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物主母成了神医,渣男一家慌了》 第1章 重生 “世子,昨天我是没站稳,这才不小心把少夫人推下了水,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知道你并非有心,不用自责。她这不是醒了吗?没什么大不了的。” 一对男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唐晚的思绪慢慢回笼。 她真的重生了。 只不过,她重生到了同朝代的另外一个人身上。 现在的她已经不是唐晚,而是忠义侯府的世子夫人,姜晚棠。 昨日原主意外落水,一命呜呼,自己才借尸还魂到了她身上。 陈玥西半倚在男人怀里,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少夫人,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不会怪我吧?你如果有气,罚我好了,我一定任打任罚,绝不还手!” 姜晚棠看着陈玥西,眼神意味不明。 这女人,被人下了药无法生育,她自己知道吗? 她不仅重生了,连前世吃饭的本领也一并带来了。 前世的她,天生生了一双阴阳眼,能一眼识破旁人身上的隐疾。 也正是因此,她自小便拜入师门,苦学岐黄,双十年纪便练就了一手出神入化的医术。 只可惜,她空有一身医术,却没洞擦人心的玲珑心思,看不清身边的魑魅魍魉,最后,被最信任之人害死。 好在,老天爷开眼,让她有了重新再来的机会。 对待病人,姜晚棠素来很宽和。 不过,贱人除外。 昨日,侯府大宴宾客,原主被陈玥西推下水,她倒是第一时间让人下水救人,只不过,她支使的不是会水的婆子,而是一早就等着的外院侍卫! 若非原主奋力往对岸游去,后来又有其他宾客赶来,及时派了丫鬟婆子下水捞人,原主这一遭不仅要丢了性命,死后连清白也没了! 如此蛇蝎妇人,配上她前世的蛇蝎粉最合适不过。 这个念头一起,姜晚棠便觉自己手上多了些粉末状的东西。 她没有细想,利落扬手。 “啪!” 一记耳光结结实实地落在了陈玥西的脸上。 陈玥西那矫揉造作的表情僵住,“你,你竟然敢打我?” 区区一记耳光罢了,姜晚棠根本没有打爽。 她再次扬手,给另一边脸也补了一巴掌。 “啪!”地一声,比方才更响亮三分。 “我就打了,你能奈我何?” 她这干脆利落的两巴掌,直接把陈玥西打懵了,直到脸上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才反应过来。 “世子,你看她,她真的打我,我的脸都被她打肿了……” “不是你说任打任罚,绝不还手吗?怎么,你方才说的那些全都是在放屁?” “……” 陈玥西被狠狠一噎。 她以前惯会使这些小伎俩,次次都让姜晚棠憋屈。 谁曾想,以往屡试不爽的招数,现在却失了效。 “世子,你要为玥儿做主啊!” 赵煜城也没想到从前懦弱的女人,居然敢打他的宠妾,他怒道:“姜晚棠,你敢对玥儿动手,好大的胆子!还不快给她道歉?” 姜晚棠终于正眼看向眼前的男人,眼神冰冷。 这男人身形高大挺拔,生得也人模狗样,只可惜,眼睛有点瞎,脑子不大好使,心肠也是黑的。 在原主嫁进忠义侯府的前一天,赵煜城就先一步把陈玥西抬了姨娘。 新婚之夜,赵煜城更是直接留宿陈玥西的揽月居,公开独宠于她。 这般冷落和羞辱,让原主这个正妻成了宅里宅外彻头彻尾的笑话。 这段时间,陈玥西能在后宅里上蹿下跳,百般为难原主,仗的是什么?无非就是这个男人的默许和纵容! 而昨日原主落水,甚至差点被设计丢了清白,也离不开这男人的推波助澜! 原主的死,他们都是凶手! 姜晚棠冷冷盯着眼前男人,毫不客气地出声嘲讽,“昨日落水的明明是我,但脑子进水的怎么好像另有其人?” “你……” 姜晚棠一副睥睨之姿,“她害我落水,所犯乃是谋害主母的大罪,我便是将她发卖了也不为过,区区两记耳光有何过分?我堂堂主母还要跟一个小妾道歉,这难道就是侯府的规矩?” 赵煜城被她的态度激怒,眼底一片阴鸷。 “你一个鸠占鹊巢的乡野村妇,真当自己是这侯府的正经主母?谁给你的脸?” 姜晚棠听了他这话,眼底闪过一抹冷笑。 “我乃堂堂定国公府的千金,血脉纯正,半点都做不得假。世子连鸠占鹊巢是何意都搞不清楚,莫不是连乡野村妇都不如?” 原主是定国公府的千金,本是贵不可言的命格,偏偏她刚出生就被恶仆调包,堂堂真千金大小姐沦落乡野十余年,直到两年前才被寻回。 刚被找回来的原主大字不识,琴棋书画一窍不通,性子更是唯唯诺诺,完全上不得台面,即便国公府为她请了最好的夫子恶补,但她距真正的大家闺秀也相去甚远。 反观那位假千金姜晚霜,自小锦衣玉食,被教养得知书达理,才情斐然,是京中人人称赞的才女。 原主寻回之后,她们两人就经常被摆在一起做比较,原主空有千金之名,内里却如同草包,俨然成了活脱脱的对照组,在整个上京的贵女圈中备受嘲笑。 两府自幼定下娃娃亲,若非原主突然被寻回,嫁进侯府的便是姜晚霜。 原主回归,一切拨乱反正,但几乎所有人都觉得是她抢了姜晚霜的一切,她才是鸠占鹊巢的那一个。 何其可笑。 原主面对刁难从来都逆来顺受,不敢反抗,也越发纵得这些不知所谓的阿猫阿狗都敢骑到她头上来。 但她不是原主,她可不惯着这些玩意儿! 第2章 前世的宝贝 “你,你,你……” 赵煜城看着姜晚棠,像是活见了鬼。 明明还是以前那个人,但为什么她整个人都跟以前完全不同了? 见赵煜城在她面前也落了下风,陈玥西顿时急了,“世子,玥儿挨几个巴掌没什么,只是少夫人对你也这般不敬,岂非是半点都不把你这个夫君放在眼里?” 听了她这赤裸裸的挑拨,姜晚棠眸光一转,落在陈玥西脸上,这一眼叫她微微愣住。 咦?她怎么中了蛇蝎粉的毒? 明明方才还好好的。 中了蛇蝎粉之毒,一开始只会觉得脸部肿胀疼痛,第二天红肿就消失了,但痛感会加剧,一下下,像针扎似的,到了晚上尤甚,绝对能折磨得人心力憔悴。 这种状态要持续十天半月方才慢慢缓解,除了她自己研制的解药,无人能解。 最妙的是,这种痛感没有任何表现,表面看上去与寻常无异,能叫人吃了哑巴亏还没处说。 这可有得她好受的。 高兴归高兴,只是,这是怎么一回事? 姜晚棠正欲查看自己的手,赵煜城的脸色果然已经十分难看。 “贱人,你敢这样对我说话,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夫君?” 姜晚棠听了这话,都要气笑了。 能问出这话来,他可真有脸。 “你不曾给我正妻的体面,我又何必给你脸?” 这该死的女人,莫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你就不怕我休了你?” 姜晚棠一针见血,“你若是能休了我,当初也就不需要违背本心娶我。” 赵煜城像是被掐了脖子的鸭子,一下子消声了。 的确,对于自己的亲事,他根本没有决定的权利,只能听从父亲的安排。 跟定国公府联姻,对侯府来说只有百利而无一害,侯府不可能让他任性。 他能在侯府后院可劲羞辱姜晚棠,不给她半点正妻的体面,但却绝对不可能休了她。 他恼羞成怒,扬手就想给这女人一记耳光。 姜晚棠直接闪身避开了。 侯府武将出身,但这些年武将式微,赵煜城从小学的文,这一用劲儿,没收住力道,朝前趔趄了两步,险些摔倒。 “世子,容我提醒你,我不仅是你们忠义侯府的世子夫人,还是定国公府的嫡小姐,你动手之前还是好好掂量掂量,能不能承受得起定国公府的怒火。” 姜晚棠整个人都带着一股子不可侵犯的威严,看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赵煜城怒不可遏。 这时,外头忽然有小厮来传话,“世子,侯爷有事找您。” 赵煜城不敢让父亲等,撂下一句,“你给我等着!” 转身怒气冲冲地走了。 陈玥西没嘲讽成姜晚棠,反挨了两巴掌颇有些不甘心,但看赵煜城都已经走了,最后也只能跺跺脚,快步跟上。 送走了那两个瘟神,姜晚棠紧绷的情绪这才放松了几分。 其实,方才那番话,她不过虚张声势罢了。 原主在定国公府过的是什么日子,她比谁都清楚,她要是真的跟侯府撕破脸,定国公府非但不会为她撑腰,只会觉得她丢人现眼。 这也是原主在侯府受尽委屈也只能忍气吞声的原因之一。 但定国公府这面现成的大旗,不用白不用。 原主的两个陪嫁丫鬟落英和缤纷像石雕一样站在门口,到这会儿都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这两个丫鬟与原主性情相似,胆小如鼠,老实木讷,原主与她们相处倒是十分放松,但也因为她们不够机灵,主仆都吃了不少亏。 胜在忠心且听话,将就用着吧。 她刚重生,需要好好梳理一番眼下局势,对两个丫鬟淡淡吩咐,“我累了,想自己待一会儿,你们在门口守着,谁也不许放进来。” 两个丫鬟回过神来,一边点头答应,一边禁不住两眼亮晶晶地看着姜晚棠。 自家少夫人方才可真是太霸气了! 房门关上,将两个丫鬟过于热切的视线隔绝,姜晚棠便开始假寐。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可以重生,但老天既然给了她可以报仇雪恨的机会,她必定亲刃仇人! 只是当下,她被困后宅,前有恨不得立刻休了她的世子夫君,后有步步算计她的世子宠妾,还有那些蹲在暗处处心积虑想要除掉她的人,她要怎么在侯府后院为自己争得机会,一步步铺路? 她唯一能依仗的,就只有一身医术了。 若是她的札记还在就好了…… 这个念头刚起,她的手中便突然多了一样东西。 她倏而睁开双眼,那赫然是自己前世的札记! 不过是在脑子里想了一下,它就出现了! 她忽然想起了方才陈玥西脸上的蛇蝎粉,一下就明白了。 定然是她当时想到了蛇蝎粉,所以它出现在了她的手里,陈玥西才会中了蛇蝎粉之毒。 为了进一步验证自己的猜测,她又在脑子里闪过其他念头。果然,只要是她前世研制的东西和私人物件,只要冒出需要它们的念头,它们就会凭空出现。 只是不知道它们藏在什么地方,自己能不能随意地收回去。 心念一转间,手里的东西瞬间就消失了。 她跟着来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这里放着她生前研制的那些药丸毒粉和记录的医药笔记等东西。 再往里去,是一间巨大的藏书馆,一列列书架上摆满了密密麻麻的书,姜晚棠随意一扫,就看到了很多以前苦寻不到的珍贵孤本,而这些,都能任她随意取用。 太好了! 有了这超乎寻常的能力,自己就能随时取用前世的宝贝。 她会继续用自己的医术救死扶伤,这些宝贝将会为她提供最大的助力。 同时,她也有自己的私心。 重活一世,她势必要替前世的自己,替原主报仇。待大仇得报,她也一定要光明正大地离开侯府,而定国公府显然也不是她的归属。 她只能靠自己,而唯一能让她安身立命的便只有自己的一身医术。 这在救人的同时,也是在自救。 正思索间,外面就传来了落英的声音。 “少夫人,夫人跟前的李嬷嬷来了。” 姜晚棠心神一转间,整个人就从那空间中出来,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第3章 婆母发难 那头的人这个时候来,准没好事。 整理了一番思绪,她淡淡开口,“把人请进来吧。” 很快,一个身形丰腴的妇人便走了进来,她虽是下人,但衣着体面,举止间透露着一丝高傲,俨然没把姜晚棠这个主子放在眼里。 草草行了礼,便开口道:“少夫人,夫人请您到永寿堂走一趟。” 姜晚棠打量着这位李嬷嬷,一时没说话。 没有得到回应,李嬷嬷再次开口,语气中已然带了丝不耐。 “少夫人,您既然已经醒了,就随老奴走一趟吧,夫人那头还等着呢。” 姜晚棠终于开口了,却是道:“李嬷嬷,你胃痛的老毛病又犯了吧?” 李嬷嬷一愣。 她是伺候主子的下人,一日三餐的时间自然要以主子为先,有时候在主子跟前脱不得身,一整日吃不上几口热饭也是常事,久而久之,这老毛病就落下了。 但这毛病她从来没敢告诉旁人,只能自己偷偷抓药,不然旁人岂不是要说夫人苛待了她? 可少夫人是怎么知道的? 姜晚棠似没看到她的疑惑,不疾不徐地开口,“胃痛难忍,需好好调养,我这里有一瓶香砂养胃丸,嬷嬷用了最是得宜,我留着也无用,便赏了嬷嬷吧。” 说话间,她袖子里便多了一个精致的小瓷瓶。 这香砂养胃丸也是她从前亲手研制的,若非李嬷嬷现下有用,她才舍不得给出去。 李嬷嬷一见那精致的瓷瓶,心里的疑虑便消了大半,当即欢喜地接了过来,口中更是连连道谢。 姜晚棠话锋一转,“不知夫人唤我前去,所为何事?” 李嬷嬷拿人手短,眼下自然就不好再拿乔。 “方才,玥姨娘去给夫人请安了,您也知道,玥姨娘是夫人嫡亲的侄女,夫人瞧见她脸上的巴掌印可心疼了,自然不免多问了两句……” 姜晚棠一挑眉,哟嚯,这是去告状了。 承接了原主的记忆,姜晚棠自然知道陈玥西从前都是怎么对原主的。 推原主下水都是轻的,引外男入府对原主图谋不轨、外出上香路上埋伏山贼意图绑走她、在她的衣裳上做手脚让她当众出丑,招数层出不穷,若非原主命大,也撑不到今日。 而她之所以敢这么对侯府当家主母,一是有世子宠爱,二不外乎夫人的庇佑! 姜晚棠整了整衣裙,施施然起身,“我记得夫人跟前有两位得力嬷嬷,寻常时候都是方嬷嬷来传话,这次怎的麻烦李嬷嬷走一趟?” 她语气随意,像是在与她谈论今日的天气,但那双清澈的眼眸看过来时,连平时根本不将她放在眼里的李嬷嬷也感觉到了一股无形的威压。 这真的还是侯府以前那个唯唯诺诺的少夫人么? 她谨慎开口,“方嬷嬷被夫人叫去账房领东西了。” 除此之外,再不敢多说。 姜晚棠却笑了笑,“既然夫人请,那便去吧,莫让她老人家久等了。” …… 从汀兰苑出来,姜晚棠便带着落英随李嬷嬷往夫人所住的永寿堂而去。 侯府格局并不小,一路上可见打理得精致的亭台楼阁。 忠义侯府是靠军功起家的,赵煜城的祖父战功赫赫,在世家辈出的上京城也曾煊赫一时,否则又怎能有机会与定国公府结上姻亲。 但姜晚棠却很清楚,忠义侯府后辈资质平庸,加之太平盛世,武将家族式微,连赵煜城都弃武从文,可见侯府已经开始逐渐没落,一切的精致都不过表象而已。 这让暂困后宅的她,有了更多可以操纵的余地。 正思索间,永寿堂到了。 她刚迈步进去,一道威严的怒喝声当头就劈了下来。 “姜氏,还不给我跪下!” 姜晚棠脚步微微一顿,却半点下跪的意思都没有。 “母亲,不知儿媳犯了何错,竟叫您这般恼怒?” 她没有漏掉站在陈氏身旁的陈玥西,虽然两颊红肿得厉害,此刻却幸灾乐祸地看着她。 忠义侯夫人陈氏端坐上首,嘴角两条深深的法令纹让她看上去面容端肃,带着一股令人生畏的威严。 “我侯府虽是钟鸣鼎食之家,但也素来奉行节俭,不搞挥霍奢靡那一套,除却上月你与煜儿大婚,府中大办宴席开销巨大,以往每月府中开销都从未超过三千两。而你掌家之后,府中一月开支竟高达六千多两,这多出来的银钱花销,都花在了何处?我倒是要问问,你这家是怎么当的?” 说着,一本账簿直接朝她砸来,若非姜晚棠快步闪躲,这本账簿就砸到了她的脑袋上。 好一番下马威! 当着丫鬟婆子的面这般对她,俨然是半点不顾她的颜面。 陈玥西从旁煽风点火,“姑母莫气,少夫人毕竟在乡野长大,不精通庶务,便是偶有错漏也是难免的。” 这句话简直踩在了陈氏的痛脚上。 本以为要与侯府结亲的是定国公府端庄娴雅的嫡小姐姜晚霜,谁知半道来了个被抱错、于乡野长大的姜晚棠,顶替了姜晚霜嫁进侯府。 忠义侯府因此成了全京城的笑柄,偏偏还不能退亲! 陈氏本就端肃的脸更加冷然,“就算偶有错漏,也不至于到这等地步!莫不是你胆大包天到行那等贪墨之举?你若这般不堪,以后这个家,就不用你来费心打理了。” 陈氏强势,从原主嫁进侯府就看不起原主,这样的挑刺奚落都是常有的事。 以前的姜晚棠不仅每次都被吓得磕头认错,更是不惜拿出自己嫁妆里的东西,平息陈氏的怒火。 现在的姜晚棠却不在乎陈氏生不生气,“儿媳能力有限,不堪侯府掌家重任。但儿媳敢指天发誓,绝没有监守自盗,贪墨侯府一个铜板!” “既如此,你便来解释解释,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陈氏眼底带着厌弃。 如若嫁进侯府的是任何世家的嫡女,陈氏都相信她们绝不会出这种纰漏! 姜晚棠却懒得管她心中所想,一伸手,身后落后几人几步的缤纷此刻也到了永寿堂,见状,连忙将姜晚棠让她取来的账簿呈上。 在得知陈氏身边的方嬷嬷被陈氏叫去了账房后,姜晚棠就大概猜到陈氏要怎么发难了。在离开汀兰苑时,就让缤纷取来了原主记的账簿。 原主被接回国公府的两年,日日晚睡早起,学认字,学技艺,学女红,学掌家之道,她学得晚,琴棋书画和驭人之术是不太行,但她脑子还算灵活,对账却是学得十分不错的。 嫁入侯府时,侯府的账簿十分凌乱,所有的账目都记录在一起,公私走账都没分开。 原主花了好长时间才把侯府多年来冗杂的账目理清,这一个月更是换了自己的记账方法。 陈氏想借此挑刺,那是打错了算盘。 第4章 火烧到了陈氏自己身上 “既然母亲查问,那儿媳便当面与您把账盘一盘。便先从我的汀兰苑说起吧。” “我的月银四十两,陪嫁丫鬟婆子的月银总共十两,一日三餐都是按照大厨房的标准,我也未添置衣裳首饰,加起来整个汀兰苑的开销总计八十二两。另外……” “怎可能!”她话还未说完,就被陈氏身边的陈玥西打断。 姜晚棠眉眼不动,只淡淡地道:“掌嘴。” 她声音不大,却有种让人无法违抗的力量。 要是从前,落英断然不敢,可此刻,她下意识地就听令往前几步,一巴掌甩在陈玥西脸上。 旧伤添新伤,新仇旧恨加在一起,陈玥西的脸都扭曲了,“姑母,你要为玥儿做主啊,玥儿虽不是当家主母,却也是正正经经被世子抬起来的妾室。少夫人一日内无故掌掴玥儿两次,玥儿怎堪受此羞辱,还不如一头撞死算了。” 她哭哭啼啼起来,陈氏的脸色果然十分难看。 今日本就是为了给玥儿出气,才叫来姜晚棠一通磋磨的,谁知人还未教训,反倒让她当着自己的面耍起了威风! 可不等她说什么,姜晚棠已经先一步地道:“侯府乃钟鸣鼎食之家,最重规矩。玥姨娘先推主母下水,谋害主母,后又不敬主母,随意打断主母说话,两次巴掌,已是格外开恩。玥姨娘不懂规矩不要紧,万不可辱没了陈家门楣,让母亲也跟着不得脸。” 她扯着陈氏教训陈玥西,陈氏又怎会不知。 从姜晚棠进到永寿堂,陈氏就一直没将她放在心上,如往常那样敲打她。 谁知道三两句,两人已经处于劣势。 “姜氏真是好大的威风。”良久,陈氏才扯出一句话,她看着姜晚棠,耐心用尽,“说来说去,也没说清楚府里账务的问题。你直接说重点,到底是哪处花销最多?那些鸡零狗碎的小事就莫要再烦我了。” 一直不卑不亢的姜晚棠看了陈氏一眼,此刻突然欲言又止。 陈氏不悦,“让你说你就说,吞吞吐吐做什么?” 姜晚棠这才慢条斯理地道:“上月母亲院中开销比以往多了一千多两。” 陈氏:“……荒唐!” 姜晚棠认真罗列,“上月母亲到普善寺还愿,捐了一笔香油钱,还请回来了一尊开过光的菩萨,共计花费六百六十两。” “另外,母亲您上月胃口不佳,思念家乡的味道,是以厨房采买便想法子采购了江南来的新鲜食材。鲥鱼味美肉嫩,母亲甚是喜欢,隔个一两日就要点一次。但此鱼只江南才有,且每年四月才能享受此味,是以价格很是昂贵。除此之外,还有蚝、虾、蟹等……这一月下来,约莫花了八百两。” 陈氏:…… 万万没想到,这把火会烧到自己的身上来,一时脸上的表情都僵住了。 自成了忠义侯府夫人,她想吃什么只需动动嘴皮子便是,根本不用操心究竟需要多少银子,没曾想,今日,竟然会被自己的儿媳当众拆台。 偏偏,这件事还是她主动挑起,她那高高扬起的巴掌,便结结实实地落回了自己脸上。 见陈氏呆住,姜晚棠心底冷笑。 还不止呢,陈氏三四日便有一日会找原主立规矩,原主卑微,想尽办法去讨好陈氏,从国公府里带来的头面首饰,不少都送给了陈氏。 只是这些走的是原主的私账,公账里看不到而已。 就在陈氏的脸上快要挂不住时,姜晚棠话锋一转。 “不过儿媳知道,母亲捐香油钱,请菩萨都是为了给侯府积德祈福。” “再者,思乡也是人之常情,母亲是侯府女主人,为了操持侯府庶务多年没有归家,也只能借着家乡的吃食聊慰思乡之情,同为出嫁女,儿媳能体谅母亲心里的苦楚!” “在这个家,母亲想花用多少银钱,都是应该的,谁都没有资格和权利置喙半个字。” 陈氏听到姜晚棠的这番话,心中的恼怒这才慢慢平息。 还算她有几分眼色,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可是……”姜晚棠又停住了话头。 陈氏眼皮子直跳。 突然有些后悔今日将姜氏叫过来立规矩。 她不想接话,姜晚棠却没打算停手,“可是这个月,玥姨娘的揽月居花了一千八百两,俨然比永寿堂都要豪奢几分。” 陈氏听了这个数目,脸色骤然一沉。 陈玥西则是当即跳脚,“怎么可能!” 姜晚棠不理会她的叫嚷,径直开口。 “母亲,账目之事,原本儿媳也正打算找机会向您汇报,只是先前操办宴会,儿媳落水耽搁了,今日正好将儿媳这里的账簿带来了,给母亲过目。” 姜晚棠将手中的账簿交给了陈氏的大丫鬟桃枝。 陈玥西见此,心中涌起一股不安,“姑母,我……” 陈氏怒喝,“你闭嘴。” 桃枝将那账簿交到陈氏手里,陈氏打开,待看到上面一桩桩一项项的记载,她的脸色一点点慢慢沉了下去。 姜晚棠继续不紧不慢地开口。 “自从玥姨娘进门,世子就为揽月居开设了小厨房,小厨房的每样食材都极尽精细,上个月揽月居的吃食便花了七百多两。” “玥姨娘喜爱喝茶,上月购买了一小罐极品碧螺春,花了二百五十两。” “昨日的宴会,玥姨娘新置办了四套衣裳和四套头面,总共花费八百两。” “对了,玥姨娘才情斐然,平日里喜欢舞文弄墨,对纸张和笔墨都要求甚高,是以用的也都是上好的流沙纸和松烟墨,这个月加起来也有五十两。” “……” 她每报一样,陈玥西的眼睛就瞪大一分,脸上的表情也变得十分精彩。 她恨不得捂住姜晚棠的嘴,姜晚棠却没给她辩解的机会,“这些全都是出自中公,每一项花销,母亲那里亦有记录,儿媳只是分院整理了一下。” 随着姜晚棠的话音落下,陈氏的脸已经彻底黑成了锅底,心中的怒火更是蹭蹭地往上蹿,显然已经信了她的话。 玥姨娘一个晚辈,一个妾室,竟然比自己这个当家夫人过得滋润,她当真好大的派头啊! 陈氏直接把那账簿砸了过去。 第5章 陈氏出丑 陈玥西不敢躲,结结实实受了这一下,账簿棱角戳到了她额头,划出一条刺眼的红痕,她却不管不顾,着急地道:“姑母,您别听她胡说八道,那些都是表哥私下为我置办的,并非出自中公。” 姜晚棠一脸泰然自若,“你所花的每一笔银子都清清楚楚地记在账上,是公账还是私账,也都经过管家和嬷嬷的再三核对,这我可冤枉不了谁。” 陈玥西心中一慌。 难道真的出自中公?可表哥明明告诉她,那些都是他私库的银子啊! “姑母,我……我真的以为这是表哥的私库……” 她越解释,陈氏的脸色就越难看。 不管银子出自哪里,花的都是侯府的银子,是她儿子的银子,她心疼! 不过刚进门一个月,就哄得自己儿子为她豪掷千金,时日久了,岂不是要把他的私库搬空! 她是偏爱侄女,却也越不过自己的儿子,越不过自己的身份地位! 门外进来一个端茶的丫鬟,匆匆要去陈玥西跟前。 还未至姜晚棠身边,姜晚棠便闻得一丝悠长的香气,那香气很独特,似花香果香木香,闻之让人精神愉悦。 竟是金瓜贡茶,闻其香味就知年份不低。 姜晚棠眯了眯眼,随意挥了挥手。 很快,丫鬟就将茶水递到了陈玥西手上。 陈玥西几步膝行到了陈氏跟前,小心翼翼地递了过去,声音哽咽。 “姑母,是玥儿错了,玥儿年轻不懂事,您就饶过玥儿这一次。玥儿真不知道这些玩意事情如此花费银子,若玥儿早知,定不会让表哥为我这么破费……” “这是父亲早前寻来的金瓜贡茶,听说是御前贡品,可玥儿哪里配吃这样的好茶,姑母不如尝尝,消消气。” 这是她提早安排要献给姑母的,本是为了在姑母面前卖乖讨好,现在也刚好能用来让姑母消消火。 听到她提起陈家,陈氏的怒气稍微缓了缓。 到底是从小疼到大的侄女,又是哥哥的唯一爱女。 陈氏闻得香气,随手接过喝了一口。 姜晚棠见她不再指责玥姨娘,挑了挑眉,“母亲责问我,为何这月府中开销如此大,我已将原因尽数告知。” 这是将话题又扯了回来。 陈氏深深地看了一眼姜晚棠。 她可算是瞧清楚了,今日姜氏牙尖嘴利,行事有条不紊,分明是早有准备。 可恨她和玥儿自以为可以拿捏住她,却反被她挑拨离间。 莫非以前她那胆小怯懦的模样都是装出来的? 陈氏是恼了陈玥西,却也不想让姜晚棠好过,“你既知她的吃穿用度越了规矩,为何不加以阻拦?玥姨娘有错,姜氏你也难逃责罚!” “母亲说得是。”姜晚棠点头,“没把侯府的账管好,是儿媳能力不足,未免再生事端,侯府的掌家之权,母亲还是收回去吧。” 她说着,便将象征主母权柄的对牌恭恭敬敬地奉上。 陈氏见她一脸决绝,不似玩笑,一时反而愣住。 她出自地方小门小户,从未学过侯府的掌家之事,她不爱这个,却又舍不得权柄,除了自己的事务,侯府其余庶务都是敷衍了事。但再怎么敷衍了事,她也知道近几年,侯府已经入不敷出,一直在吃老本。 姜晚棠嫁入侯府时,带着定国公府丰厚的嫁妆。她胆小怯懦好拿捏,自己不过下放了部分掌家之权,就哄得她拿了不少嫁妆充公,甚至许多女人家的物什采买都走的她的私账。 如果她不再管侯府的庶务…… 陈氏还来不及拒绝,就突觉肚子十分不适,像吃坏了东西,只瞬息,这种感觉就越来越凶猛。 她慌忙起身想要离开,以免当众出丑,可她刚一起身,肚子就发出一记响亮的嗡鸣,而后则是一长串更加不雅的噗噗声。 瞬间,整个永寿堂都安静了。 陈氏门楣不高,但自嫁入侯府后,自持是端庄显贵的侯府夫人,人前尽显侯府夫人风范,从来没有这样难堪过,当即表情几欲裂开。 最难堪的还不止这个,此刻的她根本迈不开腿,因为一旦她稍稍动一点,体内的那股玩意就会彻底决堤,难以控制。 她只能一边捂着肚子,一边从齿缝里挤出一句话,“你们,都给我退下!” 丫鬟嬷嬷们赶忙垂眉敛目,快速退了出去。 姜晚棠也跟着不紧不慢地走出永寿堂。 出大门之前,她看到陈玥西还想凑上去,“姑母……” 陈氏重世家规矩,至少表面是这样的。忠义侯府午时必定进餐,距此刻已经有三个时辰了,她近来食欲不佳,夕食并未用餐,按理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今日在侯府下人们面前丢尽了脸面,陈氏大为光火,目光扫过陈玥西刚刚递给她的那盏茶时,恍然大悟,一巴掌将她挥翻在地。 “不要叫我姑母!我只是呵斥你一句,你竟然在我的茶水里下药,让我当众出丑!” 陈玥西傻了眼:“不是,姑……” “将揽月居的小厨房撤了,月银停发半年,一切物什都按照姨娘的份例来,你给我禁足揽月居!” 陈氏说完,还觉不解气,“你既花了一千八百两银子,便抄写一千八百遍佛经,好好静一静心,戒一戒你这骄奢之气!我每日派人去取,但凡你有半个字假手于人,都给我加倍!” 姜晚棠好心关上门时,还听到陈氏憋不住一泻千里的声音。 她冷冷一笑。 那药当然不可能是陈玥西加的。 相比于陈氏动不动就罚原主整日整夜的跪小祠堂,动不动就贬低摧毁她的人格,这不过是她一个小小的惩罚。 后面的日子还长着呢。 主仆三人往汀兰苑行去,姜晚棠脚步轻快,两个丫鬟也背脊挺直,走得格外雄赳赳气昂昂。 自从嫁入侯府之后,她们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敢底气十足地挺直腰杆走路。 而她们的底气,全都来自少夫人。 两个丫鬟的目光如有实质一般落在姜晚棠的身上,让她想忽略都难。 她不免失笑,“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两个丫鬟两眼亮晶晶,“少夫人今日好厉害!” “与以往大不相同!” 姜晚棠问,“那你们是喜欢现在的我,还是喜欢以前的我?” 两个丫鬟异口同声,“我们喜欢现在的少夫人!” “我得罪了夫人,以后在这侯府的日子更不好过,你们是我的人,只怕也会被我连累,你们不怕?” 姜晚棠这般问,也有试探两个丫鬟之意。 她初来乍到,今后还有很多事要做,身边必须有可靠得用的心腹,若两个丫鬟还如以往那般胆小怯懦,禁不住事,那也无法成为她的左膀右臂。 落英鼓足勇气开口,“奴婢不怕,以往少夫人那般委屈退让,不也处处被夫人和玥姨娘刁难?既如此,不如像今日这般来得痛快。” 缤纷也跟着点头,“没错,人善被人欺,这侯府里没一个真心对少夫人的,少夫人越是软弱反而越是不被人放在心上。” 以往这等大逆不道的话,她们是断然不敢说的。 但今日少夫人的表现给了她们底气,让她们也跟着大胆起来。 她们继续表忠,“奴婢是少夫人的人,自然就谈不上什么连累不连累的。少夫人便是要奴婢上刀山下火海,奴婢也在所不惜!” 听了她们的话,姜晚棠心中生出几分满意来。 “好,现在,我就有一件事要吩咐你们去办。” 第6章 陈玥西吃哑巴亏 翌日,侯府中就传开了,玥姨娘心肠歹毒,谋害当家主母,被夫人下令禁足揽月居,撤掉小厨房,罚没月银,抄写佛经,静思己过。 还有人瞧见玥姨娘从永寿堂离开时脸都肿成了猪头,定是挨了夫人掌掴,由此可见,玥姨娘失宠了。 素来嚣张跋扈,骑到少夫人头上的玥姨娘,这次竟然踢到了铁板,下人们心中不禁多了几分掂量。 看来,少夫人到底是国公府千金,可不是玥姨娘一个小门小户出身的妾能比的,连夫人都要忌惮少夫人三分,不然,夫人也不会出手整治自己的亲侄女,为少夫人出头。 不过小半天的功夫,这番传言就在下人间传开了。 陈玥西从大丫鬟绿荷口中得知了这些传言,气得将桌上寡淡的咸菜小米粥打翻在地。 吃惯了小厨房精心准备的佳肴,这些粗茶淡饭哪里能入得了她的口? 绿荷一脸委屈不忿,“就算不能开小灶,依照大厨房的标准,姨娘的吃食也不会差到这个地步!” 不止如此,今日管家本是要给各个院子送当季新衣的,各个院子连下人都有,别说主子们了,可玥姨娘这里却一件新衣都没有看到。还有之前玥姨娘榻上的小几,前几日管家就说今日送来个新的,也没个影儿了。 “……依奴婢看,定是少夫人故意让人散布了这些流言,才让那些捧高踩低的下人故意作践姨娘的。” 这话简直踩到了陈玥西的痛脚,瞬间面目狰狞起来。 “好个姜晚棠!且等着,日后我定要连本带利地把这一切都讨回来!” 陈玥西本还盼着赵煜城会来看她,但接连几日都不见他的踪影,让绿荷去打听才知,他已经回书院了,顿时心如死灰。 之后,揽月居的伙食都十分潦草寡淡,陈玥西便是再气愤恼怒,也抵不过腹中饥饿,只能一边骂骂咧咧,一边端碗吃饭。 她脸上的巴掌印早就消了,但痛意却是不减反增,如针扎一般,发作起来能要了她半条命。 吃不好睡不好,脾气更加暴躁,只能将气撒在绿荷身上。 绿荷挨了骂也不敢反驳。 一开始,绿荷以为她在故意装病,想要陷害少夫人,博取夫人的同情,但见她疼得满床打滚,哀嚎连连,也被吓到了。 这番动静惊动了陈氏,她派了李嬷嬷前来,陈玥西一见李嬷嬷,立马像抓到了救命稻草,当即就开始哭诉,“李嬷嬷,你可一定要让姑母为我做主啊!这些天我的脸夜夜剧痛,根本夜不能寐,定是那日少夫人掌掴我,趁机给我下了毒!” 李嬷嬷见陈玥西脸上不红不肿,白白净净的,没半点异常,心中便多了几分怀疑。 很快,府医就来了,一番诊治却道:“玥姨娘脉象正常,老夫没有诊出中毒迹象。” 陈玥西当即尖叫,“怎么可能?我明明每天晚上都疼得睡不着,我一定是被下了毒!” 府医一脸不悦,“姨娘现在不是好端端的吗?老夫才疏学浅,姨娘若是不信任老夫,或可另请高明。” 陈玥西拼命向李嬷嬷解释,李嬷嬷面上笑盈盈地应和,转身脸上的笑却收敛了。 夫人还在为玥姨娘前头的事恼怒着,她又来这一出,实在是昏招。 若是以往,她也乐得在夫人跟前为玥姨娘说几句好话,卖她几分好,但这一回嘛…… 上次少夫人赏了她一瓶药,她服用之后,胃痛的老毛病就好了不少,不说这个人情她得还,说不得日后还要在少夫人那里再讨点药呢。 回到永寿堂,李嬷嬷便添油加醋地把事情转述了一番,陈氏当即大怒。 “这才禁足几日,就这般不安生,我看她是半点反省之心都没有! 原本我只打算禁足她一月,现在看来,一个月还是太短了!合该多关她一段时间,让她好好反省反省!” 揽月居发生的一切都如实传到了姜晚棠那里,姜晚棠脸上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希望玥姨娘能撑得住到世子回来! 而后对落英吩咐,“把账册和对牌都送到永寿堂,就跟夫人说,我才疏学浅,无力胜任管家之事。” 陈氏既要她管家,又不肯真正放权,不仅大小事都要请示她,甚至还要自己往里贴钱,她不是原主,这吃力不讨好的活她可不干。 落英很快回来了,“夫人被玥姨娘的事气得躺下了,奴婢便把东西交给了李嬷嬷。” 姜晚棠点了点头。 陈氏见到了那些东西,定要来唤她前去问责,她可不会在这里等着。 姜晚棠起身,“你们准备一下,跟我出府。” 这几日,她也没闲着,将原主几个陪嫁铺子的账册一一翻看了。 原主的陪嫁铺子不少,绸缎庄、茶叶行、脂粉铺、成衣铺、药材铺、粮米行等,加起来有十余个,但这些铺子半数位置不佳,生意惨淡,不挣反亏。 这也再次证明了,原主这个半道找回来的嫡女在国公府的处境有多微妙。她并没有被国公府真心接纳,这些陪嫁只是用来充数,做给外人看的罢了。 今日无事,她便打算去瞧一瞧那些铺子,也好盘算一番,该如何处理它们。 听说要出府,两个丫鬟都很兴奋,连忙去打点。不多时,三人便坐上了马车。 她们先去了长杏街,此处最是偏远,行人稀少,位于此处的陶瓷铺子和锁具铺子无人问津,姜晚棠甚至都没下车,直接去了下一处,芳草街。 芳草街虽不是主街,但距离主街也不远,可算有了点人气,然而,位于此处的胭脂铺依旧没什么生意。 姜晚棠想了想,“进去看看。” 主仆三人下了马车,往店里走去。 刚进去,就见店里的掌柜和小厮俱是一脸懈怠,好一会儿才有一名小厮上前招呼,姜晚棠随便问了些问题,那小厮回答得也是含糊不清。 见姜晚棠蹙眉,那小厮压低了声音道:“这位夫人,并非小的刻意怠慢,实在是小店的胭脂,唉……小的劝夫人一句,要不还是去别家看看。” 第7章 被疯狗咬了 这倒稀奇了,竟然有人故意往自家身上泼脏水,把生意往外推的。 落英当即就想骂起来,被姜晚棠一记眼神制止了。 姜晚棠面上露出惊疑之色,“你这话什么意思?你家的胭脂有什么问题?” 那小厮声音压得更低,故弄玄虚,“这我不方便多说。” 他好似什么都没说,却已然什么都说了,光是他这副讳莫如深的模样,就足以把客人赶走。 姜晚棠微微挑眉,又开口,“那你可知哪家的胭脂好?” 那小厮几乎没有犹豫,直接就道:“对面的嫣然居就很不错,夫人可以去瞧瞧。” “哦?那嫣然居又是什么来路?她家胭脂当真有这么好?” 他依旧一副讳莫如深的模样,“夫人自己去瞧了就知道了。” 一番打探下来,没再问出更多有效的讯息,姜晚棠便没再多留。 离开后,她也没马上去嫣然居,而是转头去了自己的下一家铺子。 果然,她又遇到了类似的情况,招待的小厮要么态度随意懒散,敷衍至极,要么话里话外都在赶客,引导她们到别的铺子去,简直半点做生意的样子都没有。 接连去了七八家铺子,落英和缤纷已经气得脸色铁青。 “少夫人,您怎么不直接发落了他们?简直太过分了!” “是啊,他们拿着您发的月钱,却干着吃里扒外的勾当,简直是黑心烂肝!您就应该把他们都绑起来!” 姜晚棠等她们发泄完了,才淡淡开口,“发落了他们,然后呢?我的铺子生意就能由亏转盈?” 两人理所当然地点头。 姜晚棠想到那些小厮推荐的那几家店铺,眼神微冷,“只要那些铺子背后的主子还盯着我,我的这些生意就好不了,抓了这几个小厮,发落了他们,也还能有无数的小厮被对方收买。” 落英和缤纷听了这话,顿时更加愤怒。 “难道就这么放过他们了?未免太便宜他们了。” 姜晚棠语气意味不明,“放过他们?不,他们每个人都会为此付出代价。”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底透出一股冷到骨子里的寒意。 姜晚棠从不胡乱伤人,但也绝不会放过每一个背叛她的人。 方才,她给他们每一个人都悄无声息的下了药,相信过不了多久,他们就会意识到自己的所作所为有多愚蠢。 两人看着这样的少夫人,并没感到害怕,相反却更加信任! 落英忍不住问道:“究竟是谁这般针对少夫人?” 缤纷提出猜测,“会不会是玥姨娘?自您入府后,玥姨娘就处处与您作对……” 姜晚棠摇头,“不是她,她就算想,也没这么多银子。” 那么多地段上佳且赚得盆满钵满的店铺,可不是陈玥西能有的。 “那还会有谁?难道他们就不怕国公府的威名吗?” 姜晚棠微垂眼睑,掩去眸底的冷色。 如果对方本身就是国公府的人,自然就不惧国公府的威名了。 至于究竟是谁,她心里已经有了猜测,只是眼下时机尚未成熟,多说无益。 “少夫人,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两人都眼巴巴地望着姜晚棠,等着她拿主意。 “先把最后一个铺子看了再做决定。” 姜晚棠知道,要解决这个困境,唯有从根本入手,不然一切都是徒劳。但这个根本,却不是那么好动的。 三人来到最后一间铺子,是一间酒楼,名为满香楼。 满香楼位于洒金街,是她所有陪嫁里地段最佳,生意最好的一个,也是唯一有盈利的一家铺子,只是赚得也不多,一月只有三五百两的进项。 这般大一个酒楼,在这样的地段,一月竟然只有三五百两的盈利,这如何说得过去? 如今看来,这其中也多半有猫腻。 主仆三人正要进去,街道前方突然发生了骚动。 “不好了,不好了,前面出事了,有个孩子被疯狗撕咬,肚子破了好大一个口子,可吓人了!” “肚子都破了?那不死定了?走,快去瞧瞧。” 姜晚棠听到人群的议论,脚步下意识的一顿,多年行医的经历,让她不自觉抬步就朝骚动的方向而去。 落英缤纷都没来得及说什么,她就没了影,两人只能快步跟上。 前方不远处,一条狗倒在血泊里,旁边围满了人,姜晚棠动作麻利地挤了进去,一眼就看到了那受伤的孩子。 那孩子躺在地上,脸色如纸般的惨白。他肚子上是一条长长的口子,鲜血汩汩地往外流着,将他那一身锦衣浸染成了刺目的红,离得近了,甚至还能隐隐看到里面的肠子,无不在昭示着死亡的讯息。 附近的大夫都被请了来,但大家都直接摇头,“伤势过重,老夫实在是无力回天了。” “老夫也治不了,你们还是另请高明吧!” 一个十三四岁的粉衣姑娘完全吓蒙了,脸色比那男孩的还要白上几分。 她急切道:“大夫,你们若是治好了他,我定重金相谢!” 所有大夫都摇头,“便是给我们千万两黄金,我们也无能为力,除非大罗神仙在世,不然……” “还是及早准备后事吧。” 这时,粉衣姑娘旁边的白衣姑娘开口,“郡主,我们快把小世子带去找舒侧妃吧,她一定有法子救小世子!” 这句话如同当头棒喝,一下把楚言奚敲醒了,她连声道:“对对,去找舒侧妃,她是无所不能的神医,有她出手,聿儿定然不会有事!” 说着,便要让人将伤者抱起来。 姜晚棠当即道:“不能动!他现在受了严重外伤,不宜挪动,不然只会让他死得更快。” 突然冒出来的姜晚棠叫众人纷纷侧目,楚言奚方才才恢复的镇定在这一瞬间再次崩塌,一下子又变得六神无主起来。 自己的提议被这般疾言厉色地当众反驳,白若雪一阵不悦,对姜晚棠也生出不喜来。 “你是谁?你懂什么,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指手画脚?” 人命关天的时候,姜晚棠没空跟不相干的人掰扯。 她直接看向楚言奚,“郡主,我方才所言都是事实,小世子现在万万挪动不得。您若是不信,可以问问在场的其他大夫。” 其他大夫也给出了肯定的回答,“这位夫人所言不假,现在贸然挪动他,便是在要他的命。” 白若雪一下被噎住,脸色不禁有些难看起来。 第8章 我可以救活他 她上下打量着姜晚棠,这才发现眼前之人有点眼熟,但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她狠狠瞪了姜晚棠一眼,转而继续对楚言奚提议,“那就请舒侧妃亲自来此为小世子诊治,舒侧妃有一颗菩萨心肠,连普通的百姓都愿意免费救治,她定会愿意来救小世子的。” 楚言奚还未来得及点头,姜晚棠就又兜头泼了一盆冷水,“依照他现在的流血速度,最多撑不过一刻钟时间。你们确定能在一刻钟内把人请来并完成救治吗?” 一刻钟,那根本不可能! 便是来回都不止一刻钟时间。 楚言奚心头一凉,难道,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聿儿在这里等死吗? 不! “不管来不来得及,都要试一试!” 她当即吩咐脚程最快的护卫,拿着自己的令牌去东宫请人,“无论如何,都要把舒侧妃请来!” “另外,再去城中请其他大夫,越快越好!” 吩咐完这一切,接下来,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等了。 就在楚言奚整颗心七上八下时,姜晚棠再次开口,“他的脾脏没有破损,我可以救活他。” 她的语气笃定,面上也是一派郑重之色,浑然不似玩笑。 楚言奚猛地看向姜晚棠,眼睛陡然燃起了希望。 “你,你真的能救他吗?” 不待姜晚棠开口,白若雪就阴阳怪气的道:“郡主,你可千万不要相信她的鬼话,这么多有资历的大夫都无能为力,她怎么可能做得到? 难不成,这些大夫都是草包,就她一个人是绝世神医?我看她啊,定是知晓郡主你的身份,故意哗宠取宠想要接近你的!” 方才两次被姜晚棠反驳,白若雪心里头的火气早就被拱起来了。 有的人就是天生气场不和,哪怕只是初次见面,就已经对对方生了不喜。 白若雪这般说,便是直接把姜晚棠拉到了这群老大夫的对立面。 果然,那些大夫们感觉受到了冒犯。 他们的目光落在姜晚棠的身上,眼神中带着怀疑和被冒犯的不悦。 一名须发皆白的老大夫断然道:“你个黄口小儿,竟敢夸下这般海口?简直是不知所谓!” 其他大夫也都纷纷附和,“此乃人命关天的大事,你一介妇孺懂什么?合该回家相夫教子才是。” 白若雪和这一众大夫的话让楚言奚稍稍冷静下来。 是啊,这女子这般年轻,顶多比她大个几岁,她能懂医术吗?自己真的是病急乱投医了。 白若雪见此,唇角不觉勾起了一抹得意的笑。 眼下时间紧迫,多耽误一分,小世子的危险就多增加一分。 姜晚棠并不想在无关之人身上浪费时间,她直接走近楚言奚,附耳低声道:“郡主此前是否深受发堕之苦。” 发堕,脱发也。 方才走近,姜晚棠只扫了一眼楚言奚,见她虽肤如凝脂,耳下肌肤却粗糙,乌发如瀑,两鬓青丝却细黄,就知她定有发堕之疾。白皙的肌肤不过是涂脂抹粉遮掩而来,而漂亮的长发也不过是假发而已。 果然,楚言奚闻言,脸色骤然一变,下意识摸向自己的头发。 她竟一语道破自己身上的隐疾! 但见丫鬟神色如常,就知自己的仪态并没有问题。 所以,她仅凭面观就判断出了自己的病情? 姜晚棠很快退开几步,目光沉静地望着她,“郡主,请相信我的医术,小世子真的等不起了。” 楚言奚看着她的双眼,仿若被她蛊惑了般,正要点头,那道声音再次横插进来。 “郡主,她来路不明,岂可轻信?若她心存歹意,对小世子欲行不轨怎么办?” 姜晚棠脸色一冷,这人像只跳梁小丑一般上蹿下跳,实在是讨厌! 白若雪还在喋喋不休,“这世间神医能有几个?女神医就更寥寥无几,上京城能出舒侧妃一个女神医已是稀奇,怎可能又冒出来一个? 我知郡主心中急切,但也不可病急乱投医,反叫有心人得逞了去。” 姜晚棠盯着她,忽而道:“这位小姐,我观你面色,想来肝气旺盛,肠道不通,素有便秘之症,小姐还需戒骄戒躁,清淡饮食,少动肝火才是。” 此言一出,白若雪的面色先是一僵,又是一惊,旋即一恼,最后直接涨成了猪肝色。 她指着姜晚棠,手指都在颤抖,“你,你,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我怎么可能……” 她她她,她怎么知道自己素来排便不畅?这等私密之事,便是她爹都不知道! 她只觉得羞愤欲死,原本对姜晚棠的不喜一下变成了深深的厌恶。 姜晚棠本不欲当众揭她的丑,但奈何她一直不依不饶。 “小姐不相信我的医术,我便证明给你看。若这还不够有说服力,我可以继续给小姐面诊。我观小姐面色……” 白若雪哪里还敢让她继续说,“你给我住嘴!你就是个信口雌黄的骗子,你真以为大家会相信你的话不成?” 她试图用高声来掩饰自己的窘迫,但越是如此,就越是有种不打自招的慌乱之感。 而楚言奚则是完全相信了。 姜晚棠不仅能看出她身上的隐疾,还能看出白若雪的隐疾,可见,她的的确确是有真本事的! “这位夫人,你真的能救活他吗?” 姜晚棠挑了挑眉,笑了,“当然!” “好,那我就让你试一试!” 白若雪不敢置信楚言奚偏信外人,“郡主,不可!” 楚言奚蹙起了眉,心中对白若雪生出了几分厌烦,“好了,我自有决断。” 白若雪不甘心,“郡主,你不要相信她的鬼话!舒侧妃应该很快就来了,我们——” 她话没说完,躺在地上一直昏迷不醒的小世子突然发出一声呻吟,而后突然抽搐起来。 这一变故让楚言奚变了脸色。 “聿儿!” 姜晚棠果断上前,往那孩子嘴里塞了两颗药丸,然后又在那孩子身上几个要紧穴位上飞快按压。 她的动作很快,谁都没来得及阻止,也没人敢阻止。 第9章 性命暂时保住了 白若雪也不敢。 不然小世子当真出了事,还要赖到她头上来。 同时,她心里也生出了一种看好戏的微妙心理。 她根本不相信姜晚棠会医术,小世子若是在她手里头出了事,有她好果子吃! 她故意开口,“你对小世子做了什么?” 姜晚棠淡淡道:“我在小世子的玉堂穴、中庭穴和紫宫穴等几处穴位上按压了一番,再配上我特制的止血丹和止痛丸,能迅速止血,并缓解他的疼痛。” 她话音刚落,小世子伤口处原本汩汩流淌的血果然止住了,眉头也舒展开来,不再痛苦呻吟。 这番立竿见影的效果一下把众人都镇住了,尤其是落英和缤纷,完全不知道自家少夫人什么时候竟会医术了,连本是看好戏的白若雪也瞪大了眼。 “接下来我要给他消毒,缝合。” 姜晚棠拿出针线和小瓶烈酒。 她做这一切都是借着袖子的遮挡,就像是从身上掏出来的一般。 用烈酒给针线消毒,然后便要开始下针缝合。 白若雪再次惊住了,“等等,你,你要用针来缝?这,这未免太荒谬了!若是救不活小世子,你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围观众人也都面露惊愕。 人的肚皮也能像缝衣服那样缝起来? 便是一众大夫对此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陆续有其他大夫被请来,恰好看到这一幕,有大夫便提出了质疑,“老夫从医几十载,从未听说此法,在人的肚皮上缝针,简直是在胡闹。” 姜晚棠依旧镇定自若,“你们没听说,不代表不存在,无知不可怕,可怕的是既无知,又自以为是。” “大创面的伤口光靠包扎根本不能很好地康复,唯有缝合才是最佳治疗手段。这是羊肠线,专作外伤缝合所用,无需拆线,身体可以自行吸收。” 一边说着,她已经开始下针,神情专注,动作沉稳,带着一股令人安心的踏实感。 “郡主……” “你闭嘴!” 白若雪被她怒喝,眼底闪过一抹怨恨。 自己好心提醒,她却一意孤行非要相信这个来路不明的人,到时候小世子一命呜呼了,有得她哭的! 等到周围安静下来,姜晚棠终于可以不用再关心周遭的一切,只专注于手上的动作。 这套缝合之术,她不知道练习过多少遍,熟练到闭着眼睛都能完成。 短短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她就收了针,最后,撒上防止伤口感染的药粉,她才吁了口气,“好了。” 围观的众人眨了眨眼睛,都有些犹疑。 那原本汩汩往外流的鲜血不流了,血糊糊要漏出来的肠子也不见了,他的肚皮上,只留下了一条长长的,蜈蚣似的细线。 一切血腥和可怕,都被她那双手轻巧地收纳。 姜晚棠抬眸,对楚言奚道:“他的性命暂时保住了。” 楚言奚的眼里顿时迸射出惊喜的光芒,“太好了!” 而等着看好戏的白若雪则惊呆了,怎么可能?小世子方才明明都快死了,怎么那么轻易就救活了? 她出声提醒,“郡主,稳妥起见,还是让其他大夫给小世子号一号脉吧,免得有什么不妥未能及时发现。” 楚言奚的惊喜一顿,心中也不觉生出几分迟疑来。 姜晚棠的态度很从容,“诸位请便。” 一位老大夫第一个上前号脉,他根本不相信姜晚棠的医术。小世子的伤势之重,他们方才都瞧得一清二楚,怎可能这般轻易就起死回生? 然而,他的手刚搭上脉搏,脸色就变得不可置信。 “小世子……竟然真的起死回生了,这,这简直不可思议!” 之后,第二个,第三个……在场的大夫都依次上前把脉,每个人脸上都露出震惊的表情。 但即便再不愿意相信,也不得不相信,她真的救活了重伤的小世子! 白若雪脸上的表情再次僵住,她本是想看姜晚棠被当众打脸,再被郡主狠狠惩治,但未曾想,被打脸的竟然是自己! 她心中狠狠憋了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别提多难受了。 方才出言嘲讽姜晚棠的那几名大夫也都觉得面上火辣辣的,臊得慌。 围观的百姓更是发出了一阵阵惊叹,“她真的把人救活了,简直是起死回生的女神医啊!” “依我看,她的医术比那舒侧妃更出神入化!” “对啊,简直太神奇了!” 百姓纷纷议论,各种赞叹不绝于耳。 落英和缤纷的眼神亮得惊人,她们家少夫人究竟还有多少她们不知道的惊喜啊! 楚言奚也喜极而泣。 “太好了,太好了!聿儿没事了!” 姜晚棠不得不出言提醒,“小世子只是暂时没事,但依旧没有彻底脱离危险,后期的照料和护理也都十分重要,万不可大意。 若是护理不当,致其伤口发炎感染,同样会有性命之忧。” 楚言奚闻言,紧张地追问,“那,那要如何护理?还请夫人不吝指教。” 姜晚棠在怀里一摸,便拿出了两个瓷瓶,“蓝色云纹的瓷瓶是消炎之用,每日三次,一次一粒。 红色花纹的瓷瓶是止痛所用,服用五日,每日一粒,五日之后若小世子依旧疼的厉害,便每日半粒。 他的伤起码要两个多月才会慢慢好转,在此期间不可下地,不可颠簸,不可沾水……” 姜晚棠一股脑讲了很多,楚言奚小鸡啄米一般连连点头。 待姜晚棠嘱咐完了,楚言奚看向她的眼神变得更加晶亮灼热。 白若雪见此,手中的帕子都快绞烂了。 就在这时,姜晚棠的目光又落到了她身上,她甚至都没来得及掩饰自己脸上的情绪。 “这位小姐,不知你现在是否相信了我的医术?” 白若雪暗暗咬牙,但眼下的情形,也不可能再说出不信的话来,她皮笑肉不笑地开口,“信了!” 姜晚棠继续道:“那小姐是否需要我帮你开一副清心方?有了这方子,小姐的便……” 姜晚棠的话还尚未说完,就被白若雪气急败坏地打断,“你住嘴!我好得很,不需要你那所谓的方子!” 第10章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她绝对是故意的,故意三番两次地在众人面前提起自己的隐疾,让自己难堪! 见周围百姓都在用古怪的眼神看她,白若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躲起来! 没错,姜晚棠就是故意的。 正所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自然要给对方一点教训瞧瞧。 更何况,她也只是口头上让对方难堪罢了,也不算过分。 姜晚棠从善如流地点头,“那想来是我诊断错了,这位小姐并无便秘之症。” 白若雪:…… 楚言奚看到白若雪吃瘪,不知为何,心中竟莫名有点想笑,她努力忍住了。 赶紧拉开话题,自报家门,“我母亲乃永和公主,我名唤楚言奚,夫人可以唤我言奚。” 永和公主乃是当今皇上的胞妹,蒙受盛宠,驸马楚景安乃大学士的嫡幼子,二人青梅竹马,当年可谓是上京城中的一对神仙眷侣,羡煞旁人。 二人婚后育有一双儿女,便是楚言奚和楚知聿。 楚言奚这番话又惹得白若雪心中生了怨恨。她是太常寺卿家的嫡小姐,在她面前百般讨好,却也只能规矩地唤她郡主,可她却允许一个陌生人亲密地唤她闺名!凭什么? 姜晚棠对她的身份早已有猜测,并不惊讶。 楚言奚又问,“不知夫人府上是哪里?今日夫人救了聿儿,明日我定要携礼登门,亲自道谢!” 姜晚棠并不打算暴露身份。 眼下时机还不成熟,她过早暴露自己会医术的事实,只会给自己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她朝楚言奚笑了笑,“携礼登门就不必了,我出手救下小世子也并非为了图谋郡主的感激,不论今日受伤的是谁,我都会出手相救。” 她说的是事实,她并非因为对方的身份才决定出手相救,即便受伤的是平民家的孩子,她也同样会出手。 白若雪心中却不屑,好一个欲擒故纵! 楚言奚见她不肯说出身份,一时不免有些着急。 “那,如果聿儿的情况恶化,我要上哪儿找你?” 姜晚棠语气笃定,“只要你按照我的医嘱按时给小世子服药,好好护理,小世子的情况就不可能恶化。” 这话让楚言奚安心不少,但她依旧没有死心,“那万一呢?夫人是否有什么难言之隐?若你身份不便,我可替你保密,我发誓,绝不会告诉其他人!” 她其实也是存着自己的私心,她身有难以言说的隐疾,这么些年一直吃药调理却不见好转,方才这位夫人能一眼识破她的隐疾,又有一手出神入化的医术,让楚言奚心头不禁燃起希望。 或许,她能帮自己治疗隐疾。 姜晚棠沉吟片刻,开口,“郡主真的能替我保密?” “当然,我说到做到!” 姜晚棠凑到她耳边,低声说出了自己如今的身份,楚言奚听罢,惊讶地瞪大了眼。 白若雪竖起耳朵想要偷听,但奈何姜晚棠的声音压得太低,她半个字都没有听到。 见楚言奚这般惊讶,不免有些好奇。 这人到底是谁? 之前那股子熟悉感再次浮上心头,白若雪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具体是哪里熟悉。 姜晚棠没有多逗留,直接告辞,转身离开了。 楚言奚好容易才从愣怔中回过神来,她急忙追上前,“夫人,请留步!” 她从腰间取下自己的一块玉佩,递到了姜晚棠的手里,语气真诚,“夫人大恩实在无以回报,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还请夫人笑纳。 以后,夫人若是有什么难处,可以到公主府寻我,我必竭尽全力,莫敢推辞。” 姜晚棠看着那块玉佩,通体莹润通透,俨然是上好的羊脂玉,价值不菲。 这块玉佩的价值是其次,真正要紧的,是她的许诺,这个诺言的价值,可比那块玉佩大多了。 白若雪再次嫉妒得红了眼。 姜晚棠也没有推却,直接大方地收了下来。 “多谢郡主。” 见她收下,楚言奚的脸上这才露出笑来。 “郡主,我们后会有期。” 楚言奚:“嗯嗯,后会有期。” 相信,她们很快就会再见的! 一直目送姜晚棠的背影彻底消失在视线中,楚言奚才收回目光。 她心头一阵难言的复杂。 谁能想到,定国公府那位于乡野长大,传言粗鄙蠢笨,上不得台面的真千金,不仅雅致聪慧,仪态大方,更是拥有这么一手妙手回春的医术? 怕是侯府也不知道姜晚棠的本事吧! 想到她的医术,楚言奚摸了摸自己的长发,本已经有些绝望的心,又重新生了些期待。 此时侍卫们寻来了担架,正小心翼翼地把楚知聿往上面挪,终于安置妥当,便抬着担架往公主府而去。 直到这时,楚言奚派去请舒侧妃的侍卫都尚未回来,她不禁再次庆幸自己方才的决定。 若是就这么干等下去,聿儿只怕早就失血过多而死了。 说罢,她便不再理会白若雪,转身上了马车。 …… 一刻钟后,姜晚棠终于坐在了满香楼的厢房中。 她朝窗外看去,恰好能看到一街之隔的另一家酒楼:醉仙居。 一样的规模,一样的地段,醉仙居的客流却不断,生意异常红火,而自家的满香楼虽不至于门庭冷落,但生意却要差上许多。 姜晚棠打量四周。 满香楼的装潢中规中矩,布置恰到好处,掌柜和小厮的招待也很热情,似乎并没有不妥之处,但饭菜酒水上了桌,姜晚棠便明白生意冷清的原由了。 菜色平平无奇,酒水寡淡无味,点心中规中矩,叫人完全挑不出半分出彩之处,茶水甚至是不知什么时候的陈茶。 这般品质,配上这般价格,实在是名不副实,生意不好也在情理之中了。 只是不知道,这般光景是因为掌柜经营不善,还是什么旁的原因。 正思索着,门前忽然发生了骚动。 一个小厮打扮的年轻男子被五花大绑着扭送出来,他的脸上带着伤痕,腿脚也一瘸一拐的,看上去甚是狼狈。 “这小子手脚不干净,偷窃酒楼的银钱,我们这就把他扭送官府去!” 那被绑之人拼命挣扎,口中大喊,“简直血口喷人!明明是你们勾结外人,故意败坏酒楼生意,被我发现了就故意诬陷我! 你们拿着东家的银子,却干这吃里扒外的勾当,简直狼心狗肺!” 第11章 陈氏放权 酒楼掌柜一脸怒容,“好你个王启安,犯了错还死不悔改,在这里胡言乱语,给我把他的嘴堵上!” 王启安的嘴被一块破布堵上,只能发出呜呜声,很快就被两个小厮拖出酒楼。 那酒楼掌柜端出笑脸,继续招揽客人,原本围观的路人也很快都散了。 姜晚棠看着这一幕,眼神冰冷。 当即转头吩咐落英,“你去一趟府衙,把这人捞出来,先找个地方安置好,我要见他。” 今日不出门走这一趟,她还不知道原主手底下养了这么多蛀虫。 好在一切虽然千头万绪,但她已经找到了一点突破口。 时间不早了,姜晚棠没在外面继续耽搁,直接回了府。 马车行至府门,姜晚棠听到外面一阵吵嚷,掀起帘子往外瞧,便见一个灰衣老者正从侯府离开,他右边的手臂空荡荡的,嘴里正骂骂咧咧着什么。 不待她细看,那老者便拐了个弯,消失了。 回到汀兰苑,就有丫鬟来禀,“少夫人,夫人派人来了好几回,请您一回府就务必去一趟永寿堂。” 果然不出她所料,陈氏看到对牌和账册,定会派人来唤她。 已经晾了她这么久,现下也的确该去见见她了。 不慌不忙地换了一身衣裳,姜晚棠这才往永寿堂而去。 一路上,姜晚棠都在整理思路。 她虽没有经历过内宅的斗争,但她前世治病救人也见证了不少内宅阴私,她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了。 这侯府内宅的争斗,归根结底便是利益的角逐,只要揣摩清楚了每个人的利益诉求,就不难预判对方的行为,应对起来也就不难了。 因陈玥西的事,陈氏今日的心气儿本就不大顺,看到姜晚棠派人送来的账册和对牌,心中更是蹿起一团火来,而她的这团火在等待姜晚棠回府的过程中直接烧到了顶点。 一见到姜晚棠,就直接冷声质问,“你出府去做什么了?一去就是大半日,当真好生悠闲!” 陈氏一脸肃容时,脸上的法令纹更加明显,整个人尤为严厉刻薄。 姜晚棠不慌不忙,“左右我在府中也无事,便到我的陪嫁铺子转了转,不知母亲传唤,让母亲久等了。” 陈氏一听到她的陪嫁铺子,又思及自己的盘算,原本的火气稍稍平缓了两分。 “你让丫鬟把账册和对牌交还回来,是何意?” 姜晚棠语气不卑不亢,缓声道:“儿媳自知才学浅薄,既不通庶务,又无驭人之术,恐难当大任,为免日后再出现账册疏漏之事,儿媳自愿请辞,还望母亲收回管家之权。” 陈氏听她再度提起账册之事,脸色又多了几分难看。 她莫不是还妄想让自己这个婆母向她道歉?简直笑话! 陈氏拿出了身为婆母的威压,语气不容置疑,“你身为世子夫人,身为侯府下一代女主人,就应当负起这个身份该负的责任! 既知自己才学浅薄,有诸多不足,就应想方设法弥补欠缺,而非临阵脱逃,把烂摊子甩给我!” 有姜晚棠当家,她不用操心侯府的日常杂事,不用再看那些冗杂繁多的账目,她不得不承认,姜晚棠将侯府的庶务料理得很好。 更要紧的是,姜晚棠的嫁妆里有不少皇家赏赐的宝贝,那些物件虽不能拿去典当了换银子,却能摆在府中装点门面。 上回侯府办宴,姜晚棠作为宴会的操持者,便从自己的嫁妆中拿了不少好东西出来,这些物件后来也没再收回去,顺理成章地成了侯府的财物。 若姜晚棠不当家了,哪还有这般好处? 她身为婆母,总不能直接张口去向儿媳讨要吧? 陈氏享受到了这些好处,怎会让姜晚棠轻易脱手? 姜晚棠一眼看穿她的心思,却不会被她牵着鼻子走,“儿媳虽名义上在掌家,实际上大事小事却是母亲在拿主意,这与母亲掌家并无二致,儿媳又何必空担着这个名头?” 陈氏恍然,原来她说这么多做这么多都是在欲擒故纵,要向自己讨要权利的。 她冷声道:“你是在怪我没给你放权?” “儿媳不敢。” 她嘴上说不敢,话里话外却都是这个意思。 陈氏心念一转,“你既觉得我对你干涉太多,那从今日起,侯府的大小事务便都交由你来打理,你不必向我过问。” 陈氏以为她得了自己这话,定然会欢欣鼓舞地应下来。 但姜晚棠要的可不是陈氏这一句轻飘飘的话。 她依旧请辞,“母亲虽对儿媳放权,但儿媳既不能支取侯府账上的银钱,又无侯府众人的卖身契,那起子下人未必会把我放在眼里,只怕少不了阳奉阴违之事。儿媳实在难当大任,这个家,还是由母亲来当更为合适。” 陈氏一噎,一时说不出话来。 真把银子和卖身契给她,那侯府岂不是真要成了她的天下? 但姜氏比以前难缠多了,她这番态度强硬,若不出点血,给她点甜头,她只怕真的要撂挑子不干。 也罢,姜氏既然这般想揽权,她就成全她。 这侯府上下她根本没有几个可用的心腹,要拿捏她,给她使绊子,简直轻而易举,到时候且看她能不能狂起来。 一番权衡,陈氏再次做出了让步,“我会吩咐账房,府中银两,只要正当所需,你可以自行支配。” 但她支配的每一笔银子,也都会报到自己这里来。 只不过这话,陈氏没有说出口。 若姜氏敢借此名义中饱私囊,那就不要怪她不客气。 顿了顿,陈氏又道:“阖府上下的卖身契多且繁杂,一时半会儿也不好整理,且我们侯府是忠义仁厚之家,不会随随便便发卖下人,你拿了卖身契也无用,便先由我保管吧。” 这话一听就是推脱之词,姜晚棠也早就料到,陈氏绝不可能这么轻易把两张底牌都交给自己。 但凡事都要一步步地来,不能急。 她今日的目的已然达到,便不再纠缠,从善如流地答应下来,旋即告退了。 回到汀兰苑,去衙门捞人的落英也回来了。 “少夫人,那王启安被打了二十大板,奴婢使了些银子,已经把他捞出来了,现在他就在府门外候着。” 姜晚棠果断道:“以你远房亲戚的名义把他带进来,我现在就要见他。” 落英当即就去了。 不多时,一瘸一拐的王启安被带到了外院一个僻静的院子里。 他面容惨白,衣裤上都沾染了血迹,尚未来得及更换,整个人显得更加狼狈。 来时他已从落英的口中得知了姜晚棠的身份,一见到人,立马“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小的王启安见过少夫人!” 姜晚棠语气冷淡,周身带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你可知我为何要见你?” 第12章 可愿意为我所用? 王启安有几分小聪明,此时他也已经大致理清了思路。 “若小的所猜不错,少夫人应该是想知道齐掌柜故意败坏酒楼生意之事。” 姜晚棠反问,“你为何会有此猜测?” 王启安见她没有反驳自己的话,心里当即便有了七八分底气。 “小的被齐掌柜以偷窃酒楼财物的罪名送去衙门,少夫人身为酒楼东家,绝不可能主动派人把小的从牢狱里捞出来,更不会纡尊降贵亲自来审问小的。 小的思来想去,自己唯一的价值便是知道些内幕,是以,才会斗胆生出那般猜测。” 姜晚棠眼底露出满意之色。 她喜欢跟聪明人说话,而她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人手,聪明的手下会让她省事不少。 也没继续跟他兜圈子,“既你已经猜到了,就把所知尽数道来。若是胆敢有半个字作假,我定不轻饶!” 王启安知道这是自己的一次机会,他必须牢牢抓住! 当即如同竹筒倒豆子般,将自己的发现一一道来:满香楼食材以次充好,鱼虾等个头小品质差,更有死鱼死虾,酒中掺水,陈茶冒充新茶…… 一桩桩一件件,连细枝末节他都讲述得清清楚楚。 “小的发现了此事,他们便要拉拢小的与他们同流合污,小的不肯,他们怕小的把这件事泄露给东家,就设局诬陷小的偷窃。 怪只怪小的太过年轻,意气用事,若小的不急着与他们翻脸,暗中搜集证据,就不会落得如今这番局面。” 这些与姜晚棠的判断基本一致,只不过王启安的讲述更加细致,也让姜晚棠心中的怒火更加熊熊燃烧起来。 她淡声道:“败坏了酒楼生意对他们有什么好处?齐大海身为掌柜却致酒楼经营不善,难道他就不怕我问责于他,直接把他换了?” 王启安脱口而出,“因为他有恃无恐!” 姜晚棠追问,“他依仗的是谁?你还知道些什么?” 王启安却是一下卡壳了,“这,这小的也不知道……小的与他发生争执时,他无意中说漏了嘴,小的便猜到他敢这般嚣张是因其背后有人。但小的再要探问,他却是不肯再说了。” 王启安神情忐忑,唯恐自己的话没能让少夫人相信。 姜晚棠信了,原本她心中就已经有了猜测,王启安的话不过是验证了这个猜测罢了,而他不知道齐大海背后之人的身份,也再正常不过。 一番思量,姜晚棠直接道:“我要收回酒楼,重头到尾好好整改,重新经营,你可愿意为我所用?” 王启安闻言,脸上顿时露出了惊喜之色。 他毫不犹豫,当即“砰砰砰”在地上连磕了三个响头,“小的愿意!” 姜晚棠出声敲打,“你跟了我,我必不会亏待你,但我不养吃里扒外之人,谁敢背叛我,我断不会心慈手软。” 王启安话音铿锵有力,“小的敢对天发誓,定对少夫人忠心不二,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姜晚棠缓缓点了点头。 她观此人面容乃是忠厚之相,且他能不惜与齐大海等人闹翻也不与之同流合污,亦是刚正不阿之人。 她正是用人之际,便先用此人试试。 “你先回去把伤养好,然后替我招揽一些品性过关,忠厚老实之人。” 若他能把这件事办好,也算是完成了她的第一轮考验。 王启安连连点头,旋即又面露几分犹豫,“少夫人,小的有一人推荐,不知合不合适。” “何人?你且说说。” “他名唤石永林,是满香楼以前的掌柜,小的以前便是在他手底下当差。” 姜晚棠一听,顿时来了兴趣。 “那掌柜为何后来换成了齐大海?” 王启安道:“有一回客人在酒楼吃坏了东西,那客人不依不饶,惊动了前东家,石掌柜被打了一顿板子,那客人才罢休,没多久齐大海就来了,顶替了石掌柜的位置。 石掌柜待人宽和却有原则,酒楼的每一样食材他都亲自检查过问,决不允许有人弄虚作假,酒楼的菜品酒水都是最好的,所以以前石掌柜在的时候,咱们满香楼生意可好了! 自从那齐大海来了,以前的老顾客都差不多跑完了。若请石掌柜回来继续打理酒楼,生意定然能一点点慢慢好起来!” 姜晚棠听罢,心中暗将此人记下。 若他当真如王启安所述一般品性能力兼备,那的确不失为可用之人。 王启安迟疑,“只是……上次挨的那顿板子,把他的臀骨打伤了,他现在有些行动不便……” 王启安说完便有些忐忑,生怕少夫人心生不喜,毕竟没人愿意用一个身有残疾之人,还是任用他来当掌柜。 但王启安以前受石永林恩惠颇多,且内心也的确觉得他是掌柜的最佳人选,便还是开了口。 姜晚棠却并未在意,“我看中的是一个人的能力和品性,而非其他。你只管去替我招揽,他若当真有本事,我不会亏待了他。” 王启安闻言大喜,连声应下。 王启安离开后,落英跪在了姜晚棠面前,鼓足了勇气开口,“少夫人,奴婢也想为您引荐两人,他们是奴婢的兄长,虽然他们出身乡野,但略识几个字,且为人踏实肯干,还请少夫人给他们一次机会!” 落英家在京郊外一处小村子,因为家中老父病重,无可奈何才将她卖了,只不过卖的活契,这些年家人一直在凑钱准备将她赎出来。 姜晚棠知道落英家中的情况,她现在最缺的就是能自由在外行走的心腹,落英的两个兄长是最合适不过的人选。 她将落英扶了起来,“以后不要动不动就下跪。你就算不提,我也正打算询问你两位兄长的情况,他们若是能为我所用,那就再好不过。” 落英闻言,当即激动不已。 “我们兄妹定会誓死跟随,对少夫人忠心不二!” 缤纷见此,心中不免生出几分落寞与羡慕来。 她辗转被人贩子卖到了国公府,早就不记得自己的亲人在哪里了。 不过很快她就把情绪收敛,少夫人待她宽厚亲和,且现在的少夫人与以往大不相同,总能给她无限的安全感,让她底气十足。 跟着她,她便觉得未来都有了盼头。 “奴婢虽然没有家人可以帮得上少夫人,但奴婢定会做少夫人最得力的帮手!” 姜晚棠笑着点了点头,“好。” 她们效忠于她,她也必不会负了她们。 第13章 理家 翌日。 陈氏称身体抱恙,需要静养,一大早便前往京郊别院小住去了,府中一应事务都交给姜晚棠全权处理。 姜晚棠听了这个消息,微微思忖,便吩咐缤纷,“去打探一番,昨日我从夫人处离开后,永寿堂都有什么动静。” 陈氏早不走晚不走,偏偏在刚答应放权了之后走,此举定然大有深意。 缤纷当即领命去了。 不多时,就有几名管事娘子到了汀兰苑。 自从原主开始理家,每五日府里的管事婆子便要来汀兰苑汇报一回,今日便是例行汇报之日。 小丫鬟奉上茶水,几位婆子径直坐下,就着案几上的点心吃了起来。 姜晚棠从里间出来时,便见她们吃茶的吃茶,吃点心的吃点心,嗑瓜子的嗑瓜子,好不自在。 落英端着大丫鬟的派头,板着脸,语气微冷,“嬷嬷们倒是都吃上了。” 几位婆子立马放下手中的东西,起身朝姜晚棠行礼。 为首一名身着蓝衣的富态妇人开口,“少夫人素来宽和,让我等不必拘着,奴婢们便也觍着脸,倚老卖老了,若有失礼,还忘少夫人勿怪。” 姜晚棠淡淡一笑,“廖嬷嬷与诸位都是府中老人,自当有这体面。” 廖嬷嬷等人见她如往常一般没脾气,面上愈加放松,心中更是不将她放在眼里。 姜晚棠将她们的神色尽收眼底,却是半分不露,依旧一派温和地开口,“诸位嬷嬷都事忙,我便不耽搁时间了,你们可有大事请示?” 廖嬷嬷是内院的管事婆子,她率先开口,“旁的倒没,唯有一桩,还请少夫人示下。 过几日便到了发月银的时候了,不知账册是否整理好了?老奴也好去账房支银子,把月银发下去。” 姜晚棠闻言挑起了眉,“廖嬷嬷这是何意?难不成账册还需要我整理好了交给你们?” 廖嬷嬷赔着笑脸,“以往每回发月银,都是夫人跟前的嬷嬷整理对账,再交给老奴,将月银分发下去,老奴这般问,也是遵循惯例。” 李顺家的也跟着开口,“正是,少夫人您刚进门,也是第一回遇着发月银之事,自然不知晓旧例。” 她们语气看似恭敬,但实际上却处处倚老卖老,仗着身份指点姜晚棠。 姜晚棠笑意不达眼底,“这么说,你们这些管事既不需要清算账目,核对出入,也不需要事后负责,承担责任,就只需要把银子分发下去就行了?” 这些管事婆子,倒是比她这个当家主母还要清闲。 听出姜晚棠的语气有异,几人神色都不禁变了变,心里也打起鼓来。 但想到夫人跟前的方嬷嬷交代的话,廖嬷嬷一下就有了底气。 “正是,以往夫人管家时旧例的确如此。” 她特意把陈氏搬出来,大有要拿陈氏来压姜晚棠之意。 从前的姜晚棠或许会被压一头,不敢提出什么异议,但如今,她可没那么好的脾气。 “这般轻省的活便是我院子里随便一个洒扫丫鬟都能干,每月还只需几十文的月银,何须你们这许多人?今儿个我便还了你们的卖身契,各自归家去吧。” 她脸上的笑意收起,周身的气场一下就变了,哪里还是从前任人搓扁揉圆的面团,一下就把几人唬住了。 几位管事嬷嬷“噗通”跪了下去,开口求饶。 “少夫人恕罪,并非老奴躲懒,而是以往旧例皆是如此……” “正是正是,这些关涉到侯府账册的要紧活儿,都是夫人身边的亲信操持,万万轮不到老奴这等身份的人插手。” 姜晚棠冷笑,“账册不过就是一堆数字罢了,真要比起来,侯府的真金白银岂不更加要紧?如此看来,这发放月银之事就更轮不到你们来做了。” 这话一下又把她们震住了。 那廖嬷嬷赶忙找补,“总归是不同的主子办事不一样,老奴不知少夫人需要老奴等帮忙整理账册,若事先知晓,定义不容辞。” 几人赶忙出声附和。 姜晚棠唇角勾起一抹不带温度的弧度,“这么说来,此事还是我的错?主子不开口吩咐,下人就不会办事,这种奴才,留着何用? 只怕是尔等偷奸耍滑,故意躲懒,才有这所谓的惯例,让母亲身边的嬷嬷如此受累。” 几句下来,饶是能言善道的廖嬷嬷,也被她怼得说不出话来,后背也不觉渗出一阵阵冷汗。 姜晚棠没给她们喘息的时间,继续道:“前儿个母亲还与我说起府中的花销甚大,我还寻思究竟何处花销逾越了去,却原来,是因为养了你们这些光拿钱不干事的蛀虫。既如此,就换一些会办事的来吧。” 廖嬷嬷等人心中一阵焦急。 而今夫人不在府中,府里便是少夫人当家,若少夫人当真把她们都打发了,她们想求救都找不到门路啊。 总不能说,是夫人让她们为难少夫人的吧? 这话若说出来,就是把夫人也彻底得罪了,那才是真正的自寻死路。 廖嬷嬷急切开口,“少夫人,我们都是府里的老人,您若趁着夫人不在把我们打发了,只怕不妥。” 她再次搬出了陈氏,姜晚棠却半分不买账。 “母亲既然把管家权交给了我,侯府上下的事自然都由我做主。难不成母亲还会为了你们几个无关紧要的下人与我为难?” 廖嬷嬷语塞,那李顺家的心急,脱口道:“我等就算犯了错,少夫人也该给我们改正的机会,直接换了我们,府里岂不是乱了套?” 姜晚棠差点气笑了,“侯府缺了你们几个只需发放月银的下人就要乱套了?这话我得转述给母亲,叫她知道,咱们侯府出了几个比主子还厉害的下人。” 一顶顶大帽子接二连三扣下来,几人都变了脸色。 冯嬷嬷早就看不下去了,急忙站出来道:“少夫人恕罪,奴婢万万没有她们那般不知天高地厚,奴婢只盼少夫人高抬贵手,给奴婢一个改正的机会。” 其余几人也都立马跪下求饶,言语间还各种挤兑廖嬷嬷和李顺家的,直叫二人脸色一变再变。 第14章 侯府的蛀虫 但不管心中如何憋屈,也只能乖乖低头求饶,不然直接被打发出去,才是哭都找不到地方。 见所有人都跪地求饶,姜晚棠这才淡声开口,“既然你们诚心认错,我就给你们一个改正的机会。” 她朝落英示意,落英拉开屏风,后面的小几上摆着一摞高高的账本。 “你们今日便把这些账册理好,就在这里整理,什么时候整理好,什么时候回去。” 几人闻言,脸色都变了,尤其是廖嬷嬷和李顺家的。 她们许久未做这活计,早就生疏了,那么多的账册,要整理到什么时候? 但见冯嬷嬷已经上前,一行人也赶紧抱着账册到了隔壁耳房,开始苦哈哈地干了起来。 料理完了她们,外院的管事也在外头候着了。 内院管事都是婆子,外院管事则以男子居多,主管采买、回事、厨房等,与内院协理侯府事务。 外院的一众管事在姜晚棠这里倒是规规矩矩,不似嬷嬷们随性散漫。 姜晚棠坐在上首,静静听他们汇报侯府日常,面上一派平和,与往常无异。 但他们却不知道,就在方才,姜晚棠才狠狠发落了一众人等。 诸位管事见姜晚棠一边听一边点头,似十分认真的样子,都不以为意,只觉得她是在装样子,实际未必听得出门道。 待说完,众人就准备离开,先前数次都是如此。 但这一次,姜晚棠却并未立马让他们离开,她开口道:“不知负责花草采买的是哪位?” 一位身着蓝色直裰,身形略显枯瘦的管事站了出来,他弓着腰,恭敬开口,“小的张德全,正是负责府中花草打理和采买的,不知少夫人有何吩咐?” 姜晚棠微微抬眸,目光淡淡地看向他,“吩咐倒是没有,只是有几笔账要向你核实一番。” 张德全一副谦恭讨好的笑,“少夫人请讲。” 姜晚棠不紧不慢地开了口,“我翻看府中账目,发现府中的花草采买一直花费不小,半年前,你移栽了一批梅花,种植于后院的青朴院,当初移栽花费五百两。 三个月前,你为府中听雨湖种植荷花,支取了二百两的育种费。我说的这些数目可对?” 张德全心里突了一下,立马换上了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 “少夫人容禀,确有此事。这一笔笔银子听上去数额庞大,但小的敢指天发誓,绝没有贪墨半点,这些银子,都花在了该花的地方。” “那你来说说,这些银子都花在了哪些该花的地方?” 张德全稳住心神,“回少夫人,大小姐喜爱梅花,来年想在府中办赏梅宴,便命小的种出一片梅林来,但梅树并非一朝一夕可长大开花,小的便只能从别处移栽。 那五百两看似多,不仅包括了开挖松土、移栽种植,以及购买梅树本身的费用,工人的工钱更是大头,这般算下来也不算多了。 荷花的育种费也并非只是育种,也同样包括湖底清理,这些小的一人可做不来,都得请人来干,每一桩都是银子。” 他言之凿凿,又一脸诚恳老实,叫人对他的话生不出半点怀疑。 姜晚棠挑了挑眉,“这么说,那些银子大多都花在了工钱上?” 张德全点头,“正是。” 姜晚棠问,“你一个月月银多少?” 张德全一时没反应过来她为何问这个,但也如实回答,“四两。” 姜晚棠转头看向落英,“你呢?” “二两。” 她继续问,“我们府上最普通的洒扫丫鬟,月银多少?” 落英:“据奴婢所知,乃是三百文。” 姜晚棠:“最低等的小厮呢?” 落英:“四百文。” 姜晚棠:“府里的护卫呢?” 落英:“普通护卫一两,侍卫统领应是二到三两。” 她们主仆二人一问一答间,张德全已经知道坏事了,脸色微微僵硬。 姜晚棠脸上褪去了一贯的平和,取而代之的是一派冷意。 “如此,我便来给张管事算一算账。青朴院的那片梅林拢共只有半个汀兰苑大,三四十个青壮劳力从头到尾翻土移植,最多不过半月就能完工。 按照府上不同等级之人的不同月银,我便能推断出,一个青壮年一日的工钱饭钱满打满算也就几十上百文,张管事说大头都花在了工钱上,你倒是给我算一算,这银钱是如何支配的? 还是说,你给他们都开了高工钱?张管事,侯府的银子可不是大风刮来的,容不得你这样浪费!” 一字一句的质问,直接砸在张德全心头,叫他一下慌了起来,急忙改口,“少夫人恕罪,是小的记错了,并非花在了工钱上,而是花在了育种上! 花草不比旁的,一般品种与名贵品种不能比,价格自然也是一个地一个天……” 姜晚棠不疾不徐:“同一梅花,有绿萼、朱砂之异;同一莲花,有重台、并蒂之奇。是以才会如此价高,你可是这个意思?” 张德全忙不迭点头,“正是,正是,小的就是这个意思。侯府这般人家,若是没个名贵花草装点门户,岂不是让主子们被旁人笑话?” 姜晚棠冷笑,“名贵花草?那你倒是说说,后院的那片梅林是个什么名贵品种?多少钱一株?你是向何人买的?” 张德全支支吾吾,答不上来。 “这,这些,时日太久了,小的记不大清楚了。” 姜晚棠咄咄逼问,“你就算记不清多少钱和向谁买的,总不会连品种也忘了吧?你负责府中花草采买,连自己采买的花草是何品种都不知,那你这采买也别当了!” 一句话,直接把张德全的差事给撸了。 张德全脸色大变。 这可是一个大肥差,他随随便便捞一把,就能捞到几十甚至上百两银子,他如何舍得?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求饶,就听上首的人再次开口。 “你这般老眼昏花,侯府里也没有其他差事适合你,便回家去吧!” 张德全简直如遭雷击。 这不仅要把他的差事撸了,还要把他从侯府赶出去啊! 离开了侯府,他上哪儿再找这么一个能安身立命的地方? 他急忙道,“小的想起来了,是龙游梅!” 姜晚棠素手在桌上狠狠一拍,这一下直接震得桌上茶盏都狠狠一跳,张德全的心,也跟着那茶盏跳了起来。 第15章 好一场杀鸡儆猴 “好个大胆刁奴,事到如今还敢糊弄我?那些梅花究竟是不是龙游梅,只需要请人到府上辨认一番自然知晓。再不济,等到梅花开了,大家都有眼睛,都能瞧得见,到时候,你还如何狡辩?” 张德全最后一丝侥幸也没了,当即“砰砰砰砰”地朝姜晚棠磕头,“少夫人饶命啊,小的糊涂,那梅花的确不是龙游梅,就,就只是一些寻常品种……” 姜晚棠冷声质问,“你贪墨了多少?” 张德全暗觑着姜晚棠脸色,小心回话,“一,一百两。小的一时糊涂,这才犯了大错,小的愿意把贪墨的银子尽数交还,还请少夫人高抬贵手,饶了小的这一次!” “来人,给我到他房里搜!” 张德全吓得哆嗦,他的房间可搜不得! 姜晚棠见他如此反应,眼睛微微眯了眯。 张德全继续“砰砰砰”地磕头,“三百两,小的贪墨的是三百两,夫人不熟悉这些钱银上的庶务,小的便胆大包天,故意谎报了数额,小的猪油蒙了心,小的该死!” 说着他便抬手,啪啪啪地给自己扇耳光。 姜晚棠居高临下地望着他,直到他的脸被扇肿了,才淡淡开口。 “除此之外呢?还有哪些?” “没……” “想好了再说,你只有这一次机会。” 张德全脸都汗湿了,再次感受到了一股逼人的威压。 “听雨湖的荷花只花了一半的银两,剩下的也入了小的的荷包……” 姜晚棠冷冷道:“侯府当真是养了好大一群蛀虫!单单这两桩差事你都贪墨了数百两银子,此前你经手的这么多差事,你当真能做到干干净净,半点不沾?来人,去他的房中好好搜一搜!每个地方都给我搜仔细了。” 张德全的后背早已经被冷汗打湿。 他不停地磕头,连忙招供出其他贪墨的罪状,企图让姜晚棠收回成命,但姜晚棠任由他百般磕头告饶却岿然不动。 厅中笼上了一股极度沉闷的气氛,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直到前去搜查的小厮终于来回话。 “回少夫人,小的在张管事的床夹层里发现了这些。” 张德全听了这话,浑身一软,直接瘫了下去。 姜晚棠拿过一看,面色当即一沉。 “三千两银票,两处宅子,七个铺子!你不过侯府的一个小小管事,若非贪墨,哪儿来的这么多银子?!” 众人听到这数额,齐齐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们的手脚也或多或少不干净,但都不如张德全的熊心豹子胆! 张德全的脸色已经白得不像样,嘴唇哆哆嗦嗦,一边哭一边磕头求饶。 “少夫人饶命,小的知错了,小的愿意把贪墨的银钱全都交还,请少夫人看在小的是府中老人的份儿上,给小的一次机会吧!” 他额头早已一片血红,姜晚棠却不为所动。 “我给过你机会的,是你自己没抓住。且无规矩不成方圆,你监守自盗,贪墨主家钱财,若是轻易饶恕,旁人岂不是有样学样?侯府岂不是要乱了套? 把他送去见官,交给官府处置吧!” 张德全顿觉晴天霹雳,他哭天抢地,连连求饶,但一切都是徒劳。 很快,他的哭喊声越来越远,最后彻底消失。 厅中恢复了安静,所有管事都低着头,半点声响都不敢发出。 然而这只是个开始,很快,又有几名管事被撸了差事。 因着前车之鉴,几人甚至都不敢求饶,所幸之前贪墨的银钱数额不大,姜晚棠只收回了他们的差事任命,避免了牢狱之灾。 一墙之隔的耳房,管事婆子们大气都不敢出了。 少夫人让她们在这里理账,分明就是有意让她们旁听。 好一场杀鸡儆猴啊! 廖嬷嬷和李顺家的两人背脊都是一片冷汗,方才她们那般顶撞少夫人,待会儿少夫人岂不是要直接发落了她们? 姜晚棠端起茶盏,慢条斯理地用杯盏刮了刮茶沫子,缓缓抿了一口。 待她放下茶盏,这才缓声开口,“正所谓水至清则无鱼,从前,只要不是太过分,我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此揭过了。” 此言一出,剩下的几人这才心头一松。 紧接着,她语气又是一厉,“但若还有下次,一旦被我发现,张德全几人的下场便是例子,都听明白了吗?” 所有人都战战兢兢地齐声应答:“是。” “无事就下去吧。” 众管事如蒙大赦,立马行礼告退,半点都不敢停留。 直到出了汀兰苑,身上的那股威压才消散,大家才敢大口喘气。 同时都深刻地意识到,少夫人不再是以前的少夫人了,以后在她手底下当差,可要多加小心! 应付完两拨人,姜晚棠便回了内室。 前世的她只需一心钻研医术,无需操心其余事情。而今,她却要打起精神来料理这一大家子的庶务,实在是劳心又劳力。 正闭目休憩着,缤纷匆匆从外头进来,神情有点沮丧。 “少夫人,奴婢只打听到一点消息,不知是否有用。” 姜晚棠收敛心神,“无妨,你先说说看。” 缤纷点头,“昨日您离开永寿堂后,夫人就派了李嬷嬷出府,奴婢寻了送李嬷嬷出府的车夫,一番套话才得知,李嬷嬷昨日是去了城东的东榆巷。” 姜晚棠面露疑惑,“东榆巷是什么地方?” 缤纷回复,“奴婢打听过了,城东所居大多都是穷苦人,东榆巷更是又脏又乱,乃是出了名的鱼龙混杂之地,只有最最穷苦的人才会住在那里。” 落英也跟着点头,“的确如此。” 缤纷抿了抿唇,“奴婢能打探到的就只有这些消息了,李嬷嬷去那里做什么,见了什么人,奴婢实在打探不出来。” 姜晚棠出声宽慰,“无妨,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缤纷语气气馁,“可是我们不知道李嬷嬷去东榆巷做什么,也不知道夫人此举的目的,接下来该如何提前准备?” 姜晚棠只笑了笑,“走,是时候该去耳房看看了。” 第16章 还给她留了后手 姜晚棠直接起身,到了隔壁耳房。 她一进来,原本噼里啪啦的算盘声停了一下,旋即又很快响起,拨得比方才更加卖力了。 大家都绷紧了心弦,生怕成为下一个被开刀的对象。 廖嬷嬷和李顺家的最是卖力,两人的衣裳早就被汗打湿! “廖嬷嬷,你出来一下。” 廖嬷嬷闻言,手上的动作一僵,满脸如丧考妣。 果然,还是轮到她了! 她“扑通”一声,直接朝姜晚棠跪下,连连求饶。 “少夫人,奴婢不该玩忽职守,不该顶撞您,奴婢知错了,请少夫人高抬贵手,饶了奴婢这一回吧!” 姜晚棠居高临下地望着她,声音冷淡无波,听不出喜怒。 “我只是问你几句话而已,怕什么?” 廖嬷嬷:…… 如果是以前,她自然是不怕的,但现在,她怕自己步了张德全三人的后尘啊! 落英和缤纷见大家对少夫人俱是一脸敬畏的模样,心中多了几分快意。 看她们以后还敢在少夫人面前摆架子! 落英抬起下巴,桀骜的语气拿捏得十分到位。 “少夫人有话要问,还不快起来?要请你不成?” 廖嬷嬷抹了一把额上的冷汗,忙不迭从地上爬起来,跟着三人离开。 众人见此,心中越发打鼓,李顺家的心弦更是绷到了极致,料理了廖嬷嬷,下一个是不是就轮到自己了? 出了耳房,姜晚棠直入主题,“廖嬷嬷,你可知城东的东榆巷是什么地方?” 廖嬷嬷一头雾水,但还是老实回答。 “回少夫人,东榆巷乃是城中最鱼龙混杂之地,那里人员复杂,汇聚了各种乞儿混混和穷困潦倒之人。” 好端端的,少夫人问这个做什么? 她心中狐疑,但却不敢问。 姜晚棠再次抛出问题,“那你可知,我们侯府与东榆巷可有何关联?” 廖嬷嬷脑海里闪过什么,小心回答,“侯府乃高门钟鼎之家,与东榆巷那等混杂之地自然不可能有什么关联。” 姜晚棠挑了挑眉,缓声道:“这就怪了,昨日母亲跟前的李嬷嬷往那东榆巷去了一趟,她坐的是府里的马车,说明不是自己的私事,而是在帮母亲办事。无缘无故的,母亲怎会吩咐李嬷嬷去东榆巷那样的地方?” 姜晚棠的目光悠悠落在廖嬷嬷的身上,“廖嬷嬷,你是府里的老人,你来帮我想想,母亲派李嬷嬷去东榆巷所为何事?” 廖嬷嬷闻言,心头不觉紧了几分。 少夫人直接抛出这个问题,明面上是在问话,实际上是在让她择主! 是忠心夫人,还是改投少夫人名下? 不同的选择,代表着不同的回答。 见她没出声,姜晚棠也没催她,喝了一口茶,“廖嬷嬷慢慢想,我不急。” 今日这一番敲打,已经让廖嬷嬷吓破了半个胆子,她越是不急,廖嬷嬷就越是恐惧。 而今的少夫人手段了得,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摁得人毫无翻身之法。 若是不牢牢抓住这次机会,改投少夫人名下,只怕下场就跟张德全三人一样。 一番思量,心中的天平很快就有了倾斜,该如何选,已经再清楚不过。 廖嬷嬷乃是侯府内院的管事婆子,又怎会不知东榆巷里住着那位让夫人头疼的人。 当即便道:“奴婢想起来了,那里住了一位老侯爷的老部下,大家都叫他老李头,他仗着自己曾为老侯爷挡了一刀,丢了右臂,这些年一直挟恩图报,屡屡上门要钱,很是贪得无厌。侯府为了顾及名声,不得不给,但对方越发狮子大开口,最近几次与侯府闹得颇为不愉快。李嬷嬷去那地方,想必跟此事有关。” 姜晚棠愣了一下,想起昨日回府时看到的那个独臂老人,莫非就是廖嬷嬷口中的老李头? 一番思索,很快就把事情串联起来。 难怪陈氏离开得那么匆忙,除了这些管事婆子,陈氏还给她留了后手呢! 廖嬷嬷是内宅的人精,更是明白夫人都要干什么。她不禁在心中腹诽,夫人实在是太阴损了,竟然给少夫人找了这么一个大麻烦。 同时,又不免生出几分担忧,自己告了密,投靠了少夫人,可少夫人能应对此事吗? 若少夫人在这回合中落败了,自己岂不是押错了宝? 姜晚棠一时没说话,但很快她就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原来如此,多亏了廖嬷嬷,不然我还不知道侯府竟然有这么一桩旧事。有关此事,嬷嬷还知道多少?你好好与我说说,越详细越好。” 顿了顿,姜晚棠又道:“嬷嬷只管放心,这些话是你我之间的秘密,我不会告知母亲。” 这便是在给廖嬷嬷吃定心丸,就算投靠了自己,陈氏也不会知道。 廖嬷嬷悬着的心落下大半。 既然已经开了头,自然就没什么好隐瞒的了,更何况这也不是什么大秘密。 “那老李头儿子儿媳都没了,只有一个孙儿……” 等到再问不出更多有用讯息,姜晚棠便笑道:“廖嬷嬷,这次你表现得很不错,值得嘉奖。” 廖嬷嬷听了这话,心头彻底放松下来,忙道:“这都是奴婢该做的,奴婢不敢居功。” 姜晚棠语气不容置疑,“有过当罚,有功也当赏。” 她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瓷瓶,缓声开口,“廖嬷嬷夜间睡觉似有打鼾之症,不要小瞧了此症,若是发展严重,或可引发窒息风险。此药乃是我从一位名医处得来,专治此症,你可拿去试试。” 廖嬷嬷闻言呆住了,少夫人怎知自己有打鼾的毛病? 这个毛病已经有十几年了,她自己倒是没有感觉,但她家那口子因此对她颇多嫌弃。 廖嬷嬷暗地里看了很多大夫,都无甚成效,已经放弃了,没成想少夫人竟然主动赐药。 既觉惊喜,同时又暗暗心惊,看来少夫人早就把她们每个人的底细都摸得一清二楚了,当真是深藏不露啊! 她对这药并不抱希望,但这代表的是少夫人对她的认可,意义可大不相同! 诚惶诚恐地接过药,她口中千恩万谢。 廖嬷嬷走后,姜晚棠又把李顺家的唤了来。 第17章 老李头登门 小半刻钟之后,李顺家的重新回到耳房,她与廖嬷嬷互相交换了一记眼神,都从彼此的眼里看到了相同的信号,以后,她们就都是少夫人的人了! 一上午的时间悄然过去,直到跟最后一位冯嬷嬷谈完,姜晚棠才大发慈悲地把几位嬷嬷打发了。 谁都没有想到,例行的一次汇报会让他们的今后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还保留差事的无不心惊肉跳,经此一事,她们可再不敢在这位少夫人手底下躲懒了。 而今日的事情对姜晚棠而言不过是一个开始。她没想过今天会收服所有的人,但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她有时间慢慢来。 等处理完内外院的事务,姜晚棠没忘记吩咐两个丫鬟找人去打探些消息。 老李头的信息她是从几个嬷嬷口中知道得差不多了,但据她从冯嬷嬷处得知,这几年上侯府打秋风的可不止老李头一家。 她可不觉得陈氏会那么好心,只让老李头一人来捣乱。 十几户人家,既要找人盯着他们,又要找人查一些消息,没两天一百两就花完了。 原主的嫁妆看着不少,但大多都是些宫里赏赐的,只能看不能用来换银子的物件,说白了,都是为了在外人面前体面好看拿来充数的,她手里的现银并不多。 今后像这般要花钱的时候不在少数,姜晚棠不得不将赚钱的事情提上日程。 第二日,就通知所有商铺的掌柜把最近的账册交上来,她要查账。 这一查,简直惨不忍睹。以往至少满香楼每月还有一点盈利,这个月账本里连满香楼也亏损了。 这些个蛀虫,绝对不能留了! 只是,她的可用之人还是太少了,就算要收拾那些人,一时也安排不开人手。 落英今日已经回家去请她的两位兄长,届时她也能多两个信得过的帮手。 只希望王启安那边能尽快将那位石掌柜招揽来。 倒是缤纷,在掌柜们离开后兴致勃勃地带回来一个好消息,“少夫人,方才奴婢从那群掌柜处打听到一个好消息,上回咱们遇到的那些小厮果然如少夫人所说付出了代价!” 姜晚棠挑眉,“哦?他们都怎么了?” 缤纷幸灾乐祸地道:“有些人突然口舌生疮,连嘴角都发脓了,口不能言,食不下咽,连喝水都痛! 还有些人浑身瘙痒,满脸都起了红斑,痒得把脸都挠烂了!定是老天爷都知道他们吃里扒外这才降罪他们,叫他们好好吃一番苦头!” 姜晚棠听了这话,脸上露出了一抹淡淡笑意。 这自然不是老天爷降罪,而是她的手笔。 那日,她悄无声息地给他们下了药,为免惹人怀疑,她下的还是不同的药,有些人的病症肉眼可见,有些人虽看着无事,却是浑身剧痛难忍。 这些,都只是给他们的一点小教训罢了。 想到刚刚看到的账本,姜晚棠眼神微冷,待她腾出手来,连带那些掌柜的,定还要好好料理他们。 又过了一日,姜晚棠派出去的人终于陆陆续续带回了一些消息。 姜晚棠嘉奖了一番,又命他们继续去打听。 她正在梳理和消化那些新打听到的讯息,外头就传来了小丫鬟急匆匆的通禀声。 “少夫人,前院来了一位客人,钱管事说是老侯爷生前的老部下,姓李,有要紧事,请少夫人去一趟。” 听了这句,落英和缤纷如临大敌,他果然来了! 姜晚棠却是神色自若,“除此之外,钱管事可还有说些什么?” 小丫鬟摇头,“没了。” 待小丫鬟走了,落英这才愤愤开口,“少夫人,钱管事明知对方来者不善,却半个字都不提前知会您一声,他定然是故意的。” 姜晚棠并不意外。 钱管事是外院的大管事,负责接待、回事等差事。即便前几日她有心敲打了众管事一番,但钱管事是侯府的老人,自然向着陈氏,会如此行事也不足为奇。 两个丫鬟担心,“少夫人,眼下我们该如何是好?” 姜晚棠施施然起身,“有我在,慌什么?” 她周身都带着一股子泰然自若的沉稳镇定,落英和缤纷原本的慌乱被安抚了下去,底气也一下足了起来。 前院正厅坐着一个人,他穿着一身洗得有些发白的青布麻衣,须发皆白,脸上布满皱纹,一双眼睛深深凹陷,看上去格外苍老。尤为醒目的是,他右边的手臂空荡荡的。 他便是大家口中的老李头,侯府上下无人不知。 没人对他有好感,却也不得不小心伺候着,不敢有半分得罪,就怕他闹起来,丢了侯府的颜面。 钱管事甚至在心里不怀好意地想,待会儿少夫人见识到老李头那胡搅蛮缠的本事,会不会吓得乱了方寸? 老李头静静坐着,面上没有任何表情,看上去刻板严肃,十分不好惹。 不多时,一道纤细窈窕的人影就慢慢走进厅中,老李头锐利的目光瞬间便落在了她的身上,带着一股极强的压迫感。 老侯爷赵建功靠自己的双手拼出了侯府的锦绣前程,但他不是一个人,他的背后,有很多誓死跟随效忠的心腹,老李头就是其中之一,且是老侯爷最信任倚重之人。 即便他已十分苍老,周身依旧带着一股凌厉杀伐之势,这是上过战场之人身上才有的气势。 第一眼,姜晚棠便认出,他果然是那日在府门口见过那人。 第二眼,姜晚棠也看出这老人身上大大小小的病症,风湿、骨痛、失眠、心悸、眩晕…… 再看他这一身装扮,无不表明了他晚景凄凉的事实,让姜晚棠想到了一个词:英雄迟暮。 在侯府随便拉一个小丫鬟,对他的评价都是野蛮,难缠,不讲道理。 要应对这样一个人,来硬的可不行。 姜晚棠朝老李头微一颔首,很是客气,“不知老前辈登门,有失远迎,还请见谅。” 老李头对她的友善却不买账,语气硬邦邦的,“少夫人贵人事忙,老夫不敢当。” 只这一句,姜晚棠就察觉,他对自己似乎有敌意? 她敛下心神,语气依旧如常,“不知老前辈今日登门有何贵干?若有吩咐,尽管道来。” 老李头脸上一副嘲讽之色,“我来做什么,少夫人当真不知?既已知晓,又何必在我面前装腔作势!” 他的态度实在太过无礼,落英和缤纷俱是气得脸色通红。 落英出声怒喝,“放肆,你怎么对我家少夫人说话的?” “对什么样的人,我就是什么样的态度。” 他眼中的鄙夷不屑毫不遮掩,姜晚棠微微蹙眉。 他们不过是第一次见面,他就对她有这般大的敌意。看来陈氏没少在他跟前上眼药。 落英气结,“你……” “你简直为老不尊!”缤纷牙尖嘴利,毫不客气地怒怼。 姜晚棠当即沉着脸训斥,“放肆!” 落英和缤纷很是委屈,“是他先……” 姜晚棠神色更加严肃,“这位是曾与老侯爷一起出生入死的老前辈,我等而今能安居乐业,也有老前辈的一份功劳,岂容你们这般不敬?” 姜晚棠前世曾去过边关。两国交战,九死一生,场面十分血腥惨烈,能活着回来的少之又少。她从来都敬佩英雄,所以也能理解老侯爷帮扶这些经济困难的老部下。 第18章 何必在我面前惺惺作态? 两个丫鬟纷纷低下头,不吱声了。 老李头冷眼旁观,眼底带着探究,似在分辨姜晚棠这话究竟出自真心,还是在演戏。 姜晚棠训斥了两个丫鬟,才重新看向老李头,语气一如既往地尊敬。 “丫鬟无状,冒犯了老前辈,是我御下不力,还请老前辈见谅。”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姜晚棠的态度客客气气,哪怕她是在演戏,也叫老李头没法再找茬,只发出一声冷哼。 姜晚棠再次开口,“老前辈若有什么难处,尽管开口,晚辈若能帮忙,定义不容辞。” 老李头这才抿了抿唇,“我今日登门的确是有事相求。我有一孙儿,自娘胎里便带了病,这么多年一直缠绵病榻,每日汤药不能断。 近日他病情加重,需要换药调理,但我实在拿不出那笔银子,这才觍颜登门,希望侯府看在往日情面上,能借我些许银两。” 他语气生硬,显然对姜晚棠还带着防备。 姜晚棠满脸关切,“不知令孙得了何病?需要的是什么药材?兴许侯府的药房里能有。” “那药材侯府不可能有。” 姜晚棠挑眉,“老前辈都还没说是什么药材,如何就笃定侯府没有?” 老李头吵嚷起来,“我说侯府没有就是没有,莫非你还怀疑我故意拿自己孙儿的病情来开玩笑?” 那倒不至于。 从最近打探的消息中可以看出,老李头的孙儿近期病情确实更加严重了。 “我绝无此意,只是人命关天,不免多问几句。若是侯府能直接为您寻来最上等品质的药材,岂不比给银子来得更好?” 姜晚棠一脸真诚,老李头总算给出了解释,“我这药不同寻常,需要到城外普善寺找清和大师赐下做法开光的神药,是以侯府的药房不可能有。” 姜晚棠:…… 她看老李头一脸认真虔诚的模样,俨然不是在开玩笑,语气多了几分严肃,“老前辈,此法断不可取!药方是否有效,只看药材是否对症,岂会因为作过法开过光就能治好病?那所谓的清和大师就是个招摇撞骗的骗子,万不可信。” 她本是好意,谁料老李头听了这话却像是点了火炮桶似的,瞬间炸了。 “你懂什么!清和大师神机妙算,出手神通,不知道给多少百姓治好了疑难之症,我孙儿的病也一定能治好!” 老李头的这番表现姜晚棠再熟悉不过,大凡那些走投无路的病患家属,总会把希望寄托在神鬼之上,这也是他们心中仅剩的期盼和幻想。 姜晚棠将那清和大师记下,过后她倒是要找机会去会一会他,看看他到底有多大的本事。 若她没遇上也就罢了,现下遇上了,断不可能让人再往那骗局里跳。 姜晚棠的态度也十分强硬,“若老前辈您执意要把银子花在那所谓开过光的神药上,那这笔银子,我是万万不会给的。” 侯府损失了银子事小,他若真的拿银子买了那乱七八糟的药,把他孙儿给害了就糟了! 老李头一听这话,当即冷笑一声,“你终于露出真面目了,你本就不打算给我这笔银子,方才还装什么贤惠大方!” 姜晚棠深吸了一口气,“老前辈,您似乎对我有些误解。” 老李头一声嗤笑,“我有眼睛会看,有耳朵会听,冤枉不了谁。一个连婆母都不敬之人,对旁人见死不救也不是什么惊讶之事!” 果然,是陈氏在老李头面前泼她脏水! “老前辈,您这是何意?我何曾对婆母有过不敬?” 老李头重重一哼,“你自己做过的事情,你自己心里清楚!何必在我面前惺惺作态?” 前几日,他便登门借过一回银子,但一分钱都没借到。 彼时侯府夫人陈氏朝他诉苦,“老前辈有所不知,月余前侯府新媳进门,府中中馈已尽数交给她打理。我那儿媳出身定国公府,娘家强势,便是我这个婆母在她面前也得退让三分。 今日并非我要刻意刁难,不借你银子,实在是我那儿媳把府中银钱捏得死死的。上月我不过是思念家乡味道,想吃两口鱼都被她把账册甩到我脸上来了,让我勤俭些,莫要为了自己的口腹之欲就挥霍府中银钱。若是我今日给了你银子,回头定要被儿媳挤兑刁难。 也请老前辈体谅体谅我,莫要与我为难吧。” 陈氏一番哭诉,老李头本是不信的。 陈氏是长辈,哪有新妇敢对婆母这般不孝的? 离开侯府时,他特意找了些熟悉的管事打探消息,还真是这样的! 今日他再度登门,又从领路小厮口中得知,昨日少夫人一下撸了七八个管事和婆子的差事,更是把一个为侯府辛苦操劳了十几年的老管事直接扭送官府了!其手段可谓是狠辣绝情,半点不留情面。 这件事情闹得沸沸扬扬的,今日来,到处都能听到众人议论。 老李头蹙眉询问,“夫人就不管管?” 那小厮压低了声音,“夫人自己都自顾不暇,被逼到庄子上休养去了,她如何能管?” 竟把婆母逼走?此番行径当真是大不孝。 还没见到人,老李头对姜晚棠的印象已经差到极点。 见她不语,老李头只当她是心虚默认了,脸色更冷了几分。 “老侯爷当年对我等这些老部下有过许诺,如若家中有难,会供养我们,如今我孙有难,这笔银子侯府必须出!” 姜晚棠眉头蹙了蹙,“若是旁的事情,侯府必定出了这笔银子,但此事人命关天,谁都不知那所谓的神药究竟是什么东西,会不会对身体有碍,若您拿了银子买药,只怕最后反而会害了令孙。” 老李头直接暴跳,“不想借就直说,还扯这些大义凛然的话做什么?当真是虚伪至极!” 两个丫鬟见不得自家少夫人受委屈。 管他是不是英雄,缤纷怒斥,“我们少夫人是为了你好,你这老头怎的这般不识好歹?相信那劳什子大师,你孙儿才是真正活不长久!” 第19章 喘喝之症 老李头直接炸了,“你胡说什么?我孙儿一定能长命百岁!” 他猛地起身,身子一阵眩晕,姜晚棠伸手扶了一把,“缤纷,不可胡言!” 转头又道:“老前辈小心,你有心悸之症,切不可这般动怒。是我的丫鬟无礼,我代她向您赔个不是。” 老李头坐在椅子上,狠狠喘了几口大气,旋即不客气地推开姜晚棠。 “不要你在这里假好心!” 缓了好半晌,他又再次开口,气息粗重,“他能好起来的,他一定能好起来!他一出生大夫就断言他养不活,但他现在已经十五了,他能活一个十五年,就能活第二个十五年,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我就不能先一步放弃他!” 他神色执着又激动,眼底深处却藏着一股子不易察觉的脆弱。 其实他也是怕的,但他不愿承认罢了。 他高声说着这些,既是在寻求旁人的认同,也是在告诉自己,一切都会好起来,不要轻言放弃。 只有靠着这样的信念,才能支撑起他这日益残破苍老的身躯。 姜晚棠轻声开口,“嗯,我相信他一定能好起来。” 这十几年来,不是没人这样对他说过,但老李头不傻,谁是真心谁是敷衍他一目了然。就如侯府夫人陈氏,都曾暗示他不若放手,让他孙儿不至于活得那么痛苦。 可莫名的,老李头竟觉得姜晚棠那句相信是真心的。 他有些烦躁。 “我需要三十两银子,这是我借的,日后我会还!” 清和大师是他如今唯一的希望,哪怕明知有被骗的可能,他也要去试一试! 姜晚棠不疾不徐,“老前辈,您别急,听我一言。您之所以急需银钱,是因为笃信那位清和大师能为令孙治好旧疾,那若侯府请来大夫为令孙诊治呢?” 老李头原本愤怒的神色一顿,旋即道:“我孙儿的病症非比寻常,一般的大夫治不了。” “侯府岂非一般人家?能请到的大夫自是医术不凡的名医,甚至是御医,难道还不如一个不知什么来路的大师?” 老李头自嘲一笑,“侯府的确不是一般人家,但我却只是个上不得台面的糟老头罢了,如何能劳动侯府为我请御医?少夫人莫要诓我!” 从前他也不是没有求过侯府为他孙儿请御医,但皆被陈氏以各种理由推脱了。 御医并非一般人能请,便是侯府这样的人家轻易也不会去请御医,更不会把这样的机会浪费在不重要的人身上。 姜晚棠摇头,“老前辈,我所说的名医并非御医,而是一位民间大夫,他医术高超,说是能活死人药白骨也不为过。” 姜晚棠的语气太过笃定,老李头本绝望的心又有了几分犹疑。 “正所谓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您也不能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那位大师身上。多一条路也是多一个选择,多一丝治愈的希望,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老李头的脸上露出了松动之色。 “不若这样,您先跟我说说他的病症,了解清楚病情,我才能确定那位神医能不能医治。” 老李头的孙儿久病不愈,老李头一直忌讳说这件事情,外人能探听到的消息都说那是不治之症,具体是什么病症,姜晚棠还不清楚。 事关自己孙儿的病,老李头终于收起了那浑身的刺,“我那可怜的孙儿患的乃是喘喝之症……” 他孙儿名唤李明远,从一出生就患了此症。 尚在襁褓之时,他便时常出现咳嗽、喘息、气促、抽搐等症状,老李头只能彻夜守着他,以免他发作,引起窒息。 饶是如此,李明远也从鬼门关里走了好几回。 好不容易熬到他大些了,不再那么频繁地发病,但他依旧比普通孩子脆弱许多。 他不能受凉,不能剧烈运动,不能闻刺鼻之味……很多普通人能做的事,他都不能做。 他能平平安安地活到十五岁,全赖老李头殚精竭虑的照料和不余遗力的银钱投入。 老李头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但依旧难掩那股子无能为力的悲怆。 姜晚棠脑中很快浮现出医书所载的一段话:喘喝,又名喘鸣,患者喘急而喉中有痰如拉锯声,重症可见目胀睛突,面色苍白,唇甲青紫,汗出似脱。反复发作,可致脏气虚衰,真元耗损。治疗之方,宜培补脾肾。 她笑了笑,“老前辈,令孙的病,那位神医能治!” “真的?”老李头猛然听到她这话,一双浑浊的双眼骤然亮了,“此话当真?你莫不是出言诓我?” “人命关天,我如何会拿来开玩笑?那位大夫曾经治好过一位病人,他的病症与令孙一模一样。他既能治好那人,自然就能治好令孙。” “那位神医现在何处?能否请他马上为我孙儿诊治?” 姜晚棠编瞎话都不带卡壳,“我马上派人去寻他,明日定能把他请来。” 还要等明日?他半刻都不想等! “除非少夫人现在就把那神医请来,不然我不信。” 现在去请,姜晚棠的身份不就暴露了么。 她好脾气地道:“老前辈,并非我不愿现在去请,而是那位神医今日出城救治病人去了,至少明日才能回城。” 当真有这么不凑巧? 见老李头还在犹疑,姜晚棠一拍脑门,“我想起来了,此前神医给了我一颗药丸,与令孙正好对症,我亲自去取,老前辈稍候片刻。” 姜晚棠假装去而复返,将一个瓷瓶递给老李头。 “这颗药丸中含有麻黄,杏仁,甘草,苍术,天雄,牵牛子等成分,乃是治疗喘喝之症的良药。 老前辈大可拿去给自己信得过的大夫检验,便知道我有没有骗你了。” 老李头听到那一串药材名字,眼底满是激动。 这些药材他再熟悉不过,全都是这些年远儿服用过的。 且其中两味药材十分名贵,十几克就需好几两银子。 少夫人张口就说出了这些完全对症的药材,说明这药丸的的确确是神医所开,也的确是对症之药。 姜晚棠一脸恳切,“老前辈,我既已做出承诺,就断然不会失言,左右不过就是再多等一日罢了。若明日我请不来神医,或是那神医治不好令孙的病,我愿以千金奉上,我说得出,就做得到。” 老李头拿着那瓷瓶的手紧了紧。 第20章 这笔银子侯府不能借 左右不过多等一日罢了,这么多年都等来了,也不差这一天了。 老李头被她那句“能治好令孙”给说得心动不已。 那便,姑且信了她吧。 万一远儿真的被治好了呢? 若她是说大话骗自己,到时候再上门来找她算账便是!毕竟这么多人看着的! 老李头心中这般想,嘴上却依旧硬邦邦的,“我要你的千金做甚?我只要我的孙儿平安无事。” 这便是同意了。 姜晚棠再添一把火,“令孙的医药费老前辈无需担心,自有侯府来出。另外,我再让账房先支三十两给您,以备不时之需。可这钱,切莫便宜了那些江湖骗子。” 老李头心头一震。 事已至此,他又怎会不明白,少夫人是真的不愿他被骗,方才才不给他银子的。否则,又怎会在他同意让大夫医治孙儿后,还是要将这笔银子给他呢! 其实,一开始他也不太信清河大师,他孙儿也是,甚至在他提了几次后都被孙儿严词批判了。要不是最近孙儿病情加重,他又怎么会病急乱投医! 想到方才自己对少夫人无礼的态度,老李头神色有些尴尬。 见落英当真拿了姜晚棠的对牌要去账房,一直默不作声的钱管事终于开了口,“少夫人且慢!” 钱管事看了一场好戏。 少夫人两年前才从乡下被人接回,他是不信少夫人认识什么神医的,左右到时候无人治好老李头的孙儿,打的也是少夫人的脸。但是要真让少夫人将银子给了老李头,甚至将银子也直接给了别的人,那这出戏就真的唱完了,夫人的计划也就白费了。 钱管事避开老李头朝自己投来的冷沉目光,再次开口,“少夫人,请借一步说话。” 姜晚棠蹙眉,没有要挪步的意思。 “有什么话,你便在这里说。” 钱管事见此,只能走到姜晚棠身边,硬着头皮低声道:“少夫人,这笔银子侯府不能借。” 他刻意压低了声音,老李头耳背听不清楚,但在这个时候阻止姜晚棠要做的事情,他大概能猜到他会说些什么。 他还没发作,姜晚棠就先沉了脸,“李老前辈是老侯爷的老部下,是与老侯爷出生入死之人,而今他已年迈,又身有残疾,家中更有病重孙儿,万般无奈之下才求到侯府,难不成我们要袖手旁观?岂非太过冷漠无情?” 姜晚棠的声音正常,老李头听了个一清二楚,看着姜晚棠的眼神更添几分复杂。 钱管事更加急了,“您有所不知,侯府每月都会给这些老部下一笔银子,以供他们吃用所需,这个月的银子早早就给了,侯府对他们已然仁至义尽了。眼下再支银子给他,只怕不合规矩。” 老侯爷是重情义之人,他当年许下承诺,会对经济有困难的老部下伸出援手,出资供养他们的子孙后代,不会让他们无所依傍。一时在京中传为了一段佳话,人人都赞老侯爷义薄云天,重情重义。 但供养也要有个度,若对方上门一回就给一回,侯府多大的家底也不够搬的呀。 姜晚棠的眉头蹙得能夹死苍蝇,她冷声训斥,“规矩重要还是人命重要?他既然开了口,我们如何能坐视不理?” 钱管事干笑两声,“少夫人您不是给他介绍了神医吗?侯府也答应了负担医药费,自然无需再为此事担心。” “除了医药费,他们祖孙二人难道就不吃不穿不用了?家中有一个病人需要的花销绝非小数,尤其是常年卧病之人,更少不得花银子。我们偌大一个侯府,莫不是连区区三十两都拿不出来?” 钱管事被她的话反问得噎住,好半晌才挤出一句话,“少夫人,这并非三十两的事,而是……” “而是什么?” 钱管事见姜晚棠态度强硬,只能改了口,“小的也是担心他被骗了去,若他再把这银子拿去寻那清和大师求什么神药,岂不是白费了少夫人的一番好意?” 姜晚棠似是觉得他所言有几分道理,看向老李头,“老前辈,我有言在先,这三十两是为令孙调理身体所用,不可用在那清和大师身上。” 老李头的目光方才一直落在钱管事身上,此刻听得姜晚棠的问话,冷哼一声,“我虽然年老,但还不糊涂!有少夫人推荐的神医能治好远儿,还去寻那大师做什么!” 言外之意,让钱管事别没事找事! 姜晚棠听得出他的意思,笑道:“这一点老前辈尽可放心,那位神医的医术绝不会叫您失望。落英,去账房支银子。” 钱管事:…… 他硬着头皮再次阻止,“少夫人,不可啊。” 姜晚棠再次转头看他,眼神中已经有些不悦,钱管事索性豁出去了。 “您有所不知,这十几年来,侯府一直每月给他们月例银子,这的确是老侯爷的遗愿,这笔银子侯府出了也无可厚非。 但这些人却越来越贪得无厌。除了每月该得的份例,总是找些有的没的由头到侯府要银子。您瞧着吧,今日您给了老李……李老前辈三十两,其他人得了讯,定然也会纷纷上门讨要银子,不然就要指责侯府行事不公,厚此薄彼。 一家三十两,十家就是三百两,二十几家算下来也是不小的数目,侯府虽家底丰厚,但也禁不住这般掏空啊!还请少夫人三思。” 如今,钱管事也不在乎夫人是否要算计少夫人了,只想赶紧阻止少夫人拿银子。 若真的让少夫人把这些钱财都给了那些人,那他这个管事怕是也要做到头了! 姜晚棠对此并不意外,她的人早就打探到了这些消息。 侯府每月不仅要给他们每户一笔固定的月银,还要应付他们隔三差五的上门讨要。 尤其是见着老李头上门讨了银子后,其他人立马有样学样。 正是因此,侯府视老李头如洪水猛兽一般,十分不待见。 姜晚棠的眉头蹙起,直接反问,“其他人家也有病重的儿孙?” 第21章 被人当枪使 钱管事摇头:“没有。” “其他人家也只有祖孙二人,无其他可以挣钱的青壮年?” “……不是,他们每家每户都人丁旺盛。” “其他人家也都食不果腹,穷困潦倒,只能住在东榆巷?” “……并不,他们都有自己的宅子,地段良好,衣食富足无忧。” 姜晚棠从鼻中发出重重一哼,“那他们还有脸来要银子?” 钱管事:…… “侯府每月按例给了他们月银,并未亏待他们。至于其他,那是侯府自己的银子,想给谁就给谁,难道还要经过他们的同意?” 钱管事有心反驳,却找不到反驳之词,甚至觉得少夫人的话还挺有道理…… 可那些人都不是讲道理的人啊! 钱管事拉回自己被带偏的思路,“话虽如此,但他们都是老侯爷的老部下,我们若是不一视同仁,他们要闹起来,只怕于侯府的声誉有损。最好的法子就是照章办事,只出我们侯府该出的便是,其余的都无需去管。” 姜晚棠冷声道:“李老前辈生活清苦,他孙儿也等着这笔救命钱,岂能一概而论? 正所谓救急不救穷,更何况那些人根本也不穷,既不缺钱,还上门讨要,那便是贪,是人心不足。对这样厚颜之人,也无需讲脸面。 世人都有眼睛,有耳朵,能听能看,更能辨别是非对错,只要我们侯府行事公允,对得起天地良心,何须怕那些莫须有的栽赃污蔑?” 姜晚棠的一番话叫钱管事心中大震。 原本钱管事觉得那些人难缠极了,对付他们时也都畏首畏尾、投鼠忌器的,现在听少夫人这么一说,好似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对少夫人更是生出一种刮目相看之感。 而姜晚棠的这番话也让老李头心中掀起阵阵波澜,看向她的眼神也一变再变。 从身份上来说,他与那些人是一伙的,更甚者,他才是最频繁上门要钱之人,但她却能就事论事,没对他抱有偏见。 相比之下,自己还未见到她的人,就已经信了他人的话而对她印象极差,老李头有些惭愧。 姜晚棠再次吩咐落英去支银子,钱管事一听这话,立马就从方才的感慨中回过神来,苦着脸阻拦,“少夫人,还是不妥啊。” 姜晚棠冷眼扫向他,“这个家是你在当还是我在当?我连支三十两的资格都没有?” 她气势大开,骤然让钱管事感受到了一股深深的压迫感。 “小的不敢,只是,只是……” 姜晚棠不容置疑,“你不必再多言,为了区区三十两就这般拉拉扯扯,实在是小家子气,没半点侯府气概,传出去只怕要被人笑掉大牙。” 钱管事:…… 落英领命而去,很快就拿着三十两银子复返,姜晚棠没有半分迟疑,将那银子交给了老李头。 “老前辈,这是三十两银子,您收好。” 老李头看着手里的银子,心情从一开始的焦躁愤怒到尴尬复杂,再到如今的清明惭愧,他不得不承认,少夫人是真心的,她不是在欲擒故纵,也不是想要拿捏什么,她是真的没想过推脱自己的事情。 忍不住的,老李头直接就问道:“我听说夫人去了庄子上,这是何故?” 姜晚棠心思一动,旋即开口道:“母亲乃是临时起意,走得突然,便是府中之事都未及知会我。老前辈之事我此前亦是完全不知,若是知晓,定不会叫令孙的病情蹉跎至此。” 方才他诸多刁难,少夫人肯定已猜到其中的原委,然而她说话依然不偏不倚,事实怎么样就怎么样,对比着陈氏说两句留一句,引人遐思处处指责,老李头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偌大的侯府,少夫人不过来了一月有余,连钱管家都敢对她推三阻四,足以可见,今日接待他的人以及陈氏曾对他说过的话,都不可尽信。 甚至,老李头不傻,很快反应过来,自己被人当枪使了。 他垂下了眸,掩住了眸底的晦暗,朝着姜晚棠弯腰一礼,语气前所未有的恭敬,“少夫人,先前是我误会了您,对您多有冒犯,还请少夫人见谅。” 姜晚棠急忙伸手将他扶起,“老前辈切莫如此,我实在是不敢当!” 钱管事旁观这一切,不得不感叹一声,少夫人实在是高明。 要知道,以往老李头即便拿了侯府的银子,也没有这般感激涕零的态度。 而他本以为少夫人会因这件事大乱阵脚,却没想到她非但半点没慌,且抓住了老李头最大的软肋,把这根硬骨头啃下来了。 夫人要借由此事给少夫人一个下马威,这如意算盘是完全打错了! 心念几转间,他悄悄唤来了一个心腹,低声吩咐了几句,那小厮立马轻手轻脚退了出去。 姜晚棠看在眼里,挑了挑眉。 老李头挂念家中的孙儿,事情解决了便提出告辞,姜晚棠却出声留他。 “老前辈且慢,我还有一桩事想请您帮忙。” 老李头接连得了姜晚棠的恩惠,当即道:“少夫人有事尽管吩咐,只要我这把老骨头能办到,定义不容辞!” 钱管事正竖起耳朵想听一听究竟是什么事,就听姜晚棠出声吩咐,“钱管事,你先去忙吧,这里没你的事了。” 钱管事:…… 到底有什么事是他不能听的,好好奇!简直抓心挠肝啊! 但对上少夫人那看似轻飘飘的眼神,钱管事就怂了,麻溜地告退了。 钱管事一边走一边在心里琢磨,少夫人不会无缘无故地把老李头留下,此举必然大有深意。 只是,她究竟留下老李头要干什么呢? 少夫人可真是越发深不可测了! 想到方才自己的安排,他的心又定了几分。 方才,他悄悄派出小厮,把那些有可能登门讨钱的老部下拦下来。 少夫人既说得出那些话,自然不会让那些人捞到什么好处。 这个时候他派人把人拦住,回头还能说是自己预料到了他们会登门找麻烦,提前解决了这件事,趁机在少夫人面前卖个好。 而他悄悄找心腹去办,也不会被夫人知晓。 此举进可攻退可守,两边都不得罪,也给自己留足了后路。 他可真是老奸……不是,他可真是聪明绝顶! 厅中,姜晚棠开门见山,“其实我这般热心地帮老前辈引荐名医,也是存了私心,想请您帮个忙。” 第22章 来得不早不晚,刚刚好 老李头不喜那些阴谋诡计,弯弯绕绕,少夫人这样直截了当地说话,反而让他心中安定,至少自己还能有机会回报。 他直接开口询问,“不知少夫人有何吩咐?” 姜晚棠沉吟着开口,“我所思虑之事,乃是与老侯爷和诸位老前辈有关。 老前辈们当年与老侯爷一起浴血奋战,这份情谊无人可以取代,老侯爷当年对你们许下那番承诺也是理所应当。 但时过境迁,双方的处境早已发生变化,而今情势,也与老侯爷的初衷背道而驰。若是继续任由事情发展,只怕双方最后的一点情分也会被消磨殆尽。 这不是我想看到的,相信也并非老侯爷所愿。我想解决此事,但我一人到底人微言轻,所以想请老前辈帮忙。” 她话说得委婉,给足了他颜面,但老李头的神色还是微微僵了僵。 归根结底,此事与他有脱不开的干系。 正是因为他屡屡登门要钱,才让其他人家生出不平,纷纷效仿。 但他素来敢作敢当,当即道:“此事皆因我而起,我无可推脱。”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册子,“这些年我在侯府借的每一笔银子,都立下了借据,全都在这里。只是,少夫人您也知道我目前的境况,也不知道我这辈子欠侯府的还有没有机会偿还。若是这辈子没法偿还,那下辈子,我定当牛做马把这些还清!” 姜晚棠见此,对老李头又多了几分好感。 他果然不是那等贪得无厌之辈。 “老前辈,此言差矣。这十几年来,你们祖孙的确过得清苦,且你登门求助皆因孙儿病重,走投无路之故。 帮助真正有需要的人解决燃眉之急,让你们不至于无所依傍,正是老侯爷当初那番许诺的初衷。 你未曾无缘无故登门索要银钱,也未曾随意挥霍侯府接济的每一笔银子,那就没有辜负老侯爷的一片心意,这些银子,侯府该出,你也无需偿还。 而那些明明已经衣食富足,却还要上门讨便宜的人,才是真正寒了老侯爷的心,他们让你们与老侯爷的情谊沾染了铜臭的味道,真正做错的是他们,而不是您老人家。” 姜晚棠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一字一句,都砸进了老李头的心里,叫他心头翻涌滚烫,久久不能平静。 姜晚棠这番话并非为了迎合他,而是出自真心。 老侯爷本就是为了保障他们往后余生的生活,才让侯府出这笔银子。 这个承诺是对那些失去了生活能力的老部下许下的,而不是对那些贪得无厌的人。 老李头许久才平复了心头的激荡,再开口时,声音已然添了几分嘶哑。 “少夫人需要我做什么?我定义不容辞!” 姜晚棠能明显感受到老李头前后情绪的变化,她要的,正是这样的效果。如此这般,当场将自己的法子缓缓道来。 老李头越听眼睛越亮,看着姜晚棠的眼神也瞬间充满了佩服。 “少夫人此法甚妙!” 能想到此法,可见少夫人格局之大,思虑之周全,远非一般人可比! 当即就道:“少夫人,我也有一拙见,不知是否可行。” 得到老李头的认可,姜晚棠的底气也足了几分,连忙点头,“老前辈请说。” 二人当即细细地商议起来。 不多时,外头传来了钱管事急吼吼的声音。 “少夫人,不好了,外头好些老侯爷的老部下都来要钱了!” “小的便说了,那些人贪婪无状,只要闻到一点腥味立马就要凑上来,根本甩不掉的!” 钱管事一边喊着一边纳闷,自己明明派人去拦他们了,他们怎么还是登门了? 钱管事不知道,这件事其实是姜晚棠的手笔。 她知道一旦老李头来侯府要钱,其他人家必定闻讯而至。要收服老李头不难,但她的最终目的是彻底解决这件事情! 避免中途生变,她一早就让落英的两位兄长待命,无论出了什么事情,都务必让那些老部下在老李头来侯府后,也纷纷登门! 如今看来,落英的两名兄长办事能力都不错,第一件差事就办好了,回头定要好好赏赐。 他们终于登门了,姜晚棠心里燃起了熊熊战意。 他们来得不早不晚,刚刚好! 当即便对老李头道:“就请老前辈此次助我一臂之力了。” 说着率先朝外走去。 外头正厅此刻坐着十二名老者,与老李头不同的是,他们身体大多健全,只偶有无伤大雅的残缺,他们精神矍铄,且衣着得体华贵,比老李头看起来年轻多了,两个小厮便正在这些人面前小心地装孙子。 这些人府中的小厮可太熟了,每回登门找事的都是这些人,明明一个个富得流油,还好意思到侯府要银子。 一位身穿灰色锦衣的老者不耐烦地开口,“我们都在这儿坐了老半天了,你们少夫人怎的还没来?她就是这般待客的?在乡下长大的就是没规矩!” 姜晚棠的那段经历在京城早就不是什么秘密,这老者知道也不足为奇。 其中一个小厮赔笑着回话,“丁老爷稍安勿躁,少夫人从内院赶来还需要时间,还请诸位再稍坐片刻。” 另一名蓝衣的老者高声道:“她该不会是嫌我们这群老头子上门打秋风,故意晾着我们吧!” 他说话声音很大,一副来者不善的模样。 几个在厅中的小厮都心想着你们也知道自己是上门打秋风的啊!上门打秋风都能跟大爷似的,也只有你们了。 但这话他们可不敢说,不然就是捅了马蜂窝,只能继续赔笑,说着安抚之言。 可却让众人更加不满。 “侯府的待客之道便是这般?没有一个像样的掌家人果真不成体统!” “既然少夫人迟迟不肯来见,那我们只能亲自去寻她了。” 说完,就有人抬步领头往外走,其他人也都起身跟上。 他们行事素来这般粗蛮,半点道理都不讲。 他们是老侯爷的老部下,便是而今的侯爷赵立业见了他们都得礼让三分,也正是仗着这一层身份,才会连上门占便宜都这般理直气壮。 就在他们即将出门时,迎面走来一人,叫众人停了脚步。 来人正是老李头。 他的脸色很难看,眼底黑沉如墨,周身都带着一股子生人勿近的煞气。 他先发制人,冷声开口,“你们怎么来了?” 那位丁老爷当即高声道:“怎么,你能来,我们就来不得?” 周老爷更是大声嚷嚷,“就是,每回就数你往侯府跑得最勤,谁知道你背地里究竟在侯府多捞了多少好处!” 不少人也都跟着附和。 老李头眼底露出气急败坏的神色,“我捞好处?拜你们所赐,今日我一两银子都没有要到,以后大家也都别想再从侯府拿到一分银子!” 第23章 做了什么腌臜勾当 此言一出,众人不禁错愕。 周老爷忙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我们都拿不到银子?” 老李头冷声,“就是字面意思,从今以后,侯府每月都不会再给我们银两。” 众人大惊,不管他们缺不缺那几十两银子,但原本该属于他们的银子平白无故没了,就像是在割他们的肉一样,他们如何能接受? 丁老爷吼道:“凭什么?我们可都是跟老侯爷出生入死的老部下,要供养我们也是老侯爷的意思,现在老侯爷不在了,他们就要反悔不成?真是岂有此理!” 恰在这时,一人缓步而来,众人当即将目光投了过去。 因着前头老李头的那话,众人看她的眼神便多有不善。 姜晚棠像是完全没注意到他们的眼神,语气平和,“方才我在料理府中事务,一时来迟了,还望各位见谅。” 丁老爷一双小眼睛在姜晚棠身上来回打量,语气阴阳怪气,“少夫人当真是贵人事忙啊!” 周老爷是急性子,急吼吼地开口,“少夫人,方才老李说侯府今后都不打算给我们月例银子了,可有此事?” 他们今日是来侯府捞好处的,但没想到竟得知这么一个坏消息!那今后他们别说是额外的好处,便是原本的月例银子也没了?那绝对不行! 这件事才是众人真正关心的问题,一众目光再次齐刷刷落在姜晚棠的身上,那灼灼意味皆是不善。 丁老爷从鼻孔里发出一声冷哼,“少夫人虽已经接管府中庶务,但到底是新妇,应当多多了解侯府旧事,以免诸事不知,做了错误的决策。” 这话就是在提醒姜晚棠,行事之前要好好掂量掂量他们的身份。 姜晚棠面上很是客气,“我知晓诸位前辈的身份,对诸位也很是尊敬,只是……” 她欲言又止,一副无奈之色,“这位老前辈也说了,我乃新妇,岂敢随随便便做出这般重大的决定?也不过是听命行事罢了。” 至于听谁的命,自己品吧。 姜晚棠的这番话果然叫几人脸色又难看几分。 丁老爷眼中泛着冷光,侯府想让这么一个新妇出面打发他们,没那么简单! 姜晚棠这模样一看就没什么威慑力,丁老爷对她越发不客气。 “我们都是与老侯爷一起经历生死的袍泽,而今我们风烛残年,侯府就想对老侯爷当年的承诺抵赖不认,此番作为,若是传了出去,只怕要遭人耻笑!” 姜晚棠看着丁老爷,“侯府不会无缘无故弃信忘义。老侯爷与诸位老前辈情意深重,故而才许诺供养经济困难的诸位前辈,这些年侯府也一直对诸位有求必应。这本是能周全双方情谊的善举,但时日久了,一切都变了味……” 丁老爷不耐烦地打断了她,“你有话就直说,我们都是大老粗,听不懂你这些弯弯绕绕。” 姜晚棠抿了抿唇,便直接道:“这位丁老爷,你不妨回家问问令郎在外都做了些什么。” 丁老头一愣,旋即一阵恼怒,“你这话什么意思?难不成这事还能赖到我儿子头上去?” 老李头在一旁冷笑,“你们家做了什么腌臜勾当,自己心里不清楚?” 他这话,让众人纷纷朝丁老爷投去疑惑的目光。 丁老爷急得脸红脖子粗,“老李,你什么意思?我们丁家什么时候做了腌臜事了?你给我解释清楚,不然我跟你没完!” 老李头呵呵两声,“你们丁家,拿着侯府接济的银子去放了印子钱,是也不是?” 丁老爷愤怒的表情一僵,旋即更加高声地辩驳,“我们就算放了印子钱又怎么样?京中多的是人放印子钱!” 老李头冷笑连连,“那你可知道,你们丁家放印子钱差点闹出人命,若非侯府及时压了下去,你们丁家人现在只怕都锒铛入狱了!” 此言一出,丁老爷顿时脸色大变。 大户人家放印子钱并不是什么新鲜事。 有些到期了没有银钱还账的,不惜卖田卖地,卖儿卖女卖妻子,真正可谓是家破人亡。 所以大家都是私底下悄悄放,因为这不是什么光彩的行当。 朝廷也曾明令禁止此事。但因为此行当获利颇丰,且有广大的需求,你不放,有的是人放,那些急着用钱的人甚至还要求着你放,是以京中依旧有数不清的人家在暗中偷放印子钱。 丁家人想着法不责众,才敢冒着风险私放印子钱。 不出事时,自然是你好我好大家好,一旦出了事,那就可大可小了。 老李头这般言之凿凿,姜晚棠也一副默认的模样,一下就叫丁老爷紧张了起来。 他家的确放了印子钱,但他没听儿子说差点出了人命官司啊。 莫非是他儿子故意隐瞒了他? 丁老爷越想越觉得就是如此,若非如此,侯府怎会知晓此事?老李头怎会张口就来? 姜晚棠和老李头见他脸色几番变化,皆是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 看来他是真的信了他们的这一出双簧。 这件事是他们编的瞎话,不过不全是瞎话。 丁家的的确确在放印子钱,这是事实,而人命官司则是编出来的。 半真半假的瞎话,才最是真实。 丁家人过后要去查,也可解释为此事已经被侯府压下去了,查不到也正常。 更何况,丁家只怕也不敢去查。 此举目的就是震慑他们,让他们觉得自己理亏。 他们理亏在前,侯府便站在了道德制高点,也就有理由断绝这笔银子。 姜晚棠之前找了不少人去查这些人家的底细,因为时间匆忙,许多事情都缺少证据。但有老李头从中斡旋就不一样了。 而且,丁家放印子钱,老李头也是知晓的。当初他走投无路之时,也曾想过去借印子钱,结果差点借到丁家头上去。 最后还是他那孙儿李明远出言阻止,才没借成,不然现在他的处境只怕会更加难以为继。 老李头一脸嘲讽地望着丁老爷,“现在你还觉得你们丁家放点印子钱无关紧要吗?居然敢用从侯府得来的钱去放印子钱,一旦出了事情,侯府又没有及时发现,是想着把侯府也拉下水?这么昧良心,当真是掉钱眼里去了!” 第24章 把陈氏拉出来当恶人 丁老爷抬手擦了擦额上冷汗,态度一下就软了下去。 “这,这……我没料到会闹出人命案,也没想过拉侯府下水啊……” 姜晚棠幽幽道:“侯府出银子为诸位养老是一片好心,而今这份好心却被用在了不该用的地方,险些酿成大祸,侯府如何还敢继续出这笔银子?可别到头来没落到半点好处,反而把侯府搭进去了!” 这么一顶大帽子扣下来,丁老爷更加心虚气短。 周老爷不甘心地道:“此事概因丁家而起,就算要停,也当只停了丁家的月银才是,不关我们其他人的事啊。” 其余众人纷纷附和。 在自己的利益面前,他们的同盟根本不堪一击。 丁老爷听了他们这话,一阵气结,偏生又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姜晚棠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们,“诸位当真觉得不关你们的事?你们可知,出了丁家之事后,侯府派人把你们几家的情况都查了一番,你们猜侯府都查到了什么?”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姜晚棠就轻飘飘地开口,“周老爷,据说你有个儿子,嗜赌如命,整日流连赌场,这十几年,闯了不少的祸事。他的手上,怕是连人命都沾过吧!” 周老爷顿时冷汗直冒,“没有,绝对没有!最严重的一次,也只是把人的腿打断了而已,不过我们也已经给对方赔偿了。” 把人的腿打断,在他们看来,已经是无关紧要的小事了? 姜晚棠语气冷了几分,“我还听说,一名有妇之夫在你儿子那里输了个精光,最后把自己妇人都输给了你儿子。 可其实,这一切都是你儿子设的局,是他故意引那男人去赌,还使手段叫他输个精光的,目的便是为了强占那妇人。可有此事?” 周老爷闻言,大惊失色。 侯府连这样的事都查出来了,可见这一次是要动真格的了! “少夫人,此事绝对是误会,是那妇人的丈夫自己还不起赌债,才把自己的夫人输给了我儿子,绝不是我儿子故意设计陷害啊!我儿子有妻有妾,怎会瞧得上一个有夫之妇?” 这件事情,是姜晚棠派去的人在周老爷的儿子爱去的青楼里查出来的。周老爷的儿子不仅嗜赌,也嗜酒,酒后在花魁娘子面前说出的此事。 见周老爷那般神色,姜晚棠当即明白,此事的确是真的!心中顿时燃起一股熊熊的怒火。 那妇人的丈夫真是该死,但这位周老爷的儿子也并不无辜! 姜晚棠也不反驳他,只继续罗列,“前不久他输红眼了就搬出侯府的名头,扬言侯府就是他的靠山,侯府便是想把那赌场占为己有,他们也只能乖乖奉上! 周老爷,你自己品一品,这是他能说的话吗?此前,他是否也时常扯出侯府这面大旗来行那欺压之事?” 周老爷眼前一黑。 这简直就是明晃晃地给侯府名声抹黑啊! 那混账,怕是把脑子都赌没了,嘴上半点都没把门。 他一边抹汗,一边连声道:“误会,都是误会……” “周老爷能对我解释,能向所有世人解释吗?在世人看来,诸位及家人与侯府都是一体的,所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旁人不仅会觉得令郎手段卑鄙,强取豪夺,更会诟病侯府门风不正,助纣为虐,只怕在侯府还不知道的时候,门楣就已经被抹黑了。” 周老爷想要辩解,却舌头打结,说不出辩解之词来。 姜晚棠又把目光落在其他人身上,她那双眼睛仿佛能洞穿一切,大家眼神都飘忽起来,不敢与之对视。谁家还没偷偷做过一两件不光彩的事啊,真要被当众拆穿,那真是连底裤都没了。 姜晚棠目光一一扫过他们,于无形中给他们施压。 “你们每一家的底细,侯府都查得一清二楚,想来不用我再一一多说了吧!” 众人闻言,竟松了口气。 几息之后,姜晚棠才继续道:“侯府也不想违逆老侯爷的遗愿,但诸位不曾好好约束府中后辈,还扯着侯府的虎皮行那仗势欺人之事,此番作为,侯府是断断不能容忍的。” “这十几年来,侯府待诸位也算是仁至义尽了,今日我们便好聚好散,就当是全了诸位与老侯爷多年的情分吧。” 虽然各家都做有腌臜事,但就此被断了月例,众人心中也颇为不甘。 真要答应下来,不仅每月几十两银子没了,更是要断了与侯府的这层关系了。 周老爷连忙开口保证,“今后我们定好好约束儿孙,绝不叫他们再做出半点辱没侯府门楣之事!” 其他人也都纷纷开口,赌咒发誓。 姜晚棠却一改方才的强硬态度,轻轻叹了一声气,“我初初掌家,母亲就把这么大的事交给我来料理,我亦是十分为难。 并非我要把事情做绝,实在是母亲去庄子前交代过,务必把此事办妥,也请诸位老前辈高抬贵手,莫要与我为难了。” 陈氏若是听到姜晚棠的这番话,只怕要气得吐血。 她故意撂下这么一个烂摊子给姜晚棠,本意是叫她焦头烂额,没承想,姜晚棠却是直接把陈氏拉出来当恶人,自己成了夹在中间左右为难的小白花。 果然,听了她这话,众人的怒火便全都朝向了陈氏。 她也知道此事难为,便直接躲到庄子上去了,让少夫人这么一个新妇出面周旋应对,真是老奸巨猾! 就在这时,老李头突然开了口,“少夫人,我老李头敢指天发誓,从未做过半点辱没侯府门楣之事!他们所行之事与我何干?为何要连我的银钱也断了去?” 姜晚棠一脸为难,“此事是母亲安排的,我实在做不得主啊。” 老李头直接“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我那孙儿自娘胎出生便带了病,这些年一直缠绵病榻,每月都需要一笔医药费,若没了侯府的接济,我们祖孙当真是要走投无路,完全过不下去啊!请少夫人高抬贵手,救救我们祖孙吧!” 说完,他就“砰砰砰”连连磕头,不多时,额上就一片红肿。 姜晚棠急忙伸手去扶他,“老前辈,这,这使不得啊!” 然而老李头跪得稳如磐石,根本拉不动。 姜晚棠的面上露出了些许松动之色。 其他人见了,纷纷跪了下来,一再哭诉承诺今后定会严加管束家中儿孙,绝不会让他们再做半点有碍侯府声誉的混账事。 第25章 两全之法 这番情形,俨然是把姜晚棠架了起来。 她似是陷入了为难之中,思忖半晌,才犹豫着开口。 “银钱之事,我是断不敢应承诸位的,但是,我有另外一个两全之法,诸位且听听看。” 见事情有了转机,众人心头不禁又燃起希望。 老李头第一个附和,“少夫人请讲!” 姜晚棠看着众人,缓声道:“侯府与诸位的情分,不一定非得用银钱来维系。 当初老侯爷之所以提出每月给诸位一笔月例银子,是因为诸位老前辈生活确实拮据,当初最缺的就是银子,而今情势已大不相同,诸位都生活富足。 与其直接给银子,不如将银子换成其他更合适的条件,如此,既能不损你们的利益,也能不违背老侯爷的诺言。” “譬如,对李老前辈您来说,除了银子,最重要的乃是名医好药,侯府若愿意为令孙寻访名医治病,您是不是乐意之至?” 老李头闻言眼睛倏而一亮,整个人都迸发出一股巨大的惊喜。 “自是求之不得!” 姜晚棠又看向其他人,“诸位家中的情况我不甚了解,但想来家中都有孩子,也必然都注重族中子侄的培养,若你们愿意,可以将适龄子侄送到侯府族学读书或习武。 若想谋差事,侯府也可为各家提供机会,侯府里的丫鬟小厮,外头铺子的跑堂杂役,抑或是医馆学徒、成衣店的绣娘……有本事的,今后能慢慢谋个官职也并非不可能。 只要踏实上进,是真的认真在当差,侯府都欢迎至极,每月的月例银子也都少不了。 正所谓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此番安排,岂不比每月直接给银子来得更有意义?” 此言一出,有人惊喜不已,有人陷入沉思,亦有人蹙眉不满,而姜晚棠也在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他们的反应。 正所谓升米恩斗米仇,给的越多收获的不一定是感激,甚至会助长对方的贪欲,让对方将之视作理所当然。 只有让对方有所付出,最后得到的收获才会被珍惜。 而且,此举也能更好的维系双方的关系。日后,这些老部下的儿孙子侄便成了侯府的助力之一,而他们也能接受侯府的恩惠与庇佑,这才是真真正正地为他们的未来铺路。 姜晚棠直到现在才抛出这个提议,不过是利用人的心理落差和心理预期罢了。 一开始提出一个让人难以接受的提议,之后再提出另一个稍微好一些的提议,那后者就有更大的可能会被接受。 姜晚棠提出断掉他们的月例银子,即便他们有错在先,也不会那么轻易就接受。 当双方互相拉扯到了一定地步,姜晚棠再做出退让姿态,提出用读书或差事名额来作为补偿,他们自然就好接受多了。 但丁老爷对此提议却并不满意,他的儿孙都大了,重孙又还是奶娃娃,都不适合到侯府族学读书。 至于在侯府谋差事?话虽说得好听,但那不就是伺候人的活吗? 他们都享受惯了,哪里做得来那些低三下四的活计? 但经历了前头那一茬,他这会儿也不敢再做出头鸟,只拐弯抹角地道:“这般大的事,少夫人自己能拿得了主意?” 姜晚棠笃定的道:“母亲将此事交给我时就许了我便宜行事之权。 此法既完成了母亲要我解决月银之事的要求,又成全了诸位与老侯爷的情分,亦能为诸位提供一些帮助,正是最合适不过的法子,母亲这般深明大义,如何会不准?” 她编起瞎话来眼睛都不眨一下,叫人完全生不出半点怀疑。 这个决策涉及到侯府族学和内外人手安排事宜,姜晚棠敢自作主张地做出许诺,是因为此举对侯府确实有益无害。 用区区几十个族学名额和差事来抵消侯府一年上万两的支出,这笔账只要会算的人都知道该如何选。 那些老部下的身份特殊,又有老侯爷的承诺在前,虽他们的经济已不再困难,可侯府处理起来也不免投鼠忌器。 既然如此,不若化敌为友,将其发展成侯府的人脉。 且当初也是陈氏亲口许诺,叫她全权料理府中事务,无需向她汇报。如此,姜晚棠也就有理由先斩后奏了。 她亲自安排那些人手的去处,也是借机培植自己的人手,待陈氏回来,再想插手这件事,已然不可能。 她正色道:“不过我有言在先,侯府的族学纪律森严,若是有人在族学里浑水摸鱼,敷衍了事,抑或是寻衅滋事,那侯府也不欢迎这样的害群之马。 同样,讨了差事的人立了功有赏,犯了错也会受罚,与其他人一样,并无特权。” 听了她这番话,丁老爷对此提议就更加不乐意了。 周老爷与丁老爷想法不谋而合,他直接将心中想法道出,“少夫人,不知侯府能否在军中给我们安排个差事?我们都是粗人,怕是做不来伺候人的活。” 丁老爷急忙附和。 姜晚棠听了这话,差点气笑了。 他们的胃口可真不小啊!要侯府帮他们谋官,也要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什么德性! 姜晚棠一脸正色,“周老爷是让侯府为你们买官?那可是要杀头的!这后果侯府可担不起。” “这,这不过就是军中的一个小官罢了,哪有这般严重?” 女人果然都是头发长见识短,大惊小怪。 姜晚棠冷声反问,“朝廷明令禁止买卖官职,周老爷却觉得是小事,莫非你竟不把朝廷律法放在眼里?” 一顶大帽子扣下来,周老爷变了脸色,连忙解释自己并无此意。 姜晚棠没心思与他继续掰扯,对众人道:“此事诸位考虑得如何了?” 老李头第一个站出来应和,“我愿意!我别无他求,只求侯府替我那孙儿请医问药。” 紧接着,又有一人站了出来,“我也愿意,我有一小孙儿,资质愚钝,只盼能入侯府族学,得名师点化一二。” 家中有适龄儿孙的,几乎都毫不犹豫地站出来同意了姜晚棠的提议。 也有人提出为家中后辈谋一份差事的,甚至直接提出想谋的差事,不过分的姜晚棠都直接应下。 一些原本还在犹豫之人见此,也都站出来纷纷表了态。 正所谓胳膊拧不过大腿,侯府的态度已经十分明了,与其竹篮打水一场空,什么都捞不到,还不如见好就收,至少继续攀住侯府这棵大树。 最后,仅剩下周老爷和丁老爷两人没有表态。 第26章 没有谁绝对是谁的人 两人见此,都傻眼了。 不是,怎么就把他们两人剩下了?他们对这条件就这般满意?都不知道先讨价还价一番吗? 姜晚棠看向二人,慢声开口,“两位老爷考虑得如何了?” 丁老爷和周老爷对视一眼,丁老爷推脱道:“今日只有我们几人在侯府,还有其他老战友不曾到场,不若日后把他们都请来,大家再好生商议一番。” 姜晚棠却道:“过后我会派可靠之人登门与其他老前辈商议此事,大家都是有远见之人,知道该如何选,两位老爷无需多虑。” 据老李头所言,剩下没有到场的人家,都是比较安分守己,踏实上进之人,他们几乎都不会主动登门讨要额外的银子,姜晚棠不担心他们。 而眼前的丁老爷和周老爷,才是真正的刺头。 丁老爷依旧不松口,“若我们不满意这个条件呢?” 姜晚棠还没开口,老李头就冷声道:“你们还有什么脸面不满意?就你们儿子干的那些事,少夫人能对你们一视同仁已经是莫大的恩赐了,还这般拿乔,少夫人有什么理由惯着你们?” 老李头的这番话半点都不客气,直怼得两人面色涨得通红,羞恼不已。 姜晚棠也直截了当的道:“这已经是我能力范围内为你们争取的最佳条件了,若还不满意,侯府只能先礼后兵,照章办事了。” 先礼后兵?照章办事? 两人一个激灵,立马清醒了。 他们差点忘了,如今他们可是有把柄落在侯府手里的!侯府若真的要动真格,他们只怕也无力抗争啊! 当下不敢再有半分犹豫,直接表了态。 “我满意,我满意。” “我也满意,少夫人一心为我们考虑,我们自然没什么不满意的。” 闻言,姜晚棠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 “如此自是皆大欢喜。” 空口白话可不保险,姜晚棠当即便去拟了一份契约,将她方才许诺的条件等都罗列得一清二楚,大家都没有异议后,都在上面签字画押。 看到那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的契约,姜晚棠由衷地笑了。 若他们安分守己,姜晚棠自然乐意用他们,若他们敢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闹事,那她眼里也容不得半粒沙子。 当然,姜晚棠可没想着这一次就让这几人真的心甘情愿不再上门讨要银子。 不过他们有张良计,她自有过墙梯。 客客气气地把众人送走,姜晚棠这才重重舒了口气。 这短短的一天时间里,她应付了一波又一波的人,实在是身心俱疲。 不过,事情还没结束。 等到钱管事终于得令赶回正厅时,才发现少夫人竟然把那些人都打发走了,还没花一分银子。 少夫人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很快,他就知道了答案。 姜晚棠看着他,语气郑重地开口,“钱管事,我有一桩十分要紧的事要交给你去办。” 钱管事心头一个激灵,“少夫人尽管吩咐,小的定然义不容辞!” 姜晚棠把那一沓契书递给他,“你先看看这个。” 钱管事一脸狐疑地接过,待看清上面的内容,瞳孔骤然放大,心中更是掀起了惊涛骇浪。 原来,少夫人是用此法打发了那些老部下。 妙啊,实在是妙啊! 如此一来,侯府无需再向他们支付月银,只需要为他们每户提供一个入学名额,或是谋一份差事即可,这对侯府来说简直半点损失都没有! 且这份契书上还写明了对他们的约束条款,让侯府拥有了绝对的主动权。 到时候他们再闹出什么幺蛾子,侯府也不怕他们胡搅蛮缠不讲道理了。 钱管事万万没想到,少夫人竟有此等魄力,直接办成了此事。 一时间,他看向少夫人的眼神不禁变了。他现下无比确定,夫人不是少夫人的对手。 姜晚棠将他的神色变化尽收眼底,缓声道:“我与诸位老前辈达成了协议,签下了这份契书,但今日到府的只有十二人,还有其他老部下未曾过府,是以,我需要派一位可靠又信得过之人去帮我跑一趟,把剩余十几家的契书签好。钱管事,你能否胜任?” 钱管事一听,原来自己在少夫人心里竟然是可靠又信得过之人?少夫人并没有怪罪自己先前的所作所为,反而还要重用自己! 此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他怎会错过! 当即拍着胸脯,大声道:“少夫人放心,此等小事,根本不足挂齿,小的定能办妥!” 姜晚棠面上露出满意之色,“事不宜迟,迟则生变,你现在就去吧,今日务必把这件事办好,过后我定有嘉奖。” 钱管事当即马不停蹄就去办了。 待他走远,落英和缤纷这才问出自己的疑惑。 “少夫人,他是夫人那边的人,您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他去办?” “对啊,万一他暗地里给我们使绊子怎么办?” 姜晚棠摇头,“没有谁绝对是谁的人,只有永远的利益,没有永远的朋友,他是聪明人,知道该怎么选。” 前些时日,姜晚棠对府中几位重要管事都刻意了解过,对他们的为人秉性和行事风格不说了解十分,至少也有七八分。 前头被她发落的张德全,便是行事贪婪无度,毫无原则底线之人,这样的人就算对自己忠心不二,也绝对不能用。 而这位钱管事手脚也不干净,但有底线,有分寸。他办事能力不错,行事圆滑识时务,最主要的是,是侯府绝对的忠仆。这样的人,除非陈氏对他有恩,否则只会跟随侯府真正能依附的主子。 而方才钱管事的反应和表现也证实了如此。虽他一开始极力劝阻自己给老李头银子,但后来确实试图阻拦那些老部下登门。 既然这样,她可以给他一次机会。若他实在不听话,对陈氏死心塌地,那她再动手收拾也不迟。 落英和缤纷听了她这话,对她不觉又多了几分佩服。 直到戌时一刻,钱管事才拖着一身疲惫回了府,时间太晚,他不便求见姜晚棠,便只让丫鬟把那十几份签好的契书奉上。 姜晚棠将契书一一检查一番,脸上不觉露出满意之色,也总算彻底放松下来。 她心情愉快地躺上了床,一夜好眠。 …… 翌日一早,姜晚棠就唤来了钱管事,对他大加赞誉一番,还赏了他一月月银,钱管事喜得见牙不见眼。 第27章 有从医天赋 如姜晚棠所猜测的,月银钱管事根本不在乎,真正让他欣喜的是姜晚棠的看重和认可。 就在钱管事正乐颠颠时,姜晚棠继续道:“钱管事,这事你办得不错,我这还有另外一件事要交给你来办,此事也唯有你去办最合适。” 钱管事自觉被重用,整个人都振奋起来。 “少夫人尽管吩咐,能为少夫人分忧是小的的荣幸!” 姜晚棠便对他如此这般地吩咐了一番。 钱管事闻言,也不得不赞叹少夫人行事周密,滴水不漏,看来自己这次择主算是选对了! 钱管事当即麻溜地办事去了。 安排好了此事,姜晚棠就命人套了马车,径直往东榆巷而去。 她昨日既已许诺了老李头要为其孙儿治病,当然不能食言。 东榆巷果然如大家所说那般,十分脏乱不堪。 入目皆是低矮破败的房子,地上随处可见烂菜叶和臭垃圾,引来无数苍蝇蚊子,鼻尖更是萦绕着一股刺鼻的臭味。 街道两边有不少衣着褴褛的地痞混混,目光一直落在她们马车上,带着一股子叫人不舒服的窥探之意。 落英和缤纷对此都生出不适来,反倒是姜晚棠,至始至终都面色平淡,未受到半分影响。 前世她在外行医,走过了不知道多少地方,见识过比这更肮脏破败的存在,她早就习以为常了。 此时她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这样的环境,可不适合病人养病。 很快便到了老李头的住处,主仆三人看着眼前逼仄狭小的小破屋,心头皆是五味杂陈。 疾病果然是摧毁一个家庭最大的利器。 老李头听到动静,打开房门,看到姜晚棠主仆,先是一愣,旋即一喜。 “少夫人,您怎么亲自来了?” 姜晚棠语气和缓,“我昨日答应了的事,不可食言。” “那位神医答应给远儿治病了?” 姜晚棠点头,老李头顿时心头大喜。 “少夫人派人来传个话便是了,如何能劳烦您的大驾。” 他原本还有些担心神医之事会出什么变故,现在终于有种大石落地的感觉。 他自是不敢期待神医会亲自前来,只要神医答应此事,他们便是跋山涉水都没问题! 这时,屋中传来了一道略带虚浮的声音,“祖父,快把贵客请进来吧。” 老李头却有些迟疑,“家中脏乱,少夫人金尊玉贵,只怕怠慢了您。” 姜晚棠淡淡一笑,“我只略坐片刻,无妨。” 老李头立马把房门大开,屋中一切便一览无遗。 刚一进去,姜晚棠的鼻尖就嗅到了一股浓郁的药味,这是她习惯了的味道,她并不觉得刺鼻,反而觉得很是熟悉亲切。 眼前的视线暗了下来,她适应了片刻才慢慢看清了屋中摆设。 屋子很小,一张床,一张桌子,两张椅子,还有一个书柜,这便是他们全部的家当。 以前他们也不住这里,但随着李明远的病情加重,砸进去的银钱越来越多,他们的房子也越换越差。 而今,只剩这么一间破败的安身之所了。 姜晚棠一眼看到了摆在书柜上的几本书,最上面的赫然是一本《医药杂论》,眉峰不禁微微动了动。 老李头搬来一张椅子,用帕子反复擦了几遍,才局促的请姜晚棠坐下。 “我擦干净了,少夫人不要嫌弃。” 姜晚棠语气随意,“你们不必如此,我自小在乡下长大,吃住的条件也没比这好多少,没什么好嫌弃的。” 她讲述的是原主的经历。 便是她自己,也亲身经历过比这更脏更差的环境,为医者眼里只有病人,从未在乎过这些外在的环境。 听她轻描淡写地讲述自己的那段过往,老李头的眼神不觉又多了几分复杂。 究竟是怎样的水土,才能养出如少夫人这般真诚善良,宽和大度的人? 李明远原是躺在床上休息,此时也下了地,恭恭敬敬地朝姜晚棠行礼,“小人见过少夫人。” 姜晚棠连忙阻止,“你是病人,便不必讲究这些虚礼了,坐下说话。” 他从善如流地坐了下来,但至始至终都低垂着头,不敢逾矩半分。 姜晚棠温声开口,“你可好些了?” 李明远尚未回答,老李头就已经忍不住高兴地开口,“好多了!多亏了少夫人赏的那颗药,远儿一闻就说是好药,吃了之后病情果然有好转。” 姜晚棠饶有兴味地看着李明远,“你闻一闻就能辨认出那是什么药?” 李明远有些局促不安,老老实实地开口,“小人自小便是吃药长大,对那些药材的气味都十分敏感,这才能辨别一二。” “那你倒是说说看,那颗药丸里都有哪些药材?” 李明远当真认真地回忆起来,然后缓缓开口,背了出来。 姜晚棠眼里露出一抹惊喜,他竟然背得分毫不差。 她一下来了兴趣,“我看你桌上有一本《医药杂论》,你在自学医术?” 李明远的脸上露出一抹微微的红晕,“我就只是闲来无事随便看看罢了,谈不上所谓医术。” 老李头却是从旁道:“少夫人,不是我自夸,远儿他在医术上真的有些天赋,他平日里便总是拿着医书研读,人身上那些个穴位,他早就背得滚瓜烂熟。 他还自己琢磨病症和药方,我平日里有个小病小痛,都是他给我号脉开药,我拿给大夫看过,那些大夫都挑不出毛病来。” 老李头语气里满是骄傲,李明远的脸却是更红了,颇有一种卖弄的羞耻感。 姜晚棠眼里兴味更浓,她开口考教了一番,李明远先是一愣,旋即便对答如流起来。 姜晚棠连考了几道题,一开始李明远答得有条不紊,扎实稳固。后来姜晚棠的难度加深,他便开始有些吃力了。 饶是如此,也已经让姜晚棠十分意外。 老李头没有夸大,李明远靠着自己琢磨,真的自学成才,入了从医这道门。 只不过,从医之道不比其他,看书只是打基础,必须要结合实践才能更进一步。 原本姜晚棠对这对祖孙只是同情怜悯居多,也存着收拢利用之意,现在,倒是多了一点爱才之心。 第28章 您就是那位神医? 姜晚棠突然露的这一手,反倒叫祖孙二人大为震撼。 尤其是李明远,他心中既惊讶又佩服,少夫人能随口对他出这番考题,说明她的医术远比她所表现出来的更加深厚。 有什么念头在脑中一闪而过,但那太快了,他一时没能抓住。 老李头就没想那么多了,他起初的震惊之后就很快接受了,好似姜晚棠再厉害都是理所当然之事。 反倒对自己孙儿的表现一脸骄傲,“少夫人,我没有骗你吧,我这孙儿可聪明了!” 姜晚棠点头承认,“令孙的确有从医的天赋。” 听到姜晚棠的夸赞,老李头与有荣焉,但很快眼神就又黯淡下去。 “他就吃亏在这副身体上,若他有一副好身体,再去好好学医,现在只怕都能在外面坐堂问诊了。” 好在,现在一切都有了转机。 他有些急切地开口询问,“少夫人,不知那位神医现在何处?是否方便为远儿诊治?若他现在方便,我们立马赶过去!” 姜晚棠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我这不是亲自来了吗?” 老李头还没反应过来,李明远却是忽而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他终于找回了方才在脑中一闪而过的念头,原来,少夫人就是那位神医! 他早该想到的,她能对那些考题信手拈来,可见医术之高明。 思及此,心中的不可置信就全都变成了崇敬与佩服。 老李头也回过神来,震惊的看着姜晚棠。 “少夫人,您,您就是那位神医?” 姜晚棠直接点头承认。 她要给李明远治病,那她的身份就瞒不了他们。 见过李明远后,她对他也有了别的想法和安排,现在不说,到时候也要说,区别不大。 老李头很快反应过来,昨日少夫人没有直接言明自己的身份,必定是有所顾忌! 他两眼精光地看着她,“少夫人,您实在是太让人意外了!” 难怪她能直接拿出一颗对症远儿病情的药! 姜晚棠淡笑,“我也是在乡下生活之时,机缘巧合之下拜了一位老大夫,习得一身医术罢了。 算不得所谓的神医,昨日不过是为了让您老人家相信,才夸口了一番。 先前治愈过喘喝之症之人,其实是我师父。但你们放心,此症我也能治。” 老李头连连点头,“放心,放心,对少夫人,我们没有什么好不放心的!” 不知不觉之间,他对姜晚棠已经生出了绝对的信任感,这让他自己都感到十分意外。 姜晚棠又语气郑重地开口,“这件事是我的秘密,我不想让旁人知晓,希望你们能替我保密。” 祖孙二人俱是认真点头保证,“少夫人放心,我们定不会往外说半个字。” 姜晚棠也并不担心他们会出卖自己,毕竟李明远还要依靠她来治病。 跟祖孙二人交了底,姜晚棠便不再耽搁,直入正题。 “把手伸出来,我给你号一号脉。” 前世行医的经验使然,她不似寻常闺阁女子那般在乎男女大防。 在她眼里,只有病人和康健之人之分,而没有男女之别。 给男子诊脉这样的事于她而言,再正常不过。 若是过于拘泥男女大防,那这大夫,她也不必当了。 而李明远对姜晚棠,则是满腔的佩服与敬意,半点亵渎之心都不敢有。 闻言赶忙把手伸出来,姿态很是恭敬。 姜晚棠轻轻搭在他的脉搏上,大家都屏气凝神,大气不敢出。 足足号了有一盏茶的时间,姜晚棠才收回了手。 她缓声开口,“你的病症特点呈发作性,发无定时,以夜间较多见。发时喉间痰鸣有声,呼吸困难,不能平卧,且痰粘量少,咯吐不利。 而你的病程日久,反复发作,导致身体虚弱。最近几次,在大发作时甚至持续难平,且面色苍白,唇甲青紫,额汗淋漓,或伴有寒热。”1 李明远一边听一边连连点头。 自己的症状,与姜晚棠所言完全吻合! 以前每次发作都突然,但缓解亦迅速,可最近,他的病症明显加重了,每次发作的强度也大了许多,每发作一次,都要经历一场难以形容的痛苦,就好似随时都会窒息过去。 老李头听得心头又是一阵心疼不已,“那,那能治好吗?” 姜晚棠语气笃定地道:“当然能。” 听到这个回答,祖孙俩眼里都瞬间迸射出亮光来。 “此症为经常性发作的病症,应秉持‘发时治标,平时治本’的原则。发时攻邪治标,去痰利气……平时应扶正治本,阳气虚者应予温补,阴虚者则予滋养……总而言之,温肺散寒,化痰平喘,此为要领。”2 姜晚棠的声音如那潺潺流水一般,带着一股子安抚人心的力量。 落英缤纷给她伺候好笔墨,姜晚棠便抬笔,缓缓写下一个药方。 “我给你开个方子,配以针灸,连续半月,我再诊脉换药。” 顿了顿,她又给他们吃下一颗定心丸,“只要你谨遵医嘱,持续调理,一个月就能看到明显成效,三个月你可同普通人无异,只要没有诱因便不会发作。 只是你的病症太久,要想断根,还需要更长的时间。” 姜晚棠的话,如同黑暗长夜里的一盏明灯,一下就把李明远的前路照亮了。 他病了十五年,看了无数大夫,没有一个大夫说他的病能治好。 只有少夫人,给出了这个笃定又明确的回答。 他感受到自己胸腔中升腾起一股子灼热的情绪,这种情绪,名为希望。 姜晚棠继续道:“医药费的问题你们也无需担心,这些都由侯府一力承担。” 老李头终于从激动中回过神来,双眼已经微微泛红。 “少夫人,多谢您!您的大恩大德,我老李头便是做牛做马也无以回报啊!” 说着他就要朝姜晚棠行大礼,姜晚棠赶忙弯腰将他扶起。 “老前辈是陪着老侯爷一起拼杀的左膀右臂,侯府今日的荣耀也有老前辈的一分功劳,原本侯府就应当担负起荣养老前辈,照拂您家人的责任,这些年,是侯府做得不到位,而今,我也不过是代替侯府略作一番弥补罢了。” 作者有话说:(12均摘自医学百科“哮证”词条:http://.wiki8/xiaozheng_2179/) 第29章 赵煜城兴师问罪 姜晚棠的这话,再次让老李头心中一阵阵汹涌澎湃。 他在乎的不是侯府会给他多少好处,在乎的是他曾经的付出得到认可,他这个人,也还被人尊重着。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十几年过去,谁还会一直把那份功劳放在心上?便是在陈氏心里,他也不过是一个无名小卒,为老侯爷卖命是理所应当罢了。 但少夫人懂,她总是能一针见血地说到他的心坎上去。 李明远朝姜晚棠躬身一礼,语气真挚而诚恳。 “少夫人,不管您今日所为究竟是为了什么,您对我们祖孙都有再造之恩,这份恩情,我李明远铭记于心,若是今后少夫人有任何吩咐,只要我这破败之身力所能及,我定然赴汤蹈火,义不容辞!” 姜晚棠一脸正色,“我现在就有一件事要吩咐。” 李明远闻言,立马道:“少夫人请吩咐。” 姜晚棠抬眸环顾了一番这屋子,语气不容置疑,“我需要你从这屋子搬出去。” 李明远万没料到她竟然提出这么一个要求,一时愣住。 “这里环境太差,你吸入肺腑中的浊气太多,这也会诱发病症,影响治疗。你既然要听我差遣,为我办事,那当务之急就是得先把病医好。有了一具好身体,一切才有可能,不然,所有的一切都是空谈。” 李明远的嘴唇动了动,心中不觉荡起阵阵涟漪。 她这哪里是在提要求,分明就是在为他们考虑。 老李头的心中则是升起了一股对李明远的愧疚,是自己没能给他一个良好的环境,才让他的病情一再恶化。 姜晚棠留下了药方,又画了一张针灸的穴位要点。 她不便给李明远针灸,便将针灸之法写清楚,他只需要请一位信得过的大夫每日为他施针即可。 走出那间小屋,姜晚棠忽而又回头道:“我这里有一本《药草百集》,可助你对各种药材的外形、习性及药性有更直观的认知和了解,正适合你这个阶段的初学者,你若是感兴趣,可以拿去看看。” 姜晚棠从袖中拿出了那本书,李明远见此,眼底露出惊喜,赶忙伸手接过,动作格外小心翼翼。 “多谢少夫人!我定好好研读!” 只有真心喜爱某样事务,眼底才会有那样的光芒。 姜晚棠知道自己的眼光不会错,他日,李明远定然会成为她不可或缺的左膀右臂。 她转身,满意离开。 接连处理了几项事宜,姜晚棠对现下自己的境况越来越了解,对事情的处理也越来越得心应手。 接下来的几天,侯府一干人至少表面上不敢再对她敷衍了事。 至于他们是否忠心,只能交给时间来试金。 这几日,姜晚棠直接将侯府空缺的差事整理了出来,暂时先挑选了几户信得过的老前辈的家人顶上。 家中有想要入族学的,姜晚棠也吩咐钱管事将人带去安顿好。 将一切都安置妥当,她便开始思索开店事宜。 正想着给满香楼换个名字,就有下人来传话,“少夫人,不好了,周老爷和丁老爷又来了,他们还带来了自己的族人,口口声声要向侯府讨个说法呢!” 姜晚棠听此,半点都不意外。 能肆无忌惮来侯府打秋风那么多年的人,又怎么会甘心放弃年年月月都可白得的银子。 让他们签下契约只是第一步。 她一边朝前走,一边询问,“他们在何处?” 那传话的小厮忙道:“在前厅,世子爷正在招待他们呢。” 姜晚棠的脚步骤然一顿,眉头也不觉蹙了起来。 赵煜城?这厮从书院回来了? 她转头吩咐了落英几句,而后抬步往正厅而去。 有赵煜城这根搅屎棍在,姜晚棠唯恐事情发生变故,步子也走得格外快。 刚进前厅,就听得赵煜城一声怒喝。 “姜氏,你好大的胆子!” 姜晚棠神色如常,缓步走上前,先是朝他行了一礼,这才不紧不慢地开口,“不知世子爷这话是何意?妾身怎么听不明白?” 数日不见,这男人还是一如既往的讨厌呢。 赵煜城将一张契书甩到姜晚棠的脸上,声色俱厉地开口,“你给我好好解释解释,这是什么东西?” 姜晚棠装模作样地拿起看了一眼,然后轻飘飘地道:“哦,这个啊,这是前几日我与诸位老部下签下的契书,有什么问题吗?” 赵煜城怒喝,“有什么问题?谁给你的胆子敢私自篡改祖父的遗愿?简直不知所谓!” 这是多大的事啊,这女人竟然敢自作主张!她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不成? 丁老爷见势,立马附和,“对啊,当年可是老侯爷亲口许诺要供养我们,少夫人诓我们签下这份所谓的契书,就是对老侯爷的大不敬。她不过一个新妇罢了,有什么资格这般做?” 周老爷也赶紧加入战局,“世子,就算侯府对我们另有安排,也不应当由一介妇人来决断,这要传出去,只怕叫世人笑话,侯府多年的名声也要毁于一旦了!” 侯府家大业大,更是格外顾念名声,以往他们每回讨要好处,都是直接把侯府的名声搬出来说事,可谓屡试不爽。 果然,他们的话音刚落,赵煜城的脸色就又变了,看向姜晚棠的眼神笼上一片阴郁。 “为了那区区几十两的蝇头小利,就完全不顾侯府的声誉,你可当真是短视又无知!” 听到赵煜城这话,姜晚棠差点要气笑了。 区区几十两的蝇头小利? 他这般自以为是,姜晚棠也不介意狠狠打他的脸。 她淡淡开口,“世子,您不妨先看看这几本账册。” 她一听说赵煜城也在,就立马派落英去取了账册,直接给了赵煜城。 赵煜城本是满脸不以为意,待他看到账册上那一笔笔数目,脸上的表情瞬间僵硬凝固,最后变成了不敢置信。 二十几户老部下,每月打发三十两,再加上其他求上门的偶发情况,一年花费在他们身上的银子竟然高达上万两! 就算他生来就享受着侯府的优渥生活,半分银钱的苦都没吃过,也知道,花在他们身上的银子可绝对算不上蝇头小利,反而是一笔巨款了! 而且,侯府的家业以后都是他的,这些人像是吸血虫一样缠着侯府吸血,花的也是他的银子啊。 姜晚棠将他的神色尽收眼底,心中一阵冷笑,这下知道肉疼了? 第30章 感觉有被冒犯到 赵煜城脸色几番变化,最后硬生生又把这股子心疼压了下去,重重将那账册一合,语气冷冷的。 “你给我看这个是什么意思?偌大的侯府连这点银子都拿不出来?为了省这点子钱就使那阴损手段,诓大家签下那契书,若是侯府的名声毁于你一人之手,你担得起吗?” 两位老前辈言之凿凿,是姜晚棠故意编造事实威吓他们,才诓得他们一个个都签了字,她怎敢如此? 每年上万两银子的花销他固然心疼,但再心疼,也没有侯府的名声重要,这要传出去,他在书院还怎么抬得起头来做人? 见到他这番疾言厉色的模样,丁家人和周家人心中都暗暗窃喜。 最好让他们两人窝里斗起来,他们就能渔翁得利了。 姜晚棠的脸上依旧是那副不卑不亢的神色,语气也不见半分慌乱。 “世子的这顶大帽子我可担不起,我可未曾逼迫任何人签订契书,一切皆是你情我愿。” 丁老爷怒喝,“是你故意说了一些危言耸听的话来威胁我们,我们稀里糊涂的才进了你的圈套。” 周老爷也跟着附和。 面对他们的怒气冲冲,姜晚棠依旧淡定反问,“我何曾说过什么危言耸听的话来威胁你们?难道你们丁家没有放印子钱?难道周老爷你儿子没有设局抢占别人的妻子?” 两边的当事人俱是眼神躲闪,不敢正面回答。 丁老爷立马转移话题,“世子爷,印子钱之事,我们丁家的确做得不对,但一码归一码,如何能混为一谈?” 赵煜城沉声,“的确如此,姜氏,你不要妄图混淆视听,让世人诟病侯府的名声!” 听他说来说去都是侯府的名声,姜晚棠无语,“侯府虽然停了诸位老前辈的月银,却也提供了互惠互利的补偿之法,从长远上来看,此法反而更能加强侯府与诸位老前辈的联系,若是世人知晓,也只会赞一句侯府深明大义,有卓绝远见,如何会诟病侯府的名声?” 赵煜城出声冷嘲:“这么说,侯府还得好好嘉奖你?” 姜晚棠:“多谢世子夸赞,这都是妾身该做的。” 赵煜城:…… 她难道听不出自己在嘲讽她吗? 丁老爷按捺不住,再次跳出来叫嚷,“什么互惠互利的补偿之法,你不过就是给我们提供一些上不得台面的差事,让我们干那些伺候人的活罢了。” 他语气里全是不屑与鄙夷。 周老爷也出声附和,“对啊,用那么点小恩小惠就想打发我们,真当是打发叫花子呢!少夫人可真是打了一手好算盘。” 姜晚棠淡淡道:“诸位若是不愿意在侯府谋差事,也可以送自家儿孙到侯府族学读书。” 丁老爷粗声粗气,“读书能有什么出息?参加了科举还不一定考得上,辛辛苦苦考上了,还不是只能从九品芝麻官做起。” 周老爷也跟着附和,“可不是,就算授了官,挣那仨瓜俩枣的俸禄,别说是养家糊口了,便是自己花销都不够,这书谁爱读谁读,我家孩子可不遭这个罪。” 正在书院辛辛苦苦读书,连秀才都还没考上的赵煜城:…… 感觉有被冒犯到。 丁家人和周家人听了两位老爷子的话,也没有露出半点异样之色,因为他们内心深处也对此深表赞同。 辛辛苦苦去读书谋官,哪有直接朝侯府伸手要钱来得轻松自在? 有更加便捷的路可走,谁会乐意去走一条辛苦崎岖的路? 更何况,他们家中的小辈就没有一个是读书的料,侯府开的这补偿条件对他们而言,简直没有半点吸引力。 听到他们这番话,姜晚棠的脑子里只有一句话:夏虫不可语冰。 她挑眉反问,“世子也是读书人,听你们这话,莫不是连世子也瞧不上?” 姜晚棠这话简直是明晃晃地挑拨。 看他还帮不帮他们说话! 果然,赵煜城一听这话,表情跟吃了屎一样。 他自己就是读书人,每日辛辛苦苦读书,就是为了考取功名,光耀门楣。 上次下场没能考中秀才,一直是他的遗憾,他已经做好了今年要好好发力的准备。 这些人倒好,张口闭口就是读书无用,连朝廷命官都不放在眼里!那自己日后金榜题名,谋到官职,这些人是不是还要在心里嘲笑他官太小? 丁老爷和周老爷后知后觉他们这话把赵煜城也一起骂了,当即改口,“世子,您别误会,我们不是这个意思……” “读书自然没有什么坏处,只是我们都是大老粗,家中儿孙也都不是这块料,可绝对没有贬低读书人的意思!” 任凭他们如何解释,赵煜城心里还是多了一根刺。 这般粗俗之人也配进侯府族学读书?赵煜城愈发觉得姜晚棠的那提议就像个笑话,简直玷污了读书人这个称呼。 见赵煜城脸色黑沉,两人也不敢再继续拉扯,丁老爷做出一副退让姿态,“少夫人,我们自然知道你的一片好心,但这的确不适合我们家的情况,这契书就算了吧,以后侯府每月只需要给我们三十两便是,除此之外,我们绝不会再登门麻烦侯府!” “我们家也是。侯府家大业大,这区区三十两不可能拿不出,我们拿了银子绝对安安分分,不会再给侯府惹半分麻烦!” 他们一副恨不得指天发誓的架势。 姜晚棠的态度却半分都不曾松动,“契书上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岂能朝令夕改?若是今日答应了你们,明日其他人家岂不是要纷纷登门效仿?” 见她油盐不进,丁老爷不禁气急败坏。 “凡事都讲究一个你情我愿,更何况,并非每个人都擅长读书,少夫人那番提议未免太强人所难了些。 我们也不想把事情做得太过,但若侯府实在不近人情,也只能豁出这张老脸出去闹一闹了,到时候只怕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他这是软的不行来硬的,直接威胁上了。 赵煜城的眉头当即蹙了起来。 他就知道这些人不好惹! 好端端的,这女人去招惹他们干什么?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姜晚棠却是半分不让,她知道,这种时候不能先示弱,一旦示弱,对方就会得寸进尺。 只有足够强硬,将对方震慑住,事情的主动权才能牢牢地握在自己手里。 她半句废话都不多说,“诸位请便!” 丁家人和周家人都被噎住了,万万没想到,她竟半点都不买账!他们屡试不爽的拿捏手段,到她这里竟然失效了! 懊恼的同时,又生出几分慌乱来。 第31章 头发长见识短的妇人 丁老爷气急败坏,指着姜晚棠,“好,好,既然如此,就不要怪我们不客气了!侯府的名声,迟早要毁在你这一介妇人手里!” 他放着狠话,然后吆喝众人,一副气势汹汹要去官府讨说法的架势。 姜晚棠的眉峰都没有动一下。 她敢赌,他们不会真的去官府,也不敢闹,因为他们打心底里就没想过要真的跟侯府决裂。 毕竟跟侯府决裂,撕破脸了,不仅半点好处都捞不到,还和侯府结怨,得不偿失。 姜晚棠将他们的心思揣摩得透透的,自然半点不慌。 但她旁边却有个猪队友。 赵煜城见他们那架势,再也绷不住了,急急开口喊道:“等等!” 听到他这话,丁家人和周家人顿时狠狠松了口气。 姜晚棠:…… 这根搅屎棍! 赵煜城抬步追上,语气焦急,“诸位前辈,有话好好说,真闹到外头,大家脸上都无光。” 丁老爷和周老爷又摆出了拿乔之色,齐齐朝姜晚棠瞟去,语气也十分不客气。 “并非是我们不想好好说,而是有些人实在不给我们活路。” “我们好歹也是德高望重的老前辈,今日却被一个新妇欺辱拿捏,可真是叫人寒心啊!” 赵煜城当即朝姜晚棠投去一记充满恼怒的眼神,开口的语气也冷冷的。 “她不过就是个头发长见识短的妇人罢了,眼界就只有后院那么窄的地方,她的话如何做得了数?” 姜晚棠:…… 他一根搅屎棍,竟然好意思说她头发长见识短? 丁家人和周家人都似看到了希望,眼底有隐隐的喜色。 丁老爷追问,“那此事要如何解决?世子给句准话吧!” 赵煜城此时便只想解决这件事,语气有些疲累,“你们想要如何?” 两家人互相交换了个眼神…… 姜晚棠冷眼瞧着,这些人见赵煜城这冤大头好说话,只怕又生了得寸进尺的心思,想要讨更多的好处。 果然,他们一开口就是新的要求和条件。 “这份契书自是不能算数,侯府还需每月给我们发放月银。 只是,我们这些老骨头年纪越来越大,总少不了这痛那痛的,每月的医药费也不少,所以,侯府每月给我们的月例银子,应当把医药费也算进去。” 周老爷跟着附和,“正是如此。照这么算的话,每月侯府至少给我们……六十两银子。” 赵煜城当即气恼,这些人当真贪得无厌,竟坐地起价! 他不禁对姜晚棠更加恼怒,都怪她自以为是,闹出这么一通事情,才授人以柄! 这般想着,他便狠狠剜了姜晚棠一眼。 姜晚棠:?? “世子,不可!” 赵煜城脸色涨红,“你给我闭嘴!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 姜晚棠眼神一冷。 自己辛辛苦苦才促成这件事,他三言两语就要推翻了! 有了这先例在,其他人家岂不有样学样?那她忙活一通岂非竹篮打水一场空? 这男人既然这般自以为是,那就让他老老实实把嘴闭上好了! 姜晚棠心念一转,手中便多了一样东西。 她正打算动手,厅外就传来了一道威严的声音,“何事这般大呼小叫?” 姜晚棠闻言,原本的动作立马一收,手里的东西也随之消失不见了,而赵煜城听到这声音,一下变了脸色,眼底也露出敬畏来。 来人不是旁人,正是他的父亲赵立业。 要说在这个家里他最怕谁,那非他父亲莫属了。 父亲总是对他分外严厉,诸多挑刺,眼下他母亲又不在侯府,父亲要想收拾他,他连个求助的人都找不到。 姜晚棠则是微不可查地松了口气,她的这位公爹可算是回来了。 她公爹而今在城外护城军中当值,十天半个月才回府一次。 早先,姜晚棠让钱管事去帮她办的另外一件事,就是找时机把这位一家之主请回来。 原主嫁进侯府一个多月,要说侯府里谁对她最和善,那便是公爹赵立业。 当初赵煜城刻意冷落羞辱原主,赵立业狠狠训斥了他一通,甚至还打算动用家法,但奈何原主自己立不起来,主动站出来为赵煜城求情,最后反倒显得赵立业这个公爹多管闲事了。 这毕竟是儿子的房中事,原主自己没有向赵立业求助,他就不方便过多插手。 加之他在侯府的时间少,之后就没有再管。 姜晚棠趁着陈氏不在,做了那么一番大动作,虽然她自认为没有损害侯府的利益,但这也给了陈氏向自己兴师问罪的机会。 为了避免日后的诸多麻烦,姜晚棠得给自己找一个护身符,赵立业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她派出去盯着这几户人家的人手并没有完全撤离,一旦他们有动作,便会立马告知钱管事,钱管事也就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这也是对钱管事的另一次试探,显然,钱管事完成得不错。 丁家人和周家人听到侯爷回来了,脸色也微微变了。 侯爷可不是世子,没那么好说话。 不多时,一个身着黑色劲装的中年男子便大步流星走进来。他生得高大,行走间更是带着一股子虎虎生风的气势,一看就是习武之人。 赵煜城像是老实的鹌鹑,规规矩矩地朝赵立业行礼,姜晚棠亦紧随其后。 赵立业一双虎目扫向赵煜城,最后落在姜晚棠身上,多停留了几息。 他已经从钱管事口中得知了这位儿媳妇近日的所作所为,心中不禁大感意外。 眼下见她不卑不亢,落落大方的模样,俨然与此前那番唯唯诺诺的姿态大不相同,至此,他方才对钱管事之言信了几分,她果然变了。 赵立业淡淡叫起,旋即目光又落在丁家人和周家人身上,脸上露出几分客套。 “丁前辈,周前辈,不知今日是什么风把二位给吹来了?” 丁老爷和周老爷在赵立业面前收敛了许多,因把不准他的态度,便含糊开口,“侯爷还是问问世子吧。” 赵立业将目光落在赵煜城身上,眼神多了几分严厉。 “发生了何事?” 赵煜城背脊都不自觉挺直了几分,恭敬开口,“姜氏自作主张,把这些老前辈的月银停了,还诓骗他们签下了契书,两位老前辈心有不服,才上门讨要说法。” 丁老爷和周老爷立马点头,“没错,的确如此。” 第32章 连一介妇人都不如 他二人又开始一唱一和,拿自己的身份说事,拿侯府的名声说事,言语间皆是对姜晚棠胆敢自作主张更改老侯爷遗愿的指责之意。 赵立业待他们说完,才看向姜晚棠,“姜氏,你有何要解释的?” 姜晚棠朝赵立业行了一礼,这才开口,语气不卑不亢,“父亲,此事的确是儿媳擅作主张,但儿媳此番作为却是在为侯府,为诸位老前辈着想。 儿媳虽做主停了他们的月银,却也给了他们相应的补偿,具体事项,还请父亲看看这份契书,自然明了。” 姜晚棠将手中的契书递上,赵立业接过看了起来,全程他依旧面不改色,叫人根本猜不透他心中所想。 “这么说,方才你们便是因为这契书争执?” 赵煜城点头,“儿子觉得此事乃是祖父生前定下,姜氏贸然更改,是对祖父不敬,也会叫这些老前辈们寒心,是以儿子便训诫了她几句。” 赵立业再次询问,大有考教之意,“此事你是如何决断的?” 赵煜城心头更加紧张几分,回答得也很是小心翼翼。 “老前辈们不满姜氏的这提议,这份契书自然就作废了。老前辈德高望重,侯府合该供养,对于老前辈提出的六十两月银,儿子也觉得没有什么问题,侯府总不至于连这点子银钱都拿不出来,传出去只怕侯府的名声就要毁了。” 父亲是一家之主,他应当比自己更清楚侯府名声的重要性,也必然会赞同自己的做法。 丁老爷和周老爷连声附和,“还是世子识大体。” 赵立业又看向姜晚棠,“说说你这么做的理由。” 姜晚棠不疾不徐,“老侯爷与诸部下的情谊可贵,当初的许诺乃是当初最适合,且是他们最需要的保障。 然而今时不同往日,诸位前辈皆衣食富足,不必再为银钱忧心,反而侯府所供给的月银引发了一些不必要的矛盾与麻烦。 儿媳不才,所见所闻也只有内宅的一亩三分地,是以,儿媳也只能想到这些补偿之法,觉得此法既能保证诸位老前辈的利益,又能继续维持双方的关系。若有不妥,还请公爹责罚。” 姜晚棠一番话说完,赵立业依旧面色淡淡,不辨喜怒。 “此事我已经了解,你们先下去吧,我自会给老前辈们一个交代。” 丁家人和周家人心头莫名打鼓,赵煜城则是如蒙大赦,赶紧走了,姜晚棠也十分干脆,行礼告退。 这个烫手山芋交给赵立业处理她是放心的。 他没有当众训斥和责罚自己为那二老出气,已经表明了他的立场和态度,这些人想要在他的手底下讨到好处,只怕没那么简单。 这尊大佛自己是请对了。 走出了正厅,离开了亲爹的视线范围,赵煜城又一下抖了起来。 “这件事连我爹都被惊动了,你就等着被责罚吧!” 姜晚棠淡淡睨他一眼,什么都懒得说,直接转身走了。 被忽视了个彻底的赵煜城:…… 这该死的女人!且等着吧,到时候有她好受的! 小半个时辰后,赵立业把丁家人和周家人送走了,听说两家人皆是面带喜色。 赵煜城正打算派人去打听一番此间详情,就有一名小厮来通传,“世子,侯爷请您到世安苑走一趟。” 赵煜城心头莫名紧张起来。 他向小厮打听情况,但那小厮一问三不知,他骂了句废物,只能赶忙去了。 世安苑,书房中。 赵立业站在窗前擦着剑,他逆着光,叫人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但却能看到他的动作很是轻柔,像是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赵煜城进来,“父亲,您找我?” 赵立业没有立马答话,待他将手中那把剑仔仔细细地擦好,收入剑鞘,才在赵煜城的惶惶中,转过身来。 “你且猜猜,为父是如何处理丁家和周家之事的?” 赵煜城抬眸飞快觑了他一眼,想要从他的脸上窥出半分端倪,但却无果。 两家人离开时都面带喜色,这说明他们定然得到了好处。 思及此,赵煜城回答便多了几分底气。 “丁家和周家是侯府的功臣,侯府自然慢待不得,父亲应当是同意了他们的要求,将那契书作废,每月给他们发放月银,如此,方能安抚人心,维护侯府脸面。” 他说完之后,上首久久没有传来声音,抬眸一看,就见自家父亲正用一副失望透顶的眼神看着他。 赵煜城心里咯噔了一下,难道他说错了? 赵立业沉沉叹气,“你之心思谋略,竟是连一介妇人都不如,为父实在太失望了。” 听了这话,赵煜城心头又是一个咯噔,旋即就升起一股羞恼与难堪来。 “儿子也是为了侯府的名声着想,难道有错吗?” 赵立业厉声道:“你为了侯府名声着想没错,但你却不知变通,被人拿捏威胁了都不自知!今日侯府松口给他们每月六十两,来日他们就可能会再次狮子大开口,向侯府讨要更多!” 赵煜城听得父亲的这番训诫,心中更加不服。 “他们可是祖父身边的功臣,我们岂可慢待他们?这传出去岂不是要被人戳脊梁骨?” 赵立业冷哼了一声,“侯府供养他们二十几年,已经够久了!更何况,侯府也并非没有给他们补偿,姜氏的法子便是最好的补偿,同时也为侯府解决了此事的后顾之忧。此事便是传了出去,也无人能置喙侯府半个字!” 听到自己父亲对那女人的夸赞,赵煜城心头的羞恼与愤怒越发熊熊燃烧起来,全都化作了对姜晚棠的恼恨。 “她这法子再好,也得别人愿意,她使那阴损手段故意诓别人签下契书,如此行径,岂非卑鄙?” 赵立业看着眼前的儿子,第一次觉得他实在单纯得可笑。 并非他不敬重那些长辈,而是这么多年来,他们的所作所为已经把自己对他们的敬重消磨殆尽了,对付他们那样的人,那所谓的君子之道有何用? 在他看来,姜氏的法子不仅不阴损,不卑鄙,相反还十分有智谋,更何况,她也并没有冤枉了他们,那些腌臜事的确是他们所为。 姜氏一个在乡下长大,没读过几日书的妇人都能想出这般有智谋的解决之法,而他的儿子却…… 第33章 永绝后患的解决之法 赵立业目光深深地望着他,“若是君子无用,便是做了那小人又何妨?一味秉持那所谓的君子之道,就是迂腐,最后感动的,只有你自己罢了。” 赵煜城被训得灰头土脸,“那请问父亲是如何处理此事的?” 他的语气重满是不服气,赵立业也不多说,直接把袖中的东西递给他。 赵煜城接过一看,瞳孔瞪大。 赵立业是如何处理的?他不过是将姜晚棠的做法再次升华了一遍。 先是客客气气地为儿子儿媳的无状道歉,但涉及到银钱的问题,半点都不松口,一口咬定按照契书来,不管他们是打感情牌,还是直接要挟要报官,都不为所动。 丁家人和周家人都气得对他破口大骂。 就在他们打算捏着鼻子认下这份契书时,赵立业又松口了。 “你们若是实在不满这份契书,我也可以为诸位提供另外一个解决之法。” “侯府会给你们两家人一笔银子,拿了这笔银子后,侯府不会再每月给你们月银,先前那份契书也就此作废。” “要么,诸位拿一笔钱离开,就此与侯府再不相干;要么,接受契书上约定的赔偿,侯府会为诸位提供入学或差事的名额。除此之外,没有第三个选择。” “诸位若是执意要闹下去,那我们便官府见,我侯府定会奉陪到底。” 赵立业态度坚决,半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他们审时度势之下,这才歇了要大闹一场的心思。 真要闹开,最后可就什么都捞不着了。 他们狮子大开口,直接索要五千两,赵立业毫不客气地砍价,“每家一千两,多一个铜板都没有。若你们不同意,那便罢了。” 才一千两? 听到这个数额,他们都不满意。 若是每月能继续领月银,只需不到三年就能领到一千两。 如果可以,他们当然希望能继续扒着侯府吸血,然而,他们好一番软硬兼施,都没让赵立业松口半分,除了接受这个价格,他们别无选择。 往好处想,一千两也不少了,普通人家一辈子都花不了这么多银子。 赵煜城所看到的,便是双方签订的新契书。 赵煜城万万没想到,父亲竟是采取这般处理方法。 丁家和周家是二十多户人家里的刺头,最是难缠,花了一笔银子将之打发了,的确可以免除日后的很多麻烦。 他憋了半晌才道:“若是他们再反悔,再来闹怎么办?” 赵立业冷冷一笑,“他们把侯府当成什么地方了?能任由他们一再放肆?他们敢来,那侯府也不必再对他们客气!” “那,那若其他人家也听说了此事,都要上门毁约,讨要银子呢?” “这件事无需他们宣扬,我自己便会派人告知其他人家,端看他们自己如何选。” 赵煜城大惊失色,“那,那万一所有人都登门要钱,侯府岂不是一下就要损失数万两?” 赵立业睨了他一眼,“不是所有人都如他们那般鼠目寸光,若他们当真这般短视,侯府及早与之断绝了这层关系也是好事。” 侯府给了他们选择的机会,能自愿接受那份契书的,都是有远见,识时务的,日后,他们的儿孙后代在侯府当差办事,也会更加踏实稳重。 而原本就对此不情不愿的,便是强留下来也是隐患,还不如直接花钱送走。 侯府一次出了这许多银子固然心疼,但从长远的利益来看,这已然是最小的损失了。 不知为何,赵煜城听了父亲这话,总觉得自己便是他口中那鼠目寸光之辈一般。 赵立业深深地望着他,心中涌起诸多情绪,想要再开口训诫,最终也只道:“你这段时间便好好在书院备考,无事就不要回来了。” 赵立业明明没有再开口训斥他,但赵煜城却有种被人扇了一耳光的感觉。 父亲分明就是对他十分失望,才让他在书院待着,别回来瞎掺和。 人总是无法正视自己的错误,哪怕赵煜城知道自己的确做错了,但他依旧不肯承认,更不愿承认姜晚棠的好,甚至还把自己受到的责骂全都迁怒到姜晚棠身上。 如果不是她好出风头,瞎折腾这些,自己又怎会受这无妄之灾? 赵立业知道这个儿子的性情,出于对姜晚棠的回护,他直接下了令,“你现在就回书院去吧!你记住,你的当务之急是好好读书准备科考,其余的事情你都不用管。” 赵煜城满腹憋屈,最后也只能尽数咽下,“是,儿子遵命。” 汀兰苑,姜晚棠没有派人去打探消息,因为她知道,有人会主动来给她当耳报神。 果然,钱管事带着最新的情报来了。 他邀功似的把前头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尽数告知姜晚棠,姜晚棠听罢,心中不禁赞了句漂亮。 这可不就是她想做却没有资格做的事情吗? 对于丁家和周家那样的人家,她早就想打发了,但她的身份不适合做这件事,一个不好,是会被戳脊梁骨的,她也不可能拿自己的银子去打发他们,她又不是冤大头。 她把赵立业请回来,便是要把这烫手山芋丢给他。 好在,赵立业没有让她失望,他的脑子可比赵煜城那蠢货清醒多了。 尤其是,他的这一决定还不止针对丁家和周家,还给了其他所有人家平等选择的机会,此举就更显出他的大气和远见。 这件事他亲自插手过问了,便是过了明路,陈氏想借此挑她的错都没门。 姜晚棠心情很好,对钱管事毫不吝惜地夸赞了一番,然后又赏了他十几副膏贴。 “今日我见着了那位神医,特意向他要了这些膏贴,对你那风湿的老毛病最是有效,便赏给你了。” 钱管事见此,顿时受宠若惊。 那位神医究竟是不是真的神医那不要紧,重要的是少夫人她心里记着自己,也认可自己! 钱管事乐呵呵地把膏贴收下,一番千恩万谢之后,方才退了出去。 解决了这件事,姜晚棠的心情大好,她又想起另外一件事,当即把房门关上,嘱咐落英缤纷把门看好。 第34章 有一个请求 待房中无人,她心念一转间,人便来到了她的秘密空间。 上次在李明远家中,拿出那本《药草百集》时,她恍惚看到空间中有四五个光点。 一个光点比较亮,其余的都很黯淡,时有时无,忽高忽低。 当时她就有些疑惑,这些究竟是什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一进来就开始搜寻那些光点,想要观察它们的变化。 她发现她没法触摸到它们,但原本微弱的光点似乎变得亮了一些,而且,数量也多了两个。 对于它们的存在,姜晚棠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只是她的猜测究竟对不对,还得用时间来慢慢验证。 赵立业派人放出消息,第二日,就又有七户人家登门了,他们也是来要钱的。 这七户人家,也是此前时常与丁家、周家一起上门讨便宜的,跟他们是一路人。 赵立业特意告了假在家中候着,他十分客气地招待了七家人,然后一手拿银子,一手签契书,最后又客客气气地把人送走了。 除了这七户人家,其他人家都第一时间派了人来传话,表示愿意接受此前那份契书,赵立业让钱管事将名单罗列好,送到姜晚棠那里。 “少夫人,这是十八户老部下的名单,侯爷让您全权负责,将这件事的后续事情安排妥当。” 姜晚棠接过名单,花了一日时间对这十八户人家的情况做了一番了解,心中大概有了数。 除老李头只求治好李明远,其余的要么家中有适龄男孩想去族学,要么就是想要在侯府谋一份差事。 家中有适龄男孩想要去族学的好办,姜晚棠让各家将名单交给钱管事,由钱管事带领他们去族学认人。 而想在侯府谋一份差事的要稍微难办一点。 差事有肥差和闲差的区别,肥差人人都想要,但差事就这么多,都有定数,无缘无故,她不可能撸了别人的差事来给他们。 此事办得好了,还可以收买人心,办得不好,那就是要结仇了。 好在,前头她才处置了张德全一干人等,腾出了一些位置来。 她自然不可能把这些新入府的人直接安排去当管事,他们初来乍到,没能力也没人脉去胜任管事之职,不过却可以趁机提拔原先的二把手,趁机培养她自己的人手。 一把手被撸了,位置悬在那里,自然有不少人眼馋。这段时日,姜晚棠故意晾着府中不少二把手管事,已经有好几位按捺不住,或来试探,或来表忠心了。 姜晚棠也在暗暗观察这几人,那些平日里工作认真的,自然受到了提拔,那些想要浑水摸鱼的,就被直接剔除在外了。 一次整顿,大家的位置都调整腾挪了一番,也成功将几位安排了进去,更让大家看到,好好工作自然会被少夫人看在眼里,从而提拔加月银,一举三得! 差事安排下去,大家果然都很欢喜,姜晚棠的心这才彻底放了下去。 这件事总算是告一段落了。 休息了两天,落英就带来了王启安的消息。 “他今日登门求见少夫人,奴婢就把他领到外院去了。” 姜晚棠一边感叹自己是劳碌命,一边起身往外院走。 数日不见,王启安的伤已经休养得差不多了,精神头看上去比之前好了许多。 他朝姜晚棠行礼,“小的见过少夫人!” 他直入主题,“回禀少夫人,小的已经寻到石掌柜了。石掌柜搬了家,小的辗转打听这才寻到他,耽搁了些时日,还望少夫人见谅。” 姜晚棠并未见怪,“无妨。他可愿意重新回到酒楼当掌柜?” 王启安露出些许迟疑之色,“他自然是愿意的,只是他有一个请求……” “他有何请求?但说无妨。” 王启安硬着头皮开口,“他,他想提前支取一月月银。” 他说完就低垂着头,一时没敢去看少夫人的神色。 还没干活呢就想要银子,只怕没有哪个主家会同意吧! 但想到眼下石掌柜家中的情形,他也不禁心生唏嘘,哪怕有可能让主家不悦,他还是要帮他这一次。 姜晚棠闻言,有些诧异,“他可是遇到了什么难处?” 王启安面上不由多了几分同情,“他的确遇到了一些难处,他儿子出事了……” 自从石永林挨了打又被赶出来后,石家人就接连倒霉。 石母因他之事气急攻心,一病不起,妻子郑氏要照顾他,还要照顾婆母,很快也撑不住病了。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紧接着石永林的儿子石俊伟也出事了。 石俊伟与石永林一样,也算得一手好账,打了一手好算盘,此前他一直在另外一家铺子当账房先生。 他被人诬陷做假账,贪墨主家银子,且人证物证确凿,主家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两只手的指骨,还要把他扭送官府。 石永林听了这个消息,如晴天霹雳,顾不上伤心,当即拿出了全部家底,百般恳求,这才叫那东家网开一面。 石俊伟救回来了,可他们寻遍了京中所有的大夫,都宣告他的手废了。 他是账房先生,没了手如何打算盘?如何写字? 别说这些,眼下便是连最最基本的穿衣吃饭,他都做不到。 至此,他便将自己关了起来,再没出来见过人。 “少夫人,他们一家子现在也的确是走投无路了,他要提前支取月银,也实在是无奈之举……” 第35章 我也有条件 姜晚棠听了石家的遭遇,平静的面容微微生了波动,袖中的右手也不自觉握起。 账房先生的手很重要,医者的手更是金贵无比,因为那是拿针的手,只有足够的腕力,才能保证落下的针又准又稳。 手废了,那一身的医术都无法施展,与废人也无异了。 前世,她那最信任的人却是抬起脚,在她的手上反复碾压,残忍又狠辣。 骨头断裂的咔咔声不断,钻心的疼痛伴随着蚀骨的恨意蔓至四肢百骸,至今想起,依旧恍如昨日般刻骨铭心。 那人不仅害了她的性命,更是在她临死前,摧毁了她的信念。 王启安的话音落,许久都没听到上首之人的回应,心中不禁越发忐忑。 他悄悄抬眸,就见少夫人双眸中一片晦暗之色,整个人周身都似笼上了一股难言的阴霾。 王启安心里一个咯噔,完了,定是他说错话了。 他正忐忑时,上首之人终于开了口。 “他们现在住在何处?带我去看看。” 王启安满脸诧异,旋即心中便生出喜意来。 少夫人定是也生了怜悯之心,所以才要去看看他们,看来,此事多半能成! 巧的是,石永林一家也搬到了东榆巷。 不过,他们住的地方要比老李头祖孙要好一些,至少院子宽敞,只是房子陈旧,家具也十分破败。 原本两父子都有体面的工作,只短短数月时间,一切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一家人也从云端跌倒了尘埃里。 姜晚棠的到来让他们十分意外,更是受宠若惊。 婆媳二人急忙张罗着招待她,姜晚棠当即制止了她们的忙碌。 “贸然登门,是我打扰了,二位不必忙碌。石掌柜,我想与你谈一谈。” 石永林身形瘦削,面容憔悴,走起路来还有些不便,这便是当初挨那一顿打留下的后遗症。 方才只来得及跟石永林打个照面,王启安就被姜晚棠安排去办别的差事了,眼下没有他这个中间人在,石永林稍显紧张。 姜晚棠开门见山,“我要重振酒楼的生意,齐大海并非可用之人,王启安向我举荐了你,我也愿意给你一次机会。 他向我传达了你的条件,我可以答应,但你,得先让我看到你的实力。” 她只是从王启安的口中听说了他的才能,但实际如何,她并未亲眼所见。 石永林听了这话,当即道:“少夫人稍等,我去去就来。” 他有些艰难地抬步朝自己房间而去,不多时,手里便多了一本册子。 他将那册子恭敬地递给了姜晚棠,“少夫人,这是我临时整理所成,乃是我此前二十多年的经验,对于如何扭转酒楼生意或有助益,请您过目。” 姜晚棠翻开这本册子。 笔记墨迹很新,应该是他前不久刚写成。 他的确很迫切地需要这个机会,所以他比任何人都要认真。 他们一家人已经陷入绝境,姜晚棠抛出的橄榄枝成了他们唯一的希望,他必须要牢牢抓住。 待姜晚棠将那册子翻看完,心中对石永林的能力总算有了直观的认知,他的确是个可用之才,册子里的法子,不仅适用在酒楼上,很多还可以用在别的铺子上!将这样的人收为己用,今后她生意上的事必然能省心许多。 “很好!石掌柜,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把酒楼的生意交给你,我再放心不过。” 石永林原本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去,枯瘦愁苦的脸上也不由露出了一抹微微的笑意。 “少夫人谬赞了。” 姜晚棠继续道:“我会把酒楼的生意全权交由你来负责,只要你能替我把酒楼经营好,待遇方面,我不会亏待了你。” “每月我给你开二十两的月银,除此之外,你还能享有酒楼一成的分红,只要酒楼的生意越好,你能拿到的银钱也会越多。不只是酒楼,酒楼只是第一步,你要让我看到你的能力,后面还有更多的事情需要你去办。” 石永林听到姜晚棠开出的条件,眼睛顿时瞪大了。 以前他在满香楼当掌柜时,酒楼每月基本上能维持一两千的净收入,有时候遇到特殊节庆,收入甚至更多。 每月二十两的月银已然十分优渥,再加上酒楼一成的分红,他的收入俨然高达百两了! 更别说,少夫人话里的意思,还要让他帮她做别的生意…… 谁不爱银子呢?尤其是经历了此番重大变故后,石永林更加深切地认识到银子的重要性。 没银子,当真是寸步难行! 他激动得都有些结巴了,“承,承蒙少夫人器重,小,小的定竭尽全力,不负少夫人所托!” 姜晚棠微微一笑,“先不急,听我把话说完,我是有条件的。” 石永林这才从激动中慢慢冷静下来,凡事都有代价,她不会平白无故给自己这么优渥的条件。 果然,姜晚棠道:“我要你们全家都签下卖身契,卖身于我。” 正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她不会再那么轻易地相信旁人了,只有牢牢地将他们的卖身契握在手里,她才能真正放心地用他们。 石永林闻言,彻底呆住。 卖身?那岂不是从自由身变成了奴籍? 大户人家的奴才也能过得十分体面,比他们这些平头百姓强多了,但是奴籍,生杀大权全都拿捏在主家手上,也没有了科举入仕的机会。 虽然眼下他家中无人走科举之路,但以后呢?他总要为自己的子孙后代着想。 如果只需要他一人签卖身契也就罢了,为了家人,他也愿意。 但她的条件却是全家都卖身于她。 石永林没了方才的激动兴奋,思考许久,他才有些艰难地开口,“少夫人,小人福薄,恐不能消受这般丰厚得优待,小人别无所求,只希望能领一份固定月银即可。” 第36章 华佗在世 他不想卖身,那自然就没有资格享受分红。 那泼天的富贵固然很诱人,但他不能只看眼前,不看未来。 有朝一日,若自己的儿孙后代有读书的天赋,能入仕为官,改换门庭,却因他们成了奴籍而叫这一切成为不可能,那他怕是要悔恨终身。 却不想,姜晚棠淡淡道:“这是我最基本的条件,你要得到这份差事,就必须全家卖身于我。” 她的语气听上去并不重,却莫名带着一股威慑之意。 石永林陷入了更加艰难的抉择之中。 他能舍弃掉每月的分红,因为那原本就不在他的预想之中,但若是直接失去了这个差事,失去了这份收入,那他就没法像方才那样豁达,因为这是他们全家目前的希望。 没有这笔收入,全家人连生计都难以维持,还谈什么自由身不自由身? 石永林满脸苦涩,他暗暗握了握拳,最终还是做了决定。 正打算开口,就听姜晚棠再次开口,“我知道这对你来说的确会有些难以接受,我便再许你一个条件。” “我会替你家人请医问药,治好身上顽疾。包括令郎被打断的手指。” 他们都经历过断手之痛,这也是姜晚棠会亲自来走这一趟的原因之一。 自己淋过雨,便想当那个撑伞之人,不让别人也经历与自己一般无二的痛苦。 所以,即便不是冲着石永林,姜晚棠也会出手给石俊伟诊治。 石永林听到姜晚棠的话,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少夫人,你,你此话当真?你真的能治好我儿子的手?” “有九成把握,最后一成,还需看到他的伤情方能决定。” 石永林急切追问,“那,那不知那位神医在何处?石某现在便登门去请他!” 其余人的病都不是大问题,最难的是儿子的手,他没想到自己儿子的手还能治好! 哪怕只有一线希望,他也要抓住,万一真的治好了呢? 姜晚棠接下来的话,再次叫石永林惊掉下巴。 “无需去请,我便是。” 石永林脸上的表情一僵。 她就是那能治好自己儿子的神医?这,这怎么可能? 姜晚棠也很无奈,自己的年龄和外形的确太没有说服力,每次她都需要向病患自证身份,获取信任,这着实是一件十分麻烦的事情。 “石掌柜挨了那顿板子后,是否时常觉得臀股疼痛,行走也受到了影响?” 石永林脸上露出了黯淡之色,点了点头。 姜晚棠拿出一副膏贴,“你可以将此膏贴贴于痛处,不出一刻钟,便能疼痛尽消。连贴半月,再配特制汤浴,便能完全好转。” 其实施针的效果最佳,但他们男女有别,她不方便施针,只能采取退而求其次的法子。 石永林脸上的惊疑更甚。 当真有这般奇效? 姜晚棠也不管他的反应,又吩咐,“把令慈和令夫人请来,我要替她们诊脉。” 石永林下意识便照做了。 石母和石夫人郑氏来了,二人俱是忐忑局促。 石永林只简略地跟她们交代了几句,姜晚棠就朝她们露出了温和的笑,“二位不必紧张,且坐下。老夫人,我先替你号一号脉。” 片刻,姜晚棠便将她的脉搏诊得一清二楚。 “老夫人,你的脉象浮而无力,气血俱虚,心烦口渴、伤暑、多汗、食不化,加之郁结于心,故邪气壅滞。我给你开一副补气散郁之药,再施几针,便能药到病除。” 姜晚棠温声细语,态度亲和,石母不自觉就对她生出好感与信服来,连连点头。 等到姜晚棠取出银针为她施了针,说来也奇了,几针过后,石母便觉得自己的身体一下就轻快了许多。 她不禁露出喜色,这位年轻漂亮的少夫人当真是神了! 到了郑氏,她明显已经没那么紧张了,姜晚棠照例给她诊脉,而她的症状与石母相差无几,二人的病因其实是一样的,都是郁结于心引起。 姜晚棠如法炮制,给她也扎了两针,又分别给二人服下了一味静心丸,二人都觉得自己仿若一下就痊愈了。 而石永林也在外面把那膏贴给贴上了,原本他是抱着将信将疑的态度,没想到一刻钟后,那一直折磨着他的疼痛竟真的消了。 房门打开,看到一脸轻松的母亲和妻子,石永林这下对姜晚棠是完全信服了。 他家这是遇到了贵人啊! 姜晚棠问:“现在石掌柜相信我的医术了吗?” 石永林立马激动地连连点头,“信了,信了,少夫人您简直是华佗在世!若是您能治好犬子的手,那我们一家都愿意卖身于您,一辈子为您当牛做马!” 姜晚棠淡淡一笑,“令郎在何处?” 石永林忙道,“少夫人请稍候片刻,我这就去唤他。” 石俊伟经此一事大受打击,没能振作起来,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片刻之后,姜晚棠终于见到了石俊伟。 他约莫二十出头的年纪,与石永林容貌肖似,此时他胡子拉杂,不修边幅,那双眼里更是死气沉沉,全无半分波澜,便是见到了姜晚棠,眼神也没有任何波动。 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绝望。 他双手垂在两侧,被纱布裹缠着,叫人看不清具体伤势,但姜晚棠却是一眼就看到了症结。 指骨粉碎性骨折,情况很严重,但好在,事发至今没超过十天,能治。 纱布拆开,姜晚棠伸手探触了一番,旋即给出结论,“骨头没断,可以治。” 石永林等人心头大喜,石俊伟的眼神也不觉动了动,他抬眸看了姜晚棠一眼,却嗓音沙哑地吐出三个字,“我不信。” 第37章 全家签卖身契 石永林当即出声训斥,“俊伟,怎么对贵人说话的?” 姜晚棠并未在意,“现在不信不要紧,很快你就会信了。” 说完转头对石家人吩咐,“去准备热水,干净纱布,棉花,以及石膏粉。” 石家人根本没有质疑和询问,她说什么就是什么,立马就去了。 姜晚棠取出银针,对石俊伟吩咐,“手伸出来。” 石俊伟没有动。 缤纷出声训斥,“我们少夫人的话你没听到吗?” 石俊伟依旧没动,姜晚棠淡淡道:“你现在这副样子,有什么值得我图谋的?若非为了你父亲,我也不会走这一趟,你若是错过了这次机会,以后就真的要成为一个连筷子都拿不起来的废人了。” 许是姜晚棠最后一句话刺激到了他,石俊伟的脸上狠狠抖了抖,眼底也闪过一抹痛色,终于缓缓伸出了手,摆在姜晚棠面前。而他自己,却是连看一眼自己手的勇气都没有。 姜晚棠面上一派沉稳淡定,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心绪再次不受控制地发生了波澜。 暗暗平复了很久,终于一点点地将所有杂念压下。 她拿起银针,动作缓慢而有力地落针于他的手上。 石俊伟的表情微微凝滞。 一针,两针,三针…… 很快,他的手上就被插满了银针,而随着她的动作,手指上原本那股子难以言说的疼痛竟然在慢慢消失,他还感觉到指尖有些麻麻的,痒痒的,如同蚂蚁轻咬。 这一刻,石俊伟终于对姜晚棠的医术升起了信任和期待。 或许,她真的能帮自己把手治好呢! 姜晚棠取了针,石家人就把她需要的东西都准备好了。 她从袖中拿出了一包药粉,用温水化开,然后将那黑乎乎的粘稠状药品一一擦在石俊伟的十指上。 “这是黑玉断续膏,能叫断骨重续,最适合你的症状。” 石家人听到她的话,看着她的眼神更加热切。 上了药,晾了两刻钟,姜晚棠开始下一步动作。 “接下来,我要给他的手指上石膏,有了石膏固定,能最大程度地避免手指受二次伤害。记住,除非必要时候,手指上的石膏都不能取下来。” 石家人连连点头。 眼下,自然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眼下的石膏还是石膏粉,姜晚棠将其兑水成粘稠状,又平铺到纱布上,再将纱布裹在手指上,等到石膏粉凝固,便具有了保护作用。 而手指不比其他,指缝间的距离有限,所以,每一层石膏都不能做得太厚,以免互相挤压摩擦,反倒伤了指骨;但也不能做得太薄,太薄就太脆弱,没了保护作用。 所以厚度的把控很要紧,这是个精细活,只有姜晚棠能做。 不多时,她的额头上就渗出了细细密密的汗水,落英和缤纷轮番为她拭汗。 石家人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的动作,终于,最后一根手指的石膏也完成了凝固,她将两只手都包上了纱布,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长长舒了口气,“好了。” 这毕竟不是自己的身体,手艺没有以前纯熟,若是以往,她只需要花这一半的时间就能完成。 看来,以后还要多练练才行。 听到她这话,大家原本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去。 姜晚棠询问石俊伟,“可感觉有何不适?” 他实诚地摇头,“没有。” 眼下他的手指除了不能动以外,根本没有任何感觉,便是原本的疼痛也大大缓解了。 石家人见此,几乎要喜极而泣。 这段时间来,石俊伟一直备受疼痛的折磨,整个人颓唐又暴躁,眼底更是半点光亮都没有。 现在的他,终于不必再经受折磨,终于看到希望了! 姜晚棠再次开口,给他们吃下定心丸,“那黑玉断续膏每五天换一次,我这里只有一副药,之后我会派人来给你送药和敷药,连续敷三个月,你的手便可痊愈。” 黑玉断续膏极其珍贵,她愿意花在石俊伟身上,也是下了血本,这般珍贵的东西,她可不放心一下全都留给他们。 这三个月的时间,算是对彼此的试探与考量期。 石俊伟的眼里慢慢有了光亮,“我真的还能好起来?” “提笔和打算盘都没问题,但你想要写出一手漂亮的字那是不可能的。” 他又不考功名,写那么漂亮的字做什么?能像以前那样拨算盘,他已经十分满足了。 石永林神色间满是感激。 “多谢少夫人,多谢少夫人!” 姜晚棠淡淡道:“不必谢我,我是有条件的。石掌柜,你考虑得如何?” 石永林半分犹豫也无了,“我答应您的条件,至此以后,我们一家人就全都是您的人,供您差遣吩咐!” 姜晚棠见此,脸上露出了满意之色。 她做事不喜欢拖泥带水,当即就与他们签下了卖身契,然后命落英拿去官府备案。 备案之后,他们便是想反悔都没机会了。 石家人都没有反悔,他们也没有任何反悔的余地,就算不冲着姜晚棠开出的优渥条件,便是冲着姜晚棠的医术,他们也只能这么选。 卖身为奴,也好过眼睁睁地看着俊伟的手就这么废了。 为了给石家人吃下定心丸,姜晚棠命缤纷提前支了一月的月银给他,又当场拟定了另外一份契书,将自己对他许诺的报酬都一一罗列,当然也包括了对他的约束和条件。 石永林拿到月银和契书,原本还有些空落落的心终于踏实下来。 第38章 发现光点的秘密 姜晚棠吩咐,“在改换门庭之前,你需要帮我招兵买马,并把他们都培训成熟手,待遇便在旧例的基础上再加一两。” 石永林当即点头应下。 这样的待遇要招到人并不难,培训之事他也很擅长,都是以前做惯了的事。 “少夫人,小的再与您说说我的一些想法。” 对酒楼的经营之事,石永林是侃侃而谈,一桩一件说得有条有理,一看就是经验丰富之人。加之儿子的手恢复有望,一家都有了着落,他的精神也振奋了起来,隐约可窥几分大掌柜的气度。 姜晚棠越看越满意,对他不吝夸赞,“很好,石掌柜果然是有大才之人,酒楼交到你手里,我可以放心了。” 石永林被她夸得神情激动,眼神也越发亮了,“少夫人可还有其他吩咐?小人定义不容辞。” “暂时没有了,眼下你只需要帮我把人手招好即可。” 安排好此间事宜,又叮嘱了一番不可将他们的关系以及她懂医术之事外泄出去,姜晚棠便离开了。 如今她手上现银不足,但好在国公府虽然不重视她,碍着脸面也送了她不少商铺。 知道有人存心使坏,姜晚棠早已打算明面上将所有的商铺都卖出去,好让那使坏之人别老盯着她找茬,也好名正言顺的辞掉商铺里那些吃里扒外的掌柜的和小厮。 虽然地段好的几个商铺她没想过真的要卖,但那些地段差的、装潢老旧的商铺,她是真的打算出售的,先前派给王启安的便是这桩差事。 以好回笼一些现银,否则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回到汀兰苑,姜晚棠就将落英叫来,让她两位兄长去石永林手下帮忙,一边帮忙,一边学习,也好日后独当一面,她多的是能用到他们的地方。 而后,姜晚棠又把自己关进房间了,她再次进到了自己的秘密空间。 这一次,她看到那些光点果然又更亮了几分,而且,那些光点的数量一下又多了四个! 姜晚棠越发笃定自己的猜测。 她打算今天就想法子验证一番。 刚好回到房中,打开房门,就看到脸色有些苍白的落英。 她捂着小腹,语气略显虚弱,“少夫人,奴婢方才突然来了癸水,腹痛难忍,想向您告假一日。” 姜晚棠闻言,当即道:“你进来,我给你扎两针。” 不过就是癸水腹痛罢了,对姜晚棠来说手到擒来。 她扎了两针,落英的腹痛就好了。 以往落英只是旁观自家少夫人给别人治病,现在,她算是亲身经历了,看向自家少夫人的眼神顿时变得更加亮了。 缤纷在一旁也看得眼热,“少夫人,您也给我扎两针吧!” 姜晚棠没好气地在她的额头上戳了一下,“你又没病,有什么好扎的?你当这是过家家呢。” 落英又恢复了生龙活虎,她便不想告假了,但姜晚棠还是让她回去好好休息一日,以后缤纷来了癸水,也有这个待遇,两个丫鬟顿时高兴了。 打发了两个丫鬟,姜晚棠再次进到空间。 果然,那些光点又多了一个! 至此,姜晚棠可以确定一件事:她每救治一个人,空间里的光点便会多一个。 而从这些光点的数量来看,如李嬷嬷、廖嬷嬷、李顺家的、钱管事等几个她只是给过药的人都算入其中,并不一定要亲自为其诊脉施针。 今日多出来的五颗光点,有四个较为黯淡,只有一个较为璀璨,若她所猜没错,那颗最璀璨的光点代表的是石俊伟,其余几个代表的则是他的家人们。 救治的难度越高,光点就越璀璨;病情越简单,光点就越黯淡。 她现在还不知道这些光点究竟有什么作用,但她很笃定,它们不会无缘无故地出现,一定会给她带来些什么。 身为医者,治病救人本就是她的责任,此刻更多了一丝迫切。 …… 被姜晚棠几番整治后,忠义侯府的后宅可谓是风平浪静,姜晚棠也难得过了几日安静的日子。 然而这种安静却没能维持多久,因为陈氏回府了,与她一道回来的,还有她的亲生女儿,侯府的嫡出大小姐赵诗允。 乍然听到赵诗允的名号,姜晚棠还愣了一下。 实在是她来了后这号人物就没出现过,她一时把人忘了。 姜晚棠从记忆的角落里把她翻了出来,才想到,她之所以一直不在府中,是去温泉庄子上小住去了,便是上次家中办宴,她也没回来。 这次陈氏去的庄子,想来就是赵诗允小住的地方。 一个未出阁的大姑娘,平白无故跑到庄子上住那么长时间,也是奇了。 不止如此,据下人所述,这位大小姐隔三差五就要去庄子上泡温泉。 到底是什么温泉这么稀罕?姜晚棠觉得这其中或许另有内情。 落英和缤纷都紧张起来,“少夫人,大,大小姐回来了,这可如何是好?” 姜晚棠微微挑眉,“怎的,你们都不担心夫人回来了为难我,反倒畏惧这个大小姐?她是吃人的老虎不成?” 落英和缤纷都一副吃了屎一样的表情。 “夫人好歹自持身份,就算要发落,也会找些理由,但大小姐却是完全的不讲理啊!” “对啊,更何况这次您有侯爷撑腰,夫人也不能把您怎么样,但大小姐可不会管那些,她刁难起人来都不分场合的。” 尤记得,在少夫人刚嫁进侯府的第一场家宴上,大小姐便出言刁难少夫人,叫少夫人下不来台。 这还是其中一回罢了,但凡大小姐见到她们家少夫人,总要刁难一番,不是拿她在乡下的待过的事情嘲讽她,就是骂她不配当他们侯府的少夫人,实在叫人讨厌。 姜晚棠也想起了那些发生在原主身上的旧事,眼底顿时蒙上了一层冰冷。 “怕什么?她若以为我还是以前那个任由她搓扁揉圆的我,那就大错特错了!” 老虎不发威,她当自己是病猫? 这一回,她不得狠狠收拾收拾那刁蛮大小姐,好好地替原主出一口恶气! 第39章 张婆子告状 一个时辰前,一辆马车正缓缓朝城中而来。 马车车身上绘制着金漆云纹雕饰,车檐下挂着两只小小的金铃,随着马车行驶间发出清脆如琅的响声。 而马车中,正是陈氏与赵诗允。 车内空间很是宽敞,一个精致的缠枝牡丹翠叶熏炉摆在金丝楠木的小茶几上,袅袅熏香混着茶香在车厢中弥漫。 只是那熏香味道太过浓郁霸道,车厢内空气不通,便有几分令人不适。 赵诗允赤足坐在马车中,她的姿态十分惬意,对这番浓郁的香味也已然习以为常。 她生得容貌清丽,一身天水碧的轻罗衣,衬得她愈加清雅,但她一双眼睛却是少了些灵气,而是带着一股子刻薄的戾气,完全破坏了她的气质。 此刻她正不怀好意的笑,“娘,我迫不及待的想看看姜晚棠被折磨得心力憔悴的样子了。” 陈氏脸上也露出了一抹快意,冷哼一声,“她不过是个乡野长大的粗鄙之人,烧了八辈子高香才进了我们侯府的门,非但不老老实实安分守己,还妄图在我手里夺权!既如此,我自然要给她几分颜色瞧瞧。” 她故意避去了庄子上,也没在府里留心腹,就是为了断了她向自己求救的后路,让她在侯府手忙脚乱。 她这次犯的错越多,自己就越有理由拿捏她。 想到姜晚棠可能会面临的慌乱情形,陈氏心中就一阵畅快。 她回来之事没有提前派人通知,就是想看看这府中没了她,究竟是何等混乱。 然而,她们进了门,就见府中一切井然有序,未见半点异常,她本想挑刺,但一路回到永寿堂,连半点错处都挑不出来。 陈氏想要找茬的心理顿时落了空,赵诗允的好戏也没看成,母女俩心里头都不得劲。 正这时,外头有人来求见,是外院的一个管事张婆子,负责厨房采买之事,之前一直是陈氏的人。 陈氏正要找人问话,眼下人自己来了,便让丫鬟把人放进来。 张婆子一进门就“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大声嚎了起来。 “夫人啊,您可算是回来了,您可一定要为奴婢做主啊!在少夫人手底下,奴婢简直没了活路了啊!” 她一番哭天抢地,陈氏闻言精神一振,“这是发生了何事?少夫人做了什么?” 张婆子扯着嗓子告状,“少夫人把奴婢的差事给撸了,转头就给奴婢安排去厨房后院洗菜去了!” 当日,姜晚棠将张德全扭送官府之后又接连发落了几人,其中便有这张婆子。 她畏于姜晚棠的威慑不敢求饶,今日得知陈氏回府,再也按捺不住,求上门告起状来。 陈氏闻言,脸色一变。 姜氏她好大的胆子,连府里的老人都敢轻易动! 张婆子继续道:“不仅是奴婢一个人,府中不少老人都被少夫人发落了去。” 她一连罗列出了好几人,她们或是被发配到洒扫处扫地,或是发配到浆洗房洗衣裳,甚至还有撸了差事后就没安排别的事的! 陈氏越听,越是火冒三丈。 好个姜氏,自己才离开多久,她就迫不及待地安插人手,竟比自己以为的更加胆大包天! 她要是再不回来,这侯府的天岂不是要改姓姜了? 张婆子暗暗观察着陈氏的反应,见她脸色铁青,又抬手抹了一把泪,“虽说奴婢是府中奴才,主子安排奴婢做什么奴婢就做什么,但奴婢好歹也是府中的老人,以往夫人在的时候待我等皆是十分宽和,而少夫人一来就发作我等,实在叫府中众人寒心啊!” 赵诗允也想知道府中最近的情况,是以没有离开,听到张婆子的话,她生气的道:“母亲这才离开几日,她就敢这般胡作非为,真以为自己是这个家的女主人了?简直是拿着鸡毛当令箭!我这便去狠狠收拾收拾她!” 赵诗允起身要往外冲,陈氏当即将她拦住。 “允儿,你等等。” 赵诗允满脸不忿,“母亲,您还要等什么?” 陈氏的眼底闪过一抹幽暗的光,“先把事情都问清楚再说,急什么?” 陈氏已经吃过姜晚棠的亏,不敢再这般轻敌。 赵诗允不情不愿地坐了回去。 陈氏看向张婆子,冷声问,“她寻了什么由头这么做?” 张婆子眼神闪躲,抬手就给了自己一个耳刮子,涕泗横流地道:“说来都是奴婢的错,奴婢之前当差时,一时被猪油蒙了心,伸了手脚。但夫人明鉴,奴婢也没敢多拿啊,就是一点边边角角的小钱罢了!少夫人就以此为伐,狠狠发落了奴婢,奴婢也没脸来求夫人,都是奴婢的错!” 她一边说一边继续扇耳刮子,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奴婢知错了,奴婢不该伸那不该伸的手,但奴婢是夫人的人,就算要罚也应该是由夫人来罚啊! 说句逾越的话,少夫人一介新妇,刚进门就越过夫人整治我们这些老人,行事委实有些太过狠辣绝情了些……” 陈氏脸色顿时就更加不好看了。 张婆子这话说到了她的心坎上! 她自然知道底下人难免会有些手脚不干净,但正所谓水至清则无鱼,只要无伤大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谁能想到姜晚棠如此小家子气! 且她的人,她自己可以发落,轮不到姜晚棠伸手! 张婆子看到陈氏脸上的神色,眼底闪过一抹得意,又吞吞吐吐地道:“其实,奴婢这些被换了差事的还不是最惨的,少夫人她还……” 她话说了一半就顿住,一副有所顾忌的模样。 赵诗允当即怒喝,语气不耐烦,“你有话就直说,吞吞吐吐做什么?” 张婆子这才道:“少夫人还把负责花草采买的张管事扭送官府去了!” 陈氏怒而拍桌,“什么?此话当真?” “奴婢敢以性命发誓,此事千真万确!不少人都亲眼所见,夫人随便找个人来问问便是。 因为这一桩接一桩的事,阖府上下都闹得人心惶惶,大家都等着夫人您回来为大家主持公道呢……” 陈氏气得心口隐隐作痛起来。 “好好好,她可真是好样的!” 第40章 四两拨千斤 像他们这样的人家,对待下人都是十分宽和大度的,为的便是能对外有个好名声。 张管事他们都是府中的老人,就算是犯了一些错,也应当从轻发落。 姜晚棠倒好,直接把人送到官府去了,如此,侯府便是想遮掩也遮掩不了,她都不敢想象外人要如何议论侯府! 陈氏心中第一次生出了后悔,就不该把侯府交给姜晚棠,让她这般胡闹! 赵诗允更是满脸气愤,眼中是遮也遮不住的鄙夷。 “乡野长大的果然不一样,当真是目光短浅,没有丝毫远见!侯府的名声怕是都要毁在她手里了!” 陈氏当即就命人去把姜晚棠喊来。 她看了一眼依旧跪在地上的张婆子,转而问了一番最近府中发生的事情,尤其问了老李头等人之事。 但张婆子对此所知却是有限,她最近一心想着自己差事被撸的事情,只听说那些老部下都来了,且还来了好几回,但具体发生了什么,姜晚棠又是怎么应付的,张婆子就不知道了。 陈氏听了,心口的郁气总算稍稍纾解了几分。 他们三番四次登门,定是姜晚棠没有处理好这件事,也不枉自己苦心设下这一局。 陈氏转头吩咐方嬷嬷,“你去打探一番,那些老东西上门之时究竟都发生了何事。” 方嬷嬷领命而去。 陈氏心气儿顺了,语气便也和缓了些许,对张婆子道:“你先回去吧,你是府里的老人,我定会替你讨回个公道。” 张婆子千恩万谢地磕头,然后告退了出去。 离开永寿堂,张婆子远远便瞧见姜晚棠和两个丫鬟朝这边而来,她脸上当即露出了一抹得意的笑。 少夫人也就只能在她们这些下人面前威风,到了夫人跟前,不还得守一个孝字?且等着吧,待会儿有她好受的! 张婆子朝姜晚棠的方向啐了一口,然后哼着小曲儿,溜溜达达地从另一边走了。 而张婆子的那些小动作,全都落入了姜晚棠的眼中,她眼底不由多了几分冷意。 迈入永寿堂正厅,迎面就飞来一个茶盏,同时也传来了一声怒喝。 “姜氏,还不给我跪下!” 这番情形何其熟悉,姜晚棠应对得也十分熟练。 她敏捷地往旁边一退,那茶盏便砸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她一脸疑惑,“母亲,不知儿媳又犯了何错,竟叫您这般动怒?” 陈氏一见到她这副模样就来气,赵诗允忍不住第一个跳出来,“你自己做了什么自己不知道吗?还在这里装傻充愣给谁看?” 姜晚棠这才转头看向这位素未谋面的小姑子。 第一眼,姜晚棠就微微愣住。 这位小姑子长得倒是清秀可人,小家碧玉,就是有…… 赵诗允见她一直盯着自己看,眼神还古怪,顿时更加恼怒。 “我在跟你说话!” 姜晚棠神色恢复如常,语气淡淡的,“对长嫂大呼小叫,这就是你身为侯府嫡小姐的规矩?” 赵诗允闻言,顿时愣住。 她还没见识过姜晚棠的变化,还当她是以前的面团性子,乍然听到她用这般冷淡威严的语气说话,都没反应过来。 但愣怔也不过是几息之间,回过神后更加愤怒,“就你,也配自称我的长嫂?一个鸠占鹊巢的货色罢了,还真是把自己当根葱!” 姜晚棠眼底闪过一抹冷色。 “我在乡下长大,尚且知道礼仪规矩,有些人却是目无尊长,侯府的教养便是这般?” 赵诗允听得她这般言语,更是气炸了。 不待她开口反驳,姜晚棠又再次开口,“母亲还是管管妹妹才好,毕竟,可没人愿意聘这样不敬长嫂,毫无礼仪规矩之人为媳。” “你,你,你……” 赵诗允惊呆了,她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被姜晚棠指着鼻子教训。 陈氏本是作壁上观的态度,以往皆是如此。 今日她更是想要狠狠教训姜晚棠一番,自然不打算帮她说话。 但姜晚棠却是四两拨千斤,一句话就掐中了陈氏的命门。 她的诗允婚事还没定呢,若是这女人出去胡乱编排,那诗允的名声就毁了! 陈氏当即开口,“你倒是还有脸来指责管教允儿?你自己都做了些什么?你可有半分把我这个婆母放在眼里?” 姜晚棠一脸坦然,“自母亲离开后,儿媳便日日打理府中庶务,可谓兢兢业业,尽心竭力,不知何错之有?” 陈氏听她现在都还不承认,冷笑一声,“方才后厨采买的张婆子来寻了我,说你把她的差事撸了,还将她打发去后厨洗菜!还有茶房管事马婆子,金银器皿房的付管事……你都把这些人打发去了何处?” 赵诗允方才就狠狠憋了一口气,她立马接话,语气尖酸刻薄。 “母亲让你管家,不是让你拿着鸡毛当令箭!你这般无缘无故褫夺他们的差事,传出去,我们侯府岂不是落了个苛待下人的名声?” 姜晚棠听了这两母女的质问,依旧不显半分慌乱,她反问,“那不知那位张婆子可有告诉母亲,儿媳为何会撸了他们的差事?” 陈氏蹙眉,“他们不过就是犯了一点小错罢了,都是府上的老人,不应当如此重罚,不然岂不是寒了大家的心?” 赵诗允更是冷声嘲讽,“你才刚管家就迫不及待地打发府中老人,安插自己的人手,真以为这侯府改姓姜了不成?” 姜晚棠一脸正色,“母亲您常说,侯府是钟鸣鼎食之家,无规矩不成方圆,儿媳掌家以来,便一直秉持着这一原则。错误无分大小,既然犯了错,就该罚,不然谈何规矩?” 陈氏:…… 第41章 怎么有一股骚臭味 姜晚棠又道:“更何况,若只是张婆子一人犯了错也就罢了,儿媳或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此次儿媳查出来的却有数人之多,若全都揭过不罚,其他下人岂不是有样学样?侯府岂不是要乱了套了?” 赵诗允当即反驳,“真是可笑,母亲掌家这么多年,都没发现他们有什么问题,你才掌家几日就火眼金睛识破了他们的错处?真以为自己是谁啊,有那通天的本事?” 陈氏一听这话,顿觉有理。 姜晚棠在府中毫无人脉可言,就算她要发落下人借此立威,也顶多只能找到一两个人的错处,怎会可能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寻到好几人的错处? “莫非你当真为了安插自己的人手,故意给府中老人安一些莫须有的错处?姜氏,你今日必须要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姜晚棠缓缓开口,“儿媳的确没有那通天的本事,儿媳会发现此间问题,恰巧因为儿媳自幼在乡下长大的缘故。” 陈氏和赵诗允俱是满脸问号。 “儿媳自幼长于乡野,对那些个针头线脑的小钱便多了几分敏感,是以一眼就发现那张婆子采买的食材价格明显比正常的虚高。 一番审问之下发现她借着府中办宴之机贪墨府中钱财,中饱私囊,儿媳便当着众管事的面对她施以严惩,杀鸡儆猴。 对其余管事亦是如法炮制,他们都是老实认罪了的。” 陈氏和赵诗允只觉一阵心口疼,气的! 气那些人竟然贪墨府中钱银,贪就贪了,还被姜晚棠一抓一个准! 更气姜晚棠竟这般精明,一眼就能识破他们的错处! 姜晚棠欣赏了一番她们气得肝疼的模样,又好心补充,“那位张婆子亲口承认她借着采买之名行贪墨之举,此事乃是当着众管事的面,儿媳便是想包庇她也不可能,不然其他管事岂不是也都有恃无恐,大行贪墨之举?” 陈氏见她说得这般有理有据,哪里还会不信? 可恨那张婆子故意避重就轻,隐瞒事实,让她再次在姜晚棠面前没讨到半点好处,反而还丢了脸! 姜晚棠朝落英示意,落英当即把一个册子递到她手中。 姜晚棠又道:“这件事原本我也打算第一时间向母亲回禀,只是儿媳还没来得及开口,母亲就发难了,儿媳也是冤枉得很啊。 这份册子,便是儿媳整理出来的人员名单以及他们所犯错处,还请母亲过目。” 陈氏:…… 不想看! 姜晚棠分明就是故意的,没有在第一时间拿出来,故意等自己发难才开口,好叫自己下不来台! 陈氏气得心口疼,赵诗允也气,但她更多的是不服!她不相信姜晚棠的那些话,劈手夺过了那份册子。 翻开一看,一条条一列列的缘由证据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愣是半点错都挑不出来。 这姜晚棠,行事什么时候变得这般滴水不漏了? 赵诗允找不到发泄口,憋得她浑身难受,直接抬手,将册子用力一撕,丢到了地上。 “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也拿来糊弄人,你当我们是傻子不成?” 她一脸挑衅地看向姜晚棠,带着一股“你能奈我何”的张狂。 姜晚棠眼底闪过一抹冷意。 她忽而抬手在鼻尖扇了扇,说了一句看似毫不相干的话。 “我怎的闻到这屋子里有一股怪味,好像有点骚臭,妹妹你闻到没有?” 此言一出,原本盛气凌人的赵诗允立马脸色大变,陈氏也是神色一紧。 赵诗允下意识在自己的身上闻了闻,只闻到了那熟悉的浓郁熏香,半点异味都没闻到。 可是,姜晚棠怎会闻出来了? 姜晚棠看着她那勃然变色的模样,心中一阵冷笑。 谁能想到,这位长相清新可人的小姑子,实际上竟然有狐臭! 刚刚进来时,姜晚棠就看出来了。而她之所以熏那么浓郁的香味,不外乎遮掩味道罢了。既然她这么在意,姜晚棠也不介意在她痛处上使劲踩一踩。 狐臭这个隐疾,是赵诗允最大的秘密! 于她而言,简直是奇耻大辱,若是被人闻到她身上一股怪味,她的名声就彻底毁了。 她三天两头往那温泉庄子上跑,便是大夫说多泡温泉能去狐臭,她自己也觉得最近症状减轻了不少,可姜晚棠却一进来就闻到了。 难道她的臭味真的已经这般明显了吗? 赵诗允像是被掐中了软肋,一下就失去了战斗力。 她脸涨得通红,说话也开始结巴起来。 “你,你胡说什么!母亲这里日日有人打扫,怎,怎会有骚臭味?” 姜晚棠又用力吸了吸鼻子,一副狐疑的表情,“可是我明明闻到了一股怪味,好像就是从妹妹你那个方向传来的。” 赵诗允更是大惊失色,再也坐不住了,她直接站起来,一副恼羞成怒的模样,“你身上才有臭味!你要敢在外面胡说八道,我饶不了你!” 说完,她就提着裙子,头也不回地跑了。 姜晚棠露出一副无辜的神色,“我没说妹妹身上有臭味啊,妹妹跑什么?” 陈氏用一副怀疑又探究的眼神看她,好似要看穿她究竟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看不出端倪,她有些生硬地替赵诗允找补,“她被我惯坏了,越发没规没矩了。” 姜晚棠一脸认真地附和,“的确,母亲还是要多加管教为好,日后她嫁出去,代表的也是侯府的脸面。” 陈氏:…… 她的嘴角顿时狠狠一抽。 第42章 闯下弥天大祸 陈氏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恼怒,再次把话头拉了回来。 “就算张管事犯了事,那也只能关着门在侯府里处理,你竟把人扭送到公堂之上,岂不是家丑外扬,白白叫人看了笑话?” 姜晚棠顿时满脸愤愤,“若他们所犯不过小错也就罢了,但母亲可知儿媳从张德全那里搜出了多少东西?所有银钱加起来足有三千多两,他还在外头购置了好几处铺子和宅子! 这些可全都是他利用职务之便贪墨的,如此巨贪之人,若不严惩,岂不是叫其他人都有样学样?那侯府的家业岂不是要被搬空?” 陈氏:……三千多两??还全是从侯府搜刮去的! 陈氏原本还想责难的话一下咽了回去。 除了银票,还有宅子铺子呢! 好在,这笔损失已经挽回了,也不算心疼。 可就算如此,也无法抵消张德全的罪责! 一个张德全就能贪墨这般多,其他人又岂会干净? 陈氏想到现在侯府捉襟见肘的情形,再想到这些个蛀虫,心疼得几欲滴血,也实在说不出给张德全开脱的话来。 可越是挑不出姜晚棠的错,陈氏心里就越是憋屈。 想到被她换掉的人手,陈氏更是升起了一股事情超出掌控的慌乱之感。 她来不及后悔给姜晚棠放权,就听到姜晚棠平静的道:“不知母亲可还有其他吩咐?” 陈氏自是不想就这么白白地放她离开,却也没理由继续刁难她。 正两难着,赵诗允的声音自外头传来。 “娘,有大事!”赵诗允去而复返。 她脚下生风,走得飞快,脸上更是带着一股子既激动又兴奋的情绪。 她疾步奔到陈氏跟前,陈氏不轻不重地训斥,“这般风风火火的,成何体统?” 赵诗允却不管那些,“娘,出大事了!” 陈氏蹙眉,“又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赵诗允恶狠狠地剜了姜晚棠一眼,“还不是她,您可知道,她闯下弥天大祸了!” 她只等姜晚棠露出惊慌之色,姜晚棠神色却很平淡,“妹妹这是何意?我何时闯下了弥天大祸?” 赵诗允见她这副嘴硬的模样,冷笑一声,“你就别装了!方才我在外头都听说了,前些时日祖父的那些老部下又登门了,你直接在账房支了好几千两银子打发他们!” “什么?” 陈氏豁然起身,脑子一阵眩晕,险些一头栽倒下去。 几千两!侯府的家底都要被掏空了! 她不敢置信地看向姜晚棠,那眼神如同带了刀一般,姜氏,她怎么敢? 陈氏努力让自己站稳,语气前所未有的狠厉,“姜氏,可有此事?” 姜晚棠一脸坦诚地点头,“确有此事,不过……” 她的话还没说完,陈氏便是一阵勃然大怒,“你简直胡来!” 她抚着胸口,一阵急急喘气! 那些人是她故意引来的没错,但她只想趁机给姜晚棠一点教训,让她为难,哪里知道,她竟会真的给那群人银子,而且还给那么多! 赵诗允也愤愤开口,“娘,姜晚棠根本没有掌家之能,她就是个废物!咱们家交在她的手里,只怕要完了!” 当着姜晚棠的面就大骂她是废物,可谓是半点脸面也不给她留。 姜晚棠试图开口解释,“母亲,这件事其实另有隐情……” 赵诗允冷笑着打断她,“能有什么隐情?难不成你不是从侯府账上支的银子,而是花你自己的嫁妆打发的他们?” 姜晚棠摇头,“这是侯府之事,岂有花我嫁妆的道理?若是传出去,侯府只怕也会被人耻笑。” 赵诗允怒极,“这是侯府的银子,你有什么资格随意支配?” 姜晚棠一脸理所当然,“这是母亲给我的权利啊,母亲去庄子前,把侯府交给我打理,也允了我支配中公银钱的权利,这有什么问题吗?” 陈氏肠子都悔青了! 若非太过愤怒,她只怕都要两眼一翻晕过去了。 她指着姜晚棠,气急败坏,“我给了你权限是相信你,不是叫你这般随意挥霍的!” 姜晚棠见她气得快晕过去的模样,努力憋住笑。 “那些老前辈乃是老侯爷生前的老部下,是咱们侯府的功臣,侯府本就有义务供养他们,那九千两银子怎么能算是随意挥霍?” 陈氏和赵诗允再次瞪大了双眼。 陈氏颤声问,“你说什么?你,你花了多少两银子?” “九千两。” 陈氏两眼一番,直接晕厥过去。 一旁的李嬷嬷赶忙上前给她拍背顺气,姜晚棠作势也要上前,却被赵诗允一把推开。 “你竟然一下花了侯府九千两银子!你简直该死!” 陈氏终于缓过那口气醒了过来,大手重重地拍在桌子上,口中连声大骂,“无知蠢妇!我侯府竟然聘了这么一个无德无才之人,真是家门不幸啊!” 姜晚棠挑了挑眉,“母亲,事情并非你们以为的那样……” 然而,此时根本没人愿意听她的解释。 赵诗允脸上满是愤恨,“原本该嫁入我们侯府的是晚霜姐姐,才不是你这么个粗鄙村妇,都怪你回来抢了晚霜姐姐的婚事,也害了我们侯府!” 第43章 我会贪图你的嫁妆? 两家亲事自幼就定下了,姜晚霜与赵诗允一直关系亲厚,谁能想到半道会杀出个程咬金来?她怎么不干脆死在外面? 陈氏得知姜晚霜不是国公府的血脉之后,对她也不大瞧得上了,觉得她也配不上自家儿子。 但是,有了姜晚棠做对比,陈氏倒也能勉强接受姜晚霜,那位毕竟有美名在外,想来也有掌家之能,不会把侯府弄得这般乌烟瘴气。 至少,在这件事上,她定不会像姜晚棠这般蠢! 早知如此,自己当初就不故意给她设这个局了,现在倒好,害得侯府白白损失这么多银子! 那些人就是贪得无厌,厚颜无耻的小人,每每他们都仗着身份行事,这一回他们在姜氏手里尝到了甜头,日后指不定又要怎么狮子大开口呢! 赵诗允这时道:“母亲,这笔银子是她做主出的,那咱们就让她拿自己的嫁妆补上。不仅如此,这一次她开了这个先例,把那些人的胃口养大了,那今后那群人都交给她来应付!” 她不是国公府的嫡女,嫁妆丰厚吗?那就让她一直用自己的嫁妆养着那群人吧!他们早就想把那群人甩掉了,现在刚好能让姜晚棠来当这个冤大头,以后侯府还能少一笔开支呢! 而且这件事本就是她搞出来的,理应由她来善后。 赵诗允早就惦记着姜晚棠的嫁妆。 她记得当初姜晚棠嫁进来的时候陪嫁了几十台嫁妆,清点时她看到了不少金灿灿的首饰,那些都是她没见过的漂亮样式! 她倒是使了手段让姜晚棠主动拿了好几样首饰来讨好她,但这哪儿够?姜晚棠既然已经嫁入侯府,那就是侯府的人,她的嫁妆就应该全都归侯府所有!归她所有! 这般想着,赵诗允眼里便迸射出贪婪的光。 赵诗允的话提醒了陈氏,没错,如此便能挽回侯府的损失,也能趁势甩掉那群吸血虫。若不然,姜晚棠把自己的嫁妆交出来也行,她也能勉强揭过此事。 陈氏便沉着脸,先发制人,“姜氏,这桩祸事是你闯下,自然该由你来弥补。你方才也说了,无规矩不成方圆,不管是下人还是主子,犯了错处都应受到惩戒。你现在便去把你的嫁妆单子和库房钥匙拿来!” 赵诗允一脸快意。 敢说她身上有骚臭味,就得付出代价! 姜晚棠听了这话,都要气笑了。 当着自己的面,她们母女俩就开始谋划起她的嫁妆来?人不要脸,果然天下无敌啊。 她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母亲,你是要直接强夺我的嫁妆吗?” 强夺两个字太过刺耳,陈氏觉得有点难堪。 “放肆!我是什么身份,会贪图你那点子嫁妆?概因你自作主张,侯府损失了这么一大笔银子,难道你不该补偿?你除了嫁妆,还有什么可以拿来补偿的?” 赵诗允附和,“就是!母亲是为了侯府的大局着想,真以为我们稀罕你的那点嫁妆呢!” 她们嘴上说得大义凛然,好似一切都是姜晚棠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这对母女脸皮之厚,再次叫姜晚棠叹为观止。 “可是,这件事我并没有做错,又何须补偿?” 赵诗允的唾沫星子险些喷到了姜晚棠的脸上,“你无缘无故把侯府的九千两银子花在那群老不死身上,还敢说你没错?” 她又转向陈氏,“母亲,事到如今她还不承认自己的错处,简直是冥顽不灵,无药可救!我们也不要跟她废话了,直接把她禁足,叫她好好反省反省!” 陈氏眼底一片冷色。 “来人!把她……” 陈氏的话还没说完,外头就传来了方嬷嬷焦急的声音。 “夫人,误会,都是误会啊!” 方嬷嬷气喘吁吁地进了正厅,脸上有一层薄汗。 “夫人,奴婢已经把事情打探清楚了,这件事的确是个误会,少夫人行事并无错处。” 陈氏闻言,狠狠地蹙起了眉。 赵诗允完全不信,“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她自己都承认此事,怎会是误会?你莫不是也收了她的好处,这才在我娘面前睁眼说瞎话?” 这么一顶大帽子扣下来,方嬷嬷当即诚惶诚恐的跪下,“奴婢对夫人忠心耿耿,怎会做那背主之事?奴婢是断不敢在夫人面前说半句假话的啊!” 陈氏知道方嬷嬷不会背叛自己,她见姜晚棠至始至终都泰然自若的模样,心中没来由地又一突。 赵诗允却半点都没意识到不对,她冷冷道:“那你倒是说一说,我们究竟哪里误会了她?若你说不出一个让我们信服的理由,那就唯你是问!” 方嬷嬷抹了一把额上的汗,“那笔银子的确出自中公没错,但,真正下令支取的却不是少夫人,而是侯爷啊!” “什么?!” 陈氏和赵诗允同时惊呼,皆是不信。 赵诗允直接叫嚷了起来,“我爹一直在军中,现在根本不是休沐回家的时候,他怎么会在府上?莫不是有人假借他的名义行事?” 她说的“有人”是谁,再明显不过。 姜晚棠都懒得与她浪费口舌,反正,待会儿她自然会被打脸。 方嬷嬷小心回话,“据钱管事说,前些时日,侯爷的确回过府,在府里待了三四日,方才又去了军中。 他回府之时,恰好碰到几位老部下登门讨要银钱,侯爷便出面,一家许了一千两补偿,他们拿了这笔银子之后,就再与侯府无关了。” 陈氏和赵诗允再次呆住。 方嬷嬷觑着她们的脸色,一口气就把其余的事情都尽数道来。 “后来,侯爷又给其余的老部下传信,若他们想要这笔银子便可登门,只需要签下契书即可。若是不想要这笔银子,侯府会为其提供族学或差事的名额。一共有九户人家选了银子,其余人家都选了另外一个条件,所以,侯府才一下出了九千两银子。” 第44章 太轻敌了 方嬷嬷的消息是从钱管事那里打探来的,钱管事复述时采用了春秋笔法,刻意含糊了一些细节,是以方嬷嬷并不知姜晚棠从中发挥的作用。 此事自然不可能一直瞒着,陈氏等人迟早会知道。 但过后再知道,也没了理由再向姜晚棠兴师问罪了,毕竟这可是侯爷亲自认可的。 姜晚棠在心中暗暗给钱管事记了一功。 听罢方嬷嬷的话,陈氏和赵诗允好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 她们万万没想到,事情竟然会是如此,原本对姜晚棠的怒火一下堵在了嗓子眼,彻底无处发泄了。 毕竟,她们不敢朝赵立业这个一家之主撒气! 无能之人,也只敢对比她们弱的人盛气凌人罢了。 陈氏朝方嬷嬷怒喝,“你个无用的东西,为何现在才来回话?” 若她早点来回话,自己又何至于闹出这么大一个乌龙来? 陈氏此时完全没有想过,这件事也有自己女儿的一大功劳。 若非她听了半截消息就急吼吼地来兴师问罪,陈氏也不会被带偏。 自己的女儿怎会有错?有错的只会是别人! 最最可恨的便是姜晚棠,她竟然如此狡诈奸猾,直接去请侯爷来当这恶人,自己躲在后头坐享渔翁之利!可恶,可恨! 陈氏又看向姜晚棠,眼神仿若带着冰碴子一般。 “还有你,明知道此事有误会,为何不早些开口解释?” 她的巴掌都已经高高地扬起来,现在却不得不轻飘飘地放下,不仅心中憋屈,更觉脸面荡然无存! 赵诗允更是气结。 她觉得自己就像个猴子,被姜晚棠这贱人溜着玩! 姜晚棠却是一脸无辜模样,“我方才数次想要解释,但都被你们打断,你们已然给我定了罪,我便是费了再多口舌,只怕你们也会觉得我在强词夺理,是在狡辩,那我又何必再开口?反正,清者自清,我什么都没做错,自然无惧任何误解和责难。” 她这一番话叫二人脸色变得更难看。 赵诗允:“你就是在强词夺理!” 姜晚棠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看,我没料错吧,妹妹对我有成见,我方才即便是开口解释了,你们也不会相信。” 赵诗允再次被她反将一军,一张脸好似进了染色坊。 陈氏深深地看着姜晚棠,还是太小瞧她了! 她此前的卑怯懦弱成了最好的掩护,即便有了上回玥儿之事,自己也没有真正把她放在眼里。 是她太过掉以轻心,给了她做大的机会! 陈氏抚着心口,“此事既是一场误会,那便就此揭过,不必再提。” 顿了顿,陈氏又道:“那些老部下的家人之差事,你便不必管了,我自有安排。” 方才对姜晚棠多有发难,甚至把主意都打到她的嫁妆上了,现在一句轻飘飘的话就揭过去了,连个道歉都无,果然还是一如既往地厚脸皮啊。 姜晚棠又怎会让她顺意,她十分体贴开口,“母亲不必为此操劳,可巧先前儿媳发落了一批不老实之人,重新提拔了一批管事,空了不少好差事,儿媳就安排给了他们,如此,也算是没有亏待那些老前辈的后人。” 陈氏:…… 她心头再次狠狠一滞,脸上的表情险些没绷住。 除掉她的人,为自己铺人脉,那跟踩着她的脸上位有什么区别? 好好好,好样的! 陈氏几乎是咬牙切齿地从齿缝挤出一句话,“如此便无事了,你退下吧!” 姜晚棠施施然行了一礼,缓步退下。 转身离开之时,她还能感受到来自身后的那两道灼灼目光。 不过她不在乎,那不过是她们的无能狂怒罢了。 但凡有点能耐,也不至于只能对她干瞪眼。 姜晚棠刚离开,陈氏就再也忍不住,直接摔了一套茶盏。 赵诗允也很是气恼,“娘,您怎么就这么让她走了?” “不然还能如何?这一次我们都太轻敌了。” 她笃定姜晚棠没有打理内宅的能力,定会把一切搞得一团糟,所以根本没有花太多时间去了解这段时间发生的总总。 而实际上她却做到了,同样的事情,陈氏都没法像她一样处理得这般漂亮。 她能在短短时间,完成这么一番大动作,可见她并非脑中空空之人。 自己要重新把人拿捏住,必须得好好谋划一番才行! 陈氏缓缓道:“玥儿被我罚在揽月居禁足,想来这段时间她也已经意识到自己的错处了,你找个时间去看看她吧。” 她这意思,就是要解除陈玥西的禁足了。 提及陈玥西,赵诗允脸上闪过一抹不屑,但想到她的用处,赵诗允没有说什么,点头应下。 翌日,姜晚棠就听说,陈玥西解除禁足了。 “奴婢听说,玥姨娘从揽月居出来时,双眼凹陷,眼底青黑,皮肤暗黄,精神憔悴,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看上去像是老了十岁不止!” 爱打听的缤纷兴致勃勃地播报消息,脸上尽是幸灾乐祸的神色。 姜晚棠闻言,笑而不语。 她被那蛇蝎粉折磨了大半个月,夜夜不能安枕,再加上没了小厨房,吃食大不如前,自然迅速消瘦下去。 这只是给她的一点小惩大诫罢了,原主的一条命可不是那么轻易就能偿还的。 姜晚棠知道,陈氏吃了那么一个大亏,定然不会轻易罢休。 但不管她们出什么招,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 几日后,王启安传来好消息,她想要卖掉的几间铺子都有了意向的买主,且对方给出的价格比姜晚棠的意向价格高了一成。 姜晚棠并不贪多,当机立断,让王启安完成交易。 两日的功夫,两间铺子就完成了过户,姜晚棠手里也一下多了上千两现银。 有了银子,姜晚棠心头总算是踏实了些。 第45章 妹妹这脾气得改改 一晃几日过去,永寿堂那边倒是没有新动向,姜晚棠也无暇去管他们,因为她正在专注于自己的赚钱大业。 任何人都不能阻挡她赚钱! 重振酒楼生意要招兵买马,重新装修,研究菜品……这些前期投入可都需要银子,别看她上回在石永林面前表现得那般阔气,但实际上,她手里现银就只有不到一千两了。 前世她根本不曾为银钱发过愁,多的是人拿着万贯家财请她治病。 但眼下,她不方便抛头露面为人治病,进账的渠道自然就少了。 不过,虽然不能抛头露面治病,但用医术赚钱的法子却不少。 比如她以前研制的养颜丹,服用之后能美容养颜,让人的肌肤重获新生。 只是那样一颗养颜丹并不便宜,且入口之物,总是会让人多几分警惕,思来想去,她还是从胭脂水粉入手更为恰当。 市面上的胭脂水粉大多都是以修饰容貌,遮掩瑕疵为主要功效,若她家的东西不仅能修容,更能养容,让人越用越年轻,岂不是能广受追捧与欢迎? 她当即提笔,刷刷刷就写了美白、祛斑、淡纹等好几个方子,唤来落英和缤纷,问,“你俩谁会做胭脂?” 落英道:“奴婢会。” 姜晚棠当即就把这个重任交到了她手里,“这几日你便无需做其他活,专心给我把这几款胭脂都做出来。” 落英当即点头应下。 石俊伟那边,姜晚棠则是派了缤纷过去换药,顺便也带回来他们的最新进展。 石俊伟的手看不出恢复得如何,但他自己却能感受得到,他不再似之前那样没日没夜的疼痛,最近几日,手指关节处还有一股隐隐发麻的感觉,像是蚂蚁爬过一般。 这俨然是黑玉断续膏起了作用,让他的关节一点点慢慢地长了起来,哪怕才过了几天,距离他的双手真正完全康复还有很久,他也充满了希望,不再似之前那般颓废。 石永林也开始早出晚归,十分卖力地给姜晚棠办差。 跑堂的小厮倒是好招揽,目前他已经招揽到了七八人,最不好找的还是厨子,尤其是厨艺精湛的厨子。 石永林心中有一个十分合适的人选,但要把那人招揽过来并非易事,在事情未成之前他便没有提起。 在外头的事上,石母和郑氏都帮不上什么忙,唯一能做的就是照顾好家人。 每次缤纷来的时候,她们都格外热情的招待,盛情难却之下,缤纷每次从石家回去都两手提得满满的。 东西都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只是一些家常的小吃罢了,但味道却十分不错,最重要的是这份心意也很可贵。 老李头祖孙给姜晚棠捎了信,他们已经从东榆巷搬走,到了百花井巷的一处普通民宅。 那里是平民区,所居都是普通百姓,居住环境和条件比东榆巷好了不止十倍。 坚持服药和针灸之后,李明远的病症也大有好转,迄今为止,他都没有再发作过,精神头也好了许多。 他也不再整日待在屋中,会正常地在外走动,俨然跟普通人没有什么不同了。 老李头看到他有这般大的变化,既开心又欣慰,同时对姜晚棠也升起了更深的感激来。 姜晚棠日日都抽时间进空间去看看,这段时间她没有再救治过其他人,是以空间中光点的数量便没有再增加,但却比之前更加亮了几分。 这是不是也意味着,他们的病情都在慢慢好转? 姜晚棠的心情不觉好了几分。 能用自己的医术治愈病人,让他们重新获得生活的希望,这本就是一件十分治愈的事呀。 这几日落英日日忙着做胭脂,缤纷空闲的时候也会帮忙,姜晚棠则是拿着医书翻翻找找,时不时提笔记录些什么。 好方子不嫌多,她还是得多多费心研究。 主仆三人这番安逸闲适的日子很快被打破了,永寿堂那头来人传话,请姜晚棠过去一趟。 落英和缤纷顿时如临大敌,“少夫人,那位该不会又要刁难您吧?” 姜晚棠一副淡定神色,“她出招,我接着便是,有何可惧?” 两人看向自家少夫人,满心皆是崇拜。 跟着少夫人,她们有何可怕的? 姜晚棠让落英留下继续做胭脂,她带着缤纷就往永寿堂去了。 刚走到正厅外,姜晚棠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欢声笑语,不知道陈玥西说了什么,陈氏一阵开怀的笑,看来她们姑侄俩已经消除嫌隙了。 姜晚棠迈步而入,那笑声便戛然而止,每个人都像是变戏法似的收起了笑,换上了一副冷淡神色。 姜晚棠并不在意,她挂起笑看着上首之人,“母亲何事这般开心?” 陈氏神色淡淡,并未答话,姜晚棠也不尴尬。 她故作惊讶地看向侍奉左右的陈玥西,“玥姨娘也在啊,我还以为你尚在禁足呢。” 陈玥西果然如缤纷所言,整个人憔悴苍老了许多。 从姜晚棠进来起,陈玥西就一直死死盯着她,那目光仿若淬了毒般。 姜晚棠的这话简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叫陈玥西的脸色更加阴鸷,但却不得不朝姜晚棠行礼问安,“妾身给少夫人请安!姑母仁厚,这才免了我的禁足,劳少夫人挂念!” 她开口的语气,带着一股子咬牙切齿的意味。 赵诗允也跟着夹枪带棒的道:“怎的,娘亲做的决定还需要经过你的同意?” 姜晚棠挑眉看她,直言道:“我不过随口问一句罢了,妹妹何至于这般阴阳怪气?妹妹这脾气可不好,得改改。” 赵诗允:…… 第46章 公主府的请帖 陈氏目光沉沉地看了姜晚棠一眼,“允儿就是这脾气,你这个做嫂子的理应多担待才是。” 有自己母亲撑腰,赵诗允半点都不委屈自己,当即就往姜晚棠身上扎刀子。 “我哥哥连她的房门都不进,她算我哪门子嫂子?顶多也不过是个摆设罢了!” 一个未嫁的小姑子这般议论兄长的房中事是十分没有教养的行为,但赵诗允被宠坏了,行事素来张狂没规矩,压根不管那些。 说完还嫌不够解气,又补了一句。 “但凡你有玥表姐十分之一的知情识趣,也不至于让我哥哥这般冷落嫌弃。” 她其实也不甚瞧得上陈玥西这个表姐,觉得她行事太过谄媚,小家子气。 真正适合做她嫂子的,应该是像晚霜姐姐那样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 但有了姜晚棠做对比,赵诗允觉得陈玥西也顺眼许多。 至少在自己面前她足够俯首帖耳,足够听话。 陈玥西朝姜晚棠看去一眼,透着一股子洋洋得意,偏还要故作谦恭姿态。 “表妹你切不可这般说,就算表哥对我偏爱几分,但无论如何,少夫人都是这府里的世子夫人,我一个做妾的自是没法比的。” 一个连新婚之夜都留不住丈夫的女人是半点体面都没有的,以往这二人没少拿这事羞辱姜晚棠,姜晚棠也每每都满脸羞愤自责,觉得一切都是自己的责任。 现在,呵呵。 那样一个男人谁爱要谁要,她嫌脏。 姜晚棠掀起眼皮睨了陈玥西一眼,轻飘飘地道:“的确,区区一个妾,自然不配与我这个当家主母相提并论。” 陈玥西的脸色一僵,眼底闪过一抹阴鸷。 听得姜晚棠这般贬低自己的侄女,陈氏的脸上也露出不悦,“你既知自己是当家主母,就该好好正视自己的身份,早日挽回煜儿的心,尽早为侯府诞下嫡长孙。” 子嗣乃是大事,陈氏以此为柄发难姜晚棠,可谓天经地义。 谁料,姜晚棠却是道:“玥姨娘这般受宠,若是能为世子诞下长子,记在妾身的名下,同样也是侯府的嫡长孙。” 她一副云淡风轻,对此毫不在意的态度,陈氏不禁一愣。 陈玥西则是立马竖起了浑身的防备。 她想抢自己的孩子?休想! 陈玥西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听姜晚棠话锋一转,“但是玥姨娘你的肚子不争气啊,承宠这么多回,一点动静都没有……还是请个大夫来看看吧,可不要讳疾忌医。” 陈玥西一听这话,嘴都气歪了。 “你……我好得很,不劳少夫人关心!” 竟然敢诅咒她,好个蛇蝎毒妇! 姜晚棠一脸真诚,“玥姨娘,我说的都是实话,有病还是及早就医为好,免得越拖越严重,留下终身的遗憾。” 陈玥西想直接上手撕了她的嘴,陈氏听了这话,心里却是不禁多想,说来,煜儿对玥儿这般宠爱,玥儿怎的一直都没有动静,该不会真的是身子有什么问题吧? 这个念头只在陈氏脑中一闪而过,赵诗允则是不客气地怼了回去,“你自己生不出来可不代表别人也生不出来,你可真是心思歹毒!” 姜晚棠意味深长地看了陈玥西一眼,“那我就提前预祝玥姨娘早生贵子了。” 她这话落在陈玥西耳里,只觉得她是不怀好意,根本不是出自真心。 姜晚棠只能在心里无奈叹息,老天作证,她说的可都是实话啊,陈玥西有不孕之症,这是她看到她的第一眼就看出来的,若是不好好调理,她根本不可能怀上孩子。 只可惜,她好心说了真话,却没人相信。 姜晚棠还发现,她的问题并非天生,而是后天所致,她这是被人下了药而不自知啊。 她若是听了自己的话,请个大夫为她诊脉,说不定还能查出病因来。 既然她不信自己,姜晚棠也没想过当什么圣母,上赶着去提醒。 见话题越扯越偏,陈氏不耐烦了,直接道明今日目的,“今日唤你前来,是有一桩喜事要说。” 姜晚棠可不会觉得她们真有什么喜事要给自己说,但她还是露出一抹好奇的神色,“什么喜事?” 陈氏拿出一张烫金的请柬,语气中充满了骄傲之色,“过些时日,永和公主府要办一场赏花宴,这是公主府特意送来的请帖。” 永和公主是当今皇上的胞妹,备受盛宠。 他们侯府看似风光,但在京城中根基太浅,不过三代已呈现式微之势,陈氏倒是想结交永和公主,但凭侯府的门第根本结交不上。 万万没想到,公主府竟然会主动给他们侯府送来请帖! 姜晚棠听到陈氏这话,眉峰微微动了动。 永和公主府的赏花宴?可真是巧了。 她开口打探,“我听说公主府的小世子前不久受了重伤,眼下是大好了?” 陈氏有些意外,没想到她连这个都知道。 “公主府都开始办赏花宴了,小世子自然是大好了。” 陈玥西听到这事,心中不免好奇,“小世子金尊玉贵的,怎会受重伤?” 赵诗允闻言立马道:“这事我知道!小世子是被疯狗咬伤的,当时肠子都出来了,只剩最后一口气了!” 陈氏和陈玥西闻言俱是倒吸一口气,姜晚棠的眉峰则是微微动了动。 陈氏满脸惊疑,“允儿,你这听谁说的?该不会传言有误吧。” 陈玥西也有些不信,“当真那般严重,岂不是当场丧命?” 赵诗允听到自己被质疑,满心不悦。 “前几日我跟晚霜姐姐和若雪姐姐小聚,若雪姐姐亲口说的,当时她就在现场,全程看得一清二楚,绝对错不了!” 第47章 还算你有几分自知之明 陈玥西满脸好奇,“那小世子是怎么得救的?” 赵诗允:“据说是来了个女神医,给小世子肚子上缝了几针,他就好了。” 只缝了几针就把人救活了?这未免太神奇了。 陈氏当即猜测,“那神医莫不是东宫那位?” 赵诗允摇头,“不是。那女子来历不明,若雪姐姐也不认识。若雪姐姐说,那女子八成是为了攀上公主府才会出手,说不定那疯狗就是那女子故意放的,只不过是自导自演这么一出戏罢了。 我觉得此话甚有道理!不然凡事怎会这么巧?那女子恰好就出现在附近,身上还恰好就带着能治疗外伤的伤药和针线?” 姜晚棠:…… 没想到吃瓜会吃到自己头上来。 看来白若雪没少在背后编排自己,但这话也提醒了她,下次行医救人时还需更加小心,不能让人发现她身上有个百宝箱,不然被有心人盯上,就要惹上不必要的大麻烦。 赵诗允对女神医颇有微词,陈氏却是若有所思,“那女子就算形迹可疑,但那一身妙手回春的医术是真的,不然也救不活小世子。若是能寻到她,那允儿你……” 话头到这就及时打住了。 赵诗允却一下明白了母亲的意思。 她身有难以言说的隐疾,东宫那位舒侧妃高攀不上,若是能寻到这位突然冒出来的女神医为她诊治,就有治愈的可能。 陈氏一下上了心,连忙追问起来。 “白小姐可记得那人的容貌?” 赵诗允听了这话,忍不住朝姜晚棠投来一记白眼,“若雪姐姐说,那女子与嫂嫂你倒是长得几分相像。” 那日三人小聚时,她们也提及此事。 白若雪突然一脸惊奇地对姜晚霜道:“我想起那女子像谁了,她长得与你那位新认回来的姐姐颇为相像!难不成那人就是你那位嫡姐?” 姜晚霜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否认,“怎么可能?” 意识到自己的态度有些生硬,她又和缓了语气,“我那姐姐自幼在乡下长大,刚回来时连半个字都不识得,怎可能精通医术?想来只是人有相似罢了。” 姜晚霜可不觉得姜晚棠会是什么女神医,赵诗允也觉得太过荒谬,因白若雪不喜此女,三人遂没有再聊此人。 姜晚棠闻言:…… 不是吧,原主难道见过那白若雪?自己怎的一点印象都没有? 看来以后见了白若雪得绕道走才行,她可不想这么早就暴露身份。 姜晚棠面上一脸茫然,“白小姐可真是说笑了,我不过是一个在乡下长大的村妇,在回国公府之前连大字都不识几个,怎么可能有那等本事?” 在场之人心中也都这般想。 若姜晚棠真是那妙手回春的女神医,那才是见了鬼了! 赵诗允轻哼一声,“算你有几分自知之明!” 陈氏暗暗记下此事,打算过后派人好好打探一番,而后开口道:“无论如何,小世子已然好转那就是好事。我们既知道了此事,就得有所表示。” 她看向姜晚棠,语气和蔼,“晚棠啊,我记得你的嫁妆里有一株五十年的老参,这次便送去公主府吧,虽不是百年老参,但好歹也是我们侯府的一片心意。” 姜晚棠虽是半道找回来的,与国公府关系不亲厚,但她毕竟是国公府的嫡女,嫁妆也还过得去,其中就有一支五十年的老参。 陈氏想用她的嫁妆给侯府做人情,若是其他物件,姜晚棠定会拒绝,但这是给小世子补身子的人参,她便没反对,点头同意了。 陈氏见她这般听话,眼睛亮了几分,看来今日的目的多半能达成。 赵诗允也很满意姜晚棠的识相,她得意洋洋地炫耀,“你还不知道吧,这帖子是如意郡主特意给我下的。” 如意便是楚言奚的封号。 姜晚棠来不及做出反应,陈玥西立马捧哏,“侯府与公主府素日没有什么往来,倒是表妹与如意郡主年龄相仿,经常参加同样的宴会,这帖子除了是下给表妹的,再无其他可能了!” 姜晚棠:…… 这都能扯到一块儿?但凡有点脑子的都不会相信吧。 但赵诗允却是信了,可真是,一个敢说,一个敢信啊。 不仅赵诗允信,陈氏也笃信不已。 她们方才便已经猜测讨论了一番。 赵立业与公主府半分交集也无。 赵煜城在书院倒是能认识不少勋贵子弟,但永和公主的儿子还小,两人也没有交集。 唯一有交集的,还真就是赵诗允和那位如意郡主了。 两人年龄相仿,又时常一起出入相同的宴会,说不定赵诗允什么时候就入了如意郡主的眼了,才给侯府下了帖子。 陈氏一脸与有荣焉,“允儿真是给我们侯府挣脸面了。” 赵诗允一脸得意,还朝姜晚棠投来一记挑衅的目光。 姜晚棠:…… 她们高兴就好。 所以,特意把她喊来,就是为了在她面前炫耀这个好消息? 很快她就知道了她们的真正目的。 陈氏看向姜晚棠,脸上难得带上几分笑意。 “公主府办宴定然少不了各家的世家贵女,允儿既然是郡主的座上宾,自然要好生打扮一番,不能落了下乘,丢了侯府的脸面。” 姜晚棠顿时警惕起来。 果然,陈氏又道:“最近京中有一种轻罗烟很受欢迎,据说不仅花色精致绝美,质地更是轻薄飘逸,广受贵女追捧。若是允儿能穿着轻罗烟所制的衣裳出席宴会,定然能惊艳四座,大大地给侯府长脸。” 听到这儿姜晚棠哪里还能不知她们的盘算? 她心中冷笑,面上笑着附和,“儿媳也听说那轻罗烟上身便如仙子一般,自带一股出尘气质,妹妹穿上定然好看。” 陈氏满意的道:“可不是,若是再配上一身镏金点翠的头面,那定会光彩照人,成为全场最瞩目的小娘子。” 姜晚棠再次十分配合地点头,“儿媳刚好听说锦绣阁来了一批轻罗烟,儿媳这就命人去定一匹回来,再让绣娘连夜赶制。至于头面,可去乾坤堂打一套,还有好些天,定能赶得上。” 陈氏一听,脸上的笑意顿时僵住了。 第48章 被人揭了遮羞布 那轻罗烟价格高昂,一匹便需上千两之多!那乾坤堂的头面也是出了名的昂贵,一套下来也得上千两。 他们侯府刚花了九千两出去,短时间里哪里还敢这样挥霍? 陈氏见她当真要吩咐丫鬟去买,当即出声阻止。 “等等。” 姜晚棠一脸认真,“母亲,这可等不得,轻罗烟很是抢手,若是不马上去,就买不到了。” 陈氏不知道她是真傻还是装傻,脸色都黑了几分。 “眼下侯府账上只怕没这么多现银。” 姜晚棠十分体贴,“侯府账上也不是一点银钱都没有,加上此前张德全贪墨的三千多两银钱已经收回,尽数入到侯府公账上去了,妹妹买一匹轻罗烟,再多打几身头面都是够的。” 陈氏:…… 她可真是善解人意,连这个都给她想好了! 但那可是侯府的银子,她怎么舍得轻易地花掉? 赵诗允有些沉不住气,想要开口,却被陈氏一记眼神制止了。 陈氏脸上挂着笑,一脸慈和地望着姜晚棠。 “晚棠,你现在当着侯府的家,自然知道银钱的要紧,侯府账面上可不能没有银子。允儿的衣裳头面固然重要,但一家子的吃喝也十分要紧,那笔银子动不得。” 姜晚棠蹙眉,“那可如何是好?总不能让妹妹穿着旧衣裳去赴宴吧?” 陈氏见她还在装傻,一阵恼怒,赵诗允则是彻底按捺不住了,“你那嫁妆里不是有一匹轻罗烟和一个红翡滴珠凤头金步摇吗?你直接给我不就行了?何必去花银子?” 她说得理直气壮,姜晚棠简直要气笑了。 原主的嫁妆里的确有一些好布料,只是真正顶级的好布料并不多。 至于她说的那步摇,那可是御赐的好东西。 她们倒好,一下就瞧中了最好的,还直接开口要,真是厚颜无耻到了令人叹为观止的地步。 她一双眸子清凌凌地望着对方,“妹妹这是要直接讨要?” 赵诗允觉得她这话分外刺耳,什么叫直接讨要?就好像她是叫花子似的! 眼见她要说出一些难听话来,陈氏立马抢先开口,“你们是亲姑嫂,说什么讨要不讨要的,多伤感情。” 姜晚棠可不吃她这一套,“不是讨要,莫非是要向我买?” 她十分大度地道:“行啊,看在姑嫂一场的份儿上,我便打个折,那匹布只需八百两即可。至于那步摇,这是御赐的东西,可不敢随意买卖,妹妹便是喜欢也不成了。” 陈氏母女的脸色顿时十分难看。 赵诗允高声道:“你竟然要收我们的钱?” 姜晚棠一脸稀奇,“妹妹要拿我的东西,难道不需要给钱的吗?那不就是白拿了?” “你……” 被人揭开了遮羞布,赵诗允的脸色难看至极。 她们的确是要白拿,但这话被姜晚棠明晃晃地捅出来,就觉得受到了羞辱。 “什么你的我的?你嫁进了我们家,嫁妆便也是我们家的!” 姜晚棠眼底多了一抹嘲讽,“这话倒是新鲜,自我回了国公府之后,所受教导皆道嫁妆乃是女子在夫家安身立命的根本,便是夫家之人也无权插手置喙,却原来你们侯府的规矩与上京城的不一样,倒是我孤陋寡闻了。” 赵诗允:…… 陈氏心中也闪过一抹恼怒,这姜氏,简直给脸不要脸! 她对姜晚棠挤出一个笑脸,“晚棠,你妹妹素来心直口快,她其实不是那个意思,我知道你是个大度的,这次允儿的确需要那轻罗烟,这次就当我们先借你的。” 大不了,穿过之后再还回来,谅她也不敢多说什么! 姜晚棠依旧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如此也行,那烦请妹妹给我写个借据,我这就让丫鬟去取一匹轻罗烟来。” 陈氏的表情再次僵住。 赵诗允方才强压下去的怒火再也忍不住了,“不就是一匹布吗?有什么好稀罕的?” 这时,陈玥西从旁拱火,“少夫人,这请帖可是公主府给表妹下的呢!” 赵诗允被她一提醒,看向姜晚棠的眼神顿时充满了傲气,“哼,这请帖是给我下的,你能有机会参宴,也都是沾了我的光,别不识好歹!” 陈氏目光满含压迫,“你大度一点,到时候你也能和允儿一道开开心心地去赏花宴,如此岂不皆大欢喜?” 她这话的意思,不交出布来,这赏花宴她就别去了。 姜晚棠心中冷笑,这帖子究竟是不是冲着赵诗允下的还两说呢,她们倒是把谱给摆上了。 她正要开口,外头就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竟是落英急匆匆赶来了。 “少夫人,门房送来了一封请帖,是公主府指名给您的,邀请您去公主府参加赏花宴呢!” 这话传到厅内,众人脸色大变。 赵诗允一下从座位上站起来,脱口而出,“怎么可能?” 她根本不信,公主府怎会特意给姜晚棠下帖子? 陈氏的脸色也很难看,“那请帖是怎么回事?” 落英先是朝上首之人行礼,这才道:“回夫人的话,这是方才门房送来的,是永和公主府下的帖子,那送帖子的下人亲口交代,这是郡主给少夫人单独下的帖子,请少夫人亲启。奴婢怕误了大事,这才急忙把帖子送来了。” 第49章 打脸啪啪响 落英脸上笑意盈盈。 这请帖是钱管事亲自送到汀兰苑的。 自家少夫人得了公主府亲自下帖相邀,这简直是莫大的脸面。 落英存了要在夫人面前为自家少夫人长脸的心思,第一时间就把请帖送来了。 前脚这母女俩还放狠话,要挟姜晚棠交出轻罗烟,不然就不能去公主府赴宴。后脚,公主府单独给她的请帖就送来了。 打脸打得可真是不早不晚,刚刚好。 落英邀功似的把请帖递给姜晚棠,她拆开一看,脸上便露出笑来。 很快把请帖合上,递给落英,“把帖子拿给母亲过目。” 免得她们以为她信口开河,往自己脸上贴金。 赵诗允什么都顾不得,直接冲上来,劈手夺过了那请帖。 入目便是“少夫人亲启”几个娟秀的字迹,她双目瞬间赤红,待看到上面白纸黑字的内容,心被狠狠的刺了一下。 这张单独送给姜晚棠的帖子,指名道姓,写得清清楚楚,根本不用她们去猜,和那张送给侯府的帖子,区别太明显了。 所以若是真的是给赵诗允下的帖子,根本不用以侯府的名义。 方才她们的那番猜测,完全都是自作多情! 赵诗允觉得有一个巴掌狠狠地扇在了她脸上,直扇得她脸上火辣辣的,整个人又羞又恼,既想找个地缝往下钻,又恨不得直接撕了姜晚棠。 若没有她,自己又怎会平白这番丢脸? 陈氏看到自家女儿的脸色,就知道这请帖多半是真的。 以往,门房那些人如果得了两封请帖,必定是都要给陈氏送来的。 可陈氏不知道,如今府中不少人都已暗中投靠了姜晚棠这个新主子,再加上钱管事的暗中交代,是以,公主府送来的两封请帖才被扣下了一封,辗转送到汀兰苑去了。 赵诗允双目喷火,“如意郡主为什么会特意给你下帖子?” 姜晚棠脸上挂着一抹似笑非笑的神色,“我与如意郡主一起出入过相同的宴会,我们又年纪相仿,想来如意郡主看我投缘吧。” 赵诗允三人:…… 方才这番话是她们推断出来,往赵诗允脸上贴金的。现在姜晚棠原原本本地还给了她们,一下就把她们噎住了。 陈氏心里恨得牙痒痒,“晚棠,你老实说,你是不是与如意郡主有什么交情?” 姜晚棠一脸真诚,“母亲,我不过才回到上京两年多,您觉得以我这样的身份跟郡主能有什么交情?想来,也不过是沾了国公府的光,这才有幸收到郡主邀约罢了。” 陈氏心里也是这么想的,这请帖邀请的压根就不是她这个人,而是国公府嫡女的这个身份,她不过是命好,投生在国公府罢了。 归根结底,陈氏还是不愿意相信自己一直瞧不上的人竟然得到贵人看重。 越是这样,她就越是难受,这般荣耀,怎么就不是自己女儿的呢? 就在这时,陈玥西冷不丁地开口,“公主府的两封请帖怎的不是一道送来的?莫不是有人故意扣留?” 陈氏的脸色又是一变,的确如此,这封请帖出现得不早不晚,刚好化作了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了她们的脸上。 回想这段时间姜晚棠的行事作风,她越想越觉得定是姜晚棠故意为之,心中的怒火也越烧越旺。 赵诗允也想到了这一茬,当即朝姜晚棠怒吼,“你是不是早就收到了请帖,故意没拿出来,就是为了看我的笑话?” 姜晚棠淡淡道:“我究竟是何时收到的请帖,妹妹大可以派人去查,凡事都得拿着证据说话,而不是听风就是雨,平白受了有心人的挑拨而不自知。” 姜晚棠转而看向陈氏,“母亲,若无旁事,儿媳便先告退了,府中还有一堆庶务等着儿媳去料理呢。” 该打的脸已经打了,她现在可没多余的心思和时间继续跟她们耗。 姜晚棠这话再次扎了陈氏的心,这侯府庶务,也是她亲手交到姜晚棠手里的,现在反倒衬得自己成了个闲人! 姜晚棠说完,也不管陈氏的脸色有多难看,直接行礼告退了。 直到她的背影彻底消失,厅内三人都没能回过神来。 陈玥西幽幽开口,“姑母,少夫人她简直太不把您放在眼里了!” 陈氏如梦初醒,满脸皆是怒意,她重重拍桌,“岂有此理,简直岂有此理!” 今儿个她们本是有心在姜晚棠面前卖弄炫耀,顺便从她嫁妆里薅到一点好处,万没想到最后炫耀不成反被打脸,原本的好处也是半点没捞着。 第50章 玥姨娘出主意 赵诗允气急败坏,“没有那轻罗烟,我拿什么来做衣裳?娘亲,您要为女儿做主啊!” 陈氏哪有什么法子?姜晚棠油盐不进,自己总不能直接硬抢吧! 若真这么干,姜晚棠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在不知不觉间,陈氏对姜晚棠已生出了忌惮之心,她揉了揉眉心,“你且容我好生思量一番。” 陈玥西小心翼翼地开口,“姑母,这请帖若是不小心损毁了,那……” 赵诗允像是被提醒了,当即两眼放光,“对啊,请帖还在这里,我们把请帖撕了,看她还怎么去公主府赴宴!” 见她就要上手,陈氏当即怒喝,“胡闹!” 她的语气带上几分严厉,“请帖只是外在形式,公主府要想给她脸面,就算没了请帖她也照样可以去。 况且,若只是她的那封请帖损毁,又偏偏只她缺席,公主府会怎么想?你们私底下再怎么斗都行,但绝不能影响了侯府的大局。” 说完,她警告地看向陈玥西,“左右你也没资格去公主府参宴,便先回去吧,不要瞎掺和进这件事来。” 这是让她闭嘴,不要再在这里挑拨离间。 陈玥西赶忙垂下了眼睑,掩住了眸底的算计,语气诚惶诚恐,“玥儿知错,玥儿这便告退。” 陈玥西迈步往外走,就听赵诗允有些烦躁的声音传来,“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她得意?” 陈玥西微微垂着头往外走,没人看见,她的眼底一片幽深。 小半个时辰后,赵诗允才从永寿堂出来,脸上带着一股子不甘与愤怒。 陈氏并没有给她提供完美解气的方法,只让她暂且忍耐,一切以大局为重。 但赵诗允如何忍得下这口气? 就在她满腔气恼无处发泄时,陈玥西从前头拐弯处走了出来。 赵诗允见到她也没什么好脸色,“你怎么还在这里?” 陈玥西一脸关切,“我心里还是挂着此事放不下。我乃一介妾室,少夫人如何苛待我都无所谓,但表妹乃是侯府的金枝玉叶,少夫人对你竟也这般不留情面,我实在是替表妹气不过。” 赵诗允心中本就有气,听了陈玥西的话,那股怒气就愈加汹涌难抑。 “你替我气不过有什么用?你还不是一无是处,半点忙都帮不上!” 陈玥西丝毫不介意她的无礼,“我倒是有一个法子,只是……” 她话说到一半就停住了,“算了,姑母若是知道了定然会责怪于我。” 赵诗允的好奇心却是被高高挑起,霸道地道:“有话就直说,吞吞吐吐做什么?” “可是姑母……” 赵诗允不耐烦,“娘亲那里由我担着,你无须担心。你有什么点子,赶紧说,别磨磨唧唧的!” 陈玥西闻言,这才凑到赵诗允的耳边,如此这般一番细说,陈玥西越听,眼睛便越亮,最后一击掌,“好主意,就这么办!” 陈玥西看到赵诗允的目光,眼底也溢出强烈的恶意。 姜晚棠害自己吃了大半个月的苦头,这笔账,她可一直记在心里!方才她又那般出言诅咒自己,可谓新仇加旧恨,必定要让她好看! …… 姜晚棠主仆三人回到汀兰苑,一关上房门,缤纷就忍不住道:“好落英,你来得可真是太及时了!” 然后,她就将方才在永寿堂发生的一切尽数道来,她将每个人的语气神态都表演得惟妙惟肖,最后两个丫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姜晚棠也是一阵莞尔。 待两个丫鬟闹完了,姜晚棠这才开口,“有一件事,我一直都没有同你们认真谈过,今日正好聊一聊。” 两个丫鬟见状,不觉收起了玩笑之色。 姜晚棠缓缓道:“你们应当也发现了,自从落水后,我的性情与以前相比变了许多。” 两个丫鬟互相对望了一眼,旋即齐齐点头。 姜晚棠问,“对此,你们就不觉得奇怪吗?” 两个丫鬟又齐齐摇头,“不觉得啊。” 落英道:“奴婢的太爷爷年轻的时候,在田坎摔了一跤,再醒来的时候人就彻底变了,就像开了窍似的,原本干啥啥不行,后来是干啥啥行。 您遭遇了那样的事,相当于是鬼门关走了一遭,有所变化也是正常的,更何况您这是越变越好了,奴婢高兴还来不及呢,有甚好奇怪的?” 缤纷也跟着点头,“定然是老天爷都看不过眼您之前受的委屈,所以特意点拨了您,这才让您开了窍,这是天大的好事,奴婢只为您感到高兴!” 听到两个丫鬟这番回答,再看到她们脸上格外真诚的神色,姜晚棠不禁笑了。 没想到两个丫鬟已经替她把一切都圆回来了,看来,多余的话她也无需多说了。 “你们说得没错,冥冥之中,我的确是受了高人的点拨,所以才彻底开窍了。但不管怎么变,我都是你们的少夫人,你们忠诚于我,我便永远不会亏待了你们!” 落英和缤纷俱是用力点头。 她们二人原本只是定国公府后院里最普通的丫鬟,得了莫大的机缘,才被国公夫人选了放在新寻回的少夫人跟前伺候,落英与缤纷这两个名字,便是少夫人给她们取的。 彼时的少夫人初来乍到,懵懂又无知,看她们的眼神充满了依赖,就像是迷路的小兔子似的,叫人忍不住想要呵护。 这两年,少夫人在国公府后院埋头苦学,她们两个丫鬟也从旁陪同一起学。 可以说,她们主仆三人是一起跌跌撞撞,互相扶持着走过来的,这份情谊她们都一直记在心里。 而今,少夫人的确变了,跟当初那个单纯懵懂的姑娘截然不同,但她待她们的心没有变,这就够了。 第51章 赴宴 这一茬揭过,落英立马献宝似的拿出了一小盒胭脂。 “少夫人,这是奴婢做出来的胭脂,您瞧瞧可还能入眼。” 姜晚棠惊喜不已,她接过来,只见那胭脂颜色鲜艳,质地亦是十分细腻,放在鼻端嗅了嗅,一股花香混着淡淡的药香扑面而来,十分好闻。 第一印象就不错,只是到底好不好用?主仆三人当即便试了起来。 姜晚棠用小勺子轻轻一挖,抹在了脸上,嫣红的胭脂在那玉白的脸上晕出一抹桃花般的颜色,又用指尖挑了一点涂抹于唇瓣之上,瞬间朱唇艳艳,与那明眸桃腮交相辉映,衬得她整个人如美玉生晕,甚是娇俏。 落英和缤纷两个丫鬟涂抹了胭脂也瞬间变得不一样了,两人都多了一股子清丽活泼。 三人皆是惊艳不已。 “少夫人,你好美啊!” 以前少夫人自然也长得美的,但她大多时候都是十分淡雅的妆容,今日这么一番浓墨重彩,原本内敛含蓄的美便彻底释放了出来。 姜晚棠笑嗔,“是你做的胭脂好。” 落英摇头,“奴婢的手艺还有待精进,是少夫人天生丽质,才衬得这胭脂格外美。” 缤纷也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对啊,同样是落英做出来的胭脂,我们用了就没有少夫人用的效果好,可见全赖少夫人长得美!” 姜晚棠失笑,“你俩这嘴巴是越来越甜了。” 两人异口同声,“奴婢说的都是实话!” 姜晚棠的心情大好,一方面是被两个丫鬟夸的,另一方面,则是因这胭脂的效果出乎意料的好,至少证明了自己的方子是可行的。 若是把这方子交给经验丰富的匠人去做,效果定然更好,如此,不愁自己的胭脂卖不出去了。 她心念一动,又想到了一个点子。 当即吩咐落英,“你这几日再多做几盒胭脂出来,寻个精巧别致的盒子装上,我要送人。” 落英点头应下。 再过几日就要去公主府,在永寿堂时,姜晚棠虽表现得淡定,但她其实心里有个担忧。 不知那日公主设宴,白若雪会不会受邀参宴?若她也参加,自己的身份就要暴露了。 为了以防万一,姜晚棠还是派人去打探了一番。 本以为那日多半都要找个由头推脱了去,没想到派出去的人很快就有了消息。 说白若雪病了,还挺严重。 虽然很不厚道,但姜晚棠还是庆幸白若雪这场病生得及时,如此,她就不必有什么后顾之忧了。 转眼便到了赴宴之日。 姜晚棠今日穿了一袭月白色的团蝶百花烟雾凤尾裙,头顶斜插着一支金海棠珠花步摇,行走间,裙摆好似有百蝶齐飞,煞是好看。 她本是无意争锋,但想到自己的胭脂生意,便让两个丫鬟给自己好好打扮了一番。 脸上淡抹胭脂,两腮润色,白中透红,嫣然一笑间,当真如明珠生晕,美玉莹光,叫人挪不开眼。 姜晚棠看着镜中的这张脸,不禁感叹,原主的容貌真的很美,只是以往她都谦卑怯懦,气质上便大打了折扣。 且在装扮上也分外低调没存在感,就更加叫人注意不到她的容貌了。 在赵诗允的百般哭闹央求下,陈氏还是拿了自己的私房银子,斥巨资给她买了一匹轻罗烟,又打了一套新头面。 素白的轻罗烟柔软飘逸,掐腰的设计越发显得她身材纤细,蛮腰赢弱,裙摆逶迤出一个漂亮的长尾,微风轻拂,竟有一种随风而去的翩跹飘逸之感。 再配上一支镶宝石凤蝶鎏金步摇和一支镂空花穗钗,直叫人晃花了眼。 看着镜中的自己,赵诗允露出一抹志得意满的笑。 她就是要争这口气,好叫姜晚棠看看,就算她不肯把轻罗烟和头面给她,她也照样能打扮得光鲜亮丽,狠狠压她一头。 陈氏也很满意,“总算不枉费那么一大笔银子,今日我儿定是全场最光鲜亮丽的一个。” 想到花出去的一大笔银子,陈氏心中依旧觉得肉疼无比。 但看到这般漂亮的女儿,她又觉得一切都值了。 母女二人心情大好地往府门而去,却在看到姜晚棠时,两人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尤其是赵诗允,她一双眼睛死死地落在姜晚棠的脸上,恨不得在她的脸上盯出两个窟窿来。 今日的姜晚棠,如同盛开的海棠花一般娇艳,她往那一站,周遭的风景都不觉为之失色,盛装打扮的赵诗允在她面前,都逊色了几分。 赵诗允冲上来就怒声质问,“你怎么这一身打扮?” 姜晚棠一脸莫名,“我这一身打扮有什么问题?可有哪里不够体面?” 赵诗允被噎住,一时说不出话来。 她总不能说她打扮得太美,把自己比下去了吧!那岂不是承认自己比不过她? 赵诗允最终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气呼呼地上了马车。 打扮得再好看又有什么用!等着瞧好了,她定会叫她丢尽颜面,看她到时候还能不能在自己面前威风起来! 南富北贵,东贫西贱,此为整个上京城的整体布局。 公主府这等勋贵之家,府邸自然位于地段最佳的城北,整条崇文巷只有公主府一座府邸,那朱漆大门恢弘大气,门口的两座石狮子更是威风凛凛。 一行人被下人领着朝里行去,府中毫奢令人大开眼界。 外院楼阁皆是富丽堂皇,轩峻壮丽,令人不自觉便心生敬意,不敢造次。行至内院,又是一番粉墙环护,绿柳周垂的别致景观,花园中的奇花异草争相开放,叫人目不暇接,赞叹连连。 不少世家夫人小姐都已到了,大家三五成群,言笑晏晏,好一派富贵风流的太平气象。 第52章 打探神医身份 赵诗允眼底充满了渴盼向往之色。 若是侯府能有这泼天的富贵,该多好啊! 有些人可真是会投胎,自己怎么就没有托生到这样的勋贵之家呢? 她余光瞥向一旁的姜晚棠,想要从她的脸上看到没见过世面的神色,却见她面色如常,目视前方,半点没有往旁处看,好一派从容淡定之态。 跟她一对比,自己反倒成了那个没见过世面之人。 一想到这,赵诗允的脸黑了,当即收敛了自己的神色,努力让自己端出一派沉稳的气度。 无论如何,都不能被姜晚棠给比下去。 三人刚走到花园,不少人的目光便朝这边而来。 实在是赵诗允和姜晚棠的打扮都太过亮眼了。 赵诗允那一身轻罗烟十分贵重,大家都是富贵人家,自然都识货。 但更让大家眼前一亮的还是姜晚棠。 不少人都还记得当初她刚寻回之时,在人前总是畏畏缩缩,满脸怯懦的小家子模样。 而今,她那通身的气度简直与以往大相径庭,举手投足间的仪态更是挑不出半点错处,便是自小教养的大家闺秀也不过如此。 姜晚棠淡淡扫过众人,在心中将她们的脸与原主的记忆对上号,她的脸色也越发淡了。 这些人留给原主的,都不是什么善意的回忆。 作为东道主,楚言奚在众贵女中热情招待,很是忙碌。见到姜晚棠等人,当即笑着朝这边迎来。 她今日穿了一袭翡翠烟罗绮云裙,成双成对的百灵鸟在青绿色的罗衣上鲜活动人,配上花钗,整个人如同风中初发的一枝豆蔻,活泼又灿烂。 姜晚棠一眼就看出她的气色极佳,看来小世子的伤势恢复得很不错。 楚言奚和姜晚棠的目光在空中碰撞,楚言奚飞快地朝她眨了眨眼,旋即错开了视线,姜晚棠也眨了眨眼。 这一番短暂的互动只有她们二人知晓,彼此心照不宣。 她们向楚言奚行礼,楚言奚笑着虚扶她们,“今日你们都是公主府的贵客,不必这般多礼。” 赵诗允看着楚言奚这通身的气派,心中不禁再次生出羡慕来。 她再无往日在家中时候的嚣张霸道,满脸堆笑地恭维,“郡主今日当真如明珠生晕,美玉莹光,令人惊艳!” 楚言奚脸上亦带着得体的笑意,“今日赵小姐这一身飘逸出尘的轻罗烟亦是衬得你分外光彩夺目,叫人眼前一亮。” 赵诗允脸上的笑容绽得更大,总算不枉费自己这番精心装扮! 楚言奚目光一转,看向姜晚棠,“早就听闻国公府的大小姐流落在外,明珠蒙尘,一直缘悭一面。今日得见方知传言不可尽信,姜大小姐不仅容貌秀美,更是风姿都雅,气度高华,便是我都被你比下去了。” 赵诗允听了这番赞誉,脸上的笑意瞬间僵住,方才的好心情也一扫而空。 姜晚棠睨了她一眼,笑容恬淡,“郡主谬赞了,郡主才是真正的气度不凡,容色照人。” 楚言奚听了她的话,眉眼都笑弯了。 赵诗允和陈氏见此情形,脸色都有些难看。 如意郡主对她们态度客气疏离,但对姜晚棠的态度分明比对她们要亲厚不少! 陈氏自然不甘心叫姜晚棠抢了风头,当即一脸关切地开口,“臣妇听说小世子此前受了伤,现在可好些了?” 楚言奚下意识看了姜晚棠一眼,脸上多了几分感激,“幸得神医相救,聿儿的伤势已经好转,劳夫人挂念。” 她那一眼的含义,只有她们二人心里清楚。 陈氏当即露出庆幸的模样,“小世子吉人天相,自能得老天保佑,转危为安。臣妇特意为小世子备了一株补身子的老参,希望世子能好好将养,早日康复,还请郡主笑纳。” 那人参出自原主的嫁妆,但陈氏却是半个字都没有提起。 姜晚棠淡淡看她一眼,并未拆穿。 楚言奚语气诚挚,“多谢夫人。” 陈氏又试探性地开口,“臣妇有一事,想冒昧向郡主打探一二,不知是否方便。”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陈氏才送上了人参,楚言奚自然不好驳回她的话。 “夫人请讲。” 陈氏这才道:“不知那位神医是何许人也?不瞒郡主,我身上一直有些病痛,寻常大夫难以医治,若能寻到那位神医,或许能为我医治一二。” 楚言奚早已猜到姜晚棠向侯府隐藏了自己的真正实力,否则侯府又怎会至今没人传出一点风声。 但既然她不说,自己自然也不能多言。 她一脸正色,“夫人见谅,那位神医并不愿暴露身份,再三要求我替她保密,想来她定然有难言之隐,还请夫人见谅。” 陈氏一听顿时急了,“我也可以替她保密身份,绝不会再告知旁人。” 赵诗允也按捺不住开口,“郡主,我母亲是真的很需要这位神医,我们可以以重金相聘!” 姜晚棠对他们婆媳二人的话不为所动,楚言奚冷眼瞧着,也大概推测出她们彼此的关系冷淡,并不亲厚,自然更加不肯松口了。 “二位见谅,我真的不能失信于人。若有需要,夫人可以用侯府的名帖去宫中请御医。” 陈氏还想再说些什么,那头就有其他夫人小姐陆续来了,楚言奚向她们告了一声罪便自去忙了,陈氏满嘴的话也只能尽数往回咽。 两人心中皆是不甘,却也无可奈何。 第53章 姐妹交锋 姜晚棠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她想,如果这对母女知道她们一心要找的神医其实就是自己,不知她们会是怎样一副表情。 今日这般场合,她们自然是要好好交际的,陈氏纵然因为此事心情不佳,但也很快调整过来。 看到一位以往都高攀不上的夫人,当即顾不得其他,急忙迎了上去与之寒暄起来。 姜晚棠自然也不想与赵诗允待在一处,这宴会上也没几个她相熟的人,便打算找个安静的地方歇一歇。 正这时,身后就传来了一道充满欣喜的轻柔女声,“姐姐。” 姜晚棠转身,便见一个身穿碧霞云纹对襟羽纱裙的女子朝自己行来,她面容娇俏,双眸晶亮,脸上的妆容很淡,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子清雅灵秀的气质。 姜晚棠看到她,身体出于本能地立马紧绷了几分。 那是原主残留的意识。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位霸占了原主十几年身份的妹妹,姜晚霜。 她明明霸占了原主的身份,害得原主流落在外十几年,但事情真相揭开后,姜晚霜却依旧好好地当着国公府的小姐,只不过是从嫡出的大小姐变成了嫡出的二小姐。 除了位序的变化,其他一切都没有改变,更甚至,国公府的人还觉得委屈了她,待她更加关怀备至,反倒衬得原主这个亲生女儿是多余的。 姜晚霜看着姜晚棠,眼里仿若盛满了光。她走近姜晚棠,亲热地拉着她的手,语气亲近自然。 “姐姐,你也来了呀,见到你真高兴!” 她的声音欢快如百灵鸟,好似当真为见到姜晚棠而感到无比开心。 但是,能让原主有这样的条件反射,便可见她与原主的感情并非如表面所表现出的这般好。 姜晚霜一副嗔怪的语气,“姐姐,你出嫁之后连三朝回门都没回娘家,我可一直念着你呢。” 原主的三朝回门的确没回家,因为赵煜城连基本的做戏都不愿意,直接拒绝陪她回娘家。 而原主也能想象自己独自回娘家会面临怎样的刁难责怪,索性就没回去。 反正,那个家里也没人期待她的归去。 姜晚霜在此时故意提起这件事,俨然是在戳姜晚棠的心窝子,想看她当众难堪。 姜晚棠直接抽回了自己的手,脸上的神色淡淡的,似笑非笑地反问,“哦,是吗?那怎的没见你来探望我?” 姜晚霜的手上一空,脸上的表情也有点僵硬。 方才她第一眼就发现了姜晚棠的不同,直到这一刻,她才确认自己的这种感觉。 姜晚棠真的变了,以前的她不会这样和自己说话,更不会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有点冷漠,有点嘲弄,还有点洞穿一切的了然,就好似一眼就把自己的那些小心思看穿了。 姜晚霜脸上的僵硬不过一瞬,旋即露出了一抹楚楚可怜的模样。 “姐姐这是在怪我吗?并非妹妹不想去看你,而是……” 她话说了一半就打住了,一副有难言之隐的模样。 赵诗允第一时间就跳出来,“你这般故意为难晚霜姐姐有意思吗?” 姜晚棠:? 赵诗允的嗓门不小,这一下,周围不少人都朝这边看来。 姜晚棠一副茫然无辜的模样,“我们姐妹不过是在叙旧,怎的就成了我欺负她了?” 赵诗允冷声道:“你明知道霜姐姐要避嫌,不方便去我家,还故意说那样的话,这不是欺负霜姐姐是什么?” 此前与侯府议亲之人一直是姜晚霜,后来一下变成了姜晚棠,姜晚霜自然是需要避嫌的,不然瓜田李下,惹人怀疑。 姜晚棠幽幽道,“那可以私下约我出去小聚呀,前几日你们不就一起小聚了吗?却独独撇下我,由此可见,我在妹妹心中,并没那么要紧,妹妹又何苦在众人面前演这么一出?” 姜晚霜:…… 她没想到姜晚棠变得这般犀利。 但她很快就反应过来,做出一副伏低做小的姿态,“姐姐这是误会我了,允儿妹妹说你掌管侯府,很是忙碌,是以我才没有约你,姐姐可千万不要生气。” 她低着头,语气也十分小心,就好似姜晚棠当真欺负了她。 姜晚棠:“哦。” 姜晚霜:……… 姜晚霜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浑身的解数都无处施展了。 正这时,陈氏去而复返,身侧还多了一个妇人。 那妇人长了一张芙蓉脸,远黛眉,举止宛如春水般温柔优雅,一身装扮更是明艳端庄,端丽冠绝,衬得一旁的陈氏越发老气。 她便是当今定国公府的国公夫人,原主的生母许氏。 陈氏笑着对许氏道:“晚棠嫁到侯府后也是大变样了,那通体的气派,倒是把霜姐儿都压了一头,不愧是国公府的嫡亲血脉。” 许氏脸上的神色淡淡的,带着一股子不可亵渎的矜贵。 听到陈氏这话,她脸上并未露出喜意,反而微微蹙起了眉,语气不咸不淡。 “徒有其表罢了,跟霜儿没法比。” 姜晚霜见到许氏,像是见到了救星,脸上露出一抹灿烂的笑,整个人也像是一只展翅的蝴蝶,欢快地朝许氏飞奔过去。 她一把抓住许氏的胳膊,语气亲昵又孺慕,“娘亲。” 而原本脸色淡淡的许氏也终于露出了柔柔的笑意。 姜晚霜亲昵地道:“娘亲,您快看,姐姐也来了。您不是一直念着姐姐吗?” 许氏看了姜晚棠一眼,脸上的笑意就淡了几分,又变成了那高不可攀的淡然模样。 而姜晚棠则是像根木头似的远远站着,压根没主动上前请安。 许氏问,“你们方才在聊什么?” 姜晚霜的神色立马僵了僵,语气略显低落,“这段时间我没去寻姐姐,姐姐似乎有点生气了。” 许氏脸色当即就沉了下去。 姜晚霜赶忙开口解释,“姐姐身边没有什么朋友,我的确应该多约她出来聚一聚的,是我疏忽了。” 许氏的眉头依旧蹙着,越发不悦,“她要是有你一半懂事就不错了,别的不说,看到我也不知主动上前请安,当真是没规矩。” 第54章 上不得台面的残次品 她们两母女这般亲亲密密地说话,姜晚棠这个“外人”自然不会不识趣地往前凑。 姜晚霜一脸嗔怪地看着她,朝她招手。 “姐姐,你快来跟娘亲请安呀,还傻站着做什么?” 她脸上的笑容亲近热络,甜美至极,然而她此时这副与许氏的亲昵姿态,却能化作一把无形的刀子,狠狠地往姜晚棠的心口上扎。 这是过去两年间,她最常用的手段。 杀人无形,却最是诛心。 然而,这一招对现在的姜晚棠没用了,因为她已经不是原主,她不在乎许氏,自然就不会被伤到半分。 原主的容貌与许氏有七八分相像,这是当初她能那么顺利被认回来的原因之一,但这非但没有引起许氏对她的怜爱,反而让她愈发嫌恶。 原主想不通这是为什么,现在的姜晚棠却一眼就能看透。 原主面容酷似她,但行事却是笨拙懵懂,丑态百出,上不得台面,这样的原主就像是个满是瑕疵的残次品。 这对于一生骄傲,人生完美的许氏来说,俨然是最大的变数和耻辱。 她在乎的不是血缘上的那点羁绊,而是女儿这个身份给她带来的荣耀与赞誉。 这一点,原主做不到,但姜晚霜却做到了。 所以,哪怕姜晚霜并非她的亲生女儿,许氏依旧待她如初。 姜晚棠迈着步子款款而来,她步态优雅,裙摆上的团蝶百花随之而动,仿若百蝶齐飞,那一瞬间,许氏竟然在她的身上看到了自己年轻时候的影子,她微微恍惚。 姜晚霜脸上的笑容凝滞了片刻,双手暗暗握紧。 姜晚棠真的变了,这种改变不是流于表面,而是由内而外的,这让姜晚霜莫名慌张起来。 姜晚棠走到许氏面前,款款行礼,仪态挑不出半分错处来。 “女儿见过母亲。” 她的语气平淡,没有半分起伏,不似之前那般拘谨扭捏,连尾音都带着颤抖,但是,语气间也再无之前的孺慕。 许氏心中升起一股被冷待的不悦来,她淡淡“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姜晚棠站在一旁,便没了开口的意思。 许氏见此,心中更加不喜。 果然不是在自己跟前养大的,性子木讷又不讨喜,半点眼力见都没有。 许氏的嫌弃明晃晃地摆在脸上,赵诗允眼珠子一转,笑着开口。 “婶婶,许久未见,你真是越发光彩照人了,简直就跟天仙下凡似的。” 许氏听了赵诗允这番讨巧的话,脸上总算是露出些许笑意。 “你这孩子就是嘴甜。” 不像某些人,就跟木头似的。 赵诗允又道:“今日婶婶的衣裳真好看,这料子太衬您了!” 许氏脸上笑意更浓了几分,她这才注意到赵诗允身上的衣裳,便也夸了两句,“你身上这是轻罗烟吧,穿在你身上也是极美的。” “多谢婶婶夸奖,说来,这匹轻罗烟还是母亲特意去锦绣阁为我买的。” 姜晚霜闻言,眸光微动,“咦?若我没记错的话,姐姐的嫁妆里好像就有一匹轻罗烟呢。” 赵诗允可不就等着她的这句话嘛,当即瞟了姜晚棠一眼,语气有些委屈。 “那是嫂嫂的东西,我可不敢开口讨要,不然,可要被嫂嫂误会我觊觎她的嫁妆呢。” 陈氏闻言当即出声训斥,“允儿,不可胡说,你嫂嫂岂是这般气量狭小之人?” 姜晚棠:…… 她们母女这双簧唱得不错! 许氏不傻,听出了其中的意思,眉头不觉蹙了起来,“这是怎么一回事?” 陈氏急忙欲盖弥彰地遮掩,“不过就是一匹布的事而已,没什么的。” 赵诗允噘着嘴,神情很是委屈,“这的确是一匹布的事,但嫂嫂连一匹布都不肯给我,还要让我打借条,分明没把我当自家人。” 陈氏当即出声训斥,“允儿,不可无礼!就算只是一匹布,也是你嫂嫂的嫁妆,她愿意给就给,不愿意给我们也不能强求。你当着你婶婶的面这般说,委实太过失礼了!” 赵诗允低下了头,脸上依旧一副委屈神色。 许氏听了母女俩的这番话,脸上立刻有了怒意。 她转头看向姜晚棠,语气沉沉,“晚棠,可有此事?你竟然让允儿给你打借条?” 姜晚棠一脸坦然地点头,“确有此事。” 许氏的眼神顿时多了一抹嫌恶,开口的语气更是气急败坏。 “不过区区一匹布罢了,你怎的这般小家子气?传出去,国公府的脸面都要被你丢光了!” 姜晚棠心里一片冷意。 在许氏的眼里,脸面最重要,至于这个女儿的感受,根本不值一提。 姜晚霜急忙上前给许氏拍背顺气,柔声道:“娘亲,您消消气,姐姐这般行事就算有些欠妥,您好好教导便是,可莫要气坏了身子。” 说完,她又焦急地看向姜晚棠,出声催促,“姐姐,你快说话呀,给娘亲道歉,也给允儿妹妹道句不是,这件事便翻过去了。” 姜晚棠心里委实好笑。 也难为她能演出这么一番假惺惺的姿态来,也不嫌累得慌。 姜晚棠露出一副茫然无辜的模样。 “啊,这,难道,拿了别人的东西,不需要打借条的吗?在我们桂花村都要打借条呢,难道上京城的规矩不一样?可以随便白拿别人的东西?” 众人:…… 她一口一个白拿,赵诗允气得脸都绿了,想要开口,却被陈氏暗暗阻止了。 她们急吼吼站出来吵嚷可不合适,这件事,自有人为她们出头。 果然,许氏气得脸色铁青,“我们国公府就是这么教导你的?连区区一匹布都要斤斤计较,国公府的脸面当真都要被你丢光!” 姜晚棠:“国公府没有教我可以随便讨要别人的东西呀。” 许氏:…… 简直说不通。 姜晚霜站了出来,“姐姐,话不是这么说的,你与允儿妹妹是一家人,一家人还计较那点子银钱,那就太过生分见外了。允儿妹妹想要,左右不过是一匹布罢了,你身为长嫂,理应大方地赠予她才是。” 第55章 眼皮子浅的 姜晚霜一番话说得大气端庄,许氏听了,心里头那股子火气被稍稍安抚了下去。 不愧是自己身边养大的,就是识大体,明事理。 外面抱回来的,即便有她的血脉,但骨子里的那种小家子气已经根深蒂固,掰不回来了。 姜晚棠听到姜晚霜慷他人之慨的这一番话,简直要气笑了。 她一脸真诚地看着姜晚霜,“妹妹,去年母亲送你的那匹蝶戏百花双面蜀绣能送给我吗?当初我第一眼看到就很喜欢。” 姜晚霜脸色僵住,万万没料到姜晚棠会当着众人的面开口向她讨要东西,且一开口就是价值不菲的蜀绣! 许氏的火气一下又冒了起来,“真是个眼皮子浅的,什么东西都要跟你妹妹争。” 姜晚棠一副疑惑的表情,“为何我向妹妹讨要东西就是眼皮子浅,别人向我讨要东西,我就得高高兴兴地双手奉上?” 许氏的神色一噎,旋即就有一种被忤逆了的恼怒。 “你真是翅膀硬了,连我的话都敢反驳了!” “我只是在表达我的困惑罢了,母亲为何生气?莫不是面对不同的人,母亲还有两套不同的行事标准?” 姜晚棠是真的想替原主问问眼前之人,为何她能那般偏帮外人,对自己的亲生女儿却连半点包容都没有。 她越是平静,许氏心中的怒火就越是强烈,那张保养得宜的脸都扭曲了几分。 “你……” 姜晚霜再次出声安抚,“娘亲息怒,姐姐不是有意要气您的。” 她满脸不赞同地看着姜晚棠,“姐姐,你实在不应该对娘亲这般无礼,快向娘亲道歉呀!” 姜晚棠并不接她这一茬,“妹妹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你是否愿意把那蝶戏百花双面蜀绣送给我?我们都是一家子姐妹,若是连区区一面蜀绣都不肯给,那就太过小家子气了些。妹妹素来大方,想来定会慷慨相赠的吧!” 姜晚霜:…… 她被姜晚棠这话堵了个结结实实,半个字都反驳不出来。 姜晚棠步步紧逼,“妹妹,你怎么不说话?你莫不是舍不得?” 姜晚霜心中恼怒极了,但周遭这般多人看着,她又不得不维持自己的形象。 “并非我舍不得,而是那蜀绣乃是娘亲赠送于我,我若将它转赠于你,岂不是辜负了娘亲的一番心意?” 姜晚棠一脸正色,“我们都是母亲的女儿呀,母亲愿意将蜀绣赠送给你,又怎会厚此薄彼,不愿赠送给我呢?妹妹可莫要再说这些话来挑拨我们的母女情分了。” 许氏:…… 姜晚霜:…… 姜晚霜的脸色再次僵住,头一次,她在姜晚棠手底下连连吃瘪! 偏偏姜晚棠还在继续,“说来说去,你还是舍不得罢了。你瞧,你劝我之时那般正义凛然,事情真的落到你的头上,你不也同样难以割爱?” 姜晚霜被她一激,脑子顿时一热,“那蜀绣姐姐喜欢拿去便是!再贵重的东西,都不及我们的姐妹情谊。” 这话说完,她心就痛得滴血,但在人前,她却不得不维持自己宽和大方的形象! 许氏闻言,眉头微微蹙了蹙,到底没说什么。 罢了,毕竟也是自己的血脉,那蜀绣给她便给了。 霜儿不愧是自己教养出来的孩子,就是大气,也没在外人面前落了国公府的颜面。 姜晚棠脸上当即露出一抹欣喜的笑,“谢谢妹妹,我就知道妹妹最是大度了。” 姜晚霜勉强扯出一抹僵硬的笑。 她袖中拳头暗暗握了握,心中到底不甘,“姐姐,这些东西都是身外之物,我们实不必过于在意,你若是为了一匹轻罗烟就伤了和允儿妹妹的姑嫂情分,那才是得不偿失。” 她又是一副说教的语气,就好似全然为了姜晚棠着想一般。 大家听了她这话,这才把思路拉了回来。 是啊,她们一开始说的是轻罗烟来着,怎么说着说着就被带偏了? 赵诗允正欲开口嘲讽几句,就听姜晚棠竟破天荒地道:“妹妹所言极是,此前是我行事不妥。允儿妹妹,你既喜欢轻罗烟,回头我让丫鬟送到你那儿去,希望你不要嫌弃。” 赵诗允都惊呆了,姜晚棠竟然就这么认怂了? 不过想到即将到手的好处,赵诗允就又开心起来。 就算她已经有了一身轻罗烟的衣裳,但也不嫌多,回头她可以让绣娘再给她裁制另外一个样式。 她心里美滋滋,难得对姜晚棠露出了个笑脸,“嫂嫂如此大方——” 她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姜晚棠又道:“说来,我也瞧上了允儿妹妹的一个物件,不知妹妹能否割爱?” 赵诗允刚才还灿烂的笑容瞬间凝固。 好个姜晚棠,果然是个小气的,表面上答应要把轻罗烟给自己,转头就要向自己讨要好处,可真是半点都不吃亏! 姜晚霜显然也是如此想的,她嘴角勾起一抹鄙夷不屑的笑。 许氏的脸色直接就黑了下来,“瞧瞧你这副难看的吃相,当真是丢人现眼!不过区区一匹布罢了,给就给了,你还要往回讨要东西,你嫌不嫌丢人?传出去,国公府的其他姑娘们都要被笑话得抬不起头来!” 许氏是真的气急了,抚着心口一阵急急喘气。 她骂出了几人的心里话,大家都觉得分外解气。 尤其是赵诗允,觉得姜晚棠是个什么玩意儿,竟然还想故技重施,从自己身上讨要好处,真是做梦! 陈氏的嘴角也露出一抹嘲讽,这些话任何人骂都不合适,唯有许氏这个亲娘,骂得天经地义! 换个角度也说明,连亲娘都这般大骂,可见她姜晚棠究竟是个多么上不得台面的玩意儿。 第56章 缺银子缺疯了 姜晚霜继续扮演贴心女儿的形象,一边安抚许氏,一边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姜晚棠。 “姐姐,你此举的确太过不妥,你向我讨要蜀绣也就罢了,我们是自家姐妹,我自然什么都依你,可对允儿妹妹你怎能随意张口?” 姜晚棠一脸茫然,“妹妹你这意思是,我和允儿妹妹不是自家姐妹,所以我不能随意张口?” 姜晚霜:“……我不是这个意思。不论对谁,你都不能随意张口,不然就太掉价,丢了国公府的脸面。” 姜晚棠一脸恍然大悟,“那为何允儿妹妹能随意张口向我讨要?难道这就不掉价,不会丢了侯府的脸面吗?” 众人:…… 好问题! 赵诗允的脸再次黑成了锅底。 姜晚霜一再被她回怼,脸上也挂不住,她调整了一番自己的面色,换上了一副关心的神色,“姐姐,你最近是不是缺银子?我听说,你把陪嫁的铺子都卖了……” 姜晚霜这话看似关心,但在这样的场合把姜晚棠的私事道出,俨然是在故意打她的脸,叫她难堪。 许氏听了这话,脸色果然变得十分难看。 她竟然把陪嫁的铺子都卖了?这是缺银子缺疯了吗?简直丢人现眼! 姜晚棠却一脸似笑非笑地望着姜晚霜,“你怎么知道我把铺子卖了?” 姜晚霜的眼神微闪,“我也不过偶然得知罢了,原本我还以为是自己消息有误,现在看来竟是真的。姐姐,你就算再缺银子也不能这般直接开口讨要,这实在是太失礼了。” 她根本没有正面回答姜晚棠的问题,而是把矛头又重新指向姜晚棠,姜晚棠心中一阵冷笑。 看来,之前的怀疑没有错,她的那些陪嫁铺子受到排挤针对的幕后黑手,就是姜晚霜!也正是因此,她才会第一时间知道自己卖了铺子之事。 她的这个好妹妹当真是人前人后两张皮,深藏不露啊。 姜晚棠反问,“谁说我要开口讨要银子了?” 姜晚霜依旧一副不赞同的神色,“不论是什么东西,都不应当开口讨要。” 姜晚棠悠悠开口,“那为何允儿妹妹能向我讨要?而我却不行?妹妹的行事标准也因不同的人而有所不同吗?” 姜晚霜:…… 绕了一圈,这问题又绕回来了。 一直被姜晚棠反复提起她开口讨要东西,赵诗允的脸上挂不住,心里更是狠狠憋着一口气。 不知何时,楚言奚站在了她们身后。 她将方才的那番争论尽收耳中,憋笑憋得实在辛苦,更恨不得当场鼓掌才好。 她站了出来,以一副主持公道的语气开口。 “我觉得姜大小姐的要求没什么问题。便是最亲近的人,也讲究个礼尚往来,东西贵不贵重无所谓,重要的是心意。” 恩公救了聿儿,自己自然不能让她孤立无援。 而且,她也的确看不惯赵诗允那副张口向人讨要东西的嘴脸,怎么着也要让她好好出一出血。 楚言奚是在场身份最高之人,且她还是这次赏花宴的东道主,她开口表态,就相当于给这件事盖棺定论。 越来越多的人看向这边,陈氏只觉得面皮一阵发紧,赶忙借坡下驴,“郡主所言极是,都是自家人,礼尚往来也是理所应当。晚棠,你想要什么,只管开口便是,允儿定会十分乐意双手奉上。” 说完,她便朝赵诗允示意。 赵诗允哪怕憋了满肚子的气,当着众人的面也不得不咽下。 “不知嫂嫂瞧上了我的什么物件?只管开口便是,我们侯府虽不及国公府富贵,但也不会小气到连一个小物件都舍不得。” 姜晚棠笑眯眯地望着她,伸手朝她腰间一指,“我瞧着妹妹的香囊很是精致,味道也十分独特,我十分喜欢,不知妹妹能否割爱,让我现在就把玩一二?” 此言一出,赵诗允几乎是下意识地一把护住香囊,厉声开口,“不行!” 她的语气急切而尖利,脸上的表情甚至有点凶恶,引得大家都好奇地看着她。 不过一个小香囊罢了,何至于反应这般大? 要知道,姜晚棠给她的可是一匹轻罗烟,现在只是讨要她的一个小香囊她都断然拒绝,到底谁才是真正的小家子气啊? 姜晚棠一脸受伤,“妹妹,我也没要你的贵重之物,就只是觉得这香囊花纹很好看,味道也十分好闻,这都不行吗?” 赵诗允对上姜晚棠的目光,觉得她定然知道了什么。 她有种被窥破秘密的恼羞成怒,开口的语气不见半分和缓,“说了不行就是不行!” 陈氏闻言,心里一个咯噔,暗骂自己女儿没脑子,赶忙为自己女儿找补。 “说来这香囊也是有些来头,是我在庙里为允儿求的,允儿这才舍不得,晚棠你别介意。” 陈氏这理由找得实在是不高明,明眼人一看那香囊的绣功就知道不大可能是出自寺庙,而多半是府里绣娘所绣。 且那香味也十分特殊,俨然也是专人特制,就更不可能是寺庙里求来的了。 就算真的是寺庙里求来的,赵诗允可以开口解释,而不是生硬地拒绝,好像别人要抢她的宝贝似的。 要知道,她开口向别人讨要的可是价值千金的轻罗烟,那一匹轻罗烟的价格,便是千百个香囊也求得来了吧。 楚言奚蹙眉,对赵诗允更加不喜了。 便是连原本对赵诗允印象不错的许氏,也生出不悦来。 一个破香囊罢了,她竟然都舍不得?这是不把晚棠当回事,还是不把国公府放在眼里? 第57章 郡主赠香 姜晚霜见此情形,心中也暗骂赵诗允太蠢,这明明是一个绝佳的能抹黑姜晚棠名声的时机,她竟生生地把好牌打烂了。 她再怎么不情愿给姜晚棠好处,至少表面功夫要做足了啊! 只要姜晚棠收了她的东西,过后她们才好拿这件事大做文章,让大家知道姜晚棠有多不知礼数。 结果倒好,这蠢货直接拒绝了,区区一个香囊有什么可宝贝的,而且那味道还十分浓郁霸道,一点都不好闻,姜晚霜每回凑近了都很不舒服。 这下,大家不会觉得姜晚棠怎么样,只会觉得赵诗允小家子气。 她辛辛苦苦费了这一番口舌,还赔上了一面蜀绣,到头来姜晚棠毫发无损! 姜晚霜不知道,赵诗允之所以那般宝贝那香囊,是因为那香囊并非普通的香囊,是请了专人特意调配来掩盖她身上狐臭味的! 狐臭味本身就十分霸道,要掩盖住,香味自然要更霸道浓郁。 若是没了那香囊,赵诗允身上的味道就难以遮掩,可以说,这香囊是与她的性命一样重要的东西,当然不会给任何人。 而姜晚棠别的东西不要,偏偏就讨要那香囊,赵诗允不信这是个巧合! 这件事情当然不是个巧合,姜晚棠就是故意为之。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这母女俩当众众招惹她,她岂有不还击回去的道理? 楚言奚神色冷淡,“既然赵小姐不愿割爱,倒是不好强求。” 说完,她又看向姜晚棠,语气却是真挚不少,“前些时日我母亲进宫得了皇后娘娘赏赐的一盒檀木香,味道清新淡雅,与姜大小姐定然十分相配。若不嫌弃,我便赠你一盒。” 姜晚棠闻言,立马绽出一抹笑来。 “郡主厚爱,臣女自然恭敬不如从命。” 这番转折叫众人始料未及,大家看向姜晚棠的目光也都多了几分复杂。 有了郡主这番表态,就无人敢置喙姜晚棠主动开口讨要回礼一事,而所有的炮火都会集中在赵诗允的身上。 姜晚霜见此,更加嫉恨。她们辛辛苦苦忙活一场,反倒是帮姜晚棠搭上了如意郡主,这如何不气? 赵诗允更是要把牙齿咬碎了。 郡主主动赠香,俨然是在抬举姜晚棠,打她的脸! 陈氏也是又气又急,经此一遭,她的允儿岂能落下好名声? 她恨极了姜晚棠,却不得不对姜晚棠笑道:“允儿有一套乾坤堂打的镂空飞凤金步摇,与你很是相衬,待回去之后我便让人送到你院子去,也算是允儿的一番心意。” 赵诗允一听,脸色又微微变了,但到底知道轻重,没有再说出什么不该说的。 姜晚棠幽幽道:“还是算了吧,正所谓君子不夺人所好,我就不做这恶人了,免得惹了妹妹不快。” 陈氏忙道:“怎么会?允儿岂是这般小气之人?” 她忙去扯赵诗允,让她开口表态,好歹挽回一点名声,但这时那头传来了动静,“公主来了。” 大家的目光便都一下全都转向了那头,姜晚棠轻飘飘地道:“我们自家人的事,便回府之后关起门来再说吧,可别在旁人府上失了礼。” 一句话把人堵了回去,这时也无人再关注她们,她们便是想挽回形象,也没了观众。 陈氏恨得一阵牙痒痒,赵诗允亦是满腔怒意。 原本她是打算趁着这次机会好好表现,为自己谋一个好亲事的,现在,全都被姜晚棠这个贱人毁了! 她暗暗摸了摸自己袖中的东西,既然这样,就不要怪她手下无情了! 永和公主的体态略显富态,却不臃肿,恰到好处的丰腴让她越发雍容华贵。 她今日穿着一身密织金色流云图案的锦衣,精致华美的金绣在鲜艳的蜀锦之上闪耀光辉,头上插着一支庄重华美的九鸾钗,越发衬得她整个人的气质清雅高华,令人神往。 楚言奚小跑上前,挽着永和公主的胳膊,姿态亲昵地朝众人走来,众人赶忙停了话头,齐齐朝上首之人行礼。 永和公主笑得摆摆手,“今日是赏花宴,大家都不必拘这些礼数。” 她的目光若有若无地也落在姜晚棠身上,“你们方才在聊些什么?似乎很是热闹。” 陈氏和赵诗允顿时身形一紧,面色都不觉白了两分。 楚言奚瞥了她们一眼,笑意淡了几分。 “没什么,我们就是在聊熏香。娘亲,上回皇后娘娘赏的檀木香女儿很喜欢,您送我两盒呗。” 永和公主抬手戳了一下她的额头,“你倒是贪心,一下要我两盒。” 楚言奚亲昵地抓着她的手臂,“娘亲,我与定国公府的大小姐很是投缘,便想给她送一盒,娘亲您就给我吧。” 说着,她朝永和公主眨了眨眼睛,永和公主的眸子也微微动了动。 她一挑眉,十分兴味的模样,“哦?让我瞧瞧是哪位姑娘?” 姜晚棠便款款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朝永和公主屈膝一礼,仪态举止如行云流水般流畅自如,落落大方,叫人挑不出半点错处来。 “臣女见过公主。” 永和公主目光落在姜晚棠身上,眼神微微有些恍惚。 “你便是国公府新寻回的姑娘?方才一晃眼,我竟觉得看到了你母亲年轻的时候,瞧瞧这通身的仪态气度,简直太像了。” 许氏没想到,自己这个女儿竟入了郡主和公主的眼,一时心中很是复杂。 永和公主看着她,脸上笑意愈发真切,她朝姜晚棠招手。 “好孩子,过来,到我跟前来,让我好好瞧瞧。” 许氏闻言,当即道:“那丫头在乡野长大,行事粗鄙不懂规矩,可别冒犯了公主。” 第58章 生了一个好女儿 永和公主听了许氏这话,脸上的笑意便不觉淡了几分。 “方才我打眼瞧着,这孩子仪态落落大方,神色不卑不亢,分明是再懂规矩不过的孩子,哪里就行事粗鄙了?你对这孩子未免太过苛责了些。” 永和公主的语气冷淡,隐隐还带上几分不悦之意,许氏的脸色僵了僵。 永和公主也没再管许氏,而是又对姜晚棠笑着招手,姜晚棠便也大方地走到了她面前。 永和公主握着她的手轻轻拍着,“我第一眼瞧见你就觉得甚是合眼缘,不怪言奚喜欢你。好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臣女名唤晚棠。” 永和公主连连点头,赞道:“海棠花姿潇洒,花开似锦,雅俗共赏,这名字与你倒是十分相称。” 面对永和公主的夸赞,姜晚棠也没露出受宠若惊的神色,整个人依旧不卑不亢。 她看着楚言奚,神色真挚,“古语有言,桃李不言,下自成蹊。郡主品德高尚,待人真诚,宛若这话中之意一般,无需自吹自擂,便自会受人拥戴。臣女以为,公主给郡主取的名字更是贴切。” 姜晚棠这一番话把楚言奚和永和公主都一起夸进去了。 楚言奚先是一愣,旋即脸上便绽放出一抹灿烂的笑容来,“你一直都这么会说话吗?” 叫人听了就心里熨帖。 姜晚棠一脸谦虚,“臣女不才,只略读了两年书,若是有说得不对之处,还请郡主见谅。” 永和公主直接笑出了声,“只读了两年书就能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可见你当真是个聪慧灵秀之人。” 说完她又看向许氏,脸上多了一抹意味深长,“国公夫人,你可真是生了一个好女儿啊。” 许氏对于姜晚棠的表现也很意外,这个女儿当真变了个人似的,方才牙尖嘴利,叫她气得牙痒痒,现在又这般舌灿莲花,讨得公主和郡主欢心,连带着自己脸上也跟着多了几分光彩,许氏对姜晚棠便也多了些改观。 能得到公主和郡主青眼,不少人都朝姜晚棠投来羡慕嫉妒的目光,姜晚霜袖中的手更是握成了拳头,眼里的嫉妒汹涌澎湃,难以抑制。 若是没有姜晚棠,那这番荣耀便是她的!就如国公府嫡出大小姐的身份一样! 永和公主顺势把姜晚棠留在身边坐下,慈和地与她说话。 旁人不知,姜晚棠却是心里门清,这世上根本没有无缘无故的好,永和公主对她亲近,给她体面,不过是因为她救了小世子罢了。 事实的确如此,但也不尽然。 一开始,永和公主对姜晚棠格外关注的确是因为她救了自己儿子。 当日之事,楚言奚早就原原本本地告知了她,永和公主心中惊奇的同时,也不免带着几分警惕和疑虑。 她也怀疑那疯狗之事是有人故意为之,而姜晚棠的出现又实在太过巧合,永和公主和驸马偷偷派人调查过疯狗之事和姜晚棠。 一番调查,排除了姜晚棠的嫌疑,她的的确确是自己儿子的救命恩人,之前,的确是自己小人之心了。 今日这赏花宴,便是专为姜晚棠而办。永和公主想看看这位救了自己儿子的姑娘究竟是何许人也。 今日一见,永和公主便觉得这姑娘目光清正,言语得体,落落大方,浑身上下都带着一股子凛然正气,一下就生出好感来 永和公主一直拉着她闲话家常,一问一答间,姜晚棠的表现都十分大方得体,有种恰到好处的分寸感,永和公主对她的印象也越来越好,看她的眼神不觉更加温和慈爱,就像是在看待自家的小辈一般。 有那心思灵巧的看出姜晚棠颇得公主和郡主的偏爱,便也主动跟姜晚棠搭话,态度较之以往亲近热情许多,还有人直接当场下帖相邀,请姜晚棠过府做客。 一时间,姜晚棠成了众人追捧的香饽饽。 陈氏作为姜晚棠的婆母,也成为了众夫人们争相邀约的对象,陈氏心里涌起一股难言的复杂情绪。 这番追捧和荣耀,怎么就不是自己女儿的呢? 赵诗允早已经嫉妒得面目扭曲,手里的帕子都快被她搅碎了! 她心中越发焦躁。 她的药只有在花园里才能发挥最大的作用,可这里距离花园太远了。 姜晚霜面上神色如常,但实际上她最难熬。 以往每次出门,她都是众星捧月的存在,尤其是姜晚棠刚刚回来的那段时间,她那愚蠢又笨拙的模样十分恰到好处衬托着她。 为何现在一切都变了? 便是娘亲,此时看姜晚棠的眼神也不一样了,不再似之前那般嫌弃,而是多了几分柔和笑意。 这让姜晚霜又生出一股深深的恐惧,就好像自己的东西要被姜晚棠抢走了。 不,不可以!这绝对不行!她必须要重新把姜晚棠狠狠地踩到脚底! 她正思忖着怎么暗示赵诗允,没想到赵诗允自己就开了口。 “那边的花儿开得好漂亮,我都迫不及待想去好好欣赏一番了。” 陈氏闻言脸色一变。 她这蠢女儿,这里哪有她开口的份儿?这可真是太失礼了! 永和公主闻言笑了起来,“瞧我,今日邀请大家过府是来赏花的,倒是净拉着你们在这陪我说话了。我们便一道过去赏一赏花吧。” 陈氏见永和公主面含笑意,没有责怪之意,原本悬着的心这才落了下去。 第59章 想见你一面 公主府的花园很大,花荫水榭,无不俱全。 东边有一偌大的池塘,池塘上水色清幽,高高低低的荷叶舒展在水波之上,清风吹过,送来一阵莲蓬清香,令人心旷神怡。 西边则是真正的花园,远远瞧去,满园的瑶草琪花青翠萦目,红紫迎人,当真是一派花团锦簇,锦绣乾坤。 楚言奚担起了讲解之职,笑着一一向人介绍花园中的奇花异草。 谁都没有注意到,赵诗允这个时候不动声色地靠近了姜晚棠,只待了片刻,又不动声色地远离。 她自以为无人察觉自己的小动作,但她刚一靠近,姜晚棠就已经发现了异常。 姜晚棠常年跟药材打交道,可以说,她的鼻子比狗鼻子还灵,赵诗允身上带着什么东西,她一下子就能辨识出。 既然赵诗允先有了害人之心,就不要怪她手下无情了。 姜晚棠恍若无事地继续赏花。 永和公主体胖,有些怕热,赏了一会儿花便提议到荷塘的凉亭上赏荷。 夫人们跟着永和公主一起去了荷塘,只留了一众闺秀们继续在这边赏花。 不一会儿还玩起了投壶、煎茶、猜谜、行飞花令等游戏,一时气氛颇为和乐。 姜晚棠没有参与那些游戏,只坐着赏景,不一会儿,就察觉到有两道视线总是若有若无地落在自己身上,一道是赵诗允的,另一道,则是楚言奚的。 她心思一转便起身,唤来丫鬟,表明自己要去更衣,丫鬟当即就在前引路。 刚出花园,就遇到了楚言奚身边的大丫鬟抚琴。 她朝姜晚棠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姜大小姐,我们郡主想私下见您一面。” 姜晚棠丝毫不意外,直接跟着她到了一处僻静之处,楚言奚早已等在那里。 姜晚棠屈膝朝她行礼,楚言奚一把将她扶起,“在我面前何须这般多礼?” 姜晚棠便从善如流地起身了。 “晚棠姐姐,我能这么唤你吗?” 姜晚棠微愣,但很快就接受了她的热情。 她喜欢这个单纯率真的姑娘。 “自然可以。” 楚言奚顿时高兴得眉眼弯弯,“晚棠姐姐,你也可以直呼我的名字。” 姜晚棠也没有扭捏,“若郡主不介意,私下我便唤郡主一声妹妹,但人前我还是得保证礼数周全。” 楚言奚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那副模样,俨然是个听话的小妹妹。 身为医者,姜晚棠最关心的还是伤者,“不知世子的伤势如何了?” 楚言奚感激的道:“聿儿已经彻底脱离危险,接下来只需要卧床修养,慢慢就能恢复了。” 姜晚棠早就猜到,不过亲耳听到她的证实,也总算彻底放下心来。 “就算世子已经脱离危险也不可掉以轻心,世子这次受了重伤,亏损了气血,平日里可以多给他熬一些人参汤补一补。” 顿了顿,她又道:“我的嫁妆里就这么一株五十年的人参,虽然不及百年人参,但权当给小世子补身体的一点心意,万望不要嫌弃。” 楚言奚闻言,神色微动。 她想起先前陈氏与她说的那番话,丝毫没有提及那株人参的来历,若非自己与晚棠姐姐有这私下的交情,只当那是出自侯府中公。 再想到赵诗允先前的那番行径,楚言奚觉得她们果然是亲母女,都一样的喜欢占别人的便宜。 她郑重地道:“晚棠姐姐的这份心意聿儿收到了。” 这个礼,是记在姜晚棠的名下,可与侯府无甚关系。 不欲多费口舌在那些无关之人身上,楚言奚转而道,“这段时间都是舒侧妃来给聿儿回诊,她说当初你的处理及时又恰当,非常完美,若非如此,便是大罗神仙也救不回聿儿了!舒侧妃对你的医术很是敬服,她想见你,与你切磋医术,不知你是否愿意?” 第60章 礼物 “时常听你们提起这位舒侧妃,我对她倒是颇为好奇。能否与我说说,她到底是何许人也?” 楚言奚却是摇头,“其实我对她的来历也不甚了解,我只知道两年前,太子到江南治理水患,染上瘟疫,是舒侧妃拿出了治疗瘟疫的药方,救了太子,也救了一众百姓。 太子便将她带回京城,为其请功。她又为皇后治好了旧疾,而后她才入了东宫为侧妃,若非这些功绩,以她的出身是绝对不可能当太子侧妃的。” “这么说,她的医术的确十分高明。” “的确,除了你,她就是第二厉害的了。” 姜晚棠闻言失笑,“觉得我比舒侧妃还厉害的,大约就只有你一个。” 楚言奚理所当然,“我就是觉得你比她厉害,而且……” 不知为何,楚言奚就是莫名不大喜欢舒侧妃,哪怕她待人十分亲和友善,楚言奚对她也没有亲近之感。 反观姜晚棠,楚言奚对她就自然而然地喜欢亲近。 只能说,人与人之间是真的有眼缘的吧。 楚言奚没有再继续说下去,毕竟背后议人长短,有失贵女风范。 姜晚棠也没有不识趣地追问,她给出了先前的答案。 “我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舒侧妃那边,劳你替我婉拒了吧。” 虽然她对这位舒侧妃的医术也十分好奇,也想与之切磋一二,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楚言奚干脆利落地答应下来。 “我会替你保密。” 楚言奚寻了姜晚棠来,其实是有事相求,但她面皮薄,不好意思开口。 原本娘亲打算亲自来见姜晚棠的,被楚言奚拒绝了。 娘亲出面,多少带上一点以权压人的味道,哪怕姜晚棠心里不愿意,也不好拒绝了。 楚言奚不想对朋友做强人所难之事。 就在她犹豫时,姜晚棠倒先开了口,“说来,我还替言奚妹妹准备了小礼物。” 她拿出一个精致的小匣子,“闲来无事我便研究了几个胭脂方子,加入了几味美白养颜的药材,这是我让丫鬟做出来的一小匣子。我现在用的便是这胭脂,觉得还不错,便给言奚妹妹带了来,东西粗陋,希望你不要嫌弃。” 楚言奚立马接了过去,眼中满是欢喜。 别的不说,光是这匣子就分外精巧有格调。 再一打开,一股混着花香与淡淡药香的味道扑鼻而来,楚言奚一下就喜欢上了这个味道。 “我喜欢!” 这可比赵诗允身上那香囊好闻多了。 “难怪今日晚棠姐姐气色这般好,原来是用了这盒胭脂的缘故,从明日起,我就每天都用,到时候我用完了,再向姐姐讨要,姐姐可别心疼。” 楚言奚不是在说客套话,晚棠姐姐医术那么高超,研制出来的胭脂定然不会差。 姜晚棠笑道:“妹妹到时候尽管开口便是。” 说完,她又拿出了另外一个小锦盒。 “方才那胭脂只是个小礼物,这个才是我真正要送给言奚妹妹的。” 楚言奚一愣。 “这,这是什么?” 姜晚棠目光落在楚言奚的头发上,“这是我特意为言奚妹妹调配的生发丸,我想,这是你现在最需要的。” 楚言奚呼吸不禁一滞,心口也一阵猛跳。 她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头发,脸上也闪过一抹混杂着自卑、苦涩与慌乱的复杂神色。 打小,她的头发就少,不似旁人那般浓密。 到十岁那年,她更是开始掉发,越掉越多,最后甚至连发髻都梳不起来了,爹爹娘亲为她请遍了太医,用了各种方法,都不见半点成效。 为了掩人耳目,她不得不戴上了特制的假发。 便是那位舒侧妃也曾替她诊过脉,但她开的方子同样没有任何效果。 这是她最大的秘密。 除了最亲近之人,无人知晓她的这个隐疾。 唯一的例外,便是姜晚棠。 她第一眼就识破了自己的隐疾,这让楚言奚慌乱的同时,又不免升起一股子隐秘的希望。 公主府的这场赏花宴便是为了姜晚棠而办,因为她想开口请求她替自己诊治。 只是万万没想到,她还没开口,晚棠姐姐就送上了生发丸。 姜晚棠打开了那个锦盒,语调轻柔和缓,如涓涓细流一般,带着抚慰人心的力量。 “白色瓷瓶的是生发丸,每日一粒,连服半个月可生新发。红色瓷瓶的是养发丸,同样每日一粒,连服半月,可防脱固发。 除了内服,还有外用之药。按照这个方子抓药,熬煮之后每隔三日浸泡头皮头发,每次浸泡两刻钟即可。 言奚妹妹依照我的方子内服外用,不出一月,你就再无脱发困扰,往后还能渐渐长出一头乌黑秀丽的头发。” 姜晚棠话落,就见楚言奚两眼发红,有泪意闪现。 见此,她心头一慌,她擅长治病,可不擅长哄人。 正不知所措之时,楚言奚一下就扑进了她怀里,呜呜地哭了起来。 这下子,姜晚棠更加手足无措了。 “言奚妹妹,你,你别哭,你的病不是什么大问题,只要谨遵我的医嘱,就一定能好起来,你相信我!” 第61章 堂姐妹 楚言奚一边哭一边道:“我,我相信你!我只是,只是太高兴了,在你出现之前,我,我都已经彻底绝望了,甚至做好了一辈子不嫁人的准备……晚棠姐姐,是你给了我希望。是你挽救了我的人生,我,我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才好!” 楚言奚的泪意汹涌,止都止不住。 抚琴在一旁,也不禁心酸得红了眼。 看到楚言奚这番喜极而泣的模样,姜晚棠心里升起阵阵波澜。 或许,这就是为医者的价值和意义所在吧。 这世界上有人狼心狗肺、恩将仇报,但更多的人都善良感恩,会把自己对他们的好都铭记于心,她又岂能因为害群之马,就对人性都失了信任? 姜晚棠在楚言奚的后背上轻拍,语气戏谑,“你现在别哭了就是在感谢我了,不然,我的衣裳就要被你打湿了。” 楚言奚闻言,连忙退开,看到姜晚棠肩头的那点湿润,不禁懊恼。 “还是打湿了,我让抚琴去寻一件干净衣裙来。” 姜晚棠当即制止,“不必了,不过打湿了一点,风一吹就干了。若是这时换了衣裙,反倒引人遐想怀疑。” 楚言奚闻言,这才打消了念头。 她用帕子把眼泪擦干,后知后觉地生出几分赧然来。 “真是太糗了。” 姜晚棠“噗嗤”一声笑了,“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 楚言奚破涕为笑,郑重的道:“晚棠姐姐,谢谢你。” 除了谢,她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姜晚棠语带揶揄,“待我的药起了效果你再谢我不迟,到时候我若是有需要你帮忙的,可不会与你客气。” 楚言奚当即连连点头,“晚棠姐姐有事只管吩咐一声,我定义不容辞!” 两人没再耽搁,起身先后往花园折返。 姜晚棠一回来,赵诗允的目光便落在她身上,像是要在她的身上看出两个窟窿来,姜晚棠假装没看到。 有其他小姐主动向姜晚棠示好,邀她一同游戏,姜晚棠也没拒绝。她玩了几次投壶都百发百中,一时赢得满堂彩。 就在气氛正好时,一个身着红衣的盛装女子姗姗而来。 她虽是来迟了,神色间却不见半分拘谨或歉意,“我路上有事耽搁,这才来迟了,妹妹勿怪。” 楚言奚一见到她,原本脸上明媚的笑容便微不可查地收了收。 来人是她的堂姐,楚落尘,二人的父亲乃是一母同胞的嫡亲兄弟。 楚言奚的父亲是驸马,是以他们一家并不住在楚家,而是住在公主府,但她幼时父亲母亲时常带她回楚家玩耍。 楚家这一辈中,就只有楚言奚和楚落尘两个女孩儿,按理说二人关系应当十分不错,但楚言奚对楚落尘却并不亲近。 楚落尘盛装打扮,但依旧遮掩不了她容貌上的缺陷。 她长了一张容长脸,五官钝感十足,显得过于锋锐,再加上她皮肤偏黑,整个人就多了几分男相。 她与楚言奚虽是堂姐妹,容貌却天差地别,性格亦是如此。 楚言奚性格柔婉,是个亲和友善之人,但楚落尘却不是什么善茬。 姜晚棠之所以有此论断,是因为原主被她刁难过。 忆起往事,姜晚棠的眼底不觉闪过一抹冷意。 楚言奚脸上的异样不过一瞬,很快就重新扬起笑脸,“怎会,大姐姐能来,妹妹高兴还来不及。” 楚落尘走到近前,目光在楚言奚的身上转了一圈,见她一番装扮下,本就娇艳的面容又添了几分冠绝之美,眼底闪过一抹妒色。 但旋即,她的目光又在楚言奚的发顶上轻轻扫过,那股妒色便一下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由内而外的优越感。 “今日天气甚好,倒是赏花的好时候。” 再看到这满院子争奇斗艳的花儿,楚落尘的心里又有点泛酸了。 “果然赏花还得到妹妹这儿来,跟你这儿相比,楚家的花园简直是没法入眼啊。” 楚言奚脸上笑容不减,“大姐姐喜欢就常来便是。” “我要是常来,妹妹可不要嫌弃我。” “自然不会。” 两姐妹你一言我一语,姜晚霜突然轻声低喃,“姐姐上回与楚小姐闹了不愉快,只希望楚小姐大人大量,不要计较才好。” 姜晚霜正好站在赵诗允身侧,她这喃喃低语,也“恰好”叫赵诗允听了去。 赵诗允的眸光动了动。 是了,她差点忘了那桩旧事。 虽然她没有亲身经历,但事后却听姜晚霜说过。 彼时姜晚棠刚回到国公府,规矩礼仪还学得不好,在一次宴会时不小心把茶水泼到了楚落尘的衣裙上,毁了她新做的衣裳,楚落尘为此十分恼怒,刁难了姜晚棠一番。 楚落尘是出了名的心眼小,爱记仇,这事虽过了两年,说不定她心里头还记着呢。 思及此,赵诗允便走到姜晚棠面前,提醒道:“嫂嫂,上回鸿胪寺卿文大人家的赏菊宴上你不小心冒犯了楚小姐,借此机会向楚小姐好好道个歉才是。” 此言一出,大家的目光便都看了过来,楚落尘也看向这边。 看到姜晚棠,她的眼睛不觉微微眯了眯。 这张脸,她记得。 第62章 楚小姐该向我道歉 姜晚棠容貌肖似许氏,本就长得好看,此刻她眼睛看着楚落尘,目光不闪不避,不卑不亢,全无半分两年前的胆小怯懦。 原本楚落尘的容貌与她相比就逊色许多,现在就更是云泥之别了。 楚落尘见此,立马生出不喜与嫉妒来。 她厌恶一切容貌姣好的女子,对于容貌格外出众者尤甚。 楚落尘幽幽开口,“原来是国公府那位新认回来的大小姐啊,两年不见,不知你的规矩学得如何了?” 一开口就是含沙射影,半点情面都不留。 楚言奚的眉头当即蹙了起来,只觉楚落尘实在太过失礼。 她正待说话,姜晚棠就开了口。 “楚小姐能说出这话,由此可见你也无甚长进,还是一样的目中无人。” 姜晚棠这话瞬间叫现场静了一静。 敢这般毫不客气地回怼,当真是我辈楷模,令人佩服啊! 楚言奚也愣了愣,她看着姜晚棠那副傲然神色,又想起先前她的英勇战绩,原本的担忧一下就没了。 她堂姐在晚棠姐姐手底下,怕是讨不到半点好处! 楚落尘听了姜晚棠的话,眼珠子几乎瞪了出来,旋即一股怒意直冲脑顶。 “你竟敢这样对我说话?” 姜晚棠淡淡反问,“楚小姐如何对我说话,我自然就如何回话。有何问题吗?” “你……” 赵诗允心中一阵激动,面上却是一副焦急之色。 “嫂嫂,上次之事你还未曾好好地向楚小姐道歉,今日又这般失礼,传出去岂不是叫人觉得定国公府没教养规矩?” 姜晚棠清凌凌的目光朝她看去,“你口口声声让我道歉,我倒是不知我为何要道歉?” 赵诗允当即一副不赞同的眼神看着她,“嫂嫂你莫不是真的忘了?两年前,在文家的赏菊宴上,你的茶水泼到楚小姐身上,弄脏了她新做的衣裳。这难道不该道歉吗?” 这个“泼”字用得妙,就好似姜晚棠是故意为之一般。 若非姜晚棠有原主的记忆,只怕也要被带偏了。 她似笑非笑,“把茶水泼到旁人身上,这等失礼又毫无教养的行为简直令人不齿,的确应该道歉。” 赵诗允听她这般说,心里头还有些奇怪,她竟然这么轻易就松口了? 她没注意到,楚落尘的脸色一下就黑了。 姜晚棠看向楚落尘,轻飘飘地道:“所以,楚小姐,你应该向我道歉才是。” 众人闻言皆是愣住。 赵诗允反问,“楚小姐为什么要向你道歉?” 姜晚棠眼中闪过一抹冷意,“当初我只不过是不小心弄脏了她的衣角,而楚小姐却是直接端起茶盏朝我兜头泼了下来,你说,她该不该道歉?”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看向楚落尘的眼神便多了几分异样。 若当真如此,那楚落尘实在太过刁蛮跋扈了些。 姜晚棠并未夸大半分,当时原主被兜头泼了茶水,头脸衣裳尽数被打湿,狼狈至极。 事后,姜晚霜姗姗来迟,状似焦急地解释了一番,楚落尘知道了原主的身份后,非但没有出言道歉,还满面嘲讽,态度不屑。 众人瞧见原主那番狼狈模样,也都对她指指点点,出言嘲笑,无人责难出手伤人的楚落尘。 更可笑的是,便是许氏这个亲生娘亲,也没有为她出头,反而责怪她不懂规矩,丢人现眼。 忆起往事,姜晚棠眼底的冷意更甚。 赵诗允傻眼了,当初姜晚霜只说了前半截,压根没说后半截,她不知道还有这一茬啊! “这,这怎么可能?” “当初那场宴会可不止我一人参加了,大可找人来问问便知。” 赵诗允目光当即锁定在姜晚霜的身上,“霜姐姐,你来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姜晚霜被从人群中揪了出来,露出几分迟疑,含糊地道:“当时我也是过后才赶到,并未亲眼看到,这件事兴许有什么误会吧。” 一番和稀泥,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还成功地误导了大家,好似是姜晚棠冤枉了楚落尘一般。 姜晚棠对她的话半点都不惊讶。 她看向楚落尘,“事情究竟如何,楚小姐自己最清楚,想来楚小姐不会敢做不敢当吧?” 楚落尘哪里受得了她的激将,“我的确是用茶水泼了你,那又如何?” 这般蛮横无理的态度叫在场不少小姐都蹙起了眉头,楚言奚更觉一股怒意直冲脑顶。 “大姐姐,你岂能如此蛮横霸道?若是传出去,岂不毁了楚家的名声?你应该同姜大小姐道歉!” 楚落尘闻言不屑的道:“我当时见她行事没规没矩,眼神畏缩,说话还结结巴巴的,以为她是粗手粗脚的丫鬟,自然没有留情。谁能想到她竟然是国公府的大小姐啊。” 这话太过刻薄,更是半点颜面都没给姜晚棠留,楚言奚怒火中烧。 “大姐姐,你这话实在太过了!” “我说的都是实话罢了。” 楚言奚气结,然而姜晚棠的脸上一直都很是平静,好似那番羞辱针对的不是她一般。 她看着楚落尘,悠悠开口。 “我自小长于乡野,村里老人告诉我,狗看东西时,都是把大东西看小、把高东西看矮。所以,它才什么也不怕,便是牛马等庞然大物,它们也都敢追着咬。后来,我回到了侯府,开始读书习字,倒是从一句俗语中找到了那番话的出处。楚小姐饱读诗书,应当知道我所说的俗语是什么吧?我觉得那句话送给你再适合不过,你觉得呢?” 第63章 比试一番 楚落尘脸上的得意顿时僵住,恼羞成怒的道:“你敢骂我狗眼看人低?” “这话我可没说,楚小姐自己对号入座我也没办法。” 楚落尘一噎,脸上的神色更加难看。 姜晚棠又道:“况且,别人对我恶语中伤,我自然也要如数奉还,不然旁人岂不是以为我是个面团,谁都能来捏一捏?” 她说这话时神色淡淡的,但眼神中却透着一股子凛然不可侵犯的气势,楚落尘都不觉被她震慑住了。 楚言奚差点没忍住喝一声“漂亮”。 不愧是晚棠姐姐,不仅医术高明,骂人也骂得这么有水平! 看到楚落尘那副吃瘪的模样,太解气了。 她连忙跟着道:“大姐姐,上次之事,你应该向姜大小姐道歉。” “凭什么?” 姜晚棠一脸诚恳,“无妨,我早就不在意了,毕竟,狗咬了我一口,我总不能也咬回去。” 楚言奚差点直接笑出声来,楚落尘的脸色则是彻底黑了下去,“你……” 楚言奚努力调整一番,这才面色严肃地看着楚落尘。 “大姐姐,我这赏花宴你姗姗来迟不说,一来就这般挑衅羞辱我的客人,你是存心来搅局的吗?” 楚落尘心里憋着气,但到底不是自己家,不敢真的搅了永和公主办的赏花宴,勉为其难地软了语气。 “我自然不是来搅局的,妹妹莫要生气。只是那件事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了,现在再翻出来让我道歉,我可不乐意。” 楚言奚还要说些什么,姜晚棠就主动道:“今日乃是公主府的赏花宴,没必要为了我们的旧事搅了大家的雅兴。” 其他小姐也跟着开口打圆场,“今日难得这番天朗气清,又有这满园的花儿为伴,我们又何必浪费在口角之争上?” “对呀对呀,大家各退一步,此事便揭过了。” 大家纷纷打圆场,这件事便算暂且揭过。 赵诗允简直气死了,没想到自己好不容易挑起的争端这么轻易就被化解了,自己还闹了个没脸。 幸好这时,一直没开口的姜晚霜站出来提议,才免了她的尴尬。 “花儿虽美,但只干看着到底少了点趣味,依我拙见,我们不若来当场作画,既能竞技一番,还能留下画作,日后也能拿出来好生欣赏。” 姜晚棠听了这话,当即挑眉。 又是熟悉的环节啊。 姜晚霜的这番提议立马得到了不少闺秀的附和。 还有人提议,“待我们画好画作之后,便请公主和诸位夫人前来观赏评判,大家以为如何?” 大家都纷纷赞同。 她们都出身名门,自小便学习琴棋书画,更时常出入各类宴会,对于在宴会上吟诗作画已经习以为常,大多人都乐于有这样表现的机会。 毕竟,她们出门的机会不多,到了年纪就该相看了,如何才能让自己入得了那些门当户对的夫人的眼?表演才艺就是最佳的途径。 见自己的提议得到大多数闺秀的同意,姜晚霜露出得意之色。 她在京中素来颇有才名,一手画技更是出神入化,无人能出其右,这一次,她也定能惊艳众人。 且她提出这个点子,也是怀着私心。 她不动声色地朝姜晚棠的方向撇去一眼。 任凭姜晚棠如何苦练画技,也不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里超过自己。 这是姜晚棠的短板,每次她都能借着比试才艺的机会,将她狠狠地踩在脚底。 楚言奚见众人兴致高涨,自然不会驳回,当即命丫鬟去准备笔墨纸砚等物。 赵诗允根本无心去思考这场比试,反而时不时地朝姜晚棠的方向瞟去一眼,神色间难掩焦灼。 怎么回事?为何这般久了,自己的药还没起效果? 莫非是下的分量太小了? 她的袖中还有一包药粉,想故技重施,但大家要开始比试作画了,她又暂时按捺住了。 这时,楚落尘冷不丁再次开口,“姜大小姐,我们来比试一番如何?” 她的神色桀骜,带着一股子明晃晃的挑衅之意。 显然对方才之事耿耿于怀,想借此机会找回自己的场子。 楚言奚的眉头再次蹙了起来,对这个堂姐当真是烦透了。 楚言奚也听说过晚棠姐姐的一些事迹,知道她不擅琴棋书画,楚落尘故意提出比试,岂不是故意为难她? 姜晚棠没回答,楚落尘就一脸不屑地道:“你该不会是不敢了吧!” 一般人听到这番话只怕就要被激将了,姜晚棠却是一脸坦然地道:“没错,我的确不敢。” 楚落尘:? 对手认怂那么快,叫她觉得很意外,意外之余又不免得意。 “那你这是直接认输了?” “我比都没有比,怎么就算是认输?” 楚落尘咄咄逼人,“那你有本事就跟我比一场!” 第64章 一个冒牌货也配? 姜晚棠反问,“不知楚小姐学习琴棋书画多少年了?” 楚落尘有些纳闷,“自四岁开始,至今已有十个年头。” 姜晚棠:“我自小长于乡野,两年前才被国公府寻回,满打满算也才学了两年罢了。楚小姐要拿自己十年的功底来与我两年的来比,岂不是拿你的长处来与我的短处比,你觉得公平吗?” 楚落尘神色一噎。 她没想到,姜晚棠不按套路出牌,竟这般坦然大方地说出自己的“污点”。 姜晚霜的手也不禁紧握成拳。 原本她还想借此机会靠自己的画作将姜晚棠狠狠比下去,但姜晚棠说了这么一番话,她们之间就再无可比之处。 因为自己比姜晚棠多学了几年,所以,自己赢了,那是理所应当,根本没什么值得炫耀的! 若是自己输了,那才是真正的丢人! 当然,她是绝不可能输给姜晚棠的! 楚落尘本就是存心要拿自己的长处跟姜晚棠的短处比,现在被姜晚棠这么直白地点出来,心里十分憋闷。 可若叫她就这么放弃了,她又不甘! “那你擅长什么?你擅长什么,我们就比什么!” 姜晚棠心想,我最擅长的自然是医术,但总不能给大家当场表演扎针吧。 她还在思索,一道柔柔的声音就响起,“楚小姐,我姐姐她不善此道,你就不要强人所难了。你若真的要比,我愿意代替姐姐来与你比一场。” 这说话之人不是旁人,正是姜晚霜。 她一副出头维护自己姐姐的好妹妹模样,落在不知情的人眼中,定要赞她一句姊妹情深。 但实际上,姜晚棠却将她那点子心思看得透透的。 她自诩画技高超,此时主动站出来,既是博取好名声,也是想借此机会表现她的才艺,怎样都不亏。 谁料,她刚说完,楚落尘就一声不屑嗤笑。 “就你?一个冒牌货也配跟本小姐比?” 姜晚霜瞬间像是被人狠狠扇了几个耳光,心中羞愤不已。 大家都知道姜晚霜是假千金,但是国公府愿意认她,且待她如初,大家自然也不会故意去挑开这层窗户纸,平白得罪人。 是以,这还是姜晚霜第一回被人当众揭穿身份,将她的面皮往地上踩。 姜晚棠好险没直接笑出声来。 看来,楚落尘的傲慢无礼是无差别的,对谁都这样。 正所谓恶人自有恶人磨,姜晚霜这样的人,就应该叫楚落尘这种娇蛮跋扈,嘴下无德的人来教训,解气。 楚言奚也努力憋着笑,“大姐姐,你怎的又出口伤人?” “我说的都是实话罢了,这本就是事实,难道还不让人说了?” 没错,楚落尘就是无差别地讨厌每一个比她长得好看的人,她总要在这些人身上挑出问题,才能叫自己舒坦。 姜晚霜总是一副娇娇弱弱,楚楚可怜的模样,她早就看不惯了。 一个假货也好意思在这蹦跶,表现给谁看呢! 赵诗允与姜晚霜关系亲厚,自然见不得她这般被人刁难,但她也不敢去招惹楚落尘,是以,便将矛头直指姜晚棠。 “嫂嫂,既然楚小姐执意要与你比,你与她比便是,就算你技不如人,也不能胆小露怯,堕了国公府和侯府的威名。” 她越是不敢比,自己越是要让她比。 真正上了场,她表现得越是一塌糊涂,就越是丢人现眼! 赵诗允故意在旁煽风点火,姜晚棠又怎会不知。 她似笑非笑地看了赵诗允一眼,“既然如此,我便与楚小姐比一场吧。” 楚落尘脸上立马露出了一副志得意满之色。 姜晚棠又道:“不过,我却是有个条件。” “你放心,我不会占你便宜。我会在一刻钟内完成画作,而你的时间不限,想画多久画多久。” 如此,到时候自己赢了,也不能说自己占了她的大便宜。 姜晚棠却是摇头,“不必,我们该如何比就如何比。” 楚落尘蹙眉,“那你的条件是什么?” “如果我赢了,你需亲手为我斟一杯茶,向我鞠躬郑重道歉。当然,如果我输了,我也会同样如此向你道歉。” 楚落尘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她竟然还妄想赢?可真是不自量力啊! 她挑眉问,“你确定要加上这个赌注?” “我确定。” “我丑话说在前头,到时候可别又说我拿自己的长处与你的短处比,输了还不认账。” 姜晚棠淡笑,“愿赌服输,希望楚小姐也能做到这一点。” 楚落尘重重地哼了一声,神色间皆是势在必得。 第65章 怕你输得太难看 赵诗允见此,心中不禁暗暗兴奋起来。 她这般没有自知之明,最后就算是输了,那也是她自找的! 楚言奚原本满腹担忧,但见姜晚棠面色如常,且这番条件是她自己提出来的,楚言奚原本的担忧便立马消失了。 她既然敢这般提议,那就定然是心有成算的,自己瞎操心什么?她应该要担心的是自己的好堂姐才对! 除了姜晚棠和楚落尘以外,其他小姐,只要愿意的也都可以一道作画,参加比试。 到时候,她们把大家的画作都送去给诸位夫人们品鉴,在不标注姓名的前提下,由大家评选出名次来,如此,自然就不存在不公平的情况。 姜晚霜的眼里终于又重新出现了波澜,那是一种势在必得的野心。 楚落尘方才那般羞辱自己,那自己就要漂漂亮亮地赢了她,狠狠地打她的脸! 这是赏花宴,大家便以花为主题进行作画,包括却不限于此时花园里的花。 虽然她们没有参与姜晚棠和楚落尘的比试,但大家都有想要力争上游的心思,而且这也是她们能在众夫人面前好好表现的一次机会,是以大家都格外认真。 姜晚霜心无旁骛,画得格外认真。 方才楚落尘对她出言羞辱,而在场那么多人,竟无一人站出来替她说话,这让姜晚霜感受到了一股深深的恼恨与羞辱。 或许,在她们的心里眼里也是与楚落尘一般作想,只是没有宣之于口罢了! 她们都瞧不起她,那她就更要为自己争一口气,用自己的实力赢得她们的尊重! 楚落尘心高气傲,压根就没把姜晚棠放在眼里。 就如同方才姜晚棠所说,她学了十年,姜晚棠才学了两年,自己十年的功底难道还比不上她两年的临时恶补? 大家都在埋头作画,一时之间亭中就只余画笔沙沙声。 约莫两刻钟,楚落尘放下了自己的画笔,她转头朝姜晚棠看去,差点没笑出声来。 她虽然看不清姜晚棠的画作,但却将她手中的画笔看得一清二楚。 她那哪里是画笔,分明就是一支木炭! 她竟然用木炭作画,简直是贻笑大方。 这是方才姜晚棠让公主府的小丫鬟去帮她寻来的,小丫鬟虽然也觉得不可思议,但也不敢违逆,很快就给她寻了来。 大家都陆陆续续放下了画笔,只有姜晚棠还在用木炭刷刷刷地画。 楚落尘忍不住出言讥讽,“姜大小姐,国公府的画师没有教过你使用毛笔作画吗?你拿那么一根上不得台面的玩意儿作画,是在瞧不起谁?” 这个时候,大家也才看到她手里的木炭,眼中俱是露出古怪的神色来。 姜晚棠手上的动作不停,她甚至没有看楚落尘一眼,只淡淡道:“方才我们的赌约可没有规定一定要用毛笔作画。” 楚落尘从鼻子里发出一声重重哼声,她的语气亦是十分不屑,“我只是担心你输得太难看罢了。” 姜晚棠:“不劳费心。” 她这番云淡风轻的模样一时勾起众人的好奇,大家想去看看她究竟能画出怎样的作品来,却被楚言奚阻拦了。 “姜大小姐尚未完成画作,大家都不要打扰她。” 大家闻言,便只能按捺住好奇。 楚落尘也懒得去管姜晚棠画的是什么,她看着自己手中的画作,很是满意。 她身旁的小姐奉承道:“楚小姐的画技当真了得,实在令我等汗颜。” 听此,大家便都凑过来,对她一番奉承夸赞,楚落尘顿时更加得意了几分。 她的画用色很大胆,入目便是一片绚烂的花海,姹紫嫣红的色彩,瑰丽而绚烂。 除了满园的花朵,画中还有翩翩起舞的蝴蝶,嬉戏玩闹的孩童,以及飘荡在半空中的纸鸢。 这是一副充满蓬勃朝气的春日图景,简单的笔触,却能勾勒出生动活泼的景象,叫人见之便觉心情明朗而愉悦。 楚落尘毕竟是世家贵女,多少都有点本事在身上,她不信,姜晚棠连画笔都不会用,画技难道会比她的还好! 楚落尘正打算看看姜晚棠画了什么,就听赵诗允一声倒吸凉气的声音,她看着姜晚霜的画作,满脸震惊,眼里更满是惊艳。 大家好奇之下,便也跟着凑上前,这一看,不少人也都跟着发出充满惊艳的惊呼。 楚言奚也上前,待看到那幅画作,她也不得不承认,姜晚霜的画技的确十分出众,跟她比起来,自家堂姐的画作也就显得平平无奇了。 楚落尘见此情形,心中升起一股子恼恨与不服。 她大步上前,语气阴阳怪气,“我来看看,姜二小姐的画作究竟有多好!” 本是抱着挑刺之心,待看到之后,她的脸色也微微变了。 姜晚霜的画作与她是截然不同的风格,她的画作色彩明艳,着眼于一方花园的天地。 而姜晚霜的画作则是笔法简练大气的写意山水画,山川、河流、桥梁、绿树、花草,远近层次清晰分明,错落有致地铺陈于画纸之间。 峰峦雄伟,草木葳蕤,每一处细节都被勾勒得栩栩如生,而整幅画卷中最为点睛之笔的,便是石壁上开出的一支梅花。那梅花被石壁压得枝干曲折,却依旧坚强地生长着,更是绽出了绚烂的花朵来。 她没有过多着墨于梅花,但却成功地让人把注意力都放在了梅花之上。她的画风粗犷大气,笔法大胆自然,单从格局和意境上来看,姜晚霜远胜楚落尘。 楚落尘盯着这幅画,脸色变得很是难看。 往往越是身份高贵的人,就越是看中格局和意境,不用多想,她也能猜到二人的高下。 姜晚霜看到众人的神色,心中暗松了口气,看来自己没有失手,她的画作很成功! 同时她又生出一股子扬眉吐气的自豪来,她倒是要看看,楚落尘还有什么资格嘲笑她! 楚落尘岂是会随便低头的主儿? 她冷哼一声,“不过尔尔罢了。” 她懒得在姜晚霜身上浪费时间,直接转头看向姜晚棠,“你画好了没有?展示出来我们看看。” 在姜晚霜那里被挫败的自信,要在姜晚棠身上找回来! 她正打算上前一探究竟,亭外就传来了永和公主含笑的声音。 “听说你们在比试作画,可有较出高下来了?” 永和公主身后,一众夫人紧跟其后。 楚言奚笑着迎了上来,“娘亲,你们来得正好,我们正需要您和众夫人帮我们评判一番呢。” 有人凑趣,“那我们来得倒是巧了。” 第66章 彩头 永和公主见大家兴致高,她的心情自然也好,她从头上取下自己的那支九鸾钗,笑道:“难得你们这般有兴致,我自然要有所表示,这是我的彩头,谁能夺得头筹,这九鸾钗便归谁所有。” 此言一出,大家都不自觉看向姜晚霜。 姜晚霜一直才名远扬,那是因为她的确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每次她都是众贵女中的佼佼者。 方才大家都看到了她的画作,平心而论,大家都知道自己比不过她,若无意外的话,这次多半又是她拔得头筹,如此,那支九鸾钗岂不是就要归她所有? 顿时,大家看向她的目光不觉复杂起来,有羡慕,有嫉妒,亦有佩服。 姜晚霜的心头更是一阵阵火热,她很努力克制,才让自己保持面色平静,没有露出狂喜来。 若她能得到永和公主的那支九鸾钗,那简直是无上的荣耀!因为这是众夫人联合评选出来的,证明自己的才能受到了大家的公认,到时候,就没人能拿她的身份说事。 这也无疑是对楚落尘最好的反击和打脸。 楚落尘的脸色顿时有些难看起来。 楚言奚则是有些迟疑地看了姜晚棠一眼。 娘亲提出这彩头之说,自己一时倒是不知如何告知晚棠姐姐与堂姐打赌之事了,待会儿若是晚棠姐姐输了,再与姜晚霜这个妹妹形成对比,只怕晚棠姐姐这个真千金更是会被人耻笑。 并非楚言奚不相信姜晚棠的实力,而是方才她匆忙瞟了那画作一眼,虽没看仔细,但那画作十分简洁,色调单一,怕是赢不了自家堂姐的。 但事已至此,她也不能做些什么,不然反而会弄巧成拙。 丫鬟们将大家的画作收起,然后再一幅幅地挂出来。 大家都没有署名,丫鬟们又将其打乱了排布,自然就更分不清谁是谁的了。 永和公主笑道:“现在难题一下落在我们头上来了。” 其他夫人也笑着凑趣,“不过,能欣赏到诸位小姐的这般多优秀画作,我等也是大饱眼福了。” “正是正是,我瞧着,这每一幅画都各有千秋,一时当真是难分伯仲。” 众夫人们满口赞誉,被夸赞了的小姐们亦是一个个满脸笑意。 说笑过后,众夫人便开始认真评选起来。 每一幅画作大家都仔细点评,便是再普通的画作大家都能挑出些优点来评价一番,可谓是一碗水端平。 待看到楚落尘的画作,众夫人眼中这才露出惊艳之色来,大家俱是出言夸赞,比前头的品评倒是更加热忱真切。 “这幅春日嬉戏图重在色彩渲染和气氛烘托,将那烂漫的春光景致表现得淋漓尽致,很是不错。” “没错,这幅画比前头的那些画作都要出挑。” 楚落尘闻言顿时面露骄傲。 很快众人就看到了姜晚霜的画作,一看到这幅作品,大家的眼睛都是为之一亮。 礼部尚书的罗夫人最爱丹青笔墨,她的眼中真正地迸出惊艳来。 “这幅画作构图层次分明,既有磅礴大气的山水云间,更有傲然绽放的雪中红梅,笔法墨彩飞扬,酣畅淋漓,妙,实在是太妙了! 方才的春日嬉戏图虽然用色更加鲜艳明亮,但却过于直白,少了点意境,画工也不够细腻。目前来看,这幅画方算最佳之作。” 其他夫人听此,也都纷纷点头附和,眼中亦是赞赏之色。 楚落尘原本的骄傲被打得稀碎,脸色一片青黑。 姜晚霜的面上一派如常之色,但实际上她的内心已然激动澎湃,难以自抑。 她就知道,自己定能夺得头筹,如此一来,她倒是要看看谁还敢瞧不起她,拿她的身份说事! 一位夫人忍不住开口询问,“这是哪家小姐的画作?” 姜晚霜在众人瞩目之中缓缓站了出来,款款行礼,“回夫人,这是臣女的拙作。” 许氏见到站出来的姜晚霜,心中丝毫不觉得意外,反而有种理应如此的感觉。 她的脸上露出赞许,心中亦是生出骄傲来。 众人对姜晚霜也不陌生,她知书达理,才名远扬,是许多夫人口中夸赞的典范。 只是,后来闹出真假千金的丑闻,那些看重门第的夫人们对她便不怎么瞧得上了。 今日她在众位小姐中脱颖而出,再次让众夫人眼前一亮,对她多了几分关注。 有那七窍玲珑心的人,当即就对许氏奉承道:“早就听闻国公夫人养了个才学斐然的闺女,以往只是听说,今日才终于亲眼所见,由此可见传闻当真不假。” 其他夫人也都跟着夸赞附和,许氏脸上的笑意挡都挡不住。 这个女儿,虽然不是她的亲生血脉,但却最是知礼懂事,每每都能替她长脸。 不像那个孽障…… 大家都对姜晚霜赞赏有加,一时之间,仿佛她就是头名似的。 楚落尘就看不惯她那副被众人追捧的傲娇模样,她忍不住开口,“还有其他画作还未看完,说不定后头还有更加惊艳之作呢。” 永和公主也笑道:“的确,我们还是先把其他画作看完,可不能叫其他小姐受了冷落。” 大家便开始继续品鉴起来。 但是有了姜晚霜那珠玉在前,其他人的画作就总觉得少了些感觉,众夫人一路看下来,都觉得不过尔尔。 罗夫人的确对丹青有所研究,是以她都能一针见血地指出问题所在,哪怕她已经将话说得十分委婉,但高下如何,众位小姐们心中都有数。 这一回,只怕真的没人能比得过姜晚霜了。 楚落尘看不惯姜晚霜的那副矫揉造作的姿态,偏偏又比不过她,心中当真憋闷至极。 她目光一转,直接看向姜晚棠。 是了,与她立下赌约的是姜晚棠,又不是姜晚霜。 她就算比不过姜晚霜,但只要赢了姜晚棠,那她也就赢了,也算是出了一口恶气了。 还不等楚落尘说话,已经有人替她开口了。 赵诗允一副假意关心的语气,“嫂嫂,你的画作是哪幅?你该不会输给楚小姐吧,若是如此的话,你可就要当众向她道歉了。” 姜晚棠一副坦然的语气,“愿赌服输,若我当真技不如人,便是道歉又何妨?” 第67章 明珠蒙尘 永和公主听到这话,不禁有些疑惑,“道什么歉?” 楚落尘立马抢话,“没什么,不过是一桩小事罢了,我们闹着玩儿的。 婶婶,你们快些给我们把名次排出来吧,我们还等着看谁能拔得头筹呢。” 永和公主眉头微微蹙了蹙,她觉得此事定然另有内情,她正待追问,那头,罗夫人就发出了一声惊叹。 “妙,这简直太妙了!” 她这一声惊呼直接把永和公主的话头打断,大家便也都齐齐朝那边看去。 罗夫人站在最末尾的一幅画前,满脸皆是惊叹,眼中更是闪着晶亮的光芒。 罗夫人急切地对永和公主道:“公主快来看,这幅画当真绝妙!” 姜晚霜心里一个咯噔,她的心头升起了一股事情即将超出掌控的慌乱之感。 她急忙上前,待看到那幅画时,她袖中的拳头顿时狠狠握紧。 所有人都是在画景,只有这幅画画的是人。 画中,一个男子骑在马背上,急切地朝着前方奔去。 道路的两侧是稻田,尽头是低矮的屋舍,以及袅袅炊烟,还有一道影影绰绰,站在村口翘首以盼的佝偻身形。 而他的身后,则是一片模糊的田园风光。 这幅画中甚至连一朵清晰完整的花儿都没有,与今日这番主题有何关系?却原来,点睛之笔在那几只围着马蹄飞转的蝴蝶身上。 男子牵挂家人,驾马狂奔,糟蹋了路边的花儿也不自知,被马蹄上残留的花香引来的几只蝴蝶,成了他归家心切的无声见证。 这幅画既没有楚落尘那幅春日嬉戏图的色彩明艳,浓墨重彩,也没有姜晚霜那幅写意山水画的酣畅淋漓,恢弘大气,乍一看反而平平无奇,十分寡淡。 但细品,就能品出这简单画作背后的深意,表面上看,它好似画的是“踏花归去马蹄香”,实际上,它画的却是“悠悠天宇旷,切切故乡情”。 单单是作画者的这份巧妙心思,就足以令人惊叹。 更让人惊艳的是这幅画的画工,她的笔法非常奇特,与水墨画完全不同。简单的笔触,寥寥的线条,却能勾勒出了活灵活现,入木三分的形象来,甚至连马背上男子脸上的笑,眼里的光,都能恰到好处地呈现。 而那几只蝴蝶,便是整幅画卷中唯一亮眼的色彩。 不知她用的是什么晕染,蝴蝶的翅膀色彩绚烂,层次分明,有种清奇诡美之感。 所有人看着这幅画,眼里都透着难掩的惊艳。 只有姜晚霜,眼中迸射的是一股子浓浓的,难以克制的嫉妒。 永和公主直接笑着击掌,“好,好,甚好!这幅画不仅立意高远,画工亦是奇特高绝,简直令人叹为观止。我以为,这幅画才是全场最佳之作!” 罗夫人第一个站出来附和,“臣妇亦是赞同!” 其他夫人也都纷纷赞同,只有许氏脸色难看地没说话。 众夫人的这些话像是一记记耳光,狠狠地打在了姜晚霜的脸上,叫她的脸顿时一阵火辣辣的疼得慌。 其他小姐们也都朝她投来异样的目光,或是幸灾乐祸,或是嘲讽取笑,还有单纯看好戏的。 姜晚霜才名远扬,以往在有她的宴会上,其他人都要被压一头。 现在见她栽了跟头,大家嘴上不说,心里自然或多或少都有些兴奋。 楚落尘就没那么含蓄了,她看着姜晚霜,语气阴阳怪气,“我还以为这次的头筹会是姜二小姐呢,却不想一山更比一山高啊!有些人只怕高兴得太早了。” 楚落尘这番奚落之言,顿时更叫姜晚霜脸上愈发火烧火燎一般。 罗夫人看向姜晚霜,一脸认真地道:“姜二小姐小小年纪,能有这样的画技已然十分了不得。只是那幅游子归乡图无论是立意,还是画工都胜你一筹,你若是想要在画技上获得精进,可以多向这位小姐学习讨教一番。” 罗夫人性子直爽,素来有一说一,尤其是在丹青之作上,她就更是耿直较真,一切以事实说话,不会昧着良心虚以为蛇。 她对姜晚霜说这番话,是生了爱才之心,有心提点她,但姜晚霜却只抓住了一个重点,她说自己的立意和画工都不如对方! 姜晚霜素来心高气傲,如何能接受自己不如对方的事实?还要向对方讨教,那就更不可能了! 但是面上她却只能做出一副虚心听取教诲的模样,朝罗夫人道谢。 罗夫人迫不及待地问,“这幅画是哪位小姐的作品?” 众小姐们面面相觑,大家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好奇。 就在这时,一个令所有人意想不到的人缓缓站了出来,楚落尘看到那人,当即不敢置信地尖叫出声,“姜晚棠?怎么可能是你?” 她万万没想到,这幅被所有人齐齐夸赞的画,竟然会是姜晚棠的作品! 自己十年的功底,竟然真的连一个才学了两年的人都不如? 而且,她连画笔都不会用,直接用的是木炭画的! 方才她心里有多嘲讽,现在就有多打脸。 但此时有人比她更不能接受。 姜晚霜心口猛地一滞,指甲狠狠地掐进了肉里。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姜晚霜能接受自己输给了任何人,但决不能接受自己输给了姜晚棠! 众夫人也都面露惊讶,没想到这位国公府真千金竟然这般出彩,这可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永和公主看着姜晚棠,满脸皆是赞赏之色。 “不愧是国公府的血脉,当真是钟灵毓秀,聪慧不凡。就算曾经明珠蒙尘也会破尘而出,光华四溢,不掩其芒。” 永和公主的这番赞誉可谓不遗余力,她眼里对姜晚棠的喜爱和赞赏也丝毫不加掩饰。 再反观方才,永和公主对姜晚霜的态度就疏淡许多。 姜晚霜的双拳握得更加用力,指甲掐出了血痕却不自知。 她怎么会有这样高超的画技?明明一个多月前,她的画技还十分拿不出手,为何现在突然像换了个人似的? 若非大家都是当众作画,姜晚霜都要怀疑这其中有假了。 可越是如此,姜晚霜才越是难以接受。 赵诗允同样嫉妒得眼睛都红了。 这姜晚棠怎么会有这般大的造化? 她亲手撺掇姜晚棠参与比试,本是为了叫姜晚棠输得难看,下不来台的,但没成想却是亲手给她搭台子,叫她出尽风头,赵诗允不仅嫉妒,还气得几欲呕血! 许氏的脸上现出几分复杂来,她也没想到这个女儿竟然会给她这般长脸。 以前怎不知她竟然有这般天赋? 第68章 想开溜 姜晚棠面上挂着恰到好处的谦逊神色,“公主谬赞,不过是雕虫小技罢了。” 永和公主态度慈和,“你不必这般过于自谦,你的这幅画不仅立意巧妙,更是可窥功底不凡,今日头筹本公主投你一票。” 罗夫人第一个站出来附和,“对,你的画法自成一派,实在令人惊艳,我也投你一票。” 其他夫人也都纷纷站出来投票,在大家的一致票选下,姜晚棠的游子归乡图毫无悬念地获得本次头筹,姜晚霜的写意山水画屈居第二,而楚落尘的春日嬉戏图则是位列第三。 除了头三名,其余的画作都不再排序。 如此既避免了众夫人众口难调的争执,也照顾了那些排名靠后的小姐们的颜面。 对于这个结果,大多数人都是惊叹和意外。 谁能想到,一直默默无闻,传言中蠢笨不堪的姜大小姐竟然还有这么一手? 一时之间,大家对她不禁升起深深的好奇,好奇她怎会拥有这么一手出神入化的画技。 赵诗允心口堵了一口郁气,她忍了忍,还是忍不住开口,“嫂嫂既有此本事,先前又何必藏着掖着?如此反倒衬得我们成了跳梁小丑似的。” 她这话可说到楚落尘的心坎上去了! 早知道姜晚棠这般擅长丹青之术,自己无论如何也不会同她比的啊! 姜晚棠却是一脸坦然之色,“诸位小姐所画乃是用毛笔所画的水墨画,而我的确不善此道。以前我在乡下唯一能接触到的就是木炭,是以我方才才用木炭绘制了这幅图,这番奇技淫巧难登大雅之堂,我如何好意思宣之于口? 我之所以赢得头筹,一来不过侥幸,二来也是歪打正着,入了诸位夫人的眼罢了。” 她说得有理有据,赵诗允也挑不出刺来了,只把自己气得半死。 罗夫人听了姜晚棠的话,眼中顿时满是惊讶,“你竟是用木炭画的?你来与我说说,你这是什么画法?是你独创的吗?” 她是画痴,一提到画画就会沉醉忘我,什么都顾不上了。 姜晚棠语气谦和,“这不是我独创的,我们村上有一个老秀才,我有幸得他指点一二,至于您要问是什么画法,我也说不上来。” 这话半真半假,她的确是经人指点才学了这种画法,只不过指点之人是她的一个师兄,却不是什么老秀才。 她方才之所以敢跟楚落尘比试,便是因为自己早年与师兄学的这一手。 罗夫人追问那老秀才的去向,姜晚棠一脸遗憾地表示人已经没了,罗夫人听罢亦是满脸遗憾,只恨不得把人从坟里挖出来好好切磋讨教一番才是。 听了姜晚棠的解释,众人心头的疑惑便得到了解释,大家对于她能得到彩头之事都没有太大恶意,甚至,还有不少人心中隐隐生出一股大快人心之感。 姜晚霜的风头太大了,以前她是国公府千金的时候,大家自然心服口服,现在她成了冒牌货却依旧压她们一头,有那心气儿高的自然不服气。 无奈,她们就算不服气,也没能力碾压她。 现在,有人替她们把姜晚霜比下去了,她们如何会不高兴? 更有意思的是,这个将她比下去的人还是国公府的真千金,这简直就是把姜晚霜这个假千金的脸面按在地上踩。 由此可见,假的就是假的,再怎样也比不过货真价实的真千金。 看到姜晚霜那副被打击得失魂落魄的模样,不少人都觉得解气极了。 若非永和公主和诸位夫人都在场,她们定要忍不住开口狠狠奚落一番。 虽然无人开口奚落,但姜晚霜却觉得所有人都用异样的眼光看她,甚至在心里嘲笑她,这种羞耻感叫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而当看到永和公主将那支九鸾钗亲手簪到姜晚棠的头上时,她的羞耻感就全都变成了恨意。 她的脑子里再次不可抑制地冒出那个念头,如果没有姜晚棠就好了,若是没有她,自己就不用遭受这一切! 一股恶念在脑子里生根,以一种疯狂的速度生根发芽,瞬间就长成了参天大树。 永和公主把那九鸾钗给姜晚棠戴好,神色慈和,“这簪子与你甚是相配。” 姜晚棠也感受到了永和公主对自己的善意,她朝对方屈膝一礼,笑盈盈地道:“晚棠多谢公主割爱。” 正这时,楚言奚忽而扬声喊了一句,“大姐姐,你这是要去哪里?” 正准备趁人不备悄悄离开的楚落尘脚步猛地一顿,脸上的表情也僵了一瞬。 她神色如常地道:“我去更衣。” 楚言奚意味深长地拖长了音调,“哦,我还以为你不愿履行赌约,所以想趁人不备溜走呢。” 楚落尘有些恼怒地剜了楚言奚一眼,神色间很是气恼。 她怎么回事?怎么胳膊肘往外拐? 楚落尘被她这话架了起来,现在就算她想跑,也根本跑不掉了。 永和公主闻言,不禁蹙眉,“什么赌约?这是怎么回事?” 楚落尘败于姜晚棠之手,眼下自然羞于提及此事,她只希望这件事能赶紧揭过,但是楚言奚哪里会如她的意? 楚言奚丝毫不给楚落尘遮掩,直接把当初之事原原本本,一五一十地尽数道来,同样也包括方才楚落尘对姜晚棠的那番羞辱之言。 她都敢说敢做,自己又有何不能说的? 永和公主听罢,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其余夫人看向楚落尘的目光也都带上几分异样。 永和公主沉声训斥,“落尘,你行事越发出格了。” 楚落尘在同龄人面前跋扈,但对永和公主却是心有畏惧。 她急忙开口解释,“婶婶,当初那件事其实就是个误会,我当时是真的没有认出姜大小姐来,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既如此,你便该主动道歉,要靠赌约才愿意低头道歉,那就失了诚意,也让人觉得我们楚家的姑娘没有担当,没有气节。” 楚落尘被训得完全不敢反驳,同时又不禁对楚言奚生出恼怒来。 都怪她不帮自己打掩护,还火上浇油! 就在这时,许氏及时开口了。 她十分善解人意地道:“公主,其实没必要这么兴师动众,我相信楚大小姐当初定然不是故意的,那不过都是小女儿之间的玩闹罢了。况且事情已经过了两年,现在再翻出来也有些过于小题大做了。” 第69章 你就不能宽容大度一点? 许氏内心其实是有点恼怒的,只不过她恼怒的不是楚落尘,而是姜晚棠。 什么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竟然还翻出来兴师问罪,也不嫌丢人! 现在倒好,原本大家还不知道那件事,现在大家都知道了。 当初是她自己畏畏缩缩,表现得像个小丫鬟一样上不得台面,自然怪不得别人误会她的身份。 姜晚棠听了许氏这番话,心中不禁一阵冷笑。 自己女儿被欺负成那般,她竟然还能说是小女儿间的打闹,她可真是慷慨大度啊。 永和公主听了她这话,眉头都不觉蹙了起来。 有人主动给她递台阶,楚落尘自然不会傻到自己拆自己的台,她当即出声附和,“对,我们不过是玩闹罢了。” 楚言奚被楚落尘的厚脸皮气到了,她张口就要回怼,姜晚棠却是抢了先。 她挑眉反问,“楚大小姐的玩闹就是把茶水朝我兜头浇下来?那今日我也想与楚大小姐玩闹一番,不知你是否愿意?” 楚落尘的表情一僵,她有些恼怒地瞪着姜晚棠。 “事情都过了两年,我早就忘到犄角旮旯去了,你又何必这般咄咄逼人?” 姜晚棠好心道:“哦,那我现在就当场演练一番,给楚大小姐提提醒。” 楚落尘:…… 许氏沉着脸,“晚棠!不可无礼!” 她看着姜晚棠的眼神充满了严厉,还带着一股子深深的恼怒和气急败坏。 姜晚棠看懂了她的眼神。 她嫌自己丢人了。 自己不够知书达理,不够宽宏大量,不够圆融大度,反而为了一件陈芝麻烂谷子的小事斤斤计较,咄咄逼人,这副嘴脸,简直丢尽了国公府的脸,也丢尽了她的脸。 可是,身为母亲,她都不在意自己这个女儿的委屈,自己为什么要在意她的脸面? 姜晚棠一脸坦然地望着许氏,“我何处失礼了?还请母亲不吝赐教。” 许氏看到她的这副模样,只觉得气血翻涌。 外面养大的就是不一样,简直是野性难驯,根本不像霜儿那般听话! 在外人面前,许氏只能强压心中的恼怒,尽量克制着情绪开口。 “楚大小姐当年并非有意为之,是你自己行事欠妥,先打湿了楚大小姐的衣裙,加上你没有半点大家小姐的风范,这才引起误会,说来你也有无法推卸的责任,而今事情过了便过了,你如何能这般不依不饶?” 姜晚棠听了许氏这番话,心中一片冰凉。 当初,许氏也是这般态度。 原主在外头受了欺辱,她非但没有关心询问,为她主持公道,反而一脸嫌恶地指责她不懂规矩,平白得罪了人,就算被欺负了,那也是活该。 原主在这样打压的环境中过了两年,性子自然越发胆小怯懦,凡事能忍则忍。 但这笔账她不打算忍,以前原主受过的所有委屈折辱,她都要一一讨回来。 姜晚棠一脸正色,“我打湿了楚大小姐的衣裙,可以道歉。但是,楚大小姐也要向我道歉。” 许氏气结,“你就不能宽容大度一点?非要揪着这个问题不放?” 姜晚棠冷笑,“别人伤我辱我,我为何要宽容大度?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许氏气得又不禁抚着心口直喘气,她本意是好好教训一番姜晚棠,好在永和公主面前卖个好,但谁曾想,这个女儿半点面子都不给她,反而叫她这个母亲在众人面前丢尽了颜面,当真是气煞她也! 许氏看向永和公主,一副气急又无可奈何的模样。 “公主您瞧瞧,这孩子当真是在外面养歪了,左了性子,连我这个母亲都半点不放在眼里。” 永和公主看着许氏的神色却是淡淡的,她幽幽道:“我倒是觉得晚棠这孩子性子中正,她说的这话也无甚不妥之处。” 许氏闻言,脸上的表情一僵。 永和公主却对此恍若未见,她继续道:“落尘做错了事,就该道歉,这是为人处事最基本的原则和道理。 我们且不论两年前那件事的对错,只看当下,落尘与晚棠两个孩子立下了赌约,所有人都能见证,既然现在落尘输了,自然就该履行赌约,向晚棠道歉,不然岂不是失信于人?” 许氏脸上的表情如同进了染色坊一般精彩。 永和公主却是半点颜面都不打算给她,看向她的眼神冷冷淡淡的,语气也带上了敲打之意。 “反倒是你这个母亲,遇事不向着自己女儿,反而一味偏帮外人,你合该好好反思一番。” 一句外人让姜晚霜神色微变,她总觉得永和公主这话是意有所指。 许氏更像被扇了几个耳光似的,脸上火辣辣的烧得慌。 她好歹也是国公夫人,以往何曾被人这般当众下过脸面?永和公主身份高贵,她自是不敢迁怒,她只能把怒火尽数发泄到姜晚棠的身上。 先前因为姜晚棠夺得头魁而获得的荣耀在这一刻全都消失殆尽,化作了对这个女儿的恼恨。 她就是个讨债的,专门来克自己的! 楚落尘本以为有许氏这个拎不清的人来帮她打圆场,自己就能逃过这一劫,但没想到自家婶婶这般铁面无私,连许氏这个国公夫人都半分不留情面。 楚落尘是个识时务的,她既然看出婶婶的态度这般强硬,自然不敢再去触她的霉头,不然最后没脸的还是自己。 楚落尘当即调整了自己的心态,一副认错的姿态,“婶婶所言极是,先前是我不懂事,无论如何,我的确应该向姜大小姐好好地道个歉。” 永和公主见她终于意识到自己的错处,脸上神色这才稍稍缓解了几分。 楚落尘一脸诚挚真诚地看向姜晚棠,语气诚恳地开口。 “姜大小姐,我向你道歉,对不起。” 楚言奚提醒,“大姐姐,依照赌约,你应该向姜大小姐斟茶道歉。你既要道歉,又不依照事先说好的规矩来,只怕你这道歉也欠缺诚意吧。” 楚落尘的表情凝固一瞬。 她都已经纡尊降贵地道歉了,还想怎样? 若那姜晚棠识趣的话,就应该自己主动开口,将此事揭过,但姜晚棠却是半点没有开口的意思,没人给楚落尘递台阶,她便这么被架在了那里。 楚落尘心中恼恨,但众目睽睽之下,她却不得不把这场戏做全。 她亲自斟了一盏茶,假笑着送到了姜晚棠的手边,咬牙切齿地道:“姜大小姐,这便是我的诚意,此前是我行事欠妥,对不起!” 第70章 怎么那么多蜜蜂? 姜晚棠伸手,笑着接过那盏茶,轻轻地抿了一口。 “楚大小姐言出必行,我自然也会说到做到,我们之间的恩怨便就此一笔勾销。” 楚落尘心中暗恨,她一笔勾销了,自己这儿可没有翻篇! 总有一日,自己会将新仇旧恨一起讨回来! 姜晚棠看到楚落尘眼底一闪而过的阴鸷,她半点都不觉惊讶。 一个人的本性如何,岂是这般轻易就能改得了的?若非情势所逼,楚落尘根本不会向自己道歉。 但这有什么关系?她达到了自己的目的,这便够了。 当自己拥有绝对的实力时,旁人所有的不服与不甘,都只能尽数往肚子里咽。 现在的她还没有这么大的实力,她就只能借力打力,顺势为之。 之后,她会慢慢地充实自己的实力,只有这样她才能毫无忌惮地横着走。 永和公主见此,便开口说了一番打圆场的话,这件事这才就此揭过。 在没人注意之时,赵诗允一步步慢慢地朝姜晚棠靠近。 她眼睁睁地看着姜晚棠出尽风头,还拿到了永和公主的那只九鸾钗,她的妒火完全不受控制地疯狂燃烧。 早知道她会出这么大的风头,自己就应该早早地下手。 眼看赏花宴就要接近尾声,她若是再不下手就真的来不及了。 她慢慢挪到了姜晚棠的身侧,再次拿出了那瓶药粉,眼底有一抹狠毒的光芒一闪而过。 她将那瓶药粉打开,正要出手,但没想到姜晚棠抬手,似不经意间撞了她一下,她手中的瓷瓶一下飞了出去,不偏不倚地砸在了楚落尘的身上,那里面的粉末也撒了她一身。 紧接着瓷瓶“哐当”一下掉在了地上,摔了个稀碎,楚落尘的裙角和鞋面上也都染上了粉末。 赵诗允见此,顿时脸色大变。 怎,怎么会这样? 楚落尘原本心中就憋着一口气,现在又平白被砸了一下,撒了一身不知名的粉末,她的脸色一下就难看起来。 但是当着永和公主等人的面,楚落尘也不敢再像之前那样直接发作,只能强自忍耐。 她还没开口,姜晚棠就一脸惊诧地问,“妹妹,你身上掉出来的这是什么东西?” 她特意点出重点,这是从赵诗允的身上掉下来的东西,到时候赵诗允可没有辩驳的余地。 赵诗允下意识反驳,“这,这不是我的东西。” 姜晚棠蹙眉,“可是的确是从你身上掉下来的,难道是我看错了?” 楚落尘开口的语气也带上了恼怒,“那明明就是从你身上掉下来的,我都亲眼瞧见了。” 说话间,楚落尘就闻到自己身上散发着一股浓郁的味道,那味道浓得甚至有些过于甜腻,叫她十分不喜,便是其他人也都闻到了。 楚落尘满脸嫌弃,“这般浓郁的香味,定然是你的东西,也只有你喜欢那些熏死人的味道。” 永和公主蹙着眉,她也闻到了那味道,的确过于浓郁了,她便没有开口训斥楚落尘,也并不是谁都能让她主动为其出头的。 赵诗允脱口而出,“那瓷瓶里的东西明明没有味道,怎会……” 楚落尘哼一声,“那是你的鼻子有问题!” 每回她身上都挂着个熏死人的熏香,那样的味道她都不嫌臭,她鼻子铁定就是有问题。 赵诗允也顾不上多想为什么这瓷瓶里的药粉会这么香,眼下更要紧的是,得赶紧让楚落尘去换衣裳,不然,不然…… 赵诗允语气急切地开口,“楚小姐,你身上弄脏了,还是赶紧去更衣吧。” 她弄脏了自己的衣裳却半句道歉都没有,楚落尘哪里肯走? 方才她在姜晚棠那里受了屈辱,她总得从别人身上讨回来。 楚落尘看着赵诗允,“我这衣裳是新做的,今日才刚上身第一回。” 陈氏生怕自己女儿一根筋,不知变通,最后得罪了这位楚大小姐,她当即主动站出来呵斥赵诗允。 “瞧你毛手毛脚的,弄脏了楚大小姐的衣裳,还不快道歉!” 赵诗允不想继续纠缠,浪费时间,她便立马向楚落尘致歉。 “楚大小姐,都怪我失礼,弄脏了你的衣裙,你这身衣裙是在哪里做的?我过后便再去给你定做一身。” 她这般干脆地认了错,反倒叫楚落尘觉得心里头有些不得劲,总觉得心里的那口气还没有出顺畅。 赵诗允再次出言催促,“眼下你穿着弄脏的衣裙定然不舒服,还是先去换下来吧。” 她的神色语气都显得有些焦急,透着一股子反常。 楚落尘的眼睛眯了眯,心里生出狐疑。 她也是在内宅里长大的,自然经历过不少内宅斗争,其中有一个手段便是故意把对方的衣裙弄脏,在对方去更衣之时再设计陷害,而设计的手段也大多十分阴私。 这赵诗允故意把那不知名的东西撒在自己身上,现在又这般急切地催促自己去更衣,莫非她实际上心怀不轨,想要设计害自己? 楚落尘越想越觉得有可能,一时看赵诗允的眼神越发不善。 但这一切都是自己的猜测,她没有证据,这里又是公主府,她便只能把质问的话咽了回去,语气阴阳怪气的,“我自己都不嫌不舒服,你这般着急做什么?不知道的,还当你有什么别的心思呢。” 赵诗允闻言,脸上的表情有瞬间的僵硬,眼神也越发慌乱起来。 楚落尘见此,越发笃定了自己的猜测。 看吧,自己果然没有猜错!这贱人就是要害自己! 赵诗允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她只能干巴巴地道:“楚大小姐说笑了,我就真的是担心你的衣裙穿在身上不舒服罢了。” 楚落尘心里冷笑,直接回了一句,“我不介意。” 赵诗允被堵得说不出话来,她不停抬头,待看到空中隐隐出现的小黑点,她急得面红耳赤,后背也在不停地冒汗。 这个时候,有其他小姐也发现了异常,“咦?怎么突然来了这么多蜜蜂?” 一人开口,其他人也都纷纷抬头朝天上看去,这一看,果然发现有不少蜜蜂朝这边飞来。 有人不以为意,“这花园里百花盛开,花香四溢,自然引得蜜蜂飞来采蜜,这有何稀奇的?” “可是,这蜜蜂来得好像真的有点多。” “对啊,我也觉得有点奇怪,方才也有蜜蜂,但却不似这么多,这打眼看去,还有点吓人呢。” 听着众小姐的议论,赵诗允的脸色已经变得一片惨白。 第71章 被蜇得好惨 这些蜜蜂自然不是被花香引来的,而是被她的那些药粉引来的!这便是陈玥西给她出的主意,是她们精心为姜晚棠准备的一份大礼。 她们计划得很完美,只要自己趁着姜晚棠不注意,把药粉撒在她的身上就能引来蜜蜂,到时候定能将她蜇得惨不忍睹,叫她既丢人,又狠狠吃一番苦头。 但谁能想到,先前下的药半点反应都没有,这第二回下的药竟然阴差阳错地撒在了楚落尘的身上! 若楚落尘愿意听劝,及时去把衣服换了,那此事也还能挽回,最多就是计划失败,没能叫姜晚棠受教训罢了。 但楚落尘偏偏跟自己作对,死活不肯去换衣服! 眼看一大群蜜蜂被引了过来,赵诗允简直死了的心都有! 她急切地开口,“楚大小姐,你,你快去把衣裳换了吧!” 算她求求她了! 但此时的楚落尘依旧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她冷笑,“我换不换衣裳与赵小姐有何干系?是碍了你的眼了?” 赵诗允简直有苦难言。 她正要再开口,就听一个小姐惊呼,“楚大小姐,有蜜蜂飞到你身上去了!” 楚落尘原本还满脸愤怒,听了这话,她的脸色顿时一变。 还不等她呵令丫鬟给她把蜜蜂赶走,就听其他小姐大喊。 “啊,好多蜜蜂飞到你身上去了!” “你身上好多蜜蜂!它们好像是冲着你去的,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大家都下意识地避让开,离她远远的,楚落尘则是瞬间吓得花容失色,越来越多的蜜蜂飞到她的身上,她连反应都忘了,一动都不敢动。 在一片混乱中,姜晚棠突然开口,“那些蜜蜂好像是冲着楚大小姐身上的那些粉末来的!”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旋即大家便都一下找到了原因。 难怪,这些蜜蜂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打翻了那瓶东西之后来。 而且,那些蜜蜂也不攻击她们,只冲着楚落尘去! 原来那瓶东西竟然有这般大的威力! 再一想到方才赵诗允的那番表现,一切就更有了合理的解释了。 难怪她一开始不肯承认那是她的东西,后来又三番四次让楚落尘去换衣裳,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陈氏也立马知道了是怎么一回事,她差点眼前一黑,直接晕过去! 这个蠢货,她竟然瞒着自己做了那么一番大动作! 做了也就罢了,竟然还弄了个人尽皆知! 陈氏真想狠狠扇这个女儿几个耳光,但此时就算她再气恼也无济于事了。 楚落尘知道了事情的真相,气得恨不得直接撕了赵诗允才好。 但眼下她却是无暇找那贱人算账,她被越来越多的蜜蜂围着,即便那些蜜蜂没有主动攻击她,那也架不住她害怕啊。 她一害怕就忍不住胡乱踢打,丫鬟们也拿着工具驱赶蜜蜂,她们的这一番动作反而引得蜜蜂被激怒,直接对着楚落尘攻击起来,直蜇得楚落尘惨叫连连。 众小姐听到楚落尘的这番惨叫,都禁不住冒起一阵阵鸡皮疙瘩,然后一个个都躲得更加远了,生怕自己会遭那鱼池之殃。 楚落尘恨极了赵诗允,她当即不管不顾地冲上去,一把抱住赵诗允。 她害得自己被蜜蜂蜇,那自己也不能让她独善其身! 赵诗允想要挣脱,但楚落尘的力气出奇的大,她根本挣脱不开,她的头脸和身上都被蜇了好几下,疼得她眼泪都冒了出来。 姜晚棠看着这副情形,在心中啧啧两声,真惨。 但是作为看戏的人,她也由衷地觉得,真精彩啊。 多亏了她的暗中推动,这才有了这场好戏呢。 赵诗允走到她身边想要下手的时候,她早就发现了,她只不过是故作不知,然后找准了角度和方向,成功地把药粉撒到了楚落尘的身上。 当然,这还不够,她还在原本的药粉的基础上又加了一剂猛药,这才能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引来这么多蜜蜂。 经此一遭,楚落尘和赵诗允的梁子结定了。 她这小姑子有了事做,自然就不会整天想着盯着她,给她找茬了。 楚言奚高声提醒:“大姐姐,你快把衣裳脱了!” “对对,把衣裳脱了,那些蜜蜂就不会再围着你打转了。” 楚落尘得了提醒,这才松开了赵诗允,开始手忙脚乱地脱衣裳。 但她今日乃是盛装打扮,这一身衣裙很是繁复,穿的时候都需要好几个丫鬟帮忙,此时她越忙越乱,根本解不开。 丫鬟上前帮忙,连带着她们也被蜜蜂攻击,动作便也根本快不起来。 折腾了约莫小半刻钟的时间,她那身繁复的外衣总算是解开了。 身上没了吸引蜜蜂的粉末,总算是没有蜜蜂再朝她攻击,但此时的楚落尘已经被蜇得惨不忍睹,不成人样了。 她的一只眼睛被蜇肿了,根本睁都睁不开,上下嘴唇也各自被蜇了两下,两片嘴唇就成了十分对称的香肠嘴。 还有额头上,左脸上,都被蜇得肿了起来。 而她的钗环头发也乱成了鸡窝,整个人俨然成了个疯婆子。 她简直疼惨了,根本什么都顾不上,正扯着嗓子嚎呢。 众人见此情形,脸上的表情都十分精彩。 惨是真的惨,但是,好笑也是真的好笑。 尤其是她那两片香肠嘴,真的太滑稽了。 楚言奚用力咬着两个腮帮子,这才让自己憋住没笑出来。 从小到大,她在这个堂姐面前那都是只有吃亏的份儿,什么时候见她这般狼狈过? 再看赵诗允,她的脸倒是好好的,没被蜇到。 但她的耳朵却是被蜇出了一个巨大的包,在旁人看不到的身上也挨了好几下,此时也是疼得眼泪直流。 除了她们两人,便是那些救人的丫鬟们伤得较重,还有三四名小姐不小心被蜇了手臂,好在并不严重,永和公主和诸位夫人们都没有被牵连。 好好的一场赏花宴,最后以这么一番狼狈情形结束。 永和公主本是恼怒的,但看到楚落尘那副模样,她也十分不厚道地忍不住想笑了。 她很快调整好了表情,第一时间命人去请大夫。 这件事发生在公主府,不管究竟因何而起,她都要担起东道主的责任,做好善后之事。 第72章 做人做事留一线 楚落尘觉得自己的脸疼得像针扎似的,她看不到自己眼下的样子,但不用看也能想象得到。 她伸手去摸,刚一碰到就疼得缩回了手,眼泪不受控制地哗哗直流。 她艰难地辨认了方向,然后一下扑到了永和公主的面前,悲声大哭。 “婶婶,你要为我做主啊!” 因为嘴巴肿起,她说话都有些艰难,听上去咬字不清,又平添了一股子滑稽搞笑。 永和公主见她这番模样,难得的升起几分怜悯来。 她这简直是又丢人又受罪,也挺惨的。 而且,这件事自己也的确要好好追查深究,不然,旁人岂不是觉得她这个公主是摆设? 永和公主一脸正色,“你放心,这件事我定会深查到底,绝不会叫你白白受了这番苦!” 赵诗允正窝在陈氏的怀里委委屈屈地抽抽噎噎,她身上也疼着呢! 此时听到这话,她抽噎的动作一滞,浑身立马紧绷了起来,陈氏的脸色也一下变了。 所有人都朝她们母女看来,陈氏也顾不得责怪自己女儿的莽撞愚蠢,眼前还有这么一桩大麻烦等着善后呢。 不等永和公主兴师问罪,陈氏就立马跪了下来,满脸自责,“公主恕罪,此事实乃一场误会啊!公主有所不知,近来臣妇身有不适,大夫说要取最新鲜的蜂蜜方能药到病除,小女孝顺,便去配置了这吸引蜜蜂的药粉,只为了能亲自捕到蜂蜜,为臣妇服用。 方才她也是一时失手这才把药粉打翻,酿成现在的后果,这一切都是小女的无心之失,还请公主明查啊! 楚大小姐因为小女受了这等无妄之灾,臣妇很是愧悔自责,楚大小姐的医药费侯府也会承担,过后侯府也会备上一份重礼亲自登门致歉,希望楚大小姐大人大量,饶过小女这一回。” 陈氏说完,便伸手用力扯了一下赵诗允,赵诗允回过神来,她也立马跪了下来,哭着连声道歉。 “对不起,楚大小姐,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楚落尘简直气炸了。 “不是故意的?你一句不是故意的就能抹杀掉我受到的伤害吗?” 楚落尘一边大骂,一边疼得直吸气。 如果不是嘴巴太疼了,她还能指着赵诗允大骂上三天三夜! 永和公主沉着脸,一针见血地指出问题,“若你当真无辜,为何不一开始就直说这药粉会引来蜜蜂?” 赵诗允的哭声一顿,旋即磕磕巴巴地为自己辩解,“我,我方才也一再让楚大小姐去更衣,可她自己不乐意……” 楚落尘气得火冒三丈,“所以这是在怪我咎由自取?你若直说这药粉会招来蜜蜂,我难道还会执意不听?” 陈氏急忙开口为自己女儿开脱,“她不是这个意思,此事的确是小女的错,她方才定是吓坏了,忘了这一茬。” “什么忘了这一茬,我看她分明就是故意的!” 楚落尘脸上身上都疼得厉害,再看到赵诗允脸上干干净净,只有耳朵上被蜇了一下,她心里就更不平衡了。 她直接对着永和公主哭求,“婶婶,您一定要为我做主啊!这赵诗允故意带着这样的东西登门做客,谁知道她存的是什么心思,若是不将她狠狠惩戒一番,谁知道她会不会做出其他更加恶毒的事来?” 永和公主沉着脸没说话。 她虽然也很恼怒,但该如何处置赵诗允,却是个难题。 楚落尘双眼恶毒地盯着赵诗允,恶狠狠地道:“报官,现在就报官,把她交给官府处置!如此,方能消了我的心头之恨!” 赵诗允一听这话,顿时吓得白了脸,心头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慌乱,陈氏的整颗心也彻底沉了下去。 这件事不能报官,若真的报官了,自己女儿的名声就真的彻底完了。 她只能拉着赵诗允不停地磕头求饶,半点侯府夫人的颜面都不顾了。 没人站出来为她们说话,毕竟没人想得罪永和公主,得罪楚家。 更何况,方才赵诗允的行径也落在大家眼里,陈氏的那番解释也是错漏百出,大家对她们母女都生不出半分同情。 永和公主一时没开口,楚落尘便不停哭求,一副非要报官才肯罢休的架势。 就在这时,陈氏发狠了似的一把拽起赵诗允,将她拽到了远处的蜜蜂齐聚的地方,口中不停大骂。 “你个不省心的东西,好端端的把那害人的东西拿来做什么?平白惹了这么大的祸端,今日你便亲身体验一番这恶果!若是楚大小姐愿意原谅你,那再好不过,若是她执意追究,我们侯府便也没有你这个女儿!” 赵诗允被蜜蜂围攻,不禁尖叫连连,拼命挣扎。 陈氏自己也没能幸免,又听到女儿的哭喊,身上疼心里更疼,但却不敢松手。 若是不拿出一个交代来,楚落尘定然不肯罢休,若真的报官了,那允儿就真的完了。 楚落尘见此情形,脸上露出一抹快意的神色。 蜇,给我往死里蜇! 众夫人见此,都吓得鸡皮疙瘩直冒,有些人直接转过头不忍再看。 永和公主蹙眉,沉声道:“好了!来人,把侯夫人和赵小姐拉回来。” 楚落尘却依旧觉得不够解气,“婶婶,这点程度的惩戒如何够?” 楚落尘恶毒地想,最好让她们就这样一直被蜜蜂蜇,蜇毁容了才好! 永和公主一眼就看到了她眼底闪过的那抹阴鸷与狠毒,那根本不是这个年纪的孩子该有的眼神。 永和公主眸光沉沉,看着楚落尘的眼神也多了几分劝诫之意。 “落尘,做人做事留一线,不仅是给对方的宽容,也是给自己日后留一条退路。” 楚落尘却是半点都没有听进去,甚至心里还多了几分怨怪。 她能把话说得这般轻描淡写,无外乎受伤的不是自己的女儿。 若今日受伤的是楚言奚,她是否还能这般宽容大度? 赵诗允和陈氏被丫鬟扶了过来,经历了方才那一糟,母女二人的形容已然变得十分狼狈,发髻散乱,衣裳凌乱,头脸上都是被蜜蜂蜇过的大包,红肿一片,其惨状与楚落尘可谓不相上下。 赵诗允疼得呜呜直哭,陈氏也疼得分外难受,但她却不得不强忍疼痛开口,“楚大小姐,臣妇方才已然狠狠惩戒了小女,她也尝到了自己种下的苦果,希望楚大小姐大人大量,便饶过她这一回吧!这一次她真的是无心之失。” 第73章 活脱脱的对照组 楚落尘自然不想这般轻易罢休,但陈氏用这一招大义灭亲,成功把她们变成了示弱的一方,自己若是继续追着不放,只怕会落了个刻薄狭隘的名声。 人心便是如此,总会下意识地偏向弱者,哪怕她们并不无辜。 楚落尘心中恨极,一口气堵在嗓子眼,上不去也下不来。 见她久久不语,永和公主开了口,“侯夫人大义灭亲,也算是给了赵小姐一个惩戒,落尘,你素来心胸宽广,报官之事便作罢了吧。” 楚落尘恨恨咬牙,怎么都开不了口说出原谅的话,永和公主便权当她默认了。 陈氏和赵诗允一直悬着的心这才落了下去。 有永和公主发话,楚落尘也不能再提报官之事。 本以为此事就此揭过,但又听永和公主话锋一转,“但今日之事确因赵小姐而起,赵小姐虽声称自己是无意,但一句无意却也不能彻底将责任推掉。为免之后再遇到此等不必要之麻烦,今后公主府都不再欢迎赵小姐和侯夫人登门。” 此言一出,陈氏和赵诗允的脸色当即一片煞白。 她们母女被永和公主亲口点名不欢迎再登门,这简直是莫大的敲打和惩戒。 此事一传十,十传百,其他人家又岂会再给她们侯府下帖子相邀? 要知道,赵诗允的婚事还没定呢,现在正是四处走动说亲的好时候,偏偏这个当口出了这么一桩事,她还如何能说到好人家? 赵诗允浑身一软,直接软倒在地。 楚落尘也想到了这一层,她原本阴鸷的面容这才稍稍和缓几分,也总算是出了一口心中恶气。 姜晚棠这个时候才站了出来,她朝着永和公主屈膝一礼,语气诚恳,充满歉意,“家妹行事无状,闯下大祸,搅了公主的赏花宴,臣女再次替她向您赔个不是,今后我们定好生约束管教,也不再登门叨扰。” 赵诗允见到姜晚棠这般假惺惺地站出来做戏,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她一时完全失了理智,张口便是怒声质问。 “是你,方才就是你故意撞了我一下,我才把药粉撒在了楚大小姐的衣裙上,这一切都是你的错!是你害的我!” 陈氏当即一把捂住了自己女儿的嘴,心里又气又急,她是嫌自己还不够惹人非议吗?这个时候还胡言乱语! 就算要找姜晚棠算账,也得先等到回了家,大家关起门来才是! 陈氏急忙开口训斥,“你是昏了头了不成,在公主面前胡言乱语什么!” 姜晚棠亦是蹙眉看着赵诗允,眼神复杂,最后叹息一声,“妹妹对我误会颇深,我便是浑身长满了嘴也解释不清楚了。” 永和公主看向赵诗允的眼神更加冷淡了几分,“侯夫人还是要多加管教才是,莫要叫赵小姐左了心性。” 陈氏听得这番敲打,脸上青白交错,更加难看。 永和公主又看向姜晚棠,语气添了几分温和,“本公主相信你是个好孩子。” 姜晚棠一脸感激,同时心里又生出几分愧疚来,她其实不似永和公主所以为的那般淳善,她的内心藏着一头恶魔。 楚言奚也立马道:“姜大小姐,我对你的画技十分感兴趣,日后我下帖子邀你过府讨教一二,你可要赏脸啊。” 姜晚棠看着楚言奚,朝她露出了一抹温和浅笑,“臣女定恭敬不如从命。” 众人听得这番话,皆是鼻眼观心,心中闪过各种念头。 永和公主直言不欢迎陈氏母女登门,却对姜晚棠态度温和,如意郡主更是主动邀请姜晚棠过府,这前后反差的态度,足以令人深思。 这位姜大小姐是真的入了永和公主和如意郡主的眼了,今后对她可要客气三分了。 楚落尘见此,心中升起一股深深的气恼。 她们明知自己与姜晚棠发生过龃龉,却还这般抬举她,这是完全不顾及自己的感受啊! 而赵诗允和陈氏两母女心里则是嫉妒得几欲发狂,为何什么好事都让姜晚棠占了去?她们明明是一家人,但却半点她的光都没沾到,反而成了活脱脱的对照组!她凭什么? 姜晚霜一直隐于人后,她没有再开口,只是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姜晚棠,眼里的阴鸷和狠毒几乎不加掩饰。 现在的姜晚棠已经彻底变了,变得完全超出了掌控,甚至开始威胁到了她的利益。 对于绊脚石,唯一的处理方法就是除之后快,若不然,定会后患无穷! 这场赏花宴以一种戏剧性的方式作为结尾,永和公主为表歉意,为每人都送上了致歉的礼物,除了赵诗允母女以外。 那些受伤的小姐和丫鬟,公主府更是送上了伤药,致歉的礼物也更加厚重。 毕竟,这件事发生在公主府,不管是因何而起,作为东道主,她们都有责任。 陈氏母女用帕子遮面,十分狼狈地飞快上了马车,也没等姜晚棠,逃也似的就往侯府而去。 今日她们当真是丢脸丢大发了,短时间内,她们是没脸面再出现在人前了。 姜晚棠与楚言奚辞别之后这才登车离去,待到了马车上,她这才彻底放松下来。 落英和缤纷都既兴奋又担忧,兴奋的是自己少夫人今日可真是出尽风头,还狠狠地打了那些人的脸。 担忧的是,待回到侯府,只怕夫人和大小姐又要找她们少夫人兴师问罪了。 不过,经过了之前的事,她们对自家少夫人已经升起了超级无敌的自信,好似这世上就没有少夫人解决不了的问题。 夫人和大小姐若真的敢来挑衅,到头来她们也定然是自找苦吃,绝对讨不到半点好处! 此时,忠义侯府的另一辆马车中,赵诗允正扑在陈氏的怀里呜呜地哭。 “娘亲,我以后怎么办?我以后还怎么找得到一门好亲事啊?我完了,我这辈子都被姜晚棠那贱人给毁了!” 陈氏自然也对姜晚棠恼恨至极,但她对自己这个女儿也是恨铁不成钢! 她压着声音怒斥,“来公主府之前我是怎么交代你的?不要在外面做一些不该做的事,你却是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你要做也就罢了,还这般莽撞,闹得人尽皆知,你今日真真是被自己蠢死的!” 赵诗允听到自己母亲的责骂,只觉得仿若天都塌了似的,整个人更加委屈了。 她恨声道:“原本我可以得手的,是姜晚棠那贱人故意用手肘撞了我,这才搞砸了,这一切都是姜晚棠的错,她该死!” 第74章 避一避风头 陈氏闭了闭眼,心口似堵了一团棉花,叫她几乎喘不上气来。 她既气自己生了个蠢货,又不得不掰开了揉碎了与她分说,免得她下次再犯蠢,真的把自己作死。 “既然你都知道那是姜晚棠撞了你的缘故,难道你还以为这是巧合?只怕那姜晚棠早就知道了你的计谋,这才将计就计,等着你上钩呢!” 赵诗允一听,顿时更加气愤。 “好啊,我就知道是她在害我,她定是在我第一次下药之时就发现了,所以那次下药才没引来蜜蜂。” 陈氏一听竟然还有这一茬,顿时更气了。 “你都失手了一次,竟然都不想想自己是不是已经打草惊蛇了?我生你的时候是不是把脑子忘了生出来! 你但凡有点脑子,在那药粉撒到楚大小姐身上之时,就应该立马把真相说出来,避免这场祸端!” 赵诗允本就伤心欲绝,现在又一再被自家娘亲责骂,她简直委屈死了。 “女儿都已经这般凄惨了,您怎么还一直骂我?” 陈氏抚着心口直喘气,“若是不把你骂醒了,下次你还这样犯蠢,便是我也救不了你!” 真当她那么狠心,愿意看到自己女儿被蜜蜂蜇?她那么做还不是为了救这个蠢女儿! 自己若不拿出点实际行动来,公主府说不定就真的报官了,那她的前程才是真的彻底完了。 赵诗允嚷嚷,“我就是见不得那贱人得意,想给她一点教训瞧瞧,难道有错吗?” 陈氏气急败坏,“那你为何不事先与我商量?” 但凡她事先知道这件事,就会在事发的第一时间就想法子弥补,绝不会任由事情发展到这般糟糕的境地。 赵诗允眼珠子一转,当即利落甩锅,“这是玥表姐的主意,她说若是您知道了定然会责骂她,我这才没跟您说。” 陈氏一听,眸色一沉,语气也多了几分冷意。 “这是她给你出的主意?” 赵诗允毫不犹豫地点头,将那日之事道出,最后她的语气中地不免多了几分迁怒和怨怼。 “都怪她故意蛊惑女儿,还为女儿寻来了这药粉,女儿才闯了大祸,女儿遭遇的这一切,她该负一半的责任!” 赵诗允将自己的遭遇完全归咎在姜晚棠和陈玥西的身上,把自己的责任推得一干二净。 陈氏听罢,眼中闪过一抹阴鸷。 好啊,她的好侄女这是翅膀硬了,竟然敢对自己的话阳奉阴违,还暗地里挑唆允儿去做这样的事! 以前陈氏默许陈玥西刁难姜晚棠,是觉得姜晚棠好拿捏,也是想借着她的手好好在姜晚棠面前立威。 但是,如果陈玥西把主意打到自己女儿的身上,想要利用自己女儿来为她除掉姜晚棠,这就实实在在触到了陈氏的底线。 陈氏冷声道:“看我回去怎么收拾她!” 赵诗允更关心的是姜晚棠,她急切地道:“娘亲,您要怎么对付姜晚棠?您一定要狠狠收拾她,为女儿出口恶气!” 一提起姜晚棠,陈氏的心口就多了一股难以言说的怒气。 “她我自会收拾,你不许再插手。” 赵诗允不满,“为什么?我要亲手收拾她才能解心头之恨!” 陈氏眼神阴鸷,“她现在越发难缠,心思更是深不可测,你这样的性子在她手底下定然讨不到好。” 赵诗允不服气,但想到自己这次的教训,她又只能把话咽了回去。 陈氏深吸了一口气,沉声开口,“你这段时间还是先去别院住着,继续调养身子,一方面也避一避风头。” 赵诗允很不甘心,但她被蜇得满脸包,又得罪了楚落尘,还在诸位夫人面前丢了颜面,她这段时间只怕会沦为众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与其一直躲在府里,倒真的不如去庄子上调养。 思及此,赵诗允才不情不愿地应了下来。 赵诗允片刻都没耽搁,回府就立马让人收拾了东西,然后就马不停蹄地去了别院。 姜晚棠的马车慢悠悠地回到侯府之时,恰好与赵诗允那辆专属的马车擦身而过。 姜晚棠见此,心里便猜出了七八分,这位是去避难去了。如此也好,自己也能少一个要应付的麻烦。 陈氏没有第一时间就把姜晚棠唤去兴师问罪,因为她对姜晚棠已经生出了忌惮。 经历了前头的几次挫折,她不敢再对姜晚棠随意出手了,因为她摸不清姜晚棠的底牌,她必须要谋定而后动。 但她今日的怒火总要找到一个发泄口,于是,她命人把陈玥西唤了来。 陈玥西可一直都关注着她们回府的动静,因为她非常急切地想看到姜晚棠吃尽苦头又丢尽颜面的事情发生。 但谁料,绿荷出去打探到的消息却是与她的预想大相径庭。 陈氏和赵诗允都以纱巾遮面,反倒是后面回来的姜晚棠好端端的,半点被蜜蜂蜇到的痕迹都没有! 怎么会这样? 还不待她去求证这件事,永寿堂的人就来请她了,陈玥西心头一紧,这一趟只怕姑母要对自己兴师问罪! 果然,刚到永寿堂,迎面就是一个茶盏朝她面门而来。 这番下马威她曾亲眼看到过,只不过那是对着姜晚棠,而今,陈氏的怒火却是朝着自己而来。 陈玥西本能躲避,但她身形不够敏捷,没能完全避开,那茶盏直直砸在她的手臂上,叫她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茶盏“哐当”一声砸得稀碎,陈氏的怒喝声随之而来。 “你给我跪下!” 陈玥西感受着来自上方的怒意,越发笃定了自己的猜测,赵诗允真的失手了! 她心头一凉,“扑通”一下就跪了下去。 她小心翼翼地开口,“姑母,玥儿做错了什么,惹了您这般生气?” 陈氏冷笑着看着她,“你做了什么自己心里难道不清楚?我脸上的伤是如何来的你不知道?” 陈玥西试探地开口,“姑母,是不是表妹对你说了些什么?” 陈氏深深地望着这个侄女,她倒是狡猾,半点都不松口。 她冷声质问,“是不是你给她出了主意,叫她在宴会上用药粉引来蜜蜂?” 陈玥西闻言,立马急切地道:“姑母,我,我只是见表妹被少夫人欺辱,心中愤慨,这才给她出了那主意……难道,发生了什么变故吗?” 第75章 别觊觎属于自己的东西 她心中已经隐隐有了猜测,但却依旧不肯死心。 那么简单的事,赵诗允怎么会办不成? 陈氏回忆起今日公主府上发生的一切,便觉心口发疼。 她不愿回忆,更不想开口复述,还是今日跟随同去的方嬷嬷开口,将事情的始末尽数道出,陈玥西听罢,悬着的心终于死了,死得透透的。 她慌乱地解释,“姑母,我,我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般,我真的是一片好心,想替表妹出这口气!” 陈氏大手在桌子上重重一拍,“你一片好心?你真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你无非就是想把姜晚棠除掉,好自己取而代之,由妾扶为正妻。” 陈玥西的眼神微闪,一时说不出辩解的话来。 陈氏冷冷一笑,她压根就不会允许自己儿子把陈玥西扶正,哪怕她是自己的亲侄女,也不可能! 她儿子需要一个外家强有力的妻子,这个人绝不可能是陈玥西。 甚至于,陈玥西还不如姜晚棠合适,至少姜晚棠是国公府的真千金,她的身份摆在这里。 而陈家远在江南不说,近些年子侄后辈中更是没有半个出息的,陈家已然没落了,这般家世如何能与国公府相比? 以往陈氏一直对陈玥西的所作所为纵容默许,也给了她莫须有的期待,而今,陈氏却是要好好敲打敲打她了。 陈氏冷冷地盯着她,“你别忘了这个家是谁做主,你的妄念,我若允许你就能想一想,我若是不许,便是除掉了姜晚棠,也轮不到你!” 陈玥西的心口一颤。 可是,表哥明明许诺过她的。 只是这话她不敢说出来,不然只会越发惹怒了姑母。 陈氏像是知道她心中所想,下一句话就直接毫不留情地将她的念想击碎,“就算煜儿对你有几分宠爱,那又如何?你既没有得力娘家做靠山,又无一子半女傍身,他凭什么扶你做正妻?” 陈玥西的呼吸再次一滞。 她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小腹。 表哥对她的确十分宠爱,上个月他日日都宿在自己那里,可是她的肚子却半点动静都没有。 这个月表哥要专心备考,便只半月回来一次,她便是想抓紧怀上孩子,也是有心无力。 她脑子飞快闪过先前姜晚棠说的那番话,但很快就又将之驱赶出去。 不,不可能的,自己那么年轻,月事也十分正常,平常大夫诊脉也没诊出什么问题来,她现在怀不上,只是时间的问题罢了,自己不能被姜晚棠那女人给带偏了。 陈玥西也知道自己这次惹恼了姑母,她要实现自己的那个念想,就少不了姑母点头。 她一脸楚楚地望着陈氏,语气诚恳又带上几分哀切。 “姑母,玥儿从未敢生出过那样的奢望与幻想,玥儿就只想好好伺候表哥,孝顺姑母,便心满意足了。这次的事情的确是玥儿鲁莽,玥儿该死!姑母要打要罚玥儿都心甘情愿!” 陈氏听了她的这番话,心中的怒火却依旧半分未曾减少。 经此一事,陈氏对这个侄女已然不似之前那般信任,两人之间也生出了一丝嫌隙与芥蒂。 她冷冷道:“那你就到外头去跪着,好好反省反省吧。” 陈玥西半句反驳都没有,十分乖顺地应了下来,然后老老实实地到门口跪了下来。 她跪得笔直,一副诚心悔过的模样,面对来往丫鬟婆子的侧目与打量,她也面不改色。 陈氏冷冷哼了一声,便不再理会她,径直回了自己的里屋。 她身上脸上的蜇伤疼得厉害,现在更是肿得老高,这段时间她都要在屋子里好好养着,不然顶着这么一张脸出去,她这个当家夫人的脸面都要丢尽了。 永寿堂的这番动静不是什么秘密,很快就传入了姜晚棠的耳中。 她听罢之后,微微挑眉,看来,今日这一出戏也少不了陈玥西的功劳。 经此一事,她们姑侄二人的关系只怕也不复从前了。 据说,陈玥西跪了整整一个晚上,最后直接晕了过去,被人抬回了揽月居。 饶是如此,陈氏依旧没有消气,她又下令给陈玥西禁足了。 一时之间府里便议论开了,不知道这位得宠的玥姨娘又犯了什么事,竟然接二连三地开罪夫人,被夫人如此重罚。 这些流言姜晚棠只当笑话听听,没有再分心多管,当下,她得把铺子的事提上日程了。 她铺子里那些吃里扒外的玩意儿,是该尽数扫地出门了,多留他们一日,自己还得多发一日的工钱。 只是她也不能那么轻易打发了他们,上回自己只是给他们下了一点药粉,让他们身体上吃一些苦头,这一回,她不仅要把他们全都辞退,还要让他们狠狠吃一番苦头,受一番教训。 姜晚棠当即对落英吩咐一番,让她去寻她的两位兄长和王启安帮她办此事,落英领命而去。 刚交代完这事,不想,永寿堂那边来人了。 方嬷嬷语气客客气气的,“少夫人,奴婢奉夫人之命来取轻罗烟。” 姜晚棠:? 还真敢来向自己讨要? 姜晚棠皮笑肉不笑,“我那库房的东西太多,要把轻罗烟找出来还需费一番功夫。劳烦方嬷嬷回去向母亲问问,前头她给妹妹求的香囊可还有多余的?我对那香囊的味道甚是钟爱,还望母亲能分几个给我。” 方嬷嬷的表情微僵,旋即立马回去传话了。 陈氏听了这番话,脸色当即笼上一片阴沉。 她叫方嬷嬷去讨要轻罗烟,本意便是试探姜晚棠的态度。 姜晚棠直接让方嬷嬷传了这么一番话回来,分明就是告诉陈氏,她知晓了那香囊的秘密,要想叫她保密,就别觊觎属于自己的东西! 陈氏又急又气,她实在想不通,为何姜晚棠会窥破了允儿的秘密? 她拿捏了允儿的这个大把柄,以后自己还怎么教训她? 陈氏心中怒意翻涌,却不得不忍气吞声。 她又命方嬷嬷去给姜晚棠回话,“夫人说轻罗烟是少夫人的嫁妆,大小姐自是不能夺人所好。 至于那香囊,少夫人若是喜爱,夫人改日便去寺庙里为您也求几个。夫人别无所求,便只盼着家宅安宁,彼此和乐才是。” 姜晚棠微笑,“自该如此。” 第76章 都辞退了 打发走了方嬷嬷,姜晚棠转头就派了人去国公府,找姜晚霜要那面蝶戏百花双面蜀绣! 这不得多亏了陈氏的提醒嘛,不然她一时事忙,都差点忘了这一茬了。 这可是姜晚霜当着大家的面亲口承诺要送给自己的,她可不能抵赖。 小半日的功夫,派出去的人回来了,把那面珍贵的蜀绣也一并搬了回来。 姜晚棠命人打开,顿时被那精致的做工惊艳了。 自己努力挣来的好东西,自然要摆出来,她当即就命人把原本的屏风撤掉,摆上了这面蜀绣,一瞬间,整个屋子都明媚了几分,姜晚棠的心情也越发灿烂了。 而国公府中的姜晚霜,则是狠狠摔了一套茶具泄愤。 翌日,又到了众管事嬷嬷例行汇报的日子,众人早早就在外头候着了。 经过前头的敲打,这些管事婆子们一个个都服服帖帖,在姜晚棠面前老实得像个鹌鹑似的,她们做事也越发尽心了。 上次姜晚棠对后宅的人事进行了一番调动,顺便提拔了一番自己的人。 廖嬷嬷被提拔成了负责胭脂水粉的采买,李顺家的则负责主子和下人一年四季的新衣裁制,这两个都是肥差,她们二人原就资历深厚,如此提拔倒不显突兀。 冯嬷嬷负责主子们的茶水点心,姜晚棠没找到合适的缺,便没做其他安排。 众管事一一汇报了自己的事务,个个都汇报得有条有理,姜晚棠甚是满意。 府中的一切都已步入正轨,她就只需当好掌舵人便是。 见众人无事,姜晚棠便道:“诸位无事便先自去忙吧,廖嬷嬷和李顺家的留下。” 二人对视一眼,彼此眼里都不禁有些得意。 她们和冯嬷嬷都投效了少夫人,但上回她们二人被提拔,只落下了冯嬷嬷一人,这回冯嬷嬷也没被留下,由此可见,她们二人在少夫人心中的分量更重,那冯嬷嬷最多只是顺带的。 待众人都走了,廖嬷嬷立马开口,“不知少夫人有何吩咐?” 姜晚棠温声道:“吩咐倒是没有,就是向你们问问那几个新人当差当得如何?可有什么不适应之处?” 她口中的新人,便是那些老部下送来府中当差的家中后辈,其中便有人安排在了廖嬷嬷和李顺家的手下。 姜晚棠不想闹出什么不必要的麻烦,她便让廖嬷嬷和李顺家的在合情合理的范围内多多照看。 廖嬷嬷手下的是几个年轻小伙,采买嘛,自然少不得在府外走动,男子自然方便许多。 廖嬷嬷当即夸赞,“他们做事机灵又勤快,而且嘴皮子利索会砍价,最适合这差事不过了。要不怎么说少夫人慧眼如炬呢?这差事安排得再恰当不过!” 李顺家暗骂廖嬷嬷嘴快,抢了个头。 她也不甘示弱,立马卖力地夸赞起来,“奴婢手底下的那几个姑娘也是极好的,她们个个心灵手巧,绣的花栩栩如生,便是比外面的绣娘也不差什么。” 姜晚棠听了她们的话,心中稍稍安定几分。 当初她便是打探了他们的性情和喜好,经过一番斟酌和深思熟虑,这才安排好了他们的差事。 眼下看来,他们大多数都适应得不错。 至于其他人的情况,她再让缤纷去打探一二,确保没有什么纰漏才行。 姜晚棠又转而道:“不过话说回来,他们的身份虽然有些特殊,但进了侯府就要遵循侯府的规矩。他们表现得好,你们当赏。若他们做了违背侯府规矩之事,也不可包庇纵容,切不可把他们的心养大了。” 两人立马点头应下。 说完此事,李顺家的倒是提了另外一件事,“少夫人,眼下天气一日日热了,该给主子们量身裁夏装了。” 姜晚棠点头,“你安排便是。” 没了其他事,姜晚棠便让她们也下去了。 说了那么许多话,姜晚棠倒是有些渴了,她端起茶盏喝了一口,余光又瞥见茶几上那造型新颖,从未见过的点心,她便拿起尝了一口。 她素来不喜过甜的点心,但这点心的味道倒是不错,而且还有一股淡淡的薄荷香,正是自己最喜欢的味道。 这一点上,她和原主的口味倒是一致。 她不吝夸赞,“这点心味道不错。” 缤纷笑道:“这是冯嬷嬷亲手做的,她听说少夫人喜欢薄荷味,便亲自做了这点心,管事们来汇报前她就命人送来了。” 姜晚棠转眸,“她怎会知道我喜欢薄荷味?是你们告诉她的?” 落英和缤纷立马摇头,“奴婢岂会随意把主子的喜好告知旁人?这是您以前自己说的。” 姜晚棠闻言又意外了,“我何曾说过?” 她怎么没搜寻到半点相关的记忆? 落英出言提醒,“当时也是管事嬷嬷来汇报事务,您赏了她们点心,当时您便提了一嘴,不喜过于甜腻之物,反倒觉得薄荷味道清新,吃来爽口。想来冯嬷嬷听了便记在心上了。” 听了落英这话,姜晚棠这才终于搜寻到了这段记忆。 她没想到这冯嬷嬷看起来不声不响的,实际上却这般心细如发。 之后几日,汀兰苑的点心便没重过样,最重要的是,味道非常合姜晚棠的胃口,落英和缤纷也赞不绝口。 那冯嬷嬷只知道她不喜甜腻,又偏爱薄荷的清爽味道,便能融会贯通地开发出各种口味,每一种口味都不尽相同,但却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好吃,这让姜晚棠对她又多了几分印象。 而且她做了点心也不亲自送来,更没主动到自己面前邀功,或许她也并非完全不邀功,只是她邀功的手段更为高明,不自己开口罢了。 这份以退为进的手段,可见她是个聪明人。 姜晚棠心思微转,倒是有了别的想法。 不过恰在这时,王启安带来了好消息,姜晚棠便只得将冯嬷嬷之事放在一边,待处理了铺子之事再作安排。 王启安言简意赅地向姜晚棠汇报结果,“少夫人,您吩咐的那几间铺子的掌柜和伙计都被辞退了,现在铺子已经暂时关闭。” 他口齿伶俐地开始讲述事情的经过,“他们起先要闹,但小的事先准备好了七八个彪形大汉当打手,他们一下就被唬住了。 紧接着小的又拿出国公府的名头吓唬他们,让他们若有不服尽管去报官。他们自己也心虚,最后都不敢闹,老老实实签了文书,拿了月银走了。” 第77章 到嫣然居闹事 王启安说得口若悬河,十分恰到好处地为自己揽了功。 别看他这会儿一派轻松模样,但实际上当时的情形可谓剑拔弩张。 若非他表现得足够强硬,又一副有国公府做靠山的架势,只怕还不一定唬得住他们。 落英的两个兄长童杰和童福见到姜晚棠还有些拘谨,这次的事情也都是王启安主导的,他俩顶多是打配合,是以他们也不敢揽功,只默默听着。 姜晚棠满意地点头,“你们办得很好。现在,你们再去放出消息,就说他们是被国公府做主辞退的,原因是他们玩忽职守,贪墨主家银钱,还与外人勾结败坏主家生意,致使主家生意亏损。务必要叫他们臭名昭著,无人再敢聘用。” 对付那些吃里扒外之人,合该如此! 而且这事儿也好办,只需雇一些地痞流氓,便是黑的他们也能说成白的。 姜晚棠的吩咐还没完,“我这里有一份铺子的名单,你们想办法引导他们去这些铺子找活儿干。若这些铺子不肯收他们,你们便暗中煽风点火,挑起他们的矛盾,把事情闹大,闹得越大越好。” 她那位异父异母的好妹妹这般关心自己,敢把手伸到自己的铺子来,那自己就直接剁了她的手,算是给她一点小小回礼。 吩咐完这些事,几人便领命去办事了。 事情发酵得很迅速,不出两日,满大街上就都是有关那些被辞退的掌柜和小厮的流言,原本他们正打算去找下家,经此一闹,果然就没人敢收他们了。 毕竟,谁敢用一个吃里扒外,手脚不干净的人?可别到时候把自家都搬空了。 那些人找不到下家,又不敢去找国公府的麻烦,自己就去那些铺子找茬去了,根本不用别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其中被闹事的便有嫣然居。 当初,姜晚棠第一回去自己的胭脂铺视察,招待她的小厮张庆有便公然诋毁自家胭脂铺,把她往对面的嫣然居引。 他们收了嫣然居的好处才故意这般行事,现在事情败露,他们被国公府出面辞退,还坏了名声,连下家都找不到了,他们如何肯就此罢休? 他们不会反思自己,只会把责任都怪到了嫣然居头上。 眼下他们无处可去,嫣然居自然要负责。 原本张庆有等一众人只是来嫣然居讨要差事,只要嫣然居的掌柜给他们安排好满意的差事,他们自然不会闹,但那掌柜却是断然拒绝,张庆有等人一下就恼了,当即不管不顾地嚷嚷了起来。 “岳掌柜,当初可是你拿银子私下收买了我们,让我们故意抹黑东家我们才这么干的。 我们背叛东家,还把大把的客人往你们嫣然居送,眼下事情败露了,我们被东家辞退了,你却翻脸不认账了?” “对啊,当初若不是你,我们又怎会做那吃里扒外之事?现在我们的差事没了,你就得负责!” “你若是不把我们的差事都安排好了,我们就一直守在你这铺子门前闹,看你还怎么做生意!” 那岳掌柜脸色发黑,很是难看。 嫣然居的生意再好,也架不住一下多那么七八个伙计,他若真的做主把人留下来了,那就要用铺子的收益去养这些闲人。 更何况,他们曾经被自己收买了背叛过主家,谁知道他们会不会被别人收买,反过来背叛自己? 正所谓一次不忠百次不用,这样的人他可不敢用。 岳掌柜沉着脸怒斥,“你们口口声声称我花银子收买你们,有证据吗?没有证据就胡言乱语,那是诽谤!你们这般在我铺子门前闹事,我可以报官抓你们!” 他们听到报官,脸上露出几分惧意,但那张庆有是个刺头,他一副不依不饶的架势。 “你去报,现在就去报,看你们禁不禁得起官府的审查!” 这一句话就把岳掌柜给噎住了。 他是不敢真的报官的,不然自己背后之人被牵扯出来,自己更是吃不了兜着走。 张庆有见他心虚,便越发嚣张起来,“反正我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只要官府不把我关到死,我出来了就还来这闹!我非要闹得你们嫣然居关门歇业不可!” 他这般混不吝,叫岳掌柜气得不行,其他人见此也都大起胆子,纷纷扯着嗓子与岳掌柜叫嚣。 这时人群中就有人喊道:“真是奇了怪了,隔壁街也有几人在闹事,他们也声称自己被对面的商铺收买,这才故意败坏自家生意。他们原先也是在定国公府家的铺子当差。” “对对,我也瞧见了,怎会这般巧?莫不是有人故意针对定国公府的生意,这才一家家的收买那些小厮?” “啧啧,真是人心难测啊!” 岳掌柜一听舆论如此,顿时慌了。 他一边派人去给东家传信,一边和缓了态度,陪着笑脸,“这件事都是误会,误会,你们先里面请,有什么要求我们都好商量。” 张庆有等人还没表态,人群中又有人喧嚷起来,“这件事究竟如何还没解释清楚,怎么就要躲起来私下解决了?依我看就合该报官,叫官府来深查此事才是。” “对啊,就该报官好好查一查。” 岳掌柜心中恼怒这些人的多管闲事,但却不能发作。 张庆有等人也并不想报官,他们来闹这一场是为了获得好处,若真的见官了,他们捞不到好处不说,还可能要把自己搭进去。 他们不欲与众人纠缠,便打算到里屋去跟岳掌柜讨价还价,但这时,街道那头传来了一阵骚动,人群散开,就见一行官差模样的人朝这边而来。 岳掌柜和张庆有等人见此,顿时变了脸色。 官差朝这边而来,为首之人一脸肃容,“有人报官,称你们在此聚众闹事,你们这些人,跟我们走一趟!” 张庆有等人听此,当即朝岳掌柜怒目而视,“好啊,原来是你报了官!方才的那些话不过就是糊弄我们的罢了!我们不好过,也定然不会叫你好过!” 岳掌柜急忙辩解,“这不是我报的官啊。” 但是张庆有等人根本不信,官差也没有给他继续解释的机会,直接把人带走了。 第78章 嫣然居生意惨淡 张庆有等人被扭送官府之后,他们便一股脑地把岳掌柜收买他们之事道出,那柳知府原本只当是一桩普通的寻衅滋事案,只打算打他们一板子,将此事草草了结便罢了。 但张庆有等人声称自己此前是在国公府的商铺中当差,有人收买他们败坏铺子的生意,那就是跟国公府作对。 这桩案子摆在了自己面前,他若是不追查下去,日后被国公府知道了,岂不是要被记一笔? 是以,柳知府便当即把岳掌柜传召来,当面对质,岳掌柜死不承认,柳知府当即冷笑一声,“你倒是嘴硬,那我就要看看究竟是你的嘴硬,还是本官的板子硬!来人……” 柳知府正要命人用刑,但这时却有一名衙差急急忙忙跑来,在柳知府的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柳知府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古怪,“你确定?” 那衙差信誓旦旦,“大人,您若不信可亲自去见一见。” 柳知府中途离开,再回来时,他的态度便彻底有了转变。 他朝着张庆有几人厉声怒喝,“此事本官已然查明,是尔等为谋好处,联合一气,污蔑嫣然居,此等行径实在可恶! 来人,给他们每人重打十板子,关押半月,以示惩戒!” 此番反转叫张庆有等人惊愕不已,便是岳掌柜也一时没回过神来。 张庆有等人连连喊冤,但却依旧被按着打了十板子,扔进了牢里。 岳掌柜全须全尾地从府衙出来,他也很快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定是东家出面摆平了此事。 岳掌柜第一时间公开向众人澄清此事,“诸位,方才岳某已经去府衙与那些人当面对质,知府大人明察秋毫,已然还了我清白与公道,张庆有等人就是蓄意污蔑,诸位切莫听信了他们的胡言乱语。 我们嫣然居打开门堂堂正正地做生意,怎会行那等上不得台面的龌龊手段?那些造谣污蔑者已然被打了板子,关进了牢中,若还有人想要借机闹事,那就得好生掂量掂量自己能不能承担起这个后果。” 他这番话既是澄清,也是震慑,原本围观的众人便都散了,不敢再凑这个热闹。 可即便岳掌柜已澄清此事,街头巷尾有关此事的传言却依旧甚嚣尘上,大家不敢到嫣然居门口议论,却不妨碍大家私底下说得火热,这件事简直成了大家茶余饭后的最大谈资。 而这最直接的结果便是,嫣然居的生意一落千丈,几乎无人问津,直气得岳掌柜在心里把张庆有等人狠狠大骂了一番。 此时,姜晚棠正坐在一间茶楼中慢悠悠地品着茶,而她视野里的斜侧方,便正是嫣然居。 眼下正是人流最密集之时,但嫣然居却是门可罗雀,无人问津。 王启安满脸笑意地向姜晚棠汇报着情况,“除了嫣然居,还有金银斋、漱妆楼等其他铺子也全都生意惨淡,再不复从前。” 有了张庆有等人的前车之鉴,其他人倒是不敢再继续闹事,但在他们的推波助澜下,有关的流言蜚语不断,那些铺子声誉自然受到了影响。 听着王启安的汇报,姜晚棠脸上露出了浅浅笑意。 她出言夸赞,“这件事你办得很是不错。” 王启安也没独自揽功,立马道:“童家两位大哥也跑前跑后,出了不少力。” 童杰和童福也连连谦让,“我们都只是做一些跑腿的活儿罢了,真正统筹安排的是王兄弟。” 眼见他们这般互相谦让,姜晚棠脸上笑意更深了几分。 “你们都居功甚伟,当赏。” 姜晚棠吩咐落英把事先准备好的小荷包分别递给他们,“这是对你们的嘉奖,以后继续好好替我当差,好处少不了你们的。” 三人拿着那荷包,俱是感激得连连磕头表忠,“多谢少夫人,只要少夫人吩咐,小的定竭尽所能为您分忧解难!” 姜晚棠吩咐,“此事还没完,你们留意着府衙那边,张庆有等人一从府衙出来,你们便把人盯着,莫要叫他们出了事。” 张庆有等人只是不起眼的小人物,但有的时候,正是这些不起眼的小人物能给人带来无尽的麻烦。 姜晚霜想这么轻易摆平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王启安等人都知道事情轻重,连忙应下。 姜晚棠又对他们嘉奖一番,便让他们自去忙去了。 此事进展顺利,落英和缤纷都很高兴,但落英忍不住问,“少夫人,为何您没把酒楼的人一起辞了?” 缤纷也道:“您不是要重开酒楼吗?何不趁此机会一并料理了?” 姜晚棠摇头,“酒楼的目标太大,我一次把所有铺子的人都辞了,太过引人注目,此事还需另做安排。” 满香楼是她目前手中最大的一个产业,她前期已经做足了准备,打算好好经营为自己生财。 她的资本有限,她必须要保证一次成功,所以,她宁愿前期步子走慢一些,徐徐图之。 石永林那边的招兵买马已经差不多完备,昨日缤纷去石家给石俊伟换药时还带回来了一个好消息,石永林为酒楼请到了一位厨艺精湛的大厨,他还带来了自己两个得力的徒弟。 那位韦大厨的确有些本事,他为酒楼拟了一份菜单,其中有好几个菜品都十分新颖独特,卖点十足,姜晚棠看得十分满意。 前期筹备做得差不多了,只差最关键的一步,她得安排一个神秘客商把酒楼买下来,自己隐于幕后行事。 只是,她该安排谁来充当这位神秘客商才最为合适? 目前姜晚棠能想到的人选就只有石永林,只是,他只能算是退而求其次的选择,而并非最佳人选。 姜晚棠的脑子里闪过一个人,只是不知那人是否愿意。 她若主动提及此事,就得先把自己的打算对那人和盘托出,这就相当于亮出了自己的底牌,她究竟要不要这般做? 此事,她还得再好好斟酌绸缪一番。 落英缤纷听了自家少夫人的话,便老实地没再多问,一切只听少夫人的便是。 亲眼看到姜晚霜的那几家铺子生意惨淡之后,姜晚棠便心情愉悦地回府了。 第79章 没有绝对的信任 可巧,刚回到府,冯嬷嬷那头又送来了点心。 正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今儿个姜晚棠心情好,连带着吃着冯嬷嬷做的新点心,她都觉得味道更加合意了几分。 她思绪一转,对缤纷道:“我匣子里有一对小金猪,拿去赏给冯嬷嬷,就当给她小孙儿的周岁礼。” 底下人主动讨好,她也不吝给予回馈,如此,也方能更好的笼络住人心。 冯嬷嬷很快就亲自来了,对着姜晚棠诚恳地谢恩。 “多谢少夫人恩赏!” 姜晚棠笑道:“你最近差事办得好,每日的点心都很是合我胃口,自然当赏。” “都是奴婢分内之事,奴婢实在愧不敢当。” 姜晚棠的语气中带上一丝不容置疑,“东西赏给嬷嬷,嬷嬷就收着便是,不必推来推去。” 冯嬷嬷再次叩谢。 姜晚棠面上依旧挂着笑,“嬷嬷行事有度,凡事观察细致入微,这一点属实可贵。我初掌侯府中馈,身边可用的心腹寥寥无几,若是能多几个如冯嬷嬷这般眼明心亮又行事进退有度的人,我也能省心不少。” 冯嬷嬷闻言,她强压心头的兴奋,立马表态,“奴婢愿意为您分忧解难,少夫人有事尽管吩咐,奴婢定然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姜晚棠:“按部就班固然忠诚可靠,但到底少了点眼力和机警。我只有一双眼睛,一对耳朵,这侯府之事却是千头万绪,事事都需由我吩咐,我一人如何看顾得过来?” 冯嬷嬷一愣,旋即立马会意,她忙不迭地道:“是奴婢愚钝了,奴婢旁的没有,就是有眼力,不用少夫人吩咐,奴婢就能自己把事儿办了! 少夫人您在高处瞧不见的地方,奴婢这样位置的人能瞧得一清二楚。奴婢若是发现有人胆敢行那损害侯府利益之事,定第一时间向您汇报!” 姜晚棠闻言,脸上露出满意之色。 “当日我便觉得冯嬷嬷是可用之人,而今看果然没错。” 冯嬷嬷立马挺直了腰杆,“能入得了少夫人的眼,是奴婢的福气!奴婢定好好为您效劳,不辜负您的期待。” 她一番慷慨表忠,姜晚棠也顺势对她勉励了一番,一时可谓主仆和谐。 冯嬷嬷告退时,脸上都带着一股兴奋之色。 她这段时间日日揣摩少夫人的喜好,亲手给少夫人做点心,为的是什么?自然是为了引起少夫人的注意,为自己争取机会。 廖嬷嬷和李顺家的都挪了位置,自己却没有,冯嬷嬷不甘心被新主子冷落,冷落的时日久了,谁还记得她? 好在,自己的努力没有白费,少夫人终于注意到了她,接下来,她定要擦亮眼睛,好好为少夫人办差! 看着冯嬷嬷那脚步欢快的背影,姜晚棠的脸上也勾出一抹笑来。 她一走,落英就忍不住开口,“少夫人,您对这冯嬷嬷当真这般信任?” 姜晚棠语气淡淡,“我对她们任何一个都没有绝对的信任,只不过是以利益捆绑,叫她们为我所用罢了。但我能许给她们利益,旁人也可以,是以,我才需要多一双眼睛替我盯着。” 缤纷接话,“那您用她,就不怕她也被人收买了吗?” 姜晚棠伸手戳了一下她的额头,“真要这般畏首畏尾,那我身边除了你们就再无可用之人了。” 缤纷有些不满地捂着额头,“奴婢就是不明白嘛。” 落英也一副好奇求知的眼神,姜晚棠见此,便耐心地与她们分说讲解。 “我用她,是因为她让我注意到了她,由此可见她是个聪明有成算之人,这样的人为我所用能让我省心。 既然她这般费心费力地引起我的注意,我自然要给她这次表现的机会,她究竟是真心还是假意,总要试一试。 她若是有二心,我越是用她,才能越快揪出她的把柄,也总好过一直多个隐患好。她若是一心一意为我办事,经此一事我能放心用的人便又多了一个,有何不可?” 落英和缤纷闻言,脸上这才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 原来如此,少夫人能把驭人之术拿捏得如此醇熟,可真厉害。跟着少夫人,他们还有很多需要学习的地方呢。 主仆三人正说着话,外头又有小丫鬟来通禀,李顺家的来了,是为量身裁夏衣之事。 请了安之后,她便略带讨好地开口,“方才我瞧见冯嬷嬷从您这儿离开,您跟前可是有什么需要办的事?您若是有何事需要吩咐,奴婢也很乐意替您分忧。” 姜晚棠闻言,面上挂着淡笑。 “没什么大事,不过是一点杂事罢了,你和廖嬷嬷帮我料理大事,我手头上的杂事总要有人处理。” 李顺家的一听这话,当即眉开眼笑起来,她心里头也一下歇了要跟冯嬷嬷争锋的念头。 她是帮少夫人干大事的,冯嬷嬷就只是处理一些杂事罢了,自己没必要与她争这高下。 此时,定国公府。 与忠义侯府的根基浅薄不同,定国公府是京中的老牌世家,其家业经历数代传承依旧长盛不衰,整个国公府的府邸也尽显奢华。 府中亭台楼阁错落有致,雕梁画栋气势宏伟,更有假山流水,处处安排设计不落富丽俗套。 内院东南角有一处院子,上书“引嫣阁”三个大字,院中朱栏白石,更有绿树清溪,真真是雅致至极。再往屋中去,更是室宇精美,铺陈华丽。 这里便是姜晚霜从小到大所居的院子,由此也可见她自幼在国公府究竟有多受宠。 姜晚棠这个真正的嫡女找回来之后,姜晚霜主动提出要从这引嫣阁搬出去,给姜晚棠腾位置,但此举遭到了所有人的反对。 最后自然也没搬成,她依旧住在这间最清幽雅致的院子里,而姜晚棠则是被安排去了背阳潮湿的玉清小筑。 此时的姜晚霜半点大家小姐的风范都无,她已经气得快发疯了,她恨不得把屋中的东西都砸了,但却只能硬生生地忍下,只能用针在一个娃娃上狠狠扎着,以此纾解心头的恨意。 现在,她已经不是家中的大小姐,虽然府中的一切都照旧,但她依旧感受得到自己身份变化带来的影响。 她在府中行事必须更加得体大方,决不能让人抓住一点错处。 第80章 只有你一个姐姐 就在她几乎把那娃娃扎得满是窟窿时,外头传来了小丫鬟通报的声音。 “二小姐,二少爷来了。” 姜晚霜听到“二小姐”这个称呼,眼底又飞快闪过一抹冷意。 没人知道,她讨厌这个称呼,因为这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自己是个冒牌货。 她很快调整好了面上神色,迈步从里间往外而去。 屋外,站着一个身着锦衣的少年,他大约十三四岁的年纪,面白如玉,五官雌雄莫辨,甚是俊俏,打眼一看,与姜晚棠亦有几分肖似。 姜晚霜一看到他的这张脸,心底深处就生出一股厌恶。 姜晚棠和他们站在一起,根本什么都不用说,什么都不用做,旁人一眼就能看出他们是嫡亲的一家人,而自己的容貌与他们毫不相似,也越发衬得她与他们一家子格格不入。 姜晚霜飞快压下自己心中的念头,调整好表情。 姜逸舟一看到姜晚霜,脸上立马露出了一抹笑来,“姐姐。” 姜晚霜也露出一抹柔柔的笑意,只是那笑中带着一点微不可查的憔悴之意,“逸儿,事情如何了?” 姜逸舟见她如此憔悴,顿时升起一股心疼,他忙道:“姐姐放心,事情我已经办妥了,定然查不到你的头上。” 姜晚霜闻言,面上这才放松几分,但旋即她又一脸自责和愧疚之色。 “这件事都是我的错,我一直对奶娘一家信任有加,铺子也都交给她儿子帮忙打理,我没想到他们会为我抱不平,故意指使底下人做出败坏大姐姐的生意之事来。若是日后被爹爹娘亲知晓了,我便是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了。” 姜逸舟立马主动为她开脱,“这件事姐姐完全不知情,爹爹娘亲便是知道了也怪不到你的头上。” 顿了顿,他又语带不屑地冷哼一声,“更何况,我觉得他们也没做错什么,那个人抢走了原本该属于姐姐的一切,就应该给她一点教训瞧瞧!” 姜晚霜听了他这话,脸上露出一抹微不可查的笑意。 那姜晚棠就算是国公府的血亲又如何?那也抵不过自己在这个家生活了十几年的情分。 她与家人建立了深厚的感情,在这个家里,没人站在姜晚棠那边。 这个弟弟性子单纯好拿捏,对自己这个姐姐言听计从,她总是有意无意地在他面前给姜晚棠上眼药,他半点都听不出来,还因此对姜晚棠恶感更甚,不然他也说不出这样一番话来。 此事事发之后,姜晚霜担心事态严重,她第一时间就寻来了这个弟弟,将事情半真半假地告知了他。 当然,她在讲述之时将自己完全撇得一干二净,这个傻弟弟也不疑有他,十分积极主动地就去帮她把事情摆平了。 府衙那头便是他出的面,自己半点没沾手。 日后这件事真若闹出来,也有他替自己顶着。 姜晚霜心中念头转了好几十个弯,但嘴上她却是立马出声呵斥,“不可胡言,她是你的亲姐姐。” 姜逸舟脸上越发不屑,“我没有那样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姐姐,我的亲姐姐只有你一个。” 姜晚霜见此,面上露出既无奈又感动的神色。 “逸儿,这样的话你莫要在外人面前说,我现在的身份尴尬,你越是这样说,我只会更加难做。” 姜逸舟顿时满腹心疼,“都怪那个人!她一回来,一切都变了!若她没回来多好……” 姜晚霜抿了抿唇,没有说话,显然是默认了他的话。 是啊,若姜晚棠没回来,那该有多好。 姜晚霜在心中幽幽叹息,她为什么要回来呢? 她收回思绪,又语带担忧地道:“大姐姐直接把所有掌柜和伙计都辞退了,还以国公府的名义辞退,如此,岂不是要被人误会国公府苛待下人?这只怕对国公府的名声不好。” 姜逸舟一听,当即像是抓到了什么大把柄,立马高声道:“我这就去跟娘说,让娘亲将她好好惩治一番。” 姜晚霜立马阻止,“这,万一牵扯出那件事怎么办?” 姜逸舟拍着胸脯保证,“姐姐放心,我不会让娘亲知道的。就算娘亲知道了,我也会揽到我的身上来,你就推说一概不知便是。” 姜晚霜等的就是他这句话,当即便不再阻拦,姜逸舟一溜烟似的跑没影了。 姜晚霜看着他的背影,唇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来。 姜晚棠敬她一尺,自己自然要还她一丈,只看谁的手段更高超了。 姜逸舟在许氏那里告了一状,许氏果然气得直抚心口,连喊“孽女”,旋即她就派出自己的心腹文嬷嬷,“去,让她现在就来见我!” 上次她私卖铺子已经让许氏觉得丢人了,现在她又折腾这么一出,许氏对这个女儿简直又气又恼,只恨不得自己没认过她才好! 说起这位文嬷嬷,姜晚棠可半点不陌生。 当初,姜晚棠刚刚被寻到,许氏便是派了这位文嬷嬷亲自去了桂花村接人——顺便验货。 许氏信不过府里的别人,生怕外头那身份不明的人冒充了她的女儿。 姜晚棠的容貌让文嬷嬷一眼就确认了她的身份,但她那土里土气的模样也让文嬷嬷十分瞧不起,在回京的路上,文嬷嬷没少在原主面前摆谱,给原主难堪,原主对她可谓是畏惧至极。 许氏特意派了文嬷嬷来请人,便是想要趁机敲打拿捏姜晚棠,重拾自己身为母亲的威严。 那日公主府的赏花宴,文嬷嬷身子抱恙便没有同行,是以她并未亲眼看到姜晚棠的变化。 后来她在许氏和姜晚霜的只言片语中听说了那日之事,但她却不以为意,只当姜晚棠是撞了大运这才得了公主和郡主的青眼。 今日,她带着许氏的话到了忠义侯府,她的谱也是摆得足足的。 谁料,她到了侯府之后就只有一个小丫鬟给她上了一盏茶,然后她就被晾在了这里。 这一等,就足足等了小半个时辰。 文嬷嬷的脸色已然十分难看,整个人都有种风雨欲来的怒气。 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姜晚棠这才姗姗来迟。 落英和缤纷也没少在文嬷嬷手底下吃苦头,两人见到她,一时都不禁有点紧张。 但看到淡定从容的少夫人,她们就立马挺直了腰杆。 第81章 下马威 文嬷嬷见了姜晚棠,敷衍地朝她行了一礼,旋即语气阴阳怪气地道:“大小姐嫁了人果然不一样,派头都比以前足了不少。” 姜晚棠:“这不正是以前文嬷嬷教我的吗?主子要有主子的样子,可不能太和善,不然那起子摆不正自己身份的下人就要骑到我的头上来了。” 文嬷嬷脸色一僵,原本要拿乔的话也一下被噎了回去。 姜晚棠好似没看到她那一下变得难看的脸色,淡淡开口,“文嬷嬷突然来了侯府,可是母亲有什么吩咐?” 文嬷嬷调整了自己的心绪,重新端起了当初管教她时的派头,语气都多了几分傲气。 “夫人请大小姐回府一趟,她有话要问。” 这副语气半点恭敬都没有,反而带着几分命令之意。 姜晚棠疑惑地问,“哦?不知母亲有何吩咐?” 文嬷嬷依旧端着架子,语气也是不咸不淡,“大小姐回去之后就知道了。” 姜晚棠似笑非笑地看着文嬷嬷,“侯府事忙,半点都离不得我,若是无关紧要的事情,我就不回去了,劳嬷嬷替我向母亲告个罪。” 文嬷嬷一脸错愕地望着她,似是没想到她竟然敢直接拒绝。 “落英,缤纷,送客。” 文嬷嬷终于回过神来,她压了压火气,“大小姐,夫人有十分要紧的事。” 姜晚棠:“侯府的事也同样十分要紧,母亲素来大人大量,定然能理解我。” 文嬷嬷:…… 她看向姜晚棠的眼神都堪称惊奇,若非眼前之人与大小姐长得一模一样,她都要怀疑人被调包了。 不然,两人的性子怎会差别这般大? 难道她这是故意要在自己面前摆一摆威风,敲打敲打自己? 眼见落英和缤纷真的要送客,文嬷嬷这才回过神来。 这一趟她若是没把人带回去,依夫人那性子,自己只怕也要被迁怒。 文嬷嬷也顾不得揣摩姜晚棠的意图,她当即做了退让,抛出了自己的底牌。 “大小姐,夫人请您回去,为的是您无故辞退小厮的缘故。” 姜晚棠听了这话,半点都不意外。 这想来是姜晚霜的手笔,只不过,她的这张牌对自己来说却是没那么管用了。 姜晚棠扬了扬眉,一副颇为意外的模样,“哦?这么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竟然惊动了母亲?” 文嬷嬷见她依旧这般轻描淡写,一副完全没有意识到错误的模样,她的心中不觉升起一股等着看好戏的优越感。 “大小姐还觉得这是小事?但夫人可是十分生气,您最好现在就随老奴回去,把事情向夫人好好解释清楚,再想个法子弥补一二,不然事情闹大了,可就不好收场了。” 文嬷嬷一副说教的语气,更有种大发慈悲给姜晚棠卖好的意思,她若是还想知道更多的细节,那就得对自己客客气气的了。 文嬷嬷以为姜晚棠会变了脸色,但谁知她却依旧一副困惑的模样。 “我不过是打发了些铺子里不老实的人,母亲有何可值得生气的?那些铺子是我的嫁妆,难道我连这点子权利都没有?” 文嬷嬷没想到她这般油盐不进,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起来,她的语气也越发不好了。 “大小姐你的确有权利打发那些人,但你却用了国公府的名义……” 姜晚棠打断她,“我难道不是国公府的女儿吗?那些铺子也是从国公府陪嫁过来,我以国公府的名义震慑他们,有何问题?” 文嬷嬷:…… 这大小姐变得这般牙尖嘴利,叫文嬷嬷不禁有些应接不暇。 她顿了好一会儿,才终于重新找回了自己的思路。 “国公府对待下人素来宽和,就算下人偶有犯错,也会给对方改正的机会,以示仁慈。 而大小姐你却一下把几个铺子的所有人都辞退了,还大肆宣扬他们吃里扒外,叫他们连后路都没了,此番行径,岂非太过冷血无情?只怕也会带累了国公府的名声,叫人觉得我们国公府苛待下人。” 姜晚棠沉了脸,“文嬷嬷,你是在教我如何做事吗?以往文嬷嬷总教我主仆尊卑有别,我倒不知,在文嬷嬷的规矩里,一个下人都能教育起主子来了。” 她突然沉了脸,面容沉肃,语气冰冷,周身一下多了一股凛然的气势,文嬷嬷不禁被震住了,她忙道:“奴婢不敢,奴婢只,只是怕大小姐不知其中利害关系,是以才与您分说两句罢了,奴婢对您并无不敬之意。” 姜晚棠目光一寸寸地在文嬷嬷的身上扫过,如有实质般,叫文嬷嬷倍感压力。 “文嬷嬷,下人就该有下人的样子,可不要仗着自己资历深厚就忘了形,连尊卑都忘了。” 文嬷嬷一张老脸憋得通红,偏偏又反驳不出一句话来。 姜晚棠继续道:“至于我为什么要辞掉那些人,母亲只需要派人去查一查便是,那些莫须有的罪名,我可不担。落英缤纷,送客。” 文嬷嬷被客客气气地送走了,她离开侯府时整个人都还有些晕乎乎的。 她自己都没想到,自己会铩羽而归。 回过神来之后,文嬷嬷脸上顿时浮出了一抹腾腾杀气。 好啊,她们这位大小姐是翅膀硬了,半点不把她放在眼里了。 她虽是个奴才,但也不是任人搓扁揉圆的,且看她要如何在夫人跟前把她狠狠告上一状! 落英和缤纷看到以前趾高气扬的文嬷嬷被骂得毫无回嘴的余地,两人觉得暗爽的同时不免担心。 “少夫人,文嬷嬷定会向夫人告您的状,到时候夫人亲自来了怎么办?” 夫人毕竟是少夫人的亲生母亲,一个孝字压在头上,少夫人也不能像对文嬷嬷那样对夫人。 姜晚棠语气笃定,“她不会来,有人会替我劝阻她。” 许氏真敢到侯府来教训自己,那自己就敢把事情闹大,追查到底,看到时候急的是谁。 姜晚霜就像是阴沟里的老鼠似的,只敢躲在背后偷偷动手脚,她不敢与自己正面开撕。所以,她定会阻拦许氏。 原主的这个娘亲太拎不清,她没有那么多时间来与之周旋,只要许氏不来自己跟前找存在感,她就权当没有这个人,该干嘛干嘛。 文嬷嬷回到国公府,果然添油加醋地把事情始末一一道来,她边说边抹泪,“夫人,您是没瞧见,大小姐她都快把手指头戳到老奴额头上来了! 老奴虽是奴才,但也是夫人您跟前的老人,正所谓打狗还要看主人,大小姐她对老奴这般态度,俨然是半点不把夫人您放在眼里啊!” 第82章 大哥的礼物 许氏一听,差点没气晕过去,她嚷嚷着就要亲自到侯府来教训一番这个不孝女。 姜晚霜当即出面阻拦,“娘亲,这,只怕不妥。” “这哪里不妥了?” 姜晚霜温柔地给她顺背,口中耐心地劝说,“家丑不外扬,您因为这件事闹到侯府去,丢的终归是国公府的脸面。” 顿了顿,她又道,“更何况……现在大姐姐的脾性与以往大不相同了,她还得了永和公主和如意郡主的青睐,腰杆更硬了,只怕娘亲您亲自去,也讨不到什么好处。” 许氏听了这话,越听越气。 “这孽女,早知道当初就不该把她接回来!” 姜晚霜在一旁连声安慰,俨然一副贴心好女儿的形象。 姜逸舟满脸愤愤,“难道就任由她在外面胡来,败坏我们国公府的名声?” 姜晚霜柔柔道:“百姓们的忘性大,过些时日就无人记得此事了。待之后有了机会,我再好好劝劝大姐姐吧。” 听了她这话,姜逸舟由衷地觉得还是这个姐姐知礼懂事,善解人意,不像那一位,就只会给家里惹事。 等了一日,许氏果然没有上门兴师问罪,一直悬着心的落英和缤纷这才放心下来。 只是没想到,两日后定国公府竟然又来人了,姜晚棠闻言不禁蹙起了眉头,她实在没那心思一直把时间花在这些事情身上。 不待她吩咐把人打发了,落英就带着一个东西走了进来。 “少夫人,方才来的人是大少爷的小厮青山,他把这信封交给奴婢就走了。” 姜晚棠闻言,不禁很是意外。 落英口中的大少爷就是原主的大哥,姜行舟。 原主与这位大哥的交集并不多,因为他一直都在应天书院念书,每隔半月,甚至更长时间才会回府一次,回来也最多待个两三日。 为数不多的几次相处,便是他给原主检查课业,指点她习字。 在原主的印象中,这位大哥性情严肃,不苟言笑,他每次给原主指点课业,原主都会十分紧张,唯恐会被他训斥。 好在,他虽然没有和颜悦色,但也从未苛责过原主什么。 在原主出嫁之时,他私下还给原主送了一份贵重的添妆。 姜晚棠的思绪收回,一边拆开了手中的信一边问,“他可有说些什么?” 落英:“他只说这是大少爷给您的礼物,请您务必收好,其他的就没有多言。” 说话间,姜晚棠已经拆开了信封,几张轻飘飘的东西便掉了出来,落英和缤纷惊呼,“呀,这里面怎么是银票?每张一百两,这足足有五百两呢!” 姜晚棠也着实惊到了,好半晌都没回过神来。 落英和缤纷把银票捡了起来,送到姜晚棠的手中。 “少夫人,大少爷为什么给您送银子啊?” 两个丫鬟对姜行舟的印象也与原主差不多,都是畏惧居多,他一下给她们少夫人送来了五百两,她们委实惊讶极了。 姜晚棠的心中升起一股难言的复杂,她轻声道:“大哥定是知道我商铺亏损之事,觉得我缺银子,这才让青山送来了这笔银子。” 她先是卖了铺子,而后又辞退小厮,商铺关门,对外更是毫不遮掩自己的商铺入不敷出之事实,大哥若是回了国公府,定然会从他们的口中得知此事。 许氏这个亲生母亲听说她卖铺子,觉得她掉钱眼子里去了,简直丢人现眼。 听说她辞退下人,连查证都没有便觉得她苛待了下人,败坏了国公府的名声,还派人来兴师问罪。 而她的这位大哥却是派人送来了五张银票。 他的小厮甚至都没有在自己的面前露面,便是这信封里也没有只言片语,连半句邀功都没有。 姜晚棠意识到,这位大哥是真正外冷内热之人。 或许,在这国公府里,他是唯一一个真心欢迎原主回来的人。 只是他平日里太过严肃,把胆小的原主吓到了,不敢与他亲近。 落英和缤纷听了这话,两人的眼里都露出了惊喜之色。 “总算有人真正念着您。” “以前奴婢就觉得大少爷与其他人不一样,他每次从书院回来都会来看少夫人,还会亲自指点少夫人课业。奴婢果然没有猜错!” 两个丫鬟都由衷地感到高兴,为自家少夫人高兴! 姜晚棠的脸上也露出了一抹淡淡笑意,心中第一次升起了一股子熨帖之感。 她让落英把银票收好,同时一并收好的,还有他的这份情谊。 她这人其实吃软不吃硬,别人对她一分好,她便愿意回报三分。 经过了前世之事,她已经收敛了自己的心性,不再对人不设防范,但她也没有因此对人性彻底失去信心。 这个世界上,还是善良的人居多。 只要别人真心对她,她同样也会报以一颗真心。 姜行舟和赵煜城都在应天书院进学,既然姜行舟已经回了家,赵煜城也定会回来。 果然,晚些时候,姜晚棠就听说赵煜城回来了。 只不过,他没有往自己的汀兰苑来,也没有去向陈氏请安,而是第一时间去了揽月居。 姜晚棠挑眉,没想到这位对陈玥西倒是挺上心,当真不愧是第一宠妾。 此时,揽月居。 陈玥西正扑在赵煜城的怀里,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可怜。 她那日在永寿堂跪了一个晚上,膝盖肿成了馒头,这几日一直卧床休养,但依旧疼得厉害,根本下不得地。 她心里恨透了姜晚棠,恨她如此狡猾,没有钻进她们的圈套里让她们如愿。 她也恨赵诗允的愚蠢,连这么简单的事都能办砸,最后连累自己受罚。 对陈氏这个亲姑母,她亦心怀怨恨,怨她对自己太过无情,竟真的狠心对自己这般狠狠发落。 她所有的怨恨,在看到赵煜城之后,就全都化作了满腹委屈,化作了流不尽的眼泪和呜呜的哭泣,狠狠发泄了出来。 “表哥,我的腿好疼,我被姑母误会了,心里更是彷徨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赵煜城抱着她,满心满眼都是心疼,他柔声宽慰,“母亲也是一时气急了才会重罚于你,你也不要太跟她一般计较。这件事我也会亲自去向她解释,她很快就能消气了。” 陈玥西一边哭一边点头。 第83章 会扶我做正妻吗 赵煜城的话锋一转,语气也带上一丝冷意。 “这件事归根结底还是要怪姜晚棠,若不是她,妹妹何至于会惹下大祸,被永和公主厌弃?你又何至于会被母亲迁怒?” 这话说到了陈玥西的心坎上去了! 这一切都怪姜晚棠! 她从未反思过自己的错处,反而理所当然地觉得那被她们谋算之人应当老老实实地接受旁人的算计。 赵煜城幽幽开口,“若是没有她,这一切都不会发生。若是没有她,我就可以光明正大地扶你为正妻,这府里的中馈也能交给你打理。 因为她的存在,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委屈你当妾,眼睁睁地看着她在府里横行。玥儿,我真是太对不住你了。” 赵煜城说这番话时,脸上是饱含了愤恨,痛苦,挣扎与愧疚怜惜的复杂情绪,叫陈玥西的心头都不禁狠狠一颤。 但她又很快想到姑母敲打她的那番话,她双眸紧紧盯着赵煜城,满含认真与期盼,“表哥,若没有她,你真的会扶我做正妻吗?” 赵煜城一脸深情地望着陈玥西,“自然。我对你的情谊你还不明白吗?” 他这番笃定的回答叫陈玥西心头稍安几分,但依旧不能放心。 “可是姑母未必会同意,我们陈家已经大不如前,娶了我,于你的仕途上并无太大助益。” 赵煜城蹙眉,“我母亲对你说了什么吗?” 陈玥西咬唇,低下头没说话,这副模样,俨然就是默认了。 赵煜城顿时满是怜惜,他语气郑重,“我的仕途我自己会去挣,哪里需要依靠女人?我娶姜晚棠已然是违背我的心意,若有重来的机会,我定会奋起反抗,只娶自己真正心悦之人!” 他说这话时,眼神看着虚空,像是在遥望着谁。 陈玥西听了,只觉得满心甜蜜。 “表哥,我就知道,你心里也定然有我!” 赵煜城收回缥缈的思绪,怜惜地将她揽得更紧了几分,语气充满温柔。 “母亲那里你不用担心,她素来刀子嘴豆腐心,而且你又是她一直疼爱的亲侄女,我若坚持,她是不会反对的。” 陈玥西顿时充满了力量。 只是他话锋一转,幽幽道:“现在唯一的障碍便是姜氏,若她死了,我们之间的障碍就没了。” 陈玥西的心头猛跳,一个阴狠又大胆的念头在脑中浮现。 既然她挡了自己的道,那就除掉她! 赵煜城继续幽幽开口,“只可惜,我必须专心读书,根本无暇旁顾,我便是想做些什么,也没有这个时间和机会,只能委屈你暂且忍耐了,待我高中之后,我再出手收拾她。” 那个念头一直在陈玥西的脑中盘旋,她听了赵煜城这话,心中那股子紧迫感更甚。 不能等,若真的等到表哥高中之后再动手,只怕也是为他人做嫁衣,根本轮不到自己了。 现在表哥还没有功名在身,自己才有一点可能和机会。 陈玥西的恶念瞬间在心底深处疯狂滋长,她抓住赵煜城的手,“表哥,你只管安心备考,其他事情,有我在。” 表哥在外读书已经很辛苦了,她困在内宅,不能替他分担什么,唯一能做的便是替他扫除后方障碍。 赵煜城的眼底飞快闪过什么,他语带担忧,“玥儿,你要做什么?” 陈玥西眼神坚定,“我要为我们的未来努力一把。” “玥儿,现在那姜氏不好对付,你又是妾,她要拿捏你太容易了,你不要冲动行事。” 陈玥西倒是反过来安慰他,“表哥放心,我不会再像以前那样与她直接正面冲突,我会想一个万全之策。” 内宅里的阴私手段多了去了,以前的姜晚棠是个软包子,根本不需要使用任何阴私手段,公然行事就能刁难她。 现在姜晚棠不好对付了,她自是要使出更加隐蔽的手段,叫姜晚棠无处可逃。 赵煜城追问她想怎么做,陈玥西却是摇头不肯说。 她只道:“表哥帮我向姑母求求情,让我解了禁足,如此,才好方便我行事。” 赵煜城见此,便不再多问,只点了点头。 “好。” 二人又腻歪了一会儿,赵煜城这才起身离开,往陈氏的永寿堂而去。 陈玥西不复此前的颓靡姿态,她的双眸定定,脸上的表情时而沉静,时而冷笑,像是陷入了什么魔怔一般。 任何挡了她道的人,都得死! 而在她看不到的时候,赵煜城原本脸上的深情也褪得一干二净,眼底只余下一抹叫人看不懂的幽深。 赵煜城去了永寿堂之后,陈玥西果然很快就被解除了禁足。 她撑着伤腿去了永寿堂,叩谢陈氏。 陈氏原本对她冷冷淡淡的,但后来不知道陈玥西对陈氏说了些什么,陈氏便屏退了下人,姑侄二人在屋中密谈了很久。 待房门再次打开,陈氏对陈玥西的态度明显亲和许多,姑侄二人仿佛又恢复如初了。 姜晚棠在自己的院子里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她心想,自己只怕又被谁惦记着了,只不过这惦记多半不是什么好事。 恰在这时,门房那头送来了一张帖子,是楚言奚送来的。 姜晚棠眸光一动,当即打开了来,信中,她约自己明日去漱玉楼喝茶。 漱玉楼是京中十分出名的茶楼,装潢高雅,里面的茶水点心也是极品,便是有钱都不一定预定得到位置。 姜晚棠对楚言奚的邀约隐隐有了猜测,正好,自己也有事与她商议,她的这封邀约倒是来得刚刚好。 翌日,姜晚棠装扮一番便赴约了。 主仆三人刚到漱玉楼的门口,就见抚琴已经亲自侯在了那里。 “见过姜大小姐,您往楼上请,我家郡主已经在候着了。” 楚言奚在天字号包厢候着,桌上已经备好了茶水点心,她一见到姜晚棠,立马朝她飞扑而来。 “晚棠姐姐!” 她今日穿着葱绿色的苏绣月华锦衫,十分挑人的颜色,却恰恰衬得她肤如凝脂,明艳至极。 姜晚棠看了她一眼,立马就看出了她的变化。 无需姜晚棠发问,楚言奚已经迫不及待地与她分享起来。 “晚棠姐姐,你给我的药丸和方子好有用!我只服用了七八日,脱发就明显少了好多,而且,我还看到我头顶上长出新发了!我取下来给你看看。” 第84章 合伙做生意 她除了在自己最亲近之人面前,是从来不会把假发取下来的,甚至她自己都很少照镜子,因为不想看到那样的自己。 现在,她却愿意把自己最真实的样子呈现给姜晚棠,在她面前,楚言奚仿佛彻底没有了那些顾忌。 姜晚棠笑着阻止了她,“我一眼就看出来了,我很为你高兴。” 楚言奚伸手,亲昵地抱着她,整个人都依偎在她的身上。 “晚棠姐姐,你真的是我的贵人,我简直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才好。” 姜晚棠故意虎着脸,“你我之间还一直把谢字挂在嘴边,那就太生份了。” 楚言奚立马道:“那我不说了。” 她拉着姜晚棠就坐了下来,脸上依旧是难以抑制的明媚笑意。 姜晚棠看着她,笑道:“你可当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我瞧你的气色都好了许多。” 楚言奚立马摸向自己的脸,“我也觉得我的气色好了不少,原本我的脸上长了几颗雀斑,但这几日突然就没了,定是你送我的胭脂起了奇效!” 楚言奚对姜晚棠现在是完全盲目信任,觉得她给自己的东西必然就是好东西。 而事实也的确如此,姜晚棠可是奔着赚大钱去的,她写的药方自然不会差。 姜晚棠面带笑意,“送给言奚妹妹的东西,自然不能敷衍糊弄。” 楚言奚听罢,顿时满脸感动。 她又忍不住抱住姜晚棠的胳膊,声音软糯的撒娇,“晚棠姐姐,你怎么这么好啊,你要是我的亲姐姐就好了。” 姜晚棠闻言,心中不禁升起一股微微恍惚。 曾经也有人这般亲近地与她撒娇,说着同样的话,自己也的确把对方当做亲妹妹一般看待,但最后,她却是遭到了最惨烈的背叛。 楚言奚疑惑地看着姜晚棠,“晚棠姐姐,你怎么了?” 姜晚棠回过神来,眼里的冷意一点点褪去,转而带上一丝淡淡笑意。 “没什么。” 这一世,她不会再轻易交付自己的真心,只有互惠互利的关系,才是最稳定的。 姜晚棠把话头引到正题上,“言奚妹妹,你说,如果我把这款胭脂放到铺子里卖,会不会受到大家的欢迎?” 楚言奚闻言,立马毫不犹豫地道:“当然会啊!别人不说,我就一定会第一个上门捧场。我原本还担心这盒胭脂用完了怎么向你开口呢。” 姜晚棠一副不大自信的模样,“当真?” 楚言奚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晚棠姐姐,你相信我。我自小用过的好胭脂不计其数,你这胭脂其实做工上还可以做得再细腻些,但饶是有这个小瑕疵,也依旧瑕不掩瑜。 这款胭脂上脸之后的效果十分服帖,大半天下来都还十分亮眼。而且它里面还含有美白祛斑的药材,我用了都效果这般明显,其他人用了自然也不会差。晚棠姐姐,你难道对自己的医术没有信心吗?” 姜晚棠听到楚言奚这般中肯的评价,心中便不觉多了几分自信。 那胭脂是落英做的,她比不上那些专业的匠人,做出来的胭脂自然没有那么细腻。但依旧不影响其效用,可见这款胭脂的确有潜力。 楚言奚想到什么,她当即道:“晚棠姐姐,你让匠人再多做些胭脂,下回我去参加宴席的时候带上,每个贵女都送一盒,如此大家自然就知道这胭脂有多好了,到时候也就不愁你的生意没着落了。” 晚棠闻言一怔,她本就在心中斟酌该如何开口,没想到楚言奚自己就先提了出来。 楚言奚的眼里一片真诚明澈,她说这话时更是满脸高兴,因为她总算是有能帮忙的时候了。 姜晚棠对上她这样的眼神,心头滋味复杂。 她长吐了一口气,轻声道:“其实,我一开始给你送胭脂,便是存了私心的……” 楚言奚笑得没心没肺,“存了私心好啊,这说明我能帮上你的忙。而且你是找的我,而不是找别人,也说明我在你心里是值得信任的。” 姜晚棠看到她的笑颜,心头再次涌起万千情绪。 她看着楚言奚,认真道:“以后待人要多长个心眼,不可这般轻易相信旁人,不然,什么时候被人利用了都不知道。” 就像曾经的自己。 楚言奚“噗嗤”一声笑出声来,“晚棠姐姐,你说这话时候的模样,跟我爹爹娘亲好像哦。你们怎么都把我当孩子看待?我又不傻,怎么会随随便便被人利用?” 姜晚棠脱口而出,“我不就是在利用你?” 楚言奚回答得理所当然,“那是我自己乐意。” 姜晚棠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是好,楚言奚反倒说得头头是道,“晚棠姐姐,我其实都懂,你给我送胭脂,就算是有私心也没什么,就像我帮你推荐胭脂,也是想让你承我的情,继续帮我看病。你看,我也是有自己私心的呀。 这不是互相利用,而是互惠互利,是朋友之间再正常不过的往来。人与人之间的情分,不就是在这样你来我往之中慢慢累积起来的吗?” 姜晚棠听了她的这番话,不由愣住,旋即心里便多了几分释然,脸上也慢慢浮出一抹笑来。 “我倒是不如你通透。” 楚言奚一脸认真,“那是因为我把晚棠姐姐当成朋友,晚棠姐姐你也要把我当成朋友,不要把我当郡主看待。” 姜晚棠看着她,轻轻应了句,“好。” 楚言奚闻言,便又重新展颜一笑。 姜晚棠决定不再绕弯子,直接开口,“不知言奚妹妹可有兴趣做生意?” 楚言奚一愣,旋即心念一转,一下就有了猜测。 “晚棠姐姐想与我合伙做生意?” 姜晚棠轻轻点头,“没错。” 她要将自己的生意由明转暗,就需要把铺子过到别人的名下。 而楚言奚,便是她能想到的最合适的人。 她身为皇家郡主,铺子到了她的名下,便是旁人想要对铺子下手,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 只是,她是郡主之尊,让她纡尊降贵地来掺和自己这仨瓜俩枣的生意,她不一定愿意。 原本姜晚棠还在思考斟酌该如何开口,但方才楚言奚的那番话叫她的心头升起了一股难言的触动。 她说她们是朋友,既然是朋友,那自己或许可以试着坦诚一些。 姜晚棠正准备开口游说,就听楚言奚毫不犹豫地道:“好啊,我自是愿意的!” 第85章 亲兄弟明算账 姜晚棠一愣,旋即又禁不住满脸复杂,“我都还没说是做什么生意,你怎么就答应了?” 楚言奚反问,“不是胭脂铺的生意吗?不是也没关系,只要是晚棠姐姐开口,做什么生意都行。” 姜晚棠:…… 这种被人全身心信任的感觉让姜晚棠觉得肩头沉甸甸的,同时她又禁不住忧愁和担心,这小妮子这般对人不设防,会不会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楚言奚催促,“晚棠姐姐,到底是什么生意,你快说呀。” 姜晚棠只得收回自己内心的复杂,开始谈正事。 她缓缓开口,将自己嫁妆铺子发生之事尽数道来,楚言奚听得满脸怒容。 “岂有此理,究竟是何人故意在背后针对你?还有没有王法了!不行,我们马上去报官,定要让官府把那嫣然居和醉仙居背后的人揪出来不可!” 姜晚棠将她制止,“言奚妹妹稍安勿躁,此事究竟是何人所为,我心里已经大致有了猜测,眼下也不是公开撕破脸的时候。” 楚言奚见她心有成算,便没再多言。 姜晚棠慢慢将自己的计划道来,“对方能破坏我的生意,我也同样可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只是我不屑用那等卑劣的手段,我要把铺子重新整顿一番,重新开业,光明正大地抢走对方的生意。” 楚言奚用力点头,“合该如此!” 姜晚棠:“那背后之人若是存心针对我,我的铺子便是重新改装开业,只怕也会招来各种不必要的麻烦,是以,我便打算打着卖铺子的幌子蒙蔽对方,对方误以为我的铺子转卖给了他人,自然就不会再紧盯着我的铺子不放。” 楚言奚听明白了,“你是想让我出面买下你的铺子?” 姜晚棠颔首,“没错。我需要言奚妹妹给我当个幌子,不止是现下的铺子,他日若铺子开了分店抑或是扩大了规模,也需要言奚妹妹继续帮我遮掩。若他日铺子生意兴隆,日进斗金,又引来旁人觊觎,有言奚妹妹在,料谁也没那胆子敢随随便便伸手摘桃。” 楚言奚听完了这番话,心头不禁更加气愤,同时又对姜晚棠升起一阵阵心疼怜惜来。 可怜晚棠姐姐一介国公之女,打小就流落在外吃尽苦头不说,便是认祖归宗了也依旧要被小人算计,叫她不得不殚精竭虑,为守住自己的嫁妆苦心谋划。 楚言奚顿时升起了一股浓浓的保护欲,“晚棠姐姐,这件事我答应了,你尽管放心,你的铺子今后就由我来护着,谁也别想谋夺半分。” 顿了顿,她又立马补充,“你我之间也要有明文契书,那些铺子只是暂记在我的名下而已,我是不会贪墨半分的。” 她说着,便直接举起手作发誓状。 姜晚棠轻轻握住她的手,“我既向言奚妹妹开了这个口,自然就是信得过你。” 楚言奚心里很高兴,但她却十分坚持。 “你再信得过我,那也是一码归一码,该有的契书一样都不能少。我爹娘说了,亲兄弟都要明算账,只有这样才能避免嫌隙,大家才能走得更远。” 姜晚棠轻轻点头。 “好。” 姜晚棠自然知道要立契书,但这话由她说出口,和由楚言奚说出口,意义是大不相同的。 楚言奚这般坦诚直爽地把话说开了,彼此间也就少了顾忌。 饭要一口一口吃,胭脂铺和酒楼是目前姜晚棠打算先经营的铺子,所以她将这两个铺子的情况一一道来。 楚言奚其实根本没有做生意的经验,她的铺子也都是交给下头的管事去打理,她连每季度上交的账册都没翻过,这些全都有娘亲在操持。 眼下听姜晚棠说了一通,她觉得自己的头都要晕了。 她当即摆手,“晚棠姐姐,这些庶务你就不必跟我说了,我只能给你当个幌子用,真正经营生意的事我可做不来。” 她这副模样,俨然就打算做个甩手掌柜。 姜晚棠见此便不再多言细节,只道:“那劳烦言奚妹妹安排两个熟手的账房先生,胭脂铺和酒楼都需要。” 姜晚棠这是在主动放权,也是在表达自己的诚意。 她们合伙做生意,自然就要做到彼此公开,不能自己一人独大。 掌柜是她的人,账房是楚言奚的人,彼此之间也就有了钳制,也能确保铺子的账目清晰,不会被哪一方所蒙蔽。 楚言奚自然也懂,她也没推辞,点头答应下来。 “再有便是最要紧的分成问题……” 楚言奚当即道:“我就是个幌子,铺子的实际经营肯定得靠你多出力,我便拿两成,你拿八成。” 她是皇家郡主,自小就在富贵窝里长大,从不缺银子,是以她对分成也并不多在意,拿两成也不过是意思意思而已。 姜晚棠却是一脸正色,“两成太少了,你四我六。” 楚言奚连连摆手,还要开口推拒,姜晚棠语气郑重地道,“言奚妹妹,我给你四成不是看在我们的情分上,而是你的确该拿这么多。相信我,你这个郡主的名头远超这个价值。” 她也不是做慈善的,不会无缘无故地给楚言奚好处。 除了这两个生意以外,她还有另外一个更大的生意要做,那件事光靠她不足以达成,必须要有楚言奚出力。 现在,如意郡主这个名头或许显得毫无作用,但之后一定会发挥巨大的作用。 楚言奚闻言,原本要推拒的话便一下咽了回去,心头更是升起一股自己被需要和信任了的自豪之感。 “好,那就我四你六。晚棠姐姐,关于铺子的事,你要人还是要银子,只管开口便是。” 姜晚棠笑,“放心,到时候若真的需要,我不会客气。” 现在生意是她们的,楚言奚也占了一份,自己就是要多多麻烦她,才能让她有足够的参与感,只有真正参与了,她才会真正上了心,而不是抱着一种游离在外,可有可无的状态。 她们当下就拟定了契书,利落地签好,两人人手一份。 楚言奚看着这份契书,心里很高兴,十分珍惜地妥帖收了起来。 姜晚棠也有种大石落地的感觉,没想到今日出门还能办成这么一件大事,这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有了楚言奚这棵大树,她就不用担心背后的宵小之徒再动手算计了。 第86章 嫉妒你的美貌 “晚棠姐姐,那我现在需要做什么?我现在就把铺子买下来吗?” 姜晚棠摇头,“在此之前,我还有一件事要你帮忙。” 齐大海那些害群之马,是时候好好料理了,到时候新店开业,可不能让那几颗老鼠屎搞坏了一锅汤。 她对楚言奚如此这般地一番交代,楚言奚一边听一边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眼里闪着兴奋的光。 “这事交给我来办!” 谈完正事,菜也陆续上桌,两人便也没客气,直接举箸就吃了起来。 尝到这儿的味道,再对比自家酒楼的菜品,她顿时就明白为何这里生意这般好,自家酒楼为何生意那般惨淡。 要留住客人,味道才是关键。 稍稍填了填肚子,楚言奚又腾出空来说话了,她脸上挂着一抹幸灾乐祸的神色,“晚棠姐姐,你知道吗,我堂姐脸上被蜜蜂蜇的印子,现在都还没消,她现在都还不敢出门,天天在家里骂你那位小姑子呢。” 姜晚棠闻言,脑子里便浮现出那日所见的猪头脸,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那楚落尘本就长得不好看,经此一遭,那脸上若是不小心留下一两个坑坑巴巴,那就真的是雪上加霜了。 “对了,你小姑子现在怎么样了?” 姜晚棠摇头,“那日从赏花宴回来之后,她就马不停蹄地去了庄子上避难去了。” 楚言奚一脸不怀好意,“她躲得了一时,可躲不了一世。我那堂姐可不是什么宽容大度的。” 姜晚棠但笑不语。 正所谓恶人自有恶人磨,就让这两人自己斗去吧,她从旁看戏便是。 楚言奚又不免有些担心,“侯夫人有没有刁难你?” 姜晚棠一副从容淡定的模样,“就算要刁难我,也总该有个由头,她抓不到我的错处,便是想刁难我也不成。” 楚言奚闻言,便知道自己又纯属多余担心了。 姜晚棠倒是反问了她一个问题,“你与楚大小姐之间似是也有不睦,她是不是欺负过你?” 楚言奚下意识地伸手摸向自己的头发,她这一个动作,已经让姜晚棠窥破了原由。 “她知晓你的这个隐疾,还嘲笑过你?” 楚言奚的脸上露出几分黯然之色,点了点头。 她们是堂姐妹,平日里就算不住在一起,但也是时有往来的。 某一次她在楚家,和楚落尘发生了一点拉扯,她的假发被扯掉,这个秘密就被楚落尘窥破了。 在此之前,楚落尘与她都是友好相处,甚至会多有讨好之意。 但自从此事被戳破,楚落尘的态度就一下发生了转变。 她整个人都好像是开屏的孔雀,一下就喜爱打扮了起来,每次她盛装打扮,都要到楚言奚面前炫耀,楚言奚能明显感到她看自己眼神中的不屑与嘲讽。 她在嘲笑自己没有头发的丑态。 她们是同气连枝的姐妹,楚言奚的声誉对楚落尘的亲事也会有影响,是以,楚落尘对这个秘密才一直守口如瓶。 但楚言奚一直都有种头上悬着一把刀子的感觉,总是担心自己的秘密不知何时会被她揭穿,她对楚落尘这个堂姐自然也更加不喜。 忆起往事,楚言奚的心情不禁笼上一股低落。 姜晚棠伸手,轻轻握住她的手,语气轻柔,却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她是嫉妒你的美貌,所以当她发现你身上有缺陷的时候才会那般沾沾自喜,更是迫不及待地要压你一头。 现在没关系了,有我在,你的头发很快就能好起来。到时候,她便没有什么可以威胁和拿捏你的。” 楚言奚闻言,顿时用力点头,方才的沮丧低落也全都一扫而空。 她重新扬起笑脸,“等我头发好了,我定要到她面前好好炫耀一番,到时候她的脸色肯定很精彩。” 姜晚棠认真点头,“那你可得每日按时用药。” 楚言奚再次用力点头,“我知道的!” 转眼大半天就过去了,楚言奚只觉得时间过得尤其快,她拉着姜晚棠,很是依依不舍。 但是该谈的事情谈完了,说的闲话也说完了,两人也的确该回家了。 姜晚棠见她这副小女儿姿态,心头不禁升起一片柔软。 二人道别之后,便各自上了马车,往自家府邸而去。 因为意外促成了与楚言奚的合作,接连几日,姜晚棠的心情都十分不错,而内宅中也一片平和,无人生事。 自从从公主府回来之后,陈氏就没有露过面,更是一次都没有找过她的麻烦,想来是一边养伤,一边暗暗憋着什么大招吧。 不成想,人果然是禁不起念叨,她刚在心里头念叨了几句,事情就找上门来了。 这一日,冯嬷嬷亲自送了点心来,彼时姜晚棠正在看医书,落英将那盘子点心端到了她手边的小几上。 鼻尖嗅到一股若有若无的味道,姜晚棠原本专心落在医书上的眸子不禁微微动了动。 紧接着,她抬眸看向冯嬷嬷,目光在她的手臂上稍稍停留。 姜晚棠放下医书,笑着开口,“冯嬷嬷,你日日给我做点心,且每日都是新花样,也实属辛苦了。今日我倒是无甚胃口,这盘子点心便赏给你了吧。” 冯嬷嬷一愣,莫不是自己做的这点心不够精致漂亮?还是最近的味道太过单一,少夫人吃腻了?今日才会尝都不想尝? 姜晚棠转头吩咐落英,“搬把椅子,上些茶水,让冯嬷嬷且在这里歇一歇再回去办差也不迟。” 冯嬷嬷见此,顿时受宠若惊,但这是主子的恩典,她自然没有推却,只谢恩之后就坐下了。 缤纷笑道:“嬷嬷这点心我和落英都喜欢得很,往常我们都得等到少夫人用过之后才能用,今日您这是得了大恩典了。” 冯嬷嬷一听,心中更加欢喜得意,再次谢恩之后,她这才拿起一块点心,小心翼翼地送到嘴里吃了起来,生怕自己的仪态出了错。 姜晚棠的目光一直落在她的身上,见她吃完了一块点心便不敢再伸手,姜晚棠索性起身,“冯嬷嬷且自便,这点心是赏给你的,你不必客气。” 姜晚棠一走,冯嬷嬷这才放松了几分。 不知为何,明明少夫人是在笑着,但只要她看着自己,冯嬷嬷就总有一种压迫感。 姜晚棠离开了,把落英缤纷也唤走了,厅中就只有冯嬷嬷和伺候茶水的小丫鬟。 冯嬷嬷当了大半日的差,也的确饿了,她便又拿起一块吃了起来,接连吃了三四块,她这才停手。 姜晚棠将她在厅中的情形尽收眼底,眸中多了一抹意味不明的思索。 第87章 槐花粉过敏 片刻之后,姜晚棠这才走了出来,冯嬷嬷立马起身。 姜晚棠笑道:“嬷嬷可用好了?” 冯嬷嬷满脸笑意,“承蒙少夫人恩典,奴婢用好了。” 姜晚棠目光一转,落在她的手臂上,“方才我瞧见冯嬷嬷的手臂上似有些许红斑,那是怎么一回事?” 冯嬷嬷闻言,立马下意识地将袖子拢紧了几分,面上也露出几分紧张来。 “这,没,没什么,只是被蚊子叮咬了罢了。” 姜晚棠目光轻轻扫向她,冯嬷嬷顿时如芒在背,就似被一眼看穿了似的。 “蚊子能咬出那么一大片来?冯嬷嬷莫不是觉得我好诓?” 她充满威慑力的一句话砸下来,冯嬷嬷彻底招架不住,“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 “少,少夫人容禀,这,这其实是奴婢自小的毛病,不知为何,奴婢沾染不得柳絮类的东西,只要一沾染就势必会起红斑。 请少夫人放心,那红斑看上去吓人,但大夫说了不会传染的,奴婢不是刻意隐瞒,而是,而是怕少夫人误会……” 她急得脸色涨红,心头更是七上八下的,十分忐忑。 她每回起红斑都十分吓人,她自己瞧了都害怕,是以平日里她都捂得严严实实的,生怕被别人误会自己染了恶疾。 若是被人发现,别说是眼下这份差事保不住,她更是会被赶出府去。 姜晚棠闻言,脸上神色意味不明。 “把袖子掀起来我瞧瞧。” 冯嬷嬷下意识地把袖子捂得更严实了几分。 “这红斑甚是丑陋,奴婢只恐会污了少夫人的眼。” 姜晚棠的态度不容置疑,“让你掀就掀,我都不怕,你怕甚?” 冯嬷嬷一下被震慑住,不敢再违逆,慢腾腾地把袖子掀了上去。 这一掀,她手臂上的红斑就显露无疑,通红的一大片,看上去的确甚是可怖。 冯嬷嬷自己都有点被这红斑的蔓延速度吓到了,她磕磕巴巴地回话,“先前只有一小块,奴婢也,也没想到会一下蔓延得这般严重,污了少夫人的眼,奴婢该死!” 先前所涂的止痒药膏慢慢失了效,冯嬷嬷身上的红斑开始发起痒来了,只是当着姜晚棠的面,她不敢随意动作,只能不停为自己辩解。 “少夫人,奴婢这毛病真的不会传染,只要奴婢不接触或食用某些特定的东西,这些红斑就不会发作的。” 落英缤纷很是惊讶,“少夫人,这,这不是与您的症状一模一样吗?” “对啊,您沾了槐花粉就会这般,浑身起红斑!” 冯嬷嬷先是一呆,旋即一喜,“少,少夫人也会这样?那您应该比谁都清楚,这病不会传染的,只是看着吓人而已。” 姜晚棠淡淡道:“我的确知道这病不会传染,但此症不可姑息,稍有不慎,就会致命。” 冯嬷嬷顿时被吓出一身的冷汗,这,这么严重吗? 她这股子惊吓还没来得及压下,就听姜晚棠又幽幽开口,“冯嬷嬷你方才送来的点心里被混入了槐花粉末,嬷嬷方才连吃了好几个,若不及时就医,半个时辰内你就会过敏而死。” 冯嬷嬷听了这话,有如五雷轰顶一般。 这番话包含的信息量太大,她彻底被砸懵了。 她第一时间竟然不是担忧自己的性命之危,而是先自证清白。 她用力摇头,“槐花粉?不可能!奴婢便是往里头放任何东西也不可能放槐花粉,侯府先前就明令禁止了这道食材,奴婢便是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明知故犯啊!” 冯嬷嬷所言的确是事实,侯府的餐桌上不允许槐花相关的一切出现。 这当然不是因为姜晚棠之故,而是因为陈玥西吃不得槐花。 说来可笑,当初陈玥西还拿这件事设了一个局,诬陷原主故意给她吃了那放了槐花粉的食物,要谋害她的性命。 但她万万没想到,原主也恰好对槐花粉过敏! 原主自己也吃了那道菜,甚至原主的症状比陈玥西还要严重得多,不仅浑身起红疹,还发起了高热。 哪有为了陷害旁人,把自己也搭进去的? 这一意外让陈玥西的诬陷成了一场笑话,最后事情查来查去,差点就查到陈玥西自己头上,还是赵煜城和陈氏偏袒维护,这才将这件事轻轻揭过。 而他们为了维护陈玥西的颜面,也将这件事捂得严严实实,是以侯府上下只知玥姨娘碰不得槐花,世子爷甚至为了她把府里的槐花树都砍完了,却不知原来他们的少夫人也同样碰不得此物。 忆起往事,姜晚棠的眸底又多了几分寒意。 旁人不知也就罢了,陈氏和陈玥西却是知道她碰不得此物,那么,这份点心究竟是何人下的手,根本不用多想。 冯嬷嬷简直恨不得剖开自己的心以证清白,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少夫人,奴,奴婢真的没有在点心里动手,请您相信奴婢! 大家都知道这点心是奴婢亲手所做,奴婢若是在里头下药,岂不是一查一个准? 而且您也看到了,奴婢也碰不得此物,更不能入口,若奴婢当真知道这点心里加了料,方才奴婢又怎敢一个接一个地吃?” 冯嬷嬷说到这儿,这才想起自己方才吃了三四块点心。 少夫人说,她若不及时就医就要一命呜呼了! 冯嬷嬷顿时惊吓又后怕,恨不得伸手去扣喉咙,把那几块点心给吐出来。 第一回见到冯嬷嬷,姜晚棠便知道她也恰巧患有此症,是以自己才会对她多两分印象。 为了试探冯嬷嬷的虚实,姜晚棠故意把那盘子点心赏给她,而冯嬷嬷的表现也让姜晚棠打消了对她的怀疑。 没人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如果她敢,那只能说她的确有胆识,而且演技超群,连自己都完全骗过了去。 姜晚棠拿出一个瓷瓶,“把这药吃了,可保你性命无虞。” 冯嬷嬷听了这话,有如抓到了救命稻草。 少夫人肯给她赐药,那就说明自己取得了少夫人的信任! 她忙不迭就把药丸吞了下去,又砰砰砰磕头谢恩。 姜晚棠淡淡开口,“行了,起来回话。” 第88章 打得亲娘都不认识 冯嬷嬷此时手脚都已经有些发软了,后背也渗出冷汗,她稳了好一会儿才终于站定。 姜晚棠端坐上首,一双眸子冷锐如刀,让冯嬷嬷浑身又紧绷了起来。 “接下来,你要老老实实地回答我的所有问题,要是你胆敢有半个字的假话,那就休怪我手下无情。” 冯嬷嬷连连点头,“是,是,少夫人尽管问,奴婢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在这府里,你这个毛病有谁知道?” 冯嬷嬷摇头,“奴婢素来非常小心,没人知道。” 此时她只庆幸自己也身患此症,不然她现在便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姜晚棠:“那今日你可有接触了什么不该接触的东西,或是误食了些什么?” 冯嬷嬷继续摇头,“奴婢一直在当差,根本没有接触过那些东西。” “那你想想,你手上的红斑是在什么情况下冒出来的?任何一个变动都仔细回忆,不要疏漏。” 她脑子飞速运转,回忆着先前之事。 她想到什么,忙道:“奴婢想起来了,先前奴婢的外衫不小心弄脏了,便回屋换了这一身,奴婢身上的红疹子就是换了这身衣裳才冒出来的。定是有人在奴婢的这身衣裳上动了手脚!” “你的外衫都要经过谁人之手?” 冯嬷嬷顿时面露尴尬,“奴婢懒怠自己洗衣,便送去了府中的浣衣房,给了银钱让粗使婆子浆洗晾晒的。这期间经手之人怕是不少。” 姜晚棠又问,“那你自己可有怀疑之人?” 冯嬷嬷又在脑子里飞快过了一遍自己的身边人,她眼下只觉得每个人都大为可疑,但奈何她没有证据,也不敢胡说。 冯嬷嬷知道这次是自己疏忽大意,差点酿成大错,少夫人没有立马问责她,那是少夫人仁慈。 但她要想再次获得少夫人的信任,就得想法子弥补自己的差错,揪出幕后之人来。 冯嬷嬷咬咬牙,在姜晚棠面前下了军令状。 “少夫人,请您给奴婢一些时间,奴婢定然亲手把那下毒之人找出来!” 姜晚棠淡淡道:“一些时间是多长?你要是查个十天半个月,我可没那等闲心与你耗。” 冯嬷嬷:“三日!三日内,我定给少夫人一个交代!” 姜晚棠见她那副双拳紧握,彻底下定了决心的模样,淡淡点头。 “好,我便给你三日时间。你把人找出来之后也莫要声张,我自有安排。” 冯嬷嬷当即连连点头。 从汀兰苑离开的时候,冯嬷嬷只觉得自己心头沉甸甸的,像是有一把大刀悬在她的头顶似的。 而这把大刀,三日后就要落下! 冯嬷嬷发狠般地握紧双拳,心里大骂一声,哪个小贱蹄子敢害她,看她不狠狠收拾回去! 屋中,落英和缤纷亦是满脸义愤填膺。 “定是那头的人做的!” 姜晚棠心里跟明镜似的,她的眼底亦是笼着一层浓浓的寒气。 她可不是吃素的主儿,她们敢对自己下手,那自己自然也不会手下留情。 为了混淆视听,姜晚棠便直接闭门不出,一副称病模样。 那头的人探听不到她病情的虚实,为了一鼓作气达成目的,她们势必还会继续下手,如此,冯嬷嬷才能找到机会把人揪出来。 转眼间便到了第三日,冯嬷嬷还没有传来消息,倒是楚言奚那头给她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落英兴致勃勃地给姜晚棠传达了王启安带来的最新消息。 “昨日,如意郡主到酒楼吃饭,没成想却在饭菜里吃出了脏东西,如意郡主大怒,当即二话不说就让人把齐大海打了一顿,连带着酒楼里那些吃里扒外的小厮也都挨了揍。” “然后如意郡主又让人把他们都扭送到官府去了,要治他们一个谋害郡主之罪。” “听说,那齐大海被打得可惨了,鼻青脸肿,估计连他亲娘来了都不认识了。” 这个好消息总算让落英和缤纷有了个笑脸,讲述起来都眉飞色舞的。 这便是当日姜晚棠拜托楚言奚去做的事。 那齐大海吃里扒外,与外人互相勾结,败坏酒楼名誉,的确该死。那些酒楼的小厮也都不无辜,这些人自然不能轻易放过。 先前她打着国公府的名义辞退了一大批人,现在不好再故技重施。 她想到石永林当初的遭遇,便索性想了这么一个法子,来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算是替石永林报了仇。 只是,姜晚棠没想到楚言奚会自己亲自出马,她如此这般大张旗鼓的行事,只怕会对她的名誉有所影响。 落英迫不及待地继续道:“如意郡主亲自到府衙坐堂,叫那柳知府对齐大海用刑,齐大海那狗胆包天的玩意儿,竟然声称是您指使他挂羊头卖狗肉,诓骗大家!” 说到这儿,落英的脸上顿时露出气愤之色。 “这时候,王启安便出马了,他击鼓状告齐大海贪墨主家银钱,柳知府派人搜查酒楼和齐大海的家中,果然搜出了账本和他贪墨的不少财物!” 缤纷听得津津有味,连忙追问,“后来呢?” “那齐大海就是根软骨头,证据摆在面前,他深知自己罪责难逃,就招出了那与他勾结的商户。您猜,究竟是哪家所为?” 姜晚棠根本不用多想,直接便吐出一个名字,“醉仙居。” 落英满脸惊奇,“少夫人您可真聪明,一猜就猜到了。” 姜晚棠淡淡一笑,“这有何难?整条街上,也就只有醉仙居一家在与我们酒楼打擂台。” “那接下来发生的事您肯定想不到。如意郡主态度强硬要严惩醉仙居,将其所作所为张贴告示,公之于众,还要醉仙居的东家出面致歉。那醉仙居的东家出面了,您一定想不到那人是谁!” 缤纷的好奇心已经被彻底勾了起来,她再次急忙追问,“你快说,对方是谁?” 她对这人实在是既好奇又恨得牙痒痒,只想一把揭开对方的真面目,再狠狠惩治一番。 落英的脸上露出了义愤填膺的神色,但她这个时候反倒是迟疑了,一副吞吞吐吐不敢直言的模样。 姜晚棠却是神色了然,她淡淡道:“若我没猜错的话,那人应是国公府之人吧。” 缤纷顿时瞪大了眼睛,满是不可置信。 落英也满脸惊诧,她愤愤地握紧双拳,语气更是充满恼怒,“您没猜错,的确是国公府的人。您更想不到,那人竟是二公子!” 第89章 揭了姜晚霜的老底 姜晚棠闻言,脸上这才露出几分意外之色来。 旋即,这股意外又变成了了然。 想到在国公府时这位弟弟对她和对姜晚霜截然不同的态度,姜晚棠就半点都不惊讶了。 她的唇角勾起一抹兴味,看来,她那好妹妹倒是有几分本事,事情都闹开了,她竟然还能为自己找到一个心甘情愿的背锅侠。 落英和缤纷都有些怜惜地看着自家少夫人,那可是她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却在背后收买旁人败坏她的生意。 这般作为,实在是令人不齿又寒心。 姜晚棠却是神色平静,“你们不必为我难过,只要我不在意,那些人就伤不到我分毫。” 她这个弟弟是个蠢的,而她有厌蠢症,所以,她对这个弟弟并不在乎。 落英和缤纷见她态度豁然,两人心头这才好受了些。 落英继续道:“如意郡主得知他竟是醉仙居的东家,当即气得对他破口大骂,直骂他没良心,联合外人对付自己亲姐姐,二少爷被她骂得狗血淋头,却半个字都回不得嘴。” 落英光是听王启安的转述,就有种恨不得直接冲到现场旁观的冲动。 毕竟,她也很想好好地骂一骂脑子不清醒的二少爷,但她没这个胆子啊,有人替她骂了,落英自然高兴,缤纷亦是同样的想法。 姜晚棠想象着楚言奚为她出头的模样,心头不禁升起一阵阵暖意。 若是以往,她那弟弟只怕是不会忍气吞声,多半会口不遮掩地骂回去,但这一回,他不想把事情闹大,唯恐牵扯出姜晚霜来,他自然就只能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老老实实受着。 缤纷禁不住两眼放光,“那现在外头定然早就议论开了吧?” “可不!听说今日醉仙居的外头都有人扔了烂菜叶子和臭鸡蛋呢!” 缤纷听了,顿时连呼解气。 落英想起什么,转而对姜晚棠问道:“对了,少夫人,如意郡主传了话,此事是否还要继续推波助澜?” 若那醉仙居的东家只是寻常人,楚言奚定然不会多此一问,她定会毫不犹豫地下死手,把对方摁到泥里去。 但那醉仙居的东家却是姜晚棠的亲弟弟,她骂归骂,但也还是要顾及姜晚棠的意思。 若姜晚棠将之归结为家事,想私下处理,那她再对此事推波助澜就不合适了,只怕最后与姜晚棠生了嫌隙。 姜晚棠明白楚言奚的顾虑,也再次为她替自己着想而暖心。 她神色冷淡,语气更冷上三分。 “告诉郡主,那醉仙居日后只怕也是我们酒楼的劲敌,是以,不必留情。” 落英连连点头。 就该如此!实在不必对那等冷心冷肺之人心存仁慈。 姜晚棠继续道:“另外,再吩咐王启安一件事。” 事到如今,姜晚霜还想全身而退,那就是在做梦。 她要直接揭了姜晚霜的老底! 她越想遮掩下此事,姜晚棠就越要把事情捅出去,好叫她知道自己可不是她能随便招惹的。 她如此这般一番吩咐,落英和缤纷听了,俱是惊得再次瞪大了眼,旋即就再次气愤得涨红了脸。 “原来竟是二小姐在背后使这腌臜手段!她实在是太过分了!” 姜晚棠已经完全不气了,因为生气改变不了任何事情。 只有用更加强硬的手段狠狠地还击,打到对方毫无还手之力,才能让对方老实,夹起尾巴做人。 “行了,别气了,快去把事情办了,经此一事,她也有得焦头烂额的。” 国公府依旧接纳了姜晚霜的身份,或许是因为多年的养育真的养出了感情,也或许是因为姜晚霜能给国公府带来荣誉和价值。 但她所行之事公之于众,国公府的脸面也会被人踩在脚底下,就算他们再偏爱姜晚霜,也不可能毫无表示。 这一次,她要让姜晚霜狠狠脱一层皮。 落英转身利落地就去办事了,片刻都不耽搁,只恨不得姜晚霜的卑鄙行径立马被揭穿才好。 也是巧了,落英前脚刚走,冯嬷嬷后脚就送点心来了。 她脸上带着明显的喜色,脚步都是轻快的,姜晚棠见此,不禁微微扬眉,看来她那边也有所收获。 今日可真是个好日子。 果然,冯嬷嬷一进来,就按捺不住,直接向姜晚棠报喜了。 “少夫人,奴婢揪出那下毒的小贱蹄子了!” 她说这话时咬牙切齿,一副恨极了的模样。 姜晚棠当即问,“是何人?” “是奴婢手下的一个小婢,奴婢见她手脚灵巧,便时常带在身边教导,没曾想,她竟要害奴婢!” “你是如何确定此事是她所为?” “奴婢在自己房中地板上撒了些东西,若是有人偷偷进到奴婢的房中,她的鞋底上就会留下印子。接连三天,她的鞋底都沾染了痕迹!不是她还可能是谁?” 姜晚棠听罢,不觉对冯嬷嬷有种刮目相看之感。 看来这位的确是聪明有手段的。 冯嬷嬷压下心头的愤恨,继续道:“奴婢发现了她之后,没有第一时间来向少夫人回禀,而是找机会悄悄尾随,果真叫奴婢发现了她的异常。 就在今日一早,奴婢发现她去了后花园,与揽月居的绿荷姑娘嘀嘀咕咕的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那番模样,摆明了就是在暗中密谋不轨之事! 奴婢还怕自己误会了那小蹄子,故意支使她出府帮奴婢办事,然后奴婢偷偷到她的房中搜寻了一番,果然叫奴婢发现了证据!她那屋子里果然藏着一瓶槐花粉!” 姜晚棠闻言,眼睛顿时一亮,对冯嬷嬷更添满意。 身为上位者,就喜欢这种有头脑,办事干脆利索,还能一次性把事情办妥的人。 她问,“那瓶槐花粉你可拿走了?” 冯嬷嬷摇头,“奴婢犹豫了一番,担心若是拿走了那小蹄子死不承认,便依旧放了回去。” 姜晚棠满意点头,“你做得对。” 正所谓捉贼拿脏,要把罪证落实,自然就要人赃并获。 冯嬷嬷一脸激动地看着姜晚棠,“少夫人,您现在应该相信奴婢了吧!” 姜晚棠未置可否,只道:“点心留下,你先回去,今日之事你只当不知,依旧该干嘛干嘛。” 第90章 请玥姨娘尝点心 冯嬷嬷本还欲为自己多说几句,但见姜晚棠那番胜券在握的模样,又把所有的话咽了回去。 少夫人明察秋毫,定会查明真相,还自己一个清白。 待冯嬷嬷走后,缤纷就忍不住问,“少夫人,您相信冯嬷嬷的话吗?” 姜晚棠:“八九不离十。” 原本她就怀疑陈玥西,冯嬷嬷的话,只不过是佐证了她的怀疑。 姜晚棠起身,周身都笼上了一股子大杀四方的摄人气势。 “听说最近玥姨娘日日都在母亲跟前尽孝,实在是孝感动天,我这个儿媳妇倒是不好什么都不表现了。 端上这盘点心,去永寿堂给母亲请安,也尽一尽孝道。” 缤纷什么都不问,立马就端上点心,雄赳赳气昂昂地跟在了自家少夫人的身后。 自家少夫人哪里是去尽孝的,她分明是去撕破脸皮,当面对质的! 落英没能跟着一块儿,可真是她的损失! 此时,陈玥西的确正在陈氏跟前伺候着。 自从上回的蜜蜂事件之后,这姑侄俩之间又多了一层嫌隙。 陈氏虽解了她的禁足,但心里头对她到底没那般亲厚了。 陈玥西为讨陈氏欢心,越发在她面前小心伺候,可谓是尽心尽力,半句怨言都没有。 几日下来,陈氏的态度也有所缓和。 巧的是,她们也正提起姜晚棠。 “姑母,玥儿听说,那姜晚棠已经接连几日称病不出,府中庶务都是让她手下的丫鬟出面料理,看来,我那药的确是起效了。” 陈氏自是也听说了这件事,她的脸上这才多了几分笑意。 那日,赵煜城为陈玥西求情,陈玥西第一时间就到陈氏跟前认错,并献上了自己的计策。 要想对付姜晚棠,夺回她手中的权利,与其用那些迂回曲折的阴谋手段,不如直接让她病倒便是。 只要她一病倒,如何还能继续料理府中庶务? 到时候,陈氏就能名正言顺地再把权利握回自己手中。 这只是第一步,重新掌握了主动权之后,陈氏就有了更多的机会慢慢磋磨姜晚棠,好为她的允儿出口恶气! 陈玥西的心中却是闪过更加恶毒的念头。 她不仅仅是要让姜晚棠病倒,她更是要让姜晚棠病死! 只要她病死了,自己就能有机会上位。 姑侄二人正在心中各自许愿,外头就有小丫鬟来通禀,“夫人,玥姨娘,少夫人来了。” 她不是应该病倒了吗?怎么会来? 陈氏下意识地提起了心,背脊也不自觉绷紧了几分。 待意识到自己的反应,陈氏又不禁有些懊恼,自己竟然对这个儿媳生出了畏惧。 姜晚棠款款而来,陈玥西目光紧紧落在她的脸上,想要看到那上面出现的异常,但是什么都没有,她行动间也十分正常,压根没有中毒之后虚弱模样。 姜晚棠朝陈氏行了一礼,面上也挂着一抹恰到好处的微笑。 “儿媳给母亲请安。” 陈氏丝毫不掩饰自己态度的冷淡,“你来做什么?” 姜晚棠面上挂着一抹假笑,“儿媳听闻玥姨娘日日在母亲跟前尽孝,可谓衣不解带,尽心尽力,儿媳顿感惭愧,是以今日特意前来向母亲请安,看看母亲脸上的伤是否痊愈了。” 她故意提起陈氏脸上的伤,简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陈氏的脸色立马就拉了下去。 她语气冷淡,“不敢劳烦你关心。” 姜晚棠:“母亲这说的是什么话,我们都是一家人,哪有什么劳烦不劳烦的?可巧,近日儿媳尝到了好些味道不错的点心,便特意送了来,请母亲笑纳。” 顿了顿,她又轻飘飘地补充,“是冯嬷嬷亲手做的,她是府里的老人了,一直负责主子们的下午茶,她这手艺的确是没得说。” 此言一出,陈氏和陈玥西俱是变了脸色。 姜晚棠好似没瞧见,直接示意缤纷将那盘子点心端上了桌。 今日的点心乃是芙蓉酥,一朵朵层次分明的芙蓉在汝窑烧制的碗碟中绽放,精致典雅,栩栩如生,叫人见了便不禁想要尝上一口。 姜晚棠笑着,“母亲,这点心要趁热吃才最好吃,您不若现在尝一个。” 陈氏哪里敢吃她送来的东西? 她语气硬邦邦地拒绝,“我不饿。” 姜晚棠也不勉强,转而对陈玥西道:“玥姨娘,你伺候母亲辛苦了,想来腹中定然饿了,快来尝一尝这点心,垫一垫肚子。” 她一双眼睛清凌凌地扫过来,明明带着笑,但那笑意却不达眼底,直看得陈玥西心里狠狠打了个哆嗦。 事到如今,陈玥西哪里还能不明白,姜晚棠这是将她们的计谋识破了,她今日来,就是来兴师问罪的! 陈玥西心中一阵恼怒与不甘,为何这次又失手了?问题究竟出在了哪里? 陈玥西满腔怨愤无处发泄,直憋得一张脸微微扭曲变形。 她僵着声音开口,“多谢少夫人恩赏,妾身不饿。” 姜晚棠语气多了一丝压迫之意,“不饿也可以尝一尝,相信我,玥姨娘定会喜欢这个味道。” 陈玥西感受到了她周身的威压,手心禁不住冒出了点点细汗。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这点心里加了些什么,旁人能吃,但自己是绝对不能吃的。 姜晚棠这般逼迫自己吃,显然就是故意的。 陈玥西语气僵硬地道:“这是少夫人孝敬给姑母的,妾身如何能随意享用?” 姜晚棠淡淡一笑,“母亲最是疼你,又岂会吝惜这区区一块点心?” 陈玥西咬牙,“妾身现在真的不想吃。” 她将求救的目光投向陈氏,陈氏不得不开口解围,“不过一块寻常点心罢了,玥儿现在不想吃便罢了。” 姜晚棠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们,“既然这只是一块寻常点心,玥姨娘有什么不能吃的?莫非你们怀疑我在这里头下了药?” 她们的神色一滞。 姜晚棠一副被误会了的伤心神色,“我没想到母亲竟然会这般揣度于我。缤纷,你把这块点心吃了,好向母亲和玥姨娘证明,我这点心干干净净,半点问题都没有。” 第91章 自己吃,还是让我喂? 缤纷立马二话不说就把一块点心往嘴里塞。 她吃完之后,自然好端端的半点事都没有。 姜晚棠看着她们,“这下你们愿意相信我了吧。玥姨娘,你也尝一尝,你定会喜欢的。” 姜晚棠直勾勾地看着陈玥西,叫陈玥西再次感到了深深的压迫。 她们都知道这点心究竟有什么问题,只是没人把话挑明了罢了。 陈玥西设计把加了料的点心送到汀兰苑,那姜晚棠就原封不动地给她送回来,叫她自己来尝。 姜晚棠故意不挑明,陈氏和陈玥西则是不能挑明,不然就是不打自招了。 陈玥西被逼得毫无还手之力,陈氏心中恼怒她的无能,更恼怒姜晚棠的奸猾狡诈,最后又不得不再次开口,企图拿婆母的威严压她。 “行了,不过就是一块点心罢了,她不想吃就不吃,你何必这般咄咄逼人?” 姜晚棠半点不惧陈氏的威压,她反问,“儿媳也很纳闷,这不过就是一块点心罢了,玥姨娘何至于推三阻四,就是不肯尝一尝? 若说是怀疑有毒,我这丫鬟都亲自尝过了,可半点问题都没有。玥姨娘,这我的一番好意,你可不能拒绝。” 陈玥西被她步步紧逼,心中被激起恼怒,直接怒声反驳,“不过就是一块点心罢了,少夫人为何非要让我尝?” 姜晚棠脸上的笑意尽收,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子森森的冷意。 “我为何一定要让玥姨娘尝,玥姨娘自己难道不清楚吗?玥姨娘一再推脱,是在心虚害怕什么?” 陈玥西被她反问得哑口无言,眼神也禁不住微微闪烁起来。 姜晚棠拿起一块点心,缓缓走向她,陈玥西被她逼得连连倒退,更是紧张得不停咽口水。 陈玥西色厉内荏,“你,你想做什么?这,这里可是永寿堂!” 陈氏也被姜晚棠那股气势震慑,一时连呵斥都忘了。 姜晚棠逼到陈玥西近前,声音冰冷,“我乃主母,而你是小妾,主母给小妾施恩,小妾岂有拒绝的道理?玥姨娘,这点心,你是自己吃,还是让我喂你吃?” 陈玥西眼底笼上一抹惊惧,她觉得,姜晚棠真的做得出强喂之事来! 陈玥西浑身的鸡皮疙瘩都禁不住冒了出来,她急切地转向陈氏,“姑母……” 陈氏总算回过神来,她对姜晚棠的嚣张行径亦是气结不已,当即出声呵斥,“姜氏,你在做什么?玥儿不管做了什么,她到底是我的侄女,你就算要耍威风也要有个度!” 姜晚棠半记眼神都没赏给她,只轻飘飘地道:“母亲此言差矣,儿媳可不是在耍威风,而是在管束玥姨娘。她自己没脑子做出什么荒唐事也就罢了,若是怂恿了旁人给她当枪使,酿成大祸,牵连到侯府就不好了。” 陈氏:…… 她的这话又叫陈氏想起陈玥西怂恿自己女儿做的那桩事,她心头又不可抑制地冒出了一根刺来。 陈玥西的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她明知道姜晚棠在挑拨离间,但却根本无法为自己辩解,因为那件事的的确确是她所为。 姜晚棠冷笑,“既然玥姨娘不想自己吃,那就只能由我来亲自动手了。” 她伸手就掐住陈玥西的下颌,迫使她张开了嘴,陈玥西眼底满含惊恐,眼泪也不禁在眼眶里打转。 就在姜晚棠把点心往她嘴里塞时,她终于忍不住呜咽着开口求饶。 “少夫人,妾身知错了,求少夫人饶了妾身这一回……” 她的话说得含糊不清,显得尤为可怜。 姜晚棠停下了动作,眼神冰冷地看着她,“玥姨娘何错之有啊。” 陈玥西想挣开她的钳制,却被她掐得更狠了几分,她不得不含泪开口,“妾,妾不该把手伸那么长,不该指使人在你的点心里动手脚!妾罪该万死!” 陈氏眼前一黑,她怎么就承认了! 她出声呵斥,“玥儿,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姜晚棠这才松开了她,一边嫌恶地用帕子擦手,一边淡淡道:“母亲不必为她遮掩,她自己做过的事,没人比她更清楚。人证物证我都已经找到,今日只不过是顾念母亲的情分,这才没有把人带来罢了。” 陈氏像被人掐了喉咙,一下说不出找补的话来了。 从头到尾,姜晚棠就是在揣着明白装糊涂,她就是要亲自逼得陈玥西承认自己的罪行。 姜晚棠看着陈玥西,眼神睥睨,“陈玥西,不要把人当傻子。同样的手段,用过一次也就罢了,再反复地用,就显得蠢了。” 她直呼其名,叫陈玥西的身子都不禁狠狠打了一个哆嗦。 她唇角勾起一抹嘲弄的笑,“收起你的那些心思吧,就算我死了,正妻的位置也轮不到你。” 姜晚棠的这话可谓直击要害,叫陈玥西的心脏都不禁猛缩了一下。 这件事是陈玥西藏在心底最深处的渴望,是她做这一切的终极目的。 姜晚棠的话叫她有种幻想被戳破的幻灭,她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她几乎是下意识便张口反驳,“凭什么不可能是我?” 姜晚棠反问,“凭什么是你?凭你娘家没落无一后辈有出息?还是凭你独宠后院却依旧无所出?嗤……” 这话简直杀人诛心! 姜晚棠尤嫌不够,继续一字一句,慢慢地说着剜人心窝的话。 “世子那般宠爱你,当初为什么不索性娶了你,反而还要委曲求全娶了我?那是因为,你连我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我就算是在乡野长大,但我还是国公府的血脉,而你,什么都不是,就只配做一个以色侍人的妾罢了。妾终归只是妾,当个玩意儿罢了,若真的抬为正妻,那就辱没了侯府的门楣了。” 陈玥西听着这些刺耳的话,胸口一阵阵上下起伏,心中的防线也彻底崩塌。 她歇斯底里地怒吼,“我在表哥心中是不一样的,你休想挑拨我们!” 姜晚棠嗤笑一声,看着她的眼神充满了同情。 只有傻子才会相信男人的鬼话,而眼前之人就是头号大傻子。 你永远无法唤醒一个装睡的人,姜晚棠也不想浪费自己的口舌,待事情到了那个地步,她自己自然就能看清。 到那个时候,她也能更加深切地感到何为切肤之痛。 第92章 为他人做嫁衣 姜晚棠四两拨千斤地掐灭了陈玥西的念想。 “就算世子为你冲昏头脑,侯爷也不会同意。你觉得世子有能力抗衡侯爷吗?” 陈玥西想开口反驳,但好几次张嘴却怎么都说不出半个字,因为一切反驳都显得太过苍白无力。 姜晚棠:“所以,你现在所作的一切,都不过是为他人做嫁衣罢了。” 陈玥西的脸色青白交错,变化莫测。 “若是你肚子足够争气,或许,你还有一线希望。不过嘛……” 她的目光在陈玥西的肚子上扫过,遗憾地摇头,“你还是及早寻个大夫,好好调理一番吧。” 陈玥西:…… “我的身子好得很!” 姜晚棠退离了她,脸上挂上一抹假笑,“你觉得好就行。” 陈玥西的心莫名一沉,心中更是升起一股子莫名的慌乱来。 姜晚棠漫不经心地把那块点心往嘴里送,末了她还点评了一句,“这点心味道着实十分不错,玥姨娘没能尝到,实在可惜了。” 见到她的这番动作,陈氏和陈玥西俱是呆住。 那点心,竟然没有问题? 那她方才的一切,实际上全是虚张声势?想到自己被逼得方寸大乱,最后主动招供,陈玥西胸中就燃起了一股既羞辱又难堪的情绪。 自己被她给耍了! 姜晚棠唇角勾起讥嘲,语气慢悠悠,“下次,我若是再尝到味道奇特的点心,定要再给玥姨娘送上一份。到时候玥姨娘可要乖乖地吃,不要再让我动手了。” 陈玥西的心口又是猛地一滞。 她这是明晃晃的敲打和警告,陈氏的脸色也十分阴沉,当着自己的面她就敢如此做派,俨然是半点不把自己这个婆母放在眼里! 陈氏满腔的怒火根本没找到发泄口,姜晚棠就淡淡道:“儿媳就不打扰母亲休息了,儿媳告退。” 姜晚棠撂下这话,便不再多留,直接转身走了。 陈氏见她那副目中无人的姿态,再次气得脸色扭曲,她直接伸手,一把将桌上的点心掀翻。 “真是岂有此理!” 她尤觉不够解气,又转而把怒火朝向陈玥西,“你个蠢货,方才怎的就不打自招了?” 陈玥西也很委屈,“玥儿以为那点心里有槐花粉……” 陈氏怒骂,“就算真的有又如何?为了打发她你也应该吃掉,连这点子胆识都没有,当真难成大事!” 陈玥西听着她这番斥骂,不禁低下了头。 陈氏抚着胸口,依旧觉得自己胸中有一团火在熊熊燃烧。 “你不是说这件事定然万无一失的吗?那她是怎么识破的?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陈玥西被训得抬不起头来,她心中也充满了愤恨与不甘,她想不通,为何每次姜晚棠都能那么轻而易举地全身而退? 陈氏见她那副模样就来气,她不耐烦地挥挥手,“你也回去吧!最近都不要再来烦我。” 陈玥西心头一紧,她明显感觉到姑母对自己越来越不满,这让她觉得很是慌乱,她不能失去姑母这座靠山。 她急急道:“姑母,这次是我们准备不够周全,下次,下一次我们定会更加小心周全,定能叫她再也爬不起来!” 陈氏对她却是没了耐心,也没了信任。 她冷冷道:“你就老老实实在揽月居待着吧!为妾者就要有为妾的本分,莫要一直想那有的没的。” 陈玥西一听这话,心头顿时凉了半截。 姑母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是有的没的? 思绪纷杂间,她满脑子都是姜晚棠那句“为他人做嫁衣”。 难道,她所作的一切,真的是在为他人做嫁衣? 若她辛辛苦苦除掉姜晚棠,到头来正妻之位却还是轮不到她的头上,那她做这些是为了什么? 陈氏看到她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当即就猜出了她心中所想。 陈氏自然懒得安抚她,早点让她认清自己的位置也好,省得以后真的生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陈玥西还想再说些什么,陈氏以手揉着眉心,做出一副困倦模样,语气更加冷淡,“我要休息了,你回去吧。” 陈玥西抿了抿唇,缓缓行礼告退。 一路往外走,陈玥西都很是失魂落魄,一副丢了魂的模样。 她伸手轻轻地抚上自己的肚子,眼底染上一抹黯然,同时也升起不甘。 她不甘心!她不认命! 明明她和表哥才是真心相爱,为什么要给别的女人让位? 那姜氏有一句话说得没错,她要想为自己谋求更多的出路,没有什么比孩子是更大的筹码。 她必须要让自己怀上表哥的孩子,无论用什么法子! 翌日,那在冯嬷嬷衣裳上动手脚的丫鬟就被搜出了罪证,直接发卖了出去。而冯嬷嬷也因失察之过被问责,直接被扣了三月月银。 整个过程十分干脆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也对众下人起到了一大震慑。 廖嬷嬷和李顺家的得知此事,看向冯嬷嬷的眼神顿时充满了同情和优越感。 原本冯嬷嬷就不如她们得少夫人看重,经此一事,她的地位就更不如她们了,兴许过不了多久,少夫人就会把她给忘了。 冯嬷嬷心中也十分忐忑,但她不敢主动凑上去讨嫌,而是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寻找可以立功的机会,好扳回一局。 就在侯府清理门户之时,府外也正热闹着。 经过几日发酵,满香楼和醉仙居“爱恨情仇”的故事正一点点慢慢扩散,茶楼酒馆都甚是热闹,大家交头接耳,都在讨论着这件事。 “你听说了没有?洒金街的满香楼的掌柜被下大狱了!” 一个身形矮胖的中年男人忙不迭接话:“我知道,他勾结醉仙居故意败坏自家生意,食材以次充好糊弄人,一位贵人在满香楼吃坏了肚子,把他扭到官府去问罪,他扛不住刑罚,这才招出实情来。” 有人立马惊呼,“醉仙居竟然做这样的勾当?真是万万没想到啊!” 那中年矮胖男人一脸卖弄的模样,“那你们可知道,那满香楼的东家是谁?醉仙居是东家又是谁?” 第93章 姜晚霜底细被揭穿 一开始挑起话头的干瘦男子立马道:“这谁不知道,那满香楼是定国公府那位新寻回的大小姐的嫁妆。” 有人禁不住疑惑,“又是这位姜大小姐?我记得前些时日被辞退的就是姜大小姐陪嫁铺子的小厮,他们也是与人勾结败坏主家生意。” 大家鼻眼观心,一下就参透了门道。 “莫不是有人故意针对这位姜大小姐?这才派人败坏她的生意?” “谁那么胆大包天,连定国公府的嫡女都敢随意针对?” “嗐,她虽是嫡女,但到底是刚找回来没两年,算得了什么?” 这话可就说到大家心坎上去了。 敢这么明目张胆地针对她,可不就是打量她刚回府没多久,根基浅薄,无所依傍吗? “欸对了,你们还没说呢,那醉仙居的东家是谁?” 众人的好奇都被勾起,这时一道嘹亮的声音给出了答案,“我知道!” 大家的目光转向那年轻人,那人见大家的胃口被钓得足足的,这才神神秘秘地开口。 “那醉仙居的东家是一个你们绝对想不到的人!他啊,是定国公府的二少爷,也就是这位新认回的姜大小姐的亲弟弟!” 此言一出,不少人都发出了倒吸冷气的惊呼。 “啊这……” “这怎会?该不是弄错了吧?” “亲弟弟处心积虑地设计针对自己姐姐?这是一般人干得出来的事?” “那姜大小姐毕竟是刚认回来了,说白了也没什么姐弟情。说不定,这件事还是国公府默许的呢!” “真没想到大户人家竟然会有这般龌龊的阴私事。”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顿时展开了各种联想,对姜晚棠也不由升起深深的同情。 那年轻人见大家因自己的话炸开了锅,脸上顿时露出了得意之色。 谁料,那矮胖的中年男人却是开口反驳,“小兄弟,你的消息怕是有误,据我所知,那醉仙居的东家实际上另有其人。” 那年轻人一听自己的消息受到了质疑,他当即就横眉冷对,生出不满来。 “不可能!前几日这件事闹到了府衙,当时醉仙居的东家亲自出面对质了,我隔壁堂婶的侄子的舅兄的邻居就在府衙当差,他亲口所说,岂会有假?” 那矮胖中年男人一边摇着扇子,一边摇着头,“他当时的确没有说假话,但其实是姜二少爷把大家都骗了,实际上他并非是醉仙居的真正东家,他啊,是在替别人背黑锅。” 众人听得此言,脸上俱是露出不敢置信的惊讶神色。 那年轻人第一个站出来反驳,“怎么可能?他好端端的,为何要替别人背这样的黑锅?” 其他人也跟着附和,“对啊,谁会甘愿担下这样的恶名,往自己的名誉上抹黑啊?” 有人问出了重点,“你倒是快说,醉仙居真正的东家是谁啊?你要是能说出个一二三来,那我们就信了你。” 众人纷纷附和,一副不肯相信的模样。 那矮胖中年男人露出一副神秘的神色,“那人名叫薛洪康,放在富贵云集的京城,他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商人。” 说到这儿,他便故意顿了顿,一副卖足了关子的模样。 大家都有些不耐烦了,他这才总算是抛出了重点。 “但他与国公府还有另外一层联系,他的老娘是国公府二小姐的奶娘。” 众人听了这话,一时都还有些懵,没有完全明白过来。 待细细品味,大家这才瞪大了眼睛,露出一副发现大秘密的了不得的表情。 虽说醉仙居的东家名义上是那奶娘的儿子,但很多大户人家都不会自己抛头露面做生意,而是把铺子记在自己底下人的名下。 所以,醉仙居十有八九就是这位姜二小姐的。 定国公府那场真假千金的闹剧可是在上京城传得沸沸扬扬,京中百姓就没几个不知道的。 此时一提起姜二小姐,大家脑子里就对上号了,不就是那位一出生就被调包,被当成嫡小姐千娇百宠养大的假千金嘛。 只不过国公府仁慈,即便知道了那位是假千金的身份也依旧接纳了她,没有将她扫地出门,是以她依旧享受着国公府的荣华富贵。 但现在,姜二小姐的奶娘的亲儿子,竟然唆使旁人败坏姜大小姐陪嫁铺子的生意,这就让人很难不产生联想了。这一切,究竟真的只是那位奶娘儿子做的,还是姜二小姐暗中指使的? 因为姜大小姐被寻回,姜二小姐的身份和处境才会陷入尴尬,难保姜二小姐不会心中记恨,暗地里使这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 喜欢八卦是人的天性,尤其是这种龌龊阴私之事,更能勾起众人心底八卦的欲望。 当即就有人道破这一切,“定是那位姜二小姐记恨姜大小姐被寻回来,抢了她的一切,所以才派人做了这腌臜事!” “定是如此!毕竟姜大小姐没寻回来之前她是名正言顺的国公府大小姐,现在她变成了二小姐不说,身份也不尴不尬,她会心存怨恨再正常不过。” “可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有人听说过姜晚霜的才名,当即就忍不住出声维护,“姜二小姐知书达理,品性端方,此事她多半并不知情,只怕是被手底下的人蒙蔽了。” “对对,我也觉得是这样。” 那矮胖中年男人一副讳莫如深的模样,“若此事当真与那姜二小姐没有关系,姜二少爷又怎会亲自出面揽下此事?” 这话一语中的,直击要害。 是啊,若此事真的是底下人做的,若那姜二小姐真的是无辜的,姜二少爷何必要出面背下这口黑锅? 他之所以这么做,明显是在为姜二小姐善后! 想到这一点,那些原本还替姜晚霜说话的人顿时哑口了。 还有人嘴硬辩解,也都被众人群起攻之,他们便都默默闭嘴,不敢开口了。 同样的事情几乎同时在京中的各大酒楼上演着,短短一日,此事便在京中传遍了,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继上次的真假千金事件之后,姜晚棠和姜晚霜二人的名字再次出现在众人视线里,成为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 第94章 金樽楼 此时的姜晚棠并不知外头的纷纷扰扰,她正在书房中翻阅书籍,神情颇为专注。 她不是在看医书,而是在给酒楼取名。 酒楼要重新开张,招牌自然也要换掉,一切都得从头开始。 而且,原先的满香楼到底俗气了些,光是气势上就比醉仙居差了一大截。 经过一番斟酌,姜晚棠终于在一堆备选中选定了一个名字:金樽楼。 正所谓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这金樽二字,再贴切不过。 缤纷看了这名字,当即说好。 “咱们这名字可比那劳什子醉仙居霸气多了。换了这新招牌之后,酒楼的生意定能红红火火!” 姜晚棠就喜欢听这些吉利话,不觉眉开眼笑起来。 不过,酒楼酒楼,那就少不了好酒,若是他们金樽楼能有一款好酒,那这定然能成为他们的一大优势。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她就突然想起了一茬。 前世她给一个病人医治时,那人给了她一个酒方作为酬谢,据说,那是他偶然得到的一个方子,酿出的酒辛辣十足,后劲十分凶猛。 姜晚棠对酒没兴趣,听过便算了,也没太放在心上,若能寻到那方子…… 念头一起,她的手中就多了一张方子。 姜晚棠把方子打开看了一眼,她也看不出什么门道来,不知这方子是否当真能酿出好酒来。 最好的法子就是亲自实验一番,若方子是真的,她就可以自己酿酒供给酒楼了。 “缤纷,我记得你会酿酒?” 缤纷点头,她以前在国公府的时候曾在后厨酿酒房当过差,就是那个时候学会的。 姜晚棠当即把方子交给她,“你这几日照着这方子给我酿一坛子酒。” 缤纷接过,“咦”了一声,“这方子倒是和以前的酿酒方法不一样。” 姜晚棠郑重叮嘱,“不一样就对了,就照着这个方子来,一步都不能错。” 缤纷知道轻重,当即点头应下。 交代完这件事,姜晚棠这才想起半天没见到落英了,“落英呢?跑到哪儿偷懒去了?” 缤纷:“她出去打探消息去了。” 她的话音刚落,就听到了一道欢快的声音。 “少夫人,有好消息,大好的消息!” 落英急匆匆地从外头跑进来,人还没到,就已经听到了她欢快的声音。 她像一阵风似的从外头跑进来,两眼亮晶晶的,似是闪着光。 她兴奋地道:“少夫人,您猜猜是什么好消息?” 姜晚棠淡笑,“可是醉仙居之事有了新进展?” 前几日,她吩咐了王启安再给醉仙居之事添一把火,今日想来事情应当也办得差不多了。 落英果然用力点头,“没错,少夫人,您真是太聪明了!” 缤纷立马就来了兴趣,“快说,事情如何了?” 落英今日特意去了热闹的茶楼酒馆打探消息,果然随处都能听到有关姜晚霜和醉仙居的传言,落英听得既气愤又高兴。 气愤的是没想到二小姐那般黑心烂肝,表面上温温柔柔,和善可亲,实际上却在背后扎刀子。 高兴的是她的真面目总算是被揭开了,经此一事,国公府众人应当能看清她的为人秉性了吧! 落英如此这般,将自己听到的那些故事尽数道来,她讲得绘声绘色,活灵活现,只听得缤纷两眼放光,跟着连声叫好。 “太解气了!这一回,国公爷和夫人定能识破她的真面目!” “最好将她赶出国公府去才好。” 两个丫鬟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满脸皆是愤慨和畅快之色,姜晚棠的脸上也挂着一抹淡淡笑意。 凭姜晚霜的手段,她是不会那么轻易就被赶出去的。 但这一回,也足以让她狠狠脱一层皮。 此时,定国公府,许氏的宁馨苑中。 许氏坐在上首的位置,素来清冷孤傲的脸上此时满是怒气。 姜晚霜正直直地跪在许氏面前,她的双目红肿,脸上挂着泪意,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楚楚可怜。 她哽咽着开口,“娘亲,这件事都是女儿的错,是女儿没有约束好手下人,这,这才让其胆大包天,做出这样的行径来,您要打要罚,女儿都愿意,便是叫女儿现在便到忠义侯府向姐姐负荆请罪,女儿也别无二话!” 她满脸真诚恳切,俨然一副毫不知情,愧悔自责的模样。 许氏冷着脸,一语不发。 她原本对姜晚霜这个养女的确是十分满意的,但这件事却是实实在在地触怒了她。 正所谓打狗也要看主人,姜晚棠无论如何也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她底下的那些人敢做出这等欺压主子之事,这不是在打自己的脸吗? 真正让许氏这般大动肝火的是,她竟然撺掇逸儿揽下这件事,害得逸儿现在被外面的人指着鼻子骂,名声都毁了大半! 她对姜晚霜再满意,再宠爱,也越不过自己儿子去。 偏偏这时,姜逸舟从外头冲进来,一副对姜晚霜极尽袒护的模样,“娘亲,这件事不能怪二姐姐,她都不知情,是被小人蒙蔽了!您要罚,也应该去罚那些阳奉阴违的小人才是!” 许氏本就恼怒,此时见到自己这傻儿子还要站出来这般维护她,心中自然更加气恼。 “这里有你什么事?” 姜逸舟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这件事儿子也参与了,自然不能独善其身。您真要罚,就冲着儿子来好了,总之二姐姐是无辜的。” 姜晚霜见姜逸舟这般无脑地替自己出头,又看到许氏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她心中狠狠咯噔一下。 她对自己一直都有十分准确的定位,她可以借势踩在姜晚棠的身上,但决不能损了姜行舟和姜逸舟两人的利益。 姜晚霜立马道:“二弟,你莫要胡说,这件事跟你完全没有半点关系,娘亲岂能罚你? 当日你之所以出面,也是因为那是我的产业,一时关心则乱罢了,外人不明真相对你多有误会,我已然为此十分愧悔自责,如今又岂能再叫你平白为我担责?” 姜逸舟闻言还要再说些什么,被姜晚霜急忙制止了。 他是个没脑子的,若再说出什么火上浇油的话来,那就是帮倒忙了。 许氏听了姜晚霜的话,脸上的神色依旧不大好。 许氏冷冷道:“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逸儿的名声也弥补不回来。” 姜晚霜眼中含满泪水,满脸都是愧疚自责。 “这件事千错万错全都是女儿的错,女儿愿意出面,亲自去向大家澄清此事,定不叫旁人误会了逸儿!” 许氏语气依旧硬邦邦的,“事情都已经发生,你再解释又有何用?只会越抹越黑罢了。” 第95章 心里到底有没有国公府这个家? 姜逸舟见娘亲对二姐姐这般态度,心中顿时更急了。 要知道,娘亲对二姐姐素来都十分疼爱,便是大姐姐寻回之后,也没有改变半分,而今她却因着这件事对二姐姐疾言厉色,这让姜逸舟心中升起焦急和迁怒来。 他忍不住开口,“娘亲,您一直责怪二姐姐做什么?要我说,这件事就怪大姐姐,醉仙居之事定然就是她派人宣扬开的,不然此事怎会在短短的时日里就闹得沸沸扬扬,无人不知?” 姜晚霜的眼眸微闪。 他可算是说了句有用的话。 这正是姜晚霜想说的,只不过她不方便开口,就只能引导他来说。 姜晚霜故意出声斥责,“逸儿,你不可这般揣度大姐姐,大姐姐最是心善,如何会罔顾国公府名声故意做出这样的事来?” 姜逸舟却觉得自己所猜的没错,他语气愈发笃定,“这件事除了是她做的还能是谁?我定然没有冤枉她!依我看,那日那如意郡主多半也是与她一伙的!” 不得不说,姜逸舟真相了。 想到那日自己被楚言奚指着鼻子骂的情形,他就觉得分外窝火。 这世上怎会有如此粗俗野蛮的女子?她竟然还是郡主,简直是侮辱了郡主这名头。 许氏听了自己儿子的话,也不禁开始怀疑起来了,难道这事真的是棠儿在推波助澜? 想到先前她性情大变之后的模样,许氏心中的怀疑一下从五分变成了八分。 这件事最大的受益者就是她,所以,十有八九就是她所为。 思及此,许氏原本对姜晚霜的怒气一下就发生了转移,落在了姜晚棠的身上。 姜晚霜一直暗暗观察许氏的神色,见她神色的变化,当即就猜到了她心中所想。 姜晚霜暗松了口气的同时,又禁不住心头一喜,她连忙又添了一把火。 “娘亲上回才刚刚派了文嬷嬷去训诫姐姐,姐姐这一回又怎会继续不顾国公府的名声恣意行事? 姐姐就算恨我入骨,不想看我好过,但逸儿是她的亲弟弟,她无论如何也会为了逸儿的名声着想的呀。 娘亲,我觉得这件事定不是姐姐所为,就算真的是姐姐做的,也定然另有隐情。” 她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每一句话都好似在为姜晚棠说话,但字字句句却都暗藏挑拨,许氏一下就想起了上回自己派文嬷嬷去请人,最后她反过来刁难文嬷嬷之事,她的火气成功地被拱了起来。 她怒声斥骂,“那不孝女连我这个亲娘都半点不放在眼里,又岂会在乎逸儿的名声?” 到底是在外头养大的,心性被养歪了,心里头只顾着自己那点子利益,是半点都不把国公府的名声放在眼里! 姜逸舟也从旁附和,“对啊,就算她真的被二姐姐的铺子挤兑,坏了生意,但那也不过就是一点蝇头小利罢了,何至于这般劳师动众地宣扬开? 她但凡是有一点大局观,就应该先回国公府来,大家私下里把事情解决了,她倒好,竟联合如意郡主那么一个外人来对付自家人,她心里眼里到底有没有国公府这个家?” 许氏越听越气,口中连连大骂不孝女,此时的她已然完全忘了自己一开始的初衷是要对姜晚霜兴师问罪,姜晚霜的那件事似乎就此不了了之了,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姜晚棠。 姜晚霜立马趁势站起来,上前给许氏按压太阳穴,这是她做惯了的事情,很快就按得许氏眉目舒展。 她趁势柔声开口,“娘亲,您莫要气坏了身子,姐姐定然也是一时糊涂,这才行事略有偏颇。 加上她对女儿素有敌意,此事发生之后,她定然误会了女儿,觉得是女儿故意针对她。 说来说去,此事都是女儿有错在先,今日,我合该亲自登门向她致歉的。” 许氏从鼻子里发出一声重重的冷哼,“就算你有错在先,她也不该罔顾国公府的名声,做出此等荒唐事来!现在闹得外头到处都在议论我们,国公府的颜面都丢尽了!” 姜晚霜听她一声声地骂着姜晚棠,眼底闪过一抹得意。 姜晚棠想跟她斗,还是太嫩了。 只是想到这一回自己栽的大跟头,姜晚霜心中那点子得意又瞬间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深深的恼怒。 这一笔账,自己定要想法子讨回来不可! 姜晚霜轻轻咬唇,面上故作为难之色,“可是,总不能一直放任着外头的流言蜚语不管,时日久了,国公府真的要成为大家的笑话了。” 一提到这个许氏就生气,但她自己却也一时没有办法,她总不能去堵住那些人的嘴巴,让他们不要再议论了。 姜晚霜又迟疑地开口,“娘亲,女儿倒是有一个补救之法,只是不知道合不合适。” 许氏一听,当即道:“你有什么法子快说,别犹犹豫豫的。” 姜晚霜这才缓缓开口,“在百姓眼里,姐姐是这件事的受害者,大家都有同情弱者的本能,所以才会对此津津乐道。 如果这个时候姐姐能出面解释这件事是一场误会,或许百姓们就会消除对国公府的误会了。” 许氏一听,眼睛顿时亮了。 但姜晚霜的脸上却满是迟疑之色,“怕只怕,姐姐未必会愿意。” 许氏脸上的喜色当即一收,转而露出了一股恼怒,“此事是她惹出来的,由不得她不愿意!” 许氏刚撂下这句狠话,外头就传来了一道威严的声音。 “谁又惹出了什么事?” 听到这道声音,三人脸上顿时露出了各异神色。 姜晚霜脸色微僵,身子紧绷,姜逸舟则是眼神闪烁,一副老鼠见了猫的架势,下意识就想找地方躲一躲,唯有许氏满脸欢喜地起身迎了上去。 一个身形高大,体格健硕的中年男子大踏步走了进来,他身上还穿着脏污的外袍,浑身上下风尘仆仆,下巴上的胡须也许久未曾打理,但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分外锐利。 他便是当今定国公,姜瑾睿。 他正当壮年,是最年轻的国公爷,时任巡防营都尉,闲时操练士兵,若有匪患,亦兼任剿匪之责。 此次他便是受命前去祁县剿匪,已有月余之久。 “老爷,您回来了?” 许氏见他这一身风尘也半点未嫌弃,反而一脸心疼,“怎又弄成这般模样?可有受伤?” 姜瑾睿一脸威严,“区区匪患,岂能伤我分毫?” 见他这副威仪之态,许氏的心中不禁生出骄傲与崇拜来。 她赶忙吩咐,“文嬷嬷,快,快吩咐人烧水,武嬷嬷,你命人张罗一桌好酒好菜,要快。” 姜逸舟和姜晚霜都老实上前请安,“儿子/女儿见过父亲。” 姜瑾睿随意地点了点头,旋即目光落在姜逸舟的身上,“逸儿,是不是你又惹了什么祸事?” 第96章 不好糊弄的老爹 姜逸舟头皮一紧,下意识就出声反驳,“儿子没有!” 但想到自己动用了父亲的关系,让柳知府严惩了张庆有等人,他又不免有几分心虚。 姜瑾睿眼睛微眯,周身的气势一下就释放了出来。 许氏赶忙站出来打圆场,“不是逸儿,是棠儿那丫头。” 一提到姜晚棠,许氏的语气就有些不好,脸上也没了笑。 姜瑾睿的眸光动了动。 他看向许氏,语气添了几分温和,“棠儿怎么了?” 许氏从鼻子里发出哼的一声,正要开口,姜晚霜就“扑通”一下跪了下去,她双眸中一下就蓄满了泪,脸上又是那愧疚自责到难以自处的模样。 “父亲,这件事不怪姐姐,都是女儿的错……” 姜瑾睿见此,眉头不自觉蹙了起来。 “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姜逸舟当即想站出来为姜晚霜说话,姜瑾睿一记眼神扫过去,姜逸舟就怂得直接闭嘴了。 他转向许氏,“离家一月有余,为夫甚是想念夫人亲手做的汤圆,不知今日能否吃得到?” 许氏立马什么都忘了,忙不迭地道:“那自然可以!妾身现在就去做!” 说完她就马不停蹄地转身走了,那脚步快得都要走出残影来了。 姜逸舟:…… 他脸上露出一言难尽的神色。 他娘做的汤圆,那确定能吃吗?怎么会有人吃了第一次还会想吃第二次? 许氏走远,姜瑾睿这才看向姜晚霜,淡淡开口,“起来说,是怎么回事?” 姜晚霜僵硬地站了起来,浑身已经紧绷成了一条直线,一颗心也高高悬着。 在这个父亲面前,她再没了以往的从容淡定。 许氏好糊弄,但他可不是好糊弄的。 姜晚霜轻轻咬唇,语气怯怯地开口,“女儿有一处铺子……” 姜晚霜采用一番春秋笔法,将责任尽数推到了奶娘儿子薛洪康的身上,她唯一的错处就是识人不明,御人不力。 在提及姜晚棠时,她更是满含歉意,“这件事都是我的错,姐姐是无辜的,她会将这件事闹开,也是一时激愤的缘故,全都怪我……” 姜晚霜一边说一边暗暗窥视姜瑾睿的神色,但他一双眼睛很是深沉,如同深渊一般,他的脸上也没有半点表情,叫人猜不透他的喜怒,姜晚霜不由心中忐忑不已。 姜逸舟终于忍不住站了出来,“这不是二姐姐的错,二姐姐也是被底下人蒙蔽了,反而是大姐姐因为这么一点小事就不顾国公府的名声,实在是心胸狭隘,自私小气,半点胸襟和度量都没有!” 姜瑾睿听得姜逸舟这话,脸色顿时沉了下去。 “对自己的亲姐姐这般口出恶言,这就是你的教养?” 姜逸舟一听到父亲的训斥,气势顿时矮了大半截,只余小半截在强撑着。 他嘴硬地反驳,“我说的都是事实罢了,她但凡顾念半点姐妹的情分,就不会把事情宣扬出去,叫二姐姐被人戳脊梁骨。” 姜瑾睿语气严厉,“你但凡顾念半点姐弟情分,就不该用这般恶意去揣度她。” 说完,他目光意味不明地扫向姜晚霜,语气不辨喜怒。 “霜儿,我只问你,此事你当真毫不知情?” 姜晚霜感受到他那如有实质的目光,觉得自己好似被一眼看穿了,她的手心都不自觉渗出一股细细的冷汗来。 她顶着那灼灼的目光开口,“女儿敢指天发誓,此事女儿的的确确毫不知情,女儿都是被那起子胆大包天的下人给蒙蔽了。” 姜瑾睿深深地看着她,看了许久,才终于慢慢收回目光。 他缓缓道:“好,既然你这么说,那为父就信了你。” 姜晚霜听了这话,只觉得自己心头的那块大石总算是落了地,她禁不住长长松了口气。 姜瑾睿又问,“方才我刚回来时听了一耳朵,此事你们打算如何解决?” 姜晚霜还在斟酌该如何回话,姜逸舟就已经嘴快地回道:“二姐姐提议让大姐姐公开澄清此事,我觉得此法甚好。” 姜瑾睿闻言又看向姜晚霜,姜晚霜只能硬着头皮道:“女儿觉得,我们既然都是一家人,那自然要一致对外,团结一致地解决此事,为了国公府的名声,相信姐姐也定然是会愿意配合的。” 姜瑾睿一脸深沉地望着姜晚霜,目光依旧如有实质一般,带着一股极强的穿透力。 姜瑾睿淡淡开口,“此事我自会处理,你们不必插手。” 他这态度意味不明,既没赞同她的提议,也没反对,姜晚霜不敢开口询问,反倒是姜逸舟直接问了出来。 “父亲,您打算如何处理?您是打算派人去请她回来吗?上回母亲派了文嬷嬷去请她,她非但没回来,还狠狠给了文嬷嬷一个下马威,差点没把母亲气个半死,您这回派人去,说不定也会遭遇同样的待遇。” 姜逸舟就热衷告姜晚棠的状,甚至他还开始期待起来,若父亲派的人也被大姐姐撵走了,父亲该不会也气歪了嘴吧。 他还没看过父亲气歪嘴的模样,还真想看一看呢。 姜瑾睿的重点却放在了另外一件事上。 “上次你母亲缘何派人去找她?” 姜晚霜心里一个咯噔,正要抢话,但姜逸舟的嘴巴快过脑子,已经抢先开口了。 “还不是因为她辞退嫁妆铺子里的小厮之事。” 说完他似乎也意识到这个话题有点敏感,就立马闭嘴了。 但姜瑾睿已经察觉到了异常,他继续追问,“好端端的,她为何要辞退那些小厮?” 姜晚霜赶紧接话,“姐姐的那些铺子都不大盈利,她约莫是想关停了,是以把掌柜和小厮全都辞退了。” 姜瑾睿却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若当真如此,他们又何至于这般神情紧张,遮遮掩掩的? “只是这样?” 姜逸舟连忙点头,“对对,就只是这样。” 姜瑾睿冷笑一声,他唤了一声,“来人。” 很快就有小丫鬟从外间进来,姜瑾睿开口,“前段时间大小姐辞退了嫁妆铺子里的掌柜与小厮之事,你可听说了?” 姜逸舟和姜晚霜都没想到他竟然不信他们,还当着他们的面开始审问其他小丫鬟! 那件事闹得沸沸扬扬,也不是什么秘密,他随随便便一审,定然就能审出来啊。 姜晚霜心中一阵慌乱。 第97章 替你寻找亲生父母 那小丫鬟不敢隐瞒,“奴婢知晓。” 姜瑾睿:“那你把自己所知道的,原原本本,一五一十都说出来,若是胆敢有半个字的隐瞒,定不轻饶。” 那小丫鬟吓得花容失色,她当即就要开口。 而这时,姜晚霜已经彻底扛不住了,“父亲,其实这件事另有隐情……” 姜瑾睿示意丫鬟出去,目光淡淡地看着姜晚霜,“方才你不是已经说完了吗?” 姜晚霜神情一噎,脸上闪过一抹难堪。 姜逸舟见父亲不依不饶的,心中也生了几分恼怒,他索性把事情全都嚷了出来。 “她口口声声称是那些小厮被别的铺子的人收买,故意败坏自家生意,所以她才把人全都辞了。 但依我所见,分明就是她的那些人不善经营,没有好好打理生意的缘故。” 姜瑾睿一针见血,“别的铺子,是哪些铺子?” 姜逸舟的神色一顿,眼神开始闪烁起来。 他爹怎么总是这么敏锐,他不是个粗蛮武夫吗? 姜晚霜的心头也再次浮出紧张和心虚来,同时对姜逸舟生出了恼怒。 这个蠢货,自己要被他害死了! 姜瑾睿见他们都不说话,眼底神色更冷了几分。 他看向姜晚霜,声音如淬了冰似的冷厉,“该不会,那些铺子也恰好是你名下的吧。” 姜晚霜只觉得自己膝盖一软,整个人便不受控制地“扑通”跪了下去,她一脸楚楚地看着姜瑾睿,眼中满是被误会了之后的倔强。 “父亲,那些铺子的确是女儿的,但他们绝对没有做那样的事!此事柳知府已然做了裁夺,是那些人被辞退之后找不到下家,心生怨怪,这才寻衅滋事,故意攀咬,请您明查!” 姜逸舟感受到父亲的怒意,他也被吓到了。 但他不能让二姐姐一人独自承受这怒意,他便只能硬着头皮开口,“父亲,事实的确如此,您若不信,可以派人去府衙查证。” 可千万别去查,更不要去见柳知府,不然自己做的那事可就要被抖出来了。 他努力让自己表现得镇定自若,半点不心虚。 姜瑾睿目光锐利地在两人的身上扫过,直叫二人的头皮都禁不住开始麻了起来。 半晌,姜瑾睿才开了口,“此事我自会去查,无辜之人为父不会冤枉,但居心叵测之人,为父也不会姑息纵容。” 姜晚霜的手紧握成拳,手心早已被汗打湿。 这些事哪里禁得住他细查? 还不待她想出什么应对之辞,姜瑾睿就再次开口,只是话头一下跳到了不相干的事情上。 “逸儿你而今读的书院日日都能归家?” 姜逸舟心头微紧,忐忑地点头。 姜瑾睿淡淡道:“为父替你走动一番,你便换到应天书院,与你兄长一起吧。” 姜行舟在应天书院进学,这书院的夫子都是当代大儒,很是出名,是以招收学生有一定门槛,需要通过考试方能入学。 相应的,这书院的管理也较为严格,一般半月方能休息一日。 姜逸舟不是读书这块料,他前头有一个读书成绩优异的兄长,他自己自然没有什么压力,是以家人也从未在读书上约束过他。 今日听得自家父亲的这话,姜逸舟简直如遭晴天霹雳一般。 要他去应天书院,还不如让他去死啊! 但他也知道这个当口自己不能拒绝,也没有资格拒绝。 不过好在,他还有娘亲! 想到娘亲这个筹码,姜逸舟顿时就没那么慌了,老老实实地答应下来。 姜瑾睿一眼就看穿了这个儿子的心中所想,他也没拆穿,只将冷笑藏在心底。 料理完姜逸舟,他又将目光转向姜晚霜。 姜晚霜再次感受到了那股熟悉的压迫感,她的头皮都不自觉发麻了起来。 姜瑾睿淡淡开口,“最近,为父一直在替你寻找你的亲生父母,倒是有了一些眉目。” 姜晚霜一听这话,猛地抬眸看向他,眼底是藏不住的惶恐。 当年,她和姜晚棠刚一出生就被奶娘和自己的孩子调包,后来那奶娘犯了错,被许氏打发走了,那奶娘怀恨在心,直接把姜晚棠卖给了人贩子,叫她流落到了桃花村。 这个秘密一直尘封,多年后此事真相才揭开,但当初那个奶娘早已经不知去向。 姜晚霜从国公府的嫡小姐变成了一个卑贱奶娘的女儿,这个事实让姜晚霜自卑又难堪,这也是她会痛恨姜晚棠的原因之一。 若没有姜晚棠,她就永远是国公府的嫡小姐,她的身份半点瑕疵都不会有。 她压根没有期待过自己的亲生父母,甚至巴不得他们早就死了才好。 他们死了,或许国公府的人就会淡忘当初调包孩子的恶行,若他们好好地活着,那这件事就永远都翻不了篇。 但现在,姜瑾睿竟然说他在寻找他们,还有了眉目。 他究竟是在骗自己,还是说的实话? 姜瑾睿淡漠地看着她,语气也很淡,不带一丝感情。 “你若是觉得国公府的日子太无趣了,待我寻到了他们,便把你送回去,叫你们一家好好团聚一番。” 姜晚霜的喉头像是被人狠狠掐住,说不出半个字来。 他的这一记警告,直击姜晚霜的要害,叫她由内而外生出了一股深深的恐惧来。 姜逸舟大喊,“父亲,二姐姐一直在我们家生活得好好的,您不能把她送走!” 姜瑾睿看了一眼自己的蠢儿子,淡淡道:“血浓于水,你就算再不舍她,也不能阻碍了她们一家团聚。” 姜逸舟听了这话,顿时就没声了。 姜晚霜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父亲,我,我舍不得您和娘亲……” 姜瑾睿:“你还没见到你的亲生父母,若是你见着了,自然就不会对我们这般留恋了。” 姜晚霜:…… 姜瑾睿又淡声道:“你尚未婚嫁,也不宜抛头露面打理铺子,你的那些产业,就先交出来,你母亲自会替你寻可靠之人料理着。” 姜晚霜再次如遭雷击。 姜瑾睿压根没管她是什么反应,继续道:“这段时间,你便待在你的院子里读读书,绣绣花吧,就不要到处跑了。你母亲这里有我,你也无需过来请安。” 姜晚霜的身子彻底软倒下去,心里升起一股深深的绝望。 他这话就算说得再委婉,但那意思也再清楚不过。 他这是要禁自己的足! 而且,他也是在告诉她,不要想着到许氏跟前求情,这段时间他在府中,他会盯着。 这是他对她胆敢算计姜晚棠的惩罚。 如果她不老实,那被送走,便是她的结局! 第98章 给许氏灌迷魂汤 姜逸舟张了张嘴,想到自己现在也是自身难保,他便把到嘴的话给咽了回去。 姜瑾睿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慢地品着,语气淡淡,“无事就退下吧。” 姜晚霜有些艰难地站起,朝姜瑾睿屈膝一礼,然后慢慢地走了出去。 她的手心都一阵阵发凉,整颗心也骤然沉到了谷底。 惶恐的同时,她的心中又不可抑制地生出一股深深的怨恨。 看吧,不是亲生的果然不同! 她不过就是做了一些无伤大雅之事,实际上根本没有动摇姜晚棠半分根基,就遭到了他这般敲打和警告。 在这个家,就没有一个人是真心待她! 恨意像藤萝一般飞快蔓延,生长,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迅速长成了参天大树。 她必须要为自己寻找一个更大的靠山。 嫁人,是她唯一的出路! 姜晚霜的眼底浮现出一抹深邃的幽光。 姜逸舟还呆站在原地,姜瑾睿目光扫向他,眼神凉飕飕的。 “你还杵在这里做什么?要留下一起吃汤圆?” 姜逸舟狠狠打了一个哆嗦,忙不迭地摇头,“不,不用了,儿子告退!” 他爹的冷脸就已经足以叫他如坐针毡,再加上他娘亲手做的汤圆,那简直是灾难。 许氏终于千辛万苦地做好了一碗汤圆回来时,姜瑾睿已经沐浴好,换下了那一身脏污的衣裳,刮好了许久未打理的胡子,他整个人与方才判若两人,俨然就是一个气势威严,成熟稳重的中年美男。 许氏的脸上不禁浮上一抹嫣红,她笑着端上了自己亲手做的汤圆,语气温柔得能掐出水来。 “老爷,妾身做好了汤圆,你快尝尝。” 姜瑾睿看了一眼那大小不一,表皮还有些凹凸不平的汤圆,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 “不急。我不在府里的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许氏嗔了他一眼,“老爷在外拿命厮杀打拼,妾身不过就在家中主持一番中馈,何来辛苦?” 姜瑾睿又道:“方才我考教了一番逸儿,那孩子的课业实在是不像样,为夫想走走关系,把他送去应天书院磨砺一番,夫人以为如何?” 许氏一听,下意识便觉有些不舍。 那应天书院半月才回来一次,大儿子前途无量,在那专心治学也就罢了,小儿子这般心性,如何受得了那般苦? 许氏眉头轻蹙,正欲说话,姜瑾睿便握住她的手,轻轻地拍着,缓声道:“我知你不舍,但正所谓玉不琢不成器,逸儿心性过于散漫,合该多向行儿多多学习。 为夫虽不要求他如行儿那般出色,但他也不能当个游手好闲的纨绔。他这几年多读读书,把心性磨砺成熟些,日后也可与行儿互相帮衬。 且让他去试试,说不定他静下心来读书了,也能展现出与行儿一般无二的天赋呢?到时候我们姜家一门双举人,也是一段佳话。” 姜瑾睿这话说得自己都不信,但许氏偏偏就是信了他这迷魂汤,她的眼睛一下就充满了期待。 若她的两个儿子都能考上举人,那她可就长脸了! 许氏立马倒戈,一脸崇拜地看着姜瑾睿,“还是老爷深谋远虑,思虑周全!” 姜瑾睿提醒她,“那小子这几日多半会来求你,夫人到时可别心软。” 许氏当即拍着胸脯保证,“妾身绝不会心软。” 正在自己院子里的姜逸舟禁不住打了个寒颤,他心中顿时有种莫名不祥的预感。 许氏又忙把汤圆往他的面前推了推,“老爷,你快趁热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姜瑾睿看着推到自己面前的汤圆,拿起勺子,舀起一个送入口中,面不改色地咽了下去,然后笑着夸赞,“夫人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许氏脸上顿时笑开了花。 她正要再劝他多吃,姜瑾睿就再次飞快地转了话题。 “方才我听两个孩子说了外头的传言之事……” 许氏一听这话,脸上当即就露出不悦,她张口便是对姜晚棠的指责。 “都是那棠儿丫头惹出来的祸事,到底不是在我们跟前长大的,半点国公府的声誉都不顾。” 姜瑾睿见许氏对姜晚棠那毫不掩饰的不喜,脸色也微微沉静下来。 他淡淡道:“夫人觉得此事都是棠儿一人之错?” 许氏脱口便道:“不是她的错还能是谁的错?” 感受到姜瑾睿的目光,许氏才想起夫君素来偏向这个女儿,自己这话只怕会惹了他不喜。 许氏正欲不情不愿地改口,就听姜瑾睿幽幽附和,“的确,这件事就是那丫头惹出来的祸事,她当真是个不省心的。” 听到他的附和,许氏不禁一愣,心里头却没有生出高兴,反而有点怪怪的感觉。 姜瑾睿冷着脸继续道:“那丫头在外头养歪了,野性难驯,只会给国公府抹黑,依为夫之见,就应趁此机会把她赶出去,只当国公府今后都没有这个女儿,那些陪嫁铺子也一并收回。” 他突然发作了这么一通,反倒是把许氏给镇住了。 这,事情当真严重到这等地步了? 姜瑾睿:“我这就派人去忠义侯府!” 许氏见他一副动真格的模样,她一下急了。 她急忙开口阻拦,“老爷,这万万不可!” 姜瑾睿一脸肃容,“为何不可?那逆女惹下这等大祸,害得国公府备受非议,留她有何用?” 许氏急道:“可,可你若真的这么做了,国公府岂不是更会被世人非议?到时候国公府的名声就毁了,老爷你的前程说不得也会受到影响。” 她虽恼怒姜晚棠的所作所为,但可真没想过直接把人赶出去,不认她啊。 姜瑾睿依旧一副冷脸模样,“那逆女惹了夫人生气,若不狠狠教训她一番,如何替夫人出气?” 许氏闻言顿时一愣,旋即心里就像吃了蜜一样,甜滋滋的。 原来老爷这么做全都是为了自己。 她放柔了声音,“老爷,你实在不必为了妾身这般做,一切还当以国公府的利益为先。” 姜瑾睿这才和缓了神色,一副无奈的语气,“那如今该如何是好?” 许氏笑道:“方才霜儿已经出了一个主意,此事只需要让棠儿亲自出面,向大家解释一番即可。” 姜瑾睿闻言却是蹙眉,旋即摇头,“这番言语上的解释,世人只怕未必会愿意相信,相反,大家还会觉得是我们以孝道相压,逼迫她出面澄清此事,届时只怕就适得其反了。” 第99章 轻松拿捏许氏 许氏先前还真没想过这一茬,她闻言也不由迟疑起来。 这个法子也不行,那她就实在别无他法了。 这时,姜瑾睿露出了一副迟疑的神色,“为夫倒是有另外一个法子,只是……算了,那法子要委屈了霜儿,夫人定是不愿意的。” 若是一开始姜瑾睿就这般说,许氏定然会本能抵触。但他先对此事进行了一番铺垫,然后才抛出这一茬,许氏心中的抵触和不乐意就完全消失了。 她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就表态,“只要能解决这件事,妾身自是不会反对,霜儿素来知书达理,宽和大度,她便是委屈些又有什么?更何况,这件事她本也有过失,合该做出一些补偿和牺牲。” 姜瑾睿听她这般说,这才缓缓地道出了自己心中所想。 “若要挽回国公府的名声,最直接有力的做法就是加倍地对棠儿好,给她国公府嫡女该有的待遇。在这件事上,国公府不能坐视不理,要给出有诚意的补偿,还要对霜儿施以惩戒。我们行事不偏不倚,才能让世人无所诟病。” 许氏听罢,脸上的表情有些呆愣,她没想到夫君所说的解决之法竟是这样的,但想想夫君所言也的确在理。 她心中虽对姜晚棠十分不满,但再想想她毕竟是自己的亲生骨肉,就算给她一点补偿,也算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这般自我安慰了一番,许氏心里头就没那么难以接受了。 她问:“那夫君觉得,对棠儿应当如何补偿?” 姜瑾睿淡淡道:“既然那醉仙居刻意针对棠儿的满香楼,那便让霜儿把醉仙居赠予棠儿以表歉意好了。另外,国公府再送几个生意好的铺子给棠儿,免得她的铺子一直入不敷出,我们国公府的脸面也不好看。” 许氏的嘴巴张了张,脸上明显露出迟疑之色。 “这,会不会有些太丰厚了些?” 姜瑾睿挑眉,“国公府的嫡女,难道连几个铺子都担不起?以往对霜儿,夫人可是大方得很。” 许氏一时无法反驳。 姜瑾睿继续道:“更何况,此番作为是为了堵住悠悠众口,若是我们做得太过寒酸小气,岂不是非但达不到目的,反而更叫人笑话?” 许氏一听这话,顿时就没声了。 这是为了国公府的名声着想,所以给出去的补偿必须足够有分量,补偿给她的其他铺子也都不能比满香楼差。 许氏心中还是有一点点肉疼,默念了很多遍是亲生的,这才稍稍缓解了那股情绪。 她这才缓过来,就听自家男人再次开口,“至于霜儿,那些铺子里原先的那些人全都以国公府的名义辞掉,但凡国公府的产业,都不可聘用他们。 经此一事,可见她年纪尚小,容易受人蒙骗,她手里有太多产业也不是什么好事,你就暂且把她的产业都拿过来替她打理。她虽不是我们的亲生女儿,但日后她出嫁,我们自是也不会亏待了她。” 许氏已经完全被他牵着鼻子走,他说什么,许氏就跟着点头,且内心觉得他说得对极了。 “这段时间也叫她暂时在院子里待着吧,待此事风波过后再出门也不迟。” 许氏听懂了这话,就是要将她禁足。 前头那么多条许氏都答应了,也不差这一条了,许氏便再次点头应了下来。 许氏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件事的走向完全超出了她一开始的预期,她自己则是从头到尾都被姜瑾睿牵着鼻子走。 许氏隐隐觉得事情好像有什么不对劲,但一时之间又有些没想明白。 还不待她细想,姜瑾睿就笑着道:“光顾着说话,倒是忘了品尝夫人亲手做的汤圆了。” 许氏一听,当即也顾不上细想这件事,立马催促,“老爷快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姜瑾睿拿起勺子一连吃了三个,一边吃还不忘一边夸赞,直把许氏夸得心花怒放。 好在下人陆续把菜端上了桌,姜瑾睿这才有了机会尝一尝其他菜,把嘴里那股夹生的甜腻味道压了下去。 方才他差点没直接呕出来,好险。 姜瑾睿本就饥肠辘辘,也没顾及什么礼仪,举起筷子就大快朵颐起来,许氏便在一旁不停给他布菜,二人俱是不再提起方才的话题。 姜晚霜一直都在暗暗期盼许氏知道了父亲的决定之后会派人来安抚她,并出面维护她,把父亲的提议驳回。 等了一日,她倒是把武嬷嬷等来了。 武嬷嬷性子刻板严肃,也是出了名的不近人情,不讲情面,这等得罪人的活儿文嬷嬷一般都会推给她来。 姜晚棠看到来人是武嬷嬷而不是文嬷嬷,心头顿时凉了大半截。 果然,当从武嬷嬷口中得知此事的最终决定,她悬着的心彻底死了。 她不仅要被禁足,便是醉仙居,也要直接送给姜晚棠赔礼道歉! 最最主要的是,她还要把自己十几年积攒的产业都交还给许氏帮忙打理! 哪怕武嬷嬷把话说得很漂亮,但姜晚霜依旧如遭雷击。 那些产业是她傍身的资本,也是她将来嫁人之后的嫁妆。 当初姜晚棠刚找回来的时候,许氏都不曾将那些产业收回,她更是对自己承诺过不会改变对自己的待遇,而今,一切都变了! 什么先替她打理,待她出嫁了再给她,这样的鬼话谁会信?给出去的东西岂有要得回来的道理? 他们这是要完全放弃她了啊! 姜晚霜期期艾艾地开口,“武嬷嬷,这次我是真的知道错了,请你替我在母亲跟前美言几句……” 武嬷嬷一脸严肃,直接打断了姜晚霜的话,“此事乃是国公爷的决定,奴婢只是一介下人,无权干涉,二小姐还是在院子里好好静思己过吧。” 武嬷嬷走后,姜晚霜颓然地跌坐在椅子上,双目从空洞无神,慢慢变得狰狞可怕。 自己所遭受的这一切,全都是因为姜晚棠! 姜晚棠,她必须死! 武嬷嬷捧着一个匣子从引嫣阁回到宁馨苑向许氏复命。 许氏正半躺在贵妃躺上,由着丫鬟给她捏肩捶背。 素了一个多月的男人委实可怕,昨晚她的腰都要被折断了,这会儿下地走路双腿都有些打摆子。 一把年纪了,还一连叫了好几回水,简直羞死个人。 第100章 丰厚的补偿 武嬷嬷的脚步声把许氏乱飘的思绪拉了回来,她轻咳一声,又假作擦汗,掩饰自己脸上的热意。 “夫人,奴婢已将二小姐那处的契书都取了回来。” 许氏扶着腰从榻上坐起,“拿过来。” 武嬷嬷将手里的匣子端了上前,在许氏的示意下打开,一瞬间,许氏原本漫不经心的神色顿时呆住。 那匣子里面满满当当全都是田庄、铺子或宅子的地契,匣子一打开,那些地契满得都直接溢出来了! 许氏自己都没想到,她竟然给了姜晚霜这么多产业。 以前没有仔细算过,许氏心里头自然没有太多的感觉。 眼下这些东西明晃晃地摆在眼前,她自己都受到了震撼。 再一对比,她给亲生女儿陪嫁的产业只有寥寥一二十家铺子,而且大多都是产出一般的铺子,许氏心里头就升起了一股子异样之感。 就算不跟姜晚棠对比,便是跟她两个儿子比起来,这些产业也不少了! 她喃喃出声,“我竟给了她这么多傍身的产业?我自己怎么不记得了?” 武嬷嬷出声提醒,“每年二小姐过生辰,您都会送地契,平日有个年节喜事,您对二小姐也十分大方,日积月累的,自然不少了。” 武嬷嬷早就觉得夫人对两位小姐的态度有失偏颇,但夫人自小被娇惯着长大,嫁人之后也被国公爷捧在手心。被保护得太好的人,大多都不大聪明。 武嬷嬷劝了几回都不见成效,反而适得其反,她也就识趣地闭嘴了。 这一回,夫人若是能拎清楚了,倒是一桩好事。 许氏闻言一时语塞。 她出身名门,又是家中幼女,嫁妆十分丰厚,这些年来嫁妆也打理得十分不错,钱生钱,她的日子过得十分富足,是以对钱财她并不太看重。 曾经,姜晚霜是她最喜爱的女儿,是以对她便分外大方。 而今两人的身份发生了变化,许氏虽说依旧待姜晚霜亲厚,但要让她心甘情愿地把这么多地契送给姜晚霜当嫁妆,许氏是万万做不到的。 她还没有那么宽容大度,愿意把大把的银子花在一个与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养女身上! 她真有这银子,给两个儿子多备一些聘礼不好吗? 这般想着,许氏便开始庆幸夫君有了这个提议,叫自己免了一番大损失。 当然,她自然是不会承认自己会有这番小家子气的心思的,武嬷嬷也只当什么都没看穿。 许氏吩咐武嬷嬷,“你从这些地契里头挑选出几间地段最好的。” 顿了顿,她又补了一句,“田庄也挑几处。” 那些都是要送给那丫头做补偿的,既然要做,那就做周全一些,免得落人口实。 因为是刚刚要回来的地契,对许氏来说就像是白捡的似的,所以她便没那么心疼,反而觉得这些铺子给了棠儿总比给霜儿好。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许氏自己都觉得很是惊讶。 她对这两个女儿的态度何时发生了这样的转变? 翌日,国公府的耿总管亲自登了忠义侯府的门,拜见姜晚棠。 起初姜晚棠还以为他是来兴师问罪的,上回文嬷嬷铩羽而归,这回许氏就换了个人。 但见到耿总管却发现他的态度十分恭敬,一见到姜晚棠就立马直入主题,说出了一番叫她始料未及的话。 “夫人命小的来给大小姐传一番话。夫人说,二小姐御下不力,叫其名下铺子醉仙居的掌柜恶意败坏您的生意,其心可诛。 为表歉意,二小姐特意送上了醉仙居的地契以作补偿,夫人也将二小姐禁足,希望大小姐能不计前嫌,莫要因此伤了与二小姐的姐妹情分。” 姜晚棠表情一时有些发愣。 她该不会是产生幻听了吧? 自己这一反击竟然会带来这般出其不意的效果? 但耿总管已经把醉仙居的地契呈了上来,姜晚棠接过,货真价实,如假包换,的的确确是醉仙居的地契。 她眨了眨眼,心头慢慢浮起了一股喜意,若非要在人前保持仪态,她现在就忍不住要笑出声来了。 她本以为以许氏对姜晚霜的偏袒,最多就是将她斥责一顿,再禁足一番,没曾想,她竟舍得叫姜晚霜这般大出血! 送上门来的好处,她当然不可能傻到往外推。 姜晚棠脸上笑容比以往真切了许多,语气也前所未有的真诚,“这都是一场误会罢了,无论如何都不会影响我与二妹妹的情谊。” 看在这张地契的份儿上,她也要与姜晚霜姐妹情深一把。 耿总管继续道:“为免二小姐再受底下人的蒙蔽,夫人便将其名下的产业都尽数接管了过来,今后都不会再有类似情况发生。” 姜晚棠眸光一动,她的意外简直要遮不住了。 许氏这次是动真格的了?姜晚棠甚至开始怀疑许氏是不是被人调包了,抑或是她的脑子会不会坏掉了。 但耿总管不会拿这样的事开玩笑,不管许氏是出于什么原因才会那么做,姜晚霜这次真的是狠狠脱了一层皮啊! 这还没完,耿总管再次道:“念及大小姐这次受的委屈,夫人便在二小姐原先的那些产业中为您精心挑选了五个铺子,五个田庄。 铺子分别是位于洒金街的金饰铺子、绸缎铺子,位于青莲街的客栈、杂货铺,以及位于朱雀街的典当行,田庄则是位于昌平和陵水,算是对您此次受了委屈的补偿。” 耿总管捧出一个匣子,那匣子里便躺着一沓地契。 那地契轻飘飘的,但分量可不轻,光是听到那些田庄和铺子的地段就已经知道其价值,这些都是货真价实的好铺子,与以前那些充数的没法比。 姜晚棠:!! 不得了了,今日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 但是,真的好爽啊怎么办! 要忍住不笑真的好难啊! 落英和缤纷也都惊得瞪大了眼,旋即便是一阵难以抑制的狂喜。 甭管是因为什么,这些地契都是货真价实的啊! 这一回,自家少夫人简直是赚翻了! 姜晚棠立马示意落英接过,傻子才会把好东西往外推! 更何况,这原是姜晚霜的产业,她就更是收得理所当然了。 真要算起来,姜晚霜的所有东西都是原主的,自己现在不过是拿了几个田庄铺子罢了,算得了什么? 第101章 不是无人关心在意 她一副备受感动的模样,“母亲能这般体恤我,我心里甚是感动。其实我受的这点子委屈没什么的,外面那些传言我也不会放在心上,请母亲放心。” 拿了好东西,自然要表示一番。 她又问,“不知母亲可还有让你带什么话?” 耿总管道:“夫人说,您最近无事可以亲自到醉仙居和新铺子巡视一番,让铺子里的掌柜小厮都认认新东家,可别到时候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认识自家人,又闹出什么误会来就不美了。” 姜晚棠一听这话,当即就明白了言外之意。 许氏这是让她出去亮亮相,好在外人面前宣扬一番国公府对她这个嫡女所受委屈的补偿,以扭转外界的言论。 她既然已经收到了这货真价实的好处,自然不吝于做这番戏,如此你好我好大家好。 毕竟,她的目的也不是针对定国公府,而是为了对付姜晚霜。 她当即道:“明日我便得空,正好去铺子里瞧一瞧,也借此机会向大家澄清解释一番,好叫大家知道这件事实际上都是一场误会。” 姜晚棠以为耿总管的话已经说完了,没想到,他又从怀中掏出了一样东西。 姜晚棠:? 还有? 这次的补偿未免有些太多了吧?多到她都开始怀疑国公府居心不良的程度了。 落英和缤纷则是两眼放光地盯着看,不知道这次又是哪里的地契。 但这一次却不是地契,而是一个平平无奇的信封。 耿总管恭恭敬敬地将手中那有一定厚度的信封奉上,语气依旧恭敬,“这是国公爷命小的转交给大小姐的,请大小姐笑纳。” 姜晚棠一愣,脑子里一下出现了一张成熟硬朗的脸。 威严,冷肃,不苟言笑,这便是原主对这个亲生父亲的印象。 若非今日听到他的名号,姜晚棠都压根没想起这号人来。 看着眼前这信封,她觉得有点眼熟,该不会…… 示意缤纷接过,姜晚棠礼貌询问,“父亲何时归家的?” 耿总管:“前两日方回。” 顿了顿,他又补了一句,“大小姐若是得空,也可回去看看。” 姜晚棠只当这是客套话,笑得点头应下。 耿总管把该传的话传到,该送的东西也送到,他便告辞了。 姜晚棠这时才让缤纷打开了那信封,信封一拆开,两个丫鬟立马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里头装着的,果真是银票! 上回姜行舟也是这般行事,这两父子的性格如出一辙的严肃刻板,行事的爱好也如出一辙,都喜欢给人送银票,还都喜欢放信封里。 只不过,这一次姜瑾睿送来的银票数额可比姜行舟的多多了。 缤纷飞快数了数,足有三十张,而每一张都是一百两的面额,这些足足有三千两之多。 两个丫鬟再次倒吸凉气,便是姜晚棠也彻底愣住了。 许氏给的铺子和田庄已经足够分量,姜瑾睿为何还要再给她这般多银票? 若是为了做给世人看,给银票还不如多给铺子,毕竟银票不好展示在世人面前,铺子却可以,还能借此好好大做文章,这对国公府而言才是最合适的买卖。 缤纷又提醒,“这里头还有一张纸条。” 姜晚棠接过,打开了来,就见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一行字。 “此乃父亲私库所出,棠儿莫让你母亲知晓。” 姜晚棠捏着信纸的手微微紧了紧,将那平整的纸张捏出一道微微褶皱。 这是他私下赠给自己的补偿,而不是为了在世人面前挽回国公府的名声。 姜晚棠的心头有一块地方涌起了一股酥麻酸涩的情绪,久久都没能平复。 或许,这一次自己能得到这般丰厚的补偿的原因,终于找到了。 不是许氏突然大发慈悲,唤起了她对自己的母女情,而是因为姜瑾睿,是他为自己的女儿讨回了公道,为她受的委屈做出了惩戒和补偿。 她在心中轻轻地对原主说,你看,你不是无人关心在意的。这个家,至少有两个人是关心惦记着你。 许是听到了自己的这话,她身体里涌起一股更加强烈的酸涩情绪,有什么似乎要决堤了。 片刻之后,这股情绪这才一点点慢慢平复了下去。 姜晚棠将银票和地契收好,姜瑾睿的那封信她也妥帖收了起来。 落英和缤纷都替自家少夫人感到十分高兴,自家少夫人前头受的委屈,现在总算是有了交代! 姜晚棠的心情格外好,一整日都是笑盈盈的。 想到姜晚霜此刻可能阴云密布的心情,她的心情又畅快了几分。 翌日,姜晚棠便如约出门去了醉仙居。 国公府那头显然是早有准备,醉仙居以最快的速度从头到尾换了一批人手,原先的那些人打发去了何处,姜晚棠没问,但定然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她刚到醉仙居,立马就有一个面生的掌柜迎了出来,十分高调地道明了她这个新东家的身份,加上旁边小厮们的捧哏接茬,众人很快就知道了醉仙居易主的原因。 原是国公府做主,将醉仙居赔给了姜晚棠这个嫡女以作补偿。 众人闻言,顿时纷纷议论起来。 醉仙居和对面满香楼的纠葛大家早就吃了满肚子的瓜,这两家酒楼的争斗,也是定国公府的养女和亲生女之间的博弈,大家可都在等着看定国公府的态度呢。 而今,定国公府直接出面做主,把醉仙居赔给了嫡女姜晚棠,这番态度已然表明了国公府的立场,原先那些对定国公府的诟病顿时少了大半。 这才是一个正派的世家大族该有的决断和态度。 姜晚棠也适时站出来,发表了一番真诚恳切的陈词,在众人面前为姜晚霜很是辩解了一番,俨然表现出一副姐妹情深,一切都是误会的模样。 这番话的确有些恶心人,只要她有半点编不下去了,就想一想自己收获的那一匣子地契,瞬间就说得流畅自如,半点不适都没有了。 当然,她的重点还是放在国公府上,话里话外都表明自己在国公府过得如何如何好,脸上都洋溢着满满的幸福。 也正是有那些地契做支撑,她也表现得格外真诚恳切,直说得众人都为之动容,再没有质疑的。 国公府也派了人在人群中带动大家,引导舆论,原本的舆论风向便慢慢发生了逆转。 醉仙居的新掌柜见此情形,很是满意。 如此一来,这桩差事自己也可以好好地交差了。 第102章 卖铺子 姜晚棠在醉仙居晃悠了一圈,又去了其他铺子巡视。 五个铺子的生意都十分红火,姜晚棠越看越满意,她几乎可以预见自己未来要躺着数钱的美好时光了。 原本曾经拥有的东西,一夕之间全都失去了,这才是最大的痛苦,而姜晚霜此刻便正经历着这样的痛苦折磨,光是这么想想,就足以让姜晚棠心情愉快了。 在新铺子露了脸,完成了自己的任务,姜晚棠便心情愉悦地打道回府了。 回去的路上,落英和缤纷忍不住问,“少夫人,有了醉仙居等几处赚钱的铺子,您还和郡主一起合伙开铺子吗?” 姜晚棠毫不犹豫地道:“当然要开。” 不仅要合伙开,甚至醉仙居等五个铺子也都要如法炮制,划到楚言奚名下。 这五个铺子都是姜晚霜赔给她的,姜晚霜岂会甘心看她坐拥这么多下金蛋的母鸡,赚得盆满钵满? 她必然会如从前一样,找机会暗中使绊子,搅和她的生意。 最好的法子便是让她以为这些铺子都卖了! 就算姜晚霜会怀疑她是否真的卖掉了那些铺子,可她在给这些铺子找茬之前,也会先掂量掂量自己是否得罪得起如意郡主。 至于国公府那边会不会觉得没脸,并不在她要考虑的范围。 先前已经把原主的陪嫁店铺关门歇业了,酒楼和胭脂铺也已经快筹备好了,姜晚棠便不再犹豫,找了王启安将要售卖所有店铺的消息发了出去。 此事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一时引起众人纷纷议论。 大家都觉得姜晚棠此举太过愚蠢,别的铺子生意惨淡,卖了也就卖了,但国公府刚刚给她的醉仙居等五个铺子却属实不该卖。 她守着这些会下金蛋的母鸡不要,偏就贪图眼前利益,当真是鼠目寸光。 再想想她的成长经历,大家也就理解了。 乡下长大的,骨子里到底小家子气,没有大户人家教养出来的大局观,不少人对姜晚棠都生出鄙夷不屑来。 消息传回国公府,又把许氏气得够呛,好不容易对这个女儿生出的那点子怜惜之情一下就荡然无存了。 晚上姜瑾睿回府,许氏连珠炮似的对他便是一阵抱怨。 “老爷,您可知道棠儿在外头做的事?她把陪嫁铺子都挂出去要卖了!便是刚刚给她的几个铺子她也要卖!那死丫头就这般缺银子?早知道如此,当初就不该给她送铺子!” 姜瑾睿听了这话,倒是有些意外。 自己刚私下贴补了她三千两,她定然是不缺银子的,她这般做定然不是因为缺银子。 但她既然会这么做,也必然有她的道理。 姜瑾睿出言安抚,“夫人莫气,气坏了身子就不值了。棠儿会卖铺子,应当也是手上无人,无力经营,既如此,夫人便给她再挑些得用之人送去便是,她领受了夫人的好意,其余铺子自然不会再卖。” 许氏:……自己还得再给她送人? 她语气硬邦邦的,“我送去的人只怕她也不一定乐意用。” 姜瑾睿笑道:“怎会?你是棠儿的亲生母亲,莫非还会害她不成?你把那些人的身契一并送去,她自然挑不出你的错处来。” 许氏:…… 她正要反驳,姜瑾睿便满脸认真地看着她,“为夫知道,夫人为人最是宽和大度,行事也最是周到妥帖,棠儿那丫头就算有什么做得不对之处,你也定不会同她一般计较。” 许氏原本到嘴的话一下咽了回去,若她不答应,岂不是不宽和大度,行事不周到妥帖? 她从鼻子里发出一道哼声,到底不再说什么。 姜瑾睿转移话题,“不提孩子,为夫当了一日差,身上困乏得很,夫人来给为夫按按。” 许氏抱怨,“妾身可没那手劲。” 姜瑾睿一脸正经神色:“那为夫给夫人按按,为夫手劲尚可。” 许氏:……老不羞! 几日后,姜晚棠又收到了耿总管送来的人手及身契。 耿总管依旧是那副不苟言笑的严肃神色,说话的语气也很是恭敬客气,“大小姐,夫人听闻您在卖铺子,念及您或许是手头人手不足,便特意挑选了十人给您送来,供大小姐差遣。他们都行事稳重妥帖,可独当一面,这是他们的卖身契。” 姜晚棠:…… 她迟疑了许久,到底忍不住问候一句,“我母亲她近来可好?” 脑子没摔坏吧? 耿总管:“夫人一切都好。” 顿了顿,他又补了一句,“近日有国公爷在府中陪伴,夫人心情甚悦。” 姜晚棠:得了,又是她老爹的功劳。 不知为何,她心里冒出一个有些不合时宜的念头,她得的这些好处,都是她爹以色侍人换来的。 好处送上门来了,姜晚棠当然不可能不要。 她之后需要用人的地方多了去了,这些人她虽然不了解其品性,但卖身契都捏在了自己手里,也不怕他们能翻天。 姜晚棠收了卖身契,又亲自去认了认人,暂时将他们安置好,待需要用到时再做安排。 虽然许氏送了人手来,但该卖的铺子还是要卖,该做的戏还得做。 楚言奚派人出面,十分高调地以两千五百两的价格竞拍下了满香楼,然后又陆陆续续买了姜晚棠两个别的铺子。 正想将别的铺子转为暗地里竞价买入,以免有人怀疑时,一则流言突然传开了,称那醉仙居的商铺原先死过人,有阴煞之气。 这个流言一出,原本还有意向买铺子的商人立马就打了退堂鼓,楚言奚派去竞价的人也只能暂时按兵不动。 王启安没料到事情竟然会有这般变故,他去向姜晚棠请罪,“都怪小的,是小的没有把事情办好。” 姜晚棠闻言,面上也多了一抹冷色。 那流言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她要卖铺子的时候才来,要说没人从中动手脚,她压根不信。 此事要么是那些想要买铺子的商人使的手段,要么,就是姜晚霜的手笔。 若是商人自己放出的风声,那铺子到手之后岂不也会影响自家生意?这一招算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所以,姜晚棠更倾向是姜晚霜干的,她得不到,也要毁掉。 姜晚霜不知道她其实并没有想卖醉仙居,但此举依然会影响日后醉仙居的生意。 第103章 当面详谈 姜晚棠沉吟一番,“你去告诉如意郡主,此事先暂缓。另外,你再追查一番这个流言究竟是从何传起的。” 若能揪出流言的源头,澄清此事,那自然再好不过。 但这并不好办,他们澄清的速度,远没有对方传播的速度快。此事虽不易,但也不能什么都不做。 这件事让姜晚棠近段时间的好心情打了些许折扣。 王启安那边派人追查流言的来源,但却没有什么收获,相反,外头有关醉仙居的流言还越来越多,也越来越离谱。一开始还有人出三千两想买下醉仙居,现在连一千五百两都要继续砍价。 姜晚棠心里反倒是平静了,她也再次庆幸自己卖掉铺子,由明转暗的决定。 若这些铺子依旧在她名下,那之后,定然会有数不清的类似事情,她的生意也没法做了。 要知道,这世上的阴损招式数不胜数,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 找不到流言的源头来澄清此事,姜晚棠这几天也没闲着。有流言可以毁掉一座酒楼,自然也有法子可以让酒楼重振辉煌,她正想好了一个法子,要交给王启安去办,没想到王启安带来了一个意外的消息。 “少夫人,有一个商人愿意以三千两的价格买下醉仙居。” 姜晚棠颇为意外,出了这样的事情,大家都在拼命压价,这人却是出了高价,他莫不是钱多烧得慌? 虽然她并没有想要卖掉酒楼,但事出反常必有妖,姜晚棠心中不由生出几分警惕。 她问:“对方是何人?” 王启安自是了解清楚了才会到姜晚棠跟前回禀,“那是从南边来的商人,名唤万春辉,小的去打听过了,他家世代都是开酒楼的,在南边也是小有名气。他这次入京便是打算把生意拓展到京城来。” “他没有听说醉仙居的流言?” “听说了,但他并不在意,万老板说做生意最怕的就是无人讨论,只要有人讨论,才有人气,生意才能做起来。他也在伢行看了其他铺子,但权衡之下,醉仙居的地段和大小最是合适不过。” 乍听之下,似乎的确没什么问题。 姜晚棠思索一番道:“你先把此事散播出去,叫旁人知晓依旧有人愿意出三千两买下醉仙居。” 王启安知道姜晚棠的打算,便不再多问,照着吩咐去办事了。 很快这件事就传开了,大家都没想到还有人愿意出三千两买下醉仙居,本以为这消息有假,但有其他商人认识万春辉,还和他做过生意,如此便证实了确有其事。 这万春辉倒是出现得恰到好处,这个时候楚言奚再派人出面以更高的价格完成交易,也就不会显得太过突兀了。 但让姜晚棠万万没想到的是,万春辉竟然还没死心。 “少夫人,万老板加价了,他愿意出价三千五百两。” 王启安虽知道姜晚棠的打算,还是跑了这一套,实在是万春辉出的价格太高,将郡主的价格给比了下去,总不好在这种情况下还把醉仙居卖给郡主。 姜晚棠更加诧异,他这是非醉仙居不可? “继续让郡主派人加价。” 第二天,王启安再次来传话。 “少夫人,万老板想亲自见一见您,与您当面详谈。” 事到如今,姜晚棠对万春辉此人已然生出了好奇,她也想看看,为什么他会这般执着地一定要买下醉仙居。 只是她是内宅女子,贸然与外男见面终究不妥。 没想到,万春辉连这个都考虑到了。 他直接提议在伢行见面,光明正大,旁人便是瞧见了,也只道他们是为醉仙居出售之事在洽谈。 对方既然都已经考虑得这般周全了,姜晚棠便也没推辞,答应了下来。 翌日,双方在伢行的雅间中碰了头。 万春辉四十出头的年纪,身形略显圆润,蓄着两撇小胡子,看上去一团和气。 他见了姜晚棠,当即就恭敬行礼。 “草民万春辉拜见世子夫人。” 姜晚棠也没拿乔,“万老板客气了。今日我们既是为醉仙居而来,那便直接谈正事吧。” 她这般干脆直接,万春辉也立马转入正题。 “草民的确诚心想买下醉仙居,先前的价世子夫人若是不满意,便尽管开口。” 姜晚棠目光落在他的脸上,“醉仙居的位置就算还不错,也并非无可替代,万老板为何一定非它不可?若是万老板给出一个能说服我的理由,我们的这笔交易便可谈。” 万春辉沉吟片刻,开口,“不知世子夫人可通风水之说?” 姜晚棠一愣,摇头。 难不成他看上醉仙居,就是因那风水之说? 还真叫姜晚棠料中了,万春辉当即侃侃而谈起来。 “我们万家世代经商,每回商铺选址都必要请风水先生卜算一番,久而久之,草民自己便也略有涉猎。 商铺选址第一条,便需坐北朝南,若商铺的方位乃是朝东西开,夏日阳光直照,风水将此视为煞气,是万万不可的,此为其一。 其二,正所谓山管人丁水管财,而在风水之中,路代表水,若大门前的马路能够形成水环抱的格局,便应了那句,水路环抱财运旺。 醉仙居的位置和格局,便恰好应了这两点,实乃风水中的上佳之地。草民现在纵然花了一笔高价,但日后定能很快赚到更高的收益。” 姜晚棠想从万春辉的脸上看出玩笑或是撒谎的痕迹,但却半分端倪都没寻出,他竟是认真的。 姜晚棠回忆起前世,她救治过的病人中也不乏商贾,生意做得越大的家族,便越是笃信风水之说。 如此一想,万春辉的这番理由就也能说得过去了。 姜晚棠反问,“照你这么说,除了坐北朝南的铺子,其他铺子岂不是都没生意了?” 万春辉摇头,“非也。若是其他方位的铺子,也大可采取措施来制止住夏冬两季所带来的煞气,这种方法,于风水上叫做‘五行相胜’。 另外,也可在商铺的布置上予以弥补,风水上有‘明财位’和‘暗财位’之说,财位不可是走路通道,需形成一个角落聚财之象……” 他像是打开了话匣子,开始噼里啪啦地讲了起来,可谓口若悬河,滔滔不绝。 姜晚棠还真就认真地听着,一边听一边问,同时暗暗记在心里。 回头她得再好好检查一番金樽楼的布局,看看是否存在风水上的问题,可不能影响了她们的财运。 万春辉见她听得认真,便讲得更加卖力起来。 听完了万春辉的这番长篇大论,姜晚棠这才开口,“听你这般说,醉仙居倒是个风水旺铺。” 万春辉用力点头,“自然,若非如此,草民也不会愿意出重金购买。” 姜晚棠悠悠道:“既如此,我何必卖给你?我自己留着经营岂不是更好?” 万春辉:…… 第104章 改卖为租 他的表情瞬间龟裂,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 半晌,他才憋出一句话,“这,其实,商铺的风水只是其次,能不能赚钱,也得看个人经营……” 姜晚棠挑眉,“万老板是觉得我没有经营之才,赚不到银子?” 万春辉心里就算真的这么想,也不敢这么说呀。 他忙摇头,“草民并非此意,只是……” 他“只是”了半晌也没把话头圆回来,最后他索性道:“少夫人,您,您只管开价便是,只要少夫人开价,我们一切好商量。” 姜晚棠淡淡道,“万老板,我开的价你固然能承受,但却实在没必要。更何况,方才你自己也说了,风水再好,也得靠日后经营,京中酒楼可不少,万老板在京中并无根基,行事还是稳妥些为好。” 万春辉却是对自家的生意十分看好。 “不瞒少夫人,我万家酒楼有自己的招牌特色,我们的菜并非寻常菜品,而是滋补养生的药膳,不仅味道鲜美,更对身体有益。 不是草民自夸,万家的药膳在南边已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万家虽在京中尚无根基,但只要好好经营,假以时日,定能慢慢打响名声。” 姜晚棠闻言,眸光微动。 “药膳?” 万春辉神色傲然,“正是,这是我们祖上传下来的秘方。” 姜晚棠却是提出反驳,“南北气候差异甚大,南方湿热,药膳自然以清热祛湿为主,但北方干燥寒冷,万家的药膳适合南方,但却不一定适合北方。” 万春辉笑道:“夫人多虑了,这个问题我们自然也考虑到,我们的方子是请了药王谷的祁公子做了调整的,我们自己也反复实验过,定然不会错。” 姜晚棠脸上的表情骤然一顿,袖中的手也不自觉握紧。 她几乎是没有过多思考,脱口问道:“哪位祁公子?” 万春辉并没注意到她的失态,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他便道:“药王谷就只有一位祁公子,他是老谷主的徒弟,名唤祁鹤轩。” 听到这熟悉的名字,姜晚棠的心头顿时掀起了阵阵波澜。 这是她的小师兄啊! 她与小师兄年龄相仿,医术水平亦是相当,那么多师兄,她与小师兄关系最好。 她不知道自己死了之后师门众人究竟会如何,小师兄会如何? 一朝被蛇咬,她连师门众人都不敢相信,是以她从未主动派人去打探过。 不曾想,会在这里听到师兄的名字。 小师兄的性情乖戾,不甚好相处,依照自己对他的了解,他一般不会接这样的活儿,帮人调整药膳方子。若他接了,就说明他与万家有些渊源。 万春辉把话头拉了回来,“少夫人,草民是真心实意想买铺子,您开个价吧,好歹能让草民死心。” 姜晚棠回过神来,她的态度依旧没变。 “这铺子我现在不打算卖了。” 万春辉顿时满脸失望,他后悔啊,早知道方才他就不告诉她那些风水之事了。 姜晚棠话锋一转,“不过,我可以考虑租给你。” 万春辉一愣,显然他完全没想过租。 原本姜晚棠不打算这般做,但因为万春辉提起了小师兄,她心中便升起了这个想法。 姜晚棠:“租也好,买也好,都不影响万老板做生意。若万老板当真看上了醉仙居这个风水宝地,便是租又何妨?” 万春辉的眉头蹙起,脸上也露出了深深的迟疑之色。 姜晚棠也不催他,只静静品茶。 半晌,万春辉才开口,“不知每月租金是多少?” 姜晚棠放下茶盏,慢条斯理地道:“醉仙居每月一成的利钱,便是每月的租金。” 万春辉再次愣住。 他不由开始认真审视起姜晚棠来,这位少夫人不似外面传言那般不通庶务,她分明精明得很! 酒楼盈利越多,租金也就越高,哪怕只是一成,也远比一口议价多得多。 而且她的这个提议,也叫他们的利益捆绑得更加紧密了。 姜晚棠继续道:“另外,我还有一个附加条件,对外你只能说是高价买下,租赁之事不可告知旁人。” 万春辉:“为何?” 姜晚棠不作解释,“我这般做自然有这般做的道理。” 她抛出了自己的条件便起了身,“万老板好好考虑,若考虑好了,派人到侯府知会我一声便是。” 说完,她便不再多留,直接告辞了。 离开伢行,上了马车,姜晚棠的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敲击着,脑中思索着什么。 她得派人去查一查万家才行。 他为何会这般执着想要买下醉仙居?他那番风水之说看似合理,但姜晚棠总觉得另有隐情。 最主要是,她想知道万家和小师兄之间究竟有何渊源?师门现在如何了? 只是,她身边没有能办这事的人。 姜晚棠再次感叹,身边可用之人还是太少了,她还得再多招揽一些人手才行。 落英和缤纷忍不住猜测,万春辉究竟会不会答应此事? 她们讨论不出个所以然来,便都看向姜晚棠,“少夫人,您觉得他会答应吗?” 姜晚棠思索一番,给出了自己的猜测:“会。” 两个丫鬟异口同声,“为什么?” 姜晚棠:“直觉。” 二人:…… 事实证明,姜晚棠的直觉是对的。 第二日,万春辉就让王启安来传了信,他同意此事,但他也有条件,姜晚棠必须与他签订契约,承诺十年内不能收回铺子另租他人,姜晚棠也同意了。 双方达成协议,姜晚棠又亲自去了一趟伢行,大张旗鼓地与万春辉签订了契书。 契书的内容只有当事的双方知道,但二人从伢行离开之后,醉仙居以四千两的价格被万春辉买下的消息就开始传得沸沸扬扬,众人都惊讶这最后的成交价竟比三千两还高。 有人向万春辉求证,也得到了肯定的答复。 有人觉得万春辉这笔买卖亏了,万春辉便又把他那番风水之说宣扬了一番,有那同样懂风水之人听了,顿时赞同地连声附和。 一时之间,醉仙居的讨论度蹭蹭地往上涨。 从这一刻起,万春辉对醉仙居的经营便已经正式开始了,这也是他会配合姜晚棠的提议,承认自己高价购买的原因。 姜晚棠对此番结果也十分满意。 姜晚霜大费周章地搞了这么一出,就是想让醉仙居只能低价出售,甚至无人问津,那自己就让她知道,她的那点子把戏半点用处都没有,不仅如此,醉仙居还卖出了更高的价格。 气死她! 第105章 姜晚棠的命究竟能有多硬 姜晚霜的确被气到了,她狠狠摔了一套茶盏,姣好的面容因为愤怒而一阵阵扭曲变形。 她努力平复了许久,才终于将心头的怒火压下。 恰这时侍女菱珀从外头进来,姜晚霜一脸阴鸷地问:“我的信送出去没有?” 菱珀小心翼翼地回答:“已经送去书院了,是亲手交到了赵世子手里的。” 姜晚霜压下心头烦躁,“让你转述的话你都转述了吗?” 菱珀忙道:“奴婢照着小姐的吩咐,一字不差地转述了。赵世子知晓了小姐的委屈,很是心疼和愤怒,他一定会为小姐出气的!” 听到这个回答,姜晚霜的眉头依旧没有舒展。 上次公主府宴会之后,她就制造了机会跟赵煜城见了一面,给他上了一番眼药。 赵煜城过后派人传信,说他已经有所布局,定能叫姜晚棠狠狠吃个教训。 姜晚霜等来等去也没见她吃了什么教训,反倒还能腾出手来给了自己这么一番致命打击,姜晚霜对赵煜城很是失望! 这一回她担心赵煜城那蠢货对付不了姜晚棠,便让菱珀旁敲侧击地提示了一番,给他提供了一个能将姜晚棠一击致命的法子。 她自是不会把那样的法子写在信中,那样岂不是留下了把柄?她更是要在赵煜城面前保持善良的形象,所以,那害人的法子只能通过别人之口道出。 她都已经提示到这般份上,那蠢货若还不明白,还把事情办砸了,那就真的是蠢得不可救药了。 姜晚霜心头带着一丝担忧,但却不得不把希望寄托在赵煜城的身上,眼下,她手里唯一可用的棋子就是他了。 一次不成,那就来第二次,第三次……她倒要看看,姜晚棠的命究竟能有多硬! 她的眼底闪过一抹深深的谋算。 赵煜城那蠢货只可利用,不可托付,她必须要为自己寻找另外一条出路才行。 赵煜城看了姜晚霜写给自己的信,他只觉得整个人心疼到无以复加,同时又升起了一股难以抑制的雷霆震怒,对姜晚棠这个罪魁祸首恨到了骨子里。 书院一放假,他几乎是马不停蹄地往家中赶去。 激怒之下,他想去找姜晚棠兴师问罪,但回来的路上,他又一点点慢慢地冷静了下来。 他的兴师问罪伤不了姜晚棠分毫,反而会叫她有机会借题发挥,污蔑他和霜儿的关系,到时候霜儿的名声就要被毁了。 这是他绝对不想看到的情形。 上次公主府的宴会上,姜晚棠这个女人已经让霜儿受了委屈,这次她更是变本加厉,把原本属于霜儿的东西全都抢走了! 这个女人活着一日,霜儿就要受一日的苦,他与霜儿也永远没法光明正大地在一起! 赵煜城的眼底蒙上了一层幽暗的光。 姜晚棠必须死,绝不能留! 他裹挟着怒气进了府,直奔揽月居而去,待迈进揽月居,他身上的怒意已经尽数收敛,脸上也换上了一副急切与思念的神色。 刚进屋,他就瞧见府医也在。 赵煜城当即关切询问,“玥儿,你怎么了?可是身子有何不适?” 陈玥西见到赵煜城,脸上当即露出惊喜之色。 “表哥,你回来了!” 赵煜城上前将她轻揽入怀,又柔声询问,“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陈玥西示意府医出去,待屋中无旁人,她才幽幽开口,“玥儿无事,只是我的肚子一直没有动静,便让府医来给我瞧瞧,再开些方子好好调理一番。” 赵煜城闻言,眸子微微闪了闪。 他凑到陈玥西耳边,语气暧昧,“你想要孩子,爷给你便是,吃那些方子做什么?” 说话间,他已经揽着陈玥西往榻上倒去,陈玥西羞红了脸,嘴上推拒,“表哥,外头天还亮着呢。” “怕什么?谁敢来打扰?” 陈玥西心里念着孩子,半推半就便叫他得了逞,一番云雨之后,赵煜城露出餍足之色,陈玥西则是满怀期待地抚着自己的小腹,暗暗祈祷这次定要怀上。 自己若是怀上了,就能狠狠地打姜晚棠的脸,更能为自己的未来增添一个筹码。 赵煜城揽着陈玥西,语气不容置疑,“你把那些药都停了,你我都这般年轻,孩子迟早会来,我舍不得你吃那些苦头。” 陈玥西听得心头感动,但她依旧没有改变主意,“玥儿不觉得苦。” 赵煜城的态度十分坚决,“可我舍不得,再说了,你的身子好好的,哪里需要调理?可是谁对你说了些什么?” 陈玥西的神色有些难看。 “少夫人说我承宠多时都未有动静,定是身子有问题……” 赵煜城顿时大怒,“好个姜氏,竟敢这般胡言乱语!她分明就是见不得你好,所以才故意出言刺激,就是为了乱你心神,你怎这般傻,竟然中了她的圈套!” 陈玥西闻言,她的面上依旧带着几分迟疑,“可我的肚子的确没有动静。” 她正式被纳为姨娘只有一个多月,但早在数月之前,他们就已珠胎暗结,她也未曾服用过避子汤药,却一直没有半点消息,她实在心急。 即便她知道姜晚棠有可能是信口雌黄,但她的这话却也说到了陈玥西的心坎上,叫她禁不住自乱阵脚。 她十分迫切地需要一个孩子,无论用什么法子,她都要尽快怀上。 赵煜城:“孩子是缘分,该来的时候自然会来。我都不着急,你着急什么?玥儿,我知你心中忧虑,但我敢指天发誓,我定不会负你,我的正妻之位定会是你的!我说到就定会做到,相信我。” 陈玥西听得赵煜城这番深情又郑重的誓言,只觉得心头大震,更是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感动。 赵煜城循循善诱,“与其现在让我们的孩子成为庶长子,为何不一步到位,直接叫他成为嫡长子?如此,他的身份就没了半分瑕疵。” 这番话叫陈玥西心头那最后一丝犹豫也被彻底打消。 她又怎会不希望自己的儿子一出生就是嫡长子? 那样的话,她的儿子未来就会是世子,还能继承侯府的爵位,任何人都无法诟病。 陈玥西的眼里已经涌起了一股滚烫的泪意,“表哥,我不知你竟为我们的未来考虑得这般周全。” 第106章 叫她再无翻身的可能 赵煜城柔声道:“关于你的一切我都一直放在心上,没人能越得过去。” 陈玥西又感动得一塌糊涂。 赵煜城再提出让她断了那调理的药,陈玥西当即二话不说点头答应了。 府医也说了,她的身子并无问题,怀上孩子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先前自己就是太心急,这才被姜晚棠的话蛊惑了心神,自乱了阵脚。 赵煜城幽幽道:“姜氏才是我们之间最大的绊脚石。上回你说你有法子对付她,此事进展如何了?” 陈玥西的表情微凝,旋即便是一阵咬牙切齿的恨意。 “被她识破了!” 陈玥西恨恨地将事情的始末尽数道来,提及自己那日被她掐着下巴强喂点心,陈玥西既屈辱又难堪,更充满了深深的恨意。 赵煜城也禁不住一阵气恼,“看来,这样的手段是不成了,她定然提高了警惕,要除掉她,就得采取更加高明的手段才行。” 陈玥西如何会不知? 现在的姜晚棠比以前更加难对付了,寻常的手段根本奈何不了她半分。 这些时日陈玥西苦思许久,但都想不出其他更好的法子来。 陈玥西很是懊恼,“都怪玥儿无能,想不出其他对付她的法子来。” 赵煜城的眼里蒙上了一股阴鸷的光,他幽幽道:“我倒是有一个法子,只是我在府中的时日不多,不便实施和操控此事。” 陈玥西当即露出喜色,“表哥你有什么法子尽管说,玥儿定能替你把事情办妥!这一次,绝不会出任何纰漏!” 赵煜城来寻她,便是冲着这个目的。 他需要有人来当这把枪,替他办这件事。 就算到时候事发了,姜晚棠那女人仗着国公府的势要不依不饶地兴师问罪,也能有一个替罪羊。 至始至终,陈玥西一直都是他对付姜晚棠的一把枪罢了,他精心编织的那些深情的谎言不过只是这个肮脏目的的遮羞布,只有陈玥西这个当局者看不清,对此深信不疑。 赵煜城压着声音,如此这般地把自己从菱珀那里得到的启发道出,陈玥西听罢,眼睛一点点慢慢变亮。 她满脸都是兴奋之色,“这个法子太好了!表哥,就这么办,此法若是成了,定能叫她再无翻身的可能!” 赵煜城露出迟疑之色,“她行事奸猾狡诈,你能得手吗?” 陈玥西沉吟,“她的身边也并非铁桶一块,总能找到突破口,加上姑母那边一起配合,此事定然能成。” 赵煜城点头,“母亲那头由我去说,还是由你开口?” 陈玥西忙道:“我去向姑母提,表哥你只作不知。姑母一心只希望表哥你认真进学,并不希望你被内宅之事分心,姑母若知道你一直操心此事,心头定然不喜。” 陈玥西已经将陈氏的脾性摸得一清二楚,最近她接连惹了陈氏不快,不想再在这件事上叫她不喜。 赵煜城闻言便点头应下。 他的确该把心思多花在学业上,今年又是该下场的时候了,他必须要考取功名,只有考取了功名,才有可能给霜儿更好的生活,不叫她受委屈。 姜晚棠并不知道他们私下商议之事,她眼下十分忙碌,忙着她的赚钱大业。 楚言奚已经出面把满香楼买下,接下来她们便要开始动工,重新装潢了。 早一日装潢好,也能早一日开张营业。 姜晚棠将提议改名为金樽楼之事告知楚言奚,她听罢也拍手赞道:“这名字好!一听就大气,就换成这个,我这就派人去定制牌匾。” 姜晚棠笑着点头。 她们又一起商讨了酒楼的新布局,楚言奚在经商上没有什么经验,但她自小在富贵窝里长大,见过的世面多,她的品鉴能力是有的,她也知道富贵人家喜欢怎样的格局。 姜晚棠与她一边商讨一边画出了酒楼的布局图,对于最后呈现出的结果,两人都十分满意。 而动工装修之事,也由楚言奚寻人来办。 姜晚棠没有这方面的人手,但对楚言奚来说却只是一句话的事罢了。 姜晚棠再次感受到了背靠大树好乘凉的道理。 除了金樽楼,两人又讨论了一番胭脂铺之事。 从胭脂铺的选址,到人员的招揽,从胭脂的制作,到盒子的设计等等,每个细节两人都进行了认真地商榷。 楚言奚从一开始只是单纯的想帮姜晚棠,到现在她已经完全把这当成了自己的事在做。这些原本在她看来颇为枯燥乏味之事,她也觉得有意思极了。 楚言奚还给胭脂铺取了名,“就叫红妆阁怎么样?” 姜晚棠觉得不错,这名字便这般敲定了,楚言奚见自己的提议得到认可,顿时更加高兴起来。 两个铺子都尚在雏形,她心里已经开始满怀期待,想要看到铺子开业的情形了。 “晚棠姐姐,我觉得开铺子做生意好有意思啊!咱们的生意定能红红火火,到时候羡慕死别人!” 姜晚棠闻言不禁失笑,她也赞同地点头。 “那是自然。” 不管开业后生意如何,但自己不能先杀了自己的气势。 姜晚棠看着她,“你的头发最近长势如何?” 一提起这个,楚言奚的脸上就是掩不住的笑意。 “长得越来越好了!我现在都能看到我头顶上密密麻麻的绒毛,而且,我现在掉发也少了很多。” 以前她每每梳头都是一掉一大把,现在自然也会掉发,但再也不会大把大把地掉,掉的数量也与常人无异了。 许是内调也有了效果,她的气色也比以前好了很多,整个人看上去白里透红,嫩得能掐出水来。 姜晚棠见她如此,也由衷地为她高兴。 她又问,“世子的情况如何了?” 楚言奚一脸真诚又感激,“聿儿的情况也很稳定,最近已经能坐起来了。” 姜晚棠闻言,便也放心了。 楚言奚又忍不住抱着姜晚棠的胳膊撒娇,“晚棠姐姐,多亏了你,你简直是我们兄妹的贵人!” 姜晚棠闻言不禁失笑,她一副调侃的语气,“那你就帮我多赚些银子,好好回报我才是。” 楚言奚一脸认真地点头,“自当如此!” 楚言奚办事还是很靠谱的,与姜晚棠商议妥当之后,她就利落地把事情安排了下去,金樽楼和红妆阁都开始风风火火地装修起来。 隔壁的醉仙居也换了招牌,紧锣密鼓地装修着。 铺子之事有楚言奚和石掌柜帮忙操持,姜晚棠倒是偷得浮生半日闲,当起了甩手掌柜。 这样安宁的日子没过几天,又被另外一桩事情打破了平静。 第107章 冯嬷嬷的发现 这一日,“失宠的”冯嬷嬷突然来了汀兰苑求见,她带来了一个有些不同寻常的消息。 “少夫人,奴婢发现了一件事,不知是不是奴婢多心了。” 她的语气略显紧张和迟疑,姜晚棠立马抬起了眸子看向她。 “何事?你但说无妨,说错了也不要紧。” 冯嬷嬷咬咬牙,开口说出了自己的发现,“奴婢发现,近日,李顺家的似乎发了一笔横财。” 姜晚棠闻言,一下来了兴趣,她当即追问,“她发了什么横财,你又是如何发现的?” 冯嬷嬷这段时间一直在寻找立功的机会,原本她就心细如发,这段时间更是睁大了眼睛盯着每个人,自然有所收获了。 她稍稍压低了声音,“少夫人或许有所不知,她男人李顺生性好赌,只要一得空就喜欢去赌两把,以往倒也没听说什么大事,但前几日李顺在外头赌钱,欠下了上百两的赌债,那要债的都闹到府门口来了。 李顺家的得了讯赶去,奴婢一时好奇便悄悄跟了上去。为了保下她男人,李顺家的答应还银子,然后她就急匆匆地回了府,小半个时辰后,她当真拿出了一百两的银票把此事摆平了。” 姜晚棠眸子微动,“那一百两兴许是李顺家的这十几年压箱底的银子,也不足为奇。” 冯嬷嬷一拍大腿,“事情怪就怪在这儿,奴婢一路尾随,发现她没有回自己的住处去取银子。” 姜晚棠挑眉,“那她去了何处?” 冯嬷嬷脸上露出几分懊恼,“奴婢没用,不小心被她发现了踪迹,就没法再继续跟下去了,是以奴婢也不知道她去了何处拿的银子,但奴婢可以肯定,她没有回自己的住处,也没有去李顺的住处。” 姜晚棠的脸上露出几分若有所思来。 一百两不是小数目,她去何处能那么迅速地筹到这笔银子?这就有点意思了。 莫非她把银子藏在了府里的其他地方? 并非没有这个可能,只是这种可能极小。 一百两不是小数目,藏在侯府的任何地方都没有藏在自己身边稳妥。 冯嬷嬷继续道:“后来,奴婢便忍不住对她多留心几分,奴婢发现她花了那一百两之后竟半点不见心疼,甚至还有余钱给自己添置了两套头面。” 姜晚棠闻言,心中已经闪过了几个念头,但她面上不辨喜怒,反而道:“她添置的头面,或许是李顺又去赌钱,赢了给她买的,是为讨好她呢。” 冯嬷嬷立马否认,“不可能,奴婢打听过了,这些时日李顺都没有出过府,自然无处去赌。 而且,奴婢冷眼瞧着,李顺家的花了那一百两银子反而日日开开心心,就好像有什么大喜事一样。” 对平头老百姓来说,一百两可不是小数目,很多人一辈子都不一定赚得到这么多银子。 冯嬷嬷在侯府辛劳大半辈子,要她拿出一百两来,她也得回家好好凑一凑,李顺家的如何能这般轻松地拿出来? 要么是她平日里手脚不干净,贪墨了不少,这才把自己的荷包养得这般鼓鼓囊囊的。 要么便只有另一种可能,这一百两不是她的,是旁人给的,且不用还回去。 不是自己的银子,花起来才会不心疼。 可是无缘无故,谁会给她一百两?这其中定然大有蹊跷。 冯嬷嬷观察了几日,觉得这事不简单,这才来向姜晚棠回禀。 但她不确定自己的发现究竟是不是对的,有没有价值,少夫人会不会觉得自己是恶意污蔑旁人的小人?是以,冯嬷嬷的神情很是忐忑。 姜晚棠一副若有所思的神色。 她问,“这几日你可发现她与什么人走得比较近?” 冯嬷嬷摇头,“奴婢特意留心了一番,倒是没有发现。” 姜晚棠换了个问法,“那她最近有没有发生什么比较不同寻常之事?” 她这么一说,冯嬷嬷倒是真的想起来了,“她前两日与一名丫鬟起了口角,还互相推搡了一番。” “哦?是哪里的小丫鬟?” 冯嬷嬷摇头,“瞧着倒是挺面生,奴婢一时没想起来,但若是再见,奴婢定能认出来。” 姜晚棠一时没说话,陷入了思考之中,冯嬷嬷也安安静静地站着,没有再开口。 她面上看着镇定,心中其实很是紧张。 就在她心中胡乱揣测时,就听上首传来了一道带着赞赏的声音。 “冯嬷嬷,这件事你做得很是不错。这段时间,你便继续替我多盯着李顺家的,看看她跟谁有接触,一旦发现其他风吹草动,就第一时间来报。” 冯嬷嬷听了这话,顿时备受振奋。 “是,奴婢一定多多留心。” 冯嬷嬷满脸喜色地离开了,姜晚棠则是继续沉思着。 她不可能全然相信冯嬷嬷的一面之词,她需要让人查验一番。 她对落英道:“你今日便出府去寻你兄长,帮我打探一番李顺是否当真在外赌钱?欠了多少银子?最后又是如何摆平的。” 顿了顿,她又补充一句,“若他当真欠了一百两,那就再打听打听当日的情形,是否有人故意怂恿引诱,让他欠下巨债。” 落英当即领命而去。 不用姜晚棠开口,缤纷就主动道,“奴婢这就去打探李顺家的那边的情形,看她是否如冯嬷嬷所言那般行事有异。” 姜晚棠满意颔首,“孺子可教。” 除了落英和缤纷两个大丫鬟,姜晚棠身边还有赤云,橙羽,黄栀,绿竹四个陪嫁丫鬟,经过这段时间的考察和调教,她们也慢慢获得了姜晚棠的信任,落英缤纷被派出去办事时,她身边也不至于无人可用。 只是,她们与落英和缤纷自是没法比,那些十分机密要紧之事,姜晚棠也不会交给她们去办。 小半个时辰之后,缤纷回来了,她一脸兴奋,显然是打听到了有用的消息。 “少夫人,奴婢打听到了,冯嬷嬷所言半点不差,李顺家的这几日的确多了几件新头饰,旁人问起,她便说是李顺送她的。” 而实际上究竟是不是李顺送的?就只等外头的消息了。 若那李顺在赌坊赌输了一百两,如何还能有余钱给自家婆娘买头饰? 第108章 对方的计谋 翌日,缤纷的兄长带回来了最新消息,事情果然与冯嬷嬷所言一模一样,没有半点出入。 “李顺的确欠了赌坊一百两银子,他们到侯府讨钱,也的确是李顺家的拿出一百两摆平的。” “我哥哥还说,那日李顺输了几十两就打算收手了,是有人从旁怂恿,那庄家还做主给他赊了账,他才一头扎进去,越赌越大,越输越多。 因着这件事刚过去没多久,这数额还不小,赌坊里的人都还有印象呢。” 姜晚棠闻言,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至此,整件事便能串起来了。 想来,在李顺赌钱之前,就已经有人去找过李顺家的,许以重金要她做些什么,但李顺家的拒绝了。 对方为达成目的,这才安排了李顺这一出,让他欠下了巨额赌债,又让赌坊之人上门讨要银子。 李顺夫妇都担心此事闹大,叫他们丢了侯府的好差事,而姜晚棠最近森严的治家态度也叫李顺家的不敢叫她知晓此事,所以,李顺家的就去寻了那人,答应了对方的提议,她也因此获得了一笔不菲的银子,不仅解决了李顺的赌债,还能有多余的银子给自己打头面。 落英和缤纷俱是笃定地道:“少夫人,这李顺家的定是被人收买了!” 这一点毋庸置疑,只是,对方收买了李顺家的能做什么? 她不是自己的近身之人,她能为背后之人做什么? 思绪一转间,姜晚棠脑中便有了一点模糊的思路。 “府里的这一批夏衣何时做好?” 听得姜晚棠这话,落英和缤纷也一下反应过来。 是了,李顺家的现在在负责府里四季衣裳的裁制,前不久她才来汀兰苑给少夫人量体裁衣,估摸着时间,主子们这一季的新衣也差不多该做好了。 既然有人收买她,那就必然是让她利用自己的职务之便行事,就如前头的冯嬷嬷那般。 两人开始猜测起来,“她莫不是要直接在少夫人您的衣裳上动手脚?” 姜晚棠:“都有可能,但我觉得只怕没那么简单。待她把这批夏衣做好,若是亲自送来,你们都适当制造些机会,且看看她到底会做些什么。” 直接在衣裳上动手脚,终归是下策,因为这很容易被发现,而且对她的伤害不大,顶多就是叫她吃些皮肉之苦罢了。 这般处心积虑地设计,就为了给她这么一番不痛不痒的教训,这可不像她们的行事风格。 她们这一次必然会升级自己的计谋,以给她致命一击。 她只有摸清楚了对方的意图,知道了她们的计谋,才能有法子予以反击。 若当真叫她们抓住了李顺家的把柄,那冯嬷嬷便立了大功了。 冯嬷嬷那头一直死死盯着李顺家的,果然又叫她发现了异常。 她又瞧见了当日与李顺家发生争执的小丫鬟,那丫鬟与冯嬷嬷凑到一块,不知道究竟说了些什么。 冯嬷嬷不敢靠近,只远远瞧见那小丫鬟好似把什么东西塞给了李顺家的,但因为有衣袖的遮掩,她也瞧不清楚那究竟是什么东西。 二人分开之后,冯嬷嬷便悄悄尾随在了那小丫鬟身后,一路尾随,那小丫鬟先是去了厨房,取了餐食,然后便往内院而去,最后直接进了揽月居。 又是揽月居的人,冯嬷嬷看得两眼冒火,旋即狠啐一口,转身就往汀兰苑而去。 “少夫人,奴婢瞧得真真的,那小丫鬟的的确确是进了揽月居,奴婢还在外头守了好一会儿,那小丫头都没有出来。所以,定是揽月居的人无疑!” 姜晚棠听了这话,脸上没有露出半分诧异之色。 在这府里,会对她下手的也就那几个。 看来上次,陈玥西是完全没有把自己的话听进去啊。 冯嬷嬷一脸愤慨,“少夫人,接下来需要奴婢做什么?” 姜晚棠对她嘉奖了一番,“你做得很好,你还是暗中盯着李顺家的,她若有其他异常举动就第一时间来向我回禀,不要轻举妄动。” 冯嬷嬷也不多问,用力点头答应了下来。 少夫人对此事定然心中有数,自己只管听从安排就是,可不能自作主张,坏了少夫人的大事。 落英和缤纷都在猜测,揽月居的人究竟给了什么东西给李顺家的,但猜了一轮,也都没有猜出头绪来。 姜晚棠:“与其瞎猜,不如请君入瓮,到时候自然就知道了。” 没几日,夏衣就做好了,李顺家的果然亲自拿着夏衣来了汀兰苑。 “少夫人,衣裳做好了,您且试试看,若有不合身奴婢也好命绣娘调整。” 姜晚棠淡淡一笑,“瞧着倒是很不错。” 落英和缤纷很默契地让李顺家的一起到里间帮忙搭把手,李顺家的态度格外殷切,忙不迭就答应了。 她进了里间,眼珠子就开始不动声色地四处打量,面上也现出几分紧张之色。 李顺家的眼神一边在屋中四处打量,一边暗暗摸了摸自己袖中的东西。 本以为机会不好找,但姜晚棠试了一套衣裳后,落英让她帮忙把试过的衣裳挂到衣橱中去,李顺家的心头一喜,手脚麻利地便上前帮忙。 挂好了衣裳,李顺家的动作飞快地把袖中藏着的东西往衣柜的隐秘处塞,然后又佯作整理衣裳遮掩了过去。 做完这一切,她的手心上都不由冒出了点点细汗。 心虚地朝主仆三人的方向看去,见她们完全没有往这边瞧来,李顺家的悬着的心便彻底放了回去。 几套夏衣总算试完了,姜晚棠的额上都渗出了点点细汗。 她对李顺家的夸赞了一番,“衣裳很好,没有什么问题,你的差事办得不错。” 李顺家的当即连连道:“这都是奴婢分内之事。” 李顺家的以为姜晚棠还要赏赐她一番,但她也只是嘴上夸赞,实际上却并无其他表示,李顺家的心里头顿时略显失望。 待她离开之后,落英和缤纷就立马第一时间走到衣柜前翻找起来。 不多时,她们就在衣柜最角落的一件衣裳里翻找出了一个东西,待见到那是何物之后,两人俱是禁不住狠狠倒吸了一口凉气。 “少夫人,您看!” 姜晚棠目光落在那物件上,眸色也瞬间冷沉了下去。 原来如此! 原来这就是她们的计谋! 第109章 这是咒她去死啊 不得不说,这番手段的确十分狠毒。 这东西一旦被人搜出来,她便是浑身长满了嘴也说不清了,到时候,轻则她会被陈氏发落惩处,重则会名声尽毁,甚至以此为把柄被休弃。 姜晚棠不稀罕做这劳什子世子夫人,但她就算要离开,也是堂堂正正地和离,而不会以这样名声损毁的方式狼狈退场。 落英和缤纷显然也想到了这番严重后果,两人俱是气得脸色铁青,同时又禁不住一阵后怕。 “少夫人,现在该怎么办?” 姜晚棠的眸色幽深,她轻轻吐出一句话,“将计就计,再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陈玥西那么迫不及待地想要把她除之后快,取而代之,那自己就顺势而为,给她狠狠一记反击。 到时候且看看这份苦果落在她的身上,会有怎样的反噬。 缤纷愤愤道:“那玥姨娘像只疯狗似的,一直这般刁难您,夫人和世子又这般护着她,只怕这一次过后,还会有下一次。” 这种数不清的刁难和算计,实在是叫人不胜其烦。 而且万一哪次她们没有及时发现,真的叫对方得了手,那就糟了。 姜晚棠的眸中又闪过一抹深意,她幽幽道:“既如此,那就叫她好好看清楚,究竟谁才是她真正的敌人。” 陈玥西以为除掉了自己,她就能取而代之,殊不知,她不过就是别人手里的一颗棋子罢了。 既然那女人这般执迷不悟,自己便不妨好心提醒她一番,叫她好好认清自己的身边人。 事实往往都是残酷的,只不知到时候,她是否有那勇气去接受和面对这一切。 李顺家的这边得手之后,陈氏那头很快就有了新动作。 她这段时间一直闭门不出,专心养着脸上的伤,下人们都快忘了这位侯府夫人的存在了。 这一日,永寿堂却是突然传出了大动静。 “不好了,夫人病重了,快去请大夫!” 姜晚棠这边是李嬷嬷前来通禀的,她当即露出一副惊讶又担忧的神色。 “好好的怎会突然病重?” 李嬷嬷亦是满脸焦急与不解,“奴婢也不知道啊,今日一早起来夫人就突然开始浑身抽搐,然后人便昏睡了过去,怎么叫都叫不醒!” 姜晚棠二话不说,抬步就朝永寿堂而去。 陈氏要演这出戏,自己自然要好好配合才是。 很快,姜晚棠就赶到了永寿堂,待见到陈氏的状态,她禁不住挑了挑眉。 她竟真的把自己折腾病了,看来她为了演这出戏也是拼了。 姜晚棠上前轻唤了她几声,床上的人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旋即浑身又开始抽搐起来,吓得丫鬟们都变了脸色。 府医急匆匆赶来,见她这番情形,吓了一大跳。 府医慌忙给她诊脉,好半晌,府医收回了手,他捋着胡须道:“夫人脉象浮缓,气虚浮细,此为受凉血虚之症,老夫给夫人施几针,再开一剂桂枝汤,应能缓解。” 这府医也是有几分本事,他的诊断基本上与陈氏的病症相符。 但是,陈氏不可能那么轻易地好起来,相反,她不仅不会好,反而会越来越严重。 事情果然如姜晚棠所料那般,陈氏服用了府医开的汤药之后,非但没有好转,反而更加严重了。 侯府又到外头去请了其他大夫过府看诊,陈氏的病症却一直不见好,三日后,她甚至变得不大清醒,开始说胡话了。 陈玥西急得直抹眼泪,“这可如何是好?” 姜晚棠直接吩咐下人,“去把侯爷,世子和大小姐都请回来,若母亲当真出了什么事,也好不留遗憾。” 床上躺着的陈氏:…… 好个姜氏,这是直接咒她去死啊。 陈玥西的哭声也微微一顿,她可不希望赵煜城因为这件事而影响和耽搁了念书,眼下可是他最关键的时候。 陈玥西语气略有些谴责,“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姑母定能逢凶化吉!眼下表哥正在书院里专心苦读,我们又何必拿这件事去分他的心?” 姜晚棠淡淡道:“不怕万一,就怕万一。” 陈玥西怒瞪姜晚棠,语气更加气愤,“你休要诅咒姑母!” 姜晚棠做出了让步,“世子专心学业不好打扰,但父亲那边不可隐瞒,妹妹也当回来好好在母亲跟前尽尽孝。” 赵煜城那废物可以不用回来,但赵立业必须要在场。 她需要一个行事公允公正的一家之主来坐镇,事情揭穿之后,她们便是想糊弄也绝无可能。 赵诗允则是顺带的。 陈玥西没有再开口阻拦。 姜晚棠把他们请回来了也好,姑父最是眼里容不得沙,他亲眼看到了姜晚棠的罪证,定会第一个站出来要求严惩,姜晚棠这是在自寻死路。 更何况,姑母病重,原本就该请他回来,她这么做也无可厚非。 至于赵诗允,她便是无礼也能闹上三分,有她在,很多事自己都无需出面。 姜晚棠吩咐下人立马去请人,务必要快。 这时,陈氏身边的方嬷嬷迟疑着开口,“少夫人,奴婢有一猜测,不知当讲不当讲。” 姜晚棠蹙着眉,语气不悦,“都这种时候了,还有什么好吞吞吐吐的?有话就快说。” 方嬷嬷被训了这么一通,也不敢再迟疑,当即便道:“奴婢怀疑,夫人这莫不是冲撞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姜晚棠当即开口反驳,“一派胡言,母亲这段时间连门都没出,怎会冲撞到不干净的东西?” 陈玥西却是道:“我倒是觉得方嬷嬷所言有理,接连请了这么几位大夫都说姑母只是寻常风寒,但就这么一个小小的风却这般久了都不见好转,若不是冲撞了邪祟又是什么原因?” 姜晚棠依旧蹙着眉,一副完全不赞同的语气,“难道我们府里还能有脏东西不成?” 陈玥西反驳得头头是道,“侯府上下一百多口人,保不住哪个居心叵测之人故意带了什么阴邪之物入了府,就是为了谋害姑母呢?” 不等姜晚棠说话,陈玥西就语气坚定地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为了姑母的健康着想,我们也应当去请个大师回来,给姑母驱驱邪。” 姜晚棠的眉头紧锁,“就算要请,也不是随随便便什么大师都可以,若是请回来一些江湖骗子,反倒害了母亲。” 方嬷嬷当即献策,“奴婢倒是知晓一位有名的大师,若是能把他请来,定能为夫人驱除邪祟。” 陈玥西立马追问,“是哪位大师?” 方嬷嬷一副十分推崇的语气,“这位大师乃是在普善寺讲授经义的清和大师,他不仅道法高深,还精通医术,更是能通鬼神。” 姜晚棠:…… 第110章 老神棍清和大师 说来,她最近事忙,倒是差点忘了这位大师。 上次从老李头的口中听说了这么一号人,她便对此人留了印象,打算找个机会去会一会他。 没曾想,她还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现在机会倒是主动找上门来了。 原本姜晚棠就对那位大师的水平存疑,现在她基本上可以确定,那位大师就是故弄玄虚的骗子。 姜晚棠一副早有耳闻的了然模样,“这位大师可不好请。” 方嬷嬷当即道:“此前夫人便常去普善寺烧香,她也是清和大师的信众,还在大师处求过一尊开光的菩萨,若是以侯府的名义去请,他定然不会拒绝。” 姜晚棠还没表态,陈玥西就满脸惊喜,“那简直是太好了,方嬷嬷,你在清和大师那里也是露过脸的,他说不定还记得你,这件事便交给你,你定要把他请回来!” 姜晚棠看向陈玥西,语气淡淡,“玥姨娘倒是替我把事情都安排好了。” 陈玥西的脸色微僵,“妾身一时情急这才失了礼数,此事还当由少夫人定夺。” 她们都把台子搭了起来,姜晚棠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拆台。 她淡声开口,“此事便这么办吧,劳方嬷嬷亲自跑一趟了。” 听得此言,陈玥西和方嬷嬷俱是松了口气。 方嬷嬷当即就去办事了,陈玥西的眼底闪过一抹志在必得的谋算。 这一次,姜晚棠必能落入她们的圈套,再无翻身的机会! 当天晚上,赵立业就从军中赶了回来,见到陈氏那副虚弱的模样,他当机立断,“我这便进宫去请御医。” 陈氏闻言,心里顿时一慌。 请御医的话,她的病岂不是要被识破了? 更何况御医也不是那么好请的,这需要耗费侯府的人情,陈氏自然不想白白浪费在此事上。 她顾不得装昏迷,直接便开了口,“老爷,不必请御医,一见到您,我就觉得自己好多了。” 赵立业见此,心中不觉软了几分,同时态度也越发坚决。 “你病了这么许久不见好,不可再继续耽搁,你安心躺着,我这就进宫。” 陈氏顿时大急,陈玥西立马接话,“姑父,我们觉得姑母定是被邪祟缠身了,才会缠绵病榻久久不愈。 方嬷嬷已经去普善寺请了清和大师,明日他就能到府中做法,到时候姑母定能病体痊愈。” 赵立业闻言,眉头顿时皱得更紧了。 他还没有说出反对之言,门外就传来另一道清脆的女声,她张口就是怒声训斥。 “你才被邪祟缠身!” 赵诗允急匆匆地从外头走进来,满脸皆是怒容。 休养了这么许久,她脸上被蜜蜂蜇的痕迹已经消失了,没有留下疤痕,这是赵诗允最庆幸之事。 她见到赵立业也顾不上行礼,朝着陈玥西就劈头盖脸地怒骂。 “你怀的什么心思,竟然敢诅咒我娘亲被邪祟缠身?” 陈玥西一见到她,顿觉头皮发麻。 应付姑父一个就已经够费力的了,她又来添乱! 陈玥西耐着性子解释,“表妹,你误会了……” 赵诗允怒声打断她,“我误会了什么?方才我听得一清二楚,你就是在诅咒我娘亲被邪祟缠身!” 赵立业适时开口,他依旧坚持自己的态度,“有病就当请御医,岂能相信那些神鬼之说?” 陈玥西求助地看向陈氏,陈氏不得不再次虚弱开口,“你们莫要误会了玥儿,我也觉得自己被邪祟缠上了。” 听得此言,赵诗允瞪大了眼,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赵立业也蹙着眉。 陈氏缓缓道:“我这病的确来得十分蹊跷,每天晚上都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我的床边飘荡,睡到后半夜总有种喘不上气的感觉,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压着我似的,有时候还觉得心口刺痛,就好像被针扎了一样……” 她越是说,赵诗允就越觉得后背发凉,她禁不住朝着虚空的方向看去,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虚空中好似有什么东西似的。 陈氏语气幽幽,继续道:“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是清楚,定是有小鬼缠上了我,让清和大师来府中作一作法,震慑一番那些小鬼,我这病兴许就好了。” 赵诗允越听越害怕,赵立业则是越听越觉得荒谬,他的眉头就没有舒展过,对陈氏的这番话显然半分都不认同,只当她是病糊涂了,才会有那些奇奇怪怪的念头。 他本想出声斥责,但见陈氏那副信誓旦旦的模样,他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罢了,那大师都已经请了,既然她坚持,那就这样吧,左右待那大师作了法之后她还没好,她自然就知道这些都是无稽之谈,到时候自己再去给她请御医吧。 赵立业默许了这件事,赵诗允也没有再揪着不放,陈氏和陈玥西都暗暗松了口气。 她们都知道赵立业的脾气,还真怕他直接强势地阻止此事,那她们的计划就胎死腹中了。 翌日一早,侯府下人便在前院的空地上搭起了高台,高台两侧放着两个巨大的火盆,据说是清和大师的吩咐,以供做法之用。 直至黄昏之际,清和大师才姗姗而来,他的身后还跟着一行几名身着道袍的小童。 清和大师须发皆白,看上去已年过半百,却是步态利落,长袖飘飘,俨然一派仙风道骨之姿。 他目光在众人之中扫过,既不行礼,也不见半分拘束,神色中自有一股睥睨之姿。 “开始吧。” 他端坐高台之上,背脊挺直,身形如松,双眸紧闭,双手掐诀,口中念念有词。 高台前的两个火盆燃起了熊熊大火,火光积聚,映照得他的面容多了几分神秘庄重之感。 清和大师突然睁开眼眸,一甩手中拂尘,竟是开始舞动起来。 他的身形柔软敏捷,舞动间身姿灵活,广袖飘逸,他一边舞动,口中念着难辨的巫语,火光翻腾,祝词声声,叫这场法事更显庄肃。 忽而,他跃下高台,手中的拂尘在空中甩出残影,叫那火光也随之跳跃。有什么东西,随着他低垂的长袖落在了火盆之中,悄无声息,无人察觉。 众人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他,眼中渐渐浮现出神迷之色,连原本将这当成一场闹剧的赵立业都感到了一股难以自持的震撼,就好似被一股空灵神秘的力量包裹。 姜晚棠的眼神中也有片刻的恍惚,很快她就清醒了过来,她不动声色地将什么东西从袖中撒下。 一番作法,汗水打湿了他的衣袍,清和大师闭上了眼睛,像是在聆听来自天意的指示,片刻他方睁眼,眸光湛湛,仿若能洞彻天地幽冥。 第111章 搜院子 “贫道方才一番作法,发现府中有邪煞之气作祟,府上夫人正是受了这邪煞之气的冲撞,这才病重不起。 这邪煞不除,不仅府上夫人的病好不了,便是府里其他人也可能会被邪煞侵害,受到影响。” 赵立业看着清和大师,眼神中蔓上一股自己都不曾察觉的信仰与虔诚,“敢问大师,这邪煞之气从何而来?” 清和大师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有人行那阴损之事,自然便生了那邪煞之气。” 赵立业胸中怒意翻涌,“何人胆敢在侯府行那阴损之事?” 清和大师淡淡道:“贫道只负责邪祟之事,至于府上的家事,贫道不会插手。” 赵诗允眸光炽烈,急急发问,“敢问大师,眼下邪煞在何处?” 清和大师一甩拂尘,语气傲然,“方才贫道一番作法,已然将那邪煞之气的来源探清楚。” 他手中拂尘朝某个方向遥遥一指。 “据贫道掐算,那邪祟位于府上内院,东南方向。不知府上内院中,东南方位处是否有院子?若有的话,现在立马派人去搜,定能有所收获。” 清和大师这话说得十分笃定,在场众人听了,不禁神色各异起来。 陈玥西用不轻不重,刚好能被旁边的赵诗允听到的声音喃喃道:“东南方位处的院子,不就是少夫人的汀兰苑吗?” 赵诗允一听,可不是嘛,内院东南方位处就只有一处院子,那就是姜晚棠的汀兰苑! 赵诗允当即跳了出来,指着姜晚棠的鼻子大骂,“是你,定是你干的!好你个姜晚棠,竟敢用这等阴损的手段来陷害我娘亲!” 她的声音尖利,语气激动,面容比以往更添几分狰狞之态,手指也几乎戳到姜晚棠的鼻子上去了。 火盆中,火焰燃烧跳跃,空气中一股不知名的味道肆意弥漫,那股笼在众人眼前的神迷力量也一点点慢慢消失。 赵诗允尖利的嗓门叫赵立业的脑子陡然清醒。 他恍惚了一瞬,不明白自己方才为何脑子突然陷入混沌,甚至对这位大师都生出了信仰来。 此时脑子清醒了,原本的混沌一扫而空,他也不再被莫名牵引,再听着自己女儿的话,他的眉头不自觉蹙起。 他语气严肃地出声呵斥,“允儿,事情尚无凭证,你怎可这般武断?” 赵诗允却像是抓到了天大的把柄似的,一口咬定就是姜晚棠干的。 “爹,东南方位处就只有汀兰苑一个院子,不是她干的还能是谁?更何况,她与娘亲素来不睦,她能干出谋害婆母之事来,也半点都不惊讶!” 赵立业沉着脸看她,“你嫂嫂自进门之后就谦恭孝顺,对你娘亲没有半句顶撞,何来不睦之说?况且你嫂嫂性子温良敦厚,又怎会做出谋害婆母之事?” 赵诗允:…… 她简直不敢相信谦恭孝顺,温良敦厚这样的词竟能用在姜晚棠的身上! 姜晚棠:她自己都不相信。 赵诗允满脸怒意,“爹,您被她灌了什么迷魂汤?她对娘亲分明半点尊敬都没有,她在您面前都是装的!” 赵立业怒喝,“住嘴!你这般模样,哪里有半分大家闺秀的样子?” 赵诗允简直气炸了,只想剖开她爹的脑子好好看看里面究竟装的什么。 姜晚棠看着赵诗允,一副十分委屈受伤的模样。 “妹妹对我还是那么大的敌意,我实在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惹得妹妹百般误会。” 赵诗允:…… 眼见赵诗允张口就要骂起来,陈玥西赶忙出来打圆场,“表妹也是一心想要找出那邪祟来,好叫姑母早日康复,就算对少夫人有所误解,也是关心则乱罢了。只要我们把那邪祟之物找出来,那就冤枉不了任何人。” 赵诗允自是不甘心的,但陈玥西的话也提醒了她,眼下找邪祟最要紧。 她冷冷道:“清和大师说了,邪祟在东南方位的院子,大师的话定然错不了,你若当真这般问心无愧,那就让我们去你那院子里搜一搜好了。” 赵诗允盯着姜晚棠,想要看看她脸上是否有何异样之处,但她却半点慌乱都没有,反而主动开口。 “我行得端坐得正,行事无愧于心,便是为了母亲的身体着想,也该派人好好搜一搜,也能洗清我的冤屈。” 她这般坦然的态度,反倒叫赵诗允心中生出几分狐疑。 莫非这件事当真不是她所为? 无论如何,赵诗允都不会错过抓她把柄的机会。 赵立业看向清和大师,目光中多了几分审视。 他是习武之人,根本不信那所谓神鬼之说。 但他这清和大师敢这般笃信地说出那么一番话来,莫不是有什么依仗? 他倒是要看看,到时候什么都搜不出来,这大师要如何收场。 姜晚棠主动提议,“大家不妨一起到汀兰苑去,不管最后有没有搜出什么东西来,大家也好做个见证。” 她这般坦然的态度,叫赵立业对她更是多了几分信任。 这个儿媳是个知进退,又有远见卓识的,她无论如何不可能做出这样荒唐之事来。 陈玥西闻言,在心中暗暗偷笑。 如此正好,到时候大家亲眼看到东西从她的屋子里搜出来,看她还怎么抵赖! 待到了汀兰苑,姜晚棠又看向那清和大师,很是谦逊虔诚地道:“还请大师再算一卦,给我们指个方向,那邪祟究竟在何处?” 清和大师淡淡道:“贫道一日只算三卦,方才一卦已是第三卦,不可再算。” 姜晚棠一脸遗憾,“那就只能派人一寸寸地搜了。” 赵诗允生怕姜晚棠安排自己人把东西藏起来,是以她提出让外院的粗使婆子进来搜,而那些粗使婆子本身也得先被仔仔细细搜过身,确保身上没有夹带不干净的东西。 如此一番检查之后,十几个粗使婆子才开始搜查起来,一部分人搜外院,一部分搜里屋。 此时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府中各处都亮起了灯,而汀兰苑更是灯火通明,恍若白昼一般。 陈玥西的目光一直紧紧落在里屋的方向,眼里藏着一股深深的期待。 小半个时辰后,十几个婆子都搜完了,但却是一无所获。 听到这个结果,陈玥西眼中的期待瞬间变成了不可置信,她险些没忍住跳出来质疑。 好在,还有赵诗允在。 赵诗允比她更加激动,她声音尖利地大喊,“你们有没有搜仔细?怎么可能没有?” 那十几个粗使婆子俱是一口咬定,“回大小姐,奴婢已经一寸寸地搜过了,的确没有找到任何邪祟之物。” 赵诗允依旧不信,“怎么可能?定是你们没有搜仔细!” 第112章 再算一卦 众人顿时连呼冤枉,赵诗允却是不依不饶,“床底搜了没有?” 一个婆子道:“奴婢亲自搜的,床底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其他边边角角的地方呢?” 婆子们:“这屋子里每一寸地方奴婢都找过了,什么都没有。” 赵诗允当即道:“那定是在院子外面,埋在了地底下!你们给我挖,一寸寸地挖!” 赵立业怒声呵斥,“好了!你还要胡闹到什么时候?这汀兰苑里里外外都干干净净的,根本没有半点邪祟!你非要捏造出莫须有的罪名来才罢休吗?” 赵诗允怎会甘心? 她指着清和大师,高声嚷道:“可是清和大师也说了邪祟就在这里,清和大师这般德高望重,怎会说错?” 这一下子,所有人的目光就都落在了清和大师的身上。 不知何时,陈玥西站在了清和大师的身侧,众人看过来时,她便往后退开,没人在意她,但姜晚棠却是微微挑了挑眉。 面对众人质疑的目光,清和大师依旧从容淡定,“贫道的卦象不会错,邪祟便在这院子里。” 听到他的这话,赵诗允像是得到了莫大的肯定,“爹,您听到没有?定是她们搜得不够仔细,把那东西遗漏了!” 赵立业额角青筋直跳,脸上露出怒不可遏之色。 赵诗允不依不饶,“爹,您不能一味偏帮姜氏,您也要为娘亲的身体想想啊!若是这邪祟一日不找出来,娘亲的身体就一日好不了,到时候,就真的遂了某些人的心意了!” 这时,姜晚棠幽幽开了口。 “妹妹为何坚持认定此事是我做的?” 赵诗允:“是不是你做的你心里清楚!” 姜晚棠满脸委屈与受伤,甚至眼眶里都不禁泛起了点点水光。 “既然妹妹那般坚持,那便再搜一次好了!只是若第二次依旧搜不出妹妹想要的东西,你待如何?凡事可一可二却不可三,我纵然问心无愧,却也受不得你这般羞辱!” 赵诗允当即道:“这一次我定能搜出你的罪证来!若当真什么都没搜出来,我便信了你是无辜的!” 她根本不相信姜晚棠是无辜的。 这一次,她要亲自去搜! 这时,清和大师看向姜晚棠,一副慈悲的语气。 “施主,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及时回头方是正途,切莫因一时迷障执迷不悟,做了有损阴德之事。” 他的这番话,就差指着她的鼻子说她是此次邪祟的元凶了。 姜晚棠也不客气地回敬他,“大师此言十分有理,我便也将这话赠与大师,以作共勉。” 清和大师摇了摇头,“既然施主冥顽不灵,那就不要怪贫道不留情面了。” 他手中拂尘一甩,另一手掐诀,口中念念有词。 须臾,他缓缓开口,“那邪祟之物乃是一个巫蛊娃娃,上面写着侯夫人的名字和生辰,扎着几根银针,正是因此,侯府夫人才会久病不起。 若贫道的掐算没有错的话,那娃娃此时便在这屋子里的衣橱中。”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俱是齐齐倒吸一口凉气。 巫蛊娃娃!这可是最阴邪不过的手段,若是传出去,侯府的名声都要受到影响。 赵立业很是冷静,他反问,“大师方才不是说今日已算了三卦,不可再算了吗?为何还能再算一卦?” 清和大师面不改色,“贫道要多算一卦,便要损害自身真气,是以一般情况下贫道绝不多算。但这巫蛊之术实在太过阴损,若不及时除掉,后果不堪设想,贫道也希望恶人能受到应有的惩戒,是以才会破例多算一卦。” 姜晚棠:他倒是会往自己的脸上贴金。 他会突然改口,分明就是方才陈玥西悄悄对他说了些什么。 不过可惜,事实终究要让他们失望了。 赵诗允对清和大师的话完全没有怀疑,她冲上来就指着姜晚棠的鼻子骂,“你,你好歹毒的心肠,竟然对母亲用这样阴邪的手段!” 姜晚棠满脸气愤与冤屈,她直接指天发誓,“我敢以自己的性命起誓,绝没有做过这样的事,若我当真做了,便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赵诗允听了却是半个字都不信,发誓谁不会啊,老天爷哪有这么多闲工夫来管这些事? “那你敢不敢让我亲自进去搜?” 姜晚棠一脸无所畏惧,“请便!若你们当真能搜出那所谓巫蛊娃娃,那这个罪名我心甘情愿地认,要休妻也好,报官也罢,我都任凭处置。但如果你们什么都没搜出来,我也需要一个交代!” 赵诗允几乎想都没想,直接道:“若我冤枉了你,我就给你磕头道歉!” 姜晚棠看着她,眸光深深,“我希望妹妹能说到做到。” 赵立业看着这一场闹剧,最终选择了保持沉默。 事情真相如何,总要有个交代,若不查清楚,家宅难宁,他谁都不偏袒,只看结果。 赵立业和清和大师是男子,自然不便进里屋,他们便在外头候着。 赵诗允和陈玥西带着丫鬟走进屋中,赵诗允一马当先,直奔姜晚棠的衣橱而去,陈玥西也紧跟其后,心中既紧张又忐忑,更带着一股隐隐的期待。 赵诗允动作粗暴地翻找着衣橱里的衣裳,甚至毫不怜惜地把衣裳往地上扔。 她的丫鬟也一起帮忙,她们的动作也没多客气。 落英和缤纷瞧见了,只觉得心头涌起一股怒气,姜晚棠站在一旁冷眼瞧着,神色一派平静。 现在她们做得越过分,待会儿打脸也就打得越狠。 衣橱里的衣裳全都翻找了一遍,但却是一无所获,赵诗允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陈玥西则是完全不愿相信。 他们拿捏了李顺家的身家性命,她怎敢骗她们? 一定在,那东西一定藏在某个角落里! 说不定藏在了某件衣裳里面,只是一时没找出来罢了。 抱着相同的想法,她们又从头到尾把每一件衣裳都翻找了一番,有些衣裳还被她们踩在了脚下,根本没法穿了。 她们找得满头大汗,却依旧两手空空,一无所获。 姜晚棠冷冷开口,“找到了吗?” 赵诗允气急败坏,她不愿相信这个结果,嘴硬地道:“兴许那巫蛊娃娃不在衣橱里,而是在你房间的其他地方!” 姜晚棠双手抱怀,语气嘲讽,“清和大师方才亲自卜的卦,一口咬定了巫蛊娃娃在我的衣橱里,方才妹妹对他的话这般深信不疑,现在怎的又不信了?” 赵诗允神色一噎。 她本就不是讲道理的人,当即毫不客气地嚷了起来。 “你不敢让我搜其他地方,莫不是心虚了?” 姜晚棠看着她,那眼神如同在是看跳梁小丑。 “妹妹那么喜欢搜那就自便吧,左右我闲来无事,等得起。” 第113章 想走,没那么简单 赵诗允见她半点都不阻拦,心里越发没底了。 此时的赵诗允已经没了一开始的笃定,她心中开始忐忑起来,更有种骑虎难下的感觉。 事已至此,她便是想退也无处可退了,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搜,说不定真的能搜出其他见不得人的东西来呢! 赵诗允当即命她的丫鬟动手搜,她自己也不客气地翻找起来。 陈玥西没有赵诗允那样的侥幸心理,经历了前面几次的败北,她已经基本上断定,她们的计谋又失败了!她们不可能搜得出巫蛊娃娃来。 是李顺家的阳奉阴违,根本没有把巫蛊娃娃放进卧室,还是姜晚棠早就发现了? 她有种无力的宿命感,好似不管她们用了什么手段,都伤不到姜晚棠分毫。 为什么会这样?老天爷为何会这般偏袒她?陈玥西不甘心啊! 但旋即,另外一个问题也冒了出来。 若是她早就发现了那巫蛊娃娃,却一直隐而不发,绝不只是为了看她们表演这一出,她定然安排了反击的后手! 一股寒意从陈玥西的脚底一点点往上爬,叫她禁不住打了个寒颤,手心和后背也一点点渗出了冷汗。 她悄悄对绿荷吩咐了一番,绿荷慢慢挪着脚步,想趁着没人注意她溜出去。 刚走到门口,缤纷忽而道:“绿荷姑娘,你这是要去哪里?” 缤纷这一嗓子,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绿荷的脚步瞬间顿住。 她脸色僵硬,干巴巴地道:“我,我肚子有些不舒服,想,想去如厕。” 缤纷一脸关切,“我看你脸色不好,我陪你一块儿去吧,若你有什么事,也好有个照应。” 说着她就上前挽住绿荷,绿荷的脸色僵硬,她求助似的看向陈玥西,陈玥西狠狠剜了她一眼,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玩意儿! 绿荷强笑着道:“我好多了,就,就先不去了。” 缤纷也没有拆穿,只是稳稳地守在了门口。 在事情查清楚之前,谁都别想从这里出去。 好一番翻箱倒柜,最后的结果显而易见,她们什么都没搜出来,只一个个大汗淋漓,浑身狼狈。 姜晚棠冷冷看着她,“搜出来了吗?” 赵诗允的脸色难看,却依旧嘴硬,“定是你把那巫蛊娃娃藏起来了!” 姜晚棠毫不掩饰自己的嘲讽,“你给人定罪的时候便是这般,只靠嘴巴两张皮?” 赵诗允恼怒,但却说不出反驳之词来。 里屋的动静尽数传到了外间,赵立业缓缓转眸看向清和大师。 这位自诩神机妙算的大师,脸上终于露出了些许慌乱闪躲之色,但他极力强撑,面上依旧维持着镇定。 一行人走出去,赵立业看向自己女儿,便见她满脸不甘与愤恨,显然对这个结果依旧不满意。 赵立业的眸色不觉微微沉了几分,这个女儿当真被教养得半点大家小姐的规矩都没了。 姜晚棠朝赵立业行礼,语气恭敬,“父亲,方才妹妹和玥姨娘已然把儿媳的衣橱翻找了一遍,又在屋中各处搜寻了一番,但却并未找到大师所说的巫蛊娃娃。” 赵立业看着她,神色温和,“为父便知你不会做那样的事。” 说完,他又看向赵诗允,眼神中带上严厉,“你误会了你嫂嫂,快向她道歉!” 赵诗允听到父亲这番截然不同的态度,只觉心口狠狠一滞,一股委屈和愤怒涌上心头。 她嚷道:“我不道歉!她最是奸猾狡诈,说不定在我们要来搜屋之前,她就派人把那东西藏起来了!” 反正她绝不会承认姜晚棠是无辜的,绝不承认是自己做错了! 赵立业眸色一沉,“你住嘴!无凭无证你岂可这般胡乱攀咬?错了就是错了,你岂能为了逃避责任就颠倒黑白?” 他看着赵诗允的眼神尽是失望,他不知道何时起,自己的女儿就变成了这番模样。 姜晚棠幽幽叹息,“父亲,您不必动怒,妹妹对我素有成见,我已然习惯了。” 她越是如此,赵立业对赵诗允就越是失望愤怒,赵诗允心头气得几欲呕血。 “你少在这里惺惺作态!” 赵立业呵斥,“允儿,你简直太没规矩了!你就算要责难你嫂嫂,也当有理有据,依我看,那所谓巫蛊娃娃便是无稽之谈!” 赵诗允梗着脖子继续嘴硬,“大师之言,岂会有错?若不是有人行那巫蛊之术,娘亲怎会一直久病不愈?” 她已经骑虎难下,不管究竟有没有这巫蛊娃娃,她都要把这屎盆子扣在姜晚棠的头上。 赵立业已经不想再跟赵诗允费口舌,这个女儿行事越发偏激,与她多说无益。 他一双虎眸冷冷看向清和大师,言语间已然带上了兴师问罪之意。 “大师言之凿凿那巫蛊娃娃藏着汀兰苑之中,而今几番搜寻却一无所获,不知你该如何解释?” 所有人都看着清和大师,他倒是心态极稳,依旧半分不曾露怯,端足了大师的风范。 “贫道算卦,从不曾失手。贫道能感受到那股阴煞之气便在附近上空笼罩,诸位既然不信贫道,那贫道也没必要再继续多留,告辞!” 说完,他便甩袖欲走,姿态傲然又不屑,仿若受到了极大的屈辱。 他这是发现事情风头不对,拍拍屁股就想开溜。 姜晚棠哪里会让他如意?自己还需要这位大师继续陪她把这出戏唱下去呢。 姜晚棠身形极快地上前拦住他,“大师且慢。” 清和大师一脸不悦地看着她,“夫人还有何赐教?” 姜晚棠缓缓道:“大师声名远扬,我等对大师自是信服的,还请大师不吝赐教,助我们寻到邪祟,也助我洗清嫌疑。” 清和大师神色倨傲,“贫道只渡真正心诚之人,诸位既不诚心,便好自为之吧。” 他抬步就要走,赵立业冷冷道:“想走,没那么简单!来人,将这招摇撞骗的骗子抓起来,扭送官府!” 清和大师神色大变。 姜晚棠和陈玥西异口同声,“不可!” 陈玥西自是不想看到清和大师被抓,若是他供出了自己来,那自己就没法脱身了。 但她也不希望清和大师继续留下来,他在这里多留一刻,陈玥西的心就悬着一分,就好似有一把刀子挂在自己的头顶那般。她得想法子让清和大师脱身才行。 姜晚棠走到赵立业面前,朝他屈膝一礼,语气恭敬地道:“父亲,今日之事在府中闹得沸沸扬扬,若是没有一个结果和交代,传出一些风言风语,于侯府的名声只怕不妥。 而且,您也瞧见了,妹妹对儿媳颇多误解,从私心上,儿媳也想查清此事,为自己洗清莫须有的嫌疑。 再者,为了母亲的身体,也为了侯府日后的安宁,此事便是宁可信其有,也不可信其无。” 第114章 邪祟藏身所在 赵立业眉头蹙起,他对这清和大师委实生不起半分好感。 但姜晚棠的这番话有理有据,他也说不出反驳来。 这件事若是不了了之,的确很可能会被有心人拿出来大做文章。 他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姜晚棠的话。 姜晚棠又走向清和大师,语气客气。 “大师,方才之事都是一场误会。侯府若当真被邪祟侵扰,恐是大凶之兆,这邪祟一日不除,我等便也一日不得安宁,还请大师出手,帮侯府这一次。” 清和大师张口就要拒绝,他自己有多少本事自己最清楚,继续留下来就要露馅儿了。 但他还没来得及把话说出口,就听得姜晚棠轻飘飘吐出的几个字。 “白蒿染发。” 清和大师本欲出口的话一下卡住,脸上的表情也出现了瞬间的失控。 他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须发。 没人知道,他本身的头发根本不是白色的,他现在这般须发皆白的模样,都是自己精心伪装出来的。 经过自己精心的装扮,他便一下从普普通通的糟老头子,变成了仙风道骨的大师了,光是外貌上的改变,就让他一下变得更加具有信服力。 每日他都要用白蒿染发,保持自己发色纯白,这么多年来,他从没被人识破过。 不曾想,他竟被姜晚棠一语道破。 她既知自己的白发是染出来的,却没有当众拆穿,现在她也没有要拆穿自己的意思——前提是,自己得配合她。 若自己不配合她行事的话,那他的老底就要被揭了。 再加上一个虎视眈眈,随时等着把他扭送官府的忠义侯,他的处境委实堪忧。 清和大师脑子转得飞快,很快就做出了选择。 他一甩拂尘,一派倨傲之色,“既然少夫人态度诚恳,贫道便答应你这一回。” 姜晚棠露出喜色,“请大师再出手为侯府卜上一卦,助我们寻出那邪祟来。” 清和大师淡淡道:“贫道今日已多卜了一卦,不宜算卦。” 陈玥西连忙接话,“那大师便先在府中休息一晚,待明日再行占卜也不迟。” 姜晚棠看了她一眼,语气不咸不淡,“夜长梦多,只恐生变。大师神通广大,定然有法子。” 清和大师看了姜晚棠一眼,旋即道:“为贫道准备熏香和清水,贫道要清一清身上的浊气,如此,方能感受神明之气,得到指点。” 姜晚棠当即命落英去准备。 很快东西就准备好了,清和大师净手焚香之后,便闭目盘腿打坐,夜风吹动他的衣袍,叫他整个人又平添一股飘然出尘的气质。 别说,他这副模样,还真像那么回事。 小半刻钟之后,清和大师这才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的眸光清明锐利,似能穿透夜空,窥视天机。 他伸手朝天上遥遥一指,“新月银辉,便是邪祟藏身之所在。” 众人闻言,俱是愣住。 因着先前之事,赵诗允对清和大师已然生出了不满。 她闻言当即反驳,“怎么可能?难道还有人能把东西藏在月亮上不成?你休要这般故弄玄虚。” 赵立业也觉得这老道士在故弄玄虚,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陈玥西的心却是狠狠一跳,心中陡然有种十分不祥的预感。 清和大师缓缓开口,“非也,贫道并非此意。” 赵诗允不耐烦,“那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一下说藏在衣橱里,一下又说藏在新月银辉处,这老道士到底能不能行? 清和大师依旧是不疾不徐的语气,“府上可有以‘月’命名的住处?那处院子,便是邪祟的藏身之处。” 陈玥西闻言,脑子里紧绷的那根弦一下断了,整个人几乎一下跳了起来。 “你胡说八道!” 她这一开口,原本没想起她的人也顿时被提醒了。 是了,她所住的院子名唤揽月居,可不就是以“月”命名? 便是她的名字里,也带着“月”呢。 赵诗允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陈玥西。 “竟然是你?” 陈玥西当即连连摇头否认,“不是我,我怎会做出谋害姑母之事?” 清和大师眸光淡淡地看着她,整个人都带着一股世外高人的高深莫测。 “施主,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陈玥西怒视着清和大师,眼里几乎喷出火来。 这老东西,明明收了她的银子,竟敢临阵倒戈! 那姜晚棠究竟使了什么手段收买了他? 陈玥西咬牙切齿,“我敢指天发誓,我从未做过此事,大师敢发誓,自己所说的每一句话都问心无愧吗?” 她死死盯着清和大师,试图用眼神警告他,叫他知道自己究竟是哪一边的。 清和大师面对她的怒视,依旧面不改色。 他与陈玥西的交易只是在私下,彼此都没留下证据,现在他自然不会承认。 更何况,方才那番情形,他也没得选。 清和大师并不回答她的问题,只老神在在地道,“施主究竟有没有做过此事,只需让人去搜一搜施主的住处便知。” 陈玥西顿时彻底慌了。 她敢笃定,这一切定然是姜晚棠的安排,那巫蛊娃娃定被姜晚棠藏在了自己的屋子里,这是她给自己的反击和报复! 她的后背都渗出了一股涔涔冷汗,她不敢想象那巫蛊娃娃从她的屋子里搜出来,会有怎样的后果! 她喉头一阵发紧,想要找到推脱搪塞之词,但姜晚棠没给她这个机会。 她淡淡道:“玥姨娘身正不怕影子斜,现在就派人去搜,也更能证明你的清白。” 陈玥西下意识地拒绝,“不可以!” 姜晚棠挑眉,“不过就是搜一搜屋子,走一走过场罢了,难道玥姨娘心虚了?” 赵诗允本就紧紧盯着她,现在一双眼睛更是牢牢落在她的身上,脸上的怀疑之色更浓了几分。 陈玥西结结巴巴,“我不是,我,我没心虚!” 姜晚棠反问,“那玥姨娘为何不愿意让我们搜?” 陈玥西说不出话来,只是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姜晚棠,恨不得喷出火来。 赵立业根本没有多半句废话,直接冷声下令,“搜!” 陈玥西满脸慌乱,“姑父,这清和大师的话根本不可信……” 赵立业看她这番反应,面色更沉了几分。 “不管可不可信,这件事都要有个结果。若当真什么都搜不出来,我自会将他扭送官府。” 清和大师的眼神微闪。 陈玥西急切开口,“姑父……” 赵立业断然道:“连当家主母的汀兰苑都搜得,莫不是你的揽月居就搜不得?你越是这般推三阻四,我反而对你更加怀疑!” 赵诗允也一脸怀疑地看着她,“你那院子里莫不是真的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还是藏了什么其他见不得人的秘密?” 陈玥西当即否认,“没有!” 赵诗允:“那你怕什么?哼,我们现在就过去搜,若你当真胆敢使这些阴私手段加害娘亲,我定不饶你!” 第115章 找到邪祟 说完,赵诗允便不再理会陈玥西,直接迈步就朝揽月居的方向而去,姜晚棠也当即示意一众粗使婆子跟上。 众人到了揽月居,赵诗允直接带头就往里冲,她下意识地直奔衣橱而去。 粗暴地翻找着,里头的衣裳被扯得七零八落。 忽而,一个什么东西掉落在了她的脚边,她低头一看,眼睛瞬间瞪大。 她的丫鬟春杏惊呼一声,一把捡起地上的东西,“小姐,找到了!玥姨娘的衣橱里真的藏着巫蛊娃娃!” 赵诗允看到那面目狰狞的娃娃,以及上面被针扎的名字和生辰八字,顿时一阵头皮发麻,心中升起一股骇然。 旋即,便是一股汹涌的怒意直冲脑顶。 前头在汀兰苑扑了个空,赵诗允在姜晚棠面前落了脸面,不曾想,此事真正的罪魁祸首竟是陈玥西! 赵诗允心中升起一股被愚弄的愤怒。 陈玥西从外面冲了进来,看到春杏手里那眼熟的巫蛊娃娃,她顿时脸色苍白,面如死灰。 赵诗允抡起手就朝她甩了一巴掌,“好你个陈玥西,我娘亲待你这般好,你就是这般报答她的?竟敢用巫蛊之术谋害她的性命,我打死你个贱人!” 陈玥西捂着火辣辣的脸颊,疯了似的连连摇头,口中拼命否认。 “不,不是我的,我没有做这样的东西,这,这一切都是有人陷害我!我真的是无辜的!” 赵诗允怒气冲冲,根本不信,“东西都从你的衣橱里搜出来了,你还有什么好狡辩的?” 姜晚棠也走了进来,目光落在那巫蛊娃娃身上,脸上也同样带着惊骇又难以置信的神色,“玥姨娘,我万万没想到竟然是你……” 陈玥西朝她投来一记喷火似的目光,“你还在我面前演戏,分明是你陷害我!那巫蛊娃娃本是在你屋中,定是你派人偷偷转移到了我这里!” 姜晚棠蹙眉看她,“玥姨娘,凡事都要讲证据,可不能凭你空口白牙就给人定罪。” 姜晚棠静静地看着陈玥西,眼底是只有她们二人才能看懂的东西。 陈玥西只觉得胸腔中有什么东西在剧烈翻涌,一股憋屈又愤恨的情绪几乎将她淹没。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这就是姜晚棠做的! 可是她没有证据啊! 她总不能告诉大家,这巫蛊娃娃是她安排了放在姜晚棠衣橱里的,所以不可能出现在自己衣橱里吧!那岂不是等于不打自招了? 她再次陷入了有口难言的窘境。 姜晚棠淡淡道:“交给父亲处置吧。” 陈玥西闻言,身子狠狠颤了颤。 她那姑父是什么性子,她再清楚不过,他若是认定此事是她所为,定然不会轻饶了她! 而今之计,只有姑母能救自己了! 她方才早就支使绿荷去永寿堂求助了,只希望她能快些搬来救兵。 春杏把那巫蛊娃娃交到赵立业手中,赵立业的眸中笼上一片阴沉晦暗。 清和大师见到那巫蛊娃娃,微不可查地松了口气。 他哪里知道邪祟在哪里,不过是方才净手焚香之时,落英悄悄告知他的。 他早就看明白了,这场大戏,就是这侯府中主母和小妾之间的斗法,起先他以为小妾技高一筹,现在看来,主母才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眼下搜出了邪祟娃娃,自己也能趁势脱身。 他一脸冷肃地道:“邪祟便是此物,这上面有侯府夫人的生辰八字,才让其久病不起。幸亏今日把此物寻了出来,不然只怕侯夫人性命难保。” 陈玥西“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脸上已然渗满了泪水。 “姑父,求求您相信我,我真的没有做这样的事!姑母待我如亲女,我怎会害她?” 赵立业没说话,赵诗允已经破口大骂起来,“那是你狼心狗肺,吃里扒外!” 陈玥西心中对赵诗允恼恨至极,请她回来本是对付姜晚棠的,现在反倒是叫她把矛头指向了自己。 她这人,便是无礼也要闹上三分,有她从旁掺和,自己就更难全身而退了。 陈玥西眸光盈盈地看着她,“可我这般做,对我有什么好处?我总要谋求些什么啊!” 赵诗允冷哼一声,语气带着一股笃定,“我娘先前罚了你,你怀恨在心,这才施以报复!” 陈玥西:…… “姑父。请您明查,这件事真的不是我做的!若我当真做了此事,当初我又怎会主动提出请清和大师登门?” 赵立业不想当着清和大师这么一个外人的面清理门户,他便压下了怒意,让人把清和大师送走了。 清和大师走得飞快,半点好奇心都没有。 这忠义侯府他是半刻都不想多待,以后更是不会来了,那位世子夫人,他更是见了都要绕道走! 陈玥西继续求饶,极力为自己辩白。 赵立业声音冷肃,“我只相信自己亲眼所见,小陈氏,你谋害夫人,手段阴损,其心可诛,我侯府断然容不下你这般心术不正之人,我会告知煜儿,不日便送你回陈家。” 陈玥西听得此言,犹如五雷轰顶一般,整个天都塌了。 自从两年前她被姑母接到京城,接到侯府,她就没打算再回到陈家去,她早已经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 这个时候她若是被赶回去,那她就没法活了! 就算爹娘能接纳她,但兄嫂定然容不下她的! 更何况,陈家已经落魄,那清贫日子,如何能与侯府的富贵相比? 她“砰砰砰”用力磕头,口中不停求饶。 “不要,姑父,求求您,不要把我送回陈家,这件事真的不是我做的,我是无辜的啊……” 赵立业根本不为所动,直接命下人看好她,说完他抬步就要走。 陈玥西心底绝望,她什么都顾不上,直接朝姜晚棠扑了过去。 “是你,是你害的我!都是你!” 姜晚棠早就有所防备,她直接朝旁边避了两步,轻易就避开了她。 姜晚棠眸光冷冷地看着她,“玥姨娘,方才我便已经警告过你,没有证据的事不要信口雌黄,你这般肆意攀咬主母,是乃大不敬,我现在就能把你交给官府处置!” 陈玥西扑倒在地,她抬起头,眼底尽是恨意,但对上姜晚棠那锐利如刀的目光,她的身子不禁狠狠颤了颤。 那样的眼神冷得如同冰水相激,更如古井般深邃幽沉,叫人见不到底,这一瞬间,陈玥西觉得姜晚棠仿若地狱里的罗刹,而她是来找自己索命的。 陈玥西身子瘫软,再没了与她叫嚣的气焰。 赵立业嫌恶地看了她一眼,抬步就要往外而去。 绿荷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急匆匆地回到了揽月居,她急急喊了一嗓子,“这巫蛊娃娃不是姨娘做的,是,是紫鹃,奴婢前些时日瞧见了!” 第116章 什么条件都可以? 紫鹃,便正是当初派去与李顺家的碰头的丫鬟,她也是陈玥西从陈家带来的丫鬟。 那巫蛊娃娃的确出自她手,因她最擅女红。 陈玥西之所以用她,便是因为她不是侯府的人,而是陈家的家生子,一家子的卖身契都捏在自己手里。 陈玥西听了这话,混沌的脑子总算是恢复了几分清明,她的眼里也迸出亮光来。 她立马急急道:“姑父,您听到了吗?我,我真的是无辜的!您快派人搜紫鹃的房间,定能找到蛛丝马迹!” 赵立业的脚步顿住,眉头再次蹙起。 陈玥西已经膝行至他的面前,满脸恳求,“姑父,请您相信我,我真的没有做过此事,姑母是我最亲之人,我便是害了谁也不可能去害姑母啊!” 赵立业眸光沉沉,沉默片刻,他方吐出一个字,“搜。” 陈玥西心中陡然升起希望,而紫鹃则是瞬间吓得白了脸。 几个粗使婆子冲进紫鹃的屋子开始搜查,不多时,果然有所收获,她们从紫鹃的针线篓子里搜出了一些碎布头,那些布的颜色和做工,与巫蛊娃娃如出一辙。 再寻来她的几件绣品与那巫蛊娃娃进行比对,它们的针脚也是一模一样。 陈玥西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眼睛亮得出奇。 “姑父,您瞧见了吗?是这个贱婢干的,是她做了这巫蛊娃娃要害我!” 面对这番结果,紫鹃整个人都吓得瘫软在地,口中连连求饶,“不是奴婢,不是奴婢,奴婢没有,奴婢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她一边求饶一边砰砰磕头,很快额头上就磕出一片血红来。 赵立业没成想这件事一波三折,竟是这般牵扯不清,他的心中升起了一股子深深的烦躁,他实在不耐处理这等后宅琐事。 正这时,姜晚棠开了口。 “父亲,这巫蛊娃娃的布料不同寻常,这可不是一般丫鬟能买得起的,此事只怕还大有蹊跷。” 此言一出,陈玥西的脸色再次僵住。 姜晚棠又不疾不徐地道:“不若便将这丫鬟交给儿媳,由儿媳来亲自审问。 今夜时间也不早了,父亲便先回去休息,待儿媳审出结果,再行通知父亲便是。” 陈玥西听得她的这番提议,浑身的毛都险些炸了起来。 交给姜晚棠去审,这怎么能行! 若真的交给她去审,岂不是相当于把自己的身家性命都交到了她的手里?到时候审出什么,不也都由她说了算? 赵立业正要点头,陈玥西就脱口而出,“不行!” 姜晚棠似笑非笑地看向她,“我乃主母,此事交给我来审有何不妥?” 陈玥西说不出话来。 赵立业并不理会陈玥西,他直接对姜晚棠道:“此事便交给你。” 陈玥西只觉得眼前一黑,有种先前的努力全都化作无用功的感觉。 她只能把求助的目光看向赵诗允,这件事若她也掺和进去,姜晚棠定然就不能为所欲为了。 赵诗允的确没有辜负陈玥西的期望,她立马站出来提出要跟着一起去审人。 她方才怀疑陈玥西,眼下则是开始不信任姜晚棠,唯恐她会在这件事上动手脚,所以自然要跟着。 陈玥西见此,原本高悬的心稍稍放下了些许。 但在事情尘埃落定之前,她依旧不能彻底放心,她只盼着姑母那边及时出手解决这件事。 陈氏也没料到事情会发生这样大的纰漏,她气得直接从床上坐了起来,口中连连怒骂陈玥西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但事已至此,她却不得不为这件事善后。 陈玥西的死活她不在乎,但她却担心姜晚棠不管不顾地把整件事抖出来,若是侯爷知道这整件事都是她们自编自导自演,就只为了除掉姜晚棠,定然会发雷霆之怒。 她承受不起那样的后果。 陈氏揉着太阳穴,压下心头的怒火对方嬷嬷吩咐,“你去找姜氏……” 姜晚棠正准备命人把紫鹃带来开始审问,方嬷嬷就到了汀兰苑。 她看到赵诗允也在,一愣,旋即开口,“大小姐,夫人大好了,正念着您呢,您快去瞧瞧夫人吧。” 赵诗允闻言,面上当即露出了喜色,“真的吗?太好了,果然邪祟一除,娘亲就好了!” 说完她也顾不得旁听姜晚棠的审讯,直接便往永寿堂去了。 支走了赵诗允,方嬷嬷便与姜晚棠打开天窗说亮话了,“少夫人,夫人命奴婢给您带句话。” 姜晚棠早有预料,她淡笑,“方嬷嬷请讲。” 方嬷嬷对这位手段了得的少夫人已经没了半点轻视,心中更添敬畏,她的态度不由自主变得十分恭敬。 “夫人的意思是,继续追查下去,对大家都没有好处,此事不若便到此为止,少夫人若有何条件,大可直接提出来。” 姜晚棠听得这话,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几分,她等的就是这句话。 她知道陈氏不敢把事情抖出去,因为那会让赵立业对她彻底失望。 姜晚棠其实也并不想这么做,那样的话她陷害陈玥西之事也会被揭穿。 但她顶多就是在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真正的始作俑者还是陈氏和陈玥西两人,所以她们必然比自己更担忧畏惧。 姜晚棠故意亲自审问紫鹃,便是要给陈氏施压,让她主动服软,好为自己谋求最大的利益。 姜晚棠意味深长地看着方嬷嬷,“当真什么条件都可以?” 方嬷嬷对上她的这副神色,整颗心不觉高高提了起来。 她自是不敢随便应承的,“少夫人的要求是什么,奴婢自会替您传达。” 至于是否同意,就不是她一个奴婢能做主的了。 姜晚棠悠悠开口,“母亲经此一事,身子定然不大好了,府中的庶务也不敢劳烦母亲操劳,不若母亲便把下人的身契交给我一并打理了,母亲便安心在院中休养便是。” 此言一出,方嬷嬷的表情瞬间凝固。 她以为少夫人会提出严惩玥姨娘,甚至是让世子把她赶出府去,但没想到,少夫人压根没提玥姨娘,而是直接开口索要府中下人的卖身契! 方嬷嬷可以预见自己把这话传回去,夫人会是如何的恼怒。 她有些干巴巴地道,“夫人已经完全好了,奴婢瞧着夫人的身子半点妨碍都没有。” 姜晚棠依旧微笑,“正所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母亲经此一遭,就算表面瞧着无碍,只怕内里也定然早有亏损,合该好好休养,我便是为母亲多分担些也是应该的。” 方嬷嬷:…… 她还没想到反驳之词,姜晚棠就又开口,语气轻飘飘的,但说出口的话却半分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若是母亲不同意的话,明日一早,我便去回禀父亲此事的审理结果。” 第117章 明晃晃的威胁 这就是明晃晃的威胁了。 方嬷嬷心头一凛,当即不敢停留,忙不迭地行礼告退了。 姜晚棠看着她离开的背影,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笑意。 正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陈氏既然对自己下死手,自己自然也要让她狠狠脱一层皮。 当然,她也可以不交出卖身契,就看她敢不敢赌了。 至于陈玥西,姜晚棠可不会让她离开侯府,自己还有一份大礼要送给她呢,那份大礼的威力,绝对比把她赶出侯府更加强大。 赵诗允到了永寿堂,陈氏已经把整个计划都告诉了她,免得她什么都不知道继续纠缠不放。 赵诗允听罢先是一惊,旋即就是满腔的愤怒。 “我就知道那姜晚棠最是奸猾狡诈,这次我们所有人都被她耍了!我这就去找她算账!” 陈氏急忙把人拉住,脸上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神色。 “我跟你说这些就是怕你揪着这事不放,你去找她算账,这事要是被你爹知晓了真相,我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赵诗允愤愤地坐了下来,脸上满是不甘。 “难道就这么算了?她自己也不干净,她敢把事情闹开?” 陈氏满脸恨恨,“她有什么事是做不出来的?我们若真惹怒了她,她做得出鱼死网破的事。” 赵诗允心中也生了畏惧,不敢再轻举妄动,可到底是不甘,“就这么算了岂不是便宜了她!” 陈氏闭上眼睛,揉了揉眉心,“此事先徐徐图之,先不要去招惹她,待找到机会再收拾她也不迟。” 这姜氏越发邪门,陈氏在她面前屡战屡败,此时已有些畏惧之意。 若非逼不得已,她都不打算再轻易出手了。 赵诗允只觉满腹憋屈,却又无可奈何。 她只能把怒火都发泄到陈玥西的身上。 “都怪玥表姐,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 提到陈玥西,陈氏的心中也升起一股怒意来。 两次对付姜晚棠的点子都是陈玥西出的,但两次都失败了! 这一次她们把动静闹得这般大,还花了重金请来了清和大师,谁料最后却落得个偷鸡不成蚀把米的结果。 陈氏冷冷道:“姜氏定然会要求严惩她,你爹也开了口,就照他的意思办吧。” 无用之人,何必继续留着? 赵诗允也记恨上次她给自己出主意,害得自己名声尽毁之事,是以,她对陈玥西半点不同情,反而觉得十分解气。 然而,当方嬷嬷把姜晚棠的话带到时,陈氏和赵诗允的脸色都变了。 陈氏气结,“什么?她,她竟然提出这个要求?” 她难道不该是要求严惩陈玥西吗? 陈氏慢慢地明白了过来。 姜晚棠知道,经此一事,她们姑侄的嫌隙会越来越大,所以她根本没把这次的筹码用在陈玥西的身上,她只会借此机会为自己谋求最大的利益。 越是想明白,陈氏的心头就越发憋闷,简直要气得背过气去。 赵诗允一下又炸了,“娘,不能给她!若是把卖身契给了她,您就完全被她架空了!” 陈氏何尝不知道这一点?可她若不答应,保不准姜晚棠真的会发疯,直接把事情都捅出去。 方嬷嬷的话验证了她的担忧,“少夫人还说,若,若夫人不答应的话,明日一早,她就去向侯爷回禀此事的审理结果。” 陈氏气得拍桌,先前的病是三分真七分假,现在已然实打实的被气病了。 苦心谋划一番,半点好处都没捞到不说,还落了把柄在姜晚棠手里,不得不受她胁迫交出卖身契。 这一次,她可真是搬起石头狠狠砸了自己的脚! 赵诗允除了不停大骂姜晚棠以外,也完全束手无策。 足足过了小半个刻钟,陈氏才终于艰难地开了口。 “去把府中下人的卖身契整理出来!” 赵诗允不甘心地大叫,“娘,您真的要把卖身契给她吗?” 陈氏的眼底闪着一抹幽幽冷光,“她想要,那就给她便是!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且看到底谁能笑到最后!” 她当然不可能把所有卖身契全都交出来,她的身边人,以及那些重要位置的人,她都会牢牢地握在自己手里,她能给出去的,也都是那些寻常丫鬟小厮的卖身契。 方嬷嬷把卖身契送到汀兰苑,姜晚棠整理一番,便发现了陈氏的小心机。 她也没有得寸进尺,而是十分识趣地见好就收。 不能把人逼得太急了,若是这次把陈氏逼急了,真的要鱼死网破,那她们就真的是两败俱伤了。 她原本就没期望自己能一次性拿到全部的卖身契,眼下的这番结果已然与她的预期契合。 姜晚棠把卖身契收好,脸上不由多了几分真诚的笑意。 “劳烦方嬷嬷连夜把卖身契都整理了出来,实在辛苦了。” 方嬷嬷忙道:“这都是奴婢分内事,不敢言辛苦。” 姜晚棠又缓缓开口,“方才我已经把紫鹃审问了一番,她已经承认,这件事的确是她所为,只因她曾被玥姨娘责罚过,怀恨在心,所以才想利用这番手段陷害玥姨娘。 这丫鬟心术不正,心思歹毒,实在该死。但她是陈家的丫鬟,我不便处置,便交由母亲料理吧。我也会如实禀报给父亲知晓。” 方嬷嬷听了这话,顿时大松了口气。 顿了顿,姜晚棠又道:“另外,玥姨娘这次也受了冤屈,实在是委屈了她,侯府也合该对她做出补偿,我会从中公分拨一些补偿给她。” 方嬷嬷的表情微顿,也只能奉承,“还是少夫人行事周到。” 这一夜,很多人都辗转反侧,无法入眠,但姜晚棠却睡得十分香甜,还做了一个甜甜的美梦。 翌日,她便将结果禀报给了赵立业,紫鹃做巫蛊娃娃的那面珍贵布匹是从陈玥西的库房里偷的,那匹布还是赵煜城所赠。 这件事最终全都落在了紫鹃的头上。 赵立业听罢,点了点头,把这件事的后续之事尽数交给姜晚棠安排,他则是去了永寿堂。 陈氏本不必再装病,现在却是真的气病了,躺在床上,一副胸闷气短,头晕眼花的模样。 赵立业见此,眉头不禁蹙起。 “昨夜不是已经好了许多了吗?今日怎又这般严重了?” 陈氏强忍心中郁气,坐起身来,“妾身已经好多了,昨晚便没有再看到那些不干净的东西,眼下虽还有些头脑昏沉,但神志已然清醒许多,已无大碍了。” 赵立业依旧不放心,“我今日还是入宫请御医吧,如此方能放心。” 陈氏心中感动,但她知道自己这是给气出来的,她不愿平白浪费一次请御医的机会,她便极力阻止了,赵立业见她这般坚持,便也只得作罢。 第118章 有惊无险地过关了 赵立业离开后,方嬷嬷讨好地道:“夫人,您瞧,侯爷待您多好,可见侯爷心里头是挂念着您的。” 陈氏心头也升起一股子熨帖来,但这股高兴没能持续多久就被打破了。 赵诗允从外头进来,她一进门就不高兴地道:“娘,您怎么让爹走了?方才我瞧见他往西苑那头去了。” 陈氏脸上的笑意立马僵住了,原本的好心情瞬间一扫而空。 西苑里住着的是赵立业的几位姨娘。 年轻之时,陈氏没少磋磨她们,日日都要叫她们在自己跟前立规矩。 现在,她们都已年老色衰,赵立业也不大去她们那里,加上姜晚棠进门,陈氏一心开始刁难新媳,倒是叫那些妾室免了日常的行礼问安。 陈氏不刁难她们,她们便都缩起脖子过自己的日子,平日里在侯府的存在感极低,低到陈氏都快忘了她们的存在。 现在冷不丁听赵诗允提起,陈氏心头便升腾起一股怒火来,更加胸闷气短了! 当晚,赵立业果然宿在了西苑。 方嬷嬷只得开解她,“西苑那起子都是上不得台面的妾,也就是侯爷消遣的玩意儿罢了,算不得什么,唯有夫人才是侯爷最敬重的正头娘子。 您想想,以往哪回侯爷回府不是宿在您这儿?这一回也是因着夫人您病着,身子不便罢了。” 陈氏听了方嬷嬷的开解,原本心头的郁气这才稍稍舒缓几分。 的确如此,以往赵立业回府,都是宿在她这里,从不往西苑去。 这次她病着,侯爷自然不好宿在自己这里。 男人在外头素了大半个月,去西苑也好过在外头被一些不三不四的人勾搭了去。 陈氏不再气恼,她也没忘了最要紧的一桩事。 “明日记得悄悄往西苑送碗避子汤。” 能容忍她们已经是陈氏最大的度量,她绝不容许她们生下一儿半女。 这些年,也正是因着陈氏的这番手段,赵立业的妾室都无人怀上过孩子,虽然她们都已经上了年纪,不大可能怀得上了,但凡事也保不准。 她绝不能让一丝半点的可能发生。 担惊受怕了一整晚,陈玥西终于等到了最后的结果。 紫鹃担下了全部的罪名,她的冤屈得以洗清。 得到这确切的消息,陈玥西紧绷了一晚上的心弦终于彻底放松下来。 这一劫总算是有惊无险地过了。 赵立业提出要送她回陈家,她是真的怕了。 若这个罪名落在自己的头上,赵立业定是说得出就做得到,绝不会对自己手下留情。 陈玥西的这口气才刚刚放下,揽月居就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她一见到姜晚棠,浑身的刺就立马竖了起来,眼里更是瞬间迸射出深深的恨意与戒备。 “你来做什么?紫鹃才是这件事的罪魁祸首,你休想借着这件事把我怎么样!” 姜晚棠见她这副浑身防备的模样,姿态格外悠闲。 “你紧张什么?这件事的结果本就是我审出来的,我若当真想把罪名往你头上扣,就不会有紫鹃认罪之事。” 陈玥西依旧一脸警惕地看着她,“那你来做什么?你想把我从侯府赶出去,那绝无可能!” 她看上去很强势,但那紧绷的身体却是暴露了她的真实想法。 现在的她,就是个纸老虎罢了。 姜晚棠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我若想把你赶出去是轻而易举之事,只不过,我并不打算这么做,那样太便宜你了。” 陈玥西因她的话面色微微变了变。 她看得出来,姜晚棠不是在开玩笑!她还有什么花招? “你到底想怎样?” 姜晚棠看着她那副如临大敌的模样,终于把话头转到正题上。 “我不想怎样,也不会对你做什么,因为,已经有人替我做了。” 陈玥西听了她这话,脸上的怀疑之色更浓了几分,她根本不相信姜晚棠的话,只当她在挑拨离间。 她冷声,“在这个府里,除了你,还有谁要害我?” 姜晚棠看着她,眼神中透着一股子深深的怜悯。 那样的眼神,让陈玥西莫名生出几分心慌来,她忍不住追问,“你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姜晚棠一脸同情地看着她,“昨晚上,我进你的屋子时,发现了一件十分有意思的事情。” 顿了顿,她方轻轻地说出后半句话,“你那熏香,味道十分特别。” 陈玥西眉头紧锁,心口莫名狠狠跳了一下。 姜晚棠这话是什么意思? 自她来到侯府,便一直用的那熏香,那是表哥特意命人送来的。 难道那熏香有问题? 不,不可能!定是这女人故意挑拨! 她怒道:“你休要挑拨我和表哥的关系!” 姜晚棠只淡笑地望着她,“有些关系根本不需要我挑拨,因为那所谓情比金坚的关系本身就比纸还脆弱。” “你……”陈玥西气急败坏,“我是不会相信你的鬼话的!” 姜晚棠也不多言,“我言尽于此,究竟信不信,就看你自己了。” 说完这话,她也不等陈玥西做出反应,直接转身施施然地走了。 就算她现在不去求证,这件事也会像是一根刺,一直扎在她的心里。 只要他们之间发生了一点不如意,这根刺就会冒出来,叫陈玥西无法视而不见。 姜晚棠相信,她定会上钩。 姜晚棠来得突然,走得也干脆,徒留陈玥西一人站在原地,脸色青白交错,变幻莫测。 陈玥西告诉自己,不能信了那女人的鬼话,她只进了自己的房间一次,怎么可能闻出熏香有问题? 陈玥西不停地说服自己,但她依旧不受控制地想着这件事,被这件事所牵引。 从揽月居回来,落英向姜晚棠请示了另外一件事。 “那李顺家的,夫人打算如何料理?” 提起这个叛徒,姜晚棠的眼底闪过一抹冷意。 她语气淡淡,“自然有人会出手,我们不必着急。” 果然,两日后,有下人急匆匆来报,李顺家里出事了! 因巫蛊娃娃一案,李顺家的吓破了胆,生怕自己会被姜晚棠秋后算账,她和李顺第一时间就告假回了家中,避避风头。 谁曾想,李顺一出府就又去赌了,这一回他竟欠下了足足两百六十两银子! 赌坊的人直接冲到他们的家中要债,双方冲突之下,李顺两口子都当场丧命,李顺的儿子儿媳也受了伤。 因着赌坊之人的要挟,李顺的儿子儿媳也没敢报官,只当用两条人命还了那笔赌债。 姜晚棠听完了这件事,微微默了默,便道:“按府中老人的份例,给他们一笔安葬费。” 人既已死了,过往种种便也一笔勾销。 她这么做,也算是全了侯府的脸面。 第119章 彻底死心 落英和缤纷得知此事,也不由唏嘘,她们都知道李顺两口子之死不是意外,这背后少不了夫人的手笔呢。 夫人果然心狠手辣! 府中其他人得知此事,也都不禁一阵唏嘘感叹,有人同情,也有人觉得罪有应得,谁让李顺这般烂赌? 只有冯嬷嬷知道这其中的猫腻。 李顺两口子的死,只怕不简单。 这是不是少夫人的手笔?冯嬷嬷没去深想,也不敢深想。 姜晚棠自然没忘了冯嬷嬷这个功臣,只是无缘无故,她不好直接提拔冯嬷嬷,便简单粗暴地赏了她一笔银子。 冯嬷嬷拿到那分量十足的红包,顿时眉开眼笑起来。 姜晚棠淡笑着看着她,“冯嬷嬷只要好好为我当差,我定不会亏待了你。” 冯嬷嬷闻言,连忙表忠,“多谢少夫人恩典!奴婢定然对少夫人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她也不再去纠结李顺家之事,只管好好当自己的差,只要她别无二心,少夫人就不会亏待了她。 李顺家之事告一段落,府中又恢复了风平浪静。 姜晚棠算着日子,那位也应当要登门了。 果然,说曹操曹操到,在外间伺候的赤云入内禀报,“少夫人,玥姨娘来了。” 姜晚棠并不惊讶,只淡淡吩咐,“让她进来。” 陈玥西走了进来,明眼人都能看出,她的状态很不好,眼底青黑,神情憔悴,眼中也没了半点光彩,唯有一片沉沉的死气,整个人便似游魂一般,了无生气。 她直愣愣地站着,既不行礼,也不说话,像一根木头。 姜晚棠:“你来我这儿,就是为了摆出这副死样给我看?” 陈玥西抬眸看她,原本一片死气的眸子终于有了波动。 她语气艰涩地开口,“你早就知道他给我下了绝子药,对不对?” 姜晚棠没有反驳,大方地点头。 “没错,我早就知道了。” “你是怎么知道的?” 陈玥西想不通,自己日日闻着那熏香都没有察觉半分,她为何会早就知道了? 姜晚棠自然不会把自己的底牌告诉她,“这不重要。” 陈玥西看着她,再次意识到,眼前之人比她想象中藏得更深,以前,自己真的看走眼了。 自己跟她斗,永远都赢不了。 陈玥西深吸了一口气,又问,“这件事,夫人知晓吗?” 她已经唤了称呼,不再称陈氏为姑母。 这番态度便说明她对陈氏也已生出了怀疑。 姜晚棠自然不会帮陈氏澄清什么,“她知不知情并不重要,我只知道,就算我死了,她作为你的亲姑母,也绝不会同意赵煜城扶你为正妻。” 陈玥西自欺欺人,“这是没发生的事,你自然可以胡乱揣测。” 姜晚棠嗤笑一声,“你可真会自欺欺人。她是你姑母,但她更是赵煜城的亲生母亲,她不会容许自己的儿子娶一个没有根基,没有身份的正妻。这么浅显的道理,你竟然想不明白?” 陈玥西失魂落魄,久久不语。 姜晚棠继续毫不留情地往她身上扎刀,“你的身子问题,我也提醒过你,还提醒了两回,你都没当回事。” 陈玥西神情一滞,旋即有些气结,“你那是提醒吗?你那分明更像是挑衅和奚落!” 那样的情形,她如何会相信? 姜晚棠挑眉看她,“你这是在怪我?凭借你我的关系,我有什么义务挑明了告诉你?我便是真那么做了,只怕你也要指着我的鼻子骂我咒你呢。” 陈玥西再次被她怼得说不出话来,她的眼底又浮现出一抹深深的破碎。 她的确是觉得姜晚棠是在咒自己生不出孩子。 后来那次,她其实已经开始着急了,也请了府医为自己开方调理。 但最后却被赵煜城的三言两语糊弄了过去,那调理的方子她也没再继续服用。 思及此,她的眼底又浮现出一抹深深的恨意来。 她恨恨道:“我待他一片真心,他为何那般待我?他口口声声说爱我,与我一道憧憬和规划我们孩儿的未来,可实际上,他却从一开始就在给我用那避子的熏香!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说到最后,她的情绪已然有些失控。 那日姜晚棠说了那番话之后,她是不信的,她只觉得姜晚棠在挑拨离间。 为了打姜晚棠的脸,她亲自拿着那熏香去寻了大夫,让大夫分辨其中成分。 她连绿荷都不信任了,唯恐她也被姜晚棠收买了,叫她最后误会了表哥。 她也担心姜晚棠在熏香里动手脚,是以特意拿了一盒表哥新送来,尚未开封使用过的熏香。 那药铺的大夫告诉她,这熏香中加了一味麝香,女子长期使用,会导致终身不孕! 她不愿意相信,又接连去了五六家药铺,但每一家药铺的掌柜都给出了同样的答案,她的心瞬间凉透了。 第二天,她又拿了其他开封过的熏香去找大夫求证,甚至连香炉里残余的熏香她都一并带上了。 她希望能听到一个不同的答案,哪怕只有一个大夫给出了不一样的答复,她都愿意相信表哥。 但是,没有! 无一例外,所有大夫都给了她同样的回答,那些熏香里都被掺杂了麝香,且分量不轻。 那些大夫给她诊脉,有些大夫诊不出她身体的异样,但有几位擅长妇科之症的老大夫却是直言她已伤了根本,只怕再难怀上孩子! 她一直以来幻想的美梦彻底破灭了,一颗心也彻底死了。 她无法原谅赵煜城的欺骗和伤害,她想冲到书院去当面质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但却不能,她现在还不能和那个男人撕破脸。 她可悲地发现,在这偌大的侯府里,她竟然只能对着姜晚棠倾诉! 姜晚棠静静听着她的控诉,十分没有同情心地道:“当然是因为你蠢。” 陈玥西脸上的表情僵硬扭曲了一瞬,旋即心头升起一股深深的恼怒。 “你……” 姜晚棠:“我不过是在说实话,实话总是刺耳。花言巧语好听,你可以去赵煜城那里听,他说的每句话都是你爱听的。” 陈玥西:…… 她的表情几番变化,整个人像漏气的皮球一般,蔫了。 她竟然试图从姜晚棠这里找到安慰,真是可笑。 她深吸了一口气,直接开口,“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件事?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姜晚棠的目光在她的身上来回扫了一圈,那眼神,带着一股明晃晃的轻蔑鄙视。 “现在的你,一无是处。” 陈玥西:…… “不过,你现在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倒是能取悦我几分。” 陈玥西:…… 第120章 引荐大夫 她心头陡然升起一股怒意,一双眸子愤怒地盯着姜晚棠。 姜晚棠对上她这样的目光,淡声道:“收起你那副要死要活的样子,保持住你现在的愤怒。你若是找回以前的气性,倒是还有几分可用之处,若你就此消沉,不过废棋一枚。” 陈玥西一愣,她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慢慢恢复了几分冷静。 “你想让我与你联手,一起对付侯府。” 姜晚棠摇头,“你不应该问我想不想,只需要问问你自己想不想。你想不想报仇?想不想坐上我这个位置?想不想成为这侯府真正名正言顺的女主人?” 陈玥西几乎是毫不犹豫地道:“我当然想!” 她的眼底迸射出一股强烈的暗芒,那里面是汹涌的恨意。 那男人对她百般花言巧语,但实际上却压根没想过真的把她扶为正妻,那她偏就要去争抢那个位置! 她生不出孩子,也不会叫别人生下他的孩子!最好叫那男人断子绝孙!只有这样,才是对那男人真正的报复! 她又警惕地看着姜晚棠,“我要取代的是你的位置,你会帮我?” 姜晚棠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你还是不了解我,你觉得我会稀罕这个位置?我迟早会光明正大地离开这里。 一个狼心狗肺的男人,不值得我把自己耗在这里。只有你这样的蠢货,才会把鱼目当珍珠。” 陈玥西:…… 一再被姜晚棠提醒自己以前的愚蠢,陈玥西心中羞恼至极。 她怒声道:“我现在对他已经彻底死心了!你不必字字句句都这般挖苦我!” 姜晚棠:“我当然要多提醒你几句,不然那男人回头再对你花言巧语一番你就回头了,岂不白费了我这番筹谋?” 陈玥西:…… 她真当自己没长脑子吗? 她恶狠狠地赌咒发誓,“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原谅他!他敢给我下绝子药,我就要他断子绝孙!” 女人狠起来,根本没有男人什么事。 尤其是深受背叛的女人,发起疯来就更是疯狂。 姜晚棠看到了她眼底的决绝恨意,唇角微微勾起一抹弧度。 不过,为免陈玥西做了蠢事,坏了自己的计谋,她还是出言提醒,“我劝你不要轻举妄动,当务之急,还是把你的身边人先查清楚吧。” 陈玥西心头一凛,是了,她得先把身边的人摸清楚,看看究竟谁是真正忠心于她,谁又是赵煜城安插在自己身边的棋子。 在没有查清楚之前,她什么都不能做,不然,就会暴露自己。 姜晚棠又道:“做事之前动一动脑子,不要再犯蠢。” 陈玥西:…… 她有必要三句话不离蠢货吗? 但想想自己几次与姜晚棠交锋的结果,自己的确就像个蠢货,她就把这句质问咽了回去。 但她也不甘心被姜晚棠这般打压,她故意抬高了姿态,“你我是互惠互利的关系,我若是有什么需要,你也不能袖手旁观。” 姜晚棠闻言,兀自笑了,“你还是没摆正自己的位置。你做任何事都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你自己,我没有义务帮你兜底。” 陈玥西的脸色骤然一变,“那我凭什么与你合作?” 姜晚棠无所谓,“你可以选择继续和赵煜城相亲相爱,我并不反对,这些都是你自己的选择。” 陈玥西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她不可能原谅赵煜城! 她要报复赵煜城,成为侯府的女主人,就必须要与姜晚棠合作,不然光靠她自己太难了。 姜晚棠就是拿捏了这一点,所以才这般有恃无恐。 陈玥西暗暗握拳,不自觉放低了姿态,“我能给你当棋子,为你所用,他们对我不设防,很多事情我都能打探得到,我可以做你的内应,只要你帮我坐上那个位置。” 姜晚棠眸光落在她的身上,带着审视。 陈玥西不可能当真如她所言那般对自己百般顺从,无所保留,她现在的低姿态也不过是为了获得自己的帮助罢了。 但这不重要,她们之间本就没有稳固的信任,现在也不过是各取所需。 这颗棋子,她会牢牢拿捏着,不会让她蹦跶出自己的手掌心。 姜晚棠眼神睥睨,语气也带着一股不容置疑,“那你就得听我的,不可擅作主张,私自行事。” 陈玥西咬咬牙,答应了下来。 姜晚棠将她眼里的不服气尽收眼底,她又抛出了一个甜头。 “对了,我认识一名医术精湛的大夫,若你老实听话,我可以替你引荐,给你调理一番。你中毒虽已有一些时日,但你胜在年轻,要把身体调理好,应当问题不大。 当然,如果你不想给赵煜城生孩子,那就当我没说。” 陈玥西闻言,忽而抬起头,两眼放光地看着姜晚棠。 “此话当真?” 姜晚棠面不改色,“我曾为老侯爷的老部下老李头引荐过那位神医,他为老李头的孙儿医治喘喝之症,现在已大有成效,此事钱管事也知晓,你可以自去打探核实。” 陈玥西自然听说过老李头之事,但她不知老李头孙儿那病竟然也能治好?更没想到姜晚棠还能认识那样一位医术高超的神医。 有现成的例子佐证,她心头的怀疑顿时打消了大半,她摸向了自己的肚子,眼底升起一股期待来。 她先前想要赵煜城断子绝孙,那是因为自己生不出来。 但如果自己能生的话,她自然想要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 如果,她的孩子,是赵煜城膝下唯一的子嗣…… 陈玥西越想,眼中的光便越亮,甚至隐有癫狂之象。 陈玥西目光灼灼地看着姜晚棠,“少夫人,我一定老实听话,您让我往东我不会往西,求求您帮我引荐一二。” 姜晚棠看到她眼底比方才真挚许多的神色,微微一笑。 果然,拿捏了人的软肋,就能轻易地操控对方,叫对方为自己所用。 姜晚棠只是抛出了这个诱饵,可不会现在就给她甜头。 “那位神医现在也不在京中,此事急不来。玥姨娘还是先好好清理门户吧。” 陈玥西闻言,心中纵然无比急切,也只能把话头咽下,识趣地告退了。 姜晚棠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自己若是不拿出点成效来,她是不会给自己好处的。 而且,她也得去查证一番她的话到底是不是真的,自己可不能被她给骗了。 陈玥西走后,落英和缤纷才终于有了说话的机会。 “少夫人,世子竟然给玥姨娘下绝子药,他不是最宠爱玥姨娘的吗?” “是啊,阖府上下谁不知道他把玥姨娘捧在手心上啊!” 姜晚棠的神色淡淡,“有一句话叫,知人知面不知心,你们要记住,对于任何人都不可盲目信任,尤其是男人。” 两人心头都很是惊骇,当即忙不迭地连连点头。 现成的例子摆在眼前,她们自然要擦亮眼睛,提高警惕,可不能随随便便被别人骗了去。 第121章 小儿癫痫 料理了陈玥西之事,该处理另外一个人了。 她吩咐落英,让她兄长去查一查清和大师的去处,童家兄弟很快就打探到,那老道士还在普善寺开坛做法,每隔三日开坛做法一次,辰时开始,午时结束。 明日便是他开坛做法的日子。 每逢他做法之日,普善寺的香客便会很多,十分热闹。 陈氏果然没有去找清和大师的麻烦,毕竟她自己也不敢把那腌臜事宣扬出去,就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 陈氏有所忌惮,她可没有,明日,她便再去会一会这位大师。 翌日一早,姜晚棠乘上马车,往城外的普善寺而去。 普善寺位于城郊,迄今已有数十年的历史,一直香火旺盛,鼎盛不息。寺中建筑亦是经过数次翻修,庄严肃穆又不乏宏伟壮丽。 寺庙位于半山腰上,所有香客都需徒步攀爬,拾级而上,以表诚意。 今日,天碧如蓝,群山苍苍,长空飞鸟横渡,几卷残云吊在天际,慵懒随性,是个令人心情舒阔的好天气。 主仆三人一边爬山,一边欣赏一路风光,倒是颇为惬意。 一路上,她们还听到不少香客在议论,大家都是冲着清和大师来的。 待到了清和大师开坛做法之处,已是围满了人,落英和缤纷奋力给自家少夫人开出了一条道,她们这才挤到了内围圈中。 清和大师依旧是那一身装扮,他端坐高台,好一副宝相庄严的仪态。 他正在论道,语气不急不缓,各种经文禅语信手拈来,听着听着,竟莫名叫人生出平静安宁来。 只能说术业有专攻,这老道士行骗多年,已将这一套修炼得炉火纯青了。 姜晚棠便站在人群之中,安静地听他讲经论道,竟也生出几分感悟来。 一番论道完毕,他目光缓缓地扫向台下众人,带着一股怜悯众生的慈悲模样。 而众信徒们也如梦初醒,脸上露出了尊敬钦佩,奉若神明的神色,他们也十分自觉,纷纷往那善款箱里交起了香油钱。 姜晚棠注意到,每个交了钱的香客,小道童都会分发一根写了数字牌号的竹筒,而对于那些不交钱之人,小道童也并不强求,一切只凭个人心意。 清和大师一日只算三卦,而他算卦的对象,便是从那些数字牌号中抽取。 姜晚棠半个铜板都没掏,她倒是要看看,这清和大师是如何糊弄人的。 那小道童分发好牌号之后,便到清和大师耳边耳语了几句,清和大师微微颔首,旋即便抽了一人。 那被抽中之人顿时满脸欣喜若狂,清和大师掐算了一番,缓缓开口。 “你印堂有伤,眉乱不吉,应是家中贫寒坎坷……” 清和大师每说一句,那人脸上便多一份惊奇之色。 “都对,大师所言句句都对!您可真是神机妙算啊!” 清和大师面上露出一抹高深莫测的微笑。 待到了第二人,清和大师也照样一语道破对方的底细,一时之间,引得众人惊呼连连。 落英和缤纷见此,脸上也不禁露出了惊奇之色。 她们小声与姜晚棠咬耳朵,“少夫人,这清和大师竟然真的能一说一个准,莫非他真的有些真本事?” 姜晚棠轻轻一笑。 方才那小道童给众人分发完号牌之后,对清和大师耳语了一番。 若她没有猜错的话,那小道童应是把某些人对应的号牌告诉了清和大师,而被选中的人早已被事先查清楚了底细。如此一番里应外合,他自然能说得头头是道。 这老道士惯会故弄玄虚,又擅察言观色,从对方的衣着,面容,神态上都能推断出不少讯息,加上自己事先查到的线索,自是能把自己包装成一个神机妙算的大师。 人都有贪念,越是沉迷于求神问道之人,贪念就越重。 这老道士窥探出对方所求为何,心结何在,所说的每一句话都能说到对方的心坎上,这也是他能有这般高的声望的原因。 他也知道自己的底细,是以一日只算三卦,算得多了,可就容易露馅儿了。 姜晚棠低声将自己的发现与落英缤纷细说,二人禁不住一阵惊叹,只能说,这招摇撞骗之事也不是那么容易干的,首先心理素质就得过关,不然也没法这般面不改色地胡说八道。 今日的第三卦选中之人,赫然是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 那妇人面容黑黄,衣着朴素,头上也只插着一根木簪,双手也很是粗糙,显然是农户出身,家境贫寒。 而她怀里抱着的孩子看上去只有三四岁大,此时正紧紧缩在母亲的怀里,一双眼睛很是惊慌地环顾四周。 那妇人听到清和大师念出自己的号码,脸上顿时露出了狂喜,清和大师的脸色却是微微变了变。 他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身侧的小道童,小道童顿时惊慌地低下头,露出些许畏惧之色。 姜晚棠把他们的眉眼官司尽收眼底,想来是那小道童记错了号码,叫清和大师喊错了人。 他全然不知这位妇人的底细,且看他要如何圆过去。 那夫人抱着孩子一起跪下,朝清和大师连连磕头。 “大师,我的孩儿他冲撞了邪祟,求大师救救他吧。” 清和大师:…… 怎的又是邪祟?他最近才是真正地冲撞了邪祟吧。 心中暴躁,面上他却是一副慈悲之色,“施主先起来,今日贫道既选中了你,就说明是我们的缘分,贫道自会竭尽全力,清除邪祟。” 那妇人听了这话,脸上顿时露出了欣喜之色,原本一片死寂的眼中也终于出现了光彩。 清和大师缓声道:“你且说说,这小儿如何被邪祟缠上了?” 那妇人抹了一把眼泪,这才开始讲述起来。 “两个多月前,我家铁柱突然被邪祟缠上了,好好的就会突然发作,身子抖动,两眼翻白,四肢抽搐不止,有时候口中还会冒出白沫,甚是骇人……” 众人看着那孩子,只觉得他除了胆小瘦弱了些,也看不出什么异常来,谁能想到他竟是被邪祟缠上了? 清和大师闻言,露出若有所思之色。 他让那妇人把孩子抱过来,叫他仔细瞧瞧。 那孩子的胆子很小,当离开母亲的怀抱,被放在高台上,他就惧怕地挣扎起来。 还不等那妇人把孩子安抚住,他就突然双目上视,浑身颤抖,四肢抽搐起来。 众人顿时发出一声惊呼,吓得纷纷后退。 有人大喊,“邪祟上身了!” 方才众人只听那妇人描述,却未曾亲眼瞧见,有人还当她言过其实。 谁能想到,这孩子竟会当场发作,此番情形,简直骇人至极。 姜晚棠见此,脸色陡然一变。 这孩子根本不是什么邪祟上身,而是患了癫痫之症! 第122章 清和大师的身份 情况危急,姜晚棠正打算直接冲上去救人,就见那清和大师褪去了那孩子的鞋袜,然后拔下自己头上的簪子,竟是从那簪子中取出一根银针,急刺其涌泉穴。 姜晚棠的动作一顿,眼底也闪过一抹惊诧。 少儿癫痫乃是先天不足,后天失养。而突发癫痫,多因七情失调,大惊大恐,需刺涌泉穴,提插行泄。 这清和老道的针法竟是又快又准,半点差错都无。 只那一针,姜晚棠就能判断出,这老道是懂医理的,甚至还有点真本事在身上。 更让她惊疑的是他方才取下的那根簪子。 如果她没有看错的话,那赫然是灵九簪! 那簪子表面上看起来平平无奇,但实际上却另有机括,里面放着九根长短不一,针头有圆有尖的银针。 寻常时候,那是一根簪子,紧急情况下,它就是救命的法宝。 而那是药王谷的宝物,只有师父有一支灵九簪,他们这些徒弟眼馋许久都没能从师父那里讨要到,这老道士怎会有? 难道,这老道士竟是药王谷的人? 姜晚棠觉得荒谬至极,她实在没法将这招摇撞骗的老道士和药王谷联系在一起。 原本姜晚棠是打算找人把他的把戏揭穿,再报官把人抓了,免得他再继续骗人钱财。 现在,她却是改了主意,她必须要弄清楚这老道士的身份。 随着清和大师那一针下去,那原本浑身抽搐的孩子慢慢平静了下来,安安静静地躺在那妇人怀里。 那夫人的眼泪还挂在脸上,原本的担忧就一下变成了欣喜。 她两眼发光地看着清和大师,带着一股难以抑制的颤抖。 “大师,您,您把邪祟驱赶了,您救了我的孩子。我,我个您磕头!” 说完她就跪下,砰砰砰地磕了三个响头。 其余众人看向清和大师的眼神也恍若神明一般,充满了敬仰与崇拜。 “大师真乃神人也!” “大师果然无所不能!” “大师,我老娘一直缠绵病榻,请您纡尊降贵,去给她看看吧,银子不是问题。” 众人七嘴八舌地呼喊起来,眼神间全是对清和大师的狂热与崇拜。 清和大师不急不缓地收着针,面上是一副八风不动的模样。 他抬手朝虚空压了压,众人便自觉地闭上了嘴,安静地看着他。 他淡淡道:“诸位过誉了,贫道虽有几分本事,但终究是凡人,能否医治,也都讲求一个缘字,强求不得。若是枉然强求,便是逆天而行,那番后果,并非贫道所能承受。” “那怎样才能促成这段缘分?” “对啊,只要能促成这段缘分,我们都愿意!” 清和大师施施然道:“贫道在此讲经论道,诸位时常来听一听,与贫道一道参禅,日积月累,缘分自然能成。” 姜晚棠嘴角抽抽,他端着一派高人姿态,实际上却也是在给自己招揽生意。 大家都来听他讲经论道,那捐香油钱之人自然就多了,他自然也能赚得盆满钵满。 这番做派让姜晚棠再度怀疑自己的猜测。 众人还待再说,清和大师做出打断的姿势。 “这位小施主的邪祟尚未完全清除,诸位之旁事且先放一放。” 众人闻言,便都老实闭嘴,不再开口烦扰大师。 那妇人一脸紧张地望着清和大师,“大师,我儿子还没好吗?那邪祟要如何才能彻底清除?” 清和大师没有回答,而是伸手搭在那孩子的手腕上,一番诊脉之后,他方一脸严肃地开口,“这孩子的病,还需继续施法。把他的上衣褪下。” 那妇人自然不敢有半点违逆,立马就把孩子的上衣脱了。 幼儿癫痫用药和施针都多有讲究,先用推拿最佳。 清和大师将袖子挽起,先是振按四方,而后便推胸揉肋,手法一开始略有凝滞,而后便越发娴熟。 他依次在神门、心俞、肝俞、脾俞、丰隆、巨阙、背俞等穴位推拿。 他的手法,无一错处,的确为治疗幼儿癫痫之法。 一番推拿,那孩子悠悠转醒,睁着一双懵懂的眼睛看着众人。 清和大师的额上渗出了薄汗,他缓缓收势,那妇人一脸期盼地望着他。 “大师,我儿可是大好了?” 清和大师捋着呼吸,“此邪祟甚是顽固狡猾,一次作法不足以将其驱赶,还需继续坚持,再配以药物,方可治愈。” 那妇人忙不迭点头,但旋即,眼底又浮现出一抹窘迫与局促。 “只,只是,不知诊金几许?我家中贫困,怕,怕是拿不出这般多银子……” 清和大师一脸慈悲,“先前施主既已添了香火钱,自然便无需再付其他诊金。” 那妇人大喜,又要跪下磕头,被清和大师伸手拦住了。 “此乃贫道与这孩子的缘分,施主不必过于挂怀。” 他的这一番话,直叫众人对他再度生出无限敬仰,那妇人更是感激涕零,无以言表。 落英和缤纷见此,也都陷入了沉默。 这清和大师的所作所为着实是出乎她们的预料,这让她们觉得自己先前误会了他,他并不是在招摇撞骗,而是实实在在地在为百姓治病。 姜晚棠看着台上被众人簇拥之人,心中闪过诸多念头。 这老道士通医理是真,故弄玄虚抬高自己,糊弄众人也不假。 他的医术,让他的故弄玄虚有了更大的可信度,这也是他能拥有这般多簇拥者的原因。 他免了那对母子的医药费,可并不说明他当真是个慈悲心肠之人。 姜晚棠可没错过他眼底的那一抹算计。 他不收他们的医药费,是因为这对母子根本拿不出多余的银钱,与其如此,还不如顺水推舟,为自己挣个博爱仁慈的好名声。 这个名声本身就能给他带来丰厚无数倍的回报。 这老道士精明得很! 落英和缤纷问她,“少夫人,我们现在要怎么办?还要照原计划行事吗?” 姜晚棠摇头,“我已经有了新的想法,且容我细细思量一番。” 今日的三卦已然结束,但众人依旧围着不肯离开,许多人都争相要让清和大师卜卦,诊脉,清和大师一概不应。 他可是大师,自然要保持神秘,若是来者不拒,就失了大师的派头。 他转身下台,拾级而下之时,就对上了姜晚棠灼灼的目光。 姜晚棠不是在看他,而是在看他头上的簪子! 清和大师的脚步一顿,脚下险些一个打滑,好在及时稳住了,这才没让自己大师的光环碎裂。 她怎么来了! 他的心底莫名升起一股心虚之感,当即离开的脚步快了些。 他刚下台,一个衣着体面的老嬷嬷却是拦住了他。 “大师且慢!我家主子请大师移步。” 那老嬷嬷看似客气,但态度却带着一股子微微的桀骜和高高在上,语气中也有种命令之意。 清和大师转头看向那老嬷嬷,淡淡开口,“施主见谅,贫道一日只接待三位香客,今日之名额已满,施主若有所求,可等下个开坛日。” 那老嬷嬷的眼神已经带上深深的不悦,“你可知我家主子是谁?” 清和大师一甩拂尘,“众生皆平等,万物皆虚无,无论是何身份,在贫道这里都并无特权。 贵人若想与贫道讲经论道,贫道欢迎之至,若是有所求,便请依照规矩,下个开坛日再来。” 第123章 肥胖如猪 他已经把话暗示得很明显了,有事私下谈,当着大家伙儿的面,叫他如何破了自己定的规矩?那不是自打嘴巴吗? 偏这老嬷嬷是个一根筋的,平日里也强势惯了,不懂圆融之术,她冷冷道:“我家主子请你,是抬举你,你不要不识好歹!” 她这番强势又不客气的态度顿时惹了周遭众人的不满,当即就有人站出来维护清和大师。 “你这老妇岂敢对清和大师这般无礼?清和大师开坛作法需耗费元神,今日大师元神已耗尽,你如何能这般强人所难?” “对啊,我们这么多人千里迢迢地赶来此处,虔诚膜拜,就为了能得清和大师点化,你算个什么东西,竟敢对大师口出恶言?” “你那主子真若有所求,也当亲自现身,如此方显诚意,而不是派你这么个老货出来仗势欺人。”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对那老嬷嬷好一番口诛笔伐,直叫她的脸色青白交错,难看至极。 “你,你们简直大胆!” 众人根本不惧,“我们说的都是实话罢了,你那主子连面都不露,根本不诚心,便是有所求也定然成不了!” “你……” 这时,一道年轻女声传来,呵止了她。 “秦嬷嬷。” 秦嬷嬷立马住了嘴,众人朝那声音的来源看去,顿时惊愕。 那声音清凌凌的,十分悦耳,但这女子却是身形臃肿,很是肥胖,行走间也颇为吃力。 她的头上戴着帷帽,叫人无法窥视其容貌,但她这番臃肿的身形已叫大多数人生出了十分恶意的揣测,各种不怀好意的目光在她的身上打转。 魏初心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窥视目光,浑身都绷紧了,那原本就沉重的脚步迈得更加艰难。 她为何不愿现身人前,便是如此。 只要她一出现,所有人都会用看怪物的眼神看她,嘲讽,鄙夷,不屑…… 她双拳紧握,走到了清和大师面前。 她开口的语气十分清冷,“嬷嬷行事无状,冒犯了大师,还请见谅。” 清和大师满脸慈悲笑意,“无妨。” “小女子有些经文道义不甚其解,想同大师商讨一二,不知大师是否方便?” 经过方才那一番争执,清和大师自是不会再答应此事,不然他的一众信徒们定要吵嚷起来。 清和大师面露歉意,“今日贫道恐怕不大方便,若施主诚心求教,或可改日再来。” 魏初心闻言,眉头蹙起。 这番话不过是推托之词,他这是拒绝之意。 魏初心心头烦躁,却也耐着性子开口,“改日是何日?” 清和大师:“随心随性,只看缘分。” 这老道士说话弯弯绕绕的,秦嬷嬷那个急性子根本忍不了,“什么随心随性,我看你就是找理由推脱。我家主子纡尊降贵亲自请你,你却这般推三阻四,当真是不识好歹!” 魏初心没有出言呵斥秦嬷嬷,因为她只想快速地解决此事,能用权势解决问题,她不想多费口舌。 众人闻言,顿时又炸了。 “你家主子是什么金尊玉贵的身份,敢在大师面前这般无礼?” “嗤!就她这样的,能有多金贵?真正大户人家的千金哪有像她这样,胖得像猪一样的?” “就是,我要是长她这样可不敢出来吓人!” 带头嘲笑的是几个长相猥琐油腻的男子,他们落在魏初心身上的目光充满了恶意的嘲弄,人群中立马便爆发出一阵哄笑,各种异样的目光都落在魏初心的身上。 魏初心的手脚一阵发麻,脑子出现了瞬间的空茫,而她心中那根一直紧绷着的弦也在这一声声的嘲笑中,彻底断了。 秦嬷嬷气得胸口一阵阵上下起伏,指着那带头的几人怒声呵斥。 “大胆刁民,竟敢对公主出言羞辱,你们有几个脑袋!” 她竟是公主?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那原本出言调笑的几人脸色也微微变了变。 他们的目光再次在魏初心的身上打转,带着惊讶和怀疑。 其中一人脱口而出,“有哪个皇家公主长得跟头猪一样啊!” 这是大家心中共同的想法,从未见过哪位公主这般臃肿肥胖,简直像头猪似的。 魏初心的眼底笼上了一股森冷的寒意,眼神扫向那人,冷冷道:“来人,给本公主把他的舌头割了!” 随着她的话音落,便有一道人影不知从何处飞了出来,一把将那口出恶言之人拎了出来。 那人被扔在无人处,旋即那侍卫拔出长剑便要割了他的舌头,那人顿时吓得惊叫出声,其余众人也都为之变色,纷纷惊慌后退,唯恐自己糟了鱼池之殃。 就在那侍卫要得手之际,两道声音同时传来。 “住手!” 清和大师和姜晚棠同时开口,厉声阻拦。 那侍卫的动作一顿,看向魏初心。 魏初心的眸光被帷帽所遮挡,但她周身的怒意却是根本不加掩饰。 “你们敢拦我?” 清和大师简直叫苦不迭,他当然不想蹚这趟浑水,但眼下他根本没法独善其身,若不出面阻止,真闹出人命来,他就没法专心捞钱了。 清和大师站出来,依旧一副慈悲模样,语气不疾不徐,“请公主息怒,此人冒犯公主的确该死,但此为佛门圣地,若是见了血,唯恐冲撞了佛主。” 魏初心闻言,周身的怒意依旧不减半分,开口的声音如冰石相激一般冷。 “此人不修口德,佛主见了也会对他施与惩戒,我何错之有?” 他们方才之言,字字句句都戳到了魏初心的痛处,她如何会轻易饶过? 清和大师叹息一声,“佛主慈悲,更有好生之德,正所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他们若能诚心悔过,便当高抬贵手,绕过一回。” 那几人终于回神,急忙朝魏初心的方向磕头求饶,连声认错。 魏初心不为所动,“他们嘴上求饶,实际却并非出自真心。唯有叫他们真正尝到教训,方能解我心头之恨!” 清和大师见她周身戾气颇重,自己便是再多劝说,只怕也无济于事,相反,还可能会叫她迁怒到自己身上,他一时也没辙了。 这时,姜晚棠开了口,“公主乃金枝玉叶,胆敢冒犯公主之人,自当严惩不贷。但惩戒的方式有很多种,实在不必脏了自己的手。 若是沾染了业障,只怕会有损公主的功德,不利公主达成所愿。” 这最后一句话一下点醒了清和大师,他一边捋须,一边缓缓点头。 “这位施主所言极是,凡事有因便有果,公主今日伤他,种下了因,来日也会有果作用到公主身上,还请公主三思。” 第124章 天意如此,不可强求 魏初心的心头依旧烦躁不已,好似有一团火在熊熊燃烧,直拱得她心中杀意腾腾,难以抑制。 她最近时常有这种感觉,只要一点小事,情绪就会失控。 鼻尖嗅到一股若有若无的味道,清新淡雅,带着一股令人安宁的奇特效果,魏初心烦躁的心绪总算慢慢平复,理智也一点点慢慢回笼。 察觉到魏初心态度的转变,秦嬷嬷便朝那侍卫示意,他这才收起了刀。 那口出恶言的男子早吓得瘫软在地,他的身上传来一阵骚臭,竟是直接吓尿了。 魏初心的眼底闪过一抹深深的厌恶,秦嬷嬷当即吩咐,“把他扔远一些,别脏了公主的眼!” 那人被无情拎起,砰一声扔到了远处草地上。 而方才那些同样出声嘲讽过魏初心之人,也早就乘人不注意溜了,唯恐自己会被料理清算。 这时候,魏初心才把目光落在了姜晚棠的身上。 “你是何人?” 姜晚棠不动声色地收起袖中的小动作,快步上前,朝魏初心行礼。 “臣妇拜见怡宁公主。臣妇乃是定国公府大小姐姜氏,现在是忠义侯世子夫人。” 姜晚棠没有见过怡宁公主,但皇室中身形肥胖的公主,就只有这么一位。 她会出面阻拦此事,不是同情那几个嘴巴不干净之人,而是不希望怡宁公主因此沾染上不必要的麻烦事。 在姜晚棠眼里,她不是公主,而是一位中毒而不自知的病人。 她体内的毒素已经累积到一定程度,自己若不出手,只怕就要危及性命了。 魏初心闻言,眼底闪过一抹诧异。 她深深地盯着姜晚棠,带着一股意味不明的情绪。 曾经有一个人毫不客气地对她嘲讽奚落,“你们二人,一个肥胖如猪,一个蠢笨如猪,你们合该是亲姐妹才是。” 那人口中那蠢笨如猪之人,便正是眼前这位姜大小姐。 魏初心从不出席宴会,是以她也没见过姜晚棠,但她心底却是对姜晚棠生出了点惺惺相惜之感。 没曾想,两人竟会在这里,以这样的方式见了面。 眼前之人与自己想象的形象大相径庭,她全无半点胆小畏缩,整个人反而有种浑然天成的大家闺秀的气质,甚至,比自己这个公主的气度更加不俗。 这个比较让魏初心的平衡感被打破了,她生出了一种“原来小丑只有我自己”的崩溃,这股情绪叫她又陷入了疯狂的自弃之中,周身那股狂躁暴怒再次被挑起,怎么都压不住。 魏初心死死盯着姜晚棠,语气冷冷的,“你敢拦我?就不怕我连你一起处置了?” 姜晚棠不卑不亢,“公主乃是通达事理之人,自是不会无缘无故迁怒旁人。” 魏初心从鼻子里发出一声重重的冷哼,“别给我戴高帽,我的脾气可没那么好,谁惹了我,都没有好果子吃!” 姜晚棠认真道:“方才清和大师说,凡事有因就有果,臣妇深以为然。公主今日饶过他们,是公主的大度,那些人嘴上无德,日后他们再造口业,必将祸从口出,得到应有的惩戒。” 魏初心本是不信这些的,但那股清新的味道再次钻入鼻中,她原本心头那股不甘与怨愤竟莫名地平息了下去,焦躁的情绪也被抚平了。 她从鼻中发出一声重重哼声,“算他们走运!” 这便是揭过此事,不再追究了。 因惧怕怡宁公主的身份,围观的众人都识趣地散了,唯恐自己惹祸上身,清和大师也在暗自盘算脱身之法。 还不待他想到法子,秦嬷嬷便已开口。 “清和大师,我家公主诚心相求,不知大师现在是否有时间了?” 她盯着清和大师,一副虎视眈眈的模样。 清和大师已然猜到怡宁公主所求为何,此事并非他所擅长,贸然接手只怕吃力不讨好,到头来事情不成,他还得受牵连,这个烫手山芋他可不敢接。 清和大师掐指一算,“公主所求,贫道已然掐算出几分,此事,恕贫道无能为力,还请公主另请高明吧。” 魏初心闻言,帷帽下的面色不觉惨白几分。 秦嬷嬷当即怒声道:“你不是无所不能的得道高人吗?怎会连这么一桩小事都无能为力?莫非你此前的那些名头都是浪得虚名?” 清和大师缓缓摇头,“贫道从不敢妄言自己无所不能,贫道也是一介肉体凡胎,凡事亦有可为与不可为,公主之所求,贫道当真无能为力。” 魏初心的双拳死死握紧,声音带上了几分颤抖,“为何?为何你能治得了旁人的病,却治不了我的?” 方才清和大师作法,她全程看着,当见到他轻而易举便驱赶了那孩子身上的邪祟,魏初心的心里也不禁升起了希望。 然而清和大师的这番话,却再次将她心头隐隐的希冀掐灭了。 清和大师叹息一声,“天意如此,公主莫要强人所难。” 旁人的病都好治,能立竿见影地起效果,这位公主的肥胖之症却需日积月累,每日坚持,方能慢慢看到成效,时间太长,变数太大,他自然不愿揽下这事。 魏初心的心彻底跌入谷底,一双眸子也笼上了深深死气,再无半分波澜。 秦嬷嬷却不愿接受这个结果,她不依不饶地道:“什么天意如此,你休要拿这些话来搪塞我们,你连公主的脉都没有探,如何就断言是天意?你既然能治好别人,也必须给我把公主治好!不然我跟你没完!” 秦嬷嬷好一番撒泼,清和大师顿觉头大。 瞧瞧,这就是他不愿招惹这些贵人的原因,难伺候啊。 却不想,魏初心自己主动开了口。 “秦嬷嬷,算了。” 她的语气不似先前那般盛气凌人,而是透着一股沉沉死气,没有半分波澜。 秦嬷嬷心疼地看着她,“公主,怎么能算了?您以前的身子都好好的,怎么就是天意呢?您可不能信了这老道士的鬼话!” 魏初心不为所动,只又重复了一遍,“算了。回宫吧。” 或许,她这辈子就这样了,再无其他可能。 要怪,就怪她自己,不该生了妄念。 秦嬷嬷看着魏初心,几番张嘴,最后只能把话尽数咽了回去。 清和大师闻言,不由暗暗松了口气。 这位公主还是讲道理的。 就在她们一行人要转身离开之际,姜晚棠忽而开口。 “公主,请您留步。” 魏初心转头,透过帷帽看向她,心中闪着一抹自己都没察觉的嫉妒。 若自己也有这般曼妙的身材,那该多好…… 她的心头又升起一股难以抑制的烦躁,眼底也不觉多了几分戾气。 她冷冷道:“你有何贵干?” 姜晚棠无视了她那冷漠的态度,语气如常般开口,“公主,能否借一步说话?” 魏初心的语气十分不善,“有话就直说,本公主没有这么多闲工夫。” 第125章 能否治好? 秦嬷嬷站出来,目光凌厉地在姜晚棠的身上扫过,“什么阿猫阿狗都想往我们公主跟前凑,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 面对她们主仆的气势凛然,姜晚棠也半分不恼。 她缓声道:“臣妇的确冒昧了,请公主见谅,但臣妇或许能为公主分忧。” 魏初心和秦嬷嬷俱是一愣,两人都禁不住用一副惊疑的目光看着姜晚棠。 便是原本打算离开的清和大师,也不禁停下脚步朝这边看来。 她敢往自己身上揽这差事?可真是艺高人胆大。 她上赶着蹚这趟浑水,自己可不掺和。 清和大师半点好奇心都没有,抬步走得飞快。 好奇心越重,死得越快,还是保命要紧。 魏初心听了姜晚棠的话,心头微微波动,旋即很快就恢复平静。 只要不怀抱希望,就不会再经历失望。 她眼神睥睨着姜晚棠,透着一股冷意。 “就凭你?你也配?” 秦嬷嬷也满是怀疑与不屑,“姜大小姐,说任何话之前最好还是掂量掂量自己的本事,没那金刚钻,就别揽那瓷器活。” 一个在乡下长大,身上的泥点子都还没洗干净的玩意儿,还敢在她们面前表现,打量她们不知道她的底细呢。 她无非就是想借此机会攀上自家公主,那点子小心思,根本不用猜,这简直触到了秦嬷嬷的逆鳞。 姜晚棠在心中叹息一声,她上赶着给人治病,到头来反倒被人百般怀疑,实在是心累。 姜晚棠看着魏初心,用只有她们几人能听清的声音开口,“公主,您是否每日都吃得颇多,但依旧觉得腹中饥饿,就好似永远吃不够一般?若您刻意控制吃食,便会觉得抓心挠肝,难以忍耐。” 此言一出,魏初心和秦嬷嬷顿时满脸惊疑地看着她,秦嬷嬷脱口而出,“你怎会知道?” 她所言,一字不差! 魏初心心头一颤,不知为何,在这一瞬,她升起了一股强烈的倾诉欲。 她并非天生就这般肥胖,曾经,她也拥有姣好纤细的身形,但不知从何时起,她的食量慢慢增加,每日所吃的东西多到她自己都害怕,她便是这样一点点慢慢胖了起来。 她尝试过控制饮食,但只要她少吃一些,就饿得发慌难受。 她看遍了御医,便是那位被人人追捧,医术高超的女神医舒侧妃也给她诊过脉,但他们都不觉得她生了病,他们甚至不相信她的话,觉得她在说谎。 怎么会有人无法控制食欲?怎么会有人每日吃了这么多还觉得腹中饥饿?怎会有人少吃一点东西就抓心挠肝地难以忍受? 这简直荒谬,她分明就是贪图口腹之欲!她分明就是给自己的贪嘴找遮羞布! 所有人都这般指责她,讥笑她,嘲讽她,嫌恶她…… 除了身边最亲近之人,无人理解她。 她断绝了一切宴会应酬,只把自己关起来。 直到最近,她要准备议亲了。 她虽贵为皇家公主,但世家的好儿郎听了她的名讳无不色变,更有人直接称宁可娶一头母猪也不愿娶她。 经有心人传扬,这话原原本本地传到了她的耳中,魏初心的心再次被狠狠扎了一刀,血淋淋地疼。 秦嬷嬷心疼她,向她提起了这位在宫外十分有名望的清和大师,她几番犹豫,终于鼓足勇气出了宫。 她没想到,连清和大师都不肯医治她。 她本已彻底死心,但没想到,她竟从姜晚棠的口中听到了这番话,她的情绪险些失控,幸而有帷帽的遮挡,这才掩去了她的失态。 姜晚棠似是没有发现她的异常,继续道:“公主平日里是否也经常出现胸闷气短,烦闷暴躁,频出虚汗,夜不能寐的症状?您的脸上是否也冒出了不少红肿的颗粒?” 魏初心深深地看着姜晚棠,“这些,你是如何知道的?” 姜晚棠镇定地回答,“臣妇幼年流落在外,有幸结识一位医术高明的江湖郎中,习了几分医术,这才有此诊断。” 秦嬷嬷已然完全忘了自己方才对姜晚棠的那番奚落,她迅速倒戈,连忙追问,“那,那公主这病能否治好?” 姜晚棠语气轻缓而坚定,“能。” 一个字,简单却有力。 魏初心的身子不禁微微一颤,原本如死水一般的心湖似是被人扔下一块巨石,骤然掀起阵阵波澜。 这么多年,无人给出过这样的回答,也没人知道,这样坚定的回答对她来说会有怎样的振奋作用。 秦嬷嬷心头也一阵难言的激动,一时说不出话来。 即便希望渺茫,至少也是一丝希望啊! 秦嬷嬷不放心地问,“你都没有给公主诊过脉,如何就能断定公主的病能治好?” 姜晚棠没法实话实说,她索性不作回答,“我现在做再多的解释,二位只怕都会心有疑虑,不愿相信。 既如此,不若让我试一试,若我无法治好公主,您大可以直接到侯府兴师问罪便是。” 这话让秦嬷嬷原本的疑虑被抚平了几分。 她看向魏初心,低声开口,“公主,她说得对,与其担心这担心那,倒不如直接试一试来得干脆,毕竟……最坏的结果也不过如此了。” 说到最后,她的语气已然带上几分艰涩。 这些年,她家公主苦啊! 魏初心强压住眼底的涩意,缓缓点了点头。 最坏也不过如此了,那就姑且试一试吧。 秦嬷嬷当即看向姜晚棠,语气略带急切,“公主此症究竟是何原因?要如何医治才好?” 姜晚棠:“此事并非三言两语能说清楚,还请公主借一步说话。” 秦嬷嬷立马回神,是她糊涂了,这周遭乱糟糟的,人多眼杂,岂能在此问诊? 她当即就命人去准备安静的厢房。 秦嬷嬷扶着魏初心,缓步往普善寺后山的厢房而去。 魏初心体胖,走得极慢,走了没多久后背就出了汗,气息也染上几分急促不稳。 待到了厢房,她的后背已然濡湿一片,秦嬷嬷连忙给她打扇,擦汗,忙前忙后。 待她平复了一番,姜晚棠这才开口,“请公主把手伸出来,臣妇给您号一号脉。” 魏初心依言伸手,姜晚棠搭上她的脉搏,凝神细听,秦嬷嬷神情紧张,死死盯着姜晚棠。 魏初心看似平静,实际上她的心弦已经绷紧。 片刻,姜晚棠收回了手,秦嬷嬷紧张地问,“怎么样?” 姜晚棠的神色异常凝重,她知怡宁公主对她并非全然信任,她便不再兜圈子,直接开门见山,抛出重点。 “公主,您不是生病了,而是中了毒!” 第126章 饕餮蛊 二人脸色同时一变,旋即魏初心便直接摇头,“这不可能!当初我也怀疑自己中了毒,但无论是宫中御医,还是舒侧妃都没有诊出异常来。” 秦嬷嬷也恢复了冷静,“公主的衣食住行,处处都是我亲自打点,公主身边伺候的人也不多,个个都是自小伺候公主的,怎可能会给公主下毒?这不可能。” 姜晚棠知道她们不会那么轻易相信,她神色认真,“若无绝对把握,臣妇不敢妄言。” 魏初心慢慢冷静下来,她双目死死盯着姜晚棠。 “那你倒是说说,本公主中的什么毒?你若是不能拿出证据来,本公主定不轻饶!” 姜晚棠开口,语气十分冷静。 “公主所中的毒,并非寻常之毒,而是一种名为饕餮蛊的蛊毒!此毒毒性霸道,中毒者便如那饕餮一般腹中饥饿,无论如何都喂不饱,乃是公主暴饮暴食的元凶。 此毒一日不除,公主就会一日无法如正常人那般饮食,性情亦会日益暴躁,喜怒无常,戾气横生,日积月累之下,还可能伤及性命。” 听得这番话,魏初心和秦嬷嬷俱是变了脸色。 姜晚棠的话还没完,“公主出现发胖的症状已有数年,且多年一直未有缓解,这便说明公主中毒已达数年之久,便是现在,您也依旧日日与那毒物有接触。” 许是心理作用,魏初心瞬间觉得自己身上的所有东西都不干净,她浑身立马不受控制地冒起了鸡皮疙瘩。 秦嬷嬷不愿相信,不停摇头,喃喃道:“怎么会?这,怎会如此?” 若公主当真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中了毒,而且还经历了这么多年,那她便是万死也难辞其咎啊! 魏初心的双拳紧握,用力到掐出血痕来,“你要如何证明你的话?” 姜晚棠沉吟一番,反问,“不知公主身边之人可有出现类似的症状?” 魏初心摇头。 姜晚棠便道:“既如此,那便说明那毒下得十分私密,多半是下在了公主的贴身之物上。公主身上是否有什么物件是一直随身携带,不会让旁人沾手,更不会轻易离身的?” 魏初心下意识摸向自己的脖颈,她的脖颈上戴着一根红绳,红绳的另一端缀着一块通体晶莹的玉佩。 这是母妃临走前交给她的遗物,自母妃病逝后,她便是一直将这玉佩贴身戴着,从未离身。 而这个时间,也刚好与她开始发胖的时间对得上! 思及此,她的手脚顿时一阵发凉。 秦嬷嬷的脸色也变了,似是十分不敢置信。 这块玉佩对公主的意义非同一般,若问题当真出在这块玉佩上,那对公主来说,便是双重的打击! 姜晚棠开口,“不知公主是否方便把此物取下来让臣妇看一看?” 魏初心死死抓着那玉佩,半晌都没松开,“不可能是它!” 秦嬷嬷从旁解释,“这是云贵妃给公主留下的遗物。” 姜晚棠闻言便明白了魏初心会露出这般神色的原因,但越是不可能之事,往往便是真相。 “只要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也要查验一番,不然,我们便可以与真相擦肩而过。” 魏初心捏着玉佩的手又紧了几分。 “这是我母妃留给我的遗物,我不允许任何人破坏它。” 姜晚棠认真保证,“公主放心,臣妇只是看看而已,绝不损毁。” 魏初心深深看着她,这才慢慢解下了那玉佩。 她将玉佩放在手中摸索,心中升起一股难言的挣扎。 她既希望能找出自己发胖的根源,又害怕问题的症结当真出在了母妃留给自己的玉佩上…… 忽而,她的目光骤然顿住。 她拿起那玉佩,死死盯着上面的某一点。 那玉佩的中间,赫然有一个细小的几乎可以忽略的黑点。 她一直把玉佩戴在脖子上,平日里只是伸手摩挲,很少取下来细看,是以一直没发现这个黑点。 秦嬷嬷也凑过来,她盯着那玉佩看了一会儿,旋即惊呼一声。 “公主,这玉佩不是贵妃留给您的那一块!这是假的!” 魏初心的心口猛地一滞,“嬷嬷,你说什么?” 秦嬷嬷激动地指着上面的纹路,“贵妃留给您的那块玉佩纹理是一朵云的模样,所以贵妃才特别喜欢。 奴婢记得很清楚,这朵云的两个角是卷起来的,这块玉佩的图案虽也是一朵云,但两个角却是平直的,这块玉佩被人调包了!” 图案不一样,中间还多了一个黑点,这两个细节的差异已然说明了问题,这块玉佩是假的! 真相如何已经呼之欲出了。 若这玉佩没问题,旁人何必处心积虑地调包? 那饕餮蛊的毒,定然就是下在了这玉佩里! 魏初心的手一抖,险些没拿稳,姜晚棠眼疾手快稳稳地接住了。 魏初心的脸色变得一片苍白,秦嬷嬷的脸色也很难看,“奴婢记得,这玉佩是姚嬷嬷让您贴身戴着的,便是这络子也是她亲手打的,每次络子旧了,也都是她给您更换,那老东西铁定有问题!” 魏初心的心中升起一股熊熊怒火。 姚嬷嬷是母妃身边的老人,母妃病逝后,她便到了自己身边伺候,也正是因此,魏初心对她毫不设防。 而就在两年前,她以自己年老为由,请了恩典出宫荣养了,魏初心还给了她一大笔银子。 而今想想,魏初心只觉无比心寒! 姜晚棠看着手中的玉佩,“公主,这块玉佩,我现在是否能随意处置?” 一块假货,魏初心自然没有什么好心疼的,她点头应允了。 姜晚棠认真观察着手中的玉佩,目光也落在了玉佩中间的那黑点上。 她从袖中取出一根银针,将银针轻轻地插向那黑点,竟是轻而易举便将玉佩洞穿了。 她将银针取出,玉佩放于桌上,又取出一个瓷瓶,把药粉撒在玉佩周围,片刻之后,那黑洞中,竟然钻出了一条细细长长的透明小虫! 若非亲眼所见,她们根本不会相信。 两人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魏初心更是觉得胃里一阵汹涌,她不敢想象,自己竟然戴了这玉佩六年之久! 姜晚棠用瓷瓶将那透明的小虫子装了起来,又拿起了那枚玉佩,往地上一摔,那玉佩应声而碎。 那玉佩的中空位置根本不是玉,而是一个类似蚕蛹的莹白物。 姜晚棠:“这便是那饕餮蛊的寄生之处,它看起来很小,毫不起眼,但其威力却不容小觑。” 方才玉佩上那小黑点,便是饕餮蛊钻出来的,这蛊虫白日沉睡,到了夜间,便会从那小黑点钻出去,钻到魏初心的皮肤里…… 这便是她会中毒的原因。 只是这些细节太过骇人,姜晚棠没有多说。 第127章 一定能好起来 魏初心浑身的鸡皮疙瘩依旧久久未消,她只能环抱住自己,让自己保持镇定。 秦嬷嬷张口便是大骂。 “姚嬷嬷那杀千刀的,云贵妃对她如此信任,您待她也从未有半分亏待,她怎能这般谋害您?” 魏初心依旧没有说话,只要一想到她曾与那样一条恶心的虫子离得那般近,她就浑身恶寒。 姜晚棠问,“姚嬷嬷是何人?” 秦嬷嬷骂骂咧咧地道出对方身份,姜晚棠听罢却是摇头,“这饕餮蛊十分罕见,绝非姚嬷嬷能接触到之物,她只是一枚棋子,这件事背后必然另有其人。” 这也是姜晚棠会执意插手这件事的原因之一。 蛊毒乃是最阴邪之毒,究竟是谁竟然私下养蛊,还敢用到当朝公主的身上?她必须要弄清楚,若此人把蛊毒用在其他人身上,那后果便不堪设想。 秦嬷嬷的脑子里立马出现了一连串的嫌疑人,满脸的杀气腾腾。 寻找真相是她们要做的事,姜晚棠如今的任务是治病救人。 她看着魏初心,缓声道:“公主,您的病因已寻出,您很快就能好起来了。” 这句话像是一剂强心剂,瞬间将魏初心的心绪拉了回来,她的眸中这才出现了一丝光彩。 秦嬷嬷更是连骂人都忘了,激动地道:“是啊,公主,您中毒的原因找出来了,您很快就能好起来!” 她说着说着,又禁不住老泪纵横了起来。 魏初心想到自己这些年经历的一切,心头如那五味杂陈一般。 她看着姜晚棠,此时的心境是自己都无法言说的复杂。 她轻声道了句,“多谢你。” 她已经许久不曾与人交际过,每每习惯以强势冷漠的态度示人,那是她保护自己的铠甲。 哪怕她心中对姜晚棠有万般感激,她也不习惯宣之于口,说出那三个字已是不易。 姜晚棠大大方方地道:“公主这句谢,臣妇便领受了。” 魏初心抿了抿唇,“你在我面前,不必这般自称。” 姜晚棠已经用自己的实际行动证明了自己的实力,魏初心对她不自觉便升起了信任与尊敬来。 姜晚棠也没矫情,从善如流地改了口,“有件事我需得告知公主,希望公主能有思想准备。” 听得此言,魏初心一下又绷紧了神经。 “你说。” “公主中毒的根源虽已寻出,但您毕竟中毒数年之久,体内毒素需要清除。另一方面,您多年以来的饮食习惯已然养成,就算没了饕餮蛊的影响,您一时半会儿只怕也难以回归到正常的饮食。您的体型要恢复,也需徐徐图之,这期间,您怕是要吃些苦头的。” 魏初心听完姜晚棠的话,紧绷的心弦骤然放松了下去。 她毫不犹豫地道:“我不怕吃苦头!” 身体上的苦,又怎能比得上心理上的苦? 她连那些最恶毒的嘲讽奚落都经历过,又何惧身体上的这点苦楚? 只要能让她恢复到正常人的状态,再大的苦头她都不怕! 姜晚棠见她语气坚决,便放心了大半。 她的态度,决定着此事能不能成功,若她吃不了苦,要想恢复如初也是痴人说梦。 魏初心看着姜晚棠,“姜大小姐,你只管说,接下来我要做些什么?只要你说,我便定然照做。” 姜晚棠直言,“不知公主是否能把帷帽摘下?我想看看您的面色。” 魏初心闻言,浑身立马又紧绷起来。 除了肥胖的身形,她的脸是第二个令她自卑的来源。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脸开始冒出越来越多的红疙瘩,甚是吓人。 除了自己最亲近的人,她根本不愿意把这张脸示于人前。 即便是她自己,都没有勇气照镜子,因为镜子里的自己会摧毁她的信念。 姜晚棠神色平和地看着她,语气也分外轻柔,“公主,相信我,我能为您找出病因,就一定能为您治好您的脸。到时候,您可以光明正大地出现在人前,那便是对那下毒之人最大的还击。” 姜晚棠的话,叫魏初心那紧绷的心弦一点点慢慢放松,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涓涓暖流,她的眼底再次升起了希冀的光芒。 她不能一直这样,她必须要好起来! 魏初心的手伸到帷帽下,顿了顿,终于鼓足勇气将帷帽掀起,她的容貌瞬间完完整整地呈现在了眼前。 她的脸也很胖,如同发面的馒头,不用低头便有十分明显的双下巴。 而那张脸上更是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红色疙瘩,新旧交叠,叫人不禁骇然。 难怪她不敢将这张脸示于人前。 姜晚棠并未露出惊惧害怕之色,唯有怜惜,怜惜她这些年所经历的这一切。 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却平白遭受这些。 姜晚棠凑近了几分,认真检查了一番。 魏初心觉得自己像是赤身裸体一般,全无半分安全感,她很想与姜晚棠拉开距离,把帷帽重新戴上,却又硬生生地忍住了。 姜晚棠很快就主动退离几步,她看着魏初心,语气轻松,带着微微笑意,“公主的脸看上去的确严重,但不是什么大问题。” 听了她这话,魏初心顿时瞪大了眼,“当真?” 姜晚棠认真点头,“我自然不敢在公主面前夸海口。公主脸上的红疙瘩,乃是因为您这些年不正常的饮食造成的,只要您慢慢调整自己的饮食习惯,自然不会再冒出新的疙瘩来。” 魏初心:“那,那脸上现有这些疙瘩呢?也能尽数消除吗?” 她每每照镜子,都不敢细看,伸手一摸,更是一片凹凸不平,这样的脸,还有机会恢复如初吗? 姜晚棠语气认真,一副煞有介事的模样,“公主或许有所不知,我此前在乡下之时,也有一段时间脸上长满了红疙瘩,那番情状,与公主当下也差不多。好在,我当时恰好遇到了师父,他开了一个方子,我日日敷脸,只敷了几日,脸就好了大半。” “之后,我又坚持了月余,脸上就恢复如初了,甚至比之前都更加白嫩了,公主您瞧,可能看出我脸上曾起过疙瘩?” 魏初心瞪大了眼睛盯着姜晚棠的脸看,她的脸白皙胜雪,肤若凝脂,细腻得半点瑕疵都没有! 这样一张脸,竟然曾经也像自己这样? 姜晚棠的表情太过认真,半点撒谎的样子都没有,魏初心心中最后原本的怀疑也没了。 秦嬷嬷激动得眼眶又红了,“公主,太好了,您的脸定然能恢复如初!老奴就知道,老天爷不会这么不开眼!” 她家公主自小就长得玉雪可爱,谁见了不夸一句?被人陷害才变成如今这番模样。 而今,终于有希望能恢复如初了,秦嬷嬷高兴啊! 她家公主就该漂漂亮亮的,把那起子坏心眼的人比下去,狠狠地打她们的脸! 魏初心的眼眶也红了,心头更是升起一股难言的复杂情绪。 第128章 与传闻中不一样 让病人建立信心,这也是让病人痊愈的重要条件。 厢房中备着笔墨,姜晚棠直接坐了下来,提笔便写了起来。 “我把方子写下来,公主依照我的吩咐按时敷药便是。” 她一边提笔,一边继续交代注意事项。 “一开始会有些疼,有些痒,但记住,千万不要抓挠。每日早晚用清水洗脸,不要用胰子,也不可用任何胭脂水粉,脸上只需要保持基本的清爽干净即可。另外,也不要一直把脸捂着,若是捂出了汗,反倒会影响药效。” 秦嬷嬷忙不迭道:“记住了记住了。” 这方子她可要偷偷拿给御医瞧瞧,她已经犯过一次错,绝不会再犯第二次。 若这方子没问题,她定时刻盯着公主,公主的药,她也会亲自经手,绝不会假手于人。 魏初心拿着那张方子,只觉得沉甸甸的,如同有千斤重。 她看着姜晚棠,禁不住开口发问,“先前,我对你态度不佳,你为何还执意要为我看诊?” 姜晚棠也认真回答,“大概是因为自己淋过雨,所以便想替人撑起一把伞吧。” 魏初心闻言怔住。 她不禁想到姜晚棠的经历,一时心中生出各种猜测,她在乡下定然过得不好。 自己经历了苦楚,却没有左了心性,反而生出大爱之心,这分心性委实难得,魏初心自认自己做不到。 她对姜晚棠已经不自觉生出信任,现在,又不禁多了几分好感。 秦嬷嬷也满心复杂,看来,外界对这位姜大小姐的传言都是瞎说,也不知道是哪个黑心眼的这般瞎传! 姜晚棠转而又询问起了魏初心先前的饮食情况,她以前一天要吃四顿正餐,还要加两顿点心,这番食量委实惊人。 姜晚棠斟酌了一番,“公主先把那两顿点心去掉,适应几日,若您觉得并无甚不适,便再将四顿正餐减为三顿,再适应几日,然后便开始减量。以往每顿需要吃三碗饭,那一开始便减为两碗,如此循序渐进,让您的肠胃慢慢地适应。” “记住,不可操之过急,若为了追求效果一下减量太多,只怕会对公主的脾胃造成伤害。” “另外,公主的菜谱也当换一换,最好换成饱腹感强但比较清淡的,不可食辣,不可重油重盐……” 姜晚棠事无巨细地吩咐,秦嬷嬷点头如捣蒜,甚至恨不得拿笔记下来才好。 吃食方面交代完了,她们都松了口气,但这口气还是松早了。 “除此之外,还有至关重要的一点。” 两人当即正色,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公主每日都需动一动,适当锻炼,对您的身体恢复大有助益。” 魏初心苦笑,“我如今这般体型,便是多走几步都要气喘吁吁,如何还能动得起来?” 姜晚棠满脸鼓励地看着她,“您按照我所说的食谱进食,体重定然会越来越轻,慢慢动起来就没那么累了,只是这个过程会比较辛苦,但只要您坚持下去,定会越来越好的。” 魏初心对上她那饱含鼓励的眼神,陡然升起了一股无穷的力量,她重重地点头。 “嗯!” 她会越来越好,一切都会越来越好! 考虑到魏初心的身体状况,姜晚棠便只让她每日扎马步,每天三五次,一次小半刻钟,若坚持不了便休息,若能坚持便适当延长时间。 魏初心用力握拳,暗暗下定决心定要坚持。 秦嬷嬷不忘问起另外一件要紧事,“姜大小姐,公主体内的余毒该如何排出去?” 公主中毒那么多年,那余毒要排出去只怕也非易事。 姜晚棠这时拿起了另外一张方子。 “此方便是排毒之用,嬷嬷照着这方子去抓药,每日熬成浴汤给公主泡药浴,每日泡半个时辰,连泡一月。” 秦嬷嬷忙不迭接过那方子,满脸激动。 “可有需要内服之药?” 姜晚棠点头,“要排出余毒,还需配合一味解毒丸效果最佳,我那里恰好还有一瓶,只是我并未带在身上。” 她不方便直接把丹药拿出来,不然就太惹人怀疑了。 秦嬷嬷当即道:“我们这便一道同姜大小姐回府取药便是。” 姜晚棠却是面有迟疑,魏初心见此不禁问,“可是不方便?” 姜晚棠认真道:“我不想让人知晓我精通医理,这也是我想请公主帮忙之事,希望公主能为我保密。” 魏初心虽然不明白她为何要保密,但这既然是她的要求,魏初心自然不会拒绝。 “好,我会替你保密。” 秦嬷嬷面露难色,“我们下次出宫只怕不便……” 近些年,自家公主不得圣心,皇后也撕下伪善面具,对公主不假辞色。 公主出宫需得向皇后请示,皇后多有为难,便是秦嬷嬷想出宫也要受下头那些小人的刁难。 姜晚棠观她们之神色,心中猜到几分。 姜晚棠沉吟片刻,方道:“我与如意郡主交情不错,若公主不便出宫,我便请她入宫代为转交,她定不会拒绝。” 魏初心听她这般熟稔神色,心中不禁闪过一抹诧异,但她也没有多问。 而今,这的确是最好的法子,她便点头答应下来。 正说着话,魏初心的肚子忽而发出了一声长鸣。 瞬间,她的脸涨得通红。 她其实早已感到腹中饥饿了,只是一直忍着。 许是那饕餮蛊已除的缘故,她不再似之前那般抓心挠肝地难受,但她依旧无法控制身体的本能。 姜晚棠却并未露出任何讥讽的神色,她从善如流地道:“正好我也饿了,听说这寺中的斋饭很是不错,不知我是否有此荣幸与公主一道用膳?” 魏初心原本的窘迫在她这般自然的态度下慢慢消失了,她朝姜晚棠笑着点了点头。 秦嬷嬷见到自家公主脸上那抹久违的笑,又激动得眼眶微微泛红。 她忙不迭转身出了厢房,和守在门外的落英缤纷一道张罗斋饭去了。 一时,厢房中就只剩下姜晚棠和魏初心二人,空气静谧了下来,只有阵阵虫鸣鸟叫不绝于耳。 魏初心:“你与传闻中大不一样。” 姜晚棠面上露出一抹浅淡的笑,“有时候,亲眼所见都不一定是真的,更何况是传言?公主现在所见,也只是我想让公主看到的一面罢了。” 魏初心看着姜晚棠,忽觉眼前之人既坦诚又神秘,叫人看不透。 “你想要什么?只要我能做到,定不会拒绝。” 姜晚棠笑道:“现在谈这些为时过早了,待公主的身体有了成效之后再说不迟。” 她的空间中已多了一颗闪耀的光点,这便是她得到的回报。 至于其他,到了恰当的时候自然会水到渠成,何必着急? 第129章 想找一个人 吃过斋饭,她们便就此分别,各自下山。 回去的路上,姜晚棠一直闭眼假寐,脑中却是异常活跃。 她在猜测和推断清和大师的身份。 她近距离看到了那簪子,她瞧得清楚,那簪子的的确确就是灵九簪,那上面的纹路与师父那根如出一辙。 除了师父,谁还能拥有这根簪子? 姜晚棠在脑中过了一遍有可能的人选,最后总算是有了一个模糊的猜测。 她必须要验证自己的猜测,只有把清和大师的底细摸清楚了,自己才能进行下一步行动。 姜晚棠照例把这个任务安排给了落英的两位兄长。 他们二人每一桩差事都办得不错,姜晚棠用他们也越用越顺手。 除此之外,她还需要另外一个人的帮忙。 第二日,她约了楚言奚,请她把丹药转交给魏初心。 姜晚棠只告诉楚言奚,自己在普善寺偶遇了魏初心,帮她调理身体,并未提及对方中毒之事。 许是自己也身有隐疾之故,楚言奚对魏初心并无恶意,反而有种同病相怜之感,上回楚言奚见到魏初心,还是两年前在除夕宫宴上。 彼时,魏初心被怡和公主带头嘲讽,楚言奚还出言帮她解了围。 楚言奚很是感慨,“她能遇到晚棠姐姐,委实是她的幸运!过不了多久,她定然就能恢复成以前那般漂亮。” 姜晚棠倒是来了兴趣,“怡宁公主以前长得很漂亮吗?” 楚言奚用力点头,“对呀,她母妃云贵妃可是宠冠后宫的第一美人,怡宁表姐完全继承了云贵妃的美貌,长得可美了。谁能想到她现在……” 谁能把当初的美人胚子与现在又丑又胖的人联系在一起? 曾经有多美,现在的落差就有多大。 好在,一切都会好起来。 她的头发能重新长出来,怡宁表姐也定能恢复如初。 姜晚棠又道:“言奚妹妹,我还有一件事想请你帮忙。” 楚言奚见她语气郑重,自己也不觉多了几分正色。 “晚棠姐姐你说。” 姜晚棠缓声道:“我想找一个人……” 姜晚棠如此这般一番道来,末了道:“若是此事叫你为难的话,那便罢了。” 楚言奚一口便应承下来,“这有何难的?小事一桩。” 姜晚棠露出一抹真诚笑意,“那我便先谢谢言奚妹妹了。” 楚言奚嗔了她一眼,“跟我还说什么谢?” 此事过后,楚言奚又兴致勃勃地与姜晚棠说起商铺装修之事。 金樽楼和红妆阁的装修已经完成了十之八九,接下来的便是细节完善。 另外,她们也已经招募到了技艺娴熟的胭脂匠人,目前也已经开始生产和制作胭脂。 只要铺子完成装潢,第一批胭脂便立马能开始售卖,而在此之前,楚言奚已经安排了好几场宴会,只为了能趁机推广自家的胭脂,好叫红妆阁一开业就能生意火爆。 金樽楼那边,则是由石永林负责开业筹备。 人员培训,菜品拟定,以及开业之后的酒水食材供给等问题,石永林都已经一一安排好,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两日后,童杰童福两兄弟送来了最新的消息,他们对清和大师救治过的病患进行核实,他所经手的病患大部分都已病愈,也有人病情复发。 姜晚棠一一翻看,对清和大师的医术有了一个大致的判断。 现在,就等楚言奚那头的消息了。 楚言奚的回信来得也不算太迟,又过了两日,她就派人送来了消息。 她送来的是一幅画像,画上是一个比清和大师年轻了三十岁左右的男子,但依旧能从眉眼间看出些许熟悉的影子。 看到这幅画像,姜晚棠心中的猜测也终于得到了验证。 他竟然真的是药王谷的人,而且还是…… 姜晚棠回忆着自己所听说的有关他的事迹,心头顿时升起一股复杂。 既然他落到了自己手里,那自己自然要替师门好好清理门户才行,可不能叫他继续搞这神神鬼鬼的一套,招摇撞骗了。 下一个开坛日,姜晚棠再次前往普善寺。 她没有赶早,待她到时,清和大师的道法已然结束,她直奔后山而去。 清和大师在后山有一落脚处,乃是是寺庙主持免费提供,这是他和普善寺之间的交易,普善寺允许他再次开坛论道,为寺庙招揽香客,主持给他安排免费食宿。 许是每日有太多信徒求见,那通往后山的小门上被落了锁,除了寺中之人,闲杂人不可进入,她们主仆三人被隔绝在外。 正在束手无策之时,那扇紧闭的门突然打开了,一道小小的身影从里面走了出来,赫然是此前分发号码牌的小道童。 姜晚棠眼睛一亮,当即上前,“小师傅,我想见清和大师,不知他是否方便?” 小道童被吓了一跳,待看清眼前之人,他的脸色又白了几分。 他那日也曾随清和大师一道去了侯府,认得姜晚棠。 师尊后来也交代了,以后见了她都要绕道走,千万不要招惹! 小道童舌头都开始打结,“施,施主,我家师尊现,现在不方便,您若有事,还,还请下个开坛日再来。” 姜晚棠微微一笑,“劳烦小师傅帮我传句话,就说我有一笔大买卖想跟他谈,若他愿意,他定能赚得盆满钵满。” 小道童直愣愣地问,“若师尊不愿意呢?” 姜晚棠笑得温和无害,“他一定愿意的,毕竟他与我侯府也有过往来交易,彼此也算是老熟人了。” 小道童:…… 这是威胁吗? 小道童小小的脑袋里有些把不准,他只得老老实实向师尊通禀去了。 不多时,他折返了回来,一脸敬畏地望着姜晚棠,客客气气地把人请了进去。 进了后山,她们走过一条曲曲折折的青石板小路,又绕过几处丛林山石,眼前豁然开朗,前方便是一处环境清幽,秀丽别致的小院。 小道童把主仆三人引进了院中,清和大师坐在那儿,满脸黑沉地看着姜晚棠。 没了外人在,他也不装什么大师气派,直接开口就问,“你到底想怎样?” 姜晚棠十分不见外地坐了下来,“方才我不是说了吗?我想与大师做一笔买卖。” 清和大师一脸戒备,“贫道不是生意人,也不与人做买卖,夫人请回吧。” 姜晚棠:“难道大师不想赚得盆满钵满吗?” 清和大师心道,老子现在就赚得盆满钵满,还需要与你合作? 他淡淡道:“钱财乃身外之物,并非贫道所求。” 姜晚棠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大家都是爽快人,大师就不用在我面前装模作样了。” 清和大师冷哼一声,“我方才已经说得很明白了,我不与你做买卖,你真以为知道了我头发的秘密就能威胁我?” 姜晚棠:“大师怎么会那么想我?” “那你……” “我要威胁你,自然是不止拿捏了你的一个把柄啊。” 清和大师:…… 第130章 小师叔 他的脸色微微一僵,旋即怒道,“你休要虚张声势!” 姜晚棠不紧不慢地道:“大师每日开坛作法抽中的号码牌,都不是随机的吧?” 清和大师装傻,“你是什么意思?我听不懂。” 姜晚棠直接挑开了道:“你选中的人,都是事先调查清楚的,你那些所谓神机妙算,全都是精心包装的结果。若没了这些前提,你还能继续维持你的大师形象吗?” 清和大师的脸色微变,但他到底是老江湖,这点威胁还拿捏不了他。 “世子夫人想借此拆穿我,那就请自便好了,届时且看大家是相信你,还是相信贫道。” 姜晚棠没想到他这般稳得住,想想也是,若没这般好心态,他如何能当得上大师?这碗饭也不是一般人能吃得了的。 姜晚棠和缓了态度,“大师说笑了,拆穿你对我有什么好处?我是来与你谈生意的,可不是来与你结仇的。” 清和大师睨了她一眼,“做生意讲究一个你情我愿,世子夫人还能强求不成?” 姜晚棠耐心十足,“大师何必这般着急拒绝?不妨先听听我的生意也不迟。” 清和大师断然道:“你不必多言,不论是什么生意,贫道都没兴趣。” 他在这位世子夫人手里吃过一次亏,可不会再吃第二次。 他也绝不会跟这些世家之人搅和在一起,一不小心就要惹火上身。 清和大师态度坚决,直接送客,“夫人请回吧。” 姜晚棠稳稳坐着,八风不动,“不急,我今日前来,还给大师带了一份礼物。” 清和大师蹙眉,她还有什么花招? 姜晚棠将那画像拿了出来,放在桌上,“大师请看。” 清和大师心里莫名生出一股不妙的预感。 “这是何物?” 姜晚棠淡笑,“大师打开看看便知道了。” 一番犹豫,清和大师还是伸手拿过那画像,缓缓打开了来。 看到画中之人的瞬间,清和大师的手狠狠一抖,画像一下掉到了地上。 她怎么会有自己的画像?? 姜晚棠看到他这样的反应,便彻底肯定了,自己的猜测没有错。 清和大师勉力镇定,“你拿这么一副画像给我做什么?快拿走!” 姜晚棠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这老头可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 “大师不觉得这画很眼熟吗?” 清和大师断然否认,“不眼熟,不认识,没见过!” 姜晚棠:“那你定然也没听说过翟清风这个名字了?” 清和大师脸皮抖了抖,继续否认,“没听过。” “听说此人原是药王谷的弟子,在三十多年前犯了事,被朝廷通缉捉拿,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依旧没有被捉拿归案。” 清和大师听着姜晚棠的话,脸色几经变幻。 姜晚棠:“若我有了这嫌犯的下落,现在去向官府检举,不知道能否得到嘉奖?” 清和大师僵着脸,一时没开口。 姜晚棠十分干脆地起身,“既然大师无意与我合作,我便不打扰了,趁着时间还早,我现在去官府报案还来得及。” 姜晚棠迈步就往外走,清和大师终于绷不住,开口喊住了她。 “你等等!” 姜晚棠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大师还有何吩咐?” 他怒瞪着姜晚棠,神色间很是气急败坏,“你到底想怎样?” 姜晚棠好脾气地又重复了一遍,“我想与大师合作一笔生意,你放心,我为人厚道,绝不会亏待你。” 姜晚棠一脸真诚,清和大师却是半点都不相信。 “若我不答应呢?” 姜晚棠拿着手中画像示意了一番,“那我就去报官了。” 翟清风拳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数次,他才咬牙切齿地开口,“算你狠!” 姜晚棠露出一抹灿烂的笑,“大师是答应了吗?哦不对,或许我该称您翟前辈?” 这位是师父的小师弟,真要论起来,自己该唤他一声小师叔呢,不过现在还不是攀交情的时候。 谁能想到,这个招摇撞骗的老道士竟然是自己失散多年的小师叔? 也幸而这位小师叔没有真的干什么伤天害理之事,不然她定要大义灭亲,可不会坐在这里跟他好好说话。 翟清风木着脸,“不敢当!” 姜晚棠:“前辈德高望重,自然当得起。我要与前辈谈的生意……” 翟清风直接开口打断了她的话,“急什么,你先回答我的问题,回答清楚了才有得谈。” 姜晚棠十分谦恭有礼,“您说。” “你是如何知道翟清风这个名字?又如何认出我就是他?” 姜晚棠指了指对方的脑袋,“灵九簪。” 翟清风惊了,“你连灵九簪都知道?” 姜晚棠一脸认真地胡说,“我幼年流落乡下,曾有幸拜得一位师父,听他提起过。” “你师父是谁?” 姜晚棠继续胡说,“不知道,他不曾告知,只知道他是出自药王谷,前辈的事迹也是听他提起。” 翟清风语气硬邦邦的开口,“你那劳什子师父如何与你提起我?” 姜晚棠:“他说前辈是少年天才,是药王谷最惊才绝艳的弟子。” 翟清风闻言,腰杆一下挺直了,整个人都通体舒泰起来。 “还算他有几分眼光。” 姜晚棠见他那副嘚瑟模样,又不紧不慢地继续道:“他还说你离经叛道,不服管教,野性难驯,空有一身天赋却没用在正道上,是药王谷最令人头疼的弟子。” 这番又爱又恨的评价的的确确出自师父之口,可不是她编的。 翟清风:…… 到底是哪个龟孙儿敢在后面这般编排他? “师父还说,你是用错药医死了人,这才连夜跑了,还被药王谷逐出师门。” 翟清风大怒,“放他娘的狗屁!凭我的医术会医死人?那般简单的病症,老子闭着眼睛都能治好!” 这话,师父也曾说过。 彼时,有师兄议论小师叔医死人之事,恰被师父听到,师父立马厉声训诫了对方,师父当时便道:“那般简单的病症,他闭着眼睛都能治好,怎么可能会失手?” 那番信任与维护的模样,完全不像是对待一个被逐出师门之人该有的态度。 姜晚棠故意道:“既不是你医死的,你为何要跑?” “老子是为了躲人。” 姜晚棠立马追问,“躲谁?” “一个难缠的……” 翟清风反应过来,及时打住,“关你屁事!” 姜晚棠一副同情惋惜的语气,“不管怎样,你都因为这件事被逐出了师门。” 翟清风再次大怒,“我会被逐出师门,与这件事没半分干系!” 这些以讹传讹的龟孙子,坏他名声! 姜晚棠话赶话地追问,“那是因为什么?” 翟清风:“那是因为……” 他怒瞪了姜晚棠一眼,冷哼一声,“又想套我的话。” 姜晚棠一脸遗憾,差点就套出来了。 第131章 合伙开医馆 每每提起这位小师叔,师父都是一副遗憾惋惜,又讳莫如深的模样,实在叫她心头好奇。 他到底因何事被逐出师门?可真是让人好奇得心痒痒啊。 翟清风满脸气愤,“你师父到底是哪个龟孙儿,净编排我!” 姜晚棠立马出声维护自家师父,“这可不是我师父编排出来的,谷中的人都这么说。” 翟清风闻言顿时更气了。 他又打探起她师父的年龄,容貌,性情等讯息,除了年龄,姜晚棠其他的都瞎说了一番,翟清风筛选了一番也没能对上号来,唯一可以确定的是,那多半是他师兄。 姜晚棠顺势攀关系,“前辈,我师父应当是您师兄吧?那这么算的话,我是不是该称您一声小师叔?” 翟清风高冷地哼了一声,“我一个被逐出师门之人,可担不起你这一声师叔。” 姜晚棠厚着脸皮道:“担得起,自是担得起。小师叔,今后还请您多多关照才是。” 翟清风一脸嫌弃地上下扫她,“现在药王谷收徒的门槛这么低了吗?什么阿猫阿狗都收?” 姜晚棠闻言也不生气,而是轻飘飘地反驳。 “至少我敢替怡宁公主治病,也不算辱没了师门吧?” 翟清风:…… 这是嘲讽他不敢给怡宁公主治病? 他那是不敢吗?他是嫌麻烦! 翟清风冷哼一声,不跟这小辈一般计较。 “你如何找到我的画像?” 姜晚棠如实道:“我请人去刑部帮我调取了当年的卷宗的。” 翟清风:“……你可真是煞费苦心啊” 姜晚棠笑得一脸无害,“我总不能把自己小师叔给认错了吧。” 翟清风:“……摊上这么一个师侄,真是我的福气!” 姜晚棠:“都是您应得的。” 翟清风:…… 没法聊了。 姜晚棠好似完全没看到他的黑脸,直接切入正题,“师叔,咱们现在可以开始谈生意了吗?” 翟清风一副爱谁谁的表情,“说。” 他倒是要听听,这小丫头究竟要跟他谈什么生意。 自己现在都成了她师叔了,看她还好意思坑自己! 姜晚棠直接开门见山,“我想与小师叔合伙,一起开一家医馆,悬壶济世,治病救人。” 翟清风眉峰一挑,他没想到这丫头要与自己谈的竟然是这样一桩买卖。 “就凭你的身份,要开医馆不是轻而易举之事,又何必一定要拉上我?” 谈及正事,姜晚棠的神色郑重了不少,“正是因我这层身份的限制,我要开医馆才会有颇多掣肘。我所开的医馆不仅仅是简单的卖个药那么简单,而是需要有医术精湛的大夫坐堂问诊,为病人解决痛楚。” “我纵然有些许医术傍身,但我这身份不可能抛头露面亲自坐堂,对于其他人,我不知深浅,自然不能托付信任。但小师叔是自家人,又医术高超不凡,医馆由您坐镇,我是再放心不过的。” 开医馆一直都在姜晚棠的计划之中,只是时机未到,此事便一直没有开始。 而今,金樽楼和红妆阁马上步入正轨,接下来经营和管理之事也不需要她亲力亲为,她的确应该把医馆之事提上日程了。 她不便出面开堂坐诊,医馆要开起来,就得招募大夫,培养新人,这些都不是一时之事。 她本打算料理了清和大师就开始安排医馆之事,谁能想到最后竟会有如此意外收获。 她这位小师叔医术精湛,又有高威望,好名声,可不就是现成的合作人选吗? 有他在,自己不用担心生意问题,他就是个现成的活招牌。 他虽故弄玄虚,招摇撞骗,但好在还有底线,也从未胡乱医治过病人,他的人品医德应当也还过得去。 自己也不会让他搞一言堂,自然会安排人与他互相钳制,若他当真有什么不老实的举动,自己也能及时发现。 姜晚棠的算盘打得啪啪响,现在唯一的阻碍便是说服他了。 翟清风冷笑一声,“现在知道我是自家人了?方才你拿话威胁我的时候怎么没想到我是自家人?” 这小丫头的嘴脸变得可真够快的,若非他亲眼所见,可就要被她迷惑了。 姜晚棠一副诚恳道歉的语气,“先前我不敢确认小师叔的身份,言语间多有得罪,还请小师叔见谅。” 翟清风不买她的账,“去给你的医馆当坐堂大夫能挣几个钱?有我开坛作法,讲经论道挣得多?” 三两句话就想忽悠他,可没那么简单。 “开坛作法终究并非正道,若是被人揭穿岂不是名声扫地?” 翟清风立马吹胡子瞪眼起来,“除了你,谁还会来揭穿我?我若不答应你,你莫不是又要拿此事威胁我?” 姜晚棠连忙道:“先前之事只是一时之策,现在我与小师叔都相认了,自然不会再做那等不道义之事。” 翟清风一脸怀疑地看着她。 姜晚棠一脸正色,“小师叔,您现在在京中的确名噪一时,但却非长久之计。京中权贵云集,若是有人以强权相逼,让您为其所用,您要如何脱身?” “急流勇退,方是正道,不然只怕会惹来杀身之祸。我这番话并非危言耸听,希望小师叔能好生斟酌考量。” 翟清风闻言,倒是没有出言反驳。 姜晚棠的这话,其实也一直是他心中所想。 只是他在京中还有要事要办,这才一时没能脱身。 眼下,若借着这丫头的提议转换身份,倒也不失为一良策。 这丫头有求于他,自己也能借她之手去查那件事。 姜晚棠观察翟清风的神色,话锋一转开始示弱。 “我困居内宅,便是空有想法也无力操持,我真的非常需要一个得力的帮手,小师叔,除了您,我实在不知道该找谁帮忙了。” 翟清风冷哼一声,“你可以去信给你师父,让他派人帮你。” 她自然不可能那么做,不然她的谎话就露馅儿了。 姜晚棠幽幽叹息,“我其实不算师父真正的入门弟子,师父都不许我以药王谷弟子的身份自居。” 翟清风:“……那你还敢跟我攀交情?” 还一口一个小师叔喊得这般亲热? 姜晚棠厚脸皮地道:“您已被逐出师门,我呢也不算正式入门弟子,我俩身份都名不正言不顺,也算是半斤八两。” 翟清风:…… 姜晚棠:“小师叔,您知道药王谷的众徒孙们都是怎么说您的吗?他们都说您是害群之马,是残渣余孽,是搞坏了一锅粥的老鼠屎,是药王谷之耻。” 翟清风:…… 姜晚棠:“若您在京城招摇撞骗当神棍之事被药王谷的徒孙们知道了,您的一世英名就真的要毁于一旦了。您难道不想做出一番成就,叫那些人对你刮目相看吗?” 翟清风:……好一番激将法。 但是,真他娘的气人啊! 第132章 失心之症 翟清风一拍桌,“老子闭着眼睛就能给人扎针的时候,那些龟孙儿还在玩泥巴呢,现在竟敢一个个都骑到老子头上来了,真是岂有此理!” 姜晚棠再接再厉,继续煽风点火,“对啊,小师叔您可不能任由他们抹黑,我们师叔侄一起联手,打出名声来,到时候便是狠狠地打那些人的脸!” 翟清风气恼归气恼,但还没昏了头,他冷哼一声,“你休要对我用激将法。” 姜晚棠暗暗叹气,差点就成功了,这小师叔可真是不好糊弄啊。 她叹息一声,“小师叔,我是诚心诚意想与你合作,你为何就是不肯答应?” “我就算要开医馆,与谁合伙不好,非要与你这个…” 这个心黑的臭丫头! 他又冷哼一声,“况你一介妇人,平日里行事多有不便不说,你的医术如何也未可知,我与你合开医馆,岂非事事都要我来操办?”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与她合开医馆都不是什么可靠之举,若非自己有把柄落在她手里,翟清风早就把人打发了,哪还会与她多费口舌? 姜晚棠正待开口,那小道童自外头急冲冲地跑了进来,神色间颇为焦急。 “师尊,外头有人来求诊,是个小公子,似是得了急症。” 翟清风眉头立时蹙起,“是何症状?” “神志不清,发狂嚎叫,还很是狂躁疯癫,只能用绳索捆绑,不然便会暴起伤人。” 他未有迟疑,更未借此拿捏谈判,态度十分果决干脆,“把人带进来。” 他又转头看向姜晚棠,开口逐客,“我有病患,没空陪你在此浪费时间,你且回吧。” 姜晚棠却没有要走的意思,“失心之症的患者狂躁无比,不好施诊,我留下来也能帮小师叔搭把手。” 所谓失心之症,其实便是疯症,此症不好医治,姜晚棠想留下来看看这位小师叔究竟能否应付。 说句托大的话,若他治不了,自己也能及时出手。 翟清风闻言不禁面露诧异,“你竟知失心之症?” 姜晚棠眨眨眼,“我是学医之人,知道失心之症有甚奇怪?” 翟清风闻言,轻哼一声,“那你倒是说说,失心之症该如何施针?” 此番便大有考教之意,也是想看看姜晚棠究竟有多少斤两。 姜晚棠正愁没有机会施展医术,取得他的信任,眼下自然不会藏拙,她当即侃侃而谈起来。 听她这番不疾不徐地陈述,翟清风这才不由对她多了几分重新的审视。 且不说她的针法究竟如何,但她的这番理论知识倒是十分扎实到位。 姜晚棠问,“不知我的针法可对?” 翟清风一副十分勉强的语气,“你的书倒是背得不错,但施针可不是背书那么简单。” 明明认可了她的应答,偏要挑出刺来,当真是半句夸人的话都吝于说出口。她这位小师叔,当真是嘴硬。 这时,外面传来了一阵喧哗的人声,其中还伴随着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狂叫。 翟清风不再多言,立马抬步朝外而去,姜晚棠则是从袖中取出一巾帕,飞快地围在脸上。 她还不知来人是何人,可不会轻易在外人面前暴露医术。 刚出了屋,便见一行人抱着一个孩童,那孩子十岁上下,手脚被绢布绑住,口中塞了一块白布,他疯狂挣扎,呜呜不停,那番情状,令人见之便油然升起一股悚然之感。 他的双足上未穿鞋袜,姜晚棠一眼就看到他双脚上若隐若现的红斑,姜晚棠的眸光不觉一顿。 为首的男子满脸焦色,见到翟清风就立马俯首叩拜,满面涕泗横流,“大师,求您救小儿一命!” 翟清风开口,“把人抬进去,你起来回话,他是何时发病?发生了何事?期间都出现了什么症状?” 余尚伟当即从地上爬了起来,他抬手囫囵抹了一把眼泪,这才艰涩开口。 一月前,他儿子余文浩出门游玩,回来第二日就开始神志不清,短短半月,他已变得痴傻,连家人都不认识了。又过了几日,他开始发狂,暴起伤人,其心态很是狂躁疯癫,便如方才那般。 余尚伟提及此番种种,不禁几度哽咽,潸然泪下。 余家乃商贾之家,家底十分丰厚,这段时日,但凡能用银钱请到的大夫余家都请了个遍,但却毫无成效,不少大夫言语间更是大有让他们准备后事之意。 余尚伟膝下只有这一独子,平日可谓爱若珍宝,突遭此番变故,如何能接受? 今日儿子再次犯病,他们这才寻到了清和大师的头上,只盼着这位被大家传得神乎其神的高人能救浩儿一命! 翟清风上前,欲要诊脉,但那孩子却仿若受到了什么惊吓,挣扎得更加厉害,竟是把原本束在手脚上的绢布挣开了来。 仆从要把人钳住,但却投鼠忌器,反被他推搡在地,一时屋中乱做一团。 余尚伟正欲上前,一道人影却是抢先了一步。 姜晚棠一把擒住了那孩子的肩膀,也不知她是用了什么巧劲,原本张牙舞爪的孩子一下被卸掉了力道,失去了挣扎之力。 下一瞬,她手中银针微闪,直朝那孩子的大椎穴刺去,那孩子的身子立时便软了下去,原本狰狞的神色也露出几分迷茫。 余尚伟一脸惊疑地望着姜晚棠,“你,你是何人?方才对浩儿做了什么?” 姜晚棠尚未来得及回答,就听一道宛若低喃的微弱嗓音传来,“爹爹……” 余尚伟顿觉浑身一颤,他不敢置信地看向床上的孩子,眼眶瞬间又红了。 自从患了这失心之症之后,他就再没有开口说过话,没想到这女子一针下去,竟是叫他一下恢复了神志,还开口说话了!她莫不是清和大师的弟子? “浩哥儿,爹爹在,爹爹在……” 翟清风也满脸惊诧地看向姜晚棠,她方才那一针,可不是治疗失心之症的针法。 他顾不上多问,直接伸手探脉,旋即,他的眉头就骤然蹙紧。 余尚伟当即看向清和大师,语气急切,“大师,我儿的失心之症是否能治?” 翟清风并未给出准话,只道:“闲杂人等都出去,贫道要施针。” 余尚伟面上露出一抹微微迟疑,但还是什么都没说,恭顺地退了出去。 这位清和大师法力高深,美名远扬,定能治好浩儿的病,便是这位不知身份的女子,方才也施针镇住了邪祟,他的浩儿定能转危为安。 屋中没了闲杂之人,翟清风这才看向姜晚棠,“你方才缘何下了那一针?” 第133章 有你这么讲道理的吗? 姜晚棠语气笃定,“因为他所患并非失心之症,而是中了毒。此毒狠辣,若让他伤到,也可能会被染上。” 翟清风看着姜晚棠的眸光不觉多了几分深思,他再次追问,“他中的是何毒?” 姜晚棠:“是步步生花。” 翟清风深深地看着姜晚棠,“你连脉都未曾诊过,如何能断定他中了此毒?” 姜晚棠指向那孩子的双足处,“中了此毒,双脚上便会生出瘀斑,恍若绚烂花儿,足下的花越明显,则中毒愈深,而他的双足上有红斑。” 她竟然只凭那红斑就能判断患者的病情,且能当机立断做出应对,这番沉着冷静,这番敏锐的观察力和扎实的基础,都远超旁人。 翟清风继续问,“此毒何解?” 姜晚棠沉吟片刻,方开口道:“若是一开始便直接送来,只需附子,苍术,半夏,羌活……即可解毒。但患者中毒已有月余,足下瘀斑显现,可见其毒性已深,若要根除,则需一味萱草根做药引,再在膻中、天枢、涌泉……等穴位上行泄法,方有一线生机。” 至此,翟清风看向姜晚棠的目光多了几分奇异的光亮,那是一份爱才之心。 她有着与这个身份不符的医术,这委实难得。 翟清风再次开口,“若让你施针,你可有把握?” 姜晚棠毫不犹豫地点头,“这并不难。” 翟清风又哼了一声,“年轻人当谦逊些,可别风大闪了舌头。” 姜晚棠神色自信,“究竟如何,让我一试便知。” 翟清风淡淡道:“你若是闯出什么祸端来,我可不会替你兜着。” 姜晚棠语气认真,“一人做事一人当,我自是不会叫小师叔难做。” 那孩子安安静静地坐着,不哭不闹,与方才那番疯癫模样判若两人,姜晚棠给他宽衣,他亦是十分乖顺。 一排银针摆在眼前,姜晚棠拿起一支,缓缓下针。 她的动作很稳,每一针都拿捏得精准到位,翟清风从旁看着,眼中流露出一抹不加掩饰的欣赏。 没想到,这丫头竟然是一个好苗子,这般悟性,俨然有几分自己年轻时的影子了。 两刻钟,姜晚棠方把最后一针落下,她的额上已然渗出了一股细密的汗意。 她转头看来,翟清风立马把脸上的欣赏收起,换上了一派严肃的神色。 姜晚棠看向翟清风,一副谦逊之色,“小师叔,我的针法可还行?” 翟清风语气不咸不淡,“尚可。” 就他先前那副挑剔模样,自己的针法若是有半点错处,早就被他揪出来了,他的尚可便是认可之意。 翟清风再次问起了她的师父,“你师父当真没有透露姓名?” 姜晚棠一脸真诚,“师父说我资质平庸,不想让人知道我曾受教于他,便不曾告诉我姓名。” 翟清风:…… 她这般都算资质平庸?那药王谷那些正经弟子就全都是蠢材! 姜晚棠趁势追击,“小师叔,咱们的生意您再好好考虑考虑,我们可是亲叔侄,我定不会叫你吃亏的。” 她已经明显感受到翟清风对自己态度的变化,这时只需再添一把火,兴许就能成功了。 果然,他终于松口了,“要答应你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我还有一个条件。” 姜晚棠立马心头一喜,忙道,“小师叔请讲。” 翟清风直接干脆地道:“你那医馆,我要五成分红。” 姜晚棠心道,他当真是敢开口。 五五分是不可能的,两人对医馆的占比一样,日后有了分歧她就没了话语权,她可不能把自己的主动权交出去。 姜晚棠断然拒绝了。 “您要分红可以,但五五分不行。” 翟清风理直气壮地道:“你既要借着我的名头招揽生意,又要我每日开堂坐诊,还要我培养新的大夫,这些活都是我来做,我拿五成分红有什么问题?我愿意与你合作开医馆也是看在我们的师叔侄关系上,若是你不愿意的话,我大可与旁人合作。” 这是威胁上了。 姜晚棠幽幽道,“小师叔,您现在依旧是朝廷通缉的嫌犯,若您的身份被人发现了,不仅医馆开不成,我还要担一个窝藏朝廷嫌犯的罪名,我担的风险可不小呢。” 翟清风:…… 他吹胡子瞪眼,“你这是在威胁我?” 姜晚棠一脸认真,“怎么会?我只是在跟小师叔您讲道理罢了。” “有你这么讲道理的吗?” 姜晚棠笑得一脸无害,“我跟人讲道理的方式就是这样,小师叔慢慢就习惯了。” 翟清风:……鬼才要习惯这玩意儿。 “既然如此,我们就一拍两散好了!” 姜晚棠又幽幽叹气,“那日你拒绝了怡宁公主,不肯为其诊治,她很是生气,声称要找你的麻烦呢……” “还有忠义侯府那边,那位在你这里花了大银子,但你却临阵倒戈把事情办砸了,她不能明着与你清算,但据我所知她也在暗中派人搜集你的把柄,就等着到时候给你致命一击。” “正所谓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小师叔,你现在的处境可不乐观啊。” 翟清风:…… 他就说,不能轻易跟她打交道,这小丫头,心黑得很! 需要他的时候一口一个小师叔喊得顺溜,翻脸的时候反手就是一个威逼利诱,翻脸简直比翻书还快! 翟清风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你你你……” 姜晚棠笑眯眯的,“小师叔,你别生气,我虽不能给你五五分,但也不会让你吃亏的。” 翟清风气呼呼的,“那你说,你能给我多少?” “三七分,你三我七。” 翟清风又开始吹胡子瞪眼了,“这还不算让我吃亏?” 姜晚棠跟他讲道理,“小师叔,三成已经不少了,我只是需要稍稍借用一番你的名声罢了,你依旧可以像现在这般,每三日出诊一日,每日接诊的病人也不会太多,那些普通的头疼脑热自是不需要你出面医治,其他大夫医治不了的,才需要请你出马。” “至于医馆的管理杂事,都不需要你操心,闲暇之时你尽可做自己的事。” 翟清风闷声不语,姜晚棠抛出了一个杀手锏,“对了,我这里有一本医药孤本,不知小师叔有没有兴趣?” 说话间,姜晚棠从袖中拿出了一本表面略显陈旧的医书,翟清风原本漫不经心,但看到那书册上的名字,面上神色顿时破功,露出了激动之色来。 “你怎会有《难经杂论》?” 第134章 能当大用 《难经杂论》可是医学鼻祖姬无痕留下来的手稿,里面记录了他行医数十年遇到的各种疑难之症,其珍贵程度可想而知,便是他当年也只是在自家师父的书房中得见一回,怎会落到这小丫头手里? 姜晚棠面不改色地道:“是师父当年所赠。” 实际上,这是她从空间中拿出来的,她那空间里有不少类似的孤本。 翟清风简直要吐血了,到底哪个师兄这般不知轻重,竟然把师门中那么重要的藏书赠给这小丫头? 翟清风伸手就要去拿,被姜晚棠避开了。 “这孤本珍贵无比,我轻易不会让旁人碰的,但若小师叔与我成了自己人,我自然就不会吝惜这区区一本医书了。” 翟清风嘴角抽抽。 这臭丫头,威逼不成,就改成利诱了! 但这个诱饵实在太过诱人,翟清风也只能甘愿上钩。 他咬牙,“三成就三成,我答应了!” 姜晚棠闻言,又笑眯眯地道:“虽然咱们是自己人,但亲兄弟还要明算账,咱们还是签下契约,如此大家都能更加踏实放心,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翟清风阴阳怪气地回:“你说的都对。” 姜晚棠也不在意他的态度,直接吩咐那小道童准备笔墨纸砚,她当场拟定契书,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翟清风虽然脸很臭,但还是签下了自己的大名。 契书落定,姜晚棠脸上的笑容更加真切了几分。 翟清风眼馋地望着她手里的那本医书,姜晚棠也没再拿乔,直接大方地交给了他。 翟清风原本还心有疑虑,但翻开一看,那股熟悉之感便袭上心头。 的的确确是自己曾经看过的那本。 翟清风也顾不得其他,立马如饥似渴地翻看起来。 姜晚棠这时提起另外一桩事,“医馆的选址和装潢等杂事都无需小师叔操心,但在此之前,您还得先解决另外一件事。” 翟清风睨她,“何事?” 姜晚棠认真道:“您在京中的威望太大了,这既是好事,也是坏事。您继续留在京城,只怕就会不断有人想请您占卜问卦,寻常人您可以打发,但若有权贵以权压人,此事只怕不好办。” 翟清风冷哼一声,“你不是定国公府的大小姐吗?怎么,你还护不住我?” 姜晚棠露出为难之色,“这京中勋贵云集,国公府权势再大,也不可能一手遮天,此事我的确不敢夸下海口。小师叔,您可有解决之策?” 她这小师叔精明得很,姜晚棠猜测,他必然给自己留了后路,自己自然要诈一诈他的虚实。 果然,他朝姜晚棠投来一记嫌弃的眼神,“年轻人果然靠不住。这事我自己能处理好,你不必管。” 姜晚棠露出松了口气的模样,旋即又满脸恭维,“小师叔果然厉害,有你这话我也就放心了。那此事我们便这么说定了。” 翟清风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哼算是回答。 “对了,此事我希望小师叔能替我保密,您知道,世人对女子多有成见,若是旁人知道医馆是你我合开,只怕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我也不想暴露自己会医术之事。” 跟个小女子合伙,果然是麻烦。 不过看在这孤本的份儿上,他便姑且帮她遮掩一二吧。 翟清风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嗯”作为回答。 姜晚棠也没在意他的态度,这老头儿精明又识时务,他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说话间,那孩子的针灸时间也到了,姜晚棠便给他取了针,而那孩子早就陷入了沉沉的酣睡。 房门打开,余尚伟急忙上前,待看到儿子酣睡的面容,他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大半。 他急切追问,“大师,我儿可好了?” 翟清风淡淡道:“患儿发病已久,已是病入膏肓之势,能保下命来已是不易,要彻底好转非一朝一夕之功,究竟能否恢复如常,还得看他的造化。” 这番回答叫余尚伟的心再次高高提起,但他安慰自己,至少还有一线生机。 哪怕只有最后一丝希望,那也是希望。 最后,那孩子被留了下来,直至病愈,余尚伟自然不敢有半点迟疑,忙不迭地答应下来。 大师愿意收留,他高兴还来不及,又怎敢不应? 打发了余尚伟,姜晚棠也不继续留下来惹人嫌,识趣地提出了告辞,翟清风半个多余的眼神都没分给她。 走走走,赶紧走,看到她就心烦! 落英和缤纷都没想到,那位清和大师竟然成了自家少夫人的师叔,原本自家少夫人是打算为民除害的,没想到最后反而要与他合伙开医馆。 二人不免有些担忧,“少夫人,这清和大师到底可不可靠?您与他开医馆,会不会有风险?” “我自是会派人盯着他,他若真敢乱来,我也不吝大义灭亲。” 这般做的确有风险,但姜晚棠想到自家师父对他的评价,便决定一试。 她这位小师叔不是十恶不赦之徒,颇有些亦正亦邪,若是驯服了这匹野马,能当大用。 不论如何,医馆她都必须要开。 医术是她安身立命之本,治病救人也早已成了她刻在骨髓里的责任与使命,她不会忘了本。 加之还有空间里的秘密等待她继续探索,她也会继续医治病人。 即便她现在并不方便公开坐堂问诊,她也要把这件事做起来,先前她尚未腾出手来筹备,现在却是可以慢慢安排起来了。 药铺的选址她早已经有了安排,现在她缺的是人手,还得是精通医理之人。 要招到这样的人不容易,需要时间。 姜晚棠倒是想到了一人,李明远。 自上次亲自给他诊脉之后,姜晚棠便没见过他,不知他的身体恢复得如何了。 若他的身体好转了,倒是可以让他到医馆里帮忙。 翌日,姜晚棠便带上了些许薄礼,往他们现在所居的百花井巷而去。 百花井巷乃是平民区,在此居住的多为寻常百姓,巷子里有三两孩儿在踢毽子,低矮的屋舍上方有袅袅青烟随风飘荡,处处都是人间烟火气。 马车停在了巷子外面,主仆三人步行至一处略显陈旧的屋前。 这是一处三进的院落,老李头祖孙与另外两户人家合住。 此时门扉半掩着,里面传来了嘈杂的人声,落英敲了两次门,院中之人都没有听到。 姜晚棠听到一道老者的低低哀嚎,她心头微凛,当即也顾不得礼数,抬步便往里而去。 待看清院中情形,姜晚棠猝然一愣。 第135章 到医馆当差 一个老者坐在椅子上,他上衣解开,右侧手臂垂着,显然是手臂脱臼了。 李明远站在他的面前,他的手正轻轻地握在那老者的右臂上,似要给那老者正骨。 姜晚棠没有出声打扰,而是在一旁静静看着。 李明远神色严肃,眸光一瞬不瞬地盯着患者的右臂,在某一瞬猛地出手,只听“咔嚓”一声,那原本眉头紧蹙口中呻吟不止的老者立马噤了声。 他试探性地动了动自己的手臂,惊喜道:“能动了,不痛了。” 李明远闻言,原本紧绷的面色这才和缓下去,绷直的身体也慢慢放松下去。 他故作镇定地交代了一番,“张伯,您年纪大了,以后万不可再做重活,这段时间更要好生休养,不然很容易再受伤。” 那张伯忙不迭地连连点头,张伯的儿子满是感激,“大家都说李大夫医术好,果然如此,今日可真是要谢谢你了。” 李明远语气谦和地开口,“我不过自学了些许医术罢了,跟外头坐堂的大夫没法比。” 张伯却是道:“瞎说,就你方才那手艺,比外头的大夫也半点不差!” 两人的夸赞让李明远心中生出了几分底气。 张伯的儿子掏出几个铜板递给他,他也没推辞,坦然接受了。 然而,当余光瞥见姜晚棠的身影时,他要把铜板收起来的动作骤然顿住,浑身的血液霎时倒流,全都涌到了脸上,叫他整张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一股强烈的羞耻感将他淹没,简直叫他无地自容。 他张口,说话都变得磕磕绊绊,“少,少夫人,您,您怎么来了?” 张伯父子见姜晚棠气度不凡,不敢多留,连忙就走了。 姜晚棠脸上挂着笑,满脸赞许地看着他,“你方才正骨的手法十分不错。” 听到姜晚棠的夸赞,李明远心里那股羞窘之意这才稍稍舒缓了几分,但脸上的热意依旧久久未褪。 他嗫嚅道:“我不该借此谋利……” 姜晚棠扬眉,“你为其诊治,他付你诊金,此为天经地义之事,有何不妥?” 李明远一愣,没想到姜晚棠竟会有此一言。 姜晚棠问:“你这段时间经常给人看病?” 李明远顿时更加紧张了,“也,也不是,就是街坊邻居偶尔有些头疼脑热的小毛病,我便给他们瞧一瞧,那些病情严重的我是断然不敢下手的。” “寻常的小毛病你可都能治?” 李明远犹豫着点了点头。 姜晚棠又问:“这段时间你都看过哪些病症?” 李明远便小心翼翼地罗列了出来。 他会给人看病也是出于偶然,彼时与他们同住的于大爷犯了急症,腹痛难忍,李明远当时也是头脑发热,直接就上前给对方施针,竟当真止了那腹痛。 而后他又斟酌着开了一个方子,于大爷的儿子拿去药店询问了大夫,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便抓了药给自家老爹服用,没几日于大爷的病就痊愈了。 之后,便开始有人来找李明远看病,大家也都会给些诊金,数额都不多,但对于李明远来说却是一种肯定,而且,他也想为家里赚些银钱,即便收入再少,他也不会拒绝。 姜晚棠听得他的话,眼睛越来越亮。 她原本就觉得李明远有学医的天赋,只是没想到,他的天赋比自己所以为的要高许多。 他在全无旁人指点的情况下,就能摸索着给人施针开药,若是多加指点,精心栽培,定能成大器。 且姜晚棠观他面色,他的喘喝之症已经好了大半,之后只要继续调理,不接触过敏源,便不会轻易发作。 没了身体的拖累,他就是一个再合适不过的帮手。 姜晚棠顿觉自己这一趟来对了。 姜晚棠还尚未开口,院外就进来一人,赫然是老李头。 他见了姜晚棠,当即面露欣喜,“少夫人!” 他要给姜晚棠行礼,却被姜晚棠抬手制止了。 “老前辈莫要多礼。” 老李头的气色看上去明显好了很多,整个人都显得精神矍铄,连脸上的皱纹都舒展了不少。 “少夫人,您怎么来了?” 姜晚棠面带浅浅笑意,“许久不曾来探望你们,今日便来瞧瞧,也顺便看看令孙的病症是否有何不妥。” 老李头立马紧张了起来,他连忙问,“那明远的病症可有不妥?” 姜晚棠自是没有立马作答,而是先让李明远伸出手让她号脉,然后问,“这段时间你可有犯过病?” 李明远摇头,“自从按照少夫人之法服药针灸,我便再未犯病,平日也只偶有咳喘,夜间睡觉都安稳许多。” 姜晚棠颔首,“你的病症已然控制了,只要好好调养,不触犯禁忌便无事。” 亲耳听到姜晚棠的这个回答,老李头祖孙俱是满面惊喜。 李明远抬眸,望着姜晚棠的目光灼灼晶亮,“小子性命乃少夫人所救,少夫人若有吩咐,但凭差遣!” 姜晚棠闻言,便直入主题,“我正好有一事。” 李明远精神一振,做出洗耳恭听状。 姜晚棠便缓缓道来,“我打算开一家医馆,需要招揽精通医理之人,你可愿到医馆当差?但凡为我所用者,我定不会亏待,这一点你尽管放心。” 李明远激动不已,一时都忘了如何作答。 老李头已经按捺不住,立马接话了,“愿意愿意,他当然愿意!” 李明远也回过神来,他语气无比郑重,“承蒙少夫人赏识,小子愿为少夫人效犬马之劳!” 他又略有迟疑,“只是,小子医术不精,只恐难以胜任医馆之职……” 姜晚棠打消了他的顾虑,“现下自是不会让你独挑大梁,我已请了一位医术精湛的大夫在医馆坐诊,你也可趁此机会向他多多学习。” “医者本就需要在无数的实践中慢慢精进医术,你有天赋,只要肯钻研苦学,日后必有成就,你只需心无旁骛地学,其余之事无需多想。” 姜晚棠的态度叫李明远备受振奋,整个人心头都不禁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澎湃激荡。 眼下医馆还尚在筹谋之中,千头万绪诸多繁琐,处处都需要人手,姜晚棠也不跟他客气,直接便将事情一桩桩地吩咐了下去。 这也算是对李明远的一次考验,看看他是否有能力胜任。 李明远双拳紧握,神情郑重。 他定要把事情办好,如此方能不辜负少夫人的再造之恩。 老李头也立马表示,自己也可以帮忙打杂。 医药之事他不懂,但一些杂活他却是能干的。 姜晚棠也没有阻拦,笑着应承下来,到时候自己再给他开一份丰厚的工钱便是。 第136章 丹药她多的是 末了,姜晚棠又郑重叮嘱,“我并不想让侯府知晓此事,你们是我真正信任之人,万不可把此事外泄。” 祖孙二人心头一凛,连忙答应下来。 交代完诸事首尾,她便离开了。 她没有急着回府,而是拐到街上,到自家铺子前逛了一圈。 那五间铺子依旧生意红火,金樽楼和红妆阁的装潢也进入尾声,过不了多久就能开业,姜晚棠逛了一圈,心情很是不错。 转眼几日过去,今日又到了赵煜城的休沐日,姜晚棠听说他去了一趟揽月居和永寿堂,就又离开了侯府,回书院去了。 “再过一个多月便要院试了,世子要专心备考,这段时间就不回来了。” 赵煜城是童生,尚未考上秀才,经过三年备考,今年打算下场一试。 姜晚棠不知道赵煜城的学问如何,但她不负责地猜测,这厮定然考不上。 这个人只在姜晚棠的脑子里闪现了一瞬间,很快就被她抛诸脑后,她想起了今年同样要参加科举的另一人,姜行舟。 他是原主的大哥,当初也是他无条件信任自己,给自己送来了五百两银子,这份情谊姜晚棠一直记在心里。 科举并非易事,不仅要有扎实的功底,还得有强健的体魄。 在学问上,姜晚棠帮不上忙,但丹药她有的是啊!提神醒脑的,止泻防寒的,驱蚊驱虫的……他若当真不小心有个头疼脑热,服下自己的丹药绝对能药到病除。 她在空间里扒拉了一番,一下寻了六七瓶丹药,又在书房柜子里面找到了一方砚台。 那砚台看上去平平无奇,但实际上却是大有文章。 这是当年她不知道哪个师兄亲手做的,这砚台里头加入了特制的药材,不仅写出来的墨汁顺滑流畅,更带着一股淡淡幽香,叫人闻之便沁人心脾,同样具有提神之功效。 这个也拿上。 两个丫鬟还提议她亲手绣一副护膝,自己亲手做的,自然更有诚意。 姜晚棠想到自己的手艺,一时有些为难。 别看她的手拿针利索,但做绣活是真的不行,就好像换了一双手似的。 原主的手艺活也不算出挑,寻常的缝补自然没问题,但跟高门侯府里的绣娘没法比。 姜行舟是国公府长子,他身上的东西必然都绣技精湛,自己就算给他绣了护膝,只怕他也瞧不上。 但两个丫鬟却道:“凡事心意最重要,少夫人您亲手绣了,不论好不好,大少爷都会记在心里。” 姜晚棠想了想便答应了,“那我就试一试吧,不过我不做护膝,我做一对护腕吧。” 他在考场上要连考几日,日日提笔写字手腕定然酸胀,她在护腕中加些药粉,也能帮他缓解一二。 姜晚棠让两个丫鬟去库房选一块合适的料子,择日不日撞日,今日她便开始。 前脚两个丫鬟刚走,后脚陈玥西就来了。 姜晚棠立马猜到,她定是为了赵煜城而来。 只是不知,她见了昔日情郎又是如何态度,会不会再被对方三言两语哄得回心转意了? 陈玥西在姜晚棠面前比以前更加规矩了,见了她便恭敬行礼。 她已然没了那日得知被赵煜城背叛时的心灰意冷,整个人的情绪十分平和,眸中更是透着一股内敛沉静。 经此一事,她倒像换了个人似的。 陈玥西行礼过后便直入主题,“方才世子来了我这里,我从他那里打探到了一些消息。” 赵煜城一回府就去寻了自己,他得知巫蛊娃娃之事再度失手,当即就变了脸色。 他一方面口口声声称并没有责怪自己,但话里话外却总是有意无意地引导她,让她觉得一切都是她的错,是她影响了他们的未来,她是最大的罪人。 若是以往,陈玥西定然会陷入深深的愧疚自责之中,但现在,她看清了赵煜城的真面目,只觉得这男人的这番手段实在太过拙劣,只可惜自己以前眼瞎,完全没有看透。 姜晚棠很给面子地询问,“哦?你打探到了什么?说来听听。” 陈玥西:“少夫人你大概不知道,上回那巫蛊娃娃的法子,其实是他告诉我的。方才我刻意打探了一番,这个法子也是旁人给他献的计!有人想要对你借刀杀人。” 姜晚棠听了这话,心中并无太大意外,反而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而在背后干这事的人,姜晚棠心中也已有了猜测。 陈玥西见姜晚棠神色并无波动,不禁一愣,“你早就知道了?” 姜晚棠淡淡点头。 陈玥西不甘心地追问,“那你知道对方是谁吗?” “这不难猜。” 陈玥西顿时大感失望,她本以为这是自己邀功的好机会,但没想到却落了空。 她不死心,“少夫人猜到的那人是谁?兴许你猜错了也不一定。” 姜晚棠不答反问,“玥姨娘打探出来之人是谁?世子岂会那般轻易露了口风,你该不会又被他使计谋哄骗了吧。” 想到她以前被赵煜城骗得团团转的经历,这也并非没有可能。 陈玥西感受到了她那一记眼神中的意味深长,顿时有种受到羞辱的愤怒。 “我现在长脑子了,定没有被他哄骗!” 没了情情爱爱挡住她的眼睛,陈玥西的确是长了脑子。 那日与姜晚棠达成协议,她便开始复盘整件事,赵煜城一直处心积虑要除掉姜晚棠,她本以为那是在给自己腾位置,但现实却并非如此。 他要娶的人另有其人,那人是谁? 赵诗允将所有曾经出现在赵煜城身边的女人都过了一遍,最后有了一个最大的怀疑目标,姜晚霜。 她借着赔罪的名义,带着酒去寻了赵诗允。 不动声色把人灌醉之后,陈玥西从她的口中套到了答案。 她果然没有猜错,赵煜城心里藏着的那个人就是姜晚霜! 曾经陈玥西也怀疑过,她还亲口追问过赵煜城,但对方却一脸轻蔑地道:“她一个身份低贱的冒牌货,如何配得上我?我的心里眼里就只有玥儿你一个。” 他这番态度彻底叫陈玥西打消了对姜晚霜的忌惮,反而生出一种高高在上的优越感。 而今想想,当真可笑。 今日赵煜城归府,陈玥西又故技重施,给他喝了几杯酒,再配上了特制的熏香,赵煜城慢慢便放松了神志。 如此,陈玥西这才从他嘴里听到了对方说漏嘴的只言片语。 但那只言片语也已经足够。 姜晚霜果然不清白,她一直藏在背后,操控着侯府的内宅之事,他们都成了她手中的棋子! 第137章 金樽楼开业 陈玥西讲述着她的这些发现,脸上浮出了一股汹涌的怒意。 但端坐上首之人却是一派平静,并无半丝惊讶抑或恼怒之色。 显然,她早就猜到了姜晚霜的头上。 自己的倾诉没有得到回应,陈玥西顿时有种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的感觉,很是懊恼。 “她抢走了你前面十几年的人生,现在还要抢走你的丈夫,你的地位!你就不恼怒,不气愤吗?” “我为什么要气愤恼怒?她可曾伤到我分毫?可曾占到半点便宜?” 陈玥西一噎。 她们像个跳梁小丑似的蹦跶个不停,但最后姜晚棠非但毫发无损,还反而趁势从陈氏那里要到了一部分的卖身契,真要算起来,她们还是她的好帮手呢! 这般一想,陈玥西顿觉心塞。 不过她转念一想,那姜晚霜怕是也不好过,甚至会比自己更加恼怒,陈玥西的心情就奇迹般的好起来了。 现在,姜晚霜是她头一号厌恶之人,只要对方不好过,陈玥西就高兴! “此事我已知晓,玥姨娘还有何贵干?” 邀功不成,陈玥西不甘心就这么走了。 “少夫人,上次你提到的那位神医,不知他可愿意为我诊治?这次我虽没有打探到有用的消息,但我已经在努力,下次定然会带来更多有用的讯息!” 陈玥西一脸殷切地望着姜晚棠。 她已经派人去打听过了,的确有这么一位神医,一出手就把老李头那孙子从娘胎里带出来的病都治好了,那自己这病也大有希望。 姜晚棠淡笑着开口,“我已替你问过,他答应为你诊治。” 这次陈玥西虽没有打探到真正有用的讯息,但态度积极,行事也比以前聪明了些,自己适当给她一点甜头,说不定这颗棋子日后能给自己帮上大忙。 陈玥西一听,脸上果然露出欣喜之色。 姜晚棠话锋一转,“不巧的是,那神医现下不在京中,归期不定。” 陈玥西脸上的笑意瞬间凝固。 姜晚棠又不紧不慢地从袖中拿出一张方子,“但我在信中向他描述了一番你的症状,这是神医开的方子,你每日按时煎服,待到神医回来给你诊脉之后再开新的方子。” 陈玥西没想到竟然还有这般峰回路转,顿时又喜笑颜开起来。 她忙不迭接过方子,口中连声道:“多谢少夫人,您的大恩大德妾身简直无以为报,今后妾身定尽心竭力,供少夫人差遣!” 陈玥西千恩万谢地离开了,姜晚棠淡淡一笑。 那方子的确是能对她的症,但过于保守,只能温养和调理,不能根治。 要想根治,还得针对性地更换配方。 至于给不给她换新的配方,就看陈玥西听不听话了。 落英和缤纷给她寻来了靛蓝色和天青色两块料子,姜晚棠选了个天青色,然后便开始埋头奋斗起来。 一晃眼又过了几日,金樽楼终于迎来了开业。 红布揭开,红底描金的牌匾显得气派十足,“金樽楼”三个大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巧的是,对面的万家酒楼也在同一日开业了。 更巧的是,两家酒楼都请来了舞狮队助兴,在众人的起哄下,两只舞狮队便决定来比一场。 随着一阵紧凑的锣鼓声起,金樽楼的红毛狮子和万家酒楼的金毛狮子同时出场了。 红毛狮子摇着尾巴,金毛狮子翻着筋斗,两头狮子正面对上,两双锐利的眼眸对上,一股无形的硝烟在空中弥漫。 “咚!”又是一声锣鼓响起,一只彩球被抛至空中,瞬间,两只狮子同时飞身,欲夺下那彩球。 他们身形矫健,上下跳跃,那彩球每每要被一只狮子叼入口中,就会被另一个脑袋顶飞,彼此争锋,互不相让。 而彩球每每要落地,又会被两只狮子海底捞月,合力捞起。一只小小的彩球被他们舞出了花样,难分伯仲,惹得围观百姓一阵阵喝彩。 一时之间,两家酒楼门前围满了百姓,可谓热闹非凡。 经过小半个时辰的角逐,最后彩球落到了一位围观百姓手中,两边打成了平手。 石永林立马站了出来,笑着宣布,“那位拿到彩球的兄台,今日在小店的吃食一应全免。其余人,今日只要进店用餐,全都半价。” 这话一出,那拿着彩球之人立马高兴不已,众人也都兴奋起来。 万春辉闻言,顿时懊恼自己嘴慢了一步,叫他们抢了先。 他也立马站出来表示,开业头三日,一律半价,比金樽楼多了两日。 这番情形,俨然是在互相打擂台了,最高兴的莫过于百姓们了,两家酒楼打擂台,便宜的可是他们。 开业仪式结束,两家的小厮便开始把客人往自家酒楼引,热情招待。 许是金樽楼只有一日半价的缘故,大家伙儿便齐齐往金樽楼去,至于万家酒楼,明后日再去尝尝也不迟。 石永林在门口招待,笑得合不拢嘴,万春辉则是嘴都气歪了。 接下来,还有更加让万春辉气歪嘴的事。 金樽楼的门口,一名小厮专门站在那里报菜名,他的嗓门又大又亮,穿透力十足。 “金榜题名红烧蹄膀,金樽楼祝愿诸位老爷金榜题名之日能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大鹏展翅红烧鸡翅,金樽楼祝愿诸位老爷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一鸣惊人红烧鸡块,金樽楼祝愿诸位老爷少年心事当拏云,雄鸡一声天下白。” “满堂红彩开屏鱼……” “鸿运当头酱蹄煲……” “龙凤振翅冲云霄……” “琼楼玉宇池中鲍……” “凡是今年参加科举的秀才老爷举人老爷,头三日进店吃饭一应半价,之后亦可享受折价八成,若是老爷们取得了好名次,还可以有更实惠的折价。” “诸位老爷走过路过,都进来尝一尝试一试,咱们金樽楼菜品颇多,总有一款适合您……” 这一连串喜庆的菜名报出来,顿时吸引了路过的众学子们。 便是冲着这好意头,他们也得进去尝一尝,反正是免费的。 若是味道好,之后再去多尝几回也无妨。 如此一番,万家酒楼的生意又被抢了大半,到这边来吃饭的,大多都是因为金樽楼已经坐满了,退而求其次的选择。 一连三日,金樽楼的生意都十分红火,险些把依旧打半价的万家酒楼都比下去了。 万春辉:…… 气煞他也! 第138章 无形的财富 楚言奚兴冲冲地给姜晚棠送来了酒楼最新的消息,短短三日,他们酒楼就已经赚了七八百两银子! “晚棠姐姐,我没想到咱们的生意竟然会这般红火,我那日去看了,当真是客似云集。” 姜晚棠也很高兴,自己没有选错人,石永林能借着科举之势顺势而为,果然有经商的头脑。 姜晚棠也没有盲目乐观,她认真道:“这三日正是开业之时,生意自然红火些,但之后能不能留住客人,就得看后续的经营和菜品的味道了。” 若是光有噱头但菜品味道却平平无奇,只怕过了这个热度,生意也会慢慢惨淡下来。 不过菜品问题,姜晚棠和楚言奚都暂时没这个担忧。 在开业之前,石永林便已经拟好菜单,让韦大厨全都做了出来,她们二人都去试过菜。 那位韦大厨的确有两把刷子,她们二人都觉得味道上佳。 姜晚棠转而问起了万家酒楼的情况,楚言奚当即满脸幸灾乐祸,“他家生意自是跟我们家没法比。” 万家酒楼的菜品味道如何且不说,楚言奚没尝过不敢妄言,但他们的花样没有石永林多,顾客自然都被抢走了。 姜晚棠却觉得,万春辉必然会有后招,他若连这点应对的本事都没有,也不会艺高人胆大地来到京城重新开始。 沉寂了几日,万家酒楼果然有了新动作。 他不知走了什么门路,竟然搜罗了一大批珍贵的科举书目和文稿,其中不乏本届主考官之论作,大凡到万家酒楼吃饭者,都可翻看这些书册文稿。 这则消息一出,万家酒楼顿时被一众学子们挤满了。 要知道,对于读书人来说,最为珍贵的莫过于书籍,而大多数珍贵手稿都是被世家大族垄断的,只有上层的人家才有机会接触得到。 万家酒楼的此举相当于给那些没有门路获得手稿之人开辟了一条通道,而他们只需要付出一顿饭钱罢了。 每一位书生点餐之后就能获得一块号码牌,凭牌排队阅看书册。 为了公平起见,酒楼还规定了每个人翻看书册的时间,每人只能看一刻钟的时间,若还想再看,就只能花钱点菜,拿到新的号码牌,如此,酒楼自然就不愁没生意了。 姜晚棠得知此事不禁很是意外,这万春辉连这么热门抢手的东西都能弄到,看来万家的确不简单。 楚言奚不愧是郡主,她转头就去寻了自己亲爹,让他也给自己搜罗了更多书籍。 万家酒楼能这么干,他们也可以,就看谁的门路更广了。 于是,众学子又往金樽楼蜂拥而去。 两家酒楼互相打擂台,高下如何不知,但两家的人气是肉眼可见地居高不下。 做生意,人气是最重要,不管用什么法子,能把人留在自家店才是第一步。 这可让其他商家都红了眼,但这个法子也不是人人都可以复刻的,毕竟,他们一介商贾,实在没有门路找到那些书籍手稿啊。 大多数学子都会轮着光顾两家酒楼,对比不同书籍文稿的内容,原本两家是打擂台抢生意的,眼下此番局面倒是可称双赢了。 学子们看过那些书籍文稿,每个人都有不同的见解,自然不免开始讨论,到最后众学子就分成了南北两派,万家酒楼为南派,金樽楼为北派,双方互相辩论,争得面红耳赤也不肯退让。 石永林和万春辉借着这股风头,又搞了一场文会比试。 若自家这边的学子赢了,酒楼会给每个学子送上红票作为奖励,而持有红票者,在下次用餐时便可抵扣相应金额。 不少人不禁纷纷议论,这不是往里头贴钱,吃力不讨好吗? 但真正懂行之人都知道,这非但不会贴钱,还会给自家酒楼拉来源源不断的生意。 毕竟,手里拿着红票,一般人都会选择用掉,不然岂不亏了? 就算自己不想用,也可以作为人情赠与旁人。 如此,酒楼自然就会有更多的客源,说白了,客人用红票折价让利的那点银钱,最后也是羊毛出在羊身上,酒楼无论如何都是赚的。 楚言奚三天两头就往侯府跑,这事一出,她又第一时间来当耳报神。 姜晚棠得知后意外又惊喜,他们这番运作巧妙地将一大批赶考学子聚拢了过来,他们抓住的不仅是这一批食客,还能借此机会为酒楼立名,让自家酒楼成为众学子首选的用餐地。 若是经营得当,这番名声还可以继续延续到下次,下下次的春闱,这些可都是无形的财富,是旁的商家难以复制的。 眼下只是五月院试,待到临近八月,更多的考生进京参加乡试,那时候酒楼的生意只会更好。 楚言奚本不懂生意上的这些弯弯绕绕,听姜晚棠这么一番解释,她才慢慢明白了。 “这么说,这还是一桩好事?” 姜晚棠含笑点头,“不论什么方法,只要能给咱们酒楼带来话题,带来生意,那就是好事。” 两家酒楼能达成现在这番良性竞争的共赢局面,也是她没想到的,而她俨然成了最大的赢家。 不论是金樽楼还是万家酒楼,他们生意越好,赚得越多,自己能分到的银钱也就越多。 只是这件事她没有告诉楚言奚,以免让她多心。 这时,姜晚棠倒是想起了另外一桩事来。 她忙唤来了缤纷,“上次我让你酿的酒,现在可酿好了吗?” 一般的酒只需半个月就能做成,只不过时日越久,味道也就越香醇。 缤纷算了一下时间,那坛酒已经酿了一个多月了,自是可以开封了。 缤纷去搬酒坛子,楚言奚这时才问,“晚棠姐姐,你还自己酿酒?” 姜晚棠还不知那酒如何,当下便没多解释。 缤纷很快把酒坛搬来,开封的一瞬间,一股浓郁酒香立马扑鼻而来,姜晚棠的精神顿时为之一振,楚言奚直接赞道:“好浓烈的酒!” 缤纷给它们二人各自倒了一杯,姜晚棠轻抿了一口,一股浓烈香醇的味道顿时在喉间蔓延,随之便升起一股强烈的后劲。 楚言奚被那股后劲呛得冒出了眼泪,赶忙把酒杯放下,不敢再喝了。 “这酒好辣!” 这酒的确很辣,比市面上所有的酒都要辣上许多,姜晚棠的眼里闪出了精光。 “言奚妹妹,你说,如果我们在金樽楼卖这种酒,生意会不会更上一层楼?” 楚言奚一愣,眼中还残留着方才呛出来的点点泪花。 “这酒会不会太烈了?世人大多都喜欢喝温淡的酒吧。” 姜晚棠笑道:“世人喜欢喝温淡的酒,那是因为无人酿出此等烈酒。旁处都无此烈酒,只有我们金樽楼有,如此岂非胜人一筹?” 第139章 巨大的变化 楚言奚一听,觉得似是也十分有道理。 姜晚棠又道:“我打算开一家酿酒行,不知言奚妹妹是否有兴趣?若你对此心有疑虑,那便罢了。” 与楚言奚合伙做生意十分省事,正所谓一事不烦二主,这酿酒行,姜晚棠自然也想与楚言奚合伙。 楚言奚对姜晚棠有种无条件的满目信任,她立马就倒戈,欣然答应了。 “我相信晚棠姐姐,你既然说可以,那就定然没问题。” 听得此言,姜晚棠的心头不禁升起一股微微的暖意。 她俩合伙做生意已是一回生二回熟,当场便敲定了分红,人员安排及其他分工问题。 姜晚棠想起上回许氏给自己送来的那十个人,也不能一直让他们闲着,这次酿酒行之事,便可交给他们来办,也算是对他们的一次考核。 若他们能把事情张罗起来,没有什么小动作,那这些人便算是真正成为自己人了。 李明远那头也陆续给她送来了好消息,他已经替姜晚棠招揽到了三个医术不错的大夫。 他常年生病,看过的大夫不少,他自然知道哪个大夫医术好,姜晚棠开出的条件优渥,这三个大夫便被李明远说动了。 有两个大夫还带上了自己的学徒,对此姜晚棠也欣然接纳,有基础的学徒用起来自然省事许多,总比从头开始培养的好。 姜晚棠又派人去核实了一番,那三个大夫的确如李明远所言那般,医术不错,且有宽和仁心,曾对家境贫寒的伤患有过赠药之举。 姜晚棠又想到了自己那位小师叔,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他怎的还没有什么新动静?那老头该不会是变卦了吧? 姜晚棠打算再找机会去一趟普善寺,当面问问他此事,也顺便把医馆这边的进展告知于他,让他心里有个数。 翌日,楚言奚再次登门,姜晚棠以为她是来与自己说金樽楼的生意之事,但没想到她开口说的却是另外一桩事。 “晚棠姐姐,怡宁表姐想再见你一面。” 姜晚棠猜到了她约见自己的原因,欣然答应了。 距离上次诊治,已过了一个月,不知她这段时间恢复得如何了?若她谨遵自己的医嘱,定然会有大变化。 但那需要十分强大的自制力,并非易事,姜晚棠身为医者,也不能代为受过。 正好姜晚棠打算去普善寺寻小师叔,她便索性与对方直接约在了普善寺的老地方见面,如此两不耽搁,倒是相宜。 姜晚棠早早到了那间厢房,一边品茶一边等人。 小半刻钟后,魏初心到了。 厢房门推开的瞬间,姜晚棠便见到一道戴着帷帽的淡蓝色身影出现在门口,姜晚棠的眼睛顿时为之一亮。 她的身形较之寻常人依旧不够纤细,腰上依旧可见明显赘肉,但这跟一个多月前的她相比,已是判若两人,便是走路的步子都变得轻快许多。 而今的她,即便出现在人前,也不会再引人注目,这就是一个身材寻常的女子罢了。 姜晚棠起身行礼,被魏初心一把拦住,“以后你在我面前都无需行礼。” 她开口的声音充满了真诚,姜晚棠便从善如流地领受了。 她笑看着魏初心,“这月余公主的成效颇佳。” 魏初心还没开口,秦嬷嬷就已经按捺不住激动,“公主的身形与之前已然大不相同,俨然瘦了一半!若非亲眼所见,我简直完全不敢相信。” 魏初心深深地望着姜晚棠,“姜大小姐,我会有这番变化全都归功于你,你便是我的救命恩人!” 能得到病患这般真诚恳切的感激,对她而言,便是最大的鼓励与认可。 姜晚棠笑道:“我只是为你指了一条路,但这条路却是你自己亲自走过来的,你能有今日之变化,你自己才是最大的功臣。” 魏初心闻言,心头不由涌起一股难言的激荡,眼眶也不由得升起一股酸酸胀胀的热意。 没人知道,她这段时间究竟经历了怎样的痛苦与煎熬。 她常年那般暴饮暴食,胃口已然被撑大,即便是没了那饕餮蛊作祟,她也总是会觉得腹中饥饿难捱。 就这般苦苦坚持了大半个月,她才慢慢适应了下来,这个时候,她才彻底克服了那种完全控制不住食欲的感觉。 而很快,她也享受到了饮食自律所带来的好处。 她的身形肉眼可见地消瘦了下去,这无疑给了她最大的鼓励和振奋,也让她有了继续坚持下去的莫大勇气。 姜晚棠又问,“不知公主脸上恢复得如何了?可方便揭下帷帽让我看看?” 魏初心自是没有二话,立马就取下了帷帽。 待看到她的面容,姜晚棠再次吃惊了。 不为旁的,只为她的巨大变化。 她面容的变化之大,完全不亚于身形的改变。 姜晚棠依旧记得上次初见时,她脸上那密密麻麻的红点,可以说,她整张脸都寻不到半丝干净之处。 但现在,她脸上的红点完全消失了,没有留下半点瑕疵,白玉般的脸颊上隐约透着桃花般的粉色,娇艳明媚。 她的双眸中不再死气沉沉,如清露般清澈明亮,眼底闪烁的欢喜光芒更是充满了感染力,叫人禁不住为之欢喜,为之心动。 姜晚棠看着这张脸,总算明白了先前楚言奚所言,她的确长得极美。 原来,这才是她原本该有的模样。 究竟是怎样心思恶毒之人,竟然忍心去破坏这般娇艳明媚的美好? 姜晚棠由衷赞道:“公主极美。” 魏初心的脸上不禁露出一抹淡淡红晕,“多亏了你,若不是你的药,我不可能恢复得这般好,这般快。” 她按照姜晚棠开的方子,每日敷脸,一开始敷了之后脸上非但没有好转,反而更加红肿,看上去吓人极了。 秦嬷嬷当即劝她不要再用那药,但魏初心却没放弃,她的脸已经成这样了,再糟糕也不过如此,与其这样,不如放手试试。 姜晚棠能一眼就诊断出她乃中毒,还能立马找到自己中毒的根源,这还不能说明她的能力吗? 带着这样的想法,魏初心咬牙坚持了下来。 事实证明,她的坚持是对的。 连续七日之后,脸上原本的红肿慢慢消退,有些地方开始结痂,又过了七日,脸上的结痂开始慢慢掉落。 而掉落之后,长出来的便是粉嫩的新肉。 她自己都不敢相信,竟然能那么轻而易举地好起来,那一刻,她无比庆幸自己选择了相信姜晚棠。 姜晚棠自己也没想到效果会这般显著。 她的方子的确是好方子,但魏初心自己本身底子也好,皮肤的恢复能力强,这才是能有这般显著效果的关键。 第140章 算是朋友了吗 秦嬷嬷看着自家公主恢复如初的脸,顿时又忍不住红了眼眶。 公主眼下这番容貌,简直与贵妃年轻之时一模一样,若是贵妃泉下有知,也定然会欣喜不已。 姜晚棠猜到了魏初心会再来找自己的原因,“公主这段时间是否再难降下体重?” 魏初心一脸惊奇地望着她,旋即连连点头。 “没错!正是如此。” 前面的这段时间,她的体重肉眼可见地往下跌,但最近几日,她的体重就再没有过变化,这让魏初心又不禁升起焦虑来。 她眼下身形虽然已经正常许多,但依旧略显丰腴,远没有达到自己的标准。 姜晚棠朝她投来一记安抚的眼神,“公主莫担心,这是一个正常的阶段。” 秦嬷嬷焦急追问,“那可有攻克之法?” 姜晚棠点头,“自是有的,只不过此法不易,公主怕是又要吃些苦头了。” 秦嬷嬷闻言立马露出了心疼来,魏初心的态度却是十分坚毅果决,“前面那么多苦我都吃过了,现在又有何惧?” 姜晚棠看她的眼神不禁多了几分赞赏。 她缓缓开口,“此法我先前也曾提过,便是运动。先前我只要求公主每日扎一两刻钟的马步,但现今这般阶段,这点运动量是万万不够的。” “我师父曾告诉过我一句话,管住嘴,迈开腿,此为减重的良方法宝。” 有了此前那番经历,魏初心知道,这话听起来轻轻松松,但真正要做到却并不容易。 但再难,她也不能轻言放弃,她定要彻底改头换面,叫那些曾经嘲笑过她的人自打嘴巴,也叫那个在背地里害她之人的奸计彻底落空。 魏初心的神色更加郑重,“还请姜大小姐赐教。” 姜晚棠事先便早有准备,她从袖中取出一本册子。 “这是我这段时间特意为公主绘制的一套拳法,一开始会有些吃力,但只要每日坚持,定有奇效。” 魏初心接过,翻开来,那上面每一张图案都画得栩栩如生,形象生动,下面更是标注了详细的注意事项,可见绘制之人究竟有多用心。 看着那本册子,心中顿时涌起一股难言的情绪,眼眶再次禁不住酸胀起来。 “多谢你,我定会好好练!” 姜晚棠看到了魏初心眼底那股坚毅的火苗,她心中升起一个笃定的念头,她定能涅槃重生,叫所有人刮目相看。 对于这样的人,姜晚棠不免也多了几分真诚与耐心,“另外,公主现在的皮肉已然松垮,要想塑形,还需得量身定制塑形衣,公主身边定然不缺绣功精湛之人,我便不越俎代庖了。” 这番悉心叮嘱可谓尽心尽力,事无巨细,魏初心的心中再次涌起一股难言的感动。 她何德何能,能遇到这样一位贵人? 魏初心眸光深切地看着姜晚棠,“你可有所求?只要是我能办到,定然义不容辞。” 姜晚棠微微一笑,“我的确有一事。” 魏初心立马精神一振,“请讲。” “若公主有机会出席宴会,旁人问起是何人为您诊治,我希望公主将之归功于清和大师身上。” 魏初心闻言彻底呆住,似是对她的要求始料未及。 她愣了半晌方问,“我能问问原因吗?” 姜晚棠也没有隐瞒,直接把自己将与清和大师合开医馆之事道出。 这话再次让魏初心呆住,她竟然要与清和大师一起开医馆?虽然两人都精通医术,但他们二人也完全搭不上边啊。 她的问题明晃晃写在脸上,姜晚棠笑道:“清和大师与我师父有些渊源,我们二人又都有振兴医术的宏愿,便一拍即合。” 魏初心对清和大师谈不上什么好感,毕竟他数次拒绝为自己医治。 但姜晚棠这番态度俨然是在为他作保,魏初心对他那点子芥蒂便瞬间消失了。 世人知道自己这个成功病例出自清和大师,那他的声望必然更上一层楼,他们的医馆也定然生意红火。 “这于我而言不过张张口之事,不值一提,你可还有其他要求?” 姜晚棠又掏出一个东西,“一事不烦二主,这盒胭脂也烦请公主帮忙推荐一二,到时您便说是如意郡主所赠。” 魏初心微愣,姜晚棠厚着脸皮将自己和楚言奚合伙开胭脂铺之事道出,末了道:“这胭脂的配方是我亲自调配,对公主的皮肤有帮助修复的功效,公主请放心使用。” 魏初心闻言,动作顿时更加充满珍视。 “我定会日日使用,多谢你的礼物。这两桩事都不算什么,你可还有其他要求?” 姜晚棠笑着摇头,“眼下我便只有这两桩要求,待日后公主的身形恢复如初,届时我再来向公主讨赏也不迟。” 她的语气调侃,魏初心脸上也露出笑来。 “朋友”两个字在魏初心的脑中冒了出来。 她们算是朋友了吗?应当,算吧。 想到楚言奚和姜晚棠之间的交情,魏初心的心头陡然涌起一股深深的羡慕。 她鼓足勇气开口,“我可以唤你名字吗?” 姜晚棠神色如常,笑着点头,“自然可以。” 与她交好,对姜晚棠来说并无坏处。 而且,她也并不讨厌魏初心。 魏初心脸上顿时绽出一抹灿烂的笑。 “你亦可唤我名字。” 她满脸期盼地望着姜晚棠,一副生怕会被对方拒绝的紧张神色。 姜晚棠心头不禁一软,便笑着应承了下来。 魏初心顿时松了口气,整个人明显更加轻松愉悦几分。 二人又在这里一道用了斋饭,魏初心此时的心情已然大不相同,对眼前之人,她只觉感激又亲近。 秦嬷嬷见自家公主这般开怀,心中也不觉高兴起来。 但眼看时间不早了,秦嬷嬷也只能出声提醒,魏初心果然露出失落之色。 但她出宫的确有一段时间了,即便再是不舍也不得不道别。 目送魏初心的身形消失,姜晚棠这才转身,往后山那处小院而去。 余家小公子在此处住了半个月余,翟清风日日施针,又配以丹药,总算是脱离了危险。 巧的是,今日那位余家家主再次登门,送来了一份十分厚重的大礼,以表对翟清风的感激之意。 正所谓见者有份,更何况初次为余文浩施针的便是自己,姜晚棠毫不客气地提出分赏的要求。 翟清风在姜晚棠面前已然全然不加遮掩,半点大师风范都没有。 他冷哼一声,“瞧你掉进钱眼子里的那副样子,真是寒酸。” 面对这番挖苦,姜晚棠毫不在意,反而大方领受。 “小师叔视金钱如粪土,实乃我辈楷模,既如此,这些东西便全都给我了吧。” 翟清风立马像老母鸡护崽一般吹胡子瞪眼起来,“你想得美。” 他可不会白白便宜了这黑心丫头。 姜晚棠小小遗憾了一把,这才直入主题,问起了他要如何脱身的问题。 翟清风又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天时未到,何须着急?” 姜晚棠立马追问,“天时是何时?” 翟清风幽幽道:“天机不可泄露。” 姜晚棠:…… 这老头还是这么神神叨叨,姜晚棠索性便不再多问,左右医馆的装潢尚未完成,那便再等等,看他到底要玩什么花样。 第141章 被雷劈了 时间转瞬即逝,再有三日便是院试之日了。 过了院试,方可称秀才,而这不过是科举之路的开端罢了,院试之后还有乡试、会试、殿试,这三轮考试汇聚了来自南北各地的诸多佼佼者,真正可谓千军万马过独木桥。 若这一次名落孙山了,就只能再等三年才有机会再战,可人生又有几个三年? 姜晚棠拿出了自己好不容易才绣好的护腕和此前整理好的丹药和砚台,小心装好,便让落英亲自往书院送去,交到青山手里。 这是自己的一片心意,姜行舟究竟会不会用,那就不是自己能左右的了。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预祝兄长蟾宫折桂,金榜题名。” 姜行舟看着这一行娟秀的小字,唇角勾起了一抹浅浅的笑意。 他没想到棠儿会给自己送来这么一份礼物,一方砚台,一个护腕,还有一个包装精致的小匣子。 习惯使然,他先拿起砚台,入手细腻,更是自带一股沁人心脾的奇特香味,是一方好砚。 再拿起那个天青色护腕,看到那上面算不得精致的刺绣,姜行舟不由再次勾起唇角。 她的字精进不少,但绣功倒是毫无寸进。 不过,那密密实实的针脚也叫他心头微微动容。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那精致的小匣子上,这又是什么东西? 打开一看,姜行舟不禁面露愕然。 那匣子里整整齐齐放着赤橙黄绿青蓝紫七个不同颜色的小瓷瓶,瓷瓶底下压着一张纸条,详细写着它们的用途用量等注意事项。 她竟给自己准备了这般齐全的应急之药,甚至连便秘的药都有…… 姜行舟不禁无言,旋即又是一阵失笑。 虽然他觉得自己多半用不上,但还是决定一并带上,这是棠儿对自己的一番心意,不可辜负。 三日后,院试开考。 金樽楼和万家酒楼中依旧聚集了不少学子,他们都是往年的考生,是为参加乡试或会试而来。 能提早数月便赶到京城的,大多都家境殷实,不缺这些许食宿费用,也只有这些人,才能承担得起时常出入金樽楼和万家酒楼的开销。 院试需连考五天,期间考生吃喝拉撒都在考舍之中,不能离开。 这五天对于身体弱的考生来说,不仅是学识的考教,更是身体的考验。 赵煜城进考场之日起,陈氏就住进了小佛堂,日日抄经茹素,为他祈祷,只盼自己儿子能一举高中。 姜晚棠闻言只是嗤笑,若这样就能高中的话,那些学子都无需苦读了,只需求神拜佛便是。 五日后,院试结束,赵煜城回来时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脸色发白,走路都有些腿软。 赵立业也从军中告假回来,他没有询问赵煜城考得如何,只是对他勉励了一番,便让她好好休息。 陈氏则是又到佛堂拜了一整日,为他祈福祷告。 就在院试结束的第二日,红妆阁开业了。 在此之前,楚言奚参加了好几个宴会,她给诸位小姐们送上了自己提前备好的胭脂,每一款胭脂的盒子上都刻着她们的名字。 这般精致又用心的礼物,顿时叫大家受宠若惊。 如此一番运作,红妆阁开业这一日,诸位小姐都纷纷捧场,店中可谓热闹至极。 红妆阁的装潢处处精心,分外雅致,招待之人也不是小厮,而是一个个训练有素的丫鬟,这让那些大家小姐们更加放松自在。 若有看中却抉择不定的胭脂,还能当场试装。 每个丫鬟的手法都十分精妙老道,一番试装之后,镜中之人都容光焕发,便似换了个人一般。 这些胭脂不止是好看,还有调养美肤的功效。 原本众小姐只是冲着楚言奚的面子而去,待试了妆,又听丫鬟们这番头头是道地讲解,大多数人都被说得心动,纷纷掏腰包买了下来。 左右不过就是几两银子,她们都买得起,是否当真如她们所说那般好用,姑且试一试便是。 头一日,红妆阁的生意便爆了,一日便赚了上千两,竟是比金樽楼赚得还更多。 楚言奚来向姜晚棠报喜的时候,语调欢快雀跃,如同百灵鸟一般。 “晚棠姐姐,我没想到赚钱那么快乐!我真是太开心了。” 她自小不缺银子,但这种靠自己赚到银子的感觉完全不同,这带给她的快乐简直超乎了她的想象。 姜晚棠笑道:“没想到你竟是个小财迷。” 楚言奚自己都没想到,她竟有此财迷属性。 但是不得不说,赚钱真的好快乐啊。 过了开业的头几日,红妆阁的生意就慢慢淡了下来。 对此,楚言奚倒是心态良好,“待她们用了那胭脂,自然就能知道它有多好,到时候咱们自然不愁回头客。” 姜晚棠见她这般淡然,倒是放心了。 院试结束后的第三日,姜晚棠总算是知道了小师叔口中的天时是什么。 这一日,天上电闪雷鸣,没多会儿便下起了瓢泼大雨。 这本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日子,第二日,姜晚棠就听说了一件不寻常之事。 她的小师叔在开坛作法之时,竟被雷劈了! 姜晚棠:…… 她立马让人去打听了一番,很快就打听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却原来,有一位老妇请清和大师为自己刚刚参加完院试的儿子卜卦,看他今年能否高中。 清和大师直言,“此乃天机,万不可泄露,否则会遭天谴。” 那老妇却是不依不饶,非要清和大师当场卜卦,若他算不准,那便是骗子。 台下众人被煽动,也都纷纷要求清和大师为其卜卦,最后,他无可奈何,只能施咒作法,开始掐算。 然而,就在这时,一道闪电劈开天幕,随之一声巨雷平地炸起,顿时叫在场众人惊得三魂都丢了七魄。 又是一道闪电劈下,清和大师发出一声高呼,“天谴至,吾命休矣!” 旋即,人就直挺挺地倒了下去,不省人事。 此番变故顿时叫台下的一众信徒惊慌失措,乱作一团,那位执意让清和大师占卜的老妇也趁乱跑了,寻不到踪迹。 第二天,最新的消息传了回来,昏迷的清和大师终于醒了。 他虽万幸保下了性命,但却遭天谴反噬,从此不可再通灵占卜,否则便将再被天道反噬,丢了性命。 至此,他不再在普善寺开坛作法,这世间也再无清和大师。 这个消息在城中飞快传扬开了,一时之间甚至压过了大家对院试的讨论。 姜晚棠听罢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不禁沉默了。 难怪他说天时未至,原来就是为了等这一场雷电。 他当着众人的面遭了天谴,至此以后再不行占卜之事,合情合理,的确叫人挑不出半点毛病来,如此便彻底免了后患。 小师叔的确是个能人,最擅搞这故弄玄虚的一套。 第142章 案首 后患解决,姜晚棠也没有急着去找他,因为医馆开业不急于一时。 她得挑个恰当的时机,好叫医馆未开先火,如此自然不愁日后的收益了。 六月初一,院试放榜。 这一日,放榜的城门处挤满了人,全都是各家派来看榜的下人。 侯府也早早派了好几名小厮守在榜单前,赵立业面容沉稳沉静,陈氏则是满脸焦急,目光时不时便往门外瞟。 赵煜城看似淡然,但实际上他却心跳飞快,手心黏腻,显然十分紧张。 就在气氛紧张之际,侯府的小厮终于急冲冲地跑回来报信,脸上挂满了笑意。 “中了,中了,侯爷,夫人,世子中了!” 赵煜城立马从座位上站起,原本紧绷的面上也顿时露出了欣喜之色。 陈氏喜得眉眼都舒展开了,她急不可耐地开口,“多少名?” “世子中了第一百八十八名,是个吉利喜庆的数字,世子乡试会试定能顺顺利利,旗开得胜。” 院试只取前二百名,他只取了一百八十八名,这个名次着实不算靠前。 听到这个名次,赵煜城脸上的笑容微微凝滞了一瞬。 陈氏心头也升起一股淡淡失望,但转念一想,自己儿子这般年轻就能考上秀才,已然十分不错了,名次又算得了什么? 更何况,这只是院试,后头的乡试会试殿试,他定能发挥出更好的成绩。 陈氏当即便扬起了笑脸,吩咐方嬷嬷给那报信的小厮打赏。 冲着他那吉利话,合该多赏一些。 那小厮拿到赏钱,顿时喜得见牙不见眼,又说了一连串的吉祥话,这才告退了去。 赵立业抬手在赵煜城的肩上拍了拍,语气欣慰,“煜儿,你这次很不错,为父很为你骄傲。” 赵立业是真的很满意,他们赵家是军功起家,底蕴不厚,自己儿子这般年轻就能考上秀才,的确已经十分不错了。 哪怕名次靠后一些,也根本无关紧要。 陈氏也立马出声附和,一叠声地夸赞。 赵诗允面上也满是喜色,“兄长才学不凡,这次定能蟾宫折桂,金榜题名,说不得还能考上状元呢!” 赵诗允的脸上满是憧憬之色。 若是兄长考上了状元,那自己的亲事就也能更上一层楼了。 光是想一想,她便禁不住两眼放光,满是期盼。 赵煜城一开始的确有些失落,但听得众人这般夸赞追捧,他心头的那点子失落也被抚平,取而代之的是满腔的自鸣得意,好似自己已经成了状元了一般。 他这般年轻便中了秀才,的确已是才华横溢,非一般人所能及。 赵诗允又提议,“兄长高中,我们不若办一场宴会庆贺一番吧?” 她上次在公主府的宴会上丢了大脸,这次自家办宴会,她定要把脸面找回来。 陈氏满脸赞同,她正要开口,赵立业就蹙眉反对。 “煜儿只是完成了院试,之后的乡试会试才是要紧,此时当继续抓紧时间好生苦读,如何能浪费在宴饮之事上?” 赵立业的话叫陈氏无法反驳,一切都没有科考重要,这庆功宴,待他考上进士再办也不迟。 姜晚棠立在一旁,垂眸假笑。 这厮踩了狗屎运中了个吊车尾的秀才,这些人还真把他当成惊才绝艳的天才了,还好意思举办宴会庆贺?她都替他们臊得慌。 赵诗允见自己的提议被驳,心中很是不虞。 但此事是父亲定夺的,赵诗允也不敢反驳,她目光一转,把憋屈撒在了姜晚棠的身上。 “嫂嫂一直没说话,莫不是对兄长取得的名次不满?” 姜晚棠怎会叫她抓到把柄? 她一脸真诚地道:“夫君简直是我见过的最年轻的秀才,我已然被夫君的才学所折服,一时之间高兴得说不出话来了。” 赵诗允:…… 赵煜城:…… 陈氏的嘴角也抽了抽,唯有赵立业没觉出什么异常来。 陈氏忽而关切道:“对了,晚棠的兄长这次也下场了吧?不知道他这次考得如何?” 陈氏的脸上挂着笑,但她的眼底却藏着一抹微不可查的骄傲,她显然觉得自己儿子能压姜行舟一头,赵诗允也这般盲目自信。 “他定然没有兄长考得好,或许名落孙山了也不一定呢!” 赵煜城闻言,眸光微闪,没有接话。 姜晚棠看向赵诗允,眼神微冷,语气也不咸不淡,“究竟考得如何,派人去看看便知。” 她的话音刚落,就有一道声音远远传来,“中了,中了!” 是落英的声音。 赵诗允当即面露不悦,“大呼小叫,实在是没规矩。” 陈氏反而一反常态地宽和,“都是为了给煜儿报喜,无伤大雅。” 今日她儿子高中,陈氏心情好,自然不会在意这些细节。 赵诗允却依旧满脸不悦,“早有小厮报了喜,哪里轮得到她?” 这时,落英欢喜的声音再次传来,“少夫人,大少爷高中了!” 大少爷?侯府哪有什么大少爷?唯一的大少爷不就是赵煜城这个世子吗? 但很快,大家便反应过来,她口中的大少爷不是赵煜城,而是姜晚棠的兄长,姜行舟。 方才赵诗允还掷地有声地说姜行舟名落孙山,现在落英的这话就像一记巴掌狠狠地扇在了她的脸上,叫她脸上火辣辣的烧得慌。 赵诗允不甘心地道:“就算中了又怎样,他的名次定然比不上兄长!” 她的话说得掷地有声,而落英也几乎同时跑到近前,满脸激动兴奋地道:“大少爷中了案首!” 赵诗允:!! 她脸上的表情瞬间僵硬凝固。 姜晚棠非常努力地憋着,才终于忍住没叫自己笑出声来。 落英这丫头每次都能出现得这般及时,回头定要好好赏她。 陈氏心口像是堵了一团棉花,方才因自己儿子考上秀才而升起的喜悦瞬间大打折扣。 赵煜城整个人更是如同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原本考上秀才的自鸣得意瞬间化作了深深的难堪,原本他觉得还不错的成绩,在姜行舟这个头名面前瞬间变得不值一提。 赵诗允面目扭曲,只能把满肚子的火全都撒在落英的身上。 “旁人家的事你拿到侯府里说什么?” 姜晚棠淡淡开口,“是我让她去看榜,有什么问题吗?” 赵诗允气疯了,不管不顾地朝姜晚棠怒骂,“你现在是侯府主母,你不关心自家夫君的成绩反而去关心旁人,你这个妻子是怎么当的?” 第143章 她怎么会这么好心? 落英闻言当即道:“少夫人是吩咐奴婢去看世子的成绩,只是顺便看一眼大少爷的名次罢了。奴婢知道府中小厮已经给世子报了喜,这才只报了大少爷的喜讯。” 赵诗允恼怒:“主子说话有你开口的份儿?” 赵立业沉声,“今日是你兄长大好的日子,你这般吵吵嚷嚷的像什么样?” 对上赵立业那严厉的目光,赵诗允所有的气焰瞬间熄灭,只能尽数往肚子里咽。 赵立业没有分给赵诗允多余的眼神,他对姜行舟很是夸赞了一番,末了还让赵煜城多向他好好学习,赵煜城听到这番话,心中顿时更加憋闷,面上也笼上了一股深深的阴霾。 且看着吧,后面的几场考试,他定会好好发挥,狠狠压姜行舟一头! 这个好消息也第一时间传回了定国公府,许氏喜得见牙不见眼,连一贯的优雅仪态都顾不上了,拉着姜行舟的手不停地夸。 姜瑾睿面上也露出了欣慰之色,“很不错,但你也切莫骄傲,要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院试只是科举之路的第一步,后面的每一场都不会比院试轻松。” 姜行舟脸上全无骄傲自满之色,听了父亲的话,他神色更加郑重,“儿子谨记父亲教诲,定会日日苦读,不敢懈怠。” 姜瑾睿脸上露出了满意之色。 姜逸舟缩在一边话都不敢说,生怕老爹的炮火朝他而来。 姜瑾睿目光轻飘飘地朝他的身上扫去,姜逸舟浑身顿时打了个激灵,背脊也挺直了几分。 但姜瑾睿并未开口训斥这个不成器的小儿子,今日是长子大好的日子,便姑且绕过这小子一回。 许氏则是有些心疼大儿子,“刚考完怎的就不能松快松快?我儿这般优秀,定能连中三元。” 姜行舟却是一脸正色,“母亲,父亲所言在理,乡试会试汇集的是来自南北各地的优秀学子,儿子万不敢懈怠。” 许氏不懂那些,她只知道自己儿子是最优秀的,那些南北各地的优秀学子再优秀,也越不过自家儿子去。 姜行舟又道:“父亲母亲或许不知,此次院试,儿子差点便折戟了。” 此言一出,许氏顿时一惊,姜瑾睿也露出讶色,“发生了何事?” 姜行舟:“儿子运气不佳,分到了臭号。” 所谓臭号,便是距离茅厕最近的号房,其味道熏人,简直无法想象。在那样的号房里考试,就已经算是失败了一半了。 许氏一听就忍不住捂住了口鼻,好似自己也闻到了那股熏人的臭味。 她满脸骄傲,“我儿在那般环境下还能取得头名,足见你才学斐然,岂是那等庸才能匹敌?” 姜行舟却是摇头,“母亲太高看儿子了,儿子根本无法忍受那股味道,连基本的思考都做不到,当时儿子便想,自己能上榜都不错了,更不敢奢想案首。” 姜逸舟终于忍不住了,“那大哥你是怎么克服的?” 他这位大哥素来喜洁,衣角有半点脏污都无法忍受,那样的环境于他而言简直如同灾难。 姜行舟缓缓开口,“能取得这番成绩,多亏了一人,她事先给我准备了许多丹药,其中有一味丹药服下之后便嗅觉失灵,半点异味都闻不到。便是多亏了那颗丹药,我才能屏除一切杂念,保持头脑清醒,思路清晰地完成了答卷。” 几人都没想到他竟是这样一番回答。 许氏顿时满脸惊奇,“这世上竟有这等神药?” 姜行舟将七个药瓶和详细说明其功效的纸条拿了出来,摆在了桌上。 “原本我也不相信,更觉得自己用不上,会把它们带上也只是不想辜负了对方的一番好意。但没想到,这瓶小小的丹药帮了我的大忙。” 那双看似平平无奇的护腕,其实也并不一般。 起初他并不觉有什么,但戴上之后便发现自己原本略有酸胀的手腕竟大大缓解了,脑子更是比之前更加清醒活跃。 那方砚台就更不必说了,写出来的字顺滑流畅,更带着一股淡淡香味。 那几日考试,他可谓是文思泉涌,下笔有神。 几人看到那品类齐全的丹药,心中都不禁对那人生出好感来。 思虑这般周全,可见其对朋友之真心。 姜逸舟好奇追问,“大哥,这般好的东西是谁送给你的?” 姜瑾睿和许氏也朝他投来了询问的目光,姜行舟这才缓缓说出了那个名字。 “是棠儿。” 许氏和姜逸舟瞪大了眼睛,满是不可置信。 姜瑾睿神色微微一怔,旋即唇角便飞快挑起一个淡淡的弧度。 细看之下,还能从中窥探出几分自得与骄傲。 姜逸舟直接大叫出声,“她怎么会这么好心?” 姜行舟听了他这话,转眸,朝她投去一记凉凉的目光。 “二弟此言何意?棠儿是我的亲妹妹,她给我准备礼物,有何不对?” 姜逸舟的神色噎了一下,小声嘟囔,“她又没养在我们身边,谁知道她是不是跟我们一条心?” 姜行舟的眸光更沉了几分,“养在身边的就一定是一条心的?旁的不论,她愿意花心思为我准备东西,这份心意便说明了一切。” 姜晚霜也给他送了礼物,是一对护膝,那绣功十分精致,但却与府中绣娘的绣功如出一辙,究竟是不是她亲手所绣都未可知。 姜行舟也并非定要要求她亲手绣,但有了姜晚棠那些东西的对比,再看姜晚霜的礼物,孰轻孰重便有了高下。 再想到姜晚霜背地里做的那些事,姜行舟对这个在自己跟前养了十几年的妹妹就愈发没了好感。 他又轻飘飘地道:“有些人可不曾给我送些什么。” 什么都没送的姜逸舟:…… 他顿时一阵心虚,小声辩解,“娘亲都为你张罗准备好了,我再送你岂不是多余?” 姜行舟呵了一声作为回答。 姜逸舟:…… 姜瑾睿打开了那几个药瓶,凑到鼻尖认真闻了闻。 他是见过血的人,每次外出也都会备上各种药材,这其中好几种他都熟悉,光闻味道他便能判断出丹药的好坏。 姜瑾睿:“棠儿的确是用心了。” 他的语气依旧平淡,但眼底眉梢却透着一股与有荣焉的欣慰与愉悦。 许氏心中复杂,一时不知该如何言说。 她轻哼一声,嘴硬道:“算她有几分良心。” 不管怎么说,她送的丹药帮了行儿,这便是大好事。 她若一直这般向着国公府,自己也不是不能接纳她。 姜行舟见母亲这番态度,也没有再多言其他。 母亲对棠儿多有成见,要消除成见非一时之功,此事不急,当徐徐图之。 第144章 恐有乱家之祸 姜逸舟凑趣地提议,“娘,我们不若办个宴会,为大哥庆贺一番吧。大哥考了案首,这可是光宗耀祖的大喜事呢。” 这话可谓是挠到了许氏的痒处,她立马赞同地点头。 “我也正有此意!咱们不仅要办宴,更要办得风风光光的!” 姜瑾睿也没有反对。 姜行舟虽不喜宴饮,但爹娘有意,他也不排斥。 姜逸舟偷觑着几人神色,然后状似随意地开口。 “既然府中要办宴,二姐姐的禁足也应当解了吧,不然独独缺了她,旁人问起也说不过去。” 姜瑾睿朝他投来一记轻飘飘的目光,姜行舟也看了他一眼。 这小子一休沐就往引嫣阁跑,殷勤得很,他此番提议只怕也是那位暗中怂恿。 姜逸舟一脸正色模样,尽量让自己看上去半点都不心虚。 许氏不觉有异,便点头答应了。 过了那么许久,她原本的气早就消完了。 霜儿到底在自己家中养了十几年,也养出了感情,现下她已经被禁足那么许久,该受的惩戒也已经受了,前尘往事自是不必再提。 姜瑾睿也没说什么,算是默认。 姜逸舟闻言,顿时松了口气。 他紧接着又道:“二姐姐的年纪也到了,正好可以趁此机会为二姐姐好生相看一番人家。” 这场宴会,参宴的必然大多数都是今年参加科举的学子,且身份也不会太低,的确是挑选良婿的最佳时机。 他又忙不迭找补,“大哥的亲事也同样迫在眉睫,娘亲也可以趁此机会为大哥好好相看,务必要挑一个才学品貌都出挑的姑娘,才能配得上大哥!” 姜瑾睿淡淡昵了姜逸舟一眼,“你倒是操心。” 姜逸舟讪笑。 许氏一副十分赞同的语气,“逸儿所言极是,霜儿和行儿的亲事的确该好生张罗起来了。” 原本许氏就十分看重这场宴会,现在更是觉得这场宴会顶顶重要了,待会儿她就得好好拟一拟参宴的名单。 见娘亲把这件事放在了心上,姜逸舟这才狠狠松了口气。 姜瑾睿的面色淡淡。 那小子没长脑子,被霜儿拿捏得死死的,既如此,尽早把亲事定下来,把人嫁出去也是好事。 不然,恐有乱家之祸。 翌日,青山又给姜晚棠送来了一封信。 这次真的只是一封信。 看罢信,姜晚棠的唇角不禁勾起了一抹浅浅的弧度。 自己所赠之药竟然真的帮了兄长,还帮了大忙,这让她的心情不禁染上几分愉悦。 这也说明了兄长对自己的信任。若非全身心信任,他又怎会在那样关键的时候服下自己所赠之药?被人信任的感觉的确十分令人愉悦。 除此之外,还有另外一桩好消息,金樽楼和万家酒楼又借着院试放榜的契机办了一场比试,赚足了人气,账上的收益也十分漂亮。 这种躺着数钱的感觉当真十分不赖。 几日后,国公府办宴的帖子送了来,陈氏拿着那帖子,心里头不禁一阵泛酸。 若得中案首的是她儿子多好,那他们侯府定然也要风风光光地大办一场宴席。 许氏是铆足了劲要好好办这场宴席,参宴名单都一再反复斟酌,她不仅仅要炫耀自己儿子的优秀,还要借此机会挑个样样拿得出手的儿媳。 一封封请帖往各家送去,国公府要办宴之事便在高门中传开了。 转眼便到了宴会之日。 姜晚棠盛装打扮了一番,说来,这算得上是她第一次正式意义上的回娘家了。 除了赵立业要当差不得空闲以外,陈氏、赵煜城和赵诗允也要同去。 此次受邀的大多都是姜行舟的同窗,要么非富即贵,要么便是同为这次上榜者,赵煜城自然不会放过这次结交的机会。 而赵诗允她经历了永和公主府的那次事件之后,就一直未曾有机会在外交际,也无人邀她,这次好不容易有机会,她自然要去,她可要趁此机会给自己寻个如意郎君呢。 陈氏打的也是这个主意,自己女儿的婚事还没个着落,她心中也甚是着急,要好好抓紧才行。 一行人各怀心思,马车缓缓驶到了国公府门口。 国公府世代袭爵,在京中根基深厚,其后辈亦是人才辈出,是以而今国公府依旧呈鼎盛之势,其府邸亦是气派非凡,门口两个石狮子都格外威风凛凛。 一行人下马车,耿总管便立马迎了上来,恭恭敬敬唤了一声“大小姐”,末了这才开口,“姑爷,侯夫人,赵小姐,里面请。” 姜晚棠对这位耿总管印象还不错,朝他微笑颔首,便打算迈步而入。 正这时,另外一辆马车行至近前,马车很是宽大,车帷饰以繁复的云纹,拉车的便有四匹青马,油光水滑,非常健壮。 一看那规制,赵诗允便惊呼出声,“是怡和公主!” 怡和公主乃是皇后唯一的嫡出公主,也是太子的嫡亲胞妹,身份金贵不凡,除了她,没有哪位公主出行能配得上这番规制。 赵诗允两眼放光,紧紧盯着那辆缓缓驶来的马车,陈氏的眼里也多了几分灼热。 这些皇家公主,她们寻常时候连半分衣角都挨不到,今日得见,哪怕只是在公主跟前露个脸,请个安,也是莫大荣耀。 姜晚棠的眸色微动,却并不言语,只静立一侧。 马车停稳,车夫安好马凳,一个侍女跳下马车,掀起车帘,伸手去扶车中之人。 一双素白纤细的手搭在了那侍女的手上,紧接着,一个身着鹅黄色衣裙的年轻女子出现在人前。 那女子皮肤白皙,面容清丽,一双眸子清凌凌的,透着一股高高在上的疏离与冷漠。 这人,便正是怡和公主,魏婉茹。 她在侍女的搀扶下缓缓下了马车,朝这边走来。 陈氏赶忙上前见礼,“臣妇见过公主。” 魏婉茹本是目不斜视,陈氏突然冒了出来,她的眉头微微蹙了蹙。 目光在陈氏的脸上扫过,不认识,想来是哪个不起眼的小门小户。 余光一瞥,落在姜晚棠的身上。 魏婉茹盯着姜晚棠看了几许,又重新落在陈氏身上。 “你是忠义侯夫人?” 陈氏没想到怡和公主竟然认识自己,当即受宠若惊,连连点头。 “正是。不想公主竟然记得臣妇,实乃臣妇之幸也。” 魏婉茹似笑非笑地看了姜晚棠一眼,“贵府重情重义,原定的亲事换了人依旧愿意履诺,本公主自然有所耳闻。” 陈氏有些把不准她此言何意,便只能斟酌着回话,“两家早有姻亲,自是不好随意毁约,不然岂不坏了姑娘家的名声?” 魏婉茹叹息一声,幽幽道:“只可惜了令郎……” 第145章 被公主瞧上了 魏婉茹的这一声叹息和那未尽之言,一下就戳到了陈氏的心尖上,叫她不禁生出了无限的懊悔。 可惜什么?可惜他儿子少年英才,却只能委屈自己,娶那么一个空有其表,备受诟病的粗鄙之人。 便是她这个婆母,也被对方架空,成了个诸事都不能插手的空壳子。 娶妻娶贤,若是不贤者,真真是能搅得家宅不宁,娶了此女,实乃家门不幸! 赵煜城的双拳也不由用力握紧,胸中的不甘在这一刻被无限放大,几乎要冲破胸腔。 他本可以娶霜儿的,都怪这个女人! 赵诗允见魏婉茹的这番态度,眼睛不觉微微一亮。 果然多的是人与她一样,都厌恶姜晚棠那贱人。 姜晚棠听得魏婉茹那羞辱之言,眸色更深了几分。 这位公主和怡宁公主比起来,可当真是太不讨喜了。 魏婉茹撂下那么一句轻轻叹息,直接信步便往里走去,唇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嘲讽。 正这时,一人急匆匆地朝这边走来。 那人一身蓝衣,腰间墨色宝带将他的身形勾勒得颀长挺拔,面容刚毅,棱角分明,眉峰笔直遒劲,透着股儒雅与刚毅并存的特殊气质。 魏婉茹一见到来人,原本脸上那股嘲讽和高高在上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暗藏的欣喜与雀跃,她那白皙的面颊上都不禁浮上了一抹淡淡红润。 他是听闻自己到了,所以亲自来迎的吗? 姜行舟看到魏婉茹,先是一愣,旋即朝她恭敬一礼,“见过公主。” 魏婉茹开口,声音娇柔婉转,甚是悦耳。 “姜大公子请起,还未恭贺你摘得案首,姜大公子才学斐然,当真令人钦佩,待到乡试院试,公子定能再次一鸣惊人。” 姜行舟直起身,但依旧弯着腰低着头,不曾与眼前之人直视,他开口回话的语气也十分平和,无甚起伏波澜。 “多谢公主夸奖,某愧不敢当。” 魏婉茹的语气却越发真挚诚恳,望着他的目光亦是灼灼生辉,“本公主相信你。” 姜行舟依旧恭敬垂首,一时没有回答。 这时,一道声音横空而来,打破了两人之间略显诡异的气氛。 “大哥。” 姜行舟闻声立马抬头,旋即便对上姜晚棠的目光。 她一身杏色的衣裙,整个打扮都很是清新淡雅,但气色看上去甚好,一双眼睛又大又亮,此时那里面便盛满了细碎的笑意。 她是真的变了,不再似之前那般畏畏缩缩,见到自己,也不再像老鼠见了猫似的。 她的眼睛里有了自信,也有了光芒。 姜行舟心头一暖,唇角也缓缓勾起,露出一抹浅浅笑意来。 “棠儿。” 他的声音柔和,带着一股淡淡暖意。 姜晚棠看着自家兄长,真诚地道:“还未向大哥道喜,恭喜大哥摘得案首。” 这番道喜,他已经听过很多遍,但却没有一次如这般心中熨帖。 他目光柔和地望着这个妹妹,轻声道:“这其中不乏你的功劳,我也要对你说一声谢谢。” 姜晚棠大方地收下了。 “大哥万不可懈怠,须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莫要因一时成功就冲昏了头。” 在这大好的日子里,这话听起来不怎么中听,但姜晚棠还是说了,她知道,这位大哥是个能听进劝诫之人。 姜行舟脸上笑意更浓,语气中也不觉多了几分揶揄,“你这话跟父亲所言一模一样,你这般小小年纪就这般老成,是从哪里学来的?” 姜晚棠一脸正色,“那说明我们说的都是逆耳忠告,大哥只需谨记便是。” 姜行舟一脸纵容,“好。” 兄妹二人的这番互动尽数落在了魏婉茹的眼里,她眼中原本的那抹欣喜瞬间一扫而空,最后只余满脸阴沉晦暗。 方才姜行舟面对自己时,态度恭敬客气,有礼却疏离,说话的语气也是一板一眼,无甚起伏。 她本以为他是端方君子,在人前自当如此。 但没成想,转个头就见他对另一个女人语气温柔,满脸宠溺。 哪怕他们是兄妹,魏婉茹也觉得刺眼至极。 嫉妒如同一条毒蛇,瞬间将她的心侵蚀,她死死盯着姜晚棠,似是能盯出两个窟窿来。 姜晚棠早就察觉到了魏婉茹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她方才升起的那丝怀疑也终于得到应证。 这位公主,多半是倾慕自家大哥!连带着对自己这个血缘上的亲妹妹都视若洪水猛兽。 此事绝对不行。 大齐朝规定,凡是尚公主者,亦可入朝为官,但只能任闲差,不可任实职。 自家兄长有经世伟略之才,日后是要在朝堂上有一番大作为的,如何能尚公主? 若大哥自己甘愿放弃实权只为尚公主也就罢了,但她一眼就看出来,大哥对这位怡和公主无意。 既是如此,那就不能让她坏了大哥的前程。 姜行舟与姜晚棠并未再多叙话,他很快就恢复了主家待客应有的姿态,文质彬彬地招待者众人往里而去。 男宾在外院宴饮,女客则在内院,引直垂花门前,姜行舟就停了步子,另有一名丫鬟上前领路。 魏婉茹木然地走着,她的心绪一直不稳,眸中的暗芒几番交错,叫人无法窥探其内心的真实情绪。 她忽而放慢了脚步,转头看向姜晚棠。 她脸上挂上了一抹淡淡笑意,“姜大小姐倒是与此前大不相同。” 姜晚棠也回以淡然微笑,“人都是会变的,不然就要一直被那些自持身份高贵实际上目中无人之人指着鼻子骂,岂不憋屈?” 魏婉茹听得此言,脸色微变,眸色不觉又深了几分。 姜晚棠这话摆明了是在指桑骂槐。 此前,她与姜晚棠是见过面的,彼时正是姜晚棠最不自信的时候,她的仪态举止落在那些世家贵女眼里,便如同笑话一般。 旁人只是在背后打趣议论,魏婉茹却是直接指着她骂,“此等蠢笨如猪之辈竟是国公之后?当真是辱没了国公府的威名,莫不是被什么阿猫阿狗冒名顶替了吧。” 魏婉茹的这番话叫姜晚棠陷入了更加尴尬的境地,也在她的心里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创伤,叫她至今见到魏婉茹,依旧会本能地瑟缩畏惧。 姜晚棠这话不是在指桑骂槐又是什么? 魏婉茹心中恼极,却又不能兴师问罪,脸色顿时变得很是难看。 第146章 讨好许氏 魏婉茹狠狠握了握拳,将胸中那股怒意压下,勉强稳住了神色。 她僵着声音开口,“没想到你与令兄关系这般亲厚。” 姜晚棠淡笑,“血浓于水,我们兄妹关系亲厚不是天经地义之事吗?” 话虽如此,但魏婉茹心里头就是不痛快,尤其是看到他对姜晚棠温言浅笑的模样,魏婉茹心中就像多了一根刺似的。 “方才令兄说,此次科举还不乏你从中帮忙,此话何意?” 她真正想问的是这个,姜晚棠不过是个外嫁女,又刚回京没多久,能在科举上帮什么忙?值得姜行舟向她道谢? 姜晚棠反问,“公主似乎很关心我们兄妹二人之事。” 魏婉茹闻言神色一顿,旋即故作镇定,“本公主只是一时好奇,随便问问罢了。怎么,这其中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因由吗?” 她最后这话就大有激将之意,姜晚棠却不买她的账,“此乃我们兄妹间的私事,只怕无可奉告。” 魏婉茹没想到她这般油盐不进,脸色不觉沉了沉。 这时,她们也已走到了前头宴客之处,许氏和姜晚霜相携而来,魏婉茹只能把心中的怒火硬生生地往回咽。 再怎样,她也不能在许氏面前失了教养。 魏婉茹就像换了个人似的,脸上扬起了灿烂的笑。 “国公夫人今日当真是光彩照人,跟您一比,我们所有人都为之失色了。” 许氏闻言,脸上立马露出了一抹又惊又喜的笑。 她伸手抚向自己的脸,明明很高兴却又要假作谦逊。 “公主谬赞了,我都一把年纪了,哪里能跟你们这些二八年华的小姑娘比?” 魏婉茹一脸真诚,“我说的都是实话。” 姜晚霜也十分有眼色地附和,“娘,公主怎会骗您?我们俩走出去,旁人定要以为我们是姐妹,而不会认为您是我娘。” 便是赵诗允也不甘示弱地附和了几句。 许氏的确保养得好,明明已经是三个孩子的母亲,看上去却只有二十出头的模样,她们这番追捧虽略有夸大讨好之嫌,但也不算太离谱。 许氏被她们你一言我一语来回夸赞追捧,一张脸都要笑烂了。 如此一来,就只有姜晚棠这个亲女儿像木头桩子似的没有开口表示了。 魏婉茹存心挑刺,“姜大小姐见了国公夫人为何面无笑意?反而一派拒人千里之外的疏离模样?” 这话可谓是一针见血,直戳要害。 姜晚棠与许氏的母女关系,可不就是如现在这般疏离吗? 许氏原本脸上的笑意收了收,心里那根刺再次冒头。 姜晚棠幽幽开口,“我看到母亲,一时失神了罢了。” 她说着看向许氏,“女儿想到自己初初回府之时看到母亲的第一眼,当时女儿便想,这世上莫不是真的有仙子?女儿当时一眼的惊艳,至今依旧刻在脑中,久久不去。今日母亲一番装扮甚是娇美,再次叫女儿看呆了去。” 许氏一愣,原本心头的那点不虞,在听了这番话之后就瞬间烟消云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更加真切的欢喜,甚至,她脸上都不禁泛起了滚烫的红晕来。 她真的有这么美?竟然被这小丫头误认为是天上的仙子? 难道那小丫头第一次见自己时呆呆傻傻的模样,却原来是被自己的美貌震慑了。 这般想,许氏心中的芥蒂全消,还反过来嗔了她一眼,“你个孩子,瞎说什么,简直羞煞我也。” 姜晚棠一脸真诚,“母亲应当知道女儿,女儿是不会说谎之人。” 许氏一想还真是,这孩子可不是会给自己脸面,故意迎合自己的人,她既然这么说,那定然就是真的这么想的,于是,许氏更加高兴了。 魏婉茹:…… 她本是想挑拨二人关系,谁能料到这姜晚棠竟这般巧舌如簧,三言两语就把风向扭转了。 姜晚霜低垂着头,掩饰住了自己眸中的情绪。 她恨姜晚棠吗?自是恨极了的。 若不是她,自己又岂会接二连三遭遇那些? 但经历了这许多事情,姜晚霜也学乖了,她不能再似之前那般主动挑衅对方,那样的小把戏根本伤不到对方分毫,反而会让她找到机会反咬自己。 在谋求到自己更好的后路之前,姜晚霜都不会再轻易去招惹姜晚棠,免得惹火上身。 而她要趁机讨好的人,便是眼前这位怡和公主。 一番不大不小的插曲过后,众人便开始各自交际。 这番场合,可不是随随便便来喝盏茶,吃点东西,再道一声喜就完了,这更是十分重要的社交场合。 有魏婉茹这层公主的身份在,她的身边自然而然就汇集了不少身份不低的贵女,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皆是对魏婉茹的追捧与夸赞。 魏婉茹十分享受这种被众星捧月的感觉,先前的百般不虞也总算被冲淡些许。 这时有人开口,“公主就当如您这般仪态气度,方显皇家威仪,不像那位,身形肥硕,实在全无半分公主风范。” 这话一出,立马就有人接话。 “就是,那番模样,简直有碍观瞻,委实有损皇家颜面。”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大肆议论着,便是那些不开口之人,也掩嘴发出一阵低低轻笑,眼底的恶意丝毫不加掩饰。 她们不过是一介臣女,却对皇家公主这般出言奚落,且大家俱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可见类似之事不在少数。 魏婉茹听着这番话,眼底深处藏着一抹淡淡笑意,更是半点要出声训斥的意思都没有。 她们说的都是事实,有什么可训斥的?那人肥胖如猪,的确有损皇家威严,便是父皇都厌弃了她,她们又何必对她留情? 有一道声音弱弱开口,“怡宁公主只是生病了,她以前并非如此的……” 这话瞬间被另一个身着鹅黄色纱裙的女子毫不客气地呛了回去。 “舒侧妃都给她诊过脉,说她根本没病,她变成那副鬼样子就是自己不节口腹,自己作出来的,云瑶,你就不要再替她辩驳了。” 那名为云瑶的女子张了张嘴,却一时说不上话来,只把自己一张脸涨得通红。 姜晚棠看了云瑶一眼,云家女,想来是云贵妃的娘家人。 总算,还有人替魏初心说话,但这姑娘显然战斗力不足。 而她们的这番议论,也如一把把尖刀,狠狠地扎进姜晚棠的心里,唤醒了她身体深处那番不堪回首的回忆。 曾几何时,原主也是这般,沦为她们公然取笑的对象。 那些人都披着世家贵女的外皮,但实际上,心里却比谁都脏。 第147章 敢妄议公主? 姜晚棠双拳紧握,努力平复了一番身体深处本能的情绪翻涌,这才站了出来,沉声开口,“你们竟敢妄议皇家公主,当真是好大的胆子!” 她的声音不轻不重,却叫那些肆意嘲笑之人一个激灵。 大家看向说话之人,待看清是姜晚棠时,众人脸上又露出了或嘲讽,或古怪的神色。 “我们说的都是事实,有哪里不对吗?” 说话之人便是方才回怼云瑶的姑娘,她是吏部尚书的嫡长女,王雅茵。 她显然也认识姜晚棠,看着姜晚棠的眼神里藏着一抹鄙夷不屑,只不过碍于这里是国公府,她才将自己的真实情绪压下。 姜晚棠眸光清冷,定定地她对上。 “不管事实与否,皇家公主岂是尔等可以随意置喙的?诸位都出身高门,自小饱读诗书,难不成连这点上下尊卑都不懂?竟是连我这个乡野长大之人都不如,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姜晚棠自曝其短,以此为伐讥嘲她们,直叫一众世家贵女哑口无言,王雅茵的一张脸更是涨得通红。 眼见气氛僵凝,姜晚霜便又适时站出来当好人。 “姐姐,诸位小姐只是随口说说罢了,并没有不敬皇权之意……” 姜晚霜递了台阶,这才让诸位小姐面色稍缓。 谁料那姜晚棠竟是半点不买账,“随口说说?须知舌上有龙泉,杀人不见血!流言蜚语的威力,便是比战场上真刀真枪也丝毫不逊,她们随口之言,就可能会让旁人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这样的随口之言,还能算是无心之失吗?” 姜晚霜微垂眼睑,露出一副既着急又无可奈何的模样。 她越是嚣张跋扈,就越是会得罪旁人,这对姜晚霜来说便越是好事。 王雅茵冷笑一声,“呵呵,我们只是说了个大家都知道的事实。如何就是流言蜚语了?她若是不能承受,那也是她自己的原因,与我们何干?” 王雅茵对魏初心有股莫大的敌意,不为别的,只因前不久皇后有意给魏初心安排亲事,而皇后竟然属意她家二哥去娶魏初心! 她二哥虽是京中有名的纨绔,平日里斗鸡走狗,不务正业,但他怎么可能娶魏初心那头肥猪?这真要传出去,岂不是叫人笑掉大牙?连带着,她这个亲妹妹以后都要被别人嘲笑! 她二哥得知此事,当即闹着要出家当和尚,一时之间闹得家里鸡飞狗跳,不得安宁。 这一切都怪魏初心,像她那样的大胖子,就应该自己孤独终老,还妄想找个男人,简直就像一场笑话! 姜晚棠看着她,忽而道:“那如此的话,我以后逢人便说王小姐息臭,想来王小姐不会介意吧?反正这也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实,不是我凭空捏造出来的,若是你不能承受,那就是你自己的原因,与我何干呢?” 王雅茵闻言,脸色大变,旋即下意识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她近些时日消化不好,的确是有些息臭,但她已经喝了药,今日已然好转了不少,姜晚棠站得这般远如何就能发现?难道自己的息臭又加重了?她自己明明没有察觉啊。 她的这番反应和表现,落在旁人的眼里,俨然就成了不打自招。 有人下意识地伸手掩了掩口鼻,就好似也闻到了那股臭味一样,尤其是方才离她比较近的小姐,心底都生出了一丝膈应,立马不动声色地退开了几步。 王雅茵察觉到这些,当即气急败坏地否认,“你,你胡说八道什么?我根本没有息臭!” 姜晚棠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究竟有没有,很容易就能检验,王小姐敢不敢试一试?” 王雅茵被吓得说不出话来,脸色也不由一变再变。 她的确不敢,若是自己息臭的名声传扬开来,她还怎么出去见人?还怎么议亲? 魏婉茹也终于看不下去,沉着脸开口,“够了,姜大小姐,这就是你们国公府的待客之道吗?” 姜晚棠含笑回望着对方,“对于知情懂礼之人,我国公府自会以礼待之。但对于那些目中无人,只知道揪着旁人短处嘲讽之人,国公府恕不接待。” 就在这时,姜晚霜再次急急开口,“姐姐,今日是大哥的好日子,诸位小姐都是我们的客人,大家还是以和为贵吧,凡事莫要太过咄咄逼人了。” 她一副无比焦急的模样,真心诚意地劝阻着姜晚棠。 一个咄咄逼人,一个温言劝阻,众人顿时生出了比较来。 乡野长大的就是不同,言语粗鄙,行事无状,简直有辱斯文! 姜晚棠淡淡地看了姜晚霜一眼,“我也想以和为贵,但有些人嘴下无德,我实在听不得。我自己曾经经历过的事,万万不希望旁人再经历一次。” 这话叫在场不少人都眼神闪躲,当初,他们对这位姜大小姐,可也没少在背后嚼舌根。 若当初她能有这般摄人气势,她们怕是也不敢再多说半个字。 姜晚棠目光幽幽地扫向众人,“你们口口声声说怡宁公主身形肥硕,有碍观瞻,你们是亲眼所见吗?怎知不是以讹传讹?” 王雅茵当即愤愤开口,“去岁宫中大宴,我曾见过她,她那时便是肥胖如猪,且满脸生疮,宛若恶鬼!” 不少有机会进宫的贵女也都纷纷点头,附和了王雅茵的话。 姜晚棠镇定开口,“现已是六月,距离去岁已经过了大半年,这大半年的时间里,任何事情都可能发生改变。” 王雅茵立马冷笑,“她若当真能有所改变,这么多年也早就变了,何至于等到现在?” 姜晚棠:“被尔等这些长舌之人嘲讽的次数多了,兴许就有了下决心改变的勇气了呢?便如同我这般。” 王雅茵:…… 这位姜大小姐的确是变化良多,以前的她可绝对不敢说出这样的话来。 魏婉茹一直坐着没开口,只是唇角勾起了一抹若有若无的冷意。 这姜晚棠竟然想为魏初心出头?当初她便说过,这两人一个蠢笨如猪,一个肥胖如猪,合该是亲姐妹。现在看来,她们还真有些缘分。 既然姜晚棠这般不自量力,那就不要怪她不顾念场合,对她手下不留情了。 这时,她方开口,“我也许久没见到妹妹了,既然如此,不若我便派人去宫中请她来此,如此,自能解了诸位的纠葛。” 第148章 真是亏大了 她这话看似在打圆场,但实际上却是暗藏心机。 没人相信魏初心会发生蜕变,她这个时候去把人请来,便是给了众人能借机嘲讽魏初心的机会,也是对姜晚棠的一个反击。 魏初心受到羞辱,她乐见其成,这么多年了,她也依旧没有看够。 而姜晚棠,她也能趁此机会好好教一教对方如何做人。 这个提议瞬间得到了王雅茵和一众好事之人的赞同。 王雅茵第一个站出来附和,“公主这提议甚好!请怡宁公主亲自出面,也好叫众人瞧一瞧,我们先前的话到底有没有冤枉了她!” 到时候,她定会被所有人指指点点,看她还有没有脸谈婚论嫁! 就算她要嫁,也应该嫁给那些身份低微的贩夫走卒,又怎能肖想世家权贵家的公子? 她也想看看姜晚棠到时候被狠狠打脸的样子! 云瑶听了这提议,脸色当即就变了。 她磕磕绊绊地开口,“这,这……怡宁公主既然没,没有收到国公府的请帖,贸,贸然前来,只怕失礼吧。” 魏婉茹轻飘飘地瞥了云瑶一眼,云瑶瑟缩了一下,但还是没有改口。 这时,姜晚霜适时开口,“公主大驾光临,只会令国公府蓬荜生辉,荣幸之至,又怎会失礼?” 云瑶张了张嘴,一时讷讷说不出话来,只是在心中暗自着急。 魏婉茹转头吩咐自己的侍女,“你入宫一趟,亲自去请怡宁公主,若她不愿意,便去坤宁宫向母后请一道口谕,大家都在等着她,她可不能使小性子。” 那侍女当即躬身退下,领命而去。 王雅茵听到这话,心头当即升起一股深深的得意与期待。 原本她还担心魏初心那怂货不敢来,现在有魏婉茹的这话,也不怕她不来,到时候就只看姜晚棠被打脸吧! 王雅茵又想到什么,她眼珠子一转,对自己的丫鬟低声耳语了一番,那丫鬟也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在场之人都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模样,只有云瑶的脸色一片惨白,手心也不觉渗出丝丝细汗来。 她是真的替魏初心担心,但如今事态如此,她也根本无力阻拦了。 姜晚棠依旧一脸平静。 这些人,等着看魏初心的笑话,但很快,她们就要被打脸了。 上次见到魏初心,她就已然大变样,那副身形和模样便已经能轻松吊打在座不少世家贵女。这段时间没见,姜晚棠相信,她定然又有了新的变化,那样惊人的变化,足以叫在场所有人惊掉下巴。 而这个场合,也是最佳的,能替自家医馆扬名的好机会。 有了这个契机,她的医馆一开业定然就能引来不小轰动,而红妆阁的生意也定会迎来一个爆炸的高峰。 她为魏初心出头,其实目的也不单纯。 王雅茵依旧目光不善地盯着姜晚棠,今日不找出些茬来,她便总觉得哪哪儿都不得劲。 一位身着青衣的小姐为了缓和气氛,主动开口,“大家听说没有,最近有两个酒楼特别火,一个是金樽楼,一个是万家酒楼,据说这两家酒楼现在在打擂台,看谁家的酒楼会成为状元楼。” 这话果然叫大家来了兴趣,“如何算是状元楼?” 那位青衣小姐见大家感兴趣,便也说得头头是道起来。 两家酒楼从一开业就在打擂台,还使用各种手段招揽读书人这一目标顾客,现下两边自发形成了南派与北派。 若是今年的金科状元出自南派,则代表南派的万家酒楼胜,若金科状元出自北派,则金樽楼胜,获胜的一方便是状元楼。 届时,状元郎只需要提笔留下一副墨宝挂在店内供客人观瞻品鉴,以后到酒楼消费,一应吃食全免。若是状元郎要在酒楼宴饮宾客,也可享一定的折价优惠。 众人听罢,不禁面露恍然,竟是如此。 又有小姐问,“若状元郎压根就没去过这两家酒楼,既非南派也非北派呢?” 那位青衣小姐当即道:“那就打成平手呗,左右他们声势闹得够大,也吸引了足够多的客人,自然不愁没生意了。” 这位倒是精通庶务的,能一眼看出两家酒楼的手段。 若状元不在两家酒楼的食客之列也就罢了,若是恰好出自南派或北派,无论叫哪家酒楼得了这状元楼的名头,对于日后都是金字招牌。 哪怕是两家酒楼自己炒出来的噱头,那也是噱头,好生经营下去,待下一个恩科之时,岂不引得各方学子趋之若鹜? 姜晚棠唇角勾起了一抹淡淡浅笑,对他们能折腾出这番花样一点都不惊讶。 王雅茵对此等商贾之事很是不屑,“区区低贱商贾,竟敢拿金科状元作伐,为其招揽生意,还自封状元楼,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那青衣小姐闻言,脸色微微凝滞了片刻,旋即又很快掩饰过去。 她乃是太仆寺卿之女颜桑榆,其母乃是续弦,正是商贾出身,也正是因此,她于经商庶务之道方能如此敏锐。 因母亲的身份,她也时常受人诟病,是以一般此等宴会,她都闭口不言,当个鹌鹑。 此时她便后悔起自己方才的多嘴来了,搞不好这把火又要烧到自己身上来。 这时有人开口,把众人的焦点再次指向姜晚棠。 说话之人正是赵诗允,“嫂嫂,若我没记错的话,那金樽楼原先是你陪嫁的嫁妆吧?你怎么把这么好的一个铺子卖掉了呢,当真是亏大了!” 赵诗允一副为她感到十分惋惜的模样,但眼底眉梢间却暗藏着一股隐隐的幸灾乐祸。 众人立马看向姜晚棠,眼神都或多或少带着几分嘲讽。 赵诗允继续道:“万家酒楼好似也是国公府后来赠与你的产业,你怎的也卖掉了?” 众人一惊,什么?万家酒楼原先竟然也是姜晚棠的产业? 姜晚霜的拳头则是在瞬间握紧了,想到自己痛失的那些铺子,她的心都禁不住在滴血! 赵诗允一副十分痛心疾首的模样,“嫂嫂,你这番行事委实太过鲁莽了些,若当初你能与我们好生商量一番,也不至于会做出这般糊涂的决定。你看,现在两家酒楼生意这般红红火火,日进斗金,你却只拿了那区区几千两,岂不可惜?” 赵诗允这番话看似劝慰,实际上却是字字诛心。 原本这两只下金蛋的母鸡都是她的,但她却错把珍珠当鱼目,直接卖掉了,现在她定然毁得肠子都青了吧! 现在这两个铺子生意越好,她就定会更加后悔。 第149章 敢不敢当面对质? 姜晚霜紧握的双手终于慢慢放松了下去,心中那股郁气也终于稍稍纾解几分。 她已经打听过了,姜晚棠的另外五间铺子也被卖掉了。 那五间铺子生意这般好,她不想着好好经营,反而直接卖了,当真是鼠目寸光。 自己得不到的,姜晚棠也没有得到,这般想想,她心里头就畅快多了。 赵诗允说完,就等着看姜晚棠勃然变色的模样,但却见她既没有恼怒,也没有懊悔,依旧一脸平静。 这时,另外一道清脆女声传来,直接霸气地把赵诗允的话怼了回去。 “晚棠姐姐若是不把铺子卖了,只怕背后那些宵小之辈又要暗中动手脚,恶意破坏生意,到时候晚棠姐姐反倒要惹上一身骚。” “现下铺子卖给了我,我倒是要看看,有哪个不长眼的玩意儿敢在我的铺子里动歪心思!” 姜晚棠听到这道声音,唇角不禁微微勾了起来,整个人的心情也更添了几分明朗。 楚言奚身着一身翠绿色的衣裙,整个人青春又靓丽。 她大步流星而来,满脸杀气腾腾,一双眸子清凌凌的,一一扫过众人,最后落在了姜晚棠的身上。 “晚棠姐姐,你就是太纵着某些人,才让她敢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你。” 她这话意有所指,目光也随之扫向赵诗允。 赵诗允的脸色微微僵住,原本的幸灾乐祸等所有心思,尽数消失了个干净,只余紧张与害怕。 姜晚棠轻描淡写地道:“不过一些跳梁小丑罢了,不足挂齿。” 这话让赵诗允的脸色更加难看了几分。 姜晚霜的手也不觉暗暗握紧,心口狠狠一跳。 楚言奚竟然唤她晚棠姐姐?她们二人的关系何时变得这般亲近了? 大多数闺秀们都露出了茫然又疑惑的神色。 难道先前有人故意破坏姜大小姐的生意? 她们毕竟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千金大小姐,先前的两酒楼之争不过都是市井流言,大部分人都未曾听说,只有少数人知晓,其中便有那位颜桑榆。 她立马朝姜晚霜看去,暗中打量起来。 王雅茵开口,语气不冷不热。 “郡主方才之言是何意?难不成还有人故意针对姜大小姐的生意不成?该不会是姜大小姐自己不善经营,这才故意给自己卖铺子寻的一个遮羞布吧?” 王雅茵的语气中充满嘲讽,她记恨着方才姜晚棠戳破自己息臭之事,势必要狠狠踩上她一脚方能甘心。 姜晚霜听了这话,浑身顿时紧绷起来,整个人如临大敌一般。 她只盼着大家赶快揭过这个话题,偏偏这王雅茵竟是主动提起,她如何会不紧张? 但此时她再说什么,也已是欲盖弥彰,她只能死死低着头,握紧了双拳。 楚言奚挑眉看向王雅茵,“王小姐竟是不知此事?正巧,此事乃我亲身经历,自然比任何人都更有发言权,我今日便与大家说道说道。” 楚言奚摆开架势,一副要展开好好说说的模样,姜晚霜再也按捺不住站了出来,她抬起头,小脸一片煞白,一滴眼泪自眼角无声滑落,这副模样,俨然如那小白兔一般,分外惹人怜惜。 她哑声开口,“不劳郡主开口,此事,由我来亲自向大家,向姐姐解释。” 楚言奚见她这副我见犹怜的模样,心中就泛起一股恶心。 表面装得再楚楚可怜,谁能想到她实际上却是个蛇蝎心肠的? 众人再次惊愣,这怎又牵扯到姜二小姐头上来了? 姜晚霜缓缓开口,“方才所言,确有其事,先前醉仙居故意针对姐姐的酒楼,破坏其生意。而醉仙居,乃是我的产业。”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一时嘴巴都有些合不拢了。 姜晚霜眼里的泪流得更加汹涌,她的声音也更加急切。 “但这件事并非我指使,是那管事私下所为,那管事心术不正,唯恐对面的酒楼抢走自家生意,这才出此下策。我初初听闻此事之事,简直如遭雷击,震惊难言。” “我乃一介深闺女子,平日里一直居于内宅,如何有那闲暇去打理商铺?便是每旬的账册,都有人代我阅看。直到事发之时,方有人将此事回禀到我这里。” “为表歉意,我立时就做了决定,将那些人尽数发卖了去,又把醉仙居赔给了姐姐作为补偿,另外,我还拿出了五个生意颇好的铺子送给了姐姐,就只为弥补此事。但我没料到,姐姐竟反手就把醉仙居和那五间铺子都卖了……” “姐姐,你莫不是还在疑心我指使旁人害你?我敢指天发誓,先前酒楼生意之事我全然不知,我也是被底下人蒙蔽了,若我有半句假话,便叫我不得好死!” 她语气决绝,一副受尽委屈却只能极力隐忍的模样,一时倒是令在场不少人为之动容。 如此看来,她定然是不知情的吧,若非如此,也不敢这般赌咒发誓。 再反观姜大小姐,既接受了铺子作为道歉礼物,却又反手卖了,这不是在打人脸吗? 姜晚棠听了姜晚霜的这番话,简直要气笑了。 她这番颠倒是非黑白的本事可真是厉害,简直叫她自愧不如。 姜晚棠似笑非笑地望着她,“那你敢让我去前院请父亲来当面对质吗?” 一句话,就叫姜晚霜脸上表情僵住,眼底也出现一抹慌乱。 若她请许氏来作证,姜晚霜是不怕的,许氏定会站在自己这一边,不是因为许氏依旧偏爱自己,而是为了国公府的名声考虑。 但她却是直接提出要请父亲来作证,他可绝对不会顾念自己的颜面,到时候他定会直接当场拆穿自己! 姜晚霜僵着脸不说话,姜晚棠唇角露出一抹嘲弄。 “不敢了?事实真相如何,不是凭你一张嘴就能决定的,不要把人当傻子。” 事到如今,大家哪里还会不明白?这件事大有隐情,这位姜二小姐俨然是隐瞒了一些重要的细节。 这件事十有八九就是姜二小姐指使的。 任凭是谁,当了十几年的大小姐,一夕之间被人揭穿身份,从大小姐变成了罪仆之女也无法接受,所以,她想伺机报复姜大小姐也是动机明确,完全说得过去。 啧啧啧,没想到当初那人人称赞的大才女,实际上竟然心思这般龌龊。 众人禁不住齐齐朝姜晚霜看去,眼神暗含别样的意味,那颜桑榆则是一副兴致勃勃的吃瓜表情。 姜晚霜脸色青白交错,简直有种无地自容的羞耻感。 第150章 怡宁公主来了 楚言奚鄙夷地扫了姜晚霜一眼,旋即又把话头拉了回来,“现在大家知道晚棠姐姐为什么要把酒楼卖了吧?若是不卖,只怕又被那起子心怀不轨之人惦记上了。” 王雅茵无话可说了,她狠狠剜了姜晚霜一眼。 她哪里想得到,这姜晚霜竟然真的有这么一桩不光彩的黑历史?若她知道,定然不会提起此事。 现在倒好,反倒让姜晚棠占了上风。 魏婉茹看向楚言奚,面上露出几分不虞之色。 她们表姐妹关系一般,甚至有些不睦。 魏婉茹自诩是皇后所出,行事未免高傲,而楚言奚也仗着自己母妃是唯一的长公主,也并不对她曲意逢迎。 两个争锋之人,如何能相处和谐? 魏婉茹恼怒楚言奚忽视自己,连半句问话都没有,加之她与姜晚棠这番亲近姿态,更让魏婉茹心生厌恶。 更让魏婉茹没想到的是,现下那生意红火的酒楼竟是楚言奚的? 魏婉茹当即冷声开口,“堂堂郡主,竟然涉足商贾之事,当真满身铜臭,令人不齿。” 楚言奚当即看向了魏婉茹,脸上露出一副似笑非笑的神色,“敢问怡和表姐,你现在身上穿的,头上戴的,脸上抹的,以及你平日里吃的喝的,哪样不是商贾经营置换而来?你一边享着商贾带来的荣耀安逸,却又嫌弃商贾低贱,满身铜臭,你之行径,才是真真让我不齿。” 这番话可谓尖锐如刀,半分情面都不留,魏婉茹的脸色霎时变得铁青。 “你!我所享的这一切,都是父皇恩赐,与那低贱商贾何干?” 楚言奚却反驳得头头是道,“非也。大齐朝的确是皇上的大齐朝,但却也并非由君王一人便能撑起来,而是需要数万万人共同努力,方能撑起大齐朝的繁荣昌盛。若无商贾流通,何来经济发展,何来安居乐业?又何来你这公主的安逸富足?” 楚言奚一番话说得慷慨激昂,直叫魏婉茹脸色青白交加,胸中更是涌起一股汹涌怒意,难以自抑。 她想反驳,但偏又张口结舌,说不出反驳之词来。 可恶,这楚言奚当真是伶牙俐齿,令人生厌! 姜晚棠鼓掌,“郡主说得好!” 这般毫不遮掩的态度叫众人的心都提了起来,这姜大小姐可真敢啊,这不是在公然与怡和公主叫板吗?郡主仗着自己的公主娘亲可以这么做,她们可没有公主娘亲来依仗。 魏婉茹死死地盯着姜晚棠,那目光几乎能喷出火来。 眼见气氛僵凝,这时,一个小丫鬟忽而急匆匆来禀,“怡宁公主到了,不知何故,在,在前院与男客们发生了龃龉不快……” 这话一出,众人的精神顿时为之一振。 魏婉茹和王雅茵更是如同打了鸡血似的,立马就抖擞了起来。 她们在姜晚棠这里吃了瘪,那就在魏初心那里加倍讨回来,反正她惯来是个出气筒,受气包。 许氏也得了讯,当即唬了一跳。 怡宁公主怎么来了? 今日是府里的大日子,可不能出什么岔子。 她本想私下去处理这件事,但那丫鬟也不知是谁家带来的,莽莽撞撞的,直接把事情嚷嚷开了,一下叫众人都听到了。 魏婉茹已然起身往前院走,一边走一边道:“妹妹怎么回事?这好端端的,怎的会跟男客撞上了呢?我得去看看。” 其余一众女客们也纷纷跟上,许氏根本阻拦不得。 便是一众贵妇们,也不免好奇地要去看看。 毕竟那位怡宁公主的“姿容”,大家都心知肚明,有她出现的地方,必然有大热闹可看。 许氏无法,只得赶紧命人前去打探一番什么情况,若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定要想法子遮掩一二。 楚言奚惊愣不已,她转头看向姜晚棠,“晚棠姐姐,怡宁表姐也来了?” 她的神色间难掩担忧之色。 不用想,她就能猜到魏婉茹和一众贵女要如何羞辱嘲讽她,这种感觉必然不好受。 姜晚棠伸手在她的手背上轻拍了两下以示安抚,“不必担心,相信我。” 楚言奚想到什么,原本的担忧瞬间就被抚平,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莫名的自信。 先前晚棠姐姐就在给怡宁表姐治病,自己还给她们传递过丹药。 晚棠姐姐能救活聿儿,能治好自己,也定然能让怡宁表姐彻底脱胎换骨。 这些人想要看怡宁表姐的笑话,最后她们自己反倒会成为一个笑话。 云瑶无人宽慰,她的心一直紧紧揪着,满是忐忑不安。 魏婉茹走在前面,她一扫先前那阴郁的心情,唇角不自觉勾起了一抹淡淡浅笑。 那死胖子,竟然来得那么快?还跟男客们碰到了一起,那番画面,想想就令人心情愉悦。 就她那副肥胖如猪的模样,定然会被一众男客狠狠鄙夷嘲讽一番吧! 待自己赶到,两位皇家公主的身形容貌都有了最直接的对比,她就会更加无地自容。 这样的手段她屡试不爽,每次都能让她分外愉悦。 王雅茵的眼底亦流露出不怀好意的光芒,旁人不知魏初心为何会与男客们遇上,她却是知道,因为是她向自家二哥通风报信,让他想法子把男客们都引到通往内院的必经之路上。 如此看来,自家二哥这是成功了。 王雅茵加快了脚步,只想快些看到魏初心被众人刁难羞辱的情形。 另一头,那王雅茵的二哥王英豪收到妹妹派人悄悄传的信,当即便命小厮在门口守着,一旦看到公主的马车靠近,就第一时间来禀。 那小厮方才便匆忙来报,怡宁公主到了,王英豪得了讯,便寻了借口,把聚拢在自己身边的男客往这边引来。 今日参宴的大多数都是勤奋上进,有进取心的青年才俊,这部分人都围在姜行舟的身边讨教学问。 而能跟王英豪玩在一块儿的,都是平日里不务正业之人,姜逸舟与他们臭味相投,由他来招待倒是最合适不过。 王英豪引大家往别处去,姜逸舟也不以为意,在这里待久了的确无趣。 男客们刚被引到这附近,远远就瞧见几个女子朝这边行来。 只是远远看去,那几道影影绰绰的人影却是婀娜窈窕,纤浓有度,半点不似那膀大腰圆的怡宁公主,王英豪一边暗道莫不是错过了,一边忍不住不停地往那边瞟,想看看究竟是哪家的闺秀。 姜逸舟这时才意识到这是何处,他虽不爱读书,但也知道礼仪规矩,今日家中办宴,可不能闹出乱子来。 他当即站出来提出阻拦,“此为女客通往内院之处,我等不便在此久留,只恐惊扰了女客,诸位还是随我移步外院吧。” 第151章 惊艳全场 那王英豪哪里肯走,正不知如何拖延之际,就见前头急冲冲跑来了一个小丫鬟,她正是魏婉茹派去宫中请魏初心的侍女芳华。 此时,芳华满脸惊疑不定,她发现了了不得的大事,只想立马去向自家公主报信去。 冷不防,眼前出现了一行身着锦衣的贵公子,芳华也只得敛下心神,向诸位公子行礼问安。 王英豪认得芳华,他见到她,不禁眼前一亮。 不等姜逸舟这个主人家问话,他便抢先开口,“你不是怡和公主身边的丫鬟吗?怎的在此处,还这般着急忙慌的?” 芳华半遮半掩地回答,“奴婢奉命去迎一迎怡宁公主。” 姜逸舟闻言,眸色微动。 而在场诸位男客们则是立马露出了略显古怪的神色。 怡宁公主的名声,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般场合,她竟然好意思出席? 众人只是在心中腹诽,王英豪则是直接把话说了出来,“就她那样肥头大耳的丑态,怎好意思出门参宴?” 芳华的眼神当即一闪,她又朝来时方向看了一眼,眸中慌乱更甚。 她本也以为怡宁公主依旧如以往那般身形肥硕,便是先前在宫中,怡宁公主也是以一个大腹便便的形象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谁知,就在方才,马车到了国公府门前,那从马车上下来的人完全变了个样,一下从大腹便便的大胖子,变成了一个身形纤细的窈窕淑女! 芳华这才匆忙要去给自家公主报信,免得到时候公主不知内情,落个没脸。谁成想却遇到了这一众公子哥儿们,将她拦了下来。 姜逸舟闻言,不禁微微蹙眉,“王兄,请慎言。” 王英豪却不以为意,“我说的都是事实,像她那样的人,就该老老实实在关起门自己待着,没事出来吓什么人啊?” 不少人都面露嗤笑之色,显然他们也亲眼见过魏初心的模样。 有人还打趣,“王兄,你不是说皇后有意撮合你与怡宁公主吗?那我等是不是要提前道一句恭喜?” 这话瞬间惹恼了王英豪,他怒声大骂,“放你娘的狗屁,我王英豪宁愿娶一头母猪也不愿娶她!” 这话顿时又惹来一众人的哄堂大笑。 姜逸舟的眉头越皱越紧,心中对王英豪和那些附和调笑之人都生出了一阵恶感。 姜逸舟沉着脸,“怡宁公主乃是皇家血脉,是真真正正的金枝玉叶,不管其外貌如何,都容不得旁人私下指点置喙。尔等此番行径不仅有失君子风范,更是对皇权的大不敬。要知道,我们现在享有的这一切都来自君恩,还请诸位慎言,莫要因一时口舌之快惹火上身。” 他的这一番话说得义正词严,大有大哥姜行舟的风范,他自己说完也觉得发挥得不错。 瞧瞧,他们一个个都心头一凛,立马便收起了调笑之色。 唯那王英豪不以为意,还在心中暗骂姜逸舟装模作样,大家都是纨绔,谁又比谁高贵呢? 芳华不欲继续久留,她终于找到机会开口,“若诸位公子无甚吩咐,奴婢先行告退。” 王英豪却不肯放她走,他直接问,“你不是去迎怡宁公主的吗?人呢?可迎到了?” 芳华的脸色又是一僵,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正这时,前方拐角处,那一道袅娜的身影拐了出来,双方之间再无屏障,就这般对上了。 王英豪的目光瞬间就黏在了那道窈窕身影上,怎么都挪不开,只可惜她的面上遮着一层轻纱,叫他看不清其真容。 但仅凭那影影绰绰的轮廓,也可见这定是个容貌不俗的美人儿。 姜逸舟的目光也落在那人的身上,不禁一愣,这人的眉眼,倒是有些眼熟。 生怕那王英豪做出什么唐突之举,姜逸舟也不及细想,当即上前,拱手一礼,“我等在此游玩,不想唐突了小姐,实在失礼。小姐再往前行不到一里便可至垂花门,想来诸位小姐夫人们已在花园中赏景游玩,小姐现下前去倒不算迟。” 魏初心看了姜逸舟一眼,轻声开口,“有劳姜公子。” 她的声音清清冷冷的,似清凉的山泉水,淙淙在人心上流过。 王英豪顿时更觉心痒难耐起来,眼看这美人要转身进了内院,他顾不得礼数,直接脱口而出。 “敢问您是哪家姑娘?以前怎的不曾见过?” 这个问题委实唐突又孟浪,一般闺秀怕是要直接被气哭。 但魏初心却是面色不改,她转头,目光轻飘飘地在王英豪的脸上扫过,“王公子竟不认识我?” 王英豪一听这话,顿时兴奋起来。 她竟认识自己?难道他们之前见过?他努力搜寻一番,却依旧想不起来自己究竟何时见过此等尤物。 不管怎么说,她记得自己,这都让王英豪激动又兴奋。 他磕磕绊绊地道:“我,我这记性不好,一时竟想不起来在何时与小姐见过。” 魏初心唇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冷笑,开口的语气也越发清冷。 “王公子当真是贵人多忘事。方才王公子不还提到我了?” 王英豪一愣,自己方才提到她了吗?没有啊,自己方才只提到了那肥头大耳的魏初心啊。 王英豪依旧没有把两个人联系在一起,表情有些懵懂与困惑。 姜逸舟却是猛地想到了什么,眸光不自觉落在魏初心的身上,眼底闪过一抹难以置信。 芳华实在看不下去了,不得不主动开口,“王公子,这位,便是怡宁公主。” 她这话说得十分艰涩,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说出口的。 而落在众人的耳中,更是如惊雷炸响一般,瞬间把其余所有人都诈懵了。 即便是方才就已经有所猜测的姜逸舟,此时依旧不禁受到震撼。 王英豪的眼睛瞪得像铜铃一般大,脑子也嗡嗡嗡直响。 他猛地摇头,“不,不可能,你,你怎么可能是怡宁公主?她,她不是胖得像猪一样吗?” 他上次见到的怡宁公主,比两个他还要胖,走起路来身上的肉都一颤一颤的,叫人根本不会想再去多看一眼。 怎么可能会是眼前这个身形窈窕的女子? 若她一开始就长这样,自己何苦要拒婚?他一百个愿意啊! 其他人都纷纷回神,也都觉得这太过荒谬了些,简直完全颠覆了他们的认知。 第152章 定然是假冒的 王英豪一时无法接受,他当即嚷嚷道:“我不信,除非,除非你把面纱取下来!” 这人蒙着面纱,不肯露出真容,定然在故意说谎诓自己。 这番要求更加无礼,秦嬷嬷当即站了出来,冷声呵斥。 “王公子请慎言,公主容貌,岂容旁人窥视?王公子就算认不出我家公主,总不会连老身也不认识了吧!” 方才王英豪只顾着盯着魏初心这个大美人看,哪里顾得上看旁边的秦嬷嬷? 这时候他才转头看了一眼,在记忆中搜寻一番,果然想起了来。 当日相看,的确是这位秦嬷嬷相陪,这宫里的嬷嬷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换主子的。 王英豪顿时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秦嬷嬷又一副居高临下的傲慢语气道:“冒充皇家公主可是死罪,王公子若还是不信,大可派人去把怡和公主请来,我们公主与怡和公主是亲姐妹,她总不可能认错吧。” 秦嬷嬷这话音刚落,内院里面便一下涌出了一大群人,正是闻讯而来的许氏一行。 秦嬷嬷见此,冷声开口,“说曹操曹操到,怡和公主这不是来了?” 魏初心见到那一行人,面纱下的神色不自觉紧绷,眸底也染上了一抹深深的冷意。 无缘无故,她们为何会突然往外院而来?分明就是有人向她们通风报信,所以大家才会第一时间赶到这里来看她的笑话! 试问,如果她之前没有遇到姜晚棠,没有得到过她的救治,现在又会是怎样的情形? 若是那样的话,她俨然就是一个跳梁小丑,一下暴露在所有人面前,沦为大家指点议论的对象。 再回头看,王英豪等人会出现在这里,也十分可疑了。 而这一切最大的罪魁祸首,除了她的好姐姐,不做他人。 若非如此,她又怎会那么“热心”地一定要让芳华去请自己来国公府参宴? 因为急切,魏婉茹和王雅茵的步子都特别快,连带着一众人也走得不慢,是以很快就赶来了。 然而,众人目光四下搜寻,却未曾看到那道笨拙臃肿的身影,心中不禁泛起疑虑。 芳华赶忙朝魏婉茹走去,还不待她开口向魏婉茹回禀,王雅茵就冲上去,直接对着王英豪问,“二哥,不是说那个大……怡宁公主与男客生了龃龉不快吗?她人呢?” 秦嬷嬷立马跳了起来,“哪个贱蹄子传的话,我家公主何时与男客生了龃龉不快?把人找出来,看我不撕了她的嘴!” 许氏一听这话,赶忙上前澄清,“方才不知是哪家的丫鬟到后院去传信,她话说得不清不楚,想来这事有什么误会。” 她可得澄清清楚了,传这话的可不是她国公府的丫鬟,是今日宾客带来的,可别把责任推到她的头上来。 秦嬷嬷看向许氏,朝她福了福身,语气也客气了几分,“国公夫人,奴婢并非针对贵府,而是王小姐方才那话委实无理。” “我们公主在这走得好好的,也没往男客宴会的地方去,便是遇到了几位公子,也不是我们公主的错。” “况且我们也只是打了个照面,略说了几句话罢了,怎的到了旁人嘴里就成了龃龉不快了?这传出去,我们公主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秦嬷嬷气焰嚣张,一番话如连珠炮一般,砸得王雅茵脸色难看至极。 许氏作为今日的东道主,少不得要出面打圆场,“此事都是一场误会,想来是那丫鬟看岔了,这才把话传错了。” 王英豪依旧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根本没有回答王雅茵的话,王雅茵却不甘心就这么错过公然嘲讽魏初心的机会,当即又道:“究竟如何,也该请怡宁公主出面说清楚才是。” 王雅茵要的就是她主动露面,只要她主动露面,让众人看到她的丑态,自己的目的就达成了。 谁料,秦嬷嬷听了她这话,立马嘲讽一笑,“王小姐莫不是眼瞎?我家公主不一直都在这里站着吗?” 她这话叫王雅茵一愣,在场众人亦是齐齐露出茫然之色。 大家四下环顾,也没瞧见那位身形臃肿肥胖的怡宁公主究竟在何处。 王雅茵怒道:“你糊弄谁呢?她怎么可能在这里?” 这时候,一直低垂着头的魏初心这才缓缓抬起头来,一双眸子定定地与王雅茵对视,缓缓开口。 “我在这里,难道王小姐看不到我吗?” 王雅茵一愣,这时她的目光在落在了这道身影上。 眼前之人一袭素白长裙,她的腰肢没有自己的纤瘦,但她那身形却是前凸后翘,婀娜有致,尽显风流婉转。 她以面纱遮脸,只露出了光洁的额头和一双如新月般的眼眸,但只露出的小半张脸,就可窥她肤如凝脂,白皙胜雪,她定是个活脱脱的美人! 近些年,魏初心每每出现在人前,都是以面纱遮脸,是以,王雅茵对这小半张脸是熟悉的! 她本不相信这人会是魏初心,但这人的半张脸俨然与魏初心的一模一样,唯一的区别便是眼前这人的肤色更加白皙细腻,眉眼也更加精致。 而且,她的声音与魏初心一模一样。 可是,这怎么可能?魏初心不是应该满身肥肉,臃肿不堪的吗?为何会突然变得这般纤瘦? 其余所有曾经见过魏初心的人内心也都与王雅茵别无二致,而那些不曾见过者,则是生出了一种谣言不可尽信的想法。 谁说怡宁公主是大胖子的?她这样的身形体态,她们羡慕都羡慕不来啊! 魏婉茹方才已经从芳华的口中得知了此事,她已然震惊到彻底失语,一双眼睛死死盯着那道身形,想要从中找到蛛丝马迹,证明这人是假冒的。 王雅茵不可置信地摇头,“不可能,你不是她,她的身形明明有这么大!” 她夸张地比了一个手势,试图证明自己没有错。 魏初心语气淡淡,“我以前的确如此,但是我得遇神医,找到了病根,现下已经彻底痊愈,恢复如常了。” 王雅茵依旧不相信,语气尖利,“我不信,这,这世上怎会有这样的神医?” 魏初心语气清冷淡漠,“你信或不信,这都是事实,我也无需向你解释。” 王雅茵又急急地转向魏婉茹,“怡和公主,你来说,这定然不可能是真的,对不对?这个人定然是假冒的!” 第153章 天上的仙子 魏初心朝魏婉茹投去一记目光,那眼神,带着一股漫不经心的睥睨与挑衅。 那些这几年以来,魏婉茹每每见到这个妹妹时都会露出的眼神,现在,魏初心原数奉还给她。 魏婉茹顿时觉得自己的喉咙像是被一双大手掐住了,一股难言的憋闷袭上心头,她的双拳死死握紧了。 魏初心怎么会脱胎换骨,变成了这番模样?这件事给她的震撼难以形容,脑子也一阵嗡嗡直响。 所有人都看着她,魏婉茹努力保持着自己脸上如常的神色,一副高高在上的语气。 “要验明正身,自然要先把脸露出来。” 是了,这句话可谓一针见血,直击要害。 究竟是牛鬼蛇神,还是公主正身,只需要看看脸不就知道了吗? 魏婉茹冷冷地看着魏初心,就看她到底敢不敢了! 别以为她不知道,早在几年前,魏初心的脸就烂了,满是溃烂的脓包,见了就令人恶心。 就在年前的宫宴上,她故意让小宫女扯掉了她的面纱,只看了一眼,魏婉茹就恶心得吃不下东西。 就算那所谓神医能找出她的病因,让她迅速恢复身形,她不相信那神医还能让那样的烂脸重新恢复如初! 只要她的脸上还有一道坑疤,自己就能借此狠狠嘲讽她。 魏初心不由自主朝人群中的某个方向看去一眼,眼底飞快闪过一抹只有她们才懂的情绪。 魏初心一时没说话。 王雅茵顿时像是抓住了什么天大的把柄似的,立马高声道:“怎么,你不敢了?你果然是个冒牌的!” 魏初心冷声吩咐,“秦嬷嬷,掌嘴!” 秦嬷嬷早就看不惯王家的这对兄妹了,一个个的,都不是东西! 她得令,立马上前,抡起了巴掌就朝王雅茵的脸扇去。 秦嬷嬷心里存了气,下手自然毫不留情,一巴掌下去,王雅茵的半边脸就肿了起来,嘴角还渗出了血。 打完之后,秦嬷嬷还朝她啐了一口,“什么世家贵女,半点礼仪规矩都不懂,我家公主也是你能随随便便置喙的?” 她捂着脸,满是不敢置信。 她双眸含泪,只能转向魏婉茹求助,“怡和公主,你,你要为我做主啊!” 魏婉茹并不理会她,而是依旧盯着魏初心,大有咄咄逼人之势。 “你既要证明身份,就得把面巾摘了,你迟迟不肯摘,莫不是心虚?” 魏初心冷冷看她,“姐姐这是也怀疑我?” 魏婉茹义正言辞,“我正是相信你,才会让你揭开面纱,若你一直这般遮着掩着,反而更会令大家心中生疑。” 两个公主交锋,一众贵女们都不敢开口,但大家眼底都闪烁着八卦的光芒。 显然,大家都很想把这个瓜吃完。 许氏这个国公府主母也完全忘记了劝和,只竖起耳朵睁大眼睛等待下文。 王英豪也立马跳出来附和,“对啊,你就把面纱取下来,让大家看一眼,自然就能知道你是真是假了。” 王英豪的眼睛里也放着光,那是一种男人对女人的垂涎。 不论这人是不是怡宁公主,他都看上了她!若她是怡宁公主,那就更好了,那他立马就答应下皇后娘娘的说和,她就是自己未过门的媳妇了! 越想,王英豪的眼睛越亮,眼里的那股垂涎也丝毫不加掩饰,叫魏初心的心里泛起一股难言的恶心。 魏初心一脸失望地望着她,“方才,是姐姐派了人入宫请我,我来了此处,姐姐却又开始怀疑我的身份,这就是你对我的姐妹情吗?莫非姐姐把我请来这里,就是为了羞辱我?” 魏婉茹一噎。 这的确是她的目的,但她怎么可能承认? 魏初心的改变让魏婉茹的羞辱未能成功,但她又如何甘心让这场局就此落空? 魏初心越是百般推脱,不肯揭开面纱,就越说明她有问题! 魏婉茹态度更加强势,紧咬着这个问题不肯放过,“你这般百般推辞,各种顾左右而言他,莫非当真心里有鬼?” 魏初心深深地看着魏婉茹,“既然姐姐坚持,那我便如你所愿!但我的身份若无问题,姐姐又当如何给我一个交代?” 魏婉茹毫不犹豫地道:“若我误会了你,那我便给你道歉。” 众目睽睽之下,她总要做出一副慷慨有担当的模样来,是以这番表态十分有必要。 更何况,到时候大家看到魏初心的脸,谁还会记得要她给一个交代? 得了她这话,魏初心深深地看了魏婉茹一样,“希望姐姐说到做到。” 说完,她这才伸手,缓缓揭开了自己脸上的面纱。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的脸上,在面纱落下的瞬间,所有人都露出了难以置信的惊艳神色,有人甚至发出了一声倒吸冷气的声音。 眼前之人,实在是太美了。 她肤光胜雪,杏眼桃腮,唇色朱樱一点,妩然自成一段风姿。她的眼睛原就漂亮,顾盼间如流光溢彩般,没了面纱的遮挡,整张脸更有一种浑然天成的美,略有妖意,却未见媚态,当真是艳若桃李,美不胜收。 王英豪的眼睛几乎粘在了她的身上,一时之间连呼吸都忘了。 眼前之人,是天上的仙子吧! 姜行舟也看得直愣愣的,脑子一阵嗡嗡直响。 此时,他的脑子里便冒出了一段诗句。 回眸一笑,百媚丛生。 顾盼生辉,撩人心怀。 许氏直接脱口而出,“令宜!” 令宜正是云贵妃的闺名。 那些见过云贵妃的夫人们也都生出赞叹,眼前之人,简直与云贵妃年轻之时长得一模一样! 要知道,云贵妃当年能宠冠后宫不是没有原因的! 只可惜,红颜薄命,她早早就病逝了。 若她还在的话,这后宫里的天地会是如何,就未可知了。 有些夫人也从这张脸上看到了她幼时的影子,她究竟是不是怡宁公主,已经不需要再多说了,她的这张脸就是最大的证明。 魏婉茹看到这张脸,呼吸瞬间狠狠一滞,指甲掐进了肉里都不自知。 为什么会这样?明明那时自己看到的完全是一张生满脓疮的脸啊,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那所谓神医,当真有这般神术? 小时候的魏初心人缘也不好,因为她长得太好看了,跟她站在一起,其他人都会被衬托得姿色平平。 这也是她后来发胖之后,会遭到这么多人攻讦嘲笑的原因之一。 那些曾经被她踩在脚底的人,有朝一日能扬眉吐气了,便会不吝用最恶毒的方式来还击。 而今,她再次逆袭,可谓狠狠打了那些人的脸,叫她们有种难以形容的嫉妒。 第154章 就你,也配? 王雅茵直接惊呼出声,“你的脸不是早就烂了吗?” 她曾听魏婉茹说过,魏初心的脸彻底烂了,十分恶心恐怖。 彼时王雅茵只觉得大快人心,现在见到魏初心完好无损的脸,她只觉得受到了莫大的冲击。 魏初心伸手摸向自己的脸,眼底闪过一抹破碎的情绪,想到曾经的过往,她的语气都不觉低落了几分。 “没错,曾经的我的确烂了脸,整张脸都是脓疮,没有一块好肉,也是那位神医,是她为我开方调理,这才让我的脸恢复如初。也让我,今日能堂堂正正地站在你们的面前,而不会再被你们所有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这话让那些曾经羞辱过她的人都生出了羞惭之意,纷纷低下了头。 同时,大家又不禁再次对那位神医生出了深深的好奇。 究竟是哪位神医,竟能有此妙手回春的本事! 大家心中都一阵抓耳挠腮的好奇,但却没人敢问,实在是此番场合并不合适。 但王雅茵却不相信这话,她大叫道:“怎么会有那样的神医?你定是在说谎!一直以来你都是装的,对不对?” 她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一般,一双眼睛死死盯着魏初心,似要在对方的脸上看到破绽。 只有这个答案,能让她心里好受一些。 “你故意在人前装出这副模样,就为了能在关键时刻狠狠地打我们的脸,对不对?” 她逼问着魏初心,语气激动。 魏婉茹听了这话,神色一怔,旋即眼眸也微微亮了起来。 这完全有可能!说不定,所有人都被她给骗了。 魏初心眸光一转,一道冰冷的视线便落在了王雅茵的身上,“看来,方才那一巴掌还是太轻了,才让你这般不知死活地接连冒犯我。” 王雅茵立马捂着脸后退两步,生怕秦嬷嬷再上前扇她一记耳光。 她色厉内荏地道:“我说的也并非没有可能,你莫不是心虚了,才不敢接我的茬?” 魏初心脸上闪过一抹讥嘲的笑,“我把自己伪装成一个满脸脓疮的胖子,对我有什么好处?是为了数年如一日地关在自己宫殿之中连门都不敢出?为了得到你们所有人的羞辱谩骂?还是为了让被迫与我议亲的人骂一句宁愿娶一头母猪也不会娶我?” 人人都只想着让自己越变越美,谁会把自己往丑里扮?又不是有自虐倾向。 她这番反问叫众人心头都禁不住狠狠一颤,王雅茵也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宁愿娶一头母猪都不会娶她,这样的话何其恶毒!落在一个女子的身上,简直扎心! 王英豪见她这副模样,只觉得心碎不已。 他连忙忏悔,“我,我……都是我肤浅愚昧,有眼无珠,我不该说那样的话伤了公主的心,一切都是我的错,我收回那样的话,我愿意娶你,一千一百个愿意!” 他一副真诚恳切的模样,急吼吼地说着这番话,一双眼睛看着魏初心,充满了热切与赤诚。 这时候,众人这才知道,原来说了那番话的人竟然是王英豪! 而此时他态度的转变究竟为何,也不言而喻。 一时之间,大家看他的眼神顿时充满了鄙夷不屑。 不过就是个见色起意之徒罢了。 魏初心心里升起一股深深的嫌恶,她冷冷道:“就你,也配?” 王英豪被她骂了也不生气,反而有种通体舒泰的感觉,恨不得叫她多骂上几句。 被美人骂,那也舒坦! 魏初心却是半记眼神都不再给对方,对那样的人,多看一眼就是对自己眼睛的玷污。 看到自家二哥那副没出息的样子,王雅茵心中更加气恼,她心里狠狠地憋着一口气,险些没把自己气晕过去。 这时候,有一个人按捺不住开了口,“不知公主口中所说的神医,究竟是哪位?” 开口这人正是赵诗允。 她也见过魏初心当初发胖时候的模样,与现在简直是判若两人。 她根本顾不上嫉妒,她满脑子都是那位神医。 究竟哪位神医,竟然能这般妙手回春,让她彻底脱胎换骨? 若是自己也能请到那位神医为自己诊治,那自己的狐臭岂不是就能根治了? 带着这股热切的想法,她才忍不住开口,问出了这话。 赵诗允这一回可是当了大家的嘴替,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只想听听她的答案。 不少人心中都生出了猜测,该不会是那位女神医舒侧妃吧?似乎只有那位有这般神乎其神的医术。 魏初心飞快朝人群中扫了一眼,便不动声色地收回了目光。 她朱唇轻启,缓缓地吐出四个字,“清和大师。” 众人闻言,不禁心头剧震。 竟是那位清和大师? 而满怀期待的赵诗允和陈氏母女却是脸色微僵。 竟是清和大师?怎么会是清和大师?他分明就是个装神弄鬼的神棍啊! 但怡宁公主怎么会说谎呢?她没必要为清和大师扬名故意说谎啊。 难道,那位清和大师当真医术超群?而今回想,他们当初的确未曾让他诊治过,两母女内心开始陷入一阵阵挣扎。 大家不禁开始纷纷议论起来,原本清和大师的名号就很响,现在大家更是不自觉就将他传得神乎其神。 大家都生出了同样的念头,待此次宴会结束,她们定要去请清和大师替自己瞧瞧,就算大家都没有什么大毛病,但瞧一瞧,调理一番身子总没错。 但有人却道:“前不久那位清和大师不是被雷劈了吗?他倒是命大没有死,但却是失了通灵之能,他的医术不会也受到影响了吧?” 这话让大家微微一怔,是啊,他的医术不会受到影响吧? 魏初心蹙眉,“清和大师诊治靠的是自己的真本事,与那通灵之能有何干系?尔等若是不相信他的医术,自然多的是人相信。” 魏初心这个最大的受益者开了口,那些原本还有些迟疑的人也都纷纷打消了疑虑。 陈氏和赵诗允母女也不约而同地做出了决定,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到时候她们便再去请他来诊治一番,万一真的能治好呢? 有人又提出疑问,“那清和大师现在已经不在普善寺开坛作法了,那我们要去何处寻他治病啊?” 魏初心不紧不慢地道:“大师曾告诉过我,他有意在城中开一家医馆,名为杏林医馆,届时医馆开业,大家自可去医馆求医。” 第155章 果然是狐狸精 得到这个回答,众人立马就放心了。 开医馆好啊,开了医馆,大家就不愁找不到人了,只要有个头疼脑热,大家便都可以去寻清和大师帮忙诊治。 魏初心不动声色地看向姜晚棠,以眼神询问,她的表现可还行? 姜晚棠的唇角不觉勾起了一个淡淡的弧度,眼神充满了肯定与鼓励。 她的话术已经不重要,她自己本身,就是最大的招牌,对大家来说,就是最大的说服。 她已经可以预见,自己的医馆开业之后会是何等热闹的情形了。 魏初心见到姜晚棠肯定的眼神,悬着的心这才缓缓落了地,眼底也不觉闪现出一抹晶亮的光。 还有胭脂还没向大家推荐,魏初心也并不着急,今日宴会还长,机会多的是。 现在自己急着开口,反而有种刻意之嫌。 她现在更在乎的是另外一件事。 她眸光一转,便落在了魏婉茹的身上。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碰上,魏婉茹的眸子不自觉闪了闪,魏初心的眼神却是充满了攻击力。 “姐姐,你现在能相信我的身份了吗?” 她长了这么一张与云贵妃如出一辙的脸,魏婉茹如何还能挑出刺来? 她只能牵强地扯出一抹笑,“我自是相信妹妹,方才也不过是为了保险起见罢了。” 魏初心:“那姐姐是不是该兑现自己的诺言了?” 魏婉茹的脸色微僵,一时没开口,众人都知道她是皇后的嫡女,自然不敢随意开口开罪她。 没想到,王英豪却是无脑地跳了出来,第一个站在魏初心这边。 “怡和公主,你方才自己亲口承诺,可要说到做到啊,快向怡宁公主道歉吧!” 魏婉茹简直气死了,这个王英豪,他难道忘了自己以前是怎么在她面前巴结讨好的吗? 王雅茵也很是气急败坏,心中暗骂魏初心是狐媚子,一下就把自家二哥的心给勾走了! 她怒声驳斥,“二哥,你在这里多什么嘴!” 岂料王英豪一心想在心上人面前出头,对亲妹妹的话也丝毫不以为忤,反而更加理直气壮,“我不过是说公道话罢了,原本做了承诺就该兑现,若是言而无信,那自己说的话岂不就跟放屁似的?” 这话简直粗俗至极,叫魏婉茹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不少公子也都纷纷跟着开口附和,魏婉茹头一次在众人面前这般下不来台。 魏初心对于这些人的帮腔半点触动都没有,反而觉得甚是可笑。 当初自己身形肥胖之时,他们可曾站出来为自己说过只言片语?不曾,他们甚至还会带头跟着一起附和,一起嘲笑自己。 这些人,不过都是见色起意罢了。 对于这样的人,她只觉得恶心。 魏婉茹心中纵然有再多的不甘,也不得不做出应有的表示,不然的话,她的名声就要毁了。 她强压心头的情绪,努力摆出一副落落大方的模样,“我既然做出了承诺,自然就会说到做到,诸位何至于此?” 她看着魏初心,压下眼底闪烁的火苗,缓缓开口,“妹妹,方才是我误会了你,我现在便向你道歉,还请妹妹大人大量,莫要与姐姐一般计较才是!” 魏初心看到她终于低下了自己高贵的头颅,心中不由升起一股难言的快意。 这在以前,是她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但现在,一切却是实现了。 魏初心定定地看着魏婉茹,欣赏着她眼底的那抹狼狈,半晌,她才悠悠开口。 “我们都是亲姐妹,我自然不会在意。” 魏婉茹皮笑肉不笑,“那就好,可不能因为这件事影响了我们的姐妹情!” 而就在这时,另外一行人朝这边而来,是闻讯而来的姜行舟一行人。 他见此情形,不禁露出诧异之色,“这是怎么了?发生了何事?” 魏婉茹一见到他,脸色当即就变了变。 她下意识地站在魏初心的身前,想要挡住姜行舟的视线。 但魏初心本就十分惹眼,又站在人群的对立面,姜行舟自然而然便将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他的眼底飞快闪过一抹惊艳,但很快便将目光移开了。 但一直注意着她的魏婉茹还是捕捉到了他眼底的那抹惊艳,她的心中顿时升起一股浓浓的嫉恨。 魏初心果然是个狐狸精! 魏婉茹勉强露出一抹笑,摆出一副温婉柔和的语气,“无事,就只是一些小误会罢了。” 看完了这场大戏,许氏才终于想起了自己这个主人家的职责,她也连忙开口,“对对,没事没事,行儿,你们怎么来了?” 姜行舟看出这其中定然有故事,但他自然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多问,便只道:“有丫鬟来报说这边似是发生了些事,我们便过来看看。既然无事,那自然再好不过。” 开宴时间也差不多要到了,男女宾客便各自回了宴会之处,这一场闹剧便就此暂时告一段落。 经此一事,原本宴会的氛围发生了些许变化,大家虽然依旧在说笑,但气氛却变得有些古怪。 魏婉茹和魏初心两位公主形成了两个团体,但明显,魏初心那边更受欢迎。 大家都对她的恢复好奇至极,同样有对自己身形不满意之人,也都纷纷向她讨教经验,魏初心把能说的都说了,同时不忘时时提起那即将开业的杏林医馆。 魏初心看着楚言奚,忽而道:“对了,奚儿,多谢你上次送我的胭脂,你跟我说你的胭脂有药效,能美白淡斑的时候我还不信,现在我是真的信了。这段时间我一直都有在用,我的皮肤果然恢复得更加好了。” 她也并非完全说谎,这段时间她一直在用那胭脂,她的皮肤也的确比以前好多了。 只不过,那胭脂不是楚言奚送给她的,而是姜晚棠所赠。 楚言奚闻言一愣,一时没反应过来。 魏初心朝她眨了眨眼睛,她才反应过来,旋即立马接茬。 “我送给你的东西能差吗?那自然是最好的!” 魏初心笑着开口,“我现在正用着你,你瞧瞧,是不是很服帖?” 她把脸凑过去让楚言奚瞧,她那皮肤便如剥了壳的鸡蛋一般光滑细腻,半点瑕疵都寻不到。 楚言奚见了都不禁心生羡慕,她由衷感叹,“你不说我都完全没看出来呢,真的好服帖!” 魏初心又道:“奚儿,你这胭脂还有没有多的?我也不白拿你的,你照价卖给我,多少钱我都买。” 楚言奚立马露出一行小白牙,“表姐你还不知道把,我还开了个胭脂铺,叫红妆阁,里头卖的就是胭脂,那里面的胭脂品类更多,改天我带你去逛一逛,你想要多少都行,我不收你的银子!” 魏初心当即面露惊喜,“当真?那我以后就不愁没有胭脂用了。” 第156章 没人欺负得了我 她们二人的这一番一唱一和自然引得周遭小姐的侧目。 大家看着魏初心那水嫩嫩的脸,顿时也不禁意动了起来。 改天她们也去买一盒试试,左右一盒胭脂也花不了多少钱。 先前有在红妆阁买过胭脂的小姐立马也站出来附和,纷纷表示自己买的胭脂的确好用云云。 楚言奚见此情形,简直乐得见牙不见眼。 这次宴会之后,她定然又要大赚一笔了。 躺着数钱的感觉当真是美妙啊。 魏婉茹和王雅茵看着这番情形,眼中恨得几乎冒火。 魏初心招恨也就算了,那楚言奚也同样如此! 堂堂郡主,不好好当她的千金小姐也就算了,反而这般热衷商贾之事,开酒楼,开胭脂铺,简直掉到钱眼去了! 偏偏,她的铺子生意都那么好,这就更气人了。 她们这边不少小姐都下意识竖起耳朵听那边的动静,听到大家都在推崇那红妆阁的胭脂,她们也不由心痒起来。 只是碍于脸色铁青的魏婉茹,她们不敢开口罢了。 王雅茵满脸不屑,“什么胭脂能有这般好?我才不信!” 她对魏婉茹献殷勤,“公主放心,我们是绝对不会去买她那劳什子胭脂的!” 正打算私下悄悄派人去买的小姐们:…… 她们嘴上立马附和起王雅茵,纷纷赌咒发誓不会去买,但心里依旧暗自决定,买,悄悄买,反正也不会被人知晓。 若那胭脂当真有用,那就能让她们变得更美,她们自然不会白白错过。 魏婉茹沉着脸不说话。 众人的奉承,依旧没能让她的脸色缓和,眼睛里笼着一层深深的阴霾,怎么都散不去。 一场宴会结束,没有再闹出什么幺蛾子。 魏初心与姜晚棠,楚言奚道别,便乘上了回宫的马车。 直到最后,姜晚棠才见到了原身的父亲。 姜瑾睿与赵煜城相携而来,姜瑾睿身着一袭宝蓝色锦衣,身形高大,身姿挺拔,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年轻许多。而赵煜城的身形同样不矮,但跟他站在一起,气质便差了一大截。 在她面前一直都姿态高傲的赵煜城,在姜瑾睿的面前老实得像只鹌鹑一般,姿态间更是有种点头哈腰的讨好之意。 姜瑾睿满脸严肃,看向赵煜城的眼神也诸多挑剔,带着几分严厉。他一记目光扫过去,赵煜城便身子一正,低头应喏。 姜晚棠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但赵煜城的模样,当真像是个夹着尾巴的狗。 这般想着,姜晚棠便笑了,心情染上几分愉悦。 他们走到近前,姜瑾睿捕捉到她脸上那抹轻松的笑意,又不动声色地打量一圈,发现她面色不错,也没有瘦,这才略略放心。 他面上原本严肃的神色和缓了几分,但他惯来严肃,再和缓的面色也难免严肃。 若是原主见了,定然会十分紧张,但姜晚棠却半点都不怕。 能私底下补贴她三千两的父亲,会是什么坏父亲呢?他不过是面冷心热罢了。 姜晚棠朝他露出一抹笑,开口轻唤,“父亲。” 姜瑾睿微微颔首,脸上也露出一抹笑来,“若无事,今夜就别忙着走了,便在家中住上一晚。你母亲也想你了。” 这话就有点睁着眼睛说瞎话了,姜晚棠自然不会信。 她面露歉意,“女儿现在掌着府中中馈,府中每日都离不得女儿,怕是不便留宿。改日女儿再回来陪母亲叙话。” 姜瑾睿也知道两母女的关系如何,既然她不愿意留下,便作罢了。 “若遇到了事,第一时间给家里递信,莫要自己强撑。” 他语气平常,但姜晚棠知道他不是在说客套话,他是出自真心。 姜晚棠抿了抿唇,心中生出一股暖意。 她缓缓点了点头,“好。” 姜瑾睿又淡淡扫了赵煜城一眼,“若是被什么人欺负了,也别忍着,你爹我再不济,也不会连自己的女儿也护不住。” 赵煜城听了这话,面色微僵,身子也不觉挺直了几分。 姜晚棠再次点头,“女儿知道,没人欺负得了我。” 姜瑾睿见她脸上的傲然之色,心中生出几分慰藉来。 她总算是慢慢立起来了,不再似之前那般软弱。只要她自己立起来,自己这个爹就能为她撑腰。 与姜瑾睿辞别,姜晚棠便与赵煜城相携离开了。 二人不得不共乘一骑,赵煜城盯着姜晚棠,忽而开口兴师问罪。 “方才在宴会上,你为何对你妹妹发难?她性子那般柔婉善良,你的铺子根本不是她指使人做的,况且她也已经把几间铺子都赔给了你,你为何一直抓着她不肯放过?” 姜晚棠闻言,不禁微微挑眉,“你怎知这些事?莫不是你跟我那好妹妹见到了?” 赵煜城眼神飞快闪了闪,但很快他就掩饰了过去,“我与她孤男寡女,怎会私下见面?你休要胡说。此事我是听允儿提起。” 姜晚棠一副不置可否的模样。 赵煜城继续兴师问罪,“你别顾左右而言他,我方才的问题你还没回答。” 姜晚棠语气不咸不淡,“我何曾为难她?” 赵煜城怒极,“你做了还不肯承认?” 姜晚棠嗤笑一声,“我敢作敢当,反倒是某些人,背地里什么腌臜事都做尽了,却还要伪装出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来,简直是两面三刀,令人作呕。” “你……” 姜晚棠一双眸子清凌凌地朝他扫来,“方才当着我爹的面,你怎不开口质问?若你敢当着他的面说这些话,我便敬你是一条汉子。” 赵煜城神色一滞,“你除了会狐假虎威还会什么?” “我这不是狐假虎威,我爹是我真正的靠山。赵煜城,你不要太过分,你若是敢一再拿姜晚霜的事来试探我的底线,我不介意让她再狠狠脱一层皮。” 赵煜城的脸色铁青,想说些什么,但姜晚棠已然合上眼睛,摆出一副闭目假寐的模样,他只能把到嘴的狠话尽数咽了回去。 一场宴会,诞生了两个传奇人物,一个是魏初心,另一人则是清和大师。 魏初心的逆袭成为了京中贵女的励志榜样,她现在的颜值和身材也成了她们梦寐以求的渴望。 而这一切的造梦师,清和大师的名声也开始空前高涨,普善寺迎来了一批又一批的客人,全都是冲着清和大师来的,每个人都想复制魏初心的成功,创造下一个奇迹。 但是,普善寺后山的那处小院已经人去屋空,自从被雷劈,失了通灵之能之后,清和大师休养了几日便搬走了。 无人知道他搬去了何处,大家寻不到他,便只能等着他的医馆开业。 第157章 肠痈 晚间,姜晚棠躺在床上,下一瞬,她便进到了自己的空间里。 她几乎每晚都会进空间里,坐在自己前世的书案前翻看这里珍贵的孤本,整理成属于自己的笔记。 人必须要不断学习,才能让自己保持最佳的状态。 她的医术就算还不错,却也不敢骄傲自负,要知道,世间的病患多不胜数,她也不能保证自己每个病人都能治好。 许是她诊治过的病患都在慢慢康复,她空间里的光点慢慢变得更加璀璨明亮,姜晚棠日日都来,它们也变得甚是活泼热情,姜晚棠伸手,它们都不再躲避,而是争先恐后地往她手心蹭蹭。 姜晚棠照例与它们互动了一番,便打算继续研读昨日尚未看完的医书,但那些光点却是一直围着她打转,然后齐齐朝着某个方向飞去。 姜晚棠心神一动,当即也抬步跟了上去。 很快她来到了一个陌生的房间,那书桌上摆着一个上了锁的匣子。 那些光点在空中飞了一圈,忽而化作了一把钥匙,落在了她的手里。 姜晚棠眼底闪过一抹惊诧,她没有犹豫,直接便拿起那把钥匙,打开的了那个匣子。 看到里面的东西,姜晚棠的眼睛倏而亮了! 这,便是自己治病救人获得的回报吗? …… 六月十五,风和日丽,天朗气清。 这一日,长杏街开了一家医馆,那牌匾上赫然是“杏林医馆”几个大字。 长杏街的位置并不好,算得上偏僻,人流量颇少。 杏林医馆开业也并未刻意做过宣传,但这个消息却如同长了翅膀一样传得飞快,开业不过半日,医馆就迎来了一大波客流。 而那些登门者大多都是冲着清和大师来的。 翟清风已然换了一身装束,一袭寻常青布衣,看上去很是朴素,而他那原本白得全无杂质的头发此刻也已经变回了黑白交错的状态,这更让他失了仙风道骨的气质,整个人便与一个寻常大夫一般无二。 他不需要再装神弄鬼,自然懒得再日日染发,没人在意他的这番变化,没了花白的头发,也不影响大家对他的推崇。 大家也不再唤他清和大师,而是改口清和大夫。 魏初心的改变太过成功,不少小姐夫人都第一时间闻讯赶来,都想让他开方调理,好叫自己彻底脱胎换骨。 小道童墨雨操着老本行,依旧拿着号码牌在给众人分发,所有病患都照着号牌排队,等候叫号。 翟清风接连看了十几个求瘦身,求美颜的小姐夫人之后,脸就拉得老长了。 他堂堂药王谷的天才弟子,每日就看这些病人?简直是小儿科,浪费他的时间! 他这厢病患不断,其他大夫那却是无人问津,一个个简直闲出屁来了。 李明远也在医馆中帮忙,只不过他尚且不甚熟练,连药材都没有认全乎,只能在药柜前帮忙打下手。 此刻的他心情也十分复杂,谁能想到,当初自己怀疑是江湖骗子的清和大师,竟然真的精通医术,还被少夫人请到了医馆坐诊。 而他们医馆开业至今,所有病患全都是冲着他来的。 李明远纵然心情复杂,也不敢怠慢了手下的活,依旧十分专心地记着那些药材的模样和药性,他要珍惜自己的机会,早日学成。 翟清风可没他那么好的脾气,他正要撂挑子不干时,外头忽而就传来了一道喧哗。 紧接着,一道着急火燎的声音由远及近,“大夫,救命啊,快救命啊!” 不多时,有人抬着一人奔了进来。 那是个穿着粗布麻衣的中年妇人,她躺在一个担架上,身子蜷缩成一团,呜咽抖动不停,似是呕过,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令人作呕的气味。 这番模样当即让那些求诊的夫人小姐们捂着鼻子连连后退,脸上亦是一副嫌恶的表情。 翟清风见此情形,脸色当即一沉。 他沉声发问,“她发病多久了?” 送她来的是一个面容黝黑,身形干瘦的中年男子,他头脸上都是汗,满面焦急之色。 听了问话,他答得磕磕绊绊,“三,三日前就,就开始腹痛,痛得打滚。” 翟清风已然搭上了病患的脉搏,待探明脉象之后,他的脸色顿时更加沉了几分。 “三日前就已发病,为何没有及时去看大夫?” 那男子被问得脸色微微凝滞,“我,我们家,家贫,拿不出银钱看大夫,便,便想着熬一熬便好了,谁,谁知会越来越严重……” 翟清风闻言,再大的火气也无处发泄。 他这些年也诊治过很多普通百姓,自然知道百姓们的日子过得有多艰难。 大多数人,便是连基本的温饱都难以为继,生了病都是熬一熬,挺一挺便罢了,实在熬不住了才会送去看大夫。 翟清风脸上神色晦暗不明,他转头看向医馆里的其他大夫,耷拉着眉眼,“你们也来看看。” 几名大夫连忙上前,一一诊脉,几人的脸色俱是变了。 “是,是肠痈!而且拖得太久,已经穿肠了!” “若是早些送来,或许还能治,但你们拖了太久了,已然穿肠,除非开膛破肚把那截坏肠子截掉,不然……” 这番宣判叫那男子脸色又惨白几分,他“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砰砰砰”就朝翟清风连磕几个响头。 “清和大夫,他们都说你是医术高超,无所不能,求求你救救我婆娘吧,你,你一定能救她,我,我一定努力凑齐医药费,无论砸锅卖铁我都愿意!” 翟清风还尚未开口,人群中立马就有一人站了出来,主动道:“大夫,你就给他治吧,他的医药费我来出!” 那病患的丈夫眼底立马闪现出一抹惊喜的光。 他当即朝着那位衣着体面的老爷磕头,口中连连感谢。 那妇人依旧呻吟不止,大家立马开口催促,“清和大夫,您快救救她吧,其他大夫救不了,但您的医术这般高超,定然能救活她!” “对啊,她的情况已经这般危急了,快别耽搁了。” 众人把高帽戴了起来,谁料,翟清风却是一甩袖,断然道:“我也治不了!你若是早些送来我还能治,现在,便是大罗神仙也无能为力。” 他半点迟疑都没有,直接便下了这番诊断,顿时叫那男子脸色大变。 第158章 能治 那男子脸色惨白,说不出话来。 反倒是方才主动替男子出医药费的老爷开口指责。 “怎么可能?你不是神医吗?你不是无所不能,谁都能治的吗?你怎么可能治不了?” 围观众人也纷纷开口,“对啊,外头都把你传得神乎其神,可你这医馆刚开业第一日就医不好人,你莫不是浪得虚名?” “我看外头的传言着实不能信,你该不会是招摇撞骗的骗子吧?” 大家纷纷议论,各种铺天盖地的质疑声传来。 翟清风原本还没注意,但后来他的眼睛不觉微微眯了眯。 这些人皆是态度极端,言语间大有煽动之意。 看来,自己这是招了恨,挡了别人的道了。 翟清风冷笑一声,“任何一个医馆,任何一个大夫,都不敢保证自己能治好每一个病人,若当真有无所不能的大夫,那不是人,而是神!你们休要在这里闹,给我抬走,尽早准备后事吧!” 他这番话简直像是点了火药桶似的,立马就给了人话柄,那几个人立马更加气势汹汹的指责起来,面对这番情形,医馆的其他大夫皆是露出不知所措的神色来。 李明远也看出了些许不同寻常,他的心不禁狠狠一沉。 若是医馆开业头一日他们就遇上了无法医治的病患,那在有心人的故意煽动下,只怕再无人愿意相信他的医术。 可是肠痈这等急症本就十分危险,一般大夫都治不了,更何况,这个病患的情况已然这般危急。 若是少夫人在的话,她会不会有其他法子? 李明远却是摇了摇头,少夫人并非无所不能的,且她的身份也不便抛头露面。 他正这般想,就有一个戴着面纱的女子从后堂走了出来,赫然便是姜晚棠。 今日医馆开业,她自然要来看看,没想到刚到就遇上了这么一桩事。 她上前,直接给那妇人诊脉,一番诊治,她就知道这妇人的情况有多危急。 众人看到突然冒出来的人,顿时一愣。 “你谁啊?” 闹事之人朝她投来打量的目光,眼神中还带上了些许别样的意味。 姜晚棠根本没有理会他们,她走到翟清风的面前,在他耳边低声耳语。 “小师叔,这人还能救。” 翟清风的眼底闪过一抹惊诧,他出言提醒,“她已穿肠。” 姜晚棠的目光沉静,带着一股前所未有的冷静。 “给她开膛,把坏肠子截掉,可治。” 翟清风听了她这话,惊得瞪大了眼。 “你知不知道这样的风险有多大?一个不慎,她就会破伤风而死!” 姜晚棠:“我有药,可以保证她不会感染,此前我曾救治过一个肠子都流出来的病患,我给他服了药,他没有感染,现在已经痊愈了。” 翟清风深深地看着她,目光幽沉深邃。 片刻,他才开口,“把人抬进去。” 那汉子还尚未反应过来,围观之人就又再次叫嚣起来。 “把人抬进去做什么?你不是说治不了吗?若是把人抬进去,人出了什么事,你们医馆能负起责吗?” “对啊,有本事当着大家伙儿的面治。” 姜晚棠的眼眸扫过那些人,眼底藏着森然冷意。 “你们与病患是什么关系?你们有什么资格替病患做决定?你们一再阻拦,若是耽误了最佳的诊治时间,这责任你们担得起吗?” 姜晚棠这番质问掷地有声,瞬间叫那些人气势弱了下去,但他们依旧不肯罢休。 “你又是谁啊?凭什么听你的?” “对啊,你一个无知妇人,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拿主意?” 姜晚棠冷笑一声,“我是谁不需要向你们解释,反倒是你们,从一开始就在肆意煽动大家,可谓形迹可疑,来人,去报官,把他们都给我抓起来!” 姜晚棠这话瞬间让他们慌了神。 “你,你凭什么报官?我,我们就只是在这里看看热闹罢了,这也不行?” “你们这医馆当真是店大欺客,以后谁还敢来你们这看病。” 他们骂骂咧咧着,也不敢多待,转身走了。 姜晚棠朝店内跑堂示意一番,立马就有人跟了上去。 她倒是要看看,究竟是何人在作怪。 那汉子也总算是回过神来,他忙道:“求神医快救救我婆娘,求求你们了!” 姜晚棠看了他一眼,只道:“我们会尽力而为。” “把人抬进去,你们,去准备热水。” 而翟清风已经走到了药柜前,飞快地在各个药柜里抓药,很快就配出了一副药,扔给了就近的李明远。 “把药熬成一碗送来!” 李明远没有半分迟疑,拿着那包药就往后面跑。 无论是什么时候,要给人开膛破肚,都不是一件轻松之事,保证清洁是第一要务,只有保证绝对的清洁,才能避免伤口感染,引发其他病症。 除了翟清风和姜晚棠,医馆的其他大夫也被允许旁观,这让他们觉得惊喜无比。 房门关上,其余所有人都被隔绝在外,没人知道他们究竟做了什么,大家只听到,原本那断断续续的呻吟声消失了。 病人究竟是缓解了疼痛,还是没了生息,无人知晓。 时间一点点慢慢过去,足足过了一个时辰,那扇门才被打开。 翟清风和姜晚棠依次从屋中出来,姜晚棠依旧戴着面纱,她额上的细发已然被汗水打湿,翟清风也没好到哪里去。 方才那一番手术,险些没把他的老腰折腾断。 那汉子立马迎了上去,满脸急切。 “大夫,怎么样?” 翟清风语气不咸不淡,“捡回了一条命,但需好生休养,万不可下地,若伤口崩坏了,神仙也难救。” 那汉子闻言顿时惊喜不已,连连磕头,“多谢大夫,多谢大夫!” 翟清风朝姜晚棠投去一记眼神,“要谢就谢她,你家婆娘是她救回来的。” 那汉子当即朝姜晚棠的方向,连连磕头。 医馆外面依旧围观着不少人,大家俱是朝姜晚棠投去充满惊叹的目光,对她的身份也生出了探究。 清和大夫的医术已然十分了得,现在怎么又突然冒出了另外一个比他医术更加高超的年轻女子?这位莫不是女神医? 第159章 前世的仇人 “你听说没有?杏林医馆出了个医术了得的女神医!” “杏林医馆的神医不是以前那位清和大师吗?” “除了清和大师,还有另外一个女神医!医馆开业那日送来了一个病人,说是已经肠穿肚烂,几乎没气了,清和大师都说没救了,是那位女神医出手,把那病人救活了。” “当真那般厉害?真乃神也。” “可不,据说她直接给那病人开膛破肚,把病人那截坏掉的肠子剪了,这才把人救活了。” “那病人的肚子不就破了一个洞了吗?” “那女神医又给缝上了,像缝衣服似的。” “唉说来,之前有一位小公子当街被疯狗咬伤,那时便也有一位女神医出面救治,她们莫不是同一个人?” “很有可能!” 短短几日,有关姜晚棠这个女神医的话题便传得甚嚣尘上,她的名声空前高涨,甚至超过了翟清风。 便是曾经被众人奉若神明的另一位女神医舒侧妃,也被姜晚棠的名声压了一头。 东宫之中,一个身着宫装的女子此时正满脸阴鸷地听着底下人的汇报。 她便是屡屡被众人提及的舒侧妃,舒曼柠。 她芙蓉面柳叶眉,整个人清辞丽曲,气质如兰,只是此时她脸上的表情破坏了她的整体气质。 “那人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回禀的手下神情瑟瑟,“小的亦不知……” “废物,还不继续去打听!” 那人不敢多言,慌忙便低头告退了。 舒曼柠的面色阴郁,眼底有一股暗流涌动。 昨夜太子留宿在她院中,他提及此事,神色明显不悦。 舒曼柠知道,自己必须做些什么,稳固自己女神医的头衔,绝不能被其他人抢了去。 太子之所以爱重她,除了爱她这个人,更多的是因为自己神医的头衔能给他带来的好处。 她开医馆,给百姓义诊,不仅赚了银子,还收获了好名声,而这些好名声也能大大地提升太子的声望。 现在这平白冒出来的人,威胁到了舒曼柠的地位,更是触碰到了太子的利益。 太子不能出面,以强权镇压对方,不然反而失了民心。 所以,她必须尽快解决这件事。 翌日,舒曼柠便出了宫,往仁心医馆而去。 今日,她在医馆安排了义诊,以往她只在每月初一和十五两日开展义诊,且每次义诊的病人只有十个,病患也都是经过筛选。 这一次,她不再限制人数,她将在医馆义诊一整日,且她接诊的病人也会以穷苦人为主。 越是穷苦的病患,自己施恩于对方,才能收获越多感恩戴德。 姜晚棠今日也出了府,医馆刚开业,她最近去得比较勤。 途径仁心医馆,听到外面嘈杂的人声,姜晚棠掀起车帘往外看去。 当日他们医馆开业时遇到的那位肠痈患者,果然并非偶然,对方是被有心人刻意引导往他们医馆来,而当日在医馆外接连煽风点火的人也并非单纯的路人,那日她派人跟踪,发现他们辗转与人碰头,那对方便正是仁心医馆之人。 这仁心医馆乃是舒侧妃在民间的产业,名声极佳,此前姜晚棠便早有耳闻。 姜晚棠对这位舒侧妃素来十分敬重,也没想过与她的仁心医馆别什么苗头,大家各行其是,互不干扰便是,但对方却不是这么想的。 姜晚棠不知此事那舒侧妃是否知晓,她也不想随意冤枉了旁人,但她心底对舒侧妃和仁心医馆到底是生了芥蒂。 只看了一眼,姜晚棠便打算放下帘子。 就在这时,她的手忽而顿住,目光骤然凝在了某处,呼吸也出现了瞬间的停滞。 她看到了一道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 “停车!” 她开口,声音都不禁带上了一丝颤抖。 马车停稳,她就迫不及待地一跃而下,直直朝仁心医馆奔去,落英和缤纷只能赶紧急急跟上。 姜晚棠奔到了仁心医馆门前,看到了那个坐在医馆门前浅笑着给百姓看诊的女人。 这张脸,便是化成灰她也认识! 这人不是旁人,正是她前世的好师妹,舒曼柠! 前世的自己,便正是死在了她的手里! 姜晚棠死死盯着眼前人,牙齿咬得一阵咯咯作响。 姜晚棠现在还记得自己当初惨死于她之手的情形。 彼时的她浑身溃烂,脓血不止,浑身上下更是如万蚂噬心一般,疼痛难忍。 她中了红颜骷髅,中了此毒之人,不仅容颜不再,更会经历非人的折磨,最后七窍流血而亡。 若非她对舒曼柠毫不设防,她根本不可能会中毒。 她双目赤红,声音嘶哑,从齿缝间吐出几个字,“为什么?” 她们是师门中唯二的女弟子,姜晚棠对她最是照顾,生活上无微不至,有求必应,医术上更是倾囊相授,毫无保留,说是把她当成亲妹妹也不为过。 她实在想不通,舒曼柠究竟为什么要害她。 舒曼柠的脸上露出了她从来见过的狰狞与厌恶,开口的语气也是恶狠狠的。 “从第一眼看到你,我就讨厌你,我讨厌你这张脸,讨厌你总是被师父和师兄们众星捧月的样子,讨厌你在我面前惺惺作态,好为人师的样子,更讨厌你被百姓们挂着嘴边连连夸赞的样子! 只要有你在,大家就都只能看到你,看不到我!凭什么?我明明也这么优秀,凭什么所有事都要被你压一头? 你就该死,只有你死了,大家才能看到我!” 原来,如此! “我真心相待,你竟……” 舒曼柠怒声打断她的话,语气激动,“你若真心待我,为何不肯将你真正的绝学针法教授于我?你还不是怕我学会了,抢了你的风头!” 姜晚棠看着她满脸狰狞的模样,心中一片悲凉。 她所说的那套绝学针法是她从一个老者那里学来的,此针法能从阎王手里抢人,但也会对施针者造成反噬,并非每个人都能学。 她不教舒曼柠,并非藏私,而是为了她好。 但这些话,姜晚棠已经不愿再说,因为舒曼柠根本听不进去。 舒曼柠脸上慢慢地又露出一抹快意的笑,“我已经找到了你的札记,你不肯教我的,我会自己学,过不了多久,就没人记得你是谁,我会彻彻底底将你取而代之!” 她一边说着,一边抬脚,狠狠地踩上了姜晚棠的手。 “你不是最爱惜你的这双手吗?那我就彻底毁了它!我要你下辈子,下下辈子,生生世世,都做个拿不起针的废人!” 她一边大笑着,一边狠狠在她的手上反复碾压,残忍又狠辣。 骨头断裂的咔咔声不断,钻心的疼痛伴随着蚀骨的恨意蔓至四肢百骸,她想反抗,却什么都做不了。 眼眶里有血流缓缓流淌,紧接着便是更加汹涌迅猛的疼痛…… 第160章 被拿捏得死死的 “少夫人,您怎么了?” 落英关切的声音将她唤醒,她的脸色依旧苍白难看。 她强压住心尖那股战栗,开口问,“那女子,是谁?” 落英道:“她就是那位女神医舒侧妃,先前她出宫义诊之时奴婢见过一回。” 姜晚棠的脑子再次嗡嗡地响个不停。 原来如此! 自己早该想到的! 她害了自己的性命,自己却转个头直接飞上了枝头成了凤凰,何其可笑,何其不公? 杀身之仇,不共戴天! 当初她加诸在自己身上的一切,自己都要加倍还回去! 她在人前扮演着救治苦难的活菩萨,那自己就把她伪善的面具撕下来,好叫大家看看她真正的嘴脸究竟是怎样的! 姜晚棠一语不发,转身离开。 舒曼柠给一个病患诊完脉之后便抬起头,朝某个方向看去。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方才她好像觉得似是有人在看她,那眼神让她觉得如芒在背,很是不舒服。 但她转头却只看到攒动的人头,舒曼柠微微拧眉,心中暗道,或许是自己想多了。 落英和缤纷明显感到自家少夫人的状态不大对劲,整个人好似瞬间笼上了一股浓浓的阴郁。 但她们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也不敢开口多问。 待到了医馆,姜晚棠才慢慢从那股情绪中脱离出来。 她不能被对方影响了心神,打乱了自己的节奏,她必须要保持足够的理智,如此,方能达到复仇的目的。 依旧有很多病患慕名来寻翟清风,但除了真正危急的病患,他基本上都不再亲自问诊,全都交给其他大夫。 然而今日,医馆却是来了一位需要他亲自出手的病患。 翟清风看着眼前这位老熟人,满脸皆是无奈。 “你这病两年前我就说过我治不了,你就不要为难我这糟老头了。” 那男子穿着一身黑衣,身形很是挺拔健硕。 他的五官十分硬朗,肤色古铜,脸上还蓄着一把大胡子,整个人看上去透着一股粗犷与匪气。 他大马金刀地坐着,倒了一杯茶便一口饮尽,简直如同牛嚼牡丹。 灌了一口茶,他放下了手上的茶盏,直接开门见山,“我听说你这医馆除了你,还有一位医术超群的女神医,当日连你都断言救不活之人,那女神医却是救活了。不知那位女神医何在?” 翟清风装傻,“哪有什么女神医,不过就是世人乱传的谣言,那就是个刚开始学医的小丫头罢了。” 那男子眼睛微眯,“当真?” 翟清风一脸笃定,“自然当真!正所谓嘴上没毛,办事不牢,那么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怎么可能有超凡的医术?这简直是无稽之谈。” 那男子却是悠悠道:“太子的那位舒侧妃亦是十分年轻,她的医术同样备受世人赞誉。由此可见,这世上的确不乏天赋出众的年轻医者。” 翟清风对舒曼柠的医术根本不信,谁知道她的医术是真是假的?她那样的身份,要为自己打造一个女神医的头衔再简单不过,这事他可是行家。 他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既然如此,你直接去找那位舒侧妃诊治不就行了?凭你的身份,自是能请得到她。” “你怎知我没有让她诊治过?她也无能为力。” 翟清风闻言便摆了摆手,“你就死心吧,你这病连药王谷的老谷主都无能为力,你还能指望一个小丫头?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这话让那男子的眼神微黯了几分,但旋即,他脸上就浮出一丝不甘来。 他缓声道:“我听说,乌孙国的阿依慕公主还在找你,若是她知道你在这里,只怕要与你不死不休。” 翟清风的脸色顿时大变,他气急败坏,“瑾王殿下,我当年可是救了你一命,你若恩将仇报,非君子做派!” 原来,眼前这男子竟是当朝瑾王,魏无珩。 魏无珩年少之时便去往南疆,在南疆战场上一待便是十年。 大齐朝的南疆国界与乌孙相邻,这些年,两国发生了大大小小很多场战事,大多都由魏无珩率军,他立下了无数战功,乌孙国人闻他色变。 数年前,魏无珩中了乌孙人下的毒,的确是被翟清风所救,二人的确是老熟人了。 魏无珩微微一笑,“我亦是曾把你从阿依慕公主手里救回来,我们算是扯平了。” 彼时,翟清风为了采某个药材前往祁蒙山,而祁蒙山乃两国的边界所在,一半属于大齐国,一半属于乌孙国,翟清风不小心跨过了边界,被阿依慕公主的手下逮了个正着。 翟清风闻言更加气急败坏,“我还不是因为给你解毒才暴露了身份?不然我藏得这么好,怎么可能会被发现?” 魏无珩却不认账,“不管前因如何,你的的确确是我派人所救,为此我还折损了两员大将。” 他看着翟清风,直接威胁。 “我现在虽回了京城,但在南疆还是有些人脉,要派人给那头传话也简单得很。” 翟清风:…… 他气得心肝疼。 但魏无珩这个威胁实在是太狠了,比当初姜晚棠的威胁狠多了。 他当初之所以离开师门,一走了之,便是为了躲那乌孙国的公主阿依慕,那女人就是个疯子,这么些年,翟清风最后悔的事情就是招惹了她。 乌孙国山林众多,更有许多奇特药材和毒物,当年,翟清风为了研究药材便去了乌孙国,因此遇到了阿依慕,然后被她缠上了。 翟清风一门心思只有医术,根本没有儿女私情。 更何况,他后来还发现阿依慕性情残暴,视人命如草芥,根本不似她表面装出来的那样,这让翟清风更加厌恶。 翟清风打算离开,却被阿依慕百般阻挠,后来她甚至追到了药王谷,还做出了更加疯狂的举动,害死了他的小师妹。 为了让他在大齐国待不下去,只能与她回乌孙国,她甚至杀害了自己救治的病患,让他成为官府通缉的要犯。 翟清风意识到,自己真的招惹到了一个超级大麻烦,为了不连累师门,他只能与师门决裂。 幸而药王谷底蕴深厚,又受朝廷庇护,阿依慕一个外邦公主也不能为所欲为,不然,依她的性情定然会不死不休。 当年之事后,翟清风曾潜入过乌孙国,寻得机会给阿依慕下了毒,虽没能将她毒死,却是叫她眼歪嘴斜,只能瘫在床上。 叫她只能这般毫无尊严地活着,也算是对她最大的报复。 此事之后,阿依慕无疑更会恨他入骨,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这些年翟清风可是把自己藏得稳稳的。 但凡让那疯婆子发现半点自己的踪迹,她定会倾尽全力追杀自己。 所以,魏无珩的这番威胁,简直将他拿捏得死死的。 第161章 五成把握 翟清风咬牙切齿,“我当初就不该救你!” 魏无珩咧嘴,龇出一口大白牙,“前辈慈悲心肠,怎会见死不救?” 翟清风:…… 更气了。 这人浑身上下,简直半点皇子的样子都没有,分明就是个兵痞无赖。 面对这样一个人,翟清风简直半点办法都没有。 旁人或许只是嘴上威胁两句,但他可是说得出就做得到的! 翟清风本是不欲把姜晚棠牵扯进来,她毕竟是自己的师侄,但眼下…… 翟清风拉着脸,“我可以把人请来,但你需知,很多事情非人力所能为,她若是尽力了却依旧无能为力,你不可为难。” 魏无珩闻言倒是有些意外,没想到这老头对那女子倒是颇有爱护之意。 魏无珩敛了面上的痞色,多出几分郑重来。 “我不是那等蛮不讲理之人。” 他也是心有不甘罢了。 只要有一丝可能,总要试一试。 试过了,依旧无能为力,那他就死心了。 姜晚棠便是这个时候到了医馆,翟清风得知她到了,便走了出来。 他轻咳一声,“有个病人,你来看一看。” 姜晚棠立马收敛了神色,跟了上去。 任何事情,都没有医治病患重要。 待进了屋,看到那坐着的人,姜晚棠的面色不禁微微变了变。 竟是瑾王殿下! 而且,他的病竟是…… 她的惊讶只一瞬,很快就被收敛了起来。 她前世曾见过瑾王,在南疆战场上,她甚至还亲手给瑾王包扎过伤口。 瑾王是大齐国的战神,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姜晚棠都敬佩像他这样保家卫国的将士。 他的病,自己定会全力以赴。 魏无珩的目光也一直落在姜晚棠的身上,她戴着面纱,看不清真容,但却能看出,的确非常年轻。 魏无珩微微敛眸,将所有心绪尽数收敛。 他伸出手,姜晚棠便搭上了他的脉搏,许久,她放收回了手来。 她的神情笼上严肃,“请问公子,你是否时常觉得双腿疼痛,畏寒,严重时甚至难以站立?” 魏无珩和翟清风同时露出了惊诧之色。 她只是随意这么一番诊脉,竟然就能诊出腿疾来? 魏无珩看向翟清风,翟清风当即摇头,他方才可什么都没告诉她。 魏无珩当即正色点头,“正是。” 姜晚棠又道:“可否将裤腿挽起,容我好生看看。” 她一个女子都不在意这些,魏无珩自然不会介意。 他当即撸起裤腿,露出两节古铜色的小腿。 他的腿很长,更是结实有力,然而那上面却是布满了一道道若隐若现的黑色脉络。 姜晚棠伸手轻按,“可有感觉?” 魏无珩觉得有一股微凉的触感在腿上游走,带起一股奇异的酥麻。 他神色如常,摇头,“平时并无感觉。” 姜晚棠:“发作时呢?” 魏无珩顿了顿,旋即吐出四个字,“痛不欲生。” 姜晚棠闻言,手都不禁微微顿了顿。 她松开了手,语气分外郑重,“如果我没有诊错的话,你应当是中了毒。” 魏无珩面上并无讶色,显然他早就知道了。 翟清风问,“你可诊出他中的是何毒?” 姜晚棠:“忘魂蛊。” 听了她这话,翟清风和魏无珩才是真的变了脸色。 翟清风禁不住道:“你知道忘魂蛊?” 姜晚棠颔首,“我师父曾对我说过,蛊毒乃是万毒之首,忘魂蛊除了会折磨人的身体,还会控制人的心神,当毒性渗入五脏六腑,便会叫人神志不清,理智全无,是为忘魂。” 两人俱是深深地望着她,心中都受到了难言的震撼。 姜晚棠的表现一次次地刷新了翟清风对她医术的认知,简直叫他刮目相看。 魏无珩更是禁不住急切开口,“你能治吗?” 姜晚棠略一犹豫,“我只有五成把握。” 她的这个回答再次叫两人怔住,旋即都生出了一股不敢置信。 五成把握,她竟然有五成把握! 要知道,不论是翟清风还是药王谷的其他人,无一例外都给出了否定的宣判,他们都表示无能为力,唯一能做的就是帮他延缓毒性发作,而她竟然表示自己能治,而且还是五成的把握! 这个回答,已然大大超出了他的预期,叫他那原本死寂的心再次升起了希望。 翟清风比魏无珩还要激动,“你竟然能治?你当真能治?此事非同小可,万不能有半点玩笑!” 这位可是当朝瑾王,他的脾气可不好,若她贸然夸下海口,最后却是无能为力,只怕她自己也要受到迁怒。 姜晚棠的神色郑重,“我不敢保证能治好,只有五成把握。” 翟清风听到她还是这个回答,看着她的目光顿时染上一抹难言的复杂。 几次交道下来,翟清风知道姜晚棠不是那等无的放矢之人,她既然会这么说,那必然就是有这个把握。 翟清风不禁一阵激动,“你有什么法子?” 姜晚棠:“我意外得了一本古籍,那古籍中有关于蛊毒的化解之法。但究竟是否有效,我也不敢保证。” 翟清风的眼珠子差点瞪出来了,“你怎么总是有机缘得到古籍?” 先前的那本《难经杂论》就已经让他十分惊讶了,现在又冒出另外一本,还是能化解蛊毒的,这小丫头的运气未免也太好了些。 姜晚棠一脸镇定,“巧合罢了。” 哪有那么多巧合?这一切都得归功于她的空间。 前不久,她空间里的白点化作了一把钥匙,叫她打开了那匣子,而匣子里的东西,便正是一本有关蛊毒的医书。 这段时间,姜晚棠已然将那本医书从头到尾都研读了一遍,她只觉深受震撼,更有种醍醐灌顶之感。 本以为短时间内她不会用到上面的解毒之法,但没想到这般快就用上了。 难道,这一切都是冥冥之中的安排? 她必须要把瑾王治好,因为,她此时脑子里冒出了一个十分大胆的念头! 那个想法的确十分大胆,大胆到她自己都不敢置信。 但,她若想复仇,这的确是她现今能走的一条路。 姜晚棠没有再多废话,直接当场就开始给魏无珩施针,开药。 之后接连数日,姜晚棠都按时给魏无珩施针,很快他就感到了自己双腿的变化。 依照原本的频率,他的双腿应该要发作了,但这一次竟然没有发作!这无疑让魏无珩看到了莫大的希望。 魏无珩看着姜晚棠的目光顿时充满了惊喜。 而姜晚棠看到这番成效,原本悬着的心也放下了大半。 这至少证明,自己所得到的医书没有问题,上面所述的解毒之法是对的! 魏无珩看着姜晚棠,目光灼灼,“你想要什么酬劳?” 姜晚棠没有客气,直接开了口。 “我的确有一个要求……” 姜晚棠开门见山,如此这般地将自己的要求道出,魏无珩顿时微微挑了挑眉。 姜晚棠故意反问,“怎么?你做不到?” 魏无珩当即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等着。” 姜晚棠立马露出了满意之色,有他这句话就够了。 第162章 身份暴露 魏无珩果然说到做到,不出几日,姜晚棠就听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 有人击鼓鸣冤,状告仁心医馆的管事对自家药材恶意压价,后来更是直接强占自家药田,虐待药农,闹出了人命。 有药农曾想报官,但却被对方威胁,声称自家有舒侧妃撑腰,便是报了官也没用。 此事一出,顿时引起一片哗然。 要知道,舒侧妃前段时间还在做义诊,是大家口中的活菩萨,现在却闹出此事,简直颠覆了众人的认知。 仁心医馆立马出面澄清,说是那件事只是那位管事的个人行为,与医馆无关,更与舒侧妃无关。 然而这个澄清刚发出,又有人出面状告仁心医馆,这次状告的罪名是卖假药,害死了人! 民间的流言瞬间甚嚣尘上,仁心医馆的名声也一落千丈,原本被众人奉若神明的女神医舒侧妃名声出现了瑕疵,连带着太子爷受到了波及。 仁心医馆名声显赫,这些年可赚了不少银子,那些银子都去了哪里?全都进了太子的私库! 眼下医馆出了这么大的事,是不是也有太子的授意? 此事很快就闹到了朝堂之上,素来贤名在外的太子突然遭遇御史弹劾,皇上大怒,当庭呵斥太子,并责令仁心医馆关闭整顿。 东宫,太子魏无渊面沉如水,他看向舒曼柠的眼神裹着一股沉沉怒气。 “你是如何约束管教手下人的?眼下闹出这么大的乱子,如何收场?” 舒曼柠的脸色也不好看,面对魏无渊的责难,她也只能低头认错。 “此事的确是妾身处事不周,妾身会想法子弥补。” 顿了顿,她又道:“妾身觉得,此事定然不是巧合,定是有人在背后主导。对方只怕是朝着您来的。” 魏无渊的面色顿时变得更加阴沉。 他何尝没有想到这一点?他借着仁心医馆为自己赚了不少银钱,更是挣了不少好名声,自然会招人记恨,惹人红眼。 究竟是谁干的? 魏无渊的脑子里闪过一个个怀疑的人选。 她想到了瑾王魏无珩,“前段时间你替瑾王诊过脉,他腿上的伤当真无药可医?” 舒曼柠点头,“他的腿中毒已深,没人能治好,顶多再等一年,他就再也站不起来。” 魏无渊听了这话,原本对魏无珩的怀疑这才打消了。 他的这位弟弟战功卓绝,是他最大的对手。 但好在他中了那不能解的毒,这个隐患就彻底没了,既如此,他也就没必要针对自己。 舒曼柠说出了自己的怀疑,“殿下,最近民间出了个杏林医馆,那位清和大夫还治好了怡宁公主的肥胖之症,或许我们可以从他的身上下手。” 魏无渊闻言,眼底浮上一抹幽光。 姜晚棠听到仁心医馆被皇上下令关门整顿的消息,唇角缓缓勾起一抹淡笑。 这还只是第一步。 舒曼柠现在的一切依仗的都是太子,她要复仇,让舒曼柠失去现在所有的一切,最釜底抽薪的办法就是直接让太子不再是太子。 瑾王的出现,让姜晚棠生出了这个大胆的念头。 正所谓事在人为,姜晚棠有的是时间慢慢筹谋。 但姜晚棠没想到,自己的身份竟然会猝不及防地被识破了,而且发现这个秘密的,竟然是赵诗允。 为了治疗自己的狐臭,赵诗允偷偷摸摸装扮了一番去了杏林医馆,想让翟清风给自己诊治。 但现在翟清风已经不随意接诊病患,他只接诊危重疾症的病人,赵诗允不肯说出自己的病症,便不被允许去见翟清风,赵诗允很是恼怒。 她不肯放弃,便只能在医馆门口守着,只想着等翟清风从医馆出来之时自己就把人堵住。 这一守,她还没守到翟清风,倒是先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背影。 姜晚棠虽然戴着面纱,但赵诗允却一眼就认了出来。 毕竟,最了解你的,永远是你的敌人。 赵诗允见她遮遮掩掩,便以为姜晚棠也与自己一样是有隐疾,故而才做了这番装扮前来求诊。 她想知道姜晚棠究竟有什么病,所以立马追了进去,但她只看到姜晚棠进了内堂的背影。 她立马就叫嚣起来,“为什么她能进去?她有什么危急的病症?” 她本是兴师问罪,但没想到却听那小厮道:“她是我们的医馆的东家,是给人治病的女神医,可不是病人。” 赵诗允听了这话,简直如遭雷击,她当即连连追问,这才确认,那人就是医馆开业当日救了那肠痈患者的女神医。 赵诗允浑浑噩噩地从医馆回了家,去寻了陈氏,将此事一股脑全部告诉了她。 陈氏听罢也瞬间震惊了。 “你确定你没看错?进去那人真的是姜晚棠?” 赵诗允语气笃定,“我确定,绝对错不了!” 这个真相把母女二人的砸蒙了,两人心里都说不清是个什么滋味。 原本自己一直瞧不起的人,一夕之间竟然变成了她们高攀不上的女神医,这让她们如何接受? 陈氏想到了什么,当即道:“你给白小姐去一封信,把姜晚棠的画像画上,让她认一认人。” 赵诗允一愣,旋即才反应过来这话的意思。 是了,先前白若雪便说过,当初治好了永和公主小儿子的女神医长得跟姜晚棠颇为神似,彼时大家都只当成笑话听听,现在看来,那人只怕就是姜晚棠! 究竟是不是她,让白若雪认一认自然就知道了! 说来,自从她们上次约了白若雪小聚一次之后,她就病了一场,再之后她就去了外祖家,与她们连道别都没有。 若非如此,她与她们一同出席宴会的话,早就把姜晚棠认出来了。 赵诗允当即片刻不耽搁,立马给白若雪写信去了。 幸而白若雪的外祖家不算特别远,五日后赵诗允就收到了回信。 一收到信,她就立马迫不及待地拆开了。 待看完,她手中的信纸顿时掉到了地上。 这五天来,赵诗允内心一直备受煎熬,她比任何人都希望收到一个否定的回答,现在,希望却是彻底落空了。 “竟然真的是她,可,可是,怎么可能?” 赵诗允喃喃自语,她想不通,为何在乡下长大,大字不识的姜晚棠会变成女神医? 陈氏也大受打击,整个人都不好了。 母女两相对无言,半晌,赵诗允终于尝试性开口,“娘,如果,我去求她给我治病,她会答应吗?” 陈氏断然摇头,“不可能。” 方才陈氏也在想这个问题。 且不说能不能拉下脸的问题,就算她们拉下了这个脸,姜晚棠也必然不可能以德报怨,真心为允儿治疗。 赵诗允的脸彻底垮了下去。 像是为了挽尊,她颇有些恶狠狠地说,“我也只是随便说说,我才不会向她低头!” 可是,她的病怎么办? 姜晚棠不会给她治,那清和大师也定然不会给她治,难道她要一辈子带着这个毛病?她以后还怎么嫁人? 陈氏却是想到什么,忽而道:“我有个主意。” 第163章 一举两得的好计谋 赵诗允一脸期盼地望着自己母亲,陈氏缓缓开口,“你把这个秘密告诉舒侧妃,让舒侧妃去对付她!” 赵诗允表情愣愣的,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旋即脸上露出一抹惊喜的光来。 正所谓同行是冤家,舒侧妃原本是京城独一无二的女神医,但现在仁心医馆突发变故,被皇上责令关门整顿,舒侧妃的名声也一落千丈。 反而是杏林医馆扶摇直上,姜晚棠这个新的女神医横空出世,舒侧妃知道了,能高兴吗? “到时候,你再刻意挑拨,让舒侧妃把仁心医馆之事都算在姜晚棠的身上,到时候她定然不会放过姜晚棠。你再以此为条件,请她为你诊治,以她的医术,定能叫你药到病除。所以,此计可谓一举两得。” 赵诗允看着自家娘亲的眼神更亮了,“娘亲,你当真太厉害了。” 但旋即她又生出新的问题,“可是,女儿怎样才能见到舒侧妃呢?” 这个问题把陈氏也难住了,母女二人一时也想不到好的法子。 但或许这一回连老天爷都在帮她们,没几日,她们就得知,太子与舒侧妃即将前往陵县,因为此地突发了恶疾,朝廷派去的太医束手无策,太子和舒侧妃便自请前去为朝廷分忧。 此举也有将功补过之意,若这次舒侧妃将恶疾治好,自然就能挽回他们的声誉。 赵诗允心里对那陵县的恶疾虽有些发怵,但想到自己的目的,也咬咬牙,套上马车就往陵县去了。 赵诗允突然出门,姜晚棠也并未在意,毕竟她时常去温泉庄子上泡温泉,姜晚棠以为她这次亦是如此。 但没想到,赵诗允前脚刚出门,有一人后脚就找上了门,来人正是陈玥西。 她看着姜晚棠,眼神带着一股难言的复杂,把姜晚棠都看得莫名其妙了。 “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陈玥西幽幽开口,“你就是你口中所说的那位神医,对不对?” 姜晚棠险些没绷住脸上的表情,她一脸镇定地装傻。 “你开什么玩笑?” 陈玥西深深地望着她,“姑母发现了你的身份,我不小心听到的。” 姜晚棠:…… 她定定地看着陈玥西,发现她的神色十分认真,不似玩笑,姜晚棠沉默了片刻,“她们是怎么发现的?” 这话便是承认了。 陈玥西看着她,眼中盛着一抹难言的复杂。 她竟然真的是女神医,难怪,难怪她能轻易分辨自己院子里熏香的问题。 陈玥西摇头,“具体的我没听到。” 顿了顿,她又道:“不过,我还听到了另外一件更加要紧的事。现在允儿已经出发前往陵县,去找舒侧妃告密去了。” 她直接便抛出了这么一番话,叫姜晚棠大感意外。 这个消息于她而言的确十分有用。 她没想到,自己的身份会这么快暴露。 依照她对自己好师妹的了解,她得知了自己的身份之后,定然会立马对自己展开报复。 姜晚棠的眸色晦暗不明。 陈玥西一直看着她,没有再开口。 半晌,姜晚棠才抬眸重新看向陈玥西,“这个消息的确很重要,你这次表现十分不错。” 陈玥西听了她这话,心头一松。 她肯记自己的功劳就好。 正琢磨着要怎么开口提出自己的请求,就听姜晚棠先开了口,“你有什么想要的?” 陈玥西直接朝她跪了下去,姿态很是恭敬。 “我想请少夫人能为我诊脉,帮我调理身子。” 此时的她,对姜晚棠才是真正发自内心的顺服,因为现在的姜晚棠对她有绝对的碾压,是她永远无法企及的高度。 而且,此刻她也才真正相信,姜晚棠是真的无心当这侯府的世子夫人,她完全有足够的实力能有一片更加广阔的天空。 当一个对手已经彻底把自己甩在身后之后,她也就失去了继续与之较量的资格。 这对姜晚棠来说并不难。 陈玥西这颗棋子,日后还有可用的地方。 她沉吟片刻,点了点头。 陈玥西见此,脸上立马露出了惊喜之色,“多谢少夫人!以后我定会继续尽心竭力地为您当差,您若有吩咐尽管提!” 她给陈玥西把了脉,又开了个方子,陈玥西拿到之后,一副千恩万谢,感恩戴德的模样。 姜晚棠看着对自己感恩戴德的人,脸上神色淡淡的。 “你先下去吧,我若有用得到你的地方自是不会客气。” 陈玥西不再多说,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 落英和缤纷都听到了此事,两人心中都很是着急。 “少夫人,怎么办啊?舒侧妃若是知道了您的身份,只怕要为难您。” “我们现在要不要派人把大小姐拦下来?” 姜晚棠摇头,“不必,既然此事已经被她们知道,那就必然瞒不住,与其如此,还不如让她现在就告密。” 早一日与她正面交锋,也不是坏事。 太子与舒曼柠在陵县亲力亲为,妥善解决了那里爆发的恶疾,将此事的影响降至最低,回到京城之后,太子和舒曼柠就得到了皇上的表彰,打了一个漂亮的翻身仗。 恰逢太子妃生辰,东宫便发出请帖,邀请诸位宾客赴宴,忠义侯府也收到了请帖,姜晚棠作为侯府的世子夫人,此番场合自然要参加。 姜晚棠知道,这是一场鸿门宴。 但这场鸿门宴迟早要来,躲过了这一次也会有下一次。 不过,她既然知道了此事,自然不能什么都不做,她要给自己找个帮手才行。 姜晚棠寻了个时间去了医馆,将此事原原本本对自家小师叔和盘托出。 末了,她幽幽叹息,“此次东宫的宴会,我怕是要被舒侧妃为难了,若是我在东宫有了好歹,怕是也没法子继续给那位公子治病了,劳小师叔向我替他转达一番。” 翟清风看着她,一时有些分不清她到底知不知道魏无珩的身份。 但既然她装傻,翟清风也懒得多问,他把话带到便是,瑾王知道了此事,也能想法子帮她兜一兜底。 不过,翟清风觉得,就凭这丫头这鬼机灵的性子,轻易怕是吃不了亏。 宴会之日很快到来,这次东宫不仅宴请了女客,也宴请了男客,是以这次赵煜城也同样要参宴。 这段时间他一直闭门苦读,但这次可是东宫宴请,他自然不会错过这样的机会。 赵诗允的目光时不时落在姜晚棠的身上,带着一股隐秘的幸灾乐祸。 姜晚棠只作不知,直接将她忽视。 第164章 绝妙连环计 东宫作为储君的居所,可谓是雕梁画栋,金碧辉煌,令人目不暇接。 宫人在前领路,赵诗允忍不住偷偷四下打量,眼底的欣羡之意遮都遮不住。 想到自己在陵县之时看到的太子,她只觉一颗心扑通扑通狂跳不已,脸上也染上一抹薄红。 很快到了女客宴会之处,姜晚棠目光一下就落在了那道身着蓝色宫装之人的身上,眼底立时涌上一股幽幽暗芒。 几乎同时,舒曼柠也朝这边看来,她的目光也第一时间落在了姜晚棠的身上,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探寻与打量。 不知为何,舒曼柠竟然在这个初次见面的女子身上感到一股莫名的熟悉感,而这股熟悉感却不是令人亲近愉悦的,反而让她心头莫名不安。 舒曼柠对姜晚棠原本是抱着高高在上的审视,现在一下变成了深深的厌恶与忌惮。 魏初心也来了。 以往她对这类宴会都是避之不及的,现在她却是来者不拒,尤其是魏婉茹要参加的宴会,她都不会缺席。 能压魏婉茹一头,看到她气急败坏的模样,魏初心便觉得狠狠出了一口恶气。 魏初心是与魏婉茹前后脚到的,魏初心一到,立马就引起了众人的注目,第一次见到她这副模样的人都纷纷露出了惊艳的目光,便是上次见过她的真容者,也依旧忍不住为她感到惊艳。 魏婉茹见此,眼底顿时涌起了一股难言的恨意。 魏初心对魏婉茹的目光视若无睹,直接与姜晚棠,楚言奚凑在一处,几人相谈甚欢。 姜晚棠一边与她们说笑,一边不动声色地观察和留意周遭的动静。 舒曼柠就算是想要对她下手,也定然不会亲自动手,所以,她要留意自己身边那些丫鬟们。 但她没想到,最后对自己动手的人,竟然又是赵诗允。 有不少小姐往她们这边来,大多数人都是冲着魏初心来的,大家都想向她求教变美的法子。 赵诗允便趁机混在了众小姐之中,推搡间一不小心碰倒了茶盏,然后把姜晚棠的衣裳打湿了。 赵诗允脸上立马露出了一抹满是歉意的神色,“嫂嫂,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带了备用的衣裙,我这就陪嫂嫂去换一身吧。” 姜晚棠眸光深深地望着她,然后从善如流地起身,与她一道离了席。 很快就有一名东宫的丫鬟前来领路,一路上赵诗允都在不停道歉,看上去很是歉意。 被丫鬟领到了一处厢房,赵诗允把自己的衣裳递给姜晚棠,便谎称自己有些内急,匆匆走了。 所有人都退了出去,姜晚棠却并未解衣,她正打算直接离开,门外就传来了另外一道有些匆忙的脚步声,姜晚棠的手里立马多了一瓶药粉,一副随时要出手的状态。 房门被人敲响,外头传来一道压低了的声音,“待会儿会有男客吴闯此地,请姜大小姐速速离开。” 姜晚棠听了这话,神色不禁微微一动。 她打开了房门,就见一个脸生的丫鬟站在门口,神色间带着一丝焦急。 她见姜晚棠出来,立马出声催促,“姜大小姐,请速速随奴婢来,已经有人把男客往这边引了。” 姜晚棠点了点头,她跟在那丫鬟身后,开口问,“你是谁的人?为什么要帮我?” 那丫鬟恭敬回答,“是有贵人让奴婢照应您。” 姜晚棠的脑中冒出了瑾王的身影。 莫非这丫鬟是他安排的?他在这东宫竟然真的有暗线? 正思索间,那丫鬟已经带着姜晚棠来到了一处更加僻静的厢房,她把门打开,对姜晚棠恭敬道:“姜大小姐,请您入内更衣,奴婢在外守着您。” 姜晚棠抬步朝里走去,走到门口处,她却是停了脚步。 她转头看向那丫鬟,忽而道:“我忘了拿更换的衣裳了,你去寻我的丫鬟,让她给我把衣裳拿来。” 那丫鬟却道:“姜大小姐放心,这屋子里提前备好了衣裳的。您快进去吧,若是耽搁太久,怕是要惹人怀疑。” 姜晚棠意味不明地道:“没想到你家主子倒是考虑周全。” 她转身抬步,就在要迈进去的时候,忽而转身,将袖子里的东西一扬,那丫鬟眼底闪过一抹惊诧,她还没来得及做出其他反应,身子已然软了下去。 姜晚棠看着晕倒的人,脸上露出一抹冷笑。 差点她就被对方骗了,她还真以为这丫鬟是瑾王安排的,幸而她方才闻到了屋中那熏香的不同寻常。 那熏香,分明加了催情药,她一旦进去,只怕过不了多久就要被催情药迷倒,到时候再来个身份不明的男人,她的名声就彻底毁了。 不得不说,舒曼柠的这番连环计实在是妙。 先前那间更衣的厢房是没有任何问题的,是她自己被来路不明的丫鬟带走,带来了这里。 而事后那个丫鬟也定然会彻底消失,她根本找不到可以对证之人,到时候自己便是长了一百张嘴都说不清了。 真要追究起来,她的衣裳也不是被东宫的丫鬟弄湿的,而是被赵诗允打湿,赵诗允也成了此事的背锅之人。 姜晚棠毫无同情心地把那丫鬟弄上了床躺好,然后关上了房门。 既然她要当这助纣为虐的帮凶,自己对她也就没有什么好同情的了。 姜晚棠转身要离开,忽而被身后一道声音吓了一跳。 “看来你还不算太蠢。” 姜晚棠惊了一跳,目光开始四处搜寻,最后落在前方一株大树上。 一人从树上跳了下来,是魏无珩。 姜晚棠方才便已经认出了他的声音,是以半点都不惊讶。 魏无珩依旧是满脸大胡子,虽然换了一身华贵锦衣,但依旧有种粗犷落拓之感。 魏无珩的目光在姜晚棠的脸上转了一圈,眼底带着一股别样的复杂情绪。 看来,小师叔已经把自己的身份告诉了他。 既然大家的身份都过了明路,她也没必要继续假装不认识了。 姜晚棠大方行礼,“臣女见过瑾王。” 魏无珩倚着树幽幽开口,“你对本王的身份似乎半点都不惊讶。” 姜晚棠反问,“王爷对臣女的身份也似乎并不惊讶。” 现在可不是闲聊的时候,她直接道:“此次多谢王爷及时出手,臣女先行告退。” 不然若是这个时候来了人,她同样说不清楚。 魏无珩却是一副无所谓的语气,“放心,短时间内不会有人来。” 姜晚棠愣了一下才突然反应过来,“难道,太子府安排的人就是王爷你?” 魏无珩点头,脸上露出嘲讽之色,“不把我的身份彻底搞臭,我那好兄长如何能安心?” 第165章 我今日便休了她 姜晚棠默了。 真没想到,自己和魏无珩竟然还有这样的缘分。 此事定然不止是舒曼柠一人的手笔,太子才是真正的主导者。 只是他们没料到姜晚棠警惕心会那么高,一下就识破了那房中的熏香,更没想到她和魏无珩相识。 魏无珩就算为了让自己给他治腿,也定然不会碰自己。 经此一事,他们也算是有了一个共同的敌人。 姜晚棠看着魏无珩,认真道:“王爷,我定会替你把腿治好,届时,我希望王爷能替我把今日之仇报了。” 魏无珩眸光深邃,缓缓点头。 原本他无意那个位置,但自己即便什么都不做,即便双腿有疾,依旧招人惦记。 既然如此,自己若不做些什么做实了那人的猜忌,岂不是白白被人冤枉了去? 姜晚棠看着魏无珩的眼神,便知道,这男人已然燃起了野心,自己无需再多费口舌劝他去争那个位置。 舒曼柠她暂时动不了,但赵诗允,她却是不会轻易放过,若是不给她一个教训,她就永远不知道什么人不能招惹。 楚言奚和魏初心左等右等都没有等到姜晚棠回来,二人不免有些着急,被支开的落英和缤纷也没找到自己少夫人,她们悄悄寻到楚言奚和魏初心,她们正打算悄悄派人去寻,但赵诗允却是咋咋呼呼地把这件事嚷嚷了出来。 顿时,大家都知道姜晚棠去换衣裳突然失踪了。 太子妃闻言,当即就派人去寻,不多时,就有丫鬟前来回禀,人找到了。 太子妃松了口气,忙问:“人在何处?” 那丫鬟却是吞吞吐吐,一副不知如何说的模样。 太子妃见此,心中立马就生出一丝不好的预感,她当即就想遮掩过去,私下询问这丫鬟是怎么一回事。 但她还没来得及开口,一旁的舒曼柠就直接喝问,“有话就直说,吞吞吐吐的做什么?” 那丫鬟当即“扑通”一声跪了下去,低着头开口,“奴,奴婢发现,姜大小姐在西苑的厢房里更衣,而且厢房里,好,好像有男子的声音……” 那丫鬟的声音不大不小,离得近的人都听到了,大家顿时发出了倒吸冷气的吸气声。 舒曼柠厉声呵斥,“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姜大小姐怎会做出这样的事?” 那丫鬟诚惶诚恐,“兴,兴许是奴婢听错了……” 周遭许多人都听到了这话,大家的脸上都露出了难言的表情,许氏险些没直接背过气去。 她,她竟在东宫闹出这样的丑事? 太子妃的脸色十分难看,今日是自己的生辰宴,却闹出这样的事来,她的脸上也无光! 赵诗允直接跳出来,吵嚷着要去亲眼看看,“我不相信嫂嫂会做出这样的事来,我定要亲眼去看个清楚明白不可!” 太子妃想把这件事遮掩过去,谁料魏婉茹也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直接站出来附和,极力推动此事。 太子妃可以把赵诗允搪塞过去,对魏婉茹这个小姑子却也只能退避三舍,不得已,大家只能往那丫鬟所说的厢房而去。 楚言奚和魏初心焦急不已,她们无力阻止此事,就只能偷偷派丫鬟前去阻止,但魏婉茹似是早就猜到她们会如此,是以先一步就派人把她们丫鬟的去路拦住了,谁都别想去通风报信。 就算魏婉茹的人拦不住,舒曼柠也有后手,绝不会让人破坏了她的计谋。 一行人各怀心思,朝着后院厢房而去。 到了那处厢房,果然就听得里面传来了一阵不雅的声音,众人的面色顿时染上一抹异样。 许氏觉得羞愤交加,简直恨不得自己没有这个女儿才好。 魏婉茹迫不及待地下令,“快把门撞开,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谁这般不知廉耻,敢在东宫白日宣淫!” 她的丫鬟立马就冲了上去,一把将那扇门推开,太子妃甚至连阻止都来不及。 而这时,太子魏无渊竟也领着一行男客朝这边而来。 赵诗允见此,眸光微微一动,她当即扬起声音,指着里面的人怒声谴责,“姜晚棠,你怎么能做出这等不知廉耻之事?你对得起我兄长吗?” 众男客显然也已经知道发生了何事,大家看着赵煜城的眼神顿时或是同情或是笑话,赵煜城只觉得满腔怒火都直直往头上涌,一张脸青白交错,难看至极。 他双拳紧握,语气激愤,“她那等荡妇,简直是我赵家之辱,今日我便休了她!” 姜行舟在家中专心备考,并未出席此宴,姜逸舟倒是来了,他从得知这件事开始,脸色就是黑的,但他到底还知道些轻重,就算再生气,也不能真的坐视不管,不然国公府的名声也要彻底毁了。 他当即站出来打圆场,“此事定然另有隐情,还是先把事情查清楚吧。” 赵煜城满脸愤怒,“事到如今还能有什么隐情?难道东宫还能有人陷害她不成?你不必多说,这样不知廉耻的荡妇我赵煜城可消受不起,待回去之后我就立时写下休书!” 姜逸舟的脸色一变再变,他正欲开口再说些什么,赵诗允便义愤填膺地附和起来。 “兄长说得对,此等荡妇,不配当侯府的世子夫人,若继续留她,只怕侯府的门楣都要彻底臭了。” 陈氏这个婆母没有开口,但她脸上那副大为失望的模样却是已经说明了一切。 魏婉茹看着这番情形,唇角勾起一抹弧度,今日因魏初心而被破坏的心情也瞬间好转起来。 舒曼柠微微垂下眼睑,掩去了自己眼底的那抹笑意。 敢跟她争锋,那她就要让对方尝一尝此番后果。 屋中的声音还在继续,魏婉茹一脸嫌弃地看着太子妃,“还不快把人弄起来?还要让我们在这里继续听下去不成?” 太子妃脸色微僵,正打算下令身边人,就在这时,一人从路的那头款款而来,她的脸上还挂着一抹恰到好处的疑惑。 “你们怎么都在这里?这是发生了何事?” 所有人都看向她,旋即都一副见了鬼的表情,尤其是舒曼柠和魏婉茹等人,她们脸上的笑意瞬间僵住了,转而换上了一副吃了屎的神色。 这人不是姜晚棠又是谁? 大家明明是来捉她的奸的,但她本人却是好端端地出现在这里,脸上还挂着一副恰到好处的疑惑。 魏婉茹根本沉不住气,气急败坏地问,“你怎么在这里?” 姜晚棠一脸好整以暇地望着她,“不然我应该在哪里?” 魏婉茹一噎,一时说不出话来。 她心中有一股无名火无处发泄,只能朝方才报喜那丫鬟怒喝,“你的眼睛是怎么看的?” 那丫鬟跪了下去,吓得不知该如何辩解。 太子妃也很是恼怒,她沉着脸下令,把那丫鬟押下去打二十板子。 总之,这个丫鬟必须支走。 太子妃还没查清楚这其中的弯弯绕绕,但作为东宫的女主人,她也必须要有所决断,不能让她在人前说出一些不该说的话,影响了东宫的名声。 第166章 我要和离 楚言奚和魏初心则是大大松了口气,两人连忙奔上前,满脸关切地看着姜晚棠。 她们都不傻,这个时候哪里还看不出这其中的弯弯绕?姜晚棠这是被人盯上了,只不过她比较机敏,巧妙脱身了。 若不然,此时她定然已经身败名裂! 楚言奚三言两语就把事情尽数道来,自然也没漏了赵煜城方才那番要休妻的话。 姜晚棠露出一副又惊又慌,又不可置信的神色。 “世子对我竟是这般毫无信任,连屋中人是谁都没弄清楚就迫不及待要休妻,此举实在是令我寒心!” 赵煜城像是被人扇了十几个耳光似的,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烧得慌。 姜晚棠面上挂满了嘲讽之色,“夫妻做到我们这个份儿上,也委实没有什么意思。既世子对我无情,我也无意纠缠,我自请和离,从此以后,我们之间便桥归桥,路归路,再不相干!” 赵煜城闻言,顿时瞪大了眼睛,满脸不敢置信。 她竟然主动提和离?还是当着这么许多人的面,这对赵煜城来说简直是莫大的羞辱! 在场众人也露出惊愕不已的神色,大家都没料到事情会朝着这个方向发展。 许氏刚刚才松了口气,又听得这话,顿时又险些背过气去。 这个女儿,怎么这么不省心? 她当即站出来,颇为恼怒地训斥,“棠儿,你在胡闹什么?女子出嫁从夫,岂能随随便便把和离挂在嘴边?” 姜晚棠看向许氏,眼眶微微泛起了红,声音也开始变得哽咽。 “世子方才那番行径,在母亲看来就轻飘飘的不值一提?就因为我是女子,我就要咽下这个屈辱?” 许氏见她委屈压抑,又泫然欲泣的模样,一时有些愣怔。 姜晚棠深吸了一口气,将几乎夺眶的眼泪压下,一副更加委屈隐忍的模样。 “母亲可知,自我嫁入侯府开始,世子就独宠玥姨娘,至今连我的房间都不曾进过。在侯府之中,他亦是对我不假辞色,字字句句都是嫌我粗鄙,不配世子夫人的位置,此番种种,我都尽数忍耐。” “然今日他能不分青红皂白地当众要休了我,我又如何还能继续赖着他,赖着侯府?泥人尚且有三分气性,便是为了争这口气,我也定要和离!” “母亲只管放心,我就算和离了,也不会赖着国公府,不会影响了我那好妹妹的姻缘,我自有自己的去处,不会牵连到母亲和国公府半分!” 许氏张口结舌,原本到嘴的话卡在喉咙口,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赵煜城竟是连碰都没碰她?他胆敢这般羞辱自己的女儿?这是不把谁放在眼里? 姜逸舟也完全没想到事实竟是如此,一时之间,他看向赵煜城的眼神顿时变得不一样了。 赵煜城接受到众人投来的目光,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了,偏偏他又无法辩驳。 陈氏这个时候终于不能再装哑巴,她可不能让自己儿子的名声平白被毁。 她当即站出来,语气略显急切,“晚棠,你先别急,这件事的确是煜儿做得不对,但正所谓一日夫妻百日恩,你们好容易成就一段姻缘,怎能随随便便就和离?况且女子和离之后日子可不好过……” 姜晚棠直接打断了她,“我与世子不过是名义上的夫妻罢了,况且这场姻缘原本就不属于我,我的确不该强求。” 陈氏还想再说什么,姜晚棠神色冷淡,语气坚决,“我意已决,谁都不必多言,莫要因为我们的家务事耽误了太子妃料理此事。” 这话让陈氏只能把话彻底咽了回去,众人也一下被提醒,是了,眼下还有这桩要紧事没处理呢。 太子妃也回过神来,当即命人进屋子里查看那人究竟是谁。 魏无渊看着这一幕,一直沉默着没开口,从始至终,他的脸上都没有露出太多的表情。 屋中女子是不是姜晚棠,他都不是特别在乎,一个小小女子罢了,这次不成下次总能找到机会对付。 他真正在意的是屋中的男子,只要他那皇弟被当场捉奸,不论他睡的是谁,自己都能推波助澜,将其名声搞臭。 很快,一个衣衫不整的丫鬟就被从屋中拖了出来。 这丫鬟,正是先前给姜晚棠领路的那人。 很快,另外一个衣衫不整的男子也被拖了出来,待看清此人的脸,人群中的王雅茵惊呼出声,“二哥,怎么是你?” 那男子,赫然是王英豪。 姜晚棠的眸光微微动了动,王英豪怎会在此?莫不是瑾王所为? 太子魏无渊一直沉稳淡定的面色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他的面上闪过一抹失态。 怎么会是他?瑾王呢? 那丫鬟和王英豪的衣裳都没穿好,二人脸上都透着一股不正常的红润,身上还带着一股欢好过的特殊味道,不少尚未婚配的姑娘家都露出了羞愤之色,魏初心和楚言奚眼底都闪过一抹深深的嫌恶。 尤其是魏初心,想到最近王家一反常态想求娶自己,而皇后竟然还一副要成全他们好事的态度,魏初心就觉得心里犯恶心。 幸而她找机会制造了自己与父皇的一场偶遇,让父皇勾起了对母妃的感情,也唤醒了他对自己这个女儿的怜惜之情,这才没让皇后潦草定下自己的亲事。 但只要她一日不成亲,皇后就必然一日不会死心。 想到自己的亲事,魏初心就忍不住一阵心烦意乱,看那王英豪也越发不顺眼起来。 那丫鬟原本还有些昏昏沉沉,待被人狠狠扇了几个耳光之后,总算是清醒了过来。 待看到人群中的姜晚棠,她的眸光瑟缩了一下,旋即脸色就变得惨白。 可她根本什么都不敢说,若是供出了姜晚棠,她自己也没法自圆其说,因为她不敢供出自己背后真正的主使。 那丫鬟只能咬牙,将所有的一切都揽在了自己的身上,称是自己勾引了王英豪,最后那丫鬟被太子妃下令拖下去杖毙。 而此事的另一个参与者王英豪则是完全没有受到波及,众人就只是用戏谑的目光调侃地看着他罢了,姜晚棠看着这一幕,只觉得何其可笑。 这一场闹剧落下帷幕,太子淡淡地看了太子妃一眼,又扫向舒曼柠,眼神幽深。 那是充满失望的眼神,太子妃和舒曼柠俱是心头一凛。 太子妃心头苦涩,有人敢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搞这些小动作,让她的生辰宴变得这般一团糟,她的确无能。 而舒曼柠则是心头恼怒不已,她也给赵诗允狠狠记了一笔。 连这么一桩小事都办不好,还想让自己给她治狐臭,简直痴心妄想。 第167章 狐臭 众人各怀心思,回到了宴会上。 不少人都朝姜晚棠投来若有若无的目光,姜晚棠都视若无睹,就好像放话要和离之人不是她似的。 旁人的心情如何姜晚棠不知道,反正她的心情很是不错。 接下来,还有一场好戏看呢。 没能成功陷害姜晚棠,赵诗允的心情十分糟糕,加上不少小姐们都朝她投来各种打量的目光,赵诗允的心情就更差了。 一个丫鬟不小心撞了她一下,赵诗允的火气一下就飙了起来,但碍于大家都在看着她,她只能努力憋了回去。 众人原本聚在一处说笑,忽而有人用力嗅了嗅,然后便皱着眉捂住了鼻子,“你们有没有闻到一股浓郁的臭味?” 这话顿时得到了一众闺秀们的附和,“我也闻到了,好浓的骚臭味。” “我也闻到了。” 原先大家还以为是自己闻错了,毕竟这里可是东宫,怎么可能会有什么不该有的污秽之物呢? 但那味道越来越浓,实在是叫她们无法忽略。 赵诗允听了这话,则是瞬间脸色大变。 她立马低头查看自己腰间的香囊,发现不知何时那香囊已经不见了。 赵诗允当即不敢多待,立马就要走。 但她刚走了两步,就被人拦住了去路。 她抬眸一看,就对上了楚落尘那张似笑非笑的脸,赵诗允的心里顿时重重咯噔了一下。 “马上就要开席了,赵小姐这是要去哪里?” 上回在永和公主府发生的蜜蜂事件之后,楚落尘就一直记恨着赵诗允,现在她脸上都还有一两个尚未修复的坑洼,她原本就容貌平平,而今容貌又添了瑕疵,她如何不恨? 方才她未曾发难,是顾忌这里是东宫,她不敢惹事罢了。 现在嘛…… 不等赵诗允开口,楚落尘就捂着鼻子,做出一副十分夸张的模样。 “什么味道这么臭?赵小姐你闻到了吗?” 赵诗允的面容紧绷,脸色也开始微微泛白。 她在楚落尘的眼底看到了一股浓浓的,毫不掩饰的恶意,瞬间,赵诗允的脑子轰地一下炸开了。 她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了! 是楚落尘,她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秘密,自己的香囊定是她派人偷走的! 定是方才撞向自己的那名丫鬟把自己的香囊偷走了。 想明白了之后,赵诗允心底既愤怒又害怕,她根本不敢跟楚落尘拉扯,直接就想走。 但楚落尘如何会轻易放她离开? 她伸手一把抓住赵诗允,旋即语气夸张地大喊,“呀,赵小姐你身上怎么这么臭啊?好骚臭啊,你莫不是沾染了什么脏东西?” 楚落尘离赵诗允很近,越发闻到她身上那股臭味,整个人几欲作呕,她心底顿时升起深深嫌恶。 楚落尘的这话一下就引来了周围的一众小姐,大家纷纷朝这边而来。 赵诗允见此更加慌了,她急切地张口否认,“不是,你不要胡说,我,我没有!” 楚落尘:“你真的没有闻到吗?你的身上真的很臭。” 这时其他小姐也都围了上来,有人立马就出声附和,“真的好臭,那股味道好像就是从赵大小姐身上散发出来的。” “对啊,好浓郁的味道。” “就好像狐狸的骚臭味一样。” 楚落尘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恍然大悟地道:“我知道这是什么味道了,是狐臭!赵小姐,你,你竟然有狐臭!” 她说完就捂住了嘴,一副惊得不得了的模样。 众人听了这话,也惊得瞪大了双眼,旋即大家齐齐后退,一副避之不及的模样。 这般骚臭味,可不就是狐臭的味道吗? 谁能想到,赵诗允这么一个千金大小姐,竟然会身有狐臭呢?这,这可真是令人惊掉下巴。 难怪她身上总是戴着味道浓郁的香囊,原来是为了遮掩自己的狐臭味。 大家议论纷纷,看着赵诗允的目光也多了一股隐晦的嫌恶。 赵诗允只觉得整个人的天都要塌了。 完了,她最大的秘密被揭开了! 楚落尘看着她这副崩溃的模样,心中闪过一抹深深的快意。 赵诗允满脸羞愤地怒瞪着楚落尘,她语气苍白地辩解,“你,你胡说,我没有狐臭,我,我怎么可能会有狐臭?” 楚落尘一脸关切的模样,“赵小姐,咱们有病就要治病,可不能讳疾忌医,不然病情只会越拖越严重。正好舒侧妃也在,你不若请她替你诊治一二,舒侧妃妙手回春,定能将你的狐臭药到病除。” 赵诗允整张脸涨得通红。 她就算要找舒侧妃诊治,也不是在这众目睽睽之下,更不想把自己这隐疾宣扬得人尽皆知! 不然,就算她的病治好了,也依旧会被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赵诗允狠狠地剜了楚落尘一眼,“你还是先把自己脸上的疙瘩治好了再来关心我的事吧!” 楚落尘脸上的笑意瞬间凝滞,她下意识摸向了自己的脸,一股羞恼的情绪立马直冲脑顶,原本报仇了的快意在这一瞬间彻底消失。 容貌是楚落尘的短板,也是她最最在意之事,而赵诗允的话无疑是直接踩到了她的痛脚,她看向赵诗允的眼神顿时充满了森森的冷意。 赵诗允怒怼了楚落尘那么一句,这才觉得通体舒泰了。 然而众人各异的目光依旧叫她如芒在背,她根本待不下去,直接扭头便跑了,根本没给楚落尘继续还击的机会。 楚落尘的心里憋着一股怒气,上不去也下不来,脸色青白交错,变幻莫测。 这场闹剧过后,宴会上的气氛顿时变得更加古怪了几分,大家都凑到一块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陈氏的脸色也十分难看,她只能努力为自己女儿辩解,但大家嘴上附和,实际上暗地里的眼神却是充满了别样的意味。 原本有意与侯府结亲的人家,在此事之后对陈氏的态度也一下冷淡下来,言语间开始百般推脱。 姜晚棠一直远远坐着,好整以暇地看戏。 楚落尘之所以会得知赵诗允的秘密,并借此发难,自然是因为姜晚棠暗中派人告知。 赵诗允既然敢屡屡对自己下手,自己自然不会对她手下留情。 众人本以为这场闹剧就此结束了,但没想到事情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就在准备开宴时,又有丫鬟急冲冲地跑来报信,“太子妃,不好了……” 太子妃听了这话,额角青筋禁不住突突直跳,脸色也一下沉了下去。 “又发生了何事?” 众宾客也纷纷朝这边投来目光,同时竖起了耳朵。 那丫鬟战战兢兢,“忠义侯府的赵大小姐,她,她落水了,被户部尚书家的何大公子救了上来。” 第168章 抢了她的亲事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赵诗允竟然落水了?还被一个外男救了,那她的清白岂不是没了? 姜晚棠微微扬眉,脸上露出一抹别有意味之色。 怎会这般巧?她偏偏在这个时候落了水,而且还被今日参宴的宾客救了?原本她有狐臭之事爆出来,她的亲事就陷入了艰难之中,眼下,这个问题倒是一下迎刃而解了。 只是不知那位礼部尚书的大公子究竟有没有议亲?若他已然成亲,那赵诗允可就只能做妾了。 姜晚棠刚生出这个念头,就见楚言奚露出了一抹古怪的神色,“我堂姐最近正在与人相看,相中的人就是这位何公子。” 姜晚棠魏初心:…… 楚落尘揭了赵诗允的隐疾,赵诗允反手就抢了楚落尘的未婚夫,好样的。 这下子,她们的梁子结得更大了! 果然,她们看向楚落尘的方向,就见她满脸煞气,整张脸都气得扭曲变形了。 她不管不顾,直接就冲了出去。 楚言奚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模样,满脸兴奋。 “快快,快跟上,去看看热闹。” 姜晚棠唇角轻勾,施施然起身,缓步跟了上去。 待她们赶到之时,事情已经发展得十分精彩了。 楚落尘与赵诗允扭打到一处,赵诗允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而那位何公子则是站出来护在了赵诗允的身前,对楚落尘露出深深的嫌恶之色。 显然,对于楚落尘这个未婚妻,这位何公子并不满意。 别的不说,赵诗允在外貌上就远胜楚落尘。 何公子甚至直接当众表示,“我和赵小姐已经有了肌肤之亲,我明日便会请媒人登门求娶,给她一个交代。” 这番话彻底让楚落尘崩溃,她双目赤红地嚷着,“她有狐臭,身上一股骚臭味,这样的人你也敢碰?” 赵诗允的脸色狠狠一滞,眼中闪过一抹紧张与担忧。 她已然重新戴上了自己的备用香囊,只是那香囊湿了水,不知能否发挥效果,把自己身上的味道遮掩。 而那何公子则是满脸不信,反而觉得楚落尘是在肆意诋毁,他反而对赵诗允更加维护。 楚落尘气得又要冲上去厮打,被丫鬟们急忙拦住了,现场乱作一团。 太子妃焦头烂额,太子的脸色也阴沉得吓人。 好好的一场宴会,却是接二连三地出岔子,东宫的脸都被丢尽了! 太子妃接收到太子责问的目光,脸上的神色愈加羞愤。 楚夫人顾不得其他,急忙把自己女儿带走了。 这门亲事也尚未定下,既然如此不要也罢,可不能继续闹下去,若是得罪了太子就得不偿失了。 楚落尘母女走后,陈氏也提出了告辞,发生了这么多闹剧,她如何还能待得下去? 姜晚棠也一道离开了,今日的大戏都唱完了,她继续留下也没有太大的意思。 赵诗允为自己谋算到了一门好亲事,原本隐疾暴露的崩溃心情得以抚平,她虽怀疑此事有姜晚棠的手笔,但也没有再跟姜晚棠叫板,主要是她自己也心虚,怕被姜晚棠反过来算账。 翌日,户部尚书何家果然派了媒人提亲,看上去诚意十足,陈氏和赵诗允悬着的心这才彻底落了下去。 此次她们必然会得罪楚家,但就算没有这件事,她们也已经因上次蜜蜂之事结下了梁子,也不在乎多结个梁子,至少,她们得到了一门好亲事。 陈氏一边派人给赵立业传消息,一边欢欢喜喜地就开始为女儿张罗婚事,完全把姜晚棠和离之事抛诸脑后了。 赵立业收到了陈氏的消息,第一时间从军中赶了回来, 对于这桩亲事,赵立业自然没有反对的理由,对于赵诗允落水之事的前因后果,陈氏一概不提,赵立业便只当是意外。 虽发生了意外,但好在那位何公子是个有担当之人,没让允儿的名声受损。 赵立业正为此事感到高兴,不想,姜晚棠却是突然在他面前跪下,语气十分郑重。 “父亲,儿媳与夫君夫妻情分已尽,自请和离,特告知父亲。” 赵立业听了这话,顿时被吓了一跳,便是陈氏也一个激灵,她完全把这一茬忘了。 赵立业蹙着眉,语气带上几分急促,“这,好端端的怎么突然要和离?莫不是煜儿那混小子欺负你了?” 陈氏当即就想开口打圆场,但姜晚棠半点要替赵煜城遮掩的意思都没有,直接把在东宫发生之事原原本本尽数道来。 其中,自然也没漏掉赵诗允从中发挥的作用,赵立业越听脸色越难看,方才因为赵诗允的婚事而生出的喜悦也一扫而空。 他拍桌,“实在是岂有此理!” 陈氏心中恨恨,却发作不得,只能急切地为赵煜城和赵诗允说情,赵立业却根本不信。 “他们就是被你宠坏了!真是慈母多败儿!” 陈氏根本不敢辩解。 赵立业训斥了陈氏,又转向姜晚棠,语气和缓了许多。 “晚棠,是我没管教好煜儿,此事之后,我定会好好管教他,不叫你再受半点委屈。就当是看在我的面子上,你再给煜儿一次机会,和离之事不可再提。” 他的语气诚恳,却也带着一股不容置疑。 他不会同意和离。 当初是他一力促成了这门亲事,现在就不会随随便便让两人和离。 说句自私的话,和离之后,对侯府有百害无一利,他身为一家之主,自然要为侯府的未来着想。 姜晚棠低着头不说话,神色间带着一股倔强之意。 陈氏心中自然是无比期盼姜晚棠被扫地出门,但却不是希望他们和离,而是希望姜晚棠被休。 姜晚棠若真的因那件事与煜儿和离了,那煜儿的名声就毁了。 加上眼下是允儿议亲的关键时机,陈氏也不希望家里闹出和离这样不吉利之事,是以,陈氏不得不卖着笑脸,在姜晚棠面前伏低做小,百般劝慰,更是把自己儿子骂了个狗血淋头。 待时机差不多了,姜晚棠这才终于松口,做出退让,把和离之事揭过。 她自是要和离的,但时机未到。 世人对女子多有苛责,若她因为被赵煜城误会了一番就和离,世人也会反过来指点责怪她,认为她小题大做,无容人之量。 她虽不惧流言,但也不想让自己陷入这等风波之中,反倒是让赵煜城置于道德制高点。 她就算是要和离,也定要风风光光地走,让赵煜城声名扫地! 第169章 开医学堂 当晚,赵煜城就来了姜晚棠的汀兰苑,但显然,他是被逼而来,见到姜晚棠,他就是一副怒目而视的模样。 “你别以为你向父亲告状,我就会碰你,我告诉你,我这辈子都不可能碰你!” 姜晚棠半个字都懒得搭理他,直接送他两个字,“送客。” 赵煜城闻言,面容再度扭曲,最后他咬牙,转身愤愤而去。 赵诗允忙着待嫁,陈氏忙着张罗赵诗允的亲事,倒是没人再来找姜晚棠的麻烦。 而姜晚棠也没闲着,侯府的庶务已经十分熟练,不需要她再时刻盯着,她便慢慢将大部分事项交给缤纷二人代为处理,落英则是更多负责各商铺事宜,毕竟她兄长在府外,很多事由落英从中牵线较为方便。 金樽楼和红妆阁的生意十分火爆,姜晚棠只需要每月查看账册即可,日常事项不需她多操心。 而酿酒行也已经步入正轨,第一批酒已经按照配方酿了出来,只需要等待时间的检验。 姜晚棠自己更多精力都放在了杏林医馆上。 开医馆只是她计划的第一步,她还有更大的宏图,最近她便一直在为下一步计划奔波。 近日,事情总算是有了初步进展,只不过她也遇到了第一个难题。 姜晚棠去见了翟清风,开门见山地对他提出了请求。 “小师叔,我看上了永林京郊的一处庄子和山头,那是余家的产业,小师叔能否帮我从中牵线?我想买下来。那处庄子很是荒僻,想来余家人也定然愿意出手。” 翟清风听得一头雾水,“余家?哪个余家?” 姜晚棠好心提醒,“中了步步生花之毒的那位小公子,他便是余家人。” 当日恰逢姜晚棠去找翟清风谈条件,余家小公子余文浩中毒登门求医,姜晚棠借机露了一手医术,这才让翟清风松口答应与她一起开医馆。 翟清风也想起了这一茬,他面露疑惑,“你买下那荒郊野岭做什么?” 此事迟早也要告诉他,更何况也少不得他的帮忙,是以姜晚棠便将自己的想法如实道来。 翟清风:“你要开医学堂,招收学徒?” 翟清风语气中带上了一股难掩的诧异,姜晚棠点头,神色间满是认真。 “大齐国的国力相较于周边诸国已然十分昌盛,但依旧有无数底层的老百姓病无所医的情况,一个家庭只要出现一个病患,就可能会彻底将整个家庭拖垮。” “我的力量虽然很弱小,但我还是想要尽己所能去尽量多做些什么,至少让医者不再被权贵人家所垄断,让更多普通人家,也能看得起病。” 前世的她,便亲眼见证过太多这样的例子。 她一人的力量的确很弱小,但就算再弱小,她只要把这件事做起来了,就一定能产生成效,哪怕成效再小,也是自己努力的结果。 翟清风听着她的这番话,那双略带浑浊的双眼不禁染上几分异色,他的心底也不禁升起触动。 自己活了大半辈子,竟然没有这小丫头有抱负。 姜晚棠:“不仅如此,我还打算以女学徒为主。” 现下的女大夫太少了,这让很多有难言之隐的妇人有病更加难以医治,便是宫中的妃子们,在遇到妇科疾病时也会难以启齿。 姜晚棠想要打破这样的僵局。 翟清风明白了她的这番良苦用心,一时之间,他的神色更添复杂。 翟清风不得不给她泼冷水,“一个医者的培养绝非一朝一夕能成,况且愿意把孩子送来医学堂学医的大多都是穷苦人家,他们不一定支付得起束脩。若你减免他们的费用,那供养他们本身便是一笔巨大的花销。” 姜晚棠自然考虑到了这一点。 “前期的投入是必然的,但我也不会白白地供养他们,我已经有了解决此事的法子……” 她之所以选定那处荒僻的庄子和山林,不是没有道理的。 因为她亲自去现场考察过,那处庄子和山林的土质特殊,虽不适合种粮食,但却十分适合种植花茯,续随子等品种的药材。 那山上本身就野生着更加丰富的药材。 学医,不仅仅要在书本上学习,更离不开亲身实践。 有什么比让他们亲自种植药材,打理药材更加好的教学方式? 种植,打理,收割,入药,甚至是加工成更加精华的丹药,这些,都可以放在杏林医馆售卖,而盈利所得,便可以维持医学堂的花销。 就算一开始收支不能完全相抵,但时日久了,药材越种越多,他们的手艺越来越纯属,收益自然慢慢就有了。 姜晚棠知道这是一桩长远之事,她不可能在短期内获益,但她愿意投入这笔银子,只静待收获成果的那一日。 而且,她做这些,也并非没有私心。 她想让自己借着医术为梯,让自己被上位者注意到,让自己走到更高更远的位置,只有那样,她才有了能与舒曼柠平等的身份,能与之正面较量。 姜晚棠将自己的计划一一道来,翟清风再次露出了深深的诧异。 她的计划条理分明,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她是真心实意在做此事。 她语气诚恳,“小师叔,你可愿助我一臂之力?” 翟清风捋了捋胡须,故意拿乔,“那就要看你的诚意了。” 姜晚棠立马给他捏肩捶腿,一副好不殷勤的模样,嘴上更是各种好话不要钱地往外抛。 拿乔差不多了,翟清风这才勉为其难地答应下来。 旋即,他又漫不经心低道:“这些年我倒是认识了不少大夫,有的出身正统,有的则是寻常游医,但无一例外,都医术绝佳。若你这医学堂还缺教学的夫子,我可去信给他们,你若是不缺人,那便罢了。” 姜晚棠闻言,瞬间喜得两眼放光,这简直是莫大的惊喜! “缺缺缺!小师叔,你这就给他们写信吧,我太需要他们的帮忙了!只要他们愿意来,我定不会亏待他们。” 翟清风见此,心中顿时更加受用。 他一脸傲娇地哼了一声,“离了我你能干成啥事?” 姜晚棠继续输出彩虹屁,“离了小师叔,我就一无是处,小师叔你就是我的福星!” 翟清风被她捧得飘飘然,如果他有尾巴的话,尾巴定然早就翘上天去了。 魏无珩得知此事,也对姜晚棠主动问,“不知我有什么能帮上忙的?” 姜晚棠可不会对她客气,“现在只是一些杂事,自然不需要瑾王费心,不过,日后医学堂办起来只怕也不会太平,届时就要劳烦瑾王出手帮衬一二。” 舒曼柠定然不可能就此收手,到时候医学堂办出点动静,她必然会再次出手给自己找麻烦。 舒曼柠是太子侧妃,这个皇家身份让姜晚棠多少有些投鼠忌器,既然魏无珩要帮忙,那自己自然不会客气。 魏无珩立时就明白了她的言外之意,他当即郑重承诺,“但凡是姜大小姐之事,本王定义不容辞。” 他转而又提起另外一件事,“本王近日要出一趟远门,先前的诊治只怕要暂时中断,不知是否有其他法子继续医治?” 姜晚棠蹙眉,“一定要去吗?” 魏无珩眸色深了几分,“一定要去。” 姜晚棠想了想,“我给你开个方子,再调配一些丹药,王爷遵照医嘱,便能抑制毒素发作。不过,要彻底清除的话,便还需我亲自施针。” 魏无珩得了这话,当即放心了。 姜晚棠又嘱咐了一大堆注意事项,魏无珩都一一应下,态度很是乖顺,一番交代完毕,魏无珩这才离开。 第170章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翟清风出面,余家人果然欣然答应,他们甚至愿意直接把那庄子和山头送给翟清风,但却被他拒绝了。 先前的诊金已然收了,现在他自然不会再平白要人好处,他可不想平白欠下一个人情。 庄子买下,姜晚棠便立马派人开始修整。 此事可不简单,至少需要一个月的时间。 不过,翟清风送出去的信也需要时间等待回复,算下来,待医学堂修整完毕,那些信也基本上能有回复了。 安排好此事,姜晚棠便依旧按部就班地打理内宅,时不时去医馆,铺子巡视,一切倒是风平浪静,上次一击不中之后,舒曼柠好似就偃旗息鼓了,没有再寻她的麻烦,也没有再冲着医馆下手。 但姜晚棠知道,舒曼柠不可能会那么轻易收手。 姜晚棠从陈玥西口中得知,赵诗允这段时间便偷偷出入东宫,由舒曼柠为其诊治。 舒曼柠是个无利不起早的性子,上次赵诗允没把事情办成,她依旧愿意为赵诗允诊治,她定是还没放弃赵诗允这颗棋子。 而且,依照姜晚棠对她的了解,在达成目的之前,舒曼柠定然不会真正尽心地为赵诗允医治,她只会暂时给赵诗允一些甜头,让她更加听话地为己所用罢了。 陈玥西没能打探到她们更多的谋划,姜晚棠便也没再理会,到时候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 时间转眼即逝,翟清风陆续收到了回信,除了一两个人不便前来,其余十人都愿意前来,其中便有三名女大夫。 收到这个消息,姜晚棠很是欣喜。 前期她只打算招收五十名学徒,有十名夫子已然足够,另外,她也会把负责庶务诸事之人安排好。 庄子那边的修整也已经进入尾声,姜晚棠抽时间去看过一次,原本杂草重生的庄子已经焕然一新,一间间崭新的学堂排列得整整齐齐,后院便是供学徒们居住的厢房,条件自然算不上豪奢,但胜在宽敞明亮,干净整齐。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翌日,杏林医馆便张贴出告示,要招收学徒,以十岁以上的女童为主,需家世清白,五官端正,口齿伶俐,品性正直,另识字者优先。 若学徒愿意签下卖身契,则医馆为其免食宿,免束脩。若不愿意签卖身契,则需要缴纳五两银子束脩,外加每月三十个铜板食宿费用。 进了医学堂的学徒,不论签没签卖身契者,都并非得了万全保障,医学堂每月都会有考核,若是有混吃混喝者,抑或天赋平平之人,都会被辞退。 相反,若有天赋出众,每月都能又好又快地学会夫子布置的任务,每月反而能得到额外的奖励。 这番条件一出,顿时引起一阵轰动。 医学堂,顾名思义,就是培养治病救人的大夫的地方,进了医学堂,日后出来岂不就成了大夫?那一辈子的出路都有了。 让大家颇具争议的是以招收女学徒为主。 大家很不理解,区区丫头片子,到了年纪就直接嫁人了,有什么好学的? 但有那生了许多女孩的人家却是高兴坏了,立马就带上自家赔钱货来报名来了。 医馆能管吃管住,还能学医术,这可是天大的好事,至于签卖身契那就签呗,日后自己女儿当了大夫,赚了银子,难道还能不补贴家里吗? 这笔买卖怎么算都不亏。 一时之间,杏林医馆门前顿时人满为患。 这可苦了翟清风,他一整天下来,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 第一轮筛选之后,翟清风又把所有孩子召集到一起,进行了第二轮筛选。 姜晚棠没参与第一轮筛选,但第二次却是参加了,这些孩子,她总要亲自看过一眼,好好把把关。 那些一看就眼神飘忽,心思活络之人,他们直接就剔除在外。 学医者需要定得下心来,没有这份定力可不行。 太过老实木讷之人也不行,医者这一行也讲究个天分,脑子太过蠢笨者也不适合这碗饭。 再有便是看孩子们的手,手指纤长者,更适合拿针。 经过一番筛选,剩下的孩子总算能稍微看得过眼了。 这些孩子中,男孩只有十个,剩下全是女孩。年纪最大的是十三岁,年纪最小的只有六岁。 只有五个男孩选择不签卖身契,其余所有孩子都签卖身契,也只有那五个孩子识字,其余所有人都大字不识。 这个结果也在他们的预料之中,大多数愿意把孩子送来的,都是家中贫苦,或是孩子太多,不受重视者。 这样的孩子没有其他退路,在医学堂反而能铆足劲专心学,要把这些孩子雕琢成璞玉,任重道远。 选好了人,他们便被领到新修建好的学堂去了,至此,他们的吃住便都在那里。 受身份束缚,姜晚棠没法日日在那里盯着,她就只能把此事托付给翟清风和那些新来的老前辈们。 那十名老前辈,姜晚棠都亲自去拜会过,他们的性情各异,但眼底都有对医术的热诚,对教书育人,传承医术之事也十分热衷,加上有翟清风作保,姜晚棠对他们也颇为放心。 李明远也找到姜晚棠,希望自己也能有机会前往医学堂进行学习,在医馆固然有机会接触病患,但他觉得自己的基础还不够扎实,还需要系统地学习几年。 姜晚棠对此也没有反对,欣然同意了。 老李头也提出到医学堂帮忙打杂,姜晚棠便也将他安排了进去,左右不过是多张嘴的事。 姜晚棠还暗中嘱咐李明远,帮她盯着点医学堂之事,若是有什么乱子,及时通知她。 她也安排了其他自己人在医学堂中当差,但李明远为人可靠,且心思细腻,有他在,自己也能多一双眼睛。 万事果然开头难。 医学堂开始教学之后就遇到了第一个问题,孩子的资质参差不齐,而每个孩子的心性如何也体现了出来,是真的想认真学,还是来混日子的,几位老前辈一眼就能辨认出来。 学习的过程是枯燥乏味的,对于心不定之人来说,更是一种煎熬与折磨。 不少人以为进了医学堂就能至此衣食无忧,但没想到日日都被要求学认字,写大字,还要下地干活,种植药材。 这些粗活她们在家里日日都干,没想到到了这里也还要干,不少人心里就生出了不满,自然就开始懈怠起来。 对于这样的孩子,翟清风毫不留情地予以训诫。 “这里是医学堂,是学医的地方,不是收容所,让你们白吃白住的,若是不想被赶出去,就给我收心好好学,若是不抓住这个机会,那就做好卷铺盖走人的准备。” 第171章 万全的考虑 这一番震慑果然有用,那些孩子们都立马老实了,开始认真学起来。 在这里有吃有喝,还有新衣服可以穿,便是要干活也比在家中轻松多了,他们自然不愿意回家。 而且这个时候回家,只怕家里也已经没了他们的立身之地了。 所以,即便觉得学得吃力,大家也都咬牙坚持下来。 翟清风只在医学堂待了不到十日,就实在待不下去了,直接回了杏林医馆。 这些人的基础实在是太差了,有些人的确十分刻苦,但脑子就跟榆木似的,没开这一窍,他这暴脾气,实在是忍不了一点。 继续让他教下去,他怕是要气得吐血。 他不得不将自己的担忧与姜晚棠明说,“你想要培养更多的医者,此番初衷是好的,但也不得不考虑他们的天赋问题,有些人天生不适合学医,强求不来。但此事你已经开了个头,若是半道以不合适为由把人遣送回去,只怕你我都要被唾沫星子淹死。” 姜晚棠沉吟一番,开口道:“我已经考虑过这个问题,我有一个想法,小师叔且听听看。” 姜晚棠将自己的想法缓缓道来。 这些孩子的资质秉性如何,是否适合学医,只需要学个一两个月就能看出来。 这一两个月的时间,便是对他们进行第三轮筛选的时间。 真正能留下来继续学医之人,必须是有天赋,有毅力,能吃苦,静得下心之人。 而其余天赋稍逊之人,也未必就不能继续从事医理相关之事,他们可以学习如何种植药材,如何处理药材,日后她会种植更多药田,研制更多丹药,他们打好了基础,便会成为这第一批骨干人员。 若实在是对医药不感兴趣,也毫无天赋可言,那就把他们安排到合适的铺子,当其他学徒便是。 姜晚棠细数了一番自己名下的铺子,米粮行,成衣铺,胭脂铺,典当行,酿酒行,酒楼,客栈,绣坊……这么多铺子,总能找到适合这些孩子的行当。 他们大多数人都是签了卖身契的,那就是她的人,她精心培养他们,于自己也有益无害,只要他们不背叛自己,日后这些人就是自己手底下的第一批家生子。 姜晚棠一脸认真,“学医的好苗子不好找,我对这些孩子的预期本就没有那么高,十中有一,我已十分满意。” 说白了,大多数孩子或许就只适合学习种种药材,处理药材,学点傍身之法罢了。 眼下他们的医学堂还没搞出什么名堂来,待之后他们有了名气,或许就会有那些真心实意想学医,且有学医天赋的孩子慕名而来。 翟清风见她想得这么全面通透,心道,得了,自己又白担心了,原本发誓再也不去医学堂了的人,隔天又屁颠颠地跑去了。 他可得好好挑一挑这里面的好苗子,实在没有,也得在矮子里挑高个,这批孩子,总不能全军覆没了。 不知不觉间,翟清风在医馆和医学堂之事上已然十分上心,甚至远超姜晚棠这个牵头人了。 有翟清风这般尽心尽力的亲力亲为,姜晚棠也放心许多。 医学堂之事刚理清头绪,姜晚棠就收到了一个意外的邀约,邀约之人竟是姜晚霜。 她邀请姜晚棠前往普善寺,为即将秋闱的姜行舟祈福,祝他金榜题名,取得佳绩。 这个理由令人无法拒绝,若她不答应,岂不就是不希望姜行舟金榜题名? 姜晚棠可不认为姜晚霜的目的会这么单纯,只怕在普善寺,又有什么幺蛾子等着自己。 姜晚棠当即就派人去查一查,最近姜晚霜的动向。 这一查才知道,最近国公府在给姜晚霜相看人家,据说相中的乃是一户四品清流人家,那位袁公子乃是姜行舟的同窗,今年的院试名次亦十分靠前,在第十名。 此人是姜瑾睿和姜行舟一起相中的,虽身家不算显赫,但家世清白,人口简单,姜晚霜这个国公府养女嫁过去也是妥妥的高嫁,算是十分不错的亲事。 但姜晚棠却觉得,依照姜晚霜那心比天高的性子,只怕不一定看得上这门亲事。 不知赵煜城是否知道此事?他可是一直心心念念想要把自己除掉,迎娶姜晚霜呢,眼下姜晚霜与旁人议亲,他能接受得了? 除此之外,还有另外一桩有意思的事。 姜晚霜最近跟魏婉茹走得颇近,魏婉茹时常邀她入宫作伴,而舒曼柠也十有八九会出席她们的聚会。 这三个人凑到一处,能有什么好事? 她越发笃定,此次的寺庙之行,多半又是一场鸿门宴。 她不是坐以待毙的性子,既然旁人都算计到自己头上来了,她自然也不能客气。 她心思一转,一个主意浮上心头。 她便趁此机会,把这些人一起料理了吧,自己也能借此从中脱身。 转眼便到了赴约之日。 姜晚棠到了普善寺山脚下,她能明显感到,没了自家小师叔这个大噱头,普善寺的香火明显冷清了不少,只怕普善寺的主持现在都还在为此懊恼吧。 国公府的马车缓缓而来,待人下了车姜晚棠才发现,姜逸舟竟然也在。 姜逸舟见到姜晚棠,神色带着几分别扭,他主动解释,“我是来为大哥祈福的。” 姜晚棠并不多言,只点了点头便将他忽略。 这个弟弟在姜晚棠心里远没有挂上号,她自然不会多分给她多余的眼神。 姜逸舟见她对自己这般冷淡,心头不禁升起一股有些郁闷之感,但他也拉不下脸去主动搭话,只能哼了一声转过头去。 姜晚霜依旧是那副假惺惺的模样,在姜晚棠面前伏低做小,姜晚棠对她亦是不冷不热。 姐弟三人相携往山上而去,一开始姜晚霜还在努力找话题,但两人都不搭茬,衬得姜晚霜像个唱独角戏的,她便也不说话了。 一路沉默地到了山上,又去上香,叩拜,祈福,捐香油钱,一路叩拜下来,几人倒是十分虔诚。 不管姜晚霜约自己究竟意欲何为,但姜晚棠此时的确是真心为姜行舟祈福,希望他能金榜题名,连中三元。 一路叩拜下来,时间便到了晌午,姜晚霜提出在此用素斋,大家都没反对。 姜逸舟倒是自觉,主动去帮忙取素斋,姜晚霜也提出去更衣,紧接着离开了,厢房中便只剩了姜晚棠。 姜晚棠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笑意,狐狸尾巴终于忍不住要露出来了。 第172章 动了春心了 不多时,姜逸舟和姜晚霜,以及一同出去取素斋的丫鬟们便一道回来。 姜逸舟把自己端着的一小碟点心摆在了姜晚棠的面前,神色略带上几分忸怩,“唔,你不是喜欢吃枣泥糕吗?我特意给你买的。” 姜晚棠眉峰一动,目光落在那盘枣泥糕上,同时,她的脑子里也浮现出一抹久远的记忆。 那是原主刚回到国公府没多久发生的一件事。 那日,原主起了一个大早在许氏那里请安,连早膳都没顾得上吃,而她去得太早,许氏尚未起身,她便只能在外面候着。 这时文嬷嬷端来一盘子刚刚出炉的枣泥糕,那枣泥糕的香味十分勾人,勾得原主的肚子不受控制地发出了一声绵长的嗡鸣,她的脸霎时便羞得通红。 文嬷嬷一反以往严厉刻板的常态,笑眯眯地把枣泥糕递到她面前让她尝一尝,原主便没忍住吃了起来,姜逸舟来时,就看到她拿着枣泥糕偷吃的情形,当即对她冷嘲热讽,原主情急之下被噎住了,最后狼狈得一阵猛咳,差点把刚吃下去的枣泥糕又呕出来。 至此以后,原主就再没吃过枣泥糕,每每想起,她仍觉得难言的羞耻席卷而来。 而姜逸舟这个始作俑者,现在竟然特意把枣泥糕端到了自己的面前,还一脸真诚地邀请自己品尝。 而且这枣泥糕…… 姜晚棠定定地看了他几息,只在他的脸上看到了扭捏之色,并无半分心虚之态。 姜晚霜见她不吃,当即笑着从旁劝说,“姐姐你不知道,这寺庙中的点心颇少,最后一份也被旁人买走了,还是逸儿加了价从旁人那处买来的。便是冲着逸儿的这份心,你也该尝一尝才是。” 姜逸舟的脸色愈发不自在了几分,满脸的别扭。 姜晚棠没再多说,只是从善如流地夹起一块枣泥糕送入口中。 姜晚霜见此,原本略微紧张的神色这才放松了下去。 姜晚棠吃了一块枣泥糕之后,便把剩余的枣泥糕往他们二人面前推了推,“你们也尝尝。” 姜晚霜立马道:“我不大喜欢吃。” 姜逸舟还没说话,姜晚霜又急忙补了一句,“逸儿也不爱吃甜食,姐姐既然喜欢,便都留给姐姐吧。” 这话一说,姜逸舟便打消了尝一尝的念头。 姜晚棠将他们的反应尽收眼底,心中不禁生出一股若有所思。 这么一个插曲过后,大家这才开始动筷。 姜晚霜只简单吃了两口就放了筷子,这些素斋到底是太过清淡,不符合她的口味。 姜晚棠却并不在意,慢条斯理地吃了一碗饭,吃到八分饱这才放了碗筷。 姜晚棠察觉到,姜逸舟一直时不时朝自己投来打量的目光,像是有话要说。 待自己吃饱了,姜逸舟也立马放下了筷子,一副坐立难安的模样。 姜晚棠淡淡开口,“你有事吗?” 姜逸舟闻言,身子微微一僵,旋即扯出一抹干巴巴的笑,“也,也没什么事,就是有一件小事想问问大姐姐。” 姜晚棠看着他,示意他继续。 他这副冷淡的态度让姜逸舟的心里不禁有些打鼓,但想到自己心里的念头,他又鼓足勇气开了口。 “大姐姐,你与怡宁公主似是十分相熟?那你知不知道她的喜好?” 姜晚棠闻言,心中不禁闪过一抹诧异,没想到他要问的竟是这个。 姜晚棠看着他,他极力保持镇定,但耳尖依旧不受控制地泛起点点红润。 姜逸舟被她看得不自在,便先发制人地嚷了出来,“我,我就是随便问问,没有什么别的意思。” 姜晚棠淡淡回答,“不熟,不知道。” 姜逸舟:…… 他脸上的表情僵了僵,他脱口道:“二姐姐说你们的关系甚是亲厚,你们怎会不熟?” 姜晚棠目光一转,落在了姜晚霜的身上,姜晚霜神色僵了僵,“先前两次宴会上,我瞧见姐姐与怡宁公主都有说有笑的样子,是以猜测你们定然关系亲厚。” 姜晚棠语气淡漠,“我与怡宁公主关系如何,与你们有什么关系?背后议人长短,实非君子所为。” 她眸光一转,落在姜逸舟的身上,“尤其是你,身为男子,在背后打探公主的喜好,意欲何为?此事若是传出去,岂不是平白坏了公主名声?” 姜逸舟被她怼得面红耳赤,说不出辩解的话来。 平日他行事素来我行我素,但真正遇到感情之事,他倒是扭捏起来了,没法坦然地说出口。 尤其是当着姜晚棠的面,对上她那审视的眼神,姜逸舟愈发觉得面皮发紧。 姜晚棠见他如此反应,不禁微微挑眉。 她这混不吝的弟弟,什么时候在自己面前这般扭捏过?甚至自己对他这般冷言冷语他也没有跳脚,还颇有种低人一等的卑微感,这可真是稀奇了。 难怪他今日对自己这般客气,只怕自己这全是托了魏初心的福。 看来,他这是真的动了春心了。 想想魏初心那副勾人摄魄的模样,姜晚棠又觉得,难怪姜逸舟动心。 只是,姜晚棠对姜逸舟是一个手指头都看不上,就他这副德性还敢惦记公主,那简直是痴人说梦。 姜晚棠不想继续应付他们,便撑着额头,做出一副突感困倦,体力不支的模样,“我有些困了,便在寺中稍作休息片刻,你们若是急着走,可先行回去。” 姜逸舟一脸不甘,想问什么却又不敢,只能憋屈地闭嘴了。 姜晚霜则是眼睛一亮,露出一抹隐秘的欣喜。 看来是药效发挥作用了。 她可不管姜逸舟有没有得偿所愿,反正她的目的达成了。 当她得知姜逸舟对魏初心的心思之后,心中也很是鄙夷不屑,心想男人果然都是见色起意之辈。 但面上她却是十分真诚地鼓励他大胆追求自己所爱,然后立马怂恿他来向姜晚棠打探情况,当然姜晚霜的目的不是成人之美,而是为了借他之手给姜晚棠下毒,到时候就算事情不小心败露,也有姜逸舟在前面顶着。 眼下好戏总算要慢慢开场了,她自然不会就这么轻易离开。 她当即也做出困倦模样,也打算到隔壁休息一番。 姜逸舟见此,自然也不好独自离开,他便只能百无聊赖地在寺中闲逛起来。 待他们离开后,原本昏昏欲睡的姜晚棠却是陡然清醒了过来。 她对落英缤纷吩咐,“依照原计划行事。” “是。” 第173章 捉奸在床 姜逸舟在寺中闲逛,最后鬼使神差地来到了一处殿前,此乃求姻缘的月老宫。 姜逸舟在殿前犹豫片刻,最后厚着脸皮入内,无比虔诚地求了一卦。 待看到那甩出来的上上签,姜逸舟的心底顿时涌起一股难言的喜意。 那解签的老和尚舌灿莲花,姜逸舟听罢,瞬间觉得自己马上就能抱得美人归了,最后,他喜滋滋地捐了一大笔香油钱,然后乐颠颠地离开了。 回到先前落脚的厢房,就见落英上前询问,“二公子,您可有瞧见二小姐?方才二小姐的丫鬟前来回禀,说二小姐人不见了,她们四下搜寻都没寻到。” 姜逸舟一听,立马收起了原本心猿意马的心思,面上也露出焦急来。 “好端端的怎会不见?” 他也顾不得追究原因,立马吩咐她们分头寻找,自己也开始找了起来。 他如同无头苍蝇似的四处乱转,找了一圈都一无所获,正焦急之时,就见自家小厮急冲冲来报。 “公子,方才有个小沙弥说瞧见二小姐出去,她似是往后山的厢房去了。” 后山的厢房环境雅致,是专为富贵人家在寺庙小住祈福所安排的居所,寻常香客并不允许随意出入。 好端端的,姜晚霜往那里去做什么? 姜逸舟闻言,便立马调转方向往后山的厢房而去。 而姜晚棠主仆也得了消息赶来,两波人脉在小径上相遇,然后被一道门拦住了去路。 他们对看门的小沙弥道明原由,那小沙弥见他们气度不凡,便把人放了进去,还为他们指了路。 照着那小沙弥所指的方向,他们很快就来到了一处小院前。 落英突然“咦”了一声,“少夫人,那不是世子身边的小厮宗平吗?” 此言一出,姜逸舟也看到了那守在门口的人。 姜晚棠故作疑惑,“世子竟也来了普善寺,我先前倒是不知。” 缤纷立马接话,“我们过去问问,说不定他们瞧见二小姐了呢。” 说话间,一行人已经走到了那处小院前,宗平看到来人时,顿时吓得脸色发白,他转身就想往里面跑,被姜晚棠一声呵住了。 “站住,你看到我们来了跑什么?” 宗平不得不停下了脚步,白着一张脸支支吾吾辩解,“这,小,小的没,没瞧见少夫人,实在是小的眼拙。” 姜晚棠目光淡淡地扫向他,“世子不是在府中专心备考吗?怎会来此地?” 宗平抬手抹了一把额上的冷汗,又磕磕巴巴地回答,“世子日日苦读,有些累了,今日便,便到此地放松一番。” 姜晚棠不置可否,姜逸舟却是生出几分鄙夷。 这厮跟自家大哥相比简直差远了。 自家大哥日日苦读,可都没喊累呢。 此时的他已经选择性地忽略了自己连赵煜城还不如的事实。 他素来心大,没瞧出这小厮的异常,也不关心赵煜城之事,便直接问,“你可有瞧见姜二小姐?” 宗平连忙否认,“没,小的没瞧见。” 姜逸舟蹙眉,但也没多说什么,便打算离开,但姜晚棠却是身子一晃,险些晕倒。 落英缤纷立马扶住她,满脸焦急,“少夫人,您怎么样?还是不舒服吗?” “方才您就身子不适,就不该逞强亲自来寻二小姐。奴婢扶您进厢房里休息一下吧。” 二人扶着姜晚棠就要往厢房里去,宗平连忙去拦,“不可!” 他的态度有些过于激烈,像是害怕什么似的。 落英缤纷立马沉了脸,“你是什么意思?少夫人身子不适,你个狗东西竟然敢拦?若是少夫人有什么事,你担得起吗?” 宗平额上的冷汗更甚,“不,不是……” “那还不让开!” 宗平不敢让,但也支支吾吾不知如何辩解,一时便僵持在了原地。 姜晚棠掀起眼皮看他,一副强撑的模样,“这里头莫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你才这般阻挠于我?” 宗平闻言,眼底飞快闪过一抹心虚,旋即更加急切地否认。 “不,不是……” “那你在怕什么?” 姜逸舟这时也察觉到反常,这小厮神色紧张,俨然一副在遮掩什么的模样。 那赵煜城莫不是在里头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缤纷忽而道:“我听到里面有女人的声音!” 此言一出,大家的脸色顿时为之一变,姜逸舟也一下沉下了脸。 好个赵煜城,敢在外面偷腥也就罢了,竟然还偷到佛门之地来了。 姜晚棠身子一晃,一副遭受打击,险些晕倒的模样。 姜逸舟见此,心中不由升起一股莫名怜惜来。 他当即下令,“你们,给我把房门撞开,把赵煜城那厮揪出来!” 宗平吓得面白如纸,他连连阻拦,但他哪里是姜逸舟那些小厮的对手?很快就被对方掀开,最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把房门撞开了。 外面动静闹得这般大,里头之人却依旧恍若未闻,依旧彼此交缠,气氛热烈。 房门大开,一股清新的空气涌入,屋中人的神志这才稍稍清醒几分,但依旧迷迷糊糊。 这番不堪入目的情形立马呈现在众人面前。 赵煜城将怀中人牢牢抱着,将她的脸遮得严严实实。 他的声音带着未消的喘息,“大胆,谁让你们闯进来的?” 姜逸舟看到这番情形,怒气直冲脑顶,他站在门口指着赵煜城大骂,“你竟在此等佛门圣地行这等苟且之事,赵煜城,你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简直有辱斯文,令人不齿!” 见来人是姜逸舟,赵煜城将怀中人抱得更紧了。 他语气硬气,“这是我自己的事,不劳你操心。” 以往赵煜城对姜逸舟都十分客气,这还是他第一次对姜逸舟这般疾言厉色,姜逸舟的怒火更甚。 “你竟然这样对我说话?果然人不要脸天下无敌,我真是甘拜下风!那与你私通之人是谁?能在佛门之地就行这等苟且之事,她也不是什么良家女子,与你果然是一路货色。” “你……” 赵煜城还欲与他争辩,他怀中之人就压着声音急急道:“快让他们走!” 赵煜城将他护得更紧,正要强势地把姜逸舟打发走,却有人一语道破了他怀中人的身份。 “这地上的衣裳,不是二小姐今日穿的吗?那珍珠鎏金发簪也是二小姐今日戴的!” “还有那双鞋,也是二小姐的……难道那女子竟是……” 落英和缤纷二人一唱一和,最后又恰到好处地打住了,彼此眼中都是难掩的惊疑之色。 姜晚棠:不错,两丫头的演技日益精进了。 第174章 真是贱骨头 姜逸舟惊得瞪大了眼,他满脸都是难以置信。 他目光落在地上散落的衣裳首饰上,果然发现这些与姜晚霜今日的装扮一模一样。 再联想到突然失踪的姜晚霜,以及小沙弥亲口告知曾见到姜晚霜来了此处,姜逸舟脑子里那丝不可置信也被现实压垮。 与赵煜城私通之人,竟然是他素来认为最知书达理,冰清玉洁的二姐姐?这怎么可能?这一定不是真的,他不相信! 就,就算事实如此,她也定然是被赵煜城那小人算计的! 感受到怀中人的瑟缩与害怕,赵煜城立马出声反驳,“你们胡说八道什么?她怎么可能是霜儿?” 他这个下意识的称呼,却再次暴露了端倪。 姜晚棠满脸伤心失望地望着他,“当日在公主府宴会上,世子不分青红皂白就污蔑我与旁人私通,还扬言要休了我,却不想,世子自己却做出这等罔顾人伦之事,当真可笑。” 赵煜城脸色难看,一时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躲在赵煜城怀里的姜晚霜恨得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 今日之事,定是姜晚棠这贱人蓄意设计! 原本,她已然安排好了一个小混混,那人会趁着姜晚棠被迷晕潜入她休息的厢房,对她为所欲为。 到时候,自己再带着姜逸舟去捉奸。 凭借姜逸舟的性子,定然会把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一切恶人都由姜逸舟来当,自己就是个旁观者罢了。 但万万没想到,自己反倒是成了被捉奸的那一个! 她假装要休息去了隔壁厢房,但没多久就有人来传话,赵煜城想见她。 姜晚霜本不想去,但因为袁家议亲之事,赵煜城最近已经给她写了好几封信,她若拒而不见,只怕赵煜城会做出什么不理智之举,她必须要出面把人安抚住。 没曾想,两人稀里糊涂地就滚到了一起,姜晚霜现在还觉得自己脑子晕晕乎乎的。 原本她还怀疑是赵煜城趁机算计自己,但姜晚棠和姜逸舟两人同时来捉奸,立马让姜晚霜意识到这件事真正的罪魁祸首是谁。 自己分明是被姜晚棠将计就计,最后摆了一道! 不然,姜晚棠如何会那么精准地前来捉奸?她应该还昏迷着躺在厢房中,早已经被那混混玷污了才是! 想明白了这些,姜晚霜恨得几乎吐血。 但眼下她却顾不得那些,她得先想办法脱身! 若自己被当众揭穿身份,自己就完了,便是连袁家那桩自己看不上的亲事,都要毁于一旦。 她只盼着赵煜城能赶紧把人打发了,但是事情却是突然发生了另一个变故,一个女人突然冲了出来。 “表哥,你不是说过你只爱我一个的吗?那这个女人是谁?” 看到突然冲出来的陈玥西,赵煜城彻底呆住了,她怎么来了? 生怕她做出什么不理智之举,赵煜城急忙开口解释,“这件事是个误会……” 陈玥西打断他的话,“我就知道此事定然有误会,表哥你素来冷静自持,如何会做出这样的荒唐事?定是那女子蓄意勾引!我这就撕了这女人的脸!” 说完,她也不顾赵煜城的反应,直接就冲了上去,拼命撕扯起来。 赵煜城试图制止,但陈玥西却像是疯了似的,力气更是出奇的大,赵煜城竟是招架不住。 很快,那被裹在被子下面的人就露出了真容来。 陈玥西尖声大喊,“姜晚霜,竟然是你这个贱人!” 一句话就道破了姜晚霜的身份,姜晚霜心里一阵绝望,又不得不努力扯着被子遮羞。 陈玥西不要命地往她身上厮打,口中不客气地大骂,“你个鸠占鹊巢的假货,假的就是假的,即便是在国公府养了这么多年,骨子里的下贱也改不掉,好好的正头夫人不做,竟然勾引我表哥!真是贱骨头!” “你抢了少夫人这么多年的大小姐身份还不够,现在还要把少夫人的夫君也抢了,果然是人心不足蛇吞象,真是个彻头彻尾的贱货!” “你以为你勾引了表哥,表哥就会娶你吗?你做梦!少夫人是名正言顺的国公府千金,身份不知比你贵重多少,表哥怎么可能会舍了少夫人娶你?真是痴人说梦!你不过是个奶娘的女儿罢了,便是连我陈家的破落户都不如!” “国公府仁慈,才继续留你当个二小姐,你不感激也罢了,还做出这样不知廉耻之事,果然是个天生贱种,不要脸的坯子!” 陈玥西原本就对姜晚霜心怀积怨,眼下逮到了机会,自然是毫不留情地一通疯狂输出,直骂得姜晚霜脸色青白交加,难看到了极点。 赵煜城的怒火也在她那一声声的大骂中被高高挑起,他最后忍无可忍,直接一巴掌狠狠地扇在了陈玥西的脸上。 “你给我住嘴!” 陈玥西被他扇得跌倒在地,脸上立马肿起高高的一块,半边脸都麻了。 赵煜城却不再管陈玥西,急忙上前一把扶起姜晚霜,姜晚霜的头发被陈玥西扯得分外凌乱,脸上,身上也被抓出一道道血痕,赵煜城见了,心疼极了。 他重新将她牢牢地裹了起来,护在了身后。 陈玥西满眼含泪地望着赵煜城,“表哥,你,你竟然为了她打我?” 赵煜城看着陈玥西,眼底闪过一抹深深的嫌恶。 “你是什么身份,也敢这么对霜儿说话?她即便不是国公府的真千金,你也连她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陈玥西早就看透了赵煜城的真面目,但亲耳听到他对自己说出这般伤人的话,陈玥西依旧觉得整颗心如被剜了一刀似的,生疼。 这股疼痛,也越发激起了她的恨,让她越发清醒理智。 她冷冷道:“原来,你们两人这是情投意合,你情我愿!我才是那个自作多情之人。” 赵煜城冷声,“你能摆正自己的位置,那再好不过!” 陈玥西笑了,笑得癫狂。 “我的好表哥,你对人家一往情深,却不知,人家是否愿意为了你舍弃袁家正头娘子的身份,嫁到侯府给你做小妾?” 赵煜城眉头一蹙,正要说话,外头就传来了一道含着愤怒的声音。 “姜二小姐与我袁家并无半分瓜葛,请慎言。” 这道声音让姜晚霜身子一震,她认出来了,这是袁夫人的声音,这段时间她与袁家相看,与这位袁夫人见过几次。 那几次,袁夫人对她都甚是满意,但现在…… 她为何也会出现在这里?? 第175章 绝不会委屈霜儿做妾 虽然她对袁家不甚满意,但袁家至少是她的一条退路。 现在,这条退路也没了! 袁夫人亲眼看到发生在她身上的这桩不堪之事,如何还会继续这门亲事? 定是姜晚棠!是她做了这一局,要彻底断了她的后路! 袁夫人远远地站在院子外面,眼神间都是鄙夷与嫌恶。 “姜二小姐这般为人品性,我袁家可消受不起。好自为之吧。” 撂下这话,她便不再多留,直接转身离开了。 姜逸舟沉浸在震惊之中,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接二连三的变故让他的脑子转不过弯来,原本那清纯美好的二姐姐的形象在他心中一点点坍塌,这个打击实在太大,叫他迟迟不愿接受。 他下意识想去拦住袁夫人,为姜晚霜解释一二,但刚抬步,他就顿住了。 事实已经明晃晃地摆在眼前,他要如何解释? 姜晚霜的心头一阵拔凉,眼前一阵绝望。 眼下,她就只有一条出路了。 她抬眸,楚楚可怜地看着赵煜城,双手紧紧抓着他,像是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神色间也充满了依恋。 事实上,赵煜城也的确是她眼下唯一的救命稻草了。 赵煜城感到她对自己的依恋,心头升起一股深深的心疼。 他也立马做出了一个决定,“霜儿,是袁家配不上你,我亦不会让你受委屈,我会八抬大轿迎你过门!” 他这话说得掷地有声,但姜晚霜那悬着的心却依旧没能放下去。 她的面前还有一个最大的阻碍,那就是姜晚棠! 那女人,岂会轻易把世子夫人的位置让出来? 姜晚棠一直冷眼看着这一幕,她还尚未开口,姜逸舟就已经跳脚了。 他第一次这般坚决地站在了姜晚棠这边。 “赵煜城,你莫不是忘了你早已娶了正妻,你如此行事,将我大姐姐置于何处?” 姜晚棠转眸,眼底闪过一丝意外。 没想到他竟会站出来为自己说话。 而姜晚霜的眼底则是闪过一抹怨毒,果然,他平日里在自己面前表现得再亲近,对自己再好,真正到了利益攸关的时候,他还是偏向姜晚棠!他们才是真正的一家人,自己从始至终就只是一个外人罢了! 赵煜城看向姜晚棠,眼底是毫不掩饰的嫌恶。 “我本就是与霜儿定婚约在先,是姜晚棠横插一脚,坏了我们的姻缘,眼下,我也不过是将一切拨乱反正罢了。我会与姜晚棠和离,再迎娶霜儿,绝不会委屈霜儿做妾。” 姜逸舟听了赵煜城这番话,只觉得一股气愤的情绪直冲脑顶。 “你,你简直太不是东西了!” 赵煜城冷冷地看向姜逸舟,“你一直以来不也十分瞧不上姜晚棠这个姐姐吗?你也没少说她不配侯府宗妇,而今怎的又开始对她维护起来了?” 姜逸舟被他的话反问得狠狠一噎,脸色也青白交加,颇为难看。 赵煜城满脸嘲讽,“姜逸舟,就算我不是东西,你也同样不是什么好东西,你比我更不是东西,至少我对霜儿始终如一,而你却是临阵倒戈,由此可见,以往你对霜儿的好全都是装出来的,你才是伪君子!” 赵煜城说出了姜晚霜的心里话,她顿时满脸含泪地望着姜逸舟,满腹皆是委屈。 “这,这不一样!” 姜逸舟觉得自己的心里很凌乱,他觉得这不一样,但他却解释不清楚究竟哪里不一样,只是一张脸涨得通红。 赵煜城不再理会他,看向姜晚棠,语气冰冷,“我会与你和离,这次,你便是向父亲告状也没用!” 姜晚棠一直旁观着这场好戏,她直直地与赵煜城对视,冷声回答。 “我不会和离。” 赵煜城听了这话,脸上顿时露出鄙夷之色,姜晚霜的心底也闪过一抹危急。 她就知道,姜晚棠定然不会舍弃侯府世子夫人的身份! 赵煜城一脸倨傲地看着姜晚棠,“这由不得你,原本世子夫人的身份就不属于你,你已经霸占这个位置足够久了,现在是时候该给霜儿让位了。” 姜晚棠见他那副嘴脸,只觉得心里一阵嘲讽。 她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你那世子夫人的身份我不稀罕,谁爱要谁要。” 赵煜城闻言顿时一阵恼怒,“你休要再欲擒故纵,你若是不想霸占这个身份,为何不愿意和离?” 姜晚棠:“因为我不屑与你和离,我要与你义绝!从今以后,你我之间再无半分瓜葛。” 听闻此言,赵煜城脸上的倨傲骤然一顿,有种被人扇了几个耳光的羞愤。 姜晚棠说完那话,便不再理会他们,直接转身离开,好似多看一眼就叫她恶心。 姜逸舟也有些愣怔,他看着姜晚棠,一时没回过神来。 他也想转身就走,但到底不忍留姜晚霜一人这般狼狈,他便低声道了句,“我在外面等你。” 他这话没有称呼,但是是对谁说的,自然不言而喻。 姜晚霜能明显感受到,他对自己的态度已然发生了改变。 她的眼底升腾出一股幽暗的情绪,她走到这一步,都是被姜晚棠算计的,她根本别无选择! 更何况,国公府待她也并不如外界所以为的那般好。 许氏收回了原本赠给自己的铺子,最后还为她挑了袁家这么一户不入流的人家! 他们口口声声称对她视如己出,可实际上,却根本并非如此!与其嫁入袁家,过上清苦的日子,她还不如嫁给赵煜城!至少,自己还能当个正妻。 哪怕此举会把国公府得罪,会招来众人的嗤笑,她也别无选择了。 至少,赵煜城对她死心塌地,定会一心护她。 姜晚棠算计她的时候定然以为自己会沦为赵煜城的妾,殊不知,赵煜城对自己情根深种,要休妻另娶,姜晚棠这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此时的她定是悔得肠子都青了吧。 这般想着,姜晚霜心中的惶惑不安便稍稍定下几分,反而生出几分得意来。 而此时的姜晚棠,非但没有如姜晚霜所以为的那样悔得肠子都青了,心情反而十分轻松愉悦。 总算是解决了一件大事。 这次,是姜晚霜自己主动撞上来,她不过是将计就计罢了。 她不仁,自然不能怪自己不义,一切都是她自找的。 第176章 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赵煜城和陈玥西都是姜晚棠请来的,原本陈玥西并不愿意来,因为她还不想与赵煜城彻底撕破脸,毕竟她在内宅还需要仰仗赵煜城。 而且,她也不想让姜晚霜入门,她那么一闹,反倒是成全了他们。 但她别无选择。 姜晚棠能治好她的隐疾,她的身体只有恢复了,才能谈未来。 至于姜晚霜,往好的方面想,她虽入门,却是以这种身败名裂的身份,日后她在侯府中也必然不好过。 让姜晚霜来当这个新主母,也总好过是其他身份清白的贵女。 这番权衡之下,她便答应了此事,来闹了这一场。 而这一场大闹也总算让陈玥西认清了自己在赵煜城心中的地位,那个男人,不配她的一颗真心! 且等着吧,有她在,她定不会让姜晚霜那贱人好过! 姜晚棠早就做好了离开侯府的准备,是以她的嫁妆也早就整理好了,此事一出,她直接一声令下,命人把嫁妆搬了出去。 陈氏和赵诗允得知动静赶来,顿时吓了一跳。 姜晚棠并不解释,只神情一派冰冷淡漠。 缤纷口齿伶俐地把事情重头到尾绘声绘色地说了一番,直听得陈氏和赵诗允脸色青白交加,十分难看。 陈氏气得捂着胸口,险些没晕过去。 她就算再不喜欢姜晚棠做自己儿媳妇,但也轮不到姜晚霜那假货啊! 如果真的要选,倒还不如是姜晚棠呢!至少她是国公府真千金。 而今闹这么一出,姜晚霜说不定把国公府的人都得罪光了,自己儿子娶她能得到什么好处?不仅半点好处没有,反而还会得罪国公府,更会沦为众人的笑柄!简直是有百害无一利! 赵诗允也十分气恼,原本她的确很喜欢姜晚霜,但这件事发生在她议亲的节骨眼,她对姜晚霜的好感就直接跌入谷底。 这事闹出来,只怕何家也会对自己生出不满来,若是自己的亲事出了变故怎么办? 陈氏和赵诗允都放下了身段,对姜晚棠各种说软话,但姜晚棠都不为所动,只专心清点自己的嫁妆。 她的嫁妆,半分都不会便宜侯府。 就在这时,赵煜城终于回来了,一见到他,陈氏顿时就气不打一处来,陈氏还没来得及兴师问罪,赵煜城就先发制人,直接告知了陈氏自己的决定。 “我要休了姜晚棠,娶霜儿过门。” 陈氏气得险些晕过去,她头一次对这个儿子高声怒骂,“你个混账东西,真是昏了头了不成?” 赵煜城依旧对姜晚霜满是维护,“霜儿是个好姑娘,原本我该娶的人就是她,现在只不过是让一切回归正轨罢了。母亲,您不也一直不喜欢姜晚棠的吗?” 陈氏:…… “那也轮不到姜晚霜那假货!” 赵煜城沉了脸,“霜儿就算不是国公府的真千金,她的为人品性也比姜晚棠强千百倍,母亲莫要对她心存偏见。” 陈氏气得两眼翻白,几乎晕过去。 “眼看就要秋闱了,你不专心备考也就罢了,还与那狐媚子勾勾搭搭,你还想不想要你的前程了?” 赵煜城却是一副信心满满的模样,“待儿子把这桩家事了了,就专心备考。母亲相信儿子,儿子秋闱定能高中,若是母亲不成全儿子,儿子定然无心秋闱,到时候才真是前途尽毁。” 陈氏听了他这威胁,再多的话都咽了回去,只在心中把姜晚霜骂了千百遍。 且等着,待她儿子科考过后,她再好好料理那贱人,决不能叫那贱人入了自己的家门。 很快,国公府就来人了。 这一次,是姜瑾睿和姜行舟,姜逸舟父子三人亲自登门。 他们的脸色都不大好看,带着一股肃杀之意,在陈氏面前吆五喝六的赵煜城,见到这三人就立马萎了,脸上露出一抹深深的心虚来。 姜瑾睿一双虎目冷冷地朝他扫了过来,带着一股深深的压迫感。 “今日我们父子登门,是来要个交代。” 赵煜城张嘴还没说出什么来,陈氏就急忙抢话,“亲家,这事都是一场误会,误会,煜儿也是一时糊涂才做下那等荒唐事,我们再给煜儿一次机会,她定会好好待晚棠。” 赵煜城听到母亲的这话,顿时急了,“母亲,方才我们明明说好了!” 他也不管陈氏的着急,直直与姜瑾睿目光对视,努力屏除他身上的那股压迫感,“岳父大人,我与姜……我与晚棠并无感情,便是强行绑在一处也是一对怨偶。但我与霜儿却是青梅竹马,两情相悦,这次的事是我混账,但我愿意为她负责,我要与晚棠和离,娶霜儿过门,还请岳父成全!” 姜瑾睿听了他这话,当即气笑了,越是气,他反而越是冷静。 “此事,霜儿也愿意?” 赵煜城立马道:“她自是愿意的,况她已委身于我,便是不嫁给我,又还能嫁给谁?” 姜瑾睿能忍得住,姜行舟已经怒极,直接冲上去便给了赵煜城一记重拳。 “你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赵煜城挨了他的一拳,嘴角立马渗出了血来。 但他依旧梗着脖子,“我与霜儿两情相悦有什么错?原本与我定亲的就是她,是你们硬要把姜晚棠强塞给我!” 姜瑾睿眸光森冷,“当初两家议亲之前便曾亲自登门协商过此事,彼时令尊令堂并未反对,我姜家这才把女儿嫁过来,而今倒是都成了我们上赶倒贴了?” 陈氏脸上讪讪,只能连说误会,但无人理会她。 赵煜城梗着脖子,一副不屈不挠的模样,“我是被逼的,我从未想过娶姜晚棠,霜儿才是我的真爱!” 姜瑾睿眸光更冷,“霜儿就算不是国公府的血脉,也是国公府养女,你先娶了国公府的嫡女,现下又要休了嫡女娶养女,莫不是当我们国公府的女儿嫁不出去了?” 赵煜城唯恐他们阻挠,不肯将姜晚霜嫁给他,顿时急了。 “我与霜儿已经有了肌肤之亲,她不嫁给我还能嫁给谁?你们若是真心疼爱她,就不会给她找袁家那样清苦的人家。你们本就对她并非真心,又何必在这里假惺惺扮好人?” 他这话再次让姜家父子三人变了脸色,同时周身的怒意更甚。 这是他的想法,还是姜晚霜自己的想法? 他们苦心为她挑选一户清流人家,让她嫁过去也能体体面面地过日子,落在她的眼里竟成了苛待。 罢罢罢,他们之间,终究少了些亲缘。 这时,一道声音从屋外传来,“父亲,不必与他们多说。” 姜晚棠迈步而入,她的神色清冷,半记眼神都没有分给赵煜城母子。 她看着姜瑾睿,神色平静地开口,“父亲,我欲与赵煜城义绝,还请父亲成全。” 第177章 逐出家门 姜瑾睿已从姜逸舟的口中得知此事,而今又听她亲口说出这话,他也不知自己心头是何滋味。 她眸中的坚毅果决,让他感到既心酸又欣慰。 心酸她受的委屈苦楚,却是连半点软弱都不曾示于人前,终究是自己给的关爱太少,才让她在家人面前也不曾示弱。 欣慰的,也是她的坚毅勇敢,她已然成长了,不再是以前那个唯唯诺诺,对一切都畏惧瑟缩的小女子。 姜瑾睿什么都没多说,只毫不犹豫地点头,“好,我们这就回家!” 陈氏见此,知道大势已去,一时心头生出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慌。 她有一种预感,他们侯府的气运,怕是到头了。 赵煜城却还惦记着姜晚霜,他急急朝前追了两步,“霜儿呢?你们把霜儿交出来!” 姜瑾睿头也不回,只淡淡道:“此等不知廉耻之女,我国公府不会留,今日我便会把人送到贵府,从此以后,她与国公府不再有半分瓜葛。” 撂下这话,他便带着儿女,头也不回地走了。 陈氏只觉得天旋地转,整个人一个眩晕,再也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姜晚霜这是被国公府赶出家门了,连国公府养女的身份也没了,这样一个女人,娶回来做什么?真是丧门星,丧门星啊! 姜瑾睿行事非常干脆利落,前脚刚从忠义侯府离开,后脚他就前往官府,把两府义绝之事办了,并且直接广而告之。 另一头,他也直接下令把姜晚霜送到侯府,从此以后,国公府就再无姜晚霜这个养女。 姜逸舟小声开口,“爹,真的要把事情做得那么绝吗?若真的这么做的话,二姐姐她在侯府就无立足之地了。” 姜瑾睿眸光凉凉地看向他,“她行事之前从未考虑过后果,又何须你替她操心?” 姜行舟更是语气冰冷地提醒他,“你不要忘了谁才是你的亲姐姐!” 姜逸舟全部的话瞬间哑火了。 这件事,大姐姐受到的伤害也不小,他的确不该再像以前那般不分青红皂白地偏袒。 姜逸舟沮丧地想,或许,他从未真正了解过姜晚霜这个姐姐。 从普善寺回来之后,姜晚霜就被禁足了。 她一直在忐忑国公府会不会同意姜晚棠和离,让她嫁过去,但她没想到,事情会那么快有了进展。 国公府同意了,甚至要立马把她送到侯府去! 这让姜晚霜大惊失色,这个时候被送去侯府,那她算是什么身份?她选赵煜城,可不是为了去做妾的,她要做正妻,做世子夫人,日后,她要做侯夫人。 更让她感到害怕的是,国公府竟是要直接与她断绝关系。 她只要出了这个门,就与国公府再无瓜葛了。 这不是姜晚霜想要的结果! 为了赵煜城,舍弃国公府这棵大树,最后的结果得不偿失! 她挣脱了丫鬟的钳制,直接冲到许氏的院子,跪在了她的面前,哭得梨花带雨。 “娘亲,今日之事我也是受害者,我并没有要抢姐姐亲事的意思,求你们相信我!” 今日之事让许氏大动肝火,她气得都在床上躺了大半日。 眼下姜晚霜哭得这般伤心,许氏只觉得心烦至极,但想到多年的养育之情,她又没法硬下心肠来。 姜晚霜见此,越发卖力地哭诉,自己俨然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受害者。 许氏正被她哭诉得生出几分动摇,姜瑾睿闻讯来了。 姜晚霜哭泣的声音骤然一顿,背脊也不禁微微绷直了几分。 姜瑾睿目光淡淡地落在她的身上,开口的语气无波无澜,“你说你是被算计的?” 姜晚霜轻咬唇瓣,轻轻点头。 “请父亲明查。” 姜瑾睿:“那这么说,你也并不愿意嫁给赵煜城?” 姜晚霜神色一顿,旋即抽泣着道:“事已至此,女儿又哪里还有选择的余地?” 姜瑾睿缓缓开口,“若你当真不愿,为父可以成全你。” 姜晚霜眼底闪过一抹茫然,就听姜瑾睿再次开口,“为父现在给你另一个选择。只要你亲口说自己不愿,为父便为你另选一户殷实人家,将你远嫁出去。婚后虽则不能再像以前那般富贵,但也安逸富足,吃穿不愁。另外,为父还会给你送一份嫁妆,为你日后的生活再添一份保障。只是,以后无事,你便不可再回京城。” 姜瑾睿目光定定地望着她,“你愿意吗?” 姜晚霜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咙,半晌都说不出话来,原本梨花带雨的眼泪也哭不出来了。 她愿意吗?她当然不愿意! 她连袁家都看不上,怎么可能看上一户远离京城,只能算是殷实的人家? 她方才那般哭诉,不过是为了博取许氏的同情,让她继续认下自己这个养女,当自己的靠山罢了。 姜瑾睿直接把这个选择摆在她的面前,俨然是直接撕下了她伪装的面具,叫她再演不下去了。 姜瑾睿的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冷笑,“看来,你并不愿意,是我自作多情了。” 许氏看她的眼神也慢慢变了,方才生出的那点子心疼瞬间清醒了。 姜晚霜急忙解释,“父亲,我,并非我不愿,而,而是,我已经失身于赵煜城,如何还能再嫁他人?” 姜瑾睿淡淡道:“和离都还能再嫁,便是失身于他又如何?只当被蚊子咬了一口便是。” 姜晚霜:…… 她的脸一阵青一阵红,一时又说不出话来。 姜瑾睿却是没了耐心,“我再问你一遍,方才的提议,你同不同意?若你同意,我定说到做到。若你不愿,想来你也是愿意入忠义侯府,那我便成全了你。只是,从此以后,你便再不要回国公府了。” 姜晚霜面对他那灼灼的目光,只觉得如芒在背,她整个人也陷入了剧烈的天人交战之中。 “父亲,您为何一定要这般逼迫于我?您是男子,不知女子失身之后的艰难,我若是另嫁他人,日后我的夫君得知此事,我又要如何自处?” “我遭逢此番大难,国公府不仅不能当我坚实的后盾,反而要将我扫地出门,我今后便是连个家都没了,那我活着又还有什么意思?不如死了算了!” 说完,她便爬起身,决绝地朝柱子撞去。 姜瑾睿是习武之人,他反应迅速,一下就将她拦了下来。 他目光幽深地望着她,“你若真想死,国公府也不过是出一副薄棺的钱罢了,不要妄图借此欲擒故纵。” 姜晚霜的身子瑟缩了一下,浑身也不禁开始发抖。 姜瑾睿起身,语气中已然没了半点耐心,“来人,把她送到忠义侯府。另外,她屋中所有的东西都一并送过去。” 这些,便算是他对她最后一丝情分。 其他嫁妆?不存在的。 许氏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第178章 落榜了 姜晚霜就这么被送进了忠义侯府,而姜晚棠却并未回国公府。 她直接回了自己的别院,那处院子她早就装潢一新,就只等着入住。 而外面,姜晚棠与赵煜城义绝的消息也早已经传得沸沸扬扬。 至于原因,大家也是众说纷纭。 这世上永远没有不透风的墙,二人义绝的原因很快就被大家推测了出来。 因为国公府紧接着放出消息,与养女姜晚霜断绝关系。 这两条消息放在一块,就有点意思了。 嫡女与夫家义绝,养女就被逐出家门,这其中莫不是有什么关联? 大家都不缺八卦之心,更不缺发现真相的眼睛。 很快,一则无限接近真相的传言就传开了。 “依我看,国公府嫡女与夫家义绝之事,定然与那养女有关,说不定是那养女横插一脚,坏了人姻缘,这才被国公府扫地出门。” 在这个关头,赵煜城若是再迎娶姜晚霜,无疑便是做实了这一切,不仅他会沦为众人唾弃的对象,便是忠义侯府也要名声尽毁。 但赵煜城就像是被蛊惑得昏了头似的,不管不顾地就要娶姜晚霜。 “霜儿已经委身于我,又为了我被国公府赶了出来,我这个时候若是不给她一个交代,我还是男人吗?” 陈氏自然不会允许他这么做,偏偏赵立业最近得了重用,被委派出京参与剿匪去了,归期未定,陈氏便是连个同盟都寻不到。 赵煜城以放弃科举相逼,陈氏不得不咬着牙同意姜晚霜入门,但也只是入了族谱,立了婚书,办了手续,至于婚礼,那是完全没有的。 陈氏可不想被人笑话死! 这是陈氏能做出的最大的让步了,赵煜城也没有再坚持,勉强点头同意了。 只要把手续办齐了,霜儿就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子,是这侯府的世子夫人,至少在这侯府里自己能给他最大的体面。 至于婚礼,只等他高中之后再办也不迟,到时候,他定然会给霜儿一个风光体面的婚礼,也让那些看不起他的人被狠狠打脸。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虽然没有办婚礼,但姜晚霜嫁入侯府之事依旧被大家知晓,这也验证了先前的猜测。 与嫡女义绝,转头娶了养女,要说他们先前没有一腿,狗都不信。 这场闹剧在京中掀起不小的波澜,赵煜城和姜晚霜两位主人公在很长一段时间都沦为了众人茶余饭后的谈资,直到秋闱将至,这才把众人的视线转移了去。 临近秋闱,更多各地的考生都赶到了京城,随处可见书生打扮的学子,大家行走间都在讨论学问,而万家酒楼和金樽楼再次抛出了最新的文章和书册,为自家迎来了更加红火的生意。 姜晚棠给姜行舟备上了更加齐全的丹药,以备不时之需。 秋闱需要连考九日,每三日一科,中途也不能离开,这对于那些身体不好的学子来说委实是一大挑战。 不过,姜晚棠对姜行舟有信心。 果然,秋闱放榜之时,她等来了大好的消息,姜行舟中了,还考了头名,成为此次乡试的解元! 先是案首,又是解元,这是何等才气?说不定他还能创下三元及第的佳话! 国公府中已是一派喜气洋洋。 而与之相反的则是忠义侯府,赵煜城落榜了。 他原本信心满满,意气风发,觉得自己定能高中,还能取得比上次更好的名次。 但现实却是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 别说是好名次了,他连榜都没上! 听完小厮的报信,赵煜城半晌都没回过神来,陈氏的脸色十分难看,她有些不愿接受,失控地大喊,“你是不是没有看清楚?怎么可能没有中?你再去给我好好看一遍!定是你看漏了!” 那报信的小厮不敢反驳,只忙不迭去了。 立在一旁的姜晚霜脸色灰败,心底陡然升起了一股十分不好的预感。 这一次,赵煜城只怕是真的没有中! 她嫁进侯府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整个人却是一下老了十岁不止,她眼底满是疲态,面容也满是憔悴。 陈氏日日刁难,让她到永寿堂站规矩,便是以往对她百依百顺的赵诗允,也对她一改先前的态度,时常对她冷嘲热讽。 陈氏倒是把中馈交给了她打理,姜晚霜起先以为这是一桩美差,但没想到却是一个烫手山芋。 那些下人一个个不服管教,阳奉阴违,甚至敢在背后偷偷议论她,拿她和姜晚棠对比,还说她连姜晚棠一根手指头都不如! 姜晚霜气得狠狠发落了一番,但那些刁奴却转头给她挖坑,让她犯了好几个错处,自己反倒被陈氏借机发难。 而且,侯府的家底也远没有自己以为的丰厚,她打理起来十分吃力,她本身就没有多少傍身的银子,自然不会往里贴钱,这就越发让陈氏不满,更被她变着法子刁难。 陈玥西更像是一只讨厌的苍蝇,时不时就要跳出来蹦跶两下,给她找麻烦,简直烦不胜烦。 而赵煜城,则是被陈氏强势送去了书院,让他专心备考,直到临考前才回来,便是回来之后姜晚霜也没机会跟他说上两句话,是以她想诉苦告状都找不到机会。 这样的生活,与她想象中的日子相差甚远,她只觉得满心后悔,简直是一步错步步错。 她只能把希望寄托在赵煜城的科举上,只要他高中,自己就能有翻身的机会。 但现在,现实却是分外残酷,给她又兜头浇了一盆冷水。 报信的小厮去而复返,最后带回来的结果依旧别无二致。 没有上榜,他们来来回回找了一圈又一圈,都没有找到自家世子的名字,甚至连相似的都没有。 赵煜城落榜了。 陈氏只觉得天旋地转,难以接受,赵煜城亦是满腔愤懑无处纾解。 为何会如此?他明明才华横溢,为何会落榜?那些阅卷的考官究竟有没有长眼睛? 赵煜城还沉浸在打击之中,陈氏已经开始朝姜晚霜发难了。 “都怪你,都是你这个扫把星害的!若非你勾引煜儿,闹出这么多事,分了他的心神,又惹他被人笑话,他如何会落榜?这一切都是你害的!” “允儿的亲事也险些被你搅黄了,自从你进了我们侯府的门,侯府就没有一桩好事,你就是个祸害,是个扫把星!” 第179章 海棠夫人名声大噪 因为赵煜城与姜晚棠义绝,转而娶了姜晚霜之事,何家便转了口风,竟是打算把赵诗允从正妻改做妾,最后陈氏大闹一场,何家顾忌名声,此事这才作罢。 赵诗允的亲事保住了,但闹了这么一出,到底是损了两家的和气,且婚期未到,陈氏和赵诗允都担心事情会再生变故。 陈氏对姜晚霜积怨已久,这次便趁机狠狠宣泄了出来,将一切过错都推到了姜晚霜的头上。 姜晚霜委屈得不得了,她还尚未来得及反驳,陈氏就一口气没喘上来,直接晕了过去。 瞬间,所有人都手忙脚乱地围着陈氏,姜晚霜原本要辩解的话全都卡在了喉咙口。 赵诗允双目充血,满脸愤愤地怒瞪着她,“都怪你,若是母亲有个三长两短,我饶不了你!” 姜晚霜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一口气堵在胸口,叫她险些也要晕过去! 她双目含泪,可怜地望着赵煜城,以期能得到他的安抚。 但此时赵煜城依旧沉浸在落榜的打击中没有回过神来,是以他根本没有闲暇去管姜晚霜。 他的无视让姜晚霜的脸色更加难看,整个人都有种摇摇欲坠之感。 陈玥西也扶着陈氏,她抬眸飞快看了姜晚霜一眼,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 这位原本倒是有一手好牌,但现在却是全都打烂了。 她知道,这一切少不了姜晚棠的手笔。 若非她出手设计,姜晚霜也不会以这般狼狈的方式嫁入忠义侯府。 忠义侯府此时的混乱姜晚棠不知道,她也并不关心在意。 她也派人去看了榜,得知自家兄长高中解元之后,姜晚棠的脸上顿时露出了淡淡笑意,她当即命人搬上几坛酒,送去给自家兄长贺喜。 那几坛酒,便是出自她自家的酿酒坊。 按照那方子酿出来的酒香醇浓烈,第一批酒供给了金樽楼,立马就引起了巨大反响,备受食客的欢迎。 一时之间,金樽楼的生意更加火爆。 有人排不上队,没法在金樽楼用餐,便直接派人来买几坛子酒,回到自己家中好生畅饮。 由于这酒太受欢迎,金樽楼便只能每人每日限购一坛,多的都买不着。 姜瑾睿是习武之人,也爱饮酒,尤爱烈酒,姜晚棠送去的几大坛子酒可谓是正对了他的胃口,他喝了一口就露出了惊艳之色。 得知这竟是姜晚棠的酿酒行酿造出来的,他的眼里更是迸射出精光。 以后他都不愁没酒喝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原本不喜饮酒的姜行舟也破天荒地贪了杯,最后直接醉倒了。 实在是这酒太烈了,他招架不住。 便是从未醉过的姜瑾睿,在喝了一坛酒之后也双颊驼红,身子摇晃,露出了醉态。 许氏嫌弃地蹙紧了眉,却不得不忙前忙后地伺候他醒酒。 好容易给他擦拭干净,换了身干爽的衣裳,许氏也累得够呛。 她可不打算跟个满身酒气的醉鬼同床,正打算走,却是被一双大手一把抓住,整个人天旋地转,一下跌到了床上。 姜瑾睿两眼亮晶晶地望着她,“夫人今日甚美,为夫甚是喜欢。” 许氏:…… 她没喝酒,但脸颊也红了,似是醉了一般。 喝了酒之后的姜瑾睿更加生猛,宛若老房子着火一般,直折腾得许氏腰都要断了。 昏睡过去前,许氏脑子里冒出一个念头,棠儿那丫头送什么不好,偏偏送些酒来,真是要了她老娘的命了! 恢复自由身之后,姜晚棠便在医馆和医学堂之间来回跑。 杏林医馆每日前来求诊的病患很多,在医学堂教导学生的几名老大夫也会轮流到杏林医馆坐诊。 姜晚棠以海棠夫人的名号接诊,这段时间她便遇到过几个危急病患,其中一位病患得了那痛不欲生的缠腰火龙,姜晚棠一番施针便叫病患立马减轻了痛苦,而后又继续施针七日,那病患便彻底痊愈。 还有一位病患中风晕倒,便是医馆里的老大夫们都束手无策,姜晚棠花了一个时辰施针,终于将那病患从鬼门关抢救了回来,虽然病患留下了些许后遗症,但能起死回生,已是奇迹。 要知道,中风可是绝症。 姜晚棠这番接连出手,越发叫她名声大噪,被奉若神明,不少人把她和舒曼柠放在一起比较,大家都纷纷认为这位海棠夫人更胜一筹。 毕竟,大多数人都没有亲眼看到舒曼柠施展医术救治这种程度的危重病患,而海棠夫人救人却是实打实的,谁更厉害,自然不必多言。 对于这番舆论,姜晚棠乐见其成,她甚至还暗中派人推波助澜。 她要让自己名声大噪,彻底将舒曼柠碾压。 她知道舒曼柠最在意什么,那她就要抢走她在意的这一切。 而这,只不过是第一步罢了。 姜晚棠没有把全部时间都耗在医馆中,若医馆没有危急病患,她便住在医学堂之中,亲自教导那些学生。 经过这段时间的教学,他们已经慢慢褪去原本的青涩,每个人的天赋如何也都显现了出来。 事实与姜晚棠预料的一般无二,这些孩子大多数都没有学医的天赋,最优秀,且意志最坚定的只有五人,其中有三名男孩,两名女孩。 剩余的人之中,有一半的人连种植药材相关的行当都不适合,他们完全辨认不清楚不同的药材,也记不住药材的习性,更耐不下心来专心伺候药材,对于这部分孩子,姜晚棠便针对他们的特长做了其他安排。 其余那二十多人便继续留在医学堂,学习如何种植和处理药材。 这段时间,姜晚棠惊喜的发现,自己空间里的光点又变多了,密密麻麻的,虽然每个光点都不是特别亮,但数量却是明显增多了。 姜晚棠很快就有了猜测,这定然与医学堂有关。 姜晚棠若有所思,原来不仅仅是治病救人能积攒功德,招收学徒,教授医术也能积攒功德,那是不是只要从事与医术相关之事,都能积攒功德?譬如种植药材,炼制丹药等等。 姜晚棠不确定,但她愿意去尝试,就算不是为了所谓功德,这些事也是她原本就想去做的。 而且,她的医学堂也不仅仅只招收这一批学生,待他们慢慢上手,医学堂步入正轨之后,她还会招收第二批,第三批……越来越多的学生。 她期待着大夫满天下,无人再需为缺医少药而担忧的一天。 姜晚棠和诸位夫子一道耐心教授知识,孩子们也熬过了一开始的适应期,现在倒是都能静下心来好好学,一时之间,医学堂倒是一派岁月静好。 第180章 一石二鸟之计 姜晚棠却有种预感,这种平静不会持续太久,姜晚霜没能成为一颗有用的棋子,下一步,舒曼柠定然还会有其他动作。 果然,姜晚棠的预料没有出错,舒曼柠开始行动了。 这一夜,夜深人静,医学堂的大门被急促地敲开,门房揉着眼睛去开门,本有些不耐烦,但看清为首之人的装扮,门房的瞌睡瞬间吓醒了。 竟,竟是宫里的人! “海棠夫人何在?宫中贵人突发急症,皇上下旨,召海棠夫人入宫觐见!” 门房根本不敢怠慢,直接便朝里狂奔。 姜晚棠被从睡梦中惊醒,待得知发生了何事,她便是一阵心念急转。 这可是一个烫手山芋。 皇上为何不传召舒曼柠前去施救?只有一个理由,她去了,但她也无能为力。 更有甚者,便是舒曼柠向皇上举荐的自己。 宫中的贵人,她得罪不起,若自己治得好也就罢了,若治不好,只怕小命难保。 好个一石二鸟之计。 姜晚棠一边穿衣,一边对缤纷吩咐,“你去向来人打探一番,贵人患的是何急症?若对方不肯言明,你便说,只有知道了病症,我才能带上相应的药物,若他刻意隐瞒耽误了贵人的病情,后果谁都担不起。” 她可不会让自己处于被动之中,只有知道了贵人的病症,她才能好好盘算接下来的应对之法。 缤纷得令立马就去了,半刻都不耽搁。 缤纷很快就赶了回来,她跑得很急,片刻都不敢耽搁。 “小姐,是孙贵妃难产!已经生了一天一夜了。” 自从姜晚棠和离之后,她们对她又换回了以前的称呼。 姜晚棠闻言,脸上顿时笼上一层凝重之色。 自古女子生产,都是在鬼门关里闯一遭,究竟能不能救回来,变数太多。 更何况,产妇已然生了一天一夜,那孩子也很有可能已经被憋死了,到时候生出来的也有可能是个死婴。 届时,自己同样难辞其咎。 姜晚棠平复了一番思绪,这才抬步,快步往外而去。 不管如何,自己都不能那么轻易认输。 搏一搏,一切总会有希望。 院外,为首之人是个面容端肃的御林军,腰间佩刀,满脸肃杀之气。 对方扫了姜晚棠一眼,目光在她脸上的面纱上停留了一瞬,“海棠夫人,请吧。” 姜晚棠看了一眼那辆专门为她准备的马车,她直接道:“我会骑马,给我一匹马即可。” 此时此刻,时间便是生命,既是救产妇,也是在救她自己。 那御林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旋即立马让手下让出自己的马,姜晚棠利落翻身,无人再多说半个字,一队人马朝着京城的方向浩浩荡荡而去。 落英和缤纷目光紧紧落在那消失的人马上,满脸焦急。 一路畅通无阻,飞奔至宫门前。 下马,由内侍领着快步往后宫而去。 孙贵妃是去年刚入宫的新人,生得甚是娇媚,颇得隆宠。 当今皇上明惠帝今年已然五十岁,后宫已经有十年未有妃嫔怀孕,是以孙贵妃此胎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待到了孙贵妃的兰心殿,姜晚棠的后背已然被汗水打湿,然而此时她却是顾不得这些。 进到内殿,她飞快扫了一眼,果然,舒曼柠也在。 她朝那道明黄身影行礼,“臣女参见皇上。” 明惠帝目光锐利地朝她扫来,“你就是最近在民间声名大噪的女神医,海棠夫人?” 姜晚棠不卑不亢地回答,“民间之传言多有夸大,臣女不过寻常人,略通几分医术罢了。” 明惠帝看向舒曼柠,眼神间带上了询问。 舒曼柠立马道:“皇上,永和公主的世子曾被疯狗咬破了肚子,伤及肺腑,便是这位海棠夫人亲手为其诊治,儿媳亲自去为楚世子诊治过,自认为那番伤情,便是儿媳也无能为力,由此可见这位海棠夫人的确有过人之处。” “而且,最近海棠夫人也接连救治了好几名急症患者,甚至有一名中风的病患都被救活,可谓起死回生。儿媳无能,无法助孙贵妃生产,这才斗胆推荐这位海棠夫人,想来以她的医术,定能叫孙贵妃母子均安!” 果然是她。 此时她的这一番话,也叫姜晚棠被架在了火上。 明惠帝的目光重新落在姜晚棠的身上,“舒侧妃所言是否确有其事?” 姜晚棠坦然点头,“确有其事,那些病患的确是臣女所救。” 明惠帝眼底闪过一抹光,“那朕命你现在就去给孙贵妃接生,务必保她母子平安!” 姜晚棠的后背紧绷,努力稳住声音,“臣女只能尽力而为,至于能否保孙贵妃母子平安,臣女不敢保证。” 明惠帝大怒,“你既然医术这般超群,为何不能保证?” “每个病患的病症并不相同,自然不可一概而论,更何况,臣女现在连孙贵妃的脉象都尚未诊断,如何能做出保证?” 明惠帝的脸色一片晦暗。 这时,产房之中又传来了一道凄厉的喊叫,明惠帝的面色也陡然一变,那股子焦躁之色更甚。 姜晚棠适时开口,为自己争取最大的权利,“皇上,臣女愿意尽力一试,但臣女希望所有人都听臣女指挥,谁都不能置喙,若是旁人借机阻挠,错过了最佳救治时机,便是华佗在世也无能为力。” 明惠帝也已经没了别的选择,“好,朕允了!你可不要叫朕失望!” 姜晚棠手心都是冷汗,她也不再耽搁,起身便往产房而去。 舒曼柠犹豫了一番,还是开口表示要去帮忙,明惠帝也没反对。 她的确担心自己会被牵连,但若自己袖手旁观,只怕明惠帝也会记自己一笔。 她倒是要看看,姜晚棠究竟有多大的本事,连难产了一天一夜的产妇都能救回来! 迈入产房之中,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就铺面而来。 姜晚棠的目光落在床上的产妇身上,只一眼,她悬着的心就稍稍落了下去。 孩子还活着! 只要孩子还没死,一切就都还有希望。 只是,目前的情况算不得好。 胎位不正,产妇羊水已破,但宫口却只开了四指。 继续这么耗下去,大人孩子都保不住。 姜晚棠也不废话,立刻施针,补合谷,泄三阴交。 她一边施针一边观察产妇,她已经经历了一天一夜的生产,此时面容苍白,毫无血色,因为疼痛,她更是把唇瓣都咬出了血。 这样不行,必须给她止疼。 但寻常的止疼药对胎儿会有影响,是以太医院的太医不敢用,再疼也只能忍着。 不过,姜晚棠却有一味自己研制的止疼药。 她心念一动,那瓶药便出现在她的手中,她倒出一粒,直接塞进孙贵妃的口中。 舒曼柠立马发问,“你给贵妃喂了什么?” 第181章 血崩了 姜晚棠根本不搭理她,而是伸手抚向孙贵妃那高高隆起的肚子。 一番摸索,她便大致判断出了胎儿的方位情况。 一般正常胎儿都是头朝下,腿朝上,生产时头先出来。 但孙贵妃的胎儿却是完全反的,她必须要把孩子的位置掰正,不然根本生不出来。 她的手在那肚皮上来回抚摸,反复确认了一番,旋即缓缓用力,一点点地扭转。 这个过程很缓慢,也很需要考教技术,不多时,姜晚棠的额上就渗出了细密的汗来。 舒曼柠和稳婆从旁看着,俱是目瞪口呆。 舒曼柠双目死死盯着她,心中生出一股默默的不安,就好似有什么正在脱离自己的掌控。 足足花了两刻钟的时间,姜晚棠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胎位回转过来了。 接下来,便只等宫口了。 姜晚棠检查了一番,发现宫口依旧没开,她的心顿时微微一沉。 不行,她必须得再下猛针才行。 姜晚棠取出银针,没有多犹豫,直接朝中极穴落针。 舒曼柠见了,当即惊呼出声,“你怎能在中极穴下针?这可是会要了贵妃的命!” 姜晚棠下针的动作依旧十分沉稳,不见半分迟疑,舒曼柠再次被她忽略了个彻底。 太医们也未进产房,他们都守在外面,听到舒曼柠这话,他们也不禁交头接耳,议论起来。 中极穴的确是一处十分危险的穴位,这位民间来的所谓神医竟然这般大胆! 有人生怕被牵连,当即也出声阻拦,姜晚棠怒喝一声,“都闭嘴!你们若是有其他法子尽管来,若没有法子,就不要干扰我。” 她的气势太强,竟是一下把众人呵住了。 众太医的脸憋得通红,却无人再开口。 他们要避讳男女之别,连产房的门都不能进,哪能有什么好法子? 舒曼柠眼底闪过一抹幽光,她已经把自己该提醒的都提醒了,姜晚棠却执意如此,那到时候出了什么事,也是她自己的错,与他们无关! 不知从何时起,孙贵妃已然不再惨叫,因为方才那股蚀骨的疼痛已经过去了,现在虽然依旧疼,但却已经到了她能忍受的程度。 她这时才有闲暇注意旁的,她涣散的目光聚焦在姜晚棠的身上,她喃喃出声,“我还活着吗?” 姜晚棠看着她,目光坚毅,“贵妃,您还好好的。相信我,您一定能平安诞下皇子。” 孙贵妃的眼眸动了动,眼底升腾起一股希望。 姜晚棠的这套针法持续了足足一个时辰,中途她让宫女给孙贵妃喂了一小碗粥,又含了一片参片,以此保证她的体力。 时间慢慢过去,产房中却久久没有动静,大家心中都不觉生出焦灼来,明惠帝更是数次派人来催问。 姜晚棠的回答都只有一个字,等。 等宫口开,等那一线生机出现。 终于,在姜晚棠第四次查看宫口的时候,她的脸上露出了喜色。 “宫口开了!稳婆!” 她已经把最难的难关处理了,接下来的事,交给稳婆更加稳妥。 姜晚棠想退开,但孙贵妃却是伸手一把抓住姜晚棠的手,神色间满是依赖。 “不要走。” 姜晚棠是她眼里的救星,只有姜晚棠在,她才能感到安心。 姜晚棠便顺势反握住她的手,神色认真地鼓励,“贵妃放心,我不会离开。孩子还活着,只要您依照我们的指挥用力,一定能顺利生下孩子。” 听了她的话,孙贵妃的眼中顿时就迸射出一抹深深的力量。 几名稳婆急忙上前,开始指挥产妇用力。 “深深吸气,缓缓吐气……” “不要乱,就这样,孩子的头已经露出来了。” 因为止疼药的效果,孙贵妃已经没有那种撕心裂肺的疼痛,只是用力时依旧忍不住用力握着姜晚棠的手,姜晚棠的手上很快被她抓出一道道青紫,她却浑不在意,反而不停安慰和鼓励对方。 “你做得很好,再加把劲,孩子很快就能出来了。” 所有人都在鼓励她,孙贵妃顿时生出了一股莫大的力量,她猛地一个用力,只觉得身下一空,肚子上那股下坠感便消失了。 “生了,生了!” 稳婆欢喜的声音响起,孙贵妃疲惫的脸上也终于露出了一抹放松的笑。 稳婆将孩子身上清理了一番,旋即,一道嘹亮啼哭声响起。 稳婆很快把孩子包裹好,抱着出去向明惠帝报喜。 “恭喜皇上,是个小公主。” 皇后的脸上微不可查地松了口气,明惠帝倒是没有失望,满脸愉悦。 他不缺儿子,即便是个公主他也同样欣喜。 毕竟,这是他的老来女,十分有可能会是他最后一个孩子了。 明惠帝龙心大悦,朗声大笑,“好,太好了,赏,你们所有人都统统有赏!” 方才产房里的那番争执,明惠帝也全都听在耳中,原本明惠帝心中同样存有疑虑,现在,所有的疑虑全都变成了对姜晚棠的赞赏。 就在这时,产房中再次传来了舒曼柠尖利的惊呼声。 “不好了,孙贵妃血崩了!” 一声惊呼,瞬间叫众人脸上的笑意凝固,明惠帝方才的欢喜也一扫而空,脸上也笼上了一股沉郁之色。 舒曼柠的声音再次传来,“我方才便说了,不该在中极穴处施针,此处施针乃是倒行逆施,势必会引起血崩,果然应验了。孙贵妃若是当真有个三长两短,你担待得起吗?” 这番指责铿锵有力,俨然把自己置于道德制高点的位置,也将姜晚棠方才的功劳全数抹杀。 姜晚棠冷冷地扫了她一眼,没有错过她眼底那一闪而过的得意之色。 她冷笑一声,“不施此针,小公主只怕要在孙贵妃的肚子里活活憋死,这个责任,舒侧妃担得起吗?” 舒曼柠的神色狠狠一顿,一时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姜晚棠也不再理会舒曼柠,她倒出一枚丹药,喂进孙贵妃的口中,然后取出一枚新的银针,目光沉凝,沉稳落针。 她先前给孙贵妃下那一针之时,就已经预料到会有这个可能,是以,她也早就准备好了应对之策。 此法十分凶险,但却是孙贵妃唯一的生机。 舒曼柠见她沉稳地落针,眼睛越瞪越大,最后变成了深深的不可置信。 “九转回魂针?你,你怎么会这套针法?” 第182章 虎父无犬女 因为震惊,舒曼柠的语调激动,声音中都带上了一股子深深的尖利,她的脸色也染上了一片惨白。 姜晚棠却没有理会她,依旧专心下针。 舒曼柠呆立原地,内心已然掀起了一阵阵惊涛骇浪。 没人比她更清楚这套针法的来历,她只看到过一人施过这套针法,那便是她曾经的师姐唐晚。 当初,她靠这套针法救活了一个濒死之人,舒曼柠见过一次,便一直心生觊觎,但唐晚却一直不肯教她,还说什么此针法非比寻常,一般人不能贸然去学,不然反而容易遭到反噬。 舒曼柠根本不信,她分明就是不想教自己,所以才编出这样一套冠冕堂皇的说辞。 可是现在,为什么这个女人也会这套针法?她跟唐晚是什么关系? 唐晚,姜晚棠! 这两个名字竟是如此相似。 舒曼柠的浑身禁不住一阵阵发冷,一个荒谬的念头冒了出来。 不,不可能,唐晚已经死了,自己亲眼看到她咽的气,便是她的尸身,也已经被野狗分食了,绝对没有再活过来的可能。 这一切都只是巧合罢了。 舒曼柠这般安慰自己,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但心底那股子震颤却是怎么都压不下去,她再次生出一股事情超出掌控的慌乱。 她浑浑噩噩地呆立着,姜晚棠却是已经下完了最后一针,原本汹涌不止的血也一下停住了。 稳婆惊喜地大喊,“血止住了,止住了!” 产房外,明惠帝还没来得及发作就一下怔住了。 众太医们只觉得心痒难耐,只恨不得穿透那道隔帘,亲眼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但男女有别,他们自然不敢贸然行事,他们便提出隔着帐幔给孙贵妃诊脉。 一番诊脉,果然发现她原本的血崩之症被及时遏制了。 “方才那般汹涌的血崩之症竟然仅靠几针就能遏制,真乃奇迹!” “敢问这位夫人师承何方?若是方便,过后老朽愿登门讨教一二。” 这番话有些厚脸皮,但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他们也顾不得什么脸皮不脸皮的了。 若能学得这么一套针法,便是不要这脸皮又如何? 姜晚棠语气如常,“家师曾言不可将身份告知旁人,还请诸位大人见谅。至于讨教,晚辈实在愧不敢当,若诸位大人不弃,晚辈自然欢迎之至。” 众太医闻言,顿时连连称好。 舒曼柠见此情形,差点咬碎了一口银牙。 自己主动推荐姜晚棠是为了什么?是为了借刀杀人!没曾想,她竟然真的能让孙贵妃顺利诞下公主,连血崩都能止住! 如此,自己岂不是白白为她做了嫁衣? 舒曼柠只能寄希望于孙贵妃的病情,希望她再血崩,最好直接当场身亡了才好,如此的话,自己就有了可以攻讦她的理由。 但现实却是与她期待的背道而驰。 小半刻钟之后,姜晚棠取针,孙贵妃的血崩彻底止住了,她此时更是疲累地睡了过去,神色间看上去无比放松。 不用诊脉,舒曼柠也能看出来,她顺利熬过了那一关。 明惠帝顿时大喜,看着姜晚棠的眼神充满了赞赏。 “好好好,海棠夫人果然名不虚传,赏,重赏!” 姜晚棠恭敬行礼,语气谦恭,“是孙贵妃和小公主吉人天相,这才能转危为安。” 明惠帝听了这话,更是一阵朗声大笑。 立功却不邀功,这样的人,自然能让上位者更加欣赏。 再看向舒曼柠,明惠帝的眼神就淡了几分。 这位民间来的女大夫,倒是比太子的这位舒侧妃得力多了。 舒曼柠注意到明惠帝的那一记眼神,面色又是微微一变,心底升起了前所未有的懊恼。 早知如此,自己定然不会举荐姜晚棠!现在自己什么好处没捞到,反而被明惠帝嫌弃上了,反观姜晚棠,她反倒得了大造化!简直气煞她也。 明惠帝没再理会舒曼柠,目光再次落在姜晚棠的身上。 “你何故一直戴着面纱?” 姜晚棠默了默方道:“臣女其实是定国公的嫡女,幼时流落在外,两年多以前刚被寻回。身为定国公嫡女,臣女实在不便抛头露面,当众行医,但臣女又不想自己的一身医术白白浪费,更不忍心对那些生了急症的病患见死不救,是以才隐瞒身份行医。” 说完,她便取下了自己的面纱,露出真容来。 原本姜晚棠就一直在找一个公开身份的机会,现在,舒曼柠把这个机会送到了她的面前,她岂能白白错过? 有皇上为她扬名,她的名声必然会再次水涨船高,将舒曼柠狠狠压上一头。 姜晚棠的这话让明惠帝和皇后都惊诧不已,尤其是皇后,她此前没少从女儿魏婉茹的口中听到有关这位姜大小姐的坏话,在自己女儿口中,她就是个粗鄙不堪,一无是处的乡野村妇,半点大家闺秀的样子都没有。 然而,现实却是完全不一样。 眼前之人落落大方,面对皇上也能不卑不亢,更重要的是,她还拥有这么一手起死回生的医术,连舒曼柠都完全被她压制了下去! 皇后禁不住朝舒曼柠投去一记轻飘飘的眼神,那眼神中满是嫌弃。 若她医术超群,哪有姜晚棠什么事? 而且,姜晚棠还是她极力举荐的! 舒曼柠再次低下了头,紧咬唇瓣,努力压下心头的那股憋屈与恨意。 明惠帝也对定国公府的真假千金之事有所耳闻,倒是没想到,这位乡野长大的真千金竟有此本事。 他看着姜晚棠,依稀从她的面容上看出几分姜瑾睿的影子,神色间更多了几分赞誉。 “当真是虎父无犬女,不错,不错!说说看,你想要什么赏赐?你想不想入太医院?” 他这话,已然是有破格让她入太医院之意,这已然是莫大的恩典和抬举。 姜晚棠若是识趣,就当立马磕头领下这个赏赐。 但姜晚棠却是直接拒绝了,“承蒙皇上抬爱,臣女一介女子,若入太医院只怕于礼法不合,纵然有皇上金口玉言,但也难堵悠悠之口。更何况,臣女也意不在此。” 他这番坦率拒绝的态度倒是没让明惠帝生出不满,对于有能力之人,他都会多几分宽容。 明惠帝笑问,“那你想要何赏赐?” 皇后和舒曼柠都看着她,等着她的回答。 若她仗着自己立下的功劳狮子大开口,必然会惹得明惠帝不满。 第183章 这爹能处! 姜晚棠沉吟了片刻,方才缓缓开口,“皇上或许也有耳闻,臣女在京郊庄子外办了一处医学堂,所谓医学堂也是学堂,只不过主要教授的并非君子之道,而是岐黄之术。” “若是可以的话,臣女想请宫中太医到学堂授课,十天半个月授课一次便可,若是太医们不得闲暇,一月授课一次也行。” “诸位太医们都是医术精湛的老前辈,若得太医们偶尔指点一二,那些孩子们定能收获良多。” 姜晚棠的语气十分恳切,言语间更是对诸位太医们的尊崇与肯定,顿时叫他们心里一阵舒坦。 眼下医学堂的孩子才刚刚入门,其实远没有到需要太医亲自授课的地步,但姜晚棠的这个要求可不是随便提的。 她是要借此机会把医学堂在明惠帝面前过了明路,且有太医授课,还是明惠帝金口玉言亲自指派的,那她的医学堂就不是随随便便的草堂班子,说出去名声都要响亮许多,日后也会有更多真正想学医的孩子慕名而来。 从利益的角度出发,之后她们医学堂种植出来的药材,炼制出来的丹药,也能比别处更好卖些不是。 除此之外,还有更重要的一点,那就是震慑那些想要在背后搞小动作的宵小之辈。 在场可不就有一个虎视眈眈,伺机下手之人吗? 舒曼柠一下就明白了姜晚棠此举之用意,她的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 她此举便是为那医学堂寻到了一个保驾护航的金牌,日后她还如何去找麻烦? 明惠帝听了她这要求,不禁心生意外。 他颇感兴趣地询问起了那医学堂之事,姜晚棠自然不会错过这么一次为自己宣传的机会,她当即一一介绍起来。 听罢她的讲述,明惠帝对她更是目露欣赏。 她哪里像是乡野长大之人?她之魄力和远见,便是比高门贵族里的男子都不差。 姜瑾睿真是生了个好女儿。 姜晚棠能察觉到明惠帝对自己的欣赏,她又一本正经地道:“当然,臣女也不白白占用诸位太医的时间,只要太医们愿意来,臣女定会许以丰厚报酬。” 明惠帝听得此言,不禁失笑。 “朕既然要给你赏赐,这又是你所求,哪里轮得到你出报酬?此事朕准了!太医院的这些人,你想让谁去授课,想让他们什么时候去授课都行,他们若敢违逆,朕定拿他们是问。” 身后的一众太医立马表态,“臣等愿意前去授课!” 他们可还眼馋着姜晚棠方才的那一手针法,若是能向她讨教一番,只是去授几节课又有何妨?他们这会儿都担心自己选不上呢。 姜晚棠大喜,连忙叩谢隆恩,对诸位太医也表达了一番谢意,气氛可谓和乐融融。 姜晚棠离开皇宫时,转头看了舒曼柠一眼,唇角微勾,露出一抹挑衅的笑,舒曼柠见此,再次险些咬碎一口银牙。 翌日,姜瑾睿上朝,大多数时候他都是凑数的,主打一个重在参与。 但今日朝上,明惠帝却是冷不丁点到了他,神色间更满是赞赏。 “姜爱卿,你可真是生了一个好女儿啊。” 姜瑾睿:? 他的女儿当然好,但皇上莫名其妙地怎么还夸上了? 见他那副茫然的神色,明惠帝微微挑眉,“原来你竟是不知?” 姜瑾睿更茫然了,他不知道什么?总觉得自己错过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姜瑾睿一脸诚恳地发问,“微臣惶恐,实在不知皇上所言是何事。” 不用明惠帝开口,太医院的几名太医就按捺不住,将昨夜之事原原本本道来,姜瑾睿听得目瞪口呆,朝堂上的一众臣子亦是惊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下朝之后,不少人围着姜瑾睿一番恭维,还有人开始流露出结亲之意。 他们可都知道,前不久这位姜大小姐已经与忠义侯府义绝了,虽说是二嫁之身,但她这次立了大功,还被皇上亲口夸奖,这样的人聘回家,定是旺家之相! 姜瑾睿在心里狠狠啐了这些势利眼之人,面上一副笑呵呵的模样,四两拨千斤就把他们打发了。 回去的路上,姜瑾睿的唇角就一直高高扬着,心情很是愉悦。 但想到自己竟然连这么大的事都不知情,他心中又生出一股愧疚,是自己对她关心太少了。 原本想去寻她,问问她此事,但最后又打消了这个想法,转而派人给她送去了五千两银票。 那孩子办了医学堂却没收束脩,定然花费不少,培养那些孩子每一日都要花钱,她不张口,那自己就得主动些才是。 收到姜瑾睿派人送来的厚厚的信封,姜晚棠嘴角都笑弯了。 这爹能处! 同时,姜晚棠还收到了来自宫中的一份厚礼,是孙贵妃派人送来的。 姜晚棠救了她们母女,还叫她少吃了不少苦头,这番恩情,她自然记着。 姜晚棠也没推辞,十分坦然地把这份大礼收下了。 经此一事,姜晚棠的身份也随之公开,她和医学堂也愈发名声大噪,每日前来杏林医馆求医之人更多了,每个人都指名要姜晚棠看诊,翟清风这个曾经的招牌早已经被众人遗忘到了犄角旮旯。 翟清风:我心里酸溜溜,但我不说! 医学堂也名声大噪,更多人想把孩子送进学堂之中,但都被医学堂婉拒了。 目前她还不打算继续招收学生,再过几个月,这批学生慢慢上道,医学堂和药田之事真正步入正轨之后,她才会考虑招收第二批学生。 众人闻言,顿时一阵失望,但好在也并非毫无希望,只需继续等着便是。 忠义侯府中,赵煜城和姜晚霜得知了有关姜晚棠的传言,两个人完全呆愣当场,说是晴天霹雳也不为过。 两人都完全不愿意接受和相信。 姜晚棠分明是个大字不识的乡野村妇,怎么可能变成医术超凡的神医?这简直荒谬。 难道,她一直以来都在故意藏拙? 此时的姜晚霜也终于想明白了,为何太子的舒侧妃会让自己对付姜晚棠,因为她的医术对舒侧妃造成了威胁! 这个京城,只需要一个女神医,姜晚棠的存在挡了旁人的道了。 只可惜,自己的计划失败了,非但没能成功算计姜晚棠,反倒把自己搭进去了。 姜晚霜心中又妒又恨,如万蚁噬心一般难受。 赵煜城也没比她好多少,他想到此时姜晚棠如日中天的威望,甚至还被皇上亲口赞誉了,若她此时还是自己的世子夫人…… 这个念头刚升起就被他压下,他与霜儿是真心相爱,岂能轻易动摇?那姜晚棠就算再名声鹊起,也比不上霜儿万分之一。 即便他这般告诉自己,但心底深处,一丝芥蒂和懊悔,已然悄悄种下。 第184章 三元及第 大齐朝的科举制度,乡试会试殿试是在同一年。 转眼便过了一个月,会试如期而至。 究竟谁能拿下会元? 民间的各大赌坊还开出了赌局,其中姜行舟的呼声最高,下注者甚多。 而姜行舟也不负众望,稳定发挥,一举拿下了会元。 对于姜行舟来说,他即便不参加科举,日后也能继承国公府,承袭世子之位,受祖宗荫庇就能富足地过完一生,可他偏偏选了一条最难走的路,还走得稳稳当当,未来,他的前程只会更加光明不可限量,国公府在他的带领下也会越发昌盛。 对于普通学子来说,会试榜上有名便算是熬出头了,因为通过会试的考生乃是举人老爷,但凡是成了举人,最差也是同进士,有了授官的资格。 放榜之日,有人激动狂喜,亦有人痛哭流涕,可谓众生百态。 而殿试将在七日后开始,在皇宫,由明惠帝亲自主持。 这考验的不仅仅是考生的功底是否扎实,更要考验其心态是否稳得住,能否在明惠帝面前稳定发挥。 因为姜晚棠之故,明惠帝对国公府多了几分留意,待看到了姜行舟那文采斐然的文章,心中不由再度生出欣赏。 他点了姜行舟之名,当场考教了一番,姜行舟的姿态不卑不亢,陈词时引经据典,慷慨激昂,明惠帝眼中不觉更添欣赏。 国公府的风水当真不错啊,养出来的儿女都这般优秀。 最后,姜行舟自然毫无悬念地成了本届的金科状元。 状元郎打马游街,引得酒楼两边的大姑娘小媳妇连连尖叫,无数香囊手帕荷包朝他身上砸去,简直羡煞了探花和榜眼。 漱芳斋中,魏婉茹便伸长了脖子朝下面看,她的目光紧紧锁定在马上那英姿勃发的男子身上,眸中迸射出一股灼人的光芒。 待那吹打声慢慢近了,魏婉茹也将姜行舟的眉眼看得越发清晰,她眼底的爱慕更是不加掩饰。 她将自己手里的香囊朝他用力一扔,眼见就要落到他的身上,却被他抬手挡开了,那香囊直接掉落在地。 魏婉茹不满地跺了跺脚,旋即又抿唇笑了起来,“他谁的香囊都没接,他果真洁身自好。我就当嫁这样的男子。” 她要让父皇给他们赐婚。 魏婉茹回了宫,立马去找了皇后,与她提了此事,皇后闻言立马就阻止了她。 “你万不可去寻你父皇,你便是提了此事,他也必然不会应允的。” 魏婉茹闻言顿时面露不满,“为何不允?父皇不是最疼我的吗?” 旋即她又想到了魏初心,恨得牙痒痒,“都怪魏初心,分走了父皇对我的宠爱,还有那本该死在腹中的?……” 皇后当即喝住了她,“不可胡言。” 皇后自然也厌恶孙贵妃生的那小贱人,但那可是皇上的心头宝,若是这话不小心传出去就麻烦了。 魏婉茹不满地撇了撇嘴,到底没有继续说下去。 “我就要嫁姜行舟。” 皇后自然也欣赏姜行舟,觉得这是个良婿,但…… “他是本届金科状元,你父皇对他十分看重,只怕是要重用的,定不会让他当驸马。” 当了驸马,姜行舟就只能任个闲差,这个人才就白白浪费了。 魏婉茹才不管那些,她拉着皇后的胳膊哭求,“女儿就要嫁他,除了他,女儿谁都不嫁!” 皇后对这个女儿甚是宠爱,见她如此便也不禁心生不忍。 “你若是定要嫁他,也不是不行,只是需得使些手段……” 魏婉茹的眼睛瞬间亮了,“什么手段,母后你快说!” 两母女关起门来商谈了一番,魏婉茹离开坤宁宫时,眉眼都带着志得意满的笑意。 她不仅要嫁姜行舟,还要让魏初心嫁给王英豪那蠢货! 数日后,姜晚棠收到了来自宫中的请帖,皇后要办赏花宴,顺便为魏婉茹和魏初心两位公主择婿。 既然要择婿,自然要邀请男客,姜行舟和姜逸舟两兄弟都将赴宴。 姜行舟还不知道自己已被魏婉茹视作囊中之物,他对此次宴会态度平平。 反观姜逸舟,则是颇为焦躁,嘴角都快要起燎泡了。 魏初心要议亲了,那么多优秀儿郎,她会不会看上自己? 头一次,姜逸舟开始后悔自己的不学无术,若他如大哥一般出息,定能吸引她的目光,叫她心悦。 姜晚棠想到魏婉茹当初看自己大哥的眼神,心中便不免多了几分警惕。 魏婉茹可不是什么善茬,她若是对自家大哥使什么手段,那自家大哥的前程就毁了。 姜晚棠特意等在了宫门外,待见姜行舟和姜逸舟从马车上下来,她便迎了上去。 她面上露出一抹真诚的笑意,“大哥,恭喜你连中三元。” 姜行舟露出一抹儒雅笑意,他目光深深地看着这个妹妹,眼神中满是复杂。 “当日殿试时,皇上便提到了你,若非是你,只怕皇上也不会想起大哥是谁来,这一次,大哥又沾了你的光。” 姜晚棠却不这么认为,“大哥,这个功劳我可不敢当,若你没有真才实学,皇上便是提到了你,你也没法自如应对,最后皇上也定然不会点你做状元,状元的头衔,你当之无愧。” 姜行舟闻言,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几分。 两人的气氛和乐,姜逸舟被冷落在一旁,他忍不住插话,“你真的像传闻所说那般什么病都能治?” 姜晚棠这才分给他一记眼神,她淡淡道:“眼瞎心盲的二傻子我无能为力。” 姜逸舟:……………… 他被噎得脸色涨红,心中升起一股气恼,想反驳却又说不出话来。 姜晚棠不再理会他,又对姜行舟道:“大哥,请借一步说话。” 姜行舟见姜逸舟被怼得面红耳赤,只觉得心情更愉悦几分。 他可不就是眼瞎心盲的二傻子吗?身边人都看不清。 二人走到一旁,姜晚棠开门见山,“大哥,今日宴会你当多加小心,怡和公主对你早有觊觎之心,我怕她使些见不得人的阴私手段。” 姜行舟一愣,旋即反应过来,他心中升起一股微微的暖意。 被人关心和在意,的确是一件令人十分舒心愉悦之事。 “好,我会提高警惕。” 姜晚棠又把好些瓶瓶罐罐塞给他,“若是不小心吃错了东西,觉得昏昏沉沉的,就服用这瓶解毒丹,若是……” 姜晚棠事无巨细一一讲解,姜行舟看她的目光也越发柔和。 “好,我知晓了,你也要小心,莫被人欺负了去。” 姜晚棠露出一抹肆意张扬的笑,“现在可没人能欺负得了我。” 第185章 重要的是真心 二人说完话便折返回来,姜逸舟目光在他们二人身上打转,忍不住好奇追问,“你们偷偷摸摸地在说什么?” 姜行舟和姜晚棠都不约而同地将他当空气,没人回答他。 姜逸舟:…… 忍忍忍。 走了一会儿,姜逸舟还是没忍住,快步追上姜晚棠。 “那个,大姐姐,我,我也有话想跟你说。” 姜晚棠的步子半分未停,只淡淡吐出一个字,“说。” 姜逸舟也顾不上计较她的态度冷淡,颇为扭捏地道:“大姐姐,你看我,我这身打扮,可还行?” 姜晚棠早就注意到他今日的装扮了,他今日穿了身浅杏色的袍子,腰间系着杏色的宝带,将他的身形勾勒得修长挺拔。 寻常男子若是这么穿,难免有些娘气和艳俗,但姜逸舟卖相好,这番装扮反而叫他有种秀色可餐之感。 不过,姜晚棠是不会这么说的,不然他的尾巴能翘到天上去。 她淡淡地吐出一句话,“开屏的孔雀,艳俗。” 姜逸舟:…… 他的脸立马垮了下去,真的艳俗吗?他可是精心挑选了许久,才终于挑中了这身行头的,他身边的小厮都说好看,定能勾得那些世家小姐七荤八素呢。 他不想勾别人,只想勾自己的心上人。 大姐姐竟然说他穿得艳俗,那他是不是要回去换一身? 他停下了脚步,“那我回马车去换那身墨绿色的。” 姜晚棠:“衣裳不重要。” 姜逸舟立马问,“那重要的是什么?” 姜晚棠见他那副急切的模样,便大发慈悲地提点了一番,“重要的是真心。怡宁公主经历了那么多年的黑暗时刻,可谓经受无数冷眼,她最厌恶的是那些只看上她外表之人,最渴求的是一颗真心真意待她的赤诚之心。” 姜逸舟闻言,面上露出了一抹若有所思。 顿了顿,姜晚棠又压低了声音,“据我所知,皇后对怡宁公主素来不喜,且皇后一直想把怡宁公主嫁给吏部尚书那位王公子。正所谓小人难防,你若待怡宁公主一片真心,不妨时刻盯着那王公子,以防他暗中搞什么小动作。” 说完这番话,姜晚棠便退离几分,“该提点的我已经提点,能不能把握机会就看你自己了。” 说完,姜晚棠也不管姜逸舟是个什么反应,径直便朝前走去。 姜逸舟好半晌才回过神来,想到方才姜晚棠的话,他的胸中不由涌起一阵汹涌的怒意。 王英豪那样的货色,怎么配得上怡宁公主? 姜逸舟现在都还记得当日在自家宴会上,王英豪当众大放厥词,大肆辱骂怡宁公主的情形。 而今,怡宁公主大变样了,他就像条舔狗一样凑上去,简直令人不齿。 上次在东宫宴会上,他还闹出与丫鬟苟且的丑事,不知道他的内院里究竟还有多少腌臜事呢,怡宁公主嫁给他,简直就是跳进了火坑! 不行,他绝对不能让这样的事发生。 就算怡宁公主最后不嫁给自己,也决不能嫁给王英豪那样的败类。 姜晚棠对姜逸舟提点那番话也是临时起意,她对皇后和魏婉茹的为人不抱希望,这种场合,真的很难说她们会不会使阴招。 没想到,果真一语成谶了。 宴会到了后半程,宫女突然来报,“皇后,不好了,怡宁公主落水了。” 皇后闻言顿时露出焦急之色,立马就起身朝事发之地赶去。 姜晚棠的心狠狠一沉,她们果然下手了。 无缘无故,魏初心怎么会突然落水,定是有人暗动了手脚。 若魏初心被外男救了上来,那她的名节就毁了,最后除了嫁给对方,便别无选择。 这个手段很卑劣,却十分管用。 更糟糕的是,她还可能会在水中溺亡。 原主便是为了避免名节受损,不让府中侍卫营救,最后溺亡。 一行人急冲冲地往落水之地赶,中途又有一名宫女前来回禀,“皇后,怡和公主也落水了!” 皇后大惊,“怎会如此?” 那宫女急道:“怡和公主是为救怡宁公主,这才跳入湖中。” 皇后急得直跺脚,“婉儿那孩子可真是……就算与初儿姐妹情深,也不能这般贸然涉险啊!” 楚言奚毫不客气地道:“对啊,婉茹表姐又不会水,跳下去救什么人?莫不是脑子进水了不成?” 皇后:…… 众人:…… 方才还觉得怡和公主为救姐妹舍生忘死,令人感动,现下被楚言奚这么一点破,大家也不禁觉得怪怪的。 是啊,怡和公主自己都不会水,贸然跳下去做什么?这不是添乱吗?说难听点,她这样,就算死了那也是白死。 还是说,这里头还有什么蹊跷? 皇后气恼楚言奚那般嘴下不留情,却碍于情面不能直言,直把一张脸憋得通红。 她对宫女怒喝,“两位公主现在如何了?” 那宫女有些支支吾吾的,“回,回皇后,方才有,有两位公子已然下水救人了。” 皇后又露出惊骇神色,忙问,“是,是哪两位公子?” “是定国公府的姜公子,还有吏部尚书家的小公子。” 皇后的眼底飞快闪过一抹得逞的光芒,面上却是一副焦急之色,“这,这……” 她半晌也没这出个所以然来,只是朝前狂奔的速度更快了几分,一众宫妃和夫人小姐也紧随其后,疾步跟上。 大家面上皆一派肃容,但心底却各怀心思。 这两位公子,一位是三元及第的状元郎,一位却是不学无术,招猫逗狗的纨绔,两位公主谁被状元郎救了,就要成为状元夫人了,但谁若被那纨绔公子救了,一辈子的幸福也要尽毁了。 许氏的心中也急得不得了,她儿子可不能尚公主啊,若是尚公主了,大好的前程就没了。 姜晚棠心中却是不免多了几分思量,那宫女所说的姜公子,究竟是大哥,还是她那傻弟弟? 自己提点过他们二人,大哥应当不会主动往魏婉茹身边凑。 而那傻弟弟,如果他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这种关头他就应该知道该怎么做。 只是,男人的真心到底值不值钱?又究竟可不可信,这可不好说。 一行人急匆匆赶到那落水的湖边,就见魏婉茹被一个男子抱着往岸边游来,魏婉茹似是呛水昏迷了,那男子游得颇有些吃力。 皇后见此,心头一紧,连忙命宫女嬷嬷上前帮忙,把人拉拽上岸,即便上了岸,那男子依旧死死抱着魏婉茹没放手,甚至魏婉茹衣裳都被扯落,露出了雪白的肩头。 众人见此,不禁鼻眼观心。 公主与人有了这般肌肤之亲,怕是只能非他不嫁了。 那男子把垂落在眼前的乱发往后一撩,露出了真容来。 第186章 打死也不嫁给他 皇后看到这张脸,惊得身形不稳,直接脱口而出,“怎么是你?” 这,这人怎么会是王英豪这纨绔? 王英豪的眼底飞快闪过一抹恼恨,旋即他也一副故作惊讶的模样。 “这,我,我也不知道落水之人是怡和公主啊,在下多有冒犯,实在该死!” 他原也是冲着魏初心去的,那样一个大美人,他若能英雄救美,二人的亲事就定了! 但谁能想到半道杀出个程咬金来,眼见他要抱到美人了,那程咬金把他往死里按头,叫他接连喝了好几口水,险些没呛死。 待他缓过来,魏初心早就被那人抱着往湖对面游去了。 而被撇在一边无人理会的魏婉茹则是接连扑通,眼看就要淹死了,王英豪眼珠一转,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把魏婉茹给救了。 虽然魏婉茹不如魏初心貌美,但她们都是公主,自己娶了谁都不亏。 眼下,自己英雄救美之壮举已然被所有人亲眼见证,他可不怕魏婉茹不嫁给自己。 王英豪眼底闪过一抹深深的算计,很快被他掩藏,皇后沉浸在巨大的打击中没有回过神来,自然没有注意到他眼底的算计,而姜晚棠却将之尽收眼底。 她的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皇后母女这就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此时皇后简直悔得肠子都青了。 王英豪救了自己女儿,还被那么多人亲眼所见…… 自己女儿被王英豪所救,那魏初心那小贱人,岂不是被姜行舟救了? 这本是一个绝妙的局,按照计划,自己女儿与姜行舟定下亲事,而魏初心则是不得不嫁给臭名昭著的王英豪,谁曾想,自己女儿竟然被王英豪救了!姜行舟那样一个如意郎君,岂不是白白便宜了魏初心那贱人? 想到这一点,皇后就差点两眼一黑直接晕过去。 早知如此,方才她就不该带着众人往这边来,现下她该如何圆? 皇后的脑子乱作一团,可谓方寸大乱。 这时,魏婉茹颤抖着睁开了眼睛。 此时已是九月底,天气已然十分寒凉,即便宫女已经给她裹了一层厚衣裳,但她原本那湿哒哒的衣裳贴在身上依旧十分不舒服,魏婉茹一阵阵发凉,打了一个大喷嚏。 王英豪立马凑上前,满脸关切,“公主你没事吧?都怪我没能第一时间把公主救上案,害公主在水中多泡了这般久。” 魏婉茹的脑子依旧有些混沌,一时尚未反应过来。 这时,王英豪的母亲洪氏站了出来表态,“皇后,犬子救下落水的公主,虽说是事出情急,但他的的确确与公主有了肌肤之亲,坏了公主的名节,此事他合该负责到底。不日我王家会向皇上请求赐婚,迎娶怡和公主入门,给怡和公主一个交代。” 这个小儿子的婚事一直令洪氏头疼不已,现在没想到他竟有此造化,洪氏简直高兴得要乐开花了。 这种关头,皇后可没有拒绝的余地。 她朝王英豪使了一记眼色,王英豪立马开口表示,“公主放心,我既然当众抱了你,与你有了肌肤之亲,我就定会对你负责到底,娶你过门,不会让你白白损了名声。” 魏婉茹听了他们母子的这番话,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她的瞳孔瞬间瞪大,旋即发出了一声刺耳的尖叫,那声音中充满了崩溃与抓狂。 “怎么会是你?不可能,不可能是你救的我!” 明明该是姜行舟的啊,为什么救自己的人会变成了王英豪?? 王英豪:“我见公主落水,便义无反顾地跳下水,还亲自把公主抱上了岸,众位夫人都亲眼所见。” 她若想抵赖,那可不行。 魏婉茹闻言,这才意识到方才自己迷迷糊糊中紧紧搂着的人是谁,她顿时更加崩溃绝望。 王夫人洪氏也赶紧出来搭茬,“公主放心,我们王家定会三媒六聘,风风光光地您聘回去,定不会叫公主受半点委屈。” 魏婉茹的面色白得如同纸一般,她怒声大喊,“打死我也不嫁给他这个纨绔!” 王英豪算个什么东西?竟然也敢肖想自己?简直痴人说梦! 尤其是她想到救自己的是王英豪,那救魏初心的岂不就是姜行舟?魏婉茹顿觉心痛得几欲滴血。 自己辛辛苦苦做这个局,最后竟是半点好处都没捞到,反而白白为那贱人做了嫁衣,简直可恨! 王英豪见到魏婉茹眼底的那抹嫌恶,二人的心中都升起不快。 她虽是公主,但现在身子都已经被自己搂搂抱抱过,已然不清白了,除了嫁给自己,还能有什么出路? 洪氏心头亦是如此作想,不过她养气功夫了得,自是半点都不曾表露。 皇后不欲继续纠缠,立马道,“眼下天气寒凉,婉儿和王公子还是先下去沐浴更衣,以免着了风寒。” 先把人支开,之后再慢慢想法子把此事解决,总之,自己女儿绝不能嫁给王英豪。 说着,魏婉茹就适时打了个喷嚏,身子也一阵发抖。 天气寒凉,若不是为了嫁得如意郎君,她又如何愿意以身犯险? 现在她平白吃了苦头,却没能嫁给心仪之人,她简直怄得几乎背过气去。 就在这时,又有宫女前来禀报,“皇后,怡宁公主也已经被救上岸了。” 皇后还没发问,许氏就已经忍不住开口,“是谁救了她?” 可千万不要是自家儿子啊!她儿子可是有大前程的,决不能尚公主。 所有宫妃和夫人小姐都竖起了耳朵,便是原本被宫女搀扶着准备离开的魏婉茹也一下顿住了脚步,露出一副咬牙切齿之态。 在所有人的灼灼目光注视下,那宫女开了口。 “是定国公府的姜公子。” 轰轰轰—— 好几道雷同时劈下,瞬间把皇后,许氏和魏婉茹三人劈得头晕眼花。 然而就在这时,姜晚棠冷不丁开口,“是姜大公子,还是姜二公子?” 那宫女这才慌忙补充,“是姜二公子。” 原本摇摇欲坠的三人闻言,眼睛顿时一亮,顿时头也不晕了,眼也不花了。 许氏:不是她的好大儿,那就好那就好!至于小儿子,他能尚公主那是他的福气,这可是大喜事啊! 皇后魏婉茹:不是姜行舟,那就好那就好!至于姜逸舟,那位也是个与王英豪不相上下的纨绔,魏初心配他,再合适不过! 姜晚棠垂眉敛目,她不知道魏初心嫁给她那傻弟弟是不是最佳的选择,但至少,比王英豪强千百倍。 她那傻弟弟虽然人蠢了些,眼瞎了些,但他后院干净,没那些乱七八糟的女人。 以后,他若是敢对魏初心不好,自己再给他下点药调教一下便是。 第187章 亲事定下 姜逸舟接连打了好几个大喷嚏,但他脸上却是挂着一抹憨憨的傻笑,心里头也一片火热。 魏初心落水时,王英豪那狗东西立马就要去救人,他什么都没有多想,就只想抢先把人救了,不能让王英豪沾她一片衣角。 幸好,他成功了。 后来人救上来了,也第一时间被宫女送回去更衣去了,姜逸舟跟她依旧连句话都没说上,但他心里头却是火热得不得了。 他抱了魏初心,那他就得对她负责! 明日,不,今日回了府,他就让父亲入宫向皇上请求赐婚! 这般想着,他在这宫里就再也待不住,当即就以身体感染风寒为由请辞,姜行舟也一并告辞了,方才之事已然证明这场宴会就是一场鸿门宴,他可不想再沦为旁人算计的目标。 魏初心回到自己的宫殿时,依旧有种惊魂未定之感。 秦嬷嬷一边伺候她沐浴洗发,一边满脸心疼气愤,“她们实在是太过分了,明着没法促成这门亲事就使这些阴损的招式!” 魏初心泡在温暖的水中,原本慌乱的心才一点点慢慢平复下来。 方才,差一点,她就被王英豪给毁了。 若是自己被王英豪当众抱上岸,那她就非嫁王英豪不可了。 方才救自己的是姜晚棠的亲弟弟,为人品性自是比王英豪要强上千百倍。 秦嬷嬷却依旧忧心忡忡,“公主,老奴听说,这位秦二公子平日里也不学无术,与那王英豪一般无二是个纨绔……” 魏初心的眸色微微深了几分,她缓声道:“嬷嬷,方才他救我上了岸之后,第一时间就松开了手,还用外衫把我身上遮了起来,更是转头避让,不再多看了一眼,生怕冒犯。” “我不了解他平日里的为人,但他的这番表现的确可称君子。如果一定要找个人嫁了的话,在这两人之中,我自然会毫不犹豫地选择这位姜二公子。” “况且,他是晚棠姑娘的亲弟弟,为人品性再如何也不会差到哪里去,至少我未曾听说他后院有乱七八糟的女人。” 魏初心险些陷入最糟糕的境地,是以对于眼下的局面,她反倒十分能接受。 姜晚棠的弟弟这个身份,也的确十分给姜逸舟加分,魏初心目前对他的印象并不差,反而十分不错。 秦嬷嬷听了魏初心的这番话,一时心头复杂,又开始心疼起来了。 她家公主那般金贵的身份,挑的夫婿也应当是人中龙凤才是,那位姜二公子虽出身定国公府,但除了这出身,他浑身上下就一张脸能拿得出手。 这样的人,哪里配得上自家公主? 若是那位三元及第的状元郎,那还差不多。 魏初心看秦嬷嬷那番神色,立马便猜到她心中的想法,不觉满心感动。 只有秦嬷嬷才会觉得自己配得上最好的,但魏初心却知道,最好的,不一定是最适合自己的。 而今事情已成定局,她又何必再纠结?不若多往好处想想。 魏初心反过来很是宽慰了秦嬷嬷一番,秦嬷嬷这才慢慢被她开解了。 待魏初心沐浴出来,她们便得知了另外一个大快人心的好消息,魏婉茹被王英豪救了,王夫人和王英豪都当众提出求娶之意。 秦嬷嬷立马高兴得连连鼓掌,“太好了,真是太好了!他们俩可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 这俩人,一个算计自家公主,一个对自家公主百般觊觎,他们可快些成亲,别来霍霍自家公主了。 有了这件事做对比,秦嬷嬷对姜逸舟这个驸马人选顿时多了几分真心实意的满意。 当天下午,姜瑾睿便入了宫。 并非他这般猴急,实在是被姜逸舟磨得没法子了。 姜瑾睿也是头一回见这个儿子对人这般上心,也只能感叹少年慕艾。 可巧,吏部尚书王大人也同时如同求见皇上,两人在御书房外遇到了。 明惠帝召见了二人,这才得知了此事,王大人和姜瑾睿求娶的姿态都十分诚恳。 明惠帝没见过姜逸舟,但想到三元及第的姜行舟,还有医术超群的姜晚棠,他便理所当然地觉得姜逸舟定然也是人中龙凤,配自己女儿自然不差。 而王英豪,明惠帝倒是有所耳闻,不过他全是听皇后说的。 皇后三翻四次想撮合王英豪和魏初心,在明惠帝面前自然尽挑对方的优点夸,对他的缺点一概不提,所以,明惠帝对王英豪的印象也奇迹般的不错。 皇后给魏初心挑的驸马自然不会差,所以配魏婉茹也正正好。 是以,明惠帝大手一挥,刷刷刷地就拟了两道赐婚圣旨,把这两门亲事给定下来了。 皇后还在安慰魏婉茹,顺便商讨对策,才刚商讨出点眉目来,她安插在御书房的探子就传来了这个消息,两人顿觉晴天霹雳,天都塌了。 她们再怎样也没想到,王家的动作竟然会这么快,竟然不等过夜就急吼吼地入宫请旨赐婚啊! 皇后也想起自己先前在皇上面前夸赞王英豪是良婿之事,而今,这“良婿”落在自己女儿的头上,她要如何推拒? 这个时候再来说王英豪的种种不好,岂不是自打嘴巴? 魏婉茹几乎哭晕过去,连连哭求皇后为她把亲事退了。 但,皇上连赐婚旨意都下了,金口玉言,如何能收回?加之魏婉茹还在众目睽睽之下与王英豪有了肌肤之亲,无论从哪个方面,这门亲事都不大可能退得了。 魏婉茹听罢皇后的话,嗷地一声哭得更凶了。 皇后看着爱女哭成这般,只觉得心头更加揪疼。 她只能勉强宽慰,“那小贱人也要嫁给那纨绔,她说不定现在哭得比你还凶呢。” 魏婉茹听了,心中果然好受些许,但想到自己要嫁给王英豪,依旧悲从中来。 魏初心得知赐婚圣旨之事,心绪的确有些波澜,但很快就有种尘埃落定之感。 如此也好。 她的亲事定下来了,就不用一直招人惦记了。 钦天监择算出几个黄道吉日,十月初十,十二月初一,再有便是来年的二月初五。 姜逸舟一副很是猴急的模样,最后自然选了十月初十。 王家也希望早日成亲,但魏婉茹却是百般不愿,她便选了来年二月初五的日子。 只要迟一日不嫁进王家,她就觉得一切都还有希望。 第188章 还没开窍呢 现下距离十月初十只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要筹办起来略显仓促,但只要有决心,一切自然都不成问题。 毕竟是自己亲儿子成亲,娶的还是当朝公主,许氏忙前忙后地费心操持着。 每日忙碌,她不禁多了几分抱怨,“家里头也没个儿媳妇帮我分担一二。” 这话也说到姜瑾睿的心坎上去了。 姜行舟身为长子,他的亲事的确该早早定下来了。 早些年他其实定过一门亲事,但那姑娘福薄,早早去世了,之后他们就一直未相中其他合意的姑娘。 姜行舟也表示想专心科考,待考取功名之后再谈亲事,是以这才耽搁到了现在。 许氏心中更是着急,二儿子娶的是公主,婚后她是能直接住在公主府去的,自己这个婆母在她面前可摆不起威风来。 便是自家儿子,也要搬去公主府同住。 到头来,他家明明是娶媳妇,反倒像是在嫁女儿似的。 这般想着,许氏心里头就不是滋味了。 不行,她得抓紧时间给行儿好好相看相看才行!到时候,自己就有机会耍一耍婆母的威风了。 当然,最重要的是行儿的年纪的确应该成家,开枝散叶了。 只可惜,她这段时间要忙着操办小儿子的亲事,便是想要相看,一时之间也抽不出时间来。 许氏正打算将此事延后,没想到一门好亲事却是主动找上门来了。 这一次,姜瑾睿从外归来,脸上便挂着一抹愉悦的笑意。 他告诉许氏一桩好消息,“永和公主府想与我们家结亲,不知夫人意下如何?” 许氏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永和公主与驸马就只生得一儿一女,那结亲之人,自然就是如意郡主楚言奚了。 许氏心头一喜,这可真是瞌睡了就有人递枕头,她正为大儿子的婚事操心呢! 她脑子飞快将楚言奚各方面的条件都过了一遍,心中愈发满意。 她的家世就不必说了,与自家门当户对,容貌亦是十分出挑,也配得上自家行儿。性情的话,看上去也是个知书达理的。 唯一的不足就是,这个儿媳妇的身份也太高了,自己在她面前同样摆不起婆婆的谱! 许氏心中升起一丝遗憾,但这却是瑕不掩瑜,从各方面考虑,楚言奚都是个最适合的儿媳。 她的脸上眼底已经露出了几分笑意,但她硬要端着,一副摆谱的姿态。 “妾身与那如意郡主并不相熟,不熟悉其品性,还需再好生考察一番。” 她的心思没能逃过姜瑾睿的眼睛,他便笑着附和,“合该好生考察一番,儿媳妇的人选定要让夫人满意了才行。” 许氏听姜瑾睿这般说,心中顿时熨帖极了。 最近国公府在筹办姜逸舟的亲事,许氏也无闲暇操办宴会,永和公主府那边倒是办了一场赏花宴,给定国公府送来了请帖。 他们便知道,这场宴会是专门为姜行舟和楚言奚相看特意办的。 两家就算有心结亲,也得让两个当事人相看一番,互相看对了眼才行,不然只怕要结成怨偶了。 除了两位当事人,自然还请了其他公子小姐掩人耳目,姜晚棠作为姜行舟的亲妹妹自然也在受邀之列。 姜晚棠得知两家有结亲的打算,先是颇为意外,旋即又觉得在情理之中,两家的确门当户对,且她大哥年轻有为,永和公主和驸马会看上他这个女婿也在情理之中。 见到了楚言奚,姜晚棠就发现她的脸上并无半分羞涩,依旧一副如常神色。 姜晚棠起先以为她尚不知此事,但实际上她却是知晓的。 姜晚棠不免好奇,“你怎半分不见羞涩?莫不是你瞧不上我大哥?” 楚言奚一脸认真,“你兄长生得英俊潇洒,更是才学斐然,乃是少年英才,我怎会瞧不上?” “那你为何不见半分羞涩?” 楚言奚:“女子不都要嫁人的吗?有什么可羞涩的?” 姜晚棠:…… 这话说得甚是有理,竟叫姜晚棠无法反驳。 “那你愿不愿意嫁给我兄长?” 楚言奚点头,“你兄长那般优秀,我自是愿意的。” 姜晚棠看着她,便见她说这话时神情认真,双目澄澈,全然不见半分小女儿的情态,姜晚棠默了默,不再多问了。 这丫头这是还没开窍呢。 她现在还只把嫁人当成一件必须完成的人生大事,而自家兄长就是个条件合适的人选罢了。 她对自家兄长自然不讨厌,反而评价很高,但也没有男女之情。 不过,这世上有多少夫妻能在婚前就两情相悦?婚后能相敬如宾已是十分不错。 姜行舟和楚言奚相看了一番,两人对对方的态度都如出一辙,都将对方视作满意的成亲对象。 许氏和永和公主见此,脸上俱是露出了满意的笑意。 看来,这门亲事可以尽快定下来了。 只是,她们没想到,这桩亲事中途竟会横生枝节,险些被搅黄了。 姜行舟作为三元及第的状元郎,可是众贵女眼中的香饽饽,在他不自知的情况下,已然有人瞧上了他。 楚落尘盯着他的背影,眼底的光亮得惊人。 她的亲事被赵诗允那贱人抢了,就在前几日,那对渣男贱女已然成亲,楚落尘听说之后气得把房间里的桌椅摆设都砸了。 并非是她对那何公子有多痴情,实际上他们两家也未曾定亲,只是处于相看阶段罢了。 但楚落尘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她定要挑一个方方面面都比那姓何的好上千百倍的亲事,如此才能狠狠出了心头恶气。 今日,她近距离见到了姜行舟,一颗芳心就忍不住砰砰直跳。 这就是她要找的如意郎君! 她要嫁给姜行舟! 到时候,且看那对渣男贱女还有什么脸在自己面前蹦跶! 从公主府离开,刚上了马车,她就迫不及待地对母亲文氏道:“娘,我要嫁给姜行舟!” 文氏一愣。 楚落尘直接出声催促,“明日您就给定国公府下拜帖。” 文氏见女儿的眼神晶亮,面颊驼红,俨然已是动了春心。 自与何家的亲事不成之后,文氏心中便也同样憋着一团火,势要为自己女儿挑一门更好的亲事。 定国公府的姜大公子自然十分不错,可问题便是他太优秀了,只怕想与定国公府结亲之人都要把门槛踏破了。 第189章 一个秃子凭什么跟我抢? 文氏面露几分迟疑,“姜大公子的确是良配,但只怕……” 楚落尘却是直接打断,态度十分笃定。 “我们与定国公府门当户对,我还有个公主婶婶,只要您表达了联姻之意,他们自是不会拒绝。” 永和公主可是皇上唯一的亲妹妹,其尊荣自是不同一般,自己有这层关系在,已然远胜旁的大家闺秀。 文氏听了自家女儿的话,也觉有理,便答应了下来。 虽然自家女儿容貌平平无奇,但自古男子娶妻娶贤,只有那以色侍人的妾才需要美貌加持,那位姜大公子乃是饱读诗书的大才子,自是与那些只看外表的肤浅男子不一样。 若他们两家当真定下了亲事,到时候自己在何家人面前也能狠狠出一口气。 母女二人单方面地定下了这门亲事,并且已经开始畅想起来,但没想到,文氏拜访了许氏,刚隐晦地提起这个话头,就听许氏道:“这段时间我可真是忙坏了,为了筹办小儿子的亲事,连给大儿子相看好了人家都还没抽出时间定下来,待我挑一个黄道吉日就得赶紧把此事办了。” 许氏说了这么一通,显然就是在拒绝。 文氏闻言一愣,心底升起一股深深的失望。 许氏这是在找理由推脱,还是真的已经相看好了人家? 若是相看好了,昨日公主府的宴会她又何必带上大儿子? 这般想着,文氏便立马觉得这是许氏的推脱。 文氏立马便追问起来,“不知贵府相看上的是谁家的姑娘?” 两家还没过定,许氏自是不好把话往外说,不然到时候平白坏了姑娘家的名声。 许氏便笑着搪塞,“到时候两家过了礼自然便知道了。” 文氏一听这话,立马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她脸上的笑就有些挂不住了。 她开口,语气带上了几分阴阳怪气,“国公夫人莫不是瞧不上我家落尘,这才寻了这么个借口搪塞我?” 许氏一听这话就不高兴了,她的确没瞧上楚落尘,但她说的也是事实。 许氏皮笑肉不笑,“楚夫人说笑了,这般大的事我可不会拿来开玩笑。” 文氏依旧不依不饶,“夫人倒是说说,究竟是哪户人家的姑娘这般幸运?我们楚家好歹是底蕴深厚的簪缨世家,永和公主也是我们落尘的亲婶婶,这般门户,不知究竟被谁家比了下去?” 她这话就大有拿乔之意,许氏闻言都气笑了。 原本她是不打算那么早就露出口风,但这文氏委实太把自己当回事,竟开始拿楚家和永和公主压自己,委实可笑。 许氏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原本我是不打算那么早就把此事说出来,毕竟事情未定,只怕是要坏了姑娘家的名声。” “但楚夫人既然这般好奇,我便悄悄告诉你便是,你可要替我保密,暂且不要把此事说出去才好。” “说来也巧,我家行儿议亲的姑娘与楚夫人还颇有渊源呢,她啊不是旁人,正是楚姑娘的亲堂妹,如意郡主。虽然我与楚夫人结不成亲家,但以后我们也算是一家人了。” 文氏听了这话,满脸不敢置信。 她第一反应是不相信,昨日永和公主可是半点口风都没露。 但转念一想,她立马就明白了过来,昨日的宴会只怕就是专为二人相看才办的。 想到自己方才所说的话,文氏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才好。 对上许氏那别有意味的眼神,文氏觉得脸上臊得慌,不敢再多待,匆匆告辞走了。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许氏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 什么玩意儿。 就算他们没有相中楚言奚,也不会跟这样的人结亲。 楚落尘在家里等着母亲的好消息,但没想到,最后等来的却是一桩晴天霹雳的坏消息。 “什么?他,他竟然要跟楚言奚定亲?” 楚落尘心中满是震惊,震惊过后便是一股汹涌的,难以形容的嫉妒。 凭什么?凭什么自己的亲事三翻四次地被别人抢走? 先是赵诗允,现在又是楚言奚! 文氏的脸色也不好看,尤其是想到先前在国公府时许氏看她的眼神,文氏就觉得羞恼又难堪。 文氏压下了心头的那股羞愤与不甘,开口宽慰自己女儿。 “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但两条腿的男人遍地都是。这世间好男儿多得是,姜行舟没眼光,咱们便再找一个比他更好,更优秀的好儿郎。” 楚落尘听了这话,却并没有被安慰到。 这满京城上下,还有几个人比姜行舟更加优秀? “我就看上了姜行舟,我非他不可!” 文氏叹息一声,“我们拿什么跟他们那房比?拿什么跟他们抢?” 虽说他们是长房,日后这楚家的家业也是他们长房继承,但永和公主的身份就能撑起二房,将长房碾压,楚言奚更是早就受封郡主了。 便是容貌上,自己女儿也没有任何优势。 楚落尘脱口而出,“就她那个秃子,凭什么跟我抢?” 说话间,她的神色带上了一股嘲讽和鄙夷。 文氏没有亲眼见到过楚言奚脱下假发的模样,但当初楚落尘撞破了此事,永和公主担心楚落尘出去乱说,便立马告诫了文氏一番,让她们务必守口如瓶。 这些年,她们母女都因为知道了楚言奚的这个秘密才在永和公主和楚言奚面前稍稍找到了一点优越感。 文氏经她这么一提醒,这才想起这一茬来。 楚落尘的眼中迸射出一抹恶毒的光,“若是姜行舟亲眼看到她头顶光秃秃的模样,定然会对她心生嫌恶,我倒是要看看,到时候这门亲事还能不能继续下去!” 就算她最后不能嫁给姜行舟,也不会让楚言奚嫁给他! 不仅如此,她还要让楚言奚以后都找不到好的亲事,至少,不能比自己好。只有这样,自己才能有机会狠狠压她一头。 楚落尘立马就开始谋划起来,这件事必须要快,要赶在他们的亲事真正敲定下来之前,不然一切就来不及了。 很快,楚落尘就找到了机会。 就在两日后,众学子们会举办一场文会,文会在画舫上举行,而姜行舟作为三元及第的状元郎自然要参加。 楚落尘立马就定下一艘画舫,然后广邀诸位小姐们一道同游,楚言奚便是第一个受邀之人,而姜晚棠也同样在受邀之列。 第190章 她竟然不秃了 姜晚棠本不欲去,但不知想到什么,她便答应了。 最近她参加的应酬不少,每次都会有很多夫人小姐叫她帮忙诊治,对此她都来者不拒,耐心细致地为对方诊治,至于诊金,一切只凭她们的心意。 她本就是医者,为病患看病乃分内之事,她不仅能收获功德,还能借此结交人脉,为她日后对付舒曼柠制造机会,何乐而不为? 只是她没想到,这次游湖再次发生了意外变故。 她们这艘画舫与隔壁举办文会的画舫一直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两艘画舫上的少男少女们都能借此机会互相偷看上几眼。 而姜行舟无疑是最吸引众人目光的一个。 就在姜行舟再次与其他学子切磋诗文之时,她们这边画舫突生了意外。 众人只听“扑通”一声,旋即便是一道惊叫声,“不,不好了,有人落水了!” “是如意郡主,如意郡主落水了,快来人啊!” 姜晚棠正在给一位小姐把脉,没想到突然听到这么一阵呼喊,她的脸色骤变,立马就往船边而去。 楚落尘扑在船舷边,满脸焦急。 她朝船上的丫鬟小厮们怒喝,“你们谁会水的,还不快下去救人!” 立马就有人跳了下去,但隔壁画舫,已然有另外一人第一时间就跳下去救人了,那人正是姜行舟。 他与楚言奚已经在议亲,虽然还没有走完流程,但出于责任,姜行舟已然把楚言奚当成自己的未婚妻。 她当众落水,自己于情于理都该去救。 楚落尘见此,双拳顿时不禁狠狠握紧,眼底升腾出一股熊熊妒火。 但她想到了什么,握紧的双拳这才缓缓松开。 他下去救人也好,到时候他就能最近距离地看到楚言奚头顶光裸的丑态,也定能把他彻底吓退。 姜行舟赶在旁人靠近前第一时间就把楚言奚救了起来,出于本能,楚言奚紧紧地抱着他,像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 姜行舟看向她,目光沉稳,语气中更是带着一股安定人心的安抚。 “别怕,有我在,你不会有事。” 楚言奚听了这话,心头顿时升起一股浓浓的安全感,还有一股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情绪。 这一刻,她抛开了姜行舟与姜晚棠的兄妹关系,第一次意识到,这个未婚夫真的很不错,至少他的为人是沉稳可靠的。 在众人合力之下,姜行舟和楚言奚都顺利上了画舫。 楚落尘第一时间就冲了上去,满脸关切地看着楚言奚,目光定定地落在了她的发顶上。 此时楚言奚的头发已经被彻底打湿,湿哒哒地贴在脸上和头皮上,但是,她的发顶却是一片完好,完全没有半点秃顶的迹象,反而显得更加浓密。 怎么会?莫非她那假发沾得这般牢固,即便在水里也泡不掉? 楚落尘辛辛苦苦做了这个局,又岂会白白错过这次戳穿她的机会? 这时又丫鬟拿着干净的毛毯急冲冲而来,楚落尘立马第一时间接过,一把将楚言奚裹住,同时也裹在她的头发上,做出给她擦拭湿发的模样。 而实际上,她在擦拭的过程中却是暗暗用力拉扯,想要把楚言奚头上的假发扯掉,让她现出原形来。 但她无论怎么扯,楚言奚的头发都纹丝未动。 她咬牙,一个猛地用力,同时她故作绊倒,做出一副自己只是因为绊倒才会加重了力道的模样。 依照她的力度,楚言奚头上的假发定然会被直接扯掉。 楚言奚只觉得头皮上一阵生疼,叫她狠狠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连忙伸手摸向自己的头发,脸上满是心疼。 这可是她好不容易长出来的新头发,若是一不小心扯掉了,她可要心疼坏了! 她不免有些迁怒地看向楚落尘,正想斥她这般粗手粗脚,就对上了对方那满是不可置信的眼神。 楚落尘呆呆地望着楚言奚的发顶,她头顶上那浓密的黑发依旧在,没有任何改变。 以自己方才的力度,她的假发不可能不掉落,唯一的解释就是,那根本不是假发,而是楚言奚头上长出来的,货真价实的真头发! 她竟然不秃了,她竟然长出头发来了,而且那发质比自己的更加乌黑,更加浓密! 这个发现让楚落尘十分难以接受,同时又升起一股巨大的失落。 楚言奚长出了浓密的头发,这让楚落尘在她面前一直引以为傲的优越感瞬间荡然无存了,楚落尘有种信念崩塌的感觉。 楚言奚看到楚落尘脸上的那抹异样情绪,她总算是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 她是故意的! 她不知道自己已然长出了新头发,方才她是要故意把自己的“假发”扯掉,让自己在人前出丑! 那么,自己今日落水,又真的是意外吗? 这个猜测在脑中浮现,一股怒火便直冲楚言奚的脑顶,她险些没忍住直接给她一记耳光。 楚落尘已然反应过来,她勉强扯了扯嘴角,为自己方才的失态找补。 “对,对不起,我一时没站稳,不是故意的。” 楚言奚皮笑肉不笑,“堂姐还是小心些为好,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存心把我的头发扯掉呢!” 她目光灼灼地盯着楚落尘,那眼神满含怒火,楚落尘不禁心虚地移开了目光,眼神微微闪躲。 楚言奚看到她的这番反应,顿时更加笃定自己的猜测。 这件事,她定然不无辜! 楚言奚还待再兴师问罪,一阵凉风吹了过来,她禁不住冷得打了个喷嚏,原本到嘴的话就咽了回去。 姜晚棠第一时间上前,“郡主还是先把湿衣裳换下来,把头发擦干吧,不然容易感染风寒。其他事,之后再处理也不迟。兄长也是。” 姜晚棠看了楚落尘一眼,眼神意味不明。 这画舫上都是大家闺秀,姜行舟不便在此多留,两艘画舫之间搭上浮木,他回了那头更衣去了。 其余人不知道这其中的内情,大家看到的便是姜行舟救了落水的楚言奚,二人在水中有了肌肤之亲,两家怕是要有好事发生了。 众闺秀都朝楚言奚投来羡慕的眼神。 姜行舟就像是一块唐僧肉似的,一直都招她们惦记着呢,而今这块唐僧肉被楚言奚吃进了嘴里,她们能不羡慕吗? 有人甚至还怀疑这是楚言奚自导自演的,就是为了效仿魏初心与姜逸舟,借此机会成就好事。 楚落尘听着众小姐的低声议论,脸上青白交错,难看至极。 第191章 分家 这本是她设计的一场拆散他们的局,到头来,反而成了他们的红娘! 楚落尘的心头发梗,原本就长的脸拉得更长了,整个人都被一股沉沉的低气压所包裹。 最后这场游湖自然是草草收尾。 她担心楚言奚借机发难,更是第一时间就跑了。 楚言奚一边打着喷嚏,一边对姜晚棠愤愤道:“我落水之事定然与她脱不开干系!她方才故意扯我头发,就是想看我笑话!” 楚言奚心中既愤怒又后怕,若她没有遇到姜晚棠,没有及时服用了生发丸和养发丸,把头发养起来了,那方才的意外,早就让她现出原形了。 光是想一想那番情形,楚言奚就已经感到了一股深深的窒息与绝望。 楚落尘并不知道这一切,她才故意设计了这么一场局,由此更可以看出她的心思究竟有多恶毒! 姜晚棠却道:“她不会无缘无故这么做,若只是为了看你的笑话,她早就可以揭穿你,而不是等到现在。她既然选择在这个时间点动手了,那必然是发生了什么事。” 楚言奚闻言,这才从盛怒中慢慢找回些许理智。 “可最近也没发生什么事啊,我跟她都没说上几句话。” 姜晚棠心中隐隐生出几分猜测,只是她也没证据,这话不好明说。 “若我没猜错的话,你应是挡了她的道了。” 楚言奚微愣,面上露出几分若有所思之色。 姜晚棠见她似有领悟,便不再多说,转而问,“此事你打算如何处理?” 楚言奚想了想,“我会把这件事如实告诉我爹娘,让他们出面去向大房讨要说法。” 她心里虽然恼恨楚落尘的所作所为,但她也实在不屑用同样阴私的手段来对付她,那样的话,自己也就成为了她那样的阴损小人。 她索性将这件事摆在明面上,交由双方长辈来处理,反正,自家爹娘定然不会让自己受半分委屈的。 姜晚棠闻言,赞同地点了点头。 此法的确可行,且也算是最恰当的法子。 楚言奚回家之后就立马向自家爹娘告了一状,楚景安和永和公主听了之后顿时怒从心起。 他们当即派人去打探了一番,果然打探到文氏曾登过国公府的门,表达出想结亲之意,至此,这件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们二话不说,直接就杀回了楚家,连半分铺垫遮掩都没有,直接把事情摊开了。 文氏和楚落尘也没想到他们竟然这般直截了当地找上门兴师问罪,二人的脸色都不大好看。 文氏还试图掩饰,“弟妹,这件事怕是有什么误会……” 永和公主冷冷道:“你还是唤我公主更加妥当。至于误会,你们若还不承认的话,我也可以把当日画舫上的丫鬟都抓来,当面审问!” 听得这话,文氏和楚落尘俱是露出了一闪而过的心虚之色。 她们可不敢保证那些丫鬟能不畏永和公主的强权,一直守口如瓶。 她们的这番反应落在众人眼里,顿时成了不打自招。 文氏的丈夫楚景昱脸色铁青,怒喝一声,“你们这些无知蠢妇,怎可做出这等背刺家人的蠢事?” 文氏和楚落尘都不敢再出声辩驳,却也拉不下脸去低头认错。 楚景昱平复了一番怒气,对楚景安和永和公主出声道歉,“二弟,弟妹,这件事是我管教无方之过,责任在我,我替她们向你们道歉。此事你们想要怎样的交代都行,我定不会有二话!” 面对楚景昱这个大哥,楚景安和永和公主的态度都收敛许多,他们素来敬重他,但这次之事,也的确是触到了他们的底线。 楚景安只说了三个字,“分家吧。” 上头,楚老太爷和老太太尚在,是以即便楚景安一直住在公主府,他们两兄弟也一直没分家。 兄弟二人在财产上的纠葛并不多,这次楚景安提出分家,便是要在情分上进行分割,至此以后,两家便不再似此前那般亲密无间。 永和公主却是不客气地补充,“不仅要分家,还要把分家之事广而告之,免得有人以后再打着我的名号行事。” 文氏的脸上顿时一阵火辣辣的烧得慌,楚落尘的脸色也不好看。 分家之举,看似不会对他们的现状造成什么影响,但实际上却并非如此。 以前,世人眼中他们是一家人,大房的事就是二房的事,二房不会置之不理,楚景昱的官途会因此更为顺遂,便是文氏和楚落尘出门应酬,旁人也会对她们客气三分。 若是分了家,还广而告之,以前那些隐形的福利,就会全都不复存在。 若是以后,他们大房遇到什么难处,二房也不会再像以前那样毫无保留地出手相帮了。 这是大房不想看到的结果。 楚景昱立马出声挽回,“二弟,我们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爹娘也都还健在,若是分家,如何向他们老人家交代?此事的确是你大嫂和落尘做得不对,我向你们保证,以后再也不会有这样的事发生了。” 素来敬重大哥的楚景安这次却没有再答应他的这番提议,他的语气更加冷淡了几分。 “大哥不必多言,我意已决。” 楚景昱还欲再说些什么,楚景安就又道:“幸而这次言奚无事,若她当真出了什么事,那便不是分家这般简单的了。” 楚景昱:“可父亲母亲那边……” 楚景安:“如实禀明便是,父亲母亲深明大义,定不会阻拦。” 文氏和楚落尘的脸色骤然一变,此事若是让上头那两位知道了,她们定然要狠狠脱一层皮。 楚景昱也不欲让大房那般难堪,他便只能道:“此事不必劳烦二弟了,大哥自会亲自去向父亲母亲说明。” 楚景安闻言便不再多说,带着永和公主便离开了。 至于其他的,那是大房的家务事,他们可管不着了。 很快,定国公府那边便请了媒人上门提亲,两家真正把亲事定了下来。 原本他们不打算那么着急,都想着挑个黄道吉日再办,没想到却发生了落水之事,为了楚言奚的名声,两家自然早早就把亲事定下了。 许氏禁不住跟姜瑾睿嘀咕,“我们两个儿子是不是跟水犯冲?” 姜瑾睿却是道:“依我看,明明是水旺他们,若不然,他们怎的能那么轻松地在水里捞回个好媳妇?” 许氏:…… 总觉得是歪理,但一时又不知道怎么反驳。 第192章 大喜之日 姜行舟与楚言奚定亲的消息在贵女圈中传开,顿时引来众贵女一阵扼腕。 这大好的如意郎君,就这么落到别家去了。 大家都不知道两家先前已然相看好了,大家都以为是楚言奚落水被姜行舟救下之故这才定了亲,又不少人都后悔,早知如此自己当日就果断点,直接抢先一步往下跳了。 但事已成定局,再后悔也无济于事。 而宫中,魏婉茹得知这个消息,当场崩溃得将房中的东西狠狠打砸了一番。 她面目狰狞,怒声咆哮,“为什么?为什么当初我落水他不肯跳下来救我,楚言奚落了水他却第一时间往下跳?为什么为什么?我到底哪里比不上楚言奚?” 无人能回答她的问题,一众宫女都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原本魏婉茹已经慢慢开解自己,让自己不得不接受了要嫁给王英豪的事实。 但现在,这个消息让她重新陷入崩溃,一股强烈的不甘和怨愤在心头疯狂滋长。 转眼便到了姜逸舟和魏初心大喜之日。 即将娶到心上人,姜逸舟这段时间简直荣光满面,走路都是飘的。 因为当日宫宴上姜晚棠的提醒,姜逸舟一直在心中将姜晚棠视作他们的红娘,是以,他对她的态度也客气了很多。 今日,定国公府宾客盈门,很是热闹。 姜逸舟娶的是公主,是以礼制有所不同。 他会在吉时入宫把新娘接回来,先到国公府,完成礼仪,然后再抬往公主府。 国公府和公主府两边都会办酒席,但国公府远比公主府那边要热闹,毕竟公主府是皇上新赐的府邸,丫鬟婆子都是新安排的。 且正主都还没回到公主府,主场自然不在那里。 姜晚棠平日里都不回国公府,今日却是必须要在的。 就在一片喜庆热闹之时,耿总管急冲冲地从前院赶来,低声对姜瑾睿说了句什么,他的脸色顿时微微变了变。 沉默片刻,他道:“只当是寻常道贺的宾客招待便是。” 很快,姜晚棠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是姜晚霜和赵煜城登门道贺了。 他们的到来顿时引得众人一阵交头接耳,旋即目光都有意无意地朝姜晚棠那边投去。 姜晚霜今日特意盛装打扮了一番。 她换上了最近新裁的烟罗紫的暗花细丝褶缎裙,头上戴着云鬓花颜金步摇,脚上踩着一双宝相花纹云头锦鞋,脸上的妆容更是十分精致,就好似她在忠义侯府过得十分舒适惬意似的。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在忠义侯府过得有多糟糕。 侯府的一切都与她想象的完全不同,内宅里的下人不服管教,中馈账面上银钱寥寥,还有个难缠的婆母和时时给她找不痛快的小妾。 便是原本对她百依百顺,完全被她牵着鼻子走的赵煜城,在婚后也变了,那陈玥西使了几次诡计谋陷害自己,赵煜城竟然没有维护自己,反而偏帮陈玥西,最后还被陈玥西勾到了他的房中去。 姜晚霜无时无刻不在后悔自己当初的选择,但世间没有后悔药,她既然选了这条路,那就要一条路走到黑,她定要走出个名堂来,决不能让旁人看了笑话。 她已经许久没有出门交际,这是自己嫁人之后第一次在众人面前露面,她必须要拿出最好的状态,不能让人小瞧了去。 姜晚霜第一时间看向姜晚棠,她今日没有刻意隆重装扮,只是一身寻常不惹眼的装扮,但不知为何,姜晚霜就莫名生出一种被她压了一头的感觉。 她的浑身上下都透着股坦然处之的从容与淡然,眉目间比以前更加耀眼明媚了几分,带着一股由内至外的赏心悦目,轻而易举就能吸引旁人的目光。 赵煜城的目光也紧紧粘在了姜晚棠的身上,眼底涌动着一股难言的惊艳与悸动。 以前,他怎么没发现姜晚棠生得这般美? 不仅是容貌上的美,更吸引人的是她身上那股从容自信的松弛感,释放着一股致命的吸引力。 再想到她是被皇上亲口称赞过的神医,赵煜城更觉得心头痒痒,一股难以言说的后悔在心底滋生蔓延。 姜晚霜注意到赵煜城的眼神,更察觉到他那股隐隐懊悔的情绪,她的面容顿时一阵扭曲,双拳也不禁死死握紧。 姜晚棠却没有分给他们半分多余的眼神,她径直离开,消失在了他们的视线之中。 赵煜城这时候才回过神来,有些失魂落魄地收回了目光。 姜晚霜强忍心中的怒意,低声对赵煜城道:“我们还是先给父亲母亲请安吧。” 赵煜城打起精神,是了,他们这次不仅仅是为了贺喜而来,更是想借此机会与定国公府重修旧好。 两人走到了姜瑾睿和许氏的面前,姜晚霜的眼底已经迅速地蓄满了泪水。 她哽咽开口,“父亲,母亲……” 许氏的眼底闪过一抹异样,毕竟是自己跟前养大的女儿,她不免有些心软。 但姜瑾睿却不为所动,这个养女的心性如何,他早已经看透,自是不会被她的这番作态迷惑。 他语气疏离冷淡,“你与我们国公府已无任何关系,这番称呼只怕不妥。” 姜晚霜心头升起恼恨,但面上神色更加可怜。 “父亲,您难道真的要这般狠心绝情吗?女儿就算有做得不对的地方,也已经知道错了,女儿是真心悔改的。” 赵煜城也急忙开口,“是啊,岳父大人,我与霜儿就算有什么做得不对的,我们会改,但你们与霜儿这么多年的情分不能因此断了……” 谁料姜瑾睿却是丝毫不买账。 “人与人之间的情分都有定数,我们之间的情分已然耗尽,便没必要再强行挽留。” 姜晚霜双腿一软就要给他们跪下,但姜瑾睿却是伸手一把将人钳住。 他手上的力道很大,姜晚霜被他稳稳托住,半分动弹不得。 他看着姜晚霜的眼神更是带上了一股深深的压迫之意。 “今日是逸儿大好的日子,你们若是诚心来道贺,我欢迎至极,但你们若是带了旁的目的,定要在此纠缠不清,那就不要怪我不留情面,直接派人把你们请出去。” 姜晚霜求助地看向许氏,泪光盈盈,希望她能开口为她说几句话,但许氏却是避开了她的目光,根本不去看她。 许氏对姜晚霜固然有几分情分,但这几分情分也抵不过丈夫的枕头风,和大儿子时不时的“挑拨”,便是以往一直都会为她说话的姜逸舟也闭嘴了,久而久之,许氏对姜晚霜的情分自然更淡了。 更何况,今日的确是国公府大喜的日子,她在这里哭哭啼啼,还要搞下跪的这一套,许氏内心自然也生出不喜。 第193章 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姜晚霜见此,心中的恨意简直达到了顶峰。 这些人,果然没有一个是真心待自己的! 若他们对自己真心,又怎会这般狠心绝情? 姜晚霜原本的确是打算下跪痛哭,当着众宾客的面诚恳剖白,只要她表现得足够情真意切,定能让众宾客为之动容,到时候,姜瑾睿就算再铁石心肠,迫于舆论的压力,也不得不重新认回自己。 但她没想到,姜瑾睿压根就没给她这个机会。 姜晚霜知道这次自己大势已去,继续纠缠只怕得不偿失,她只能不情不愿地站起身子,收起了眼泪,低声道:“我们,自是真心来贺喜的。” 姜瑾睿收回了手,眼神冷淡,“两位请自便。” 说完他就转身,转而招待其他宾客去了。 众宾客立马收回了目光,神色如常地继续与人闲谈,一副什么都没有听到,什么都没有看到的模样。 赵煜城心中很是失落,同时不免对姜晚霜生出几分怨怪。 她不是说自己以前在国公府很是受宠,这次定能与国公府重修旧好的吗? 现下倒好,姜瑾睿当着众人的面都半分颜面不给她,以后他们要再攀上国公府只怕就不容易了。 没了国公府这个靠山,姜晚霜于自己半分助益也没有。 再想到那被皇上亲口称赞的姜晚棠,赵煜城真真是觉得自己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赵煜城心中厌烦,直接撇下姜晚霜便独自应酬去了。 姜晚霜察觉到赵煜城态度上的变化,简直差点咬碎一口银牙。 她在国公府住了十几年,对这里的每一处都十分熟悉,她避开了人,直接往内院去了。 姜晚棠正坐在内院的一处凉亭上喝茶,在这国公府,她只把自己当成一个客人,并没有主人家那种要主动招待应酬的自觉。 她与许氏也亲近不起来,也不想硬凑到一起去。 没想到,她避让在此,都没能避开那些烦人的苍蝇。 一道突兀的声音响起,冷冷的,像是吐信子的蛇。 “你现在一定很得意吧。” 姜晚棠看到双目赤红,满脸怨毒的姜晚霜,眉头立马蹙了起来。 姜晚棠语气不咸不淡,“这是国公府的内院,闲杂人不可随意进出。” 她这话又狠狠地刺激到了姜晚霜。 闲杂人?她以前明明是这里的主人,现在却变成了闲杂人!这一切都是姜晚棠害的! “都是你,当日在普善寺,是你设计陷害我,不然我也不会身败名裂,不会被父亲逐出家门!” 姜晚棠看着歇斯底里的姜晚霜,挑眉反问,“我设计陷害你?难道不是你设计我在先?可没有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道理。你处心积虑算计我的时候,就应该想一想自己能不能承担起失败的后果。” 姜晚霜被狠狠一噎,脸上的表情更加扭曲。 姜晚棠又不紧不慢地道:“再说了,你与赵煜城不是情投意合吗?原本与他有婚约的就是你,我不过是略施小计把你们二人撮合了一番罢了,我这是帮了你们,你不应该感谢我吗?” 姜晚霜当即否认,“谁与他情投意合?我才看不上他那样的废物!” 以前她对赵煜城也不过是利用罢了,现在,她看清了这个男人的真面目,对他就更加厌恶。 姜晚棠:“若非情投意合,你们为何一直暗通书信?” 姜晚霜的眼中飞快闪过一抹心虚,她为何会知道这件事?她还知道多少? 姜晚棠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来质问我之前,不妨想一想,你当初是如何对我的,我现在,不过是把以前的那些账原原本本地还给你罢了。” “还有,这国公府嫡女的身份,本也不属于你,过去十几年的优渥生活也是你偷来的,现在一切回归正轨,你又有什么资格到我面前质问?” 姜晚棠的眼神很冷,周身更是释放出一股摄人的威压,姜晚霜被她震慑,原本的气势一下弱了下去。 “好好享受你的侯府生活吧,你未来的日子,只会更加精彩。” 撂下这么一句,姜晚棠便直接转身离开。 姜逸舟意气风发地把新娘子接了回来,完成了拜堂之礼,众人又一路吹吹打打,往怡宁公主府而去。 姜晚棠也一道同去了,她与怡宁公主也算是朋友,现下她们又多了一层关系,成了真正的一家人,她自然要同去闹一闹洞房。 只是,姜晚棠没想到,自己今日会接连遇到不想见之人。 舒曼柠随同太子一道同来庆贺,她一见到姜晚棠,立马便朝这边而来,脸上挂着一抹恰到好处的笑,“姜大小姐,好久不见。” 姜晚棠的态度不卑不亢,“臣女见过舒侧妃。” 舒曼柠依旧笑着,丝毫看不出二人之间的暗流涌动,“上次有幸得见姜大小姐施展医术,我内心深受震撼,一直都想向你讨教一二,不知我可有这个荣幸?” 姜晚棠的态度依旧不冷不淡,“今日是舍弟与公主大婚之日,只怕多有不便。” 舒曼柠却并不放弃,“自然不急于一时。我一直想到姜小姐办的医学堂去瞧一瞧,不知姜小姐是否欢迎?” 她一再放低姿态,一般人碍于情面也会同意,但姜晚棠却是毫不客气地拒绝,“舒侧妃身份高贵,我那粗陋之地只恐不便招待。” 舒曼柠闻言,脸上和缓的笑意便有些挂不住了,心头也升起一股恼怒。 她步步紧逼,言语间已然带上了些许以势压人的意味。 “我自不是去做客的,我十分钦佩姜小姐此举,也想去为孩子们上几堂课,尽一尽心力,我的一番好意,姜小姐不会不领受吧?” 姜晚棠依旧是那副油盐不进的态度,“我那医学堂的孩子们资质粗笨,又是初学之人,舒侧妃去给他们上课,岂非杀鸡用牛刀?” 舒曼柠可不会做无用功,她就是一条毒蛇,不管她打着什么主意,姜晚棠都不会让她踏入自己的医学堂半步。 舒曼柠的面色微微沉了下去。 “既然太医院的太医们能去授课,为何我不行?姜小姐这是瞧不上我?” 姜晚棠冷笑,正打算跟她挑开了明说,一道有些稚嫩的童声就从身后传来。 “强人所难,非君子所为。人家不乐意,你何故一再强逼?” 第194章 太子的心思 两人听了这话,禁不住齐齐回头。 姜晚棠看到了一个身着锦衣的小少年,他生得唇红齿白,很是俊俏。 姜晚棠第一眼都没有认出这孩子是谁,待看到他眉眼中隐隐的几分熟悉感,她这才后知后觉地辨认出来。 “楚世子?” 楚知聿见她认出自己,脸上顿时闪过一抹欣喜之色。 他用力点头,“是我是我。我名唤楚知聿,你叫我名字就好!” 叫世子多生分啊,哪里是恩公该有的待遇? 姜晚棠的唇角也不觉勾起,露出一抹笑来。 他十分自来熟地跟姜晚棠聊起天儿来。 “晚棠姐姐,我早就想来找你了,一开始我姐姐不肯告诉我你的身份,后来我知道了,我姐姐又说你在忙,不许我去打扰你,我今日总算是见到你啦!” 楚知聿对姜晚棠的态度满是亲近热络,不仅仅是因为姜晚棠对她的救命之恩,也是受了楚言奚的影响。 姜晚棠笑问,“你身上的伤可恢复好了?” 楚知聿拍了拍胸,“早就痊愈啦!多亏了你,不然我早就没命了。” 姜晚棠没见到楚言奚,便问了起来,却原来她已经第一时间去新房跟魏初心聊天去了。 说来,这两人不久之后就要成为两妯娌了,现在自然有更多的话头可以聊。 姜晚棠和楚知聿旁若无人的说着话,完全把舒曼柠忽略了个彻底,她的脸色骤然变得十分难看。 两人聊得差不多了,楚知聿这才看向舒曼柠。 他端起了一副小大人的模样,“舒侧妃,方才你们的话我都听到了,我都听出来晚棠姐姐不乐意答应你,你却一再强求,你这不是强人所难吗?” 舒曼柠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但对方是永安公主府的世子,又是个孩子,她根本没法反驳。 她只能扯着嘴,露出一副有些干巴巴的笑,“我对那医学堂太过神往,也太想亲自去看一看,所以才会如此。” 楚知聿依旧像小大人一样说教,“那你下次可就要注意了,别人不愿意的事就不要再强求,不然旁人还以为你仗着太子表哥的势欺负人呢。” 舒曼柠:…… 这话让她怎么接? 经他这么一番搅和,自己原本的计划也行不通了,且以后她再想提出此事,怕是也不成了。 思及此,舒曼柠心中就恼恨不已。 明明当初他受伤之时自己也为他看过几次诊,他怎的半点都不记着自己的好?现在还这般拆自己的台。 正在舒曼柠满心恼怒之际,一道高大的身影缓步朝这边而来。 魏无渊穿着一袭暗金色玄衣,身形高大挺拔,气度威仪,姜晚棠几人立马朝他行礼。 “见过太子。” 他的姿态谦和,抬手虚扶,“今日是好日子,大家都不必多礼。” 他目光落在姜晚棠的身上,开口的语气甚是温和,“方才是舒侧妃行事不周,对姜小姐多有冒犯,本宫替她向姜小姐致歉,还望姜小姐莫要见怪。” 舒曼柠闻言,眼底瞬间生出一股不可思议。 堂堂太子向一介臣女道歉,可谓是给足了她脸面,更是狠狠地打了舒曼柠的脸。 舒曼柠敏锐地察觉到,太子对姜晚棠的态度,似乎已经发生了变化。 这种变化让舒曼柠心头发慌,那是一种自己的地位受到威胁的惶恐。 姜晚棠当即后退两步,稍稍避让,同时躬身告罪,“臣女不敢。” 太子的以礼相待并未让她生出受宠若惊之感,反而升起一股莫名的警惕,有种被毒蛇盯上的感觉。 好在魏无渊并未多说其他,很快就与舒曼柠相偕离开。 楚知聿立马拉着姜晚棠要去新房,“我还没见过新娘子呢,晚棠姐姐,我们快去瞧瞧吧!” 姜晚棠也收回了目光,不再把多余的心思放在那些闲杂之人的身上。 原本魏初心就十分貌美,今日的魏初心更是美极了,便是姜晚棠这个女子见了都禁不住脸红心跳。 姜晚棠由衷感叹,“真是便宜我那傻弟弟了。” 魏初心被她说得脸上不禁染上一抹红霞。 姜晚棠轻咳一声,从袖中拿出了一个瓷瓶,“这个,送给你,算是我的添妆礼了,你定能用得上。” 魏初心和楚言奚都面露疑惑,楚知聿更是毫无顾忌直接问出口,“这是什么?” 当着小孩子的面,姜晚棠自然不好解释,她便只含糊道:“伤药。” 魏初心和楚言奚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顿时两人的脸都红透了。 楚知聿却依旧一头雾水,“为什么要给表姐送伤药?表姐的新婚之夜怎会用得上伤药?她难道会受伤吗?” 童言无忌的一番话,叫魏初心的脸更红,几乎要滴出血来。 楚言奚当即不由分说地把这小屁孩打发了出去,免得他再说出更加羞死人的话来。 姜晚棠又看向楚言奚,一本正经地道:“你放心,待你与我大哥成亲,我也定会为你准备一瓶。” 楚言奚:…… 她的脸也腾地一下红透了,旋即羞恼地伸手去拧姜晚棠,几人顿时笑闹成一团。 姜晚棠一直防着舒曼柠那边再搞出什么小动作,自己的医学堂在明惠帝那里过了明路,寻常的手段她无法施展,但没想到,舒曼柠竟然还是找到了突破口,直接杀了她个措手不及。 某一日,突然有人急匆匆地来寻姜晚棠,告诉了她一个坏消息。 “大小姐,不好了,翟大夫被官府捉拿了,他们说他是朝廷缉拿的通缉犯,曾经医死过人!” 姜晚棠闻言,脸色骤然变了,心头更是狠狠一沉。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翟清风根本没有医死过人,但是,朝廷那份通缉令也是实实在在存在的。 朝廷若是真的要把人捉拿了,依照律法拿办,她想要把人捞出来也不简单。 更糟糕的是,若此事的背后有人故意推波助澜的话,就更加棘手了。 姜晚棠一边急冲冲往外走,一边在脑中飞快思考,自己该如何处理此事,可以向谁寻求帮助,又要如何才能为翟清风洗清嫌疑? 这只怕不易,但她必须要把人救出来,若不然,对方下一个目标就是自己了。 第195章 背后的主子是谁 姜晚棠第一次向姜瑾睿发出了求助,但姜瑾睿传回来的消息却不大乐观。 “刑部调取了当年那份卷宗,已然确认了他就是通缉令上的人。当年那位苦主的后人也赶到京城,态度强势,定要刑部依法查办讨个公道。” “对方行事大张旗鼓,在刑部门前大肆哭诉宣扬此事,眼下京城有关此事的议论已是甚嚣尘上,原本对那位清和大夫的赞誉也全都变成了唾骂。” “此事发展的速度太快,舆论风波不小。便是你和你的医馆、学堂,也被牵扯进来,若是不能拿出证据证明他的清白,只怕不好办。” 姜瑾睿面色凝重。 他不关心翟清风的死活,他只担心这个人会牵连到自己女儿。 毕竟,在外人的眼里,他们算是一伙的。 若是有心人故意引导,姜晚棠很有可能会被冠上包庇之罪。 姜晚棠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无缘无故,这桩陈年旧案怎么会突然被翻出来?而且还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若说这背后没有人推波助澜,她根本不信。 这个背后之人,除了舒曼柠,不作他想。 舒曼柠也是药王谷的弟子,她自然也听说过小师叔此人。 只是按理说,舒曼柠应当没见过小师叔才是,她如何会认出两者是同一人? 姜晚棠想到了灵九簪,自己能凭借灵九簪认出小师叔来,舒曼柠也可以。 姜晚棠派人去查了一番,果然,此前不久翟清风曾用灵九簪当众救治过病人。 是她疏忽大意了,竟是忘了这般重要的一茬。 此时后悔已无济于事,如何弥补才是要紧。 对方出手太快,事情的发展也快得超乎寻常,完全杀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此时她若是让国公府动用权势摆平这件事,那非但救不了翟清风,反而会被对方抓住把柄,攻讦她以权压人,包庇罪犯。 事情的确颇为棘手,姜晚棠不能对翟清风坐视不管,但要如何营救他? 她当机立断派人去接触此案的原告聂家,若对方能撤销此案,不予追究,小师叔便暂时不会有性命之忧,但他的声誉依旧会受到影响。 此次以后,只怕再没人会找他看病了,小师叔那般骄傲之人,定然会大受打击。 先保住性命要紧,至于下一步…… 这个时候,她不得不派人往药王谷走一趟了。 若是师父能寻到当年的亲历者,为小师叔证明,此案也能一笔勾销。 再不济,师父出面也能对舒曼柠约束一二,便是强逼,也要让她收手。 只是药王谷此去甚远,来回至少需要一个多月时日,且师父也不一定会在谷中,究竟能不能寻到人,解决此次危机,变数太大了。 不管究竟如何,她都要尽力一试。 聂家那边的接触也并不顺利,姜晚棠的人根本没有见到聂家家主。 连人都见不到,后续之事就更不用提了。 就在姜晚棠这边毫无寸进之际,一个让她意外的人登门求见。 “大小姐,万家酒楼的万掌柜来了,说是有要紧事求见。” 莫不是万家酒楼出了什么事? 她当即让人进来了,万春辉一见到她,也不多废话,开口便道:“万某与药王谷的弟子祁公子有几分交情,听闻姜大小姐正派人前往药王谷寻找老谷主,或许万某可以去信祁公子,请他帮忙一二。” 姜晚棠闻言一怔,旋即便是一喜。 是了,此前万春辉便提过,他与小师兄有旧交,他们万家的药膳便是小师兄帮忙改进的药方。 姜晚棠因小师叔之事焦头烂额,一时倒是没想到他的头上去。 姜晚棠也顾不上跟他客气,当即道:“那就有劳万掌柜了!不管最后能不能寻到人,我都定有重谢!” 万春辉笑了笑,又道:“万家在南方小有几分势力,那聂家的本家便在南方,我亦可传信派人调查,不出十日便定有回信。” 姜晚棠闻言又是一阵惊喜,但惊喜过后,她的心中不免生出疑虑和困惑,同时还有一股淡淡的戒备。 “不知万掌柜有何所求?” 这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也没有无缘无故的好。 若是帮忙给小师兄传信是出于两人合作的道义,那去信调查聂家,未免就有点过于上心了。 万春辉却是摇头,“我并无所求。” 姜晚棠听了这话,心中的戒备更甚。 这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儿她可不敢吃,她怕有毒。 万春辉将她的神色尽收眼底,他这才缓声道:“姜大小姐不必有顾虑,我也是受人之托罢了。” 姜晚棠蹙眉,“何人所托?” “我家主子。” 姜晚棠心中的疑虑更甚,万家酒楼不是万家自己的产业吗?这背后竟然还另有主子? “你家主子是何人?为何要帮我?” 万春辉无声地做了个嘴型,姜晚棠见了,脸色再次一变。 “万家酒楼竟是瑾王的产业?” 万春辉淡定点头。 “主子离京前曾特意嘱咐过我,让我多多留意姜大小姐的动向,若您遇到了什么难处,便当及时出手相帮。” 姜晚棠慢慢恢复了镇定,如果万春辉是魏无珩的人,那一切也就说得过去了,毕竟魏无珩有求于自己,且他与小师叔也是旧识,小师叔遇到难处,他的人自然要鼎力相帮。 姜晚棠心中的疑虑打消。 至少,在这件事上,自己可以借住魏无珩的人。 姜晚棠当即不再有顾虑,立马吩咐万春辉去办这两件事。 这两件事交给他去办,定然比自己派人去办更加稳妥,至少能加一层保障。 此事之后,杏林医馆的生意便肉眼可见的惨淡了下来,甚至还有人带头在医馆闹事,以前被翟清风救治过的几名病人家属都声称自己家人病情恶化,定是被翟清风这个庸医治坏的,要医馆给个说法。 对于这样的人,姜晚棠半点都不惯着,直接报官,把病人抬到公堂上,当庭对峙。 最后,对方的谎言便被当庭拆穿,直接重打了二十大板,并关入牢中,以儆效尤。 有此先例,旁的那些宵小之辈便不敢再有小动作。 但谁料,这场风波刚刚平息,另外一场风波又起。 有人开始站出来揭穿翟清风先前以清和大师自居时的装神弄鬼之举,而揭穿之人,赫然便是翟清风曾经的一名手下。 当初跟着翟清风的那些人,现在依旧跟在他的身边,有人跟着他一道学医,算是他的弟子,有人吃不了这碗饭,便在医学堂和医馆帮忙打杂。 那名检举翟清风的手下便没有从医天赋,只能干些打杂的粗活。 第196章 突传捷报 他习惯了招摇撞骗,哪里能适应得了现在要靠自己双手踏实干活的日子?又见自己昔日的同伴境遇比自己好,便心生不满与记恨,这才被有心人收买,做了叛徒。 更甚至,翟清风的身份被揭穿,也十有八九与他脱不开干系。 这人的背刺算是彻底揭了翟清风的老底,瞬间叫众人对翟清风的声讨达到了顶峰,有越来越多的“苦主”到刑部大门前讨伐,要将他绳之以法,给大家一个交代。 杏林医馆门前更是开始被人扔烂菜叶,臭鸡蛋,医馆的伙计一开始还能驱逐,后来人实在太多根本驱逐不了,只能赶紧把医馆大门关上了。 这场舆论的风波愈演愈烈,开始波及到姜晚棠的身上。 姜晚棠的医术是被皇上亲口赞誉过的,是以大家都不敢对此提出质疑,有心人便将脏水泼到了姜晚棠的名节上。 “好人家的姑娘谁会在外头抛头露面,给人看病的?我看她就是不安分。” “正所谓男女有别,若是遇到男病人,她也要在男人身上摸来摸去的?这成何体统?简直有伤风化!” “她都已经被夫家休弃了,可见她的作风定然不检点,不干净。” “要我说,她跟那清和大师说不定早就有一腿,不然她一个大家闺秀怎么会跟一个糟老头子凑一块儿开医馆,办医学堂?” 舌上有龙泉,杀人不见血。 传播谣言对大家来说只是上下嘴皮子碰一碰的事,他们贪图的只是一时的嘴快,根本不去管自己说出来的话究竟有没有真实可靠性,更不会去想自己的这番言论会对当事人造成怎样的影响。 舒曼柠听得手下的回禀,唇角轻勾,露出一抹得意的笑。 以为自己有几分医术就了不起,还想与她争锋?简直是痴人说梦。 这一次,她要让姜晚棠再无翻身之力,更要让她的名声尽毁,彻底断了太子想要将她纳入后院的念想! 那姜晚棠本就是二嫁之身,太子纳她本就让人诟病,现在她的名声有瑕,太子就更不可能纳她了,不然,太子的脊梁骨都要被人戳穿。 他丢不起这样的人。 楚言奚和魏初心得知外头的那些风言风语,都很是气愤,两人第一时间就到了姜晚棠的别院,想要安慰她。 姜晚棠的脸上满是肃杀之气,“你们不必担心我,那些流言蜚语伤不到我半分。” 两人看着姜晚棠那副杀气腾腾的神色,心头略略放下几分。她与一般女子不同,自是不会那般轻易被打倒。 只是一直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楚言奚和魏初心都问,“有什么是我们能帮得上忙的吗?” 姜晚棠沉吟片刻,“我还真有一件事需要你们两人帮忙。” 两人的精神立马为之一振。 姜晚棠:“我想要你们帮忙给一个人传个信,悄悄的……” 姜晚棠低声将自己的话交代了一番,楚言奚和魏初心俱是瞪大了眼。 “这,当真?” 姜晚棠笃定点头。 楚言奚和魏初心对姜晚棠的话都深信不疑,既然她如此笃定,那事实定然便是如此。 她们不必多问,只管照着她的吩咐去做便是。 二人离开,姜晚棠独自坐在凉亭之中,她看着湖面的眼中一片幽冷。 上次东宫的宴会上,姜晚棠便一眼看出,太子妃的身体有恙,有人在她所用之物上动了手脚。 能那番巧妙地做到这一切之人,除了舒曼柠不做他想。 彼时姜晚棠隐而不发,便是在等待一个恰当的时机把这个人情送出去。 现在,这个时机便来了。 既然舒曼柠不让她好过,自己便也给她找些麻烦,让她自顾不暇,免得她还有这等歪心思来算计自己。 这只是一个小警告,之后,还有更多的大礼等着她! 翟清风之事,姜晚棠唯一能做的就是等,等她的人,或是万春辉的人能尽快带回来好消息。 但她没想到,最后她先等来的却是瑾王魏无珩派人快马加鞭送来的另一则消息,正是因为这一则消息,让这件事彻底发生了逆转。 此次魏无珩一去数月,他去的不是旁处,便正是南疆。 他在南疆待了足足十年,率着赤焰军立下赫赫战功,明惠帝对他大加赞许,但他也一下成为了那些兄弟们的眼中钉。 在这个关头,他索性急流勇退,直接以腿伤为名,交出了兵权。 明惠帝对此甚是满意,太子对他的忌惮也少了大半。 明惠帝委派了另外一名大将吴将军前去南疆接管赤焰军,此次魏无珩便是与吴将军一同前去,完成最后的交割事宜。 赤焰军是魏无珩一手调教出来的,可以说,他是与赤焰军一道互相扶持,慢慢成长起来,而今飞鸟尽良弓藏,他的心中自然不可能毫无波澜,赤焰军上下这么多士兵也不可能没有情绪。 魏无珩亲自前去,便是要安抚军心,免得他们闹出什么不该有的事端来。 此去南疆甚远,魏无珩一去数月也在情理之中。 这一日,晨光熹微,城门尚未打开,一匹快马疾驰而来,打破了这一宁静。 马上之人风尘仆仆,手中举着一物,朝着城门大喊,“南疆捷报!赤焰军大破乌孙国,夺下西蒙,荒汉两城!” 听得这话,守城门的士兵立马精神一震,忙不迭把城门打开了。 那捷报使一路驾马狂奔,口中高呼捷报,那些早起摆摊的百姓们听到捷报的内容,顿时又惊又喜。 惊的是这个消息来得太过突然,此前他们甚至都不知道南疆与乌孙又发生了冲突。 喜的是这场胜利来得实在突然,身为大齐国子民,自然为此感到与有荣焉。 这份捷报赶在早朝之前送达,明惠帝亦是惊喜不已。 待看完捷报使送上来的文书,明惠帝喜得高声大笑,口中连声叫好。 “好好好,吴将军和瑾王这次协同作战,为我大齐打下了两城,委实骁勇,当重赏!” 朝堂之上,众位大臣听了这话,立马心思各异,魏无渊敛去心中思绪,立马站出来道贺,其余众臣也都纷纷附和。 一时大殿上气氛和乐融融。 第197章 峰回路转 看完了大战的捷报,明惠帝这才翻看起另外一封奏折,这折子乃是吴将军所写。 明惠帝一边捋须一边对众臣发问,“诸位可听说过翟清风此人?”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一愣,有些没反应过来为何皇上的话头会跳转得如此快。 不过,翟清风是谁?他们都没听过啊。 有一人却对这名字颇为熟悉。 刑部侍郎张大人站了出来,“皇上,微臣最近受理的一个案子,罪犯正是翟清风。三十多年前他医术不精,医死了病人,被病患家属一举状告,但官府一直未寻到他。” “此前,他以清和大师自居,在普善寺开坛做法,讲授经义,颇受百姓推崇。后来他又开了个医馆,为百姓治病。直至近日有人检举揭发,官府这才知晓其身份,遂将其捉拿归案,现正收押候审。” “只是不知,皇上所说的翟清风,是否便是此人?” 张大人有些把不准明惠帝的态度,是以不敢过多掺杂自己的私人感情,只是陈述案情。 明惠帝闻言便点了点头。 “没错,朕说的便正是他。” 大家不觉一头雾水,实在有些揣测不清楚皇上为何会突然提及此人。 姜瑾睿想到这件事牵扯到姜晚棠,他当即站了出来。 “皇上,这位清和大夫早年是否医死过人微臣并不知晓,但据微臣所知,他自从在京城行医以来便从未失手,反而救治了很多危重病患,其医术乃是有目共睹。” “但近日,却似有人在暗中推波助澜,刻意往他的身上抹黑,连带着其所在杏林医馆也受到百姓打砸。此外,还有人故意服用不当药物致使病情恶化,栽赃至清和大夫的身上,此桩案子柳大人便亲自审理过。” 突然被点名的柳大人只得站出来回话,表示确有其事。 明惠帝听罢,脸色陡然一沉,“天子脚下,竟然有人胆敢这般煽动舆论,蓄意构陷他人,简直是不将律法放在眼里!” 众人见皇上动怒,当即纷纷跪下,不敢言语。 姜瑾睿却是不惧,他再次开口,“那清和大夫若身上确实犯了旧案,那的确当依律处置,但那些莫须有的罪名,也不该落在他的身上,旁人更不该受到牵连。皇上,微臣请求您派人彻查此事,是非曲直如何,定要查个清楚明白。” 姜瑾睿的这一番话说得铿锵有力,整个人更是一派正气凛然。 几十年前的旧案他管不着,但眼下有人想借着翟清风之名污蔑自己女儿的名声,那他便无论如何都不会允许,他定要彻查到底,把背后的人揪出来不可! 明惠帝冷冷道:“的确该查!姜爱卿,此事便交给你来彻查。” 姜瑾睿却是道:“皇上,此案还牵涉到小女,若由微臣负责,只怕会有失偏颇,令人不服。” 明惠帝面露意外,“此案与令爱有何干系?” 有了当面告状诉苦的机会,姜瑾睿如何会错过? 他当即道:“皇上有所不知,那杏林医馆便正是小女与这位翟老大夫所开,因翟老大夫入狱,小女也受到舆论波及,更有人以最龌龊的心思揣测小女与翟老大夫的关系,并大肆传播,此番污言秽语对小女的名声造成了极大的影响。若此案由微臣彻查,微臣也不敢保证会不会因为借机发泄怒火。” 提及此事,姜瑾睿的脸上再次浮现出难掩怒意。 明惠帝还记得姜晚棠,对她的印象还颇为不错,眼下听得姜瑾睿这番告状,他的怒意更甚。 “简直岂有此理!简直是完全不将大齐的律法放在眼里!” 魏无渊的眉峰狠狠跳了跳,不知为何,他对背后之人隐隐生出了猜测。 顾不上多想,他第一个站出来,义愤填膺地道:“父皇,儿臣愿意彻查此事,替父皇分忧。” 明惠帝当场便允了。 “务必给朕查清楚,从严查办!若不好好警示一番,岂非什么人都能肆意传播谣言,煽动舆论?我大齐的民心岂不要彻底乱了?” 众人都没想到,此事会闹到朝堂上来,还引起皇上这般大的怒火。 难道是姜瑾睿先前就悄悄向皇上告了状?不然皇上日理万机,如何会知道一个小小的翟清风? 很快,大家就知道了原因。 明惠帝看向刑部侍郎张大人,“张爱卿,你回去就把那翟清风放了。” 他扬了扬手中的奏折,“吴将军的奏折里恰好便提到了此人。他早些年便去过南疆,这次我大齐军之所以能大败乌孙国,便多亏了他留下的可以抵御瘴气的解毒方子和一本有关祁蒙山的地形图和毒物详解,此战他当有一功。” 众人闻言又是一惊,大家都万万没想到,事情竟然会有这样的逆转。 明惠帝继续道:“至于当年那桩案子,他也是被人陷害……” 明惠帝三言两语将翟清风和阿依慕公主的纠葛道来。 “吴将军生擒了乌孙国的大巫,那大巫的口供证实了当年的那桩案子乃是乌孙国的阿依慕公主所为,翟清风乃是被陷害。” 说到最后,明惠帝的语气越沉。 “此次京城突然闹出这么大的舆论风波,说不定就是乌孙人在暗中所为!那乌孙国在战场上不敌我们大齐,便想用这些不入流的手段煽动民心,扰乱视听,其手段简直太过卑劣!” “太子,此事定要彻查清楚,更要向百姓们澄清此事,万不可让舆论继续发酵。” 明惠帝的语气十分威严,俨然认定了此事与乌孙国脱不开干系。 明惠帝原本也没往这方面想,但方才听到他们提起此事,明惠帝方知因翟清风之事竟然生出了这般多的波澜,再一联想吴将军奏折中所提到的旧事,明惠帝立马生出了联想。 翟清风之事发生得不早不晚,恰好在大齐大败乌孙之际,若不是乌孙国所为,还能是谁干的?谁会闲得没事这般处心积虑地针对翟清风这么一个糟老头?此事必是乌孙国的阴谋。 既然这是牵扯到两国之间的大事,自然不能姑息。 他们大齐国在战场上大获全胜,可不能在内部被乌孙人钻了空子,叫他们功败垂成。 魏无渊也不觉生出疑虑,难道此事当真是乌孙人干的? 不论如何,既然明惠帝已经给这件事定下了基调,那这件事就是乌孙人干的。 第198章 果然是舒曼柠所为 姜晚棠第一时间收到了姜瑾睿送来的消息,她也被这峰回路转的消息砸蒙了,旋即而来的便是一阵难言的欢喜。 小师叔没事了,太好了! 不仅如此,便是三十年前的冤屈也被彻底洗清,从此以后他的身上就再无半分污点了,先前那些质疑,诋毁和污蔑,全都不攻自破。 父亲说是吴将军在奏折中为小师叔澄清旧事,还为他请功,但姜晚棠却是莫名笃定,这件事定然有瑾王的手笔。 如若不然,那吴将军与小师叔没有半分交情,又岂会白白地把功劳分给旁人?又怎会多管三十年前的一桩旧事? 皇上的金口玉言一出,此事立马以最快的速度澄清,原本有关此事的流言迅速消失,好几个带头传播流言的地痞流氓都被官府抓了起来,那些曾经参与过此事之人也都战战兢兢,唯恐自己被秋后算账。 落英和缤纷觉得大快人心,但姜晚棠却并未太过高兴,因为此案是太子在经办,这也就意味着这件事不可能把舒曼柠牵扯出来。 太子就算真的查出了端倪,也必然会隐而不发,保下舒曼柠,因为舒曼柠是他的侧妃,他断然不会自揭其短的。 唯一值得高兴的是,经此一事,舒曼柠眼下定然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坐立难安。 事实的确如姜晚棠所料。 舒曼柠知道了朝堂上那番峰回路转之后,当即暗道不妙,之后的几日,她简直度日如年。 她只希望魏无渊不要查到她的身上来,但最后的结果却事与愿违。 舒曼柠的手段的确隐秘,但魏无渊毕竟是太子,一般人查不到的事难不倒他。 更何况,魏无渊一开始就怀疑舒曼柠,他直接派人从舒曼柠的身边下手,很快就有所收获。 这件事果然是舒曼柠暗中所为! 魏无渊裹挟着怒气而来,舒曼柠见此情形,心中狠狠一个咯噔。 她起身相迎,还尚未来得及说出一句话,迎面就挨了一记响亮的耳光,她的半边脸立时便是一阵火辣辣的。 魏无渊的眼中蕴着暴怒,“舒曼柠,你好大的胆子!竟然背着我做了那么一番大动作,我真是小看你了!” 舒曼柠最后一丝侥幸也没了,她也不敢辩解,此时的辩解只会愈发激怒魏无渊。 她跪了下来,姿态摆得十分低声下气,“妾身错了,妾身也只是想借机铲除异己,好为妾身日后重开医馆做准备。妾身除了这一身医术别无所长,妾身所思所想,也是尽己所能为您分忧,若是妾身的医馆能重新开起来,便能为太子赚取更多的银钱,为您的大业铺路。是妾身太过心急,思虑不周,这才险些酿成大祸,妾身罪该万死!” 舒曼柠的姿态卑微至极,一番陈词更是无比恳切,半点都不曾狡辩,加之她的言语间处处都打着为魏无渊赚钱的幌子,总算是戳中了魏无渊的软肋。 的确,在那杏林医馆出现之前,舒曼柠的仁心医馆为他赚了不少银子。 只是后来他们底下人做事不干净被抓住把柄,事情闹到了台面上,他这个太子的颜面都丢光了。 为了避免让人觉得他钻进了钱眼子里,他们便一直没有把医馆重新开起来,只是私底下的药材行当还在继续,但没了女神医这个头衔,他们的药材生意也大不如前。 魏无渊原本也想对杏林医馆除之后快,但后来,他却是想到了另外一个更好的法子。 而今被舒曼柠一番搅局,他的计划险些泡汤了。 思及此,魏无渊刚刚和缓的面色又沉了几分。 “你就算有什么计划,也应当先告知本太子,而不是自作主张。你可知若此事不是交给本太子,而是交给了旁人调查,最后会有什么后果?” 舒曼柠咬唇,再次低声认错,“是妾身愚蠢,妾身再也不敢了。” 魏无渊从鼻腔中发出一声冷哼,想到她日后还有用,且此事也被自己及时压了下去,便没有再打算继续追究。 但该有的警告却是必不可少。 他冷冷道:“杏林医馆之事,本太子自有安排,你不可再擅作主张,若还有下次,本太子定不轻饶。” 舒曼柠猜到了那个可能,心头发紧,却也只能低声应是。 魏无渊转身欲走,正这时,外头却有宫人传话,“启禀太子殿下,太子妃来了,说是有要事。” 魏无渊眉头蹙起,心中生出几分不耐烦,但还是给了太子妃这个面子。 “让她进来。” 太子妃蒙氏进到屋中,直接给魏无渊跪下行了一记大礼,她的语声悲愤,“殿下,请您替臣妾做主!” 魏无渊心头更加不耐烦,“好端端的你这是做什么?还有没有一点太子妃的仪态?” 蒙氏也顾不上魏无渊对她的指责,她直接命宫女把手中的食盒提上来,打开,开门见山地道:“殿下,臣妾近日发现自己时常精神不济,浑身乏力,总是提不起劲来,偶尔还会出现轻微腹胀腹痛的症状,臣妾以为是自己的身体底子弱,但后来才知道,竟是臣妾的吃食有问题,有人想蓄意谋害臣妾!” 魏无渊听罢,原本对太子妃的不满也一下变成了震怒。 “此事当真?何人竟然这般大胆,竟敢对堂堂太子妃下毒?” 一旁的舒曼柠,脸色已然剧变。 她暗暗握紧双手,让自己保持镇定。 不能慌,太子妃这盆脏水泼不到自己的身上。 蒙氏目光一转,直直落在舒曼柠的身上。 “这件事就要好好问问舒侧妃了!” 魏无渊闻言,立马看向舒曼柠,眼底飞快闪过一抹幽光。 舒曼柠闻言当即断然否认,“太子妃请慎言!妾身从未做过下毒之事!太子妃的吃食一直都由专人负责,何时轮得到臣妾插手?殿下,还请您明查,还妾身一个清白。” 魏无渊目光幽深,最后道:“先取银针来试毒。” 舒曼柠却道:“殿下,这食盒已然有这般多人经手,就算当真试出有毒,也不能证明与妾身有关。” 若是蒙氏自己往菜里下毒,栽赃到她的身上,她要如何抵赖? 蒙氏却反而道:“舒侧妃所言极是,如此试毒的确说明不了什么。更何况,这菜里也根本无毒,用银针自然什么都试不出来。” 舒曼柠听了这话,心头却更加发紧。 魏无渊却是已经不耐烦了,“既然如此,你又缘何对舒侧妃发难?” 他现在虽然对舒曼柠不满,但对太子妃更是不喜,连基本的体面都懒得给。 第199章 谁给你的胆子? 蒙氏压下心头酸涩,这才缓声开口。 “因为下毒之人手段高明,使的乃是相克之法。这些菜分开吃没有问题,但若是一起吃,就会出现相克的症状,时日久了之后,就会一点点积攒下毒性,让人身体不适。” “妾身每日吃食都有记录,每日菜谱究竟是否相克,只需要让太医一看便知。若是太医亦不善此道,那便照着食谱,让人每日实验便知。” 舒曼柠闻言,心头更加发紧。 她努力稳住面色,一派镇定之色,“就算如此,又与我何干?太子妃您的食谱可不是我拟的。” 蒙氏冷冷道:“因我多年未有子嗣,母后便特意赐下这食谱,说是可以有助受孕。因是母后所赐,我自是从未怀疑过,但我无意中发现其中端倪之后,便斗胆向母后身边人刺探了一番,这才得知这食谱乃是怡和搜罗得来,而她之所以能得这食谱,也是你背后安排!你绕了那么一个大弯子,就是为了给我下毒,让我身体日渐虚弱,好给你腾位置!” 蒙氏的语气咄咄逼人,目光如刀,似要在舒曼柠的身上生生剜下一块肉来。 舒曼柠也没想到她竟然把事情全都查清楚了,竟是分毫不差,叫她连狡辩都没了底气,因为她不知道蒙氏是否连人证都寻到了。 以往的蒙氏软弱无能,在自己面前也半点太子妃的气势也端不起来,怎么陡然之间竟是变得这般厉害? 魏无渊紧紧盯着舒曼柠的神色,见她面色几经变化,却是没有第一时间开口辩解,他便猜到此事十有八九是真的! 魏无渊的眼底顿时掀起一阵滔天怒意。 他自己可以不给蒙氏体面,甚至可以让蒙氏病故,换个太子妃,但他却不允许舒曼柠越过他,在背后搞这些小动作,甚至还敢把母后和怡和也利用上! 舒曼柠对上魏无渊的眼神,心头一慌,她急忙为自己辩解。 “殿下,妾身冤枉,妾身根本没有做过这样的事,太子妃不能光凭嘴上功夫就给妾身定罪啊。” 她不能直接认下这罪名,万一蒙氏真的没有证据呢?无论怎样自己都要先诈一诈她。 蒙氏逼视着舒曼柠,“我已经抓到了两名人证,舒侧妃敢不敢与他们当面对质?” 舒曼柠的眼神闪烁,心头再次冒出一股心虚来。 太子妃的态度如此强硬,半点不惧,难道她真的已经抓到了证人? 舒曼柠不敢赌,原本她就因翟清风之事惹了魏无渊不快,再加上这件事,自己只怕就要彻底被魏无渊厌弃了。 舒曼柠不去与蒙氏交锋,而是看向魏无渊,泪盈于睫,“殿下,妾身敢指天发誓,从未做过那等胆大包天之事,太子妃便是把那所谓证人寻来指证妾身,妾身也不会认下这莫须有的罪名。” “妾身出身乡野,若非机缘巧合之下与殿下结缘,也断然不会来到这深宫之中。妾身有自知之明,知道以自己的身份,就算太子妃当真易主,也断然轮不到妾身,那妾身做这些又有何意义?岂不是白白为他人做嫁衣?” 魏无渊闻言,眸色微深。 蒙氏却是道:“这就是舒侧妃的手段高明之处,你的这食谱并不会叫我致命,只会让我身体变差,怀不上子嗣罢了。一个身体不好还没有子嗣的太子妃,何足畏惧?到时候,你虽无太子妃之名,却已有了太子妃之实,这才是你的好计谋。” 舒曼柠的眼底再次飞快闪过一抹幽光。 这蒙氏背后莫不是多了个高人?不然怎会变得这般机敏,一再窥破她的计谋? 舒曼柠依旧不与蒙氏正面交锋,她只把攻略的目标落在魏无渊的身上。 “殿下,这两年多以来,妾身一心一意为了殿下筹谋,从未有半分私心。难道妾身对您的心意还不够赤诚?您若当真相信了太子妃的话,便直接把妾身处置了好了,妾身也别无他话!” 舒曼柠在赌,赌自己的价值比太子妃的高。 自己有一身医术,可以给太子赚取银钱,太子妃能做什么?这两年她的娘家也不大得力,根本没法给太子太大的助力。 魏无渊深深地望着舒曼柠,好半晌,他才终于开了口。 “此事本王会调查清楚,给太子妃一个交代,也给侧妃一个交代。本王累了,太子妃你先回去吧。在此事调查清楚之前,侧妃便在自己院中好生禁足,哪里都不能去!” 舒曼柠闻言,悬着的心终于彻底放了下去,而蒙氏的心则是骤然一痛,眼中飞快闪过一抹苦涩。 她早该想到这个结局的。 怪只怪自己太过无用,不得太子的欢心。 蒙氏低着头,朝魏无渊行了一礼,低声道:“臣妾相信殿下定能查清此事。” 说完,她便转身离开,那背影透着一股深深的悲凉与落寞。 蒙氏这番乖巧的态度让魏无渊十分满意,也难得对她生出几分愧疚,与之相对的,他对舒曼柠的怒火也达到了顶峰。 他上前,一把就掐住了舒曼柠的脖颈,直叫她瞬间喉头发梗,呼吸不上来。 “舒曼柠,你连太子妃都敢动!还敢借母后和怡和的手行事,谁给你的胆子?” 舒曼柠的脸涨得通红,她觉得自己下一瞬就要背过气去。 她伸手拉着魏无渊的手,艰难开口,“殿,殿下,妾身冤枉……” “冤枉?方才我给你脸面,这才没有揭穿你,你真以为我这么轻易就被你糊弄了?” 舒曼柠说不出话来。 魏无渊的眼底笼着一层暴戾,“不要再挑战我的底线,不然,最后的后果你无法承受。” 撂下这话,魏无渊便一把推开舒曼柠,大步流星朝外而去。 舒曼柠摸着自己的脖颈,连连呛咳不止。 方才那股濒死的窒息感依旧在心头萦绕,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 在外人面前的太子温文尔雅,颇具储君风范,也正是因此,她才会一见倾心,并想方设法来到了他的身边,当了他的侧妃。 便是在前两年,魏无渊对她也依旧十分温柔,给了她无尽的独宠。 她曾见到过魏无渊对太子妃动手,她还为此感到得意,因为自己是不同的。 殊不知,一切都只是假象罢了。 当她的医馆爆出丑闻,她这个女神医的名头不再能为他带来源源不断的金钱时,魏无渊也一点点卸下了自己的伪装,露出了本来面目。 原来,她在他心里,也不过是个赚钱工具罢了。 舒曼柠眼底迸射出一股深深的恨意,又硬生生地压了下去。 她已经上了这艘船,就断然没有半道下船的道理。 她必须要成为魏无渊身边最有价值的女人,让他不得不仰仗自己,给自己足够的尊荣和体面。 一切挡了她的道的人,都得死! 第200章 性命垂危 小师叔的危机解除,姜晚棠的心情大好。 万春辉那边晚一步带回来了聂家的消息。 万春辉有些歉然,“没帮上忙,不过好在事情完满解决了。” 姜晚棠真诚地对万春辉表达了谢意,然后才询问了聂家的消息。 这一问才知道,聂家人也不是什么良善人家,这些年没少干伤天害理之事。 这一次,他们也是收受了背后之人的好处,才这般及时地赶到京城状告翟清风。 所以,他们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姜晚棠也不打算对他们客气,当即拿着万春辉搜集来的线索,寻来了苦主,反手就把聂家人给告了。 万春辉搜集的线索详备,打了聂家人一个措手不及。 姜晚棠还没来得及关注此事的后续,万春辉就着急忙慌地求到了她跟前,“姜大小姐,我家王爷不大好了,求您救救他吧!” 姜晚棠一听,心头立马一紧。 “他在何处?” 万春辉:“还在回京的路上,情况实在不好,就只能临时在一处镇子上安置了下来。” 姜晚棠半句话都不再多问,直接当机立断,“让人带路。” 此次险局能破解,多亏了魏无珩,自己不能对他的生死袖手旁观。 姜晚棠换上了一身男装,在几名侍卫的陪同下连夜出了城,往魏无珩暂时落脚的榆原镇赶去。 姜晚棠深知救人如救火的道理,原本需要十日的路程,硬是只花了一半的时间就赶到了。 便是几名侍卫都有些吃不消,但姜晚棠却是半句苦都没喊,也没让自己露出半分疲态来。 姜晚棠很快见到了魏无珩,他那满脸的胡子半点没有打理,依旧如初见时那般不修边幅。而这短短数月,他的面容却是肉眼可见的消瘦,脸上皮肤黝黑又粗糙,上面还有几道残留的伤痕,简直半点王爷的样子都没有,反倒像是路边的流浪汉。 这些都还是其次,真正要紧的是他的内里,已然虚弱亏空到了极致,现在就只吊着一口气了。 见到他这番模样,姜晚棠的心中便有一股怒火不受控制地直冲脑顶。 原本她已经给他把毒性压制,他的情况已然大为好转。 但他倒好,几个月的时间,愣是把自己先前的努力全都折腾没了,不仅叫毒性反噬,反而还添了一种新的毒。 他能撑到现在还吊着一口气,不仅多亏了自己当初赠给他的丹药,也是因为他命大。 姜晚棠压下心头的怒气,屏退了众人,开始给他施针。 当初,他的腿是自己保下来的,现在,她就要保到底,她不容许自己失手。 等她把人治好了,自己再好好地跟他算账! 姜晚棠在自己的空间中拿取药材,所以不需要人帮手,门外一众人早已等得心急如焚,恨不得直接冲进去才好。 足足过了三个时辰,紧闭的房门才终于打开。 姜晚棠站在门内,她的脸色苍白,满脸都写着疲惫。 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看向她,眼里充满了紧张和期盼。 姜晚棠开口,语气沙哑,“情况稳定了。” 听了这话,众人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去。 姜晚棠话锋一转,“但是,只是暂时的。” 众人的心一下又提了起来,一双双眼睛巴巴地望着她。 为首一名彪形大汉急急问,“那,那要如何才能彻底脱离危险?” 姜晚棠语气淡淡,“我会给他连续施针七日,七日后,他方能度过危险期。” 那彪形大汉又问,“那七日后呢?王爷他还能站起来吗?” “这得看他自己。谨遵医嘱,好生休养,就能好起来。若他把我的话当耳旁风,大罗神仙来了也救不了。” 众人听了这话,顿时有种喜极而泣的激动。 姜晚棠揉了揉眉心,“给我准备一间安静的厢房,干净的水,我要沐浴。再备些清淡的吃食。” “是,是,我这就让人准备!” 姜晚棠一路风尘仆仆而来,连饭都没吃上一口热乎的,更别提沐浴了。 她脱下衣裳,两条腿内侧早已被磨破了皮,即便她涂上了最好的金疮药,但反复摩擦之下,那上面的伤口根本没法愈合。 但姜晚棠也顾不得许多,身上的脏比疼痛更加让她难以忍受。 迅速地洗了个澡,又给自己重新上药,再飞快填饱肚子,她就利落上床闭上了眼睛。 之后的几日,每一天都很关键,她不能懈怠,必须药养足精神。 那名彪形大汉名为裴钦,是魏无珩以前的副将,他看着粗犷,但为人却是十分细致,把姜晚棠的一应吃穿都安排得十分到位,说是当成菩萨供着也不为过。 自从姜晚棠来了之后,魏无珩的情况就肉眼可见的好转。 原本他一直高热不退,现在体温也恢复了正常。 他那条伤腿原本一片青黑发紫更是浮肿得厉害,看上去就十分瘆人,但这几日下来,外观上已然完全恢复如常。 “姜小姐,王爷什么时候能醒?” 姜晚棠:“最迟施针满七日定会苏醒。” 也有可能随时醒来,但那得看他的造化。 裴钦见她态度笃定,便一下放下心来。 裴钦见到过姜晚棠施针,一开始她扎出来的血是黑褐色的,现在已经变成了鲜红色,这番转变让裴钦欣喜不已。 “姜小姐,这是不是意味着王爷的毒快要肃清了?” 姜晚棠直接给他泼了一盆冷水,“若他先前没有不遵医嘱,把自己折腾成这样,那他说不定已经恢复如常了。现在,早得很。” 裴钦闻言,面上不禁一阵黯然。 通过裴钦之口,姜晚棠也终于知道了魏无珩是怎样把自己折腾成这样的。 此战乃是乌孙国挑起,因为对方以为魏无珩离开了南疆,赤焰军改换了头领,正是军心不稳之际,所以才想趁虚而入,讨些便宜,却没想到,直接踢到了铁板。 “对方都挑衅到跟前来了,我们自然不能犯怂。吴将军在前头领军正面对敌,吸引火力,我和众兄弟们则在王爷的带领下从祁蒙山出发,背后包抄。” “祁蒙山地势险要,还有瘴气和毒物侵扰,是乌孙国天然的屏障,乌孙人料定我们不敢翻山,偏偏我们就走了那条路。” “也多亏了当初翟老前辈留下的地形图和预防毒物和瘴气的药方,我们才险之又险地翻了过去,而后我们扮成了乌孙军,长驱直入,与吴将军里应外合,这才连取乌孙国两城。” 姜晚棠听罢,再看着床上男人,她的心境不免更加复杂几分。 原本因他不爱惜身体而生出的恼怒也彻底散了。 在南疆那片战场上,他没把自己当成身份尊贵的王爷,而只是保家卫国的将士,他用自己的身体守护了大齐国的安宁,单单是这份心性,便值得自己敬服。 第201章 谨遵医嘱 “这臭小子,真是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 一道声如洪钟的声音传来,语气中带着股气急败坏。 听到这道声音,姜晚棠和裴钦都是一愣,很快,一道人影似一阵风似的刮了进来。 “小师叔!” “翟老前辈!” 两人同时开口,脸上俱是诧异。 眼前之人,可不就是翟清风吗? 他此时的模样也没比当初的姜晚棠好多少,甚至还要更狼狈几分,脸上的皱纹都堆叠起来,满头乱发,甚至都已经脏得发黑打结。 姜晚棠离开京城时,他已经从牢里放了出来。 他一把年纪,在牢里也吃了些苦头,那几日他便好好休养着,姜晚棠离开时也没知会他,没想到,他竟自己追来了。 翟清风已经从其他人口中知道了前段时日魏无珩的凶险,此时才会这般气恼,他看着依旧昏迷的人,气不打一处来。 “他真以为自己有九条命呢,可劲折腾!” 裴钦忍不住为自家王爷辩解,“翟老前辈,我家王爷会受伤毒发,都是为了擒拿那名大巫。王爷说了,这次我们能翻越祁蒙山多亏了老前辈留下的手札,所以他得替你把当年的冤屈洗清,不能欠了你的人情。” 翟清风闻言,面皮不禁抖了抖,原本的怒气像是被人戳破的气球,瞬间泄了气。 他嘴硬地想,自己的手札救了他们,他还自己这个人情也是理所应当的,他没必要因此愧疚。 但实际情况却是,魏无珩不仅为他洗清了当年的冤屈,还让吴将军在奏章中为他请功,这番请功,便是还了他的手札的人情。 所以,他现在反倒欠了魏无珩的一个人情。 翟清风心里门儿清,但却拉不下脸示弱,嘴上依旧絮絮叨叨地数落,但熟悉他的人都听得出他的刀子嘴豆腐心。 “咳咳……” 两道微弱的咳嗽声传来,一下打断了翟清风的絮叨。 几人的目光立马齐齐投向床上之人,裴钦激动得几乎要哭了。 魏无珩艰难地睁开眼睛,目光一一在几人脸上扫过,最后在姜晚棠的脸上多停留了几息。 在梦中,他隐约听到了一道故人的声音,那声音温和而坚定,叫他从混沌中抽离,硬生生地从鬼门关走了回来。 待看清姜晚棠的脸,他眼底的光芒有瞬间黯淡。 原是自己病糊涂了,这才产生了错乱。 眼前之人的行事作风处处都像她,却不是她。 他寻了那人那么多年,却一无所获。她若是那人,早该认出自己才是。 姜晚棠恰好捕捉到了他眼底那抹情绪,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觉得魏无珩好似在通过她看旁的人。 魏无珩将目光落在翟清风的脸上,语气嫌弃,“老前辈,你好吵啊,扰人清梦……” 翟清风顿时毫不留情地道:“别急,以后有得你睡的,到时候谁都吵不醒你。” 魏无珩:…… 这老爷子说话,可真是一如既往的刻薄。 裴钦喜极而泣,“王爷,您足足昏睡了十五日,多亏了姜小姐,衣不解带地为您施针,这才让您转危为安。” 魏无珩这才重新把目光落在姜晚棠的身上,“多谢姜小姐救命之恩。今后你但有所求,只管开口,本王定义不容辞。” 姜晚棠:“现在言谢还为时尚早,殿下体内的毒素要彻底肃清并不容易。” 裴钦迫不及待地问,“还要多久?” “少则一年,多则三五年,端看殿下是否谨遵医嘱了。” 裴钦单方面替魏无珩应下了,“我家殿下定会老老实实听话,您说东,他绝不会往西!” 魏无珩看了裴钦一眼,没有开口反驳,姜晚棠就当他答应了。 这人是自己好不容易才救活的,可不能让他就这么死了,不然就白瞎了自己的心力和好药材。 姜晚棠继续给魏无珩施完最后两针,之后便交给了翟清风。 毕竟男女有别,姜晚棠虽不在意这个,但条件允许,她也不会刻意给自己找事。 魏无珩的身体素质十分强悍,又休养了四五日,他的气色已经完全恢复,若非姜晚棠明令禁止,他只怕还想下地打一套拳。 既然身体已然无碍,他们便不不打算继续在此地停留。 不然,继续耽搁下去,他们只能在路上过年了。 魏无珩下令亲卫收拾东西,明日一早便出发回京。 裴钦来传话,说是魏无珩寻她,姜晚棠没想到他竟然会对自己提出这么一个要求。 “姜小姐,你有没有什么法子,让我的伤势看起来严重一些?我是说,表面上看起来严重。” 姜晚棠的心思一转,隐约猜到了魏无珩的心思。 她问,“严重到什么地步?” 魏无珩:“让人一看就觉得我要断气了的程度,就算侥幸侥幸捡回一条命,腿也废了。” 姜晚棠听他这般说,便立马笃定了自己方才的猜测。 瑾王可不蠢,这个时候刻意藏拙,对他有益无害。 她挑眉,“殿下为何不寻我小师叔?这等装神弄鬼之事,他最擅长不过了。” 都说背后不能说人,姜晚棠这话刚落,就被翟清风逮了个正着。 “好你个臭丫头,敢在背后这般编排你小师叔,你是皮痒了不成?” 姜晚棠面不改色,“那原本就是您的老本行,我这是在夸您呢。” 翟清风:“那我岂不是要谢谢你?” 姜晚棠:“不客气。” 翟清风:…… 魏无珩躺在床上,微微含笑看着这一幕,整个人的心情都透着一股前所未有的轻松与愉悦。 待两人斗完嘴,魏无珩这才开口,“二位皆医术超群,我这小小请求应当难不倒你们吧?” 翟清风很是傲娇,“王爷既然先找了旁人,我可不平白给自己揽事。” 姜晚棠故意激将,“小师叔莫不是怕自己办不成此事?” 翟清风一激一个准,立马就跳起来。 “这区区小事,岂能难得倒我?” 魏无珩立马接话,“那这件事就麻烦老前辈了。” 两人一唱一和,翟清风一下就被他们架起来了,这个差事他不接也得接。 魏无珩没有找翟清风,是因为了解他的脾气,自己直接找他,可不得把他得意坏了?到时候非得从自己这里薅点好处不可。 现在这结果也不错,这事无论是交给谁来办,他都放心。 而姜晚棠,则完全是逗小孩的心态。 小师叔一把年纪了,但也越来越像个孩子,这事落在他头上,表面上像是在给他找事,但他心里指定是乐意的,因为这能让他觉得自己有价值。 第202章 再也站不起来 除夕前三天,他们赶回了京城。 姜晚棠和翟清风没有直接回城,而是拐道去了医学堂,没人知道他们这段时间去了何处。 相较于他们的悄无声息,魏无珩的回归就声势浩大多了,毕竟,他乃是这次大战的大功臣,明惠帝甚至让太子亲自到城门相迎,街道两旁更是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 然而,众人想象中骑在高头大马上的威武王爷并未出现,只有一辆并不起眼的马车在众亲卫的簇拥下缓缓入城。 魏无渊绷紧了心中的弦,心中对魏无珩忌惮到了极点。 而此时魏无珩避而不出的行为,落在魏无渊的眼里,也成了他依仗军功的挑衅。 “皇弟,恭喜你立下战功,父皇特命为兄到城门相迎,还请皇弟随为兄入宫面见父皇。” 一道略显虚弱的声音传来,“多谢皇兄亲自相迎,只是臣弟身上有伤,实在难以起身,不便见礼,还请皇兄见谅。” 魏无渊闻言,眼底飞快闪过一抹暗芒。 他这是仗着自己的军功就开始拿乔了,当真是愚不可及。 他奉命前来恭迎瑾王得胜归京,身旁有随同大臣,周遭都是百姓,他必须要做出谦和包容的姿态,魏无珩越倨傲无礼,反而越能彰显他的大度。 这般想着,魏无渊心底的那股不悦便被压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淡淡的得意。 魏无渊一副玩笑的语气,“皇弟乃是南疆之战的大功臣,皇兄自然不敢托大,便是到了皇宫,父皇都得允你免下车通行。” 这番话看似玩笑,但明里暗里却大有背刺他仗着战功托大之意,随行官员也会觉得他太过傲慢,他的这番行径,也会有人传到父皇耳中。 然而,接下来之事却是完全出乎魏无渊的预料。 马车中突然传来一道急促的咳嗽,裴钦慌张大喊,“王爷,王爷您怎么吐血了?” 他急急掀开车帘,冲着魏无渊焦急道:“太子,我家王爷中了毒,性命垂危,请太子殿下允舒侧妃为王爷诊治!” 魏无渊的眼眸飞快一闪,旋即脸上就露出了同样焦急的神色。 “这,怎会如此?快,快把人送往东宫去。” 裴钦却道:“王爷每次发作都甚是凶险,不可移动,不然会加速毒性蔓延,卑职斗胆,请太子殿下让舒侧妃亲自赶来为王爷诊治。” 这边的动静已然引起了不少人的关注,这番情形,魏无渊根本无法拒绝。 正好,他也想要看看,魏无渊究竟是真的性命垂危,还是装出来的把戏。 若他是装的,自己便可趁机拆穿他,叫他颜面扫地。 魏无渊立马命人去东宫请舒曼柠。 这段时间,她依旧在禁足中,若她这次能表现好,太子自然会考虑记她一功。 为表兄弟情深,魏无渊自然不能干看着,他掀开车帘去瞧魏无珩的情形。 马车并不通风,逼仄又沉闷,还混杂着一股浓浓的血腥味,魏无渊瞬间蹙起了眉。 马车里光线也不算好,魏无渊只看到魏无珩双目紧闭,脸色略显苍白,旁的却是什么都瞧不出来。 魏无渊眸光一动,开口提议,“这马车太过逼仄,空气也不好,不若先将他挪出去,待会儿侧妃来了也方便诊治。” 在众人面前,魏无珩的任何把戏都无所遁形了。 裴钦自然没有反对的理由和立场,几人立马同心协力把魏无珩从马车中扶了出来,躺在了特意为他铺好的垫子上。 魏无珩依旧是那副满脸胡子,不修边幅的装扮。 此刻,他的形象更加狼狈几分,他嘴角上,胡子上和胸前都沾了一大片血红,看上去分外触目惊心,也衬得他的脸色愈发惨白,整个人都透着一股灰败的死气。 他的左腿的裤脚被剪开,露出了半条腿来,众人见此,禁不住齐齐倒吸冷气。 魏无渊的眼中亦是闪过一抹震惊。 他那条腿肿得有两倍大,表皮青黑,还有一道道凸起的青色血管,那上面还有一道腐烂的伤口,那股恶臭便来自于这道伤口。 这样一条腿,简直叫人不敢细看,一看就浑身直冒鸡皮疙瘩。 魏无渊是真的震惊了,“皇弟的腿,怎会变成这样?” 裴钦一个八尺大汉当众便抹起了眼泪,“王爷在两军作战中勇猛无敌,乌孙人正面不敌,便使这些奸诈诡谲的手段,给王爷下毒。” “原本王爷的腿就有伤,这次上战场已是颇大的损耗,此次中毒更是雪上加霜,军医把各种手段都用尽了也没能让伤口恢复。军医说,王爷的腿已经拖延太久,便是现在把余毒肃清,也,也没法再站起来了。” 众人听了裴钦这番话,不禁面露动容之色。 魏无渊也终于露出了真心实意的心疼与关切。 他竟然伤得这般重?如此,简直再好不过了,不管他立下了多少功劳,也不会对自己的位置造成任何影响。 因为,大齐国不会让一个废人当储君。 众百姓们也都纷纷动容。 堂堂王爷,却如此狼狈,一切都是因为他以身犯险,守卫大齐的国土。 这样的人,值得敬佩。 很快,舒曼柠就赶来了。 她在路上就一直在思考这件事,她该如何表现? 治好魏无珩,会给太子添个宿敌,但若完全束手无策,又会让自己的医术受到质疑,让太子颜面受损。 这既是她的机遇,也是一大挑战。 舒曼柠一路上都在思考自己的策略,但她万万没想到,魏无珩的伤势完全出乎她的预料,她一番诊治之后,发现自己根本没法治。 她面上假装镇定,只要她不露怯,把表面功夫做足,旁人也看不出她的底,毕竟,魏无珩的情况严重,便是大罗神仙来了,也不可能立马治愈。 至于离开了人前,她也就不用担心会丢脸了。 裴钦一脸焦急地开口,“侧妃,我家王爷情况如何?他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舒曼柠一脸沉凝,“王爷中毒已深,要彻底清除毒性尚需时日,眼下我只能暂时替他将毒控制住。” 裴钦连连点头。 舒曼柠当众施针,从始至终,魏无珩都安安静静躺着,没有任何反应。 舒曼柠拔下最后一根银针,长舒一口气,“毒性已暂时控制住,我会再开几个解毒方子……” 舒曼柠的话音还没落地,原本安静躺着的魏无珩突然开始抽搐起来,然后猝不及防地呕出一口浓血。 那一口浓血呕完之后,他整个人依旧不停抽搐,那张原就笼着死气的脸显得更加狰狞扭曲,好似随时都要背过气去。 众人被这番变故吓了一跳,舒曼柠更是脸色大变。 第203章 姜晚棠扭转乾坤 怎会如此? 她施的针虽然没有明显的解毒功效,但也不会起到反效果啊! 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舒曼柠脑子嗡嗡的,一时乱了方才。 魏无渊见此情形,脸色更是黑沉如锅底一般,看着舒曼柠的眼神满是阴鸷。 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女人! 这次明明是一个非常好的重新树立神医威望的机会,她却是搞砸了! 若是魏无珩直接死了,那他这个太子也要担上一个谋害兄弟的罪名! 就算魏无珩没死,他也因为舒曼柠一番施针抽搐吐血,这一切都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发生,他便是想辩解也说不清楚。 魏无渊气疯了,他没有任何一刻比现在更加在意魏无渊的生死。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舒曼柠想说,她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但这话到了嘴边就被她硬生生地咽了下去,她岂能在人前承认自己的无能? 魏无渊见她傻愣着,恼怒加倍,“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救人!” 舒曼柠努力保持镇定,但是拿着针的手还是忍不住微微颤抖。 她心里没底,生怕自己一针下去,瑾王就直接咽气了。 但就算再没底,她也必须要放手一试,万一能扭转乾坤呢? 舒曼柠稳住心神,拿出了自己在师父那里学来的压箱底的针法,势要把人救活。 但是魏无珩一直在抽搐,周遭又有太多人围观,舒曼柠很是紧张,头两针都下得不甚精准,魏无珩的症状也没有任何缓解,舒曼柠的手心渗出更多细腻的汗,额上也渗出冷汗来,后面的几针她更加慌乱没有章法。 一套针还没扎完,魏无珩的抽搐更加严重,那番形态,甚是骇人。 魏无渊心头狠狠往下沉,他有种直觉,这女人怕是要坏事。 裴钦目眦欲裂,顾不得所谓尊卑,朝着舒曼柠大吼,“你到底懂不懂医?为何我家王爷被你治得越来越严重?” 舒曼柠感到如芒在背,喉头更是阵阵发哽,半个辩解的话都说不出来。 就在这时,有人大喊了一声,“海棠夫人来了,海棠夫人医术高超,定能把瑾王治好!” 裴钦像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双眼立马放出了光芒。 他第一时间冲上去,以一种十分夸张的姿态求到了姜晚棠跟前,姜晚棠嘴角隐秘地抽了抽。 她二话不说,以最快的速度走到了魏无珩的面前,半分眼神都没有分给舒曼柠,也顾不上给魏无渊行礼,直接取出银针,利落下针。 几针下去,原本抽搐不止的魏无珩终于一点点慢慢平静下来,扭曲的面容也慢慢平复。 众人见此,不禁暗暗称奇。 姜晚棠的动作却依旧没停,她转而落针于魏无珩的腿上,方才舒曼柠只敢在魏无珩伤腿的附近下针,但姜晚棠却是直捣黄龙,直接落针于那肿胀青紫的伤处。 一针下去,他腿上立马冒出了乌黑的脓血,那脓血足足放了有小半刻钟的时间才慢慢变红,而随着脓血放完,他那肿了好几倍的腿也慢慢恢复了。 魏无渊的目光一直落在姜晚棠的身上,眸底一派幽深。 姜晚棠收针,长舒了口气。 “我已施针稳住了毒性,只要不要让人胡乱施针,瑾王就不会有性命之忧。” 舒曼柠见此,只觉满心羞愤,脸上神色青白交错,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姜晚棠,几欲喷火。 裴钦半点面子都不给舒曼柠,立马高声应答,“放心,以后定然不会随随便便叫人碰我家殿下!” 这话无异于是在打舒曼柠的脸,便是魏无渊这个太子也面上无光,却又实在理亏,没法反驳。 舒曼柠这女人,真是越来越无能了,平白害他丢尽了颜面! 一直昏迷的魏无珩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裴钦立马惊喜道:“殿下,您终于醒了!太好了!” 魏无珩张了张嘴,却没能发出声音来。 姜晚棠:“瑾王现在还很虚弱,要好生休养,不可被搅扰。” 魏无渊一副十分关心弟弟的好兄长模样,他看着姜晚棠,谦和有礼地问:“姜小姐,瑾王的腿是否能痊愈?” 姜晚棠:“毒性可解,性命无虞,但以我之能力,没法让他重新站起来。” 魏无渊听了这话,面上露出沉痛之色,但心底却是立马放了下来,心头的关切也真心实意许多。 如此,真是天助我也! 连姜晚棠都治不好他,太医院那些饭桶自然也不可能做得到。 本以为他这弟弟会是自己最大的劲敌,却不想他却已经成了个废人。 如此,简直再好不过,自己不仅不需要再忌惮他,反而可以对他多加恩惠,让他成为自己人。 魏无珩似也听到了姜晚棠的话,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黯然之色。 魏无渊立马对他出声宽慰,“皇弟,你不必忧心,世上良医不胜凡几,定有人能治好你的腿。” 魏无珩微微扯唇,露出一抹苦笑。 魏无渊在扮演关心弟弟的好兄长,姜晚棠已经转而对裴钦开始细细交代起来。 魏无珩的这番惨状也并非全是做戏,为了瞒住所有人,他们还是动了些真格,未免弄巧成拙,魏无珩的确要好好调养才行。 裴钦认真听着,小鸡啄米般连连点头,旋即他又立马向魏无渊请示,要先把魏无珩送回瑾王府休养,魏无渊自是答允了。 一行人很快抬着魏无珩离开,魏无渊本打算再与姜晚棠多说几句,但目光一番逡巡,这才发现她早已不知何时离开了。 魏无渊的眸中不觉露出一抹微微遗憾,目光久久目送她的背影,直至完全消失。 舒曼柠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她双拳紧握,心底慢慢笼上一抹深深的惶恐,经此一事,她在魏无渊心里还有价值吗?他方才看姜晚棠的眼神,俨然已经对她势在必得。 一山不容二虎,若姜晚棠也成了太子的人,那东宫岂还有自己的立足之地? 她不想看到这样的情形发生,然而,她要如何阻拦这一切? 魏无渊收回视线,这才看向舒曼柠,他眼底顿时笼上一抹寒霜,冷冷道:“你还不滚回去,还在这里丢人现眼什么?没用的东西!” 舒曼柠顶着周遭各异的目光,狼狈离开了。 第204章 皇子选妃 魏无渊向明惠帝禀报了情况,只是略去了舒曼柠救治失败险些害死魏无珩之事实,几名随行的大臣也都十分识趣地没有提及,明惠帝当即满脸担忧,立马派了好几名太医前往瑾王府为其诊治。 明惠帝的担忧是真,打探实情也是真。 魏无珩这个儿子太过骁勇,不仅会让太子忌惮,明惠帝亦是如此。 太医从瑾王府回来,向明惠帝如实禀报了实情。 “瑾王的伤势极重,腿上的伤尤甚,微臣无能,实在束手无策。” 明惠帝当即大怒,“你们一个个领着朝廷的俸禄,却都是吃干饭的不成?实在废物!” 明惠帝大怒,一众太医便齐齐跪下,唯恐他们会被降罪,连这个年都没法好好过。 恼怒过后,明惠帝又细细询问了魏无珩的情况,得知他中毒颇深,恐有性命之忧,明惠帝的心不禁狠狠揪紧。 明惠帝让太医院院正负责给魏无珩解毒,调理身子,就算他的腿治不好,但性命必须要保住。 但院正却立马跪下请罪,“皇上息怒,微,微臣无能,对瑾王所中之毒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恐会耽误了瑾王的病情……” 明惠帝闻言,又是一阵大怒,直接随手抄起一沓奏章就扔了下去。 “真是废物!” 太医院院正低着头连连告罪,其他太医亦是如此。 眼下被皇上发难固然难堪,但也好过让他们去给瑾王治病,最后把人治出问题来,他们的脑袋都保不住。 还是明惠帝身边的大太监壮着胆子开口,提议让姜大小姐继续为魏无珩诊治,明惠帝便也同意了此事,一众太医院的太医们都大大松了口气。 明惠帝给姜晚棠下了圣旨,命她给魏无珩诊治,姜晚棠恭敬领受了这份差事。 瑾王府很是宽敞,但这里长久无人居住,又无女主人操持,各处都略显荒凉冷清。 姜晚棠连续几日都出入瑾王府,为魏无珩治疗伤腿。 而这期间,她便偶遇了魏无渊好几次。 魏无渊这个太子,似是对自己这个弟弟十分关心,二人一派兄友弟恭的姿态。 魏无渊更是亲自把姜晚棠送出去,一路上他都言语关切,对自己这个亲弟弟甚是关心。 姜晚棠依旧是那番说辞,解毒没问题,但不可能再重新站起来。 魏无渊每每听此,都连连叹息,似是十分替魏无珩惋惜。 姜晚棠将他的嘴脸看得一清二楚,更是察觉到了他对自己那股过分殷勤的态度,心中讨厌得宛若吃了苍蝇一般,面上却不得不应付。 对于魏无渊过分殷勤的态度,姜晚棠心中隐约有几分猜测,但她又不禁怀疑是不是自己自作多情了,太子应当不会无耻到这种地步吧。 事实证明,自己还是高估了太子的节操。 除夕过后,宫里开始放出风声,要为几个王爷选妃。 这次主要选妃的有瑾王,吴王,平王。 瑾王早过了娶王妃的年纪,但他一直在南疆未归,婚事自然耽搁了下来。 至于吴王和平王则是刚刚出宫开府,此前也尚未来得及张罗。 太子已有太子妃和一名侧妃,以及数名侍妾,目前尚有一个侧妃位置空悬,也要在此次一并解决。 吴王和平王两位王爷平日里比较低调不起眼,看上去并无大志向,有那野心大的对两位王爷都不大瞧得上。 而瑾王更是让她们避之不及,大家都知道,瑾王的腿废了,现在人虽然还活着,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死了,这个时候嫁过去,那岂不是等着守活寡? 瑾王唯一的优势就是,他身体不好,所以这次只选正妃,不选侧妃,所以嫁进去就正妃一人独大,没有妻妾之争。 但这点子优势,在守活寡的风险面前也不值一提,没人愿意。 最热门的反而是太子侧妃的位置。 虽然是侧妃,但他毕竟是太子啊,现在只是个侧妃,以后太子当了皇上,那她们就是妃子了,这不比当王妃强? 姜晚棠的名字也被报了上去,她已和离,也算是适龄待嫁姑娘。 选妃当日,姜晚棠出现时竟然也没有收到太过不善的目光,大家似乎都没有因为她的二嫁之身而对她生出鄙夷不屑,大多数人对她都心怀善意,甚至是敬畏。 毕竟,姜晚棠的医术了得,连皇上都曾亲口赞誉。 姜晚棠对待病人也一视同仁,在场不少闺秀都寻她看过或大或小的问题,她都提供了十分恰当的治疗方案。 不知不觉间,姜晚棠已经为自己积攒到了很好的人脉,这份人脉现在便回馈到了她的身上。 姜晚棠本以为自己只是来凑数的,但没想到,自己早已经成了旁人眼里的目标。 选妃尚未开始,众贵女便三三两两凑在一处闲聊说笑,姜晚棠身旁倒是很清净。 她听到几个贵女在低声议论几位王爷的容貌。 “吴王生得高壮英武,平王生得斯文俊秀,太子最是俊逸不凡,气度卓绝。至于瑾王……” 众贵女愣是没想出合适的词来形容他。 “瑾王脸上那一把大胡子,我都没瞧清楚他长什么样。” “对对对,他每次都是一把大胡子,瞧着倒似七老八十的模样似的。” “而且他面色黝黑,比其他王爷粗糙多了。” 几人的声音越压越低,想来是知道自己的话有些大逆不道,只敢悄悄议论几句。 姜晚棠收回了注意力。 这时,一个宫女上前给她斟茶,离开前,那宫女飞快对姜晚棠耳语了一句什么,姜晚棠的面色分毫未变,但眼底却多了几分幽深。 自己这算不算是好的不灵坏的灵? 这次选妃由皇后主持,外加吴王,平王的生母,以及其他有威望的妃子一道参与。 孙贵妃是在场之中年纪最轻的妃子,她也来了。 远远的,她便与姜晚棠对了一记眼神,姜晚棠朝她露出一抹感激之色,孙贵妃回以一记微笑。 方才那给姜晚棠递话之人,正是孙贵妃。 她并不知道自己的消息对姜晚棠有没有用,方才派人给她递口信,也是出于自己的一番考量。 若她向自己求援,孙贵妃也不吝帮她一把,就当还了当初的人情了。 姜晚棠正在思考接下来的对策,那头就有一名太监急冲冲地前来,“瑾王突发急症,情况很是危急,请姜小姐前去诊治!” 魏无珩的情况很是稳定,无缘无故不可能会突然发病。 这名小太监实在是可疑。 皇后这时开口,“瑾王发病乃是危急之事,万不可耽搁,速去。” 第205章 各取所需 皇后都亲口发话,又是关涉到瑾王生死的大事,不论如何姜晚棠都不能拒绝。 姜晚棠跟着那小太监一道离开了,她神色如常,但周身却是十分戒备。 众贵女们却是神色各异,瑾王果然受了重伤,不能嫁!不然,真的就要当个寡妇了。 姜晚棠以为这会有什么计谋,但没想到却是自己想多了,她果真见到了“发病”的魏无珩。 姜晚棠第一眼便落在了魏无珩脸上那把大胡子上。 然后开始审视他的脸,撇开过分黝黑粗糙的皮肤不说,瑾王的五官其实十分出色,鼻梁高挺,唇形微薄,五官刚毅硬朗,丝毫不逊色于太子和吴王平王之流。 唯一碍眼的就是他的这把大胡子了,真真是平白让他老了好几岁。 拉回跑偏的思绪,姜晚棠沉着脸,表示她施针不宜旁人围观,把闲杂人都谴退了出去,一众宫人不敢多言,立马退了出去。 这时,魏无珩才睁开了眼睛,与姜晚棠四目相对。 方才姜晚棠就注意到他的眼珠子在转动,她当即更加确定自己的猜测,他是在装病。 魏无珩不是无的放矢之人,他既然这么做,必然有这么做的原因。 魏无渊压低了声音,话音又沉又快。 “太子有意纳你为侧妃,皇后会设局促成此事,你当小心。” 姜晚棠闻言,脸上并非露出太过惊讶的神色。 因为她已经先一步得知了此事,孙贵妃的人给她传的正是这个消息。 当日她救下了孙贵妃母女的性命,接下来善缘,而今,这善缘便落回到了她的身上。 此前魏无渊对自己的态度已经让姜晚棠怀疑,她没想到,自己的怀疑果然成真了,有些人就是这么不要脸。 其实,她要对付舒曼柠,嫁给太子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舒曼柠贪慕权势,想要借着太子的宠爱攀上高位,那自己就将她的宠爱彻底夺走,叫她竹篮打水一场空。 但是,姜晚棠却不会选这条路。 她不会为了报仇,彻底违背本心,失去自我,更不会为此搭上自己的幸福。 舒曼柠不配。 魏无渊并非良人,更不是一个合格的君主,这样的人,也不配登上那个位置。 心念几转间,姜晚棠心中已然有了一个大胆的计划。 而眼前的男人,便是自己计划中最重要的一环。 姜晚棠目光灼灼地望着他,开门见山地抛出自己的提议。 “殿下,我嫁给你,给你当王妃如何?我会替你治好腿,让你能恢复如初,日后你若是有了中意之人,我也会主动把王妃之位让出去。” 姜晚棠还在思考自己还能拿出什么筹码来说服他,没想到,他直接就答应了。 “好。” 姜晚棠:…… 怎么有种他比自己还急切的感觉? 魏无珩微微一笑,“今日那些大家闺秀,没有谁会真心愿意嫁给我,我也不欲娶一个与我不同心之人回去,徒增怨偶,与其如此,自然不如与你合作。把你娶回去,你至少能更加尽心尽力地为我治伤。” 魏无珩的态度坦然,姜晚棠便释然了。 两人各取所需,俨然是最好的合作对象。 姜晚棠:“你有法子促成我们的亲事吗?” 魏无珩笃定,“有。” 姜晚棠闻言,便什么都不再多问。 对于魏无珩,姜晚棠有种本能的信赖,这个人很可靠。 外头已然有脚步声传来,两人恢复如初,房门被推开,来人竟是明惠帝。 姜晚棠立马起身行礼,魏无珩也欲起身,被明惠帝急忙拦住了。 “你的身子不好,就不必行这些虚礼。” 也把姜晚棠叫起了,又问:“瑾王如何了?” 姜晚棠恭敬行礼,“回皇上,瑾王已经没有大碍。” 明惠帝:“你已替瑾王诊治了这般时日,怎他的病情还会时不时发作?” 这话便多了一股责问之意。 帝王便是如此,即便先前再如何赞赏姜晚棠的医术,但落在自己儿子身上,也依旧不免出言问责。 姜晚棠尚未开口,魏无珩就接话,“父皇,此事不怪姜小姐,这段时日经过姜小姐的调理,儿臣已好了许多,方才也是儿臣不尊医嘱,一时贪了杯,这才诱发了旧疾,都是儿臣的错。” 明惠帝闻言,顿时有些恼怒地训斥,“简直胡闹,你是不把自己的性命当回事了不成!” 魏无珩老实认错,连道以后再也不敢了。 当着姜晚棠的面,明惠帝也不好过分训诫儿子,便只能把此事揭过。 姜晚棠告退,由方才那领路太监领着往回走。 行至一半,他们就迎面遇到了另一个宫女,那宫女一见到姜晚棠,立马松了口气。 “姜小姐,皇后与诸位嫔妃,小姐们已经不在芳翠苑,去了栖霞轩,奴婢奉命在此等候,便由奴婢替您领路吧。这位公公,劳烦你了。” 那名太监不疑有他,直接便转身离开了。 姜晚棠看着这宫女的背影,眼神微眯。 她们的计谋果然已经开始了。 既然知道这是对方的计谋,姜晚棠自然不会傻傻地往里跳。 姜晚棠心念一动,手中便多了一把粉末,她不动声色地朝那宫女的方向撒了一把,片刻之后,那宫女的脚步迟缓了下来,整个人的眼神都开始有些迷迷瞪瞪,好生梦魇一般。 姜晚棠则是利落转身,循着记忆往回走。 到了芳翠苑附近,她便听得里面一片热闹,果然,那宫女说了谎,大家都还在这里没有离开。 姜晚棠也并不急着进去,而是在附近寻了个藏身之处。 若她太早现身,皇后说不定还有下一步计划,她一再应付,也委实麻烦。 魏无珩既然说了有把握促成两人的亲事,那她便信他,她只需要好好保护自己,不去添乱就行。 过了约莫两刻钟,姜晚棠瞧见路的那头又有人朝这边而来,姜晚棠的视力不错,很快认出了那是明惠帝身边的大太监文德海。 姜晚棠立马精神一振,难道魏无珩所说的办法,是请明惠帝出面? 如此光明正大的阳谋,的确比那等鬼祟阴谋来得直接干脆,而且也能叫皇后完全没有招架之力。 思及此,姜晚棠便也不躲了,直接快步假山处出来,然后赶在文德海之前进了芳翠苑。 姜晚棠出现时,原本正与贵女们谈笑风生的皇后脸色顿时微微一变,眼底闪过一抹错愕。 她怎会在此时出现? 第206章 赐婚圣旨 皇后自是有满腹的疑问,但她却根本没法问出口,不然就是不打自招了。 皇后还没来得及派人去打探究竟发生了何事,文德海就来了。 众人见此,立马精神一震。 文德海向皇后和诸位嫔妃行了一礼,皇后端出笑脸,“文公公,可是皇上那边有何吩咐?” 文德海微微躬身,笑着回话。 “奴才是奉命来传皇上的一道圣旨。” 众人立马跪下接旨,文德海直起腰,打开圣旨,高声宣读起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定国公姜瑾睿之女姜晚棠娴熟大方、温良敦厚、品貌出众,朕躬闻之甚悦。今瑾王年已弱冠,适婚娶之时,当择贤女与配。值姜晚棠待字闺中,与瑾王堪称天设地造,为成佳人之美,特将汝姜晚棠许配瑾王为瑾王妃。一切礼仪,交由礼部与钦天监监正共同操办,择良辰完婚。钦此。” 文德海话音落下,四下皆静。 皇后好半晌都没反应过来,不是,好端端的,皇上怎么突然赐婚? 皇上赐了婚,自己的计划岂不是彻底落空了?好好的一颗棋子就这么白白错过了,委实可惜! 皇后心头一阵恼恨,但这是皇上的旨意,她心中便是有再多不满也没处说。 她只能安慰自己,好在最后姜晚棠是要做瑾王妃,瑾王如今已经是个废人了,对太子造不成威胁。 姜晚棠面色如常,恭敬叩首谢恩接旨。 文德海又笑着恭喜了一番姜晚棠,这才离开。 他一离开,姜晚棠瞬间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大家看她的眼神都充满了同情。 姜晚棠嫁过去是做王妃的吗?分明就是给瑾王治病的。 治好了还好说,治不好,就得守活寡,一辈子都耗在瑾王府了。 不过有姜晚棠为大家分担了火力,其他人就不需要担心自己被选上,大家都松了口气。 从某种程度来说,姜晚棠反而成了她们的救命稻草。 姜晚棠成了准瑾王妃,这个消息传回定国公府,瞬间把大家都怔住了。 姜瑾睿第一时间去寻了姜晚棠,“棠儿,你若不愿意……” 姜晚棠笑着打断他,“父亲,我乃二嫁之身,还能嫁入皇家当王妃,我觉得挺好的。” 姜瑾睿认真地看着她,发现她的表情真诚,不像是在玩笑,不觉心头一阵复杂。 “可是瑾王病重。” 姜晚棠语气寻常,“他的病一直都是我在为他瞧,有我在,他就死不了。” 她这番有些大不敬的话并未让姜瑾睿出言训斥,反而微微松了口气。 她能说得这般笃定,看来是真的很有把握。 只要瑾王死不了,自己女儿不会做寡妇,那就好。 至于瑾王不能站起来,姜瑾睿反而觉得是好事,能远离夺嫡的风波。 他的女儿不需要去争那些,自己也能让她一辈子衣食无忧。 姜瑾睿离开后,楚言奚和魏初心也先后来了,两人都不知道姜晚棠对这桩婚事的态度,心中不免有些担心。 姜晚棠又把先前的说辞说了一番,两人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楚言奚道:“你能这么想,那就再好不过了。我还真怕你想不通呢。” 魏初心宽慰她,“我二哥人挺好的,他对自己人很护短的,你为他治病,现在又要成了他的王妃,他定会好好待你。” 姜晚棠闻言倒是来了几分兴趣,“你与瑾王的关系挺好?” 魏初心点头,“二哥对我一直很不错,那些年我身形走样,人人避之不及,他对我却并无嫌弃,他还说要为我请名医诊治。那位神医曾救过他一命,医术十分高超,只是后来他却未曾寻到那位女神医。” 姜晚棠听到同行,便不免多问了两句,但魏初心对此也不甚了解,这个话题便作罢了。 姜晚棠和魏无珩的亲事定在三月中旬,吴王和平王的亲事也不远,礼部开始忙碌起来。 姜晚棠和魏无珩从医患关系一下变成了未婚夫妻,两人的相处依旧没有什么改变。 元宵节之日,杏林医馆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一个身形颀长的白衣男子朝着翟清风躬身行礼,语气很是恭敬,“师侄祁鹤轩拜见小师叔,此前小师叔蒙难,师侄未能及时赶来增援,还请小师叔见谅。” 这人便正是祁鹤轩,姜晚棠前世的小师兄。 他的容貌很是清隽,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斯文儒雅之气,看上去一派亲和。 但实际上,他的性格算不得好,反而有些刻薄乖戾,此时他的谦和儒雅,也不过是在初次见面的长辈面前才戴上的面具罢了。 此前翟清风入狱,万春辉就派人去寻他,希望他能联系上自家师父,也就是翟清风的师兄,以药王谷的名义出面为翟清风证明。 但不巧的是,他们都不在药王谷,万春辉的人也是颇费了些功夫才寻到了祁鹤轩。 祁鹤轩赶来的半道上就已经知道事情解决了,但他还是继续赶到京城,见一见这位小师叔。 他此前也常听自家师父提起此人,心中对他是带着几分好奇的。 翟清风问:“你师父是谁?” 祁鹤轩:“家师名讳崔溢。” 闻言,翟清风面上的神色和缓了许多,“他现在可还好?” 祁鹤轩恭敬回答,“家师身体康健,多谢师叔记挂。” 翟清风一脸傲娇之色,“我只是随便问问。” 祁鹤轩不善与人交际,方才的寒暄客套说完,他便找不到话了。 以往都是旁人求他,捧着他,自是不需他开口找话题,但在师门长辈面前,他却不得不被迫营业。 祁鹤轩终于找到了一个话题,“我听说,小师叔办了一个医学堂,专门招收穷苦人家的孩子学医?” 翟清风伸手捋了捋胡须,“不是我,是你师妹。” 祁鹤轩表情一怔。 翟清风:“她不算是你的正经师妹,是不知道哪个师叔师伯在外头收的外门弟子,但她天赋绝佳,医术超群,便是比我也丝毫不逊色。” “且她目光长远,胸有大志,并不拘泥于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医学堂便是她一手操办。而今已步入正轨,假以时日,她手底下必能培养出一批得力的医者。” 翟清风当着姜晚棠的面,对她诸多挑剔,但实际上却颇为欣赏,言语间大加赞誉。 祁鹤轩闻言,不知想到了什么人,眼底不禁笼上了一抹深深的黯然。 他曾经也有一个惊才绝艳的师妹,只是…… 第207章 陈玥西有孕 祁鹤轩敛了心神,他向翟清风提出了一个请求。 “我能去医学堂看看吗?” 翟清风:“医学堂又不是菜市场,不是什么人都能随便进去看的。” 他说完,又是话锋一转,“不过你想去也行,你好歹是药王谷的弟子,你就在那里给孩子们上几堂课。” 若直接让祁鹤轩给那些孩子上课,他是没耐心的,但翟清风这番说,他倒是不好拒绝了。 而且,他也想去看看那所谓医学堂究竟办得如何。 姜晚棠这段时间被要求住回了国公府,她的行程也受到了管束。 许氏对她说教,“你马上就要成为瑾王妃了,皇家媳妇到底不比其他,你不可再像以前那般抛头露面。” 许氏对姜晚棠的态度已经有所好转,但她拉不下脸去主动讨好,姜晚棠更不会主动低头,是以母女二人的关系依旧淡淡的,倒也相安无事。 姜晚棠被关在府里待嫁,不过她的情况特殊,不存在婚期不能见未婚夫的情况,相反,她每日都要去瑾王府为魏无珩诊治。 瑾王府也已经在张灯结彩地张罗了起来,王府下人对她这个准女主人态度都十分恭敬。 魏无珩的情况已经大为好转,除了不能站起来以外,其他一切都与常人无异了。 魏无珩吩咐了门房,姜晚棠来时无需通禀,直接入内即可。 这一日姜晚棠例行到了王府,到了魏无珩的房门,下人还没来得及通传,就听到“通县”“铁矿”几个字眼飘了出来。 很快,屋中的谈话停了,裴钦从里面出来,一脸恭敬地向姜晚棠行礼。 姜晚棠稍稍避开,向他颔首,这才进了屋。 魏无珩坐在了特制的轮椅上,整个人的姿态很是放松,脸上也挂着一抹淡淡的笑,似乎心情十分不错。 姜晚棠想,或许于那“铁矿”有关。 他能悄无声息地置办下万家酒楼这个产业,只怕其他产业也不少,而铁矿更是一笔十分赚钱的买卖。 一个刚刚交出兵权的王爷,私底下却拥有这般多产业,这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而他的野心,也恰恰正中姜晚棠下怀。 他有了这样的野心,他们双方才能真正达成一致的目的。 姜晚棠没有贸然点破这件事,眼下尚未到时机。 原本姜晚棠以为自己听到的那铁矿是瑾王自己的产业,后来却发生了一件事,让姜晚棠对此有了新的猜测。 那件事发生在约莫大半个月之后,通县的那处铁矿被当地官府发现了,此事直接捅到了朝堂上,明惠帝下令彻查。 私开铁矿乃是重罪,却有人敢公然阳奉阴违,简直包藏祸心,明惠帝如何能忍? 此事闹得颇大,姜晚棠也听说了。 然而,她观魏无珩的神色,却发现他非但没有半点恼怒,反而心情十分不错的样子。 姜晚棠心思一动,立马就有了猜测。 那铁矿定然不是他的,十有八九是太子的,而此事被捅出去,反倒与魏无珩有脱不开的干系。 这就是一头狼,只不过他把自己的獠牙藏得很深。 通县铁矿之事最后调查出的结果是当地知府联合乡绅所为,而那名县令还不等明惠帝的人前来捉拿,就畏罪自尽了。 而发现此事之人,乃是吴王之人,那人得到了丰厚的嘉奖与封赏。 姜晚棠不禁暗想,好一出挑拨离间,祸水东引。 不过,吴王的人能轻易上钩,说明吴王也并不是表面上那般无争。 他会成为一个很好的挡箭牌,吸引太子的火力,且让他们鹬蚌相争,最后魏无珩就成了得利的渔翁。 姜行舟和楚言奚的婚期定在正月二十三这一日,转眼便到了婚期,定国公府宾客盈门,热热闹闹,每个人脸上都是欢喜的笑意。 正所谓一回生二回熟,有了上次筹办小儿子婚礼的经验,许氏这次操办起来就驾轻就熟多了,各处细节都更加圆满周到。 这一日,赵煜城和姜晚霜依旧登门拜贺。 姜晚霜调转目标,尝试讨好许氏,但许氏却是忙着招待宾客,根本没有时间与姜晚霜重修母女情,姜晚霜就这么不尴不尬地晾在了一边,她心中顿时生出了更多难以控制的怨愤。 余光瞥到姜晚棠,她便朝这边走了过来。 她脸上挂上一抹有些不怀好意的笑,“还没来得及恭喜姐姐,马上就要成为瑾王妃了。” 姜晚棠一眼就看穿了她心中所想,无非就是觉得瑾王双腿残疾,是个废人罢了。 姜晚棠轻轻一笑,“是啊,以后你见了我,可就要规规矩矩地行礼问安了,这辈子,你越不过我去。” 姜晚霜的眼底飞快闪过一抹僵硬,旋即她便有些恼怒地道:“你空有身份有什么用?瑾王受了重伤,就是个废人,你也只能独守空闺罢了!” 姜晚棠脸色一沉,“大胆,你是什么身份,竟敢妄议王爷!” 姜晚霜被她的气势震慑,一时竟说不出反驳来。 她已经明显意识到,自己与姜晚棠之间的差距越来越大,她屡屡到姜晚棠面前挑衅,不过是自取其辱,但她就是不甘心,非要戳一戳姜晚棠的心,她才能舒坦几分。 姜晚棠满脸嘲讽,“我听说,世子的玥姨娘有了身孕,世子夫人既然这般得世子疼宠,想来也有了动静吧?” 此言一出,姜晚霜脸上的神色再次僵住,定格在一个十分僵硬扭曲的表情上。 姜晚棠没有刻意去打探忠义侯府内院的情况,是陈玥西派人寻了她,向她讨要安胎的方子,她这才知晓对方有孕之事。 陈玥西有孕,姜晚霜必然如鲠在喉,姜晚棠乐见其成,是以,她很干脆地写了一个安胎方子,还嘱咐了很多养胎的注意事项。 姜晚霜摸着自己的肚子,心中又羞又恼。 姜晚棠轻飘飘地刺了一句,“原来世子夫人还没有身孕啊,看来,你也不如外界所传的那般受宠嘛,真难为你,还有闲心来关心我。” 姜晚霜胸口一阵阵起伏,一股汹涌的怒意在胸中翻搅,叫她整个人都要诈了。 姜晚棠却没给她继续发泄怒火的机会,转身走了。 第208章 偷梁换柱 姜晚霜主动挑衅,本是为了看姜晚棠的笑话,但没想到最后自己反而被她看了笑话! 她如何得知陈玥西有孕?她在侯府定然还有眼线,自己回去定要把那些人好好彻查一番。 姜晚霜这个小插曲很快被她抛诸脑后,她转而与魏初心一起到新房去看新娘子,就见她依旧盖着盖头,老老实实地坐在床边。 魏初心开口,“你怎的还盖着盖头?快取下来透透气。” 楚言奚发出一连串的咳嗽,声音透着一股异乎寻常的嘶哑。 “我昨夜不小心感染了风寒,怕过了病气给你们,你们不必在这里陪我,我自己一人便是。” 魏初心闻言,不疑有他,嗔怪她,“你怎这般不小心?” 姜晚棠的眉峰却是微微动了动。 她并没有看出楚言奚身上有风寒之症。 反而这声音,听起来有些怪怪的。 姜晚棠开口,“今日可是你的大日子,怎么能病着?我给你瞧瞧,再扎两针,保管你药到病除。” 然而,楚言奚却是连连拒绝,“不用了,我,我已经喝过药了。” 姜晚棠再劝,楚言奚都一再拒绝,还说今日动针不吉利,姜晚棠便只得作罢。 楚言奚又让她们自顾去忙,不必陪她,姜晚棠和魏初心便只得离开了。 姜晚棠回头看了楚言奚一眼,眉头微微锁着,眼底闪过一抹疑虑。 今日的楚言奚怪怪的,难道是因为新婚之日,太过紧张之故? 姜晚棠方才没在新房里看到抚琴,她正打算派人去寻,就预见了楚知聿。 姜晚棠立马上前,“知聿。” 楚知聿见到姜晚棠,立马迎了上去,“晚棠姐姐。” 姜晚棠问,“你去看过你姐姐了吗?” 楚知聿立马就竹筒倒豆子似的开始往外倒了起来,“去了,我姐姐好奇怪啊,她出门前还说自己好饿,可我给她送去最爱吃的雪酥糕,她却不要,还把我赶了出来。她是不是嫁人了之后就不喜欢我了?” 姜晚棠听了这话,心中的疑惑更甚,她面色微沉,当即打算再回新房去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她随意安抚了楚知聿两句,正打算离开,就有一人急冲冲朝她而来。 “姜小姐,我家王爷请您过去一趟,有急事。” 来人她认识,是瑾王府的丫鬟,她这段时间时常出入瑾王府,便是这丫鬟负责伺候自己的茶水点心等事。 魏无珩也来参加喜宴了。 他与姜晚棠已经定亲,这样的场合他露面也是情理之中。 而且,他时不时露面,也能让那些暗中关注他的人多几分放心。 魏无珩寻自己会有什么急事? 他不是无的放矢之人,他既然派人来说是急事,想来事情定然十分紧急。 一番权衡,姜晚棠便随那婢女一道去了前厅。 魏无珩的出现的确吸引了不少宾客的注目,不仅仅因为他的王爷身份,也因为他坐在轮椅上由人推着。 他的面容平和,嘴角微微含笑,与人说话时的语气也十分谦和有礼,没有任何棱角,十分好说话。 姜晚棠一来,他的目光便朝她这边看来。 他对身边的几名宾客微微颔首,然后便是以随从推着往姜晚棠这边而来。 二人的未婚夫妻,两人私下说几句话也无伤大雅,众人都投以善意的目光。 到了一处僻静之处,魏无珩这才开口,抛出了一个惊雷。 “若我的人打探的消息没有错的话,新娘子怕是已经被调包了,现在在新房里的,另有其人。” 姜晚棠面沉如水,一股汹涌怒意直冲脑顶。 魏无珩饶有兴味地看着她,“你好似并不是太惊讶。” 姜晚棠:“我方才去了一趟新房,心中对此已经生出了怀疑,只是尚未来得及验证罢了。” 是谁竟然能有这样通天的本事做成这件事?姜晚棠心中已经有了一个猜测。 现在,她更关心另外一件事。 “她们把言奚怎么样了?她现在在何处?” 魏无珩:“她没有离开公主府,被迷晕了关在公主府后院的厢房里。” 把人迷晕了关在公主府,等到楚言奚醒了之后,一切已成定局,姜家便是认也得认,不认也得认。 敢算计到公主府头上,可见此人的身份亦是不简单。 那个人是谁,已然不言自明。 更让姜晚棠感到心惊的是,魏无珩竟然知道得这般清楚,这再次证明,他的实力远没有表面上那般简单。 他发现了此事,第一时间告知自己,姜晚棠很感激。 “多谢王爷。” 魏无珩淡笑,“我们是朋友,不必言谢。” 姜晚棠心头不禁微热,朝他回以一记微笑。 魏无珩又问,“你打算如何?” 姜晚棠脸上的笑意顿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森然的冷意。 “我姜家可不是软柿子,能任人拿捏!” 魏无珩见此,知道她心中有成算。 他问,“可需要我帮忙?” 姜晚棠摇头,“殿下已经帮了我们很多。” 魏无珩也不强求,只道:“需要的时候派人知会一声。” 姜晚棠点头。 两人简单交谈了一番便分开了,这番情形落在旁人眼里,便是未婚夫妻之间的浓情蜜意。 姜晚棠先是去寻了姜行舟,然后便出了府,往公主府而去。 宴席还在继续,姜行舟这个新郎官依旧满脸笑容地与宾客应酬,但他的笑容却不似方才那般真切,眼底深处,笼上了一抹深深的阴霾。 小半个时辰,定国公府外突然来了一行人:一行抬着花轿的人。 永和公主和驸马楚景安则站在花轿前面,二人俱是面色冷肃,满脸不善。 今日乃是定国公府大公子和永和公主府的如意郡主大婚之日,定国公府还在外头摆了散席,供普通人家享用。 是以,这一行人的出现立马引来了很多人的围观。 这是怎么一回事? 新娘子的花轿不是早就抬进府去了吗?怎的又冒出一个花轿来? 有人认出永和公主和楚景安,不禁猜测,那花轿中的人,该不会是姜大公子在外头养的外室,他们这才把人送上门来兴师问罪的吧? 可这是他们女儿大喜的日子,再大的事,也好歹等到喜宴结束之后再说。 耿总管被这番阵仗吓了一跳,连忙前去通禀,不多时,姜瑾睿和许氏,姜行舟便赶了来,还有一些宾客也都跟上前瞧热闹。 姜瑾睿和许氏满头雾水,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第209章 当众揭穿 “亲家,这,不知发生了何事?可是我们有礼数不周之处?亲家不若移步府内,我们有话坐下来慢慢谈。” 姜瑾睿拿出了一家之主的态度,不管发生了何事,在今日这样的日子里,都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可过分声张。 永和公主开了口,她的脸色难看,语气倒是十分客气。 “的确发生了一些变故。今日本是两府的大喜之日,却不想,竟被那等心思龌龊的宵小之辈钻了空子,若非我们及时发现,只怕两府都要沦为众人笑柄。” 说到最后,永和公主的怒气再次攀升,几乎压制不住。 而姜瑾睿和许氏,以及一众宾客却更加疑惑。 永和公主也不多言,直接掀开轿子,从上面扶出一位身穿嫁衣,头戴盖头的女子。 周遭的议论声更大,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那女子的身上。 不少人都猜测,这人定是新郎官养的外室无疑。 便是姜瑾睿和许氏,也都生出了这个猜测。 姜行舟的目光一直落在那道窈窕身影上,眼底笼着一抹讳莫如深的暗芒。 许氏生怕永和公主当众揭开自己儿子的糊涂账,若是如此的话,她儿子的大好前程就要受影响了。 她当即上前,挤出笑脸,“亲家,这事定然有什么误会,咱们现在都是一家人了,便不要再在门外说话,我们到内院去,大家坐下来慢慢谈,可别伤了两府的和气。” 永和公主对许氏的态度依旧客气,“夫人莫慌,此事错不在贵府,是公主府治家不严,才险些酿成恶果。” 许氏闻言,又糊涂了。 那,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不待许氏问出口,永和公主已经直接掀开了那女子的盖头,瞬间,她的真容便展现在众人面前。 待看清了这张脸,许氏顿时惊得瞪大了眼,素来沉稳的姜瑾睿也露出了震惊之色。 有宾客也认了出来,当即惊呼,“这不是今日的新娘如意郡主吗?她现在不是应该在新房之中吗?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众人议论纷纷,那些不认识楚言奚之人,也都立马知道了她的身份。 楚言奚的目光沉静,脸上一派肃杀之气。 她高声开口,“在我出门之际,有人给我下了药,让我腹痛,而后便趁机把我迷晕,将我藏了起来,自己穿上了嫁衣,坐上了花轿!现在,那坐在新房里的新娘子,便是此事的罪魁祸首!” 此言一出,众人一片哗然。 姜瑾睿面色陡然一沉,许氏则是差点没站稳,直接晕死过去。 这,是谁这般胆大包天,竟要把两府好好的姻亲关系搅和了。 待事情成了定局,他们姜家就要陷入左右为难的境地,当真是好生狠毒! 楚景安开口,语气中带着一股咬牙切齿的意味。 “不必多说,把人带出来,当面对质吧!” 胆敢算计他女儿的姻缘,他绝不会轻易罢休! 姜行舟也开了口,“岳父稍安,小婿已经派人去抓人。” 话音落,就有一阵尖利的喊叫声由远及近。 得知他们登门,姜行舟就第一时间派人去抓人了,眼下时间刚刚好。 两个粗壮的婆子架着一女子往这边来,那女子一边挣扎,一边拼命捂着自己的盖头,唯恐盖头落下,露出真容来。 但她身娇体软,如何挣扎得掉? 很快她就被押到了府门前,隔着盖头,她能看到影影绰绰的人影,听到大家纷纷的议论声。 这里有很多人。 她不能当众被揭开身份。 她转头寻到一抹红色的人影,她知道是姜行舟,当即就想扑向他,寻求他的庇佑。 但是,姜行舟似早有防备,直接闪身避开了。 他冷冷道:“别碰我,我嫌脏。” 永和公主二话不说直接冲上去,一把薅起对方的头发,“我倒要看看是哪个小贱人敢算计我女儿!” 说完她就狠狠将盖头揭开,那人的脸在众人面前展露无疑。 这人不是魏婉茹又是谁? 她画了浓妆,且那妆容乃是精心设计的,乍看之下,竟是与楚言奚有几分相像。 永和公主早就猜到了,今日,魏婉茹破天荒地到公主府为奚儿添妆,还说了很多贴心的体己话,像是放下了。 谁曾想,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包藏祸心! “天哪,竟然是怡和公主!” “怡和公主不是已经跟王家定亲了吗?还是皇上亲自下旨赐的婚,她怎会做出这样的事?” “对啊,这将王家的脸面置于何地?” 宾客中,王大人和王夫人的脸色都十分难看。 魏婉茹脸色一片惨白,心中也慌乱到了极致。 她嘴唇哆嗦,“姑姑,我……” 永和公主扬手就是“啪啪”两个耳光,打得魏婉茹的脸一阵发麻,嘴角更是渗出血来。 她破口大骂,“不要喊我姑姑,我没有你这样下贱的侄女!你是想男人想疯了?这么迫不及待地要嫁人?还胆敢算计到奚儿的头上来了,你有没有半点把奚儿这个姐妹放在眼里?你与王家早有婚约,你如今这番行事,把王家置于何地?” 魏婉茹不管不顾地设计安排了这件事,而今,事情败露,她终于开始后悔了。 今日之后,她定要名声扫地! 她开始狡辩,“不,我,这件事不是我做的,我,我全程都迷迷糊糊的……” “我呸!这话说出来你信吗?你不承认没关系,我可以把你身边的人都抓起来,我们到皇上跟前当面对质!你敢不敢?” 她眼底闪过一抹心虚,但旋即想到,在父皇面前对质,也好过当众被这般打脸,到时候,父皇定然会偏袒自己。 于是她道:“我敢!我们这就去找父皇对质!” 谁料,永和公主却道:“不必这般麻烦,我早已经给皇上传信,请他到此处为奚儿主持公道。” 魏婉茹闻言,又是脸色骤变。 永和公主冷笑,“怎么,怕了?” 魏婉茹想硬气一些,但她也知道自己这次的计划漏洞百出,她压根就没想过善后,她就是想要让生米煮成熟饭之后,逼着姜家和楚家吃下这个哑巴亏。 虽然手段不光彩,但她达到了目的,有什么关系? 楚言奚就算恨透了她,也不能拿她怎么样,她可是公主! 但现在,事情还未成就败露了,这个时候要找到证据指认她,简直易如反掌,当着众人的面,父皇为了公正,对自己也不好过于偏袒。 她要如何破局? 第210章 惩罚 脑子一片混乱,还来不及理清思绪,那头就传来了一道嘹亮的唱和声。 “皇上驾到!” 魏婉茹身子狠狠瑟缩。 众人立马齐齐跪下。 在来时路上,明惠帝就已经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他此时周身都笼着一层深深的阴霾。 永和公主当即扑到明惠帝脚边哭诉,“皇兄,您可要为奚儿做主啊!怡和身为奚儿的表姐,却做出这样偷梁换柱之事,她将奚儿置于何地?经此一事,只怕奚儿的亲事也要变得艰难,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魏婉茹也跪了下来,她双拳紧握,彻底豁出去了。 “父皇,女儿与姜公子乃是两情相悦……” 她这话才刚开了个头,就被姜行舟豁然打断,“公主请慎言!” 他也笔直跪下,朝着明惠帝的方向恭敬叩首,语气不卑不亢。 “皇上明鉴,微臣与怡和公主素无交集往来,公主金尊玉贵,微臣从未敢越雷池半步,微臣敢以自己的前程发誓,若有半个字虚言,皇上大可收回微臣的功名和官职。” 姜行舟这番决绝的态度简直狠狠地打了魏婉茹的脸,她死死咬唇,怒瞪着姜行舟。 “姜行舟,我已与你拜了堂,我们已经算是夫妻了!你休想抵赖!” 姜行舟依旧保持叩首的恭敬姿态,语气平稳无波。 “未曾饮合卺酒,未曾掀盖头,亦未曾圆房,自然不算。而今事情真相揭开,自该拨乱反正,回归正轨。” 原本他把新娘送入洞房之后就该掀盖头,饮合卺酒,但她却提出待他宴请了宾客之后再行这些礼数,她态度坚持,姜行舟也不好坚持。 原不知何故,却原来她知道自己是冒牌货,生怕被拆穿了去。 魏婉茹听了他这话,脸色变得更难看。 她看着姜行舟的眼神满含哀怨与怒意,她高声质问,“我是公主,你娶了我,难道不比娶她一个郡主好?” 为何他不愿将错就错? 姜行舟始终不看她,语气一如既往的无波无澜。 “在下倾慕郡主,这才让家父家母上门求娶。公主的艳福,恕在下消受不起。” 魏婉茹只觉自己心口被万千利箭射穿,又羞又恼,同时升起一股难以言说的嫉妒。 自己到底哪里比不过楚言奚? 楚言奚看向姜行舟,虽然知道他的这番话故意说给魏婉茹听的,但楚言奚的耳尖还是禁不住微微泛红。 魏婉茹还欲再说些什么,被明惠帝怒声呵斥,“好了,给朕闭嘴!你还嫌不够丢人吗?” 魏婉茹瑟缩了一下,面对明惠帝的盛怒,她连求饶的话都不敢说。 明惠帝冷冷道:“你是好日子过久了,连自己几斤几两都掂量不清了。即日起,你封号贬为郡主,食邑减半!” 魏婉茹闻言,如遭雷击。 食邑她不慎在乎,但是,她竟然被贬了! 自古以来,有哪个皇后的嫡出公主竟然会被贬为郡主? 这还没完,明惠帝转向出楚言奚,语气和缓了不少,“奚儿,你受委屈了,即日起,你便受封为如意公主,一应食邑都依照嫡公主的份例来。” 楚言奚受宠若惊,但送上门的好处,她岂有不要的道理? 她立马叩首谢恩。 永和公主更是高兴极了,她乃长公主,她女儿也被破格提为公主,如此,她们家便是一门双公主,看谁还敢再打她们的主意。 魏婉茹遭受了双重打击,但明惠帝根本没给她哭诉的机会,直接命人把她带走了,不要再继续在这里丢人现眼。 自己的女儿闹出这么大的笑话,明惠帝的脸上也是无光。 姜行舟和楚言奚还要重新完成拜堂之礼,明惠帝索性留下来完成了见证,这才回了宫。 他们这场婚礼,可谓一波三折,但好在,最后的结果是好的,而且还得了皇上亲自见证,这传到后世都是一个不小的谈资。 翌日,这场亲事果然成为了茶楼酒馆众人热议的话题。 王家则是另外一番情形。 王英豪一脸恼怒,“这水性杨花的女人,我不娶了,谁爱娶谁娶!” 王大人自然也十分恼怒,但他比王英豪拎得清。 他沉着脸,“你们的亲事乃是皇上亲自下旨赐婚,岂容你反悔?早知当初,你又何必上赶着跳湖去救人?” 王英豪梗着脖子,“我是为了救怡宁公主,谁知道……” 王大人厉声打断他,“以后这样的话不许再说!明日我便去向皇上主动请求,尽快为你和怡和公主成亲,你给我老老实实的,若敢闹出什么幺蛾子,我第一个不饶你!” 这次之事,说不定是他们王家的机遇。 原本自家儿子配不上怡和公主,这门亲事乃是高攀,但经此一事,他们王家依旧对怡和公主不离不弃,就足以表明诚心。 娶了怡和公主,王家就上了太子这艘船,日后太子登基,他们王家也算是近臣之一。 王大人老谋深算,早就把这些利害关系捋了一遍,自然不会在乎自己儿子心里愿不愿意。 翌日,王大人果然进宫求见皇上,提出尽快完婚。 明惠帝对王家的态度十分满意,当即就同意了,他大笔一挥,把婚事定在了五日后。 明惠帝现在对这个女儿越看越不顺眼,若非是担心时间太紧婚事没法张罗起来,他只想马上把这个女儿嫁出去。 皇后来他跟前求了一次情,被明惠帝狠狠斥责了一番,都是她一味惯着,才把人惯成现在这般。 连带着,明惠帝对魏无渊这个太子也生出了迁怒,在朝堂上不冷不热地训诫了一番。 魏无渊恭敬老实地领受了明惠帝的训诫,心里对魏婉茹这个妹妹也恼恨到了极致。 姜晚棠去瑾王府给魏无珩施针时,十分郑重地向他道了谢。 魏无珩:“你认真给我治腿,就是最好的感谢。” 姜晚棠却是目光灼灼地看着她,“殿下,我可以给你送上一份更加大的谢礼。” 魏无珩微微挑眉,他的神色似带着几分玩笑,“你知道本王想要什么样的谢礼?” 姜晚棠:“原本不确定,现在,大概知道了。” 魏无珩眸光多了几分暗芒,“你倒是说说看。” 姜晚棠直视他的眼神,缓缓做了一个口型,“至尊之位。” 第211章 富贵险中求 魏无珩的眸色微深几分,看着姜晚棠的目光带着审视。 他似笑非笑,“姜小姐,你这话可是大逆不道,要诛九族的。” 姜晚棠:“我名义上已是殿下的王妃,这九族岂不是也包括了殿下?” 魏无珩:……她可半点都不矜持。 姜晚棠又缓声道:“相反,若殿下事成,我也能鸡犬升天,便是要担一担诛九族的风险,也是值得的。” 这番大逆不道的话,她说出来却如同吃饭喝水这般轻松,魏无珩低低笑了出来。 他的这位王妃,的确是个有意思的妙人。 他饶有兴味地看着姜晚棠,“这份谢礼本王想要,你给得起吗?” 他没再藏着掖着,姜晚棠知道,这是彼此要开诚布公的意思,她松了口气的同时,又微微提了提心。 她要跟他好好地谈一谈条件,彼此达成盟约。 姜晚棠心中盘算,面上一派沉稳。 “首先,我能给殿下治好腿疾,这是你争位的先决条件。此事除了我,没人能做到。” “其次,我乃定国公府的女儿,我父亲也会成为殿下的助力。”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我能靠我的医术,为殿下赚取声望,还能为殿下赚取钱财,这两者,都是上位者不可或缺的。” 魏无珩手指微曲,轻轻在轮椅的扶手上敲击,一下下,十分有节奏。 这种拉锯会给人增加一股无形的压力,但姜晚棠神色如常,镇定自若。 几息过后,魏无珩终于开了口。 “你是如何发现的?” 他不禁自省,难道他的演技竟如此拙劣?那其他人是不是也同样窥出了他的野心? 姜晚棠看着他,神色平和,语气却带着一股笃定。 “殿下数次出手相帮,同时也把底牌泄露给了我。一个刚刚回京,毫无野心的王爷,如何能在各处都有绝对的人脉?” “外人不会怀疑到殿下的身上,是因为大家都觉得您双腿残疾,一辈子都是个废人,然而我却比任何人都清楚殿下的这个秘密。” “殿下在南疆拼杀那么多年,立下赫赫战功,羽翼丰满之际又不得不急流勇退,将自己打拼来的一切拱手交出,谁能甘心?您有勇有谋又有功劳,才干丝毫不输太子,便是我处于殿下的这个位置,也会想努力争一争。” 魏无珩听完姜晚棠的这番话,心中不禁掀起微微波澜,眸色也深了几分。 他在南疆一待便是十年,谁人知晓这十年的艰辛?谁人知晓他曾有多少次在鬼门关里走过? 是人都有野心,他不甘心将自己多年的努力拱手让人,只做个诸事不问的闲散之人。 他早就料到了会有飞鸟尽良弓藏的那一日,是以他早早就做了安排部署。 万春辉也只不过是他安排中的一小步罢了。 他的这些想法,落在一般人眼里,可谓大逆不道。 然而姜晚棠说来却是如此疏松平常,甚至言语间还十分赞同,对自己的遭遇她亦大有不平之意。 这种感觉很奇特,让他的心头微微触动几分。 “你不怕?” 姜晚棠神色坦然,“富贵险中求,任何事都伴随着风险,有何可惧?” 魏无珩看着姜晚棠,倏而朗声笑了起来。 “姜小姐,你真的很有意思,与寻常闺阁女子都大不相同。” 姜晚棠坦然受下了他的夸奖,“我本就不是寻常闺阁女子。” 想到她特殊的生长环境,魏无珩了然。 同时他也不由生出几分庆幸,庆幸她有此经历,不然,世间便将多一个古板无趣的大家千金,少了一个医术高超,想法推陈出新的妙人。 姜晚棠:“殿下,我可以做你的幕僚,也可以做你的钱袋子,助你成就大业。” 她语气郑重,神色认真,如同在宣告战书。 魏无珩目光灼灼地看着她,“本王能得此助力,实乃三生有幸。” 姜晚棠闻言,终于露出一抹笑来。 至此,他们彼此便算是正式达成联盟。 魏无珩不是会亏待盟友之人,他许下承诺,“若你当真能如你所言那般,为本王登基提供助力,那本王也会投桃报李,立你为后。” 姜晚棠并不想当什么皇后,但她也不会出言推辞。 以后的事谁都说不准,她就算不想当,但该是她的功劳,她也不会往外推。 “除此之外,我还有另外一个要求,希望殿下能答允。” 魏无珩挑眉,“你说说看?” 姜晚棠:“届时,我想向殿下讨要一个人,希望那人能由我亲手处置。” 魏无珩眸子微动,“何人?” “太子侧妃,舒曼柠。” 提起这人,姜晚棠的眼底便浮出一抹恨意。 魏无珩捕捉到了,心底若有所思。 他十分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二人私下完成了这场大逆不道的谈话,而那一头,魏婉茹和王英豪也如期完成了婚礼。 这场婚礼同样十分热闹,宾客盈门,但气氛却是透着一股莫名古怪,王英豪应酬宾客之时,总觉得那些人表面上在笑,实际上都在暗地里笑话他。 王英豪气不顺,魏婉茹更是如此! 原本她有公主府,婚后能单独住到自己公主府去,根本不用伺候婆母,看王家人的脸色。 但现在她被降为了郡主,因为母后求情,父皇没有收回那座公主府,但依照礼制她也没有资格搬过去,只能住在王家。 如此一来,她就与寻常媳妇没有什么不同,今后都要伺候婆母。 光是想到这一点,魏婉茹就满脸阴郁,半个笑脸都挤不出来。 她未来的日子,注定要过得鸡飞狗跳。 果然,婚后第一日,她就受到了婆母洪氏的刁难与敲打。 哪怕洪氏忌惮太子,行事并不过分,但魏婉茹依旧觉得受到了天大的委屈。 更让她郁结的是王英豪对她的态度。 新婚之夜,王英豪对她毫不怜惜,她疼得面色惨白,浑身痉挛。 她不愿伺候他,便将人赶去了妾室那里,谁知王英豪就像是有了光明正大的理由,从此夜夜留宿在各个妾室那里,连魏婉茹的正院都不踏足半步,又把魏婉茹气得半死,觉得王英豪不给自己这个正妻颜面。 第212章 王家出事 她到洪氏跟前兴师问罪,洪氏反而偏帮王英豪,说她不会笼络男人。 魏婉茹回宫向皇后告状,但皇后除了大骂王家以外,也什么都做不了。 最后,魏婉茹又找到了魏无渊,想请自己兄长帮她出头,但魏无渊却是态度冷淡,“为兄正是用人之际,王家是得力之人,你别任性,把王家搅和得鸡飞狗跳,对你我都没有任何好处。” 魏婉茹只觉得孤立无援,心寒到了谷底。 魏无渊对她半点怜惜也无,反而又狠狠敲打了她一番,魏婉茹脸色难看地离开了东宫,回到了王家,她到底不敢再继续闹腾。 她已经没了底气,她怕自己继续闹腾会惹恼太子皇兄,若是连太子皇兄都不再帮衬她,那她就真的没有靠山了。 魏婉茹在王家伏低做小,忍气吞声,过得好不憋屈。 但万万没想到,王家突然出事了。 王大人乃是吏部尚书,管着官员考核升降,这个职位可是个肥差,王大人在这个位置坐了近十年,手上能有多干净? 历任吏部尚书都没有谁敢保证自己手上干干净净,王大人一直都小心谨慎,自认为从没落下什么把柄。 但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这一次朝堂上,御史当朝参他收受贿赂,卖官鬻爵,且数目庞大,王大人连呼冤枉,但御史大人却是拿出了证据,上面一条条一项项记录得一清二楚,要想查证并不难。 王大人依旧大喊冤枉,但他的眼神和表情已经露出了心虚与惊恐。 明惠帝大怒,当即命人把王大人收押候审,彻查此事。 魏无渊面沉如水,他当即站出来表示可以负责此事。 “儿臣定竭尽全力,将此事彻查清楚。” 明惠帝尚未开口,那位御史大人就直接道:“王家乃是怡和公主的夫家,此事太子应当避嫌才对。” 明惠帝面色晦暗不明,果然没有应承太子的提议。 魏无渊心中一阵深深的恼怒,却又发作不得。 这时,吴王站了出来,“父皇,儿臣愿意督办此事。” 魏无渊闻言,想起上次铁矿之事,眼底立马笼上了一抹深深的阴霾。 这次定然又是吴王在暗中搞鬼! 明惠帝沉吟片刻,同意了。 吴王当即欣喜应下,太子的眸色更添阴沉。 只怕,王大人要成为一颗废棋了。 果然,吴王接手此事之后就雷厉风行地审问,查办,不出三日,就把一切罪状理清,王大人辨无可辨。 明惠帝大怒之下直接给他判了死刑,秋后问斩,此事再无回旋余地。 王家,废了。 “都是你这个扫把星,你嫁到我们家之前,我们家一切好好的,你一嫁进来,我爹就被下大狱了!都是你害的!” 王英豪指着魏婉茹的鼻子大骂。 魏婉茹不敢置信,“你,你……” “我说的不对吗?你个水性杨花的荡妇,定是你身子不洁,才给我们王家带来了厄运!我当初就不该娶你!” 王夫人洪氏因为丈夫之事伤心欲绝,更恼恨太子的冷漠,竟对自家老爷袖手旁观,是以他心中也迁怒魏婉茹,默认了儿子对她的辱骂。 以往一直跟在魏婉茹身后,对她百般拍马屁讨好的王雅茵也用怨毒的目光看着魏婉茹。 她原已定亲,但父亲一出事,未婚夫家就来退了亲。 没了父亲,以后她还如何寻到一门好亲事? 待王英豪骂完了,洪氏这才开口,“你去求太子,只要太子愿意出手,此事定然还有转机。” 魏婉茹自然不愿,但洪氏却是道:“你已经嫁入我王家,以后便是王家的媳妇,王家倒了,你也没有好日子过。你愿意让别人看你过得这般落魄,看你的笑话吗?” 洪氏的最后一句话直接戳中了魏婉茹的痛处,她如何甘心? 她去寻了魏无渊,却只换来魏无渊疾言厉色的训斥。 “此案乃是父皇亲口裁夺,我有什么办法?你来求我,是要我违逆父皇的旨意吗?你但凡有点脑子,就不该走这一趟。” 魏婉茹依旧不甘心,“可是皇兄之前说过,王家是你的一颗棋子……” 魏无渊:“现在已是一颗废棋了,不值得再多花费半点心力。” 魏婉茹大喊,“可是我已经嫁到王家了啊!” 魏无渊语气冷漠,“这是你自己的选择,怪不了谁。” 魏婉茹再次手足冰凉,心中一阵阵无力的绝望。 她似乎终于看清楚了这个皇兄,他的心里眼里从没有自己这个亲妹妹,他在乎的,只有利益罢了。 王大人被下大狱,吏部尚书空了出来,魏无渊最近在运转此事,想要把自己的人推举上去。 若是能办成,那王大人也算是死得其所。 但这不好办,那是一个香饽饽,人人都想咬一口。 吴王那边也在暗自发力,与太子针锋相对。 这个时候,大家才慢慢看到了吴王的存在,也看到了他的野心。 反倒是平王和瑾王,一个缩着脑袋闷不吭声,一个专心在家里养病,完全远离了这场是非。 明惠帝看着两个儿子的交锋,一直没有表态,吏部尚书的位置便一直这般悬着。 后来大学士楚大人向明惠帝举荐了一人,姓柴,这位柴大人性格刚正不阿,对谁都不讲情面,因此得罪了王大人,坐了二十多年的冷板凳,但实际上他颇有才干。 明惠帝实在被炒得烦了,听到楚大学士推荐之人,当即大笔一挥,钦点了他为新任吏部尚书。 吴王和太子都傻眼了,没想到他们两人互相争得这么起劲,最后反倒让一个寂寂无名之人捡了便宜。 唯一令他们宽慰的是,至少那人不是对方的人,他们二人算是打了个平手。 瑾王府,收到这个消息,魏无珩脸上露出了几分笑意。 没人知道,那位柴大人实际上是他的人。 这次把王璞和除掉,便是为了给柴大人腾位置,只是魏无珩也做好了此事失败的准备,没想到,事情竟然超乎寻常的顺利。 楚大学士并非他安排,一切不过是巧合,而这个巧合,着实帮了魏无珩大忙。 转眼,姜晚棠和魏无珩的婚期便到了。 姜晚棠着实松了口气,这段时间她一直被拘着在家待嫁,这可憋坏了她。 早日成亲,她也能早日恢复自由。 三月十五,大婚之日到来。 第213章 香囊 姜晚棠旁观了魏初心和楚言奚二人的婚礼,真正到了自己成亲之时,她对诸多流程已然十分熟悉。 她只将这当成一件待办事项,神色间全无半分羞赧忸怩之态。 好在,这场婚礼进行得顺顺利利,没有再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盖头被喜称挑开,姜晚棠的眼前终于恢复亮堂。 第一眼,她就看到了一身喜服的俊美男子,他坐在轮椅上,与自己目光齐平。 姜晚棠不禁愣了愣,有一瞬间都没能把这人和魏无珩对上号。 眼前之人终于刮掉了那一把浓密的络腮胡,加上这一身火红的喜服,他整个人都透着一股俊朗澄明的气度。 喜娘笑着打趣,“新娘子这是看呆了。” 喜房众人一阵哄笑,魏无珩一双黑眸亦是含笑望着她,姜晚棠的脸上难得露出几分窘态来。 因着这一番小插曲,后面喝合卺酒时姜晚棠耳根都微微有些发烫。 魏无珩双腿不良于行,全程都只能坐在轮椅上,是以,在招待宾客的环节,他十分理所当然地以茶代酒。 待他回到新房时,一身轻轻松松,半点酒气都没有。 姜晚棠已然换下了那身繁复厚重的嫁衣,还舒舒服服地洗了个热水澡。 魏无珩见到一脸清爽干净的姜晚棠,顿时觉得顺眼多了。 方才他挑开盖头时,险些以为自己娶回了个白面女鬼。 姜晚棠现在已经适应了他没有蓄须的模样,她又恢复了平常的坦然自若。 丫鬟们正往新房里端着菜肴,姜晚棠这会儿还是腹中空空。 她问:“殿下可要一起再用点?” 本以为魏无珩会拒绝,但没想到他同意了,方才在席上他灌了满肚子水,饭菜的确没吃几口。 两人一起坐下吃了起来,气氛间没有新婚夫妻的尴尬害羞,反而有股老友间的安逸闲逸。 瑾王府的厨子手艺不错,今日又是王爷大喜之日,每一道菜更是十分美味。 其中有一道小鸡炖蘑菇,味道十分鲜美,魏无珩道:“这道菜是万家的招牌菜之一,你可以尝尝。” 姜晚棠婉拒,“我不吃蘑菇。” 魏无珩手上动作微顿。 他想到了另一个人,她也不吃蘑菇,吃了身上会起红疹子,严重的时候还会致命。 姜晚棠也是这样吗? 魏无珩想问,但又觉得这个问题有些冒昧,似在打探她的隐私,便将之抛诸脑后。 或许只是巧合吧。 魏无珩又不免想,她与那人真的有诸多相似之处,这就是缘分吗? 魏无珩只是在脑中闪过了这个念头,很快便抛诸脑后了。 今晚是他们的新婚之夜,魏无珩若是不留宿这里,对姜晚棠而言会是一种羞辱,是以,魏无珩歇在了新房中。 只不过,他睡在了小榻上。 姜晚棠本是让他睡床,自己睡榻,毕竟他是病人,又手长脚长,睡小榻不免憋屈。 但魏无珩自己并不介意,姜晚棠便不再故作推辞。 屋中喜烛幽幽燃烧,一室静谧。 不知何故,二人都没有第一时间睡着,许是都没能适应与人同处一室吧。 在察觉到床上之人呼吸亦不平稳时,魏无珩直接开口,“你也没睡着?” 姜晚棠静了一瞬,这才轻轻“嗯”了一声。 “有些认床,过几日便习惯了。” 又道:“殿下何故睡不着?可是榻上睡着不舒服?” 魏无珩换了个姿势,两手枕在脑后,“我不挑剔这些,以前在南疆,便是在荒草丛生的野外,我亦能倒头就睡。” 他说得随意,姜晚棠听来却由衷生出敬佩。 他是真正上过战场,杀过人的,也用自己的身体守护过大齐国的疆土。 撇开私心不谈,姜晚棠亦是觉得,几个皇子中,无人比魏无珩更适合登上帝位。 他实至名归。 左右睡不着,姜晚棠便问起了他在南疆的经历,魏无渊便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了起来。 他也询问姜晚棠过往的经历,她的回答半真半假,有的是原主的经历,有些则是前世的自己。 两人相处这般久,今日还是头一回这般深入了解对方。 不知不觉,夜色变深,屋中喜烛燃尽,最后一点光亮也消失了,两人这才觉出了点点困意。 姜晚棠打了个哈欠,魏无珩便道:“天色不早了,睡吧。” 两人合眼,很快便陷入了梦乡。 翌日,两人不约而同地起晚了。 这落在一众丫鬟仆妇的眼中,便成了另外一番意味。 看来昨晚,王爷和王妃都累着了。 姜晚棠:…… 魏无珩的每日针灸依旧不能断,而今姜晚棠嫁入瑾王府,魏无珩便每日到姜晚棠的栖云苑,顺便与她一道用膳。 此番情形,顿时又叫瑾王府的下人对姜晚棠高看几分。 看来,王妃很得王爷宠爱。 栖云苑乃正妃所居之处,处处装潢十分精美,而今又添置了许多姜晚棠的物品,叫这处院子一下打上了独属于她的烙印,平添几分生气。 魏无珩嗅到了一股淡淡的混杂着药香与花香的奇特香味,很清淡,却十分好闻。 “今日熏的是什么香?倒是奇特。” 姜晚棠笑道:“是我自己调配的百里香,可以放在香炉中,亦可戴在身上,有静心凝神之效,殿下若是喜欢,我便送些到前院去。” 魏无珩十分不客气,“正好我还缺个香囊,如此就麻烦王妃了。” 姜晚棠顿了顿,有些没适应王妃这个称谓。 她原本只打算送些香给他,缺没打算做香囊,而今他这么一说,自己倒是不好推拒。 这香囊,看来是必须得送了。 姜晚棠并不擅女红,她也没那闲心花大把的时间在绣香囊上,本想让落英和缤纷绣一个,她就在空间里寻到一个。 湖蓝色的香囊,崭新的,想来是自己以前不知道什么时候绣的。 前世的她不喜花红柳绿的颜色,反而喜欢天青湖蓝这些稳重老成的色彩,衣裳和配饰也都是这番色调。 这下倒是省事了,她直接把那香囊取了出来,又重新把香料装上,隔天就送给了魏无珩。 魏无珩看到那枚香囊,眸光不禁一怔,“这是你绣的?” 姜晚棠点了点头。 “这是我早些时候做的,殿下若是嫌弃……” 不等她说完,魏无珩便直接开口,“我不嫌弃。” 他立马将那香囊挂在了腰间,一副很是珍视的模样。 “我很喜欢,多谢王妃割爱。” 他竟挂在了身上,这让姜晚棠面皮微微发紧,那香囊手艺十分一般,这般挂出来委实有些丢人现眼了。 改日自己若得空了,再给他做个好的换下来吧,姜晚棠如是想。 第214章 是巧合吗 魏无珩施完针便离开了,今日他没有留下一道用膳。 他回到了自己的院子,当即进了卧房,从暗格里取出一个匣子,打开了来。 那个匣子,赫然放着一个略微陈旧的香囊,也是湖蓝色,那上面的绣纹与他今日刚刚收到的香囊一模一样。 便是那香囊上面的编绳,以及编绳的花样也如出一辙。 这枚香囊,是故人所赠。 当初他被对方所救,相处数月,最后却匆忙分别,他根本没有来得及与对方道别,就只留下了这么一枚香囊。 他腾出时间之后想去寻她,却是毫无线索。 他把两个香囊放在一处,眼中笼着一层晦暗不明。 他仔细辨别针脚,觉得两个香囊的绣法十分相似,或许是出自同一人。 可是怎么会呢? 姜晚棠与那人,根本并非同一人。 这难道只是巧合吗? 又想到姜晚棠亦是不吃菇,那人也不吃,且二人俱是医术高明的女子。 若是巧合,也未免太多了。 心中的疑问生出,魏无珩便不想不清不楚,他势必要弄清楚。 他当即寻了心腹,对人吩咐一番。 此事如同一粒石子,扔进了浩瀚的湖面,没有掀起一丝涟漪,姜晚棠对此亦是毫无所觉。 魏无珩刚派了人出去调查,没曾想,这件事就以另外一个方式有了新的进展。 三日回门之后,姜晚棠就提出想要去医学堂看看。 之前被拘着在家中待嫁,她已经很久没有去了,心里早就挂念许久。 魏无珩问,“不知我有没有荣幸能到医学堂去参观一二?” 姜晚棠自是笑着答应了,二人当即便乘车出发了。 姜晚棠的到来叫大家很是欣喜,姜晚棠很快也顾不上魏无珩,自去忙去了。 魏无珩看着她被人围着,满脸笑意地解答那些孩子的问题时,只觉得她整个人周身都似笼着一层光辉。 她的确与寻常女子不同。 魏无珩没有打扰她,而是让侍从推着他到处逛逛,他很想亲眼看看姜晚棠亲手打造出来的医学堂是何模样。 一路看下来,魏无珩对姜晚棠的敬佩与欣赏又上升了一个高度。 她是真心在做这件事,真心地想要培养一批有才干的医者。 忽而,前方拐角走来一人,两人打了个照面,俱是一愣。 “祁鹤轩?你怎会在此?” 魏无珩与祁鹤轩相识,早年祁鹤轩遇到了一些麻烦事,得万春辉仗义出手,他才欠下万春辉的一个人情,后来为万家修改了药膳方子。 后来,魏无珩腿上中毒,万春辉辗转寻到祁鹤轩,请他为魏无珩诊治,但祁鹤轩却只为他延缓了毒性发作,并无方子彻底将毒肃清。 祁鹤轩又帮忙引荐,请自家师父和诸位师叔伯为他诊治,却无人能解。 经此一事,魏无珩只觉心灰意冷,以为自己的腿再无好转的机会,却没想到,事情在姜晚棠这里竟然有了转机。 祁鹤轩向魏无珩行礼,这才道明自己在此的原由。 “王爷救了在下的师叔,在下很是感激。” 魏无珩摆了摆手,“本王亦曾受惠于翟老前辈,那不过是还了此前人情罢了。” 祁鹤轩便不再多言。 他看着魏无珩的腿,眼中生出几分怜悯。 “王爷的腿伤如何了?” 魏无珩舒朗一笑,“一时半会儿死不了。” 他此番态度,反而越发叫祁鹤轩心中不是滋味。 “可否让在下为王爷探一探脉?” 虽然他没有法子清除毒性,但至少能给他缓解一番毒性。 魏无珩可不会轻易让人诊脉,尤其是祁鹤轩这等医术不凡之人,不然他若诊出自己病情的变化,自己这病就装不下去了。 他正待拒绝,祁鹤轩的目光却的陡然顿住,旋即眼中迸出一抹难以置信的光。 他指着魏无珩腰间那香囊,语气激动,“这,这香囊,王爷是从何处所得?” 魏无珩一愣,祁鹤轩的反应十分蹊跷,他敏锐地察觉到这其中的端倪。 他不动声色地问,“这香囊有什么问题吗?” 祁鹤轩尽量平复自己的心绪,“这香囊的样式,让我想起了一位故人。王爷,能否冒昧请您把香囊取下来让在下一观?” 这个要求的确很冒昧,但魏无珩却没有拒绝。 他面上平静,实际上心中却同样掀起了一股异样。 他心中同样有一个疑问,或许,祁鹤轩的出现,能帮他提早解决这个疑问。 祁鹤轩拿到那香囊,反复看了好几遍,又凑到鼻尖嗅了嗅,眼中的激动难以掩饰。 “这是何人所赠?这香料又是何人调配?” 魏无珩不答反问,“本王能否先问问,你要寻的那位故人是谁?与你有是何关系?” 祁鹤轩心中着急,但他也知道眼前之人是当朝瑾王,他再着急也不能把刀架在对方脖子上逼迫对方回答。 祁鹤轩压下心中浮躁,涩声开口。 “我要寻之人是我的师妹,她做香囊便喜欢在上面绣草药,这个香囊,我曾看到她绣过,与这个一模一样。” 魏无珩:“她叫什么名字?” 祁鹤轩:“姓唐,单名一个晚,夜晚的晚。” 魏无珩心头闪过一抹失望,不是那人。 但冥冥之中,他又觉得真相已然近在眼前,他沉吟片刻,开口,“本王曾为一女子所救,她医术高超,那女子名唤白露。” 祁鹤轩眼中一阵激动,“我师妹生在白露,这是她的小名。” 魏无珩描述了一番记忆中那人的容貌,祁鹤轩连连点头。 魏无珩一阵失神,原来,她的本名叫唐晚,难怪后来他大张旗鼓地寻她却一无所获。 若她告知了自己真名,自己定然早就知晓了她的身份。 魏无珩敛起心神,转而开始打探起唐晚的情况。 “她可是出了何事?你怎会寻不到她?” 祁鹤轩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有人告诉我她死了,但我不信。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魏无珩的心头一沉。 “可否方便告知我其中内情?我亦可尽全力寻找她的下落。” 祁鹤轩便缓声说了起来。 当年,六师妹唐晚是与小师妹舒曼柠一道外出,但最后回来的却只有舒曼柠一人,彼时她身上中了剧毒,被人送回药王谷的时候只剩最后一口气。 师父费尽千辛万苦把她救下来,她醒来之后就哭着告诉师门众人,她们是在山上采药时中了毒,而后又遭遇野猪袭击,二人在逃跑的时候,六师妹不慎坠落崖底…… 第215章 证实自己的猜测 祁鹤轩的眼底闪过一抹深深的恨意。 原本他从未怀疑过舒曼柠的说辞,只是后来,他亲自去了对方所说的那座山,却根本没有找到她所说的那几个标志性的地方,祁鹤轩心中便生出了疑惑。 他再次返回药王谷,悄悄进了舒曼柠的房间,做了一回不光彩的贼子。 果然,他在她的房间里找到了六师妹的札记,那是六师妹身边最珍贵的札记,记录着她经手的所有疑难之症。 “我拿着当面与她对质,她却声称那是六师妹交给自己保管的,只是没想到最后反倒成了她的遗物。我质问她为何不拿出来,她却又推脱自己中毒之后神志不清,这才忘了。” 祁鹤轩冷笑,她可真是把人当傻子了。 他认定六师妹的失踪定然与舒曼柠脱不开干系,但他却并无确凿实证。 舒曼柠在药王谷人缘极好,此事引得无数人为她叫屈,师父顾念师徒之情,也没有罚她。 “许是她自己也心虚,主动离开了药王谷,还口口声声说什么要去寻找六师妹,不把人找回来,她就再不回药王谷。” 在祁鹤轩看来,舒曼柠分明就是惺惺作态,更是怕自己的罪行暴露,才借机脱身。 这三年多以来,她完全销声匿迹,这更验证了祁鹤轩的猜测。 魏无珩眼底幽深,心中生出一股同仇敌忾的情绪。 “那人姓甚名谁?本王不才,倒是有几分人脉,若尽力寻找,定然能寻到线索。” 寻到那人,也就能更好的顺藤摸瓜,找到唐晚。 祁鹤轩吐出一个名字:“舒曼柠。” 魏无珩彻底怔住,好半晌才反应过来。 竟是舒曼柠? 这位舒侧妃来自民间,医术高明,她来到东宫的时间,的确与祁鹤轩所说的时间对得上。 原来竟然是她! 魏无珩脑中闪过很多思绪,他忽而想到,姜晚棠对这位舒侧妃,似乎也身怀恨意,她当初还直接对自己提出要亲自解决此人的请求。 同样不吃香菇的癖好,针法和样式一模一样的香囊,还有对舒曼柠如出一辙的恨意,这些,都只是巧合吗? 魏无珩心中升起一个个疑虑,面上却不显分毫。 他收敛情绪,这才开口,“本王倒是恰好认识一人,与你所说之人条件十分符合。” 他道出了舒曼柠的身份,祁鹤轩闻言,面上不禁露出惊诧。 她竟然成了太子侧妃? 魏无珩又不动声色地把仁心医馆先前那些不正当的手段,以及她刻意算计翟清风之事道出,祁鹤轩听得脸色越发阴沉。 “她真是死性不改!” 魏无珩叹息一声,“她现在乃是太子侧妃,本王虽贵为王爷,却也不能对她如何。此事,只能徐徐图之。” 祁鹤轩面色一片阴沉。 魏无珩心思一转,他又状似随意地提到了姜晚棠,“本王的王妃便是这医学堂的主人,她的医术比那舒侧妃半点不差,只不知你们二人究竟孰高孰低。” 他抛出这个话头,祁鹤轩立马生出兴趣。 “不知在下是否有此荣幸,与王妃讨教一二?” 原本他就想见一见这位奇女子,只是一直没有机会。 魏无珩道:“她今日亦来了,想来她并不介意。” 侍卫推着魏无珩,祁鹤轩紧跟其后,一行人朝姜晚棠所在的地方而去。 魏无珩心中生出了疑惑,更有种隐约的念头,那想法很荒谬,所以他想进一步验证。 姜晚棠正在一一耐心地解答孩子们的问题,余光瞥见了几道人影,她一转眸,先是一愣,旋即眼底深处立马迸出一股难掩的欣喜,很快,她就把那抹欣喜压下,重新恢复了平静。 她的情绪变化很快,快得只是在转瞬之间,但魏无珩把祁鹤轩带来,原本就是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是以,她没有错过姜晚棠眼底的那抹惊喜。 哪怕她掩饰得很好,魏无珩还是捕捉到了。 祁鹤轩也察觉到了姜晚棠方才的惊喜之色,但他却只以为那是她见了魏无珩才会如此,并未往自己的身上想。 眼前这女子容貌与自己师妹完全不同,她们不是同一个人。 但不知为何,祁鹤轩见到她,却是不由自主地生出一股熟悉与亲切之感。 魏无珩替二人引荐,姜晚棠已然神色如常,祁鹤轩亦是十分客气,两人很快就开始互相切磋交流起来,魏无珩被撇到了一边,但他且并未离开,他一直坐在一旁,目光紧紧落在姜晚棠的脸上,观察着她神态。 魏无珩发现,姜晚棠在祁鹤轩面前十分放松,她与他相处起来,就像多年的老友似的。 魏无珩微垂眼睑,敛去自己眸中情绪。 姜晚棠见到小师兄,心中十分欢喜,但她不能与小师兄相认,只能借着切磋医术的名义与他交谈。 两人相谈甚欢。 姜晚棠还不动声色地探问了一番师父和其他师兄们的情况,得知他们一切都好,姜晚棠也就彻底放心了。 她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小师兄的身上,完全没注意到,自己一直被人关注着,她眼底眉梢不经意间的小表情,小神态,都落入了魏无珩的眼里。 当晚,有暗卫来向魏无珩通禀,“王爷,这是您让属下调查的王妃回到京城之后的一切事项。” 魏无珩示意手下放下,却并未立马翻开。 他问:“派去桃花村的人什么时候回来?” 桃花村,便正是原主自小长大的地方。 他不仅让人调查了姜晚棠被认回来之后的事,还派人去了桃花村,调查她小时候之事。 他想要重头到尾,认真全面地了解这个人。 暗卫恭敬回答,“预计还需几日。” 魏无珩的眉眼中现出几分急躁,“快些。” 他已经有些按捺不住了,只想要马上得到结果。 两日后,他派出去的人终于回来了,带回了原主从小到大生平的详细介绍。 魏无珩打开,逐字逐句慢慢读着,越读,他的眸色便越发幽深。 这份调查里,半点她曾学过医的痕迹都没有。 是她掩藏得太好,还是她压根就没有学过医? 魏无珩又拿出了先前那本册子,两本册子摆在一起。 这是同一个人的人生,但却产生了十分明显的割裂,俨然像是彻底换了个人似的。 而这番变化都从她落水之后开始。 魏无珩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脑中生出一个念头,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神之说吗? 以前他是不信的,现在,他大约是信了。 第216章 打脸舒曼柠 翌日,姜晚棠例行给魏无珩施针,他状似随意地提起自己当年曾被人所救之事,姜晚棠先前曾听魏初心提起过,是以并不惊讶。 魏无珩叹息,“我当时遭遇一伙埋伏,身受重伤,从山崖掉落,若非得了那位女神医相救,我早就一命呜呼了。只可惜,后来事出匆忙,我都没来得及与她好好道别,我事后一直在寻她,奈何却一无所获。” “那女神医名唤白露,不知王妃此前是否曾有耳闻?” 姜晚棠原本一直平静无波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波澜,眼底也生出一抹错愕。 这是巧合吗? 前世她明明没有见过魏无珩。 不对,她似乎想了起来。 当年她独自上山采药,没想到捡到一个只剩一口气的男人。 好巧不巧,那男人掉下来的时候撞到了一窝蜜蜂,被蜜蜂蜇得满头包,根本看不出本来面目。 后来脸上的红肿消了,但他的脸上的胡子长得能扎头发,浑似个野人,姜晚棠压根没看清过他的容貌。 难道,自己当年救的野人,就是魏无珩? 她心中闪过诸多念头,面上却不显分毫,只是摇头,“不曾听说过此人。” 末了她又状似随意地问,“殿下是在何处遇险?” “大环山。” 姜晚棠:还真是他! 姜晚棠将那张胡子拉杂的脸,跟此前魏无珩胡子拉杂的脸进行了一番对比,终于隐约找到了熟悉感。 她一时不禁生出一股异样的感觉,谁能想到,他们二人会以这样的方式再次见面? 她却是没法拿那件事来邀功,毕竟,现在的她已经不是当初的她。 姜晚棠眼神飘忽,随意敷衍两句便岔开了话题。 魏无珩目光灼灼地看着她,许久才挪开了视线。 不知为何,他的心情莫名添了几分愉悦。 之后,姜晚棠便不再有太多闲暇往医学堂跑,她开始以瑾王妃的身份应酬交际。 她的医术是她手中无往不利的利器,无需把脉,她就能窥破对方隐疾,并能药到病除,让她在与众夫人交际时如鱼得水。 便是原本那些存心想刁难她的人,在受了她的恩惠之后,也慢慢改了态度。 短短数月的时间里,她在众贵妇圈中成了人人都想巴结的香饽饽,瑾王府的请帖不断。 近日,舒曼柠也开始频繁地应酬交际。 她当众替一位夫人治好了头疾,还表示,大家若有任何不适都可寻她,此番做派,俨然有与姜晚棠打擂台的意思,更是在为太子拉拢人心。 舒曼柠是太子侧妃,大家便是不看她的面子,也要看太子的脸面,是以但凡规格大一些的宴会,都会给她发一份请帖。 以往的舒曼柠行事清高冷傲,不知多少高门贵妇小姐想请她看病她都端架子拿乔,而今,她却放下了身段,主动讨好她们,大有要上赶着给人看病,好展示自己医术的架势。 然而,大家却不愿意买她的账了,因为她们已经有了更好的选择。 姜晚棠医术远比舒曼柠高明,待人平和,从不拿乔,与她相处自然更加舒适惬意。 舒曼柠的这番卖力交际的姿态落在众人眼里,平添几分笑话,叫人不觉看轻。 自然也有人捧着她,毕竟她可是太子侧妃,而今太子势力如日中天,巴结讨好了她,就相当于搭上了太子这艘船。 那些人的追捧让舒曼柠心中的不平稍稍平复,也再次有了与姜晚棠一争的底气。 当着姜晚棠的面,舒曼柠不敢如何,但在姜晚棠不曾出席的宴会上,她就开始在背后恶意中伤。 她自称自己是药王谷的弟子,师出名门,乃真正的正统,不屑与那等草根出身的野路子比,言语间尽是含沙射影。 这是舒曼柠第一次自报家门,以往她从不对外透露自己的师门。 药王谷的旗号的确如雷贯耳,顿时引得众人连连赞叹。 就在舒曼柠正得意之际,一道冷冷的声音打破了她的洋洋得意。 “舒侧妃真是贵人多忘事,连自己早已经不是药王谷的弟子都能忘。” 舒曼柠听到这道声音,面色大变,待看到祁鹤轩时,她的面色又白了几分。 祁鹤轩是今日的座上宾,他得知舒侧妃也来了,这才冒昧提出往这边来逛逛的要求。 舒曼柠勉强扯出一抹笑,“小师兄,你何时上的京?我竟是不知。” 祁鹤轩满脸嘲讽,“舒侧妃有了好前程,便从未往药王谷捎过一封书信,也不曾关心我们这些卑贱草民,自然不知我的行踪。” 舒曼柠:“小师兄……” “不敢当,舒侧妃现在已是贵人,小人担不起。而且,你我也已经不是师兄妹,你也不是药王谷之人,还希望你今后都不要再以此自居为好。” 祁鹤轩对她不假辞色,周遭众人纷纷投来异样的目光,对他们的关系生出了各种猜测。 舒曼柠的脸色青白交错,她不想在众目睽睽之下与祁鹤轩争执,这人十分刻薄,更不会给自己半点脸面,若他当众把当年之事抖出来,自己便是浑身长嘴也说不清。 祁鹤轩:“另外,不知你方才所说的草根出身的野路子,指的是谁?你说的莫不是瑾王妃?” 舒曼柠不语,她能暗中嘲讽姜晚棠,却不能当众点名,毕竟姜晚棠现在已经是瑾王妃。 祁鹤轩抬高了声音,“舒侧妃怕是有所不知,瑾王妃早年间便被药王谷的师伯收入门下,她的医术都来自药王谷,真要算起来,她才算是药王谷真正的弟子,是我的师妹。” 舒曼柠惊得瞪大了眼。 祁鹤轩当众说了这番话,便是认可了姜晚棠的身份。 而舒曼柠这个被他当众阴阳的人,就变得尴尬起来了。 尤其是关于舒曼柠不再是药王谷弟子一事,祁鹤轩言之凿凿,舒曼柠神色闪躲,这其中定然有故事。 祁鹤轩撂下这么一番语焉不详的话便转身离开,徒留舒曼柠站在原地,脸色青白交错,尴尬至极。 很快,舒曼柠被药王谷逐出师门,姜晚棠才是药王谷弟子的传言就传开了,更多人开始把两人摆在一起对比,原本被包装成女神医的舒曼柠,在姜晚棠的面前变得不堪一击,直接被比到了尘埃里。 太子魏无渊想要利用舒曼柠笼络朝臣,为己所用的计划再次落空。 当晚,魏无渊狠狠打了舒曼柠一记耳光,并下令将她禁足,没有他的命令不许离开半步。 第217章 闽南疫情 魏无渊觉得自己最近的日子过得十分不顺,舒曼柠这颗原本十分好用的棋子连连失手,便是朝堂上的事也一再受挫。 他当了多年太子,在朝堂上自然拥有很多拥趸者,只不过有些人很隐蔽,像是中立派。 最近,他的那些人接连被御史参本,叫他的人手损失了将近一半。 他一番彻查,发现这其中都有吴王的手笔! 魏无渊心中恼恨至极,果然咬人的狗不叫,以前当真小看他了。 更让魏无渊感到恐慌的是,明惠帝在纵容吴王的势力,大有把吴王扶持起来,与自己分庭抗礼的意思。 这或许就是帝王的平衡之术,但作为那个被平衡的人,魏无渊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 他必须给自己找帮手。 他去了瑾王府,想要游说魏无珩为己所用。 魏无珩虽然交出了兵权,但他威望仍在,更何况,他还有姜晚棠这个王妃。 然而他这一去却是扑了空。 “我家王爷的伤腿有些萎缩,王妃说京城的天气干燥不宜休养,王爷便向皇上请了旨意,带着王妃到江南小住休养去了。” 竟是走了? 魏无渊最近一直忙着跟吴王斗,完全没有注意魏无珩的动向,是以事先完全不知此事。 他隐约觉得事情凑巧得有些蹊跷,但他派人去打探一番,得知吴王府与瑾王并无来往,这才略略放心。 很快,魏无渊就无暇去管魏无珩和姜晚棠了,吴王像疯狗一样死咬着他不放,魏无渊不得不分身与他斗法。 很快,就有一桩大机遇。 闽南发生水患,引发了疫病,当地官员瞒报灾情,直到疫病爆发,朝廷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明惠帝大怒,当即下令把闽南的官员革职查办。 但疫情刻不容缓,必须派人前去镇压。 魏无渊一咬牙,自愿请缨,要亲自前往闽南赈灾。 朝中顿时有许多人站出来反对,魏无渊却是执意前去,声称要为明惠帝分忧。 他见明惠帝依旧不松口,便道:“父皇,儿臣的侧妃精通医术,此前儿臣听她说,她于治疫上颇有心得,儿臣便将她带上同去,定能圆满解决此次疫病。” 明惠帝闻言,这才松了口,将这个差事交给了魏无渊。 魏无渊知道此事有风险,但是他必须这么做,他要抓住这次机会,打一个漂亮的翻身仗。 舒曼柠被关了许久,她整个人都陷入了深深的绝望。 她以为自己的未来都会一直如此,没想到魏无渊来了,他给了她一次机会。 “若你能助本王在闽南治疫中立下大功,本王向你承诺,待本王登基为帝,便会立你为后。” 舒曼柠已经不再相信他的这些花言巧语,但这也的确是她翻身的唯一机会。 魏无珩带着舒曼柠赶往闽南,出发前还采购了一大批药材。 吴王有些坐不住了,这次太子若是能顺利解决疫情,那他就能立下大功,自己想要扳回一局只怕就难了。 正在吴王心中大急之际,有人给他传了一封信。 是一张治疫的药方。 吴王大喜,对这药方的真实性半点都不怀疑,因为先前他之所以能接连找出太子底下人的把柄,便全是这位高人暗中指点,他对这位高人已然深信不疑。 只是,太子已然去了闽南,若太子先一步把疫情稳住了,自己就算拿到了这药方也没用。 吴王连夜与幕僚商议一番,最后一咬牙,决定来个先斩后奏。 吴王同样命人采买药材,然后带着人马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京城,往闽南而去,对外则是称病,连明惠帝都瞒着。 闽南的形势,比魏无渊想象中更加糟糕,刚刚经历了一场洪水,百姓们的房屋被冲垮了大半,到处是流离失所的灾民。 魏无渊这次前往闽南,不仅带了药材,也带了粮食。 他的到来让闽南的百姓们看到了希望,但是,那希望却只是短暂的,那些粮草远远不够,灾民数量太多,粮草只撑了不到半月就要耗尽了,更可怕的是越来越多的人接连病倒,疫病严重得难以控制。 魏无渊按照舒曼柠开的方子熬药,让百姓们每日服用,但收效甚微,病重者接连丧命,病症轻微之人,病情则是日益加重,甚至还出现了新的病症。 魏无渊大怒,“你不是说这些药方一定管用的吗?为何迟迟不见效果?” 舒曼柠也慌了,这些药方都是在唐晚的手札中誊抄出来的,病症明明都一样,为什么会没有效果呢? 难道那手札是假的,所以自己誊抄的内容也是假的? 舒曼柠慌乱不已,更是在心中把唐晚狠狠骂了一通,觉得她死了都要祸害自己。 很快,更加糟糕的情况发生了,魏无渊开始出现发热呕吐的症状。 他也染上了疫病! 一众下人都吓得瑟瑟发抖,不仅担心自己被染上,更担心太子就此暴毙,他们最后也要跟着陪葬! 舒曼柠手脚冰冷,心中一阵阵绝望,但她却不得不打起精神,亲自照料魏无渊,为他诊治。若他死了,自己也活不成。 魏无渊病倒,闽南的局势依旧一团糟,没了太子这个领头人,闽南的官员如同一盘散沙一般。 就在这时,吴王带着大批药材和部分米粮赶到了。 他得知太子病倒,心头更加振奋,此时便是他好好表现的最佳时机! 他命手下依照方子熬药,分发药汤,又按照方子上讲述的方法将病患进行隔绝,以及对城中各处进行消毒处理。 他带的米粮虽然不多,但也安抚了灾民,让大家看到了希望。 三日后,灾民的病情终于有了好转,那些轻微病患已经慢慢康复了,稍微严重些的病患病情也有所缓解。 吴王大喜,众人更是看到了希望。 太子患病之后就立马被转移到几十里以外的安全之地,有官员提出给太子把药送去,吴王暗中动了些手脚,在每一幅药的剂量上有所增减。 若太子直接病死了,那再好不过,若他挺过来了,吴王也希望他能病久一些,最好等自己把功劳都揽到身上之后再好起来。 吴王又让人刻意隐瞒了自己到了闽南的消息,太子病得昏昏沉沉,也未能第一时间察觉。 很快吴王又遇到了新的问题,粮食快没了,他带的药材也马上要用完了。 药材没了,自己先前的努力岂不白费了?这可如何是好? 粮食没了,他自己也要饿肚子,灾民们不是病死,就得先饿死。 或许是老天爷都在帮他。 就在这时,两支商队从南边和东边两个方向,往闽南而来,一支商队拖运的是粮食,一支则是药材。 第218章 弑君 一月后。 “王爷,王妃,闽南的灾情已经基本上控制住了。这次咱们的粮队和药材赚了不少。” 魏无珩和姜晚棠听得这个消息,面上神色都松缓几分。 他们当初其实并未离京,而是为了躲避太子和吴王的争斗,避去了京郊的一处庄子上休养。 闽南的疫情爆发之后,他们这才离开了京城,安排了这一切。 吴王手里的药方自是出自姜晚棠之手,他们要斗倒太子,吴王便是最好的一把刀。 而后,他们就商队筹措粮草和药材,越多越好。 此举是为了救闽南的众百姓,也为了赚一笔银子。 朝廷的银子,不赚白不赚。 他们并未哄抬物价,而只是比平常高了两成的价格罢了,他们已经很有良心了。 姜晚棠发现,经此一事,自己空间里的白点越来越多了。 这些,也都是她救人积攒的功德,也于她而言,算是意外之喜了。 此次赚钱是顺带,真正的目的,是挑起太子和吴王的争斗。 魏无珩让手下刻意遮掩,魏无渊前段时日才得知吴王的到来,他当即又惊又怒,还升起了一股深深的危机感。 然而,一切已经迟了,吴王已经稳住了大局,灾民们全都把吴王当成救命恩人,闽南的官员向皇上陈情之时,也如数回禀了吴王的种种功绩。 吴王乃是私下出京,没有禀报皇上,他立下大功之后才装模作样地向皇上写了一封陈情书,向皇上请罪。 可是,明惠帝岂会在这时罚他? 明惠帝收到奏章,得知吴王的此番功绩,当即龙心大悦,在朝堂上对其连连夸赞。 反而是一开始奉命前去救灾的太子,完全被明惠帝忽略了。 太子党见此情形,心中升起一股深深的警惕,只怕,朝堂的局势又要出现新的动荡了。 吴王和太子一同回京,吴王得皇上大力嘉奖,并得封亲王,还赏赐许多金银,而太子,则得了明惠帝一句“你也辛苦了”,两相对比,十分明显。 经此一事,吴王势力如日中天,太子则是频频犯错,屡屡被明惠帝训斥,原本意气风发的太子,短短时间里就完全像是换了个人,变得阴郁又暴躁。 接下来发生的一件事,成为压倒太子的最后一根稻草。 七月,戎狄来犯,北域爆发战事。 明惠帝下旨,派吴王前往北域监军,吴王欣然接旨,立马便整装出发。 而太子的拳头却是悄然握紧。 吴王前去北域,根本不可能亲自上战场,他只需要躲在后方做做样子便是。 待战事结束,他的身上便又多了一层功绩! 父皇这是要抬举吴王,进一步跟他竞争! 这让太子心中的危机感达到了顶峰,他不能继续放任下去。 他该怎么办? 杀了吴王? 杀了吴王还有平王,瑾王,瑾王的腿废了,他是个废人,但还有个平王。 若平王再蹦跶出来,他还能有机会再把平王杀了吗? 最直接有效的法子,就是直接杀了明惠帝! 他是太子,父皇一死,自己便是最名正言顺的帝位继承人。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在脑中疯狂生长,再也压不住。 太子还没来得及与人商议此事,皇后就先寻了他,向他透露了这个想法,母子二人不谋而合。 “可是,要如何下手?” 皇后低声道:“此事交给母后,母后有法子。” 太子不放心,“可稳妥?” 皇后的语气笃定,“绝对稳妥,任凭是谁来了都察觉不到。” 她要用的可是蛊术。 她手里有三枚蛊虫,乃是她早年从一位巫医手中买来的。 前面两枚蛊虫,她分别用在了云贵妃和魏初心母女二人的身上,云贵妃死得干脆,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怀疑,魏初心更是因此经历了数年生不如死的日子。 若非她将那玉佩摘了下来,她定然不可能那么快恢复,假以时日,她也会死得悄无声息,大家只会觉得她是胖死的。 这最后一枚蛊虫,才是最厉害的,一旦入体,七日内便可在睡梦中死去,无人能发现端倪。 皇后下定了决心,便找了机会,给明惠帝亲自送去汤盅。 明惠帝最近对太子颇为冷淡,连带着对皇后亦是如此。 然而,他也不会在人前拂了皇后的面子,他不会真的废了太子,纵容平王的野心,也不过是为了平衡之术罢了。 是以,他十分给面子地把汤喝完了,皇后见此,顿时暗暗松了口气。 就在这时,宫人入内通禀,“皇后,瑾王和瑾王妃来了。” 魏无珩和姜晚棠以休养的名义在外待了数月,现在终于再次现身了。 吴王被抬到了很高的位置,他们猜测太子必然会有下一步动作,他们也的确该现身了。 姜晚棠推着魏无珩入内,恰好与离开的皇后碰上,二人行礼,皇后的脸上挂着轻松的笑,丝毫不因太子的冷落而伤身。 魏无珩和姜晚棠见此,心中都若有所思。 待见到明惠帝,姜晚棠眸光一动。 她似乎明白了皇后为何会如此轻松了,原来,她是已经下手了。 回到瑾王府,姜晚棠就将自己的发现告诉魏无珩。 魏无珩精神为之一振,“你确定?” “我确定,皇上的确中了蛊,那种蛊虫名为瞌睡蛊,会叫人在睡梦中死去。” 魏无珩的眸色幽深,明惠帝可不能死,他若是死了,太子就能顺利登基了。 “王爷,我有法子把蛊虫引出来,只要你愿意相信我。” 魏无珩:“我信你。” 他说得毫不犹豫,十分干脆。 姜晚棠看着她,眼底也不由浮出一抹笑意,这几个月的相处,她与魏无珩已经十分默契,更是如同朋友般亲近与信任。 这一夜,二人商议至深夜。 这几日,皇上的身体似乎有些不适,时不时便会犯困,太子对皇上十分关切,时常入宫相伴。 明惠帝似乎也念起了与皇后的夫妻情分,这几日都留宿在皇后宫中。 这晚,睡梦中的明惠帝突然浑身抽搐,很快就没了生息,皇后心中又惊又喜,她没有大声宣扬,而是先派人传了太子和几名太医,以及几位重臣。 太子来得很快,扑在地上痛哭。 几位太医给皇上诊断,果然没有查出异常来,皇上的死便成了一个意外。 第219章 另立太子 伤心过后,皇后便开始直入主题,“皇上梦中暴毙,实乃始料未及。但国不可一日无君,皇上既然已经驾崩,当务之急当是拥立新君,接管朝堂政务,诸位大人以为呢?” 皇后通知的这几位大臣都是太子党,大家自然点头称是。 本以为事情大局已定,但没料到大太监文德海却是开了口。 “皇后,诸位大人,此事,只怕还得再议。” 皇后看向文德海,面上带上不悦。 “你这话何意?” 文德海开口,道出一番令皇后和太子心惊不已的消息。 “皇上生前拟了一份改立吴王为太子的圣旨,只等吴王得胜归来便颁布……” 皇后和太子脸色巨变,皇后怒声呵斥,“你个阉人胡说八道什么?好端端的,皇上如何会改立太子?” 其余众臣亦是脸色几经变化。 文德海:“皇上的决断,老奴不敢妄议,也断然不敢胡言。” 魏无渊的眸底一片阴鸷,已然起了杀心。 他们这步棋果然走对了,不然,待吴王回京,自己岂还有立足之地? 魏无渊抬眸,冷冷看向文德海,“公公伺候了父皇一场,父皇跟前最是离不得你,你不若现在就下去陪着父皇吧,也好全了你们的主仆之情!诸位大人以为呢?” 这就是让他们站队了,是站自己,还是站吴王。 站自己,自然还能继续好好地继续吃香喝辣,站吴王,那就只能到地下去,继续为明惠帝效劳了。 众老臣哪里敢违抗,自是连连点头称是,表明拥立魏无渊为帝的决心。 魏无渊朝外大吼,“来人!” 他今日入宫,自然不是全无准备,他早已经备好了人手,以防万一。 随着他一声令下,果然有人持刀冲了进来。 魏无珩:“文德海包藏祸心,伙同吴王谋害父皇,其心可诛,给我把他就地处决!” 然而,那持刀侍卫却并未冲向文德海,而是重新了魏无渊和皇后,雪亮的大刀直接架在了他们的脖子上。 而屋内的一众老臣也都被控制住了。 这番变故叫大家都变了脸色,只文德海面上一派镇定。 “太子啊,皇上果然看错了您。” 魏无渊脑子嗡嗡的,一时想不明白为何会这样。 难道是吴王借刀杀人? 文德海走到床边,给明惠帝喂了一粒药丸,就见原本已经死了的人,竟然慢慢地睁开了眼睛,他浑浊的眼睛笼上狠厉,看着皇后和魏无渊的眼神充满了森然的冷意。 皇后和魏无渊顿时瘫软在地。 他们反应很快,立马换上一副惊喜之色。 “父皇,您没事,太好了,您没事!” “皇上,臣妾以为……您真是吓死臣妾了。” 明惠帝半句废话都懒得跟他们说,直接开口,“传朕旨意,皇后余氏胆敢使用蛊虫谋害于朕,褫夺皇后封号,刺白绫一条。太子乃是同谋,其心可诛,夺取太子封号,贬为庶人,终身软禁!” 皇后和魏无渊立马高声辩解,连呼冤枉,但是明惠帝却体力不支,直接命人把他们拖了下去。 一众老臣们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生怕自己的脑袋也保不住,好在,明惠帝只是把他们都罢官免职了。 众人这才松了口气,慌忙叩谢皇恩,退了出去。 翌日,此事传开,满朝皆惊,谁都没想到皇后和太子竟然胆大包天到敢弑君。 好在皇上技高一筹,戳破了他们的阴谋。 太子被废,吴王就成了下一任太子的最佳人选,更多人明里暗里投靠吴王。 然而,令大家都没想到的是,没多久前线竟然传来了吴王战死的消息。 这个消息再次让满朝皆惊,明惠帝更是一下病倒了。 一下子,明惠帝就只剩下平王和瑾王两个皇子了。 平王胆小懦弱,平庸无能,在朝堂上甚至都不敢大声说话。 瑾王虽有赫赫战功,但他现在双腿被废,已经是个废人了。 这两人硬是要挑个储君,大家愣是选不出来。 自古没有哪个帝王是身有残疾的,但要让平王当皇上,他们实在是昧不下这个良心。 在这个风口浪尖上,平王十分麻溜地上书,向皇上求情前往封地。 他的此举已然表明了自己的立场,他无意皇位。 就算真让他坐上了那个位置,他也坐不稳。 明惠帝对这个儿子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恼恨,看到他这般没出息的模样就来气,也没挽留,直接把他打发到封地去了。 平王得了恩准,马不停蹄就收拾了家当,半点都不敢停留。 如此,皇位继承人就只剩瑾王魏无珩一人了。 明惠帝把姜晚棠召来,亲自询问魏无珩的腿伤。 姜晚棠的回答依旧保守,“儿媳并无把握能让王爷站起来。” 明惠帝不甘心,“你连朕身上的蛊虫都能引出来,怎么就治不好瑾王?朕命令你,务必把他治好!” 这番态度很是强势,姜晚棠故作为难,最后还是接下了这个军令状。 经过一个多月的钻研,姜晚棠终于有了新的治疗方案,魏无珩的腿终于有了起色。 他能站起来了。 只是站得非常吃力,还没法迈开步子。 饶是如此,明惠帝也满心欢喜。 现在有了一个好的开始,很快就能越来越好。 又经过一个多月的针灸和复健,魏无珩终于能缓慢行走了,在明惠帝的授意下,他站着出现在了朝堂上。 瑾王的腿好了!现在虽然走得吃力,但慢慢的总能恢复。 一个不能站起来的王爷不能当皇上,但一个能站起来,只是走路有些吃力的王爷却是完全可以,更何况他还有实打实的战功傍身。 真要算起来,他比先太子更名副其实。 众朝臣开始向明惠帝上折子,拥立瑾王为太子,明惠帝在一番斟酌考虑之后,终于下了旨意,立魏无珩为太子。 这个消息很快传到了废太子魏无渊现今被囚禁的废宫中。 魏无渊狠狠砸了手中的酒壶,满是酒气的脸上一片阴郁。 “原来是他,是他在背后捣鬼!” 魏无珩怒气冲冲地冲到了舒曼柠的院中,不管不顾地一把揪起舒曼柠的头发,狠狠将她脑袋往桌上砸。 第220章 小师妹,你还记得我吗 “你不是说,瑾王的腿治不好的吗?为什么现在他能站起来了?为什么他能取代我的位置,当上太子?都是你这个扫把星害的!” 舒曼柠被撞得满脸金星,最后她奋力反抗,与魏无渊厮打起来。 魏无渊日日饮酒,身体已经被掏空,在舒曼柠的手底下也没占到什么便宜。 最后还是下人把他们二人拉开,魏无渊狠狠啐她,转身趔趔趄趄地走了。 舒曼柠看着满室狼藉,两行清泪从眼角慢慢滑落。 为什么会这样?为何她选的每一条路都没有好结果?老天爷为什么这么对她? 舒曼柠病倒了,病得昏昏沉沉,几乎要死去。 她拿出私房银子,让人给她请大夫,本以为不会有人理会,没想到,却真的有人来给她看病了。 她睁开眼睛,看到眼前之人,她彻底愣住。 是姜晚棠。 方才那一个恍惚,她竟以为眼前之人是唐晚。 她刚放下这口气,姜晚棠开口了。 “小师妹,你还记得我吗?” 是唐晚的声音! 舒曼柠惊得眼珠子都要瞪了出来。 “你你你……” 姜晚棠勾起唇角,露出一抹属于唐晚的笑,“我是你的六师姐啊,你不记得我的声音了吗?” “啊!鬼啊!” 舒曼柠抱住脑袋,大声尖叫。 姜晚棠看着她,眼底满是冷意。 “我的确是鬼,我被你害死之后,没有进入轮回,而是重生到了别人的身上。老天有眼,我竟然找到了你,还亲手毁了你拥有的一切。” 舒曼柠慢慢放下了抱着脑袋的手,看着她的眼神满是惊恐。 姜晚棠:“原本你是高高在上的太子侧妃,以后说不定还会是贵妃。现在,我成了名正言顺的太子妃,以后,我还会是皇后。你用尽手段,也没能抢走属于我的荣华。” “我不杀你,因为死是最简单的,我要让你活着,眼睁睁地看着我,成为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而你,只能一辈子待在这里,过着鸡飞狗跳的日子。舒曼柠,这些,都是你该受的。” 舒曼柠脸上的表情一寸寸变了,从惊恐一点点变得充满怨恨,最后隐隐变得癫狂。 “是你,原来一切都是你害的!是我的,那些荣华富贵是我的!你个妖孽,凭什么抢走我的一切!来人啊,快来把她抓走,她是鬼,是鬼啊!” 然而,外面无人理会她。 姜晚棠起身,叹息一声,“唉,脑子烧坏了,疯了。” 当晚,姜晚棠进到了自己的空间,看着空中飘荡的无数密密麻麻的白点,她因忆起前世总总而激荡的心情一点点慢慢平复了下来。 曾经,她想过亲手杀了舒曼柠,但现在,她却放下了。 她没必要为了那样一个人,破坏自己的功德,且由她自生自灭吧,前世总总,在这一刻也全都一笔勾销了。 从那以后,舒曼柠就开始变得疯疯癫癫,嘴里总是念叨着一些旁人听不懂的话。 他的那些疯话被尽数传到了魏无珩的耳里,魏无珩眼底闪过一抹更浓的厌恶。 果然是她害死了唐晚。 他吩咐下人,对舒曼柠不必客气,下人该如何磋磨就如何磋磨,不把人弄死就行。 而面对姜晚棠,他的眼神也越发温柔。 报了前世的仇,姜晚棠短暂地生出了空茫之感,好似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做些什么。 但这种空茫感只是暂时的,很快她就重新打起精神,开始为医学堂招收第二批学生。 而今的医学堂已经与此前大不相同,招募的消息一传出,立马就有无数人蜂拥而至。 祁鹤轩一直待在医学堂没有离开,他本以为自己是不耐烦跟那些刚刚启蒙的孩子相处,但没想到,他竟然慢慢习惯了,还生出一股安宁恬静的归属感。 他会留下,还有另外一个不为人知的原因。 他每每见到瑾王妃,总有一种莫名的亲近之感,就像是见到了自己的师妹。 这个念头他一直深藏心底,不曾表露半分。 魏无珩也隔三差五往医学堂跑,他并不通医理,但却总是跟在姜晚棠的身后,与那些稚子小童一道虚心求教。 姜晚棠每每抬眸,都能对上他那有些灼人的目光,叫她心头不禁升起一股微微怪异之感。 医学堂的孩子们都不怕魏无珩这个太子,还有人打趣他是姜晚棠的小尾巴,黏她黏得紧。 姜晚棠每每听到都不禁脸热,魏无珩却是一副微微含笑的模样看向她,似是默认了大家的话。 魏初心怀了身孕,孕吐严重,吃什么吐什么,姜逸舟心疼得不得了,亲自跑到医学堂请了姜晚棠前去诊脉。 姜晚棠见到她时,就见她整个人都蔫蔫的,看上去十分倦怠。 姜晚棠给她开了一味止吐开胃的药,魏初心服用之后果然好多了,胃口大开。 但她又不禁生出苦恼,“我若继续这么吃,再吃成以前那样的大胖子怎么办?” 姜逸舟立马道:“你变成大胖子我也喜欢!” 姜逸舟整日把喜欢挂在嘴边,各种叫人脸红心跳的话都敢说,魏初心从一开始的面红耳赤,到现在已经习以为常了。 她还啐了他一口,“男人的嘴都是骗人的鬼,我若真的以前那样,你怕是看都不会看我一眼。” 姜逸舟当即赌咒发誓,又连连哄她,总算把人哄好了。 在姜逸舟的甜言蜜语之下,她到底没控制住嘴,整个人都胖了一圈。 不过并不难看,反而多了一股丰腴的美感,只勾得姜逸舟心痒痒。 很快,楚言奚也传出了好消息。 她倒是能吃能睡,半点反应都没有。 三人聚在一起,楚言奚和魏初心都盯着姜晚棠的肚子看,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姜晚棠:…… 她与魏无珩至今尚未圆房,怎么可能有孩子? 为免这个话题,她直接道:“孩子的事得看缘分,我不急。” 两人见她神色淡定,便不再多言。 楚言奚又兴致勃勃地说起了另外一个话题。 “前段时间忠义侯府闹了好大一场笑话,你们听说没有?” 姜晚棠忙着医学堂之事,魏初心孕吐在家里躺着,两人都没听说,楚言奚就兴致勃勃地说了起来。 陈玥西的孩子掉了,是被姜晚霜算计弄掉的,当时孩子已经六个月,是个成型的男胎。 前脚陈玥西的孩子刚掉,后脚姜晚霜就诊出怀了身孕,这下子,她就多了一道免死金牌,陈玥西只能含恨咽下了这口气。 事情到这儿自然不算完。 第221章 终章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