们家,要不是我们,就招娣那样的,还能找到什么好人家?特别是我们还对她这么好,那汪顺肯定也是看中了这点。” “就是。所以儿子你去,放心去,那汪顺自己也怕呢,不然怎么今天一天都没来找我们?”李老爹一拍桌子,“他要是不怕那丑事闹出来的话,他就闹,我看他就不敢。” 李婆子更来劲儿:“不,别去了。这头一回闹脾气,我们就低头去哄,凭啥呀?惯得她!还真把自己当什么大人物了不成?那以后这样,她再发 脾气,不得我们全家都哄啊?就这么一个二手货,还要我们全家当大小姐来哄啊?不,不能这么惯她!” 乔有金直接一拳砸在了门板上。 汪顺还没说话,乔有金以为他到现在还无动于衷,伸手就拉住他的胳膊:“你听到了吗?听到了吗?听听他们怎么说的,听啊,你看看,这么说我们,想想你闺女过的都该是什么日子!” 第347章 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 “谁?谁在外面?”外头的争吵总算让里头的李金生注意到了。 汪顺直接一把就推开了门。 “谁?”想到刚才的话,一家三口都是心头一紧,背上都沁出了了冷汗。 那些话要是被人听到可就糟了,尤其事关汪招娣那事儿……在看清进来的是汪顺两口子的时候,李家人齐齐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不是别人。 但马上他们脸就又僵了,不是,等一下,刚那些话给汪家人听到了?!! “说啊,怎么不说了?” 乔有金顾不得汪顺怎么反应了,几步上前就骂出了声:“一家子都不是好东西,怪不得招娣会跑出去,都是你们这一家子黑心肝逼的!” 敞开的大门带进了月色,如今农村人晚上是没什么照明工具的,油灯太奢侈,蜡烛也昂贵,很多人因为营养不充分甚至都有夜盲症,汪顺夫妇也是现在日子好了吃得好了夜视能力还行,加上平日都走惯了的,记在脑子里,也不会走岔。不过今儿正好是十五,之前他们出来的时候外面还一片黑茫茫,可现在月上中天,又大又圆的玉盘挂在天上,就像一盏灯,外头不说亮如白昼,那月光却也着实照亮了许多。 这不,正对着堂屋桌子,月光照进来,乔有金一眼就看到了桌上碗盘中油亮亮的腊肉。 多么眼熟啊!——自己亲手做的,能不眼熟吗? 意识到这点,乔有金更炸了:“把我姑娘赶走,你们倒是 在家吃好的,吃着我家的肉,骂着我家的人,我今儿真算是长见识了,啥叫个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姓李的你们真是本事啊,真是给人开眼界!” 李家人讪讪然,这是他们未曾设想过的场面,都有些应付不来。 乔有金继续输出:“说啊,怎么不说了?你们不是很厉害吗?” 又想起身后的汪顺:“汪顺,你看看,这就是你说的好亲家,这就是你说的好人,这就是你说的对招娣好,我他爹的真是眼瞎了,怎么就给姑娘找了这么个婆家,还什么好公婆好人家,分明就是虎狼窝,我们这当爹娘的,生生把自家姑娘推进了火坑啊!” 要真是那种明着作恶的人家都还好,大家都知道,有心理准备也能有应对。可李家这种两面三刀的,表面惯会装好人,背地里却是另一套阴毒嘴脸,就让人十分害怕了。软刀子割肉是最磨人的,还让人有苦说不出,痛苦还憋屈。 眼看乔有金越说越过火越说越难听也就算了,关键是声音还越来越大,李家人也没办法装沉默了,李老爹使眼色,李婆子开口:“亲家!亲家!你先别生气……” “可别喊了,喊这么亲热,谁敢跟你们做亲家啊!你们这样了我还不生气?我连生气都不成了?” “不是不能生气,我们也理解,但是、但是你先别喊啊!这事儿喊出去了,叫人听到了,它也不是什么好事儿不是?” “ 什么不是好事儿了?你们也知道这不是好事儿不能叫人听到……”乔有金下意识反驳了一句,然后才反应过来李婆子的意思,一双眼睛瞪得溜圆,死死盯着李家三口。 其实月色朦胧,李家三口还隐在昏暗的屋内阴影中,乔有金根本就看不清他们的神色。但她就是莫名觉得自己看懂了,并且为此遍体生寒。 “你们这是威胁?” 良久,她才说出了这么一句,但也没等李家人回答,她就忽然呵呵一笑。 那笑是从喉咙里发出来的,嗬嗬嗬嗬,与其说是在笑,那扭曲的脸色不如说她是在发疯。 李家人都被震慑住了,一时面面相觑不敢说什么。 乔有金却没对着他们发泄,而是看向了汪顺,语气里有失望有难受还有更多复杂的情绪:“呵呵呵,怪不得,怪不得你相中这个亲家,原来是这样啊,你们当真是一样的人,一样的人啊!” 说这话仿佛就用尽了浑身的力气,说完她都没再看李家人一眼,转身就走了出去。 汪顺还是没有说话。 直到乔有金呵呵怪笑着走出了李家大门,李家人才仿佛醒过神来:“不是、亲家、亲家,这……” 虽然一开始是怕汪顺一言不合就动手什么的,但这人来了,还听到了那么多要命的话,竟然就只是骂了两句就走了,这似乎更吓人了啊! 看汪顺情绪似乎还比较稳定的样子,李家三口镇定下来互相打气,还想上前 狡辩:“亲家,都是误会,误会,主要是小两口拌嘴,我们也是当爹娘的,这不就拉了偏架多了两句嘴,这就是气上头了,说话都没过脑子,说的糊涂话呢!不过你们放心,就只有这回,我们肯定是——嗳嗳?” 汪顺也直接转身走了。 少了个堵在门口的人,夜风从大开的门庭灌进来,吹得三个人都冷嗖嗖的,出了冷汗的身体冷,但心里更是毛毛的。 “不是,这都什么毛病?一个二个的就这么走了?” 良久,李婆子率先打破了平静,“还说那乔有金像个疯婆子,这汪顺更怪了,一句话都不说,到底啥意思嘛?” “够了!”她还想吐槽两句,被李老爹一声厉喝打断。 “你凶什么嘛?我不就是——” “娘!”李金生对外努了努嘴,李婆子吓出了一身冷汗。是啊,她怎么忘了,刚刚汪顺两口子可不就是在外面听到的?她怎么这么快又犯了? 李婆子赶紧去关门,顺便看了看,确定没人了,进来还是没忍住抱怨:“这汪顺两口子什么人啊,还搞偷听,真是——” “别说了。”李老爹忍无可忍,一屁股坐下,才发现自己两腿都有些虚,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还是想想该怎么办吧。” 李婆子被说了也没生气,实在也不是跟自家人计较的时候:“我看这两口子没说话,那就是想看招娣的意思,所以这事儿关键还是在招娣身上。” 说到这 里她压低了声音,“就招娣那情况,现在又已经成婚了,她除了发发脾气还能做啥?难不成还能踹了我们家?她一个姑娘家除非以后都不嫁了,不然哪,干不出那种糊涂事儿。不过就是想拿捏一下我们,那这样,金生啊,还是得你去哄哄她。” 这时候她也不心疼儿子了,给他出主意,“你看你老丈人也没动手,他自己心里也虚呢,他自己的姑娘啥样自己心里有数,不会给你动手的,那闹出去都不好听不是?所以啊,你去就是了,之前你跟招娣不都处的挺好的吗?就跟之前那么来,女人家嘛,无非就是想拿乔,想要个态度,你就去把人哄好了就成了。” 第348章 补一补 一家人商量完,李金生想想也只能硬着头皮答应,毕竟那是自己媳妇儿不是? 不过等到第二天,真跑去汪家献殷勤,他又开始打退堂鼓。远远忘了一圈没看到招娣,他松了口气直接就撤了,回去也没敢跟爹娘说实话,只说招娣还没松口。 之后几天他也是这般糊弄。以至于李家根本都没发现招娣根本不在汪家坳的事情,就连看不到她人,也以为是她发小姐脾气躲家里不肯出门,而汪顺两口子还真是能做出这种惯孩子举动的人。 一时别说他们,就是村里人都没怀疑,只不过冷眼瞧着这两家的情况,暗里也都在猜测八卦这两亲家是不是闹矛盾了啥的,又将之前招娣身在福中不知福的话拿出来说,当然,这个时候见不到人,大家也不都是一面倒都说李家好,不管是真动了脑子还是纯粹见不得人好的,总有那么些人也嫉妒李家跟汪顺家结亲沾好处的,听别人说招娣不好就非得也把李家拉出来说两句,反正不是自家的事,看热闹不嫌事大,怎么架桥拨火怎么来。 而汪顺两口子在回家吵了一架过后,双方意见达成一致:这事儿确实得听女儿的意见,而且,也别急着去把人叫回来,反正二嫂都说了,孩子要在那边住几天,就让招娣在那边放松放松,别的不管什么事都等她回来再说。 所以张爱英等了好几天都没等到汪家坳来人。 一开始还 有些奇怪,慢慢地也就想明白过来了。李家不着急很正常,多少婆家人逼走儿媳妇也不当回事的,除了觉得少了个免费保姆日子不顺心了,根本不会在意所谓儿媳妇去哪儿了,反正女人结婚后娘家也不是家了,就算回娘家能待几天那还能呆一辈子啊?最后总会自己回来的。真要不会来的话,婆家还能去找娘家人要说法呢。 至于汪顺和乔有金也没过来找人,这也正常,或许有很多考量,但更多的还是出于对她的信任,这种情况下,张爱英更要好好照顾招娣。 十五那天娘俩就在乔家开火,张爱英招待了小姑娘一顿丰盛的冒菜——冒菜、麻辣烫和火锅在张爱英看来都差不太多,相比起来火锅更讲究气氛,主打的就是人多的情况下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她们两人就不整那么热闹又麻烦的,直接将同样的食材煮成冒菜。 张爱英在这方面是挺有经验的,冒菜可不是简单的一锅烩,不同的食材下锅煮的时间乃至于先后顺序都是有讲究的,她上辈子就挺会煮的,主要这麻辣烫和冒菜都可以容纳丰富的食材,荤的素的肉蛋菜都可以往里面搞,用网络博主的话来说,那就是蛋白质、维生素和碳水都有了,妥妥的美味又健康。 小姑娘心情也没有多好,张爱英也没倒酒给她喝,虽然葡萄酒度数并不高,但未成年还是不要喝酒的好。就连西瓜张爱英 也没给上,招娣现在的身体气血两亏,西瓜这样的寒性食品,暂时还是别吃了。 不过系统农场还有别的水果产出,张爱英切了苹果和芒果,加上自制酸奶,一份水果捞就做好了。 热腾腾麻辣鲜香的冒菜完全符合本地人的饮食喜好,就是招娣这样心里有事的,吃到这冒菜都瞬间胃口大开,忍不住食指大动,一口冒菜一口水果捞,吃得她忘乎所以大呼过瘾。 很好,能吃是福。没有因为男人影响自己的胃口就好。 想到这小姑娘的身体状况,张爱英心里默默下了决心,虽然小姑娘只在这里住几天,但有一顿是一顿,要给她做些好吃的补一补。 第二天鲜花皂作坊也开始复工,张爱英既然没回城,肯定就要去那边盯着点。其实这作坊也不该叫鲜花皂作坊了,因为从去年腊月间,张爱英就将洗头膏的方子拿了出来在作坊试着生产过,又上了钟记杂货试水,虽然反响没有鲜花皂那么热烈,但确实还是有市场的,所以开年复工后,作坊除了鲜花皂,也开始了洗头膏的生产。 张爱英来作坊,招娣作为小尾巴也跟着她,一时间感觉什么都很稀奇。 招娣之前就知道舅娘办的这个作坊,也知道这里做工的基本都是女人,但其实还是第一次来作坊内部,张爱英对她也不设防——她现在也知道了,其实这古代保密什么的真没多少必要。有地位想要你方 子的人,根本不必偷,你再怎么保密都没什么用,人家有的是手段。而一般的人拿到方子,也没有那个实力去复制你的成功。当然最关键的是,不管是鲜花皂还是洗头膏,技术含量真的都不大,真正的有钱人比如那些世家大族,人家多的是更好的方子,就奴仆什么的用的都比她作坊里这些更好,所以张爱英现在还是比较能放平心态的。 还有就是招娣也不是别的什么人,让她参观一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真要是能学了,以后再开作坊什么的,张爱英也不怕。人嘛,总是在竞争中进步的。 刘家姐弟也在作坊中,看到张爱英还没走,他们也很高兴,还说要请张爱英吃饭,张爱英当然没有应下:“心意我收到了,不过吃饭就免了哈。你们看我家还有小客人呢,我还得好好招待小客人,就不打扰麻烦你们了。倒是你们,盖房子的时间定了吗?” 动土是要看吉日的,张爱英也是关心一下。而这也是她没应下刘家姐弟约饭邀请的原因,人家已经够忙了。 “快了快了,我们看了日子,就过两天开始打地基。” “过两天?二十啊?” “对,就二十那天。” “你们又不去我那边了,吃饭什么的想好怎么安排没有?”尽管知道他们有计划,张爱英还是忍不住多问了两句。 毕竟刘家姐弟年纪都还小,上头也没有个长辈什么的,会落户到板桥村还 跟张爱英有很大的关联,她当然还是要关心几句的。 刘家姐弟互相看了一眼还没来得及回答,知道作坊复工也来帮忙的陈彩妮就先站了出来:“就是,桂花儿你也在,我跟你说,你得好好说说他们,做人不能这么太客气,我都说了我去帮忙,实在不行都去我家开火,也不算什么的,这几个小的非要自己鼓捣开火。嗐,真是不知道怎么说他们。” “你们开火?搭好了土灶啊?”张爱英想一想也知道,盖房子要管饭的,刘家姐弟现在住在作坊这边就是不想等盖房子的时候烧火做饭还要弄到乔家那边,给张爱英添麻烦。可作坊这边也肯定不能让他们带人进来吃饭的,那他们可不就只能搭临时用的土灶。可那也得看天,天气好就还行,若是天公不作美,这露天土灶都烧不起来。 于是她又说,“正好我这几天都在家,估计还要待一段时间,要有能帮上忙的你们真别客气。” “好,好,大娘,我们不跟你客气。” “对了这是汪家妹子吧,来,来,那里面没什么好的,你跟我到这边来,有好东西呢。” 汪招娣被拉进了厨房,几个人都把好东西投喂给她。招娣本来还以为自己乍然来到作坊可能会让一些人不太高兴,到处看的时候都格外小心翼翼,生怕打扰到别人给人家增添麻烦,万万没想到所有人都对自己特别善意,甚至还像投喂小 孩子一样投喂她。 不过她很快就意识到这些都是因为舅娘,大家都从心底感激舅娘,才会爱屋及乌对她也这般好。 第349章 没有对比没有安慰 汪招娣在板桥村待的很快乐,一开始因为张爱英给她讲的那些,当然主要原因还是她本身的问题,她是真的感觉脑袋很疼,甚至还觉得自己这放松也没法真的放松。 结果根本就没想到,板桥村不,应该说舅娘这里好玩好吃的东西太多了,招娣跟着张爱英,不是去作坊那里就是去村子里转悠,作坊里的事情多,不管是处理鲜花还是去后厨打下手,忙碌又充实,却又并不让人感觉疲惫。而回到家里,舅娘更是有各种花样,甚至就是做一道无骨鸡爪,都让她在一旁打下手玩得很起劲。 就连板桥村的人,因为她是乔家外甥女,因为张爱英对她的态度,都对她不说特别好,但也没什么人会对她说什么不好的话,而像陈彩妮这样的人,还对她格外好。 她觉得自己完全变成了一个小孩子,没人规劝她应该怎么做怎么做,没人打击她说你已经嫁人了就不该做什么,每天只需要享受充实的生活,只需要感受被爱包围的幸福,只觉得整颗心都是满满当当的,有种真的成为有依靠什么烦恼都没有的小孩子的感觉。 但也就是感觉。 因为她确实已经不再是小孩子了,而且,张爱英是让她放松,给了她一个相对轻松的环境,但并不代表着她就能将所有烦恼都替她阻挡在外。 招娣并不能完全忘却自己的烦忧,因为板桥村也不是真的世外桃源,哪怕她现 在生活幸福,可板桥村里也多的是不幸的人和故事。不说板桥村,就是一个作坊里,几乎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赵小叶和曾经的李春香就不提了,那是大家都知道的,还有更多人的烦忧,或许不是致命的,但每个人确实也都不是表面看上去的那么幸福。 像许银花,她是有姨妈嫁到了板桥村,而她的村子在更偏的山里,她家两个兄弟两个姐妹,爹娘后头还生了妹妹都是生下来就被扔进山里喂狼去了。因为家里条件不好养活不了那么多人,就连她和姐姐,若不是因为要给两个哥哥换亲都不会被养大。就现在她运气好进了作坊,可每月的工钱一大半都得交给家里。以前是怕给哥哥换亲换到不好的人家去,现在是想结婚父母也不答应,让她得在作坊把钱挣够了再说。幸好也是许银花不着急:“我现在倒是不急着找婆家,要是成亲后像我娘那样,还不如就在作坊打工。”不过她也有担心,“我就怕等我年纪大了作坊不要我,也怕……总之我现在就希望作坊一直开下去,我也能偷偷攒钱,多攒点钱,以后不管怎样也能日子好过点。”就怕以后她爹娘还是要把她卖了。 还有杨玉莲,她是跟着她娘二嫁来的板桥村,好几年了,在继父家里就是个小透明,干的活儿最多吃的饭最少,之前的赵小叶就是因为和她这个继女瘦的不相上下,才 让大家伙都看不下去,觉得赵家对亲女儿都这么过分实在不做人。因为肯学肯吃苦进了作坊后,能挣钱了,亲爹那边的亲戚和现在继父这边的亲戚都在争抢她的亲事,都想让她嫁给自家人,结果就是争来抢去搞得她现在名声反而不太好,除了这两边不靠谱的,根本就没有正常点的人家来提亲。她比许银花要好一点的是她的性格要强势一点,虽然也要交工钱给家人,但自己也能留下一半,而且她也有主意:“他们说让我嫁谁我就嫁谁?想得美。等我以后多攒点钱,我就自己找个好人家。这村里找不到,我还不能去外面找?哼,还说我这么是不知廉耻,女人嫁错人可比投错胎更可怕,投胎我又不能控制,嫁人我还稀里糊涂的话,那过得悲惨都是活该。”她还顶看不上许银花。 而许银花和杨玉莲也就是其中愿意说的,大家知道的多,更多的女孩子并不是那么乐意说自己的经历,但招娣也能从旁人的三言两语中听到一些炸裂的事。就比如从小被卖做童养媳被准公爹欺负又被倒手嫁出来因为几年还没生孩子在婆家被各种嫌弃的…… 招娣本来觉得自己的经历已经够悲惨了,再听到这些人的经历,许多都是跟她年纪不相上下的女孩子,很多人比她还惨得多,像赵小叶更是,父母不做人、被渣男骗心骗身、甚至到最后还沦落为奴仆。也 就是她运气好遇到的是张爱英这样的主家,否则像她这样长相的,不知道要沦落何处悲惨境地。 有句话是没有对比没有伤害,可对招娣来说,现在应该是没有对比没有安慰——也不能说是安慰吧,但听到看到这些人的经历,她忽然觉得自己那些其实也不算什么了。 在这些事情中,她也有了自己的思考,觉得自己那些似乎也不算难以忍耐,只是又不确定:“舅娘,你说,我现在这样,会不会生了孩子就好了?” 张爱英一听就想说达咩。 真的是,从古至今男人用孩子绑架女人习惯了,以至于一些女人自己都被洗脑被麻痹了,反过来以为孩子能解决一切的问题。 她想到上辈子,那可是21世纪,仍旧有受过高等教育的甚至在整个社会都极有影响力的女性认为:他不爱我,生一个,还不爱我,再生一个……反正生了孩子就爱了。甚至很多小说什么的都在宣传一种奇葩思想,男主虐女主各种虐各种不爱甚至厌恶,然后女主带球跑,生了孩子回来,男主立刻就对女主爱的要生要死。每次看到这种明明奇葩还火的一塌糊涂的小说,张爱英都很无语,她就不明白了,这是生孩子还是下降头啊?还是说这孩子是降头?不然怎么能一个孩子生出来男人就从厌恶出轨变得专一忠贞爱得要生要死?说句实在话,很多男人都只爱自己,他们连有血 缘的孩子都不爱,还指望爱孩子他妈? 而这样的故事还能成为一种潮流被无数小姑娘追捧,除了社会想要提高生育率,张爱英只能说,这证明了一点,千百年的规训让女性的爱情观真的不够成熟。相比起来,男性知道爱情是建立在金钱和物质上的,他们投资自己,他们从爱情中索取,爱情对他们而言只有利己才会存在。而女性总是被虚构的幻想打动,她们以为爱情就是付出一切,为了得到所谓的爱,甚至恨不得献祭自己。对大多数女性而言,爱情不是利己,完全是利他。 所以很多时候,张爱英也觉得所谓爱情其实根本不存在,就是为了生育繁衍而编造的谎言。而且本来也没有那么神乎其神,作为过来人,张爱英真心觉得什么爱不爱的都是瞎矫情,有些激情也不过就是荷尔蒙冲动的结果,所有的爱所有的情本质上都是一样的,有的人却非要分个三六九等,还把爱情格外捧上神坛,本质上还是缺爱。一个精神丰盈被爱包围人格健全的人,绝对不会认为爱情格外不同甚至重要,那只不过是生活的调剂,有是锦上添花,没有也不算什么。 没想到还会从招娣嘴里听到这样的话,张爱英可忍不了一点:“你怎么会这么想?你这年纪轻轻的,跟谁学的把孩子当解药啊?” 别说现代生孩子养孩子解决不了啥问题,稀里糊涂生不仅是对自 己不负责,还是对孩子不负责,生活多半会一地鸡毛。就是这古代,说的现实一点,生孩子更解决不了问题,那要是生的女儿呢?就以李家那态度,生女儿只怕是让招娣处境更糟。总不能以后都一直生吧? 第350章 爱人先爱己 最关键的是,招娣这也不是生孩子的年纪啊! 十五岁啊,这在她上辈子,怀孕了父母都得报警的程度。自己都还是个孩子,身体都没有完全发育成熟,别说生的孩子能不能健康,就能不能顺利把孩子生下来都很困难,哪怕生下来都是对母体的极大伤害。 张爱英算是幸运的,她上辈子只生了一个,生的也顺利,没什么波折,生产留给她的也就只是一些普通的妇科炎症,产后也就是不能憋尿,打个喷嚏啥的容易崩尿漏尿,但相比那些难产而死以及留下严重后遗症包括子宫脱垂之类的女性,她真的已经算是很幸运了。 还有一点,因为丈夫死得早,她又没再婚,所以没有上节育环,那玩意儿才是真伤人呢。年轻时候因为大多数妇女都是这么过来的,女性的苦痛不被看见,加上她自己没上环,多少也有点事不关己也没怎么了解过,还是后来网络发达了,有人进行了相关调研整理出专门的数据,她才知道这节育环竟然害处那么大,想想也是,那么一个东西放进人身体里,能没有伤害吗?可就这样了,还有年轻夫妇避孕男的图爽快让女的去上环的,张爱英去做妇科检查的时候就碰到过,那年纪轻轻生了娃又打了几次干脆来上环的,她都痛心这样的女孩子,怎么就由着男人乱来一点不知道爱惜自己呢? 爱人先爱己,人其实都挺贱的,在 任何关系中都是这样,一味地付出而不索取并不会让人觉得感动,只会让人习以为常。有来有往才是一段正常和健康的关系该有的样子。 说回生孩子,张爱英还看到过一个说法,生一个孩子会让女性身体直接衰老五年。这个她也不知道真假,但确实,对大多数普通家庭而言,生养孩子之前如果没有做好万全的准备,那女性是挺容易在这种家庭中被母亲这个身份摧残的。就是一些已经做好了准备的,但真的等生了孩子才知道有多艰难,更别说本来家里就一地鸡毛,想生个孩子来缓解问题的。孩子又不是万能解药,很大概率不能缓和矛盾反而会激化矛盾。 张爱英没把这些都告诉小姑娘,也不能讲,因为张爱英后来上了年纪了解许多之后都感觉后怕:怪不得教育很少讲到生育相关,除了是谈性色变;除了是女性作为男权社会的客体,苦痛和牺牲不被承认和看见;更重要的原因就是生育本身就是一件血淋淋的事,如果把什么都讲透了,那是会吓坏小姑娘的。别说吓坏小姑娘,就是成年男的进产房陪产后都吓得产生心理阴影。也有女性了解深了,恐育还直接发展成恐男的。在她上辈子,社会发展越来越好,至少法律承认男女平等,女性只要肯干肯吃苦,总能找到挣钱的活计养活自己,如果真的畏惧生育还可以选择不婚不育。可在 这个世界这个时代是不行的,就连皇帝的女儿都不得自由,更别说招娣这样的姑娘。历朝历代君王都是要讲人口的,要人口就少不了婚育繁衍,所以在古代根本没有不婚这个选项,女性到了年纪还没婚配的话,那就会有官媒直接给你保媒拉纤,配到的基本都是一些同样娶不到媳妇的男人,丑穷挫都可能兼具。与其这样,还不如自己挑选还能找个相对好些的。甚至还有专门督促寡妇再嫁的,但凡脑子正常的皇帝都不会鼓励守贞。这种环境中,女性真的恐男恐婚恐育基本就活不下去了。 知道可能有这种后果,张爱英当然不可能拿这种事来恐吓小姑娘,她只说现在的现实问题,生孩子只是一种下下策,当然,如果招娣肯忍让,肯什么都听李家的话,乖乖配合生孩子,一定程度上是能让李家的矛盾暂时消弭的。但同时,她也得考虑所有的可能,生了儿子是好,要是生的女儿呢? 就是对赶来的汪顺夫妇,张爱英也是这样说。 而且生孩子也只能表面弥合矛盾,但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问题本质是李家对招娣非完璧之身的嫌弃,甚至可以说是要挟。这回招娣直接就认了,说不定还会助长他们的气焰。对李家这样的人来说,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想要平等相交完全和谐相处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有金,这件事你们得想好,我 也不是说逼着你们非得怎么怎么样,但不管怎么想,你们都得给孩子打算清楚。” 张爱英这话就还是现代人的思维,还把招娣当孩子看。父母就得为孩子负责。 也好在是汪顺夫妇还算爱孩子的,让外人听了怕不是会觉得她净说瞎话。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成亲了就是大人了,凭啥还让父母给你兜底啊? 因为闺女一耍都好几天,实在是等得没耐心了,也怕闺女在这边耽误二嫂子的生活,给人添麻烦,这两口子在正月二十五这天赶到了板桥村。 实际上,招娣也已经准备着回去了。 虽然在板桥村的日子很好,但越是好,她越是清楚这不是她的真实生活。因为一时贪图好耍已经在这赖了许久了,总不能从正月待到二月吧,她脸皮也没那么厚来着。 张爱英也确实得走了,跟他们做好了交接,也就招娣身上的事表达了自己的观点:“招娣是真受了大罪,你们呢,不管要怎么做,都跟李家好好谈谈,他们要是真的不能接受招娣的过往,那就说出来。别搞表面接受背地里恶心人那一套,要是还想好好过日子,以后那些不该说的都别乱说,这又算得了什么?真当自己抓住了啥把柄啊?还整得招娣有苦说不出的。” 要她说招娣乃至于整个汪家就是太自卑了,自己介意那件事,所以降低了自己的标准,不然就李家那样的人家,别说配现在 的汪家,就之前汪家那么差也不可能给招娣找这么一户穷婆家。 又说乔有金:“要还是让招娣回去的话,这生孩子的事你们也好好沟通一下。招娣的身子不大好,现在本来年纪也小,生育伤身体,都是女人,你又是当娘的,得多看顾着点。” “就算李家闹起来,那也没什么好怕的,怕人说难听话,大不了就让招娣来我这里,我这作坊怎么都能给外甥女留个位置,还怕没有她的一口饭吃?也就是你们这一遭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不然跟了我进城去,有几个认识的?怕谁嚼舌根子?” 有了张爱英这话,本来就已经十分动摇的汪顺两口子简直是下定了决心,就算是真和离了也不怕了。那李家有什么好?把自家姑娘气走都多久了?竟然还装做啥事没有,甚至还在村子里传她姑娘不好说汪家家风怎么怎么的,这就是等着他们去低头。那以后闺女在婆家还有能好日子过? 既然一开始就过不了,那还不如早早一拍两散。 第351章 好聚好散 不过这件事还是要听当事人的,汪顺两口子想通了之后,顾忌到这点才有些不安。 万一这闺女还是要回李家呢? 不过他们显然想多了,招娣一开始的确是犹豫徘徊,听了那些人悲惨的经历后,再看自己的经历似乎都不算什么了。但除了忍让,除了继续过那种日子,其实她现在也还是有选择,还是可以去过不一样的生活的不是吗? 双方一说开,立刻就有了决定。 反倒是之前最愤怒对离家也最厌恶甚至可说深恶痛绝的乔有金,在听到招娣斩钉截铁地说要和离,不跟李家过日子了,却又劝起了招娣:“大妹啊,你真的想清楚了?这件事不是小事。你还是要想清楚。” “娘,你是不同意吗?” “娘不是不同意,娘只是希望你是真的想清楚了。”乔有金苦笑,“说起来,你当初成亲就匆忙,也怪我们做爹娘的没把好关,现在都没满一年,你们这就……” 要张爱英在场,指定来一句,这也算古代版的闪婚闪离了。闪婚闪离不代表就都是好事或者都是坏事,但的确会成为别人的谈资,放21世纪都少不了有人说嘴,更别说这是在古代。真就只有极为疼爱女儿的人家才会同意和主张女儿和离(那种不要脸纯卖女儿一家不好抢回去再卖第二次的除外),但凡读点儒教酸书讲究礼仪或者死要脸面的人家,都很难会让女儿和离归家。而没有娘 家支持和主张,女性单方面和离也是很难的,几乎不会成功。 汪顺本来也高兴,觉得自己之前促成这桩婚事确实有些私心,最终害了自家女儿。如今离了那李家,也算是有点挽回,对女儿也算一种补偿,不过听乔有金这么说,他的心情一下子又不好了。 乔有金继续:“你不用考虑我们,做爹娘的只想你好。而且这些年来,我们听到的闲言碎语还少吗?爹娘什么都受得住,只是你还年轻,娘啊,就怕你现在还没完全想好,一时冲动做出决定,也没有真的做好准备,日后听到别人嚼舌根,你又怎么办呢?” 这些其实招娣在这段时间已经想过了,不过听到娘这么说,她还是认真回答:“娘,你就放心吧,我已经想好了。有什么大不了的?只要人活着,只要我自己过得好,别人那几句话又算得了什么?而且爹娘你们这么疼爱我,别人又有几个会嚼舌根到我面前来?真遇到那种我也不怕,最坏也不过就是躲出去。惹不起还躲不起吗?舅娘都说了,作坊随时有我的位置,而且,我还想进城去呢。” “怎么又提进城?”汪顺一听就变了脸色,如临大敌,“之前不是就说过了吗?那地方就不是我们这些乡下泥腿子能去的,那都是吃人的地方。你看你……反正,你去板桥村都可以,进城不能去。” 招娣一点都不意外她爹这个反应,也不生 气,仍旧笑盈盈:“爹啊,以前城里不好,那是带我去的人不好,是我们自己啥也不懂。可现在舅娘和表哥表嫂都在城里。爹你难道还不信舅娘吗?” 提到二嫂子,汪顺就没话说。就他现在掌着收购山货的事,时不时还从外头捎带些东西进山,弟弟当货郎到处去卖货,也能赚些钱,这都是靠了二嫂,他难道还能说二嫂不好?不说这些实打实的好处,就说人品,他也确实是信任和感恩二嫂的。 不过让他就这么同意,他也是不答应的。 “爹啊,我这回在外面学了一个词,叫做因噎废食。您知道是啥意思吗?” 汪顺犟着没说,乔有金好笑打圆场:“不说这些了,这都是以后的事情。现在我们只说眼前,大妹有主意我就放心了。” “大姐大姐,到底啥叫因噎废食?你跟我说说呗。”却是一旁的来娣忍不住,“你这次去板桥村,是不是耍安逸了?你咋都不带上我,我还想去呢。” “去去去,你啥都想去,我告诉你,你得听话,好好的再过几年就找个好人家,过踏踏实实的日子,跑什么——” “顺子!”这话乔有金就不爱听。 汪顺被打断,也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话里流露的意思,一下子脸绷的更紧了,不过却多了几分愧疚,怕自己会心软,干脆扭头,直接不看招娣。 招娣也没在意,听的东西多了,这点事儿在她心里已经激不起一点 水花了,“因噎废食,就是说一个人吃东西噎住了,于是以后就不敢吃东西了。什么东西都不吃了。” “可是人不吃东西不会饿死吗?怎么就能因为噎住一次就不吃饭了,这个人好傻。”汪小宝皱皱小鼻子,“噎住一回下次吃东西小心些不就好了?真是让人不明白,真有人这么傻吗?” 汪顺:“……” “好了好了,我看你最傻,你大姐这是在说道理,就你较真。”眼看自家男人的脸越来越黑,乔有金急忙呵斥住小儿子,不过她也看出来,汪顺其实已经有所松动了。 偏他还要嘴硬:“大妹,你现在是出去学了些东西,就拿回来对付你爹是吧?” “爹,我这是说道理呢。我看不只是我,小妹和小弟都该出去走走,哪怕不能读书科考,这多认点字读些书懂些道理也是好的。” 一家人说完,气氛也从一开始的紧绷变得松弛下来。 之后汪顺夫妇就去李家,谁也不知道两家怎么说的,总之大家就看到,李金生和汪招娣和离了,两家人对外只说小儿女相处不合适,又拿些八字不合风水阴阳之类的说头出来,大家都知道这里头肯定有点什么事,不过任由外人各种揣测,汪李两家就这么好聚好散了。 之后大家还想看热闹,暗戳戳总盼着两家打起来,结果啥事儿没有。之前汪顺对亲家的特别照顾没有了,但也没什么打击报复,李家把汪招娣 的嫁妆都送回来,汪顺也把之前的彩礼还回去,之后收山货什么的,也跟对待村里普通人家差不多。 大家好奇八卦之余,想到李家之前得到的好处,包括现在那新房子——嫁妆是还了,可这房子又不能还回去,这也是真正的好处啊,这还是成亲没一年呢!于是大家都蠢蠢欲动起来,这样带财来的好媳妇,谁家不想要啊?就算汪家坳都是姓汪的,那谁家还没个亲家啥的了? 于是,在李家人暗戳戳传小话试图抹黑汪招娣的时候,就发现大家都不听他们的了,而且一个个还都在去找汪家说亲,这已经把他们气够呛了,后头竟然连自家女儿都回来探口风,说是替夫家那边打听,有年龄适合的小叔子可以配汪招娣…… 气得李家老两口直接破口大骂:“滚滚滚,一个个胳膊肘往外拐的,到底……” 众人看到他们这样,更是齐齐感叹:“看吧,看吧,他们连亲女儿都这样对待,哪可能对儿媳妇好?肯定是他们家有些啥毛病,不然招娣能跟他们散了?” 类似的话流传甚广,以至于李金生之后打了快十年光棍才终于认命娶了山里媳妇。当然,这又是后话了。 第352章 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张爱英到了县城,没多久就收到了这好消息,她也很高兴。不只是招娣从李家那火坑跳了出来,关键是招娣有主见,心里能拿主意,不然就是冲动和离了,那也就只能算是随波逐流,这样的脾性未来路会很不好走。 可如今招娣心里有主意,也放下了之前的心结,还能盘算着未来进城,这就让张爱英着实感到很欣慰。 若不是现在就让招娣出来会被人说嘴,说她肯定是好高骛远出来攀高枝什么的,甚至还有人会抱着得不到就毁掉的心思,直接给女孩子造黄谣,编排出什么早就出轨找好下家的鬼话。张爱英恨不得直接把招娣接身边来,现在家里就差人手,根本不差这一口饭。 而张爱英到了县城也没闲着,几乎是她刚回来,曹娘子就抱着一沓账本过来了:“太太你总算是回来了,再不回来,这个事儿我也得下乡去找您商量了。” “怎么了?”张爱英粗粗看了一下,才发现正月十五才开张的晚桂坊,这才十来天的功夫,已经迎来了一波小高峰,本来可以应付许久的库存都快空了。一进一出的多了,账本自然也就厚了。 姜琬一边在给作坊招新,一边也在做各方面的调整。曹娘子自然也忙得团团转。 张爱英都很吃惊,听她们一说才知道这其中发生了什么。 “我们跟瓷窑那边加深合作,不仅加入我们晚桂坊的品牌标志,还有图画包装, 给瓷窑那边看了,他们觉得能行,娘,你看看。”胡玲姐妹捧着瓶瓶罐罐的,在姜琬说完话后,全都放在了张爱英面前。 于是她立刻就看到了那些瓶瓶罐罐上面的图画。 除了仕女图、梅兰竹菊这种风雅常见的,让张爱英吃惊的还是那些个q萌小人儿画:“这也太可爱了。” “对啊,之前我怎么没想到?还是你有主意。” 姜琬摇摇头:“不是我,我也没想到还能这样。娘,你还记得禄哥儿的那个同窗谢守正吧,这些都是他提出来的。” 时间倒回到谢守正刚进作坊的时候,他那时候腿脚还没好,知道乔家完全是好心给予他帮助,但他算账的本事其实一般,虽然也能做,可远远比不上曹娘子,但他没放弃,一边认真完成分配到自己手上的工作,一边也忙里偷闲观察作坊,想着有没有什么能帮上忙的。 结果当然是没有,毕竟他也只是个年轻人,虽然家中经历的困苦很多,但在社会上的经验明显还不足,更是第一次进入这样的作坊干活,对行业都没什么了解,也当然提不出什么查缺补漏的好建议。 但很快他就觉得自己其实也可以做点什么。 他没有急着说出来,而是先在家里自己先动手试了试,他拿了空白瓷瓶练手,在瓷瓶上作画几次,才终于顺手,于是先给妹妹看:“小妹,这样的你会不会更愿意买?” “哇,大哥,你画的好好 看,要是我需要的话,我肯定愿意买这样的,真好看。”谢小妹一下子就看出了他哥的打算,“哥你是想给晚桂坊帮忙嘛?我看行。” 有了小妹的鼓励和支持,谢守正更有了信心,整个年节期间都在家练习,一到开年复工,他就把自己的想法跟曹娘子提了。曹娘子自然跟姜琬也说了,两人一听都觉得可行,所以就开始了试验。 一开始就是让谢守正在瓷瓶上作画,他的画工还可以,期间他看到了姜琬的q版画,当时便觉得这些画上去也可以。果然,多了精致图画,一下子吸引了不少人。 也是因为这段时间的试水反应比较好,所以姜琬和曹娘子直接就决定要去找瓷窑做定制——画在瓷瓶上太费功夫,而且关键颜料也不便宜,对比一下,还是找瓷窑直接烧出来更划算。 张爱英听了他们的打算觉得都挺好,交给他们继续做就是了。与此同时她也受到启发。 “除了这个,其实还可以搞个活动。” 张爱英想的就是类似集卡的一种抽奖活动,不过现在找不到那种硬纸和塑料,那可以用木板,用木板做出各种q萌图画当做奖品,消费到一定程度可以抽奖。而这些q萌卡片还可以做成好几个系列,比如生肖系列、二十四节气系列等等。 这些想法一一落实下来之后,晚桂坊的生意更加稳定。原本因为“冻疮膏”到店购买的大多都是底层平民 ,其实盈利并不多,甚至因为有太多购买“冻疮膏”的普通人进店,让一些人感觉晚桂坊的层次不行,直到开年后,姜琬和曹娘子做了调整,原本的基础版护手霜也就是最廉价那一款直接移到了钟记杂货售卖,他们店里售卖的则是加入了更多调香的升级款,包装也换了,价格也上去了。买“冻疮膏”的普通人不来了,那些个自诩身份不一般的也就慢慢来了。而晚桂坊也在这慢慢的摸索中找准了定位,客流量趋于稳定。 但这并没有让张爱英感到轻松,因为烟云阁又一次找了上来。 或者说,这次并不是烟云阁,到乔家递上帖子的是个之前打过点交道,有点小往来的人家,递上帖子邀请张爱英去赴宴。 张爱英本来不是很想去的,听到说他家有商队,或许是看中了晚桂坊的产品想要取得往外代销的权利,其实也就是与他们合作,双方共赢,张爱英想想觉得也是个机会。于是她就收拾收拾带着曹娘子一道赴宴去了。 这户人家姓兰,比较少见的一个姓,也是这几十年才从中原地区迁来的,主支是在益都府城,反正很有些家底,商队不仅走往大庆朝举国上下,主要还往西域走商,都说其家族与前国相兰景明有些渊源,这话没有人验证过,谁也不知真假,但这家向来比较低调。如今邀请张爱英的就是兰家在陵阳县城的一个分支。 本来说 是在酒楼,结果张爱英去了之后,却被人告知,其实想见她的另有其人。 张爱英当时第一个反应就是宴无好宴,一瞬间有打过退堂鼓,但是秉承着来都来了的想法,最终她还是咬紧牙关去了。 主要不管是她还是系统监测都没有察觉到兰家人对她的恶意,再想想,人家就算有什么盘算,以她家现在在陵阳县城搞出的动静,也不可能就这么悄无声息把她解决了之类的,所以张爱英去的也不算太忐忑。 倒是曹娘子一看他们竟然还要换地方便皱紧了眉头,好几次想要阻拦张爱英:“太太,这怕是有不妥。” “无妨。”张爱英安抚住了她,“就去看看。” 不走这一趟,又怎知这兰家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第353章 人要有自知之明 两人跟着领路丫头一路七拐八绕,经过了池塘,穿过了厅廊,而除了这些,张爱英一路走一路打量,越看越有种眼熟的感觉。 她确定自己肯定没来过这地方,她更清楚说眼熟不是对这些地方或者说造景,而是一种感觉。 又走了一段,她终于领悟过来,这种感觉就非常的苏州园林。 但要说的话,她也不是那么确定,因为她上辈子其实就去参观过一次苏州园林,旅游的时候去的,当时跟团,人还挺多,其实也没怎么细看,而且园子太大,时间比较紧,逛一圈下来都没将园子看遍。所以张爱英也不能确定自己这种感觉是不是对的。 不过,不管怎么说,在这陵阳县竟然有这么大个园林存在,这兰家藏得够深的。难怪她打听一圈,这兰家最大的名声竟然是低调。可不是嘛,那得是真正有钱有底蕴却不张扬才能叫低调。就不知道,这兰家说还另有人,又是什么人了。总不会根本都不是兰家人吧? 就在这种猜测中,她们已经走到了池塘边。 张爱英在脑子里简单过了一遍陵阳县的大致山川地形图,就看出眼前的池塘是个人工湖,不仅挖了池塘,甚至还挖渠引水,所以这池塘还是活水,看起来像是一条湖,半边栽种了莲藕,此时已至初春,一片残荷中露出了零星尖尖角,更让人感觉到生命的萌发。 而另一边却是空荡荡的,没有残荷也没有 芦苇,一座亭子立在上头。 张爱英也已经意识到她们的目的地便是那座湖心亭。而她绝佳的目力已经让她看清亭中坐了人。 然而就在踏上那条通往湖心亭的木廊桥时,领路的人却拦住了曹娘子,只示意张爱英一个人过去。 曹娘子当下脸色就变了:“太太!” 她都不知道陵阳县还有这么户人家这么个院子,还搞得这么神神秘秘的,她就更不能放心。 “别怕。” 越走越近,张爱英对那亭子中也能看得更清楚,只是因着亭子周围都挂了竹帘,虽未遮挡完毕,此时随风摇晃也足够乱人视线,所以张爱英没办法完全看清里头情况,只能看清楚里头有两个人,都是女人。 即便如此,她也觉得有些眼熟,不是一个人,是两个人都给她一种熟悉的感觉。 所以相对曹娘子的不安,张爱英还比较镇定,她回头拍拍曹娘子的胳膊:“没事的,你在这里稍等一会儿。” 说完张爱英便转身,在那领路丫头的示意下,踏上了木廊桥,没一会儿就走到了亭子中。 “齐掌柜!” 意料之外但其实也没那么意外。 不过张爱英却故意拉下了脸,而在看清楚另一个人的时候,她的脸色又僵住了。 “娄家主!” 是的,这亭子中的两人,一个是烟云阁齐掌柜,还有一个,竟然是前年在陵阳县搅风搅雨的娄金凤。 虽然这个人在钦差来了结案后,也就跟着离开了陵阳县, 但是有关她的传说却是留了下来,并且到处流传。 毕竟,益都府女子就算泼辣剽悍的了,也没几个能喊出“人生三大喜升官发财死老公”这样的话。也就只有她能喊了,张爱英也是后头听人说才知道,这娄金凤虽然是女子,可身上还真有官职。虽然也就是虚衔,可那名头也是实打实的。而娄金凤的出身家世更是让人啧啧称奇,怎么不让人茶余饭后谈上几句? 然而张爱英可没听过她又来陵阳县了。 只能说明一点,这位娄家主此行就是隐瞒消息偷偷而来的。想到自己来的一路,张爱英对此更有了判断。 只不过,她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会找上她? 这并没有让她受宠若惊什么的,反而只让她心头发沉暗暗恐慌——张爱英两辈子都是个小人物,只有平民老百姓那点安宁过日子的想头,虽然有时候也会幻想一下自己成为穿越主角大杀四方,但人要有自知之明,她都有系统了,这穿越来两年了不也还在这县城打转吗?穿越也好重生也罢,那只是一次幸运。人有这样的幸运已经是老天垂怜了,难道还指望穿越重生就会涨智商?没有那个智商没有那个阅历,那些大人物的东西别瞎掺和,玩不转不说,说不定还让别人把你给玩弄了,到时候连小命都搭上。搁她上辈子还有句话呢,叫做融不进的圈子的不要硬融,这古代就更别说了。平民老百 姓一个被有权有势的人盯上,你以为是天降馅饼,那十有八九都是想多了,就只有个炮灰的命,就别做那主角的梦了。 所以张爱英是非常脚踏实地的,一步一个脚印的走过来,之前烟云阁想要投资入股她都拒绝了,现在……现在她还能拒绝吗? 果不其然,娄金凤还真就是为这件事来的。 “张东家已经认出我了?很好,那一定也猜到我为什么而来了。”娄金凤并没有瞎扯什么乱七八糟的,在齐掌柜给张爱英倒茶之后,也没用介绍,她就直接开口,“明人不说暗话,张东家可有意与我们合作?” 她都这么说了,张爱英也不藏着掖着:“可是我不明白,我乔家不过一普通农户,到底有什么值得娄家主这般看重的?” “张东家是真的不知道吗?你那些花就很了不起啊。何况,谁让那些花我们都种不好呢?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个道理我不信张东家不懂。” 张爱英苦笑,她没想到,系统给的这一重保障,翻过来也会坑了她自己。 她已经直接在脑子里跟系统沟通,有没有可能给出让娄金凤也能自己培育的花种,这样也就不用来缠着她了。 系统当然是不可能答应的,而娄金凤和齐掌柜两人见她没有回答,显然有些想法。 娄金凤还好,刚刚她说了那么几句,还是老生常谈的意思,倒是齐掌柜按捺不住,她的神情也不是特别好看,显然, 对张爱英三番两次的拒绝,这样的不识抬举,她是很反感的。尤其如今还是家主亲至,这样大的尊荣,这张桂花竟然还不识好歹,果然是农户,根本就没什么见识。 因为有不满,说话都带了情绪:“张东家难道以为我们是在逼迫你吗?那你可真就想错了,我们的确是有求于你,但这合作绝对是对你更有利。如果你拒绝我们,下次就不知道会是什么人找过来,会不会如我们家主这般好说话都不一定。之前的我们能替你挡了,一回两回的也就算了,可若是真叫更上头的人看到了,你就怕是什么都保不住了。” 张爱英警觉,立刻联想到陈家买花的事:“那也是你们在帮忙?” 齐掌柜想说话,娄金凤打断她:“也不能说都是在帮你,也是帮我们。我也跟你说实话,这合作也是对我们都有好处,不然我也不会做赔本的生意。” “家主!”齐掌柜想说什么,看娄金凤摇摇头,又只能憋了下去。 张爱英本来想说“容我考虑考虑”这样的话再拖延些时日,但话要出口的时候,又变成了:“我能冒昧问一句,这些花儿到底有什么格外重要的干系吗?” 第354章 高层内幕科普 对她来说,系统出品的高等文明月季花是真的很重要,她现在的生意都离不了这些花儿。 但就是这样,张爱英也敢说,真要没有这些花儿了,她也照样能把日子过下去。甚至该说不说,就在刚刚,她心里真的生出了这个念头。 当然不是真的完全毁了,毕竟现在她系统农场里就种了好大一片月季花。她想的只是把月季花在这个世界的痕迹抹除。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那就直接把锅掀了。谁都别要就好了。 不过张爱英也就是想想,很快她就意识到,只要曾经存在过,那追逐的人就不会放过。 没见那些个武侠小说中,只要传闻有个什么武功秘籍或者什么宝藏之类的,那是不论真假,就会引得江湖纷乱,但凡谁家被说与之相关,那是别管之前有多牛叉,都会来个家破人亡血流成河的结局。更何况她这月季花那是曾实打实存在。就算她销毁了,别人也会认为曾经有过那定然还能弄出来,能轻易放过她? 虽然目前看来,她穿越这个世界似乎开的不是武侠江湖的本,但本质不都类似的吗?这不照样有权贵有顶层,比如说那皇帝,若是皇帝听了想要,把这月季花点成贡品,张爱英敢说东西没了那就是找死。而且,也就只有21世纪的人才会把贡品作为宣传,家乡要是有个什么古代贡品那是能直接打出品牌的。不说古代历史贡品,就是现在 的什么东西能上国宴或者说被最高领导人啥的夸奖,那也是绝对的好事。然而,对古代世界的老百姓而言,本地出贡品那可不是什么好事。只有地方官高兴,以及连带着贡品这条线的所有人高兴,因为他们讨好了皇帝还能升官发财,甚至借着贡品的由头还能来一波对下的压榨和剥削。相对的,这百姓可就惨了,他们甚至要停止日常的生产生活,就为保障这贡品能送到皇帝那儿去。话又说回来,除了打天下的开国皇帝,之后的皇帝多数连那皇城都出不了,连外头的世界都没见过,这些个贡品啥的,又有几个好的真的是送到皇帝跟前,那还真不好说。多数皇帝吃的用的都是外头臣子挑选剩下那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儿。 扯远了,张爱英想东想西,忽然想到传闻中这娄家可是颇得皇帝信重,娄金凤的婚事都是皇帝赐的,啊这,不会真是把花儿弄成贡品了吧?听起来离谱,可在皇权时代,那还真是什么东西都能弄成贡品的,只要皇帝开心喜欢就成。 而齐掌柜的回答虽然不至于上升到贡品,但也着实把张爱英给惊住了。 “张东家可知,如今前朝后宫最受宠的是哪家?正是萧家。前朝一个萧丞相,后宫一个萧贵妃……” 萧丞相与萧贵妃乃是一母同胞的兄妹,有人只听这,还会以为萧丞相是借了裙带关系外戚上位。本来也是,本朝向来重 视外戚,并没有外戚不得干涉朝政的规矩,甚至有好几任天子亲政前都有太后垂帘听政外戚专权的历史。不过萧濬能官至丞相却与这外戚身份毫无关联。他本是白衣出身,通过科举高中探花,之后一路过关斩将,凭借过人的才能步步高升,更是少有的去地方任职过的丞相。 在萧濬身上恰恰相反,他的幼妹萧姝,还是借了他的光才有机会到了皇帝跟前,后来更是荣宠至极,甚至宠冠六宫。在皇后早逝的后宫,这位贵妃代掌凤印,虽无皇后之名,却有皇后之实,那当真是风头无两。 而这位萧贵妃,除了过人的美貌——萧濬当初能点成探花便可知容貌不凡,萧姝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其容貌之盛那是连皇帝都盛赞“唯有牡丹真国色”。萧姝更有不一般的心性和才华,其中,萧贵妃爱香也会制香便是众所周知的。 “贵妃得圣人青眼,自然多的是人想要讨好贵妃。连圣人都因贵妃爱香遍寻天下香料,甚至在冬日御花园给枯树绑绒花,以香辅之,做春日花开盛状以博贵妃一笑……” 懂,这不就相当于“一骑红尘妃子笑”么?别说一个是看的一个是吃的不一样,有啥不一样的?那本质都差不多,都是耗费人力物力搞些没用的东西,再简而言之,那不就是昏君吗?要是这昏君干得不好亡国了啥的,以后又得骂红颜祸水祸国殃民…… 完了 ,张爱英开始为自己在这个世界的命运担心了。 摊上这么个喜好美色的昏君,她家禄哥儿还去科考,以后还要步入朝堂,这这这…… “等等,你们不会是把那些花作为香料献给贵妃了吧?” 一出口张爱英就知道这问都多余。要不是这样,人家费劲巴拉讲这么多干嘛?真当无聊给她搞高层内幕科普啊? 齐掌柜听出了她这语气中的诘问,当下愈发不满:“你应该感谢是我们先这么做,要是换了别人,你们的命运可就没这么好了。” “齐六!”娄金凤喝止住了她。 而张爱英也并没有被齐掌柜的话给气到。虽然有那么一点点被冒犯的感觉,但张爱英很清楚,人家说的是实话。 不管娄家打的什么主意,至少现在从表面看来人家确实还算客气的,不然就这种情况,换了别的人家,发掘张爱英种的月季,只怕是第一时间就给她一家老小由良转贱捏在手心,直接让她一家子都去给人当花仆,一辈子甚至不止一辈子,那是子孙世世代代都逃不了为奴为婢的命。 这绝不是危言耸听,有钱有势的人真干的出来。 而且,张爱英甚至怀疑,齐掌柜这么说是不是也有这种威胁之意。 在这种思量下,张爱英怂了,总不能真敬酒不吃吃罚酒吧? 于是,她果断答应了娄家的合作。 然后她才知道,娄家不只是要跟她合作种月季花,更是要给她投资。 张爱英还 是觉得白来的钱烫手,所以她暂时拒绝了投资,只答应跟他们合作种月季花。但就连这,也不是直接以娄家或者烟云阁的名义,而是她跟兰家合作,至于兰家跟谁合作,之间又要怎么操作,那就不是张爱英能知道的事儿了。她暂时也不想知道,有些事儿知道的越多下场越惨。 而这其中的内幕,自然更是彼此都要保密。 第355章 上贼船 签完契约,瞅着张爱英眼巴巴讨来一份,齐掌柜有些不悦:“你可要保管好,若是让人瞧了去,这是要连累我家家主的。” 想到家主在这上面还盖了自己的私印,完全无法抵赖,要是传出去,那真的是后果严重。 齐掌柜眼神中忍不住流露担忧。 张爱英本来听她那么说话还有些不爽,她怎么保管不好?她敢说这世界上没有任何比她系统空间更安全的地方,把这一纸契约放进空间里,谁又能有那个本事瞧了去? 不过看到她这个表情,想到娄金凤盖的那个私印,张爱英心中也有了计较,明了这重要性,便也点头:“这是自然,我会保管好的,毕竟这事儿也关乎我家不是?” 事情办完,双方就该散了。 张爱英忽然又想到刚刚说的萧贵妃和萧丞相的事,就算她不懂那些朝堂斗争什么的,可这种前朝后宫都一个姓显赫,怕是不太正常吧?就算不禁外戚干涉朝政,可难道真没有一点警惕吗?特别她还问了,如今在位的这位皇帝年纪也不小了,五十多,在古代皇帝这个职业来说,都算是可以去死一死的年纪了,这个年纪的掌权者对儿子都是一种提防的心态,天家无父子,看自己儿子都是看竞争者,看外人还更得了?他就不怕这萧贵妃和萧丞相兄妹联手,到时候把他都给架空了。 再一想,娄家这还是种月季花,那就是讨好贵妃,是不是就 算贵妃党啊?哪怕他们不是真的贵妃党,只是因为皇帝的态度而投其所好做的这种举动,可以后贵妃若是失势,皇帝会想是自己的原因吗?那皇帝肯定不会有错,有都绝对是臣子的错,所以,皇帝生气清算起来,这些曾经跟贵妃扯上关系的,就都去死一死吧。 这可一点都不离谱,要知道皇帝这种生物可是最反复无常的,就说李二凤对宇文士及,那真是信任非常啊,经常召入内宫,连休沐日也要派人骑马召见,甚至宇文士及晚年病重的时候,李二凤还亲自探望并且涕泪不止(虽然李二凤本身就是哭包,但这也能见李二凤对宇文士及的荣宠),可就是这样信任和荣宠,一次李二凤在宫中观赏指着一棵树夸赞,宇文士及当然也是跟着夸,结果根本想不到,李二凤竟然立刻骂人家是奸佞小人,要不是宇文士及情商高会说话,指不定当时就要被责罚——李二凤也算明君了吧,就这样也仍旧反复无常,还是在最高兴的时候忽然翻脸,充分说明,千万别对皇帝这种生物有什么过高的期望或者滤镜,他们跟普通人也没什么差别,甚至因为地位更高,有时候情绪更加不稳定,而且就连反复无常起来那后果也严重得多。 有了这般担忧,刚刚定下合作而沉下来的心又不禁提了起来。完蛋了完蛋了,她这是上贼船了啊! 而张爱英更不知道的是, 她以为自己都是心理活动掩饰的很好,但其实一脸的担忧也几乎把心事暴露无遗。 在齐掌柜这样的人精面前,她这些所思所想根本就掩盖不了。 齐掌柜:“你就放心吧,只要按着我们的吩咐去做,不会有别的事的。” 且不说她们根本不只是为了那所谓的鲜花香料,便是真为此,她们也没什么可担忧的。他们更算不上什么贵妃党,只不过都是跟着皇帝的心思转罢了。 就说萧贵妃和萧丞相,别看一母同胞都姓萧,那可不是一路人。至少现在表现出来的那就不是一路人。 朝堂上,弹劾贵妃最猛的便是萧丞相一派,甚至就连当初贵妃入宫都是皇帝要求,萧濬起初不仅拒绝此事,甚至还为此事忤逆皇帝,直接弹劾到了皇帝头上,这头铁的,让人都大吃一惊。之后无可奈何,那是直接将萧姝都除族了。就连萧家也不能称为外戚,因为皇帝想要厚赐贵妃母族,不管是金银财宝还是官职爵位,全都被萧濬给拒之门外,连贵妃想要召见母族也被回绝,曾经一度气得皇帝都要给他去职免官,结果萧濬什么也不说,比皇帝更绝地来个直接请辞,皇帝暴跳如雷,差点就叫人摘了萧濬脑袋。 后来据说还是贵妃去跪了一晚,又手抄佛经,才把皇帝劝住了。 萧濬自请免官,贵妃也要去佛堂清修,不少人都觉得这兄妹俩是在作秀,谁也不知道真相如何, 但结果还真就把皇帝给哄好了。 从现在的局面就能看出来,萧濬官至丞相,萧姝掌理后宫,这但凡不是皇帝乐意的,也不能成啊。 而萧濬和萧姝这对年龄差距近二十的兄妹,却仍旧是水火不相容,在朝堂上互相使绊子也不少——至于说为什么贵妃一个后宫吹枕头风的能在前朝跟丞相对战,那还不简单?哪怕母族不容,可贵妃圣眷在身,自然有的是人愿意投靠。特别是在皇帝将六岁的十一皇子送到贵妃膝下之后,投靠的人就更多了。 从起初到如今,都有不少人觉得萧家这对兄妹是在演戏,目的就是谋划东宫之位甚至想做未来的国舅。可一来从来没有抓到过任何证据,二来这么几年下来,尽管皇帝为贵妃也确实做出了一些荒唐事,但也并没有造成什么严重后果,萧家更没有因为这外戚身份有任何逾矩逾制之举,大家想弹劾也都只能找些捕风捉影的小事,又不能让萧相伤筋动骨,自然渐渐就淡了。当然最重要的还是皇帝的态度,庆康帝十二岁登基十八岁亲政,在位三十多年,早就是个大权在握的实权皇帝,哪怕宠幸贵妃,在这件事上表现昏聩,可他在政事上的能力和决断还是不容置疑的。哪怕一开始大家觉得皇帝是被萧姝给迷惑了,可到后来也看出来了,皇帝宠贵妃其实也有限,所以大家自然也就懂了,该喷的时候喷,但要 说真的要拼个你死我活置肖家兄妹于死地什么的,那还是算了吧。 当然,也有如娄金凤这样的,从来就没觉得这位庆康帝昏聩过。所谓的被美色所迷,也不过是他算计之中的事。甚至就连如今的局面,只怕也是在他一手掌控下的。 毕竟那位萧丞相作为布衣出身,从当官开始那就剑指世家,这些年的各种举措更是大大削弱了世家大族在朝野的影响力,明里暗里替庆康帝拔除了不少眼中钉肉中刺。之所以到如今还能活得好好的,多少也有那位萧贵妃圣眷深厚的原因,就凭这位,世家大族想对他下手也得犹豫犹豫。不过,除了是一层保护,另一种程度上来说,也算是一种桎梏,谁让这位萧相着实太过干净了些?虽然说当官搞政治的,尤其还能爬到高位的,手就不可能真的干净,但是相对于别人,这位萧相真算是挺能约束自己的,胞妹入宫作贵妃就算是他身上最大的污点了——以美色献媚于上啊!这样干净的刀,皇帝用起来又怎么可能完全放心呢? 第356章 天家无父子 再者,庆康帝毕竟是年纪大了,光是已成年的皇子就有四个,这还是已经刨除了六年前因为舅家卷入河堤贪腐案受到牵连忧惧而死的六皇子,说是忧惧而死,其实六皇子是自杀的。那贪腐案谁都知道幕后主使不可能是六皇子这么一个无名皇子,不过所有证据都指向六皇子母族,外界传说是他的母族为了帮他争夺东宫之位所以犯下此等案件,查抄时那些根本没找到的银子也被说是已经拿去运作了。这个宫人生下的皇子从小便不受宠爱,遭此打击,忧惧之下,竟然选择了自缢。 而实际上,真正的幕后主使是三皇子,虽无证据,但皇帝心中有数,自此之后对这个曾经最疼爱的儿子也生了厌恶之心。 说起来,当今儿子不少,能活到成年的却也不算多。大皇子二皇子都是中宫所出,大皇子出生后就被喜得不能自已的庆康帝给封了太子,那仪式盛大得甚至连言官都进谏太过,结果不到两年太子就夭折了。有这一遭,二皇子出生后哪怕庆康帝再高兴,也没急着给他加封。就这么精心养着,二皇子也只养到了四岁,一场风寒就去了。在生老病死面前,即便是天家皇子也一样平等。中宫皇后与庆康帝少年夫妻,本是情谊深厚,却也因为接连两次打击一蹶不振,二皇子去后没两年,皇后便也撒手人寰了。自此庆康帝没再立后,甚至对后宫诸 子都不敢太投入感情。 偏偏三皇子是个格外活泼好动的,身子还格外健康,从小到大都没生过什么病,哪怕皇帝亲爹对他不冷不热,这小子也能保持热情。庆康帝又不是真的不疼儿子,只不过是怕自己过分疼爱反而害了孩子,面对这样的儿子,哪可能真就无动于衷?三皇子一日日长大,除了性子活泼,就连读书识字也格外聪颖伶俐,庆康帝对这儿子,便也越发疼爱,也一度生起过立储的心思。甚至在三皇子的母妃德妃身上也生动诠释了什么叫母凭子贵,一个出身不显的小小才人,因为庆康帝对三皇子的疼爱,直接跃居四妃之首,就连母族都被格外抬举,赏官赐爵——怕也正是因此,才会聚拢了一堆人在三皇子身边。从龙之功,谁又不想要呢? 不过人年纪大了,思虑也就多了,三皇子又是个耐不住的,一场贪腐案直接断了储君之路,庆康帝也不是傻的,尽管老三犯了这等糊涂事,那把这事情掀出来,还连带祸害了老六的人他心里又岂会没有计较?所以连带着,那三个成年儿子也都失了圣心。 天家无父子,皇帝一旦上了年纪,人老了便容易昏聩,都不说贪生怕死求仙问药妄图长生的,只说对于年富力强继承者的态度便从曾经的着力培养变成了深深忌惮。从古至今臣子们都怕英明的君主死得太早,又怕他们死得太晚。如秦始 皇,那就是死得太早,什么都没安排好,这也促成了秦二世而亡。如汉武帝,则就是死得太晚,任用奸佞制造巫蛊冤案逼死一手培养的太子刘据,晚年朝政颇为动荡。 如今的庆康帝,大概就处于这么一个尴尬的年纪。对于朝堂上的立储呼声,成年皇子哪怕被他有意削减羽翼,可这么多年的发展,还有一些母家本来便是世家大族的,又岂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打压下去的?更何况一日不立储,时局一日不明朗,大家都有机会,谁不想为了那位子拼一把? 庆康帝的选择就是宠幸贵妃,扶持萧家。 有点脑子的都知道庆康帝就是扶持贵妃以及十一皇子来跟几个成年皇子打擂台搞平衡,可这诱惑实在太大,就算知道是坑,多少人也跳得心甘情愿,如此才形成了如今前朝后宫的局面。 看似是贵妃一家独大,实则决定权全在皇帝手中。今日能让贵妃风光无限,焉知明日又会是何光景? 娄金凤只是想到这些,便只觉齿冷,在此刻没有外人的情况下,那张时刻挂着浮夸笑容的脸不再容色灿烂,一抹深深的厌恶从微眯的眼睛中泄露出来。 “家主为何不告诉那张桂花我们对她的帮助?” 甚至她还想问,对这么一个小人物,至于用如此迂回的手段吗? 哪怕这陵阳县城的相关都是她在负责探听,对乔家的情况她不说了如指掌,也算是很清楚,她也没看 出这家有什么特别突出的优秀之处,竟然值得家主这般费尽心思,而且还亲自来了这里。 还是在这种时候,真要被人发现了,可能之前做的一切都会功亏一篑。 想到之前泸县闹出的那些事,向来以天府之国著称,不说安宁和谐但也在朝中属实没什么存在感,偏安一隅的益都府,这两年可谓是“出尽风头”,吸引了不知道多少视线在这里。 家主早就避开了去,没想到却因为这乔家这张桂花…… “不必说,该知道总会知道的。”娄金凤紧绷的脸色松了下来,看向齐掌柜,“齐六啊,你这就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对真正的聪明人是不能耍那些小心思的。而且,做永远比说更重要。” 齐掌柜:“家主对她的评价是不是太高了一些?这乔家真有那样的本事吗?” 她仔细又想了一下,就算有姜家那样的亲家,可说白了姜家真要有那样的本事,也不至于这么多年一直蜗居在这小小的陵阳县而无寸进。要说他们是有了一对极有可能中举的后进,可也就是如此了——对一个陵阳县来说,出两个举人或许是很厉害,连县令都能说是文教有成。但是对整个大庆朝来说,别说是举人,三年一度的状元探花,累积下来还算少吗?所以说,哪怕就是那位乔小郎君有些天赋,科考顺利,最高也不过就是中状元,可对整个朝堂大局来说,一个状元又算得 了什么?何至于让家主这般另眼相待? 被她这么问,娄金凤自己也沉默了。要说的话,她其实也说不出真正多么强有力的理由。 “只是一种感觉吧。” 良久她才开口,齐掌柜满面的期待渐渐褪去。要不是眼前是她一直追逐且绝对信任的家主,她肯定要来一句,就这,就这?!! 第357章 广撒网,多捞鱼 娄金凤笑了:“也罢,没什么好说的。就算是达不到我的期望,也没什么不是吗?这么多年过来,也不是我们想要什么就会有的。” 她这么一说,齐掌柜的脸色也慢慢恢复了平静。 “是我着相了。家主说的对,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况且,这么多年,家主埋下的种子还少吗?也不是每个都能有收获的。总不过就是广撒网,多捞鱼,仅此而已。 齐掌柜在内心反思了一下,除了急切,除了担忧,也是多少有些嫉妒吧。毕竟,当初的她到家主身边也是经过了好些考验,才慢慢得到了家主的信重。 这么一想,她又忍不住笑了。何至于此?若真要说家主看重那张桂花,那不也是自己发掘出来的吗?而且自己还在这里看着,不还是看重自己吗? 娄金凤怎么会看不出她的那点小心思:“不过齐六你倒也是提醒我了,这陵阳县城到底是太小了,你啊,一直待这里还是太屈才了。” “既然种子已经埋下了,你也别在这里耽误了,来吧,回到我身边。” 张爱英不知道,她这一趟走完,烟云阁的齐掌柜也离开了。 她出来并没有跟曹娘子说太多,那一纸契约到手她就藏进了怀里,实际上就是放到空间去了。 曹娘子并没有看到湖心亭的人,但是她心中也知道这事情隐秘,看到张爱英平安出来她就放心了,并没有多问什么不该问的。 然后张爱英就去 见了真正的兰家人,她也不知道这家跟娄金凤是什么关系,但对于所有与她的合作兰家全都知悉,甚至已经做好了准备,双方很快签好契约。 兰家人甚至早就准备好了种植鲜花的庄子,就在城外不远的一处坡地,张爱英知道那边都是城里大户的农庄,之前也想过等自己多赚些钱高低也整个庄子下来。没想到自己还没转到买庄子的钱,已经可以去庄子先转一圈了。 不过想想时间,张爱英还是拒绝了:“今日就先不去了,这样的事情,我还是得回去跟家里人说一声。” 兰家人也不强求,跟她约定好时间,虽然留饭没留住,但是给张爱英打包了几个大食盒,直接放在马车上和人一起送回去。 这连吃带拿的一般人可能不好意思,但张爱英还真没这感觉。想想自己今天受到的惊吓,说好的吃饭都没吃呢,带点吃的回来压压惊算什么? 一家人齐聚,张爱英把这事儿跟姜琬和乔多禄一说,当然只说跟兰家的合作,娄金凤那个是能不提就不提,这不是信不信任的问题,那秘密的本质不就是要保密吗?而且知道也未必是好事,说不定还会有危险。 姜琬一听就说:“娘,你说到这个,我也想说,我们那院子还是太小了,而且,最近总是有人偷窥,怕是有人在打着主意,我在考虑我们要不要换个地方。” 张爱英立刻就懂了:“你是不是已经有 主意?说来听听。” “娘,还是你懂我。我是有想法,但是可能不太成熟,而且现在也还在犹豫,娘你就先听听?” 张爱英:“说呗。” 姜琬坐到了张爱英身边:“那我就说了吧。娘,我也是现在才知道,我爹娘分出来,其实不只是有那么个小院,还有一个小庄子。那庄子地段一般,也没什么好田地,也真的不大,之前的收成也一般,我爹娘没上心,我也一直都不晓得这事儿。” “之前我就感觉作坊太小,那院子场地太小了,就可能提了几句吧,安哥儿听了才跟我说到这事儿。要是找不到场地的话,可以去庄子上试试。” 其实不是找不到场地,而是合适的地段不好找。现在晚桂坊又已经打出了名气,想要找到安全合适的院子开作坊更难。一个是考虑作坊的保密和安全问题,另一个就是性价比的问题——人家知道晚桂坊,知道你需要是真的会坐地起价。 姜琬连忙补充:“我当时真没答应。但这不是发现有人鬼鬼祟祟在外窥视,我觉得作坊转移是真的有必要。至少有一部分得转移出去。” 婆家和娘家是不能混到一起做生意的,利益问题不好说,一旦闹出什么纠纷,这夹在其中的媳妇就难做了。想来这些姜琬都是很清楚的。 张爱英也听明白,当然不会怀疑她是有什么私心,或者说要帮衬娘家什么的——且不说姜家那实力,再 怎么也轮不到现在的乔家大言不惭说帮衬。就算真的是帮衬娘家,张爱英也不觉得有什么,力所能及的时候,搭把手那不是正常的?又不是真的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难道孝顺一下娘家父母还有错了?又不是要搬空婆家去贴补娘家,顺手能做到的事,与其便宜外人,还不如交给自己人。再怎么说,两家结亲本质不也是互相帮助,结秦晋之好吗? 所以她关心的是:“真有人在作坊外鬼鬼祟祟?什么时候开始的?你在那边的时候没遇到什么危险吧?” 越想她越觉得有些担心,就怕里头有些什么事,同时脑子开始思考,是不是得给琬姐儿配两个保镖。不过这念头也就是想想,她家现在有胡平一家子已经够扎眼了,毕竟乔多禄都还没有功名在身呢,也就是现在律法宽松,据说前朝律法严苛的时候,对于用仆人这些那都是有规定的,连大户人家养奴仆都有数量和等级规定,以至于很多人不说是奴仆说是收养的义子义女,而普通平民根本没有资格豢养奴仆。 算了,还是想办法提高一下琬姐儿自身的武力值吧,再不济还有防御值,比如电棒辣椒喷雾什么的…… 姜琬现在也熟悉婆婆的表情了,赶紧安慰:“没有没有,娘,我又不住那边,我能遇到什么危险?我就是听他们说的,而且你忘了,还有何五爷带着衙差经常过来转,那些人 就算有小心思也不敢太过明目张胆的。我提这个也就是防患于未然。再说不是娘你说到这兰家庄子种花吗?我想着可以看看,要是方便的话,或许也能把作坊转移过去,到时候运输鲜花也方便。” 作坊可以开在城里,但是鲜花种植是不可能在城里就近种植的,就种那几棵也满足不了作坊的生产需求。 虽然张爱英系统农场就有大片鲜花,而且可以一键采摘超方便,但也不能直接拿出来。名义上还是每天都从板桥村把鲜花运输过来。那还是有些麻烦的,要不是没有足够的人手照看,张爱英都想置办个驴车专门来搞运输。现在这活儿就是包给了宋二牛,所以哪怕没在板桥村,有这么个人经常来运输鲜花货物,发生了什么大事小情她也不会错漏。 张爱英之前还真没往这儿想,一听也觉得可以。 “行,那我明天去看了再说。要不你跟我一道去吧,把安哥儿叫上,他有空没?我们先去那庄子看看,过后再去兰家庄子。” “不用安哥儿,我知道在哪儿,之前我跟安哥儿一起去过了,这回直接过去就行。” 婆媳俩说定,张爱英才看向乔多禄:“禄哥儿,我看你刚刚好像有什么话,说说呗。” “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儿,现在还不确定,等确定了再说。” “那行,你把备考的事儿好好准备,家里这些事儿你也别操心。要是有什么困难,一定 要跟我们说。你的事也很重要。” 第358章 第二天,张爱英和姜琬一大早就出发,因为没带安哥儿,婆媳俩就直接去了兰家的庄子。 这一趟是考察和准备,先把一切需要提出来,事情并不多,而且其实兰家已经做好了准备,所以张爱英就是初步来看一下,做些计划。兰家也很配合,双方很快就说好。 于是很快张爱英就从兰家庄子出来,姜琬高兴地带着她直接就去了隔壁庄子。 早在之前刚到的时候,张爱英就已经听姜琬说了两个庄子挨着的事儿,她也很高兴。心里明白这肯定是兰家早就安排好的,世界上哪有那么多恰好的事,不过是因人有心为之罢了。 不过这样的安排她也确实很喜欢就是了。 婆媳俩去姜家庄子上,庄子的人已经得了吩咐,非常恭敬将他们迎了进去。 说是庄子不大,其实也有好几户人家,张爱英先把这些人打量一番,从穿着来看,这些人也就跟板桥村那些农户差不多,不过整体的精神状态看起来更好。面对她们的到来,那笑容虽然卑微,可看得出来也是发自内心的。 张爱英想想也就明白了,不能用现代人的思维来看古人,对现代人来看,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哪怕贫穷,可自己是自己的主人,也比为奴为仆高贵。但在古代世界,活着并没有那么容易。压在农民身上的苛捐杂税各种徭役天灾人祸随便哪一个都很轻易就能让 一个家庭崩溃,反倒是这些依附在大户人家底下的庄农,他们只要给主家做好活计,别的事情就不用担心,比很多无依无靠只能全靠自己的小农民日子要好过得多。 当然,也不是说古代真的做奴仆要更好,只是在这种底层农户来说的话大多是这种情况。不过最重要的还是要看遇到什么样的主家。 刚刚张爱英在兰家庄子上的时候,就看到与兰家庄子相邻的另一个庄子的庄农过来,是跟兰家庄子这边商量水渠灌溉的问题,一个掌事的带着几个农民,之所以张爱英能一眼就分清,实在是太明显了。那管事穿的比几个农民好多了,对兰家庄子的管事客客气气,转头训斥起那几个庄农又是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而那几个庄农不管是穿着还是神情甚至那明显瘦弱的躯体都与兰家庄农相差甚远。 有了这种对比,张爱英对兰家人也多了几分好感,再怎么说,一个有善心有人性的合作伙伴,总比那种把人当牲口的强。 再到姜家庄子上,看到这些庄农的情况,张爱英想起姜琬说的这庄子收成少,心下也明白过来,不只是因为庄子小收成少,主要也是亲家仁厚,并没有从庄子索取太多。不然这些庄农也不能有这样的状态。 如此庄农对她们婆媳的态度也就很好说得通了。 一番考察后,张爱英觉得要是把作坊建在这里的话也不错,不过事儿也不是 说一声就能做好的,具体的事儿还要姜琬去跟姜家那边商量。 倒不是张爱英自己不愿意去做,主要也是因为她现在也忙。虽然她的系统农场里就有一大片花圃,甚至一键扦插一键收获再取出就有许多花苗,但这都是没法直接拿出来的,想要把花苗弄到现实世界来,还得回到板桥村去打整。 正好趁着现在开春时候,扦插易成活,赶紧把事儿都给办了。 下午张爱英就直接回了板桥村,与她一同回去的还有兰家的马车。询问过张爱英的意见之后,兰家直接从庄子上指派了人手过来帮忙,倒是省了张爱英许多事,坏处就是张爱英一点都不能从系统农场捡便宜,毕竟这些都是人精,自己自以为很隐蔽的小动作,说不定人家全都盯得清清楚楚。那才是暴露自己。 不过有了这些人帮忙,就算不从系统农场薅羊毛省事儿,一切也都弄得很快。不过一周的时间,兰家庄子的育苗地就已经插满了修剪的光秃秃的花枝。 第一步完成,叮嘱这些人注意事项,张爱英暂时可以松口气了。 另一边,姜琬与父母也已经达成了协议,承包了小南庄(姜家庄子)作为晚桂坊的主要生产作坊之一,这几天正忙着搬家——按照她们之前商量过的,作坊内技术含量高且对鲜花原料需求大的种类便转移到小南庄去,一些比较基础普通的产品仍旧还是在原本的作坊生 产。这其中又涉及到人员的调动,方方面面都得统筹规划好,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张爱英忙完了兰家庄子的第一步,回到家也赶紧的该伸手伸手,该帮忙帮忙。这家里没谁是大爷,为了更好的生活大家都得努力。 就连乔多禄都去作坊里转过几次,就是因为听说了有人鬼鬼祟祟在周围窥伺,作为家里唯一的男丁,他自然也得露面看一看。 张爱英更是直接,直接偷偷在作坊周围安装了监控,虽然在这年代不能把监控作为证据什么的,可有了这个监控,真有什么不法分子出现,张爱英心里也能提早准备有个数不是吗? 她都后悔装晚了,有时候不是事情发生了,刚好需要,人真是压根儿都想不到那一步。不过也可能是他们这动静叫人发现了,毕竟何天佑带着衙差巡街的时候都会多往这边走两趟,甚至很多时候何天佑都不在,那些衙差也会过来巡逻,还要主动问询他们是不是遇到了麻烦,有没有看到什么可疑人员,要是有什么不对的,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他们。 总之后来就没看到人了,张爱英一直关注着监控,没有找到人她也就渐渐放到了一边。主要安装这监控之后,日后一旦有什么可疑分子做出翻墙偷摸进院或者明抢之类的事情,系统就会第一时间发出警报,张爱英就算不能立刻阻止,也能第一时间做好准备并且给出应对。 如此她要是还不放心,那日子真是别过了。 在小南庄作坊总算都安排好,县里童试也开始了。 张爱英之前一直没怎么过问乔多禄学业方面的事,一是信任,二就是不想给乔多禄太大压力。再说,虽然科考确实很重要,可她们又帮不上什么忙,与其干着急制造焦虑,还不如少操点心多做好自己能做的事,那样别管乔多禄能不能考好,家里的日子都不会太差。 第359章 机关算尽太聪明 如今眼看考试在即,张爱英却也不能一点都不操心,这几天的饮食都格外注意起来。 乔多禄回家说起一件事:“娘,之前你说兰家,我有个事儿没说,这回确定了。就是跟我联保的一个考生,年纪也跟我差不多,就是姓兰。这不是马上要开考了,我们相互接触认识了一下,这位兰姓考生还真是那个兰家的。” “这么说,这个兰家果然是早就有意跟我们合作了。”张爱英点头,也跟乔多禄说起这段时间与兰家的接触和见闻,总结下来就是这个低调的富户算是心思比较仁厚的,对下宽容却又能赏罚分明,虽然没有与多少兰家人见面接触,但窥一斑而知全豹,这兰家人也差不到哪里去。 只不过,到了临考之前,又出了事儿。 倒不是乔多禄,而是板桥村里那几个准备来应考的考生出事了。他们之前答应与乔多福互相联保,后来因为乔多福的行事太过恶心人,这几人纷纷打了退堂鼓,直接跟乔多福说了拒绝与他联保。人家本来还算是好心吧,不答应直接就跟乔多福说了,没到临考的时候再来反悔给人致命一击,是充分给了乔多福再去找人和准备的时间。结果乔多福一点没领情,毕竟对他来说,原本跟村里人联保,那都是说好的事,彼此认识互相有需要,不用花一分钱。可再去找别人就没那么容易了,他不反思是自己做些恶心事儿 被人忌讳,只想着自己为了找人联保还花了钱,便都怪在这几人身上。一直怀恨在心,这不,考试之前,这几人也到县城来提前聚一下,谁知道乔多福抓住机会,竟然在他们的饭食中下了大剂量的巴豆,这几人拉稀拉到虚脱,连日常生活都不得安生,根本就没能进考场。 乔多禄是考完了才知道这件事的,毕竟这种大事,之前大家专注考试也就罢了,一旦考完,这种就是跟考生切身相关的,现在遭殃的是别人,谁知道下回是不是自己?谁能不关注?而且说实话,这种事其实也不罕见,只不过通常是在乡试的时候发生的更多,毕竟到那个层次,谁有机会中举谁的文名昌盛已经看得出来了——大部分还真就是为了减少竞争对手。不过也有趁这机会打击报复的,毕竟乡试三年一次,错过一次就要等三年。人生又有几个三年?倒是在童试就动手的不是那么多,首先童试第一关就是取得生员资格,有了这个资格才能去考秀才,但说实话这个资格没什么含金量,稍微有点脑子的都不会在这个时候动手。 也是因此,一般这种情况大家都会觉得可能是意外,但是这几人实在是症状太明显,一下子这么多人倒下,说意外吃坏肚子都没人信。 而且大夫一把脉也说谁就是食用了大量巴豆,谁不知道那玩意儿是干啥用的?正常人谁会在这种关键时 候吃那么多巴豆?只可惜查来查去都没查出下药的人,有人提出看到乔多福,抱着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心思也对他进行了调查,但是乔多福这一次做的很干净,估计是以前耍手段都被拆穿,让他也学聪明了,愣是没让人抓到任何实打实的证据。 “没有实打实的证据他就认为平安无事啦?”听到这么说,张爱英也是无语的,“只是没证据疑罪从无,他逃过一劫而已,但是大家又不是没脑子没心眼儿,到底怎么回事大家难道真就一点没数?这种人就是刚愎自用,机关算尽太聪明,真把大家当傻子,却没想过自己的名声也烂掉了。他又不是考一回就不考了,做出这样的事,啧啧,还以为是在断别人的前程,殊不知毁的是自己的前路。” 她又看着乔多禄:“知道这事儿你以后也得多长个心眼儿,别说是考试前,就是平常任何时候,都不要吃来历不明的东西,咱不害人但也不能不防着点人。” 尤其她家禄哥儿在举业上还真是有几分天赋的,就更容易招来小人的嫉妒。 “娘,我都知道,我就是也没想到,他竟然能这么蠢。” 是的,对于乔多福能做出这种害人的事儿,现在他是一点都不惊讶。乔多禄唯一所震惊的是他怎么就能这么蠢。就是娘说的那些道理,他不会以为没有证据抓到他,大家就不知道是他不会提防厌恶他吧? 这种情况 下,都不说他能不能考中,就算真的考中了并且步步往上走入官场,又会有谁会相信他?不对,这还是想的太美好了,就算他考过这次,下一次也未必就能过。尤其遇到一些脾性刚直的考官,那是直接就能给你黜落的。 乔多禄还不知道他差点就一语成谶了。 因为这事儿闹得太大,县衙又介入调查,很是有一番轰轰烈烈,苏县令自然也知道,更听说了乔多福在其中的首尾。如果是旁的什么人或许他还不会太放在心上,一是疑罪从无,二来就是这后果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被害的那几人也不是什么有大名气的,就算参考也未必能过,再者这种事几乎年年都会发生,除了害人的有责任,这些中招的自己也不谨慎啊,都知道这种关键时刻还这么不小心,这样的人连自己都顾不住,就算参考能过又怎样? 但谁让乔多福早有前科,之前坑害自己妹子那事儿,虽然不是苏县令亲自审的,可他娘子是把这事儿都全场听下来并原原本本都告诉了他的,那时候他就觉得这乔多福人品不行,哪怕男子依靠裙带关系本不算什么,但像他这样骗着妹子去做小,过程还极其恶心,对亲人都用坑蒙拐骗的手段,就实在是令人不齿。何况苏县令也是底层出身,那是格外反感这种给底层读书人抹黑的行径。再知道他还掺和那些乱七八糟的事,苏文进更加肯 定这人心术不正,一天到晚只想投机取巧。 如今厅门这闹得满城风雨的事儿也有他掺和,苏文进当下便决定要将他黜落下去——这种人还是平民的时候就能做这种事,要是再往上走,那还不知道要害多少人。 这种黜落也并不违规,因为这年头科考也是有讲究有门槛的,就说乔多福之前下狱并且被罚服徭役,认真计较起来,那就不符合身家清白这一条。而且主考官的意见也很重要,县令在县试还是有发言权的,说这考生人品不过关要黜落根本不算什么。 第360章 榜下捉婿 只是苏文进实在是想太多了,就乔多福那本来就不咋地的水平,再加上这段时间全都去想着怎么算计报复人了,根本没把心思放到学业上,结果就是总算有了资格也进了考场,但答的水平实在不行,压根儿就没过关。 等苏文进定了前几名,撕开糊名一看,乔多福根本没在榜,也就不用他再专门黜落下去。 苏文进心里更高兴了,毕竟真为了这么一个小人专门动手黜落,虽然理由正当,但说不定也会让一些人想多了,尤其是在他刚点了乔多禄为县案首的时候。 对,之所以说更高兴,就是因为苏文进还在高兴自己治下出了个科举的好苗子。 都是科举过来的,千军万马过独木桥,金銮殿上走过一遭出来当官,苏文进怎么会看不出科举文章的好坏?尽管这才是第一层的县试,考的也是最基础的知识,可从那些理解那些游刃有余的答案上便能看出答题者胸有沟壑,连那策论看着粗浅,却都遮不住那满满的灵气,更别说那一手好字……总结下来,点为案首毫不过分。甚至可以说,这一份答卷远超其他任何答卷的水平。 不仅如此,苏文进甚至觉得,别说是县案首,就是府案首,这人都能去争一争。 而当撕开糊名知道这人是乔多禄,苏文进顿时更高兴了。虽然其实自己也就见过这孩子一面,也没怎么接触过,之前倒是听小舅子夸过几句, 他也只以为是小舅子自身没啥见识又因为是朋友才会那般吹捧,如今一看,小舅子竟然还真没吹牛,人是真的有实打实的才学。自己治下学子有成,教化有功,这特别出类拔萃的一个还跟自家关系匪浅,想想苏文进又如何能不高兴? 核对校验之后,榜单很快就贴了出去。 几乎是瞬间,红榜下就挤满了人,大家都热切盼望能从上头看到自己或者是自家人的名字。 推推搡搡的,还有人高声询问,互相大喊,吵吵嚷嚷中,也有站在最前头的人找到自己的名字后高兴大喊,然后就特别好心地帮忙念名字。只不过人群实在太过嘈杂,大家也没那么有耐心,这“唱名”也就完全没起作用,反倒是使得场面更加嘈杂和混乱。 但这些场面都影响不到乔多禄,他属于心态比较稳的,也或许可以说是胸有成竹,所以并不急于一时,压根儿就没有急着挤到前头去看。 何况还有胡琏这个积极热情的,到了放榜这天一大早就跑了出去,但就这样他也没能挤到最前面,只听着前面有人喊案首是乔多禄,还不是很能确信,努力往前去看。 “案首是乔多禄,是哪位仁兄啊?” “乔多禄?没怎么听过啊?你知道是谁吗?” “是哪儿的?板桥村乔多禄?嗐,莫非这还是个乡下小子?” “哎,你说姓乔的,板桥村?我好像听过……” 大家叽叽喳喳,不巧,人群 中还有个乔多福。 他也是没能挤到最前面,只能混在人群中听着,因为场面太热闹,听到有人喊乔多禄,他也没听太清,只听到个隐约,以为是自己,整个心就在砰砰跳,不过这人到底还是有几分自知之明,没有急着跳出来,想着要再确认一下。 旁边有人直接拉住了他的袖子:“嗳嗳,板桥村!乔兄,这是在喊你啊!你竟然考中案首,真厉害!” “什么?这就是案首?”旁边人听到,纷纷看过来。 “案首在这里!” “太厉害了,这么年轻啊,大家快看,案首在这里!” 人群激动,直接阻拦了乔多福往前的路,甚至有个一身锦袍的中年男子,已经直接拉住了乔多福的胳膊:“嗐!乔案首,瞧你这年纪轻轻一表人才的,定然还没有婚配吧?正好,我家小女年方二八,容色秀丽,正可配案首啊!” “去去去,老余,怎么有你这么不讲究的?你家女儿哪里来的容色秀丽?还得是我家女儿,那才叫个清丽可人。乔案首,你要没婚配,我家小女才是良配啊!” “真不要脸,你们一个个的算什么?乔案首,我跟你说,娶妻娶贤,我家小姐德容言功无一不精,关键我家老爷可是疼女儿得紧,小姐的嫁妆可是早早就准备上了,到时候……” “你们都让开,乔案首,你可别听他们的,还得是……” 倒也不是这些人夸张,毕竟大家都只是小商 人小地主,家里或许都没个读书人的,更别说要在科举上有什么出头之路。可不就靠着榜下捉婿给自己来点助力嘛! 而且约定俗成的规矩,别的人过了县试,之后未必能过府试、院试中得秀才,可案首是一定能过府试的——毕竟是知县亲自点出来的,只要正常发挥不是太烂,知府怎么都得给下属这个面子。而且他们这苏县令还不是那种胡乱点人的,这二年间的行事大家都看在眼里,之前被点的案首,哪一个不是中了秀才?前年的案首在去年秋闱还中举了呢! 所以,他们不是信任眼前的案首,纯粹是信任县令的眼光。想到这一个说不定再过两年也能中举,就算第一次不中,那也总是有潜力有机会的,大家怎么能不争一争? “乔案首,你听我的……” “听我的,我都叫人去春风楼备好席面了……” 乔多福之前还有些犹疑不定,想着得挤到前面去看清楚了确认了再来说。 结果被旁边人叫破,身边迅速围拢一堆人,还个个都说这样的漂亮话,那是他一辈子都没享受过的巨大追捧,立刻就飘飘然了,嘴巴不自觉咧的老大,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满脑子还真已经计划起了要怎么选个好老婆。之前一直没结婚不就是等着这时候的吗?当然是考个好名次才好选更好的婆娘,不然难道就娶乡下那些村姑吗?他要娶的女子一定要漂亮,岳家 还一定得有钱,最好是…… “乔多福!”忽然有人喊他,声音特别大。 “啊?” 胡琏已经挤到最前面看清了,确认案首真是自家小郎君,当下得意的不行,才钻出来,就看到眼前这一幕,当下就气不打一处来。 “案首是乔多禄,听清楚了,乔-多-禄!不是乔多福!案首是我家小郎君,虽然名字很像,但确实不是你。再说我家小郎君已经成婚,亲家还是梧桐巷姜家,你可别打着案首的名义乱来,最后败坏我家郎君的名声。” 他说的噼里啪啦,可声音足够响亮,周围的人虽然惊了一下,马上就反应过来。 胡琏更是提高了音调:“大家别被骗了,走上去看清楚,案首是板桥村乔多禄,可不是你们眼前这位乔多福!” 说完,他直接一溜烟就跑了出来,根本不给这些人围追堵截的机会。 他还得回去给太太报喜呢!他家小郎君真是太厉害了! 第361章 从天堂到地狱 这些人没抓住胡琏,于是一个个立刻瞅向了眼前的乔多福。 “等一下,你说你叫什么?” 只不过,这时候他们看向乔多福的脸色全变了,从刚才的恭维讨好全变成了质疑和厌恶。 乔多福说得出什么?他额头兴奋的汗珠此刻全变成了冷汗。 他不说话,却也不妨碍周围人的讨论。 “你们听清了没有?刚那小哥儿说案首是乔多禄吧?别说,这名字听着还真挺像。” “是啊,听刚刚那小哥儿说这人叫乔多福。” “是啊,案首是乔多禄!不是乔多福!” “梧桐巷姜家?!啊,我想我知道是谁了!” “谁谁谁?” 有人往前挤,有人听说案首已经成婚,已经放弃了心思,直接原地八卦起来。 等他们回过神,乔多福已经不在原地了。 于是大家纷纷气得大骂:“这个不要脸的,居然还想冒充案首!” “就是,别人听错了,他自己还能没点数吗?” 更有已经看完榜单的出来了:“别说了,那乔多福别说案首了,他连末位都没能进。” “真是晦气!” “我呸,他怕不是就想靠着假装案首来骗婚吧?” “真不是个好东西!” 乔多福还不知道不过就是沉迷别人的吹捧和夸赞那么一会儿,这时候就被这些恼羞成怒的人家直接上纲上线地抹黑,甚至还要把这种谣言给他传到更远的地方去。 当然,很快这点名声就不算什么了,因为关于他身上的恶名从来 就不少,之后还会都传出去。 此时此刻,乔多福站在红榜下,目光定在榜首“乔多禄”那三个字上,一双眼睛恨得发红,简直是要滴出血来。 好半晌,他才想起那不是自己,下意识往下去找自己的名字,结果根本就没有。 有跟着他挤进来的人当下嘲笑:“呵呵,果然没有乔多福,你这小哥儿生的不错,怎么还想着干这种事儿呢?大家又不是傻子,你看你能骗过谁啊?” 是啊,骗得过谁?他也是叫人糊弄了。这人有脑子吗?这么明显的事,要他早知道,怎么可能默认?他也是被人拦住了不知情的啊! 也有人嘀咕“那还不是榜首没来,这乔多禄到底何方神圣?竟然还有不来看榜的。” “说不定人家看了就回去了,那是人家低调,再说没听人说嘛,案首早就成婚了,可别打主意了!” “是啊,说不定年纪都不小了……” 大家只不过开始说乔多福几句,后头的话题全都在乔多禄身上。 而乔多福也从来没有如此刻一般深刻体验什么叫从天堂到地狱的感觉。 他不甘心地上下又找了几圈,眼神就在榜单上逡巡,怎么可能呢?怎么可能没有自己呢? 连乔多禄那个病秧子都能考中案首,他竟然落榜了,凭什么?怎么可能? 对,乔多禄凭什么?他怎么可能比自己厉害,他不过才学了一年,怎么可能还考中案首? 这里面一定有事! 无能却自负 的人就是这样,乔多福此刻满脑子想的都是乔家与何家的关系。 谁不知道何家是县令的姻亲?而案首是谁点的?不就是县令吗? 瞬间,他就觉得自己想通了其中关窍,顿时心头大恨:“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他乔多禄学业连我都不如,怎么可能考中案首?这不可能!” 本来就是大家看榜的时候,虽然最初的热闹过去了,可现在也仍旧围着不少人,大家相互讨论,本来也有不少人在这里说着案首的事,乔多福这一通叫嚷,便如同油锅里的一滴水,那是一石激起千层浪。 “怎么说?这位兄台认识案首?” “是啊,这案首到底什么来头?我看还是乡下学子,这般厉害,之前都没听过。” “兄台你可是知道有什么内情?” 这些开口的大多都是学子,考中的觉得自己居然被一个籍籍无名的农家子压在头上有些不爽,没考中的就更不爽了,他们那么努力都没中,这乔多禄到底什么人,他凭什么就中了案首? 乔多福话说出去后原本还有些后悔,但是听着一片附和甚至怂恿,立刻就把那点子担心和后悔抛到了脑后:“我怎么不认识?我也是板桥村的。他乔多禄在我们那边可是出了名的!” “什么名?” “病秧子啊!虽然这么说不好听,但他从小身体就不好,几乎读不了书写不了字,躺床上都是好几年。就是前年才好了起来。那都是挟恩 逼报让人冲喜给冲好了,去年才到了县城求学,还是在城西萧家的小学堂学的,他什么水平我们村里大家谁不知道?他连我都不如,怎么可能考中案首?” 短短几句话,明示暗示都有了。本来嫉妒或不甘的学子听懂了,别的不说,城西萧家小学堂他们读书人还能有不知道的?怪不得说大家都不知道这乔多禄,原来就是那荤素不忌的萧家学堂出来的。那里教的可没几个会来应考的,就更别说上榜了。而除了他们,就连旁边纯看热闹的都对这案首乔多禄生起了几分质疑与厌恶。 也有人问:“敢问兄台在这榜上第几位……” 乔多福脸色黢黑:“在下无能,无缘上榜。不过以我跟他的关系,怕也是难能上榜……” “怎么说?这乔多禄到底啥来头?” “嗐,说到底,还是他有本事。乔多禄的岳家就是这县城姜家,而且,他家现在做着生意,与福寿斋何家关系极好,至于我,虽然是他的堂哥,但从小他便对我多有误会,这一二年间他家发达了,更是……” 乔多福一副难以启齿的卑微心酸模样,因为长相不错,演技过关,一时还真哄了不少人心疼,并且立刻脑补了他未尽的话:挟恩逼报让人冲喜的那能是什么好人?一个病秧子指定从小就嫉妒堂哥,还一发达就翻脸不认人更是可恶。 而他话里透露的意思更让不少读书人也瞬间明悟了。 就这么一个才读了一年书的人能考中案首,原来只是因为跟县令亲家关系好,还有在县城也说得上话的亲家…… 倒是也有脑子清醒的,或者说后知后觉开始思考的:“嗳,不对啊,我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呢?这个什么乔家姜家的,又是逼人冲喜,不会是……” “是啊,还跟何家交好,不就是那家吗?” 他们彼此对着眼神,在一些还没反应过来的人眼中这就是在打哑谜:“到底怎么个事儿啊?你们倒是说啊!谁谁谁啊?那郎君讲的是不是真的?” 那两人对视一眼,有些迟疑:“要说的话,好像是真的,可又觉得,似乎哪里怪怪的……” 第362章 蠢人行蠢事 可不就是怪怪的吗? 乔多福这话里话外分明就是在质疑县试舞弊啊!而且还在引导和煽动人群都这么怀疑。 可能在大多数人看来,乔多福这么做实在是太蠢了。哪怕质疑,那不也得保全自身么?所谓枪打出头鸟,他这么冲动直接出来乱说话,真不怕怀疑错了或者遭到打击报复啊? 但其实人乔多福还觉得自己这么做可聪明了。因为这一切都建立在他的极度自信上面,打死他都不信乔多禄才学了一年就能考中县案首。 只能说,一个普通人是很难理解天才的存在的。 乔多福三岁就开始启蒙读三字经千字文,五岁就进了村塾,后来辗转到县城求学,一直学了这么多年,他能不知道这学习有多难多苦?他自己兢兢业业勤勤恳恳学了这么些年,到现在才第一次参考。而乔多禄呢?他之前可是一直都在生病,连下床都难,更别说读书,所以说,乔多禄的学习时间满打满算也就这一年。如果说背靠姜家有姜家人的指导也就罢了,可他明摆着跟姜家并没有那么亲厚,人姜家两个出息儿子都是去的府城青山书院求学,他却在姓萧的那里学,那里是什么地方?纯粹就是给蒙童开蒙的地方,啥人都收,进去也不过就是识两个字,这么多年就没教出过个把秀才,都是大家眼里的笑话。就那样的人,能给乔多禄提供什么帮助?能让他这一年时间里就 能考县试还中案首? 那有如今这个局面,唯一的可能就是乔多禄走后门了。看看二房跟何家的关系,他都知道那高傲不可一世的何小少爷可是让乔多禄叫他何五哥的。而谁不知道县太爷宠妻,连带对小舅子都格外宽容,甚至都把小舅子收编进县衙了,点一个小小的案首那还不是抬抬手的事? 甚至他落榜,也肯定是县太爷跟二房沆瀣一气,帮着他们对付自己,故意没让自己考过,肯定是这样! 抱着这种坚定的认知和信念,乔多福才下定决心要把事情闹大。就是要在众目睽睽之下闹出来,还必须是他自己闹出来。绝不能让县太爷一手遮天把这件事给糊弄过去。也只有他站出来了,县太爷才不会在之后明目张胆对他进行打击报复——他完全不觉得自己的逻辑有问题,一方面认定县太爷只手遮天不是好人,同时却又认为自己这么闹出来这恶人就能投鼠忌器。也是蛮搞笑的。 他看到人群已经因为他的讲述骚动起来,心里愈发觉得有了依仗,面对别人的质询,他更是直言不讳:“乔多禄本来都不敢下场的,过年的时候他回村里,我问他有没有考虑参加县试,他都不敢回答。就这么一个人,怎么可能考中案首?” “我跟他一起长大,虽然如今两家闹了矛盾,但是从小我们真是亲堂兄弟一起长大的,他什么水平什么本事我还不知道?” 说这话的时候,乔多福脑子里有关幼年乔多禄还没生病时被夸聪慧的画面一闪而逝。他怔忪了一瞬,很快又被众人的附和以及质疑给带回了现实,脑子里也重拾了自信。那么小的孩子能看出什么?不过就是因为那时候二叔还在又有能力村里人才捧着他家罢了。 红榜下人头攒动,本来很多看榜结束就准备离开的人,都被乔多福吸引得留了下来,更有不少人发觉这里的热闹,呼朋引伴,一时间县衙外头围满了人。 是的,县试张榜自然就在县衙外头。 这样的热闹起初没什么人在意,后来听到越说越不像话,就有衙差过来试图阻止,但就那么几个人,根本阻拦不了。而且,因为衙差都是干体力活的,他们对这县试对文人这一套也不是很明白,听乔多福这么说有些自己心里还觉得认同,阻拦方式就只有呼喝,更加引起围观人群的不满。 “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必须要个说法。” “就是,我辈辛辛苦苦求学读书,难道结果就是这样吗?” “案首乔多禄呢?他怎么都不敢站出来?他出来我们看看!” 浪潮太大,眼看局势不太对,已经有人冲进县衙里了。 苏文进正在县衙中欣赏着乔多禄那份答卷,越看越是喜欢,不仅灵气逼人还言之有物,不是那等只会做浮华辞藻的无用书生,心里想着等着人进了县学,以后说不得便能去县学看看,与 之讨论交流,看看其人是否人如其文。 猛听得有人来回报外头的事,他的眉头便不由皱了起来。 “又是这个乔多福,果然是个心术不正的!” 能让向来温和内敛的县太爷这般直言不讳表达厌恶,这乔多福也是个有本事的。 衙差心中暗暗腹诽,只不过转念想到外头之人的所作所为,他也不由得撇了撇嘴。 可不是嘛,别说县太爷,就是他这样的都烦呢。 别的人或许还会跟着他质疑,但这位衙差看得分明,县太爷就是奔着做实事往上升的路子在当官,这么些年也颇经营除了刚直不阿的名声,不管他本心如何,就为了这名声,他也不可能做出这种一眼就能被人拆穿的事。真以为县太爷是个色令智昏的蠢人不成? 说到底,还是那乔多福不是个好东西。打的什么主意,他这老衙差可看的多了。蠢人行蠢事,还以为自己能拿捏县太爷,真是做梦! 果然,很快苏县令就给出了应对。很简单,虽然他犹豫了一瞬,但这确实是最简单最直接的法子。 “把这份案首的答卷张贴出去。” 这份心思其实之前就有了,毕竟这么几年难得看到如此合自己心意的县试文章,只要乔多禄能坚持下去,以后肯定也能长远。当然,乔多禄的未来他也不是那么在乎,张贴这份答卷,他更是想要引导风气,让那些读书人知道他这个县太爷的喜好,除了熟记四书做好 理解,读书人更当明白要做实事的道理。不要说现在只是最低级的县试策论还很粗浅就不重要,恰恰相反,这科举第一步定调就很关键。至少在苏文进心中是这样觉得的。 只不过他也有所犹豫,倒不是乔多禄不好,而是太好了。俗话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就怕太过优秀惹人嫉妒,科举才刚开始,人小孩还没张扬,若因为自己太过看重和张扬给这学生惹来麻烦,甚而重蹈之前考生被害不能考试的覆辙,那他宁可先压一压。也不能让学生太过骄傲不是? 谁知道如今被人这么架在火上烤,却是不得不直接就将这答卷张贴出去。虽然满足了自己的心意,可想着是被人逼迫,那份好心情又打了折扣。 再想到乔多福那引人遐思的话,什么叫以他跟乔多禄的关系,不在榜上也正常,还想说自己特别针对他? 苏文进都得庆幸,这乔多福着实够差劲,不然若真是上榜了却被他黜落下去,哪怕理由充分正当,可被他这么先发制人来上一通,背后怕不是还真要有人嚼舌根子? 这么想着,苏文进立刻又叫人:“把乔多福那份答卷也张贴出去,就贴在案首答卷旁边。” 他不是想说自己被针对妈?还觉得自己很厉害是吧?那就让大家都看看,让大家来评说评说。 第363章 求锤得锤 两份答卷张贴出来,高下立见,一目了然。 便是最开始被乔多福给带歪想法心存质疑和不甘的人,面对这份案首的答卷也再说不出什么话来。 如果是和自己差距不大,他们可能还觉得有不公,但这显然不是一个层次的了。哪怕他们自己水平不够,可读别人的文章好坏还是读得出来的。 尤其再有乔多福那一份答卷对比着,在榜的人还好,他们能上榜能考过那还是有些真本事的。那些同样名落孙山的人,看着乔多福的这份答卷,顿时只觉幻视了自己。 有人羞惭有人清醒,却也有人哪怕面对这种结局也只会怨怪别人,于是他们怒瞪乔多福:“兄台真是好厉害一张嘴,颠倒黑白我算是看明白了,这是想把我们当刀啊!” “就是就是,若不是有这答卷为证,我们怕不是就要被你骗过去了!” 几个站在最前头,刚刚跟着乔多福叫嚷最厉害的几个考生纷纷高声认错大喊:“是我等眼拙,一时头昏脑热,偏听偏信,竟叫这小人钻了空子,差点误会县衙的公平公正,我等无颜!” 还有人更加刻薄:“乔多福,就你这水平,还敢埋怨自己没上榜,当真是没有一点自知之明。” 乔多福也没想到,自己只不过是想闹腾一下,竟然会这么快求锤得锤。 但没看到,他还是不敢置信,拼了命的挤到两份答卷下头去看,他先是迫不及待看了案首的答卷, 粗粗看下来,十分心惊。如果水平差距不大,那确实难辨好坏,但这还是那句话,差距悬殊,就是他都不能不承认。 但他更不愿相信自己会被那般贬低,就算、就算这份案首答卷确实不错,比自己厉害,可自己有那么差吗?会不会…… 他眼睛一亮,赶紧去看自己的答卷。 但旁边的衙差像是早就猜到他可能会怎样耍无赖,满脸嘲讽:“乔多福,你可别说这不是你的答卷,这可是能查清楚的。更别以为你若是撕毁了大家就看不出来无法对比没有证据任由你栽赃抹黑了。” 乔多福瞬间脸黑,一个只会干体力活的莽夫怎么这么会耍嘴皮子?都敢这般对待他一个读书人,当真是莽夫,有辱斯文! 心中暗骂,面上却不敢带出分毫。关键他也已经确认了,那确实就是自己的答卷。像他这样的普通人,做完卷子之后,出了考场没办法全部将自己的答卷默出来,只能记个隐约大概。但真的看到实物还是分辨得出是不是自己那份答卷的。 这一对比确实惨烈,真有那么一瞬间,他都想把自己这卷子扯下来,毕竟,和那么一份优秀甚至可以说完美的案首答卷张贴在一起,这和公开处刑有什么区别?当真是没有对比没有伤害,这就是赤果果的羞辱。 向来自信的乔多福,在这一刻终于难得有了种自惭形秽的感觉。 但也就是一瞬间。 耳边听着旁人的讨 论,听他们说着各种赞美案首的话。 “不愧是案首,果然是我们所不能及也。” “这句话竟然还可以这么解,真是长见识了。” “这位乔案首真是博学多才,一定是读过许多书。” “还有这手字,飘逸却又不失稳健,真是令我心生佩服。” 等等,字? 乔多福猛的往上看。 是啊,如果说泄题什么的不好证明,乔多禄早就得到答案,这种他就算质疑也拿不出证据,可这手字呢? 是的,到现在,乔多福仍旧坚信这份案首答卷肯定不是乔多禄做的。在他看来,这就是苏县令为了堵住悠悠众口临时搞出来的。 也正是因为这份临时作业,竟然忽略了这么关键的证据! “不,这不可能是乔多禄写的!他根本——”写不了这手字! 后一句将要出口的时候乔多福又意识到这样说还不够震撼,于是他紧急转变口风,“他的字就不是这样的,这根本不是乔多禄的字!” 想着县衙居然找这样的高人来羞辱自己,而且既然已经出头了,那就必须干到底。 乔多福直接扯开了声调:“假的,这都是假的!这根本不是乔多禄的答卷!” “什么?”人群又是一片哗然。 不过,乔多福完全没注意到,此时大家的震惊已经不是那种完全被他的话带着走而为此惊骇愤怒,更多的是纯粹是震惊于乔多福竟然这般不屈不挠说出这样的话来。 毕竟,经过了这一遭县衙的 直接对比,多数人脑子已经清醒过来了。旁边还有人抓着科普乔多禄的身份,首先人家是姜家女婿这一条就够他们深思了——他们脑子正常,还不至于跟乔多福一样认为乔多禄是有人泄题和裙带关系上位。只是那种大多数人都容易产生的想法:姜家那可是正儿八经的书香门第,人家已经教出一对秀才了,自家女婿考中一个县案首根本不算什么。反倒是乔多福那份答卷亮出来,之前还觉得他的质疑有道理的人,这时候也觉得他满嘴谎言了。更甚者,这人怕不就是眼红疯了吧? 就他那水平,还好意思说自己不上榜是被人针对?真是没有一点自知之明。这样的人说的疯话,又有几分的可信度? 大家心中思量,现在多是看好戏的成分。当然,有不少同样抱着些小心思的人,还巴不得乔多福闹得更大,反正他们刚刚已经清醒过来现在不掺和了,不管乔多福闹到什么下场,都牵连不到他们,要是真能闹出个什么,说不定他们还能从中捞到好处…… 乔多福浑然不觉大家的眼神已经变了,看这些人都被他吸引都把眼睛看向他,更加激动起来:“我敢肯定,都是假的,这绝对是假的,乔多禄的字根本不是这样!这绝对不是乔多禄做出来的答卷!” 他满面通红吼出来的字都仿佛带着力量掷地有声,有些已经开始动摇不愿意相信他的话的人, 此时也不由又偏向了他几分。 说得这般真切笃定,万一就是真的呢?毕竟,那位乔案首可是到现在都没现身啊! 有人已经开始嘀嘀咕咕交头接耳,因为乔多禄从不参加这些学子间的文会诗会什么的,别说了解他的人,就是认识他的人都没几个,只能凭借道听途说,而都闹到现在成了这个局面他还没现身,那不就是他心虚了吗? 第364章 打脸来得如此快 张爱英耳朵灵啊,哪怕是在如此嘈杂的人群中,也几乎都能分清哪句话是谁在说。事涉自家儿子的,那更是听得真真的。 当下气沉丹田:“乔多福,你说这些话可有凭据?就凭我们家那些恩怨,就凭你张口诬陷,就敢如此藐视县衙权威妈?别的不说,我就问你,你什么时候见过我儿的字了?” “别忘了,从我夫君亡故我儿生病,乔多福你们一家身为血亲,别说搭把手,将我反倒是家田产几乎都给谋夺了去,至于你这高高在上的读书人又何曾来看过我儿一次?遑论与他讨论科举学业。” “自前年我家觅得佳媳,老天庇佑禄哥儿好起来,你家处处算计,甚至恨不得逼死我们孤儿寡母,我家最后剩的一点傍身田地,你们也要谋夺去,那时我便看穿与你们断亲分宗,你这又算哪门子的堂兄?” “便是如此,乔多福你这寡廉鲜耻之徒,还在我家生意中勾搭小姑娘,毁人清誉就为了坏我家生意,偷盗财物毁我家根基,你当真以为这是在县城,不是板桥村,你那些丑事一桩桩一件件就没人知道了?竟还敢在此大放厥词肆意诬陷。” 张爱英每说一句,人群就发出一阵惊呼。 她整个人昂首挺胸往前,更是气场全开,乔多禄走在她身边,不用再多做介绍,大家已经知道来者是谁了。 很快,乔多禄走到了最前面,母子俩直接与乔多福来了个面 对面。 然后神奇的事情发生了,乔多福明明想要驳斥,想要怒对张爱英帮助乔多禄作假,想要大喊她这是顾左右而言他……结果真对上张爱英那眼神,他瞬间就萎靡下来。本来在心中打好的腹稿也全都没了。 “说啊,你怎么不说了?我家禄哥儿只不过身体还比较弱是在家休息一会儿等消息,你就抓住机会这般抹黑,怎么,这是真跟我们家对上了,见不得我们一点好,非要将我们孤儿寡母的全都逼死才甘心是吧?” “只可惜,你自己内心龌龊一肚子鸡鸣狗盗,我家却不是这样的人。我儿得案首堂堂正正,你又算什么东西在这里狗吠?” 张爱英骂完乔多福,看他涨红了一张脸,竟然还想叫她婶娘,她直接先呸了一声,转头看向大家:“此事说到底,都是因为乔多福与我家的私怨而起,我家禄哥儿身正不怕影子斜。只是连累县衙也平白遭此诬陷,如此也该我儿站出来澄清。” 虽然被人诬陷的时候不要急于自证,因为一旦自证就等于跳入了对方的逻辑陷阱,最好的办法就是反问对方,所谓谁主张谁举证,对方诬陷就该拿出证据。可是眼下这种情况,自证是最省事的,也是相当简单的,不然跟对方一直打口水仗,说不定还要被旁观者认为受害者在心虚。能够自证立刻解决的,就不要陷入不必要的拉扯。 此时何天佑早已吩咐了衙差 上来,架起了桌子,铺上了笔墨纸砚。 在张爱英这句话后,乔多禄直接上前,拿起毛笔,轻轻蘸墨便开始书写。 笔走龙蛇,一气呵成。 也不是别的,正是案首答卷最后那篇短小的策论。 “好字!” 他一开始写,最近的人就已经惊叹起来。 等到写完,众人已经完全信服了。 对着乔多禄便是忍不住连连夸赞,尤其那些中年的大爷大娘,要不说人都是看脸的呢?乔多禄这一副比乔多福更好的皮相就已经引来大家的惊叹和关注,如今人家在大众见证下亲笔写下,那字可不就是案首答卷上的?谁能不爱这么个年轻低调有才华还长得好看的案首呢? 他们甚至根本都不屑于再将目光投向乔多福,纯纯满眼欣赏的看着乔多禄,完全是移不开眼睛。 “哎哟哟,这乔案首当真是年轻有为!” “生得俊俏还这么有才华,还是姜家有眼光啊!” “之前还真是全都误会了,啧啧,人家这冲喜冲的好啊!” 众人议论纷纷,一改曾经听闻姜家女被逼冲喜对姜家的同情和对乔家的厌恶,现在他们觉得最该同情的是他们自己,这要是没成婚,他们榜下捉婿不是还有机会吗?反观人姜家分明就是捡到宝了,这姜家女更是好命,曾经以为是去冲喜守寡的命,看看如今这多好的夫君啊! 全场只有乔多福一个人是完全懵逼的,他没想到打脸来得如此快,不,应该说 他根本没想过会有眼前这一幕,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回过神来,耳边全是众人对乔多禄的各种溢美之词,谁还质疑他身上的案首之名得来有异?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又气又怨,乔多福仍旧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 “他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做到?!!” 如果说那些答案还有可能作假,可能是提前就背下来的。可这手字怎么能练出来?说实话,就算不是十年八年的功夫,再勤奋刻苦那也得有个三四年的水磨工夫。要知道写字不是记忆,不是纯靠天赋就行的,软笔书法更考验腕力,过度练字是会影响身体机能的。换句话说,就是练字这种事,也不是有心就成的,就怕有心而无力——就算人再怎么勤奋刻苦,过度练习伤了手也得被迫中止。 别说乔多福不信,围观众人也很难相信乔多福的说法,一年就能练成这样,那是不是也有点太夸张了,根本不可能啊!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尤其是读书人感受最深,他们中很多人哪怕没有刻意去练书法,可作为读书人,考卷也是自己书写,一笔好字也是能为自己加分的,平时自然也要多加注意。可就是如此,他们中很多学了十几年写了十几年字的人,都写不出这么一手好字,更别说乔多禄这明显就是学问和书法二者兼顾。如何不令人吃惊? 张爱英虽然不是很懂书法,其实也看不出多 少好坏,但乔多禄练字有多刻苦她还是清楚的。要说读书学习靠天赋,可这练字就是实打实的水磨工夫,要靠身体记忆要靠手上练习,不是短时间内就成的。乔多禄因病荒废这么些年,刚提起毛笔的时候,那一手字也就如同稚童,渐渐能看了,离真正的书法好字还差得远,那都是勤学苦练一笔笔练出来的,手腕都伤了好些次。要不是有系统的药,别说一手好字练不练得出来,乔多禄两只手都得废。 是的,这些人还不知道,乔多禄不只会右手写字,他其实两手都会写,字体还不一样,能练到这一步,其中的恒心和毅力不可或缺,但没有系统的良药也万万不可能做到。 而有关系统的事却又是万万不能说的,就连乔多禄自己都不知道那药的来源。 所以,面对众人的震惊和怀疑,张爱英只是顺坡下驴:“怎么不可能?你莫不是真以为这都是一年就能出的成绩吧?我儿缠绵病榻,不能外出求学,可他一日不曾忘记想要读书的想法,更是但凡情况好转便会读书练字。你这说是堂兄,何曾对我儿有过真正的关心?连这些都不清楚,还敢胡言乱语,诬陷我儿还不够,更是藐视县衙权威,乔多福,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第365章 善意的谎言 张爱英能看到,在她说出这番话后,那些学子大多数都松了口气。 这也是人之常情,相比于一个一年内就异军突起的真正天才,大众还是更乐意看到一个艰苦奋斗的普通人,而这除了能激励人心,更重要的是降低这些人的嫉妒心。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虽然说现在乔多禄已经展露于人前,只是一次县试也不能说明什么。但是有乔多福这一出,保不齐就会有人多想,毕竟人心人性这种东西是最不可窥探的。到时候可就不只是饭食中下泻药之类的,说不定青天白日马车撞人都能发生。 张爱英也知道不能禁绝这种事,但是在自己儿子身上,能做的努力还是要做的。 至于乔多禄,他当然也明白母亲这番话的苦心,这种善意的谎言他也不会拆穿。 至于听不懂这层深意的大多数普通人,也被乔多禄这种艰苦求学的精神给感动了。 “哎呀,这就叫苦心人天不负。” “所以说啊,哪有那么多随随便便的成功,人乔案首这也是积累了多年,那叫什么?叫什么——” “厚积薄发!” “对对对,就是厚积薄发,所以说啊,这做什么事情都得一步一个脚印,只有勤学苦练,才能出成绩啊!” 乔多禄被各种花式彩虹屁包围,各种溢美之词听得他忍不住满面通红。一点不是装的,他虽然不是特别腼腆的性格,但也真经不住那些大爷大妈的各种朴素夸奖 ,那真是非常直白毫不委婉,要骄傲一点的人听了尾巴都能翘上天,真能把人吹的飘飘然。 张爱英见状,伸手指着乔多禄,半是调侃也半是解围:“大家看到了,这就是禄哥儿没有急着出门的原因。” “懂懂懂!乔小案首,你这面皮太薄了!” “我看啊,这就叫谦虚!” “对对对,就是谦虚!” 眼看众人又要开启一轮彩虹屁,何天佑及时站出来解救自己的好兄弟:“好了好了,大家刚都听到了,我们乔案首身子骨弱,就别让他在这外头一直站着了。” 大家没有不应的,主要他们也已经围观了县案首的风光,看到了这可是个神仙似的小郎君,又听了之前那些八卦,此时此刻也是内心躁动,巴不得早点找个人把今天听到的这些全都分享出去。 这一连串老多瓜了,吃不完,根本吃不完! 偏有个机灵的,眼看乔多禄要走了,一下子蹿上前:“乔案首,您这墨宝赏给小人吧。” 一边说着,手已经直接朝着那副刚晾干墨印的纸张伸了过去。 乔多禄:“……” 他不能拒绝也没什么好拒绝的,只是一时半会儿还没想好说什么话,就见除了那人,周围好几人已经反应过来了。 “你真是鸡贼,乔案首的墨宝,凭什么就给你啦?” “我也要我也要!” 几个人就在那里争抢了起来。 不过也有聪明的,只是远远看着,倒不是不心动,但他们心中另 有计较。 这种大庭广众之下争抢实在是有辱斯文,大不了,他们之后再去找案首题字,不过就是一笔润笔费,就可以跟案首拉上交情,不比这些争抢好看又划算? 最后还是何天佑示意衙差上前把这几人分开了,至于那份“墨宝”,公平起见,当然是谁也不给,何天佑大手一挥,叫人又给贴在了原本的两份答卷后边。 于是就形成了两份完美卷面“围攻”乔多福答卷的局面。之前只是两份对比就已经够惨烈的了,如今这一下子,优劣分明更加凸显——就算普通人看不懂答得如何,可哪个干净工整哪怕是不识字的人都能看得出来孰优孰劣。 这对乔多福来说,不是公开处刑是什么?关键何天佑还吩咐人看着,只允许人看,不允许人撕。既是防止乔多福这样的想要销毁证据,也是防止一些如刚刚这种想要收藏案首墨宝的人去偷撕。 乔多福气得眼都红了,不过此刻根本没有他开口的余地,从乔多禄提笔开始,一切都发生了绝对的逆转,而他这个本来站在中间和乔多禄面对面的人,早就被拥挤又激动的人群给挤到了外头去。 人群犹如沸水升腾,但对乔多福来说,却是冷水浇头。 他整个人如丧考妣,只觉得不敢置信:“装的,原来都是装的,小人,贱人!果然你们二房没一个好东西,好深的心机,你们竟然一直在提防我们。可笑,可笑 !” 他脑子乱乱的,满脑子都是张爱英说的,只觉得自己一家这么多年的筹谋都是笑话。既然乔多禄都能一直偷偷学习,那不是提防他们是什么?亏得他们还以为自家胜券在握,甚至还为侵吞了二房那么多田产而沾沾自喜。现在想来,哪里是他们会筹谋?分明是二房一直在扮猪吃老虎。可不就是这样,看看现在两家,他们一家虽然得了些田产,可被二房整得毫无还手之力,现在更是犹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反倒是二房,曾经都以为迟早熬不下去的孤儿寡母,现在日子过得红红火火,还把他们之前做的那些当借口,把他们这些正经能沾光的亲戚都撇得一干二净…… 乔多福想想都要吐血。 亏的他们算计这么多年,原来竟是都被别人骗了,枉做小人,却一切都在别人的算计当中。 越想越气,乔多禄竟然真的呕一声,直接吐血了。 “喂,你这小伙子怎么回事?” 被他吐了血在身上的路人当下也生气了,直接抓住乔多福。 主要也是乔多福虽然吐了血,但并没有什么虚弱要倒下的模样,不然外人说不定还要可怜他几分,或者怕被他讹上而赶紧躲开。 “骗子,乔多禄,张氏,二房的全是骗子,全他爹的是骗子!” “啥?你说什么?” 也有围过来的人立刻认出他就是刚刚在上面搅风搅雨的,大喊出来,听到他的话都有些无语:“真是贼 心不死,到现在还想诬陷人。” “就是,真不是好东西。” 不过一样米养百样人,哪怕已经知道真相了,还是有那种就喜欢看热闹的,继续怂恿鼓捣乔多福:“咋的,你是不是还有啥冤屈?这不都在县衙,你要有冤屈要有证据,你赶紧说出来啊!” “他能有什么冤屈?他这种小人,他才是最大的骗子!” 就在这时,又有几人姗姗来迟。 他们不是别人,正是板桥村那几个被乔多福下了巴豆没能进得考场的人。他们的身体还有些虚弱,滞留在县城的原因之一便是这个,另一个原因则是他们也想看看自己的仇人到底乔多福能不能考中。 若真是乔多福也能考中,他们也不介意来闹上一场,哪怕不能黜落他的资格,也要让他声名扫地让众人看清他的嘴脸。 只不过他们是万万没想到,还没等到他们来看,外头竟然早早就闹了起来,而且闹事的还是乔多福。 于是他们紧赶慢赶赶了过来,来的路上就已经听人说了大致,心中对乔多福更多了几分厌恶和鄙夷,此刻一来又看到他在卖惨,这哪还能忍? “他乔多福一家上下全是小人,乔多福更是个阴险小人,对此,没人比我们更了解……” 第366章 犯众怒 之前他们的事情闹得也算挺大的,百姓或许不知道,但一众学子却是清清楚楚的。见到他们一来,心中多少有了猜测,再听他们娓娓道来,而且人还是一个地方的,那更是心中有了清晰判断。 尤其这几人也聪明,他们不只提到乔多福对他们使阴招,更是把前因后果都说了。为啥乔多福要这么害他们?不就是因为他们不愿跟他联保吗?而为什么他们不愿意跟他联保,还不就是他家做人不行,乔多福更是在自以为乔多禄学业不行的情况下逼迫人家应考。 他们格外强调了一点,乔多禄此人非常谦逊而且身子骨也不是特别好,之前都没听说要应考。这不就是被乔多福逼出来的吗? 这就是典型的给乔多福拉仇恨了。毕竟大家嫉恨乔多禄,但现在知道其实乔多禄本来不会在这一届考试的,尤其那几个本来有可能夺得第一,哦不,应该说没有乔多禄,他们都能往上升一个名次……就算是迁怒吧,谁心里还能对乔多福没有点意见? 当真是一个没有丝毫自知之明的小丑,上蹿下跳想害人,结果反而把他们这些旁人都给坑了。 而除了这些,普通百姓还是更关心那些家长里短鸡毛蒜皮的事儿,刚刚听张爱英那几句,就知道里面的水很深,本来就彼此交头接耳,想着之后要去好好打听打听。 结果这来了现成能打听消息的人,这不都是板桥村的吗 ? “嗐,几位小兄弟,这乔多福和我们乔案首这两家到底啥情况啊?” “就是,那些个恩恩怨怨的都怎么回事啊?那乔多福一家难道还真是欺负人家孤儿寡母侵占人家田产?” “寡妇人家不好过啊。幸亏这案首他娘厉害,乔案首也争气,不然这可真是……” 大家叽叽喳喳,几个人本来不是这种说长道短的人,那也没几个读书人愿意给人留下这种碎嘴子印象的,可这不是太恨了吗? 乔多福都是有仇直接报,耍手段都行。他们正大光明地摆事实讲道理怎么了?人做初一他们还不能做十五了? 几个人毫无保留,将他们所知道的一切都说了出来。 别以为读书人就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了,实际上,他们这种乡下读书人,农家子想要出头,那更得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尤其是天赋没有那么充分的情况下,更得关注那些大事小情的,说不定啥时候就能有用呢?而乔家这不恰恰是这一二年间板桥村的风云人物(此处特指乔家二房),那每次都能搞些大动作出来,就是他们不想关注也都难免听到。所以此时此刻还真是事无巨细都能说得头头是道。 “胡说八道!乱说一气!污蔑,都是污蔑!” 眼看这些人到处宣扬自家错处,乔多福本来就气得吐血,这会儿更是怒火攻心,他才不管什么事实与否,如他这种人就不认为自己有错,加上刚好理清了 一切原委,认定二房从始至终都是在扮猪吃老虎,那是更加觉得自家委屈,他们有什么错?一切都是二房弄出来的,他们才是受害人! 怒火攻心之下,他是什么读书人的风度和颜面都忘了,到后头为了跟愈加热闹的八卦人群相对抗,那是破口大骂,真正泼男一个,令人瞠目结舌。关键别人骂架难听就罢了,乔多福他还边骂边喷血沫子,一张嘴仿佛喷屎的机关枪,哒哒哒一通输出,那是全方面恶心人。 结果就是立刻被群众碾压,衙差都还没发力,百姓们就已经七手八脚地将他押住,一气儿送到了县衙前面。 “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 “就是,亏得还是读书人,唉呀妈呀,咋比我一个乡下婆子还骂得难听,这嘴跟大粪缸子似的,不知道吃了多少大粪下去。” “可不是嘛,自家做了这么多亏心事,差点搅乱县试,这种人真是该罚。” “给他下狱!让他去吃吃牢饭!我看就是之前的罚役还是罚轻了,让他去干个一年半载的苦役,我看他还是不是这么嘴硬!” 就连苏文进听到吵嚷声都震惊,没想到乔多福还能这般犯众怒。真是个“人才”啊!不过想想他的所作所为又觉得很能理解了。确实,就这么一个小人,不惹众怒才怪。另一方面来说,百姓们说的也不无道理,确实是之前的处罚还是轻了,都没让他记住教训。 所以,苏县令 决定顺应民心,乔多福直接喜提二十大板,再加半年的苦役。顺便,煽动人群差点扰乱县衙治安影响科考进程,这一系列下来还得罚银,甚至被罚三年内不得应考以儆效尤——有理有据合理质疑是可以的,但如乔多福这一系列举动全是凭空污蔑甚至可以说是挟私报复,那就万万不行。 大家都觉得苏县令已经格外仁慈了,就是直接夺了他的科考资格也没人觉得有问题。就这样的人,凭什么还能有资格进考场? 不过苏县令也不是真的仁慈,实在是对乔多福那点水平心里有数,就是再过三年他也未必能中。而且哪怕之后自己调走了,可接任者只要眼睛不瞎,也不会把这么一个明晃晃得罪前任县令的小小考生提拔起来。简而言之,明面上乔多福还有机会,实际上差不多就是毫无可能了。 这些都跟张爱英无关了,对于乔多福乃至于整个乔家大房,从断亲分宗开始,她就根本不把这家人放眼里。只要他们不来找麻烦,张爱英真的是看都不会看这家人一眼。如今乔多福上蹿下跳,一切下场都是他咎由自取,张爱英更不屑去管。 倒是因为一场县试一场质疑风波,反而难得在人前出了一场风头,乔多福这个之前在县城学子和文人圈中都没什么名头的人也算是真正走入大家的视线中。 只有平头百姓还在格外关注和议论那什么乔多福和他一家 做的破烂事,聪明人大户人家已经开始纷纷给乔家下帖子,还有人之前没走动,贸然来往也显得太过趋炎附势的,也有法子,那就是去光顾一圈晚桂坊。这还不只是大户人家,就是一些小门小户本来不舍得花钱买这些不能吃不能喝的胭脂水粉的,这会儿一听晚桂坊是乔案首家开的,里面的掌柜和小二都是女人,许多大姑娘小媳妇的也都去凑热闹看一看,然后一看就看中了,咬咬牙也能买个什么擦脸膏什么口脂胭脂之类的……于是,晚桂坊的生意又来了一波小高峰。 第367章 府城赶考 张爱英和期姜琬都没有因此就又做出什么别的安排,比如借机蹭乔多禄案首流量之类的,没必要。晚桂坊需要的是细水长流,又不是要搞一锤子买卖,还把乔多禄架在火上烤,那不是自找麻烦吗? 所以他们该怎么就怎么,一切还是按照之前就定好的安排来,没有搞噱头忽然增加新品也没有特意避开什么的。 曹娘子本来有心想抓住这次的机会再给晚桂坊打一打名气,看到张爱英和姜琬都是这样的态度也就根本都没提起。 不过张爱英暂时也没有心思来管晚桂坊,不只是她,姜琬都一样,婆媳俩开始为去府城做准备。 乔多禄县试过了也不过是最基础的一步,接下来还有府试和院试,都通过了才能叫秀才。之前的县试她不怎么操心那也不是不关心,是就在眼皮子底下,问东问西反而给孩子太大压力。但是现在县试过了,府试和院试还得去府城赴考。别说这重要性更高一步,就是光要出远门这一件事,张爱英都不能不在意。再什么都让孩子自己去顶着,那不是不给孩子压力,那就纯粹是漠不关心了。 想想,乔多禄现在这年纪也不过就是21世纪初中生的年纪,打比方这场考试那就算是中考那个量级的,家长也得重视。就高考了多少家长还巴巴陪考呢,别说孩子更小时候的中考了。 而且还是出远门,不夸张,虽然府城和陵阳县真不 算远,但就这年代的交通水平,实在是很难让人觉得距离近。乔多禄从前没出过这样的远门,现在又是顶着县案首的风头,不知道明里暗里有多少人盯着,让他一个小孩子独自出门真不能放心。 既然自己都要去了,家里难道就剩一个琬姐儿?不行不行,肯定是一家都去,就当是全家旅行了。 打定主意,一家人商量好,也迅速行动起来。 这时候,兰家人的祝贺也到了,张爱英直接就告诉来跑腿的小厮,让他帮忙转告一下她要请段时间的假。 对此小厮早就有准备:“张太太放心,主家已有吩咐,庄子上的花儿我们会看顾好,一切都按太太交代的来。” 张爱英在鲜花种植上本来也就只有个监管的作用,毕竟兰家那么大个庄子,那么多人,体力活啥的还真轮不到她。而实际上,她也就是动动嘴皮子,保证一定时间一定范围内去种植基地走一走,让那些植株能感受到系统的辐射(其实张爱英也说不准是什么,大概就这么个意思),就能跟板桥村她种的那些花一样,不用担心不开花或者少开花以及花开状态差的情况。 走之前她还又去庄子上逛了一圈,发现之前扦插的都差不多成活了,庄子上的负责人也喜气洋洋告诉她成活率几乎达到了百分百,之所以说是几乎,也只是因为有那么几棵没活的,但也极其稀少。 苗情长势良好,张爱 英又叮嘱了一番注意事项,这才放心离开。 胡琏驾车,一家三口搭乘马车,就这么踏上了去往府城的路。 本来按照张爱英的意思,他们一家三口就已经够了,本来也不是特别需要人照顾。甚至可以说,靠着系统的便利,一家三口反而更容易瞒天过海。 只是后来姜家那边要送人同行,张爱英实在不想身边再多一个不熟的人,再想想胡琏也总归是要去科考的,现在让他跟着跑跑腿看看情况习惯一下也不是坏事。 这般打算好,一家人驾着马车走了一天,到了晚上就把马车停在路边不远的林子中休息。 张爱英暗暗撒了驱虫药,免得蛇虫鼠蚁什么的过来扰人清梦,又在系统内兑换了两个警示道具,布置好了这才放心。 胡琏已经很机灵地找了柴禾,就地生火,四人简单吃了饭,也没有把篝火熄灭。现在虽然已经开始升温,但到了夜间还是有点冷,又是在户外,火焰也能对野兽起到一定的震慑作用。 一夜好眠,无事发生。 到了第二天,燃烧的柴火堆都还没有完全熄灭。一家人在天边刚泛起鱼肚白的时候就醒了,起来就着柴火堆又热了点饭食来吃,就赶紧收拾好迎着金粉的霞光赶紧启程。 都说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张爱英一行人紧赶慢赶,总算是在大雨落下之前进了城门,一家子不用淋成落汤鸡,但是一路急行车,晌午饭都没吃, 进了城还得找客栈,也是很匆忙仓促。 因为即将到来的府试和院试,大量益都府下的学子都涌入府城,客栈毫不意外地涨价了,就这仍旧十分紧缺抢手。 “这也太心黑了,这要在平时,就这一间房的钱都能订两间上房了。”胡琏人活泛机灵,进了府城找好客栈便跟人搭上话,各种套近乎,打听出了不少事儿。 在外头都是一脸笑呵呵的,回到乔多禄身边就忍不住开始嘀咕了几句。 他们定了两间中房,倒不是张爱英不想定上房,而是不管上房还是下房都已经被订完了,只剩下中房和最差的大通铺。 张爱英问了好几家都是如此。 想来也是,上房虽贵条件确实还对得起价格,下房呢,条件差,但那确实还是单独出来的,也便宜啊,比大通铺还是要舒服得多。只有中房价格就比上房便宜一点点,但同样,条件也就只比下房好了一点点,性价比着实不高。 至于大通铺,很多上得档次些的客栈还没有大通铺呢,而且现在会造成客栈住房紧张的主要原因就是大量学子的到来。这些学子除了极少数家中贫困,大多数条件也不是太差,就算差也多数都比较要脸,宁肯省吃俭用多花一点钱来住下房,也不会想要跟人去挤大通铺,那太丢面儿了。 了解到这些后,张爱英迅速果断要了两间挨着的中房,她怕再犹豫犹豫这房也没有了。他们这都算是 来得早的了,城中客栈情况尚且如此——当然,也有一些格外高档的,但那确实不在张爱英的消费水平范围内,也就不去打肿脸充胖子,将就将就得了。而且,张爱英还怀疑有些人是在搞饥饿营销,故意哄抬价格不算,说的没有其实是有的,只不过就是还要加钱的意思。她耳聪目明,就听到有人这么干。 不过她也知道,这些都是无法避免的。就跟21世界一些景区就靠着各种节假日卖高价赚回本儿一个道理。所谓的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只不过那时候还有相关单位出手管管,现在嘛,谁来管?人家就是坐地起价有啥办法?愿打愿挨的事,实在嫌贵就去住大通铺啊!又不是没有,是你自己不去的是不是? 所以听到胡琏的话,她并没有跟着露出什么不满的神色:“人之常情,无可厚非。住都住下了,这种话出去可别说。” 谁不知道贵?可你又不能改变,一味吐槽只会招人烦。更别说现在还是考试前的关键时期,平白无故造口业得罪人那是傻子才做的事。 “好的太太,我这不是在这儿说两句,我知道,不会乱说招麻烦的。” 张爱英知道胡琏的性子,闻言并没有再说什么。很快,叫的饭菜也端了上来,四人把饭吃了,小二收拾了碗筷,各自收拾安顿好,就直接关门休息了。 第368章 遇故人 直到第二天在客栈房间里醒来,所有人才都恢复了饱满的精神——昨夜在林间休息虽然也没遇到什么,睡得也不错,但那毕竟是在赶路途中,精神始终免不了要绷着些,如今到了府城内,到底是更安全些,睡也能睡得更安心。 吃过店小二送来的早点,张爱英问姜琬:“休息的怎么样?今天要不要出去逛逛?” “我挺好的,娘你呢?”姜琬一边说着话,一边给张爱英手背擦护手霜。 张爱英笑呵呵:“我也好,好得很,就是这几天不方便早晚锻炼身体了。不过可以早点出去走走。” 婆媳俩收拾好出门去,听到她们这边开门的动静,几乎是下一刻,隔壁门也开了,胡琏闪身就出来:“太太今儿打算去那里?有什么吩咐让我去做就行。” “没事儿,你就跟着禄哥儿,自己去逛逛也行,我们这边有安排,不用你跟着了。” 要是之前胡琏可能还会坚持,毕竟太太和小娘子就是纯粹的妇孺,纯纯弱势群体,出去说不定就会遇到些麻烦,而且她们总有些不方便的地方,自己身为男子陪伴着多少更加安全。 不过到乔家生活了这么久,每天看着主家三口人坚持锻炼,说一句夏练三伏冬练三九都不为过,对太太和小娘子的身手和武力值他还是放心的。加上太太那爽利的性子和智慧的脑子,便是真遇到什么麻烦应该也吃不了亏。 所以胡琏很听话 没跟着,反正他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离开考没有几天,禄哥儿不好出去到处走动,有也就是跟陵阳县来的同乡一起聚聚会相互讨论一下学习,也基本都在客栈内在熟人的小圈子中。那更多的一些消息还是得他去打听打听。比如说咱们知府大人的为人处事性格偏好啥啥的…… 听起来不靠谱,但这在古代科举还真是最靠谱的。还是那句话,古代科考主考官的主观意愿是很强的,迎合考官喜好一点都不丢人。县试要看县令府试要看知府,之后的院试要看学政……这都算是最基础最简单的。因为继续往后,乡试主考官就是皇帝随机钦点,从中央空降下来主持乡试的,在乡试之前很多人连主考官是谁都不知道,更别说去打听喜好什么的。即便如此,仍旧有许多人会挖空心思去找线索。因为有时候还真的是这样,任你才高八斗能力过人,不对了主考官的喜好,人家不说把你踢出榜单,那给你弄到后头几名也不能算错的。而有些本来水平就很一般的人,遇到这种情况就更悬了,可能直接就来个名落孙山。 张爱英现在也不是全然不了解这些情况,毕竟自家也是有个读书人,要走科举路的,平时不怎么发表自己的观点和看法,除了是不想给孩子太大压力外,她还是有自知之明。政治和官场那一套,她从来就不懂也玩不转,上辈子是,这 辈子就更是。都说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她就别用自己那根本就不怎么专业的脑瓜子去指导行内人做事。即便如此,一些基础的她还是要了解的。 只不过她有自己的看法。看一位知府的性格偏好,也不一定就要直接去打听,就看看他治下的城池和百姓的情况也能分辨出来,窥一斑而知全豹可能做不到,但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投射的。 婆媳俩在城中逛了一上午,还去了市场,东市西市都去了,回来的时候还带了不少东西,也不是别的,就是一些吃食。 在外面不好吃,边走边吃也影响逛街体验,婆媳俩就买了准备提回客栈再吃。 当然,这一路的闲逛和问价下来,张爱英对于在府城的生活多少有了些认知。不愧是被誉为天府之国的益都府,物产丰饶,但那价格也确实不是陵阳一个小县城能比的。 再加上这一路走下来,看着市井情况,心中对这位知府也有了初步的一点印象。想要看得更多的话,这不是还有几天可以出去逛嘛,不急于一时。 婆媳俩在晌午之前走回客栈,刚一进门就看到有人在柜台前争吵。 “这位娘子,您之前说的便是要在今日退房,如今我们已经将房订了出去,你又说续房,那可没有这样的道理。” “你胡说什么?什么时候我们说过要在今日退房?又何来续房一说?你分明是收了他的钱,见钱眼开想要赶我们出 去给人腾位子,岂有此理!” “嗳嗳,小丫头,这可不能胡说!你哪只眼睛看到了什么钱不钱的事?如今客栈多的是读书人,每年都是这样的价钱,你要是嫌贵住不起,我们给你退房不是正好合了你的心意吗?” “我们可是在这里已经住了一个月了,哪有你们这样?何况我们哪里不给钱了?分明是你们——” “去去去去!反正钱已经退给你了,房也给你退了,我都没收你高价,你可别不知好歹!” 不过吵嚷了几句,小二已经又叫来几人,推搡着便要将那两个女子赶出门。 “娘,是唐家、额,葛家姑娘!” 不用姜琬说,张爱英已经认出人来了。 的确,这被赶出去的正是葛馨宁和她的丫鬟青雀。 张爱英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她们,虽然过去的时间不短,但因为中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甚至泸县唐葛两家乃至于后来王家那事儿闹的轰轰烈烈,据说差点都又惊动钦差下来。再次看见,竟平白生出一种故人久别重逢的感慨。 而且,张爱英耳朵更灵敏,她听到了青雀着急的声音:“小姐,现在怎么办啊?我们去哪里等太太?这么久了,太太还能回来吗?到时候太太找不到我们怎么办?”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语气也听得出小心谨慎,张爱英立刻便察觉这其中有问题。 “这也太过分了!”姜琬虽然没听到葛馨宁这对主仆的小声交谈,但是 她又不是没长眼睛和耳朵,客栈这大厅中也坐了不少人,对于刚刚那一幕虽然都是一副漠不关心无人出头的模样,可难免还是要说上几句。 她压低了声音:“没想到这店家竟然是这种人。在这时候把人撵出去,怕是很难找到住处了。” “你想要帮她们吗?”张爱英直接问。 她其实也有点恼火,虽然客栈什么的坐地起价她已经可以理解了,但是这种因为收了高价,就直接毁约,竟然把人强行赶出去的行为,还是让她觉得颇为恶心,就像不小心吞吃了一只苍蝇。毕竟,她们现在也是住在这家客栈,虽然不是住的上房,不用那么担心有人来抢,可就这店家的人品,就让人不敢放心。 第369章 人生地不熟 “他们不过就是欺负我们两个弱女子,怎么不敢去抢别人的上房?什么人嘛,还有那郎君,看着人模狗样的,自己躲藏在后头,就干出这种事,真不要脸。” 青雀和葛馨宁没有在客栈外多停留,不一会儿就走到了街对面去,主要也是客栈小二似乎也怕她们在外面闹起来,一直就在门口虎视眈眈盯着她们。本来两个年轻女子就够扎眼的,站在外边还有个店小二推推搡搡就更引人注目,所以两人很快就移开了地方,也没走太远,就在客栈不远处的街角,能看到这边。 自然,张爱英也能看到她们。 想了想,她和姜琬先回房,把买的东西放下,又去敲隔壁的门,这时候差不多也是要吃午饭的时候,乔多禄在,胡琏也从外面回来了,听到敲门声赶紧出来。 张爱英就跟他提了一嘴,指了指那边还没离开的主仆两人。 胡琏会意,没一会儿就跑了出去,很快,主仆俩也消失在街角。 张爱英看到在门口巡视的店小二进来了,心里放心了一些,果然,没一会儿胡琏也回来了,告诉她事情已经办妥了:“她们主仆就在前面的云来酒楼坐着,太太您是现在就过去,还是让我过去捎个话?” “还是我去吧。”张爱英不假思索就开口。以葛馨宁主仆的机敏,若是她不现身,只听胡琏说她们也未必会信。 “娘,那我跟你一起去。”姜琬也在旁边开口。 张爱英点头:“好。” 说完这个她才想起之前吩咐胡琏去做的另一件事:“帖子送到兰家去了吗?” “送去了。我按照太太说的地址,一早就送过去了。是一个管事见的我,问了郎君进城的一些事,也邀请我们住过去,不过我都听太太的吩咐婉拒了。又告诉了我们现在落脚的地方,我看兰家人也没说什么。” 乔多禄中了县案首,要到府城参加府试院试并不算什么秘密,兰家如今与张爱英合作密切,且兰家主家就在府城,早早就在张爱英面前留了话,请他们上府城之后去家里小住。当时盛情难却,张爱英也没说太死,不过她还是很有边界感的,两家的合作说到底也只是因为娄家的牵线搭桥,彼此心照不宣,合作也都还愉快。但正因此,最好还是别掺杂太多私人的东西,生意就是生意,一码归一码。所以,腆着脸住人家里去这种操作是不可能的。但是嘛,该有的交情还是要有的,万一真遇到个什么麻烦之类的,早早递了帖子埋好伏笔,到时候求人帮忙也不算太过分。 没错,虽然有边界感,但人嘛,处事还是要灵活一些。 “你办事我放心,那就这样,你跟禄哥儿吃饭去吧,我和琬姐儿出去一趟。” 张爱英说着又转身从屋里拿出一些东西,“这是我们刚在外面逛买的,这有些吃的,我看了都没问题,你拿去跟禄哥儿分了吧。” 考前这个阶段,对于吃食那是格外要在意的。对外头买的东西,张爱英自然也秉承着小心谨慎的态度,她给乔多禄的这些就是经过系统检测的,绝对安全,吃了连轻微的拉肚子都不会发生的。这样,也算是给禄哥儿的备考增添一点乐趣,不然都提前几天到了府城,难道除了学习和交流就什么都不做吗?乔多禄再聪明再懂事再自律那也是个人不是个读书机器。 交代完事情,锁好门,婆媳俩又一道出去,直奔云来酒楼。 这酒楼名副其实,至少在这段时间那是客似云来。 早晚都有人在这里搞宴会,不是诗会就是什么学会交流,盖因此处相对来说便宜大碗,许多学子都负担得起,便是负担不起,人多了凑一凑也来得起。 到了这正经饭点的时候,酒楼大厅中更是坐满了人。 即便如此,张爱英进门也有小二热情招呼,她立刻说自己有约了,目光逡巡一圈,快速锁定目标就拉着姜琬上前。 葛馨宁坐在大厅角落的位置,这个位置并不好,因而即便人多,暂时也没有人来跟她们拼桌。主仆俩也就点了两个小菜,刚刚端上来,但两人显然都没什么胃口。 “小姐,我们不会是被人骗了吧?”青雀东张西望,再回头看着自家小姐那张姣好的容颜,不由得忧心忡忡,“姜家姑娘在陵阳县,怎么可能会到这府城来?别是有什么居心不良的……” 她越 说声音越低,满脸都写着“要不我们还是快逃吧”。 葛馨宁也有点心神不安,听到青雀这话却还是摇摇头:“你这说的有点太过了。若是歹人,又怎么说得出姜家姑娘的名号?不过你说的也有一些道理,我猜的话,应该是姜家那位出嫁了的三娘子。算算,或许是她家郎君也到府城赶考来了。” “葛小娘子好生聪慧。”张爱英赞叹一句,就和姜琬坐在了她们面前。 葛馨宁瞪大眼睛,片刻露出喜色:“还真的是你们。” “张太太,三娘子。”她站起来对两人行礼打招呼。 张爱英摆摆手:“不用这么客气。” 一起坐下开始进入正题。 张爱英直言不讳,告诉她们自己就住在她们之前住的客栈,之前也看到了她们的遭遇,到底曾经相识一场,虽当时不能仗义执言帮助她们,可若是她们有什么用得上的地方,力所能及之处,张爱英并不吝于帮忙。 “张太太是好心,不过当时的情况,也确实很难说。”大家都不是府城本地人,说句人生地不熟也不为过,况且两家的交情说实话也没到那一步。 青雀就要激动得多:“太太说的是公道话,那客栈不过就是欺我们两个弱女子,也是小姐性子好,若是我们太太在——” “青雀!” 葛馨宁喝住小丫头,也给张爱英简单说了几句。原来还是之前王家的事。他们身在乡野不知道朝堂上的情况,在王家 的事情闹大之后,那位给王家的猖狂和风光带来十足底气的王侍郎也被牵连进来,被御史言官狠狠参了几本。 若是一般情况下,中枢官员只要上个请罪自辩折子,表明自己身在中枢对老家鞭长莫及,反思自己对族人管教不够,在家检讨思过一阵时间,皇帝再象征性地罚俸个一年半载的,这事儿也就揭过去了。毕竟这种事也算是常态嘛,自古以来都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大家都心知肚明,只要不激起民怨民愤民变,闹不到皇帝跟前,那都根本不算事儿。甚至朝堂党争也常以此互相攻讦——抓不住你的小辫子,还抓不住你那些老家族亲远亲的小辫子?他们为何敢那般猖狂,不就是依靠你这当官的,那不是你的错是谁的错?所以,在古代,当官还是要约束好宗亲族人的,所谓齐家治国平天下,也就是这样了。 但都说了那是一般情况,王家这虽然还没到民变那一步,想想那纵火再自杀的惨烈,谁又能不怕?若不是这些人还有理智,下一步可不就是民变了?所以,这位倒霉的王侍郎就被撸了官职,若非如此,泸县王家的案子也不会判的那么快。 “因着王家的事,年前家母便被官府屡次传唤,甚至一度差点入狱。所幸后来查明真相,家母也洗清怀疑,平安归家。及至后来王家主被押解入京,我们还以为事情已经了结了。” 说到这 里葛馨宁露出个苦笑:“谁知道就在一个半月前,葛氏在府城的店铺出事,我娘赶过来处理,结果忽然就没了消息,人也就此失踪。” 第370章 神童 张爱英并没有问她怎么就肯定葛红英这失踪跟王家那事儿有关,人家能这么说,那肯定是已经得到一些确切消息的了。 果然,接下来葛馨宁很快就说到自己接到消息赶来府城:“我在这里已经等了一个月了,说好的是在四喜客栈等消息,没想到如今……” 姜琬也没想到早已经成为旧闻的王家案件,竟然到现在还有余威。 看着葛馨宁那着急又难过的模样,她几乎是瞬间理解了她的难过,甚至比她还着急:“那现在可怎么办?” “没事,我们不是还住在四喜客栈吗?若是葛小姐信得过,我们也可以代为留意。”张爱英紧跟在姜琬后头开口,但却是不疾不徐。 葛馨宁也是病急乱投医,自打母亲失踪,原本凝聚起来的葛氏瞬间有种树倒猢狲散的感觉。她来府城等消息,一是娘亲传来的意思,二来也是躲避泸县的纷争。毕竟,她娘作为曾经葛家的独女,在外祖父去世之后勉力为之才能掌握葛氏,而她虽然是母亲唯一的女儿,但是她年纪小还曾经姓唐,现在谁都知道是她生父害死了外祖父,母亲在的时候还能压得住,母亲这一失踪,各种对她不满的声音就冒了出来。她也算是没办法,只能这般躲出来独善其身。 谁能想到竟然还会遇到这样的情况,当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她也是年纪小,提心吊胆等了一个来月,没有等到母亲回来, 在这种情况下好不容易遇见一个对自己释放善意的人,便实在控制不住。 可要说她完全没有计较没有衡量,那也是不可能的。之前她娘就说过,姜家不提,倒是姜家这个农户出身的亲家就很不一般。 一方有心求助,一方乐意帮把手,如此一拍即合,双方很快达成了约定。 说完正事,张爱英叫小二新添的菜也都上完了,都是府城的一些特色菜,虽然其实也不算什么特色,不过大家都没了烦心事,一顿饭用的还算愉快。 回去后,张爱英才听胡琏回来说起:“太太,你们还不知道,那抢了葛家小娘子上房的袁公子,竟然还是一大才子,就是运气不好。他是双河县人,本来八岁就过了县试,那是打小就有神童之名,大家都说他会是年纪最小的秀才甚至还有可能一路往上,成为年纪最小的举人老爷都有可能。谁知道刚过了县试,得了案首的喜讯传回去,他祖父一高兴,人就没了。这位袁公子品行无暇,只好守孝一年。结果没到半年,他爹在庄子上落水,一下子人也没了,继续守孝三年。好不容易四年要守完,他娘又病了,那是请大夫都请了不少,钱跟流水似的花出去,您猜怎么着?” “别贫,好好说。”张爱英看他那茶馆说书先生的模样,摇摇头。 “是。太太您智慧过人,肯定是已经猜到了。”胡琏呵呵一笑,“没错,这位袁公 子,又守了三年!” “这不,总算是在去年除了孝,今年就赶紧来考试了。因着这袁公子打小的名声,又有这么多年守孝在家闭门读书,大家都说他可是了不得,这回绝对是要一鸣惊人了。” “不不不,人袁公子不是一鸣惊人,是厚积薄发,毕竟,人家早就名声在外,啧啧,神童啊!” 说归说,就这语气可听不出什么真正的赞美。 张爱英想想这袁公子的所作所为,也确实很难对他有什么好感。 听描述就知道,这袁家肯定不缺钱,那这位袁公子既然这般看中考试,如何又不早些来?以小见大,这人品也属实不怎么样。 不过那也跟他们没什么关系,她只叮嘱胡琏:“你出去别这么说。那袁郎君秉性如此,都远着些。” “是是是,外头可都夸这位袁郎君将是本届解元呢!小的可不会那般没眼色。” 啧,都直接跳过府案首到解元了吗?看来这位袁郎君真的是实力不凡啊! 心中感叹,张爱英也没表现出别的多么在意,她又不是那种极度鸡娃的家长,又不非要自家孩子每次都考第一,所以也听过就忘了。 之后几天都很平静,虽然跟葛馨宁说好要帮她留意,不过一直都没有等到葛红英的什么消息。 张爱英婆媳每日依旧该出去逛就出去逛,几日下来,对府城的一些市井情况也就了解的更多。 再有胡琏每日出去交游打听消息,胡乔多禄 自身虽不会出去吃酒宴会什么的,但客栈里住了个袁郎君那样的风云人物,也吸引了不少的读书人过来攀谈,交流学问之类的,总之大家都过得挺充实。 很快就到了府试这天。这四喜客栈之所以贵,明明档次不咋地却还能卖高价,甚至袁郎君后来没上房都要抢房入住,就是因为这里离考场近,不用乘马车,从客栈出发,步行八/九分钟就到了试院。 张爱英一家都来送考,前面已经排起了长队,得亏他们来得早,不然还得排到老后头去。 见到这种情状,张爱英赶紧把小提篮交给乔多禄,往前只能考生进,这小提篮里都是考场里用得上的东西,尤其是吃食,科举考试是不提供饭食的,全得考生自己带,而且带东西也不是什么都能带,得早做准备,就是带个馒头什么的,在进去搜身检查的环节中,都会被掰成碎块儿,点心什么的就更别提了,为了防止夹带作弊,是真的都能给你捏成糊糊。 所以张爱英没给乔多禄带这些成品或半成品,而是直接给他装了米和面,不是面粉,是她做的挂面,就算也有可能会被弄碎,但煮成面糊糊一样能吃,总比面粉好弄,要是面粉的话,叫人伸手进里面翻一下,都很难吃得下了。再有一个小炉子,一口小铜锅就完了。 另外,以防万一,药品和参片也是准备了的。虽然在张爱英衡量过乔多禄现在的 各方面素质水平后,觉得应该用不上,但有备无患总是好的。 这样对别的人来说可能会有一些难度,但对早就习惯生火做饭,在县试之前还被张爱英单独训练过用小炉子生火做饭的乔多禄来说实在是小事一桩。 目睹乔多禄走近队伍,看着他通过搜身检查进入考场,张爱英就带着姜琬回去了。 第371章 乔多禄运气还算不错,没有分到臭号,顺利进入考场,按照之前寻人打听来的经验和做过的针对训练,很快便熟悉了环境,做好了准备。 考试持续了四天,期间乔多禄也听到了一些考生中途晕倒的消息,甚至他还亲眼目睹有考生被抬出去,说实话,那场面还是有点吓人的。 不过乔多禄进来之前就已经听他娘说过类似的事情,震惊过后却也还算接受良好,只是心里越发觉得自家老娘真的很睿智,这一场考试下来,没有个好身体真的根本撑不住。 按时吃饭,按时休息,答卷什么的他在拿到考卷的瞬间就做好了规划,如此游刃有余,四天下来却也觉得有些疲累。 出了考场,胡琏已经等在外面,赶紧将人接住,把东西都拿过来,一路走回客栈。 张爱英和姜琬也早已经给他准备好饭食,一顿清淡饮食下去先补充点能量,乔多禄回房倒头就睡。 睡了一个时辰,人醒了,胡琏又赶紧给自家郎君安排着去洗漱。虽然四月天还不是特别热,但在试院中那小小的号房一呆就是四天,只能简单的洗漱,出来身上还是多少有些味道的。 乔多禄泡了个热水澡,洗的干干净净,出来的时候精神也格外饱满。 “洗好了?快把头发擦干。今儿天气不错,正好出去走走。”张爱英看到他头发还湿着出来,赶紧招呼一句。 没一会儿,收拾得干干净净的一双小 儿女出门去了。 张爱英没有去,因为就在刚刚,之前答应葛馨宁而一直留意的事情终于有了动静。 一得到消息,她也不做等待,立刻就去找了葛馨宁。 葛馨宁住的地方有些远,毕竟离这边考场近的这段时间都被考生给包圆了,她一时半会儿的也找不到什么好的住处,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又不是穷到完全没选择了,也不可能去住大通铺。 不过张爱英是知道地址的,直接花了钱坐的马车过来,通知了葛馨宁,顺便把她也赶紧带过去。 她就只是做个传声筒,要紧话是不可能告诉她的。 葛馨宁立刻惊喜的带着青雀上了车,三人一起赶回四喜客栈,葛馨宁自去找人要消息,张爱英就不管了。毕竟听起来这其中涉及的事儿还不少,就是帮忙捎个话可以,没必要真的掺和进去。 就算如此,葛馨宁对张爱英也是千恩万谢,尤其已经收到了母亲平安的消息,甚至说了确切的归期,她更加高兴,对张爱英的感激也就更加真心:“真的是多谢了,张太太。等家母回来,到时候我们再登门感谢。” “不用不用,我这就是举手之劳,你不用太客气。” 张爱英连连摆手。 葛馨宁却坚持要请她吃饭,还想一道邀请姜琬的,知道她不在,联想府试结束,她立刻又改成连连祝贺。 好在她还知道分寸,并没有高声喊出来,说的也不是什么过分把人架在火上烤 的,张爱英听着也熨帖高兴:“借你吉言了。” 不过她们刚吃完饭,乔多禄和姜琬就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脸色不太好看的胡琏。 当然,说胡琏脸色不好看,那是因为张爱英对他很熟悉,别的人看他是不太能感觉到这一点的,毕竟胡琏对外就是个八面玲珑的性子,不会轻易对人摆脸色。 看出他们匆匆忙忙回房,张爱英就没把人喊住,而是先把葛馨宁和青雀送出门去,然后才又去外面打包了一些吃食带回去。 “娘,你怎么知道我们没吃饭?对了,你吃饭了没有?”姜琬看到她还是很高兴的。 张爱英摆摆手:“我吃过了,这些都是给你们打包的。说吧,是遇到什么事儿了?” 没在外头吃饭也就算了,她就在楼下大厅吃饭,愣是都没看到她,这心情受影响是真的有点大啊,瞧这心不在焉的。 “也没什么事。”姜琬看了一眼乔多禄。 乔多禄自然接过话,他的脸色倒没什么明显的不虞:“就是遇到了一些扫兴的人,不想喝酒就回来了。” 一看这两人就不是会吐槽别人的,张爱英干脆直接问胡琏:“胡琏你来说说,到底怎么个事儿?” “嗐,还不就是那袁大才子,真是让人开了眼界。他乐意被人捧着吃吃喝喝,还非得拉扯别人。自己个儿年纪不大,倒装得老成,自己被人捧着飘飘然,还要拖人下水,真是……” 第一印象就不好, 一家子对那什么袁公子袁才子袁郎君的就没什么好感,胡琏这会儿吐槽起人来更是都不带重复的。 总结起来就是,现在府试考完,眼瞅马上就要出成绩,不少人就围着那最出风头的几个各种巴结吹彩虹屁,其中最受追捧的就是这位袁神童袁才子,就连大家下注府案首他都是被下注最多的那个,当然,这种赌的人选也不是谁都能成的,除了益都府的一些热门才子,便是底下各县的县案首,就连乔多禄作为陵阳县案首,也是被提名的人选之一。只不过相比于赔率最低的袁大才子,乔多禄不说赔率是最高的,但也绝对也算极高的,毕竟他的名气就算在陵阳县经过乔多福那一场闹剧有所扩展,可对府城来说,他这就还是根本不够看,完全的名不见经传,有那几个压他的,怕不都是没几个钱,抱着点侥幸心理。 这种赌其实早就开始了,之前胡琏听了还很有些不服气,想去偷偷给自家郎君押注,还是被张爱英给拦住了。不是信不信任自家孩子的问题,而是这种行为本身就是赌博,张爱英不喜欢,也不想被人这么带节奏,所以一家人听过就过了,而且因为性格低调,哪怕考试之前,那位袁才子多次在客栈楼下与人会友,呼朋引伴去各大酒楼开文会什么的,有不少陵阳县考生也跟着去,还想拉乔多禄去,乔多禄都拒绝了。所以这些外头 的是是非非风风雨雨还真没怎么传到他们这边来。 却没想到,这考试结束,这堵却也还不消停,甚至还到达了另一个小高峰。 今日乔多禄出门闲逛,本想着趁榜单下来之前,可以先好好放松逛一逛县城,毕竟接下来还有院试,仍旧不能有过多松懈。哪知道就正好碰上袁才子一众人,不顾乔多禄婉言拒绝,还想强拉乔多禄去酒宴,甚至话里话外都半是恭维半是讽刺地说乔多禄这么努力闭门读书,一定能高中案首一鸣惊人什么的。 张爱英听着听着脸也黑了下来。 第372章 一鸣惊人 “娘,不用在意这些,反正我们回来了。” 乔多禄赶紧安慰。 张爱英道:“也是,回来了就好。那种人拉你们去酒宴,怕还真是宴无好宴,宁肯表面得罪人,让他们嚼舌根,也别跟这种人久做纠缠,谁知道他们肚皮里藏的是什么心,用自身安全去试,不值当。” 谁知道这是不是那位袁才子消除竞争对手的手段? 张爱英这么一想又问了一下胡琏赴宴的人有哪些。 她知道,哪怕是不高兴,胡琏的性子,也肯定能把事儿做周全。 果然,胡琏立刻就报了一连串名字,其中有好几个,便是张爱英这等其实没有那么格外狂热关注府试考生的都听过,那是和袁大才子齐名的几位府城才子。 只不过在张爱英看来,这些人的虚名太重,却未必真有相等的实力。甚至就连那位袁才子,大概也是听得太多又先入为主有坏印象,由此产生了逆反心理,张爱英就觉得这人怕不是根本就没啥实力全靠硬吹。就想吧,又说他一直潜心读书,这么多年守孝在家都是在钻研学问,结果名声还传遍益都府,这不自相矛盾吗?真老实守孝都不出门交际与人来往,那名声怎么传出来的? 但都只是心里吐槽,毕竟人家可真有过神童之名的。就从自家这便宜孩子身上,张爱英就已经察觉了天才和普通人的差距。万一人家那神童是真的,就是个天才人物呢?就她上辈子 知道的历史中,那都是频繁有神童和少年天才出现的,对,不提新花国建立后,就是古代正经的科举考试中,十几岁的举人进士都不能说少,宋朝更是出了名的热衷于制造天才和神童,也确实出了许多神童。扯远了,总之人还是不能把话说太死,绝对不能立g,万一人家真就有那实力,只不过是性格喜欢张扬,那自己说啥吐槽的话,不就会被人打脸嘛。 这会儿听胡琏说完,心里虽不高兴,面上也只淡淡:“那还是性情相投,我看也不是谁都去赴宴了嘛。” “没事儿,也别因为这事儿影响了心情,想来有这一回,之后也不会再不长眼地请你了,我们该怎么过就怎么过,别忘了好好准备接下来的院试。” 乔多禄毕竟是县案首,也算是一种潜规则吧,怎么着都能过府试这一关的。 然而,张爱英却还是低估了便宜儿子的实力。 三日后府试张榜,乔多禄高居榜首,位列第一。 一举惊掉了大半个益都府人的下巴。 “谁是乔多禄?” “陵阳县乔多禄?案首是陵阳县乔多禄!” 胡琏一大早就跑去等着看榜,这会儿还没挤到最前面呢,听到这话也激动起来。不过他也怕闹出上次乔多福那样的笑话,没敢直接答应,而是往前挤得更烈害了。 “哎哟,你这小哥儿挤什么啊?” “谁在乱挤?真是的!” 一路骂骂咧咧,胡琏浑然不顾。挤到 最前头,他一抬头,看到那清清楚楚的确切消息,瞬间大笑起来:“中了中了!我家郎君是案首!” “啥?你家郎君是案首?” “你家郎君就是乔多禄?” 原本刚刚被他挤到的人,顿时也忘了什么生气怒骂,个个张大嘴瞪大眼:“不是,小哥儿,你别急着走啊!” 很多本来就只是看热闹的人,听到胡琏的话,当下就直接跟在了他身后。 于是,胡琏跑回客栈的时候,身后就跟了这么乌泱泱的一群人。 那谁能不好奇嘛?毕竟这可是干过了他们府城那么多才子书生独占鳌头的人,偏偏之前还名不见经传,这谁不稀罕? “不会是什么中年人吧?不然那能考过袁大才子?” “嗐,你这么一说,我刚都没注意看,袁大才子不是案首又排第几啊?” “你们都可消停一些吧,天天都夸袁大才子,我都听腻了,现在我就想看看这位乔案首,啧,这可真叫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 众人议论纷纷,乔多禄也没扭捏,大大方方走了出来给人看。 当下又引起了一番人潮涌动。 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忽然一鸣惊人也就罢了,这小人物还有着超乎常人的姿态和容貌,即便穿着不是特别华贵,但却就是给人一种高贵感觉,不,不是高贵,准确点来说,应该是天人之梓,就连年纪都不在钟仁的预想之中。 益都府百姓那向来都是非常热情主动的,一片惊叹哗然 过后,有人已经直接喊了起来:“乔案首,不知婚配否?我家小女二八年华,正可为案首良配!” 至于案首旁边那美貌小娘子跟他看起来关系亲密,嗐,万一那就是单纯的姐姐妹妹呢?不试一试怎么知道呢? 一人开口,紧接着又是很多人开口,嗯,就非常熟悉的场面。 乔多禄羞窘了瞬间,却没有半瞬的迟疑,就差直接拉起姜琬的手宣告:“多谢大娘美意,不过在下已经娶妻,不可耽误旁人如是只能辜负大娘的心意了!” 如此坦荡真诚,大家虽然算盘落空,却也不算失望。尤其看看乔多禄再看看姜琬,之前没仔细打量,这会儿仔细一看,嚯,这可不只是简单的美貌,人家这是正经的郎才女貌金童玉女天作之合…… 各种溢美之词都夸了出来。 乔多禄到府城也不是一两天,这一天却是最为高调的一天。 虽然并不是他们的本意,但这事儿竟然还算阴差阳错,搞对了。 为啥呢?因为眼瞅接下来的院试在即,城中竟然传起了乔多禄体弱多病的流言。 甚至还说得有鼻子有眼,把乔多禄曾经卧病在床的事实全都搬出来了。该说不说,传这消息的人,还是认真去打听了乔多禄来历的,把他病中情形说的那是有声有色惟妙惟肖。 不过,过去的事实是不假,但在这个关节被夸张放大地传出来,就显得格外的意味深长。 就是张爱英这种不是那么 懂科考的人也有基本常识,说人身体不好能是什么好话吗? 别说古代,就是21世纪高考过了大学还要体检呢,体检不过关大学都未必上得了。 更别说这是在古代世界,虽然每个朝代都免不了冗官冗吏,很多当官的根本就不用做事。但那是最终的结果,可不代表一开始的选拔不是奔着用人去的。 这谣言说的乔多禄好像马上就要死了似的,这真要让考官听进去了,不说会不会被直接放弃,那肯定也不会给他太好的名次——不说以后当官干活啥的,就但凡真正走科举路的都知道,那考科举真的不是光有学问和脑子就行的,府试只有四天,接下来的乡试可是有整整九天,过了秋闱还有春闱,要到京城去,北边的春天可没益都府这么温暖,运气不好就是一场风寒都能要人的命,更别说在春闱考场里,防止夹带严格,连棉衣都穿不进考场的,每年都不乏倒在考场上的人,甚至挺过了考试还上了榜结果出来就病了还一病不起的都有……这种种情况当然都是不利的,毕竟地方学政也想多出些人才,那也是人家的政绩不是?你如今再优秀,要是身体底子差,人家顶多给你意思意思一个名额,总不能让你占据太好的位置不是? 第373章 小三元 “肯定是那姓袁的干的,他就是故意让人传这些恶心人的话。就是嫉妒郎君考中案首。” 之前还得意洋洋,一度非常后悔自己没有真的给自家郎君下注的胡琏,这几日听闻城中的消息,顿时又气成了河豚。 连对那位袁郎君的称呼,都是毫不掩饰的厌恶。 “活该他考不中案首,还好意思到处吹嘘,府试都没进前十,这会儿怕不是气得跳脚,才会这样给” 这些事张爱英心里有数,她看向胡琏只道:“没有证据的话就不要随便乱说。再说,不管是谁传的这些消息,别看传的凶,大家又不是没长眼睛不会判断,你看真正有几个人信的?” 别听这消息传得厉害,沸沸扬扬闹得满城风雨的样子,实际上就是那几个人在带节奏,就跟21世纪的水军一样,看起来阵仗弄得很大,但其实喊来喊去闹来闹去就那么几个人在闹腾,真正信的人不多,有的也不过是跟着起哄的人,都不会闹太大。 主要大家见过了乔多禄的天人之姿,本来就很受震动,再一听这些传闻,瞬间觉得这位乔案首身上的光芒更浓了。 他们当然也在跟着议论他生病的事,但话头远不是传消息的人以为或者想要的那样,他们都在说这位案首真是了不得,生那么大的病都能好起来,连带听到说是娶妻冲喜好了的,那就更添了一副神异色彩,本来只是格外青睐这年轻有为前案首 的,也不由纷纷觉得他这媳妇也不错,越发坚定了这就是金童玉女天作之合的认知。 至于说这位乔案首真的要死了什么的,可拉倒吧,大家可都看到了的,那么一个唇红齿白健康板正的小郎君,身上只有仙气没有病气,谁还能看不明白?说什么病的要死了,那肯定是旁人嫉妒故意诅咒,真要生病也都是遭了天妒,那更是让人心生怜爱了。 乔多禄也不是那种故作神秘的人,既然都大大方方让人当猴子看了,他也不介意出门被人围观,反正其实大家都还挺礼貌的,他并不因为高中案首就格外小心谨慎,按计划该做什么就做什么,遇到有人招呼,他就礼貌回应,这样平易近人,更是引得大众对他印象都不错。 大家看得多了,原本的惊讶惊奇渐渐淡了,看他经常出门走动,更不觉得他有什么病了。 当然,张爱英一家都不那么在乎这传言也不知是因为这个,而是他们更清楚如今这位学政的风格,不说唯才是举吧,但也是个有盘算的,不是那种听风就是雨好糊弄的。就这些人的手段,自以为高明,只怕在人眼里就是自作聪明。 院试之前,葛红英回来了,张爱英虽没有听葛馨宁说具体的事情,但看她的表现就猜到了。所以看到葛红英突然出现也没惊讶,倒是葛红英,看到她后十分高兴,看起来不像是去受了什么罪的模样,整个人还比 之前都白了一些,对张爱英说完感谢的话后就提到生意的事儿。 张爱英才知道葛氏的产业也有涉及到脂粉方面,只不过他们自己不做生产,都是代销。她要跟张爱英提的,就是现在晚桂胭脂在府城的售卖。 晚桂坊其实做了不少系列不同品类,口脂、胭脂、擦脸膏、护手霜等等都有,也是到了府城张爱英才知道,传播最广的竟然还是胭脂系列,盖因色彩丰富饱满,主要也是从鲜花中提取色素,上脸特别好看。张爱英自己还在琢磨这回去后要继续加大这方面的研发,而且她还深刻反省了一点,除了东西本身的品质,还要会取好名字,像她能想到的就是“清水芙蓉”、“淡雅秋兰”之类的,说雅吧,其实又挺俗的,而且还没什么记忆点。像人家府城的脂粉店,随便一款的名字听起来都像一句诗,什么“月染青山白”、什么“春风吹作雪”、什么“青苔落绛英”、什么“一朵风荷举”……虽然听不懂,但主打的就是一个花里胡哨不明觉厉(反正不大懂诗词的张爱英是这么觉得的),五言都算好的,还有更多七言的,张爱英听的脑子更晕。 不过,那些个太太娘子的,还就是吃这一套。甚至那些个读书人什么买来送心上人,也喜欢买这种,市场前景真挺广阔。 所以张爱英觉得,回去还是得在这方面多多创新。 如今先接到了葛红英的 订单,张爱英并没有直接应下,谨慎思考后只说这事儿还得再问店里,只口头约定到时候可以再谈。也不是她要故意模棱两可吊着人,主要作坊虽然扩大了规模,搬去小南庄的更是专门负责胭脂生产制作,但其实产量也还是有限,再者,张爱英也有考虑,是否要自己到府城开店,毕竟,按照乔多禄的架势,这波院试肯定能过的。 成了秀才下一步就是乡试,哪怕还要等三年,可乔多禄想要更进一步,以前那种闭门造车是不行的,少不得要交流学习,府学当然比县学好,那就要考虑从县城搬到府城,人来了,生意自然也得跟着来…… 张爱英心里想着这些,乔多禄的院试也如期进行。 一切跟之前没有多大的不同,也就是主考官从知府变成了学政而已,考试也从四场变成了两场,初试和复试,对别的人来说要写好一篇策论可能有点难,但对乔多禄来说,这样反而还算容易的事。 院试之后三天放榜,乔多禄毫不意外地又出现在了榜单第一。 这回不用他们自己去看榜,早有报喜的敲锣打鼓过来恭喜乔多禄夺得院试案首,看他一路考上来的履历,这还是小三元,那可是相当吉利的,再有都知道乔多禄是个仙童模样,大家自然都乐得过来沾沾喜气。 张爱英早就做好了准备,给了报喜人赏钱,就连客栈老板都喜得连放了几挂鞭炮,毕竟这 可是小三元啊!乐乐呵呵的找到张爱英,要退还这几日他们的房费,同时请案首题字,留下墨宝。 这也算是约定俗成的事,虽然张爱英的确不太喜欢这家客栈见钱眼开的行事风格,但他们住的这段时间也确实风平浪静,乔多禄不想被袁大才子等人打扰的时候,店小二还会出面帮忙推诿阻拦一下,也许人家纯粹就是抱着广撒网多捞鱼的投机主义,但毕竟他们也确实受利了,所以题字这样的也不能拒绝,那等于是跟人撕破脸。 但是退还房费什么的张爱英没同意,客栈老板执意要退,乔多禄以若是非要退钱那他也不能题字为由让老板也不得不答应,不过在乔多禄题字之后,客栈老板却还是又给了一笔润笔费。 他也算摸到了张爱英的脉,给的不多不少,而且,润笔费也是读书人尤其是官场的常见操作。就这么说吧,朝廷发给官员的俸禄其实真不高,也就官员一家子的温饱能满足。在此之外,法律还明文规定官员不能经商,那是与民争利,而唯一合法的就是去给人润笔收润笔费,这也算是一种潜规则了。就是张爱英都不能对抗。 当然,在客栈老板看来自己绝对是赚了,就不说这位乔案首给自家客栈带来的名气,这可是出了案首的客栈啊,接下来还不得客似云来?何况这位乔案首看着年纪轻轻,这一笔字真不算差,这客栈开了几代 了,老板虽不是正经读书人,那也熏陶出了一定眼光的,就乔多禄这手字,继续练下去,迟早也能成书法大家! 乔多禄可不知道客栈老板对他的极高评价,他也不在乎。如今考完了,他得准备回家的事啊,再怎么说,考中功名,虽然还只是一个秀才,可也得回家祭告祖宗吧? 不过,他也不能就这么走了,知府设宴,一众秀才还要去参加宴会,成为秀才也要与同窗朋友往来宴饮,之前还可用之后考试来推诿,如今他要是仍旧一律全都推脱,那肯定是要被人骂小人得志猖狂高傲的,这可不是什么好名声。 总而言之,他虽然收拾好了也准备好回家了,但一时半会儿的还真走不了。 张爱英却是不能等了。 就在乔多禄放榜第二天,她收到了县城送来的急信。 第374章 钱到用时方恨少 “娘,我跟你一起回去。”姜琬也看了信,眉头紧皱,比张爱英还担心,“店里出了事,我在这里也不能安心,多等一日都不行。” 张爱英道:“你先别担心,信里说得急,可能压到这时候,就说明情况还不是特别坏。” 其实她没说的是,出发之前她给店铺作坊加的防护道具都已经警报过几次,就这段时间她都收到了不下十次的警报提醒。 有六次都是县城作坊那边,小南庄那边因为挨着兰家庄子,兰家人挺厚道,虽然张爱英并没有给他们提过请求,他们自己也没说要帮忙,但其实一直都格外关注着小南庄,在张爱英得到系统发出的监控警报时,他们也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出动了人手帮忙,所以张爱英只收到了警报,根本没有来得及动手,也算是变相替她省了不少钱。 倒是县城作坊那边,要不是张爱英收到警报后第一时间发动防御那还真不知道会是什么后果。反正她干预后的结果就是翻墙的忽然脚滑摔下去、倒油扔火把的还没扔出去火把先烧到自己、放狗进来搞破坏的狗还没冲进来就直接往外跑还把人绊了个狗吃屎……正是如此这般,作坊那边都还算安全。 即便如此,张爱英也清楚,能保住不被人直接偷家就不错了,但除此之外的,比如来作坊上工的那些人,若是被收买什么的,她也不一定能知道。而且外头的更多算计, 也未必就会直捣黄龙,人家七拐八绕的手段用起来,她只是被动防御那么一小个地方,哪能方方面面都防范到位? 对于自己不在的时候别人会搞事,张爱英是早就有心理准备的,能拖到这会儿院试结果都出来了才把消息送来,那说明情况真的不算特别坏。 要说她现在更不放心的反倒是乔多禄。因为剩余的那些警报次数,就是在乔多禄身上发出来的——真的,张爱英把自己穿越这么久攒的一半身家都买成防御道具用在了乔多禄身上。尤其是在他中了府案首之后,什么出去差点被马车撞、路边走被人挤得差点掉入河中、吃食被人投放不干净的东西等等……前两者那种比较明显的他不知道是没多想还是想到了但怕张爱英担心,回来没跟张爱英提过,而后者他也谨慎了许多,但还是有那么一两次,要不是系统警报张爱英及时做了手脚,他也早就被放倒了。 就说这科举竞争大不大吧! 不过张爱英转念一想,再怎么说这院试也已经结束了,在这关头对已经点出来的案首动手,没啥好处不说,还是正儿八经的挑战官府权威,付出跟收获就不匹配,应该没人会这么干。何况乔多禄都走过这么多了,想来也是有成长的,她就算是亲娘,也不可能一直都在身边保护,该放手还是得放手。 至于琬姐儿,张爱英则更是不想影响她来府城一场的体 验,都说了是一场旅行嘛,来的时候赶时间匆匆忙忙也就算了,这回去也紧赶慢赶的,那还算什么旅行嘛,特种兵了都。 “你听我说,这真的不是什么大事,我回去就行,你在这边再玩两天,到时候跟禄哥儿一起回来。” 反正以现在琬姐儿的身手,以及益都府的治安,也不用担心她在城里的人身安全。 当然,说着不担心,张爱英其实已经暗戳戳也在她身上安装系统防御道具了。 也就是到了这时候,张爱英才深刻意识到什么叫钱到用时方恨少。 真的,虽然解锁了系统农场,可那些不能直接换成钱,除了食用,不管是现实世界还是在系统内都不能用来换钱。而张爱英这穿越人生可能实在是太过无趣,之前多多少少还有那么点日常流水,资金怎么都还有点入账的,可后来除了每个月的固定一千铢收入,日常流水基本就没有了。 之前她没怎么在意这点,一来她确实在慢慢习惯这个古代世界的生活,她的物欲本来并不怎么高;二来,每月固定的一千铢已经足够她购买纸巾牙膏卫生巾之类的了,省着点用还能有富余。她觉得系统能给她提供这些便利已经是非常大的穿越红利了。 直到这次一出门,各种用得上的道具买起来,她才发现钱是真的不经用。花钱就像流水,哗啦啦就出去了,赚钱就像挤海绵的水,用尽全力才能挤出那么一两 滴。 张爱英不得不又开始焦虑起来,到底要怎么才能让自己的生活更加苏爽一点,虽然她从不觉得自己是什么穿越主角,但是要挣系统的钱,还真就得往爽文主角那方面走,她甚至不得不回想了一些上辈子偶尔听到还让她尬的脚趾抠地的爽文情节,然后再度尬的用脚趾抠出了三室一厅。 很好,确定了,她这个人就是苏爽不起来。连想象都只能想出那种极度尴尬的场景,张爱英只能放弃这不靠谱的奢想。 算了,只要能保住那每月的固定收入就不错了,这么想想狗比系统还是有点人性的。 也是多亏之前积攒的血条够厚,这么花下来仍旧还有不少钱,张爱英觉得接下来要是在再节省一点,这日子也还是能过的。 心里想着要节省,但张爱英给琬姐儿悄悄备上的道具可不少。都说万事开头难,这对琬姐儿来说也是人生第一次出远门,当然要格外注意一些。至于节省什么的,那肯定是以后出行有经验了,也自然花不到这些道具了。 但是,张爱英没想到姜琬的决心可比她坚定多了:“娘,我都知道家里出事儿了,再在这边玩我也不能放心哪。就是禄哥儿那里,有胡琏在其实也用不上我对不对?您就让我跟您一起回去吧,好不好嘛~” 这也是个事业脑,玩儿什么的哪有自己好不容易搞起来的事业重要。 “哎哟。好好好,你这孩子我都答 应你。”这不怎么撒娇的孩子都撒起娇来了,张爱英一点没立场,立刻就答应了。 婆媳俩做好决定,快马加鞭,很快就回到了陵阳县。 “太太,小娘子!”曹娘子早就派了人在城外等着,接了人没说几句,张爱英直接下令让他去店里,不回家。 “怎么?那人又来了?” 第375章 震慑 早就猜到情况不太好,一路听了简单的转述,张爱英心头发紧,和姜琬一道直接扑到了晚桂坊。 还没走近,远远便看到外面围了一圈人,对着店里指指点点交头接耳,有一道高亢的女生更是从里面传了出来:“你们什么意思?看看,我女儿这么好一张脸,就是用了你们的胭脂才毁了,你们到底给不给说法?” “大家快来看啊,看到没有,我女儿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啊,就被这黑心店铺毁了脸啊,大家都来看啊!这家店不做人啊,一个个的还想把我们赶出去!是欺负我们孤儿寡母的啊……” 尖锐高亢声音凄厉,就是在马车里这声音都听得清清楚楚。但这都不是让众人十分惊诧的点,真正让大家瞪大双眼的是小姑娘半边红肿起泡的脸。 张爱英看了都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中年妇人还在大声控诉:“大家都看清楚,我家女孩儿幸好这还是只擦了半边,可就才擦了一次,她这东西就把人害成这样,大家想想你们敢用吗?这分明就是害人的东西!这家就是黑心老板买的黑心货,用了就烂脸啊,看看这小脸,原本多么如花似玉的女孩儿啊,我可怜的女儿啊!” 她用手捏着女孩儿的脸,让她抬高面向大众,直接移动转了一圈。 说实话,如果一整张脸都是那样红肿起泡的也许吓人,但也不会有这么强大直观的冲击力。 一半好的一半坏的 ,看到半张白嫩光洁的少女脸蛋,不难想象另一边本来也该是这般,而且,这本来也应该是个美貌少女。可现在另外半张脸却变成了那般恐怖甚至可以说恶心的模样,对比太过鲜明,让人心中更生惋惜和同情,与此同时,相对的便是对晚桂坊的厌恶和质疑。 曹娘子在张爱英出现的第一时间就瞪大了眼睛,太太怎么在这时候来了?她不由有些生气那人没把事儿办好,明明她让人去城外阻拦,就是不想让太太在不明情况下直面这场面。这种场合她来应对就算了,怎么不仅太太来了,就连小娘子也来了? 只怕是太太一时着急就过来了,哪知道这人的鬼心思不讲理啊! 曹娘子暗中打了个眼色,就想让人去把张爱英拦住。 但已经有人看到了张爱英,而且,张爱英早就做好了准备,她只是让人把姜琬带到了一边,对着曹娘子摇摇头,就直接站了出来。 “这位大姐,我是晚桂坊的东家,你——” “什么大姐,你才是大姐!少跟我攀关系!” 张爱英才说了一个开头,那中年妇人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直接炸起来了:“你跟我什么关系?你比我年轻还是怎么你叫我大姐?滚滚滚,不会说话就闭嘴!” 骂完了才反应过来,不过那脸色也没好到哪里去,她松开捏住女孩儿下巴的手,转而将视线盯向张爱英,上上下下一番打量,眼神里都是满满 的恶意:“原来你就是这里的东家,躲这么久才出来,怎么,是不是想赔偿糊弄过去?” “我告诉你,我今儿来这儿可不是为了那一两个钱,我可不是讹人的。我就是为了拆穿你这黑心店铺,一天天的不干人事,不知道这胭脂水粉里都加了些什么东西,看看都把人害成什么样了,我告诉你们,只要我在一天,我就不会让你这黑心店铺继续害人!” “我知道,你们在县衙有关系有人脉,我一个平头百姓我告不倒你们,但是我就站在这里,我告诉你们,除非你们把我弄死,否则我绝对不会走,我也不会收你们的钱,你们别想拿钱就打发我!” 这话一出,张爱英更加确定来者不善,世界上或许真有那种纯粹追求正义的人,但绝对不会是眼前这人。所谓的不要钱,那要的就是更重要的东西。 “你说完了吗?”张爱英对曹凤莲打了个手势,让她稍安勿躁,这才不疾不徐沉稳开口,“这位…娘子,这件事其实很简单。” “第一,你确定是用了我们晚桂坊的胭脂导致这后果的吗?只要你将所使用的产品拿出来,我们这边也有购买记录的,稍微对一下验证一下就知道。” “好啊,你这是还想否认抵赖不成?我可告诉你——” “请娘子保持冷静,先听我把话说完。再说这大庭广众的,你也不用担心我们不认。”张爱英的声音不高,一如既 往的沉静。 但是中年妇人不知为何,明明很生气很想闹,听到这语气,对上张爱英的瞬间就感觉气焰莫名低了下去。 张爱英又等了一会儿,看她消停了,才继续开口,不仅是对她们母女,更是看向外边。 “如果真的是使用我们晚桂坊的东西出了问题,我们一定会包售后。所以第二点,我们也请大夫来看看,小娘子这脸到底是什么情况,又要怎么医治。不管我们的东西有没有问题,人是最重要的,大家说对不读?尤其对小娘子来说,这情形更加紧要。” “第三,这位娘子说的不错,我们晚桂坊虽只是小门小户,但也不是任人欺负的。不瞒大家,在过去一个月里,我们作坊和店铺中就遭遇了好几次偷盗,甚至还有人来放火,差点就让他成了。也幸亏我们确实在县衙还识得几个人,所以如今那些个偷盗放火的,可是都送去牢里了。” 她就是要反复申明,晚桂坊不惹事也不怕事。这找茬的以为含糊其辞说她勾结官府她就不敢提到这点,真是笑话,就是在现代真要避嫌的时候,她没做错没心虚的情况,也不会不敢承认。更何况在这个世界,官商勾结那才是常态,就这么说吧,这满大街开店铺的,要没个背景没给当官的送钱,这店根本都开不下去。她就是要让这些人知道,她晚桂坊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来讹诈的,别看了今日这情况就 都跟着学把她当软柿子捏。 这更是一种大面积的有力震慑,毕竟这年头的官那是不管好人坏人是个正常人都害怕的。 看着人群都沉静了一瞬,张爱英拉着的脸又慢慢放松下来:“不过,我张桂花敢摸着自己的良心说,我绝不做任何害人的东西。借着今天这个情况,我们也请大夫检查一下,我们店里的东西是不是有问题。大家都可以在此监督。查清楚今日这情况之后,为了答谢大家的监督,我们会举行一次抽奖,奖品便是我们店里的东西,如果有人不想要的,可以直接给同价值的银钱。” “什么?还可以抽奖?” 抽奖是什么意思,在晚桂坊之前的活动就已经体会过了,这会儿倒没什么人说不懂的,就是真有不懂的,在旁边的人的解说下也很快明白了,于是大家都骚动了。 “嗐,这不就是说,哪怕我不想要东西,还是可以换成钱,四舍五入,这不就是白白捡钱吗?” “那也得要你能中奖啊!” “反正在家也没事儿,我怎么就不可能中奖了?” 于是,本来很多对这事儿漠不关心的人,也都聚集了过来。 第376章 说了等于没说 晚桂坊门口乌泱泱站了一群人,紧接着赶到的是衙差。 本来是接到消息过来看情况说不定要把那母女俩带走调查的,结果现在直接变成控场,防止出现踩踏事故之类的。 张爱英忽然间幻视了上辈子搞活动提前向上报备然后来相关单位出动人员进行现场管控的感觉,当然,上辈子她是没经历过这样事儿的。从这个角度看,这辈子虽然是在古代世界,似乎混得也还算不错了。 而随着她这一步步安排,越来越多的人过来,县城里有名有姓的医馆大夫也都被请了过来。 那中年女子本来看到这么多人是很懵逼的,她是想把事情闹大,但这么多人过来,明显不是因为她,张桂花这个女人更是疯了,她不应该把这些事情掩盖住吗?还搞什么抽奖引来这么多人,这是在搞什么? “你们想搞什么?你们以为人多就想逼迫我吗?” 她当然觉得不对劲,尤其是看到衙差过来的时候,下意识就想跑,但却被曹凤莲一把拦住,之前被她煽动起情绪的人群这时候也拦住她:“这位娘子,我们不是逼迫你,这么多人看着呢,放心吧,到底咋回事儿我们也想搞清楚,不会让谁乱来的。” “就是,大夫都来了,人家都不怕,你怕什么啊?” “就是!看看你家这孩子,不为别的,为了孩子你也得留下来啊。大夫都来了,这可是县城最好的治皮肤的李大夫,一 般人还请不到呢,赶紧的别耽误。”…… 面对群众的过分热情,她竟然没有丝毫的应对办法,别说应对,现在她想走这些等着查完事情好抽奖白捡钱的人都不会让她走。 她只能一脸阴沉留在原地,心里暗恨,又觉得这晚桂坊真是不识好歹,自己要找死,她也不拦着了。她阴沉着脸,一双眼睛盯着这些大夫和晚桂坊验证的工作人员,时不时抬头看一眼张爱英,眼神中又露出几分恨意与得意。 好几次张爱英都恰好对上这样的眼神,然后心里难免也有几分疑惑,得意也就算了,这人的确是有些准备的。就是恶意她也能理解,能来做这种事的,肯定都对他们不怀好意。但是,为什么会有恨意?这个女人跟他们晚桂坊是有什么前仇吗? 张爱英想了一会儿也没想明白,干脆就抛在了一边。本来也是,不管有什么恩怨都不重要,当务之急还是把眼下的麻烦给解决了。到时候这女子图穷匕见说不定也会主动暴露。 “余娘子,我们确认过了,这确实是在我们晚桂坊购买的胭脂。” “呵,你们也知道现在无话可说了?赖不了账吧?” “不用着急,大夫还没说话呢。” “怎么样?李大夫,这位小娘子的脸,是什么原因导致的?真的是因为这盒胭脂吗?” “暂时还不好说,我还需要再加验证。不过,我可以明确一点,这位小娘子脸部的情况看着 严重,实则并不是什么大麻烦,我开两幅药下去,外敷内服,很快就能好。” “说得那么容易,除非现在能好,不然谁知道你这话真假?”女人自称姓余,现在大家都叫她一声余娘子,听到李大夫的话,她立刻就给出了反驳。 李大夫精通皮肤科,遇到的多数都是女客,平时接的也都是比较高端的生意,毕竟普通人家,真没那么在乎容貌什么的,主要没那个闲钱,除非是极度毁容的,很少会去找大夫专门治疗或者调养皮肤什么的。所以,他也遇到了不少蛮不讲理的娇小姐,也早就习惯了,直接便道:“你若不信,自去找那能立刻见效的便是。反正老夫活了半辈子,没见过那等奇药。有的去找那种药慢慢等,这脸用普通的药都已经好了。” 这话就有些阴阳怪气了。 大家听了也跟着附和。 “本来这情况,也不可能吃个药就好吧?” “就是,敢说那种话的才是江湖郎中,根本信不得。这位余娘子啊,李大夫可是我们县城最好的皮肤大夫,你听他说的准没错。” “就是,你看小娘子这模样,赶紧用药吧。” 众人七嘴八舌说了一会儿,李大夫带来的药童已经就地将药炉放下,生起炭火开始煎药。 也不是为了这余娘子母女,纯粹是因为晚桂坊给的够多,谁才是东家他们还是分得清的。 这边还在为到底用不用这个药而争论,而另一边, 几位医馆大夫对晚桂坊各种产品的基础检查也已经差不多做完了。 怎么说呢,这个过程其实是比较敷衍的,就是提出这个办法,让他们来进行检查判断的张爱英看着都有些尴尬——虽然这年头的确没有上辈子那些高科技检查工具,但是就这么看一看闻一闻抹一抹的,就直接去下定论是不是也有点太儿戏了? 只是想想这年头,很多护肤品里面加铅来美白还当做常态,张爱英又觉得完全没一点问题了。真正的剧毒他们都能认为没毒,还能对他们有什么过多的要求呢? “经过我们几个的判断,这些东西应该都是无毒无害的。”他们先说出自己的总结判断,不过用词还是比较谨慎,甚至说完就立刻补充,“不过,每个人的体质都是不一样的,就像我们给人开方的时候,也不是完全一样的,都要根据每个人的体质和脉象增减药量。所以,不同的人使用也可能会有不同的效果,不排除极少部分人可能会出现一些排斥反应。” 这话其实有点万金油,简单来说就是说了等于没说。当然,大众对这话的接受度还是比较高的,觉得这话确实有道理。 也有人比较直接:“什么样的排斥反应?就是像这样吗?那岂不是说还是有可能烂脸?这也太恐怖了!” 不等大夫回答,余娘子也加入了质疑:“就是,你们这说的纯粹就是屁话。照你们这话的意 思,晚桂坊的东西都没问题,那还是我们自己倒霉了?有这种道理吗?大家伙儿听听,这世界上有这种道理吗?你们敢买吗?敢赌自己就不会这么倒霉吗?” 要知道,陵阳县城虽然还算富庶,但也不是人人都买得起这些不能吃不能穿的东西的。大多数都是有钱人购买,有钱人自然在意安全。而普通人家也只会在女儿家说亲或者即将出嫁的时候花点钱打扮,不管是出于对女儿的疼爱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他们买这些东西都是希望家里的姑娘能更好看,才能寻个更好的婆家得到婆家的欢心,绝对不会想要可能导致烂脸的东西。 张爱英承认,余娘子这话乍一听好像很有道理,确实很有煽动性。但是,真就以为她就这点应对办法吗? 第377章 过敏 “余娘子先别急,不如听大夫好好说一说这些排斥反应。” 张爱英一开口,对上那看过来的凉凉眼神,余娘子瞬间又感觉身上一冷,浑身的气势就像撑满的气球被放了气,再想强撑起来得需要时间恢复。 大夫已经在张爱英的示意下开口解释起来:“这些排斥反应也不只是这位小娘子这样的红斑、水肿、丘疹,表现在每个人身上也是有不一样的,皮肤症状相对来说还算轻的,只要发现及时用药及时,这些都不是很麻烦的事。有的还有可能出现腹痛腹泻恶心呕吐甚至呼吸困难、憋气、头晕……大家不必惊慌,我们说的不是用这些东西后可能产生的,而是广泛存在于我们日常生活中的一种排斥现象。” “什么意思?” 很多人仍就听得云里雾里。 于是大夫继续解释,还贴心地举例:“不知道有没有人家小孩子不能吃蚕豆的,大多数人吃蚕豆都是没什么影响的,但有一些人,吃了蚕豆就会立刻不舒服,严重了喘不上气还可能就此一命呜呼,这也就是我们之前说的排斥反应。类似的还有羊肉啊花生之类的,大部分人吃了都没事,但是有的人稍微沾一点就会特别难受,轻者皮肤起反应,长丘疹起风团以及严重瘙痒皮肤溃破,重者肠胃不适引发其他病症,甚而呼吸急促危及生命……” 随着大夫的讲述,大家开始渐渐明白,也互相讨论起 来。 主要这么一说,的确不少人心里就有数了。就算家里没这种情况的,也多多少少听说过一点,倒不是那么难理解。而且也就说得通了,的确不那么吓人了。 还有少数仍旧不明白的,他们彼此也帮忙解释:“嗐,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就是有的人他就跟大多数人不一样。像那蚕豆,咱老百姓有几个不吃的啊?就偏偏有人吃不了一点。这都不说了,蚕豆也不是啥好东西。可羊肉是好东西吧,那也不是谁都能吃的,有一回我邻居家小孩儿,去酒楼遇到贵客赏了一碗羊肉,结果带回家才吃了几块肉,忽然眼睛就直了,捂着颈子倒地上,要不是刚好我请了大夫回家看老娘,遇上了给扎了两针,那小孩儿保不齐都没了。之后大夫问了,就说了是羊肉惹的祸,说这小孩儿就是不能吃羊肉,叮嘱以后都别吃。你们说,这头一回吃就差点丢了命,以后哪还敢吃啊?” “你们这么说,我也想到个事儿,不过不是现在的,是我之前听我奶奶说的。以前我们那儿有家姓王的大地主,王家有个女儿啊,那是如珠似宝地养大,说是个天仙也不为过。这位王小姐,二八年华之时嫁给了青梅竹马,成婚五年也没生孩子,结果还一病不起,早早就没了。当时那婆家可是相当的难过不舍,王家女婿甚至还放话要为妻子守一辈子,多感动啊。结果这王家小 姐还没下葬,娘家去吊唁一番就在灵堂上闹了起来,之后竟然把亲家全都给告了,说他们谋害自家女儿。你们猜猜是怎么回事?” “嗐,快别卖关子了,你就直接说吧!难道也是吃了啥不能吃的给人吃死了?” “嘿,这你可说错了!这回还真不是吃了东西。是闻了不该闻的东西。”这大汉过足了讲故事吊胃口的瘾,这才一口气和盘托出,“原来,这位王娘子从小就闻不得花味,碰到真花闻到花香就会浑身长疹子,特别痒还会起泡溃破,这么说大概跟这位小娘子还有点像。不过啊,这位王娘子情况更急,不只是长疹子发痒这么简单,要是不把花挪开,她就喘不上气最后窒息而死。你们不知道啊,当时娘家人要求开棺验尸,那尸体表面都是大团的丘疹,还有溃破化脓的。真是吓人,那婆家还说是尸斑,但哪有才死两天就长那么多尸斑的?再说正常尸斑也不是那样儿啊!” “等等,这也不对啊,都知道这王娘子对花有排斥反应,平时还不得格外注意啊?婆家咋能做到的?” “嗐,你这老哥说到关键了,当初我也这么问我奶奶的。我奶奶说了,还是那王娘子爱漂亮,虽然不能碰真花,但是人有钱啊,大户人家想要做绢花假花还不容易?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不能接触振华反而更喜欢假花,那是到处都布满了假花,这不就让婆 家抓住了漏洞,把真花混在了里面,就这么把人给害了。” 大家都被这故事吸引,听完一时都难免唏嘘,有人更是直接:“还是这王娘子就不谨慎,知道自己有这样的毛病,那就该防微杜渐,她倒好,还弄一堆假的,意味着就安全了?看吧,别人是以假乱真,她这是叫人以真混假给害了,啧!” 也有人终于从故事中回到现实:“嗳,这一说,这位小娘子还真是很像啊!” 正好旁边解说的大夫也说到类似的鲜花柳絮之类的对粉尘等东西的排斥反应。 “对了,我看这晚桂坊不就说用的鲜花做胭脂吗?这小娘子是不是也——” “胡说什么?一派胡言!你们是不是都收了这家的钱?我懂了,姓张的,你搞这么多,看起来有道理,实际上这乱七八糟的说一通,都是想要糊弄人是吧?还什么产生排斥反应,我呸,连故事都编出来了!” 余娘子从那男人开始讲故事就有种不妙的预感,真等他点名是花的问题,她更觉得整个人都燥起来了,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阻止他,必须阻止! 她骂骂咧咧推推搡搡,顺便把那边正在上药的小娘子也拉了过来,她脸上才抹了一半的药,冷不丁被中年妇人拉起来,踉跄了几步,拽到人群面前,被带偏的话题瞬间又凝聚到两人身上。 “我还以为你们真有心解决问题,现在看来都是骗子,你们这是在糊弄! 连故事都编出来了!晚桂坊真是好不要脸!不治了,还用什么药,就怕之后还要讹上我们!” “你这是想说老夫的药有问题?”李大夫脸色不好看。 余娘子越是心虚脸上越是凶狠:“怎么不是?我可是看到了你跟那姓张的嘀嘀咕咕,谁知道你们是不是在互相勾结?你肯定是收了她的好处,竟然还瞎掰出这么多,一个个这是把我们当傻子糊弄吗?” 大夫们集体不满:“谁勾结了?我们讨论病情,讨论原因,怎么就叫勾结了?” 张爱英完全不意外余娘子这反应,她跟李大夫甚至这些大夫确实都沟通过,还是大庭广众之下也没避着人,说的就关于那什么“排斥反应”。其实要是个现代人来就很简单了,直接就能说过敏。尽管未必都知道过敏具体是怎么回事儿,怎么个原因及发生机制,但是确确实实都对这种现象有点了解。 而且,她也是一早就确定了,这小娘子完全就是过敏,而且,很有可能就是鲜花原料导致的。 之前只是猜测,如今这余娘子的反应却是让她心中肯定了这个猜测。而且,这也不是意外,这妇人分明是知道这事儿的。换句话说,从头到尾就是用过敏来故意碰瓷讹诈。 她先安抚了大夫们的情绪,直接走到中年妇人面前:“余娘子说我们说得不对,现在我们确实也不好就这么肯定。但其实,到底是不是,这件事很容 易验证的。” 第378章 危机公关 张爱英拍拍手,身后有人立刻摆上了一大堆形形色色的瓶瓶罐罐。 “天姿苑的鲜花膏、芙蓉楼的芙蓉霜、金翠轩的胭脂……还有烟云阁的映霞光!” 人群立刻爆出了这些产品的来历。尤其提到后头的烟云阁,声音里满是激动。 而张爱英则是听到那什么“映霞光”心头就抽了一抽,该说不说,这烟云阁确实够高端够厉害的,别家都是胭脂,就他家的胭脂特立独行。 对,这些东西,说白了都是胭脂。而且还都是原料有鲜花成分的。 中年女人眉心狂跳:“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本来我想用我们店里的产品给小娘子试用,查找一下原因。不过我看余娘子这样,怕也对我们店里的产品不是那么信任。既然如此,我就把各店铺能买到的胭脂都买来,让小娘子试一试,到底是对某种东西起了排斥反应还是单单我们店里的产品有问题。” “不行!” 中年女人都没等张爱英说完就嚷了起来,面对大家疑惑的眼神,她立刻找补,又将小女孩儿往自己面前一拉,像展示商品一般,将女孩儿的脸捏着抬起来给人看:“我家女孩儿都这样了,这哪里还能用这些东西?用了那不就是雪上加霜吗?这分明是不安好心,说不定这些药还有特殊作用……” 张爱英已经听出来她的慌乱,真是什么胡说八道都攀咬出来了。 面对这种指摘,张爱英甚至不屑与 解释,这种情况,自证是根本没必要的。 她轻柔一笑:“余娘子这是说的什么话?如果是对某种东西产生排斥反应,也不一定是要在脸上试验的。我们也不是那种残忍的人,既然已经有这样的怀疑,也不会做这种极端的试验。不然的话,最简单的便是拿两朵花来,不是吗?” 张爱英眼睁睁看着中年女人的瞳孔缩了一下。 “不行……”女人还想说什么,已经看了半天热闹的众人纷纷开口劝解。 “我看张东家这办法就不错,说得很好,试一试就知道了。” “就是,正好这里也有这么多大夫,真要有个什么情况,这不也不用担心吗?” “这要真测出就是对某种东西有排斥反应,以后远着些,这不也是一种保护吗?免得以后出事儿了还糊里糊涂的。”…… 余娘子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 这么多人围在这外头,她想要带着人跑都很难。更别说还有抽奖这个胡萝卜吊在前头,这些人更不会容许她就这么走掉。 而且,就因为她这几次闹腾加上这摇摆不定的态度,她看得出来很多人看向她的态度已经发生了转变,甚至眸色间都已经带上了质疑。 这样的质疑在看着毁容小娘子手上涂了别家胭脂,也出现了泛红丘疹的时候,慢慢开始升级。 当看到连烟云阁的昂贵胭脂抹上去之后,原本光滑的左手背上也一样泛红起丘疹。众人的眼神已经全然变 了。 尤其看那小娘子难受的模样,要不是两只手都被人拉着,她肯定已经忍不住伸手去挠了。 “还真的是!” “这么神奇!我的天,这也太让人惊讶了!这要不是亲眼所见,我都不能信!” “小姑娘真可怜,这是不是就说明以后都不能用这些东西了?” “哎哟,也没什么的,小娘子本来就长得好,就是不用这些也挺好的。以后可得记住了,这些东西真不能乱用。” 大家叽叽喳喳,还有没反应过来的真正路人,见状劝中年女人:“你看明白了,这事儿真不能怪人家晚桂坊。” “这位娘子,这事情就是个误会,你啊,也别怪人家晚桂坊了。这事儿说是你家孩子倒霉了一点是不好听,但确实是这样。而且换个角度想,这也算是因祸得福了。你看,这回只是擦脸烂脸事小,下回要是碰到花跟那个王娘子一样,丢了命那才事大。” 当然,有这种心思简单的,也就有想得多的,已经想到了关键。 “你们说这小娘子到底是对哪种东西起了这排斥反应?不会真的是鲜花导致的吧?那能有不知道的?” 眼看风向已经朝着对自己非常不利的方向发展,中年女人立刻跳了起来。 “不,不,这其中肯定有问题,肯定是有问题!” “你们不要被她骗了,这都是假的,假的,这怎么可能!” 中年女人不仅自己歇斯底里,还同时拉上了小娘子,不顾她 非常难受控制不住挠手背的举动,只管将她拉着送到人前,手掌像铁箍一样死死抬着女孩的下巴,指甲都已经抠进了肉里,疼得女孩儿两眼噙泪她也完全不管:“你们看看,我女孩儿就是用他们店里的东西用坏的,他们现在东拉西扯都是在说谎,都是想要掩盖这个事情,你们别听他们的!” 她不知道越是这般夸张表现,越是让众人对他们心生厌恶。尤其那几个讲故事的,天地良心,他们真不是什么托儿,他们就是说的自己身边的事,或许有那么一点夸张,但是被大家围着这么多人听着,那种满足心一下子上来了,不是真的也愈发觉得全是真的,被人质疑就让他们不高兴了,更别说余娘子这种全盘否定,这极大激怒了他们。 于是,在中年女人的疯狂歇斯底里的同时,这些人则更为理智冷静地跟旁边人分析:“看吧,这女人明显就是来找茬的,我看啊,保不齐就是她明知自家女儿有这毛病,又知道人晚桂坊的招牌就是鲜花养肤,这才故意过来讹诈人的。” 这人一句话真相了。 而对大多数人来说,其实更愿意讨伐人性的恶。怎么说呢,就像一开始,在张爱英没有这么万全解释的时候,他们下意识就喜欢往不好的方向去揣测晚桂坊。如今在张爱英给了这些解释后,对比这中年女人的做法,他们又下意识揣测她的动机不纯,怀疑 她本身带着恶意。 张爱英更是一句话让女人陷入绝望:“其实,如果你方才不阻拦小娘子服药,那这些测验很大可能就不会再起效了。” 这话其实也不全对,她就是单纯说来扎她的心。 不过有一点是真的,她用系统检测过了,这小娘子的过敏反应其实并不算严重的那种。要不是因此,她也不会轻易做测验,毕竟,这也是一条人命啊!而一些轻微的过敏反应,在服用过脱敏药物之后,确实是能立刻抑制的。 中年女人的脸色果然又变了:“你什么意思?” 她这时候的思维已经有些混乱了,主要现场抨击她的人已经变多了,人声嘈杂,有些纯粹是在彼此讨论的,她也认为是在说她,心态哪里还绷得住?这整个场面都是她未曾设想过的,就更没有啥应对。 听到张爱英这话,脑子里更是仿佛炸了一下,然后才勉力捋清楚这里面的关系,立刻就又咋咋呼呼闹起来:“看吧看吧,我就知道你有问题,张桂花你就是有问题,那药有问题,你们就是用药控制了这一切……” 她一边说着还张牙舞爪要去抓张爱英,浑然不觉被她捏在手里的女孩子已经疼得两眼泪汪汪,被她拖拽得更是直接倒在了地上。 这更加引来了众人的不满。 都不用衙差和晚桂坊的店员出手,已经有热心群众把人按住。 “我看这女人就有问题。” “看看这小娘子,跟她都不 像,还说是母女,真要那么担心哪有把小姑娘这么折腾的?” “怕不是哪里的拐子跑来讹人吧?” 越说越离谱,不过大家的意见是一致的:“得把她交给县衙去好好查查!” 第379章 安利大会 张爱英的目的却已经不在这里了。 虽然,这一次危机公关是很重要,毕竟这样的硬茬子,想要私下给钱私了都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但其实,她们还真不是张爱英搞这么大阵仗的主要原因。而是因为这一出正好提醒了张爱英一个重要的问题,她确实忽略了有关过敏这个事儿。是的,她能保证自己所有的产品都绝对无毒无害,可是,每个人的体质都是不一样的,就不说同样的产品,在每个人身上的功效都不一定相同。更别说一些存在过敏体质的人,很有可能用了之后烂脸之类的,就如这回的这个小娘子一般,那是真的怪可怕的,而传扬出去,如今的人们对过敏也还没有达成普遍认知,只会认为都是晚桂坊产品的问题。 这长久下来,对晚桂坊的声名将会是巨大的打击。根本不利于品牌的建立与传播。 尤其再混进那么几个故意抹黑的人的时候,那就真正完了。 所以,这次是危机,危险中藏着机会,她也能趁此将这个事儿说开。 这才是她大手笔又请来大夫又买了那么多别家竞品来做测验的根本。 “大家先安静一下,听我说。”张爱英站到前头面向人群,“今天这件事不管是意外还是阴谋,现在都不是重要的。我们店铺也确实存在漏洞,这回我也是请教了众位大夫才发现这个问题,所以,在此,我们也提出一个谨慎的办法。” “ 日后,在我们晚桂坊购买商品,一定要进行排斥测试。不管是哪一种产品,如果是第一次使用,都可以自己先进行测试。测试方法也很简单,有两种办法,其实都差不多,就是东西抹在耳朵后或者是抹在小臂内侧,在这之前,要先将皮肤清洁干净,擦干水再将要测试的东西涂抹上去,等上一刻钟,如果有明显的泛红瘙痒或是刺痛等任何不适,都要立刻停止使用。如果要更小心谨慎,也可以等十二个时辰,确保没有任何不良反应,再继续使用,能更大程度保证安全。” “当然,我们晚桂坊也承诺,如果购买回家后发现出现明显的不良反应,我们支持退换货。与此同时,为了尽可能减少这种情况给大家带来不便,我们也开放在店里的更多产品进行试用,大家若有购买意愿,都可以在店里试用过后,测试无不良反应之后再行购买。试用是免费的,不用花钱。” 这一番话说完,下方很多本来只是等待着马上到来的抽奖的许多人,也不由得发出阵阵惊呼。 也不知道是谁带头,人群开始鼓起掌来。 “大气!张东家实在是爽快又大气!” “我就说晚桂坊的都是好东西,瞧瞧张东家,能大方让免费试用,就这样的魄力又有几个人能有?” “我信张东家,我信晚桂坊!” “以后我给婆娘买胭脂就来这家!” “嗐,岂止是胭脂,你们是不知 道,晚桂坊的好东西还多着,之前那冻疮膏有没有人用过的?那可是真正的好东西,可是帮了我家婆娘大忙。” “他们家润唇脂也好用啊!是不是还有人没用过那个的?我跟你们说,一定要试一试,真的特别滋润,天冷的时候用嘴唇都一点不干燥了,不会干裂起皮,嘴唇粉嘟嘟的,真的特别好用。” “你说的不是口脂吧?我跟你说一定要试试口脂,就有颜色那种。颜色还特别多,我推荐你们平时也可以用那个,看我这个好看吧,就是涂了他们家口脂……” 一时间人群秒变安利大会,要不是张爱英就是这家店的东家,都要怀疑是不是买了水军,这得花了多少钱才能请这么多托儿啊! 张爱英只能让曹凤莲也上来,赶紧开口宣布开始抽奖。 但她都没想到,这场自来水的狂欢仍旧没有完全结束,带来的后果就是,张爱英本来以为抽奖奖项那么多,但需要的人可能并没有那么多,大多数人还是会选择要等价的银钱而不是产品本身。结果恰恰相反,经过这些自来水的强烈安利后,最后只有那么几个人不要抽中的奖品而是要等价银钱。 甚至有个老婆婆,因为穿的太过简朴甚至可以说破烂,之前张爱英就注意到了她,她早就在叫嚣着一定要中奖最好是中大奖,到时候她才不要这些没用的东西,她要都换成钱。她还真中了,虽不是特等奖 ,但是仅有十份的一等奖,也算是大奖了。在她犹豫的时候,店铺的人都已经做好准备给她换成等价的银钱了,结果这老太太一瞪眼:“搞什么?看不起我老婆子啊?不要换成钱,把这些胭脂都给我包起来,哦,你们有盒子是吧?都给我,给我,我要奖品,不要钱。” 等她抱着一盒子同系列鲜花胭脂出门时,得到了不少人的注目礼,老太太也不在乎,嘴里嘟囔着:“我是用不上了,但还有那么多姑娘,哼,她们迟早有用得上的时候,反正也舍不得买,这些都是白来的,正好用的上。” 之后张爱英才知道,这位老婆婆竟然是管理善堂的婆子,善堂就是这世界的孤儿院,众所周知,不管是在哪个世界,孤儿院女婴总是比男婴多。这老婆婆管的善堂里就是健全不健全的女孩儿以及少部分有十分明显缺陷的男孩儿——但凡不是缺陷非常明显的男婴,都还是能找到领养的。张爱英知道后也是叹息一声,立刻决定让人定期送点粮食什么的过去。嗯,她系统农场反正有那么多粮食,只要不是特别高调,也不送太多好东西,还是没问题的。 张爱英默默做了决定并且以后一直践行着,但这都是后话,且说这一场危机公关到天黑,所有抽奖也终于结束了。 送走了广大群众,张爱英又让胡平出面,去答谢一众衙差,又请他们到春风楼吃饭。 “ 都是该的,人家平时就没少给我们帮忙,今日更是费心费力,要没有他们,就算花再多钱弄再大的手笔,这事儿也不能这么平平稳稳过了,该请的得请,那些礼物都准备了吧?” 抽奖散出去的都那么多,那还只是对外,这些衙差,某种程度上那都是自己人了,怎么可能对他们吝啬?张爱英早就吩咐人给今日到场的衙差都备了礼物,包括他们店里的产品礼盒以及一两碎银。 “东家放心,都准备好了。” 张爱英是个女人,本来就不喜欢酒桌文化,自己也不用去参加,但是该给人准备的还是要的。搞完这些,还让店里的人把刚刚挤满人弄得有些脏乱的街道都给清扫干净了。 当然,这些事情也就不用她亲力亲为吩咐了,自有姜琬站出来处理,张爱英也才算是松了口气。 忙忙碌碌到天黑,一切才总算收拾完,张爱英吩咐关店,姜琬召集全部人手:“今天一天大家的辛苦我们都看在眼里,今日在店里忙活的,走的时候都去领一份点心,算是东家的犒赏,等这个月结算工钱,每个人也奖励五十个钱。日后店里的事情也要大家继续齐心协力共同解决。” 如此一番,引来劳碌一天的店员欢呼,连本来在后头作坊干活的女工们也都各有奖励,如此一通奖赏下来,所有人的疲惫都一扫而空,欢欢喜喜回家去。 第380章 求都求不来 隔日中午,张爱英从兰家庄子回来,正好姜琬也从店里回来。 她擦着额头的汗,抱着一摞账本到了张爱英面前:“娘,你那天的决定真的太对了,你看,这才过了一日,店里生意激增。” 现在的人还没有怎么经历过免费试用的阶段,尤其是胭脂水粉这些本来就不便宜的东西,在这个阶级分明的世界,普通人买不起是真的不敢跨进门看一眼的,更别说什么蹭妆之类的行为,搁21世纪那也是格外大胆的e人才敢做的,大多数人也就仅限于试用,不合适也就算了。还有一部分i人是连试用都不敢的。 搁这个世界,消费者就更真诚了,在他们觉得店家大气的同时,只要来试用,那几乎都是本来就想购买的,试用也不过是不知道该买什么,试用的唯一作用就是替他们进行了选择,并且坚定了他们的购买欲望。 前天事情刚过,昨天一天进店的客人不说挤爆也是远超之前,大有重现当初抢购冻疮膏的盛况。只不过现在店里没有冻疮膏,这些护肤品化妆品的单价和利润也远超冻疮膏,说一句赚翻了真不是吹牛。 张爱英不用看账本都能猜到:“也别太高兴,这毕竟只是一时的效应。还是要长远看效果。也不要期待每日都有这样的营收,这毕竟不是生活必需品。” “娘,我懂的。不过这些也不是店里的账本,你要不要看看?”姜琬仍旧将 账本往张爱英面前推。 张爱英这时候也反应过来了:“又是礼单?” 她甚至已经眼尖看到了混在里面的帖子。 是了,乔多禄虽然还没从府城回来,但他小三元夺得案首的事儿早就传了回来,在张爱英还没回来的时候,就已经有人精递了帖子送礼上门了,张爱英回来还在晚桂坊那么一场高调现身,这不送礼的更多了,一天扎堆来,张爱英说是去兰家庄子干活儿,其实都是出去躲清静的。 “你自己看着办吧,我看这些也头疼啊!”张爱英揉揉眉心,她是真心不想管这些有的没的,人情往来什么的让人头疼,还不如专注做花农。 姜琬也没想到,熟悉之后的婆婆会变成这样,之前还做什么都游刃有余好像什么都能安排好,结果到现在日子没那么难过了,婆婆简直恨不得什么都不管。别人家儿媳妇是愁婆婆管太多,有些恨不得连儿子儿媳房中事都要管到。她倒好,现在得愁婆婆撒手啥都不管。 不过,愁虽愁,姜琬其实也清楚,婆婆也不是真的什么都撒手不管,而且她也不会得了便宜还卖乖,这明摆着就是婆婆的信任嘛,换了别人求都求不来,而且,这些事情对她来说还真的不难,她只是对婆婆这种表现感到有点无奈和好笑:“娘,也不是让您来应付这些事,但您总得看一下了解一下吧!您说是不是这样?” 哎哟,这都说上“您” 了,张爱英立刻坐直身体:“好好好,我看我看。” 挑了几本看了一会儿,越看头越疼:“这李家是哪家?宋家又是哪家?越小郎君又是哪个?怎么都给送礼来了?” “这样吧,我看你应该也挺累的。”张爱英把帖子和账本放下,像是推什么晦气东西一般推开,“琬姐儿啊,不然这样,等禄哥儿回来自己看,本来就是因为他嘛,让他自己去处理。实在不行,你俩看着办,你看怎么样?” 姜琬:“……”娘,真的,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些什么? 张爱英:“好吧,那我看看。” 也不能太压榨人小姑娘,毕竟也就一个初中生。 想到姜琬的年纪,张爱英倒是又想起一件事:“琬姐儿,今年打算怎么过生日?去年及笄也没办,今年要不要办个生辰宴会?” 一般人家女孩儿不过生日,但是及笄是一定要大办的,大户人家尤其重视这事儿。毕竟及笄在古代意味着女孩儿成年了,可以嫁人了。不仅要举行及笄礼,而且还要尽可能的办好,这也是一种自家人的面子展示。 去年姜琬及笄没有大办,只是一家子关上门简单吃了一顿好的,张爱英做了个生日蛋糕就算庆祝过了,但她心里也是有些惋惜的。 姜琬没想到婆婆会突然提到这个,愣了一下:“这不是还早吗?再说,我就一个小孩子,娘你怎么老是惦记给我过生辰,没必要的。” 说着她自 己心里算了算:“说到这里,娘,您的生辰也快到了,要不趁此机会,给您办个生辰宴,您觉得怎么样?” 乔多禄成为小三元是件大喜事,不过就要为此大开宴会的话,难免会被人说张狂。但如果是以为母祝寿的名义开办宴会,就很说得通了。何况这么多人送礼物送帖子,单个见也没时间,可就这么都放着不管,也显得怠慢。 张爱英点头:“你这么一说也挺好,那这事儿你就安排去吧。对了,现在有时间吧?” “有的,娘,你放心。”姜琬高兴了,婆婆还惦记给她过生日,实际上,婆婆这几年不也都没过生辰吗?去年要不是禄哥儿提起,婆婆自己都给忘了。 说完这些,定下之后的安排,婆媳俩吃过饭,没一会儿方东明过来告诉了张爱英对之前闹事人的调查。 “这妇人原本姓徐,与之前被杀的徐大力和下牢被砍头的徐春娇是一母同胞的姊妹,原本嫁到了南山县,前段时间回到陵阳县,当时带了两个女孩儿在身边,一个已经卖了出去,现在就剩这个叫玉香的,说是女儿,也是被拐来的。” “对,这徐氏也不是正常良人,是个拐子,流窜作案,要不是这回她想利用那叫玉香的女孩报复晚桂坊,主动现身闹出这么大动静,我们一时半会儿根本抓不到她。不,应该说,就是抓到她查清身份也费了点时间。” “她在泸县南山县都有 案底,还牵涉到泸县一桩人命案里,县衙马上就要将人移送到那边去,张东家要是还有什么问题,现在就得抓紧时间。” 张爱英早看出那中年女人对小娘子态度不对,当时也只是怀疑,不敢确认,毕竟就是在现代,不把女儿当人的娘也多,在这个世界就更别说了。但真的听到她还是吃了一惊。 至于她原来姓徐还有那么个前仇,张爱英都不觉得奇怪了。 听到方东明这么说,她本想说没什么问题了,但想想还是没忍心:“玉香呢?她是从哪里被拐来的?徐氏被押送到泸县去,她呢?” 那小女孩儿不过十二三的模样,身边唯一依靠的是个拐子,现在还被抓了,她怎么办? 方东明皱皱眉头:“这丫头也是可怜,她是从上个拐子到徐氏手里的,才不到半年,至于以前的记忆也不过就是在拐子手里讨生活,换来换去的,原本的出身已经说不清了。现在县衙也没有办法,连她是哪儿的人都不知道,现在还在县衙住着,等伤养好一点,到时候看是送去善堂还是怎么的,都得等以后。” “她的情况不严重吧?”张爱英听到养伤也有点紧张,毕竟除了脸上,那小女孩儿手上那些可也有她的过错。 方东明苦笑:“是我刚忘了说了,她在县衙还受了伤,被徐氏打的。” 要不是徐氏那一通不做人的表现,他们都不能判断这玉香的无辜,毕竟很多拐 子身边也会养帮着拐人的小孩儿,谁知道玉香是不是跟她一伙的? 第381章 得饶人处且饶人 听了方东明带来的消息,张爱英原本美丽的心情顿时又不美丽起来。 良久,她才打起精神:“琬姐儿,过后有空我们去看看那个玉香吧,唉,小姑娘家家的,也是可怜。” 若是以后真要送去善堂,她们正好也去善堂看看。 张爱英也不是什么多么伟大善良的圣母,太多时候因为清楚这就是社会现实,所以只能闭目塞听就当做不存在,可真的舞到了自己面前,目睹了那真真切切的悲惨,就没法完全视若无睹了。 心里有了安排,这事儿也就暂时放下,才把礼单又过了一遍,找出其中几份:“这几家是什么意思?我记得之前应该没什么往来吧?他们怎么送这么重的礼?” 姜琬微微一瞥就明白了,婆婆虽然说是不想管事,但其实什么她心里都有数。 “这里头确实有些讲究,不过得让曹娘子来说。” 她只看了一眼,就叫来了曹娘子。 曹凤莲:“应该是赔罪吧。” 然后她就说了之前的一些事,就是一些人趁着主家不在来搞破坏,结果谁知道一件都没成,倒是乔多禄考中府案首的消息传回来了。 “就是从小郎君中了府案首的消息回来后,那些小动作就消停了。不过即便没有证据,我们暗中摸查,也差不多查到了这几家。本来想着等空了再回禀太太的。” “没事儿,你们也是忙。估计这最后一个也是让你们焦头烂额许久吧?” 徐氏也不是 第一回来,她之前就闹过几次,刚开始还是讹钱,那时候张爱英他们都还在府城,乔多禄还得准备院试,曹凤莲没把这些都告诉他们,自然也想不到过敏这上头,查来查去也没查到徐氏跟哪家有关联,也是看她还要收钱,还以为能打发,谁知道这人其实就是想来报仇的呢? “现在我知道了,既然如此,这些人还算是有分寸的,就这样吧。” 接受赔罪与求和,未必会多一个朋友,但总能减少几个敌人。至少明面上,乔家也不想给人咄咄逼人的印象。得饶人处且饶人嘛,收礼也是叫人安心。 两日后,乔多禄从府城回来。 他先是去拜访了恩师,之后又去参加了知县举行的宴会——这次陵阳县总共考上了十六个秀才,这个数字放在整个益都府来说已经算是优秀了,知县在府中设宴,大家又怎能不赴约? 乔多禄也经过这场宴会正式融入到陵阳县的学子当中,主要还是小三元的光环加身,曾经对他不屑一顾或者还抱有质疑的人,在看到这样的成绩之后也只能闭嘴。而跟乔多禄本人接触过后,一个个不管心里怎么想,面上更是都表现得心悦诚服。 “娘,苏县令问我打算去府学上学还是留在县学,您觉得我该怎么选?” “你先别说话,自己好好把醒酒汤都喝了。”张爱英看他这一身酒气的就来气,“真是有点出息就飘,看你这点出息。 琬姐儿,你也别太惯着他。” 姜琬:“没事儿,禄哥儿这也是没办法,总要有些应酬的。” “什么应酬不应酬的,回了家就别给我摆出这死样。”张爱英干脆把乔多禄手上的汤碗拿走,“要不摆正态度,你给我出去站着吹吹风醒酒。” 这话一出,本来半瘫在椅子里的乔多禄立刻坐直了身体,手一伸抹把脸,刚刚的懒散都消失,有些涣散无神的双瞳也恢复了清明,哪有一点醉酒朦胧的模样:“娘,你这也太严格了。” “嚯,酒后吐真言,这还是埋怨上你娘了啊?怎么,嫌弃我管得多,那你别跟我说啥。”张爱英没好气。 本来也是,别听乔多禄在那里询问,但实际上,对他科举学习的事,张爱英是从来都不过多过问的,换句话说,那就是全部他自己拿主意的。这会儿做作地来这么一下,也不过就是那么说一句,想要积极表达自己的意见而已,或许还带着点试探。 “你要有什么主意你就直接说,跟家里人还玩这些心思,你可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娘,我不是,我没有。”乔多禄苦笑,“我就是那么一说,好吧,确实,我是这么想的,还是就在县学,您觉得怎么样?” “我觉得挺好。你还怕我不高兴怎么的?” 乔多禄摸摸鼻子:“那不是很多人都觉得府学会更好吗?” 老话怎么说的,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从古至今确实是 这样,那肯定是大地方的教育水平什么的都比小地方的更好。不过张爱英是相信自己儿子的选择的。 “你要觉得县学更好,那肯定是有你自己的考量。说到底,去读书学习的是你,我能说什么?你自己愿意就好了。” 世界上总有那么一些家长,一面觉得自己孩子就是世界上最聪明的,远超无数人,一面却又觉得自己的孩子不可能比自己更聪明。其实是他们真的不知道自己脑子并不如孩子吗?不,更多时候纯粹是一种掌控欲,这在花国式家长中尤其明显。 张爱英绝对不是这种家长,上辈子就不是,这辈子在自己更不了解的古代科考领域,她更不会随便指手画脚。 她这么说,乔多禄反倒更乐意说明:“其实也没有多的原因,就是我觉得府学可能不是很适合我。” 原来,院试放榜后在府城的这几日,乔多禄也不是就吃吃喝喝宴请应酬度日,也是有在收集信息和分析信息的。府学的教育水平肯定比县学好,但是呢,同时,府学的成分也很复杂,关键,乔多禄这几日在府城和一些人的接触,让他迅速发觉一点,很多人其实并不想他进府学。 而且,这年头,也不是每个人都需要走严格的童试流程,如乔多禄这样的底层,是需要从县试、府试、院试这样一层层考中,才能拿到生员资格,进入乡试考场,进一步博取举人功名甚至更往上 。但是,还有很大一部分人,他们并不需要走这些流程,他们通过家世就能得到荫生资格,直接进入府学,通过府学考试就能获得同样的生员资格进入乡试考场。因为府学有这样的一条捷径,所以,慢慢地也就滋生了腐败,不少有钱有权的人都挤进府学,这些人读书治学未必有什么水平和能力,但是他们拼家世搞炫富绝对是有的一拼。久而久之,府学的名声也就烂掉了。许多真正有才学的人根本不屑于进入府学。 乔多禄之前对府学有抵触,但是仍旧还没有下定决心,毕竟府学虽然有诸多问题,但诸位老师的治学水平和能力还是摆在那里毋庸置疑的。只要能坚定自我,在那个环境中也未必就不能专心学习。不过等回了县城,得到苏县令的热情邀约,本身又去县学转了一圈,乔多禄立刻就下定决心。 别的不提,就教学氛围这一点来说,县学绝对吊打府学。只能说,小地方也有小地方的好处,至少苏县令就能完全肃清县学。 至于说教学水平,嗯,先进入县学一段时日再看吧。 乔多禄也不是盲目自信的人,他把这些思考都告诉了张爱英和姜琬,婆媳俩当然都支持。 姜琬点头:“府学那些事儿,我之前也有所听闻,正是因此,家里两位兄长考中秀才后没有进入府学也是这个原因。其实就是你不提,我想父亲那边也会建议你别去府 学。” 张爱英不是很懂,就在一边默默点头,为府学烂掉的名声默默叹息。 不过,他们没想到的是,姜家对于乔多禄的学业安排比他们想的还要更为上心。 第382章 敬谢不敏 “祖父亲自派人叫我过府?只有我一个人?是有什么事吗?” 乔多禄虽然是这么问着,但其实他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数的。 姜家老太爷在县城都是个神隐的人物,那是真的连县太爷都要维持表面的恭敬与客气,还是有那么点地位的,尤其在读书人之间。 刚成婚回门的时候,老太爷对乔多禄还是有几分看重的,考过他学问之后,还想安排他的学业。不过乔多禄当时身体还没多好,而且不管是张爱英还是他或者是姜琬,一家三口都不是那种会被人掌控的人,自然也不喜欢被人安排和插手,所以一开始就只是委婉拒绝。 但那时候姜老太爷都还是比较包容他的,可能也是对人才的爱惜吧。 直到乔多禄到县城求学,一下子“慧眼识珠”就入了萧夫子的学堂,这下子可简直就像是捅了马蜂窝,又或者说是踩到了老太爷的痛脚,直接就把人叫过去训斥一通,勒令他要赶紧跟那个地方撇干净。 结果,结果当然是乔多禄没听话咯,所以这一年来跟姜家那边关系都很平淡,也就是逢年过节姻亲之间的正常走动,该去就去来往还是有的,但是老太爷从来没有单独再把乔多禄叫到书房去,平常吃饭也没给过什么好脸色。当然,乔多禄也不在意就是了。 如今他老人家看乔多禄成了小三元,这不就又把人叫去,乔多禄也没有一点受宠若惊,反而有些 隐隐的担忧:这不是又想着给他安排之后的路吧? 他还真没多想,甚至还想得太少了一点。 姜老太爷不仅想把他送去青山书院,而且连老师都已经给他选好了,直接过去拜师就行了。 听完这些话,乔多禄都不只是震惊了,简直都快无语了。不过他是懂得表情管理的,只是木着一张脸:“祖父这些话,我现在不太懂。而且,我已经应下了苏县令,接下来要去县学进学,祖父为我考虑的这些,小子心领了,却恕难从命。” “你这孩子,什么都不懂怎么也不来先问问过来人?你这么急着应下去县学有什么好的?当真是——”姜老太爷十分恼火,一副气的想要骂人的模样,看乔多禄那不喜不怒面无表情的脸,又压了下去,“算了,我知道你是没有人引导才这么莽撞。不过以后你也不用担心,家里会给你帮助,你如今也已经是秀才之身,做事更要审慎,尤其是做这种关键性选择的时候,一定不要盲目就做决定。” 他又沉吟一会儿:“这样,苏县令那边你不用担心,你若是不好说,我会请人去说服苏县令。留在县学与去青山书院,孰优孰劣,这一点苏县令比你我更清楚。他不会为难你的。这件事就这么决定了,你回去好好准备一下,过几日大郎二郎从书院回来,与你细说书院情况,再一起启程去书院。至于拜师礼物……算了,这也 不用你们操心了。” 他面露嫌弃,就看那脸色,也能知道心里想的不是什么好话。 顿了片刻,姜老太爷才又道:“我们自会给你都准备好。禄哥儿,你只要清楚一点,我们都是为了你好,这些方面我们也比你更清楚,你有不懂的,也不要盲目就做决定,我们整个姜家都会是你的后盾,我们是一体的。” 乔多禄:“……”如果他不曾经历过之前起伏的人生,不曾经历过那样的大病,或者说,不曾被姜家冷落过,或许他都会被这些话给感动。 但很可惜,他乔多禄从来就是个脑子清醒的人,并不会被几句听起来好听的话糊弄住,尤其在跟他原来的计划大相径庭的时候。 “祖父,您说得对,这样的大事,我想我没法就这样做下决定。” “对。”姜老太爷点了一下头,猛然意识到不对,“你什么意思?” 乔多禄不闪不避:“祖父的好心小子心领了,但这事不是小子一个人就能决定的。我想,我还得回家问问家里的意见。” “你家?”姜老太爷皱眉,露出一个嘲讽的冷笑又马上收了回去,毕竟,现在在他面前的虽然还是一个孩子是他的孙女婿,但确实已经是个秀才了,他不能再老是用从前的态度去对待这小子,引起逆反心理就不好了。 “我知道你看重母亲,毕竟你也算是由她一手带大的。但她毕竟只是妇道人家,都说好男儿不可长 于妇人之手。以前是没法子,可现在,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你要有自己的判断和选择,不要一味听从妇人之见。” 他认为自己说的已经足够委婉,却不知道听在乔多禄耳中那是字字句句都刺耳。 “祖父!” 他拔高了声音,也决定不再那么委婉:“祖父的美意禄哥儿心领了,但禄哥儿确实出身在此,眼界狭窄,也不曾奢想能一步达到多高的地方,所以,既然已经决定去县学,禄哥儿也不愿意失约,祖父的心意,我也只好敬谢不敏了。” 姜老太爷瞪圆了眼睛:“你!你就这么不识好歹?!!” 乔多禄:“祖父如果说是,那就是吧。” “你!”姜老太爷气得往后退了一步,靠在太师椅上,又猛地两手一拍,啪一下在桌上,“好,好,好!好得很!我姜家还真是没见过这样的反骨。” 乔多禄:“……”不是他姓乔,从来就不姓姜啊! 不过看老爷子的脸色,这话说出来怕是更要把人气晕。气气人没什么,真把人气出个好歹他就罪过大了。 所以乔多禄及时闭嘴。 姜老太爷又骂了几句,他就只管低头垂手,反正听着呗,被骂两句又不少块肉。 “行行行,你小子油盐不进!出去,给我出去!” 乔多禄:总算结束了,放心,这回我听话。 他直接溜之大吉。 书房里,姜老太爷又骂了几句,抬头一看哪里还有人,反应过来是刚刚他喊走人就 走了。 一时间他竟然给气笑了,这小子还真的是会拣想听的话来听。 气得又摔了两本书。 太师椅也被踢倒发出剧烈的刺啦声。 外头的人赶紧进屋:“老太爷,没事吧?” “出去!谁让你们进来的?我能有什么事?出去,都给我出去!” 书房这一场争端,很快就传到了冯太太耳中。 她心里松了口气,面上却还是冷笑:“呵,亏得你们苦心为他筹谋,如今知道了什么叫好心当成驴肝肺了吧?” 她一听说公公居然安排乔多禄进青山书院也就算了,竟然还要让他拜入那位门下,凭什么啊?她两个儿子都没这样的好运,凭什么要给乔多禄一个外人这般筹谋? 当时姜二老爷是这么回答的:“那禄哥儿确实也不一样,谁让他是小三元?十五岁的小三元,也只有这样的年纪这样的成绩才能拜入那位门下啊!” 如今被冯氏这般说,他脸色不好看,却也只是道:“那是他还不知道那位意味着什么,少年人嘛,难免年轻气盛,以为完全靠自己就能走出一条路。不过,我会让他看清现实的。” “你可少来,我看你还是少插手。就怕不只是年少气盛,还是记仇呢,你可别做吃力不讨好的事。” 冯二太太这话有挑拨,却也有几分真心劝诫。 姜二老爷顿了一下,只道:“我知道,你放心,你看我做事有那么莽撞的吗?我心里有数,这些事儿你也别管。 对了,尤其别跟华姐儿说。” 第383章 一哭二闹三上吊 提到姜琪华,冯慧君就哑了口。 这一年间,清姐儿的婚事定了,毕竟年纪也确实不小了,再拖下去,知道的说他们疼女儿,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家女孩儿有什么毛病,当然更难听的话还有,说他们待价而沽之类的,虽然那是事实,但被人直接那么说还是挺难堪的。所以该相看就得相看,遇到合适的就定下。 倒是华姐儿,因为之前的事,说了这两年都不能提婚事,好在她年纪还小,拖一拖也无妨。再由安哥儿落水那事,冯慧君气得要死,也亏得这丫头还没全被猪油蒙了心,之后跟那姓陆的也断了,她这半年来用心教,华姐儿还是有进步的。 冯慧君都觉得自家女孩儿有进步了,结果就在乔多禄得了县试案首后,她忽然就像受了刺激,又开始故态复萌。 之前还闹腾着要出去质问,说绝不可能,被她及时发现给拦下了,也是弄得心力交瘁。 这回公爹给乔多禄铺路这样的事儿,她又怎么敢告诉华姐儿,以她现在的疯劲儿,知道这事儿还不得闹到老爷子面前去?那才真是不要以后了。 冯太太还不知道,姜琪华格外关注乔多禄的信息,虽然院子里被她这个当家主母清理了无数遍,的确没人敢乱传消息,但是乔多禄被老爷子叫去书房这样的事,不用特别传消息,姜琪华也能知道。 “祖父为什么要见他?是不是因为他考中案首,祖父又想 给他安排好路子?” 这在她的前世也有的,乔多禄考中秀才后的很多年一直没能中举,都依靠着她的娘家帮助生活。不过,前世老爷子根本看不上乔多禄,倒是她自己糊涂,非得让两个哥哥帮忙,结果就是养出了白眼狼…… 光是这么回忆一下,姜琪华就又要被气死了。她前世那么苦都是被乔多禄害的被张桂花那个贱人害的总之都是被乔家害的,为什么她都重生了,说明老天爷明明是优待她的,给了她这么一个重来的机会,让她能逃离乔家那个火坑,可凭什么她没有变得更好,却是乔家一步步往上甚至还过得风生水起?凭什么? 她想起外界的传闻,说是姜琬是个福星,说她是旺夫命,说乔家原本就是个火坑烂泥窝,可她嫁进去之后,愣是把乔家都给带旺了……这光是想想就让她更恨得咬牙切齿。 不管是乔家还是姜琬,都是她上辈子最恨的人,所以她才恨不得这辈子让他们捆在一起,让他们一起陷入烂泥里。可就是这么两个人,竟然从烂泥里开出花来。这对她来说,简直就是双重折磨。 姜琪华根本不能想也不敢想,凭什么?如果说姜琬是旺夫命,两辈子成亲后男人都步步高升,那她呢?难道她是带来霉运的吗? 她不能承认这一点,也无法正视这个问题,所以她现在迫切想知道现在乔家都到了哪一步。还有祖父,上辈子她苦 苦相求,祖父也不曾出手,凭什么这辈子祖父也对乔多禄另眼相看?还是说,根本就不是因为乔多禄,而是因为琬姐儿?不,她绝对不接受! “让你们去打听,你们都打听到了什么?老爷子到底跟乔多禄说了什么?打听不到就别回来,一个个没用的东西!” 冯慧君刚推门进来,本来心情就不怎么好,听到华姐儿这一连串的抱怨,顿时就更堵心了。 打了手势让人关门,冯慧君上前几步,一个巴掌就拍在了姜琪华背上。要不是还有母爱,这一巴掌她就不留余力直接拍姜琪华脸上了。 “这些事跟你有什么关系?你问这些做什么?叫人知道了你想让人怎么编排你?” 冯慧君一连串质问越说火气越大,同时声音却压低了下去,揪着女儿的胳膊往屋里去,她非得好好再把这死丫头说一顿,她真是不明白,这丫头的性子怎么就掰不过来呢? …… 姜家不平静,实际上,乔家现在也并没有好到哪里去。 乔多禄前脚才被姜老太爷叫走,后脚张爱英就迎来了一波客人,还不是城里那些知情识趣的人家,是她不想接待又没法太过直接赶走的,毕竟关系太近,还是要表面应付一下的。 马老太直接带着一大家子都来了。 张爱英跟他们东拉西扯半天,还得盯着不让小孩子乱跑。因为眼睁睁看着大哥的小孙子钻进姜琬的房间去拉开抽屉,张爱英毫不留情 把人揪出来,当着所有张家人的面把除了堂屋外能关门上锁的房间全都锁上了。 “你这是干什么?防贼啊你?哪有你这样对娘家人的?真的是翅膀硬了……” 马老太一直揪着这个点不放,只能说没有道德的人真的是拿她没办法,还一直追问张爱英她的案首大外孙怎么不在。 “你们到底是来干什么的?有什么事儿现在就说。你别管禄哥儿考中什么,他也翻不了天。这家还是我做主,还是我说了算。”张爱英实在是耐心告罄,“你们要是现在不说,之后也别说了。” “我还有事,就不招待了。” 光是这么说还不算,张爱英起身手就拎住了张大哥和张二哥的后衣领,把人拽着就往门外走。 “不是,你干什么?你想干什么?” 马老太终于急了,一拍大腿,起身就往地上一坐:“你要干什么啊?你这是忤逆不孝——” “你现在又开始一哭二闹三上吊是吧?你敢坐下去我现在就把他俩丢出去。”张爱英一点不吃她这一套,放话更狠,“张青云,你别给我躲后头。你们要这样,我也不介意让人知道,案首跟他外家老死不相往来。” 要是别人张青云还真不怵,这种事关名声,谁出名谁更担心。但是放在这个姐姐张桂花身上,他现在就不敢试探了。甚至他心里有种直觉,他大姐现在真的是说得出来就做得出来,他还是别乱蹦跶了。 想到这 里,张青云也苦恼:“不是,大姐,这真不怪我。我就是想找禄哥儿讨论一下学问,禄哥儿这都考中秀才了,还是案首,你说我这当舅舅的连县试都还没过……” “懂了,所以今天这些就是你先挑起来的是吧?那你给我解决。解决不了,就用我的法子来解决。” 张青云:“不是,大姐,你这不是为难我吗?我要是能管得住他们,那我也肯定不会让他们这样乱来啊,你看,闹成这样,多破坏我们这亲戚关系,多影响这感情啊,我这——” “怎么我们就乱来了?老三,你说清楚。你什么意思?桂花不只是你大姐,那还是我们的姐妹,怎么就只能你来我们不能来了?” “就是,没有这个道理的。那还不是你什么好处都占了,我们当然要来,禄哥儿又不是只有你一个舅舅。” …… 乔多禄回来的时候面对的就是这个场面。 因为都没预想到他会在这时候回来,张爱英都觉得姜老爷子那性子,怎么也该留禄哥儿吃顿饭的,一看到他回来心里就有了新的判断,再看屋里吵吵嚷嚷的一群人,顿时更糟心了。 “吵吵吵,再吵都给我出去!” 第384章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张爱英都发飙了,张家人也没几个肯真的消停的。倒是乔多禄一现身,一家子都老实安静下来,个个围在乔多禄面前,脸上都是发自内心的笑,看得张爱英牙酸。 乔多禄给了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听完外祖母和三个舅舅的话,他仍旧保持着笑脸:“所以,你们来找我,就是想让我拉拔几个表哥表弟,是这个意思吗?” “也不是说拉拔,这咱们都是一家人,一家人之间,都是互帮互助。你看,现在是你出息了,我们是让你表哥表弟,那不都是手足吗?让他们来帮你,你现在身边也肯定需要人吧,外人哪有自己人好用?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就是,你看看,你们这像话吗?下人都住这么好的房间,让我们这些正经亲戚还住乡下破草房。你说让人知道了,还不得说你这个案首张狂没礼数?”马老太趁机插话,“就你娘这样的,别人不会说她这样忤逆不孝,只会说你这个案首不孝不悌。你说你娘也真是的,自己名声不顾虑,倒是也为你这案首想一想。” 张爱英面无表情。 乔多禄脸上的假笑也绷不住了。说他可以,怎么老是说他娘?这就让他不爱听了。 他都不看马婆子,只看那几人:“其实这事儿也不难。你们说的对,我确实得注意着一点,所以不可能把手足兄弟当成奴仆使唤,这传出去别人才是要说我张狂。毕竟我如今 也就不过一小小秀才,怎么能做出使唤亲人的事呢?不过,我也确实不能眼睁睁看着手足兄弟们都一事无成,这样吧,我有几本重要书籍,可以借给表兄弟们,帮助他们在科考学习上更进一步。如果表兄弟们学得好,日后我尽力帮助他们进入县学,这样我们兄弟之间也能互相帮助,你们说是不是?” 张家众人:“……” 不是这说了一圈不等于什么都没说吗?他们想要的钱呢?他们想要住进这城里大房子的要求呢?他们想让自己孩子跟着乔多禄吃香喝辣进入县城大户人家的需要呢? 这似乎一条都没答应啊!什么读书学习的,呵,他们要有那能力,能来求到这外甥头上? 只有真正的读书人张青云那叫个激动:“等一下,禄哥儿,你是不是说漏了?你的这些个兄弟们哪有读书的?你看看三舅呢?三舅可是都读了这么多年的书了,我决定明年也参加县试,咱们舅甥以后在官场才是能互为依靠的啊,你看看,是不是能把三舅也弄到那县学里去?” 通常来说,县学里的学生至少也得是通过了县试的学生,但也有极少部分,特别得到县令青眼,也会额外点入县学读书,这样的人也很容易在之后就考过县试。所以在张青云这样的人眼中,那就是只要能进县学,过县试就稳了。而且县学的教学水平毕竟代表官方,比一些小学堂什么的还是 要正规的多,进县学肯定比张青云能接触到的那些小学堂强。 “三舅说的极对,不过入县学这个事儿我现在不能决定。目前的来说,主要还是得咱们家有更多的读书人才行。” 乔多禄哪里看不出大舅二舅家那些为难,但他却只做浑然不觉,还一脸感动地抓住了张青云的胳膊:“三舅,我也是这么想的,我们一定要重视读书这个事儿,都说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只有读书科举才有最好的出路,所以我们一定不能放弃读书,一定要坚持下去,像三舅你这样就很好。所以我决定了,一定要敦促大家都来读书科考。” 他一脸郑重:“你们别以为我考中个秀才就了不得了,恰恰相反,我也是去府城考试一回,才知道这科举的深浅。没有人互相帮助那是真的很难的,本来我也在想,这单打独斗的,还要依靠岳家,确实很难,如今舅舅和表哥表弟们都要跟我一道努力,我这心就放下了。” 他看向已经变了脸色的张家人:“你们也别说什么都靠我,现在我一个小秀才能靠得住什么?我现在都要靠岳家。再说老话都说,靠山山倒靠树树摇,还是自己最可靠,求人不如求己。所以,一定要都读书科考。” 他一连串的话说下来,张家人根本都没有插话的机会,等他说完,张家人终于找到机会:“可是,禄哥儿,这读书科考——” “舅舅们, 你们别跟我说那些有的没的。我能考上,你们和表弟也肯定都能考上。我知道你们生活艰难,这样,我决定了,只要你们专心读书,每个月我都给生活费,只要舅舅和表弟们学业能通过学堂测试,还可以加钱,咱们一定要一起读书共同科考。” 他说的真情实意,听到钱张家人眼睛都亮了,但是一说要通过学堂测试,他们就退缩了。 谁不知道读书好啊?就他们家里,谁不羡慕小叔张青云的待遇,那是为啥,那就是因为有读书天赋啊!所以话又说回来了,他们难道是不想过这种轻松日子吗?问题是他们真的学不进去啊! 就21世纪都还有那么多厌学儿童呢,更别说这古代,光是繁体字的学习就比简体字难了不知多少倍。新华国之前的封建王朝末年,据说全国文盲率达到百分之九十五以上,除了普通人没有条件读书认字之外,繁体字太难了也是一个重要原因。 只有张青云眼睛亮了又亮,直夸乔多禄说得对,并且积极附和。 一下子就让张家大房二房又炸了起来。 最后,张家人集体出门的时候,张青云还在气得大骂:“让你们读书这么好的事儿你们都不做,真的是不懂上进,哪有这么好的事儿,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 于是,一时间大家都知道张家人因为不想读书不求上进跟乔家闹翻了。 不少人听了都暗暗觉得这张家确实不知好 歹,有人供读书这样的好事都拒绝,活该秀才公那样的神仙人物都跟他们处不到一起! 这样的处理结果出乎了张爱英的意料,但她也再一次见识到便宜儿子的手段。 很好,比她每次粗暴的赶人威胁高级多了。这确实是个有心眼儿的。 虽然现在每季度要给张家一两银作为读书基金,但是之前也要给,给了还得不了好。心在就当是花钱买名声。而且,花了这钱,日后张家仍旧是不求上进他们跟张家疏远甚至彻底翻脸,别人也无可指摘,甚至还会说他们仁至义尽了。 不过张家这些人和事都是其次,把人打发走了,张爱英问起乔多禄:“姜老爷子又给你出了什么难题?” 第385章 强扭的瓜不甜 等到姜琬从店里回来,才知道家里这一场闹剧,怪不得让她在那边多待一会儿。又听到乔多禄说的姜老爷子的安排,她思考一会儿:“这件事儿其实也未必不能考虑考虑。青山书院不只是益都府第一书院,更是整个西南书院翘首,是大庆四大书院之一,不过,也是因此,青山书院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 “至于那位先生,我之前似乎听说过,但太久远了,这个,如果你感兴趣的话,可以去寻父亲问问。我想的话,或许是一位挺有名的人物。” 看出来了,姜琬的记性也是不错的,就这她都说记忆久远,那肯定是很小时候听说的。如此说来这人还真不是一点小名声。 不过乔多禄并没有因此就动摇,他只是点头:“是该去跟岳父说一声。” 也许这里头还真有岳父的争取也说不一定,虽然他不喜欢姜老爷子和二房那些算计那些小心思,但看着更加古板不好说话的岳父,对他却显然是更有几分真心的。要拂了岳父的好意,他还是得人面前好好解释说清楚的。 他这语气,张爱英和姜琬就都懂了。 姜琬点点头:“你心里有数就行,这事儿我们也掺和不了。” 哪怕是她们都热切希望这件事能成,那当事人不还是乔多禄吗?都说强扭的瓜不甜,乔多禄内心不愿意的话,这事儿也没意义不是?何况就她们来说,对这种安排还真没那么期待 。 这个话题就此揭过,说是开了家庭大会,但实际上家庭分工一直都很明确,各自独立互相支持,与其说是讨论商量,不如更多的说是通知通气,反正知道了就完了。 但这件并没有在乔家掀起多大水花的事儿,在姜家却还余波未歇。 尤其是姜二老爷,在得知张家人来这一出之后,他忽然就觉得自己想通了一个关键点,并且立刻就去找了大哥,把事儿这么一说,找到解决办法:“他是舍不得县学廪生资格吧,大哥,这件事儿你一定要给他说清楚,这目光得放长远。如果他觉得去青山书院有负担的话,我们姜家也不是不能帮忙,他这个阶段,什么才是最重要的,他未必能想清楚。大哥,你是他的岳父,或许你的话他还能听进去,你一定要好好劝他,年纪轻轻的如果就满脑子黄白之物这辈子还有什么指望?你得扳正他——” “等等,你刚说什么?” 如果姜二老爷不提到什么都由姜家来赞助乔多禄去青山书院读书的事儿,姜伯年或许还会挺认同他,要跟他一个战线觉得自己女婿年轻不懂事,但听他这么一说,姜伯年立刻就察觉了其中的问题,“你先别跟我说这个,我就问你,你们之前怎么说的?父亲也是这个意思吗?” 姜仲时:“当然。父亲都这么去给他筹谋了,难道还会舍不得这点钱?我们甚至都跟他说了,连拜师礼都不用 他费心,我们会安排好一切——” “哼!我现在明白了。你也别说了。”姜伯年直接打断他,“这事儿我没法子了,你自己出了蠢招,还想我去收拾残局?这事儿我管不了,也没脸去管。” 姜仲时:“大哥,你什么意思?”别人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难道大哥这老丈人也这样?也是,就乔多禄那样的女婿,也不是……等会儿,他差点都被带沟里去了。 “大哥,你说清楚。你就算对我有不满,可这事关你女婿的前程,你也这么跟我置气?你女婿年纪小不懂,难道大哥你也不懂吗?孰轻孰重……” 姜伯年本来都已经转身准备离开了,听到这喋喋不休,都被气笑了:“到现在你都还没明白自己错在哪里,老二,你哪来的脸搁这儿跟我没完没了?” 扔下这一句,姜伯年走得头也不回。那张严肃板正的脸气得姜仲时到了父亲面前仍旧还不能平心静气。 “父亲,这就是大哥的意思。您听一听,这说的是什么话?我们方方面面都替他女婿想到了,还说我们做错了,他这分明就是针对,我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 姜老爷子听完了,起初也是愤怒,慢慢地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的脸色渐渐沉默下来,有些灰败:“你大哥说的没错,这次,是我们张狂了。” “嗯?”怎么连父亲都这么说?难道真有什么错了?可是…… 姜老爷子坐在太 师椅上,面色阴沉:“你大哥性情冷傲,也是他才能想到这点,的确是我们疏忽了。” 其实要是对外他们也未必会这么疏忽,只不过是因为乔多禄跟自家关系太亲近,而且姜乔两家虽是姻亲,但不管从哪个层面上来说,姜家都是处于绝对高位的,至少在姜老爷子心中是这样认为的。所以他对乔多禄也习惯了命令,尤其是对自家小辈的那种命令和安排,忽略了该有的分寸感。 “父亲……” “你还没想明白?乔多禄,他毕竟是姓乔,我们凭什么替他直接安排好一切?他又得拿什么来回报?” 姜仲时的脸僵住了,好一会儿,像是才分辩清楚这话里的意思,也就显得愈加狼狈:“父、父亲,会不会是想多了?这小子能想这么远?那或许就只是他年轻气盛——” 抹把脸,自己都说不下去了。 回想乔多禄的模样,别说,大哥这女婿选得极好,连他都得承认,自己似乎到现在都没看清过这小子。 “既如此,这次的事就作罢。你也勿要再多动作,此子心思不浅,不管他是年轻气盛还是所谋长远,路还长着,且行且看吧。” 事情在乔多禄跟老丈人姜伯年一次长谈后就算彻底结束,之后不管是姜老爷子还是姜仲时都没有再提起,对乔多禄的态度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而姜伯年更是在与乔多禄长谈后,直接做出了决定,让安哥儿也进了县学。 乔多禄又回了板桥村祭祖,主要是将这好消息祭告父亲。期间自然又引来了板桥村不少人的恭贺,甚至还有不少打起了跟张家人一样的主意,不过他们比张家人要有自知之明,不是纯想来占便宜,就是想巴结讨好秀才老爷,自家孩子送到秀才老爷跟前,就是跑跑腿什么的那肯定也比下地干活更有盼头。 还有就是想把田地挂到乔多禄名下的,他有了秀才功名,也就有了一定的田地免税额,自然就有不少人想把田地挂靠过来的。这在乡下也是常规操作了,所以说,其实穷秀才穷秀才,再怎么穷也穷不到哪里去。张爱英虽然本身有些反感这种操作,但知道大势不可趋,把这个事交给胡琏和里正去商量她就没管了。 第386章 先下手为强 过了中秋,一家再次回城的时候,带上了从汪家坳出来的招娣。 晚桂坊的生意十分稳定,张爱英询问过招娣的意见之后,就让她去店里当店员。招娣也喜欢这种为女客户服务的感觉,在店里熟悉活计之后,很快便如鱼得水起来。 张爱英与兰家合作的消息也不知不觉放出了风来,当然,具体内容外人是不清楚的,大众所知道的也就是晚桂坊用的各种原料各种香料包括鲜花在内的,大部分都是从兰家购买的。这也很正常,兰家的商队远走西域,什么样珍稀的香料都能买到,正因为跟兰家的合作,反倒是让很多人心里的疑问有了解答。 娄金凤所料不错,当发现晚桂坊是跟兰家合作之后,很多探究和质疑也就被中止了。当然,仍旧有人想要找到晚桂坊的各种秘方,只不过因为乔多禄成为秀才,以前一些明目张胆的举动现在都不得不收敛起来,但暗戳戳的审视和窥探还是一直都存在的。 张爱英没有完全的放松警惕,却也没想到打击会来得如此快。 先是进入腊月搞活动的时候,忽然有人到店里闹事打砸,说他们卖次品,卖的东西差。具体差在哪里也不明说,但就是差,就是单纯的闹事。谁都看得出来这一点。 曹娘子应对及时,跟这样的人也根本没办法讲什么道理,第一时间控场,衙差们也到得及时,没让这些人在店里打砸造成大损 失,这些人也很快就被衙差带走。 但因为并没有造成什么大损失,更没有伤人,又有人来保,这些人很快就又放了出来。 但是从这天起,店门就被人泼大粪。 有了第一回第二回,早做准备,第三回曹娘子的人就把泼粪的人抓住了。然后又是老操作,这几人被抓进县衙,就在牢里走了一圈又被放了出来。 但是,针对晚桂坊的泼粪却没有停止,被县衙教育后不再直接泼到晚桂坊大门上,就泼到门口的街道上,再然后是张爱英家门口也被人泼粪,最后就是他们的夜香都被拒收了。 又说回一开始就提过的,这年头可没有什么城市地下污水管道,县城内所有人员的粪便处理都是由夜香行会来收取,然后统一销售贩卖到城外村子去,是的,粪肥就是这年头唯一的土地肥料,所以这些上门收夜香的,甚至还会给人一个钱两个钱的,与人方便也与自己方便。 但是,现在张爱英家里的粪便,那是倒给钱夜香行会都不收。你要说自己处理也不是不行,自从乔多禄中了秀才进入县学,张爱英也下定决心大出血给家里置办了马车,将家里的夜香运出去不算难事。但麻烦的是不只她家的不收,作坊那边的夜香不收,连来作坊上工的人家里的夜香也全都被拒收,甚至到后头,谁敢来晚桂坊买东西,就会收到夜香警告。 这一切发展之快,也不过就是十 来天的光景,本来进入腊月应该是晚桂坊生意的高峰期,直接来了个门可罗雀。 这也不能怪消费者。之前没经历的时候,没人觉得有人收夜香是个多么重要的事,但是真的经历一下,就会发现这其中有多麻烦。尤其这临近过年,谁家也不想家里夜香堆积臭烘烘的,晚桂坊的东西又不是什么不得不用的必需品,大家自然也就不来了。 别说外人,就是作坊工人也开始闹情绪,一天两天的家里夜香累积还能忍,这五天十天的,谁能忍得了? 曹凤莲被迫早早给作坊停工,让工人们都先回家去。反正现在就是生产了也卖不出去。这事情不解决,这么硬撑也不是事儿。 张爱英更绝:“店铺也别开了,直接关了吧。现在他们是不敢在大门上泼粪了,但老是在街道上泼粪,街坊邻居意见也挺大的。” 理智上都知道该恨该怪的事那到处泼粪的始作俑者,但是根本就抓不到那些人,情感上谁又能做到不迁怒?一日两日的也就罢了,多日下来,谁能受得了?找不到那些人,当然就把这些事儿都怪到晚桂坊头上了。 “都是他们把店开在这里,也不知道得罪了什么人,惹得我们都没好日子。” “不是县衙里有人吗?怎么不赶紧把这些人抓了?真的是就吓唬我们普通小老百姓了是吧?” “唉,今儿可算是干净了,这晚桂坊总算是关门了,早该关门了 !看看这给我们大家带累的,过年都过不好了都!” 但是,张爱英清楚这并非是长久之计。别看对方现在消停,但只要她再开张,肯定又会故技重施。 “所以得赶紧把事情解决,我们总不能真就这么关张了。” 何天佑亲自上门来送消息:“调查问了几次,才知道我们县里的夜香行会现在是孙老三一家独大,所有收夜香的不听他的就会被收拾。针对你们的这些也都是这孙老三下的指示。” “这个事儿我们其实前两天就查到了,但孙老三跟你们无冤无仇,他完全没有理由这么针对你们。所以我们认定他背后一定有人。但是一直查不到,刚刚才查到孙老三有个私生子,而那个给他生了私生子的外室有个族妹嫁到了府城陈家。” 张爱英听他说完一连串的信息,赶紧给他递了杯茶水过去,才问:“府城陈家?” 她对县城有名有姓的人家还大致有过了解,但说到府城,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嗯。”何天佑咕嘟嘟灌了几口水,一擦嘴,才又道,“天香苑,你不知道陈家,但天香苑你肯定听过吧?” 这张爱英还真知道。 毕竟也是去府城考察过竞品的,这天香苑的品牌定位等方面,说实话,和晚桂坊还挺接近的,张爱英当时就觉得,如果她要把晚桂坊开到府城去,天香苑肯定会是最大的竞争对手。结果她这还没把店开过去呢,人家倒还先 对付起她来了?这叫什么,先下手为强?把竞争对手掐死在摇篮中? “不对啊,天香苑的东家,好像是姓贾来着吧?” 她很确定这一点,毕竟对竞品的了解也要详细到人东家啊。 那贾家还曾经让她非常唏嘘,毕竟也是个大富商,规模大概能跟兰家相匹敌那种。 这又哪里冒出来的陈家? 第387章 来而不往非礼也 何天佑点头肯定:“对,天香苑的东家是贾家,我说的这个陈家,是贾家的姻亲。现在县城夜香行会的团头孙老三那外室的族妹嫁的就是陈家铺子的一个管事。” 张爱英:“???” 这七拐八绕的关系…… 虽然吐槽,但她并没有质疑。这年头还真多的是这种七拐八绕的关系。 但是这还不止,因为何天佑马上又继续说出了更重要的信息:“这陈家除了是贾家的姻亲,他们还有一门更重要的姻亲,郑家。就是知府夫人的那个郑家。” 很好,张爱英知道封建帝王为什么那么讨厌那些世家大族的了。别说世家大族,这随便什么样的门户,那都能通过联姻和结亲的手段互相联合织成一张大网,同气连枝。往往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就很烦啊! 她也知道为什么县衙这次会这么为难了。 虽然对什么官场政治的不是很懂,但一些基操肯定还是有点认知的,毕竟现代那么多影视剧也不是白看的。或许自己进去搞斗争出场就得死,但只是旁观别人,后知后觉一些事情还是能品出来的。 她还想起自己在府城的时候听说的流言,之前益都府出了好几桩大案,桩桩件件扯出去那都掉了一堆的脑袋,换了别的知府,早就被御史弹劾,不说丢乌纱帽,也要遭贬斥的。结果这位就挨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训斥,仍旧做着知府。那是因为知府有钱袋子,往上送的 够多,把朝中说得上话的都给堵住了还不算,甚至连皇帝那儿都送满意了。同时因为刘同知以及几个曾经下属的倒台清算,从前一个只管闭门风花雪月的泥菩萨,现在却是真正开始发威。不过,知情人都说,现在真正办事的并不是知府本人,而是知府的小舅子,郑家郎君。流言说是他在给知府大人出谋划策,如今府城才有了这样的局面。 张爱英不清楚这流言是真是假,但想想,能传出这种流言,本身就说明了郑家现在的地位。 但是,如果就因为天香苑有这样七拐八绕的关系,被对方打上门自己就这么认栽的话,那干脆什么也别做了。而且,即便对方是天香苑,他们也还是绕了这么远,用这么曲折的关系和手段来对付她,这就说明对方也不是毫无顾忌的。 张爱英心中思索,很快就有了决定,她对何道:“既然如此,这件事就不麻烦你们了。县衙该如何处理就如何处理,别的我们自己来。” 这正是何天佑来此的目的。不管是何家还是苏县令,他们跟乔家保持了这两年的友好关系,起初只是一时兴起,后来发现利益越来越大,尤其在如今乔多禄成为小三元后,他们更不可能断了这层交情。这可是始于微末的情分,日后乔家发展起来,两家那就是正儿八经的通家之好。所以在乔家遇到这样的困难之时,他们绝不能袖手旁 观。但他们也必须量力而行,随着越查越深入,他们知道事情不是自己能随便插手的,能做的也就如此了,那也得跟乔家说清楚。 张爱英起身送何天佑出门。 按理说,到这一步,何天佑能做的就都完了。接下来的事儿,他最好是别多嘴,不说也不问。 但即将上马的那一刻,他还是没有忍住,回头叮嘱了一句:“大娘,这件事你们一定要谨慎。” 毕竟真要闹大了,牵涉到的可是那一位,天高皇帝远的时候,说知府就是他们益都府的土皇帝也不为过。得罪人家,那是真没有好果子吃的。 张爱英又怎么会不明白何天佑这话里的好意,她点头:“放心吧,我心里有数。我还想以后太太平平做生意,和气生财嘛!” 说归说,真到动手的时候,张爱英可不会讲究什么和气生财。 废话,人家都这么上门打砸了,还要她怎么和气?难道被打了左脸还得扬起右脸让人打? “来而不往非礼也,既然夜香行会给我们晚桂坊送了这么大的礼,这不是都过年了,我们也该让人真正的一家子都团圆才是。” 张爱英一声吩咐下去,胡琏立刻高兴地下去开始行动。 小年这天,陵阳县城出了一件大热闹。 城东出了一桩抓奸案,一当家主母带着十数家丁,将一对男女堵在了杏花胡同。 杏花胡同是什么地方,那就是个外室扎堆的地,行内人直接都管这地儿叫外 室胡同,所以这里其实也常有这种主母来抓奸的热闹,每一次,大家都会看个新鲜,但也就那样了。同样的热闹天天看那也是会八卦疲劳的好不好? 不过,这次的热闹有不同的,在那主母把人都给打了一顿还要把人拖出去剥光衣服,甚至还要把那外室子带走的时候,那一直咬牙死撑的女人彻底崩溃了,直接说她根本不是这男人的外室,那孩子也不是这家的,不准他们带走孩子。 主母当然不信了,都带了那么多人浩浩荡荡来捉奸,怎么可能被这外室三言两语的狡辩就给糊弄过去?强硬要带走孩子,然后那外室女人就喊出了孩子生父的名字,不是别人,正是现如今的夜香团头孙老三。 但就是这样,捉奸的主母也不可能就直接认了:“你说是孙老三就是孙老三?我只看到你跟我男人拉扯不清,随便扯个人出来就想糊弄我?没门儿!” “除非你把孩子抱到孙老三那里去,我看他敢不敢认!” 这主母的话一落,那外室女的脸色就白了。不过在儿子要被抢到别家一看就要被人虐待和直面孙老三家母老虎的威胁中,她犹豫之后还是选择了后者。 毕竟,再怎么有母老虎,那毕竟还有个亲爹在。到了这家去,还不知道孩子会是什么命。 而且,在最初的恐慌之后,她也起了侥幸心思。之前怎么说,孙老三都不肯给她过了明路,可她看来,如 今孙老三已经坐稳了位置,他那老丈人都老了,手下那帮兄弟也都老的老没的没,他那老丈人也等于是没了牙的老虎,平时敬着也就罢了,都到这时候还怕什么?她可不只是比那黄脸婆年轻漂亮,关键是她还给孙老三生了个大胖小子啊,一个姓孙的大胖小子!那是给孙家传宗接代的,凭什么孙老三还不肯把他认回去?就是不认她难道儿子都不认了? 女人自认为抓住了好时机,这一顿打也不算白挨了。 于是很快,一群人浩浩荡荡又赶到了丁家。 是的,孙老三是入赘,他当年就是个穷小子,能混到今日,全都继承自老丈人丁大熊。 第388章 休夫 丁大熊年轻时候带着一帮兄弟打下了陵阳县夜香行会的基业,成为夜香团头,虽然倒夜香这事儿听起来不咋地,还有些寒碜,但是哪行哪业能混出头那就都不算缺钱,甚至还可以说,丁大熊走出去还是有几分气势的。丁大熊只有一个独女,据说是在跟人打斗中伤了那里,后来女人也不少,却再没生养,就只把这原配发妻留下来的独女当儿子养,连名字都给取的是丁小虎。丁小虎也人如其名,完全像了丁大熊,长的是牛高马壮,比一般男子都要壮实。丁大熊给她招赘女婿都不好找,许多想吃软饭的看到他们父女也都被吓跑了。选来选去,最后就选中了这孙老三。 孙老三这上门女婿虽然长相上差了点意思,但态度挺好,行为上更是一直都做得挺好,那也确实,面对丁家父女这样的,一般人也不敢做不好。丁小虎都是能直接动手的角色,一气儿撂翻两个壮年男子都不在话下。也就是这几年,丁大熊年纪上来了,丁小虎也整日操心儿女的婚事,尤其是两个女儿,有一个儿子继承老丁家的家业,两个女儿就不用再走她的路,可也因此,同样继承丁家牛高马大身材的两个女儿这婚事就不好找了。如此才让孙老三给找到了机会,这几年在外头开始玩得花起来,甚至还养了外室生了儿子。 即便如此,孙老三都是完全瞒着丈人一家的,这 儿子都已经四岁了,他愣是瞒得滴水不漏。甚至他还挺有心机手段,连这外室都在丁小虎面前过了明路,说是某兄弟的女人——要不是听何的,张爱英都不能确定这件事儿的真相。 但现在就好办了。 她直接让人把这件事捅到丁家那边就行了。 果然,接下来,丁家直接来了场大热闹。 “要说这孙老三还真是能忍,养的女人哭到自己面前,他还非得往自己头上戴绿帽子,硬说是那兄弟的女人。那姓周的就更不是个男人了,那是从头到尾都一声不吭,谁说什么他都不出声不反对,你要说他都是默认吧,那每个人说的都不一样,他也不说谁对,低着个头跟个小媳妇似的,真叫人看不顺眼。” “你们是没看见,小孩子抱着孙老三大腿喊爹的场景哟,那叫个撕心裂肺可怜巴巴,虽说是个奸生子吧,可小孩儿那么小小一团,养的也是雪白雪白的,平时不知道怎么受宠呢。结果那孙老三还真就硬的下心肠,愣是把人跟扯一块抹布似的就给扯开了,咬死了说那不是他儿子,啧,那场面,我都觉得他不配做人亲爹了。” “哎哎,最新消息最新消息!现在两边都不认,那外室急了,直接爆了个大瓜,啧,那姓周的原来根本就不行,他喜欢的是男人,而且还是被压的那个,跟女的他就不行!” 胡琏一会儿跑进一会儿跑出,像个小喇叭一样 播报着最新消息,不仅自己奋斗在吃瓜第一线,还致力于让别人也能快速吃到最新的瓜。 “怪不得说那姓周的就不像个男人,原来他还真就不是个男人啊!他跟家里婆娘行房全靠吃虎狼之药,就这都还不行,他婆娘还怀疑他是把精力用到外面女人身上了,真是一直都想错了,人家是根本就没这精力,出去都是被男人睡的,哎呀我的妈呀,我这辈子还是第一回见到这种男的……” “胡琏!”听他大声咧咧到这里,曹凤莲终于是忍无可忍,“你真把自己名字当胡咧咧了是不是?什么脏的臭的你见了就算了,还往家里叭叭,这是把小郎君小娘子的耳朵都给污了怎么的?别人的破事,听过就算了,打听那么清楚作甚?” 被这一通劈头盖脸训斥下来,胡琏也从吃瓜的快乐中清醒过来,挠挠头嘿嘿一笑:“那不是看热闹太上头了,一时半会儿没清醒,怪我怪我!” 他往自己嘴上打了几下,又看向张爱英:“太太,那这件事……” 张爱英并没有觉得他之前的话有多粗俗,不过就是播报了实际情况而已。别人做的难道还不能让他们说了?只是陈述客观事实又不是添油加醋造谣诽谤,虽然幸灾乐祸了一点,但那不是应该的嘛! 想想之前夜香行会对他们做的,现在这些回击都太温柔了。张爱英甚至还没做什么呢,只不过是揭露真相而已。她 真是太温柔太善良了,这还是帮了丁家父女呢,不然以后丁家这家业会便宜谁还不知道呢。 这么一想,张爱英都要被自己感动了。人家给她添那么多堵,她这还仗义出手帮人,她这可真是实打实的以德报怨,还有谁能做到这样的? 至于说针对她的是孙老三,笑话,孙老三手里这些权柄是从哪儿来的?何况孙老三这样大的阵仗和举动,丁家父女再怎么退位让贤不管事,能不知道?没有阻止就是默认就是同意,他们又哪里说得上干净无辜? 所以张爱英对胡琏道:“关注着点没事儿。谨防有人狗急跳墙。至于别的,等之后吧。” 丁家父女也不是傻的,在暴怒处理完家里的事情后,肯定也会反应过来这件事没有那么巧合,而且,张爱英也并没有完全处理干净所有的手脚,她就是要让人知道是她干的。把她当软柿子捏,也得掂量掂量。即便没有县衙的官方力量支撑,她张爱英她乔家也不是人人拿捏的主儿。她的晚桂坊更不是什么人向来撒野就能撒野的。以为自己跟知府扯得上那么点七拐八绕的关系,就真能拉虎皮扯大旗了?她倒是要看看,到了这种时候,又有哪位会真来给一个外室出头的? 不出她所料,能让孙老三这么一条狡猾的毒蛇都蜷曲起来选择隐瞒一切的丁家父女那真不是常人,最终的撕x完成,确认孙老三找外室还生了 一个姓孙的儿子,宠的如珠似宝还用那么多手段遮掩,这父女俩直接就做出了决定,休夫! 对,没错,别人是休妻,他们是休夫。不过这事情也没有那么容易,毕竟再怎么借老丈人的权势上位,孙老三也确实做了这夜香行会的团头几年了,又不全是狐假虎威,还是收拢了一些人和势力在手的,一时竟和丁大熊来了个分庭抗礼,县城的夜香行会都乱了起来。 但这都是他们内部的事情,对外人来说,他们只知道丁家闹的休夫一事,对此议论纷纷,想来一时半会儿都消停不下去,甚至会成为年节期间走亲访友的热门话题。 而对张爱英来说,这件事在丁大熊派人上门赔礼道歉之后就算完了。 该上门来收夜香的照旧上门,一切都恢复如前。 张爱英也清楚,现在店铺重新开门的话,也不会再有任何泼粪的事发生。毕竟孙老三想报复回来也得分清主次,现在继续跟晚桂坊死磕可不是什么好选择。 但也说不一定,万一就有那种人,宁可损人害己也要去报复别人,那她张爱英可不愿吃这种亏。 所以张爱英并没有急着重开店铺:“既然都说了停工,也不急于这一时半会儿的。等把年节过了再说吧。” 第389章 极致的势利眼儿 不过送年节礼的时候,张爱英给何家的礼物又加重了几成。 “外人不清楚,我们自己却是知道的,这回别人都说县衙也没管,但要不是人家给的信息,我们不仅连幕后黑手是谁搞不清楚,甚至明知道就是孙老三搞鬼,我们也找不到什么好法子。不像现在能够直捣黄龙。这些礼物该送还是要送的。” 姜琬笑着听张爱英说完才道:“娘,我都知道的。之前我们查那么辛苦都没把这一条信息挖出来,要不是何五爷把消息送来,我们也未必就能这么直接解决事情。” 她知道,婆婆之所以会这么解释,是因为这份年礼中还有一张糕点方子,这才是给何家真正的谢礼。而这样一张方子,之前祖母就问过几次,一开始就是想要蛋糕方子,倒不只是为了拿出去盈利,而是想要一种面子——现在蛋糕已经火出益都府了,大家都知道这东西好吃,而当初姜老爷子寿辰上出现的生日蛋糕,更是一度成了传说,因为就连专门卖蛋糕的福寿斋都做不出那种蛋糕。姜家当然想要得到这样的方子来充门面,毕竟手里有各种新奇方子也能说明家族底蕴。到后来知道弄不到蛋糕方子,也退而求其次想过要其他方子,尤其在他们得知福寿斋这一年间推出的不少新品都有乔家这张桂花的影子后,他们就更心动了。 不过姜琬不可能答应,尤其在这种时候。想想同 样是在自家店铺遇到危机的时候,一次两次,姜家别说雪中送炭,那是恨不得落井下石。二姐姐那个脑子不清醒也就算了,她早就当这人失心疯了,总要说些疯言疯语的,那都没什么影响。二叔二婶也差不多,反正两房关系又不好,她也不能指望对方把她这隔房侄女的婆家当什么贵重亲戚,只要有个面子情也就罢了。但是祖父祖母居然也那个样,不就是之前没有听他们安排去青山书院拜师吗?在看到他们遭遇这样的危机的时候,不伸手帮忙就算了,还把禄哥儿叫去训斥一通,说什么这就是他们行事张狂惹来的结果,告诫他以后要行事谨慎不可张狂——表面说是长辈的劝告金玉良言,但这也根本无法掩盖这本质上的落井下石幸灾乐祸。 如此,姜琬又怎么会因为婆婆给何家的节礼更甚姜家就有意见呢?人与人之间本来就是有来才有往,不然仅凭着一层所谓的姻亲关系,就理所当然地单方面索取,那也说不过去不是? 除此之外,张爱英还安排了一件事:“天香苑使这种手段,想来也是葛家那边给他们威胁了。这说明我们家胭脂在府城卖得很好啊!这样的话,把店里库存的那些胭脂都送到葛家那边去吧。他们不是也一直都说要加量吗?这次也算是互相成就了。” “还有几件准备在腊月活动上新的新品是吧?也给到葛家那边去。 只有一个要求,他们在店里售卖,一定要打晚桂胭脂的名号。” 这也算是对天香苑的一点小小回敬。准确来说,应该是对陈家的一点回敬,就算不能明着对付回去,还不能恶心一下他们吗? 说白了,晚桂坊一个在陵阳县城的小小店铺,就算是打出了点名号,哪里可能就被天香苑放进眼里。只不过是葛家与晚桂坊达成合作后,在府城的店铺售卖晚桂坊的产品,加上张爱英提供的那些营销策略,那叫个生意爆好,这不就对同样是靠着姻亲从天香苑拿货开个小店生存的陈家造成了冲击嘛,陈家这才开始搞起这么多小手段。 既然这样,就让这冲击来的更大一点咯! 张爱英还不知道,因为这一决定,晚桂胭脂在真正的晚桂坊还没有走入府城的时候已经打出了名声,等到晚桂坊真正进驻府城,那已经有了大片广阔且成熟的市场。 安排好这些,张爱英也就放心回家过年了。 这是乔多禄成为秀才后第一个年,本来以往乔家过年就挺热闹了,这一个年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张爱英也并不吝啬,毕竟是有功名在身的秀才老爷了,而且名下因为免税田也确实增加了不少收入,就是大方一点也不那么显眼了。 到这时候,就连三房也都全然变了态度。 如果说,之前他们还抱着来占二房便宜的心思的话,现在就只剩了纯粹的巴结。 不得不说,他们脸 皮也是够厚的。全然忘记自己之前是怎么对这孤儿寡母的了,满心满眼的热情,好像从来就不存在什么恩怨一般:“秀才公回来了,你们家年货准备的怎么样啊?秀才公,要是缺了啥你跟我们说啊,我们可是准备了不少年货,有啥急用的就找我们啊!” 刘翠娥对着乔多禄那是从未有过的满脸慈爱,不知内情不知关系的人瞧了,说不得都要以为这是亲奶孙。 “搞什么搞什么?用得着你显摆?”幸好这时候陈彩妮出来了,她直接对上了刘翠娥,“都说了禄哥儿现在是秀才老爷了,那还能缺什么?有缺的谁家没有啊,用得着你跳出来?大过年的,你别在这儿败人兴致啊!” 要是以往,对上陈彩妮这样,刘翠娥肯定是要跟她干仗的。但这次,看到乔多禄,她脸上只僵了一瞬就撇开了:“是是是。” 然后就自动走到了人群后头去。 张爱英见状也只能感慨,这个乔家三房,真就是极致的势利眼儿,在他们身上生动诠释了啥叫变色龙。 不过,相比起乔家大房那样的,不得不说,张爱英甚至觉得这样的势利眼儿变色龙都更加可爱起来。至少人家还懂得审时度势,那是真正的识时务者为俊杰。不像乔老大一家,那是就跟他们杠上了,到如今都还没有认清自身,就他们回来过年,还遇到许红梅半路来破口大骂的。 张爱英都不知道他们图什么 ,难道就图大家的白眼和嘲讽? 说起来,乔老大一家如今在村子里也成了过街老鼠。尤其是乔多福在县试闹出的一出又一出,之前只是得罪乔多禄的话,他给人下泻药阻止人考试,那断人前程犹如杀人父母,何况能去科考的在这乡里都不是普通人家,他这可不就是真正犯了众怒,被罚在县城服了半年的苦役,回家都已经瘦的不成人形了,却也没人心疼他,村子里对这种搅屎棍全都是深恶痛绝的态度。 甚至乔老大也已经放弃了这个儿子,着重开始培养起小儿子。 为此乔老大和许红梅也爆发了争吵,乔老大似乎又想回头来讨好乔多禄,让张爱英挺反感,现在她就只想两家人谁也不挨谁,各过各的日子,真的有那么难吗? 就连宋里正都提醒张爱英:“现在那乔多福整天阴森森的,也不知道你们回来见到没有,我看你们一家都小心着点。我们平日也都看着,就怕有看不住的时候,你们还得自己小心。” 第390章 旱灾 这其实张爱英心里有数,她回来好几天,也见过一次乔多福,给她的感觉就很不好,整个人阴沉沉的,看过来的眼神更像是淬了毒,但又没以前那么明显,阴森森凉飕飕的,反而更让人觉得恶寒。 对于宋里正的善意提醒她还是表达了感谢,然后就问他是不是有什么事。 虽然从乔多禄成了秀才后,宋里正对他们家的态度就发生了变化,多了一层真正的恭敬,但也不至于就为这么点小事专门跑来提醒他们。这应该只是顺带的,肯定还有真正要紧的事。 想到这里,张爱英也不由得坐直了脊背。 宋里正来之前打过腹稿,本来想着先寒暄寒暄,叙叙旧拉拉交情再说那事儿的,但看到张爱英这模样,他也不由得坐直了身体,下意识就把事儿直接说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村里计划着挖水渠。这工程也不小,村里大大小小的人家有参与的也有不参与的。我想着秀才老爷家现在田地也不少,这怕是……” “我们都听村里的,既然要挖水渠引水的话,我们也挖。是从小清河引水是吧?我看小清河的水位也比以前减了许多。” 宋里正点头:“对,可不就是这样。去年秋收开始就没怎么下雨,虽然以往我们这地方天冷的时候也不怎么下大雨,但总还是有点雨水的,去年是从冬至开始就一滴雨没落下来。村里几个老家伙就觉得不对,担心会 闹旱灾,这不眼瞅开春了也没什么下雨的迹象,大家一直觉得还是得早做准备。正好我们离小清河也近,早点挖了水渠引水过来,也方便春耕和以后的灌溉。” 张爱英在城里,还真没怎么关注这些情况,听到这话立时也郑重了神色:“老人家有经验,说的话想来都是有道理的。这些事情,也亏得里正叔安排,我们都听村里的,还得劳烦您平日多盯着。” “我家的情况您也清楚,说得好听是秀才老爷,可我们家就这么几口人,孤儿寡母的,这些事情也出不了什么力,只能在钱粮上面使力了。里正叔,有什么需要的,您一定要说,就是我不在村里的时候,您跟宋家或者就跟作坊小叶说一声,我也都知道了,啥事儿都好说。” 一番客套完,张爱英也把自家该出的钱给送了出去。 但这件事并没有完,过年的喜庆也无法阻止张爱英心里的隐忧。 可能是上辈子死之前气候变化的印象太深了,各种恶劣天气出现,让很多人都心生担忧。什么六月飞雪、暴雨冰雹、沙尘暴、龙卷风、极高温……其实很多张爱英并没有亲身经历,但光是看着新闻就叫人心惊。 而说起干旱她就比较有发言权了,就她去世前一年,川省就闹过干旱,乡下尤为明显。尽管那时候已经家家铺设了自来水管道,但其实农村真正通水的很少,经常莫名其妙就停水了,而 且农村人大多省钱,还有不少人家吃水全靠以前的古井,也不用人力去挑水,科技发展,自己埋电线埋水管,用抽水泵抽水,某种程度上来讲,跟自来水也差不多了。结果那一年干旱,本来就经常停水的自来水长期停水,很多原本已经不怎么用古井水的也开始大量用古井水,村里就出现了争水的情况。但这都不是让张爱英印象最深的,因为益都府天府之国,没到那种可怕的旱情,吃水还是够的。不够的是别的水,比如,水电站水库的水,那年夏天,川省作为西电东输的大省,保证了对外输的电,却是自己省内各地频频断电,不只是很多农村地区停电断电,后来就连省会城市也都搞起节电活动,很多大型写字楼一到点就集体拉闸,工厂就更是如此,分区停电,很多以前都不怎么放假的工厂,在那个夏天工人们难得有了不少假期。 干旱对普通人的生产生活都有如此重要的影响,对农村农业的影响就更大了。 上辈子那时候很多农村农民都不怎么种粮食了,但她曾下乡的地方那是家家户户都种了果树,还有承包果园的,干旱缺水对果树的影响挺大,更是导致后来大家开始纷纷挖蓄水池,而以那时候的农村政策,是不准再私挖鱼塘的,偏偏之前也没人下乡向农民宣讲这事儿,等到挖掘机都挖完走了池子都出来了,好了,公社干部 啥的都下来骂,说不能这么干,当时都差点干仗闹起来,很多人就拍了视频发出来,张爱英就看到不少,记忆那是非常深刻。 只是果树尚且如此,而在这时代,干旱影响的那可是实打实的地里产出,是让人吃饱饭饿不死的粮食。这要旱灾来了,后果只会更严重。 别说什么张爱英有系统农场根本不会缺粮食,她那些东西能直接拿出来吗?再说任何东西都是不患寡而患不均,要是旱灾来了大环境变差,张爱英一家又怎么可能独善其身? 只是这么想想,张爱英便觉压力重重。 她把这事儿也给乔多禄说了,乔多禄比她想的要周全一些,所以还能反过来安慰她:“娘,这件事我之前就知道了,我们也讨论过这事儿。你没发现平叔前段时间给屯了不少粮吗?” 张爱英:“……” 不好意思真没发现,因为她虽然努力克制,但也会偷偷把系统农场的一些收获挪到现实中来,看着库房满满当当,她还以为自己搬运的有些过了。没想到原来是胡平一直也有在囤货。汗~怪不得自己那点举动没被人发现…… 乔多禄误会了张爱英的沉默,他继续道:“娘你是还担心大家吗?其实也还好。从目前看来,我们村子里还是好的。尤其有作坊顶着,不少人家多少都能有点收入,不至于急着把粮食都卖出去。至少我打听的人家,去年秋收的粮食都没有急着 卖掉的。哪怕这开年真有一场大旱,这一时半会儿的也不用太担心。何况这种事还有苏县令盯着,在其位谋其政,他们自然会想办法,我听说苏县令早就在整顿粮税,即便未来会有旱情粮食减产,但只要不是接连几年那种大旱情,应该都能在掌控中,娘你就别太担心了。” 张爱英也希望自己是杞人忧天了,但现实的结果往往不会给人想要的答案。 正月开春没有雨,二月春耕仍不见雨,三月连苏县令都组织了祈雨祭祀,老天爷还是不给一点面子,到四月五月大地都已经明显干裂。 别的地方不好说,张爱英知道,板桥村附近,已经有村子为争小清河的水闹了起来甚至大打出手。板桥村出手算是快的,提前就挖水渠引水,可要不是有乔多禄这个小三元镇着,他们这水渠也未必能平平安安顺顺利利就把水引来。 可即便如此,地里的庄稼长势也不好。 因为伴随着干旱的,还有高温。农作物大片的枯黄,冬小麦的收成比之前减产大半,豆类这些也一样,有些甚至直接就颗粒无收。 到了六月,小清河也干了。不只是没有水的那种干涸,是河底淤泥都已经干巴结块,露出一大条大条撕裂的伤口,而从那伤口中,再也挤不出一滴水分。 甚至就连村里古井水也差不多干涸了。村里人吃水几乎都要成为问题。 第391章 自作聪明 而在县城,最直观的反应就是涨价,什么都涨价,粮价涨的最厉害,其次就是水。 县城也不是每家每户都有水井的,有些是一个胡同有一口井,胡同里的人都去打井水吃用,还有一些连胡同水井都没有,于是县城里也有专门去打了水送来卖的,平时也不贵,小老百姓都吃得起,挑水来卖的人也就是赚个辛苦钱。 但是随着旱情加重,很多胡同井水也变少,一开始还有些二流子以为能抓住机会,试图通过霸占古井收费捞一笔,还是苏县令下令整顿,何天佑与方东明各自带了人全城跑,才把这股歪风邪气镇压下去。 即便如此,也不能遏制住水价飞涨。物以稀为贵,这也是没办法的问题。 就连张爱英这院子的井水都干涸了。 当然,这是只有张爱英知道的事,因为她在发现苗头的时候,就立刻想办法连通了系统农场。 她系统农场也是需要灌溉的,农场中就有一条大河,之前张爱英并没有多么在意这个事情,毕竟,这个农场对她而言,虽然能够将成熟的作物提取出来,但是她自己不能进入,那不管系统给她提供多么真实的3d体验,就还仍旧停留在一个游戏阶段,张爱英也不过是进行游戏操作完成包括播种灌溉等等在内的流程,里面的山川河流自然景观对她而言自然也不会有太真实的感觉。 直到这次史无前例的旱灾来袭,当看着小 清河干得像是大地露出的伤口,张爱英就动了念头,既然系统农场的作物都能提取出来,那河水呢?是不是也能具象化到现实中来? 这念头乍听大胆不可能,但其实想想还真就是那个道理,作物都能取出来,那取点水出来,应该也不是难事吧?毕竟系统都解释过,那农场并不是张爱英以为的什么游戏成真了,那是本来就真实存在的一处地方,只不过是通过系统的科技手段连接到了这里。所以,用系统的高科技再引点水出来,那不是顺手的事儿吗? 虽然这么想,但是跟系统的沟通也并没有那么容易。也亏得上次乔多禄考中小三元,系统又给了一大笔的奖励收入入账,那真的是很大一笔,一度让张爱英都怀疑,自己这穿越生活系统莫不是本质上是科举成才系统吧?不然为何乔多禄考个科举,现在也不过就是秀才,就能有这么一大笔的奖励收入,远超之前的所有收入,真是奇了怪了。 当然,张爱英不会承认,她是有那么一丢丢嫉妒的。不过后来也想明白了,大概是跟她有关的都能得到系统奖励,毕竟乔多禄科举,也是能给她增光的,要不说科举考试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呢。看看泸县那个王家,不也是因为出了个吏部侍郎,那是整个家族都飞升了。额,当然,落得如今这下场,那也是自找的。而对张爱英来说,作为乔多禄的 母亲,一旦乔多禄能往上考中,最先受益的就是妻子和母亲,封建社会不给女性自己出头的路子,也就只能靠儿子靠丈夫了。 不过,就这么大一笔收入,为了获得农场里的水,张爱英全都给花出去了。 真的全都花完了,对此张爱英只能安慰自己,没事儿,就当根本就没有过这么一笔钱算了。意外之财,来得快去的也快。 倒是成功连通了之后,院子里的古井就不再干涸,甚至相比周围已经明显水位下降甚至干涸不出水的井,他们院子里这口井仍旧保持了较高的水位,一家人用水都不受影响。但张爱英还是叫一家子都注意节约用水,不然哪怕是独门独院的,有心人注意观察的话,还是会被看出端倪。在这种时候,用水还跟从前那样就是纯纯的铺张浪费,那就太扎眼了。 起初张爱英还想过,有富余的水可以分给县城一些缺水的人家,但很快她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还是那句话,不患寡而患不均。她又不能帮助所有人,也没办法将系统农场的河流再给引出来分给整座城,就还是低调行事为妙。 即便如此,因为不用出去买水,他们院子井水的情况还是被人察觉了。 然后,麻烦就上来了。也不是别人,还是跟这院子的前房主相关。 说来,这院子买下来的过程也挺曲折的。 一开始只是租,因为张爱英当时手中的钱款不足,还要留着开店 用,哪怕很想一步到位,也没有急着买下来。 后来店开起来了,手里的资金也开始宽裕,主要住也住习惯了,她就想着干脆买下来得了。然后问题来了,竟然冒出了两个房主,都说自己才是这小院的主人,两方扯皮差点还把张爱英一家都赶出去。 但凡换个人,可能都被拿捏了。也就是张爱英不仅没受欺负,还顺带帮了一把真正的房主。 原来,这房子是房主母亲留下来的嫁妆,母亲早死,父亲再娶,按这世界的法律和规矩,母亲的嫁妆留给亲生儿女,这房子也就给了她。当时父亲和继母生意做得好,加上这房主嫁的也是个好人家,他们想要拉拢亲家,又想表演一出慈父良母的好把戏,对这小院子也就没那么在意,该是谁的就是谁的,没多说什么。 结果天有不测风云,或者也该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这对夫妇就是曾经跟在罗家屁股后头赚黑心钱的,一朝罗家倒台,他们也就跟着树倒猢狲散,自家那些赚黑心钱的产业保不住了也就算了,甚至连家人也都牵连下狱,对旁观者来说早就结束了的纷乱,对他们来说,却是延续了许久。等他们终于从中脱身,已可谓是一无所有,还能保住一条小命都还算他们手上没做太绝,如此就只能去找女儿女婿,又觉得寄人篱下不好,这不就打起了这座小院的主意。 当时张爱英一家已经住了进来 ,他们都还来闹过几次事。张爱英起初是真没搞清楚事实。等从牙人那里搞清楚这房子的归属,再知道这对夫妇对房主就不好,要不是房主还有强势外家支持,亲事也是外家给说的,真不知道会被这面甜心苦的两口子给弄到什么样的人家去给他们要好处。如此张爱英也就有了决断。她找到真正的房主,买下房子,也算是拿过了一个烫手山芋。那家人被张爱英收拾几次,搞清楚张爱英背后的关系网,到底是欺软怕硬,后来也就不敢来闹了。 等到乔多禄中了小三元,他们又到这院子周围来转过几次,还试图传谣言抹黑乔家,当然只在小范围传播就偃旗息鼓了。 却是没想到,在如今这个时候,他们又冒了出来,开始在外大肆说这院子的风水有多好古井的位置有多绝,到现在大家都缺水的时候,这井水丰沛到根本用不完,甚至还传了更离谱的传闻,说什么都是乔家这院子夺了大家的风水…… 这次他们还学聪明了,直接在外层煽动那些水井干涸的人,试图挑起众怒来对付他们…… 张爱英都怀疑他们是不是跟罗家关系太铁了,肯定是因为罗家被赶走在报复他们吧?不然就为了个注定不可能归他们的院子搞这么多动作,那真的是脑子不太好。 而这种自作聪明,对张爱英来说真的是蠢得要死。现在苏县令努力维持县城治安,能容许这种 明显就是煽动民乱的不良分子存在?这不直接就一锅端了。 闲的没事儿是吧,没事儿就去城外帮忙挖水渠。 虽然小清河干了,陵阳城又不是只有一条小清河。而且,他们这儿地下水还是挺丰富的,往地下挖挖,说不定就出水了呢? 第392章 粮食危机 而张爱英甚至没有多余的心思来思考这一家子的问题。她还有更大的问题要思考。 过了七月半,按理说七月流火,天气转凉,可陵阳城不仅旱情没有得到丝毫缓解,就是这天儿也依旧是热得不行。大有秋老虎显神威的架势。 此种情形下,之前大家费尽心思种下的秧苗也十不存一,别说长势,根本连活都不可能。可想而知也只会颗粒无收。 即便通过打井,基本能解决吃水问题,但是粮食问题却又成为一个紧要问题。 而这样的情形不只是陵阳城,这对整个益都府来说都是差不多的情况。 粮价持续飞涨,从之前咬咬牙也能买到后头掏出家底能买,如今已是很多百姓都根本买不起米吃不起粮。 按理说,朝廷在各地都置办有粮仓,遇到这种情况,开仓放粮平抑粮价属正常操作,甚至直接放出赈灾粮也不是不可能。但是呢,所有框架设置初衷都是好的,可那过程和实施的人却未必都能遵循设置人的初心。倒买倒卖以次充好中饱私囊都算好的,陈粮换新粮也属常规操作,毕竟朝廷有时候也会有这样的规矩,年年都放新粮入库,那不是也变成陈粮了嘛。但现实往往比这更丑恶,都说贪心不足蛇吞象,人性就是自私和贪婪的,古往今来,粮仓就是贪腐重灾区。就是到21世纪都不能幸免。 所以,永远不要指望官府开仓放粮赈灾,把希望完 全寄托在这上面几乎就等同于自寻死路。 就连苏县令都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他屡次向府城那边求援都没得到正面回应,反而府城那边还说因为此次旱情是牵连整个府城在内的,府城粮食也告急,不向下摊派任务已经算不错,要求各县解决问题,也做好人口管控,不要给府城增添麻烦。 一句话就是管好人口,不要让流民进入府城。 是的,到这地步,已经开始有流民了。 现代人或许很难理解,但在封建社会脆弱的小农经济框架下,一场天灾是真的就能直接让底层百姓家破人亡。粮食产量低,还要交大量的苛捐杂税,很多人家,在交完税以后,剩下的粮食也不过勉强果腹,其中大部分还都是难以下咽的粗粮。别说天灾,就是生一场病,也是绝对生不起的。因为治病要钱,如果要治病,就只能卖粮。有些人家,因为这样那样不得以的原因,在秋收的时候卖粮,来年青黄不接的时候就只能卖儿鬻女求存活。这都还算好的。 这次这样大面积的重大旱灾,也就是益都府作为天府之国向来风调雨顺,这么多年积累的血条够厚,不然早在麦收那一茬的时候就开始闹饥荒现流民了。 但是到了秋收,彻彻底底的颗粒无收,老百姓们压抑了大半年的恐慌情绪随着粮价飞涨再也压抑不住。 陆陆续续开始出现流民,以往都是外地流民跑到这里来求生 存求安稳,这场百年难遇的旱灾却逼得益都府人民也不得不动起了往外跑的主意。 主要是这真的是大半年都没下雨,一滴雨都没下,之前很多人都还抱着希望,毕竟益都府真的是个风水宝地,多少年来虽地处西南,却向来以富庶闻名,蜀锦蜀绣更是闻名天下,物产丰饶富庶繁华甚至可与秀美江南齐名。可看到秋收这样的场景,很多人也开始绝望起来。 张爱英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些,尽管,他们家是不可能缺粮的。可是,面对外界飞涨的粮价,张爱英也不可能无动于衷。 哪怕一开始在水的问题上已经做出了选择,可是看到那么多人卖房都买不起粮食,这还是城里,村子里那些农民更惨,他们把山上能吃的都扒来吃了,已经有人卖了田地还卖儿卖女。 很多世家大族地主老财就在这时候用最低廉的价格买地,就为了这个目的,他们也不会轻易把粮价降下去。 可张爱英能真的看着这些人没有粮食而无动于衷吗? 就连作坊和店铺也在这一波灾情中停工停业,都吃不起饭了,谁又还会买这些没用的东西?张爱英觉得,现实境遇实在是已经到一个非常坏的情况了。这是一场空前绝后的粮食危机。 而对此有着最直观感受的就是县令苏文进。 他也在发愁,经过之前的很多举动加大力整顿,如今县城吃水还是没问题的,可人除了喝水,还是要 吃饭啊,没有饭吃,那是真的能要命的。百姓为了这口饭,别说当流民,就是起来把这天掀了都是可能的。 可是粮价这个问题,他已经非常努力,甚至可以说尽了全力了。可很多事情,不是尽力就行的。 “他们还是不肯降价吗?” “不肯,现在我们的人过去他们连见都不见。县衙仓里的粮已经放完了,这粮价……” 苏文进咬牙:“府城那边呢?” “苏县,您是知道的,知府早就有过指示……” “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难道就看着这一群人如此猖狂?” 苏文进很愤怒,但是愤怒的同时他也很清醒。他知道,这些粮商囤积居奇坐地起价固然可恶,但在眼下,还真不能把对方怎么样,人家真不算犯法。有本事官府就开仓放粮平抑物价,谁让官府无能,想直接逼着粮商降价,人家也不是任你欺负的,完全可以捏在手里,直接不卖粮食。顺道还可以去告你这县令一状。 苏文进更清楚,这些人敢如此猖狂,未必不是报复——这些人之前其实都跟罗家那一竿子有或多或少的关联,在他驱逐罗家之后,虽然并没有赶尽杀绝,但是由于他的行事风格与这些人的利益不符,两年间这些人对他其实是有积怨的,哪怕没有仇怨,这些个奸商,也会抓住这样的机会与他掰掰手腕。 而如今的他,在这种困境中竟然毫无办法。难道,真的要向他们低头 ? 一旦低头,日后还能再抬起来吗? 这个问题,不用问就有答案。可苏文进坚持了这么久,他又如何能向这些人低头?一旦这么做了,之前所有心血就会付之东流。 “苏令……” “先下去吧,让我想想。” 第393章 负资产 “苏县令,苏县令!” 苏文进现在听到有人喊就忍不住心慌,毕竟这大半年的都没啥好事儿,一旦有人这么惊叫唤,他就是贵为一县之尊,也是忍不住心头咯噔。哦不,应该说就是有这个身份,遇到事儿还得他拿主意,这就更难受了。 不过,这回的人带来的显然是个好消息。 “大人!大人,好消息!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苏文进立刻站了起来,心里已经开始联想,现在对他来说只有能解决粮食粮价的消息才是好消息。 “有商队来了,商队,粮食,粮食来了!” “什么商队?粮食?有多少粮食?” “三万石粮食,三万石!” “这只是开头,后面还有粮食进来。” “粮价呢?怎么算?”不过这话问出口,苏文进就知道自己实在是太心急了。 会在这时候大张旗鼓送进来三万石粮,那就不可能高到哪里去。再者这也不是一两句能说清的。 苏文进赶紧迎了出去,一边走一边快速问答,才知道是兰家和梁氏米行从江南一带送过来的粮食。以前可以走水路,但这不是干旱嘛,这水路自然也受到影响,走陆路一路翻山越岭的进入益都府,可不就慢了。 而这三万石粮还是开头,只要允许,之后还会有粮进来。 价格自然也不是旱灾前的价格,仍旧高了许多——这也是正常的,人家千里迢迢从江南运过来,一路光是运输损耗都不低,怎 么可能不贵一点,难道赔本赚吆喝?可比起之前那些粮商的高价,这已经是腰斩了。一下子,很多人就能吃得起粮了。 陵阳县的粮食问题几乎是立刻就得到了缓解,苏文进更是大力表扬了梁氏的高风亮节,甚至给他们店铺题字作赋,连往上呈报都如实说明了梁氏米行在这一次旱灾中的巨大贡献。 城里众粮商米店老板只觉遭到背刺,一开始还想讨伐梁家,但随着接下来源源不断的粮食进入益都府以及陵阳县,他们坐地起价的难看吃相被人看进眼里,一瞬间成为人人喊打的黑心商人。不仅粮食捏在手里没了用,甚至因为没了这层桎梏,苏文进又开始翻出他们的一些不法事,之前没能压倒苏文进,这回活该被查,一个个都自身难保起来。 有那直接被掀了个底朝天的,垂死挣扎不够想拉个垫背的,到处找人才发现,尽管之前的梁氏米行也不过就是陵阳城中的一个普通商户,哪怕做得大其实也没啥后台的,如今却因为这一次的大行动直接跟兰家攀上了关系,甚至还有可能攀上了更厉害的人物,他们背后也有人,却都纷纷哑火,什么都不敢做。 他们不知道的是,此次梁全也是放手一搏。 本来嘛,作为陵阳城数一数二的米行老板,他肯定也是有自己的生存之道的,不管平时同行间怎么竞争,关键时刻还是要站稳立场,要跟大家同进同 出,更别说天灾缺粮的时候就是粮商大赚的时候,古往今来都是如此,他也并没有觉得自己做得有多不厚道。 至于说之前联姻一个乡下人家向苏县令低头,当时那情形也没办法嘛,而且他就嫁了个庶女过去,算不得什么正儿八经多么重要的联姻。再说,此一时彼一时,商人嘛,当然是要随势而动。 他只是没想到,那位居然会悄悄找上他,还帮他牵线搭桥,最终竟然还跟兰家达成了合作…… 在接触到兰家,甚至因为兰家而接触到更上层的人物,他梁家现在也算是有后台的人了。梁全这么想一想,就感觉这次下注自己真是做的太对了。 得罪同行?呵,做人总是要取舍的,与更大的利润比起来,得罪他们又算得什么? 不过,事情过后,梁全还是要谢一谢中间人的。这做生意牵线搭桥,跟保媒拉纤也差不多,成了亲家的两家人,那不得好好谢一谢媒啊?这生意的利可比结亲还大,就更省不了给中间人的感谢费。 于是在这年的中秋,张爱英收到了两份大礼。一份来自梁家,另一份则是来自兰家。 搞得张爱英也是哭笑不得。她还真不是为了人情,甚至她巴不得把自己在这件事中完全隐身。 不然万一系统的意识影响失效了,这两方人中但凡有一方主事的脑子清醒过来,这事儿可就大条了。毕竟,她这属于两头瞒,虽然是做好事——那 三万石粮可都是她从系统农场弄出来的,不仅把之前的存粮薅了一半,为了符合这时代的粮食模样,她那段时间可是疯狂种植,赶了一半多的粗粮出来。 这也正常,一开始系统农场那就是完全为她自己服务的,虽然都说五谷杂粮都得吃点,但能享用精米白面,谁会把苞谷红薯的当主食顿顿吃?所以她之前积攒了不少粮食,但绝大部分都是稻谷和小麦,在系统农场升级后,增添了一键收割之后的处理工序,张爱英可以把这些稻谷和小麦处理成能直接做饭的大米和面粉,精细程度还可以自己分类分级操作。相对而言,苞谷红苕粟米豆类种的就很少了,毕竟现实世界普通人也不缺这些东西,但要赈灾还真少不了这些,毕竟这世界多少普通人都吃不起精米白面,赈灾拿这些东西出来那也不靠谱。 张爱英辛苦了整整一个月,每天睁眼闭眼时时刻刻都在系统农场操作,才积攒了这么多粮食,之后又想办法,将梁氏米行拉拢过来,两相忽悠,才把这些粮食给安排出来做了赈灾粮——别说人是拿来卖的,真以为古代赈灾粮就是全都免费给灾民吃啊?何况这主要是对张爱英而言,她这就是白送,还搭了不少心思进去,这不就是她给老百姓的赈灾粮嘛! 这次能搞这样的骚操作,多亏了系统。兰家本来也有向益都府输送粮食之举,只不过还没 安排到陵阳城来,张爱英只不过是利用系统给两方洗脑——具体的技术操作张爱英也不懂,在她看来就是洗脑。这样的手段上次使用还是她刚穿过来的时候,卖糕点被人盯上她反击之后用手段给人更改了记忆才没暴露。而这次要更厉害,因为之前只是简单的模糊和更改记忆,这回还要引导人作出重要的决定,张爱英系统内资金已经又变成了负资产的状态。 没办法,这种洗脑的法子虽然好用,但它也是真的贵啊!上次直接就将她得来的一珪给弄无了,这次更贵,张爱英本就贫瘠的收入顿时那是雪上加霜。现在,她整个人就处于给系统白打工的状态。 什么兰家什么梁氏米行的礼物感谢都不能磨平这种伤害。 看着已经关闭的系统商城,张爱英有种想哭的冲动。 很好,辛辛苦苦两三年,一朝回到解放前。 第394章 由奢入俭难 “你后悔了吗?” 系统的声音竟然没有幸灾乐祸落井下石,听起来还挺正经。 但这样一来却更让人难过了。 张爱英不想说话。 系统也不再开口。 这小破统是懂怎么搞人心态的。 张爱英心想,要是这小破统幸灾乐祸呛她几句,她说不定嘴硬回去,心里也能好受点,至少有冠冕堂皇的理由说服和安慰自己。 但现在连小破统都这么老实,让她安静思考,这不就只剩难受了嘛。 要说有没有后悔,那她又不是真正的圣人,怎么可能不后悔? 须知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虽然之前她的系统资金也赚得艰难,可每个月那点钱收入也足够她在系统商城宽裕地购买便捷的生活必需品了,包括抽纸卫生巾啥的,甚至要是有什么临时特别需要的,在商城搜索一下,攒一攒也能买得起,也能用来解决自己的燃眉之急。 可现在呢?系统商城直接关闭,她现在倒欠系统那么大一笔钱,哪怕在做出这个决定之前,早早囤了足够量的纸巾,特别是卫生巾,她囤了许多,省着点用的话,估摸至少够她们婆媳俩用个十几二十年,放在系统空间内也不用担心过期变质什么的。但是,想着以自己这样平淡甚至无聊的生活,倒欠系统那么多,有生之年能不能把亏空填完都不知道,更别说再攒钱打开系统商城。 紧巴巴用那点囤货,和东西没了随时都能进商城购买,那 能是一回事吗? 而且,随着最紧急的情况过去,当时那种义无反顾觉得必须这么做的使命感和神圣感也完全消失了。都说施比受快乐,但对普通人来说,那也得是有人知道的情况下。张爱英这件事,就纯粹是当时圣母心发作滥发好心,觉得能做不去做那也太不是人了,冲动之下就做了。可她到底也是个再寻常不过的普通人,无人知道的付出过后,难免会有失落,尤其自己因为这一场冲动付出了格外多的成本,当时不计较,可过后,哪可能心里一点不计较呢? 只不过,就算是后悔,若是回到当初那个情形,她应该还是会做出那个选择。做了就做了,后悔也认了。 但其实这件事也不是没有好处,系统农场被她这么高频操作,不知道合了哪条规则,竟然一下子又来了次升级。 能够生产的作物又丰富了许多,虽然大多数仍旧不可能明目张胆拿出来,但是,偷偷跟儿媳妇一起享受“神赐”也挺好的不是? 知足常乐。 安慰着自己,张爱英决定专心做事来转移注意力。 商城不关闭也关闭了,伤感难过也没用,还不如好好过现实日子。 当务之急就是要将晚桂坊开到府城去。 这次的事儿可算是让她看清楚了,陵阳城的规模还是太小,晚桂坊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算卖的奢侈品,当然是生活水平更高的繁华之地才会有更好的生意。她可是听人说 了,哪怕这次府城也受灾了,可城里酒肆饭馆照开不误不说,别的各种消遣也没多受影响,没办法,有钱人多。 而自家呢?窝在陵阳城,那是直接关店一关大半年,那叫个恼火。要不是还有葛家那条线支撑着,连小南庄的作坊都得全部关停,那这一年都得纯靠吃老本,俗话说手握资源不赚钱就是亏钱,搁张爱英这儿那就是亏上加亏。 甚至逼得她之前从没想过向商队贩货的,这次也不得不将大量的存货批发给何家的商队,如此才能勉强保本。 现在县城缓过来了,中秋过后又下了场雨,之后隔几天夜里也会飘点小雨,真的很小,有些是毛毛细雨,站在雨中可能都没什么感觉,有些要明显点,但也就是飘了几颗就没了。但这并不让人绝望,反倒是终于给了大家希望,特别是依靠土地生存的农民,现在才是彻彻底底有了盼头。而这时候的百姓活着,最重要的也不过就是一个盼头。 因为旱灾导致停摆的一切开始重启,各行各业经济复苏,张爱英一边给晚桂坊开张,一边去跟葛红英商量,托对方帮忙在府城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地段和铺子。 这事儿不知道怎么就被兰家和梁氏米行都知道了,兰家也就算了,自家知自家事,明面上他们跟乔家合作,仿佛是乔家占了多大便宜,但其实他们知道内情,从来都没有什么特别高傲的情绪,对乔家 和这位张东家都非常的客气,所以他们就是想要帮忙,也都比较克制。就比如之前乔多禄去府城考秀才的时候,兰家早就准备好了别院让他能入住安心备考,结果人愣是不去,那他们也没做什么。这会儿听说张爱英想把晚桂坊开到府城去,兰家也来知会了两声,提到几个属于兰家的铺子,都是比较合适的,但也没说多余的话,反正如果张爱英需要,他们也乐意促成,要是不想沾这份人情,他们就当是来走个过场,反正表达了自己的心意就行了。 倒是梁全是个妙人,一开始他还试图通过姻亲陈家来跟张爱英套近乎,不过一两次,发现其实乔家跟陈家关系不怎么样,尤其张爱英对什么陈家什么罗美香都没什么好脸,他也就不再提起那家人那家事儿。这次听说张爱英想要把晚桂坊开到府城去,他更是直接就给送了一张房契过来。 “这是我一个兄弟的铺子,这铺子的地段是真不错。就是这几年来,这铺子有些邪门儿,也有说是风水不好的,反正一连换了几个东家,个个都没能干上半年就亏得只能关张倒闭。不过价钱是真合适,而且这地段绝无仅有。就是因为有那样的晦气传闻,我这兄弟现在亏本儿想把铺子转手都找不到合适的人,张东家您看看,要是合适您就收下,要是不好,你就当我没来过。” 正经人谁会介绍这种“邪门儿 ”铺子给人的啊,那不是送人情,那是送晦气找不自在的。不过梁全就这么做了,只能说他看人是真准,张爱英还真就是不信这所谓邪门儿风水晦气传闻的,那做生意亏本儿的原因多了去了,接连几任东家都亏本倒闭,那只能说很巧合。 关键还是这铺子地段价钱都太合适了,还不是租的,直接就能买断,省去了多少之后的麻烦啊!这对已经打听了不少店源信息的张爱英来说真是一块不能舍弃的大肥肉。 于是,两人一拍即合,在年前,张爱英就将店铺拿到手,一过完年就带着姜琬去府城走了一趟,看了店铺,重新装新,争取在三月前将这些搞定,三月三这天正好开张。 第395章 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 与此同时,乔多禄在县学也过了岁考得了甲等。 这一年来,县学的先生就没有一个不喜欢乔多禄的。 哪怕曾经因为乔多禄在萧夫子求学在某些人看来多少有些不明智甚至算污点,但在乔多禄本人的才华和能力面前,又有苏县令那明晃晃的青睐有加——搁以前苏县令虽然也重视县学,但也不过就是按例询问抽查,可不像乔多禄入了县学后,这位县令是真的瞅着空就往县学来,还不是那种走过场,每次来都要跟乔多禄这位县学学生一通交流讨论,言语神态之中不乏欣赏喜爱,更是连带县学都受到了许多实打实的好处,比如说饭堂的经费都落到实处以往就比猪食好一点,现在却是请了个正经厨子过来,一日三餐跟外头饭馆的也差不多。别的各种经费落实就更不用提了。 除了这些好处,关键乔多禄是个学业优秀人品还过关的,性子也不错,一点也不骄矜自傲,却又并不是那种过分油滑八面玲珑的人,就是嫉贤妒能想要鸡蛋里挑骨头,也说不出几句多么真正不好的话。 至于县学的先生,自然更是没话说,根本不存在任何利益冲突还会给他们带来好名声的学生,谁又会不爱呢? 只是经过这一年的教学,他们也不得不承认,乔多禄学得够快,哪怕刚进县学的时候,他某些方面还有些不足,但到了如今,县学能补足的也都已经已经补完 了。甚至他们只用教一分、三分,乔多禄自己就能学透八分九分甚至十分。 这让他们欣喜的同时也难免担忧,不管是他们还是县学本身,基本都没有什么能教乔多禄的了。甚至可以说,对乔多禄这样的人才,继续留在县学就是耽误。 按理说,他们虽然是县学先生,也只不过是乔多禄名义上的夫子,不是正儿八经行过拜师礼的师徒,平素乔多禄也未见对他们这些老师送什么重礼,他们也不至于为乔多禄考虑那么多,甚至乔多禄多留在县学一些时日,等到乡试中举,他们这些县学先生还能沾更多光。 但这不是看出了苏县令对乔多禄的重视嘛,而且从长远来看,乔多禄若是能学更多,乡试名次更好,若是再能来个解元,那就不只是小三元了,说不定还可以奢想一下大三元,那就是真真正正的六元及第,放在整个大庆都是祥瑞。到时候,哪怕只是仅教了乔多禄一年的县学先生,他们照样能大出风头闻名一时。这当然是最理想状态下的,理智上来想,大家都知道六元及第这事儿实在太难了,可操作难度太大,实现几率也几乎为零,但这不是已经小三元的基础了,已经比许多人都强了,让人幻想一下不过分吧。哪怕中不了解元,能考得越好走得越高,他们这也算是提前结交,与人打好关系没什么不好。 所以,县学约谈了乔多禄, 向他传达了他们的意见。大概来说就是他们一致觉得乔多禄的水平已经与他们持平,没什么能再教给乔多禄的了。他若是想要更进一步,最好再去寻觅良师。当然,如果他确实没有别的什么求学之地,县学也会保留他的位置,并且会尽可能为他寻找学习资料。除此之外,不管如何,县学都会为他保留廪生资格。 乔多禄回去就把这件事告诉了张爱英。 “挺好,这也算是我意料之中吧。你小子有能力。” 知道乔多禄是什么性子,张爱英对孩子就秉持一贯的鼓励式教育,反正这年纪也不算小,在这个封建世界,主流就是男人做顶梁柱女人做依附,后者可以不管,但前者的教育下,大部分男人还是比较早熟的。像乔多禄这个年纪,不说给家里当家作主,至少自己的主还是能做也该做的。 所以张爱英也直接说道:“这件事看你怎么决定。如果你觉得在县学学习能行,那我们就继续留在县学,若是你觉得还想更进一步,那有什么想法都直接说,我们一家人都好商量。就是要去府城也方便的,正好我们在府城买了个铺子,正在准备开张的事,慢慢地我们都会搬去府城,所以求学读书什么的,你也不要有负担,这些都是家里慢慢能做到的,不是什么麻烦事。” 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人活在世就是这么简单的追求。 尽管板桥村的乔家院 子是那么的好,卫生间都是独一无二的。但就是21世纪的农村生活都不是很多人都能忍受的,就更别说这世界的农村。以往商城开着,张爱英都不能说自己就能靠着系统在板桥村乔家院子窝着过很好不出来了,更别说现在商城关了。这家里也不是只有她一个人,那走出去,往外走往上走是避无可避的。 乔多禄却并没有急着给答案:“好,娘,那我想想。” “对了,就是想去青山书院也没什么的,我们可以想想法子的,不用有负担。” 张爱英补充了一句,毕竟之前姜家给他们安排了那么一条路,他们都没有应下,现在自己在县学遇到瓶颈了,想要去青山书院,以乔家的人脉资源哪能轻易办到。就怕孩子不想让她为难不想求到姜家,就直接把这个给pass了。 “娘,青山书院本来也不是谁想去就能去的。我能考虑好的,你就放心吧。” “行,你心里有数就行,这不是还有时间吗?你慢慢想吧。” 姜琬也开口:“几位老师也是为你费心了,那我把年礼再添两成。还有苏县令那边,娘你看这个年礼要不要再添点?” 张爱英摆手:“先生那些就听你的办,不用太多,再添两成就够了。以后该送还是要送的,不急于一时添太多,搞得好像我们要一次就断绝情分似的,不好。至于苏县令那边,还是跟往常一样,别搞不同的,显得 太突出也不是好事。” 姜琬点头,想想又看着乔多禄:“禄哥儿,这事儿我看你还是可以跟父亲说一声商量一下,那不是还有安哥儿,或许父亲也有看法。你放心,父亲虽然性子迂腐了一些,但是他还挺分得清是非的,你心里有主意,父亲是不会强要安排你怎么的。” 张爱英一听,顿时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是我忘了,安哥儿也进了县学,你这要有什么安排,是得跟亲家跟你岳父好好说说。” 话说安哥儿进县学好像也有乔多禄的原因,这要乔多禄一走了之,还真不好说。 乔多禄对家里两个操心的女人也是又窝心又有点无语:“娘,琬姐,你们放心吧,我心里有数。这事儿安哥也知道,我俩就是还在想,我这不是先告诉你们,就要去跟岳父商量,你们就别担心了。” 第396章 定心丸 乔多禄果然去拜见岳父,还有安哥儿在场,三个男人促膝长谈,很快就拿定了主意。 乔多禄回来告诉张爱英:“娘,我跟岳父谈过了,岳父手里还有些友人的笔记手札,我看对我都还挺有用的。我跟安哥儿暂时就还在县学,先生们说的谦虚,但其实学与不学主要还是在学生自己。这点我和安哥儿心里都有数,我们打算再在县学沉淀沉淀。等开年青山书院有招考,我们再去应试,想来到时候几率也能更大。” 青山书院说难进,但其实也不难进。因为青山书院也会对外招考,只要有真本事,学识能力过关,想进书院也并不是什么难事。说难,只是因为太多人都是平庸之辈,他们没有足够的学识与能力,又找不到足够硬的大腿去抱,对他们来说,青山书院自然就成了遥不可及的一个梦。 张爱英对此还真没有怎么了解,没想到这古代的书院也还是挺先进的,就看之前姜家的作派,她还以为要进青山书院都得靠关系,已经寻思上了,实在不行就找兰家呗。他们家弄个名额什么的应该也不是难事吧? 听到乔多禄这么说,她一下子就感觉松了口气,到底是求人不如求己:“好,娘相信你。那你这段时间好好学习准备,安哥儿那边你也别放松。对了,安哥儿开年下场不?” “这事儿也定了,就是要等安哥儿考中秀才。”县试一年一次, 府试和院试三年两场,这年因为旱灾的原因,安哥儿考中县试案首也没怎么大肆宣扬庆祝,也得等来年的府试院试过了考中秀才之后,那时候欢呼庆祝也更有底气。 他这么说张爱英就懂了:“反正读书科考的事儿我也不怎么懂,你们自己努力。我看这时间也正好,娘也一起努力,争取在这之前也能把店铺什么的在府城都安排好。” 先不考虑全家搬过去的事,这还有点远。但只要店铺能全都开张落实,把生意做起来,那他们在府城也是有了落脚之地,想要做什么都更方便。 不过,张爱英心中也还是有一点点顾虑。 等乔多禄不在的时候,她问姜琬:“琬姐儿,我跟你打听个事儿哈,那青山书院,真的靠谱不?” “我不是说名气教学水平啥的,就是那里面学生之间的氛围,没什么问题吧?” 她还记得刚穿来那会儿安哥儿可不就是去的青山书院学习,结果回来的时候人都成了皮包骨,那状态是相当的不好。虽然当时觉得是二房那两个可能没做人,但想想也是在青山书院那样的环境中,别是真有什么校园暴力啥的存在,那可算不得什么好学校。 上辈子她就知道有些学校,尤其是一些名声越好升学率越高的学校,发生校园暴力的受害者会越无助,因为学校把表面功夫经营的太好了,为了学校的名声,更是会上上下下捂嘴,使得校园 暴力的受害者根本无处发声。而且,相比于更明显的肢体暴力,这种学校更容易发生精神暴力冷暴力等无形的校园暴力,有一些受害者遭受这种情况后,退学厌学甚至回家自杀的都有,到最后甚至都没人会发现和知道事情的真相,只会说孩子承压不行心理脆弱什么的。 要是青山书院也有这种情况,也是搞这种风气的地方,那哪怕名声再好,张爱英也得谨慎考虑,到底要不要乔多禄去那里读书。 “有什么问题?”姜琬虽然想不到张爱英担心的那么远,但是她也很快就从这语气中猜出了一些东西,毕竟之前安哥儿也是从青山书院回来的,那模样也难怪婆婆会担心。就是她这个做姐姐的,曾经也是格外担心。 想到这里她笑着握住了张爱英的手:“娘,你别想太多。任何地方都不可能绝对的好或者绝对的坏。青山书院名声在外,虽然有一些小瑕疵,但只要安哥儿这回能过了秀才,和禄哥儿一道应考进去,那书院对他们来说就是纯粹好好学习的地方。” 说白了,之前姜庭安会瘦成那个样子,虽然有被排挤的原因——那也没办法,他当时连童生都不是,靠着家里的关系进的书院,而别看姜家在陵阳城挺有牌面,可到了府城,到了青山书院,那就什么都不是。自然有的是人瞧他不顺眼,暗中嘲讽冷言冷语排挤打压是有的,但也没太过 分,毕竟他年纪还小,大家也不至于那么过分。最主要的原因还是这孩子自己太要强,学习太努力给拼的,再加上那种情况下,两个兄长也不是亲的,也没处诉说。内心憋着劲儿,外头也努力,结果就是内外交困,把自己身体给折腾垮了,有没有多进步不太好说,但真的是把身体给搞垮了。 姜琬之前也没好怎么说这个事儿,毕竟说出来容易给人一种姜庭安心气儿高却有心眼儿小的印象,这不太好。不过这回婆婆都问起了,又是处了这么久知道人品性格的,她也就没再特意隐瞒。 也是给张爱英吃了个定心丸。 “那行,那我就知道了。不过那也不能怪孩子,有时候父母长辈期望太高,孩子就是容易压力大,那是揠苗助长。现在这样就挺好的。” 各种安排中这个年平平静静过去,因为过去一年的旱灾,大家物质上都没那么丰富了,但是过年的热闹还是有的。 招娣却没跟着张爱英一道回去,她一开始就没打算回汪家坳:“舅娘,我跟爹娘都商量过了,今年过年就不回去了。我就守铺子,到时候去府城的话,舅娘你能带上我一个不?不管是做什么我都行的,我现在还会看账了呢!” 旱灾的时候店铺关门,后面的作坊直接关了,铺子里的人手也都各回各家。别的好说,基本都是招聘来的,但是招娣要是回去,那就得回汪家坳,还不 知道被人怎么念叨。所以张爱英没让她回去,在征询了她的意见后,让她去小南庄作坊帮忙干活去了,她自己也是个脑子活学得进去的,这才一年多的时间,已经认识了不少常用字,甚至还学了算数记账,连作坊里的很多工序她都会了,张爱英都觉得自己捡到宝了。 所以听到招娣这话,她直接就应下了:“没问题。到时候肯定得带你,舅娘也得找个信得过的人盯着。至于说不回去过年,那也没事儿,到时候让你爹娘他们进城来聚聚。” 第397章 撑把伞 过了初四,张爱英一家从板桥村回县城,果然带上了汪顺一家人,当然还带了更多东西,满满当当装了几大车。不仅租用了宋二牛的驴车,更有胡平从城里车马行租了几辆板车过来拖货。 说起来,从前年招娣中秋进城之后,汪顺两口子起初也有过担忧,自己也到城里来看过一次,还是想着毕竟是二嫂的店铺,算是在自家地盘上,要是这都还不放心,那也让亲戚寒心啊。所以夫妻俩也是提着心,私底下却也叮嘱招娣平素不要怎么打扮,本来长得就好,这要再给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可不就招蜂引蝶了。 这世道就是这样,女孩儿长得美本不是错,但谁让掌握话语权的都是男人,男人骚扰女人是风流,女人长得好看被男人骚扰就是不自爱是下流,总之男人是不会有大错的,真有那也一定是女人做了什么,都是女人的错。汪顺两口子心疼女儿想要保护女儿,没法改变这世道,也就只能让自家女儿尽量自保。 不过他们还真是有点想多了。倒不是说外头的男人都成了好东西,而是说他们实在低估了现在乔家在县城的地位,虽然不说有多高吧,但还真没什么地痞流氓的敢上门惹事。而且晚桂坊虽然也有少量男客进入,比如给心仪女子买点胭脂水粉什么的,但主要还是女性客户。她们可不会有那么多龌龊心思,甚至嫉妒的都少,看着招娣 的模样,她们只会想到自己用了这些脂粉也能这么漂亮,女孩子间讨论化妆打扮那可是相当能聊的,而能不藏私相互分享变美技巧化妆手法,那就是好姐妹了。 在这样的环境中,招娣不仅从上一段婚姻中走了出来,学了本事,长了见识,更是连性格也变得更加活泼起来。 这次汪顺和乔有金两口子进城,除了是因为过年女儿没回去,要上来跟女儿团聚之外,他们也是有自己的打算的。 第一个就是要把儿子汪小宝送到城里来当学徒,前两年家里条件好了,也是给小宝启蒙识字想过让他跟乔多禄一样走走科举路的,但无奈,他完全不是读书那块料,字儿认了不少,算账也还不错,可一学到四书五经科举文章他就喊脑壳疼,根本学不进去。都这样了,那汪顺也不可能把人非往科举路上逼,主要也是没这条件。那地主老财啥的,家里有的是钱,可以慢慢供儿孙读书,一年读不进还可以等两年三年甚至五年十年一辈子都只管读书学习都可以,因为人家有的是底气有的是谋生手段,儿孙什么都不做,只需要努力读书争取功名就行了。可这放在汪家那是绝对不行的。 哪怕汪顺这两年帮春风楼收山货,做这个二道贩子确实也挣了些钱,那也就是在村子里比人强,要长期供养读书人都很难,更别说还是汪小宝这种一看就没啥希望的。还不如 老老实实另寻他路。毕竟,就是考科举,那也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不是谁都能过去的。他们这样的人家,还是早点找到谋生手段才行。 其次就是汪顺也打算进城来做点小买卖,还是那句话,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汪家坳那地方比板桥村还要穷困落后,是个名副其实的山坳坳,兵荒马乱的时候,往深山里藏一藏躲一躲或许还算个好地方,但太平年月,人想要过好日子,那深山里的生活就没什么可留恋的了。 尤其汪顺这两年收山货,城里城外进进出出来来往往的,原本对县城的畏惧渐渐也就消弭了,知道怎么说都是这县城的日子更好,又有招娣一个女儿家都先出来趟路了,他们的胆子自然也大了。人的本性就是会向往更好的生活,原本打算挣了钱在山里重新盖房子的,也渐渐动摇心思,觉得或许可以把步调放大一点,进城做点什么小买卖,再学着二嫂那样,一步步租房到买房,说不定以后就能全家都搬进城里,这样的日子难道不比山里好过? 张爱英也是听他们说过的,这回把他们一起捎进城,也是有帮他们留意这方面的事。 说真的,万事开头难,起初在县城买房置铺,张爱英也是遭遇了很多麻烦,让她也曾感慨:县城居,大不易。如今日子慢慢过顺了,都要向府城进发了,也感觉县城这个地图也就那样。而自己淋过雨 ,也不吝啬给人撑把伞。 “你们想要做山货生意,这就不是摆个摊子能解决的。最好还是得有个铺面,到时候不管是批发还是零售散卖,至少都有个给人联络看货的地方。”张爱英帮他们分析,“还有顺子这两年的那些人脉也别丢,你也不用担心开铺子会影响之前的生意,特别是跟春风楼那边,我看你一直没动这个心思,就是顾忌那边,怕耽误了那边的生意吧?但是这点我跟你说,你真的想多了。” “春风楼需要的都是尖货,你到处收货的时候也不是都能收到那种最好的吧?有些货砸手里也有吧。但是你要是开个山货铺子就不一样了,到时候,你只用把最好的上层货供给春风楼,其余的分等级放在铺子里。而且,除了自己收本地那些山货来卖,顺子你这两年也认识了不少外地的货商吧,你也可以从他们手里收些外地的货,一样放到铺子里,啥样都有,品类丰富了,客人自然也就多了,到时候肯定不缺生意的。” 说是这么说,张爱英也不能给人光是画饼,她也得把利害关系说明白:“但是,就跟我之前说的那样,这不是能摆摊的,就不是回钱很快的生意,开了店铺很可能前头一两个月都没什么生意,真要做这个,你们得做好心理准备。当然,要是真有手头不足,你们有下定决心做好准备,二嫂这边该支援也是能支援的 。” 这两口子靠得住,否则换了别的人,张爱英也不可能说这种话。 其实,除了开山货铺子,还有个最简单的办法,就是让他们从张爱英这儿进货去卖,这个甚至不用开店铺,直接走街串巷去卖就可以。也不用什么特别贵的,就那些最基础款,比如鲜花皂、护手霜、擦脸油、洗头膏等等,就是卖到钟记杂货的那些东西,不贵,对很多小老百姓都能接受,而且需求也算大。别看不起这些小东小西的,实在话说那利润也不低,再走量下来,也是很赚钱的。尤其再刨除店铺成本的话,赚的就更多了。就算要辛苦一些,很多人也是会非常乐意的。 不过,张爱英看出汪顺两口子心里有主意,是想靠自己立起来,也没必要让人家非要这般依附自己,所以她就没提这个。 当然,还有个原因就是帮了汪顺和乔有金,那张家可是她的娘家,那个帮不帮?不帮让人怎么说?到时候以张家人那不要脸牛皮糖的做派,粘不上她,这不得去找汪顺两口子的麻烦?那就不是给人帮忙,成了给人添堵了。还不如让他们独立做自己的生意,借钱可以借,别的牵扯没那么多反倒大家都清爽。 第398章 门当户对还是很重要的 汪顺和乔有金听了她的话,也都在心里思考,一时半会儿肯定没法这么快就下决定,就说:“那行,二嫂,我们就先看看,到时候肯定免不了还要再麻烦二嫂。” “说什么话?都是一家人,没啥麻烦不麻烦的。别想那么多,这都还在正月里呢,你们就放心在这里住,至少待过十五。还有的是时间,也别跟我客气,招娣在我这里也给我帮了不少忙,你们就当自己家,有什么需要不好意思跟我说,你们就跟招娣说。” 张爱英说完看向招娣:“招娣,你也是,过年都没得闲,这几天也好好歇歇,铺子那边的事儿让他们盯着,你多看顾着你爹娘。他们客气,你别跟舅娘见外。” “好嘞,舅娘,我都知道。”招娣高兴回应。 一番闲聊,茶水点心也都吃用了,招娣才拉着爹娘下去安放行李等东西。他们的房间在刚刚已经收拾好了,现在就是让他们去放自己的东西。 汪顺和乔有金心里火热热的,打从山里出来,这一路都是思绪万千,跟张爱英谈过之后,两人心里的火热稍微减少了一些,又多了些沉甸甸。毕竟做出决定是一回事,真要落实下来,面对着更实际的麻烦,如果胆子不够,性子拖拉,说不定又要半途而废。 他们虽不至于刚迈出第一步就被打倒,但确实也有点被打击,两口子都觉得要再好好考虑,这现实的困难也太多了。 不过 等出了院子,进到自己的客房,看着这大院子,宽敞明亮的房间以及屋子里各种家具摆设,他们的心情又被震动了。 其实张爱英并没有怎么收拾这房子,别人喜欢搞的那些摆设啥的,她也没那些心思,主要是生意刚起步,方方面面用钱的地方多,哪怕赚得多,也不敢乱花,手里得有活钱,也就是所谓的现金流,家居摆设什么的真没怎么搞。基本还是原来院子自带的,都是木质家具,也不是什么名贵木头。在城里其实挺常见的,但对汪顺两口子来说,那也足够震撼了。 再看自家大女儿招娣那大大方方的模样,脸上常带笑容,还不是那种为了安抚他们父母强行挤出来装出来的笑,他们就又被打了鸡血一般,坚定了决心:不行,不管怎么样,他们都得努力进城。现在是还得依靠二嫂,但他们又不是没手没脚,难道要一辈子都依靠二嫂?他们总也能凭借自己的努力住上这样的房子,要把老爹老娘和儿女都从山里接出来,一定要做到。 两口子暗下决心,相互商量也有了默契,之后出去跑场子,各种考察观望,也很快有了进展。 乔有金更没少关注招娣,而招娣身上的变化让她十分感动的同时,也让她的心态悄然变化。 于是,在跟汪顺商量过后,她终于去找了招娣:“大妹,你觉得,要是让来娣也来城里做工,怎么样?” 招娣心里高 兴,也算是松了口气,这件事爹娘以为她不在意,其实她早就有在考虑。就不说因为她不顺的婚事,哪怕他们家现在条件比较好,可妹妹的婚事还是有点麻烦的。而且有自己的前车之鉴,她也并不认为妹妹嫁到村里那些人家就能过好,门当户对还是很重要的。 最关键的是,她还记得舅娘说的那些话,虽然现在大多数女孩子普遍十四五就定亲嫁出去,十六七当娘的也不少,但她并不认为舅娘说的就不对,她想到了那些难产而死的年轻女子,其中典型就是她的小婶婶。小婶婶进门的时候招娣已经出生了,后头小婶婶难产,她更是已经记事了,以前没太在意,毕竟这种并不算特例,多的是这样的例子。但被舅娘那么一点,她就感觉像是拨开了眼前的迷雾,心里也有了负担。早婚早育真的会要人命。 可若是在乡下,这个年纪不谈婚事也会被人诟病。最好的办法就是远离那个环境。那就是进城来做工。 以前她也觉得女孩子尤其是漂亮女孩子出来做工不安全,事实上也没多少活儿留给未婚少女。这个世道就是这样,赚钱多的好做的活儿,那都是男人的,极少部分女人的活儿,而一旦涉及到抛头露面,那也基本是婆婆大娘做的,年轻小媳妇出来做活的都少,就这也容易被人编排,更别说未婚小姑娘,不管做什么,小姑娘年纪轻轻就想 往外跑,对很多人来说这就已经算是不安分了。 她自己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当初明明她是受害者,可要不是有舅娘,她也要不回自己的公道。即便如此,案件审理都是私下进行的,压根不敢公开出去,因为到时候哪怕她得到了公道,外界的舆论也能淹没她杀死她。 而她现在这般,在那些人眼中,也更多属于一种“破罐破摔”,毕竟,在他们看来,经历了钱家那样的,之后结婚又和离,她这样的女人哪怕年轻,那也早就不干净了,都没什么正经人家会要她做媳妇,那也就不用在乎了。 她想要把妹妹也带出来做工,真的很难,而且也不好提。 说到底,哪怕现在已经能很平静面对过去,但招娣心底里还是自卑的,并且对家人尤其是妹妹带着一分愧疚,总觉得是自己这个当姐姐的没做好连累了妹子。因此哪怕有很多想法,也是瞻前顾后,不知道怎么说,也不敢提起,害怕自己自作主张又害人。 如今她娘也这么提起就不一样了,招娣眼睛一亮:“娘,这是你一个人这么想的还是爹也同意的?” “你这孩子,这当然是我跟你爹都有的想法。不过我们毕竟是没来过城里,你觉得怎么样?” 说到底,他们虽然心动,但自己也就是旁观,觉得还是要听一下招娣这个在城里呆了一年的人的意见。 招娣当然同意,而且她还帮忙分析:“别人 那里怎么样不好说,但若是进舅娘的作坊还是没问题的,完全不用担心会有任何问题,自己家人你们还不放心吗?真的,我现在在柜台上,但是来娣若是不想这样抛头露面,就在作坊做工也没什么的。她手脚也麻利,性子也好,学东西快,肯定能干好。作坊就是舅娘这边的,琬姐儿也常常过去看着,绝对不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话说回来:“娘,这件事你们还是得给来娣说清楚,万一她不想来呢?” 虽然这种可能性很低,但谁说的清?招娣以前跟妹子关系不错,可这一二年间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姐妹间感情虽在,但很多事情还是有些疏远的。毕竟这时代又没有手机电话什么的,不可能经常联系,离远而情疏在姐妹间不说这么快,但没那么熟悉和了解也是真的。 “你放心,她肯定愿意来的。之前在家我们就商量过了,既然我们迟早都要进城来开铺子,你弟弟也要进城来做学徒伙计,到时候咱一家子都进城了,总不能把她一个人留在乡下。虽然你爷奶和小叔都不错,但事儿不是这么办的。来娣肯定要一道来,之前还想着她只能在家洗洗涮涮的,现在看,要是能出来做工也不错,她肯定也想挣钱的,就当是给她自己攒嫁妆。对,就这么跟她说。” 本来招娣有意避开这个话题的,免得她爹娘本来没想到还被她提醒了。但 都话赶话说到这儿了,招娣也就直接问道:“娘,那你们对来娣的婚事是怎么想的?” “你说这个啊,暂时先别担心。”乔有金拍拍招娣的胳膊,“你也是长大了,会操心这些了。但这事儿我跟你爹心里都有数,来娣还小呢,这事儿不急。再说,也得看咱家之后能走到哪一步再说。到时候我跟你爹看不准,还能找你们舅娘拿主意,她眼光准会看人。总之,都不急,你也别挂心了。” 第399章 彼此方便 说定这些,汪顺两口子也没扭捏,直接就去跟张爱英说了自己的想法,这几天他们跟着中人也看了几家店铺,已经有了初步意向,现在就是回来筹钱,他们也得把其余的该安排的都安排起来,那肯定是要回乡下一趟的。 张爱英听了也高兴,能有亲戚进城来,不说实际上的相互帮衬,就是心理上也感觉更有了依靠,人总是习惯抱团的生物。说白了,她之前一定要脱离乔家大房三房,甚至跟娘家张家也并不亲厚,一副恨不得划清界限的模样,那并不是说她的性子就很独,一切只不过是她怕麻烦。对她来说,那几家人都不靠谱,也不是什么好人,就是行走的大麻烦,自然是能在微末之时就赶紧甩开才是正道。不然别说等以后,就是如今,乔多禄才中了个秀才,若是在这个时候跟大房撕吧,不管知不知道内在实情,外人都要说他们一家无情无义,谁让这时候,他们已经成了高位者。 她于是说道:“挺好呀,我们一家在城里,不说孤立无援,那也总少了几个亲近人。你们能进来就是最好了。租铺子的事儿定了,租房的事儿倒是不用急。我这边还能住住的,你们要是一时不好找,就在这边落脚,也是没问题的。等以后挣了钱,手里攒了钱再慢慢从租到买,都是能行的。你们看我这不就是这么慢慢来的,只要肯干,咱们脚踏实地,都 能行的。” “来娣要进城就更好了,你们也别担心用什么人情,我们两家之间本来也不说那些。再说这是正好的事儿,去年那情况你们也知道,我作坊关门那么久,有些女工回家后就成婚去了,有嫁到外地回不来的,有婆家不让出来抛头露面的,总之有好几个缺额,这开年我本来也要对外招工,来娣过来也是给我帮忙,省了多招个人的事儿。我们这就是彼此方便,你放心。” 乔有金现在也不跟二嫂客气,主要这种时候,自身啥都没有还瞎客气那就是矫情,不如把这份感恩记在心里,日后自家起来了,能力范围内尽量地回馈才是正理。如此都能过得更好,两家也能长长久久处下去。 “好,二嫂,别的话我也不多说,我这就回去,最迟正月底,我给你把来娣送过来。” 张爱英摆摆手:“放轻松,哪用你专门送。就送到板桥村那边,作坊经常有车进城的,你让来娣跟作坊那边的车一道进城就行。不过这些都是小事,主要你们先把自己的事忙完了,来娣什么时候过来都成。当然,要是早点过来,在这边熟悉熟悉也好。” “娘,姑母,先去吃饭吧。”姜琬过来招呼。 吃完饭,汪顺和乔有金就收好东西坐上了回家的马车,汪小宝倒是不用走了,他运气很好,竟然进了春风楼,还是跟在后勤管事身边跑腿,主要也就是干一些杂活儿, 别小看这活,也不是谁都能做的。还是汪顺经常给春风楼供货,他又是个淳朴的,不说多会来事儿拍马屁,但人老实心眼儿好,那管事也是看中他这点,又看过汪小宝,发现他识字儿多,算账也还行,才让人跟在身边,跟着他学记账,以后不说在春风楼当账房,只要学会这本事,到哪里都能找到饭吃。而且记账文书这样的工作,很多都是秀才再不济也得是个童生,汪小宝连县试都没考过的农家小子能有学这本事的机会,也算是很不错了。 送走姑父姑母,姜琬招呼着胡玲胡珑姐妹就要去收拾房间,虽然来娣还有段时间才过来,但不住人的房间,哪怕经常打扫也还是没那么干净敞亮,自然是要提前就把房间收整出来,好好晾晾,等人到了就可以直接铺床入住。 招娣拦住了她:“不用了琬姐儿,我那房又不窄,到时候来娣来了就跟我一起住就行了,没得再多弄间房,那挺麻烦的。” 她自打进城,这一年来也是住在这院子里。一开始还有些不自在,毕竟再是亲舅娘,那也这么多年都没怎么走动。又还有胡家人,这其间的相处尺度方式,都不是马上就能调整好的。好在大家都不是事儿事儿的人,经过这一年多也算是摸索出了相处之道,彼此间说话亲近没那么多客气和顾忌。 就是面对姜琬这个城里大家闺秀出身的表弟媳妇,招娣的 心态也从一开始的忐忑变得非常平和。 她跟姜琬对过年纪,虽然是同年生的,但是她比姜琬大上俩月,所以她就直接跟着舅娘叫“琬姐儿”以表亲近,而姜琬也随乔多禄叫她一声“招娣姐”,两人在这一年经常因为生意的事接触,了解多了,彼此欣赏,也就愈发亲近。 姜琬听她这么说,也知道她不是客气,想想就道:“那也行,来娣来了,到时候跟你住一起也挺好,她有什么不适应的,你也能带着点。那就把你房间改一改。” 招娣也没说客气话,多放一张床改改格局的事儿,是舅娘和琬姐儿的心意,这就没必要推阻了。 说到这个,她又去找到汪小宝:“小弟,春风楼那边让你什么时候过去?到时候是住那边还是怎么的?” 之前爹娘在的时候也没问清楚,要不是提到来娣要来的事儿,她还真想不起这茬。 “招娣姐,这你别担心,小宝还是就跟我住一间房就可以,我这间房敞亮,位置也早都留好了。他过来住就跟现在一样,很好安排的。” “那怎么行?”招娣下意识就皱眉。尽管她早就知道禄哥儿和琬姐儿还没圆房,两人平素也是各自一间房,但是想到小宝去跟禄哥儿住一起,她也觉得不大好。 “没事儿,他们表兄弟能玩到一起也是好事。”张爱英走过来听到这话,拍拍招娣的肩膀以作安抚,“我看挺好,你没觉得禄哥儿 这几日都活泼了许多?他这自打中了秀才,原本就老成,现在更是每日庄严肃穆像个小老头儿,小宝来了,这兄弟俩玩在一起,倒是有了几分鲜活气,我还巴不得小宝一直住这里。” 招娣笑:“我就是担心小宝上蹿下跳的,影响禄哥儿学习。” 说是这么说,她倒也没扫兴再提什么让小宝搬出禄哥儿房间的话。 而张爱英也很高兴,之前买这个院子,虽然知道投资不会亏本,但也多少觉得有点充大头买大了,都空了好几间房。现在都派上用场,家里也住的热热闹闹的,总算让她感觉付出都很值得。 第400章 古掌柜 正月二十五,汪来娣跟着板桥村鲜花皂作坊的车,还有汪顺同行,抵达县城,住到了乔家院子。 招娣带着她熟悉作坊和城里的生活,也没有带多久,二月初,张爱英就带着人去府城。府城的店铺修整已经差不多做完了,现在过去就是验收成果,以及还有一些要改动的细节都得人去现场盯着才行。 一直忙到三月,一切布置差不多,货品也都运到布置好,张爱英还提前发了传单。 现在陵阳城也有不少纸坊,用快生竹造纸,所以用纸还是比较便宜的——虽然质量跟什么宣纸啥的不能比,但是做传单什么的尽够了。张爱英直接从陵阳城大量订购纸张,又雇了一批书生让他们帮忙写传单,也算是提供勤工俭学支持县城文教,总之是一件大家都有利的事。 而这年代的人可不像21世纪的人对传单那么反感,哪怕就是根本不打算买,甚至不识字的人,看到传单也会要的,当然识不识字不要紧,发传单的人也会一边发一边高声说,那传单更像个噱头,毕竟普通小老百姓,也愿意拿点纸回去当厕纸擦屁股,总比木棍草叶好使。咳咳,说得粗俗,但这不就是真实市井生活嘛! 到了三月三,府城晚桂坊正式开张。之前县城铺子没怎么搞仪式,这回到了府城,主要这店铺还有之前的晦气名声,张爱英就听从大家的意见,觉得还是要搞搞仪式, 把开张弄得热闹一些,也当是驱除晦气。为此她还特意托兰家的关系请了一些府城有点名头的人物过来剪彩开业,又有之前的传单等各种营销宣传到位,开张这一日店铺不说生意爆满,那也是人头涌动。 这也确实讨巧了,毕竟三月三上巳节搁古代那也差不多就是情人节了,那诗词怎么写的,“三月三日天气新,长安水边多丽人”。这可是小女儿姑娘家可以出门踏青春游的日子,小儿女相看约会可比上元节看灯会还要名正言顺。 而自古以来,节庆什么的就是最能促进消费的,而情人节这样的日子,卖女性用品那更是不用说,生意咋可能不好嘛! 张爱英在府城盯了几日,看着店铺生意稳定下来,她也就决定回去县城。 招娣留了下来,虽然张爱英雇了个更熟悉府城各项人情事物的掌柜来打理店铺,但是没有个亲近人盯着那也是不行的。至少在一开头要摆出态度来,有个监督也是好的。这倒不是信不信任的问题,那谁能对陌生人就说特别信任啊?怎么着都得做好监督,互相试探相互适应,慢慢磨合,最后才能说有没有信任的事儿。 不过这位掌柜也是女人,也没有什么忌讳,招娣留在这里跟她相处也不会招什么闲话。 掌柜姓古,今年三十有七。说来她家也算是在益都府有些名头的,古家香坊在益都府也曾名噪一时,后来渐渐没落 ,到了古娘子这一代,家里香方被夺的被夺,失传的失传,连祖传的店铺也变卖出去。古娘子的兄弟出门贩香遇到劫道的一去不回,父亲受打击也没了。夫家也是香行的,本来娶古娘子就有谋夺古家香方的打算,婚后才知道古家那些值钱的香方早都没有了,根本挖不出来,又见古家败落至此,就以古娘子成婚多年未能产子为由休妻。 好在古娘子耳濡目染,虽未得到家中重要制香传承,却也练出了一手基本的制香手段,起初靠着制香卖香过活,后来经人介绍去了香坊上工,因为算账快,懂香,也会说,就到了铺子里卖香。本来都做得挺好的,东家也是要提拔她做掌柜了,原来的夫家又蹦跶出来,其实就是看她帮着竞争对手把生意做起来了,就雇人闹腾,一面撺掇东家妻子造谣她与东家有首尾,一面又用女儿威胁古娘子不要再入香行。 张爱英找到古娘子的时候,算是古娘子最落魄最狼狈的时候,夫家闹腾都不是最可怕的,主要是原来的东家妻子把她当成了狐狸精闹事,早都把人辞退了,还追着不放。其实那东家确实在外头有人,可压根儿就不是古娘子,东家是生意人,分得清利害关系,古娘子这样的人才,又不是多么好看,那就好好培养成店里的左右手给自己打工赚钱,谁会弄成小情儿啊? 张爱英找到那东家妻子想要把事 情说开,那女人居然还威胁她不要用古娘子。 然后张爱英跟她沟通讲道理才发现,人家还不是弄错了,就是成心的。她能不知道自己男人在外的另有其人?但那不是不好动嘛!所谓柿子捡软的捏,古娘子对她来说就是那只送上门的鸡,杀鸡儆猴就是这么用的。把张爱英都气得心里骂娘,好家伙,人家辛辛苦苦给你打工赚钱,结果你两口子的破事儿解决不好还拿人出气,真把打工人当牛马了,这是毁人名声不够啊! 也就是古娘子经历的磨难多了,换个女人被泼这样的污水,都已经被赶走辞退了,还被人天天在门上泼大粪,不被外界的议论逼死也得自己把自己憋屈气死。 古娘子算是熬了下来,但也不可能真就忍受一辈子,她唯一的女儿还在益都府,更不可能如那东家妻子所愿离开益都府好让她立威,那都是不可能的事。 这事儿最后是怎么解决的呢?还是兰家出的面,但这也不算张爱英欠了人情,因为古娘子都是兰家介绍过来的。 兰家有个夫人跟古娘子是打小的手帕交,古娘子能安稳过下来,也有那位夫人的暗中相助。之前不好出面是因为那东家妻子闹得太难看,兰家没事儿也不可能掺和进这里面,那说出去太难听了。但现在那不是乔家确实看中了古娘子,他们相当于是为了帮助乔家为了帮张爱英出手,这就算是名正言顺。 所以这么算下来,其实还算是张爱英给兰家帮了忙。当然,都是合作者,细节什么的就不算那么精了,反正最终的结果就是你好我好大家好。那位东家一家消停了不说,就是古娘子之前的夫家也正好就遇到点事儿,现如今自顾不暇,根本没有时间再来找古娘子的麻烦。 “店里的事我就交给你了,古娘子,你是兰家荐过来的,这几日我也见识了你的本事,希望你好好干,不要让我失望。”张爱英走之前也去店里查看一番,对古娘子说了,又对招娣道,“你是我外甥女,之前就说想要好好学本事,现在跟在古掌柜身边,你就好好学,你是最懂规矩的,舅娘也信你能办好。日后我们晚桂坊再开铺子,你可就是下一位女掌柜了。” “你们俩要好好合作,互帮互助,遇到麻烦也不要慌,让人传信就是,实在急的,就去找兰家那边。都是彼此合作的,互相帮忙是应该的,别有顾忌,记住,无论什么时候,人才是最重要的。” 古娘子和招娣都是齐齐点头应是。 第401章 府城居,大不易 交代完,张爱英走的却并不完全放心。 不是不放心这两人,而是不放心整个环境。 说到底,在县城那是苏县令治下,他们跟苏县令跟何家交好,基本就能在县城平安无虞,没谁能来找他们的麻烦。可到了府城就不一样了。府城居,大不易。这里龙蛇混杂,他们还不是本地人,又没什么过硬的背景,晚桂坊还在之前就跟天香苑算是打过擂台——虽然没有当面锣对面鼓扯出来闹,但当事人哪有不清楚的?中间还牵扯到陈家……随便哪一个想一想都让人头皮发麻。 也不是张爱英遇事总往坏处想,主要现在这世界这环境确实不好,尤其对商人来说,士农工商的封建社会中,没有足够硬的后台没有八面玲珑的本事,做商人也未必就比农人好到哪里去。再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不管那些困难会不会真的出现什么时候出现,肯定都得先做好准备,对张爱英来说,那就是先护住人。得把这一点跟店里两个掌事人说清楚,真要遇到什么紧急情况,店铺也好货品也好,什么财物都不那么重要,钱没了可以再挣,人没了那就是真的没了,一切都洗白了,想重来都没机会。 尽管在这一趟府城之行之前,她就已经在家对招娣等人三令五申说过这个以人为本的原则,但重要的事情重复多少遍都不为过。 或许对这个世界的很多人来说,人命如草芥, 很多普通小老百姓的命真的不值钱,但是张爱英却没法认同这一点。在很多方面她都可以认同这个封建世界,适者生存,她也只有认同和适应这个世界才能更好地生存下去,但这并不代表连这样为人的基本认知也要改变,哪怕重来一世,她也不会忘记自己上辈子那些为人的基本原则。她改变不了这世道也改变不了外面那些人的认知,但是在自己眼前的,能由自己负责的,她就不能装作跟这个世界浑然一样。 所以到了府城,开店过程中她也反复强调了,走之前再说一遍,也是主要说给古掌柜听的——就跟21世纪很多高级打工人也就是所谓高管会比资本家还资本家一样,这个世界的很多管事比主子还不做人,明明都是一样的打工,一些管事啊掌柜的却觉得自己高人一等,平时就只会拼命压榨底下的人,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证明他们的地位。张爱英还不太了解古娘子的为人处事,不希望她是那种极力压榨底下的人来老板面前邀功的人,所以能提点的也要早早说明。 张爱英心事重重回到陵阳县,面上没带出来,只是暗暗下定决心,既然决定了要走出去,还是要早早准备在府城买房安家,不然他们作为东家在县里,府城那边的晚桂坊就成了一块飞地,一旦出事就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别的什么都好说,招娣在那里就让人没法不挂心 ——放个自己人在那边盯着当然很好,可那也是嫡亲的外甥女,关系亲近感情也好,真要出事了别说对汪顺和乔有金不能交代,张爱英都过不了自己心里那关。 “娘,你看看,这是店里这两个月的流水。” 她不说,姜琬却不是就看不出来,这不,在婆婆回来两天后,就把县城晚桂坊的账本都拿了过来。 除此之外,她还拿了更多东西过来,直接给张爱英来了一场大盘账。 “这是怎么了?”张爱英先还没明白,“这些你看着就是,等府城那边的账目出来,到时候还得你盯着,你心里有数就行,不用拿到我这里来。” 其实,要不是府城那边还有不确定因素,这趟本来该把姜琬也带上的,说白了,家里包括晚桂坊在内的一切生意,琬姐儿才是那个方方面面都清楚明白的管理者,搁现代那得叫ceo,哪有不让ceo了解具体情况的。 “不是,娘,你看看呢?我觉得啊,咱家现在这个情况,要是在府城买房的话,也不是不行,凑一凑还是有的。” 姜琬也不绕弯子,直接就把打算说了出来。 “真的?”张爱英心里其实也有个大概的数,但是她就是还没完全下定主意,主要也是府城的房价太高了,哪个世界都是这个道理,越是繁华的地方,那房价就越贵。偏偏他们还想一步到位,直接买房,那花费必然很高。 若是一般人,把钱凑去买 房也就买了,可问题是他们还要做生意,手里得有一定的现金流才行,真要把钱都拿出去买了房子,到时候安置是安置了,可做生意这种事儿又说不准,万一遇到什么需要用钱拿不出来,那可就算完了。 当然,也是还有个办法的,那就是把县城的房子卖了,就是他们现在住的这一套,卖了房,手里也能多笔钱,到时候周转资金也差不多足够备用了。 可张爱英光是这么想想就觉得不舍,说到底,她就算没那么安土重迁,也还是比较重视故居的。 别的不说,板桥村那老家弄得那么好,现在他们早都走出来了,别说卖,平时都不让人去住的。原来刘家姐弟还住里面,自打柳家的房子盖好后,他们就搬了出来,不过张爱英也给了他们一把锁,主要这么几年相处下来为人处事都了解也信得过,像清明年节这样的日子,他们还是要回乡的,刘家姐弟就能提前给他们把房屋院子都给扫撒干净,让他们回去也能住得舒服。而除此之外,别人就是想偷偷溜进去都不行,谁能想到,就那么个乡下院子,张爱英都在系统买了全套的安保设备给装上。他们出来这两年,那院子有多少人眼馋,想要进去顺点东西实在不成偷两株花苗也成啊,可只见作茧自缚倒霉的,可没一个人真正成功进去的。 从这就能看出,张爱英对于自己的地盘是有一种固执的 坚持的。就他们现在住的这院子,如果没买下来,张爱英说走就走了,这都买下来住了一年了,说久也不久,但要再卖出去,她就不舍。 而且从实际来说,他们在县城还是得有个落脚地的,这房自然是能不卖就不卖。 退一万步,要是为了去府城买房就得把县城的房子卖了,张爱英心里也挺不得劲儿的,感觉就像猴子掰苞谷。所以,还是得一步一脚印,县城是他们的基础,得夯实了再说,卖房这打算提也别提。 这些想法,她跟姜琬还是有默契的,但这时候琬姐儿还这么提……难道是她从姜家那边借钱了? 一生起这念头,张爱英心里更不好受了。忍不住反思自己这段时间是不是表现太明显了?这都把孩子逼得这么想法儿了…… 第402章 战略眼光 张爱英心里自责,连忙跟姜琬直说,结果姜琬连连摇头:“没有的事儿,娘你想哪儿去了?要没有您发话,我哪能那般自作主张?我这么说啊,也是有原因的,去年的旱灾影响的可不只是我们县城,府城那边遭灾也不少,粮价物价飞涨,多少城中百姓卖房卖地的……” “啊~原来是这样!”张爱英恍然大悟,又皱眉,“可这不是都过去了,现在去捡漏怕是来不及了吧?” “还是说有人又找上来了?还是梁老板?” 她反应也快,立刻就想到这一点。毕竟那种情况下,肯定有奸商发财的,梁全那样的米行老板,在那种情况下发财捡漏太正常不过了。很多人为了买粮,直接把房子抵出来也不稀奇。 这房价自然不会很高,同时,这种商人这种做法也多少叫人有点膈应就是了。 姜琬点头又摇头:“的确有人找上来了,不过不是梁老板,是烟云阁的潘掌柜,之前见过的。” “潘掌柜?不是齐掌柜吗?”张爱英惊讶。不过想想,从当初跟娄金凤和齐掌柜在兰家别院见过,之后他们甚至都没跟烟云阁再有任何牵连,也算是很久没见了。烟云阁发生些人员变动也不奇怪。 果然,只听姜琬回答:“齐掌柜很早就调走了,说是回了江南,娘你也听说过的吧,娄家本来的根底也是在苏扬,齐掌柜就是回了那边。不过这也不重要,现在县城的烟云 阁是潘掌柜在打理,据说很快也要去府城。他知道我们晚桂坊都开到府城去了,才过来找我们……” 她对婆婆是毫无保留的,直接将全部都说了出来。原来这房子还是其次,烟云阁潘林潘掌柜找上门还另有目的,不为别的,却是要买晚桂坊的一张祛痘方子,府城的房子也只不过是为了达成交易目的的添头。 姜琬说完才道:“就是不说到府城置房的事情,这件事我也是要跟娘说的。那方子最先是娘弄出来的,后来虽然改进了两次,但秘方还是娘的,这又是坊里的大事,还是得娘来做决定。” 张爱英有些惊讶又没那么惊讶,她自己拿出来的方子自己知道,在系统里都卖高价的,虽然能买到能拿出来就说明在这个世界上是已经有了的,但就跟皮蛋一样,有也并不代表普及,也不是谁都能买到的。只不过她确实没想到,连烟云阁这样的大店都会被吸引过来,甚至还用这样的条件来买方子。 她想想没急着表达,而是问姜琬:“你怎么看呢?不考虑什么秘方不秘方的,你觉得我们把这方子卖了好还是不卖好?” 姜琬知道自家婆婆的性子,也许在别家,婆媳之间没那么亲厚甚至还会互相争夺掌家的实权,会有面和心不合以及各种试探挖坑,但是在他们家是没有的,对家里人,婆婆向来是有一说一,没那么多小心思。 所以她也直接:“ 我觉得可以。这祛痘的方子虽然很好,那一套水乳反馈也不错。但我们定价就相对便宜,而且因为没有注重宣传祛痘的功效,其实反映回来的销量平平,我们的利润并不算高的。” “再加上,我们现在主打的还是胭脂系列,护肤水乳之类的,有几个基础款也不错了,我是这么想的,以后晚桂坊还是以胭脂为主,就像之前的护手霜分割出去一样,祛痘霜也不是不能分出去。全都抓在手里,虽然很好,但也会牵连过多精力,提高成本支出。还是专攻胭脂,其余的作为搭配,有几种就可以。眼下这祛痘方子卖出去,还能帮我们迅速扩张,我觉得是可行的。” “娘,你觉得我说的怎么样?” “很好。”在她说话的时候,张爱英已经忍不住频频点头,这时候更是直接竖起了大拇指,“我就知道坊里的事情交给你准不会有错,你这战略眼光就很好,咱们的市场定位也找的好。就按你说的来。对了,之前那两位师傅都留下来了吗?” 要做成一个大品牌,就不可能产研全都集中在自家人身上,哪怕张爱英有系统作弊,也不能包揽所有的新品开发。 而任何一个品牌一家店铺要做长久,就不可能只吃老本,一招鲜吃遍天这种事,也得是在品牌足够知名有足够吸引力的情况下。至少眼下的晚桂坊,是不可能就靠着几款老品就做下去的。 张爱英 不想累死,自然得搜罗别的人才,得把人拉进来一起搞创新研发才行。好在晚桂坊在陵阳城也算是做出了点名气,而陵阳城虽然只是个小县城,但经济也还算繁荣,所以城内生胭脂作坊什么的也还是有几家的,不过相比张爱英搞的这样有点规模,那些更多都是家庭手工作坊,规模很小,也很容易经历一场危机就倒闭。这不就是,经过去年一场旱灾,张爱英就挖到了几个大师傅,其中有两个她和姜琬都特别看好的,不过,眼下旱灾过了,人家家里情况也算是恢复了,愿不愿意留下还说不一定。 其实,一开始张爱英也动过自己培养人才的想法,可要把人才挖掘出来就不容易,而且她理想的还是要招女师傅,怎么说呢,她们婆媳管着这方面,而且还不是只管经营不管研发的,这就意味着要经常交流切磋,请男师傅到底没那么方便。可结果证明,女师傅更不好找,尤其她还想自己培育人才的话,那就更难了。年纪大的没能力的妇女不会跨入这行,有经验有资格她们也请不到,人家都宁肯给自己干。年纪轻轻的小姑娘不确定性就更大了,除非张爱英把人买下捏住身契,否则就像作坊里那些女工一样,辛辛苦苦养成熟练工,转头到了年纪,家里安排嫁人,多数就不能来了。还有更膈应人的,会把作坊里偷学的东西出去倒腾卖弄。 这 不是乱说,是有真正例子的。之前就有个女工,嫁人离开作坊后,就在婆家倒腾起了口脂,走街串巷卖给那些小老百姓,还打的是晚桂坊同款旗号。虽然说吧,这跟晚桂坊的客户层次也不一样,但这种举动就怪膈应人的。张爱英也知道这是不能避免的,作坊招人进来做工,哪怕布置了再完全的流水线,再怎么防技术外泄,那也保不齐就有格外机灵的,就是能窥破其中的门道,学习模仿是再顺理成章不过的事。所以关键就是要不断的推陈出新,让别人抄袭和模仿都跟不上。她恼火的只是对方做出那种粗制滥造的东西,还要打晚桂坊的旗帜兜售,这坏的可是晚桂坊的品牌形象。 有了这样的先例,再要培养年轻小姑娘,别说能不能找到这样的人才,就是真有,张爱英觉得自己心里也得犹豫两下。不然这样的人才培养出来又离开,那对晚桂坊来说才是真正的大损失。 第403章 谈感情伤钱 “娘,这事儿我也要跟您说呢。” 张爱英一看她嘴角含笑心里就有底了:“她们同意了?留下来了?没走?” 姜琬连连点头。 “太好了!”这消息让张爱英一扫之前的沉闷,毕竟,有人才加入对现在的晚桂坊来说那就是如虎添翼。 姜琬继续:“张师傅和杨师傅都来找我说过了,她们愿意留下来,我正准备跟她们签十年的长契,娘你觉得怎么样?” “好,当然好。越长越好,待遇就按我们之前说的来,人家肯加入,我们也不能亏了她们。” “不过,”姜琬话音一转,“娘,除了张师傅和杨师傅答应留下,另外几位师傅都没有明确表态,但看他们的态度,都以朱师傅马首是瞻,而朱师傅想要入股,而且还要求坊里对他们一视同仁……” “张师傅和杨师傅能留下就行,至于他们,爱走走。”张爱英并没觉得有什么不高兴的,虽然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在这些人经历旱灾生活艰难的情况下,她将人收到麾下,哪怕当时的情形下晚桂坊也没好到哪里去,却也给了这些人一口饭吃,算得上是一种恩情。可她却不敢真的这么想,说白了,她也就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而且这些人进了作坊后,也不是没有付出,那就当是银货两讫的生意,没必要提什么恩不恩情不情的,说实话,谈感情伤钱。 尤其是那位朱师傅,张爱英本来就不是很中意这 个人,当初也是他自己毛遂自荐找过来的,她也就抱着一只羊也是赶一群羊也是赶的心态把人收进了作坊。结果这朱师傅倒好,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不好好干活也就算了,有事儿没事儿就打听作坊其他的秘方,甚至还时不时流露出对都是女人管事的不满——没错,这位朱师傅是个男性,骨子里看不起女人,明明干的就是赚女人钱的行当,却也没把客户当回事,反而因此还更加觉得女人就是没用的东西,典型地把女人当韭菜,又怎么可能接受女人做东家管着他? 他这样的心态,张爱英也去打听过,就是没有这波灾情,他那家庭小作坊也早就入不敷出。大家又不是傻子,花钱买东西还要被pua,谁能受得了?你这又不是蝎子粑粑独一份,就真是独一份,也不是米粮这种必需品,受不了这种恶劣脾气,大不了就不用呗,没有花了钱还要受气的。 加上之前也说过,张爱英本人也倾向于找女师傅,早就没想过要留这个人,所以她的心态也就很平和,大不了之后就一拍两散呗。倒是没想到这朱师傅心还挺大。还入股,他有多少钱能入股的?当然,现代也有技术入股的,可就他那技术,配提这个吗?说白了就是空手套白狼。 姜琬丝毫不意外,她其实跟婆婆一个态度,对朱师傅那种人,自然也没抱什么期待。别说这人提的条件离 谱,本事虽也有点,但跟张师傅和杨师傅两位女师傅比起来也就那样,就是他不提条件想要跟之前一个待遇留下来,姜琬还要头疼想办法把人辞退,竟然还想得挺美,那就方便了,直接一拍两散呗! “那我就去跟他们谈解雇了。” “嗯,就算他们吃相难看,咱们也忍着点,和气生财,不要生气,为这种人不值得。”张爱英知道朱师傅的性子,叮嘱几句,想想又道,“算了,还是我去吧,他那种老油条,指不定还要倚老卖老。” 不是指不定,那是肯定。 张爱英说干就干,跟姜琬一起去了作坊那边,姜琬与张、杨两位师傅签用工长契,而她则去跟朱师傅谈解雇的事情。 朱师傅看到张爱英来,起初还有些高兴,毕竟在他看来,要挽留自己这样的人才,当然是得更有分量的人过来。不过看姜琬去跟那两位谈,只有张爱英留在这边,他就意识到不对了,脸上喜意消散,等张爱英一开口,他的脸就拉了下来。 都不等张爱英把客气的话说完,他就直接不耐烦打断:“所以张东家这意思,是要赶我们走了吗?” “呵,用得着的时候请我们进来,现在把我们的方子都学去了,用不着了,倒是会赶人了。都说这读书人家会办事,秀才公家人厚道,没想到就是这样的做派。” 他一声声嘲讽都不给张爱英开口的机会,“东家说要好聚好散,那也 成,你们把我的方子也学去了,怎么的也得给个报酬吧?” 这就是看出张爱英态度坚决,根本不可能给他讨价还价让他再占便宜的机会,心里不爽当然就要吐出来。而除了逞口舌之快,明摆着就是还要巧立名目弄钱。 他还挺聪明,知道给自己拉同盟,根本不管张爱英脸上的神情有多冷淡,手一伸指着后头几位:“还有这些师傅,看你们这样子,怕也是都不想留下,可他们都跟我一样,这段时间家传方子的你们都已经学得差不多了,这些报酬是不是也都该给?” 张爱英没想到这一茬,不过以这朱师傅的人品性情,能这么做也正常。 所以她没看他,而是先看向后头那几位:“你们呢?跟朱师傅一个意思吗?” 这几人本来就是跟着朱师傅混的,要说也是没啥大本事,所以才会跟在人后头摇摆不定。如果只有姜琬和曹娘子来,对付一个年轻女子和一个下人管事,他们心理上难免轻视,这会儿指定就跟着朱师傅一起冲了。 但面对的是张爱英,她再怎么是个普通人,那也活过一辈子,这辈子也算见过不少大人物经历过一些大场面,还是有些气场和气势的,尤其现在心情不好,说话就显得意味深长。 这几位当时就心虚了,人多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所以一个个在张爱英看过来的时候都下意识移开了视线,根本不敢开口。 “很好,看得 出来,大家还是愿意好聚好散的。也不枉我们这段时间相处一场。” 张爱英笑了,“既然这样,几位就跟着曹娘子去领工钱吧。不管怎么说,有这段缘分,也望我们都不要伤了情分。” 她这么一说,几个人就真的乖乖跟着曹娘子走了,都没人抬头看朱师傅一眼。 “好好好,你们一个个的真是好得很!”朱师傅刚还只是阴阳怪气,眼瞅大家都走了,终于是破防了直接大骂,“一个个没骨气的,就这么就退缩了,当真是把祖传的东西都给这么扔了!” 骂完这些人还不解气,“姓张的你个臭娘们儿!别以为老子跟这些人一样好打发,今儿你不给我公道,这事儿没完!别想仗着有个秀才儿子就能霸占我的祖传秘方,我告诉你,没门儿!” 要不是还有素质,张爱英一巴掌就招呼到这姓朱的脸上去了。 “蹬鼻子上脸是吧?”但她更清楚,对这种人,绝对不能被他带着情绪走,所以张爱英深呼吸口气,想着这就是个跳梁小丑,她一脸平静,甚至语气都没变,“我好声好气这么久,你就真觉得我是什么大善人软柿子了?” 说完,张爱英对后面吩咐一句:“来人,去报官!我们作坊失窃,怀疑是内贼作乱,请差爷们过来好好查查!” 第404章 农夫与蛇 衙差来得很快,面对沉着冷静的张爱英,朱喜明的神情从一开始的猖狂威胁,逐渐变得狂躁不安。 他不明白,这个张寡妇怎么敢这么闹的?她家有了读书人,读书人不是最注重名声吗?让他闹出去,哪怕是假的,可有了传言那也不是什么好事,她怎么就不在乎的? 还有,哪个做生意的会喜欢跟官府打交道的?来一次扒一层皮,她怎么还敢请差爷到作坊里来的?她是真不怕还是——等等,这姓张的跟何家关系好,衙差也常往这边走,地痞流氓都不敢来闹事。这张寡妇还真是不怕! 想到这一点的朱喜明神色开始慌张,是啊,他只看着姓张的好说话,想到这家有读书人,却没想到,人家要拼关系还是有的,自己跟人斗有什么斗得过的? “你疯了,你还想诬陷人?搞什么捉贼,你是不是搞事?本来就是你们霸占我们的祖传秘方,你这是还要倒打一耙?” 朱喜明疯狂叫嚣,张爱英根本不跟他来虚的,叫人去报官的同时就直接叫停了作坊作业,开始大搜查——其实这样的大搜查也不是第一次了,作坊里进了那么多人,总有些手脚不是那么干净的。 张爱英之前都是雷声大雨点小,这些人就以为她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可实际上,张爱英心里都有数,毕竟,工作场合都是安装了监控的,这些人自以为无人察觉的小动作,其实都在张爱 英的眼皮子底下。虽然这些监控视频不能拿出去作为证据,但她心里有数了,再去找证据还会是什么很难的事情吗? 其中头号大老鼠就是这朱喜明,张爱英承认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人,她就算做善事,那也是要对值得的人而言,对朱喜明这种人,就看吧,是真的会给你上演农夫与蛇的。那更得早有防备。 什么祖传秘方都扯出来了,这些人顶多算熟手,可做的也就是一些最普通最基础说白了晚桂坊都不屑去做的粗陋品,真要有祖传秘方,他们还会只是名不见经传的家庭小作坊吗?甚至可以说,进入晚桂坊的作坊后,他们从张爱英这里学了不少更精进的技术才是真的。当然,张爱英也不是做慈善,她也从这些老手艺人身上学了一些这世界的基本制法,相互学习相互促进共同研发,公平地来说其实谁都不能说吃亏,都有进步,只不过就是获得的多与少而已。这些人明显是获得更多的,却偏偏还贪心不足,那张爱英又岂能没有一点防备? 之前那些个抓贼说白了也不过就是预演,给大家心里都种下这个种子,不至于最后她来这一手的时候显得太过突然,让别人觉得她好像就是故意针对朱喜明似的。这一步步的铺垫起来,到这时候,大家哪怕心里有猜测,更多人也会觉得她是忍无可忍了,是朱喜明得寸进尺贪得无厌,一切下场和报应 都是他应得的。 而眼见着张爱英这样的举动,眼见衙差过来大搜查,甚至发展到搜身,为此还请了绝对的第三方女性来帮助——毕竟作坊内主要还是女工为主。 朱喜明终于慌了神。 毕竟,之前张爱英再怎么在作坊内捉贼,也没有发展到报官这一步,更别说搜身了,这是多么具有侮辱性的,一般情况下很多人也不会同意。 不过张爱英直接来了句:“这回实在是没有办法了,连我们晚桂坊的镇店之宝玫瑰精油被偷了,大家都是作坊里老人了,应该知道这东西的价值,之前那些一而再再而三的我都可以忍,但发展到如今,我是绝对不能容忍的。” 大家冷静了,有不满的也被说服了。反正他们清者自清,这又不是他们干的,就是女工都有女性来搜身检查,彼此之间互查,想想也没什么。 只有朱喜明一瞬间变了脸色,拔腿就想往外跑。 之前那些他都还可以胡搅蛮缠,但若这个被搜出来…… 怕什么来什么,朱喜明不过转身跑了两步,就被衙差一声厉喝从后头追上来按住,然后直接就在他身上搜出了那瓶装在粉色瓷瓶中的玫瑰精油。 “人赃并获,朱喜明,你还有什么话说?” 因为整个过程是在院子里,青天白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完成的,哪怕朱喜明还想狡辩自己是被张爱英和这些衙差栽赃陷害的,都根本站不住脚。这么多人,大家 都不是瞎子,而且他之前心虚逃跑的举动明晃晃就在众人眼前,再如何狡辩都没人听。 “这一瓶精油价值十两,此种盗窃行为已经十分严重,按律……”衙差跟张爱英确认情况。 张爱英听他们说完,点点头,补充:“其实之前我们作坊也失窃过几次,虽然不是这样昂贵的物品,却也都是有一定价值的,只不过之前我都想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这次也是实在没办法。也感谢几位差爷过来帮忙,让我们能抓住这监守自盗的内贼。既然抓到了他,想必之前那些东西应该也是他偷的,别的也就算了,其中有一款是新研发出来的产品,如果能找出来就好了。” 衙差也都是聪明人,虽然何天佑和方东明都没来,但是经常跟张爱英打交道,感情关系也还不错,立刻就明白了张爱英的意思,点头:“的确,这样的话,我们是该对他再进行搜查。” 于是一行人浩浩荡荡去往朱家。 一路上这样的举动也吸引了不少人旁观,不用张爱英开口,衙差和作坊的工人都帮着把事情解说了。在大家眼中,是张东家在朱喜明落魄吃不上饭的时候给了他饭碗,也算是一份恩情,结果他不仅不说知恩图报,反而各种算计,甚至还偷盗作坊的财物。 大家也不是傻的,要是朱喜明把作坊里的东西偷出去买了,更甚至偷了方子出去,影响到晚桂坊的生意,那他们作 坊也会受影响,那大家都赚不到钱。所以,对朱喜明就更多了一层私人恩怨。 这么多人义愤填膺述说原委,再看朱喜明,因为之前气疯了干脆耍无赖骂的太脏,衙差直接用一只臭袜子把他嘴堵上了。就这都没让他消停,反而使他更加愤怒,拧眉瞪眼的,本来就长得凶巴巴的,这会儿更显得整个人都十分狰狞,配合大家的解说,也就难免更让人以貌取人觉得他确实不像个好人。 而这种认知在抵达朱家,从朱家搜出一大堆赃物后更是得到了证实,一下子,人群的厌恶也达到了顶峰。从古至今,尽管有阳光的地方就有阴影,人性有善也有恶,但是人们对于真善美的追求是从未改变的,大众更想要看到的是知恩图报,是善良美好的延续。同时,也最厌恶这种善良被辜负美好被玷污的行径。 张爱英帮助了朱喜明,朱喜明却选择背刺,这就是忘恩负义就是没有人性道德。这是大众认知所不能接受的。 有人自发开始丢烂菜叶子,而面对如山铁证,朱喜明再狡辩也根本无立锥之地。 到了这个时候,他终于清醒意识到自己招惹晚桂坊招惹张爱英是个多么错误的决定。对张爱英等人他也再没有之前的嚣张劲儿,却也没老实,在嘴上的臭袜子被扯开后,第一句怒骂就对着妻子去了。 第405章 机会和考验 朱家有三个女人,就是朱喜明的母亲、妻子和女儿,因为朱喜明做脂粉这一行,儿子曾经在学堂被人嘲笑,本来读书也没啥天赋,后来也没能读下去,十六七跟人跑商去了外地在那边当了上门女婿,之后都没回来过。所以朱喜明家就他一个男人。 面对朱喜明的呵斥怒骂,老中青三个女人全都低着头,一句分辩都不敢。 朱喜明却越来越来气,甚至还想动手。 就这样三个女人也没一个敢躲开的。 张爱英早就知道朱喜明那性子,没想到他对家里女人都这个态度。不过想想也不起奇怪,他这某种程度上来说还是“表里如一”了。 还是衙差实在看不下去,上前把朱喜明直接扣住拉着走了。 张爱英报官了,他这盗窃罪可不是把赃物还回去就完了,这么大额的盗窃,还涉及到恩将仇报这种人品道德问题,在这个情与法并重的世界,对他这种恶劣情况那也是会格外重判的。 把这一切弄完,再回到作坊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了。 大家都没想到一场讨价还价最终会发展成这样,不过想想又在情理之中。 而那几个之前原本一直站在朱喜明身后唯他马首是瞻的师父也都暗自庆幸,幸好他们胆子小,不然跟着朱喜明冲这一波,说不定遭殃的也有他们。尤其两个跟朱喜明一样手脚不那么干净的,更是在心中暗松了口气。 他们是没想到在今天这个关头朱 喜明竟然还敢下手偷,还敢藏身上,当真是好大的胆子。亏得他们没敢下手,更是庆幸自己站队快,不然搜到家里去,那可一样跑不掉。 与此同时,两人也暗暗下决定,回去得赶紧把家里那些东西都给处理了。 张爱英看着这些人的神情,心中门清,只道:“今天大家都辛苦了,但我也确实是被逼的没法子了。之前我知道坊里有些人是格外喜欢坊里的东西,拿些小东小西的,找不出来,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想着毕竟有共事一场的情分,都没给闹大,也是给这些人机会,希望他们能回头是岸。但显然,这一次又一次的机会,有的人却是根本没珍惜。反而胃口越来越大,经过这一次,我希望大家以此为戒,以后严格遵守作坊的规矩行事,千万不要抱侥幸心理,否则,下一次被抓住,就会跟朱喜明一个下场。” 她的语气并不重,但听在众人心里都沉甸甸的。 尤其是那几个本来就偷了东西的,这会儿也出了一身冷汗。是啊,之前东家只不过是没有较真,不是真的就拿他们没办法。甚至可以说,那一次又一次的机会又何尝不是一次又一次的考验,甚至是在故意养大他们的胃口,张东家虽然是个女人,一个寡妇带着孩子能走到这一步,又怎么会是个好欺负的简单角色? 众人收敛心思,再不敢有多的小举动。一些本来想着出去 说点内幕消息,没有得到想要的最大利益心里有些憋屈,准备出去散播点谣言来让乔家也不好过的人,这时候也被震慑住了。 他们是可以那么做,但他们也得考虑清楚,真那么做了,自己是不是能藏好尾巴,能不能经得起晚桂坊的打击报复。 张爱英才不管他们具体怎么想,反正她做到位了,这些人能老实也就够了。 反正她这场好聚好散,最终还是达到了目的。 从作坊回去,姜琬跟前跟后,还给张爱英揉肩:“娘,今天真是辛苦你了。不过,还得是娘,出手就知有没有,今天真是太漂亮了!” 她没问婆婆是怎么知道朱喜明偷盗那些事的,在她心中婆婆就是无所不能的,就是这么厉害。 张爱英看她跟只勤劳小蜜蜂似的围着自己转个不停,也是好笑:“好好好,我知道你的心意了,不用围着我。再说我还不知道你,就算我不出手,你这心里也肯定都有数呢。” 张爱英也不是不想给年轻人发挥的机会,但对上朱喜明那种无耻之徒,到底还是她这样的比较方便。 姜琬再能干也是个年轻媳妇,没必要为那种人脏了自己的名声,甚至可以说,就从朱喜明今日骂的那些不堪入耳的污秽之言就可以看出来,跟他扯在一起都是对姜琬的侮辱。 她也理解姜琬的心态,就是觉得她这个长辈关键时刻来做了恶人,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其实哪里至于 呢?这种时候,可不就是他们长辈出面的时候嘛! “你还年轻,这些事儿该找长辈就找长辈,没什么的。等你以后到我这个年纪了,什么事儿都能撑起来了,你找我我还不乐意呢。” 安慰完姜琬,没一会儿乔多禄也从外头回来:“娘,我听说今天晚桂坊出大事儿了?”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张爱英把今天的事情都说了,又道,“你别为这些事分心,家里真有大事,肯定是要跟你说的。对了,安哥儿那边怎么样?你怎么现在就回来了?” 安哥儿今年参加府试,之前就去府城了。 乔多禄也跟他一道去了府城,也在府城待了些日子,这还没搞完呢,他这突然回来才让张爱英吃惊。 “放心,不是因为这个。安哥儿那边也没事儿,他也不是小孩子,不是非得我一直陪着的,再说,岳父还在那边。” “也是。”张爱英松口气,又问,“那你这趟回来没什么别的原因?” 乔多禄也认真:“没有,我这回来就是不想给安哥儿太大压力,也免得打扰到他。” 张爱英秒懂,毕竟这可是个小三元,想来府城那边的学子闻讯过来的也不少,那乔多禄陪在安哥儿身边就不再是什么好选择,反而成了一种负累。 “那确实该回来。不过家里的事情你也别担心,好好读你的书就是。” 她可不想伤仲永的事情在乔多禄身上重演。 很快,府试结束,安哥 儿传来好消息,虽然没能再续案首传奇,也进了前十赫然在榜。但这才是正常的。且不说府城人才多,单说上一场府试案首是陵阳县的,这一场就很难再轮到陵阳县。除非姜庭安的学识水平远超众人,但其实真没到那一步。就连望子成龙的姜伯年都对此接受良好,只要能考中就不错,毕竟他也清楚儿子和女婿之间的差距,说实话,要没有女婿的辅导,儿子都很难考中县案首,至于以后的,能上榜就行了,哪可能再复现小三元? 唯一高兴又不太高兴的就是姜老爷子了,之前安哥儿中县案首的时候,他本来不太抱期望的也不由生起了一点野望。毕竟,连乔多禄那么一个农家子都能中小三元,他姜家正经书香门第从小读书习字的儿孙,怎么就不能中一个小三元了?哪怕对老大一家不肯听自己的话有些不满,这时候他也衷心并且热切地期望安哥儿能考好,结果啪叽一下,这才府试就给他来了个梦想破灭。 至于之后的院试那就更别提了。就算侥幸能中案首,那也不是小三元了。姜老爷子能不挫败么? 第406章 刺激 不过现实也没他期望的那么好,院试安哥儿进了前三,比府试成绩已经好了许多,但仍旧没得案首,不过院试案首也不是府试案首,这样的变动也再正常不过,毕竟考试侧重点以及主考官都不一样了。 可即便如此,这样的成绩也相当不错了,虽然比起小三元来说差了些,但这三场都名列前茅,也是很优秀的,至少比乔家那两位秀才成绩可优秀多了。 至少姜伯年就很满意。 他再鸡娃,在经历过姜庭安从青山书院回来那次,看着儿子那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也是怕了。他没听过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这句话,但道理是通用的,如果身体垮了人没了,那什么追求都只会成为泡影。 再者,别人没那么接触过乔多禄可能还不那么了解,但他对这两个孩子都是近距离接触,也有着清楚认知的。自家孩子从天赋上来说就差了禄哥儿一大截,外人只觉得禄哥儿病了那么多年都能行,却没想过正是因此才说明他的天赋有多可怕。 都说天才是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加百分之一的天赋,所有人都认为努力很重要,是的,这不可否认。但是没有那百分之一的天赋,普通人再努力,也和天才有着不可跨越的鸿沟。 这一点,甚至都不用看自己儿子,姜伯年自己都早有体会。他曾经难道就没想过走科举路当官吗?是因为他自己就尝试过了,不行,真不行, 哪怕他再努力,别说和那些神童相比,就是一般优秀的人他都比不过。他在读书治学上头或许还有点研究,可要写策论,经世济民搞政治那些,他就只能麻爪了。正是清楚意识到这一点,他才会及早抽身,只中了个秀才就专心培养儿子,甚至在安哥儿那么小的时候,就生怕耽误了他还要送到更好的青山书院那边。 总而言之,姜伯年其实心里都还是有数的,也有自知之明。更清楚知道,别说自己儿子没那个远超常人的学识和本事,就是他跟女婿差不多,有一争小三元的本事,碍于之前自家女婿代表陵阳已经得了这么一个小三元,这次都不可能点到自己儿子头上。所以他非常想得开,对安哥儿这样的成绩也还是很满意的。 “父亲,安哥儿这次考中秀才虽然是喜事,但他接下来还要准备参与青山书院的入院考试,家里的庆祝宴就先不办了吧。待他考中青山书院,再请亲戚朋友们一起热闹热闹,您看如何?” 姜伯年到姜老爷子这里来说事情,这也是他们父子难得平和相见的时候。好些年了,他们父子是能不见就不见,平时都是家里有大事不得不全家出面的时候,姜伯年才会回到老宅这边来。即便如此,他也很少往父亲面前凑。 这回也是为了安哥儿的事儿,实在是喜事,姜伯年心里那些芥蒂都被暂时抛到了一边,出于对儿子的重 视,才会亲自跑来找老父亲商量。 没想到姜老爷子听了这话竟然道:“办什么庆祝宴?不就是中了个秀才,算什么本事,也值当办宴的?没得叫人看笑话的。” 姜伯年一听这话就不对:“父亲这是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若是之前,姜老爷子毕竟对长子理亏心虚,话也不会这么直接,但现在只觉得这个长子果然是从小就不贴心,如今不就是儿子女婿都考中秀才了,对自己这个当爹的竟然也这么不客气了,“我是你爹,你就这个口气跟我说话?你读那么多书,天地君亲师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这时候他又回过神,意识到姜伯年刚说的话,安哥儿还要去考青山书院,自己安排的不去,却要这么考进去,这不是跟自己作对是什么?不就是打自己的脸吗? 如此一想他更生气了:“真以为考个秀才就了不起了,我姜家祖上又不是没有,就大郎二郎哪个不是秀才了?偏你们张狂,那就去考去,我看看你们能混出个什么名头来。只到时候别又要打着我姜家的名头行事就好!” 姜伯年难得欢喜来跟老父亲说事,没想到见到的会是这样一副嘴脸。顿时脸一黑,当下也懒得再说什么,转身一拂袖就出去了。 他也是有脾气的,这么多年说的他好像很稀罕姜家似的。真要这么稀罕,他一个长子长孙,宗法制度上来说就该他继承姜家的, 他又何必带着一家人出去? 姜伯年这举动更把姜老爷子气个够呛,回过神来想要怒骂呵斥,那道修长的身影却已经走远了。 姜老爷子越想越气,又将一桌子的书本笔墨全都挥了出去。 姜伯年走到院子外头了,还能听见屋里那噼里啪啦的声音。 他牵牵嘴角,露出一个讽刺的冷笑,却没有丝毫的停留,大步流星就走了出去。 至于这姜家祖宅,呵,从祖父去世的时候,他就该知道,这跟自己没什么关系也再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东西。日后,他也不会再来了。 如果说,在这之前,外界虽然对姜家这把长房长子赶出去的行为有各种猜测议论,但姜家其实都没有解释什么,甚至一家人都还能维持表面平和的话。从此之后,这表面平和都要维持不住了,因为姜伯年再也不愿意回那个地方,就为了所谓的姜家人的脸面,呵! 姜老爷子更想不到,没有他来这一下,姜伯年还真没想到可以跟二房跟他们这些老东西打对台,但这么一回,他也想明白过来了。 老头子哪里是被突然刺激,就算是没有禄哥儿这个女婿的小三元横空出世,只要自己的儿子考中秀才,还明显比二房那两个成绩更好,老头子就不可能高兴。毕竟,打小他可就只喜欢老二的,这爱屋及乌的喜欢二房所出也不奇怪。 以前姜伯年还会想一想,他娘因为跟他祖母关系不好,而他是 祖母带大的所以跟他不亲近不喜欢他也就算了,他爹又是为什么呢?为什么会这么不喜欢他? 以前还会因为这些思考而难受,但这么多年,他已经看穿了。尤其是在如今自家安哥儿也踏出成功的第一步之后,他更不想去思考那些得不到答案,而且得到答案也未必就会让人释然的问题。反正,偏心就是偏心,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得到答案又会有什么改变吗? 不能改变的事情思考也没意义,人还是要去做自己能把握的事情。 好在,如今的他也不再是当年那个只会读书,偏除了勉强考个秀才便一事无成的单薄青年了。 想到一双儿女,走出姜家祖宅的姜伯年神情已经又恢复了自然。 第407章 放下 姜伯年并没有把在祖宅发生的事告诉儿女,只说已经说定了,不必担心办宴的事。 姜家毕竟不是一般人家,尽管秀才其实也就是刚摸到科举当官的边边,可这也已经强过许多人了,还是值得庆祝的。这在姜家也是有传统的,姜家大郎二郎姜怀瑾姜若瑜之前中了秀才那都是大办特办,十足风光过的。没道理到了大房的姜庭安这里就没这待遇了。 本来姜伯年还以为要说服老爷子可能要费点功夫,因为对祖宅那群人来说,不管他们内里如何,对外总是要展现家庭和睦光风霁月的,特别是在外头都揣测姜家苛待大房的时候,对大房那面子功夫就更要做到位。 他也没想到会是这么个不欢而散的结局,不过想想,这也挺好的,比起慢慢劝说真是省了不知道多少力气。 “那些应酬的事情你们也别担心,这段时间我会帮你们拦着点,你们就专心备考。” 姜伯年这么说,乔多禄和姜庭安自然也没有什么反对的。就是姜庭安,考中秀才后,一开始的应酬也差不多了,之后的完全可以交给姜伯年去应对。 倒是吴氏听了这消息又不满意:“虽然说是我们有计划,孩子也不想在这关头搞庆祝,可他们做祖父祖母的就这么应了?难道都没什么表示的吗?” 就算不急着办宴会,可是做长辈的给点奖励以示鼓励也是正常的吧?这两个老的就这么把人打发 了? 这已经是等了几天,都没等到老爷子把安哥儿叫过去奖赏,更没收到老宅那边送来的东西,吴氏心里自然就不平衡了。 她倒不是贪图那点东西,说实话,她真要是贪图东西的,也不会这么些年就跟着姜伯年住在这么个小院子里了。别的人不知道,她可是知道,老太爷去世前是把家给了姜伯年这个长孙的,只不过姜伯年志不在此,也不愿意做忤逆父亲的不孝之辈,在送走老太爷之后,放弃了掌家权,一切还给公爹不说,自己也住了出来。她要真贪图钱财什么的,也早就不能忍了。 她计较的是老人的偏心,就跟姜伯年这些年会为此难受一样,哪怕明知道这对亲生父子间就是有隔阂,可也总是想着能不能挽回,能不能让老人另眼相看。甚至跟二房之间各种比拼,各种憋着一口气想要胜过二房,都是因为心中的这股不平衡。 “你这说的什么话?”姜伯年看了一眼,确定没有别的人,他才压低了声音,“他们小孩子不知道,这家里什么情况你还能不知道?素日也不过就是个面子情,以往我们这边总是弱势,被他们压一头也就罢了,如今安哥儿这样,又有禄哥儿小三元在前,他们对我们又何尝还能平常心态?不办宴会不给表示也就算了,以后咱们也用不着在意那边,没必要跟他们比什么的,不说安哥儿,你就看看禄哥儿,稀罕 那边的什么东西吗?” “可是……”吴氏也很久都没听老爷这么说话了,立刻就想说明,“我就是替你不值。不甘心啊!” 是啊,谁不是不甘心呢?都说父母对子女的爱是绝对纯粹的,可其实有时候也未必。父母未必只有一个孩子,但所有人都只会有一个亲爹一个亲娘,又怎么可能不在意呢?甚至绝大多数情况下,往往是那个不被偏爱的孩子会更加在意父母的爱,因为没得到,没有不甘心,一辈子都会努力去争取。 曾经的姜伯年又何尝不是这样?哪怕是那么疯狂地鞭策儿子上进,也是想要证明给父母看。他以为自己足够优秀自家足够出息,就能得到父母的青眼,可现实让他明白了,不是这样的,人的心偏了就是偏了,他们的优秀和出息,说不定只会让老的忌惮,怕是还在猜测他们会不会回去跟老二抢家产吧。 这么一想真是怪没意思的,不过这却很大可能才是事实。所以姜伯年现在也想通了。 他走近拍了拍吴氏的肩:“没什么的,都过去了。如今安哥儿也中了秀才,我们家会越过越好的。至于那些人,就当是我们过好日子必经的磨难,没必要太放在心上。” 到这种时候,姜伯年忽然理解了这么多年老二为什么总是能自在随意风轻云淡,因为他一直就是处于上风的那个啊!不管是父母的宠爱信任还是儿女的出息,他全都占 了。 尽管他到如今也只是个老童生,甚至连秀才都没考中一个,但怎么不算人生赢家呢? 这样的他,看着从前的自己,一定是高位俯视,那又怎么不安心随意呢? 不过,如今怕是都不一样了。因为,女儿嫁得好,婆家可靠女婿出挑,自己的儿子也中了秀才,如今云淡风轻的那个,已经变成他了。 想想老头子那气急败坏的模样,很神奇地,姜伯年除了一开始的愤怒,既没有感到难过,也没有感到解气。就只是有些愤怒,然后到现在,连那愤怒都几乎没有了,就只有平静。 吴氏似乎有些惊讶,还不敢置信地抬头,盯了姜伯年许久,似乎是确认了什么,她嘴唇微动,嗫嚅的话还没让人听清,眼泪就落了下来。 “没事没事。”姜伯年惊慌一瞬,继续往前,让她能靠在自己身上,手继续在她肩上拍着,“没事了,没事了。这些年,也是辛苦你了。” 他不安慰还好,一说,本来只是心疼男人的吴氏,想到自己这些年在祖宅那边受到的委屈,想到自己这些年的不容易,想到女儿都被迫送出去冲喜,现在大家都说他们运气好才能找到乔多禄这样好的女婿,可是当时那情况谁能想到以后?二房的华姐儿是个有心机的,愣是把她女儿推了出去……桩桩件件想到都是心酸泪,吴氏终于忍不住红了眼眶,大颗大颗的眼泪滚落下来。 夫妇俩大哭一 场,似乎是把这些年的愤懑不平都在眼泪里倒了出来,又难得交心,过后姜伯年又亲自去打了水来收拾。 尽管是哭了一场,但两人的精气神却都好了起来。 吴氏也一改之前的沉闷:“好,以后这些事都翻篇,那些人既然不拿我们正经看待,我们也没必要在意那些人。既如此,日后只管好好待着一双儿女也便罢了。” “对啊,你看如今琬姐儿找的婆家也好,有了依靠,安哥儿现在也有了出息,日后说不得还能往上走一走的。我们也没必要把眼光还盯在那一家子身上,只管过自己的好日子就是了。而且安哥儿年纪小,日后不管是进学还是娶媳妇,有的是我们做爹娘的操心的,就别浪费精力在不相干的人身上了。” 夫妇俩就此放下半辈子的沉疴,姜伯年不仅出面帮儿子应酬,甚至还开始往府城跑。 “亲家都在府城开了晚桂坊,我们也不能落下。虽然我们不善打理生意,但是没记错的话,祖母当年应是留了些府城的人脉下来的,容我去找找。日后安哥儿进了青山书院,我们最好也是住到府城去,那才是真正的方便。” “好,我都听老爷的。” 第408章 八竿子打不着 姜伯年去翻祖母留下的箱子,这不找不知道,一找才发现,这里面竟然还有几张府城的房契,其中更是有两间商铺。 当年祖父留给他的东西,基本都还给了父亲,毕竟,那些都是姜家掌家人该有的,他既然想要修复与父亲的关系,连位置都让了出来,那些就更没必要留着。 倒是祖母留下来的这个箱子,被他当做念想,这么多年一直留着。当然,也不是没有设想过,若是有一天,他能与父母冰释前嫌说开一切,到时候共同打开箱子纪念祖母留下来的东西,定然也是一件美事。 如今想来,姜伯年也不由摇头,年轻的自己还真是愚钝又固执。 不过,现在翻出来这些也不晚。这些东西的存在更让他认清了那所谓亲人的嘴脸——房子院子什么的也就罢了,那两间商铺这么些年不可能没人打理,就是租出去,那也得有个租金吧?可他根本听都没听过一句,根本不知道自家在府城还有这样的东西。那这些年的进项都去了哪里? 毫无疑问,肯定是给到那边去了。那边竟然就这么收着了,甚至……一时间,这些年他们那些拐弯抹角的打探也就有了根由。怪不得,原来早就惦记着这些房契了,甚至怕是还觉得他手里得了不少祖母的好东西,怪不得这么多年都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怕是还觉得他占了不少便宜,根本不算吃亏吧。 若是以往得知 这些,姜伯年肯定还是少不了一番感伤,可现在这时候,他只觉得讽刺,也更加清醒,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姜伯年并没有去找那父子俩对峙什么的,没必要,他也不想追究曾经的收益问题。反正要说起来,也是他自己这些年没立起来,可也没少了吃穿,没到苛待那一步。计较过往的是非恩怨只会拖慢他现在上进的步伐。 所以他收拾收拾就去了府城,直接拿着房契去收房。这个过程并不那么顺利,商铺那边还好,见到房契地契确认了他的身份就明白了,住房那边要收回来却闹出了些麻烦。 也是到了这时候他才知道,这些房子没有一处是他以为的老宅那边不知道的,这些年他们一直在收租,甚至其中一处住的还是冯家的族亲。 就是这些人让姜伯年收房子的想法直接打了水漂。在府城的这些房子中,这是最好的一处,也是姜伯年在确认地段和房型后决定给自家住的地方——还是那句话,府城居,大不易。姜伯年这么些年也是靠着姜家的份例银子过活,再加上原本祖父祖母留给他的一些傍身钱还有小南庄那样的庄子产出,他本身物欲不高,这些已经足够他生活,所以并没有格外开创什么赚钱的生意,也就没有多的进项。这也就意味着他们要到府城生活的话,那肯定还是要开源节流,之前可能还要更头疼,但有了祖母留下来的这 些房契地契,姜伯年也就没那么心里发虚了。所以他打定主意,这地段最好的院子自住,其他的继续收租,商铺也继续先就这么租出去,看看以后他们有没有什么生意经,有的话也可以用铺子自己开店。 谁料到还在检查确认收房的这一步就直接受挫,冯家人看到他来根本不虚,听到他说要收房的事,更是直接拒绝,言语间颇有把这院子当成所有物的意思,更是透露出这么多年一直都白住在这里。 到了这时,姜伯年忽然明白当年祖母为什么会不喜欢母亲了。不是她人有多不好,主要是她太拎不清,满脑子都是要拉拔娘家。 而冯家人这种没脑子的举动更是让姜伯年直接发火了,他本来想的是,这些人从老宅那边租房,不管老宅那边用的什么手段蒙蔽过去,这些人也算是无辜的。他可以退租金或者是看情况宽限他们,等他们找到别的住处再搬都可以。但这是本来就跟他关系不睦的冯家人,还是这种耀武扬威的态度,他就不能忍了。 他懒得跟他们废话,直接下了最后通牒:“我给你们十天时间从我的房子里搬出去,这已经够宽裕了。十天后你们若还是在这房子里,就别怪我直接告上公堂了!” “房契地契在我这里,你们这是侵占私宅。是自己搬出去,还是衙门派人来请你们出去,就看你们怎么选了!” 冯家人没想到他竟然会做 得这么绝,为首的中年男人怒得瞪大了双眼:“你敢!姜伯年,你别忘了我们是谁,你这是连亲戚情分都不顾了?简直是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你们是谁?什么八竿子打不着的人,也敢跟我说亲戚情分。”其实也不算八竿子打不着,这些人也算是冯氏族中有头有脸的,不然也不会住到府城来。不过从他们这么占便宜白住姻亲房子就看得出来,说的是有头有脸其实内里就是不要脸的。姜伯年也是故意这么说的,但也不全是怒气上头,他跟冯家那头本来就不亲近。 再一想,祖母在世时跟冯家可谓是水火不容,那是厌恶透了冯家,如今冯家人却堂而皇之住到了祖母的产业下,姜伯年就更加生气,也终于有了一丝懊悔,这么些年他不该那么自怨自艾放任自流,要是早点看清,也不至于让冯家人白占了这么久便宜,甚至还站在这里大放厥词。 “你说什么?你这个不肖子孙,你可知道我是谁?”这时候,两个中年妇人扶着个白发老太太出来了,老人一出来就对着姜伯年横眉冷对,走路都颤巍巍需要人扶着了,却还要伸出拐杖来打人,“姜伯年,论理你还要叫我一声舅姥姥,你怎么——” “我姓姜,便是不肖子孙也轮不到姓冯的来骂。”若是平时,对着这样年纪的老人,姜伯年还是比较尊重的,就不说他作为读书人格外懂礼仪, 就是普通人的道德观也要讲究个尊老爱幼的,可这人一出来,他就立刻认出,这不就是当年为了冯家要好处上门气得祖母中风的那一位,新仇旧恨,他没有气红眼直接上去打人就算克制了,这会儿更是气得都开始发笑,“好好好,原来是你们这不要脸的一家子,那就更没什么好说的了。赶紧给我搬走!” “你、你、你!”那老太太估计也是养尊处优,没想到会有这么不给面子的小辈,当下气的就要厥过去。 一阵人仰马翻,那中年人更是气得一张脸铁青:“姜伯年,你这般对我们,可有想过怎么对你母亲交代?” “呵!”姜伯年已经都不知道该摆什么表情了,“她都能把害了祖母的人安置到这儿来,与其问我怎么交代,还是问她怎么给我姜家交代吧!” 冯家人也没想到,姜伯年竟然连这一套威胁都不听了,这时候他们才真正开始慌乱起来。 语气也没了之前的强硬:“不行,姜伯年,你不能这样,我们住了这么几年了,哪能是——” 这时候姜伯年已经懒得再跟他们多说废话了,听他们说话也只会生气,还是要走了看冯家人的脸色才想起:“对了,劝你们搬的时候手脚都干净点,要是破坏了院子哪里,我们就公堂上见!” 第409章 出离愤怒 不去管府城这一家冯氏族人因为这一场搞得人仰马翻哭天抢地,姜伯年毫不停留就回了家。 之前的很多事他都可以忍,可涉及到害死祖母的仇人,他就再也没法视而不见了。 当年就是那位把祖母气得中风,祖母那么一个要强的人,后来半边身子不能动整个人躺床上,话都说不清楚,不过一个月就瘦的脱了相,后来也是受不了自己变成那个样子,不过三个月便活生生绝食而死。 这让姜伯年十分气愤,不过当时没有怎么闹,那位也是很快就被冯家接回去,说是关进祠堂后来也进了家庙,祖母也让他不要再追究,不要因此坏了自己的名声,他又确实没找到那位,冯家的态度就是已经惩罚了她。姜伯年才没有继续揪着不放。 没想到这人竟然还活得好好的,别看满头白发,实际上那模样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更讽刺的还是这人竟然就藏在祖母留下的宅子里。 姜伯年也是不得不走,他怕自己不赶紧离开,会直接上前动手。 凭什么,他那么好的祖母都已经去了,这人竟然还能这么活得好好的,凭什么? 如果说,之前对那边他只是不在乎无所谓了,这个发现却是让他出离愤怒了。 姜伯年直接就去找了姜老爷子,这件事他必须要个说法。 姜老爷子却一脸茫然:“什么房子?”然后就是愤怒,“你祖母在府城还给你留了房产?这种事你竟然 瞒我到现在?当真是不肖子孙!亏得我以为你真是个老实的,果然是看走眼了,你小子——” “您听清了吗?那房子住的是那个害了祖母的老虔婆!”姜伯年愤怒完才后知后觉,“你不知道?” 他上下打量老爷子,这时候姜老爷子也回过神:“你说什么?” 就算还没弄明白到底怎么回事,可姜老爷子也知道一件事,这个长子绝不可能让那人住进母亲留下的房子里。 “这到底怎么回事?” 姜伯年看他不似作伪,心里好受了一些,至少,这件事老头子还是不知情的。否则,让杀母仇人住进母亲的房子,他就再也没法直视眼前之人了。 但这种情绪也就是片刻,他直接转身出去。 不是他办的,那就是他母亲。 “站住,你给我说清楚!” 姜老爷子也反应过来了。 但他根本叫不住满心怒火的姜伯年,只能赶紧追了出去。 姜伯年和冯老夫人的对质如同疾风骤雨,甚至都没避讳下人,姜仲时和冯氏两口子来劝架,还带了不少人过来,本想着让人看看长房如今的轻狂模样,万万没想到火会烧到自己身上。这时候赶紧驱散下人已经来不及了,于是一下子,大家都知道了还有这种内幕。 一时间,所有人看向两位冯夫人甚至是老爷子和二老爷的眼神都不对了。 其实,这么些年下来,姜老爷子继承家族,冯老夫人掌家,已经把当年的老人都替换的 差不多了,又有冯慧君嫁进来,这个家已经被她们婆媳也是姑侄给完全把控了,可是大家又不是傻子,有些事只是不提,又不是杀人灭口了,更不可能把全部真相掩埋。 比如说当年太夫人被亲家泼妇闹上门气得中风,之后没多久就去世的事,这是大家都知道的。只是平日不提,不是没人知道。 这会儿才知道冯家根本没有处置那位泼妇,甚至现在的冯老夫人还将那位安置在太夫人留下的房产中。 哦对了,原来太夫人留给大老爷府城的房宅铺子都被老夫人和二老爷夫妻俩私吞了,还拿去给冯氏族人白住,大老爷完全被蒙在鼓里。 甚至原来当初老家主去世都是把家当交给大老爷的,是大老爷孝顺把一切都交给了老太爷,甚至太夫人留的一些嫁妆,他也拨了大半回公中,只留下一个箱子作纪念…… 这桩桩件件都让人震惊极了,甚至一时间不知道那个消息更劲爆,因为已经完全突破他们的认知了。 原来老夫人竟然是这样的人吗?原来这姜家看似一团和气实则脏污一片? 有些人恍恍惚惚,少数人想起自己从老人那里听来的只言片语,更有聪明的,立刻想到这些年宅子里的大换血,太夫人老家主在世时得用的那些人,在老家主去世老爷子上位老夫人管事后,就一个个都老的老病的病,就是年轻的也被抓了错处远远打发到了庄子上。那 时候只以为是一朝天子一朝臣,现在看来啊,竟然是还有这样的内幕…… 至于都是大老爷发疯了在说谎……别说这些都是很好验证的,府城那房子就是明摆着的证据。就是没有什么凭证,也没人觉得会是姜伯年说谎。主要在姜家也不是一两年了,大家对主子都是什么性子那也是很了解。大老爷真的是很能忍了,说句淡泊如水也差不多了,要是真要闹,早就闹起来了。何必在如今最风光的时候闹? 即便很快这些下人都被反应过来的姜仲时两口子和追过来的姜老爷子呵斥下赶到了一边,可怒气上头的姜伯年哪里还顾得上旁人,他只想要个公道,只想问清楚他娘都是怎么想的。那声音很大,下人们又怎么会听不到?而且便是听不到更多的,就那之前的片语之言也足够他们脑补了。 当然,其实不用问,事实就摆在那里,做都做了,问又能问出什么?理智上都知道,可情绪上总得有个发泄。 冯老夫人对这个儿子也向来不亲厚,不过她还是能感觉到这几年儿子对她的靠拢,让她还是有些得意的:死老太婆把她的儿子抢过去了又怎样?母子连心,这儿子到底还是要向着母亲的。 她也没想到姜伯年会在这个关头突然发疯,还一发就是这么猛的。那真的是毫无预兆,脑子里根本就没什么应对,除了愤怒地呵斥他几句,根本毫无招架之力。 毕竟那些都是事实,姜伯年不知道的时候,她可以随便怎么都毫不在意,什么杀母仇人,那死老太婆才是她的仇人,她根本没有任何负担。但是真被这么闹出来了,她还是知道这世界的礼法规矩的,又怎么可能不心虚呢? 但当发现下人看向自己的目光也变得奇怪,她终于清醒过来,不对,不管怎么说,这事情她绝不能认! “姜伯年,你闹够了没有?” 冯老夫人气沉丹田,强迫嗡嗡的脑子恢复清醒:“你都听了什么胡话回来?你就这么恨我们吗?非得将这么一盆又一盆的脏水都往我身上泼?我是你娘啊,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是啊,大哥,就算你心中有怨,你也不能这么胡言乱语,你说这话,是要逼得我跟娘都无地自处吗?” 第410章 今时不同往日 不愧是贴心母子,在冯老夫人说了那话之后,姜仲时也赶紧跟上,语气间满是无奈和委屈:“大哥,如今安哥儿也有了出息,你若是想要回来掌家,我们完全没有任何异议,你又何必……” 没说完就一声叹息,给人留够了想象空间。 姜伯年又不是傻子,又怎会看不出他们这相互配合的演出。 也是到这时,他发现连愤怒都变得无力。 是啊,他早该知道的,他们就是这样的人。 “我说谎?”他看向姜老爷子,都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表情,只是盯着他,“你怎么说?” 姜老爷子或许是在这件事情中唯一不知情的那个,虽然这也不能说明他的无辜,毕竟,在这个男权世界,若非他的纵容和不察,冯老夫人又怎敢做出这种举动? 姜老爷子却避开了他的目光。 “咳咳!”他清了清嗓,拐棍在地上敲了敲,没敢看姜伯年,却是对外吩咐,“大老爷喝醉了,说了些胡话,你们还不把人扶下去休息!” 一瞬间,姜伯年如坠冰窖。 这是要软禁他么? 想到自己的小家,想到那嚣张的冯家人,姜伯年又立刻打起了精神。 很好,他们果然都没让他失望:每一个人都是如此的虚伪如此的让人失望。既然老爷子已经做出了选择,那他又何必还要强留这所谓的面子?他也该有自己的选择不是么?又何必还要为这一家子蝇营狗苟的委曲求全。 “放开我!” 察觉这些人对他的呵斥毫不在意,姜伯年立刻看向姜老爷子,“你真的要这么做?你们不会以为就我一个人知道吧?还是说,你们打算把我一起灭口了?” “你们信不信,只要到饭点我没回去,衙差就会上门来。” 如果是以前的姜伯年,姜老爷子还真不会信,毕竟,姜伯年既做不出这种事也没这个能力人脉。但现在想想乔家想想张桂花那个泼妇,不管是姜家父子还是冯氏姑侄,全都不敢试一下。不然谁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万一真做出那种事来了,才是让整个姜家都斯文扫地。 “混账!你这个混账!还没酒醒!” 姜老爷子心头发凉,也只能强行挽尊,“你们几个,赶紧的送大老爷回去,一定要把人安全送回去。” “安全”两字被加了重音,心腹自然明白这意思,几个人半扶半押地把姜伯年送回小院。 而冯老夫人也相当配合,立刻就叫了心腹嬷嬷跟在后头,务必保证把人送回去的同时,就能跟吴氏好好交代,当然,他们也会让人盯着大房那边,定然不能让他们真的闹出什么事来。 然后,姜老爷子才看向冯老夫人,刚刚绷着的脸变得真实了几分,情绪十分复杂:“那些都是真的吗?” “我、我……”冯老夫人也知道,哪怕自己丈夫跟公婆的感情也不怎么样,可那到底是人家母亲,有那样的事,自己要不是顾忌这些,又如 何会隐瞒这么多年。 她此刻找不到什么理由,只好狡辩道,“是那些管事自己送了银子上门,我以为这都是公中的,哪里知道原来都是——” 姜老爷子不耐烦打断道:“你知道我问的是什么。” 冯老夫人脸色一白,明明一把年纪,却下意识咬了咬唇,又垂下眼睑,做出一副小女儿娇态。 这是她年轻时候拿捏男人的手段,却忘了此刻的她早已不再年轻,身为掌家老夫人,她更要端庄稳重,这副姿态出现在她身上,不仅没有任何惹人怜爱之感,只有满满的矫揉造作还引人不适。 姜老爷子只看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眉目间更是忍不住的嫌弃。 冯老夫人低眉垂目了半晌,慢慢抬眼偷看,就看到姜老爷子这神情,顿时整个人都僵住了,再一看旁边早就移开视线的儿子儿媳,意识到自己叫小辈看了笑话,一张惨白的脸顿时又涨红,烫的几乎能煎鸡蛋。 “不是,老大他肯定是误会了。我怎么会那么做……就是堂兄需要宅子,我让堂兄住着,我真不知道他们会把——” “够了!” 姜老爷子叹口气,这么多年的枕边人,如何狡辩,内情他还会不知道吗? “我不管到底怎么样,这件事情赶紧解决了,我不想看到这家母子反目兄弟阋墙。” 说到后头,姜老爷子狠狠瞪了一眼姜仲时。 这个小儿子跟他娘一条心,这事儿女人糊涂,他一个男子,一 个姜家儿孙,怎也能…… 心中有千言万语,最后也只化成了一声叹息。 罢了,他既然已经做出选择了,再去追问这里头的是非黑白,弄那么清楚有什么意义呢? “是,父亲,这事儿我会解决的。”姜仲时不敢看老爹的脸,低着头应声。 姜老爷子看着就来气:“那还不快去!” “是!”姜仲时赶紧下去。 立刻就有一行人从姜家祖宅出发直奔府城。 这头,姜伯年也到了。 “老夫人说了,大老爷今日有些糊涂了,脑子不太清醒,一时情绪上头,已经忘了事情轻重,行止都失了分寸,还望大太太做好贤内助,好生劝诫,勿要让大老爷做出令人后悔的事情。” 吴氏看着自家夫君那模样就觉得有不对,心中充满了疑惑和担忧,结果还没来得及去丈夫面前探问清楚,就受到了婆母身边的心腹嬷嬷的训斥。 “是发生什么事了吗?老爷做什么了?值当老太爷老夫人这般教训?”若是以前,吴氏即便心存疑惑还有不满,也只会唯唯诺诺先应下,但如今她知道丈夫已经改变了对那边的态度,他们家也没有什么对不起那边也不需要依靠那边才能过活,心里有底气,说话也少了几分顾忌,“还请嬷嬷给我解惑,便是公堂上判人死刑,那不是也要说清楚,得让人死个明白不是?” 那嬷嬷是老冯氏身边的老人,早就习惯了吴氏的愚钝和听话,所以才能 这般高高在上地训话,本想着说完就走,万万没想到吴氏并没有直接应下,反而还这般胆大包天地质问回来。 她立刻就变了脸色,呵斥就要脱口而出之际,才回过神,今时不同往日,老夫人都被大老爷打了个措手不及,说直接点,现在是他们要求着大房这边别闹大了,她不得不换了口气,脸色变化太快,一瞬间难免扭曲:“太太这是问的什么话?主子的事情哪里是做奴才的能了解的。太太有疑惑就请跟老爷好好商量商量,也请太太好好劝劝大老爷,有些事情已经发生了,不管谁是谁非,日子总是要往前过的是不是?过去的人事固然重要,眼前的生活眼前的人才是最要紧的不是吗?尤其安小爷也已经中了秀才,还是要往前看,太太您说是不是?” 第411章 妥协 吴氏送走了说话遮遮掩掩打哑谜的一群人,也是听出了他们言语之中的威胁和警告。知道问不出什么,也懒得跟他们多费口舌,赶紧回去看丈夫,这得是出了什么事啊,从府城回来都没回家就直接跑那边去了。 等听完姜伯年所说,她的情绪跟姜伯年一样不平静,可还是那句话,婆婆不是妈,感情上到底还是差了那么一层,或者说,对整个姜家都没有那么大的期待,也就说不上太失望什么的,总体还是比姜伯年冷静得多。 这时候脑子更是冷静地思考,冯老夫人让人那么传话,还真算不上什么威胁警告,那完全就是说的大实话。之前就说过,封建社会是个神奇的存在,很多时候宗法甚至大于国法,即便是那些为了国家利益选择大义灭亲的人,在那个风口可能被正面说几句,可实际上,大众对这种人也绝对是不怎么接受的,还会认为这些人是为了自己的私利,甚至可以说,总体上封建社会就不鼓励大义灭亲这种事。谁这么做了,那就是众矢之的。哪怕是作为既得利益者的皇帝,对这种人也只会是抱着利用然后用完就丢的心态,纯把人当刀,永远不会给予信任。因为个人和宗族就是一体的,背刺宗族,会让人反感,哪怕宗族是错的。而宗族有任何不好的事,哪怕一个清清白白的正人君子,也会被宗族名声所连累。 综上,不管有 再多的愤怒不甘,不管姜伯年嘴上再怎么威胁,可实际上,真要闹出去,让人知道姜家有这样的事,姜家名声坏了,姜伯年父子同样得不了好。甚至姜伯年这种行为也会被人看作是忤逆不孝——他孝顺了祖母,可却违逆了父母,让父母名声有瑕,让家族背上污名,这就是忤逆不孝,就是不顾大局。别人会在一边看姜家热闹的同时抨击姜伯年父子。尤其姜庭安以后还要走科举甚至当官,那有这么个污点背在身上,那就是时时刻刻会被人拿捏,影响前程绝不是一句空话和恐吓。毕竟,官场同样不是什么干净无瑕的地方,今日你连养大你的宗族都能抓住错处不放过,官场上谁又知道你会不会突然搞这一下?谁经得起查啊! 这很离谱,但这还真就是封建社会的普遍认知。当然,真正的正人君子也有,能分清是非的人也存在,可这样的人到底太少了。而且人心都是会变的,是最不可揣摩的。今日赞同你,明日可能因为有利益冲突就变了想法。而这件事,就会成为姜伯年父子身上洗不掉的污点烙印,是时时刻都能被人拿捏的把柄。 想通这些的吴氏也没急着跟姜伯年说,她相信,丈夫也能想到这些,至于到时候他再做什么决定,她也都会陪着他。 姜伯年还能怎么想?还能怎么选?说句实话,他根本没得选。 他苦笑:“我竟然这般无能 。” “这不是你的错。”吴氏安慰他,“你是为了我们这个家。” 姜伯年做出了自己的选择,他的确不能把事情闹大,但同时,也不可能就这么把事情糊弄过去。 情绪冷静下来之后,姜伯年立刻开始为自己和家里安排。 “不管他们怎么说,以后有些事该变一变了。” 姜伯年冷静后,先见了儿子和女婿,儿子还好说,女婿那是个人精,他要不先说明一下,这人担忧揣摩还不知道猜出什么。还是先安抚的好。 当然,家丑不外扬,而且结果也还没落定,他是不可能把全部内情都告诉女婿的,只给人一颗安心丸,把人稳住就是了。而这也是给祖宅那边一点警告,否则,对自己这个亲儿子杀人灭口什么的他们可能做不出来,但身为长辈,随便找个理由让他们一家回到祖宅去,软禁什么的还是完全可能的。 姜伯年可不想落到那般境地,所以主动权还是得掌握在自己手里。他也清楚,从那天回来之后,祖宅那边肯定也会有应对,说不定他现在去府城,那姓冯的一家子尤其那老虔婆都已经找不到影儿了。而他家周围肯定也有眼线,所以他故意大张旗鼓把女儿女婿都叫回来,就是做给那边看的。 安排好这一切,准备好了“后手”,姜伯年才正式去了祖宅那边,要跟那边谈判。 也说不上谈判,他只是去拿回自己该得的东西。 他这种稍微缓和 的态度却给了老爷子姜长康和老冯氏等人错觉,以为他这是完全妥协了,再一想府城那边的事情已经抹去了首尾,再也找不到任何证据,他们就又翘起了尾巴,还试图反过来用身份用孝道压制姜伯年,让他老实听话回到从前的相互模式中,甚至还大言不惭要府城的房契地契。 姜伯年都被他们这无耻给气笑了,本来还打算好声好气的,这下也懒得再废话,这些人以为把府城那些抹去就没有证据,他就拿他们没有办法了?真是天真又可笑。 他不再迟疑,直接拿出了祖父去世前留下的手稿,还有立他为下一任家主的文书,上面甚至详细记录了祖父祖母给他的各项财产。除了本来属于公中的东西,更多的是两人的私产,那就是他们可以随意支配的东西——宗族礼法上来说,家族公中的东西,那是嫡长子继承制,是不可更改的。但私产却是个人可支配的东西。而姜伯年来这一趟,也是为了要回这些东西。 本来吧,他虽然有这个打算,但多少还是有些许顾忌。毕竟他还是受的封建传统教育,那怎么说的,子不言父过,就算他是为了祖母张目,可是忤逆父母仍旧有心理压力。虽然从根源上来说,没有祖父母就不会有父母也不会有他,但在古代世界,父母对孩子的影响和掌控是远超祖父母的,就从守孝就能看出来,为父母守孝需要三年 ,为祖父母守孝却只需要一年。而涉及婚事,祖父母的话语权也是不能越过父母的。典型的谁生养谁关系更近谁最大。所以哪怕是妥协了,要来要回曾经那些给出去的财物,且不说出尔反尔不守信用,就是这种要跟父母争财产的行为,也让姜伯年心里有比较大的负担。原本也想着,哪怕祖父母那些私产都给的他,可他只要一半就好了。 可姜长康等人的言行当真是让他彻底炸了,他在这里各种反思,人家却巴不得把他一家都吃干抹净,要是还一厢情愿去付出,他就真的是个傻子了。 所以,姜伯年立刻要求要回全部祖父母给予的私产。公中的那些他不要,反正现在这个姜家他也不想有任何关系,可祖父母给的私产,他已经辜负过了,如今又怎么还能让这些不孝祖父母的人拿着挥霍?那就是他该得的。 然而这一下子可是捅了马蜂窝了。 姜长康还以为他是妥协来认错的,哪里知道姜伯年这是触底反弹,搞这一出,直接让他为人父那种高高在上掌控的心态也炸了。 “你小子说什么?你就这么对你父亲说话的?” 老冯氏也是脸色铁青:“姜伯年,你这是翅膀硬了,你要来跟父母分家产?你活了这么多年,就活成这个样子?” 姜仲时和冯慧君的脸色同样不好看,那些财产他们都是知道的,别说有的在这些年早就被花用了出去,就是都 还在,又凭什么要给大房? 第412章 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大哥,你可是读了圣贤书的人,更是熟读国家律令的。须知,父母在,不得别籍异财。我们家又不是那等无知小民商户之流,你怎能这般乱来?” 姜仲时的指责听起来大义凛然,兄弟之中他本来就是那个想来更会说话的,能说会道八面玲珑就是完全用来形容他的,这时候说出这种有理有据的话,用词却异常尖锐,可见他心中对姜伯年举动的恼恨。 以前的姜伯年,是个典型的封建君子,甚至还说得上有些迂腐,也正是因此,他才会在明明能掌握一切的时候,却将所有都拱手让出。对此,不管是姜长康夫妻还是姜仲时都没有任何的感激感动,他们都只觉得是姜伯年傻,同时也嫉妒和恼火——竟然有那么多好东西都跟他们没关系,要不是姜伯年傻,他们根本都不知道,这简直太过分了!怎么能这么偏心的?也是因此,他们对姜伯年是不太看得起的,觉得他就是个迂腐的蠢货、大写的傻子,甚至都没把他当成有力的对手。 这回他们却是想错了,姜伯年以前只是不想争,不是他真的傻,而且,他又不是完全没道理的那一个,面对姜仲时的有理有据,他的反驳同样十分有力:“原来你也读圣贤书也知道国家律令宗族礼法,那你可知何为嫡长子继承?” 一句话让所有人沉默。 是啊,他们要讲这些的话,那姜伯年同样可以跟他们讲这 些。说白了,姜长康夫妇俩总是要死得更早的,他们现在还能用父母的身份用孝道压制姜伯年,可他们一走,姜伯年作为嫡长子,合该继承家产,他们又能用什么阻止? 这里又不得不提,封建社会发展到鼎盛时期,为了使得宗族财富集中能够长久传承下去,不仅规定了嫡长子继承,而且嫡长子继承的是百分之九十的大头,剩下的才是嫡次子去分,至于庶子之流,那几乎约等于没有财产。很多家族别说庶出,就是嫡出不是长子的男丁,要是自己科考没什么出息的话,也基本都是沦为给家族打工的存在。这也就是这个社会,其实很多嫡妻主母对妾室姨娘之流都不那么在意的原因——庶子都没有继承权,对自己完全没有任何威胁嘛!当然,等到了后期,庶子也有继承权的时候就不一样了,那时候,才会出现各种宅斗剧里姨娘疯狂争宠主母针对姨娘的场景。当然,主要还是生下庶子的姨娘马上就会被主母提脚发卖。宠妾灭妻这种事肯定也有,但那也是极少数脑子不清醒的,否则真要闹出来,那就是给自己惹事。但礼崩乐坏的时候又另谈。 扯远了,总而言之,如今这个时候,姜伯年这一句话的杀伤力那真的是无比巨大。 真是让所有人都瞬间沉默了。 至于说让老两口还在的时候,赶紧转移财产给老二名下多准备点东西,呵,那句父 母在,不得别籍异财,此时就成了回旋镖,结结实实扎在了他们自己身上。 这叫什么?以子之矛攻子之盾?还是说,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一阵沉默后,最先有反应的还是姜长康,他猛地起身,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以非常不符合他年纪的矫健身形往前一扑,直接就扑到了姜伯年身上:“我打死你个不孝子,你竟然这般对你父母说话!我们还没死呢,你就想着继承家业了!” 谁都看得出来他这就是胡搅蛮缠,但现场除了姜伯年,大家都是一伙的,看着姜长康倚老卖老打的就是姜伯年这个“外人”,大家都乐见其成乐于看戏,甚至姜仲时夫妇俩还有些遗憾地看了一眼老冯氏,怎么当娘的没有一起上去打,那才更让人心里舒服呢! 姜伯年猝不及防被拐棍敲了一下,又在愣怔中被敲了第二下,迅速就起身躲开。 也就是在这时,老冯氏也动了,她像一只伺机而动的狐狸,瞅准姜伯年因躲避而慌乱的身形,手一伸,就将捏在姜伯年手心的手稿文书全都夺了过来,力气之大,甚至丝毫不顾及手稿被扯烂。 哦对,他们有什么需要顾忌的?本来就是想要抢过去撕碎销毁。 只见一得手,老冯氏就直接将所有纸张全都撕碎,还怕人能够拼贴起来似的,反复撕了好几下,确保那些纸张都已经变成雪花般的细小碎屑,根本再也拼不起来,她还 嫌不够,吩咐人去拿炭炉过来。 这个季节早就用不着炭炉取暖,可她偏偏叫人生了火,把所有碎屑丢进碳炉中全都烧成灰烬,整个人才放松下来。 而在她得手的瞬间,姜长康也停住了追打姜伯年的举动,让他得以喘息之机,也就正好完完整整目睹了老冯氏这一系列的骚操作。 再看又坐回原位的姜长康,姜伯年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这对父母不愧是多年的老夫老妻,这配合打的,当真是无与伦比的默契。 姜伯年冷笑一声,而这一声打破了诡异的沉默。 “咳咳,老大啊,我也是为你好啊!”老冯氏缓缓开口,并没有心虚,反而因为销毁证据无比安心,也可以慢条斯理来教训人了,“你看看你这都做的什么糊涂事?如今日子好过了,你这一天天闹的是哪般?这是非要让一家子都不安宁不消停吗?我现在去了这祸根,也免了兄弟阋墙家宅不宁。” 听听,又是多么的大义凛然。 姜伯年完全不知道该作何表情了。 每当他觉得自己已经看清这些人,他们又会再一次刷新他的下限。即便他已经做好了准备,仍旧觉得是那么的不可理喻。 “行了,老大,你要没事就赶紧回去吧。我跟你母亲年纪也大了,一天天的少弄些事。你也老大不小了,儿女如今也算有出息,好好的日子不过,成天闹这闹那的,你以为我们不消停了你又能有什么好日子 过?” 刚刚愤怒的姜长康此时也仿佛卸下了心里的大石,整个人老神在在的,“这宗族礼法我们自然是知道的,老大你也不用担心,便是等我们百年了,家里也亏不了你,你这么急吼吼的,到时候外人也只会说你胡闹,又何必呢?” 还真是苦口婆心。 姜伯年却只觉得满满的恶心,然后,真的就忍不住弓腰吐了起来。 太恶心了,真的太恶心了。 “你干什么啊?” 大家都被吓了一跳。 而姜伯年,哇哇吐了一场才觉得心里好受多了。也决定不再跟他们长久纠缠:“你们以为撕毁那些就消灭证据了?还真是太久没有翻看过祖父母的东西了吧?竟然都没有认出来,那些根本就不是他们的真迹啊!那只不过是我仿的,真迹早就被我藏起来了。你们的为人,我真是一点没有料错。” 几人目瞪口呆,老冯氏更是下意识就扑到炭炉边,伸手想要捞起来继续查看,却已然成了灰烬,又还能看出什么来? 姜伯年的暴击却还在继续:“还有,这些文书上头都是有见证人签字的,你们没注意看吧?就算你们毁了真的文书,当年的见证人可还有不少都在的,你们觉得要是我找上门去,他们会怎么做?” “现在,能够听我的好好谈了吗?” 第413章 报复 姜伯年祭出了这样的杀招,效果是很明显的。哪怕姜长康两个老的异常愤怒,可姜仲时却投鼠忌器,只能乖乖认了——没办法,他们能用姜庭安来威胁暗示姜伯年,同样,姜伯年也能用姜怀瑾姜若瑜兄弟俩来让姜仲时夫妇也掂量清楚。 既然都不想丢脸,就看闹出去谁丢的脸更大了。 这种情况下,姜仲时和冯慧君再厚脸皮也不得不有所顾忌。要不说凡事都有两面性呢,要是姜怀瑾姜若瑜两兄弟废物一些,就跟姜仲时一样,一辈子没啥指望就是个上不去的童生,他们就可以肆无忌惮地耍无赖,只管要好处就是。可偏偏这两兄弟已经考上了秀才,眼见着就要乡试下场,日后必然是要走上科举路甚而当官的,自然也不能有这样的污点。 所以最终,他们到底还是和姜伯年达成了共识,本来就归公中的东西那还是归公中,就等于是他们的,但那些老人的私产,本来就是给姜伯年的,全部都还给姜伯年。还在的都拿出来,已经花用出去的,能弄回来的就弄回来,弄不回来的,就都得折成现钱抵给姜伯年。 他们还想就此立下字据,但姜伯年自己手里都是拿着祖父母留下的文书才能拿捏他们,又怎么会给人留下这种会让人事后找麻烦的东西,那肯定是随便他们怎么搞,反正自己不签字不按手印。搞得姜仲时等人十分头大,甚至还面面相觑 :什么时候姜伯年变得这么精明了?真是一点都糊弄不到了! 不管他们如何心中暗恨,眼下形势比人强,他们也只能咬牙应下。 而经过这一场,彼此都心照不宣,尽管没有明说,也没有立字据什么的,但姜家这两房,算是彻底分裂了。哦不对,不应该说下头这两房,准确来说应该是姜伯年这一房被分了出来——这要是传出去都得惊掉人下巴,哪怕现在姜家两房这情况也有人暗地里置喙,但是姜伯年毕竟从来没有明面撕破脸什么的,甚至对祖宅那边的所有面子工程都相当配合,外人看着一派和谐,当事人甚至也说是自己喜静专心致学不理俗务,这外人自然更没立场去代人指手画脚什么的,那不是平白得罪人吗?但若是他们知道姜家真这么对待姜伯年,就算姜伯年本身不理俗务,可真的把一个长子给这么踢出家门,这简直就是不可理喻的。 还是那句话,姜家又不是什么小门小户商户末流,那是正儿八经的书香门第,曾经鼎盛辉煌的时候,是有“姜半城”之称的,哪怕如今没落,那在陵阳县的影响还是巨大的,这样的人家闹出这种事,不遵礼法罔顾伦常……总之,那影响之恶劣,绝对不是姜仲时等人能承受的。 好在,姜伯年也无意闹成那样,他的确算得上是受害者,可是闹出去也未必就会有多少收益。眼下能拿到这些自己该 得的,他也就算是勉强满意了。 等到姜伯年把这些都掰扯完,姜仲时那边东拼西凑也把该还的还了大半,这时候乔多禄和姜庭安两人在青山书院的招考也已经结束,两人不出意外都考进了书院。 姜伯年更是早就开始做起了准备,在两人顺利完成考试之后,姜伯年也已经基本完成了搬家到府城的举动。 外人并不知道姜家内部的云谲波诡,但对于姜家祖宅那边的举动还是看得到的,尤其姜仲时大规模的调整产业,一看就是在凑钱,外人看着可不就好奇嘛,这姜家在搞什么事,怎么这么大手笔? 然后又有人注意到了姜伯年一家搬到府城的举动,于是渐渐就有了传闻。 “嗐,以前是谁说的这姜家亏待大房?这算哪门子的亏待?这般大手笔凑钱让大房去府城,啧,为此连一些祖产都变卖了。” “就是啊,大房的少爷进了青山书院不算,连女婿都给送进去了,啧啧!” 这样的议论本来很难传到姜伯年那里,毕竟他都搬到府城去了。但是别忘了他还有亲家啊! 虽然张爱英也早就在府城置办好了家当,而且在乔多禄入学青山书院之初,他们一家人也总是要在那边呆些日子,等稳定了,才可以府城县城两头跑。但是她在县城还是有人手的,别说何家作为妥妥的通家之好会帮她盯着,就是县城的晚桂坊也少不了关注一些街面上的消息,这种 涉及到自己东家的,那更是会格外关注,所以在第一时间就汇报给了张爱英。 而张爱英嘛,她虽然没有仔细打听亲家那边的事儿,但她也不是傻子,姜家那样的举动外人都关注到了,她作为亲家还能没有一点察觉?尽管准确来说,她只是姜家大房的亲家,但在这个重视宗族的世界,各世家大族都是通过联姻结亲来攀成一张巨大的关系网,对于姻亲的划分也没有那么狭隘,族中一房的亲家那就是族里的姻亲,没毛病。基于这种认知,张爱英多关注一些姜家就更理所当然了。 所以她自然也察觉了这其中的事儿,结合乔多禄回来说的那些,就算没有说明白,她也知道姜伯年这是要跟姜家划清界限慢慢独立出去,虽然不能像她之前分宗那么干净果决,但天长日久的淡化联系,其实也是能达到作用的。尤其是姜伯年嫡长子的身份,哪怕实际上姜家所有好处都是姜仲时得了,可真正能代表姜家的只有姜伯年,等两个老的没了,姜仲时再怎么蹦跶,他次子的身份也注定了他只会成为分支。这完全无关姜怀瑾姜若瑜是否出息,甚至这兄弟俩越是出息,対长房还要越是尊重,哪怕仅是做面子,都必须要做到位。 所以如今这些流言一出来,张爱英就察觉其中的恶意,但一时她也不好去说什么,尤其她也不完全确定是怎么回事,所以只是把这 些流言传到了姜伯年的耳朵里去。 姜伯年一听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分明就是二房在搞事。想想也知道,这些年他们仗着那些财产吃得满嘴流油,现在自己把东西要回来,本来就让他们割肉了,有些花用了的,还必须自己掏钱补上,不得不变卖家产来填补亏空,那心里能好受吗?可不就得想方设法背后搞点事,抹黑抹黑他们什么的。 嗯,看得出来也的确是气得狠了,都不顾及家族名声了,这种阴招都给使上了。 毕竟,谁更理亏谁更心虚一目了然,他们也做不了别的什么,更不可能把一切都嚷出来,只能用这种办法膈应人来做报复。 那姜伯年更不能惯着他们,于是他直接对外拿出了房契地契,毫不遮掩告诉别人,这些房产都是祖母的嫁妆,祖母去世时候留给了他。并且轻描淡写告诉众人,在此之前他都没留意到这些,全都是家中在打理,这次也是因为儿子考中了青山书院,他想着到府城陪伴儿子更方便,搬家的时候才意外从祖母留给他的遗物中整理出了这些地契房契,才知道还有这些房产,也是到如今才利用起来。 至于被问到祖宅那边频频变卖东西似乎急需用钱,甚至有些祖产都卖了又是怎么回事。姜伯年的回答就更无辜了,他又不管俗务,家里产业什么的全都是二房那边在打理,具体的事情他都不知道的,是不是亏空 了有什么急需用钱的,他就更不知道了。毕竟他儿子女婿都是凭本事考进青山书院的,没花什么钱去打通关系,又有祖母留下来的嫁妆支持生活,根本没啥花钱的地方。 第414章 不攻自破 除此之外,姜伯年更是专门回了一趟陵阳县城,在自家宴请了一些亲友宾客,庆祝自己儿子和女婿考进青山书院。倒也没人说他张狂,本来一般人家有孩子考中秀才,大家都要庆祝的,这还是凭本事考进青山书院,那就是妥妥的未来举人老爷——要说姜家二房之前为何能让说亲的人踏破门槛,还不就是因为姜怀瑾姜若瑜兄弟俩也进了青山书院。如今姜庭安和乔多禄年纪更小就考中秀才,那更是前途无量,不搞庆祝那是谦虚低调,搞了庆祝那是理所当然。 反正就姜伯年这样,也没有搞出多大的规格,毕竟他的社交圈就那样,这次还不是放到姜家祖宅那边去搞的,就是自己出面请人去春风楼设宴,当然跟姜家那样的院子里摆大规格的宴席没法比。不过,该传出去的消息大家也都知道了。 是的,尽管姜伯年没有说一句姜家二房的不是,可他话语间字字句句透露出来的消息就已然对流言进行了最好的回应和反击。 本来有些被流言洗脑的人,也渐渐清醒过来。是啊,别的不说,就乔案首,那可是小三元啊,那样的本事,哪可能需要花钱进书院?再说,就是花钱,乔家也不是没钱。晚桂坊还在那儿呢,他乔多禄充其量也不过是一个女婿,能让姜家这么花钱? 大家还是有脑子的,一下子所有谣言不攻自破。与此相反的是,因为姜伯年 透露出来的信息,姜家二房再次陷入了舆论旋涡。 再一次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的姜仲时没有丝毫反思,还怒气冲冲跑来找姜伯年讨要说法。 姜伯年哪里还会惯着他,直接冷笑一声:“对,你说的没错,我现在是无所顾忌了,你要是再敢泼污水乱说乱来,我就不保证下次会说出些什么了。” “你你你!”姜仲时气得要死,伸手指着姜伯年想要说什么,对上那双无波无澜的眼睛,却是把自己吓了一跳,然后灰溜溜走了。 他已经从那双眼睛中看出了这个大哥的决心。 回去后冯慧君还要闹:“你什么说法都没要到就回来了?你看看你那个大哥现在是要干什么?不是说好了那些事儿大家都不提吗?他是想干什么?真要做不孝子,真要叛出家族吗?” “够了!你以为他还是从前那样?你也不看看如今是什么形势,你要那么会说,你怎么不去说?” “我一个妇道人家你让我去跟大伯子说这些?姜仲时你还是不是个男人了?再说他现在又有什么不一样的?不就是姜庭安考中了秀才,至于女婿,那女儿都是泼出去的水,真把女婿也当自己人了?也不嫌乔家那泥点子都没洗干净的,就他们当成宝。呵,小心以后被反咬一口……谁家又没个秀才了……” 姜仲时忍无可忍:“你少给我胡搅蛮缠,你知道我在说什么!你还跟我大呼小叫,真是妇道 人家,头发长见识短!还有,别以为我不知道,外头那些事儿,都是谁挑起的!你也不是小门小户出来的,怎么就成了这长舌妇?” “谁是长舌妇?姜仲时你给我说清楚!你说我,当时这些你难道不知道?你难道不高兴?不过就是现在这样,你就回来找我的晦气了……” 这对恩爱夫妻头一次大吵架,到最后姜仲时甚至没忍住动了手。 当然,这些都是姜家祖宅的事,对姜伯年等人来说自然是不知道的。他忙完宴席,见过怒气冲冲找上门的姜仲时,也不再关心之后的言论动向,直接就动身回了府城。 他这潇洒的举动却更让大家觉得他才不是之前流言说的那样,而且,最明显的就是,姜家真要那么看重大房为大房花那么多钱,咋这大房唯一的儿子中了秀才,他们竟然一点表示都没有呢?这宴席都是姜伯年这个不理俗务不怎么跟人打交道的亲自出来办的,还是在春风楼而不是在那偌大的姜家祖宅,就这个举动都已经透露出很多信息了。 这世界从不乏聪明人,所以很多事,姜伯年也选择点到即止。 能意会的人迟早能意会到。 他回到府城,叫来一双儿女连带女婿,正好他们进入书院第一个假日,便也趁着时间都来姜伯年这边聚聚吃顿饭,姜伯年知道他们其实还是听到了些流言的,自然要给他们简单说说安安他们的心。 “你们就安心 读书,日后我们就在这府城了,回去的时间也少,祖宅那边的什么事都跟你们无关。书院内遇到大郎二郎以平常相处就可,要是找你们的麻烦,也无需忍着。论理,他们是兄长更得爱护弟弟,若这都做不到,你们也不用跟他们讲礼。” 这话其实已经不算是暗示了,意思很明显。姜庭安和乔多禄对视一眼,没有多问,彼此点头应下。 另一头吴氏对女儿就要直接得多,把这里头的恶心事儿那是从头到尾都给巴拉巴拉一通道了个干净。 她以前对女儿管束很严,一心想要把女儿培养成大家闺秀去嫁个好人家,也能让自己这一房扬眉吐气,同时有个厉害的亲家也能帮扶儿子。不过这些在女儿被推出去冲喜那一刻全都成为了泡影,之后她也一度非常失望甚至感到绝望。毕竟身为母亲,她对儿子的影响有限,唯一能影响的也就是女儿,这辈子的理想什么的也都是押注在女儿身上的,结果换来那么一场她根本未曾设想也绝不可能同意却不得不应下的婚事,她又怎么能高兴?就算木已成舟,她对那个所谓的亲家也都是拒绝的,甚至连带着对竟然心向那边的女儿也曾一度很是不喜。 不过万事万物都是发展进步的,人的态度也是会随着事物发展而改变的。吴氏不否认自己也是个势利眼儿,如今的乔家进城了赚钱了不说,原本的病秧子女婿乔多 禄更是成了小三元,身份地位已然开始变化,她自然对他们的态度也发生了改变。但她还是要说,如果仅仅只是这些地位的变化,她也许会高看他们一眼,却也不会有太亲近,顶多是敬而远之。毕竟,在她心里,张桂花那泼妇形象实在是太深刻了,加上封建社会深入人心的门第阶层观念——泥腿子就是泥腿子,哪怕有钱了,还是洗不掉身上的泥腥味。这种情况下,她能对乔家有什么好亲近的就怪了。不过那不是乔家会做人嘛,不管地位如何改变,乔多禄对他们这对岳父母的尊敬一直没有改变,那个张桂花还非常有分寸,并没有做出任何她预想中可能会做而她完全接受不了的事……当然,这些都还是其次了,主要还是乔家上下对姜庭安的帮助,身为父母来说,对他们最疼爱的儿子好,那比对他们好更能打动人。 总之,人心都是肉长的,经过这么几年的接触,不仅姜庭安和姐夫的关系不错,姜伯年夫妻对乔家也是很亲近的。吴氏不好直接对乔家表示什么,唯一能做的也就是通过女儿表达亲近友好的态度。母女没有隔夜仇,甚至因为如今已经不再只是自己的女儿,而是别人家的媳妇了,吴氏对女儿也慢慢没什么要求了——都嫁到那种人家去了,“入乡随俗”少些规矩也就没什么了。甚至她对女儿都没之前那么多约束了,说话 也少了几分委婉,这回跟老宅那边的恩恩怨怨对外人还没法说,那不就只能对女儿说说了,反正她还是知道女儿的性子的,肯定不会出去乱说的。 第415章 傻孩子 姜琬的确不会出去乱说,但是,不能出去说,有些事情,可以在家说不是吗? 至少,婆婆就是能信任的。至于说什么家丑不可外扬,嗯,要用这年头的观念来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都是乔家的媳妇了,姜家的事还怎么算家丑呢?何况,理智上她也知道,婆婆对娘家的事情还是有些揣测的,与其在那里揣测,有些事情还不知道该如何拿捏,不如直接说个明白,也少了这许多揣测琢磨的功夫。 当然,最重要的是经过这么久的相处,她绝对信任婆婆,就不提感情,就以婆婆的聪明睿智,知道这种也事关自身的事情,肯定会守口如瓶的。别的不说,她们婆媳俩这几年供奉穿越大神,守着这个共同秘密,那不都守过来了? 张爱英听了姜琬所说,也不算太意外,甚至可以说,这些完全都是意料之中的事。 她也没作任何评论,只说:“既然你父母已经有了做出了决定,你是做子女的,听从父母的决定就好。” 她会这么说,前提也是现在姜伯年夫妇都做人,而且这决定一点毛病没有。要真是继续做那任人欺凌的软包子,张爱英虽然不能做什么,也不可能教唆姜琬去对他们的决定做任何置喙,但她也肯定会让姜琬警惕一点。毕竟,真那么愚孝的父母,说不定啥时候就会因为愚孝害了子女,特别是在他们愚孝的对象还明显不做人 的时候。 把这件事说开,姜琬也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她就跟婆婆想的一样,既然父亲都想开了,做出了非常明智的选择,她又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所以婆媳俩很快把这件事抛开,她转而说起家里的事:“禄哥儿过两日就要去书院,到时候能回家的时候就少了,娘你看是不是要给禄哥儿再置办些东西?” 张爱英本来想说你看着办就行,看到姜琬那小心的神情,后知后觉:“你想给他添些什么?” 他们家虽然没有刻意讲究勤俭节约什么的,但是因为出身庄户的原因,即便是现在开了晚桂坊日子过得不错了,一家人生活上还是比较简朴的。在乔多禄身上也是如此,穿着打扮都是以干净朴素为主,虽然不至于过分简朴,但他们早就负担得起的绫罗绸缎却是从来没有买过的。因为日常也都是读书学习,哪怕就是从开了鲜花皂作坊家里有了固定收入以后开始每月发月例银子,乔多禄的月例也并不高,因为进学堂之类的,那些钱也都是公中就给出了,他自己也没有多少的社交,所以哪怕在中了秀才后,这月例银子也没有涨过。 总而言之,乔多禄不仅没有什么零花钱,自身的东西也不多,几乎没有一点上得档次的。 “娘,这不是到了府城,花销更大。而且禄哥儿进了书院,虽然青山书院声名向来不错,但是娘你说过的,人多的地方就 有江湖,那么多同窗,禄哥儿也不好太……” “寒酸?”她支支吾吾的,张爱英直接补全了她的未竟之语。想想也点头,“那也确实是,府城的花销是比县城又要高多了,他的东西你都看着添吧。都从公中出就是了。除了这个,这月例银子也要变一变了。” 倒不是张爱英不关心儿子,身为母亲,她本来也应该对儿子的事多上些心的。但她这不是半路穿越来的嘛,不是说感情就塑料,而是作为21世纪穿来的人,哪怕到这个世界她已经慢慢适应了这里的生活,可对于很多潜规则还是一知半解的。远不如从小就被进行好媳妇教育和培养的姜琬。把这些事情交给她去准备那是准没错的。 当晚他们就在饭桌上提到这个事儿,乔多禄起初还想拒绝:“娘,不用的,现在这样就不错,之前的月银我都还存着呢,都没怎么花,再给我那么多,我真用不着。” “哪有用不着的?以前啊,你那是成天钻研学问,我们一家人日常也住在一起,你要添置些什么,要给先生备礼,那都有家里能随时安排了。但你现在是进了书院,别看你们这回放假距离的时间不长,可那是因为你们刚进去,山长体谅你们,怕你们一时不太适应,可能准备的东西不够齐全,让你们回家一趟。这以后可没有这样的好日子,除了重要的节庆,清明中秋年节,一年到头你 们又哪里有几天放假的时候?届时你在书院中各项应酬打点交际往来,我们可就鞭长莫及了。你身上该备的东西那确实不能少。” 张爱英一番长篇大论下来,乔多禄那样子却好似并没有完全被说服,于是张爱英直接道:“看你这样子,别人看了保管说你矫情。这还有不愿意要钱的人。嗐,别说别人,就你娘我都要骂你矫情了,我们家现在又不是没有,你做这副样子给谁看哪?又不是给了你那点钱我们娘俩就要在家吃糠咽菜,我跟你说你少给我做出这模样,让人说小家子气。” 说到吃糠咽菜,她自己没忍住笑了,姜琬也跟着笑了。 乔多禄不好意思:“娘,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 虽然也有点吧,就是觉得自己身为男子汉,本该是家里的顶梁柱,但到目前为止,没有给家里创造过什么收入,反倒都是靠着母亲和妻子吃饭读书,能有如今这样的日子就不错了,还要拿更多女人赚的辛苦钱去花,这让他心里怪愧疚的。 但更多的是乔多禄真心觉得那样已经够了,他自己物欲不高,书院内的生活他们也已经有了初步体验,饭堂饭菜虽然不至于说多么好吃,但也不算难吃,还是能接受的。而衣服什么的更是够穿就行了。人在书院专心读书更是不需要出去走动,如此,衣食住行都解决了,他都觉得家里发的月银怕是都没处花用, 又哪里还要更多的钱呢? 他这么想的,便也把后头这主要原因给说了。 张爱英一听就笑了:“哎哟我的儿,你这可真是会精打细算过日子的。听听你这话,叫外人听了,指不定觉得我们怎么苛待你这秀才公了!怎么就给你这般斤斤计较上了?” 她又是好笑又是无语,平时也没见这孩子怎么抠门啊,虽然他们家确实简朴成了习惯,但也不是就成了规定,更没让这孩子真的缺了东西,他怎么就给养成这心思了?这可不好。 说白了,大人努力赚钱的意义是什么?还不就是想给孩子提供更好的生活,想培养孩子更好的脾性吗?穷人家的孩子为什么总被人说小家子气,那就是因为穷出来的。很多时候不是不知道不想改,而是原生家庭带来的习惯脾性早已经深入骨髓。张爱英自己已经是这样了,但她也尽量落落大方,毕竟是活了一辈子通透出来的,可乔多禄还小呢,要是年纪轻轻就处处考虑这些,真被养得小家子气,且不说对孩子本人不好,就从实际利益来说,也是不讨喜的,会影响日后的未来发展。 除此之外,张爱英还有一点是要提醒乔多禄的:“傻孩子啊,谁告诉你进了书院就只有埋头读书的?” 第416章 备好这份本钱 埋头读书固然不错,但如果终日只专心读书,那不就成书呆子了么? 张爱英看来,如今这书院,跟她上辈子的大学也差不多,相比起初高中还完全是孩子们专心学业,大学那就已经是个成人小社会了。埋头读书固然重要,但若仍旧跟初高中一样一心读书,那就很难混得开了。当然,很多人就是在初高中也能结交不错的朋友,只是能不能长久维系下去就不一定了。而任何一段关系的长久维系都需要付出,尤其是物质方面的付出。这不是说你要给朋友花多少钱,而是在维系这段关系的过程中,必然是要产生费用的。比如,姐妹间一起出去聚聚会逛逛街,兄弟间相约打游戏唱个k,就算不消费,这消耗的时间那也是机会成本不是吗?哪怕是不见面,平时煲个电话粥什么的,那不也得提供情绪价值吗?总而言之,任何一段关系的维系都是需要成本的,物质消耗金钱花费只不过是最基础的门槛。 张爱英当然知道交朋友不靠金钱,但很现实的一点就是,如果没有足够的钱,是真的很难交朋友的。上辈子她同事的小女儿读大学就有个山沟里来的室友,那真的是山沟,那时候都已经是18年了,那山沟都还没有通水泥路,那室友进入大学之前都没有接触过智能机。上大学是老师教她申请的国家助学贷款才交了学费,可生活费却没有着落 ,那位室友来读大学都是提的编织袋装行李,手里就两百块现金,安顿下来后一边上课一边想办法勤工俭学,偏性子又是个木讷自卑的,学校里的勤工助学岗位总是不好意思去争取,只能去外面打工,时间那叫个紧巴巴,也着实挣不来什么钱,毕竟再怎么要挣钱还得学业为先。因为钱来得不容易,花钱就更吝啬紧张,一开始寝室聚餐什么的,她还去参加,可人均四五十她就不太能接受了,后来寝室聚餐她就不去了。至于跟室友一起女孩子间逛街买买买那就更不可能了。而那同事之所以跟张爱英聊到这人这事,也是吐槽自家小女儿好日子过多了,何不食肉糜,回家竟然说“这年头竟然还有不知道海底捞的,妈啊,她竟然问我海底捞是不是海鲜,连自助是啥意思都不懂,我的天哪,妈,她连地铁都没坐过……”不过吐槽自家女儿归吐槽自家女儿,那位同事说到后头,还是在说那种山沟里出来的女孩子难免小家子气就这样的哪怕考上大学也没用云云。 就如这个例子中一样,交朋友或者说哪怕不交朋友,纯粹的社交也是需要钱的。尽管不乏那种出身贫穷也并不受贫穷限制的人,但被没钱限制社交限制人脉才是大众面临更多的情形。 当然,张爱英也不是说要让乔多禄去书院就专门结交人脉,也不是说那些一心钻研学问的人就不好 ,只是,主动沉溺学习不过问世事和因为没钱只能沉迷学习,那完全是两回事。就他们家禄哥儿的性子,虽然不是那种喜好交际八面玲珑的人,却也是有社交需求能做好交际往来的,那自然得备好这份本钱。 张爱英也把这些跟乔多禄说了:“我也不是让你要专门去结交人买什么的,而是在需要的时候,也不会因为囊中羞涩而错过机会。再说,就我们家的情况,别人稍一打听就知道,你若是真那么做个苦学僧,别人保不齐还会觉得你虚伪。所以,你在书院顺其自然就好,一些该有的交际往来应酬什么的,该去也得去,别太省着花钱。” “再说,我还不知道你这孩子?你心里肯定是有数的,难道还会拿着钱乱花吗?所以你听我们的,以后可别再有之前那种心思,别太紧着自己的生活,知道了不?” 如是一番劝说,乔多禄到底还是接受了下来,心里也有了些震动,想想觉得自己之前的打算确实是有些幼稚了,书当然还是要好好读的,更得认真钻研学问,可也不必把自己和家人分得太清楚,他想在这时候省钱,可能会耽误更多的事。 之后乔多禄回到书院,就带了不少东西。不过这样的人不少,毕竟新考进的人还是有些的,之前的学生也有回家带了东西过来的,乔多禄又是跟姜庭安一起的,两个人的东西多点也就不算什么了。 胡 平亲自架着马车将两人送到书院门口,胡琏帮着把东西搬上搬下。现在乔多禄进了青山书院,有点失落的可能就是胡琏了。倒不是说不跟在乔多禄身边,他就不能再读书之类的,而是单纯不能跟在小郎君身边这事儿就够让他失落的,毕竟,就乔多禄这样的学习天才,不仅自学厉害,还能够帮助身边人学习,不管是从感情还是从利益,胡琏肯定都舍不得离开自家小郎君。 这把东西搬完了,临走的时候,太太和小娘子在家分别的时候还没流泪呢,他自己面对小郎君却忍不住泪眼汪汪:“小郎君,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不要总是看书太晚,要兼顾休息和放松。还有,我一定会努力的。” 但是到底没能说得出要进来青山书院继续照顾小郎君的话。不是他不想,而是青山书院是不允许下人小厮进来照顾的,那他想要进来就只有一个办法,就是考进青山书院,但那真的太难了。 说来,今年胡琏也下场了,结果就只过了县试,府试那一关就被刷下去了。 之前看着乔多禄和姜庭安两人接连中秀才,名次都还那么靠前,有些人还觉得好像考秀才是一件多么容易的事,可实际上真的是谁试谁知道。这到底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只有参与过的人才能说得清楚。 所以胡琏现在虽然还在忙着,但也仍旧还是有充足的时间保证学习,至少得过了秀才 那一关,才能再说之后的深入学习吧?而有过府试被刷的经历,胡琏现在可没啥信心,更不敢放话什么要进入青山书院。那都不是自信心爆棚,他感觉要这么轻狂放话,都是他看不起青山书院,都是对人家书院的亵渎——就他这水平,哪来的脸,何德何能啊!还是回去老老实实读书,这两年能过了秀才就不错了,他还是得脚踏实地,至于青山书院,就当做一个遥远的目标吧。 第417章 把乔多禄送进了青山书院,张爱英就算是了却了一桩心事,让她也能更加专注于自己的事业。 期间她也没忘了回去一次县城,她可没忘了兰家庄子上的鲜花,那可是她的活儿。虽然说实话去亲自干活的时候也不多,但总还是得去的。 如今她人到了府城,就把去庄子上的时间做了固定,每月一次,家里置办了马车,张爱英还早就跟胡平学了驾驶马车的技术,都不用胡平每次驾车,她自己就能驾着马车来往。 起初大家还很担心,毕竟张爱英一个独身女人出行,哪怕这几年比较太平,从府城到陵阳县城更没有什么山匪路霸,但也不是一两个时辰就能走完的路程,大家会有所担心才是正常的。 不过张爱英坚持走了两回,很快就让他们适应了,不适应也没办法,张爱英虽然不搞一言堂,但她真要坚持起来,也没人能犟得过她。至于张爱英嘛,嗯,说真的系统在手,一个人其实要安全得多,比身边有人束手束脚强。 好在也没让张爱英再多走几回远路,到了年底,兰家就已经提出要将陵阳县城的鲜花基地搬到府城来,他们在府城周边也是有不少庄子的,用现代的话来说,那就是郊区农庄,随便滕一个出来做鲜花基地是完全没问题。 至此张爱英也得到了很大便利,她的重心才真正转入到了府城。 不过老家和县城的安排也是不能忽略的, 曹娘子作为家里除了姜琬之外的大会计,是必须要跟在张爱英他们身边的,让她去管县城那么一个小铺子也着实是屈才,张爱英只好把赵小叶提了过来,本来县城晚桂坊也没有一个正儿八经的掌柜,之前就是曹娘子经常在那边出面管事,如今把赵小叶从村里鲜花皂作坊提出来,那就是正儿八经地做铺子掌柜。 村里的鲜花皂作坊也不用担心,没了一个赵小叶,也有人接手。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陈彩妮的女儿宋宝花。之前她就一直跟赵小叶打配合,主管后勤的事,后来张爱英把事业中心把关注都放到晚桂坊上面后,对老家板桥村的关注更少,相当于就全交给了赵小叶和宋宝花两人,这么久也没出什么岔子,甚至可以说是兢兢业业勤勤恳恳,作坊交出的业绩和营收都相当漂亮。 要不是因此,张爱英也不会想着把赵小叶调去县城晚桂坊做掌柜。 而宋宝花呢,不是她不想调,而是在这个世界,她就算是东家也没有那个资格。甚至就是宋宝花自己想出来,都未必能轻易做到。张爱英能给她的帮助,也不过就是让她接管作坊。 说来,几年过去,宋宝花不说长成大姑娘,在这个世界也到了该谈婚论嫁的年纪了,而她在婚恋市场的行情,说一句好到爆也不为过。 毕竟,就不算他们家跟邻居乔家二房的关系那么亲近,单说宋家现在的日子也 很不错,乔家现在也在附近置办了不少田地,其中有大半都是他们租种的,张爱英收的租子还很低,陈彩妮更是靠着一手厨艺在十里八项都已经打响了名气,虽然慢慢的热度下降,有不少专业厨子跟风模仿之下,她的收益也降低了,但是陈彩妮又琢磨出了新法子,开始在家磨豆腐发豆芽,倒也有些生意,在乡下日子过得不错。 如果说以上都还只是附加值的话,只说宋宝花这个人,那也是相当不错的。在农村就不会有什么特别好看的姑娘,所有的好看都是靠钱养出来的。宋宝花经常在作坊,不受风吹日晒不去下地干活,不管是家里还是作坊的伙食都不错,发育的好保养也不错,至少白净,就已经胜过很多庄户丫头了。何况她小小年纪就在作坊管事,别的不少比她年纪大的小媳妇大姑娘的都得听她的管,有眼睛的都能看到张爱英对她的重视。起初还有人想歪呢,毕竟这邻里邻居的一直往来又多,谁知道是不是有个啥青梅竹马的?还是后来看乔多禄回来的少,而且以前还跟宋宝花她哥宋宝柱往来,后来回乡也是跟村里的读书人聚一聚,渐渐的那种歪心思的也都消了。倒是更盯上了宋宝花,光是那一份工钱就不少呢,更别说万一还能把自家人也弄进作坊,那得是多好的事儿啊! 总而言之,这一二年间,板桥村宋家也被媒婆踏破 了门槛。不过陈彩妮也早都听张爱英的,加上自己也是过来人,没那么急着嫁女儿——没条件才会想着把女儿早点嫁出去,既能给家里省口粮还能挣笔彩礼钱,但现在的宋家也没那么紧巴巴,自然不介意再留女儿几年,反正宋宝花年纪也不大。何况陈彩妮渐渐的也有了想法,说不定未来他们也可以进县城,既然如此,又为什么要现在急吼吼就给女儿在乡下找婆家? 倒是对儿子宋宝柱找媳妇他们没那么设限,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媳妇是娶到自家来的,什么样可以以后慢慢培养,而且宋宝柱的性子也比较憨实,没有宋宝花那么有能力,找个踏实过日子的姑娘搭配他就正好。倒不拘是城里姑娘还是乡下姑娘,只要合适就好。 这样情况下,宋宝柱已经定了亲事,就宋宝花还没有音讯。但这也是好事,就张爱英都不能说,要是宋宝花定了亲有了婆家,她还能不能这么放心就把作坊交给她。 所以就这事,张爱英还是跟宋家好好谈过的,之前磨豆腐是陈彩妮出去做厨后想出来的主意,法子也是自己跟人学的,张爱英没插手,只提了一句可以发豆芽,他们倒是也做得不错。 这让本来觉得跟老姐妹已经越走越远,心里有些可惜的张爱英又感觉看到了希望。 让宋宝花管鲜花皂作坊也是她的一次尝试,想看看宋家到底能不能把住机会,又能走多 远。 而且,张爱英也给他们提了建议,既然陈彩妮会磨豆腐,又会一手好厨艺,不如改换一下,去县城开小食铺,就卖豆花饭。虽然做餐饮也非常辛苦,但是比起磨豆腐卖豆腐,真能做成豆花饭,那可强太多了。毕竟在这世界有句话怎么说的,世上三般苦,撑船打铁磨豆腐。 是的,豆花饭这个在她上辈子川省每个地方都能见到的美食,在这个时候她还没见到过,但她觉得既然后世都能有那么多人喜欢能有市场,在这个时候应该也不会太差。 不过她也就是提了建议,到底要不要做还是看宋家自己。 第418章 酒香不怕巷子深 乔多禄在书院的日子平静无波,就算他是年纪轻轻的小三元,在这高手如林的青山书院内也并不算什么了。毕竟,自古以来也不是没有中了小三元之后十几年不中举的,小池塘里的大鱼进入湖泊说不得就是被别的大鱼吃的小鱼。小三元喊得再好听,说到底也不过就是一介秀才,才刚刚摸到科举的边边而已。而青山书院内,甚至已经有不少举人存在。他们都已经中举了,还在书院内继续学习,就是为了冲击之后的会试甚至殿试。 不过,这样的平静日子却也正是乔多禄想要的,有一说一,青山书院的学习氛围还是非常浓厚的,老师水平在线,同窗也都专心治学,就有那种花钱托关系进来的,也不在乔多禄求学的这边,也几乎烦不到他。所以乔多禄很快就融入了书院的大环境,并且完全沉浸其中。 转眼就到了月底,乔多禄早上在饭堂用过餐,就准备去图文馆看看书。 青山书院占地较大,已经有了现代学校的雏形,不管是教室宿舍还是食堂都比较齐备,甚至还有图书馆,也就是图文馆,里面有海量丰富的藏书,甚至有一些外头的孤本都能在其中找到摹本,乔多禄去过一次之后就迷上了这里。 以前他虽也能从萧夫子及其朋友师长那里借阅许多书籍阅看,可私人藏书又哪里能与这么一座声名赫赫的书院相比?而且书院的图文馆对在 内求学的学子是完全开放的,这对乔多禄来说,那简直就是老鼠掉进了米缸,真的是快活的让他忘乎所以。 不过平时的学习任务还是比较重的,尽管对乔多禄来说那也不算什么,但这不是刚进来嘛,乔多禄还是深谙枪打出头鸟这个道理的,并没有表现的太过积极出挑,所以平时能去图文馆的时间就比较少。但这到了月底有一天的休假,回家太赶,之前家里就商量过不必回家,所以乔多禄现在也有了充足的时间,早就准备好要去图文馆好好看书了。 结果刚回到宿舍,还没收好东西,舍友骆天明就进来了:“乔多禄,一大早的你这是去哪儿了?” 他擦着额头的汗珠:“我刚去后山找你也不在,怎么休假你比平时起得还早啊!” 他这就是知道乔多禄有晨练的习惯,才会去后山找人。 乔多禄笑着回道:“我习惯了。也没有多早起,不过骆大哥还去后山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有事有事,当然有事。这难得休沐,我们都商量好了,今日要出去逛逛,大家刚来的很多还没好好认识一下,趁这个机会大家也好彼此了解了解,你要去的吧?你肯定得去,大家好多都说想要认识认识你呢!” 要不说这就是个看脸的世界呢,乔多禄小三元固然不算什么,可现在他在同窗之间还是比较有名的,不为什么,就那张特别精致的脸蛋就够给人留下 深刻印象了。 平时都要上课学习,也少了攀谈结交的时间,这难得有假期,大家可不就想要聚聚。 乔多禄虽然早就有了打算,可一听骆天明这么说,他也没拒绝:“好啊,既然大家都说好了,那我当然得去,不能扫了大家的兴。” “对对对,乔兄弟,你这么说就太对了。” 骆天明笑呵呵,自己也赶紧收拾。 没一会儿,两人出了宿舍,很快就与等在走廊上的几人碰头,又站了一会儿,所有人都齐了,一行十来人浩浩荡荡出门去。 说是要认识认识,其实这十来人大部分都是在一个班里的,那自然还是彼此认识的,只不过忙于学习,说了些生活上的交道而已。 除此之外,另有几个就是朋友之间互相带着过来的,那也是关系不错的,这初次出去聚餐,都是抱着交好的心态,也没人搞什么幺蛾子,还都是能进青山书院的读书人,也不是什么轻狂放浪的,相处也算是十分和谐。 一行人出了书院,有在这边比较熟悉的人,领着他们到了附近的街市,大男人也不讲究什么逛街,主要就是有人领着熟悉这边的街市,毕竟虽然青山书院休假时间少,但一个月还是有一次的,而且书院的生活总体来说还算是比较清苦的,有时候想要打个牙祭想要买点好东西或者是缺了什么生活用品,都得到这街市上来买,那自然是得好生熟悉一下环境。 就这么 逛了一个多时辰,大家也差不多累了,也没那么讲究,直接找了个街边小食铺坐下,瞬间就把小食铺给坐满了。 不过这边街市靠近青山书院,这种情况大家见得多了,也没人会说什么的,毕竟,就算是书生,那也不是都有钱去吃大酒楼的。 一行人点了好些菜,等菜上桌的时候,就着小食铺的菜色,大家顺道说起自己家乡的特色菜,就算是大部分都是益都府辖下的,可也多数来自不同的县城,都说十里不同音,虽然不至于那么夸张,但细节上肯定还是有些差别的。 当乔多禄说起自己所在的陵阳县的特色美食,一听他来自陵阳县,有人便抢着说出来了:“我知道我知道,你们那儿的春风楼出的山珍系列简直太绝了。” “不该是皮蛋吗?我说春风楼最绝的还是那个皮蛋,不管是它的皮蛋瘦肉粥还是凉拌皮蛋,那滋味才叫不一般。而且根本不外售,我就去我外祖父家的时候吃过两次,想要买都买不到,这可真是……” “你们就只知道春风楼吗?福寿斋的蛋糕放哪儿了?你们一个个的是不是忘了还有这个东西?那个蛋糕,那个双皮奶,有没有吃过的?对对对,是不是还有人根本都没吃过啊?” 大家热热闹闹,说到陵阳县的美食,一个个都火热的好像说到了自己家乡一样。这么说也不对,因为对自己家乡的美食,再好吃都多少已经 听惯了吃过了,而陵阳县的美食,那基本都是仅仅吃过一两次,更甚者就是听人说起过,自己其实还没吃到过,那当然更加心心念念。 乔多禄一点没觉得自己被抢了风头,听他们说得这么热闹,笑眯眯听着,完了补充一句:“看来大家都是这食道中人,既如此,我更要赶紧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那就是,春风楼就要在府城开店了。到时候,不管是什么皮蛋还是山珍系列,大家都可以吃到最正宗的了。” 这个消息是乔多禄考进青山书院,在陵阳城跟何天佑聚会的时候听何天佑提起的。那时候何家就已经做了这个决策,就算一切要从头开始,到这么久应该也差不多都要落实了。乔多禄本来就想着要给何家的春风楼想法子打个广告介绍一下什么的,虽然读书人未必都有钱,但要说推广要说风雅这种事,那读书人还真是当仁不让。可以说,读书人就是最好的工具人。 尤其春风楼的定位就比较高端风雅,在读书人间打响名声,让读书人来吹捧吹捧,那就是相辅相成。 众人听了他这话也是惊喜交加。 “真的吗?” “此话当真?” “乔兄弟你可不要开这样的玩笑啊!” 本来一些坐到旁边桌子的人也起身凑到了乔多禄身边,纷纷要个确定答案。 乔多禄现在就如同众星捧月,他也没想到原来根本不用自己做推广,春风楼的名声已然如此之 大,只觉当真是酒香不怕巷子深。被众人围着,一个个都眨着那渴望的眼睛,他更是哭笑不得:“我当然说的都是真的,大家只管等着便好,想来下月休沐的时候,我们便能去春风楼一聚了。” “那是当然!” “那可是春风楼啊,我们一定要去!” “说好了啊,大家今儿都在的,下次一道啊!” “呵!” 在众人的兴奋声中,一道不合时宜的嗤笑声响起。 “什么春风楼,也就一群吃街边摊的穷酸才当成宝了!” 第419章 传说中的人物 别说乔多禄一行人,就是同样在周边用饭的人都有感觉被冒犯到,一个个忍不住抬头看向说话之人。 一看又有不少人立刻缩回了视线——说话之人不说穿金戴银,但那浑身绫罗绸缎,束玉冠,佩金锁的,一看就知道是富贵人家的公子哥儿。而且他话音一落,身边一些穿的不如他却也没差到哪里去的还纷纷附和。这谁惹得起? “是啊,也是这些人没什么见识,怕都是小地方来的吧,才会把什么狗屁春风楼也当成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啧,一股小家子气,真是让人讨厌。” “实在好笑,难道没吃过什么好东西?要不要小爷赏你们几个钱,喏,就去那边酒楼吃几个正经好菜,也免得这么满嘴笑话。” 那人说完,竟然还真就随手丢了几个铜板,就像打发街边叫花子一样。 其实之前那些言论,乔多禄虽觉冒犯但也觉得还在可接受范围内,毕竟萝卜白菜各有所爱,而且这也是在府城地界,身为府城人的骄傲说几句轻蔑的风凉话一点都不稀奇。可这一行人竟然越来越过分,竟然还做出这样侮辱人的举动,那就真的是让人无法忍受了。 但有人比乔多禄反应快多了:“罗浩辰!你别太过分!” 起身怒斥的人叫魏明华,不是乔多禄一个班的,是跟随友人过来的,相比乔多禄这样的新人而言,他们算是青山书院的学长了。 “呵,我们过分? 我是见不得你这样的给书院丢脸,让外人听了,还不得以为我们青山书院都是些没见识的土包子,竟养些寒酸之辈出来。” 罗浩辰没有丝毫遮掩,说完这句,还打起了折扇,摇啊摇,乍看过去当真好一个翩翩公子,只不过说出来的话却是只有尖酸刻薄的嘲讽,“魏明华,我知道你不过家中庶子,可好歹也是魏家出身,怎的就沦落这般田地。跟这一群人如叫花子般吃街边摊,真是不嫌寒碜。” “要是真没钱,那你更不该跟这些人混在一起,你缺钱来找小爷啊,小爷再怎么,也不会缺了你这顿饭钱的,大家说是不是?” 很明显跟他同行的都是他的狐朋狗友甚至是狗腿子,这时候纷纷附和。 全然不管魏明华这一行人有多么愤怒,甚至看他们越是不爽,罗浩辰一行人嘲笑越是肆无忌惮。 甚至还有那不知道是不是才喝了还没醒酒的,居然大言不惭道:“要我说也是书院太宽纵,真是什么货色都收进来,瞧瞧这一个个的,让人瞧了还真以为我们青山书院什么货色都收。寒酸的身上的泥腥味儿都没刷净呢,真是平白拉低了青山书院的格调。” 这话一出,乔多禄再也不能忍:“这位兄台若真是书院同窗,此时此刻便不该说如此轻狂孟浪之语。青山书院建院之初便以人为本,教书育人只问德行才华,无关门第出身。不管高门大户抑或平民 庄户,只要有德有才有一颗求学之心,便能有机会进入书院求学,如是方成就青山书院百年树人之名,青山书院更是为我益都府甚至是为大庆学子都创造了追求进步的阶梯和通道,为国为民奉献良多。大家可认同否?” 说到最后,乔多禄直接看向旁观众人。 而都不用他问,热烈的掌声就是回答,还有人直接叫好。 罗浩辰笑着的脸瞬间黑了,然而还没等他再开口,人群中忽然走出一个灰袍老人。 “好,说得好。青山书院的宗旨便是如此。” “什么人敢在这里——”罗浩辰的声音戛然而止,包括他那同行的几人,全都变了脸色,“张山长!” 众人:“哈?” 就是乔多禄都一脸惊讶,无他,这世界可不像21世纪,新生入学都得有个校长讲话,而且就算这时候注意不到,可但凡有心,去网上搜一搜,都能搜到校长的个人简介什么的,有照片自然也算脸熟了。而在这里可没有这么通达的网络,更无法便捷获取这些信息。 书院山长不说对乔多禄,就是对很多已经待了两三年的老人也是传说中的人物,听也只听说一两句,要不是罗浩辰等人这么一喊,他们就算直面也不能知道这人的身份。 “认识我啊?”张凌峰挑挑眉,定定看着罗浩辰几人,忽然一扬眉,“我想起来了。之前逃课去喝花酒那个,怎么,这是又换了朋友一起——” “ 没没没,张山长,您说的哪里话,我们哪里还敢?上次都是误会,该罚的也罚过了,这次是休假呢,真不是逃课。” “不是就好,否则书院的规矩,可一不可二,再犯怕就得准备收拾包袱回家去了。不过啊,罗浩辰,你对书院的宗旨理解还是不够,回去把院训好好抄几遍,到时候让人交到我那边去。不许再叫人替写了啊!” 之前还嚣张嘚瑟的罗浩辰等人,此时此刻面对张凌峰却是唯唯诺诺憋憋屈屈,听到被罚抄院训也不敢再发一言。 处理完这边,张凌峰才又看向乔多禄等人:“你们这有许多是刚进书院的吧?说的不错,小郎君,你是姓乔吧?” 乔多禄上前一句:“正是,小子乔多禄见过山长。” 骆天明等人也才反应过来,纷纷跟着与张凌峰行礼。 “不用讲这些虚的,像你这样就很好。”他夸了一句乔多禄,眼神也没在他身上多加停留,“你们不仅要记得院训,更要努力学习,书院与你们是相辅相成的。不只是你们需要书院,书院也需要你们,只有越来越多的人才出现,书院的存在才会更有价值。门第也好,出身也罢,那只是一个人的起点,不是一个人的终点。虽然起点有所不同,但能到书院来,你们就相当于有了差不多的平台,要更努力啊!起点不是你们能决定的,但终点会在何方却全然掌握在你们自己手上,年轻人 ,不能妄自尊大却也不要妄自菲薄,路就在脚下,只管脚踏实地往前走就是。” 大家之前便听闻张山长是个慈祥长者,且常喜欢微服私访,是个平易近人的。没想到才这么短时间就真的遇上了张山长,更是得到了来自山长的鼓励和谆谆教导,一个个那是激动得满脸通红又连连应是,表明自己绝对不会辜负山长的教导。 “好了好了,你们的菜都上来了,快去吃饭吧。” 骆天明等人反应也快:“山长,不知您可用了饭否,若是——” “不用不用,我刚才用了饭,喏,就在那边的烧饼摊子。我跟你们说,味道很不错,以后也可以试试。” 罗浩辰刚差点就下意识抬杠说就你们这点东西也好意思邀请人,结果就听到张山长这话,哪怕自己那话没说出来,他也觉得像是被一巴掌直接扇到了脸上,整个人都不好了。 “喏,还有你们,没事儿了就早点回书院吧,不是还要抄院训吗?这个时间回去,抄到戌时正好。” 罗浩辰:“……” 不是,这还有暴击三连呢? 第420章 底气足 张凌峰说完就拍拍手走了,不管是对哪一方,他的语气神态都很平静,乍看好像没有区别,可实际上,但凡在现场认真听他说了什么的,就能知道这位山长的倾向。 不过在场的人也没什么奇怪的,尤其很多摊贩都是一直在这里的,这位青山书院的张山长对他们来说也是老熟人了,什么性子他们也算是了解,就是不了解的,问一问也就有了答案。 张凌峰一走,刚刚在他视线逼视下退到一边的罗浩辰就立刻又不甘心冒头,他愤愤不平:“当真是用心险恶,怪不得泥点子都没洗干净就往上爬,你们这真是会算计的。是早就算到今日张山长在,故意搞了这一出吧?” “怪不得魏明华你都跟这一群泥腿子混,还真是会投其所好啊!呵呵!” “不过你们也别太得意,我看你们今日都是白算计,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都给那心机最深的做了嫁衣裳,呵呵,别忘了人家可是小三元啊!乔多禄,你当真是个阴险小人!” 其实并未走远的张凌峰:“???” 这话是说给他听的吧?是说给他听的吧?这是真把他当傻子上眼药呢!这罗浩辰可真是……就这行事风格,果然不是正经培养的。 罗浩辰不知自己媚眼抛给了瞎子看,反而还被人更加看低几分。他阴阳怪气一通输出,也不管乔多禄等人的回复,转身就走,顺便把几个还在发愣的狗腿子一并呵 斥走了。 众人还沉浸在见到张山长以及山长的春风化雨中,被他这劈头盖脸的喷一场也还没完全明白过来,等他走了反应过来却也只有莫名其妙:“他在说什么胡话啊?我们都不认识张山长,怎么可能算计这些?” 骆天明更是为自己的舍友抱不平:“他是不是脑子有病啊,还什么乔弟阴险心机最深,他是不是根本都不知道,乔弟都是今早上才被我拉来的!” 他这及时解释非常重要,乔多禄也连忙道:“不过也真是幸亏骆兄叫上我,不然今日可真是遇不上张山长。” “是啊是啊,就算遇到那个姓罗的晦气,可能遇到张山长,我们也算是赚到了。” “嘿嘿,有这姓罗的对比,咱们还真挺长脸的。” 就算罗浩辰挑拨,一时让人心里不舒服,可听听这些话,再一想他们出来这趟,并不是安排好的固定路线,完全是随机走到哪儿算哪儿,这谁能算计?更何况,张山长再怎么平易近人,那也是书院山长,就他们这些人,谁能提前掌握山长的行踪? 至于说嫉妒刚刚乔多禄在山长面前的额外刷脸,是有点羡慕了,可还真不至于到嫉妒那份儿上。主要刚刚那场景,乔多禄小小年纪敢站出去说那么番话,那也是人家该得的。至少,他们要么没那个勇气,要么没那个反应。而且,细想想,若不是乔多禄说了那番话,也未必能引来张山长,这么 一想,大家也都平静了。 于是又恢复之前的兴奋,甚至还要更热闹,有人说起书院山长的丰功伟绩,也有人向魏明华打听的:“魏兄,那位到底是什么人啊?” 正好,骆天明也在悄声问乔多禄:“乔弟啊,刚才那个人你认识吗?我怎么觉得他有点故意针对你?” 乔多禄:“……”问得很好,下次别问了。 不只是你觉得,其实我也觉得。想到那个人姓罗,如果是他猜的那样的话…… 正好,魏明华也看向这边,大概也是听到了这句小声的话,直接代替乔多禄回答:“的确是针对乔兄弟,但这原因嘛,还是跟春风楼有关。你们怕是不知道吧,原来陵阳县城的春风楼东家就姓罗……” 乔多禄:还真是跟他猜的一样! 魏明华也差不多解释完毕,可是大家仍旧觉得不可理喻:“那他还是有病啊,他家自己没本事,自家祖产都守不住,还听不得别人提一句春风楼了?” “就是嘛,再说当初罗家在陵阳县也并不无辜,变卖祖产跑出去就算不错了,如今还敢这般嚣张,真是不可理喻。”这是显然知道点内情的。 乔多禄问的就要关键多了:“可是据我所知,这罗家后来是到了南山县,这位罗公子又怎能在府城这样不一般?” 青山书院是什么地方,没有真才实学也得有硬关系才能进来。主要那罗浩辰的模样看着就不像有什么脑子的,更遑论 真才实学。加上他那嚣张的态度,真不是一个小县城的土霸王能有的。 乔多禄更是清楚内情,罗家当初在府城攀上的那一位同知可是被连根拔起了的,相当于是靠山完全倒了。罗家能扯出来,那都是因为他们真的是精明狡猾的商人,早有准备,都还不能算全身而退,府城很多涉及的产业都被迫吐了出去。 这种情况下,才几年,罗家竟然又在府城搞出名堂来了不成? “嗐,是我刚刚还没说完。”魏明华喝了口茶水,“这罗浩辰的确是南山县罗家嫡出小公子,不过他打小却不是养在罗家的,而是养在大都督府的。” “罗家还跟大都督府有关系?” “这就说来话长了。”说是这么说,魏明华却是言简意赅很快就给大家解释清楚。 都督府严氏盘踞益都府多年,作为掌管地方军权的头号家族,他们拥有极大权柄的同时,也承担着对外作战防御外敌的责任和义务。要知道,西南一代多民族聚居,外围更是有不少国家林立,不管是吐蕃还是吐谷浑等,虽然从来干不过庞大的中央王朝,但时不时就要跳一波,边境战事可以说从未停歇。甚至很多土司很多寨子也会时不时闹个动乱,需要严家平乱。这样环境下的严家,世世代代对外作战中,抛头颅洒热血为国牺牲的自然也不少。 严氏当家家主如今的都督严广义其父以及亲叔叔和堂弟便是在 三十年前的土司叛乱中战死的,叔母罗氏出身不高,当年与叔父的结合本不为严氏族中所喜,可那一场战役,叔父和堂弟全都战死坚守到了援军到来,他们的战功庇佑了罗氏。而且罗氏十数年如一日吃斋念佛清苦度日,严氏族中曾经再有不喜,面对这样一个孤苦妇人也都没什么好说的。以至于后来罗氏想要一个娘家侄孙陪伴,又不是要过继什么的,也不是要给娘家什么大体面大好处,只是陪在身边像个猫猫狗狗宠物似的,严家也不是养不起,就让人把人接过来了,这一养便是十多年。 没错,罗浩辰就是罗氏那个娘家侄孙。 听完这些的乔多禄只有一个念头,怪不得罗家敢猖狂至此,原来不只是攀上了曾经的同知,关键是还有这么一张底牌。还真的是,要这么比的话,益州都督可比知府的权利都要大得多,还是手上有兵的那种,就说这底气足不足。 而众人听完自然也各有所想,倒是给大家解释了这些的魏明华看大家脸色都多少有些沉重,便拍拍手笑道:“大家也别太紧张,虽然这罗浩辰跟都督府有些关系,可也不过就那样,他也就是平素有些趾高气扬,不敢真做出什么不得了的事出来。你们刚也看到了吧?面对张山长,他也只有乖乖听话的份儿,遇上他顶多就是被他嘴贱几句,真没什么。” 他这一安慰,大家又重新打起了 精神,纷纷说道:“就是就是,再说大都督府也不是那种不辨是非之人,我们行的端坐的直,何惧之有?” “来,吃吃吃,过后还要去刚刚那书坊看看。” “是啊,我还准备买两支笔,几位兄台可要帮我推荐推荐……” 第421章 奠定一个基调 一天外出“团建”完毕,再回到书院的时候,一群人手里多少抱着东西,也多少都有些疲态,只有乔多禄仍旧精神奕奕。 有人注意到这一点,十分惊奇:“乔弟,你这提了不少东西啊,怎么都不带喘的?” 可能是书院为了让学生们也增强锻炼学会自力更生以便更好地应对考试中的种种问题,除了不允许小厮仆人伺候之外,宿舍建在了半山腰,每次出入宿舍,学子们都得爬坡上坎的,平时都还能遭得住,可这不是逛了一天,还拿着东西,纯靠两条腿腿着来回,到这时候走拢宿舍,许多人自然是累得面红耳赤的大喘气。 反观乔多禄,不仅没有他们这些表现,甚至他还主动帮忙,手里提了很多他们的东西,比他们多得多,一路爬上来简直如履平地。 “嗐,要不说年轻就是好呢!”年近三十顶着熊猫眼的李畅满眼都是羡慕。 旁边钟鸣鹤立刻捅了他一手拐:“说什么怪话呢,你多大啊还倚老卖老起来了!” “嘿嘿嘿!” 大家都笑起来。 笑完了骆天明帮忙解释:“你们啊,这是不知道,我们乔弟这都是练出来的。每天早上卯时就起了,直接去后山锻炼,堪比闻鸡起舞了。而据乔弟说,他这样已经坚持几年了,你们说说,这体魄能不好么?” 这话一出,大家都有些惊讶。 不过也没有太在意,还有大聪明觉得乔多禄怕是锻炼为虚学习为 实。毕竟他们中很多人都是如此,那是起早贪黑地学,典型代表就是李畅,看他那常年不下的黑眼圈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说起来,青山书院虽然规矩很多,先生们对学习抓得很紧,可并没有要求什么起早贪黑地学。学堂早上开课是在辰时,要知道,朝堂官员都是卯时就要上班,称为点卯或者应卯,就相当于现代的上班打卡。所以,也有不少学子勤奋刻苦,自己不到卯时就爬起来学习的,乔多禄卯时才起,属实算不上早。 骆天明看他们就不是很信的样子,十分无语:“我说的是真的啊,不信你们早上看看就知道了,乔弟那是真的在锻炼,可辛苦了,反正我是去看了一次都觉得累。” “那是骆兄你没有尝试,其实没什么累的,成习惯了也就好了。”乔多禄说完这句,就把手上帮人拎的东西都分出去,大家便也各自散了。 回到宿舍,骆天明才嘀咕:“乔弟,我跟你说,他们不是不信你,我一看就知道他们怎么想的,还真以为人人都跟他们一样,个个都暗地里偷学……” 骆天明年纪也不大,也就十九岁,还没成亲,性子也有些跳脱,让乔多禄听着实在哭笑不得:“天明兄,那不叫偷学,只能说比较勤奋。” “嗐,就是这些太勤奋的,搞得我这样的都成了懒人,以后还要被他们在学业上碾压……” 骆天明不知道,这些人都算好的 了,人家只是自己勤奋好学,而且也不会刻意隐藏。在21世纪,还有一种学婊的存在,就是整天嚷着自己没有学习不写作业实际上背地里暗暗学习疯狂努力,考试一举惊艳所有人,还要来一句纯属运气好,那才能把人怄死。 不过乔多禄也没给骆天明继续絮叨的机会,他直接道:“天明兄,懒不懒的这不好说,但在学业上被碾压什么的,那也未必吧?你就不要太谦虚了。” 有的天才越是天才自身越是优秀越是难以理解别人的平庸,越是难以发现不如自己的人身上的才华和能力。 但乔多禄可不是这样的人,因为从小经历的原因,他比较敏锐,也善于观察,虽然自己过目不忘,理解能力也比较强,但他也并不因此就觉得普通人的平庸和努力是多么不起眼的事,甚至很能发现别人的优点和能力。 比如说,骆天明这人,虽然平时就如他自己说的那样,并没有别人那么勤奋,可实际上,那也是因为人家有这个实力,能进青山书院跟他们一起学习的,那学识都不会太差,可在这个基础上,每个人的天赋能力还是有差别的。举个例子,一篇文章,别人要吃透可能要至少读个七八遍,而骆天明基本上读个三四遍就能全部吃透,这效率直接是别人的翻倍。当然,乔多禄是不会说自己通常一两遍就能读透,那也不能说这种大话,因为他也是 越往下读越发现还有很多艰深的知识,没有足够的积累,乍然接触,哪怕他过目不忘能够一遍就倒背如流,可也不能立刻就完全理解透彻的。 “嘿嘿嘿。”骆天明被他这么夸一下,忍不住笑笑,还夸回去,“不过还是乔弟你厉害,啧,哥哥这个跟你一比都不算什么了。” 别的人可能只听过乔弟小三元的名声,可看到人年纪轻,又知道是从底下小县城来的,心下都难免有几分看轻,觉得他就是运气好。可是身为跟他近距离接触的舍友,骆天明自己也不是个驽钝之人,这么短时间的相处也看出来了乔多禄的实力,人家只不过是低调是藏拙,也是因为发现乔多禄比自己还要更厉害得多,他心里那点小得意才收敛了起来。 这时候夸赞起乔多禄,那当然也是要多真诚就有多真诚。 乔多禄:“好了好了,不早了,我们去洗漱吧,可别在这里互相夸夸了。” 不过,平素藏拙也就罢了,青山书院的考核就一下子看出水平了。 这又不得不说青山书院对学习的重视,县学府学这些地方对生员的考核还是一年一次的简称岁考,可书院内那是一个月便有一次考核,一年会有一次模拟考试——张爱英后来听说后忍不住直呼这世界太六,这不就是古代版的五三吗?五年乡试三年模拟什么的,啧啧!而她也是从那时候,才深刻理解了为什么就连一些明 明有自己族学的世家大族也会想方设法把自家子弟送进青山书院。废话,人家这是会大规模搞模拟乡试的啊!平时学再好,考试的时候也是不一样的,而在青山书院这一年一度的模拟考中,那是完全比照乡试的时间环境环节来考试的,考生们早早就能做体验做好准备,就说这成功率能不比那种完全自己在家学然后直接去考的那种两眼一抹黑的强吗? 而对新入院的学子,他们也是有优待的,还是那句话,要给他们一个适应的阶段,这不,本该一月一次的考核,新生们愣是三个月后才正式开始。 三个月的时间,也足够观察他们每个人的言行举止,再加上这直接的成绩,也算是奠定一个基调。 乔多禄这个基调就奠定的不错。 他一下子就考了个第一。 第422章 干得漂亮 “果然是年纪轻轻的小三元,有两下子。” “想不到啊想不到,本以为盛名之下其实难副,没想到人这是名副其实!” 也有赞叹,也有人暗戳戳柠檬。 “平日不显山不露水的,这一考试就厉害了,啧啧,真看不出来挺会装啊!” “就是,之前还说什么早起锻炼身体,我看怕不是在偷偷学习吧?” 各种言论乔多禄都听到了,不过他也没说什么,面不改色该干什么就继续干什么,反正只要不是直接舞到他面前,他都懒得过问这些。毕竟,实打实的成绩就在那里,别人羡慕嫉妒恨或者质疑诋毁都改变不了这个既定事实。 其实,要不要在考试中继续藏拙,这个问题乔多禄也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 他不是没有想过继续藏拙,可是很快他就否定了自己这个念头,之前藏拙是怕枪打出头鸟,可现在看来,书院内规矩重,大家也都专心学习,就是那些说酸话的,也不是什么太过狡诈险恶之辈,就算是,书院也不会给他们发挥的地方,所以,他就算出挑一些,也用不着那么担心。再加上,因为之前的刻意藏拙,已经有不少人在私下说他这小三元怕是名不副实,虽然只是一些小声音,但若他真不拿点真本事出来给人看看,说的人多了,虽不至于到质疑科举公平上面来,但也难免让他成了小三元的考官们遭受一些眼光和学问上的质疑,到时候 ,那就算是他乔多禄得罪人了。而且,人的学识才华天赋是掩盖也盖不住的,乔多禄不想自卖自夸,但锥处囊中脱颖而出本来就是迟早的事,他既然要走科举路,又何妨早一点经营起自己的名声?何况,一直藏拙便意味着虚价演戏,乔多禄虽然真算起来也是个芝麻馅的小汤圆,看着白净纤瘦也是有心机的,但要长久保持虚伪,他觉得那还是很难的。 综合以上种种考量,乔多禄干脆放开了自己,只管平稳发挥就是了。 这不,一下子就中了魁首。虽然仅仅是在同期新进的这二十来人中拔得头筹,可这其中可还有举人老爷的,想想这第一的含金量,那还是很不错了。 老师们对乔多禄自然也更喜欢了,毕竟,谁能不爱年轻的人才呢?青年人如同一张白纸,在他们的教导下取得成绩变得更加优秀,又怎么不让老师们有成就感呢? 乔多禄的考卷也被贴出来,原来还有些不甘心质疑的人,也在见到答卷后消音了。 承认别人的优秀并不难,只是人的嫉妒有时候确实难以抑制而已。 不过这些都没有对乔多禄产生什么影响,他仍旧保持从前一样的步调。面对老师们的额外观照他很感激,也抓住了每次机会。与此同时,他也能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关注越来越多。 甚至他每日晨练的时候,都有人在围观。一开始是偷偷摸摸地观看,后来或许是 发现他对此根本毫无反应,这些人胆子也就大了,会直接凑近上前来看。 乔多禄知道他们在搞什么,无非就是怀疑他每天早起晨练是在偷偷学习,想要知道他到底是怎么学习的。 估计是从早上没有找到法子,这些人也不死心,到后头不管他干什么,甚至就是去上个厕所,都有人盯着,乔多禄整个人都麻了。 不是,他知道这些同窗都很看中学业也都很上进,但是上进可以偏门,能不能不要这么邪门儿啊!连人上厕所都盯,这得是啥心态啊? 但凡是个心理脆弱一点的人,在这种关注之下那都得崩溃,太热烈真的太热烈,根本受不住! 不过乔多禄还好,虽然苦于连上厕所都有人关注,但好歹还不至于真在他方便的时候探头看,只要没到那一步,他就觉得还能接受。 好在紧接着的月考拯救了乔多禄,顶着大家的格外关注,乔多禄依旧稳定发挥,继续夺魁。 与之对比惨烈的,是那几个原本成绩靠前却心有不甘,因为过于上进想要从乔多禄这里偷得一点学习法典,结果这注意力一偏,在这竞争激烈的书院中,可不就立刻被人赶超。最关住乔多禄那几人,直接垫底了。 几个人看着那榜单成绩,已经够难过了,偏生老师上课的时候还要都提两句,让大家戒骄戒躁切勿骄傲自满什么的,乔多禄是被表扬的那个,他们嘛,很不幸地就成了那 个对照组。几个人简直是欲哭无泪如丧考妣。 如此一来,几人哪里还敢把心思放到旁的事情上去。更有聪明的,也想通了,乔多禄哪有什么学习法典,甚至都不存在他们以为的偷偷学习——本来还有人觉得乔多禄这是在装,知道他们关注就故意演给他们看的,可看看人家那仍旧占据魁首的名次,这要是演的不学习都能学成这样,那他不演的话……这联想太打击人,他们都不敢这么想。 乔多禄终于能松口气。 而这一切都被骆天明看在眼里,他直接一把搂住乔多禄的肩:“乔弟,你真是好样的!干得漂亮!就该这么打他们的脸!这帮子家伙一个月来都干了些啥,打量谁不知道呢,嘿嘿嘿,这次让他们郁闷死!” “天明兄~”面对骆天明时不时的脱线,乔多禄也实在有些无奈,“都是同窗,不过是一次小考,何来打不打脸之说?” “唉唉唉,我知道,你小子,不就是谦虚么!行行行,你骆哥不给你拉仇恨。”骆天明做了个封口的动作,然后又一秒变脸,“不过啊,乔弟,你这回又夺魁首,是不是该表示表示,请我们大家吃一顿不过分吧?” “不过分不过分,该的,应该的,天明兄有心,弟岂敢不从?” 于是,趁着考试完的休假,有骆天明牵头,大家就又去吃了一顿。只不过虽然开头都说要叫乔多禄请客,也确实是请客了,不 过他们也都带了贺礼,就跟这顿酒饭一样,都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笔墨纸砚什么的,都是用的上的,既不会涉及到过分的还不起的人情,又切切实实地拉进了彼此的关系。总之,能进书院学习的,除了学识水平达标,大部分人的情商还是很在线的。 之后他们又再约着去了一次府城新开的春风楼,一个基础的朋友圈便初步形成了。 第423章 一拳打在棉花上 乔多禄的书院生活平静又精彩,书院外,张爱英婆媳俩的生活也一样,平静且精彩。 婆媳俩不仅开发出了新品,还搞了不少活动,府城晚桂坊的生意红红火火。 眨眼就到了年底,这是他们在府城的第一个年,也是这么几年,他们第一次没有回去板桥村。 当然,在年前,该送的礼物该安排的事情都已经安排的差不多了,甚至都不用张爱英亲自回去,她现在有足够的人手去帮她把事情做好。 至于送给姻亲的节礼,嗯,现在姜家大房也在府城,自然更用不着那么复杂了,直接就送过去就行了。说来,现在两家现在住的还挺近,真挺近的,虽然不至于成为邻居,但也就隔了一条胡同,真的是非常方便。姜琬要回娘家的话,根本都用不着坐马车,只用步行个十来分钟,可以说是转角就到了。 其实一开始张爱英从潘林那里购到手的房子还真不是这一套,而且姜伯年当时并不知道乔家已经置好了宅院,还委婉表示过自己手下的房产可以租给乔家住,知道乔家已经有了安排这想法才作罢。不过人家这是好意,张爱英当然还是会记下的。 后来这不是过了几个月,府城晚桂坊生意爆好,之前的投入虽然还没有完全收回成本,可这利润也十分可观。正好姜伯年附近胡同有人家出手宅院,张爱英也寻思,两家在府城都算是没什么根基的,住得近 相互扶持相互照看都挺方便,而且姜伯年住的这边地段要好得多,她就想法子腾挪了过来。 反正在那边院子也还没住多久,她又每个月还要往县城跑,就不算太安定,也没住很久,没有那么多不舍的情绪。这不,换过来倒是慢慢习惯了。 这个年两家都没有回去,姜伯年的理由很敷衍,就说姜庭安在书院的假期很紧张,他们就不浪费时间来回跑了。不想诅咒自己的儿子和身边人,他还干脆拿自己的身体说事,只说自己入了冬便感了风寒,一直反反复复没好利索,也就不回去,免得过了病气给老人。反正这理由足够冠冕堂皇,说得过去就行了。 至于送回家去的节礼,呵呵,反正是要多敷衍就有多敷衍。 祖宅那边二房那边有意见,那就有呗,他们不是一直都叽叽歪歪没个够吗?反正现在姜伯年是不忍了,外人要说也就说去,他还巴不得让大家都知道他跟那边已经疏远了。他现在是一点都不想跟那些人再有多么亲近的关系。 事实也正是如此,他们没有回去,本来想着要趁过年这个日子,好好发作一下,倚老卖老敲打大房,就算不能让他们以后都听话,那再怎么也能膈应一下他们的,结果直接来了个礼到人不到,气得姜长康老两口气个倒仰不说,就是姜仲时和冯慧君也没好到哪里去。 两人自打之前吵架之后,感情就有些不如从前 。就算事后冯慧君这个聪明女人很快反省,知道自己当时就不该那么做,也尽力去挽回了,但说出去的话如泼出去的水,就算能收回来,那还能跟泼出去之前一模一样吗?裂痕再怎么缝缝补补,也只能遮掩不能消弭。 所以冯慧君更为期待大房的回来,她清楚地知道,要让他们夫妻二人的关系更为融洽,那么大房这个共同敌人那就必不可少——枪口一致对外的时候,人才会格外团结不是吗? 可惜这打算又落空了,再想到自己娘家那边传来的信息——对了,之前在府城被姜伯年赶走的那家人,主事的就是冯慧君的亲大伯。 本来他们一家子住着姜伯年祖母的免费大宅院,就省了一大笔钱,平素自家也有点产业,再有冯慧君以及几个出嫁女的支撑,这一家子供养着几个读书人,哪怕没能进去青山书院,那也是相当滋润过得舒舒服服的。结果这一下子,免费大宅院没了,出嫁女的补贴大头冯慧君这边更是直接也断供了——这又不得不说,冯慧君之所以会跟姜仲时起罅隙,也是因着这一波,姜仲时才发现她每月贴补给娘家那么多东西。尽管对自己娘那么做,姜仲时没有太大的感觉,毕竟要不是她娘贴补娘家引得老祖母不喜,进而导致他爹娘都对大哥不喜,那也不能便宜他这个老二得到这些家产。甚至早在成亲的时候他就该被扫地出 去管理一些旁枝末节的东西了。可事情真落到自己头上,发现本来属于自己的财产竟然被败家婆娘倒腾去贴补娘家,这哪能忍?大吵一架不算完,之后那是瞪大了双眼,夫妻之间哪还有基本的信任,而冯慧君挽回自家丈夫还不够,又怎么可能在这时候还顶风作案去给娘家补贴。 扯远了,总之就是,这冯大伯没了这些收入,靠着自家产业虽然也还能支撑,但这一下子不是就捉襟见肘了嘛。原本还能和平共处的,现在一大家子矛盾也不断。偏偏在这时,还看着晚桂坊生意那么好,得知姜家大房不只入住了他们的房子(不要怀疑,无耻之辈就是这么无耻,明明是他们侵占别人的私产,这住的久了占便宜久了,就把别人的东西当成自己的了),姜家大房的儿子和女婿还都考入青山书院,那叫个风风光光,他们怎么能受得了? 一家子吵吵嚷嚷,又继续给包括冯慧君在内的所有出嫁女写信,主要对象还是冯慧君。 种种累积之下,冯慧君早就设想好了要为难大房的一百零八计都不为过,结果可好,人家根本都不回来。别人是一拳打在棉花上,她这是连棉花都没得打。 能不叫她怄气么? 人一怄气,脑子缺了理智的弦,就容易做出些不理智的事情来。 哪怕被警告过,知道不能再乱编排大房莫须有的事,可是言谈举止之间,仍旧带出些许埋 怨。 她自以为自己做得很好,只是作为一家人,替老爷子老夫人说两句话,都没说大房不孝什么的,只说老人想念他们,这难道也不行吗? 可是她的神态早已经出卖了她。而且,什么事情都是可一可二却难再三的,外界早就对姜家两房有各种揣测,毕竟正经人家哪会把嫡长子敢出门让次子主事的?又有之前那些事的积累,她这样的表现,再结合姜仲时在外流露出来的同样神情,大家便都知道这姜家这两房确实是出问题了。 第424章 活该 不过,大家可不会像姜仲时和冯慧君所期待的那样攻讦大房,相反,大家都是在说这二房有毛病,占了这么多年便宜还不够,以前大房都被他们压一头。如今人家儿女出息了,也没想着回来跟你们争家产,还是往外走的,你们倒好,这还不满意了,怎么,人活该被你们压着啊?还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这样的议论自然也零零星星传到了姜家祖宅几人耳中,就连姜长康两个老的,身为父母,在这个最重孝道的世界,他们可以说是本身就处于道德制高点,可也没能在舆论中得了好。除了极少数人为他们说话,更多人还是站姜家大房的。毕竟老两口自己立身不正,偏心本来没什么好说的,但他们偏心到不顾礼法,这就是把自己都置于不利地位。所以也不怪大众觉得他们这是活该。 “再说,人姜老大一家也没做什么啊,怎么就不孝了?又不是老人要死了人家还不肯回来,也没听说那两人有什么病不病的啊?反倒人家姜老大也是有原因的,人家不想把病气过给老人,这才是孝顺吧?” “就是啊,什么老人想念儿孙,这话也就骗骗不知道的外人。以前姜大老爷在的时候,那不还是把人家单独赶出来的,那时候怎么没说想不想念的,这时候人家去府城了,没那么方便了,就说想念儿孙了,啧啧,这得是有多偏心啊,非得给人添堵是不 ?再说,以前二房那两位郎君在青山书院的时候,不是也有休假不回来的时候,那时候怎么没说儿孙不孝啊!” “哟哟哟,可不能再说了。再说这姜老太爷怕不就真的病了,到时候……” 说是真病了,但大家拿挤眉弄眼的话里有话,分明就是想说姜老太爷要装病。 然后,姜长康还真是给气病了。 他没想到自己会听到这些话,什么时候他姜家竟然都沦为市井小民随意谈论的话题了?更何况这些人说的还是这样无理的话,简直是无赖,可恶,太可恶了! 然而,偏偏他还不得不被这样的话裹挟,这回是真病了都不敢声张,连请大夫都是偷偷摸摸的。这么想想,姜长康就更怄了。 远在陵阳县城的这些事,根本都影响不到张爱英和姜伯年两家人。 自打做出要在府城过年的决定,张爱英就早早开始准备,许多系统农场出品的新鲜瓜果蔬菜都被借着回板桥村的由头被夹带弄出来,姜伯年和吴氏一开始也很惊讶,但关系说亲近也没有那么亲近,倒是不好直接问出口。 这里不问就失去了机会,等到之后再看到张爱英拿出来的辣椒、铁炒锅甚至还有冰块等等好东西,见识的太多,想问也问不过来了。 当然,张爱英也是会简单解释一下的,比如说那个辣椒,原来她虽然不能得到种子,可是开通系统商城后,还是能从商城中购买一些来解馋,虽 然真的是很贵,每次购买一小份的价钱都够买她们婆媳俩三个月的卫生巾了。可是辣椒是真的好吃啊,相比起茱萸,辣椒的辛辣味才是真正能满足她口味的东西。 但这不是系统商城都被关闭了嘛,这也都过去一年多了,张爱英绝望地发现,自己除了每个月的固定收入,一点日常流水都没有了,所以她也认命了,看来想靠自己积攒足够的资金去重启商城几乎是不可能了。 可是人还真就是这样,以前其实她也比较节制,毕竟她的系统资金一直都比较有限,而她还有譬如卫生巾这样的必需品都得购买,再有口腹之欲也不能经常购买。而且,什么东西都是物以稀为贵,或许经常吃的话,她也就不觉得这些东西好吃了。偶尔购买一次作为奖励,也更能激励自己去努力奋斗不是吗?可是自己节制不多购买,和再也不能购买,这完全就是两码事。张爱英这样活过一辈子的人,都无法克制地变得更馋,知道买不到的时候,反而更加想吃。 怎么办呢?张爱英就只能求助别人啊! 反正这个世界乱七八糟的,她也不确定外国现在有没有辣椒的存在,但不知道,就去找呗!正好她身边还有一个兰家的商队,他们从西域带来了各种香料,而据张爱英所知,兰家还跟娄家有关系,而娄家还是有海船的,那是有出海贸易的,既然如此,把找辣椒的事儿 交给他们准没错。 反正她上辈子就听说,其实辣椒进入华国后,一开始也不是用来吃的,大家都把它当观赏植物了,就跟西红柿一样,颜色太鲜艳,之前又没见过,很多人并不敢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但张爱英不怕啊,而且只要能找回来,大不了她用系统扫描扫描,真有毒就不吃呗。就抱着这种死马当成活马医的心态,张爱英跟兰家负责人说了一下,只说也是之前跟那些月季花一起得到的东西,不过她没有成功种活,想拜托他们去寻找。 提到是跟那些鲜花一起的,兰家负责人很是上心,这不,才一年的时间,就已经有了结果。 当张爱英看到那送上门的鲜红干辣椒,她也一时都不敢确信,不过经系统扫描后,确实就是辣椒,连辣椒籽都很饱满。只能说这个世界在她眼中是越来越乱了。不过不管怎么想,现实就是这样,张爱英立刻就开始培育,除了种在自家菜地中,张爱英将那些菜籽大量地种在了系统农场中,农场中一切都是加速的,加速生成的辣椒很快就有了收获。 冰块也是如此,也是兰家送过来的。这个世界早就有了硝石制冰法,不过就算方子扩散出去,说实话也不是谁都能弄出来的,很简单,冰块不好弄,难道硝石就是很容易弄到的东西了吗?还是只有那些高门大户富贵人家才能享受得起。 张爱英只用简单解释一句 ,不用说太多,擅长脑补的人就自动将一切都补全了。 那些没见过的新鲜瓜果,应该也是兰家送来的了。既然如此,又还有什么好问的呢? 第425章 一起过年 两家人直接在一起过年,不仅是因为两家的姻亲关系,主要乔多禄和姜庭安关系也不错,虽然进入青山书院后,两人并不在一个宿舍也不在一个班级,相对于乔多禄的一枝独秀,姜庭安在其中就算是“泯然众人”了。这不是说姜庭安不优秀,不优秀的那也考不进青山书院,只不过相比乔多禄总能独占鳌头,他的水平在入院之初就是相对后面那个层次的,不过他也更年轻,在另一个班上也学得不错,老师们也很喜欢他重视他。 而他跟乔多禄不在一个班,住的地方也是分开的,就不能像从前那般几乎是只要学习就待在一起,可以说在进入书院之前,乔多禄每天跟小舅子呆的时间远超跟妻子待在一起的时间。可现在却是根本不能了。 一开始两人还会想法子经常碰头,特别是乔多禄,他毕竟相对来说更年长,考进青山书院也是他一力主张额,他就觉得自己有照顾小舅子的责任,所以总是想要关照姜庭安。但很快他就发现姜庭安其实也适应得很快,并不需要他的什么特别关照。相反,因为他本人格外突出,经常去找姜庭安的话,还会连带姜庭安也被人格外关注,甚至心思不太好的就会说些不着调的酸言酸语,渐渐的,乔多禄也就不会特意去找姜庭安了。 不会特意去找,但毕竟还是在一个书院内,两人彼此生活上也是能做到互相关 照的。而且两人性格都还算不错,很快都结交到了一群朋友,虽然不至于说是什么至交好友,但是就目前看来,这些朋友还是不错的,彼此还会互相介绍各自的朋友圈,总之都融入的不错。 如今放了假,年节时期说是时间紧张,但也有长达半个月的时间,这在青山书院已经算是很长的假了。很多外地考生甚至根本没办法回家。要回去的话,还得提前请假。当然,通常情况下,书院也不会不准假,不过,你请假了,别人可不会请假继续学习,会不会落后,怕不怕被别人远超,就看你自己掂量吧。总而言之,很多来求学的人,但凡不是家境特别好回去也有名师教导或者住的特别近就在府城或者府城周边的,都不会轻易请假离开学院,所以,书院就是节假日也不会关门。 张爱英听了这些都流泪,啧啧啧,从古至今求学就没有容易的呀!想要出人头地想要学个本事,那都得付出艰苦卓绝的努力才行。 所以,搬到府城是最正确的决定,古有孟母三迁,现代有疯狂抢购学区房,如今她不过就是跟着儿子的学习往大城市跑,这都不能算是为了儿子,也是为了自己。虽然说府城消费高,但说实话,那物产也更丰富了啊!甚至张爱英自己很多系统农场的东西都可以直接拿出来,就说是在市场上偶然买到的,都比以前好糊弄多了。 对姜伯年 来说就更甚,他以前在县城都能一个院子里待半生,如今到了府城,大不了就是继续在家治学,他是能静下心来的。就吴氏原本还觉得有些寂寞的,因为她原来在县城,虽然也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但有多年经营,娘家亲戚有时候也会过来串个门什么的,还有一些有交道的人家往来,平素也还能有个事情做。如今到了府城,女儿早就出嫁,儿子也去了书院,又没有什么熟悉的亲戚可以走动往来,这不就闲下来难受了么。 好在现在姜伯年对妻子的关心多了,很快发现她这种状态,立刻就把那些房契地契翻出来交到她手里:“家里还有这么多事给你打理,不是还有铺子那边的事还没有收拾利索吗?我一个男人做这些事到底不够细致,家里中馈还是得你来细细打理。” 这么一说,吴氏深感肩头责任,这才打起了精神。加上她也是很多年都赋闲,对于打理产业什么的很是生疏,便很有些手忙脚乱的,这人嘛,忙起来就对了,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没时间去想了。 后来张爱英一家腾挪过来,两家挨的更近,彼此之间往来更多,不过短短时间,感情已经是突飞猛进,说是亲如一家有点夸张,但凑一起过年那也是能融洽做到的。 这主要也是两家人口都不多,是真的不多。尽管这年头孩子夭折率很高,可是同样的,但凡能吃饱,生育率也是 很高的,像他们两家这样的人家,三四个孩子都算平常的,多的是七八个孩子随便养养的。相比起来,他们两家这人丁就是真的稀少,用这年头的话来说,两家都是只有独苗苗,那凑一起过个年,热闹一下也不过分吧。 “嗤拉”一声,辣椒进了油锅,然后噼里啪啦,紧接着,是锅铲在铁锅上不断翻炒的“喳喳”声。 伴随这一系列声音,越来越浓郁的香味从厨房里传来,那诱人至极的霸道香味,让吴氏都忍不住探头相望。 “今天要吃的到底是什么?火锅是为何物?” 她正跟女儿一起端盘子上桌,盘子里是各种冬日难见的鲜嫩蔬菜,有些甚至连吴氏都不知道是什么,但光是看那翠绿鲜嫩的模样就知道一定很好吃。还有各种水果,汁水充足,红的绿的黄的直接被切成块装在雪白的瓷盘里,光是看着便叫人垂涎欲滴。 哪怕之前已经听女儿说了这火锅,甚至儿子早就在乔家吃过,回家给他们说过几次了,可光听描述,那里有自己直面来得冲击大。此时此刻闻到那霸道的香味,她也实在是忍不住再次问了出来。 “别急,娘,你现在问我,我也跟你说不明白。不过,马上你们吃过了就知道了。” 就在这时,胡平和胡琏父子端着铁锅出来了。一边出来一边大喊:“来了来了,都小心着点啊!” 他们端的是刚炒出来的火锅底料,很快便 把火锅底料依次放入了桌上摆好的锅里。然后再加骨汤,点燃炭火,便开始煮了起来。 第426章 隐忧 这是张爱英特意打造的小火锅,放这些锅的是专门定制的桌子,桌子不大,锅也不大,锅还是鸳鸯锅,一半放的是辣椒炒的红油底料算是红汤,另一半则是纯骨汤也就是清汤,几乎是每个人单独享用一锅。这就是纯分餐制了。 而每个人的桌前,除了炭炉小火锅,满满当当的摆满了各种食材,除去各种新鲜蔬菜,还有的便是各种肉片。 不知道姜伯年夫妇能不能接受内脏,他们桌前暂时没有这些,不过等到吃嗨了的时候,姜庭安可是不会讲究这些礼仪的,直接起身就给他爹娘锅里碗里奉献了来自儿子的孝心,弄得姜伯年夫妇都有些哭笑不得。 姜琬看着这一幕更是忍不住有些眼热,若是放在几年前,她还没有冲喜没有嫁到乔家去,她是万万想不到还有这种场景的。她那最最注重规矩礼仪的父母,还会跟他们一起吃火锅,还吃这些在他们眼中的腌臜物……不过,能有这种场景,也叫她心里暖暖的。 尽管这场景在那些士大夫眼中看来不雅,对他们而言,男女分席而且庄重端肃的宴席才是符合礼仪的,还得食不言寝不语。像他们这样一大家子热热闹闹吃这种重口味的东西,那简直就是在那些人雷点上蹦迪。但那又如何呢? 这才是一家人该有的样子啊!反正是关上门来,一家子随意些自在些又怎么了? 而姜琬更是清楚这些改变都是谁 带来的,她下意识满眼热切的看着婆婆。 “吃啊,不爱吃这些是不是?是不是有点辣?”张爱英也注意到了姜琬的视线,她们婆媳俩本来就挨得近,这时候看着姜琬,她也凑近了低声道,“别急,今天人多不好再弄不一样的,娘知道你爱吃的,下次给你弄酸汤锅底的,大神赐下的番茄还有一些呢,到时候就用那个炒,你吃了再来对比对比,这番茄锅和酸菜锅做出来的锅底哪个更好。” 姜琬心理更暖了,直接笑了:“好,娘,那等禄哥儿回去书院了,你再做给我吃。” “行啊,就咱娘俩吃。反正禄哥儿也是个没口福的,一个男子汉,不爱吃酸那么嗜甜,真的是,要不是怕蛀牙还有点节制,我真怕他吃成高血糖消渴症。” 消渴症就是古代糖尿病的说法。张爱英这么说自然是有一点夸张成分的,姜琬更是好笑了,眉眼止不住往乔多禄那边看了一眼。 是啊,谁能想到呢?这么一个清风朗月看起来还有点清冷的小郎君,实际上是个爱吃甜的小孩儿呢?平素的零花钱最多花销就是去买糖了,也是叫人想着便觉可乐。 乔多禄多敏锐啊,一下子就感觉到了这视线。哪怕是在跟岳父说着话,也还是抽空抬眼往姜琬那边看了一眼。眼神中带着些许疑惑。 姜琬笑着他摇摇头。 乔多禄不明所以,但看她笑着,便也回以一笑,又举举筷子,示意她 好好吃饭。 而这一切全都被吴氏看进眼里。 说实话,看到自己女儿跟张桂花那么个乡下泼妇交头接耳姿态亲密,一看关系就很融洽,吴氏还是会下意识不太舒服。不过她很能调节自己,很快就意识到,这对女儿是好事。如今多少人家,不管是高门大户还是小门小户,那多年媳妇熬成婆,做婆婆的就没几个好的,不是说人品不好,而是对儿媳妇,就不可能宽容。就她自己都设想过,要是安哥儿娶了媳妇,她要怎么怎么约束,反正是不可能如自己女儿在乔家这么宽纵的。不过,受益的是自己女儿,她又觉得还好。再看女儿女婿之间的互动,小儿女之间互动亲昵又自然。一时间更让她欣慰了。 其实之前她就委婉打听过,毕竟女儿女婿成婚也都好几年了,女儿身上到现在还没动静,人做婆婆的不催,谁知道心里怎么想的,哪有不着急传宗接代的?那他们自己得心里有数啊。难免忍不住旁敲侧击了一下,想着万一真是女儿有什么毛病,他们也赶紧的请大夫调理,现在女婿越来越优秀,眼瞅下一个举人应该是妥妥的跑不掉了,那自然不能让女儿享受不到举人夫人的好处。然而不打听还好,一打听她简直觉得遭受了暴击,女儿女婿竟然还没同房! 吴氏当时听闻这种消息,那真的是差点就气昏过去。毕竟,谁听到这种情况第一时间都会 怀疑男方有问题自家被骗婚了。虽然不好听,可是这在古代,如果夫妻闹和离,妻子说出自己仍是完璧之身,那绝对是能让娘家去暴打夫家的——不管是什么原因,让女人守活寡,这妥妥是男人的错啊!夫家都只能任打任骂不敢还手的,他们没理啊! 不过很快,她就被安抚了下来,也不敢不安静下来。毕竟,遇到这种事,很多女人就算是守活寡,也是没有勇气去说出来的。除非娘家很强势,女人自己的性子也比较坚强,不然,稍微软弱一点,或者夫家强势,哪怕明明遭受不公的是女人,他们也会掌控舆论,反而攻击这个女人没用:连自己男人都拢不住,还有什么用!男人一点都瞧不上你,肯定是你这女人有毛病啊!……这种情况真不是一般女人挺得住的。 加上姜琬也跟她表达了原因,吴氏自己是过来人,后来也找一些大夫什么的打听过,知道姜琬说的确实没错,女人年纪大一些,身子壮实了再生孩子会更容易更安全,她才渐渐安定下来,不过也会时不时提醒女儿,能尽快就不要再拖。她心里就还是有这个隐忧的。 不过看到今天这个场景,她又觉得安心了一些。这么看来,女儿女婿还是有感情的,有感情就好,也能稳妥一些。 无人知道吴氏心中这些小心思,就是吴氏自己,也不过感慨片刻,很快就被儿子带动着加入这一 场火锅盛宴。 就连端方如姜伯年,都在姜庭安的插科打诨下,愣是尝试了此前从不吃的内脏,那些都是腌臜东西,他们以前可从来不会碰的。不过儿子说的也是,连这种重口味都尝试了,再吃一点内脏又算得了什么? 张爱英不鼓励烂酒,但是她自己也会酿一些果酒,而且这年头的酒普遍来说度数不怎么高,在这火锅宴上,既然都有了水果拼盘,再来点果酒也不算什么吧? 第427章 不扫兴 美酒美食,足足吃了一个时辰,期间大家也畅聊了许多事,男人可以谈学问,女人可以谈生意,谈完家事再说一些时政问题,反正关上门来的,也没有什么特别敏感不能提的话题,畅所欲言之下,那真的是相当自在愉悦。 热腾腾一顿火锅宴下来,当真是酒不醉人人自醉,大家都吃美了。幸好还有曹娘子一家,他们虽然也被宽待,没有要求他们伺候在一旁随时听候吩咐什么的,而是让他们也去吃饭。他们吃的也是火锅,甚至各方面食材都大差不差,只是水果拼盘的种类少了一些,还有一些鲜嫩蔬菜少了,其余的都不缺,甚至张爱英也给了他们一壶果酒。 “知道你们平素也馋这一口,今儿个提前过年,大家都热闹热闹,乐呵乐呵,你们之前也是忙了许多日了,便趁着现在也去好好松快松快,吃一顿解解乏。” 饶是如此,他们也并没有真的放纵。毕竟曹娘子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主家的宽待是心善,但也不是对谁都心善。若是他们因此便得意忘形忘了自己什么身份,真敢跟主家一样肆意吃喝啥都不管,那以后这样的宽待也怕是别想要了。 所以他们尽管在偏房也吃得高兴,但比较克制,既没有发出什么大的声音,还竖起了耳朵,时刻注意隔壁房间的动向,以防主家有什么需要的,他们就能立刻冲出去。尤其今日除了主家,还有 乔家的姻亲也过来了,他们自然更不能掉链子。 所幸一个时辰下来也没有发生什么意外,他们吃得倒也安心。至于喝酒那当然是不能喝的,以后有的是机会喝,今天这种场合真喝酒了,那就是真真没有一点眼力见儿。 结果就是张爱英他们这边差不多吃完了,曹娘子一家便赶紧过来收拾残局。 之前备菜的时候,太太亲自炒料,那是因为从来没有人吃过,那只有太太能弄。就连亲家也来帮着切菜端菜弄水果之类的,那是一家亲,也算是培养感情拉家常。但真到了这时候收拾残羹剩菜,这锅碗盆碟油污的还让主家来动手,那就是他们这些做下人的没规矩了。 大冷天的这一顿火锅让大家都出了一身的汗,在放肆的吃喝过后,大家也便各自散了。 毕竟,吃过火锅的都知道,身上真的是能腌入味儿的,之前吃的时候可以无所谓,吃完了过后,大家都是讲究人,那当然还是要遵循一下礼仪什么的。 所以各自都去换了衣服,简单梳洗整理仪容仪表,之后姜家一家三口也没有再停留,礼貌道别后就回家去了。说是一起过年,但哪可能真在一起过年守岁,这实际上还是提前日子热闹一下。就是现代,完全独生子女结婚的两个亲家两家人也未必就能毫无芥蒂的在一起过年,小两口为了过年回哪家都要吵架,甚至有的后来发展到夫妻二人各回各 家过年,从这就能看出,亲家一起过年什么的,实在是太为难人了。 不过张爱英也挺满足的,她也知道其实吴氏一直都不怎么看得起自己。她也不恼,那谁让原主做的那些事实在是太恶劣了呢,总不能因为现在的结果是好的,就觉得当初那些伤害都不存在了吧?至于说什么那都是原主做的跟她没关系不能让她背锅,那就更扯淡了。她都得到了原主这具躯体了,总不能只要好处,有坏处就说跟自己没关系,那都不叫没担当,那简直就是又当又立既要还要。 所以能有如今这样,张爱英都觉得算不错了。别说是原主的出身,就是她自己来了,其实跟人家这种正经大户人家教育出来的女性还是有差别的,这里不说什么优劣,只说不同教育不同认知下的偏差就很大,估计她在觉得人家古板的同时,人家还觉得她粗鲁呢,就这都能忍受,已经真的是很有礼貌了。 别的不说,她还是看出来了,就这回的火锅,虽然益都府人口味确实都比较重,嗜食辛辣,可那也不是所有人都这样,吴氏就看得出来,她的口味不是这样,甚至可以说,可能在她的教育中,女孩子是不能吃太重口的东西的,吃任何会留下味的东西都是不礼貌的行为,可就这样,人家也都忍了,一直什么也没说。甚至在姜庭安极力推荐的时候也尝了,还顺口夸了几句,不管是 看在谁的面子上吧,人家这种不扫兴,就是现代多少父母都做不到的。 张爱英也投桃报李,看出来她喜欢那些清脆鲜嫩的蔬菜以及各种水果,要知道这些水果可都是她系统农场里出来的,随便一个品种,哪怕是这个世界已有的水果,那品质也是远超这个世界水平的,甘甜多汁果味丰富,张爱英自己都爱吃得很,俘获土著的胃那也是理所当然的事了。她直接大手笔让人送过去两筐库存,一筐蔬菜一筐水果。 然后,乔多禄就找到了张爱英:“娘,家里的果子酒还有多少?我能不能给岳父送点过去。” 好么,这就是姜伯年看着自家媳妇喜欢的都给送来了,却没等到自己喜欢的,他也没有继续等待,直接就找女婿问了。 他也不是白要,他们也是有回礼的,只不过就没法对张爱英投其所好了,这也不重要,那不是还可以送给乔多禄嘛,他直接就把自己珍藏多年的一方砚台送给了乔多禄。 乔多禄得到礼物当然很高兴,主要也是他知道家里果子酒不少,而且母亲虽然算是比较重口腹之欲,但并不是一个吝啬之人,所以他来要东西也没什么心理负担。 张爱英果然应下:“你自己去拿吧,这也是我疏忽了。这方面还得你自己上心些。” 乔多禄把果子酒送到岳父那里,姜伯年十分高兴:“好好好,以往我见酒,清酒耗费粮食无数,浊酒烧心 ,你家这果酒着实不错。下回你来家,我们翁婿再小酌。” 张爱英也被这事儿提醒了,想到自己用系统农场的果子酿的酒,毕竟农场的时间速率更快,很多水果她根本吃不赢,虽然堆在那里也不会烂,可那么放着到底让她感觉有些浪费,于是就酿制了许多果酒。 她自己喝着觉得还行,但也没觉得这是什么特别好的东西。如今看明显有人喜欢,她才出去打听了一番,才知道这年代竟然还没有什么果酒,或者说,有,但本质上不是果子发酵,而是果子泡在粮食酒里,那哪里能跟果子发酵弄出来的果酒相比? 于是她大手一挥,又给胡平安排了活计,让他拖着这些酒去送礼,趁着年节期间,不要浪费了好东西。 顺便把她炒好的火锅底料以及写出来的相关使用方法连带一些辣椒都送到何家去。 第428章 民以食为天 现在张爱英已经养成习惯了,有了什么新的吃食方子,感觉能搞一波的,都直接给何家。别人都说一回生二回熟,她跟何家都不只是二回熟了,那是回回熟,越来越熟。 当然,除了春风楼,张爱英也不会忘记给她找出辣椒的兰家,人家背后还有个娄家,找这些辣椒不知道动用了多少力量。这做人嘛,还是要讲究个人情往来投桃报李的,张爱英自己得了好处,最主要这个世界中找到辣椒,张爱英系统农场也可以大规模培育,甚至还直接扩展了许多品种,直接让她实现辣椒自由。 张爱英又怎么能不好好感谢一番兰家? 所以,这火锅底料既然都已经炒出来了,而且也还有不少,她便也让曹娘子走了一趟给兰家那边送去。至于蔬菜水果什么的当然就不能送了,只是简单说这个底料可以用来煮火锅,火锅里烫肉片什么的。因为兰家毕竟是不一样的,那些蔬菜水果到他们面前很有可能会露馅,张爱英也不愿意把自己的好东西展露给这些太过上层的人物,谁知道他们心里会有如何的盘算? 至于火锅底料送过去,人家会不会用,看不看得上,张爱英就不去想了。反正她把自己该做的做到位了就行。其实她心里还有些替兰家可惜,当初她也算是拉虎皮扯大旗了,兰家会这么积极主动去找辣椒,甚至用这么高的效率就把辣椒弄回来,肯定是 因为听说辣椒是跟月季花一起的,结果现在找到,辣椒根本不像月季花那样有那些作用,怕不会是失望不已吧。 就这点张爱英还真是想多了,辣椒和鲜花乍听是全然不相干的东西,似乎也确实不相干,可是在这个世界,任何一个新事物的发现都有其重要影响的。尤其是辣椒这样的东西,张爱英都能那么爱吃,现在的人难道就不会爱吃吗?别以为口腹之欲是很低级的东西,要知道民以食为天,尤其是在种花家这个国度,饮食文化都是让无数人一辈子也研究不明白的。外国人经常说种花人什么东西都吃,可实际上,什么东西都吃的原因就是饥饿,为了能填饱肚子,那不得尽量开发食材。而要开发驯化各种各样的食材,那更得拓展搭配各种各样的香料,总而言之,只要能拓展一种食材,只要能有更多的食物,那就是好东西。 而在益都府来说辣椒就更特别。就张爱英上辈子,益都府的代表菜系川菜那可是横扫全国,很多人都是无辣不欢。甚至很多人还经常比拼谁更能吃辣,作为吃辣出名的地方,益都府人也经常被其他几个同样的吃辣大省拉出来比较,很多人都觉得川人吃辣也就那样,远不如别的几个省。这点张爱英还真不否认,毕竟,益都府人吃辣,很大原因是地理位置导致的,常年潮湿阴雨甚至冬季难见晴天还有蜀犬吠日的 说法,这种情况下,吃辛辣重口的东西来发汗祛湿就很重要,而且,益都府人向来是把辣椒作为调料提味,全然不是为辣而辣。反正张爱英自己就是这样,她喜欢吃辣椒,很多时候没有辣就觉得没有胃口少了东西,但是她却并不是很能吃辣,说到底,辣是痛觉刺激,作为调味可以,一定程度吃辣可以祛湿,要吃多么辣那还是算了。哪怕是一辈子土生土长的益都府人,每次看到那些大把吃辣椒把小米辣都当饭吃的人,她都表示很震惊很害怕。她也不知道那些人是搞噱头还是来真的,反正她是不能理解。 总而言之,就算和鲜花的功效不同,但是辣椒也同样是很有用的,甚至是有用得多。在张爱英的火锅底料送过去之前,兰家那边已经在研究这些辣椒的用途了,火锅底料送过去附带食用方法,就算是一剂加速针,他们之前也尝试过,现在知道是吃的东西,甚至直接推进到辛辣提味上头,可不就很快就摸索出来了。并且立刻就发现了其中的商机。 何家的反应也同样很快,几乎是在收到火锅底料还有那些辣椒瞬间,他们就发现了其中的商机。不过他们也并没有立刻就做出反应,何老爷子还是压着何天佑,当天晚上就在家尝试了煮火锅,然后一下就被强烈吸引了,并且,何天佑按照信里所说,立刻就去把那一包干辣椒也拿过来,然 后吩咐厨房下去将干辣椒切段炒了个小青菜,然后,端上来,父子俩没一会儿就把这盘小青菜吃了个精光。 “果然是好东西,还得是张东家有本事,总能找到好东西。” 何明德用手帕擦擦嘴,感慨间立刻就做出了决定。 于是,没过两天,何天佑就乘着马车带着两个手下得用的大掌柜直奔府城乔家。 张爱英知道辣椒肯定能吸引人,但没想到他们竟然会这么快来,不过她还是好好接待了何天佑。 面对何天佑有关辣椒的疑问,张爱英全都如数告知,有问必答,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并且相当真诚地表示,如果何家有意向购买辣椒的话,她可以把他们引荐给兰家。 何天佑非常激动,他们早就知道乔家跟府城兰家有合作,兰家对普通人来说很低调很神秘,但对何家这样的存在来说,还是能摸到一些兰家的边的,也就知道对方有多厉害,尽管并不知道兰家和娄家还有关系,但就他们知道的那些,也足够他们了解一点兰家这样的庞然大物了。 说实话,他们也早就想跟兰家搭上关系了,只不过他们也还是比较有脑子,哪怕明知道有张爱英这个中间桥梁,也没有真动这个想法。毕竟无缘无故去攀关系,根本攀不上不说,还浪费了人情。那还不如静等机会,而且,这样的人情还是得用到刀刃上。 这不,现在就是机会了。 听到这样的话,何天佑 自然是喜不自胜。 不过他还是知道分寸,尽管他家都很激动,觉得要抓住这次机会,可同样也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就是要找人帮忙,那也不是在年节期间。 所以他虽然高兴,却并没有催促,甚至还跟张爱英说这件事可以等空了再谈。 然后,他转而就跟张爱英说起了另一件事。 第429章 真诚才是永远的必杀技 何家想要购买张爱英的果酒。 之前张爱英用这个世界的李子、杏子、葡萄等酿过果酒,但那时候也只是自家人喝,量也不是很大,没有怎么往外送。质量就更不是系统农场出品的水果酿酒能比的。 也是因为现在农场水果多了,酿造的果酒也多了,她才想起来拿出去送人。至于说做生意,她还真没怎么想过。 或者说,从一开始,这个念头她就没有生起过。毕竟农场出品压根儿就不能用来售卖获利,要不是这样,她也不会直接拿去送人了。 不能售卖获利,能做个人情也是好的。 然而,接二连三有人提到果酒,态度还明显都是非常喜爱,张爱英心里也难免就有些触动。 但她还是故意问道:“为什么?春风楼应该不缺上好的酒水吧?” 虽然陵阳县城只是个中等县城,可是整个益都府都算比较富庶的,陵阳县也差不到哪里去。毕竟是天府之国,产粮还是比较多的,就算之前闹过旱灾有过粮荒,可实际上那还是底层小老百姓受苦,上层人物从来不会缺好东西。就是在旱灾最厉害的时候,一些家族也没有停止酿酒,而春风楼作为陵阳县最高端的酒楼,在如今灾荒早就过去的太平时期,那自然是什么美酒佳酿都有。 何天佑坦然:“对,要这么说的话,春风楼的确是不缺好酒。可是,还是那句话,谁会嫌好东西多呢?而且,对于真正的好 东西,我们永远都是缺的。比如这果子酒,大娘,您这手法真是绝了,目前至少在整个益都府,都还没有您这样高品质的果酒。西域那边倒是传进来一些葡萄酒,可是滋味跟大娘您的果酒一比起来,味儿就太淡了。” 何天佑不是给张爱英戴高帽,这些话也没有任何话术与套路,满满的全是真诚。而且一般来说正经谈生意的话,不说贬低商品,那多少也要挑些毛病,才好讨价还价继续深入买卖嘛。 但何天佑却没有走这些套路,他也知道对乔家对张大娘根本不用这些。彼此都是聪明人,那不如多些真诚。 而真诚才是永远的必杀技。 因为何天佑还在说:“不只是春风楼需要,其实我们大家喝了都觉得挺好,尤其女眷很喜欢喝那个葡萄酒,都说是甜甜的,还带着果子的清香。大娘你送来的那些葡萄酒,全都送给几个姐姐了。这回我还打算多买些葡萄酒,除了在春风楼试卖,主要还是给家里女眷购买,趁着年节送一波节礼。” 他毫无保留就把自家的计划全都说了。 张爱英也明白,这送节礼也就是变相打广告了,得让人家先尝个味儿,才好去春风楼消费不是吗? 她觉得挺好:“你说的我都知道了。你想得倒是周到,不过,我也不是不想答应你,实在是……” 有钱不挣她难道是傻子吗?那是因为真的挣不了一点啊! 狗比系统早就警告 过的,而她也确实还是遵守规矩的,有系统已经是得了莫大的好处了,要是贪心不足的话,很有可能是把自己给坑惨,害人害己。比如,万一她卖出去了,结果人家打开的时候,发现货没了,或者说东西直接变质了甚而是变得有毒,那后果可就严重了。相比起来,自己遭受系统惩罚关闭农场都不算什么了。 但总体而言,张爱英还是不想去试探系统的底线,定制规则必然是有其意义的,她觉得自己老老实实遵守规则就行了。 不过,不破坏规则的话,还是有办法的不是吗? 在何天佑有些失望的神色中,张爱英话音一转:“其实对这些酒,我现在也是在摸索阶段,还没有完全稳定的制法。要说卖,我还真是不太好意思,毕竟就那些果子,许多也都是庄子上收来的没什么人要的,我顶多就是废物利用了一下,再加了些料,花费也不高,本来就是自家喝喝,相当于是弄来玩的。如今你说要买,我这一时半会儿的真觉得能拿出手。” 何天佑的神情已经变了又变了,介于希望和失望之间反复横跳。 张爱英也不想太刺激和挑战年轻人。 于是她终于说到重点:“这样吧,不要说买卖,就当是你们帮我试酒了,你们尽管把酒拖回去。不过还是那句话,可能品质不太能稳定,还得你们自己看着办,而且这个试酒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直到试验出 稳定的酒方,到时候我们再来谈买卖的事,你看怎么样?” 何天佑:“!!!” 何天佑很震惊。 不是,都那么好的酒了,竟然还说不够好。张大娘竟然是这么精益求精的人吗?啊不对,关键是这意思,难道是要白送给他们果酒? “不不不,张大娘,我知道您行事严谨,可是我们也不能这么占便宜——” “谁占便宜现在还说不一定。都跟你说了别看这一批品质好,之后的还说不一定呢。”张爱英直接打断,“就这么定了,要是不接受这个条件的话,那也没得谈了。” “啊?”何天佑感觉张大娘这难道是有些耍无赖了。偏偏还不是害人的那种,让他一时没有办法应对,眼神下意识就往旁边看,想要找人求助。 然而,旁边并没有别的什么人给他缓和局面。 张爱英又说:“这样,我知道这件事你也未必就能做下决定。你可以回去先跟何东家好好商量商量,到时候有了决定,我们可以白纸黑字再写契约。” “至于这一回,我也不能让你空手而归,既然你们喜欢这酒,那还有许多的,我们家也喝不了那么多,也没有那么多相熟的人家要送礼的,你就多带点回去。” 就这么,在张爱英三言两语却如同疾风骤雨的拍板决定下,何天佑完全没有一点拒绝和应对的余地,就放下一马车的节礼,又拖着一马车免费的各色果酒回到了县城。 而等 何天佑走了,又过了两天去陵阳县城挨个送果酒送节礼的胡平也回来了。 他这波回来,自然又把亲朋好友的问候和近况都带了回来,与此同时,也跟张爱英说起了有关县城里姜家的流言。 第430章 自食恶果 “太太,这些传闻怕不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我们要不要提醒亲家那边一声?” 曹凤莲忧心忡忡,虽然听起来那些话都是在说姜家祖宅和二房那些人的坏话,可是这年头宗族一体,作为姜家大房,他们的亲家又真的能完全置身事外吗? 张爱英听完后当然也在思考,她知道,这个世界很多事情很多问题不能用上辈子的老观念来看,不过在想了片刻后,她着重问道:“那些人还主要说道了二房两位郎君是吧?” “是啊,正是因此,就怕牵连到亲家小郎君身上。”曹娘子回答,而且,一旦牵连到安哥儿身上,作为姜家女婿的禄哥儿又能跑得了吗? 要不是想到这些,她又如何会这么紧张? 张爱英却笑了:“未必。我倒是明白了。” “嗯?”曹娘子疑惑。 张爱英道:“你忘了,二房那两位郎君,至今还没定下亲事。” 曹娘子皱眉想了一会儿,慢慢也琢磨出来了。 说白了,普通小民市井百姓哪有那么了解姜家的那些人和事,忙于生计的大家,就算有那个八卦的时间,通常情况下也不会去这么大规模说姜家的坏话。而这次会有这么多质疑甚至是诋毁姜家的言论,肯定就是有幕后推手在推波助澜。这点是毋庸置疑的,但是问题的关键就在于这幕后之人的目的和出发点在哪儿。 之前曹娘子是没想到,可是提到二房两位郎君的亲事,她也就知 道了。 可不是么,自打两位郎君中了秀才,姜家二房都用两位郎君的亲事来溜了多少人了!待价而沽这种事,不分男女,大家都能理解。可是你要真有本事,真能挺得住,你姜仲时冯慧君两口子做父母的就直接说明白啊,说清楚你们要再留几年,要往更高处找媳妇,要给两个儿子都找更厉害的岳家,那大家也不会说什么。毕竟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此乃人之常情。但姜家二房是怎么干的,偏偏就要把人吊着,每次都放出点似是而非的风声,让人觉得他们会在本县内找亲家,那些同样的乡绅大户什么的,可不就都觉得自己家都有可能,为此这几年可是没少捧姜家二房的臭脚,许多女儿家讨好不到两位郎君,那是可着劲儿在未来公婆面前刷脸卖好。 一旦姜怀瑾姜若瑜从书院回到县城家里,更是会把平静的县城都弄得满城风雨,每次都会有些女儿家扯头花的事情发生,更是已经有好几个女孩儿都因为人前出糗都给废了。以后家族便是想要让人去笼络好一点的人家都难找到了。 偏偏就在这个时候,姜家二房受到大房女婿儿子都考进青山书院的刺激,忽然一改之前的态度,放话出来要让两个儿子专心求学,考中举人之后再谈婚事。说是考中举人再谈,可大家也没人是傻子,且不说举人并不是那么好考的,准举人也不代表就是立 刻就能中举,他们这意思分明就是赤果果地告诉大家你们没机会了。毕竟,秀才的时候都没定亲,成了举人身价更不一样了,还有可能再看上他们吗? 本来之前都有几家争得白热化,觉得这准举人女婿就要花落自家的时候,出了这样的事,那谁能忍?再一想,更觉得姜家二房这分明就是在溜着人玩,那大家也不是没脾气的。心里早就憋着一团火了,没有什么由头他们都得努力找点茬,所以这段时间陵阳县姜家的日子都不好过。如今有了这样光明正大的机会,他们可不更得抓住机会落井下石。 不仅是抨击了姜家祖宅那些人,抨击二房,更是也在隐晦抨击那两位郎君——自己父母亲都那样,他们岂不也是立身不正? 张爱英也是慢慢才品出来的,只能说,二房会有这般结局,甚至严重了还会影响姜怀瑾姜若瑜二人未来的科举仕途,也只能说是自作自受自食恶果。 看曹娘子也明白过来了,她又道:“这件事还是要跟亲家那边说一声的。不过就不用我们去说了,你不用管这件事,也不用多担心。” 张爱英转而叫来了乔多禄,没错,这些流言,到底是不那么好听的。哪怕姜家大房跟二房确实不合,哪怕他们也是出于好心提醒,可是作为外人去说这种事,总是难免给人一种在看好戏的感觉,是不太好说的。所以,当然还是让他们亲近 的人去说最好。 张爱英跟乔多禄说:“这事儿我们还真不好开口,就交给你小子了。你提醒安哥儿一声,让他回去跟父母说。也不要说得太多了。” 乔多禄点头:“放心吧娘,就交给我和安哥儿。反正总体也不是什么大事。” “去去去,你小子给我端正态度,出去了跟人说话不要用这些腔调。” “知道了知道了。” 乔多禄出去办事,张爱英也立刻整理起了自己的计划。 在听了何天佑的话之后,她心中已经有了自己的决定。只做一个晚桂坊还是太单调了,尤其这种店铺还是不能满地开花的那种,毕竟要讲究格调,而且受众范围说到底始终都是有限的,开太多店铺也未必就能有同样的回报,反而投入太多成本只会拖垮自己。至少目前来说,在府城一个铺子陵阳县一个铺子已经基本满足了,至于之后要不要在附近别的县城开铺子,那也是之后才能考虑的事,不是现在就能立马安排的。所以说,张爱英其实现在还是有些闲的,毕竟晚桂坊的产研售已经形成了一个基本盘,有了雏形有了一套完整的运转流程,又有姜琬在那边主理大局,还真没有什么用到她的地方。 如今何天佑要买果酒,张爱英立刻就给自己找到了新的事情,或者说,事业。 系统农场里的果子酿造的酒水不能用来售卖获利,那不用系统农场的果子呢?其实酿制果酒 ,最重要的还是方子。没有方子,什么都不是。而她的果酒方子,那可是从系统商城花高价购买的。有了方子,她再去找合适的原料,难道会是什么很难的事情吗? 或许在一般人身上有些难,但是,她可是有系统的啊! 虽然不能直接用系统农场收获的果实,但若是她自己培育呢?别的不好说,就几款基本的葡萄,这个世界早就有了,她从系统中拿出来更优良的品种,也算不得违反规则。而且,就算用不到系统农场的一些果实育种,她这不是还有个兰家可以薅羊毛吗?让他们去给她搜集一些优良的果子品种,甚至就这次兰家准备种月季的郊区庄子上,之前张爱英就过去考察过,那里就有一大片李子林,一些酸李子苦李子,直接吃会觉得不好吃难以下咽,但是酿酒反而会别有风味。 张爱英顿时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 第431章 变相的拒绝 过了年,张爱英说干就干,直接去找到兰家,本来兰家就说了要在府城周边开拓花卉基地,年前张爱英都去考察过了,不得不说,有钱人就是爽,不管做什么事,要钱要地要人力,人家是都能一下子就全都拿出来。 张爱英希望自己以后也能有这样的一天,需要什么东西的时候不说应有尽有,至少能拿得出来。那就还是要从现在做起。 兰家那个庄子北边就是一大片山坡,里面有大片的李子林,张爱英早就注意到了,据说那片李子林结果并不好吃,之所以一直留着,除了那片山坡土地比较贫瘠不好种庄稼外,最重要的原因是开花的时候可以赏景,而且李子林更深处就是密林,里面也有很多野生动物,很多公子哥儿都会喜欢到这样的地方来秋狩。 张爱英就想提前问问这些李子既然没人要,到时候可不可以让她过来收,不白收,到时候该谈交易买卖还是要谈的。 兰家与她对接的负责人还是在县城时的那一个,姓王,是个很少见的女管事,看得出来应该是兰家特意为张爱英找的对接人,为人非常负责,而且做事细心,关键是很好沟通。张爱英很多事也就直接跟她说。 王管事听到张爱英的要求,有些奇怪,没多问,也没有直接就应下什么的,虽然那些李子都是根本就没什么人要的,可能就庄子上一些庄户人家的小孩实在馋嘴了会来 摘一些吃,但那也不代表她就可以直接许诺送出去。怎么说那都是主家的东西,她虽然现在是负责这边庄子的管事,也还是不能越俎代庖。 “这件事我会禀报上去,有了回复我会第一时间通知张东家,请您稍等些时日。” “好的,这事儿也不急,这刚开春树都才开花呢,本来就是我心急了。”张爱英知道她的考虑,立刻就说回正途,“既然这样,我们还是快点把花卉扦插移栽的事都安排了吧。” 通常来说,春秋两季是种植和移栽作物的最佳时节,现在正是时候,张爱英几乎是每天都到庄子上。 而王管事的回复是在第二天就有了结果,说可以,而且明确表明不需要钱,不过他们不负责采摘什么的,需要张爱英自己来安排。 张爱英还是觉得这样有些麻烦,她隐隐觉得这回答怕是有些不太对,这毕竟是人家的庄子,自从选做了花卉种植基地后,那是已经完全对外封闭,以前还会有公子哥们相约过来踏春啊钓鱼啊秋狩啊什么的,反正是一年四季都能安排活动的,现在都全给歇了。这种情况下,庄子不负责采收的话,她更不可能带外来的人手进去采收了。 所以说,这看似是同意,实际是变相的拒绝吧?张爱英有些不确定,然后就把这事儿给姜琬说了一下,她不太懂的话,就找旁人来分析分析好了。 姜琬听完先是肯定了她的猜测: “是的,兰家应该是不想节外生枝。不过娘啊,该说不说,这种事也不好老是麻烦人家的。” 张爱英开始低头反思,她是不是真的有点什么事都去找兰家了?好像是有一点,其实,要是这次兰家答应了的话,她还打算问他们要点渠道购买别的果子甚至果木苗什么的——嘶~这么说的话,似乎是有点不地道。难怪人家不乐意了。 “不过也没什么啦。”姜琬过来安慰张爱英,“就是买点李子嘛,娘你是还打算酿酒是不是?到时候我们照样可以回村里收的。” 她还是很聪明的,虽然张爱英还没跟她提过,但一听她就猜到了婆婆的意图。 “之前娘你酿酒也用那些果子就差不多了,今年我们早点做准备,早点收的话,可以收更多的。娘你不用担心。” 她还不知道何天佑要买果酒的事,只以为婆婆这是打算多酿酒来做人情。 张爱英有些尴尬,一时间也觉得却是难以解释。 之前她酿酒,虽然是用了系统农场的果子,可是要拿出来喝,那肯定要做做样子吧,就意思意思去乡下收过一些水果,李子、杏子、梅子……大多数都是不好吃没人吃的,梅子不算,这东西在这时代不算多,而且都是有钱人拿去做蜜饯去了,物以稀为贵,要不是张爱英系统农场产出各种梅子,而且梅子酒真的很好喝,她都不舍得花钱去收。可就是这样,她收的都很少 ,那当时也着实没想过要做生意什么的嘛,这下就是自己把自己给坑了。 就连姜琬都以为就用那点果子就能酿出酒来,现在说的还挺轻描淡写的。毕竟,这世界的果子不好寻,好果子格外难得,普通人饭都吃不饱,哪里会格外去种果树,而果树也跟所有农作物一样,都是需要人工驯化的,慢慢培养悉心照顾才能有好的收获,而人工筛选培育才能让果树进化出更好的品种。天生天养的很难长出好吃的果实,要真好吃,也留不了多久就会被乡绅大户给连根挖走移到自家庭院中去。总而言之,这个世界好吃的水果,那一定是在有钱人家手里。这也是张爱英还打算之后找兰家让他们帮帮忙的原因——就算她计划是从农场直接弄出好种子来种,但也得有个幌子吧?想方设法都得从别人那里弄点种子什么的来,之后她才可以说是自己慢慢培育的,不然凭空弄出一堆好果苗,这合理吗? 不对,除了这些,最关键的是还得有地。要搞种植想要自产自销,那首先还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是得有地,她土地都还没落实呢! 张爱英本来想着一步一步来,先打通了兰家这边,毕竟想要得到好苗也不是马上就会有回应的,在这个期间她再解决土地的事,估计到时候就差不多了。可万万没想到,这第一步就直接遇挫。 别人是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照她 这样的,那怕不是创业开头就得崩殂。 张爱英头疼,张爱英难受。 她忽然发现这事情也不是自己想的那么容易的。 “娘,你怎么了?还有什么为难的吗?”婆婆的神情终于是让姜琬发现了不对。 张爱英没有迟疑,直接就将自己的打算以及计划才开头就被中止的事儿都说了。 “琬姐儿啊,你看这是不是真的是我想得太好了?这事就不可能办成是不?”张爱英有些苦恼,又不愿意放弃赚钱的想法,“要不然还是直接卖酒方子得了。虽然说还不是很成熟,可是我这也是没办法了,让他们自己去接着试验……” 她嘀嘀咕咕,姜琬却是眼睛亮起:“娘,您先别急。这或许还是可行的,我有个想法,您先听我说。” 第432章 峰回路转 姜琬的想法很简单,这边缺地,那很简单啊,正好她娘家那边有地啊! “娘,我没跟你说,父亲母亲那边就有闲着的庄子。之前母亲还在问我,这庄子要怎么打理,我本来还没什么想法的,母亲说让我过两天跟她一起去庄子上看看。娘,不若到时候您跟我一起吧。” 张爱英也是没想到,峰回路转的还能有这样的发展,她听了也难免意动:“怎么说?亲家那边在府城还有庄子?” “对,也是太祖母留下的,母亲说因为庄子位置太偏,地势起伏,田地也不多,收成不高,这些年祖宅那边也没对庄子怎么打理过。原本庄子中的佃农都放出去了好些,现在那庄子的情况不算好,所以母亲才来问到我有没有什么想法,到时候能把庄子盘活就是最好。我本来也没什么想法的,不过娘你这主意倒是给了我想法,我觉得要是田地真那么不好,不好种庄稼的话,我们说不定还真可以种果树。” 有些话不用说的太明白,张爱英已经懂了。这不就是庄子产粮不咋地,加上来来往往的在府城到底不好搞出特别多大动作,所以姜家祖宅那边干脆就把这庄子给放养了。不过,连庄子里的庄户佃农都给放出去了,这庄子得是多差啊? 张爱英心中腹诽,等真的去了庄子上,才发现她的想象一点都不多余。首先这位置是真的偏,这庄子在府城外东南方向, 一路坐马车都走了快两个时辰才到,说实话,就板桥村去县城坐马车都用不了这么久,要不是张爱英自己有武力值,也对亲家还算信任,就这么偏的一截路,她都得怀疑是不是要带她去卖了。当然,这是夸张的说法,不过一路走来,人还是挺多的,是等到了庄子这边,才是真的越走越荒。但毕竟是在府城周边,再怎么偏僻也都还好。只不过还是看得出来地势确实有些差别。之前都很平,等到了庄子上,已经成了山路,有了明显的地势起伏。 张爱英很想问,怎么想着在这里置地建房的,不过这毕竟是人家祖上传下来的,白得的好东西,她一个外人就别去指指点点了。 进了庄子里,远远见到那些也就跟板桥村村民差不太多的庄户佃农,看得出来他们的日子也没好过到哪里去,张爱英心里更更加清楚这庄子是真的穷。 庄子里起码有一半都是丘陵,很多相对平坦的地也不是那么适合种庄稼,土壤肥力就不太行。 不过意外的是庄子山林里就有长得不错的桃树和李子树,虽然都是些毛桃和苦李,其实不好吃,但这些庄农经常砍树枝回去当柴烧,倒是阴差阳错有了修枝的效果,这些桃树都长得不是太高,后续培养培养再嫁接一下,还是很能有搞头的。 “娘,你看,我找到了什么!” 张爱英赶紧走过去,姜琬指着地上两棵长了些许新芽 嫩条的藤蔓:“这是葡萄吧?这里竟然还有葡萄。” “你们这葡萄结果怎么样?”吴氏也问庄子的管事,或者该叫庄头。 庄头微弓着腰:“这是野葡萄,结果多但是虫鸟害也多,成熟了也没多少完好的,而且酸溜溜的不好吃。也就我们庄上一些不懂事的小孩子的才会去盯着摘几颗。” 张爱英听着就皱皱眉头,她能感觉到这庄头不是很欢迎她们,虽然面对她们的到来此人一直点头哈腰的非常谦恭的模样,多余时候都很沉默,不问到的时候话都很少,可算是沉默寡言,看上去好像挺老实巴交的。 但是她总能感觉到这人隐晦的打量,在她们认真考察庄子情况的时候,庄头的目光就肆无忌惮地在看她们,那目光可不老实,而且典型的就是心里有鬼,不然搞这一套是在干什么? 这都不只是不欢迎在避开了,完全就是在抵触甚至是防备。有什么需要防备的? 于是她故意道:“不见得吧,我看这根苗挺粗壮的,而且是有人打理的吧,野葡萄怕是没有这品相。再说,越是酸葡萄,越是有些怀孕的妇人爱吃,卖出去怕也是能卖不少钱吧。” 庄头脸色一变,张爱英都感觉那一瞬有凶光直接射在自己身上,但也就一闪而逝,人又低下头,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亲家太太说的要是真的就好了。也怪小人无能,之前都没想到这些。如今这样都是 知道主家要过来才打理过的,实在是——” 他越是装模作样,张爱英还越是要跟他较真:“知道主家要过来才打理。啧,我看这也没什么打理的规整的样子,那平时得有多乱?庄头你怎么管事的啊?” “娘?”姜琬有些不明所以,她感觉到似乎有什么不对的情况发生了。 但她信任自己婆婆,婆婆不是那种无事生非的人,怕不是这庄子里有些什么异常。 这么一想,姜琬立刻就拉住了想上前的吴氏:“母亲。” 吴氏皱眉,她是最后知后觉的人,本来看张爱英这样还是有些不高兴的,虽然她是想从亲家这里取取经,想要把庄子盘活,可是亲家一来就这样找茬,一副主人家的气势和派头,这都不只是越俎代庖了,简直就是反客为主。这让吴氏心里很不痛快。 但她被女儿一拉,忽然也察觉了空气的紧绷。她也下意识就闭紧了嘴巴。 低头沉默的庄头没有听到真正主家发话,他脸色也难看,眼神里更是有不耐,不过在尽量控制而已。 张爱英五感敏锐,更是从眼前之人身上感觉到了一股危险的气息,这很奇怪,她一时也想不明白,但看着身边两个弱女子,她又话音一转:“我看你们怕不是习惯了之前的松懈,这可不行。以后若还是这么散漫,我们可是不依的。对不对,亲家太太?” 庄头紧绷的身体一松,原来是换了主子要来给下马威。 娘的,这些有钱人就他爹的事儿多。一天天就爱搞这些花样。 张爱英都能听到他呼出来的那口气,这是实打实地松了口气啊! 于是她也松了口气,然后装作一无所觉地回头对吴氏道:“亲家太太,您也别嫌我管太多。这些地里的事儿你不懂,底下人就会糊弄你。我帮你看着点,这些底下的人知道规矩才不会乱来。” 完全一副拿着鸡毛当令箭要搞新官上任三把火的模样。 吴氏心里不快,听这解释也还算过得去:“是是,你都看着点,这些我确实不太懂,麻烦你了。” 是啊,原来这庄子可是老宅那边在管着的,说的是搞得很差,谁知道这里头是不是有什么猫腻?而且这庄头跟老宅那样的弄成了习惯,懒懒散散的确实不行,是得好好敲打敲打。 这么一想,她又坦然了。而且,有人来帮她做这个恶人,她高兴还来不及呢。 她对张爱英又真诚起来。 第433章 演戏 接下来,一行三人跑上跑下。张爱英还是跟之前一样,到处都能挑点刺,把一个穷人乍富鸡蛋里挑骨头的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起初吴氏还跟着跑,不过她毕竟是养尊处优惯了的,没走几步在这种庄子小道上就吃不消了。于是张爱英就让她在里面休息,让姜琬陪着她,让吴婆子和胡平跟着自己去继续看庄子里各处的情形。 其实要按张爱英的意思,她还更希望胡平去吴氏那边看着,不管怎么说也是个男人。或者说,她也不那么想去考察了,这庄子情况不对,她最好别和她们分开,要撤的时候也好方便行动。 不过,如果那样的话,怕是更会让那些心里有鬼的有所察觉。 想到刚刚系统扫描出来的情形,张爱英心头发苦。怎么什么糟糕情形都给她遇上了。 张爱英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压下心里的担忧,而且还继续该挑刺的挑刺。 这时候她十分感谢自己的演技,要是演技差了,就算心态再好也糊弄不住。不过也有可能是因为她现在演的就是一个不怎么样的形象,可以输出一些负面情绪作为发泄,所以才能看起来这么稳得住。 本来张爱英想着的是要细细考察,她们甚至还携带了换洗衣服的,做好了准备一天考察不完可以多呆两天。因为庄子虽然比较偏,现在看着也很破旧的样子,可占地还是不小,里面的房子建的也比较多,据说以 前姜家那位老太太还是姑娘家的时候,天热就常来这边庄子避暑,也是这个原因,家里才会把这个庄子送作她的陪嫁。 总而言之,之前都考虑的很好,唯一没想到的就是庄子里现在是人鬼不分。 张爱英真的是很难才绷住了,整个人臭着一张脸:“不看了不看了,果然是没啥好看的。亏得我一开始还想着能不能把这里盘活,现在看真是一团糟。不行,不行,就是要盘活,起码都得好好弄一弄。” 她满嘴都是吐槽,回到住的地方,直接跟吴氏道:“亲家太太,你就跟我说这庄子问题多,也没说是这么多啊!就这样的,能搞什么嘛!就算要搞,那不知道要花多少心血。我现在可忙着,你这个一时半会儿是弄不完的。” 吴氏皱眉,她也是真的不高兴了,不过她有涵养:“亲家太太,这次是辛苦你了。那既然这样——” “可不就是辛苦,你看看我这一身,裤子鞋子上都是泥,还有这地方,全都是灰尘,就这还说是府城的庄子呢。我看真的是差太远了,亲家太太啊,这庄子真的就不太行。” 吴氏:“……” 无语过后,笨拙如她也感觉到不对了。她心里没来由慌慌的,不过她和张爱英不同,她虽然胆子不大心态一般,但是从小的规矩素养还是在的,所以她面上也还是绷住了,只不过因为紧绷,看起来就像是完全因为张爱英的话而不快 。 姜琬及时在其中打配合,安抚亲娘和婆婆。 庄头本来有些怀疑的,这场面也让他打消了一些疑虑,于是他又请开饭。 “庄子上虽然还有很多问题,不过主家太太来了,小人还是尽量在准备,这一餐饭食已经准备好了,太太可要准备开餐?” 张爱英心里咯噔一声,却没立刻站起来,而是看着吴氏,一脸不耐烦,姜琬见状连忙过来:“娘~毕竟是来了一趟,我们就把饭吃了再走嘛。” 张爱英不说话,表情明摆着就是不高兴要拒绝。 然后姜琬又去看吴氏:“母亲,那您看……” “这地方能有什么好吃的?再说你们也不看看天色,吃完饭再走那得是什么时候了?难不成你们还想在这破地方住?我跟你们说,就是我原来村儿里的时候也没住这么破的房子,真的是……” 张爱英直接打断,一脸的不耐烦,又是一顿贬低输出。 甚至还说道:“你们要留就自己留,这小破地方,我看也别搞什么盘活不盘活的了,真是来一次就够了。” 就这么,全靠着张爱英臭脸输出,一行人没有用饭,直接就又坐上了回去的马车。 不过,走之前,为了完成自己的人设,张爱英虽然口上说着嫌弃,却还是索要了一堆东西,包括说准备好的饭菜,她也让庄头安排人全都给她打包装在食盒里。 “到底是费心准备的,不吃不是浪费吗?这样,都拿给我,在路上 吃,对了,我看你们还有核桃树,庄子里是不是还收了核桃啊?去年的干果还有吧,那个也给我带上点,核桃吃了补脑。你们也是的,还有那些个杏子,也不知道晒点杏干儿什么的……” 也正是因此,庄头本来疑心张爱英是不是发现了什么的,也放下了戒心。 “他爹的,什么玩意儿!搞半天还是要东西。”罗二看着远去的马车呸了一声,“不就是一个农妇出身的,装得人五人六的。” “别闹,之前吩咐的你们都准备好了没有?” “大哥,至于吗?我看就是三个女人,妇道人家而已。听说家里都是读书人,她们能看出什么?” “不是他们,是那个姓张的婆子有些不对劲。” “那不就是个农村老太婆吗?用得着——是是是,都听大哥的。他们早都跟上去了。要是真有什么不对劲,大哥,我们是不是要……” “不要轻举妄动,先看看。” 马车上,气氛有些沉闷,只有张爱英的几句抱怨零星传了出去。 “什么东西啊,真的是,这庄子果然是不行。” “真的是太松散了,一个个的庄农做下人的也没有个下人的模样。就这点东西,怪不得穷呢!” 姜琬的声音被淹没在这些抱怨里。 其实,刚上马车的时候,姜琬就想问婆婆到底发现了什么,不过被张爱英立刻就以手势制止了,于是她也开始配合起来,不就是演个夹在娘家婆家中两面为 难的小媳妇嘛,不难。 至于吴氏,她就一直沉默不言。不过这也符合她的性子,她这样的后院主母大家太太,就是要宠辱不惊的,不管内心受了多大的波动,面上总是要端住的。所以也不显得有什么不对。 张爱英也没抱怨多久,很快就消停了下去,毕竟这么半天也挺累的。虽然现在主要是心累,可她听着外头的那些呼吸声,知道有人追踪,她就根本不可能真的放松,还得装出一副累得不想说话的模样。 是的,有人在跟踪他们,而且不只是跟踪,还有人在路上埋伏盯着他们。 这种情况下,张爱英又怎么能放松警惕?却偏偏还要装作一路正常。直到走了过半的路途,那种被盯梢的感觉才总算消失,不过张爱英也没有放松警惕。 第434章 赶紧报官 等到进了城,张爱英才算真的松懈下来。此时天色已经开始昏沉下来,张爱英却是让马车直接去往府衙,没别的,这庄子太凶险了,报官,必须的,赶紧报官! “怎么了?你到底发现了什么?”吴氏终于忍不住了,这可是去往府衙。 张爱英后知后觉,叫马车停到路边,这才简单解释了一下。 “庄子里不对劲,那个庄头不像普通人,更别说是农户,他的手就不是干农活的手。庄子里很多农田还是荒废的,我怀疑庄子里现在就没几个真正的庄农。” 张爱英没法把系统扫描的结果全部直接告诉她们,别说她们会不会信,就是信了她也不能解释自己是怎么看到的,尤其那些深埋的尸体,根本就说不清。 她只能绞尽脑汁说那些有可能说清楚的:“我看到房间里有刀,砍刀,不止一把。而且,在我去查看庄子情况的时候,一直都有人在暗中盯着。” “还有一些地方,他们有意阻拦没让我去。亲家太太,想来你也发现我今天这些表现有多反常了,都是被逼的。我现在就是怀疑这些人根本就不是原来的庄农,就连这庄头都身份存疑。” 她其实还想说得再直接点的,现在这庄子完全就成了一个贼窝。 看着吴氏还在沉默,张爱英不得不加把火:“你们就没发现,今天都没有一个庄农上前吗?我们就远远看到几个瘦骨嶙峋的庄农,庄头都不让 他们上前,也没有看到一个他们口中所谓的小孩子,亲家太太,你就不觉得不正常吗?” “以及,刚刚回来的一路我为什么不让你们说话,是因为我感觉到有人在窥探。还不止一个人,路上埋伏着人。你们懂是什么意思吗?当然,你们要我拿证据,我现在也确实拿不出来,捉贼捉赃,就我们现在这情况,我是不敢去冒险的。” 说真的,要是只有她一个人,张爱英说不定还会去莽一下。反正不是有系统嘛,实在到了关键时刻,还可以求助系统。怎么都能保住自己小命的。 张爱英说的真诚,吴氏却不可能像她想的这么简单:“这件事我得想想。” “可是,现在最好是赶紧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这帮子人如果真的是我所想那般绝非良善,说不定从你们接手庄子的时候就也被他们反盯住了。而且,如果他们是那些作奸犯科的人,那完全有可能在庄子里犯事,就算他们被打草惊蛇现在放弃庄子跑路,那些做过的事留下来也是麻烦,就相当于是埋雷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炸开,到时候就会是你们的责任。” 张爱英努力说了,吴氏却也不能立刻下决定。 姜琬知道,婆婆早就丧夫作为寡妇支撑家里,早就习惯了自己拿主意做决定,可自己亲娘是完全不一样的,哪怕主管后宅掌理中馈,可到底是以夫为天的女子,在这种要涉及到用国法 干涉家法的事情时,重大决定一定得是男人才能拿主意的。所以,她母亲肯定要问过父亲的意思。 “娘,这件事事关重要,怕还是得要父亲才能决定。” 吴氏沉默点头,才道:“亲家太太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此事重大,我得回家商量一下。” 毕竟这庄子是姜伯年祖母的陪嫁,具体情况可能还是得经过姜伯年那边了解。再说,张爱英说得再严峻,也未必就是全然的事实。有可能就是她搞错了呢,那还弄到府衙去,不就丢人丢大发让人看笑话了吗?别人不说,就老宅和二房那些人就能笑掉大牙。 吴氏还是希望能严谨一些。 张爱英深吸口气:“好,不过这件事你们还是要尽快下决定。不管怎么说,庄子都是要清理的。亲家太太你也别怪我说话直接,我这人有时候就是有那些奇怪的直觉。今天在那庄子里,我不止一次感觉到危机,那种心悸的感觉,我只在曾经禄哥儿他爹没了那回感受过,一下子就让我回想起那时候,真的让我很害怕,就觉得必须赶紧逃离。而且,我再说句不中听的,如果庄子里那些人事不能调查清楚,之前谈的什么种果树合作什么的,我都不会再去了。那地方给我的感觉太危险了。” 她也是拼了,不仅把死掉的便宜夫君都拉出来了,还直接开始“威胁”了。实在是黔驴技穷,只能把这点大实话早点说清楚。 如此一番,等两方各自回家的时候,吴氏自然就是第一时间把这些情况都说了。 姜伯年见妻子这么晚回来就有所察觉,听完她的话,当下只是沉思了一会儿,就立刻做出了决定:“既然亲家太太都这么说,那这件事必须重视。这样,我现在就托人去看看情况。” 姜伯年很清楚,那位亲家太太虽然只是农妇出身,可这几年的为人处事看下来就不是不靠谱说瞎话的。而且,都直接说到有刀了,这年头刀具是真的严格管制的,盐铁官营,想要打一把菜刀去了铁匠那里都得好生向上报备,私藏刀具不亚于谋反大罪。 这样的事情,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谨慎一点是对的。而且,张爱英说的也很对,现在他们是才刚接过这个庄子,不趁现在查清楚,等囫囵过去了,日后再爆出来,那可就完全都是他们自己的责任了。 姜伯年天黑了还出去一趟,他的交际不广,朋友也不多,但关键时候要用还是能找到一两个靠谱的,而实际上,有这么几个靠谱的至交便赛过几十上百个酒肉朋友。再加上姜伯年用钱开道,很快就拉起了一帮人马。 这帮人里,有正经的衙差,也有镖局的人手,总之,不说有多强的武力值,但绝对是有的。 第二天清晨,这一波人就直接骑马到了姜家庄子上。 本来,姜伯年还想自己跟着去的,被吴氏劝住了。 “他们都是武人 ,再怎么说都有点功夫在身,又是骑马赶过去,你去的话难以自保不说,还会拖后腿。当然,要是根本没什么的话,就更用不着你去了。” 姜伯年只能在家等着。 而他并不知道,这一行代表在进庄子这一步就受到了阻碍。 本来姜伯年的意思,是让这一行人过来,人多力量大,完全可以直接平推检查。借口都很现成,就说之前这些庄子上的人对前来视察的主母不敬。要是没事的话也闹不大,毕竟这些人也是代表他来检查接手庄子。就算传出去,影响也不大。这年头,奴大欺主的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而若真的是查出些东西,这里面是有衙差的,姜伯年也算是主动检举揭发,而且大家都知道这桩子是他才接手的,之前发生的一切都跟他们家没什么干系。这已经算得上是非常周全的考虑了。 第435章 狠辣 然而姜伯年还是低估了那些人的穷凶极恶。 说来,这一行人的领队是知道点内情的,发现明明有中人有印信,庄子里的人对他们想进去的意图却推三阻四甚至拒绝他们入内,立刻就联想到最坏的情况,当下便直接提高了警惕。 一时局面僵持,然而就在这时,队伍中有一人却认出了庄头身边的中年汉子,并在惊讶中直接便叫破了那人的身份。 “一刀红!” 几乎是在开口的瞬间,那人已经做出了攻击和防备的动作。 这是个走镖的汉子,他一开口,有些人还没反应,但更多人跟他一样立刻做出了应对攻击的防备。 而这显然是对的,因为那边被叫破身份的汉子,也瞬间做出了自己的攻击。 现场直接乱了。 “老大,这些人果然不对劲,该怎么办?” “杀了,全都得杀了,放他们回去只会暴露我们。” “庄头”一声响哨,庄门大开,一下子便呼啦啦涌出了一堆人,全都手持武器,一个个身材精壮,哪有张爱英几人看到的那几个庄农的瘦弱模样。 混战开始了。 这时候,来的人才发现,幸好他们没进庄子。这庄子里竟然有这么多人,他们真进去了,那岂不是被人关门一锅烩,那才是跑都跑不出来。 而不用人说,有仓促应战的,有想要逃跑却被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绊马桩给绊倒的,最后,只有零星几人逃了出去。 “他爹的,还是让人 跑掉了,老大,我们该怎么办?” “逃吧,只有逃了。兄弟们,赶紧的,把东西都收拾好!赶紧集合!” “庄头”已经全然没了之前在吴氏几人面前的老实谦恭模样,整个人杀气腾腾,两眼中满是精光,三言两语间发号施令,足足就是一个黑老大的派头。哦,他本来就是。 远程目睹了这一切的张爱英,整个人都有些麻了。 昨天搞那么一场,身心俱疲的,张爱英和姜琬回来后都睡得很沉,今天难得起晚了,然后,就在张爱英吃早饭的时候,她接到了系统的疯狂警报——是的,昨天她在那庄子也不是白跑一趟的,虽然不确定后续姜家会怎么选择,但她肯定还是要尽量做两手准备的,谁让姜家跟姜琬也是撇不清的呢?所以她就在几个关键地方悄悄安装了监控,反正这种事也不是第一回做了,系统还有自带的隐藏功能,张爱英完全的熟能生巧还没有一点心理负担。 但是她也没想到这么快就会有结果,当她看到系统直接反映回来的场面之时,她真的是吓了一大跳。虽然现代也有影视剧打打杀杀的,但是大家都懂的,审核管控是相当严格的,主角抽一支烟都会被p掉的情况下,就算有打打杀杀,那也都会拍得很模糊很隐晦,反正大家知道是什么意思就行了,具体的场面那是绝对不可能拍出来的,不然被人举报血腥暴力那就完了。所 以在和平年代生活了一辈子的张爱英,哪怕知道这个世界上总有很多黑暗的东西,穿越到如今这个时代更了解封建社会的可怕,但她也从来没有真的直面这样的血腥场景。 是真的血腥,白刀子进红刀子出都不算什么,直接砍断手脚,还有断手断脚飞起来的,甚至还有身首分离,脑袋直接被挑飞起来。 张爱英差点就尖叫出来了。 她从没有如此时一般觉得系统监控太清晰是麻烦,简直让人想要一双从没看过这些场面的眼睛,哦不对,已经不只是眼睛的问题了,是得换个脑袋了,现在那些场面就在她脑子里循环着。 好在她及时掐断监控画面,并且给自己暗示那就是个跟自己无关的视频,心理上往影视剧方向去想,才觉得好了一些。当然,理智上她还是清楚,这些就是事实,上辈子她都知道有些年轻人,去外网甚至是暗网下一些血腥视频私下传播,有时候还真就是这样,越是禁止,大家越是好奇心强烈。不过张爱英不是这种人,很多好奇的也就是没发生在自己身边,所谓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而且再有好奇心,只要不是心理变态,都不会接受那些东西。 所以,知道出事的第一时间,张爱英惊恐之余,也立刻启动了应对措施。 也是因为她布置的后手,那些去的人才能逃出去,不然就以那些人的凶残程度,根本就不可能有任何一个人 走得掉。 然后,张爱英又听到那黑老大说要逃跑,张爱英就算再怎么害怕,不敢看那现场,可也不能就让他们这么跑脱出去。幸好留的后手够,她立刻启动了那些装置。 说来,张爱英虽然昨天扫描出了很多惊人的结果,可她没想到庄子里贼人的人手还是远超她的想象。不过想想也对,知道她们这一天要去,那庄子不得早点做准备,尤其还是这些心里有鬼的人,肯定更是要准备充分一些,许多人手自然是早就藏到了外面。 不过,有再多人也不怕,想到这些人出手时的狠辣,张爱英也没有任何保留。她也不怕那些量不够,毕竟是系统出品,效果绝对是有保证的。 有这一下,也就不枉她昨天辛辛苦苦到处走了——是的,昨天张爱英也不只是简单的做样子演戏,她到处走,就是尽可能在一些位置装监控,还有关键位置更要布置后手。 当时她除了以防后患,更重要的还是为当时的情形做准备,谁让她们几个弱女子,简直就是完全毫无防备之下就孤身入虎穴了,万一对方要暴起伤人,那张爱英也得有点应对才行啊! 这种情况下,她放置的都是强效致幻剂和迷药。 所以,她现在启动了这些后手,立刻就起了作用。 张爱英没再关注后续,反正已经有人逃出去了,肯定会报官有后续的,那就不是她能管到的了。 不愿意回想那些恐怖场面, 张爱英暂时也不想去管这些事,彻底关掉监控,她也就不知道,那边庄子里,吸入致幻剂的一堆恶人又搞出了怎样的事。 只说眼下,姜琬也跟她一起吃早饭呢,就看到婆婆突然间眉头紧皱,扶着脑袋一副不太舒服的模样。 她也放下了碗筷,不过她并没有急着上前,而是观察了一下,发现婆婆没有别的什么不对劲的,这才稍微放心,但还是眼神紧紧看着张爱英。 等到张爱英回过神,眼神也重新聚焦在眼前的饭桌上,她才开口:“娘,你刚刚怎么了?是突然头疼吗?没事吧?” 她这一说,张爱英不由又想起那些血腥场景,顿时倒吸口凉气,直接“嘶”了一声。 “娘!”姜琬直接站了起来,走到张爱英身边,她是真的担心。 “没事。”张爱英连忙摆摆手,又拉着她坐下,“我没事,就是想到那庄子的事,还有些心有余悸,总觉得不安。” 那边庄子的事很快就会爆出来的,她这也算是先给琬姐儿打个预防针。 第436章 土匪窝 “真不是头疼吗?” 姜琬没有坐下,而是仍旧站着,还伸手去给张爱英按摩太阳穴,又给她按摩脑袋。 这么确实比较舒服,张爱英知道这是姜琬关心自己,她也没拒绝。 不过她还是要说明:“真不是头疼,你不要想太多。我就是有点害怕,昨晚可能也没休息好,缓缓就行了。” 当然不是病理上的头疼,她脑袋是不是真的痛还是能分清楚的。但想想那庄子的事,怎么都要牵扯到姜家,到时候肯定也少不了各种问题,张爱英想一想还是忍不住头疼。 姜琬知道这件事,昨晚她也是没少忧心,所以这会儿也没觉得奇怪,只是心里难免更担忧了。因为她跟婆婆享有共同秘密,一起供奉穿越大神,她就觉得婆婆也很灵验,或者说,是有穿越大神显灵婆婆才感应到了。这种事她没有问过,也不好问那么直接清楚,但她觉得这是她跟婆婆之间心照不宣的一个事情。 所以这会儿她也不禁更加担心起来:“娘,那你待会儿再好好休息一下吧。这件事你也别担心,我吃了饭就回去姜家那边看看。” 张爱英自然也懂她这话的意思,就是要回去催一催。庄子里情况很不好的话,该报官自然还是早点报官的好。 不过她也知道这件事没那么容易,毕竟她上辈子的地方,遇事去报警几乎都已经成为共识的情况下,仍旧有不少人,遇到事能不报警就不报警 ,小老百姓都不喜欢跟公家的人打交道。在如今这个世界就更是了,如今是真正的那啥字两张口,咋说都有理,见官无论谁对错都要自己先扒一层皮,那肯定都不愿意见官。小老百姓是如此,世家大族么,则是有自己的规矩,他们更喜欢动用自己的规矩而不是去让官府让朝廷的人介入。如果官府朝廷的人介入,那也多半都是跟这些世家大族穿一条裤子去欺压别的社会地位啥的都不如他们的人。姜家作为书香门第,肯定是不愿意把自家的家丑暴露在官府眼下的。 这就是这个封建社会的普遍认知,张爱英知道要改变不是那么容易的。而且,眼下已经不是他们报不报官的事了。 想到那边的情况,张爱英觉得还是别让姜琬这时候过去了,虽然说现在两个亲家看起来人都还不错的,但谁知道遇到真正的大事会有怎样的表现?姜琬又是他们的亲女儿,他们万一就迁怒到她头上呢? “不用了,你先别过去。”她拉住姜琬,“这毕竟是大事,要做出决定肯定不是那么容易的,给点时间让他们好好想一想。” 嗯,再等等,报官的去了,也就不用她们再去多嘴了。 张爱英觉得自己还是有点脑子的。 姜琬听到这话有些迟疑,但看婆婆的坚持,她便也打住了:“行,娘,那我听你的。” 本来也是,就算是她过去了,父母要是下不定决心的话也没 用啊,他们又不像她对婆婆有那么多认识和了解,更谈不上坚定的信任。 “要是安哥儿在家就好了。” 这种时候,不能说服父母的话,还能想办法说服安哥儿,安哥儿本来也好说话一些,然后再让安哥儿去影响父母的决定,怎么都比自己这么去说要强。 “话也不是这么说,其实这种时候,安哥儿他们不在也好,也免得影响他们。” 张爱英拍拍姜琬的手臂,“好了,我们先别管这些,总不能皇帝不急太监急。还是要做最坏的打算,这个时候,我们还是要考虑一下,如果这个庄子真的不能用了的话,那么之前的打算是不是都要变。是还要继续做,还是直接放弃,这些都要考虑清楚。” 姜琬立刻就被她说的问题带走,这些也确实是眼下都要考虑的事情,而且,现在她也需要找点事情来做,转移一下注意力。 张爱英不再管,她也就不知道,在她们婆媳俩商量计划的时候,另一边,几乎是浑身浴血逃出去的几个人,他们也都是分开逃出去的,为了能把消息传出去,这也是彼此的一个计策。就这些土匪的凶悍程度,他们要都往一个方向逃,很怕被追杀最终一个都逃不出去。 而这一个平平无奇的小庄子,实际上竟然成了彻彻底底的土匪窝,几年前横行山林的匪霸“一刀红”、“燕子李”、“穿山龙”……都是名号响当当的匪霸,很多 走镖的都跟他们打过交道,彼此之间都多少有些仇怨在身,一个个更是挂在官府通缉令几年了,还时不时出来作恶,然后又很快又销声匿迹,让官府中人都很头疼。这些年他们藏在这里,还不知道无声中祸害了多少人做了多少恶,如果不把这消息传出去,接下来还会有很多人遇害。 最重要的是,这肯定就是他们的老巢,好不容易发现了,绝对不能放过。而且他们一路来了那么多人,还有那么多人死在这里,他们也一定要把消息传出去给亲朋报仇。更何况此次来已经打草惊蛇,如果不及时传消息带人过来,说不定这些人又会跑了。 也幸好他们来骑的都是快马,一路奔驰并不累。一开始还有人追在后面,发现追不上之后,也就没了踪迹。到底他们算是打了对方措手不及。毕竟,这帮土匪哪怕早对姜家有准备,却也没想到姜家能干出这种直接带人来砸场子的事儿,还直接就对上了,他们是真的没有充分的准备去跟人干仗。追不上的人想要回去庄子求援,结果嘛,回去就进入那些致幻剂和迷药的包围,直接丧失理智,跟那些留在庄子里准备安排跑路的一样,全都混乱起来。 张爱英事后让系统将监控画面模糊处理后去查看都直呼六六六。 这些人逃出去过后,他们也都不是普通小民,很快便搬来了救兵。不仅有府衙的衙差,甚至还 惊动了驻兵。浩浩荡荡一群人过来包抄,做好了十足的准备,甚至他们已经对周围几个方向的县城都发出了协助文书,就怕这些人逃出去,准备一路对这些贼子进行围堵。 却完全没想到,他们进入庄子根本就没遭到什么抵抗,甚至连门都是大开的。起初大家还以为是有什么埋伏,或者说人都已经跑了,还十分小心翼翼,结果一路走进去,发现倒了一路的人,而且一个个的动作姿势都很奇怪,还有撒了一路的金银珠宝。 “这不对劲,这些人都是怎么回事?” “没死,这人没死。” “这个也还有口气。” 一个个翻找检查,大家发现没有一个清醒的人。 “这看起来像是产生内讧了,你看这几个,明显就是互相砍伤的。” “难道是逃跑的时候分赃不均打起来的?” 第437章 配合调查 庄子里的情形太过诡异,暂时谁也说不清情况,好在那些倒地的人也不全都是死的,还有人只是昏迷过去了。 不过就这样的情况,也很麻烦,大家只能先默认是他们自己起了内讧,而庄子这种复杂的情况,不管是府衙还是都督府都得介入,庄子自然也被直接全面官方管控了。 没法子,这庄子成了土匪窝,藏了这么多通缉犯,山匪路霸江洋大盗都在里面,这绝对是一个大案,他们到底是什么时候进入庄子又什么时候搞在一起,在这个地方又犯了多少案子,全都得查个清楚明白。 至于说这是姜家这是私人的庄子不好擅闯什么的,呵呵,且不说姜家在府城还真不算什么大户人家,就真是再厉害的世家大族,这种自家庄子成了土匪窝的事曝出来,他们也不可能再强迫官府什么都不管。 当然,姜伯年也不可能阻拦他们就是了。也是因为本来也算是他自己报官的,所以第一步先洗清了自己身上的嫌疑,府衙这边他也有人帮忙解释,所以大家也都知道这庄子什么个情况。哪怕真是跟姜家有关,那也跟姜伯年一家没多大关系,他们都是才接手这庄子,而且就是这一接手才发现其中的问题,才把这土匪窝暴露出来。所以暂时姜伯年也就只是去配合询问一下,他本来也不怎么了解,多的什么都说不清楚。 这种情况下,姜家祖宅的人却是跑不 掉了。 几乎是第一时间,姜仲时和冯慧君两个就被府衙的人直接带走了。 这都算是比较客气的,只是暗中来请他们过去。明显就还是没把他们当土匪同伙来对待,当然,也是有钱开道,加上姜家毕竟现在也算是有四个在青山书院读书的人,那不说前途无量,未来也是一片光明,没有实打实的证据能把人全都摁死的时候,大家还是能不得罪就不把人得罪死。 姜仲时和冯慧君还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听到是那个庄子的问题,还在追问他们以前庄子上的人和事,两人都十分恼火,也是看来人虽然强硬的把他们带走,可也没有像对犯人一样对他们,他那当家老爷的派头就又起来了。 “你们到底是谁请来的?不就是一个庄子的事情吗?那庄子虽然是祖母留下来的,但我们之前哪里知道那些?我们都体谅那庄子偏僻没什么产出,每年没要多少东西,他姜伯年不会还要说我们贪墨了他的东西吧?” 想着事情反正都已经闹出来了,这些人是姜伯年请来的,肯定也都知道他们兄弟不和的事,他也不必再故意藏着掖着,反正也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反而他也要表明态度,他得说清楚,就算别的事情上面他们可能是搞了些钱,可这个庄子千真万确的他们自己都没弄到什么油水,姜伯年还要用这个来做筏子攻讦他们就太过分了。 “你们肯定也 都知道,那庄子那么偏僻,说是在府城,实际上离得那么远,庄子田地也不怎么样,根本就没什么产出的。那一个个庄农也只会哭穷,我们真的去都没去过那庄子。我不知道大房到底怎么跟你们说的,但是这庄子我们绝对没刮什么油水,绝对没有任何对不起他的地方!” 府衙的人一脸麻木,本来他们只听说了一点姜家两房不和的事,但是这种大家族表面一团和气内里斗得跟乌眼鸡似的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大家也没多想。不过听姜仲时这么一番自曝,他们算是彻底明白这两房有多不和了,传言多多少少还是粉饰过了。 但他们最关心的还是有关庄子的情况,从姜仲时这些反应来看,和那些贼人交代出来的倒还算一致,他们也并不清楚庄子被人占据的事。 不过,虽然基本能确定这一点,还是要进行仔细的核查的。所以姜仲时和冯慧君还是要好好配合调查。 姜伯年倒是好一些,他是真的两眼一抹黑,又有主动报官也算是立功表现,现在又将庄子全都让官府的人接管,所以他们都不用受到什么限制,只有十分必要的时候才回过去配合指认一下,但这种情况也很少,就是指认也基本没什么结果。 官府并没有对外公布这件事,甚至还有意隐藏了这件事。 毕竟根据事后的审问,那些人都是在准备跑路的时候忽然就中招的,一个个开始发 疯发狂有的人则是直接昏迷,所以他们现在怀疑可能暗中还有人,而且这土匪窝还有些人出去了还没回来,他们自然要做好伪装,布置好天罗地网,就等那些人回来自投罗网。 不过,张爱英还是知道了这件事。 倒不是姜伯年和吴氏过来告诉她的,而是这件事审问起来,姜伯年最先发现异常,而让他去报官的还是张爱英,而且之前还是吴氏和张爱英婆媳一起到庄子上来的,官府要审问的时候,自然也还是要叫人过去询问一下情况。 张爱英也不慌,完全实话实话。他们那次去也完全就是一次很正常的行为,当然,张爱英也把自己的一些打算说了,都是非常正常的。 至于说她为什么发现庄子的异常,张爱英说得就更理直气壮了:“我在庄子里逛了那么多地方,竟然没有看到一个小孩子,这不就是最不正常的吗?别说什么怕小孩子冲撞到主家让他们呆一边了,我又不是没去过别的庄子,就兰家那样的庄子,人家那是真正有规矩,也不会让主家连孩子的影儿都见不到。再说这庄子里产出少,嘿,那田地都荒着的,以为我看不出来啊,我也是种过地的好不好,都说庄子穷了,那不得把能种的地都利用起来,他们还那么荒着,我要去看一路还有人拦着。关键那庄头就不是好东西,他那手上虽然也有茧子,但那哪是干活出来的茧子啊, 我说他两句,他那眼神都能把我杀咯……” 张爱英说的都在理,加上她话语中提到了兰家庄子,于是官府的人更不可能为难她了。本来这件事跟她也没多大关系,找她配合完后,官府的人还提醒她之后对这件事保密。 “哎哟,这种事我一个小老百姓听着都快要吓死了,我那还会出去乱说啊。再说我现在也不知道啥具体情况呢,我能出去说啥啊?”张爱英本来也不可能出去说这些事,不管有没有被要求保密。 然后她还问这些官府的人,“官爷,这事儿多久能解决啊?这庄子不会都被罚没了吧?以后还能正常使用不?” 对上对方不满的眼神,张爱英又连连解释,“我不是要打听啥机密啊,我那不是想做生意么,要是这庄子实在不能用的话,我还得早做准备啊。” 对方不满之后也想到了这一层,听到张爱英的解释点点头,却也没给她准确的答复,只说了一句都要等案子查完,不是一两天的事,让她别来瞎打听。 “行行行,那我知道了。” 第438章 能用钱解决的都不是事儿 张爱英出来后看到姜琬,立刻过去问她的情况。 姜琬也被传过来询问情况了,不过她的显然比较简短,没有张爱英问得那么仔细。 “我没事,就是问了几句。还有母亲在身边呢。”姜琬看了一眼旁边的吴氏,“就是母亲之前都没想到这些,这次也是受了些惊吓。” 张爱英也顺势走到了吴氏身边:“不用太担心,这事早点弄出来也好,也算是过了明路,之后就不用再多费心。” “是啊,母亲,你也不用太担心的,这件事跟我们没有关系,现在就只是配合一下调查,相信是非黑白总能查清楚。交给官府我们也更放心的。” 吴氏打起精神:“好好,我知道,我就是一时没想到。唉,好好一个庄子,怎么就……” 不管再怎么不得劲,这是已经发生的事情,他们能做的已经都做了,再去多烦心也只不过是自找麻烦。 至于吴氏担心的庄子问题,张爱英倒是想得开,反正她都已经想好了,鸡蛋不能都放在一个篮子里,之前对兰家太过依赖已经让她看清楚了现实,发展人脉很重要,互相依靠也用得着,但是人还是要学会独立行走。不管这个庄子到底能不能用的上,张爱英也已经去找了中人,反正就随时盯着,总有庄子要出手的,就算一时半会儿拿不下来,她也可以慢慢等,这本来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找中人花钱,那都不算什么,能用 钱解决的都不是事儿。而且,对张爱英来说这也并不贵,甚至可以说很划算,她还叫这些中人帮她留意合适的土地呢。 她上辈子听人说,如果能重来,手里有钱就会努力买房,早早就置办不动产,那才是最放心不会担心贬值的。虽然在她去世前两年,房地产遭遇很大问题,很多房子卖不出去了,可也不能说人家买房置办不动产就是错误的。那些早早买房买铺做了包租公包租婆的人,哪怕到那几年遇到些问题,房子贬值也没有多大影响。而且就算真的是房子贬值成大白菜,人家那也是已经享受了大半辈子不动产的收益。 而到了这个世界,只要手里有钱买田置地就是基础操作,重要程度比上辈子那些人买房要更强,这世界的人对土地也是有普遍的强烈执念。其实,也就是她上辈子国家律法规定了土地国有的性质,不然你看那些人会不会仍旧大肆买地。即便如此,农村争田争地也很严重,哪怕有些论调看不起农村人,可也不会看不起农村的地。也多的是人进了城享受了城里户口带来的好处,却也仍旧把着农村的土地不放,他们管不了,就让所谓的亲戚去拥有那些土地,不过更多的情况下,这些人的土地就成了村干部的地。这就差不多是现代版的“土地兼并”了。 总而言之,张爱英也当然是要入乡随俗的,买地,有钱就得买地 。府城周边的地不好买,可只要早做准备,肯花钱,还是能买到的。 张爱英反正都要中人帮自己留意买田地的事,那捎带着再看看庄子,也不算什么为难的事。 另一边,姜仲时和冯慧君两口子也已经配合调查完毕,有关庄子的方方面面都被反复追问,其实他们知道的也不多,还被这么当犯人似的反复问询,没有明说是坐牢,可这待遇跟坐牢也差不多了。 两人肯定是很不满,他们觉得自己在庄子这边完全问心无愧,大哥还这么搞他们,简直就是太过分了。经常叫嚣,态度还很抵触。官府的人肯定也不会惯着他们,虽然没跟他们透露全部情况,却也说了一点,让他们知道了事情的严峻性,这下,两人都怕了。 “那庄子我们真的是不知道啊,我们都没来过,怎么可能想到会有人做出这种事?” “官爷啊,你们一定要查清真相,可不能这样冤枉我们。我们可都是本本分分的人,哪里可能跟这些凶徒有什么关系?” 姜仲时更是在惊恐之余又想到了大房上头,直接就道:“这件事你们就不该来问我们啊,你们该去问姜伯年。这庄子本来就是祖母留给他的,地契什么的都在他手上,我们根本都不清楚。要真是有什么情况,他肯定比我们清楚!” “这肯定是他想要推诿,遇到事了就想让我们背锅。他说他不知道那就真的不知道吗?就是 现在出事了,他就想把这些都推到我们身上来,但这根本就不公平啊,我们本来就对庄子什么都不了解,要能做什么手脚,也只有大房才能做到!” 冯慧君觉得姜仲时不应该这么说,尽管她心里也很想这么说,但是直接这么直白说出来,这不是让人看笑话吗?而且这些人明显就不是那么信任他们。 可是姜仲时都已经说出口了,她也只能附和:“就是啊,官爷,你们一定要调查清楚。我们是真的不知道这里头的是是非非,大伯哥要说是我们的错,我们要跟他对质说清楚,这种事,可不是谁一张嘴就能直接颠倒黑白的。” “对对对,这件事我父母也是知道的,他们也能证明,这庄子我们可没做插手,里头不管有什么都跟我们没关系的!” 两口子太过无耻,让官员都给气笑了。 若是一般情况下,他们可能还会听信这两口子的话,觉得他们所说有理。 可是调查到现在,他们也不是两眼一抹黑了,知道这庄子的具体情况。本来这两人只需要老实配合好好交代自己知道的事情就完了,没做亏心事怕什么?却偏偏要闹成这样,一副被害妄想症的模样,就以为是大房要迫害他们似的,赶紧使劲儿把污水泼给姜伯年。典型的损人不利己,这哪还是一家人哪还是手足兄弟,这是实打实的仇人才对吧! 还什么去问姜家两个老的,谁不知道那两 个老的有多偏心他们?自己都做了无耻之事,他们说的话又有几分可信度?就说他们官府的人都知道考虑两个老的年纪,没有轻易惊动人。这做儿子的倒还主动喊人去找老父母,这可真是大孝子啊! 第439章 甩锅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40章 劝慰 “你们放心,官府一定会查明真相,一定会给你们和你们的亲人一个公道的。”姜伯年去看那些已经调查清楚确确实实是庄农的人,他们这几年在贼子手下讨生活也格外艰难。要不是这些贼人还需要有人装装样子应付一些必要场面,这十几人也根本活不下来。 即便如此,他们的生活也相当凄惨,吃不饱穿不暖,每天就跟老黄牛一样在庄子里干活,凶徒还会时不时就找点事,做出一些突破为人下限的行为,这些人被折腾的是身体和心理都严重受创。 除了这些还活着的,庄子里许多被杀了的人也被挖出来,这些贼人懒得费工夫,反正庄子也够大,他们杀了人甚至懒得挖坑,直接将人丢在原本庄子里挖来存红薯的地窖中,反正他们这些人都不怎么管种地,地窖堆尸体堆满了,他们也懒得挪窝,杀了人还是把人往那边一丢一埋就了事。 现在这些事都被查出来,那些尸体也得以重见天日。里头有庄农,也有匪帮从外头掳掠进来的人,底下的已经早就成了一堆白骨,但最上层的还有新鲜的,在生蛆。 一具具腐化程度不同的尸体从地里挖出来,一排排一列列摆的密密麻麻,挖到地下好多都是散掉的骨头架子,拼都拼不好一副完整的,就是能拼好,也未必就是真正原本的一具身体。 因为庄子原来的庄头和一应有点地位的全都没了,原本 庄子里的人口户籍什么的也全都弄不清楚,别说衙门有留档,就算有留档也不能全做实的,因为这年头隐田隐户是常态,很多庄子里的人根本就没有户籍。所以这时候这些尸体到底什么情况和身份都还要仔细辨认,尽管很难,但也要尽量去做的。 姜伯年只远远看了一眼便不忍再看,那触目惊心的,让他心中更加难受。 不管再怎么自我安慰自己不知情这些跟自己无关,可反过来想想,正是他的不知情才导致了这一切。但凡他早点知道庄子的存在,早点查过来,或许这些人都不会遇害。哪怕理智上知道不能去承认一星半点的错误,因为他们也承担不起。 可人心上的惭愧又哪里是能那么糊弄过去的。 “母亲,你也劝劝父亲。事情已经发生了,就别去想以前的事。他老是想着如果早知道,这世界上哪有那么多早知道?而且,就算真的早知道那也未必就是好事。这些都是凶徒,一个个手上都沾了人命的。如果是我们早知道,也未必就能从这些人手中全身而退,说不定打草惊蛇还被人一不做二不休早早就给解决了。眼下去想那些都是没用的,母亲,你还是要让父亲早早振作起来才是。” 姜伯年本来就是个瘦削的中年人,这心中有事心情郁闷,茶饭不思,一下子瘦的就更明显了,整个人的憔悴肉眼可见。别说姜琬做女儿的心疼,就是 张爱英一个外人看了都心惊。 不过这些话她到底不好去多说,平时说几句安慰客套还算正常,真正要劝慰的话,连姜琬都不一定好使,得多少避着点,还是只有吴氏这个枕边人才好开口。 姜琬继续:“还有母亲你也是,这件事既然已经有官府的人接手,就算是个烫手山芋,我们现在也算是甩出去了。你也不要太担心一些有的没的,唯一能做的也就是看最后官府那边怎么说。现在早早就担心也没用,我们也不能对官府的决定做什么,现在就好好过自己的日子。还得尽量过好。对父亲那边也是,他想照顾好那些剩下的庄农,那不是说一两句话就有用的,过日子都是需要真金白银的。母亲你要好好劝劝父亲,我们自己把日子过好了,才能有余力去照顾别人。” 吴氏还是叹气,又跟姜琬说:“也不怪你父亲那样,我没见到那样的场景,就听你父亲说了几句,这一颗心哪也像是在油锅里过了一遭,煎熬哪。还有,你说那些人怎么能那么坏,把好好的一个庄子糟蹋成那样……” 姜琬一听更头疼了,只好使出杀手锏:“母亲,父亲这样,您也这样,我都快没办法了。等安哥儿从书院回来,见到你们俩都是形销骨立的,那还不得说我在家这么近都没照看好你们?我倒不是怕他责怪我,就是担心小弟也为你们忧心,这要是让他忧心,日后 不敢去到书院可如何是好?尤其安哥儿那性子也是个孝顺的,你们本来便是为了他求学才搬到府城来,这才来多久便成了这个样子,小弟心中定然会不安自责,若是……” 她摇着头,不肯多说。但是这已经足够刺激吴氏。 “这事儿你别告诉安哥儿。还有禄哥儿,你都别告诉。”她一下子就打起了精神。 姜琬无语:“他们都要好好求学,我当然不会在这个时候用这些事去分他们的心。但是母亲,你和父亲若是一直这样的话,便是我不说,小弟回来了也会知道的,到时候他就不会自责担心了吗?” “这……”吴氏也知道是这个道理。想到安哥儿,她慢慢振作起来,“你说的我都知道了,回去我也会好好跟你父亲说的,这事儿你也别担心了。” 她也怕女儿真的一着急就给安哥儿带信去。 诚然现在家里给庄子那事儿闹的都不是很安生,她和丈夫这段时间都不太好受,她也有些放纵了这种难受。有些情绪发作起来,就算知道不对,也懒得去改变,就任由自己沉溺其中。 但现在触及到安哥儿,她就清醒过来了。的确不能继续这样下去,真要耽误孩子,他们夫妻绝对会比现在还后悔。 姜琬好不容易把母亲劝好,松口气,回去的时候买了只烧鸡,让胡珑给加了道菜。 张爱英也从兰家庄子回来,这正好又到了一个月去庄子上的时间。以往 她跟兰家亲近,有时候她会直接在庄子上吃了饭回来。不过有了上次的事,她也反思自己对兰家还是缺少了一些距离和分寸,能不麻烦的时候她也就尽量不麻烦人,这不,赶着时间回来吃饭了。 至于兰家和何家的合作,张爱英帮忙牵线搭桥一下也就够了,反正作为中人,她对得起何家给的钱,对得起何家这几年给的帮助,能把辣椒的消息第一时间分享给他们已经是很讲情义了,至于以后这两家能不能达成合作又要怎么合作,这就不是她该管的了。 第441章 别去打主意 张爱英很清楚,虽然一开始是她说起辣椒的事,可找到辣椒全都兰家(至少现在明面上是兰家)自己的功劳,她可没那么大脸说是自己这个穿越人士加速了这个进程,她现在对这个世界的认知都是越来越乱的。有时候吧,觉得这世界特别落后,有时候吧,很多地方又不符合那种落后。就比如,一些她上辈子后几百年的东西都有了,可前几百年就出现的东西却又还完全没有。她也只能安慰自己这本来就是个未知朝代,想来也是,她怎么可能穿越到自己世界的历史时空中去呢?就算是自己历史中的世界朝代,也只会是平行时空,所以,有些纠结到最后也没用就不必纠结了。 总而言之,她完全不敢居功,只有满心的感谢。感谢兰家帮助她实现辣椒自由,至于兰家又能得到多少利益,那有多少都是人家该得的。 不过幸运的是,何家与兰家的合作还是很顺利进行了下去,张爱英不知道具体内情,但从何家送来的礼物中窥见了一点事实。 看来人家合作愉快,张爱英就更不会再去指手画脚。 她现在有意识跟兰家拉开一点距离,做人做事都得有分寸感,不能让人觉得她一直趴在人家身上吸血。 婆媳俩在家吃午饭,姜琬也说起自己跟母亲的谈话。 张爱英听出了另一层意思:“亲家这不仅是为这些惨事忧心,也是觉得辜负和践踏了长辈的心 意啊。” 这一点他们之前还真没想到,也是,姜伯年本来就是祖父母带大的,感情肯定是不一般,不然之前也不会为了冯家那老虔婆住在府城宅院中就直接跟老宅那边撕破脸。如今知道祖母留下来的庄子被轻忽弄成这个样子,有人在里面杀人放火,好好的农庄变成了一个堆尸场,那心里能好受了吗? 姜琬更后知后觉,吃饭的筷子都顿住了。 “娘,你要是不说,我都没想到这一点。” 这也不怪她,姜琬跟自己的亲生父母要说有多亲都不见得,要放从前那样,她也不可能如之前那般把话说的那么直白去劝亲娘,更别说对从未谋面的太祖父太祖母,是真的几乎没有什么深刻的感情,想不到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没事,事已至此,亲家总能想通的。” 其实,张爱英还想问,既然这庄子成了伤心地,且不说有那么多杀戮和尸体,按这年头的人那么讲究的,会不会说不吉利啊晦气啊什么的,就光是想到祖母祖母,怕也是很难面对了。那以后是不是要把这庄子卖了或是怎样。 不过她到底没有说出口,跟姜琬关系是很好,确实比父母更亲近,但有时候,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还是要有点数的。这种时候问这话,就好像是要趁火打劫,哪怕说不是那个意思,也像是在给人伤口上撒盐。 而且,官府的人还在查案,这庄子最后还能不能还给 姜家都不一定,她还是别去打它的主意了。 再说,张爱英这段时日也已经买了两亩山地了,说真的,水田旱地那样的肥地不好买,但不好种庄稼的一些山地还是很好买的,张爱英反正也是打算种果树的,买良田也是浪费,能有山地给她折腾就不错了。 如此一来,她就更用不着在这时候去问,没必要还讨嫌。 到了月末,古掌柜按例送了店铺的账册过来,同行的还有招娣,她现在跟在店里,既是跟着古掌柜学做事,也做推销,因为特别会打扮会化妆,已经混成店里的金牌销售了。原本店里请了两个女店员的,想着也往这方面好好培养一下,现代那些美妆店里,柜哥柜姐除了能说会道,手上的功夫也是不能松懈的。张爱英培养店员也是往这方面养的。结果这两人还没出师,汪招娣就已经干出了十足十的名头,许多来店里买东西都指定要招娣服务。 这种忙碌的情况下,招娣已经很久没跟古掌柜一起过来了。毕竟,她的业务是在是有些繁忙。 张爱英翻看过账本,本来还打算问两句的,因为之前过年招娣回了县城去跟父母家人团聚,年后又一直忙着,她还真没跟这个外甥女怎么交谈,这不顺便就过问一下。 主要招娣长得也好,虽然府城太平,去晚桂坊消费的也基本都是女客,但难免也会有一两个没有眼色的,一样米养百样人,什么 样的垃圾货色都是可能有的。 本来想着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因为真出了事的话也早就该报上来了,但是出乎张爱英意料,古掌柜竟然有些支吾。 “怎么了?难道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 这也是有可能的,一些小麻烦没有闹大,招娣可能就想着息事宁人算了。这些个小孩子更是习惯报喜不报忧的,这让张爱英有些担忧,却也不多。 古掌柜本来想说,又意识到疏不间亲,才会犹豫着显得支吾。想着若是应付过去也便罢了,但没想到东家这么敏锐,还是叫东家一下子就看出来了。 她苦笑:“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事,就是汪小娘子手艺好,有成算有本事,一个姿色平平的人到了她手里也能折腾出七八分的美人样,很是给铺子里招揽了生意。以至于现在好些想要来挖人的。” “挖人?”张爱英想想也不是很惊讶,人才自然人人都爱。招娣这也算是拥有一技之长,关键还很能赚钱,哪怕以前没人想到这些,现在看到她这样,心动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古掌柜点点头,又描补:“不过汪小娘子都没答应,就是天香坊的掌柜来了,她也是不为所动。我就是想说,或许东家可以再跟汪小娘子谈一谈。如果汪小娘子真的走了,必然会带走店铺里很大的生意。” 疏不间亲是对的,可是想想自己又不是背后告状,她这只是尽了自己的本分,因为按 照她的意思,在这种情况下,自然是要尽可能提高待遇做好预防把人留住。别说什么感情不感情的,在实打实的利益面前,谁知道亲情又能值几分? 古掌柜挺直了肩背。 张爱英把话听了进去。 打发走古掌柜,姜琬从外头回来看到她沉思,好奇:“铺子那边有麻烦?” “没有……也算是有。” 张爱英把古掌柜的话说了,姜琬点头:“娘你现在不去是对的。古掌柜是好意,如果她前叫来了,后脚我们就去,招娣姐可能还会觉得是被告了黑状。这不利于以后她们的相处,也不利于店铺发展。而且现在我们也不知道具体情况,不妨先看一看。” 第442章 阳谋 曹娘子出去打听了消息回来,没过几日便有了确定的答案。 古掌柜没说谎,挖墙脚的人还不少。 以前在县城的时候没遇到过这样的事,主要县城巴掌大点的地方,晚桂坊背后那点关系谁都知道,而且一个县城,盘子也有限,竞争不算大,招娣就算早就打出了名声,但也不至于到挖人的地步。 可到了府城就不一样了,乔家在府城什么都不算,乔多禄未来再光明,那不是还没来吗?现在也就是一个秀才公,而且现在还未必有多少人清楚这里头的关系。在他们看来,晚桂坊就是一个小商户,没什么背景和人脉,偏偏异军突起跟这么多老牌脂粉抢盘子,人家能忍受到现在已经很不错了。 再说,挖人这都不算什么阴损手段了,人家这是明晃晃的阳谋。没有偷配方没有搞陷害,人家就是正常地竞争人才,凭什么你能聘用人家就不能聘用啦?人才就跟宝贝一样,自然都是价高者得。而且,就算是挖不成,有这么一件事横亘在中间,就不信东家和雇工之间不起罅隙。啥,你说人家是亲戚关系不一般,呵,只要锄头挥得好,没有墙角挖不到。更何况,人心这种东西,赌得了一个,那两个都能赌得了吗?一次不成还可以一而再再而三,反正得不到好处也能膈应人。某种程度上来说,不让对手得好处,自己也算是得了好处。 这其中做的最多的 就是天香苑,而且这家也恶心,表面上他们非常为招娣着想,虽然给招娣开出了十足诱人的条件却也没有明着摆出来,就怕给招娣惹麻烦似的。看起来一副好人模样,但暗地里,各种消息早已经传得满天飞了。混这个圈子的基本都知道晚桂坊这位汪小娘子就是天香苑重金聘请的,一些暗地里接触招娣被拒绝的,也都默认招娣是要去天香苑,背地里说话更难听。 也就是张爱英这段时间都被姜家庄子的事绊住了心神,又想着要买田买地种果树,没多看顾这边。不然类似的消息早都传到她耳中了。说真的,就算她知道这就是阳谋,但一时半会儿的还真不能完全确定招娣的心意。 到现在招娣都没来跟自己提一句,是已经心动了还在犹豫或者想要再提提身价,还是说以为天香苑没有对外说,自己拒绝了也就懒得到她面前来说,给大家都省麻烦呢?好像哪一种都有可能,尤其是后者,张爱英想一下招娣的性子,完全有可能。 她是个懒得纠结的人,没有查清楚之前盲目下结论肯定不对,查清楚了还有疑问藏在心中不问清楚任由猜疑生长,那更不对。 不然那就真的是中了人家的阳谋了。 趁着过端阳,禄哥儿他们都从书院得了几天假日,家里聚在一起吃饭,招娣也从铺子那边过来,张爱英直接就把这个事情问出来了。 “我听说很多人想请 你过去,你怎么想的?” “舅娘你都知道了?”招娣有些不好意思,但也并不惊讶,她本来也没想这些事能瞒过舅娘,“就前段时间的事,反正都不是什么好事儿,我不可能离开晚桂坊的,舅娘你那么忙这种事我就没拿去烦你了。” 张爱英一听这话就知道招娣可能想过一些,但真没想透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她心里高兴,又有些可惜,她觉得招娣不该不是聪明人。也或者,她不是想不到,而是真的就没想过要背叛她这个舅娘,所以很多可能性以及别的问题她就直接一根筋地全部都屏蔽掉了。 这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张爱英觉得还是要提醒一下:“为什么不可能?我听说那个天香苑开的条件非常好,你就没有想过去那边可能发展更好?” 天香苑不管打着什么主意,但有一点是真的,会做表面功夫,也是真的舍得下血本,他们甚至拿出了一座大宅院,只要招娣肯点头过去,那宅院的房契地契立刻就能写上招娣的名字过到她名下,甚至愿意帮助她立女户。 这样的条件不可谓不优越了,尤其是对招娣来说,这绝对算是对症下药,完全踩中了招娣的需求。也是因为这么多的许诺,张爱英才会没办法那么坚定认为招娣不可能有动摇。 换成是她,一个年纪轻轻却经历了那么多的姑娘家,跟着舅娘这么拼固然有曾经的恩情在,但更多 的还是为了自己生于世间想要更好地立足。一个独身女人,立女户实在是太有诱惑力了。 “不可能的。”然而招娣却是不假思索,“舅娘,天香苑是什么地方,能对我下那些血本,无非就是想要打击我们晚桂坊而已。且不说他们许诺的那些能不能实现,就算真的给我实现了,我便是立了女户,没了舅娘和禄哥儿的支撑,以后我又能护得住吗?到时候还不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这话是这么说的吧?” 张爱英大笑:“对对对,你这个词用的很对。不过你竟然想到了这些啊,我还以为你根本都没想过这些呢。” 这下轮到招娣沉默了,她有些小心翼翼:“舅娘,你是不是怀疑我……” “没有没有,你能想通这些才好呢。我还生怕你就是单纯一根筋,虽然谁都喜欢听话乖巧的孩子,但是作为长辈,谁又不想孩子们更聪明更有出息呢?你能想到这些,我倒是挺欣慰的。看来以后也不必太担心你出去被骗了。” 招娣看着张爱英一会儿,确认她不是话里有话,她心头轻松,爽朗一笑:“舅娘,我不是聪明,我是有自知之明,我那点本事算什么?也就是你们当我是个人,给我这机会。换了别家,别说我的出头之日,就是现在说得再好听,等去了我也就是一个稍微有点用的物件儿,被榨干价值也就没用了。说白了,离了你们,外面有再好的 舞台,那也不能像现在这样给我发挥。” 张爱英心道,能说出这么一番话还不叫聪明啊? 多少人到了这一步,哪怕没被吹捧的飘飘然,也多少会生出几分自负,毕竟,不可否认,人家也是有真本事,靠本事吃饭,有点傲气也很正常。但是,能看穿这种本质上的依赖关系,而且还能保持清醒就不一样。 这和她上辈子还真不能比。社会环境不一样,如果是在她上辈子,个人和平台肯定是相互成就的,毕竟,那时候的律法能保护人,没有说谁离开某个企业就活不了。可眼下,招娣要真脑子一热跟人走了,那就是自己断了自己后路,彻彻底底沦为砧板上的鱼肉。 第443章 一切皆有可能 张爱英没想过要去给人提醒,有的话虽然道理就是那样,可从不同的人嘴里说出来就会有不同的意味。就像这事儿,如果是她自己说出来,就显得是在威胁似的。 但人能自己想通这些,就更让她放心。这叫什么,人品和才华兼具,德行和脑子都有了,她用起来也就更放心。 “你是个通透的孩子。”张爱英感慨一句,“虽是如此,可你到底也是有本事的。舅娘心里清楚,你不必自谦。今日舅娘便也在此跟你说明白,如今晚桂坊到底还只是刚开头,看着红火根基其实并不牢固。所以我们眼下还只能将就将就。但我相信,只要我们坚持住,把这根基打牢了,再有禄哥儿在书院扎扎实实读书科考,不管是晚桂坊,亦或者是我们,都是能往上走的。我早就有个想法,终有一天,我要将晚桂坊做成烟云阁那样,要将晚桂坊开到这大庆的各处城池中。这样的大话我不敢对外去说,可我想,我们是一家人,更是合作者,要心往一处使,总是要更亲近些的,便是说些大话,也该是不妨的。” “不妨不妨。”招娣两眼放光,连连摇头,“舅娘,这一点都不算大话。我觉得,我们努努力,三五年不成,一二十年难道还不成吗?再说,如今晚桂坊的各色脂粉早已随着商队传到外面,作坊供不应求的。现在能这样,以后肯定会发展得更好。” 如果 是以前,她听到这种话只会觉得简直就是吹牛,不,她连听都不可能听到这种话,因为她连烟云阁都不知道是什么。而知道了后,也只会觉得那是离自己太过遥远的东西。 可是看看现在的自己,不说乔家,就只说她自己,从一个深山里的小姑娘,到现在府城店铺掌柜手下第一人,迎来送往的都是富商太太高门小姐,那是真的多的是大家小姐的。她都能有这样的变化,给她带来这些变化的乔家更不用提。如今禄哥儿还只是个秀才,若禄哥儿往后真能中举再往上走……一切皆有可能! 她竟是比张爱英本人还要激动还要有信心,而听她这话张爱英也很满意。 招娣一直都待在店铺里,管的只是销售,而且应该说只是零售端,但她也不是对作坊生产一无所知,至今仍能保持关注,说明她确实是个心里有数的。 张爱英更加满意:“好,你好好干,日后舅娘定然不会亏待你。今日我便跟你说定了,下一家店铺开张,到时候,你便来做掌柜,我给你两成利。” 说完她自己又笑了,感觉这一刻说这话的自己特别像个画饼的无良资本家。为了显出一下自己真诚和郑重,张爱英叫来了姜琬,还有曹娘子,几人见证之下,直接立下了文书。 亲兄弟也要明算账,她这也算是为了留下人才付出的努力,应该的。 招娣很惊喜,之前还准备推辞,看到姜 琬来了也并没有说什么,才稍微安下心,一行人立下文书,招娣更是干劲儿满满:“舅娘,你放心,我会继续好好干,给我们晚桂坊赚更多的钱。” 回去晚桂坊的时候,整个人跟打了鸡血似的。 古掌柜本来就关注着她,见状便猜到肯定是东家那边已经有了安排,之后再看,除了天香苑也没有别的店铺再来,而就是天香苑的人再来,招娣现在也直接摆脸色甚至赶人,没了之前还客客气气的模样,她也放了心。 她还又观察了几日,确认这位汪小娘子不仅没有跳槽的意思,而且也没有一丁点消极怠工的苗头,她便放开了手,不再去多加忧心。 而乔家,招娣一走,张爱英和姜琬也在说这个事情,应该说,怎么应对和处置这次的事情,要给招娣怎样的好处,都是她们之前便商量过的。 倒是刚回家的乔多禄不是很明白,他也不迟疑,直接就问:“是铺子那边遇到什么事了吗?娘找招娣姐说了那么久的话,你还过去,是有什么事?” 他虽然不管家里生意上的事,但要是有什么情况,他作为男人,还是想要了解一下的。所谓一人计短两人计长,多个人知道说不定也能想出更多的办法。 “你要不然猜猜?”张爱英笑,招呼胡玲去把煮好没吃完的粽子吊到古井里去镇着,就把乔多禄叫到身边,“你觉得是好事还是坏事?” 乔多禄根本都不用 多想:“之前肯定是坏事,不算坏也肯定是有些麻烦,不然娘和琬姐也不会都聚在一起商量事情。还是在今天这样的节日。不过,经过你们商量之后,这坏事一定是变成了好事。娘,我说的对不对?” “你怎知就变成好事了?” “我看招娣姐走的时候红光满面,那肯定是有好事。娘,你跟我说说呗。” 乔多禄过去帮张爱英翻检晒干的玫瑰花,有花瓣,有小花苞,两个簸箕都晒得满满当当,里面的一些小残屑都要被清理出来。 张爱英的这些花儿是人走到哪儿便要种到哪儿的,不过一个年头,这个他们在府城的新家已经又成了一座花园,一年四季都有各色鲜花开着,芳香满园。春末夏初的时候尤甚,此时气温合适,不冷也不会过热,花儿开的丰满极了,哪怕是一年四季月月都开,也只有在这个时节才是最美的时候。所以到了如今,张爱英已经积攒了不少的干花。 当然,这些实际上都只不过是幌子,真正让张爱英收获丰富的还是系统农场的花圃,那才是一茬又一茬,一键收割采摘就能解决,虽然不能拿出去卖钱,可家里自用以及迎来送往的赠客,用这些玫瑰花茶也算是不错。自然,张爱英自制的那些个高级的花露和精油什么的,就完全是她们婆媳自用的了。 说回来,乔多禄帮忙来翻检晒着的玫瑰花,张爱英也没有拒绝,听到 他的话也很满意:“还好,虽然家里是想着你专心读书,不要为庞杂事务所分心,但若是你真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我就又该担心你成书呆子了。” “娘~”乔多禄十分无奈。 张爱英笑:“好好,我不逗你。这件事本来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反正我不跟你说,你也是要去缠琬姐儿的。”说到这里,张爱英又忽然一顿,“我是不是就该叫你去问琬姐儿啊?你本来回来的时候也少,该叫你们好好相处相处的。” 说到这里,张爱英也不等乔多禄说什么,直接就往里喊了一声:“琬姐儿!” 不好高声喊人,干脆就叫听到声音出来的胡珑:“阿珑,你去把小娘子喊出来,就说我有事找她。” 说完一回头,就见乔多禄已经两耳通红,却也没拒绝,只是说:“娘,哪有你这样的。” “娘,你找我有什么事?” 张爱英一看他嘟嘟哝哝的却根本没起身走,哪里还不明白?直接迎上一脸疑惑出门来的姜琬:“是有事,禄哥儿有话要问我们,我这不是还有事。” 她意思意思晃了一下手里的簸箕,“之前不是有茶商寻过来,正好最近手里攒了些,我装了送去给人看看,若是能成,倒也能多一项进项。你过来跟禄哥儿说说话。他也还要待两天,不是马上就走,也用不着你现在就忙着收拾东西,哪能收拾得了多少?” 说完看着俩小儿女凑一 起说话了,张爱英才满意离去。 第444章 不能跟钱过不去 张爱英去找了胡玲给自己打下手,虽然是找个借口离去,但那也不是纯粹乱找的借口。 之前是真有茶商找上门,益都府自古便产茶,南来北往东去西归的商人从这里都能带走大量的茶叶茶砖。而花茶也不是什么特别的东西,不管是菊花还是茉莉,益都府也自古就有,周边都是山地,这些东西根本不缺。如今不过是多了一种风味更特别的玫瑰花茶,自然也有脑子比较灵光目光比较长远的茶商发现其中的商机,摸索着上门欲要达成生意。 当然,这也是有张爱英自己主动送茶出去的结果,起先真没想那么多,毕竟她系统农场有再多的花,也不可能直接商用变现,所以哪怕有想过,也没有去主动实施,就把这些花茶当做自己人用的小东西,当做土产给人送礼也有点新鲜感。 结果就这么招来了真正识货的人,张爱英也不知道那茶商是怎么辗转知道玫瑰花茶的存在的,不过人家找都找上来了,而且开的价也还不错,张爱英便也心动了。反正折腾什么不是折腾?真要是能谈成的话,她系统空间的不能卖,但汪顺老家那边不是山坳坳吗?那么多山林,到处是山坡,本来就不好种粮食,山里才会那么穷。要是能种玫瑰花的话也不错,不会消耗良田,还能增加收入。 最重要的原因是这是系统出品的玫瑰种子,那是真的不一样。其实张爱英也 无法确定是不是玫瑰,毕竟上辈子她就没听说益省哪个地方有玫瑰基地的,可这些系统出品的鲜花,却是能在这里也长得极好。甚至不受阴雨天的影响。抗病能力极强,简直让人惊讶。 除此之外,另一个关键原因就是这些花种已经不需要她时时照顾了。不知道是系统哪里又改了规则,反正就是不需要张爱英在旁边,这些花也能长得极好。这也是兰家那边现在对张爱英态度冷淡的一个重要原因,人家自觉已经把核心技术都给学去了,根本不怎么用得着张爱英,再看她还拿工钱拿分红,那心里当然不舒服了。 就是世家大族,那钱也不是都来的很轻松的。而且不是有那么一句话呢,不管钱来的容易与否,那都是越有钱的越吝啬。越有钱对外越抠门。 张爱英都是最近才意识到这个问题,本来还有些亏心,觉得要不然就自己主动一点,不干活白拿钱这种事确实不那么好听。 不过这也就是一开始的念头,她很快就告诉自己这种想法要不得。本来就是她跟兰家早都约定好的事情,兰家要觉得不公平,当初怎么没说?现在无非就是用得着人朝前用不着人朝后,要说不厚道的那也是兰家自己。张爱英想通了,除非兰家自己开口,不然她才不要傻傻去主动把钱往外推。人嘛,过日子哪哪儿都要钱,跟谁过不去都行,不能跟钱过不去。 现在她 还是每个月到了日子该去兰家庄子就去,以前兰家还要用马车来接,现在没有这些接送服务了,去了庄子态度也变了。张爱英就不带姜琬过去,这种过去看人脸色的日子不好过,她为了钱主要也不是自己的错,忍一忍也就罢了,她不可能还让姜琬跟自己一道去受气。年轻小媳妇脸皮薄,庄子里那些人明显就是得了上头示意,有些对她不好做得过火的说不定就会冲着姜琬去,所以现在她就一个人去,连曹娘子都不去。曹娘子一个下人奴仆,那些人的手段只会更下作。 至少,这些人现在还没有太过分地针对她。估计也是不敢,所以张爱英就跟他们耗着,看看到底是谁耗不起。大不了就是等着他们叫她不去了,再来个撕毁合同什么的。反正就到时候再说呗,现在还能得到的钱自然是都要的。 折腾手里的玫瑰花茶,张爱英一下就又想了许多,不过倒也确实是这个道理,没有花种都拿去造福那些世家大族了,还不能给真正贫苦的底层百姓得点好处的。 而且,若是花茶生意真能做起来,不仅可以让山里人种花采花茶赚钱,还可以养蜂收蜜。张爱英为此已经在系统兑换了养蜂手册。亏得狗比系统还有点良心,虽然系统商城是关闭了,但有些东西也不是一定要到商城中购买,还可以直接在系统面板中兑换。 也是因此,这系统现在还能狂 刷存在感。 有了这些盘算,张爱英对花茶生意也就越发上心。这一个月来都在认真采花晒花。胡玲看出她的认真,干活也格外认真。 张爱英一抬头看着她思绪又偏了:“阿玲,你今年多大了?心里可有什么打算?” “我都听太太安排。”胡玲低下头。 张爱英摇头:“不对,你没说实话,阿玲,你跟我说,之前来找你的那个黑小子呢?” 胡玲手一抖,瓷罐差点落了下去。 “别怕,我不是要责骂你。”张爱英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可能吓到她了,安慰了她一句,又说,“你们一家来家里也几年了,我是什么性子你们该是知道的。你心里有什么打算,跟我说说也没事。毕竟你也确实是一年年的大了,以后——” “太太,我不想嫁人。”胡玲咬牙,抬头语气却坚定,“太太,至少现在我不想嫁人,您别把我嫁出去行吗?” 张爱英觉得她这表现不对:“傻孩子,你要是不想,我怎么会给你嫁出去?再说我把你嫁给谁啊?倒是你怎么了,难道是之前跟在你后头的那黑小子……” 胡家上下都生的好,胡玲又是青春少女最鲜艳明媚最美好的阶段,可不就吸引少男的爱慕眼光,至少张爱英就知道之前有个黑小子总是跟在胡玲后头,好像就是这附近胡同的,不过当时她没多想,想也没用,这些孩子在她眼中都是中学生呢,一个个少年慕艾也很正 常,算不得什么。 也就是刚刚七想八想,又有禄哥儿和琬姐儿那双小儿女凑一起,张爱英看到胡玲才想到这里。 仔细想想这也是正经,现在胡家都是他们家的奴仆,尽管胡玲不是她的女儿,但他们可能还真不好随便安排胡玲的婚事,可能还是要看她这主家的意见。 那她现在问问胡玲就很重要。 第445章 虚伪和残忍 虽然,按她的想法来说,胡玲这几年跟在姜琬身边也很能干,也做了些事,实在是一个很有用的帮手,最好是晚几年成婚,还得找个跟他们家合得来的,婚后也不耽误她来继续做事。别看她文文弱弱的,管账那叫个细心妥帖,有一双利眼,什么都瞒不过她。 张爱英听琬姐儿都说过几次了,胡玲看着不声不响,其实很能干。也因为这些,胡玲的月钱跟着涨了几次。 从私心来说,这样的人才,那当然是能留住就尽量留在家里的好,想想这也是自己辛辛苦苦培养出来的。这年头,能识文断字还会算账的人可真的不好找,尤其是女人,还能做事的女人,放过了这个,她们婆媳想再要找到这么合适的人手很难,成本也只会更高。 但是,张爱英到底是21世纪来的,哪怕这些人名义上是她家的奴仆,她手上还有胡家一家子的身契,可是她到底做不出直接用卖身契拿捏人的事。或者说,张爱英觉得自己挺虚伪的,明明知道奴仆也不可能那么随心所欲,她还是想要先问问他们的意见。 胡玲抿抿唇:“没什么。太太,我这等身份,哪能去想那些事。” 张爱英被她语气里的冰凉惊到了。 她想说什么,抬眼却看到胡玲眼角的晶莹。 张爱英张开的嘴直接就顿住了,她忘了自己要说什么了,此时此刻她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她忽然意识到自己有多 么的虚伪和残忍。 其实,她早就知道胡玲一家都是奴仆,平日再怎么亲近,这本质上的事实是不能改变的。如果那黑小子真的是胡同里人家的孩子,那至少也是个良民,在这年代,良贱不婚。其次,便是民不举官不究,哪有良民会跟贱奴结婚的?当事人不在乎,难道他家里还能不在乎吗?要知道,贱奴生出来的也是贱奴,除非这男的不想要后代了,不然好好的人除非失心疯了,哪里会给自己娶个贱奴妻子,以后子子孙孙世世代代都成奴隶呢? 当然,现在好一点的就是奴籍是可以赎掉的,也就是说,只要主家同意,又有人出钱就可以销掉奴籍。 可很多时候,就算是销掉了奴籍,为奴的过往只要有人知道,仍旧会是巨大的麻烦。可以说,一日为奴,终生都会有污点,甚至也会影响到下一代被人指指点点。 张爱英不是不知道这些,只是她不接受这些,她就下意识去屏蔽,不听不念不管。可是现实不是你不听不在乎就不存在的。你不听不在乎,只不过是因为刀子没落在你身上而已。 她陷入了深深的恐慌中。 她怕自己被这个吃人的世界给完全同化,可在这个时候她发现一件更可怕的事,有时候不被同化,冷漠的旁观,自以为自己不同,又何尝不是另一种虚伪和残忍? “太太,我想过了,我可以继续跟在小娘子身边,就像我娘那样 ,我什么都会做,也能做的极好。”胡玲的声音把张爱英唤回了现实。 “你说什么?” 胡玲咬牙,把瓷罐往旁边一放,直接就跪了下去:“太太,既然今日您都提到了,我便也想求一份恩典。我也想做事,想做更多事,我也能做更多事。太太您不是在城东买了田地吗?我可以去帮您打理。我什么都能做。我只求太太让我去替家里做事,让我能做事也能回报太太,更让我能攒钱自赎。” 一开始似乎还有些胆怯,气力不足的模样。说到后头越发坚定,一字一句铿锵有力,说完俯身就磕了下去。 张爱英愣住了,反应过来的时候胡玲已经磕头下去了。 她连忙把人扶起来:“好了,阿玲,你起来,我们起来说。” 胡玲还是跪伏在地上。 “你这是要逼迫我答应吗?”张爱英故作不喜,“你知道,我向来不喜欢这样。” “不是的。”胡玲赶紧抬头,语气慌张,膝行几步上前,“太太,您别生气,我不是,我没有我真的……” “好好好。先起来。” 胡玲站起来,顾不得整理自己:“太太,我、我刚才说的……” 张爱英眼神复杂看着她,好半晌:“我应了。你现在就只管好好做事,你放心,我都答应你。” 胡玲都能为自己这般打算,张爱英忽然又觉得自己之前想的还是太矫情了。天助自助者,就算她虚伪又残忍,她也就只能做个旁观者, 她没那个本事改变这个世道拯救这些人,路是自己走出来的。 你看,聪明勇敢的人就能自己走出一条路来。说白了,路都是自己选的,都是自己走出来的,她为别人想太多纯粹就是无用的内耗。 想通了这点,张爱英也对胡玲这样的决断有些惊讶,她之后悄悄去打听了一下,才知道还真是没猜错,那黑小子的确是旁边胡同的,家里虽不算有钱,但靠着祖上的院子,在府城也算是日子过得去的小门小户的平常百姓,是真真的良民。 自打乔家搬过来后,那小子看过几次胡玲出去,起初以为胡玲是这家的小姐,还不太敢靠近,后来发现胡玲不是家里小姐,估摸着便以为是旁支亲戚或者雇工什么的,觉得自己能有机会了,才经常跟在胡玲屁股后头。但凡胡玲出门去,他都想方设法要跟着,还要来搭话,又送东西的,尽管胡玲从没接受也讲究礼数从不搭理他,他也没放弃。加上他也算是还知道点分寸,虽然总是跟着缠着人,但没闹出什么事,大家也没太在意。但估计是他真的太心动了,缠着家里人要来说亲,家里人托人认真打听了一下,才知道胡玲竟然是奴仆,一家子都是。这一下子不得了了,这家直接把儿子关起来,还跑到胡玲面前把人臭骂一通,尤不解恨,更是找到曹娘子面前还说了一通。 只不过这些张爱英都不知道,如今听 说还有这样的事,别说当事人,就是自己旁听了都要气死了。又觉得自己对胡家人到底还是太少关注,这样的事情都发生了她竟然一点不知情,不说主仆关系,就说老板和打工人只见,她这老板当得也属实太不称职了! 不过这种事也没法直接骂回去,张爱英琢磨着得想个办法。这家人委实过分,现在还在外头败坏胡玲的名声。说她什么贱奴狐媚子想勾搭男人给她赎身什么的,真是怎么难听怎么说。 张爱英能忍得了? 第446章 商量 不过这不是在县城,很多事不好做,张爱英也得掂量掂量。最好的办法就是把这家人赶紧弄走,不然就在一个地方,除流言一直发展下去,对胡玲肯定不是好事。甚至可能还会波及他们。 自家有个读书人,张爱英觉得还是要爱惜羽毛的。任何奇奇怪怪的流言都得消灭在萌芽才行。 因为流言这种东西,看似没什么伤害,可实际无形的伤害才是最长久最深远的,关键是这种事情吧,它还很不好应对。所谓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就是这么来的。说的人上下嘴皮子一碰,什么话都能说出来,辟谣的人却要陷入长久的自证中。而实际上,自证是最难的事。 如果是在她上辈子,遇到这样的事,胆子大的人还可以直接反问质问回去,让造谣的人提供证据,可以报警让造谣者付出代价。可就是那样看似能讨回公道,可实际上受害者付出的成本也远高于造谣者付出的代价,而且根本不可能完全消除谣言的影响。正如一块破碎的瓷器,就算再怎么缝缝补补缝补的多好看,那也跟原来的不一样了。 而如今这个世界还根本没有法律应对流言,张爱英也不可能去找人对质或者自证什么的,根本没必要,还只会让自己在舆论的漩涡中越陷越深。唯一且最好的办法就是远离流言。 这个世界也有一个好处,那就是交通落后,没有网络没有各种便捷的信息 获取渠道,人们的流动受限,隔了一段距离人与人之间都不会很熟,有的消息从一个地方传到另一个地方可能都已经隔上半年一年的了,而且那都得是绝对的大事,小事情传着传着就没人在意了。所以只要跟这家人隔开,哪怕这些人之后还要继续谈论,可大家谁也不认识,找不到流言的当事人,自然就没了多少谈论的意义。而张爱英他们就更不用担心了。 办法是好办法,但问题来了,两级住的就是这么近,要怎么隔开呢?张爱英不愿意就此搬家。如果遇到点事情就自己逃离,那肯定也不是办法,一幢合心意的房子更是难寻。 不管从哪一方面来说,张爱英都不想搬家。那就得让黑小子一家搬走。 这件事说难也难,说不难也不难。 这家人姓陈,祖上也算是阔过,不然也不能住在这么好的地段,在这么好的地段有房有院。只不过,到现在已经算是没落了,家里商铺什么的也都早就变卖出去,如今也就剩下这么一个大院子,家里所有的经济来源就是把院子租出去。 没错,这世界上总是不乏一些想要摆阔的人,他们未必买得起这样地段的宅院,但租住一间房还是负担得起的。陈家就是靠这样维持生计,反正那院子够大,他们一家只要住一部分就行,其余的房间可以分别租给不同的人,租金已经完全足够他们的生活。 难在此,既然 这样拆分院子出租都不愿意搬走,可见他们也贪恋这好地段。不难也在此,他们的生活说到底还是没那么阔气的,全靠收租与人挤着过日子,一旦断了这经济来源,他们家的日子就难以为继。 张爱英还在想着要怎么把这家人弄走,主要她在现代也就是个普通人,真没耍过这样的心机和手段。到了古代这世界,之前在县城一路也太过顺利,只要她有用,自然就会有人替她保驾护航,根本用不着她自己去动什么心机手段,别人已经解决了一切。当然,聪明的知道不会乱来,不聪明的还要恶心人搞些小手段,得到报复也是应该的。反正都没舞到张爱英面前来。 如今到了府城不一样了,张爱英觉得有些麻烦,她一时半会儿想不到什么办法。只能先把陈家的情况查清楚,想着等能利用的时候再抓住机会。眼下也就只能这样了。 这件事张爱英也没有再让家里人知道,胡玲已经够为这件事烦心的了,胡家想必也有所忧心。没有让她这个主家知道,肯定有自己的考量。易地而处,已经被羞辱了,她也不愿意再把伤疤给人看。尤其胡家从上到下都是要强的性子,找主家帮忙去解决这种事,他们肯定不愿意。 所以张爱英目前也不能解决的情况下,就没必要再跟胡家人多说什么,不然就真成了画饼充饥。 不过,既然都跟胡玲商量过了,张爱英 觉得有些事还是要跟胡家都问一下。 正好趁着现在乔多禄也在家,她把人都叫来。 “今天我问了阿玲的打算,想着阿珑也不小了,以后有什么打算?” 张爱英知道胡家是不可能做一辈子奴仆的,当然,她也愿意给他们放良,这是彼此之间都心照不宣的。不过,就算放良,也不是现在要做的事,张爱英等着曹娘子自己提出来的时候。所以眼下,还是要问清楚,胡家人有什么打算,曹娘子又有些什么想法。 当然,最好是能给她家的事业和生意继续帮忙。如果不成的话,现在就早早说清楚,张爱英也能早做打算。 所以说,这不仅是为胡家人考虑,张爱英也是有自己的考量的。 “太太,阿珑还小,她能有什么打算?我看就在家里这样也挺好。”曹娘子先开口。 胡珑被她瞪了一眼,迈出来的脚步也快速缩了回去。 张爱英摆摆手:“等一下,曹娘子,我知道你对孩子们有想法,不过有时候,孩子大了也有自己的主意,我们就先听一听。要是有什么不合适的,我们作为长辈不是也能及时纠正吗?” 曹娘子被她说服了,却又瞪了一眼胡玲,显然,她还并不知道大女儿去找太太的事,这会儿才打起了补丁:“太太,我知道你是好心,这几个孩子都被家里惯坏了。阿玲你也是,年纪不小了,也该懂事了,怎么还这般任性胡闹?太太和小娘子 纵着你,你就真这么乱来,简直是不知进退。太太,也是我教女无方——” “好了好了,曹娘子,我们之间就不说这些了。你了解我,我也了解你。你知道我是真心的,这对我们都好。” 张爱英这么坦诚,曹娘子也没话说了。 胡珑看看自己的母亲和长姐,又看看张爱英,上前:“太太,我能问一句,姐姐都跟你说了什么,你答应了吗?” 第447章 经验之谈 刚一说完就又挨了曹娘子狠狠的一瞪眼。 不过,曹娘子还是有分寸,没有在主家面前训孩子,眼下并不是她显示父母权威的时候。 胡珑想也知道母亲肯定会不高兴,说完也没看她,只是盯着张爱英。她胆子也算是大的,主要是乔家一直也没给他们树什么规矩,几年了她还是有分寸的,知道此时场景中这种认真的直视东家都不会反感。 张爱英确实不觉得冒犯,在现代,跟人沟通就是要正视彼此的眼睛,这都算是基本的社交礼仪了。她看着眼前的小姑娘,只觉得她跟她姐姐一样,聪明又勇敢。 “你觉得你姐姐会说什么?” 胡珑狡黠一笑:“姐姐说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太太答应了吗?” “我答应了。所以你知道姐姐跟我说什么了吗?” “知道了,那我也说了,我想去学厨,我想以后也开家小食铺,用太太这里学会的方子入股,到时候肯定也能挣钱,太太觉得可以吗?” “当然。”虽然有些遗憾,胡珑在算数记账这些方面不如她姐姐,但能读书认字,要是好好学学管事,也未尝不能培养成一个未来的好帮手。 不过想想她平时的表现,一直以来就对灶上那些蒸煮煎炸十分感兴趣,起初家里还都是胡平在管灶上的事,这一年间来已经差不多是胡珑为主了。她老爹作为一个多年的厨子,现在也就是给她打打下手,可见她成长之快。 胡珑会生出这种想法,张爱英也就不觉得奇怪了。 张爱英拉住胡珑的手:“我答应你。倒是你自己,要开小食铺的话,那现在这样可能还不够,还得再努力一点啊!” 她也没说什么扫兴的话,比如胡珑年纪还小,没有定性,今天想这一出,说不定明天就变了。尤其是姑娘家,就在她上辈子,21世纪了,社会文明已经发展进步的时候,很多女性仍会被很多传统观念所束缚,读了很多书干出了一番事业,结果仍旧为婚姻为家庭为孩子而退步自动放弃事业的女性都不少。更别说在这个世界,女性都没有基本的人权,想要干事业,是非得有一颗绝对坚强和坚持的心才行的。 倒是曹娘子似乎又有不满:“胡说什么,你开什么小食铺?你学的那些方子都是太太的,便是开小食铺,那也是给太太开的,你有什么本事开小食铺?人不大,心倒是挺大。太太给你机会,你这还真是蹬鼻子上脸了。” “可是太太都同意了。”胡珑才不怕她娘这么骂,她也听得出来,她娘不是真的生气要骂她。 张爱英笑:“好了,我都说了今天就是来商量一下的,大家都坦诚一点,曹娘子,你就不要再说孩子了,也是我让他们说的。” “阿珑,那你告诉我,你知道你姐姐说的是什么事了?” “嗯,姐姐嘛,肯定是想做事的。姐姐一直都跟着小娘子做事,她肯 定也是想要做生意的,我们有不能考科举的,想要自己过活还过得好,就只能做生意了。不过晚桂坊那边暂时用不上,姐姐应该是要去管城东的田地吧?” “聪明的小姑娘!”张爱英摸摸她的头,忽然觉得这样也不错,“以后你跟你爸爸可以开一家小食铺,我用方子入股,你们就替我赚钱去。” “好,我替太太赚钱。”胡珑高兴。 张爱英又招招手:“阿琏,你也过来,看你的两个妹妹都这么有志气有打算,你也要努力啊!” “就是啊,大哥,你现在可是我们家唯一放良的人,你要是不好好努力,可对不起我们。” 胡珑已经从太太这里得到了准信,整个人又欢快起来,还能在这里打趣哥哥。 胡琏放良都是之前的事了,他要参与科考,就不能是奴籍贱籍。 曹娘子神色比较正经:“阿琏,你妹妹说的是,你现在这样可还不够,还是要更努力些。” “我都知道,都知道。”胡琏满脸苦笑,很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他早该知道,他就不该来的。 胡平也加入了对儿子的教导中,乔多禄看不下去了:“娘,我有事跟阿琏说,我们先出去了。” 乔多禄拽着胡琏走出去:“你傻啊,这种场合你听着就是了,别搭话,越搭话他们说得越多。” “小郎君。”胡琏本来还有些拘谨,自从乔多禄去了书院,说实话跟家里每个人其实都有些生疏。真 正的亲人还好说,他们这些原本就是下人的,就更能感觉到这种生疏,而且还不能太主动去拉近关系。毕竟,主仆本就有别。 不过现在乔多禄一句话就重新拉近了关系,让胡琏一下子就回到之前的时光,他也笑了,“小郎君你居然还会说这种笑话。” 乔多禄头也不回:“我这可不是笑话,都是经验之谈罢了。” “经验之谈?小郎君你又在跟我开玩笑了。” “真的,我开什么玩笑。我在书院里见得多了。”乔多禄笑,“都是这样的,我也被说过。所以啊,我们只要厚脸皮就行了,让他们说,反正被人说又不会掉块肉。” “不过,明年你还准备下场吗?我是建议你可以去试一试的,反正多试试也没坏处,不用担心家里。” 一般人可能还真的负担不起,参加科举考试本身就是一件费钱的事,不然也不会说寒门难出贵子了。那真的是方方面面都能把人的路堵死。寒门尚且如此,庶族百姓就更别提了。 “好,我试试。我本来也有这个打算的,就是害怕提前说出来,爹娘的期待太高,到时候又失望。” “那好,我也给你保密。” 听到小郎君毫不犹豫的话,胡琏终于露出了一个发自内心的轻松笑容。 他当然知道科考这些都要钱,他也不想这么拖累家人和主家,但他更清楚科考的重要性,而且,他也肩负着跟小郎君同行共进的责任,又 怎么能为了眼前的一点所谓尊严就逃避呢? 屋子里,众人商量完毕也差不多都散了。 曹娘子看着张爱英:“多谢太太关照了,我们遇到您真是好运气,连带以后都要您关照。” 别说胡玲去打理田庄,就是胡珑说要开小食铺给太太赚钱,哪里用得着他们赚钱?乔家掺一股,实际上是在给他们做靠山。 “说的什么话?我们这都是互相帮助,合作共赢,不用想太多。” 把曹娘子也打发走,张爱英才跟姜琬说起。 “如今家里的事情有了重新安排,你看是不是也得再添几个人了?” 第448章 雇佣 到了府城,宅院够大,张爱英早都觉得缺人手了。如今买了田地,又要置产,还有很多事需要人忙活,总得要家里信任的人去操持,就更感觉到人手不够用。 不过,这次他们觉得不一定要买人,可以雇人,因为显而易见的,他们在府城要待好几年。这个也是张爱英考虑过的,就算是以后乔多禄还要去京城赴考,甚至可能要留任京中或者是外放做地方官,反正不可能继续回到益都府,那也毕竟是之后的事了。而且,张爱英虽然是跟着乔多禄在走,实际上,她还是主要在发展自己的事业,日后,益都府这里必然是要作为他们的基本盘,不管是以后他们自己是不是要离开,这里的发展至关重要,他们在这里做事就更要上心。 张爱英继续去牙行找人,对牙行来说,她都算是老客了——她可是一直让牙行给她留意土地买卖的事,对她来说,那就是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做,多花一点钱也没什么的。两相便宜,也当是给自己交好一些人。这回又要雇人,雇的人还不少,牙人见了她便是眉开眼笑:“张太太的需求我都听说了,正好前几日又来了一批人,太太您看着挑。” 牙人说着便把一沓册子递给张爱英,又叫了人过来。 张爱英没有先看册子,而是先看这一排人,老实说,牙人还是挺专业的,这一排妇人穿着打扮来看都不是什么养尊 处优的人——别觉得佣工给人干活的就没有细皮嫩肉之类的,那种就是奔着有钱人家去的。显然牙人考虑过乔家的状况,虽然现在看着家大业大,但实际上乔家还并不算什么高门大户,而且张爱英要的也是能干活的人,眼前这些个就不错,而且虽然穿着打扮都不怎么样,可干净整洁,一个个看着也算利落。 她看了看,又让姜琬过来挑人。 姜琬没有拒绝,点了两个三四十来岁的干净妇人,问道:“你们都叫什么名字?” 木簪盘发的稍显年轻的妇人看了一眼另一位,灰布巾包头的年长妇人便爽朗开口:“回小娘子的话,我姓李,名字贱,叫个二花,又因为夫家姓王,丈夫排行第二,别人都唤我一声王二嫂,小年轻叫一声王婆也是常有的事。我会烧饭做菜,不敢说多好吃,但是也能做好。洒扫伺候,浆洗衣服什么的我都能做。” 她说完,后头谦让的盘发妇人早就有些急了,赶紧跟着开口:“见过太太、见过小娘子。小妇人名唤水秀玉,就住城中,我也会烧饭,不管是带孩子还是洗衣服,小妇人都能做。” 张爱英笑:“倒不用你们带孩子,不过都住城中倒也是方便。” 在她们说话的时候,张爱英已经根据名字介绍翻到了她们的名册上头,了解了大致情况,还算是满意。 牙人也过来介绍:“她们都是勤快能干的,王婆和水嫂子在 我这牙行已经干了好几年了,都是知根知底的,在这城中有家有业,张太太你想要找给家里干活的人,用她们出不了错。当然,要是不满意,也可以再看看。” 这时候,旁边等待的一个年轻妇人站了出来,抢着开口:“太太、小娘子,你们用我吧。我叫李秋月,家里有两个小孩,她们能做的我都能做,我还能奶孩子,真的,太太,小娘子,你们用我吧。我能奶孩子,能做的事情多。” 她是真的年轻,看样子差不多就二十出头,城里人少有田地不用下地干活,虽然跟她上辈子同年龄人不能相比,但比老得更快的农民来说,他们还是普遍要更年轻的。李秋月绝对是这一排妇人中最年轻的。 年轻意味着体力好能干活,但同时也意味着没什么经验,没什么定性,可能还并没有那些年长妇人听话。这也是姜琬没有选这个妇人的原因之一。 这时候听到她接连说到奶孩子,特别强调这一点,姜琬先红了脸,不好说什么。 张爱英直接沉了脸,但不用她开口,牙人已经先开口训斥:“让你过来是给你机会,不是让你来胡乱插嘴的。你要这样,以后都不会有人雇你。” 他又对张爱英解释:“这个李秋月刚来牙行不久,她男人之前出去扛货出了事,现在躺床上还等着吃药,她又还有两个孩子,我们想着用什么人不是用,就想着给她些机会,能 有人用就是最好。” 这年头,也有很多私下雇佣的,不用给牙行抽成,雇佣成本更低。不过害处也是显而易见的,没有牙行担保,两方都无法做到完全的信任,都有可能遇到骗子。所以综合来说,正经雇佣的话,多数人还是会找牙行。当然,一些世家大族有自己的渠道,只有他们坑别人的,没有别人坑他们的,自然用不着牙行。只是对大多数没到那层次的普通人来说,牙行显然是更有保障的选择。 张爱英对此没多说什么,她又不是做慈善的,只跟牙人定下了王婆和水嫂子。 这边定下,牙人又道:“你说要个赶车的,我这边也有几个,就是不知道合不合心意。” “那就先看看。” 现在家里胡平还可以负责赶车的事,还有胡琏,他也不是干读书,要是真没那个造化,需要每天供着读书,那他也不用考科举了。就这样的能不能考出来都是个问题。所以有需要的时候,他也是能顶上的,再者张爱英自己也会赶马车,实在不行自己上,都不是什么麻烦的事。所以马车夫不算是刚需,只不过张爱英想着有备无患,可以多准备一个。 主要做车夫这种职业的,就跟她上辈子的司机一样,得靠谱才行。不是信任的人,就很容易出事。张爱英觉得可以从现在开始慢慢找,她也不指望一次就能找到特别合适又值得信任的职员。 牙人带着她去到 车夫那边,都是男人,年纪三四十岁,还有不少老头,车把式嘛,也是个年纪越大越吃香的,有经验。不过张爱英觉得还是不能要年纪太大的,没有足够的力气,再有经验,遇到一些突发状况怕是都无力应对,这里的力说的是真正的体力。 所以张爱英很快就挑了个老实汉子,这方面她们都没什么经验也看不大出来,主要是听牙人介绍的。用几个月来看看就是。 一次选中了三个人,但张爱英需要的还不止于此,她跟牙人说了自己要小丫头,姜琬身边总要跟两个人的。 牙人告诉她:“太太,真不是我不给你找,而是你要雇佣的,这就没有这个年纪出来做活的。而且你是要人去服侍小娘子的,我看哪,最好还是把人买回去。您要同意这样的话,那我这边人就可多了。” 张爱英直接就给弄沉默了。 第449章 找条活路 其实想想她也理解,愿意养女孩儿的,再怎么都会把女孩子养在家里,不可能让年轻女孩儿出来做活儿,能出来做活儿的,大多都是上了年纪的,结婚嫁人的年轻妇人都很少。因为世俗还是普遍认为女人出来就是抛头露面,年轻姑娘出来做活儿不管做的是什么,都被认为是影响名节,不好成婚嫁人。与其这样,很多人真到活不下去的时候,干脆直接把女孩儿给卖了。卖的钱更多,顶多就是卖人的时候被人说两句,很快就会过去,不用担心要是女孩儿家出去做活被人反复念叨。 这很可悲,但这就是现实。 甚至就连张爱英也不得不承认,其实直接买人也有好处。相比起建立感情建立信任,有时候一张冰冷的卖身契更能拿捏人,更能给人带来保障。毕竟,仅靠感情和信任并不能保证一个人在利益面前不动摇,但有了身契,就是想要动摇想要背叛都没有机会。 在牙人的劝说下,张爱英并没有坚持多久,就答应去看看人选。 这次的人比之前还多,而且一个个不说面黄肌瘦,看起来也比之前的人差很多。这让张爱英觉得良心有些许安慰,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人口买卖就是合法的,她买不买这些人都已经被卖到牙行了,没必要跟自己拧巴。 张爱英挑选了一个小姑娘,还要挑的时候,一个妇人拉着小女孩站了出来。 “太太,您是好人, 把我家这丫头带回去吧。她很听话的,烧火做饭跑腿做事她什么都能做的,她也吃不了多少,她以前就照顾弟弟妹妹,也很会伺候人的,让她去伺候小娘子,跟在小娘子身边听差,她一定会听话的。黄莺儿,你快来见过太太。” 又是这一出,张爱英本来应该觉得有些烦躁的,之前她都能直接拒绝那个李秋月,但是看到眼前的妇人愁苦哀求的面容,她又莫名心软,一时说不出什么话。 就在这空隙间,那叫黄莺儿的小女孩儿,已经惶惶不安地跪在了她面前,又在妇人的示意下,转道看向了姜琬。 许是看到张爱英没有第一时间拒绝,牙人赶紧帮着妇人解释:“这是卓娘子,她也是病急乱投医。她男人是秀才,原本家里日子还过得不错,就是死得早了,这一个家没了顶梁柱,可不就是散了么。她夫家也是不做人,之前不把她们娘俩当人,你看看,这小丫头像是十二岁吗?可怜见的。” “十二岁?”张爱英也惊讶,可不就是,这小丫头她看着也就八、九岁的模样,瘦瘦小小面黄肌瘦一看就营养不良的样子,买回家养都要养好久才能养起来才能做事。可竟然说,这丫头已经十二了。可见这家里人确实是不做人。 牙人点头,他可没说谎:“是啊,就是因为十二了,家里容不下去了,要把小丫头嫁出去换钱,还是个要打人的傻子,卓娘 子是没法子,也是她男人从前跟我们牙行里管事还有点情分,求到这边,宁肯自卖自身求个活路。唉,我要不是见她们可怜也不会叫她们出来。” 他只说了基本情况,并没有请求张爱英要买下人的意思。 然后他又看向卓娘子:“我知你是着急,不过你倒也确实会看人。乔家如今虽还不显,可张太太和这位小娘子都是善心人,过去还真的是一条好活路。” 张爱英皱皱眉,那边姜琬已经把人扶起来了。 只是一个对视,张爱英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她看着卓娘子,问牙人:“她男人死了多久了?” “六七年吧。”牙人点头,又叹口气,“她就该改嫁的。不过当初就是黄家用小丫头拿捏着她,这当娘的就是心不硬,结果这么些年愣是在黄家当牛做马的,如今自卖自身也是为了自己女儿……唉,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张太太,你看我都说了太多乱七八糟的。但其实我不是要劝说你,主要我觉得吧,她们母女这样,要真是分开了还不好过活。” “不用的,不用的,只要让黄莺儿去就行了。我一个婆子哪里都能去,太太,你发发善心,把黄莺儿带走吧,她一个丫头吃不了多少,什么都能做的。” “这倒是真的,她也是小小年纪没了爹,五六岁就要照顾弟妹,做饭洗衣都会,很能干。就是太能干了。看看这瘦的……”牙人叹口气,“卓 娘子,知道你是为了女儿好,但是你要真的为了她好,你这个当娘的就不能跟她分开。再说我们也不会随便把你们交出去的,到时候也肯定会给你们找户好人家。” 张爱英皱眉:“黄家人还能过来找麻烦?” “哦,不,那他们倒是不敢。我们牙行都是官府管辖的,黄家也就是普通百姓,欺压自家的妇孺还行,对外可不敢那么蛮横。更不敢找到牙行这里来。当然,从我们牙行出去的,我们牙行也会负责后续事宜的,肯定不会让买主还有麻烦。” “对对,好心的太太,你把黄莺儿买回去,她不会有什么麻烦的。” 卓雅琴不是随便遇到个人就舍得把女儿给出去,也是在之前就打听过。说实话,要真的是大富大贵或者高门大户,她还不敢让自己女儿进去。那些地方看似富贵辉煌,实际上藏污纳垢,全都是吃人的地方,她怕女儿去了那地方根本就活不下来。可是为奴为仆,把身家性命全都依托在主家身上,总归都是一件难以揣测的事,她在两害相权取其轻的情况下自卖自身把女儿也卖了,这样黄家人就不能再把她好好的女儿卖给那打死了几个媳妇的傻子,那是绝对的死路。暂时博得一条生路,她自然要给女儿找条活路,比如眼前来的乔家。有些小门小户起来的,很会折腾下人,所谓小人一朝得势便是如此。可她打听过,觉得这乔 家着实不错,一个农妇出身的,能对书香门第的儿媳妇那么好,可见不是那种折腾人的。之前她只是这么期望,今天真的见到了人,她越发确认了自己的想法。 很难说得清,非要说的话,那可能就是一种女人的直觉吧,她觉得这家人不坏,让女儿到这家,就能有一条真正的活路。 想到这里,她越发坚定:“太太,黄莺儿不进什么活儿都会干,她还会读书认字,她很聪明的,你教她什么都能学很快,你让她做什么都可以的。” 她想到这乔家女人管事,似乎也很喜欢用女人,她一咬牙便这么说了。总之,她一定要抓住机会。 就算男人之前还有些情分在,她们也不可能一直在牙行躲着,而乔家是眼下她能看到的最好的选择。 第450章 施恩 张爱英一听便是眼前一亮:“你说真的?她真的认字?” 之前张爱英没有格外问询这一点,她也是到了府城牙行买人了,才深刻感觉到自己能捡漏胡家人是走了多么大的狗屎运。之前在板桥村的时候,她看村里还有村塾,便觉得好像识字的也不是没有,对这方面还没有多大的感受,就算遇到很多不识字的,但那不是在村里嘛,她觉得那应该是受到了地域限制。 就是到了府城,她自家有读书人,亲家也都是读书人,自身圈子所谓幸存者偏差在这里,她对这个世界的文盲率也没有真正直观全面的感受。还是到了牙行买人,提了一句想要识字的,才发现这个世界的百姓识字率真的是有点感人。 稍微读点书识点字的人都能找到活计,除非是家里犯罪成为官奴的,几乎没有读书人会自卖自身把自己弄成贱籍。话又说回来,官奴也不是普通人能买到的啊。除去这些人,就是雇佣关系,稍微需要一点识字的,那工钱都不一般。 男人尚且如此,能识字的女人就更少了。 刚刚张爱英问那句其实也有点委婉试探的意思,当然结果让她比较失望——黄秀才都死了那么多年了,怕是根本没机会教女儿认字。 但也不算太失望,别说只是个秀才爹,普通人家多的是父亲有文化女儿些许识得几个字就算了的。倒不是因为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纯粹 就是读书识字成本太高,很多男人并不愿意把这样的机会成本浪费在不能科考的女儿身上。 话说这话传到后头根本就是歪曲了的,有人说,原话是“女子无才辨是德”,意思是说一个女子哪怕没有才华只要能明辨是非那也是一种品德。还有的说“女子无才便是德”真正的意思是说女子即便没有才华也要有德行,德行比才华更重要。反正,怎么都不可能是说女子没有才华不能读书认字才是德行。能这般对自家人解读的都是极致的蠢货。因为你就看那些世家大族,哪有不让女儿读书认字的?哪怕女孩儿家不能读书考科举,可要做大户人家的主母要做宗妇要掌家理事,不认字可能吗? 大家都心知肚明,这本质上不过就是打压女性的一种手段。就看她上辈子,大小考各种考试中,女性的成绩总体是要高于男性的,以至于后来很多岗位要分男女来录取,因为只看成绩的话,很有可能三分之二甚至完全都是女性入选。就知道男人为什么要这么急着打压女性了。他们知道自己的无能,更知道男人女人都是一样的人,经受同样的教育有同样的机会便能有同样的能力和野心,正因为知道这点,身体素质更占优势的男性迅速抢占话语权,他们直接就从根源上否定女人是个人——你连人都不是,你只能作为男人的附庸存在,并以此为依据剥夺 女性各种平等的权利,并且几千年地给所有人洗脑,发展到21世纪男女在法律上平权了这种影响也无法消除。面对女性在职场遭遇的歧视,他们甚至还找到了所谓的合理正当理由:女性就是要生育啊,生孩子要产假,从利益上来说,资本更青睐男性是理所当然的,这根本不能算歧视,这只是资本寻求利润的合理操作——多么讽刺,是啊,这不是歧视女性,这只是歧视生育。 是的,在张爱英看来,女性遭遇的所有性别歧视本质上就是生育歧视。因为要生育的生理构造,女性有月经,这是让很多人都觉得麻烦的,甚至弄出了几千年的月经羞耻;因为生孩子的是女性,所以不管女性是否选择生育,都觉得女性会因为生育影响工作;更因为是女性生了孩子,所以妈妈理所当然的就该照顾孩子照顾家庭……很多人都说女人能生孩子是上天的祝福,是一种恩赐,能孕育生命是多么伟大且美好的一件事。生育的确伟大,却未必美好。而且,都是好处才能叫祝福才能叫恩赐,完全没有选择的被动接受,那只能叫诅咒。 是的,张爱英也是女人,但是她仍旧觉得能生孩子对女性来说更像是一种诅咒。不信问问那些被痛经折磨半辈子的女人,问问那些在正常婚姻生活中明明什么也没做错却感染妇科病的女人,问问那些生产后落下严重后遗症 的女人……如果有的选,她们想不想拥有这所谓的生育生产能力?想想那时候国外立法禁止堕胎,甚至连被侵害后都不能去堕胎,就更觉得可悲。所有男人都是从女人肚子里出来的,但因为先天的性别差异,世界上没有所谓的感同身受,为了维护自己的利益,他们无所不用其极。 可悲的是,为男为女的先天生理构造不能由个人选择,但其实后天的歧视是完全可以通过各种途径消除的。举个例子,但凡男女共同强制产假,女性遭受职场歧视就能减少大半。但现实是根本没有几家公司会真的履行妇女六个月产假的情况下,还要以女性会生孩子会耽误工作来减少女性就业机会…… 这种事情就是越想越觉得没法想,只说眼下,张爱英被卓娘子的话惊呆了。 而卓娘子听出了她话里的喜悦和急切,更是抓住机会:“当然都是真的,这种事情造不了假的。我与先夫只得莺儿一个女儿,先夫疼她,三四岁便教她识字给她启蒙,也是郎君去得早……”她抹抹眼角,不愿自己沉浸在过去的伤悲中,却仍旧语带哽咽,“黄莺儿识的字虽不多,但这些年来也没完全忘记。我们娘俩还藏着一本郎君剩下的字帖,时刻临摹。黄莺儿很聪明的,太太你相信我们。对了,黄莺儿,你写给太太看看,就在这儿写。” 她手脚利索折了根树枝递给黄莺儿。 张爱 英的注意力却又偏了:“等一下,卓娘子,你刚刚那话里的意思是说你也识字吗?” “是,不过就是勉强识得几个字。”卓雅琴不敢说大话,她识字确实还没有女儿多,“先夫在世时也会教我几个字,不过我没有莺儿聪明,这么些年了也不过就是认得一些常见的字,会写自己的名字,不至于做个睁眼瞎罢了。” 说起来,要不是因为认字,她们母女早就被黄家哄骗着卖了不知道多少回了。 张爱英则是心下感慨,她总算有点点明白卓娘子一直待在黄家受苦的原因了。除了有个女儿被当做人质她也只能跟着被绑架之外,更深层次的原因还是留恋死去的丈夫吧。这黄父能教女儿读书认字,还能教妻子认字,琴瑟和鸣,夫妻感情一定很好,为人夫为人父都算不错,就是可惜了黄家是个虎狼窝。 多想无益,总之,如今这母女俩都得让自己捡个便宜了。 不过,在此之前,张爱英还是要问清楚:“黄家那样害你们,你娘家呢?” 一问又是伤心事,卓娘子脸色黯然:“父母在时曾让我归家,我自己没有回去。兄嫂后来也曾找我让我改嫁,我也几度拒绝,早已经是伤透了娘家的心,之后又有些龃龉,兄嫂已与我断绝关系。更何况,如今父母都不在了,侄儿侄女也都要开始说亲事,我便真是厚着脸皮回去,娘家也再无我落脚之地,只怕是…… ” 张爱英懂了,这在意料之中。本来也是,但凡卓家人有心,哪怕卓娘子死了丈夫,有娘家人撑腰,婆家也不敢这般磋磨。而娘家说要断绝关系,一开始怕只是想要威胁她归家改嫁,后来见她意志坚决,又着实得不到好处,父母都死了,还能指望兄嫂给她留片瓦遮身吗?自古女人就是如此,生下来便如浮萍,出嫁之后更是彻底没了家,在婆家是外人,回娘家也是外嫁女。 旁边牙人也看出了张爱英的意动,解释起来就更直接:“卓娘子也不替那些人遮掩,你那兄嫂跟黄家人比起来也好不到哪里去,当初不过是你侄儿要读书,他们便想把你嫁到那夫子的鳏夫兄弟那儿去,甚至差点还把你家丫头拐走,你们早就成仇断绝往来,你能跑来自卖都不回家,心里有数也不要忌讳。何况便是你不说,大家还有谁看不明白吗?” 他这就是在替卓雅琴解释了。卓娘子如今是真的孤苦无依,而且能靠得住的亲戚都有严重罅隙,买回去不用担心她在外还有别的牵连可能会害到主家——跟张爱英也不是第一次打交道了,惯会察言观色的牙人自然知道张爱英的真正需求。 “你怎么看?”张爱英问姜琬。 姜琬刚刚一直没说话,看了黄莺儿用树枝在地上写的字,这时候被问及,便笑笑:“莺儿挺好的。” 刚刚被挑选中的那个叫小桃的丫头见状有些急了 :“小娘子,我也能学的,我现在虽然不会写字认字,但是我也能学的,我什么都能学会的。” 她怕她们改了主意,买了黄莺儿母女就不要她了。 而她就算不懂那么太多,就从刚刚这一通下来,她也能明白,这个主家绝对是很好的,一个朴素的道理:能有人争抢的不是好的那什么才是好的? 姜琬笑笑:“好,回去有你学的,到时候可别哭鼻子。” 小桃惴惴不安的心落了回去,不由得上前一步,简直恨不得直接粘在姜琬身上似的。 张爱英看得好笑,这时候黄莺儿也开口了,她倒是也不傻,终于在惶恐中看出了一点端倪:“小娘子,你收下我,再把我娘也收下吧,我、小人、奴婢、奴婢也什么都能学什么都能做,一定不会让小娘子失望的。” “你先起来。”姜琬没再看婆婆,她知道,婆婆刚才问她的意思就是想让她来施恩,毕竟这小丫头也是要跟在她身边的,所以她只是略作犹豫,便问牙人,“她们母女一起的话要多少钱?” 第451章 工作安排 最终,张爱英和姜琬回去的时候带了六个人,卓娘子母女和小桃是要回家安置的,另外的王婆和水嫂子以及车夫赵大就主要是过去先认认门,熟悉一下工作环境。 卓娘子母女交给胡玲去安排住处,曹娘子带着王婆和水嫂子去屋里分配活计。 “王婆负责每天的洒扫,卧房不用管,主要是院子和厨房廊下这些公共区域……” “水嫂子负责一日三餐后洗碗,以及上午要洗衣晾晒,这应该没问题吧?” “做饭?那不用你们操心,家里有做饭的。至于你们的一日三餐,也都在这边吃,跟我们一起吃。” 曹娘子跟两位雇来的女工介绍日后的工作安排,也解答她们的各种疑惑。 “好了,大致安排就是这样,主家并不是严苛的人家,这不是说你们就可以偷懒,而是说,你们能做好的话,日后大家用生不如用熟,彼此都便宜。就是这些活计,看似多,但只要不偷懒认真做,每天做完就可以回家。当然,如果你们有什么意见的话,也可以随时跟我商量,遇到麻烦或者任何问题,也都可以找我。我不在家的话,就找胡玲,之前你们见过的。” 王婆和水嫂子都点头说好,至于曹娘子的安排她们也没有什么反对的,之前张爱英会选中她们,也是看过她们住的地方都不是很远,毕竟是雇工,不是住家保姆,每天干完活还要回家去,太远了的话,出于 各方面的考量,张爱英也是不会考虑的。 另一边,胡平则带着赵大去车马棚,他也得把这里的事情给他交代好。 和三个雇工是通过牙行签的契,这里的雇佣流程发展也算是比较完善的了,都有试用期,不过没那么长,只有一个月的试用期,不合适就会换,不用耽误彼此的时间。而且说是试用期,其实佣金还是一样的。只不过就是需要一个磨合的时间。当然,如果雇工有什么做的不好的,也是可能被扣工资的。至于雇主想要白嫖也是不可能的,牙行的存在不只是保护雇主,更是要保护雇工的权益,人家抽成不是白抽的。可不像21世纪,动不动就六个月的试用期,试用期工资低的可怜不说,多的是无良企业试用期一满就想办法辞退人,说白了就只是想要白嫖廉价劳动力。劳动者想要维护自己的权益无比困难,就算真成功了,付出的成本多数时候也远高于企业付出的代价。更多则是基层劳动者连求助都不知道该去哪里求助。 对这三个外来雇工张爱英还没那么关注,毕竟只是简单的雇佣关系,这些人也就是白天过来干活,按时来按点走的,他们干活她家给钱,就是很简单的关系,这些人也不会住到家里来,除了生活更方便,其实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改变。 倒是对要进入这个家的另外三人,卓娘子母女和小桃,身契都在她这里 ,肉眼可见至少未来几年甚至十几年都不可能离开的,得格外关注一些。 就算有胡玲带着,姜琬还是挺上心的,安顿好后还亲自去看了一下,主要是叮嘱她们梳洗收拾的事情。在这个人类和虱子跳蚤共存的世界中,乔家是难得能把这些扰人烦的小东西全都清理干净的地方。所以外来者也得格外注意这些。 “今天不用忙别的,你们都先好生梳洗一下,把东西什么的也都收拾好。” 姜琬让胡玲拿来了各种洗漱用品。 小桃只管谢恩听令,卓娘子却是个有见识的,看出来这些都不是便宜货,当下受宠若惊:“小娘子,我们用不得这样的好东西,不用这样浪费的。” “不算浪费,这些对家里也算不得什么稀罕东西,就是做这些生意的,自家的东西尽管用就是。” 有身契在手,她们就是家里人,这些情况以后也肯定都会清楚的,姜琬并不怕现在就告诉她们,“而且,当务之急就是要收拾干净,这家里头一条就是要干净整洁,把自己先打理清爽了才能把事做好。” 这话并不委婉,不过卓娘子等人倒也没觉得难听什么的,反倒是心下释然——平白无故给她们用好东西才会叫人心里有负担。 安排好了,姜琬回到张爱英那边去说情况,张爱英点头:“虽然卓娘子和黄莺儿都带了行李来,但看她们的情况,怕也没几件好衣服,小桃那丫头更是 就光着来的,先把之前的一些旧衣裳给她们拿去,等过段时间一起裁衣服。” 姜琬无有不应,又说起小桃:“这丫头在那边看着还机灵,这一回来就看出来了是个憨的,不过胜在听话。” “憨实些好,这年纪,太机灵的孩子也留不到我们家。” 小桃已经十六岁了,同样是面黄肌瘦,不过仔细养养还是有几分颜色的。加之这个年纪的姑娘都早熟,要是太机灵有心眼儿的,就想往高门大户后院里跑,那是真的不会跑乔家来。 “这倒也是,不过这丫头是个心眼儿正的,也有点胆子。”姜琬跟着感叹了一句。 小桃是被后娘卖出来的,她是老大,亲娘还生了两个妹妹,一个抱出去送人了一个生下来就直接溺死了,等到生第四个的时候,亲娘大出血止不住,一尸两命没了。之后后娘进门,本来是早早就要把小桃也给卖了的,只不过是留着她给家里干活,只要给一口吃的就能让她跟头驴似的给家里干活。 她帮着后娘带大了两个弟弟一个妹妹,现在弟弟妹妹都大了,家里能干活的多了,甚至要考虑弟弟的亲事了,她这个前头留下来的女儿就碍眼了,唯一的作用就是卖出去给家里挣笔钱。是的,卖出去而不是嫁出去换笔彩礼,因为附近的人都知道他们对这个女儿是什么样的,小桃发育也不好,十六了还跟十一二的差不多,干巴巴的豆芽菜 ,自然无人问津。狠心的父母就打算把她卖到脏地方,实际上,他们也确实那么做了,只不过前脚收了钱,后脚小桃就跑了。 “是个胆子大的,有点心眼儿但不多。” 不然也不会仍旧出现在牙行里了。 不过想一想,就是她上辈子那样的文明社会,遇上不称职的无良父母,孩子也没得逃,剥夺抚养权都是个极为困难的事。更被说如今这个世界,父母就是孩子的绝对掌控者,小桃又是个女孩子,被父母卖出来后,哪怕能从魔窟逃出来,这整个社会对她来说也仍旧是个巨大的魔窟。 两人说着话,没一会儿洗漱收拾好的三人就过来了。 小桃很高兴:“太太、小娘子。” 她身上穿的是胡玲的衣服,虽然是穿过的,但是也比她之前的好多了。她这辈子都没穿过这么好的衣服,她觉得能来这家实在是太好了。 她赶紧学着行礼,不过之前没有专门学过,都是在牙行待的时候跟着人学的,有点不伦不类,但她的笑和感激是发自内心的。 “没事,这看着倒还不错。” 卓娘子和黄莺儿就有模有样多了,虽然之前也是良民没有怎么受过这方面的训练,但到底是城里人,还是有见识的。 张爱英并没有对此多加点评,只是跟她们简单说了一下工作安排。 第452章 错在了哪里 “莺儿你就跟在小娘子身边,小桃呢,暂时跟在我身边吧,随时听差。至于卓娘子,就打理小娘子屋子里的事情吧。” 本来的计划是找两个丫头跟在姜琬身边,作为家里的主妇,她总是需要人手帮忙的,有时候出门参加太太小姐们的聚会应酬什么的,身边也得有两个得用的人撑场面。之前都是胡玲,现在胡玲有了主管的事,就不能跟以前那么随叫随到了。所以才有了这个需求。 因为卓娘子这个计划之外人的到来,张爱英不得不变动了一下,觉得让她们母女去跟着姜琬挺好,至于明显更清澈而愚蠢的小桃,就在她身边自己带一带。 “太太,你不给我改个名字啊?”小桃很高兴,以前她在村里也见过地主老太,那一个个的凶神恶煞可没个好人,别说对外人,收拾自家年轻媳妇子的手段都叫人听了胆寒。起初她还有些怕出来遇到的主家太太也是那样,不过才跟张爱英打了几个照面,到了乔家安顿下来,她就觉得不是那样的。 所以说,她还是有点小动物的直觉,这时候说话就没那么多忌讳,胆子还真是挺大的。 张爱英惊讶:“改名字?为什么要改名字?还是说你想改名字?”她立刻想到小桃那和卓娘子母女异曲同工的可怜遭遇。 “我听他们都说到了新主家是要改名字的,太太你不改吗?”小桃也愣了一下,又解释,“我改不改 都好,就是怕改了会有点不习惯。” 她挠挠脑袋,又连忙补充,“不过我肯定会努力记住的。” 她既然都这么说了,张爱英想想也就不忌讳,直接问道:“我看你身契上没有写姓氏,你这个名字是已经改过的吗?” “回太太的话,我是没让写全名,姓什么的反正也不重要,我既然都从那吃人的虎狼窝脱身,便与他们再无关系。这辈子也不可能再回去,姓什么也不重要了,要是可以选的话,我简直恨不得这辈子都没投生到那家。名字倒还好,这是我死了的娘给起的,比那姓氏干净。” 她说的咬牙切齿,“这么多年煎熬,我总是以为到底是骨肉,父女一场,只要我好生做事,总能谋得一条生路。可恨万般忍让,最后他们竟是连个简单的打发都不给我,还把我卖到那种脏地方,要不是我运气好,早已经生不如死。那样无情无义的人家,想到自己身上也流着那样的血我都觉得恶心。只可惜了我那亲娘,早知我这十几年会是这种日子,还不如生下来便和可怜的妹妹一样溺死了好,无知无觉也不用白受这十几年的苦。” 张爱英没有说话。 沉默似乎让小桃又清醒了许多,她在超乎之前的愤懑之后,终于开始害怕起来。 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 “太太、太太,我、我……” 她说的是心里话,可也正是因为都是心里话,才更加大逆不道。她 有些茫然地跪下甚至伏在地上发抖,她都说了什么? 真以为主家心好就不管不顾了,天哪,她怎么能把那些话直接说出来的?太太会不会认为她是个忤逆不孝之人?会不会因此就生气不要她了? 她要是被退回去,以后又会到什么地方? 一瞬间,小桃心里闪过了无数个念头,因为太过震惊和害怕,她的身体都忍不住颤抖起来。 “好了,没事,你起来说话。” 看着跪伏在地上发抖的少女,张爱英叹口气:“你这是干什么?回话就好好回话,不要动不动就跪。” “我、小人错了,太太,是小人、奴婢错了,奴婢乱说话了,奴婢……” 她惶惶然。 张爱英声音加大:“站起来回话。” 言语是有力量的,尤其是在小桃这时候显然已经慌乱无措的时候,听到张爱英有些严厉的命令,下意识就站了起来。 “把眼泪擦干,再想清楚回话。” 她完全听着张爱英的指令行事。 没一会儿,抽泣声停了,小桃脸上的眼泪也擦干了,她慢慢不再发抖,看样子应该是恢复了思考。 张爱英才问:“你刚说自己错了,那是错在了哪里?” “奴婢、奴婢不该乱说话。”小桃也恢复了镇定,不敢再如方才那般直接地跟张爱英对视,低着头咬牙回应。 张爱英没有直接问她那话是不是对父亲不满,没想到小丫头果然也是有点小机灵的,她也直接绕开了这一点。 显然 ,她其实也并不认为自己对父亲的仇恨与指摘是错误的。 张爱英点点头,她更不会点明这关键,不然日后传出去,怕不是要叫一些伪君子就此攻讦她是个不忠不孝之辈。这样的口角纷争没必要,她也不会给别人创造这样的机会。 所以她只是轻描淡写继续问道:“我听牙人说了你的事,做主卖掉你的是你后娘,在家里常常欺压打骂你的也是你后娘,你方才话语之间,却仿佛并不怨恨你后娘,却是只说……” 话不用说的太直接,小桃是能听懂的,而且,她那小动物的直觉又发挥了作用,立刻察觉了主家太太语气里的偏向,胆子又大了起来,不过到底还是谨慎了许多,没有刚才那般张扬直接:“恨,我怎么不恨她?只是后娘固然可恶,但她本来与我也没什么关系。她没有必要对我好。何况,所有一切看似是后娘做的,可家里真正拿主意的都是爹爹,要是他不同意,后娘又怎么敢做出那些事来?” 张爱英差点都要给她拍手鼓掌,这小姑娘脑子是真的清醒。就是到了21世纪,多少受过教育按理说能够明辨是非的人都看不穿这点,或者说,看穿了也仍旧选择自欺欺人,在如今这样的环境中,她能“大逆不道”想明白这其中的道理,可见是个真正通透的。 不过,听她这语气,也有可能是爱之深责之切,毕竟,跟后娘没有关系,没有 期待就没有那么大的失望和仇恨,对亲爹是期待才会有这些失望。现在遭受痛苦固然会怨恨,同理,一旦以后日子好过了,因着这道血脉亲缘的联系,说不一定又会想起父亲的好,所谓好了伤疤忘了疼,这也是多少被父母辜负虐待的孩子到老却是最孝顺的原因——他们一辈子都想得到父母的爱,所有的怨恨也只不过是处于痛苦之中得不到父母之爱的失望,一旦条件好了,为了得到父母的认可,便会付出一切努力。所以又有那句话,大多数人童年不幸的人一辈子都逃不脱原生家庭的阴影。 所以张爱英继续不动声色:“所以,你这是不怪你后娘了?” “不怪?怎么可能不怪?她这么多年对我的坏又不是假的。我又不是傻子,只不过我更清楚她不是最坏的那一个,更不是唯一害我的那一个罢了。” 想到自己这么多年的忍让退缩,吃苦耐劳,小桃又恨得双颊鼓鼓。 若是脸上有肉,这个模样该是有些可爱的。 张爱英不合时宜地想着,心情确实有些愉快。不过她很快意识到自己不该这么想,有一个脑子清醒的员工固然可喜,但员工有这样的悲惨经历着实算不得什么令人高兴的事。 “好了,我都知道了。既如此,改名也没有什么必要。” 第453章 有点运气在的 张爱英没有去过多评论也没有问小桃以后会不会原谅父亲会不会还要去跟他们联系之类的。 没必要。 且不说所有对未来的承诺都是没用的,说得再多当未来还没来的时候也不过就是一堆空话。人都是会变的,而且哪怕人不变,世界也会变化。就算是再诚信守诺的人,也不能控制现实情况的发展变化,当遭遇太大变故的时候,曾经的诺言失去了基础,便也做不了数了。 张爱英深知这一点,便不会去做要人承诺要人表忠心的事。 所以她只是表明自己知道了,这事儿就翻篇过去。 而小桃这丫头,该说不说还是有点心大的,之前还被自己的脑补吓得发抖,事后又能很快调整情绪,又是那副胆大活泼的模样。而看她平时那没心没肺的模样,也很难让人想到她曾经的苦难。 但是转念一想,若非这样大大咧咧没心没肺,她怕也很难坚持到现在。 家里又添了人手,张爱英很快便又忙了起来,城东的山地之前买了两亩,她就地雇人去清理山地,这工程也就只比开荒轻松一点,弄了这么久,也才终于清理出来。 张爱英过去看了情况,开始给自己的果酒事业做准备工作。 培育果树比她之前预想的要容易,因为可以用嫁接法,但嫁接得在春初的时候最好,今年是不能了,张爱英决定先来看看这两亩地的土壤肥力等情况,她自己当然是不懂的,不 过这不是还有系统嘛,有时候系统这东西,那就是不用白不用,反正本身就很万能,想到关闭到现在还没有办法重启的商城,张爱英就觉得自己现在再压榨系统都是应该的。 没毛病,有的时候就得充分利用,不然万一哪一天都没了,那才是哭都来不及。 这一趟她是带着胡玲过去的,以后这边要胡玲来管,自然得早点熟悉起来。 看着翻出来的两亩山地,主仆看了一圈,张爱英觉得不错,给她地里干活的几个农户也等在旁边。用这些正经庄户的眼光来看,这两亩地自然都不是什么好地,正经人买地哪有买山地的,就是努力去开荒的庄户,也会尽量选择土壤肥力更好的地方。不过也是因此,他们觉得这主家挺能折腾,又听雇他们干活的人说了,这主家还要继续在这边买地,以后肯定还要雇人干活,他们就都很积极主动——反正折腾的不是他们的钱,相反他们还能干活拿钱,这就挺好。 张爱英没有去跟这些农户说话什么的,反正有中间人,他们只要跟中间人沟通好就行了,去跟农户说话的话,倒不是说这样会拉低身份什么的,而是不好把握分寸,贸然插手还容易给中间人坏事,到最后谁都没落好。 就算是要接手,那也是得等之后他们的土地多了,再来直接请长工。到时候就是不需要中间人帮忙,那也得跟人家好聚好散。 “张 太太,您看这地里的活还可以吧?您要是满意的话,接下来的活计我就还让他们做,你看成不?” “成,都做得挺好。”张爱英的确满意,按照刚刚系统扫描后给出的建议提出之后的肥地方案,中间人也都点头全部记下。 整个流程非常丝滑,胡玲就在一旁看着,也会问上几句。 中间人也是有分寸的,知道这些大户人家以后买的地多了,渐渐也就用不上自己,可他并不觉得那有什么,反正他在这之前就赚得够多了。而且,跟这些大户人家打交道,也是给自己结份善缘,不够圆滑没有脑子的人可做不好这份活计。 故而面对胡玲的提问,他也算是有问必答。 说完了还连夸胡玲聪明。 张爱英又看了一圈,还询问了一下旁边的田地情况,譬如这周围有没有要卖田地的要什么价格如果自己添价要添多少人家才肯卖等等。 中人也就顺势开口:“太太若是种果树的话,要找这样的山地那这一片都可以的。正好这一片山地都在出售,太太可有意拿下?” 这话简直是正中下怀,张爱英看了两亩山地后一直在打转,就是让系统在检测这周围的地,如果可以,她还是想要尽可能把田地都集中的,而不是东一块西一块的,那也不方便打理。各方面的不好打理。 “你说的这一片指这整片山头吗?” “不瞒太太,这附近几座山头都是正大街程家的,原 本程大老爷是要拿来种茶做茶生意的,不过刚买下程大老爷就出了事,种茶的事也就没提了。到今年,程家才陆陆续续在出这边的山地,不过也是意头不好,再加这边土壤肥力什么的确实不适宜种庄稼,卖的不是很好。我也是看太太真心需要,若是还要的话,这一片能拿下,但是整座山头确实不容易。” 中人苦笑,压低了声音,“就程家那边现在也是分了的,这一座山头,两面的从属都不是一家啊,着实是不好办。” 张爱英本来听着正大街程家还没反应过来,听到后头才恍然大悟是哪家人。 她倒是也不熟,就是这几年程家着实给府城贡献了许多新闻,程老太爷是先帝时期的中枢老臣,在今上登基后乞骸骨归乡,程家原本也不是什么大户,全靠程老太爷打拼出来。也正是因为缺了根基,又后继无人,程老太爷之后程家无人出仕,等程老太爷两腿一蹬去了,程家就迅速没落下来,几十年间迅速积攒的财富以更快的速度败了出去,在程老太爷指定的继承人也去了之后,程家更是成了一团散沙,闹分家闹得满城风雨,那真是街头小民都能说几句程家的笑话。也就是前段时间才终于听说程家分家有了彻底的结果,没想到竟然就跟这山地有关。 张爱英觉得自己还是有点运气在的,知道了这样的事,她肯定不能错过机会,当下便道: “这我肯定理解。但是这不就是要靠你们了嘛,我相信你肯定有这个本事的。要不你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把整片山头都给我拿下。要是能拿下的话,我肯定少不了感谢的。” 中人又说了几句推脱的话,其实就是讨价还价,张爱英听得出来,但也没直接拆穿,两人一番口头交手,说到最后直接就把这事儿给定了下来。 “总之,要是能把整座山头拿下,给我一个确切的口信儿,到时候钱什么的都好谈。” 第454章 潜规则 跟中人打包票很容易,可要买下一座山头那要的钱还是不少的。 尽管这是在城市边缘,尽管这些山头都并不高也不阔,尽管……可想想程家曾经可是作为茶山买下的,价格指定低不了,而且现在的程家怕也就剩一个光壳,哪怕就是根本没什么价值的东西,他们也指望卖出高价,想要便宜肯定便宜不了。 张爱英在心里默算过,如果把这一整座山头拿下的话,就家里现在的资金还是勉强足够的,但还是那句话,做生意的人得保证足够的现金流,她不能把所有的资金都压在一座不能快速回流资金的山头上,否则万一中途遇到什么事情,就很容易全部玩完。尤其是如今到了府城,对她来说营商环境和竞争激烈,对手不知道会出一些什么招数,她自然得留足够的活钱在手里。 于是,赚钱这种事就变得格外迫切起来。 如今想要靠卖方子什么的已经不大吃得开了,一来卖方子,现在顶天了也不过就是十来两银钱,在以前作为创业的初始资金,一点点攒起来是可以的,但到了如今,这点钱对她世纪真正的需求来说,那就是杯水车薪。想要靠卖方子买山头,那不知道得卖多少方子才能凑够。二来嘛,很多事情其实就是一开始的思路问题,就像辣椒,这个世界也不是没有,但以前的人并不知道这东西能吃,又该怎么吃,这其中肯定是有个比 较漫长的发展过程。但是张爱英一来直接就将这东西的用处点了出来,人家直接举一反三,之后根本就用不着张爱英来提点。所以,就是她能一口气拿出许多方子,其实在现在这个世界也已经没那么稀罕了,只要有了一开始那点灵感和启发,怎么着都能自己模仿开发,已经用不着张爱英去指手画脚了,所以,就是要卖方子,都要被挑挑拣拣可能还卖不出去。 这实在是个有些悲伤的故事。 不过张爱英也并没有那么在意,她其实还挺乐见这样的发展。不然真的什么都要她去开发创造的话,那她也太累了,而且也太扎眼了。如今这样就不错,她只是抛个开头,那些人就会自己去研究发展,总体下来,降低了她的存在感不说,而且她也算是从中获益的人,不是直接的金钱关系,那些自己更习惯也更喜欢的口味出现,也让她的生活更加便利,自己在家鼓捣什么的时候,也不用对外解释太多,在外人看来,现在外面都流行那样的,她只不过是做得更好吃一些,并不算什么,省了她多少口水和脑细胞啊! 所以,尽管这条赚钱路几乎被堵死,张爱英也没有沮丧。只可惜系统农场出品的那些果酒不能卖,不然她根本就不用担心没钱。 想到果酒,张爱英又去酒窖看了一下——是的,她在家里弄了酒窖,张爱英也算是个行动派,自打有做果酒 的想法之后,她就开始了行动,买地育苗从源头把握是一件事,但更重要的酿酒实践不是非得等自家种的果子才行的,她从那个时候就开始有意识收集各种果子来酿酒。包括但不限于樱桃、桑葚、桃子、李子……这些都是比较常见的,尤其桑葚,益都府也是养蚕织丝之地,这里的蜀锦蜀绣闻名全国,养蚕就得种桑,种桑就会有桑葚,本地人根本吃不完那么多桑葚,这种水果的保质期也很短,还不好运输,所以本地其实也有不少酿桑葚酒或者趁天气晒成桑葚干的,不过即便如此浪费的也仍旧不少,所以张爱英去收的时候也就以不那么高的价格收购了许多,现在酒窖中最多的就是桑葚酒。 其次就是樱桃酒,樱桃在益都府也不是什么稀罕物,很多人家房前屋后都是好几棵樱桃树,也不用怎么管结果就不少。这种本地小樱桃还特别好成活,有一棵樱桃树长成,过不了几年,周围就会陆陆续续长出许多小树苗,没人管的话就会继续生长,因而,在野外也常会见到一片樱桃树林的存在,它甚至还不如桑葚,桑葚至少甘甜味美,这种小樱桃就算是红透了也都带着酸味,除了爱吃酸的人以及孕妇,其余的人顶多尝个新鲜,根本吃不了什么,而且樱桃成熟的季节没那么热,还不能晒成樱桃干,很多到最后不是鸟雀吃了也就是落了一地。张 爱英只用意思意思给几十个钱,就收到了许多。 张爱英去看了一下,桑葚酒口味还没到最佳,但樱桃酒已经差不多都可以了。 因为当时就想着要卖出去挣钱,酿酒的时候就很用心,而且还早早就定制了高端酒瓶,现在看樱桃酒已经好了,张爱英叫了人来把樱桃酒都分装出来。 “先不用装太多,把这些装好就行了。” 张爱英亲自上手给大家示范,装了个十来瓶,定制的瓷瓶已经装了差不多一半,她就叫停了。 “娘,这些酒是要拿去送人吗?”姜琬回来见到张爱英装出来的这些酒,当下就有了猜测。 张爱英点头:“对,这几瓶给你,你看着办。” 家里重要的人际交往都是姜琬在负责,张爱英自然也把这些酒交给她,才指指剩下的:“剩下的这些我叫胡平给春风楼送去。” “娘你是要卖酒了?”姜琬脑子动得快,只是稍微联想一下张爱英之前的行动轨迹,立刻就想明白了,“有合适的田地了?有很多吗?需要多少钱?” 张爱英很为她的机敏反应高兴,也不隐瞒,把自己这一趟出门的结果和打算都告诉了她。 姜琬听后也盘算了一下:“这倒确实是得花点钱。不过,说到种果树,娘,环翠庄的事已经查完了,现在官府那边也把庄子还回来了,之前说的事,你还有打算吗?” 环翠庄就是之前的土匪窝,因为事情闹得太大,以至于直 接打乱了张爱英的节奏安排,她也对那庄子不抱什么期待了,这时候听到还有些惊讶:“这么快?” 不怪她想得多,就这样的大案要案,搁她上辈子那不也得弄个一年两年的,就很多铁板钉钉的死刑犯,要最高法审核,也不是很快就能办完的。这么说吧,从抓到人到执行死刑,有可能间隔好几年。司法流程以及各种体制内的程序都不是能速战速决的。就算到了这个世界,更多时候是人治而不是法治,可这样的大案要案要秋后问斩的,那不也得呈报大理寺复核,一来一去,就是快的那也得到今秋去了。 虽然那是对人,跟庄子似乎没什么关系。可考虑这个世界的时代背景,涉案的各种财产甚至比犯人本身还麻烦。那是基本就拿不回来的。如今的官员可不是她上辈子那样为人民服务的,查案子捞油水才是基操,这庄子涉案如此之深,人家有的是办法扣住,就此不明不白充公都说得过去。这么说吧,人家不把庄子的原主人姜家牵扯进来就算不错了,而为此,姜家还得付出高昂代价,人家都不能算敲诈,那土匪窝确确实实就是姜家的庄子,要他们拿说法没毛病吧?想要不被牵扯进去,花钱消灾呗! 也正是深入了解了这些潜规则,张爱英才彻底死心,对买山地甚至是买庄子实在不行自己打造个庄子格外上心。万万没想到会这么快就 听到环翠庄的新进展,还是这样的“好消息”,她不奇怪才怪了。 第455章 谁更不孝 “是,的确是有点快。”姜琬说着抬抬手,一个眼神示意,屋子里多余的人都退了出去,房门打开,保证不会有人在外偷听,姜琬才开口,“一开始没这么好说话,后头祖父来了府城……” 姜老太爷来府城自然不是为了姜伯年,应该说,要是姜伯年生病或者自己惹出什么麻烦,姜老太爷完全只会当做没看见,除非大房回去哭求,不然他绝不可能主动来府城为大房奔波周转。 但谁让这次的事牵连甚广,一旦姜伯年都被牵扯进去,那他们整个姜家都跑不了,甚至比起姜伯年,他们明显还更严重。而且一旦坐实了,事情传扬出去,那他们之前霸占老人留给姜伯年私产的事情也全都瞒不住,到那个时候,他们更会沦为众人茶余饭后的闲谈话题,那绝对不是姜长康愿意看到的。 所以,哪怕一开始不知情,后来姜仲时派人回去求援,把事情这般那般一说,姜长康知晓利害,立刻就开始运作,姜家这么多年在陵阳县窝着,作为一方乡绅还是有些人脉的,虽然平时并不怎么联系,关键时刻要动用,钱到位的时候,有人情还是能用的。只是这件事实在牵扯过大,尽管姜长康早早就开始行动,花用了不少钱,还动用了各种能用得上的人情,却一直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为此,姜长康不得不拖着老病的身体亲上府城,在他到了府城没多久 ,事情就有了转机。 应该说,其实本来人家也不是有意要拖着他们,甚至官府中人也没有太明着敲诈,人家是在正常走流程,根本不可能那么快的。纯粹是姜长康这一家子,生怕拔出萝卜带出泥,也算是另一种做贼心虚,巴巴地早就送上门,那人家不得怀疑一下,而且就算不怀疑,那也不可能你送钱走关系立刻就把该走的流程都给结束掉吧?所以人家还是按自己的节奏办事,但落在姜长康那边,就觉得自己是被冷遇了,心里更慌,这就愈发紧张地赶过来了。 “来了倒也是有好处,虽然不知道祖父找了什么人,不过在官府那边调查结束之后,第一时间就把人都撤走了,庄子和那些身家清白没有犯事的庄农也全都还了回来。” 姜琬说这话语气多少还是有些泄露了不高兴的情绪,想想也是,姜长康本身并没有什么功名,他在府城能有什么人脉关系?所动用的这些力量无非就是姜家祖上传下来的倚仗。按理说,这种祖传的东西,肯定是要交给家里的继承人,一代一代维护下去,需要帮助的时候也有个路子,那姜伯年作为礼法中继承家业的嫡长子,这些事情他也早就该清楚,哪怕是一些极为重要而隐秘的路子,只有到死的时候才会交接,但是在如今这种场合,已经露出来了,自然也该带着姜伯年去走动认认门了解一下。 但显然姜 长康并没有这么做。 张爱英已经猜出来了,所以她也不意外:“这么说,姜老太爷也是很快就回去了。” “对,就过来家里略坐了坐,便说家里还有事需要坐镇,赶着回去了。” 其实,要不是怕外界知情者继续解读姜家内部的恶劣关系,姜长康是真不愿意到姜伯年这里来。他这样的人,并没有一点反思自己这么多年的错误,反而固执地偏心地认为这一切都是姜伯年的错,甚至他还觉得,要不是有姜伯年非要拿回这些府城产业的事,环翠庄成了土匪窝也未必会曝光出来。这么多年都没曝出来,对他们来说不也是好好的吗?甚至就算有这样的事情,也明明可以采取其他更温和的方式,比如回家跟他商量,他自会找相熟的人去解决,哪里至于就闹到官府上头。他认定这一切都是大房的算计,就是在故意报复他们。 他是拉着脸到姜伯年那边去的,结果现在姜伯年根本不吃他这一套,不把他们当成重要的人,又发现更不值得尊敬之后,姜伯年看到这所谓的父亲同样没什么好脸色。这两对黑脸父子相顾无言,姜长康还想倚老卖老拿捏身份用孝道来压制姜伯年,结局就是直接被姜伯年用这套房子还被害了祖母的人住了那么年给呛了回来。 你说我不孝,那你还让杀母仇人免费住母亲的房子,到底谁更不孝?——属实是用魔法打败魔法了 。 于是,姜长康原本打算来都来了,也要住两天好好教训一下大房,甚至还想过把姜庭安也要叫回来,就不信还拿捏不住老大两口子。但他都没敢提出这样的要求,就已经被姜伯年气得快要厥过去了。 最后姜长康就在姜伯年那儿住了两天就赶紧走人了,来得安静,走得匆忙。 至少张爱英都没听到一点消息。 想来也是亲家知道她在忙,没拿这种事来给她添乱——不然按照两家的关系和辈分,姜老太爷来了,她还真得带一家上门去看望拜见。 此时听闻这些,对那些弯弯绕绕心知肚明也不用张爱英说出来,只道:“平安回去了就好。” 姜琬也不欲多谈那些令人不虞的存在,很快又将话题说了回来:“是啊,至少有一件好事,庄子全须全尾地回来了。还有庄农,经过调查,现在回去的还有六人。” 张爱英没问其余的庄农呢,想来是不是真的庄农尚未可知,而且就算曾经是庄农,跟这些穷凶极恶的土匪共同生活了这么多年,又能保证每一个都没有变化还是原本老老实实干活的人吗?说不定有些早就投靠了土匪跟着骗人害人的,那也完全不稀奇。 反倒是还能有六个回来,她觉得挺不容易的。能过官府那边的审核,这六人看来手上应该是没沾什么鲜血。 不过就算是这样的人,以后怕也是不好用。 张爱英心里闪着这些念头,跟姜琬说话 便也直接:“照你这么说,亲家那边还是打算跟我们合作吗?” 姜琬肯定了张爱英的问话:“毕竟是太祖母留下的产业,那些个铺子房产什么的也就罢了,庄子是太祖母从小生活的地方,父亲的意思,以前不知道也便罢了,如今既知道是太祖母留给他的,肯定是要好好经营的,不说要多么赚钱,总不能荒废了去。” “况且还有这样的事发生,要是因此而荒废庄子,父亲心里更要过意不去。如今我们既然早有打算,这庄子又还了回来,母亲也想着要是娘你答应的话,我们就还是按照之前的计划来,你看呢?” 第456章 闭门羹 “原来说这么半天还真是当说客来了。”张爱英好笑,直接把问题抛回去,“那你怎么看?觉得这合作还能不能继续?” 姜琬挑眉,要是别的人,结合张爱英之前还要买山头的打算,可能会猜测张爱英是不是拒绝的意思。 但她跟婆婆之间也有了一种别样的默契,听张爱英这么一说,她反倒是笑了:“娘,不是你说的,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那城东的山头要买,这环翠庄也不能放弃是不?” 婆媳俩快速达成一致,张爱英亲自出面去跟吴氏谈了合作。双方签订初步契约之后,张爱英又去庄子上看了一圈,其实在之前她考察的时候就有了初步的计划,虽然一度以为计划都被中止了,但如今能够继续,那么继续也不是什么难事。 张爱英把计划分配下去,仍旧交给姜琬去负责,主要管理这件事的还有曹娘子——显然对于她这样的人才来说,仅仅是负责家里的一些记账事宜,哪怕是做个总账房,却还是仍有余力,而且人家明显干劲十足,张爱英自然要物尽其用人尽其才,顺带再让胡玲跟在她身边,自己亲娘言传身教什么的更方便,也不用担心会有藏私。 因为庄子上的事情多,张爱英怕他们人手不够用,连小桃也都指派到那边去听令。反正她这边要用的话,平时家里胡珑还是能跟着跑跑腿的。 她让胡平把之前装好的果酒送到了 春风楼去,现在也不用回县城,因为何家把春风楼开到府城来的缘故,现在何大老爷也到了府城来亲自坐镇。其实一开始也是何天佑过来的,不过他现在毕竟也是有公家身份的人,要在县衙当差,哪怕县令就是自己亲姐夫,他平时有诸多便利,但也不可能真长期直接旷班的。 所以现在府城春风楼这边坐镇的还是何明德何老爷,春风楼一炮而红之后,他又跟兰家达成辣椒供应的合作,如今在府城开了一家火锅店,当然,对外那家火锅店跟春风楼完全没关系,何明德这样的商人背后也有不少的关系网,明面上火锅店的东家另有其人。 张爱英猜测是何家不想弄得太招眼,就她一个晚桂坊到了府城都面对着无数竞争对手的打压,更别说还是做吃食生意的,那竞争只会更大,而且真要用起恶性竞争的手段也会非常容易且无下限。不管是春风楼还是火锅店,那都是异常的火爆,单单一家就足够让同行不爽的,更别说两家店都是一个老板,真要让同行都知道,怕不是让人要急红了眼。 不过以上都是张爱英的猜测,她也不是开吃食铺子的,而且想想现在这些事情其实也跟自己无关,她不会去想那么多。 倒是送酒过去就很方便了,张爱英让胡平没有说太多,只是说送给他们尝尝。 虽然在她看来,哪怕酿造过程有特别精心,可原料上的差距 不是后天可以轻易补足的。这一批果酒跟系统农场的水果酿造的果酒肯定是有差距的,可也掩盖不了一个事实,那就是口味还是挺不错的。她只是不清楚是否满足何家人的预期,所以她打算先送过去让人试试。而何家人看到这些果酒自然会明白她的意思。想要购买的话,他们肯定会上门来的。至于说不购买,这些果酒会被白嫖什么的,张爱英也不担心。这一点样品她还是给得起的,何况何家的人品断不至于此。真不购买,也就当是维系人情往来。 就算何家真看不上,她也可以另找她路。别说城里的酒馆食肆,她还可以直接卖到一些酒坊去。就算挣不了果酒的高价,只能卖市面上的酒价,那对她来说也并不亏。市面上的可都是粮食酒,价格并不算便宜的,反正怎么都不不会亏,只是赚多赚少的问题。 所以把酒送过去之后,张爱英就没再关注,反正中人那边要买山头也不是很快就能谈下来的,张爱英也没那么急切——个屁!她急得很,只不过知道急也没用,眼前的很多事实都告诉她,事情还是得一步一个脚印地去做。 比如,在处理好果酒的事情之后,她立刻就把关注盯上了花茶。 如果真的能够谈成的话,这一笔也应该能达成不小的收入。 所以,之前她只是把花茶分装出去送给茶商试试,那时候还比较淡定,颇有一种姜太公 钓鱼愿者上钩的悠闲慵懒,现在却是不能了。急需用钱的时候,这笔交易就不得不赶紧提上日程。毕竟,早日谈下,她也好早日安排汪顺夫妻回乡种花的事。 总之,得赶紧动起来。 山不就我,我来就山。张爱英抱着这样主动出击的想法找到了茶商门上,结果,直接吃了个闭门羹。 这是座大宅邸,因为本朝并不禁止商人科考还鼓励商人捐官,所以士农工商这样的阶级地位在绝对的富商大贾面前纯粹就是个屁,这位茶商看得出来真是个有钱的主,也是,能有商队走出去的,那身家怎么可能差了。 就连门房的穿着都比一般的小老百姓要强,与此同时,当得知张爱英的身份和意图之后,更是瞬间抬起了下巴:“我家老爷今日有客,客人如若有事相商,请先下帖子,若是老爷有了回复,我家自会回帖。” 这话高傲的,直接秀了张爱英一脸。她起初都懵了,还反思难道真是自己的流程不对?可想想商人之间哪有这么多规矩啊,还什么下帖子,真是搞笑!商场如战场,很多机会都是转瞬即逝的,有功夫等着下帖回帖,别人的买卖早都风生水起,你还在那里等来等去,等你搞完这些礼仪,生意都凉了八百回了! 再说,哪怕之前这茶商主动找上门来的时候,也没给她下帖子啥的啊! 所以,张爱英很快就明白了,什么帖子不帖子的都是借口 ,人家就是不想见她而已。不只是给她个闭门羹,甚至还隐晦嘲讽了她一波,乡巴佬就是不懂礼仪规矩。这根本不是为商之道,分明是要彻底断了合作可能。 “太太,我们要等吗?”其实,张爱英还是很懂规矩的,为表郑重,她都不是孤身前来,还把借给姜琬到农庄帮忙的小桃都给带上了。就想表明她不是随便来谈谈,而是作为东家作为生意人来正经谈合作的。 所以这时候,小桃看她发呆好一会儿没有指示,就忍不住开口提醒了。 张爱英回过神:“等?不用等了。” 她又不是傻子,对方这样的态度,已经不只是想要拿捏一下,分明就是不想合作——不然完全可以说主人不在家这样的理由,而不是拿礼仪规矩来侮辱人,这门房就差用鼻孔看人了。 要说完全没有主家的意思张爱英都不信,人可是反复确认了她的身份之后才说的。 这可是真真的看人下菜碟。 第457章 教会徒弟饿死师傅 张爱英窝着一团火回家,不过也并没有生气太久。 虽然是被人看扁了还羞辱了一通,可生气就是拿别人的过错来惩罚自己。遭遇这种事情已经够糟心了,在别人指不定怎么得意洋洋的时候还要自己跟自己较劲为难自己,那就更不对了。 所以,张爱英整理情绪很快,主要也不能把这些负面情绪带给家人不是吗? 基于慎重的心态,她还又叫人去打听了一下,得确认是不是门房单方面的意思——虽然听起来似乎觉得不太可能,但还真有这样的。所谓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多的是这种看似不起眼的小角色给人设绊子,说不定就是收了别人的贿赂故意针对张爱英或者单纯出于他自己某些见不得人的小心思来为难张爱英,甚而想要把生意搅黄之类的。 而且,一个小小的门房并不能直接代表主家的态度。 毕竟没有真的见到茶商本人,张爱英还是得确认一下。也是为了预防以后茶商又要来合作的时候,来个一推四五六,把这些全都推到门房头上。那她这气就真的是白受了。 结果不调查不知道,一调查吓一跳,那茶商现在跟兰家在谈生意! 张爱英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自己当了人家的工具人了呗,说不定之前跑来问她要花茶也属于他们计划的一环,无非就是想要搞清楚具体是哪种花,并且可以简单研究一下制作流程。老实说,制作花茶的流程 并不复杂,有了她的样品打底,这些人复制起来就更快了。 “这也太不要脸了。”曹娘子十分气闷,她这是替主家不值。 她不知道背后还有娄家的事情,但在她看来,不说之前的辣椒给兰家带来了多么大的生意和好处,就是这些花,也完全是从乔家弄过去的。结果现在兰家拿了东西学了技术,对乔家态度恶劣不说,还搞出这种抢生意的事情,还是直接抢太太的创意,这就太恶心了。 张爱英倒没那么生气:“也不算什么,人家之前还付了学费的。没有明抢就不错了。” 这也就是现实版的教会徒弟饿死师傅了。 她心中叹息,却也恢复得很快:“既然如此,就让他们合作先去试试水,如果真的有很大需求的话,想必总是能有订单过来的。别人吃肉我们应该也能喝口汤。” 这是好一点的想法,再坏一点,大不了就是不做花茶生意,但是养蜂割蜜的事还是能准备起来的。真做起来的话,收益未必就比花茶低——这年头制糖技术不行,糖是奢侈品,甚至在很多地方都能成为万能神药,主要营养不良的人太多了,有时候就是一块糖就能缓解各种症状。这种情况下,同样有甜味的蜂蜜价格也会更贵。而且主要都是野蜂蜜割蜜要冒极大风险,价格更贵。张爱英觉得养蜂割蜜收益只会更高。 张爱英打定主意,立刻就又振作起来,吩咐家里人 :“别再去管花茶的事了,就想着别人也是先去给我们趟路,说不定趟条路子出来,我们也能捡便宜不是?总之现在你们专心做你们的事。过两天我准备回县城一趟,到时候说不定还要回村里。可能要耽搁几天,家里都得你们看着。” 姜琬立刻道:“娘,我跟你一起回去吧。” “不用。”张爱英摆手,“你又不是没事做,我们各自顾好自己的事情就行,再说回乡也不是什么危险困难的事。” 看曹娘子欲言又止的,张爱英也对她道,“曹娘子也是,你不用担心我。这趟我打算带上小桃。再让胡琏也跟我走一趟吧,读书不能闭门造车,让他走一趟,回去看看风土人情,实践一下,回来也好跟禄哥儿说道说道。” 事情就这么定下,决定回去之前,张爱英还去了一趟府城铺子,不为别的,她要回陵阳县城要回老家,而且期间少不了要跟小姑子夫妻打交道,招娣说不定也想要回去,就是不能回去,招娣肯定也有书信什么的让她带回去的。 “舅娘,你怎么亲自过来了,是有事吗?” 出乎她意料的,铺子里竟然有些安静,不过开门做生意就是这样,有旺季就有淡季,脂粉铺子尤其如此,又不是什么特别的刚需,说真的要是每天都客似云来人流如织那才不正常。 反正要真是出了什么事,就算招娣不说,古掌柜也会跟她反映的。张爱英没 太放在心上,直接说明了来意:“我之前跟你说过的那件事还记得吧?就是种花儿的事,我这段时间有空,而且现在赶着时间回去谈拢了,等到入秋了就好方便扦插移栽。所以这回是要回去一趟,你看看要不要跟我一起回去一趟?” 招娣之前很少回去,一个是独身女子行走不太方便,就是能让人捎带一程也始终没那么放心。二来就是铺子里始终很忙,张爱英也是看现在店里确实没什么生意,又去看了账册,询问了古掌柜这是正常情况,才会直接开口这么问。 招娣只是想了片刻,几乎都没有怎么犹豫就点头了:“好,舅娘,你什么时候走,我跟你一道回去。” 商量完毕,张爱英动身很快,临走前一天想想还是不放心地叮嘱了胡平几句:“你有时间就去看看,不要做什么突出的举动,就看看,没什么情况是最好,要是有什么情况的话,你回来告诉小娘子,让她看着应对。” “算了,要是不急的话,也别告诉小娘子,等着我回来再处理。” 张爱英心想,既然古掌柜和招娣都没说,这说明哪怕有什么情况,也不是特别着急的,她这次回去最多也就半个来月的时间,铺子那边等半个月还是等得起的。 她是这么想的,动身走的时候还是很快的。 一回到陵阳县家中,不知道该说运气好还是不好,直接就碰上乔有金母女送媒人出门。 “ 是乔家太太回来了?这可真是好事。” 不等张爱英发话,来人已经上前打了招呼并自我介绍起来。 杨媒婆瘦削白净,乍眼看过去并不是传统印象中媒婆那种能说会道的油滑模样,整个人看起来有种干净文气的感觉,哪怕开口也给人一种清清静静的印象,就很神奇,张爱英一时都没意识到这居然是媒婆。 而且人也很有眼力见儿,看出张爱英刚从府城回来需要休息,打完招呼根本没有继续多废话的意思,起身行礼告辞都做的十分妥帖,在莫名的清冷感之后又让人觉得十分舒服。 不过张爱英可没错过乔有金不悦的脸色和来娣那微红的小脸。 结合刚刚媒婆出门的事,张爱英心里难免有瞬间飘过的猜测,更觉纳罕,这是什么样的人家上门求亲来了? 第458章 小儿女心思 看这情况,明显姑娘家很满意,但长辈可不是很满意啊! 即便乔有金在出门看到张爱英一行人下马车就控制了脸色并且发自内心感到惊喜,可之前的不虞神情也早就落入了张爱英眼中,同样也落入了紧跟在张爱英身边的招娣眼中。 因而,一进门,招娣就已经直接开口:“娘,刚刚那媒婆是来给小妹说亲的吗?上门的是什么人家?之前是不是还有人家求上门的?这是第几个了?” 其实,在外面早就习惯察言观色的招娣也学会了闭紧嘴巴放慢情绪,但回到家里,尤其是在亲近的人身边,急性子还是有些改不掉。 她的问题就如同连珠炮一般轰炸开来,也幸好是乔有金这样的亲娘,因着种种过往对这个女儿格外容忍,不然通常情况下,就是外嫁女回到娘家这般连声“质问”都不会得到什么好答案,更别说还是招娣这样有点“晦气”的人开口,关键这语气就知道她不只是问,还是明摆着要发表意见要插手。 但其实招娣当然也没有真的要插手妹子亲事的想法,不过是因着自己的经历,作为过来人对被自己影响了的妹子格外紧张而已。 “你的话怎么这么多,一路回来不嫌累的啊你?你不口干你舅娘都口干。二嫂,回家了快进来。” 乔有金迎上张爱英,想要帮忙拿东西,却被张爱英拉着,示意行李交给胡琏来拿就行,于是乔有金直接挽 上她的胳膊,姑嫂两人亲亲热热往屋子里走。 来娣也早就招呼了人,这会儿更是迅速倒上茶水。 一家人坐下,这本来就是张爱英买下的院子,这会儿她也不是客人,汪顺一家住的还是原来的客房,他们一家原来住的房间都保留的好好的。她让汪家住进来就没提什么钱不钱的事,不仅是信任汪家的人品——一般人家真不敢让亲戚住进来,万一住着住着就不走了,成了甩不掉的狗皮膏药才是麻烦。但她觉得汪家不是这样没品的人,而且,就算是,她也能解决。另外就是她真的不想把院子租出去,又不想让院子就这么荒废掉的话,要么得留下人手看房子,要么得雇人定期收拾打扫。思来想去还不如就让汪家人住进来,他们缺个住的地方,而她缺人手照看房子,如今这般属实是两相便宜,彼此得利。 乔有金对嫂子没什么遮掩的,又有个招娣一直在旁边催促,她自然都要说的,只是说之前习惯性想让来娣去一边:“你这丫头,还不去在烧壶热水过来,完了要没事就去铺子里叫你爹赶紧回来。” 说完又对刚回来的两人抱怨:“这丫头真是一点不知羞,哪有媒人上门的时候自己跑出来的,还没跟我们打一声招呼,这好好的作坊里上着工呢,她就跑回来了。真的是……对了,来娣,你请假了没有?没有请假你得赶紧去说明白啊知道了不 ?” 来娣本来是想站在这里听一听的,后头这话一出来,她脸色爆红,张爱英看出是有几分羞愧的模样,然后她们都还没开口,小丫头就一阵风似的跑出去了。 这模样看得乔有金眉头一跳,到底没忍住起身喊了出来:“你给我站住,说你两句你就直接跑出去了。” “我去叫我爹!”空中只传来一句回应,大门吱嘎一声,很快便只能看到来娣轻盈的背影了。 这下,就是张爱英都有些好奇起来:“有金,让孩子去吧,你先坐下,说说这到底怎么回事。” “真是的,回来就让嫂子见笑了,这丫头真是进了城心野了——”说到这里戛然而止,看看招娣又赶紧移开视线,颇有一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摇摇头,“嗐,反正就是越大越不听话,二嫂你说,这亲事不都是父母定的,我们还能害了她?再说,我们不明白那不还有你这个舅娘,你给她看着还能差了?她倒好,一个小丫头,屁事儿不懂,倒是有了那些个情情爱爱的心思……” “娘!”她说了半天都没到关键,招娣越听越着急,心中猜测脸色也越黑,“来娣莫不是跟人私相授受了?” “那怎么可能?!”乔有金就像炸毛的猫,刚坐下去又站了起来,“她真敢那样做,我能打断她的腿!” 招娣紧皱眉头:“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嗐,还不就是小女儿那点心思,啥也不懂,就 知道看脸,想要找读书郎,那谁不知道读书人清贵?可结亲是只看对方这些好处吗?你得把不好的也看清楚啊,再说那不都要门当户对,我们跟人就不是一路子的……” 乔有金嘟嘟囔囔,不过也没磨蹭多久,很快就把今年以来上门向来娣求亲的都说了。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就汪家现在的情况,在普通小老百姓中那还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而且又不是嫁闺女进来,嫁闺女的话,还要考虑对方现在没买房子,铺子也只是租的之类,担心要不到高彩礼。可若是娶媳妇,只是娶这家的女儿进门的话,那还是有不少人家乐意的。 所以,当汪家也把风声放出去之后,不说一家有女百家求,这上门说亲的,有意向的也不少。 特别是经过媒婆的宣传,都知道汪家这小娘子现在有份正经工作,是在自家亲戚的作坊中干活,一个月挣的银钱不少,父母也疼爱,表明陪嫁不会少,姑娘的工钱都是在自己手里握着,小老百姓中心动的就更多了——别说什么姑娘家干活名声不好,多的是住在县城但也要为吃喝发愁的人,他们可要实际的多。还有些消息广的,知道汪家跟乔家的关系,更是觉得这是个机会,不仅向来娣提亲说媒,甚至就连汪小宝的亲事也多次被媒人试探。 在这些来提亲的人家中,汪顺两口子其实已经看中了几个不错的小伙子,而 且在经过父母的相看过后,也把小儿女相看提上了日程——古人说封建也不全然封建,小儿女相看就是平常事。全然的盲婚哑嫁肯定不少,但也有疼女儿的,一定会让女儿自己去相看一下。 来娣也被安排了这么一场庙会上的相看,这是她的第一次相看,结果就出了意外。 那是个雨后放晴的清晨,前来相看的小伙子在上山途中遇到了摔倒的爷孙,将人扶到山下送去医馆,就没能来成。乔有金带着来娣在山上的庙中等了半天,让女儿自己去休息的时候,来娣遇到了一见钟情的书生吕公子。 “嗐,也怪我,当时没有跟她说明白,她弄错了人,才会记挂在心上……”乔有金叹口气,“何况那吕公子确实一表人才,又是读书人,一身的书卷气。来娣年纪轻轻,小丫头片子一个,是容易被这样的皮相迷住……” 听着好像都是赞美,但这语气……果然,乔有金还是清醒的,下一刻话音一转,“可是不合适就是不合适,那吕公子的确是读书人,可至今也还没考中秀才不说,家里说是读书人家,可穷得叮当响——这可不是我嫌弃他家穷,主要他那老娘补丁打补丁,他却能把自己拾掇的人模人样,我见着心里就不舒服。” 招娣忍耐了半天才听到这里,松开的眉头再度皱紧:“娘,你怎么就知道他家什么情况了?难道两家还真相看过?” 第459章 人家图啥呢 “没有没有,听到是读书人,那我不得有自知之明啊?你妹子再好看,招娣,娘也得跟你说个实话,她是样样不如你。就看读书认字,你能学下来,现在还能去做生意,以后还能替你舅娘管铺子做掌柜,你妹子呢?来娣就是个啥也不懂的小丫头,让她学认字学算数她就跟小宝一样,勉强认了几个字,不会把自己卖了还替人数钱就完了,多的是死活学不进去,别的更是啥也不行。要不是你舅娘有这样的生意算是自家的作坊,就她这样的,也未必能找到活计,我也未必能放心让她出去干活。那人家图她啥?或者该说,人家图啥呢?反正我是怎么想怎么不得劲。” 她又絮叨了一遍,才道:“还不是来娣那个死丫头,就跟人看对了眼,人家送她点脂粉,还不如家里的,她都高兴的不行。我们一看那不得打听清楚,这才暗地里寻摸着去打听了一下,该说不说这吕家可真是……又是寡妇人家——” 说到这里乔有金差点又咬了舌头。 张爱英自己点头续上:“寡妇人家是得慎重。有金你刚才说的,那吕家难道就只有他们母子二人?这种情况是得更加慎重。” 在她上辈子也有这样的偏见,单亲人家的孩子结婚多少都会受点歧视被人挑剔。寡母带男娃的尤甚,比父母离婚单亲妈妈带娃的还恐怖,倒也不全然都是偏见,实在是这样家庭的男丁 ,通常都很难成长好。除了是妈宝男,这些成长中完全缺乏男性长辈教育的孩子尤其是男孩子,如果同时又被母亲当做唯一的希望和寄托,格外溺爱之下,会有非常大的性格缺陷。当然,实际上在她上辈子,很多女性丧偶式育儿养大的男孩也是如此。 如这位吕公子,肯定不是妈宝男,那就是极端的自私狂。别说乔有金会觉得不对劲,那本来就不对劲。这还是格外注重孝道的古代世界,都能让唯一的母亲穿得破破烂烂而自己光鲜亮丽,这真的没问题吗?别说什么读书人的面子和风度,要读书人都是这样的,那这书不读也罢。这种伪君子比真小人还令人膈应。 乔有金一时没敢接话。 其实就在刚刚那话脱口而出后,她就恨不得给自己两下,今天真是让来娣那死丫头给气糊涂了,怎么回回嘴上就没个把门儿的,什么都能秃噜出来。 张爱英倒也不以为忤,她两辈子虽然都是寡妇带娃的,不过可能因为她在某些地方强势,自己有主见,但也没强迫孩子什么都得听她的,更多时候专心搞钱给孩子提供更好的物质生活,反而跟孩子距离远,以至于上辈子的孩子心里有主意并且跟她并不算亲近,她反思也觉得自己的教育存在点问题。可对儿子到底没办法做到对女儿那样的亲近不是吗? 穿越到了这辈子对便宜儿子更是放养居多,倒是姜琬这 个名义上的儿媳妇更让她有了两辈子真切养孩子的喜悦感和幸福感。她当然会对姜琬好,可她这样的情况是不能去类比别人的。 同理,骂别人的时候她也不会去共情和代入。 还是招娣接上话,没让气氛尴尬到底。 张爱英也就知道了今日就是吕公子请的媒人上门说亲来了。 “这姓杨的前脚一来,来娣这丫头跟着就跑了回来,你们说说,不是他们说好的是怎么回事?这丫头能干出这种事,我真是气都要被她气死了。” 也是这时候,张爱英才知道,原来刚刚出门的那位杨氏还真不是媒婆,人家就是南方请来说媒的而已,据说是个秀才娘子,有点身份地位,可不是低贱行业的媒婆。 不过这也没什么影响。那位吕公子仍旧很讨人厌。 与此同时,听完了之后,确认两个人就是偶尔有些往来,那吕公子会在作坊外等着两人见个面什么的,没有更深入的往来,招娣就差不多松了口气。 “好了,娘你也先别担心,又不是上门说了亲事就能成的。来娣那边我再问问。之后再说吧。”招娣总结,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又看向张爱英,“舅娘,我打算去作坊那边看看,你要一起去还是休息休息?” “我先不去了,你要去作坊那边就去吧,顺便去铺子那边看看,让赵小叶过来一趟。” 招娣喝完茶水又去了趟洗手间,收拾整理干净就出了门。 乔有金 心疼女儿,可看着二嫂在这里,到底也没说出什么阻拦的话。她知道,这个大女儿以后总是要靠着这个嫂子的,他们做父母的提供不了什么太多的帮助,不给女儿拖后腿就行。 张爱英自然也知道乔有金疼女心切,但招娣也是个有主意的,而且又不是去帮她检查作坊,这明显就是听到来娣的事情准备去旁敲侧击打听一下的,所以她没阻拦。 她也不会让乔有金心里有疙瘩,她遂主动说起招娣在府城铺子的事,又问起乔有金这边家里的近况。 刚刚她们说了半天,全都说的是来娣的事,汪家又不是只有来娣一个人,只不过是恰好撞在了枪口上,现在张爱英问起别的,乔有金也无有不应,说着说着什么芥蒂隔阂都没了。 甚至再提到招娣去作坊的时候,乔有金还忽然开口来了一句:“二嫂,我有个事儿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张爱英心道,一般会这么问,那不就是觉得不该说但又想说吗?她还能阻拦怎么的? 果然,在她微微点头没有拒绝之后,乔有金便直接开口了:“就是来娣那死丫头,她现在就靠着作坊干活,成天都出门去,活儿也不好好干,一天到晚就想着那什么吕书生吕公子的,作坊那边怕也是看在二嫂的面子上一直没说这个事儿,今天她指不定还是偷偷跑回来的,二嫂你看,要不就好好罚一罚她,让她别去作坊了。” “这也 是我的私心,这两个月,因为那吕书生,来娣都跟我们闹了几回别扭了,一直犟着。我真是早就恨不得直接把她关家里,但又怕做的太直接,她又还小,什么都不懂只会恨上我们。干脆就别让她去作坊了,她也没了出门的由头,让她在家一段时间,不让她再见那姓吕的,看看能不能好一点。也是因着前头招娣的事,对来娣这丫头,我们真是又怕又担心,真的是都不知道该怎么把握这分寸。” 乔有金一开始只是试探,发现张爱英神色没有一点变化之后,她渐渐便沉着了下来,“还有一点,我始终觉得那姓吕的不安好心,我也不怕二嫂笑话,虽是说来娣哪哪不好,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又哪里会真觉得她不好?反倒是那姓吕的,说是读书人,却偏做这些个勾搭良家的事,我就觉得他是图谋不轨,再者就他家那情况,我思来想去,怕他们也是看中了来娣在作坊的工作,又或者还有什么计划,真是……二嫂你若觉得我是把人往坏了想也罢,总之我是觉得现在什么都有可能的。” 说到最后,她又有些忐忑。 张爱英直接给了她肯定:“不,我不觉得你把人想坏了,我觉得你能这么想很对。” 第460章 看你们愿不愿意 总结乔有金这番话,其实就一个意思,他们做父母的不好做那个棒打鸳鸯的坏人,想让她来唱这个白脸。乍听有点冒犯,其实这是非常聪明的做法。 主要人家并不是暗戳戳地提示,或者只说前头撺掇她去当恶人,而是选择了非常坦诚的方式把自己的所有想法都交代出来,没有把张爱英当傻子和工具人利用,这就更容易让她接受。 而且,乔有金或许只有这么一个想法,但其实无形之间,她也算是给自己打了补丁——就算那姓吕的真就是冲着张爱英的晚桂坊来的,那她现在也主动交代了,甚至做出了这种让张爱英开除女儿的做法,算是大义灭亲,那姓吕的干的什么事都跟他们无关了。 不过张爱英看了又看,觉得乔有金确实是想不到这一层的,她只是想到什么就说了什么,要不说真诚才是永远的必杀技呢,反正张爱英此时此刻就很满意。 所以她继续说道:“这件事我知道了,我让赵小叶过来,到时候会看作坊的情况。如果来娣真的是没有好好做事违反规定,那一定会照章办事的。” 至于说做恶人,她才不怕,张爱英可喜欢做恶人了。 从来娣刚刚的反应她就看出来了,这小丫头还真就是从作坊偷跑出来的,这么轻车熟路显然类似中途偷跑的事情已经不是第一次做了。作坊那边未必没有发现,只不过就是那句话,来娣的身份到底 不一样,搁现代那就是关系户,说不定作坊管事还觉得来娣这样挺好,没有作威作福没有要去越俎代庖,只是干活的时候偷跑一下,少干一点活儿比多添麻烦或者要好处已经强多了,所以人家干脆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这不是张爱英想要的。这次做恶人,她可不只是针对来娣。作坊里既然有了规矩,那大家都应该遵守规定,而不是看人下菜碟。 没一会儿,汪顺赶了回来,张爱英跟乔有金一道进了厨房,来娣过来帮忙,又有些不敢面对张爱英,所以做什么事都躲着人,看得张爱英也挺无语的。 她这不做恶人都得做,看她在孩子心中就是个令人畏惧的存在。 不过她还记得自己这一趟的主要目的,而且此时此刻,她在这里干活显然让这一家子都不是那么自在,反而还拖累人家,所以她擦擦手站到一边,看着汪顺撸起袖子给乔有金打下手。 而她一让开位子,来娣就赶紧缩到了灶前,看了又看小声问:“娘,我姐呢?她刚回来人去哪儿了?” 乔有金刚吐槽一通,对她心里还有气,当下就直接:“你大姐又不是回来玩的,她去作坊那边看情况了。” 来娣刚刚好转的脸色顿时又是一白。 张爱英心里直摇头,这丫头确实远不如招娣。不说行事和能力,就这做了错事后的心性也和招娣差的太远了。 怕再关注她给她一点压力,来娣就能直 接哭出来了,张爱英终于转头说起了自己的正事:“顺子、有金,你们还记得我之前说过种花采茶的事吧?” 汪顺和乔有金都立刻抬头看过来:“二嫂,你这次回来是准备来真的?” “那不然呢?这么热的天,我要不是为了把事儿办成,难道还真跑回来玩啊?”张爱英好笑。 乔有金给了汪顺一手肘:“去去去,你不会说话先别说话。过来看着锅里。” 直接把锅铲递到他手里,自己起身去坐到桌子边,看着张爱英:“二嫂,你上次跟我们说过后,我们也回去看了一下,山里有不少地方都可以栽种,我们自己已经清理了一些山坡出来,不过那花真的好活吗?就怕栽到那些坡上不好活,到时候浪费人力还是小事,怕是要影响大家的期待。” 也不是他们多余担心,而是山地的土质就不太好,但最关键还是上面的各种野草藤蔓,在如今根本没有农药除草剂的年代,“草盛豆苗稀”可就是真切的常态。在这些山地尤盛,否则农户哪里可能不把这些地开出来种庄稼。无非就是庄家根本抢不过野草,还会被野草挤压弄死。而这些花花草草在农人眼中是比庄稼更娇贵的,连庄稼都难以存活的山坡,这些花儿真能活吗? 张爱英点头:“这个肯定能活的,这点我能保证。” 现在兰家那边都用不着她了,这还不明显吗?这些系统出品的花,本身 就好活得很。之前只不过是加了限制,现在限制解除,她种在山坡上哪里可能活不了。 “而且这次回来,不只是要种花采茶,我想的是种花养蜂,花都在其次,主要是养蜂,换成这个你们还做吗?” “那花茶是不成了?”汪顺也走了过来。 张爱英看一眼那边一个人掌灶的来娣,对着汪顺摇摇头:“这个说不一定。花茶本来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但是玫瑰花茶又是个新鲜货,我们本地未必有多少人拿货,主要还是走量靠茶商和一些商队拿货。我也不瞒你们,之前找上门的茶商跟别人合作去了,所以短时间内,想要得到预定的准信是不可能的。不过我认为,长久来看还是有利的,就是这个存在一定的未知性。也是因此,我偏向养蜂割蜜。” “我是这么想的,两件事最好同时准备起来。为此我找商队,学到了一些专门的养蜂经验,我们可以一边种花一边养蜂。到时候,哪怕花茶没有人要,采蜜也能是一项收入。而且我也想过,在山里还可以撒更多容易成活的花种方便蜜蜂采蜜。” “这两件事本质上也没有什么不同,主要就是初期有些麻烦,准备工作有点多。但是只要能上手,后期的事情就少了,完全是可以在农闲之余做的,一旦收成,就算没有外头的人来收蜜,我也可以来收,总是有个保底不用担心砸手里。” “反正我是这 么想的,主要就是看你们愿不愿意。” 一长串话全部说完,张爱英喝了两口茶水。 汪顺和乔有金都沉默着,张爱英喝完水看过去,两人都第一时间移开了视线,然后又回过神,脸上更不好意思了。 “没事儿,这件事你们可以想一想,正好这两天要在县城看看作坊和铺子。如果你们不想弄的话,也没什么。确实这些事也都是有风险的。你们现在也不是什么都没有的,要是不想冒险我也明白。只是这两天你们得想明白,过了这两天,你们没拿定主意的话,我就都当你们是不答应,我却是一定要做的,到时候就去找别人了。” 张爱英也把自己的态度摆出来。 任何事情风险和收益都是成正比的,没有什么只想获利不担风险的情况。就算是再亲的亲戚都得提前说明白。 第461章 零花钱 她就是这样的性子,想要她直接打包票是不可能的,要做就做,不做就拉倒。她不可能给谁兜底自然也不可能说这种根本做不到的承诺。而且,她要做事就一定要做,不可能一直等他们。又不是离了他们就找不到别的人来做事。 “那好,那好,我们再好好想想。”汪顺搓搓手,还想说什么被乔有金瞪一眼给咽了回去。 乔有金起身去灶上,又对张爱英说:“二嫂,先不提这些,你坐一会儿,洗洗手准备吃饭了。” “顺子,你去门口看看招娣回来了没有。” 招娣回来的时候就发现家里的情况有些压抑,不过她也没多问,而是跟张爱英报备了一下自己去作坊和铺子看到的情况。 到了晚上吃饭的时间,赵小叶过来了,她规规矩矩给张爱英行礼还磕了个头,就汇报起了工作,跟招娣说的大差不差,不过又更详实,还有许多细节以及具体的账册都在。 “好,我都知道了,你做的不错,铺子你管的很好,继续这么运营下去,说不定再过几年你就能攒够自赎的钱。” “太太!”赵小叶却并没有高兴,反而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太太,是我有哪里做的不好吗?” 最开始她在张爱英面前自称“奴婢”“小的”,知道张爱英不喜欢,她也自称过名字,后来知道自己的名字幸运又不幸地跟东家太太的亲娘一样,她自然也不敢那么自称“小叶”了 ,让外人听了也不好,说不定还觉得张爱英故意对亲娘不敬呢。所以现在她终于习惯“我”来“我”去。 即便此时此刻她的神情是这样的惶恐。 张爱英不解:“能自赎是好事,你这怎么还不高兴?” 多少为奴为婢的别说能不能攒够赎身的钱,就是攒够了,主家不同意放良的话也不能得自由身。张爱英觉得自己应该还是不算太差的主家。 没想到她还是低估了封建社会的恐怖,至少赵小叶就很清楚:“奴婢有自知之明,只要能跟在太太身边,能给东家办事就行了,并不想那些赎身的事。何况奴婢斗胆说上一句,便是赎了出去,日后也不知道下落在何处,还不如这样的日子舒心。” 张爱英也就明白过来。 在这个男尊女卑的社会,就看那些皇宫里放出去的宫女都难有好下场——年纪大了不好嫁人是一方面,有钱傍身的也会被人把钱骗光,骗钱的还往往都是亲人。更别说普通女奴自赎的了。如今女人没有基本的人权,大多数普通女人要过活都是依附于人。像赵小叶这样的,娘家是虎狼窝从前就靠不住,自身要嫁个好男人也只能靠赌一把,赢的几率还低到可怜,那还不如直接依附在张爱英这边,至少,她还能做掌柜还能做事还能把日子过得舒舒服服。 虽然早就知道封建社会这种可悲的现实,真的看到赵小叶这样的例子活生生发生在 自己面前,张爱英还是不免有些沉默。 想了一会儿:“也罢,这种事我也不会勉强你。总之你好好做事,以后也不会亏待你。到时候你想过什么生活就看你自己的,如果改变主意了,只要你好好做事,我都能应你。” “是,我知道东家好心。” 张爱英让她起来,也不搞那些虚头巴脑的,直接问道:“铺子这边你都管的很好,账目也都清清爽爽的。那作坊呢?你有去看过吗?” “那边的账目都没有问题,我也看过的,只是不好管太多。” 这句不好管太多就很灵性,张爱英觉得赵小叶果然是什么都清楚的。 她点头:“行,只要你心里有数就行。继续保持,以后可能还要给你加担子。” 问询完毕,张爱英让赵小叶留下来吃晚饭。 小宝也回来了,一身烟熏火燎的味道,提了两只从春风楼带回来的烧鸡:“爹、娘,我回来了。” 放下东西,洗了手又来张爱英面前见礼:“舅娘,中午就听说您回来了,这回要待多久?多住两天吧,赶明儿我也给您炒两个菜尝尝。” “好呀,小宝能干了,这才多久,学厨也出师了啊?” 乔有金从厨房追出来:“你赶紧的去洗漱一下,一身的味儿可别把你舅娘给呛到了。动作赶紧的,快点过来吃饭啊!” 她不说的时候张爱英还没太感觉,一说闻了一下,感觉汪小宝身上这股味儿有些熟悉,的确是挺呛人 的。 等人去洗漱收拾了,张爱英走到乔有金身边:“小宝这是怎么的,不是说就在后厨打打下手,主要还是跟着后勤管事学账房本事吗?怎么还真学上厨了?” “不是不是,是这段时间忙着要炒那个火锅底料,他去临时帮忙的,可以多领一份钱。”乔有金赶紧解释,“也是何东家那边说这火锅底料就是二嫂你这边拿过去的,对别人都是要保密的,一般人还挣不到这个钱。也就小宝沾了你的光,不用担心那些,可以去多挣一份钱。” 张爱英恍然大悟,她就说那呛人的味儿有些熟悉,可不就是火锅底料的味儿。她是根本没往这上头想,竟然一时都没反应过来。 乔有金把菜铲进碗里:“之前他自己的工钱都是交给我们保管的,这回帮着炒料挣了不少的钱,我们也没让他上交,这不他自己也有钱买烧鸡了。是该让他给你这个舅娘炒几个菜尝尝,靠着你才赚的钱,得感谢感谢嘛。” 张爱英也高兴,故意开玩笑:“哟,小宝现在也是有零花钱的人了,他这是自己都在攒媳妇本啊?还是说已经有看中的姑娘了?” 汪小宝也是初中生的年纪了,少年慕艾,要是有春心萌动也不稀奇。不过张爱英这么说主要还是跟乔有金表示亲近的成分,“要这样的话,那他也不用感谢我啊,攒媳妇本嘛,不磕碜,我这做舅娘的能帮上点忙也是该的。” “ 嗐嗐,他小孩子哪懂攒媳妇本啊,根本都没开窍呢,就是个小抠门儿,能藏钱。看看这烧鸡,我们都是沾了你这做舅娘的光。”乔有金刷锅,笑声夹在叮里桄榔声中,格外的清脆。 张爱英把菜端上桌,也含笑回应:“会藏钱挺好,我看不一定是抠门儿,他心里肯定有数,这能把得住钱比乱花钱的好,有金你这就该偷着乐了。再者,也是你们管得太紧了,小宝的工钱你们一分不给他,小孩子也是要有零用钱的,他肯定就对这攒起来的一点钱看得紧了。” “我还不是怕他小孩子乱花,再说我们也是给他攒着。”乔有金笑,“二嫂你也别说我,就禄哥儿那样的好孩子,还读书,你之前也没给多少钱。” 姑嫂俩打趣又互相拆台,张爱英回头,就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娣突然站了起来。 “娘,舅娘都说要有零花钱了,小宝都有零花钱,那你是不是也要给我零花钱啊?”来娣苦着脸,“不要你们给,就把我的工钱拿点给我就是了。” 乔有金笑着的脸顿时就拉了下来。 “没说这个事儿,你给我一边儿去。”她在克制。 然而来娣丝毫没有觉察到,或许是觉察到了但她并不在意,这时候根本不看她娘,反而小心翼翼盯着张爱英,“舅娘,你也给琬姐零用钱的吧?你跟我爹娘说说呗,我一个大姑娘,也有用钱的地方啊。” 第462章 怎么能说这种话 这下,就是张爱英都不高兴了。 说来娣不聪明,她又爱耍些小聪明。此时此刻她就是明摆着在张爱英面前给亲爹娘上眼药,用张爱英这个本来地位就高于自家的舅娘来压自己亲娘,甚至还有点把张爱英架在火上烤的意味。 一般亲戚在这种场合,说不定还真就顺着她的意图下来了,但张爱英偏不。 “给不给零用钱那是个人的事,看情况依人而定。这种事我可说不了什么。”如果是招娣在场,就听得出张爱英已经很不高兴了,“来娣,我跟你娘关系是不错,可亲戚间做人做事也得有分寸,我可不能去替你爹娘做决定。更不能代替他们来管教你。” 如果能的话,她自然是要给这天真单蠢的小姑娘一点爱的教育的。 来娣期待的脸色一下就垮了下去。 看样子是还想说些抱怨的话,但一抬眼对上张爱英那不喜不悲的眼神,瞬间就回了神。刚刚那突然生出的胆子就像气球一样被戳破了。 来娣又悄悄躲到了一边。 乔有金恨铁不成钢地瞪她一眼,到底是顾忌着她的脸面没有当着张爱英继续教育。 不过到了饭桌上,一家人吃着饭说着事,张爱英这时候终于有空闲关心一下汪顺山货铺子的情况了,汪顺也聊一些,又说:“其实要是种花采茶的话,花茶也可以放到我们山货铺子的,蜂蜜也是这样。” “对啊,我之前就说了,这事儿其实完全可以 做的。”乔有金接话,两口子说着说着自己讨论起来。 张爱英没出声。她既然给了时间让他们自己考虑清楚,她就不会在中途还各种劝说啥的,不然万一之后真遇到些麻烦,岂不是又要说都怪她给人画饼说的天花乱坠,那她就不画这个饼。 她转而跟招娣和赵小叶说起晚桂坊的一些活动策划。 倒是没想到还有一个人尖着耳朵在听,终于按捺不住:“爹、娘,你们在说什么花茶生意?是舅娘回来要做什么生意吗?” “你关心这些做什么?”乔有金被她整的心累,看到她开口就习惯性对抗,“叫你好好认字叫你好好学算数记账以后能管事你都不学,这时候问这些,跟你说了你又能懂了?” “那我就是不懂才问嘛。再说,就算我不懂,也有人懂的。” 汪小宝直接被呛到了,咳嗽几声又灌了两口水,把呛出来的眼泪擦掉,他没好气:“二姐,你说的这个懂的人不会就是那位吕公子吧?” 乔有金怒目而视。 汪小宝缩缩脑袋,忘了现在家里舅娘回来了。 来娣却浑然不觉,甚至还有些欣喜:“爹、娘,你们看,小宝都想到吕公子了,吕公子就是懂这些事啊!我不懂不要紧,这不是他懂这些,他可以帮忙的。” “他算什么人他来帮忙?”就是不想教训女儿的汪顺也气了,他瞪大眼,“你给我闭嘴,别在这里乱说话丢人现眼的,吃你的饭! ” 汪顺平时不怎么大声训孩子,但是一开口效果还是有的。他毕竟才是家里的顶梁柱,大事小情拍板做决定的还得是男人,真发火了还是有威慑力的。 来娣委顿了下去,但也没老实多久,她端着碗,一双眼睛滴溜溜乱转,在张爱英和赵小叶以及招娣身上扫来扫去。 等到吃完饭,她也不去帮忙收拾,直接拉着去收碗的招娣:“大姐,你过来。” 正好,招娣也想跟她说说话打探下情况,姐妹俩早一边去嘀嘀咕咕。 没一会儿,招娣就站了起来,语气有着明显的愤怒:“我看你脑子出问题了,怎么能想出这么离谱的事来。” 收拾完毕坐在院子里纳凉的几人都看了过来。 “怎、怎么了嘛?”来娣有些气弱,她拉住姐姐的衣袖,向门口张爱英的方向看了一眼,有些担心姐姐会把话直接说出来。 下一刻担心成了事实。 招娣直接甩开她:“怎么了?你还真敢想,爹、娘,她到底一天天都在干什么?怎么会冒出那么多莫名其妙的念头?你们知道她刚说什么吗?她说要让吕公子来接管花茶生意,家里有什么新的赚钱路子,得给她知道,还得让那姓吕的来掺和。我呸!” 要是来娣说是自己想要掺和,就算觉得这妹子现在心大了,她也还会觉得欣慰,人嘛,有了野心总会知道点上进的,她要真能有那么个目标并为此努力,招娣都会想办法教她帮 她,可她闹腾这一通为的啥,为的是那狗屁姓吕的! 这算什么,这不就是舅娘之前跟她说过的那什么恋爱脑吗?为了个男人这是忘了自己也忘了家人了。 越想越气,招娣说完不等回答,就又回头怒斥:“你还挺会想,家里都没人比你能安排,这生意能不能做成都还不知道,你就想着把这赚钱路子安排出去了。别说那不是家里的,就算是家里的,你以为凭什么就给你随便安排了?” “来娣,你真是疯了!” 乔有金也回过神来,几步上前,手早就对着来娣的脸扬了起来,但要落下去的时候,到底是没能忍心,一巴掌偏了位置,改成了狠狠拍在来娣胳膊上:“你个死妮儿,你这脑瓜子一天天都想的什么?怎么这么糊涂啊!” 回头却又忍不住瞪了招娣一眼:“你也是,说她就是了,这么大声干什么?她到底还小——” “我觉得不小了。”张爱英走了回来,两手抱胸摆出一个不客气的姿态,对上呆愣的乔有金接了句话,才又描补了一句,“说的是花茶生意,这好像跟我有关,我听一听没什么吧?” 能有什么?这种情况下,全靠人家自觉避开。张爱英说的也没错,那来娣就是在打她的主意,听一听怎么了?她还能来断个公道呢! 再说,这就是乔家的房子,他们还能赶人出去不成? “是她年纪小不懂事,二嫂你别担心,我们会好好教 她的。” 还是汪顺反应快,立刻意识到这并不是什么简单的家事。而且如今又被当事人听到了,真要让人避开,说不得二嫂还会以为他们的确是在暗地里谋划什么,想要夺人赚钱路子什么的,那就不好了。 “有金你也是,说招娣干什么?都是来娣不懂事,平时我们也是把她惯坏了,让她简直是无法无天起来——” “怎么就惯我了?”谁也没想到,来娣竟然会在这时候来个大爆发,“大姐有了好去处,都去府城过好日子了,也不用听什么闲言碎语,吃的穿的都是好的。小弟是儿子,你们也有安排,那山货铺子以后还不都是他的。我呢?你们就让我去作坊里干活,拿跟那些外人一样的工钱。就这还把我的工钱收着,说什么给我攒嫁妆,那本来就是我的工钱,算什么你们攒的嫁妆?何况就眼下这样,这钱以后未必就能还是我的,我——” “啪”的一声,迟来的巴掌终于还是落到了来娣脸上。 乔有金打下去之后完全没有什么心疼的情绪了,此刻她气得浑身都在发抖:“你、你心里就是这么想我们的?你、你怎么能说这种话?” 第463章 撬自家墙角 一巴掌的疼痛到底还是让来娣清醒了一些,她没再说话,捂着脸但那倔强的眼神仍旧看得出来她内心的想法,那就是没有丝毫改变。 她的确就是那么认为的。 刚刚说的都是心里话。 哪怕有一点后悔,怕也只是后悔自己怎么把那些真心话全都说了出来。 “是不是那姓吕的这么跟你说的?那男的到底有什么好?你怎么就那么信他?这都是他的鬼话,他用这些话来故意教坏你好让你跟我们离心,他根本不是要对你好,他就不是什么好人!” 乔有金歇斯底里。她不愿意相信自己的女儿是这种狼心狗肺的存在,更觉得都是外面不安好心的坏小子教坏了自己的女儿。 然而这话却是触到了来娣的逆鳞。 “你不准这么说他!”她大喝一声,“吕郎有什么错?他只是让我更清醒一些,他没有害我,是你们嫌弃他,是你们觉得他家穷,是你们想让我嫁个有钱人好给小宝铺路!” “噗嗤!” 看氛围被自己打破,张爱英摆摆手:“不好意思,实在是没忍住。算了算了,你们教孩子吧,我先进去了。” 她觉得再待下去,她真的会忍不住替人出手教训熊孩子的。真的,越听越觉得手痒痒。 “舅娘!”来娣却很勇,估摸着是反正都闹出来了,她也破罐子破摔了,“舅娘,我有话跟你说。” 她略过父母,直接走到张爱英面前,整个人都在发抖,却还是鼓 足了勇气:“我知道,家里这些其实都是舅娘你带来的,你给我们家赚钱的路子,你还让姐姐也去做事。我承认,我比不上大姐能干,但是吕公子他真的很能干的,你要是有什么生意想让人来做活的话,就算我不行,吕公子也绝对可以的!” 张爱英:“……” 不是你这丫头是认真的吗?人家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姑娘家定亲了成婚了胳膊肘才会往外拐,好家伙,你这是八字还没一撇就已经胳膊肘拐到外太空去了!这赤果果地替外人撬自家墙角啊! “他那么厉害,又有能力,怎么还用得着你来说?你让他自己来跟我说。” “啊?”来娣愣了一瞬,面上狂喜,“真的吗?舅娘你说真的,只要他来了就可以?” 张爱英点头:“嗯,你让他来吧。唔,要是家里不方便的话,让他去作坊那边找我。” “好好,要谈生意是要去那边,那边更正式。”来娣喜形于色,整个人眉飞色舞嘀嘀咕咕就计划起来,甚至还要往外跑,“那我现在就去告诉他。” “不急,今天天太晚了,你要是真的做好了决定,明天早上再过去也行,到时候跟他一起来作坊。” 来娣直接跳了起来:“好好,舅娘你太好了!” 张爱英微笑,嗯,就先让你高兴一会儿,明天你就知道我这个舅娘到底好不好了。 而从张爱英开口之后就一直沉默的汪顺和乔有金,两张 面面相觑的脸都已经黑的能滴出水来,小宝乖觉,早早跑到一边去了,招娣则是神色莫名又带着些难以言喻的悲哀站在一旁,同样没有插嘴。 “好了,看样子没我的事了,我就先回去休息了。招娣你也是,累了好几天了,什么都别想,先好好休息。” 但实际,能够淡定回去休息的也就只有张爱英。 汪家一家子心情都极不平静。 看着欢喜的要跳起来的来娣,汪顺夫妻俩都是一脸菜色,心情十分复杂,汪顺还想上前说几句,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乔有金到这时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刚刚来娣都做了什么,张爱英又答应了什么。她的理智回笼,有些犹豫:“我去跟二嫂说说吧。” 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她更想问二嫂刚刚说那些话都是什么意思。 招娣拦住了她:“娘,先别去,舅娘有自己的想法。” 看到招娣,两人才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对对,招娣,你说你舅娘到底是什么意思?要不然你过去问一问。可不能——” 她的话没说完被汪顺拉住胳膊打断。 招娣更是觉得无语:“娘,你别想太多了。都说了让你们好好休息,就等着明吧。你们就想想,舅娘做过什么不靠谱的事吗?” 好像还真是。 乔有金和汪顺对视一眼,二嫂一直都是个特别靠谱的人,要这么说的话还真不用担心。 “那、那就这样了?” “ 总之你们去休息吧,我也要去休息了。” 招娣说完转身就走了。 离开的时候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她爹娘真的是在想什么呢,难不成还真以为舅娘会答应来娣和那个吕书生?真的是做什么白日梦。 别说那姓吕的听着就不是好人,就算那真的是个有能力的人,看她爹娘这态度,舅娘又不是傻的难道还会希望把家里亲戚弄得一团乱,否则怎么可能用那姓吕的? 余光看到来娣松了口气,招娣更没好气。 这个恋爱脑死丫头还在这儿提防他们,真的是对舅娘的厉害一无所知啊! 明天有她的好果子吃。 这么想着,招娣不忿的心情又慢慢平复了一些。不管怎么的,先让舅娘出手教育一下,到时候再看这个妹子还能不能抢救一下吧。 为了应对明天的好戏,她也得早点去睡。 汪小宝则是直接过来搀扶爹娘:“爹、娘,别想了,你们不信舅娘还不信大姐啊?她都说没事儿了,我们也赶紧早点去休息吧。” 汪顺、乔有金:“……” 要这么说的话,那他们还是更信二嫂一些。招娣就是个没长大的丫头而已。 不过,这一晚,到底是就这样安静了下来。 第二天,张爱英早起锻炼的时候,就看到来娣也一大早就起来了,揉着两个挂了青黑眼袋的眼睛,饭也不吃就出门去了。 她也没管,吃过一餐有些沉闷的早饭,她也按照计划去作坊那边。 出门前,一直期 期艾艾吞吞吐吐的汪顺两口子到底还是把请求说了出来:“那个,二嫂,我们能一起去吗?你放心我们不打扰不影响你,就是想去看看来娣跟姓吕的,想听听他们到底能说出些什么来。” 也是怕来娣跟那姓吕的张口胡说,那死丫头现在一颗外心长着反骨,万一说出些什么没有的事儿,他们也好当场对峙,不然事后叫人讲究他们都没法辩驳。 当然,主要还是怕二嫂真被那姓吕的糊弄了过去。 张爱英自然明白他们的心思,并不觉得有什么:“你们要去就一道去吧,去看看也好。” 招娣一听这话心里便是一咯噔,总觉得舅娘事要搞波大的。 不过想想来娣那模样,自家爹娘是有些太纵着她了。是得让他们知道,自己不舍得好好教的话,自然会有别人来替你好好教,只是那代价只会更大。 第464章 突击检查 一行人都上了马车,很快就到了小南庄。 自从他们搬到府城去后,原本铺子后头的作坊就几乎都搬到了小南庄,有些不愿意到城外上工的女工自然就辞掉了,不过也无所谓,小南庄作坊还是能招到足够的人手的。而这院子也没有闲置,除了堆货,曾经作坊的工具也留了大半下来,现在成了研发部,在城内有何家连带铺子一起照看着,也是比较安全且安生的。 铺子那边有赵小叶昨天过来汇报暂时就不急,情况也差不到哪里去。 所以张爱英今天是去小南庄,自打这作坊进了庄子,吴氏就很聪明地没有过问过,连派过来盯着作坊的管事,她也是连带身契直接交到姜琬手里的,无非就是表明想要与亲家亲近的意图。 也是因此,张爱英对作坊还是比较放心的。那两个管事婆子虽然是姜家那边的,但身契已经到了姜琬手上,而且作为家生子,她们的奴性更重,也具备一定的管理能力,做事也算尽心尽力。 张爱英一行抵达,进入小南庄,管事婆子之一的赵婆子就前来见礼。 “不用弄别的了,我这一趟除了查账,还打算看看女工们干活,我现在就直接过去,你不用管我。” 管事婆子立刻便有些紧张起来,这也是正常的,哪个打工人对上级领导的突击检查不会心慌害怕呢? 不过她也不可能阻拦张爱英,而张爱英把账本交给了招娣:“这些 你先看着,老规矩,找到纰漏有奖励。” 顺理成章地也把汪顺和乔有金留在了这边花厅。真正生产上工的地方,外人还是不能随便进去的。 然后张爱英就起身去查看生产线,照着花名册看人,又检查女工们干活的情况,以及各项卫生情况。 一番查看下来,张爱英对结果总体还是比较满意的。 这作坊内除了少部分没有离开的熟练工,有一大半都是小南庄的庄农女眷,她们本来就很听从管事的话,以前一年到头干地里的活也就是能混个温饱,主家不让他们上缴太多收成就已经算很不错。如今在作坊内干活还有额外的工钱,那是能实实在在拿到手里,让她们家里的生活乃至于这些女眷自身的地位都得到了明显的改善,她们干起活儿来自然也是尽心尽力。因为作坊里还有外来的女工,管事也说过,如果她们干不好就不让她们干,会对外继续招工,有这样的竞争,女工们更不敢有丝毫松懈。 张爱英能挑出来的也就是一些小毛病,提醒一下就完了。 可以说,唯一的问题就是汪来娣的问题了。 从生产线出来,张爱英手里还拿着花名册以及一沓相关册子。 另一个主管这边生产的管事孙婆子本来放下的心,看着张爱英拿着花名册甩啊甩并没有要走的意图,心也忽然揪了起来,跟着被张爱英甩动的花名册,一颗心也是七上八下的。 终于,张 爱英开口了:“我看分明少了个人,这记录上可没说明啊。” 不仅有员工的花名册,还有专门记录员工上下班打卡和天数的册子,张爱英主要查看的还是这个记录册。 结果一看就给她看乐了,里面记录了一些女工请假的事,而那个真正把她引来的汪来娣,却是记录完完整整,没有一天迟到早退缺勤的。 孙婆子的脸色变了:“东家,这、这可能是不小心记错了。” 她又不傻,当然知道张爱英说的是谁。只不过她有些搞不懂东家的态度,她们这么做本来只是想要讨好东家,以及尽量的减少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可若是马屁拍到了马腿上…… “不小心记错了?这一次两次记错了就罢了,这三番五次的都记错了,那就说明管事的根本管不好事,要不然把这管事的提溜出来问问?” “东家,是小人有错!” 孙婆子立刻就要跪下。 “起来!”张爱英皱眉,“到底是谁的错,我现在也确实是好奇。” “毕竟,到底是汪来娣一人如此,还是借着她的名头掩护,所有人都如此,这其中的差别可大了去了。” 说是这么说,其实在张爱英心中,这两者并没有什么区别,甚至她都完全能预想到,如果不加以制止,任由发展,前者很有可能迅速变成后者。 “东家,小人万万不敢如此!”孙婆子一听脸色大变,正好赵婆子也忙完过来,赶紧便一起请罪 。 张爱英合上记录册,盯着两个年纪与她如今相仿的婆子,似笑非笑:“不敢如此,那就是你们觉得汪来娣可以不用守规矩了?谁给你们的错觉让你们这般视规章制度为无物?还是说,汪来娣用自己的身份要求你们了?那她又是什么身份值得你们如此为她承担风险?啊?” “没、没有,都是小人自作主张,都是小人没能做好。”两婆子都是聪明人,哪怕这时候心里也恨惨了不守规矩的汪来娣,但却是万万不能真的把责任怪人家头上的。说到底,疏不间亲,谁又知道东家是不是单纯借这个由头来整顿她们。若她们真傻乎乎还要推诿责任,在东家心中岂不是更添一道刺?总归都要认错,不如老老实实认错,或许还能让东家满意一些。 张爱英丝毫不意外,她上辈子也是打工人来着,也遇到过关系户,此时换位思考也能理解两个管事婆子的想法和处境。 关系户确实不好打整,但是,她又不是那种糊涂老板,最开始来娣能进来做工,虽然的确是作为关系户,但那也是她自己干活还算可以,用谁都是用,同等条件下当然可以用自家人。可那不代表关系户就能在她的产业里乱来。 而且,对待关系户虽然不同人会有不同的办法,但最安全最稳妥的办法,就是一切都按规章制度来办事。规章制度约束员工,同时也保护员工。这样,即便看 似惩罚不守规矩的关系户而得罪了老板,老板也不能无故开除。规章制度是一个产业发展的基石,一个纵容关系户毁坏产业根基的老板,破企业估摸着也干不长久,还不如直接离开。当然,体制内除外。毕竟,只要正经考进去的,再得罪关系户也就是被穿穿小鞋,领导除非栽赃陷害特别大的事儿,否则他也不能把你开除或者怎么样。 眼下的情况,来娣明显不遵规章制度甚至还危害作坊利益,两个婆子明明可以按照规章制度办事,却一次次纵容,说不定她们也有试探东家的小心思,这也是张爱英要敲打她们的一个原因。 “哼,打量你们心里想什么我不知道呢?好一个自作主张,你们的确是自作主张!”张爱英把记录册狠狠甩在桌上,“现成的规章制度全都抛到了脑后,怎么,觉得我这里的规章制度都是放屁不成?” 面对她的盛怒,两婆子连道不敢。要不是知道张爱英不喜欢,她们此刻早就跪下连连磕头请罪了。 “这件事还有的查,我去了府城,你们便道这地方无人管了,今日这件事必须理个清楚明白。还有这汪来娣,我看看她到底什么时候来。” 张爱英说着抬脚就往角门走。 第465章 一颗耗子屎 小南庄说小其实也不算小,作坊搬进来后,只是占据了一个小角落,除了庄里的女眷,还有外来的女工,总不能都走正大门进来,所以这边是开了个角门的,平时也有人守着,只在早晚女工们进出的时间才会开门。 可想而知,来娣想什么时候来就来想什么时候走就走,还要打开角门,这已经确确实实对作坊构成了一个安全威胁。 如果有人故意谋划,就来娣这样的行为,那是真的能给人找到可乘之机。 光是想想,都能清楚意识到这些问题,稍不注意就会成为一颗耗子屎坏了一锅汤的鲜活例子。毫无疑问,汪来娣就是那颗耗子屎。 越是了解,张爱英对来娣的不满也愈发大。 两个婆子本来还没想到角门安全这一层,还是看到张爱英走到角门去等着,又各种打量观察,两个人才后知后觉,然后便惊出了一身冷汗。 虽然说这作坊外头还是小南庄的田地,时常有庄农经过,但是因为作坊安全问题,一直对角门看得很严,她们也算比较重视这个问题的。却完全忽视了来娣这么一个人时常随意进出的问题。 直到此时,两婆子才真切感到问题的严重性来。 而张爱英,此时此刻打开角门,就站在门口等着。 两婆子也只能在一边等着,心里愈发不安。因为她们知道来娣上工的不确定性,在这几日更是非常任性,万一根本就不来呢?东家在这里 等那么久,最后等不来人只怕会更生气的吧? 两人打着眼色,绞尽脑汁想着能有什么由头把东家叫开,真要在这里傻傻等着,她们之后被迁怒只会更厉害。 当然,想想也不完全是迁怒。 而张爱英实际上也不是傻傻等着,她是知道来娣今天一定会来的。何况,在这个时候,她也在收集归纳系统监控的内容,要尽量排除安全隐患。 一刻钟过去,就在两婆子忍不住想要去把张爱英叫走的时候,外面也终于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汪来娣!”两个婆子看到来娣,心里先是松了口气,紧接着心又悬了起来。 人来了是好事,东家不必在这里一直干等着。可同时,这人这么晚才来,那真是直接往东家枪口上撞,这发起火来才更压不住吧? 她们没那么好心,不会替来娣担心这些,主要来娣再怎么说那确确实实是东家的亲戚,不看僧面看佛面,最坏的结果也不过就是被解雇被开除在人前丢点面子,回家里说不定还怎么安慰。根本不会有什么特别大的实质性伤害。 而她们作为管事就不一样了,这是非常大的失职,之后还肯定有惩罚,自己被罚事小,万一直接丢了差事甚至影响到家里人就惨了——两个婆子都是姜家家生子,都到了这个年纪,自然也是成家生子了的,她们家里能干的小子都被姜伯年和吴氏带到了府城去,那么大院子也是需要 人打理的。剩下的就在这庄子里。可以说,她们有没有好好办事那是直观影响到一家老小的生活质量的。 不过,眼下的情况根本没有给她们思考和作出应对的机会,来娣一进门,看到张爱英站在那里,竟然阴沉着脸先于众人开口质问:“舅娘,你是不是故意的?你是不是就在耍我玩?” 两婆子惊讶,没想到这汪来娣在作坊看着文文静静的,对东家竟然这么不客气。 “还有你们,在这里干什么?是不是偷偷告状了?你们早就准备好要这么背后阴我了是吧?果然没一个好东西,一个个的都没把我放在眼里!” 看着无能狂怒的来娣,张爱英觉得实在是有碍观瞻,看她这模样,怕不是手里有什么东西的话,就会直接全都摔了。 不想和疯子说话,张爱英抱臂冷笑。 两个惊呆了的婆子赶紧回过神,顾不得什么好奇吃瓜,赶紧上前表明自己的立场和态度:“汪来娣,你今日又无故吃到了,有什么想说的吗?” 她们还是比较客气了,都这样了还想给人台阶下。当然,也是有私心的,想让她好好解释,都是家事的话,那是不是就不关她们的事了? “呵呵,我怎么迟到,我算什么迟到?你们怎么不去问问她?”想到心上人对自己说的那些,来娣就更加愤怒,此刻更是全然忘记了是自己有求于人,或者在她的认知中,舅娘张桂花就是那么一个 好说话的人,她随便怎么说都行的。 两个婆子面露为难之色,她们哪可能质问东家。不过,赵婆子反应快,想到跟着东家太太一起来到庄子的汪顺夫妇,心里面也有了猜测,却因此更加为难起来。 东家太太要处理关系户,她们是不是不该围观啊?这要是其中再抖露出什么不该他们这些人听的东西……看眼前汪来娣发疯的模样,这还真不是不可能。 不过也不用她们说什么,来娣在这里的疯狂嚎叫已经吸引了别处的注意,本来等在庄子另一边生活区的汪顺夫妇,到底是惴惴不安赶了过来,恰好又听到这声音,赶过来见到来娣这一副模样,更是无语。 “你在这外头发什么疯?你自己犯错你还有理了?” 看外头田地里有人看过来,乔有金更觉丢人。不只来娣丢人,给父母丢人,如今在作坊这里闹,那更是给作坊丢人给二嫂丢人,这是让她不能忍的。 来娣被她拖进了作坊,角门关上,她挣脱不得,却还是喋喋不休:“我犯什么错了?是她自己耍我玩儿,是她让我今天去找人的,故意挖坑害我,凭什么说我错了?你们就是觉得她有钱觉得她了不起,她凭什么就能这么折腾人?凭什么还想罚我?” “凭我是这作坊的东家,凭我给你发工钱。”张爱英也是无语,角门关上的最后一刻她还往门外看了又看,然后看向来娣的眼神满是嘲讽, “我是说了你可以今天去喊人,但我也说了你自己要做好决定。你难道不知道作坊的规定?无非就是你已经迟到早退旷工成习惯了,习惯成自然,还觉得别人是在针对你了是吧?你觉得我们为什么针对你?你算哪根葱值得我们大家都去针对?” 如果她能第一时间认错,哪怕是虚情假意,张爱英都能说她还有点脑子,不是无可救药。但就这样的表现,张爱英觉得对她实在是不能有太多别的指望了。 她也不再给来娣留面子:“你还说我在耍你,到底谁在耍你玩儿?你去喊的人呢?他叫你来这般在亲人面前发疯自己都不露面的吗?” “不许你这么说吕郎!” “要不是你把这人提到我面前,你以为我愿意说?真是提起来就膈应人。” 张爱英毒舌起来也是丝毫不留情面,而汪顺和乔有金在此刻都没有办法阻拦张爱英。 没那个脸啊! 第466章 容不下这样的大佛 “我不管你的什么私事,但是,你要来作坊上工,要来领这一份工钱,你就必须得遵守我的规定,不遵守,就要有相应的惩罚。” 张爱英一锤定音。 不想让来娣嘴里再吐出什么不中听的话,一说完她就难得利用系统给来娣搞了个禁言屏蔽。 主要也是怕她自曝恋情,现在上头的时候觉得自己什么都对那姓吕的是绝对的好人,等到以后别说自己后不后悔,就现场这么多人听了去,都能成为来娣的灭顶之灾——在这样的环境中,自由恋爱什么的可绝对不是什么好事,甚至变成私相授受那就是女儿家不检点,来娣以后的路子就会彻底断了。毕竟,这么多人,多嘴多舌谁知道出去会怎么说。 张爱英虽然现在也恼火来娣干出的一系列糊涂事,可终究不想彻底毁了小丫头。 所以大家便只能看到来娣飞快颤动的嘴唇和那越来越忿然的脸色,却压根儿听不到她说的话。 乔有金亲自押着,直接把人带到了院中。 与此同时,孙赵两位婆子也已经把一众女工都喊了出来。 张爱英也不让她们做太多,免得惴惴不安想太多影响以后给她做事,她自己上前,把来娣旷工的事情都简单说了。 “你们中肯定有人早都发现了,我不管你们之前是怎么想的,但是,今天我在这里,我来了,我就是要让你们清楚,那些规定不是挂在墙上的纸老虎,不论是谁,进了 这作坊,都得按规定做事。只要按规定做事,做好了有赏,做不好可以慢慢改进。但若是谁想要坏了规矩,那我这里地方太小,也容不下这样的大佛!” 张爱英一席话掷地有声,说完看着女工们本来有些事不关己的也都渐渐正了神色,她就知道自己这一番宣讲还是有用的。接下来,自然就是更直接的杀鸡儆猴。 也就是在这时候,她忽然听到了一阵马蹄声。 越来越近,首先是来自于系统监控的提醒,然后就是地面的颤动,越来越明显,作坊里耳力好的人也都听到了那哒哒的马蹄声。 张爱英已经从系统监控那里看到了外面的情况,顿了顿到一边跟赵婆子说了几句。 然后赵婆子就出去了,没一会儿,院子角落靠近角门的位置就有人进来了站在那里,虽然是在后面,但绝对能看清楚前面的情况。 张爱英也看到了后面的情况,看到还有多出来的人,她皱皱眉头,但并没有就此打住。 计划还是要继续进行的。比话语更有力的永远是实际行动,只说不做这些人说不得还要觉得她是只会耍嘴皮子功夫的面团人。 何况,如今这么好的时机,一个她关系这么亲近的外甥女,杀鸡儆猴时一只有着绝对分量的“鸡”,绝对能起到更好的效果。 她直接宣布了对汪来娣的处罚结果:“作坊女工汪来娣,近两个月来屡次违反规定,迟到早退旷工,在作 坊中带来极为恶劣的影响,就此开除,并且,永不录用。” 汪顺和乔有金本来还淡定,听到最后四个字也是大惊失色。乔有金更是直接站了起来,要不是招娣拦着,她几乎当场就要喊住张爱英。 余光中瞥见了这一幕,张爱英心头难免有些失望,但她并不后悔自己的决定。 这个惩罚结果一定超乎了汪顺两口子的预期,但这就是张爱英想做的。不只是惩罚来娣,也是对这两人的一个告诫——他们既然早知道来娣那些不合规矩的举动,那为什么仍旧安安稳稳拿着没有缩减的工钱毫无作为?真以为她回来了,他们把这件事主动告知她,让她开除来娣,这事儿就完了?之前他们就做的没有一点错了? 甚至可以说,他们本质上还是把张爱英当工具人来用,就是觉得姓吕的不好,想找由头把女儿关回家里好好教育。 要是没有这个原因,或者说,要是姓吕的没那么不靠谱,说不定他们压根儿不会有任何意见,还乐见其成。 潜意识中,他们还真把作坊也当做自家产业来耍威风了。就连让张爱英开除来娣,都是觉得就只是让人回来休息休息,以后过了吕书生的事儿还能再回去。 算盘真的打得极好。 怕也是这几年的确是对他们太好,都觉得张爱英是个很好说话的人了。 大家都遵守规矩的时候,张爱英的确是,但这次,是他们越线了,那张爱英 就要提醒他们,得掌握好分寸,做人做事都得有个度,而她,也是个有自己脾气的人。 张爱英也不想因为自己对他们太好,反倒是纵容出了一群理所当然的吸血鬼。 这次的杀鸡儆猴,不只是针对作坊上下,更是对汪家人的。 心头思绪万千,也并不影响张爱英继续宣布惩罚:“孙、赵两位管事玩忽职守,失职渎职,罚没三个月工钱,你们可认?” 孙赵两个婆子哪有不认的,当下连连称是。相比起罚一点银钱,她们更怕因此遭到东家厌弃,再也不用她们了——外头雇佣的人没了这家还可以另找别家,她们却是奴仆之身,根本没得挑选,遭到主家厌弃就基本没什么指望了。更别说,她们都不是傻子,看得出作坊的前途大好,就更不愿意在这种上升时期被换下去。 除此之外,涉及到的一系列人也都受到了应有的惩罚,譬如原本守卫角门,每天按时开关门负责盯着工人进出的保安,就被直接换下去了。相信有这样的前车之鉴,后来的人再不会做这种违反规定还会给人钻空子的蠢事了。 解决完这些事,张爱英又说了几句鼓舞士气的话,还又点出了几名优秀员工给予奖励,大棒给了,那肯定也要来点胡萝卜,上位者一定要赏罚分明,恩威并施也不过如此了。 果然,剩下的女工很快又被调动起积极的情绪,大家分享过张爱英带过来的酸 梅饮子后,便很快继续投身到了工作当中。 而张爱英则是待着汪家一行人转到了庄子另一边。 其实那边才是主要的生活区,有真正的堂屋大院,比这边作坊要更敞亮得多。 张爱英选了个院子,让赵婆子把不相干的人都撤到外边等候,她才解开了来娣的禁言屏蔽。 “开除就开除,我还不稀罕!就是来做苦力,真以为谁都乐意捧着你!” 听到了声音,来娣才发现原来自己能说出来了,她不知道到底是为什么,此刻也懒得去想那些。 她只是挣扎得更凶了,大声吼着:“娘你放开我,你还没看明白吗?她就是在耍我,她利用我!吕郎说得没错,她就是想要用我来立威,这都是她的阴谋!” “啪”怒急攻心的乔有金在给了她一巴掌后,自己也晃了一下,差点站不住身子。 “娘你别气了。”招娣赶紧上前把人扶住,“来娣早就这样了,你这时候气也没用。” 乔有金:“……”怎么听着更生气了啊。 不过倒也确实是这个道理,她慢慢平静下来。 来娣还在叫嚣:“大姐你也是,不过就是她给了你好处而已,你就这么捧着她!娘你还为了她打我,你们果然都不把我当人!” 汪顺则一直都更为冷静,听到这里也站不住了:“她她她?那是谁你就这么喊?汪来娣,我们就是这么教你的吗?” 此时此刻,不管是汪顺还是乔有金都有一种割裂感, 他们不知道是该痛心于女儿变成这样,还是应该赶紧去跟二嫂解释清楚,他们真的不是对二嫂有意见。 然而实际上,张爱英已经看穿来娣了,就是一个字,蠢。 所以她根本没有再花心思在来娣身上,反倒是在后头,看着赵小叶询问情况:“怎么你也来了?还带着林师傅,还有这位小娘子是?” 第467章 真是跟我有仇啊 昨天她听到汪顺两口子说的那些,就对那姓吕的产生了一些怀疑。于是在赵小叶过来的时候,她吩咐赵小叶叫人去查查那姓吕的来历。顺便让她不管查没查到什么有用消息,今天都要把姓吕的带过来——张爱英早就设想过吕书生根本不会老老实实跟着来娣过来的情况了。 不过她没想到的是,不仅姓吕的被人绑过来了,连赵小叶都亲自跑了过来,甚至还带了研发部的林师傅过来。 “这是林师傅的女儿林小娘子。”赵小叶简单介绍,林小娘子也跟着上前见礼。 张爱英点头还礼,心里已经产生了某种不详的预感,但想想又放松下来:既然人都来这儿了,事情能现在捅出来就好。 果然,下一刻,赵小叶就小声给她说了情况。 很简单,赵小叶之前并没有格外注意汪家以及姓吕的,或者说,她隐约知道汪来娣在作坊怠工的事,也隐约听到了一些汪来娣有了心上人的风声,但她是负责晚桂坊铺子经营的,虽然也对作坊生产有一定的监督作用,但人家根本没出什么乱子,这怠工的对象又是主家的亲戚,无论从哪方面讲她都不可能直接跑过去指手画脚的。所以她真不知道招娣的心上人吕书生的太多事。 张爱英让她去调查,赵小叶才察觉到这其中不简单,回去便加班加点,调用了这一年间在县城建立的全部人脉去查吕书生,本来还以为要费 一番功夫,结果是万万没想到,刚一查就有了结果,无他,这吕书生竟然跟他们晚桂坊研发部也有点关系,正在追求林师傅的女儿林小娘子。 赵小叶本来就有了猜测,得知这个消息,更是知道坏了。哪有这么凑巧的,一个二个都跟他们晚桂坊有关系?除非对方的本来目的就是晚桂坊! 她心里警惕有了各种怀疑和揣测,但此时面对张爱英,也只是客观阐述已知事实。 而赵小叶都能想到的,张爱英更不可能想不到。 看着一旁一脸羞愧又十分不安的林小娘子,她点点头:“好,这件事我知道了。别担心,如今查出来总比被人打个措手不及的好。” 林小娘子都要哭出来了:“东家太太,我真的不知道那人别有所图,我也从来没有跟他透露过作坊的事,便是他偶尔打听我娘的一些事,我也从来都没有说过。” 这时候,她无比庆幸自己还有一点清醒的脑子,哪怕在此之前其实也有点被吕书生给打动了,但从来不会提到自己母亲以及晚桂坊的事情。 虽然,她本来知道的也不算多。 “我真的不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要是知道他是这样的人,竟然还跟汪二娘子有关系,我是定然不会跟他往来的。” 再想想这一茬,林薇一张脸白了又红,实在是难堪极了。东家不会觉得她是有意跟汪二娘子抢男人吧?不,就算不这么认为,这种事说出来也实 在是让人难为情。都怪那姓吕的,他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此时此刻她更是恨毒了吕书生,若是能重来,在跟姓吕的第一次相遇的时候,她就得狠狠甩他一巴掌。现在想来,就是那所谓的初次相见,怕也是姓吕的故意安排制造的。 “东家太太,这件事都是我的错,我娘完全不知道的。她以为我就是跟一些同好往来,根本不知道姓吕的这人。” 也是怕牵扯到母亲,林小娘子才会这么赶过来。 她一定要解释清楚。 现在家里的一切收入来源都是母亲,母亲做本职工作兢兢业业勤勤恳恳,若是因为自己因为这样可笑的理由被作坊辞退,她要怎么才能原谅自己? “没事的,先别想太多。”看小姑娘这模样,张爱英也于心不忍。 在这,有来娣作对比,这林小娘子已经是绝对的清醒了,哪怕现在还不了解太多内情,光这样的认错态度摆着,张爱英都不会太过苛责。 安慰了林小娘子几句,把人交给赵小叶,张爱英抬脚几步,便走到了吕书生面前。 她当然不认识吕书生,但是被几个壮汉押着的文弱书生,这指向性实在是太过明显。 “张东家。”为首的汉子在张爱英走近后招呼一声。 路云是宏远镖局的镖师,之前跟着何家商队走商,也是因此结识了乔家人,对眼前的张爱英也是熟悉的。 张爱英也记得他,点头示意同样招呼回去:“路镖师、 还有几位兄弟,这回麻烦你们了。” “不妨事。一点小事不麻烦。”路云为首的几人都摆摆手,“张东家别跟我们客气。” “那好,大家早有来往,不说客气话,待会儿都去春风楼吃饭。” 张爱英跟他们寒暄几句,这才终于把视线落到了吕书生面前。 “把他放开吧。” 吕凌终于被解开桎梏,连带嘴上的抹布也在张爱英的示意下被拉开,但他并没有试图逃跑或者大喊大叫,只是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张爱英,透露着怨毒的光芒。 “还真是跟我有仇啊?”张爱英看一眼,对众人感叹一声,“你说你跟我有仇,你找这些小姑娘下手干嘛?” 说完伸手一指来娣,“看看,找的还是这样的蠢货,你觉得能行吗?” 也就在这时,那边一直闹闹哄哄的来娣也终于注意到了这后头的动静,特别是在看到吕书生的瞬间,直接就冲了过来。 “你们干了什么?谁让你们这么对吕郎的?你们冲我来啊,为什么要这么对吕郎?” 吕凌之前就是被绑缚着装在麻袋里过来的,一路上又像货物一样被放在马儿上饱受颠簸,整个人的状态可以说是相当的憔悴,对他这样的读书人来说,那就是有辱斯文,十分的有辱斯文。 从未见过吕书生这样狼狈的来娣哪能受得了?本来就连受几波刺激,再看到吕凌这副被虐待的样子,更是彻底点燃了怒火。 “放开他,你们放开 他!你们这些刽子手,你们真是太恶毒了,做人怎么能这样?” 她主要是针对张爱英的,这时候她又还有点脑子,知道能达成这个场面的也只有她这个舅娘。跑去解吕凌身上的麻绳未果,她又张牙舞爪地似乎要去扑打张爱英。 根本用不着张爱英动手,围观的路云几人也不能让她这样靠近张爱英。 “爹!娘!你们看到了吗?” 来娣没想到,自己没能解救吕郎,想要找张爱英讨说法也不成,回过头自己还被这些人阻拦在外,现在更是无法接近吕郎。 她大怒,本能上便去寻找那些更疼爱自己的人,“你们看到了吗?她现在哪有一点人味儿,她就是不择手段,她现在能这么对吕郎,能这么对我,以后就能这么对你们!” “闭嘴吧你!”招娣呵斥。 来娣更气:“你才闭嘴!” 马上又像是找到了活生生的例子,伸手指着招娣,“爹、娘,你们看到了吗?大姐现在哪里还像是我们家的人?她已经是非不分,她就知道跟着别人走,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她现在完全就是人家的狗腿子了!” “闭嘴!” “你给我闭嘴!” 第468章 你要不打他一顿出出气 汪顺和乔有金就是从前处理招娣的事情都没有现在这么闹心过,嘴上说再多都无力,乔有金只能再次扬起了巴掌。 面对这一出家庭伦理剧,张爱英毫不在意,她只是侧眸看着吕凌:“啧,又是你教的?” 吕凌黑着脸不答话。 又一次被打了的来娣愤怒之余也有些伤心和失望:“爹、娘,连你们都这样!吕郎说的果然没错,你们根本没把我这个女儿当回事,你们就只想着要讨好外人,你们没有一个是真正在意我的!” “噗!”张爱英再次发动嘴炮攻击,“不是吧,吕书生,好歹你也是个文化人吧,就这么蠢的人,你还教她这些,确定是想利用她害人而不是让她越来越蠢吗?” 来娣还在继续:“既然你们这么对我,不把我当亲人,那我也不要你们了!我告诉你们,从现在开始,我不靠你们,我也不要被你们控制,你们赶紧放开我,放开吕郎,否则别怪我!” “你想怎样?”汪顺有一种已经死心了的平静。 来娣咬牙:“你、你们别逼我!反正你们要是这么做,大不了鱼死网破,我就去报官,谁都别想好!” “厉害啊!”张爱英直接对吕凌竖起了嘲讽的大拇指。 吕凌也终于忍无可忍:“闭嘴!” “你们赶紧放了吕郎,别以为你们就可以乱来!别逼我去报官,我是不会因为——嗯?” “闭嘴!汪来娣,你给我闭嘴!”吕凌实在是被 张爱英给气到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来娣也意识到开口的是谁了,刚听清就被骂了一脸:“啊?吕郎?” “闭嘴,别这么喊我,我嫌恶心!”反正已经被抓包了,吕凌也懒得再应付汪来娣这个蠢女人。 来娣猝不及防懵了片刻,满脸受伤但很快就又打起了精神:“吕郎,是他们逼你这样的对不对?你不会这样对我的,都是他们逼你的。我知道,我都知道的。” “你放心,我不会让他们害你的,他们不敢的,他们就是看着凶,他们根本不敢把我们怎么样的......有我在这里,我们都能出去的。吕郎,你信我,我们都会好好的……” 所以,能不能不要这样对我,我害怕…… 然而,回应来娣的却是吕凌更加毫无掩饰的厌恶眼神。 就连路云几人都被汪来娣这前后巨大反差给整无语了,当她靠近的时候下意识退开了一步。 那感觉,就好像是面对一个病毒源——好好的小姑娘,怎么就瞎了眼还脑子不太好呢?到这时候竟然都还不清醒,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躲远点好,可别被影响的脑子也不好了。 来娣浑然不觉,与整个家族甚至是与整个世界对抗的她觉得自己特别厉害特别勇敢,但支持她这么勇敢的全都是她的吕郎,怎么能也这么说她呢? 她不肯相信,她上前抓住吕凌的衣袖,她想要哀求想要问清楚。 换来的却是 吕凌的推搡,拉扯不开,吕凌更加厌烦,直接一把就推开了她。 来娣一个屁股墩儿就坐在了地上。 尾椎骨尖锐的疼痛传来让她浑浑噩噩的脑子终于有了那么一丝清明。 “不、不是这样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有些崩溃。 路云几人也没料到吕凌这时候还敢动手,回过神第一时间已经制住了他,张爱英也在第一时间看向来娣。 确认没什么大事,她继续阴阳怪气:“该说不说,这位吕公子,你报仇的方式还挺新奇。” 吕凌气得太阳穴一跳一跳的,但在看到汪顺和乔有金去扶来娣的时候,又迅速平静了,并且冷笑回击:“张东家的冷血也是让我大开眼界。” “冷血?哦,你是承认了你故意勾搭小姑娘,想要通过祸害小姑娘来打击报复我了?真是天真的想法啊!” 吕凌:“……” 好气! 他当然不是想做这么简单的事,什么通过伤害亲戚小辈来打击张爱英打击晚桂坊都只是连带的,他真正的目的还是想要通过汪来娣挖掘作坊的秘方,要直接坑害晚桂坊,要毁掉张桂花毁掉乔家的一切根基,这才有杀伤性,这才是真正的报复。 但是,就看看眼下汪来娣的一应表现,这种目的他都不好意思承认。承认了那不是说明他自己也蠢么,就这么一个蠢货,怎么可能达成那样的目的? “还有,就你这样不择手段的货色,有什么资格和立场来说 我?”张爱英也是越看他越不爽,说完转头招呼了一声林小娘子,“你要不打他一顿出出气?” 张爱英五感敏锐,不说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也差不多了,自然能注意到林薇的小动作,那真是对吕凌满满的怒气值。 “啊?”林薇却愣了,短暂的时间内,脑瓜飞速转动了一下,大庭广众(并不是)打人什么的自然不是淑女的行事风格,但是,东家太太都发话了哎,这是不是要她表明一下立场,只有打了姓吕的才能证明自己真的对他毫无企图或者其他什么的,总之要划清界限……算了,这些乱七八糟的都放一边,实在是这想法真的很对她的胃口! “啪啪”两声,林薇脑子都还没彻底想清楚的时候,脚已经走了出来,手也不听话地动了,对着吕凌就是两个耳刮子下去。 “你!唔唔~”吕凌都没反应过来,刚想骂人,嘴一张开就又被路云塞了抹布。 来娣虽然刚刚还心灰意冷,但一看到吕凌被这般粗暴对待,她还是下意识心疼:“你干什么?” 尤其发现打人的还是个年轻小娘子,她的雷达瞬间启动,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已经下意识把自己跟对方比较了一下,挫败的发现自己竟然在外形上毫无胜算,却愈发激起了斗志,挣扎着起身,“你凭什么打人?” “凭什么?就凭他想害我!”林薇下意识反驳。 然后回头,看清问话的人,先是翻了 个白眼,同时马上又缩了一下脖子。这位再怎么说也是老板的亲戚。 但很快,她脑子灵活,又脑补出了一些东西,比如,在场这么多人,明明有更多更好的动手对象,为什么东家太太偏偏点到自己,除了要让自己表明立场,是不是也想让自己现身说法,亲自揭穿姓吕的真面目之类…… 只是片刻的思考犹豫,林薇就迅速做出了选择和应对:“你自己看看,你以为他是什么好东西?你看看他塞给我的东西,你自己看清楚!” 嗯,林薇很庆幸自己出来的时候足够聪明,把姓吕的这段时间给她的东西都带上了。也可能因为她没那么好攻略,这些小礼物更多都是投其所好,没什么太露骨私密的东西,够不上什么私相授受。但看在来娣眼中,这一切也足够震惊了。 然后她吐出了那句让所有人都震惊的话:“你竟然勾引他!” 撇开父母就要上前扑打林薇。 “疯了吧你?”哪怕心里再三提醒这是老板的亲戚,此时此刻林薇也没能忍住这句吐槽。 第469章 还挺能脑补 周围众人的心理也都差不多。看向汪来娣的眼神越发无语。当然也不可能让她打到林薇了。 林师傅之前一直没开口,因为她也坚信女儿的品行,自家行得端坐得直,根本不怕什么。听到这里也实在是站不住了。 “汪小娘子慎言!到底什么情况,大家有眼都能看出来,这吕书生一面与小娘子周旋,一面又接近我女儿各种打听作坊情况,行为如何能算光明磊落?对了,你怕是不知道,我也是晚桂坊的,是负责研制新品的,这位吕书生已经好几次打听我的情况,你觉得都是为什么?” “就算现在还不能完全证明他居心不良,可他这样两头接近,汪小娘子不如好好想想,这能是什么良人吗?” 她这也是站在长者的角度谆谆教导了。 对方能不能听进去是一回事,但她肯定是要出来表态的。反正怎么都不能让自己的女儿莫名其妙就背上勾搭人的恶名,哪怕就是这么私下说说都不能! 如果能知道林薇的想法,张爱英一定会说她真的没想那么多,真的,她就单纯只是想让小姑娘出个气而已。想想是挺生气的,一般小姑娘遇到花心渣男八爪鱼都够让人生气的了,林薇这是被人抱着恶意目的接近,不管成不成都是非常膈应的,那不得更生气啊!没法子也就罢了,如今人就在眼前,不趁这时候打人出气还等什么时候? 而看到这一系列的发展, 张爱英也只能说,不管怎么想吧,搞成这样也算是意外收获。 因为来娣到底还是不算特别坏,也或者说是窝里横,面对林师傅这样的外人,又是明显的长者,她反倒瑟缩了起来。 不再高声辩驳,却也没放弃她的心上人:“吕郎,你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不是这样的对不对?” “你们快让他说清楚啊!” 吕凌:“唔唔~”蠢货,给我闭嘴! 看着来娣这样,他就想到刚刚张爱英的嘲讽。按理说,汪来娣这样愚蠢这样为他所迷,本来应该是他拿来嘲讽张爱英以及汪家人的砝码,但在看到张爱英毫不留情先是宣布开出并永不录用的处罚,之后又那样直呼其为蠢货,并且拿来调侃嘲讽自己,意识到张爱英根本没他想的那么脆弱,汪来娣也没有他以为的那种分量,他就被张爱英带着节奏走了。 故而,越是看到汪来娣这些愚蠢的反应,他越是恼怒,因为这越是证明他的眼光和手段都那么愚蠢。 可他怎么能承认自己的愚蠢?他只觉得这一切都是汪来娣害了他,这个愚蠢的女人根本办不好任何事,甚至就是因为她,自己还什么都没办成就被揪了出来,遭受到今天这样的粗暴对待,简直是奇耻大辱! 所以吕凌此时此刻看向汪来娣的眼神满满的全是厌恶甚至是怨毒的恨意,如果眼神能杀人的话,他也恨不得直接把汪来娣给就这么杀死了。 来娣从没被他这么看过,虽然之前吕郎也总是贬低她,说她这样那样不好,可最终都是说,即便如此,他也喜欢她愿意包容她,让她渐渐觉得这世界上对自己最好最爱自己的就是吕郎了,他看向自己的眼神永远都是情意绵绵的,怎么能是这种眼神呢? 她有些受伤的侧过脸不敢看,却仍旧不愿相信:“吕郎,你相信我,我不是跟他们一起的,我是永远跟你一条心的……” 张爱英:“……” 这孩子还挺能脑补,恋爱脑都这么自欺欺人的吗?到现在没看穿,还觉得自己是被“情郎”迁怒了呢!啧啧!没救了,真的没救了! “吕郎,你别这样,你跟我说过的,你都忘了吗?我信你,你也要信我,你——” 张爱英实在是听不下去了,也就是看到吕凌那表情她才勉强忍受,见缝插针:“吕公子啊,看不出来,你哄小姑娘还真是一套又一套,这些话,都是你对他说过的吗?哎哟,可真是……” 她做了个要被恶心吐了的动作。 吕凌更气了。 张爱英多么贴心啊,察觉到他这眼神和意图,伸手就将他堵嘴的抹布扯了出来。 吕凌本来就在骂人,这一下子终于不再只是发出无意义的“唔唔”声:“汪来娣你给我滚开,闭嘴啊你恶心死了,我怎么会遇到你这种蠢货,我真是倒霉透顶,你这样的蠢货怎么不死在家里,你怎么还能到处蹦跶,你给我闭 嘴吧你!” 期间还夹杂了一些市井脏话,此处不好细表。别说汪来娣,就是张爱英都有点懵。 不是,她当然知道读书人也未必真斯文,但是吕凌这样,骂的这么脏,是不是也有点过了?还是说,这是被气昏了头终于暴露本性了? 其实,吕凌也确实是不演了。主要是张爱英给他的感觉就是太冷血了,他当然有想过,哪怕事不成哪怕被揭穿,他也可以继续在汪来娣面前演,只要勾着她,哪怕起不了什么作用,可能让汪家人让张爱英都跟着膈应和难受,他就觉得演一演很划算。 可今日看到的一切让他胆颤,让他觉得就是继续演也根本伤不了张爱英。 但他也同样可以把这关键点出来,他就不信汪家人心里就没意见。 看到吕凌的视线瞥过来,好像有点恢复理智,张爱英眼疾手快,又把抹布给他塞进了嘴里。 “唔唔!”吕凌当然想闭嘴反抗,但张爱英经过系统以及日日锻炼加强的力气又岂是他能对抗的? 另一边,被心上人劈头盖脸骂了一通的来娣,整个人就像是石化了。 但张爱英有种不太好的预感,总觉得这不言不语的来娣比刚才那疯话频出的更让人有点害怕。 没一会儿,她的预感成真了。 刚刚还对着吕凌各种痴心不悔的人,一下子爆发了,跳起来扑到吕凌身上:“你骗我,你一直都在骗我,你真的是在骗我,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你害我,你害我!” 疯狂撕打,揪扯抓挠,上手又上脚,就差上嘴咬了。 众人目瞪口呆了片刻,把人拉开的时候,吕凌整张脸都已经变成血糊糊了,一道一道的明摆着破相了。 “嘶~”在场的几人,哪怕是向来自诩皮糙肉厚的路云等人,见状都觉得脸有些疼起来。 与此同时,来娣发泄过后,也不再看狼狈的吕凌一眼,转身扑通就跪到了一旁早就死心的父母身边:“爹、娘,是女儿不孝,是来娣给你们丢脸了。” 汪顺和乔有金到底是为人父母的,哪怕之前再怎么死心,可看到女儿醒悟,仍旧第一时间选择了原谅:“好好,你能看清他就好,你知道错就好,没事,没事,来娣,我们现在好好的就没事。” 也是有招娣在前,那是直接就被乔多福那个缺德的给卖了,找到的时候已经成了那样子,难以挽回。可来娣虽然之前糊涂,到底还是懂规矩的,没有做一些不该做的事,只要她能想明白,知道父母都是为了她好,能跟那姓吕的断了,他们就都满足了。 来娣眼里闪过一抹安心,然后,她膝行几步,直接跪在了张爱英面前:“舅娘,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是我一直鬼迷心窍,是我差点害了作坊,都是我的错。” 说完她伏身,磕头下去,久久没有起来。 第470章 吕凌的来历 张爱英眼神复杂。 她觉得眼前这一幕有些魔幻。 或者说,她好像从来都没搞懂人性。 哪怕已经对来娣有了足够的设想,可她还是没能设想到这样的结果。以为她是深度恋爱脑没救了,结果人家转眼就能来个暴打渣男原地认错。以为她是被渣男洗脑pua了,可人家奋起反抗下手超狠绝不是做戏。 那她是真的幡然悔悟了吗? 这疑问在张爱英脑子里只是转了一圈,她就打住了往更深处去想。 没必要,真的没必要。 “你知错就行,在我这里处罚过了就翻篇了。” 张爱英承认自己很多时候都比较喜欢感情用事,但这并不代表她对谁都那么有感情。譬如眼前的来娣,本来就没怎么真正相处过,哪有多余的感情?那么也不过就是公事公办好了。 她这语气听得地上的来娣心头发沉,她咬咬唇有些不甘心。 虽然听起来好像没什么,但这种淡淡的语气,才是真的没把她放心上。 来娣还不想起来,想说什么,招娣直接过去把她架了起来:“好了,今天的事情已经够多了,你既然醒悟了,咱们回去再好好说。” 没必要在这大庭广众的继续磕头认错。难道还想逼迫舅娘再说什么多余安慰的话或者是就地原谅她再给个什么以后的承诺?那不仅可笑,还真是把人得罪死了。 张爱英也招呼赵小叶等人回去,路云几个都还是比较靠谱的,不是嘴碎的人, 但张爱英还是得做到位,让赵小叶那边安排人去春风楼定位子,还要准备感谢礼。 但这还没有结束,张爱英想问清楚吕凌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万事都有因果,哪怕就是竞争对手搞事,那也是个由头不是吗? 结果吕凌不知道是不是受打击太大,竟然什么都不肯再说,连骂人都不骂一句了。 想想张爱英还是能理解的,换在他的位置,当看到一直被自己玩弄于股掌间的来娣竟然对自己反戈相击,那真的是筹谋许久一事无成,能不感到挫败吗?来娣这顿暴打,该说不说真的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毕竟在吕凌眼中,估摸着就是觉得自己已经把汪来娣拿捏得死死的了,哪怕他态度大变恶语相向对方也只会黯然神伤,说不定许久之后都还会对他念念不忘。结果人家虽然一开始确实挺难以置信的,但马上就跟着态度大变,甚至还将他暴打一顿,那就是把他最后的骄傲与自尊都给打稀碎了,能不挫败吗? 不过,也是到这个时候,张爱英才忽然发现了华点:“等等,这吕书生到底叫什么名字来着?” 不是说吕书生就是叫吕公子,之前来娣更是一口一个吕郎,在张爱英心里则一直是管他叫姓吕的,一时还真没关注他的名字。 这一下子开口询问,大家都有些面面相觑,竟然就连之前一口一个吕郎叫得那么亲热的来娣,都说不出吕书生真 正的名字。 还是赵小叶在惊讶之后,上前快速说了一下。 也很正常,她是专门去调查的,吕凌母子的住处她都查到了,姓名这些最基础的根本不算什么。 不过也就仅限于此了,赵小叶说完也有些抱歉:“时间有些仓促,这姓吕的还有什么别的来历尚未可知,不过东家把这事吩咐下来,我定然会在最短时间内把事情都查清楚。” 张爱英点头:“好,这件事有你看着我也放心。你也不必太过急躁,就看他行事布局不是个简单的。慢慢查,拔出萝卜带出泥才是正理。” “那这人……” “放了吧,我们可都是良民,不做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如今也不过就是看他浪荡到处勾搭女儿家给点教训,至于别的,看他现在也不愿意说,那我们就自己去查。只要看着点,别让人直接跑了就行。” 当然,要跑也不是不让他跑,只是说得盯着点。说不定跑了也是好事,能快速将吕凌背后的人揪出来。 这层意思赵小叶自然是明白的。 张爱英跟路云说:“还得麻烦路兄弟,再把这人送回去。” 路云点点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张爱英注意到了:“路兄弟这是还有什么话说?” “既然张东家问了,那我便直说了。”路云指了指吕凌,“这人的来历我怕是猜到了一点,不过也做不得准。” “无妨,有个方向也是好事,反正我们现在也是无头苍蝇,什 么都要查一查的,不差这点功夫。路兄弟好意我领了,烦请直言。” 路云道:“这人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吕子彻的侄子。” “吕子彻?”张爱英皱眉疑惑,她没听过这个名字。 路云本以为张爱英知道的,眨眼一想,乔家进县城都是罗氏退出陵阳县交割春风楼之后,对之前的人和事不了解也算正常。于是详细说道:“吕子彻,曾经是罗家手下第一打手。” 他这都说的保守了,对他们这些在县城街面地头混饭吃的人来说,吕子彻那就是罗家养的一条疯狗,明明是个秀才之身,却放弃科举功名路去做罗家的一条狗,本身武力值并不高,但是心思阴毒手段狠辣,在罗家横行陵阳县的那些年,这吕子彻也几乎是罗家指哪打哪儿见人就咬,是陵阳县做黑事的头号老大。 不过随着县衙内争端解决,苏县令全面获胜,罗家落败不得不断尾求生,出走南山县,吕子彻这条疯狗也跟着他们走了。后面发展起来的一些人,不知道吕子彻也算是正常。 路云并不知道张爱英还曾经掺和其中,此时此刻联想到吕子彻,自然也少不了罗家在背后的阴谋指挥。这对他来说也是个重要信息——罗家都能有闲心跑到陵阳县来搅风搅雨了,今日针对的是晚桂坊是乔家,焉知在别的地方有没有什么安排。对于罗家这种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他们还是要提防着 点儿的。 至于说为什么被报复的是晚桂坊,这也很好理解。何家是苏县令的坚定拥趸,和苏县令一个立场,而晚桂坊从来就没掩饰过跟何家的关系,在外人眼中,晚桂坊不说是完全的苏县令一派,却也算是亲近他们的。罗家说不定就是试探。想要从晚桂坊下手来打击苏县令一派。 路云脑子里脑补了许多,不过有些话虽然心知肚明,却是不能直言的。想到张东家为人豪爽,明明有何家做靠山,却从不张扬跋扈,对街面上兄弟都很客气,如今遭遇这种事只怕还有些疑惑不解,于是他到底还是忍不住给了提示:“若张东家还有不解,不妨寻一些街面上人物打听打听,或可得到些帮助。” 张爱英也听懂了,说什么寻街面上人物,眼前路云不就是吗?他都没有直说,这就是在暗示张爱英去寻求何家帮助,毕竟苏县令全面掌控陵阳县,如今街面上还有哪家比何家更算人物的? 她当即点头应是,又对路云连连感谢,给赵小叶一个眼色,待会儿招待路云等人的宴席规格得增加,对路云还得有额外的谢礼。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只要能知道吕凌的身份来历,知道该往哪个地方使劲儿就行了。 第471章 拒绝精神内耗 把这些忙完,回家休息的时候,张爱英还是觉得有些累。 她能感觉汪顺和乔有金现在对她都有些尴尬,与她对视的时候眼神都在刻意回避。 等到了家,两人更是有些避开她。 到底还是心存芥蒂了吧,说不一定他们心里也觉得这一切都是因为她才造成的,毕竟,吕凌明摆着就是要报复她才故意勾搭小姑娘,想要利用小姑娘。人本来就是一种喜欢用亲疏远近来论理的生物,就算是自己犯了错多少人也都要从外人身上找原因为自己开脱,来娣再不好,那也是他们的女儿,好好的女儿学坏了,那必然不能全是女儿的错,都是外头人的错。更何况还有这样明摆着的缘由,他们迁怒张爱英是很正常的事。 张爱英也不会去立刻缓和关系,虽然觉得有些可惜,但如果真要就此疏远了,她觉得也不算什么。还是那句话,她是喜欢感情用事,但不是对谁都会有感情。就跟汪顺夫妻有亲疏远近一样,她也有自己的亲疏远近。来娣这样的,她是断不敢再用的了。汪顺夫妻若就此与她疏远,说明心性也就这样,也说不上太惋惜。 换个角度来说,能在现在就爆雷,好过等到以后乔多禄位置更高的时候捅出更大的娄子来。 她更不可能主动低头缓解关系什么的,废话,又不是她的错,她去低什么头?她还算长辈,论情论理都没有让她去低头的道理。 至于 说还都在一个屋檐下会不会尴尬这种问题,还是那句话,她又不是做错的那个,哪怕在汪家人心中觉得是她的错,那也只能说明汪家人脑子不清醒,她又怎么会为别人的错误认知而尴尬? 最重要,这可是她的房子。住自己的房子还需要因为犯错的客人而感到尴尬吗?那也太内耗了。张爱英拒绝如此精神内耗。 错的是别人,她理直气壮。 不过,有了这件事,之前说好的种花采茶养蜂割蜜的事儿怕就更是悬了。 张爱英觉得自己要打两手准备,而且就今日这个事也还没完,回到家只是短暂休息一下,张爱英就决定去个县城的朋友们聚一下,增进一下感情。她这么决定也立刻就去做了——做生意哪可能真的那么独,哪怕晚桂坊确实算是比较独立的,但仍旧有许多往来的供应商,毕竟脂粉这些也不是光有鲜花就成的,还有包装用的瓷瓶之类,她当然得与这些供应商都打好关系。除此之外,就算是一些生意上没什么往来的人,甚至是竞争对手,在商场上该有的面子交情还是要有的,都说和气生财,商人要挣钱,更是要广交朋友。 张爱英的朋友圈不算太广泛,毕竟她是个妇人,哪怕这个社会没有她知道的某些封建社会时期对女子的强力约束,益都府女性因为蜀锦蜀绣等产业发展,有一技之长能挣钱大多还算是大庆朝土地上相对来说比 较有地位的,可要在商海中杀出一条血路做到女老板的位置还是比较少见的。所以张爱英的固定朋友圈也都是妇人为主,有女老板,也有比较有见识有阳光的富商夫人,跟她谈得来的,她回一趟陵阳县,怎么也得来姐妹聚一聚。 一顿饭吃完,又把所有客人都送走,张爱英才让小桃扶着走出春风楼的大门,没走多久,她意外看到一家小食铺,招牌写着“陈记豆花饭”。 张爱英眼前一亮,她想起之前就听陈彩妮说过的打算,此时不疑有他,赶紧走过去看。 这时候正是饭点,铺子里人不是特别多,但张爱英也看到有人那碗来装豆花带走的,看起来生意也还算不错。 这小食铺就开在春风楼出来的这条街,位置本来不错的,但想想春风楼所在的这一条街,开这个铺子就显得有些不知好歹了。 但那都是没有吃过的人才会这么想,真正来陈记吃过一次,这些人就明白人家为什么敢开在这里了,那还是真有两把刷子的。 再者,就用张爱英的眼光来看,这位置也选的不错。跟春风楼并没有形成竞争,反而还算是互补。 春风楼定位的是高端市场,瞄准的是那些有钱有闲追求品味的人,小老百姓或许会在某些特殊日子比如节庆尤其老者寿诞的时候进去点两道菜,但平常还是消费不起的。 但豆花饭就完全是便宜大碗,绝对适合普罗大众的选择。 而且春风楼所在这条街因为繁华,平时来往做工的人不少,很多就住在这里的人其实未必能消费起那些昂贵的吃食,距离这么近的豆花饭绝对是他们的上佳选择。 张爱英看到陈彩妮在其间走动上菜,还有一个年轻媳妇子也在其中打下手,宋宝柱也在其中帮着擦桌子收拾,两个小年轻有说有笑。 再往里,她还能看到吴氏忙活的身影。 她不过站了片刻,也没有刻意躲藏遮掩,于是很快,陈彩妮送客人出来的时候一抬头就看到了她。 “桂花儿!是你,真的是你!”她高兴地请张爱英进店,“什么时候回来的?吃了饭没有,快快快,进来坐坐。” 她不跟张爱英生分,张爱英很高兴,当然也不生分,也是看这时候店里客人不是那么多,有座位,她直接走进去找空位坐下:“吃了吃了,那不就是刚刚从春风楼出来,想着走两步消消食,这一转角就看到你家这边了。昨儿回来的,忙事儿呢。哎呀,你别问我这些,倒是你,什么时候进城开的这食铺,怎的也没通知我一声?开张我都没随个礼。” “嗐,我们姐妹之间还说那些。”陈彩妮端了两杯糖水过来,坐下招呼张爱英,“铺子里没茶叶,只有糖水,喝点解解渴。这铺子开了两个月了,托你的福,生意还不错。也多亏了你……” 张爱英听她说,连连点头道好:“之前听你说要开店,一 直没有行动,我还想着得等段时间。你这还真是不声不响办大事。” “让你费心,之前还不是家里事情太多。你看就现在也是我跟婆婆带着老大出来,家里那些田地,还得公爹和孩他爹照看着,再者宝花也还在村里,我也不能放心。” “是是是,你们这考量不错,家里分工挺好。”张爱英说着指指那年轻媳妇子,“那就是宝柱媳妇吧?之前也没回来,这么看着是个勤快伶俐的。” 第472章 新婚贺礼 宋家对宋宝柱的媳妇要求没那么高,认真选,还是很快就选到了人。本来按照规矩,定亲之后还要等段时间,短则半年一年,多则三年四年才会真的完婚,也算是有个考察期。当然主要原因也是一般定亲都会比较早。但宋宝柱本来一来二去年纪也大了,其次就是宋家准备进城开店,小食铺需要人手,媳妇早点进门也能在村里办完亲事后跟着一起进城去,所以看好人选之后,定亲六礼都走的很快。 张爱英倒是知道宋宝柱成婚的事,但再好的姐妹,这年头也不像她上辈子,交通没那么方便,又没什么切实亲缘的关系下,是不可能特意为了这小子的婚礼从府城回村里的。加上那时候张爱英也有事,也就是让人随了份厚礼也就过了。 “啊对,这就是宝柱媳妇,莫丫头,家里排行老三的。”陈彩妮也想起这茬,赶紧招呼儿媳妇,“三妹,你过来见见长辈。” 益都府本地很多姑娘没个正经名字的,称呼便是跟着排行加姓氏在前叫个xx妹的,这“妹”便类似于别的地方的“丫”或者“妮儿”,有时候一个宗族聚居地,打比方这个宗族姓张,叫一声“张三妹”可能会有好几个人答应,年龄乃至于辈分差别挺大的都有可能。 不过有的是没有名字直接这么称呼,有的是有名字,但女孩儿名字不方便为外人所知,也就直接按排行来称呼了。 张爱英一听陈彩妮这么介绍就知道莫三妹应该是前者,如此看的话,莫家情况应该不是太好。 不过,就以宋家的情况来说的话,本来也用不着要找什么门当户对的有钱亲家。 在张爱英沉思间,陈彩妮已经对莫三妹简单介绍了称呼,莫三妹也对张爱英行了一个晚辈礼,称呼过人了。 张爱英回神,看姑娘虽然有点黑,但五官端正秀美,唇红齿白,有一种生机勃勃的健康美,而且虽然行礼动作有些生疏,但行事落落大方,眼神清正并不瑟缩,也算是有规矩懂礼仪。 “好好,快别讲究了,过来,姨也给你个见面礼。” 这还是到了府城才养成的习惯,有时候见到一些合作伙伴,应酬的时候,人家带个孩子什么的,这年头不兴她上辈子那样直接发红包,毕竟现在也没有纸币,直接给钱也太过粗俗,那见面礼就是些打成吉祥纹样的银锞子或者是玉佩啊什么的,当然,在张爱英看来,给银锞子跟给钱也差不多,甚至比给钱还花费更贵,因为同样分量的银子,要打花样那还得加手工费。 她现在给莫三妹的就是一把银锞子:“不是什么珍贵玩意儿,拿着玩吧。” 给了之后自己也觉得没啥意思,想想又打开系统面板,在空间里找了一下,果然找出一对玉佩,那本来就是她早就准备好的,刚才差点忘了。 这对玉佩的价值也未必就比银锞子高到哪 里去,但重要的是这是一对,有个好寓意,于是张爱英直接拿出来:“这是之前给你们准备的新婚贺礼,当时没赶上,这会儿给你们补上了。” 莫三妹见到银锞子都是看了一眼婆母,陈彩妮笑着道:“既是你们桂花姨给的,就收下吧。” 哪知道张爱英眨眼又给了一对玉佩,陈彩妮就摇头了:“哎哎,这可不行,哪有拿这么多的,你可别让我为难啊。” 不管是陈家还是宋家往上数三代都是农民,以往一年到头银子都很难见到,家里能攒下一堆铜板就算不错了。哪里见过玉石什么的,就跟张爱英上辈子很多没有买过黄金觉得黄金很贵买不起的小白一样,也觉得玉石很贵,是他们负担不起的。 其实不管是黄金还是玉石,都是要分等级分成色分工艺的,不一定全都很贵。就黄金来说,成色再好工艺再佳,克重小,不算品牌溢价,那也值不了多少钱。玉石的水就更深了,反正张爱英两辈子都玩不转,这辈子要不是有系统鉴别,主流也喜欢用这玩意儿来相互送礼啥的,她还不乐意买这东西。总觉得不如买点黄金屯着。就说送人,直接送黄金的话,会有几个是真心不喜欢的?说到底,送玉佩什么的还是因为这东西水深,且比黄金便宜,看着还大气。 张爱英坚持,干脆挥手招来了宋宝柱:“你把东西拿着,这又不值什么钱,不算什么好 东西,就是有个好意头,你们小夫妻一人一个,正好一对,日后也和和美美的,我就高兴了。” “彩妮你也是,刚不还说我们是姐妹吗?三妹都叫我一声姨了,那我给外甥和外甥媳妇一点新婚贺礼怎么了?” 她都这么说了,陈彩妮十分感动,自然也无法拒绝。 没一会儿又有客人来,宋宝柱就和莫三妹继续去招呼客人了,陈彩妮坐着跟张爱英聊天。 聊了一下彼此的近况,又说到现在这个小食铺上,陈彩妮还有些忐忑:“桂花儿,其实我早都想着你啥时候回来,得请你吃一顿,不白请,就是想让你尝尝是不是这个味儿。再者你也有见识,给我们参详参详,看看还有哪些要改进的。” 豆花饭的主意和做法都是张爱英教的,其实没什么难度,店里供应的也不只是白米饭,现在真没多少人能顿顿吃上白米饭,多半都是混了杂粮的豆饭、黍米之类的,还有地瓜饭等。然后就是豆花,豆花饭的关键就在于豆花做得好不好,不过张爱英之前就吃过陈彩妮做的豆花,嫩、弹,只能说已经掌握了诀窍,做的已经非常好吃了。 所以现在的关键就是蘸料上面了。要说贵的话,店里真正贵的还真就是蘸料,这年头盐这种刚需都不是特别便宜的东西,而要做重体力啥的都少不了盐分摄入,要做重口的蘸料也少不了盐。价格当然也不可能便宜。 张爱英 虽然说吃过晚饭了,但这天色还早,于是她就说:“我看看你调的蘸料。” 豆花饭,本质上就是靠蘸料提味,陈彩妮没有一点迟疑,端来了一盘,因为知道这很重口,还又给张爱英倒了一壶开水过来。 “你看看,这都是我跟我婆婆琢磨着做的,你看看怎么样?尝尝这味儿,你跟我说说有啥要改的。” 第473章 传授生意经 张爱英用筷子蘸着一点点品尝,第一个感觉就是咸,然后就是辣,又不是辣椒那种辣,从中她尝出了山胡椒、茱萸、木姜子的味道,说实话对她来说不是很喜欢,还觉得有些奇怪,有点涩口。 但她想想,对那些干了体力活来吃豆花饭的人来说,这应该很下饭,果然,一问陈彩妮就说了,他们中午的时候生意最好,有很多并不在这边的扛大包干体力活的人也会过来吃饭。而且还有一些人,她刚刚已经看到了,只来打豆花,并不要蘸料的。 张爱英想到就问了,才知道打豆花走的人也是跟店里吃饭一个价格。 “那不行,你这样要亏。你的豆花本来就卖的比较便宜,就比成本高了一点,大头还是在整体上头,相当于就是蘸料和饭上头,这些人只要豆花,你还用那个价卖给他们,那就太亏了。你这手艺都不只那个价。下次不要单卖了。或者说,单卖就得提价。总之你看着来,如果豆花有剩的话,就可以单卖,但价格得贵一些,你这跟那些出去买豆腐的价格都一样,还赚什么呀?长此以往,就是豆腐摊子也要记恨你的。” 陈彩妮连忙道:“附近还是买豆花的多,我现在也觉得有点恼火。” 磨豆子推豆腐煮豆花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全是体力活。在张爱英上辈子,这样的事儿还可以交给机器来取代劳力,如今顶多就是在磨豆子的时候 可以用驴拉磨,那也都是成本,一般人家负担不起,至少宋家现在就还是他们自家人在推磨,想要买头驴子,那还得努力攒钱。 “那你就看着办,太累了也不行,主要你们这样累了也不赚,主要就是方法没对。” 没做过生意的,脑子就是想的比较少。张爱英只是听她这么一说,粗粗一算就知道她根本没怎么挣钱。她只算了那些实际成本,根本没怎么算自己一家的人工成本。在张爱英看来,那点利润完全还不够覆盖他们的劳动成本的。 “你听我的,做生意有再多准备,还是得看市场行情。每个人刚开始做的时候,都是一步步摸索过来的,刚开始辛苦是因为不懂,那肯定要付出一些代价,就当交学费了,但这也不是白交的,得从中琢磨经验,进行一次次的改进和尝试……” 张爱英说起来,陈彩妮立刻全神贯注听着,此刻她只恨自己不识字也不会写,不然这时候就可以把这些全都用小本本记下来,到时候自己遇到疑问了再来看,这些都是别人得不到的教导,真的是浪费了。 这么一想,她赶紧打断:“桂花儿啊,你先停一下。” “老大,三妹!你们过来,快过来!” 她对张爱英解释:“我怕自己记性不好,你说这么多,要是记不住就亏了,让他们年轻的来记。” 又警告两个小的:“你们桂花姨是有本事的,我们家运气好,有人 在前头给我们领路,你两个赶紧的都认真听着,这些都是有用的宝贵经验。” 说的张爱英都有些脸热,但也就是片刻,她反正是好心,多说一说也没什么。 “嗐,彩妮你这话说得……你们两个小的也别太当真,我毕竟只是个旁观者,你们经营的很多内情我也不是那么清楚,我就是说说我自己的看法,提点建议。你们要用也是看着实际情况来……就说这是头两个月的开业大酬宾,之后你们一定得把价格涨上去,这个价格太低了。当然,也不能光是这么就说涨价,涨价也还可以再加别的由头,比如这蘸料,你可以再细分一下,做几个不同的口味,咸辣的、酸辣的等等,也不要把所有香料都放一堆,分开放,做成不同的口味,比如木姜子和山胡椒,可以做单独的口味,就算是搭配在一起,也可以用不同的比例强调不同的味道……” 张爱英讲着一些生意经,其实就是她上辈子看到的那些。其实她觉得最好的还是辣椒酱,这些调料固然味道也不错,但她大概是吃惯了辣椒的缘故,始终觉得还是辣椒才够味儿。不过想想现在辣椒还是握在兰家人手中的稀有品,人家跟春风楼达成了合作,却未必能看得上这么一家小食铺。 不过,想到辣椒酱,张爱英觉得自己还是可以再去找何家试试。 把这个写上日程,张爱英又看眼下,忽然灵机一动 ,除了这些酱料,其实还有个同样下饭的,霉豆腐。 她上辈子这东西被益省人叫做“朽豆腐”,不管是霉还是朽,本质上都是一样,都是让豆腐长出可食用的霉菌后,再加调味。上辈子张爱英不是特别爱吃,年纪大了这些东西重油重盐,她更是早就没吃了。不然也不会现在才想起还有这东西。但都是穷苦年代过来的,谁还不会做这些下饭菜了。 想到就说,她把这给陈彩妮描述了一遍,但陈彩妮并不能想象出来。 张爱英也不觉得有什么,她直接道:“这也不难,等我从村里回来,到时候亲自来做给你看。” 这时候她又开始怀念系统商城了,如果有商城,她就能直接先购买一个成品给陈彩妮尝尝,有了个现成模子,再以陈彩妮在这方面的天赋点,根本不用她再出手教,估摸着陈彩妮就能直接做出来。 两人正说话间,忽然外头有客人经过,进店叫了一份豆花饭,就坐在旁边空位上,目光时不时就扫过来。 张爱英早就察觉到了,不过感觉到那目光就是纯粹的打量并不含什么恶意,她就没管。 忽然这人动了,起身过来:“张东家!真的是你!” 来人是个脸生的汉子,张爱英并不认识,看穿着打扮也不像那些干体力活的,搜索了一下记忆也没有这个人的信息,便也只是笑着点点头。 陈让是春风楼一条街上的茶楼老板,此时此刻茶楼 刚刚关门,他就溜达着出门找点好吃的。这家豆花饭他之前就尝过,感觉豆花还可以,他本来是打算进来买点豆花带回去做一份菜的,一看似乎有个熟人,就直接进店了。 他本来以为是自己眼花,谁知道还真的是晚桂坊的张东家,想到如今城里富贵人家之间流行起来的那什么玫瑰花茶,他厚着脸皮就上前打起了招呼:“之前就有所听闻这家豆花饭跟张东家有点关系,我还道是别人乱传,如今看来倒是真的。张东家这本事也让人佩服。” 第474章 销路找上门 “客人谬赞。这铺子是我老姐妹开的,也是她手艺好能干做得出这一锅好豆花,我倒真没做什么,算不得什么本事。”张爱英连连摆手,现在也没想起陈让的身份。 陈让也没觉得有什么,本来晚桂坊跟他们茶楼之间就没什么往来,如果张爱英是个男人,经常参与这些商户们的各种应酬啥的,或者是经常到茶楼听戏喝茶,那还可能跟他结识。可张爱英是个女人,以前在县城的时候不说深居简出,做的是女人生意也少有跟外头男性商户老板打交道的,更别说人家儿子成了小三元又进了青山书院,全家搬到府城,回来的时候都少,不认识他这么个小人物根本不算什么。 所以他笑呵呵自报身份,便开门见山问起玫瑰花茶的事。 “听闻张东家手中有一种花,名唤玫瑰,能制成花茶,饮用此茶有美容养颜之效。不知张东家可有意与陈某做成这桩生意?陈某不才,手下有一幢小小茶楼,不能与春风楼相比,也因此只要一部分此玫瑰花茶,不知张东家可愿割爱与陈某达成这桩生意?” 张爱英没想到,自己回来一趟是想搞玫瑰花茶生产种植的,还想着不知销路在何方。如今种植的事情还没安排好,这销路倒是自己找上门了。 不过这打趣也就是一瞬,一个县城茶楼,哪怕是在比较富庶的陵阳县,需求也不会有多少,就算全都只卖玫瑰花茶也 不会有多少,更别说玫瑰花茶只是其中一种。估计人家想要买也就是要丰富一下品种。 张爱英很快又想明白了,这位陈东家估摸着也想不到她本来就打算做这个生意,也只是找不到门路,就想从她这里下手试试,也没想买多少。 陈让有些紧张地等着张爱英回应,看她沉默那么久还以为事情不好办,他都有些想要开口打圆场说不行就算了。 张爱英开口了:“陈东家说的什么话,这玫瑰花茶本来也就是我起初做来玩玩的,也就是亲友之间走礼尝尝而已。既然陈东家有兴趣,我手里还有一些,等回去了,我让人给陈东家送两罐过去。” 陈让听到是送,很快就明白过来。 这两罐是送,也是要看看之后的反馈。听话听音,这生意以后说不定还有的谈。 正好,陈让也想要试一试,这个在高门大户间忽然流行起来的东西到底如何。要是不好,那生意不必再谈,但他却也可以以此礼送往来,就跟张东家跟乔家攀上了关系。总之,怎么他都不亏。 陈让当下点头:“多谢张东家割爱,那陈某便却之不恭了。” 两人相视间,已然达成了默契。 这时候陈让的豆花饭也上来了,他便坐回去开饭。 而张爱英的思绪被打断,此刻又想到了玫瑰花茶上面。她忽然想到一个问题,连陵阳县一个茶楼老板都来买玫瑰花茶了,她怎么不知道这花茶何时变得这么 抢手起来? 其实在联想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张爱英就已经有了答案,不过终还是需要验证,她也快速回过了神。 “彩妮,天色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对了,”她起身,又指指一直站在她身边的小桃,“这是小桃,之后若是有事,我让她过来传口信。或者你们有什么事,也是知道我家在哪里的,派人过去,我不在家的话,告诉小桃就行。” “太太,我要跟你一起。”小桃之前一直做个木头人,是给非常好的乖巧丫头。现在听了这话,却立刻就开口反驳。 陈彩妮也同时开口:“桂花儿,你还要去哪儿?不回府城吗?什么时候回去?对了,你这次回来也应该是有事吧。” 张爱英不瞒她:“你刚刚也听到了我跟那位陈东家的话,他来求购的玫瑰花茶便是我此行回来的目的。我明天便要准备回村里去。” “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不?要不然我跟你一道回去。”陈彩妮也是之前给张爱英帮忙打下手成习惯了,城里那些她管不了,一听是要回村的,她觉得自己还是能帮上忙的。 张爱英看看店里,吴婆子一直都没出来,那可不是因为她不想出来,纯粹是在后头忙着。她又怎么会把陈彩妮这么一个劳动力带走? “不用了,一点小事,我能应付。” “那行,等你回去了,有什么不方便的,你找宝花,让宝花他爹去帮忙。” 从陈记豆花饭铺子 里回去,张爱英才跟小桃说:“你听话,这几天就在家里替我看着点。至于回村的事,我让胡琏驾车,不会有什么事。你要想帮上我的忙,先好好练身体。而且,你在宅院里帮我看着,等赵掌柜那边的消息也是给我办事。” 按原计划,本来是让招娣留守的。但现在汪家出了这么多事,就算是跟自己很亲近的招娣,张爱英也不敢直接用。当然,另一方面也是给她时间去处理家里的事。 而且,张爱英还有一层隐忧,万一汪顺和乔有金真就是想不开甚至还拧巴上了,就怨上了她,不许招娣再跟她一道上府城怎么办? 也是到这个时候,她才越来越明白为什么这些古代人喜欢用家生子用奴仆去管理店铺。毕竟,手捏身契,什么父母亲人全都不管用,只能听主子的话做主子吩咐的事——她倒也不是有那么强的掌控欲,就是觉得好不容易培养起来的人才,中途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就废了,完全不能用挺可惜的。 这年头还跟她上辈子不一样,上辈子可没几个公司真有那么大脸敢说员工都是自己培养的人才,毕竟员工入厂前就有各种门槛,包括学历在内的,那读书识字各种技能证书,都是员工家长培养出来,可不能算公司的功劳。可这年头,如招娣这样的女孩子,从读书习字到手把手教会做人做事管理技能,天赋再高,这一项项的成本投 入可真的都是张爱英自己真金白银花出去的,各种心血耗费就不说了。结果人才养出来了,刚开始用不甚至还没怎么用,这人就跑路了废了,你说她亏不亏? 然后,张爱英又做了一个决定,人才,什么时候都不嫌多。既然她还要准备做大生意,又怎么能吝惜人才的培养?不过亲戚什么的就算了,本来也没几个,干好干差了还容易引起亲戚之间的矛盾纠纷,那不如都不用。那就去多买些小丫头回来吧,十岁作用的慢慢培养,她还不信养不出真正的自己人了。 可能是因为以前的纠结做得太多了,如今做出这个重大决定,她反倒没那么多心理负担了。反正都是要活着要更好地活着,想那么多有的没的做什么? 第475章 矛盾心理 脑子里已经设想了很多,但回到家里,张爱英对汪家人也没有摆出什么芥蒂和隔阂。本来也没有,有也是对来娣,但公事公办也就完了,哪有那么多感情去浪费? 因为打算明日就回村开始正式办事,她还直接去找了汪顺和乔有金。 “之前跟你们提的那件事你们考虑的怎么样了?要不要做?” 她这突然到来,汪顺和乔有金都吓了一跳。 再看她若无其事不的模样,两个人心里更复杂了。 对视一眼,汪顺先抹了把脸,把自己从那种浑浑噩噩的状态中拉出来:“对不起二嫂,这件事我们还没想。” “还没想吗?”张爱英皱皱眉头,“可是我明天就打算回村里去了。那这样,你们可以再想一想,正好我回村里看看,附近有没有人愿意跟我做这个的。若是你们有了决定,就赶紧来找我。” 言下之意,不找她的话,就相当于是他们主动放弃了。而张爱英雷厉风行的性子,一旦决定去做,那肯定是要立刻开动的。 “这么快?”乔有金惊讶,语气里不自觉带上了些不满。 本来是之前就约定好的事,可是因为今天发生的事情,他们自己看待张爱英发生了变化。并不觉得张爱英这样仍和从前一样是不计前嫌,反而觉得她有些冷血,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她怎么还能够这样淡定地谈那些事情,难道她就真的没有心吗? 人就是这种复杂又矛盾的生物 ,发生了一些不愉快之后,一方面担心别人会为此对自己心存芥蒂,希望着不要因为那些不愉快影响彼此的感情。可若对方真的毫无芥蒂,他们又会纠结对方是不是根本不在意自己这边,不然怎么可能没有一点芥蒂?只有没有感情才能毫不在意。 乔有金无疑就陷入了这种矛盾心理中。 张爱英听出了她语气里那点不悦,想到他们有来娣那么个女儿也是心累,她觉得自己还是挺大方的,并没有计较:“对,我在府城那边也有事,把这边的事情赶紧定下,我还要赶回去。” 汪顺和乔有金到底是没能说出更多不满来,点头应下,只是面色都不太好。 张爱英自己辗转奔波也劳累,根本没有多余心情来安慰他们,说完就回去洗漱歇下了,根本不知道汪家又爆发了一场争执。 不过第二天系统居然给她直接播报了一下内容。 张爱英并没有多大的兴趣,无非就是听别人抱怨自己两句,她唯一关注的是:“那不还有招娣吗?我看她脑子还挺好使的。” 嗯,这丫头面对父母的双重压力都没有说一句张爱英的坏话,反而还劝慰父母不要多想了,甚至在来娣作的时候,还呵斥了她,结果自己搞的挺伤心的似乎。 代入一下,张爱英也觉得麻烦。要是她有这么个脑子不清醒的妹子,估计也不好受。再想想招娣之前便一直觉得是因为自己拖累了妹妹的亲 事,对妹子特别关心,张爱英更替她难过。当然,这也是张爱英对招娣不能全然信任的重要原因。 不是不信任她这个人,而是没有那么大的脸觉得自己与她之间的情分能抵消她与父母之间的感情以及她对妹妹的感情。 犹豫了几秒要不要去安慰一下,张爱英就果断放弃了。这种时候还是让人自己疗愈的好。 她照例早起锻炼,然后打了两套拳,都不准备在家吃饭,叫小桃出去买了早饭,胡琏也早得了吩咐去架起马车,两人也好早点回村。 结果小桃才出去,张爱英打完拳进屋换了衣服出来,就听到了招娣和来娣的争吵声。 “是,我是有错,可是我不是已经知错了吗?而且这件事怎么能说是我一个人的错,我也是被牵连的,那姓吕的为什么会找上我?还不是因为晚桂坊因为舅娘他们,我也是个受害者啊,你为什么就不能替我想一想?” “换成你是我,你就能比我更好吗?你曾经不也被人骗过吗?你那样舅娘都能帮助你,为什么就要这样对我?你还是我的亲姐姐,大姐,你就不能拉我一把吗?” “来娣,这不是帮不帮你的事,这件事舅娘已经有了决断,这不是我能决定的。” “就请你说两句话都不行吗?明明舅娘那么疼你。不,明明我们是亲姐妹,舅娘怎么就那么疼你呢?大姐,你真的不能拉我一把吗?好,那我听舅娘的决断, 我不回作坊了,那你带我去府城好不好?这里大家都知道了姓吕的,我觉得他们都在笑话我,大姐,你就帮帮我,你带我走吧,带我去府城,我什么都能做的。” “我在府城也是靠着舅娘,这件事我不能决定。再说,爹娘也不会答应。” “不会的,只要你答应,舅娘也肯定会答应的。到时候爹娘不会不同意。大姐,你就帮帮我,我只是被骗了,我也是受害者,你就想想你以前,舅娘也帮过你,你就帮帮我好吗?” “你和我不一样……” 隔着距离,张爱英都能听出招娣话语之间的难受。就算那些糟污事已经过去了,流脓的伤口也已经结痂愈合,可是伤疤就是伤疤,碰触到的时候还是会疼。 然而来娣却仿佛根本没有注意到,或者说根本不在乎甚至是有意刺激。 “有什么不一样?难道就因为大姐你更惨就可以得到那些优待,难道是你觉得我还不够惨吗?大姐,你就是这么想我的吗?你难道想逼着我跟你一样你才满意吗?” “不是,我只是觉得这件事还是得跟爹娘说,爹娘同意了——” “我呸,你明知道只要舅娘同意了爹娘不会不同意,你为什么要拿这种话来糊弄我?你无非就是看不起我罢了!明明我们是姐妹,小时候都一起到舅娘家玩,舅娘对我们也一样的,为什么现在会变成这样?是不是大姐你说了什么?之前我读书认字 是有些笨,可我以前也没学过啊,我也没有你那么好的运气,没有直接跟在舅娘身边,我又去了作坊干活,都是我没时间,大姐,你不要看不起我好不好?要是我跟你一样有时间慢慢学,我也能学好的。” “不是这样的,来娣,你想的太简单了。” “有什么不一样?说到底,你就是怕我去了府城抢了你在舅娘你那里的位置!你就是在故意打压我,你还是我的亲姐姐吗?你能给舅娘办事,我为什么不能?别说什么读书认字,我又不是一个字都不认识,再说,只要会管人,手底下有人,有事让他们做不就行了?这么容易的事谁还不会做了?大姐,你别自己霸占着好日子,却拉都不肯拉我一把!” “如今你靠着舅娘有了出息,到府城去吃香的喝辣的,小弟有爹娘全心全意照看,只有我,本来就不讨喜,只能去做个普通女工。如今发生这样的事,爹娘更是对我有意见,我在这里以后还能有什么指望?大姐,我的好大姐,你不是最疼我吗?不是说期盼着我能找到如意郎君吗?还有什么如意郎君比府城的更好?” “说起来,要不是大姐你总说要给我找个如意郎君,我又怎么会轻易就被那姓吕的骗了?大姐你害得我好苦啊!” “是这样吗?对不起来娣,可是——” 招娣的反驳完全被来娣的声音淹没。 “没什么可是,我不想听你翻来覆 去那些车轱辘话,连赵小叶那样的都能用,舅娘怎么就不能用我了?你不劝说一下试一下,怎么知道舅娘就不会答应?奴仆就是奴仆,他们也是有私心的,说不定还对主家抱怨在身,哪比得上我们这些亲戚。就说你,大姐,舅娘照顾你,你不是就一心回报舅娘吗?我也会这样的,你带我去府城,只有我们一个个的亲戚也能做事,才能给舅娘分忧,保证舅娘不会被那些奴仆下人的欺骗,大姐你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第476章 打直球 直到听到这里,张爱英总算确认了。 这些话哪里是跟招娣说的,来娣这分明就是故意说给她听的嘛! 就说院子这么大,姐妹俩真要吵架哪里吵不行?非得在这个位置,这不就是拿捏她打完拳必得经过这里,故意想要她“偷听”到。 那一字一句的,别说听起来分析得似乎还挺有道理。 张爱英只是片刻之间就品出了好几种意思,除了极力的解释加自荐,装可怜,又把父母拉踩了一遍想引起张爱英的同情心,更重要的还有一层威胁,让张爱英知道,如果她不答应的话,这姐妹之间肯定要出问题。 这让张爱英更加感慨,来娣这小姑娘,说她不聪明吧,看她玩这些小心机还玩的这么溜,还真挺会把握人心的。竟然还看出了张爱英对招娣的长辈情分。 若是一般人听了,说不定还真会被打动,就算是出于面子,应该也会有所行动。至于说不答应,不答应就不答应,人家也不亏啊,反正又不是当人面说的,等到了眼前还可以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还可以换路线,算是一种试探也多个机会。 越想张爱英越是感叹,这些小心机小手段用在正经做事上面多好。 也是至此,张爱英终于确认了一点,这个来娣绝对不是什么简单的恋爱脑,也不管她是不是被吕凌给洗脑教坏了,但她现在确确实实就是个偷奸耍滑还自私自利的人。张爱英甚至觉得 这种自私应该是早就有的,之前死乞白赖成恋爱脑也要跟着吕凌走,也不过是觉得吕凌有本事,觉得吕凌是个读书人未来说不一定有大造化,这才巴着不放。结果一被打脸,发现吕凌根本不是她能打动和掌控得了的,也就干脆利落放了手。 当然,这些都是张爱英的推测,毕竟,她习惯于给别人的行事找点逻辑出来。但她也不是汪来娣,并不知道她心中究竟是怎么想的。也或许,她就是那么想一出是一出,那张爱英就更觉得人性这个东西难以捉摸了,简直不讲半点道理没有一点逻辑。 沉寂了许久的系统在这时候小声哔哔:这世界上本来就不是什么都有所谓逻辑的,逻辑都是人创造的。只有小说电视啥的写情节才需要讲逻辑,可现实生活往往比那些情节癫多了。各种癫公癫婆根本不是正常人的逻辑能预料的。 张爱英:“……” 不是,你个小破系统怎么感慨起来比我一个人都还深沉的样子?你们高等文明已经进化成这个样子了吗?连系统一个智能体都这么懂得思考有人味儿了。那是不是也发生过ai与人类的大战? 这回轮到系统沉默了。准确来说,应该是叫无语。 等了半天都没等到系统的回答,反倒是那边小姑娘叨逼一通似乎要准备离开了,张爱英在心里骂了两声狗比系统,一天天的就会装死。然后直接大踏步就走了过去。 “别走啊,刚说的那么热闹,我听了那么久,还没听个结果呢,怎么就走了?” 张爱英的语气颇有一种隔岸观火的意味。 而她这一现身,直接把招娣和来娣两人都惊吓到了。 招娣是有点羞愧和难堪,而来娣则是纯纯的震惊。 张爱英笑了:“来娣啊,你别太震惊嘛,那些话你不就是想说给我听的嘛。再说,你给你大姐说也没用,来,我人就站在这儿,你再说一遍,跟我说,说不一定我就觉得你说得对同意了。” 来娣对她预估最大的错误就是觉得她是那种爱面子胳膊折了也要藏袖子里的人,以为她听到了也就装听不到,毕竟是亲戚,又是小辈,听到了也只会装不知道这回事,哪有当场就揭穿对峙的,那让小辈多尴尬不是? 可张爱英就喜欢打直球:“嗯,怎么不说了?我看你刚刚跟你大姐说得天花乱坠的,把我都要绕进去了。” 与其精神内耗折磨自己,不如直接发疯报复他人。 所以张爱英又招招手:“来,招娣,过来。我瞧瞧,就那么几句话,看你这样子,那有什么的?她说她的,你过你的日子就是了。” 反正来娣都是在挑拨,张爱英又怎么能不接招呢?可能她也不是她们父母的原因吧,就不想着什么和稀泥还要保持以后的姐妹情什么的,她喜欢招娣,心疼招娣,更是器重招娣,自然就要给她镇场子。至于会不会破坏什么姐 妹情,嗐,就来娣这样的,属实也不值得招娣去珍惜。 整一个晦气玩意儿。躲开点说不定还好些。 招娣到底还是比来娣稳重些,先回过神,直接就是告错:“舅娘,刚刚都是我们姊妹吵架,来娣她是有些急糊涂了,也怪我没跟她说清,舅娘你不用在意的。” 她还示意来娣赶紧低头,因为她已经察觉张爱英并不是表面看起来的那么高兴。 张爱英觉得有些可惜,招娣能看出她的不悦,拼命给妹妹暗示打眼色,却根本没有察觉到妹妹的险恶用心。这就还是因为有着亲疏远近,对自家人才是不设防的,她到底是个外人,所以需要察言观色。 不过张爱英也没有在意这点,察言观色也好,做人有分寸,聪明会办事。 “嗯,我没在意啊。所以我这不是直接过来了嘛。”张爱英笑眯眯,“来娣啊,你刚刚说了那么多,是想要去府城吧?” 来娣一点没有察觉到危险,看着张爱英此刻慈祥和蔼的脸,脑海中虽然闪过了之前张爱英对她处罚以及对待吕凌的凶残模样,但还是想要搏一把的心占了上风,得抓住机会。 她一咬牙:“舅娘,我知道,我之前做了许多错事,我不求你原谅,我也接受处罚。我现在只是想要做点事情来弥补。我什么都能做的,舅娘若觉得我愚钝,我就给姐姐打下手,哪怕是端茶倒水学起,我也肯定能学起来的。只盼舅娘能 拉我一把,姐姐,你也不会见死不救的对不对?” 张爱英笑了:“你这话说的,怎么就见死不救了,难不成这家里留在你爹娘身边还成了虎狼窝了?你爹娘知道你这么想吗?” 说完张爱英直接转身:“汪顺、有金,这是你们的家事,希望你们处置好。” 来娣惊讶的看着出现在张爱英身后的两人,一下子哑了火。 而张爱英态度更直白:“看来你们家还有事情要处置,我就不打扰了。招娣,来,你跟我一起。小桃没去过村里,不知道什么情况,还是你跟我一起回去。” 这就是明摆着要护招娣了。不然她真怕招娣留下来要成这一家子的出气筒。 刚刚还对大女儿有些恼火的汪顺两人顿时清醒下来,他们忽然意识到自己都想了些什么,虽然还不知道昨晚的争吵早就被系统转播给张爱英了,但在张爱英这眼神和语气的压迫之下,也总算是生起了一丝对大女儿的愧疚之心。 “走不?”张爱英也给了招娣选择,“你要是要留下来休息一下也好,我一个人回去没什么的。” “凭什么?凭什么要这样?大姐你给我说句话啊,难道你——”来娣冲出来,刚说了两句就被乔有金扇了个耳光,又捂住了嘴。 张爱英见状简直都想笑出声。 第477章 敢直接打包票 要是来娣不闹这一出,哪怕是稍等片刻,招娣可能都无法下定决心,还要留下来好好劝解这个妹妹,给她指点规划一下未来道路什么的。她这一闹,直接就让招娣那颗心碎掉了,立刻就做出了决定。 “舅娘,我跟你走。” 她也不是不知道做出这个决定意味着什么。 想到昨晚被父母指责的那些话,那时她只觉得父母也是一时没想通气上头,如今却觉得,或许那本来就是父母心中一直都存在的嫌弃和芥蒂。不然之前也不会那么着急将她嫁出去。当然,她不是想要责怪父母,只是有些事情经不得细想。再者,到如今她终于有些明悟,或许她彻底从这个家走出去才是对大家都好的事。 那些想法和决定都只有个隐约的轮廓,招娣心里乱糟糟的,也没看父母,低着头:“爹、娘,我还有事情在身,就先走了。” 两人上了马车,小桃把买的早饭送上,一脸的依依不舍。唉,她也想跟着太太回村里的,想看看那到底是什么样的风水宝地,才能养出乔家这样从上到下的好人,大概就是黄莺儿说的那什么人杰地灵吧。 胡琏驾着马车,张爱英赶紧解决早餐,招娣却没什么胃口。 “吃点吧,回去了事情还多呢。” 张爱英拍拍她的手。 快要出城门的时候,脑子里这两日格外活跃的系统又跳了出来:“宿主,其实你应该多问两句陈彩妮的,莫三妹的 娘家比汪家坳更适合种花养蜂。” 片刻后,张爱英紧急叫停马车,让胡琏调转方向,直奔陈记豆花饭而去。 此时还是大清早的,陈记豆花饭并没有开门。 张爱英之前打听过,他们只卖午饭和晚饭,午饭是卖得最好的,许多进城扛大包干体力活的汉子会在中午来吃饭。到了晚上这些人就回家了。因为要做许多豆花才能满足需求,他们早上都不开门,但也睡不了什么懒觉,做豆花之前的许多准备工作样样都累人。 她让胡琏驾着马车停到小院后门,自己跳下马车去轻轻敲门,来开门的是宋宝柱,本来只是有些好奇这么早会是谁来敲门,看清张爱英之后更惊讶了:“桂花姨,你怎么来了?” “我找你娘有事,对了,你媳妇也在吧?” “在的。”宋宝柱点头,连忙打开门招呼,“桂花姨,汪大姐,快进来。” “谁啊?”陈彩妮提了一桶淘洗干净的豆子出来,看清人直接把东西放下,“桂花儿,你这是有啥事?是不是要我跟你一起回去?” 她说着还真就要解下身上的围裙。 “不是不是,我来还有别的事。” 吴婆子也走了出来:“是桂花儿啊,这么早来吃饭了没?不嫌弃的话来吃点。” “不用不用,婶子你忙你的,我来是有别的事。”张爱英回应一句,又拉着陈彩妮往里走坐下,“彩妮,你先别急,我来确实有事儿,要是成了的话, 你还真得跟我走一趟,不过啊,咱们得先把事情说一下,对了,你家媳妇子呢?让三妹也过来,这事儿跟她可能也有点关系。” 陈彩妮对好姐妹是格外信任的,并不觉得她是在耽误自家干活挣钱什么的,听这么说就把莫三妹叫了过来。 “娘、桂花姨,找我有什么事吗?” 陈彩妮让她坐下:“你先坐着,听你桂花姨慢慢说。” 张爱英遂把自己准备种花采茶养蜂割蜜的打算都说了出来。 “这件事我也不瞒你们,一开始是有茶商找上门我才起了心思,但后来这茶商也已经不跟我合作了。可我想着,他既然能打开玫瑰花茶的销售市场,之前那茶楼的陈东家你们也看到了,我觉得花茶还是应该有销路的。而且现在的大头还是养蜂割蜜,我也是正好听说三妹娘家那边有人采蜜出来卖是不是?如果能养蜂割蜜的话,到时候规模更大,我可以保证销路,怎么都不会亏。” 被系统提醒后,张爱英现在觉得养蜂这件事真的不是那么难,花茶的收益她不敢做什么保证,但只要有蜂蜜,这东西能运出来那就根本不愁卖,所以她这时候就敢直接打包票。 之前不敢这么说,也是因为汪家坳并没有人有采蜂蜜的这种经历,哪怕她有系统出品的养蜂手册,甚至准备好了那些更易成活的蜜蜂,这种情况下要交给外人来做,能不能真的养蜂成功都说不一定。 而莫三妹娘家那边,却是本身就有蜂农,别管人家是自己养蜂还是去割的野蜂的蜜,总之都算是有经验的,还说明那地方养蜂更大概率能活。综合下来这成功率实在有点高,张爱英哪能不激动呢? 莫三妹和陈彩妮都没有问她怎么知道这些的,只以为是她回去打听了一下情况——莫三妹一个山沟里的女孩子能嫁给宋宝柱,也是让大家说了些酸话的,她娘家那些事儿也根本就不算秘密。嗯,说来也有点搞笑,板桥村就算是山村了,但往更偏僻却还有深山,如汪家坳那样的就已经算崎岖坎坷,但莫三妹的娘家所在深山则更要偏僻。 通常情况下,隔了那么远,莫三妹是不可能有机会嫁到板桥村的。但那不是板桥村张爱英的鲜花皂作坊出名了嘛,招工又只要女孩子,肥水不流外人田的情况下,大家都是亲戚托亲戚的,莫三妹也是这么辗转了几层的亲戚,本来是她一个姨母嫁到中间的一个村子,姨母的小姑子嫁到板桥村这边,那小姑子跟娘家关系不错自己也没有女儿,就让她姨母的女儿过来板桥村鲜花皂作坊面试,正好那时候她在姨母家,也是到了要议亲的年纪,想着以后成婚嫁人就更没有机会出来看看,便央着表姐妹一道过来想要凑凑热闹。 反正就这么辗转着,她虽然没能进作坊(关系不够,作坊招人主要还是先照顾村里人包括 他们的亲戚,莫三妹这隔得实在有些远),不过她能干漂亮,寄居在亲戚的亲戚家里都没有惹得人烦,反而非常招这些长辈的喜欢,好些都要给她说亲事,一来二去的就便宜了宋宝柱。不过当看到她真的嫁了这么个香饽饽之后,大家难免又会意难平,莫三妹本人挑不出什么错来,也就只能挑她娘家不行。 张爱英其实还真没打听这些,不过用脚趾头也能想到。此时此刻竹筒倒豆子一般说完自己的打算,看眼前的婆媳俩都有些沉默,她虽然着急也没有催促。 汪顺两个早都听了她的口风,回来她再次说了马上要动工也还犹豫了这么两天,莫三妹一个刚听到消息的小姑娘犹豫一会儿又怎么了? 莫三妹听到说张爱英能包收蜜其实就有些意动,但她不是很懂那些什么种花采茶还要养蜜蜂的事,面对张爱英这样的高位长辈,一时又不好拒绝,就卡在那里,好一会儿只能向婆母求助:“娘……” “嗐,你怎么想的就怎么说,桂花姨不是外人,再说,她也不会害我们。”陈彩妮更不可能替儿媳妇拿决定,不对,这事儿就是儿媳妇其实也不能决定。 张爱英也开口了:“对,三妹你也别急,这事儿我也不是说要你马上下决定。我虽然准备了挺久,说要准备动工,但这事儿要办下来其实也还有的磨,我也是恰巧听闻了你娘家那头有这个便利。我 是这么想的,这事儿你一个出嫁的女孩子确实也不能决定,但如果你方便的话,有你作为熟人回去介绍一下,接洽起来可能会更容易。如果你觉得麻烦的话呢,这事儿你就当我没提过。” 第478章 收蜂蜜 她这会儿其实也有点想明白了,她也不是非要莫三妹陪着不可。既然知道那个地方更合适,她完全可以自己找过去。 唯一的问题可能就是没有人背书,可能沟通起来是要麻烦些。不过也是因为莫三妹要帮忙背书,人家一个小姑娘担心承担这样的责任也很正常。 张爱英想到就做,她说的松快,其实时间不等人,她最好能在这段时间就谈妥,回去才能继续做下一步准备。若是实在没法做,也好早早绝了这个心思,以后就只管做果园果子酒和晚桂坊的那些事儿。 她说完又等了一会儿,莫三妹也在婆婆的鼓励下抬起头来:“不是的,我不是觉得麻烦,桂花姨,就是这个事情我还不是太明白。我刚刚就想了一会儿。” 陈彩妮:“那你现在想明白了?” “没有。”莫三妹很实诚,“不过有一点,桂花姨,你这边真的收蜂蜜吗?我们那边好几户人家都割蜜的,但是不好卖。卖便宜了不划算,可卖贵了,我们那边集镇上也没多少人愿意买。要是桂花姨你买蜂蜜的话,这事儿应该能谈。” “不过,我们那边山路很不好走的,有些路根本走不了马车驴车的。”她连忙补充,不想欺骗桂花姨。毕竟这种事,只要走一趟就根本瞒不了人。 这在张爱英预料之中,要是山路好走的话,人家那不早就把蜂蜜拖到城里来卖了?谁还不知道县城里卖东西好 卖了? “这我都知道,那边还有多少蜂蜜,我能完全吃下的。大不了就是多雇几个人去。”张爱英心想,别管别人怎么应付,她那还有空间呢,大不了就把蜂蜜都装空间里运走,就是还是要雇人装装样子。 不管是什么原因,莫三妹能答应就是好事。她现在也是宋家的媳妇,张爱英还是想跟老姐妹保持好关系的。 陈彩妮立刻道:“这事儿容易,我叫富贵还有宝柱去给你帮忙。” 张爱英看她真要叫宋宝柱,赶紧开口:“不用不用,你看这家里,三妹要是答应的话,这一趟她得跟我走,你也得一路,再把宝柱叫上的话,这店里还开不开了?” “嗐,大不了就关两天,你的事儿重要。” 张爱英笑,有些感动又有些无语:“彩妮你可别这样,我那也不一定就能成。再说大家都是要攒钱过日子的,哪有谁的事儿更重要的说法?你们从昨晚到现在也忙了不少吧,关门了那些豆花难道都浪费了?这我可承受不起。” “那行,这样,让宝柱他两口子去,我就不去了,我跟婆婆在这里守着铺子。”她怕张爱英拒绝,“也不是只让他去干活儿,这也是正好,你们有马车,让他们搭个顺风车回去。自打进了城,他们两口子还没去过那边,让宝柱也过去看望他岳家。” 张爱英想想这么也对,他们驾马车的胡琏毕竟是个年轻男人,与其让陈彩妮婆媳 一道,还不如直接就让小夫妻跟他们同行回去。再说宋宝柱也不小了,哪怕以前不是很聪明,现在都成家了,有些事情他做男人的也该立起来支撑家庭。 若这些事能成,以后说不一定回那边收蜂蜜的事儿还能交给他们两口子。 事情就这么说定,莫三妹去收拾了和丈夫的一些行李,陈彩妮也去拿了一些东西:“宝柱,这些都是给你岳父岳母拿回去的。也是太突然,不然该再买点东西的。” 莫三妹已经足够高兴了。以她的娘家,都没想过自己能嫁到板桥村。如今更是跟着婆家到了县城,虽然一天天在小食铺子里也累,可跟山里的生活比起来,这种累日子也好像是在蜜水里,毕竟吃的喝的见识的都不一样,日子也有明显的盼头。关键婆家对她也不错,没有什么挑剔苛刻的地方,如今对她娘家也这般尊重客气,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哪怕是对带着桂花姨走一趟还有些忐忑,这会儿也基本都打消了负面情绪。 她也是第一回坐马车,到了车上张爱英也不拘着她,很是新鲜了一些。 只不过到了板桥村,他们就换成了驴车——走山道的话,马车还真没有驴车好使。不只是他们乘坐的驴车,还多加了两辆在后头。这是根据莫三妹估计的蜂蜜存量准备着到时候运送蜂蜜的。 但这驴车也没能直达终点,一行人在路上吃的中饭,再走了一段路, 驴车也没法往前走了。 好在大家伙都有准备,留了胡琏领着在板桥村找的几个汉子守着驴车,其余人都下车,背上包袱步行前进。 “桂花姨,这山里的路不好走,你小心一些。草木茂盛怕是还有蛇虫。”宋宝柱把两人的行李还有带过来的那些礼物一个人扛了,莫三妹就走在前面领路,拿了棍子一路敲敲打打,回头叮嘱张爱英还很是不好意思。 没走一会儿也有山里人看到了他们,还有人认出走在前头的莫三妹。 “三妹回来了?那是你男人,咋的还带着人?” 叽叽喳喳的声音里,大人小孩的都有,有激动有热情有好奇,但也不乏警惕。 张爱英觉得,要不是有莫三妹带头的话,他们肯定走不了几步就要被拦住。哪怕不被拦住,安全进山了想要获取人家的信任也不会是一件容易事。 即便这样,一路上的各种打量也不少。 但她不是来做坏事的,倒也还好,顶得住。 莫三妹几乎遇到人都要招呼两句,有些还隔着山头的就在遥遥问候,也会招呼宋宝柱跟着喊人。 就这么,等他们一行人终于抵达莫家的时候,已经有不少山里人都得到了消息,还有赶来看热闹的。 莫家人口不算少,莫三妹上头两个都是哥哥,下头还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看过去都是爽朗的山里人,小孩子虽然没怎么见过外人有些陌生,但却并不畏怯瑟缩,看莫父莫母这热 情好客的模样,也就知道为何能将莫三妹养成这样大方爽朗的性子了。无他,唯言传身教耳。 他们本来是要开火,准备热情招待远方来客一顿饱餐的,张爱英连连摆手拒绝,也不是客气,是路上已经吃过了,确实不饿。而且这么一路颠簸,也实在吃不下多的什么东西了。 于是他们就倒了蜂蜜水过来,张爱英本来都还没有说明自己的来意,喝了这甜滋滋的蜂蜜水,也算是找到了切口,就此跟他们聊了起来。 莫父对此毫无隐瞒,也确实没什么隐瞒的,这些都是野蜂的蜜,山里割蜜也不算秘密,都是有本事的人才做得了的。眼前这样的贵人,更不可能去跟他们抢割蜜的赚头。 而且莫父也有自己的烦恼:“太多了也不是好事,去年收获好,结果根本卖不出去,放在家里黏黏糊糊的还招蚂蚁……” 他说着说着,没一会儿莫母也出来了,听到丈夫也在说蜂蜜的事,看张爱英听得认真,她也直接:“听闻贵客是要准备买蜂蜜?” 莫父一惊:“什么?真的假的?你可别乱说,我们蜂蜜是卖不出去,也不能这么做。” 他想着眼前的贵人还跟女婿家有些许关系,他们就不能做那种事,看人家有钱就想把蜂蜜甩给人家,那不是让人看低了他们更让女儿在婆家也抬不起来头吗? 第479章 帮你作弊了 “大嫂子,你不必这么客气。我来这趟还是借了三妹的光,本来三妹也要叫我一声姨的。没必要那么客气。不过我也确实是来谈生意的,蜂蜜我自然是要买的。” 哪怕系统给了准确的提示,但张爱英还是喝了蜂蜜水后才确认这蜂蜜的品质。该说不说,这种野蜂采花酿的蜂蜜是真的香甜,和她上辈子某些蜂农用白糖灌蜂酿出来的蜜完全不是一个层级的东西。就更不是那些加了各种科技狠活糖精勾兑的假蜂蜜能比的。这蜜甜,却是十足的香甜,还带着山里的花香味,可不是只有那种能齁死人的甜腻。 嗯,这就是张爱英在尝了他们直接拿出来的蜂蜜后做出的判断了。 此时此刻,她只恨自己这个狗比系统有点太过没用,她记得以前看的小说里,别人家的系统不只自带商城能买东西,还有能开启直播得直播打赏的,甚至还能直接直播卖货的。就说说,要是这破统能有那本事,给她沟通各世界,也不要多了,只说连接到21世纪,她这真正纯天然的野生蜂蜜,一上架还不得被疯抢啊? 但是,这感慨也就是瞬间的感慨。小破统这两天有点太过活跃了,张爱英也是想要打击一下它的气焰,整就是说一天天的别太嚣张了。 结果愤愤不平的统子直接给张爱英来了个暴击:“宿主有空想那么多,怎么也不从自己身上找找原因?至今为止都没能 挣到重启商城的资金,是不是没有努力?本系统肯提醒你来这里,那都已经算是格外善心大发帮你作弊了,如今这般简直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我怀疑你是个披皮人,一个智能系统人工智障你是不是也太智能了?这还挺会骂。不过,我宣布全部反弹。”张爱英才不会去反思自己,嗐,她这日子就过成这样了,那有什么办法? “还不是你这个废物统子,非要绑定我,还什么忙都帮不上,简直是一无是处!你看看别人家系统,再看看你……” 系统:“……” 对方拒绝了你的pua并反丢了一大堆pua。 脑子里与系统激情开怼,张爱英很快就谈定蜂蜜的价格。这价远比他们送到集市上去卖高多了,而且还不用他们走那么远,张爱英会让人过来收。 商量定了,莫家人也帮忙牵线,很快把另外几家人的蜂蜜也都卖给了张爱英。 那些来看热闹的山里人本来只是图新鲜,没想到还有这种好事,一个个也算是非常热情,甚至还给张爱英推销起了一些别的山货。张爱英暂时没什么想法,就请他们下山去通知守着驴车等在山道上的胡琏等人上来,把这些交给胡琏去应付,张爱英转而跟莫家人说起长期购买蜂蜜的事。 莫家人包括另外几家也会割蜜的人都很高兴,毕竟山里野蜂多,他们又是熟谙这方面的老手了,多多少少总能有些收获 的。以往愁的是蜂蜜多了反而砸手里不好卖,如今有人来买,他们就不用担心这些了。甚至还不用他们辛辛苦苦搬运到集市上去,至多就是帮忙送下山搬到车上,这对他们来说可算是太容易了。 不过莫父也是个爽快人,高兴之余就跟张爱英说起这蜂蜜也未必能定量:“如今看着多,但也不是年年都能割到这么多的,而且这野蜂厉害,便是我们这些割蜜的老手,也难免会有失手的时候,轻则蛰出满头包,重则掉下山崖,缺胳膊断腿都是好的,往往失手了就没命了,往常也是有人被这些蜂子给蛰死的。” 他属实也算够意思了,或者说,他也担心,万一真有人觉得割蜜来钱快,以后专心做这些,失了手出了事,张爱英这样的贵客他们找不着,也根本赖不上人家。可莫家作为中间人,又是世世代代在这山里过活的,他们被缠上了可是跑不掉的。 张爱英也明白这些,于是顺势便说起豢养家蜂的事。 莫家人对这样的事并不是非常吃惊:“在以往也曾听过这样的事,只是我们这些人都是些粗莽的山里人,做不来那等精细活计。就是早几年也有人将蜂子带回来的,结果都没有做成的,这件事怕是难。” “的确是难,可我觉得若是你们都做不成的话,别人就更难做成了。”张爱英立刻附和,“何况如莫老哥所说,外头早有人驯化蜜蜂,我 已经有了些许眉目,只待能找到愿意做这事的,便将那驯养好的蜜蜂送过来,还有怎么养蜂,也自然会有人来指导。” 说这话的时候,张爱英在脑子里询问系统:这些都能做到的吧? 莫父所说不错,这世界确实早就有了豢养家蜂的人,而且这类养蜂人往往是追着蜜蜂追着花跑的,并不会常年定居于一处,所以其实并没有那么好找。但是,只要这世界有了,那系统就可以直接给张爱英兑换出来,不算是超乎这世界存在的东西。 莫父莫母已经有些意动了,但到底还是有些犹豫,莫母想了一会儿开口:“自己养蜂也不知道好不好养,而且那些家蜂怕是抢不过野蜂。我们这一年年的蜂蜜有时好有时歹的,就是这些野蜂会跑,山里虽然杜鹃什么的花儿也多,可也不是年年都能长得特别好……” “你们能考虑到这些,那就更适合了。”张爱英这些直接将种玫瑰花的事情也都和盘托出。 心动是很心动,可是莫父莫母到底还是谨慎的人,都说自己要好好想想。 还是莫三妹没能忍住:“桂花姨,那个什么玫瑰花真的好种吗?” “我这次带了些过来,你们可以先试试。”张爱英也知道欲速则不达的道理。 之前都一步步循序渐进把话说到这里了,自然也不会在这时候匆忙催促。 她看着莫父莫母:“这件事先不谈,不管成不成,你们的蜂蜜我总 是要来收的。以后我每年都会来一次……” 两方就这个事情谈妥,而且山里人还不怎么样要银钱,他们要的是同等价值的货物,比如布匹盐针头线脑等山里人也需要的东西,山里不产,他们也要到外头去买,那还不如直接让张爱英把钱买了东西送过来。对张爱英来说那又更省钱了,在外大批量采买价格只会更低,而这些东西到山里价格又不一样,说不定还能捎带着卖点别的东西给旁人。反正都是要走这趟。 张爱英自然没有不答应的。 等到傍晚了,她指导莫家人把带来的玫瑰花苗扦插种下去。 没有占用耕地,可以说是直接插在山坡上,非常的简陋。 看莫家人都有些忧心忡忡,张爱英叮嘱他们:“不用特别关注的,我看山里水土不错,你们也等着看吧,如果这么热的天插下去都能活,你们就能知道这东西确实好种,到时候我们再谈别的事情。” 哪怕在她看来这事儿是百分百能成,那也是因为她的认知超乎这些人。对山里人来说,她所说的一切在没看到任何成效之前就都属于画大饼,总是得让人真的尝到点甜头看到点可能,不然哪可能就真的那么傻乎乎跟着她搞事。 第480章 竟然还有这样的瓜 如此在莫家吃了晚饭,简单歇了一晚,张爱英第二天才回到板桥村。 回去的第一件事就是检查驴车带回来的蜂蜜,她到底没有动用系统空间,因为这并不是一锤子买卖,总不能次次她都跑来亲自押货吧,总得看看这些人运得如何。 结果还好,因为山里人简陋,他们装蜂蜜并没有用到陶罐瓷瓶什么的,都是木桶,虽然密封性难免不足,可也不用担心打碎了全部浪费的问题。一些损耗也在正常的可接受范围内。 不过,山里人去割的野蜂蜜,到底直接野蛮,基本是割回来就直接装进了木桶里,并没有怎么精细整理。 张爱英赶回来,直接去鲜花皂作坊叫宝花领了手脚麻利干净整洁的女工过来整理这些蜂蜜,得过筛几遍,里头的各种杂质才能基本过滤出来,剩下的蜂蜜清透干净了,张爱英才叫装瓶。 这是她之前便从合作的陶瓷老板那里定好的货,不算特别精致,但这么分装一下,比起用木桶装的,绝对算是高端大气上档次了。 张爱英也没打算现在就把这批蜂蜜脱销出去,准备着等自己回去府城的时候带回去。那又不是一个价了。 这么一耽搁,就在板桥村又呆了两天,张爱英给来帮忙干活的女工额外一笔工费,又将一些剩下来的不是那么干净清透却还是能吃的蜂蜜在村子里送了送,还有剩下的便都拿到了作坊里去,到底有个甜滋味 ,便是冲蜂蜜水都能叫人欢喜。 宝花把鲜花皂作坊管的极好,张爱英很满意,没有多做什么置喙。 一行人带着装好的蜂蜜又回了县城。 才发现家里只有小桃,汪家人都不在,连山货铺子都关了门。 “太太,姑太太和姑爷说是回村去了,没有跟你们碰到吗?”小桃被张爱英问到也有些惊讶。 张爱英心想,难道是有了决定要做花茶和养蜂的生意,回去找她了?那她不在板桥村,他们也早该回来了。 或许是回汪家坳了吧。 张爱英本来是想着直接回府城的,因为这事儿又等了一天。 下午的时候赵小叶听到消息赶了过来,汇报的是那吕凌的事情。 吕子彻的身份啥的,张爱英当时回来就打听到了,心里已经有了猜测,这时候再听吕凌那些事儿,也不觉得有什么。 吕凌的确是吕子彻的侄子,不过这对叔侄也是奇葩,吕子彻是考中了秀才却自降身份去给商户当狗;吕凌则是别说秀才,连正经读书人都不是,却偏偏识得几个字会写两句酸诗,便顶着个读书人的身份到处招摇撞骗。只不过以往他仗着有叔叔供养,依靠罗家日子过得甚是滋润,便是有些劣迹斑斑,一来有人擦屁股不会闹大,二来有人闹了,他出去躲一躲,也没人能真的追究到他。所以这吕凌招蜂引蝶到处骗女子并不是现在才有的事。 但张爱英还是惊呆了:“那吕凌才多大?我 看他模样也不过二十许,就有这么丰富的经验了?” “不是二十,吕凌今年也才十八岁。”赵小叶回的平静。 张爱英听得咋舌。 今年才十八,倒回去,那不是才十二三岁就到处诱骗少女,这这这,哪怕古代人早熟,这吕凌也太过早熟了。 不过她还记得事情的关键:“照这么说,他就是有这个前科,所以顺势而为了?” 赵小叶后来才跟着张爱英,这两年才进了城,再怎么学着成长,到处打听消息八面玲珑,也不可能知道那些隐秘的事情。她也并不了解乔家和罗家那些渊源纠葛,也是听了路云的暗示找人打听情况,思路也是往那边走的:“至少现在没有查到他背后之人。以我看来,很有可能就是罗家。这件事我已经让人捅到了县令那边,对作坊我也会更加上心,太太您尽管放心,若是再有差池,太太随意处置。” 张爱英听她这么说也知道是这个道理,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有何家和苏县令那边知道消息帮忙调查盯着,她也不用太过担心。而且,她还是很相信赵小叶的能力的,吃一堑长一智,哪怕之前有所疏忽,经了这一遭,她也该更加谨慎。再者,她那一阵敲打也不是白干的,连亲亲的外甥女都被拉出来杀鸡儆猴了,作坊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再出什么幺蛾子。 “你把这些事都做得极好,这回我下乡也拿了些山货回 来,你拿点过去。” 管理最重要的就是有过必罚有功要赏,张爱英对赵小叶还是很欣赏的。谈完了公事,她又问起赵小叶进城这么久是否习惯,有哪里不便,包括她那对奇葩父母有没有再来找她之类。 这也不是张爱英信口胡诌,当初刚刚把赵小叶调进县城晚桂坊的时候,赵家那对狼心狗肺的父母,还真不要脸地找上来闹,也不知道是什么糊涂人给他们支的糊涂招,觉得生意人肯定怕闹,以为跑铺子的闹腾就能拿捏人,结果就是被巡街的衙差抓住,喜提大牢一日游。本来这是吓唬一下就完的,结果赵家那宝贝蛋赵小果进城后以为能从这个有钱姐姐那儿搞来钱,跟着人跑去赌博,输的血本无归跟人闹起来,非说别人出千想要赖掉赌债,跟人大打出手,一不小心捅到了个人,撞上枪口就也到了大牢里。最后是赵父赵母找了那两个女儿搜刮一通,又把家里的田地全都卖了,把钱赔偿出去,才把赵小果从牢里捞了出去。 赵小果在牢里没吃什么苦头,但却是自己把自己吓够呛,回过神以为捅死人了要偿命,又在大牢里实实在在关了大半个月,那能是什么舒服地方?出来后就病了,据说之后跟着赵父赵母一起回了家,说再也不敢闹腾了。 说是那么说,但人的贪心是止不住的,多少人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尤其赵小果还是沾上了赌,那什 么保证都不可靠。 也是张爱英想到自己这趟回去板桥村,还真是没看到赵家人,当时没多想,这时候看到赵小叶难免有些担心。 那一家子不会又跑来找赵小叶的麻烦吧? “劳烦东家操心,他们之前是不敢来,现在是不会来了。” “嗯?” 赵小叶有些冷漠:“东家是还不知道吧,赵家那对老公婆之前为了给赵小果凑赎身钱,逼迫前头两个女儿给钱,给地主做小的那个本来没什么钱,是偷的主家的钱,事发之后,主家发狠要告赵家偷窃,赵小果怕进大牢,带着两公婆直接跑了,已经大半年都没音讯,想来是不会回来的了。” 张爱英:“???!!!” 竟然还有这样的瓜! 只是这些事到底是揭人伤疤的,张爱英没有再详细问询当事人。她也并不觉得赵小叶这般就是冷血无情什么的。对那种重男轻女恨不得把女儿称斤论两卖掉还要敲骨吸髓的父母,作为女儿还要去孝顺去恭敬,那都不是愚孝,简直就是自甘下贱了。 两人又说了几句,张爱英也说了一下之后的日程,就是要准备着回府城,之后也不打算去铺子里看了,叮嘱她小心看着,有什么情况先要保全自身,要学会找人求救云云。 第481章 不在一个赛道上 打发走了赵小叶,张爱英才赶紧去找人八卦,不是别人,正是陈彩妮。 陈彩妮就算进了城,对村子里的事情也仍旧是百事通。 张爱英一问,她就全都说了。 原来,赵小果捅伤人抓进大牢后,赵父赵母还跑到晚桂坊来闹过,就是想要堵赵小叶让她给钱,毫不意外又被衙差抓进了大牢。 “那赵老狗实在可恶,赵婆子更是恶毒,竟然还瞎造谣,说什么都是被小叶害的,他们也不想想,就赵小果那捅伤人,换了别的,哪有给了钱就能了事的?还不是看在你们乔家的份儿上,否则……” 陈彩妮说着说着还要点评几句打抱不平。 之后的发展也没多大新意,面对这样石乐志的父母,还是赵小果呵斥了他们,让他们惹不起乔家就别去惹了,赶紧从别的地方想办法弄钱来捞他,两人才又跑去找了之前嫁出去的两个女儿。 嫁(卖)到深山的那个他们跑一趟也没得到什么钱,还差点被人抢了。那山里人哪有那么好欺负的?只能去找那个原本嫁到马家堡的女儿。说来赵小花也是命苦,马家堡被查后,树倒猢狲散,她跟的那个也下了牢狱吃了断头饭,父母眼见没了指望,竟又拖着给她嫁哦不,是卖了一次。按理说,她这样的不好再到富贵人家去的,就是地主乡绅人家也不会找这种女子。但那不是巧了,赵小花前头生了两个,有一户地主听到说她生 的两个都是儿子,在前头那家没出事前,也算是养的白白胖胖,看着就一副好生养的模样,这地主就是没儿子,正妻生了三朵金花,纳了两个小,也都生的女儿,人到四十想儿子想疯了,跟赵家父母商量着就给了一笔钱把赵小花领了回去。 但这地主也是精明的,他为啥想生儿子就是不想自己的家业便宜了族里,那更不可能让外人占便宜。在赵小花生下儿子之前,对她都盯得特别紧,也根本不准赵家父母往来。赵家父母彼时也被赵小果叮嘱,嫌弃这个姐姐跟了地主也没名没分没本事捞钱,反倒教他出门都抬不起头来,亦是不准父母过去,颇有一笔钱买断以后不再往来的架势。 也是恰巧赵小花怀上了,地主高兴,觉得儿子马上就要来了,自家香火马上就能有人继承,对赵小花这个生育工具就宽容了一些,赵父赵母在这关头找上来,才给赵小花钻了空子,暗地里拿了地主的钱给父母去救弟弟。 可想而知,这种事情一被发现,地主那是多么恼火,起初还能忍,直到赵小花生产,又生了一个女儿,地主彻底崩不住了,这才追着赵家闹。赵家哪还得了钱?赵小果坚定认为自己下大牢是被赵小叶被乔家报复的,更不敢招惹。赵家现在也没有一个女儿能给他们再卖一次的了。所以,就只能选择跑路了。反正他们的田地也基本都卖了出去 ,就一件破房子一家三口要吃要喝也生活不下去。 陈彩妮还又压低了声音:“不过啊,这件事也说不一定。他们再跑又能跑哪里去?反倒是有人说啊,怕不是那地主下了黑手,把人给……” 她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张爱英觉得应该不至于,苏县令之前那一波扫黑除恶大整治还是很有用的,像马家堡那样的地主都被弄下去了,剩下的地主不说绝对干净,但手下肯定没犯什么要命的案子,至少也不会是证据这么明显的。而且现在苏县令还没走呢,又有谁敢顶风作案的?真当是嫌脖子上的脑袋太重了吗? 陈彩妮看出了她的不认同,也不以为忤,笑笑继续:“我们想也不至于,小花儿再怎么没名没分,好歹给他生了个女儿,说是现在又怀上了,真要做了那杀人放火的事,怕也不敢再叫小花儿生孩子。倒是也有人说,那赵家都被追了回来,现如今就在地主庄子里给人干活抵债呢。反正说啥的都有,纷纷乱乱的,谁说的清?总之可以肯定,短时间内这一家子应该是不会回来找小叶子的麻烦了。” 陈彩妮也曾经对赵小叶的所作所为失望过,但她到底是包容的女性长辈,作为过来人,她不是自己淋了雨就要撕碎别人伞的那种,反而她更能体谅女人的不容易。看着赵小叶一步步立起来,之前还有人在她耳边挑拨离间,说什么她的女儿宝花 还不如赵小叶一个卖身的奴仆有地位,她都一笑置之。既然都说了是卖身了,小叶一辈子都是桂花儿的人了,当然要更重用。而她的女儿宝花是自由身,还姓宋,以后还要结婚嫁人还有各种可能,已经比小叶强了很多,还去跟她争抢那些干什么?说白了两人都不在一个赛道上。 这点她还是清醒的。 所以她对赵小叶还是很亲近很关照的,如今自己一家也算是半只脚进了城,张爱英又不常在县城,她跟赵小叶之间往来更多,互相照看着,情分自然也更深。不管赵家爹娘那边干了什么,她只会站在赵小叶那边去考虑。 “小花儿也是个糊涂的。被爹娘卖了一次两次,现在跟着能当她爹的地主,也是没名没分的只要生儿子,以后也不知道会是怎样。就这样,她还跑来找小叶子,劝小叶子要如何如何孝顺父母照顾弟弟,还想拿钱,小叶子说没那么多钱,她竟然还好意思撺掇小叶子偷铺子里的钱。小叶子不答应,她竟还破口大骂,真是个糊涂虫中的糊涂虫。”陈彩妮说起来也是满脸的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桂花儿啊,要是你听有谁说了什么小叶子的怪话,可千万别信。小叶子也是个可怜人,娘家那样都是自找的,哪里能怪得到她头上?” 看陈彩妮这物伤其类的模样,张爱英从原主遥远的记忆中扒拉出一些事情,知道缘由,只叹世间女 子没有容易的,不想她感慨伤怀太多,拍拍她的手:“好了,我都知道,我就是好奇一下。你知道我的,从前也惯是爱听这些个东家长西家短的,只不过都是听听就罢,都不怎么出去说的,再者我心中也不是没有是非。你也不用替小叶子担心,如今她确实省心了,没了那糟心的一家子,日后可都是好日子了。” 不管赵家人到底是去哪儿了,这么半年都没有音讯,很难说是什么好结果。便是真一家子往外跑,没有路引,他们也去不了别的地方。相当于21世纪没有身份证,不说寸步难行,但想要过好日子,可实在是异想天开了。连房子都没有的话,说不一定就死在哪里了。 对这种人的死亡,哪怕是诅咒,张爱英也不觉得心虚。就这种人渣,死了还是为人世间减少渣滓呢。 八卦完,张爱英把两瓶蜂蜜留下,还有额外送来的一罐玫瑰花茶:“之前陈东家要的都送过去了,我想着以后说不一定还真要跟三妹娘家那边做生意,这罐花茶你拿去喝,让三妹也看看。” 知道这东西能卖钱,还挺贵,陈彩妮本来是不想收的,但听张爱英提到莫三妹,她就有点明白意思,还是收了下来:“好,对了,你是准备要回府城了吧?下次什么时候回来?可得多待几天,我都没有好好招待你。” “哪用你招待?如果事情进展顺利的话,最迟不过中秋 ,我应该就会回来,到时候给你把霉豆腐也捎回来,再让人来教你怎么做。” 陈彩妮惊喜:“原来你没忘啊?” 张爱英道:“怎么会忘呢?唉,我就是太忙了,这一天天的也不消停。不过这件事到底是我提起的,放心吧,不会忘的。” “要是忙不弄也成的,别为这耽误了你的事。” 张爱英连忙解释:“不耽误,耽误不了什么的。其实做霉豆腐真不费工夫,就是要花时间。所以我才想着干脆回去叫人做好了给你送来。” 第482章 留不得了 说清楚了,张爱英才回去,又叫小桃和胡琏清点东西。 招娣也在一旁帮忙:“舅娘,明天就要走吗?我、我能不能再待几天?” “你是要等你爹娘吧?不用担心,我猜他们应该会赶回来的” 倒也不是猜,狗比系统也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这段时间对她虽然嫌弃却又不吝帮忙,之前还被她反怼回去也没歇着,说是帮她作弊还真是有要作弊的苗头,这不,她不过就是有些不确定行程安排,狗比系统就主动给她汇报了汪顺夫妻的轨迹。 搞得张爱英现在再骂它狗比系统都觉得有些心虚,嗐,小破统有时候还是挺有用的。 果然,第二天还没到中午,汪顺和乔有金就带着小宝赶了回来。 “二嫂,你们脚程好快,我们是一点没赶上。” 原来,汪顺和乔有金在张爱英出门回村后,就被来娣又闹了一通,夫妇俩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也许是真的被伤到了,到了这个时候糊涂的脑瓜子终于清醒了,并且立刻就做出了决定。 来娣留不得了。 嗯,这当然不是说要她去死什么的,那也不可能,他们又不是心狠手辣的恶人,来娣还是他们的女儿。这里的留不得就是字面意思的留不得。两人或许没有想到最深层次的缘由,但有一点还是达成了共识,那就是女儿是到了城里才学坏的,以前那也是个淳朴善良乖巧可爱的女儿,都是到了县城,接触的形形色 色的人和事多了,看多了浮华,她没有看穿让自己更加优秀,反而是被这些浮华迷了眼,变得牛心左性了。那这根源就是在城里,这环境不好,让来娣学坏了。 夫妻俩也根本没有什么教育孩子的经验和好办法,都说棍棒底下出孝子,可两人都不是那种真正喜欢打孩子的,穷的时候尚且宝贝疼惜自己的孩子,不会拿孩子当生活不如意的出气筒,有钱了更不可能下得去手。气急了一巴掌也根本不起作用。而且夫妇俩也看穿了,光打根本没用,就来娣这牛心左性的,越打她肯定越是逆反,说不得还要恨上他们做爹娘的。 所以两人做出了一个从根源上解决问题的决定:把人送回老家。既然是在县城学坏的,那就不要在县城待了。回老家山沟里有老人看着,一天天的干活,说不一定还要老实些。一方面他们希望老家宁静的生活能让来娣回归曾经的朴实心性,另一方面,即便来娣仍旧不满,她在乡里在老家惹事也闹不出什么大动静,不至于像现在,动辄就有可能跟外男搅和在一起,还要挑拨他们与乔家的关系,那是毁了他们一家的根基。 两人做出决定后就立刻行动,决定要跟张爱英把他们的态度说明。结果赶到板桥村的时候,才听说张爱英带着宋家老大两口子去他媳妇娘家深山那边了。他们立刻就有了危机意识,也没停留,先按照 计划把来娣送回汪家坳,跟家里人安顿好,又赶紧追出来,发现张爱英竟然已经回了县城,心下就更是紧张和急切,也是赶紧就追了过来。 汪顺水都来不及喝一口,擦着额头的汗就对张爱英说道:“二嫂,我们决定了,不管别人干不干,你说的那个事儿我们都干了。这次我们把来娣送回老家,也跟家里人商量过这个事情了,二嫂你说怎么办我们就跟着办。” 姜还是老的辣,汪顺都还在犹豫的事,却是汪家老两口一听就有了决策:“你们两个傻子,真是个傻的。就看有金那二嫂到如今做什么是没成的?她要做的事情哪个不是赚钱的?她要带着你们发财,别人遇到这种事儿高兴都来不及,就你们还在这儿东想西想,光是得罪人。你也别说万一不成,你们真是傻,现在咱们家还怕不成吗?人家都说那么明白了,这事儿也费不了什么功夫,用不着你们干,我们两个老的有时间去弄一下都行了。退一万步就算真的白干了,挣不了钱,你们那二嫂也是个厚道人,难道还能亏待了你们?真是一个个蠢的,做事就这么前怕狼后怕虎的,那能做成什么?” 被训了一通,再听闻他们根本就不是张爱英唯一的选择,那当然就更心慌了。 唯一的担忧就是要怎么发动村里人干活,这个一提出来更是直接就被两个老的再次狠狠撅了回来:“憨的,你 俩真是憨的。这种赚钱的事儿你用得着喊?没看你们跟着有金她二嫂过上好日子了,村里多少眼睛盯着咱家?就恨不得你干什么他们都跟着干,也就是没有门路,不然你们以为你们现在的生意能干那么稳当?你信不信只要我们家做,有的是人就要跟着干的?还用你去叫人跟你一起干。你叫了那才坏事,再说,这是跟你一起干吗?这分明就是跟着人乔家的干,你倒是敢想!” 被父母七嘴八舌轮番炮轰,汪顺和乔有金越听越觉得是这么回事儿,只后悔自己真是脑子不好,该想的没想到,不该想的又想太多。 于是一家子都这么拍板决定下来,两人更怕被莫家那边山里的抢了先,这不巴巴的就赶了回来。 张爱英听完他们说的,也不意外:“好,这回我去三妹她娘家那边,那好像是叫个大毛山吧,收了些蜂蜜回来,也跟那边的人好好谈了一下,留了一些花苗扦插下去。既然你们也想干的话,我给你们也留些花苗,你们自己回去扦插试试,也可以等之后天气凉快了更适合扦插的时候栽种花苗。” 两人一听就觉得不对,怎么还真跟那边留下花苗了,不过想到之前是他们自己一直推推拉拉的拖着,也不好直接问,只能转而问道:“大毛山里是有蜂蜜来着,那这养蜂的事,二嫂你还打算让我们去做吗?” 张爱英回道:“这个不看我,看你 们自己。不过眼下我也还没把养蜂人找到,我这次回去之后立刻派人联系,让人学了再说。那都是之后的事了。而且,都说栽得梧桐树引得凤凰来,就是大毛山那边,都得先把玫瑰花种下去。其他的还得等之后再说。” “这、这是跟那边都说好了?”乔有金到底还是没能忍得住。 张爱英看她一眼:“也不算说好,就是眼下有了个开头,开头做不好什么都是白搭。你们也不必担心。就算汪家坳不适合养蜂,如果能把花种起来,以后就是卖花茶啥的也多少有点进项的。” 汪顺:“我们那里没有养过蜂,也不能说就不适合吧?这总要试一试的,二嫂你之前不也这么说的。” “是啊,我这么说的,所以现在就是要试一试,什么都还做不得准,我还得回去把养蜂人找到把本事学会了才能说以后。” 汪顺和乔有金顿时感觉心好疼。 张爱英看他们的表情也有些好笑,当真是有人抢的才是好东西。当时她怎么劝说都要想一想,这会儿她不劝说了,只不过是找到了另一个更适合的地方,他们立刻就有危机感了。果然,鸡蛋不能全放在一个篮子里。 张爱英不管他们怎么想,只把扦插的苗都留下:“这里没有多少,给你们拿回去试种。万一种不活那都不用谈以后了。” 然后她又叫招娣来跟爹娘好好说话,她就起身去收拾东西了。 原本打算今下 午走的,天儿太热了,她最终还是决定明日再走。 “对了有金,我从大毛山那边买了不少蜂蜜,你们也拿一罐子去吃。” 到底还是怕他们多想,张爱英又给送了一罐蜂蜜去。 她真不是因为出了来娣那遭就对他们有了罅隙故意这么做,真就是赶巧了而已。 她张爱英就是这样,做生意的时候不谈感情,谁能做好谁的利润大,她当然就跟谁合作,仅此而已。 第483章 胳膊肘往外拐 到了晚上,小宝从春风楼回来,进了厨房捞了两块肉吃,就赶紧回房去,扛了一包东西主动跑到张爱英面前。 “舅娘,我听爹娘他们说你明日就要上府城,是真的吗?” 张爱英点头:“对,明天一大早就走,你过来是有什么事?” 小宝把抱着的一堆东西放下:“这些是我给表哥表嫂带的礼物,舅娘你帮我捎带一下吧。” “哟,我们小宝长大了,还晓得备礼了。让我看看,都是些什么东西?” 小宝挠挠头:“没什么好东西,一些小玩意儿,还有就是些山货。” “那我的呢?就只有你表哥表嫂的?”张爱英逗他,这个外甥有种可爱的憨傻。 之前系统转播的来看,汪小宝也是个有主意,心眼儿还正的。在爹娘抱怨张爱英的时候,他还是说了几句公道话,也算是护着大姐招娣。 张爱英看他还是顺眼的,也就有耐心跟他多说两句。 汪小宝心虚地躲开眼神:“那个,舅娘的我爹娘准备着。还有这些山货,你们回去一起吃。对,我就是这个意思,不只是送表哥表嫂,舅娘你也有份的。” “感情我就是个捎带的,说吧,到底是有什么事?” 汪小宝嘿嘿一笑:“舅娘,你帮我替表哥带封信呗?” “带信,你是有什么事?你表哥在书院难得放假,下次回家都要等中秋了,你能等那么久?要不然有什么事就跟我说。” “咳咳,其实也不是什么 大事。我就是看表哥算学极快,是不是有什么窍诀,我就是现在打算盘,有些时候还是有些问题。不是算账的问题,我不会算错数记错账,就是一些别的问题。” 小宝扭扭捏捏一会儿,又说了好几句,张爱英才明白他其实就是对算学有些兴趣,这要放21世纪,妥妥的一个偏科生。 张爱英想想:“这也不用找你表哥,他之前也是在家看了一些书,譬如九章算术之类的,我回去搜罗了让人给你拿来,你看可好?” “好好好,谢谢舅娘!” “那这信?” 小宝把手缩回去:“还是要带信,不过舅娘你等等,我马上就回来。” 汪小宝蹦蹦跳跳又出去了。 吃饭的时候,桌上有一道嫩豆花,是陈彩妮让宋宝柱送过来的。 正是因为这个由头,又说起莫三妹娘家那边蜂蜜的事儿,汪顺两口子心里已经扭转了过来,虽然不如之前,却也对张爱英没什么可不高兴的,甚至还兴致勃勃提到:“二嫂,你这次回板桥村,也见到宝花了吧?彩妮姐带着儿子儿媳进城了,就没说怎么安排宝花的?” 张爱英不知道她怎么就说到宋家的事,只是回道:“宝花给我看着作坊呢,她是个能干的。” “是啊,我们也是知道她能干。二嫂,你看我们小宝如何?” 汪小宝给表哥的信还没写完,心心念念的,吃了一碗饭就放下碗跑了,这时候桌上只有四个人。 张爱英 回味了一下才明白乔有金是什么意思,摇头:“这个事儿我不掺和,你们要有心自己去问宋家,不过也不一定能成。你们也做好心理准备。” 这态度就很明显,汪家要给自己儿子打算可以,但不要用她的名头。否则宋家万一不想成,会弄得都很尴尬。 乔有金有些丧气,她其实之前有婉转打探过,正是因为没得到什么回应,这才想着从二嫂这里敲敲边鼓,如果能让二嫂开口,这事儿成的概率不就大了么? 主要她挑来挑去看来看去,周围知根知底的也就宝花条件最好,长得漂亮有能耐,还不用担心儿媳妇娘家太厉害她压不住,宋家也是厚道人家,也跟她二嫂有那样的关系,成了的话是好处多多。 可她没想到二嫂竟然直接就不接茬,不过想想这也是二嫂的行事风格,能帮的她会帮,这种事儿她不想掺和也是正常的。 所以她也就按下了这个话题:“也好,我就是想问问二嫂你的意见,你觉得宝花这姑娘好不好,跟我们能不能成。” 张爱英似笑非笑:“有金你这说的什么话,成婚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一不是宝花爹娘,二作不了保媒拉纤的活儿,这种事自然是问不了我的。不过你既然问到了,我们姑嫂家的关上门来说道两句也还是可以的。小宝是个好孩子,这是毋庸置疑的,但宝花也是个能干的姑娘,你不能否认吧?这向 来都是一家有女百家求的,宝花之前也没急着成亲,想来是个心里有成算的,事情若不成,你们也别有什么好计较的,亲事嘛,也是双方互相选择的,不是一方条件好另一方就得答应的,这考量多着……” 乔有金放下碗:“二嫂,我都明白的。这亲事自然是能成最好,成不了那我们几家的交情还是在的。说直接点买卖不成仁义在,我们还不至于。” 汪顺也开口:“就是,二嫂,我们是喜欢宝花这姑娘,想要她做儿媳妇,但真成不了也就是可惜,没什么的。” 张爱英点头:“你们这么想就很对。世上好姑娘这么多,又不是除了宝花找不到别的了。再说我们小宝也优秀,现在又还年轻。要我说的话,你们现在看起来是没错的,但实在没必要急着就赶紧定下来。像禄哥儿当初若不是那等情况,我也不会急着让他成亲。幸得琬姐儿是个好的,否则成亲太早也未必就是好事。再者,小宝如今只是个学徒,过得几年,学了真本事,能出师了,便是不做外头的管事,也能回家把山货铺子管起来。到时候你们也攒了些钱,说不得能将铺子直接买下来,那能说到的人家又不一样了。” 夫妇俩刚刚那么回张爱英,其实还是有些心里不得劲儿的,就觉得二嫂是胳膊肘往外拐,不仅不帮他们,还在变相敲打他们,不就是护着宋宝花吗?直到听了 这一番话,才觉得真是有道理。 而且他们还想了一点,再过几年,说不得禄哥儿还能中举,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禄哥儿跟乔家族里是早就断了的,与外家那边也不甚亲近,到时候最能沾光的不就是他们了吗?小宝找媳妇都能说到更好的人家。 两人遂又真心实意高兴起来。 第484章 怕不怕 回到府城,张爱英足足休息了两天,才又赶紧忙碌起来。 她叫曹凤莲又去了一趟牙行,找了人牙子,说了自己的要求,不过隔日人牙子就带着人上门来了。 一串字的丫头,张爱英从中一口气挑了十二个十来岁左右的丫头。 不管看着多小,这些被挑中的女孩子都是还算比较懂事灵活的。这也难怪,男尊女卑的世界,同样的环境下,女子本来就比男子要更懂事,位卑者要生存自然不会那么容易。更别说这些被卖出来的女孩子,更为艰苦的环境逼迫她们小小年纪也便要懂事起来。 十二个女娃中有几个都叫二丫有几个都叫三丫的,本来张爱英这样不喜欢给人改名的,面对这样的情况也不得不想法应对。 但她是个起名困难户,一两个名字就够为难她的了,这还是十二个人,起名又是一件有不同意义的事,当赋予了名字的时候,也就寄托了感情。她也不想随便点个名字来敷衍。 最后还是姜琬拯救了她这个起名废,把这件差事揽了过去,并且很快就给出了回复。十二个丫头按照年岁从大到小分别起名为:孟阳、花朝、鸢时、槐夏、榴月、林钟、肇秋、雁来、青女、新冬、广寒、梅初。 听着都很好听,张爱英好奇问她这是有什么讲究。 姜琬也不嫌她这个村妇婆婆没文化,而是耐心给她解释,这十二个名字分别对应十二个月份。 听她谦虚 ,张爱英恍然大悟:“这还是你的见识,像我这样的,哪里能想到这个来。” 嗯,她顶多想到二十四节气。 十二个拿到新名字的女娃也都很高兴,她们分别记住了自己的名字,然后又被黄莺儿母女领着去收拾洗漱。 “以后这里就是你们睡觉的地方,在家里一起都要听太太和娘子的吩咐,只要好好做事,好处少不了你们的。”卓娘子对人一番敲打叮嘱。 十二个女娃大大小小的一串,最大的说是十七岁,但穷人家的女娃,根本不受重视,生日是不知道的,年岁也只是个仿佛,最小的十岁,看起来跟七八岁的小丫头也差不多,整一个营养不良的豆芽菜。 洗洗涮涮一通收拾出来,身上干净了,又吃了一顿饱饭,女娃们到新环境的惶恐也减少了许多,张爱英也没急着见她们训话什么的,而是让她们先睡了一个安稳觉。 到第二天早上,也是卓娘子和黄莺儿带着人收拾洗漱,整理干净了才到张爱英面前。 这时候她们身上的虱子跳蚤也都被清理干净了,吃好睡好,休息了一天,女娃们的精神面貌和在人牙子面前已经发生了巨大的改变,看起来焕然一新,并且生机勃勃。 张爱英又叫了一遍名字挨个看人,她昨天已经把人和脸都记下了,这一回主要还是看这些女娃有没有记住自己的新名字。这一点没有错漏后,张爱英才开始讲话。 “你们到 家也一日了,家里的规矩什么的,有卓娘子带着,我想你们应该都差不多懂了。我今日跟你们说的,也不是这些,却是更重要的事。” 她到这里顿了一下,看好几个丫头都有点被吓住,屏住了呼吸,却也有几个仍旧毫无变化,看着就心大的。 虽然都是懂事的女孩子,但每个人的性格还是有不同的。 张爱英继续:“你们都是女孩子,姑娘家,想必你们也看到了,我们这家里,郎君是读书人,整日都在书院内,是不怎么管事的。上上下下做事的都是女人,这也是我买你们回来的原因。我不要什么端茶倒水伺候穿衣的丫鬟,我要的是能给我真正做事的管事娘子,你们明白这里头的差别吗?” “回太太的话,奴婢明白,只要太太有所吩咐,不管是要伺候人还是要管事,奴婢都听话,奴婢什么都能做的。” 毫不意外,最先开口的是老大孟阳。 她开口之后,其余之人也都跟着表态,其中长得最好的雁来却是最激动的:“太太,奴婢明白,太太这是为我们好,我们一定会好好做事的。” 端茶倒水伺候人和管事,那是完全不同的路子。或许有的姑娘被环境影响,觉得能够伺候好男人勾搭金龟婿甚至是做姨娘也是一条路,但张爱英相信,人的本性还是自强的,能去管事靠自己的能力过活,就不会想要低三下四去伺候男人。 雁来因为长得漂 亮,差点被卖到花楼去。起初听到这乔家只要女孩子,还一口气要这么多,她还担心是这家主子有什么怪癖,或是花心浪子就要丫鬟伺候,她当时极不愿意。还是到了这边,看到家里家外都是女人干活,又听了人牙子的意思,才察觉是因为主家太太守寡,与家中年轻儿媳管事做生意,才需要这么多姑娘。所以她立刻改变决定极力表现,总算留了下来。如今再听到张爱英这番话,她更是高兴激动非常。 张爱英看着丫头们的样子,知道其实大部分人其实还是不明白她所说的真正意思。但这不要紧,她会让她们明白的。 “要做事要管事可不是口上说说就能成的。这其中要付出多少辛劳你们可知道?我要的是你们要跟男人一样努力干活,要读书认字,要会打算盘会记账,要能干活有一副健壮结实的好身板,这些要做到可都不容易,就问你们怕不怕?” 一席话把所有丫头都吓住了。 什么跟男人一样她们不懂,但是读书认字,那是她们能学的吗?上层阶级歪曲“女子无才便是德”来给下层女性洗脑就不说了,女性从来都是被压迫的,甚至到21世纪了,都还有各种贬低女性脑子笨学理科不行等等之类的言论洗脑,本质上就是想要尽可能剥夺女性的教育资源,让很多女性觉得自己就是笨,这些个小丫头大部分估计也是打小这么过来的 ,所以这会儿并没有感到惊喜,有些脸上还露出了惶恐之色。 只有雁来再次站了出来:“不怕,奴婢不怕,只要太太给机会,只要太太让奴婢去做,奴婢就会努力做。” 自从被卖出来,雁来就知道自己这辈子没啥盼头了,所求的只不过是不要进那些脏地方。想着这辈子可能就是跟个男奴配对都算干净清白一生了,最怕躲过了脏地方还要卷进大家宅后院的漩涡之中。没想到如今到了新的地方,主家却给她指出了一条全新的路。 哪怕其实没有她想的那么好,她也认了。至少有新的盼头了不是吗? 这次是她开头,一群女娃也跟着附和。 “好,我相信你们都会努力的。” 第485章 死道友不死贫道 不怕她们不努力,因为张爱英会出手。 让她们在家缓了一天,从第二天开始,张爱英就让她们跟着打拳锻炼。培养了基本的习惯,又过了两天,张爱英就拉着她们直奔环翠庄。 因为天气热,吴氏也没去环翠庄了,都交给姜琬来打理收拾。 这回张爱英要亲自过去,她便也一道,三人坐了前头的马车,后头十二个丫头并小桃黄莺儿分坐了两辆马车。 吴氏有些不安:“让她们一群小姑娘去庄子里干活真的行吗?看那细胳膊瘦腿的,是不是不太好?” 本来吧,看乔家接连买了这么多年轻丫头进门,吴氏心里是不那么高兴的。到现在姜琬都还没跟乔多禄圆房呢,那么多漂亮丫头领回家,难道还能寄希望于男人守住自己?她甚至还怀疑过,亲家太太是不是就是有这个准备,要多买些丫头以后给乔多禄暖床,毕竟乔家就这么一根独苗苗,想要开枝散叶也是常理。 结果都还没等她想法子去敲敲边鼓探个虚实,亲家就来了这么一通,竟是要让这么些个小丫头子的去庄子上干农活。 得知消息的这一刻,吴氏既有种原来如此的恍悟,又觉得不可思议。庄子上干活,那些可全都是粗活,便是不说找青壮男丁,至少也找些健妇婆子才说的过去。这些个小女娃豆芽菜的,有些还是个娃娃模样,便是长成了的姑娘家都是瘦骨伶仃的,看过去仿佛风都吹 得倒,就这样的,还能指望她们干庄子里那些活儿?别说外人知道了会不会说他们刻薄,便是吴氏自己个儿这么想一想都觉得亏心得慌。 “怎么不行?现在庄子里也没种什么庄稼,以后要种果树,本来就没有那么多重体力活,正该是她们这些小女娃干的。我知道亲家你是心善,可你真别低估了这些娃娃,买的时候我就问过,里面有一半多都是农家出身的,干农活对她们来说不算什么。我自己个儿也是庄户出身的,我知道女娃的劳动力虽然不比男娃,但也不是什么都不能干的。大不了就是给她们吃饱穿暖,让她们有力气干活。” 张爱英看吴氏还是有些犹犹豫豫的模样,干脆下了一剂猛药:“便是我还要亲自下地干活,这庄子里的事情,桩桩件件要开头都得我亲自打个样,我都能干得难道她们还干不得?我们买人回来是来使的,不能故意作践,但也不是要把她们当祖宗供起来吧?亲家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吴氏:“……”吴氏还能说什么? 她都怕自己再说两句待会儿到了还会被张爱英拖着一起干活。要这么想的话,嗯,那还是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好。 就这么到了庄子上,别的不好说,庄子里那些房屋是已经收拾出来了的,这些小姑娘本来就是刚买进门,没有那么多行李东西啥的,这回到庄子上干活,才统一置办了衣服啥的 ,都是耐脏耐磨的粗布短褐,干活穿着正正好。 吴氏只跟着来了一趟,帮着把人安置下来,也是带着张爱英再次熟悉一下庄子的情况,又看这张爱英当真身先士卒带着一群小姑娘下地干活,虽然只是些清理杂草的工作,在这样的暑天里也只有早晚干点活,但她还是被吓住了,之后干脆不再来,也把庄子全权托付给张爱英。 至于原本从官府放出来的那些庄农,也不用张爱英担心,吴氏还是有些掌家手段的,恩威并施下去,那些人现在都已经被放了出去,知道这些人与匪徒共同生活了那么些年,已经见血,哪怕手上没沾人命,对这样的人还是敬而远之的好,所以她还另外给他们置了田地,远远地分散打发了。 也正是了解到这些,少了卧榻之侧的隐患,张爱英才会放心把十二月小姑娘们都带过来。 环翠庄偏远,原本这样的地界并不甚安全,一般姑娘家到此都要格外小心,一群小姑娘聚集那就更招人眼。但托之前的福,官府在这边查案,虽然迄今为止没有对外公布,但府衙和都督府联办,就跟犁地一样把这片地上的各种犯罪分子都给犁了一遍,连一些小偷小摸的都跟着遭殃喜提牢狱鞭打,怎叫个凄凄惨惨戚戚!老实本分的人可能还没啥感觉,那些个作奸犯科的可就惨了,抓的抓罚的罚,道上那就是“风紧扯呼”,至今余威犹在 ,至少这一年半载的,不会再有什么人敢闹出大动静。再想搞灯下黑那一套也得掂量掂量。 当然,除了这些外在因素,张爱英还是最相信自己,有系统在手,她本人也在这边,若是这样都还能出了事,那她也认了。 不过,姑娘们可不知道这些。 陡然从城里来到破败的小庄子,她们一个个心中忐忑极了,跟着张爱英干了两天活,白天干活有时候会遇到周围农人不怀好意的打量,晚上睡觉了还会听到隐隐约约的狼叫,俱都吓得惴惴不安。 张爱英趁机加强了她们的体能训练:“这么多人你们还怕什么?便是狼真的下山来了,我们这么多人还怕对付不了吗?有时间瑟瑟发抖挤在一起说小话,不如加强锻炼,把身体练好了,到时候就是跑都能跑快点逃得生路。” 说完张爱英就把其中抱怨最凶的槐夏和新冬点了出来。 新冬年纪小,也是真的胆小,其实属于是被吓住了的那个,不过她哭唧唧起来威力也大,反过来更加扩散了恐慌情绪,带来极大的消极影响。至于槐夏,她年纪不小,之前混在人群中不显,一干活就看出来是个懒散的,偷奸耍滑也就罢了,私底下串联抱怨各种小动作没少。她以为张爱英不知道,实际上她们的一言一行都在系统的监控下,都不用张爱英动脑,系统已经根据观察把这十二人哦不,加上黄莺儿和小桃就是十四 人的性格大致分析给了出来。不过张爱英也没怎么参考,毕竟时间太短,这才刚开始干了几天活,不至于就给人下绝对的结论。 但对于槐夏这种极不利于团结的骚操作,张爱英还是绝对不能容忍的。所以她立刻给了两人处罚。 槐夏怕干体力活,张爱英就让她去干活,还让目前看来跟她关系最好经常附和她也不知道是真心赞同还是别有用心的肇秋去监督。新冬相对来说处罚要轻一点,那就是罚两天的肉食,外加锻炼加倍,还有经常跟她一起抱头痛哭的梅初,不用罚不能吃肉,但是要跟她一起锻炼加倍。两个小的辛苦锻炼,差点又要哭唧唧,被张爱英看过去才赶紧止住了。 张爱英罚,那边还有黄莺儿和小桃作为前辈去劝导告诫,刚柔并济,加上每天干活和锻炼都很累,很快,被排挤到庄子干活又害怕又累的各种消极情绪就都被消化了。姑娘们也慢慢接受安排,不再浮躁。 第486章 求您救救我女儿 一个月的时间,姑娘们就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因为张爱英让她们吃饱且还算吃的不错,荤素搭配,粗粮细粮都有,大家脸上不说有了肉,但肯定是有了血色。加上每天干活锻炼,风吹日晒,就是皮肤最白的雁来都黑了一层,小姑娘们身上有了一点点健康的感觉。 一个月足够给她们养成定时锻炼的习惯,张爱英才又让叫来了卓娘子。 “之前是最基础的体能训练,从今天开始,你们要开始学习识字和算术。这是卓娘子,也算是你们接下来的老师,每天上午一个时辰,下午一个时辰,希望你们都认真学习。” “卓娘子,麻烦你了。” 在管人这方面,胡玲耳濡目染已经学了许多,张爱英把人操练一个月,已经有了精气神,便又将人交给姜琬和胡玲盯着,反正城东山地那里已经差不多了,胡玲办事不错,张爱英决定让她回来管这十四个人,锻炼一下她管人的本事。 如此一番安排,张爱英也不用每日待在庄子里,她回家几趟,还真发现晚桂坊出了点事情。 古掌柜主动找到张爱英:“张东家,这个月铺子生意有些下滑。” 这种事根本瞒不了人,一看账本就一目了然的,张爱英也并不吃惊。有这种情况其实也算正常,做生意嘛,都是起起伏伏,不可能一直保持特别高的交易率。她其实还算是平常心态。 不过古掌柜特意找上门显然事情不 太一般,张爱英就问:“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她看古娘子的脸色也确实并不好看。 古娘子回应:“确实,近来外面很是有些风言风语,一定程度上影响了铺子的生意,一些官家太太小姐都不到店里来了。” “什么情况?是些什么风言风语?你只管说就是。” “主要就是涉及我和汪娘子……”有些话她自己很难说出口,太难堪了。 不过也不用她说出口,因为张爱英立刻就懂了。古娘子身上无非就是前东家太太给她泼的污水,至于招娣那个就更没啥好说的了。唯一让她比较在意的就是这些人还真下了血本,古娘子也就罢了,她本来就是府城人士,可招娣的过往这些人竟然也能费心思打听到,实在是对她这小小的店铺太过上心了。而她更在意的是被人揭伤疤的招娣要如何招架得住? 然而她稍微打听了一下才知道根本就不是她想的那样,那些人根本都懒得去深挖招娣的过往,主打的就是一个信口胡诌,纯纯造谣。不过偏生还真就有人信,说什么招娣日日打扮好看就是个狐狸精,说她是某某的外室甚至专做外室的,离谱的让人惊掉大牙,偏偏还说的有鼻子有眼,有可能对了一些变态窥私癖的胃口,不仅自己信了,还相当乐于传播这样的香艳八卦。 张爱英当然也恶心这样的造谣,但她也明白为何招娣没有说什么了。经历过那些风 风雨雨,如果真的是把她的伤疤挖出来,她可能还真的会难受。但对这种纯粹造谣的,自然也会愤怒,但还不至于听进心里去难受。 不过这也不意味着这件事不重要,就看反映在直接的销售额上的结果就知道,不见谣言杀人甚至还影响生意,这种恶心谣言的危害还是很大的。 张爱英揉揉眉头,果然她就松快不了一点,刚以为能偷偷懒,马上就有麻烦冒头。 “好,这件事我知道了,你们先忍一忍,我会尽快想法子解决的。”说着她又忽然顿住,“若是有不长眼的破皮无赖上门惹事,你们直接报官,报官也无用的话,就直接关门。” 反正就这生意看着也不咋地,别让自己人受伤害才是最重要的。她可没忘了那还有个天香苑,人家可是与如今的知府有着七拐八拐的关系的。所以官府也确实并不那么可信。 她说完了,古娘子都没有要走的架势,仍旧是忧心忡忡的。 张爱英这才想到,古娘子或许还另有打算:“古娘子,你是还有什么事吗?或者有什么要我帮忙的,你直说吧。” “太太。”古娘子一咬牙,直接跪了下去,“求东家帮我!求您救救我女儿!” 张爱英直接站起来走到一边:“你这是做什么?好好说话。” 古娘子也是下定决心才那么做了,看张爱英脸色不佳,后知后觉东家确实不喜欢这一套。 她立刻起来:“是我心急了 ,只求太太能再帮我一把。” “到底什么情况?你女儿又怎么了?” 故事并没什么新奇的,古娘子那个奇葩前夫家又闹幺蛾子了。除了明面上宣传古娘子勾搭前东家所以被前东家太太赶出来的谣言,私底下他们更是用古娘子的女儿作为威胁,要求她在晚桂坊的脂粉里加料。 饶是张爱英已经有所准备,听到这样的话也还是吓了一跳。好家伙,这就是商战吗?一下子就把人给往死里整啊! 不管是造谣店里的人还是什么,那其实都只能算是一些皮毛的东西,不能真正伤到晚桂坊。毕竟,按照商人逐利的尿性,心狠一点的东家,完全可以直接换人——你造谣这两人有问题,作风不清白,那好啊,我换成别的人好了,换了人你还要继续造谣,那可就太明显了。百姓也不真的都是没脑子的傻子啊! 但是直接在产品上动手脚,那就是真正切中要害,甚至是能要人命的了。要知道,晚桂坊现在的顾客并不乏有钱有权地位高的,真要用他们的产品出了什么事,张爱英能被这些人整的死得不能再死。到时候别说什么她还有个前途无量的儿子倚靠,相反很大概率就连乔多禄都要受影响被牵连,那绝对是张爱英想都不敢想的可怕后果。 “你没有答应他们吧?没有听他们的话那么做吧?”哪怕已经知道了答案,此时此刻她还是没能忍住确认一句。 古娘子连连摇头:“我怎么敢做这种害人的事?何况东家救我于水火,给我一口饭吃,如今我能过上这安稳生活都是托了东家的福,我又其能做这种忘恩负义的背主之事?但是,我想到我那可怜的女儿,我这一颗心便如同在油锅里煎熬,只能面上拖着,求东家想想办法,救救我的女儿吧!” 张爱英心头已经镇定下来,当下扶住古娘子的手:“你先别急,是我之前没有多加关心,竟不知道还有这样的事。如今你竟然说了,这也确实是因为晚桂坊而起,此事我管定了,定然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古娘子本来有些瘫软的手听了这话才渐渐重新生出些力量,张爱英拉着她坐回板凳上:“不过,你那狼心狗肺的前夫家固然可恶,想来也不至于直接害人性命。” 主要也是不划算,一个小姑娘反正都养大了,就算没什么感情,可当成一个讨好人的工具,不联姻哪怕是给人做小,那不也是能给自己带来利益的吗——张爱英可不惮于用最大的恶意去揣测那家子恶人。 不过,这揣测也给她拓展了新思路。 果然不出所料,“他们当然不会直接害了小南,他们是要卖了小南,是要利用小南的婚事。他们竟然想把小南嫁给一个半截身子入土的老人冲喜,还是去做小的。他们说了,若我不按照他们说的去办,他们马上就会那么做。我没有办法了,我 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东家,你能帮帮我吗?” 第487章 一点震撼 古娘子紧紧抓着张爱英的胳膊,就像溺水之人抓住了唯一的浮木。 张爱英很想问她,就那家人的尿性,你以为若是你听了话他们就不会那么做吗? 她没有问,因为她想古娘子其实是知道答案的,不然也不会直接来她这里投诚求助了。 “他们给你限定了期限没有?”张爱英抓住关键提问。 古娘子点头:“给了,之前说是一个月,到现在就剩半个月了。” “还有半个月,还来得及。” 张爱英松口气,她也没有责怪古娘子为何不是第一时间就过来告诉她,任何人面对这样的情况,怕都会想着尽量自己解决。来找张爱英这个东家应该也是她实在没有办法走投无路的抉择。 她又安慰了古娘子几句,并且仔细询问了具体的情况。 然后她才让古娘子回去:“不要有太大的心理负担,这件事我会想法子的。你就还跟之前一样就行。” 至于说要不要对她暂时停职,张爱英想想也放弃了。人家都这么主动投诚向她求助,她直接停职类似开除的话也太过冷血。 另一方面,她也算是有恃无恐。别的人或许不敢去试探人心,会担心万一古娘子经受不住那边的压力真的动手了怎么办,可她店铺里是装了足够多监控的。倒不是她有窥私癖,其实平时她根本不会去查看那些监控,唯一的目的就是预防纠纷。一旦起了纠纷,她能立刻通过系统调监控迅速了 解情况。 而现在系统还更加智能了,甚至不用她安装监控,都会主动给她抓取她想要的信息。她有时候也会疑惑,系统所在的高等文明到底得有多厉害,他们竟然能研制出系统这样的智能存在,并且还似乎对她如今所在的世界全知全能。但这些疑惑都得不到结果,系统也不会给她任何回答,她也就渐渐不去想了。 能利用便利就行,人嘛,始终是要认清现实活在当下的。 所以她现在立刻又给系统安排了任务:“系统,铺子那边你多盯着点,万一古娘子做出任何不利行径,务必第一时间提醒我。” 系统懒得回应,但张爱英知道,没有拒绝和反驳就是接受了。 她立刻让胡琏去打听古娘子前夫一家和那个要小姑娘冲喜的死老头子一家的情况。 前夫一家就是做香坊生意的,其实之前已经有过背调了,张爱英让人去查去盯着他家主要是想从他这里查出那个幕后之人。这里还没出结果,反倒是那个要冲喜的周老爷给了张爱英一点震撼。 这位周老爷曾经官至五品知府,当然不是益都府的知府,他也是老年归乡的——不得不说,张爱英又要感慨一句,真是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这益都府不愧是天府之国,真真是人杰地灵,这都出了多少人才了。咳咳,虽然这些都是老去的人才,曾经的人才,但都是人才嘛。而周家和正大街程家有所不 同的是,周家老爷子虽然没有程老爷子那么辉煌的过往,儿孙也同样没有走正统科举路中举出息的,但是这位周老爷子是个人才,长袖善舞,虽然也就做到五品知府,但是同窗同年同科各种关系网是给他玩儿明白了,儿孙愣是靠着他积攒的这些人脉都得了官身。虽然不是什么大官,可也都是在有油水的部门,其中还有个城防官,那是文的武的都给他插了一手进去,整个周家在府城看似名声不显,实则关联庞大。 也是因此,周家儿孙们愈发供着敬着自家这位老爷子,可即便如此,周老爷子如今也是近八十的人了——是的,古娘子都说客气了,什么半截身子入土,这分明就是黄土都埋到脖子了。搁张爱英上辈子这都能算是长寿老人了,如今这年头就更是,这周老爷子本就经营了庞大的人脉网,周家儿孙更想让他活成人瑞,那是各种好东西滋补品都给他用上,但这一次却是真的很难了,药石无医了都,周家人也没有放弃,各种砸钱下去求医问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不就有个江湖道士给他们支了个招,说要冲喜。 “这冲喜应该还另有讲究吧?”张爱英脸色沉沉。 胡琏出去打听了许多,虽不能完全确定,但也有些许眉目:“是的,这冲喜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的,生辰八字命格都是有讲究的,必须得是与老爷子相合的。” 张爱英的心落了下去。 这样的话才正常,但也正是因此,古娘子那前夫家都放话出来了,定然是已经得了准信,古娘子的女儿定然是命格合适的那个人。也就是说,他们根本就是拿着那个可怜的女孩儿一鱼两吃——威胁古娘子这个生母来给他们办事,之后再把这女孩儿送去给周老爷冲喜。 可冲喜这种事本身就不靠谱,都已经药石无医了,哪可能冲喜就好起来?而不成的话,这可怜的女孩子也定然结局凄惨。能活着遭受折磨都还能算是好的,就怕周家会让人生殉——大庆朝明面上是废除了人殉制度的,但是皇帝都经常然妃子殉葬,上行下效,有权有势有钱之辈偷摸搞殉葬也不是什么特别稀奇的情况,当然,他们可能会包装一下,逼人自杀或者自己动手杀人逼殉都能给说成是自愿殉节。进入大宅院,没有家世背景的女子就是砧板上的鱼肉,毫无挣扎的余地。 古娘子说这是害命,还真是一点没错。 “这周家可有什么能突破的地方?”希望渺茫,张爱英却还是想要挣扎一下。 胡琏不想让她失望,却也只能说实话:“目前也就能查到这些了,我之后还会继续关注的。” 其实就是根本找不到什么下手的地方。 张爱英本来想的是从这要冲喜的人家下手,先阻断冲喜的事,没了这个灭顶之灾,别的可以再徐徐图之。 可眼下看来,周家根 本就不是她能对付得了的,这想要突破口完全是找了个寂寞。 那就只能对付前夫家,可若是让他们家遭受什么打击的话,只怕会加速他们让女孩儿冲喜的进程。 张爱英一时也陷入了为难。 但她并没有就此放弃,有些事情,不知道也就罢了,入了眼进了心,就不能轻易放过自己。就比如古娘子这可怜的女孩儿,哪怕不是为了自己,张爱英都不愿意她折在这上头。 “你怎么不问我?”在她无比苦恼的时候,脑子里的系统又一次开口了。 张爱英惊喜:“你有办法?哎哎哎,好系统,你真是我的好系统,快说说,你有什么办法?” “办法没有什么,不过就是知道周家的一些事情而已。” 看了系统提供的消息,张爱英高兴的差点跳起来。 “系统,你太棒了!” 她也是没想到,这狗比系统竟然真的转性了,说要帮她作弊,现在还真就是帮她作弊。嗯,直接给她提供了周家的最大秘密,让她能有办法一招制敌,怎么能不算是帮她作弊呢? 第488章 娶妻娶贤纳妾纳色 听到这个心声的系统很无语,还有点蓝瘦香菇。它真的不想这么做的,它是个兢兢业业勤勤恳恳从来不会偏私宿主的系统,可是,谁教现在这个宿主真的是太太太太废物了呢? 它绑定过那么多宿主,一点不夸张,张爱英就是最差的一个。为了不影响自己的业绩排名,它不得不动用自己的积分来给宿主一些小小的帮助。嗯,这怎么能算作弊呢?别的系统都这么干,它只是以前不这么干,但不代表它不能这么干啊! 主要也是怪它自己疏忽,谁让好好的都能绑定错误呢?如今这样,唉,也算是体谅老人家的不容易吧! 毫不知道自己被称为“老人家”的张爱英,此刻还满脑子都是兴奋,并且立刻让胡琏对照系统所说的地方去进行探查。 当然,就算她知道自己被称“老人家”被那般嫌弃,张爱英也是不会在意的。那不也是事实嘛! 有的放矢,胡琏很快就查到了很多有用的东西,张爱英又对他一番吩咐叮嘱下去。 胡琏无有不应,脑子更是灵活,接到指令便立刻行动起来。 ### 贾世莲是青竹巷的一枝花,从小就引得不少男孩儿追在她屁股后头,不过她向来心高气傲,根本看不上巷子里那些寻常百姓人家,发誓要找个有钱有势的。不过婚姻之事到底是讲究个门当户对的,再是如何低头娶媳,高门大户也不会无缘无故娶个小户之女,尤 其贾世莲还以美貌著称,所谓娶妻娶贤纳妾纳色,大户人家真要有谁把她这样美貌女子巴巴的娶来做正头娘子,是会被嘲笑色令智昏的。再者贾家在寻常百姓中也是无人敢轻易沾染的,贾世莲的爹就是块滚刀肉,贪懒奸猾,不务正业,还经常伙同自家娘子出去行那仙人跳的事,在附近是出了名的粘包赖,贾世莲之兄贾世清小时还读书识字,长大后却跟着人混成了街溜子,挣钱的本事没见长,吃喝嫖赌却是个中翘楚。贾世莲愈发想找个高门大户跳出家里这火坑,却不想,又有哪个高门大户愿意沾染这样火坑的? 故而贾世莲拖来拖去,硬是拖到了双十年华,父兄起初也想用她的美貌来钓个金龟婿,发现不成,就想拉她下水,让她在家里接客赚钱,当然,说是不会说得这么直白的,人家那叫让她陪公子哥们玩玩,从他们手里掏钱。贾世莲半推半就应了,她也手段高明,吊着人,只让那些人占占便宜,却是绝不肯轻易便把身子舍了出去。直到她遇到周二爷,了解周家情况,周二爷又是个肯为她花钱的,她便自此收了那些行当,只一心跟着周二爷做了他的外室。 周二爷比她大了几十岁,但不要紧,周家财气养人,周二爷在同龄人中也算是儒雅英俊。说来,周二爷早年就一个儿子,前几年出去游学的时候遇了马匪,不幸丢了命。正 妻早就年纪大了不想生了,奈何岳家厉害,周二也不想换个妻子,屋子里那些个妾室通房的也都是生的一堆女儿,个个还都被正妻弄得坏了身子,没几个能生的。周二爷不能绝了后吧,可正妻也不愿他抬人进府来生儿子,知道周二爷在外找外室,她也默许了,夫妻达成默契,只等着外室生了儿子便把人抱进府里来,至于那外室随便打发了就是,以后再封了所有人的口,这孩子养大了便也只会当她这个正妻是亲娘。 对于这些打算,贾世莲并不清楚,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只不过是贾世莲几个外室中的其中一个,只不过因为貌美伺候人的活计好,周二爷便格外宠她几分,随便漏点什么东西,她便真当自己已经把男人的心哄的服服帖帖了。只等着早日怀孕生下儿子,便能进入周府站住脚跟,从此也做了那正头娘子当家夫人——嗯,也不怪她有野心,周二爷不是一次两次嫌弃那人老珠黄的正妻了,还没个儿子傍身,日后她进了府,年轻貌美笼络住男人的心,还有个儿子给自己撑着,难道还没有她上位的时候? 或许每一个做外室做小三小四的都做着这样母凭子贵登堂入室成功上位的美梦,尤其是贾世莲经过一年的努力研究,如今终于有孕的时候,她更是欢喜得不能自抑。一面又想讨好男人,一面又怕伤了孩子,愣是去找了青楼的婆子 来学了那伺候人的花样,活活把个周二爷伺候的舒舒服服乐不思蜀。但也就是头几个月,等到她肚子越来越大,周二爷迫不及待找人来看了,一下子得了个晴天霹雳,只因她这一胎怀的多半是个女儿。周二爷一下子就淡了兴致,贾世莲自己也急得不行。 若不是月份太大,打胎十有八\\九会伤到母体甚至害死她,贾世莲都已经利利索索把这个孩子给打了。不过事已至此,她也只能安慰自己,毕竟她怀相好是真的,平时伺候得周二爷也快活,在一开始的郁闷之后,周二爷也想转过来,还是会三**时过来看她,看到贾世莲做出来的闷闷不乐模样,甚至还会主动安慰:“你怀一个便能继续怀,虽然不是儿子有些可惜,但女儿也不错,我周家都养得起。不必想太多,好好把孩子生下来,日后还等着你给老爷我生个儿子。” 一番话把贾世莲哄得心花怒放,愣是不顾快七个月的大肚子,又给周二爷一番伺候。 不过她很快就发现事情还是有了变化,明明之前还对着自己柔情蜜意的周二爷,已经大半个月都没过来了,不仅人没过来,连东西什么的都没再派人送过来。 便是偶尔来一次,也只是问她几句怀相,让她注意着准备生产的情况。却是连碰都不碰她一下了。 说周二爷是心疼她大了肚子这种鬼话,贾世莲自己都是不信的。若肚子里是 个儿子也便罢了,这分明就是个女儿,周二爷又如何会那般体贴?何况作为枕边人,别的不了解,这事儿上头贾世莲觉得自己还是能有个至少七八分把握的,周二爷完全就是个色中饿鬼,这人突然不饿了,唯一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外头有人把他喂饱了! 精力都用在别的女人肚皮上了,自然也就没力气缠她了。 这时候贾世莲忘了自己也只不过是一个外室,或者说,也许正因为自己都还是一个奋斗着等待上位的外室,对于可能有人将自己取而代之,她的危机感是空前绝后的。她的心里也充满了愤怒,但她不敢质问周二爷,却也不能坐以待毙,于是,偷偷派人跟着周二爷,想要查清楚那个野女人到底是谁,又是什么情况。 一查便又是半个月没有音信,而周二爷更是也再没有过来。 这天,贾世莲又撒了一包银子出去,终于得到了关键消息。 “你说什么?那女人也怀孕了?!!” 第489章 不能坐以待毙 贾世莲急得直接拽住了小混混的胳膊,“你给我说清楚,她到底是谁?住在哪里?” 小混混说怀孕都是瞎编的,就是拿捏了贾世莲的心理想要多从她手里弄点钱,所以这会儿更是故作姿态犹犹豫豫:“嗐,贾娘子,那可是周二爷的女人,又是怀着身子,周二爷宝贝得紧,小的这可……” 贾世莲一咬牙,撸下手腕的金镯子:“你快说。” 小混混半推半就手下,心里乐的开花,面上还犹犹豫豫,眼神往贾世莲头上瞟。 贾世莲心头发狠,一个个都是贪财鬼,但却也因此越发觉得他说的肯定是真实信息。 她把头上的金簪也一把拔了下来,肉痛地塞到小混混手里:“现在能说了吧?” 小混混拿过去先咬了一口,确定都是真金,那叫个眉开眼笑:“贾娘子你都这么有诚意了,那我也就豁出去了……” 贾世莲听完失魂落魄。 等到小混混脚底抹油都见不到影儿了,丫鬟茜儿不得不出声提醒:“娘子,这么毒的日头,还是赶紧回屋去吧。” “你听到了吗?”贾世莲回过神,却又像是根本没有回过神,完全被小混混带来的消息魇住了,“他好狠的心,我还大着肚子给他生儿育女,他便急不可耐又去找了一个。还是生了三个儿子的寡妇,儿子儿子,他这是觉得我生不出儿子不成?” 茜儿被她掐得生疼也不敢叫出声来,前一个婆子本来是周二爷 带来的,暗地里更是周二太太的人,贾世莲趁着怀孕各种发作就在前段时间才把人弄走了。当然,实际情况是知道贾世莲这胎是个女儿,自然就没了价值,这婆子已经到了她此时口中生了三个儿子的寡妇那边。但茜儿不知道啊,她只看到那婆子还是周二爷的人都被发作了出去,她还是贾世莲买回来的,连身契都捏在贾世莲手中,哪里敢不精心伺候? 此时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点头小声附和。 “不、不行!我决不能坐以待毙!”贾世莲忽然清醒,眼睛死死盯着眼前的丫鬟,“茜儿,你听到那宅子在哪儿了对不对?你给我去看看,你去看,去给我打听清楚,刚刚那狗东西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对啊,娘子,那还不一定是真的。好,好,奴婢这就出去打听。”茜儿也怕应对她,听了话直接就溜了出去。 但她哪里敢真的过去打探,就是过去了也不可能真的打探到那些内情,所以只是出去晃了一圈,回来只告诉贾世莲:“太太,似乎是老爷在那边,奴婢不敢靠近了去看。” 但就这一个消息也足够贾世莲震怒了。当然,她不会责骂茜儿,还得安慰她跑得快是对的。因为周二爷的性子,哪怕以前再宠她的时候,也不会允许她打探行踪。如今这种情况下,让男人知道了她在探查,更是坏事。 之后几天她又想方设法,大把的钱撒出 去,找了好几个人去那宅子打探情况。 回来的人大概说的都差不多,还有人告诉她,那宅子周围还有不少周家的人盯着,似乎严防死守,他们也不敢靠近。只不过隐约是听说里面有女人怀孕了。 贾世莲确定了那是周二爷的另一个女人,而且还这般受重视,说不一定家就是怀的儿子,那岂不是要抢在自己之前就给周二爷生下儿子?哪怕那是个寡妇不可能进府做正头娘子,可是有了这个长子在前,自己以后再生儿子爷到底是被压了一头。 她愈发恼怒不安,也愈发着急。 好在,机会很快就来了。 贾世莲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了几日,周二爷派了人过来告诉她,自己去绵州府出公差了,在她生产时都可能回不来,让她关好门户好生过日子。 其实就是敲打外室也要安分守己。毕竟外室之所以叫外室,那就是养在外头的,不像府里,高墙大院的阻拦,女眷根本出不来,外室就不一样,趁着男人不在家偷人什么的还是比较容易的。这也是外室的儿女即所谓奸生子不被礼法承认的原因之一。 若是不知道那寡妇的存在,贾世莲还能勉强安慰自己,哪怕老爷没有亲自来,但临走之前能让人来带个口信,还给她送了一笔钱,也算是对她还不错了。可如今这番,她却觉得这就是老爷的心已经完全不在她这边了,甚至已经联想到了之后自己被厌弃 ,怕不也是这么一笔银子打发了事。 这绝对不是她能接受的。明明之前也钓了那么多有钱郎君,虽然都是没什么大出息的,但哪个不是比周二爷要年轻英俊的?甚至还有人明确提过可以纳她入府,给她个名分保她衣食无忧。但她却选择这么没名没份的跟着年纪大了她两轮的周二爷,难不成真是图他老图他丑图他身上老人味?那是奔着生下独子入主周府去的啊! 所以,贾世莲立刻决定要抓住这个机会。 “决不能让那贱人先生下儿子!” 正好周二爷要离开,这简直是天赐良机,若不抓住,她后半生的荣华富贵都要大打折扣! 贾世莲很快便各种安排下去,她跟了周二爷也快两年了,周家不缺钱,周二爷对她更是大方,之前怀孕初期特别高兴,各种金银珠宝首饰绸缎更是流水一般送过来。当然,这也不是周二爷真的就那么大方,主要人家两口子都觉得贾世莲这样跟娘家也断绝关系的,那就一切都在他们的掌控中,日后等她生了儿子不安分的话,把人提脚发卖了,这些东西仍旧是自家的,相当于左手倒右手而已,纯纯就是从贾世莲眼前过一下,哄她开心听话罢了。也是贾世莲之前一心装乖卖好太过努力,让周家都觉得她是个好拿捏的,万万想不到她还真能搞出事来。这不,这些从周家拿出来的银钱珠宝各种值钱东西,就被贾世莲 流水般撒出去,总之一定要让那贱人得不了好。 不过五六日,这一切便安排到位了。 这天清晨,雨花巷许多人还在睡梦中,便被一阵猛烈的敲锣声吵醒。 “走水了!走水了!” “快来救火,来人啊,救火啊!” “救命啊,救命啊!” 各种声音混在一起,火光比晨光更先照亮人们的眼睛。 无数人加入了救火的队伍,混乱之中,无人注意到有人摸入了起火点旁边的那间屋子,并且快速进入了密室,顶着浓烟从中抱出了各种册子。 周家人赶来很快,他们虽然并不住在这条街巷,但这处宅子毕竟特别,他们一直都留有人手。这次也实在是没有防备,毕竟没有人能进来,但谁能想到隔壁烧起来了呢?离这么近,那是很有可能烧过来的。想到屋子里那些东西的重要性,管事的人只是犹豫了片刻,就做出了决定,让守屋子的人赶紧去帮忙救火。 毕竟,火势真要控制不住,那屋子里的东西那么多可就会全都毁了。至于说转移,那么多也根本转移不过来。 也就是这个决定,就让人钻到了空子。 等周家人得到消息赶过来的时候,从宅子里搬出来的各种册子信件已经满天飞了。 第490章 惊世骇俗 有他们的加入,附近的衙差也快速赶来,火势已经基本被压制住,或者应该说,隔离带挖的好,隔壁宅院也就靠近周家这院子的厢房烧毁了,其余的都还算完好。 也是因为火势得到控制,人群有了喘息之机,大家就有了心思研究那满天飞的各种册子纸张,有些一看就是往来信件的,更是让人好奇。 有识字的自己看还不算,还在周围的怂恿下帮着念了出来。 如果是一两个人也就罢了,多的是人这么做,而那些册子更是一路撒了出去,周家人根本阻拦不及。 而随着各种念信看账册的声音,慢慢地有人听明白了。 “我天,这不会是说的三十年前扬都府税银沉船案吧?照这信里说的,那税银不是沉船了,而是被人偷梁换柱了?” “这个这个,这莫不是说的四十年前西北旱灾朝廷赈灾的事?当年说是进了瘟疫小镇,赈灾粮大半陷落其中,随着小镇死绝,那些赈灾粮也都下落不明,后来说是山匪抢了粮,原来竟是官商勾结倒卖赈灾粮,还有屠村屠镇,什么瘟疫都是假的,是那些人杀人灭口做戏……杨石坚,杨石坚,当年的赈灾大臣是不是就叫杨石坚?” 此起彼伏的声音响起,周家派来的人听了就慌了,疯狂想要去把那些册子找回来。 可人群比他们更疯,一个个都伸手去拿那些,哪怕是不识字的,也赶紧拿到手里,视线几乎要将纸张 盯穿,想要知道上面又写了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 “这是回信,这封写的是二十年前洛水决堤……” “不对,这些都是从哪里出来的?不是起火的这家,是这宅子,大家有谁知道这宅子是谁家的?” 周家那些人本来还想尽量把事情捂住,听到这里便知道彻底捂不住了。 现场本来就有衙差,周家人本来想着让这些跟自家有勾连的衙差去收取这些信件册子,先把东西收回来,之后他们还可以慢慢解决。但是愤怒的人群已经完全被吊起了胃口,不管这些书信内容是真是假,这样惊世骇俗的事情,他们一定要了解后续。 如此多人裹挟之下,就是衙差有心想要偏帮都不行——平时百姓们再畏惧他们那身皮,可民愤真的被激怒起来的时候,那都不只是法不责众,更是会让官府都畏惧。民愤稍不注意就会成为民变,严重了能把本地父母官祖宗十八代的骨灰都给扬了,哪怕不到那个地步,有民愤传出去,也是相当影响官声的。 而眼下的情况就是看着衙差似有推诿,百姓们便已经直接闹了起来。 另一边,不近不远站在对面的贾世莲也被眼前这变故惊呆了。 她也有片刻惊讶,没想到自己这把火竟然还能牵扯出这样的事。然后才醒悟过来,不对啊,那宅子不是周二爷安置那贱女人的吗?怎么会还有这样的事? 这一刻,本来因为怎么都没看到那 贱人出来的贾世莲也终于有些慌了。 然后她就安慰自己,不慌不慌,为了把这事儿做圆满,她可是找了那么多人布置出去的,做事的根本不知道是她干的。而且为了不让自己的举动太明显,她都没让直接烧这宅子,而是让人点了旁边那宅子。她的想法也很简单,最好是火势能绵延过去直接把那贱人烧死。就算做不到,这么近的距离走水,那贱人也肯定会受惊。孕妇受惊什么的落个胎不是很正常嘛!就算那贱人好运逃出来吓不到,她也准备了充分的后手,趁着混乱给她狠狠推搡捶打几下,还不信她那肚子里的娃能那般命硬。 总之,贾世莲思来想去都觉得自己的安排没问题,又有些不甘不愿,这么久都没看到那宅子里有女人跑出来,都怪那火灭的太快了。 不过心底此时有个声音,催促她赶紧离开。 她也确实这么做了。 然而才在人群中艰难行走了几步,身后忽然一股大力袭来,她刚刚稳住双脚就被人捏住了胳膊,像是被老鹰捉住的小鸡,下一刻硬生生被带着扭过了身子。 “果然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开口的正是之前伺候贾世莲的婆子。 但她此时没了之前在贾世莲身边的和顺,或者说,她在贾世莲身边的时候也不过就是装出的三分和顺,如今这个态度才是她对贾世莲的真正态度,她语气冷硬满脸阴沉,“这把火是你放的? ” “不是,你说什么,我不知道。”贾世莲立即否认。 然而婆子恼火得很,刚刚那寡妇趁乱跑出来已经被人看到,想来说不得多久,寡妇夫家就会找来,这人就白废了。自家太太这么久的布局和用心也都全被毁了。 她此刻吃了贾世莲的心都有了:“自己是个没本事的,竟然还会使这些下作手段。真以为你把这一个废了就有用了?一只用来下蛋的鸡连下主人满意的蛋都做不到,还真以为自己能飞上枝头做凤凰了?” 她字字锋利,听得贾世莲十分恼火,她甚至想不明白这凶婆子是什么时候从哪里跑出来的,还有她话里这意思,难道她是去伺候那个贱人了?可是她根本就没见到那贱人从宅子里出来…… 脑子里无比纷乱,但有一条她知道自己是绝对不能认下这些的:“你在胡说些什么?你这婆子,莫不是记恨我之前赶走了你,便要趁着老爷不在的时候报复我?我告诉你,你最好别这么想,哪怕这是个姑娘,那也是老爷的种,你一个下人还是掂量掂量。” 贾世莲说着一挺腰,扶着大肚子挣扎起来:“你这恶毒婆子,赶紧给我放开。” 婆子见她这模样心中更为光火,两人拌了几句嘴就这么撕扯起来。 直到贾世莲忽然一声痛呼。 “疼!疼!我的肚子,我好疼,疼!”她一屁股坐在地上,很快有大片的血洇湿了出来,在地上没一会儿就 淌成了一片。 周围其实也有人在听着这两人的争吵听八卦,看到出了这样的意外也是唬了一跳,人群迅速把这里包围。 婆子刚也是愤怒上头,还有一个原因也是她作为周二太太带过来的人,连周二太太都不知道这宅子的秘密,她也不知道现在对周家来说是要命时刻,才会没有忍住性子。 可看到贾世莲这样她也清醒过来了,当时就想跑,可这么多人围着,有人直接就拉住了她:“别跑,你把人打得这怕不是都要流产了,你可不能跑!” 衙差听到说这边出事了赶过来,便听有人快言快语:“官爷,你们快快过来,这两人争执,婆子说是这妇人放的火,这妇人……” 竟是快速就把两人的争吵给复述了出来。 贾世莲这时候更是要痛昏过去,坐在地上抱着肚子,看衙差过来,直接抓住了衙差的脚:“官爷,救我,快救我。我肚子里是周二爷的孩子,快救我……” 第491章 庸医害人 嚯,这竟然还有瓜?!! 群众们八卦起来那力量是非常可怕的,有心打探什么消息都能打探出来。尤其如今还有人浑水摸鱼。各种消息就更是长了脚一般快速传播。 于是,很快府城众人就都知道了,周家二爷的一个外室为了打击另一个外室,竟然下手放火杀人,偏就那么凑巧,把外室隔壁周家藏了多年的秘密也一把火放了出来。是的,百姓们也都知道了,那藏了那么多惊世骇俗信件账册的宅子竟然也是周家的,周老爷子便是靠着这些秘密才支起了一张巨大的人脉网,如今全都曝光出来,那些秘密每一个都牵涉重大甚。甚至就连周二爷那另一个外室,都是去偷抢过来的寡妇,人家根本不是自愿跟着周二爷,却是全然被胁迫的…… 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惊掉了众人下巴,当然,即便有这些八卦,仍旧不能掩盖那些信件那些册子带给人的震撼。 周家人干脆破罐破摔,想要用那些男女之间的香艳破事来遮掩,甚至主动放出周二爷无子想要求子的事,连带还有另外两个外室的事也都曝了出来。 这确实也起到了一定作用,但是他们忽视了那些信件和册子在百姓心中引起的质疑。哪怕周家试图抵赖说那些都是假的,全都是写着玩儿的,也没有人会当真轻易相信。 尤其是四十年前西北旱灾的事儿,如今益都府也有不少当年从西北逃亡到这边 的人,或者是有亲戚在西北受灾的,哪怕已经过去了四十年,当年的旧事已经成为一些祖辈传闻的事情,可那种大旱大饥人相食的惨烈场景,仍旧让人一旦提起便忍不住痛心疾首眼泪涟涟。而经历了那样的灾事活下来的人,如今至少也都是爷爷奶奶辈的了,发动家人谁还敢不当一回事? 如今知道那年的事情竟然还有这样的内幕,又叫人心中如何能平静?大家都要个说法,而事情牵涉如此之大且又传播迅速,就算是知府或者都督府有心为周家遮掩,却也根本无济于事。更别说周家虽然拉起了一张人脉网,但说白了周家子弟也并没有什么真正出息的,连一个考中举人的都没有,要论真正多高的社会地位多么高的权力他们是沾不到手的,更不可能结交到知府和大都督都能给他们面子为他们做这些事的地步。 甚至为了撇清自己,知府和大都督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搜集信件,并且快速往上奏报。 这个过程是会比较漫长的,官场走流程向来是不会那么迅速的,哪怕知府也恨不得快点把这烫手山芋甩出去,却也没那么快,毕竟这年头的交通速度,实在是不能有太大的指望。 但这些都跟张爱英无关了,因为她只要确认周家倒下,根本没有什么精力再来搞给老爷子冲喜的事就成了。 不过,为了让古娘子那狼心狗肺的前夫一家也受点教训,张 爱英还是动了些小手段的。只等着看有没有成效了。 周家这边乱成一团,虽然不至于立刻下狱什么的,却也已经被监管起来。不过这样的人家,都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还没死呢,这会儿还是有精气神赶紧去查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的。 可查来查去这事儿还真就是贾世莲那把火引起来的,周家自然不信事情会这么简单:“不可能,不可能,一定是有人故意想害我们,可到底是谁呢?” 周大爷更是恨极了,要不是周二出门在外,人在跟前的话,他直接把人杀了的心都有了——不管背后是还有什么人在谋划,但周二爷搞出那些外室的破事确确实实给人钻了空子,让人有了机会搞事也是真的。至于抓了寡妇的周二太太,如今更是被罚在家里跪着,她当然是想要立刻逃回娘家,不过周家现在也恨极了她,甚至觉得要不是她那么善妒,逼的周二出去找外室生子,也不会闹出这些事来,所以不可能放她这时候离开。同时,之前对她格外看重给她撑腰的娘家,此时此刻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哪里肯沾染周家的一星半点事情,都在自查,恨不得把跟周家有关的全都赶紧断干净处理清楚,哪里还会让她回去? 府衙的人已经赶去追捕周二爷了,不只是他,周家所有在外有名有姓的儿孙都得控制起来。周二爷还没回来,周大爷找不到足够出气的, 把之前守在宅子的人都罚了一通还不解恨,想着罪魁祸首:“姓贾的那个贱人呢?” 都是这贱妇,一个穷酸丫头,他们周家给她锦衣玉食,不知感恩也就罢了,竟然还养大了她的心,搞出这些事来。 周大太太脸色阴沉:“不用问了,今早医馆派人过来了,人已经没了。” 说完看到丈夫的眼神,她不满看回去:“别想太多,可不是我动的手。都这个时候了,我不会去做那些多余的事。我还巴不得留着她问清楚,看看到底是谁在背后算计我们。” 周大爷也知道是自己想错了,讪讪然:“我不是那个意思。对了,那孩子呢?” 提到孩子,周大太太脸上嘲讽之意更浓:“是个儿子,可惜了,遇到脑子这样不好的娘,连安稳出生都做不到,做了个短命鬼。” “什么?”周大爷一听更加恼火,他早就审问过贾世莲的丫鬟茜儿,知道都是因为说那胎是女儿才惹出这一系列的事,当下更是恼恨至极,“庸医,简直是庸医,真真庸医害人!” 他起身,周大太太还想提醒,却见他走了几步就又颓然坐下。 大太太冷笑,是啊,还算他有几分脑子,都这个时候了,难不成他们还能去找那庸医的麻烦?那才是本末倒置,还嫌自己死得不够快。 两人都陷入了沉默,心情都不算好。这时候有人匆匆进来传话:“不好了,大老爷,不好了,老太爷不好了 !” “什么?”两人坐不住,跟着到了周老太爷的院子。 哪怕到了这种环境,周老太爷几乎不能说话不能动,可对整个周家来说,他仍是家里的主心骨。 现在也不好请大夫,幸好家里还有懂医术的下人,赶紧上前查看。 第492章 让他们付出代价 一番人仰马翻,老太爷的情况稳住了一点点。 “小五,你干了什么?我不是说了不能来打扰老太爷吗?”周大爷气不过,顾不得什么兄友弟恭,回头看到弟弟就开口训斥。 周五爷也被吓了一跳,不过他是老来子,一直最为受宠,哪怕如今也已上了年岁,仍旧是有些天真:“我、我就是想着让父亲拿拿主意,家里如今这个情况,只有父亲才有办法。” “你糊涂!就算是让父亲拿主意,那也得是父亲人好着清醒的时候,你看看父亲这模样……”周大爷怒极。 而就在他这句话下去之后,床上的老太爷就又有了变化。 几个懂医术的下人也不敢轻易下手了:“大老爷,五老爷,赶紧想办法吧,老太爷这是真的危急了!” “你给我闭嘴!”周大老爷一听这不吉利的话,先给了说话之人一巴掌,把人扇得跪下,看一眼床上的老太爷,他还是起身了,“之前那位老道呢?快去找人!” 他们之所以会信任那位江湖道士,也不是他们真的蠢,那么容易被骗。主要那老道士还是有点办法,之前都说老太爷的身体已经是药石无医,换句话就是直接等死了,可他一副药下去,愣是把老太爷的一口气给吊住了。 所以对他说的那什么冲喜之说,周家人才会相信,反正也是死马当成活马医。 这时候自然也是要去寻人。 结果等了好一会儿,去寻人的几个奴 仆只回来了一个,都是因为他是家生子,娘老子兄弟家小全都在周家,他才没有跟着逃跑:“大老爷,那老道士跑了,人跑了!” “什么?人怎么会跑了?那来福几个呢?” “他们听到说老道士走之前留下话,说、说……” 周大爷气得直接又给了他一巴掌:“到底说什么了?都这时候别在这里抖机灵,还搞什么吞吞吐吐,你就给我说,有什么我都能听得。” “老道士说周家大难将至,上上下下都、都不得好死,他们,他们全都吓跑了。”话没说完,人已经跪了下去,等说完便哐哐磕头,“不是奴才说的,都不是奴才说的,是那老道士说的,外头都在传。” 周大爷刚说自己什么都听得,结果真听了这些却根本受不住,瞬间目眦欲裂,整个人气得都开始发抖。 “一派胡言,都是一派胡言!果然是个江湖骗子,就是个骗子!” “老爷、老爷……” “还有什么话?” “那老道士、老道士还说了,咱家这情况,完全是被人给坑害了,就是之前说要冲喜的,那位姑娘的生辰八字是假的,还没进门就把咱家给冲着了。” “不可能!”周大爷到此时还不愿意相信,什么样的人敢在这样的事情上玩弄他们周家? 倒是周大太太不耐烦:“还有什么一并说了就是。” “不、不止如此,老道士说咱家这是把最后的机会都给毁了,老太爷这回也是 再没有、没有……” 话还没说完,里头忽然传来一阵惊呼。 周大爷夫妇赶紧往屋里跑。 片刻后,屋子里传来震天的哭声,周老太爷,殁了! 屡受打击的周大爷,到此刻终于再也忍不住,悲痛之中,哇的呕出了一大口血。 “老爷!” “大哥!” 周家一阵兵荒马乱。 周大爷吐血后清醒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让人去查:“去查那家人,让他们付出代价!” 人到了无助之时,对所处环境条件完全无能为力的时候,就只能寄托于玄学。所以哪怕对老道士的话装作不信不以为然,可实际上,他心里也已经认定那就是事实了,尤其是老爷子当真这么快就死了。 所以他第一时间就做出了决定。哪怕他周家这一波栽了跟头没法保全,也要把那害了他家的祸头子拉下来陪葬。 当然,那要和周家冲喜的人家自然就是古娘子前夫家了。其实什么生辰八字是假的这种完全就是编的,真要细心查证的话,根本经不起一点推敲。可周家这样的情形,他们并没有时间再去慢慢查,而且老爷子都死了,如今这样的局面,相当于是最后有可能想出办法的人都没了,周大爷反正没有任何办法,想要逃也逃不掉,他们现在就只想报复。背后谋害他们的主使者找不到,这么一个破落商户竟然也敢这样算计他们,那就该死! 周家虽然现在已经犹如困兽,可上头还没有完 全发话将人下狱,家里老人去世也没有多少人敢来吊唁,可他也借着机会递出了一些消息。虽然许多人想要跟他们划清关系,但有的事情不是那么好就划清关系的,还是有不少人之前与周家沆瀣一气,如今不想与周家共沉沦,被轻轻一威胁,实在不能救人帮忙,但做点小事还是可以的。比如,让那一家子的生意做不下去。 但这仍旧不能解恨,周大爷只要想想自己家可能面临的悲惨命运,而那害了自己一家的罪魁祸首竟然只是轻轻的没了生意,人却还能好好活着,他就觉得不能忍耐。 也正是贾世莲的那把火给了他启发,于是周大爷干脆故技重施,想要让人去放火烧死那家人。唯有如此他才能解恨。 这种要命的事托别人他信不过,而且这种时候,别人被威胁帮些小忙还可以,涉及杀人放火,又是在这关头,他再怎么威胁也不可能有人会答应。所以周大爷思来想去,选的是自家那些奴才。 周家也有一堆家生子,以往这些家生子都以跟主家关系更亲密更值得信任而得意洋洋,如今主家遭难,他们也是最惨的,因为他们出生就跟周家绑在一起,别的奴仆还可以见势不妙逃出去,他们却是全家老小甚至连亲戚亲家都是周家的奴仆,一家子上上下下都在周家这条船上,根本逃也逃不掉,单是一个人逃出去也没用。他们做惯了豪奴,逃 出去后没有钱没有身份,一样是活不下去的。 这时候周大爷就用给他们放良给他们身份钱财让他们能活下去的事来诱惑他们,以此为条件让他们去办这件事。 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虽然主辱奴死,可自古以来就不乏所谓忠奴救主的故事,就那种全家倒大霉前,主人把最信任的忠奴放良,让他/她带着主家的血脉以及一些信物银钱赶紧离开,给主家保留最后一丝血脉,甚至还有忠奴把自己的孩子换出去保住主家孩子的。总而言之,这种时候奴仆放良还是可以的,甚至很多家生子根本就不在衙门的官方记录上,只要主家提前把人放出去,那也追究不到他们头上来。 因而,周大爷这一番画饼很快就吸引了想要求活的人,其中或许也有人的确是忠奴,对周家已经有了很深的感情,如今也自愿去做这件事,他们很快就组织起了人手,并且事不宜迟准备立即行动。 第493章 灭亡之前的最后疯狂 胡琏得到消息都惊了,也不想闹出这样的人命——老道士其实是被他让人想法子弄走的,那些个老道士留下来的话自然也都是他找人传的,就是要借周家的手打击那家子恶人。但也不至于灭人满门,再说古娘子的女儿也还在那家里呢。何况放火这种事情,那是人能控制的吗?一旦真的借风成势,火灾蔓延,烧光接连的几条街都不算什么。尤其那家人现在落魄,住的都是大杂院子,那些地方都是日子清贫的小老百姓,住的人多堆的各种东西也多,不容易清理隔离带,一旦烧起来根本控制不住。 他立刻也组织人应对,绝对不能让那把火真的烧起来。也因此,他更厌恶这个周家,就从他们曝光出来的那些密信就可以知道,周家这么多年的富贵生活都是与人沆瀣一气苟且偷来的,都是建立在百姓的血泪中的,他们享受了大半辈子的完全超越普通百姓的幸福生活,如今只不过是要还债了,竟然还要做这些。真的只是为了向那家复仇吗?不,他更觉得这纯粹就是已经完全扭曲,恶意报复城中百姓,就是灭亡之前的最后疯狂! 可能周大爷也没预料到,所谓树倒猢狲散就是他如今的光景,连家中密议之事也能快速传出去。 事实上根本不只胡琏得到了消息,还有许多一直盯着周家,就怕他们会临死反扑拖人下水的,也都很快知道了这个事 情。一个个脸色当然不好看,对一个莫须有的传闻,周家就能做出这样的打击报复,那他们这些曾经的盟友现在却不帮忙,周家人岂不是更要记恨他们?不,绝对不能给周家这样的机会。 在这样的情况下,周家派去的人放火烧人就被人逮了个正着,周家人本来就已经名声臭了,之前还能说上头的指示没有下来,知府也不想沾这块烫手山芋,所以尽管和都督府一起把人监禁了,但也没有拉人下狱什么的。可这回的事情曝出之后,府衙也不能再作壁上观了。 周家成年男丁都被下狱,周府也被围住,女眷妇孺再也不能出来。同一时间府城也被新的消息灌满。 当然,因着这事儿,古娘子前夫一家也出了名——虽然送女孩儿冲喜巴结权贵这种事或许很多人为了利益都会干,但是自己会干也不代表这就是多么值得夸耀的事。加上周家可能牵涉的那些事情,桩桩件件都是在百姓的雷点上疯狂蹦迪,就连周老爷子死了,还有人直接在周府外面放鞭炮的,晚上甚至有人往周家门上泼粪,前夫家还与这样的人家冲喜,甚至为了达成这样的事,竟还编造生辰八字,简直是人人唾弃。 哪怕他们在这次放火事件中属于受害者,但根本没有任何人同情他们,反而知道了他家的行径,个个嫌弃唾骂。这家人的名声也一下子烂大街了。 前夫家也很委屈, 他们想辩解根本没有什么编造生辰八字的事,但这时候根本没人在乎这些。他们更是想不穿到底是怎么回事,之前周家出事,他们还在庆幸,之前他们生怕这事儿被人知道了会撬走这样的好机会,一直瞒着,如今冲喜不成他们也不用牵扯其中。哪里知道还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自家的生意莫名其妙黄了不说,倒赔了不少银子出去,如今更是差点命丧火海,偏偏这件他们极力想要隐瞒装作不存在的事也被翻了出来,实在是太倒霉了。 要是那江湖道士还在的话,前夫都想去问问他,为何要编那些话来害他?!! 因为舆情激愤,他家本来就以为之前生意被搅黄更加落魄,许多亲戚都怕被沾上,这次他家名声彻底臭了,还愿意拉他们一把的亲朋,这时候也不得不赶紧跟他们划清界限。 都说痛打落水狗,前夫家之前也不仅仅是对古娘子不厚道,此情此景,从前被他们用各种腌臜手段针对的人都赶紧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直接将他们一家干的各种糟污事都抖露出来,其中就包括如何算计古娘子。种种手段不一而足。但这些其实都是小儿科,太阳底下无新鲜事,很多完全是话本子里讲烂了的桥段,根本没什么新意,却恰好因为与周家有那么点关系,直接达成了绑定效应。几乎是周家的事有多出名,周家被人翻出来说的时候,他家也会 被连带扒拉出来骂上几句。 不仅是跟他们有关的亲戚受不了,自家人也受不了了。 古娘子前夫现在娶的妻子先提出了和离,继妻生的儿子也已经有十岁,早就启蒙已经上学,看起来还颇有点天赋的样子。本来他们一家之所以会打上把古娘子的女儿送去给周家冲喜的主意,就是想拓宽路子,跟周家这样的庞然大物扯上关系,对他们一介小小商户来说利益可是大大的,以后说不定还能想法子把儿子送进青山书院。结果如今偷鸡不成蚀把米,儿子在学堂里被人讥笑再也不愿读书,回到家更加怨恨父母,甚至想要跟随母亲离开。 不过继妻能跟前夫搞到一起,本质上还是自私鬼,现在她能逃离这个火坑就不容易了,哪里还能再带上个这么大的拖油瓶。 如此前夫家更不消停了,一家上下还想迁怒古娘子的女儿,不过他们住在大杂院,周围有人看着,本来就觉得他们过分,如今周家的面目被众人知晓为所有人不齿,大家也更心疼可怜这女孩儿,他们也不能做得太过火。 古娘子就是在这个时候提出要接女儿走。 前夫家当然不愿意,毕竟他们家日子再难过,可只要捏着这个女儿,就能想方设法从古娘子那里弄好处来。不过事已至此,到底是胳膊拧不过大腿,在古娘子威胁实在不行就要去报官争女儿,到时候他家还不给,是不是说明跟周家 还有关系,或者他还有什么恶毒打算……如此一番威胁,最终他们也只能妥协了。 并且没过多久,这一家子就在府城待不下去,最后灰溜溜回了乡下,古娘子不仅抢回了女儿,并且再也不用担心他们还会出来把女儿从自己身边夺走。 这些都是后话了。 眼见周家的事在府城闹起这样的风浪,张爱英到底还是有些担心的。 事情一日没有盖棺定论,她就不能完全放心。 就看周家这样子,谁能想到事情的起因仅仅是想要搅黄一场冲喜呢? 第494章 活生生的现世报 事情太大,张爱英怕有人细查,她叫来胡琏:“你之前做的事都清理干净首尾了吧?不会叫人抓住什么把柄吧。” “太太放心,这件事就算细查,也绝不会查到我们这里来的。我找的都是那些本来就是跟周家或是当事人不对付的人,只不过是暗暗透露了一下消息给他们,很多行动其实我们只是在背后引导了一下,当事人都未必反应过来背后还有主导者。怎么都查不到我们头上的。” 尽管最开始的很多关键信息都是张爱英提供的,譬如那座藏了秘密的宅子,比如周二爷的两个外室,但胡琏并不是拿到这些消息就直接莽干,而是继续抽丝剥茧摸清了更多相关人事,之后办事更是利用那些人在暗中推动,几乎不可能查到他这边。 “如果说唯一的漏洞,可能是在贾世莲那里,要从她下手细查的话,也许还有可能查到我身上。”毕竟最先从那里下手的,难免有些疏漏。“但是,贾世莲现在也已经不在了。” 张爱英刚得知这个消息还是比较震惊的。 不管怎么说,贾世莲到底是一个孕妇,属于弱势群体,说她有那么一点虚伪吧,尽管从系统那儿得知贾世莲的存在,也是她把消息放给胡琏让她去操作的,可真没想过把人害死这一步。就她上辈子,小三小四啥的也不过就是道德问题,都不犯法更罪不至死,如今这个世道外室固然也不是社 会礼法所承认的,但仍旧只能说是道德问题,就举个例子,官员狎妓真细究都算违法,可养外室却只能算道德问题,更别说这些外室女人本身了。 再有,她也知道贾世莲血崩之前早产出了一个死婴,还是个已经成成型的男婴,大人有罪涉及到孩子,总是难免叫人觉得不适的。再想贾世莲做这一切的根源,张爱英又忍不住唏嘘,若早知道肚子里是个儿子,贾世莲还会做这些事吗?只可惜,千金难买早知道。说到底,都是重男轻女惹的祸。 她想到上辈子的时候也看过不少类似的新闻,哪怕是在21世纪了,也仍旧多的是杀不死的清朝人,他们只想要儿子,有些地方女人要生了儿子才能进门,才会领证结婚;有些人家明明家贫如洗却一直都在生孩子,结婚十几年生了九个孩子,前头八个女儿都是为了最后一个耀祖做铺垫;还有人更精明,怕生多了养不起,或者是体制内公职人员囿于计划生育,干脆想方设法去找黑诊所看胎儿性别,那些黑诊所有几个有良心的?几乎是一律都说是女胎,然后直接劝人打胎好多挣一笔钱。还有的人,自以为是给医生塞红包让医生说性别,医生不肯说推脱几句他们还自己回去瞎琢磨,觉得是女儿,心一狠去打胎,结果打下来成型的男胎哭天抢地痛心疾首…… 看她沉默,对自家太太性子有所了解的胡 琏开口安慰:“太太不必想太多,贾世莲得如此下场也是罪有应得,说句狠的,这就是活生生的现世报。有件事太太还不知道,其实当时她虽然血崩,本来是还能治的,周家那边并没有说不许治,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要用好东西砸下去还是有活的机会的,但她想不到自己从前害的人会在这时候来索命……” 贾世莲从小便喜欢身后有男孩子跟随,长大后钓不到金龟婿又破罐破摔做那些事,虽在她看来自己是利用美貌合理赚钱,且只是陪那些有钱郎君到处玩玩让他们摸摸小手吃点豆腐隔靴搔痒的从来没有真的卖身,但她镇日如此卖弄,身边总是招蜂引蝶围着不同男人,行为更是放浪,在这个世界还是让许多人看不惯的。甚至可以说,好好的青竹巷因为出了个她,连带着巷弄的姑娘们都坏了名声不好找婆家。有一家与他们相邻两户人家,算是隔得近的,那家女儿也生的不错,虽不比贾世莲爱打扮,却也清水芙蓉且向来守规矩,早早便定了婚事,结果临到商量婚期的时候,因为贾世莲到处勾三搭四,那些郎君也多数都是已经成了婚的,有正头娘子气不过派了人过来辱骂的,事情闹大起来,姑娘的未婚夫家得知此事,直接断然退婚,直言不敢娶青竹巷的姑娘。 经此一事,本来因着贾家一家子粘包赖,哪怕对他们看不惯也没多少人 敢大声出来说什么只能尽量避着的,那家人这回也确实是忍不住了。姑娘家的母亲直接跑到贾家大门当门面锣对面鼓地大声叫骂,让贾世莲感觉丢了好大个面子。所以在她跟了周二爷,备受宠爱手里有钱了,她就报复了回去,手段无比下作阴狠,她花钱雇了街边流氓,掳了那姑娘去任人凌辱,又在天亮之前把衣衫不整受尽蹂躏的姑娘扔回那家门口——那家人敢骂她不干净,现在看看谁更不干净!好歹她只是跟了周二爷一个人,这家闺女可是被好几个男人糟蹋了。 她为此还得意洋洋,之后甚至如法炮制报复了好些跟她之前有矛盾的人。这些事受害者本来就不好报官证明,而且贾世莲狠毒,周家跟衙差勾连,受害人家根本求告无门,最后也只能认栽。那些不提,只说这家姑娘清醒后就上吊了,事情闹开,这一家子在青竹巷也待不下去搬走了。 贾世莲以为自己未来能母凭子贵入了周府未来一片坦途,对这些欺辱别人的事根本不放心上。也根本不怕会有人来下黑手,有周家的名声,就是街边流氓看了她都得绕着走,哪怕周二爷不来的时候,她一个人待着也没人敢来爬墙。 所以她万万想不到,偌大的周家也能说倒就倒,甚至就是周家不倒,她自己也会有虚弱到无力掌控局面的时候。那家母亲记着女儿的仇,一直都在默默关注贾世 莲,这次的事情能推动这么顺利,就有这些人在背后使劲儿,这个母亲更是混入了医馆,在贾世莲的汤药中放入了大量活血化瘀的虎狼之药,才使得贾世莲最终血崩而亡。 张爱英的确还不知道这些事,此刻听闻有些许震惊,然后脑子里便冒出一个想法,这贾世莲与周家当真是绝配。该说什么,一张床睡不出两样人?简直是如出一辙的狠毒。 “太太,你不必太过伤怀。那些人大仇得报,又见周家此状,已然安心,他们也会适时躲起来的。” 胡琏本来是不想说的,一来这些腌臜事听了脏耳朵,二来这些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安全。他虽一手主导了这些,却早已经打定主意烂在肚里不会外传。尤其一些被贾世莲祸害的人家,有两户女子烈性,回来就上吊了,还有一户姑娘现在呆呆傻傻,却到底还活着,另有坚强的已经搬到外地出嫁,日子虽然清苦,却好歹还能活着有盼头。便是为了这些人的安宁不被打扰,他也不会再对任何人提起任何的事。 但他还是信任自家太太的人品性格,绝对不会做出外传的事情。 张爱英当然不会,她只是下意识问道:“那孩子……” 胡琏愣了一下才明白她问的是那个死婴,想想摇头:“那确实是生下来就是个死婴,在肚子里憋太久了,出来就没气了。” “再者,便是再恨,那些人也不至于对婴儿下手 。就看如今周家那模样,这孩子便是活着,最好也不过是为奴为婢。也许是周家的罪孽深重,这孩子不到世上,还算是一种解脱。” 是了,张爱英也想明白过来了。周家这样的罪,一旦查实,抄家灭族都完全可能,要是皇帝气性大点,不说诛九族,诛三族都是大有可能的。 虽然觉得到底还是有些残忍,可想想周家牵涉的那些事,哪怕一些根本不是他们主导的,真正牵涉其中的周老太爷很多也只是知情以及分到了一些利润,现在也已经死亡,可周家人难道就是无辜的吗?周家人享受了这么多年的荣华富贵,周家几个掌事人明显都是完全知晓内情的,他们又如何能逃脱罪责呢? 连坐或许不人道,可有时候对加害者的人道对受害者来说又难道不是一种残忍吗?她想到上辈子已经基本没有封建社会的连坐了,不少爹妈贪腐入狱或者依法死刑,儿女却还能拿着大笔爹妈贪腐来的钱财在国外潇洒快活不受影响,已经够让普通小老百姓不爽的了。到后头还有人申请取消唯一保留的一项连坐:直系亲属有犯罪记录不得考公,认为这是不公平的。说的似乎很有道理,律法应该保证公平,一人做事一人当,不应该让子孙亲属也受连坐。可是一人做事一人当的前提是,他/她违法犯罪也只是他一个人享受了利益,但可能这样绝对吗?而且,更 多情况下,这种连坐规定也是一种威慑,是用律法来提高犯罪成本。如果连这都取消了,别的不说,就那些贪官污吏不是都更肆无忌惮了?反正就算查到了,也就是一人做事一人当,自家怎么都享受了,儿孙借着贪腐的来的利润还能得到更好的教育和资源,哪怕自己进去了,儿孙也不受影响,借着从小的环境和教育资源的堆砌,日后很大概率还能继续考公考编升官发财……这就会成为一个恶性循环。最后受苦的只会是百姓,损失的也是整个国家。 第495章 撑腰 “太太?” 胡琏不知道张爱英思维发散,良久不得不再次出声提醒。 “没事了。”张爱英回过神,“不过这段日子你还是尽量别出府了,你也是扎扎实实累了这半个月,好生回去休息休息。” “好,那我先谢太太体恤。”胡琏作揖行礼,“不过太太着实不用担心,这件事,或许根本没有我们想的那么复杂,不用担心有人细查。” 张爱英想想就明白他说的什么意思了。也是,真要细查的话,那是方方面面都得查到位,稍不容易就会查到其他的一些事情,那谁能经得起这样的查?加上,如今跟周家有关系的那些个人家,这段时间也忙着各种扫尾,只怕是把水搅的更浑,哪怕真有人查,估计也很难查到真相上头。 不过,张爱英还是没想到自己都给想保守了,事情最终的处理比她预想的要更潦草也更粗暴。 但这都是之后的事了,眼下周家乱起来,古娘子前夫也被牵扯进来,那边正在争孩子。 张爱英又去店铺里看了一圈,自打七天前她去店铺视察的时候,发现竟然有街上的二流子纠缠招娣,大意就是辱骂招娣反正都是出来卖的跟了他有何不可,张爱英直接将人打了一顿,亮明自己晚桂坊东家的身份,表态招娣是她外甥女,谁敢欺负她还会打人。于是这几日她践行诺言,每天都会去店里转一圈,遇到不长眼来挑事的,当真是见一个 打一个。那些被人雇来惹事的,本来就不是什么身家背景特别清白干净的,被打了也根本不敢报官。而且他们一个个都是男人,后来的还更壮实,结果全都被张爱英一个老太太打得嗷嗷叫唤,也不好意思再去报官什么,那更丢人。 张爱英这么打人当然起初也有人带节奏,想说她野蛮老太太村妇不讲理,结果她根本不在意,面对进店的女客和找事的男客完全是两个态度,就连一些伪装温文实则居心不良的男客进店也得不到张爱英的好脸色,如此真实的对待男女两幅面孔,反而让之前的各种流言不攻自破。毕竟,要真是传闻说得那么不堪,怎么可能不对男客有好脸色?如此,许多之前碍于不好传闻不敢过来的,如今也觉得晚桂坊从上到下都是正派人,又继续光顾店里。 只是张爱英也还没有放松,因为她在盯着古娘子前夫家时,顺藤摸瓜已经摸清楚了他们背后的人,不出意料又是那陈家,或者说,本质上还是天香苑。张爱英只能说手段够脏的,那人家家大业大,还能随时派出一两个小喽啰出来惹事挑事,她可赔不起,只能多费点心思盯着。 到了店铺,这两天古娘子去前夫家争女儿去了,张爱英给她放了假,所以更得过来盯着点。 好在这几日,许是周家的事多了热闹,之前铺垫那么多也打了水漂,陈家那边没再搞什么骚操作, 让张爱英觉得少了麻烦的同时又忍不住暗暗担心,这怕不是在暗暗憋大招吧? 倒是招娣这段时间有她撑腰,整个人也都更明朗起来:“舅娘,你今儿又来了?这么热难得走,我都跟你说了,我一个人可以的,现在也没几个敢来闹事的,你这一天天跑过来太辛苦了。” “没事儿,反正我也闲着。再说这也是给我自己挣钱呢。”张爱英摆摆手,“你去招呼客人,别管我,我自己看看就行。” 招娣说了两句也没法,确实她还有客人要招待,张爱英就自己在铺子里走动观看。 她的习惯是先来检查自己那些监控,虽然能够基本隐形,但只是让人看不见,不代表东西不存在,也是有可能被无意间碰到改变位置的,张爱英先把这些都检查清楚,趁着在店里查看的时候顺手就把监控器全都修正位置。 然后才是看店里其他的各种情况,看货品的摆放等,随时补货。最后忙完了,才是站在一边悠然地看着进店的客人。 半天悠闲过去,张爱英也不打算回去吃饭,叫了酒楼外送过来,和店里包括招娣在内的几名店员一起把饭吃了。又如此度过下午。 两个店员也是女子,都不是之前的人,之前的店员承受不住外面的风言风语,把晚桂坊说成了什么淫窝似的,她们明知道实情,但个人的声音太小,身在其中说的话别人也不信,反倒是碍于各种原因, 全都请辞了。 现在两个店员都是中年妇人,虽然是之后临时找的,但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招进来的。晚桂坊的待遇还是不错的,除了工钱,还会发店里的产品让她们拎回家用。逢年过节的还会发节礼,张爱英发誓不做黑心资本家,但也不会当冤大头,对于店员也是宁缺毋滥。之前她自己都来顶了一段时间,也是她顶班的时候亲自看着,才把这两个妇人招进来。 要说会打扮,这两个妇人都不是什么特别会打扮的。而且并不是那种八面玲珑的,看起来似乎不像是做销售那块料。不过张爱英跟她们接触过,发现她们都有21世纪女销冠的共同特点,就是特别会站在顾客的角度推荐,从顾客的需求下手,虽然不是那种能说会道能说的天花乱坠的,但因为足够的真诚反而使得她们更容易达成交易。又有招娣在旁边给她们培训,言传身教,她们平时耳濡目染的,渐渐也都能对店里的产品说得出个一二三,想来日子久了,这两人也能更加娴熟,到时候不说信手拈来,也肯定能陪养成熟练工。 张爱英到店的这些日子,也有照看这两个新员工的意思。 而且,她也是吃一堑长一智,之前光想着年轻人接受新事物更快,学东西啥的也更快,再有上辈子那些经验,美妆店的柜哥柜姐一定得是时髦且打扮帅气/漂亮的,其实两辈子环境不一样, 有招娣这么个亲外甥女足够漂亮业务能力也过硬就足够了,别的店员其实并不需要多漂亮,甚至不要太年轻,不然真的很容易被人抓住一些莫须有的东西诟病泼脏水,年轻女人脸皮薄,而且家里长辈多,很难经受得住。还不如找年纪大的,心性更稳,漂不漂亮都不重要,会不会打扮也是可以慢慢培养的,以及,会化妆会打扮也不等于得把自己化妆打扮的特别漂亮,关键是要端正端庄,眼神要清澈坚定,油滑的浮躁的都不能要。 张爱英在店里一呆就是半个月,这期间便眼睁睁看着两个员工都脱胎换骨出来。 说脱胎换骨,倒不是说她们化妆打扮了变得多么精致漂亮,而是因为在店里干活,能够自己挣钱养活自己了,人有了底气,生活更有盼头,人也多了信心,长出了精气神,整个人都有了一种温柔坚定的力量。 对此,张爱英很高兴。 反倒是见着谣言平息店里客流恢复,之前请辞的年轻店员有找过来想吃回头草的。 第496章 世上没有后悔药 估计是出去对比了一圈,还是觉得晚桂坊的待遇最好,活儿也轻松,再看如今风波已平,可不就又想回来了。说句再现实一点的话,在这里还能结交到许多贵夫人大家小姐什么的,可以大大拓展自己的社交圈,未婚女子甚至是有可能借机攀附抬抬身价给自己找婆家找后路的。 之前张爱英还真没怎么考虑到这一层,也是这次她自己来亲自招人忽然想到的点,哪怕就是没有之前不讲道义直接跑路的事儿,她现在也不会再要这些年轻未婚小姑娘了。万一真有那种借着她的店胡搞八搞的,那才是平白的让她恶心,还坏了店里的名声。说是刻板印象也好说是偏见也罢,生意是自己的,张爱英还是得为自己考虑。 这小姑娘却不死心,被拒绝后还找来几次,甚至家人也都跟着跑过来,各种恳求想要张爱英把人重新招进店里。 张爱英当然是不可能答应的。她可以接受这些小姑娘受不了外界的风言风语,只能同富贵不能共患难,人要走她也和平放人走了。却不代表她心胸真就宽广到还能毫无芥蒂接收她们回来,尤其是在店里已经不需要人的时候。 难道让她把两个新招进来与店铺共患难的员工辞退来迎接这些背离之人?还是说都不辞退,把这年轻小丫头招进店里来吃空饷?她张爱英还没有富裕到这种地步,脑子里装的也不是水。 那家人纠缠 几日也无果,又听闻张爱英性子厉害气急了还会打人,最后到底是走了。 只有那小姑娘走之前还愤愤不平:“既然东家有这样的本事,既然汪娘子原来是有这样的来历,缘何不早说清楚?竟让流言传了那般久,如今还要怪我们当初走人吗?” 她这竟然还是把自己离开怪到张爱英头上了。 张爱英都给气笑了。 不过对这样的她也没有多说,没必要,反正以后也不会有什么多的交集了。 反倒是招娣气得不行:“哪有她这样的?真的是不做人,当时走的时候我可是好好挽留了,留不住也体谅她小姑娘确实为难,总体咱们也算是好聚好散了,给了她们那么多好处,竟然还养成仇人了,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又说,“以往也不见她是这等人,只觉她乖巧伶俐,学什么都快也会说话,性格也温柔体贴,真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张爱英还得安慰她:“好了好了,这有什么的?生意场上利益问题就是如此,你莫往心里去。这样的人,这一回能早早看穿也是好事,不然以后等你真的交心了,她再捅你一刀,那才叫难受。你就往好处想,至少她现在走了还没接触到我们铺子里核心的东西是不是?也没把你的技术本事全都学过去吧?要是等以后她什么都知道了,别人再出个高价挖她,那时候她才暴露本性出卖我们,这损失得有多大?如今 就当是及时止损了。你也别怄气了,为这种人不值当的。” 熟料,张爱英这话竟然一语成谶,没过几日,那小姑娘竟当真出现在陈家的脂粉铺子中,靠着从招娣这儿学来的各种化妆技巧竟然还很是招揽了不少客人过去。 招娣本来不在意的,偏偏那小姑娘还厚脸皮,指名道姓是从晚桂坊出去的手艺,那陈家竟然也厚着脸皮,明摆着就是要蹭,甚至这小姑娘还出卖晚桂坊的情况尤其是招娣本人一些隐私问题来当噱头宣传拉客,更是引了不少就喜欢各种桃色八卦盯着下三路的客人过去,尤其是一些男人。她愈发迎合这些人编排出一些莫须有的事情出来。 招娣长得漂亮,又会打扮还会来事,之前就有不少人心思不纯,如今再得知她跟晚桂坊东家竟还有这样的关系,想要从她这里下手得好处的人就更多了。所以还真有不少去那边打听的。 张爱英都没想到陈家会这么无耻,那小姑娘更是无耻之尤,既然她不仁张爱英也不义,也不用说多的,直接把这小丫头在需要人的时候抛弃东家,看到东家挺过难关就又想要回来,遭到拒绝之后便故意诋毁的事也直接说了出去。 都不用她再引导,众人也有眼睛,自然是会判断的。主要又牵涉到之前的事情,晚桂坊之前被人泼污水,都快被说成暗窑子了,结果如今一看,到底哪个脂粉铺里男人多?谁 不正经那不是一目了然的事吗? 本来不想明面上直接跟陈家对上的张爱英,也不再忍耐:“做脂粉生意顾客是女人的地方,却拿着编排女性来招揽生意,编出各种不堪入耳的腌臜话来吸引下流客。真真是让人开了眼界,莫不就是别人说的那句,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再者,搞这一出出的,知道的清楚这是编排同行抢生意,不知道的怕不是还在寻思这到底做的是什么下流生意呢!” 至于那些还要无事生非造黄谣的人,张爱英更是放出话来,谁敢再瞎说八道,她见一个打一个,还有这些人以及其亲属以后都成为晚桂坊的拒绝往来客户。 这威胁还是有用的,毕竟现在晚桂坊的脂粉已经成了上层人士的通用品,可以买不起烟云阁,但若是连晚桂坊都买不起,那就太失格调了。而且真正用过晚桂坊产品的人,尤其是一些高端线护肤品,她们更能察觉到这些东西的好坏,自然不舍得以后用不了。再者她们也不乐意自家男人跑去聊骚别的小姑娘,所以回到家都是耳提面命。对那些男人来说,最关键是没脸啊,被人点名出来说不卖东西,那难道仅仅是不卖东西这么简单吗?分明是指着这人鼻子说你简直是只知道那些腌臜事的下流客。 大家还是要脸的,经此一遭,许多人都不去陈家脂粉铺。毕竟,谁也不敢承认自己就是下流客啊! 陈家 那边也没想到张爱英会这么刚,他们更是直接遭到反噬,本来就被晚桂坊抢走大半的生意,如今更是门可罗雀。气急败坏之下,他们把那小姑娘推出来当了替死鬼:“是这丫头自己个心术不正,想来便是因着之前的事对前东家生了嫉恨这般行事,瞒着我们做下这等时间,害人害己,实在是过分得紧。这样人品低劣道德败坏的人,我们也不敢用。” 小姑娘欲哭无泪,她想争辩不是自己私自干的,分明是被如今的东家强行授意这么说的——她此时也忘了,除了一开始有片刻犹豫挣扎,之后她说得可是格外起劲,说她纯是泄私愤也一点不为过的。如今她想分辩对上陈家却也只能闭嘴,这样一个小姑娘,日后想要出来做同样轻松的活计基本是不可能了,甚至连婚事都会受影响。 直到这个时候,她才终于明白自己到底都做了什么蠢事,只不过世上没有后悔药,就是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第497章 养蜂 这些事情忙完,铺子的情况基本稳定。本来张爱英还等着陈家继续出招,但一直没有等到,反而是城里隐隐有了风声,说是知府要倒台了。 那些传闻到底不是很明确,府城颇有风雨欲来的势头却是真的。 就在这种局势中,这年的中秋悄然过去。因为城内的紧张气氛,青山书院也许是提前得到了什么消息,加强了对学生的约束,甚至中秋都没有放假。乔多禄也没有回家,这是一个难得没有一家团圆的中秋,不过大家都不觉得有什么遗憾,毕竟,大家都很忙,都在为了更好的生活努力,生活有希望,日子有盼头,一时的团聚便不是那么重要。 之后,在环翠庄已经待了快三个月的十二月份姑娘也终于被张爱英召回城里。其实第二个月到的时候,张爱英把卓娘子叫了回来,从她这里又得到一份考核表,之后言出必行,果然不再给姑娘们每天安排课程——在这年头,坐着上课读书实在是一件奢侈事,农户良民想要读书识字都没什么机会,张爱英给这些个小丫头一个月的时间专门学习已经是给了充分的机会。就这样还有人嫌弃呢。只能说主动送上门的免费东西,确实是不那么让人珍惜,所以在当时城里乱糟糟的情况下,她没有让姑娘们就此回去,反而是继续让她们在庄子里干活。果然,一干真正的体力活,之前还叫嚣着读书苦读书 累怎么都学不进去的人,都开始哭爹喊娘起来,哪怕是回去坐着难受学习,也不愿意再干活儿。但成了奴仆,她们可没有愿不愿意的机会。 面对她们的乞求装可怜,姜琬是有些看不下去的,张爱英说了她几句,让她回家来,直接去城东田地看了一圈,看看那里的农人过的是什么生活,回来姜琬就不再有多余的不忍心了。 毕竟,底层农家姑娘的生活比这还艰苦,甚至还根本吃不饱。这些个姑娘们在庄子里虽然也要干活,可好歹能吃饱能穿暖,也没有人会随便就对她们动辄打骂。这样的日子固然说不上太好,但谁不是靠自己的双手和本事吃饭。若只想做什么轻省活计,这样的人,张爱英还真用不起。 如此就到了现在,铺子这边暂时也消停下来了,张爱英之前还让胡平父子送了花枝花苗回村,那说好的养蜂技术也该从现在培养起来。 把十二月份姑娘和黄莺儿小桃都叫回来,在宅子里呆了两天,张爱英把从几个人手里得到的考核表汇总了一下,又听了姜琬的意见。 十四个丫头现在分成了四个小团体,分别是以孟阳为首的老实听话派,就不是特别突出,但干活什么的也听话,林钟、花朝、青女是这一伙的,干活没有多大的主动性,但胜在老实听话,属于一个指令一个动作的那种。大概就是这个世界老实仆人那一类;以槐夏为首的 会看眼色但背地里偷奸耍滑派,榴月和广寒都跟着槐夏学,就属于那种在主家面前特别会表现会看眼色,但也很会下暗示,离了主家更是偷奸耍滑,之前姜琬会觉得不忍心就是她们三个闹的;以雁来为首的主动进取派,鸢时和肇秋两个年纪大些的都很亲近雁来,她们仨也是在识字算数上面最刻苦的,虽然不都是学得最好的,那进取心是最重的,而且除了学习就是干农活的时候也不会瞎埋怨,有不会的就跟着学,做不好也会努力做,在张爱英看来大概就是脑子比较清醒也有自己想法的那类,毫无疑问也是她很喜欢的那类;至于黄莺儿和小桃,她们俩属于先进府的,不是同一拨进来的,十二月份姑娘起初都和她们不是很亲近,有种疏离感,只有新冬和梅初,两个年纪小的又因为一开始在张爱英面前挨过罚,年纪太小,出于小动物的直觉就比较贴着小桃,顺带也和黄莺儿亲近,平时就是跟在两人后头的小跟班,至于性格嘛,就属于小鹌鹑那类,胆子小,没长大也没什么多的心思和想法,有点爱哭,但也算是比较纯粹的。 说是四个小团体,其实也不是完全就分隔开的,比如青女和雁来关系也不错,只是她脑子比较笨,识字算数都有些吃力,她又不是那种性子特别要强的,对于这方面没有什么很强的想法,所以两人私交虽不错, 平时却还是跟孟阳一行走得近。还有就是新冬、广寒和梅初,这三个年纪是差不多的,都很小,广寒跟着槐夏就是想要偷懒,她比较来说更吃不得苦,但还是会跟两个年纪仿佛的小伙伴一起玩。 而张爱英最喜欢的便是鸢时、雁来和肇秋这三个,放在她上辈子,这三人可能会被称为卷王,真的是极其自律说得上是卷的地步,不管是识字算数还是锻炼身体乃至于干活,方方面面都特别努力,哪怕不会最擅长的,也要让自己进步努力做到更好。或许有表演给主家看的成分,但人家努力也确实是真的,肯这么上进,那有几分想要让人看到也不是不能理解的事。 她们仨平时抱团,也是因为能够互补,鸢时干活麻利、雁来算数好、肇秋识字快,又有同样上进自强的心,大概这十二个人中,只有她们三个才是真的把张爱英那一番以后要让她们管事的话听进了心里,一个个恨不得能把本事全都学好,互相学习互相监督互相促进。也是因为这份上进的心思,她们三人也对黄莺儿比较亲近。现在她们都知道卓娘子是黄莺儿的娘,不仅卓娘子来教她们识字算数,黄莺儿在这方面也是远超她们的,所以她们会向黄莺儿求教,一来二去关系看着也比其他人更亲厚。 把这些大致了解清楚,张爱英就对她们说道:“这次叫你们回来,是有一件事我要交 给你们去做,这件事可能不是那么容易,但是做好了以后也是有好处的,你们怕不怕蜜蜂?” 刚开始一行人还有期待,但听到最后一句,几乎大半人都变了脸色。 “没事,我刚开始也怕,不过这种事,学会了就不难,而且,我会跟你们一起。” 张爱英说一起就是真的一起,让胡琏和曹娘子多注意府城里的情况,她又带着十二月份姑娘回了环翠庄,这次,张爱英干的不是别的,而是去庄子上养蜂,以及教会姑娘们养蜂的本事。 第498章 奇怪的地方 本来就不存在什么养蜂人,系统给出的养蜂手册除了她,也不好让别人看到的。只能张爱英自己先带头学,教会了自己人,才能让她们去教别的人。 这一待又是一个月,张爱英把一些基本操作都传授了出去,姑娘们也从一开始的害怕担心,到后来也算是麻木接受了,嗯,也不好都说是麻木的,像孟阳几个以及雁来几个都是比较积极主动的,而且被蛰了也不怕,虽然的确有点疼,但张爱英也是从系统那里搞了特效药的,被蛰了涂上药止疼消肿见效很快,而且只要稍微细心注意一些,也不会被蜜蜂蛰到。比如鸢时,她在这上面侍弄得就很精心,不是槐夏那种每次都偷奸耍滑溜边站的,但因为她格外仔细,对张爱英所说的全都认真记在心里,做事仔细手脚麻利,跟蜜蜂近距离接触那么多次,她也一次都没被蛰,所以总体情况都还算好。 这些蜜蜂也是系统出品的,为了这些蜜蜂,张爱英把这段时间攒起来的资金全都花了出去,系统商城要开启又再次变得遥遥无期。不过可能什么事情都是习惯了就好了,她现在觉得系统商城有当然好,没有的话,其实这日子也还能过。就如她安慰别人的时候总喜欢用更糟的情况来举例对比,眼下这情况就还算好的。 这一个月自然也不能把一切都教完,养蜂也不是一下子就能学会有成效的事情,现 在也不过就是让蜜蜂安家下来而已。正好环翠庄这边山多林多,现在这个季节满山都是黄色的野菊花,蜜蜂不愁食物,就是到了冬季,隔得不远就有一处栽满梅花的庄子,而等以后,庄子里的果树种起来,蜜蜂更不愁吃的,还能帮忙授粉。这也是张爱英把蜜蜂养在环翠庄的重要原因。那总不能拍脑袋瞎决定,都是经过各种考量过后的。 把人手都教熟练了,而且忙过初期,蜜蜂本来也不是什么需要人每日盯着的东西,张爱英也就得空回了府城。 这一回去,发现府城的气氛仍旧是那副风雨欲来的压抑,张爱英不太喜欢,就连铺子里来的人也少了许多。到底还是受到了周家事件的影响。 不过张爱英也不后悔就是了,反正现在这样是大家的生意都不好做,而且,周家那种本来就是毒瘤,除去了只有大快人心的,没有说什么值不值的。 换个角度想,这样也挺好的,虽然的确是压抑了一点,但至少一时半刻的也没人会再闹什么大的幺蛾子出来。 张爱英干脆又回了一趟县城,主要还是回去查看玫瑰扦插的情况,发现总体情况都还算不错。 等她再从乡下回来,便听到了一个骇人听闻的消息:周家人在押解上京的途中,遭遇山匪,全家上下,包括还在吃奶的婴儿全都没能逃脱。 到这个时候,张爱英才终于明白胡琏当初那些话里的深意,确 实,哪可能细查,周家牵涉的那些事实在是太大了。不仅重大而且繁多,不管是四十年前的赈灾粮被劫还是三十年前的税银沉船,都是陈年旧案,单一个案子就不知道牵扯多少人,这还是这么多累积在一起,怎么查?倒查回去可能现在立在朝堂上的大半人都要被弄下去,那真的是会让朝堂震荡不稳的。最简单的办法就是让周家死绝,全部断在这里一了百了。 关键皇帝年纪大了,未必有这样的精力和心思深究。再励精图治的圣明之君,到了老年都难免昏聩,难免力不从心,难免爱和稀泥,喜好花团锦簇一团和气。 想通了这些,张爱英真觉得怪没意思的。不过也是,朝堂政治什么的,从来都是这么的黑暗,人心幽微,而政治是最能看到人心黑暗的地方。张爱英这样的小民,除了感慨几句,也着实没什么能多想多做的。 不过事情也还没完,紧接着便是知府也被传唤回京了。嗯,说是传唤,实际上是以戴罪之身被押解回去的。这一次没有什么山匪劫道灭门暗杀了,意思很明显,周家死绝,再拖个益都知府出来治罪,所有的事也就到此为止。 想想自己穿越过来这么几年,益都府当真是出了不少事情,偏偏这位知府能一直稳坐位置,都说是有钱开道,想来这一次,实在是有钱也不足以平事了。 想到这里张爱英也觉得有些奇怪,哪怕 她历史学的不好,也知道封建社会的一些基础官员制度,比如说地方官三年一换,留任的也有,但像这位知府一样一呆就是十几年的也实在是有些稀奇。主要益都府还不是什么偏远蛮荒不毛之地,这么个富庶之地,能让一个人在这边经营那么多年? 张爱英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不过这种问题她也不好去问人,打算以后再看看。本来嘛,这就是个完全架空的异世界,奇怪的地方多了去了,似乎也不差这一点了。 主要这些都跟张爱英没什么关系,倒是在周家灭门消息传回益都府这天,不知道多少人齐放鞭炮。 他们也知道周家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但是以他们区区贱民之身,又哪能看到那么多朝堂之事?又哪能奢望那些朝堂上的大人能够关注到他们,能给他们一个真正的公道?只要看着周家人伏诛,看到有人为他们曾经受过的苦难付出代价,他们便觉得已经值得庆祝了。 老百姓,真的很容易满足。 至于知府倒台的事,对百姓来说影响真不大。普通小民也没几个能接触到知府的,除了那些跟知府往来周密有各种千丝万缕关联的人家,比如郑家等,别的人还真不受影响。远没有周家灭门的消息给人的震撼大。 而其中,更有一对年轻男女,得知这个消息,又哭又笑。 男人更是专门去打听了情况,格外打听周老二夫妻在不在其中。 “怎 么不在?报应嘞,他们一家上上下下七十多口,别说周老二跟他那婆娘,就是他们那些小妾姨娘的都没放过,全都死了。连还在吃奶的娃娃都没一个留口气儿的,这周家真真是彻底死绝了。” 男人回来如是一说,年轻妇人更是一口气坐到地上,喜极而泣,整个人呢喃:“死得好,死得好,只可惜不是死在刑台上,这家人都是黑心烂肺的,死了好,死了好。太便宜他了,真是太便宜他们了!” 一时高兴一时愤怒,最后又跪在地上,对着外头砰砰磕头:“苍天有眼,真是苍天有眼!这么快就让我等到了他们的报应,老天有眼!不知道是哪路豪杰替我报仇,月娘感激不尽!” 看她磕得实心实意,不过几下额头都见血了,男人赶忙扶住她:“好了,月娘,别这样,他们已经得到报应,我们也出来了,会好的,以后都会好的。” 他把人搂住安慰了好一会儿,年轻妇人才总算平静下来。 “阿成哥,你之前说的话还算数吗?” 第499章 活着就是胜利 叫阿成的男人身体一震:“月娘,你答应了?”他的声音里都是欢喜。 戚若月点头:“阿成哥你不嫌弃,我便应你又如何?只是,我也不要远走,我还要在这里,我就要在这里。我堂堂正正,该死的是周家,害人的是周家,不是我的错!苍天有眼他们得到了报应,我不能走,我也不会走!” 她便是周二爷的那个年轻寡妇外室,只不过,这可不是戚若月情愿做的。纯粹就是周家横行霸道惯了,尤其那周二太太,她甚至比周二爷还更想要一个能完全掌控在自己手里的儿子。所以她精挑细选看中了戚若月,只因她能生,才二十出头,她已经生养了三个儿子,还都立住了没有夭折,年轻漂亮的同时寡妇的身份则保证了她生下儿子后不会有被抬进府里的可能。所以周二太太直接设计是将她强掳过来的,周二更是个色中饿鬼,被关押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这些时日,简直让她对周家痛恨至极。特别是这两口子都不是好东西,她对两人的怨恨和厌恶是深入骨髓的。 而且戚若月也不是傻子,周家强掳了她来,却伪造信件说她是跟人私奔跑了,就是要绝了她回去的路。明摆着把她当禁脔当生育工具,一旦她真的怀孕生下儿子,想来死期也就到了,便是不死也不过是这样重复做人禁脔,简直暗无天日。 甚至不用周家动手,哪怕她能逃出去,注 重名声却又自私自利蝇营狗苟的夫家族里也容不了她。 说来,戚若月夫家颜家祖上在益都府也算望族,只不过这些年落败,却也不是那普通小民小户,宗族还是有些乡绅小地主派头的。她丈夫原本是族里看好的年轻才俊,二十岁已经中了秀才,偏偏一场风寒人就去了,留下她和三个儿子,她没想过改嫁,却更没想到颜氏宗族会那般无耻,夫君刚去世,他们便瓜分了她家产业,要不是她机警,怕也已然“殉节”随夫君去了,还能为颜氏宗族换来一块贞节牌坊。之后她想要归家,可宗族却扣住了她的三个儿子,三个孩子也就老大好些,五岁的孩子已经能够独自生活,老二三岁老三一岁,都还是离不得人的年纪,她又如何肯放心把自己的孩子交到这样吃人的族中去? 周二太太正是在她跟颜氏宗族拉扯的时候暗暗掳走的她,颜氏宗族爱面子,哪怕看到伪造的信件,也不敢让人知道她是私奔了,暗地里寻人,面上只说她伤心过度一病不起,估计她再过段时间不露面,颜家那边就会宣告她不治身亡了。 但她借着那场火灾逃了出来,周家那些尚且不说什么,娘家婆家都被她这遭遇给惊呆了。 颜家怒斥她已经不干净了,要直接替死去的夫君休妻。这不算什么,她早就知道颜氏宗族的德性。可她没想到的是,竟然连娘家也容不下她,说她 这般已经是不干净了,让她不要回去带坏了家里女孩儿的名声。甚至那话里话外都暗示她应该以死明志,保住家里的名节。 被当做禁脔的那些日子,戚若月确实好几次想过去死,但经历过火场逃生,生死线上走一遭,她的心态已然发生了变化。如果回到家里,娘家人给她足够的疼惜,说不定她可能真的会一时想不开,不愿拖累家里而自我了结。 可偏偏竟然这些最亲近最信任的人都恨不得她去死,戚若月却是生出了逆反心思。 凭什么?害人的是周家,吃人的是颜家,她一个弱女子一个受害者,没能得到公平还被所有人都指责应该去死,凭什么?她就不死,就算要死,真到被人指指点点再无活路之前,她也要看到周家的下场,不然,就是死了她也不会甘心的。 阿成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他本是街边食肆老掌柜收留的孩子,老掌柜去世后,他被赶了出来,从十来岁就在街头混饭吃,这次周家这把火,也有他在其中的功劳。他也早就注意到了戚若月,甚至戚若月能跑出来,也是他出手救的人,不然以那婆子的恶毒,是宁肯让戚若月死在里面直接灭口的。不过那时候他到底还是有自知之明,哪怕就是沦落到了这般境地的戚若月,他也并不觉得自己就有资格去肖想,甚至还打了好几个背后对戚若月心有不轨的街头混子,这些人都 有一种垃圾人的垃圾心态,大概就是美玉落进了泥淖,沾染了污秽,就是他们这些垃圾可以肆意凌辱的了。却不去想想,美玉就是美玉,哪怕落到了泥淖中,也不会改变这种本质。那些拼命想把美玉拉近泥淖以为就此自己就能得逞的垃圾,实际上永远不可能真正占有美玉。 也是后来他察觉到戚若月的处境,担心她在这种夹缝逼迫中真的会想不开寻了短见,才站了出来安慰她,并且许诺只要戚若月愿意,他可以带着她远走他乡,去一个完全不知道他们的地方开启新的生活。 之前戚若月都没有答应,如今她终于松口了,但也不是逃避,她看着阿成:“跟我一起仍旧在这边,我还要去看那三个孩子,你能接受吗?” 阿成担心她会经受不住风言风语,实际上市井人家什么腌臜事没有?只要能活着就是胜利。她作为一个受害者,那点所谓的糟污事混在其中根本都不算什么。她既然已经不想死了,那以后也不会再去寻死。反倒是阿成,现在不在意,焉知以后能不能承受住别人对他妻子的这份恶意打量带来的凝视和委屈? 阿成:“能,我当然能!那本来就是你的孩子,也就是我没本事,不然把他们接过来也是可以的。对了,月娘,我们一起努力,以后可以把孩子争取过来。” 戚若月笑了,不管阿成这份承诺能保持多久,哪怕以后会变 ,可至少眼下是真心实意的。而且,真到了那个时候,她想自己也能承受的。经历那么多,现在就享受生活吧。 “不过,别说争取孩子这种傻话了,那是颜家的孩子,他们颜家抢了孩子父亲的产业,就该他们养,这是他们该的,我们只要顶着就好了。” 颜氏宗族虽然吃人不吐骨头,但也有一点让人能拿捏的,那就是要脸。她之前也是太要脸了,作为女子豁不出去,才让宗族欺负到那等境地,若非机缘巧合……总之,能逃出来她就是有了第二次命,反正名声名节什么的对她来说都已经不存在了,那就去要实打实的好处吧。 颜氏宗族还不知道自己大祸临头,以为戚若月不肯自绝便是最大的麻烦,哪怕是休妻了也实在有辱颜家门风。殊不知真正让他们丢脸的还在后头。 戚若月不仅不肯死,反而还把他们老底都掀了,别说欺负孤儿寡母侵占财产,但凡他们敢对那三个孩子有一点不好,戚若月就能跑到颜家去大闹,进不了颜家大门就去茶馆去大街上说颜家这些破事…… 第500章 两个消息 这一系列的争斗,在之后经由系统让张爱英当成了连续剧来看。戚若月那些操作,更是让张爱英一个活过一辈子的现代人都直呼内行,该说不说,在别人看来的破罐子破摔,在张爱英看来分明就是人间清醒,就戚若月这表现,可说精神状态领先几百年。 时间一转便到了年底,知府的空缺到现在也没有填上,张爱英这样的政治小白都能从中领会到朝堂的云谲波诡。不过府城也没有乱起来,虽然没了直接的一把手,大都督也在年底上京述职去了,可经了之前那些事,现在府城虽然不至于说风声鹤唳草木皆兵,许多人家却也都消停下来,在知府被押解回京之后益都府基本上就全归大都督府管控,算是这个时代的军管了,这种情况下,又有谁敢触霉头的?那不就是找死,现实版的谁跳的欢谁死得早。 虽然确实是平静安定了,但到底有种死气沉沉,张爱英觉得过年还是得有一些新年的喜庆,这实在太压抑了。而且去年他们就没回去过年,如今一合计,便决定还是回乡过年。 这回书院倒是放假放的早,想来也是特殊情况,补上之前都没放的假,几乎是刚进腊月就放了假。 张爱英还不知道根本原因是书院也不太干净,有人也被查出牵涉其中,所以才会放假这么早,把学生都打发走也好清理和整顿内部情况。 乔多禄早早回到家,也没闲 着,除了读书学习,也会关心家里的各种产业和情况,还跟着姜琬去了环翠庄干活,尽管在书院呆了两年,他也不是脱离现实生活的书呆子,整个人还是比较务实的,而且就书院本身也不是当真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封闭之地。如果有谁认为科举考试就仅仅是死读书做文章,那也实在是看低了古人。一个古今通用的道理,不了解时事,不开阔眼界,是连文章都做不好的。青山书院专门培养科考举子,又怎会不知道这些? 所以,乔多禄虽然人在书院,但实际上对于府城发生的各种情况还是很了解的,只不过未能身在其中,有时候了解不到那么多详细内情,还会因为都是听说的,传来传去变了形走了样,有些事情他们知道的也变的更加浮夸不那么真实。 这次回来,他但凡有疑惑,张爱英便会给他尽量解释,后来干脆让胡琏去跟他详说。 除了这些,乔多禄也不是回了家都在家里,他在书院也结交了好些个朋友,如今年节将至,大家也有放了假,也是会下帖交际的。 一家子的生活忙忙碌碌到腊月二十,便准备回乡去了。 招娣跟他们一道回去,如今府城这气氛,铺子里的生意比较一般,用不着她在店里守着。而且古娘子那边女儿跟她一起,要留下来的话,招娣觉得自己一个外人也挺影响人家母女团聚的。再加上她是真 担心来娣,当初的失望痛心是真的,可这么多年的姐妹情也不是假的,不可能一次就被消耗干净,她也想回去看看妹子,再听听家里的打算。 此行回去,下人中还是只带了曹娘子一家同行,府城的家就交由卓娘子母女和小桃等人代为照看,本来张爱英还有些担心,不过吴氏过来说了,他们这次也要回县城过年,跟乔家一样,他们回去也是轻车简从,只带了当时从县城带来的那么零星几个下人回去,在府城后再收进府里的下人他们都不带回去。因为夫妻俩胆子小,也不像张爱英艺高人胆大,主要仗着系统,家里一堆女人也无所谓,姜伯年和吴氏在这两年间陆陆续续买了好些个精壮男仆回家充作家丁看家护院,这会让他们顺便照看一下乔家院子就行。 如此张爱英才放心回去。 到县城休息两日,主要是给相熟的人家走礼,因为从吴氏那里得知今年乡试姜家二房两个秀才都下场了,牛刀初试不知该说幸还是不幸,两人俱都上了副榜,且名次都在副榜前十。须知乡试揭榜分为正副两榜,正榜便是板上钉钉的举人老爷,可副榜便是个激励性质,意味这些人学识还不错,只不过稍欠火候,还得继续努力。据说若是接连几次都上了副榜,也会意思意思给个名誉性质的奖励。嗯,说白了,上副榜其实还是名落孙山。但能在副榜靠前,说不 一定下次乡试便能中举,所以这希望还是挺大的。 姜家两兄弟经历如此一番之后,老大姜怀瑾便定亲了,毕竟,二十出头的副榜前三名,还是很有指望的,多的是与姜家差不多门第的愿意结亲。据说亲家是府城人士,门第不算特别高,却也是书香门第,与姜家也算是门当户对。 知道这些消息,作为亲家,张爱英该送礼表示一番的自然也不能漏下。虽然现在都只是面子情,但那也要过得去不是吗? 这些事情因为之前就有准备,胡平父子更是早早就回了县城操持,所以并没有花费什么时间就处理完了。真正的大头还是何家与苏县令那边,不管是从利益还是从情分上来说,这两家都是不可轻忽的。 乔多禄还专门去跟何天佑朋友聚会,两人从书籍论道谈到时事变化,虽然有段时间不见,但真正的朋友从不会因为距离就彻底书院。 回来之后乔多禄带来了两个消息。 一个是何天佑定亲了,另一个便是苏县令可能要升官了。 前者是确定的,因为何天佑直接说了,不只是定亲,本来婚期都是定了的,因为府城那些事实在晦气,不好在这时候大操大办,所以谈好的婚期才又变了,但是明年之内肯定是要办的。 张爱英想想何天佑的年纪,谈婚论嫁是该的。她也为何天佑高兴。虽然这两年来接触少了,可那天真率直的小伙子,应该有这样的幸 福安稳。 至于后者,何天佑并没有明说,是乔多禄根据他的暗示综合消息自己得出来的结论,但十有八/九是真的。 “调令还没有下来,具体调往何处尚未可知。这件事尚且不好对外明说,不过小五哥的意思,还是要叫我们有个心理准备。” 张爱英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苏县令升官调走,对他本人来说或许是个好消息——之所以说或许,是因为朝堂的不确定性太大了,有些时候明升暗贬也是存在的。尤其苏县令到陵阳县城,这么些年也就这几年才把县城理顺了,彻底掌握在自己手里了,就要去另一个陌生的地方,若是有政治抱负想要不停往上爬的人升官肯定会高兴,但若是只想要安稳日子的,就不一定了。只是想想苏县令的行事风格,乔多禄也说苏县令是个实干派,应该是个有心胸抱负的,能升官能去别的地方继续施展本事,对他来说应该还是一件好事吧。 只是对旁的人,比如何家,比如他们一家,这消息就未必有那么美妙了。他们就不提了,就说何家,哪怕这女婿是升官了,可调往别处那就是天高皇帝远的,哪有就在自己这地盘上罩着自己来得强?当然,张爱英这也是以狭隘之心在揣度,何家或许有担心,但未必就不觉得是好消息。 毕竟,何家这几年也在往外扩展,并不只满足于在一个陵阳县做地头蛇。 但很难说何天 佑急着在这时候定亲成婚有没有这件事的影响。 第501章 好人有好报 嗯,脑子里杂七杂八想了一通,又听乔多禄说道:“对了娘,小五哥还说了另一件事,他要定酒,家里的果酒。说是预备成婚时候用的。这是单子,说如果不够的话,早点说一声,他们也好另外再去采办。” 张爱英明白了,因为之前的生意没谈成,何天佑是担心她这边没有继续酿酒。但那怎么可能呢?就不说系统出品的那些自家人喝的果酒,就说她本来就已经决定要做果酒生意,之前酿好了一批,因为系统给的方子特别好,虽然起初因为果子原料品质降低导致酒水质量没法与之前送出去的相提并论,但是随着时间过去,这些果酒也越来越香醇。她本来就想着要等开年了再把酒送到何家去看看,之前她没急着寻别的买家,也是因为这个道理。高端的酒到底还是要走高端路线。嗯,至少先把春风楼这条高端路线拿下再说。 现在有这个机会送上前,她又怎么会错过? “放心吧,都有的。”她接过单子粗粗瞄了两眼,需求量挺大的,但该说不说,过去一年她也没闲着,这还真的不用担心货不够的问题。 何家的这些事说完,乔多禄又问:“对了,娘,家里准备什么时候回村?” “你是有什么事?” 乔多禄便道:“我想去看看谢守正谢郎君。娘你还不知道吧,谢郎君也入了青山书院了。” “谢小郎?难怪。”张爱英叹口气,“之前 他给咱们作坊也算是做了不少贡献,临走了还帮着带了个徒弟出来。之前中秋的时候就听赵小叶带信说他们兄妹搬走了,送节礼的时候发现人去楼空,我还有些慨叹。原来是进了青山书院,这倒是好事。” 张爱英自然是了解过谢守正那些情况的,也心疼那孩子,不过她还是有些疑惑。不说青山书院入学门槛挺高的吗?也没听说谢小郎考中秀才啊,这就进青山书院了?而他家那情况,更是不可能替他托关系进去的。 乔多禄似是看出了她的疑惑,开口解释:“的确是好事,也是守正兄好人有好报。他确不是考进书院的,而是被清风先生收徒带进书院的。” 张爱英不知道什么清风先生,但她也知道这些个能有名号的先生,多少都是有些本事的。再听乔多禄细说,才知道这清风先生果然厉害:科举探花入仕,官至工部侍郎,是个所学甚杂的有才之人。而且,许多人一学杂了可能就会出现样样通但无一样精通的情况,他却并非如此,除了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还懂测算五行八卦,在造册计量方面也是能力突出;机关建筑学上更是个中翘楚,设计并亲自督造了好几个行宫别院;但除了这些,他最为人称道的却是一手画技。五十辞官归隐,六十出山育人,那时候他的一幅画便已经名动四方。古今中外搞艺术特别是画画的,其实都很难在活 着的时候就出名。很多知名画家活着的时候其实都不怎么出名,画作甚至卖不出去日子也穷困潦倒。可见这位清风先生于绘画方面多有造诣了。 而清风先生能看中谢守正,也确实是一些意外的缘分。 这位先生是个喜欢作画的,作画嘛,免不了到处采风。虽然人进了书院做了先生,但他的课程安排并没有那么多,这位老先生又向来是个闲云野鹤的性子,有时候兴致上来,直接让大弟子帮他代课,自己却是说走就走。这一回到了陵阳县,爬山途中意外摔倒,因为是一个人清晨出来的,连个老仆都没带,幸好遇上了同样出来采风作画的谢守正,谢守正也是好心,当时便把老先生背到医馆。 但谢守正也不是就靠着救命之恩便能成先生弟子,究其根本还是他在作画上面的天赋入了老先生的眼。尤其他的大胆用色,在色彩搭配上极有独到见解令人眼前一亮,加上他又学了些素描,相互融合之下自成风格。虽然缺乏名师教导,画技上面还有很多不足,但他的天赋优点已然能补足这些。 清风先生已经收了四个优秀徒弟,但没有一个是专心学画在绘画上面特别有天赋的,对谢守正当真是见猎心喜,哪怕谢守正表明了自己还是要走仕途的意愿,说清楚自己不会只一心钻研画道,老先生也没放弃,还是收他做了关门弟子。 听乔多禄说完,张爱 英也跟着感慨:“还真是好人有好报,谢小郎这也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就算她不懂太多,也知道有这么一个老师,日后谢守正将会少走多少弯路。 思及此,张爱英也问乔多禄:“你可曾想过拜师的事?” 其实她想问的是,禄哥儿也到书院这么久了,难道就没一个先生看中他的? 不过这话在即将出口的时候又咽回去了,毕竟刚听了一个清风先生,这叫什么,珠玉在前,哪怕她再怎么王婆卖瓜,也得承认,这世界上的天才何其多,禄哥儿固然过目不忘有些许科举天赋,对她这样的普通人来说难以望其项背,但若真的放到群星璀璨的天才之中,又哪里还会那般突出呢? 而且她到底不想让孩子压力过大。 乔多禄摇摇头:“这种事情总归是要随缘。譬如清风先生,之前无数门生故吏或是世交子弟求到门下,他都不收,直言人到七十古来稀,不再收徒。这一次遇到守正兄收入门下,也是意外。我虽则也有羡慕,但还是为守正兄高兴。” “再者,娘,你也不必为我担心。我如今虽未拜得名师,但书院内皆是名师,各位先生对我也诸多照看,我相信前路不会太过艰难。只要我认真求学,坚守本心,也不必担心无人庇佑走不长远。” “好好好,我儿有志气。这些事娘也不懂,我说这些你不必放心上,只要你心里有数就成。”她也是 怕孩子看到谢守正这样的会忍不住心生嫉妒,再如何慷慨激昂,那有个嫡亲的师父引路还是不一样的。看看,最直接的好处不就在眼前吗?要不是有这么个师父,谢守正又哪里能直接进入青山书院? 不过她转而又想到:“那照这么说的话,谢小郎这番际遇怕也未必全是好事。” 世家大族的郎君都被拒之门外,却是叫他这么一个小地方没甚出身的人得了头筹,真真成了老先生的关门弟子,那能不惹人眼红吗? “是啊,不过娘你也不必太担心,这些问题我都听守正兄说过了,他既然选择了这条路,便不会退缩。”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张爱英叹口气:“嗳,说回来,刚你说要去看他,他难道过年也回来了?对了,他拜师去了,妹子呢?他不是还有个妹子吗?你要过去的话,不然还是让琬姐儿与你一道吧。” 还是要注意避嫌的。 “守正兄去了书院,谢小娘子便随了王老夫人生活,也算是得了庇护。” 清风先生的老妻姓王,与他志同道合,如今也随他在青山书院内生活。 张爱英点头:“那就好。不过这样的话,他们怕是过年不好回来的,刚你说了老先生孩子都不在这边,唯一侍奉的大弟子年纪也不轻了,谢小郎得在师父面前尽心侍奉才是。还是说你们之前约好了?” 她几次提醒,乔多禄才反应过来 :“是,这件事我还不能确定,只是想着他或许会回来……” “你先别去了,派个人去看一下就是。” 很快就有了消息,就在前几日谢小郎回来过一次,但已经走了,还处理了那房子的一切相关事务,看样子以后是不会再回来的了。 “不用多想,这次错过了,那就等你们回去书院再聚吧。” 第502章 想得美 如此收拾一番,一家子赶在小年前回到村里。 这两年村里也发生了挺大的变化,首先就是道路宽阔了,尤其是通往县城的道路,当真是宽阔平坦了许多。以往还有许多人去旁边镇上赶集的,如今也都直接进城去了。 同时,回到村里后,张爱英发现读书的孩子又多了好些,临近过年了还能听到朗朗读书声。看到乔多禄回来了,这些孩子都被父母带着跑他面前来沾文气,弄得张爱英也是哭笑不得,不知道的还以为乔多禄已经中状元了,搞这么大阵仗。 不过她也知道,村里人不只是沾文气沾福气,更多的也是一种感谢:从乔多禄中了小三元开始,张爱英便捐钱修缮了一下村塾,并且之后从鲜花皂的利润里抽两成捐给学堂,用来购置笔墨纸砚补贴村塾先生,因为这笔捐款村里孩子上学的束脩直接减少了一半,而且学得好还能领到笔墨纸砚作为奖励。 这件事没有刻意宣传,但也没有隐瞒,人心都是肉长的,大家本就靠着鲜花皂作坊日子越来越好,再有学堂这上面的各种减免优惠,能去上学的娃娃多了,大家对乔家也从一开始纯粹巴结讨好出息人家变得有了发自内心的感谢。 但其实这些在张爱英看来都还只是最基础的一些,因为她目前的能力还没有那么大,但她已经做好了设想,在未来,她还要尽可能让村里读书的人更多,尽可能 改善村塾条件。不只是为了让孩子们都去读书考科举,读书明理,识字算数这些都是基本的生活技能,但凡能掌握基础,对日后的人生也肯定会有好处。 还有不少人家求上门写对联的,乔多禄就当练字,一个村子的他也来者不拒。 就连乔老三一家都跑来求写春联,有了乔老大一家的先例,这两年乔老三一家也都老实安分了下来。以往还想着要跟二房这边拉拉关系什么的,打那开始简直就是被吓破了胆,都恨不得避开张爱英一家走。就连乔有银被作坊辞退,也都不声不响没敢再闹什么幺蛾子。 现在看到人上门求字,乔多禄也只当就是普通村民一般,不亲近但也不针对。这让本来心里还有些忐忑的乔老三放了心。 不过放心有时候也不是好事,这不是张爱英久不回村子,太久没见到他们一家发飙的模样,又见乔多禄对他们并没有什么别的情绪,三房那边的心思又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乔老三媳妇支使自己男人:“到底都是姓乔的,一家子,看人家现在过得这么好,那哪还能跟咱计较以前那点小事儿?你就是自己把自己吓怕了,而且论关系,你还是嫡嫡亲的三叔,他凭什么不帮咱们?这两年咱们也没惹到他,现在就是求他们捎带手的,也不为我们自个儿,都是为了孩子,难不成,你也要多寿跟你一样就只能在田里卖力气?你就不 能找禄哥儿说说,让他也给多寿找个啥营生?” “还有多运,他还这么小,你就不想家里能出个读书人?都是姓乔的,能差了哪里去?乔多禄都能中秀才还是那什么小三元,以后我们多运好好培养还能差了?” 乔老三刚说觉得多禄侄子其实还是尊重他那些话本来便是往自己脸上贴金,这会儿被婆娘撺掇几句,他还是心里发虚:“那培养就培养呗,我们自己家里的事,找什么禄哥儿,还不嫌丢人的。” “丢人,是啊,可不就是丢人。要你有那本事把孩子安排好,我用得着去求外人?好你个乔有贵,不都是你这当爹的没本事,害得我们娘几个都跟着吃苦,现在我想着找条好路子,我都是为了谁?你竟然还这样,你骂我是不是,我不活了,我真不活了。” 乔老三媳妇刚闹了几句,刘翠娥就从外面跨了进来:“吵什么闹什么?腊月间哭哭啼啼的,这马上就过年了,怎么了?是不想让家里有安生日子是不是?非得来年都不消停你们才能高兴?” “娘,这可不能怪我。”乔老三媳妇一点不怕婆婆,看到人进来还起身就给自己拉起了同盟,“我是想着二房那边这**来了,我们也过去走动走动,到底是亲戚,总比外人要亲近的。再怎么说,一笔写不出两个乔字,以后不管是禄哥儿考中了当了官,还是二嫂做大生意发财要人管事,我们 不都能帮忙么?都是亲里亲戚的,一家子互相帮个忙怎么了?这也不只是为了咱家要好处,你不去问问,怎么就知道禄哥儿不想有个兄弟什么的搭把手呢?” 其实一开始她只是想要跟汪小宝比一下,乔有金两口子会巴结,得了那么多好处,都从那么穷那么偏的汪家坳住进县城去了,就连他们的儿子汪小宝,跟自家大儿子多寿同岁的小子,一样读不进书没有科考的本事,现在却也进了城,以后前途再怎么都比在地里刨食强。她心里早就不舒服了。但是说着说着,她忽然觉得自己说的很有道理,汪小宝那样的到底也不过就是去给别人干活,也就是比在地里刨食强一点,但哪有给自家人挣钱自己当老板当管事来得好?她这时候是真觉得自家多寿可以去跟着乔多禄混,怎么都不能比那个汪小宝更差的。 至于刚刚才一岁的小儿子多运,她指望着这儿子日后能跟乔多禄一样读书进学,也给她考个秀才举人的回来以后当大官。 她心里美美的想着这些,连之前未曾多加考虑的女儿珊珊她也考虑了起来,只要能让多寿去乔多禄身边打下手,日后二房那一摊子还能少了他们家的?珊珊也能找个好人家,说不定还能从乔多禄那些同窗中选个有本事的,以后也做官太太。 越想越美,她也越发急促,知道自己男人是个怂的,她干脆使劲儿撺掇婆婆 :“娘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外人再如何说,我们终究是一家人不是吗?有金两口子就不说了,他们向来会巴结,人家还是一个娘生的,全家沾光我们也没什么好多说的。可你就看宋家那样的,他们可是无亲无故的,就连他们都能沾好处,连他们都进城去开铺子了,甚至是宋宝柱媳妇,那就是个山里来的穷搜丫头,连她娘家那样大山里的,二房都能关照,我们怎么就不能去给自己找点事做了?又不是去问着人白要钱,我们也是要去正经做事的,不过就是想有个出头的机会。这事真能成的话,娘你想想,有银在婆家也能挺直腰杆不是?” 提到女儿,刘翠娥本来五六分的心动瞬间提升到了八/九分,她也看向乔老三:“要不就去问一下?我看桂花也不是个小心眼儿的,你看那赵小叶做了那么多混账事,她不也把人用起来了,现在还进城享福去了,我们又没做那些事,又还有这么层血脉亲缘,难道她就真一点情分不讲?不为别的,秀才老爷总不能叫人说是个孤绝性子吧?” “行了,你们倒是想得美。”乔老三本来没想说什么,直到听到这里,直接说道乔多禄的名声上来了,他一下子就警惕起来了。 第503章 你算哪门子的奶奶 这种话传出去,就那张桂花的泼辣蛮横,能饶得了他们?才过了两年安生日子,他可不想落得跟老大一家一样的下场。 他警告两个女人:“你们也最好管住嘴巴别乱说,当真以为姓张的是个什么好性子了?别忘了乔多福什么下场。”他盯着媳妇,“你要真为了多寿好,就别在他面前说这些,让他走了多福那小子的后尘,到时候你哭都来不及。” 他这一吓,到底还是起了点作用。不过,人有了贪心的时候,那眼睛便只能看见自己想要看到的好处,至于可能存在的风险,他们是直接忽略的。 所以,这婆媳俩也不过表面老实安分,实际上两人都暗戳戳有去打探情况的。也是因着张爱英对他们确实没什么特别的针对,大家渐渐也都平常心了,倒是也有些脑子格外灵活的,就跟这对婆媳想到了一处,其实也是这个世界很常见的一种情况,人家都是要宗族互助的,乔多禄没有强大宗族加持也就算了,难道真的能孤家寡人单打独斗?更别说张爱英还挣下了那么多家业,就乔多禄一个儿子,未来还是要走官途的,那些产业该谁管理?总不过还得是自家人。乔老大一家是不可能的了,那不就剩了个乔老三一家?于是暗戳戳的,这些人也都跟刘翠娥婆媳勾连起来,想着提前打好交道,说不得以后也能曲线救国得些好处。 有这些人发自内心的 附和,刘翠娥心头自然更是火热。不过她到底还是有几分脑子,或者说,是胆子小,不敢直接舞到张爱英面前,就私下找了乔多禄,想着男女有别,长幼有序,乔多禄还是个读书人,怎么都要讲究一些的,肯定不至于当场翻脸,甚至可能还会碍于面子答应她的提议。 但她实在是看低了乔多禄,乔多禄真不是那种死板爱面子的读书人,对于刘翠娥话里话外的试探提议,对家里产业的打探,他都推说自己不了解不管那些。刘翠娥不知道乔多禄是打太极,还以为他真的不知道,心头高兴:“你看看,你现在什么都不知道,那哪能行呢?这就是没有个自己人的坏处,我看啊,禄哥儿你这样真不行,读书虽重要,可家中产业的事也不能放松啊,怎么能什么都不管呢?” 乔多禄心内无语,什么自己人?难道他娘他媳妇还是外人了? 刘翠娥不知道乔多禄心中所想,越说越起劲:“我跟你说,这男人成家立业,你得对家里的产业心里有数,这方面啊,你小年轻不懂,得有人替你看着。你也别觉得我老婆子说话不中听,都说这忠言逆耳,我这也是过来人给你提两句,你说说,你娘一个大字识不了几个的,她也就是咋咋呼呼厉害,那些关键生意的事儿是谁在管?是不是你媳妇?这俗话说,至亲至疏夫妻,你如今觉得你媳妇千好白好,可有一 点,她是现在都还没给你生孩子吧?这都几年了,一儿半女的都没有,这女人家,没有自己的孩子,哪可能一颗心就全都交付过来了?这点,禄哥儿你个年轻郎君是真不懂女人心啊。再者,退一万步,要她以后还是不能生呢?你怎么办?总要传宗接代吧?你不掌管家里产业,不了解这些事情,说句难听的,到时候想讨个姨娘传宗接代都得看媳妇脸色,你说这叫什么日子?奶奶我是真心为你打算啊……” 看乔多禄没反应,刘翠娥便以为是他将自己的话听进了心里去,一时得意忘形越说越上头:“你不要仗着现在年轻,这人啊,得看长远,都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奶奶也是——” “这位老太太,你刚才说什么?”乔多禄听到第二遍“奶奶”自称,也不打算忍耐,“您若是有空闲想说话,也该去对家里的儿孙说话,禄哥儿福薄,祖母早已离世,确不懂老太太这番心思算计。家中母亲还在等,我便告辞了。” “哎哎哎,才说了几句,你走什么啊?”刘翠娥都还在发懵,下意识想拦人,伸手却只抓了片衣角,都迅速滑了过去。 她又追了两步,刚刚乔多禄的话才总算是后知后觉想明白,一下子脸就黑了。 那话说的再明白点,就差指着她鼻子问你算哪门子的奶奶了,简直是岂有此理。 刚刚想得多美,这一刻跌的就多狠,简直是从天堂 到地狱。刘翠娥恨得啐了一口:“我呸,就你那死鬼奶奶,老娘还不稀罕。就有你这个不孝儿孙,活该是个短命的!” 咒骂几句,她还不解恨,想到自己刚刚说的那些,眼睛滴溜溜一转,坏主意就冒了出来。 哼,就二房再蹦跶,张桂花就这么一个独苗苗,乔多禄更是成婚这么几年了还没个儿子,哼,这就是没福气,这就是冷心冷肺连血脉亲缘都不顾的人该有的下场,就该他孤家寡人断子绝孙! 心里咒骂归咒骂,她还是有点脑子的,知道这种话是不能说出去的,至少不能明着从她这里先说出去,不然张桂花那个忤逆不孝的母老虎,还不知道能做出什么事儿来。但是,这里头也不是找不到做文章的。 乔多禄厉害啊,年纪轻轻的秀才老爷,娶的媳妇却是个不下蛋的鸡,这么个香饽饽,还不能让人惦记两口? 刘翠娥的心眼子还是够的,只要稍稍透点风声,引导别人提到这个话题,让更多人关注到就行了。她都不用做太多,哪怕没人能成功,可就这样的话传来传去,那一家子就能不好受。说不得还真能闹起来,至少也能在他们心里埋根刺。 刘翠娥用一个做婆婆的心态去体会,她就不信张桂花真的一点都不在意这件事。 这一招对常人来说的话还真是有点毒辣的。不过她没想到,首先内情就不是她以为的那样,其次乔多禄更不是她以 为的会对这种事保持缄默回家什么也不说的人。 恰恰相反,乔多禄是个细心且聪明的。之前他就有感觉到许多人在他耳边旁敲侧击,还不至于说到孩子,就是说让他也要关注家里产业要培养自己的帮手之类,当时他以为就是村里人的老观念,反正这些人也就只敢在他耳边念叨几句,又无法真的决定和改变现实,他是真就没当回事,听了就过了。可如今结合刘翠娥这一番,他才隐约品出其他的意思来。 当下第一反应是好笑,三房凭什么觉得跟他们是一家人他就该重用他们当帮手?当真是好大的脸,至今还没看清现实,一个个的白日发梦。 然后就是有些担心,提到生孩子,他现在也比早几年成熟,在书院也有同窗偶尔之间会提到这些,甚至也被拉着看了一些春色图,当然他意识到是什么就不会看了,但也大致明白是怎么回事,所以真开窍了提到这些是他其实还是有些害羞的。但想想刘翠娥的嘴脸,想到外面人会怎么说,他便察觉到这之后可能会带来的麻烦。那点面对家人才有的害羞便荡然无存了。 因而本来不想拿这些事去让母亲烦心的,这会儿他都没带停留转弯的,直接往家走,回去就把事情跟张爱英说了。 第504章 坚持优生优育 张爱英其实也知道,因为已经有人来问过两句了,只不过那些人还是比较克制的,只是客气的提问两嘴没敢多流露什么,但这年头的人本来就专注这些,村里人跟他们能聊的也就传宗接代这些家长里短了,所以她其实也有预料。 但听了乔多禄这么一说也忍不住冷笑:“这老婆子是安生日子过够了,又想蹦跶找事儿了。还是这三房又起了什么心思,等着看吧,我还能让他们得了好去?” 她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并不在意这些话。而且就算是姜琬真的不能生或者不想生,张爱英都不觉得有什么。这倒不是说她是穿越来的都是便宜母子便宜婆媳就不在意什么血脉传承,就搁她上辈子她也并不在意这些。身为过来人,她太了解生育对女性的影响,谁生孩子谁知道,外人哪怕能给经济上的一些支持,可也不能真的替当事人承受身体生理上的各种问题。至于那些同样是过来人的女性长辈的拼命催生,把生育当成一件普通的没什么大不了的事,那本质上也不过就是幸存者偏差——真正难产和不幸的都已经死掉了,根本不可能发声。或许对整个群体来说,难产这样的灾难可能是比较小的几率,但是当落到个人头上,当灾难真的发生的时候,那就是百分之百。谁都以为自己是分母,可谁又说得清自己会不会真那么幸运会不会成为那少部分分 子?张爱英无意制造生育焦虑或生育恐慌,但她认为普及相关专业知识,促进孕产妇健康,减少产育风险是非常重要的。清醒明白再去做决定,总好过一切稀里糊涂弄到最后一地鸡毛。 所以她至今都没让姜琬和乔多禄同房,就是想着要等两人身体都发育成熟再说,对于孕育孩子也能更安全,而这不仅是对产妇来说生产风险降低了,就是这时候生下的孩子也绝对比十五六母体都还没发育成熟的便产下的孩子要更健康。 换句话说,张爱英觉得不管是出于哪方面的考量,还是要坚持优生优育。 不过她也知道外头的人会怎么想怎么说。她毕竟是上辈子的想法,骨子里还是一夫一妻那一套,根本没想过什么小妾姨娘的。而且乔多禄翻过年也才刚满十八,这在她看来也就刚成年,在这古代世界男子都是二十加冠,从哪里来说都还小,不用着急孩子,更想不到会有人会因此打上了给乔多禄做小老婆生儿子上位的主意。 但她仅仅想到外面的人会怎么议论姜琬没生孩子这件事,就已经挺不高兴了。 就是在她上辈子,医学发达科技发展,人类文明已经进步了那么多,可夫妻之间一旦生不出孩子,也多的是脑子不好的人认为全是女方的错。而且往往有一种奇怪的现象,如果检查后是女方不能生,那两口子多半会离婚,男的会很快另娶。但如果 是男方不能生,往往才会考虑领养。这都还算好的,不少男的生怕自己有问题说出去影响男性尊严,连检查都不肯做,咬死了就是女方有问题。张爱英完全不明白都文明世界了,人又不是野兽,怎么还需要用生育能力来证明男性尊严?而此等荒谬的情形往往还会发生在节育的时候,男性结扎明更简单风险更小损害更低,但别说男性本身不愿意,就连很多医院都是喊女性上环,哪怕明知道上环可能导致的各种妇科问题。 上辈子现代社会尚且如此,如今这个封建社会,啥都是女人背锅,姜琬要面临的压力只会更大。 想想,张爱英觉得这件事还是得跟孩子说说。也是她考虑了一下,到如今夫妻两人的生理心理发育都已经比较成熟,也的确是时候了。不能太拘着,不然就真成了她这个当婆婆的见不得儿子儿媳亲近似的。 而且就是要生孩子的话,这个阶段也差不多。要是还不想生,那也都看孩子们的。 她先问姜琬:“禄哥儿明年就十八了,不小了,这样,这次回去我给你们把那间房收拾起来,你觉得怎么样?” 这对小儿女在府城还是分房睡的,不过早就预留了一间夫妻共同的卧房。张爱英觉得这是很有必要的,哪怕以后他们住一起了,那两间各自的房还是要留着的,关系再亲密的夫妻,有时候也是需要个人空间的。 如今张爱英这 么一提,姜琬自然明白说的是什么意思,顿时脸色微红:“我都听娘的。” 不过害羞之余,她脑子也飞快转动,很快就明白了其中的缘由:“娘,你是不是听到了外面说的那些?” “嗐,那些人说的都是屁话。”张爱英比她还要紧张,“到底怎么回事我还能不清楚吗?不过他们这些话说的也算是提醒我了,禄哥儿十八了,也不算小了,你们是夫妻,有些事本来也该提起来的。不过我可不是催你哈,孩子的事随缘,看你们。” 这话就说的非常直接了,姜琬并不觉得粗俗,笑笑:“我知道,娘,不过这件事也不急,回去再说吧。” “好。” 婆媳俩说定,张爱英也看出姜琬其实听到了外面那些,也是,哪怕村里人不会跟她太亲近,可姜琬在村里也是有几个好姐妹的,譬如宝花。一些消息什么的她肯定是能听到的。 看她也确实不在意,张爱英也松口气。至于外面面的人还要说什么,她就完全不管了。毕竟,那些人也就是念叨几句,不敢真说的过分,方方面面来讲张爱英之前的行为还是给人留下了挺大心理压力的。而他们更是只会在村子里待过年这几天,等到时候人一走,这些人没了传话的对象,自然也就消停了。 但是她没想到,还真有人动起了歪心思,并且还直接搞了个大的。 他们一家子高高兴兴团聚在家里吃了团年饭,初一 就到处逛耍,主要还是在宋家串门。陈彩妮和宋宝柱夫妻回来得比他们还晚,是到了腊月二十九这天晚上才抹黑坐着驴车回来的。 “嗐,过年生意好做,还得是你教的那些法子好使,还有春风楼那边买的辣椒酱,卖得好极了,这到了过年生意更好做,要不是想着回家过年,真是恨不得继续开门做生意。” 赶回来一家子都忙,家里要打扫除尘,虽然之前男人们已经努力收拾过了,还有宋宝花帮忙,不过男人的活始终是没那么精细的,宝花也还得看着作坊,所以陈彩妮回来还收拾了许多,上午收拾,中午也就是对付一口,下午才各种蒸炸煎煮,宋家的团年饭都是放到晚上才吃的。不过好在是忙了过年这一天,初一作为新年第一天,总算是能歇口气了。 其实各家各户都是如此,也是如今日子好过了,团年饭做得格外丰盛,以前是得故意留着一些等到初一吃,图的就是个“年年有余”的好意头,到如今不用刻意留了,家家户户日子都好过多了,宋家格外好过,三十下午的煎炸烹煮,杀鸡宰鸭炸鱼蒸糕……满满一桌子的菜还没吃完,旁边更是堆放了好些还没上桌的炸货,留着吃到初五初六都没问题。 “钱是赚不完的,该休息啊人就得休息。”张爱英看着陈彩妮懒洋洋的坐姿,“你就该好好歇歇,看这劲儿累的,这回能呆多久?” 陈彩妮笑:“之前这话都是我问你,现在好了,你来问我了。不过你还真不用担心,我没那么拼,再说我也不傻哪,过年好吃好喝的多了去了,谁会出来吃这一口豆花?再说都在家里过年,县城也没那么多人。我想着,好歹也要待到十二三,可能十四进城,十五那天不是有灯会吗?人多说不定生意也好,我寻思就在那一天开张,你觉得行不行?” “行行行,你有这主意就好。” 两人聊天,姜琬和乔多禄就在那边跟宋宝柱夫妻还有宝花等一些年轻人玩牌,不是扑克牌,这时候也没有这玩意儿,是一种地方长牌,很多老人都爱玩,不过平时忙活的事情很多,都没什么机会,也就只有过年这种时候能玩一玩。像宋家老两口现在就出去各自找队伍玩去了,把家里都留给了年轻人。 初一天注定是轻松玩闹的一天。 初二则是回娘家的日子。乔多禄没有姐妹,但是他有个姑姑,早几年开始,乔有金初二就是回这边娘家,这次也一样。 第505章 被伤透了心 他们的山货铺子关门更早,腊月初做完了最后一批生意,把店里的库存也清的差不多,两口子就回去了,也是惦记着老家。只有小宝还在春风楼干活,春风楼是要开到小年那天的,这年头大家普遍都还没有过年去外面吃饭的风气,一是讲究团聚在家里,哪能出去吃;二是大多数人的经济实力也不允许。毕竟逢年过节啥都要涨价,出去吃饭那比平时还贵不知道多少。所以街上的铺子在腊月二十开头,也差不多就陆陆续续关门了。当然,如陈记豆花饭这样开到腊月二十九的也不是没有,但其实到后头也都是卖豆花买豆腐之类的,很少有到点吃饭的了。而春风楼是不开这么久的。小宝还是跟张爱英他们一道回的板桥村,之后宋二牛驾驴车送他和招娣回的汪家坳。 这也没过去几天,小宝又见到表哥,两人钻一起就有说不完的话。 不过也就他们三人过来了,招娣没过来张爱英能理解,本来平时他们见面就不少,不在这一时,反倒是招娣回老家的时间短,这回去好好待一待也很正常。至于来娣嘛,估计还是因为之前的事儿。不过这也没什么,她也不是很想见到这个糟心外甥女。 但是当乔有金告诉她,来娣要定亲了的时候,张爱英还是大吃一惊。 “怎么回事?这不是才回去半年吗?怎么就要定亲了?男方家是什么人?是你们那边的? ” 问这话张爱英已经克制住了,但还是带出了些许不满情绪。 可能是上辈子看到的无良父母太多了,听到这消息的第一时间,她就联想到了之前招娣出嫁的事。也是回去没多久,立刻就被安排了亲事。 哪怕再怎么说他们是为了女儿好,在这个时候又听到来娣近乎相同的遭遇,她还是忍不住质疑,是不是在这对父母心中,有了瑕疵失去作用的女儿就像包袱得赶紧甩出去? 乔有金没听出来,因为她此刻的情绪和张爱英是一样的:“是不是觉得不可思议?我们也是怎么都想不到,这才多久,送她回乡下就想着能磨磨她的性子,谁知道她竟然就这么迫不及待,马上就给自己找了亲事,我们做爹娘的还是被通知的那个,你说有没有这样的道理?她这当真是要气死我呀!” 说着说着,乔有金真的快被气哭了。她怎么就生了个这么不知四五的玩意儿! 听明白了,张爱英那口气缓了下来,又变成了对来娣的无语,但想想这确实是她能做出来的事。但是她当初那么死皮赖脸对吕凌,也都是图吕凌伪装出来的读书人身份,那她现在能那么老实回乡下嫁人做村妇? 果然,这一问出来,乔有金是真的要哭出来了:“不是我们那边的,我有时候想想,倒宁愿是我们那边的,至少知根知底,有我们盯着也出不了什么岔子。可她个心大的,愣是找了个 什么人?一个外地商人,年纪都三十了,家里还是死了婆娘的,你说这样的人,哪里能嫁?她这是糊涂了,光看着那商户手里有俩钱了,还这么急吼吼的非君不嫁,这可真是……” 听着她一句句抱怨,以往再生气她都努力在张爱英面前维持来娣的面子,不肯这般指责。看来是真被伤透了心,实在是难受极了才能把这些话都说出来。 但张爱英也知道,这看似是对来娣失望极了,但还能说这些,到她面前毫无保留来说,也算是一种哀求,还是想让她也想想办法。 可张爱英能有什么办法呢? 若真是自己的女儿,她直接两个大逼兜甩过去,再把经济什么的全都断了。把人关家里让人去干活,天天盯着下苦力,看她还有什么时间去胡搞八搞。不过这也就是口头说说,认真代入去想一下,张爱英觉得自己这办法也未必能奏效,那已经逆反的孩子是能打醒的吗?那么容易就打醒也都不会令人头疼了。动手只会加剧他们逃出去奔向所谓新生活的脚步。 就算是把孩子关起来,哪个父母又能真的把孩子栓裤腰带上?所以遇到这种情况,还真就是没辙。 此刻张爱英不免庆幸,两辈子自己都没遇到这种麻烦的情形。哪怕上辈子儿子跟自己不亲,但也不至于搞出这些会让她做母亲过于担心和头疼的事出来。 而作为旁观者的话,她其实要更冷血得多 。那句话怎么说的,人教人怎么都学不会,事教人一次就会了。 来娣纯粹就是没有遭受过社会的毒打,所以才会一次又一次想要走捷径。哪怕是上次被吕凌欺骗,本质上也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在她看来可能也并不觉得自己吃亏,主要还有家人兜底,就连作坊给的处罚也不过就是开除,作坊主也是自家亲戚,说白了就是肉烂在自家锅里,她并没有真正付出什么大的代价。 要让张爱英来说,这种人管她那么多做什么?让她去经一次事真正吃个大苦头,说不定就会消停老实了。 但这种话是不能对人父母说的,张爱英自己也就是气上头了才那么想一想,真要让她那么做,她也做不到全然冷酷。毕竟,来娣确实年纪还小,不是真正的老油条,而且真让她自己乱来,付出的代价极有可能就是一辈子都无法消除的。那也太沉重了,一次错不该有那么严重的代价。 而对汪顺两口子来说,已经有了招娣那么个不幸遭遇的女儿,剩下这个女儿,他们也定然不想她再卷入类似的遭遇当中。一直严格把关了这么久,上次那么严重的事情也都原谅她了,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她跳入一个火坑中去? 张爱英也没法说什么有效建议,而她关心的还有那个男人的情况:“什么样跑商的会到山里去?男方来历你们都打听清楚了没?来娣没有吃亏吧?” “没 有没有,亏得这上头她还是个脑子清楚的。”乔有金赶紧回答,“那男的说是家里有商队,老家是绵州府的,除了年纪大点,其实长相什么的都还说得过去,他这也是年前最后一波走商,回去了年后才会再过来。人其实要说也还算坦诚,也说了前头娶了一个,看着人态度也还不错——我们这不是说就同意了,就事论事,这人看着还是不错的,我们忧虑的主要还是太远了,而且之前都完全不了解,这一下子要谈婚论嫁的……” 乔有金摇摇头,语气渐渐镇定下来。 这也不难理解,就张爱英上辈子,哪怕都在益省,从一个市嫁到另一个市,但凡这两个市不是紧挨着的,对很多人来说都算远嫁了,可不是说要从益省嫁到沿海才叫远嫁,出省那又是另一回事了,总之益省人对于远嫁有自己的见解。这年头就更别说了,交通这么不发达,真让来娣嫁到绵州府去,很可能这辈子都很难再回娘家,这女儿就完全关照不到,做爹娘的哪能放心的? 第506章 催婚 听着听着,张爱英眉头便皱了起来。却不仅是因为她这些话,主要还是乔有金说话这态度。看起来,她对那男的竟然不是太讨厌,真正令她生气和伤心的只是来娣闹得太激烈,以及女儿都不怎么询问他们做父母的意见就直接通知他们想要快点定亲这点让她觉得很生气很不能接受。 这可不是个好兆头。 她又看汪顺,发现汪顺也差不多是一样的态度,这就比较危险了。意味着之后很有可能但凡来娣态度软一点说些好话,他们可能就会应了。 但这怎么能行? 张爱英可不会因此觉得是那个男的确实是好,才会让汪顺两口子都认可。恰恰相反,事出反常必有妖,一个不过刚刚认识都只见过一回的人,到底是靠什么能把这两人都收服的?这正常吗?这太不正常了!或许真有那么好的人,但在来娣身上,张爱英可不觉得这事儿有那么巧。 不过她也知道,有了之前的事,这两口子心里说不定对她也有芥蒂,她这时候直接给人泼冷水,人家未必会高兴。反正这还是在大过年的,那男的也已经回家去了,不可能在这个时候跑来说定亲成婚的事,一切都还有的谈。 她也就只是顺着乔有金的话安慰了几句:“既然如此,你现在也别太着急,主要还是要慢慢打听这男的。来娣就是小孩子脾性,还没长大,可能她心里也憋着股劲儿,一时想左了,只 要还没做出什么真正的错事,要扳正都还来得及。” “你也不要太担心,既然我知道了,我肯定也要关心一下的。那男的说了他是绵州府人士是吧?你们把所有相关信息都说一下,回头我进了县城再托人打听一下,最后还可以请人往绵州府那边去探听一下,不管成不成,打听清楚我们都能更放心。” “是啊,我们可不就是不放心吗?那么远,来娣又不像招娣,要是她跟招娣一样有脾性有本事,真要嫁那么远我也认了。可是她……算了算了。”乔有金听到张爱英肯这样说,愿意把事情揽过去,心里就安定了大半,这时候抹干净眼角,“二嫂,这事儿我也实在是找不到别人去说,叫人知道了笑话都不提,真说出去,来娣这名声是真不要了。也就只有二嫂你这里能说两句,你还能给我们帮帮忙,我真的是……这心里……” 她又有些哽咽,想到自家之前那些埋怨,想到来娣对这个舅娘的各种忤逆言论,再看现在什么都没要求便把事情直接包揽过去的二嫂,心里闪过一抹羞愧。对比之下,他们当真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不用不用,大过年的,这有什么?又不是什么不能做的事儿,亲里亲戚的,不就是要互相帮助吗?这种事情上头还有什么客套的?儿女亲事那是一辈子的大事,我也是做长辈的,帮忙掌掌眼是应该的。” “可 不是嘛,这婚姻大事可不就是一辈子的人生大事。”一直都没怎么开口的汪顺也开口了,他抿了好几下嘴唇,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才问出口,“不知道二嫂对招娣有什么安排没有?” “嗯?”张爱英惊讶,回过神来这是对招娣开始催婚了? 不是,招娣这才跟她进城多久?有没有从前一段不幸婚姻中走出来都尚未可知,这怎么两个老的又开始着急了? 她看向乔有金:“这是你们的意思?跟招娣说过了吗?” 乔有金也变了神色,感觉到了一点点压力,但还是开口道:“她一个小丫头,什么都不懂,现在就只想着如今松快,哪想得到什么长久?这些事,还得我们做长辈的多操点心,二嫂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张爱英:“……”不好意思在我这儿道理还真不是这样的。 面对她的沉默,显然他们也是有所预料的,因而汪顺也只是跟着沉默了片刻,就又硬着头皮说道:“我知道这件事不是那么容易,就招娣的情况,我们也不指望她能找个多么好的人家,但只要人踏实能跟招娣过日子就行。” “是啊,这女人家哪可能真不成婚呢?没有个男人以后这日子可怎么过?像二嫂你这样,那也是有禄哥儿,再怎么难也熬过来了,这一辈子往后就不会难过。招娣她现在是没男人也没儿子,以后可要靠谁呢?”乔有金也跟着说道,“她但凡是 有个孩子傍身,以后有指望,我们做爹娘都不会操心太多,可她现在这样,只图着眼前日子是快活了,那眼前这好日子要说那也不真就是她一个人的本事,要没有二嫂你带着她,她能有这好日子过?她就是还看不穿,真以为都是她自己的本事了。这世道,一个女人家想要独自立足,哪有那么容易的?” 虽然不赞同他们的一些观点,但有些话也确实是张爱英无法反驳的。在这一时刻,她仿佛幻视了上辈子那些对优秀独立女性催婚催育的家长,不过,那时候还可以用男女平等用社会养老机制等来劝解,可在这个世界,女性根本都没有作为人的权利,他们说的他们的考虑还真的不算错。就连他们说到张爱英言下之意她也是因为有儿子傍身靠着乔多禄才能有现在的安稳平静生活,听起来似乎有些冒犯,可张爱英都不能全然否认。是的,哪怕张爱英确实也做了许多,包括跟何家等人的结交,可若不是有乔多禄这么一个在科举方面有前途的儿子,她也根本不可能与这些人家平等相交。 这就是如今这个封建社会的现实。 除非打破整个社会阶级,重新构建新的制度和秩序。不然就看太后娘娘,作为封建社会从地位上来说应该是最尊贵的女人了吧,皇帝的母亲唉,从孝道上来说,皇帝都要听太后的话。可实际上,哪怕封建帝王以孝治天下 ,太后往往也决定不了什么,甚至就连太后的尊荣等一切,都还是要看皇帝儿子的心情来决定。封建社会最尊贵的女人尚且如此,别的女人就更别提了。 张爱英只能继续保持沉默,不过到现在,沉默中除了对眼前催婚两口子的无奈,还多了对这个世道的无奈。 脑子里,她也不得不认真重视起这个问题,招娣的未来到底要怎么办。 她能打包票吗?她能对招娣一辈子负责吗?就算她敢打包票,可她终究年纪更大,走在前头的人能确保她走了之后招娣还能过好日子吗? 不,她怎么也想起了这些事情了? “有金,大过年的,这些事儿就先不提了吧。下回招娣来了我们可以坐一起好生说说,但现在你们只是跟我说这些没用啊。别说什么有没有合适的人选了,就哪怕是我现在就真能找到那合适的人,也得招娣愿意啊,不然我们还能逼迫她不成?这结亲不是结仇,可不是这么办的。” 第507章 区别对待 但显然汪顺两口子这次是有备而来,并没有被张爱英这几句话就给敷衍过去,两口子对视一眼,还是乔有金开口了:“二嫂,话是这个道理,但要招娣那丫头来说,她自己就是个糊涂的,她现在不懂事,跟她说根本不听这些。也是我们做爹娘的没本事,之前也没有保护好她。现在招娣最信任的就是二嫂你了,这件事也只有你开口她才会听话的,我们也是想到了这点,才厚着脸皮来找二嫂你帮忙的,真的,我们就是担心她这样,不成婚没有孩子可怎么行呢?现在看着日子再好,以后老了可怎么办?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了。趁着现在年轻,二嫂你得劝着她点,我们也信你,这件事如果是你找的人,肯定是靠谱的。” “对,我们也不求什么大富大贵的特别好的人家,主要是人老实,能给招娣一个依靠,再生几个孩子什么的,招娣也不用担心以后老了没人养。实在不行哪怕招赘也可以,别的不求,只要能留个后。” 听到这话,张爱英都想着,招娣得是对这夫妻俩做了啥呀,看这无奈的,连招赘都说出来了。要知道,就她上辈子多少男的也不愿意轻易入赘,都是既要又要软饭硬吃的,如今这世道对于入赘就更别提了。那真就是总得哪里有点问题的男的才会入赘,就这样他们也会觉得很丢脸很不爽甚至会心存怨恨。而对女方家来说 ,招赘也不是什么特别划算的事,因为要跟娶妻一样给彩礼,甚至因为这种情况少,给的彩礼还要比娶媳妇高个几倍几十倍的都有,但这样的男的质量还远低于女儿嫁出去能找到的平均水平,男的进门来还不能生孩子,伺候公婆啥的也不如媳妇贴心……总而言之,性价比太低,而且往往还有被吃绝户以及男方三代还宗的风险——本来很多愿意花这么多钱招赘的那就是家里只有独女想要传承自己姓氏的,结果自己两腿一蹬以后女婿就给把后人的姓氏改成男方那边的,这真是死了都不消停。普通如汪顺两口子这样的人家就更不可能给女儿招赘了,这也是要被人议论的,再加上他们家有儿子,现在汪小宝都还没成婚呢,说严重点,给女儿招赘是会给他们家儿子娶媳妇带来很大负面影响的。在这个社会中,大家会觉得这家子不正常,哪有好好的儿子还在给女儿招赘的? 张爱英一时间都有些可怜这夫妻俩了,以至于刚刚那股子感觉被人强加责任的不爽都消散了一点点。 直到汪顺来了句:“其实要是能找到来娣这回找的这样的,我们就觉得算是烧高香了。这男的人其实还不错,就是对来娣年纪大了些,又是死过老婆的……倒是配招娣不错,还,我这也是自己想的。这种条件的怕是不好找,二嫂你给招娣看的时候,就只要人老实就行 了,家里穷啊啥的都不算什么,只要人性子好,能对招娣好,能安稳过日子,能生孩子没毛病就成。” 张爱英一时真有点绷不住了。 啥意思啥意思?这种男的来娣嫁过去是委屈,搁招娣这里还成了她高攀不上的了?来娣结婚要千挑万选,招娣结婚就是找个还行的对付? 哪怕知道对离异再婚女性有歧视,听到连亲爹娘都这么明晃晃的区别对待,张爱英还是觉得心里有股无名火。 但还没等她发作出来,外面忽然传来的吵闹声打破了屋子里的平静。 “杀人啦,这贼婆娘,杀人啦!” 开门出去,听清了喊的确实是这几句话,张爱英脸色垮了下来:“这都什么事?” 大过年的,初二天是出嫁女回娘家的日子,也是家家户户另一种团圆的时刻,不说多么温馨,那也该是和和气气的,结果她这一天的就全都是糟心事儿了吧? 这时候张爱英还只是在心里吐槽,毕竟外面再吵嚷也就是听着不太舒服,本质上也都是别人家的事情。就算要看热闹听八卦,也可以等之后,她现在完全用不着去凑热闹添晦气。 万万没想到,这件事竟然还真能跟她家扯上关系。 “这大过年的谁家闹腾呢?”乔有金也探出头来看热闹。 语气里多少还是有些不高兴的。 毕竟他们也在谈正事呢,好好的叫这外头一通闹把谈话都给搅黄了,这回去要想直接续上可不容易。 “ 没事儿,出不了大问题。” 也不是张爱英冷漠,别看闹腾的凶,那吵嚷声不小,但实际上就是动动口而已,没人真动手。再说这大过年的,村里家家户户人都不少,真要有什么闹起来的,吼一声周围都有人,立刻就能过去把人按住,事态搞不大。 结果张爱英没想到,她还没来得及关门回去,那吵嚷声忽然就近了。 还有人在说:“蔡老板,你这可不对,我们这儿可不兴打媳妇。有银,你也是,好好的咋能打小姑子呢?” “大过年的都别闹了,我们帮你找小姑娘。” “哎哎,蔡小娘子,快别走了,你回来。” 张爱英意识到不对的时候,一个小姑娘跟只花蝴蝶似的,撞开门嗖一下就冲了进来。 太过始料不及,张爱英也完全没有准备,下意识伸手阻拦都没能拦得住。 但她并不觉得这完全是自己伸手慢了的原因,那小姑娘分明有意躲开,这是想干什么? 张爱英意识到了不对,那小娘子她也没在村里见过,应该不是村里人,再回忆刚刚听到的,蔡小娘子?这村里谁家亲戚有姓蔡的? 片刻的时间,张爱英脑子飞速旋转。 就在这个时候,本来坐在亭子里的汪顺也听到了门被撞开的声音,那些吵嚷声也越来越近,他走了出来:“怎么回事?” 刚刚差点被张爱英拦住,蔡玉瑶心头有些着急,听到声音,见到是个穿着不错的男人,远远地也没 听清声音,只想着乔家就乔多禄一个男人,心下大喜,无头苍蝇瞬间找到了方向,迎着人就撞了过去。 “救我,救救我!” 蔡玉瑶紧紧抱着男人的腰,缩在人怀里满满的小鸟依人楚楚可怜。 但她也有疑惑,这乔多禄不是读书人吗?这是不是有点过于健壮了? 汪顺本来是看到一个小姑娘撞过来,那跟自己女儿差不多大,他还有两分心疼,但察觉到小姑娘紧紧贴着自己,他也察觉到不对了,身体瞬间僵硬起来。 “怎么回事?” “你给我放开!”乔有银比张爱英反应还慢,她对村里的人也没那么熟悉,尤其这些年来村里婚丧嫁娶的多,她脑子里还想着刚刚听到了有银,不是她知道的那个乔有银吧?结果这一回头,就看到自己男人被这闯进来的小姑娘给抱住了。 与此同时,大门敞开,追过来的一众人也都看到了这场景。 蔡洪波和乔有银走在最前面,蔡洪波眼神不太好,只看到蔡玉瑶抱住了一个男人,心道事成了,还在高兴,全然没发现乔有银已经脸色大变。 她立刻想要关门阻拦后头的人,但他们故意闹一通吸引了不少人,这时候更是浩浩荡荡,哪里是她现在想关门就拦得住的? 已经有大妈喊了出来:“啊这,蔡小娘子这是干啥?” 第508章 挡了一灾 冲进来的人都目瞪口呆。 汪顺这几年收山货到处跑,在板桥村大家也是脸熟的,这会儿都感觉十分震惊。 “这蔡小娘子跟汪顺认识啊?”有人悄声嘀咕。 而乔有金已经直接上前扒拉蔡玉瑶:“你谁啊?小姑娘家家的这么不害臊?” 也不怪她有这种反应,汪顺现在也算是挣钱了,在县城不好说,但回了汪家坳,还真有别的女人尤其是寡妇来勾勾搭搭的,她自然就有警惕感。 蔡玉瑶被拉开还有点没反应过来,还想继续哭哭啼啼:“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我……” “有什么你就说吧,这可真是……”汪顺也有些尴尬,大庭广众之下被人看到他跟一个小姑娘搂搂抱抱拉拉扯扯的,实在是不好看。 蔡玉瑶这回听清了,觉得这粗犷的声线不大对,猛地抬头,泪眼朦胧的视线看清汪顺,她直接就后退了一大步:“你是谁?” 刚刚还舍不得松手,这会儿却像时间到了什么脏东西,后退那一大步太猛,差点直接摔倒。 “刚刚可是你不要脸地闯进来,个小娘子投怀送抱的,现在装什么?”别看乔有金在张爱英面前温温柔柔的,可能跟着汪顺做生意把家当起来的女人,哪可能是什么完全的温柔小女人,比如此时此刻,她当然是得赶紧撇清自家的关系,更是狠狠瞪向乔有银,“你带来的人?真是晦气玩意儿。” 她说完走过去就对着汪顺上下一 通拍打,就像是要拍去沾染的晦气一样,把刚刚蔡玉瑶给的侮辱直接就给还了回去。 “误会,都是误会。”蔡洪波也傻眼了片刻,这时候赶紧打圆场,又对着张爱英和乔有金作揖行礼,“这就是二嫂吧,还有大姨姐,失礼失礼,真是失礼了,让你们见笑了。都是家里的一些小事儿闹过来了,误会,都是误会。” “还有这位汪兄弟,我们也算是连襟,今儿真是不打不相识。玉瑶,还不快给人赔礼,看你冒冒失失的。” 蔡洪波开口就是拉关系,但是现场除了他自己,被叫到的所有人没有一个给他回应的。 张爱英更是不客气:“别看了,今儿我家禄哥儿不在家。” 蔡玉瑶猛地回头,脸上带着不甘心。 蔡洪波赶紧把人拉住:“嗐,我说是没看到呢,本来还说要过来跟秀才公好好见礼的,这可真是不巧了。玉瑶,你也别闹了,你嫂子又不是故意的,你快别瞎跑了,看看,这幸亏是自家,要是不小心闯到别家去了,你这才真是叫人看笑话了。” “够了,我不管你们什么笑不笑话的,大过年的我家可不是让人演戏的地方,我也没有叫人看笑话的喜好。”张爱英不客气,“没事儿的话就请出去吧,我这家里还在招待回娘家的人呢,可没时间应付不相干的人。” 蔡洪波还想说什么,蔡玉瑶一甩脸直接跑了出去,乔有银更是拉着他催促:“ 走了!” 她一张脸气红了,只觉得在场之人都是来看自己笑话的。 “哎呀,误会误会,今儿确实打扰了。”蔡洪波脸色抽动了几下,当真是商人的厚脸皮,愣是没有把情绪上脸,都这样了还能扯出一脸笑,边往外走边硬给自己找台阶,“二嫂,那我们就先回去了,以后空了再来拜会。” “用不着,我可不是你家二嫂。可千万别来,我这儿不欢迎搞心机的人。” 冲出门的蔡玉瑶没受过这样的侮辱,一下子就哭了出来。 张爱英没心软。 她也是气狠了,把人都轰出去了,一边关门一边对汪顺道:“今儿是委屈你了,给我家挡了一灾。” 出了门,蔡洪波脸上的笑意再也维持不住了。 他没想到这个张桂花竟然这样不客气,当真是油盐不进。不是说还是个生意人么?生意人都讲究以和为贵和气生财,更别说这还是正经亲戚,自己这还算姑爷上门,她怎么就能这样不客气的?对一个外人也不该这态度吧?简直就是什么都不讲究的滚刀肉! 他在心里愤愤不平,把乔有银也怪上了,却不想想他自家搞的这些个恶心盘算,再怎么以和为贵的人,那也是有逆鳞的,张爱英的逆鳞就是家人,就是一双便宜儿女。 蔡洪波这样试图搞动作插入她家,破坏她家生态平衡家庭和睦的,简直是其心可诛。 别说什么对小姑娘要留脸子,但凡这蔡家小娘子自己 要点脸,不做得这么出格,张爱英也不会说话这么直接。可想想今日要不是禄哥儿两个去了张家,就这样意外发生在禄哥儿身上,被这么个小娘子沾上,众目睽睽搂抱一团,当真是黄泥巴掉进裤裆里,不是屎都是屎,那才是真正的恶心人。这么一想张爱英就怒不可遏。 她就是要直接戳穿,也是绝了以后蔡家出去瞎传,毕竟能做出这么不要脸的事,谁知道还能做出什么更没下限的事?对这样的人,给她留脸对她心慈手软就是给自己留后患,当然是现在就得把一切撕撸清楚,别搞得不清不楚黏黏糊糊的让人出去还可以穿瞎话。 张爱英现在就是把一切摊开来,绝不给自家留后患。 外头的人起先或许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毕竟这神发展众人谁也没看明白:怎么乔老三家这姑爷回门就吵起来了,小姑子还跟着回门也够奇怪的,然后这还吵着吵着就跑乔家二房来了,之后的发展就更神奇了,一个小姑娘咋还跟汪顺一个大男人抱在一起了?众人看的是目不暇接根本都还没有脑子思考。 但张爱英把人赶出去,没有再让蔡家兄妹继续加戏,大家也被拦在门外,意犹未尽地慢慢咂摸两下,也便咋摸出了整这一出是怎么回事了。 “好家伙,我知道了,这蔡小娘子敢情是冲着秀才公来的啊!” “那秀才公不是已经成婚了么?” “你傻啊,成婚了 又怎样?哪个官老爷不是三妻四妾左拥右抱的?秀才公那么厉害,以后说不定前途无量。就乔家现在也赚钱啊,就是进去做小,这也赚大发了。” “什么做小啊,我看你们是还没看明白,这姜家娘子可还没生下一儿半女的,就这蔡小娘子的做派,进门只要能提前生下孩子,以后谁大谁小还真说不一定!我看啊,蔡家打的肯定就是这个主意!” “哎哟,那这也忒不要脸了!蔡家不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家,用得着这样吗?” “这你就不懂了,再有头有脸,也就是个商户,还能跟以后的官老爷相比?就咱秀才公也是一表人才,多少小姑娘看了那不得春心萌动啊?” “啧啧啧,你这老婆子,总算是说了心里话了。” “我就瞧秀才公好怎么了?难道谁还能说不好?也就是咱家没那个福气。不过啊我们也是有自知之明,秀才公跟姜娘子那才是天造地设金童玉女,你们可别忘了,乔家可是有姜娘子冲喜才有今日,这姜娘子才是福星,谁会不开眼动那些心思,别说能不能成,就算成了进了门估计也没啥好日子。” “哎哟哟,你这一说还真是这个道理。现在这些人就看着乔家日子好过,看着秀才公出息,倒是忘了人家是怎么过来的了,那可都是姜娘子的功劳,想去跟福星争长短,啧啧,这可真是不知死活。” 第509章 又有热闹了 借着这一股议论热潮,张爱英和陈彩妮也传了一些话出去,算是夹带私活,大家也确实重新想起了姜娘子的福星身份,人家那是旺夫命,乔家也重视,外头那些现在上赶着给秀才公做小的有什么?拿什么跟人争? 不过这些话到底没多少人传,毕竟还是心虚,又有几家敢说跟宋家一样拍胸脯自己从没打过类似的主意呢?听人说这些话,哪怕人家没说自己,那也忍不住心虚,所以这样的话也就传了一阵,在大家心里有个数就成了,也成功打消了不知道多少人的妄念。 但大多数人还是更喜欢传别人的八卦看别人的笑话。 那别人还能是谁?当然是打主意不成的蔡小娘子了,以及乔老三一家。 “还真是没见过胆子这么大的小娘子,这可真是豁得出去。” “那怎么不豁得出去?要不是今天禄哥儿不在家,你就看吧,这一出下来,那就能直接赖上人秀才公。别管以后能不能真的压过姜娘子,就眼下这情况来看,她可还是赚到了。” “要我说还是这蔡家会打主意,这种事儿都干得出来,简直是一点脸都不要了。” “就是,别说蔡小娘子了,一看这事儿就是那一家子策划的,你们看看,又打又哭又闹的,整这一出那是全家齐上阵。” “这乔有银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自己嫁个死了婆娘的老男人当续弦就算了,这还把自己小姑子弄给侄子做小 ,艾玛,这说出来都脏嘴,这得啥样的人家能干出这种事儿,这也太不讲究了。简直是辈分都乱了!” “你这话说的,那蔡家也不是啥正经人家。之前我看那蔡洪波还觉得是个和气老板,今天我才知道,这哪里是和气啊,这分明就是不要脸,大家都看着,他还能谎话张口就来,简直就是我见过最不要脸的人。你们想想,他娶了乔有金,就算是秀才公那也算是他小辈了,把自己亲妹子嫁给小辈,这一家子全乱套了。” “嗐,我还以为你知道啥呢,真是白说了一通,什么乱辈分,根本不存在的,我跟你们说啊,这蔡小娘子,还未必是蔡洪波的妹子,那是人亲闺女。” “啥?啥?真的假的?这也太那……” “看你们真不知道,我就是听人说的,那蔡洪波可不是啥好人,你们知道他第一个婆娘是难产死的,我跟你们说,难产是难产,但其实是大着肚子被他打得一尸两命的。至于这蔡小娘子的亲娘,据说还是蔡洪波的亲表姐,当时两人年纪都小,表姐到蔡家来玩,结果两个看对眼偷偷那啥了,小年轻火力旺嘛,一下子这蔡家表姐就有了,未婚先孕这可是丑闻,但你们更想不到的是,这蔡家嫌弃表姐一家穷,根本没想就此两家打亲家,反倒是把这蔡家表姐藏起来,生了孩子就说蔡家表姐失踪了。反正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现在两家 都还老死不相往来呢!” “嚯,你这说的也太吓人了!不是真的吧,我怎么之前没听过?” “你能知道啥啊?这都是阴私事,人家瞒着还来不及,哪里可能让你知道?我都是因为我舅子的亲家的隔壁的姑娘嫁到那边的村子就是蔡家那表姐老家里,我才能知道这些消息,绝对都是真的,不信你们去打听一下,这蔡家跟表姐那家是不是老死不相往来,还有这蔡小娘子,说她是蔡洪波的妹子,去问一问都知道,当时他娘肚子都没大过,哪里来的妹子?” “我的天爷!这蔡家可真是让人惊讶,这得是个啥地方啊,你们说乔有银怎么挑来选去就选中了这么一家人,啧啧,要是早知道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这还能嫁吗?还有你小子,看不出来,你这打听蔡家还挺仔细,说吧,是不会……嗯?” “打住打住,我跟我婆娘关系可好的很,你少给我七想八想编那些。都说了这些消息还是我小舅子那边告诉我的,那还是我婆娘好奇,这乔有银心高气傲挑来选去选中的是个啥人家,这不打听一下,啧啧,简直是惊掉人下巴!” “嗳嗳,你们咋还在这里说这些,快走,乔老三那边又有热闹了!都打起来了,快走走走,去拉架啊!” 这些人才回去吃了个午饭的功夫,本来没想着真跟到乔老三家里去看蔡家热闹的,这一听还有不一样的热闹,那可不 是他们不人道,实在是乔老三一家不消停,他们这可是来帮忙拉架的。 众人心里给自己看热闹的举动合理化,一窝蜂又赶到了乔老三家。 这才知道蔡小娘子回去之后就闹了起来,乔有银也觉得蔡洪波兄妹做那些没成功还让自己丢脸,她本来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回去自然也不会对蔡小娘子客气。姑嫂吵架就算了,刘翠娥还是个拉偏架的,之前她就听女儿说了这个小姑子对她不好,这回更是找到了机会,对着蔡玉瑶也疯狂拉踩。 这两个人小姑娘吵架,本来都算不得什么大事,反正最多就是扯头花,有家人看着也闹不到多大。可偏偏有个拉偏架的第三人,这冲突一下子就给直接升级了。 然后就是持续升级,蔡洪波也早就忍不了了。 他若是个好人,之前闯到张爱英家里的场景也不会发生了。看到乔家一家子这样针对蔡玉瑶,他自觉和蔡玉瑶才是一个阵营的人,毕竟他们都姓蔡,加上他心里之前在张爱英那里受气积累了怨恨,没有能力对张爱英做什么报复回去,眼前的乔有银就是最好的发泄对象。 所以,蔡洪波动手了,还是在丈母娘这边直接动手。 一开始他还有些心虚,就跟所有家暴男一开始都会尽力伪装一样,还有就是他心里仍旧对通过丈母娘和舅子来攀上秀才公一家有些期许,就总觉得现在动手不是那么好。 但如果家暴 男动手后能够克制,那就不是家暴男了。所谓家暴只有零次和无数次就是这个道理,之前他一直在忍一直在装,都是所谋甚大,但这一切在今天初次试探就折戟沉沙了,他心里窝了一团火,更何况在动手后,得到的除了劝解,更有刘翠娥的愤怒和讽刺,这更是一重刺激,蔡洪波对乔有银动手更不克制。 乔老三起初也震惊了,他马上就来拉架,再怎么说,这还是在乔家,他还是个男人,就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亲妹子在家被人打,这个人是妹夫尤其不行。 但在蔡洪波眼里,他也不过就是个村夫而已,没了秀才公认可的亲戚加持,那就屁都不是。他的加入只不过是更加剧了冲突而已。 “这小娘子还是要自洁自爱,更要懂得礼仪规矩。自己不知廉耻对男人投怀送抱,还撺掇哥哥打嫂子,怎么有你这么不知廉耻的货色?还有你蔡洪波,大男人竟然打女人,你算什么男人?你们蔡家真是没一个好东西!” 这是刘翠娥在哭天抢地。 “你放屁,我不知廉耻?要不是你们一直撺掇,我会那么做?那都是你们逼的?”蔡玉瑶刚刚被刘翠娥抓伤了脸,这可是她最重视的部分,察觉到脸上的疼痛,意识到自己被抓伤还可能破相,她几乎是要气疯了。 刘翠娥不甘示弱:“谁还能逼你往男人怀里撞?我看你就是小小年纪就发骚,不是什么好人家能养 出来的姑娘。早知道有你这么一根搅屎棍,当初真是瞎了眼才会嫁到蔡家去,男的不是男人,还打女人,女的更是没教养,不懂规矩年纪轻轻就想男人……” “我呸!你们又算是什么好东西?要不是图我家的钱,你家能嫁过来?”蔡玉瑶反唇相讥,“正经人家会把姑娘嫁给比自己大一轮的鳏夫?你们当初收了多少彩礼?以为自己又是什么好玩意儿?” 大家赶过来拉架的时候,就看到乔老三一家近乎拆家的情况,还听到了这些话,顿时一个个都竖起了耳朵。 第510章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有了村里人的热心拉架,乔老三一家的打架风波到底还是在一个时辰内结束了。 该说不说,蔡洪波就是个窝里横,看到有这么多村里人来,他到底还是怂了。但他也没了面对张爱英时候的和气甚至卑微,走的时候甚至有些趾高气昂。 是的,这一场闹剧最终是以蔡洪波带着蔡小娘子气冲冲离开结束的。 至于乔有银,都发生了这样的事,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她都不可能再跟着蔡洪波就这么回去。 当然,由于她的夫家带来的这些事情,哪怕起初也有乔老三夫妻俩的授意,可一旦失败了,这种人都是不会从自己身上找原因的,他们只会责怪外人。所以乔有银接下来在娘家的日子显然不会好过。哪怕有刘翠娥护着也跟从前不一样了,从前她只是这个家的女儿,还能嫁出去给他们家带来好处,有更高的利用价值。但现在她已经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娘家早已经不再是她的家。如今还正是她的夫家给娘家造成这些损失,甚至都不只是丢脸的问题了,乔老三夫妻俩能对她有好脸才怪了。 不过这些事外头的人都不在乎,他们只关心八卦。 也正是因为亲自目睹了蔡洪波打人的一幕,之前那些蔡洪波把头一个妻子打得一尸两命的传言便迅速扩散,甚至蔡家的更多污糟事也成了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 动静太大,八卦太多,张爱英想不知 道都不可能。都不用陈彩妮,多的是人早早就跑来报信。这些人也是有意思,现在知道自家那些小心思都不可能了,他们自己放弃了这一点,却更想努力讨好张爱英,譬如向她揭露可能对他们一家抱有不良用心的乔老三一家。 当然,在这其中,蔡家那些事儿也落入了张爱英等人的耳中。 对张爱英来说其实都还好,就有一种预料之中的感觉。 当初乔有银其实不是没有别的选择,就算是众人发现两家关系不好,乔有银甚至得罪了乔家二房,但这个世界又不是围绕着乔家二房转的,乔有银本身也是个漂亮水灵的大姑娘,乔家三房条件也不错,便是门当户对的乡下小伙子,乔有银要找的话也能找到不错的。 但她不愿意。 她从小作为老来女,在别家女娃因为重男轻女在家里过苦日子忙里忙外的时候,她却是什么都不用做,父母都格外娇宠她,父亲哪怕早死都为她尽可能做了最好的安排,母亲更是一直告诉她要过更好的日子,她跟那些只会干活的粗糙农女是不一样的,她就是要过好日子的,要锦衣玉食要过人上人的日子。 所以哪怕发现二房不会再做他们的血包,甚至二房的强大令他们格外受挫,她也没有动摇这样的想法,反而愈发想要证明自己能过更好。所以在门当户对在一些乡下庄户人家的年轻男子向她表达爱慕之意的时候,她 全都没能看得上,最后挑来选去,看中了蔡洪波这个年纪比她大了一轮比她哥还大的男人。不图别的,蔡家是生意人,有钱,蔡家能让她不愁吃喝。 张爱英并不关心这些事,不管乔有银嫁得好还是不好,对她来说都不重要。她既不会因此嫉妒在意更不会因此幸灾乐祸,那是跟她没有什么关系的人。如今听到蔡家是这样一个火坑,她也没多大感觉。 毕竟蔡家能给她带来的困扰她基本都已经化解了,对乔有银和蔡洪波兄妹(或者说父女?)她只能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简直就是太配了,一样的不是什么好东西,乔有银这样,也只能说是求仁得仁。 她现在就只是旁听别人的八卦而已。 但她没想到这件事却对乔有金造成了巨大的冲击。 “这这这…这蔡洪波竟然是这样的人?”乔有金震惊,乔有金疑惑,乔友节甚至有些害怕。 “之前不都说挺好的吗?我看他对乔有银还是有几分重视的,怎么这突然就……” 汪顺已经看穿了一切:“不是突然的,你还没看明白吗?人家就不是真对那边好,纯粹是另有所图。” “可要是这样,那也……难道外面那些说的也都是真的?”乔有金觉得自己真的很难接受。 毕竟,别人不关心不在乎,可能是出于从小父亲的偏心,她对这个就比她家招娣大一点的妹子是有些在意的,不是说关心,可能是一 种内心无法释怀的攀比。只不过以前她的日子太苦太难,两家又隔的太远,她的那份攀比之心根本没有展示出来的机会,也就是这几年日子好过了,她又走出了汪家坳,才关注起了这个她以前觉得自己一辈子都无法越过的妹子。然后,也顺带关注到了蔡洪波这个妹夫。 观察下来她其实觉得还可以,哪怕一开始也觉得蔡洪波相对年纪有点太大了,可看他对乔有银还是不错的,她慢慢觉得年纪大会疼人倒也是真的。从一开始对乔有银的幸灾乐祸看热闹,到后头把自己给看得有些生气——这个小妹子哪怕到了这种境地竟然还是有这样的好运气,找个年纪这么大还死过婆娘的鳏夫,都还能对她这么好,简直是把她当女儿来养了。 可以说,她对来娣那个闹着要嫁的对象会那么容易改变印象,除了那人确实看着挺好,多少也有蔡洪波带来的影响,让她觉得年纪大鳏夫什么的都不算特别大的缺点,只要会疼人,能让女人过好日子就行。名声啥的都不算什么,内里的好才实在。 但如今一切都不一样了。 “如果是真的,那他之前都是装的吗?”乔有金越想心越慌,“那来娣那个,会不会也是装的?” 好家伙,这时候才想通这一点啊! 对于乔有金的恐慌张爱英也才明白了一点,不过她没有安慰,反倒是说出了一个事实:“不管这蔡洪波以 前是不是装的,也不管那些传闻是真的还是假的,但他现在开始动手就是真的。这说明人都是会变的。” 不要对人性做太多的预设,也千万别以为你已经很了解某个人,因为人也是不确定的生物,万事万物都会发展变化,人在其中也一样。哪怕是很好的人,也可能会在未来某一天就性格大变凶性大发。这不是说让人对人失去希望,而是要认清这个现实,做好心理准备。而不是贸贸然一头扎进去。 就来娣那个莫名其妙跑出来的鳏夫对象,都不提他是否另有目的,就当他现在一切说的都是真的,如果真把来娣嫁过去了,那么远,在他未来突然变了的时候,来娣孤身在外该怎么办?距离太远,哪怕是作为父母他们也鞭长莫及,不,别说鞭长莫及,甚至很有可能女儿出事了他们都完全不知道。 一想到这个可能,乔有金心里之前还有的一点认可立刻就全都烟消云散了。 “二嫂,算了,你别管了,这个人不行,这事儿我不同意,我不会让来娣嫁过去的。这简直太可怕了。” 蔡洪波还在乔家在娘家都敢这么打人,要来娣真嫁给那人以后远去绵州府,谁知道那男的又能做出什么事来? 第511章 恐怖故事 张爱英有些无语:“不是,有金,你来真的?” 之前还很有些火热呢,这会儿就直接一竿子打死了,转变要不要这么快? 不过她想想今天发生的事,那冲击也确实是挺大的,有这样的转变似乎也还算正常。 “对,我真是给吓到了。不管是招娣还是来娣,以后我都绝不可能让她们这样远嫁,真是太不安全了。”乔有金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张爱英合理怀疑她可能代入了传言中被蔡洪波打死的前头老婆娘家人,不过作为养女儿嫁女儿的人家,多设想多代入真的一点都不稀奇的。 还是汪顺还有点脑子:“别这么说,没有个原因的话,来娣只怕不能接受,到时候闹起来我们也不好受。再者,万一她以为我们就是故意不答应她不想让她过好日子,一气之下跑出门去,你说怎么办?” 后头这句话有力震慑住了乔有金。 而张爱英嘛,老神在在坐着就当没听出来这话里的意思。看来,汪顺虽然仍旧对来娣这个女儿保留舐犊之情,可心里对这个女儿是什么成色也是有判断的。 “二嫂,这件事怕还是要麻烦你再帮我们费点心。” 意思很明白,之前说好的还是不变。 张爱英本来也没打算就此停手,不管怎么说她还是要查一查的,这个突然出现的来娣对象身上的怀疑实在是让人无法忽视。 结果等到了天色渐晚,乔多禄小两口从张家村回来同样没什 么好脸色。 这时候汪顺两口子已经赶早离开了,本来张爱英让他们再住一晚的,结果两人看了乔有银回娘家这闹剧,心里可能是真的被吓惨了,愣是赶着回去了。 家里没有外人了,看小儿女脸色不佳,本来也是对张家没什么好印象,张爱英直接问道:“张家那边又闹什么幺蛾子了?” 她从来不忌讳在儿女面前表现对张家人的不屑,还真不是她就这么猖狂无礼,主要也是张家不做人,这两年间有事没事就要冒出来找些事,别人是给点颜色开染坊,张家是自己把染坊开起了来找张桂花要颜料,就相当积极主动,逼得张爱英那是一点好脸都不能给他们。这两年别看张爱英没怎么跟张家打交道,但那可不是张家消停了,而是他们闹腾多了,但本事有限,都没闹腾出什么水花来,反倒是让张爱英摸索出了这一条跟他们的相处之道,那就是张家吃硬不吃软。对他们就不能好脸,不然别人是蹬鼻子上脸,他们是直接踩人头上来。 不过也不能一家子都硬,张爱英是绝对的强硬唱白脸那个,乔多禄和姜琬就是唱红脸的。让他们代替张爱英回家去拜年,也算是两边达成的默契,可以给他们一点点好处,但是更多的就别想了。他们也还算有分寸,知道哪怕乔多禄看着态度软些,其实也不是什么他们真的能拿捏的人,所以每次就是要点好处,不 敢狮子大开口,不然引来张爱英,他们就得过相当长一段时间的苦日子。 没错,现在张家完全就是靠着张爱英在过日子,张爱英也不是没想过让他们立起来,她可以资助张家小的去读书学习,结果人家愣是学不进去,唯一学的进去的张青云久试不第,就想着旁门左道,但也知道只有继续读书才能逃脱劳动,所以也还算坚持读书。张爱英也曾想过让他们跟宋家跟陈彩妮一样做点什么生意努力赚钱,结果人家觉得太累,只想躺在家里赚钱。张爱英也是被磨得没了办法,只能给他们又买了两亩田地,就这样他们仍旧不满,甚至一度不想下地干活,想让张爱英帮他们多买点地再买点人,自己好当地住老爷让长工干活。这怎么可能?要那么容易,张爱英自己就先过上这种躺平的好日子了。 总之,过程相当的鸡飞狗跳,张爱英的所有尝试最终都以失败告终。张家人就是纯粹的好吃懒做,让他们凭自己的劳动和汗水吃饭赚钱,他们根本坚持不下来。在意识到靠外甥过好日这条路坚持不下去之后,发觉了张爱英不会让他们直接占便宜的决心,但确确实实看到了家里有读书人未来出息会带来的好处,又发现自家人没一个在这方面有能力的,只有张青云还算是有点希望的,于是他们又把希望全都寄托在张青云身上。 总之,现在的张家也是一 团畸形的关系,张爱英觉得他们家整体就很负面,就更不想跟他们有多的接触。 这种情况下,她想不到已经吃够了教训的张家还能整出什么幺蛾子来。 当然,以张家那家子的人品,不整幺蛾子也是不可能的。 张爱英只希望他们有点字母数,不要真搞个什么大的出来。 乔多禄脸色难看:“娘,他们实在是太过分了。” 看他都气红了脸,有些话显然说不出口的模样,又看一旁的姜琬神情,张爱英忽然想到今天蔡玉瑶来家里闹的一通,心里咯噔一下:“难道是他们还请了什么小娘子到家里?” 这是委婉一些的说法,若真是那样的情况,只这么一说肯定就懂了。 果然,乔多禄瞪大眼睛:“娘你猜到了?” “不是,我也是刚刚想到的。”张爱英没看他,先拉起了姜琬的手,“好孩子,你没受什么委屈吧?” 张家的逻辑也无非就是拿姜琬还没有生育说事,这其中受委屈的那个毫无疑问只会是姜琬。 “没事,娘,我都还好。”若是婆婆对张家有什么感情,或者说张家真的能影响婆婆的任何决策的话,姜琬可能还会对张家人的态度比较在意,会因为他们说的那些话而感到难过伤心或者愤怒担忧。但她早都知道并且确定肯定婆婆对那家人是什么态度,张家人说的那些话对她来说就全都是屁话,而且她也是早就有心理预期的,也没真的吃亏 。 甚至想到这里,她还指指乔多禄:“禄哥儿今日才是受了惊吓。” “惊吓?”张爱英疑惑,“能有什么惊吓?” 虽然有句话叫最难消受美人恩,可是一群漂亮姑娘在眼前的话,不去产生多余的交集也不用担心太多,那也谈不上惊吓的程度吧? “难道是有长得特别丑的小娘子直接生扑?”张爱英开启了脑洞,想象出一个如花对着乔多禄投怀送抱,额,那场面有点滑稽,但应该也不至于惊吓吧? 一看自家娘的表情就知道没想什么好事,乔多禄更委屈了:“娘!你怎么这样?” 好吧,看这表现还真是受了惊吓,想想便宜儿子的性格,如果遇到的是今天蔡玉瑶那种情况,还真是会被惊吓到。 且不说他已经成婚,但凡是个正经君子,也不会想要在妻子之外搞更多的小妾姨娘。就算是没成婚的时候,一个正经人也怕遇到这种往自己身上硬扑的啊,毕竟谁不想有个合心意的妻子呢?可不想就这么被人直接赖上。 稍微想一想,这还真是个恐怖故事。 第512章 来自内部的算计 张爱英也不玩笑了,安抚了两孩子几句,就正经问起了今日的情况。 还真跟蔡玉瑶那情形差不多,不过没那么大胆直接生扑,而是稍微婉转了一些,所以是等在房间里的。 本来是马老太叫乔多禄进房间去拿东西的,但乔多禄并没有那么傻,哪怕是在村里哪怕这是自己的外祖母的房间,他也并没有贸贸然就进去,而是叫了姜琬跟他一起,结果还真是一点都没防错人,在马老太的屋子里,竟然还藏了个年轻小娘子。 姜琬还能想起打开门那小娘子看到自己的表情,实在是……怎么说呢,有些可笑,又有些可怜。 张爱英听了之后反倒没有姜琬心态那么好,这种行为说是没有蔡玉瑶胆子那么大搞众目睽睽之下的强行绑定,但是孤男寡女同处一屋什么的,难道就是什么很好听的事吗?而且这是没有众目睽睽之下吗?这只不过是还没抢到机会而已。 再一想,这事儿还是发生在张家的,这就是马老太的安排的,来自内部的算计才更叫人恶心。 张爱英很生气,她真的很生气,但她此刻还是很冷静的询问:“那姑娘是谁?” “嗯,姓马,要算的话也是禄哥儿的表妹。” 乔多禄已经不想说任何话了。倒是姜琬,因为对婆母的信任,对自家夫君的信任以及强大的自信,她受到的影响反而并没有那么大,潜意识中她甚至觉得,就算不是她刚好出现 阻拦了那些事情,让马家的算计成功了,他们也不可能真的达到自己的目的。所以这时候说起来,还是比较轻松随意的,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一样。 但张爱英知道,她并不是真的就当成别人的事一样不在乎,她把这些都说出来了,换了别人可能会觉得她是挑拨离间自讨苦吃是在给张家给马老太上眼药,其实她根本不至于这样,也有更聪明的做法,就是自己不掺和,全部让乔多禄自己来说,但她说了,就是对张爱英的信任,也是在表达自己的委屈。 可不是嘛,虽然说在这个事件中他们想要算计的是乔多禄,但抛开外物看本质,这分明就是冲着姜琬去的,用这个世界的逻辑来说,真正被算计的人其实是她,她当然也会觉得委屈。 “马家的表妹?都是鬼话,哪里有什么马家的表妹?”张爱英调动了一下原主的记忆,不过这些也并不是什么复杂的事,很快就想出来了,马老太曾经的确有个亲弟弟,不过早早就去世了,原主对这个舅舅的唯一印象就是躺在床上苍白瘦弱的模样,是的,这人是病死的,这年头的人真的脆皮,不过是一场风寒,没有感冒药没有抗生素,一条原本健康的人名就这么被死神收割。当时舅舅刚成婚两年,儿子才刚出生都没断奶,马舅舅一死,家里没了顶梁柱,妻子也很快带着儿子改嫁。至于家里治病剩下的 一点房产和田地,马家宗族不可能让寡妇带走,所以是马氏族中的人瓜分了那些剩余财产。对现在的张爱英看来,仅仅是一亩薄田和一座破烂的土墙茅屋,根本没有什么价值,就是张家都不会稀罕这点东西。但是当年就这点东西,马老太也和族中吵翻了天,甚至之后许多年都老死不相往来。 亲兄弟死了还跟族里闹翻,算是彻底断了娘家的支持,以至于马老太那些年在婆家的日子也不好过,那时候她头上还有公婆,农村婆婆真没几个特别好的,当然也是环境导致,人穷了脾气就好不到哪里去,就算不是真的怎么刻意刁难儿媳妇,但一个家里年轻媳妇就是外人,就是大家发脾气最能欺负的那一个。也是因此,马老太跟那边关系就更差,哪怕后来熬了过来,自家日子也好过了,但她一直没忘记马家族人带来的伤害,甚至还不止一次对四个孩子耳提面命抱怨念叨,简单来说就是不只她自己记仇,还一直把这份仇恨加到了孩子们身上。就说原主嫁给乔有粮也过了几年好日子,那时候马家族人也有往前凑的,马老太当时生怕原主会拉不下脸拒绝,可是亲自跑来跟骂家族人对骂的…… 但就这样的情况,马老太居然还跟马家那帮子人搞到一起去了。 是的,虽然自己舅舅有个儿子,但当初舅娘改嫁之后没两年那孩子就没了,就算人还活着 ,也不在这地方,而且也早就改姓,哪里还有什么禄哥儿的马家表妹? 张爱英越想越觉得无法理解,唯一可能的就是这些人所图甚大。为了一个共同的更大利益,马老太才能放下这么多年的仇恨和偏见。 可越是这样,张爱英也越是生气。这说明了什么?说明在马老太心里在整个张家人心里,她这一家子是比马家那些仇敌还要远的存在,是他们心里眼里垂涎的肥肉。简直是叔可忍婶婶不能忍啊! 对此张爱英当然不会视而不见,她的回击是迅速而猛烈的。 张爱英直接断了给张家的笔墨纸砚的供给,怕张家人胡搅蛮缠还会装作不懂什么情况,她还派人叫了张青云到自己跟前直接道:“我听人说娘接了马家的小娘子过来,怎么,小弟你是终于想开了准备相看人家了?” 这又不得不说一个很讽刺的事,无论古今对男人女人都是不一样的,古代男女普遍成婚早的情况下,却有这样一部分下层男性,因为科举给他们开了一条尽可能往上改变阶层的道路,他们就会尽可能的推迟自己的婚事,为的便是待价而沽——榜下捉婿从来都是双向奔赴,资源合并。 张青云毫无疑问也打着这样的主意,如今已二十大几的他仍旧还未定下婚事。不过张爱英也知道,因为乔多禄的关系,张青云又在读书科考,虽然还未中秀才,但在县城许多人家眼中,还 是觉得他很有希望,譬如一些小商户,那还是很愿意把女儿嫁过来的,就是如梁氏米行那样的大商户,也是愿意嫁个庶女什么的过来投资一下的。只不过张青云眼光高,一直挑挑拣拣的没有确定下来。 而张爱英这番话直接把张青云给吓得一激灵:“大姐,你这是从哪里听的?没有的事儿,根本没有!” 就马家那样的人家,给自己做个小妾他都觉得寒碜,怎么可能娶那样人家的姑娘进门? 这么一想,张青云也立刻想到自家之前的打算有多离谱了。就不说他们私自安排人乔家的后院事儿,就算他们真要给乔多禄准备个女人,那也不能是马家那样的出身,哪里配得上呢?果然啊,之前他也是被老娘和兄弟说的那些好处给迷了眼,如今落到自己身上,他才恍然大悟,那句话怎么说的,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张青云觉得自己想到了重点,那他得立刻表明自己的态度和立场:“都是娘她老人家糊涂了,做出些让人误会的事儿出来。大姐你也别怪她,娘她年纪大了,人老了就念旧就心软,脑子也糊涂,自作主张,我真是没想到她会自作主张……不过你放心,这事儿我肯定会好好跟娘说,什么马家的姑娘,我让她赶紧送回去。” “你能想清楚这些最好。不然我都要以为这是你们太闲了,都想插手乔家的事儿了。”张爱英语气并没有波动, 紧接着就做出了惩罚宣告,“不过娘既然糊涂了,以后就在家好好歇着吧,别出来操劳了。” 第513章 丑话说在前头 一句话,就直接断了马老太乃至于张家从乔家得好处的外快,并且顺理成章地断了大半马老太的供养。而实际上,张家基本上都是靠着张爱英对马老太的孝顺供养而过日子的,就是张青云有专门的读书资金——这是张爱英发现张家都是扶不起来的阿斗之后想的办法,这一家子都是稍微有点好日子就想躺平扶不起来的货,不想让他们只扒住自家吸血,那就得给他们一点希望。简单来说就是让他们去吸张青云的血。当然,实际情况是怎样她就不管了。可这读书资金对张青云这样的人来说那是再多也只会嫌不够,更别说张爱英也是卡着给的,所以他都还要经常去老娘手里抠钱花,这一下断了,那不是自己也要受影响? 张青云变了脸:“大姐,这、这……” 但所有想辩解争取的话都在张爱英的眼神威慑下吞回了肚子里。 他有种感觉,如果自己还继续歪缠的话,可能后果会更糟。唉,他这个大姐看来是真的生气了。 张青云悻悻而归,张家如何又发生了一场震动不好对外人说了。而张爱英也属实是有些烦这种只能靠钱来拿捏张家的情形。但她一时半会儿也没有办法,就是她上辈子,那些从来没养过子女的老人,等他们老了失去劳动能力了法律都会强制要求子女赡养他们,本质上就是为了减少社会负担,给他找个具体的负责人嘛!更 别说如今这个以孝治国的古代世界。血缘什么的,真的是难以摆脱的东西。 不过她这样削减马老太的供养,张家也不能闹,因为与此同时张爱英请了大夫定时上门给马老太看诊,大家都看着的,都花这么多钱请大夫了,还买了那么多药材,那花出去的可都是钱,这还能是不孝顺? 当然,马老太怎么想就不一定了,想到本来是应该落在自己手里的钱现在却全都进了大夫的口袋,全都成了那苦药汁子,她就心痛的无法呼吸。但是,被张青云拉着细数了一通利弊,又在家里闹过一通,她也知道不能改变这个事实,只能寄希望于张爱英看他们表现改变策略,嗯,这心态大概就是“已老实,求放过”。 不说这之后的事情,只说眼下,张爱英跟一双小儿女也说了家里发生的事情,并且第一次直观表达了她的要求:“我知道如今这世道对男人女人的要求是不一样的,但是,这家里只要有我在一天,我就绝对不容许除了琬姐儿之外的别的什么女人进门的,我们乔家,绝不允许什么小妾姨娘的存在。” 张爱英没说什么一夫一妻,实际上,种花国从古至今的婚姻制度都是一夫一妻制,只不过在封建社会某些阶层允许一夫一妻多妾,是的,但凡是个比较正常的年代,不是混乱时期,国家律法对于纳妾也是有规定的,毕竟,这也算是划分阶层的 一种手段和方式,真不是随便一个男的都有资格左拥右抱的。至于说什么三妻四妾,这个词肯定只是一个泛指,表达封建社会中男人比女人享有更多的性权利。就是封建时期也只有一夫一妻,哪怕前头死了后头续娶,继室还要对着死去的原配灵位执妾礼——这也是很多讲究人家不愿意让女儿嫁鳏夫做续弦的原因。还有人提到的什么平妻,或许在古代有这个概念,但实际上这所谓的平妻在法律以及社会地位上和正妻存在显著差异,说白了就是为了面子上好看说起来好听,本质上还是一个妾。甚至就是皇帝,都只能有一个妻子也就是一个皇后,位面之子刘秀够厉害了吧,还当了皇帝呢,也只能有一个正妻,为了跟河北集团绑定,迎娶郭圣通都得把原配阴丽华贬妻为妾,没有说直接弄两个妻子的。总的来说,婚姻之事是两家结盟,这种时候可不讲究什么三足鼎立,前朝后宅都只能有一个代表声音,所以,单说什么必须一夫一妻根本没用,本来就一直都是一夫一妻制。 张爱英想表达的就是对什么小妾姨娘的零容忍,以及,“就是在外面也不允许乱来,若是以为在家不可以就在外面乱来,但凡我知道了,必定打断你的狗腿。”进门的合法小妾都不允许了,更别说在外不合法的小三小四了。 乔多禄都麻了:“不是,娘,你把我当成 什么人了?” 他这真的惨啊,刚刚遭到了惊吓,他自己还没缓过来呢,好家伙,老娘就说了几句安慰的话,然后就这么直接开始威胁恐吓,他这是不是太惨了一点,是亲生的吗? 幸好他没问出来,不然面对这幽怨小眼神,张爱英只会点头:对,不是亲生的,纯纯便宜儿子。 不过张爱英还是怜爱他的:“我这是丑话说在前头,不管怎么说,我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当然,如果有一天你不想认我这个母亲,你想怎么做我也确实管不着。” “娘,你都说到哪里去了。”乔多禄刚只是幽怨的话,这会儿是真有些心酸了,“难道对儿子你就这么没有信心吗?就这么不在乎吗?” 怎么能这么容易就说出这样的话来? 张爱英摇摇头:“不是我不相信你,而是我不相信这个世道。这个世道对女子太苛刻了。我也是女子也是母亲,我管不了别人,只能希望我的儿子不要成为那些风流滥情之辈,不要成为那些伤害女人的男人。” 还有一些相对来说比较注重家风的世家,他们也会有一些规定,比如家中男丁四十无子方可纳妾。听起来好像对进门的妻子算不错了,但是换个角度想想这难道就不可悲吗?本质上还是把女性当做生育工具而已。 张爱英也是绝不可能认同这种做法的。 她说着又看向姜琬,把两人的手都拉过来:“琬姐儿,对你我也想 说,如果有一天你们真的相看两厌,或者你对眼下的生活有任何不满,都可以跟我说,从你进入这个家门的那一天,你不只是我的儿媳,更是我的小辈我的孩子,在我眼里你和禄哥儿一样,这个家里不是我一个人的,有你有禄哥儿,缺一不可。你们都是我的家人。如果有一天你们觉得在一起痛苦了不舒服了,都可以说出来,到那时,分开了过日子未必不是一种对大家都好的选择。我也会尊重并支持你们的决定。” 张爱英说这话也是有潜台词的,不只是在说以后,也是在说眼前。两人毕竟还没有真正成为实质上的夫妻,如果并没有发展出男女之间的情意,那到现在都还是可以提出来的,仍旧可以有重新选择追求自己人生的可能。张爱英也并不阻拦这些。 显然,眼前的一双小儿女都已经听明白了,两人面色都有些微红,姜琬无比感动:“娘。” 太多的话没办法说出口,只是到了这一刻,她又再度深刻感受到了婆婆对她的疼爱甚至可以说偏爱——怎么不算偏爱呢?别家哪有婆婆这样容忍儿媳妇的?别说儿子还好好活着,就是儿子死了儿媳成了寡妇的,多少婆婆都巴不得把儿媳困在家里让她们给自己儿子守一辈子,甚至恨不得让她们殉节。极少数给守寡的儿媳添妆改嫁的都有前提,那就是这儿媳妇跟自己本身还有关系,不是外 甥女就是侄女,原本便是亲上加亲,和普通的婆媳自然又不一样。可是她姜琬和婆婆却是实打实地没有其他任何关系,婆婆还能说这些还能这般为她打算,甚至刚刚还那般凶自己亲儿子,这不是偏爱是什么?这是真的把她当小辈当女儿。甚至可以说,就是她亲娘也未必能做到如此,这又怎么不让她感动呢? 第514章 爱自己是女人最好的医美 乔多禄就要紧张得多:“娘啊,你等一等啊,别说这些有的没的好不好啊?” 他这和琬姐都还没有真的成呢,亲娘不想着给他加油助攻就算了,怎么还能说这些话来扯后腿呢? “琬姐,娘她这么说,你还不明白我吗?我肯定不会做让你伤心的事的。”乔多禄连忙剖白自己,“我有自知之明,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我很清楚,更何况,我们之间的情义岂是别的什么人可以随便懂得的?我、我……” “好了好了,你胡说些什么呢,快别说这些了,怪难为情的。”姜琬的脸也红着,语气带着点娇嗔,眼神都不敢往婆婆那里看。 张爱英一看两人这模样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她担心的太多余了,这两人明白着已经生了情谊,这就很好。如果仅仅是因为一场冲喜绑定,那这也未免太过悲哀。爱情什么的或许更多的是人为想象和编造出来的童话故事,但若男女之间真没有一点类似的情意,那漫漫一生要相守相望也太过无趣,又如何能坚持下去呢? “好好好,你们自己心里有数就成,我今天把家里的规矩都说到这里。反正作为长辈,我是不会给外界任何破坏我们这个家和谐与平衡的机会的,其余的也要看你们自己。” 说到底,张爱英只是长辈,虽然在眼下看来她是这个家绝对的一家之主,但若是涉及到小儿女的感情之间,哪怕她是乔多禄的 亲娘,那能插手的余地也很少。 没了张爱英在眼前,乔多禄才走到姜琬面前:“琬姐,我不想多说什么无用的,也不会说让你相信我之类的承诺,我们只要就这么走下去,好吗?” 乔多禄没那么自负,他也很清醒,刚刚埋怨老娘故意拖后腿那也就是一闪而过的念头,他知道老娘真正的用意,他也知道世间对女子的不公——很多人都说男人不知道女性的困境,甚至很多男人还会否认这种困境,满心满眼觉得男人比女人更难,觉得女人是受庇护捡便宜的。或许有极少部分男人真是这样,他们是真的打心眼儿里觉得自己更难,变成女人就会很容易,但那本质上也是因为没有经历过女性的痛苦,别的不说,从青春期开始一个月流血一次一次至少三天,男人没有经历过自然也想象不出来。但实际上更多男人是知道女性的困境的,很多事情本也不需要感同身受,单纯的判断利弊得失难道会是什么很难的事情吗?只不过作为男权社会中的既得利益者,女性的困境就是男权的胜利,他们怎么会背叛自己的阶层怎么会承认女性的困境,那不就是承认他们自己的无能吗?——明明从生理等各方面来说他们已经胜过女性很多了,但仍旧只能通过不断的压榨女性制造女性困境才能赢过女性,这多悲哀啊! 所以很多男人其实什么都知道,不过就是 又当又立既要又要。明明自己享受了好处,却还嫌不够。乔多禄不是这样的人,至少现在不是。他不能改变女子的地位,但是他看得见,他也承认这样的困境。 所以他明白母亲的话,更明白母亲是要让他好好安抚琬姐。 别看琬姐大大咧咧好像根本不在乎的模样,但这种事,哪可能就真的完全不在意呢? 再想想,有别的女人对自己投怀送抱,别人对自己虎视眈眈,而琬姐却完全不在意,那这才更恐怖好吧? 只是这么想想,乔多禄就觉得头皮发麻。 看着姜琬的眼神也就更加真挚和期待。 姜琬脸红红的,觉得这样的场景被婆婆看到特别不好意思,揉了一把发烫的脸颊,听着乔多禄的话,慢慢恢复平静:“好,我也会努力。” 她也不会说什么相信乔多禄不会变的话,相信别人不如相信自己,期待男人永不变心,不如努力发展自己,提高能力的同时也让自己有一颗更加健康强大的心脏。即便有一天男人变心了,自己也能淡然处之。 爱自己,才是女人最好的医美。 对他们来说,从来没有什么一见钟情,他们的感情准确点来说是日久生情,是在一日复一日的相处中慢慢培养起来的,不过相比于青梅竹马的过于熟稔,他们之间又仍旧还有各自的空间,保留着神秘感,所以,他们的感情也不能归结于简单的日久生情。而比起寻常夫妻,他 们之间又多了一丝家人的羁绊,有点像亲情,但那绝对不完全是。 总而言之,在这一刻,两人的心意得到了彼此的回应。 之后的时间里,张爱英发现这对小儿女之间有了点黏黏糊糊的感觉。要是被她抓包,还会露出不好意思的脸红,让张爱英都不由得感慨,啧,年轻真好! 虽然因为一家子说开了,并没有怎么受到那些事情的影响,但那些发生的事情还是雁过留痕,在乡下人多口杂的,很多人的观念都那样还管不住嘴,并不是什么好的体验,所以一家子本打算多呆一段时间的,结果还是在初五这天就离开了板桥村到了县城。 跟他们同行的还有陈彩妮和宋宝花母女,到了县城母女俩也都直接住在乔家。 本来陈彩妮很不好意思,不愿意这样住人家里去,这还在年节期间呢,其实怪打扰人的。当然,也有那么一丢丢自卑,不想让人说她一直扒着好姐妹吸血。 但是这一切在张爱英拿出豆瓣酱这个大杀器之后就啥也不是了。 “之前的霉豆腐还不错吧,你想不想跟我学一种新的酱料,跟辣椒酱有类似之处,但比辣椒酱更有一种不同的风味。”言语诱惑不够,张爱英直接拿出豆瓣酱给陈彩妮尝了一下。 陈彩妮现在做的就是吃食生意,哪怕不是那么精细高档的,和春风楼那样的不能比,可她还是有眼光的,瞬间就被豆瓣酱给俘虏了。 当然 ,那时候她还是有些迟疑的,毕竟这也是一个方子,霉豆腐才出市场,已经为她赚了不少钱了,这豆瓣酱明摆着也是好东西,都是能赚钱的,她就这么白白学去,那不是又占便宜了吗? “少来,我们好姐妹之间,哪里有那么多占不占便宜的,以前我带着狗娃那么难,你家帮了那么多,难道就不算占便宜?” “那不一样,当初……” “有什么不一样的?”张爱英才不听她讲有的没的,“当初你帮我对你来说是顺手的事是力所能及,那现在我教你这些,对我来说也是同理。这么说吧,就是把这当成什么方子卖出去也卖不了几个钱,你真不用担心。而且你也该尝出来了,这个酱本身并不复杂,重要的是里面的辣椒,你以后想要做豆瓣酱还得有辣椒呢,到时候我可以匀点种子给你嘿嘿。” “就是买辣椒我也有,到那时我们再来亲兄弟明算账也不迟。”张爱英说这自我肯定的点点头,“对,你其实可以当做我就是想要做生意赚更多的钱。嘿嘿,你想啊,等你的豆瓣酱传出去了,以后肯定有更多人想要买辣椒,我这也是给自己赚钱。” 就这陈彩妮还有犹豫,最后是姜琬给她来了最后的关键劝说:“彩妮姨你要是不去的话,宝花肯定也不能去了。宝花现在一直都在村里忙着作坊的事,也没有什么机会进城玩玩,这次是多好的机会,彩 妮姨你真的不让宝花去玩一玩放松一下吗?” 第515章 查无此人 这一下子就把陈彩妮给说动了。 因为她还有更多的考量。 就说宝花现在在作坊干的是不错,但是宝花总是要嫁人的,不可能给桂花给作坊干一辈子,她倒不是指望这次进城就能找个什么好女婿,短时间也不可能。她想的是宝花的以后。 如果不是有桂花的支持自己走到了今天,如果不是看到桂花和琬姐儿现在的日子,她可能也只会觉得想法子给女儿找个好夫婿就完了,一直以来大家都说嫁人就是女人的第二次投胎,只要能嫁个好男人就不用担心了。但现在她觉得要嫁个好男人固然重要,但不能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男人身上,哪怕是女人,也得有点自己的本事在身上。 像她自己,如今在家里越来越能说得上话,婆婆都不像以往那般偏心老二一家,对自己更是再没有大小声,那都是因为她有一手烧菜的好本事,磨豆腐做豆花做各种酱……这些都不算什么特别厉害的,但只要人自己肯学有本事,就能找到饭吃,就饿不死。 以前她担心女儿的后路,又不好明着将自己的本事都教给女儿,这年头许多本事都是传男不传女,因为觉得女儿嫁出去了就是别人家的了,让女儿学了本事说不得以后还要跟自家抢饭吃。而且也确实现在都是儿子儿媳跟在自己身边那么辛苦的挣钱干活,女儿在作坊也有挣钱,那更不可能平白无故就将这些教给女 儿,就算儿子没意见,儿媳妇肯定也会不高兴。但现在不一样了,这次是桂花主动提出,是从别人这里学本事,家里儿媳妇就不能有什么意见了。 所以,就这么,陈彩妮母女跟着张爱英一道进了县城,乔家的院子足够大,客房完全能够安顿她们。 宋宝花也挺高兴的,她跟姜琬算算也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怎么近距离接触了,主要姜琬回来的时候太少了,原本的情分好像有些疏远了,这一次又住到一起,两人什么都聊,本来都是差不多独立自强的女性,很快又熟悉起来,除了在一起干活什么的,宋宝花还经常跟着姜琬出门,也算是狠狠长了一波见识。 张爱英到了县城说到做到,直接就带着人开始做豆瓣酱,顺带着还又做了一批霉豆腐。 姜琬也会来帮帮忙打打下手,但更多时候姜琬还会出门,调查来娣那个非君不嫁对象的事儿现在落到了她的头上。 不过几天就有了初步的结果,得到这些消息,姜琬只觉得相当无语。 “怎么了?这是查到什么坏消息了?”张爱英一下子就猜到了关键。 姜琬没打算隐瞒,这事儿本也不可能隐瞒:“的确是坏消息,这个赵东升完全查无此人。” “查无此人?”张爱英有些惊讶,她设想过许多可能,但直接查无此人是不是有点太夸张了? 这年头骗子造了假身份真的都不做一点后手准备吗? 姜琬点头: “的确,赵东升这个名字查无此人。但也有一件令人疑惑的事,不按照名字,而是按照那个大致的身份来历寻人,还真有人能对的上的,但是那位姓段,而且在中秋前就已经离开,手下领着小商队,不过本人喜欢到处跑。” “不是一个人?” 姜琬摇头:“不是,我确认过,不只是名字对不上,而是除了一个模糊的身份来历,其他的全都对不上,段姓商户和姑父姑母所说的赵东升绝不是一个人。” 张爱英还是相信姜琬判断的,她能说得这般斩钉截铁,那肯定就是这就是现实真相。 “那赵东升呢?”问了之后张爱英醒悟自己又问了一句废话,既然不是一个人,那肯定是查无此人了,还问什么问。 这时候她有些苦恼,自己没有画像的本事,也没有亲眼见过赵东升,一时半会儿的还真不太容易能找到人。 “难道是有人知道段姓商人的来历,披皮骗人?”那这也太简单粗暴,而且实在是很容易就被戳破。应该没人这么蠢吧? 不过转念一想,来娣这么容易就对人许下终身非君不嫁,到底谁蠢还真说不一定。 姜琬没有否定张爱英的猜测:“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我已经请人往段姓商人老家那边走了。” “那也得花些时间,不过不着急,不管这人出于什么目的,肯定还要现身,我们就先等着。” 这也是目前唯一的办法。 姜琬点头,又补 充:“我叫人去查了段姓商人到达县城之后的踪迹,如果有人想要冒充他的身份来历行骗,能把一切都编的那么清楚能圆过来,肯定也是跟段老板有过较为密切接触的,再配合着赵东升的形容去找,可能也要花些时间,还可能查不到什么,但我觉得可以试一下,如果能把人先找出来,也能掌握主动权。” “好,这件事还是你多费些心,有你我也能偷偷懒了。” 姜琬笑得眯起了眼睛:“娘你说的什么话,一家人,这些是我该做的,本来也不累。” “对了,娘你知道何五爷的未婚妻是谁吗?”她转移了话题,张爱英果然很感兴趣。 婆媳俩八卦了一下何天佑的亲事放松心情,另一边陈彩妮也从宝花嘴里听说了这位春风楼小东家的亲事。 因为乔家的关系,那位何小东家对他们也还不错,尤其进了城来,他们更是得了春风楼许多照拂,不然就宋家一介泥腿子,小食铺开那么红火生意那么好又怎么会至今都安生太平? 所以得知这位善良的小少爷即将迎来自己的人生大事,陈彩妮也是发自内心地替他高兴。 可同时她也难免又想到女儿的婚事。 说实话,在前几年,她从没想过自己会为女儿的婚事这般头疼,还是因为自家日子变好了反而更加头疼。 有时候她都难免觉得那些媒婆的埋怨奚落可能有那么点道理,她家这就属于不上不下的位置 ,所以想给女儿找个合适的好人家反而比以前更难。 但她马上又否认了这种悲观想法,不管怎么说,自家日子过好了肯定是好事,要是还如以前,宝花最好的也不过就是嫁个家有几亩田的泥腿子,然后重复她以前的人生。可现在是不一样了,或许亲事可能没那么容易,但怎么都比那种一辈子在农村在田间地头为了短暂的温饱时刻不停地重复操劳要好。 宋宝花把这消息告诉她娘就猜到她肯定会想到自己的亲事身上,说真的这都快成母亲的心病了。 但她还是很看得开的,并且安慰她娘:“娘你急什么啊,现在家里难道是容不下我了吗?嫂嫂也不是这样的人,再说我如今也才二八年华,也没有那般着急吧?” “这一年年的就大了,我怎么不着急?在你这个年纪,我都已经嫁给你爹了。”陈彩妮被她一说有些生气,“什么容不容得下,你这样说是在剜你娘的心啊!” 宝花立刻投降:“娘,我不是那个意思,说笑一句。意思就是缘分来了就不用催。” 陈彩妮这时候比较清醒:“你现在都在作坊里,这还是第一回到县城来好好逛逛,又哪里来什么缘分?” 嗯,这说的就像21世纪某些宅女,一天天门都不出却幻想能有个好男人来和自己谈恋爱。都不认识人不接触,哪里会有什么天降的缘分? 不过两个世界的情况到底又是不一样的, 这时候陈彩妮还不知道,在这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时代,有些缘分还真就是会从天而降。 第516章 愿者上钩 此时被她这么一说,宝花仍旧逗乐:“那不然这样,我以后不在作坊干了,我来小食铺给你们帮忙,说不定就遇上什么缘分了。” “去去去,你这死丫头想气死我啊?”陈彩妮更不高兴了,“你这说的什么话,哪里用得着你去抛头露面。” 宝花故作无奈:“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不成真要像琬姐姐说的那样,等以后让桂花姨帮我看人家?” “真的假的?你琬姐姐真那么说了?”陈彩妮果然立刻被转移注意力,高兴起来。 宝花也不是说谎:“是啊,琬姐姐说了,是作坊耽误了我,要真再等两年也没有合适亲事,到时候就算桂花姨不帮忙,她也给我相看好人家,娘你觉得怎么样?” “那当然好,太好了!”陈彩妮一拍大腿,“你桂花姨是靠谱的,我之前就想找她,这不想着你还小,还能等一等。如今琬姐儿也说了,那更不用担心了,她们婆媳都是好人,把你交给她们我放心。” 宝花吃吃笑了,她就知道,只要把这个说出来,她娘肯定就不会那么焦虑了。没别的原因,对桂花姨一家上下他们的信任就是这样的充分且毋庸置疑。 到了十三这天,吴婆子和宋宝柱小两口也到了县城,他们是为了开门做生意提前来做准备的,这也是之前就说好的事,到这时候,陈彩妮母女也从乔家告辞,宝花一个未婚女子当然不好在食铺中抛头露面 ,但这不是还没开业嘛,去帮帮忙还是可以的。反正她也最多再待两天就要回村里,作坊虽然有刘家兄妹,但还是离不开她的。 不过莫三妹倒是跟宋宝柱一起来了乔家一趟,不为别的,就是为了说起种花养蜂的事。 莫三妹这次过年自然也回了娘家,因为她娘家在深山里,别人嫁的近的,初二一天回娘家往返足够,但她却是不够的,加上年前一直忙到二十九才回来,家里也有许多事情忙,所以她没在初二这天回娘家,而是又呆了两天,之后陈彩妮带着宝花跟张爱英进城,而她则是和丈夫一起回了娘家,之后也忙了几天才从娘家深山里回来。 回来之后她就迫不及待想要跟桂花姨说家里那些花苗的长势,以及现在家里人最关心的那个问题:养蜂。 如果说之前他们还有不少犹豫的话,当看到花苗的优良长势,他们便已然开始心动了,这样好的花,山里的野蜂酿蜜都比以前多了,要是真的能自己养蜂,那岂不是也能有不少收获? 所以趁着莫三妹回来了,他们暂时不好去直接找张爱英这个大老板,当然就得找中间人赶紧说道说道。 莫三妹嘛,那当然是非常称职的中间人。她也不是傻子,之前她也曾私心里觉得公婆怕不就是因为乔家越来越出息想要巴结人才会那么迷信人家,是的,她认为那就是迷信,感觉就是完全的盲从。但是在越 来越了解乔家,也眼睁睁看着自家的声音不过是根据张爱英几句建议调整之后赚的果然更多了,她便不再怀疑那种迷信,她的思考和判断也告诉她张爱英确实是有能力的。 既然如此,她又为何不信一次尝试一下?所以现在有机会来见张爱英,她几乎是迫不及待便把自己的想法直说了。 “好啊,这件事我也早有准备。”张爱英喜欢她的直来直往,自己也便爽快应下,“我当然非常乐意答应这件事,不过这也不是上下嘴皮子一碰就能完的。这样,三妹你有空的话,还请你做这个中间人继续操劳一下,统计有几家人想要养蜂,最好每家派个代表过来庄子上学习养蜂,以及我们也要先把规矩说定,要从我这里拿蜂种学养蜂,必须跟我签署订购协议,蜂种和养蜂技术我都不要钱,但是以后收割的蜂蜜得优先卖给我。这就是我的合作态度,你先回去把这些跟他们说清楚,如果愿意的话,之后再来谈,你看行不?” 张爱英早在放手之前就想明白了,之前还是糊涂,她又何必去跟这些人东拉西扯,她又不可能挣了所有的钱,玫瑰花种下去,蜜蜂养起来,本质上还是给这些山区农人创收,就看他们自己愿不愿意。所谓上赶着不是买卖,免费的东西不会让人珍惜,也确实是这个道理,那话怎么说的,免费的才是最贵的,一开始不付出点代价 ,那可能之后会付出更大的代价。 所以这些人会有迟疑犹豫也是正常的,张爱英在起了个头之后想通这点及时打住,如今这也算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至于新的条件和协议,自然也要在这时候就摆明车马提前说清楚。她可真没那么多好心全给别人作嫁衣裳。到底还是要合作共赢,她又不是真的慈善家搞无私奉献那一套。 莫三妹听后沉默思索了片刻,还是很快就给出了回答:“好,桂花姨,这件事我应下了,我会尽快回去把这件事情跟他们商量清楚的。” 知道她着急,赚钱的事谁能不急,张爱英都没多留她,又简单说了几句莫三妹便直接告辞离开。 对此张爱英并不着急,说愿者上钩不是作假,她的心态现在也挺好的,反正玫瑰花已经种下去了,养蜂的事,他们不愿意的话,她也完全可以就交给十二月份姑娘,就在庄子里养,反正目前来说已经辟出了一块地。而且说实话到目前为止,她的很多想法仍旧还是比较散乱的,她想做很多事,但都没有具体的想法什么的,没办法把这些事全都聚拢在一起,所以张爱英现在也挺光棍的,走一步看一步,还是先把晚桂坊的生意保住才是最正经的。至于这些旁枝末节的,当然能多条赚钱路子是最好,要是一时起不来,那也不用太着急。 但张爱英也不会想到,有时候机会来得就是那么快 。 在陵阳县城过完元宵灯节,莫三妹没有传来正面回复,但这也不耽误一家子再次回到府城。 之后张爱英辗转于晚桂坊、城东田地和环翠庄三个地方忙碌,刚刚有了些许空闲,彼时都还未出正月,家里便来了意料之外的访客。 “程朝宁,没听过,这人是谁?”张爱英拿着拜帖,有些莫名其妙,“听着有些耳熟,琬姐儿,你知道是谁吗?” 姜琬的记性确实好,哪怕对这名字她其实也陌生得紧,但还是第一时间就联想到了:“莫不是正大街程家?” 想到这个程家,张爱英就想到那让自己流口水的山头,不过好歹已经过去了大半年,当初的谋划和心水也随着时间流逝不再那么充沛,甚至可以说,一直谈不下来,张爱英其实已经有些放弃了。 毕竟想想那山头也不是特别大,真要比的话,远不如环翠庄,嗯,虽然环翠庄并不是自己家的,但现在使用权也基本是归她的,亲家看起来还算靠谱,在这几年应该都不会出什么幺蛾子,张爱英想想勉强用环翠庄也不是不能将就。以后把那些底子留给姜家,或者说给姜家算果酒的一份分红,当成是他们入股,总之都还能好聚好散。 这不,她都已经准备好了,这一开春就要去庄子里进行果树嫁接,还有葡萄苗,张爱英早都谋划好了。 这时候程家的人找上来干什么? 第517章 一笔大生意 张爱英心中有许多猜测,但是出于那么一丁点的希望和可能,她还是收下了拜帖,并且见了那位程朝宁。 这是个三十来岁的男子,他见到张爱英之后便是客气的行礼,并自我介绍道明来意。 “在下程朝宁,如今一介商人,今日来此是有一桩生意想与张东家谈。” 他直接,张爱英也不忸怩:“那我便叫你一声程东家,不知程东家想要谈什么生意?” “一笔大生意。”程朝宁说到这里却又开始卖关子,“我听说张东家一直想要购买城东那片山地,不知张东家可有什么打算?” 张爱英皱起眉头,她早就想到可能跟那片山头有关,可是仅仅是如此的话,应该不至于被叫一笔大生意吧? “我自然是有我的打算,这应该不是非要说出来的吧?在商言商,不如程东家也直接一些,准备做什么大生意?若是可行,我自然也想分一杯羹赚笔大钱。” 张爱英丝毫不掩饰自己赚钱的野心,本来也是,任何一个生意人,要没有挣钱赚取利润的野心,那还做什么生意,直接小富即安过安生日子不比出去闯荡赚钱来的平稳? 程朝宁没有得到答案也不气馁,生意人都要讲究商业机密,有时候保密抢占先机也是非常重要的。 要是张爱英直接就把打算和盘托出,他才要斟酌一下自己的选择是否正确。 “这是自然。”程朝宁喝了口茶,这才直入主题,“如今 市面上有一种新的花茶,名唤玫瑰花茶,想来张东家是非常熟悉的。故而在下此前便有所猜测,张东家想要那片山头,莫不是为了种植花茶?” 有这个联想不足为奇,毕竟就是程家当初买下那些山头也是为了种茶,虽然此茶非彼茶,但既然都是茶,在玫瑰花茶异军突起的时候联想到就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张爱英却直接给出了否定的答案:“玫瑰花茶我当然知道,不瞒程东家,此物我手中都有不少。不过对于那片山头,我还真不是打算种花茶的。” 她是准备种果树的。当然,经过这么大半年的思考,她也改变了一些想法,就譬如这单买一片山头仍旧不行。与其这样,还不如就先在环翠庄发育,以及继续晚桂坊的开发,争取今年再开两家连锁店,多攒点原始资金,以后一步到位直接买个环翠庄那样的庄子来种果树,那不比一片孤零零的山头来得更稳妥吗? 当然这些打算和考量是不用对眼前的程朝宁说的,但张爱英以为他是冲着玫瑰花茶来的,想想莫三妹娘家以及汪家坳现在都已经成片存活的花苗,想来今年便能开始有所收获,以后再成规模,这玫瑰花茶的量可能暂时无法与兰家相比,但总是也不缺的。 这也算是另一种销路找上门了。 这么一想,她就对程朝宁说道:“不过如果你想要玫瑰花茶的话,我也不是没有。不只是存 货,我手里也有花卉资源,只要有人买,日后有的是源源不断的玫瑰花茶。程东家若是做这个生意,那我们还真能好好谈一谈。” “那我便放心了。”程朝宁像是松了口气,又摇摇头,“不过我此行前来,还真不只是为了花茶生意。” 张爱英:“程东家还有什么打算,不妨直说。” 听到这里她也来了兴趣,如果可以,她当然也想做更多更大的生意。 “是这样的,方才我呢,没有说的更全面,程某如今走商,手下刚拉起了一支小商队,商队嘛,总是需要足够多足够好的货物。”到这时,程朝宁才选择道明自己的真正来意,“听闻张东家手里有不少好东西,除了玫瑰花茶,晚桂坊的各色胭脂水粉更是早已闻名益都,不知道张东家可曾想过将货物卖得更远?” 张爱英一听首先反应是这人没说实话。 能说到这些肯定是对她有过对乔家都有过一定的调查了解,那不可能不知道晚桂坊的各种脂粉早已经通过何家的商队往外卖了。 “只要是赚钱的事我当然都有兴趣,不过我更好奇的是,程东家的商队能去往哪里?” “出关。”程朝宁只是简单的两个字回答却瞬间勾起了张爱英更大的兴致。 能不高兴吗?何家的商队充其量也就是在国内走走,最远也就是去京城下江南,都没有怎么往西北走过,更别说出关出国。 程朝宁也看出了张爱英的 意思,当下给她说起了走商的见闻,尤其是关外的一些情况。 足足说了一刻多钟都意犹未尽,张爱英也从这聊天中体味出来,什么刚拉起了一支小商队肯定是谦虚的说法,程朝宁的见闻绝不是初次走商的人,想来之前或许跟着别人的商队出关走过,他对西域不说如数家珍,那种了解和见闻也足以让张爱英心驰神往。 至于说她都没有出过益都府,怎么能知道程朝宁说的这些是不是编出来骗人的,那还不简单?张爱英虽然没出去过,但可别忘了前两年他们可是与兰家保持了一段长久的蜜月期,连辣椒都给找回来大方分给张爱英许多,她想要打听和了解西域的情况,人家也不会吝啬于分享。 所以这会儿张爱英直接就能知道程朝宁说的都是实话,有这些真实见解就足以证明他不是一个夸夸其谈的人。 几乎是在瞬间,张爱英就决定要和他做生意,而且第一时间想到的不只是玫瑰花茶,刚刚还在想的蜂蜜果酒什么的,说不定都能借此找到销路。 就是对于程朝宁眼下最感兴趣的晚桂坊的脂粉,她也有安排:“程东家,这的确是一笔大生意,我完全不需要思考,不知道你们商队什么时候启程?快的话我们现在就可以签订协议,我也能尽快给你调货。” 程朝宁都没想到张爱英会这么爽快,他还以为自己这一趟需要费些唇舌,可现在,自己 甚至都没把准备好的条件摆出来,对方竟然就已经同意了,这实在是让他有些惊愕,甚至有点受宠若惊。 “这会不会太仓促了?张东家可是想清楚了?”程朝宁很快就回过神,想想还是决定提醒一下,“或许张东家应该考虑一下其余合作对象的想法。” 张爱英点头:“程东家说得不错,这的确是需要考虑的。不过我始终坚信合作共赢,程东家有诚意上门,我便以诚意相待。” 两人就此达成初步的口头协议,因为程朝宁说商队还不急于启程,现在没有立刻签订协议,但张爱英觉得或许其中还有一些别的原因,这位程东家似乎是想给时间让她冷静冷静。 有什么需要冷静的? 第518章 到底还有多少惊喜 见过了程朝宁本人,再让人去调查这人就很容易了。 和张爱英判断的一点没错,这位程家三房的二爷经历也算坎坷,程朝宁出生程家便已经走下坡路,又不是长房嫡枝根本没怎么享受到程家的各种资源,反倒是被程家的各种内斗让他从小就没少吃苦,十六七岁就离家出去游历,因为意外救了一位行商,之后就入了商队,跟着商队到处跑了七八年。要不是老娘病危,他都还乐不思蜀,根本不会回家。 不过见过天地的鸿鹄,自然不会甘心困于一方小小的天地。所以在父母去世,家里还在继续争斗的时候,他再次选择离开,仍旧是四处走商,跟随商队,不过如今的他比起当初刚出门的时候已经有了不少经验,虽然是跟随商队出行,却也开始努力攒钱,就这么又是几年过去,到前年,他才终于攒够钱回到益都府,但不是为了安定下来成家立业什么的,而是他准备自己单干,把这么多年的积累掏出来,还有各种人脉也用上,成功拉起了一支小商队。 去年程朝宁就带着这支商队从敦煌出关到西域,一路买进卖出很是赚了一笔,甚至还带了大量货物回到益都府售卖,他这支商队说是小商队,其实现在不少人非常看好,想要入股的人不少,只不过程朝宁是个有本事有决断的,自己的商队要的就是说一不二绝对的主导权,才没有让别的什 么人掺和进来。 跟这样一个人合作,绝对是非常靠谱的。 张爱英心中早有判断,这时候只不过是加深了一层而已,但是她又想到程朝宁最后那话,他既然主动找上门,那肯定不是不想合作,那迟疑又是为了什么? 忌惮? 还提到合作对象,难道是在说何家?可是何家又有什么——张爱英忽然想到了一个可能。 若是如此,那还真是大好事。 但这并没有让她打消跟程朝宁合作的想法,不过,也确实得考虑何家那边的想法,还是要保证人家的独家代理权的,那就得有所区分。 张爱英立刻就想到自己之前一直没有推销出去的香水。 就跟她上辈子其实真正用香水的人很少一样,种花国的人种就不是体味大的,不需要那么浓的香水来掩盖体味,至于说香,本土的香包香薰才更符合含蓄内敛的国人。上辈子要不是近代花国的落后,以至于大家长时间的追逐所谓西方先进和时尚,香水这种东西也未必能在花国打开局面。可即便如此,就张爱英自己所见,许多人跟风买什么大牌香水,也就是一阵一阵的,很难有人长期真的长期使用,甚至可以说,因为花国人自身没有体味,无法与那些浓烈的香水味相互中和,要是一间办公室内有谁用了香水,就会非常突出,以至于很多人都闻不太习惯,甚至会觉得非常刺鼻难受。 张爱英的工作环境原因,她 一辈子都没接触几个外国人,就那仅有的几个有些接触的,说实话身上的味儿确实有些许突出,很难以形容,反正是她闻不太惯的就对了。以偏概全不太好,但是就这种经验,也让她难免产生一些联想,比如为什么香水会在西方盛行,可能就是他们闻惯了刺激性味道,香水那种浓烈的香味也不会显得刺鼻。但是对国人就完全不一样了。 所以如今听说程朝宁主要是走西域,跟许多高鼻深目金发碧眼的番邦人做生意,张爱英瞬间就觉得来活儿了,她的香水可算是找到销路了。 而且,把晚桂坊的香水交给程朝宁去卖,跟何家商队卖脂粉还不冲突,简直是完美。 张爱英心中有了决定,又把之前制作出来的一些香水成品拿了出来,本来就是当时挑选过的,觉得可能符合当下时代人们需求的一些香味,此时她想着,却把做出来的全部成品都拿了出来,才叫人去请程朝宁。 程朝宁来了之后还有些莫名其妙,看到张爱英摆出来的香水瓶子都有些莫名其妙,张爱英直接给他展示了一下。 过于浓烈的香味让程朝宁皱起了眉头,作为男人本来就不会对这些水粉之类的感兴趣,这样浓烈的香味刺激更让他觉得有些难受。潜意识就觉得不是很能接受。 但是张爱英来了一句:“程东家此前说是要出关往西域走,最远能到达拂菻,哪怕就是在大食,也 能与无数番邦商人交易,不知在程东家看来,这些香水番邦人可会接受?” 程朝宁是个生意人,自己不喜欢是一回事,但他马上就想到了其中关键。这么说吧,但凡是行商,尤其还是他们这样出益都府往敦煌出关闯西域的,要过漫漫荒漠,长期不洗澡清理才是常态,身上的味儿都大得不行,更别说那些番邦人,他们身上的味道简直是能熏死人。而他更是近距离和那些色目人接触,发现那些人不只是因为行商不洗漱而奇臭难闻,他们中大多数人哪怕洗漱干净后也会有一种奇怪且难闻的味道,常年也需要用香料来加以掩盖。如果是用这样的香水…… 他一下子就发现了其中的商机。这甚至是比那鲜花皂什么的都更有利可图的生意。 程朝宁大喜:“张东家是想与我做这个买卖?” “当然。不瞒程东家,这香水我早已研制出来,但是在店铺当中却当真属于无人问津,我之后都没坐过,手上也就这一批货。”张爱英完全坦诚,“若不是程东家上门谈生意,我还真想不到这东西。就不知道程东家觉得可行?” 程朝宁连连点头:“可行,这当然可行。” 他心中更觉得自己没选错人,这位张东家能够这么快就拿出这东西,说明她对西域对番邦也是有所了解的。这也是个做大事的。 之前只是口头协议的话,现在程朝宁就是迫不及待要签订契 约。这要能成的话,他走西域这绝对会是独一份。对了,这些香水最好再用精美的瓷器包装,那些番邦商人完全可以将此卖给贵族卖出天价,而他自然也能从中大赚一笔。 两人一拍即合,张爱英又问了他商队出行的时间,一起商量下定多少货让张爱英能在那个时间赶制完成,以及各种讨价还价,经过近一个时辰的讨论才把契约签订。 这个是因为香水属于独家定制,与此同时,张爱英把自己目前能够交易出去的玫瑰花茶全都以一个不错的价格卖给了程朝宁,一下子收获了不少钱。 程朝宁派人来运货,这还没完,看到他叫来的马车,张爱英想到之前给何家送去还剩下的果酒,便直接问道:“程老板可还做果酒生意?” “什么酒?”程朝宁不解。 想到这世界在此之前都没什么人酿果酒喝果酒,张爱英也不迟疑,直接叫人去酒窖搬了一坛樱桃酒上来,酒水的颜色呈现出粉红,是让人一见就少女心爆棚的好看。 当然,程朝宁没有少女心,但他闻到了酒香气,再一尝,立刻便说要。 这也在张爱英的预料当中,她也是看出来了,这位程东家就是单纯的组商队走商,赚的就是买进卖出的钱,所以是什么货物只要好他都会收,然后在合适的地方再卖出去赚钱。 他给的钱其实并不比城内一些酒坊酒楼给的高,但张爱英一来想维持果酒的格调 ,二来嘛,她还是想要等到自己成立专门的酒坊,这时候卖给别的酒坊算怎么回事?程朝宁就不一样了,他是要卖出去的,相当于是帮自己拓展市场,哪怕是便宜一些,张爱英也觉得值。 顺带着,她又想起了之后的蜂蜜:“对了,程东家,你要蜂蜜吗?我这里以后还会有蜂蜜。” 程朝宁看向张爱英的眼神都变了,非要形容的话,大概就是“你到底还有多少不为人知的惊喜”。 但总归是惊喜,哪怕有疑惑,他也肯定要接下的。 虽然,从控制成本的角度来说,他带着商队直接下乡去买第一手的蜂蜜才是最划算的,减少中间商赚差价嘛。不过他也不是不会算账的,虽然这样让张爱英赚了一笔,可他也省去了许多麻烦,商队中人手本来就不算多,就这样还是不错了。 第519章 找到人托底 两人就此达成愉快的决定,张爱英也算是找到人托底了——虽然在益都府,真要去做这个生意的话,蜂蜜什么的根本不愁卖,可是张爱英毕竟不是专门做这个生意的,用蜂蜜美容洗脸什么的吧,又感觉着实有些奢侈,她也不可能真全都放到晚桂坊那边去。所以最好还是有个能够一口气把她手里的货都收走的销路,这才是最好的。 而张爱英之所以会有这个想法,自然也是因为庄子里已经来了养蜂学徒了。 除了莫三妹娘家山里的那些人,还有便是汪家一对姐弟。就是汪顺弟弟的一双儿女,这对姐弟很小就没了母亲,早些年一直都算是乔有金抚养长大的,这几年汪顺进城,汪家的日子都好过起来,但是汪小弟也不可能跟着进城,好在他心态还不错,教养的一双儿女也都算是淳朴踏实的。 这次送这对不过十岁左右的姐弟来学养蜂,也是汪顺跟乔有金商量过后又一起来找张爱英询问过的。 汪家坳虽然也算山沟里,可跟莫三妹娘家那样的大山还是不能比的,且也确实从未有过野蜂在附近生存更没有村里人割到过蜂蜜,所以养蜂这个事情对他们来说还是存在一定的风险性的。张爱英也是想通这些,又有了更好的选择,所以并没有继续鼓动他们。 但人就是这样,白送的时候犹豫不决,一旦不送了他又各种惦记念念不忘,不过,他们也同 样不敢去鼓动外人,不然万一真没有好处翻了船,他们可负不起那个责。但是在自家就不一样了,只是他们一家已经没有这样的空闲,汪家老父母年纪大了,之前种花还能搞搞,真要养蜂割蜜的话他们两个老的未必还能干得动,而且这要出门学习,对两个老的来说还是没有那么好的精力到处走动。加上汪顺和乔有金也都想拉拔一下兄弟,如此便跟汪小弟商量一番打算让小弟来做这个事。 他们也都已经想清楚了,只要能真的学到养蜂技术,到时候家里养蜂割蜜,哪怕没有人给他们兜底找销路,可现在汪顺自己就经营这一家山货铺子,最多再干两年他就能把铺子全部盘下来,生意那是相当好的,那以后汪小弟养蜂收了蜂蜜也可以放到山货铺子中来,怎么都不会亏的。 别说汪小弟对此并不迟疑,这么几年的接触下来,他就是不信自家哥嫂的眼光和本事,还能不信那位乔家嫂子的本事吗?就算他有所迟疑动摇,两个老的还在呢,姜还是老的辣,人家当时能一锤定音种花,现在就能直接压着儿子去养蜂。 本来也是,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能算过这笔账,本来汪小弟就是农户,除了家里那点田地也什么都没有。这去学了养蜂的话,那是一门技术在手,哪怕就是学费什么的很贵,以后都肯定能赚回来,技术这种东西,那学到手了就是自 己的,甚至还能子子孙孙传下去,有这种机会都不去,那真的就是纯纯的大傻子。 这些是在汪顺两口子找上张爱英的时候就说清楚了的,他们还是聪明的,知道眼下的情况是他们有求于人,不敢藏着掖着让二嫂觉得他们这是还想让二嫂负责到底,那当然是得说清楚,也表明他们现在已经想清楚了。 于是如此,张爱英越是不能当真一点都不管,能有个托底的销路那肯定是最好的。当然,也不是说一定都要卖给程朝宁,只是多条路子总是好的。到时候多个选择,价高者得嘛! 跟程朝宁把协议签完,张爱英带着曹娘子赶紧回了一趟县城,她们得赶着回去制作香水,订单到了,赚钱的生意肯定得加急。包括鲜花皂也是一个大订单,也不枉她跟程朝宁你来我往讨价还价那么久了。 匆匆忙忙把一切交代下去,香水开始紧急赶工,毕竟程朝宁三月里就要出发。 不过张爱英并没有一直在县城带着,二月中旬,益都府新任知府到任,与此同时带来的还有许多人的升官调令。 张爱英之前猜的一点没错,像程朝宁那样的商人是真的耳目众多消息灵活,很多他们这样平头百姓还不知道的消息,人家已经早早便知道了。 与此同时,苏文进升任益都府同知的事一传出来,何天佑三月初的婚事直接从陵阳县搬到了益都府,那叫个热闹至极。 托之前的交 情,张爱英和姜琬母女在席间都颇受众人关注,尤其是一些跟晚桂坊打过交道的商户,发现张爱英与何家这关系不错之后,那是各种上前攀谈,何天佑的婚礼结束后,各家的各种帖子如雪片般纷纷扬扬飞进乔家,飞到张爱英和姜琬婆媳手上。 从前张爱英还能得些空闲,但如今这样却是被迫跟着出风头,而这并不是她想低调就能直接拒绝的,毕竟,人际往来这种事虽然繁琐,对一些社恐来说更是非常困难的麻烦事,但在种花国这个人情社会,却又是非常必要的。张爱英也必须借这个机会去拓展自己的人脉和社交圈。 她是如此,姜琬亦是如此,只有给兄弟贺完新婚之喜吃了席就去了书院读书的乔多禄非常幸运“逃过一劫”,不然就以乔多禄小三元的名头,想要与他结交往来的人也不会少。嗯,就这么说吧,张爱英婆媳俩现在这样忙得脚打后脑勺,除了跟何家的关系让人趋之若鹜,毕竟苏文进升了同知,何家的地位也水涨船高,以前一些看不上何家的,如今却反过来何家成了他们不好攀上的,自然只能找张爱英曲线救国。但那些基本都是打听消息居多,一般人也就是来往一两次也就过了,可偏偏这乔家也不是省油的灯,人家一打听一了解,原来这乔家还有个出息人,以后前途不可限量,那大家当然更得赶紧拉近关系了。 哪怕 有所准备的张爱英都有点吃不消,私下里跟姜琬吐槽:“这天天跟人打交道简直比下地干活还累,跟他们说几句话啊,有时候弯弯绕绕的我都觉得脑瓜子疼,都快转不过来了,这日子简直不是人过的。” 姜琬也知道这种事情的不容易,虽然对她来说其实还算游刃有余,可她也能理解婆婆这样一个比较纯粹的人,要跟人去玩心眼儿,能坚持到现在是真的很不错了。 “辛苦娘了。”她给张爱英捏着肩膀,“那以后我都跟娘一起,娘不想开口的时候,就交给我去应付。” “好,就等你这句话了。”张爱英笑,“再天天跟人这么应酬,我这脑子都要不会转了。我知道你能干,以后你就能者多劳。两天后郑家有场宴会,给我们也下了帖子,我就不去了,你自己过去吧。能应付的吧?娘正好也去庄子上看看。” 第520章 嫁接 要不说一朝天子一朝臣呢,前任知府还在的时候,这郑家可是益都府头一份,真正的高门大户,连很多府衙要务实际都取决于郑家公子,可如今前知府回京受审,张爱英也不知道具体是个什么下场,但在益都府来说,他是肯定确切下台了,连带郑家都遭到了清算。新任知府有哪些重用的班底还不好说,但郑家绝对不会成为其中一员。 不过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郑家这回哪怕是脱了一层皮也不是许多平头百姓可以比的,最坏也不过就是沉寂几年,这样的家族中,过些年人才培养出来走上科举路便不用那么受到掣肘。哦不对,这种情况还不完全适用于郑家,因为人家本身就有子弟出仕的,只不过出于回避制度没在益都府任官而已。 所以哪怕遭到一定程度的打击和清算,对郑家来说也不算伤筋动骨,也还有余力在新知府到任的时候继续举办宴会。 张爱英再怎么看影视剧里的权谋斗争宦海沉浮,那也就是看别人的乐呵,真到了自己身处这个环境,她其实还是不太懂的,就差两眼一抹黑了。所以郑家这种可能更别有目的的宴请,她就直接不参加了。 而她也知道这种情况对琬姐儿来说根本不算什么,术业有专攻,不愧是封建时代专业培训长大的女子,反正比张爱英更能应付这些,交给她去应付这种宴会,张爱英也是非常放心的。 张爱 英则是去庄子上看养蜂的教学情况,这都快半个月了,总得看看这些人都有些什么进展。 至于这么多人进了庄子她会不会担心什么的,还真不用担心。十二月份姑娘都是女子,要跟她们学养蜂,张爱英从一开始就叫的是妇女过来。有些因为不愿意女人出门或者对女人往外跑有意见的,在这一步就直接被卡住了。 如今庄子上基本都是女子,张爱英放心得很。 “东家!” 这一次过去,查看养蜂教学都还是其次,张爱英也是去看果树嫁接情况的,十二月份姑娘也不都在蜂房那边,一个个看到张爱英过来都是欣喜异常。 看她们做事勤恳,总体没有出什么差错,张爱英还是比较满意的,对她们说了些话,也按表现发了些奖赏下去。 卓娘子跟在张爱英身边:“东家真是心善又大方。” 张爱英笑:“不过就是一些我有的东西,赏给她们也是她们劳动应得的。至于赏银,就当是平时月银太低了给的一点补充吧。总归还是工钱,这就叫按劳分配,多劳多得。” “东家真是……”说到月银卓娘子更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作为下人,她当然应该高兴遇到一个手松且大方的主子。但是若要为主子考虑,她真的想说东家已经做得够好了,这些姑娘干的活也不多,还能日日吃饱穿暖,说什么她们干活就该得工钱,就这样的小娘子出去干活你看谁给工 钱?就算给工钱也给不了这些。更别说这本质上完全就是东家在养着这些小姑娘,东家给的是远超过她们创造的价值的。 但她只是感慨开头就住了嘴,她知道东家是什么人,这些也不好对东家说。那她的职责就应该好好教导这些姑娘们,要让她们明白东家对她们的恩情,而不是当真以为这一切就是她们理所应当就能得到的。 张爱英并不知道卓娘子心中想了那么多,她先去看了果园嫁接的情况,这些都是正月末做的,还比较冷,又缺乏塑料薄膜包裹保温,虽然完成了嫁接,但其实张爱英一直悬着心,就怕一切努力全都白费。 然而一个月过去,现在来看情况却比她想的好得多,甚至可以说完全超乎了她的预料,接穗上已经冒出了小芽孢,嫩绿的小小的,一眼看过去就让人感觉神清气爽十分高兴。 她不由发自内心再次感慨系统的神奇与厉害。 同时,张爱英也看到了砧木底部冒出来的芽孢,也是,到了春季,它们本身也是要发芽的。 张爱英叫来孟阳等人:“这些原本树桩上发芽长起来的全都要撇掉,就像我这样,得全部掰掉,不能让它们长起来,不然就会跟嫁接的芽苗抢养分,严重了会导致嫁接失败。” 她一边说一边亲自给她们示范,说话间已经快准狠地撇掉了好几棵砧木上发起来的嫩芽。这些与砧木完全同根的嫩芽生长情况 比接穗上的芽孢强多了,幸好张爱英这次来了,可能再过些日子来,这些新发起来的芽苗就会完全舒展伸张,抢夺接穗的养分,如此哪怕接穗上冒出了芽孢,那也会因为没有足够的养分而枯萎死亡,这嫁接就算失败了。 孟阳是干活最认真的,虽然起初可能也有一些抱怨,但在庄子里待了半年,各种习惯已经养成,而且要说这农作生活有多辛苦也不至于,比起那些种庄稼的来说她们这日子已经好很多了。就是被卖之前她们的日子也比这难过多了,现在能吃饱能穿暖,虽然每天干体力活有些辛苦,可想想真去深宅大院伺候人也未必就是幸事,还不如眼前这般。 孟阳年纪大也能想得通,自然干活什么的也就最积极,现在认真学习张爱英的手法,聆听教导,之后她还要去教导别人怎么干活。 有了示范,张爱英也没就此撂开手,她带头在果园继续干活,作为嫁接的砧木,这些大多都是桃树和李树,被锯得只保留到大腿位置,其实张爱英的设想中是要更矮一些的,但这些树大多都比较粗壮,张爱英尽可能的想要更矮更短也就锯到大腿位置,作为砧木其实有些高。结果也很明显,砧木上会有很多地方冒出新芽,都得一一清理干净。 但这个活只要知道是怎么干的就很容易,光是撇掉芽孢而已,比之前嫁接的细活儿还是轻松多了,大家参 与进来,不过一个上午就把一片山的果林整理完了。之后还有两片嫁接林,张爱英就没有再过去,在庄子里和这些姑娘一起吃了午饭,张爱英才到了蜂房。 一番查看,如她所料大家的进展都说不上什么进展,毕竟除了眼下能做的步骤,别的步骤得等到了那个时候他们才会知道真的是怎么回事该怎么做。其实还可以通过学习记笔记,但别说这些来学养蜂的人就没一个真正识字的,而且那句话怎么说的,纸上得来终觉浅,哪怕现在做了笔记,真等到情况不同的时候,光靠笔记也没法淡定应对。 好消息是这些人已经基本熟悉了养蜂日常,所以带着蜂种和蜂房回去的话也基本没问题了。至于其他情况,比如收割蜂蜜的时候,大不了到时候自己带着人去给他们示范,跑过一趟,他们不就学会了嘛! 反正继续待下去也没有多大的作用,她们自己也想要快点回家,张爱英便叫卓娘子去安排送人回去的事。她自己也在庄子里呆了两天坐镇,汪家两个小的是她亲自送回去的。 这倒不是她对两个小的格外不同或者有什么不放心的,而是她也有事要去见汪顺两口子。 第521章 私相授受 到了县城,张爱英在家见到汪顺两人:“赵东升年后来过吗?” 两人见她亲自回来就知道有事,听到是为了这个立刻说道:“没有,不过他好像跟来娣还在通信。二嫂,你是查到了消息了吗?” 本就已经下定决心要拆散这个事儿,之后这么久都没听到有回复,心里更觉得赵东升这个人有问题,不然哪会差不到一点消息?如今再看张爱英这架势,心里更是有了认定。 而他们也确实看准了张爱英,要是这个人没问题,只用捎句话就行了,就是因为有问题才会赶紧回来告诉他们。 “赵东升这个人的身份是假的,我们根据他给的信息走了一趟绵州府,大概查到了一位段姓商人,不过就是这位段姓商人,他也并不是鳏夫,妻儿都在绵州府好好的。经过调查对比,他应该不是你们说的赵东升。” 张爱英直接先把她刚得到的佐证给出来,看两人脸色都很难看,她也没就此停住,继续道:“同时,赵小叶在县城这边一直追查赵东升,我们找到一个符合你们说的形容的人,但他不叫赵东升,他有好几个名字,准确来说根本没人知道他的真正名字,这个人已经骗了好几家姑娘,有一家姑娘有了身子差点没了命。我们打听过去,还被误以为是这人的亲朋同党差点挨了一顿好揍。” 说白了,那就是个骗财骗色的混子,和21世纪骗婚的诈骗者有 点像,但比那时候只是骗财可狠多了,在这个男尊女卑的社会专骗女儿家,那就是逼着人去死。这样的人,真真是杀一千次一万次都不觉得多。 汪顺两口子都白了脸色。 话说到这里,已经够直白的了。 看两人吓得惨白脸色一动不敢动,张爱英看不过去:“你们刚刚不还说那骗子跟来娣有往来吗?信是怎么通的?这能通信下一次是不是就要更严重了?赶紧回去把孩子看着。” 真是,就这时候还傻坐着,不赶紧回去解决事情是要闹哪样啊? 汪顺和乔有金被她这么一说简直如梦初醒:“对对,我们是得回去。” 两人又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顾不得再多说什么道谢的废话,两人晌午饭都没吃,赶紧雇了车马一路回去。 紧赶慢赶不敢有丝毫停歇,两口子到家的时候看到来娣正在院子里编花环,优哉游哉的模样在看到父母齐齐赶回来稍微变了些许,她的脸色并不好看:“你们回来做什么?” 若是之前,两口子可能还会计较一下,像乔有金这个当娘的对女儿更包容,看她这样还会反思自己把女儿一个人扔乡下是不是有些对不起她。但此时此刻她可想不到那么多,看到来娣好生生在眼前,他们先松了一口气,然后乔有金过去把人拉住,直接开口:“赵东升给你写的信呢?是谁帮忙传的?” 这语气就不对,来娣也火大:“你们监视我?” 乔 有金没时间跟她废话:“你还有理了?你知不知道这是私相授受?你个女儿家的名节还要不要了?你知道那赵东升是什么人吗你就敢跟他这么私相授受?被外人知道了你是想害死你自己是不是?” 来娣梗着脖子:“害死我自己?我看是你们怕被拖累吧!别说得那么好听是为了我,你们根本就是见不得我好!赵东升条件那么好,真为我好你们怎么会不同意?不过就是觉得绵州府太远我嫁过去帮不上你们了,你们才百般阻拦,不要说得那么好听,你们现在就是觉得我是个累赘……” “是是是,你现在就是个累赘,牛心左性你就改不好。”乔有金被她说的又生气又心凉,手上的动作却更加坚定,她把来娣直接拖进了屋子里,“顺子,你去把娘叫回来。” 汪老爹汪老娘这时候已经从田地里赶回来了,进门就听到这一声,汪老娘甚至来不及洗手,直接在衣角把手上的泥土简单擦抹,就走进屋子:“咋子了?这是搞啥子?” “这死丫头牛心左性死性不改,那赵东升就是个骗子,一个骗财骗色的混蛋,之前就骗了好几家女娃了,还有大了肚子差点被逼死的,你说不知道也就罢了,现在知道了我还能眼睁睁看她往火坑里跳?”来娣自己不要脸,乔有金这时候也没法给她留脸,“娘,她还跟那骗子有通信往来,我们得赶紧把这信找出来, 必须得在现在把事态控制住。” 噼里啪啦三言两语就说清楚了,汪老娘的疑惑这时候也都变成了震惊,她当下不再迟疑,也走进来在房子里到处翻找。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来娣一见这情景,本来就生气现在更是大力挣扎。 乔有金大喊:“顺子!” 夫妻俩一起动手很快就把来娣捆了个结结实实,她还要叫喊,乔有金到现在对她可以说是耐心告罄,一巴掌扇了过去,几乎没留什么力气,打得她半边脸颊肿起,看她呜呜咽咽的仍不死心想要叫喊,干脆塞了一团破布进去。 反正这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她一句也不想听。 汪老娘没有找到信件,乔有金这边能松开手了,赶紧自己去找。 她到底是对女儿更熟悉的,没一会儿就从她妆奁的夹层中找到了信件,只是看了一眼,她就差点气运:“这都什么淫词浪语?简直是轻浮至极!你个姑娘家怎么敢——” 回头一看来娣瞪大眼睛的死样,她知道骂她不起作用,继续翻找,竟然又找出了好几封信。 她忍着恶心粗粗翻看,突然腿一软直接瘫坐在地,片刻才撑起身子:“你还给他写信了?你真是好大的胆子,还送了东西是不是?私相授受,你还真敢啊!” 到这时候,来娣也终于知道理亏心虚了,毕竟,再怎么狂悖忤逆,封建社会这么多年的教育还是刻进她的骨子里了的:私相授受这种事, 没人知道的时候偷偷干也就算了,被人知道了那还是不对的,她还是有那么点羞耻心,尤其是在面对长辈的责难时,这是她少见沉默的时候。 乔有金却恨极了她现在的沉默:“你刚刚不是很会说吗?你现在说啊,你都送了些什么东西出去?你知不知道人家拿着就能来要你的命,你真是糊涂啊,糊涂啊你!” “有金!”汪顺看她这样赶紧提醒,虽然他们是要解决这个麻烦,他也对来娣这个女儿有了厌烦之心,但是这种事情还是不能闹大的。 他打断了乔有金愈发高亢的声音,理智在线提醒:“光问这些没用,现在是得问那个帮他们送信传东西的人,把人问出来,最好能赶紧把赵东升那骗子抓住。” “对,对!你赶紧说啊!”乔有金早就把来娣嘴里的破布扯了出来,但来娣却仍旧保持着沉默。 乔有金气得扬起了巴掌:“说,你说不说?不说是吧?你信不信我打死你!” 第522章 气得要砍人 来娣抿着嘴唇,又咬紧了牙齿。 “你铁了心要跟我们对抗是吧?”乔有金一巴掌拍在了她背上,接连又是好几巴掌,“反正你都是要找死,那我打死你算了,免得你害人害己拖累全家!对,你不是总说我们嫌弃你,我现在就告诉你,我们就是嫌弃你,没有自知之明名的玩意儿!与其让你把自己害了,还要害了家里,不如现在我打死你算了,省得你丢人现眼还带累一家!” 乔有金说着真就起身去厨房拿刀。 汪老爹和汪老娘赶紧拦人:“老大家的,你先别急,这可使不得,这真的使不得。” 两个老的当然也怨恨来娣这个不省心的,但他们更不可能真就让乔有金动手炮制血案。且不说亲母女之间能不能真的下手,就是真的下手了,把来娣杀了,这事儿也不可能真就这么完了,再者以后老大家的难道就不怨恨他们吗? “我砍死她算了,这个狗东西,这个祸害玩意儿。”乔有金已经气哭了。 这时候汪小弟也从外面回来了,他是听人说自家大哥大嫂回来的急,哪怕父母都赶回去了,他想着也不放心,又怕是自家儿女在外头出了什么事,也便赶紧回家。 回来后看到家里的情形他也不是很懂,沉默了一会儿,看到大嫂这都气得要砍人了,他也了解完情况,立刻意识到这事儿有多棘手。 别的不说,他也是有闺女的人,来娣这丑事真要闹 出去,以后还不影响他闺女的名声和亲事?他还没有大哥大嫂的本事,想法子把女儿带进城也就躲开了。越这么想,越觉得有可能,哪怕来娣做出再多丑事,以后大哥大嫂把人带走也就完了,留下来的还不就是他家小妹遭殃? 一向不对家里各种大事小情插话只管埋头干活的汪小弟这回也不得不开口了:“大哥大嫂,你们先别急,这个传东西的人,有人可能知道是谁。” “是谁?”一家上下眼睛齐齐看过来。 听了汪小弟的话,乔有金放下刀略收拾一下,汪老娘已经带了隔壁汪六家的八岁女孩儿汪小春过来。 “小春,婶娘听说你跟我家来娣特别好,你是不是帮来娣姐姐送过什么东西出去?” 汪小春是老幺,在家里还算受宠,当然,农家丫头就算受宠也不可能跟男孩儿相比,更不可能当悠闲大小姐,她还是要干活的,只是比那些重男轻女的要好一些。但也就是如此,她的性子在农家女孩儿中也算是比较天真的,跟很多打小就会照看家里弟妹干各种苦活累活的女娃根本玩不到一起,估计也是因为这么天真好骗才会被来娣忽悠着帮忙传递东西。 而这时候在乔有金面前,她也很快就被套出了话,乔家立刻根据她说的找出了真正帮忙传东西的人。 “这个汪小十!”把汪小春打发走,乔有金恨得咬牙切齿,汪老爹更是抬脚就想出去逮人 。 汪顺拦住了他:“爹,先不急。这狗东西肯定是有所预谋,我们现在去抓人,他说不定还要把事情闹出来,到时候谁都得不了好。既然现在我们知道幕后是谁了,也不用太着急,顺着人去抓就行了,说不定还能把那个骗子也逮出来。” 要不是最后几句也是说的咬牙切齿,大家还真要以为他真那么冷静理智。 乔有金也按捺下心思:“好,就先看看。” 汪小弟更是直接站了出来:“我去盯着汪小十,这狗东西但凡有什么举动,我肯定能找出来。” 一家人迅速完成分工,而一切也顺利的不可思议,汪小弟出门半天就有了消息,汪老爹和汪顺跟着出门,到了天黑三个男人一齐扑进汪小十的破烂茅屋,把喝得烂醉如泥的汪小十以及赵东升直接捆了个结结实实。 谁都没想到运气会这么好,张爱英在县城甚至还跑到绵州府去找都没找到的“赵东升”居然就在村子里,还就在汪小十这个狗东西家里。这可当真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所以一时间把人抓到他们还有些麻爪,这有点太超乎预料了。 而且,眼下两人都烂醉如泥,也根本说不出什么,正好给了他们一家思考的时间。 “狗东西,两个畜生!果然是汪小十这个狗东西伙同外人算计我们!”乔有金恨得在两人身上踹了好几脚,回头就把同样被捆的结结实实的来娣拉了出来。 “你看看, 这就是你闹死闹活私相授受都要赶着去嫁的男人,你看看这到底是什么货色!”乔有金点着来娣的脑袋,恨不得直接戳破她的脑袋看看这里面都装的是什么,要是满脑子的水也好戳个口全放出来。 来娣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如死狗般醉倒在地上的“赵东升”。 乔有金还在旁边忿忿:“到现在你要是还看不清,那我就送你跟他一起去死算了,还哄你什么在外做生意,我呸,正经生意人会在汪小十这狗东西家里?就在村子里还跟你借着人往来,你也是个蠢货。所有心眼儿除了来对付我们这些家里人,对外你就是个蠢的不能再蠢的,被骗了一次还有二次,我真是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又蠢又坏专害家里人的玩意儿!” 来娣终于动了,到这个时候,她所有的期盼与野望终于全都被无情戳破,哪怕再不愿相信,事实已经摆在了眼前,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又看走了眼,她娘说的不中听,却说中了最重要的一件事,她又被骗了。 她猛的往前一扑,她要打死这两个骗了她的玩意儿,尤其是赵东升这个骗子。但她忘了自己还被捆着,这猛然一动害得自己直接整个人往前倒去。 要不是乔有金眼疾手快扶住了她,她已经摔在了地上。哪怕有地上两条死狗挡着,她也不会好受。当然,眼下她已经顾及不到这些了,险险稳住身子,她便立刻伸脚 去踹去踩,脸上的怨恨和愤怒,让人毫不怀疑如果松开她的话,她一定会毫不迟疑把人踩死踹死。 看她还有脾性,不是真的一头认死理,乔有金还是暗暗松了口气,不过她还是很愤怒。 “这时候知道后悔了?我看你当真**都是不见黄河心不死。” 她把来娣拉开,踢不到人不能发泄,嘴也被堵着说不出什么来,来娣睁大了眼睛,然后迅速蓄满了泪珠,大滴大滴地落了下来。 这副受了极大委屈的模样看的乔有金也是心头一酸,只是想想她干出来的这些事儿,乔有**着自己硬下心肠,不再看她,一扭头去问自家男人拿主意:“现在这可怎么办?人是抓到了,但我们总不能真把人宰了吧!” 虽然最开始气狠了的时候,简直是恨不得把这人千刀万剐,尤其是想想自家之前还差点被他骗过去,而那些曾经被他骗了的人家,别说是赔个女儿,多少是连家底连名声都赔出去了,说是家破人亡都不为过。 当然,这有一个原因是那些人家多是城里人,就算不是有头有脸的大户,可也算是小日子过得不错,家里有些余财才会被这种骗子盯上。这样的人家多数也讲究个脸面,带来的后果也就更加严重。 可他们难道就会好到哪里去吗?庄户人家是没那么多讲究,可真坏了名声带累家人,以后还能有好日子过?光是良心上的谴责和后悔他们就难 以忍受。 汪顺一咬牙:“既然这骗子害了不少人,我们带他去县城送官。再问问二嫂的主意!” 第523章 拿主意 听到说要送官,汪老爹老娘其实有些犹豫,这些事闹大了,哪怕被骗受委屈的是女方,可外界从来不会就此原谅受害者,反而会更加挑剔看待他们。既然现在都把人抓了,那还闹到官府去干什么? 但听到说要问那位乔家二嫂的意见,老俩口想想也觉得可以。这件事本山要不是那位乔家二嫂查出来提醒他们,就算他们有所提防,也万万想不到这人就藏在村里,说不得等他们知道的时候,来娣都被骗着珠胎暗结了…… “好,把这汪小十一并带过去,问问有金她二嫂的意见。她是能耐人,指定能帮着我们拿个主意。” 汪老爹更是踹了一脚汪小十,说出了自己的决定。 第二天一大早,天才蒙蒙亮,汪家就打开了院门,驴车到了门口。 临走之前乔有金叮嘱婆婆:“娘,你把她看紧了,千万别松绑,一定不能把人放出去。” 这是一件可悲的事,对自己的女儿还得这样,但这没办法。别看来娣昨晚看似已经悔悟,但她这一而再的搞出事来,乔有金是真怕自己前脚一走,后脚她就又在家里折腾出事儿来,那还是先关着绑着的好。 “好好,我们知道,肯定会将人看住的,你们进城去,别怕,家里这边我们会守好的。” 汪顺看到站在大门边的小弟,心下叹息,也过去拍拍小弟的肩:“放心,我们很快回来,之前有事忙忘了,这次肯定把小茂 小荣一起带回来。” 汪茂汪荣就是汪小弟一双儿女的名字,听到这话他点点头:“哥你们一路小心。” “好,你把家看好,家里就交给你了。” 交代完,汪顺两口子才上了驴车一路村外走去。谁也不知道,驴车后头看似堆满了山货的筐子底下,有两个被绑的结结实实堵了嘴的男人垫在最底下。 城里,张爱英也在思索要不要回一趟板桥村,汪茂和汪荣两个小孩子还在家里,因为最亲的大伯和伯娘都不在,面对张爱英小孩子总有些拘束,也是想着还得送这俩孩子回去,张爱英才有所迟疑。 作坊之前的香水赶工按期完成了,张爱英昨天去作坊看了看,已经对之前的赶工进行了总结和表彰,想想还是决定今天还要去看看,看看研发的情况,与此同时,还要考虑另一个问题,就是在府城建作坊的事儿。 这件事她交给曹娘子已经在考察地段等各方面的事,但她也不能什么都不管。 至少,在府城建作坊的话,女工们不说,那研发部的大师傅们总得有人过去,她得问问这些人的想法,摸一下她们的底。如果都没有人过去的话,她就得考虑全在府城招工的可能性。 然后张爱英就在作坊中等到了匆忙找来的小桃。 “太太,姑太太和姑爷回来了,在家里有急事等你。” 小桃一边说着,一边帮张爱英收拾东西。 过了年,张爱英就把她从环翠庄提 了出来,还是跟在自己身边,同样待遇的还有黄莺儿,她娘在环翠庄看着十二月份姑娘,而她则是跟在姜琬身边。 张爱英这次回来也是带了小桃的,就是想着让她在家里也能给自己留个随时传话的人。 很快主仆俩赶回了家里,张爱英这才知道乔有金和汪顺这趟来还给了送了个大惊喜。 “你们把这人都抓到了,这可是好事。”想到之前查出来这混账干的恶心事儿,祸害了不少姑娘家,张爱英就觉得这种人该杀该死。 “人还没醒?那把人弄醒,我们一道审审,主要是怕这人背后还有什么别的名堂。你们看行不行?” 两人本来就是找张爱英拿主意的,那哪有不行的,当下赶紧把两个捆成粽子的人提溜进来:“这就是那赵东升了。” “怎么还多了个人?这是那汪小十?”张爱英点头,又吩咐,“那这样,不能让他们见面,把两人分开,一个一个审。” 一番安排下来,前后审问,这两个都不是什么硬骨头,尤其因为喝了酒,两人都没想到自己阴沟里翻了船,被张爱英带着汪顺两人,连问带诈的威逼恐吓,很快两个都交代了。 虽然两人都是努力在往对方身上推卸责任,都想努力把自己摘出来,说得自己多么无辜一样,但总的来说大致情况还是给拼凑了出来。 汪顺和乔有金猜的一点没错,这个汪小十因为想跟着他们收山货,却自己手 脚不干净,好几次不是昧下银钱就是以次充好,被汪顺和乔有金拒收他的山货,断了来快钱的路子,便一直怀恨在心。 后来他经自己偷鸡摸狗的那帮朋友相互介绍,结识了同样不走正道的“赵东升”,对了,这个骗子说自己没有名字,只有个诨号玉面公子,有了名字被叫习惯的话,编身份用假名的时候会没那么方便,也是个人才了。 总之,这两人蛇鼠一窝臭味相投,很快就打上了汪家的主意。 要不说这“玉面公子”的脑瓜子其实还挺好使呢,这些年骗也都是骗一些小富之家,高门大户啥的他还真没那个胆子,就怕人家一怒之下对他穷追不舍。所以汪家在他看来是非常好的一个选择。人一开始瞄准的还是招娣呢,毕竟招娣有钱,而且之前受过伤,这种女人别看强硬,其实更好骗。但是他没想到自己用尽手段也没在招娣面前弄出个名堂来,而且在府城目标还是太大了,后来退而求其次打上了来娣的主意,没想到这小姑娘一骗一个准。 当然,这些话他也不敢在人家父母面前说,尤其如今自己还是被抓的情况下,他可是各种狡辩粉饰,甚至说出了他已经为了来娣准备改邪归正,住在村里就是想要离她更近的狗屁话都编出来了。 听起来好像都没问题,但是张爱英总觉得这里面没有那么简单,再三追问,终于找到了一点信息。 “你 认识吕凌?” 一切都捋清了,这个吕凌居然还没有死心,自己被发现被盯上了,还撺掇别的人来恶心人,这不就是想要借刀杀人吗? 只可惜,得知这些,他们再去查吕凌的时候,发现这人已经离开了陵阳城不知所踪。 也是,之前他们能够把吕凌抓来暴打一顿也就是极限了,就那样的事也不至于报官,而他们更不可能真的动私刑把人怎么样,之后盯了一段时间,也不可能一直盯着。 不过算算这时间线,这事早就安排下去了,哪怕他们一直盯着怕也盯不出个什么来。 知道了根由就好了。乔有金和汪顺都对吕凌气得不行。 “这可真是个人渣,畜生!” “再让我抓到这小子我非剁了他不可!” 两人骂完也没忘记正事:“那现在怎么办?这人还要放了吗?” 之前的吕凌就是放了的。 张爱英看出他们的意思,摇头:“当然不放,这狗东西做了这么多恶事,早在官府挂了名的,这次我们把人送过去,还能得笔赏银。” “至于汪小十,他便是送官也定不了什么罪,看你们吧。” 第524章 求和 汪家的事情到此对张爱英来说就算处理完了,她心里却并没有就此放松。虽然没找到吕凌本人,但这事已经不那么重要了。因为她心里已经有了确切的猜测。一个吕凌哪有那么多的钱和精力搞这些事儿,就算对她再恨,一个人也搞不出这么多事儿,之前她就觉得背后怕不是还有罗家的影子,这回更是基本能确定了,这背后肯定是罗家在搞事。 这种事根本不需要证据,因为本来也不是现在的律法能管的。张爱英现在能做的也不过就是更加谨慎提防,以及盯紧了罗家,如果有机会的话,她当然也是得回敬一下的。 暂时把这些事放到一边,张爱英回到了府城。 经过问询,只有杨师傅一家有比较明显的搬到府城去的倾向,别的几位大师傅都还比较犹豫。国人有安土重迁的思想,他们家里也没有乔多禄这样走科举有望的孩子,哪怕是要去明显更繁华的府城,他们也并没有那么期待和向往。 对此张爱英也有所预料,她回到府城好之后便把情况跟姜琬和曹娘子都商量了一下。 姜琬则带来了一个出人意料的消息:“娘,缺人的事儿其实说难也难,说不难也不难。有件事我本来还想着怎么跟您说,这回也算是正好。” 她喝了口茶水,才缓缓说道:“上次郑家的宴会上,天香苑的东家向我们抛出了橄榄枝,想要跟我们合作。那位鲁东家态度 很和善,但对于具体的合作内容却很含糊,我看出来,估摸着便是要求和的意思。” 之前天香苑靠着郑家也是靠着知府,在益都府可算是一家独大,对付晚桂坊也是用尽了手段,当然,明面上人家从来没有出面,都是那陈家打头阵。可是具体怎样,谁也不是傻子,之前只不过知府位高权重,天香苑便可以完美隐身搞幕后操作,如今知府倒台,郑家都要夹起尾巴做人,和郑家的联系也不过是绕了七拐八弯的天香苑,再不收敛就说不过去了。 当然,最重要的原因还是张爱英一家和如今刚升职的苏同知关系密切。 张爱英很清楚这点,作为商人,此时此刻她都不得不对苏文进与何家格外感谢,在她上辈子公平公正健康的营商环境是基础,但在这个世界,没有庇护没有依靠的商人谈什么公平都是奢望。之前在陵阳县的时候便是苏县令给予了她家庇护,如今到了府城,仍旧受着这一份庇护,张爱英自然是要心生感激的。 不过,她也知道这一份庇护不是乱用的,人情这种东西,是要有来有往的,如今他们却根本没有足够能还人情的东西,那就意味着都要等以后乔多禄来还,那这留给禄哥儿的人情债也未免太重了。 所以天香苑的求和还是要答应的。 “你答应了?”虽是疑问,张爱英却毫不怀疑这一点。 姜琬又不是傻子,本来他们跟天香 苑也不算有死仇,哪怕是同行竞争者,也不至于你死我活的地步。哪怕如今他们靠着苏同知比以前更有底气了,但也不可能就此对天香苑搞什么不当竞争。人家都主动低头了,他们难道还要说我翻身了我就要对你们怎么赶尽杀绝吗?别说这个想法,就是真的想要做到也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对,我们跟天香苑本来就可以各做各的生意。”姜琬点头,“不过之前都没谈出什么具体的合作内容,我看那位鲁东家的表现还是有些不放心的,如果我们向他们讨要几个大师傅,说不定就能平衡了。” 对一些习惯用权势压人的人来说,有时候宽容大度对他们来说并不是好事,他们会认为你是不是根本没有接受他们的求和,甚而以己度人怀疑你是想着要怎么算计他们一波大的。还不如干净直接挖墙脚索要点好处,他们心里才会觉得这是正常的,这样一来一回之前的恩怨才算平息了。 张爱英自然能想通这点,当下也很高兴:“那这件事还是你去办吧,你比我擅长这些,拿捏好分寸就行。” 然后张爱英又问了曹娘子关于开办作坊的前期准备工作都做得如何了,曹娘子无有不说,同时附上的还有各种账册图标以及各种计划方案。 张爱英看完都忍不住再次感慨她当初真是捡了大便宜,这样繁琐冗杂的工作,方方面面都要考虑到,就是她自己 去做短时间内也绝不可能做到这么好,但是曹娘子就能给她交出这样一份可说完美的答卷,怎么能不叫她感觉高兴? 张爱英立刻便给予了曹娘子奖励,让她继续加油,不用管别的事儿,专心做好这个事就行。 曹娘子谢了赏,想想还是说了自己的为难与要求:“东家,刚刚我也说了,这些事情并不是我一个人做的,阿玲还有莺儿都给我帮过忙,小娘子更是盯过一些情况。但她们也都各自有事,只能抽些间隙过来帮我盯上两眼,我就想着,是不是多拨两个人手过来,现在跟在我身边跑腿打下手,习惯了便能跟我一起商量,等到以后作坊建立起来,也总要有管事的人,她们说不得便能直接顶上。” 其实这个事儿张爱英之前就已经想过,只是自己忙着就一直忘了提出来,等到现在曹娘子又已经完成了大半的前期工作,她这时候塞人过来,难免有种让人来摘桃子的感觉,她也曾是个普通打工人,这么想想就实在有些开不了口。 再加上张爱英一时半会儿还真没想到好人选,这事儿才一直搁置了下来。 如今曹娘子都主动提出来了,想到她列举出来的那些方方面面的杂事,张爱英看一眼都皱眉,让曹娘子一个人去做也确实是有些为难人,张爱英想想:“我看城东那边现在都没什么情况,不然就让阿玲这段时间都跟在你身边?等把这些事 忙完了再说其他的。” 思来想去,胡玲都是现在家里培养出来最能拿得出手的,她本人也有做事的积极倾向,而且母女打配合应该也更顺手。 但这提议却遭到了曹娘子的直接拒绝:“这怕是不行,城东几亩地现在清理出来,阿玲在那边搞葡萄苗的培育,这事儿也不能放松,让她跟我来管这搭子事儿,那边的田地和葡萄苗太太又打算交给谁?” 张爱英直接道:“其实葡萄苗这个我想过了,当初就没计划好,这一批育苗完成后,我是打算把葡萄苗移栽的。那几亩山地本来也不是什么良田,到时候种些地瓜甘蔗之类的就可以了。也不用人这么盯着。” “但东家也说了,那是之后的打算了,而且东家不是都跟程东家有过协议,以后那边的山头还要拿下来的,总是需要一个长期在那边管着的人,东家总不能每次都哪里紧急就把人往哪里派发,这可不利于长久发展。” 第525章 不会滥发同情心 好吧,话都说到这里了,张爱英也看出了曹娘子的坚决。 她也不是真的不懂,曹娘子这样的拒绝也是有考量的,虽然说母女搭配好干活,可同样,母女搭配也容易造成一些担忧,尤其是这种要从零开始在府城建作坊的事,都是她们母女来做的话,说句难听的,以后这作坊到底姓谁的?现在关系好彼此亲近信任什么都好说,以后呢? 而且,人的野心和贪欲是会随着拥有的东西而增长的。让她们全权负责建设作坊的事儿,就好比把一大块肉吊在她们面前,触手可及的情况下,又有多少人能经住诱惑?就算现在能经得住,日复一日的长久接触下来还能经得住吗? 人性是最经不起考验的,张爱英也没有做这种无聊考验的想法。 想明白这点,张爱英也就更直接了:“你都这么说了,还要拨人,那你说说,想要谁过去?” 曹娘子这时候却并不多做置喙:“东家在庄子上养了那么多个小姑娘,又是教她们识字算数又是让她们强健体魄的,总不是真让她们在庄子上干一辈子农活吧?这都半年多了,总有能拿出来用一用的。至于谁能用要用谁,这就是东家的主意了。我可看不明白这些。” “我看你明白得很。”张爱英笑,“既然这样,那你今儿就辛苦点,跟我去庄子上走一趟,挑两个的用的人跟在你身边。” 张爱英亲自套了马车,因为姜 琬还有应酬,这一趟没叫她,就主仆俩去了环翠庄。 都没进庄子大门,看到马车过来,远远的就有人迎了过来。 张爱英眼力很好,看清都是女人,年长的妇女带着小女孩儿,不过她也没完全放松警惕。 但这些人却比她想的胆子还要大,马车都还没停稳,就往前窜。 “东家小心。”张爱英驾车,曹娘子也不可能坐进马车里,两人就都坐在前头,对于马车前的情况也都看得清楚。 说起来,曹娘子脑子灵活识字算数都很厉害,偏偏就是在体能上差了一些,这几年跟着早晚打拳健身已经好了很多,但是驾马车什么的仍旧还是学不会,所以家里马车夫不空,只有主仆两人驾马车出行的话,往往都是张爱英这个主子驾车。一开始曹娘子还诚惶诚恐,甚至下狠心一定要学会驾车,后头经过试验还差点出了车祸,她也不得不认命自己就是不会这个技能。但她也不是就真的完全坦然让主子驾车,两人同行的时候,张爱英驾车,她也会充当张爱英的耳目和护卫。 “你们想干什么?” 马车急急停住,曹娘子先跳下车,她也不善用刀枪之类的武器,用不好还容易伤到自己造成严重后果,所以她日常配置的防身武器是一根长棍,她也算用顺手了,虽然没有真的用来打斗过,但现在一条长棍挡在身前,看起来还是有些威慑力的。 本来要往前扑的妇人 站住了。 旁边还有妇人要往马车上扑的,也被曹娘子挥舞棍子呵斥住:“还有你,站住,都想干什么?一个个的光天化日还想打劫不成?” 说着曹娘子自己都有点心底打颤,毕竟再怎么太平,以前这地界儿是真的血流成河过,多少山匪路霸都集中在此,难不成这是又有人想要行那些恶事了? 张爱英则是早就开了系统广角扫描,确认周围没有埋伏什么不明人士,这几个拦路的妇人身上也没携带任何凶器,她放了心,跟着跳下车。 “没事。”她先拍了拍曹娘子的肩,才看向几个瘦弱狼狈的拦路妇人,“你们这是干什么?” “求太太救命,太太救命!”一个妇人跪下,其余的都跟着跪了下去,“太太宅心仁厚,求太太救救我们。” 张爱英更加莫名其妙,心底里下意识便是警惕。 若是上辈子听到这样的话她可能虽然会觉得浮夸但不会觉得不对劲,但眼下这情况,“宅心仁厚”这样的词,是这种穿着破烂的农妇说得出来的吗? 因为心中已经有了警惕,张爱英对她们更没什么好脸色:“你们都好好在这里,有什么要救命的?再者我一介妇人,又不是官府中人,能做得了什么?你们真要遇到什么冤屈困难,应该去衙门报官,我一个婆子可做不了什么。” 说完这些,她又转头叫曹娘子:“上车,我们走。” “太太您发发善心,救救我们 吧!” “您要是不救我们,我们可真就没了活路了。” 几个妇人哭天抢地,还有人直接把旁边的女娃推出来:“太太便是不救救我们,救救孩子也行,赏她们一口饭吃就行,太太您发发善心。” 好几个女娃都被推了出来,这些瘦瘦弱弱的女娃都只有四五岁的模样,最大的看起来也不过七八岁,每一个的模样都比当时十二月份姑娘刚到家的时候还要不经看,毕竟,那时候再瘦弱,也是在牙行养过几天的,至少收拾得干净齐整。但眼下这几个女娃就远没有什么干净可言,虽不至于彻底的蓬头垢面跟小乞丐似的,但那皮肤上的泥垢灰黑的指甲缝,都完全可以称一声脏小孩儿。 当然,张爱英心里清楚,这就是如今这个世道中普通庄户人家女娃的现状,基本都是能走路就开始干活,天天在田间地头,手上身上能干净才怪了。她心里对这些可怜的女孩子自然也是有同情的,但她可从来不会滥发同情心。 举个例子,包括莺儿小桃在内的十四个姑娘,就是最小的那两个都是能干活的了,她买人回来就是要用的,要让这些人给她干活给她创造价值的。而眼前这种四五岁的小女娃,再能干活又能干些什么?牙行都不会收这种年纪的小丫头。更别说眼下这些人还目的不明,背后极有可能受人指使。张爱英得是多脑残才会把这些人“救”下? “ 你们这是要强买强卖吗?”看着这些人堵在马车前面,一副她不答应就不让路的架势,张爱英冷哼一声,再次跳下马车。 曹娘子追着要下来,张爱英阻止了她:“你在上面待着。” 这完全是命令的语气,曹娘子虽然担忧到底没有违背。 张爱英已经走到了那几个人面前。 妇人还以为张爱英这是心软了,毕竟也是,这太太能在庄子里养那么多女孩儿,本来就是个心善的,再说又是女人,本就容易心软,她们都这样哀哀跪求了,她还能不为所动? “太太,你真是好——” 为首那人刚抬起了一只膝盖,还没站起来,话都才说了一半就感觉肩上传来一股巨力。 张爱英直接把人提起来放到了一边。 那人被甩到路边,晃了几下才站稳身体,但哪怕身体站稳了,她的一颗心却忍不住剧烈跳动。 这是什么样的力气? 她根本都没看同样被甩出来的女娃一眼,一手摸着被抓过的肩膀,觉得仍旧还有巨力抓过的痛意,轻轻按揉,整个人赶紧回头张望。 这一看更是吓得手上的动作都停了,甚至整个人都僵硬了,嘴巴张开成了o形,震惊得久久无法闭上。 第526章 人善被人欺 张爱英直接一手一个将这些拦路虎全都提溜开,她动作迅捷,完成这所有动作也不过就是几息的时间。 “走吧。” 看着清理出来的道路,她拍拍手,走回来,也不上马车,过去直接拍了拍马儿的脑袋,走在前面,马儿便跟她一道往前走。 路过那几人,张爱英掠过去一眼,僵住的人便像被猛兽盯住,瞬间缩回视线,身子更是吓得一动不敢动。 相比起来,坐在马车前的曹娘子心情就要爽快多了。 虽然刚开始也有惊讶,但其实对于自家这个东家的本事她已经看得多了,毕竟,东家可是敢一个人往来县城和府城的,哪怕这算太平盛世,可能做到这一点的还是少的。东家自然是有所依恃。能有这样的武力值也就不足为奇,也能给他们这些同伴满满的安全感。至于被吓到被收拾了的那些人,呵,那不活该吗? 过了这一节,张爱英才又跳上马车,这回直接进了庄子。 把马车交给迎过来的妇人,张爱英直接去找了卓娘子:“我看看庄子里的名册。” 卓娘子本就没想到这时候张爱英会来,看到她还有曹娘子同行心里便是一惊,张爱英来得太快,而她刚刚还在辣椒田那边忙活,所以根本不知道就在庄子外面不远处发生的那些。可就听到张爱英这么问,她自觉心里有愧没办好事情,上前便道:“东家,我、我有事要禀报。” “什么事?很急吗 ?”张爱英也莫名其妙,但马上意识到庄子外那情况肯定跟庄子里有关。 她也肃了脸色:“什么事?” 她这就是刚回了一趟县城,这才几天就出了事? “庄子里发生了盗窃,有人试图盗窃庄里的辣椒。幸亏发现及时,没让人把东西带出去。” 卓娘子先把事情和结果交代清楚,既是降低东家的愤怒值,也是不想吊人胃口让人担心。 而张爱英的反应也确实如此,知道庄子里没有实际的损失她就淡定多了。 她找了凳子坐下,同时也招呼曹娘子和卓娘子都坐下:“到底怎么回事,别急,来坐着说。” 要是换了别的人,卓娘子可能会认为这是东家生气了喜怒无常故意说反话,但是经过这短短一年的相处,卓娘子自认也有几分看人的本事,主家就三位主子,可以说一个比一个宽和,而比宽和更让人放心的是他们有事说事,从不会突然变脸,所以哪怕犯了错,也不必太过战战兢兢。 想通这些,卓娘子刚刚还有些瑟缩的心也平静了下来:“是我识人不清,之前庄子里需要干的活多,有一些在附近不好活下去的寡妇,我便雇佣人干活。之前一直都不曾出事,也是我大意了,只想着让这些人在外头干活,不让她们靠近辣椒地就行了。却不想这些个人中却竟然有人包藏祸心,在昨天偷偷溜进了辣椒地,摘了好些辣椒,还差点损毁了辣椒苗。” 说到这里卓娘子满是心疼,顿了一下才继续:“也是她自己做贼心虚,回去的时候鬼鬼祟祟,叫新冬这个机灵的看出了端倪,把人拦下才找出了那些个辣椒,其中多数都是还没长成的,被发现了那人竟还死不悔改……” 卓娘子又有些愤愤起来。 最后叹口气:“终究是我识人不清,发生了那件事,我便紧急查了庄子里的全部人,这一查另外两个心里有鬼的也露了出来,她们还偷偷往蜂房跑……这些人当初本就是我一时心软招进来做工的,如今发生这样的情况,自然是不能再如之前。虽然想着要问清楚,但她们一个个都不肯说,我也怕继续留她们在庄子里会出事,索性先一并全都赶了出去。” “我刚还在辣椒地里,准备把事情完全整理完再去禀告东家。” 卓娘子说到这里有些不好意思,她当然也有一些小心思,如果不是张爱英来的这么快,她肯定是还要把事情再弄清爽明白了才会汇报上去,不然就现在这局面,真的是显得她太无能了。 看张爱英没说话,她又咬咬牙:“东家,这件事说到底是因我而起,请东家责罚,还有,我请求查清此事,我定会给东家一个交代。” “罚肯定是要罚你的。”张爱英点头,从沉思中回过神,客观评价这件事,“你想做好事,初心是好的,也确实给庄子里解决了人手不足的问题。” “至于会出 现这样的后果,证明后头的管理上一定是出了问题的。而且,有句话叫人善被人欺,你想帮人想救人却不给人提前立好规矩,被人欺凌至此也就不奇怪了。” “我说这些,你可认?” 张爱英知道卓娘子帮人救人的,毕竟她才是主家,这庄子现在的管理权都在她手上,卓娘子想要让人进来干活吃饱饭,也得通过她的同意。而且当初第一个也是一个寡妇带着女儿被人吃绝户实在活不下去了,村里还有想要把母女卖去脏地方的。这种情况下,卓娘子见了物伤其类,仗义出手给人提供庇护也算正常,力所能及且对彼此有利,张爱英也认同。 但是后期别的人什么情况,那就不一定了。都说帮人是会上瘾的,卓娘子怕不就是有点上头,却没能完全掌控好这些人,反而给自己带来了麻烦。 在此之前卓娘子已经做过反思了,现在张爱英这字字句句都说的在理,她也没什么不能承认的:“东家说的对,是这样。” 张爱英起身往外走:“那就罚你三个月月银,在这三个月你得把庄子给我打整出来,能做到吗?” 只要东家还愿意信任她愿意用她,能给她这个机会,卓娘子就很高兴:“能的,我定然会好好管理,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也不会再让别的麻烦产生。” 她跟着张爱英出来,又看到一直在旁却没开口的曹凤莲,这时候也后知后觉:“东 家今日来可是还有别的什么事?” 她都没去说呢,东家再厉害也不可能未卜先知。那定然就不是为了这件事来的,难道是养蜂的事儿? 之前来学习的人都带着蜂种走了,这回来还有什么事?还带了曹氏过来,或许是别的事? 卓娘子心下还在想着,张爱英也没回答她这个问题,而是继续说之前的事儿:“庄子还交给你看着我放心,至于这件事,你把庄子里的弄明白就行了,其他的就别管了。” 这都偷辣椒了,背后指不定是什么人。想到这里张爱英难免心有戚戚。唉,当初有个兰家挡在前面的时候多好,现在跟兰家闹掰了不说,关键是少了个挡在前头的,这不,什么牛鬼蛇神都冒出来了。 好在苏县令给力,这一下子成了苏同知。所以,只要他们自己谨慎一点,不要给人可乘之机,现在还没人能用强权来直接抢夺。 至于更多的反击什么的,张爱英现在是真不想。做不到真的做不到,她连背后到底是什么人在觊觎下手都不知道,甚至还有可能就是兰家——当初感情好的时候辣椒种子说给就给了,现在发现这东西的好处了,谁知道人家是不是想要保持独家垄断?所以这里头的水深得很,双拳难敌四手,张爱英真没工夫去寻找这些人。 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自强,发展自己,就跟“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是一个道理,只有自己发展好 了,自身真的强大了,才能提什么报复回去的事儿。 第527章 生机勃勃的美 “不过有个事儿也很重要,庄子里的安全是得更加重视起来了。” 就算没有这个事儿,张爱英也会提到这点,有了这个事,提出来就更顺理成章。 “庄子里都是女人,真正的老弱妇孺,这次人家还是用的比较委婉的手段,下次若是有人胆子大直接来抢,就眼下这些人还真是不够。” 别说什么强身健体已经很到位了,这些姑娘又不是她,系统在身,大力丸也随时可用,自然无所畏惧。现实是不借助工具的话,女子再怎么练,先天的生理情况就决定了女性的力量总体平均来说是比不过男性的,真要拼力量女子总是吃亏的。而且张爱英也看过了,这十二个姑娘中就没有一个在体力上特别能打的,顶多就是身体素质上来,能借助训练出来的巧劲儿暂时抗住一两个壮汉就算训练有成,能保护自己已经是谢天谢地,要真的指望她们保护庄子里的一切,张爱英觉得还是很悬的。 这种美梦她就不做了。 就是系统设置的各种措施和手段,也需要一定的触发条件,而且不能轻易使用,不然真不好解释。像这次“自己人”偷窃的情况系统设施就不能识别并且及时做出应对。 但是,要放一群男人进来庄子,张爱英又觉得更不安全。 不过思考了片刻,张爱英就有了决定:“你们觉得养些狗如何?” 卓娘子和曹娘子都还各自在想别的事,没想到张爱 英思绪跳脱这么快,但也都马上接住了。 “这倒是可行。不过得先找到有狗的人家去抱小狗,狗崽长大也需要时间。” 张爱英说出来便已经是有了决定:“不用担心,我回去跟亲家太太说一声,到时候让她派些家丁护卫过来庄子里,我也会在庄子里待些时间。” 还是自己坐镇最稳妥。 三个人说着往蜂房的方向走,姑娘们都在那边待着,张爱英也要顺道过去再看看果木嫁接的情况。 旁边突然蹿了个人出来:“我知道这附近哪里有养狗的,东家要养狗我知道哪里有。” 曹娘子被吓了一跳,张爱英摆摆手,认出这就是刚刚牵了马车去安顿的妇人,稍微一想她也猜到这人是谁。 果然一回头,就看到卓娘子有些不好意思解释:“东家,这就是杨娘子。” “听说你家女孩儿识字还可以?”张爱英笑问杨娘子,说完又回头跟卓娘子确认,“是跟着雁来的那丫头吧?” “是是,就是她,多亏了东家收留。”杨娘子一听东家竟然还记得还关注她们母女,当下感动的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刚刚只是担心卓娘子被训斥,而且别的人都被赶出去了,她们母女还能留下来,她也想尽力证明自己有用,没想到跟东家太太刚打了照面,话都还没说上几句,就觉得心里酸酸涨涨几乎都不会说话了。 张爱英看她这样也挺尴尬的,她其实挺怕别人对她感谢什么 的,太煽情的场面总让她无力招架。在看这人的模样也让人怪不落忍的,她掏出帕子递了过去:“也是你家女孩儿聪明,这是好事。对了,你刚刚说认识养狗的人,是真的吗?” 说到正事杨氏才止住了眼泪,她胡乱擦干了脸上的泪,摆摆手不敢接东家的帕子,那可是干干净净的精致帕子,她一个农家婆子哪里配用? “是,太太,老妇人娘家那边就有一户专门养狗训狗的,城里大户都去他家逮小狗,东家要能护卫庄子的狗,去找他家准没错。” 张爱英心头意动。 这年头贫富差距巨大,普通庄户人家少有喂狗的,毕竟能把自己喂饱就不错了,哪里还有余粮剩饭去喂狗的。 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一些大户人家,他们既会大面积的养人,搞隐田隐户挖国家墙角为自己攒私房,也会养很多狗来看家护院。还有一些公子哥会专门驯养好猎犬,为的便是带出去辅助狩猎,这也是一件极有面子的事儿。 张爱英穿来就在农家,板桥村日子算不好不差的,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村里还是有几户养狗的,但是都不能算健壮。与她想象中威风凛凛的大狗相距甚远。在她上辈子,许多传统种花本土狗种都几乎灭绝,种花田园犬甚至是禁养犬类,反倒是各种外国犬种到处可见,在城市当中也就算了,这种风气甚至蔓延到农村,很多农人也以豢养外国品 种狗为傲。张爱英下乡游玩的时候,见到的犬类都是法斗、泰迪、柯基、博美、萨摩耶……就是很难见到一只真正的种花犬。比如大黄什么的,到她上了年纪后几乎就没见到过。 这时候听到说有专门养狗的人家,还是给大户人家养犬训犬的,她不好奇一下才怪了。但也就是好奇心动一下,她没忘记自己这一趟来的首要目的。 “这个事情就先定下,待会儿空了再去。”张爱英跟杨氏说道,“还得麻烦杨娘子待会儿给我们领个路。” “不麻烦不麻烦的,都是应该的。” 暂时告别杨氏,张爱英招呼卓娘子曹娘子继续往前,因为心里有事儿,她加快了脚步,并没有去看果林,也没有去蜂房,而是到了蜂房前面的住房就停住了脚步。 姑娘们也都在各自忙着,虽然知道东家太太来了,但也等到卓娘子招呼命令了才赶紧聚了过来。 张爱英看这一群姑娘齐齐整整站在院子里,由于一棵棵挺拔的小树,她高兴地笑了。 不管思想性格学识文化方面进度如何,至少在精神面貌这一层来看,体育锻炼是非常有用的,这些姑娘们现在看起来的状态就让她非常满意。 吃得饱睡得好,作息规律,长达半年的早晚坚持锻炼让姑娘们多多少少都练出了肌肉,哪怕不是短袖短裤,也能看出健壮的身姿,加上时不时到田间地头劳作,太阳给她们晒出了蜜色的肌 肤,整体便都有一种健康的天然的生机勃勃的美。 “好,好,你们真是没让我失望。”张爱英给了姑娘们充分的赞扬,哪怕是其中更擅长躲懒性子有些奸猾的槐夏等人,在庄子里干活也都还算踏实,没有惹出什么事来。 然后她才直接道:“我现在有些事情需要人手,不知道你们中有没有人想来做的?” 这种时候,当然是要让姑娘们自己先毛遂自荐一波了。再说合作也是双向选择,又是这种比较重要,需要非常上心的事儿,也要看看女娃们的意愿不是吗? 第528章 毛遂自荐 这话一出,姑娘们都很激动很振奋,但是大家也都很谨慎,还有人面面相觑互相打量了一会儿,虽然在东家和两个管事娘子的注视下她们不好直接嘀嘀咕咕去商量,但是彼此对视的时候打个眼色什么的还是可以的。 几息功夫后,鸢时先开口了:“敢问太太,不知道是要做什么事?只要是我们能做的,我们蒙受东家恩情,定然当仁不让。” “就是。”槐夏只不过是犹豫片刻,害怕时跟之前养蜂那样的事儿,真真是吃力不讨好。所以就没急着冒头,哪知道就这功夫竟然就让人抢先了,反正已经有人先说了,她也不犹豫了,紧跟在后头说道,“太太有什么吩咐我们都会做的,也一定会努力做到最好,你们说是不是?” 她回头瞪了一眼鸢时,又看着榴月和广寒以及其他的人。 榴月广寒最先应和她:“是,太太只管吩咐,我们定当竭尽全力。” 其余姑娘们也都纷纷开口。 张爱英笑看这一幕,小姑娘家家的,各自有点小心思也算正常。 她再开口:“鸢时问的好,是得看做什么要什么能力。说什的,做什么事?这个我暂时不太好说清楚,毕竟要做的多了,这事儿还并不容易,至少得识字会算数,这方面不能差了,其次,自然是要胆子大的,这可是要出去到处走的,胆子不大可不成。” 她一边说,一边打量女娃们的表情,看有的人喜有 的人忧还有的人一脸疑惑似乎在绞尽脑汁猜测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活计。 鸢时、肇秋和雁来三人互相看着,槐夏和榴月使了个眼色,回过神也紧紧盯着雁来那边。相比起来,她们都算是比较积极主动的,孟阳几个就好像有点回不过神,林钟和青女还有点瑟缩,使劲儿把头往下低,别说抬起来看东家的神情,就是彼此打量都不敢,那模样,活脱脱上课怕被老师点名的小学生。 这个联想把张爱英逗笑了。 而非常关注她神情变化的榴月注意到了,轻轻拉扯了一下槐夏的袖子,正好那边雁来也迈出一脚,眼见便是有话要说,槐夏立刻抓住了机会,抢在前头:“东家太太,您选我吧,我肯定能行的。我识字算数都还行,我胆子也大,不管是做什么,我肯定都能行的。就是有不会的,我也能努力学,肯定会给东家把事办好的。” 张爱英笑:“看出来了,你这胆子确实是大。” 不管怎么说,又有啥原因和小心思,这啥都还不知道的时候就敢第一个跳出来毛遂自荐,这不叫胆子大怎么才叫胆大? “东家,我们也能行。”落后一步的雁来和鸢时也踏出了脚步。 那些话都给槐夏说了,她们现在倒是没什么多余的话能说的,重复也就是拾人牙慧。 看她们都出来了,槐夏回头给榴月打着眼色,急得下巴都扭了几次,但是一向跟着她行动特别听话 的榴月却撇过了脸——她还是有几分自知之明的,槐夏虽然贪玩,脑子却也还行,虽然识字惫懒,打算盘却可算是她们几个中最快的,出去干这活儿也还行。可她自己就差远了,学习费脑子,干活累身体,要不是什么都不想干,就想偷奸耍滑,她能跟着槐夏混?在她看来,只要能去伺候小娘子,跟在小姐身边做个只需要收拾房中内务的丫鬟就最好了。这个活儿又要识字算数又要出去跑,一听就累人得很,她可不像槐夏胆子这么大,虽然现在跳出去表态能在东家面前刷好感亮相,可万一真被选中了,那不是自找苦吃吗? 榴月心里算计的明明白白,自然不肯站出去,但却有别的人注意到了,比如新冬。 说起来,她原本带着梅初和黄莺儿小桃关系亲近,但很可惜,开年后黄莺儿和小桃都被叫了出去,两个小姑娘暂时失去了依靠,就成了两个小尾巴,随时可以跟在任何人身后。 她们会跟着孟阳花朝等人干活,会跑去跟着雁来鸢时学习,有时候也去找另一个同龄人广寒玩,跟着她混在槐夏和榴月两人中间,虽然并不是很亲近,但是她也看出来槐夏是最有心眼儿的。那她都积极主动争取的事儿,还能是什么坏事吗? 不得不说之前能发现有人偷辣椒,新冬这小女娃是有些心眼子在身上的,所以她也立刻就站了出来。而这种好事,当然 不能自己一个人干了,她拉着好姐妹梅初一起:“太太,我们也可以!” 广寒一看这两个年纪相仿的小姐妹都出来了,自己信任的槐夏姐姐都第一个冒出头,本来还有些担忧自己能力的,这会儿也被激励到了,跟着站了出来:“对,还有我们。” 如果说,其他几个已经可以说是姑娘家,这三个其实还真的就是小女娃。看着新冬那一脸的机灵劲儿,张爱英就想到卓娘子之前说的是她发现了端倪,不然这辣椒真的被人带出去了她们还抓不住,等事后知道了也晚了。 张爱英招招手,把新冬拉到自己身边:“你这小胳膊小腿的,也能给我做事?你会写多少字了?” 新冬一点不怕:“虽然我会写的字还不多,但是先生教的我已经基本认全了,就是写还不是很熟练。但是我会努力学习的。东家,我们也能做好事的。” 她说着拍拍胸脯,又跑过去拉起自己两个小姐妹走到张爱英身前:“东家,你用我们吧,我们肯定会学很快的。” 张爱英抬头看曹娘子,眼神很明显:这些你能用了吗? 没想新冬真是个机灵的,就这一眼就看明白了,看来还有一个决策者,她也认识,这位曹娘子虽然不常到庄子里,可是每次都是跟着东家太太一起来,先生也让她们要尊敬这位曹娘子,要听话,说这位曹娘子很能干。那她们难道是跟着曹娘子办事? 她眼珠 子咕噜噜一转,就拉着另外两人到了曹娘子面前:“曹管事,我们保证听话,我们学什么都快的,你把事情交给我们做,我们肯定能努力做好的!” 其余众人也都把视线移到曹娘子身上,眸中各有思量。 张爱英拍拍手:“好了,新冬这个机灵鬼倒是好眼力。不错,曹娘子帮我做事,现在需要些人去打下手。一些琐碎复杂的事儿,做好了都有赏。你们有这么多人想去,我也是很欣慰的。” “但是,这也不是谁想去都能去的,我刚也说了,需要有能力才行。所以曹娘子要考校你们一番,通过了才能成,怎么样,你们还去不去?” “去,当然去!”槐夏眼睛发亮。 虽然还不知道是干什么,但是跟着曹娘子就能离开庄子,而且曹娘子跟东家太太那么亲近,以后她们不是也可能有这样的待遇吗? 就连刚刚一直没有开口的肇秋也瞪大了眼睛分外惊喜。她属于比较文静内敛的,虽然识字算数在十二个姑娘中算顶尖,可她听到说要胆子大就有些退缩,但这会儿也觉得似乎跟之前想的不一样。 满意地看着姑娘们叽叽喳喳热闹起来,张爱英再度伸手,往下压了压:“好,想来的就去找曹娘子报名,报了名的接受测验,通过了便跟在曹娘子身边做事。” 说完,张爱英起身:“凤莲,这事儿就辛苦你了。” 曹娘子无语,一开始不是说她们一起考 校么?这会儿是找到了新乐子,就想着赶紧走人了。 吐槽归吐槽,但感受到东家这样的信任,她还是很高兴的。 第529章 摸底 于是,曹娘子领着姑娘们去准备测验和面试,卓娘子本来也应该跟过去帮忙的,想了想还是有些心虚地跟在张爱英身边。 “有事儿?” “太太,是关于杨娘子的。” 想到刚刚那个妇人,张爱英点点头:“你说吧。” 卓娘子松口气,刚刚想的事儿太多了,竟然忘了回禀这一茬:“太太,杨氏愿意自卖自身,她们母女都想留在庄子里,但这个身契的事儿,我却不好拿主意。” 张爱英知道古代许多贫苦百姓都更愿意投效到大户人家为奴为婢,毕竟遇到好心的主家,为奴为婢的日子都比做自由人强。虽然这得靠赌,可人日子实在过不下去的时候,想要赌一把也很正常不是吗? 不过她还是没想到这种事情会落到自己头上,她并不觉得高兴,只觉得悲哀。 “身契就不用了,你自己看着点就是了,不要重蹈覆辙就行。对了,刚刚那小丫头没过来?” 主仆俩说着,很快就去找了杨氏,张爱英说要去看狗就要去看狗,这可是不能拖的。 杨氏的女儿十二岁,就跟杨氏看起来年纪特别苍老一样,饱受摧残的小姑娘看起来也很瘦弱,哪怕在庄子里养了些,可她毕竟跟十二月份姑娘不同——她们虽然是奴婢,可也正是因此,主家给她们吃喝是应该的,毕竟,她们也算是主家的所有物。可她们母女却是被救助的,她们的劳动远配不上那么优厚的待遇 ,所以也不敢真的放下心来吃吃喝喝,小姑娘仍旧看起来很是瘦弱。 不过,她有一双格外明亮的眼睛,当听到说张爱英要她们母女带路去寻养狗人买狗,仿佛是找到了自己的价值,她满脸欢喜和母亲一起给她们带路。 卓娘子还在说:“东家,要这么着急吗?” 这来了都没好好休息一下就又要出去。 “当然着急,你是还不知道我们来的时候经历了什么。”张爱英把来的时候马车被人拦路的事儿给说了。 卓娘子真是气狠了,一拍大腿:“就是那几个,她们当真是贼心不死!” “看吧,现在是用妇孺打先锋,还不知道后头是什么,当然是得赶紧把狗带回来。这不是我着急,是事态已经这么急了。” 到时候再有这种,都不用她出面,直接让狗驱赶就行了。这不是心狠,对心怀恶意者,当然不能太善良。 “那我跟太太一道。”卓娘子一听也是这个道理。 好在杨氏说的养狗人家就在不远的村子里,一行人过去只花了两刻钟的时间,那家人的确如杨氏所言就是专门养狗的,院子很大,住在村子边靠近林子的地方,这附近一大片林子就是他们经常用来训狗的地方,边缘都用栅栏围了起来。 老远张爱英就听到了狗吠,待他们这些生人走近,狗吠声更加密集,此起彼伏。 杨氏让她们先在远处等着,她进了村去找熟人,张爱英站在栅栏边往里 看,许多放养的狗已经跑过来了,不断往上跳。 “东家小心。” 卓娘子看张爱英探进上半身,那狗跳上来几乎要咬到人,尖利的牙齿让人看着就心惊胆跳。 她连忙上前。 张爱英摆摆手:“不用,这些都是训练过的狗,现在看着凶,也就是看家护院的本能,这是在威慑我们。只要我们不进去,它不会真的咬人的。” 越来越多的狗跑过来,可能是察觉狗吠声越来越大经久不息,终于有人走了过来。 “干什么的?别乱伸手啊。”声音里有些不耐烦,“这里都是狗,别乱来,不然被咬了我们可不管的。” “嗳!嗳!老表,我们就是来看狗的!”杨氏从后头跑过来,边跑边伸手招呼,“你在家啊,我们来看狗的。” 听清了来意,知道不是来凑热闹添乱的,被杨氏称作“老表”的汉子瞬间变脸。 “你们要买什么狗?我们这里大狗小狗都有,这外头都是些大狗,凶得很,但你们不用怕,这些狗很忠诚,认主了很听话的。想要小狗的话,我们这里头还有许多小狗,都乖得很,讨喜。” 他还真不是说谎,一声令下,外头的大狗基本都停住了吠叫,不过出于安全考虑,也是考虑到来的客人都是女性,他还是把狗儿们都喊到了另一边,把木头门拉起来,又叫了自家婆娘出来招待客人,毕竟男女有别,还是要讲究一下的。 张爱英却并没有进去, 她看着这些大狗,直接说道:“我们不要小狗,要能看家护院的狗。” “要看家护院的狗啊?这也好,我这里多呢,都是好狗。” 中年汉子打声呼哨又把狗唤了过来,指给张爱英看:“你们看吧,这些都是好狗,你们是要大狗还是狗崽子,看中了跟我说就是。” 最终,张爱英挑选了两只大狗以及五只小狗崽,两只大狗都是比较温驯的,在狗主人的招呼下,张爱英摸到了两只狗,这两只狗对她也表现出了亲近,当然,这里的大多数狗子经过训练都很听话,不过这种事还是要讲眼缘的。 这两只大狗回去就能立刻用上,小狗崽则是可以慢慢养起来,虽然这长成的大狗也听话,但自己养出来的小狗肯定还是不一样的。 把狗儿带回去安排好,曹娘子那边的考核也已经有了结果,她把几份试卷送到张爱英面前。 “我看看,鸢时、槐夏、肇秋、雁来、新冬,拢共报名的也没几个吧,你这是把人差不多都要了?”张爱英笑,“新冬这么小你都不放过啊?还真是会使唤人。” “东家惯会说笑。”曹娘子摇头,“这是答卷不错的,其实我觉得花朝和青女也还不错,这俩孩子踏实,不过,我看她们意向都不算高,要不是雁来劝着,根本都不会参与考核。” “参与了也还不错啊。至于说踏实?那孟阳几个不也很踏实?你怎么不想着孟阳?”张爱 英惊讶。 曹娘子有些无语了:“东家又拿这些话来逗我,这踏实跟踏实也是有差别的,我不信东家看不出来。” “行,那这么多人你都要过去,真能行?照看的过来?” 曹娘子摇头:“这要看太太怎么想,而且,现在看着行,之后也未必行。” “所以你的意思就是多要些人过去,广撒网多捞鱼是吧?也行。”想想,张爱英还是道,“既然如此,那不如想去的你都带上得了,之后不行的再慢慢淘汰嘛。我也就多谢你帮我培养人才了。” “我倒是没什么,我巴不得多点人来给我打下手。只是这样的话,人手就走了大半,那庄子里……” “没事儿,我都说了,到时候亲家太太自会派人过来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就算没有你,接下来我忙起来,那不照样得把人带走?” 两人说着就把事情定下了。至于说考核是不是就白做了,那当然不是,经过基础的摸底,曹娘子对她们的能力了解也更多,之后也好据此给她们分配活计。 第530章 务实 得知这个消息的姑娘们更是高兴惨了,毕竟之前以为只能选一两个,总觉孤单忧心——出去做事虽然好,但换了环境不习惯难免也担心出纰漏。但现在大家都能去,这么多人一道,便是犯错也有人陪伴,那可不就不一样了吗? 也有人不高兴的,比如榴月,她就是知道参与考核也没用,自己根本选不上,才没去的,这会儿看着被雁来叫去垫底的花朝和青女都能去,顿时就不高兴了。 “卓娘子,既然大家都能去,那我也想去,可不可以啊?” 她还知道去找跟她们更亲近更好说话的先生求情。 但这事卓娘子也爱莫能助。 张爱英看姑娘们或喜或忧一会儿,才站出来拍拍手:“好了,跟着曹娘子做事肯定能学习成长,但是呢,剩下来的人也不用着急,因为接下来,你们得跟着我做事。大家都不会有空闲。就是跟着曹娘子的,若是做不好,到时候也得被退回来,还得跟我们一起。当然,以后这样的机会也多着,主要还是大家要学会争取,只要你们肯上进,都有办法和路子。” 大家一听果然瞬间士气高涨。 虽然东家太太说曹娘子那边不得用的才会退回来到东家身边,好似东家这边没什么用一般,可是能距离东家更近,本来也是一大好处了。谁能说得清孰优孰劣呢? 接下来,张爱英与吴氏做好交接,让吴氏带来的人掌管好庄子的一切事 务,张爱英才带着十二个姑娘回到城中。 姑娘们得艰苦训练,得锻炼好身体培养好意志,但同样,也得让她们见识好生活,开阔心胸培养眼界。 毕竟张爱英又不是真的要庄农,想要让姑娘们真的能立起来,那就得让她们也生出野望,不能真的就沉湎于眼下这等安逸生活。虽然,对眼下这等日子来说,不能算算真的安逸,只是对过惯了苦日子的底层小民来说,能在庄子里吃饱穿暖安稳过活,已经是极好的生活了。 张爱英不要她们就此满足,所以,还是要让她们去府城见识一下,人嘛,开了眼界有了野望才会生出上进之心,当然,没有上进之心,张爱英也会督促她们努力上进走上正途。 至于说实在不想上进想当咸鱼的,那也得先努力试试,不试一试怎么知道不能咸鱼翻身呢?反正这才是开始,张爱英不会轻易放弃任何一个。 天才虽然好,可天赋这东西真不是谁都有的。要不怎么说天才难得呢?与天赋比起来,大多数人的成功仍旧还是要靠后天的努力和勤奋。 有了一个曹娘子,顺带得到胡玲这样的帮手,张爱英已经是幸运至极,她不会强求手底下的都是实话,真有那样天赋卓越的,张爱英觉得以自己这资质平平的心机手段,也未必能管束得住。留不住的人才那也没用啊,张爱英觉得自己还是很务实的,想用什么样的 人才,还是自己慢慢培养的好。 如此,十二个姑娘在府中好好歇息了两日,当然,虽然暂时不用干庄子里那些活儿,可每日的早晚锻炼还是必须的。 两日后,鸢时雁来等人便跟着曹娘子开始干活,曹娘子根据她们的个人能力及所擅长分配活计,忙里忙外,一时谁都不得闲。 而剩下的孟阳等人则跟着张爱英摘花晒花茶。 三月正是春光明媚好时候,也是一年之中花开最盛的时候。 此时温度上升,阳光明媚,花儿吸收了一冬的养分,那些在寒冷日子里稀疏花朵所未能表达的情意全都在这大好春光中尽情倾吐,于是,乔家当中满院繁花热闹至极,将整个府邸都装扮成彻底的花园。 这其中,被张爱英认同为“玫瑰花”的花儿便占了至少三分之一,同样热热闹闹繁花似锦,芬芳十里。惹得巷子里不少人家都来外头,讲礼的便开口讨要,反正院子里花儿也多,张爱英没什么不舍得的;不懂礼数的便直接动手,张爱英家也没有那么多人手盯着,探出墙头的也便任由路人摘了。 别人都这么稀罕,要做花茶生意的张爱英更得抓住机会赶紧劳作,晒制花茶。 人手一多,这些并不算复杂的劳动也就更不算什么,姑娘们也都有为奴为仆的自觉,干活儿相当卖力,学习进度飞快,很快就熟练掌握了晒制花茶的本事。 于是张爱英便直接带着她们回村晒 花茶,当然,主要还是去莫三妹娘家大山以及汪家坳那边,要教那里的人采合适的花朵以及晒制花茶的本事。 “真是多谢你们,这么远从外头进来,累坏了吧?真是不容易,快快,喝点蜜水甜甜嘴。” 大山里的大娘嫂子全都十分热情,把家里的各种好东西都拿出来招待客人。 山里汉子见来了这么多年轻姑娘,也都纷纷过来看热闹。 却被这些大娘嫂子给拦住:“去去去,你们这些个臭汉子,别过来吓到了小娘子!” 又回过头安慰孟阳等人:“小娘子,你们别怕啊,他们就是好奇,以前也没见过像你们这样漂亮的山外娘子,我们也不会让他们过来的。” 还有大娘要去轰扒在墙头上的汉子。 张爱英笑着出声阻拦:“不用,让他们看吧,说不定也能跟着学会采花晒茶,以后这些可都是能赚钱的。” “对对对,还是张东家说得对。”大娘拍手笑,又招呼墙头上的汉子,“听到了没?你们别光盯着小娘子看,多盯着干活,学会干活,以后采花晒了花茶都能赚钱,你们可得跟着好好学学!” 闻听此言,又有嫂子在里面跟着喊道:“你们若无事做,便照着这些去采了花来,别都傻站在这里,自己耽误了无妨,别影响小娘子们做事。” 热热闹闹忙活一天,晚上就住在莫家,他们一家把院子腾了出来,全部让给张爱英和带来的姑娘们住,他 们则都到隔壁去挤挤,又去把山里猎户的狗牵了过来看门,毕竟都是一群小姑娘在这里,虽然大部分人都是好的,也知道张东家和这些小娘子都是来帮助他们的,可万一就有那脑子不好心眼儿坏的想要招惹是非呢?这谁都说不准,还是得多提防。 半夜,张爱英听到狗叫惊醒,系统也发出了警报,她立刻起身,之前布置的先手起了作用,只听一声哀叫,然后便是咕咚一声,是贼人吃痛从墙头掉下去了。不等张爱英起身出去,脚步声响起,那人已经爬起来走远。 听脚步声显然是一瘸一拐,看来系统出品杀伤力的确可以。 再听远远的脚步声也走远了,仍旧迟疑的人也再未靠近,最终也慢慢走了。 直至再听不见一点脚步声,张爱英才略微松快一些。想来有此一出,心有异动的都该歇歇心思了。 而这也是张爱英一定要亲自带着姑娘们一道出来的原因。 第531章 女财神 姑娘们得走出宅院,除了进城领略人间繁华,也该下乡识得生民疾苦。 但所谓穷山恶水出刁民,山里人淳朴的另一面便是粗蛮,就是在她上辈子,姑娘家进深山乡村都得格外谨慎,更何况在这世界这时代,这么多小娘子入了这深山,那跟羊入虎口也没什么区别。 让别的男子护送不是不行,但会多添麻烦,而且还不好听,也不能完全把控风险——别说都是奴仆,男子会轻视这些姑娘,这世界,多少大家小姐在被家仆护送归乡的时候遭遇不测下落不明,其实多半便是被家贼所害,但凡遇到都是谋财害命,便是侥幸留得性命也多数沦为禁脔玩物再见不得天日亦不能与家人团聚。 思来想去,还是得张爱英自己来,她年纪大了又是主人,如此带上一群小娘子,再有几个从镖局请来的镖师护送,才算是安排周祥了。既不会出错,安全也有保障。 所幸只需要这一趟,教会了这些山里人采花晒茶,日后只要派人来收花茶即可。 到了第二日,莫家大娘在天刚蒙蒙亮时便到了自家院子门外。 昨晚半夜的狗吠她也听到了,说实话,对于这一行女娘入山,莫家人是又高兴又担忧。 这张东家是个厉害人,更是个女财神,之前收蜂蜜又教他们养蜂,哪一件都是大好事,现在来还是教他们做花茶,这做出来又是一个大进项,而且每次来跟他们交易还带 来他们需要的东西,都省了他们自己出山采办的功夫,这不仅是女财神,简直就是女菩萨! 就连她带来的这些个小娘子也一个个活泼可爱,没有半分高傲,教他们这些山里人做事也都亲近客气,让她看着就跟看到自家女孩儿似的。 可也正是因此,这一群女娘入山也显得愈发打眼,山里有他们这样得利的,自然也有那懒汉不愿忙碌,眼看他们勤劳致富早已眼红发狂,如今又见这一群弱女子,那就是到嘴的肥肉,岂有不趁机上来咬一口的道理? 如此既能占了便宜,若能强行破了小娘子的身坏了名声,说不定还能白得一个婆娘。还能搅和他们的生意,让他们这些人也得不了好。既然他们占不到好处,那大家谁都别想的好处。 那些人会怎么想莫大娘都完全猜得到。 所以哪怕为了以示尊敬也是方便张东家一行女娘生活,莫大娘一家把院子都给腾了出来,收拾得干干净净,一家人也都住到旁边屋子,也知道张东家还请了镖师相护。但她心里也仍旧对这边格外关注,借了猎户那里的狗来守着还不够,自家人也都被叮嘱要注意旁边动静,而昨夜的狗叫她也听到了,幸而只有片刻狗吠就停了,她惊醒后又听了许久发现狗吠声停了,又没有别的什么动静,加上前半夜一直熬着,累狠了她就睡了过去。 只是心中担忧,哪怕疲累,她也早早就醒 了过来,到底还是有些担心,故而想早点过来探探情况。 但真的到了自家门外,欲要敲门之时,莫大娘又有些迟疑。 张东家一行昨日辛苦走了许久山路才到达,抵达之后也没歇息就带着她们一起干活儿,到了夜里本该好生休息了,可他们山里人屋宅简陋不说,半夜狗吠或许还被惊到,睡眠定然不好,自己这一大早的又来敲门…… 不过,莫大娘的迟疑并没有等多久,因为她很快听到了院子里的声音。 她好奇,凑上前欲看清楚,张爱英就在这时拉开了院门。 “大嫂子!” “嗳,张东家。”莫大娘惊讶之后立刻露出笑脸,“你起得这么早啊?” 张爱英就是听到门外的声音才开门的:“是啊,山里空气好,我们早起也好早点把事情做好。” 莫大娘进门一看,发现还不只是张爱英,院子里姑娘们都已经起来了,竟还有在扎马步的。 山里人见识虽少,但莫大娘也见过猎户一些练身手的法子,“小娘子们莫不是还在练功夫?” “说不上什么功夫,只是强身健体罢了。” 莫大娘看姑娘们行动之间颇有章法,笑着摇摇头:“张东家就是谦虚。不过我也放心了,怪不得张东家能带一群小娘子就敢进山,原来小娘子们不仅勤快能干,更有一身功夫,真乃女中豪杰啊!” 本来累了一天一夜,并没有得到足够休息的小娘子们对于今早仍旧早起锻炼 颇有不满,虽然不敢明言,但其实心里都多少有些不高兴,但听了莫大娘这番话,一个个又振奋起来。 之后莫大娘对于小娘子们的赞赏更是不绝于耳,传到无数人口中,大家不觉得莫大娘会骗人,而且正如莫大娘所说,这么一群女娘进了这深山,自然是得有些本事才行。 大家的赞赏越多,孟阳等人受此鼓舞,也愈发有劲儿,干活起来愈加卖力。 之后两晚,张爱英晚上都没再听到狗吠,虽然系统反馈的结果来看,晚上确实还有人偷摸靠近,但都在院外很远处就停下了,都是山里熟悉的人,只要不靠近院墙做出翻墙进门之举,狗儿自然也不会离那么远就吠叫起来。 这一趟行程便如此顺利结束,张爱英等人离开的时候,山里人都把山里能拿出来的好东西送给她们,其中最贵重的便是一整条腊猪腿,这是猎户打的野猪做的猪腿,比家猪更肥大。山里人要打得一直野猪也是不容易的,准确来说,若非必要,就是最有经验的山里猎户也不会轻易招惹野猪,更不会将这种大型猛兽作为狩猎对象。如此就可见这条猪腿有多珍贵了。 张爱英当然不肯要,她在城里根本就不会缺肉吃,反倒是山里人更缺这些东西:“大嫂子,这可真使不得,我们来此是为了合作互助,也不算是全为了帮助你们,又哪里能收这些好东西。” “说什么帮不帮助的 ?大家是合作嘛,张东家你也不要太客气了。”莫大娘看张爱英拒绝的态度坚决,话音一转,“再说,这些东西都是给小娘子们的,张东家你不要,那可是要辜负我们对小娘子的心意了。” 孟阳等人这几日在山里生活虽苦,但也享受到了从未有过的被人尊敬的感觉,也知道山里人生活不易,虽然也高兴被人尊敬和感激,但她们跟着东家现在生活也可以,并不缺这么一条腊猪腿,虽然,山里野猪做的腊肉也是真的很香了,那他们也不能丢了东家的面子吧? 几个姑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孟阳站出来开口:“大娘,你太客气了。大家的心意这几日我们都感受到了,也多谢大家对我们的照顾,但这些东西就不必了。我们几位也谢过大娘,还有众位阿婶嫂子和姐姐妹妹,日后东家来收茶,还得劳烦各位用心,便不要在此客气了。” 榴月是个讨巧的立刻跟着开口:“是啊,莫大娘,还有各位阿奶婶子大嫂姐妹,我们能进山一趟与你们相识得你们照顾也很是幸运,不在这些东西上啦!” “对啊!对啊!” 其余姑娘们也都开口,个个喜笑颜开。 第532章 交个朋友 没有感受过这样的情谊,没有得到过这样精神上的满足,人是不能体会和理解这种高于物质满足带来的喜悦的,便是之前对要进深山吃苦颇有怨言的榴月,在这个时候也情不自禁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 莫大娘一行来送别的山里人见到这样的小娘子们,又想到这几日小娘子们尽心教学,她们也是更加感动。 就是一些本来对外头的小娘子不太喜欢,觉得她们这样乱跑是不安分,以及一些担心这些面容姣好细皮嫩肉的小娘子会勾引了自家夫君带坏了自家儿子的女人,经过这几日的相处也都对她们完全发生了改观,对一行多有感激,此刻更不可能把大家一起决定送出去的腊猪腿又收回来。 “小娘子,你们就收下吧,可别跟我们客气这些,既然都说了合作,不是一家人也是一伙的了,就别这么见外了。还是说你们是嫌弃我们山里的东西不好?那大娘就得跟你们说清楚,这腊猪腿看着脏污,可洗洗干净了,煮出来那肉香扑鼻,跟饭一起煮出来,那油盐渗进饭里,就是不吃肉都香得很哩!” “就是哩,这可是用了不少盐盐的,不好看但真是好东西哩!” “对啊,张东家,众位小娘子,你们难道真是嫌弃我们山里人东西不好?” “快收下吧,这是好东西,能吃的。” 在莫大娘等人“不收就是嫌弃就是看不起山里人”的言外之意下,张爱 英便是想要拒绝,到此时都没那么好说得出口了,最终还是只能收下。 不过,张爱英也在心里打定主意下次来的时候要多带些东西,除了生意,人情往来也是很重要的。再说,对莫大娘这些可爱淳朴的山里人,又有谁能完全硬起心肠只谈冷冰冰的生意呢?不不不,或者应该说,交易也并非都是冷冰冰没有人情味儿的,不都说商人和气生财,那做生意也可以当做交个朋友嘛! 如此热情分别,便是随行镖师都忍不住感慨:“以往都说穷山恶水出刁民,原来这山里人除了刁民,却也有真正淳朴良善的。” “赵兄此言差矣!” “王兄,你可别跟我说你没受那些招待,我们这次不仅没受罪,还进山打猎,这几日山鸡都捉了好几只,吃得满嘴流油的时候你可没少说好听话,到这时候又说人家是刁民了?” “嗐嗐嗐,赵兄,你看你怎么这么着急呢?我哪是那意思啊!我的意思是说,这地方可不能算穷山恶水,你想想啊,那些山民吃的穿的虽一般,可有了那玫瑰花茶,日后那日子还能差了?看那漫山鲜花蜂蝶环绕,那是穷山恶水?那简直就是人间仙境世外桃源!” “原来王兄是这个意思,倒是我误会了。不过王兄这番话说的是,极是!这些,可都托了张东家的福。” “是啊,我们这一趟不也是托了张东家的福,这可是没吃苦还来享受来 了。” “张东家,您这请我们哥几个儿来,当真是让我们捡大便宜了,都没怎么真帮上什么忙,也没怎么出力……” 为首镖师挠挠脑袋,想到自己一行出来就纯粹吃吃喝喝游玩打猎了,还是颇为不好意思的。 但要说退钱,咳咳,那也不是他一个人能决定的。 张爱英坐在驴车前:“余兄弟说的什么客套话,若非几位镖师护送陪伴,我们在村子里又岂能有这几日的安生日子?几位兄弟肯走一趟便是出力了,可不能说什么捡便宜。若每次请你们都是这样安安生生无事发生,那我还巴不得你们都来捡便宜。” “是啊老大,张东家说的道理可不就是这样的?我们镖师走镖也常靠人多势众,那没有是非安然度过自然是最好了。” 镖头余洪勇一伸大掌拍在了说话的镖师头上:“去去去,张东家大气,说话客气爽朗,你听着就得了,哪有你这样,说你胖,你还喘上了!” “噗嗤!” 驴车上榴月看着这一幕,忍不住笑了出来。 “笑什么呢?”林钟伸手在她背后轻拍了一下,“之前不是不想来吗?这几天都叽叽歪歪的,就你闲话埋怨最多,这时候走了倒笑出来了。哦,莫不就是因为离开这里了,你就这么高兴?” “呸呸,还不准我笑了?”榴月蛮不高兴,回头轻轻瞪了一眼林钟,“就你们没抱怨,我不信你们开始就真的很高兴,还不是见东 家那样没得说情。哼,你们不过就是比我会做戏罢了。” “嘿你这说的……” “哼,只许你们说我,不许我说你们啦?不高兴要被你们说,高兴也要被说。别人多夸你们几句,你们就真当自己了不起啦?一天到晚不过就是仗着年纪大些,呼来喝去的,有那本事怎么没去曹娘子那儿做事啊?” 林钟也有点恼了:“我说你一句你能顶个十句,知道你牙尖嘴利,但我跟你争吵也便罢了,你又何苦牵扯别人?” “什么别人?你们难道不是一伙的?无非就是见我在这里好欺负罢了。” 孟阳本来想劝说拉架两句,听到这里也颇觉尴尬,只好劝说林钟:“好了好了,都少说两句。” “这时候又来装好人。”榴月果然冷哼。 林钟更生气,见状一旁没说话的广寒也不敢干看戏了:“榴月姐姐,既然是高兴的时候,就不要说气话嘛。” 她说着却不是看孟阳,而是对着前面努了努嘴。 榴月本来还想说话的,就算她没她们那么会做事,但是她还不能在口头上争个胜负了?本来她说的也没错。 但是被广寒这么一拉,看着驴车前头的东家,榴月到底是闭上了嘴。 不过眼神还是倔强地看向林钟:哼,她这可不是怕了她了,不过是有外人在场,不想给东家丢了面子罢了。 林钟也看到了广寒的动作,本来想说的话也咽回了肚子里,又对上榴月的眼神,当然 更是生气,鼻子里哼出轻轻一声:谁怕你啊?真以为你这伶牙俐齿的能逞口舌之利便算厉害么? 张爱英坐在前头,实则一直听着后头的吵闹,并没有什么生气的模样,反倒是嘴角慢慢勾起,小姑娘出来一趟,这活力都增添了不少,也真是喜事一件。 …… 一路颠簸,回到府城已又是几日后了,之前再多的高兴和满足,经这一路的颠簸,姑娘们身上的精气神也都消耗了七七八八,特别是广寒这个年纪最小的,虽然受了些照顾,但年纪小身子弱,要不是之前张爱英便让她们好好养了大半年,又令她们早晚训练强身健体,只这么一趟她怕不是就要直接躺下。 “好了,都回到家了,好好洗漱休息。看你们这一个个的,还说要帮我做事,这才出一趟门,多远点路啊,一个个就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张爱英摇摇头,又叫来小桃,“你多盯着点,让她们都好好歇歇。对了,家里这段日子没什么事吧?” 第533章 竞争 “就是,太太,就该让我跟着去的,我身体最好了,肯定不会这样的,太太也不叫上我。”小桃看到张爱英回来就跟小狗看到了肉骨头似的,浑身的精气神儿都焕然一新,虽然口中似是埋怨,可两眼更像是小星星亮闪闪的,听了问话又连连回道,“没,没事,啥事都没有。太太放心,家里小娘子管得好好的呢,还有曹娘子盯着,我也听吩咐都可上心了,没什么事,都好好的。” “好好,我们小桃的确厉害。”张爱英看出她的小心思,但小孩子嘛,竞争一下也是常情,又不是什么恶性竞争,适当竞争才让人更知道上进,而且,对这样努力做事的手下,当然是要好好夸奖,“正是知道我们小桃厉害有本事,我才把你留下来好好盯着家里呢。” 小桃被这么一番夸夸下来,果然刚刚还强装出来的几分幽怨全都烟消云散,脸上笑如桃花,简直人如其名,灿烂至极:“那太太,你快进来坐着,好好休息,那些个小丫头就交给我了。” 张爱英坐下又道:“是,都交给你,对了,你让老张去请个大夫过来,到时候给家里上下都诊治一番,有病治病,没病也能好好调养一番。这次出去一趟我就看出来了,大家虽然看起来身体不错,可底子到底还是没那么好的,是该趁这机会好好调养一番。记得跟大夫说清楚,多给些钱两,把人留下来多待 些时间,等曹娘子带着人回来也都给看一看。” “那这可是个大事儿!太太真是善心。那些个丫头也有福气。”小桃高兴,“我现在就找人去办。” “东家,有什么我们能做的吗?”孟阳见小桃这高兴劲儿,坐下来缓了缓也回了精气神儿,便不能再坐着休息,又听东家这安排字字句句都是为了她们考虑,心下感动,更想赶紧找点事情做,“小桃,我来给你帮忙吧。” 小桃本来想说什么,但看到孟阳这个老实人那真诚实在的模样,又是在太太面前,便没说什么不中听的话:“不用,你先好好休息吧,太太都吩咐了。现在也没什么要做的事儿,我去就行了。” 说完到底还是有些心气儿不平,回头酸溜溜补了一句,“太太吩咐请大夫来给全府上下诊察身体,我这可都算是托了你们的福,你们啊,还是好好休息吧,太太心疼呢!” 这阴阳怪气的,换了别人多少要生气,但听这话中意思,又叫人心中高兴。就是榴月这个掐尖要强喜欢跟人争口舌的,听到这样刺儿头的话,都没呛回去。 毕竟,这话说的实在啊,人先来的都没享受到的待遇,她们后来却享受到了,人家酸一点不是该的吗? 看她们那神色,小桃也是个人精,立刻就明白了,自己不仅没戳到人肺管子,反倒是叫人更加得意了,心里更生气,又懊恼自己没说对话,干脆板起 脸:“反正你们就好好休息吧,什么都不用做。” 说是这么说,小桃一走,孟阳还是起身就自己拿起扫帚开始扫院子。 林钟也起身拿了剪子去修建花枝,花开虽美,但花败了的时候也是真的不好看,若不及时将残花剪去,花朵腐败积攒起来也是格外脏污,到时候落在地上也会更难打理。 广寒也欲起身,被榴月拦住:“行了,她们要干活就去干,你这精神气都没养回来,小胳膊小腿的就好好坐着歇歇吧。” 说罢自己不甘不愿起身,也去找了活儿干——这么大个院子,张爱英又不像别家养了那么多奴仆下人的,就是买回来的那些个姑娘也都各有活计常往外跑,哪怕也都手脚勤快,总有疏漏之处。而如孟阳榴月等人那是从来眼里有活儿的,毕竟身为女儿家,不管是如今为奴为仆还是从小生在贫家被管教责骂,她们都知道得眼里有活儿才行。 不过,如榴月这样的性子,虽然干活儿,嘴上也是要嘀咕两句的,到了孟阳身边,又是几句挤兑:“就你们勤快,看你们能的。真是的,遇到你们这样的,休息一会儿就能被比成懒鬼。” “你还有完没完,说两句得了,快去好好干活吧你!”林钟被说得不痛快。 有人接话,榴月就更来劲儿:“你们做了我还说不得了?一天天的就你们能干,不就是喜欢在太太面前显摆,真是……” 院子里的声 音张爱英自然也听到了,小女孩子的争论嘛,无伤大雅,还挺乐呵。 她也没去阻拦她们干活,反正都不是什么太辛苦的事儿,而且,让她们干些活儿也好安心。 …… 黄莺儿小心扶着姜琬下了马车,等人站稳了,马车里传来一道女声:“姜娘子,那我便回去了。” “多谢刘五娘子送回,五娘子慢走。”姜琬轻声道别。 目送马车走远,姜琬才起身进了院子。 张爱英已经到了院门口:“这是谁家的马车,好俊的两匹马,如此豪华。我家琬姐儿真是愈发厉害了,这是结识了哪家小姐?” “娘你回来了!”姜琬也想着该是这两日了,心中有所准备,但真的看到婆婆出现在眼前,还是分外高兴,上前一步挽住张爱英的胳膊,才后知后觉她问了什么,顿时脸色赧然,“娘你笑话我。” “不过娘你眼光果然不错,那是刘家五娘子,正经的大家闺秀,我能与之结识,是幸运也是意外。” 姜琬进了院子,看到曹娘子等人都在院子里,得知有大夫过来诊察开方,她便也先等大夫把脉看过,确认她身体安康没有什么毛病,她才跟张爱英到另一边,说起与刘五娘子结识的事儿。 自打苏同知走马上任,小小的乔家便有了很长一段时日的门庭若市,虽然随着时间过去态势渐渐消弭,但也有耳聪目明具备长远眼光的人,很是愿意与乔家继续往来真正结交 。当然,大浪淘沙,如此筛选留下的人,多数也还是能有往来必要的。 其中雷家便是最为热络的一户,起因是雷家的掌家大娘子自与姜琬在郑家宴会上相逢,便与姜琬颇为投缘,之后雷家举办宴会,她亲自上门给姜琬送了帖子,两人在宴会上再聚,相谈甚欢,愈发投缘。便又有了之后相约茶楼逛街的事。 也是在茶楼,两人遇到了被人奚落连玫瑰花茶都不知为何物的刘五娘子,见刘五娘子孤身一人,着装素朴,却被几个打扮光鲜靓丽的小娘子围攻而无言以对神色凄然,雷家大娘子豪气,见不得这等人多势众欺凌弱小的行径,率先仗义出言相助,姜琬见两方激烈,也不得不赶紧出声,但她比雷家大娘子说话更委婉,而且玫瑰花茶本就是从她家发源出去的,她说起这些来更是头头是道,话语之中又不带傲慢,倒也使一行人渐渐心平气和下来。 这也是姜琬与刘五娘子结识的开端。 第534章 莫名其妙的结识 张爱英听她所讲,心内不由直感叹,自家这个儿媳妇当真是个能干的,说八面玲珑那是一点不为过,若是自己面对那样的场景,但凡能做到雷家大娘子那般仗义执言就不错了,甚至她冷静思考了一下,觉得那种情景,她必然要考虑更多,恐怕都只敢旁观而不发一言。毕竟,乔家势弱,那些个装扮华丽的女子,在这个时候能对玫瑰花茶津津乐道的那也定然是有些家世的,张爱英又岂敢轻易招惹得罪? 倒是没想到,自家琬姐儿机灵,在那种情形下不仅能为自己人助力,替刘五娘子解围,更是化干戈为玉帛,没有得罪任何一人,使人心服口服,这不仅是口才,更是琬姐儿人格魅力和亲和力的体现。 “等一下,这不对啊,若是你说的那刘家,刘五娘子出行又岂会孤身一人穿着素朴?还被那什么别家小娘子欺负?” 感慨完,张爱英才抓住了重点。 “便是她一时落单,以刘家地位,那些小娘子又岂敢如此针对奚落刘家小姐?除非她们从前未曾见过这位刘家小姐,根本不认得。” 姜琬连连点头:“娘你真是太厉害了,全说对了。这刘五娘子以前一直都被娇养在家中,刘家规矩重礼数多,刘五娘子打小身体便不是很好,很得父兄疼爱,一直养在深闺人未识,今年及笄了才开始在街面上走动,不过五娘子不喜奴仆成群随侍身边,且益都府 向来安宁,刘五娘子便常在天气晴好之日独自出门,也算是见些市井热闹。” “这么说这刘五娘子倒也算个性情中人。”张爱英挑眉,“能与你脾气相投想来也不会是个坏脾气的,还能低头与咱们这样的人家走动往来,这也是你们的缘分。” 姜琬笑:“是啊,五娘子年纪虽小,见识却足。又性子爽朗,实与我十分投契。” “虽则投契,但你也要讲究些许分寸。这位小娘子既是家中十分看重,又是未婚女儿家,你们往来当还需有所注意。” 不知道是不是张爱英多心了,她总觉得这刘五娘子的出现和结识都有些突然,甚至可以说莫名其妙。 当然,张爱英不是否认琬姐儿的交朋友能力,但她毕竟是一个已婚妇人,这年头,未婚小姐和已婚妇人的交际圈不说泾渭分明,但也是有差别的。便是打小的手帕交,已婚与未婚之间都有一条鸿沟,更何况这位刘五娘子在以前可与她家琬姐儿没有半分联系,这突然便相交莫逆……说这位刘五娘子有主张,那那么疼爱她的父兄,刘氏家族也会同意她这样随心所欲? 不过这些阴私考量却实在不好直言,说出来便是当真看低了女儿家之间的情谊。张爱英也不愿意把纯洁的女孩儿友情总往那些不好的算计联想。但所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她还是要提醒琬姐儿几句的。 而张爱英婆媳 却不知道,这刘五娘子的出现可真不算莫名其妙,早在半年多前,书院中刘三郎便已经跟乔多禄做起了朋友。 刘家这等大家族,自然是有自己的族学,家中子弟本不用出门求学。但这刘三郎却是个心有成算的,自家族学固然很好,藏书也多,但是青山书院既然能源源不断输送举人,每年都有书院学子考中,定然也有其过人之处。 这么一思量,刘三郎便入了书院。起初看遍书院中人,还真没几个能入他眼的,便是乔多禄入了书院,他也并没真的看重。什么小三元,也不过如此,倒确实生了副好皮囊,据说原是农家子,后来又是商户出身,这样的门第,别说够不上刘家,就是但凡有个世家族谱的人家,哪怕没落了都瞧不上乔多禄。 且说白了,这样的门第,这样的人家,哪怕乔多禄再如何天才,到底也受限制,许多大家藏书他便从未接触过,这在刘三郎眼中便又是一处令他所不屑的。 但是,随着几次大考小考,乔多禄始终位列前三,饶是刘三郎这样心高气傲之辈,也渐渐被乔多禄的厉害所折服。至于说见识有限,不曾博览群书这一点,也在进入青山书院藏书阁后便被迅速补足。 在别的人为举业功课而绞尽脑汁格外勤奋辛劳难有余力之时,他不仅能将课业超额完成,每每都得先生称赞,更是学有余力,时常便去藏书楼,像条小 鱼儿畅游在知识的海洋之中,并拼命从中汲取养分,不断壮大自身。 若说他刚进书院还只是一条不知世界之大的小河鱼,进入青山书院短短两三年,他便已经成长为一条海中巨鱼,未来甚至可能成为鲲鹏,只待乘风而起。 这样的学习能力,这样的进步速度,就是见过无数天才的刘三郎都难免为之折服。更何况,许多天才往往因为天赋卓越而内心高傲,或有怪癖,或难以体察旁人之平凡艰难。但乔多禄却全然不是此等狂徒。 最让刘三郎所佩服的,便是此前书院先生都认为他已经可以下场一试,在乡试场中大放光芒,也可早早放出名声。十七岁的举人啊,甚至连先生都放言,他不仅能中,以乔多禄之才华学识,不中榜首也定然能名列前茅——多少人能拒绝这种成名要趁早的诱惑?但乔多禄就是拒绝了。 刘三郎起先得知这一消息,震惊之余以为乔多禄是所图甚大,想要再沉淀两年,之后一举夺得榜首,甚至他在心里忍不住怀疑揣测,这乔多禄已经是小三元了,还能这般按捺性子,难道是想要连夺六元? 如此猜测听起来狂妄,但想想,有此等志向又何尝不是一种伟大呢?连中六元啊,若真能做到,那便是旷古未有之事,是开天辟地头一回,想一想便让人浑身激动。 乔多禄已经得了小三元,看这架势,若再沉淀两年,说不定还真 的有机会呢? 刘三郎心中有此揣测,便愈发对乔多禄观察有加,这一看,发现他行事沉稳,读书学习一如从前。这更让他心中佩服,既有那样的大志向,却又能静得下心,毫不张扬,行事沉稳。 说实话,哪怕是不能连中六元,就这样的才华能力这样的为人心性,日后必成大事。而这样的人才,与之结交自然是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当然,真的与乔多禄打起交道来,刘三郎又不得不感叹,便是撇去那些所谓的世俗利益长远之计来看,仅是乔多禄这个人脾气性情,与之结交都十分令人愉悦,绝对不能算亏。 刘三郎结交此等人才,心中愉悦,在家免不了多夸几句。而且乔多禄这样的人,本身便是个宝藏,无论是谁,越是与他结交,越是了解的更多,便会被他身上的优点所吸引。刘三郎也不是嫉贤妒能之辈,真心称赞起人来,自然也是毫无保留。 这便全都进了刘五娘子耳中。 第535章 少女情怀总是诗 说起来,刘五娘子自小便受父兄宠爱,三哥外出去青山书院,回家的日子不多,但每次回来都能带些外头的消息回来,刘五娘子因为幼时体弱不怎么出门,便格外喜欢听外头的故事,加上三哥出门的时间多,一回来她更要去找三哥问那些格外不同的人和事。 这经常听哥哥念叨这位书院同窗乔多禄,刘五娘子这样的深闺小娘子难免也产生了好奇,而这世间所有情感最初也不过就是因为好奇而已。 若说,刘五娘子对三哥的眼光本来是深信不疑的,但是听他说了那么多乔多禄的话,满满都是溢美之词,心中好奇,却也知兄长为人处事,必不能轻易如她所愿。故用了激将法再加上这么多年如何拿捏父兄她早已有了心得,此前说的什么养在深闺人未识,后头三个字是真的,但这可不代表刘五娘子就真的没出过门。甚至这益都府的无数郎君才子她也都见过了,便观众人,还未有一个能得她三哥如此盛赞的,尤其这才多长时间竟能令她如此优秀的三哥都直接引为知己,她自然更得去亲自看看。 此前能有手段磨着父兄暗暗出门,如今要见一个乔多禄,自然也不是什么难事。 然而就是这一见,一面之缘,刘五娘子便已然将那风华绝代的小郎君印入心底,常常难以忘怀。 之后忍不住愈发关注,而刘三郎虽有些迟钝,却并不真的蠢笨。 很快便 察觉了自家妹子的异样情怀。 他顿时便惊觉不好,只因他虽不关注乔多禄的家事,但也曾听闻,这位小三元早已成婚,否则就这样一个前途无量的年轻郎君,又怎会没有府城世家用女儿拉拢联姻提前下注呢?无非是已经叫人捷足先登了啊! 那些家族尚能放弃,难道堂堂刘家,益都府的一流世家,四姓七家的益都刘家,家中女儿还要去给人做妾吗?别说什么可令乔多禄休妻再娶。别说这种事儿能不能做,便是真的做了成了,那这样的乔多禄,纯粹的蝇营狗苟之徒,又如何能叫他们放心把女孩儿嫁过去? 刘三郎后悔不迭,但也坚信自家教养不会出错,五娘虽受尽娇宠,却并不蛮横,素来通达情理,便是一时为乔多禄所心折生了少女情愫,应该也能及时醒悟。遂在之后闲谈间假作无意,泄露了乔多禄已有家室之事。 得知此事,对刘五娘子来说不亚于五雷轰顶,少女情怀总是诗,她已经设想过无数美好未来。本来她如今过了及笄之龄,家中便已经开始为她相看人家,而她自己心中有数,看遍了这益都府的郎君,甚至还有别的州府世家大族的子弟,父亲也为她寻了画像以及打听了一些生平,个个倒是说得花团锦簇,可她自己便身在这世家大族当中,焉能不知这世家大族盛名之下掩藏的无数龌龊?虽也有如自家兄长这般的真君子, 可就是这样,大兄次兄也都有几名侍妾通房,只不过是不会出去狎妓淫乱而已。那些距离远了的公子哥儿,又能信几分道听途说的名声?就怕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如此暗中挑选,竟没有一个能如乔多禄这般的。且不说这人的外貌谈吐才华能力俱佳,便是在外人看来门第不配这一点,在刘五娘子眼中看来,这反而是个优点——刘五娘子虽然的确爱慕乔多禄,可若真把她当什么恋爱脑就真错看古代世家女子的教育了,纵观历史,也就出了卓文君这一位真正的世家女子顶级恋爱脑(至于王宝钏那样的都只是戏曲编造出来的),那都是因为司马相如确实有大才华,即便如此,凤凰男崛起后想要休妻,卓文君还能写出白头吟来挽回。人家那时候可不只是恋爱脑,更有多少思量算计,就未必是后人可以随意揣摩的了。 如此一位夫君,她刘五娘正可拿捏一辈子,当然,也不是全靠家世,她相信凭借自己的手段能力,定然也能让乔多禄对她一辈子真心爱重。 她盘算了方方面面,连日后要如何与乔多禄家中老母相处,要如何辅佐乔多禄日后的仕途,要如何平衡娘家婆家……全都考虑到了,但到了此时,她才发现自己漏掉了一个最重要的点。她竟然从来没考虑过乔多禄是否已经成婚! 不,或许不是未曾考虑,而是下意识便拒绝思考这个问 题,也觉得如此人才,又有什么样的女子才能与之相配? 想到乔多禄的农家子出身,若他真已经成婚,能娶到什么好人家的女子?只要想一想,与他成婚的或许还只是个村姑,她就觉得完全不能忍受。甚至她觉得,自己可以不嫁给乔多禄,但却无法忍受乔多禄娶一个粗蛮无知的村姑农妇,那是对乔多禄的玷污! 但刘五娘子也不是傻子,除了这出自灵魂的抵触和抗拒,她也是认真思考过的。 就以乔多禄这样的才华心性,对待婚事这样的人生大事又怎么可能毫无成算?又怎会轻易将就一个粗鄙村姑?哪怕不是出于嫌弃亦或是待价而沽的利益考量,乔多禄这样的人,也不会在还没有功成名就无法照顾家室之时就娶妻——事实上,如果有心人去翻读史书,认真查看,便会发现不少有志气并且最终在朝堂政务上有所成就且真正贫家出身甚至一些落魄寒门出身的男儿,不说全部也基本都是成婚晚,甚至不乏拖到三十好几才成婚的,且基本洁身自好爱惜羽毛并不风流好色纳妾狎妓。 所以说什么好男儿先成家后立业都是那些一事无成的男子为了骗女子而说出来的鬼话,真正聪明睿智的男子都知道得先提升自己,还有许多人认为古代男子狎妓是风流不下流无伤大雅不会影响官声,还将此说成什么什么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或许在某些朝代是 如此,可在更多时候,党争起来,别说纳妾狎妓,便是在家里睡一个自家的丫鬟通房,都能被攻讦风流好色私德有亏,稍不注意便是罢官免职牵连甚广…… 正是考虑了这么多,刘五娘子认为乔多禄必不可能是庸碌之辈,那他的妻子,不说要在家世上多么优秀,也得是个能在思想道德层次与他一个水平的。后者听起来似乎容易,但其实也绝不是一般农家能养出来的。 综上,刘五娘内心一直认定乔多禄并未成婚,听闻这样的消息一时竟无法接受。 “三兄是不愿意成全我的心意吗?”刘五娘还试图挣扎。 刘三郎听她这般说,更不敢有丝毫迟疑,当下直言:“非也,三兄不知五娘此话何意。但三兄所言字字为真。罢了,三兄本不欲议论别人家事,但乔郎之事,也确实是我没能及时说清楚。” 遂将乔多禄幼时多病甚至差点殒命意外冲喜而活的事全都一一道来,这其中许多他之前还真没去打听过,毕竟君子之交淡如水,谈论学识交流才华便足够了,又怎好去探究人家的家事?但如今为了打消妹子的心思,这一切是能打听到的都让人去悄悄打听了。 甚至就连姜琬的家世也都说了,还真不是什么普通农女。虽然姜家便是从前最辉煌之时从家族声望来说也不能与四姓八家的益都刘家相比,但人家也是有积累的,姜娘子更是冲喜有功,于情 于理都不可能令其下堂。 刘五娘子之前觉得不能容忍乔多禄配一农女,可真的事情发生了,她心底又不免有那些阴暗想法,若是农女或许还可想法子,可这有家世的哪怕没落了,又岂是那么好打发的? 最坏的路都被堵上了。 但这念头也不过就是一瞬,刘五娘确实是高傲的,身为世家大族娇养的女孩儿,更是用诗书礼乐用心培养出来的姑娘,哪怕对男子心有所属,也会产生一些阴暗想法,可要让她真的去做,那却绝对是不可能的。 “三兄,我知道了。多谢你。” 第536章 上天眷顾 兄妹俩都没有明说,但彼此都明白对方已经懂了这个意思,以后也不会轻易提起。 之后刘三郎也对妹子多有关注,倒不是怕她走上歪路,只是作为兄长的,难免自责,觉得一切都是因自己而起。自然也要多多关心妹妹,就当赔罪。 而刘五娘之后也确实消停,哪怕是为了世家小姐的脸面,她也不会做什么有失格调的举动。 直到听了嫂嫂从郑家宴会回来的见闻,提到了这位乔家当家娘子,她才心生好奇。 或许也是心有不甘,她想要看看乔多禄的这位妻子到底是何许人也,又有如何的特别之处,怎么上天能如此眷顾于她? 虽然在三兄口中,这位姜娘子当时冲喜也是冒了很大风险,如今这一切也是她应得的。可在刘五娘看来,这又怎么不算幸运不算上天眷顾呢?——能用一场冲喜一次冒险就换来如此一个丰神俊朗的夫君,还能陪着他一起成长见证他的步步高升,多少世家女子都不能有这样的机会,却是让她遇到了。如何不让人羡慕呢? 正是抱着种种复杂的心绪,才有了刘五娘与姜琬的结识。 当然,这些是张爱英和姜琬都不知道,以后也基本不会知道的事了。 只因这刘五娘子哪怕心中对姜琬怀有各种挑剔和审视,但世家大族女儿的教养是正经不错的,所以她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当然,另一个原因则是姜琬确实为人无可指摘,少有 能让人挑剔的地方,刘五娘子那些心思在她面前全都没有地方展现。 此后,姜琬与刘五娘子往来照旧,当然,并不算频繁,两人也少有私下约见,大多都是在各家宴会上。 时间一晃便入了八月,今年的中秋节又是姜乔两家一起过的,只因两家的男丁这一次都参加了青山书院的模拟秋试。 既然是模拟,那自然是时间也得模拟到位,故而选在的是上一次秋试时间,如此模拟考因为花费巨大,也不是书院中人想参与都能参与的,必然是得学业有成有望在下一次乡试中上榜的才行。如乔多禄其实之前就有资格了,但他因为没考虑急着下场,模拟秋试这样珍贵的机会,他也没必要提前占用,如此,此次还是他第一次参与这样的模拟秋试。 在之前书院放了一次假,让学子采办会用到的各种东西,张爱英和吴氏都尽可能照着外头打听来的做足了准备,为了方便,张爱英还做了挂面——这其实也是无奈之举,都是张爱英从方便面中提取的经验。 毕竟乡试查验作弊极为严苛,别说女扮男装不可能,搜身之时连头发都要打散细查,携带的任何东西包括吃食更是不能有任何疏漏,举个例子,一个馒头都要被掰成小块儿确认里面没有任何私藏夹带,若带面粉也要在里面反复筛查——搜身小吏若能查出夹带作弊者,那是有大赏的,便是为此,这些 人搜身之时也会格外用心。 书院模拟考自然请不来那等专业搜身官,可是这么多年科考经验,大家自然也能组织这样的专业人手。同样的严苛甚至更严苛的训练,才能让考生更早习惯,养成好习惯,也避免一不小心携带错东西,以至于不仅不能顺利进场反而下狱。而这,只不过是乡试的第一步而已。 在一场科举考试中,不管是秋闱还是春闱,除了考验学子的学识才华,还有方方面面的考验。比如考房号舍,有臭号,便是那所谓靠近厕所的,这讲的便是一个运气了,所以方有说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这在科举考试中便体现的淋漓尽致。而如果说臭号还只是极少数人的运气不好,那天气变化考房环境就是大多数考生都要面临的问题。 春秋本来便是冷热交替之际,常有骤冷骤寒之变化,考生一入场便是好几天,再考房内不得外出,如果先前准备不够,甚至会有冻死在考房的考生。而益都府多夜雨,无论白日天气有多晴好,夜晚常会突然下雨,而考房又不可能年年修缮,总有疏漏之处,这一漏雨,考生若没早做准备,在那一方小小号舍内可就惨了。 再有便是这吃食,科举考试可从来不会提供饭食,全靠考生自备。而若带熟食,一连九天,且不说什么样的熟食能保存九天不腐坏,便是有这样的熟食,在进入考场搜身检查的时候, 也会被悉数戳烂碾碎,那又如何还能入口? 所以,考生们就算自备干粮了,也多少得带些粮米和炉碳进入考场自己煮食。而考生们的炊食水平嘛,那就见仁见智了,亦有不少因饭食未煮熟食用后上吐下泻被考官拉出去保住命的都还算好的,运气不好的各种因素叠加下来,死在考场都不算什么。 综上,一场科举考试考察的也算是方方面面了。 张爱英也是头次做准备,许多经验都是从姜家那边听来的,听了这许多忌讳讲究,自然是也得细心准备,精心思考后便想到了挂面——真要有泡面,虽然那是方便了,可在搜身那一关便会被捏的稀碎,还不如挂面来得方便呢。 这时候的人要吃面的话都是什么时候吃才会动手揉面擀面,且不说考生有多少能把握住这个水与面粉揉和比例的,便是这花费的功夫也多,做成挂面就不一样了,至少比煮米要方便得多。 最坏也不过就是煮的久了坨了,但那照样能入口。而且煮挂面方便快捷,既能饱腹,又不会吃坏肚子。 此外,张爱英还给乔多禄准备了雨布,便是不害怕自己被漏雨淋湿生病,也得护好试卷不是?伤寒感冒的药丸也准备了,虽然乔多禄如今身体非常健康,但有时候生病是非常突然切不讲究道理和逻辑的,有备无患总是好的。至于煮饭的本事,乔多禄以往在老家便多有练习,便是这两 年入了书院有所生疏,回来练习练习,找回了手感也便行了。 至于其他的零零碎碎更是多不胜数,却又要在其中精挑细选,化繁为简,也着实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毕竟,带的东西太过繁冗,搜身小吏也是会不耐烦的,而得罪了他们,很容易被找茬在入考场这一关就过不去……总之,当真是方方面面都得细心斟酌。 之后张爱英和姜琬一道送乔多禄和姜庭安两人连带给他们准备的考试包裹一道入了书院,但也仅限于此了,毕竟,就是考生排队入考场的时候,家人也只能送到外头可不能再进一步。 有了这一茬,整个中秋佳节两家人都有些魂不守舍,虽然都知道这只是一次书院模拟考,但这不是头一次嘛,没啥经验就都指望参与模拟考试涨经验,而且大家都知道,在书院的模拟考虽然不能与真正的乡试相比,但能在书院模拟考中名列前茅,乡试也定然能榜上有名。这模拟考便可说是一道试金石。 但凡想要在科举途中少走弯路有所成就,那就没人能不在意这书院的模拟考。 “来来来,都吃东西,怎么全都心不在焉的,这是在想什么呢?” 第537章 好为人师 到底张爱英在前世经历得多,孩子小升初、中考、高考,哪样不是人生大事至关重要?特别是高考,那更是重中之重,同样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其重要谨慎一点不比这世界的科举考试差。 所以现在面对的不过一次书院模拟考,看大家说好了品酒赏月,结果一个个坐在院中,竟然都开始走神沉默,张爱英可就看不下去了。 一句话,看她们都被她的话打断思绪看过来,张爱英又道:“这是在想孩子们吧,想来此时他们应在考房号舍之中,虽不能与我们共赏这一轮婵娟,可能参加这一次模拟考,增加经验,不管结果如何,都对以后的科举乡试有利无害,作为家人,我们也该为他们高兴才是啊!” 吴氏本来也担忧儿子这一次的模拟考成绩,毕竟安哥儿这次回来便说了,他差一点便没能争取到参与模拟考的名额,属于是吊车尾进去的,按理说这种情况下还能在模拟考中名列前茅的可能性就更低了,但是人嘛,面对未知且有颇高期许的事,哪怕知道机会不大,却也仍旧止不住期待,有了期待,也就有了担忧。 这心绪,自然便不宁了。 直到听了张爱英这番话,转念一想,可不就是这样吗?不管模拟考成绩如何,这本质就是一次尝试,就是为了涨经验,这么想心态就平和多了。 “亲家说的是,倒是我着相了。” “哎呀,东家、吴太太 ,你们就别这么客气来客气去的了,今天这样的好日子,两位郎君虽不在家,可参与考试未来便是前途光明,哪怕不与我们共团圆,可也都是大好事,我们更该趁此佳节,举杯共饮,也是为两位郎君祈福!” 不愧是最会说话的槐夏,在众丫头都在旁边桌子团坐赏月之时,还一直关注着主家这边,并且抓住时机就大胆开口。 “说得好啊,对对对,亲家,来,饮酒,我敬亲家一杯!”吴太太受到鼓舞,站起来便端着酒杯迎向张爱英。 张爱英和姜琬也都站起来:“好,值此佳节,共饮此杯。” 槐夏带头,几个小丫头们也往这边凑,姜琬不好叫一边正与胡琏对弈的父亲过来,只遥遥举杯:“父亲,下完棋别忘了做两首诗啊!” 姜伯年头也不回:“你这丫头,还给你爹安排起活儿来了。” “这怎么叫安排活儿?爹你不是说这美酒佳酿甚好,如今既有美酒,岂能无诗?”这两年,姜琬与父母亲的关系也近了许多,比起以前少了许多生疏,如今都能这般撒娇了。 姜伯年笑:“好,好,待为父下完这一局,便与你作诗来。”又说眼前的胡琏,“阿琏,这事上头你也不能少。作诗虽不算顶重要之事,但科举考试也是要考校于此的,平时也不能懈怠啊!” 说到举业,这两人又有了话题,一边对弈一边聊天,吴氏忍不住摇头:“看他们男人家 的,说到求取功名之事便滔滔不绝起来,想来若是禄哥儿和安哥儿在家,怕也就是此等情况了。” 张爱英点头:“可不就是,不过男儿家求取功名是正途,有如此我们也该是高兴。” “就是闲的时候也一味谈及这些,倒让人觉得扫兴。”吴氏摇摇头,“阿琏,你们还是快下完这局作些好诗来,莫要一直谈论那科考之事了!” 张爱英看过去,今晚月圆,庭中极为明亮,张爱英目力极佳,一眼便看出胡琏在与姜伯年的对答之间已是满头大汗,想想他今年府试不第,再对比乔多禄与安哥儿,这心里定然极有压力。 吴氏这话也算是给他解围了。 果然,姜伯年被这提醒也回过神:“好好,作诗作诗,不说这些扫兴的话。今日佳节,该是玩耍放松之时,来来,胡琏小友,满饮此杯,你我便来联诗可好?” 正好这一局棋已经结束,姜伯年便起身去取了酒来。 胡琏哪里真敢应下:“不敢不敢,胡琏当不得。姜老爷唤我一声阿琏即可,这杯酒该是我敬老爷。胡琏再此也谢过老爷方才之点拨。” “说不上点拨,你不嫌烦就好。不过啊,我看你也别太过忧虑,你的学识如此已是不错了,只是还稍欠些火候而已,再多多积累,勤加练习,想来便是这一科不中,下一科或是下下科总是能中的。阿琏你啊,别太苦大仇深。” “行了,你个老家伙,你 要是不说这些,孩子又哪里有那么多苦大仇深?你个老家伙该闭嘴就赶紧闭嘴吧!”吴氏忍不住又在那边催促,又对姜琬道,“你父亲就是个好为人师的,安哥儿不在家,他也少有朋友往来,在府中教小厮也便罢了,这出来了还不忘他那点小本事,真是可教人怎么说他才好!” 姜伯年无奈,却也拿妻子无法,好在眼下的场景令人愉悦,儿子女婿虽不在身边,夫妻俩也不孤独,到了亲家这边来,满院子热闹,更有胡琏这个小子能让他指点一二,心中畅快,当下还真来了诗兴,随口便来:“皎皎秋华碧空悬。” “缕缕桂香花满园。举杯对月思绵绵。”胡琏立刻接了下去。 “露沾华发人未眠。” 旁边黄莺儿已经取了笔墨纸砚来,周围好几个姐妹也都凑了上来,叽叽喳喳欢笑热闹,都围在那里帮着记,一行人要将这中秋联诗都给记录下来。 张爱英对诗词什么的那是敬而远之,诗词这等风雅之学,对她那就是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真不是她这等凡夫俗子可学的。不过,眼下看人联诗也是挺有趣的,她拿了月饼,又请吴氏也用,两人没一会儿便又说起正事来。 “我看那些果树长得都极好,不过明年想要挂果应还是不能,不知亲家可还有什么打算?” 张爱英一听她这么问,就猜到她肯定是有什么想法的,她也不忸怩:“亲家太太可是有 什么主意?那本来便是亲家的庄子,要有什么想法不妨直说,我也替亲家参考参考。” “嗐,我们两家之间何必说那些见外的话?庄子什么情况你比我更懂,我确实有些想法,却不知能不能行得通,又怕妨碍了你原来的计划,所以确是要跟你商量商量。”吴氏先说了几句客套打底,才继续道,“我见农家之人都养鸡鸭,那果树既然还不会挂果,不知在其中养上大批鸡鸭,可会耽误果树的生长?” 第538章 一箭多雕 啊这,果园养鸡!这不就是跑山鸡吗?而且这也确实是能大大提高果园的利用率,还能增加收入:鸡鸭的排泄物在其中能成为粪肥滋养果树,又能吃掉果园里的各种害虫,以后等果树结果了,有落果什么的也不会浪费。如此天然放养的鸡鸭,到时候不管是产蛋还是卖肉鸡肉鸭,那都能赚钱,如此简直就是一箭多雕! 越想越美,张爱英把月饼塞进嘴里几口咽下,拍拍手,擦掉手上的饼屑,脸上露出笑容:“亲家太太真是大才!这等妙计都能想到,实在是令我佩服!” 吴氏听她语气夸张,但却又实在真诚,可见说的都是真心实意的话,当下也笑了:“那是不耽误果树了?” “怎么会耽误?这可是大好事,我之前也是忙糊涂了。没想到亲家太太倒是能想到,却是补我之不足了。” 两人一拍即合,遂又商量起养鸡鸭的一些细节来。 说到这些,吴氏难免又问起十二月份姑娘:“亲家这些个丫头伶俐能干,都让我心生羡慕。还是亲家会调/教人,这些个丫头可还要放回庄子里?” 张爱英摇头:“丫头们年纪都不小了,再放庄子里就不合适了。庄子里的事情,以后还是要吴姐姐安排人手多上些心了。” 吴氏一听就放下了心,倒不是不想让庄子上有张爱英的人,实在是一群姑娘家太过招眼,而张爱英对这些丫头仆人又不像他们这般,实 在太过上心,便让她轻不得重不得,实在是不好打理。 两人还在说着,姜琬也不时插上几句话,一旁的姜伯年与胡琏二人联诗方才尽兴,过来倒酒,听闻三人谈论皆是家中生意,也不由插话:“你们啊,方才还说我只道举业之事扫兴,如今怎也一个个都还说道那营生之事?如此月圆佳节,正该放松心神好好休息玩耍才是啊,营生虽重要,却不是片刻都不能停啊!” “是是是,亲家公此话极是!来来,莺儿,快把方才亲家老爷作的诗拿来,也给我们好好品鉴品鉴!” “嗳,品鉴说不上。再说这也有阿琏的成果,可不能说是我一人之作!” 姜伯年虽是自谦,却也难免欢欣,于是大家便又凑一起赏鉴起诗词。 如此中秋欢聚,直闹到月上中天方才渐歇。若非姜伯年和吴氏还要回去,只怕是到此时都还不会停止。 因为赏月太晚,一应杯盘狼藉都没有收拾,第二日丫头们才起来收拾。 待张爱英起来的时候,院子里已经被丫头们都收拾得干干净净了,看着忙前忙后的孟阳几人,张爱英问小桃:“雁来几个又跟曹娘子出去了?” “是啊,太太,自打作坊开起来,曹娘子根本没得闲,雁来她们几个跟着曹娘子自然也不得闲,昨天中秋都那么晚才回来,今儿也是一大早就出去了。” “阿玲呢?” “阿玲也是一大早便出去了。太太你又不是不 知道,光是这中秋节庆,来定果酒的便不知其数,小娘子盘下酒坊才一个月,条条框框都还没完全理顺,之前的刚送完,可后头的也得备着,这一桩桩一件件的都是事儿。” “哟,你这话里话外都是在点我呢,怎么,是说就我一个人得清闲了?”张爱英打完拳净手洁面,把帕子往架上一晾,才伸手拿了根胡瓜来啃,“你这小丫头,给你那些小姐妹打抱不平呢?” “太太~”小桃端着盘子跺了一下脚。 张爱英看她比之前更有小女儿活泼气,伸出啃了一半的胡瓜点点她:“看你,这就急了?行行行,我知道你什么意思,跟你说笑呢。” “不过说真的,看她们都有事可做,是不是觉得跟在我一个老婆子大闲人身边太无聊啊?” 小桃先把盘子放下:“太太,你先用早饭吧。胡瓜虽好,可大早上的就先吃生的也不好,何况现在天气凉了,太太又刚打了拳,出了一身的汗,这一冷一热的,总归是不利于养生。”说罢还是忍不住嘀咕,“还闲呢,昨晚大家都睡了,还点灯熬油的写什么计划书,搞那么晚才睡,都上年纪了也不知道多多保养。” 张爱英听她这样就笑,这小丫头顾左右而言他的样子也怪可乐的,这胆子也肥了,还敢抱怨起来了。 不过想想也确实是自己理亏,她暂时也不好再说什么,干脆就先把早饭用了。 不过等到饭后,张 爱英也起身去酒坊转了一圈,就如小桃所言,胡玲和黄莺儿在酒坊里忙得脚打后脑勺,姜琬招呼人抬酒缸进窖,看到张爱英过来都只来得及打了一声招呼。 张爱英连忙摆手:“别别别,不用管我,我就是过来看看,还这么忙呢。” 她说着自己也撸起袖子下场帮忙,搬了好些酒坛子进去。 姜琬刚刚就是在指挥人放东西,又走了几趟才看到自家婆婆也在搬东西,她连忙过来:“娘你怎么动手了,不用你搬的,这么重,你这真是……” “没事儿,我就看看。”张爱英本来也不是真来当苦力的,搬了两趟在手里掂过,又去库房和酒窖都看过,不得不说,虽然忙得不行,可酒坊中一切都井井有条,没有一点因忙而乱的样子,姜琬的能力确实是无与伦比的。 “我真不搬了,你不用盯着我,忙你的去吧。”看跟在自己身后亦步亦趋的姜琬,张爱英无奈苦笑,“你这都布置的挺好,我来不能给你帮忙,但也不能成了给你添乱的。你就去忙你的吧。我再看看。” “小桃,你跟着太太,别让太太累到。”姜琬也确实还忙,外头那么多人手都得她这个做主的出去领事,还真不能一直跟在婆婆身边。但又知道婆婆的性子,只好给小桃使了个眼色。 张爱英顿时哭笑不得:“你这还用上眼线了。娘跟你说的你是半点不信呐!” 姜琬只笑着:“娘,那 你看着,我先去忙了。” 张爱英回头看小桃:“你这小丫头,还真成了眼线不成?” “我哪儿敢盯着太太你啊,不过是小娘子不放心。那不还是太太您总是忘记身份,那我也担心哪。” 张爱英点点小桃,摇头没再说什么。 从库房出来,便看到黄莺儿正在门口盯着记账,余光中看到张爱英过来,匆忙行了见礼。 张爱英摆手:“忙你的。” 又从后院转到前头,看到肇秋打算盘那手指都打出残影了,她真怕下一刻冒出火星子,张爱英不由感叹,古人的智慧还真是了不得。而肇秋也是厉害,打算盘能这么快,让张爱英这个只是看着的人都不由感叹,这就叫术业有专攻,她现代学的那些个算数也算快了,可真要跟肇秋比起来,恐怕计算速度也远比不上。 也就她有这样的本事,才让姜琬都专门从曹娘子那边把人提了过来。 然而张爱英并不知道,她不会打算盘,但是每次只用心算口算便能快速报出结果,在外人眼中却是更加厉害。不得不说,这又是一个美丽的误会了。 第539章 找事 张爱英看得入神,肇秋却是压力山大,差一点就拨错了珠子。 赶紧趁着空隙起身行礼:“东家。” “不不不,不用管我。”张爱英连连摆手,“你继续,继续。” 小桃无奈:“太太,不是说要来看酒,那还是去验验酒吧。” 张爱英本来不想走,但她想说话的时候,一低头就看到了肇秋额上的汗滴。 中秋已过,此时天气已转凉,肇秋又是坐在这室内,哪里会热出这满头满脸的汗?无非是被她这个东家盯着心里紧张罢了。 她也赶紧开口:“对对对,说好要来验一验这酒坊里新酿的这批酒,看我这盯着肇秋这一手本事都呆了。你继续,别管我,耽误了你们做事就成了我的不对了。” 张爱英说完赶紧出来,离开院子,才又后退两步看着小桃:“我家小桃现在真是越来越机灵了,这心也善,是个好丫头,在我身边拘着,可真是浪费了。” “太太说些什么话?我自然是机灵的,至于什么心善,我那是怕太太耽误了做事,到时候还不是误了家里的营生。” “是是是,你说的都对。”张爱英摇头,“就你嘴硬,真是……跟在我身边怎么什么都学。” 听到这句的小桃故意拧起来的脸色也化了冰,嘴角往上翘起:太太还知道真正老是嘴硬的那个到底是谁啊! 不过她小桃还是懂为奴为仆的规矩的,是绝不会这么数落东家的。 主仆俩转了大圈, 回到后院取了酒出来的地方,还没走近,就先听到了里头的吵嚷声。 张爱英耳朵动了动,两脚疾走,好在还没等她走近,吵嚷声就消失了,一个男人带着还未完全收敛起来的愠怒从里头走出来,与张爱英错肩而过的时候那眼神里还带着不满,见张爱英看过去,还狠狠瞪了她一眼。 “又是女人,他爹的都是女人!一屋子女人,也不嫌晦气!呸!” 走出好几步了,张爱英听到男人在外头啐了一口,她皱皱眉头,身后的小桃已经气得转身了,张爱英赶紧抬手拉住她:“没事,那等糊涂人,说些糊涂话罢了,你理他作甚?” 小桃不高兴:“刚刚就是他在里面嚷嚷,果然不是什么好人!” “这就对了,就是因为没买到酒才这么嚷嚷,人没得到想要的东西,心中有气也算正常,我们又没亏什么,你与他计较倒是给自己找罪受了。” 听了她这么说,小桃点点头:“行,我听太太的。” 她也是回过神了,生意人讲究和气生财,人家买东西不成骂骂咧咧的,虽是不好听,那也是那人不占理。若她真一时义愤去跟人理论,到时候没理的可就是他们了。外人听了不知内情,还以为是他们这酒坊欺客呢! 主仆俩走进去,张爱英看到姜琬正在里面,遂问:“刚那人是怎么回事?酒坊这才开张一个月,怎么会有来找事的?” “不算来找事的,不过就 是想要买酒罢了。” 张爱英摇头:“你别说这话来糊弄我,酒坊的规矩一早就定了的,这样闯进来的虽说是买酒,却也跟找事无异了。你跟我仔细说说,这样的事发生过几次了?” 姜琬无奈,过来扶着张爱英坐下,又亲自倒了茶水,做到一半小桃赶紧伸手接过,她便顺势递过去,让小桃去倒茶,自己坐下跟张爱英解释:“娘,真没有。今天就是第一次,而且那人也不像是有预谋来找事的,应是昨日中秋闻说我家好酒,今日才迫不及待找过来买酒的。不过酒坊中酒就是新酿的一批也已经全部定了出去,这人要的量还不少,再者如娘所说,酒坊规矩早已定下,我自是不能答应他。” “不过那人确实是性子急了些,反复央求见我不应,便吵嚷了几句。” 张爱英点头,喝了口茶水,才又道:“没那么简单吧,我可是听得清楚,他都叫嚣要叫我们酒坊开不下去了,此等狂徒,你是如何把他打发走的?” 姜琬自己也喝了茶,闻说此言无奈:“娘你既然都听到了,又何必多问?再者便是听不到,娘也肯定知道。我们一家妇孺如何能轻易对付驱赶走那等狂徒?自然…只有狐假虎威了。” 张爱英当时走神,其实还真没听到姜琬所说,但此时听得这般回答也并不意外,但也并没有放松:“何家的名头能用是最好,可是这人只听你搬出何家的 名头,甚至都没多问一句便离开了,这怕不是早便知道。” 明明知道却还来找事…… 姜琬刚把人打发走就看到婆婆过来,还真没心思细想这些,此刻也不由皱起眉来:“那他这是何意?” “罢了。”张爱英摆手,“这果酒香淳味美,利润丰厚,更是挤兑了城中不少酒商的生意,会有人来试探找茬刁难都在意料之中。能拉何家入股,甚而借得同知的威名挡一挡已是不错。至于之后的,先走一步看一步吧。” “不过,除了这一波刚开张为了打响名声卖了这么多酒出去,以后酿酒还是收着点,反正庄子上的果树都还没长成挂果,若有人问起也无需害怕,只用直言,要酿此等好酒须得品质上好的果子,还得是应时应节,如此才能成此美酒佳酿。珍稀好酒,自然得让人珍惜才成。” 若问张爱英的本心,她是绝对不想搞什么饥饿营销的。毕竟果酒味美且又不比一般美酒花费粮食,若能大力推广她自然是愿意的,把价格打下去,那样许多买不起酒的人也能买果酒尝得酒味。 但若真是那般,张爱英可就真的将城中各酒坊酒商得罪死了。那话怎么说的,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这种事,别说是现在区区一个乔家,便是何家都不敢这么干。 而且,若真的干成了也未必就全是好事——若果酒大肆普及,商人逐利,价格又岂会完全便宜?且届时 果子价格必然上去,农人为逐利而弃粮种果,才就真的是贻害无穷了。 当然,张爱英说的也是一方面,如今短时间要收这些果子,也不可能收到太多,尤其要品质上好的,要知道这年头,水果亦是奢饰品,但凡是能入口的好果子,品质上佳的都先送到达官贵人那里去了。张爱英虽也能用酸樱桃涩李子酿出酒来,但其余的桃子梅子等好果,那也是不能少的。 姜琬点头:“娘说的是,我也正是这么打算的。如今坊里人手也少,家里又都是女眷,我想着还是别在外头雇人,就用家里这些丫头,花朝和林钟酿酒都已上手,娘再带着她们练练,以后做了熟手,维持酒坊这规模就差不多了。” “这话极是。你心里都有数我便放心了。”婆媳俩说着,又坐了一会儿,姜琬令人倒了新酿的酒出来。 这一批酒便是张爱英指导下姑娘们酿制的,都是春末酿制的,多是樱桃酒,已是过了一个夏天,倒是可以开来试试了。 浅尝几口,张爱英点头:“可,不用再看,这已经是能出师了。下一批酒,全让她们自己上手可行。” 第540章 忙忙碌碌却又井井有条 走的时候,张爱英才跟姜琬说:“那日后花朝和鸢时便留在酒坊了,青女和新冬几个小的,酿酒的时候也让她们过来看看,打打下手也好继续学习学习。” “青女倒是踏实,不过她在这上头却实无多少天分,哪怕照章办事,都不甚利索。想要成就如花朝鸢时这般,怕是难。”姜琬摇头,对婆婆说话并不忸怩,“至于新冬广寒几个,她们还太小,更难定性,酿酒这些需要耐心的活儿,她们一时热度的,怕是做不好。” “无妨,也不过就是让她们过来干活,你就当是劳力使唤就行。哪怕不能学会酿酒,就当杂工也能省些人力不是?” 姜琬笑着点头:“娘这么说倒也的确有理,是我想左了。” “你不是想左了,你是对她们期待太高了。”张爱英拍拍她的肩,“你心里怎么想的娘也明白,不过一口吃不成大胖子,就是脂粉作坊那边,雁来槐夏跟着曹娘子干活,虽也有模有样的,可到底年纪还轻,那边还得曹娘子坐镇,都得好好带一带,历练出来了才能说办大事。至于这之前嘛,当然是能干啥就干啥,家里可不养闲人,更不养废人。你是我嫡亲的儿媳妇还得到处跑呢,这些个丫头哪里就有坐家里等着好差事从天而降的好命。” 说到这里张爱英摇摇头:“罢了,我一时感慨说了这许多,倒是搅扰你了。你也别送了,我来一趟就是想 来给你帮帮忙的,别真成了添乱的了。” “对了,我跟你母亲约好了,明日要去庄子上一趟,本想着你若有空咱们娘几个一起去的,看你这忙的,酒坊怕是离不了人。那你便好好忙着,我跟你母亲一起去庄子就是了。你也不要太过着急,慢慢来,谨防忙中出错。” 说是第二天才去庄子上,但实际上张爱英回去后便跟吴氏商量起买鸡鸭的事,要在庄子上养大批鸡鸭,说起来是小事,可也不是口头说一句就能完的,哪怕都是吩咐奴仆下人去做事,那也得有个统筹谋划。一句话,做主子的是脑子,下人便是那臂膀腿脚,可常人也难有脑子里想什么手脚便都能做到的时候,更别说使唤下人。想要如臂使指那都得费功夫,那当然得先做好规划,再让仆役们听令干活,人家也知道方向在哪里该怎么做,不至于成为无头苍蝇似的瞎忙活。 吴氏作为这个世界的主母,打理庶务什么的还是都学过的,之前刚接手庄子实在是意料之外,再加上那庄子还曾被土匪占领,做了那么些年的土匪窝,实在是让人震惊,一时难以接受,吴氏也就那时有些麻爪,如今看着张爱英把庄子都理顺了,连那么多小丫头都能在那边安然无恙,她又还能有何惧? 另一方面嘛,则主要就是看着张爱英一个寡母为了儿子都能那般付出,又是跟商队合作,收花茶卖花茶, 又是筹办晚桂坊的府城作坊,明年还打算再开一家铺子,甚至未来还会开到别的州府去,什么绵州巴州甚而还要往外,还在广置田产又开办了酒坊……寻常人能在这短短时间内做好一件,都能算是不错了。再想想乔家原来的门第,想想张爱英的出身,一介寡妇都能做到这么多,给儿子攒家底。作为亲家,以往是乔家远比不上他们姜家,可就如今看来,抛去祖上的门第荣光不谈,乔家如今这成就可是比他们姜家强多了。 当然,其中自己女儿也是付出颇多,这不连带他们也都沾光。别的不说,就乔家现在那小小的酒坊,他们姜家都掺了一股的。本来对这种白送的钱,吴氏到底还是有些脸面,不想白白占了亲家的好处,但是张爱英却十分坚持,都说到若是不收这一股,她也不敢用庄子了。 如此姜家才收了这一股,这才开了一个月,庄子上的果子都还没挂果,他们已经分得了不少利润——要知道他们这只是十股之中的一股,都能有此利润,可见酒坊有多赚钱。 吴氏并不嫉妒,毕竟酒这玩意儿从来就不便宜,利润不大又哪里会有那么多酒商趋之若鹜?但她也是真受了刺激。 张爱英一个寡母都能挣下这些家底,他们难道就要一直吃祖上留下的家底?那不等于坐吃山空吗? 不过吴氏也还是个清醒的,思来想去,自己没有亲家那些本事 ,更没有那么多精妙赚钱的好方子,与其去瞎折腾别的,还不如好好利用现有的产业,看看能不能多赚些利润。 其实她一开始还真没怎么想到这庄子上头,主要从一开始,庄子就交到了张爱英这边来管,她也不好临时插手什么的,不然就相当于是摘桃子了。而且她也衷心觉得庄子上这些活儿还真不是她所擅长的,她一个掌家太太,以往收庄子上的东西也就是查看账本,对比往年的收成来看,至于指导农业农活什么的,这些她可不敢瞎指挥。尤其如今庄子上那些山林都被种上了果树,还跟那些种庄稼的不同,她就更不好对此多说什么。就算张爱英把庄子都交给她来管,庄子里现在那些庄农,也全都算是姜家的人,但对吴氏来说也不过是萧规曹随。 能想到喂鸡鸭都是之前去庄子里查看花苗种植情况的时候被人提醒的,然后想想觉得似乎可行,这才到张爱英面前来提了一嘴,当时她其实还有些忐忑,毕竟像亲家这样厉害的人都没想到,担心会有什么问题,或者是亲家习惯了全权掌控一切,可能会直接否决她的所有想法。 但好在亲家比她以为的好说话,也是真的聪明能干,她只不过才把这想法提出来,而亲家不仅立刻同意了,并且马上就开始计划,要将这想法落实下来。既如此,她又怎么能拖后腿? 两人做了半天计划,第二日 一大早便一同驾马车去了庄子上——哪怕是在果树林中散养鸡,也不代表就真的是把鸡鸭放里面就完了,又不是野鸡野鸭,还是得做好鸡笼鸭舍的,以及大量的篱笆等各种东西。总之,这准备工作还挺多的,她们自然得亲自去庄子里考察清楚,再把所有要做的事儿都吩咐交代下去。 张爱英在庄子上忙活那么久,其实整个庄子的地图都可说是已经完全记在心上,来到庄子上更多的还是了解细节,这种情况下,两人很快便把要做的事情交代下去。 一切都按计划进行,两人忙活了一个上午,直弄到未时一刻了才终于歇下来用午饭。 “大家干活都很勤快,亲家太太用的人很好。” 张爱英吃了饭,看仆妇收拾碗筷,自己也起身往外看了看,那些跟着她们忙活的人这时候也已经吃完了饭,没有多休息,已经又开始忙起来了。 砍竹子的、削竹篾的、编篱笆的……忙忙碌碌却又井井有条。 吴氏也起来看着:“都是老实人,若非如此,我也不敢把人就这么带过来呀。说起来,还是亲家更厉害,这庄子能收拾出来,都多亏了亲家。不然我这胆小的,说不得都已经把庄子卖出去了。” 第541章 有人溺水 当时庄子上那些事儿是真的把她吓坏了,甚至都牵连到姜家了,这都不只是晦气,简直是非常晦气。想到庄子上还挖出了那么多尸骨,就更是让她觉得胆寒,一度因噩梦都不敢来庄子上一步。 若非丈夫坚持要把庄子留下,毕竟那也是老祖母留下来的,她当时就算不把庄子卖掉也只能荒废掉,哪有如今一切都欣欣向荣的整齐模样? 想到酒坊的利润,再想想这庄子上的果树一旦挂果,以后的利润必然也少不了……吴氏更是觉得自己当初实在太胆小了。 “那都是没发生的事,我还得感谢亲家肯给我用庄子,不然我便是想做什么,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两人商业互吹了几句,忽然远远的,张爱英便见有人从外跑进来,那是个十四五的少年,他跑得飞快,裤腿都是湿的,湿哒哒往下滴水,满脸慌张,直接冲到了管事面前。 张爱英眼神好,立时便看到管事脸色大变,并且在少年说了什么之后差点就冲了出去,然后才顿住脚,但那神情和动作都能看出他内心的极大不平静。 只不过那少年进来后是背对着张爱英这边的,距离有些远,院子里还有各种干活和说话的声音,将少年本就不大的声音全盖住了,她也看不到唇形,所以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但这不重要,只要她想知道,过去问便是了。 张爱英匆匆出门,吴氏很奇 怪:“怎么了?这是发生什么事了?”她也赶紧追了出去。 “我看到有人急匆匆跑进来,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我想着赶紧过去看看。” 张爱英走在前面,没一会儿便跟管事和那少年迎头撞上。 “出什么事了?”一看这方向是要去她们那边汇报的,张爱英更加明白这肯定是出了大事。 管事拱手行礼:“是,是出了事儿。太太、张东家,堰塘有人溺水了。” “人死了?” 张爱英立刻瞪圆了眼睛,“是庄子上的人?” “不是庄子上的人,但是在堰塘里淹死了。”管事说这话的时候也满嘴苦涩。 主家过来查看本来该是他好好露脸的时候,万万没想到会出了这样的事。是在他管理之下出的事,又正好在这时刻,这怎么就又出了人命呢? 听到说不是庄子上的人,张爱英本来刚松了一口气,但马上意识到这样想不对。不管是不是他们庄子上的人,那都是一条人命,她怎么还能为此感到庆幸呢?虽然只是那么一丢丢,可也着实不应该。 “那还不快过去看看。” 听得吴氏已经先开口,张爱英自我反思了片刻,也立马跟了上去。 她知道他们说的堰塘在何处,就在果林边缘再往前走不远处。 说起来这堰塘还有些不太好的传闻。 因为另一边有大片坟场,夜间总有鬼火,又有一些闹鬼灵异之说,本就不太吉利,然后最先开挖堰塘的人在堰塘 完成了引水蓄水后竟然淹死在塘里,这是个没有儿女的鳏夫,这堰塘就让他侄子继承了。结果他侄子没两年划船在堰塘上玩结果落水,更离奇的是一个本就会水的人也淹死在这堰塘里。接连两遭大家便都说这堰塘有些晦气邪门儿,渐渐就没人敢接手了。不过嘛,乡下人听多了这些妖异邪门的事儿,或许因为愚昧会有所顾忌,但更多的还是贪婪。所以还是有不少人偷偷去堰塘捞鱼。好家伙,就因为这,不过三五年间,就又陆陆续续淹死了近十来个附近的村人。 如此这堰塘的威名就传开了,已经是差不多十来年这堰塘都没人再敢来了——除了荒年缺水需要堰塘放水灌溉的时候。不过益都府向来风调雨顺,此等情况也极少。而这堰塘又靠近这边大户人家的庄子,所以平时更少有人来。 就连张爱英之前接管庄子,那边有嫁接过的果林,也不怎么带人往那边去。当然,她是不信什么坟场闹鬼水鬼索命之说的。她更怀疑是之前占据庄子的匪徒传出去的谣言,甚至就是那些死的人或许都跟他们脱不了干系,说不定堰塘还跟之前庄子里某些地方一样,成了沉尸埋尸的地方。反正那边也已经不在庄子的范围,为安全起见防止有人溺水,当然是能不过去便不过去为好。 所以,在听闻消息的心痛震惊过后,张爱英就是疑惑了,这堰塘如此“威 名在外”,怎么还有人跑到那边去淹死在那里? 一行人疾步走过去,穿过了果林,还没到堰塘边,张爱英就发现这里已经有了很大的变化,她心里忽然闪过一个猜测。 不过眼下还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堰塘边的大柳树下,此时正围拢了一群人,叽叽喳喳非常激动。 “活了活了,哎哟,这还有死了又活的!” 张爱英耳朵尖,听到这话加快了脚步,走过去直接凭力气推开人群走进去。 正好里面那人也在喊:“都别围着了,散开,都散开通通气!” 那是个三十来岁的妇人,她一边喊着,一边拍着一人的背,那人还在往外吐水。 浑身湿淋淋的,水滴顺着发梢落下来,少年吐干净呛进肚子的水,抬起头:“谢谢,谢谢大娘救命之恩。” “淹死的人呢?” 管事领着吴氏后一步到来,因为人多又七嘴八舌的,一时之间他也没搞清楚什么情况,只盯着找尸体了。 “没死,没死!这不是活了吗?在这儿呢!” 管事一看那少年,回头就先给了报信的小子一个爆栗,“你个小子,活人死人都分不清楚,这是要吓死人啊你!” “嗐,不能怪他,刚刚人看着是死了,反正挺吓人的。还是花娘子出手给人救回来的。” 张爱英就听人七嘴八舌说起来,心里不免有些惊异。这个花娘子救人手法不就是胸外按压吗?就差没做人工呼吸了。 “系统,这个世界是 不是还有别的穿越者?” 张爱英脑中闪过这个念头,也就直接问了。 说实话,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她产生类似的想法了。只不过在以前她都没有这么直接的说出来过,这回实在是有点忍不住了。 系统的回答却格外果断:“没有。” “真的没有吗?” “宿主与其琢磨这些,不如好好琢磨如何提升资金,也好早日重启商城。” 一说到这个张爱英就哑火。 她这几年也算努力,特别是随着最近晚桂坊在府城也开设了作坊,又办起酒坊,不只是在现实中赚了钱,在系统收入中也是大涨了一笔,一下子就要冲破门槛,结果好死不死又在那里卡住了。 “别催了别催了,大不了就是再过几个月,靠着那点每月的基础保底也能挨过去了。” 不想继续被系统揪着说这些不高兴的事儿,张爱英赶紧把注意力都转回现实。 而眼前吴氏已经跟那落水少年说了几句话。 少年很是不好意思:“我、我就是贪玩才落水,真是对不住,吓到你们了。” 一句话打了两个喷嚏。 吴氏只要知道人没事儿就放心了:“好好,别着凉了,先回去吧。” 还叫人拿了两件衣服给这少年。 落水少年连连摇头,衣服也没拿,窜出人群就直接跑的没影儿了。 第542章 不能看低了古人的智慧 “嗐,这小子哪里是贪玩,怕不是贪吃才对,是看见这堰塘里的鱼想捞鱼落下去的吧!” 当事人一走,围观的人便立刻揭了他的底。 “他也是胆子大,这堰塘是什么地方,哪里是——” “咳咳!” 被人咳嗽几声,那要说陈年旧事的人也赶紧闭上了嘴巴。 “啊这,我是说这堰塘现在已经是人家太太庄子里的了,哪里还是外人想来就来的地方?这还来偷鱼,这小子掉堰塘里,也是活该!” “是是是!” 大家被这么一提醒,又见吴氏穿着打扮就不是一般人,到底还是露怯,没一会儿就差不多都离开了。 吴氏却叫住了救人的花娘子,给她道了声谢。 张爱英也上前问起花娘子救人之事,略微打听了几句,才知道花娘子是这附近乡野的采药人之女,打小便跟着父亲采药挖药,又跟医馆大夫熟识,学了一些医术,在这乡野之间有时候也做铃医的活计。 “刚刚那按压胸口的办法是我一次去府城医馆卖药的时候听一个游方郎中说的,其实我也是第一次用,本来不抱太大期望,也是实在没法子了。却没想到还真的有用。不过也是陈小子被救的及时,他那也就是闭过气假死而已,才能救回来。若是溺水久了,真断了气,那不是假死而是真死了,便是这般也不能真的起死回生。” 张爱英点头:“只要能救人便是好的。还是你肯出手。” 她想了一 下,在当时大家都以为人已经死了的情况下,这位花娘子还敢出手,那不是一句勇气可嘉就能说尽的。 倒是那落水的小子,不知道是因为被救起来还没醒神还是醒过神了怕偷鱼的事情被揭穿,竟然连一句道谢的话都没提就直接跑的没影儿了。 又想到花娘子说的是跟一位游方郎中学的急救方法,她又不禁暗道,真是她自己少见多怪,什么都想到穿越者,还是不能看低了古人的智慧哇! 旁边吴氏也在跟管事吩咐,要让人去给那落水的小子家里送点驱寒的汤药:“虽然不是我们的原因,但到底这堰塘是我们的,真要闹出人命,那些子虚乌有的谣言又得到处流传,也不利于以后庄子上的人事安排,造成恐慌更是不好。再者,若人出了事,有那糊涂的闹将起来,说不得也要耽误庄子上的事儿。” 她一番话说下来,管事自然是连连点头,只道自己会叫人去盯着,定不叫那小子真出了什么三长两短再闹起来。 说完这头,吴氏见张爱英与花娘子差不多说完了,她方才也算是一心二用,听到了花娘子所说,便也过来开口询问花娘子平时都采了哪些药材,一听其中还有不少都是她知道的常用的伤寒感冒药材,便又说若有多余的也可送来庄子上。 花娘子一听就明白这是人家的照顾,也不好意思占这样的便宜,想想遂也直接说道:“太太您真不 必这样客气,刚刚那般救人本是我医者本分。”说到这里她脸红了一下,毕竟这年头女子行医的实在是少,只有乡野人家不怎么讲究这些,能求医问药就算不错了。但她平日也不好以医者自居的,此时硬着头皮说出这话,都没敢看吴氏的眼神,怕人家会露出不屑,只低垂了眼睑飞快继续道,“再者,那陈家小子他阿娘是个好人,以往对我有许多照顾,我此番救人也是应有之举。” 言下之意,她救人是看的陈家小子份儿上,可不跟她们这边庄子有什么关系。 “花娘子这话当真是令我敬佩。”吴氏的态度没有丝毫变化,反而更有几分动容。 若是从前,她或许还真会觉得花娘子这般女子行医实为不妥。 但经历了这么几年,看着张爱英一个寡妇挣出那么大份身家,以前恨不得就照着德容言功女德女诫去培养的女儿也已经独当一面,走出去风风火火做事干净利落,是个掌家理事的厉害娘子了。 就连她自己现在都亲自到庄子里盯着各种事情。 女子行医又有什么不可? 甚至因为这件事难,才更加显得花娘子的厉害和可贵。 “花娘子坦诚,那我也直接。不管你是何种原因救的人,但你总归是救了人,这结果对我们来说是有好处的,那这一声谢便是该说的。” “至于药材的事,我也不是照顾你,是真的那些药材我也都用得上,你看我庄子 上这么多人,有时候伤风感冒的总是不能避免的,要去城里医馆找大夫取药什么的花的时间也多,这也算是有备无患。而且我还想麻烦你,以后庄子里有个头疼脑热什么的,还请花娘子来看诊开方。” “这……只要太太不嫌弃,我自是不敢推辞,乐意效劳。”花娘子在乡间行医,除了确实有为医者治病救人的心胸志向,但更多的也是为了挣钱吃饭。毕竟,人活着得先保证生活嘛。 张爱英看两人三言两语就谈成交易,在一旁也不由再次心生感叹,果然不能小看古人。 吴氏这样一个封建社会的传统女性,一开始确实古板甚至可以说有些愚昧,但说真的,那也不过是时代限制不过是受到以前的教育影响,真的让她看到外面的世界,让她从后宅中走出来,人就能飞速成长。 所以有时候别总说古代人封建,古代最封建的是制度,制度和整个社会大环境把人给框在了那条条框框之内,即便如此,人到底是人,那么大的基数,也不是所有人都封建。相比起来,反倒是她上辈子都21世纪了,已经进入文明社会了,不裹脚还裹脑的封建残余才是真的令人无语。 吴氏和花娘子简单商定,便让一个婆子跟花娘子一道回去,要将那些药材和价格都记录好定下来。 如此,今天这一场溺水事故才总算收尾了。 张爱英和吴氏急匆匆来,特别是吴氏, 以为真有人在堰塘淹死,那是真的走出了满头的大汗。刚刚有事要说还不觉得,这一会儿人都走完了,被穿过堰塘过来的山风一吹,她终于感觉到有些冷飕飕的。 “这可真是入秋了,那小子可别真给冻出事儿来。” 吴氏擦了擦额头的汗。 “我们还是快回去吧。”张爱英开口提醒,“以后这堰塘边还是得叫人来专门守着,防止人偷鱼是一回事,更重要的还是不能再让这样的事发生。” “是,我刚让老李去找人了,再有人在堰塘里出事可不行。”吴氏点点头。 又往前走了几步,她才回过神:“不是啊,亲家就没什么想问的?” “你是说堰塘的事?那没什么好问的,要我说,这买的还挺好的。” 吴氏有些不好意思:“可他们都说那堰塘不吉利,再者我之前也没跟你商量……” “亲家这话就是折煞我了。”张爱英连连摇头,“庄子我的确是管了一段时间,但这到底是亲家家里的产业,这点我还是分得清的。” “如此,亲家要买堰塘,又哪里有什么要跟我商量的余地?” “再者,我觉得亲家这想法委实不错。原来我其实也有一些担心,果林在这边又没有个围墙什么的,若有人从这堰塘边上绕进去,那也是麻烦。但把堰塘买下,基本就不用担心这个问题了。” 第543章 规划 “亲家果然厉害。我就是这么想的。”只不过之前还是想着庄子里有那么多小姑娘,果林什么的还在其次,那时候就怕有人从这边摸进去,实在防不胜防。 她给张爱英说起自己的计划:“我想着到时候在这边建个房子,安排几个庄农过来护卫,一方面盯着堰塘不要叫有人落水,也有人能盯着这边,不叫人从果林这边摸进庄子去。” “挺好啊,这计划就不错,现在倒是可以都赶紧忙起来,鸡鸭也可以赶到这边来,鸭子能下水的话,下蛋更勤生的蛋也更好。到时候说不得还可以再买些鹅,大鹅养在这边能当狗使,看家护院的都能行。” 两人说着往回走,张爱英不免又笑起来:“方才亲家还说自己胆子小什么的,这不果然就是谦虚嘛!不瞒你说,这堰塘之名之前我也听说了,但我都没想到这些。” 她当时甚至还觉得,这堰塘有那等凶名也挺好,如此一般人便是再贪婪,也会碍于那些恐怖传闻退避三舍,倒也算是庄子后面的另一重防卫了。 还真没想到可以直接把堰塘买下来这个选择。不过也不算是她疏忽,那当时庄子里的人手主要就是一些娘子军,不管是收拾果林嫁接果树还是养蜂种花种辣椒,一桩桩一件件的已经足够把人充实起来,人手还差点不够呢,根本不可能买下堰塘的。 但这不妨碍她对吴氏表达钦佩与赞扬,毕竟,对 比吴氏之前的态度,能有这样的转变,那是真的值得人竖大拇指。 “嗐,这也不算什么。”吴氏不是傻子,她摇摇头,“亲家你肯定比我早知道,这堰塘那些所谓的凶名,除了最开始可能真是意外,后头那些也不过是那些匪徒为了吓退人编造出来的,很多命案甚至都是他们搞出来的,哪有什么鬼邪之说。” 张爱英之前便有过这样的合理推测,但毕竟也只是推测,官府当时查这个案子那都是全密封查的,之后查完了也是一走了事。之后更没有对外公开解释什么——这也正常,如此凶案实在骇人听闻,就是放她上辈子,那也肯定不能直接对公众公开案件详情的。更别说还是这个世界,官府查案办案可从来没有什么公开透明的说法,甚至为了维持官府的神秘和高高在上,还得故意藏着掖着,这种大案更不可能对外透露一星半点了。 所以张爱英当时接手庄子,除了看到一片乱糟糟(庄子真的是被人掘地三尺了都,许多果树甚至都被挖倒),那是别的什么信息都不知道。纵有万般推测,也不过是个人推测而已。便是说出去都要被叱胡说八道的。 吴氏看她表情,似乎是明白了她心中所想,点点头:“对,这些都是官府那边问案的时候问出来的。而且,他们杀了人也不敢往堰塘里扔,一是怕真有水鬼索命,二是他们也要吃那堰塘里的 鱼,再是穷凶极恶,也是恶心吃那种吃死人尸体长大的东西的。” 说到这里,吴氏也忍不住面露嫌弃。 张爱英本来不想问的,听到这里也实在是没能忍住:“不是,他们杀了那么多人还怕水鬼索命?难道挖坑埋尸就不怕死人变成鬼来报复?” “他们说是请了大师,埋尸体什么的都有讲究,又是洒黑狗血又是用黄纸糯米镇邪的,就这还花了不少钱,当然是不会把尸体丢进堰塘里的,就连那些为了偷鱼死在堰塘里的人,尸体不是被家人带回去,也是被他们丢出去了,所以堰塘干净得很。” 吴氏想着也放下心来,也算是给张爱英解释,“要不是清楚这些,我也不敢真就那么贸贸然把堰塘给买下来。其实,我还打算把以后把堰塘周边的山林都给买下来,已经找人去在谈了,到时候让人在塘边起一排房子,这边都能盯起来。” “好啊,这想法不错。”张爱英喜得拍手,“既然塘里干干净净,那我们还可以养鱼啊!” “刚我也听了,说这塘里的鱼好吃,要不然也不会总有人淹死在里头了。” 只能说,人为了一口吃的,其实还是都挺能豁得出去的。哪怕什么妖邪诡异传说也不能完全把人吓退。 不过,真为此丢命那也还是不划算的。 “这法子虽好,可是外头这堰塘的名声……” 显然,吴氏也不是没想过这个主意。 张爱英笑:“无妨,其 实这堰塘那些所谓的诡异传说也都是在本地,可即便如此,那本地人都还有那么多来捞鱼吃的。我们主要是卖到外头去,只要尝到鱼好,外头的人又会说什么呢?即便真的来了这里知道了那些子虚乌有的传言,那也就能知道村里人还来偷鱼的事儿了,那不也是另一种变相的宣传吗?” 当然,其实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官府出个官方解释,有了官府背书,那些个什么谣言便都是没影儿的东西,谁信谁傻。不过这事儿更难办。便是在她上辈子,想要正经请官方发公告,那都得有点关系才好办事,不然简单公事公办出个布告,那也不会有多大作用。毕竟比起没什么可挖的官方声明,那些带着各种奇诡传说引人遐思的小道消息更能广为流传。在这个世界,百姓更为愚昧无知,就更难收拾那些个传言了。 不过张爱英也知道,这些吴氏肯定也已经考虑过了,所以她想了想又说:“这件事其实也不必急于一时,我听刚刚的人都说了,这堰塘里的鱼格外鲜美好吃,一时半会儿不好卖的话,我们自家吃也是好的。鱼本来也是好东西,我们自家吃大鱼,小鱼小虾的也可以用来喂鸡鸭,怎么都不会亏的。县走一步看一步,以后若是不行,也可以考虑别的。” “这倒也是。” 两人又商量一遍,之前的考虑还真没怎么顾到这边,现在知道还有个堰塘, 这里还有这么大的空间,于是回去又是一通商量。说好要在堰塘周边都种上一排果树,还有建房给庄农住,以及在这边盖笼舍,到时候鸡鸭鹅散养也能有窝棚待,提高生存率。 等到把庄子上这些都说好了,天色也晚了,于是两人就在庄子里又歇了一晚,等到第二天盯着人再来量地方,把规划基本都彻底做好,跟管事交代完毕,又吃过午饭两人才一道乘马车回去。 回到家张爱英也没闲着,把那些外头的事儿都理清楚了,那正是为了把时间留下来办大事。 那便是布置新房。 是的,姜琬和乔多禄成婚也好些年了,在这个年头都已经能说是老夫老妻了,可实际上,两人至今都还没圆房。 过年的时候便把这个事儿确定了,但一来张爱英不想委屈了琬姐儿,二来乔多禄也基本都在书院,回家的时间极少,想要把两人凑作堆都没那么容易。 正好这次乔多禄参与模拟乡试,因为时间之久,对考生的身体素质也是个极大的考验,再说乡试之后出成绩也得有人阅卷,老师们那不得就没时间上课了,所以模拟考后,参与了模拟考的学生便有一个月的假期。 这可算得上是难得的长假了,正好在七月间里,乔多禄也过了十八,都算得上是成年人了。 那该操办起来的事自然得操办起来。 第544章 弥补 说真的,要不是在古代没有补办婚礼的说法,张爱英恨不得给小两口重新办一场隆重的婚礼。 不,都不能说重新,毕竟之前那一场稀里糊涂的冲喜哪里能算什么婚礼?当时乔多禄都是要死不活一只脚跨进棺材里了,就连姜琬只怕都没有什么喜悦之情。 当时那情形,哪像是办喜事? 当然,对张爱英来说,那就更是缺憾了——她恰恰就是在婚礼完后的闹剧穿过来的,那是完美错过了小儿女的婚礼。要说缺憾,那肯定是有缺憾的。 虽然说,她并不赞同什么嫁人是女人第二次投胎的说法,但是婚姻大事仍旧是人生中无比重要的一件大事,若是感情不好也便罢了,那婚礼好不好的反正也无人在意。恰恰是因为感情好了,那曾经缺憾的婚礼就会让人更加意难平。 就连她这个旁观者都会产生这种意难平的想法,就更别说当事人了。 估计也是看出了张爱英的想法,姜琬主动跟张爱英表明了一下,她到底也是年轻人面皮薄,觉得没必要搞那些太过隆重的东西,还有点怕张爱英搞的太隆重了。就连这同房准备她都叮嘱千万别搞得太隆重。 说来这个又是一个很神奇的点,都说古人含蓄内敛,可实际上,古代新郎新娘成婚前,父母长辈还会塞避火图给人家看,也就是春那啥宫图,就怕人家不懂床笫之事,放21世纪才是真正的谈性色变,还有博 士夫妻成婚几年没怀孕去医院检查才知道两人都没同房的笑话闹上新闻,就说这对比一下,到底谁封建? 而在这封建世界,也多的是年纪小小就成婚,当然这种情况一般都是冲喜啊或者联姻,属于不是那么正常普通的情况,主要是以完成婚礼的仪式来达成某种目的,这种时候,甚至有夫妻双方或者某一方才十岁左右的,譬如汉惠帝迎娶十一岁的外甥女为后。这种情况下自然不可能当时就同房的,所以通常情况下,等到双方都到了可以同房的年纪,再同房那也是要举办仪式的。身份越尊贵,这仪式也越盛大,毕竟这也有极大的象征意义。好比两家公司同时入股,终于要出成果了,这谁能不关注? 在现代人看来,这不就是为了那啥啥举办仪式,甚至还要公告出去,那绝对是不可理喻的。但在这时候的人看来,这根本没什么。 只不过乔家的情况又不一样,乔多禄与姜琬这么多年都没同房的事儿只有家里人才知道,也正是因此,外头那些人才会一直因为姜琬没有怀孕而编排个不停。实际上,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这要人怎么怀孕哪?乔家此前也一直没有对外解释过这件事,因而如今要再说两人正式同房,就有点不是很对那个味儿。 姜琬和乔多禄看来,这事儿反正也一直都只有自家人知道,那现在也就在自家范围内通知举办仪式 就成了,没必要大办特办。 张爱英觉得自己还是有点现代人那谈性色变的保守,重新办婚礼她巴不得宣传的人尽皆知,但要说是小儿女同房举办仪式去广而告之,她心里还是觉得有些那啥了,所以也就听了姜琬的话。 那也是对外,对内,她肯定还是要尽量办好一切,就当是她这个做婆婆的给儿媳妇的弥补。布置新房什么的都是她亲自来的,许多好东西都是她从系统内兑换出来的。 这一搞好么,原本眼看就能到达商城开启门槛的资金一下子就又缩水了。 张爱英简直都无语了,如果系统有形的话,她简直恨不得逮着系统爆锤一顿,怎么会有这种黑心的中间商啊?感情不让她开启商城就是想要物以稀为贵过一遍赚差价啊! 系统:“……”虽然但是,这倒也确实是。但谁让都是宿主不争气呢? 要是宿主争气一点,早点挣足了资金重启商城,还用得着它每次来兑换商品吗?它当然是赚了那么一丢丢差价了,可是不从商城购买,系统去倒买倒卖那也还要额外花费系统积分的啊! 想到这里系统也忍不住替自己掬两把辛酸泪了,果然千不该万不该绑错了人,这真是它带过的最差的一届宿主! 要不是一开始有人眼瞎,瞎猫碰上死耗子开启了一次系统商城,就这还让她胡搞瞎搞当圣母给搞没了。只怕从头到尾这宿主都开启不了商城。 不, 或许还是能开启商城,但它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系统积分就要减少一半了。有时候系统也忍不住后悔和怀疑,到底是保住系统积分排行的名次重要,还是保住这个宿主不要输得太惨重要?可它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它堂堂第一系统,哪怕绑错了人,也不能真有一个失败的宿主。 所以还是消耗一点积分算了,虽然,它其实真的很心疼啊! 对系统丰富的内心活动张爱英毫无所知,布置新房要给惊喜,那当然是要趁两人都不在家的时候,也就这两天的时间,那肯定不能浪费。 又过了几天,胡琏去书院接回了乔多禄。 张爱英和姜琬没有亲自去接人,但是她们是知道今天模拟考完放人的,所以一早便打发了胡琏和车夫老田一起去书院接人,她们也在家搞了大扫除,更是早早就跟医馆大夫说好了,今天一大早便把大夫接到了家里,预备着要给乔多禄把把脉查一下身体——虽然张爱英的系统扫描就可以做到,还更清楚明白,但那不是没法跟别的人说嘛。请个大夫来把脉检查就不一样了,那是直接清楚明白的,而且有了这一次,如果能确定乔多禄的身体素质确实还不错的话,等下次真正上场了,就不用再费心费力这样又是提前预约又是重金砸人地请大夫来家中了。 主要等到了那个时候,整个益都府的优秀学子都集中到府城,乡试结束那么 多人等着,他们也未必就能再请到大夫。 所以说这书院的模拟乡试的确是非常重要了,还能直接在考前对乔多禄的身体素质进行一次检验,锻炼了这么几年了,能不能挺得过乡试考场,就在眼前了。 家里各种吃的喝的就更别说了,那全是捡着各种新鲜品质好的东西给准备着。 张爱英和姜琬更是全都收拾一番等在家里,巷子里有马车生便要打发人去看,一时间还真有了等考生归来的那种踌躇心绪。 终于,乔家的马车进了巷子,张爱英和姜琬估摸着时间也差不多了,已经在门口等了一会儿,这时候迎到人,赶紧进院子去。 “娘,琬姐,你们怎么等在这里?真不用这样的。”乔多禄根本不用胡琏来扶,跳下马车连忙过来张爱英这边。 “没什么事吧?这熬了九天可还好?”连中秋都是在考场中度过的,想想要在一个地方待那么久,张爱英都觉得恼火。 好在这看过去乔多禄的情况也还好,虽然脸上难免有些憔悴之色,但也仅仅是憔悴疲惫,看得出来其实精神头还是不错的,双眼明亮,手脚有劲儿,这就不会坏到哪里去。 第545章 是药三分毒 姜琬也过来,伸手要给乔多禄整理衣服,乔多禄把头往后仰了一下:“琬姐你先别过来,我这一身的味儿。” 张爱英好笑:“你还知道有味儿,所以老娘就不用在乎了是吧?” 这话一出,一双小儿女都不禁红了脸,对视一瞬仿佛还有电火花。 看的张爱英这个老年人都不由得心跳加快。哎哟,这是不是就是上辈子那些年轻人说的嗑cp啊,那她张爱英绝对就是小儿女的铁板cp粉啊! 只是稍微走神,张爱英就被乔多禄身上的味儿给熏回了神,她也跟着摆手:“琬姐儿你先别过来,快进去吩咐他们准备起来,丫头们的水都烧好了没有?” 于是又招呼着乔多禄进院子去洗漱。 今年秋老虎厉害,过了八月才开始降温,如今也还能说一句秋高气爽,没有气温骤降,再加上在考场里关了九天,也只能简单洗漱,所以乔多禄现在这身上是真的有味儿,说馊了有些许夸张,但是也真的不好闻。尤其她和姜琬婆媳都在脂粉方面有些研究,鼻子都算是比较灵敏的,对这味道就更加敏感。 之前她还觉得把春闱秋闱的时间点选的不好,因为春秋都是冷热交替时节,最易伤风感冒,有时候就在考生进考场的那几天气温就能来个骤降,春季还有倒春寒呢,常常把考生都弄得措手不及,每次考试都总有那么几个考生冻死病死在考场,还有一些没有直接 死在考场的,也是竖着进去横着出来,多的是人虽然活着出了考场,回去大病一场之后也还是去了,等到之后揭榜赫然在榜都没用。 不过闻到乔多禄身上这股馊味儿,她又给想明白了,春秋两季都算好的,要是安排在夏冬,那才是真要命。夏了,热起来许多最能吃苦耐劳的农人都不敢在日头下干活,得趁着早晚出去干活,要让考生在这种环境中关在那么封闭狭窄的号舍中答题,别说那么热能不能让人头脑清醒的思考和答题,说不得直接就能把人热中暑,到时候身上都不只是馊味儿,那是一排排的人都得成片躺下。冬天也没好到哪里去,冷有时候比热更要命,益都府的冬天算是比较温暖的,几乎不会到零下,甚至大多数时候还是在十来度,可就是如此,也会在一定程度上影响握笔写字,就更别说那些北方地区了,动辄零下的气温,许多贫寒学子只有几件薄薄的棉衣,天冷碳价还贵,考生要进考场烧炭说不得还要出事故,到时候来个集体一氧化碳中毒全都躺板板,那才真的是没眼看。 脑子里想着这些事情,乔多禄已经洗漱干净,大夫也把完脉,连说没有任何问题。 对于这一点张爱英其实已经确认过了,见面的瞬间她就开启了系统扫描对乔多禄进行体检,要不是确认体检合格,没有任何问题,那她也不会答应乔多禄 就直接去洗漱,毕竟有些时候伤风感冒什么的是很忌讳洗澡的,说不一定就会加重病情。 “那大夫,你看看要不要给他开个调理的方子,看怎么补一补才好。”过来关心女婿的吴氏听到说女婿身体健康没有丝毫毛病,心里安慰了片刻,却又马上提了起来。 不为别的,乔多禄那可是打小的病根子,虽说这两年看着确实是没啥毛病,但有些病它就不是那么浅显的,就怕是还藏在身体里,一时半会儿显不出来查不出来,但一旦发作起来那就要命了,所以平时就得要好好调理,不能给病根显露出来的机会。 尤其还是在刚进行了这么一场考试之后,哪怕只是模拟考,不是正经乡试,可是这不管是时间配置还是各方面那都是比照着来的,总之就是一样的累人费人。 吴氏心里这种想法也是大部分人会有的,张爱英虽然并不赞同,也没当场拒绝给人下脸子,反正也是好心,至于真开了药到底吃不吃那不还是在他们自己?没必要这么给人拆台。 没想到却是大夫听了这话直接摇头:“若是一般情况,这样倒也没什么。不过对身体健康的人,还是尽量别用此法。毕竟,是药三分毒,所谓的调理也得是对症下药,既要对症,那便是说身体的的确确是有了一些病症才行的。” 大夫耐心解释,“打比方,一个人若是体虚,我们开方下去,就像用药是 把这部分填起来。如此调理方才有用,但都不能长期服用,得按时检查看有无变化增减药材改变药方。没有一成不变的调理方子。而一个正常人,哪里都不缺,用药下去调理,反倒是增加了累赘,打破身体内的平衡,如此本是没病的一个人也要真病了。” 吴氏以前还真没想到这些,主要大户人家都是这样讲究的,有病治病,没病调理。但她现在也不再是以往的固执性子,大夫都说得这么详细了,那不是一听就懂嘛,也不觉得自己被打脸了什么的,不过想了片刻便果断点点头:“大夫这话说的极是,倒是我不懂装懂了。还得多谢您提醒了。以后这观念也得改改。” “这倒是没什么,老夫说几句实话,太太不介意我这般指手画脚便好。” “这哪里能说是指手画脚,今日我还得多谢大夫指点了。对了大夫,我家也有个孩子,还请大夫也上门去看看。” 其实姜家也请了大夫,姜庭安一到家便先让大夫把完脉才去洗漱的。也是因为知道自家儿子的情况,她才能放心过来关心女婿。结果乔多禄回来就先洗漱,他还洗漱了挺长一会儿,浑身都弄得清清爽爽了,才出来让大夫把脉。 这不,吴氏多等了一会儿,但她也不着急,又听了老大夫这番话,顿时有种醍醐灌顶之感,便想着也让老大夫过去看看。 老大夫皱皱眉头,张爱英想到吴氏请 的那个知名大夫,也觉得她这样是得罪人,还让人家老大夫也跟着得罪人,实在是不妥。 于是赶紧开口:“亲家当真是被大夫折服了,都忘了安哥儿已经诊察过了。既然大夫说了只是有些体虚,待会儿我们也过去看看,便莫要再劳烦大夫了。今儿何老大夫也已经是耽误了半天时间了。” “何老大夫您别介意,我这亲家就是这样,人真诚。” “是是是,瞧我这糊涂的。”吴氏也回过神来,知道自己刚刚冲动之下真就是做了蠢事。 哪怕她并没有不信任家里先前请的那位名医的想法,可这举动做出了就是明摆着的事实,更是陷眼前的何老大夫于不义,她心里更加愧疚,脸上也有些发烫,“多亏亲家提醒了我,不然倒还真是给老大夫添麻烦了。” 然后又问:“那如禄哥儿这样的,不能用药调理,就不用补身体了吗?要怎么保持这种平衡呢?或者说要怎么才能让身体更加强壮结实?” 第546章 秘诀 “这件事不难。我方才也问了这位乔小郎,其实他这样就不错,膳食均衡,保证充分的睡眠,一日三餐作息规律,平时再练些拳脚强身健体,劳逸集合,这身体比常人都要强健许多。” 何老大夫这话不是奉承,反倒是他自己说这话都忍不住感慨。 作为医者,他见过形形色色来看病的人,也不是没有比乔多禄更健壮的,外形看起来也强壮,但要说起筋脉之强劲,内外平衡,还得是这位乔小郎。 若不是再三把脉,他都不敢相信这是刚从青山书院模拟乡试考场中才出来的,说是壮得跟头牛似的那肯定是夸张了,但也确实比很多没经历过这种疲惫的人都要强很多。 也是因为这种惊讶,方才他细细问了乔多禄平时的生活日常等,得出结论,人家的健康那是该得的,就这种健康规律的生活,普通人都坚持不下来。 吴氏还有些疑惑:“就这样吗?既然是药三分毒,那不是得该吃好的补补?” “道理是这样,老话说,药补不如食补,便是那些身体虚的要调理的,其实都最好是用食补而不是开方。不过那也是要补身体,如乔小郎这样的,只要能坚持之前的生活,想来保持身体健康是完全没有问题的,不需要格外补身体。这位太太,如果您问其中有什么秘诀,这老夫也着实说不出什么,您还不如直接问你家女婿。” 要他说,这位乔小郎也是 个狠人呐!就那种极其自律的生活,又有多少人能坚持?这都不只是一日两日一月两月,这必然是长年累月的坚持才能做到的啊! 吴氏恍恍惚惚,目光看向洗漱之后容光焕发的乔多禄,心下对大夫所说也不得不信了。 见他们说完了,张爱英再次对大夫道谢:“多谢您过来一趟,今天实在是麻烦您了。” 又吩咐人去给大夫拿礼物来,想到人家大夫刚刚那般作为,实在是个有医德有原则的大夫——就算是她上辈子大多数人都懂点医疗卫生常识了,也从来不少见医生为了赚钱多开药的。如今这个世界就更别说了,那些个有名气的大夫更是捏准了有钱人怕死怕生病的命脉,各种调养方子那真的是张口就来。 如此一想,她更真心觉得这样的大夫哪怕名声没那么大,却也绝对是值得结交的。只要这位何老大夫能一直这般坚持原则,日后与人家医馆长期合作也是不错的选择。毕竟,就算是有系统,但那本来就不能对外说,她最多也只能利用系统给自家人检查治疗,但乔家现在上上下下可不少人,自然还是得有常用的医馆和大夫合作才行。 若真能如此,她这也算是结交了好些姓何的靠谱人了。 有了这样的想法,她又吩咐人套了马车把何老大夫送回去。何老大夫再三推辞,但他哪里是张爱英这样已经活过一辈子的对手,你来我往一番,张 爱英还是硬把谢礼送到了他手上。 她的态度明显,下人也不敢怠慢,恭恭敬敬把何老大夫送回医馆。 何家医馆其实名声并不大,也是因为张爱英本来就有系统,什么医馆大夫都没有她对乔多禄的身体状况更了解,正如前头所说,她请大夫本来就只是走个过场,所以并不一定要请多有名气医术多么高明的大夫。 之所以会请到这位何老大夫也是凑巧,有次他们从庄子上回来,遇到这位何老大夫在城外给人扎针急救。当时张爱英就记住了这位大夫,不过那时候他们也在赶路,只听到说那人已经被急救回来了,天色又晚了急着进城,所以张爱英也没多关注。 还是这次去请大夫,发现那些有名的医馆基本都已经被别人抢先了,在某家名气颇大的医馆内正好看到这位何老大夫被人痛骂,其实人家看到有人就拉到一边说去了,奈何张爱英耳力太好。她只不过在那儿听了一会儿,便知道了前因后果。似乎是这位何老大夫早些年给人看病不要钱扰乱市场,被别的医馆联合抵制,一度连药材都买不到,只能去找自己的师兄救急,师兄碍于同门情谊给他救急一阵,也顶不住了师兄弟俩也早就闹翻。何老大夫又说那已经是从前的事了,他早已经不干那种得罪同行的事了。他这趟来是想找徒弟。原来是医馆利润太低,徒弟受不了,跑到这边医馆来 了。说到最后,那徒弟也走了出来,倒也没太欺师灭祖,只说自己也要养家糊口云云。最后何老大夫是郁郁出门的。 张爱英立刻便跟上了人,主动请人来家里坐诊。 一开始何老大夫还不愿意呢,毕竟这要耽误一上午,何家医馆现在就他一个坐馆大夫,他若出来,那医馆就只能关门。 最后还是张爱英抓住了他的命门,知道何家医馆现在缺钱缺药材,她砸重金把人请来了。 咳咳,说是重金,比起那些个名气很大的医馆大夫,这点钱都算是便宜了。 何老大夫回到医馆,开门进去就见到自己的小孙女,因着医馆不赚钱,早年他唯一的儿子出门跟商队跑商赚钱,遇到山匪人没了,消息传回来儿媳妇也怨他明明有一手医术能多挣钱却非要讲究什么医者仁心把家里过得紧巴巴的,甚至咒骂是他逼死了儿子,一气之下便丢下孙女带着嗷嗷待哺的小孙子回了娘家。之后人改嫁了,他甚至都不知道改嫁到了哪里,唯一的小孙子也没了,只与小孙女相依为命。跟在身边的徒弟,也都在学成后因为受不了穷陆陆续续离开了他这边转投别家医馆去了。 所以现在偌大个何家医馆,也就只有他们爷孙。 “爷爷!”何菁菁看到他回来也很高兴,看到后头搬东西下车的人又带上几分拘谨。 “这是我家孙女,之前见过的。”何老大夫干巴巴介绍两句。 车夫本 来就是听命送人回来顺带把东西都搬下车,当下也都客客气气,喊了一声“何小娘子”便规矩做事,把东西放下又出去,快速跑了两趟才把马车里的东西都搬完。 何老大夫都惊了:“怎么有这么多?我不能收!” “这都是太太吩咐的,多的这些是亲家太太给的,何老大夫您就收下吧,别难为小人。再说,太太也说了,日后家里那么多人,头疼脑热的少不了请何老大夫上心的,现在大夫您这么客气,以后我家太太都不好意思再请你了。” 何老大夫还想说什么,听了这话的何菁菁赶紧把人拉住。 “爷爷,这位伯伯说的是,你就别为难人了。” 她把爷爷拉进屋子里坐下,看着车夫把东西放好,又亲自给人倒了茶水。 人走的时候还亲自送人出去。 车夫回去后张爱英找人去问话,了解到这些不由失笑:“那这位何小娘子倒是个妙人,也不知道有没有跟何老大夫学过医术,若是学过,以后我们才是真的有福了。” 第547章 不谋而合 就是现代许多女性生病了都更乐意找女医生,尤其是牵涉到妇科方面的,偏偏女孩子这方面的问题还最多,古代就更是了。张爱英自己倒觉得没什么,虽然有一些男医生是挺没有医德的,甚至会私底下品评女病人,但那都是他们自己无耻无德,张爱英可不认为那是她们女病人的问题,她们去看病坦坦荡荡。但有选择的时候的,当然还是找温柔体贴的女医生更好。如今这个世界就更明显了,不说她,家里还有那么多姑娘家,如果有女大夫来诊治,她们定然会更放得开。 “啊…这小人倒是没问。”车夫有些紧张,抓耳挠腮想了一会儿,“不过我看那小娘子在院中晒药材都挺熟练的,想来对医药方面也应该是有所了解的。” 张爱英摆手:“无妨,日后走动多了,这些情况都会知道的。不急于一时。” 她家现在也没有急着要治病的女人呀。 另一边,何家医馆内,何老大夫也正对孙女说起自己在乔家的见闻,又说自己的打算:“我看这乔家现在不显,日后却定然是能往上走的,这一家子,都不是平凡之辈哪!我们能与之结交,算是走了大运,日后还得保持往来才行。” 其实在这之前,他对乔家也没有什么了解,不,应该说,除了那些在市面街头比较有名气的大家族,他一个只管治病救人的医者是都根本不关心不了解的。如乔家这 样才入府城几年的,就更不在他的了解范围内了。 不过如今这么一接触,他对乔家的态度极好。 何菁菁很有些惊讶,爷爷治病救人医者仁心之外,也是很有几分清高与坚持的,以往不是没有那些富户捧着钱上门要请他去家里坐诊,都被爷爷拒绝了,因为他觉得自己更应该给更多人治疗,而不是为了几个钱去浪费自己的时间捧那些富户的臭脚。 这次这位乔家太太过来便是请爷爷到家里坐诊,完了还送这么多东西过来,她还以为爷爷心里肯定很生气,甚至在她看来都难免觉得这家人有点暴发户作派,强硬豪横,清高如爷爷肯定更会觉得自己被钱砸了,会不高兴的。 没想到竟然从爷爷口中听到这样夸赞的话,一时没有控制住脸上的讶异。 何老大夫看一眼便明白孙女想的什么,他笑笑:“爷爷以前是清高,但那时候也确实是有不少人来医馆等着看病。可如今你看看,便是贫户也没几个过来了,我便是闭馆半日又有什么影响?这半日可有什么人上门求医?” 说到这里到底还是有几分苦涩,“这位张东家虽然送礼看起来豪横,实则为人真诚坦率,虽是女子却不忸怩,是可结交之辈。她家郎君也被教的极好,虽是读书人,却无半分读书人的清高迂腐,允文允武,日后必成大才。听说下一次乡试便要下场,我看多半能高中。” 何菁菁点 头微笑,心想,爷爷以前也不是这种“势利”的人啊!她想,一定是还有别的什么原因。 然后,她就听到爷爷说道:“菁菁啊,以后你便跟爷爷行医吧。” “嗯。”何菁菁点点头,然后猛地抬头,两眼急切,“爷爷,你是愿意教我医术了吗?” 看着孙女亮晶晶的双眼,何老大夫心头酸涩,后悔与欣慰同时掺杂,滋味复杂难明,但他点头却很坚定:“是,爷爷决定授你医术,日后你便跟在爷爷身边学医行医。” “太好了!”何菁菁欢呼一声,“那以后爷爷出诊了,我还能在医馆坐诊,我们何家医馆绝对不会关门倒闭的!” 何老大夫笑:“好,都好。” 看到爷爷并没反对甚至还笑,何菁菁心里松口气。 这一刻,她都忍不住感谢跑了的那些师伯师叔了,想也知道,若不是他们都走了,医馆只有爷爷一人忙不开,加上爷爷可能也是怕何家医馆断了传承,不然哪里可能有现在让她学医的机会啊! 虽然但是,她还是没能忍住:“爷爷,是不是小师叔走了,你怕何家医馆断了传承才肯让我学医的?” “不是。”何老大夫摇头,想想,又点点头,“这倒也算是一层考量,但最重要的是,爷爷希望你有本事,是你自己有安身立命的本事。” “刚刚爷爷跟你说过了乔家的事儿,那位张东家虽是乔家太太,但实为寡母,一介女子之身能建起晚 桂坊,还有她的儿媳,年纪轻轻便建起酒坊,那张记果酒便是她家的。而且,爷爷今日去这一趟,还听闻在乡间也有女子行医的,乡间采药女亦能靠采药行医的本事活人活己……爷爷方明白,或许之前爷爷都想左了。” 他只想着女子行医不易,不管有再好的医术,仅是一个女子之身便会遭来无数非议。且如此需要抛头露面之活计,又有多少人家能容忍自家媳妇做的?这几年来,他看着孙女几次提出想要跟他学医都心生担忧,只觉得她现在便性子执拗,若真学了医术,以后坚持行医还能找到什么好婆家?他生怕自己毁了孙女的一辈子。 在何老大夫的计划中,日后医馆自有徒弟继承,至于小孙女,只管安安心心嫁出去过自己的小日子,哪怕是自己没了,徒弟继承医馆,都不是忘恩负义之徒,也会成为孙女的依靠。 但他没想到的是,徒弟或许一个个都不是忘恩负义之辈,但却是一个个都要吃饭过日子的,何家医馆早已入不敷出,他还活着,徒弟们便已经纷纷转头别家医馆求活。如此,孙女儿的未来又要托付何处呢? 乔家一行给他开启了一扇新的大门。他忽然意识到,何必要去靠别人?如果孙女自己有本事能挣钱,婆家的意见还重要吗?甚至可以说,她能养活自己的话,靠着医馆自立女户,甚至不用嫁出去看婆家脸色。 当然, 这么想是有些太激进了,但这确实是一条路子。也是目前看来最好的路子。 “菁菁啊,以后你跟着爷爷,有机会去乔家见了那两位太太娘子,也要跟她们好好学习。”就学那种自立自强,即便是女子,也还是要自己立起来才能行啊! 何老大夫心中也难得有了谋算,不管如何,日后要跟乔家打好关系,不为自己也要为孙女。能跟这样的人家交好,便是以后他驾鹤西去,留下孙女一个人也不是全无依靠。 为此,他又特意去找了一下这些年积累的妇人病症,打算多加研究,日后都传授给孙女,对那乔家一家子的女眷必然都用的上,也好加强联系。 在这一刻,何老大夫与张爱英完全是不谋而合地想到了一处,而这带给未来乔家的自然都是无尽的好处。 当然,那些都是后话了。眼下张爱英还有别的事要忙。 第548章 嘱咐 一双小儿女要正式同房了,两家都为此激动准备,新房在张爱英的亲自动手布置下已经搞得十分完美了,她还不是照着自己的审美来的,这么多年她跟琬姐儿相处也是有了解的,都是照着姜琬的喜好来布置的,至于说乔多禄的喜好,哼,他一个男子要什么喜好?本来也不是多讲究的人,只要温馨舒适就行了。 但这事也不是马上就成的,乔多禄身体虽健康,但这不是刚从考场上下来,还是要休息两天。况且之前选定的吉日也是在六天后,所以就连姜琬都得休息几天。 张爱英强行给姜琬放了假,让一双小儿女好好去游玩府城放松一下,也是再培养培养感情,如此她自己可不就忙了起来。 六天一过,两边聚在一起又办了些仪式,这一晚新人小儿女正式同房。 说到这个张爱英本来还有些考虑要不要提安全套的,这东西她可是在之前就在商城买了不少,就是为这双小儿女准备的。连续怀孕这种事实在是伤身体,说句实话就是安全套都不能十分保险的情况下,在如今这个古代封建世界想要避孕除非完全禁欲。但情到浓时,男女之间除了心理上也是要注重生理上的满足的,那避孕套就是非常必要的准备了。担心关闭之后无法再次重启商城,张爱英为此甚至还囤了不少货。 但最终她没有提出来。毕竟小儿女才初尝禁果,她没必要立刻就 拿出去,哪怕是好意,可这种事一来是难为情,二来显得好像她这个婆婆不想让他们生孩子似的。 她也想过,便是真的怀上了,现在两个人的身体其实都还算不错,特别是姜琬,这几年来她也是早晚锻炼,吃喝什么的也是营养均衡,如此坚持下来,身体各方面素质都很不错。之前忙酒坊的事情有些劳累也在这几日休养回来,所以孕育生命的话,应该算是比较安全的了。 而且,这个时候便是怀上也有时间,家里各方面事业虽然刚起步,可都已经搭好了架子,日后只需要高屋建瓴,姜琬也不用再跟之前那么忙碌,倒也能安心养胎。 综合以上考量,张爱英才把那些安全套又全数放了回去。 第二日一大早,虽然早便说过可以不必那么早起,但小夫妻俩还是跟以前一样早起锻炼,然后收拾洗漱跟张爱英一起用饭。 姜琬一张俏脸红扑扑,双手奉上给婆婆敬茶:“娘,您喝茶。” “好好好,这碗媳妇茶算是了却了娘心中许多缺憾。”张爱英接过茶,喝了一口便赶紧把姜琬拉起来,“我们娘俩就别这么客气了。琬姐儿啊,这些年在家委屈你了,跟着娘你受苦了。好在如今我们都算是苦尽甘来了,娘只盼着你们以后能平顺安康,和和乐乐的过一辈子。” 说完便把早已准备好的大红封连带着一盘子精美绝伦的黄金首饰都递到姜琬手里,“拿 着,当初家里光景不好,娘也没有本事,该给的礼数都忘了,如今娘也都给你补上。这是你该得的,不许跟娘客气。” 几乎是强塞到姜琬手里。 然后她就又叫了乔多禄过来嘱咐:“禄哥儿,你与琬姐儿既成夫妻,便是你们的缘分,也是你自己应下的,日后,对你的妻子,你当爱重她尊敬她呵护她,不能让她伤心难过,更不能辜负于她。你听明白了吗?” “若你敢做出任何对不起琬姐儿的事,我都当没有你这个儿子。” 乔多禄直接扑通一声跪下:“娘,你放心,我既与琬姐成婚,自然当尽到丈夫的责任,此生定不会惹她伤心难过。” “什么一辈子的承诺我不信,但我就在家中,我会看着你的。” “孩儿知道。” 这一幕若是叫旁人看了,只怕会以为姜琬才是张爱英的亲女儿,至于乔多禄,就是那个招赘上门的女婿。 不对,一些讲究点的人家,不管实际内情如何,在这种关头都总是要做点面子情分的,都不至于对上门女婿说这样不中听的话。 但是这一切对张爱英来说也不是做面子给姜琬看的,她看着乔多禄跪了好一会儿。 “罢了,起来吧。” 她觉得自己是有些严肃了,摇摇头:“我是习惯了先把丑话说在前头,不过这些话之前就说过了,现在反复说也不好听。我就不扫兴了,总之,你们好好把日子过好就好。夫妻之间重在互 相尊重互相坦诚,你们俩也算是微末相识,一路走来虽没有大的困难,但也都是互相扶持才有了今天,我只盼着,以后无论遇到什么困难,你们想想这些,能够互相说开了,好好沟通,别有任何欺瞒,只要你们好,这个家就能好。” 毕竟乔家现在说白了,也就他们三人,如果小两口分开了,那这个家还真就好不了。 当然,在张爱英看来,如果有一天真的因为感情淡了,或者三观不和谈不到一起或者职业发展等等各种冲突实在是没法在一起过了,和平分手好聚好散,那张爱英还是觉得没什么的。 21世纪可以离婚,在这个世界也可以和离。 不过重要的就是要好好沟通,最怕的就是那种习以为是为你好的隐瞒,本来说开了就根本没什么的,结果你瞒我我瞒你的弄成大误会,然后各种误会累积最后两人互相伤害最终变成悲剧,那也太过遗憾了。嗯,哪怕强行大团圆,有这样的狗血误会横叉在其中,也终究是让人心里膈应。 张爱英可不想让好好的小两口最后走向那种发展,甜蜜和美小甜文不比那种狗血虐恋清爽动人啊?说真的就那些个喜欢看虐文的,不是有点那什么受虐倾向,也是思想有点变态,不过就是虐的不是他们自己,所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通过旁观别人的狗血互虐来获得扭曲的爽感。真要换成这些人自己去做虐文主 角,被人虐得死去活来,你看他们自己乐意不? 反正张爱英是不看虐文,是现实日子过太好了没有点波澜找不到刺激,非得去找那种狗血虐恋来刺激精神吗?她不理解也不打算理解。何况如今小两口还是她身边活生生的人,更不可能让他们走那种虐文套路了。哎哟,真是不能想,光是想象一下那个场景都觉得心痛。 又不是没长嘴,真要遇到事儿该说就说该问就问,哪怕大吵一架都比啥都憋在心里强,那话怎么说的,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毁灭。还有那种啥也不说就希望对方能明白自己的,大白日的做什么美梦呢?就算是再爱你的人,那也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啊!你想什么啥都不说出来还指望别人都能直接意会。而且该说不说,会有这种念头的人本身心思就敏感多变,更加难以揣摩。要张爱英说,就这种人,真是活该被虐,就别想有什么美好的爱情。 幸好她家琬姐儿和便宜儿子都不是这种人,沉稳是一方面,但遇到事能开口就开口,不是那种逞强又自以为是的。 嗯,这就省了许多事儿了。 第549章 拳拳爱女之心 脑子里想着这些,张爱英又对姜琬道:“日后你要是有什么对他不满的,你们好好说,要那样都解决不了,遇到事儿也别瞒我,我是希望你们好希望家里好,但不是表面那种好,我希望的是真真实实的好,一家人就该敞开心扉,遇事儿一起上,有福一道享。总之就是这样了。” “我今了太多废话了,有的没的这一感性上来就没完没了。算了,我也不继续啰嗦了。反正这日子是人过出来的,你们如今也做了真正的夫妻,以后到底要怎么过日子,还得看你们自己。娘就祝你们都开心,大家都过好日子!” 说着张爱英把两人的手拉来放到一起,“好了,我这没事儿了,你们都回去吧。” 小夫妻俩这刚真正熟悉彼此,住到一间房也不是说做了真夫妻就完了,还有很多东西都需要适应和彼此包容磨合的。张爱英布置的新房再好,真要过日子还是人家小两口的事儿,各种安排摆设就少不了人家再重新整理收拾。 再说小儿女刚刚成就好事,那肯定需要二人空间,张爱英这个婆婆就别总是把人叫到跟前来说话,那是霸占人家彼此的腻歪时间,恶婆婆才做这种事儿呢!好像见不得儿子儿媳感情好似的,她张爱英可不这样。 又过了两天,小夫妻两个又去姜家回门,对张爱英来说,这其实才算是真正的完成了之前的成婚流程。 比起曾 经过了许久他们才去姜家祖宅的那一趟“回门”,这次只给姜伯年夫妻俩的回门更加郑重,回门礼除了张爱英准备的,还有小夫妻各自添加的,不说今非昔比,这份礼物比从前贵重了许多,便是其中的心意也与从前是完全不一样的。 相比较吴氏早就知道,姜伯年还是这次测算吉日张爱英又来跟他们商量仪式,他才知道女儿女婿这么多年竟然都是分房睡的。老实说,刚听到这个消息他是有些生气的,毕竟,这么多年他虽然没有说什么,可也听到外头那些闲言碎语,可都是他家姑娘一直在承受压力,没想到真相竟然是这样的。哪怕再喜欢乔多禄这个女婿,当时都难免有些生气。 但看张爱英那积极筹办的态度,也听了吴氏说的那些考量,想想也对。说到底,当初是他这个做父亲的无能,才让琬姐儿受了那样的委屈,去给病秧子冲喜啊,那时候谁能知道乔家会有如今的改变?不管谁家女孩儿嫁过去,哪都是跳火坑,这但凡是有选择,又怎么会让女孩儿真去?再者,他们这样的人家,又不是什么无知村人,哪里会将那么小的女孩儿就给急吼吼嫁出去的?又不是自家养不起了,懂点生养之道为女儿好的父母都不会让女儿过早出嫁过早孕育子嗣。 思及此处,姜伯年对这个从小其实没怎么相处过的女儿也多了几分愧疚。 于是到了小儿 女回门的时候,姜伯年和吴氏对小夫妻俩也都特别和蔼可亲,本来按照常理,作为岳父母,他们得在女婿面前好好规训女儿,教导那些为人妇的道理,但两人都默契的什么严厉的话都没对女儿说,只一个劲儿教他们好好过日子,两人也确实是都十分高兴。 只不过姜伯年还是把乔多禄叫过去书房又谈了一回心。大概便是教他日后也要好生待自家女儿,话中多有警告,语气更是少有的严肃严厉。 若真是初次来回门拜见岳父的毛脚女婿,纵然是沉稳淡定如乔多禄也多少会被这样的阵仗威慑到。不过嘛,现在两家都已经这么熟了,尤其是岳父,他甚至可以说,哪怕是亲父女,妻子在岳父面前的时间恐怕都没有他在岳父面前的多,而他更是了解岳父的性子。 之前姜伯年可能还真有些古板严肃,但这么几年下来,人都是会变的,姜伯年看似仍旧还是不怎么理俗务,到了府城家中一应事务都交给妻子吴氏,自己仍旧跟从前一样,研究学问与友人往来——这一切看似没变化,但实际上,姜伯年也早就不再是从前那古板迂腐的性子了。从前他与友人往来只是单纯的研究和探讨科举学问,除此之外的事情他都不关心,而且也从来不会跟妻子说这些事情。但现在,讨论学问文章自然还是不变,但他也会听别人说外头的各种消息,别小看文化人 这个圈子,任何圈子都是有自己的独特文化和信息的,哪怕单独听起来好像没用的信息,与别的信息相互整合一下,也能从中提取出有用的信息。也是因此,现在姜伯年与吴氏两夫妻关系也比以前更亲近了许多。 扯远了,总之,乔多禄对岳丈没什么害怕的情绪,但他也知道丈人这一番态度的缘由,全是拳拳爱女之心哪! 故而,乔多禄也郑重严肃回应了,对眼前疼爱女儿的岳父郑重许诺,自己一定会好好对待妻子,一定会珍重琬姐。 从姜家回来,小两口又带了不少东西。 张爱英笑乔多禄:“你真是个胆子大的,拐了你老丈人的掌上明珠,现在还敢去拿这些东西回来。这可真是连吃带拿的,你也好意思啊!” “哎呀,做人嘛,当然是脸皮厚点才行了。”乔多禄心情好,也玩笑回应。 听得姜琬也在旁边吃吃发笑:“娘,都是一家人。” “好好好,你们俩是一伙的。” 家里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接下来的日子里,乔多禄也算是难得的给自己放了个假,每日虽也仍然会留下一定时间读书学习,毕竟学问这种事或许还能靠先天的超强记忆放放也不会落下,但是书写练字这种就全都是真功夫,若不勤加练习,但凡有所疏漏,那就会直接显露出来的。但这个时间也大大缩短了,每日都有与姜琬一道出门,或是出城去庄子上,或是去酒坊, 或是去脂粉作坊,或是去晚桂坊铺子…… 姜琬带着乔多禄把家里的所有产业都熟悉了解了个遍。所以,曾经那些村里人所挑拨的情况根本不可能出现。乔多禄虽然是大部分时间都在书院读书,但是他并不真的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尤其家里的产业,他看似不插手不负责,可实际全都是有所了解的,要让他说他也能说出个一二三来。而且他跟着去也不全是旁观了解,常有查缺补漏之举。 而在这个过程中,乔多禄也不仅仅是了解了家中产业各项情况,更是看到了市井百态民生现状。这对他无疑又是一种极大的帮助——科举考试,看似都是写文章,好像只要文章学问过得去就行。但文章也总是要结合现实的,不能落在实处的文章,写得再是如何花团锦簇也只不过是纸上谈兵。唯有真的能体察民情,方能融会贯通写出能用的策论,如此才有机会步步向上。 第550章 黏黏糊糊 时光便在这样的忙碌中匆匆流逝,一个月的假期看似比较长,可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很快,便到了乔多禄重回书院的日子。 姜庭安亦是在这一天回书院,他从书院模拟考场中出来虽然没有倒下,但回来后请大夫诊察,他还是有些体虚,不用治病但是也开了调理的方子。 吴氏在乔家听了何老大夫那一番话回去后,越想越是那个道理,是药三分毒,有事没事儿别总想着吃药。她遂没有急着煎药给姜庭安调理补身体,而是开始盯着他日常饮食与作息,在他每每因为读书而废寝忘食之际叫人提醒他出来活动,劳逸结合。 如此再慢慢上强度,让他要锻炼身体,不可再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其实姜庭安也不是那么逃避体育锻炼,怕吃苦怕累也只能算是一小方面,他主要还是太沉迷于读书。总觉得只要把身体活动舒展开了就行,不想把多余的时间浪费在这些上头,只想着有这功夫不如多背两本书多写两篇文章。 如今在吴氏的耳提面命下,渐渐也明白过来自己这样不行,期间又有姐夫亲自过来指点,教导他如何劳逸结合提升效率。譬如,锻炼身体也并不是就不能做别的事,手脚尽全力锻炼,但脑子和思想是完全可以放飞的。学习累了的情况下,间或出来打打拳练练手脚,清空脑子放松身体,反而能提升学习的效率。而早晚锻炼就更方 便了,可以一边锻炼一边背书增强记忆,完全可以一心二用,如此还能练脑子,让脑子更加灵活。 本来锻炼强度慢慢上来,姜庭安是有些吃不了这个苦了,被乔多禄这么一说,又被他带了几天,倒也渐渐步入正轨,也算是有了自己的一套经验慢慢也养成了习惯。只要能坚持下来,日后不说跟乔多禄一样,体虚什么的自然也不用再多担心。 临走之前,吴氏还请之前的大夫上门把脉,虽然还是有些虚,但比起之前已经好多了。 那大夫还以为是自己给的调理方子起效了,颇为得意,那意思还想再开调理方子卖点药,被吴氏及时打断,只说药补不如食补,加上姜庭安要去书院,到时候煎药什么的不太方便,就没有请大夫开药。但是,吴氏还是又买了一些常备药材,反正家里上上下下那么多人总有用得上的时候,如此也算是全了与这家医馆这位大夫的情分。 至于之后,吴氏觉得一般的小毛病什么的,当然直接找那位何老大夫了。 这次回书院也是两人同行,两家马车也是一道的,看小儿女感情很好,有些黏糊不舍,张爱英就没出头,而是让姜琬去送。 如此就是吴氏与姜琬这对母女将乔多禄和姜庭安两人送回书院,一路携带了不少东西。 到了书院门口,马车停下,母女俩是女眷不好搬东西进书院,只让车夫与胡琏帮忙,她们则是各自 叮嘱。 姜琬和乔多禄这一个月来极尽甜蜜,有时候只是一个眼神都会脸红心跳却相顾无言最后互相默契一笑。但今日乃是分别,此时此刻说两人是新婚燕尔情正浓时那是一点不错,这时候分开,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不舍。 “好了好了,没什么的,进了书院还是要好好读书。”最后还是姜琬先开口了,“我在家里等你。” 乔多禄握住了姜琬的手:“琬姐。” 到底是年轻男子,血气方刚的年纪,刚通人事,又是跟自己心中所爱之人,哪里会有不馋的?那种能够全然冷静控制的,不能说是不是就不爱,但到底是少了几分活人气儿的。如乔多禄这样,却更叫人心里熨帖。 “好了,别婆婆妈妈的。我家禄哥儿可是家里的顶梁柱,还是正事要紧。”看他这样,姜琬反倒是爽快起来,把手抽出来,打起精神,“别这么黏黏糊糊的,叫娘看了笑话。再说你去好好读书,以后考功名,我在家也不是干巴巴等着,我也能有事情做。我们都好好的,你这样才是叫我在家也不消停。” 乔多禄一下子就笑了出来。 “笑什么啊?” “就是觉得琬姐现在说话真是越来越有气势了。”乔多禄笑,“不过看着琬姐这样,我也放心了。” 姜琬也意识到自己刚刚是有点凶了,不好意思又不想被他看出来便继续嘴硬:“还用你说,我可不比你差。行了,赶紧的回 去吧。别弄得到时候别人都往这边看。” 她可不想成为婆婆嘴里说的那什么西洋景儿,让人当稀奇看了。 姜琬推着乔多禄:“快进去吧。我又不能进书院,就在这里,等你进去了我就走。” 另一边,吴氏也已经叮嘱完了姜庭安,也催着人进去,正扭头关注这边呢。看到姜琬也催人进去,不由笑了一下。 对上女儿看过来的表情,她立刻转过头去,嗯,女儿女婿感情好是好事,但她这个岳母在一旁盯着看就不像话了,尤其是被发现了的话,咳咳,那可不太好说啊! 不过,等把人都送走之后,她还是没忍住:“你们这都成亲多久了,现在还做了真夫妻,他怎么还叫你琬姐啊?” “娘~”姜琬无语,这还有偷听了来自曝的? 吴氏难得看她这副羞怯女儿家模样,只觉越发高兴,这说明小两口感情是真的好啊!不然哪里会这样?那定然是根本都不会有任何在意的。 但看她脸红的都有些恼了,才摇头:“好好好,我不问了。毕竟那也算是你们小两口的爱称了。禄哥儿也是个好孩子,不说什么大话承诺,但却还是个疼人的,还知道叫你也要注意休息劳逸结合。” 姜琬脸彻底红了,忍着羞恼轻声质问:“娘!你还说,你怎么还说啊?” 那都是禄哥儿最后进去时才说的,她娘还真的都偷听到了。 “好好好,我不说,我不说了。”吴氏摇摇头 ,高兴过了,才又正了脸色,“不过娘也是真高兴,你们感情是真的好。娘之前还担心,多少如乔家一样先品鉴后富贵的,不是移了性情,对糟糠妻也多是感激。这感激对然也很好,可又哪里比得上那真正的男女之间的情意呢?” 姜琬也不脸红了,她拍拍脸散去热意:“我都知道。娘你放心吧,禄哥儿不是那样的人。再说,我也会努力,不会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男人身上。” “是啊,还有你婆婆呢,你婆婆也是个好的。”吴氏接话,又感慨,“你说这人呐,有时候怎么变还真说不准。我现在想起第一次见到你婆婆那样,那可真是想不到会有今天,那时候我是真嫌弃哪,一想到要跟这样的人做亲家,我就浑身都不舒服。谁能想到还会有今天?你看看,不说祖上的门第与荣光,咱们两家说真的,现在乔家可是强太多了。” “娘,所以说啊,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吴氏不明所以:“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还没听过这样的话。 姜琬也是从婆婆那里听到的,刚才也就顺嘴说出来了。 这时候直接解释:“风水轮流转哪!莫欺少年穷!” 第551章 性教育 “这话倒是新鲜,有意思。”吴氏点头,“要是在别处这话我还真不能苟同,没有门第家世,农家子想出头,那何止是千难万难?也正是因此啊,现在看你婆家这样,这话却是正正应景。倒是你婆婆能说出来的话。” “虽然直白,但也贴切,不算过分。在他们身上啊,便是狂妄一些也是该的。” 姜琬本来还想问她娘怎么就知道是她婆婆说的了,听了这后头一句,也不由笑了。的确,这很明显了。 母女俩一路回家,吴氏又问起姜琬两口子这段时日的相处,言语之中难免还提到一些床笫之事。 姜琬很是不好意思,但吴氏却并非出于八卦打听,而是认真道:“你莫要在这时候害羞,我跟你是说正经的。” “房中事床笫欢不仅是男欢女爱,更是关乎传宗接代的大事。你婆婆对你虽好,但我想,以她的性子,怕是也不好跟你说这些吧?还是得娘跟你说。” 其实要说这些事,吴氏也是有些紧张的,但可能是有一个人更紧张更害羞,她反倒是能放松下来,毕竟,正如她自己所说,这也是正经严肃的事情。 虽然,有些她想传授给女儿的经验,确实是有点那些啥,也算夹带私活。 譬如,“这种事情男人比女人更馋,当然,男人馋你身子,愿意缠着你是好事,总比出去缠外头的女人强。但是呢,也不能让他总是缠着你,这种事儿多了不说腻 味,那也容易伤身体。不只是男人伤身体,女人也不会好受的,你也不能由着男人乱来,得爱惜自己。作为女人,娘也是过来人,这事儿说实话女人是很难从中感到快乐的,不过呢,有时候,你也得配合男人,不能扫他的兴,在这方面,你还得放得开,但又不能太放得开,得掌握好那个度……” 姜琬好不容易拍掉的热气,随着吴氏越说越多又冒了出来,一张脸红扑扑的烫的仿佛都能煎鸡蛋了。 她用手捂着脸,不然真怕自己忍不住把头埋下去不想抬起来。 这也实在是太难为情了。 吴氏见她这样,伸手点点她的额头:“我给你说这些,你有没有好好听着啊?都在想什么呢?看你这脸红的,这有什么害羞的,这都是正经的事。你别给我光顾着害羞去东想西想了。” “娘,我知道。”姜琬开口,声若蚊蝇,“可是这也、也太难为情了。” “男女之事阴阳人伦此乃人间正理,有什么难为情的?你就认真听着记住了就行。”吴氏说着也放低了声音,“再说,娘这也是在教你御夫之道。夫妻之间这床笫之事若不能和谐,你以为感情还能好了?我跟你说这些,不是让你就要学狐媚子作派,身为正室,行事自然要大气端庄,但房中术也不可一点不学,这也是为了你们夫妻生活能更和谐美满。” “好,好,娘,我都知道了。” 姜琬脸红红, 实在是不敢继续听了。 吴氏张张口,最后败下阵来:“罢了。看你这样也是没出息的。叫你听你是听不下去了,我也懒得再跟你废话,待会儿回去先到家里,我给你拿两本册子,自己回去看看,好好揣摩一下。娘知道你肯定是心里有数有分寸的。” “娘你怎么还准备了这个啊?” 姜琬一听就猜到了是什么,毕竟,她与乔多禄正式同房之前,她娘就神神秘秘塞过一本避火图给她,嘱咐她同房之前看一看。 她还记得那时候她娘什么表情,把那东西塞给她那是非常不好意思,连跟她多说一句都没有。以至于她回到家看到那本避火图小册子时整个人都心慌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娘是怕她不懂。 可这才过去多久?都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她娘现在跟她说起那些事儿,就能张口即来还滔滔不绝,对比太过鲜明,让姜琬忍不住露出个无语的表情。 吴氏一看她那神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没好气:“那能一样吗?那时候你虽然成婚了,但又没跟禄哥儿做真正的夫妻,我能跟你说什么?如今你是不一样了,这些事儿你也经过了,本来就该让你多知道一些。娘这也是让你少走弯路。” 怕她再说下去又要说出一些惊人之语,姜琬连连点头:“好好,我知道娘都是为了我好,我都知道了,我都听你的。” 可别说了,再说下去她真的招架不住了。 关键还是在这小小的马车空间内,想逃都无处逃。 不对——想到这里,姜琬意识到外头可是还有车夫的,隔这么近不会都听到了吧?那不是要羞死个人了! 她下意识就想掀帘子看。 吴氏无语望天,却也没阻拦她。 这丫头以前看着也是个机灵的,怎么今天做点事儿就一直在冒傻气? 姜琬都没看亲娘什么表情,掀帘子一看前面驾车的是吴婆子,心里便立刻大松口气。 “小娘子有什么吩咐?” 吴婆子回头。 姜琬连连摇头,轻拍了一下滚烫的脸:“没、没事。” “瞧你那点出息。”吴氏斜她一眼,“都这时候才想到这点,该说你迟钝还是在你心里你娘我就是这么不靠谱的人?” 既然是要跟女儿说这么私密的话,又怎么会让别的车夫驾车? 姜琬回以尴尬一笑。 吴氏看她这神情,想想到底还是没再说什么。让她回去自己看册子学吧。 其实不说了之后,细细回想一下,她也不免生出了些不好意思。 母女俩都各自安静,马车回到家里,姜琬先回了姜家,吴氏从箱底翻出两本册子交给她:“回去好生看看,自己揣摩揣摩。多的我也不说了,你是个聪明孩子。” 姜琬好不容易消除的热意又袭上了面颊:“好,我知道了。” 别说什么聪不聪明的了,难道还要在房中术上头讨论什么聪不聪明的吗?在这上头聪明又能算是什么优点吗? 拿了两本图 文并茂的画册,姜琬都没去姜伯年面前请安便匆匆回了家。 张爱英只见她下了马车就直奔内房,本来想问一下的,用豌豆闭上了嘴巴。 虽然有些惊讶,但想想小两口毕竟是做了真夫妻了,感情也更进一步,与从前不一样才是正常的。可能琬姐儿还是有点不舍吧。 如此一想,她就没过去询问打扰。反正她了解琬姐儿的性子,她不是会一直沉溺于负面情绪的人,用不了多久就会收拾整理好再度认真干事业的,也不用她去多嘴掺和。 张爱英完全不知道自己想左了,她更想不到她以为保守的封建古人吴氏,会给女儿讲那么一些有关男女之事的知识和经验。如果知道了,她一定会自惭形秽。说到底,保守的还是他们现代人。 她对于现代人缺失的性教育是知道的,但知道是一回事,能不能改变要怎么去弥补她也不知道更是难以做到。毕竟她已经活了一辈子,那些观念很多都已经根深蒂固了,而且,不管是她自己还是身边所有人,不,应该说整个大环境都不知道应该怎么讲述相关知识,动辄便将其归结为涉黄,就连初中生物课讲到男女生殖系统方面的知识,老师也多是闭口不言让学生自己看,真有去给中学生讲解生理卫生知识的还会被父母长辈投诉举报说对方教坏孩子……这种情况下,张爱英又哪里知道该怎么给小辈进行这方面的教 育和引导呢? 第552章 搞别人心态 所以说,吴氏都想得还是太保守了。她只以为是因为婆媳的身份到底没有母女之间那么无话不说,张爱英不好对儿媳妇说这些,其实就算是亲女儿出嫁,张爱英也是不可能做任何相关教导的,甚至就连别家母亲会给准备的避火图,张爱英都是想不到拿给女儿的。 很简单一个道理啊,避火图,就是春那啥宫图,搁她上辈子,那就是搞黄色,谁敢售卖这种图册啊?那都是违法犯罪。正经人也不会去碰这东西。更不可能会有长辈在女儿出嫁前送这种东西。 这种观念一旦被深深植入脑海吧,就算穿越过来这几年了,张爱英也从来没有改变过。 至于说有没有担心小儿女不通人事,嗐,其实她之前还真没往这上头去想过。 主要她上辈子大家都这么过来的,就她结婚前亲妈啊长辈啥的也从来不跟她说这个,一说都是结了婚就会懂的。 说到这里也有一个很神奇的地方,结婚就好像是一道分水岭。结婚之前,谁敢跟大姑娘的撩骚开黄腔那都是要被人吐唾沫星子的,就不能是什么好人。可一旦结婚后啊,多少小媳妇也能混进大妈堆里,听着她们各种荤段子张口就来,胆子大放得开的小媳妇还能接上几句,那叫个荤素不忌。 所以在张爱英心里,也都默认如此,这种事儿还用得着教吗?那不都是结了婚就会懂的。 她思考都只思考一个问题去了, 那就是关于生孩子避孕这方面,终于这生孩子的最初过程,咳咳,保守的穿越人真不知道该怎么说啊!所以干脆想都不去想了。 若是让张爱英知道马车上的这一茬,一定会对亲家母感恩戴德。有个人来说这些,讲一些经验什么的让年轻人不要什么都不懂,更是能有效增进夫妻感情,那当然都是大好事。 不过嘛,她应该是一辈子都不会知道了。毕竟,感情再好,这种私密的话题,姜琬也不能主动跟婆婆说起啊!尤其她婆婆还是一个寡妇的情况下。 …… 青山书院内,之前参与模拟乡试的学生们都已经回到书院,但是书院内并没有立刻公布考试成绩,而是又等了几天。 在这几天内,回到书院再入学堂的学子也都有各自不同的表现。 大部分人还是比较平静的,毕竟说白了,再怎么比照乡试这也不过就是一次模拟考,又不是真正的乡试,不可能那般全数调动所有人的情绪。少部分人就比较焦虑了,即便是强自按捺情绪上课听讲,读书作文,也能看得出都是强装出来的,与平时的认真苦学还是有些差距的。再有便是极少几人,几乎是上蹿下跳,想要知道自己的成绩和水平,不只自己不安分,还会去骚扰一些平常成绩便非常突出的人,典型的自己心态不好也要搞别人心态。 乔多禄就是被他们骚扰的一员,不过乔多禄是真的不在意,对 他们的各种问询都能坦然答之,若是故意找事他更是能做到视若不见,这份四平八稳的姿态落入有心人眼中,自然是有的赞赏有的敬佩有的眼红,因人而异了。 当然,不管别人怎么说,乔多禄也都完全不在意。 对他而言,这场模拟考更重要的不在于最终的成绩,反倒是过程和形式的意义更大——世家大族的子弟常年有人应考,他们并不缺乏各种经验,甚至哪怕还没有参与过一个考试的人,都能对考试流程了如指掌。但这些却是乔多禄所完全欠缺的。 若论学识,他还是有自信的,不敢说定然名列前茅,也应该不至于名落孙山。可考试从来就不是只考虑学识的,整个过程,漫长的九天,方方面面都容易踩雷。 如果什么都不了解,甚至都有可能在第一步验身搜身的时候就折戟沉沙。越是了解,乔多禄越知道了解流程的重要性。 也是因此,考试一过,对他而言便已经算是完成了最大的目标任务,至于成绩什么的,在这时候都是其次。 毕竟,单说考试答卷写文章,他在家里也已经练过很多次了,怎么分配时间如何打好草稿怎么快速誊抄……这些他都已经了然于胸,这一次与其说是考试,不如说是验证。 而验证的结果他自己也心里有数,甚至也想到了要如何调整最优。 综上,这次考试最大的作用已经过去了,那所谓的考试成绩自然 也成为了过去式。 与其纠结那些,不如专注眼下,继续提升自己才是关键。 “姐夫,你心态真好。我就不行了。”别说外人,就小舅子姜庭安看了乔多禄这淡定自若八风不动的模样都心生敬佩和羡慕。 他搓搓脸,“我明明知道关心成绩无用,但看着那些人再三询问,也难免会有几分在意。” “哦?心绪不静是吧?”乔多禄没有给他多的安慰,“还有心思想那些,说明就是还不够累,脑子里装的东西不够多。” 他说着哗哗一番找抽出两本书:“这些你都背下了吗?” “姐夫!”姜庭安哭笑不得,“我要是能读进去书,也不会说心绪不静了。” “读不进去书啊?都这么严重了?”乔多禄点头,“那这样,明天你跟着我锻炼,身体累了脑子也就累了。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就能静得下心读书背书了。” “啊?哦!”姜庭安回过神来的时候乔多禄已经走开了,而他已经被安排的明明白白。 “不是啊,姐夫,你练这么厉害的嘛?我真的做不到啊!” 一大早被乔多禄带着在后山开始拉伸,光是一套拉伸舒展训练下来,都比姜庭安自己那一套拉伸动作强度更大,见乔多禄还要拉着他一同训练,他连连摇头。 乔多禄才不给他躲懒的机会:“你都不做一下,怎么就知道自己做不到?别说这种丧气话,赶紧的跟我一道,坚持不下来的时候 再说。” 就这么,乔多禄硬是拉着姜庭安继续锻炼。 才练了三分之一,姜庭安就开始喊累:“不行了,我真的不行了。” “就这你就说不行了?难怪你从考场下来会是那个样子。这是又想回去喝苦药汁子了?” 姜庭安脸红着强自分辩:“也、也不算很差吧,我也没有晕过去没有生病啥的啊!” “你还想晕过去?生病?这次不过是运气好,今年的天好,没有遇到乍冷还寒的情况,就你这身体情况,若是遇到那种糟糕情况,不好好锻炼增强体质还真说不一定。所以啊,别偷懒,时间不等人,不从现在开始打基础增强体质,还想等上场之前临时抱佛脚吗?” 被这么一通毫不留情数落,姜庭安只觉非常羞愧:“是,姐夫你说的对。是我不该懈怠。” “本来就是。刚刚你那些动作都不标准,属于划水,我都没说你,你还想停止,我跟你说,不许半途而废啊,能坚持到什么时候就给我坚持到什么时候。” 第553章 排名 就是在训话的时候,乔多禄也没有停止丝毫自身的锻炼,那动作标标准准没有一点变形走样。 而说完之后,姜庭安还听到他嘴里默念的文章,当下大受震撼,咬牙也跟上了。 然而,就是这般辛苦坚持,他也不过又挺了半刻钟,便觉汗如雨下两股战战:“姐、姐夫,我真不行了。” 乔多禄就像后脑勺长了眼睛似的,知道他坚持到现在是真的不行了,直接应道:“别硬撑了,站一边去。” “别直接坐下,慢慢走两步。” 随着他的话,本来已经腿一软想要瘫坐在地上的姜庭安硬是站住了,今天的姐夫有点凶,他可不想再被训。 当然,也不是怕,主要是他清楚姐夫都是为他好,确实都是他自己理亏,姐夫肯这么盯着他为他操心那是他的福气,要是他还敢有抱怨,那就是真的不知好歹了。 没一会儿,乔多禄走了过来:“累吧?” 姜庭安:“是,有些累。但没事,姐夫,我会努力的——” “那就赶紧背书,把你能想到的全都默背一遍。” 姜庭安:“……” “乔兄今日火气有点大啊!” 有人从旁边走出来,语气里颇有打趣的意思。 乔多禄还没有什么神情变化,倒是姜庭安不满了。 他可以在心中腹诽自己的姐夫,可这书院里的又是什么人?凭什么对姐夫指手画脚的? 主要也是这几天去乔多禄身边旁敲侧击酸言酸语搞事的人多了,他也知 道那些人不安好心,姐夫自己不在意,可他却也是见不得自家人被人这么欺负的。 “我们在这里舒展手脚,却不知道什么人作此无聊偷窥之事!” 不过看清来人后他微微愣了一下,眼前这位刘三郎,似乎并不是那几个上蹿下跳到处挑拨的人中一员啊? 乔多禄这时候也看清了来人:“刘三郎。”他与对方点头示意。 然后又对姜庭安道:“安哥儿,不要意气用事。这位刘三郎亦常来此处晨练。” 所以,并不存在什么故意偷窥偷听的事。 “啊……不好意思。”姜庭安也是坦荡爽朗之人,知道自己认错了人,立马道歉,“是我误会了,刘郎君见谅,见谅。” “嗳,乔兄,都说了叫我名字便行,怎的还如此客气?” 刘三郎摇摇头,先对乔多禄说了,又才看向姜庭安微微点头,“不算什么,方才的确是我突然出声,没吓到你们才好。” 他这么一说,好像自己很不禁吓很弱似的……想到自己刚刚的表现,不对,就现在还两股战战呢!对比姐夫,那确实是很弱了…… 这么一想,再看向刘三郎,姜庭安的眼神就有些怪怪的了。 “开个玩笑。我也能理解,乔兄这几天确实没怎么消停。” 乔多禄无奈:“让刘兄见笑了。” 姜庭安就看着两人你来我往,自己根本插不上话。 被乔多禄提醒赶紧背书,他点点头开始背书,过了好一会儿脑子才慢慢转 过弯来。 好么,原来不是他的错觉,今天姐夫是真的心情不好,原因么,还是那些令人生厌的人。 乔多禄与刘三郎说了一会儿,也结束了自己的晨练,走过来拍拍姜庭安:“回去了。” 又主动将他的书本都拿过来自己抱着。 “我是有点没控制住坏心情,这两天对你有点凶,不会怪我吧?” 姜庭安浑身一震:“当然不会!” 承认了,姐夫真的承认了! 不过他倒没觉得有什么,嘿嘿一笑,摸了摸脑袋:“姐夫,我还真以为你一点都没受影响呢!” 虽然那样八风不动的姐夫是更威风更厉害的样子,可是细想想丝毫没有情绪也挺恐怖的,还是这样的姐夫看起来更有人气。 乔多禄摇摇头:“我也不过是普通人,哪里会完全不受影响?也实在是这些人没完没了的,很扰人。” “所以啊,还是快点出成绩吧!” 兄弟两个说着,回了宿舍又收拾了一番,才去学堂。 还没走到教室,便听到有人在喊:“揭榜了,揭榜了!排名出来了!” 再一看,许多人都往前跑,兄弟两人对视一眼,虽然没有跟着跑,但也不约而同加快了脚步。 “袁郎君是第一名!” “啊,我赌不是我猜对了,第一名是袁郎君,不是乔多禄!” 有人在高呼。 也有人在念榜单:“孙成业、赵继明、阮天和、陆渊、姜庭安……” 姜庭安没有挤到前头去,就老实在后头听人念, 总算听到了自己的名字,顿时高兴得一蹦三尺高。 “姐夫!姐夫!你听到了吗?我也上榜了,我上榜了耶!” 此次书院参考的共有五十,相比起整个乡试的规模,这五十人都称不上什么规模,而且五十人中还有十个是外头来的人,按照惯例,上榜的只会有二十人。至于没上榜的,也不是说水平就不够,毕竟能参加模拟乡试,就算是书院认可已经有乡试水平了。 但毫无疑问,能上榜,便是说明书院认为他们这些人去参与乡试也有极大可能中举。 姜庭安之前能参加模拟考都是擦着边进去的,虽然觉得自己答得不错,可心里也一直都没什么底,没想到如今竟然上榜了。 这又如何让他能不激动兴奋? “好了,知道了,我家安哥儿真厉害。” 姜庭安兴奋了一会儿,听到乔多禄这话,慢慢冷静下来:“姐夫,你还是第二名呢,我们都在榜,可真好啊!” 说是这么说,他心里又忍不住暗暗嘀咕,他姐夫以往可多数都是拿头名的,这次这么关键重要的考试,居然被一个之前没怎么显露的人抢了头名,这是不是心里不满意啊,看着都没怎么高兴的样子…… 正这么想着,就有人在旁边冷哼:“果然还是得考场见真章!某些人平时看起来厉害的不行,这一真正上考场,啧,那也就一般嘛。” “还是袁兄厉害,这若是真是乡试下场,岂不是就能 一句夺得解元了?” “谬赞谬赞,这话可不能说。” 大家都围着袁郎君恭喜,也有人言语挤兑乔多禄。当然这些奇葩都是少数,能进青山书院的除了脑子好有学识,大部分人的情商也不会差到哪里去,而且就说实话,这个第二名的含金量难道就低了吗?还不是压在他们这些人头上的! “恭喜乔兄!”但谁也没想到,最先旗帜鲜明站出来的竟然会是刘三郎。 这位的身份谁还不知道的? 当下都很疑惑,这乔多禄什么时候跟刘三郎关系这么好了? 额,或许也不对,这种场合,刘三郎这真的是在给人道喜而不是讽刺吗? 第554章 众人各有眼色,一些本来在乔多禄身边的人,听到刘三郎这话都全都顿住了,只想着观望观望。 刘三郎才不管别人怎么看,他是发自内心地为乔多禄道喜,青山书院的模拟乡试第二名,不会真的有人觉得这很容易吧?再说乔多禄也不是那等自尊自傲的人啊!只有那种自视甚高的人,才会觉得不得第一就怎么怎么的,乔多禄可从来不是这种人。 果然,面对刘三郎的道喜,乔多禄微微一笑:“刘兄,同喜同喜。” 刘三郎虽不是前三,但也进了前十,都在榜上,自然都是喜事。 “这样,下次休沐日我请客,几位朋友都别客气。”刘三郎高兴,为人也豪爽大方,这一开口,本来围在身边的都是平日关系比较亲近的,便也都直接招呼起来。 大家自然是无有不应的。 “好,刘兄客气,我们一定同去。” 这边热热闹闹,先生从后头走过来:“不用等休沐日了,你们现在就能去了。” “嗯?” “对,书院通知,放榜之后放三天假给你们休整休整,希望大家都调整好心态,这不过是一次模拟考。上榜了,意味着这次的表现比较好,没上榜也不代表就很差劲,只不过在这次中确实有些不足。一次成绩代表不了什么,书院举办模拟考是为了让你们提前体验乡试的氛围和流程,能从中积累经验吸取教训,以后能在真正的乡试考场上有则改之无则 加勉,就是书院众位先生对你们的最大期待了。” “这几天我看大家都有些心神不宁的,还有几个从考场中下来就病了的,到现在都还没痊愈,想必大家也都知道了,你们那几个同窗都还请假没有回来书院。至于你们回来了的,有多少人的心还没完全平静下来的,在这里我就不点名了。现在结果都出来了,给你们三天时间,好好调整身心。三天过后你们某些人的状态还是这样的话,到时候课业不过关被罚甚至失去参与下次模拟考资格,别怪没有事先提醒。” 老师这么说完就走了,开始学生们本来的窃窃私语被打断,等老师的背影消失在转角,人群又躁动起来,不过与之前单纯的议论成绩又变得不同,不管是之前张扬的开心的嘲讽的失意的,这会儿都敛起了神情。 显然,老师这一番话还是给他们产生了影响。一些上蹿下跳的人,知道自己的行径其实早都落在了别人的眼中,之前还不知道反省,这会儿都感觉老师没有点名但就是在说他们,也都偃旗息鼓。 倒是刘三郎等人本来便十分开怀,听到这样的消息更加高兴:“那好,乔兄,带上姜弟,我们今日便可出去一聚了。” 走出书院了,姜庭安还在不满:“你们都是赵兄骆兄王兄的,怎么到我这儿就成了姜弟了?” “那当然是因为你年纪最小。姜弟啊,你这小小年纪心倒不 小,难不成还想让我们一群兄长称你为兄啊?你这小子可别得寸进尺啊!” “就是啊,你小子可收着点。”骆天明在姜庭安肩上拍了一拍,“话说你小小年纪就能上榜,该不是因为这个,你就想在哥哥们面前嘚瑟吧?” “就是啊,你小子是不是故意嘚瑟呢?” “哎哟,还要论排名啊!” “这小子是在点我们呢!没看出来啊,姜弟你这心不小啊!” 姜庭安本来就只是男人的惯性想要争个口头高下而已,还真没想这些。被这么打趣,当下脸都羞红了。 “不是,我没有……” 但他越是这般,别人就逗得越是起劲儿。 “哈哈哈哈哈” 笑声不停,姜庭安又羞又气,好在还有乔多禄给他解围,一行人的笑声直到酒楼也没有停止。 乔多禄的朋友圈子都是正经人,他们便是在酒楼聚会也从来不会酗酒作乐,更不会有某些狂生即便不去花楼寻欢也要叫上几个清倌人过来吹拉弹唱的臭毛病,但他们的聚会也并不无聊,除了品鉴美食,还会吟诗作赋各展才能甚至交流学识互相进步,以茶代酒行令也能各得其乐——心思不正的人会觉得这太严肃了,但对乔多禄等人而言,这便是最好的放松。 原本的刘三郎虽然也不至于像那些狂生玩的风流豪放,却也并不忌讳那些,世家公子哥儿有钱人能玩的花样只有更多的,他只不过是懂得克制,有自己的坚持 ,不与那些人同流合污,但有时候嘛,应酬什么的该参与他还是会去参与,不能扫兴嘛,也能结交更多的人。 但是自从有意关注乔多禄,慢慢与乔多禄的圈子接触,他也从一开始跟有些人一样觉得这些人是不是有点假正经了,也有点太无趣了,渐渐变成其实一点不无趣,这群人其实很有意思,所有的聚会也并不是一定要有酒有女人才好玩儿。 刘三郎融入了乔多禄的朋友圈,同时,也把自己圈子中那些合得来的朋友带了过来。其中有些是真的跟乔多禄等人一样并不喜欢那些什么风流玩乐,也有一些不过是迎合刘三郎的喜好来装模作样,但只要能装模作样都还是好的,反正不在这边搞事就好。毕竟人生在世,能真正脾性相投的朋友又能有多少呢? 一顿酒宴完毕,大家也留下了各自的诗词文赋,全都收好起来,又回到书院稍作休整,下午出去寻了一处郊外林场骑射。 书院也有骑射课,但书院毕竟场地有限,而且骑射虽也在君子六艺之中,但除了武举会考,正经的科举考试可不会考这些,书院设此课程也不过是为了学生们强身健体,当然,也不乏一些贫寒学子以前根本没有骑射的条件——骑马射箭这种事,从古至今都是有钱人才能轻易涉足的。而青山书院,当然不会让自己书院出去的学生被人嘲笑是书呆子,连君子六艺都不 通。 是的,书院还开设了礼乐课,乔多禄都在书院学会了吹笛子——这算是最简单的乐器了,至于弹琴吹埙什么的难度还是有点大,乔多禄又不是从小就学这些的,要在短时间内学好还是有些困难,还不如就着简单的来学,反正只要能通音律,这简单的也能慢慢学到最好。 扯远了,总之,青山书院这一群学子可没有病弱书呆子,一个个不说精于骑射,却也还是学过的。刘家在城外有马场,一群人便过去骑马射箭,玩的也算是文人那一套,所以也没有谁特别笨跟不上。 而乔多禄在其中虽比不得从小便练骑射的世家公子,但若只是单比射箭的话,他的准头极强,可说是名列前茅。 等到一个时辰下来,大家都累得在一旁休息了,乔多禄久经锻炼的身体素质在这时候又体现了出来。 “不是,乔兄,还是你这体力好。” “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乔兄从考场中下来,都还容光焕发,啧,我们是比不了,比不了,根本比不了。” “话说回来,乔兄你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第555章 养生秘诀 “还能怎么做到的,练的呗!” 都不用乔多禄开口,已经有人抢在前面替他回答了。 “就是啊,你们难道没发现?每天我们读书学习累得都跟死狗似的了,乔兄还能坚持每早每晚的强身健体,啧,就这坚持的劲儿就甩咱们一条街。” 骆天明作为乔多禄的室友现身说法:“岂止这样,乔多禄那是夏练三伏冬练三九,一年三百六十日,那是休沐日都不会停止练习的。所以说啊,人家现在这好身体都是人乔兄该得的,我早就看穿了,如我们这等做不到的普通人,还是莫要去跟乔兄比了。” “嗐,给骆兄你这话一说的,还真的是这样。就是我们也太可怜了,比学识才华比不过乔兄,比身体强健也比不过乔兄,这老天何其不公啊!” “给了乔兄如此的天赋,还给他如此的品质……” “啊呸呸呸,李在行你可少说两句,这马屁你拍了也没用,还说得这么肉麻,再说乔兄那还是自己努力,叫你这一说的,好像都是天降的一样。” 众人嘻嘻哈哈,对乔多禄的羡慕夸赞是真的,但有没有暗藏的嫉妒那就不好说了。反正眼下都在刘三郎的场子里,就算是心里有嫉妒酸意的,这会儿也必须尽力隐藏。 乔多禄知道他们没什么坏心,听到这些话也没有多放在心上:“各位友人这般盛赞,在下真是受之有愧受之有愧。” 刘三郎也开口了:“哎呀乔兄 ,你可莫要太实心眼儿了,你还没看出来啊?这几个是在拿你寻开心呢,想来是被你压了一头,这不得说道说道两句。” “刘兄,可不兴你这么说的啊!” “就是,我们那都是真心实意,绝对的真心实意,怎么能叫寻开心呢?” “嘿嘿嘿,当然都是真心的,不然啊,就得让乔兄再好好给我们表演表演,瞧他那百发百中的,啧……”本来想说不知道会勾得多少姑娘家春心萌动。但在话要出口的时候,忽然想到乔多禄已经成婚了,再说这种话就显得过分轻佻,遂没有将那些话说出来。 乔多禄自然不知道自己差点被人这般打趣,这时候也只摇着头:“苏兄谬赞,我却不敢这么应承的。虽说侥幸射中几次,但远谈不上什么百发百中。” “啧啧,谦虚了啊,谦虚了啊!” “哎呀,你们说来说去,就没人好奇的吗?”其中一人刚刚一直没怎么说话,这时候才开口,“乔兄,不瞒你说,此前我也观察过你那些训练,看起来似乎并无什么特别之处啊,你这真是就那么练就练好了么?” 若是别人,可能会觉得这人话里有话,是在质疑乔多禄其实还有什么隐藏的秘诀。但在场的人包括乔多禄,看清说话的人都明白他还真没有这层意思。主要这人的身体在他们一行中算是比较弱的,不是疏于锻炼的那种弱,而是先天带来的弱症,平常在书院 中所有强身健体的课业他都会坚持,平时也会有些锻炼,但先天弱症就比常人差了一截,有时候非要强加锻炼的话不仅不能强身健体反而会累垮身体,就属于比较娇气的。 乔多禄听人说他还一直都在吃药调理,即便如此,这人在书院已经四年了,也就今年才终于轮上了一次模拟考,用他的话来说,坚持写完答卷就不错了,但答得一般,事后也果然证明没有上榜。而且他就是被抬出来的少数几人之一。 可见他对强身健体的愿望是真的比较强烈的。 想到对方这情况,乔多禄也想到自己之前生病时候,便也多说了几句:“是,但也不完全是。” “几位兄长想必也知道我从前身子也弱,大病初愈身体能动起来,我就开始打太极拳练五禽戏,慢慢地练顺了才循序渐进增加别的方面的锻炼……” “强身健体重在坚持,早晚都要做,一开始只做一刻钟到后头两刻钟半个时辰一个时辰,这完全看自己的身体情况而定。而且,平时也不可久坐,要劳逸结合放松身心。这就不得不说规律的作息,每日什么时候睡什么时候起一日三餐什么时候吃,都得形成健康的规律,长久保持才能有益身体健康。” “除此之外,家中长辈常说,药补不如食补,而且饮食也要讲究荤素搭配营养均衡,不可过于重口但也不须过于清淡,人的身体自有平衡,我们只 要充分摄入各方面的营养,补足身体保持平衡,长此以往,身体自然也就强健了。” “想不到乔兄还懂养生。”有人感叹,“说是强身健体,这其实也不是一个方面就能做到的。” “是啊,不容易。我这听着都觉得累,这一天天的时间安排岂不都是满满当当,怪不得乔兄能有此等过人之处,这功夫都已经在平日了。” “可不是嘛。” 大家议论纷纷,也有人想到:“乔兄,我听说你带着姜弟在一同锻炼,不若明日也带上我们?” “对啊,这倒是好法子,不知乔兄可愿带上我们否?” 说这话的时候大家想想姜庭安,虽然从考场中下来的时候没有倒下,但那脸色也着实没好看到哪里去。就这都能跟着乔多禄锻炼,他们应该也是能行的吧? 乔多禄自然不会拒绝:“大家说笑了,什么带不带上的,我都是在后山锻炼,大家若不嫌弃,自然都可一道锻炼。只是每个人情况不同,锻炼也得因人而异,届时众位兄长可要量力而为,若有任何能帮的上的,我乔多禄自然当仁不让。” “好,既然这么说,以后我们几个便都一道锻炼。”刘三郎也开口,“你们不知道,乔兄锻炼也不只是单纯的锻炼,若是能学得乔兄的三分,咱们定然能更上一层。” “还有,禄哥儿你也别担心,我家有位武师傅,武艺如何暂且不说,但对人体筋络穴位却是非常 了解,届时我们锻炼,请这位武师傅盯着指导,定然能让大家都量力而为,也不用担心哪里动作不当伤了自身。” 至于这位武师傅要怎么进书院,那当然就是人刘家的本事了。大家自然不会多问,这时候也都纷纷起身抱拳。 “那就谢过刘兄了。” 之后青山书院后山果然多了一群早晚锻炼的人,一开始也就是乔多禄这一行,而且其中好几个练了些日子就有点撑不住想打退堂鼓的,见到同伴都还在,便是为了面子都得撑住。慢慢坚持下来,这些人也发现确实没有他们以为的那么累,而书院中也不乏聪明人,见到这其中好些都是成绩拔尖的,便也都纷纷加入。至于这些人能不能得到武师傅的指导,那就是另一回事儿了。 当然,也有一些见不惯的,不好说刘三郎,便在背地里编排乔多禄爱出风头瞎搞事,并且为了表明态度,那是绝对不会参与这种无聊活动,以此来划清界限。自然,也少不了一些人去找跟刘家有些关系的世家子弟说话,让人去刘三郎面前挑拨离间,不想让他跟乔多禄那么亲近。 结果嘛,就看刘三郎与乔多禄越走越近就知道了。 第556章 入股 乔多禄与刘三郎在书院的朋友圈不断扩展,两人的交情也从之前刘三郎单方面将之引为知己慢慢发展到互相结交深入——世家公子的教养,真的用心与人结交的时候,如沐春风也不是说说而已。 与此同时,姜琬与刘五娘子的交情也越来越好。 刘五娘子在得知酒坊遇到一些问题的时候,主动提出了入股的想法。 姜琬把这个回去跟张爱英一说,便得到了张爱英的立刻同意:“好事啊,现在盯着酒坊的人多,这位刘五娘子还有她家兄长都是靠谱的人,刘家势大,在府城却没有什么坏名声,别说她是真的投钱入股,就算只是一份干股,我们都是赚的。这小娘子也算是雪中送炭了。” 做生意尤其是想做成大生意,往往都要给衙内送干股,这种事儿就是放张爱英上辈子也是某些地方的潜规则。所谓衙内,便是跟官方机构有关系的人,他们自己没有官身,也因此可以参与和经营商业之事。尤其是地方衙内,他们的手伸的特别长,许多商人想要把生意做大,就得跟这些人打好关系,送干股什么的是都基操,平时经常往来的话,多送点礼物打点到位了,人情走动还能得到许多内部消息,甚至许多商人也会借着这些衙内做上官府的生意,那可算得上是旱涝保收。这也就是很多大企业大公司想要去别的地方开拓会比较难的原因之一,除了地方 贸易保护主义,也是因为和地方衙内的关系不到位——后来的总比不过人家当地早早结交的啊! 刘家在益都府虽然既没有知府也没有同知靠山,可人家也不需要啊,人家自己就是一个大靠山。刘家那可是上了世家谱系的,正儿八经的四姓七家的益都府刘家,真正的世家大族,哪怕在如今世家没落的时候,那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何况人刘家还不能算“瘦死的骆驼”,人家族中每一代都有三品大员,如今那一位年仅四十官至礼部尚书的刘尚书还极有可能在未来几年入阁,就说这厉害不吧?至于分布在京城以及全国各地做官的族人就更多了。刘家在世家当中都算蓬勃发展欣欣向荣。 可以这么说,益都府别的什么家族多少都得向官府靠拢,知府啊同知啊什么的,他们都得主动上前去刷脸。但是刘家那是知府到了也得来家里拜山头的,就连大都督府都得给刘家一点面子,就说这分量重不重吧? 多少人捧着干股送过去刘家人也未必能瞧上眼,现在人家在他们酒坊遇到麻烦的时候主动提出要入股,这可绝对不是趁人之危,而是纯纯的雪中送炭。 “既然刘五娘子都这么好心了,那这份入股合同必须得好好签,不能搞的不明不白的,对了,也不用从别的份额中出,就从我们的份额中出就行了。” 酒坊从建立开始就分了十股,其中姜家占了 一股,何家占了三股(其中有一成干股实则是苏同知的),剩下的六股便都是乔家的,张爱英这次便打算从自家这六成股份中分出两股给刘五娘子。 为什么是两股,自然是因为张爱英要保证自己是最大股份,这时代其实不像她上辈子那些股份公司讲究什么绝对控股的,所以她并不需要一定要占据51%的股份,但一定要是所有股东中占股最高的。不然的话就算心里能想的通,但也会觉得自己那么努力都白努力了,都是在替别人赚钱。但为什么又不只给一股,那实在是太少了,毕竟人再怎么说也是刘家小娘子,哪怕只是刘五娘子的私人行为,可人家就是刘家出身,又是在这个关头出手,他们总不好真那么占人家便宜的。 然而和刘五娘子会面之后,面对张爱英提出的两成股份,刘五娘子却直接摇头拒绝:“我只是投一笔小钱,并不算什么,而且酒坊真正贵重的从来都不是钱,我相信,只要张东家想要,就是这益都府也多的是大商户争着抢着来入股。所以,一成股都已经是我占便宜了,张东家就莫要再说什么两成股的话了。” 自家酒坊得到认可,也算是自己的心血和付出都被人认可,张爱英当然是高兴的,但她还是很清醒:“刘五娘子谬赞了,承蒙客人厚爱,酒坊现在的确是有了一些名声,但其价值还远没有达到五娘子方才 所说。再说,老妇人也知道,刘五娘子此时入股乃雪中送炭,哪里只是钱的问题。其实还是老妇人贪心,否则别说两成股,便是再多也是五娘子该得的。” “张东家再如此客套我便要真的也起贪婪之心了,毕竟白送上来的好处,谁又不动心呢?”刘五娘子摇摇头,“亏得我清醒,这头脑啊还没昏。” “张东家你也莫要诓我,甚么雪中送炭,我倒是觉得张东家不觉得我是乘人之危就好。” 她轻笑一声,“张东家如此直言不讳,那我也打开亮话。便是没有这一遭我来入股,张东家的酒坊也能安然无恙的不是吗?” 这次针对酒坊的是本地大酒坊,那家老牌酒坊不仅有自家的酿酒坊成熟的酿酒大师傅和好些个学徒工,更有西域那边的路子,倒卖葡萄美酒获利。如今张记酒坊的果酒出来,他家独有的葡萄酒一下子便受到了极大冲击。俗话说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人家能不急眼么?再者人家也是在益都府多年的老牌酒坊,这么多年屹立不倒那也是背后有靠山的,对于一个苏同知还真不至于就十分惧怕了。 所以屡屡来找麻烦,各种小动作搞起来让人烦不胜烦——虽然到目前为止也没有让酒坊伤筋动骨什么的,但是这么拖着也很烦,时不时找点小麻烦一来影响酒坊的正常运营,二来也会败坏酒坊的名声,长久折腾下去也会让酒坊 名声受损可以说刚刚建立起来的客户信任与满意就中道崩殂了。 当然,他们也可以找何家找苏同知甚至就张爱英自己也有手段对付回去,最终也肯定能把事情解决。但就如前头所说,不说其中耗费的时间精力钱财等各种成本,经过这样的麻烦,酒坊的长期发展也是会受不良影响,相当于是影响眼下赚钱还不够,还会影响长远盈利。 也正是因此,在张爱英把刘五娘子想要入股的事儿跟何家一说,人家立刻就同意了,还觉得这样极好——不说一声人家还以为张爱英是攀上了别的高枝儿就看不上他们了。这打的是什么主意,彼此都明白。那家老牌酒坊可以不给苏同知面子,但是能不卖刘家的面子嘛? 甚至何家还打听到,那老牌酒坊背后七拐八绕的其实也跟刘家旁支有关系,让刘五娘子入股,那就从竞争对手变成一家人了,说不定还能促成两家酒坊的合作,转而给酒坊再次拓展生意,扩大知名度。总之,刘五娘子入股那绝对是利大于弊。 张爱英也不是什么清高的人,本来人家入股就不只是投钱的问题,那是借势,所以说的明明白白,但没想到刘五娘子也看得这么明白。 她心里其实更放心了。 第557章 紧张 跟头脑清醒的聪明人合作,哪怕有被对方坑的时候,但合作的目的还是共赢,只要能始终坚持原则做到共赢,那就不必太过担心,毕竟利益都是一体了。 怕的是那种脑子不清醒的人乱来,那简直是防不胜防,正产人根本想不到他们会突然在某件事情上作出怎样令人匪夷所思的行径。 张爱英点头:“五娘子这么说的话也是,可毕竟那也得损失不少,但五娘子入股,不仅瞬间便解了酒坊的燃眉之急,长远来看更是好处多多,我自然不能昧着良心视而不见。” “张东家好气度。”刘五娘子起身抱拳,“可正如张东家所说,大家都看的是长远利益,我自然也不例外。所以,张东家莫要再这般客气。我相信,就算只是一成股,酒坊未来的回报也足够多。张东家,我这也是眼光放长远啊!” 她说的意味深长,眼神对视间,张爱英感到了她的真诚,却也不由自主从心底生出了一丝淡淡的凉意。 这并不是刘五娘子给她的,而是她从中窥见了差距。这便是世家小姐的教育吗?人家说的哪里是投资一个小小的酒坊,这分明就是在给他们一家投资下注啊! 世家大族屹立千年不倒也是有原因的,看看他们的行事手段,这般不动声色的拉拢人心,仅仅是一个小娘子都能有这样的本事和能力,怎么不让人感到心惊呢? 而张爱英向来是不惮以最大的恶 意来揣测某些上位者的,尤其是对这些所谓的世家大族。 这么说吧,张爱英上辈子就是个平民,接受的是新花国人人平等劳动光荣的观念,知青下乡那些年更是见识过农村里斗地主的情况,听老人说过以前的土豪劣绅是怎么压迫平头百姓的,她对这些所谓的世家大族地方豪强都很难有什么好印象。 而且但凡读过一点史书,也都知道世家其实就是趴在国家身上吸血的存在,那话怎么说的,流水的皇帝铁打的世家,能做到铁打的世家,真以为就是他们血统高贵种姓不凡了?不,全都是通过积累的财富撑起来的,财富又是哪里来的呢?自然是压迫和剥削百姓来的了,隐田隐户更是直接挖国家墙角——综上,不管古装剧里把什么世家公子拍得再好,动不动讲什么世家风骨,张爱英都不可能真觉得世家有那么完美。 就说她上辈子,开局一个碗马上得天下,古今得位最正的乞丐皇帝朱元璋,在某知名文人笔下却成了一个卑鄙阴险自私狠毒彻头彻尾的丑角,原因是什么呢?大概便是人家那传承六百年世家大族的骄傲吧,怎么看得起这么一个乞丐出身的皇帝呢? 别人都说这文人家族有多了不起,张爱英承认,这文人写故事厉害她也承认,但就这一点故意抹黑,张爱英都能从中窥见那些世家教育的高傲,对所谓出身和血统有多在意。说白 了这些世家也是最封建的,由这类世家出身的文人领导的文学领域,才会慢慢变成那么封建的地方——以出身来分配颜值品德和财富,出身高的人总是善良优秀正直,相反那些出身低的人便是恶毒反派;即便在初期看起来出身不显的主角,后期也会证明其实出身不凡,再怎么也得有对特别厉害的爹娘。就真挺讽刺的。 当然,在世家当中不乏有风骨的人,更有不少做出贡献的。但说难听点,他们得到了那么多资源,所谓能力越大责任越大,本来他们也应该反哺于国家和社会。权利与义务本来就是对等的。但是要因为这少部分人,就对所谓的世家有过分滤镜和美化,那实在大可不必。 现在是示好拉拢,姿态不低,但也不会过于高傲,让他们能感到舒服自在。若是以后达不成人家期望的,这些世家大族又会用到什么样的手段呢? 有些事真的不能深想,张爱英觉得,与其现在想那些杞人忧天,不如好好抓住机会发展壮大自身。 “五娘子眼光果然够长远,既如此,我却之不恭,那便都听五娘子的。” 两人商量完,就此写下股份契约,双方签字按印,刘五娘子正式入股酒坊。 临别的时候,张爱英让姜琬送人出去,起身只说了一句:“五娘子,老夫人在此谢过了。” 她也定然不会让人说刘五娘子眼光不好的。 “好,张东家非同寻常女 性,刘五在此祝贺,盼张东家越做越好。” 不止是酒坊,是整个乔家都要越做越好。 回想起来刘五娘子也觉得挺不可思议的,一开始关注乔家,她只是盯着乔多禄,想要看看什么样的人配得上乔多禄,也想看看乔多禄那乡下老母是不是真如传说中那般泼妇。 结果这一关注,她才发现不得了。怪不得能养出乔多禄那样的儿郎,这乔家老太太不,准确应该说张东家就不是一个普通人,真真正正的白手起家——出身的确重要,普通人也迷信世家,许多世家子弟以家族为荣的同时也确实自矜血脉非凡,可也恰恰是因此,有时候他们也比常人看得清楚,那些根本不具备世家出身的人能混出头来是多么的不容易,那真的是本事非凡。 尤其,这还是一个女人。 刘五娘子都不知道自己心里面对乔多禄的想法是什么时候渐渐淡去了的,虽然从一开始她也曾想过,这样的乔家这样的婆婆若是她能遇上她能加入该有多好,但很快她就清醒了,真要那么做了,乔家的平衡也就破了,也就不是她心中那个完美的人家了。 而且,越是看张东家的行事,她的注意力便越是难以转移开,她觉得,或许有朝一日,这位张东家能成大庆朝的第二个女富商。之所以说第二个,当然是因为第一个已经有了,那位娄金凤有娄家支撑,可不是普通人能比的。 “蕊金, 我刚刚是不是太紧张了?” 坐上马车,刘五娘子才低声询问。 丫鬟蕊金摇头:“娘子说的什么话?您的性子向来稳重大方,如何会有紧张失态?” “那你是没看出来了。” 刘五娘子松口气,既然如此,那张东家应该也没看出来。 唔,若不是想到娄金凤,她也不会察觉到自己竟然紧张了。 毕竟来之前,她可是想过要跟这位张东家谈一谈娄金凤的,结果别说根本没提起,甚至都到了马车上她才想起,不是紧张是什么呢? 但这紧张也正常吧,面对张东家这样一个厉害角色,她心里对这位女东家也格外崇拜,能够控制没有显露出来已经算是不错了。 刘五娘子想着,又笑了起来。 “蕊金,回去好好收拾收拾,我记得箱子里有几卷写到酿酒的书,回去你给我翻出来。对了,再去兄长们那里看看,二兄好酒,关于酿酒一事也颇有心得,他那里必然也有好书。算了,我亲自去找二哥讨要。” 蕊金笑:“娘子跟姜娘子约好了以后去酒坊玩耍,竟不是客气话么?” “当然不是了。我还听说张记酒坊里都是女工,好些个聪明机灵的女孩子酿酒,我去看看也无碍吧?蕊金,你回去可不许给家里乱说。” 第558章 下饭神器 到了年底,程家商队从关外回来,带了满满的收获。 乔家也收到许多程朝宁送来的礼物,以及又一笔大订单。 之所以说是大订单,因为订单中包含了果酒、花茶以及蜂蜜。 程朝宁亲自上门来跟张爱英确定订单数量份额以及交付日期:“张东家,这笔单子还希望您放心上,多加留心,一定要在二月前赶出来。” “当然,程东家这般照顾我的生意,您就是我的财神爷,我自然不会让您失望。” “张东家客气。别这么说,什么财神爷不财神爷的,您才是我们商队的财神爷。”程朝宁有些不好意思,“对张东家的质量把关我们都是信任的,是我自己太小心了,刚那话您别太放心上。我不是那个意思。” 张爱英点点头:“知道知道。我们也别您来您去的了,反正大家合作,有钱一起赚嘛,别太客气。” “对,对,是我太急了。”程朝宁连连点头,“接下来总之是要麻烦张东家劳碌了。” “好说,我要是做不到我也不敢同意这些啊。再说都是为了赚钱嘛。”张爱英很高兴,又问程朝宁,“开年是不打算走西域了吧?” “是,两次去了关外,这次带回来的好东西多,明年打算走一趟京城。”程朝宁并不意外张爱英能猜到,毕竟他自己都说了那些香水在西域番邦卖得很好,但他这一趟却没有要香水,就很明显了。 张爱英眼睛一亮:“去 京城啊,那倒是好。还是你们有本事,能到处走动,虽然吃苦,披星戴月餐风露宿的,可想想你们的眼界见识也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怪不得许多游学的读书人总有跟行商打交道的时候,还经常蹭着人家一道行走,这纯纯就是因为人家商队有经验有见识啊! 这么一想张爱英都有些羡慕,一时间都动了出去走商的心思,毕竟自家也有那么多货物,组个小商队出去走那些货物也差不多够了,到时候还可以一路见到什么好东西进行倒买倒卖,商人嘛,走商赚的不就是这个眼力钱,还能增长见识体验各处的风光。 但她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不是怕吃苦,而是知道这不现实。家里这些丫头虽然差不多都算是能顶事了,但距离真正出去走商还差得远。而张爱英就算有这个本事独自出行,那也得她能舍下家里。现在她是真的舍不得,不放心。 程朝宁的这一笔订单便是打下了强心剂,张爱英虽然更忙了,但想想赚的那些钱,她又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而且,程朝宁要的都是好货,定金都是一笔不小的数额,加上这一年晚桂坊的盈利,张爱英又在城东买了不少的田地,其中程家那几座山头也被她全都买了下来,雇了不少农人去清理,在秋季的时候就已经种下了果树,这些果树还得养两年成活了才能考虑嫁接的事,所以现在都还不是很忙 ,张爱英把这些田地和山头都交给胡玲来管。 胡玲让人在山下盖了一排房子,雇了靠谱的人在那边守山巡护,防的是一些不知情的农人误入毁坏树木,至于别的什么倒是不用担心,在刘五娘子入股酒坊之后,相当于乔家已经是有了两座大靠山,除非是有都督府那样的靠山背景,不然一般人不会轻易来乔家找事。话又说回来,真有都督府那样的背景,人家也多的是挣钱的路子脑子也聪明得很,谁又会没事儿来为难小小的一个乔家呢? 今年两家人都不回去过年,同样早早就派了人回去送年礼,不过张爱英就没让胡平从乡下带果蔬和鸡鸭猪肉什么的回来了,尤其是新鲜蔬菜鸡鸭肉蛋这些。 说来,板桥村这几年日子好过,村里人的蔬菜种类都比以前种的多种的好,养的禽畜也多了。 这两年乔家在府城,板桥村的亲朋也没少想法子在逢年过节的时候送菜蔬啊鸡鸭之类的过来,刘家兄妹都往府城来过几次,不是带了板栗菌子等山货干货,就是带了鸡鸭猪肉过来,都是自家养的,带过来都是心意,张爱英哪怕不好意思也不好辜负。 到了过年的时候,村里人更是会大家凑钱租了驴车把东西送过来,就这么还不算,看到胡平回去,也会想方设法拿东西让他捎回来,什么腊肉香肠什么鸡蛋鸭蛋,还都拣好的拿。 东西多了,亏的是乔家上下现 在人也多,天气又凉,不然还真容易放坏。 当然,张爱英自然也不是白吃白拿,除了给村塾的捐款,还有村里修路什么的,也会送些笔墨纸砚以及从鲜花皂作坊拿些日常洗漱用的东西等等。还有一些不是送的,比如布匹啊针线什么的,张爱英大量买能拿批发价,运回到村里也不赚钱,就用批发价卖给村里人,如此互利互惠,村里人自然也都感恩承情。 不过今年过年就真是用不上这些了,瓜果菜蔬以及各种新鲜的鸡鸭肉蛋庄子上都有了。说来庄子上的鸡鸭是到了九月才养起来的,但因为第一次养怕没有经验,所有选的不是小鸡仔而是半大的鸡鸭,冬月里就陆陆续续开始下蛋,到了腊月已经基本上稳定下来了。本来养的鸡鸭就多,这都开始下蛋,积攒到年底这量着实不能算少。现在姜乔两家都已经不再从外面采办鸡鸭蛋了,庄子上每三日便会送来。鸡蛋好吃,鸭蛋却腥味较重,张爱英就叫人泡了盐蛋,一坛子一坛子地累到库房中,也都累了好几坛子了。 同时,母鸡母鸭留着下蛋,但是公鸡公鸭就不需要留了,已经长得肥嫩嫩的鸡鸭,除了留在年节期间现杀现吃的,其余的都已经被噶了,用盐腌了做成腊鸡腊鸭可以吃很久。对了,还有鱼,冬月底吴氏就让人组织了渔船进行捕捞,捞起了一网网的大鱼,除了自家吃,庄子里的 人也都吃了个新鲜满意,其余的也都做成了咸鱼晒起来——这方面张爱英就不能提供什么有效意见了,她上辈子活了一辈子也没有做咸鱼干的经历,好在这世界只要有钱什么人都能找到,庄子管事找了能做咸鱼的,整整齐齐晒了一排咸鱼干。 张爱英本来觉得这样做成咸鱼干丧失了活鱼的鲜美应该没那么好吃,万万没想到蒸好之后尝到嘴里竟然别有一番风味,尤其是配上辣椒酱,妥妥的下饭神器。 既然是这样的下饭神器,那怎么能忘记她的好姐妹呢?彩妮可是开着饭店的啊! 鲜鱼不好运输,尤其要从庄子上送到城里就需要半天功夫,而且堰塘有那样的传言,要是卖高价会很容易被同行以此攻讦,但若不卖高价花费那么多功夫送到城里去就不划算了。还不如做成咸鱼干,自家吃不完,要是卖出去也更方便。 还有什么比陈彩妮的小食铺更能验证这能不能行的呢? 第559章 开年后,庄子上的果树基本都开花了。 张爱英上辈子其实没怎么接触过这些果树嫁接的知识,但也觉得正常嫁接后的果树应该不至于长这么快,这才一年,嫁接的苗木已经算得上结实,而且都开花了,有些开花还非常繁茂。 庄子里的蜜蜂嗡嗡嗡的忙个不停,张爱英看着这里面粉的白的热闹的一片,又是开心又是担忧。 等到花落了,张爱英再去庄子里就发现果树上已经开始零零星星挂果,她不由感叹,果然是系统出品,哪怕只是嫁接,这几乎百分百的成活率就不说了,这才一年就挂果,看样子,挂的还不少。 只可惜,张爱英却不能这么着急。 “这些果子全都掐掉吧,让大家都盯着点,凡是嫁接的果树,一旦挂果就赶紧掐掉。不要去打不要毁坏树苗,但果子一定要掐掉。” “记住,是全都掐掉,一个都不能留。” 大家本来都还高高兴兴,毕竟现在庄子里除了鸡鸭禽畜,最重要的产出就是这些果树了,早点挂果结果,以后庄子上的人有活儿干,能赚的更多,自然也能更得主家赏识有更多的月钱拿。听到张爱英这话一时都有些僵住了。 但是大家也都知道,虽然庄子是姜家的,他们也是姜家的奴仆,但在庄子上这些事儿尤其是果树上头真正能说话的还是这位亲家太太。 所以哪怕这时候都不解,也只能点头应是。 脑子灵活一些的, 哪怕不明白其中道理,想想这是人家张东家一力办起来的事儿,自然不能瞎来,那他们只管听差干活儿就行了,不用想太多。 至于脑子不行的,那更不敢有什么置喙的了。 还是吴氏听到这事儿后直接不懂就问:“这果树早点结果不是好事吗?之前开花的时候我见你也挺欢喜的,为何如今挂果了又要全都掐掉?” “这其实不难理解,你想,这果树就跟人一样,人之生育,若是年纪过早过小,自身都没长成,哪怕平安生育,也总是损伤母体。如今这些果树,看似已经长大,可这嫁接成长也不过一年,一年啊,就让果树开花结果,那跟拔苗助长又有什么区别呢?便是这一茬结果长好了,可树苗的养分怕是也都会被吸完,损伤了根基,于长远不利啊。” 吴氏连连点头:“是,确是如此,是我眼界狭窄了,只想着眼前这一季了,却不曾想还要以后的许多季。” “倒也不能如此说,便是我看着,那一瞬间都有些不忍。”张爱英摇摇头,“不过是我自己带人嫁接的树苗,所以我心里格外清楚罢了。别看现在长势这么好,可那的的确确才一年,还不到可以挂果的时候。” 这么一番解释,身后的管事也都听进了耳里,之后再有人抱怨疑惑的额,他也便有了说辞。而这的的确确是让人信服的。当然,其中也有不少人惊讶:“这真是才长了一 年的?” “不然呢,你们看看这下面的树桩多粗实,上头的枝干长得虽好,其实还是有差距的。” 大家议论纷纷,难免又说起这嫁接之法的神奇。 张爱英不知道这些人的想法,家里很快又忙了起来。 今年胡琏又一次下场府试,曹娘子毕竟是母亲,哪怕知道自己的责任,遇到儿子科考这样的大事,也难免有几分关注分心。 张爱英本来想让她好好休息几天,但想着曹娘子的脾性又算了,若是真那么特殊照顾她或许还不自在,还不如就这么,总不过就是让雁来多上点心,在曹娘子身边多干点事。 胡琏也不负众人所望,一路过了府试院试,虽然并没有名列前茅,但也确确实实考中了,终于跨越了白身,成为有了初步功名的秀才了。 而张爱英在此之前便将曹娘子一家都消去了奴籍,不过胡家现在也还是不能离开乔家,因为他们的户籍现在也还是靠着乔家,写的是投靠文书。胡琏中了秀才,张爱英就送了胡家一座隔壁巷子的小院。 “我不是要赶你们走,你们仍旧都还住在家里都往常一样,但阿琏毕竟身份不同了,总是需要个招待朋友的正式场所。再者,这些年你们为家里所做的贡献我都看在眼里,这些也是你们该得的。” 管理者要赏罚分明,而对曹娘子这样的人才,用一纸卖身契固然是能绑住,但却未必能激发人的积极性。所以, 张爱英给他们放良,又给他们买房,就是让他们看到,跟乔家跟她张爱英干绝对不亏,只要肯干,就会得到多多的回报,是在别处所得不到的。 至于说会不会养大了人的贪心,那都是以后要去考虑的事了。而且如何掌握这个度,本身也该是一直都要学习的,这世界上哪可能有一劳永逸的事呢?害怕被手下人反超那就自己努力,只要自家一直壮大,只要当老大的那个头脑清明,又何必担忧手下人的反超或者背叛呢?畏手畏脚不敢去用人者,只凭自己一个人一双手,那永远也做不到多大多强。 这一年的书院模拟乡试乔多禄和姜庭安再次入选参考,经过一年的锻炼,这次不仅是乔多禄与姜庭安容光焕发走出考场,就是跟着他们一道早晚强身健体坚持下来的刘三郎等人,从考场中下来也不再如以往那般面如菜色甚至有些回去后还要大病一场的。 去年那位病弱的同窗,听了乔多禄的养生理论,回去与家人商量后果然跟着改进养生,又有刘三郎带来的精通人体筋络穴位的武师傅指点锻炼身体,最主要有这么多人一道锻炼,中途屡次有想放弃的时候都因为大伙的鼓励而坚持了下来,故而一年下来身体也已经好了许多。 虽然还是不能跟乔多禄这样的健壮相比,可好歹是在考场中完完整整头脑清醒的坚持下来了,加上今年比之去年考试的 时候气温变化更大,考场中也更冷,可即便如此,他回家后有些病弱之态,但却并没有如去年那般大病一场,不仅是他,就是家里人都十分高兴。 甚至还没等书院揭榜,他家里就给乔多禄和刘三郎以及好几个平素对他帮助最多的几个同窗家里都送了谢礼,等到揭榜后这位同窗赫然在榜,更是高兴的宴请大家。 因为有这些令人高兴的事,哪怕这一次姜庭安没有上榜,他也并不沮丧。 第560章 既要又要 “书院同窗都在进步,又不是只有我一人努力,有人上则有人下,此乃常情。”到底是有过了一次经验,姜庭安比之去年也多了安之若素的稳重心态,又不失少年活泼,“何况我与众位兄长相比,本就年少,读的书少些,再等两年也无妨。” 听他还能说出这样的俏皮话,眼神中也没有之前的忐忑不安,乔多禄那一丝丝的担忧也全都放下。 “你能这样想就很好。”乔多禄点头。 就听姜庭安又道:“这样还好些,姐夫你不知道,自打去年在书院模拟考中上榜,就多了一些好生奇怪的人。还有家里,也多了许多上门的媒人,我这年纪哪里就要成婚了?” 乔多禄本来想打趣两句,比如现在不急,难道是要等着以后榜下捉婿吗? 但见他眉头紧皱是真的发愁,想想也过去问道:“安哥儿现在是还不想成婚?为什么?” “我年纪这么小……”姜庭安才起了个开头,看到乔多禄不赞同的眼神,立刻住了嘴,不说这些敷衍搪塞的话,而是说起了真心的缘由,“年纪尚小也只是一个方面,其实我是觉得我现在这样,空有一个秀才功名,实则一无所有,什么都还要靠家里,平日又还要在书院读书,便是成了婚,也是白白拖累人家姑娘,让人虚度光阴。” 姜庭安的话没有说的太明白,其实再直白点就是他知道现在娶妻的话,根本不是为自己娶妻 ,纯粹就是为家里娶了个劳动力,纯粹就是为了交差。那并不是他想要的婚姻。 乔多禄不是没听明白这意思,但他却还是摇摇头:“你这么想就不对了。难道说,你是为你姐姐抱不平吗?” 毕竟姜庭安这形容,可说是与乔多禄现在的夫妻家庭生活完全适配的。 姜庭安连连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 在乔多禄的目光盯视下,他又垂下眼睑:“好吧,其实也多少有点看到姐夫你与姐姐之后的考量,但说不上什么抱不平。” 他轻声嘟囔,“我又不傻,姐姐是不是开心快活我是看得出来的,就算没有姐夫你整日在家中,姐姐忙起来也自在,张伯母对姐姐也好,等过两年,姐夫你高中举人,姐姐再喜得麟儿,这便可说万分完美了。” “你这小子!”乔多禄没好气在他头上轻拍了一下,“照你这么一说,我倒成了那无足轻重无须在意的了?家里有我没我都行了?” “既如此,你又还担心什么?只管叫岳母替你相看,找到合适的完婚,如此大家都好。反正有没有男人都那个样,主要是让岳母满意就行了。” 姜庭安哀怨:“姐夫~” “别别别,你可别跟我撒娇。”乔多禄摆摆手,“所以你这还是想找个自己也满意的对吧?又想找合心意的,又怕耽误了人家姑娘,又想让岳父岳母也满意……这世界上哪有那么多既要又要?” 乔多禄直接 点破姜庭安的心思,三言两语便把他说得羞红了脸,一时讷讷不敢言了。 乔多禄却不是要逞口舌之能,他摇摇头,坐下来语重心长:“你能这般想也是人之常情,谁不想要一个如你姐姐那般能干合心意的好妻子呢?既能打理家宅内外又能侍奉公婆心思灵巧,使得家里花团锦簇和谐融洽。可这也不是想想就能成的,光凭运气就更难了。” 这话一出,姜庭安看向乔多禄的眼神就有多了几分幽怨。这真的不是炫耀吗? “好吧,我承认,我确实运气比较好。”乔多禄看懂了,一点不谦虚点头,“便是我与你姐姐,最初也不过是盲婚哑嫁,你姐姐心善,我则是走了大运,但这样的运道又有几个人能有呢?何况我与你姐姐的感情也都是婚后这几年才慢慢培养起来的,你若是想要在成婚前就想着一个合心意的,怕是难,尤其你又还有那么多别的担忧。” 乔多禄继续直言不讳:“若我是你这样的处境,我不会一味拖延等待。既然是心里有打算,就更得主动出击。早早相看起来未必就是件坏事。否则,真拖到了榜下捉婿那一日,届时你有还有得选吗?” 虽然说榜下捉婿也是双方自愿,讲究的就是个资源的调整并用你情我愿,但以姜庭安的容貌才华出身,样样都不算差,一旦中举,届时益都府的世家大族定然会动心——这年头,谁家还没有 几个培养起来的女孩儿了?不就是用在这种时候联姻拉拢人的吗? 到时候比姜家势大的多有人在,姜庭安固然是能拒绝,但总不能全都拒绝吧?而且到时候别人又会怎么说他?待价而沽?以亲事攀附更高位者?人家或许不会直接打击报复,但是仅仅传出这些流言就能打击姜庭安的未来仕途。 想到这些,乔多禄更是摇头:“安哥儿,我想这些你不是想不到,你是不愿意去想。人正所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你现在用年纪小来逃避,且不说能不能真的逃避,便是拖延下来,也是后患无穷啊。总之,你好好想想吧。别一时钻了牛角尖。” 姜庭安本来不想听一套一套道理的,但是听乔多禄这样由情入理的分析,他也不能当做什么都没听到了。 “好,我知道了,我会好好考虑的。” 乔多禄没有再多说,但是打这开始,吴氏就忙了起来却是真的。相看这种事也是有诀窍的,大张旗鼓弄得跟选妃似的那当然是不行的,偷偷摸摸私底下打听女儿家也不可取,这里面的道道深着呢,得亏吴氏也是个精通此道的,倒是安排的妥当。 不过这些就不是张爱英能知道的了,中秋过后,晚桂坊在府城又开了一家门店,张爱英把古娘子提到了那边——虽然都还是在益都城里,可府城这么大,对很多普通百姓来说,平时有事没事流动还是没那么大的,古 娘子母女都换了地方,也比之前更舒适。 当然,由于古娘子的主动请缨,张爱英也答应了她,让她尽快带出一个帮手来,下年晚桂坊开到绵州府的时候,就让她一家直接过去绵州府——之前的事还是对古娘子母女有影响的,在益都城中换了地方其实作用也不是特别大,她更愿意去完全没人认识她的地方,带着女儿重新开始。 而原本那一家铺子,现在招娣就做了掌柜。也是这个时候,张爱英才听到汪家传来的消息,来娣嫁人了。 这次是真的嫁人了,而且没有之前那些幺蛾子,所嫁之人既不是什么未来前途无量的读书人也不是什么家中财富不少的商贾老板,就只是一个农家小伙。 张爱英这几年完全放弃了来娣,对这丫头也没什么关注,听到这样的消息也有些吃惊。 “她就这么嫁了?那小伙子到底是什么人?” 第561章 脑子清醒得很 一番打听下来,才知道那小伙虽然是农家子,也没读过书,但是脑子灵活手脚麻利,原来就跟在汪顺后头帮着收山货,跟着学了不少基础的算术。后来汪顺进城开了山货铺子,渐渐稳定下来,虽然还是会到处去跑收山货,但是一些比较累的活计,比如往更偏远深山去跑的事儿他也不再亲自去做,而是撒手给了底下的人,也让他们跑跑赚点钱,自己不那么累,又把门路都控制在自己手里。这个叫金山的小伙子就是其中一个,也是做的最好的一个,脑子灵活为人却踏实,汪顺有意将汪家坳及附近一带不少山货都松手给他一个人做。 所以,虽然说来娣嫁了个乡下小伙儿,但这小伙儿也属实不算是完全的农家汉子。 “他们成亲是在汪家坳,本来就是在山里,再加上吉日定在八月间,爹娘想着舅娘这边走不开,遂没有特意传信,如今婚礼完成了才特意告知亲朋。” 听着招娣所说,张爱英只是点点头没有多做什么评价,汪顺两口子的考虑是对的,就算是之前给她捎了信来,别说她根本走不开,就是想到来娣干的那些个事儿,她也不可能还巴巴回去参加她的婚礼。 “你爹娘就是太客气,总是这般为人考虑。不过就算是回不去,早些说也能早早捎份成亲礼回去的。”张爱英点头,又说,“如今这成亲礼是迟了,再去置办那些东西也没甚 么意义,那我就让你胡平叔下次回去的时候直接捎份礼金回去补上。” 说完了安排张爱英又想到:“对了,这事儿你也是才知道么?” 如果早知道的话,以招娣的性子,哪怕是再注重事业,她也肯定会亲家回去的,毕竟是亲妹子成婚。除非是根本也不知道消息,或者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汪家那边明确表明态度不让她回去,忌讳她的经历怕给新人沾上晦气什么的。 总之不管是什么原因,这对招娣来说定然都不算什么好事。 嘴快问出去之后张爱英才又想到这里,不过既然都问出来了,那也没什么好避讳的了。 好在招娣现在事业顺利,对家中那些事情也看得比较开了:“是,我也才知道。爹娘也是考虑到我这边知道了舅娘也肯定立刻就知道了,不想劳动舅娘。” “嗯。”张爱英遂不谈这个事儿,“你现在铺子里没什么事儿吧?” “一切都好,古娘子打下的基础好,倒是让我捡了个便宜。”招娣毫不忌讳这一点,毕竟这铺子原先便是在古娘子手下办起来的,连她都是跟着古娘子学的掌柜本事。 张爱英听她这么说眉头一挑:“你这说的在这里是捡了便宜,难不成还想往外走?” “有机会的话当然可以。”招娣现在也生了更多的野心,益都府的铺子固然好,她现在的收入也不算低了,但是这毕竟是别人打下的基础,并不能算是她自 己奋斗出来的结果,而且久在一个地方其实也怪无聊的,如果能有机会往外走,见识更宽广的天地,那她自然也是愿意的。 有些人,一旦走出了狭窄的地方,就再也不会胆小瑟缩。 张爱英爽朗大笑:“好好好,你有此志气实在是好,以后晚桂坊必然还要在更多地方开铺子,不说开遍整个大庆朝,至少这益都府之大,总要开他个十家八家的,少不了让你出去奔波劳累的。” “我不怕奔波劳累。”招娣一双眼亮晶晶,“舅娘,那我们现在可说好了,绵州府那家店铺有古娘子先过去了,那第二家开出去的铺子,我可要去的。” 张爱英回道:“我自然没有不应的,不过你还是要注意锻炼,强身健体,若是到时候身体素质不过关,那也不行的。” 对古娘子没有这样的要求,是因为古娘子母女一旦去了绵州府就是去那边安家了,以后都不会再怎么走动。同时她们母女势单力孤,能依靠的也只有晚桂坊只有张爱英,倒也不用担心别的。 但是招娣不一样,哪怕出去了,她的家她的亲人始终还是在这边,逢年过节或者有什么事,她总归还是要经常回来的,这身子骨太弱了可不行。再者,她到底是个年轻妇人,又生的这么好看,若是不练点拳脚傍身,怕是也很难立住脚。 招娣并没有被打击到,虽然她其实也并不是喜欢运动的人,可想想只有 经常运动锻炼强身健体,才能有足够的身体资本出去闯荡世界干出一番事业,她就觉得自己又行了。 不就是早晚坚持,苦一点累一点出点汗而已,能比被男人关在后院只能承受贱男人的凌辱来得苦吗?能比在婆家看公婆脸色被男人呼来喝去来得苦吗?能比生儿育女十月怀胎走鬼门关甚至丢了命还苦吗? 既然不是这样,那当然就还是要练了。 对,现在招娣已经产生了一个在当世看来十分大逆不道的想法,那便是不婚不育。不结婚就不用伺候男人不用委屈自己看公婆的脸色,不生孩子就不用体验生儿育女的艰辛与风险,还要担心男人会在这个时候出去偷吃给自己找两个姐姐妹妹的回来。至于说她都没生过怎么就想到这么多,是不是当初张爱英的科普恐吓了她,那还真不是。纯粹就是招娣现在在晚桂坊,这是什么地方,脂粉铺子,专做女人生意的地方,难免就会听到各种女人的牢骚抱怨,那些只有同为女性才能理解的痛苦与磨难,那些不为外人道的辛酸与折磨,便是看起来光鲜靓丽的大宅夫人,照样有各种各样的烦恼,而其中谁家姨娘生孩子死了谁家妻子落胎留下了后遗症了……听的多了,哪怕不用经历,都足够让人提神醒脑了。 当然,也不是说不婚不育生活就不苦了,只是说现在招娣的选择,在她看来,她觉得自己还是更 不想吃婚育的苦。 但要做到这些,不是喊喊口号想想就行的,最重要的还是经济实力。她不仅是要能养活自己,更是要有能够震慑别人的实力,让别人不敢因为她是个独身女子就打主意来谋夺。 所以,哪怕是现在也还远远不够,当然是要继续拼搏。 不趁现在年轻力壮的时候努力拼搏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招娣现在脑子清醒得很,所以得知妹子成亲都没通知自己一声,事情都过去了这么久了自己才知道,她虽然有些难过,但也马上振作起来——从她心里开始生出不婚不育这个念头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与爹娘与汪家那个真正的娘家迟早是要背离的,如此倒也不算太悲伤。 张爱英又与她闲聊几句,谈及铺子里许多事情,问及未来的一些规划,招娣全都心里有数,张爱英看她这样也就放心了。 第562章 喜讯 眨眼又到了年底,今年乔家要回乡一趟,不为别的,乔多禄来年乡试准备下场,自然是要回乡祭祖,提前告祭祖宗,也好让祖宗多多保佑。 当然,这是他们家里内部才知道的,对外自然是不会直接这么说的。做人要闷声发大财,做事也是不能提前多嘴。乔多禄虽然中举的可能性极大,但这不是还没考试嘛,提前说出去好像他特别自负似的,太吸引别人的注意力也容易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结果这一次回乡,张爱英一下子收到了好几家的喜帖,刘家姐弟就不说了,他们当初能在板桥村安家落户都全靠了张爱英,这么多年在鲜花皂作坊干活也是兢兢业业格外卖力,当然对张爱英来说,他们彼此之间属于相互成全,互惠互利。正是因为有了刘家姐弟这样在村子里没什么依靠的只能依靠她的,再有宋家,她也才能将鲜花皂作坊完全撒手。 另一个让张爱英不得不重视的就是宝花了,这两年她还真有心给宝花留意过夫婿人选。因为自己没有女儿,她私心里也是把宝花当女儿看的,但又偏偏并不是亲娘,要给她挑夫婿就更要慎重了又慎重,不仅考虑宝花考虑男方还要把宋家的情况都考虑进去,如此精挑细选,好不容易才选出了四个人,结果两个在陈彩妮那里就被否了,剩下的两个让宝花看,宝花也没相中。 所以事情就暂时又拖在那里了 ,张爱英也是真没想到,这一趟回来还能听到这样的喜讯。 “是怎么回事?男方是哪家的?怎么忽然就应下了?”听到了这个消息,张爱英那是直奔宋家去找好姐妹问个清楚。 倒不是说要插手或者要打听八卦什么的,应该算是一种关心,当然,知道男方是谁顺带去打听打听私下有没有什么不良癖好为人品性如何那定然都是不用说的了。 再者,她也确实是好奇,就以宝花现在长相能力收入,各方面来说都是他们这十里八乡的头号人物,妥妥的一枝花,所以即便她一直没有定下亲事,虽有人在背后嘀嘀咕咕,但也不会说的太厉害,毕竟人家条件摆在这里,挑剔一点那不是很正常的嘛!就这样的情况下,宝花怎么会忽然就应下了亲事? 对,这亲事一定是宝花同意才能行的,那不就更让张爱英好奇了嘛。 “这个事儿要说我们也是没想到,林东家你还记得吧?” 张爱英记性不错:“你说的是林记布坊那个林东家?难不成是他们家?” 林记布坊在县城也算是数一数二的大布坊了,不仅卖各色布匹,还有一家成衣铺,算得上是陵阳县的富商大户,这位林东家只有一个老来子,如果老老实实继承家业,想来日后的富贵日子不会少,只可惜,这位少爷一心想要科举出仕,从十岁开始考童试,今年已经二十五了连个童生都没考中,却仍一心 扑在科举考试中,不仅对家中所有产业事务全然不理,便连基本的成家之事也从未考虑。 这件事在县城中也是许多人都知道,无他,除了这位林少爷的叛逆,也有林东家的过分操心——四十来岁才有的老来子,还是唯一的儿子,家里的独苗苗,偌大家业的唯一继承人,那香火传承之事自然得赶紧提上日程,加上可能是怕自己抱不上孙子,打这位林少爷十二三岁,林东家便开始给他相看妻子,结果遭到林少爷的断然拒绝,此后多年父子俩又因为这件事闹了无数次。结果是很明显的,面对这唯一的独苗苗,到底还是老父亲胳膊拧不过大腿,所以这位林少爷至今没有娶妻,反倒是因为父子俩的闹腾,加上林少爷多年科举不中,在县城里很是被人议论,说起来也算是个“有名人物”。 这个人选从来就没在张爱英的考虑之中,毕竟这么一个科考成魔的人,很容易让张爱英想到范进,想想吧,都能为了科考不成婚不近女色,这得是有多深多重的心结啊,别说人现在根本不想成亲,那态度摆的整个县城都知道,就算是真有心,就这么一个执拗到了极致可能有心理问题的,把宝花介绍过去那不是害人吗? “是啊,谁能想到呢?就是他们家。”说到这里,陈彩妮忍不住笑,但又有些不好意思,“起初我都不敢相信,这林东家竟然会寻了官 媒过来探话,又亲自登门求亲,真是不敢想啊!” “那位林少爷也是生的一表人才,虽然说年纪比我们宝花大了一些,但看着清俊文雅,又读书习字性格文静,待人彬彬有礼,关键是对宝花也有意……” “啊呀,你别这么看我,我知道你心里想什么呢。”陈彩妮靠近了张爱英,压低声音道,“就县城里传的那些事儿,林少爷不肯娶妻什么的,以往都是真的,但这一回还真不是林东家强拧着人来的。都来了那么好几回,那父子之间的态度都是一致的……” 陈彩妮把林东家几次上门求娶,林旭也亲自到他们跟前表现的事情都说了,这些话跟别人她还真没啥好说的,毕竟林家虽然在县城之前一度成为笑谈,可要说的话那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毕竟是为了科举考试这样的正事,又不是寻花问柳为了烟花女子不肯娶妻或者说有别的什么怪癖。再者对大部分人而言,林家的财富也是真真的,她要出去跟人说,别人说不准还会以为她是在故意炫耀。 想想吧,抛开别的不谈,就他们两家的家世门第差别就很大,就算是低头娶媳,林家那样的富商来娶一个村姑做儿媳也实在是让人惊掉下巴。对村里人来说,宋家这就是天上掉馅儿饼了。 但这些顾忌在张爱英面前都没有了,陈彩妮可以完完全全仔仔细细把这些都告诉她,并且还说:“ 都是过来人,我看得出来,林旭那小子看宝花的眼神是不一样的,若非如此,我也不敢就这么应下。” 张爱英听了之后也就明白了,这林东家做的确实到位,比刘备三顾茅庐还多还真诚,也就难怪宋家会答应了。 “宝花呢?” “对,这还是宝花自己应了的。本来我们还是有些担心的,外头人都说的那什么齐大非偶,我们自己是什么人家,人家又是什么门户?说真的条件越好我们这心里越打鼓啊,希望姑娘嫁得好能去好人家享福,又怕富人家规矩大姑娘会受苦,到时候我们还没法给姑娘撑腰……” 看陈彩妮说着说着眼泪都要下来了,这年头嫁女儿的心情就是这样,想到女儿嫁出去就成了别人家的媳妇,当娘的这心里是又高兴又失落又担心。 张爱英赶紧打断:“没事儿,这不都喜事吗?不许哭啊。再说,你们不也都是在县城吗?到时候想要见面也容易,那林家若真是欺负宝花,你们没法做什么,不是还有我们吗?别想那些坏的,现在看起来都好好的,你这样会让宝花都不放心的。” “事实,我这就是太高兴了。”陈彩妮揉揉眼睛,又高兴起来,“说来除我家宝花,刘冬那小子也要成婚了,村子里还有好几家定了亲事的……” 第563章 日子都是人过出来的 张爱英一口气送了许多份子钱出去,村子里除了过年的欢闹,也多了一分办喜事的喜庆。 因为冬天才有点农闲的时候,尤其鲜花皂作坊只有在年节期间才会放长假,几乎是一个月的假期,所以不想要耽误上工的人家,成亲办喜事都会选这段时间,故而板桥村及附近几个村镇,这几年办亲事都习惯了集中在腊月和正月这段时间。 今年张爱英一家回来已经算是晚的了,就这还赶上了一家的喜宴,等到开年正月间还会有刘家的喜宴。 至于宋宝花,林记布坊毕竟也算是在县城都有头有脸的富商大户,各方面的礼节都是非常讲究的,不管是之前三番几次诚心实意的上门求娶,还是如今定下亲事后的各项流程,那都得遵循六礼: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一步步进行,一步都不能省。 宋家是女方,林家这样的举动正是表明对女方的看重,他们自然也不会催促,所以现在还没走完流程,真正成亲的日子还要等一段时间。 另一边,姜琬也在问起宋宝花这件事:“你的亲事怎的这么快便定下了?那位林郎君什么样的人,你可都了解清楚了?” “不敢说了解清楚,但这件事确确实实是我自己同意的。”谈及自己的亲事,宋宝花并不如别的少女那般羞涩,反而一脸淡定沉着,“林家很好,林旭林郎君为人也不错,琬姐姐,我想, 这已经是我能找到的最好的亲事了。” 她说的冷静,但却更让姜琬心头发沉:“你这话是怎么说的?难道又是什么人说了不中听的话,你又何必将那些糊涂之辈的话放心上——” “不,琬姐姐。”宋宝花握住姜琬的手,打断她的话,“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这件事我已经认真想过了。我始终是要嫁人的,嫁到别的人家,没有几个会让我继续出来做事,但是林家不一样。” “你知道吗?那位林东家之所以会相中我,正是因为我在鲜花皂作坊做事,他看中了我管事的能力,林记布坊现在需要的就是一个能管事的人。而这也正是我想要的,姐姐,你我虽未明言,但想来你是明白的,这么几年我一直不愿成亲便是不想又回到后宅做那除了打理家务便什么都不能做的人。不想一辈子只能寄托在男人身上。现在的林家于我就是最好的选择,甚至可以说,去了林家,我还能有更大的空间和舞台尽情发挥。琬姐姐,你不为我高兴吗?” 姜琬听她这么冷静理智分析,对上宝花的眼神,叹口气:“只要你愿意,我当然为你高兴,只是,你真的就甘心吗?” 把自己的婚事完全当成交易和筹码,一桩桩一件件的好处都说了,却没有提过一句未婚夫。 是不在意呢?还是因为不期待所以不能在意? “琬姐姐,你们总是想这么多。”宝花摇摇头,自 己笑了,“这世界上那么多女子,又有几个成亲嫁人是真的找到了如意郎君?与其寄希望于那些男女之情,还不如能实际抓握的好处。再说,姐姐你又怎知,我与林郎日后便不能琴瑟和谐呢?” 她狡黠一笑,“日子不都是自己过出来的么?琬姐姐你与乔二哥难道也是婚前便能知今日么?何况那林旭生的俊美,我见之也欢喜,总比那些个农家汉子好看,又读书习字,方方面面来说都是我赚了。” “好啊!你这小丫头!”姜琬一下子抬起眼睑,伸手就在宝花头上敲了一下,“枉我在这里为你考虑,你这还拿我打趣起来了。” 宝花捂着脑袋:“那也是姐姐跟我亲厚,我才跟姐姐说这些心里话。这算什么打趣?姐姐这样说我可就伤心了。” “少来。”姜琬继续在她眉心点点,“你这心里都算计的明明白白了,偏要跟我绕那么个弯子,不是想要逗我是什么?” “那我也说的是实话。”宝花这下也老实了,“姐姐。别跟我生气嘛,其实我也不算隐瞒,一开始我对这桩亲事的最大考量确实就是那样,至于别的什么都是在其次了。姐姐虽是为我好,但同为女子,定然也比我更清楚,真要奔着情爱去,说不定便会竹篮打水一场空,不如脑子清醒些,一开始便为自身图谋,什么情爱,日子久了,感情总是会有的。夫妻同盟利益交杂,远比单 薄的情爱更为牢固。” 她这一番话说得完全在理,姜琬不由神情复杂。 她在想,宋家环境应该挺单纯,宝花这么多年在作坊中在村里应该也没遭受什么打击吧?为何宝花能将这些道理都看的清清楚楚?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宝花摇摇头,“不说这些扫兴的话了。但琬姐姐,此事你无须担心。我与林郎已经有了约定,日后他便是继续读书也不会再如从前执拗。何况,就算仍旧那般执拗读书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读书科考屡试不第虽叫人笑话,但毕竟也是正事,总比吃喝玩乐逛窑子败家的好。我看他性子也不错,慢慢磨合,我还是拿捏得住的。” 姜琬听她句句说来都有条理,这就是心中有盘算的,她到底还是感到欣慰:“好,你说的不错,日子都是人过出来的。是我们旁观者杞人忧天了,姐姐信你定能过好日子。” 回头姜琬便也捡着能说的都跟张爱英说了,就是让她放心。 张爱英听了之后非常高兴:“还真是我们想多了。不管这林家到底如何,宝花能想这般清楚,以后的日子就不会太差。” 别说这世界,就是她上辈子,许多女性的婚姻观也都并不健全,不是被养成了恋爱脑就是随波逐流,并没有真切地认识到婚姻的本质以及自己应该掌握的筹码,甚至不乏女性被洗脑,也认为自己最大的筹码就是生孩子,认为想 要获得地位就得生孩子还得生儿子,就挺离谱的。 这一次回乡还有件事,今年不仅是胡琏中了秀才,张青云虽然没过院试,但过了府试已然是很大的进步了,又不知道怎么打听到胡琏中了秀才,所以早在他们还在府城的时候就几次递信,无非就是想要寻求什么科考秘籍。 实话实说谁有那玩意儿啊? 张爱英只能把乔多禄整理出来的一些读书笔记什么的送回去,反正有没有用都在这里头了。要说跟上辈子考试划重点,呵,不到考试的时候的时候那也没人能画出重点来啊! 在这个年头就更是了,虽然说考秀才都是在本地考,出题人和考官也是本地的,但同样,考的就是四书,能把四书背熟了基本就差不多了,这也没法画什么重点,是真正的重点就在那几本书里了。只有乡试这一步才会有考官的不同偏好与侧重点,但是问题又来了,这时候的考官和出题人都是临时派过来的,一般人开考之前都打听不到是谁,更别说对症下药划重点了。 第564章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对于张青云考个秀才都一直考不中,张爱英也并不觉得奇怪。 这年头科考就是这么难,没点水平考不中说真的正常,张青云还是个真正农家子,讲真这古代能考科举的,其实大部分还是有家世的人,差点的就是寒门了,什么叫寒门?那至少还有门第,就是祖上也曾阔过现在没落了而已,要读书的话人家还是有底蕴读得起的。但不管是乔家还是张家那真的就是农户,倒回去祖上三代都是农民,再往上是根本都不知道祖宗姓甚名谁了。 在这样的社会环境下,农家子除非是有乔多禄那样的天赋,不,乔多禄的成功都不能完全归结于自己的天赋,要不是家里条件也跟上来了,让他能看到更多的书得到更多老师的指点教导,再有天赋乔多禄也只会被埋没,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就是这个道理。 总之,张青云一直考不中,张爱英其实也挺能理解的,就跟上辈子那些学费死贵的三流大学其实主要都是穷人家的孩子在读,越好的大学里有钱人越多一个道理——教育资源从来就是不平等的。有钱人有更好的教育资源,自然能把孩子送进更好的地方。毕竟,除去少部分天资格外出众的,大部分普通人的水平其实还是在一条线上的,后天的资源就很重要了。 不过也正是因为科举考试之难,张青云才会格外迫切,得知胡琏这样一个依附乔家的奴 才都考中了,他这一颗心简直就是在油锅里煎熬,要不是不能放弃县学的资格,他简直恨不得直接飞奔去府城找姐姐问个明白,这是不是有什么别的秘诀。 好在这机会到底还是来了,这一年过年姐姐和外甥都回来过年,打从知道这件事开始,他就恨不得直接住到板桥村去,等到乔家人都回来了,他便立刻迫不及待上门来,说的是找外甥讨教学问,当然也确实是有讨教学问,但问的有些问题就实在是叫乔多禄都槽多无口。 说句实在话,考秀才的三场:县试府试院试本来就是考的基础,再者就是看人的灵性,在这一步什么大师秘诀其实都没什么用,因为真的太基础了,就是让一个天才来作答,也很难在这种考试中答出花儿来。 所以,就是让乔多禄来说,乔多禄也很难说出什么行之有效的短期进步诀窍——别看他给别的同窗朋友辅导总是能很快找出别人的漏洞帮助人改进,那也是因为大家长期学在一处,彼此间的进度了解都差不多,而且那些人水平在线,就好比一个盛水的木桶,一块短板在其中就非常明显。 而张青云属于什么呢?他这就是连基础都没打好,别人好歹算个木桶了,而他现在就只有一块底板,光秃秃的都装不住什么水,又让人怎么去找短板怎么去给他辅导改进? 乔多禄只能告诉他:“小舅,我这里有许多书,还 有书院先生的注释,小舅可拿回去仔细熟读。” 不打好基础,让人想要敦促他都无从下手。 “好好。”找不到诀窍,有这些书也是好的。 但张青云不过消停了两天,就又觉得不满足了。在他看来这些书虽然有了一些更详实的注释,但本质上也还是那些内容,这学了又有什么用呢? 所以他又跑来找乔多禄,这次想要他直接问询知府的喜好。 别说乔多禄府试和院试的时候都是上一任知府了,就算是知府没有换人,乔多禄也说不出什么知府的喜好之类的。毕竟考秀才不像考举人,出题的机动性真的没有那么强,虽然考官的偏好能够决定最终的排名,但张青云这样的水平就连到入选的资格都没有,问考官的喜好实在是想太多。 乔多禄只能说不知道。 张青云却不依不饶:“你怎么会不知道呢?你们不是跟何家关系很好,何家的女婿都已经做了同知,我听说你们家在府城都很有面子,你跟府城刘家的郎君都走得很近,打听一些考官的喜好什么的,那应该不难吧?” 乔多禄到底是小辈,有些话不好明说,但是张爱英可不会放纵他没完没了:“打听考官喜好,你怎么不说让我们直接想法子给你漏题啊?” 说完看张青云竟然一脸的期待,张爱英更加无语:“你觉得可能吗?” “一天天的真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要有那样的事儿,你觉得你 的脑子还能好好待在脖子上吗?更别说你真以为我们是谁,还能做那些事儿,连科考都能掺和一脚,不知道你是太把我们当回事儿还是太不把我们当回事儿。” 被她这么数落嘲讽几句,张青云也回过了神:“真的不行吗?我也不是这意思。” “好吧,我就是都这么多年也没考上,心里那不是着急吗?外甥这都要考举人了,我还没有考上个秀才,这实在是……” “行了,少说你那些乱七八糟的,把书给你的意思就是让你回去好好读书。”张爱英可不会委婉,“自己的本事火候不到,总想着走旁门左道,你以为什么旁门左道好走是好走的?没本事给你旁门左道你都用不上。” 张爱英一锤定音:“之后别来了,初二那天我过去。省得让你们烦禄哥儿,别以为仗着长辈身份就了不得了。” 被训了一通,张青云只能怏怏而归,等到初二,果然只有张爱英一个人回娘家拜年,张家人看到她来就有些紧张,毕竟他们一家子都欺软怕硬。 …… 又是一年秋,益都府格外热闹,无数秀才赶到府城参与乡试,已经参加过两次模拟乡试的乔多禄第一次真正下场,但也算是经验丰富了,一应准备充足淡定应考。 月初参加了宋宝花的婚事,张爱英也赶紧回到府城给乔多禄备考,但到了考试那一天,她却并没有亲自送考。反倒是姜庭安来送考,他觉得 自己年纪还小火候也不够,这一年并没有下场。 今年秋天比前两年天气都要好,乡试这几天既没有下雨也没有出现气温骤降的情况,说一句秋高气爽一点不为过。 乔多禄运气挺好,没有分到臭号什么的,再加上之前有过模拟考的经验,准备充分,就连如何分配时间如何快速完美作答也全都心里有数。 当九天后从考场中出来的时候,他整个人跟平常时候一样的沉稳淡定,不像是参加了一场劳心劳力的考试,倒像是一次寻常的测验,回到家也不过洗漱一番就完了,甚至都用不着请大夫。 第565章 中举 “姐夫,三年后我要有你这状态就好了。” 姜庭安十分佩服,书院模拟考中如此表现也就罢了,那毕竟只是模拟考,结果其实并不重要,但这可是正儿八经的乡试,考中了就是举人,考不中就还要再等三年,切切实实事关自身仕途,还能如此淡然自若,这不仅是身体素质,还考验的是心理素质。 “这不算什么,功夫都在平日里,模拟考也积攒了经验,到了真正的考场就只要好好发挥正常发挥就完了,没你想的那么复杂。” “就算你心态不好,这不是还有两年可以好好练嘛。” 乔多禄拍拍他的肩安慰,说完了又笑,“不过你今年确实可惜了,这么好的天气,应该下场试试的。” “对我来说好,对大家来说那也都好,所以算不上什么遗憾。”姜庭安却很想得开,“姐夫,回去你把考题默出来吧。” 默写考题什么的对乔多禄根本不算什么,他不仅默出考题让姜庭安去做,还同时把自己的答卷全都默了出来。 这并不是乔多禄一个人才会的操作,这年头的大部分能参与乡试的人都能做到,一字不漏默出自己的答卷文章,交给恩师查看检阅,还有同样参考的同窗好友之间也会互相品读彼此之间的文章,和考试后对答案其实没有多大的差别。只不过和张爱英上辈子许多考试都有参考答案相比,古代的科举考试主观性更强,即便是一道 经义类的题,也因为考官的不同偏好会有不同的理解,至于策论就更不用提了。 总而言之,大家现在也都还是交流的阶段,看得出好坏,但是要说谁上谁下还真没人能直接说出来。 毕竟对大多数人而言,他们也不了解考官,这可都是临考前才从京都任过来的。而且除了主考官,还有不少的评卷人,就算是主考官也不是完全能决定一切的。 但毫无疑问,乔多禄的文章在同窗之间都得到了一致的好评,当然,其实大家的水平也都不差,平时在书院也都是参加过模拟考的,真到了考场上也并没有谁掉链子,不说超常发挥也都是正常发挥,所以哪怕有角度不同的,但文章写得都不错,如今就是看主考官的喜好了。 一个月的时间过得很快,很快便到了揭榜这日。 乔多禄已经从书院先生和刘家那边都得了肯定的消息,而且他本来也不是那等毛毛躁躁的人,也算是胸有成竹,中举是板上钉钉的事儿,只是不知道名次几何而已。 乔家上下也都受到张爱英的感染,看主家都是这样淡然的样子,哪怕有十分在意的人,这些日子也都很是消停,没有制造出什么紧张和焦虑气氛。 所以即便是到了揭榜这日,乔家上下除了有些许激动气愤,其实也差不多跟往常一样。 胡平一大早便去等着看榜了,除此之外,家里别的人该干什么还是干什么,就连乔 多禄也如往常一样。 并没有等多久,外头就传来了敲锣打鼓的声音。 巷子里早就已经有小孩儿听到锣鼓声跑出去的,没一会儿热热闹闹的又都跟着跑了回来。 “中了中了!” 这是跟着大人学话的小孩儿,一个个两脚跟踩了风火轮似的,跑在了队伍前头,一个个或许都还不是很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却也跟着在喊:“恭喜举人老爷,中了中了!” 孩童们的声音在巷子里响起,紧跟着,乔家大门就来了锣鼓队,“恭贺陵阳县乔多禄乔老爷高中亚元!” 这是民间抢报人,仗着腿脚快,看到榜单消息的第一时间就冲出来,才能抢在官府走报者前面,就是为了报喜讨一份赏金。 听到说中了,张爱英便是之前再如何平静不动如山,这会儿也激动起来。 “快快快,发喜钱!” 这也是之前就准备好的,乔家的底蕴虽然不够,但这几年做生意赚了钱却是实打实的,又是在这种喜庆时候,自然不会吝啬于一点喜钱。 全都准备金银锞子什么的太夸张了,张爱英也送不起,但是铜钱是早就准备了两大筐,对于这些报喜的捷子,第一批四人,张爱英一人给了一个一两的银锞子,又顺手抓了铜钱往人手里塞。 没一会儿官方的送报人也来了,比起民间抢报人他们更喜庆,敲锣打鼓的仪式也更加正式,核对了身份又念了籍贯,还给乔多禄身上带了朵大红花 ,差点让张爱英误会要被拉出去巡街了。 对这些官方的报喜人,张爱英也照例是一人一个一两的银锞子,再有大把大把的铜钱抓给人。 这时候外头也已经围了不少人,没办法把铜钱一个个的抓给人,到后头几乎是用撒的把两筐铜钱都撒了出去。 张爱英本来觉得这样是不是有些太轻狂了,却被吴氏直接推了一把推进院里:“这算什么轻狂?家里郎君中举,那是妥妥的能当官了,出了个举人老爷,你看看多少人家直接摆流水席的,我们这不过是撒点喜钱,大家都沾沾喜气,怎么能说得上轻狂?亲家你啊,有时候就是太过小心翼翼,这种时候不好好散点喜钱出去,人家还要说咱们吝啬呢!” 主要又不是没有这点钱。当然,就算真是那种贫苦人家,一旦中举那也算是翻身了,多的是商贾富户什么的捧着钱送上来攀关系,可跟中秀才那会儿不能同日而语。 被吴氏这么一说,张爱英想想也是这道理,虽然在她看来,这种撒钱的行径有点太直白了,可这世道也没有上辈子那么多的慈善途径,倒是可以给善堂捐钱,但那也不是马上能让人看见的啊,在这种时候都不高兴不大方不让大家伙都跟着沾点喜气,外头可不就要说他们一家小家子气了嘛! 吴氏笑呵呵:“禄哥儿这回中了就好了,真真是一举即成,还是亚元,好好好,等回头我要去 寺庙上香还愿,这可真是菩萨保佑!一定得去再添一笔香油钱。” “这就不用了。”张爱英一听说要给寺庙捐钱就回过神来,立刻摇头,“亲家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又不讲究这些个,再说读书人的事,哪能都说是拜菩萨呢?何况他们还有个讲究,子不语怪力乱神的,这可不好去的。” 这年代的寺庙,圈了大量的田地和劳动力还不交税,妥妥的国家蛀虫,动不动还有不少有钱人来给捐香火什么的,也没见他们真的做什么有益于国家和百姓的事儿,张爱英对此可说是深恶痛绝。 她也从来没有掩饰过自己这方面的好恶,不管是寺庙还是道观上香还是算卦张爱英都从来不会参与,吴氏其实也知道的,这会儿也就是太高兴了一时忘形:“是是是,都是孩子们努力。” 心想自己不该在这时候说的,至于之后还愿捐香油钱的事儿,完全可以自己一个人就去做了。 第566章 歉意 张爱英听她这敷衍的回答就知道她怎么想的,不过想想自己刚刚也说得太生硬了,说白了亲家也是出于好心。别说这年头,就是她上辈子那么多讲究科学信仰的人,很多完全没有宗教信仰的人,对于神学什么的,也会抱着点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心态,不管是中考高考还是后头的考公考编,多少家长都会去寺庙道观上香祈愿,也并不一定就是真的有这个信仰,纯纯就是找个心理安慰。 现代人尚且如此,对这个世界的人就不要有太多苛求了。 张爱英还是懂这些的,她在心里摇摇头,笑笑把这件事就过了。 之后几天乔多禄都没休息,学政牵头,本次乡试主考官做东,所有中举的举子都参加了宴会,之后又有好些府城有头有脸的大户人家设宴,有些能推辞,有些却是没法推辞的。 乔多禄等人还要去书院酬谢老师,林林总总事务不断,如此忙碌下来,便又是一月过去。 不过倒也都不急,因为一旦中举,青山书院便不会再用之前苛刻的规则来要求举人老爷。甚至有不少原本的学生在中举后也会去书院讲学,这也算是一种反哺。 当然,如果说考上举人就松懈的话,那乔多禄也不算,这些都是中举之后会有的一些流程,想要彻底杜绝人情往来那也不可能,以后总是都要在官场上走的人,哪可能没有一点人脉走动呢?如乔多禄这样出 身的人家,已经算是起点很低了,多的是人如他这样处境便迫不及待汲汲营营到处结交人脉的。 乔多禄都是因为现在家里产业争气,赚钱够多,加上自己本身也有足够的才华与本事,又结交了刘三郎这样的真正世家子弟,才能有一些选择权。不然的话,某些公子哥儿相邀,他还真没办法全然拒绝。 他心里对刘三郎多有感激,只是有些话不用说出来,大家彼此都心知肚明。但他却不知道,其实刘三郎对他更有一分歉意。 “还是被压了亚元,章清远这厮,当真是吃相难看。” “胡闹!章大人的名讳也是你这般直呼的?” “是他自己做的难看,还真当他什么都没管,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刘三郎冷哼。 刘父也是如今刘家家主摇摇头:“他是高凌的人,本来便不可等闲视之。不过这乔亚元确有几分本事,你看,就是高凌想要把人压下去,都没有办法,还得强逼着给个亚元。你信不信,章清远只会比我们更难受。” “这就叫锥在囊中,以乔兄的本事,又岂是他想打压就能打压下去的。”刘三郎面露得意,不过片刻又摇头,“但他也确实狠,禄哥儿已是小三元,以他的才华,本是可以——” “这样的话勿要再提。”刘父打断他,“什么小三元大三元的,你莫不成还真以为连中六元是这么简单的事?我告诉你,若他此次真被点为解元 ,一时得意,以后却未必是好事。” “父亲你是说高凌那些人?” “不只是。章清远这次只不过是因为高凌的指使,看不惯我们刘家,连带与我们刘家走得近的举子都要趁机打压。可若真等到会试殿试那一步,便不只是高阁老了。你想想朝中几位阁老又有几方势力,那乔家小郎没有根基,又经得起几次折腾?” 刘三郎沉默了一会儿。 “父亲你的意思是说禄哥儿这次还算因祸得福了不成?恕三郎不能苟同。” “未来如何尚不可说,但眼下却是确确实实受我们刘家拖累,一个解元被压成了亚元。父亲,事实究竟如何,三郎心里清楚。” 刘父仍旧不为所动:“怎么,难道你还要去向你那位知己好友说明这一切不成?还是要替我们刘家向他道歉?” “不。”刘三郎顿住离开的脚步,“就算是要道歉,也是我向他道歉。” “那我劝你最好还是别乱说太多。” “三郎心里有数。” 刘三郎出门去了。 管家靠近刘家主:“家主,三郎这般出门去……” “无需管他。” “不过这位乔亚元确实有些厉害,这么多年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能让三郎君这般在意的人。” “我还以为你会说他被章清远挑出来也还是得给个亚元算厉害,你这角度也是清奇。” “自然,每三年便会有解元亚元,可没有一个能如这乔郎君让三郎君引为知己的。” 刘家主点头: “你这是还不知道,岂止是这位乔亚元厉害,他家娘子更是厉害,我们五娘都跟着人家入股做起生意了呢。” 管家没有说什么,此时此刻刘家主也不需要有人说话。 他笑:“说来,这个乔家也是有趣,说不定,也有我们能挖掘的地方啊!” 他说完便对着管家吩咐了下去。 而刘三郎因为心中那份歉意,此后几日没有再怎么拉着乔多禄,同时也帮乔多禄谢绝了一些不必要的骚扰。 如此乔多禄才有了几分喘息。 “谢师会友都办得差不多了,那也是时候回家祭拜祖宗了。” 张爱英一句话,全家都收拾起来,毕竟祭祀祖宗是大事,乔多禄中举本也该祭告祖宗,这可是真真正正光宗耀祖的大事。 “曹娘子,这几天就辛苦你多盯着了。” 临上马车前,张爱英还在跟曹娘子嘱托。 曹娘子点头:“东家放心,我自然会用心办事。只是可惜了,我不能跟随东家一道回去。” “没事,回不回去的也不重要。反正你们的家也不在陵阳县不在板桥村。”张爱英拍拍曹娘子的臂膀,“这一次是禄哥儿,下次就是阿琏了。那些事儿,总会有重见天日的。” 在她给胡家一家放良的时候,曹娘子便将一些过往全都和盘托出了,在此时此刻,二人如此对话,说的也就只有二人知道。 曹娘子点点头,站在门口目送马车离去。 马车一路回到板桥村,这次他们都没 在县城停留。 一家子进入板桥村的时候,还是有提前得了消息的人守在了村口。 “举人老爷回来了!” “乔家回村了!” “乔亚元回村了!” 一看到乔家的马车,不少人就开始了欢呼。 宋里正更是直接等在了门口。 第567章 光宗耀祖 “小老儿拜见举人老爷!” 乔多禄赶紧跳下马车:“宋里正快快请起。” 他过去把人扶起来,“里正爷,你这般可真是折煞我了。” “应该的应该的,小老儿今日是拜见举人老爷。” 寒暄客套一番,乔多禄与宋里正走在前面,张爱英与姜琬则落后一步与宋里正家的女眷及村人说话。 “你这次回来想必是要祭告祖宗,也对,考中举人,这别说是你们乔家光宗耀祖,就是我们整个板桥村都是头一回,大家都倍感光荣。小老儿想着,村里要立座举人牌坊,举人老爷也该建宗祠家庙。不知道举人老爷意下如何?” 乔多禄脚步一顿,他知道里正问出这话其实就只是等他点头了,必然是连地方都已经选了。 其实在此之前他还真没往这方面去想,毕竟也不过就是个举人而已。虽然说举人已经算是踏入了官途,毕竟中了举人就可以等缺了,但毕竟还是要靠关系,没有真正殿试上金榜题名赐官来的直接。 此刻被宋里正提醒,他想了想片刻后就还是摇头了:“此时暂且不提。” 宋里正有些惊讶,但想想乔家这几年的性子,虽然生意是越做越大,乔多禄的科举也是越走越上,可这一家还真不是什么张狂的性子。不想在这时候就急着建宗祠家庙也是说得过去的。 于是他一点不尴尬:“好好,那就等举人老爷再进一步的时候再说。” “借里正叔吉 言了。”乔多禄点点头。 一行人簇拥乔家回到家里,宋里正又问了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寒暄客套全都完毕了,这才又招呼人离开。 “好了好了,大家都别在这里堵门了,别打扰了举人老爷办正事。” 乔多禄回到家先休整,哪怕有宋里正发言驱赶,大家不再都围在外头,可家家户户还是陆陆续续都送了礼物过来庆贺。 那毕竟是举人老爷了啊! 休息了两日,接待完村里来看热闹来庆贺的,尤其是张家,作为姻亲赶过来就不想走,要不是张爱英冷脸赶人,他们也确实不想得罪如今已经越发如日中天的乔多禄,他们都还不想走。 张爱英又亲自去采办了各种祭祀需要的东西,然后才在一个适宜祭祀的黄道吉日正式祭告祖宗。 这一天乔家大房和乔家三房的人也都来了,只不过从前他们或许还会想着贴上来要好处,可是经过了这么几年,他们也长了记性,知道张爱英母子都不是好惹的,现在敬而远之,却又心有不甘。 “没想到啊,这乔家还能出个举人。” “是啊,当初谁能想到这中举的还能是乔多禄呢,那当初病怏怏的……” “嘘,这些话现在可不能说了。毕竟是举人老爷了。” “话说回来,咱们都是好的,反正跟乔家也没什么关系,可你看那两房人……啧啧!你说我要是他们,这会儿岂不是肠子都要悔青了。” “啧啧啧,这么 一说还真是啊!” 本来一些因为自己跟乔家扒不上关系得不了好处的人,有了这两房人作对比,一时间都觉得心里舒服起来。 乔多禄按照流程郑重严肃完成了此次祭拜,围观的人不少,但现在乔多禄毕竟身份不同了,大家也全都不敢靠太近,更不敢如以往那般肆意议论。 “中举之后果然是不一样了啊!” 张爱英都忍不住感慨,以前看范进中举真的很难理解,直到现在亲身经历了,嗯,作为举人老娘也算一种亲身经历吧,总之她觉得这中举前后的身份地位差异还真挺明显的。 “娘,您是不是累了?” 姜琬细心,看出张爱英对于繁琐的流程有些疲态。 张爱英摆摆手:“无妨。” 她哪里会这点累都遭不住,纯粹就是觉得这种仪式很枯燥乏味。偏偏这又是不能省的,而且以后乔多禄真要继续往上发展,这样的仪式流程更少不了。 当然,作为乔多禄的亲娘,既是女眷又是长辈,她其实可以不必全程参与祭祀的。不过她想到,早期老祖宗体谅女性的各种举措,比如经期比如怀孕不用参与各种繁琐流程,到后期就直接演变成了经期晦气怀孕晦气甚至女人都是晦气的,所以一切仪式什么的都禁止女人参与。不用参与和不准参与,那可完全就是两回事。 所以哪怕张爱英不喜欢,她也一定要站在这里全程参与,可不想等以后被后人说从她 这老祖宗开始就不准女人参与祭祀。 等到祭祀流程做完,张爱英也被烟熏火燎的有些受不了了,一行人回到家,张爱英才又去鲜花皂查看。 宝花出嫁后,鲜花皂作坊虽然还跟以前一样,但毕竟少了个总管的人,不过短短几个月,再次过来查看情况,张爱英就发现有了不少疏漏之处。虽然说都没有酿成什么大错吧,可就这样的情况也着实是让人不能放心。 “琬姐儿,对于鲜花皂作坊,你觉得现在交给谁来管比较合适?” 姜琬没有回答,反而摇头:“娘,你不是已经做出决定了吗?” “虽然做出了决定,可是这管理的人总还是要我们这边盯着选出来的。总不能真的就都撒手不管了吧?”张爱英喝口茶,“你也别跟娘打机锋,说说吧,你怎么看的。” “这件事我看还是要问一下禄哥儿。”姜琬笑笑,把乔多禄拉了过来。 “什么事还要问我?”乔多禄不明所以,“娘你和琬姐还有商量不定的事吗?” 张爱英看着他道:“还真有。不过话说回来,之前里正叫你建宗祠家庙,你为何没有同意?难道真是想着要等中了进士?那你这心也确实够大的。” 乔多禄并没有感觉被挖苦:“娘,你都知道了就不用说了吧。但是娘你这么问,难道是觉得宋里正的提议很好?” “嗯,其实也不错啊。”张爱英敲敲桌子,“其实我本来早就想好了要在 村里建祠堂,供奉村里有德之辈,而且,为了建这祠堂,我都想好了,把鲜花皂全部让渡出去,以后鲜花皂就是村里的产业,一应收入用来供应村里的各项公共开支。” 随着张爱英的话说完,乔多禄的眼睛瞪大了。 “咳咳,别这么惊讶,这简直早在宝花定亲的时候我就在考虑了,之前也差不多定下来了,只是你这不是一直都有自己的正事,这段时间又忙着,才忘了跟你说。不过现在说也不晚嘛,你觉得怎么样?” 第568章 再穷不能穷教育 乔多禄最终还是同意了张爱英的想法,一来这本就是张爱英早就拿定主意的,他要改变母亲的想法就不容易,二来他其实也觉得这想法不错,乔家往上再数几代也没什么家族找不着什么根儿,没有家族势力他们总归是要跟老家村里打好关系的。不管是出于心善还是利益考量,能跟村里人把关系打好,带动村里日子都好过,甚至说以后村里多出来几个读书人,这么做都是只有利大于弊的。 而且鲜花皂作坊本来也是母亲一手办起来的,如今要将鲜花皂让给村里,也是母亲在让利,他更没有什么置喙的地方。 张爱英直接就去找宋里正,又找了乡老聚在一起,就直接把自己的打算说了。 “作坊这么几年都开在村里,也是托赖大家照看,才能平平稳稳和和顺顺的。如今我家禄哥儿中了举人,我想着,所谓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我们乔家还没到兼济天下那一步,但在这村里,乡里乡亲的这么多年不管是好是赖的都过来了,总要多照看几分的。” 张爱英一口气起了个高调,看着大家都听得认真,这里头包括宋里正在内的许多乡老都是男人,这时代的规矩,本来这种大事儿也是女人说不上话的,可如今一个个全都要听她一个妇人说话,因为她有个举人儿子,未来说不定还会有诰命在身,某些本来对她其实并不那么看得上觉得她一 个女人抛头露面做生意是不本分没规矩的老头子,如今也全都坐得板直听得认真,不敢再露出丝毫的轻蔑。 但张爱英的目光也不是看这些糟老头子,她看着被这些糟老头子带来的女人,有老婆子有家里说得上话的掌家媳妇,他们可能是觉得一群老头子来听张爱英一个妇人说话不太好看,也可能是想拉着家里的女人们过来好跟张爱英套套近乎说说话,总之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这些原本在家里都说不上什么话的女人,现在也被带出来参与这种有关村里建设的大事了。 张爱英就很满意,她点点头在大家的期盼眼神中直接道:“所以我跟禄哥儿决定了,鲜花皂以后就算做村里的产业,所得全归村里,用来应付村里一切建设开支。” “真的?举人他娘,您说的这可都是真的?” “这么大个作坊,就归咱村里了?” “真的假的?这怎么算啊?怎么叫归村里?” 大家议论纷纷,十足激动。哪怕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举人亲娘,一时之间都忘了要保持尊敬和老实。 张爱英手往下按了几下都没用,大家说得热热闹闹,这时候这些老头子带老婆子大媳妇过来的弊端就显现出来了,人一多这吵嚷起来还真难直接说道某一个人头上去。 “砰砰砰!” 张爱英只能在前面狠狠拍了几下,她现在觉得应该首先建个村委办公室,有个正儿八经开会的地方, 比这样强。 看大家都安静下来,她先纠正了大家的称呼:“都别叫什么举人他娘,咱们还跟从前一样,叫我张东家或者叔婶儿的叫我名儿桂花都行。” 说是这么说,但一句举人娘子也叫大家都回过神来。 人家话还没说完呢,他们就在这里吵吵嚷嚷开了,确实不好。 “行,那…张东家,你给我们说说,这个作坊归村里到底是怎么个说法?”宋里正刚刚就没开口,一直稳坐钓鱼台,这会儿却也还得先开口,斟酌了一下到底没再跟从前一样喊那一声“乔二家的”。 张爱英点头:“里正爷说的是,这作坊归村里,不是一句话的事,得有个章程。” 她三言两语就将自己打算在村里建祠堂的事儿也说了——祠堂供奉祖宗什么的就是这世界人的普遍精神寄托,有了这个,就能在最高层次将人心聚拢。 果然,大家一听他们是要在村里建祠堂,到时候家家户户都能有祠堂香火供奉,一下子就又群情激昂了,甚至比刚刚听说作坊归村里还要激动。 有时候张爱英都挺难理解的,生前事儿都未必搞明白,却一个个都惦记着死后的事儿。这辈子都没活明白,还总惦记着香火。说真的,你看看那些有名的人,比如什么孔子老子的,死了多少年不仅被人记住,还多的是人巴着上来认祖宗的。要是自己没本事,就算留了香火,再过三代你看看儿孙还记得 你的名字不? 不过,不理解不代表不能利用。 张爱英又拍拍手:“建祠堂的一应开支都从鲜花皂作坊走,这只是个开头。我刚刚说了,鲜花皂作坊归村里后,一应利润都要用来负责村里的各项建设开支,何为建设?譬如修建村塾、聘请先生、购买笔墨纸砚以及村里修路什么的。作坊的利润够得着的,村里这些事务便都能搞起来。” “那这么说,以后家里的孩子去村塾读书怕不是都不用交钱了?”有人立刻激动起来。 其实现在村塾交的钱也不多,但想想以后条件更好,而请先生的钱也不用大家交,那可不就等于免费了嘛。 张爱英点点头:“这么说也对,我想着把作坊利润让归村里主要就是为了这个,那怎么说的,再穷不能穷教育,再苦不能苦孩子,村里有了禄哥儿一个举人不够,想要以后村里大家的日子越来越好,就得有更多的读书人出来。想要读书人出来,最根本的就在于这启蒙读书,所以,这村塾是重中之重。” 说到这里,张爱英还不忘给他们画个饼,“当然,现在只是启蒙,以后咱们村子越来越好,出息人越来越多,说不定就不止是启蒙了,不只是秀才老爷,说不得还能请来外头的举人老爷甚至名师大儒来讲学,到那时候,咱们板桥村也定然就是一个非同凡响的村子了。” 这么一通打鸡血,别说大家,就是一直最 淡定的宋里正也激动起来。 毕竟,宋里正本来就是村里最高地位,宋家在这地方也已经形成大家族了,虽然还没有什么特别出息的,可对于什么建祠堂尤其还是村里一起的祠堂真没那么大激动,可这村里供养读书人就不一样了,真有那一天,能把外头的名师请过来讲学,那得益最大的是谁?还能不是他们老宋家吗? “好,好!这件事好!乔…张东家你有这个成算,有这个心,真是我们村的福气啊!” 张爱英摇头:“这也是禄哥儿的心意,只不过他到底是读书人,有这个心,生意上的事却是管不了的。所以还得是我来。” 宋里正:“……” 他和别的老兄弟对视片刻就移开视线。得了,本来还想借着这点让乔多禄来的,一个是跟举人老爷好套套近乎,二个跟男人又是小辈说话总好过跟张桂花一个女人打交道的好。 可他们这都还没开口呢,人家一句话就把他们这点小心思全给戳破了。 那还是老老实实听人说话吧。 第569章 动摇地位 在张爱英的主持下,板桥村很快搭起了初步的村委组织构建。 宋里正作为村里权力最大的那个官儿,要说没有一点意见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不过毕竟是家学渊源,相比更多泥腿子,他还是有脑子的。 别说如今的乔多禄已经中了举人,得罪乔多禄他得不了什么好。就是现在村里人也都知道这样的好处摆在眼前,他要是再反对,那就是跟大家唱反调,是要惹众怒的。他是个聪明人,当然知道自己应该怎么选。 但他能想开,老妻却想不开:“张桂花也就罢了,你们这些个男人也就罢了,怎么那些个老婆子也跟着抖起来了?这算哪门子的事儿啊,你怎么就能答应呢?” 就算建了那什么合作委员会,老头子仍旧还是村里的一把手,可是对她这个老婆子就不一样了啊!以前她是仗着作为里正的妻子在村里妇人中也算头一份,大家想要巴结讨好里正,许多男人不好出面的事儿,都是女人家来找到她,各种恭维奉承,她也早就习惯了在村里这独一份的地位。哪怕是出了张桂花这么个能耐人,那不是都到了府城去,差的太远都跟他们不在一个层面上,没啥好比的了。 可如今呢,这合作委员会竟然还有好几个老婆子大媳妇都被安排了进来,反倒是她,因为自家老头子已经做了最大的那一个头头,她竟然还被排除了资格,简直是岂有此理! 若是以往,她肯定早就跳起来了,现在却只能关上门愤愤不平。 宋里正被她烦的不行:“念叨念叨,你要真这么不满,你出去念叨啊,你不总说你跟乔二家的处的好么?你去找她说啊!” “我、我、我找她能说什么?人家有的是钱,再说人现在有个举人儿子,你以为还跟以前一样?我怎么找她闹?说来说去,这事儿还得怨你,你就记着你那会长的位置了,怎么不想想我这——” 宋里正心头也不爽:“可别,你可别这么胡说八道。我那会长的位置是理所当然,你那是自己没本事,人家都不选你,可别赖我。你这老婆子胡搅蛮缠一辈子,我就说你以前为人不行,如今看看,这结果不就出来了?” 其实里正妻子也知道这个道理,宋里正毕竟是正儿八经的里正,他当板桥村合作委员会的会长那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但是其余委员按照张爱英的说法就是得选举,那些个原本的乡老也就算了,都是男人,谁家说得上话谁家说不上话,大家心里都有数的。可关键是这村委里面,张爱英要求也得有一半的女委员,这就真的都是选举了。这一选,大家还能选里正家这个老婆子吗?平时吃她的苦头看她的眉眼高低还不够,好不容易如今村里有个大家都能出头的机会了,还把她选上去,那是有受虐倾向吗? 言而总之总而言之,这里正家的老婆子 就落选了。 要不是这样,她能这么恼火吗? “放屁,说到底,不是你也是那张桂花,真是了不得了。她真是忘了本儿了,那作坊能办起来,她也不想想当初是怎么来求人办事的了,现在倒好,用完就扔,我真真是没见过这样的。” “闭嘴!”宋里正真发怒了,“越说你来越来劲儿了,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不知道?你也说那是当初了,现在又是什么情况?你还不如好好反思一下,是不是自己做的过分,怎么打了那么多回交道了人家都不选你!” “什么意思啊你?你这是还怪上我了?姓宋的你什么意思啊你?” “我什么意思你还不懂?少瞎嚷嚷。还什么别人忘本儿,人要真忘本能舍得把一整个作坊都舍出来,你这话敢出去说,你听听谁会认同?要没事儿你就在家好好带孙子,别给我整那些乱七八糟的了。” 宋里正也恼火啊,他虽然还顶着村委会会长的名头,可谁不知道这村委会建立起来是靠的什么,那都是跟作坊越近才越有机会。偏偏张桂花是个女的,现在作坊上工的也都是女的,所以村委会组织起来了,真正能负责和接洽作坊那边的也都是一群女人。偏偏他家这老婆子还不争气,真是气死他了! 里正家一番吵闹,别家也多多少少都有些不平静。 高兴者有之,不满者有之,但无论如何,那么一个作坊在前头吊着,大 家也都不是傻子不是瞎子,真要闹腾起来,把人家弄烦了,直接收回去,那是真的一丁点儿好处都没有了! 宋里正跟几个好兄弟也说起这事儿:“要不还是这乔二家的舍得呢,看看,人家真就能豁得出来,一个作坊啊,就这么舍出来了。” 他们当然不满自己的地位受到了动摇,甚至就张桂花这神来一笔,以后村子的格局都会大变化,再不是他们这几家德高望重乡老就能决定一切事务的时候了!可他们有什么办法呢?那么块大肥肉吊着,除非他们真的毫不动心,可谁又能不动心? “算了吧,我看这样也挺好。以后大家都过好日子,咱们也还是在村委会的,那些个什么盖祠堂修桥铺路搞建设的事,还得经过我们,以后靠着乔举人,未来想必也会更好,就别管那些了。” 主要是,不认命又能干啥呢?还是那句话,人家比他们舍得,不管是钱还是权,乔家现在都在他们之上,别说人家还拿出了一个作坊来反哺村里,就是什么都不拿,一句话下来,他们又有多少拒绝的余地? 乔老三家里也因为这件事极不平静。 “这算哪门子的事儿啊,你说说,她这是不是故意恶心我们呢?这么多钱她就拿出给那些个不相干的人花了,就是不要我们这些正经亲戚沾一分好处,这心怎么就这么毒呢?” 但不得不说也是真的杀人诛心。想想宋家,看看 汪家,如今连村里这些八竿子打不着的人都能分好处了,他们作为正经有血缘的亲戚竟然没有得到丝毫优待,他们能不气愤吗?但更恐怖的还是后悔,他们会忍不住去想,如果当初没有做那么绝,如果当初能对二房的孤儿寡母好一点,如果当初……是不是就能跟宋家和汪家一样甚至得到更多的好处? 还是刘翠娥人老成精,当然也是愤怒更多:“别想了,她就是故意的,故意想让我们后悔,想让我们尝尝这看得着吃不着的后悔滋味。你们可别上了她的当!没什么好后悔的,当初真是没看出来,这张桂花竟然长了这么一副记仇的心肠!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第570章 旺夫命 “娘,你可别说了!”乔老三看一眼外头,“现在村里什么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何苦还要说这些话,让人听了不是平白又得罪人么?” 刘翠娥不满:“还怕得罪人?你难道还看不出来,那张桂花心狠着咧,早就不知道给我们记了多少笔了,还怕这一句两句的?” “那也没必要这么紧着。怎么的我在家都不能说一句两句了?” 乔老三不得不安抚老娘:“娘,不是这个意思,我们自家人说说没什么,但你这声音放低一点嘛,没必要吵吵嚷嚷的让外人听了看笑话——” “你还怕看笑话?你没看咱们家早就成了笑话了!你看看,那什么村委会,陈彩妮都不在村子了还能进,我凭啥进不了?那不就是她张桂花一句话的事,你看看她是怎么做的,就由着那些人排挤我们!这么大个作坊啊,那也算是乔家的产业啊,我们姓乔的现在都摸不到什么边儿,她倒是会做好人,撒手就拿给村里了。她张桂花能是什么好人,这是不要宗族都要去贴着外人呢!我看看她能的什么好,去贴外人,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这是相中了什么人家,还是要去便宜那以前就找好了的——” “娘!”乔老三高喊一声。 就连一直不想触婆婆霉头的乔老三媳妇也赶紧走了出来,“娘,你还是进屋里来吧。” 听话听音,乔老三夫妇俩就知道他们这老娘(婆婆)是要说什么 ,就是胡说八道瞎造谣,他们要不打断,那接下来的就是“姘头”两个字。 这样的情况,也就是早些年张桂花孤儿寡母在村里日子难过的时候,他们恨不得把孤儿寡母生吞活剥敲骨吸髓,刘翠娥这个后婆婆没少在村子里给张桂花造黄谣,什么勾搭男人什么找姘头,许多这样的话都是从她嘴里说出去的。当然,也没少因此跟张桂花干仗,可那时候张桂花孤儿寡母的再泼辣也只能骂上几句,而且谣言这种事情除非当场目睹对质,否则当事人自己都说不清楚,又怎么可能找到造谣的人说得清楚? 所以总体下来,三房其实也没怎么吃亏。甚至要不是张家那边出主意给张桂花挟恩图报赖上姜家搞那么一回冲喜把人给冲好了,如今村子里哪里还会有什么乔家二房乔举人?二房那些田地房产甚至于……早都是他们分完了的! 这么一想,就连之前始终不肯信的乔老三也不由得在心里暗暗感叹,那姜家姐儿瘦瘦弱弱长得漂亮,没长圆润福相,却没想到竟当真是这么一个有福的人,不对,应该说是旺夫命。 不过眼下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乔老三将母亲半拉半拽进屋里,手上用了力气:“娘你当真糊涂了不成?你现在怎么还敢乱说?” 进了屋子,他也不再方才那般轻声细语,而是直接沉了脸色,“从前二房一贯的弱势也就罢了,如今禄哥儿中了 举人,那是功名在身,未来还可能当官老爷,就咱们现在这位县令,就是举人出身谋的缺,你想想我们真的能跟二房对着干吗?” 乔老三媳妇脸色更难看:“娘,我知道你记挂小妹,但你也要为家里想想,你不是只有小妹一个女儿,还有儿子,还有孙子孙女。” 把这话一说,看刘翠娥抖抖索索着嘴唇终是没有再说出一句话,乔老三媳妇也就进屋去了。 “娘,就当儿子求求你,你想想,咱们现在什么情况?你要真跟她张桂花斗,能拿什么跟她斗?她连作坊都能舍出来,这心得有多狠绝?她又得有多少钱才能这么大方?咱们再去招惹了她,以后会用什么手段来对付我们?娘,就当是为了我们,你也消停消停。” 刘翠娥其实已经看清楚形势了,但她就是不甘心,再加上之前闺女的事儿二房不肯帮忙,她就把人给恨上了。 这回也只能算是借题发挥。 乔老三以为自家把老娘劝住了,家里这些事儿就没人出去传了。但他想不到现在村里张爱英的耳报神可多了,尤其如今村委会那一帮大妈婶子的,都是经了张爱英的手才能进入村委会,现在也算是在村里能说得上话的了,心里对张爱英那是万分感激,再想想人家做的这事儿,就是完完全全造福村里人,他们都要受益的,自然是把所有可能对举人家有意见的人都盯得死死的,其中尤其包 括乔家两房——这年头谁也不是傻子,哪怕他们说不明白,但大家也都清楚,乔家两方跟他们其实是存在利益冲突的。别说这两房对张爱英有坏心,就算他们没有坏心想要讨好张爱英母子,村里人也要盯着他们,毕竟,真要姓乔的拧成了一股绳,这村里祠堂就要变成乔家祠堂,作坊也变成乔家家族产业,他们这些不姓乔的村里人可就真的沾不到半点好处了。 所以很快乔老三一家的吵嚷就传到了张爱英耳朵里。 张爱英有时候真觉得挺难理解乔家这两房人的脑回路的,听了别人说的她只是表示知道了没再多说什么,但她就是这样淡淡的神色更让人揣摩不透,心里也更加认真对待,不敢想着随便糊弄。 等回了家才对姜琬吐槽:“我真是不明白那老婆子到底怎么想的,就咱们两房那关系,别说早就已经分宗出来了,就没有分宗,我们凭什么还要照顾他们?难道我看起来很蠢很包子么?他们自己做了什么心里还没数?还怪我没给他们安排进村委会捞好处,凭什么啊?” “娘,你不是早就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吗?”姜琬好笑,“再说,他们只怕是为着前头有银姑姑的事儿心生埋怨,还记恨我们呢。” “有银?”被提醒了张爱英才想到还有这事儿,说起来她就更生气。 就乔有银嫁的那家算什么人哪,当时能做那种打乔多禄主意的事儿就 够恶心的了,结果回去后还对乔有银发火,那姓蔡的就不是东西,打人是往死里打的,结果就这样了,乔有银也没跟那姓蔡的断了。 当然,就张爱英上辈子她死那两年,离婚都不容易,还得抢号,如今这世道女人想要和离就更不容易了。可只要娘家能强硬起来,老话说办法总比困难多,总是能护住妹子的。结果这乔老三一家倒是好,还是让乔有银在蔡家待着,张爱英听人说了都看不下去,偏偏乔有银自己个儿也觉得只要怀孕生了儿子就好了。 张爱英能怎么办? 第571章 才不惯着谁 面对这种情况,只能是放下助人情节尊重他人命运了。更何况乔老三一家还特别奇葩,觉得乔有银之所以会被打会落到如今这个下场都是因为她家乔多禄驳了蔡家的面子。那张爱英更不可能去帮忙了。 不然啥意思?别人还真以为她是想找个蔡家的姑娘进门来做小。那才真是没得恶心自己的。 张爱英又不是脑子进水了,牺牲自己成全仇人,得是啥样的圣母才能做这种蠢事哪! “你倒是提醒我了。”张爱英看着姜琬,“有银的事儿还有的闹,你是小辈,不好牵扯这些事。这样,过两天你就回去,反正作坊那些事儿你也盯着交接的差不多了,我在这边再待一段时间盯着就行了。” 刘翠娥会记恨他们,就是上一次蔡洪波把乔有银肚子里的孩子都打没了,蔡家的破烂事都被翻出来,说好的小姑子蔡玉瑶也不是小姑子,而是实实在在的继女。乔有银骨瘦如柴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地逃回家,就那样的情况,正常娘家都该替自家女孩儿打上门去,哪有这样欺负人的? 结果三房就愣是做得出来,别说什么给自家女孩儿讨公道,反倒是龟缩起来,蔡洪波本也有试个高低的意思,见得他们这般,心中也就有了谱儿,干脆闹起来就叫乔老三一家退还彩礼。 要知道,当初为着能跟乔多禄一家搭上关系,走这曲线救国的路线,蔡洪波是真的下了心思 花重金下聘,而那些财物不是被花用了就是已经买成了田地,好田地可不易得,乔老三又如何舍得把这些田地卖了凑钱?一时竟然就给蔡洪波给拿住了。 刘翠娥也是个豁得出去的,当时没法子了,狐假虎威也不行,就跑去找了汪顺和乔有金,想让他们帮忙找张爱英,都是娘家人一起来出头。 当时张爱英吧,其实还挺乐意做这种事儿的,她就见不得打女人的家暴男。 结果,这老婆子不是叫他们想法子给乔有银撑腰和离,而是让他们去镇压蔡洪波,让蔡洪波以后不敢对乔有银下手,更不敢再叫他们还彩礼什么的,乔老三两口子更是眼睛一转嘴一张就要蔡洪波还要给他们赔偿。 字字句句都是钱,话里话外都是生意,没有一个人真有感情,哪怕是最疼爱女儿的刘翠娥,都没提一句要给乔有银和离出来保命的话。 张爱英只能去找乔有银:“你自己怎么想的?姓蔡的都这样对你了,你还要跟他过日子?” “不这样过又怎么办呢?反正他已经把我祸害成这样了,我还能有什么选择呢?二嫂,你行行好,只要你一句话,蔡洪波他肯定就不敢再对我动手,二嫂,你帮帮我吧。” 乔有银那模样看起来柔弱得简直风都吹得倒,小脸苍白别说真的是惹人怜爱,张爱英活过一辈子上了年纪的人就容易心软,差一点就答应她了。好在开口之前她还有 理智,沉默思考了一会儿,才摇头:“不,有银,你这是还没懂,动手打女人的男人,你就别指望他能改好,能动手一次就会有下一次再下一次甚至无数次,他那叫有病,动手有瘾,不是谁一句话两句话就能镇住的。唯一的办法就是逃离出来。” “我问你,他对你动手那么多次,你就忘了那疼痛忘记有多可怕吗?你想想,要是不离开,下一次他再动手呢?你能扛得住?你真的就不怕吗?” 乔有银被她一番话说得瑟瑟发抖,显然也被说怕了动摇了,然后刘翠娥就冒了出来。 “张桂花,你啥意思你啥意思?你这是见不得人好是吗?有银吃了那么多苦,凭什么你说一句和离就和离?蔡洪波打我女儿,现在就得让他吃教训,让他以后都把我家有银供起来,凭什么还要让我家有银回娘家?你要是不想帮忙你就直说,没得你这样恶心人的!是不是你自己个成了寡妇,就巴不得别人也都跟你似的?” “有银,你别听她的!什么和离,说得好听是和离,还不就是被休回娘家!你看看哪个被休回娘家的女人有好下场的?” 张爱英起初还真以为刘翠娥是分不清和离与休妻的意思,好声好气跟她解释了两句,后来发现这就是个浑人。也不知道脑子到底怎么想的,反正就是不让乔有银和离归家。 “我懒得跟你废话,我这里就两条路,要么我去给 有银出头,让她和离归家,你们心疼舍不得那些彩礼,也不用担心,就蔡洪波这打人的劲儿,再有他那一摊子烂事,有个女儿还充当妹子,也算是骗婚,你们那彩礼不必还他。如此你们两家桥归桥路归路,谁也不能再私自打扰。” “至于第二条路,那就是你们爱咋咋地,就当我没回来过。反正我们一家也早就分宗出来,哪怕都是姓乔,你们自己骨头贱非得把女儿送出去做续弦,如今受了这罪还不给自家女孩儿讨公道,这不是我乔家的规矩更不是我张桂花的规矩,我们两家也早都没有什么干系了。以后再有事儿也别来找我,咱们两家也桥归桥路归路。” 照理说,张爱英话都说到这地步了,哪怕不讲感情,但凡是脑子灵活松动一点的,也该做出明智的选择。毕竟,一个蔡洪波火坑似的蔡家,哪里能跟张爱英现在能比呢? 结果刘翠娥愣是哪一条路都不选,非要闹着还要自己前头计划的来。 那谁能惯着?张爱英才不惯着谁!她一转身就回了府城,把这件事直接撂到脑后去了。实在是不能多想,光是听听都恼火,还要她跟那些人一伙,再把乔有银给送回那个家暴男的火坑中去,真是不知道脑子怎么想的! “我都怀疑他们一家子是给那姓蔡的下了蛊了,都这样了还不肯离开那虎狼窝,真不知道图什么。”想到这些,张爱英没人可吐 槽,就跟陈彩妮絮叨几句,实在是就没见过这样的。 当然,张爱英当初走的时候,也不是真就什么都不管。她虽然没帮乔老三一家达成他们想要的目的,可她回来亮相一番也已经是震慑,再说她到底还是没办法真看着一条鲜活的生命就给打死,所以哪怕离开了,还是找人给蔡洪波放了话,让他自己掂量着点,就算已经分宗了,两家也还是一个村子的,没有叫姑娘家这么给他欺负的道理。 也是如此,蔡洪波虽然忍不住了还是会动手,但到底不敢跟之前那般放肆,乔有银时不时挨两巴掌两拳脚的,却也不至于再跟之前被打流产似的命都丢半截。 但她可不想着感激张爱英,跟她娘一起还抱怨呢:“看吧,二嫂只是回来一趟,蔡洪波都得收敛起来,她要真出面划下道儿来,蔡洪波敢不听?她怎么就是不肯帮我呢?” “她那就是还记仇呢!再说你别忘了,她那死男人又不是我肚子里出来的,肯定早就恨上我们了,如今咱也别求她,这日子咱咬咬牙过下去。你还是得赶紧的怀个娃,有了儿子,以后那蔡家的一切不还都是你的?到时候我们也不用再看那张桂花的脸色了!” 第572章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陈彩妮如是把这些话一说,张爱英听了更觉得没意思:“我是记仇,当初那刁婆子怎么对我的?还有当初有粮还在的时候,那一桩桩一件件算下来说是死仇都不为过。可我还真没那么蠢,要报仇我也照着她刘翠娥去了,照着那乔老三去,还能针对有银这么个小姑娘?我都懒得脏自己的手。” “可不就是这道理,但凡脖子上长的是脑袋,就没人想不清楚。”陈彩妮替自家姐妹不值,“要我说啊,你还是心太软,当初就不该掺和那一家子的烂事,真是除了惹一身骚啥也没得着。” 张爱英一听就发觉了不对,陈彩妮虽然跟她一样有些泼辣,但其实还是个心软善良的主,没道理见着乔有银都被虐待成那样了还这般恶语相向。就算是厌恶刘翠娥也不至于这般牵连到一个小姑娘身上。 “那乔有银还做了什么?”张爱英皱眉。 陈彩妮本来不想说的,毕竟有些事儿说出来都嫌脏了嘴。但面对好姐妹的疑惑,她也不想让姐妹觉得自己是那般心狠连一个小丫头都不放过的人,当下捋了捋思绪:“就是些挑拨离间的事儿。也是怪宝柱没点分寸,起初就是他遇到有银被打出来,一颗烂好心上前帮忙,结果后头就被赖上了。你说说这叫什么事儿?蔡洪波一跟她闹起来,她不回娘家,就往我们铺子那边跑。我们是赶也赶不走,做生意的还得讲究个 和气生财呢,她每回跑过去哭哭啼啼的,这也就罢了,那姓蔡的一家子又是什么好货?追过来闹闹腾腾的没少祸害我小食铺的生意,又传各种难听话,说什么我家宝柱跟她……” 她实在是说不出口,张爱英点头已然明白了:“这确实过分,你们也是,怎么不早说?这乔有银也是欺软怕硬,她要真找人帮忙,怎么不去我那院子怎么不去找汪顺两口子?” 这两年汪顺和乔有金生意也做得好,不只把铺子盘了下来,更是已经找到了房子,也是个小院子,跟张爱英那院子当然不能比,但住汪顺一家三口也已经是完全够了。他们一家也不是什么贪心的性子,买了院子后就搬了出去,自己去经营起来自己的小家。张爱英这边院子就雇了人照看着,他们也会时不时上门查看一下。 所以不管是乔有银想找张爱英还是找汪顺两口子,她其实都是找得着的。但她就是不,非得去找跟她算起来更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宋家,说她有什么好心张爱英都不信。 “她不会真是起了什么歪心思吧?” 陈彩妮摇头:“谁知道?反正我也管不住外人,我就只管自家儿子,说到底也是宝柱烂好心,我也怕哪,乔有银那个昏了头的,被打的半条命都去了还不肯离了蔡家,再有刘翠娥那么个老娘,都不说咱们这关系了,桂花,你就说说,我能让宝柱去瞎招惹吗?我真 是恨得给他狠狠抽了一顿,直接把他打发回村去了。” “这就消停了?”张爱英心道,要真是这样,乔有银还真是心思不纯。不过她怎么就看上宝柱了? 果然,陈彩妮一撇嘴:“她要消停了我也就谢天谢地了,你想都想不到,她还能干出什么事儿来。她啊,竟然搁我老婆婆面前去说三妹的不是。你也知道,自打你收那花茶蜂蜜什么的,那边大毛山里,就都是三妹经常回去看着,我那亲家那边的山里人虽淳朴老实,却也有一个不好的,就是没几个识字的,倒是能算清账,但也难免有些错漏,让外人进去盯着,别说不放心,人家也未必肯吃那个苦。我家三妹多好的女娃,辛辛苦苦两头跑,那是能干贤惠,家里家外全都顾了。就有那不要脸的,居然还跑来说我家三妹的不是,那些个话,简直是听不得,听了都脏耳朵。一个个编排的还有鼻子有眼的……” 张爱英明白了,这“不要脸的”想来就是乔有银了,可她图什么呢? “你总不能就任由这么乱说吧?” “那可不!”说到这里陈彩妮一反刚刚的萎靡,整个人神采飞扬,“我能让这起子小人胡咧咧?我直接叫人去蔡家大门泼了两桶粪,乔有银出来我就给了她两个大耳刮子。桂花儿,你是不知道,那时候我真是恨得牙痒痒,我好好的儿子媳妇都给她一道把名声都快霍霍干净了。幸 好我家还只是个做小生意的,但凡我家宝柱是个读书人,你说这日子还怎么过?还有三妹,好好一个能干媳妇,给她那张嘴坏的,活脱脱就成了一个……我不打她我心里都不舒坦!” “你是不知道,就那个时候,我看到姓蔡的对她动手,我心里都觉得畅快!” “真的,那时候我都忍不住想,这个乔有银,果然就是该打,怪不得蔡洪波要打她,真是改的,一天天的就不做人事儿!” 张爱英叹口气,想说,这就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啊! 再者,毕竟是两码事,还是不要混为一谈的好。 只是想想到底没说出口。宋家才是这个事件的真正受害者,而且人活在世,有时候看那么分明未必就是一件好事。也不需要活的太分明。 就算是她自己,心里知道这确实是两码事,但是也并不妨碍她对乔有银乃至于乔老三一家上下的厌恶。 “我说她怎么见着你就跑,原来是心虚。”张爱英只能叹一句,又问,“之后没事儿了吧?她难道还抓着你们家不放?” 乔有银当然不是看中了宋宝柱,或许有那么一丢丢的嫉妒,但她心里肯定知道,哪怕是从前她没成婚之前,她跟宋宝柱也绝无可能,更别说这时候,不存在什么把宋宝柱和莫三妹搅黄了她就能趁虚而入的可能,所以她这么做的唯一目的就是恶心人,就是报复。 “你家这也是受我们拖累了,以 后要是遇到这样的事,不要再一声不吭了,还是要告诉我们,有麻烦一起面对。” “嗐,我那几桶粪泼下去,她哪还敢乱来?就是姓蔡的不安好心纵着她乱来,那也得思量思量还能经得起几桶大粪!” 陈彩妮说得斩钉截铁气势如虹。 张爱英笑了:“好好,就是要这样。早该这样的。” “那不是起先还没这么恨么?那一开始也想不到乔有银真能做出这种事儿来啊!”陈彩妮又叹口气,“还是你不嫌这些法子腌臜就行。” “这算什么腌臜?只要能解决问题就行。我只怕你不肯说这些事,什么都藏在心里,吃了亏受了罪我都不知道。” “你这话就是真真外道了。”陈彩妮摇头,又拍拍张爱英的手背,“我要是真的什么都做不了,那我肯定会向你求助,但能做的还是要尽量自己先做的,总不能什么都指望你回来,你又不是没事,再说那样我也太无能了。” 第573章 福祸相依 “我们姐妹之间,何须这般客气?”张爱英认真道,“我就是觉着到底是受了我们拖累,乔有银那样发疯找事,也不过就是欺软怕硬,要真是坏了两个孩子的感情,我这心里想着都难受。” 陈彩妮连连摆手:“不是,桂花儿,你这话才是真客气了,我们一家能有今天哪样不是沾了你们的光?这时候倒来说什么拖累不拖累的了,那能是这么算的吗?非要这么算,那也是我们占的好处更大。再说,就算真被拖累啥的了,那也是我们自己的选择。这世界上哪有只要好处的事情?” 张爱英笑:“你倒是比我看得开。那好,咱们就说定了,什么拖累不拖累的不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也不说。你也要量力而为,真有啥一时半会儿解决不了的,也不要憋着。别的不说,你看你家一个小食铺,从我那里买辣椒啥的就给我赚了多少钱,再有三妹也是帮我收花茶收蜂蜜的大功臣,咱们这关系,那真是紧的不能再紧,都别搞客气那一套。” 虽然乔老三那一家子恶心人的玩意儿还在,也不知道还能搞出些什么事儿,但是跟彩妮这么推心置腹一回,张爱英觉得还是很欣慰的。最开始的时候,陈彩妮还是有些小毛病的,满心眼里都是为她好的想给她安排很多事儿,张爱英不接受也不喜欢,但跟她有效沟通后,彩妮也就慢慢改了。到后头,她又担心两 人差距越来越大,这份友情或许会因为各方面的差距而渐渐疏远,所谓离远而情疏。也确实有段时间她们离得很远聊的也少。 可是彩妮到底是在进步的,不仅一步步做小生意进了城,现在更是能看得这么通透,知道世间万事万物福祸相依的道理,张爱英就觉得这人差不了了。 之后几天,张爱英又在村里盯了一段时间,鲜花皂作坊一整套完善的管理制度都已经明确下来了,各方面的人手也都差不多熟了。盖祠堂的事儿也早就动工,反正作坊的钱一到位,想要找人干活就不难。 撇去乔家这两房人阴阴阳阳各有不满,村子里自打开年便是一副喜气洋洋欣欣向荣的模样。而因着板桥村村委会的成立,本就在十里八乡非常热门抢手的板桥村大姑娘小伙子更加抢手起来,媒婆都跑断了腿,不管是想要嫁进来的还是想要娶姑娘的,反正能跟板桥村搭上关系那就是好事。甚至就是小孩子都已经被盯上了,老早就有过来相看的, 看到这样的情况,张爱英也非常高兴。那什么一家有女百家求,又不是相看了就要定下,定下就要成婚生娃,选择多多这说明大家都知道板桥村日子好过,也算是好事。 有时候她出个门,一天能遇到好几个媒婆。 陈彩妮忙完村里的一些事儿就得回县城,她家小食铺离了她时间长了真不行,张爱英也没留她,反倒是催 她进城去:“走吧走吧,村里我还在呢,他们不敢糊弄。再说作坊虽然是归村委会了,那也就是赚的钱归村里,一应的交易买卖还全都是捏在我手里的,真有人要乱来,大不了就收回来。你别担心太多。好好去你家小食铺,可不能因为村里这些事儿耽搁了你。” 把人送上驴车,张爱英往回走,忽然听到一阵吵嚷声和哭声。 “宋春林你不是人!” “你凭什么休妻?夫妻十几年,你说休妻就休妻?” 张爱英耳朵尖,立刻听到了关键词。 什么?还有在这时候闹幺蛾子休妻的? 她脸色阴沉,立刻想明白了怎么回事。 张爱英加快脚步,很快就走到了宋春林家。 如今正是春耕时候,许多人都在田里干活,忙完了的也都在祠堂那边干活,只要是正经肯干的都没闲着的,所以宋春林家里闹得这么厉害也没多少人围观。 张爱英站外头不一会儿就搞明白了来龙去脉。 宋春林跟他婆娘李翠仙成婚十几年,生了四个丫头,去年李翠仙又怀上了,又是喝符水又是做法事的各种折腾就没停过。 年前李翠仙终于生了,然而天不遂人愿,又是个丫头,宋春林心里就积了一肚子的火。 如今村里成立委员会,村里大家伙眼瞅日子都好过了,不少外村人听了都想方设法想要沾好处——落户是很难的了,除非是外头闹了天灾有流民安置过来,那是官府决定的推辞 布料,如今这日子全都蒸蒸日上的,谁也不会想有别的人进来分一杯羹。那就只能通过婚姻嫁娶,可村子里适龄男女就那么些,哪能人人都如愿,这不,就有人连宋春林这样的都打上主意了。 只听宋春林怒气冲冲:“我怎么就休妻了?是你自己心窄,先就说好了,借个肚子生个男娃,你自己都不能生,还不让我老宋家有后了?李翠仙儿,你要不要算算到底是谁不要脸?要不是你自己肚子不争气,这都生了五个丫头片子了,又不能生还不大度,你这是早就犯了七出了,我就休你怎么了?” “你是借肚子吗?你那分明是看中那不要脸的长得好看身段儿好,你就是个色胚,现在就为了她要死要活借肚子,真等生了个儿子出来,这家里还能有我的地位?你这是把我当傻子啊?到时候我好给你一家上下当老妈子是吧,想得美!” “嘿你这就是承认了,你就是不想让我有后是不是?李翠仙儿,我就知道,你这样的悍妒的婆娘要不得,老子就要休了你!” “你敢休妻,我跟你拼了!” 吵吵嚷嚷的都是宋春林自家人,李翠仙儿再泼也双拳难敌四手,很快被拉偏架的拉开,她就在那儿干嚎。 张爱英实在听不下去了,也是怒火中烧:“闹闹闹,才过几天好日子就闹,我看当真是日子好过了!” “谁啊?”乍然一道不熟悉的声音响起,宋家上 下都吃了一惊,“少管闲事,真是——” 赶紧走出来一看,骂人的嘴就自动合上了。 “是谁啊?” “闭嘴!你还没看出来啊,那是乔二家的!” “张东家?” 大家叽叽喳喳,宋春林更是一拍大腿:“怎么就这么寸,咋就让张东家正好听到了呢?” “完了完了,她不会是生气了吧?” 大家都惴惴不安,宋春林的老娘站出来强自打气:“怕什么?这是咱家的私事,她管天管地还能管到我们自家私事儿上头不成?” “就是。”有人附和有人不安。 倒是原本坐地上干嚎的李翠仙儿眼珠子一转,手掌撑地就站了起来,嗖一下就窜了出去。 第574章 先把人稳住 宋春林一家没能拦住李翠仙儿,好在李翠仙儿也没有直接跑到张爱英面前去。 当然,李翠仙儿不是不想,主要还是不敢。 这又有一番说道。 前头赵小叶一家都还在村里的时候,他们两家关系就是顶顶好的,没别的原因,就生的女娃多了,宋春林两口子那不得好好跟赵家两老好好讨教生儿子秘方啊,毕竟赵小叶爹娘生了三个丫头后努力生出儿子来了的,那就是有经验的。他们对待女儿的态度也差不多,只不过宋春林一家比较要面子,再怎么说也是跟里正一个家族的,不好做的太难看那是给家族丢人,所以宋春林家几个丫头没有赵家花叶草三姐妹那么苦,但也好不到哪里去。就冲这点,张爱英就跟这种人家混不到一起。 后头赵家发生那些事,宋春林两口子更是没少嘀咕张爱英,觉得都是她带坏了赵小叶云云,很是为赵家那老两口鸣了些不平,甚至为了防止自家女儿也跟赵小叶一样,哪怕再眼馋作坊女工的高收入,他们也没把女儿送进去——当然,实际上就算送过去,也未必就能通过招聘。 以上种种,李翠仙儿对张爱英那是有些发怵的,因为张爱英的作坊女工们都会识点字什么的,她曾公开批评说那让丫头都不安分了,那一次就被张爱英堵了个正着把她呛得无话可说,如今张桂花更是今非昔比,还有了举人儿子,她想想就更 是不敢轻易跑张爱英面前去。 幸好这不村委会还有一帮老娘们儿,李翠仙儿之前觉得这样不好,现在却觉得幸亏还有这些个大娘嫂子的,男人们不给她做主,她就不信都是女人那些人还能对她这样的遭遇视而不见。 李翠仙儿哭哭啼啼去求助,宋春林这边也没闲着,一家子赶紧去找了宋家说得上话的长辈,不管怎么样也得先打个底,不然万一那李翠仙儿真撕破脸闹到乔二家的面前,他们还不得吃瓜落? “不是我说啊,春林啊,你这急什么?张东家都还没走呢,你说你多等两天又会怎样?” “真的是,就这几天,你有什么等不及的?” 几个人老人听了都难免数落宋春林几句,毕竟,正常人的三观,宋春林办的这事儿就不地道。就算无子而休妻,那也不是这么办的,再怎么说李翠仙儿也给他生了五个丫头,两家这么多年都过来了,真要生儿子,那也该好聚好散。尤其在现在明摆着日子好过的时候,休弃糟糠妻,怎么都不算好听。 当然,都是姓宋的,又都是男人,他们还是挺理解宋春林的,谁不想要个儿子呢?易地而处,他们估计也早都急了。没个儿子没有香火可怎么成呢?所以宋春林这事儿办的不地道,但也不能就说错了。他们更责怪的还是他太心急了,这都没选好时间。 再怎么也得再忍忍,如今村委会刚成立,作坊一应事 务也还没有完全交到村里呢,尤其张爱英都还在村子里没有走,一切都刚起头,这宋春林也真是太急了。这真要闹起来,他们也不好看啊。 嗯,虽然没有明说,但从张爱英在村子里建作坊招女工到现在,一步一步的村里女人地位都高了不知道多少,如今更是连村委会都有女人说话了,他们还是能看出来张爱应对女人的提拔和偏袒的。再说就没有这些,那张桂花自己也是个女人,她不帮女的说话才不正常呢! “好在你家那婆娘也不是个懂事的,张东家也看不上她,她不敢直接跑到张东家面前去。”有人给宋春林支招,“你现在赶紧的把人找回去,也别闹腾了,好好哄着,哪怕之后还是要散呢,你也得把这几天给我撑过去。要是敢坏了村里的大事,大家饶不了你个狗东西!” 宋春林被训得跟孙子似的,只有一个劲儿点头的份儿。 但等出了门,大家分开去寻李翠仙儿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埋怨起来:“我就休妻还能坏了村里的大事儿了?还不是自己怕了那乔二家的,不就是个女人,管天管地还真能管到我两口子的事儿上头?” 他娘心里其实也不高兴,但听了儿子这么说却赶紧拉住人:“哎哟,我的儿,你可别乱说。”她四处打量,贼眉鼠眼东张西望,生怕有人看到听到,“现在人家可不一样了,那是村里正儿八经的财神爷啊 ,你可给我管住嘴吧!你就想想以后大家都能得好处,说了作坊利润到年底是要给村里分红的,分红你懂不懂?就是要分钱的,你还跟钱过不去?” 所以哪怕再不高兴咱回家去说呢,在这外头瞎嚷嚷,那不是白白得罪人么? 宋春林也知道自己在外这么嚷不对,闭紧嘴巴加快脚步往家赶。 到家没一会儿,出去找李翠仙儿的人也陆陆续续回来了,直接告诉他们:“人在桃花婶儿那边,现在李嫂子、香香姨几个都在那边,都不好直接拖人回来,春林啊,还是你自己赶紧过去吧,现在有二姑拦着,真要让翠仙儿闹到张东家那儿去了,咱能有啥好处啊?” “就是,都说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的,你赶紧过去,服个软,给翠仙儿好好的请回来,这什么离不离散不散休不休的话也先都别提了,怎么都得先把人稳住,别让她真闹到张东家面前去。” 要是一两个人劝也就罢了,可现在大家都这么劝,而就在之前,不管是他爹他娘还是他哥哥嫂子姐姐妹妹,对他休妻再娶好生个儿子都是各种鼓励支持,刚刚还跟他一起骂李翠仙儿呢,这才多久的功夫?一个个竟都变了脸,全给李翠仙儿说起好话来了,话里话外都是他的错他办事儿太急躁不地道,还要他去给一个女人低头,关键那边还一屋子的女人,这他要是真过去了,那不是更叫人看笑话? “ 不,我不去!”这么一想,宋春林就生了反骨,“凭什么叫我去?我又没做错!让她李翠仙儿闹去!说破了天这事儿也是她有错,这么多年她都没给我生个儿子,我也没亏待她,如今我想生个儿子怎么了?她生不了我还不能找别人生了?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别说什么桃花婶儿二姑三姑姨娘嫂子的,就是张东家来了也是这话,哪家女人不得生儿子传承香火的?就问问张东家自己,要不是生了个儿子,她能有现在的好日子过?要没有举人儿子,能有现在的风头?如今她李翠仙儿不给我生儿子,现在还要我去求爷爷告奶奶求她回来不成?我就不去!你们谁爱去谁去!” 第575章 蠢相 一时间,大家都被宋春林这无赖给震住了,宋老娘还想劝劝,结果宋春林就是一句:“不去!你们谁爱去谁去,去了我也不认,反正她李翠仙儿我就是休定了!” 说完进屋就把门给撇上了,态度很明显,他是真的不去。 宋家所有人面面相觑,有人迟疑有人担心也有人觉得宋春林说得有道理:“本来也是,都是叫张东家给唬住了。可张东家也管不了这样的家事吧?再说生儿子传香火这是祖宗就有的规矩,春林是急了一点,那也不能算错不是?他也不小了,这都五个丫头了,我看哪,就是咱们都想太多了,其实未必能闹多厉害。 “就是,刚张东家不都听到了,那不也就说了一句吗?人家未必会管这些事儿。” 这么一说,本来惴惴不安的宋家人又放下心来。 另一边李翠仙儿也确实如他们所料并没有再继续闹腾,家丑不可外扬这是灌入骨髓的观念,要不是气狠了,想到自己的家都不成家,她都要被休回娘家了,才会一时不管不顾闹了出来。可闹到这些说得上话的长辈面前也就罢了,这些个大娘嫂子的,更是不会鼓动她闹腾,肯定都是安抚为主,又劝了一通,加上李翠仙儿其实心里也是没底的。就跟宋家人所说那样,自从进入父权社会,为了稳固自己的利益和地位,男人们就把重男轻女刻入了人的基因,与此同时,但凡生不出儿 子,那就都是女人的错,无数代人的洗脑,很多女性也都这样认为。李翠仙儿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自身也是个想生儿子想疯魔了的,能够在被休的时候硬气闹一回已经算是很有勇气了,要继续闹大她还是没那个胆子的。 不过,她还是有点脑子,也有点脾气,知道才闹了一通,她一个女人,要是立刻就回去宋家自己怕是讨不了好,就算想不到会杀人灭口啥的,可一家子对付外来的媳妇不用杀人也多的是手段,叫人吃了苦头都说不出来。 别家都有男丁或是一大家子住在一起不好借住,但香香姨却是一个人住在女儿女婿旁边,独门独户的,一个人住,李翠仙儿以前跟香香姨不是很对付,但到了这时候,却也只能捏着鼻子去跟香香姨挤一起。 幸亏李香香不知道她心中这份嫌弃计较,不然一定要给她一个狠狠的大白眼。 香香姨原名李香香,父亲就她一个独生女儿,本来是要招赘的,可惜她年轻时不懂事,满脑子只有情爱,叫男人哄了几句,就跟父亲闹翻坚持嫁了出去。男人一开始还愿意哄着她,想着天下父母都是心软的,哪怕现在嘴硬,以后也总会磨不过女儿的哀求。结果不只李父当真冷心不给女儿女婿半分支持,就是李香香自己也是个固执的,跟父亲闹翻,哪怕之后日子艰难,却也从来不肯低头去求父亲。反正就算是苦日子 也是她自己选的。但她男人当初娶她那就是打着吃绝户的主意,这苦日子可就受不了了,不过两三年就失了耐心,后来甚至还对李香香拳脚相加。李香香起初只以是自己生了女儿的缘故,及至被打得落了胎再不能生,男人闹着休妻,在那时候,是跟她断绝父女关系的李父站了出来,不仅带着人把欺负她的夫家打了一顿给她讨回了公道,更是舍了大半家财把她女儿也抢了回来。 从那开始李香香就跟从前完全变了个活法儿,带着女儿回到娘家虽然辛苦,却也在李父去世后一个人把门户支撑了起来,后来更是坚持给女儿招赘,找的女婿也是个老实本分的。 因着能干厉害,张爱英把李香香选进了村委会。也是因着这份经历,李香香对别的女人总是要多几分照看的。就算之前对李翠仙儿一心想生儿子苛待女儿看不惯,可在今天真的听到李翠仙儿要被休弃,还是第一个对她强烈同情并且表明态度支持的。 “你先在我这边住两天,等宋春林过来接你。” “他要是不来呢?”李翠仙儿担心。 李香香冷哼一声:“他不来?他要真有那胆子就好了。不过,我听你那意思,他是在外头已经找了相好的了,要真被外头的狐狸精勾缠上了,这也不是没可能。不过你放心,村里这么多长辈看着,就算你们这日子真过不下去了,也不会叫你吃了亏去。 ” “可是,可是我不想——” “有事说事,别吞吞吐吐。” “香香姨,我不想回娘家。难道就没有办法吗?” “村里不让你吃亏就行了,你还想着我们能帮你按住男人的心啊?”李香香冷笑,“别在这里白日发梦,哪有那种好事?” 李香香听到这里就气,转身就要出去。 李翠仙儿叫住她:“等一下!香香姨,你们、你们说的时候不要太凶了,好好劝劝春林,我、我跟他毕竟是有五个丫头,这么多年还是有情分的——” “有情分能把你休了?还怕我们几句话给你把情分弄没了?”李香香实在没眼看这人的蠢相。到这时候了都还一颗心记挂在男人身上,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还生怕男人会吃亏。 对比一下,李香香觉得自己年轻时候都没这么蠢。可能也是宋春林到底没有她那个男人更狠。不过,都不是好东西就是了。 李香香心情不好,直接就去了宋春林家。 若是以往,这些破事儿她虽然听了生气,但她既不会议论,更不会蠢到去掺和这些别人的家事。 这些个狼心狗肺的男人和痴妄愚蠢的女人简直就是天造地设,谁想去帮忙那是自找苦吃。这些年她在村里可看得太多了,很多时候好心帮忙最后反倒自己里外不是人,所以聪明人的做法就是远远避开,不沾上这些就不会有麻烦。 但现在不是身份不同了嘛,她都已经是村委会成员 了,对村里的事情也有权利置喙,更何况还是李翠仙儿主动求上来的,他们这些村里管事的不去主持一下公道调解一下都说不过去。 第576章 姘头 “真是多管闲事,什么时候轮到她来管三管四了?真把自己当头蒜了?” 好不容易送走李香香,刚刚被男人拉下去的宋老娘就忍不住呸了一声骂了起来。 “真是拿着鸡毛当令箭,我宋家的长辈还没发话呢,她一个姓李的老婆子,真是不知道自己姓谁名谁了,还敢跑到我家来说三道四,我看她是吃饱了撑的,要不是你们拦着,我真是要抓花她的脸!我呸,我告诉你们,她也就是个被休回娘家的贱女人,一个老贱货!” “行了!你这张嘴就不能消停消停吗?什么话你都敢说。”这次拦住她的却是宋老爹,“一个个的都是昏了头了,我看你们当真就是骨头轻。人家是有了钱才飘起来,你们这算什么?村里是有了钱,那也是村里的,还没发到咱们手里呢,一个个就狂起来了。我看啊,这一点上李香香就说的没错,做人还是不要太张狂。再者,你们就是再看不惯李香香,那老婆子再有万般不是,你们也得搞明白,现在人确实是张东家眼前除了那宋大家的第一红人,你们这么跟她对着干,那得罪的是她吗?那得罪的是张东家,你们自己掂量掂量!” “趁着张东家还没发作,我们也低个头,把翠仙儿迎回来,再怎么也要把这段时间过了。也别说什么休不休妻的话。你也别急着反对,我不是说你俩就不散了,老三你还是得有个儿子,这 事儿跟翠仙儿好好商量,她肯定还是能说通的。好好的事儿,干啥闹得这个样子?” 宋老爹发话了,宋春林心里纵有不满,却也只能乖乖听话。 然而第二天还没等他收拾好去接李翠仙儿,就先接到了小情人陈小雪的消息。 “姐夫,姐姐昨天动了胎气,请了大夫,没有什么大碍,但是姐姐十分担心,情绪也不好,姐夫你过去看看吧。” 陈小雨一脸担忧,拉着宋春林脸色焦急,那焦急严肃的认真模样,完全看不出平日里吊儿郎当流里流气的混子本质。 宋春林一听果然就急了,甚至根本都没看陈小雨几眼就要冲出门去,还是被宋大哥撞见了把他喊住:“老三,你这是去哪儿?” 而陈小雨早在看到宋家老大的瞬间就溜到一边躲了起来,他知道整个宋家除了宋春林其实都不怎么待见他,真正事成之前他可不想多生是非。 宋春林见到自家人后脑子就清醒了,知道这时候不是去见情人的时候。毕竟,虽然担心陈小雪肚子里的儿子,可他更清楚自己去一趟也没用,毕竟他又不是大夫,反倒要是叫翠仙儿那个婆娘知道这事儿的话,去找小雪闹,本就动了胎气那不是更危险了?要是把这儿子弄没了才是亏大发了。 心中拿定主意,宋春林没再往外走,简单应付了宋家老大几句,就回房找了钱匣子,从中挑选了一小块碎银,然后走出来,找到了 躲在一边的陈小雨。 “小雨,我这边还有事,暂时过去不了。你把这钱带回去,给你姐抓几只鸡补补身子,让她好好休养,切莫劳累,一切安心就是。” 陈小雨已经打听到一些消息了,不然也不会这么急着就跑过来,听宋春林这话他眼神闪了闪,有些担心:“姐夫,真的没事吗?姐姐就是担心,没名没分的都不敢出门,要是叫别人发现了……” “你放心,我铁定不会叫你姐姐吃亏的。你都叫我一声姐夫了,我肯定会给她名分的。”宋春林胡乱安慰了几句,心里也慢慢下定了决心。 他回到家,决定先不去找李翠仙儿,至少他自己不能去,不然还真让那婆娘以为能把他拿住了,简直是白日做梦。但是他也怕万一那婆娘狗急跳墙闹出大事来也不行,所以他打发了家里几个丫头去香香姨家找李翠仙儿,让孩子去,那句话他们还是说得对,得先把人稳住。 宋春林自以为自己做的隐秘,但其实早有人看到了陈小雨,毕竟宋家没有分家,一大家子都住一个院子里,宋大嫂早起进灶房干活,出来倒水的时候就看到了宋春林跟陈小雨,也偷听到了他们的话,当时就瞪大了眼睛。 等宋春林进屋去了,宋大嫂赶紧去跟二弟妹分享八卦:“我的天,你知不知道老三外头的姘头是谁?好像是前头河沟村的陈小雪,那个雪娘子,你知道不?” “是她 ?不可能吧?老三疯了吧,怎么会找那个女人?谁不知道那就是个人尽可夫的贱人,到处勾搭人——” “所以老三就是这么被勾搭上了呗。别说你不信,我都不敢信哪,刚刚那陈小雨就在外头,陈小雨你也知道吧,这姐弟俩也是奇葩,一个到处勾搭人,做弟弟的还干起了龟公的活儿,到处给他姐姐拉人卖钱……” 妯娌两个头凑一起嘀嘀咕咕半晌,宋大嫂又去跟自己男人说这事儿,不过妯娌还跟她说这些八卦,宋老大却是一听就直接喝斥:“胡说八道!别这么乱说,老三怎么可能那么糊涂?就算要跟翠仙儿散了,也不会找那么个女人。你少在这里听风就是雨的乱说,特别是现在,老三跟翠仙儿还不会散,你少出去乱说。” 宋老大呵斥了自家婆娘,心头却也还是有些突突的。毕竟,都是男人,他还是知道雪娘子对男人的吸引力的。别的不说,要不是家里没什么钱,要不是还算有些家风,他自己又儿女双全,否则他也想去雪娘子那里尝尝腥的。不过这些话就不足为外人道了。可老三的情况,说不定还真会被那雪娘子勾住。 所以走出来他就直接去找了老三:“你怎么还不去把翠仙儿找回来?你真要让她在外头呆着?我跟你说,家丑不可外扬,现在翠仙儿闹这一回,也就是你们夫妻小打小闹,要是你再不去,就真叫人看了笑话了 。赶紧的去把人接回来,好好过日子,可别有什么乱七八糟的想头,我告诉你,我们宋家绝对不允许什么不三不四的人进门。” 宋老大心想,这话说的够直白了吧?老三要真跟那什么陈小雪有关联,也得趁现在就得早早断了,就那陈小雪的名声,他们老宋家真要把人娶进门来那才是叫人看了笑话。 然而,这一番苦心敲打终究是没用的,对现在的宋春林来说,他可听不出什么言外之意,因为他心里更是认定了陈小雪就是自己儿子的娘,能给自己生儿子的女人,又怎么能算什么不三不四的人呢?他只以为大哥是在提醒他赶紧去把翠仙儿带回来,心里只觉烦躁:“我知道了,大哥你不用提醒我,我会把她接回来的。” 他心里计划着没跟大哥再多说,浑然不知这一番对话已然落在了折返回来的陈小雨耳中。 一身流里流气的男人瞬间阴沉了脸。 第577章 长期饭碗 “姐,我们这回的盘算怕是要落空了。”陈小雨怒哼哼回到家,把自己走这一趟听到的全都说了,把那碎银往桌上一扔,最后说道,“我就说不该选这个宋春林,那就是个没本事的,听风就是雨。你都这般了还嫁不进去,之前的心血全都白费了。” 陈小雪一直没说话,眼神阴狠幽怨。 陈小雨没等到回答也不着急,最后道:“要不然,我们再换个人选?这宋春林反正也不是个好东西,我看他这窝囊样子,就算你真嫁过去了也不会有什么好日子过,还不如换个人选,找个厉害的,耳根子没这么软——” “你说的什么屁话?他要不是耳根子软,我能拿住他?”陈小雪冷嗤一声,“你莫不是失心疯了?他这种窝囊的我都拿捏不住,你觉得我还能拿捏住谁?你以为我还是十几年前云英未嫁的黄花大闺女?” 说到后头陈小雪的脸色都变了。 她死死盯着陈小雨:“你莫不是就不想我嫁出去?还想我一直这么赚钱养着你不成?” 说起来,陈小雨也不是最开始就成了这副样子的,一开始她也只是正常出嫁想做个寻常女儿家,相夫教子举案齐眉。 可她长得太好太过风流袅娜,嫁的男人却是个没本事的偏偏还疑心病重,只要她出门干活便要对她拳脚相加,说她出门就是勾搭男人,但若不出门待在家里男人没法养家不说,同样对她拳脚相加骂她 窝在家里是个离不了男人的贱货。 这种情况下,娘家给力或许都要好些,可看看陈小雨的模样就知道了,娘家不仅不靠谱相反这个弟弟从小就在街头混迹,吃喝嫖赌都沾一点,就是个不事生产只会要钱的混蛋,姐姐出嫁后别说给姐姐撑腰,反而时不时还跑姐夫家来讨钱讨物,更是加重了陈小雪被打的情况。 之后陈小雪忍无可忍才会真的破罐破摔跟外头的男人搅和在一起,被她男人发现她男人跑去跟人逞凶斗恶把自己的命丢了,她更是被婆家厌弃,这时候她弟弟又冒出来,给她介绍了一个有钱男人,起初是做外室,后来弟弟的债主什么的也带过来让她以身还债,经的人事多了,为了赚钱和生活,什么三教九流的人都跟过,她便也和那些暗娼没什么区别了。 陈小雪心里未必就不清楚不恨陈小雨,但是姐弟俩这种互相依存的模式也过了这么多年了,真要让她离了这个亲弟弟,她也是狠不下心的。 就现在她想要趁自己还没有彻底年老色衰及时上岸,宋春林就是她抓住的那块浮木,也是她精挑细选后觉得最合适的人选。她现在也就能拿捏这样的人了。 她心里清楚所以才会格外用心,早早就开始勾搭上了,如今板桥村的发展更是让她确定自己当初的选择没错。 如今就是临门一脚的事情了,她怎么可能就此放弃? 陈小雨在她的目光逼 视下揉了揉鼻尖,眼神往下瞥:“嗐,姐你这说的什么话?我能是这种人吗?我就是担心,这不是想着姐你花了那么多心思在那宋春林身上,他现在都还这么糊弄,我就是担心你那么多谋划打了水漂,我真是心疼你,没别的意思。” 说着说着自己也信了,他又扬起头,嬉皮笑脸:“姐,你是不是还有什么好盘算?要不然我们就再等等?毕竟这孩子都怀上了,当然不能在这时候说算了。” “你这么想就对了。”陈小雪自己也知道弟弟话中几分真几分假,但真心还是假意都不重要,反正只要人还愿意听她的不会坏她的事儿就成。 想到这里她更加放软了声调:“你想想,宋春林虽然窝囊,但窝囊也有窝囊的好处,我才能稳稳拿捏住他。尤其他没儿子,只要我能给他个儿子,还怕他不把我供上天?这个年纪的男人也是最好拿捏的,他家里前头的也只有女儿,到时候陆陆续续嫁出去就是彩礼。再者,板桥村那日子现在眼见着便是最红火的,听说以后家家户户都要分钱,这样的人家在这乡下哪里还能找?” “我们这些年虽然也攒了点钱,可到底不是长久之计。你就想想我如今,不说年老色衰也快了,你看看,就这一二年间便不能跟前几年相比,到我跟前的都是些什么货色?多的还不能跟宋春林相比的呢。要再等几年,我怕是连这些 钱都挣不到了,你说到时候我们日子还怎么过?” 她苦口婆心教他算账:“趁着现在还能找到个条件合适的,就得早点上岸,把那些脚上的污泥都洗干净了,以后啊,宋家就是一辈子的饭碗。你说说,是这一两年短暂的快钱划算还是一辈子长期饭碗更好?” “当然是一辈子更好了。”陈小雨也不是傻子,应该说在他的计划中本也是如此,他早就想给他姐找个有钱姐夫了,只不过他姐确实没什么本事,白长了一张好脸,以前那些真正有钱的她都没有笼络住(他也不想想那些都是什么人,何况他总是临时带些债主过去,根本不管他姐当时有没有主,这能笼络住人才怪了),如今总算找到了一个,虽然条件也不咋地就是个乡下农夫,可确实也算是有家有业的,板桥村更是大家都知道的富村,能嫁过去自己以后也能有地方要钱,总好过最后一笔卖了也卖不了几个钱的强。 是的,陈小雨心里也早就打过把他姐卖掉的主意,偏偏当初娘老子固执让他姐嫁了人,破了身子又被打那么多回,更是留下了些疤痕,卖不出黄花闺女的高价,而且就算卖高价那一次性的哪有长期赚钱划算?这些年靠着他姐他这日子也算是好过。不过等他姐以后找不到什么有钱人赚不到什么钱的时候,那还是要卖掉的,这么算算,让她嫁个自己知道根脚的人家, 总好过卖出去就再无关系也拿不到钱的好。 陈小雨心里算盘珠子噼里啪啦响,面上却说得一派真挚动人:“姐,你是我亲姐,只要你过得好,做弟弟的就觉得好。那要怎么做,我都听你的。” 心想,这个姐姐这时候了倒也还是有两分机灵的,还知道盘算这么多,就怕以后真嫁了人怕是也要跟他撇干净。 这念头只是一瞬,他一双眼睛在陈小雪肚子上扫了一扫就放下了心。 怕什么?有这个把柄在,陈小雪还想蹦跶出他的手心?只要她有的吃,他这做弟弟的就少不了一口喝的。 陈小雪摇头:“暂时先别做什么,你随时去那边打听着就行了,有什么消息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 “对了,你也小心点,别让宋家人看到了,事成之前我们都得格外小心着。” 第578章 看笑话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宋春林跟雪娘子勾搭上的事,被宋家妯娌发现后,迅速传播了出去。 别说什么家丑不外扬,那是说不能闹到明面上来,但是私底下蛐蛐几句谁还不会了?没有的事儿都能捕风捉影四处流传,更别说这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儿了。 没过两天就传到了李翠仙儿耳朵里。 她一下子就炸了。 “乱说三阵!简直是乱说三阵!”她气得当场就钻了出来,“你们都在说些啥子?故意看我家笑事儿是不是?一个二个的这是吃饱了撑的找不到事情干,就看我的热闹,巴不得我们一家都散了你们才过得是不是?” 她陡然冒出来,一开口就跟机关枪似的疯狂突突突突,只说了几句就是一阵国骂。三姑六婆骂起人来,那真的是怎么下流怎么骂,李翠仙儿因为只生女儿没生儿子心中自卑又自尊,平时更没少在村子里跟人对战,骂起人来更是个中翘楚,噼里啪啦一顿输出直如狗血淋头,把一群树下说闲话的大娘嫂子都惊懵了。 然后反应过来就是生气,本来嘛,背后说人被人抓个现行,那心里是有些虚的。但李翠仙儿这张口就是国骂,骂的也太难听了,村里这些背后说人闲话的,脸皮那也不是真就那么薄的,立刻也炸了。 “骂谁呢骂谁呢你?怎么说话呢你?李翠仙儿你是不是脑壳有病?你男人偷腥你不怪他,还骂我们这些给你讨公 道的人了?你是不是没一点脑子啊?简直是分不清好赖!” “谁让你主持公道了?你才没脑子,你这是给我主持公道?你这是乱说三阵巴不得把我一家都拆散!”李翠仙儿余怒未消,哪怕开口的是个婆子长辈她也不管了,“什么雪娘子小贱人的,你们自家男人娃儿的管不住下半身去乱来,可别到处给人扣帽子!” 李翠仙儿这也是启动了防御机制,毕竟没生儿子她这心里就虚,总觉得外头的人都在故意看她笑话,而且村里有些人也确实是这样,除了明着奚落她,还会拐弯抹角阴阳怪气说她男人跟谁谁谁勾搭上了,这也是让她格外担心和警惕的事情,起初还会当真,后头经得多了,就形成了一旦有人这样说就立刻跳脚的反应机制。 尤其,这次跟她男人宋春林扯上关系的还是河沟村陈小雪,那可是个实实在在的贱人,就那种名声,那是正经人家都不会想要与之有半分沾染的,更何况这些人还是在说宋春林休了她是要把那贱女人娶回家,简直是岂有此理。别人沾都不敢沾的,她家男人还娶回家?这些人到底是在恶心谁呢?说白了还不就是欺负她家没有儿子,不然看看这些个长舌妇怎么不说别人家,这不就是逮着他们一家可劲儿欺负吗?明明都知道她家现在这情况,这些人还在这里说这些话,简直就是唯恐天下不乱,巴不得他们 一家真散了好看笑话呢! “谁给你扣帽子了?你才是在这里张口就喷粪,你说清楚,谁家男人管不住了?真是的,自家男人出去偷腥连娃儿都怀上了,自己不去管,倒是在这里跟别人逞凶斗狠,咋的以为就你会长嘴了啊?” 然后又是一阵激烈的国骂,这些大娘婶子的也不是什么好欺负的人,嘴更是不可能干净。 很快骂战就升级成了动手,但一动手,李翠仙儿很快就后悔了。 骂都骂不过人,更别说打人了,双拳难敌四手,这么多人,哪怕不是每个人都打她,可有几个动手的再有拉偏架的,她真是谁也没打着反而自己被人一通乱捶,头发也散了眼睛也乌了嘴巴也破了指甲也断了…… “我不活了!天爷哎,劈死这些贼婆娘吧!” 最后,李翠仙儿一屁股坐到地上,直接开始了干嚎。 “劈死谁?我看就该劈死你!没规没矩的死婆娘,你看看你这样子!连老人长辈你都打,我看老天劈也该劈你!” “就这样子,难怪宋老三要在外头养女人,活该你被休!” “等着吧,现在还在这里闹,有你哭的时候,等外头的儿子生下来,迟早你都得被踹出门!” 经过一番闹腾,这些人也被李翠仙儿烦的不行,哪怕对她一时半会儿有所同情的,这会儿也算都烟消云散,恨不得用最恶毒的话来打击她,只想看到李翠仙儿痛不欲生的模样。反正平时关系 也没怎么好过。 李翠仙儿本来是真不信,毕竟别说陈小雪那烂透了的名声,就再怎么都不可能是这个人啊。啥也不说就生孩子这一条,她好歹还生了五个丫头,就陈小雪那个骚狐狸,勾搭了那么多人,可是从来都没生过啊!他们私下里也不少人揣测,就陈小雪那样的,怕是早就坏了身子根本不能生养,说不定还有些脏病啥的。 而且,两口子之前就借肚生子的事儿早有过商量,其实这在这年头真不算稀奇,这世界不把女人当人,多的是娶妻回来后生了儿子就典妻的,啥叫典妻,就是把妻子租出去给人当老婆生孩子。对宋春林这种想生儿子的,那就是去找那些生儿子多的健壮妇人回来生儿子,这还不只是平头百姓,就是一些大户人家,如果家中子嗣有点艰难的话,也会专门去买看起来好生养的妇人回家传宗接代,通常情况下,已经生育过还生的是儿子的妇人会更吃香。宋春林和李翠仙儿商量的当然也是找这样的人选,不过他家没那么多钱,想要找到一个条件合适的并不容易,所以他们把目光又转向了那些大山里的女人,想着从大山里讨个女人出来,养在家里等生了儿子就把人打发出去,这还是有可行性的。 之所以最后没能谈成,还是李翠仙儿看宋春林话里话外都不大对劲,如今这么一联想,李翠仙儿忽然就躺不稳了。 不是 ,她们说的这么有鼻子有眼儿的,难道是真的? 之前只是不往这方面想,如今一想立刻觉得哪哪儿都是佐证,难怪他忽然就要闹着休妻,敢情是已经怀上了,真是要她给外头的女人腾位置! 李翠仙儿一咕噜就翻身起来,大家都没反应过来,她直接从人群中钻了出去。 “哎哟,这个翠仙儿!” “看吧,我就知道这是个糊涂虫!” 大家对她骂骂咧咧。 李翠仙儿也听不到了,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宋春林和陈小雪,满脑子都是陈小雪已经怀上了。 “宋春林!” 她砰一声推开了宋家大门。 “宋春林,你给我出来!” 本来这几日村里大家都忙着,许多人家的壮劳力都不在家,宋家也是如此,男人女人能干活的都出去了,娃娃们也都出去帮忙的帮忙玩耍的玩耍,院子里没什么人就显得静悄悄的。 所以李翠仙儿这一下就像炸弹似的,直把屋子里躺着的宋春林吓了一跳,差点从床上一咕噜滚下来。 “搞什么?谁啊?大白天吃饱了撑的砸门?” 第579章 都是被你逼的 这宋春林本来就心中有事,李翠仙儿闹过后,他更觉得好像村里人都在看他的笑话,只打发了几个丫头每日出去找李翠仙儿这个当娘的回来,他自己则关上门在家躺着,盘算着张桂花什么时候走。 就等着张桂花一走,他就直接给李翠仙儿赶回娘家去,再把小雪接回来好好养胎,那可是个大胖儿子呢!再说,小雪温柔美丽,大方听话,哪哪都比李翠仙儿那个只会生丫头片子的泼妇强! 心里美美幻想着这些才能不去想眼下的糟心,结果被人惊吓了一通出来就看到李翠仙儿那张他根本不想看的老脸,顿时,本来就不好的心情更加不好了。 “晓得回来了?我还当真以为你有多了不起——” 冷嘲热讽的话还没说完,李翠仙已经抓住了他的袖子:“宋春林,你给我说清楚,你是不是在外头有人了?你想休了我是因为早就有人了是不是?” “什么?”宋春林到底还是个农家汉子,并没有那么擅长说谎和掩饰,惊讶之下眼神闪烁,他都没跟李翠仙儿对视,只管拉扯自己的袖子,“你在说什么胡话?什么有人了没人的,你少给我又乱说。” “还不都是你没生女儿,谁让你丫头片子一个接一个的生,我都没个后,你这是要断了我宋春林的香火啊!” 对,没错,就算是他跟小雪走到一起不也都怪李翠仙儿不能生儿子吗?要是她这一胎能是个儿 子,就算跟小雪有再多情意,他也不会轻易说出休妻另娶的话。谁让李翠仙儿自己肚子不争气呢?还是小雪好,温柔娴静,现在肚子里那个铁定是个儿子,小雪可是大师都算过的生子命,这么多年都没生就是压在这一个上头了,说不得以后自己也能有个举人儿子…… 宋春林脑子里已经开始飘了。 李翠仙儿却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你在骗我!我又不是不让你生儿子,怎么一定要休妻,你就是外头有人了!” “看看,就你这咋咋呼呼吵吵嚷嚷一天到晚不贤惠的悍妒样,你还问我为什么要休妻,我都是被你逼的!”宋春林理直气壮倒打一耙,“看你现在还有个前妻良母的样子吗?家里吵几句你就要出去闹,还学会告状了了,哪家女人有你这样的?人家生了儿子的都没你这么嚣张!还问我为啥要休妻,你怎么不拿镜子照照,怎么不好好反思一下自己?你看看你都把我弄成村里的笑话了!我告诉你,我要真休妻也都是你逼的,闹两句就不过日子了,人家都说家丑不外扬,你这女人倒好,还主动跑出去瞎嚷嚷,你这种叫什么?你这就叫搅家精!别以为你能威胁我了,我告诉你,你越是闹,把我闹烦了,我原本就是吓唬你那现在也得坐实了,休妻就休妻,你这种泼妇我宋家要不起!” 这一长串还有理有据的样子,李翠仙儿都被唬住了 ,心里隐隐生出一丝后悔,或许自己不应该闹出去的……但也就是片刻,夫妻这么多年,她对宋春林还是有所了解的,再说她都闹出去了,那也不是什么真正好性儿的人。 “你少来,别跟我瞎扯这些,我就问你,是不是真有人了?是河沟村那个陈小雪是不是?” 宋春林瞪大了眼睛,下意识抬头惊讶,这泼妇怎么知道的? 李翠仙儿刚还有点诈他的成分,这一眼瞬间心就凉了:“真的是她,那个贱人,你怎么会跟这么个贱人勾搭上?宋春林,你要不要脸哪?就算是休妻,就算是要找个女人,什么正经女人你找不到,你就非得找那么个贱人?你还当真是什么脏的臭的都往家里揽啊?” “闭嘴!你给我闭嘴!”宋春林起初是准备反驳否认的,毕竟现在还不是时候,叫这女人知道了,那不是还要闹更大? 但被李翠仙儿那么一说,他瞬间就怒火占据了上风,“谁让你那么说的?你都是乱说!” 他越是这般,李翠仙儿越是心凉,也越是恶心。 这么说吧,要是宋春林休了她是要找个正经人家的女子,哪怕是个带孩子寡妇啥的,她可以嫉妒攻讦对方,但都不会这么生气甚至是怨恨。 毕竟,那陈小雪算个什么贱人?休了她娶那个贱人回家,岂不是说她李翠仙儿还不如那么个贱人?这简直就是奇耻大辱!更何况,陈小雪那是什么贱人,若真让 宋春林把她娶回去,自家女孩儿得在她手下过活,以后过什么苦日子不说,就光是跟她成了一家人那以后都没什么名声可言了。 对,李翠仙儿当然不是什么慈母,或者应该说,对这些不是儿子却非要投胎到她肚子里的丫头,她不可能有什么慈母之心,她不在乎她们过苦日子啥的,但是又在乎这种名声,也或者她此时此刻就是在给自己的行为找借口找正当理由,她不只是为了维护自己更是为了维护女儿们,所以她绝对不能让宋春林的计谋得逞,绝对不会让陈小雪那个贱女人踩着自己进门。 “我是不是乱说你心里清楚,不,就算你被美色迷了心,陈小雪那个贱人到底什么样大家都清楚,你真是猪油蒙了心才会看上那个贱人!不,宋春林,你简直是脑子被驴踢了,真的是有病,不然一个好好的正经人怎么会跟陈小雪那个贱人滚做一堆,你实在是令人恶心,你信不信这事儿要传出去——” “啪!”一个响亮的耳光打断了李翠仙儿的咒骂,宋春林的面容却比她还要狰狞百倍,“你给我试试,一天天的翅膀硬了,就会威胁人了是不是?我告诉你,我的事你管不着!谁让你不能生儿子,我做什么都是该的,谁教你没本事生儿子!” 若是没有陈小雪,被宋春林这么反复拿没生儿子来侮辱咒骂,李翠仙儿可能还真就崩溃了。可有了陈小雪 就不一样,在李翠仙儿眼中,宋春林但凡找个正经女人她都没什么可置喙的,但他偏偏就是为了那么一个荡妇!她这心怎么能不恨? 一时气愤之下,她竟然甩开了宋春林的手:“儿子儿子,不就是陈小雪那贱人怀了?你就这么确定她怀的是你的种了?可别是喜当爹了,人家就找你这绿头龟当冤大头的!” “你给我闭嘴!” 宋春林恼恨极了又是一巴掌扇过去,李翠仙儿已经有了防备却还是被掌风打到,心中更加恼怒。 “好啊,就为了那么个贱人,为了个还不知道是不是你的种,还不知道是男是女,你就这么对我,宋春林,我跟你没完!就陈小雪怀了是吧?我让她怀,我让她能怀不能生!” 宋春林心里咯噔一声,再看李翠仙儿已经往外跑了,他急得大喊:“你给我站住!” 第580章 打起来了 “这怎么就打起来了?” “说是要休妻,又说外头有人了……” “都不是东西,这好好的日子不过了搞这些事儿……” “好了好了,都别说了,举人老娘过来了。” 人群叽叽喳喳,张爱英一路走过来,就听到大家议论纷纷,不过等她走近了大家又都闭上嘴了。 但是呢,她耳力好,早就听到了,这一切也算是在她意料之内。 只是还是有那么一丢丢意外的是李翠仙儿这个想生儿子想疯魔了并因为只生了女儿在男人面前做小伏低据说被呼来喝去肆意打骂都觉得是自己活该的女人,在这种时候竟然也会奋起反抗,还把宋春林脸都抓花了。 啧啧,她还以为这女人会立刻打包连滚带爬地离开给人腾位置呢。 如此看来,什么被洗脑都只不过是浅层原因,本质上还是维护自己的利益。看看,这一被动摇根本利益,一心维护男人的贤惠好女人也坐不住了。 想想这些制度也着实可恨,从制度就上不把女人当人,现在是让女人只能依附男人过活,以后是利用孩子跟男人姓这样所谓的传统来变相剥夺和侵害女性权益——通过婚嫁通过让孩子随父姓的制度和传统,男人这个本来不能实际意义上自己生孩子的性别群体,却堂而皇之把自己变成了传宗接代的主体,十月怀胎生育子嗣也就是实际意义上真正传宗接代的女人这个性别群体就此变成了被男人 利用的工具和客体。通过这些制度来掠夺女性利益保障男性利益,而为了这样的利益,才会让许多女性也根本无法反抗甚至为虎作伥成为男人的追随品。以为她们真的就那么爱男吗?不,本质上大家都只是爱利益,而现行的所有制度规定的利益都更利男,所以看起来就好像大家都很爱男。什么男人传宗接代什么男人更加优秀不过是通过制度利益编织出来的谎言。 张爱英想着这些,心中只觉悲凉,也愈发坚定了自己的决心。 不过,眼下她却仿佛还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发生了什么事?我怎么听说都打起来了?” “张东家,求你给我做主啊!”李翠仙儿大声哭嚎,满脸不甘,一路哭哭啼啼扑到了张爱英身边,“张东家,宋春林他一朝得意就要休妻另娶,这么多年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他为了外头的女人不仅要休了我,更是恨不得杀了我啊,张东家,求你给我做主啊!” 宋春林本来也不想来的,面对张桂花这个女人,明明是平辈,甚至以前他们还多有看不起,他曾经甚至还起过小心思,当然那都是遥远的非常不愉快的过往了,他也不知道张桂花还记不记得,但他自己做贼心虚,面对如今早已今非昔比的举人老娘,那是退避三舍都不为过。可是听着李翠仙儿那些话他也实在忍不了了,也不能就让这疯婆子一个人随便乱说吧。 “什么杀了你?大家看看这疯婆子给我抓的,到底是谁下了死手?看看我这日子,谁能跟这么一个疯婆子过下去?” 男人向来是喜欢自欺欺人的,他们会用尽手段把人逼得失态,然后对外告诉别人,看吧,都是那女人的错,那女人都是疯子,女人都是不可理喻的,他也没办法,他都是被逼的——之所以总是女人被逼的失态,因为男权社会中许多事都是男性掌握主动权和话语权,即便如此他们仍不满足,还要将污水全部泼到女人身上,好显得自己干干净净不染尘埃,又站在道德制高点来指责别人。 宋春林亦是如此,眼下他自己说着说着都完全当了真,好像自己真的是那个被李翠仙儿欺负了的人,好像说什么休妻都是被李翠仙儿这么撒泼打人给逼的,属实是见缝插针给自己找借口对外找光明正大的理由了。 哪怕张爱英早已洞悉许多男性的恶劣本质,但每每真的看到这些喜欢用“无理取闹”“胡搅蛮缠”“说长道短”来贬低形容女人的男人露出这些其实本质上属于他们的本性,她还是忍不住在心里感叹一句物种多样性。 李翠仙儿知道宋春林那张被挠花的脸露出来就会博得大家同情,她也立刻抢话:“还不都是你要掐死我了,不然我能下手?” “你就是要杀了我给外头女人腾位置,别以为我不知道。我要是不反击,现在指不定 都被你掐死了。宋春林你不是人,你别想在这里乱说!” “谁乱说了?我什么时候休妻了?是你自己吵两句就闹腾,我要真休妻了你能这么闹腾?”宋春林狡猾,他当然不会承认自己真的早就打算休妻,反倒是觉得既然都闹出来了,不如抓住机会就此成事,他指着自己的脸给众人看,这时候也不怕什么丢脸不丢脸的了,“你们看看,谁家女人有她李翠仙儿这样闹腾的?下手这么狠这还是对自家男人啊,今天敢这么干,下回是不是真就要杀人了?李翠仙儿,我告诉你,我不受你威胁了,今儿我还就把话撂这儿了,我不过了,休妻,我就是要休妻!你这个疯婆子,没法过了,我不可能再让你这个疯婆子留在家害人!” “你说什么?你果然是早就动了心思!为了外头那个贱女人,你要休妻是吧,我跟你拼了!”李翠仙儿扑过去又是一顿抓挠。 宋春林吓了一跳,好在旁边众人都反应很快,帮着拉架,很快把两人都控制住。 “翠仙儿你闹什么闹?” “说话就说话,别动手。” “春林你也是,别在这时候说气话,都多少年的夫妻了,说什么休妻不休妻的话,别冲动!” 大家劝架才两句,这时候,得到消息姗姗来迟的宋家人也来了。 宋老娘一看自己儿子那满脸的血道子,那叫个心疼,对上李翠仙儿这个不下蛋的鸡(没生儿子等于白生 不如不生),她更是怒火滔天:“李翠仙儿,你胆子肥了,连男人都敢打,下回是不是还要打我们了?啊?生一串的丫头片子你还有理了是吧?你还挺张狂,村子里哪家媳妇跟你似的?你这是要翻天了啊你?怎么的,你这是多不要脸,还想我们全家把你供起来啊?今天敢骑在你男人头上,以后是不是还要骑在我们一家人头上?你算个什么东西,你还敢动手了,女人家哪有你这样的?” “娘,别跟她废话了,她就是个疯婆子。自己生不出儿子就失心疯了,一天天的净找事儿。现在还开始打人,这日子我是过不了了,休妻,娘,我一定要休妻!” 宋春林拉着自己老娘的胳膊轻轻用力,宋老娘迟疑了片刻就立刻领会了意思,大声回应:“对,休妻。老三你不休我们都要叫你休了这个疯婆子,这样的媳妇我们宋家要不起!” “你们敢,你们都是一伙的,贱人,你们都是一伙的!”李翠仙实在是被刺激大了,一时都忘了这是婆婆是长辈,嚎叫着愣是挣开了周围的人,又冲了上去,一把就薅住了宋春林的头发,往下狠狠一拽。 “啊哟!”宋春林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你放手!”宋老娘着急,用力拍打无用干脆也伸手去薅李翠仙的头发。 整个场面简直就像是拔人头萝卜,直接乱做了一团,伴随着尖叫惨呼。 “张东家!张东家!你别走 啊!” 第581章 我的今天就是你们的明天 平心而论,张爱英是真不想走的。 这种现场吃瓜看人打架的机会多难得啊,尤其这宋家可谓全员恶人,看他们狗咬狗打作一团都让人觉得痛快。 但是呢,总不好真当乐子人,她还是得做做样子的。 果然,她这起身一走,立刻就有人发现了。 看热闹固然重要,劝架拉架都是其次,大家本质上还是盯着张爱英反应的居多。 “举人老娘怎么就走了?这是不想管吗?” “张东家,你这怎么就走了?” 有人议论有人直接就问。 张爱英摇头:“说什么管不管的?我又不是宋家长辈又不是里正村长,这些事儿哪有我说话的份儿?” 她故意这么说,却一脸摇头叹息,还饱含同情地看了一眼李翠仙儿,正好与她望过来的视线对上。 “这么一说还真是。” “这算是宋家的家事了吧?张东家好像还真不那么方便插手。” “是啊,你们可别忘了,宋春林跟里正家也算是一个老祖宗的,啧!” 大家的议论声全都传进了李翠仙儿的耳朵里,她也不由心生绝望。 是啊,这本来就是宋家的家事,张桂花儿她管天管地管村里大事难道还能管道每家每户的私事儿上头? 再有宋里正肯定是偏自家,那她到时候岂不是要被直接扫地出门了? 忽然,她又听到有人在说。 “那也不一定。这虽然是宋家的家事,可你们别忘了,张东家现在身份也不一样了,那是举人老娘 ,她的话能没用?再说宋春林干嘛在这节骨眼儿闹休妻?还不就是成立村委会村里有钱了……” 李翠仙儿眼睛一亮,她高声大喊:“张东家,乔二嫂子,二嫂子,你帮帮我,都是女人,你帮帮我!你别走!” 到此时求人了还是一副趾高气昂颐指气使的语气,这是命令谁呢?怎么,谁欠了她的不成?还得听她命令? 张爱英脚步不停。 李翠仙儿哀嚎一声:“张东家,二嫂子!我求求你,求求你帮帮我吧!” “这不是家事,老宋家这是借您的势欺人,您现在不管,以后别人就会说举人家让他们这样跑弃糟糠妻,以后村子里的不正之风就会从这时候开始,大家都会责怪是举人家纵容的。” 要不是确信自己没有让人去教她说这些话,张爱英都要忍不住自我怀疑了。这李翠仙儿还跟她心有灵犀了不成? 不过,心有灵犀什么的暂且放到一边,就李翠仙儿这样的表现,只能说这真的是个聪明人。也或者,人在遭遇极大危机的时候都会爆发极大的潜能,那从前浆糊一般的脑子也会难得变得清明灵光,瞧瞧这一句句话说得多么的大义凛然啊。 张爱英立刻顿住脚:“翠仙妹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被她盯着,李翠仙心里犹豫了片刻,但也就是片刻,她觉得张桂花并不是那么可怕,相反,她似乎从眼前之人身上还感受到了一种鼓舞,就很神奇, 所以她咬牙就大声喊了出来:“说到底,就是成立了村委会,大家都知道板桥村有钱了,就连宋春林这样的货色也敢肖想换老婆了,不就是觉得自己也有钱了吗?那些钱是哪里来的,还不是作坊的,还不是举人家给的。所以张东家,不是我在这里乱说三阵,现实就是这样,大家都知道这个事实,以后外人也会说板桥村有这些歪风邪气都是因为举人家,是举人老爷给的钱让他们这么飘!” “还有你们!”李翠仙又将头一扭,看着人群中的女人,“你们现在看我的热闹,真以为自己就没有这一天吗?” “今天宋春林能找理由休了我,有了这个开头,你们这一个个黄脸婆以为自己能好到哪里去?迟早有一天,这村里男人越来越有钱了,你们说他们会不会出去吃喝嫖赌?会不会想要换个年轻漂亮的婆娘?你们以为自己有儿子就了不起了,我呸,看看到时候他们是听有钱的爹的话,还是听你们这些没什么用的老婆子的话。哦对了,都说宁跟讨饭娘不跟宰相爹,说不一定你们这些黄脸婆前脚被休出门,后脚儿子丫头的也全都被扫地出门成小可怜,毕竟女人可以再找年轻漂亮的,娃儿也当然可以再生新的不是吗?尤其是姓宋的或是跟宋里正家沾亲带故的,你们这些女人可要小心着点……” “住嘴!住嘴!信口胡言,你这疯妇,简直是 信口雌黄!” 这时候,宋里正也已经被人扶着过来了,还没走拢就听到有人这么说他这个当里正的,当下是火冒三丈。 然而李翠仙却像是吃了炮仗一般,看到宋里正也没消停,反而炸的更响:“看到没有,说曹操曹操就到!人家才是一家子,这就来给贱男人撑腰来了。看到没有,现在你们还不信吗?我的今天就是你们的明天!” 最后一句掷地有声,本来就已经有所动摇的人群更是都嗡嗡嗡讨论起来,尤其是女人们,看向自家男人的眼神中已经带上了质疑。 人群又乱了起来,而这一次,张爱英没有再走。 “宋里正,本来说这种别人的家事我的确是不该插手的,但是,就像翠仙妹子说的那样,这事儿办不好传出去,倒真成了我乔家助纣为虐给你们提供钱财让村子里起了不正之风,我一个妇道人家不在乎这些名声,可我儿本是出于好心,若是被我这般连累……” 她摇摇头,语气坚定,“若早知道不过是成立个村委会把作坊利润让给村里会惹出这样的事端,我真是后悔。或许,这件事也应该再好好考虑一下。” 她这么一说,那些本来都站在宋春林那边的男人们也都坐不住了。 什么意思?就因为宋春林这狗东西管不住下半身,这是要连累得他们都得不到作坊的好处?这怎么能行?!! “张东家,你这说的什么话,你放心,我们绝 对不会让宋春林乱来的。” “对,这件事到底怎么回事还没有调查清楚,我们肯定不会偏帮谁的。” “要是宋春林真做了对不起翠仙儿妹子的事,我们也一定会给翠仙妹子做主。” 大家叽叽喳喳,就是不愿意张爱英一个外人还是个女人来掺和这件事的宋里正都没法说一个不字。 “张东家,一定要调查清楚,求求你帮帮我!”李翠仙儿又跳出来,她哀求张爱英,并且直接爆料,“我知道宋春林的姘头是谁,是石河沟村的陈小雪,那个名声烂大街的贱女人,是因为她怀上了宋春林才会休了我!” “什么?真的假的?” “原来传言是真的?” 一石激起千层浪,之前两天还只是隐隐流传,这一下子就几乎坐实了。 宋春林则是瞬间暴怒:“李翠仙儿!你给我闭嘴!” 她怎么敢的?她竟然真的说了?!! 然而这时候再想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已经是不可能了。 张爱英当然也知道河沟村陈小雪,毕竟“名声”实在是太响亮。 她皱皱眉头:“既然这样,就先把这件事查清楚再来说。” 一锤定音,李翠仙儿面露喜意,但又瞬间涌起后悔与担忧,与之相对的是宋春林直接两腿一软瘫在了自家兄弟身上。 完了!全完了! 第582章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事后,想到离开前李翠仙儿脸上的悔意,张爱英默默询问系统:“你对李翠仙儿做了什么?” “我是助人为乐,不要说得本系统好像一个幕后黑手似的。” 很好,刚刚还不是很确定,但现在已经直接肯定了。 “所以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并不难,你无需担心,本系统是正经合法系统,不会擅自操纵意识。不过是做了一些磁场力量的调整,放大了她的胆子,减少了顾忌,让她说出真心话而已。” 狗比系统果然又在窥探她的想法。 虽然系统回答的义正言辞,但是张爱英还是不爽。 不过这点小事到底也没法对人说,张爱英也只能忍了。 好在宋春林那点子破事儿查的很快,没办法,李翠仙儿都直接指明方向了,要是都不能快速查出结果那才有问题。 这次换成宋里正主导,将所有人都叫了来,还请来了张爱英旁观。 本来就是因为张爱英要结果他们才会这么大张旗鼓去查的,如今自然更不可能瞒着她。当然,这个结果也是让宋里正觉得十分没脸的。 “宋春林,你还有什么话说?” 别说宋里正,一众宋家长辈都脸色难看,实在是宋春林办的这事儿太让他们丢脸,还是在这个关头,那就更是丢脸。这算什么?当真是钱都还没落兜里呢,就丑态百出了。不仅让他们被外人嘲笑,更是在张爱英面前都抬不起头来。 宋春林一咬牙:“我有什 么错?还不是李翠仙儿不能生儿子,要是她能生儿子,我会去找外头的女人生儿子吗?你们也别说我,换成是你们,你们就能只要女儿了?你们只不过是命好有儿子,不然一个个的哪里会站在这里来说我?” “老三!”宋老爹瞪大眼睛,这可跟他和老三提前说的不一样。 宋春林却早就打定主意:“爹你别拦我!我知道你跟他们一样,想我现在顺着他们。可是凭什么?没儿子的是我,现在你们还要让我抛弃我儿子他娘,你们是不是真想让我绝后?我告诉你们,不可能,就算你们再怎么威胁,我跟李翠仙儿也不可能了,我不想绝后!” 一句“我不想绝后”直接把宋老爹老娘的眼圈都说红了。 就连宋里正那些人一时都说不出什么话来。 毕竟,“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在座的但凡是个男人都总有生儿子传宗接代传承香火的观念,只不过是信的多少的问题。在这种大事上,他们又怎么能指责宋春林呢?谁也不想担这种让人绝后的罪孽啊! 张爱英只是在一旁坐着没说话,有一说一,宋春林现在这态度虽然对李翠仙儿绝情了些,可对陈小雪来说都还算是有担当的了。 不然换个人,可能就会在重压下退缩了,最多就是让陈小雪把儿子生下来,以后养在外头,根本不敢在这时候坚持己见惹祸上身。 果然,她才这么一想,就听宋里正轻咳了 几下清嗓,然后说道:“春林,你想要儿子的心,我们也是能理解的。但是事儿不是你这么做的。翠仙儿这都才出了月子几个月,虽然生的是丫头,但那不也是你的骨血吗?再者翠仙儿也是跟了你这么多年,吃苦受难过来的,身为男人,你怎么能动不动就说休妻这样的话?这多伤情分不是?” 宋春林还梗着脖子,但可能因为开口的是宋里正这个村里头号大人物,所以他到底没有急着呛嘴。 于是宋里正又继续:“就是想要儿子,这也完全可以有商有量的不是?听说在外头已经有了,我们又不是叫你不准生——” “那陈小雪是什么名声?她那肚子里的谁知道是谁的种?真让她把孩子生下来,那也不能入我宋家的门楣,这简直是要混淆血脉,有辱门风,有辱门风!” 开口的是宋家现行年龄最长辈分最大的长辈,就算是宋里正面对这样的耄耋老人都要退一射之地,此刻听老人一边说话还一边敲拐棍的笃笃声,只觉脑袋更疼了。 他不好开口,一个眼神,旁边小辈赶紧开口:“哎哟,叔公,您这是听谁说了糊涂话?那些都是做不得数的,今日我们不说这——” “不说这些说什么?你们一个个的都想糊弄过去是吧?我告诉你们,有我在这里,就绝不可能。还有宋春林,你小子身为宋家人,不想着给家族争光,倒是搞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来拖后腿。别给我说什么怕绝后要香火所以要休妻要怎么的,你真要休妻什么时候不能休?你这就是觉着村里有钱了家族有钱了可以让你这么造了,我告诉你,不可能!” 老人已经满头白发,坐在椅子上就是一个干巴小老头,说到生气的时候撑着拐杖站起来,整个人颤巍巍的,声音伴随身体一起颤抖:“你要想传承香火,多的是办法。干什么非要在这时候闹腾?你别说你不知道,你心里门儿清,这是为的啥?还不就是因为乔举人一家给了村里这么多帮助,又是铺路修桥又是让你们赚钱改变生活的,有了举人依靠,你觉得你了不起了是不是?当真是小人得志便猖狂!你对得起乔举人对得起张东家吗?那么大个作坊,一个下金蛋的母鸡,就这么都送给村里了,这是做得多好的事儿啊,这就是无私奉献,不只是让我们大家现在的日子好过,盖村塾让娃读书,这更是让我们的子孙后代都有了改变命运的机会,人家这是做好事做善事啊!你们呢?有点钱就飘,这叫什么,仗势欺人,而且还恩将仇报!” 老爷子唾沫横飞,不仅骂了宋春林,更是把目光撇向在座的所有宋家儿孙。 然后看向坐在最上头的宋里正:“东子,还有你,这件事我不信你不知道怎么回事,你还想和什么稀泥?我告诉你,这事儿就不能和稀泥过去,像宋春林这种 害群之马,就是我宋家的不肖子孙,做出这样的事情,宗族不除你的名都算是好的,你还闹什么闹?还怪我们大家不体谅你了?宋春林,你做出这种背信弃义之举,从一开始你就背离了宗族,不仅是对不起举人一家的善心,你此举更是把宗族都架在火上烤!难道你还要我们整个宗族都跟你一样做此等无心无疑之事吗?” 张爱英在一旁听得简直都想要鼓掌。 怪不得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瞧瞧这老人家多明事理,能说出这番话,谁说这是老糊涂了? 就连本来真想和稀泥的宋里正,都被这一番话训得面红耳赤,心里面也不由反思,自己一开始的打算真的能行吗? 他们到底是只想要跟乔家面子上过得去,还是想要真正的长久互助下去呢?正如老叔所说,哪怕他们再是如何粉饰,如果不能干净利落的处理好事情,或许落到外人眼中,他们的行为都是在给举人家抹黑,那乔举人和张桂花从来就不是好糊弄的人,心里又真的会毫无芥蒂吗? 第583章 吃了饭还要砸锅 “我今天就在这里说明了,宋家宗族绝不容许宋春林行此不信不义之事。”老人家目光如炬,紧盯着宋春林,“宋春林!你要么改了,早早断了你那七想八想的念头,要么,你就自请出族,你这等给宗族抹黑的忘恩负义之徒,宋氏宗族也要不起!” 宋春林已经大汗淋漓,还没到炎炎夏日,他却只觉浑身上下好像有火在烧,所有人的目光更是如刀似箭将他洞穿。 除族,这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啊!尽管对很多人来说,宗族的存在其实并不意味着都是好的,但任何人都不得不承认,在这个世界在这个时代,没有宗族作为依靠会更加难过,而被宗族除名则更是寸步难行,不仅原本对外保护自己的宗族不存在了,外头那些人更是会看不起这样的人,因为谁都知道会被除族出来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人,再说都没什么依靠了,不管好人坏人那总是能欺负的吧?到时候那日子才难过呢。 尤其宋春林家这样的,哪怕被除族了,他也不可能搬走,以后还要在村子里过活,同村的族人会怎么看他?外姓人知道了又会怎么看他? 说白了,宋春林之所以敢这么蹦跶着要休妻,本质上也是靠着宋家宗族有所依仗才肆无忌惮。 事实上也确实是,板桥村虽然是一个起于流民汇聚的杂姓村,但在这么多年一代代的累积下来,宋家还是在板桥村形成了最大的 宗族势力。要不是乔多禄一家异军突起,可以说板桥村就是宋家宗族的一言堂,宋春林还跟宋里正一家亲缘关系算近的,他当然心里就更有底气。 没想到会在这时候,他选择破釜沉舟不惜赌上男人尊严来闹一场的时候,遭遇如此重击。 他抵抗不住,宋老爹老娘更抵抗不住。 但宋老爹反应还是比宋春林要快点的,他立刻就喊了一声:“大哥!” 他喊的是宋里正,论关系这一声大哥还不算喊错。 “春林他不懂事,叫外头的狐媚子勾得乱了神。你们放心,他就是一时糊涂,我肯定会好好管教他的,再不让他生出不该有的心思!” “老叔,我们也知道错了,千错万错都是我们做父母的没有管教好,老叔你别生气,气多了伤身,那才是我们的罪过。”宋老爹说着也抹抹眼角,都不用装是真的吓出了眼泪,“你们也可怜可怜我家老三,都说传宗接代养儿防老,他这都生了五个丫头没有一个儿子,一把年纪了还没有个后,在这十里八乡的都笑话他,要不是这样……” 虽然是让老三除族,可有一个被宗族除名的儿子对他难道又是什么好事吗? “少说这些了。什么原因我们都知道,既然他那么想生儿子,怎么以前不生,早不生晚不生,非得在这个时候还闹得这么难看,真以为大家都是傻子吗?自己生了害心,又蠢又毒,东拉西扯的还有什 么意思?” 大家都有点被感动了,但是宋老叔公可不是好糊弄的,直接拐棍一杵在地上,又往前走了几步,挥舞着拐棍恨不得直接打到宋春林身上,“你小子什么心思莫以为谁不知道,快拉住你爹别在这里叨叨了。我真是懒得管你们这些破事。” “除了这个废物东西,今日我专门来这里说这么多,关键还有一条,就从这宋春林开始,我告诉你们,大家都是承了乔举人和张东家的恩情,谁敢做宋春林这样的事,以后就别得张东家别得作坊一分好处!别家我管不着,但宋家必须如此,谁要是做不到,就自请出族去!我也不想一把年纪了还要来亲自处理除族的事儿,到时候又一群人哭哭啼啼闹闹哄哄说这样那样的理由,我可懒得听!” 几句话堵住了宋春林一家的哭诉,他也不管他们还在说什么,直接走到了一旁的张爱英面前:“张东家,让你看笑话了,都是我们这些个老东西管教不力,一个个的都不是好东西。不过你放心,我们定然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他这前后话都说完了,哪怕宋里正还有些想头,也都完全被老叔公这给说完了,再加上乔二家的那个德行,从前就是个得理不饶人的,现在乔多禄还成了举人了,那更是了不得,又本来就是他们心虚理亏。老叔公不表态还好,老叔公都已经代表说完全部好听话了,他还能说不 吗? 宋里正也赶紧起身:“是、是,张东家,老叔这话说的没错,我们宋家绝对不会容许这样的小人败坏门风祸害举人名声的。” 张爱英对他礼貌点点头,看向宋老叔公真诚微笑:“老叔公大义,不瞒老叔公,我本也有些想法,如今听老叔公一说,只觉豁然开朗,或许我们可以再商讨商讨。” 她跟宋老叔公正式聊起来,宋里正生怕自己插不上话落于人后,也懒得再搭理宋春林一家,在他看来,这一家子简直就是倒霉货色,让他在乔二家的面前更说不上话了,他愿意搭理这家人才怪了。 “三弟啊,你家这老三早就该好好管教了,你说你们家闹成这样又是何必呢?做人还是要守些规矩的嘛,总要懂点道理,这得人恩惠,哪里能做这种反倒害人的事情呢?你知不知道你们这样叫什么?那叫吃了饭还要砸锅。你砸自家的锅没什么,可作坊、村委会……这可是村里是大家的锅,稍不注意就是砸了大家的锅,你说说你们这事儿办的……” “大哥!” 宋老娘还想说什么,被宋老爹及时拉住。 宋里正心里稍微满意,点点头:“就是这样,总之你们回去好好想想清楚吧,这几天就先别出来再闹腾了。” 这下,别说宋春林,就是李翠仙儿也不敢闹了。 说实话,她是想要公道,可见识在那里,说白了她也就是想要张桂花能给她女人家撑腰,让 宋春林不敢再说什么休妻的事儿,以后不说把她供起来,也不敢轻易欺负她,真是没想太多别的打算。这会儿都听到说除族了,她也觉得简直是晴天霹雳,整个人都不好了。也就是还有点面临危险的直觉在,所以赶紧老老实实跟着宋春林回家去了。 他们一家消停了,但村里的相关议论却更多了。 两天后,得到消息的陈小雪姐弟也坐不住了。 “这宋春林果然是个窝囊没种的,这就不敢来了?不行,姐,我们不能就这么放过他。李翠仙儿能闹,难道我们就不能闹?什么举人娘子,要真敢驱逐我们,那就是举人仗势欺人!” 陈小雪姐弟俩闹上宋春林家,又一次闹到了宋里正面前。 宋里正一听又是这种事儿,只觉烦人得很:“这个宋春林,简直就是个蠢货,怎么能沾上陈小雪这种女人的?跟我说这些干什么,快去把人打发走,真是什么脏的臭的都敢来闹了,以为我是宋春林那种蠢货任人讹诈的?” 然而没一会儿,宋里正就听到来人慌慌张张:“不好了,不好了!里正叔,那陈小雪跑到祠堂那边去了!” “什么?!!真是岂有此理,你们没人拦住的吗?” “没办法啊,谁知道那姐弟俩还带了一堆混混!” 第584章 立规矩 宋里正着急忙慌赶到祠堂那边去,没办法,村里祠堂还没完工呢,而这祠堂光是看风水选址动工啥的那个每个流程都格外注意,毕竟这不是一家一户某家某户的祠堂,而是整个村子大家的祠堂,当然要认真建设,风水就更是要十分重视。 自然也不能在都还没完全落成之前就让陈小雪那样肮脏的人踏足,那真的是会坏了风水的,而且陈小雪明摆着还要闹,这一闹起来不更是让祠堂风水不宁吗? 宋里正不急才怪了。 然而,等他赶到的时候,才发现已经有人跑在了他前面,陈小雪姐弟俩早就被拦在了祠堂外,他们带来的人是不少,但这些街头混混村里二流子什么的也不都是傻子,别说陈小雪姐弟俩没有那个本钱给他们太多让他们能够为了钱都能豁出去,就算真给了那么多钱,那他们也得掂量比赚那点钱更紧要更可怕的东西。 “张东家,我知道您是举人之母,但是难道就因为您是举人之母,就要纵容村人这般欺凌弱小吗?”陈小雪满脸凄苦,“我知道我不过一介女子,既无双亲也无家族依靠,素日里没少被人嫌弃污蔑,但我对宋春林——” “这位娘子,我想你找错人了。”张爱英才没空给这些人断公道,“你自己都说了,我虽然是举人之母,可什么宋春林之流,那都不过是村人,我既不是里正也不是宋家长辈,宋家的事儿我管 不到。至于这祠堂,也是我乔家出资修建,乃是我板桥村村祠,用来祭祀供奉村中德高望重做出贡献之人。” 张爱英神情冷漠:“你放心,就宋春林那样的人品性情,除非以后能够改正,否则这村祠跟他大概是一辈子都扯不上关系的,说直白点,他死了都别想进这祠堂。所以,你要找他的麻烦你尽可去他家,到这里来闹,实在是好没道理。” 满脸楚楚可怜的陈小雪差点没能绷住表情,不是,这位张寡妇什么意思?她怎么会这样? 按照陈小雪这么多年接触的那些人看来,这些上位者不是都很喜欢掌控权利吗?尤其是从前位于人下,一朝翻身,说是小人得志便猖狂都一点不夸张的。绝对是仗着自己身份不一般了,能有多造作就有多造作。以前日子过得不好被人欺压的话尤甚,越是从前被人欺压得越狠,地位高了之后反弹越是厉害。 据她所知,张桂花这么多年来可没过什么好日子,尤其是男人死了独自带娃孤儿寡母的那些年,在村子里可谓受尽白眼,甚至也曾有过与她类似的被一些狗男人暗夜翻墙被女人们指着鼻子骂的经历,要不是张桂花泼辣蛮横,又有一个儿子傍身,只怕也早就沦落到跟她一个地步了。遭遇了这些,她不会怀恨在心才怪。 而事实上也是,自打乔家与县城姜家结亲翻身后,那是直接报复了乔家那两房人—— 对自家人尚且如此睚眦必报,难道对外能好到哪里去? 哪怕张爱英各种照顾村里,又是开办作坊又是各种方便村里人,在乔多禄考中举人后,更是大手一挥就将作坊直接送给了村里,又是修祠堂又是盖村塾的,桩桩件件看似都是在给村子里做好事造福大众,但是在陈小雪看来,这更是所谋甚大,分明就是想要更大的话语权。 所以,如今她送上门来让她主持公道,直接超越里正,这张桂花怎么还不按常理出牌呢? 陈小雪无比幽怨,但她根本没有再说话的机会,因为板桥村无数村人已经涌了过来,就陈小雪姐弟俩带来的那些人,真要对上板桥村一整个村子的人,那还是完全不够看的。 宋里正刚过来就听到张爱英这一番话,顿时心里那叫个五味杂陈。 说真的,张爱英直接插手这件事,他心里是早就不爽的了,就如张桂花自己所说的那般,她又不是里正更不是宋家长辈,宋春林的家事她凭什么插手?又是村委会又是桩桩件件的,不就是想要夺权吗?他怎么能容忍? 但是呢,如今张爱英完全撒手不管还把话说得这般直接,他又觉得不舒服了。 就是这一迟疑的功夫,陈小雪已经看到他了,咬咬牙迎了过来。 她赌错了张桂花,但她不想放弃。她就不信了,有张桂花这么一个举人老娘顶着,宋里正还敢有失偏颇。 “宋里正,这件事你要 给我一个说法……” 宋里正想要脱身却发现自己已经被人拦住。 另一边的张爱英仿佛根本没有看到这边的情形,她看向村子里的众人,直接开口继续:“虽然宋春林的事情我没法说什么,但是经过村委会的共同商讨,我们也发现了由于作坊并入村里带来的一些问题,为了防止村子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杜绝歪风邪气,经过村委会一致商议决定,村委会新增以下规矩……” “第一点,关于读书认字,但凡是户籍在板桥村的孩子,不论男女,满六岁便可免费入村塾学习,为期两年,两年中村塾会提供一定的笔墨纸砚辅助学习。此外,村塾中会提供奖学金,不论男女,半年一次的考试中名列前茅者便能获得奖学金……” “第二点,有关作坊的管理。跟之前定下的规矩一样,一应管理人员由村委会提议,最终由我审核,作坊利润都归村委会监管使用。在此我们要突出强调的是另一点,日后作坊仍旧只招女工,这一点写进村委会中,只要作坊存在就不能改变。” “第三点是补充的惩罚措施,对于任何破坏村委会形象影响村委会名声,对板桥村集体以及村委会造成不良影响的人员,将一律不得享受村委会的任何盈利,譬如节假日福利以及婚丧嫁娶的财款补贴……” 零零碎碎其实还有几条,但对张爱英来说最重要的就是这几条,她必 须得把这几点说明白,必须在一开始就说明白。尤其是作坊只招女工这一点,张爱英必须在一开始就写进村委会的规章制度里。不然真的不放心。 别怀疑,在人类发展的历史进程中,男性就是这样的生物,任何行业只要能挣到钱,男性就会利用他们的群体优势将行业中的女性排挤出去,并且堂而皇之的说这些就是男人才能干的,女人就该在家相夫教子做家务带孩子。张爱英要的就是保证女性的就业权。能够就业能够赚钱才能说得上话,手里有钱才有底气,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张爱英没有本事改变这个世界的男尊女卑,但是在她能管到的地方,在她的作坊中,她就会努力保障女性的权利。 当然,这一点也只能算是夹带私货,因为眼下宋春林的事,大家显而易见更关心的是第三条惩罚措施。不过这也是很重要的,张爱英就是要趁机立规矩,总不能真让这些人得了便宜还卖乖,吃了他家的饭还要砸他家的锅——好处他们得了,丧良心的事他们干了,结果恶名全让乔家全让她来担了,那算什么事儿啊?!! 第585章 跟着有本事的人混 大家嗡嗡嗡议论着,很多人都有各种疑问和震惊,叽叽喳喳说个没完。 “真的假的,丫头片子也能免费读书认字儿?” “丫头片子读书有啥用?” “有啥用,这不就能进作坊吗?你们看看宋家的宝花丫头,要不是读书认字儿有本事,你们真以为光凭她娘她就能管作坊那么久了?再说没看人家有本事会管家,县城的大户人家都聘回去做媳妇呢!” 这些人对于女儿们能不能进作坊能不能赚多少钱其实没多大的关心,若在以往他们还可能十分激动,毕竟女儿们赚的钱都是给家里赚的,要是有本事,他们把女儿扣在家里赚一辈子的钱都可以。但那不是有赵小叶的事例在前,村里人现在也不敢打那些主意,剥削女儿太狠说不一定就逼出第二个赵小叶,再说他们多数人虽然不看重丫头片子,可多少还是有几分感情的,最关键如今举人老娘的态度在这里摆着,他们也不想做得太过分,那不是在举人老娘面前刷恶感吗?总而言之,没必要,根本没必要。 但是,如果女儿入学既能在举人老娘面前刷好感,又有可能学得本事以后嫁入好人家,那是能给自家脸上贴金更是能反哺娘家的,他们当然就很乐意了。 “哎哟,还有奖学金,啥叫个奖学金?” “你傻啊,这还有啥不明白的?就是奖励学习好的呗,都说了考试名列前茅意思就是说靠前几名 就能有钱赚……” “那要这么说,读书不仅不要钱,而且还能赚钱,这、这、这,天底下还有这种好事?” “我的天哪,这可真是行善事了!” “嗨,你先别得意太早,就两年免费,以后要继续读书还是要自己交钱的!” “那有什么,能够免费读两年就算不错啦!” “不对啊,女娃也能读书,那这奖学金女娃也能得吗?” “你想得美,女娃能免费读书认字两年就不错啦,你咋还这么贪心不足?还想领奖学金,真是贪心不足!女娃能认字不做睁眼瞎就不错了,又不能考科举升官发财,她们凭啥还要领奖学金?” 张爱英听到这话就要赶紧回答,但已经有人抢在了她前面。 陈彩妮高声回道:“怎么不能领了?只要女娃娃肯学,能考前几名,就能领该得的奖励。这也不只是让女娃娃好好学习努力进步,更是敦促男娃们也得努力,毕竟,他们总是要出去考科举的,总不能连村里的女孩子都考不过吧?还是说,你们觉得自家男孩儿不行,知道他们考不过女娃娃,干脆不让女娃娃考试?” 这话一说,哪怕真有人是这么想的,那也不敢直接承认啊!那不是叫人看笑话么?只有男娃才能传宗接代只有男娃才能科考出仕只有男娃才是家里的根才是宝贝,男娃比女娃金贵多了,难道能说男娃不如女娃? 再一想想,大多数人家里也都是有儿有女 的,就算是男娃女娃一起排名都能得那什么奖学金,他们其实也不会亏,那就各凭本事呗! 当然,也有一些心思灵活的,更从此举看出了张爱英对女娃们的重视,想到不仅作坊只招女工,这么几年来,张爱英带在身边的都是些女人,最初的那什么曹娘子胡家人,那可都是奴籍出身,结果现在她那儿子胡琏都被放良还考中了秀才,这是凭的啥?就算那胡琏有真才实学,可就凭一个奴籍他都不可能有这样的荣光加身,还不是因为他娘能干,现在已经是张桂花身边第一大管事娘子了,听说他两个姐妹也是都管着乔家的产业,有时候回来一趟,远远看着就跟县城大户人家的娘子一样,那穿着打扮通身气度,哪怕是个奴才也远不是这些乡下丫头可比的。 再想想近的如宋宝花,说是那林记布坊的东家看中了宝花能干管家的本事,可要说没有一点跟乔家攀关系的考量,他们是绝对如何都不肯信的。 所以,综合下来,乔家那是真正的今非昔比,如今乔多禄还只是举人,等到以后再往上……啧,那还犹豫什么?举人老娘说什么就是什么,人家都能培养出一个举人,连下人都能培养成秀才,人家的眼光和本事还用他们质疑?自己没什么本事,就老老实实跟着有本事的人混就行了。 这些人想的清楚,看还有人想要闹腾不满的,他们也会私底下 劝解这些人:“你们有啥不高兴的?没听到说作坊只招女工?村塾让女娃也免费入学还能跟男娃一起领奖励,那肯定是要给作坊培养工人,我都听说了,作坊里的活儿大字不识一个是干不好的。人家也是为了作坊为了村里,你们可别胡乱闹腾,不然人家干脆把作坊收回去,到时候你们可就是村里的罪人了。” “是啊,就算张东家不把作坊收回去,这宋春林的先例还摆在这儿呢,怎么,都是一群得了便宜的,又不要你们出钱什么的,还要对人家指指点点,这是不想要好处了是吧?” 这一说,大家瞬间想起那最威严的一条,什么破坏村委会形象什么影响村委会名声,大家其实搞不太懂,在他们看来,那不就是张爱英怎么说就怎么办嘛,本来也是这个道理,他们完全从人家手里得好处,难道还不遵守人家的规矩吗? 于是所有人都不闹腾了,至于宋春林倒是想闹,他家怎么就得不到好处了? 但大家也不都是没眼色的,一群人直接把他一家子都摁了下去,绝对不让他一家子再去张东家面前招人烦,不然要是张东家一气之下把作坊收回去,大家都得不到好处,那不是亏大了? 再说,宋春林想闹,他还得先把自己身上的屎擦干净呢,陈小雪那一堆人还在虎视眈眈,他们看出来张桂花根本不会给宋春林兜底,从那里是要不到什么好处了 ,反而这么一闹,宋春林都几乎是被踢出板桥村村委会,得不到作坊的好处,那她还想方设法嫁给宋春林干什么?过来受人白眼儿跟他一起吃苦吗?陈小雪可不会做这种亏本生意。 没有了以后的好处,自然要把眼前能得到的一切都要到手,所以她让人围住了宋春林,又叫嚣着要让宋里正这个宋家长辈兼板桥村里正出来主持公道,要给被宋春林谎言欺骗了的陈晓雪一个交代。 闹闹哄哄的好久才完,而等宋里正脱身出来,看到这边村委会定下的规矩时候,想说什么也已经晚了——大家都已经认同这些规章制度了,他就算是里正过来又能说什么? 甚至就连宋家人都没有反对的,毕竟虽然宋里正不在这边,可宋老叔公在这边啊,这些村委会的规章制度,基本上都是宋老叔公和张东家一起商量制定的,那怎么不算他们宋家的权威体现呢? 第586章 吃完了瓜 规章制度展示出来几天,张爱英也给设置了三天的公示期,期间任何村里人有任何不同意见都可以提出来,然后村委会进行磋商,结果基本没有什么人反对,但却有了不少细节补充。 嗯,都是朝着张爱英期待的方向发展的。 最终这些规章制度都被确定下来,但这还不够,张爱英从系统商城兑换了能够千年不腐的纸和千年不化的墨,将这些规章制度全都白纸黑魔的落实下来,写作几份,贴在了村委会办公室墙头上,还挂了一份在村祠中。除此之外还请了匠人来刻字,将最重要的几条刻在了石碑上,而这石碑也是村委会和祠堂中都各立了一块。 把这些都盯着做完了,已经又是一个月过去。 张爱英在村里也吃完了宋春林一家的瓜,甚至还是没躲过在其中掺了一脚。 说来这陈小雪姐弟还真不是吃素的,在发现不能达成嫁入宋家吃板桥村的好处这一目的后,立刻就要抓住眼下的利益,那是豁出去了来闹,尤其发现张爱英这个举人老娘的态度——虽然没有支持陈小雪,但明显也不待见宋春林,所以他们就更肆无忌惮,那话怎么说的,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人不要脸天下无敌,那是就缠住了宋春林,连宋里正都拿他们快没办法了,因为人家还知道分寸,知道张爱英的忌讳,不去祠堂和村委会那边闹,就抓住了宋家,宋里正都只能想方设 法撇出来,不然连他家都要被缠上。 就这么闹了七八天,宋老爹老娘以及宋春林的两个兄长先受不了了,陈小雪动辄带一伙人来堵门,那不仅是影响宋春林,更是连带他们一起都没法在村里好好生活,偏生宋春林对陈小雪还有感情,或者是说,不只是感情,主要还是舍不得她肚子里的孩子,越是无数人在他耳边说陈小雪的不好,反对他跟陈小雪继续来往,甚至说陈小雪肚子里那孩子不一定是他的更不一定就是男孩儿,都没生下来谁能说得准?他越是觉得自己跟陈小雪的感情不一般,非同凡响。 偏偏被全家拦着不让他跟陈小雪在一起,没法给心爱的女人和孩子一个合理正当的名分,这宋春林也就越发愧疚,然后他干了一件事,偷偷拿家里的钱粮去给陈小雪。 这事儿能瞒得住谁?这下子,本来就对他连累家里的兄嫂彻底炸了,一个之前也只不过勉强维持和平的家到这一刻也没法再继续了。 一家人吵得闹翻了天,李翠仙儿夹在其中本来应该也是好不到哪里去的,不过呢,还是那句话,大家都得看重量级人物张东家的脸色啊。人家虽然没明着支持李翠仙儿,但是宋春林出去乱搞都被剥夺享受村委会各种福利的权利了,这态度还不明显吗?他们就算不满李翠仙儿,哪还敢在这关头为难人,不然那不是连自家人的机会都要被剥夺了 。 再加上李翠仙儿娘家人起先是不知情,知情了可能也理不直气不壮——谁让他们家嫁出去的姑娘全生了丫头片子呢?就算人家来找他们李家的麻烦都说得过去,就真的休妻了他们也没法说啊,谁让李翠仙儿肚子不争气呢?但眼下这不也是不一样了吗?张东家明显摆态了,再加上现在板桥村更是大不一样了,在板桥村那发展都是他们所想不到的,李翠仙儿待在那边说不定以后他们这些娘家人也能跟着沾光。相反,若是在这关头让李翠仙儿离了板桥村,那他们才是最后一丝沾光的机会都没了。 人都是逐利的,哪怕所谓理不直气不壮,但为了利润,那也得挺起腰板来为自家人摇旗呐喊,怎么都不可能让宋春林在这时候把李翠仙儿扫地出门的。所以,李翠仙儿除了一开始醒悟过来有些后悔气虚,很快就理直气壮了起来,尤其是看到新出来的规定,村塾提供两年免费教学,且作坊只招女工,从前觉得养那么多丫头片子没用的,这会儿也有点醒悟,哪里可能没用呢?男人已经变了心,她又生不出儿子,那能依靠的也就只有女儿了,她现在还管男人干什么?好好养几个女儿才是正经。 想通了这些,李翠仙儿不管家里怎么闹,反正不闹到她身上,她也就当看戏,至于她那一丁点私房,也早就藏起来了。 说实话,如今看到公婆兄嫂和男 人大吵大闹的样子她就想笑,之前这些人可是亲亲密密团团结结的一家人,就她这个小儿媳是外人,又因为她没生儿子,更是一家人都能欺负她,谁都能踩她两脚。谁知道这些人也有翻脸成仇的一天呢? 宋家这一吵,直接闹到了分家,又把宋里正麻烦个够呛。 涉及到分家自己的利益了,李翠仙儿也不能装聋作哑:“分家什么的我没意见,把我们一家分出来也行,但是该分的不能少。而且,不能把钱都给宋春林。不然我怕是根本见不着一个钱,都要叫他拿出去养了外面的小贱人。” 宋春林怒极:“你说谁是小贱人?”他也是破罐破摔,反正已经被张东家厌恶了,他不休妻也就是不想被宗族除名,但是他也不想委屈自己委屈陈小雪。 可怜他实在是天真单蠢,还以为自己能把陈小雪养在外头,得个漂亮红颜外加大胖儿子。于是这好不容易分家断完公道,宋春林就把三房分到的分家银到他手里的那一半全给了陈小雪,又在陈小雪撺掇下把分到的两亩良田都给卖了给陈小雪,还稀里糊涂写下了天价欠条。 直到外头的混混上门要抢宋大丫去抵债,李翠仙儿才知道宋春林干的这些个糊涂事。知道他真是能为了陈小雪那个贱人豁出一切,她们这些人根本什么都不算。李翠仙儿之前勇敢了一次,这回也终于看清,彻底选择破釜沉舟,她都 没跟娘家人商量,直接求到了李香香面前,要求跟宋春林义绝做完全的切割。她再也忍受不了宋春林把陈小雪当宝贝还要让她们都去给输血卖命,她害怕再有人会破门而入直接来抢她的女儿。 她是聪明的,知道李香香是个嫉恶如仇的,这一求就说动了李香香,而那天混混来抢人也是不少人都看到了的,所以李香香在帮忙捅到村委会,这事儿一下子又闹大了。 不少人都觉得李翠仙儿这个女人太能闹腾,之前闹腾就让宋春林丢了村委会的好处,这回竟然还来——不过这些抱怨数落他们也只敢在私底下悄悄嘀咕,就连悄悄嘀咕要是被自家女人听到都会挨一肘子,他们就会更骂一句现在的女人越来越凶悍,但想想宋春林现在这众叛亲离的,也不得不老实下来。 没办法,现在村里的女人是真的不好惹啊! 第587章 主持公道 张爱英也没想到自己都要离开了还能再主持一下这公道,嗯,当然,不能说是她一个人主持公道,而是整个村委会都动了起来。 宋里正为了显示自己的权威,还阻拦了一下,想说这只是宋家的家事,甚至还驳斥了李翠仙儿无理取闹:“起初你说春林要休妻,如今看来,春林虽然有些糊涂,那也是为了传承香火,他根本没有休妻之举。倒是你,莫不是见他如今分家出来,又不得村委会认可,一朝落魄,你便想要弃了他不成?” 就差没有直接指着李翠仙儿的鼻子骂她嫌贫爱富了,甚至他这话里还有个意思,就跟村里那些糊涂蛋一样,认为宋春林会落得这样的结局都是李翠仙儿闹的,就是她这个没有夫妻情分的人害了自己丈夫,如今竟然还要跟人义绝,这算什么沾不到好处就撤?跟陈小雪那贱人又有什么不同? 幸亏张爱英不知道这些人是这么想的,不然她定然要无语至极,说不定还会再加一条如果男人三妻四妾在外头养情人检举有功的规矩,不为别的,肃清歪风邪气嘛!官员狎妓都要被御史参奏,没道理普通人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嗯,当然,普通人的道德标准是不需要那么高,但板桥村这不是要打造富裕文明之村嘛,物质文明搞上去了,精神文明自然也要跟上。享受了好生活,提高一点道德标准素质要求什么的,很正常吧? 幸亏宋老叔公也在,他简直就是张爱英的嘴替,直接就骂了出来:“糊涂!东子,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什么弃不弃的?你没听到说嘛,春林那个混小子,现在简直是不像话,他就是鬼迷了心窍,儿子都还没生出来呢,这就要为了外头的女人把亲骨肉给卖掉了!大丫几个虽然是丫头,不能传承香火,但那也是自家骨肉,哪有他这样,又不是日子过不下去了,又不是吃不上饭了,竟然还要沦落到卖女儿的地步,这难道是什么很好听的事吗?你不去管那混小子,你倒是管起这外来的媳妇了!” 宋老叔公越说越生气,拐杖敲击地面,标志性的笃笃声一出来,简直就像是配乐一般:“我都不想说你了,看看外头怎么说的。人现在不只是嘲笑我们板桥村,你这个里正不在乎,那我这个宋家的老人我还要脸!叫人说我们宋家卖女儿,你以为就光是他宋春林的事儿了?这是我们宋家的事儿,这是让我们族里都丢脸!果然上次我还是太心软了,也有你这个里正没有好好管事,那宋春林就该给他直接除族,也省得他这么多花花肠子闹出这些见不得人的笑话来!” 宋里正被喷了一脸的唾沫,面对自家长辈却又不得不笑脸相迎,他僵着脸扯出一抹笑:“不是,老叔,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一码归一码,这——” “什么一码归一码?别说这就是 一回事儿,没有什么一码归一码。要不是春林搞出这些事儿,能有现在翠仙儿闹义绝?我看就是你这样管事的就没管好,一开始就没给立好规矩,才让这些个小子一个个不知是非胡乱惹事。” “老叔!”宋里正僵笑都维持不住了,“我们现在说的是李翠仙儿闹义绝,她可不只是要跟春林义绝,她还是要带走五个丫头,你说哪有这样的事?那不是就让春林孤家寡人了?” 他说的飞快,“再说那到底是我们宋家的孩子,不管是男是女,这要是让李家人带走了,别人会怎么说我们宋家?老叔,我也是为了我们宋氏家族着想啊!” “你想的都是狗屁!”没成想,哪怕他已经点到了这里,宋老叔公不仅没被他说服,反而是更加愤怒,都直接用拐杖点人了,再靠近一点都要直接打到宋里正脸上了。 亏得宋里正后退一步才避免被砸到脸,不然这妥妥就要破相。 但他心里完全没有什么庆幸的感觉,他只觉得无边的愤怒,自从他做了里正之后,就再也没受过这样的欺辱,可偏偏这又是宋家年纪最长最说得上话的长辈,现在还跟乔二家的关系最好,说真的,要不是老叔年纪这么大了,走路用拐棍都要颤巍巍,他都忍不住怀疑他是不是跟这张寡妇有一腿了。 当然,这种愤恨至极了的阴暗恶毒想法也就只是瞬间冒出来,短暂地出现又很快被他按 下去。理智上他知道不可能,更知道自己不能胡乱揣测甚至表现出来,如今的张寡妇可不是从前那个带着幼儿勉强求活的卑弱女人了,幼儿已经长大还成了举人,张寡妇的身份也早就变了,根本不是他一个里正能惹得起的。 宋老叔公完全不知道宋里正此刻心里的怨愤,他现在的愤怒完全不比宋里正这个大侄子少:“我说宋东阳,我刚刚说的那些你是不是都没听进去?这时候知道是男是女都是宋家的孩子了?那宋春林把孩子卖了的时候你咋没去管?” “我就告诉你,与其让别人嘲笑我们宋家卖孩子,还不如让李氏跟春林义绝带走孩子,至少能给孩子一个干干净净的人生!” 宋老叔公又问李翠仙儿:“李氏,我问你,要是让你带走孩子,你可会给孩子改姓?” “不会!老叔公,我李翠仙今日在此发誓,我要义绝就是想要保住孩子,虽然只是几个丫头,但她们都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实在是不忍心见她们被父亲卖掉。我绝不会给孩子改姓,我这辈子也不会改嫁,求老叔公给我们母女一条生路,求求您可怜可怜几个丫头!” “好了,你别哭哭啼啼的了。这件事儿我管定了,再说,我们板桥村好好的怎么能出这种卖女儿的混账东西?你放心,这件事我们会给你一个公道的。” “老叔!”宋里正还想说什么,毕竟一言堂惯了,哪 怕这几年总是要在张爱英面前低一头,很多事情都要看张爱英的意思。但张爱英也是个极其懂事的,在人前从来不会这么不给他面子,如今遇到个宋老叔公这样的,他哪里能忍受得了? 只不过有些事情并不是他不想忍受就可以改变的,因为接下来事情的发展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 第588章 商城升级 “里正!里正!不好了,不好了,打起来了!” 宋里正这段时间没少被宋春林那一家子的事情烦心,再听到这样的声音,他简直都快ptsd了,几乎条件反射地想要躲起来。 没办法,他是真的不想出面。 尤其陈小雪那贱人找来的帮手也不是一般人,都是城中混混二流子,而且这些人一点不怕他的什么里正身份,反正张桂花已经表态这事儿她不管,这些人闹起来毫无顾忌。有一次宋里正都差点被人揍,脱身出来那叫个狼狈,打那之后他就产生了心理阴影,决定也不掺和宋春林的事。 没办法,宋里正作为里正,要说权威自然是有的,毕竟就说个最实际的,要进县城都得里正给路引上盖戳子才能行,其余跟那些真正的官吏打交道的事儿也自然都是里正才能做的,大家自然要听里正的话。平时有外村人过来欺负人什么的,里正一声令下,不管是不是跟自家有关系本身想不想凑这个热闹,他们都得去壮声势。 但还是那句话,如今这不是张东家都发话了,宋春林那个糊涂蛋就是自找的,而且关键都这个时候了,宋春林竟然还执迷不悟冥顽不灵,仍旧跟陈小雪那个贱人亲亲热热,全然不顾陈小雪姐弟带来的这些人给他家人造成的伤害。全身心用力诠释什么叫有了外心的男人,那真的是彻彻底底靠不住。就算他们好心去帮忙驱逐陈小 雪那一帮人,宋春林也不会说他们一句好,反而还会怨怪他们欺负了他的心头爱。再者,他们家家户户的女人也不愿意啊,就宋春林那种为了外头的贱人就对自己的妻女下狠手,要打要骂还要发卖出去的,简直不是人,自家男人还要去帮忙,那算什么?现在去帮这种贱男人,以后是不是就要跟贱男人一样抛弃妻子去找外头的狐狸精? 于情于理大家都不会去帮忙,也是因此宋里正就少了能指挥的人,没有众多村民壮小伙的保驾护航,甚至很多宋家族里的人都不愿意出面掺和这件事,他们也不怕得罪宋里正,毕竟老叔公辈分更高更加德高望重,老叔公的态度在那儿摆着呢,他们就是不帮宋春林那也不能说他们不对。如此宋里正就只能靠自家几个儿孙帮忙,是不是真的用心也说不一定,反正结果是在那儿摆着的,他那点人手根本就没法跟陈小雪带来的那一伙子人相比。 也是到这时候,宋里正不得不认清一个悲催的现实,哪怕他再怎么自欺欺人想要抖里正的威风,但如今的板桥村早已经不是他的一言堂,更不是他想说什么想做什么别人就只能听从的时候了。但他知道了之后却并没有真的甘心承认,他还想要奋力一搏,所以才会有急忙跑来反对李翠仙儿义绝的事——他真那么关心宋春林吗?真那么在乎李翠仙儿是不是要带几个 丫头片子离开宋家吗?当然不是了。他真正反对的是张爱英,他要凸显自己作为板桥村一把手的地位和实力。 不过宋里正这时候显然还没意识到,很多事情是不可强求的,越是勉强反而打脸越狠。 比如此刻,当他下意识开始躲闪的时候,外头的叫喊却更加厉害:“里正,宋里正,你快出来啊!真打起来了,这回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宋里正嘟囔,真让他过去了才是遭殃呢,说不一定他都会被打,他才不会傻乎乎跑过去呢。 外头的人本来不想打扰村委会的,毕竟张东家早就说过,不管宋春林那些破事儿。但是见叫了好几声宋里正都不现身,也只能直接喊道:“李家人来了,宋春林把他岳父岳母都打了!” “啥?!!” 这下不只是宋里正惊了,就是宋老叔公也怒了。 “不肖子孙,不肖子孙!竟然干出这种事,简直是丢死先人!” 他用力挥舞拐杖,整个人都气得不轻,忽然一晃就往旁边倒下。 “爷爷!”他的小孙子如今二十岁的小青年赶紧上前一步把人扶住。 张爱英皱皱眉头,也上前一步,让系统扫描——这位宋老叔公是个明白人,她可不想让人气狠了一下子出了什么事,真要那样她也会良心不安的。 毕竟要不是她搞这些村委会什么的,这位早就颐养天年含饴弄孙的老人也不必出山来跟着劳心劳力。 幸好扫描出来 的结果没什么大毛病,她又利用系统悄悄给老叔公送了点精神力,让老人家不至于一下子怒急攻心,很快就缓了过来。 说来,自打乔多禄中举后,张爱英系统内的资金就迎来了一波暴涨,不只重新开启了商城,更是完全还有余力。张爱英才知道系统商城竟然还是可以升级的,她果断投入资金进行了升级,然后发现商城果然是不一样了。与从前相比,商城现在更多了一些神奇商品,比如精神力,用系统的话来说,再往上升级还可以解锁更多道具商品,那些商品可以创造更多神迹,别说是这个世界的人所不能想象的,就是张爱英上辈子的现代科技都还没攻破,比如生子丹、延寿丹、美颜丹等等,被系统当时说得张爱英都忍不住狠狠心动了。 她心想这才更符合系统的存在嘛,她记得上辈子看的那些个小说里,很多系统才不会卖普通商品,都得是这些有神奇作用的特殊道具,譬如一颗美容丹下去,丑女变美女化身万人迷什么的,虽然她不喜欢看这种剧情,但不代表她不知道啊! 不过她很快就控制住了,就像系统所说,所谓的神奇玄学本质上也是人类还未探索到的科学领域,在她看来,这些神奇道具商品,与其说是道具,不如说是生物基因相关的药品,如果是在现代,能够得到这些东西她肯定很高兴,拿出去个人研究说不一定能 实现技术突破,但在如今这个古代世界,啧,那就实在是有些鸡肋。张爱英也并不觉得自己需要这些东西。 再说,她对这个狗比系统可从来都没有完全信任,如今它这般卖力蛊惑,张爱英就觉得这里面有鬼。所以她才不会真的遂了系统的意。 就现在商城升级后新增的许多商品就已经足够使用了,人嘛,有时候还是不能太贪心的。 所以,眼下张爱英在商城购买了能够瞬间给人补充精神的精神力使用在宋老叔公身上,效果立竿见影,老叔公的脸色很快恢复正常,面对外面的吵嚷声也重新有了气力。 “走,扶我出去!我倒要看看那混账东西还能做出什么事,是不是连我也要一起打!” 第589章 义绝 宋老叔公一行赶到宋春林家的时候,打斗已经停止了,双方都被拉开,嗯,主要是宋春林被人拉开。 现场聚集了陈小雨以及他带来的一群人,宋春林站在他们前面,与之对峙的则是李家人,宋春林家的几个女娃都被护在身后,看前面,宋春林脸上扇出了巴掌印,不知道是谁动的手,大概率是他的岳父母,而另一边李家爹娘则更惨,尤其是李母,额头都破了正在往外流血,头发也是散乱的,看起来就像经历了一场恶战。 一问才得知,李母刚刚来找女婿说理,跟陈小雨带来的那些混混打成了一团,因为李家人豁得出来,他们一家又不是板桥村人,同样那些混混也没太有顾虑,不过即便如此,李母头上那一道痕迹却还是宋春林把人一推撞到墙上撞伤的,之后被李父愤怒至极扇了一巴掌,然后李父也被推了,虽然没有达成李母那样撞破脑袋出血的成就,但众目睽睽之下,宋春林殴打岳父母已经是不争的事实。 这下好了,本来还在争要不要同意李翠仙儿这种闹腾行径的,这下宋李两家直接义绝——根据现行律法,夫殴妻之祖父母、父母,杀妻之外祖父母、叔伯父母、兄弟、姑、姊妹,则夫妻恩断义绝,不管夫妻之间是否还有情分,官府都会给他们强制离婚。 因为宋春林从头到尾的糊涂行径,宋老叔公更是直接做主让五个孩子都跟 李翠仙,还让宋春林把分家所得的财产能折算成银两的都折算成现银抵给李翠仙。结果这一下才知道,宋春林手上已经完全没有任何银钱了,分家的田地已经都被卖了,分家银也早就给出去了,要不是一家子住在一起他没有单独的房子,只怕是房子也早都卖了,不然也不会沦落到连女儿都要卖出去的地步,甚至细算起来他还倒欠了陈小雨那一帮子人很大一笔钱。 陈小雨本来还想闹,怎么能这么义绝了?他们又不是傻子,自然知道宋春林这个蠢货本身完全没有什么价值,他们姐弟之所以会盯上他,图的也是板桥村给他带来的身份增值,结果他还把这一份增值给丢了,那就剩下他的妻女能赚钱,几个丫头虽然说长得不怎么,但是卖出去也是一笔钱,这全都没了,那宋春林还能从哪里搞钱?他们再盯着宋春林岂不是敲不出一滴油水来了? 宋春林的老爹老娘也不愿意,他们比宋春林看得清楚,虽然说现在这个儿子已经遭到了张东家的厌弃得不到作坊的好处了,但是李翠仙和几个丫头显然并没有遭到如何的牵连,想到张东家对女子的宽和,几个丫头就算不指望上学挣奖学金,以后也能脚踏实地去作坊干活挣钱,就算没有儿子,以后这也是对宋春林的生活保障。当然,如果陈小雪真能生个儿子不让老三绝后,再有这些丫头帮扶弟弟 ,以后老三这一支就算分出去了,他们也能放心了。 所以他们自然也是不乐意见李翠仙把几个孩子带走的,以后谁来伺候宋春林?更何况,他们也怕如此一来,宋春林没了任何顾忌,真就把陈小雪那个名声烂透了的货色娶进家门,那时候,宋家就会彻彻底底沦为永久的笑话。 不过他们显然是想多了,真到那个时候,陈小雪绝对是跑得最快的,她也不是什么好人,既然知道跟着宋春林没啥好日子过了,咋可能还会死皮赖脸来跟他一起吃苦。 且说眼下,不管他们怎么试图阻拦,张爱英站在这里,又有宋家长辈发话,谁也不能说出半个不字。而且他们继续闹的话,宋老叔公还要找他们扯那之前的事情。这一下子,宋家人不敢闹了,陈小雨也不敢闹了。 大家各有心思,倒是宋春林气闷过后又开始高兴,跟着陈小雨要去找陈小雪。 李翠仙闹了这一通也不算完,当下搂着几个丫头痛哭一场,又安抚自己母亲感谢宋老叔公。 一番畅快淋漓的宣泄过后,她擦干眼泪就走到了张爱英面前:“张东家,我有一事相求。” “你不用求我。”张爱英已经大致猜到了她的想法,趁她还没说出来之前就直接开口阻止,“你既然与宋春林义绝,你家孩子都不再受宋春林辖制,你的生活和未来已经掌握在自己手中,只要脚踏实地好好过日子,用不着走别 的什么法子。” “我……”李翠仙瞬间涨红了脸。 虽然彼此都没有明说,但是她知道彼此都明白对方的意思,自己的小算盘对方是看穿了。 可是她有什么办法呢?宋春林那个样子,显然是靠不住的了。以前她想着等陈小雪的孩子生下来,是男是女都说不一定,要真是男孩儿,他们说不定还能把孩子接过来养。反正养大了也能算是依靠。可是不过这短短一个月,她就已经看穿了,那些想法多么可笑。连宋春林这个同床共枕了十几年的男人都靠不住,还能寄希望于别人的儿子吗?不是从自己肚子里出来的,值得信任吗? 可是不靠宋春林,她又能靠谁呢?思来想去也就只有张桂花了。如今这位才是村里的头号人物,更别说还有赵小叶那么个例子存在。 虽然说,对村里许多人而言,赵小叶是让他们都十分不喜欢的存在,一个是她曾经跟着乔多福厮混还盗取作坊的花苗,既是不自爱又是忘恩负义吃里扒外,后来更是卖身为奴,在大家看来,日子没到那种地步,自卖自身简直就是进一步的自甘堕落,实在是让他们无法苟同。二来就是后头赵小叶对赵家父母的态度让大家不喜,别说什么已经卖身出去了,别说什么赵父赵母不做人,在这个极其注重孝道的时代,大家讲究的都是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卖身出去了那血缘也是斩不断的,尤其 是她的日子已经那么好了,凭什么还一点都不肯帮扶家里?自己穿金戴银吃香喝辣却放任父母被追债的围追堵截甚至背井离乡逃离出去,在大众看来,赵小叶就是个忤逆不孝不忠不义寡廉鲜耻之徒。其中又还隐藏了一丝埋怨,都是她这个祸头子做了开头,搞得现在村里大家对姑娘们都不敢太过压榨。 不过,不喜欢归不喜欢,大家又不是傻子,赵小叶现在的日子有多好过那也是落进了大家眼中的。他们自然不会承认赵小叶一个他们看不起的寡廉鲜耻女流之辈有那么大本事的,在他们看来,这一切都是因为她傍上了最强靠山张桂花! 所以,大家心里都清楚,只要能豁出去,靠上张桂花,那日子肯定不会太差。就算是卖身为奴什么的,在自家吃苦还是为奴为婢吃香喝辣,这笔账其实很好算的。 尤其是在李翠仙眼下的处境来看,向张桂花靠拢无疑是最正确的选择。 第590章 道德绑架 当然,李翠仙也不是真的想要为奴为婢。 她也是很有小心机的,虽然她一直都嫉妒和不喜欢张桂花,但以眼下的情况来看,人甚至都已经身份变化成了举人老娘,且观过往行事,就是她也不得不承认人家还是有人品的,而且,就算是为了举人儿子的名声,她也肯定不好做一些不太好的事的。 比如,现在她要自卖自身,张桂花真要直接应下那就成了趁火打劫。再怎么说,她家五个丫头也是姓宋的,在这板桥村可是第一大姓,这要让宋家孩子成了贱籍,她在村里做再多那名声都不会好。 但她不能答应收下她们,难道还能眼睁睁看她们难死吗? 一句话总结,李翠仙打的就是道德绑架的主意。 谁让你有本事谁让你有钱呢?你在村子里搞了这么多事,不就是想要好名声吗?那现在看到同村女娃娃这么困难,你难道还不伸出援助之手? 这世界有时候还真就是这么操蛋,一个好人做了一百件好事,但只要有一件不符合大家期望的事情,大家就觉得这个好人伪善,会有无数锋利话语来攻讦。 幸好张爱英打从一开始就没想做这样的好人,但她也不愿意被李翠仙儿这么算计,所以看穿她的想法之后直接抢在了前面。 她给不给是她的事,被人算计着给她可不乐意。 而且凭什么啊?正如她话中所说,现在李翠仙儿也不用担心宋春林再骚扰,她们 母女虽然仍是弱势群体,可也不是就生活不下去了,这宋家宗族还在呢,哪里就轮到她一个外人来急着插手援助了? 好在,宋老叔公一如既往地善解人意,及时开口:“李氏你虽然与宋春林义绝,但这件事是我们宋家对不起你们,春林糊涂,把所有财产都挥霍干净,我们也不能真叫你们母女就这么什么也没有地离开。” 说到这里,宋老叔公看了一圈,开口解释:“李氏已经起誓,此生再不改嫁,亦不会让五个孩子改姓,如此,这五个孩子仍旧是我宋家的孩子,是我们宋家的责任。既然宋春林不愿意承担,我们作为宗族却不能推卸责任。” “所以,李氏母女日后仍住在村里,你们只管好好住着,好好生活,族里会照看你们的。” 这话说的,仿佛宋春林已经死了,宗族照看孤儿寡母似的。 不过大家想一想,这也差不多,甚至可以说,宋春林还不如直接死了呢!他要直接死了,李翠仙只要不改嫁,至少还能带着孩子住在宋家房子里。可现在都闹了义绝,李翠仙就算还能住在村里,那也不可能再住在宋春林家里了,不然这义绝还有什么意义? 但是不能住在宋家,更不可能住在李家。就张爱英上辈子,要是独生女还好,离婚后带孩子回娘家都还算有个落脚地,不是独生女尤其是有兄弟兄弟已经结婚的,那是基本不要想什么离婚后 带孩子回娘家的事。更别说是在这个世界,除了高门大户,普通人家尤其是庄户贫民中,娘家会让被休或者丧偶的女儿回家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打算让她再嫁一次再收一次彩礼。 而李翠仙已经立下誓言不会再嫁,还带着五个丫头,就算是李家人愿意接纳她们,就李家的住房条件,也着实没有空间再给这母女六人。 大家其实都清楚这一点,本来还有点看笑话,觉得李翠仙闹腾这一通实在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把男人的好事搅散了,一家子的生计也没了着落,如今更是傻乎乎主动退位让贤,那不是成全外头的狐狸精么?要是她们,既然有宗族长辈站在自己这边,那当然是想办法镇住男人,死也要占住位置,绝不可能让狐狸精如愿。 男人们更是看好戏,李翠仙这一通闹腾搞得他们也被牵连,家里的婆娘都越来越凶悍,他们自然也怕有一天家里婆娘也会这般。 所以,看到李翠仙落得不好的下场,大家也是在心里幸灾乐祸。看看吧,女人瞎闹腾就是这种结果,害人害己。有李翠仙这么一个例子,以后那些女人们要是闹腾也得掂量掂量,真把家丑闹出去了,自己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万万没想到宋老叔公会这么说,但是想想老叔公如今的所作所为,再看看一直站在旁边的张爱英,他们一个个都觉得自己悟了。 果然还是张东家的意思 吧。 李香香这时候也站出来:“你们一家就暂时还住在我那边吧,先住几个月,等到以后有别的安排再说。” 在宋老叔公的强势安排下,没有人敢闹腾,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下来,未免夜长梦多,宋老叔公指挥,许多人去帮忙把李翠仙母女的东西全都搬了出来,当然其实也没有多少,因为全都是丫头片子,宋家人根本看不上,也不会给她们置办什么新衣啥的,都是些上头的姐姐穿过的旧衣,但至少也有蔽体之物。再加上母女六人总是要生活的,搬到李香香的小房子去,也不能什么都用李香香的,各种锅碗盆碟啥的,宋家该给点还是得给的。 林林总总收拾下来,要是没有人盯着,宋家肯定要拖泥带水地折腾,不会这么爽快。但现在宋老叔公连带村委会许多人都盯着,还说全要记录在案,他们就算有意见也不敢闹腾,顶多就是嘀嘀咕咕几句,可到底还算是没敢怎么找事。 只不过一个时辰就弄完了,天气已经很热了,张爱英早就受不了,顺便劝走了已经年纪一大把的宋老叔公,这么热的天,把人留在这边一直盯着也不是事啊,中暑了怎么办?最后就只让一些小辈留着,想来宋家的人也不会在这种时候还要搞什么幺蛾子。 而这件事的后续也果然是对宋家有利,大家知道宋春林做的那些糊涂事,本来都嘲笑板桥村宋家,村里出了一 个举人老爷这样的好事他们都不知道珍惜,竟然还有宋春林这样的糊涂蛋搞事丢人,可不就被这些羡慕嫉妒恨的人抓住时间幸灾乐祸吗? 可看到宋氏家族这样的处理结果,又不由得纷纷感慨宋家厚道仁义,敢作敢当。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则是宋春林,他在与妻子义绝之后,一心扑在了陈小雪身上,大有要把人真正娶进门的架势,这可把一群人都吓坏了。 宋老爹老娘等自家人那是嫌弃又恶心,就算那陈小雪真的给宋春林生个儿子,就她那些事情,他们也不可能让她进门。而陈小雪则更是嫌弃,既然知道宋春林身上已经榨不出一滴油水,她又如何肯在把自己的时间和精力耗费在这人身上?女人家韶华易逝,她就得抓住时间赶紧再给自己找个冤大头长期饭碗,哪力能被宋春林这么缠着不放? 为了甩脱宋春林这块狗皮膏药,她故意设计让宋春林亲自动手弄“掉”了她肚子里的孩子——她也是有心机的,虽然不可能再期盼宋春林有什么好,但是也不能把人得罪死,所以真相什么的是不可能全盘告知的,她要的就是一副受害者的委屈模样,没见之前围着宋家闹的都是陈小雨,就是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甚至陈小雨白脸唱得越凶,她就越委屈越可怜。如今自然也是,哪怕是不小心,这孩子也是被宋春林亲手害没了的,她陈小雪伤心 又伤身,不想再看到宋春林也很正常不是吗? 第591章 自作孽不可活 而宋春林自打知道自己亲自弄没了这个孩子,也是恍恍惚惚伤心欲绝,据说还曾经跑去李香香家暴打李翠仙,觉得这一切都是她害的,不然自己断不会绝后。 这事儿在村里又闹了一通,不过张爱英就没能看到了。 几乎半年的时间,村里祠堂和村塾都已经建成,板桥村的一切都已经走上正轨,她也不可能一直待在村里。 听到回去送节礼的人回来说了这些事,张爱英也不过当听八卦,听了就过,反正就宋春林那个糊涂蛋,能做出什么奇葩事都不奇怪。再者村里有宋老叔公那样明事理拎得清的智慧长者又有村委会一众大娘婶子的,就宋春林那样的货色想在村里搅风搅雨也实在是没有那个机会。 张爱英完全不担心。 不过当她又听说陈小雪被人闹上门,姐弟反目,说出她从来就没有怀孕,只是假孕骗宋春林这个真相,她还是有些好奇:“那宋春林呢?他就没反应?” “咋能没反应?人都快气死了,说是当天晚上就拎着刀去了河沟村,要不是陈小雪躲出去了,怕不都被他给一刀砍了。倒是陈小雨没能走脱,被他砍中一刀,不过宋春林也是个无能的,就那样了还被人反杀回来,直接打在腰上,人啊,现在都废了。” 听到前面张爱英还眉头紧皱,宋春林这样一个人现在明显已经憋坏了就怕他心理阴暗,今日能出去砍别人,以后焉知不会 报复社会?留在村中就是一个大大的不稳定因素。 结果听完后,张爱英都无语了。 有时候还真是不得不信因果报应,这不,现世报这么快就来了。 “宋家人不要脸呢,看宋春林现在瘫在床上要人伺候了,就又想着让翠仙儿回去,凭什么啊?都义绝了,就他宋家会算计。” 张爱英又皱起了眉头。 虽然宋春林这么个不稳定因素瘫了废了对村子大家来说是好事,但是对李翠仙儿母女来说就倒霉了。尤其是那几个女孩子。别说什么义绝了切割了,就她上辈子父母离婚打生打死,子女也不可能就说对施暴的那一方没有赡养义务了。何况是在这个孝道大于天的世界,那几个女孩子本来也是靠着宋氏家族还立足板桥村——但凡是跟着母亲已经离开了都还好说,这在一个村子里哪能跑得掉? 不过,她也就是能惋惜两句,这到底是别人家的事。 然而,张爱英万万想不到,就两个月过去,才入腊月,就又听说一个消息,宋春林没了。 人死了,冬日天寒,他一个人烧炭一氧化碳中毒死了。当然,这是张爱英推测出来的,对村里人来说,就是好端端的人关在房间里忽然就死了。 后来张爱英听人说了个大概,就是这宋春林自打废了之后,脾气更加怪,整个人也更加阴沉,动辄打骂于人,宋老娘也是因为受不了才会想要去把李翠仙儿这个前儿媳找回 来。起初李翠仙儿自然不肯,他们就盯上了大丫,大丫白日过来伺候吃喝拉撒,不过两天就鼻青脸肿,二丫三丫心疼姐姐,也都过来帮忙,但无一例外都受到宋春林的打骂。 李翠仙儿现在疼女儿了,也可能是想过去出出气,于是干脆接替了女儿过去伺候。 但是她这伺候可与宋家人想要的那种贴心小意没有半个子儿的关系,自打跟宋春林义绝她就已经豁出去了,又跟李香香住一起,被李香香多少也带动了一些,早就已经不把希望寄托在男人身上,没有期望就不会有小心翼翼的对待,自然是想怎么来就怎么来。 宋春林发脾气,她照样发回去,宋春林动手打她,她就直接还回去。而且她还用上了从前婆婆给的经验,那就是往不会被人查看发现的隐私部位下手,比如胸口比如大腿内侧比如下身等等。一开始还不太下死手,但被宋春林毫无顾忌摔了几次碗还拿碗筷砸她之后,李翠仙儿也没了顾忌,反正现在宋春林也是个废人了,她也不用担心自己还手会遭遇更大的报复。 至于告状,哼,别说现在宋春林性子古怪把宋家人也都得罪得不轻,就说她现在愿意来伺候人,就是给宋家人减负了,要不要给宋春林出头,他们心里肯定还是算得清利害的。 听了这些,张爱英都有些疑惑:“既然这样,就没人怀疑宋春林的死另有原因?” 这话也 就只有跟陈彩妮议论两句了。此时又是年节时分,今年因为村里的变化,张爱英一家也早早就从府城回来,就连乔多禄这个举人也比从前更多了自由,不像以往那般只有几个假日——倒不是他成了举人就轻狂,而是书院对举人的课程本来就比较宽松,因为不如举人这个层面后,要考的很多就不只是光从书本上光从课堂上听人讲学就能明白的东西了。 腊月中旬,乔家上下就从府城出发回到了板桥村,张爱英也自然近距离吃上了宋家这一口新鲜的瓜。 陈彩妮今年也难得休息,早早回村,老姐妹已经很久没有这般聚在一起闲聊了,宋春林这八卦实在是让她们兴致勃勃,瞬间那些什么许久没见的生疏都消失不见了。 果然,八卦就是最能拉近人与人之间距离的事情。 陈彩妮也压低了声音:“能有什么怀疑的?你不知道,那宋春林早就一副要死不活的劲儿,整个人一天到晚阴阳怪气的,都已经动不了了还闹得家里不消停,成天吵吵闹闹的,宋家人早就烦透他了。” 所以,这是都盼着宋春林早点消失了? 两人眼神对视都明白这层意思,陈彩妮继续:“不过他这死也死得确实蹊跷,一个人好好的关在房间里就死了。” 这时代的人还不懂什么一氧化碳中毒,部分人知道烧炭不能关紧门窗也说不清具体原因,而在向来温暖的益都府,便是到 了冬日气温也并没有那么低,平民不烧碳也是能挨过去的。就算是用炭炉,也是老人家用来暖脚,普通百姓是完全没有烧炭取暖的想法的。 张爱英也就问了:“听说他睡觉烧炭,我听一些外地商人说,这烧炭可有些讲究,稍不注意可能就会出人命的。这宋春林怎么好好的想起烧炭?” “还有这种说法?”陈彩妮惊讶,然后一拍双手,“那这宋春林真是活该!你不知道,那就是宋春林自己作的,本来这天儿哪就至于烧炭了?他就是想要折腾,闹着说冷,都还在冬月间呢,他就非要烧炭,还不就是见着大丫几个都能挣钱了他就眼红,非得瞎花钱,这下好了,真是活该!” 八卦至此,张爱英也意识到自己那点阴谋论完全没有可能,一切还真就是意外,还真就是巧合。 “这可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 陈彩妮连连点头:“这快过年了还闹出这种事儿,真是晦气。不过我看那宋家,怕是除了宋叔老两口有些伤心,别的人都是松了口气。就是大丫几个,为亲爹哭一场也就完了。这个宋春林,愣是生生把自己跟孩子的情分全磨没了。” 叹息几句,她又高兴起来:“但这事儿也有一个好处,现在村里人可都不敢再出去乱来了。这宋春林就是活生生的惨例,啧,也算是给大家立了个教训了。” 第592章 好马不吃回头草 回去后张爱英把这事儿跟姜琬说了,也不由得感慨:“都说这世间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但我还真没见过报应来的这么快的。” 这一年板桥村忙忙碌碌,修建了村祠和村塾,整个村子的精神面貌都焕然一新,而伴随着这些变化的,却是宋春林身上那些八卦热闹。可以说,围绕宋春林的一系列事件,让村人看了笑话的同时,也算是另一种层面的丰富村民精神文明了。 嗯,最终结果能让大家引以为戒,以后村子里男盗女娼的事件不能说完全杜绝但也绝对不会再如宋春林那般明目张胆不知廉耻了。这又怎么不算丰富精神文明改善精神面貌猫呢? “是啊,娘,你还不知道吧,就跟宋春林搅和在一起的那个陈娘子,现在日子也很是不好过呢。” 和乔多禄圆房后,姜琬对于这些男女之间的事就没有从前的避讳了。若非如此,张爱英也不会跟她说起这等糟污事。 不过她听到姜琬这么说还是有些惊讶:“你从哪里听到的消息?这我都还没听说。” “不是娘你没听说,估计彩妮姨都还不知道。”姜琬失笑,“这件事是翠仙姨告诉我的。” 张爱英挑眉:“是她?她现在倒是往你跟前凑。” 李翠仙这也算是曲线救国了。想来她自己还是心里有数的,知道讨好张爱英可能没那么容易,也可能是自己还拉不下脸,在心里其实始终都没怎么看得上张爱 英,不想跑张爱英面前来曲意奉承,所以选择去姜琬面前刷脸。 毕竟姜琬知书达理,要细数的话,还算是小辈,只要她不做什么过分的事,人家举人娘子是绝不会给她什么脸色,反而还会客客气气,那当然是在姜琬面前更舒服啦! 而李翠仙也不是真还那么介意和在意陈小雪,义绝之后很多事情也就看开了,外头的狐媚子固然可恶不是好东西,但若男人是个好的,又哪里能被狐媚子一勾就没了心神?说到底还是男人本身就不是个好东西。 离了那个虎狼窝,与狼心狗肺的婆家人切割开,她一开始是有些郁愤,但后头也在香香姨的开导教育下想通了。她应该庆幸能从泥潭中脱身,以后也不用再伺候男人和婆家那一家子——哪怕没有陈小雪的事,因为她只生女儿的缘故,在整个宋家她都是处于食物链底端,连带着她生出来的五个丫头都更是家里的最底层,公婆妯娌对她不正眼相看也就罢了,甚至妯娌所生的丫头片子都敢对她白眼相加,她们母女就是宋家的奴隶,上上下下都可对她们呼来喝去。如今却是不一样了,虽然没房没地,可是宋老叔公已经代表族里放话,板桥村有了村委会有了鲜花皂作坊的收入,那些都是可以惠及她的女儿的,再有香香姨这样仗义出手,她也不算是无家可归,安定下来只想过活,她就发现,这日子竟然 不比从前难过。 有些深入骨髓的思想很难改变,但对有些人来说,求生才是第一位的,什么养儿防老什么传宗接代,在现实的求存面前,全都不堪一击。而且,一样米养百样人,就是一样的处境,不同的人也会长成不同的样子做出不同的选择,就像李翠仙,她到底还是更爱自己的,从前被洗脑要过好日子必须得生儿子,现在不是没机会再生儿子了吗?从前被教育要以夫为天,现在不也都义绝了吗?所以,现在她还是为自己而活,关键没了男人这日子还更好活了,她又怎会还想跟宋家人牵扯在一起? 至于宋春林跟陈小雪那个贱人,哼,他们爱怎么就怎么,她才懒得管,最好是让他们真在一起了,看村里的唾沫星子能不能淹死他们。 是了,原本她们母女也是局中人,那时候只觉什么都难,简直看不到前路。 这一下子就跳了出来,所谓旁观者清,她也就能隔岸观火,巴不得他们在一起锁死给大家闹出更多笑话,这样村里人也会更加同情她们母女,她们在村里的日子也会更好过。 但谁知道竟然还会发生那种变故。 陈小雪假孕的事一曝光,村子里原本对宋春林的各种嘲笑声中竟然又多了一些同情,还有不少人认为他这是被女人骗惨了,觉得他也是个受害者。也是因此,在他后来杀人未遂反倒把自己害成瘫子后,许多人都跑来劝说 她,让她回到宋家什么的。 说得好听是孩子们总还是要有个父亲,又说什么那也是一个完整的家,呸,简直可笑! 无非就是宋春林成了废人需要人伺候,就想到她这个曾经被抛弃的女人身上了。说到底就是想要甩包袱而已,还说得那么冠冕堂皇,实在可笑至极! 其实要宋春林是单独建房在外头,有房有地,那她肯定愿意的,毕竟那些人有些暗示还是很对的,就宋春林现在这个废人模样,想要欺负她们母女是不可能了,单独生活她们想要怎么收拾宋春林都可以。偏偏还不是这样,她真选择回去的话,那是要回到宋家,那一家子姓宋的,真让她们母女回去,哪里是伺候宋春林一个废人,分明是要去伺候宋家一大群人。而且就以她对那一家子的了解,就算她们再尽心尽力也是得不了一句好的,既然如此,她还费什么功夫去做那些事?难道她是什么很贱的人天生就爱吃苦吗? 俗话还说呢,好马不吃回头草,她一个好好的人还能走回头路?李翠仙又不是那种没脑子的人,如今的日子好好的,她干嘛要回去看人脸色? 结果宋家人太不要脸,非要大丫几个回去伺候,那她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好好的女孩儿就那么被糟践?不说慈母之心,就是那口气她也咽不下去。 当初义绝的时候可是一个子儿都没给就把几个女孩儿撵了出来,当然,要不 是义绝,这时候大丫几个还在不在都说不一定。还想让几个丫头回去伺候他,简直是白日做梦! 所以李翠仙儿咬咬牙自己回去伺候,但她又不甘心就这么让宋春林得意,互相打骂什么的她就算能隐秘还手,但也不够痛快,她就想出了有一个法子,那就是给宋春林转述陈小雪的近况,啧,那叫个杀人诛心。 因为这些曲折的关系,她才会知道陈小雪的情况。 说实话,陈小雪也没好到哪里去,在宋春林身上投资失败后,她立刻急吼吼地寻觅下家,本来她是不想这么急的,偏偏陈小雨又出去欠了一屁股赌债,直接把她抵给了一个债主,总而言之过得那也叫个兵荒马乱。 就宋春林提刀去砍人那天她为什么会跑,都是被债主屋里的婆娘逼的,虽然正巧逃过了宋春林那一劫,可接下来的日子也并不好过。不知道怎么姐弟俩闹翻就没和好,陈小雪连最后的单薄依靠都找不到,住的房屋天天被人泼粪,住到情夫那里去也总是被人打出来。 总之,稍微了解一下陈小雪的现状,都忍不住让人唏嘘感叹,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第593章 栽了梧桐树引得凤凰来 “翠仙姨如今与从前已是大不一样了。”姜琬说完也不由感慨,“我看她现在对大丫几个都还不错,倒是真有了几分慈母心肠,为女儿做长远计,听香香姨说她还在努力攒钱,想要给女儿们攒出嫁妆。对了,说是最迟明年年底,翠仙姨便要准备盖房了。” 张爱英点头:“她现在主要还是给作坊那边打零工干活是吧?” “对,采花啊打包装之类的,有些能够外派的零活都经由村委会外包给村里的人干,村里现在许多手巧灵活的娘子都练出来了,翠仙姨在其中也算干得不错的。” 不过姜琬还是更高兴说起几个小孩子:“就连大丫跟着翠仙姨干活也麻利,现在村里大娘嫂子的,谁不夸她能干?对了,现在大丫几个也都不叫大丫了,村塾先生给她们都重新起了名字,玉梅、玉兰、玉竹、玉菊、玉丹。玉梅和玉兰年纪不小,现在是一边在村塾上学,一边干活,玉竹和玉菊也都在村塾读书,她们帮着带最小的玉丹,跟彩云姥姥也处得极好,现在每个月都交房租给彩云姥姥。” 李香香的外孙女就叫彩云,所以姜琬这些人按辈分便跟着叫一声彩云姥姥,主要也是叫“李姥姥”的话,村里可是好几位李姓老妇人。 对这些其实张爱英也是有所耳闻的,听姜琬再说一遍又是另一种感受。 不得不说李翠仙这人还不算无药可救。 在她上辈子都有女 性因为没生儿子便自觉挨了一头,一辈子都离不开男人的控制,还有很多遭受家暴或者男人是赌徒或者毒人的女人也明知男人不可靠所谓的家就是泥潭都做不到抽身离开反倒泥足深陷。她起先还有些担心李翠仙也会是这种女人,不过事实证明,一样米养百样人,李翠仙也还是能醒悟的。 婆媳俩又说了一些村里的事,没一会儿乔多禄也回来了。 他今日去拜访村塾的先生,那一位文秀才也是他当日亲自去请回来的,都是读书人,哪怕对方已经绝了科举入仕的念头,安然在这小小板桥村中做一村塾先生,乔多禄却也不能就此轻视于人,但凡回村,总是要拜访这位先生,而村委会对这位先生各种节庆福利更是从来都不少,就是要摆明他们板桥村尊师重道的村风村貌。唯有如此,才有可能在往后吸引更多的教育人才过来。 所谓栽了梧桐树引得凤凰来便是这个道理。 还有一点,不是所有人都愿意教女学生的,更有无数人,只是见到村塾男女混席都在一个学堂教室内的情况便已经气的要厥过去,所以这位文先生实在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是能够真正做到有教无类的心胸宽广豁达之辈,当然要更加重视。 张爱英问:“文夫子可说了过年要如何打算?” 乔多禄回答:“文夫子说过两日便启程回家,我也说了马车相送的事,他已经答应了。 ” 张爱英笑:“那好,到时候备好的节礼都放马车上,一路送到文夫子家中去。” “不用准备太多,尤其小孩子的东西,都不要准备。”乔多禄连忙道。 张爱英不解:“为何?” 她记得那位文秀才家中是有个儿子的,正是六七岁的活泼时候,也是因为有这个孩子,文夫人才没有跟随夫君一道来板桥村,不然以这年代夫唱妇随的讲究,她一个妇道人家,也不会让丈夫孤身在外而自己安守家中的。 难道是那个孩子出了事? 乔多禄看出母亲眉眼之中的担心,赶紧摇头:“不是孩子出了事。那孩子原本就不是文夫子与文夫人亲生,乃是族中过继来的嗣子。就在年前不久,这孩子被其亲生父母夺回去了。” “怎的还有这样的?”姜琬也皱起了眉头,“那文氏宗族也不是什么乡野庄户,便是庄户人家,能成宗族过继嗣子,那便是经过了天地祖宗见证的,如何能做出这种把人夺回去的事?” 张爱英虽然震惊,也只是震惊那孩子竟然只是过继来的嗣子,对于亲生父母又把孩子夺回去倒并不是那么震惊。 就她上辈子年轻时候困难年代,多的是人家生多了养不起就送出去,说的是以后就全无干系,结果等人家把孩子养大了能干活了,就巴巴把孩子接回去,打的就是让人替他们白养孩子的主意,这其中还多的是无耻之辈做了缺德事还不够,还 要倒打一耙说都是人家对他孩子不好云云。 乔多禄也露出一个讥诮的笑:“无耻之辈何必揣测?说到底,无非是文夫子久试不第,如今又到一村塾教学,才受人轻视罢了。” “那这么说倒是我们的过了。”张爱英叹口气,“无妨,把给孩子的东西都拿出来,添些别的进去,到时候在多拍几个人隆重给文夫子送到家。” 文氏宗族如此轻忽,那他们就要给文夫子做足脸面。 乔多禄也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我观文夫子的态度,似乎有携妻子到村里同住之意。” “那是好事啊。”张爱英拍手,本来还担心这位夫子经过这些事可能会心生后悔以至于推辞村塾先生之位,到时候他们再想找这么一位真正有教无类有着良好师德师风的先生可就没这么容易了。 她起身走两步,“不行,村塾那个房子还是太小了,当初盖房的时候没想那么远,不过好在选址可以,周围还有好些地方都可以再盖房子,得在附近再给夫子盖个小院才行。” “娘,这事没那么快。”姜琬也起身拉住婆婆,“我看村塾那两间住房也还可以,不如先请人好好整理收拾一下,再添些家具物什,到时候文夫人来了也好安稳住下。” “再说,这也不是小事,还是要在村委会开会,经由村里大家同意才行。” 张爱英点头:“对对,你说得对,是得通知村委会一声,也 好早点做准备。特别是村塾的房间,得赶紧收拾出来,文夫子一人住简陋些还无妨,如今文夫人要过来,那便必须得小心谨慎一些。” 虽是这般说,但张爱英也并没有真的就急吼吼马上行动,还是等把文夫子送走了才正式召开了村委会大会——不然让文夫子知道了,这倒像是他们在用热情逼迫道德绑架人家过来似的,那就不美了。再说,提前让人知道了,那就没有了惊喜感了。 至于说有没有可能文夫子回去后就改了主意或者说文夫人并不愿意前来,那也没什么,这种事本来就是双向选择,他们能做的只有尽可能摆出自己这边的态度,能做的都做了,到时候无论是什么结果都不会让人觉得遗憾。 第594章 家丑 乔多禄亲自给文夫子备礼,把马车等一应安排妥当,甚至还亲自前来送行。 “子玠小友,多谢你费心安排。”文夫子已经是四十来岁的人,在这个三十来岁就完全可以做祖父的世界,他看待刚及弱冠的乔多禄,也自是一番长者看待后辈的慈祥和蔼,却没有丝毫的高傲,准确说是与乔多禄平等相交中多了一份长者的慈祥,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也就难怪村子里大家都对这位文夫子尊敬有加了。 乔多禄拱手:“安仁兄客气,那便一路顺风。” 目送文夫子上了马车,车行出去老远都快见不到影儿了,乔多禄才转身往回走。 不成想还没到中午,赶车送文夫子进城的宋二牛就急吼吼跑了回来,并且敲响了乔家的院门。 乔多禄闻声出来:“二牛叔,是有什么事吗?”话一问出口他就反应过来,大踏步走近,压低了声音,“文夫子家里出事儿了?” “是、是这样。” 宋二牛本来还在想这话要怎么说,毕竟说穿了那也是别人的家事,都说家丑不外扬,文夫子未必想要他这么告诉别人。他都能这么想,乔举人怕是更要为难,帮可能会让宋夫子心存芥蒂而且未必能落好处,不帮吧心中又定然会过意不去。与其面对这种两难选择,不如根本都不知道这件事,自然可以完全心安理得。 这些都是在敲门之后的瞬间闪过的思量和犹豫,他甚至想 过最好家里没有人,不然他可能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因为一旦说出去,就是自己把乔举人推到了这种两难境地之中。 但他没想到的是乔举人竟然直接猜到了,还问了出来,这时候,他就是再想要隐瞒也已经来不及了。 宋二牛心里怀揣着一点点愧疚,但想到若是真的能帮上文夫子的话,这么说也不算什么了。 他就直接道:“我把文夫子送到家,就听到文夫子家中正在吵闹,还有妇人的哭喊声,当时文夫子脸色就不好看,我想要留下来帮忙,但是怕被人觉得是留下来看热闹,又听文夫子说都是他族中之人,叫我不必担心。我、我就没有进去帮忙。” “但是我走了一段路之后还听到那文夫子家中院子的吵嚷,心中实在担忧,便折回去偷偷……”说到这里宋二牛脸色涨红,毕竟当时那心思,担心是真的,但是好奇和八卦也是有的,而这种听壁脚的行为,怎么说都不是那么光明正大的。 “怎么了?是不是真出了什么事?”但现在乔多禄可不关心这是不是正当行为,他催促着问关键。 宋二牛赶紧正了神色:“我听了几句,大概是文氏族人住到了文夫子家中,跟文夫人发生了龃龉,好像还闹着叫文夫子休妻,又要把他们赶出门去的话,有些实在是不堪入耳。” 要是对个村人,宋二牛可能就直接把那些话说出来了,但是对着举人老爷 ,就乔多禄这一张清风朗月的脸,他都觉得那些话说出来是种亵渎。 “我就是想着文夫子人那么好,要是真遇到什么麻烦,我们不知道也就罢了,这都赶上了……” 乔多禄点头:“好,这件事我知道了,要真有什么麻烦,我们肯定是不能干看着的。” 他回去就跟张爱英和姜琬说了这事儿:“我听二牛叔说的那样,怕是情况实在不好。我想要不然我们还是过去看看。” 张爱英肯定:“是,这个必须去。文氏宗族不做人,我们却不能在这时候还无动于衷。” “不过,这事儿你不好去。”乔多禄毕竟是举人,在这个举人找到门路就能做官的世界,让他出面就是大材小用,那文氏宗族还显然都是一群不讲理的人,说不一定还要倒打一耙说他们以势压人。而且,文氏族人这般轻忽文夫子,不就是看不起他下乡做村塾先生,觉得他没前途。不然都过继出来的嗣子,根本不会要回去。如果让他们看出文夫子与乔多禄这样一位年轻举人交好,那些见风使舵之徒极大可能又要粘上来。对这些无耻之人,永远不要高估他们的道德感。 张爱英想想又说,“我和琬姐儿也不行,我们到底是妇人,男女有别,贸然赶过去反倒被人诟病。” “这事儿还得找村里。”但她很快就想到了办法,“这样,我去找宋里正,让他出面。禄哥儿你去找几个靠谱的 后生到村委会,到时候跟宋里正一道去县城。” 如果是别的人或许还不用这么兴师动众,但是文夫子可不一样。如果说乔多禄现在作为村里唯一的举人算是村里人最大的靠山,那么文夫子就是下一代教育的保障。都说了再苦不能苦孩子再穷不能穷教育,那么如今这个对村中教育最为重要的文夫子,自然也要珍而重之。 果然,张爱英把大概的事情一说,宋里正立刻就同意了。 作为一村里正,村里能出越来越多的人才也算是他的功劳,而且,虽然他不满自己在村里独一份的地位被动摇,但他更清楚,都是一个村子里的,自然是厉害人越多越好。所以一个好的夫子也是十分重要的,而文夫子虽然也才来了村里半年,已经得到了村里老老少少的一致认可,别的不说,人家一个好好的读书人又是城里人,对他们这些乡下泥腿子没有丝毫的看不起,来到村里尽心教学让他们那些孩子都能就近读书而不是跑很远去别的学堂,就已经是天大的恩情了。别说什么束脩不束脩待遇不待遇的,看看他们那些束脩待遇能找到如文夫子这样对村童都尽心竭力的人吗? “不过,这件事我们也不能就这么直接过去,还是要找个由头。” 宋里正到底是做了这么多年里正的,为人处事更有经验,手段也更老辣。 他当然也知道家丑不可外扬的道理,且不说县 城往来不容易,等他们急吼吼跑过去,这么长时间那边说不一定早都已经解决问题了。就算是那边还没闹完,他们也不可能过去直接搞主持公道那一套的,到时候就真成了去看热闹,怎么看都很尴尬。 “我家今日杀猪,不如就以送年礼的名义过去。”宋老叔公在一旁敲了敲拐杖,“就说是村里的心意。” “这样也行。”张爱英直接答应,“老叔公,这些先记在村委会的账上,那赶紧的吧。” 宋里正也赶紧做准备:“我亲自去,到时候见机行事。” 很快,宋老叔公家里的半头猪扛上了板车,乔多禄也带着村里一些实在淳朴的汉子走了过来。 宋里正上了马车,村里许多人听说是要去给文夫子送年礼,虽然有些疑惑文夫子不是早上才离开嘛,但到底是对文夫子的感激之情占了上风,个个都赶紧拿出家里的东西送上马车。 “你们够了啊,好了,别添乱了,行了,够了够了。”宋里正都有些无奈,偏偏还不能说出真相,只能接受大家送来的东西。 “又不是送给你的,里正你就带上吧,就是我们的一点心意。” “就是啊,文夫子多好啊,得好好感谢他呢!” 家里有孩子在村塾上学的人家更是热情无比,直接都把马车堵住了。 第595章 恶客 张爱英怕他们耽误行程,也只好上前把人劝开:“好了好了,这次是村委会一道送年礼,这得赶时间呢,大家别耽误行程。” “是得赶时间,不过这是我们的心意,村委会是大家,我们代表的是我们自己。” “好好好,那你们别着急,这次是年前送礼,等年后拜年还有一次机会的,没来得及准备的也不用担心,你们的心意还可以留在下一次。” 张爱英灵机一动赶紧安抚,当然这也不是空话。按常理他们本来就是要这般准备的,今日这般都太仓促潦草,到时候拜年肯定要更郑重的。 “大家现在知道了,回去好好准备准备,到时候拜年的时候,还可以让自家孩童给夫子写个拜年帖什么的。” 给老师送礼这种事儿,自古有之,既是感恩,同时又难免隐含另一重意思,就是希望老师能看在礼物的份儿上对自家孩子更加上心。 村里人一听这才让开了路,但也不免纷纷说了起来。 “那下一次可一定要提前跟我们大家说好时间,我们家里虽然没啥好东西,但是给文夫子的一份节礼还是要准备的,娃娃们更是该给老师好好拜年。” “就是,宋里正,你可要帮我们向文夫子带话问好,让他好好过年,今年辛苦文夫子了,一定要好好休息过个好年!” 马车载着村人满满的祝福离开,宋里正本来还有些忐忑的心情在村人们的笑脸中也镇定下来 。 不管怎么说,他们既然是好心好意,那便问心无愧。反倒文夫子这样的好人,如果明知道他有麻烦,他们却都还冷眼旁观,那真是想起来都要自责后悔的。 马车一路颠簸进城,到了文夫子家所在的街巷,马车和驴车都直接停在了巷口,一行人纷纷拿起东西,没有什么华丽珍贵之物,基本都是乡村的瓜果蔬菜鸡鸭鱼肉蛋之类,但即便如此,在这个世界,那么多鸡鸭鱼肉放在一起,也还是很能震住人的,尤其这条街巷住的基本都是平头百姓。 当然,其中最惹眼的还是两个键壮汉子扛着的半头猪,需要两个汉子来扛就知道那猪有多大,白花花的肉扛在肩头,今日阳光又正好,属于益都府都少见的冬日晴天,照着猪肉就更是白花花闪人眼睛。 田氏在家门口就见到了停在巷口的马车,又看到有人扛了猪肉出来,顿时眼睛都直接落在了那半头猪上头,直接往外走了两步,把来人前前后后上上下下一通打量,确认不是这巷子里的住户,不过又说不一定,她愈发好奇,想要看看这行人到底要进哪家的门。 就这么看着人直冲自己这家来了。 怎么回事? 田氏心中纳罕,殊不知宋里正看到她心中也正奇怪,当初乔多禄来亲自请人,他也是来过文夫子家里的,知道文夫子父母早就过世,家中只有一妻一子,他俱是见过的,可不是眼前这位妇人 的模样。再一想宋二牛说的话,他顿时心中就有了猜测,能在文夫子家大门这里守着的,肯定不会是外头的人,那就是来闹事的文家人了,闹到现在都没有吵嚷声了还没走,这可不是别的日子,这可是大过年的,还赖在别人家,这算什么?实实在在的恶客! 宋里正心里明了,看向田氏的眼神都带了几分轻蔑不屑。 这些城里人还动不动看不起他们泥腿子庄户人家,实际上做的这些个事儿还不如他们泥腿子敞亮。 刚这么想,就听到院子里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不用亲眼看到,宋里正都知道那是碗筷摔了一地,他倒是没有怎么受惊,反倒是心疼居多。 庄户人家几个陶碗都要缝缝补补地用,这么摔碎哪里不心疼呢? 紧接着就听到了老妇人的咒骂。 宋里正的脸一下子就拉了下来。 “文夫子!”他直接略过田氏,带着人进了院子,“没什么事吧?” 说话的时候他眼睛一扫,就看到一个凶神恶煞的老妇叉腰怒骂,文夫人被她喝骂着正在收拣地上的碎瓷片,老妇人甚至不准她用扫把,勒令她用手去捡,话里话外都是“不下蛋的鸡”“欠了文家的就该干活”等等,还有一些脏话连宋里正这样在乡下生活的人都觉得脏了耳朵。 而另一边,文夫子想要过来帮忙,却被四个青年男子阻拦,说的则是:“堂叔你这样可不行,婶子就是被你纵的,都 不知道孝顺长辈,你要是过去那就是跟婶子一样不孝顺。” “堂叔你可别做这种不孝顺的事,都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叔婶这样就是不孝,奶奶过来是帮你们,堂叔你可不要不知好歹。” “就是,婶子干点活都干不好,竟然还做出虐待如意的事情,搞得人家都只能把孩子带回去,堂叔你说说这算什么事?” 文夫子一双眼都红了:“什么虐待?你们这是胡言乱语!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然而他稍有动作就被四个青年团团拦住,宋里正眼睁睁看着一个青年还利用巧劲儿击打了文夫子的肚子,他本来还有些顾忌的,这下也是不能忍了。 “你们在干什么?文夫子,这些是什么人?莫不是家里还来了贼人?” 听到说来了贼人,都不用宋里正额外吩咐,身后几个从村里带来的小伙儿就直接跑了上来,除了那两个扛着半头猪的暂时脱不开身,其他的都把手里的东西一放,直接过来就把那四个围住文夫子的男人撞开,把文夫子从包围中解救了出来。 “文夫子,你没事儿吧?” 就连那两个扛着半头猪的,一时不好放下,却也加快了脚步走进来。 “怎么回事?这还是在县城里都有贼人光天化日就敢作恶行凶了?” 宋里正的反应太快,一行人进来太快,而文夫子院中这一群人都沉溺于折腾文夫子夫妇,只有田氏在门口都懵住了没有反应过来。 “琴心,你怎么样?快别捡了。”文夫子一脱身,赶紧过去扶起文夫人。 小伙子们憨虽憨,这时候也有几分机灵劲儿,出于本心地看不惯这些欺负文夫子夫妇的人,护着人过去的时候也便“不小心”地撞到了那一群人,踩两脚、踢两下,这不算什么吧?他们都没帮着文夫子直接把他们撵出去呢。 “哎哟哎哟!” 文家老婶儿也被挤到一边,一脚踩到自己刚刚摔碎的瓷片上,立刻跳脚,结果抬脚太快,脚底打滑,一下子就摔了下去,这次,直接是手掌按在了碎瓷上面。瓷片太过锋利,饶是老夫人手掌茧多皮糙肉厚,也一下子就戳破见了血。 老妇人痛呼几声,直接坐在地上就开骂。 “什么东西就闯进家里。这忤逆不孝的两口子哦,还叫外贼来对付家里人,简直是……” 那四个男人赶紧过来,一边扶起老妇人一边也对宋里正等人怒目而视。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闯进我家来做什么?” 第596章 误会误会 “文夫子,文夫人,你们没事吧?” 宋里正根本都没给那一行人一个正眼,他只关心眼前两人,而且就算是要问他此行的目的,那也是此间主人发问,这些个恶客人多势众反客为主,还真以为别人都会这么认了? 文夫子都顾不得什么尴尬,此时看到宋里正一行人,他瞬间就反应过来是为什么。心里暖暖的,帮着妻子整理好,只觉宋里正一行简直就是他们的恩人,甚至只恨之前的自己太过懦弱,实在没想到这些人竟然能如此可恶,不然直接就将宋二牛留下,叫来些人,也不至于……如此他心中哪里还有什么家丑不可外扬的想法? “没事。真是多谢你们了。” 宋里正连连摆手:“没什么好谢的,我们这一趟来也是给夫子送年礼,都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们村子里那么多孩童都承蒙文夫子悉心教导,我们本就应该多多感谢文夫子,这也方显我们板桥村始终尊师重道的向学风气。” “好啊,原来是村里来的泥腿子,一个个乡巴佬还敢对我们动手,果然乡下人就是乡下人,一点规矩礼数都不懂,还上门来打人,真是粗鄙野蛮!” 老妇人被儿孙环绕,扶起来的第一时间都顾不上处理身上的伤口,一双眼睛仿佛淬了毒只管盯着这边,大致搞清楚就愤怒开骂,几句尚还能入耳的讲述之后就又是一番稀里哗啦的喝骂,用词之污秽有些宋 里正等人都不能完全明白意思——这也很正常,哪怕都是一个县里的,所处不同集镇,方言和口音也会有所不同,哪怕大致上还是能听懂或者说相处一些时日就能很快没明白沟通也无障碍,但初次相见的时候,有些口音和用词还是不能那么精准明了的。 不过宋里正倒也反应迅速:“都是乡下人,强住到别人家里,就真把自己也当城里人了?” 他这一番抢白完全是凭借自己的猜测,毕竟县城人的口音是怎样的宋里正经常往来县城还跟城中官吏打过交道自然是清楚的,这老妇人有这般口音显然不是城里人,那自然就是旁边来的。至于旁边哪里来的,哼,也不用管,对方都这般骂他们了,那他们骂回去不是很正常吗? 但这却正好戳中了老妇人的心事,那是真被人踩住了尾巴,本来就炸毛厉害的这会儿更是直接跳脚要飞起来了。 “好啊文景山,你就是这般忤逆不孝编排长辈的!果然你两口子都不是人,之前虐待如意的事怕不只是这贱妇一个人干的,你们两个果然都是黑心肠的,上不孝敬老人,下不体恤孩童,也怪不得你们两口子都生不出儿子,就你们这种忤逆不孝天打雷劈的贱人,活该老天爷收拾你们,就怕你们生儿子都没屁眼!” 什么叫恶人先告状什么叫倒打一耙什么叫强词夺理什么叫编排,这就是了。 “闭嘴!” 文夫子夫 妇在老妇人的咒骂声中气得脸色涨红,但一来他们都是斯文人面对文家老婶儿这样破皮无赖的长辈总是少了些手段和办法,二来他们确实没有生出孩子,在这个人均迷信天地神灵的世界,哪怕老妇人指摘的大部分与事实不符,就这一点就足够让他们深受打击,根本说不出什么。 但是宋里正可不是眼睁睁看着自己村里敬重的夫子被人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人,所以他一声暴喝直接打断老妇人,眉眼之间只有厌烦:“你们算什么人?就算是有那么一丝亲缘的长辈,又不是亲生爹娘,到别人家中也该有做客的本分。你们倒好,一个个喧宾夺主的,真把自己当回事儿了,拿起长辈架子就想欺压主人,是不是还想夺人家产?你们眼里还有王法吗?不知道什么山旮旯出来的野人,真以为自己那套狗屁理论也能用到这陵阳城中了?” 宋里正虽然只是个里正,但是长久跟那些官吏接触,在村里也算个小官儿,真发起怒来,这一股架势还是很能唬人的。所以他这几句疾言厉色冷嘲热讽下去,一时还真把文家老婶儿几个上下都震慑住了。 他才又看向文夫子:“文夫子,敢问这些到底是什么人?若真是不法贼人想要侵占民宅,我们还是能帮您报个官的。” “我们虽只是乡野之民,但在下不才也是个里正,在这城中也算是结识一些衙吏,想来帮助 驱逐一些不法贼子还是有这个面子的。” “你敢!”老妇人顿时就急了,不过才说出这么一句,就被之前倚在院门的田氏给拉住了。 见到是这个儿媳,她还有些不虞,但另一边,大孙子也拉住了她。 “误会,都是误会。” 田氏也惊讶,今天这一出出的实在是太令人震惊了。 先是这一群带着鸡鸭鱼肉尤其半头肥猪厚重礼物的人竟然是来找文景山两口子的,然后就听说这些竟然都是村里人。不都说那文景山自上次乡试落榜后就绝了科举念头抄书为生,后来竟是沦落到一乡野村塾当塾师吗?怎的这些乡巴佬破落户还能拿出这么多好东西?对了,之前文景山被人送回来的时候就带了满车的财货,当时她还没意识到那么多......然后,这些村人就开始动手,简直可以说粗鲁野蛮根本不比他们好多少。怎的这个开口就不客气的人摇身一变竟然是个里正? 真正的县城百姓或许还看不上这么一个乡野里正,毕竟城里人自有一份高傲。但他们自家人知自家事,他们可不算什么城里人,以往那些年在村子里的生活更让他们清楚里正的分量,所以宋里正这话一出,他们并不觉得有任何危言耸听的成分,反而一个个都被吓住了。 至于说对方会不会是装出来的身份,嗐,一个里正身份哪里用得着装?何况能带这么多重礼来,也就只有里正集 一村之力才可能做到。 当然田氏就想的更多,没想到这隔房的小叔子竟然还有这等本事,去一介乡野之地教书都能如此收拢人心,还能让一个里正亲自上门送年礼还这般维护,他们之前打的主意怕是要行不通了。 不过他们又岂甘心就这般放弃? “这位里正贵姓?您快请坐,刚刚真是让您见笑了,都是家里的一些小事儿,误会误会,哪有什么侵占民宅?我们跟景山那是正经亲戚。想来这位里正跟我们家小叔子也算是极为亲厚,那你就当知道,我这小叔子父母早已亡故,又无兄长姊妹,也就只有我们一家与他是嫡嫡亲的亲戚了,当初大伯大娘亡故,我家公婆都没少来帮忙操持。” 她笑得一脸谄媚又亲近,“别看我这婆婆刚刚嘴上厉害,但她也就是嘴上厉害了。其实我们都是为了景山他们两口子好,我这婆婆也是刀子嘴豆腐心。” 田氏与宋里正套近乎的同时表明自己的身份,还不忘各种解释开脱,甚至摆出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唉,这位里正你怕是还不知道,我这小叔子与弟媳妇成婚二十多年,却始终未得生育,之前从族中过继嗣子,却不想人家突然反悔,亲生父母来将孩子带走,这家里便也就剩了我家这小叔子与弟媳妇两人,如何不叫个愁云惨淡晚景凄凉呢?” 第597章 不走也得走 “我们此来也是想着一家人团圆热闹,不至于叫我家这小叔子两人凄凉可怜。便是我这婆婆,也是想着此前嗣子被夺走之事心中不忿,才会有所失态,但总归都是一家人,景山,你说是不是?” 到最后,田氏直接点到了文夫子身上,“还有弟妹,婆母方才是有些急切,可到底都是为了你们好,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们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宋里正没看到,在田氏这话出口之后,另一边的文夫人整个人就下意识瑟缩了一下,恨不得直接藏到文夫子身后,可见田氏给她造成了多深的心理阴影,都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 然而没看到也不重要,因为在宋里正心里早就已经分出了里外亲疏,不管这妇人说得再怎么天花乱坠,又有那老妇人连同几个男青年都在附和,表演的多么情真意切,宋里正只相信自己看到的,也只听一个人的说法。 尤其这田氏口蜜腹剑,竟然直接就将文夫子无子而过继嗣子以至于嗣子被夺的伤心事这班大庭广众宣之于口,这不仅是往人伤口上撒盐,更是明晃晃的威胁。他都是出发前才听乔举人稍微提及这些事,知晓内情不免心中唏嘘,感叹有时候老天爷真是不公平,毕竟就这位文夫子对待村童都能那般和蔼可亲,必然会是一位慈父,可却偏生遭遇这般情形。 田氏这般行为,便是叫他一个旁观者都忍不住愤怒。 “文夫子,这些个恶客,无非就是欺您家中只有两人,人单力孤,才敢如此肆意妄为,如今我们既然碰巧遇上了,又岂能冷眼旁观?如何处置只需夫子一句话,我们定然不会坐视此等恶客宵小反客为主无法无天。” 他说的严重,差一点又把老妇人气的破口大骂。即便田氏按捺住了,他们一个个转而都盯着文夫子,那眼神中虽有期盼,却也不少威胁恐吓厌恶等各种负面情绪。 “文景山,你若还当我是婶娘,还知道何为礼数,你就该告诉这些个不知分寸的,到底是怎么回事,到底谁才是恶客!” 文家老婶儿说的理直气壮,她又不是第一天住进这院子,自打来了这里,每天有文景山那不下蛋的媳妇干活伺候,家里的米粮等都不少,日子过得舒舒服服的,在她看来这就是她的家。至于文景山夫妻,哼,都已经年过四十了还没有一儿半女,过继个嗣子都被人家抢回去的,以后老了都得靠他们一家子孙养老的,这房子不给他们住还能给谁住? 对,想到这里老妇人更加理直气壮。 文家宗族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在陵阳城中也算是一方小乡绅,虽然连落魄的姜家都远比不得,却也是比宋里正本家厉害多了,然而文夫子这一支在其中却只是远支了,只因为他父母有些经商本事才脱离了农户勉强在城中立足,他又少时显露读书天赋,后来又 中了秀才这才被族中比较看重,当年给他过继嗣子也是城中文氏宗族主枝那些人主持的,都抢着要把家中适龄孩子过继过来,至于文家老婶儿这真正关系比较亲的却是完全轮不上的。当初那是抢着让自家孩子来占好处,如今都把嗣子抢回去,说明什么,人家都根本不看好文景山,说明文景山是真的没啥再往上升的可能了,那这辈子就这样了,他们还怕什么? 文家老婶儿早就给文景山夫妇做好了定位,那就是供养他们一家人的奴隶,反正他们也没后,以后文景山的一切就都是他们家的,这房子也是,那他们就是主人。没见文景山那不下蛋的媳妇儿都唯唯诺诺只能伺候他们全家?连文景山回来了都没有办法,只能一切任由他们做主安排。 总而言之,在这一家子上下,都早已把此处当做他们的地方,在他们看来,突然过来的宋里正一行人才是真正的恶客。也是习惯了之前对文景山夫妇的呼来喝去,他们以为此刻文景山也只能应和他们。 没想到却听来了一句:“既然宋里正来了,那便烦请里正跑一趟吧,去报官,请几位差爷过来,我这家里——” “你敢!” 文家老婶儿等一众人齐齐变脸。 身后的文夫人又是一阵瑟缩。 文夫子神情愈发坚定:“我怎么不敢?这里是我家!你们便是亲戚走动也该有做客的样子,你们呢?到了这里却 欺压我们,如何折腾家里我都不知,对我也便罢了,可琴心做错了什么你们要那般不把她当人?你们莫不是真以为我无子一切便都是你们的?我告诉你们,不可能,休想!我就是把房卖了远走他乡都不会便宜你们!” 他越说越激动也越说越生气,“别说什么长辈,我们两家早就分家隔房,父母辈的事我只是不想提,你们以为我真就不知道吗?你们到底凭什么来如此作践于我?” “你们要么现在就走,要么就等着我报官把衙差请过来,到时候你们不走也得走!” 文夫子既然已经做出了选择就不会后悔。 文家老婶儿以及一家人自然不肯放弃,他们开始闹腾,那四个男人本来还有些不敢动手,这时候也开始推搡。 废话,这城里的生活多好啊,有文景山这两口子给他们做血包当牛做马,有这么多好东西,他们干什么要回乡下? 然而被乔多禄挑出来送年礼的小伙子除了性格实在靠谱,最关键的还是壮实,哪里是他们能对付得了的? 关键在混乱之中,宋二牛也领着衙差及时赶到。 “闹什么呢?我听说此处有人侵占民宅,原来竟是真的。” 这些衙差都是跟着方东明的,以前何家五爷还在县里的时候,他们便经常与张东家打交道,宋二牛那时候也经常帮忙村里来往送东西,一来二去也就有了点情分。再说这些人也不是傻的,别说何五爷 现在跟着苏同知往上再进一步,就是乔家也出了个举人,不管是张东家为人豪爽大气结下的善缘还是为了这份长远的利益打算,当宋二牛找上来的时候,他们都愿意跟着走这一趟。 所以说,方才宋里正那番话还真不是说说而已,人家是真能请来人,也真的敢报官的。 在几个衙差那身衙门制服的威胁下,老妇人也不敢闹了,一家人乖乖开始收拾行李。 他们还打算顺些东西走,甚至还把主意打到了宋里正等人刚送来的年礼上。 如果是之前他们就肯乖乖离开,说不定宋里正也愿意舍财消灾省些麻烦,但到此刻都请了衙差过来了,麻烦都麻烦了,人情也花出去了,还想让他们带走这些财货,就算文夫子能答应宋里正也不能答应。 好在文夫子也不是糊涂的,知道已经与他们翻脸,那就不可能再有什么转圜的余地。既如此,又何必再给他们什么好处?省得反是让他们以为自己还是软弱可欺的那个。 如此一来,那一家子最终只能收拾了几件衣服就灰溜溜离开,田氏鸡贼,这房间里就她跟文夫人两个女子,她住的也是文夫人原本的房间,平时穿的用的全是文夫人的东西,这时候也想要全都收拾起来打包带走。 结果在出门的时候被文夫人喊住了:“站住!” 第598章 赶走 “干什么?”田氏凶神恶煞下意识想要推搡,却在抬头看到旁边衙差的瞬间挤出个僵硬的笑脸,“差、差爷!” 对上田氏这皮笑肉不笑的脸,文夫人习惯性的心内哆嗦。 这两个月来,她已经充分见识到了这位隔房堂嫂的面甜心苦,不,面甜都是有外人才装一下,对她那就是表里如一的恶毒,她反而更害怕她露出这种笑。因为一旦这位堂嫂露出这种笑容,就意味着她又有了折腾她的办法,她实在是被折腾怕了。 不过她咬咬牙,握紧的拳头中指甲已经掐进肉里,疼痛让她恢复理智和勇气:“这些东西不全是你的,你不能把那些不是你的东西带走!” “你什么意思?”田氏眼露凶光,要不是旁边还有人,想来她已经直接动手了。不,甚至根本不用她自己动手,她可是有四个壮年儿子,随便哪一个出来动手都绝对能叫楚琴心乖乖听话。 文夫人楚琴心握紧拳头,一字一句:“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你不能带走不属于你的东西。” 如果说在之前她内心只有凄苦,看到自家夫君回来之后也只能被这些人困住而什么都不能做,她甚至已经开始渐渐认命,毕竟确实是因为她没有儿子才会落到今日这般境地。 但是在眼下,在宋里正这些人都来了,面对这些外人,丈夫没有再选择什么家丑不外扬肉烂在自家锅里的做法,忽然给了她重新振作起来 的信心,也或者不能算信心,只是在她看来,最差也就这样了,那为什么不反抗? 难道她就真的任由人欺负吗? 难道就让这一家子无耻之辈这么离开,甚至还要把她的东西都抢走? “你不是早就把这些给我了吗?”田氏本来想说的更难听,被一众衙差包围却也只能尽量委婉,只不过那皮笑肉不笑就显得更加阴阳怪气,“再说,这些衣服什么的都是我穿过用过的,难道你还要拿回去穿?” 楚琴心脱口而出:“我就是不穿不用,我全都扔了烧了也不给你!” “你!” 田氏气得脸色涨红,那一丝假笑再也维持不住。 最终,这一家子全都阴沉着脸如丧考妣被赶出了文夫子家里。 “宋里正放心,既然是你们村里的夫子,那便都是朋友,以后这边兄弟也会看着点的。” 这话声音不低,没有走远的田氏一家子听得清清楚楚,心里那点小九九也被吓飞了,脚步都走得更快,活像是背后有鬼在追。再加上一行人的脸一个比一个阴沉,看一眼就让人直接避开。本来有些听到动静想来看热闹的人,都赶紧缩回了脑袋藏进了院子。 “嗐,这一家子恶客总算是走了。” “想不到这个文秀才还真有点本事,竟然还请动了差爷。” “赶走了也好,我们这巷子住的都是老实人,那一家子什么人啊,简直祸害。” 邻居们各自议论的声音没人听到,把田氏这 一行人打发走,文夫子就和宋里正一道又客客气气送走了衙差。 本来按照礼数应该留人下来吃顿饭的,哪怕现在家里不方便也该去外头好好招待一场的,但这不是临近年关嘛,衙差其实也忙,越是年节时候越是热闹,各种小偷小摸的事儿不少,官府中人防火防盗啥的更是忙得不可开交。 所以,人家肯来走这一趟是真的看重人情,但多余的客套在这时候就用不上了,人家回去还有正事。 把外人都送走了,宋里正带来的人帮忙收拾整理,被田氏那一家子过来糟蹋的跟个猪圈似的房屋很快就能住人了。 不过宋里正想想还是出口提醒:“文夫子,今日这一件事你若不嫌我僭越,那我便再多说一句,如今你们夫妇独居于此,到底还是有些不太安全的。如果可以的话,最好还是换个地方。至少暂时换个地方。” 就田氏那一家子的土匪行径就可以看出文氏宗族的丑陋,今日是这些乡下的亲戚来闹事,说不一定明日就是城里那些族亲来闹了。人家说只生了女儿的人家总是被吃绝户,而文夫子夫妇甚至连女儿都没一个招赘都不可能,那更是名正言顺被吃绝户的存在。到时候宗族大义的帽子扣下来,他们夫妻俩才是活一辈子还没死就要给人做嫁衣了。 别以为都在城里的就有多好,之前可能还要点脸,但有了田氏这一出开先河,多的是人就会 跟着动心思。到时候别说衙差其实并不可能真的经常往这边来盯着,就算是真的来了,许多不要脸的人还未必就会像今日这般好打发。 文夫子并不是那种忸怩之人,既然家中这些事情都已经让人看到了,甚至还承了对方的情,他就不会又在这时候觉得对方多管闲事。听到宋里正这么说,他也点头:“我其实也有在想这个事,只是如今年节将近,想要出去找房子怕是不太容易。” 就算是留宿客栈,这会儿许多客栈也并不是都还完全开放的。大家都要过年呢,哪有那么多人手。 宋里正立刻道:“这也好办。如果你们不嫌弃的话,完全可以到我们板桥村来。村塾那几间宿舍收拾打整一下,还是能住人的。就是乡野农间,总是难免简陋……” 他在说的时候,楚琴心和文景山互相对视了片刻,然后先点点头。 虽然她一个妇道人家没怎么跟外头的人打过交道,就是丈夫去村塾做塾师,虽然与她商量过,却也不会让她去跟那些人接触。但是就今日一番接触下来,她觉得这些板桥村来的人是有些义气在的,虽然是村人却并不真的粗鲁,从他们还能送来这么多年礼就能看出他们的尊师重道,再有一天之内接连两拨人过来,尤其第二次还是一村里正亲自过来,这都说明明对方的细心妥帖还有对他们应该说是对她丈夫的重视。 当然,最重要的 原因是,他们虽然是村人,但却并不是软弱可欺之辈。如此他们夫妻过去的话,应该也不会给对方带来更多的麻烦。 至于说要欠下人情,那也不算什么。人活于世,与人结交本就是有来有往,欠下人情债并不算什么,只要能还得上就行。 而她,已然有了如何还人情债的办法。 第599章 行不行 于是这天晚上,天色黑暗之时,宋里正一行便带着文夫子夫妇及一应家私抵达板桥村。 张爱英等人已经早在村口等着。 别的人还好,但他们知道个中情况的人难免有几分担心。 这时候张爱英就非常怀念上辈子的手机电话了,到底什么个情况一通电话打过去就清楚明白了,而不是只能如这般知道可能出了事也只能这般无能等待。 好在他们到底还是赶回来了,全须全尾,而且还带回了文夫子和文夫人。 虽有惊讶好奇,但更多还是高兴。 之前就想过把人接来,现在人提前来了,可能其中是有什么不愉快的事,但那已经不重要了。只要文夫子和文夫人两人都完完整整没什么问题的出现在他们面前,那这结果就算不错了。 村里人的态度也和张爱英差不多,他们并不知道其中还有那么多内情,跟着宋里正一道去的小伙子也都被宋里正叮嘱要管好嘴巴,所以他们也不会胡乱泄露别人的事情。以至于村里人更加不了解其中还有那些弯弯绕绕,当然,可能还是有人有八卦有好奇之心,那都是人之常情,只不过他们也知道分寸不会傻乎乎问出来让人难堪,而且不管是为了什么,就这个结果明显是有利于他们的,那大家还去过问那些有的没的干什么呢?那不是给人家找不痛快,更是给自己找不痛快。 楚琴心便在这样和谐的氛围中很快便习惯了 村中生活。 说起来,虽然做出了随丈夫入住板桥村的决定,但一路颠簸,她心中也仍旧是有几分忐忑的。不仅是对于搬新家,关键还是从城里搬到乡村,许多方方面面的不同可能都需要她重新习惯,甚至光是庄户人家的各种围观她可能都需要适应一段时间。 她给自己做足了心理准备,但实际上抵达之后,除了一开始村里人的热情探望,帮忙安置,其余多余的围观打量并不存在,这就让她很是松了口气。然后她就发现,这板桥村的村塾并不简陋,宿舍也并不陈旧,本来有些许简陋的地方,也在他们入住之后,很快便搬来了各种家具物什,房屋里不说焕然一新,却也着实让人住的舒心。 而村里的生活也并没有她以为的有各种不便,除了刚开始初来乍到的不熟悉,很快她就被村里人的热情打动,不说完全融入到板桥村的生活,却也渐渐习惯了这种悠闲自然的生活。 甚至这些村人因为对他们夫妻的尊敬或者还因为有着不太熟悉,都不会来问那些有关孩子的事情,就更让她觉得松了口气,竟然恍惚中都有一种掏出囚笼重获新生的感觉——也不是说以前的邻居就不好,只是太过熟悉,所以对她家的情况也太了解,哪怕他们对如意很好,好到许多人都忽略他并不是亲生的而只是一个过继来传承香火的嗣子,但大家都是知道其中内情的 ,还有那么一些人,可能也并没有多大的恶意,但就是会逗弄孩子,说一两句可能不是那么难听的玩笑话,但其实每一句都让她十分在意。还有一些可能真是出于好意的人,还会提醒她要怎么生养孩子或者对不是亲生的孩子留一手……无论是哪一种,本质上都只是揭她的伤疤而已。 可偏偏那些都是事实,她无法拒绝,也无法逃避。没想到如今到了这乡野之中,竟然反而能重获一种平静。 楚琴心也知道,这一切其实都是因为文夫子在村塾教书的缘故,也同样是因为板桥村本身就是个与众不同的地方,别的不说,这个村子的村塾还让女娃一起读书认字就已经显示出了超凡的认知。 是的,不管是文夫子文景山还是楚琴心,他们都读书习字知晓礼数,但却并不迂腐愚昧。如果真的说女孩子读书无用,那大户人家世家贵族的女儿又怎么不是大字不识的?普通平民之所以坚信这一套女儿读书无用论,无非是因为科举没有给女人机会,而读书又是一件花钱的事,当投资和回报不能正相关的时候,自然没有多少人愿意做这样的事。而板桥村村塾之所以被很多秀才拒绝,本质上还是男女有别,以及在他们的所谓礼数认知中,男女七岁不同席,板桥村却让男女同席在一个学堂一个教室里读书学习,那自然是他们无法接受的。 但这些在文景山 夫妇看来都不算事儿。 大户人家有大户人家的讲究,平民百姓有平民百姓的过法,只是做到基础的识字启蒙而已,都还只是为了生存,又何必想那么多?即便村里出了一个乔举人,那也必须认清一个事实,那就是农门难出贵子,这些在村塾学习的男童女童,说白了也就是习字算数不做睁眼瞎,可能一二十年间都难再出一个举人,那些什么为了以后官途的长久计划打算就显得太过可笑了。 说真的,就板桥村这样的情况,哪怕建立村塾,可真要再出一个乔举人,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儿。至少都还得再有个几十年,才能说文风昌盛,而那时候,也自然可以再慢慢讲究更多礼数。 正是看清楚了这些情况,楚琴心便也决定迅速动作起来。 楚琴心先问询丈夫的意见:“景山,你觉得我与你一道去村塾教学如何?就教村里那些女学生,你觉得行不行?” 她这一问,着实把文景山吓了一跳,但很快他就镇定过来:“这当然是好事,但是你真的想清楚了吗?” 妻子这些年不爱出门他是知道原因的,虽然过继了嗣子,可不是亲生的哪怕再怎么用心对待,她也总是逃避外头的流言蜚语。等到如意被亲生父母夺走,妻子更是郁郁寡欢。 和她一起到板桥村,固然是想要躲避那些族亲,但也有让她换个环境生活的考量。他也早就想过,如果妻子能适 应的话,以后就让妻子干脆与他长久在此定居算了。 或许偶尔间也闪过那么一点念头,村塾里有女学生,妻子同样识字算数,虽说不得精通,但要教授这些村里的女孩子给女童启蒙是完全足够的了,如果妻子无聊的话,完全可以跟他一起扑在村塾上,甚至夫唱妇随…… 但他没想到会这么快,而且还是妻子主动提出。 “是,我想清楚了。”楚琴心自然明白丈夫这话的意思。他们要教书,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他不只是在问她是否真的愿意去教女学生,而是问她是否已经做好了长久的准备,是否已经做好了不能半途而废的准备。 所以她说,“你放心,我都明白。我也想清楚了,县城怕是回不去了,回去了都得换个地方。还不如就在这里。” 她想给自己一个机会。 第600章 女夫子 文家夫妻俩达成共识。 下一步楚琴心直接拜访了张爱英。 本来她想或许这个提议她得等到过了年再说的,但是既然已经现在就做出了决定,那不如早做准备,也没必要遮遮掩掩。 张爱英早就人转述了那日接他们回来的场景,对于这位文夫人楚琴心心里其实已经有了一个大致的印象,特别是听到说她在那田氏离开的时候还能叫她把不该带走的东西留下,张爱英就觉得这位文夫人应该不是那么懦弱,相反,还有一股常人都难有的勇气。 毕竟怎么说呢,在这个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同时生孩子责任全在女人身上的世界,像文夫人这样的处境肯定是非常不好的,遭受着来自家庭内部和外界的议论,长期生活在这种压抑的环境之中,一般人肯定早就被驯化了,本就男尊女卑长期被规训的女人更是容易变成谨小慎微唯唯诺诺的模样。 但她不是,她虽然面对那些文家长辈受了许多委屈,但那并不是她就完全没有反抗了,而纯粹是因为根本无力反抗,在那种环境下,她一个女人当真反抗也只会遭来更严重的武力压迫,所以只能委曲求全。但一旦找到机会,她的身体中仍旧存在着敢于反抗的勇气。 那时候张爱英就觉得这位楚娘子是很勇敢有些特别的,心里也动了心思,或许以后也能试着接触接触这位楚娘子,看看能不能把人用起来——这也不 是张爱英见到人就想剥削劳动力,实在是这些读书习字韧性十足的女性太好用了,往前看有曹娘子那个例子在的。而且比那些个男人什么的还更方便,且同是女人,天然就跟张爱英站在同一立场,对她也会更加忠诚。这当然不是说都是女人就不会有背叛,就会永远保持一致立场,而是相比较同样情境之下的男性,在当今的环境与局势之中,她们总是更值得信任一些。 但张爱英也没想到这位楚娘子能给自己这样一个惊喜,她都还在观望,毕竟要人做事也不能做的太急目的性太明显,当然得有个循序渐进的过程。人家却已经这么积极主动找上门来了,这主观能动性实在是强。 张爱英越发觉得自己之前的看法没错,这位楚娘子当真不是一般人。 听到她说是想进村塾教女学生,张爱英虽然觉得有一丢丢的可惜,感觉就是大材小用了。但转念一想这也正常,何况什么样算小事,也不是她能直接简单定义的。或许对她来说,楚娘子能够做到更多的事,而不仅仅是屈居于一个小小的村塾给女童启蒙,尤其是村塾并不缺少启蒙老师的时候。但对人家来说,去村塾才是更好的选择也说不一定。更何况,教书育人本来就是一件伟大的事,尤其还是教村里的女孩子,虽然有文夫子在,但一位女夫子的存在仍旧是有其必要性的。 张爱英直接就答 应了。 “好啊,这是好事,是我们村里有幸,先有文夫子,如今又有楚娘子,村中孩童都有福气。” 虽然来之前楚琴心就已经有过设想,在对这位张东家就进行了解后就觉得她简直可称特立独行,能有这样的眼光和魄力打造和培养一个村子的文风,还让村里的姑娘和男娃一起进入村塾读书,这就不是一个循规蹈矩的迂腐之辈,如此,她要去做女夫子的想法就算不得出格,也肯定能被同意。 可真听到人直接就应下,她还是有些震动。 张爱英一点没看出楚琴心内心的震动,在她看来能做出这个决定对方就是个人物,哪里还能用一般人的想法去度量,她完全是发自内心的赞美:“楚娘子蕙质兰心,知书达理,又有常人所难具备的勇气与胆识,肯屈就于一介小小村塾,实乃我板桥村之幸。” “这件事我会通知村委会,届时相关的待遇和福利也都会再商讨确认,等到年后再给你有关具体的回复,你看可以吗?”说到这里,张爱英又道,“要不然这样,到时候你们也来村委会,我们一起商量决定。” 既然是双向选择,那工资待遇什么的自然也是双方一起坐下来共同商量的好。 而且,张爱英也是有小心思的,既然来都来了,那不如直接定居。当然,话不能在这时候就催着说出来,不然倒好像成了一种逼迫似的,再说,还是要潜移默化 让他们自己想留下来。那怎么办?当然是让他们自己更深入地加入到板桥村的各项事情中,只有先了解了才会有真正融入的时候。而等那时候,就是心甘情愿水到渠成了。 张爱英心里打着算盘就此定下,楚琴心回去也不免跟自家丈夫说上一句:“这个板桥村还真是了不得,竟然还搞出了一个村委会,听着便像是那些外头的行会,这位张东家的眼界见识真不像个普通人,难怪能以农妇出身却养出一个举人孩子。” “你这么说的话,这板桥村的村委会还真说不得便是一个行会。就这位张东家那可真是了不得,就她自己干出来的那些个产业,弄出一个行会一点也不稀奇。而她成立一个村委会,更是把一个村子都团结起来,乔举人虽没有强大的宗族,但你看板桥村如今?又哪里比那些大家族差呢?” 楚琴心点点头:“那村委会开会你去吗?” 来了村子几天,她也已经明白什么叫开会了,简单来说就是很多重要人物聚集在一起商量有关大家的事情。就是总让人想起朝会——嗯,当然,这话是不能说的,朝会那是天子才能开的。 文景山毫不迟疑:“去啊,其实我对板桥村村委会的规章制度办事流程也有过一些了解,但毕竟没有亲身参与过,有机会能深入进去,当然还是要去的。而且,不只是我,你也得去。也不用担心太多,板桥村 有一个张东家,村委会也有不少妇人管事,你去参与会议商讨也并不会奇怪。” 楚琴心的所有担心忧虑便都在这一句安慰中烟消云散了。 之后张爱英果然在村委会说明了这件事,开年村委会第一件事便是对村塾的未来规划,文景山和楚琴心夫妇都被邀请与会,会议中商量定了许多事情,文景山夫妻作为村塾的老师也被过问意见,在鼓励中提出了不少有用的建议,而他们的工资待遇更是超乎了自己的预期。 但他们并没有多少受宠若惊,不是因为他们自傲于自己从城中到村塾来教学的付出和牺牲,而是因为他们知道这份待遇是需要肩负怎样一份责任,他们也已然决定要肩负起这样的责任。自然不必为此有多余情绪。 而板桥村村塾也正因为有了这两位老师的入住,才真正有了一个良好的稳定开端。 第601章 又吃了个瓜 过了十五,乔家边收拾东西回到府城,说起来,临走之前还又吃了个瓜。 那就是乔有银终于和离了。 但不是因为她被打被骂忍无可忍逃回家,却是因为蔡洪波做生意赔了,据说连蔡家老宅都卖了给人还债,蔡玉瑶也被送到某富商家里做姨娘去了,不过因为蔡玉瑶之前勾引人的名声传出去了,又跟蔡洪波的父女关系被曝出来,就是去做姨娘日子也不好过,总被大房立规矩。不过即便这样也比乔有银要好,因为没了钱的蔡洪波不仅卖女儿,他还想把老婆也给卖出去抵债。 乔有银一打听那家的情况就吓住了,那也是个会动手的主。虽然说蔡洪波也会动手,但可能终究是碍于乔多禄的身份,倒也不敢真下死手,所以她还能凑活过这日子。但是蔡洪波准备把她抵出去的那家却是个傻子,虽然是傻子但却有一身的力气,家里已经给他娶了三个老婆——当然,说是娶,其实就是花钱到乡下多给彩礼换良家女回去,就图个身家清白想要留后,而且据说这傻子的妻子还是父子共用的,那老男人很有些怪癖,生出唯一的傻子儿子都被人在背地里嘲笑是他不积阴德,折腾女人太狠的报应,他自己都有虐待死了几个老婆的经历,总之这就是绝对的狼窝。 为了钱为了面子,乔有银能够忍受蔡洪波有时候的拳打脚踢,反正也不能真把她打死,但是真 要落到那家去,傻子打人可不知道轻重,傻子老爹更是有无数折腾女人的怪癖,从那家抬出来的女尸都体无完肤的,她哪里敢去? 到这时候,乔有银才赶紧跑了,都差点没能跑掉,大过年的一路从城里跑回来,那叫个狼狈十足,才刚到家没一会儿,蔡洪波就让人追了过来,想要直接把人带走。 当时可能是想着已经回村了又要面子,乔有银还不肯说出实情,直到蔡洪波叫了那傻子一家人过来,她才真的怕了,生怕被拖到那虎狼窝再也没有逃出来的时候,直接就叫嚷开了。 本来吧,对乔家三房这些破事儿,村里是不愿意怎么管的。主要乔有银也是嫁出去了,不管她做出什么样的事不管蔡家闹成什么样,反正都跟他们没什么关系,也影响不到村里,他们也没那么多烂好心去帮忙,主要乔有银也不乐意。 但如今真闹到村里来了,跑自己村子里来抢人算个什么事儿?外头闹不归他们管,但是闹到自家地盘来就不是一回事儿了。再听了乔有银爆出真相,大家更愤怒了。 尤其是宋里正这样的人,更是被气得火冒三丈。 蔡家这是什么意思?自己做生意赔了钱还不算,这是还要来打他们板桥村的脸? 哪怕乔多禄早就分宗出来,乔多禄与乔家三房的关系也不睦,但是对外头的大多数人而言,这就始终还是姓乔的,乔有银就是乔多禄的姑姑, 这样的血缘是真真实实无法斩断的。他们作践乔有银,还想把她卖到那样猪狗不如的畜生人家去,说是抵债,怕还不是有欺辱的意思? 乔举人的姑姑又怎么样?还不是被他们这样肆意凌辱? 之前乔有银被蔡洪波打也就算了,说到底也是家务事,人家当事人也乐意,他们虽然看着生气也确实不好管。但如今这算个怎么回事?真当他们板桥村都是死人了不成?如此便想着如乔多禄还不算,追到村里来逮人,真把自己当什么好货色了? 就是不用乔多禄发话,宋里正都不能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说真的,哪怕是乔有银自己乐意,自甘堕落同意这样的事,他们一旦知情都不能视而不见,得想办法去把人带回来,不可能叫人如此打脸。更何况如今乔有银也明显不愿意,那就更不可能遂了这些人的意了。 所以把蔡家和那傻子一家的人赶出村以后,村委会立刻召开了一场会议,乔家三房和乔有银也列席其中,讨论的就是怎么解决乔有银的事。当然,他们坐在其中也就是表个态度,表明一定要和离。而这件事更多还是落笔在整个村子女性权益的保障方面。 有些事情可以一步一步来,遇到机会就得赶紧抓住。 “我们板桥村的人不是这么好欺负的,就算是嫁出去的姑娘也不是泼出去的水,不可能任由外人肆意糟践!” “今天敢打外嫁姑娘的脸 ,明天是不是就敢打到我们村里来了?” “不,你们没看出来吗?这分明就是已经打到村里来了!” “这种情况绝对不能允许,我们村里的姑娘都是宝贝,绝不可能叫人这样欺负!” “就是,现在十里八乡哪个不是想要求娶我们村里大姑娘的?今天叫他蔡洪波这样欺负了,以后还不得叫人觉得我们村里的姑娘都可以欺负?” “绝对不行!打回去,直接打回去,叫他蔡洪波不敢乱来!” 群情激愤,最开始只有大娘婶子们在说话,但没几句男人们就跟着喊了起来。 他们或许看不到那么多女人的苦难,也并不是那么在意,但是他们要脸,他们在意自己的脸面。当他们把女性看做附属物的时候,对附属物的侮辱自然也是对他们的冒犯,所以如今乔有银的遭遇就让他们觉得自己遭到了冒犯,在有条件的时候,他们当然也乐意出头还击。 并不是真的为了女性遭受的痛苦,纯粹是为了自己的脸面和尊严。 张爱英看得清楚,她不喜欢这样,但她知道有些观念是不可能一下子改变的,得要循序渐进,如今这般已经算是有了个开头了。 其余的,可以慢慢来嘛,没见女孩子都已经开始读书习字了吗? 这么几年看下来,张爱英早就已经能想开这些事了。 另一边,乔有银在一开始觉得丢脸的难受之后,慢慢又开始高兴,觉得自己还是不一样的,为 了她的事,村委会都直接召开会议,要帮她解决这个事。这说明乔多禄还是看重她这个姑姑的,嗯,就算不看重,为了自己的面子也得出头不是吗? 这么一想得意的时候又忍不住有些怨恨。现在才来出头有什么用?要是早愿意帮忙,早点搭把手,她又何至于嫁到蔡家那样不入流的商户落到如今这个境地?就是现在也是乔多禄该的,是他们欠她的! 第602章 钱是人的胆 乔有银如何作想没人知道,就算知道也不觉得奇怪,这人就是这么奇葩,永远活在自己的世界中只有自己那一套自私自利的逻辑。 反正大家也不真的就是为了帮她,只不过她正好是板桥村嫁出去的姑娘,他们绝不可能让外人通过贱卖她来打脸整个板桥村,更不可能让她给板桥村增加污点。 所以大家让她过来也就只是需要她一家在这里做个样子,其余的事情他们会去做,并没有指望乔家三房还能出什么力,自然更不可能听他们的意见,甚至还要盯着他们别搞出些骚操作来拖后腿。 乔有银本来还想找些存在感的计划也都胎死腹中,甚至后来板桥村人打上蔡家和那傻子家,利用舆论让蔡洪波不得不签下一纸和离书的时候,都完全没有让乔有银出面,反正对外就说她受惊了,不出面还正能说明她受到的伤害不小。 而这一场“战绩”也算是效果斐然,别说十里八乡,就是城中许多人也都知道那城外板桥村的姑娘不是好欺负的,就算是嫁出来了也是有娘家撑腰的。别以为那板桥村就一个杂姓聚居的村子姑娘们背后没有什么强大宗族做依靠就可以随便欺负,人家虽然没有什么厉害的宗族,但现在板桥村就是一块铁板,敢欺负人家村里嫁出来的姑奶奶,那就等着被人家一个村子打上来吧。 “说到底,还得是人家村子运气好,出了一个举 人,不然哪有这样的底气啊!” “是啊,你说就那么一个杂姓村,竟然都能出举人老爷,真不知道该说是谁家祖坟冒烟了。” “还能是谁?乔家出了举人,那就是乔家祖坟冒青烟了呗!难道还能是别的谁家?” “你那是还不知道板桥村现在,那可不只是举人家里不一样,那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举人老娘张东家你知道吧?就咱们县城晚桂坊的东家,人现在早就把生意做到府城去了,那是身家非同常人。人在村子里还有个作坊,就现在县城里许多人家都用的鲜花皂,就是板桥村那作坊出来的,人现在啊,就把那作坊给村里了!” “真的假的?这板桥村那不是有钱了?” “不然你以为他们怎么敢一个村子的泥腿子还打到县城来的?老话说,钱是人的胆。人板桥村现在真是不一样了,怕是以后比我们这些城里普通人的日子还好过呢!” “这也不至于吧,再怎么说咱们也是城里的,那些个泥腿子无非就是沾了举人老爷的光,又不是一家人,还能占得多少好处?” 有人仍旧保持城里人的优越感,有人却已经脑筋灵活打起了小算盘。特别是那些在城里自家日子过得不咋地家里又有适龄儿子还没娶妻的,这会儿更是满心激动。 都说抬头嫁女低头娶媳,既然举人老爷都对村里这么帮扶了,那板桥村也不是没有可取之处,要不然也找人去 说个亲事? 至于说什么板桥村的姑奶奶不好惹,没看这都全村打上门了云云。 那纯粹是糊涂蛋才会这么说,就那蔡洪波干的就不是人事儿,正经三书六聘明媒正娶的婆娘哪里能说卖就卖?关键还是卖给傻子那家,这比直接杀人还狠,随便是个有血性的人家就不能这么眼睁睁看着自家女孩儿被作践,人家出头完全是师出有名。 而且,不好惹肯出头的另一面,也说明板桥村对外嫁女的重视,从这个角度来说,娶板桥村的姑娘,只要不是自家做什么不要脸的糊涂事,那绝对是利大于弊的。 于是,才刚开年,板桥村又迎来了一波媒婆。 不过这些对张爱英来说都没什么影响,她相信村里人都不是傻子,真有为了眼下三瓜俩枣就把女儿卖出去的人,那也算是早早把人看穿了,以后村委会都得避着点这样的人家。脑子不清醒关键还短视,这种人家实在没必要让他们得到太多好处。 倒是因为这件事张爱英的行程被耽误了,本来定好回府城的时间都推迟了,所以就让姜琬和乔多禄先回去了,府城还有诸多事务都要等着他们去忙。 好在张爱英现在完全可以做个甩手掌柜,毕竟板桥村也算是他们的大本营,这里可不能出事。虽然讲真她不在意乔有银这个人,也不在乎乔家三房的破事儿,但是当这件事和村里的许多人事都息息相关的时候,张爱 英也不能交给村委会就完全不管。 再怎么还是要留下来坐镇一下的,也正是因为她留了下来,才让村子里本来还有些不太想出头的人也都豁出去了,这就是底气呀! 那些人说的没错,钱是人的胆,但光有钱还是不够的,对他们板桥村来说,乔举人和张东家才是他们的胆气所在,有这两个人坐镇,不管是做什么事,只要不是杀人放火违法乱纪,他们都觉得有底气,做什么都不怕。 板桥村勠力同心解决完乔有银的事儿,让她安安全全和离归家,但这件事不过是个开头。 “唉,看到乔有银我就想起我妹子,当初娘说直接嫁在本村就好,还能自家照看着点,我爹就图那杨家的彩礼多一点,非把我妹子嫁出去,那姓杨的简直不做人,这几年来对我妹子非打即骂。你说要是没生儿子啥的也就罢了,我那妹子给杨家可是生了仨儿子,儿女双全,她又不是什么懒人,家里家外都忙活,结果她那男人还要打她。我们说了几回,跑过去闹也闹过,那姓杨的倒好,干脆不准我妹子回娘家了……” “真这样?嗐,你早怎么不说?” “说了有什么用?我家就这条件,但凡能多几个兄弟,我们就能直接打到他杨家去——” “那现在不是不一样了吗?你傻啊,连乔有银那样的村里都管,你忘了乔有银是三房的,以前那刘翠娥那个恶毒后婆婆是怎么对张 东家的,人现在都肯管,你说你家这事儿还能没人管吗?” “是、是这样吗?” “当然,你听我的,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张东家早就说过了,我们板桥村的姑娘可不是任人欺负的,以前咱是没能力,现在可是不一样了。我们虽然是杂姓村,没有宗族,但我们板桥村由村委会啊!张东家早就说过成立村委会就是要为大家服务,要让大家都过好日子,外嫁女也是我们的村里出去的姑娘,那就是姑奶奶,哪有让家里的姑奶奶吃苦受罪的道理?那不只是外嫁女受罪,那更是在打我们整个板桥村的脸!” 第603章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在张爱英的示意下,又有陈彩妮牵头,村委会几个妇女管事在这半年的时间近距离接触作坊相关事宜,跟陈彩妮和张爱英都算是走得近的,自然也就受她们影响更多。以前未曾想过的或者根本不敢去想的女性困境,她们现在不仅去想了而且也会努力去应对和解决——哪怕不是那么在意潜意识中仍旧认为女人一辈子就是那么活都是自己的命的人,为了迎合张爱英,为了得到更大的好处,她们也会努力做出张爱英想要看到的样子。 所以很快,板桥村就陆陆续续有外嫁女哭着回来求助的。 在其中挨打都只能算是最基础隐形的条件,甚至不能构成回来求助的原因——在大家眼中,男人打女人那不是正常的嘛?肯定是女人不听话,再说打是亲骂是爱,男人打两下又不会打死,忍忍就过去了。 所以,这些回来求助的外嫁女,主要还是另外的原因。 譬如,男人染上了赌博,已经把家里的一切都赌完了,想要卖儿卖女卖婆娘了。譬如,男人出去跟不三不四的女人厮混还把女人带回家让正经老婆伺候的。譬如,公婆偏心,男人是头老黄牛,不仅不争取自己的正当权益,还跟爹娘一起逼迫自己的老婆孩子一起给兄弟当血包,想要把自家姑娘给侄子换亲,关键姑娘换亲的对象是个傻子…… 饶是张爱英知道这个世界女人的苦难,可真的看到这一 桩桩一件件,仍旧觉得心里堵得慌。 而实际上,她更清楚,这些还能回来求助的都算好的,多少女人无声无息就死在婆家,难产而死都算幸运的,因为男人的恶毒甚至可以说婆家的恶毒超乎人的想象——这其中很多女人一旦生了儿子屁股就歪了,立场就变了,就好像已经不再是一个女人。这其实是传统婚姻制度的内在结构性问题,会让成为婆婆的女人在面对儿媳妇的时候又变成一个上位者和压迫者,本质上就是将本来的家庭问题夫妻矛盾转嫁到女人内部,成为婆媳问题,然后在其中完美隐身的男人就可以堂而皇之的宣称都是女人的错,都是女人恶毒,都是女人麻烦。 可以说,这种传统婚姻制度本身就是消耗和吞噬女人的制度,多少女人无声无息死在婚姻里——被打死了,男人一家把尸体偷偷挖坑埋了,对外还倒打一耙说是女人跟野男人跑了让女人娘家都抬不起头;难产死了,男人踩着亡妻坟就赶紧找第二个老婆,一说就是女人自己命苦,死了也是她的命;被繁重的压力逼迫抑郁自杀了,大家不会说这个女人多可怜,只会说这个女人疯了,身在福中不知福,以及好好的人突然就没了…… 有些事情是经不得细想的,婚姻中细思极恐并不是一句说说而已。 就连张爱英清楚这些,也不敢放任自己肆意思考。因为清楚事情的本质 却无力改变,有时候甚至会在某一刻产生极端想法,那真的是相当痛苦的一件事。 所以,眼下还是赶紧处理这种事为要。 但凡是查明事实的,板桥村都会出头都会撑腰想办法解决问题,娘亲舅大,娘家人不是说说而已。 当然,除此之外,也有一些其实没什么大事,纯粹就是想着娘家这边村子起来了,就想找娘家这边去给自己撑腰,好让自己在婆家耍耍威风的。这种有点找事的行为,张爱英也忍了。只要不是弄出什么事来,让自己村子的外嫁女厉害一些能在婆家过得舒服一些又有什么不好呢? 不过问题也是有的,虽然有些人懂个眉眼高低说白了就是欺软怕硬,板桥村这边出面撑腰,不讲理的也得老老实实讲理。但也有部分人,贪心不足蛇吞象的,不仅不改,甚至还变本加厉,知道老婆娘家村子发达了,就想逼着老婆回来找娘家要钱回去供养他以及他全家的。这种就是纯粹的恶。还有一些就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的,比如赌鬼,哪怕知道应该怎么做,在板桥村这边出头的找上门的时候,豁得出去又是下跪哀求又是指天发誓的,但一旦犯了赌瘾,瞬间什么理智什么誓言全都忘了,还是那个死样。 面对后两者,张爱英也丝毫不给他们任何奢望的余地,直接给出了外嫁女最好的选择,那就是和离归家。 说白了,为什么这些女人在婆 家吃苦受罪犹如活在炼狱也只能忍,就是因为她们不仅没人撑腰还没有退路。 从古至今,男娶女嫁的婚姻制度不仅剥夺了女性传宗接代的荣誉让男人这个本身并不能怀孕生孩子的性别群体成为传宗接代的主体,更是直接剥夺了女性的继承权,导致女性一旦结婚便没有了家的现实——在婆家是外人,回娘家也没有位置。 那张爱英就给她们这个退路。 反正开年村里还要继续动工,要给村塾的两位老师盖房,那便顺道再盖个院子,专门给这些和离归家的外嫁女居住。当然张爱英也不是慈善家,不是让她们白吃白住,而是让她们学习采花晒花茶以及养蜂割蜂蜜过滤蜂蜜,如此就能够挣钱维持生计。 所谓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便是如此。 至于有些人觉得不爽,觉得是这些和离回来的女人抢了他们赚钱的机会,那真是想多了,现在村里赚钱的路子实在太多了。根本不差这点,反正他们要做自己也能做的不是吗?真有那种极少数脑子还拎不清的,张爱英也有的是话堵回来。 “我就是个女人,我做生意就想带女人做,让女人给我干活,再说,这不也是男女有别吗?我当然是要让手下干活的都是女人了。” 以往还有人会跑到乔多禄面前去让他支棱起来不要当甩手掌柜,现在可没人敢去指手画脚了。人都是举人老爷了,地位早已不同了,他 们连上前说几句话都会忍不住忐忑,何况还是这种他们自己都知道不好的话? 真有人这么去对张爱英嘀咕,叫她一个女人家不要太好强要让举人老爷当家,张爱英更是有话说,举人老爷现在要专注科举仕途,就算本朝不禁商人科考,但经商总难免被说沾染铜臭味,举人老爷清清白白考试当官就行了。这些人来说这些,是不是想要害举人老爷? “怎么会,我们没有这意思。” “当然不是了,我们是好心,可不敢这样的。” 如此一来,张爱英也渐渐在村委会形成制定相关的妇女保护条例,毕竟,对外嫁女都要撑腰不能让人欺负了,那自己村里的女人又怎么能受欺负? 甚至在这样的摸索中形成了相关的程序条例,要是谁家不和谐搞出事儿来,那也是有先例的,宋春林和李翠仙儿那例子也都在呢。 而在这样的环境中,习惯了板桥村这种氛围的许多本村姑娘,渐渐也不想外嫁,那怎么办呢?招赘! 第604章 入赘 这要换了别的任何地方可能都是说不通的,因为庄户人家都没多少钱,就算是独女也没有多少人会想着招赘上门。而板桥村这些姑娘也不是独女,家里还有兄弟在呢,招赘过来也继承不到什么家产,那人家凭什么来当赘婿啊? 可在板桥村这还真行。 就算是赘婿不能科考,啧啧,都是庄户人家,又有几个有读书认字本事的?还说科考,简直是想太多。反倒是过来生活肯定更好,而且下一代还能读书认字有更好的未来。至于说什么跟谁姓当赘婿不体面啥的,呸,在这些只想求生存的底层人面前,只有足够的利益才是行得通的,那些个什么礼仪讲究,还是等他们吃饱饭再说吧。 再说,姓氏什么的,啧,没钱的时候谁管姓什么,别说什么祖宗姓氏,多少人祖上找三代都根本不知道祖宗在哪儿,这年头庄户人家还真就是这样。能够一代代绵延下来的,那再怎么都得是个大宗族了。而且,别真把祖宗姓氏当成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别说普通农民了,就是一些大家族发达之后还会集体去认厉害祖宗呢,有时候分明就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但出息了就能去认祖归宗,大的有皇帝,给自己认个厉害的祖宗说明自己的正统性,次一点的就是那些世家,说得好听是小宗入大宗,很多时候就是虽然同姓但八竿子打不着,甚至根本就不同姓改成一个姓 氏就来认祖归宗的,也正是因为这样,所谓的世家才没有完全断绝。不然真以为那些个什么世家血脉有什么特殊性,真能代代不绝?无非就是世家名声太好听,就算血脉断绝,也多的是人赶紧凑上来认祖归宗实际上就是往自己脸上贴金。所以,所谓世家大族也未必就真有不断的传承,不断的只不过是那个名头而已。而与之相对的,还有皇帝给功勋大臣赐皇姓国姓的,那可还是荣耀,不是一般人能得到的。 要真的是祖宗姓氏那么重要,皇帝又怎么会把给人改姓赐姓作为一种奖赏呢? 综上,冠姓权的根本原因并不是什么传宗接代接续祖宗姓氏,这个因果其实是被颠倒了的,冠姓权的本质就是继承权和地位争夺。试想一下,如果孩子都只能跟妈姓,那么毫无疑问只有男人才能传宗接代的狗屁道理就不存在了,女人就能拿回本来属于自己传宗接代的主体地位,而不是单纯成为男人为了完成传宗接代的生育工具,继承权也就自然而然转移到女人身上,男尊女卑就算不能完全改变过来,至少当女性作为传承姓氏主体的时候,女性就不能算是一个家的外人。 真正有本事的人能让族谱从自己开始,差一点的也能给自己找个厉害祖宗进而更上一层楼,只有最最平庸无能的男人,什么都做不到,就只能用所谓的男人传宗接代来显示自己的性 别优越性,只有用姓氏来证明自己就是比女人强。 所以说,生孩子必须跟男人姓,本质上也是一种对女性的压迫,从根源上就剥夺了女性作为传宗接代主体的地位和荣誉,进而剥夺继承权剥夺本该属于女性的一切。 而那些随便认祖宗的行径也不见得就有多么高明,不过是在男权社会中大家心知肚明名彼此维护利益的手段而已。可以随便乱认祖宗改名换姓,但就是不能让孩子跟母亲姓跟女人姓。对男人而言,只要不触及到这一点,他们就可以都不管,为此他们甚至给赘婿设置很多门槛限制,比如,赘婿不能科考。你以为他们真的是看不起这样的男人吗?本质上也不过就是想要维护男人的冠姓权保住男人从女人那里抢夺来的尊贵地位,那当然是要限制赘婿限制跟女人姓的人数。 甚至哪怕是入赘,男人也从来就不老实,他们甚至发明出了三代还宗的说法,说得好听叫三代还宗,本质上也就是吃绝户。 就从以上种种,就可以看出男人是一个多么无耻又狡猾的群体,汲汲营营几千年,搞出了各种制度来压迫女性,想想又怎么不算一种心虚呢?因为知道自己不占理,所以干脆弄出各种制度来强行保障自己的利益强行给自己加光环。 其实从先天生理条件来说,男性平均已经占据很强的优势了,但他们的贪婪显然并不满足于此,女性因 为生育而脆弱,但这却并没有让男性懂得尊重和呵护女性,反而成了他们理所当然压迫女性的借口。自然进化出男人女人两个性别群体,初衷或许是想要女人能够孕育后代,而男人健壮的体魄则能够保护女人。可人性是个太难揣测的东西,本该负责保护的男人却选择了最先来压迫女性。 能够孕育生命本来或许是上天的恩赐,但几千年男性理所当然的压迫,让这种恩赐变成了一种诅咒。不要否认这一点,所有压迫女性的根源所有女人遭遇的性别歧视本质上就是生育歧视。 上辈子张爱英看到过一个话题,说是科技进步,男人也能生孩子了。发布这种言论的许多无知男人为此来嘲笑女人以后就失去价值了。对这种言论张爱英只觉得可笑,首先他们能说出这种话这种男的就根本没把女人当人,在他们眼中女人就只有生育价值,就是把女人当成生育机器。但实际上,要真是技术能突破这样的性别限制,男人也能生孩子,那对女人来说才是欢欣鼓舞普天同庆的一件事了。 毕竟,男人也能生孩子,就不用老是对女人催婚催育了吧,想要后代,自己生啊!以及面对职场歧视,就不能只考虑女人可能要生孩子所以歧视女人,男人也都能生孩子了,咋能忽略他们呢?都一视同仁了呗! 真以为生孩子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吗?只能说,刀子不割 在自己身上是不知道疼的,而世界上永远都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 男人轻描淡写的谈论生育,仿佛那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本质上就是因为他们所需要付出的不过就那几秒钟,而女人却要承担全部的风险。 只能说,千百年来男性通过各种制度强化自己掠夺来的“高贵”地位,儒教的三纲五常夫为妻纲更是深深影响国人,洗脑了女人还不够,甚至把他们自己都给洗脑了,真把自己当成比女人更高贵的性别群体了。不过也确实是这种几千年的影响,男尊女卑制度下,男人从小就比女人享有更多的性别优势,而女性却从小就被教导要谦卑要服从,所以就是一个再普通甚至可以说其实本质很差的男人,都有许多已经做出成就的优秀女性所远不能及的强大自信。所以那句男人普通又自信,还真不是一句简单的调侃的话。 这些愿意入赘板桥村的小伙当中,或许也不乏打着三代还宗等小九九主意的人,但这些对眼下来说重要吗?那也不重要,移风易俗是个漫长的事情,张爱英甚至没指望在有生之年能做到多少,她只是做自己能做的,她能看到的就行了,其余的耳濡目染慢慢来。 对张爱英来说,能有眼下这些开局就算不错了,她也不可能在现在就搞什么平权运动,搁她上辈子女性想要平等权益都被攻击女权,甚至各种侮辱性词汇什么 女拳打拳之类的。 有时候她就不能理解,为什么女人想要争取正当合理平等权益就是女权,女权与之对应的应该是男权,意思就是说,其实男人们都知道这本质上仍旧是男权社会,所以,哪怕女性只是想要一点点平等权益,对他们来说也是不可容忍的。不过这么想其实也没多大意义,谁能指望既得利益者良心发现呢?从利益上来说,女性反抗压迫争取平等权益,就是在侵犯男人压迫女性得到的利益,他们又怎么能容许呢?所以既得利益者只会否认只会打击,恨不得所有女人仍旧都是被他们踩在脚底的群体,他们书写规则,女人遵守规则,哪个女人想要改变规则,他们就群起而攻之。 想太多就会痛苦,张爱英选择及时打住。她能做的也就这些,至于其他的多的情况,还得以后慢慢发展。女性意识的觉醒,不是谁简单一两句话振臂高呼就能做到的。唯有交给时间交给历史来验证。 张爱英也已经拖延了许多时日,不得不赶紧返回府城。 哪怕是甩手掌柜,那也不能真的一直都啥也不管啊! 第605章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回到府城,远离了村子里那些家长里短,张爱英几乎是没有丝毫间歇的就扑进了忙碌的工作中。 “琬姐儿,这些账册你看过就是了,怎么还都要拿到我这里来?” 又过了一个年,张爱英回来这一趟也是把几个产业都走遍了,好不容易视察结束想着能休息休息,结果姜琬就给她抱来了一大摞账册。 张爱英看到这些数字就头疼,嗯,她也不是啥特别勤奋的人哪! “打个商量,琬姐儿,这些你肯定都看过了,检查过了就行了呗,你怎么还让我再看一遍啊,这不是累得慌吗?” 姜琬早知道婆婆的性格,也知道张爱英嘴上喊着累,其实身子骨可结实,什么累得慌不过就是想要偷懒的借口。 她摇摇头:“娘,这些都是去年的账本,因为去年回老家走得早,年终盘账都没有做,之前又耽搁了这么久,这些账本才放了这么久。但该盘账还是要盘账的,之前这些规矩还是娘你自己定下的,你不想让底下人也都跟着坏规矩吧?” “行行行,你可别跟我说这些了。”张爱英揉着太阳穴,故意做出一副非常疲劳的模样,“那这样,你看过就行了,只要外面的人不知道,就当是我已经盘过账了。” 姜琬更是哭笑不得:“娘,您就别闹了。” “行行行!”张爱英坐直身体,“你可别跟我说这些,我做,我做还不成吗?” 说完开始翻开账本,又故意叹 息:“看看,你现在都会拿捏我了。还真让你掌握精髓了。” “可怜我了,这怕是还要累上个三五日才能完工了。” 姜琬也不是不知道婆婆的性子,所以也不是真就什么都不管就真让张爱英一个人把这些账册看完,她摇头失笑:“娘,你知道我什么意思的。呐,雁来和肇秋我都叫回来了,到时候曹娘子和胡玲也都回来,分开对账再合账,就行了。” 本质上来说,这就是一趟走流程。 毕竟,张爱英平时是真的舍得放权。虽然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但是若真的毫无监督,那再信任的人也会渐渐忘却本心,毕竟在巨大的利益面前,人性也是经不起考验的。 所以年终盘账就很重要,一是盘查整年的营收利润到底有多少,是否有亏本;二来就是进行监督威慑,看看有没有账目作假的,并且依据账目数据进行赏罚——有功者赏有过者罚。 “好,都听你的。” 张爱英立刻顺坡下驴,就像得到解脱一般立刻就把雁来肇秋几个叫来,开始正式的年终盘账,对去年的账目做一个完整的总结。 小桃在一旁看着这对婆媳说话行事,忍不住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个慧黠的笑容。 “你笑什么?”张爱英挑眉打趣,“对了,小桃,你识字算数也已经学了这几年了,应该也长进不少,你也去盘账吧。” 小桃有些发愣,怎么自己看个热闹就被抓壮丁了? 不 过,这个活儿是她想干的,那就不算抓壮丁。 看着小桃乐呵呵加入干活队伍,张爱英只觉她这人生果然是非常成功,看家里的大姑娘小丫头的,一个个都多有活力啊,还主动争着抢着干活儿嗯,不错! 有了这些小帮手,这年终盘账只用了一天的时间就全都弄得清清爽爽的,结果也出来了。 张爱英心里其实是有底的,毕竟做生意挣不挣钱挣了多少钱东家肯定是心里有数的,只不过有时候不能具体到细枝末节的地方而已。但只要管事管账的不中饱私囊胡乱记账,那查账的结果也只会是大差不差的。 结果也正是如此,毕竟张爱英手下这些人可都是老实人,张爱英给她们的待遇也不差,相当于是高薪养廉,而且实行的是基础工资加绩效的薪酬制度,她们干得越好,挣的钱越多,给张爱英创造的价值越大,能得到的绩效越高。 如此一来是大大激发了她们的事业心,特别是十二月份姑娘,现在也都在张东家手下各个产业中各司其职,她们干活更卖力。 因为她们也想有挣到钱自赎的那一天。而这还不只是东家给她们画的饼,胡家就已经给她们做出了一个榜样了,干得好东家是真的会放良给她们自由的! 所以要说大差不差也有一丢丢差别,那就是所得净利润甚至比张爱英预计的还要高出许多。 张爱英很高兴,结果一出来她就大手一挥, 赶紧又给众人发了一笔奖金。也就比之前的年终奖少一点点,但对这些人来说那也是一笔不少的钱了,个个都心花怒放,甚至比过年还高兴。 然后隔天,张爱英就迎来了一个客人。 一个有些熟悉却又陌生的人。 那是刘家派来的人。 之所以说有些熟悉,毕竟刘五娘子还入股了他们家酒坊,那关系的确是不一般的,但说到陌生也很好理解,因为这次刘家派来的人不是代表刘五娘子,而是代表刘家的。 “不知道刘管事此行所为何事?不如请你直言吧。” 对方介绍了身份又打了一番太极后,说来说去都是那些客套话,张爱英实在是有些坐不住了,也就直接问了。 刘管事有些惊讶,毕竟以他与人来往的经验,办事之前总要你来我往互相试探,如此好一番知道,才会道明来意,哪有一开头就直入主题的? 不过他想想这位张东家的行事作风,的确是比较爽利直接的,所以愣了片刻,他就选择跟随这位张东家的节奏,直接道:“是这样的,在下的主家听闻张东家曾经做过一种叫生日蛋糕的糕点,不知道张东家有没有想过要做这门生意呢?” 张爱英皱眉,这刘家是什么意思?这是调查过她了?毕竟那生日蛋糕都是多早之前的事儿了。这时候提起,总觉得是没什么好事。 “当然想?怎么不想?不过是这件事办不成而已。真的,你要不说我都 忘了。”张爱英做出一副回忆的模样,摇摇头,“当初那件事儿实在是个巧合,后来再怎么做都做不出来了,我也就死了心。” 她给刘管事摆事实讲道理:“一次运气好做出来了,可真要做成生意那总不可能都赌运气吧?所以虽然有万般的不甘心,后来也只能放弃。” “不过,不是有句古话,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虽然这个生意没能做成,但后来做出了脂粉生意,倒也算是有所得,以前那些就不想了。毕竟,也不可能把什么好事都给占完吧?” 所以,如果刘家有心想要做这个生意,那就尽管自己去做,但别想来找她,给她惹麻烦。 第606章 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 刘管事听着却忍不住心下泛酸,想想这位张东家的成就,从一个死了男人的农妇,一步步发展到如今,就不说有个举人儿子的成就了,单就说她现在那些产业的发展规模,那盈利能力,就算是老牌世家刘家都忍不住侧目的。 就这还能叫不能全都占了?又是脂粉又是酿酒还搞农业,那什么辣椒虽然现在是兰家在种,但是刘家的消息渠道何等灵通,他们又怎么打听不到这辣椒一开始也是这位张东家研究出吃法的,不然再好的东西,之前又没见过,又有谁敢这么轻易就直接食用?还搞出了那么多花样,简直都想让人撬开这位张东家的脑袋看看这里面到底是怎么长的,怎么就能想出那么多好点子来呢?这都还不满足,还想全占了,咋不上天呢? 虽然大家没有明说,但其实许多人眼中这位张东家就跟个点金手似的,只要她插手哪一行业,她就能做出令人震惊的成绩。 不过酸归酸,来人还是很清楚自己这一次的目的:“张东家这是谦虚了,就以张东家如今的成就,哪里是一句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便能概括的?这不能归结于运气,都是实打实的实力。” “你要这么说也算吧,毕竟有句话怎么说的,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 刘管事:“???” 不是他怎么没听过这句话? 好在这些都不重要,刘管事让自己的心思回归正题:“所以,张东家 ,当初那生日蛋糕真的只是运气和巧合吗?” 张爱英放下茶杯,一双眼睛微微眯着,打量着眼前人,却没有开口。 刘管事显然早就对此有过设想,并没有因此就打住,他保持着脸上的笑容,甚至因为张爱英这沉默的反应而更加胸有成竹:“张东家当初那生日蛋糕的风光哪怕已经过去这几年,仍旧让无数人念念不忘,之后不仅是福寿斋,许多糕点坊都进行过仿制,然而别说做出那样色彩缤纷令人惊艳的生日蛋糕,没有蛋糕方子,许多人根本连蛋糕怎么做的都不知道。就是已经买了蛋糕方子的福寿斋,研究了无数次,却始终没能复刻那样的珍馐美味。” “而在这其中,最为关键也最难攻破的问题就是糖。” 刘管事声音微微压低了一些:“说到这里,在下真的很好奇,张东家当初是怎么添加糖分的?或者说,就像是晚桂坊独有的鲜花和兰家现在的辣椒一样,张东家其实还发现和掌握了一种特别的东西,这种东西能够提炼出无色的糖,添加到食物中除了增加甜味之外不会对食物产生任何别的影响。” 啊这说的应该是甜味剂吧,怎么听起来就那么怪呢? 张爱英的思绪忍不住跑偏了一会儿,但马上就回过神来。 不是,现在是想这些的时候吗? 她集中注意力,再次把眼神落到眼前的刘管事身上。 说真的,她向来知道这些世家有着非同 一般的实力,她不喜欢这些世家大族是肯定的,但这并不代表她就轻视他们,反而正因为知道他们有多么无耻黑暗,掌握话语权的人便可以随便制定规则,世间的公理与正义对他们而言都是不存在的,黑与白是他们说了才算。这样的人,谁能指望他们的手段能有多干净? 但每次跟这些世家的人接触,听到他们亮出底牌,张爱英还是会感到震惊。 只不过上一次是苏都娄家,这一次变成了益都刘家而已。 打个比方,一见到有利可图,这些所谓的世家就跟闻到血味的蚂蟥一样,蜂拥而至。 如果是从前的张爱英和乔家,直接被他们碾碎踩死都是完全可能的,死了就死了,根本无人会在乎,以那些世家大族的手段,让他们这样的小门小户小人物悄无声息地失踪简直是个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当然,一般人也入不了这些世家大族的眼,张爱英也清楚,哪怕之前刘五娘子入股酒坊,对整个刘家来说那也只不过是家里小娘子的小打小闹。就她用尽全力打拼出来到现在的全部成就,在刘家这样的累世簪缨家族看来,更是什么都不算。 如今对方终于能看到他们,想来也只是因为乔多禄考中了亚元,在他们眼中有了不一样的价值,能够值得被正眼相待了——可不算是正眼相待吗?要不是想要在乔多禄身上下注更多,那里可能花这么多心思去把乔 家的老底全都翻出来查的清清楚楚? 若不是这般,想来也查不到生日蛋糕上头。 但也不得不说,这些世家大族的见识还就是不一样,许多人都真的以为那就是一次巧合而已,怎么模仿都弄不出来的时候,他们就消停了,认为那什么生日蛋糕都是巧合。而没有亲眼见过的人,更是认为那完全是以讹传讹,一个农妇能有什么本事搞出什么高级电信出来?无非就是土包子没见过世面,才会乱加吹捧而已——是的,就算是陵阳城里那些有钱的大户人家,在益都府这样的大的州府世家众人看来,也不过就是一帮小门小户没见识的。 但是刘家却不一样,他们不仅仔细查出了这些情况,并且很快找出了其中的关键——制糖。 当初张爱英为什么会放弃这个生意,是她不想赚钱吗?还不是因为这里面的利润太大了。一点利润的时候,她一个寡妇人家还能撑住。甚至可以说,晚桂坊能开办起来,并且走到如今的规模,实际上都不能完全算是她一个人的本事,那是有娄家在背后出力的。就更别说制糖这样的生意了,这个都没有白糖的世界,若是张爱英弄出大量高质量的糖,那绝对是颠覆性的冲击。但别以为这是好事,就乔家这样的人家,哪怕是现在做了举人,甚至以后乔多禄金榜题名得受官职,他们都不可能直接去做这样的生意。 不为别的, 枪打出头鸟,偏偏他们还是没有任何后盾的出头鸟,拥有这样的赚钱本事,那就等于小儿抱金过市,不被人群起而攻之就怪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嘛! 而白糖是什么?就是在她上辈子都算是军需品,是重要的战略物资。更别说在这个世界,不知道多少人饭都吃不饱,上层人物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同时,底层百姓却只能吃糠咽菜,因此,许多百姓都有着营养不良的毛病。在很多乡村地区,一点白糖就能成为治疗疾病的神药,根源就在于此。 不过,这刘家到底还是比娄家傲慢的,娄家当初找她做生意,可是娄金凤亲自出面,亲自签协议,可这刘家,直接一个管事就来了。 当然,从这位刘管事的姓氏就能看出来,能被主家赐姓,那肯定是比较得主家看重的心腹。而刘家都是男人当家作主,刘家主自然也不可能亲自来跟她一个妇人谈生意,可这世间的事,那都是没有比较没有伤害的。 正所谓相形见绌,至少在这个时候,张爱英对刘家的印象就比较一般般了。 第607章 画饼 这么重要的生意,不说让家里的当家主母来谈,那也找个管事娘子。 毕竟,真要那么贴心考虑男女有别,那她张爱英是个女人,他们难道不该派个女管事过来么? 别说什么刘家不是娄家,是男人当家作主,笑话,偌大一个刘家,难道还找不出一个管事婆子了? 哪怕是继续让刘五娘子来跟她接触办事儿也行啊! 张爱英这么想着,嘴角的讥诮又多了几分。 怕不只是仍旧不大看得上乔家,也其实没有那么看重这个女儿吧?也是,从古至今,所谓的疼爱女儿,也不过就是当做金丝雀养着,到时候嫁出去就是别人家的媳妇了,又怎么可能让对方掺和到这种能让家族飞升的暴利行业中呢? 这话可不是张爱英胡说,哪怕刘家再厉害,可随着科举制用了这么多年,世家大族的力量其实已经被大幅削弱了,而且这些年来皇帝很明显偏心娄家,他们这些世家被打压的在朝中都没多少势力,只能蜷在这些地盘上。 就那娄家,说是娄家人有能力将家族盘活,光是经商就赚得盆满钵满,成为大庆首富。 但实际上他们这些世家大族都心知肚明,娄家能有今天的地位,固然有娄金凤父女的心机深沉手段了得,但也少不了皇帝的偏心和重视。他们也看得明白,皇帝也未必就是真的有那么看重娄家,无非就是想要在他们这些世家当中搞平衡,看着娄家势弱 ,便想要扶一扶,但又不可能直接给官,那就让他们去当皇商好了。赚多多的钱,赚得越多,孝敬他这位帝王的也越多,与此同时也让别的世家看看,别光盯着朝堂上那些位置了,要有空就去经商,多赚点钱,他这个皇帝还能对他们更有几分好脸色。 在刘家人眼中,娄家这种选择就是自己找死,世家大族的根基命脉永远都在朝堂之上,不好好培养家中子弟进学科考,一味去经商赚钱,眼下看来是博得了皇帝的欢心,可再多的钱有什么用?朝中无人,等到哪一天龙椅之上的无情帝王想要挥起屠刀的时候,连为自己说句话抗争的机会都没有。 虽然如此,也不代表刘家就不想要赚钱了。钱财谁会嫌多呢?哪怕无数人嘴上说着什么金银黄白之物沾满铜臭,读书科举那是风雅之事不可沾染这般俗气,但人要生活,吃穿住行没有一个少了钱能行的。钱不是万能的,但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对他们这样的世家来说,进学科考为官做宰是最为重要的事情,手上有权,那就更少不了钱。而且事实也确实如此,手上有权的时候,想要挣钱也就变得更加容易。 所以,当调查发现乔家可能还藏有这样的暴利赚钱法子的时候,刘家家主立刻就重视了起来。并且还不是仓促行动,这算是已经做好了完全的考虑和准备才找上门的。 然而对张爱英来说, 这点诚意可不够。而且,那么暴利的法子,要卖多少价钱才能对得起它的价值?而且,就算是合作,嗯,有了之前跟娄家合作的一出,想想自家现在的摊子,张爱英觉得已经够了。何必非要赚那么多钱呢?说到底,钱这种东西那是永远都不嫌多,也永远都是赚不完的,要是一头埋进赚钱的漩涡中,固然快乐,但也少了许多别的乐趣多了一些风险。就保持眼下的状态,足够的钱给自己保障优渥的生活又不至于太过打眼招来无端的觊觎。 眼前的刘管事还在喋喋不休,他说的话张爱英都听到了,但都没有太放在心上。很诱人很动听,但张爱英要是这么容易就被说动的人,她就不会走到今天这一天。 更别说,这位刘管事从始至终都没有说出真正要怎么做,没有亮出来意,只是单纯的游说,或者说,画饼。 而张爱英不知道,她此时此刻也让刘管事颇为为难。 他说了这么多,这位张东家竟然完全没有丝毫反应。而且很神奇的是,她不说话吧,就那么直勾勾盯着他的时候,会让他有一种自己被看穿的压迫感,但当他觉得不适想要眼神言语反击回去掌握主动权的时候,对方又会视线游离,看起来就像是在走神。 但是这样一位精明的女东家,怎么可能会在这种要紧的事情上走神呢?何况还是面对他这位刘家的来使。 嗯,说实话,虽然张爱 英觉得刘家派个管事过来商量属于是不上心,但在刘管事自己看来,不说他作为家主的心腹,就是随便一个人来,光凭刘家的名头,都应该在张爱英这里得到足够的重视。 这不是他的自傲,更应该说这是来自刘家的骄傲,他对主家的极度认可与尊崇,也因为益都刘家在世家谱系中的尊贵地位,哪怕是作为被赐姓的奴仆,他都觉得与有荣焉。换句话说,也可以用另一个差不多意思的话来形容,宰相门前七品官,他们又是代表刘家的意思而来,说的又是那样要紧的事情,这位张东家再如何小心谨慎认真对待都不为过,又怎么可能走神呢? 这不是一个聪明人该做的。 那就只能是故意的。 这位张东家是在故意表现自己的无所谓,想要借此来抬价。 刘管事心生不悦,他很不喜欢这种感觉,不仅是张爱英这种无所谓的态度让他摸不清楚,更因为如此的话,他就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 难道真要从一开头就先亮出条件?那不是自降身份了吗?再说,自己先提出来,谁知道这位贪婪无度的张东家还能提出什么样的离谱要求? 是的,张爱英其实都还没说自己的条件呢,甚至都没答应没做任何的表态,但在刘管事眼中,已经认定她是一个贪婪无度的狡猾女商人了。 他收敛语气,没有再用那种充满蛊惑的语气,反而有些平铺直叙:“在下说了这 么多,不知道张东家意下如何?要是有什么条件和想法,不如直说。” 张爱英故作茫然:“啊?什么想法?我没有想法啊!” “你们说的这个我不是很明白,我都说了那就是个巧合,你要问我怎么弄出来的,就是运气嘛,那我现在回去弄也未必就能弄出来,太久了,都记不清楚了。” 她能说什么?当然是一推四五六了。 刘管事的脸色愈发冷凝:“张东家,您这是什么意思?” “啊?什么意思?”张爱英语气也是真的疑惑,“不是刘管事您今天找的我吗?您都没说您到底是什么意思,我还想问您呢,说了这么一大圈,到底想说什么?” 都说了有话就直说,这人还要给她绕来绕去,说白了就是轻视她呗,觉得她一个农妇眼皮子浅,听他那么随随便便画个饼就该着急忙慌地上钩。 她偏不,她就装傻,她倒要看看这人还能说出个什么花儿来。 刘管事也是心道,好家伙,这是还在拿乔呢!果然是跟他猜的一样,这张东家就是想要掌控主动权,但他又岂会如她所愿? “张东家,您是聪明人,真的不知道我说的什么意思吗?” “啊?”张爱英有些失望,这人绕来绕去就这点手段?于是她在刘管事已经有些不高兴的眼神中,故意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哦,难不成刘家是想要我再做一个生日蛋糕?刘家哪位主子要过寿了?哎哟,这 可是大事。” “不过真是可惜了,我是真的做不出来了。” “要不这样,你说说大致是什么时候要?要是时间来得及,我回去再试试,不过这也说不一定,你们还是别抱太大希望。” 刘管事已经要出离愤怒了,好在他还记得自己来的终极目的:“不用了,张东家还是好好想想自己究竟在做什么吧。” 第608章 树欲静而风不止 “他竟然还想威胁我,你说那话是不是在威胁?简直可笑!” 张爱英跟儿子儿媳吐槽,“刘家也是,想要做这么大笔生意,就派这么个人过来,我都不知道该说他们是傲慢还是愚蠢了,又或者是既傲慢且愚蠢。” 这样的话,别说是传到刘家人耳朵里,就是在外叫人听了,也会觉得张爱英简直是胆大包天。甚至还会觉得她不知分寸狂妄自大,刘家那是什么人家,是她一介女商户能轻易评价的吗?还是这般贬低,难道就仗着一个举人儿子?那也不看看人刘家簪缨世家都出了多少举人了! 不过这是在自己家,面对家人当然无需那么多顾忌,而且天地可鉴,张爱英这话可没有任何故意贬损的成分,完全就是有感而发,说的也是实打实的详情。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乔多禄和姜琬小夫妻俩也不以为忤,这都算不得说坏话,单纯就事论事,而且,知道这件事以后,他们对刘家的看法也未必就比这好到哪里去。可不就是傲慢吗? “娘,那这件事你是怎么想的呢?”乔多禄先开口。 自打中举后,乔多禄也不用像以往那般都在书院待着,他也有更多的时间在外行走,或是观察市井百态了解民生实践或是以文会友切磋学问拓宽人脉,没有闲着,但也说不上劳碌。 他现在也有更多时间了解家中各项产业,而他在家,刘家管事找上门来的这种大事 ,张爱英自然也要告诉他的。 一家人嘛,当然是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遇到事情一起解决,就这么简单。 以前他未必会问那么多,毕竟他信得过自家母亲,但现在与以前也有所不同了,他早已不再是瘦弱单薄的小小少年郎,他已经及冠成人,男儿顶天立地本来就该做家里的顶梁柱,何况这些事看似只是做生意赚钱的事,但若真把事情孤立去看,那就实在是太浅薄了。这家里的每一件事,都跟家里的每一个人息息相关,尤其他如今要走仕途,各种考量就会更多,不是非要等到金榜题名当官了才算是开始做事业,从踏入科举有望做官的那一刻,人就该准备起来,也应该有自己的做事原则和手段。 张爱英找家里人商量也是有这种考量,以前的生意或者只是单纯冲她的点子冲着赚钱而来的,但乔多禄中举后就不一样了,不管是不是真的纯冲着赚钱来的,她都得考虑一下乔多禄在其中可能受到的影响。 只是她到底是一个穿越客,上辈子都没有什么从政经验,搞不清楚体制内的人情世故,甚至本心里是有点畏惧宦海沉浮那一套的,要不是这辈子官商差别实在太大,便宜儿子又是个有科举天赋的,她也未必就愿意孩子去走这么一条路。有的人认为科举入仕入朝为官是走登天路,但在张爱英这种自觉不是非常聪明也不那么懂政治的人眼中 ,那实在未必是一条好走的路。 所以自己想不通的事情,那当然还是找当事人自己来了解情况了。 所以她反问回去:“我其实没什么想法,这生意真要做的话,太大了,刘家那样的人能撑起来,我们家却不行。但若只是卖个方子出去,就怕以后还会有别的人。但如果不答应的话,我看刘家的态度是认定了的,只怕是我们想要拒绝也不会有多少余地。禄哥儿你怎么看的?你这几日跟刘三郎有来往吧,他有跟你透过底吗?” 乔多禄摇头说道:“没有。”他皱眉思考片刻,“所以我在想,这件事会不会刘家其实也并不能完全确定,如果真的十拿九稳的话,刘三郎应该做不到全然不透露风声,除非他也不知情。” “所以我们现在就只能用拖字诀。”姜琬接话,看看乔多禄又看看张爱英,“娘你之前做得好,还不了解刘家的决心之前,我们先不能漏了口风出去,不然怕是会被对方立刻抓住机会撕咬上来,到时候我们是想要拒绝都不成了。” 制糖啊,那是多大的诱惑,别说刘家这样的世家,随便一个人都能借此奇货可居,谁能不动心? 他们唯一赌的就是刘家还并不完全能确定他们一家真的掌握那样厉害不同的制糖法子,现在只是在初步试探而已。 张爱英表明自己的态度:“其实最好是没有这事儿,我们家现在的产业已经差不多了。 今年在绵州府再开家店就差不多了。酒坊也已经完全走上正轨,现在有程东家那边走商撑着,不管是花茶还是蜂蜜或者酒水,一样样的都是赚钱的生意。就跟我对那刘管事说的一样,我们占的已经够多了,总不能样样都占全了,有时候,就怕赚的钱多了,站的位置高了,德不配位反倒成了祸端。” 这里的德不配位到底是什么意思在场之人都懂。 乔多禄却摇了摇头:“只怕没有那么简单,刘家这态度虽然模糊,却正透露出势在必得。我只怕最后也怕是推脱不出去。” 这世界上,多的是树欲静而风不止,身怀宝藏,又怎么会不引人觊觎呢? 乔多禄这话其实就是在告诉张爱英还是要做好心理准备,有的事情说出口后,就不可能倒退回去,覆水难收就是这个道理。 如果处理不好,很有可能到最后不仅不能保持体面,还可能满船倾覆。 “那就到时候再说吧。唉,偏偏是刘家。”张爱英叹口气。 但凡是个别的什么家族,都可能借苏同知的势压下去,偏偏是刘家,这个正儿八经的世家大族。 之前跟娄家合作一场,张爱英虽然赚了钱也保了平安,但其实她始终记得当初自己根本毫无选择的那种压力,面对世家大族的合作请求,从前的乔家和张爱英没有拒绝的余地,现在的乔举人难道就有了吗? 没见皇帝都要被朝堂上的世家大族所裹挟掣 肘,哪怕时至今日还要想方设法消除世家的影响,说科举掘断了世家的根基,实际上哪有那么百分百的效果?就算是科举,绝对公平的考试当中,世家出身和平民子弟谁更容易考上,那不是一目了然的事情吗? 而刘家甚至比娄家更傲慢更不讲理,娄金凤可能是女子掌家,这么多年主要经商,家中在朝为官的出息子弟实是不多,所以还算有商人那些和气生财的性子和路数。 说商人狡猾,但商人其实也是最平等的,可能是位于士农工商的底层,也可能是这份为做生意不择手段,在商人眼中反倒没有什么三六九等,就算是一国皇子也能做奇货可居投资下注,那么所谓低贱的黔首农妇又有什么不可做生意的呢? 所以当初跟娄金凤的合作,虽然也多少有些不得已,但人家的态度至少还算是真诚的,可这刘家,人家无数子弟在朝为官,益都府又是人家的大本营基础盘,这么轻狂也算正常。 只是对张爱英来说就非常不友好了。 第609章 悲观 她脑子里想着这些,没想到姜琬也会在此时提到:“说来,当初与烟云阁合作我就以为已经算是顶天了,没想到如今竟然还能有机会与这益都刘家合作,真是想不到。如果当初娄家提出这样的生意一起做…对了,娘,你说当初娄家为什么没想到这个?” 是啊,刘家人能在倒回去查的时候发现这一点,难道娄金凤会真的毫无所觉吗? 以前的张爱英会认为自己那什么运气什么巧合的借口把人糊弄过去了,但经了刘家这一遭,她就知道一切根本没那么简单。或许普通小民还会想不到,但对于那些顶级的世家大族而言,他们要是想不到这个才怪了。毕竟,世家大族其实也有一些制糖的秘法,也能折腾出更好吃的糖,但花费昂贵,也只有这些世家大族能折腾得起。正因为耗费无数,所以那些称得上精贵的糖品价格自然也不便宜,只能供一些有钱人使用。也是因此,人家肯定是能第一时间想到这上头的。 “怕不是没想到,只是暂时不好动罢了。”张爱英苦笑,“说穿了,咱们市井小民穷尽心思折腾出来的手段,其实在那些世家大族面前,也不过就是雕虫小技献丑而已。” 就算不明白其中原理,但肯定是能第一时间想到的。亏得她还在那里沾沾自喜觉得自己是个穿越客到底还是有些不同的。 其实有多少不同呢? 什么穿越客什么先进知 识和思想,对这些世家大族而言,其实都和那些底层百姓没什么不同,都是被他们压榨的血包而已。甚至有些先进思想对这些世家大族而言,甚至是毒素,是一旦听到就要被他们驳斥并且想方设法封禁并置于死地的。从古至今,向来如此。 张爱英一时感觉有些冷。 姜琬看出她脸色不好,上前一步握住了她的手:“娘,别担心。不至于到那一步的。” “是啊,如今已有不同了。” 乔多禄也咬紧了牙,再怎么说他现在也是个举人了,他也会努力撑起这个家,护住家里的人。 手背传来的温热渐渐驱散了心底的凉意,再看眼前这双小儿女坚定的神情,张爱英扑哧一声笑了:“好好,不用那么紧张,我就是一时想得有些悲观,但其实想想也确实没有那么糟糕。世家豪族虽霸道,但如今的世道也不至于就昏暗到如此地步。如今打起精神,好好应对,主动权还是在我们这边的。” “对,娘你这么想才对嘛。”姜琬说着眼珠子一转,“这事儿也有办法,不如我去找刘五娘子问一问。” “你要去探她的口风?”张爱英皱眉,“这怕是不妥。关键是问不出个什么结果还容易打草惊蛇。刘三郎都不知情,五娘子又怎么会知道一星半点?” 真要五娘子知道什么,绝对会是那小娘子出来先找琬姐儿旁敲侧击,哪里会有那莫名其妙的刘管事的事儿? 姜琬慧黠一笑:“娘你想到哪里去了?我怎么会直接去问?不是您说过的吗?这刘家怕是想要请我们出手制作生日蛋糕,那我不得去打听打听这刘家到底有谁要过寿,都要定生日蛋糕了,这是不是要准备大办?若是如此的话,哪怕我们那生日蛋糕根本做不出来,就以我和五娘子的交情,也得备份礼物送上不是?” 张爱英点点她:“你倒是聪明,直接就从这里想到突破了。不过,这仍旧不妥。” 姜琬不解:“为何?” 张爱英叹口气:“这样我们是提前撇出去了,可是却把五娘子拖下水了。若真的最后都办不成维持原状还好,就怕是办成了,到时候五娘子在其中才是会尴尬。” 而显然办成的概率比让刘家偃旗息鼓放弃赚钱的几率要大得多。即便这其中会需要一个漫长的拉锯过程。 从刘家是让一个刘管事过来找张爱英接洽,而不是让刘五娘从姜琬这里打听,就知道刘家还是对这位刘五娘子有些避讳的。能让她掺和酒坊入股搞些小打小闹的事儿就算差不多了,制糖这样的家族大事哪里能让一个终究是要外嫁出去的女儿掺和?尤其以刘家的家世门第,五娘子的成婚对象必然不会出自什么等闲人家,那就更不可能让她知道太多家里的核心产业了。至少在眼下刚开始的时候是不行的,不然她本来就与姜琬走得近,若是从姜琬这里得了 秘方传出去,那不是挖自家墙角吗? 或许等到刘家真的搞起制糖坊的时候,到时候可以分个糖铺子给五娘子做嫁妆,可核心机密这种,那是绝对不能外传的。 张爱英甚至觉得,就因为五娘子跟姜琬这层关系,怕是会让刘家在这件事上对刘五娘更加避讳。 “还有你,也莫要去找刘三郎问什么,一点口风都别漏。”张爱英又对乔多禄叮嘱,“倒不是说刘三郎也会一直不知情,但你们之间向来是君子之交淡如水,平时交流学问什么的也就罢了,这些家族生意上的事儿,利益纠葛歪歪缠缠的太多,你莫要花心思在这些地方。” 张爱英与那位刘三郎只见过几面,多数还是从乔多禄这里听到的形容和转述,就这么说呢,这位刘三郎虽然有些世家出身的高傲,但本质上却还是个好人,甚至可以说一句光风霁月。这样一个人,与乔多禄结交也算是一片赤诚真心,或许在两个家族的实际层面上来说,这是存在投资下注和所谓站队的,但在他们两人之间,也是真的存在友情的。 哪怕最后与刘家合作不成甚至利益不同而撕破脸,张爱英也希望最大可能地不影响他们之间的交情。 乔多禄无奈:“娘,我知道,这些事情我有分寸。” 倒是姜琬神情有些古怪,迟疑了一会儿,到底还是选择直接说出来:“娘,你觉得五娘子的性子,会是害怕被拖下水 的吗?怕是巴不得我把她拖下水。” 她甚至想说,如果现在不说,以后五娘子还是会知道的,到那个时候,怕是才会对她心存芥蒂。 张爱英:“……” “这倒的确是我未曾设想到的。” 她都想挠头了,“那依你看这事儿到底该怎么办?” “那就我去做呗。”姜琬没有丝毫迟疑,“本来我跟五娘子就交好,如今遇到这样的事情还不通知她一声,那也太说不过去了。毕竟是朋友嘛。” 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说道:“娘你不知道,五娘子已经相看人家了,但她其实并不满意这种情形,现在的她,其实也急于拥有更多的话语权。” 张爱英丝毫不觉得奇怪,就算是世家大族的女儿,说白了也不过就是用作联姻的工具,一个好看点的商品而已,在男人当权的家族里,女人的地位就是这样。什么娇宠什么疼爱,本质上也不过是待价而沽,最后再以一场婚事的名义把人卖出去而已,他们在乎的只有自己的利益,很多男人甚至连亲生儿子都不爱,更别说女儿什么了。本质上男人所谓的疼爱儿子想要儿子,也只是基于维护共同性别的共同利益,一句话,还是自私还是为了自己。 “那行,这件事你看着办吧。” 如果能有办法也帮一把五娘子,那又为何不可呢? 第610章 猜测 “贪婪!无耻!狂妄!” 回到刘府之前,刘管事先回了自己的宅子——如他们这般在主子面前得脸的心腹,都是在府外置办了自家小宅子的。不图别的,在宅子里伺候主子,出了主家宅院,自然也得享受一下被人伺候的感觉。而这也是他们作为心腹该得的。甚至朱家都是默许的。毕竟,若没有这样的悠闲自得让人看着,又如何激励别的人也尽心尽力为主家出谋划策尽忠职守呢? 不过这次他先回自己的宅子却不是为了什么享受,纯粹是他觉得自己需要找个地方先缓冲一下自己的情绪,没别的,这张桂花简直欺人太甚! 当时太过出离愤怒,其实走出乔家后,他就立刻后悔了。 无他,自己这一趟竟然什么都没问出来,就这么被打发出来了。不,一定是那贼婆子故意激怒他,就是想要赶走他的! 想清楚这点,刘管事并没有后悔自责自己的冲动,反倒是更加觉得张爱英此人阴险恶毒心思深沉,回来一路上不知道在心里骂了多少句贼婆子,又回家收拾一番,在心里准备好了一番说辞,才下定决心进府回禀。 “你是说,那位张东家心思深沉,表面看似一味推脱,实则所图甚大?” 面对家主,刘全不敢再动那些小九九,只把精心粉饰过的言语交代出去,自然是春秋笔法,直将张爱英塑造成一个贪心不足蛇吞象的贪婪形象。 刘家主听到果 然皱眉不喜,然而等他说完了之后,刘家主却沉默了许久,最终才问出这么一句话。 刘全的心始终提着,他连连点头:“是,小人不敢欺瞒家主。” 刘家主自然是信任自己心腹的,在刘全最开始说的时候,他是真的下意识跟着信了。 但他终究还是有两分脑子的,如果这位张东家是这么个狂妄贪婪又不知所谓的性子,又怎么可能走到今天?早就不知道得罪多少人了,哪里还可能与何家苏家兰家甚至是娄家的烟云阁都有合作? 他也不怀疑眼前人,于是便道:“把你们的谈话说来,一字都不要错漏。” 这话没带什么情绪,但刘全心里却忍不住咯噔一声。 什么意思?家主这是怀疑他了? 但他却偏偏不敢在家主面前明目张胆的撒谎,那些奴大欺主的前提是主子要么软弱无能要么愚蠢恶毒,但这些都绝对跟他家主子毫不相干。也别说什么他跟那张桂花的谈话只有两人知晓,家主又没有亲自坐到那里,废话,哪里需要家主亲自看到听到?真想知道,随便派人去打听一下,就乔家那等小门小户,只怕是连他们两人说话的细微表情都能完全演绎出来。 如此刘全又哪里敢说谎?甚至连这种心思都不敢动一下。 想到自己方才虽然春秋笔法了一下,可终究不能算太过添油加醋,顶多、顶多就是把自己的一些想法加了上去,这不能算欺瞒吧? 这么 想着他又理直气壮了一些,顶着家主的巨大压力将两人所说完全复述了出来,当真是一字不漏——要成为家主心腹的仆从,要是这点本事都没有,他刘全也不用混了。 刘家主听完更沉默了。 说实话,他其实也觉得那位张东家有点不知所谓了。 但是很快他就收敛了情绪,他并不是个蠢人,虽然不会承认自己的傲慢,但却认为自己是被刘全的话给带偏了,有了先入为主的印象,这种时候再去想什么事情,都很难客观。 “你下去吧。这件事你就先别管了。” 撇去眼前的影响,刘家主立刻做出了决定。 刘全的想法只是一种猜测,但也属于其中一种可能,而他要做的就是判断一下这种可能到底有多高。 又或者,那位张东家本质上就是不想做成这桩生意。 甚至还有个他最不愿意看到的现实,那就是这一切都是他们想多了,对方其实根本就没有那什么好用廉价的制糖法。 刘家主总是要考虑更全面的,所以,所有的可能他都要考虑清楚,并且揣测到底哪种才是真相。 只可惜他是个男人,而且在乔多禄中举之前,对乔家对在城中曾一时风头无两的这个张东家都不甚关注。他唯一知道的也就是对方是个商人,似乎很有些赚钱的手段。从前的时候没把她一介妇道人家看进眼里,毕竟赚钱终究只是小道。等到乔多禄中举了,他再倒回去查看,发 现这乔家竟然在无声无息之间已经搭上了那么多家族,大的小的有权力的有底蕴的有……她好像都能搭上一点边。这时候他也没觉得那都是张爱英的本事,他只觉得怕是乔多禄的原因为多,那些人家还是有几分眼光的,早早就开始投资下注各种示好。不过,就乔多禄这样一个人才,似乎也还算值得。 但是对于张爱英,他的印象仍旧是模糊的,尤其在三郎那边听了一耳朵对乔多禄的溢美之词,接触过两次,这孩子虽不是天真单纯之辈,但也不算心机深沉阴险之徒,对家中产业虽有了解,但其实都是家中妇人在打理,他自己其实并未太过操心,精通人情世故却又并不蝇营狗苟,那么,跟那么多家族示好周旋,就定然不是乔多禄本人干出来的事……以上种种思虑过后,他在脑子里勾勒出的张爱英的形象也与刘全以为的有点重合了,那就是一个不择手段利用一切条件赚钱的精明商人。 这么说吧,对这些自诩高贵风雅的世家子弟来说,商人就是低贱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哪怕刘家主身为家主,这么多年英明神武,已经比许多无知子弟视野开阔,这种出身带来的优越感也始终会伴随着他,时不时就会跳出来影响一下他的判断。而除此之外,一个女商人就更是让他们鄙弃。要知道,最维护儒教三纲五常男尊女卑的就是这一群世家子弟, 他们需要用各种规矩和制度框住别人来保护自己的利益,所以当看到一个男权社会中跳出来的优秀女性,能够正视女性的优秀和成功的可说是凤毛麟角,他们只会说这女的会钻营,肯定用了肮脏手段,肯定不是什么正经女人。就比如常说的一个词,裙带关系,本身就是一个悖论,男权制度下根本不给女性任何正当向上的途径,哪怕是一些高门出身的女人,她们优秀也不能出头,她们慧眼识珠举荐人才就成了裙带关系。就真挺讽刺的。 上辈子张爱英好奇过一个问题,为什么武则天能称帝,但是她的女儿太平公主后来却斗不过李隆基。很多人都说是太平公主政治素养太差,不会用人什么的。或许这也是一层原因,但最根本的难道不是在封建制度上吗?武则天是通过做皇后拿到了实权,李治身患头风病体孱弱很难打理朝政,却不想被世家与朝臣把控,武则天就是被他推出来当代言人与世家抗衡的,可以说,武则天是在这场君权与相权皇权与世家争斗之中慢慢获利的,她无疑是聪明的。但如果没有李治的利用,没有李治一开始从皇权上给予了她正当的支持,使其达到二圣临朝的开端,她也不可能名正言顺在朝堂上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革,并利用科举糊名的手段等快速为自己提拔了一批在世家之外的寒门支持。甚至就是她后来称帝 ,朝臣能够容许的原因之一怕也是她那几个姓李的儿子,所以后来毫不意外,太子李显联合一众李唐皇室的忠臣发动神龙政变把她赶下了台,推翻了武周统治。最讽刺的是,宰相张柬之被李唐皇室闲置不用,被武皇重用甚至一步步提携到宰相的位置,结果仍旧毫不犹豫反了武皇。这说明什么?说明男人只会维护男人的利益,封建男权社会的制度和传承影响是巨大的。 说回太平公主,相比起母亲,她的位置就要尴尬的多。从根源上来说,她就没有武皇那样的正当权力来源——朝中有皇帝有太子,哪怕她手中最初掌握着比对方更多的筹码,那也根本无济于事。武皇创立的科举糊名在武皇之后就被废了,朝中官员任命需要的是朝廷那一套流程,掌握在谁手中?那必然是皇帝与太子。太平公主就算能越过朝中那一套,直接任命提拔朝臣,但也是不符合流程的是不正当的是被人耻笑的,所谓斜封官是也。如此,那些受正统封建教育长大有能耐的所谓正人君子世家子弟,又有谁会去投靠这么一个长公主?投靠太子,那不更名正言顺吗?所以,最终能够聚集到太平公主麾下的,也大多都是一群蝇营狗苟的无能钻营之徒。就这样的人,怎么去跟太子李隆基斗? 甚至可以说,哪怕太平公主聚集的是一群能人,可看看吧,武皇提拔起来的宰 相张柬之都能反手捅她一刀,太平公主又凭什么不被反水?武皇能登大宝还因为自己有姓李的儿子,所以也许在那些人眼中看来,让她过把瘾就算了,总是要把皇位还回来的。太平公主呢?她生的孩子还能随母姓作为李唐的传人吗?对那些秉持三纲五常的封建君子来说,这不全乱套了吗? 所以,不要说什么太平公主斗不过李隆基是因为太平公主的政治素养比李隆基差很多,才会把什么一手好牌打得稀烂之类的。那都是屁话,都是男人为了强化自己的能耐编造出的pua话术。好像一个再厉害的女人也不过如此就能凸显他们的厉害。实际上,太平公主不是在跟李隆基斗,不只是在跟李隆基斗,她要对抗的是整个封建社会的男权制度。她失败了,不是败给李隆基,而是败给男权制度。若不从根本上改变男权制度,权势滔天的长公主又如何?仅仅是女性的身份,男权的毒也能淹没了她。 社会洪流,又岂是一人之力就能达到的?武皇开天辟地以女子之身登临帝位第一人,已经够厉害了吧,也仍旧只能在内廷用女官,上官婉儿心思灵巧也只能做个内相,却终究不能走到前朝。而到了近代,历史的车轮碾过,时代洪流滚滚而来,真以为新花国建立男女平等女子至少能是个人了是靠男人施舍来的吗?不,那是无数女性革命先烈抛头颅 洒热血用生命用鲜血挣出来的,是女性群体的流血牺牲艰苦奋斗挣来的。要记住,男人才不会施舍,他们只会掠夺和攫取。他们甚至会用尽一切手段偷走女性的荣誉,女冠男戴,男祸女背。所以后世的女子,又如何能够在享受了这些女性先烈的的恩惠之后,还要倒退回去呢? 第611章 郎君请自重 总之,对眼下的刘家主来说,张爱英就是个奸猾狡诈不择手段的汲汲营营之辈,而要对付这样的人,可不是很容易。尤其还有个乔多禄掺和在其中,让他都不得不投鼠忌器畏首畏尾。 这时候,刘家主都不由得感慨一声,当真是歹竹出好笋,可这乔亚元怎么就有这么一个上不得台面的老娘呢? 这但凡换了别的人家,他都有的是手段,偏偏是乔多禄,这也算是自己看重的小辈,总不好也为此折了。 理智上他也知道自己其实也做不到。就现在的乔家,虽然还是不显山不露水瞧着没甚根基的模样,可就如他之前所想,这张桂花一介农妇出身行事全无顾忌,四处攀附蝇营狗苟,早已勾连了不知多少人家,更别说乔多禄已经中举,功名在身,又不是一介白衣,他要真敢对乔家胡乱动手,那必然是要舍出一层皮去的。甚至谁能知道那到底值不值呢? 想想也可笑,这些个世家贵胄,话里话外总是看不起商人,觉得商人低贱铜臭粗俗,可实际上,他们做任何决定的时候,不也一样要衡量个利益得失?本质上又与商人有何差别?或许有差别,商人还只图财呢,这些个世家贵胄,图的是权力地位图的是自家的百年大运图的是江山社稷图的是家族代代的传承——但就能说他们更高贵了吗?不,只能说更卑劣更无耻。典型的自己吃饱了饭,却要去 砸了别人的锅,不管用的是多么冠冕堂皇的理由,本质上也只不过是护食,仅此而已。用另一句话来说就是又当又立。 譬如眼下,刘家主明明有这么多考量,可他不会把自己有所忌惮的真相宣之于口,他只会说,都是因为乔多禄这么个好苗子,他不忍心直接毁了这么个好苗子。 所以他能做的也就是等。 他唤了另一个心腹刘才过来:“你叫人去盯住了乔家,他们家三位主子,全都不要错眼地给我盯紧了,有什么异常全都要格外留心。” 刘家主将此次的事情这般那般的一番吩咐。 眼下最重要的事,还是确定乔家到底有没有那样的制糖方子。 两家各显神通,而实际上,刘家拍过去盯梢的人,刚一露面,就被张爱英察觉了。 一来她五感敏锐,二来毕竟也是身负系统,就算她自己后知后觉,一个想要她活出精彩爽文人生的系统也会主动提醒,所以张爱英立刻就知道有人在盯着她了。 而从自己身上她马上联想到了乔多禄和姜琬,对这两人张爱英也只能是叮嘱他们小心一点,毕竟她又不可能在他们身上安监控,不能确定他们身边有没有那些眼睛,只能先叮嘱着。 好在这两人也不是傻的,被提醒了之后,自己注意着,很快也都发现确实有人在跟着他们。 “是刘家的人吧?”张爱英其实已经自己调查过了,只不过是利用的系统,不能直接 拿到明面上来说,但在眼下这种时候这么猜测是完全没有任何问题的。 姜琬回答很肯定:“是,就是刘家的人。” 张爱英问她:“你很确定?” 她都不敢让人去调查,就怕打草惊蛇,现在刘家只是让人盯着他们,要是他们自己跳出来说已经发现了对方的布置,就怕对方会恼羞成怒,到时候可就不是这样能解决的了。 毕竟,刘家那样的大家族,也不是她随便找几个街头混混啥的就能调查清楚的。 姜琬苦笑:“可不嘛,我前脚才刚跟五娘子说完生日蛋糕的事,出来就看到跟踪我的那小丫头。其实我当时没有怎么反应的,是五娘子叫破了那丫头的身份。” 张爱英都觉得有些尴尬,五娘子是个聪明人,有了这一茬,就算刘五娘起先没反应过来,这时候也快速反应过来了。 姜琬此举本来是装傻充愣想把自己摘出去,这么巧合撞上,就多少显得有点居心不良,故意的成分了。 刘五娘当时看向姜琬的目光都不对劲了。 张爱英没有经历那场面,但是想想也觉得那滋味儿怕是不好受。 “啊这……五娘子的记性倒挺好哈。”派来跟踪姜琬的小丫头定然不能是什么主子们面前的红人,应该是个边缘人物之类的小角色,这五娘子都能叫破人身份,这记性实在是很不错了。 姜琬像是也看出了婆婆在替自己窘迫,摇摇头又笑了:“罢了,这事儿以五 娘子的聪明,便是当下疑惑,回去也该当明了了。我这毕竟也算是送她一份助力,她想通后不会怪我的。” “就是当时实在是有些猝不及防了,又来得太突然。” 乔多禄点点头:“这样的话,那想必之后这样的眼睛会收敛一点了。” “嗯,那就先等着,五娘子这边反正算是有了突破了,看对方接下来出什么招吧。” 张爱英这么想着,却不知道,在益都府的第一家晚桂坊里,招娣正在接待一位来自京都的贵客。 “客人已经连续七天来这里了,不知道是有多少红颜,亏得客人这般上心。”招娣虽然保持微笑,但只是用嘴巴在笑,眼底根本没有什么笑意。 被她注视的青年郎君却好像全无所觉,仍旧带着一脸温和的笑,在店中四处打量。 “不知客人今日想要什么,最近的新品都让客人买遍了,倒是不知道客人觉得哪种最好?我再给客人拿上一些。天色晚了,店里就要打烊,客人若有什么想要买的,还请速速说来。若无合心意的,那不如明日再来。” “汪大娘子这话是在赶客不成?”年轻郎君终于回头,那双几乎能溺死人不偿命的桃花水眸中竟然有几分欲语还休的委屈,“小生不过才来了七日,大娘子便已经——” 招娣就是忍不了这人此般情态,浑似与她有什么奸情似的勾勾搭搭,让她好生不喜。听到这里已经忍无可忍:“祝郎 君请自重!小店做的是正经生意,祝郎君若有其他什么想法,恕本店概不接待。” 祝其琛一脸无奈:“看看,大娘子,怎的又是这一套?你说你这是——” “收起你这套,若真要行轻佻骚扰之举,别怪我真的赶客了!”招娣说着竟然从柜台下啪一声抽出一柄短剑。 为着能走出去走更远去做自己想做的事,这两年招娣可不仅仅是强身健体锻炼拳脚,还练起了短剑,算不上什么厉害的练家子,但也绝对不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小娘子。 短剑反射着寒光,夕阳西下,那光芒又还微微透着点彩,一时间黏住了祝其琛的视线。 “客人若无事,小店要打烊了。” 招娣,把玩着短剑,只以为震慑住了他,心里畅快,语气也平和了许多。 “啊?”祝其琛抬起头,目光重新落在眼前的女掌柜身上,那张虽然不是浓妆艳抹却明显精心修饰过的美丽脸庞没有任何谄媚之色,坚定的眼神让他一瞬间都有些自惭形秽。 倏地,他一下子也站直了身体,收回了之前轻佻暧昧的神态,神情严肃:“是在下的不是,这几日举止轻浮搅扰了掌柜的。不过,再下确有一事想与掌柜商讨。” 第612章 为自己打算 刘五娘子与姜琬分别,本来是要带着那叫鹦哥的小丫头直接回去的,她要找父亲问个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家好好的监视乔家娘子做什么?总不能说是来监视她的吧? 虽然那叫鹦哥的小丫头什么都不说,一张嘴闭得跟蚌壳似的,但她不肯说,反倒坐实了她心里的猜测。 又想到那什么生日蛋糕,虽然乍然听闻她还没捋清楚这其中有什么弯弯道道,但她知道定然是有什么联系的,只是她没有想到。 于是她愈发觉得心情不好。 将那小丫头提溜走了一段路,气愤过后她又放了她:“罢了,做你的事去,就当你今日没有没有被我叫出来。” 要说的话,今日本来也是她唐突,如果不是她突然叫破这小丫头的名字,或许都不会有这么尴尬的局面。 而她之所以记得这刘家众多奴仆中的其中一个,还是因为这小丫头的名字确实有几分特色,曾有一次偷溜出门的时候走错路,到了下人院子那边,当时听到有人喊这丫头,她还以为是“莺歌燕舞”那个莺歌,心里还想着莫非是有一对姐妹花甚而双生子之类的,结果后头才知道,这丫头其实叫鹦哥,没有那么多诗情画意,纯粹就是因为这丫头太能说,据说很小的时候就四处学舌,就跟那鹦鹉似的一张小嘴叭叭叭,大家便给她起了这么个小名,叫着叫着就习惯了。也是因为太能说,才没被 挑入内院去伺候太太小姐——毕竟太太小姐身边可不需要话这么多还管不住嘴的人。就此留下了印象,却不成想,这也不过就两年过去,她们彼此都还没长变呢,这鹦哥倒浑似换了副性子,整个人变得内敛多了。也不如以前那么活泼,反是像块木头了。 也是,这样的世道,那样的宅院里,想把一个女子调成什么模样不是很简单的吗? 想到这些,她快速就做出了决断。不能带着鹦哥一起回去,如此坏了家里的安排,她自己是小娘子都还好说,可鹦哥没有完成任务,哪怕是她这个主子搞砸的事情,但她却一定是要受罚的。 而且,她又凭什么去质问父亲呢? 问他们有用吗? 或许从前的刘五娘子会很骄傲很自信地说,父兄疼她爱她,将她当做掌上明珠,给予她一切想要获得也能获得的东西,让她无忧无虑,让她随心所欲。但到了如今,就光是这两年的相看,她就明白了,并不是的,不管他们如何珍爱她,可结果也不过是将她当做一只笼中鸟——再昂贵的金丝雀说穿了也不过是一只笼中鸟。 说来讽刺,他们让她读书让她学习各种道理让她见识许多世面甚至容许她偷偷出去玩,他们让她知道做人是什么滋味,做一个被人爱着的人又是什么滋味。但最后,他们却仍旧把她当做一个昂贵的物件交易出去,美名其曰联姻,要为家族贡献, 甚至家族代代人包括父兄都是这样过来的。可那真的一样吗? 有些事情不能多想,想多了就会痛苦。会让她觉得,从前的所谓的疼爱所谓的娇宠,所谓的让她学习让她开拓眼界……本质上不过就是给这件商品增加价值,也是给他们自己增加筹码。这么一想,似乎所有的真心都变得可憎起来。因为不知道那是真心还是包裹着真心这层糖衣的毒药。会让人怀疑甚至恐惧。 这些话更是不能直接说出来的,那只会让父兄觉得她贪得无厌。而她有时候也会自我怀疑,是不是她真的贪得无厌,确实,相比别家女孩子,她已经幸运太多,也正是因为生在这样的大家族中,她才能享受这么多年的优渥生活——可是,为什么要跟别家女孩比?她不是与兄长一样都是父母生的吗?为什么她不能跟兄长比? 哦,因为她是个女人,是个小娘子。 她也曾假作玩笑,在看到那些不满意不熟悉的相看对象信息的时候,说要不然跟哥哥们一样娶个夫婿进门。 当时父兄怔愣片刻,便都哈哈大笑,说她一张小脑袋瓜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哪有家里兄长皆在却要招赘的? 他们只以为她是因为舍不得父兄舍不得家里才会说出那种小女儿的玩笑话,却不知道那是她的真心话。 反正都是联姻,都是找个根本就不熟悉就不了解的人成婚,那为什么不能让对方入赘?不是说 跟父兄一样吗?那怎么对方娶亲进门,她不能也这样呢? 但她知道这些话是不能说的,父兄对她的忍耐在于,耍耍小性子可以,真要当面锣对面鼓把这些都算个清楚,那不亚于撕破脸,到时候只会更难堪。不是他们,而是她在家里的处境会变得难堪,婚事也更加不能有一点自己做主的成分。 刘五娘觉得自己可能是有些凉薄,明明从小享受了无尽的宠爱,但到了如今需要她为家族付出的时候,她却觉得有这么多的不甘不服,而且还无师自通学会了隐藏情绪。真正的心思不敢说,与父兄之间也开始猜忌拉扯…… 但她并不后悔。父兄都为自己打算,她还是个弱女子,为什么不能为自己打算?她不是圣人,做不到那么无私奉献舍己为人——别说什么为了家族,父兄他们联姻是为了家族吗?难道不是自己享受着那所谓的家族吗?如果家族就是要让男性享受女性牺牲,那这样不能一视同仁的家族,她又为什么要奉献? 所以此时此刻,她也快速掂量了这件事情,放走了鹦哥,那话也不只是对鹦哥说的,也是对自己说的。她要装作自己什么都没发现,什么都没看出来。至于鹦哥,那要是个聪明的就知道该怎么交代过去。就算不那么聪明把自己交代出去了,嗯,她也不怕的。她还可以装傻不是吗?反正在父兄眼中,她就是个傻傻的小娘子 ,应该听从他们的摆布。 于是,回到家后,她只是有些好奇地去找了父亲:“爹爹,你要给我过生辰吗?” “嗯?”刘家主一听到那甜甜的喊声就知道是小女儿来了,也只有她会这么亲昵地叫他,不过听清她的问话之后就疑惑了,“你想办生辰宴?那应该找你嫂子商量去啊!” 他满眼慈爱地看着女儿,心想是啊,女儿的生辰也快到了,这又大了一岁,这亲事还是得赶紧定下来的才好。 几乎是他眉头一皱,已经与父兄周旋过许多次的刘五娘瞬间就猜到了他想说什么,眼神一闪,直接抢在了他再次开口之前:“不是,爹爹,我是听说你去找什么生日蛋糕了,难道不是给我过生辰吗?” 她歪着头,大眼睛眨啊眨,明明已经及笄,但在父兄面前,仍旧是这副娇憨小女儿态,活泼可爱,让刘家主光是看一眼就觉得心里满满的慈爱都要溢出来了。 “过过过,给你过生辰宴。我们家小五的生辰宴,那当然必须得好好过。”刘家主这么说着,却直接跳过了什么生日蛋糕,那是绝口不提。 然而刘五娘就是冲这个来的,又哪里会让他这么敷衍过去:“爹爹,那什么生日蛋糕呢?是不是给我定的啊?我听说那糕点可好了,就是不好做,不过爹爹你怎么想到的啊?你真是对我太好了!” 第613章 正经道理 面对小女儿的撒娇,刘家主有点招架不住,但又不想跟她说这些,遂再次转移话题:“这都是你大嫂想的,爹爹虽有心,但具体的事情都是你大嫂在操持,你有什么不懂的,有什么想要的,就找你大嫂去。” 反正以老大媳妇的聪明,肯定知道要怎么糊弄过去。 说到这里他又想到小女儿定亲的事:“五娘啊,你现在也不小了,虽然亲事还没定下来,不过该学的也都得学起来。我们这样的人家,什么女红刺绣都不重要,琴棋书画也是玩乐,重要的是要懂庶务,知道如何打理产业,要清楚前院后院各种事务,以后才不会叫人糊弄。像你大嫂这般就很不错。你也该跟你大嫂学着主持中馈,有了自己的本事,日后成了婚才能把日子过得顺心如意啊!我家五娘,本也该做宗妇的!” 平心而论,若不是刘五娘已经看明白了父亲对儿女的不同,听这话,用这世道的普遍标准来看,刘家主已经算得上是个为女儿精心谋算的好父亲了。甚至可以说用心良苦,毕竟爹有娘有都不如自己有,而自己有钱有人都不如有本事,这又如何不算一种爱之深责之切呢? 刘五娘都沉默了一瞬,但马上她又扬起了笑脸:“好好,我都知道了,爹爹你是为我好,我都知道的,我会跟大嫂学的。但是爹爹你跟我说说生日蛋糕的事嘛,到底是怎么回事嘛。可别说什么 叫我去问大嫂,我看大嫂也未必知道。还是得问爹爹你。” “难道,爹爹你是还想准备惊喜吗?那可不成啊!我现在都已经知道了,那就不存在什么惊喜了。所以爹爹,你就告诉我嘛,不然我现在抓心挠肺的,哪里还能等到过生辰那天啊!” “你这丫头,不过一个生日蛋糕,你什么东西没见过,哪里就值当抓心挠肺了?”刘家主无奈,“再说这都是小事,你去问你大嫂就行了。” 刘五娘绕到椅子另一边:“爹爹,你这话可说的不对。这生日蛋糕我自然没什么大不了,但这可是父亲你亲自让人去准备的,偏偏还有可能做不成,那我心里不得抓心挠肺啊?要是你不说,我就去问刘全了!” “哼,爹爹还想骗我,说什么让我去问大嫂。这事儿要是大嫂操办的,那怎么也得是个婆子啊,怎么可能支使刘全去呢?你说对吧爹爹?” 看她真一副提脚出去的样子,刘家主认输了:“行行行,你这小丫头,我跟你说也无妨。那其实没什么大不了,就是名头好听,爹爹不是不想跟你说,是你自己也知道了,那东西都不一定能做成,给你说了不是让你空欢喜吗?” 然后他像是忽然明白过来,眉头一皱:“这件事我让刘全悄悄去办的,你是怎么知道的?” 刘五娘就知道,关键来了。 不过她可没什么心虚的:“悄悄去办?爹爹你是不是都不知 道刘全找的是谁啊?那可是乔家,我跟举人娘子什么关系,爹爹你忘了?人能不来问我一声?” 其实距离刘五娘的生日还有两个月呢,不过大户人家要办生辰宴什么的,那往往都是提前就得准备起来的。所以姜琬才能故意试探,以为人急着要嘛。不然“猜”到是给刘五娘的生日惊喜还去问,那不是棒槌嘛! “举人娘子?”刘家主还真不怎么了解,这时候被提醒了才恍惚想起好像是有这么回事,他这个小女儿看着娇憨,其实被宠的胆子挺大,还经常一个人偷跑出去,有时候就会结交一些意料之外的人。跟乔家这位举人娘子的结识也是如此,当时乔多禄都还没中举呢,后来又说是入股了什么酒坊,赚了些钱,他这个做父亲看女儿高兴也不阻止,只是后来看她经常往那什么酒坊跑就提点了几句,毕竟玩玩可以,可别真把自己跟那些商户之流混为一谈了。那说出去都是笑话。 加上刚刚才对张爱英产生的那么多不良印象,他瞬间变了脸:“你一个云英未嫁的小娘子,怎的总跟那已婚妇人来往?你那些世交家的小姐妹呢?怎么不跟她们好好来往?” “唉,都怪你母亲去得早,我和你几个哥哥都只知道宠着你,倒是都快把你宠坏了。小娘子还是得有母亲带着,唉,不过现在跟你说这些也不迟。” “五娘啊,你别嫌爹爹啰嗦,爹爹跟你 说啊,那什么举人娘子,你以后还是少来往。商户之流,相处多了难免被人诟病,倒是你从前那些小姐妹手帕交,得好好走动起来。看看她们都嫁的什么人家,结交好了,以后也是一份助力……” 刘五娘子忍着不适听完了父亲的老生常谈。以前她会直接说不高兴,现在她也会装装样子,表明自己好像已经听进去了。 至于到底是过耳还是过心,那除了她自己也没人能知道了。 刘家主也多少猜到一点,又好气又好笑:“你啊,爹爹跟你说这些,你还不爱听,我跟你说,这些都是正经道理,再没有比这更正经的道理了。那乔家虽出了一个乔举人,可到底根基浅薄,现在看着厉害,日后前程到底如何还未可知。举人娘子便是会赚钱又算什么?等你做了宗妇妻凭夫贵得了诰命,以后多少会赚钱的都得来找你,又哪里差了这点子钱?爹爹啊,就是怕你跟这起子人学坏了,她们倒不至于真的如何带坏你,但就是学了她们那一身的精明市侩小家子气,五娘啊,那爹爹这么多年家族这么多年对你的教养可就全白费啦!” 刘五娘心想,抛去别的不谈,这些话其实还真的是苦口婆心的。其实从小到大她接受到的教育都是如此,情分什么的固然很重要,但往往情分产生的前提还是利益。而事实也是,往往只有建立在共同利益基础上的情分才能长 久。 不过对现在的她来说,这些话仍旧有些刺耳,但她不会直接反驳回去,她只是笑着道:“我都知道了,爹爹你这说的什么话?我便是一时贪玩图新鲜罢了,我们这样的小娘子,又哪里用得着亲自抛头露面做生意?只需要会用人,招招手自有人把这一切都处理妥当。爹爹你可别担心,这些道理我都不知道的话,那还对得起爹爹和兄长这些年来对我的疼爱吗?” 第614章 南辕北辙 这话里有一半真,她其实到现在也没完全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好像只是单纯觉得自己被父兄背叛了,那些疼爱都变得虚假,就非要捣鼓点什么不同的出来。他们越是不让的,她越是要做。但那真就是她想做的吗?其实她也不能完全确定。 跟姜琬结交,被姜琬折服,入股她管理的酒坊,跟着她一起在酒坊干活,那种生活很自在很快乐,是一种在深宅大院中不同的感觉,但深宅大院中的生活就一定苦闷吗?或许是她还没嫁人,也或者是父兄之前对她十分宠爱,对她而言,那种生活其实也还不错。毕竟衣来伸手饭来张口锦衣玉食的日子,也不是谁都能享受到的。 在她这顺风顺水的人生中,唯一的不顺就是婚事安排了,可偏偏,从小到的教育又让她知道,婚姻是一件大事,至少对女人来说是一件人生大事。男人娶个不合心的妻子,还可以另外找朵解语花,甚至可以想办法休妻另娶。但是女人呢?女人一旦结婚,不仅没了在家的自由,要去为另一家子的生计操劳,男人不合心都还算好的,只要娘家厉害靠得住,就可以保护自己的身份,就怕遇到糊涂男的,喜欢打老婆或者折磨妻子的,更甚者闹出些乱七八糟的动静,妻子没法插手却还要被责怪约束不好自己男人。那种生活,真的光是想象一下,这顺风顺水惯了的小娘子就觉得 自己绝对无法忍受。 所以她想要反抗,想要听从自己的心意,因为她知道这世道对男女是不同的,对女人是不公的。对于要找什么样的夫君以后要过什么样的生活,她其实并不能完全确定,但她能确定的就是,自己不想被人这般牵着鼻子走,她想要掌握自己的命运,只有她能真切掌握自己命运的时候,或许才能说要去选择过什么样的生活。还不确定不要紧,还没想通不要紧,要紧的是她必须得先有这个能自己选择的权利,才能说如何选择不是吗? 父女俩面对面,脸上都笑着好似互相剖析心怀,但实则内里早已南辕北辙。 刘家主听到她的话还很高兴:“好孩子,爹爹没白疼你。我就知道,我家五丫头是最听话懂事的。不过你也别光是跟我说这些,光是口头说可还不够,你要能给我实打实地做到才好。也不是爹爹看不起那些小门小户出身的,实在是门户之别差距甚大,他们能见到能懂得的事情跟我们差的太远了,再者,那举人娘子到底是已婚妇人,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跟那起子人混着算什么?何况这两年你本来就在相看人家,更须得注意一些。好在那乔家也还算有点分寸,没有胡乱将你的事情宣扬出去。不过也可能是隐而不发所图甚大。不论如何,你与他们远着些总是没坏处的。” “说回来,上次爹爹给你说的那几家郎君 你可有相中的?爹爹又派人过去打听了一些情况,你若是有比较感兴趣的,爹爹再命人去好好打听,我们家的小幺乖儿,可不是盲婚哑嫁闭着眼就嫁过去了。爹爹定然给你把对方的各处打听妥当,让你心里都明明白白的再嫁出去。” 能做到这一步的,已经属实是罕见。就算只是为了联姻,能做到这般替女儿考虑,真可谓算得上是慈父心肠了。只是刘五娘子向来贪心,以前从未想过,现在却仿佛突然开了窍,都是父母生养的,她凭什么要跟外头的女孩儿比?她就要跟兄长比,而这么一比较,那份慈父心肠就明显是打了折扣的。她那些感动就又被强硬地摁了下去。 “爹爹,女儿不想这么快嫁出去嘛,你是不是想要把五娘赶出去啊?那用这么急啊!” 她故意撒娇,刘家主显然很吃这一套:“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可真叫爹爹伤心,爹爹哪是急着把你嫁出去,要是可以,爹爹恨不得把你留在家里一辈子。可是这世道啊,不论男女长大了总要成婚嫁人的,不然那是要让人笑话的。爹爹疼了你这么多年,不是要让你成为笑话的。再说,现在也就是相看,先把婚事定下来,五娘啊,你听爹爹的,那好的儿郎都是早早就让人挑走了的,你要不赶紧定下,等再过两年,那都是人家挑剩下了的,哪还有好的留给你?” 他是满脸慈爱发自真心 ,完全不知道这一句句的戳了多少在刘五娘的心窝子上。 什么恨不得留在家里一辈子,那她提个招赘,他们怎么一个个的都不当回事? 什么不让她成为笑话,是怕她这样做会让家族被人笑话吧? 什么好的被挑完了,都还没及冠的毛头小子,什么事儿都还没做成的,能看出多少好坏?无非就是说家世出身而已,那又能算多少好坏?那只怕是对家里的好,能有几分是对她的好? 刘五娘子也知道一味这般想属于偏狭,但她觉得自己总是需要几分这样的偏狭的,唯有如此时刻提醒自己,否则她很快就会沦陷在这样的亲情与爱意中,放任自己成为任人摆布的木偶,泥足深陷却不自知。 心里清醒,下垂的眼睑遮住了眼眸的冷寒,她笑:“爹爹说的是,那我这就回去看看,能不能挑几个出来,到时候还得劳爹爹费心,去给我好好打听一下。” “好好,你能这般想我就放心了。不用担心,尽可多选几个,爹爹派人去打听清楚,那人的品性行事,再让你从中选个最好的。你是爹爹唯一的女儿,你的夫婿自然是要好好挑选的,再怎么用心都不为过。” 能够这般在世家子弟中任意挑选,也就只有她作为益都刘家嫡系又是唯一的姑娘才能得到的待遇,那些同样进入相看时期的手帕交对她都十分艳羡,甚至有人大言不惭的告诉她:“你这比天家公 主可还要有脸呢!你不知道,就算是天家公主,看中了世家儿郎,人家还未必乐意。” “是啊,你还不知道吧,几年前新安公主看中了谢家七郎,才不过漏了个口风,谢侍郎得了消息,转头谢七郎就定了亲。” “那可不赶紧的,真要等到圣人问到头上,那才是不好拒绝了。” “就是,天家公主算什么?” 大庆建朝也就百来年,在此之前皇族也不过是个养马起家的小门户,哪里能跟他们这些绵延了几百上千年的世家相比? 她们叽叽喳喳,刘五娘子却只觉好笑,现在想起来都好笑。 天家公主不算什么?世家儿郎不想尚公主?而这就说明公主丢脸?真是这样吗? 第615章 比较 世家儿郎不愿尚公主是真的。 这倒不是说成为驸马就不能当官,恰恰相反,本朝并无此条例。而且本朝公主的权力地位都还算高的,也因此多的是做了驸马后更进一步青云直上甚至一步登天的,毕竟那就算皇亲国戚了,有这层关系,皇帝还能不多看重几分吗?自家人用起来不更放心不更顺手?就算皇帝不看重,公主们但凡跟驸马感情好或者是为了下一代的前程,也会在皇帝面前多多进言给自家驸马拉好处。嗯,之所以说感情好,那当然就是因为也有不少感情不好的,公主休夫的都有,就算不至于闹得那么难看,公主自己开府,与驸马分居养面首的也不在少数。 再加上,天地君亲师,君在亲之前,本朝皇帝并没有弱势到要向世家摇尾乞怜的地步,建朝至今更没有哪一任皇帝昏头地发布什么公主也要遵循人伦孝道的狗屁诏书去任由天家公主被糟践。所以一旦尚了公主,就是公婆也得对公主儿媳行礼,这可不是许多高傲的世家所能忍受的。 综上,本朝公主整体风格就是比较剽悍不拘的,再加上世家与皇权的对立,但凡讲究一点要脸的大世家,都不想沾染公主。毕竟,他们可看不起这种不守妇道的女人,也不想自己洁白无瑕的名声沾上裙带关系这种瑕疵。 但就因为世家不想尚公主,就算是天家公主没脸吗? 人家真的在意这些吗 ?也不见得吧。 以前的刘五娘或许会觉得是这样,就天家公主那些行径,不管是做道姑还是养面首,或者假作道姑实则养面首,一桩桩一件件哪里是正经淑女能做的事?无非就是仗着公主身份肆意乱来而已,实则都是叫人看笑话。 要论世间女子表率,还得是她们这些世家传承千年精心养育出来的女孩儿,德容言功无一不通,相夫教子更是为人称道。 看看世家子弟的选择就知道了。 甚至不是世家子弟,就是随便一个普通人,都愿意花大量的“陪门财”来求娶世家女,所谓陪门财,就是门第差别太大的人家求娶之时格外添加的一笔彩礼,说白了就是用来补门第的,门第越低补的越多。这是图的什么?还不就是世家的名头。都说流水的皇帝铁打的世家,战乱年代世家血脉断绝的时候,可以直接抢祖宗,名头一扯族谱记上,自己就披上了世家的外套成了世家传人;太平时候可不就只有花点钱才能跟世家拉上关系。这结为姻亲就是最常见的方式。而且在皇权打压下,加上多数世家子弟享受供奉惯了,除了个好听的家族名头,其实没有什么大本事,所以家里亏空是真的。两边一拍即合,这结姻亲补门第就成了顺理成章的事了。 也正是听别人说到这些,刘五娘才知道原来在她不知道的地方,所谓世家女也不过就是家族和父兄卖出去的 一件商品。因为出得起高昂陪门财的,往往都是大商户,也就是这些商户才会这般急于撇去身上所谓的铜臭味,要沾染一下世家的风雅。 那些人告诉她这些事,本意是想说明她已经受了多少优待,毕竟就连他们益都刘家一些旁支的女子也得为了家里这笔陪门财去嫁给商户,她却是可以任意挑选各大世家未定亲的儿郎,又怎么不算一种好命呢? 偏偏她就跟常人不一样,她的确因为这种比较而感觉到了一点幸运,但她并没有因此而沾沾自喜,反倒是从这些事中更窥见了世道对女人的残忍。世家女儿都尚且只是一件商品,那些平民百姓的女孩儿又该是怎样的命运呢? 而相比起做这种循规蹈矩三从四德受男人喜欢和追捧的世家淑女,她觉得天家公主可真是要痛快多了。想成婚就成婚,不想成婚就去做姑子,却也不必做真的道姑不必清心寡欲没有清规戒律,想要养面首就养几个,有自己的公主府不用去看婆家的脸色……怎么想都很爽。 只是,这些不是清雅高贵的世家女能说的话。她只能全都吞进肚子里。 也放在心里,时时刻刻回想一下,让自己能明白,不要自欺欺人的沦陷。 “那五娘就先回去了。” 她四平八稳地告辞。 离开了父亲的书房,穿过廊道,走了好远,她才松了口气,慢慢恢复了面无表情,所有的感动也好、不甘也好、 感恩也好、怨憎也好,都全被碾进了心底深处,爱也好恨也罢复杂地揉在一起。 这一趟问话开端和结束似乎完全八竿子打不着,父亲那里更是滴水不漏,什么消息都没透给她一句。 但谁说一定要有了正面回答才算是回答呢? 父亲这种回避隐瞒的态度,已经是一种回答了啊! 刘五娘几乎是立刻就确定了,那什么生日蛋糕定然另有深意。 她并不傻,本来就极为聪明,加上这两年跟姜琬走得近,所以几乎是瞬间就想到了制糖这上头。 然后她也激动起来。 这其中有多少的利润在从前她可能也不是那么了解,毕竟身为益都刘家嫡系唯一的小娘子,她要什么好东西没有,再怎么行走市井,也还是和普通人的生活存在壁垒的。她吃过各种耗费昂贵制作出来的美味糖品,就很难理解平民百姓甚至很多底层农民一年到头都尝不到糖味儿的生存状态。不说出“何不食肉糜”已经算是一种体谅,让她如何能切身去体会其中的艰苦贫穷,又如何去想到这其中的利润? 但她现在是能隐约想到的。托了姜琬的福,也托了这两年相看的福,她得跟着大嫂学习掌理中馈,别的什么有没有学到不好说,但是对于各种物价她已经有了比从前清晰许多的认知。 若真的是她想的那样,这将会是一比多大的生意啊!真是可以说是在整个大庆朝都能掀起一番革新。 刘 五娘一瞬间头皮发麻,抬脚就想往外走,她得去找姜琬问清楚。 但这激动的念头就在脑子里过了一瞬,她就立刻打住了。 不行,且不说父亲刚才叮嘱了她少跟乔家人来往,就是她自己现在其实也就是个猜测,虽然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但万一不是呢? 还是得再等等,还得再查查。 第616章 大来头 刘五娘心中拿定主意,先回到自己的院子,装模作样开始挑选夫婿,实际上她的人手已经开始动了起来。 多亏她玩心重,从小喜欢往外跑,身边的人跟着往外跑或者出去办什么事都不会被阻拦,甚至还有一套专门帮忙打掩护的人手,上上下下都心知肚明——大家闺秀那是养在深闺人未识的,刘家的女孩儿可不能有什么在外抛头露面的名声。 这两年她发觉家里的桎梏,也就早早做了准备,定亲什么的先不说,她是把能够掌握的嫁妆都先要了过来,理由都是光明正大的,既然要学着掌理中馈为定亲出嫁做准备,那么先学着打理自己的嫁妆也很有必要的不是吗? 就这么借机倒是又笼络了一批人手,当然不可能把嫁妆产业那些人手都变成自己人,但只要有一部分聪明人就够了,他们知道自己以后是要跟着她跟着嫁妆一起陪嫁的,那就早晚都是她的人,自然也会早早就开始投靠过来。 刘五娘也在其中筛选着用人,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出现什么人手不足的情况。 而且这些不乏在外的生意人,要打听各种消息简直没有更便利的。她也很放心,哪怕很激动很急切,却也强迫自己静心等着。 不能让父亲看出端倪,如果真的是他们以为的那样,不知道也就算了,知道了她一定要从中做点什么,要让父亲看到自己的本事,哪怕不肯看不愿承认, 也不得不给予她一点真正的话语权。 刘五娘打定主意。 益都府中还有一人却还拿不定主意。 招娣心不在焉地坐在晚桂坊的店铺里,有熟客过来都没有注意到赶紧上前招呼。 还是人家先开口了,她才赶紧上前接待,好一通介绍试妆完成交易送客出门,她才松了口气。 拍拍脸蛋,她让自己回过神。 都在想什么呢?难不成她还要期待那姓祝的到来?不过,若真就这般打住了,又总觉得不是那人的风格。 她想起祝其琛那天严肃脸后对她说的正经事:“汪大娘子,我想要请你去京城做掌柜,不知你可愿意?” “别急着拒绝,你可以打听一下,林氏香坊。” 当时招娣就说了:“抱歉,我不懂香,我不知道你到底有什么目的,但要是不买东西,恕我不招待了。” “好,刚刚那其实也只能算是我临时起意,其实,我是想要结交张东家,想请大娘子替我引见一番,不知大娘子可愿成人之美?” “你结交我们东家做什么?”招娣一听就觉果然,想想是找舅娘的,不是来找自己的心里就松了口气,也少了几分探究,“我们东家又不是什么难得一见的大人物,你要想见她,直接投帖子就行了。” 说完又想到眼前是个俊秀郎君,可能是觉得男女有别,她还提点了一句:“若是觉得有任何不方便的,如今我家郎君在家,你可投帖先与我家郎君结识。 ” “在下记住了,多谢大娘子。”那自陈名唤祝其琛的俊秀郎君竟也没觉得她是在推诿敷衍,听到这话竟然还跟她道谢,似乎是多谢她的指点。不过人走出去后又倒了回来,说了一句,“后会有期。” 不知道为什么,当听到那四个字,她莫名觉得有些不安。 打那天过后,祝其琛就真的再没来了。 第一天第二天第三天招娣都还没觉得有什么,可有时候没觉得有什么才奇怪。或者是因为那个人之前每次来总是要问东问西还举止轻浮,总让她心里不爽,偏偏到后头又来那么一下,就像是给人放了个钩子,在那儿吊着,不去想的时候还好,一认真想就觉得不对劲。 就是不对劲。 招娣可不会被男人的各种表象所迷惑,见得多了,手段比这高明的多的是,她不确定这祝郎君是不是想钓自己,在她看来自己也没什么好钓的,皮相和容貌是最不值一提的,若说是为了这些那也太过肤浅,所以唯一的理由就是别有用心。 譬如,冲着舅娘冲着乔家去的。 这么一想她心里更加担心,想到那最后别有深意的“后会有期”,更觉得有些不安。 她开始回想那人到店里每次都问些什么,好在虽然她觉得此人举止轻浮心中不喜,但职业素养还是有的,只要对方不是真的做出实质性的骚扰举动,她就仍能保持顾客至上的理念为人讲解和服务。 对了,他一直 都在打听各种脂粉的效果,偶尔会提及原料。 那些花! 她觉得自己抓住了重点,再结合那人说的林氏香坊——招娣这时候才让人去打听了一下,本来以为远在京城的一家店应该得费点功夫才能打听到,结果没几句话就从官夫人口中打听到了。然后她就震惊了。 因为那竟然是给贵妃调香的林大家办的香坊。林大家给贵妃调香红极一时,林氏香坊也跟着风头无两,虽然是在京城,但多的是地方官家眷托人购买的,一来二去,这名声可不就传得更广了。 也就只有招娣这样的小丫头不知道了。不过这也属实正常,一来他们家有那么多花已经够香了,而且品种颜色不同花香也各有不同,不管是要清雅的还是馥郁的,各有各的款,都不需要怎么调制,直接弄成干花做成香包放屋里或者随身携带都能香许久,省了熏香的花费还别具一格,自然也就不用去买面买熏香之类的。二来京城离益都府毕竟还是太遥远了,那些做官的就算不用回京述职也总是要对京城各种变化非常关注上心的,其中圣人宠爱的贵妃那必然是重中之重,他们自然能接触和了解到林大家以及林氏香坊。但对乔家来说,哪怕乔多禄已经中举,他们也还始终只是益都府的小户人家,甚至都没有真正走出过益都府,更没有到走上官场的地步,又从哪里去打听千里之外的京城 风向?招娣这样只管在晚桂坊里兢兢业业当掌柜的就更不了解了。 隔行如隔山哪,要是叫她说出烟云阁甚至其他益都府脂粉店的特色啥的,她都能说上两句。但对这些她就太不了解了。 也是因为这种不了解,当听人说了这林氏香坊的大来头,她更加坐不住了。 第617章 白费心思 招娣左思右想都觉得这祝其琛的出现不怀好意。 她甚至开始后悔当初怎么就没有多问两句,当时怎么就想着是去找东家就跟自己没关系了呢? 那人东问西问,偏生自己当时只有满心的厌烦,有些话可能都没怎么过脑就说出去了,保不齐就泄露了什么信息。 这不就等于是自己给东家招了祸吗? 她心里惴惴不安,但又难免心存侥幸,或许就是自己想多了呢?这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坏人,就算是别有用心,就算是有目的,那也有可能是要来做生意的,谁说一定就是坏事呢? 所以招娣就想,再等一等,再看一看,那人真有什么问题,舅娘总是要叫她过去问一问的。 还有可能那姓祝的就不是她想的那样,纯纯故意搞人心态,其实什么依仗也没有,她想这么多才是抬举他了,自找罪受。 要是这样的话,她若是巴巴跑到舅娘面前去说这件事,岂不是让人觉得她捕风捉影办不好事? 尤其她已经被男人害得够惨了,这回再闹上这么一出,哪怕舅娘不会说什么,她想想都觉得不好意思。 就这么犹豫着煎熬着就又过了几天。 茶楼中,两道清俊的身影相对而坐,一人捧着卷书专心在读,一人正在倒茶,轻声开口,语气里多少带了些惊奇:“真是想不到,一个小小的益都府也能出这样的人才,竟然还有美人完全不吃我这套的。唉,可怜,难道我年纪 轻轻便已容颜不在丰神尽去?” “可我瞧着,这不是风华正茂吗?怎的竟然打不动美人心了?唉,还是说这益都府的山水养人,养出来的小娘子都一个个心硬如铁的?” 顾影自怜了片刻,男人才将茶水一饮而尽,放下茶杯:“说这些都没用,我现在算是明白了,说到底,就是那晚桂坊不同寻常,连个掌柜都这般心硬。唉,真是白费我这许多功夫。” 如果招娣在这里,就会认出这人正是令她十分烦心的罪魁祸首。 祝其琛又自言自语了几句,终于忍无可忍:“我说欧阳既明,今日到这茶楼,你难道就是来看书的?” “不然呢?你想我干什么?陪你一起去逗弄小娘子吗?我没你那么好的精神。” 欧阳既明神情冷淡,抬眉扫过来,就那么一眼,刚刚起了些暴躁小情绪的祝其琛就收敛了起来:“我这不是没法子吗?娄家选出来的人,我能不用点别的手段?” 欧阳既明再次抬眼,这回没说话,但意思都在眼神里了:就这样的手段有用吗? 祝其琛被他看得真是都要给跪了:“是是是,我不上台面行了吧。” 不过就只是片刻,他就偃旗息鼓,这次终于有了点正经模样:“不过,继明,你觉得真的是那乔家吗?不是都说那些花是兰家从西域引进的……” 话没说完对上欧阳既明的眼神就又消音了。 欧阳既明本来不想说话的,这会儿也被祝其 琛这蠢样给无语到了,愣是卡了一会儿才道:“兰家本来就是娄家的爪牙,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对啊,所以——” “要真是兰家带回来的,这样赚钱的东西,他们又干什么要分给乔家?” “那说不定乔家就是娄金凤找的另一个爪牙呢!娄家这些年这种手段还少吗?做了大庆首富还不算,恨不得把方方面面的生意都把持,把天下的钱都赚到他们的口袋里,偏偏那位还——” “慎言!”欧阳既明知道他狗嘴里即将吐出什么话,及时打断,“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天下的财富,本也就是那一位的,百姓都未说什么,何须你我鸣不平?” 说是圣人宠爱贵妃偏心娄家,其实啊,也没人是傻子,娄家放下世家的身段给圣人驱策,保住自家血脉传承和地位的同时大量敛财不假,但更重要的是,替圣人敛财,哦不,人家都不叫敛财,人家是做生意,光明正大地做生意赚钱,真要说的话,比那些官员巧立名目从百姓口袋中榨取钱财,娄家走的是生意人那套,赚钱归赚钱,可也从来不做贪赃枉法之事,不知道厉害了多少,于情于理于法都没人能指摘娄家。 大家也无非就是嫉妒,也有点不平,只好说娄家攀附贵妃吃相难看。呵,若是谁家走到娄家那个境地,吃相也未必会好到哪里去。至少,有娄家这么会赚钱,给圣人 充当着私库,这些年来还没让圣人对着朝堂上弄出各种不堪的事来。 欧阳既明心中想着这些事,已经再度开口,语气也和缓了许多:“子钰,你刚刚说的这种可能,我们之前不是已经推演过了么?如果是在乔家那位亚元中举之后,娄家舍得这般花钱,培植新势力什么的,都还说得过去,可要说在那之前,乔举人甚至都还只是个白身,就乔家那样的情况,你觉得娄金凤会那么眼瞎进行这种选择吗?” “再者,你我已经查过了乔家的起家史,那位张东家是不是真有本事不是早就一目了然了吗?” 子钰是祝其琛的表字,听到欧阳既明这么说,他那股不爽也散了:“是这样不错,我刚刚就是有些想不通。” “他们既然与烟云阁合作,把花儿都卖给了娄家,怎么我提到林氏香坊,竟然没有一点反应呢?” “那只是个掌柜,再者,他们或许只是迫于无奈交出了那些东西,你真以为娄家的行事作风,会让乔家也知道全部内情吗?” “旭伦!你怎么不早说!都不提醒我!”祝其琛怪叫一声,忽然间醍醐灌顶,“那我这段时间不是都白费心思了?” 欧阳既明微微一笑:“倒也不算白费心思,你看,之前不能确定的事,现在不是就这么确定了吗?” “那接下来怎么办?” 欧阳既明合上书:“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隔天,张爱英收到一封烫 金拜帖,华丽得有些超乎想象,而在这个时代,从拜帖上就已经有了讲究,就这帖子上的一些东西,普通人用那都是逾制。 不得了了,她家这是又招来了什么样的大人物? 第618章 可愿割爱 广平伯府的二少爷,祝其琛,携好友上门求几盆好花。 一听到是什么伯府,张爱英就觉得头大。 她不懂京城里勋贵人家,什么伯什么侯的,更不懂谁家是名副其实,谁家又是空凭祖荫,但就算只是一个只有空架子的伯府,就那一个名头也足够压死乔家的了。 所以张爱英虽然疑惑,还是客客气气接待了人家,至于说人家的要求,嗯,同意也并无不可。反正不就是卖花苗嘛,又不是头一回了,没那么多扭扭捏捏的。 当然,也不可能那么爽快,人家一提就直接答应,那不是自己把自己的花苗都给弄贬值了。还是要你来我往试探一下彼此的底线,商人嘛,总是要逐利的。 再说,好好的人怎么就找到她这里来买花了?对外谁不知道这些花苗都是兰家出来的,这么大个伯府难道还会不知道,巴巴找上她这里,怎么看都有鬼。 所以张爱英的回应也很直接:“祝二郎这话我却不懂。两位郎君此来想必也是知道这些花苗的来历,我家虽然从中获利无数,但说到花苗却还是要多谢兰家。当初老妇人因为在种植花卉上有些小道见解,得以入了兰家的眼,去帮着种了不短时间的花,才能得到花苗进行扩种。” 说这些话张爱英脸上是有些得意的,那能不得意吗?就算是这个完全编出来的故事中,她也是凭借一手种花技艺把花苗种活了还广泛扩种出 去的能人,那就是凭本事吃饭,自然可以得意。 “即便如此,要涉及到这种买卖,我却是不好直接替人应下的。” 张爱英这意思就很明显,她的花苗都是从别人那里买来的,他们真想买花苗,那当然该去找真正的主人求得允许。 听到这种谎话,祝其琛眉头都没挑一下:“张东家谦虚了,不瞒张东家,我们其实已经去找兰家买过了。” “只是很可惜,买回来的花品相不是太好,算不得极品。我们想要的是那种真正的极品,颜色香味形态一定都要绝佳的极品。” “甚至就是高价挑中的买回去之后,也总是养不长久。我二人苦此久矣。也是这时候,我们才辗转打听到张东家的养花本事,所以如今才登门过来。也确实不只是为了几盆极品,更重要的是想从张东家这里讨要养花秘方。不知张东家可愿割爱?” 祝其琛也不算说谎,自打当年在京都府发现那与麟趾宫奇香同源的香包,他们就在一路追查,祝其琛几次想要南下入蜀,都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最后没能成行。一直拖到了如今这样的状态。 在这期间他们也不是就什么都没做,广平伯府有的是人手,他派了人过来这边深入调查,也就陆陆续续带了许多消息回去,当然还有最重要的就是带了不少花苗回去——玫瑰花茶都已经卖到京都去了,玫瑰花在板桥村等地方已经开得漫山遍野 ,想要遮掩住是不可能的,这几年兰家也在做这样的生意。他们用尽手段,当然也从兰家那边买过不少品相极为不错的花木,但就如他们话中所说,不管是哪一种,买回去之后总是很难养好,几乎一半的几率三个月就慢慢凋亡,剩下的一半能活着也就只是活着,别说什么品相,到后头几乎都不开花。起初他们以为是水土不服,毕竟京都与益都府远隔千里还是明显的一北一南,所谓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后来他们不让把花带回去,就让人在这边买了精心伺候着并定期记录,结果愣是奇了怪了,虽然确实比在京都好一点,但也远达不到在兰家庄子上看到的效果。 而且用脚趾头都能想到,兰家能拿出来卖的绝对不是真正珍稀的极品,他们一定还留了后手。这种情况下,想要弄清楚其中机密以至于得到极品花木的想法占据了全部心思,终于不远千里亲自赶了过来。 因为说的也算是实话,祝其琛的神情格外真诚,面对张爱英这样精明成熟的大东家,他根本没耍那些对付招娣的小心思,就直接把自己的需求说出来就是了。 却不知道,他说出来的这一番话让张爱英也挺惊讶的。 “怎么回事?兰家不是都能种好那些花了吗?” 祝其琛这话说的不就是最开始售卖花苗的情况吗?那时候兰家为了请动她,那叫个“礼贤下士”, 但就看最后两家几乎分道扬镳的结局,就知道人家已经用不上她了。 这会儿她也是疯狂质问系统,“统子你出来,告诉我你又在抽什么风?好好的怎么又不行了?” “这不叫又不行了,这本来就不行。”系统的声音四平八稳,“你可以理解为一种授权,这些花是从你这里流出去的,你就是最初的拥有者,后来你授权给了兰家,所以兰家也能种活种好那些花了。兰家卖花就相当于继续往外授权。虽然看似都是一样的授权,但实际上越往下范围就越小,所以目前为止,随便兰家怎么对外销售花苗,也没有一家培育出来能比他家更强的。也是因此,晚桂坊主要建立在这些花上的许多产品都还能保持绝对的领先,哪怕烟云阁有多深的底蕴多厚的背景多富足的人手资源,原料差一截,最终的成果自然也就始终无法与晚桂坊相匹配。” 这么一解释,张爱英还真是就明白了许多。一时心里觉得还有些庆幸。这其实还真就保证了她的利益。 就听系统又幽幽来了一句:“何况,有的人还没有得到正统授权。” “什么意思?”她下意识追问。 但马上就明白过来了。 合着眼前这两人看似光风霁月一片坦诚,其实为了得到花苗不择手段。 不过他们也不算傻,知道从外头从兰家都没法下手,竟然直接来找到她这个授权起源了,怎么说呢,她可不信 这是机缘巧合。 尤其再加上他们的身份,简直就是大写的别有用心。 偏偏张爱英还不能直接拒绝,不然反倒是露馅儿——她一个平头小老百姓,哪怕赚了点钱,哪怕乔多禄中举,可跟这些京都种的勋贵比起来,那真是完全没有可比性的。畏惧人家才是正常,直接就拒绝才惹人怀疑。 “张东家,我们真的是非常有诚心的。我这位朋友身体比较弱,平生最爱这些个花啊草的,自打知道益都府出了个以前没有见过的品种,他是茶不思饭不想,硬是拖着单薄的身体跟我一路颠簸来了这里,就是想要向您讨要几盆好花,价钱什么的都好商量,你真的不能考虑一下吗?” 祝其琛已经再度开口,说话的同时已经奉上了一块金锭。 金灿灿金锭简直能晃花人眼,张爱英本来就在思量的神情立刻露出几分动摇:“好…哦不,这件事我考虑一下。” 第619章 硬气 “继明,你觉得那位张东家会不会答应?” “这就要看她怎么选了。” “难道不是看娄家的意思嘛。” 欧阳既明抬头看他:“要是那样,你走这一趟又是为了什么?” “好吧,我就是那么一说。不过她应该还是要找那边通个气吧。” “谁知道呢?”欧阳既明轻笑,“我们不就是为了搞清楚这些内情才来的吗?” 于是,无形之中盯着乔家特别是张爱英的人又多了一些。 不过跟之前一样,张爱英仍旧是在第一时间就发现了这些窥探的视线。 有时候系统在身还是挺能给人安全感的。 而且,该说不说,这些京都来的勋贵家族在训练斥候这一套上是有自己的看家本事的,比之前刘家派过来的可要精明沉稳多了,就是张爱英这样五感敏锐之人也只是隐约有所察觉,还是靠系统提醒才能第一时间把人精准找出来。 至于去盯乔多禄和姜琬的人就更隐秘了,张爱英想想也没有对他们多做什么提示,反正家里已经知道这位广平伯府前来求花的事,对他们而言虽然有些惊讶,但这说到底也就是生意上的事,既然张爱英都跟他们说了不用担心她会解决,他们自然也不会想太多有的没的,更不至于做出什么事儿来让那两位贵公子看出什么名堂来。 对方要跟踪就跟踪吧,反正他们无愧于心。再说该查到的不该查到的对方肯定都已经查到了,不然也不 可能直接精准上门。那说白了他们一家也就是卷入其中的小角色,人家真正还是在跟他们后头的人斗。 所以张爱英并没有迟疑,转头就去了兰家。 说实话,自打兰家能够自己种好那些花,后来也弄出玫瑰花茶走高端市场,两家不说撕破脸也算是分道扬镳,已经很久都没什么真正往来了——至于逢年过节走走节礼什么的,那不是在府城中有头有脸有点交情的人家都会做的吗?属实算不上太密切。当然,这在外人眼中也算是正常,毕竟兰家向来低调,因为这玫瑰花而名噪一时,乔家张爱英能够凭借一手种花技艺得到花种并沾了这么多光已经是很不错了,难道还要没脸没皮使劲儿扒着人兰家吸血? 这回张爱英都没递帖子就直接上门,兰家管事是有些不高兴的,甚至想要直接把人打发走。 张爱英也不跟他来虚的:“京都来的贵人到我那里点名要买极品花苗,伯府公子的面子在下实在不敢直接拒绝。” 这话一出,管事脸色瞬间变了。 “你说什么?”他是最开始派过来跟张爱英接洽的人,但后来为了方便又派了一个女管事过来,当时张爱英就觉得兰家还是挺能处的。结果嘛,到后头可能是内部的派系斗争啥的,别以为都是奴仆管事就都一样了,哪怕都是奴才贱籍,那人家都能分个三六九等的,在一个主家手下干活谁上谁下那也是有 着不同的待遇差别的。总之,之前那位管事又回来了,而且他可能觉得是张爱英作为一个女人帮着那个女管事抢了他的地位,就算自己已经抢回来了,心里面也仍旧有许多不爽,所以才主导了之后对张爱英的冷淡甚至弃若敝屣的一系列操作——说真的,张爱英其实都怀疑兰家主家到底知不知道底下这些事儿。这倒不是说她看不起兰家,相反,就是太看得起兰家,人家背后那是娄家,手里掌握着能熟练走西域的厉害商队,就算这些花很重要,但本质上他们也不过就是做个中转站,真正用到这些花的还是娄家和烟云阁,他们只是表面出个面,有手下的管事出来负责这一切,只要对娄家那边能交代,不出事就好,他们是不可能真的屈尊纡贵来跟乔家跟张爱英一个女人打交道的。 不过张爱英本来也没想过要怎么攀附兰家之类的,也不会想着要跟兰家人打多少交道,她还乐得这样。毕竟社会阶层从平均上来说还是差的挺大的,走得太近对彼此都不好。 但这回真是有正事。 这男管事脸色很臭,一瞬间闪过狐疑,“真的假的?什么伯府公子?” 那样的贵人又怎么会跑去找张桂花一个女人?谁不知道他们兰家才是真正拥有和培育这些花木的人? 张爱英也不想跟他多说:“总之消息我已经传过来了,如果你家主子没有意见,我就当是默许 和同意,赚钱的生意,和谁做不是做呢?” “你?!!”男管事勃然变色,最后那一句落在他耳朵里简直就是挑衅,他还想骂几句,这寡妇简直是无耻贪婪,明明这生意就是交给了兰家的,主家宽仁没有让她不得再经营相关生意,她倒好,借着主家的势闯出了名头,竟然还想反水了,简直是岂有此理! 然而等他抬头看过去的时候,张爱英已经直接放下了车帘,车夫早就扬起了马鞭,马车缓缓往前驶离。 管事的脸色更加难看,这时候他才发现,这张桂花竟然连马车都没下!竟然一直就在车上跟他说话,一点规矩礼仪都不懂,果然是个乡下来的! 他根本没有意识到这本来就是张爱英已经预判了他的行径,知道自己不可能进入兰家去,又不想着进去,只是传几句话,用得着那么巴巴讨好这本来就看不上自己的管事?她是那么自找不痛快的人吗? 他只觉得自己又找到了张爱英这个人可恶且对主家毫无尊敬的一个把柄,不行,必须得赶紧告诉主家,这个张寡妇就不是个好东西,一点没有感恩之心,靠着他们家才有了今天,真是以为自家出了个举人就了不起了?就她这样的,别说才一个没真正当官的举人,就算是再出十个八个举人,有这么个不守妇道不懂规矩的老母亲在上头,那也是叫人看不起的,更没法跟兰家相比! 这种人就是 养不熟的白眼儿狼,他得叫主家知道,得好好给她点颜色看看,不然一个女人还真耀武扬威要上天了都!至于说什么伯府公子去买花,且不说这事儿是不是真的,就算是真的,那不是更好吗?叫主家知道这女人对他们家真是有威胁的,各方面都在抢生意,能不把她赶紧摁下去吗? 管事气冲冲去告状了,而这场景没一会儿就完全传到了祝其琛耳朵里。 “这么看来,这个张东家果然有点东西啊。” 就算是得通知兰家一声,但也就是通知了,就这硬气的表现,明显这乔家不是完全处于下位的。 欧阳既明嘴角轻扬:“那你是不是也该去会会那位乔亚元了?” 第620章 情报头子 这一边,张爱英也很快拿到了祝其琛和欧阳既明进入益都府后的许多信息——张爱英虽然没有那些大家族培养的人手,但有些时候,搜集消息什么的,本来也不需要专门培养什么人手,只需要有点能力就行了。 嗯,当然,还是得有人,尤其是她家胡琏,那是一个能顶别家的百十个。 本来胡琏就是个跟三教九流都能打交道的人,光看他的外表只会觉得他这个人温润如玉,以前还有股市井圆滑之气,那都是打小的生活磨练出来的,为人奴仆自然要懂得看人眼色。后来到了乔家,张爱英对待他们的态度并不是以前那种颐指气使,她也不会喊什么人人平等尊重他人的口号,但是上辈子的烙印是早就印在灵魂里的,哪怕是对所谓的奴仆,她也就那样,没有那么多什么高人一等尊卑有别的感觉,都是人还不就是那么回事。慢慢地胡琏心里那种战战兢兢也就消去了,后来又去学堂读书,学的都是正经的孔孟之道,哪怕是耳濡目染,也多了一层读书人的书卷气,但又并不那么浓厚,以前的生活仍旧给他留下了影响,综合下来,他没有读书人的清高,反而仍旧能和所有人打成一片,但有那层读书人的气息,又完全去掉了那种油滑,反而让他看起来更加有亲切感,和什么人走在一起都不会让人觉得违和。也让他不管跟谁打交道都能很快获取 别人的信任。不过,他也确实值得那些信任就对了。 特别是在经过之前周家的那一系列事情之后,胡琏在其中推波助澜,联系了不少人手,跟不少人都打好了关系。那些人有的是正经普通的小老百姓,有的是街头混混或乞丐,有的是大户人家的奴仆,不要小看这些三教九流的小人物,勾连起来那也是一张巨大的人脉网。 总而言之,现在这群人就给胡琏用起来了。甚至不用特意花钱,就是平时偶尔走动一下,彼此都还记着之前的情分,遇到事了,找谁打听一下都能很快有个结果,毕竟,小老百姓的关系网,七大姑八大姨的也不少。 这两年张爱英手下消息可都没有少过,那基本都是胡琏在负责,有时候张爱英都觉得胡琏简直就像个情报头子,哦不,都不能说像,那活脱脱就是。 人虽然在科举应试上没有那么大的本事也没有多好的成就,考了这么几年才将将中了个秀才,但这可不能就说明他没有真正的本事和能力,看看吧,能跟这么多人打好关系从中获取各种需要的信息和情报,这可不是简单的情商高能说完的,这也算得上是一种用人的本事了。 这不,这次张爱英想要这祝其琛两人的消息,很快就差不多都弄清楚了。是不是真正的伯府公子不好说,京都府和益都府隔着那么远的距离呢,一时半会儿不可能去查探清楚,更何况 就一般人也未必能摸清这些上层贵公子的情况,说真的,在这年头,打着京城贵人的名头到地方上骗吃骗喝的也不是没有,因为没有网络交通也不发达,都很难被拆穿。甚至是她上辈子都见过了,七八十年代的时候,还有人胆大包天雕刻假章去当官的,还真骗了好几年甚至在很多报纸上都留影的。所以说啊,信息不通畅的时候,这种事儿就是只要胆子大就敢干,反正轻易也没人能验证真伪。 好在张爱英也并不是那么在乎他们伯府公子的身份,反正是对方拿出这个名头的,她也把消息传出去了,这该谁着急自然会有人着急,她只管真把对方当做生意的来对待就行了,要真是伯府公子那还更好呢,有钱人啊,可以宰客了不是?反正他们肯定也不缺那仨瓜俩枣的,看样子也不是真想用强权压人,就算压人,啧,强龙还压不过地头蛇呢,她怕什么?娄家也好兰家也罢,从她这里得了好处去,关键时候不就是这么用的吗? 张爱英心安理得万事不愁,该做什么做什么,反正消息啥的她也已经带到了,就等指示了。要是没有指示,那就更简单了,嘿,那叫什么?不开口就是默许,下次那两位再上门的时候,她就可跟他们好好谈生意了。 她查的是对方进入益都府后的各种事情,不管伯府公子的身份是不是真的,两人身上那贵气和讲究, 也绝对不是一般人。还有那位欧阳公子,他身上的香味有些特殊和复杂,药香中掺和着一些别的香料气息,虽然没怎么开口,但却给张爱英留下了深刻印象。 这会儿让人去查两人进入益都府后的行动轨迹,张爱英就发现,他们还真是冲那些花来的,甚至已经去过陵阳县了,要不是现在的板桥村有了村委会,已经经营成了一块铁板,估计他们早都直接过去了。 她又额外关注了一下这个欧阳继明,发现他还到访了府城几家香坊。 张爱英就渐渐明悟了,这个欧阳既明,应该是一个制香师。 最后她才去了晚桂坊,把招娣叫过来一趟太明显了,而且也没必要,反正她也总是要去铺子里查看一下的,顺便就过去问问了。 一去倒还不等她先说到祝其琛呢,招娣就满脸写着心事。 张爱英本来想要不那么明显的,这时候也干脆直接道:“掌柜的,你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舅娘!东家!”招娣及时改口,“是有些事。” 她一咬牙,沉默了这些天,没有主动上门去说,但心里还是挺煎熬的,这会儿又被张爱英看出来了,她就更是没什么好隐瞒的:“近来有什么人上门拜访过吗?” “我问你有什么事,你这还先问起我来了。”张爱英失笑,心里已经肯定了那伯府公子果然是先到招娣这里来打探消息来了,看样子还给人吓得不轻,留下了不浅 的心理阴影啊! 张爱英心下感叹,这些个权贵子弟果然不做人,明明光是身份就已经足够高高在上的了,偏偏还要故弄玄虚的吓唬人,这可真是不做人啊! “没事儿。”张爱英伸出手拍了拍招娣的肩膀,“是有京都来的贵人上门,不过都是为了生意上的事儿,那些个权贵子弟惯是喜欢搞事,你不用太放在心上。” 张爱英轻松的语气令招娣放松下来,这安抚作用还是有的。 这时候她才又说:“不过,那祝郎君到底是做了什么事儿,瞧把你给吓得。” “倒也没有。”招娣已经回过神儿来了,摇摇头,“就是有点吓唬我,还是我自己想多了,不过,舅娘你说权贵子弟是什么意思?他们难道不是做生意的吗?” 第621章 天塌下来有我顶着 张爱英和招娣一对,才知道这其中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氏香坊?”张爱英心道,自己之前对那位欧阳公子的猜测真是没有一点差错,这还真是制香师。 不过,“这应该只是个借口,未必就真的是林氏香坊。” “那倒也是,伯府公子,随口胡诌个什么来吓人不就是很简单的事吗?” 张爱英从招娣的口中听出了咬牙切齿,但也仅限于此了。可能是知道不是从自己这里泄露了什么关键信息,她心里那些不安和歉疚也就慢慢消散了。 “那些贵人嘛,总是这样的,要真的跟他们计较,那我们小老百姓这日子可就不要过了。”张爱英还是很想得开的,顺便安慰了一下招娣,“别担心了,反正是来做生意的,不是恶客。虽然说开始来打听使了些手段,但人家也不算做什么坏事,往好处想,也是照顾生意,给我们送钱来了。就是辛苦了你,应付这样的混账玩意儿。” 说一句混账玩意儿也都是该的,就那祝郎君,张爱英观其面相,不似是那种轻浮浪荡之人,所以跑到招娣面前故意做出轻佻之举就更显得其心可诛。说好听点是探听消息,说白了就是不择手段,下作。 尤其是祝其琛那样的身家背景,要用什么手段用不到,偏偏要本人亲自出马还是用那种调戏甚至可以说勾引人的办法,不仅说明这男的极度自负——当然人家那样的身家也确实 有自负的底气,更说明在他们心中根本不把女人当回事。招娣是晚桂坊的掌柜又如何?在他们眼中也不过就是调戏和试探的对象。是他们可以肆意玩弄的,甚至骗人都不走心——听到招娣说起她打听来的京城林氏香坊,哪怕之前张爱英也没怎么听闻过,但她很快就反应过来这其中的联系,这位制香师林大家既然是在贵妃面前得脸的人物,也差不多可以说是娄家的人,广平伯府真要跟林氏香坊有这么密切的联系,还能直接让人去做掌柜的,哪还用得着巴巴跑来益都府买花?真的是糊弄人都不用一点心,还真的是相当高傲啊。 也就是招娣性格坚韧,因为之前的经历早就对男人这种生物有了足够的提防之心,再加上他们之间的亲戚关系,不然换了任何一个年纪容貌差不多的女掌柜,哪怕不为男色所迷不被男人打动,也有可能生出贪心,毕竟那可是京都府啊,天子脚下皇城根儿,谁不会想去呢?一个混出头的女掌柜,生出这种野望就更正常了。 就算是招娣,她躲过了祝其琛的全部试探也算是幸运。但万一她并没有躲过呢?就算她全都躲过了,但是张爱英和乔家就因为她可能不经意间透露的微小信息就被抓住而遭了秧,她又该怎么办? 可惜这些都是受害者才会考虑的事情,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那些贵人又哪里看得到小人物的 忧愁与悲哀,他们只关心自己想做的事情,只在乎自己的目的有没有达成。至于这些在他们达成目的过程中被无辜波及的小角色,他们哪里会放在心上?就算知道了对方下场凄凉,可能还会假惺惺叹息几句,说都是这人经不起试探经不起考验。 想到这些,张爱英的心也沉重了几分,不过脸上的笑容却更大了几分:“下次再遇到这种轻浮狂徒,不要一味忍让。虽然说和气生财,但我们本本分分做生意,也不怕那些想来惹事挑事的。就算是什么贵人,都不敢直言自己的身份,我们又何必害怕?” “放心,天塌下来还有我顶着呢!” 招娣脸上也浮现出笑容:“嗳嗳,舅娘,我都知道,下次我一定长记性,哦不,肯定不会有下次了。” “最好是都不再有这样的人和事找上门。”张爱英点点头,又摇头,“算了,都说树大招风,我们晚桂坊现在越做越大,总是难免被一些人盯上,遇到这样的事也是难免的。” “但是呢,还是那句话,我们不惹事,但也不怕事,不管是谁,真要明目张胆对我们下手,那还是没那么大胆子的。也就只敢使些鬼蜮伎俩。所以你别怕,遇到事儿挺直了腰杆,摆不平的就赶紧叫人来通知家里,记住了?” 招娣连连点头:“记住了,舅娘你也别担心,我就是真没想到这些人还能用这些恶心人的手段,一时被恶 心到了,还真没想那么多。” 她甚至想问,那真的是伯府公子吗?怎么能做出那种轻浮浪荡子模样来的?简直就跟个市井混混也差不多了。虽然穿得好,但在她眼里那也就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徒有其表,就靠着光鲜亮丽的外表来骗小姑娘呢。 不过她也清楚,这些其实也不重要,反正记得那就是个讨厌的人就行了。如果能跟东家顺顺利利完成交易,那还算好,要是连交易都完不成,那就是打一次交道的陌生人,实在没必要太放在心上。 安抚完外甥女兼手下,张爱英这才又回到家。 正好遇到乔多禄也带了客人上门。 “张东家,祝某又来了。” 张爱英一看,呵,这不就是她刚吐槽了一通的祝其琛吗? “来就来,来者是客。祝公子请。” 乔多禄抬眉:“祝郎君这是与我家母亲认识?” “乔举人,真是不好意思,祝某之前的确已经上门拜访过令堂,主要是有一些小生意要谈。不过,乔兄尽管放心,祝某与乔兄结识,虽有曲线救国之图,却也当真是佩服乔兄之才华学识。尤其是与乔兄结交之后,乔兄之谈吐更是令在下十分佩服,也十分愧疚,若乔兄对在下的隐瞒有任何气愤,要打要骂,在下毫无怨言。” 他这一番剖白直接把话全都说完了,让人都没啥好说的了。 乔多禄脸上的笑意微微收敛,看看祝其琛,又看看张爱英。 祝其琛连 忙再次开口:“哦对,这件事在下也要给张东家赔个不是。不过张东家也不要因此有任何为难,生意是生意,交情是交情,一码归一码,我这做的不地道,但我佩服张东家,与乔兄结识更是十分自在快意,虽是开头有所欺瞒,但是我现在也是真后悔了呀!哎哎,悔不该当初糊涂啊!” 张爱英看他装模作样,眼睛微眯,直接开口:“祝公子是不是还忘记说了一件事?譬如,你乃是京都广平伯府二公子的真正出身?” “祝兄竟然是伯府公子?”乔多禄也确实有些惊讶。 第622章 折节相交必有所 祝其琛摸摸了鼻梁,他本来还想着坦诚一番,有些事情还可以打个信息差的,看似什么都说了,但其实他们彼此之间未必就能全都知道。 没想到张爱英反应能这么快,把他这一层皮也在乔多禄面前全都揭下了,就这情形也没法再否认:“是,祝某确实是。不过这应该也不算什么重要的事吧。我与乔兄结交,全因性情相投,我二人相交也就是我们二人的事,与家世身份又有什么关系呢?乔兄你说是不是?” 乔多禄:“……”说得很好,下次不要再说了。 张爱英更觉得这个祝其琛真是个善于诡辩的奇才,不愧是伯府出身,被人点出这种事也一点都不觉得亏心的,竟然还能这般理直气壮大义凛然,不知道的还觉得是张爱英和乔多禄小题大做,这简直都能说是倒打一耙了。 那她可不吃这一套。 “你们那些结交什么的,我是不太懂。读书人之间讨论文章交流学识那的确不看家世身份,不过,这不代表隐瞒身份就是对的吧?”张爱英笑盈盈,但言语却锋利得很,“还是说,伯府公子这是觉得我乔家商户,不配得知伯府公子的身份,生怕我们有事相求,才这般隐瞒的?那祝公子真是不用担心,我乔家门楣虽低,但门楣低也有门楣低的好处,我们能赚些银子,生活不愁,还真够不到你们京都什么伯什么侯的上头去,所以啊,这一点你是 大可放心的。” “就跟你方才那话说的,生意归生意,交情归交情,家世归家世,总之都一码归一码。” 张爱英这话其实是有些张狂的,这要但凡换了个脾性高傲一些的公子哥儿,她都不敢这样说的——这显然就是在冷嘲热讽,傲气的公子哥儿心中能给他们这种人几个眼神都算是他们占便宜,哪里能容忍得了这些平头百姓对他们的嘲讽甚至无视? 不过这祝其琛不是还搞了这么多花头嘛,结合打听来的消息,他们这一路行来都没怎么仗势欺人过,虽然骨子里仍旧有所谓人上人的高傲,但行事性格还是没那么直接张狂的。 而且,张爱英也是想试探一下,看看这位伯府公子到底能做到何种地步。 祝其琛脸上的笑意在张爱英的话语下慢慢消散了,不过也并没有生气。 他看向张爱英的眼神中有些更为新奇的打量,这位张东家,比他以为的还要大胆。 但是这才更有意思了不是吗? 他嘴角微微勾起,很快又换上了一副诚挚道歉的严肃模样:“是祝某的不是了,考虑不周,确实有所隐瞒。不管起初是何原因,到如今都该向子玠说声抱歉。” 他说着还真对着乔多禄揖手郑重一礼:“子玠,此前种种皆是祝某之过,易地而处,子玠心中有所不快我能理解,既如此,今日我便不继续叨扰了。” 张爱英挑眉,这人这么容易就放弃了?不像是这样 的人啊! 果然,只听祝其琛下一句又道:“待过几日子玠气消了,我再上门叨扰。” 乔多禄真是被他这一套又一套地给气笑了:“祝兄都这么说了,我还能有什么生气的?真要细说也不算什么大事,祝兄如此坦诚了,在下又岂是那么小心眼的?来都来了,祝兄又何必急着走?那倒是我们招待不周了。” 一番客套你来我往这件事就此翻篇,反正乔多禄也不是没有猜测——祝其琛说什么隐瞒身份与人结交,但有些事情又不是你不说别人就感受不到的。那种富贵窝锦绣堆里养出来的气质使然,就猜不到那么高的身份,也能让人有所察觉。至于他说什么因为佩服乔多禄来与他结交,嗯,乔多禄有自知之明,他还没有那么大的人格魅力,让人都没跟他见过就想着折节相交,甚至谁还不懂,就算是折节相交那也必有所图啊! 早就有心理准备,自然也不会有真正的愤怒,刚刚那一系列表现更多是给无语到了,以及配合自己母亲。 这回揭过这茬,祝其琛就在乔家院子好好欣赏了那些花,就算这里很多直接栽在院子里的品种应该算不得珍稀,但他还是看得入迷了,觉得这张东家确实有些本事,哪怕是同样的品种,在这乔家也是开的格外娇艳热闹,比在兰家庄子上那些精心侍弄的长势都要更好。 为了招待客人,张爱英还亲自去厨房盯着准备 了几道拿手好菜,到了饭桌上,一盘炸花瓣一盘凉拌嫩刺苔被张爱英着重推荐给祝其琛。 “祝公子出身富贵,鸡鸭鱼肉什么好东西想来都是吃出了花样的,我们就不在这些上头花多少心思了。反正祝公子吃过见过的定然都是我们所想不到的,不过我们却也有些家里的独家口味。” 她让小桃把这两盘菜用小碟子装了摆到祝其琛面前,“正好,祝公子此行也是为了这些花而来,如今也请尝尝这些花做出来的小菜吧。” “这是正理,妙极妙极。”祝其琛看一眼也颇为意动,那花瓣本就色彩鲜艳,裹上加了鸡蛋液的面粉在油锅里炸过后,仍旧能看出花瓣本身的浅淡颜色,甚至更玲珑剔透,又还透着一股花香,实在是令人好奇。 炸花瓣看一眼就能理解,但是凉拌嫩刺苔他却看了一会儿:“不知这是用的哪部分?” 说话的时候他已经伸箸挟了一块进嘴,这凉拌的口味很淡,只是淡淡的酱醋和一点点香油,但却正好能突显嫩茎的丝丝鲜甜,令人只觉鲜美异常。 祝其琛不免又夹了一筷子,然后三两下便将碟子里的吃完了。 “好吃,实在是美味。” “这用的是刚长出来的嫩茎,想来祝公子已经见过了,这些花基本都有刺,若是靠太近,一不小心就会被扎手,也就只有顶端刚长出来的嫩茎上面的刺还是软的,趁这个时候掐下来焯水凉拌,便 是最鲜美可口的。祝公子以为呢?” “果真鲜美异常。”祝其琛连连点头。 他还不只是口头说说,之后用餐也更是用行动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这模样,不管是真的还是演出来的,都足够叫厨子欢喜了。 直到饭毕,一行人漱口整理好,仆人上来撤去了杯盘碗碟,祝其琛才叹口气:“如今外头花苗难得,这些花儿不管是提炼脂粉还是用作香料或者晒成花茶,都是一等一的好东西,只怕能种这些花儿的,都恨不得能让花儿开得再多些,也就只有伯母这里,舍得将这些花儿如此食用……” 张爱英笑瞥他:“怎么,祝公子这之后才开始心疼了?还是说觉得我这般无异于焚琴煮鹤,庸俗至极?” “非也非也!”祝其琛连连摇头,“伯母你这就是错看我了,我岂能是那种端起碗吃饭放下碗砸锅的人?在下方才实在是感叹,幸亏我这是直接找到了伯母这里。当然,主要还是结识了子玠,不然哪有这等福分吃到这样的好东西?” “还有,伯母,这饭都吃了,您就别一口一个祝公子的了,在下虽是京都出身,但如今是以子玠友人的身份上门拜访,您已经热情招待,也便直接叫我小祝吧。” “您一直这样客套,我可就真担心,您是不是还在一直为之前的事情生气哪?” 他这样的表现,又让张爱英忍不住开始怀疑他伯府出身的身份真假了。就算 她不懂京都社会政治风云,但公伯侯这样的爵位她还是知道的,一个伯府再怎么说也不能是普通人。就伯府公子的身份,哪怕没有正经官职在身,放她上辈子那也是个正经衙内,妥妥的高/干子弟,就算她上辈子也没接触过那样的人物,可潜意识中也觉得那样的人不该是这样的好脾性。 甚至都有点讨好了,至于吗? 第623章 雅俗共赏 不过,比起假身份,她还是更怕都是真的。 否则让一个伯府公子这般“低声下气”,那她可真有点扛不住啊,想想这图谋得有多大啊!对自己都这么狠心,对她一介商户还是女流都能这般放下身段,实在是都让她有点不寒而栗了。 不过这些终究只是联想,张爱英还不至于就这般杞人忧天,大不了就走一步看一步呗,这人到底有什么图谋,总是会露出来的。 张爱英摇头:“不至于不至于。这不就是觉得祝公子分外亲近,才大胆说几句体己话。再说我老婆子也是真好奇啊,你们这公伯侯府的上流社会中,饮食跟我们普通人也有很大不同吧。别说这些,就是多来几个读书人,都觉得我这属于辣手摧花,俗气,大大的俗气。” “这怎么能算俗气?要我说,伯母这才是有大智慧,将这些花儿真是利用到了极致,这些花不仅能看还能吃,真真是在没有比这更好的事儿了。何况,那不是有句话,大俗即大雅,要我看,以后便是京都的盛宴上,都不能少了这两道风雅美味,这才叫真正的风雅呢!” 祝其琛这话还真不是故意恭维张爱英,他心里就是这么认为的。至此他终于确定了之前的猜测,那些花一定是这位张东家弄出来的,这样的本事,也难怪能在娄家手下都还能活的好好的。就是他,目睹了这家人的风采,也觉得就此结个善缘也不 错。 活了两辈子,看人说话真心还是假意,张爱英还是有几分眼力的。尤其这时候吃饱喝足,祝其琛显然比较放松的时候,也能更泄露几分真实情绪。 张爱英也笑了起来:“祝公子这话我爱听,以后可要常来往,说不得以后我们还真能做成几笔生意,事业交情都不耽误。” “那敢情好,有伯母这句话啊,我就放心了。”祝其琛笑。 张爱英挑眉:“对了,你那位友人呢?欧阳公子爱花,今日怎的没有一同上门?” “他啊,爱花更爱香。”祝其琛一点也没有要跟张爱英打马虎眼隐瞒的意思了,“他喜欢这些花花草草什么的,本质上也是喜欢折腾那些香料。这不,前儿遇到一个走西域的商人,听说有从西域带来的许多好东西,他这魂儿都被勾了,哪里还惦记跟我一起出门啊。” 张爱英点头:“原来如此。” “不过这回他可要嫉妒我了,那些个香料什么的,什么时候折腾都可以,可今天这一顿好的,怕是错过了就不容易再遇上了,我回去,保准教他悔青了肠子。” “的确也是,那盘子炸花瓣都还好说,嫩刺苔可不好取的,尤其如今这季节,也算是过了季了。还得是刚开春冒出来的那节嫩芽才是最鲜嫩好吃的。” 祝其琛跟着点头:“我想也是,这嫩刺苔讲究的就是一个嫩,自然要以早春为最,只恨我没有早来。不过,能有今日之 口福,已经算是走了大运了。” 乔多禄搬了两盆花出来,听到两人的话不由失笑:“没想到祝兄除了四书五经,在吃这上头也懂这么多。果然是风雅人物,才能雅俗共赏。” “可不嘛,这琴棋书画诗酒花,柴米油盐酱醋茶,要说什么是雅什么是俗,那就太刻板了,人活于世,哪一样都少不了,自然还是得雅俗共赏,所以说啊,咱们谁也别说谁,都是一样过日子,能把日子过好了,能让一家人身心舒畅,那俗也是雅。” “有道理,要不说这京都来的呢,眼界就不一样,看这一开口说的都是正经道理,偏偏还不是那等文绉绉让人听不懂的,连我这没读过什么书的老妇人都能明白,这水平就不低。” 乔多禄一看,得,这两人又开始商业互吹上了。 要不是知道这两人肚子里都装着别的盘算,光看这两人相谈甚欢的表现,他都要觉得这两人真成忘年交了。 甚至自己在这里好像都有点多余。 额,多余当然是不会多余的,要没有他在这里,祝其琛也是不可能这么上门来跟张爱英打交道的——再怎么说做生意,张爱英也是个女人,如今乔多禄已经成了举人,她也不用再如之前那般扮丑扮老,再如何刻意往严肃干练去打扮,那容光焕发的也没有七老八十那老气,也就是张爱英知道这社会现状,本身也不是个多么喜欢折腾和爱美的,不然 她这年纪,搁现代还有不少都没结婚的,照样青春靓丽冻龄女神,张爱英现在哪怕便宜儿子都结婚了,可她穿越来后这几年身体养的不错,吃得好又有足够的锻炼,气血充足,真要收拾起来,那也绝对可以说是个风韵犹存的美人的。就这样,只要是个女人出头了,也不知道背后有多少瞎嘀咕,那张爱英与人来往自然就要注意分寸,就是跟程东家有那么密切的生意往来,除了开始是程东家上门拜访,之后要谈生意,几乎都是在外头开放茶楼,就是让人知道坦坦荡荡。 但就这样的你来我往商业互吹也没有持续多久,反正彼此一番交流也都各自试探出了一些想要的信息,而祝其琛虽然说是曲线救国,可他也不真的就完全是把乔多禄当踏脚石,所以没一会儿,张爱英出去巡视铺子了,这两人也去了乔多禄的书房谈起治学上的事情。 嗯,这就主要是祝其琛在说了,倒不是说学问,而是说他在外行走的见闻。 中举后,有的人忙不迭就要进京赴考,乔多禄却不是其中一个。一来,他到底也算是年少中举,其实阅历什么的都还不够,他并不认为自己急着进京参与春闱就能顺利考中进士;再者,他虽然也算是从板桥村走到了府城,可这毕竟都还是在益都府里,他都没有真正出过远门,尤其还是要从西向东从南向北,这需要适应的又哪里只 是一星半点?就算现在身子骨看着不错,他也不会自负到认为如何折腾都能随随便便保持状态,所以他已经和家人商量过了,先不急着进京考进士,他得再好好学几年。 而且,这些年他一直专心求学,中举之前大部分时间几乎都在书院,都在求学途中,难道一辈子就为了读书科考别的什么事都不要了吗?那这就本末倒置了。读书科考也不过是为了自己和家人能过的更好,但如果一心科考而忽略了家人,那算什么呢? 反正乔多禄是不愿意的。 张爱英就更不愿意了。 在说乔多禄的想法也没错,读书科考这种事也不是闭门造车就行的,哪怕是去书院听人讲学,可一直关在书院当中,那又怎么不算一种只是范围更大的闭门造车呢?仍旧还是纸上谈兵。 所以,乔多禄已经制定好了计划,这两年先稳一稳,一是查看民生民情多多了解基层实践,二来也能有更多的时间陪伴家人。然后,最好还要出去游学,囿于一方到底是见识短浅,出门游学不仅是增长见识促进学问,关键也能锻炼体魄,提早适应远行的苦,以后远赴京都也不会太艰难。 第624章 人不可貌相 在中举之前,乔多禄就喜欢看那些游记,不过他知道分寸,只把这当做读书之余的放松,哪怕喜欢也很克制,纯是用来让脑子休息的。 即便如此,他那过目不忘的天赋还是让他把那些游记内容都印在了脑海里,所以虽然没有真的远行过,但他脑子里已经对很多地方都有了一些初步印象。 当然,就凭这些游记就想出去闯荡游学那还是远远不够的,所以,乔多禄还是想要打听更多外头的信息的。 他并不掩饰自己的这种倾向,祝其琛与他结识没多久就察觉了这点,立刻用自己东奔西跑南来北往的经验钩住了乔多禄。 别说,他虽然是伯府公子,也过了不少普通百姓难以想象的锦衣玉食奢靡生活,但从十四岁开始,他就去了西北边军,在军营中摸爬滚打了五年,胸口上现在都还留着战场上拼杀出来的刀疤,回到锦绣堆里,他也不过休养了两年,就又跟着姐夫南巡,一路从京都府走到江南,因为一些意外事故,在南方滞留了三年,连土司寨子他都闯过,这外出游历的经验和见识那是足足的。 当然,光是看他现在这副模样,不是他自己说的话,谁都想不到他其实还不到三十岁人生阅历已经如此丰富,甚至那整日可说嬉皮笑脸的纨绔作派也足够迷惑人了。 乔多禄也是在他身上再一次见识到了什么叫人不可貌相,也算是让他时刻保持清醒 ——不要因为别人的夸赞就真的以为自己很厉害很了不起,这世界上有的是比你更优秀的人,他们不用比你努力也不用比你天才,但他们拥有的背景和条件让他们在耳濡目染中就能学会他这样的平民百姓许多根本接触不到的东西。所以,不要妄自菲薄的同时,也永远不要轻视这些所谓的纨绔公子。 “今日时间紧凑,等之后有空了我再与子玠细说。” 告别的时候,不只是乔多禄不舍,就是祝其琛也挺不舍的。就怎么说呢,他那些经历也不是第一次对别人说,从前更年少轻狂的时候,也有跟人把酒当歌自吹自擂的时候,因着他的身份,身边当然也少不了捧哏的,也是因为看清了这些,后来他渐渐就不提那些事儿了。 说来想想也有些奇怪,面对乔多禄他自然而然就把这些话说出来了,而且乔多禄虽然也感兴趣,但并不是那些单纯的捧哏,总体下来就是很舒服,这大概就是君子之交淡如水。他反倒更乐于与他交流这些往事了。 他告辞的时候张爱英不在家,当然就算在家也不会来送他的,不过张爱英也不是那么完全不讲礼数的人,人家上门是带了礼物的,而且都是贵重礼物——要不说这祝其琛也是个厉害的呢,他给张爱英送礼都知道投其所好,并没有按照圈子里默认的那一套,送些伯府出来的能代表身份的礼物什么的,那些虽然 贵重但本质上就是个虚名,而是送了许多比较实用的好东西,而且还特意去了那些可能僭越或者逾制的花纹图式什么的,真的算是相当贴心了。 所以张爱英自然也得投桃报李,那当然也得给人家带点特产回去不是? 乔家还能有什么特产?其实乔家的特产可多了。至少拥有系统的张爱英就掌握着许多在这个世界绝对仅此一家的好东西,但是就眼下来说,特别是对祝其琛而言,乔家的特产当然就是这些花了。 尤其刚刚他们还在饭桌上尝过用花做出来的特色菜,临走的时候,自然也得给人打包一点带回去——剩饭剩菜什么的是不可能的,所以当然就是直接给花了,让他们回去自己折腾不是更新鲜吗?为了达到这种新鲜,张爱英都没让丫头们剪下花朵,而是直接搬了几盆花出来给祝其琛带上。无疑这几盆花的花瓣炸出来是最美味的。 就算这几盆都不是什么稀有品种,但这几盆花其实都是张爱英刚从系统农场收拾出来的,本来张爱英这边院子里的各种花已经够热闹繁盛的了,品相都非常好,系统农场出品的那品质就更上了一个台阶,祝其琛看了非常喜欢,直接就接了一盆过来,他亲自抱上了马车。 “子玠,你一定要替我谢过张东家,另外,请转告令堂,祝某在益都府还能待一段时间,之前说的生意不着急,张东家可以慢慢考虑。 ” …… “你听清楚了?那位祝郎君真是那么说的?” “是,而且,他还抱了好几盆花,以小人看,那品相都是极好的。再者,我看那位祝公子与乔举人关系密切,这乔家怕不是……” “哼,想得美!主家都没发话,她姓张的一个女人敢乱来试试?但凡她真敢背着我们兰家跟外头的人做这档子生意,那就是背叛,真以为什么伯府公子就了不得了?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何况一个广平伯府的次子,又不是世子,难道还能代表伯府?我看哪,这些个贵人就是吃饱了撑的,纨绔少爷这是找不到什么乐子了,千里迢迢从京都跑到这益都府来,真是闲的没事儿干了!” “嗐!话也不是这么说的,还不是因为我们家献上去的花儿好,得了贵人青眼,这些个伯府公子什么的,才会巴巴跑过来,这图的是什么哪?还不是一样想在贵人面前冒头。也不想想这先来后到,我们玩过的花样,那能是随便能模仿的吗?” 这么一通马屁拍下来,哪怕这管事也只是个奴仆,此时此刻也与有荣焉,他嘴角翘起,得意了片刻又立刻压下嘴角:“行了,少说这些没用的。你这老小子知道的事儿还不少,不过上头那些个贵人的事儿,不跟我们相干,以后少打听,别到处扒着一张嘴就乱说。” “不过你这说的道理还是在的,这些贵人都跑来了,那定然所图甚大, 不得不防。”管事奸猾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几分严肃,“对了,你刚刚说那几盆花品相都极好,那具体是什么品种,有没有什么——” “没有,绝对没有!”中年男子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我这眼力德哥你还不相信吗?就那几盆花我看得真真的,都是我们庄子上花圃里都有的,就只掌上仙和芙蓉面,还有一盆玲珑冰心,品相是很好,但绝对不是什么稀有品。” 管事松了口气:“那就好。不过这也没完,继续叫人盯着去,这京都来的贵人不走,这事儿可不能完。还有……”他眼珠子咕噜噜乱转,压低了声音,“你也别太死板,光盯着这两头的,那姓张的还有没有什么别的小动作,你都叫人盯死了,知道不?” “知道知道,那姓张的但凡有个什么风吹草动,敢做出什么背叛主家的事儿,小的定然第一时间上报。”中年男子一脸谄媚,“对了德哥,这事儿到底要怎么跟乔家那边说,上头还没发话呐?” 第625章 想要师出有名 兰家的确是还没发话下来。 不是他们不想赶紧解决事情,而是他们也不是真正能拿主意的那个。 这不都还得看娄家吗? 如今娄家在益都府做主的不是旁人,正是当初那位在陵阳城烟云阁接替齐掌柜的潘林潘掌柜,这短短几年,他也早就水涨船高开始独当一面,哦不,应该说他到这边来本就是要坐这个位置的,之前都属于下基层实践锻炼,那迟早都是要上来的,而因为乔家那些花儿,更是立了大功,他的升迁之路也就比原本的计划还要快——当然,对他自己而言还嫌不够快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要说潘林这次也确实打着小算盘,虽然当初他们从张爱英那里搬走了无数的好花,娄家当然也有自己找来的专业人手负责种植管理这些花苗,也培育的不错,但是,当初的新鲜劲儿过去,他就对现状不是那么满意了。再看张爱英还不止搞了一个晚桂坊来跟烟云阁抢生意,甚至还涉足了那么多赚钱的行业,那来钱的点子是一个接一个,他这心里早就开始觊觎了。 偏偏当初跟张爱英签下契约的是家主,家主亲自来的,对张爱英也表达了足够的重视,他就不好贸贸然直接下手什么的,主要张爱英也是滑不溜手的,他找不出个万全之策真不敢随便下手,就怕没有坑到张爱英,反倒给自己找了麻烦,传到娄家主耳朵里,还以为他是对家主有什么 不满,故意在这边搞阴奉阳违。 所以,师出有名就非常重要。 这一次广平伯府公子找来就是个很好的机会,他就是想要先压着看看,只要那乔家那张东家有一个行差踏错违背当初的协议,那他想要对她下手要点好处什么的,那就完全是顺理成章的事儿了。 正是有着这些小盘算,潘林就暂时摁住了这件事,也没有让人去跟兰家表态,更不可能通知到张爱英那边。 他自以为这样就能装作不知道把自己先撇出去,却不知道此举在张爱英看来那就等于默许。知道了不反对,不是默许还是什么?咋的还想让乔家让现在的张爱英去跟人京城来的贵人呛声啊? 再说,张爱英又不是没给通知汇报,这要都还装不知道,那也太明显了。 不过,这时候张爱英自然还不急,也不用做出什么着急的应对。 与此同时,别忘了还有一家人也在盯着乔家。 “打听清楚没有?那两个到底是什么人?” 刘家主皱眉问着刘忠,之前刘全办事不力,他就把跟乔家有关的事都交到了刘忠手头,事实上,相比较刘全,刘忠年纪更大,为人也更稳重,关键还名副其实,对刘家忠心耿耿,他也算得上是刘家主跟前的第一心腹了。所以这次乔家的事情交给他去办,连带着盯梢的活儿也都是他在处理,刘家主还是非常放心的。 当然,刘忠也确实有些本事,这不,他盯梢乔家 ,很快就注意到了祝其琛这个人,他可比刘全谨慎老练,几乎是刚发现就察觉这其中多少有点问题,立刻就将这件事汇报了上来,并且迅速让人去查祝其琛的身份来历。 这不查不要紧,一查事情就大发了,这竟然是京都来的富商——祝其琛对张爱英还是很有诚意的,第一次上门拜访就自曝了身份,可实际上,他和欧阳既明从京都府一路入蜀,明面上打的都是欧阳既明母家那边的旗号,欧阳既明母家也是个大商号,虽然跟娄家那样肯定还是不能比的,但人家在京都都有名号,知名度还是可以的。所以如果他们不说,只让人去查,还真查不到广平伯府上头去。 不过,眼下光是富商也足够让刘家主紧张了,又连连让人去仔细打听祝其琛和欧阳既明的具体身份。结果显然,益都府和京城隔着那么远的距离呢,就张爱英上辈子网络那么发达也很难做到立刻就确认一个人的身份信息啥的呢,所以饶是在益都府手眼通天的刘家,想要得到京城的消息也是没那么容易的。 所以刘忠的回复也只是:“京城那边的消息还没到,目前查来的话,这两个应该是祁家有点分量的郎君,虽然在外用了化名,可观其行事,应该在祁家地位不低。” “不管是不是祁家的人,能把祁家的人支使得团团转,这两人肯定有点来头。我就只怕他们是来者不善。” 刘大郎也坐在一边,听着父亲与老仆的谈话,眉头早就皱了起来,这时候终于忍不住插话:“父亲你又何必担心?就算是祁家,在京城也算不了什么,如今还是到了这里,这是益都府,是我们刘家的地盘,难道还怕他们在这里搞什么小动作吗?父亲您是不是思虑太过了。” “糊涂!”刘家主心中未尝不曾这般傲慢设想,不过他终究是要更理智的,“一个祁家固然不值得人在意,可你别忘了他们现在接触的是谁,这乔家手里可不知道还有多少好东西,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他们冒出来,要说这其中没点什么盘算,你能信?” 刘大郎被问住了,脸色抑郁了一瞬,但马上又放松下来:“我倒不完全这样想。父亲你想想,若是乔家真有那样的好东西,还会这般遮掩,不早就一飞冲天了?” 他看刘家主的脸色也没有收敛的意思,反而是继续道:“我知道父亲您的意思,是说乔家谨小慎微,那张寡妇不敢轻易将那样的好东西拿出来,可别人不知道,我们是知道的,乔家都跟姓娄的搭上了,那娄家如今一无是处,却也还有一点,那就个个都是钱串子。寡妇都巴上娄家了,这样的法子娄家还能放过?” 他还有句话没说出来,就是觉得他爹实在是想太多了,一个张寡妇,不过就是运气好赚了点钱,那些个什么赚钱的法子,是不是她想出来的都 说不一定,他爹真是把一个女人想得太厉害了。不过就是个女人,还是个命不好克死了男人的寡妇,至于这么高看一眼吗? 估计也是因为三郎说那位乔亚元说得多了,父亲才多少受了点影响吧。 思及此,他又安慰刘家主:“父亲,我也听说了,那一位祝郎君是跟着乔举人上门的,他这段时日一直与乔举人来往颇多,说不定就是单纯结识读书人,就像三郎所说,那位乔举人本身也值得结交的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