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后我把剧情玩坏了》 第一章 真的穿成男人了? 作为一名二十一世纪社畜女青年,应如是终于在通宵加班了两天后猝死在了自己的工位上。 她的灵魂从身体里抽出来,站在一边,能看到一起加班的同事过来轻拍她,摇晃她,叫喊她,然后着急地乱成一团拨打120,她只觉身子一轻飘,飘到了云霄之上。 只见一个年过近百的老头儿站在一片云朵上,手里拿着一本书,向她招招手,她脚下的云朵便缓移到他面前。 他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对她说道:“你莫害怕,我不是勾人魂魄的阴间鬼使,我是天上的仙官。” 应如是一脸不可置信:“你别告诉我,我其实是天上的上神,只是去凡间历炼,现在时机已到,你来接我回天上了?” 仙官额头瀑布汗流下:“你想象力不要太丰富,是天帝为防止死于非命无法去往地府的游魂野鬼太多,扰乱了人间,派我带你去穿书的。” “死于非命?穿书?” “是啊。现在你们年轻人一个个不要命,总不按照阎罗爷的生死簿走,阳寿未尽却魂离肉体,不就是死于非命?这样的魂魄,地府的鬼使是不收的,可留在人间就变成了孤魂野鬼,扰乱了人间秩序,天帝头疼的很,研究了多年,终于想出一个法子,就是把你们一个个放到书里去,等到阳寿尽时再交给地府安排投生,这样岂不美哉?” 可应如是抠着脑袋问道:“如果穿到书里又死于非命了呢?” 仙官皱着眉:“那没办法,那就只能留在书里做个游魂野鬼了。”并顿了顿,“反正是书,也祸害不到人。” “……” 应如是抱着忐忑的心理,问他:“那我是要穿到哪本书里呢?” 仙官笑着道:“对你公平,就是你最近看的一本小说里。” 应如是顿时眼中放光,她最近看的是哪本小说来着?《后宫之美男如云》?《女帝之男宠天下》?《绝色夫君有九个》?还是……? 仙官话落:“《楚昭》。” 应如是咽下一口口水,作为新时代社会压力比较大的社畜一员,她向来看的都是轻松无脑爽文来给自己解解压,从不碰虐,唯一看的一本虐文也是最近闺蜜极力推荐的这本,《楚昭》。 楚昭是文中女主的名字,讲述的是她由一名公主成为一名女摄政王的故事。 看似很励志,其实很悲哀。 因为这位公主在她的复仇之路,以及她的权谋之路上,失去了爱她的人,亦失去了她所爱之人。最终她孤独地把持着傀儡,望着这天下,有悔无恨。 然小说虐却虐在不仅于此,而是将书里几乎每个角色都写得很惨,惨到读者恨不得要给作者寄刀片,可能导致她应如是最近心理素质跟不上压力过大猝死的,也有它原因之一吧。 应如是边回忆着边差些呕出血来,抬头望着眼前看上去甚是慈祥的老头儿,放弃挣扎道:“那您不如直接让我变成游魂野鬼好了,说不定还有一场人鬼情未了呢,总比这生不如死的好得多。” 仙官摇着头,以为他是要安慰她,然后他说道:“你也别这么乐观,你以为当鬼好当的?万一碰到道士把你收了怎么办,再万一碰到个更厉害的鬼把你吞去修炼了又怎么办?” “……” 应如是表示自己很难。 其后仙官竟安慰她道:“你也别这么愁眉不展,视死如归的,这书里也不尽得都是悲剧,不是还有个好的吗?” 应如是抬眸瞅了他一眼:“你说哪个?” “茶楼老板,沂州富豪,隐世神医。” 应如是睁大眼睛,差些忘了,的确是有这么一个完美结局的人物存在在这本小说里面。 茶楼老板,沂州富豪,隐世神医,乍一听,可能以为这是三个人,其实都是一个人。且此人身份特别神秘,连到结局读者都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是何来历,总觉得这是作者笔下唯一bug,用来补坑的。 不然也不会只出现两次。 一次是将找寻天下名医都治不好的女主的顽疾一下子药到病除。 另一次是女主从他身上获得滦国公主线索。 剩余的剧情便跟他毫无关联,连他从何处习的医,为何弃医从商都没有交代,在读者看来,会不会是作者忘记填坑了? 只在最后交代了一个隐晦的结局,即在女主多年后再经过沂州的时候,突然脑海回忆连连,想去探望一下故人,却发现当年茶楼已换了老板,是个十多岁的孩子,孩子说茶楼是他爹娘交给他的,而他爹娘则云游四海去了。 令人神之向往的结局,却与女主孤苦一生的命运形成对比。 读者吐槽,会不会连此人难得的完美大结局也是作者为了突出女主凄惨成全的? 原来这个无姓名之人才是最后的人生赢家? 赚得一生财富,与心爱之人双宿双飞,还留有一个儿子继承家业,这于应如是来说也不为不是一个好的归宿。 但是,她的眉眼更加拧到了一起:“你确定没跟我开玩笑?你让我穿的这个……可是个男人啊!” “……” 书中对他的描写,一直都是以一个男人形象塑造的,虽然没有名字,但别人都称他一句“应先生”,听起来感觉怪老,其实只是个十七岁少年。很多人先闻名再见到他时都会诧异,诧异的便是名号与人的落差。 沂州首富,怎会如此年轻? 更是有不少未出阁的姑娘被之迷倒,其中就有伺候他生活起居的丫头左左,暗生情愫竟将生母的遗物都赠送给了他,若不是女主追问,还不知左左身份竟是滦国公主。 当然这也是后话。 应如是只是觉得,虽然这人跟自己同姓,但不同性啊!能不能不要如此草率就安排了她的穿书身体? 仙官抿起嘴巴给了她一个无可改变的笑容,似已成定局:“人生无常,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这是上天给你的安排,你且知足吧。”然后翻开手中的书:“说了那么多,该是时候了,穿书也讲究时机,你再不过去,她,可就醒了。” 然后将书往空中一抛,不顾应如是喊着:“我不要穿男人!”一束法光罩在她身上,她便被吸了进去。 仙官摸了一把胡子,隔空传音对她喊道:“切记切记,不可改变书中内容,否则你之结局也将会发生变动——” …… 第二章 要叫我先生 应如是从一张紫檀木床榻上坐起来时,整个都不好了。 此时的她穿着一件白色里衣,头发半束半散,床边的帷幔被拉开一道揽在侧边金色的挂钩上,她确认过房间内只她一人,也试探性地摸过自己的胸膛,确实是平的…… 实在难以接受自己真的变成一个男人的她,右手手掌一直停滞在她的腹部上,就是不敢往下试探下去。 她都还没谈过恋爱呢,连带颜色的片子都没看过,现在却要摸一个男人身体还是自己的……应如是着实下不去手。 可想一想以后她都得用这个身体上厕所、洗澡,也就没什么好怕的了,该面对的迟早要面对,不如现在给她个定心丸。 扭头,闭眼,将手按下去! 诶?怎么是空的? 是不是错开了? 往上挪一挪,再左边,再右边?反复摸不出来什么的应如是低下头,这个身体……好像是个姑娘? 但是怎么会有胸那么平的姑娘? 带着疑问又将手挪至了胸前,反复摸索了一会儿,好像感觉到了不对劲,她低头扯开领子,一截白色的绷带露了出来。她将整个衣服扒开,只见一道道白布紧紧地裹在她身上。 绷带裹胸,向来是为了以防别人发觉掩藏自己女儿特征的古老办法。 可一般来说,裹得再紧都会有些起伏,也不可能完全是平的啊。 除非本身就很平…… 应如是一圈一圈解开身上的绷带,有些部位都被勒出来红印,自己在此前竟然毫无知觉,好似这绷带已成为了这副身体的一部分,完全习惯了一样,感觉不到任何异感。 等到绷带完全解开,应如是有些淡淡的忧郁。 虽说她女扮男装靠的本就不是身材吃饭,可这身材也的确差劲了点。 可想想,虽不知此人为何掩藏女儿身份之深不愿暴露,但连睡觉都缠裹上,可见下足了功夫,怕是在身体刚发育时就用绷带将它束紧,以免惹人生疑。 也难免会影响正常发育,只是微微凸起一个小平丘。不过,这个身体才十七岁,应该还有机会再发育的吧? 不过,书中最终都没有揭示她女扮男装的身份,说明隐藏身份还是有隐藏身份的作用的,往后她也万不可暴露了自己的女儿之身,否则很有可能就会影响结局。 这也是仙官叮嘱她万不可改变书中内容的用意吧? 想到这,内心吐槽:丫的知道她穿的是女的还故意吓她!这仙官不道德! 然而,她好像记得结局她还有个儿子。跟谁生的没说,按之前,她可能没多想的估摸是哪个貌美的姑娘?但现在!知道自己不是男人而是美娇娘的时候,就不得不胡思乱想,这个孩子他爹怕不是第一个知道她是女儿之身的吧! 可这个人是谁呢?书中出现过吗? 她好紧脏怎么办? 恋爱还没谈过呢,就要开始想孩子他爹是谁了? …… 想着想着就出了神,忘记了时辰,突然外面响起了叩门的声音。 应如是吓得一跳。 “先生,您起了吗?左左已经给您备好了早饭。” 虽然她知道左左是不可能立马推门进来的,因为书中交代应先生的习惯,卧房内不喜留人伺候,未经他允许,进都不能进。 原以为是为塑造他不近女色的高冷形象,现在看出来了,是怕暴露女身啊。 即便如此,应如是还是十分紧张地拉下帷幔,钻进被子里,一边心跳加速地重新将绷带缠在身上,一边试图以最标准的音色,淡定回答道:“哦,适才起身,你在门外稍等片刻。” 据书里描写,他的声音宛如敲冰戛玉,灵澈清脆,说出来时,竟也出乎她意外的如此相符,似是天生的嗓音,但她知道,再柔一点,就更加美妙。 门外的左左端着糕点和粥,闻之她的声音,一脸沉浸的样子,脸上洋着笑意,静静地等待着。直到里头喊来一声:“进来吧。” 左左推门进来,应如是已穿戴整齐地坐在屏风前的茶桌前,手里提着玛瑙茶壶给自己倒上一杯茶,见一双藕荷色绣莲花的鞋子闯进视线,她将茶壶放下,抬了抬眸,如沐春风般一笑:“今天又备了什么早饭来?” 这一笑直击入左左心尖儿上,脸上本洋着的笑意透着些粉,将手里的食盘端上来,把食盘上的食物摆到桌子上,甜着声音道:“单笼金乳酥和长生粥,都是先生爱吃的。” 应如是扫眼看了下食色,果然是学医的,养生得很。她用手拿了一块金乳酥,果然好吃,又用勺子舀了一口粥,虽是药粥,却不苦涩,点头大赞道。然后抬头看着左左带着笑容蹲坐在茶桌前,看着她一口一口进食,瞬间有些难为情。 书里是说这丫头中意她先生,也没痴到这份上吧。 不过也难说。 毕竟应先生是救她一命的,自那时起,左左便种下了情根。虽然只才八岁。 那时的应先生也不过跟她差不多大小。他骑着一头小毛驴,路过一个被瘟疫席卷过的村子,本来是不想有所停留,可见尸体堆里还有一个小女孩,伸出手来对他说:“救我……救我……” 他的驴蹄依旧没有停下,因为他是不会对任何人施以医术的,为什么,书中没说,可是他驾着驴,走了没多久,却又回来了。 他一把将小女孩拉到他的驴背上,也不怕被染上病,一路驮到有生机的地方,采了些药草,熬成汤药喂她喝下。 小姑娘醒了,许是疫病太重,醒来便什么都不记得了。这场瘟疫夺走了一村子人的生命,那些冰冷冷躺在村里的尸体中,一定包含着她的亲人。 应先生怕她知道真相伤心,便捏了个幌子,说她只是他路上捡来的,饿急了晕在路上,他给她喂了些食物和水,才醒来。 哪知这小姑娘听了便叫他恩公,做牛做马也要回报他。应先生不想要她报答,因为他一个人都不知道往后的路怎么走,带上她,就更茫然了。 但荒郊野岭,放下这么一个小姑娘也的确不好,只好硬着头皮答应让她跟在他身边。 看她一直记不起名字,便给她起了一个名字,叫左左。 左左纯真地跪在地上不停言谢:“谢谢恩公!谢谢恩公!” 应先生听她恩公恩公叫得头疼:“以后不许叫我恩公,要叫我先生。” 左左看着也才八岁的他,懵懂道:“小先生?” 应先生摇头:“不是小先生,是先生。” 第三章 公主私奔 左左就这么跟着她先生,跟了九年。 吃过苦,也享过福。 看眼前左左这穿着就知道,并非一个普通丫头能穿戴的。鞋子都是上好的缎面和丝线绣的。先生对她自有差别。 一般很多府里都会称之为丫鬟,但应先生从来不这么叫左左,顶多在外人面前称她一句丫头。因为在他看来,左左就如他妹妹一般。虽然一开始觉得是累赘,但在他们还没有过上现在这般好日子的时候,是左左跟他共苦、相依为命的。 左左对应先生的情愫随着日子越发深重,应先生是看在眼里的,但又没办法接纳。原本应如是以为他是不喜欢左左,可现在看来,是没法喜欢。 一个女人跟一个女人在一起,是没有办法幸福的。 因此应先生对左左的感情是既宠溺,又克制。 他也怕耽误了左左的一生。 左左在他眼里,是很好的姑娘。 直到左左跟着滦国的车队,以公主的身份回滦国时,应先生都希望,左左可以找一个真正能给她幸福的如意郎君。 回溯到这里,应如是才反应过来,对哦,眼前这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就是滦国第一美人之称的滦国皇后生出来的女儿,滦国的嫡长公主。 她仔细又去瞧了一眼左左的姿容,果然是一张可以做公主的脸,肤白肌嫩,眸若星辰,一张樱桃小嘴弯起,笑容简直甜如蜜饯。虽没见过滦国第一美人长什么样,但左左这模样,当得上美人。 只是她盯得太过投入,见那张粉嘟嘟的小脸上立马飞上霞红,接而只听左左颔首不好意思,道:“先生干嘛突然这样瞧着左左?” 应如是适才回过眸来,脸上有些尴尬:“我,我是……”然后视线瞧到一点,指着她头上的簪子道:“啊,我是觉得你今天戴的这发簪,甚是好看。” 左左手伸上头,摸了摸香木蝴蝶的簪子,听得先生夸她,心中窃喜,更是害羞得颔下头来,脸红着道:“这是左左前天刚从集市买的,先生也觉得好看是吗?” 应如是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不小心撩了妹。也不知对剧情有没有影响,想挽回余地,咳了咳道:“咳咳,我要一个人看会儿书,你若没什么事便先下去休息吧。” 然后站起身,随手从旁边书架上拿起一本,然而随便一拿就是一本经济厚黑学,这应先生真是下足了功夫啊。成功不是没有缘由的。 装模装样准备翻几页,左左却也站起身,随之视线便落在她身上,一直瞧着,让她有些心发慌。难道有什么地方她露馅了吗?绷带她好像裹紧的吧? 应如是下意识地将书往下挪一挪,挡在胸前,左左将她瞧了好一会儿,才道:“先生,您怎么,还穿着昨天的衣服啊?” 应如是提起一口气,低头瞅了一眼身下的袍子,这是在她方才起床时随手从床边衣架上抓的,可能是昨天晚上睡觉前原主脱在那里的,但也没多想,先穿上再说。然现在被左左这么一问,她有些心虚,书中没说,这应先生还有衣服从不连穿两天的洁癖习惯啊? 她脑子里转了转,然后瞧见身上并蒂莲的绣纹,故作镇定说道:“哦,这衣服图纹我甚是喜欢,想再多穿一天。” 谁知,那本就红得跟红苹果的脸,还能再红一个度来,左左简直要把头埋到地里般,道:“先生要是喜欢,左左再给您做几身。” 然后拿起桌边放着的空食盘,如兔子一般飞快地转身跑了出去,残留的空气中还留有阵阵她按捺不住内心欢喜的笑声来。 应如是站在原地愣了愣,她是不是又不小心撩了妹? …… 等她从卧房里出来时,已经到了晌午。 她在房间里的这段时间,给自己捋清了一下她在这个世界主要任务的几个关键点。 一,治好女主。 二,提供滦国公主线索。 三,隐瞒女儿之身,直到找到她的官配? 第一、二点是原书中有迹可循的,而第三点,则是她自己瞎猜臆的。 三个关键点都捋清了,接下来,就要弄清楚,现在是什么时间点了。 应如是从房间走出来时,脸上有些愁容。虽然她的穿书任务,相对比很多角色来说,简直不要太轻松,但唯一让她担忧的就是,在她穿过来后,原主的医术有没有继承到她身上呢? 因为她穿过来时,脑海里完全没有原主的一丝记忆,跟她以往看过的很多穿越小说都不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是穿书的,记忆只能留于她对小说里的情节的认知? 可作为一个从未接触过古代服饰现代女性的她,在方才左左敲门她慌忙起床穿衣时,动作竟没有任何的生涩,连发髻都十分流利地梳好。 她觉得,在有些地方,原主的生活习作还是存在于她潜意识中。 因由原主的医术从未告诉过任何人,她也不能轻易地拿别人来验证自己医术继承与否。 于是在屋子里,她先拿自己试着切了一下脉,只是随手一搭,竟能感觉到指腹下由脉搏强烈输入到她大脑的信息,脉搏平稳,细且无力,跳动较快,此人身心健康,未习过武,是个文人,还是个姑娘。 应如是将按着脉的手松开,只觉甚是神奇。才这么几秒,这样一堆信息便钻入她的大脑,并脱口而出。 她将手捂住嘴,也不知道刚刚这句话有没有人听了去。去门口望了望,没有人,这才放心。 将门关上,回来坐下,内心止不住惊叹,连会不会武功,和性别,都能断得出来?不愧是神医。 然又想到,自己乃健康之身,切出来应该很正常,倘若遇到的是绝症之人,是否能够准确地断出症状,再将其治好,又另一回说了。 毕竟原书女主的病可不是一般之病。虽然书中有交代应先生是如何治好的她,但这药方……她可是真的一点都想不起来。 她又不是医生,也没有过目不忘之能,平时看个小说谁会背药方啊。这让她很是担忧。 也因这么一点担心,应如是满面愁容地从房间里走出来。 她想找个人,先旁敲侧击地打听一下现在是个什么时间段。好为之后做打算。 走到后院花园时,却听下人们偷懒八卦道:“你们听说了吗?咱们圣上最宠爱的那位公主,跟一个侍卫私奔了。” 第四章 该与女主照面了 “私奔?”其中一个丫鬟小声道。 “是啊,通缉告示都贴满城门了,重金悬赏捉拿侍卫,有一万金呢!”带着消息过来的丫鬟道。 “一万金,这够我全家老小吃好几十辈子了。” “何止几十辈子,几百辈子都够用了。” 几个丫鬟手里握着干活的工具,仰天感叹道。 其中一个不住打断:“都别想了,咱们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丫鬟,还能捉到宫中一个侍卫不成?侍卫可是拿着刀吃饭的,官差都抓不住,能被我们抓住?” “再说了,这沂州离京都十万八千里的,人家侍卫带着公主私奔,能跑到这里来?” 其他丫鬟想想也对,便放下了念头。倒是开始好奇道:“堂堂一个公主,什么样的男人不能喜欢,怎么会跟一个侍卫私奔了呢?” 有一丫鬟说道:“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听说这个侍卫不是一般的侍卫,他可是圣上跟前的御前侍卫统领,皇宫的一切安全都由他保护,官居正二品呢!” “官位这么高,那他想要娶公主,直接求圣上赐婚不就好了?”另一丫鬟诧异。 “那你又有所不知了。”原先那丫鬟说道,“三天前,漓国的国君亲自来访我们溱国,为的是什么,当然是联姻了!” “联姻?咱们溱国举国上下也就一位公主可以联姻……”另一丫鬟想了想,恍然大悟道,“咱们的这位公主要作为联姻对象嫁去漓国,作为情郎的侍卫不同意,便带公主私奔了?” 应如是站在经过后院花园的长廊上,听到丫鬟们这番言论。 先是赞叹了一下她们讨论八卦之专注,连她在她们身后站了这么久都没有感觉到她的存在,真是八卦精神感人,以至于让她十分完整地听完一整段八卦。 让应如是受益匪浅。 刚还想着出去打探一下消息呢,消息却自己送到了她耳朵里。 她从那些内容中筛选了其中最重要的信息——公主已经出宫了? 原书的开头,的确讲述了公主与侍卫私奔这一段。 小说中的剧情描述得更为详细。 漓国国君亲至溱国,溱国皇帝大摆宴席款待,就在宴席之上,漓国国君提出联姻,然溱国皇帝膝下只有一个女儿,楚昭公主,却因久病缠身在宫中休养并未出席,宴席散后,公主才得知此事,便与来她寝宫要与她商量的父皇大吵了一架。 宫人们看到皇上从公主的朝云殿内气愤而出,接下来,便是公主失踪的消息传遍整个皇宫。 皇宫上下搜了个遍,与公主一同失踪的,还有宫中御前侍卫统领。 宫中便开始有人猜测,是公主与御前侍卫统领私奔了! 溱国皇帝不好与漓国国君交代,只得下一道懿旨,全国捉拿迷惑公主的罪臣。 因沂州距离京都实在甚远,消息传到沂州时,已是三天后。衙门差役将八百里加急送来的通缉告示贴于城门。 在通缉告示贴了两天后,公主与侍卫才慢一程地抵达沂州。 方才丫鬟们也说了,沂州与京都距离十万八千里,一个在南,一个在北,公主与侍卫私奔怎么也不可能奔到这里来。 但她们并没有想到,公主出宫的第一个目的地,便是沂州。 否则接下来也不会有应先生治愈公主顽疾的剧情。 在公主抵达沂州后,便让侍卫华丽丽地将他敲晕,带至公主面前治病。 之所以敲晕……还是因为应先生的人设,从不给人医病,连世上知道他会医术的都没有几个,光明正大地去请,肯定会被拒绝。 然后问题来了,从以上的日子推算,公主已出宫了三天,而在公主出宫的第三天,消息才传到沂州,再有两天,公主抵达沂州。 然后,她就即将与这小说里的女主角照面了。 完成她人生中第一个任务——治好女主。 本来就有些小紧张的心脏,突然跳得更加飞快。 万一她医术失灵把女主治死了怎么办? 呸呸呸,应如是用手拍脑袋打消这个不吉利的念头。 生前她就开玩笑说自己万一哪天加班猝死了呢?然后就应验了。 她可不想再乌鸦嘴第二次。 她待在长廊上忧愁了不一会儿,便见左左迎面走了过来,因是晌午,是要喊她过去用午膳。 也因左左这么一来,让底下还八卦不停的丫鬟们打了住,才瞧见先生也站在那里,一个个面容复杂,朝着她行了个礼,便都散开了。 左左瞧见她时,先是诧异:“先生怎么在这儿?”然后视线落到花园里的丫鬟们,看她们纷纷逃离,更是蹙眉不解:“先生……倒是很少跟府中丫鬟们作乐,今日……看来是闲情得很呐。” 说时明显能看到左左脸上笑容渐收,语气都沉了好几分。 应如是顿时咳出好几声来,怎么听个八卦也能被理解为与丫鬟调情?不知左左这脑子里什么逻辑思维。 随后便跟着左左来到膳厅用午膳,跟很多大户人家都不同,没有一堆人在旁边伺候,也没有一大桌吃不完的菜品,就三菜一汤,两荤一素,简洁得很。小说里应先生就不是一个铺张浪费的人,可应如是不明白,不铺张,赚那么多钱干嘛? 茶足饭饱之后,她本来是想继续回房间钻研她的医术的,毕竟与女主见面在即,总得准备充分些。然左左却道:“先生,今儿是初六,各个商铺的掌柜都等着您核对账目呢。” 账目?应如是第一意识就是在脑袋里搜索一下小说里的情节。 书中有提过,除去茶楼之外,沂州有大半个商铺都是他名下的。不然光靠茶楼收益,也不可能成为沂州首富。而他并不需要一一对这些店铺进行管理,各自商铺都请了掌柜,只需要在每月初六向他汇报店铺盈收即可。 但具体细节,却未曾描述。 作为一名一直在给别人打工的社畜女应如是,倒是很想尝试一下做大老板的感觉。可是,她连原主的医术都没搞明白,就要开始搞商业了? 第五章 去茶楼 带着期待又忐忑的心情,于饭后,应如是跟着左左便来到了他们要与各商铺掌柜核对账目的地方,也就是应先生的茶楼——楼外楼。 楼外楼是书中应先生唯一一个明面上经营的产业,因他为人十分低调,几乎没什么人知道,除此之外沂州的大半个商脉都掌握在他手中。 可以说,他其实是一个隐形的富豪。 平时应先生闲来无事,便就坐在自己家茶楼里喝喝茶,听听曲。而有事的时候,便坐在楼上的雅间里,去听各个商铺掌柜汇报给他的盈收账目。 在进到楼外楼之前,应如是站在第十街的街道上,也就是沂州最繁华的一条商业街上,只见车水马龙,人流熙攘,热闹非凡,经她身边路过的姑娘,都一个个忍不住回头看她几眼。 倒不是因为她有钱。而是,书中在描绘应先生的长相时,写的便是眉如墨画,眸若星辰,面如冠玉,齿白如贝,是个典型的古代美男子形象,多少个姑娘被他迷得食不下,寝不安。然应先生偏偏性淡如茶,不好美色,就连左左这样的公主之姿,在他身边都未能让他动心。孰然不知,他也是位女子。 感慨之余应如是仰头望了望楼外楼这座楼宇,雅致,阔气,却不失格调。门口立着一棵槐树,有招财之寓意,却也因花期而至枝头挂满了白色的槐花,香气清新素雅,怡人心脾,让人一进门时便身心舒畅。 她与左左前脚刚踏进去,后脚便有小厮上来招呼行礼道:“应先生,左左姑娘。”因左左常常被应先生带在身边,故对她也很是尊重。小厮继道,“各商铺掌柜已等候多时了。” 左左在前面引路,应如是扫了一眼茶楼,只见在每个茶座中间都隔着屏风和帘布,好似将其独立成一个个小包间。听说楼外楼的茶钱高昂,坐在里面喝茶的都非富即贵,性子不喜被打扰,故而跟那些文人雅士高谈论阔的茶楼不同,这里十分安静。唯一的声响便是,来自大厅中间同样用纱幔遮挡住的台子上,若隐若现着曼妙身姿的姑娘纤纤细指中,弹出来的幽绵琴曲。 应如是紧接跟着上了楼,辗转进到了二楼左边倒数第二间房里。 入门从这雅间的风格来看,应如是便能断出,这肯定是应先生的专属房间。因为与她卧房的装修别无二致。茶座的旁边是个屏风,屏风后面有一张床,而窗户边上摆了张榻,真是分分钟可以拎包入住的感觉。 应先生是把这儿当家了? 她进来的时候,并没看到人,便随意坐在了一张紫檀木雕花的靠椅上,一旁的左左没有跟着她一起坐下,而是站在她身侧。等到小厮端上茶水来,门外就开始有人叩门。 第一个进来的是徐掌柜,管的是绸缎铺子,他小心翼翼地将账本递给左左,然后再由左左递到她手里。 应如是放下手中白玉的茶杯,心虚地接过账本并翻开。这要怎么看?她学的不是财务啊。而且现代的财务知识放到古代来,也不实用啊。 却没想,如她早上给自己切脉时一般,当账本上的数字映在她眼前时,大脑里自动地输出一堆信息,布匹、丝线、染料等物料费共计三千六百四十八两,房租、水费、人工费等共计二百七十六两,收入总计六千八百九十七两,盈利二千九百七十三两。 与徐掌柜接下来给她汇报的数据一致。 她记得她小学数学成绩才五十九分,怎么这会儿算数这么好?计算器都没她快吧。 应如是内心惊诧道。可是她随之又眉头一皱,好像是潜意识里给她传来的讯息,她紧接道:“徐掌柜,你这账做得精细是精细,看似没什么问题,可是,问题却大得很呐。” 话一出,对面的徐掌柜差些吓得跪到了地上。 账的确有问题。 虽然里面的付款以及收款账目计算在一起,最终都是对的。但问题出就出在,他把每项物料费的价格都稍微作了一点改动,以至于实际的利润与账面上的利润完全不同。应先生本就是个生意人,对这些物料的价格自然一清二楚,虽然上个月徐掌柜还特意没在常进货的地方采办,却也瞒不过早把沂州所有物价都调查清楚并记在脑子里的应先生。 应如是直到此时才佩服起原主,是当真厉害! 在她将事实说出来时,徐掌柜整个腿都吓软了。虽然应先生处事淡然,但对做假账这种事情绝不姑息。轻则罚去月钱,重则革职送官。 徐掌柜最终经不住,整个人跪在了地上,颤抖道:“小人……小人是一时糊涂,求先生饶过小人这次,小的……小的以后不会再犯了……” 应如是还未出声,左左便义愤填膺道:“徐掌柜,当年你家出了事,需要卖铺子拿银钱打点的时候,旁人都不敢接你家的铺子,是我家先生把你们家的绸缎庄收过来的,好让你换了银钱救家人出来,还让你继续接管着店铺。可你倒好,竟然敢在账里作假,你就是这么报答我家先生的吗?” 应如是手指敲着茶杯一字一句听着,左左看了她一眼,却是帮她拿定主意来:“我们家先生最容忍不了的便是作假,尤其还是做假账,现在,你就收拾收拾东西回家去吧,明天不用来铺子了。” 接着,徐掌柜如霹雳盖顶般整个人瘫到了地上。 “完了……什么都完了……”他眼神空洞地望着一方。 而端着白玉盏的应如是,咽下一口茶水,将它又放回了茶桌上,然后道:“等等。” 左左和徐掌柜同时转过视线看她。 应如是抿了抿唇,账中的确有假没错,可是她方才看出来的,不是徐掌柜把物料费做高了,反而是把物料费做低了,一般人做假账,都是把成本做高了或收入做低了,赚取其中利润,他可倒好,反着来,不但没有从中牟到利,还倒贴钱。 方才想半天应如是也没想明白,他为何要这么做?而在刚刚听到左左那番话时,她便明白了。 第六章 迎接女主 各商铺掌柜是在左左通告完后,一个一个轮流着进来的。 左左也在出去后又回到了雅间。此时小厮已经端来了茶水,将茶水放下就出了屋子。左左给她倒茶,不一会儿,就有叩门的声音。 左左放出“进来吧”话后,门外人才敢推门进来。 应如是握着茶杯担心,万一掌柜的进来她对不上号怎么办? 就像方才她在长廊上遇到的少年,她就不知道是谁,只能装作无视蒙混过去。 可过来与她核账的掌柜,是没办法躲过的。正忧虑着,进来的掌柜就自报姓名道:“应先生,这是徐某经管的绸缎铺的账目,您请过目一下。” 左左先是接过来,然后再交到她手里。 因着这掌柜的自报了姓名,应如是对他很是好感。 可第一个问题解决了,第二个问题怎么办? 因为接下来,就要看账本了。 她大学专业学的又不是财务,而且现代的财务知识也运用不到古代来啊。 此时,整个雅间里就她、左左和徐掌柜三人。她心绪复杂地翻开账本第一页,与此同时,旁边的左左和面前的徐掌柜一同投过视线看向她,让本就心虚的她就更加紧张了。 她故作淡定地将目光投到账本上,很奇怪的是,她并没有觉得看不懂,甚至账本上的数字可以很快地记在她大脑里,随着她手里翻着第二页,第三页……直到最后一页,这些数字在她大脑里换算成了不同的几个数字,然后得出结论道:“账没问题,盈收也还好,勉强过关。” 然后,后面的每一个掌柜将账本递给她时,她纷纷得出结论,账没问题,不过真应了先前在长廊上遇到的少年说的,盈收确实差了些。但影响不大。 这一天,她总共见了三十八个掌柜,看了三十八本账本,到结束时,天都已经黑了。 应如是只觉眼睛疼,脑仁疼,脖子疼,哪里都疼。 但也不是毫无收获。 起码让她确定了,虽然她没有继承原主的记忆,但原主的技能,她却都有,并能运用自如。 就比如早上的切脉,现在的核账。 对迎接女主到来应如是又增加了不少信心。 因消耗精力过多,眼下她急切需要美食续命。 茶楼里只有些糕点,而回府需要至少小半个时辰,那时她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于是打算出去在这条街道上,寻个饭馆解决。并且还不想去自家经营的饭馆,因为就怕遇到熟人,她又应接不暇。 可怕什么,就来什么。 在她刚出雅间时,先前在长廊上与她搭讪的少年,便就站在楼梯口。见她出来时,对她一笑道:“应先生辛苦了。” 好似是故意在这里等她一样。 本来应如是是想借还没吃晚饭肚子有些饿先行一步为说辞开溜,然少年却十分善解人意地,先她一步开口道:“盘账盘了那么久,想必应先生一定饿了,不如去顾某的天上楼坐一会儿?我那儿有上好的佳肴。” 从穿过来到现在就没消停过的应如是,实在是没有力气再跟他周旋,于是拒绝道:“额,不用了,我比较喜欢吃自己家厨子做的菜,其它的我都吃不惯。” 然后忍着饥饿,让左左牵马车,赶紧回府吃好吃的。 …… 应如是恨死这个姓顾的了。 回到府中后,她赶紧让厨房做来好吃的,因为以往应先生核账都会核到很晚,通常都在外面吃了才回来,故而没有备食。 哪知应如是为了摆脱一个难缠鬼,竟饿着肚子回来。到府邸时,已经是亥时了。 用膳的时候也没顾着吃相,左左看着她笑道:“没想到先生也有这般落魄的模样。为了躲避一个顾公子,饭都顾不得上吃了。” 虽然左左只是一个丫头,但应如是的作为还是看得明白的。明显是刻意躲着那个顾少年,不然不会这么着急回来。 然而,她又将话一转:“不过,先生真的不打算跟顾家合作了吗?” 应如是停住啃着鸡腿的嘴,想看看左左再说些什么。 左左给她的碗里盛了一勺汤,道:“最近商铺的收益不是很好,顾家突然提出要跟我们合作,不是坏事,但是先生您一直担虑顾家用的商业手段太过阴毒,故而一直犹豫,但也没有拒绝。今儿表出这种态度,是已经决定好了?” 左左将汤勺放下,看着她。应如是倒才明白过来那个顾少年是什么事,然后道:“你也说了顾家手段阴毒,就算合作了也不知他们是不是另有图谋,倒不如现在拒了,省得整日纠缠。” 说完应如是还松了一口气。原来不是必须要接触的合作伙伴啊。害她回来还打算补补课,以备再遇到这人,知道怎么做周旋。 不过,补课还是需要的。哪怕没有这个姓顾的,以后还会有姓李,姓刘的……她让左左把跟她名下产业相关的资料,以及她打交道接触过的人的资料都通通收集过来,送到她卧房里。 左左很不解,问她要做什么。她找了个理由,道:“咱家店铺生意不是有所下滑吗?我找找解决方针。” …… 第二天一大早,左左就让人搬来了一堆册子,都是关于她名下产业的。而对于她打交道接触过的人的资料,还需再花费些时间。但对于曾经应先生研究的竞争对手的册子,却也一并搬了来。 让应如是欣喜又头疼。这也太多了吧,她看到什么时候能看完? 不过在等待女主来沂州之前,她是有事情可做了。 这两日,应如是都将自己关在卧房里,除了吃饭、上茅房,基本不带挪步。而册子又是一摞一摞往她屋里搬。应如是感觉自高考后她都没有如此用功过。 直到她闭关的第二日下午。她从卧房里出来了。 虽然那些资料她还没看完,但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 女主来沂州了。 而就在今天晚上子时左右,在她自家酒楼后面的小巷子里,侍卫将她敲晕了。 第七章 为何不动手? 原书中的那天晚上应先生因什么事情去的问月楼,也就是应先生自家名下的酒楼,应如是不知道,但记得当时左左并未在身边。 否则也不会落单被与女主同行的侍卫敲晕了去。 故而傍晚时,应如是让左左牵来马车,却并未让左左上车。左左虽有疑问,但想着先生出行都自有主张,也没多去过问。 应如是上了车,便让车夫直奔问月楼。 刚好她没有吃晚饭,到酒楼里,她先让掌柜给她安排了个雅间,端来饭菜,好好吃上一顿,因上次茶楼核账已见过,并加上她这两天在卧房里补习,对问月楼掌柜还算了解,故而沟通不困难。 在上齐了菜后,并嘱咐了一声:“你们都退下吧,这里不需要留人伺候,而且,今晚我不想受到打扰,所以……” 话还没说完,问月楼掌柜便点头会悟道:“明白明白,我等这就撤下,也绝不会让别人来打扰先生。” 应如是甚是满意地点了点头。 她这般用意,就是为了不想在今晚再碰到什么人,耽搁了她的大事。 她在酒楼里一坐,便是两三个时辰,算着时间差不多了,从房间里出来,在她准备跨出酒楼大门时,掌柜的一脸笑容地迎上来问她,要不要派人送她回去? 应如是道了句:“不用。” 掌柜的接着又叫小厮把应先生的马车牵过来,应如是又将她阻止,道:“不用了,吃完饭,我想散散步再回去。” 掌柜的抬头看了看外面天色:“这天黑路暗的,先生要散步?” 看应如是脸上已经露出了不悦,便不再多嘴,只道了一声:“先生走好。” 她这才脱身地一路单行,直走到书中应先生被敲晕的地方。 因只按着书中描述,没见过实景,应如是也不知道自己摸的地方对不对。 先是瞅了瞅上面的房顶,再是望了望旁边的树,她记得是在房顶没有灯笼的地方,并在一棵槐树旁边。 借着月光,她瞅见前面就有棵枝叶茂盛的大树,立在道路旁边,然后走上前去。 貌似就是这个地方。 应如是站在这里,静静地等着。等了一分钟、两分钟……五分钟……十分钟。诶?怎么还没有人来敲她? 难道她站错地方了? 正在她踌躇无措,四处张望时,突然,一个极其冰冷凉到寒背的声音,从她身后而起,道:“你,是在等我?” 应如是直接被吓了一跳。 转过身往后跌了几步。因天色太黑,她几乎看不清来人,而那人又穿着黑衣,唯有映着月光的那张玉脸,以及手中长剑剑鞘的宝石,泛着银银月辉来。 应如是一眼认了出来:“非夜!” 不想随着大脑竟念出声来。 站在她面前的人,眼中划过一丝疑光,然后冷冷道:“你认识我?” 应如是惊慌失措扶住旁边的树干。这不对套路啊?原著里明明是将她打晕的,没有这番对话啊。 而且她还慌乱地叫出了他的名字。 非夜,正就是与女主私奔的那个侍卫的名字。御前侍卫统领非夜非统将。 她故意将自己镇定起来,然后松开扶树的手,努力将剧情掰正道:“不不不,我不认识你。” 月光从槐树树枝叶间缝隙洒落下来,落在那侍卫的眉上,俊逸清秀,却是散发着冷冷寒意,微皱着眉,冷着口气道:“那你,怎么会叫出我的名字?” “我……我……”应如是吞吞吐吐,紧张地说不出话来,突然想到前两日丫鬟们在府里花园聊的八卦,机智一把道:“我是从城门墙上贴的通缉告示上看到的你的画像……还有你的名字,所以认出来你的!” 侍卫凝起了眉,看向她,却没有说话。 然后过了片晌,才用他能冰冻死人的声音,道了他第一个问题:“你是怎么察觉到我就在附近,刻意站在这里等我的?” 在他问出这个问题时,应如是诧异又不诧异。 诧异的是,他怎么看出来她是在等他? 不过就她方才踌躇顾盼的样子,的确看起来像是等人。那他为什么不怀疑她是在等别人,而是等他呢? 也不知道他这是自信还是不自信。 之所以这么说,就是不诧异的点,他作为堂堂宫中御前侍卫统领,常常在皇宫的屋顶上截获刺客贼人,轻功已练就得十分了得,从书里对他的形容来看,他快到,这世上根本没人能察觉出他的踪迹。 故而对她为何能察觉到他感到疑惑,这也就是说他不自信的点。 因为应如是真的没察觉到他,只不过看过全本小说有先知而已。他要对他的身手有信心! 不过她又不能这么解释。于是道:“仁兄,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这里,我也没有在等你。只是方才喝多了茶水,想出来小解,但找不到茅房,正纠结要不要在树下解决,你却出现了。” 侍卫凝眉冷道:“纠结这个,纠结了一刻钟?” 他这话什么意思?难道一刻钟之前,他就在这里了? 看着她走到树下,然后一直踌躇徘徊? 那为啥不动手呢? 却见一双寒目无比嫌弃地看着她,竟开始质疑她道:“你真是应先生?” 其实,从应如是出府起,非夜就已经跟着她了。一路跟到问月楼,然后他就挂在她待的那个雅间窗户边上的树枝上,等到她一出房间,他便翻到了问月楼的房顶上,看着应如是往的方向,然后跟了上。 他本来也的确打算在那棵槐树附近将她敲晕,因为那里无人又暗,最方便行事。 可是他却见还往前走着的应如是,突然停下来,东张西望,他以为自己被察觉出来了。 故而等了一刻钟也没有动手。 因是等得久了,也没等出来什么,便主动地将自己送上去,看这人到底耍的什么花招。 却没想,在这里踌躇了一刻钟,是为了纠结要不要小解? 与他听闻的应先生,甚有出入。 而被非夜这么一问的应如是,更纠结了。她到底是回她是应先生,还是不是呢? 她若回不是,万一这侍卫真当真了,不敲晕她带去见女主了怎么办? 可若直接回是,会不会不太妥?毕竟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此人带着危险,按照应先生本人的做法,怎么可能明知危险还承认自己就是应先生? 于是,应如是万分纠结后,道:“你觉得我是还是不是?” 第八章 见到女主了 一双寒意的眉皱得更紧,只觉是在戏谑他。 抬手,将没有脱去剑鞘的剑架在她脖子上。 应如是本能反应地身子一颤,虽然她知非夜并不会将她怎样,因为他还指望着她医治女主呢,不过倒真的被那双如寒潭一般冷冽的眼神吓了到。 月光从他眼里反着光,虽看不清面容,但极为慑人。 这就是书里说的,他一个眼神,就能让人为之一颤? 可这样令人一颤的他,却长着极为俊美、惊为天人的脸,是书里描述的,她没见过,现在她只能看出来一个轮廓,不过轮廓的确看起来不差。 可能这个不差在旁人看来,要再往上好几个级别,但对于此刻被拿剑扣着脖子的应如是来说,她真的无法欣赏一个正威胁着她生命的一个人。 哪怕不会将她怎么样,但眼神就不能温柔一点吗?这样的话,她说不准还能瞧出他一丝丝帅来。 这个在她眼里看来一点都不酷的帅哥,冷冷道:“是与不是,等见了我家主子就知道了。” 他说的主子,便就是女主。 按说他与公主私奔,关系应该是情侣,哪怕是在宫外伪装身份,也不该将自己叫得这般低微,好歹也是宫中的御前侍卫统领。 但是,非夜这么叫也没有错,因为女主的确曾是他的主子。 在他还没当上御前侍卫统领之前,他是个暗卫,经历了层层残酷选拔,从两百名孩童到最终只剩下十名幸存者之一的,最优秀的一名。 本是可以送到皇帝身边,作贴身保护皇上的暗卫的,可是溱帝却将他送给了公主。 不知是溱帝不喜欢他,还是太爱公主,把最好的都留给自己的女儿。 而幸得非夜遇见了公主,不然他在皇帝面前,可能永远就只是个暗卫,然公主却将他送上了御前侍卫统领的位子。 看似是公主对他的偏爱,其实不然,只不过是公主权谋中的一步棋罢了。 然非夜已经感恩戴德。 感恩戴德到……最终连命都不要的,为公主牺牲了…… 对,作者把他写死了。 这是应如是很不愿意面对的事,却又是这本书很残酷的事实。 起初她就说了,这是一本虐文,每个人都很惨的。当然,除了她自己…… 也不知此时的应如是有没有一丝小确幸。 接下来,应如是几乎是配合着侍卫,把自己送到了公主面前。 因为非夜抓着她的衣服后领紧接就驾起轻功,使恐高的应如是紧紧地抱住他侧腰……也不顾男男有别。虽然她是女子,而且还是平胸,故而不怕抱。 而就非夜的性子,是个男人抱也就抱了,若是个女人,怕是一下子就被他从半空中摔下来。 非夜有洁癖,不随便跟女人亲近的洁癖。 虽然古代男女有别都不随便,但非夜把这个不随便把控得非常好,除了公主,没有能接近他的女人了。 如果现实生活中有这样的男人,当作老公是极好的。 可这样的男人,只存在小说中。 除非你穿到小说里,不然遇不见。这不,就让应如是遇见了。 不过,却已经是别人的了。 虽说人家是清清白白,但“第一次”已经没有了啊。从宫中逃出来的这一路,应该没少抱公主吧。 应如是这么“嫉妒”地想着,却一边享受着侍卫的“第二次”。啊呸呸,什么叫享受,是恐高的无奈之举好叭。 倒是挺对不起地剥夺了女主的“唯一”,不过,非夜也不是她的真命男主,也算不上对不起。 钻在非夜怀里,应如是脑子里一通乱想着,不一会儿,身子一沉,脚便落下了地。 非夜一把将她从怀里拽出来,看她的眼神更是一种,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抓错了人的感觉。 应如是头晕目眩地瞧见前面有个屋子,屋子关着门,有微弱的烛光从里面透出来,被黑夜遮掩的那张俊脸,此刻微微显露出来。 被依旧抓着衣服后领的应如是,在非夜胳膊肘里侧抬头,正好撞见了这惊世容颜。 先是愣了愣,然后惊叹:小哥莫不是刚从漫画里穿过来的? 当然只是内心惊叹。 继而就被拎着走向屋子,他并没有推门而入,而是在门上叩了三声,然后又叩了两声,仿佛暗号一样,过了没多久,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是个姑娘。 还是个极美的姑娘。 里面穿着红色的纱裙,腰间系着珍珠,外面披了件黑色的斗篷,兜帽罩在头上,昏黄色烛光洒下来的脸,柔美动人。 因身上带着病,脸色有些发白,路上劳累奔波,嘴上的血色也淡了许多,然而眼睛却依旧如琉璃般透亮。看了看门前的非夜,看了看她,眉目皱了皱。 因着原书中非夜是直接将她打晕带回来的,应先生睁开眼时便已经在了房间里,故而这段剧情书里是没有的。 他们并没有在门口站多久,毕竟被通缉着,进屋关上门,这才敞开天窗说亮话。 非夜先是问道:“主子,这是您要找的人吗?” 公主凝着眉,道:“不知道,看着不像。” 非夜又道:“莫是我抓错了?那我再去应府看看。” 公主摆手,道:“不必,容我先问问他。” 公主走到了应如是面前,先是将她上下打量了一下,然后问道:“你,会医术?” “你怎么知道我会医术?”这是书中应先生的原话,应如是脱口而出答。 “那你真会医术?”公主复问。 “我又没说我会,我就好奇你为什么以为我会医术?”她依旧原话回复。 这时非夜直接长剑出鞘,扣在她脖子上,因在应如是意料之中,只是前身稍微一颤,并未太过惊吓。 非夜道:“莫要巧舌,倘若你是应先生,便为我家主子搭脉诊病,否则,我便杀了你。” 这时候的应先生依旧不为所动:“我不会治病,你杀了我也不会治。” 非夜没有法子,因为他并不敢动她。 然而公主走上了前来,嘴角一弯道:“放心,我不会杀你,我不仅不会杀你,还会养着你,你一天不给我治病,我便剁你一根脚指头,你两天不给我治病,我便剁你两根,等你脚指头剁完了,我就剁你的脚,剁你的腿,直到你下半身全没了,留着你的嘴和你的手,到时候你还说,你不会治病吗?” 应如是听得浑身一抖,虽然与原书描述得一模一样,但当场去听,还是毛骨悚然。 这公主也太变态了吧。 第九章 为女主诊脉 倘若不狠辣,后面又怎的会有她亲手毒死自己父皇,然后扶弟弟登基,自己再成为女摄政王的故事呢? 当然,这也是后话了。 应如是紧接着又按照应先生的原话回着:“万一我到时真的不会治,姑娘在我身上浪费这么多时日,岂不耽误了病情?” 此处她特地用了“姑娘”的称呼,没有直接唤她为“公主”,虽然她先前已经在非夜面前识出了他的身份,自然也会知道他主子是谁。故而在她没有唤公主,而唤“姑娘”称呼时,非夜还疑惑地瞧了她一眼。估摸是在想着为何不戳穿他们身份吧。可应如是没什么目的,就是不想擅自更改原书中的措辞而已。 怕变了味道,引起什么不良反应。 说这话的口气时,都是故作着应先生的从容自若,处事不惊。其实内心里紧张得要死。 公主意外她竟这般巧舌,应如是知道作为商人的应先生若不能巧言善辩,还做什么生意。只见公主又将嘴角一弯,说的也是书中原话:“如果应先生执意不肯医病,愿意拿自己的身体来作赌注的话,那么本姑娘又有什么不敢赌的呢?” 眼神瞧向应如是。虽是个病态身子,口气上却一点都不示弱。 也难怪是溱国将后的女摄政王。是个狠人。 应如是甘拜下风。知道执着这一个问题讨不来什么便宜,便如书里一样,转了个话题,道:“那我能知道,告诉姑娘我会医术的人是谁吗?” 其实在问出这个问题时,就能看出应先生已经妥协了。不过,他更好奇这个。 应如是也好奇。 而公主卖着关子道:“我不能告诉你。” 在意料之中,书里也是这么写的,公主紧接又道:“不过,你若是将我治好,我便会告诉你这人是谁。” 前面威逼,后面利诱,应先生没有理由不答应。 虽然在治好之后,公主食言了,没有告诉应先生透露他会医术的人是谁。这个应如是很是知道,但又不敢违背剧情,于是也顺着剧情答应了。 书中,公主是平躺在房屋里的卧榻上,应先生将她瞧病的,故而应如是也提出了这个要求,虽然说神医随手就能把脉,但毕竟是宫中太医医治了十六年都未治好的奇疾,怎么也得慎重些。 连书中应先生都没那么自信,应如是也不敢太随意。 非夜怕她会使花招,在公主躺下后,他手中的剑架在应如是脖子上始终未松开。应如是落坐在床边上,非夜的剑跟随着她一起落下。 然后,公主将露出莹白手腕的手臂伸出来,落在床边,应如是两指按上去,如上次给自己切脉时一般,一堆信息随着指腹下脉搏的跳动涌入她脑子里。 她说道:“脉象若实若虚,时而强劲时而虚弱,时而快时而慢。正常人不会有这脉象,姑娘得的不是病,是中毒了罢。” 公主惊诧地看着她,非夜亦是。 只不过公主的惊诧不在于“中毒”,因为她早知此事,只是还不知真相的非夜,的确因此诧异。公主只觉她与一般大夫不同。 宫里的太医瞧了,都只觉是怪症,根本看不出是中毒,连她自己也是在七岁时从下毒之人口中得知,而这位应先生,居然一把就把了出来。 不怪那人说,此人定能医治好她的病。 非夜虽诧异,可做主子的还未说话,自然也不敢妄言。 就听应如是接着道:“姑娘中的这毒,不是一般之毒,乃是蛊毒。此蛊毒名子蛊,专依附于胎儿,应当是在令堂怀着姑娘的时候便中下的。” 应如是一语中的,此时公主脸上的表情,已从微微诧异变成了震惊。对于这事,她又怎能不知道,可区区一个大夫,竟然连这个都能看出来。 非夜虽面上无波澜,心里却也着实被震惊了到。因为他面前的这个主子,是溱国的公主,母亲可是溱国的皇后,早听闻先皇后在生下公主时便薨逝了,听太医说是难产。眼下,应先生断的公主是中毒,还是先皇后怀着公主时中的。那只能有一个解释,皇后薨逝并非难产,另有隐情。 看过完整小说的应如是毫无悬念,内心无奈地叹着口气,又不得不说出着书中接下来要说的话。她道:“常人中子蛊,身体只会虚弱,但孕者中了子蛊,必生死胎,我看姑娘活得好好的,身体里也并无蛊虫,只不过残留了些许毒素,不致命,只伤身,想必……”应如是比较隐晦地道:“令堂已经不在人世了吧。” “……” 说完,应如是只见公主直勾勾地盯着她,仿佛她是害她母亲的真凶一样,可她比谁都心里都清楚。 那个将子蛊下在她母后身上,让她母后为了保全她而将蛊虫引到了自己身体里,却因身体过虚难产而死的人,正就是夜夜睡在她母后枕边的,她的父皇啊。 她于七岁那年,在她父皇的寝殿外,偷偷听到的真相。 只因她母亲是前朝皇帝之女,她父皇已不顾群臣反对立了她母亲为后,可群臣依旧不会让流有前朝血脉的她的母亲诞下皇子,在得知皇后有孕后,几个重臣同时死谏她的父皇,请求赐死皇后肚中胎儿,然后因着重臣们一句“江山断不可落入前朝血脉手中”的话,她的父皇便找来了这世上最会使毒的人,给她母后下了子蛊,子蛊会噬胎儿精血,却对母体没有影响。 她的父皇以为,他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让这个胎儿自然地死在她母后腹中,让她的母后在丧失自己的骨肉之后还不会恨他。 多么天真的想法。 哪知道她母后已偷偷地将蛊虫转移到了自己身上,哪知她母后生产时生出来的是个女儿。 可他却永失他爱…… 自她记事起,身边的宫人都说,她母后是难产而死。她的父皇因追念她的母后,对她极为宠爱。 可自她七岁时偷听到了真相后便知道。父皇对她的疼爱,不过是对她母后的追悔罢了。 她要的不是追悔。她要的,是偿命,是她父皇所在乎的这江山! 第十章 准备医治 应如是当然回:“有解。” 此解便是应先生说的,须公主在药水中连续泡上七天,每天泡的药材都不同,每隔一天水的温度也不同,一天用冰水,一天用热水,在泡冰水和热水之前,还需内服不同的药,来与药水相互作用,并还要扎针,在泡的时候,毒素从针孔里流出,一日泡个两个时辰,差不多七日便完事。 这也是应如是在不确定自己是否继承原主医术时担忧的,医治过程复杂,她哪怕看了书,也不可能做到完全没有差错。 所幸,从此刻她出神入化的诊脉表现来看,并不需要担忧。 书中,应先生给公主治病的时候,并不是在这个陋屋中。因为屋子简陋,工具不足,条件有限,故而将公主转驾到了,他的私人别墅——水景别院。 此别院建在水上,离应府有些距离,并且长年无人居住,但应先生每月都会让府中下人过去打扫一遍,因为应先生在心烦意乱时就会过去小住几日。 安静,宽敞,舒适,还没有人打扰。 很适合逃出宫正被追兵四处搜寻的公主用来医治病情。 当应如是让公主挪驾时,公主和非夜还有所顾虑,但转念一想,既求人医病,自是要对医者有十足的信任。故而在应如是通过书中应先生的智谋,将自己停在问月楼后门口的马车牵过来时,他们上了马车,直奔水景别院。 因天色实在太晚,应如是将他们二人安置下,便一人赶着马车回了府。等明天一早再过来开始医治。 临走前,她留下了药方,以及她需要的工具,让非夜自己去弄来,她知道非夜有这个本事,因为书里的应先生也是这么做的,故而不需要担心。 因她回去的太晚,已经是寅时了,左左在应府门口站了足足两个时辰,才瞧见她的马车从夜幕里行过来。 应先生是生意人,应酬很多,晚回来便也不稀奇,但左左每次都会在门口等着她,应先生劝过她好多次都没有用。 今夜便也是如此,探着头,看着马车近了,然后停下来,见先生独自一人从车上跳下,疑惑道:“车夫哪里去了?怎么是先生自己驾的马?” 书里写的是,应先生故意使了个伎俩,让车夫拉肚子,以至于车夫不能驾车,他便能独自将马车驾到公主住处,并载着公主前去水景别院,然后再一人回来。而应如是也一模一样照着做的,故而淡定回道:“车夫贪嘴吃坏了肚子,驾不了马,我让小厮照顾他,就自个儿先回来了。” 也不知天生有撩妹潜质还是什么的,又忍不住加了一句:“这不怕晚了,让左左你担心嘛。” 左左一下子就红了脸,让下人把马车牵去院子后面,进了府,并道让人烧些热水来,给先生去去风尘。 应如是以为是洗脸,便没多想的在卧房里等着,没想到左左来到她卧房前,叩门道:“先生,热水已经备好了,先生可以过来沐浴了。” “……” 书里有这天夜里回来,洗澡的这段吗? 应如是脑里空白,可见没有写,但不代表没有。 于是只好硬着头皮,踏进了应先生用来洗澡的浴室。 进去时,池子里氤氲地冒着热气,仿如仙气缭绕的仙境一般,她走近池子试了试水温,刚刚好,略热而不烫,然转身,却见左左还站在这里。 在她印象里,应先生洗澡时应该不会带上左左的吧? 不然女儿之身不就穿帮了? 在应如是道了一声:“好了,你便下去吧。”之后,却见左左依旧没有动弹,反而将头埋进脖子里,娇羞道:“不如左左……伺候先生沐浴吧。” 这……这……这是附加剧情吧? 还是本来就用来考验应先生的难题? 不过,书里说,应先生虽待左左比常人好了些,可却也保持着距离,从来只是左左单相思,而先生并无意思,也不敢做出逾越之事。 爱慕之情就藏在心里,久久化不开去。 都要伺候她洗澡了?还不逾越? 难道她做了什么事,让左左以为,自己也中意她? 应如是回想了一下,应该没有吧。 可左左突然反常地主动出击起来,让她心中疑惑。 就在她半晌没回应时,左左却以为她默允了,羞红着脸,上来要给她更衣。因想着问题反应慢半拍的应如是,见一双娇嫩的小手刚放在她身前时,立马往后退了一步。 让左左伸出来的手停滞在空中,看着她,愣了一下,好像受了莫大打击一样,委屈地低下头,脸上也不见了笑意,道了句“是左左逾越了”,便转身跑了出去。 留下站在氤氲着热气的池子边上的应如是,内心里一阵莫名其妙又虚惊地松了口气。 左左走了之后,她将浴室的门关上,并插上门板,防止再有人闯入。 然后才放心地走到水池边,慢慢地褪去衣服,洁白的肌肤露出来,虽然没有身材,但肤质却是极好的,她将整个身子浸在水里,仰头靠在水池壁砖上,自穿书过来后难得的舒畅…… 因昨夜快卯时才睡下,她到于是才醒来,也来不及吃晌午饭,就往水景别院赶。 她让下人把马车牵出来,说要出门,往往这个时候都是叫的左左,但自她从房门出来就没看到过左左,也没见左左敲门过来喊她吃午饭,许是昨夜里左左等她等的也晚,太困睡过了头,便没有想太多。 昨晚陪她出去的车夫拉完肚子已经回来了,拉着马车过来,跟应如是保证,再也不乱吃东西耽搁先生的事了。 应如是没有让他上车,车夫以为先生是在怪罪她,又是跪下又是自抽嘴巴子的,求先生原谅。 他拉肚子也是应先生使的招,故而也不能怪他,倘若昨晚上他没拉肚子,应先生才记仇呢。 于是应如是叹了口气,道:“你快起来,又没怪你,我是要去水景别院住几日,用不上你,该干嘛干嘛去。” 车夫这才高兴的从地上起来,老大三粗的抹着脸上的泪。望着先生独自驾车离去。 第十一章 开始医治 在应如是离去没多久,府中便有人问起来,先生去哪儿了? 有知道消息的道:“先生晌午起来就让车夫牵来马车,没等吃中午饭,就去水景别院了。” “去水景别院了?先生不是只有心情不好的时候才去吗?虽然最近看先生有时候总满面忧愁的,但听说昨夜里回来,是心情大好的呀。”有丫鬟说道。 另一丫鬟也道:“是呀,什么事惹了先生不高兴,得去水景别院清净几日?” 丫鬟小声说:“我听说啊,昨夜里先生回来得晚,准备沐浴的时候,左左姐姐却从先生的浴室里哭着跑出来了。” “啊?”在丫鬟们惊诧时,她们话里议论的左左,突然经过,然后望了她们一眼,凑在一起聊天的丫鬟们立马闭上嘴,低着头拿着手里的东西,快速逃离现场。 只留左左站在原地,手里的帕子紧紧攥了起来,眼中情绪幽怨。 这时的应如是,已经抵达了她的私人别院,她经过水上的长廊,走到安置给公主的厢房前,出于礼节地先叩了叩门,片刻,非夜从里面打了开。 应如是进屋后,看到非夜已经将她交代的所有东西都准备在桌子上,公主坐在床边,便对她道:“先生,您要的东西都在这儿了,可以开始了吧。” 应如是抿了抿唇,然后将放于桌上的药包挑出几包,拿给非夜,让他按照她说的方法去熬制,熬完药后,再去湖里打捞湖底下最深最凉的水上来,倒进浴桶里,水位要刚好没过里面的刻线。 等一切准备就绪时,她将药浴的药材,洒在装着冰凉湖水的浴桶里,让公主先喝下非夜熬制好的药,然后再褪去衣服,进到浴桶里进行药浴。 因药浴时,须对公主进行针灸,可应如是此时是男子的装扮,若是褪衣让她施针……就古代男女有别的思想,治疗根本进行不下去。 可公主是成大事之人,怎会拘如此小节,应如是背过去,等公主完全褪了衣服,进到浴桶里时,才转过身。水位刚好没过胸线,而水中又有药材遮挡,虽然看不到什么,但在小说里,真真给读者营造了一个极其暧昧的气氛。 可她是女的,看到了也着实没什么关系。 但为了维持自己正人君子的形象,故而没有去看公主的身体,将银针一根一根地扎入她的背部、肩部、还有头顶。 完事,便从房间里走了出来。看见非夜就坐在湖上长廊的扶栏上,一条腿搭上去,一条腿躬起,直挺着身子将手抱在前胸。见她出来,如湖中水一般凉的,淡淡看着她。 应如是竟没瞧出一丝介意和吃醋来。 因为她在屋中对公主要做的事,他一清二楚,在提出要求时,他就望了公主一眼,公主并无异议,他便也无异议地走出房间,只在外面等候。 倘若外面等的是个情郎,必定十分煎熬。 可在非夜随之向她投过来的眼神中,她却并没有看到。 吹着湖面上迎来的小风,倒是许久没有这般惬意时一样。 毕竟从前的他,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在不见天日的地方过着如地狱般的生活,便是他被训练为暗卫的时候。 后来终于可见天日,却是每天在皇帝宫殿门前巡视,无论白天还是夜晚,丝毫不敢眨眼,以至于练就了随时可以闭眼休息,随时又可以在有任何风吹草动时,立即睁眼追过去。 这些年里,可能都没有踏踏实实地睡过一次觉吧。 虽然昨晚她给非夜另外安置了一间厢房,但从她进门就看见已准备好的药材和药箱来看,也能猜想他一夜没睡,就去找这些东西了。 书中也说,与公主随行的这一路,夜里住宿公主都是歇息在屋里,而他就挂在公主屋外的树枝上,一旦有任何动静,便能立即察觉。 毕竟被官兵追捕,这点警觉还是要有的。 水景别院很安全,应如是是知道的,小说里,也就在公主毒素完全清除的第七天,追兵赶了过来。 赶过来的原因是,非夜每次出去买东西,都是带了帷帽,虽然带着帷帽走在大街上依旧显眼,但是非夜根本不是用走的,毕竟暗卫的必备技能就是来无影,去无踪。 大街上的人可能感觉到一阵风而过,非夜就从人来人往的大街上,穿梭至了药店,专挑了人少的药店。药店的老板前一秒抬头时还没有人,再一抬头,就看见一个戴着帷帽的黑衣男子,也就是非夜,站在他面前,开口问他抓药。 药店老板转过身按着方子抓药,再回身过来时,却又不见了来人踪影,低头寻思着是不是自己看花眼,出现幻觉了,再一抬头,桌上的药包却不见了,换成了一粒银子,搁在那里。 令药店老板百思不得其解。虽然非夜为防有人怀疑,每次去的都是不同的药店,但好几个药店老板最终觉得不对,虽不知来人身份,却去报了官。 官府最近就通缉一个重犯,自然联想到是谁,加派了人手追查,派的还是高手。 虽说非夜的行踪是没有任何人可以察觉的到的,而且非夜还极其敏觉,知道他从前去的药店都被安插了眼线,故而刻意去了更远的官兵想不到的地方,买了药。 但最终还是被察觉到踪迹,便是这些官兵的头头,御影司司使沈深,奉命出京捉拿罪臣非夜,带着御影司的高手埋伏于沂州各处,终于公主药浴的第七天,发现一个黑影,往玉杯湖方向去了。 应先生的水景别院便就建在了这玉杯湖上,追兵来至此处时,虽不确定罪犯是否逃在了这里,并听闻这是沂州有名的富商应先生的私人别院,但还是冒犯地前去搜查。 而就在搜查之际,非夜与公主已经从他别院离开,即使是御影司司使,无凭无据,也不能定他的罪,只能当一场误会,告歉离去。 虽然第七日的这段剧情着实凶险,但按照情节发展,这六日都是无人来打扰的,所以应如是觉得安全。 应如是看见非夜目光投来,便道:“我为你家公主忙前忙后这么久,是不是该答谢一下呢?” 非夜没有任何表情地看着她,冷冷道:“药,是我买的,我熬的,水,是我打的,我倒的,先生只能算是忙后,算不上忙前吧。” “……”呃,他的确说的不假。 在书里,作者对他的语言描写甚少,让读者都以为他是一个话少的人,可现在听来,不少嘛。都会纠正她的措辞了。 第十二章 会做饭吗? 她挑了挑眉坐到了他旁边,非夜侧身看着她。眼睛里不经意地流露出一丝疑惑。 应如是想也知道他疑惑什么。 之前在女主面前,她一口一个姑娘,即使被威胁要杀她,也没有戳穿他们的身份,拿来作为要挟。想是对的,倘若她真以此要挟了,只会死得更快。而就公主的狠辣,即使她医治好了她,也断不会留一个知他们行踪的人活口。 可后来她去问月楼驾马车,以及从水景别院回府,期间有很多机会都可以去报官,但在非夜也因由这个担心偷偷跟着她时,却见她并未如此。 驾着马车又回到了公主的藏身之处,然后从水景别院回去时,也是直行到应府,没与府中下人多说什么,独自去了卧房,然后到浴室沐浴…… 应如是瞧见非夜望向她的脸颊突然微微泛红起来,想着今天湖面上的风太冷了吗?把脸都吹红了? 可这是四月份呀。 非夜蓦地收回视线,转过脸来,就着她那句“你家公主”,而不是遮掩地说“你家主子”,方才问道:“你明知道我们的身份,为何没有去报官?” 应如是挑了挑眉,她此次目的就是为了治好女主,她去报官就怪了呢。 不过让非夜知道了,她识出了他们身份,不知会不会有影响,非夜会因为这个杀她灭口吗?之前应如是是有一丝担心的,可见公主与她交流的神情,应当还不知此事,故而断定非夜并没有告诉他家主子。 对于这个应如是有些疑惑。所以她故意地在他面前说“你家公主”,想探探他的口风。倒被他先问了起来。 她于是道:“报官对我来说又没什么好处,旁人报官可能是为了十万金的赏金,可我又不缺钱,万一报官也没抓住你,你后来再报复我怎么办?” 非夜觉得这个理由还算说得过去。 应如是怕他有疑虑又道:“而且,我也的确挺想知道,那个告诉你家公主我会医术的人是谁。要是公主被带回了宫里,我还找谁问去。” 在非夜疑惑地看向她时,她还挤了挤眉目:“诶?你知道那人是谁吗?不如先跟我透露透露?” 非夜别过了脸,冷冷道:“不知。” 如应如是意料之中。因为书里他的确不知道。 不仅他不知道,连读者都不知道。因为作者压根没在书里写过。 起初读者以为作者是铺垫,因为在公主第二次见到应先生的时候,有替他解了疑惑,毕竟在她毒解完后因情形所迫不告而别,失了信,她道的是:“此人与先生交过手,他说他会亲自来找先生的,不用我告诉先生,先生也很快就能知道他是谁了。” 书中表述说应先生在听完这段话后,心中便已知答案。故而一直未交代这人的姓名,让读者还小小期待了一下此人的出场,可不知是作者忘了还是编不下去了。 直到结局,也没有写这一段。 这让应如是更加好奇。因为她穿书过来了,还与这个没有交代的人物有一丝牵扯,那她在后来有一天,真的会见到这个人吗? 以什么方式见面? 这个人是小说里出现过的人物吗? 会不会跟她有仇? 公主说他与她交过手,难道同是大夫,她治好了他治不了的病,所以他怀恨在心,故意告诉公主她能治公主的奇疾,让公主过来为难她? 看她出丑? 可公主之病居然真的被她治好,所以他妒恨别人比他有才,要过来杀她解恨? 应如是脑洞十分之大,并且觉得作者没有写这段的原因,可能是觉得太过无聊,又与并女主无关联,故而所幸就忽略了。 但自己又不得不担忧这个未知的事情,是否会影响到自己的结局。 不过日子还长,她完全可以在后面女主回答应先生这个问题的时候,再仔细问清楚,于是此问题作罢。 便又转了另一个问题,也就是她一开始想问的:“那你为什么没有把我知你们身份之事,告诉你家公主呢?” 非夜看了她一眼,却并没有做回答。 可能是觉得她并无危险吧。也可能是觉得,以自家主子的性子,知道后定不会饶过她的性命,他还残留一点善念,只要她不做出伤害他家主子的事,便不会为难她。 应如是是这么给自己解释的。 也从非夜的眼神中感觉到,他对她没有杀意。 即使他没有回答,也没有再纠结。 然后,眉头皱了皱,又因着她说之前说的后半句,问非夜是不是该答谢她,而问道:“你会做饭吗?” 非夜先是疑惑不解地看着她,应如是知道自己的这个问题问得有些唐突,但是她中午没有吃饭,就忙着给公主医病了,而在非夜熬药的时候,她去厨房看了一下,并没有寻着吃的。 还不解了一下,应先生怎么在这里活的,但她看见湖里有鱼,厨房里的确有根鱼竿,可能应先生以垂钓为乐,并以垂钓的收获果腹。 而她生前学过很多浪费生命的事,就是没有学会可以让她珍惜生命的事,比如不熬夜……也比如,做饭。 从前,她可以点外卖,现在,总不能让她驾着马车跑到集市上买吧。 一来一回都得一两个时辰,不说她还没到就饿得两眼发昏了,她还得随时盯着女主的病情呢,可不能走远。 于是将此希望寄托在了非夜身上,为了能让他答应,还刻意在前面说了她的功劳:为他家公主忙前忙后。 却没想,非夜先是疑惑了一会儿,然后很干脆地回答:“不会。” 应如是皱着眉:“那这一路上,你跟你家公主都吃的什么?” 他冷冷道:“干粮。” “你们路上带了那么多吗?够吃吗?吃不腻吗?”虽然她看过小说,但对于这种细节她可记不清。甚至觉得非夜可能在骗她。 非夜回答道:“有时会烤些野味来吃,但,味道不是很好。不过,充饥而已,不讲究那么美味。” 将疑惑的眸子又望向了应如是,她抿了抿唇,脑子里寄希望于非夜的念头,瞬间打消。 第十三章 好像有人来过 但肚子里随之传来着“咕噜”声,她不好意思地将手捂在肚子上,而非夜疑惑的眸转而落在她捂着肚子的手上,心中一了。 应如是将嘴抿开,笑得有些尴尬。 不想非夜却道:“湖边树林里有一些果子,应该可以吃。” 应如是眼中一亮,不愧是跑路跑出经验来了的,看来早已把水景别院周围环境,摸得比她还清楚。 在她欢喜地从扶栏上跳起来,准备去摘果子时,他又道:“不过,树有点高,估计你够不到。” “……”那你还说个什么劲儿…… 她转头准备再走回来,他却又紧接道:“厨房有根木棍,上面带着钩子,你可以用它把果子拽下来。” 应如是只觉他跟这别院主人似的,比她还要清楚。 不过细想了想,之前去厨房找吃食的时候,的确有看到过这样的东西,但没想过用处,应如是掩饰地说了句:“这个……我当然知道了……还用你说?” 然后就往厨房走去。 却是走了两步,又停下来,问了问非夜:“你就不跟我一起去?” 他的眸光随之投向了面前的房间,冷冷道:“不了,我要守着主子。” 应如是抿了抿嘴,表示理解地道:“那我多摘点,回来给你带一份,哦不,两份。”嘴里还不忘着他家公主,便径直往厨房去了。 出来的时候,非夜就瞧见她一手拿着棍,一手拿着筐,那棍比她身子都要长。十分别扭地边拖边走。 湖边的树林非夜是巡视过的,因为确定了这里的安全,才放心地将公主安置在这里。而他在林间树枝飞走时,也的确见到不少果子,不过他没有吃,不知道有毒没毒,所以他方才说的是,“应该可以吃”,但想着应先生是神医,摘到有毒的果子定然能识出来,故而不会吃错果子毒发身亡的。 所以他相当放心。毕竟应先生的生命关乎到他家主子的安危,至少在这七日里,她的小命还是会被他格外上心的。 他看着应如是一跛一跛地走向树林后,方才闭目养神。 然而,养到一半,一道“啊——”的声音,却是惊扰他地让他睁开眼睛来。 其实是树林里的应如是,她本来是想摘一棵树上的果子的,但是因为太高,用了棍子都勾不到,饿急之下便就爬树去摘,也不知从哪儿继承的爬树本领,真就爬到了树顶上,准备伸手一摘时,却是脚下一滑,从树上跌了下去。 她仰着身子向地上落去,这树好歹也有十米高了,摔下去不是瘫痪就是残疾啊。她可不想自己经营了这么久的穿书角色,因爬个树,就夭折了啊! 随着她一声“啊”,眼见着就要落地,腰下却突然一个力道,将她抬了起来,她侧目一看,不可思议地望见,应该守在他家主子门前的非夜,此时却手里持着剑,将剑横在她腰际,然后把她稳稳地带到了地上。 落地时,应如是虚惊一场地喘了口气,缓了缓,才是问道:“你不是守着你家主子吗?怎么过来了呢?” 非夜则落在她一侧,冰块着脸,依旧冷冷道:“老远听到叫声,闻着声音就过来了。”顿了顿,看了她一眼,“不是有棍子么?怎么还爬树?” 应如是叹了口气:“我哪知道这树这么高,棍子根本够不着啊,不爬树能怎么办。” 同时内心对非夜十分惊讶,虽然书里就有说,非夜的耳朵以及轻功都极其好使,但今天她才算真的见识到。她离他怎么也有个几百米,不仅能听见她的叫喊声,还能在她落地之前,接住她。 虽然用的是剑,不是用手。而且与她没有丝毫的肉体接触。 也不知此时是夸他身手好呢?还是觉得他是在嫌弃她?因为之前他将她带到公主面前时,还是用手抓着她的领子将她拎起来呢,现在连手都不愿意出,改用剑了? 不管怎么说也是救了她一命。应如是还是诚心地向他道了句谢。 并又恬不知耻地道着“帮人不如帮到底”的话,让非夜能不能把她没摘下来的果子,替她摘下来?并夸他身手好,摘个果子肯定不费吹灰之力。 非夜可能也顶不住她那厚脸皮的央求,纵身一跃,将树顶上黄油油的果子摘下来,在递给应如是前,他有些不解道:“这个别院,先生应该偶尔也住过,我看厨房厨具齐全,不像是能把自己饿着的人,而且先生先前也说,自己在这里时,府中下人不会过来打扰,自然也不会有人过来送饭,故而吃食定是先生自己解决。但就先生目前的状况……”他望着眼前应如是狼狈的样子,蹙了蹙眉,“似乎不像是在这里住过的人。” “……” 书里说,非夜洞察能力异于常人,还真是异于常人!这么快就让他看出来了! 应如是伸出去想将果子拿过来的手,紧张地又缩了回去,埋头正要解释,然而一颗大而通熟的果子却是紧接递到了她面前。 她抬头茫然地看着他,然而他似乎好像并不太关心她回不回答她一样,将果子搁在了她手心里,便转头就走了。 让留在原地的应如是,看着他的背影,着实不太明白。 不过,紧接她还是追了上去,并喊道:“一个果子不够吃!你给我多摘几个再走啊……” 等到他们走出树林的时候,应如是捧着怀里的果子,是满载而归。虽然她不知道非夜明明怀疑她,却不追问,到底是为什么,但她将手里的一颗果子咬在嘴里,是发自内心的甜。 可到湖边,走在前面的非夜却突然停下,顾着吃果子的应如是,差些撞到他背上,抬头疑惑道:“怎么了?” 非夜凝着眉:“我怎么感觉,好像有人来过。” “有人来过?”应如是也被他这话紧张地望了望周遭,后才想想不可能呀,书里这六天都是安全的,不可能有其他人。 虽然想说着,是不是他感觉错了,但以防万一,还是跟着已经飞速跑向公主房间的非夜,追赶过去。 到了门口,见非夜想要敲门确认,公主是否安全。毕竟他是男子,万一公主在里面,他突然闯进去就是冒犯。 故而没有推门,而是停在门前,纠结地准备抬手叩门,却是被应如是急忙阻拦住:“千万别!” 非夜停下动作看着她。 应如是气喘吁吁:“药浴的时候受不得打扰,万一你家主子没事,被你这么一敲,毒火攻心了怎么办!” 第十四章 是你报的官? 非夜虽是担心,却也因她这话有所顾虑,于是将叩门的手垂了下来。 但公主的安危又不能不顾,他纠结了一下,然后对着应如是道:“那麻烦先生,帮我看一眼里面。” 应如是倒是不解了:“你自己看一眼不就好了,干嘛让我看?” 却见他垂着眸,有所顾虑道:“如先生说的,万一主子没事,我若看了,岂不非礼。” “我看就不是非礼了?”应如是皱着眉更是不解道。 她虽然可以理解他因他自己是男子,男女有别而避讳,但她在他眼里,不也是男子么?难道因为她先前已经看过了,就觉得她再看一次也无妨? 非夜紧接却道:“先生乃为医者,医者眼里不分性别,故而先生看了,不算非礼。” 这算哪门子歪理? 不过,反正自己是个姑娘,看一眼也无妨,于是应如是抱着怀里的果子凑过去,伸出手指在窗户纸上戳了个洞,便将眼睛凑上去,往里瞧了瞧。 接而转过身,非夜问她:“怎样?” 她一脸淡然道:“没事。” 非夜却是蹙着眉,看着她。 “怎么?你难道还希望你主子有事啊?”她在非夜说感觉有人来过时,心也的确提到了嗓子眼上,可书里写的,这几日都安全得很,方才她一看,公主在里面依旧以她离开房间时的姿势,稳稳地泡在浴桶里,身上的银针也是分毫未动过,从望闻问切里的望来看,也是没有任何异常。 所以一颗悬着的心放了下。倒是见非夜质疑她:“你确定,主子没事?” 她让开了身子道:“你要是不信,自己看咯。” 他望了一眼房门,自是不会不信她,然后转过身,坐到了扶栏上,如先前一样的姿势,低着头:“可能是我多虑了吧。” 应如是抿唇看着他,然后从怀里又拿起一颗果子,咬了一口,接着又拿了一个,递给非夜:“吃个果子压压惊先。” 非夜却是别过脸说:“不吃。” 应如是将手里的果子,拿回来自己咬了一口:“不吃拉倒。” 然后也坐到了他旁边的扶栏上,一口吃着果子,一边望着他,只见仍是一脸担忧的样子。 叹了口气道:“再过一个时辰,你家主子就能拔针了,等她醒过来,你再去瞧一眼不就好了?” 并又咬下一口果子,然后晃到他眼前,道:“嘻嘻,吃不?” 他又别过脸:“不吃。” “……” 坐了约摸半个时辰,非夜依旧心思凝重地守在公主房前,而应如是怀里的果子已吃了大半,见剩不多,便问非夜:“你真不吃啊,可甜了。” 非夜却是将她理都不理。 应如是有些皱眉:“你这是怪我去摘果子从树上摔下来,害你飞过来接住我,然后还让你摘那么多果子,耽搁你守着你家主子了,跟我置气呢?” “没有。”他冷冷道。 “那你是为什么……”然话没说完,却见非夜突然一脸肃起,惊了她一跳。 “怎么了?干嘛这副表情?吓了我一跳。” 正在她拍拍胸口时,他凝眉道:“有动静。” 她眸一抬,先是望了望他不像是开玩笑的脸,又望了望四周,提着心道:“我怎么没有感觉到啊。” “有人往这边来。”他凝着眉。 应如是瞪大了眼睛,怀里的果子滚到一地,她警惕地望着树林的方向:“你会不会听错了?” “不会有错,脚步声很多,人应该不少,有兵器的声音。”然后抬头,“就在五百步开外!” 应如是慌张地从栏杆上跳下来:“那怎么办!” 非夜却是将眸子瞧向了她。 她圆目一瞪:“干嘛看着我?又不是我叫来的?” 然此时非夜身子一立,黑色的锦靴踩着扶栏,已经腾空飞起,对着身后的应如是,道:“你去里面带主子先走!前面我来应付!” “可是时辰还没到!现在进去,打断银针排毒,毒回流入体,会直攻心肺的!”她望着他的方向,焦急嚷道。 非夜却是已飞身入了树林,没有回她。 她焦灼地望了一眼房门,最终还是硬着头皮闯了进去,官兵明明第七日才会到,这才第一日,怎么提前就到了呢? 也顾不了那么多,望着树林的方向,似乎已经开始有刀光剑影了,她拔掉浴桶里女主身上的银针,只见一口鲜红的血从女主口里吐出,然后整个人倒在沿边。 应如是用银针先是封住她的心脉,让毒素不是那么快地蔓延,然后将她抬出来,套好衣服。本来准备扶着她从门口出去,却见非夜与官兵已经纠缠到了湖中长廊上,堵住了去路。 她看追兵的兵服,上面刻着“沂”字,并不是御影司的人,反倒像沂州本土的官差。她记得书里第七日来的追兵,都是御影司的高手,可眼下来的不是,难道真如非夜先前感觉的一样? 真有人来过?并报了官? 可谁会来过呢? 路过的樵夫? 还是府中的下人? 应如是根本来不及多想,往前跨的脚又回了去,将房门一关,转身到后面推开窗户,窗户底下就是湖水,她挟着女主便就跳了下去。 因给女主药浴的便是这湖中冷水,并在药浴前喝了汤药,故而不用过于担心,女主此时的身子进了凉水后,会更加受不了。 应如是也幸得自己在大学时期上过游泳课,只是拖着一个昏迷之人略有些费劲。 她爬上岸,又给女主施了两针,心里保佑着千万不要挂掉,可不远处的官差却是眼尖地看到了她:“人在那边!快追!别让他跑了!” 便又不得不拽上女主,往反方向逃去。 然在树林方向,却看见了左左。 左左喘着气儿停立在她面前,先是道了句:“先生?” 然后看着她湿漉漉地,怀里搀扶着一个貌美却面色惨白的姑娘。 眸中有些惊讶。 听府中丫鬟八卦说多了,沂州城大街小巷的告示栏也都快贴满了,自然认了出她家先生怀里的姑娘是谁。 不等她问,应如是便抢先疑问道:“左左?你怎么在这里?” 然后望了一眼,后面的追兵:“是你报的官?” 第十五章 心悦先生 左左有些茫然地看着她。 可追兵在即,顾不了许多,应如是从她面前擦肩而过,带着公主逃离。 心里虽不愿相信,可能来水景别院的,除了她还有谁,不然此刻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理由是什么,她来不及去想,眼下逃过此劫才是要紧的。 对左左的埋怨,也悄然从心底生出来。这丫头怎么这么忘恩负义?应先生对她这般好。 难道就因为她昨夜拒绝了她,因爱生恨? 怨天尤人,不是应如是的作风,怪也只能怪自己疏忽大意了。因她还搀着一个人,跑得实在太慢,故而转道向树林,期望林中枝叶能替她遮挡几分。 而被她无视甩在后面的左左,虽然在应如是质问她,是不是她报的官时,眉头紧蹙没有答上来,但见先生慌逃,后面追兵紧迫,便也跟着先生跑进了树林。 树林枝繁叶茂,草木丛生,虽然的确遮挡了追兵视线,让追兵的脚步慢了起来,可地上落满的枝丫,却让应如是跑时,连绊了好几次。 最后连带着公主,狠狠摔在了地上,她怕公主有事,自己做的肉垫,然脚踝一扭,手按在地上擦出了血,疼。生疼。 她想将公主扶起来,然树木后一只人影,她警惕地往后缩了缩,屏气凝神地望着枝叶晃动的地方,待那人出来时,拿起袖子里揣着的银针,准备以死相搏。 却见粉衫平髻的左左,探出来,望见她道:“先生……” 应如是望了望她身后,怕有追兵跟在其后。 也不知是打心底的不信任,还是怎么的,在左左过来时,她按在手底下的银针始终都没有松开过。 职场里跟自己关系不错的同事,都有可能倒插自己一刀,更何况是一个她才相处了几天的小丫头。虽然书里说左左对应先生情根深种,但因爱而不得黑化的人物,在小说里又不是没少见过。 左左见先生望着自己时,眸中生有恐惧,欲接近的步子,停了下来。她很想跟先生解释一句,可是从树林后面传来声音:“在那边!快别让他跑了!” 她背对着应如是道:“先生!快走!我先引开他们!” 应如是有些诧异地看着她。官兵不是她叫来的吗?为何又做此举? 莫是突然醒悟?后悔了? 她试图地起身,可是脚扭伤地太厉害,一时没站起来,她将银针扎在了脚上,适才缓解了疼痛,然后扶着公主起来。 将公主的手搭在肩上,看着左左真挚的眼神望着她,她鬼使神差地拉上左左的手:“一起走!” 左左被她拉在身侧一起跑着,望着她的眼神,有些意外。而后面追兵的脚步未有停息。 她回忆起,曾经和先生一起偷番薯时,被地里主人发现,拿起榔头追着他们跑时,也是像这样,先生拉着她跑。 可最终,他们还是被番薯主人追了上,榔头下去,是先生替她挨了一遭,不过,看在他们是小孩子,出手并不重,教训了两下,便就走了。 她眼泪吧嗒吧嗒地掉在被打的先生背上,先生却是翻了个个儿,不在意地,望着天空一笑:“看来做小偷,不太适合我。” 后来,先生做了生意,拥有了沂州近一半的财富,可却再也没有偷番薯,和先生赚了第一笔钱给她买了只烧鸡时,让她那般快乐了。 先生给了她最好的衣食用度,却失去了原先的那般温暖。虽然先生待她一如既往地好,却总觉得刻意地疏远了她。 是因为他们都长大了吗? 开始知道儿女情长了,她对他有意,他却对她无心? 然这几日,先生却如变了个人一样,时不时会逗她开心,她以为老天送给了她一个,知她心意的先生。 可是,还是她自作多情了…… 望着先生怀里死也不肯松开的姑娘,想必她才是先生最在意的吧。 长得真美。 比自己美。 “嗖”地一声,从草丛中窜出一支利箭。 闻声,应如是与左左同时回头,看到了那箭。 应如是一把将左左推开,三人同时倒地,堪堪躲过了一箭。 然箭又拉弦,紧接而来,草丛里有声音,道:“千万别误伤了公主!” 于是,箭弓一偏,因是怕伤着公主,接下来的箭羽,都是从她们腿边擦过。 可躲过一箭两箭,却接不住一次次拉弦,应如是躺在地上,见一支箭紧接飞来,射的竟然是公主的方向。 她瞪大着眼睛看着箭,也不知是弓箭手射偏,还是故意赌一把,看她会不会舍身挡上去,见箭锋逼近,她却愣了住。 因为一道身影替她挡了上去。 不是旁人,正是她以为将官兵招来的,左左。 若是左左为应先生挡箭,应如是可以理解,但为什么要为一个素不相识的人挡箭? 就因为她是公主? 她自己都不尽能牺牲地挡上去,左左为何要挡? 她听见草丛中有一句骂声:“蠢货,怎么射的箭!那可是公主,伤了毫发,都是要砍头的!” 射箭的人还打着哆嗦。万一射伤,何止砍头,满门抄斩都有可能。 另一人道:“还好还好,射中的不是公主。” 可那把利箭,却是从左左的后背刺穿,插在胸前,前襟的衣衫,如绽开了红莲花一般,渐渐晕开血迹,望着应如是的脸,缓缓倒了下去。 应如是一把抱住她,让她落在了她怀里,她手摸上她的脉,自己欺骗着自己:“一定还有救!一定还有救!” 将针插在她的伤口处,让她的血流得更慢些。 “心……心口好痛……”左左在她怀里,嘴边延着血道。 傻孩子,箭插入了心脏,怎么不痛? 痛还挡,傻不傻…… 左左却在脸上,渐渐绽开了笑:“先生……在担心左左……左左……好高兴……” “别说话!”她紧紧握着左左的手。 她摇头:“再不说……就没有机会了……”然后更多的血,从她嘴角流出来,“左左……不想让先生……伤心……左左……不能再陪在……先生左右……了……左左……没有想要害……先生……” “左左……”最终那句“心悦先生”没有说出口,她的手从应如是手上一滑,微闭着眼睛,再也说不出声音。 第十六章 毒已攻心 应如是眼睛通红地望着她,她从来没有眼睁睁看过,一个人在自己面前死去。 身体还温热着,但脉搏却已经停止跳动。 鲜红的血从左左的身上,沾到了她的衣上,手上,她抱着左左遗体的双臂开始颤抖。 然追兵的脚步,并没有因此有所停滞。 因先前那一箭,让追兵们还心有余悸,生怕再有什么差池,便弃弓箭地追上来。 应如是抬头望着他们,坐起来,一边搀着公主,一边又不想将左左的尸身遗落在这儿地,拖着左左。 可是她根本没有办法搀动两个人。 眼见追兵临身,却见一道剑光,拿着刀冲过来的官兵一个个倒下。只见一袭墨黑的衣袍,晕染了血迹的落在她身前。 手里持着剑,回过头看她:“公……”本想问,公主怎么样了,却见她抱着公主的同时,浑身是血地拖着地上一个中箭的女子,愣了愣,才是问道:“你……没事吧?” 将眸子又投向了地上的女子:“她……” 应如是只是望着他,没有说话。 她看向周围的追兵,因非夜的出现,而胆颤地后退,然他们的其他同伴此刻却没有追上来,想必已知结果。 御前侍卫统领非夜,果然名不虚传。 近两百官兵,却未伤他一分。 连他衣上的鲜血,都没有一滴是自己的。 面前的官兵望而退却,一面是立功,一面是性命,自然还是性命重要,仓促地转身便逃。 可哪逃得过非夜的身手。应如是低头望着地上的左左,只听一声声惨叫,接而只见黑色的锦靴走了过来,如银的长剑滴着鲜红的血。 周围一片寂静,再也没了声响。 “她,是先生府中的人?”非夜潜入过应府,又怎会没见过躺在地上的左左,自然一眼认了出。 他有那么一瞬,怀疑是应先生向府中人泄的密,从而引来的追兵。但就她方才拼死护着公主离开的情形,这个念头便又在瞬间湮灭了。 甚至有些不明白,为何这般拼死要帮他?救治公主,也是受他们威胁所迫。难道真的只是为了知道那个告诉公主她会医术之人吗? 好奇到,能不顾性命? 而他眼下疑惑归疑惑,重要的还是公主的情形,他见应如是没有回答,便也不再多问,毕竟人已经死了…… 他过去先是蹲在公主面前,却见公主脸上血色不是很好,原先只是惨白,现在却已开始变得黑青。不由紧张道:“公主她怎么样了?” 应如是这才回过神,一心只想着带公主逃跑,却忘了公主毒血蔓延,虽有银针抑制,此时怕是已入心肺。 她释然开抓着左左的手,将公主从她身上放下,手抓着她的胳膊,把着她的脉。非夜见她眉头紧蹙,着急问道:“如何?” 她摇着头:“不好。”然后抬头道,“毒已攻心,再不医治,恐回天乏术。” “如何救!”非夜紧盯着应如是,将一切希望寄于她身上。 “没有药,公主等不了。”应如是几乎是绝望的声音。 “还有别的办法吗?”他将眸移向着公主,应如是又怎能不知道他此刻的心情。 虽然书里一直未明写他对公主的感情,但能为其付出生命的,肯定不仅仅只是感恩。 “我可以先用银针……”只是还未说完,只听树林风吹草动。还有官兵在附近! 但这次,却是不一样的动静。 除了脚步声,还有树枝摇晃的声音。非夜站起身,望了望周围的树木:“一、二、三……” 他如数着数一样,洞听着来人,“一共二十人!” 可这二十人,却抵得过方才两百人的十倍。 他听得出那些黑影都躲在树上什么位置,可却没有立即冲出来,好似在等什么,紧接着便是脚步声临近,远远听一道:“拿下前面贼人!重赏黄金万两!” 同样是衣袍绣着“沂”字的官兵,从四面八方地过来,将他们团团围住。 树上的,下面的,真是将他们围得一点缝隙都没有。 上面却迟迟没有露面,到底是一伙还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犹未可知。 但他们此刻想逃出去,非夜一人不难。再带上旁人,如若只有一人,也是不难,可再带一人,却是有些困难。 公主此刻的身子,却是惊不得万分,这些人只是奉命抓他,定不会伤了公主,可世上除了应先生之外,无人能医治公主。 倘若他带公主逃,公主是死,带应先生逃,公主也是死。 如若他甘愿被捕,官兵将他与公主和应先生一起带回,倒是能让公主有一线生机。 毕竟他们想要的是活着的公主,才能立功,他以自降为条件,换他们让应先生救治公主,他们定不会不答应。 可是,即使公主救治了过来,他们却也不一定会放过应先生。 应先生,本不该被牵连进来…… 他回头望了一眼不顾追兵围上依旧奋力施针挽救的应如是,但是心里知道,公主不能有事。 第十七章 好像是被气的 非夜向前迈上一步,望着眼前的官兵。他眸中坚定未有迟疑,手中长剑落在身侧,他将头一扬,毫不犹豫道:“应先生,倘若我能抵挡这些官兵,不接近你和公主分毫,先生可有信心医治公主!” 应如是听完这话,愣了愣,虽然她知他是溱国第一高手,更是在皇宫捉过无数刺客的侍卫统领,可眼前这种形势,居然能保证这些追兵不靠近她们半分? 而对医治公主,她心里着实没底。但非夜已放出这话,便也硬着头皮道:“如若此间没有打扰,尚且可以一试!”顿了顿,然后抬眸以同样坚定的目光投过去,“应该可以!” 非夜手中的剑紧攥了攥:“那先生开始吧!” 对面的追兵只觉从一双黑漆的瞳中感受到一股凛冽慑人的寒光,手中的长剑从身侧慢慢抬起,泛着的银光,散发着让人无法逼近的气势。 握着手里的刀,开始有些颤颤发抖,竟是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去。 “拿下贼人非夜!赏万两黄金,还等什么!”却是从人群后怒然一道声音。与此前那道“拿下前面贼人!重赏黄金万两!”的声音,似是出于一人。 那些追兵面面相视,握紧手中的刀,又鼓舞起斗志,欲要冲来。 应如是抬手先是将一根银针,扎入公主的天池穴,后是道:“公主命悬一线,你们若是耽搁了公主医治,公主有什么三长两短,还妄想什么赏金?就不怕圣上怪罪下来,砍了你们脑袋吗!” 跨前一步的追兵们,却又停了下来。他们远远望见公主,确实是昏迷了过去,早听闻公主身子病弱,莫不是他们真的是在救治公主? 万一如方才那人所说,此刻他们冲上去,影响了公主治疗,出有差池,莫说一个脑袋,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他们举刀犹豫不前,却是又从后方传来声音:“休要听歹人胡言!”接而从人群中走出来,官兵们望见时纷纷让开道,穿着深蓝色官服的中年男子,走上前来,望向正于公主施针的应如是,眉毛一横道:“本官道是谁在这里,原是应先生。应先生不好好管理自己的商铺,为何却在此处……”他瞧向公主的面色,凌厉的话落,“毒害公主!”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在毒害公主了!”应如是望向这个中年大叔,虽然她不认得此人是谁,但就他自称“本官”,以及官兵们对他毕恭毕敬的样子,便能猜出,应是这些沂州府兵的头头,知州大人吧。 书中虽没有过多描写这位大人,但有提过,应先生拿下沂州一半商脉,没少往沂州的官员们兜里塞好处,可这转眼就翻脸,直接安她一个毒害公主的罪名,且是居心何在? 知州大人将嘴角斜地一勾:“哼!本官只听闻应先生经商一绝,倒从未听闻应先生还会医术!我看公主面色发黑,明明是中毒征兆!公主虽是久病,但你却想以医治公主诓骗吾等,以残害公主性命!吾等怎可蒙欺,让你这小人得逞!” 官兵们听去后,望向公主的面色,的确是中毒的迹象。而应先生他们也有所听闻,是啊,一个富商,怎会看病! 但他要残害公主作甚! 而御前侍卫统领非大人却是与他同一战线,他们只听闻非大人是携带公主私奔,怎会与歹人伙同残害公主? 面对此疑问,持着剑的非夜将眸子瞧向他们家大人,目光冷冷道:“你是沂州知州柳清玄柳大人?”然后着重道,“位居五品?” 虽没有不屑口气,但在场人都知道,眼前这位非大人虽是朝廷钦犯,却是正二品,五品官员见了都是要客气行礼。 柳清玄望着他咬牙切齿,更是从牙缝里龇出来道:“哼!从前官位比我高又如何!现在还不是圣上下旨捉拿的钦犯?你御前侍卫统领的头衔早就已经没有了!还敢在本官面前耀武扬威?等本官抓了你向圣上邀功,本官可就不止是五品了!” “你抓我无妨,可是怠慢了公主治疗,你又担当何罪!”非夜望着他,知官兵是听从上命行事,劝说无用,便将事态轻重说与他们家大人,望他仔细斟酌。 然柳清玄蛮横道:“治疗?我明明是在看你们残害公主!” 非夜将眸子一凝,质问他:“我乃御前侍卫统领,为何要残害公主?” 柳清玄却是大笑:“呵呵,什么御前侍卫统领,那都是从前的事了!说是带公主私奔,我看就是你贪图公主美色,才将公主掳走!然到宫外公主反抗誓死不从,你便起了歹毒之心,给公主下毒了吧!” “你……”非夜一腔怒气从胸前溢出。说他也罢,竟敢玷污公主名节! 却是只听一道“噗”的声音,回头见身上扎着银针的公主,喷出一口鲜血。然后将眸子望向应如是,问道:“公主怎会吐血?” 而前方的柳大人趁势道:“还说没有残害公主?刚才公主还好好的,被你们扎了几针,便开始吐血!”并下令周遭小兵,“你们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捉住歹人,救回公主!” 犹豫的众官兵们,闻得命令,举刀冲过来。而公主却是又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非夜一面应敌,一面不住紧张道:“先生,公主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第十八章 女主已下线 非夜的身影仿佛鬼魅一般,穿梭在扑面而来的官兵中,柳清玄步子一退地躲到重重官兵后面。 应如是怀抱着公主,手足无措地施针挽救,许是激发了非夜的怒意,使得这些官兵蜂拥而上,却是近不得她们半丈。 然公主每在她施一针,便吐一口血,使得应如是施针的手也变得颤抖起来。她道:“公主怕是不好了!” 前面迎敌的非夜,回过头来,只见一口鲜血又从公主口中吐出,而这次却是如脱了弦般,从应如是怀里直直往前倒去。 应如是一手将她拉回来,手指切到她脉搏处,面色一惊,非夜更是不顾眼前追兵,落回到公主跟前,然后抬头问道:“公主怎样!” 应如是怔愣地道:“没气儿了……” 非夜因她这话呆愣了住,而身后迎来的追兵,十几把长刀纷纷落在他脖上,可他却是纹丝不动。 方才还英勇杀敌不皱一丝眉头的他,此刻悲绝着神情,仿佛放弃了抵抗一样,任由着那些官兵将刀架来,眼神只呆滞地望着阖了眼已不再醒来的公主。 几把刀接而也随之架刀了应如是的脖上,她受到的打击,不比非夜小,左左死了,女主也死了。 她两个任务息息相关的角色,都在这同一天里,相继死去。 仙官提醒她切不可改变书中内容,可她改变了什么,才导致了如此情形? 那她还有后文吗? 怕是穿过来才没活几天的她,又要立马断送了性命吧。 而追兵将他们控制住了后,其他人上前去看公主,其中一人手放到公主的鼻息处,颤抖着道:“公主她……” 本躲在官兵后面紧张着形势的柳清玄,见他们被擒瞬间又得意着神色,从人群中走出来,然看到官兵的反应,又神情一变道:“公主怎么了?” 官兵惊吓地道:“公主死了……” 其余人面色震惊,他们的目的,是要捉拿歹人,立功封赏,可公主死了,他们哪里还有功? 一个个开始慌乱起来,柳清玄起初也是惊慌着神色,却是将手一抬,道:“公主是被歹人所害!吾等营救公主来迟,不料公主已遭遇不测!”眼睛一眯,欲杀人灭口以盖弥彰,“这两人杀害公主,罪恶滔天!当立即斩杀以祭公主之灵!” 应如是只道他丧心病狂,颠倒黑白,公主之死明明与他相关,可官兵手里的刀哪会听她的,如若他们不死,这里所有的人都逃不脱关系,官兵们一个个都知事态严重。 应如是将眸子望向一旁的非夜,想要看他的态度,而此时的他如同失了魂一般,丝毫不动,任由宰割。 公主被他们所害,难道不应该杀了他们解恨吗! 应如是着实不理解非夜此时的状态。更是在这话落下时,挣扎着被按住的身子,见刀要落。 却是突然一道声音:“住手!” 那些官兵停下刀,纷纷看向声音的源处,从柳大人身后,走出来一个绛紫衣袍的男子,约摸三十岁出头,意气风发,随着他走上前来,周围树木枝头颤动,一个个躲在暗处的身影落下来。 柳清玄本还暗道,是谁敢在此刻误他好事,回过身来,望见来人,立即腿一抖地低下身子,颤颤巍巍地道了一声:“沈大人。” 眼珠子在俯着的头下提溜着,不知道方才场景有没有被这位御影司司使沈大人看到,然见那些黑影方才都是一个个从树上跳下来的,说的话都甚是心虚:“下官刚刚抓住贼人,岂料公主已被贼人所害!”他撇头,痛恨着口齿,然后又将眸转回,“下官正要处决了这两个罪恶滔天的贼人,为公主报仇!” 沈大人将他瞧了一眼,眸似无波澜地望向他口中已被遇害的公主,却并无惊讶的表情,然后道:“柳大人辛苦了,公主被害确是令人悲痛!但这两个贼人如何处置,还是要由圣上来定夺!”将眸瞧回,“柳大人私自处决,怕是不妥,这两人,我要带回去。” 柳清玄对上他的眸,虽是紧张带回去盘问出什么,祸及到他,但沈大人是圣上钦派出来缉拿罪犯的,官位与那诱拐公主的罪臣非夜同为正二品。他没有胆量敢阻拦他,面上称是,可心里却早有了盘算。 幸存一命的应如是,将好奇的眸子望过去,着实不理解此人的做法。连姓柳的那个狗官都能看得出来,她怎能看不出,他们早已潜伏在此,然此刻才出来,到底意欲何为? 他奉皇上之命捉拿非夜,并将公主完好带回,可公主的死,他却一点都不在意。就不怕圣上震怒,降他一个失职之罪吗? 非夜在方才官兵将刀落在他脖上时,都未有动容,而在御影司的人过来接替那些官兵将他们押起,并欲动公主的尸身时,却是从束缚中挣脱,持剑挡在公主身前:“谁敢动!” 官兵欲举刀冲上,却被沈大人拦下,他走到非夜面前,望着他道:“非大人不必担心,公主的尸身我会小心地运送回京都,在没送到陛下面前,绝对不会让她有一丝损伤。” 只见非夜的剑慢慢放了下,沈大人向旁边丢了一个眼神,然后御影司之人上前架住他,却是没有一点反抗。 应如是只觉,难道是公主死了,让他生的希望也没了吗? 紧接沈大人道了一声:“先带回去,明日启程回京都!” 柳清玄望着他的身影,眼眸中一丝担忧掠过,接而在沈大人带着御影司的人押着非夜和应如是欲离开时,心中又一番计量。 而本转身的沈大人,又回过身来,拍了拍柳大人的肩膀,道:“柳大人此次瞒着我御影司独自出动,真是大功一件啊!” 柳清玄身子一沉,未惊慌地承认有罪,沈大人嘴角一勾,便又转身离去了。 让柳清玄着实惊得冷汗直冒。 并叮嘱些手下人:“今天晚上,这两人不能留。” …… 第十九章 每个人都很惨 应如是拷着手链脚链,坐在知州府衙的大牢里。 因明日才将他们带回京都,这一天便暂时将他们安放在柳清玄关押犯人的牢狱中,而守牢的狱卒也都换成了御影司的人。 非夜同样被拷着手脚,低头沉默地坐靠在墙边。 应如是看着他,一腿盘地一腿曲起,手搭在膝上,自进来就没有换过姿势。 公主之死,给他带来的悲痛,必定很大。 书中,非夜就是个因他人而生,也因他人而死的人。从来没为自己活过。 他六岁便进宫做暗卫,为了不是别的,就是希望有一天能为他的父亲沉冤昭雪。他父亲是个将军,与溱帝一起打下江山的立国大将军,叶霖。 在原著中,溱帝的皇位是谋朝篡位得来的,溱原先不叫溱,而叫沅,只因沅帝昏庸无道,嗜杀成性,残暴无度,年年征战、大兴土木,置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而作为边关大将军的楚臻,本是被沅帝派去出征打仗,却是握着兵权,回来反了。 与他一起攻城的,还有他的好友,叶霖叶校尉。 因沅帝早失民心,众多将士在他们攻来时临阵倒戈,楚臻轻而易举拿下沅帝狗头,后被拥帝,改国号为溱,而他第一个封赏的,便是他的好兄弟叶霖,为一品大将军。 然皇位坐稳没多久,这位新帝便夜夜噩梦连连,梦见兵权在握的他的好兄弟叶霖,如当年的自己一样,起兵造反,并在宫殿上当众割下他的头颅,取而代之地坐在龙椅上,让底下朝臣朝他跪拜。 从此溱帝日日难安,终是让亲信搜集证据,给叶霖安了个通敌的罪名,满门抄斩了。 上下一百二十七口,家眷仆人一个不留,只有小儿子叶琛,因出生时被卦师卜出,二十岁遭有一劫,恐有性命之忧,唯有远离皇城才可保小公子无事,便打小就被送去了叶霖官场外认识的好友家寄养。才使得他在六岁那年,叶家上上下下被冠以通敌叛国的罪名斩杀时,唯独他幸存了下来。 闻此噩耗的叶霖好友白老爷,捋着胡子,道是当时那卦师说的真准,不过此劫不在二十岁,而是提前了十四年。 然而应如是知道,在小说里,非夜确实是死在了他二十岁那年…… 倘若他不进宫,可能真的不会有此悲剧。白老爷三番劝他,可是虽与自己的家人相聚甚少的小叶琛,却怎么也不肯相信自己父亲通敌,然而证据确凿,他只能通过进宫做暗卫的方式,接近当今圣上,找机会查明真相,替他叶家平反昭雪。 他改名为非夜,因自小离家,未写入叶家族谱,身世清白,故没有被怀疑地顺利送进了宫。 进宫之后,经过地狱一般的训练,于他十五岁那年,被送到了公主身边。 公主比他小两岁,却是暗查出了他的身份,公主并没有将他治罪,反而以愿帮他查清叶将军通敌一事作为条件,换取他的忠诚。 非夜此生唯一夙愿,便是为父亲昭雪,故而应允地,在公主安排之下,到皇帝身边,先是以侍卫的身份,然后做到御前侍卫统领之职。 替她做眼线。并掌握着皇宫中所有侍卫的支配权。 公主之野心,谋划已久。 可却是在十七岁这年,漓国国君突然到来,提出联姻。将她计划打乱。 非夜护她逃出皇宫,终是让他没能逃过二十岁丧命这一劫。 他还未为他父亲沉冤,便先为公主牺牲了…… 一个肯舍弃自己夙愿而去保护的人,可见对他而言,是多么重要了。 此时他的伤心欲绝,看在应如是眼里。便也没有去打扰他。 从怀里摸出一枚玉佩,自顾伤神去了。 这枚玉佩,是个月牙形状,凝白如脂,色泽温润。 是在她出门前特意揣在怀里的,因为书中左左被认出是公主而回到滦国,皆因这枚玉佩。 此玉佩长年存于应先生卧房柜中的抽屉里,可能因为是左左送的,便不好戴在身上,让人瞧去误会,但应先生去水景别院时却揣着这枚玉佩,其因便不得知。 反正应如是记得,在公主药浴的第四天,应先生给她把脉观察治疗情况时,从怀中露出了半块玉佩,让眼尖的公主瞧了去,仅一眼便记住了这玉佩花纹样式。 以至于在多月后,从滦国君主身上看到相似的玉佩时,瞬间脑中浮出记忆,从滦国君主口中询问得知,这玉佩乃是一对,一枚在他身上,而一枚原先由先皇后佩戴,但先皇后逝世后,这枚玉佩便不见了,跟这玉佩一起丢失的,还有他跟皇后的女儿,滦国的嫡公主。 在楚昭道出她见过这对玉佩的另一枚时,滦国君主更是激动地猜想,会不会是他失散多年的女儿。可楚昭却说,怀揣这枚玉佩的是个男子。 但滦国君主还是抱有一线希望地派出人马,跟随楚昭前往溱国,查探公主下落,楚昭则带着另一枚玉佩的画像,拿至应先生面前。玉佩虽是一对,两枚甚是相似,但仔细去瞧,还是不同。 应先生先是一怔,然后道出玉佩乃左左所赠,都知左左倾心先生,将生母遗物这等重要之物都送予他,虽不可置信,但也不是没有可能。 问到左左时,左左毫无印象,但先生说过他记忆受过损,可能自己忘了。应先生也对楚昭说了左左在一村中得疫病被他救下之事,从那之后便失了忆。至于这玉佩是何物也不清楚,她送了先生太多东西,可能这玉佩也是她送的。 之后问了左左的年龄,生辰,都相符,生辰是应先生说在她救下左左时从她身上的香包里看到的,并且将香包拿出,在楚昭交给滦国君主的亲信看时,一眼认出此香包乃先皇后缝制给小公主的。 于是左左公主的身份落实,在与先生不舍地道别后,随着滦国车队回到滦国与父皇团聚。 据说,还与滦国丞相的独子成了婚。 算是终得眷属。 按说,这个结局应当很是美满了,但应如是说过,这是个极虐的小说,每个人都很惨。包括回到滦国的左左。 在左左成婚没多久,便就病逝了。而她的新婚夫婿更是在她尸骨未寒时,转眼另娶他人,娶的还是左左同父异母的亲妹妹。 让人不得不猜忌左左的真实死因。 不过,有道是,渣男必遭天谴。 就在左左的新婚夫婿与新欢成亲当日,尧国的军马攻入滦国,踏平了皇城。 滦国灭。 就当是为一个公主陪葬了。 第二十章 意欲何在 莹白的玉佩摩挲在应如是手中,一边感慨左左的结局,一边却又道命运弄人。 原本这枚玉佩,应该顺应剧情地在三天后,让女主瞧见的,可送都没送到女主眼前,女主便死了……左左也死了…… 虽说玉佩会让左左以一个凄惨结局告终。但也好过现在就提前结束生命了啊。 直到现在,应如是都想不明白,到底是不是左左报的官呢? 她为什么要报官? 又为什么会与官兵一同出现? 倘若真是她,为何要为女主挡那一箭? 她临终前说:“左左没有想要害先生……” 莫不是她有什么苦衷? 应如是端详着手中的玉佩,思索许久,也得不出来什么。 望了望依旧沉浸在悲绝中的非夜,应如是不知道他们被押送到京都后,会是什么样的命运? 恐怕是凶多吉少吧。 溱帝那么宝贵的女儿死了,定会让与之相关的人陪葬。 哪怕他们不是真凶。 不一会儿,狱卒送来了两道饭菜,应如是这一天里,只吃了一些涨肚子却不填饱的果子,早就已经饿坏了,竟瞥见知州大牢里的牢饭还挂着两块肉,甚是稀奇。 将饭菜端来往鼻子面前闻了一闻,倒是挺香,可惜有毒。 那位与公主之死照样逃不脱关系的知州大人,怕是不想他们活着抵达京都。 在狱卒过来送饭时,都会动静很大地敲着牢门,喊一声:“喂,放饭了!” 才让非夜微微抬眸地以死人一般的眼神,望着狱卒。惊得狱卒往后退了两步,咽着口水道:“这饭你吃还是不吃?” 非夜未做声响。狱卒欲发作,旁边狱卒却道:“这可是前御前侍卫统领非大人,咱们惹不起,还是别管了,饭放这儿吧,等他饿了会过来吃的。” 那狱卒才提着饭篮,望了非夜最后一眼,浑身一颤地走开了。 非夜倒是望向应如是拿起饭碗的手,又将饭菜搁下,终是开口说了第一句话:“有毒?” 像应如是这种为填饱肚子不惜从树上跌下来的人,看见吃的,尤其还有肉,怎可能舍弃不食。 除非医术高明的应先生,察出来饭菜里有毒。 应如是点头,回了他一个“是”的表情。 她将有毒的饭菜放回去,就算知道饭菜里有毒,他们丝毫不进狱卒送来的水和食物,可柳清玄想置他们于死地,定不会这么简单。 这一夜,不知又将会来临什么。 “沈大人。”只听外面狱卒道了一声。 应如是警惕地将眸子往外瞅了瞅,只见一身绛紫衣袍的沈深,屏退了守在牢门前的守卫,迈着步子,走到他们牢房前。 虽过三十却依旧俊朗的脸,先是望了望瞅着他的应如是,再将眸子落向复低着头不予理会他的非夜身上。 也不顾及有应如是这么个外人,打开话腔道:“陛下让非大人保护公主安全,可非大人做到了吗?” 身子往前一倾,似是质问一样。 按说别人听到这话,可能会露有诧异,御前侍卫统领不是与公主私奔的吗?怎么又说陛下让他保护公主安全? 应如是故意疑惑地将眸子瞧向非夜,心里却十分清楚着小说里的描述,公主逃出宫,并不是非夜与公主私自策划,而是不舍得女儿外嫁的当今圣上出的主意。可能因亏欠女儿太多,不想在婚姻之事上,又葬送了女儿的幸福吧。 非夜曾是公主的暗卫,旁人不知道,但溱帝却一清二楚的很。他不知道自己的女儿到底有何意图,但女儿想要什么,都尽力地给了她。 包括他极不喜爱的大皇子,也因女儿时常在他面前提起,让他从漠不关心到格外关注,甚至也将他考虑在了储君之选中。 溱帝知非夜定能护公主周全,但漓国提出联姻,又岂非为结两国友好那么简单。漓向来不与他国结帮,更是喜侵边界小国,此次来溱假面以联姻结谊,属是知道他溱帝只有一个女儿,定舍不得将女儿嫁他,只要他开口拒绝,便会以此为由攻打他溱国,而他即使答应,自己的女儿也会被作为人质扣在漓国,他日再想挑起战事时,便有了威胁他的筹码。 溱国与漓国势均力敌,本应不必惧怕于他。但真要打起来,恐是两败俱伤,而漓国国君亲自来溱相威胁,定是做好了十足准备。就算被擒,他的儿子们,也绝不会像溱帝一样,因不舍血亲而优柔寡断,若是不幸遇害,反而会更激起漓国将士们的斗志,奋勇杀敌。 真要开战起来,溱怕是占不得任何上风。 他楚臻才不过二十载的基业,不能毁于一旦。 故而明面上答应了漓国的要求,暗地里让值得信任的非统将,带着公主逃出宫,给漓国的解释是自己女儿跟情郎私奔了。而为了不惹漓国国君盛怒,表示会竭尽全力追回公主,给他一个交代。 派出了御影司两支队伍,虽然战事不可免,却可以拖延时间。一支去追公主,一支悄悄去漓国做密探。 怎么也能为战事多争取一点胜算。 溱帝虽愧对自己的亡妻,但对他这个女儿算是尽到了父责。 可溱帝既然本无心抓公主回去联姻,那么专为陛下做事的御影司,怎能又不知道陛下的心意。 对于沈深的质问,非夜没有回答,他低着头,只冷冷道:“柳清玄带兵围追的时候,沈大人也在场吧。沈大人明知陛下要的是公主安全,却为何只躲在暗处,不出面阻止?眸一抬,死死地瞧着一张道貌岸然的脸,“沈大人到底又意欲何在?” 沈深并没有因为他知道他就在当场而意外,堂堂御前侍卫统领,怎么可能察觉不到他。 他先是默了一会儿,然后道:“陛下不想让公主联姻,我自然知晓,虽派我去追回公主,但就只派了一队人马,并悄悄地将一队人马调去漓国,是何用意,不用陛下明说也能猜出。可是……”他顿了顿,“即使陛下与漓开战之意已决,但这仗不能打,也打不得。” 第二十一章 卑鄙 “一旦出战,必定劳民伤国。” 他深吸一口气道,“倘若是因公主不肯联姻,而使溱漓两国开战,更会不得民心。前朝的战乱不断,已让百姓们怨声载道,我溱刚立下根基没多久,若再步了沅国后尘,惹起战事,只怕会渐失民心。若再让有心之人得了趁,肆意谋反,掀起的波轩又何止这一战?陛下他顾念骨肉亲情,可我沈深只有国家大义,避免溱国深受苦难,公主必须联姻!故而,哪怕是违抗圣意,我也要将公主带回。”眸子瞧向非夜,一副凛然。 非夜却冷冷可笑道:“联姻,就不会开战了吗?” “联姻的确阻止不了开战。”沈深紧接又道,“不过相比陛下的方法,却是上之许多。既然无论如何都要开战,为何不将罪责怪于漓国?我溱出自为两国之好已将公主联姻,而漓若还犯我溱国,便是毁约在先,必定会惹得我溱国子民众怒。一面感公主为国深之大义,一面愤漓国又欺我溱太甚,激起将士反抗之心,势必要将公主夺回,此战的胜算,又怎会低?而若是公主出嫁时,我们将眼线安插于随行的车队中,到漓国时,里应外合,真要开战,比拒婚和逃婚这两种之选,都更能把握胜算。即使免不了一战,可联姻依旧是上上之策。” 非夜却是不解道:“既然沈大人执意联姻,在公主危及之时,却为何又冷眼旁观,不出手相拦?公主若是死了,对沈大人有什么好处?” 沈深垂了垂眸,嘴角阴勾:“非大人正是问在点上,沈某也曾想过,联姻虽是上策,但万一漓国拿公主以作要挟,视公主为珍宝的陛下,极有可能会乱了分寸,战事的胜算,便会降上一分。也就在柳清玄围追上非大人和公主的时候,突然有一念头。” 他将眸抬起,看向非夜,“如果公主死了,天下人都会知,是漓国逼死了溱国公主。据我所知,漓国向来不与他国结邦,可近来漓国国君派使者去了不少小国提出联姻,以发起战事为威胁逼迫各国将公主嫁于他,目的就是挟以人质,以为他日为他所用。那些小国迫于弱小只得同意,可一旦我溱公主因他漓国逼婚而死的消息传开,那些欲嫁公主的小国必将同仇敌忾。我溱国不但不会输,而漓国出于顾虑,更不会出战溱国。柳清玄瞒我御影司私自出兵,我倒不如正好借他之手……” 他抬手,对着灯光瞧着他指上的玉扳,“让公主死了,即使陛下怪罪下来,性命不保的也只有那个蠢货柳大人,以及在场所有的官兵。而我只能算个失职之罪,罪不至死。这样两全其美的事,我为何不视若无睹,坐等渔翁之利呢?” 在他话时,非夜已激动地冲上前去,握住牢门的铁栏,额头暴起青筋地看着他,从丹田缓缓吐出的两字:“卑—鄙。” “卑鄙又如何?能让溱国免遭一难,公主这一死,死得值当,死得大义。”并且陛下以后再无软肋,王者最怕的就是弱点,谁人不知,陛下的弱点便是楚昭公主。这也让才漓国有机可乘。如今,这一切的担忧,都不复存在了。即使落得个小人的称号,沈深也心甘情愿。 拷着锁链的手紧紧抠在铁栏上,眼中的怒火仿佛要燃烧了眼前这人。可他却拿他奈何不了。 沈深给他上的枷锁,是特质的,怕一般的铁链锁不住溱国第一高手的非大人。 直到沈深离去,非夜紧紧攥着牢门的铁栏,望着他离去的方向,久久收不回目光。 也让应如是着实震惊了住。 在原著里,御影司司使沈深虽知圣上无意追回公主,但还是在认真查询非夜与公主的踪迹,的确是为了他口中所说的国之大义。可在原书公主和非夜逃脱了,公主并还偷偷去了漓国做卧底,虽然最后因沈深的诡计害死了非夜……呃,没错,害死非夜的,便就是这位据说溱国第二高手的沈深沈大人…… 倒不是因为嫉妒,也是为了他口中所说的国之大义。 可应如是怎么都没有想到,这人歹毒到竟会对公主下手,虽然不是他亲手所为,但也的确让人觉得可怕。为了他的国之大义,可以牺牲掉一切。哪怕是牺牲掉当今圣上,估计都在所不惜吧…… 她望了望非夜,如今公主已经死了,那么他的二十岁之劫是否也能因此逃过了呢? 毕竟已经没有能让他甘愿赴死的人了。 可想想,他们被锁在深牢之中,明日就要被送往京都裁决。眼下这一劫都不一定逃得过去,更何况之后的了。 应如是又丧气地低着头。不一会儿,却是又听到了脚步声。难道这个沈大人,还有什么事情没交代完的吗? 而且反派都得跟电视剧里演的一样,非在主角临死之前说一大堆惊天秘密,也不怕主角还活着最后泄露了吗?就算他们逃脱和反杀都不现实,可就不怕到圣上跟前,揭了他的小心思? 可按书中的描述,应如是对他的理解是,他并不是个怕死的人,而他为溱帝做的事情太多,在他还有些用处的时候,即使再惹怒溱帝,溱帝还会留着他。但在公主一事上,溱帝不一定会这么理智。应如是怀疑,可能这个沈深,不一定真的是要带他们面圣。 只不过先留下活口,指出柳清玄的罪证,将自己撇清,等面见圣上之前,再将他们杀了,回复溱帝时,完全可以说,这两人逃狱不慎在追捕过程中被击杀。 柳清玄已经定罪,泄出一口气的溱帝便也不会再追究许多。真要追究,也顶多又是一个失职之罪罢了。 看多了这种阴谋小说的应如是,脑子一想,就能猜到了自己的下场。 她抬头望了望,脚步欲近的那人。只是先是一疑惑,后是一愣。 穿着水青色袍子,风度翩翩的少年,好似在哪儿见过。但这人绝对不是方才离去的沈大人。 第二十二章 顾家少年 应如是翻出脑中的记忆,这人她应该是见过两次。 在她楼外楼的茶楼中。 少年先是望了站在牢门前的非夜,后将眸子落在了应如是身上,慢条斯理的声音,道:“应先生在这狱中,可还好啊?” 若说先前的沈大人是冲着非夜来的,那么此人显然是冲她应如是而来。 她抬着眸,只道了一句:“姓顾的?” 少年眸中一丝波光:“应先生可真是贵人多忘事,连顾某的名字都记不全。” 起初应如是的确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因为当时去茶楼核账时,他一直自称的都是顾某,可后来她摆脱了这个难缠之人,回到府中时,将自己关在卧房内补了两天的课,才是知道,顾家乃是沂州有名的商贾世家,这位便就是顾家的大少爷,顾澜君。 年少有为,自十三岁,便开始接管家里的铺子。 记得左左跟她说过,顾家欲与先生合作之心已久,但应先生因担虑顾家商业手段过于阴毒而一直犹豫,倒被穿书过来的她,直接不明缘由地给拒绝了。她当时也觉,如此阴险之人,拒了没什么不好,若是走得太近,反而可能被遭暗算。 只是,此时出现在狱中,却是意欲何为?莫不是听了应先生因谋害公主入狱,因记恨先前被她婉言拒之,而幸灾乐祸,特意过来嘲讽一番? 那这人可真是闲的。 应如是紧接便道:“顾大少爷的名讳,应某可不敢直呼。” 顾澜君看着她,以为入狱后的应先生今非昔比,知自己从首富的神坛,跌落为了阶下囚,如今自惭形秽。 得意着,却听应如是又道:“顾大少爷的名讳里,既有澜,又有君。澜,是波澜壮阔的澜,意指应当有胸襟,而君,又是君子的君,应意指品德兼修。可我看顾大少爷在我落难时,忙不慌地过来看我笑话,哪里有这两项品质,于是这两字我实在叫不出口。” “你……”顾澜君气急败坏,不过也罢,如今已成为阶下死囚,一时口舌之快,又能将他如何?故而沉了沉气,改了口道,“应先生此时心态倒是不错,还有闲情雅致与顾某玩文字游戏,怕是应先生还不知道……”他顿了顿,眸一掀地又看向应如是,“此次报官的人就是顾某吧。” 在话音落时,抓着牢门的两人同时蓦地望向他。 顾澜君看向非夜的眼神,倒是惊得后退了几步,知道自己这话,惹的不止是应先生,还有这公主相好,御前侍卫统领非大人。听说捉拿他时,几百官兵都不足以力敌。还是在公主气绝时,趁他悲痛之际防备不及,才是拿下。 只不过也成为了阶下囚,等去了京都圣上裁决,照样人头落地。 故而收起了惧怕之色,将眸子又望向了,既震惊又懊悔的应如是身上。 震惊的是,她以为报官之人是左左,虽然左左没有任何理由报官,但她当时与官兵同时出现,嫌疑最大。竟没想到,是她误会了左左,报官之人却另有他人。 这人,便是她从未放在心上的,一心想跟她合作的顾少年。 但他又是怎的知道,公主在水景别院的呢? 应如是着实想不通,他跟此事有什么关联。 可她并不知道,在自己于茶楼拒绝顾澜君的邀请开始,便就错了。 原著里虽未写,但事实上的应先生,虽顾虑顾家阴毒而久久未答应合作,却也一直没有直接拒绝。如若真如他想的那般,顾家趁他近来商铺经营不景气,假意合作,实则是接近他,找出漏洞扳倒他应氏商脉,那么他即使拒绝,也防不住顾家再有诡计。 纠结了许久,最终还是同意合作,在洽谈此事时,便就是核完账,与不请自来的顾澜君,于顾家天上楼一坐。 更是约定了于两日后,在应先生的问月楼敲定此事。所以书中应先生被非夜敲晕的那个晚上,才会在问月楼里。 至于合作之后的顾家,并没有一开始就露出狐狸尾巴,的确与应先生一同盈利了几波,毕竟他们也有各求所需的时候。但顾家并没有见好就收,反而在数月后,将主意打到了他们的合作伙伴应先生身上,但这时已经与公主没有了干系,因为公主早就治愈潜去了漓国做卧底。在应先生为公主治疗的那段时间,顾家更是忙于利用合作后的资源运转商铺,哪有闲心去管应先生去了何处。 即使在后面有心陷害应先生,却也被应先生反其招,倒将顾家一脉扳倒,直接从沂州商圈中剔除出去。算是除去一大隐患。 往后的生意,便是更加风生水起。 才有的书中应先生,富贵平安又幸福美满的结局。 这都跟智商挂钩。 也不能说应如是智商不高,只是对这顾澜君还不太了解。此人是个非常难缠之人,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也是因此缠了许多商户,不得不答应与之合作。 就在应如是拒绝他邀请之后,便更是频繁地去往应先生的茶楼,一天至少都要去上三次。可次次应先生不在,并差人去了应先生其他的铺子,都说未见应先生身影,便猜定应先生肯定在府中。然到应府拜访,府中下人却一致口径说先生不在。但见应先生马车还停在院落后面,想必是应先生不想见他,故意让下人道的说辞罢了。 也的确,那两日应如是闭关,怕被干扰,吩咐了左左,若有人拜访,一律说她不在。没想到左左的办事效率,还挺高。 于是,顾澜君不放弃地每日都会来应府问上一句,应先生今日可在府中?并在应先生各商铺都安插了眼线,一旦应先生出现,立马传来消息给他,他飞奔过去拦截,用他死缠烂打的本事,非要应先生在合作一事上点头不可。 直到第三日,也就是应如是独自驾了马车去往水景别院之后,顾澜君慢一脚地又来应府造访。倒是没看见应如是离去的身影,只是这次他来的时候,看见左左站在应府门口,情绪低落地看着一个方向。他上前便问:“左左姑娘为何在这一直顾盼?莫不是在等什么人?” 第二十三章 报官真相 左左终是收回了视线。 在应如是临走前,未看到左左,并不是因为她昨夜歇息太晚今天睡过了头。左左一早便起了来,换句话说,是一夜未睡。 不敢敲门去喊先生吃早饭,先生到卯时才睡,必定很累。也没有叫先生吃午饭,怕昨夜之事,见到先生尴尬。 虽然左左伤心,先生拒绝了她,但也是被先生这几日反常地挑弄,以为先生也对她有意。 可是先生若有意,这九年便有意了,怎会在这短短几日,改了心意。 必是自己想多了罢了。 左左只是想等自己平复了下来,再到先生面前请罪,她不想因此事,让先生离她更远了。 之前她每每微露心意,先生便会疏远她一分。这次又怎会不知道,昨晚那件事,足以让先生,不敢再与她说话了。 却是没想到,先生竟是直接避她,去了水景别院。 如府中丫鬟说的,只有先生心情不好的时候,才会独自去那里得一片清净。 她,惹先生嫌了……左左如此想着。 故而先生离开时,她只是偷偷躲在应府大门后。等到先生走远了,才从门后走出来,望着先生离去的方向。 心中情绪低落。不想,却被来府上造访的顾少爷看到。并问道她。 这两日顾少爷天天来府上问先生在不在,先生去水景别院也是为了清净,必然不想让人再去纠缠她。故左左并未回复他的问题,反而直奔话题道:“顾少爷今日还是要找先生吗?先生不在。”并补充道,“这几日都不会在府中,顾少爷还是请回吧。” 她只是想让顾少爷放弃找先生的念头,然顾澜君却从她的话里猜出,先前应先生还在府中,但今日可能确实不在府中了,左左姑娘还加了个“这几日都不会在府中”,他又看了看左左姑娘先前望着的方向,或许应先生去了什么地方,还没带上身边常带着左左,虽然应先生有时谈生意不会带上左左,但谈生意不可能谈到几日都不回府的,又见左左姑娘那失落的表情。 显然应先生是刻意不带上她,并去了她跟不了的地方。 听闻应先生在玉杯湖建了一个水上别院,风景甚好,更是格外幽静。每次到心烦意乱时,都会过去小住几日。更是不许府中下人过去打扰。包括他特别优待的左左。 顾澜君心中有了计量,便揖了揖,假装不再叨扰地离开。上了马车,原路返回,却是在道中让车夫转了方向,去玉杯湖一探究竟。 起初他只是想找应先生,但到了别院前,在水廊上喊了两声,都无人应答。 此时的非夜,正飞到树林用剑接住从树上掉落下来的应如是,可能应如是的喊叫声,分散了他的注意力,没有察觉到有马车过来,更是在他替应如是摘下果子,质疑她没有在这里住过时,未曾注意别院前有人喊了两嗓“应先生”,并在没有听到回应后,上前窥探了所有房间,在公主房门门口,透过窗户缝隙,看到了里面。 顾澜君将窗户压好,仿佛自己没有来过一般,却是收获了比跟应先生合作还要让人雀跃的事。应先生居然私藏逃婚的公主。 公主逃婚与侍卫私奔之事,在沂州传得沸沸扬扬,大街小巷更是贴满了公主与侍卫的画像,他怎能认不出里面的那位,是公主。 虽然没瞧见侍卫,但所幸没瞧见侍卫,否则也不可能活着踏出这水景别院。 他一路欢喜地让车夫驾着马车,来到知州府衙,与柳清玄柳大人密谋,如何追回公主,并将罪名安在应先生头上,然后再将应先生的所有财产私吞。 钱财全归柳大人,而商铺则归他。 因是从官之人,不得为商,要铺子也没有用,故而柳清玄一口答应。毕竟光应先生的金库,都不止一万赏金的百倍。 这也就是应如是不理解的,为何在官兵围追上来时,柳清玄不顾公主性命,也要给她安上一个谋害公主罪名的原因了。 私藏公主罪虽至死,但不至于抄家,顾澜君和柳清玄想要私吞应先生财产,必要将应先生的罪名加重,而在众多罪名中,没有比谋害公主的罪名更合适的了。 应先生虽是平时没往知州大人兜里塞好处,但面对应先生的全部家当,柳清玄当然是选择后者。 而捉拿钦犯,追回公主,立功封赏,不仅是赏金,还有可能升官。柳清玄不想让别人分了他的功劳,故而瞒着御影司,私自偷偷带离两支官兵,前去公主的藏身之地——应先生的水景别院。 但他调遣几百名官兵的举动,怎么可能不让御影司司使沈深察觉。带着十九名高手,跟在其后地追过去。 倒是不想抢他的功,只不过在鹬蚌相争之时,坐收渔人之利罢了。 而府中的左左,听到下人说,看见有官兵往先生的水景别院方向去了。虽不知官兵是不是冲先生而来,但在左左得知此消息后,立马让车夫牵马车,往玉杯湖赶去。 只是怕先生会出事,眼皮并不停地跳着,却是行到一半,车轮脱了轴,她弃马车徒步穿过树林,可等到了别院前时,官兵已先她一步抵达。 一个她不认识的黑衣少年,在别院长廊上与官兵厮杀,而她家先生,从湖里爬出来,湿漉漉地抱着一名姑娘。 那姑娘,她也没见过。 可是,生得真是好看。 虽是面色惨白,却也掩藏不住她的美人之姿。 有那么一刻,她怔愣了住。先生为何与这两个陌生人在一起?并被官兵围杀? 想来沂州城最近被缉拿的,也就只有带公主私奔的那个侍卫。侍卫若是那黑衣少年,那先生怀里抱的,便是公主了? 先生怎会认识的公主?并且……那般护着她。 果然世间男子,都爱美人。 她用了九年,都没能让先生喜欢,这溱国第一美人之称的楚昭公主,却能让先生在短短时日就爱了上。 她以为,一个男子肯为一个女子,拼尽全力,一定是爱她。 可她并不知,先生也是女子。 她只觉得,还是自己不够漂亮吧。 第二十四章 受她牵连 此时左左出现在官兵之中,难免不让应如是怀疑,她便是报官之人。 临过去想要帮忙的左左,却是面对先生的质问,很是惊诧。来不及反应,先生已失望地从她面前擦肩而过。 她知解释已没有什么用处,紧接追上先生,并在官兵追上来,挡在先生身前,只是希望在最后一刻,能够保护先生。 哪怕先生不信任她,哪怕先生已心有所属…… 可令左左意外的是,先生竟拉上了她一起逃。 这一刻,让她仿佛看到了多年以前的先生。在箭来时,先生将她推开,她倒在地上,看见箭从先生身边险险擦过,说好的要保护先生的,却被先生保护了。 于是在箭飞向公主的时候,她毫不犹豫地挡了上去。 她不知道,一箭穿心,竟然这么痛。 缓缓地倒了下去,先生头一次抱她那么紧,她知道,公主死了,先生必定很伤心。 所以她才道:“左左不想让先生伤心……” “左不能再陪在先生左右了……” “左左没有想要害先生……” 可“左左心悦先生”这句话,终是没能在阖上眼之前,说出口。 但她并没有任何遗憾。 应如是回忆着左左死时的情景,听着顾澜君道:“应先生还不知道,此次报官的人就是顾某吧。” 她眸中震惊和懊悔两种情绪交替着,她懊悔自己为什么没有防着这个小人! 顾澜君看着她的表情,更是得意道:“所谓风水轮流转,应先生前几日还甚是潇洒地将顾某拒之门外,没有想到今日就落了个牢狱之灾吧。”小人面孔尽现。 “还不是拜你所赐。”应如是咬牙望着他。而非夜的眸中,更是尽显杀意。 “应先生可不能这么说。”顾澜君将眉头一蹙,“若不是应先生胆子太大,竟敢私藏公主……哦不。”特意换了个词,“是毒害公主!”然后道,“又怎能让顾某逮到这个机会,置先生于死地呢?” 应如是怒火难平道:“公主明明是被你们这种小人所害!” 顾澜君嘴角一勾:“应先生这话可不能乱说。”然后望了望门口依旧守着的御影司之人。他通过柳大人的关系,才好不容易进这牢里一探,御影司看在柳大人的面子上,还给他让开了一条道。可不能让应如是胡言乱语,陷他于不义。 于是道:“应先生用毒针毒害公主有目共睹,顾某乃揭发应先生罪行的有功之人,怎是应先生空口白牙就能随便污蔑的!” 他看了看非夜一眼,光眼神似乎都能将他秒杀,故而他虽是口口中伤着应如是,却是丁点不敢带上这位非大人。 本来他所图的,就是应先生的铺子,至于这非大人是何罪过,自有圣上定夺,不干他的事。不过也是难逃一死,省得日后回来报复他。 顾澜君也并不知道,柳清玄今夜就要杀人灭口的事,而公主之死的实情,柳清玄回来向他告知的,只是公主被歹人所害。并让他放心,没有任何破绽。顾澜君便是欣喜地觉得,应先生谋害公主的罪名落实,他与柳大人密谋的应先生财产唾手可得。 毕竟抄家查封的财产,会先进到知州府,而作为沂州知州的柳大人,私吞公款之事,会有少做?自然轻而易举。 因非夜的目光过于慑人,顾澜君故而又将眸子落向了应如是。并道:“差些忘了,与应先生一起的,还有左左姑娘。” 提到左左,应如是情绪便更加激动。她与非夜虽是被带了回来,可左左的尸体却落在那里,她没有一点办法。拷链撞在牢门上,她抓着铁栏,紧张道:“你们将左左的尸身如何了!” “自然不会如何,人都死了。”在顾澜君的面上居然没有任何波澜,平淡着道,“无非是被官兵扔到了荒野,现在已经被野兽啃食得只剩骨头了吧。” “你……”愤意直盈上应如是的双目,指甲掐在冰凉的铁栏上。 顾澜君一次一次挑战着她的底线道:“不止如此,应先生谋害公主,乃灭九族大罪。应先生府上那些丫鬟下人,怕是要被先生一起牵连了。” 应如是恐慌着眸子,她只想过自己与非夜可能性命不保,却未曾想,连累的还有她府中之人。 当年的叶家以通敌卖国罪名,一家一百二十七口,老人小孩家眷仆人,全不放过。如今若毒害公主的罪名真落到她头上,不说迫害皇室乃谋逆之罪,罪责不亚于通敌,就溱帝对他女儿的这般宠爱,又怎会放过她的全府上下呢? 虽然她深知,包括逼死公主的柳清玄,以及报官的顾澜君,都活不了。 毕竟圣上从来没想真的追回公主,但凡涉及此事的人,即使明面上处决不了,也会暗地里解决。更何况御影司司使沈深还欲将护公主不力的罪名扣给柳清玄。 可这样,又岂能解了她的心头之恨? 哪怕这些可恨的人都死了,先前死去的无辜之人,也活不过来了。 “先生,您起了吗?左左已经给您备好了早饭。” “都是先生爱吃的。” “先生也觉得好看是吗?” “先生要是喜欢,左左再给您做几身。” “先生,热水已经备好了,可以过来沐浴了。” “先生,左左不能再陪在先生左右了……” 左左的声音萦绕在应如是耳边,一重重回忆在她脑海里盘旋。 顾澜君看着她仇恨又悲痛的眸子,心中更是愉悦,嘴角一勾:“要不你跪下来求我?说不定我能在柳大人面前说说好话,放过你应府的人呢。” 应如是抬头望着他,向他吐了一口:“呸!” 灭门之罪,哪里是他求求情就能赦免的。她应如是不傻,想以此来羞辱她,门都没有。 但是让她亲眼看着府中人受她牵连,她也做不到。 怎么也是叫过她两句“先生”的。 他们什么都没有做错…… 应如是接而又垂头地沉浸在自责中。顾澜君抹着脸上被溅上的口水,嫌恶地看着她。 正想发怒,却是听见“扑通……” 一个个守卫倒地的声音。 第二十五章 只能死在我手里 眸子望过去,守在门口一身身黑衣的御影司高手,瞬间倒地。顾澜君惊地后退一步:“怎么回事?堂堂知州府衙大牢,难……难不成还有人劫狱不成?”接而便将眸子望向了牢中两人。 应如是知道这绝不是来劫狱的,并早有猜测,柳清玄今晚会有所行动。没想到,动作这么快。 而看顾澜君此时的反应,显然他并不知情。 非夜却将眸子,望向眼前惊慌失色的少年道:“不是劫狱,是来杀我们的。” 顾澜君被冷冷的眼神吓得退了两步,以为非夜是怀疑他安排的杀手,撇清关系道:“不是我!” 并向四周顾盼,心觉得,既然是杀他们两人的,应该不会带上他吧! 而先前一直压抑着情绪,未曾开口的非夜,紧接又道:“是柳清玄派来的人。” “柳大人?”一听是柳大人,顾澜君悬着的一颗心放了下来。自己人,还好还好。但是不理解,柳大人为何要杀人灭口?之前也未向他透露半点,难不成,是怕走漏风声? 不过,柳大人如此处事,自是有他的道理。自身危机解除,倒是幸灾乐祸地看着眼前两人:“方才应先生不是还很有骨气嘛,现在就要成刀下魂了,我看你还怎么嚣张。” 应如是一面担忧,外面会不会立马冲进人来,一面又唾弃着眼前之人:“哼,你以为你自己能活得过几时?” 顾澜君嘴角一勾,并未放在心上,以为只不过是垂死之人的挣扎。 非夜凝着眸道:“这里全是御影司的人,你以为靠着柳大人的关系,你真的能轻而易举地进来?“ “你什么意思?”不以为是的眸子,有些紧张地望着他。 “柳清玄想要杀人灭口,但这是知州府衙大牢,死了人,必定会怀疑到他头上。但你正好探监,柳清玄若此时出手,便可将所有罪责赖在你头上。”非夜冷冷道,“你被利用了。” 顾澜君虽是不相信这两人的胡言,但还是慌张地望了望出口的方向,然出去是死,不出去也是死。 非夜却又道:“这么久都没动静,估摸柳清玄的人已被御影司的人拿下。而御影司的人放你进来,怕也是知道柳清玄会动手,故意拿你引蛇出洞。” 顾澜君听之,复望了望门口,的确这么久了,都没有人冲进来。他不知柳大人杀人灭口是为什么,而御影司欲设计害柳大人又是为什么。眼下保命要紧,准备往出逃。 应如是骂了一声:“喂,你就这么让他逃了?” 并是不理解,他自己看穿也就罢了,干嘛要告诉这个报官的小人,让他当替死鬼不好吗? 然而,一道冷光自一双黑眸划过:“他要是死,也只能死在我手里。” 继而,应如是只见颀长的两根玉指,竟然冒出一根她之前被官兵收走的银针,然后投向逃跑的顾澜君的身影,穿入他的喉咙。逃跑的步子瞬时停住,手抓着脖子,往后望了一眼,终是倒地。 一针封喉,当场毙命。 应如是惊讶地看着银针穿喉而死的顾澜君,再将眸投向非夜时,却是手里又一根银针,将手中锁链挑开。沈深怕一般锁链锁不住他,只是换用了更加坚固的材质,却没想暗卫出身的非夜,第一节课,便就是逃生。 而藏几根银针,更是轻而易举。 应如是见他将他自己的手链脚链松开,便也伸出手,赶紧给她解锁。 并十分不理解着,起初甘愿束手就擒被抓,此刻怎么想得起来逃了? 难道是被顾澜君刺激的?终是醒悟过来,还没为公主报仇,不能就这么死了? 但无论什么原因,都让她特别惊喜,不用再坐以待毙了。 在她手脚解脱了之后,非夜又用银针挑开了牢门上的锁。 非夜此刻心里非常清楚,在沈深方才过来说了那一席话时,便就知道,除了柳清玄想灭他们的口,还有御影司。 他一开始便疑惑,作为圣上亲派的人,在公主危及时,明明就在暗处却不出来阻拦,到底是何意图。 为解他心中疑惑,故而他才假意被擒。他知此后沈深定会来牢中探他。 沈深竟然毫无顾忌地道出他的目的,必是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带他们回京都。 也是他为什么没有当场揭穿柳清玄的罪行,而只道带他们回京都由圣上来定夺的话,无非是想让柳清玄感觉到威胁。并于今夜一定会对他们出手。 好让沈深提前埋伏,抓他现形,便有了更加确凿的证据,将公主之死全部推在柳清玄身上。 至于他们,沈深也绝对不会留下活口。他完全可以假装是柳清玄所为,逃脱罪责。 非夜本来在沈深走后,便准备逃脱的,因为他想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了。 但顾澜君的出现,却是预料之外。他本来也如应如是一样,以为报官之人是左左。而人已死,便没什么可再追究的。 却不想,报官之人另有他人。他怎么也不可能放过这人。 虽然他不动手,此人也将命不久矣。无论是被作为替死鬼,还是被圣上暗中处决。 此人要死,也只能死在他手里! 应如是和非夜从牢里走出来时,还望了一眼已被他银针毙命的顾澜君。但门口处却是依旧无任何动静。 若是如非夜所想,那么御影司的人紧接就会冲进来。但并没有。 在他们小心翼翼走出知州府衙大牢时,只见地上倒了一片。黑压压的,映着如银月光。 有蒙着面的黑衣刺客,显然是柳清玄之人;也有黑色锦衣的守卫,显然是御影司之人。 两拨人纷纷倒地。难道有人暗中助他们? 应如是和非夜紧接将目光都投向了对方。应先生一个商人,除了生意伙伴,没有别的朋友。如今应先生落难,那些势利之人躲还来不及,怎会相助?便觉是定非夜的人,出手相助。 然见非夜却是以同样的眸子望向她,以为是她的人。 她蹲下身子,摆弄了两下倒下地上之人的脸。却是发现:“这些人没死,中的应该是瞌睡蛊,昏睡过去了。” 第二十六章 救救我杀了我 她又摸了摸其他人的鼻息,更加确定了不是她所想的同归于尽,而是被人使了瞌睡蛊。 方才在牢中,非夜的确听到了外面的打斗声,不过没多久就安静了下来,他以为是御影司已将柳清玄派来的杀手拿下,不想却见到这样的场景。 “瞌睡蛊?”他疑惑道。从未听闻,不过迷魂散他倒是知道的。应是同等作用吧。 对于此蛊的来源,应如是可要比他知道的多。 不说应先生断毒能力,除了毒的作用,毒的名字,连毒的缘由都能知道的一清二楚,就原著里最喜欢弄这些稀奇古怪的蛊虫的,怕就只有…… 毒君了吧。 然毒君出场,身后必定是财大气粗的雇主,毒君从来不以感情用事,只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如今这么一大手笔地毒晕一片人,想必是雇主出了巨款,才让他不吝啬手里的蛊虫,钻进这些人的耳朵里,足以令他们昏睡个三天三夜。 应如是想了想应先生平时交际的人,虽都是商贾富绅,却没哪个能在他落难时还如此破费相救的,那么雇毒君出手的,便就只可能是非夜的人了。 非夜是御前侍卫统领,认识的人大多都是权贵,请个毒君应该是请得起的。虽然他一张冰块脸,不像是朋友多的样子,但书里,公主楚昭的弟弟楚言,也就是未来登基为帝的楚昭的傀儡,与他关系倒是不错。 可楚言远在京都,怎知他们入狱的消息?而非夜护他姐姐不力,有着严重姐控的大皇子楚言,就算非夜与他交好,也不可能饶过非夜。 怎会雇人救他? 莫是非夜还有什么书里未写的好友? 或是幼时收养他的白老爷? 脑中乱猜,不如直接问道:“是来救你的人做的吗?” 非夜却也疑惑着神情:“不知。” 但他明锐的眸,紧接便能扫出躺在地上的人里,没有沈深。 沈深既设计在此埋伏抓柳清玄现行,怎能自己缺席?而他若是没被蛊虫毒晕,也不可能不顾牢中的应如是和非夜,就不见了。 除非沈深很自信自己的计划无一遗漏,便只待在某处,边喝着茶,边等待手下人截获贼人的消息传来,然后再将贼人带至柳清玄面前兴师问罪。 可这不像沈深的作风。 即使不解,但此时的知州府衙,寂静得可怕。 不想那么多,应如是却是摸向西边的两个牢房。 完全不顾非夜道的:“小心陷阱,莫要乱跑。” 因为顾澜君提醒的她,她被抓入狱,那她应府中的人也必受牵连,在抓捕他们之后,柳清玄必定派人围了她应府,不过没有圣上旨意,他也不敢随意处决。 那么只能与他们一样,先押回大牢,等待圣上裁决。 知州府衙一共有三处大牢,一处便是关押重要钦犯,也就是她和非夜的,特等监狱。 还有两处便是关押死囚犯的死牢以及普通犯人的普通牢房。 她府中人,无论怎样都是跟她一样免不了死罪,故而关在死牢的可能性更大。 于是她先是摸进了死牢里。 却不像非夜所担忧的,会有什么危险。反而牢里空无一人。 应如是又慌忙地跑去隔壁普通牢房,也一样空无一人。 沂州知州府衙大牢内,不可能连一个犯人也没有啊! 莫不是毒君使毒劫狱,劫的不是他们? 不然也不会就见守卫晕倒,却没人管他俩。从牢房里出来,都是靠的自救。 如若没有非夜的开锁神功,恐怕还在牢里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呢。 应如是悲催地有些失落,还真的是配角,逃狱都是沾的别人家囚犯的光…… 不过,这毒君是收了个套餐包吗?牢房里的人全部打包带走,就剩他俩不要。 她跟非夜,是有多么没人要啊。 而她应府上下,有没有被关进来,她还犹未可知。 毕竟不能保证逃出去的,有她应府中人。 想要知道,便只有找到柳清玄,问个清楚了。 而非夜,逃狱出来,自然也不可能放过逼死公主的狗官。 柳清玄今晚派出人,不是在府衙后堂等待消息,便是在他卧房等待消息。 找出他不难。 被别人收拾过的府衙,完全让他们不用顾忌会有官兵,应如是甚至有些躺赢的感觉,更是马不停蹄得前往府衙的后堂。 后堂的门窗紧闭,却是有烛光透出来,想必柳清玄必定在里面。 可在应如是上前推门时,非夜却拦在她身前:“里面有动静。” 应如是却是没听出来什么:“什么动静?” 非夜凝眉:“好似许多爬虫蚀咬肉质的声音。” 有密集恐惧症的应如是听了浑身一麻:“你可别吓我。” 然后在非夜谨慎的推门之下,接下来的景象,足以让应如是半个月不敢再吃肉。 一群如蚂蚁一般的黑红色小虫子,在一身深蓝色官服的中年男子身上爬着,衣服被咬破地绽开血肉,虫子从他的皮肤钻入他的肉体,然后再破出,露出的双手和脸上,已无一道好处。 若不是那身官服,以及都这样了还没咽气地,气若游丝地喊着:“救……救我……” 应如是根本认不出来,这是柳清玄柳大人。 她虽是见不得那些虫子在他身上爬动,但还是忍不住地上前嘲弄一番:“没想到柳大人得罪的人还不少啊,不用我们动手,就已经有人先下手为强了。” “毒……毒……” 应如是自然知道他接下来说的是毒君,因为天底下除了毒君,谁还会用这种方法折磨人。 毒君这回的雇主,定是极其痛恨这个柳清玄,不然也不会不直接了断他的性命,反而用这最缓慢的速度,让最令人折磨的蚀心蛊,在他身上慢慢蚀食肉体死去。 蚀心蛊每在身上咬一口,便如万蚁钻心。故而才叫蚀心蛊。 听说这蛊虫能在人身上咬上七天七夜,还不会让人断气。 通常断气不是饿死,就是自杀。 可这毒君却在他身上又下了一种,令他浑身不会动弹,并感官放大几倍的蛊虫,让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眼睛睁得大大的,见求救没用,便又道:“杀……杀了我……” 第二十七章 如此甚好 虽然应如是恨他之入骨,但也不可能就这么白白地便宜他去死。 她应府中人的下落还没问出来呢。这也是他们找到柳清玄的其中一个目的。 见他此时惨状,却是比杀了他还要解恨。 应如是有些感谢这毒君,没有杀了他,给她留了个活口,不过也是生不如死,但好在还能回答问题。 她俯下身子问道:“我应府的人,是不是被你抓了?” 见柳清玄布满血丝的眼睛睁圆地望着她,嘴巴微张,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应如是怕他有顾虑,于是道:“你若是说实话呢,我倒是可以考虑成全你一死。” 说时,非夜看了她一眼。但她心里道:我只是说考虑,又没说一定? 然受蚀心蛊万般煎熬的柳清玄,求死之心急切,一听,便嘶哑出声音:“是……” 原先是担心说出事实,怕动怒他们,万一更加折磨他就不好了。听应如是此言,才放心说出。 应如是又问道他:“关在何处?” 柳清玄乖乖回答:“死……死牢……” 这让应如是的眸子,加上了一重疑惑。 虽然她先前猜疑,是毒君将所有囚犯放走的,可她应府的人,为什么也一起放走?她可没有给毒君任何好处。 难道放走所有囚犯,只是为了掩人耳目? 他背后雇主不想让人知道,他们真正的目标是谁? 并且,到现在沈大人都没有出现过。沈深去了哪儿? 这不止令应如是费解着,也令非夜不得其解。 应如是确认完后,便从那副令她栗起鸡皮疙瘩的身体前退开,让柳清玄着急地张着嘴巴:“可以……杀我了吧……” 应如是望了他一眼,然后道:“柳大人,你妈妈小时候没教育过你吗?这世上,有两种人的话,不能信。一种是长得漂亮的女人……”此话来源于某张姓之母,“一种,是你的仇人。”此话出于她应如是,“你手下的官兵害死了我府上的丫头,而你又气死了当今公主,你觉得我能饶得过你,我旁边这人,能饶得过你吗?” 柳清玄将眸子望向一袭黑衣的非夜,面容冷俊地瞧着他,从一双深如潭水的墨眸中,丝毫瞧不见任何希望。然后非夜道:“本来,我应该亲手结果了你,可现在。” 他将眸子望了一眼罪有应得的柳清玄,继而转过身。 “如此,甚好。” 柳清玄绝望的眼神,望不见那道黑色的身影,应如是扭头又对他道:“柳大人啊,你府中人呢,全部中了瞌睡蛊,估计要睡上三天三夜才能醒来,可能这段时间,你都要无人问津了。不过啊,你可以等沈大人回来,但沈大人去了何处我也不知道,而且,他有欲拿你来顶罪的嫌疑,可能不舍得杀你。” 只见柳清玄更是睁大了眼睛,嘴巴微张,嘶哑着已说不出声音。应如是望了他一眼,便也紧随非夜其后地离去。 有道是,恶人自有恶人磨,这便是柳清玄的报应吧。 然出了府衙后堂的两人,在知州府衙观察了许久,也未见到沈深踪影。 顾澜君和柳清玄两个可恨之人,一死一毒,算是解气,还剩下沈深这个借刀杀人的小人。 虽然他为的是溱国子民免受战乱之苦,可害公主之心,又岂能饶恕。但这沈深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就算在御影司埋伏柳清玄之人行凶的时候,他不在场,可这么久了,也该察觉到不对劲了。难道知道来者不善,夹着尾巴逃了? 沈深定然不像应如是想的那样,他不仅没有逃,而且就在毒君施蛊毒的现场。 弦月当空,一群黑衣人翻过墙檐,跳入知州府衙大牢前,不一会儿,便与埋伏在附近的御影司高手厮打起来。 一只只白色如蚊虫般大小的蛊虫,从一只纤长玉手上的盒子里飞出来,忙于厮打的那些人,起初不知是什么,直到钻入他们耳朵里,便是眼目一黑,倒了下去。 其他未中招的人想要躲,可哪里躲得过瞌睡蛊的速度,也就只有身手仅次于非夜的沈深,躲过这些蛊虫的追击。 并于墙头上一袭红衣之人将盒子盖上后,发觉下蛊之人的沈深,瞬时立于毒君身后,将冰冷的剑落在他的肩上。 狭长的眸扭过来望向他。 却是一张连沈深都不由惊叹的脸。 可剑丝毫没有松下一分:“听闻毒君用毒天下第一,但论身手,还是沈深略胜一筹。” 他此话并不假,不然毒君此刻也不会被他拿剑所指。 可斜飞入鬓的眉,淡淡着没有丝毫紧迫感,平淡着语气道:“沈大人可曾听过,用毒之人,最毒的不是他的蛊虫,而是他自己。”然后邪魅的嘴角一勾,“沈大人在接近我的时候,便已经中毒了。”并笑道,“不知是沈大人的身手比较快,还是我的毒比较快?” 剑眉蹙起,沈深先是信了他,可却未觉身有不适,只片刻间的犹豫,已让一袭红衣的毒君双指掐住他手腕地从他剑下逃脱,一只火裂蛊从他指尖钻入沈深的腕中。 先前中毒是假,这回中蛊是真。 沈深欲要追,却是蛊毒发作,自手腕到小臂地胀热起来,眨眼间,竟连剑都握不住地掉落下来。 月色下,红衣妖魅的身影隐没在夜幕中,留下话:“此蛊怕水,沈大人若是此刻找个水源处浸泡一会儿,或许还可救——” 声音湮没在沉沉的夜色里,沈深蹙眉虽是不信,但经他试图用内力逼出,却非但没有效,反而加快了毒素蔓延。便只好选择一试地,望了一眼非夜与应如是关押的地方,不得不舍弃地转身驾着轻功,寻到一处河边。 他先是试探地将指尖触碰到河面,然后在接近水源时,只觉他手臂上的蛊虫更加涌动,仿佛要炸裂开一样。 果然毒君之话不可信,他未有犹豫地立刻用掌力斩断去自己的右臂,右臂落入水中,顷刻间如火雷一般爆裂,溅起的血花将他直震飞到一丈外的河岸边,断臂处汩汩流着鲜血,便是晕了过去。 此蛊乃火裂蛊,如火灼烧,遇水爆裂。 毒君的蛊,怎么可能有解? 第二十八章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离开知州府衙的应如是和非夜,先是去了应府。 因应如是说,她想先去府中瞧一眼。 避过门前守卫,从房檐翻过地落到院中。 其实非夜与她,不过一日交情,大可不必帮她。不但没有怪罪她没能保住公主性命,反而三番两次地帮她。让应如是很是感激。 在非夜答应她的请求时,她还道了句:“以后若有用到我的地方,我必也鼎力助之!” 非夜没有理睬地,抓住她身后的腰带,便是启程。 让应如是落地时,胃里又好一阵翻腾。 因胃是空的,更加难受,不住吐槽了一句:“空腹,很容易晕机的好不好?下次,能不能拜托提前打好招呼?” 非夜却是叫她小声。 因被查封的应府,门外皆被官兵把守。虽然非夜很好解决,但他不想打草惊蛇。 应如是这才忍住吐槽地闭了口。 然见院落中,一片狼藉,杂物满堆,仿佛被打劫过了一样。但未有像她心中所担忧的,有尸体和血迹。 因为应如是并不完全信柳清玄,万一他说谎,不是将人抓入了牢中,而是杀了呢? 如若杀,也是在官兵冲进府中的时候,以拒捕的理由将他们杀了。 等关入他知州府衙大牢后,人再不知去向,就解释不清了。 但见府中除了杂乱,没有任何厮杀的迹象。哪怕处理了尸体和现场,也不能这么不留痕迹。 怕有遗漏,还每个房间检查了。应如是累得将脸耷下来,手直叉腰:“这柳清玄洗劫得也太干净了,一个银疙瘩也没给我留。” 她在检查房间的时候,发现府中任何一样值钱的东西,都被搜刮走了。 肯定是官兵所为,而官兵再肆意妄为也不可能随便抢劫财物,定是柳清玄下的令。也是以官方名义查办她所有财物,但如此强盗行为,还是让应如是忍不住用了“洗劫”这一词。查办来的财物,最终还不是进了他的衣兜? 并是懊悔,在找到浑身爬满了蚀心蛊的柳清玄时,没有问他将他在她应府搜刮来的财物,放在何处了。 不过,就算问出,她跟非夜两只手也搬不回来。更何况,她的房子、铺子、所有财产都没有了,沂州、哦不,整个溱国都已经没有她的容身之地了! 谋害公主本就是一项安给她的杀头之罪,更别说他们还逃狱了。就算当今圣上明察秋毫,查出真相,也不可能放过他们。 当今圣上是怎样表面贤德、内心腹黑的人,应如是再清楚不过。她可是读完一整本小说的人。 但身上却是一张银票都没有,让她往后拿什么亡命天涯!不可能乞讨吧。 今晚之后,城墙上除了贴有非夜画像的告示,恐怕她应如是这张脸也会挂上去。乞讨也有风险的! 在她愁着时,心头火上直冒,烧着嗓子,口干舌燥。想倒杯水来喝,她卧房的那套红玛瑙茶壶和杯盏,也被搜刮了走,站在空空如也的茶桌前,伸出去的手悲凉。 气死我了! 不过,却见桌角下一只妃色的香包,上头绣着白头鸟和牡丹花的图样。应如是一眼认出,这是原书中滦国皇后亲手缝制给小公主,也就是左左的香包。 也是应先生拿出来证明左左是公主的另一样物件! 可能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所以没被那些官兵搜刮走,随手扔在了地上。 细白的手将它捡起来,用衣袖擦了擦上面的灰尘。虽然滦国公主已死,这物件也没什么作用了,但好歹是左左遗留下的,留着做个念想吧。 揣到了怀里,便开始出去找非夜。 非夜就挂在院中的树上,以观府中的动静。万一外面的官兵有所察觉,冲进来,他能立即感知到地带应如是离开。 然后应如是走出来,仰头望着他,向他打着手势。他才是从树上跳下,眸子瞧向她,冷冷道:“检查完了?” 她点了点头,然后又问道他:“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非夜的命运,她一清二楚,只不过这本书的女主都死了,应该也会影响到他的结局吧。想听听他说出来的打算,然后再给他指点一二,算是还他救她的恩情了。 然非夜道:“回京都。” 应如是咽了咽口水,各种去处都可以有,回京都可是死得最快的一条路!不说圣上会不会念在他以往护驾有功的份上,放过他,御影司绝对不会就此罢休。那可是沈深的老窝。 虽然沈深一人不是非夜对手,可加上御影司全部,怕是非夜难逃生天啊。 她不理解道:“这个时候回京都?去送死吗?” 非夜却道:“公主之死与沈深逃不了干系,即使我护公主不力,也要回去面见圣上,揭穿他的不轨之心。” 此话说的倒没错,毕竟沈深还逍遥法外,他不可能就此甘心。而放一个谋害皇室之人在陛下身边,更是一种后患。 应如是除了觉得他忠心,还感慨他对公主用情至深——原著里为活着的公主舍弃性命也就算了,现在为了已死去的公主,还这般不要命。 也不为自己想想。 想到书里那般结局,忍不住劝道:“那你有没有想过,你回去了,揭发了沈深,圣上治了沈深死罪,可圣上又岂会饶过你的罪责?” 非夜却是沉默。 想必是早已抱了必死的心。 别人的选择,她虽是插不上手。可非夜于她来说,不算别人,给他指了一条明路道:“你死了倒是无妨,可是公主不在了,你也不在了。你们叶家的冤情,谁来昭雪呢?” 非夜蓦然地将眸子怔怔地望着她:“你、怎会知道!” 这个秘密,除去他,除去当年收养他的白老爷,还有公主,就无人知晓了!而且叶家是通敌的灭族死罪。倘若世上还有其他人知道他为叶家一脉,他活命的机会便不可能有了。 应如是话出口,才觉此言有所不妥,总不能如实告诉他,她是穿书过来的,知道所有人的秘密。于是道:“呃……是为公主医病的时候,公主告诉我的。” 第二十九章 线索 非夜凝眉望着她,显然不信。 此事何等严重,一旦泄露出,将发生什么后果,公主不可能不知道。又怎会轻易将此事告诉了别人? 哪怕是救治公主的应先生。然若非公主,应先生又从何而知? 若说是白叔叔。白叔叔一家从商,与一样从商的应先生可能会有交集,但白叔叔远在京都,而他比公主更不能将此秘密泄露出去。 白叔叔乃父亲生前至交,对他便如同亲儿子一般。因是怕连累了白叔叔,自从进宫以后,也与白叔叔断了联系。 莫不是这世上,还有别的什么人,知道了他的身份? 可若有别人知道,他怎会安然无事至今? 难道,真的是公主,告诉的应先生? 非夜半信半疑,将疑光投向应如是。 应如是见他这一脸提防的样子,也不知自己此言是不是戳破天机,会不会遭天谴。 为了让使他相信,又解释道:“因我与公主说,虽有方法可以解毒,但风险甚大,公主怕自己会遭遇不测,留有憾事未成全。故而告诉了我此事。说非大人你一片赤诚,先前允诺了要帮你查明当年叶家一案真相,若她去了,岂不食言。她虽有甚多遗憾,此生无法完成也就罢了,但非大人之事,她一直放在心上。多年以来,她派人暗查……”前面之话是假,但最后“派人暗查”是真,并夸大公主心中对他的在意,让他不去怀疑公主目的。然后道,“终是查出了一丝线索。” 当然,这也是真的。 闻之线索,非夜紧张着神情。且听应如是说道公主允诺他的事,因此事更加没有第三人知道,便对她的话有些相信。并问道:“是何线索?” 应如是望着他,顿了顿,才又道:“与令尊大人,也就是叶将军通敌的那个漓国人,公主查出了他的下落。” 非夜惊着眸子,当年他被公主安插于皇帝身边时,也偷偷去过案宗阁翻查当年的案子,毫无所获。因为案卷上附带的证据,的确是他父亲亲笔写的书信,书信内容皆谈论诗词书画,父亲生前有这一爱好,家中收藏的名画更是数不胜数,在那些信件当中,有一幅《春山图》也送了出去,但被驿站的驿官拦下,因当时溱漓两国关系紧张,对溱漓之间来往的书信,查得格外严格,便就拦下了父亲差信使寄去漓国的一封信件和一幅书画。检查了书信内容并无问题,却是在书画中发现了夹层,夹层里夹的便就是一张边关粮仓的部署地图! 驿官将书信、画和地图一起呈报给了圣上,圣上大怒,派人搜查了他叶府,一堆与漓国之人来往的书信被翻出,父亲并未否认与此人来往,证据确凿,下令抓了他一家一百二十七口人,并交由廷尉司审理。 廷尉司为溱国专掌刑狱案件审理的最高审判机关。 因书信是父亲亲笔,画也是父亲于两年前所得,一直挂于书房中,许多拜访父亲的官员都曾见过。而信和书画也是由父亲亲手交给的信使,之后便未有他人经手了,然后于驿站直接被驿官拦下,众目睽睽之下,从书画夹层中取出了那张边关粮仓的部署地图。 若说有人动了手脚,便只可能是信使。 廷尉司司使覃大人乃朝廷上最公正严明之人,自然不会不严查信使,就随意定案。然从信使接触过的人、去过的地方、甚至家人好友全部盘查了一遍,都无果。若是信使动的手脚,必定是有人指使,从盘查的情况,以及逼问信使的结果来看,没有任何嫌疑。 但覃大人还是不放弃地使出最后一招,故意无罪释放信使,并悄悄派人暗中跟踪。若信使真有问题,那么指使之人必定会杀人灭口,以绝后患。可跟踪了足足三日,信使都安然无恙。也未与任何可疑之人接触。 覃大人算是为他父亲的案子竭尽了全力,可种种证据所指父亲,无力反驳。于五日后,终是判了个满门抄斩之罪。 非夜不怪覃大人,因为就连他自己,在查出这些之后,都开始怀疑自己的父亲,是不是真的通敌了。 现在就只剩下一个线索,便是与父亲来往的书信里,落款为“远生”的人。 漓国之人用的都是复姓,“远生”这个名字,肯定不是真名,或者不是全名。而廷尉司却能确定此人就是漓国之人,并不是因信送去漓国而断定,毕竟也可能是去了漓国的溱国人,而是父亲亲口承认了远山却为他相识的一名漓国人,但其真名,父亲也不知晓。 以至于非夜想要查出此人的下落,都甚是困难。 但原著中的公主,的确派人查了出来,然她一直未告诉过非夜。直到非夜死,都未能亲自替父亲和他叶家平冤昭雪。 让读者忍不住唏嘘。 公主不告诉非夜,原因也很容易理解,一枚棋子还未用尽之前,怎可能放开手里握着的,能掌控他的东西? 不过,公主虽冷血,却也在最终她野心得逞时,念及非夜生前的忠心,为他查明真相,替叶家平反了。 但非夜却是亲眼见不到这一幕了。 他父亲没有通敌,他叶家没有叛国…… 应如是虽然知道案件的所有原委,但并不打算直接说出来。倒不是怕破坏剧情,此时的剧情已全崩,还怕什么破坏不破坏的? 但直接说出,就失去非夜亲手为父亲沉冤的意义了。 他原著里未完成的事情,不如她来成全他,继而道:“此人名为百里毓,字远山,漓国越阳人。” 说到这时,非夜已完全没有怀疑她所言,纠结于去京都揭发沈深罪证和替叶家查明真相之间,最终选择了后者。 漓国位于溱国之北,而沂州在溱国以南,若想去漓国,恐怕要横穿整个溱国。此去之路更是凶险。 但应如是知道,此人并不在漓国。 公主于漓国做卧底时,非夜也借此机会在漓国查询此人,但都无果。 最终公主也是在沼国找到的此人。 因百里毓得知好友因己入狱,并以通敌之罪处斩,内心十分愧疚。便是离开了自己的故国,去了邻国的沼国,找了一处清净之地,隐居了。 第三十章 易容 应如是继续待在溱国,也是危险四伏,倒不如跟着非夜一起去沼国。 沼国离沂州仅一江之隔,他们若去,首先需渡船,渡船要路引,渡口有官兵。 官兵不怕,因为应如是可以易容,只要有工具和材料,这在应府里都可以找到。 唯一难的,就是路引了。 原著中公主与非夜出国的路引,是大皇子楚言给的,但那是在公主解清毒素与非夜逃脱官兵之后。 此时的非夜,手上也没有路引。 非夜虽为查明真相,决定不去京都,但也准备书信一封,哪怕不能当着圣面揭穿沈深,却也要让圣上知晓实情。 在应如是说出线索,并道,恰巧她也要去沼国,不如同行时,他眸深思了一会儿,便同意地与她商量此行计划后,到她屋中,找纸笔写下书信。并折成非常小的一块,藏于袖中,然后与应如是道:“路引我来想办法,其余就有劳先生了。” 应如是还未反应过来,非夜便在她眼前消失不见。 她不知非夜能不能找来路引,但也没有拖后腿地开始搜罗府中可以用来易容的道具。 皮,可以用猪皮,厨房里应该有;胶,可以用鱼胶;胭脂水粉,左左的房间里该能找到;还有就是服饰,更不难。 等非夜回来时,应如是已将这些材料备齐。 因怕惊扰到府外的官兵,期间动作都是轻而小心。 她将易容的工具放在卧房的镜台前,屋里的烛光幽幽暗暗,一回头,便见非夜站在她身后,吓得一惊,然后又见他伸出的手上,夹着两张纸。他冷唇轻启:“路引。” 应如是诧异又惊喜:“从哪儿来的?” 墨黑的眸望她:“打晕了两个外来商人……” 应如是只觉堂堂御前侍卫统领,名将之后,如今倒干起打劫偷盗这种事了。不过,当初劫她去给公主医病,也是干的劫匪的行当。并没什么意外。只是担心道:“你不怕他们醒来报官?” 非夜紧接又从身后伸出另一只手,从他的中指上垂下来颜色鲜丽绣工精绝的两个荷包,道:“所以,我拿了他们的钱袋。” 望着那鼓鼓的两个钱袋,应如是先是夸赞他机智,这样一来,只会被认作是普通失窃,报官也怀疑不到他们身上。 她细白的小手接过,财迷一样地打开,数着里面的银子,心里乐开了花。 毕竟有了路引,上船也需要买票。到了沼国,也需要住宿、吃饭。这一路用钱的地方不少,虽不知非夜有没有银两,但有了这些,完全不用愁了! 而非夜此次出去,除了弄来路引之外,还悄悄将他先前写好揣于袖中的信送了出去。 倒不是找的信使,不说暴露暴露身份,信使能不能将信送到圣上面前都不一定。 故而找了个无人的空地,手指放在唇上,吹出哨音,一只白鸽飞过来,是他与公主专门用于跟大皇子联系的信鸽。 他将信绑在信鸽腿上,然后松开信鸽,乳白羽毛的翅膀一拍,目标直飞北上。 起初官兵追到水景别院时,非夜也完全可以用信鸽求救,可是大皇子远在京都,远水哪解得了近渴。 信鸽会直接落到大皇子的宫苑,由大皇子看了直接递给圣上,更为放心。毕竟任何信件递到圣上手里,都是经过了多少个太监宫人传递。 唯有大皇子可以亲自拿到圣上面前。 但愿圣上能够看到吧……他默默祈祷了一句,便是握着路引回来了。 现在路引、银钱具备,只欠应如是的妙手,将他们改头换面。 应如是先是从非夜开始,让他坐于凳子上,可一双俊眉紧皱:“这样确定可以?” 细嫩白皙的小手,一手拿着一张猪皮在他脸上样着,一手又拿着一把菜刀,因是厨房里找不到更小的刀了,只能拿这个凑合。她给了一个淡定的表情道:“放心,你要相信我的刀法。” 可一双眉紧蹙:“连饭都不会做的人,会有刀法?” 先前她饿着肚子摘果子从树上掉下来的记忆在非夜脑中还犹深。 应如是只觉他记性不错,不过还是安慰道:“易容的刀法,跟切菜的刀法,哪能相提并论?哪怕我手里拿的是个菜刀,此时,你也不能认作它是菜刀。不切菜的刀,不叫菜刀。” 非夜甚至觉得她说的还挺有道理,于是闭着眼睛,乖乖让她在他脸上捯饬。 差不多一盏茶的功夫,她刀功完成,开始拿笔蘸着胭脂水粉描画。 等到完事后,睁开眼睛,看向镜中自己的非夜,虽则赞叹她刀法神奇,因为的确看不出来他原先的样子了。 可眉头一皱,道:“你将我易容成了一个老奶奶?” 冷冷的男音,与他此时的面容极为违和,让应如是忍不住笑出声来:“噗,我说要相信我的刀法吧。” 为求逼真,连脖子处也她也都处理了皱纹,她道:“等我再给你的手也弄上纹路,就大功告成了!” 非夜一边将手递给她,一边不解:“为何要易容成老人?而且,还换了性别?” 应如是继续用菜刀埋头雕琢,道:“这你就不懂了。官兵抓我们,肯定会更关注年轻男子。”因为非夜是男子,自己虽是女子,但也是男子的装扮,然后又道,“所以扮成老人,女人,小孩,就不会太引人注意。不过,咱俩这身段,易容成小孩是够呛了,若是易容成女人,太年轻被色狼盯上怎么办?所以年老色衰的女人最安全!” 非夜听之,也觉甚有道理。故而在应如是给了他一套府里婆子的衣服让他穿上时,只是眉头皱了皱,没说什么地,到屏风后面换上了。 换好后,一副老太太模样走出来,应如是欣赏着他,点头觉得不错。非夜却是皱着眉,继而一张满意的脸却是抿起嘴来,感觉缺少点了什么。 然后才是恍然地,拿起她从厨房里翻出来的两个馒头,递到非夜面前:“哝,把这个塞上。” 非夜的脸色更加不好看。 可扛不住应如是催促,别过身去,才十分羞辱地将两个馒头塞进去。再回过身来时,应如是才满意地龇牙笑了笑。 非夜却是问她:“你呢?” 因为她只顾给非夜扮上了,还未考虑自己的。 然后应如是便争分夺秒地,拿猪皮往自己脸上样了样,然后放在桌上,拿刀刻着。 非夜皱眉问道:“为何给我易容时,是将猪皮先贴于脸上,再动刀子?你却直接对猪皮动刀子?” 应如是停下刀刻的手,望着他道:“哦,其实先动刀,再贴,也可以。我是怕拿捏不好你脸的尺寸,就直接在你脸上动刀了。” 应如是将人皮面具做好,然后用鱼胶粘于脸上,再用胭脂水粉描画,一张模子成形时,非夜望向她,又脸色一黑:“你说扮老奶奶安全,可你为什么扮的是老头子?” 应如是心思缜密道:“要扮就得扮夫妻嘛!” 非夜还是不解:“为什么不是我扮老头子,而是你扮老头子?” 应如是耐心解释道:“那是你有所不知,这沼国女子普遍发育比男子好,个头也比男子高,你我个头,显然你高于我,所以,就只能你扮老奶奶,我扮老头子了。” “……” 第三十一章 绿色通道 非夜说不过她,只得勉强接受她的这个安排。 不过应先生的易容之术,还真是了得,他自己望着镜中,都不由疑惑着这人是谁?又怎会被别人识破了? 只不过有个缺点,他每说一句话,应如是都爆笑一声,因为一副老太太样子的非夜,却还是用着自己的声音,太反差萌,太过好笑。 让非夜皱眉看着她:“你将我扮成老奶奶我倒无意见,可这声音?”莫不是要他装哑巴? 应如是拿着一根银针紧接在他喉间扎了一下,继而道:“你再说话试试?” 非夜咳了两声,却发现自己的声音,瞬间变成了一个慈祥的老婆婆,佩服又惊叹的眼神直望向应如是。 她又紧接对自己扎了一下,摸着胡须,沧桑的老头子声音道:“怎么样?现在是不是毫无破绽了?” 面前的老婆婆皱着眉,如同看着自己家老头子一样,怨念的眼神。 接下来,他们便开始收拾包袱,准备天一亮就出发。 …… 翌日,天阴沉沉的,乌云遮住了四月明媚的天。 仿佛陵江码头上,官兵们的心情,手里拿着成叠的画像,检查着过着渡口,欲乘船的乘客。 人手都要比平时多了好几倍。 一个官兵埋怨:“也不知道是哪个贼人,藏了天大的胆子,竟敢行刺知州大人,还放走了所有逃犯!我正休假呢,被差回来,做这苦差事!” 另一官兵道:“别抱怨了,要不是府上弟兄被贼人算计,到现在还没醒过来,人手不够。用得着从调人过来支援吗?”并又道,“我们这算轻松的了,就在渡口查查人,还有些弟兄满大街跑呢。” 想想也是,但还是叹了口气道:“可这几百张画像,每个人挨个瞅,眼睛不瞎,也都瞅成脸盲了。” 然后望着眼前,被他们查了有一刻钟还没查完而在原地急得冒汗的人,看着哪哪儿都像逃犯,又哪哪儿都不像。 “你着急什么?干嘛出这么多汗?是不是心虚?说,你是不是就是昨天晚上逃出来的囚犯!”厉言质问道。 那人拿帕子擦着汗道:“我就去沼国进些绸缎,官爷要查能不能快点?我船要开了!” “……” 街上,因官兵严查,路人都少了许多,也就应如是和非夜大摇大摆互搀着出来,并戏份十足地,演着台词道:“老婆子,小心点,别踩到石子,滑了脚。” 非夜瞪了她一眼。 而仅剩不多的路边人,以及店内向外张望凑热闹的,都将目光投向于,这一高一矮行在道路中间的两个老人身上。 “这老太婆体型这么硕大?比旁边那老头儿足足高了半尺多!怎么长得?” “这你就少见多闻了吧,一看肯定是沼国人,沼国人就这样,女子比男子健壮!” “我在沂州倒是看过不少沼国人,但都是行商的男子,的确比我们溱国的男子瘦小,还是头一次见他们那边的……”望了非夜一眼,然后吞了口口水,“女人。”老女人,也是女人。 非夜则被这些乱七八糟的眼神,盯得发毛。并是小声责问旁边出此馊主意的应如是道:“你不是说扮成这样,最不惹人注意吗?可那么多人都瞅着我们……” 应如是亦压声道:“那是他们没见识。我说的不惹人注意,是不惹官兵嫌疑,至于这些人注不注意,被瞅两眼,又不会死?” “……” 非夜无话可说,跟应如是互搀着,迈着蹒跚的笑步子,缓慢地走着,却是被人拦住:“等下!” 几个官兵手里拿着成叠的纸张,拦在他们身前,望着他们的脸,然后低头跟手里的画像对应着。 起初这“等下”,还让应如是心里咯噔一下,瞧见他们这作为,虽然心中有猜测,但还是装作孱弱地咳了两声,然后问道:“官爷,这是发生什么事了?是这城里丢了人?”望着他们手里成叠的画像,“是在寻人呐?” 官兵看她是老人家,面上也和善下来道:“的确是丢了人,不过丢的,是这知州府衙大牢里的犯人。” “哦。”她应了一声。 果然与她想的一样,知州府衙遭劫狱,哪怕府中人都被撂倒,出去夜巡的官兵,也会回来发现此事,并通告其他府上的大人,立即派出人马追捕。 这沂州的办事效率还挺高。 虽然劫狱的人难抓,但逃狱的人也不能放弃不抓。 只不过苦了这些官兵了。 然后有一官兵道:“咱抓的犯人里头,没有这么老的,就别一个个瞅了吧,眼睛怪疼的。” 另一官兵道:“可这两个老人也太过古怪,老婆婆比老头子壮那么多?”紧接将眸子瞅向非夜,感觉里面藏了个凶神恶煞的犯人一样。 起初回答应如是问题的官兵道:“没见识,别嚷嚷,这是沼国人,我见过沼国人,都长这样。”说罢,也挤了挤眼睛,赞同先前的官兵道:“算了,放他们过去吧。” 然后应如是搀着非夜与官兵道了声:“官爷辛苦。” 便笑呵呵地离开了。 并在远去后,应如是小声地跟非夜道:“怎么样?我没说错吧?” 非夜暼了她一眼,没说话地继续往渡口走去。 等到了渡口,应如是却被阵势吓了住,排了这么多人! 并看见官兵,一个个手拿画像地检查,赶得上机场安检了。 可他们又没有先进的科技,拿摄像头一扫就可以,得用肉眼分辨,使得速度非常之缓慢。 等他们排上,天都要黑了吧。那船还开吗? 同样心急的,还有前面排着队的人,他们一个个不是赶着去沼国运货,就是将货运去沼国。比他们还要一刻不能耽搁。 听见有人道:“官爷,行行好,通融一下,家里的生意实在急不得!” 并拿出两锭银子,官兵看了后,瞅了瞅周围,偷偷将银子收起来,然后道:“直接放你过去不行,但可以先检查你。” 那人感激:“谢谢官爷。” 此受贿一幕,被眼尖的应如是全部瞧了去,果然钱是个好东西,有钱能使鬼推磨! 于是带着非夜也蹒跚地过去,塞了两锭银子给官爷,让从首富一夜变为一无所有的应如是,着实肉疼,但钱有办法可以赚,先过了这关再说。 官兵拿着银子偷笑,却望着他俩问道:“这些个都是忙着去沼国做生意的商人,两位老人家,挤破头地去沼国做什么?” 然看这两人反差萌的身段,以及紧接应如是给出的路引,又改口道,“原来是沼国人啊。” 但又不解,“两位老人家这么老远来溱国做什么?别告诉我跟他们一样,是来做生意的。” 疑光瞅着这两个腿脚不利落的人,非夜看了应如是一眼,应如是缓着语气道:“当然不是,我们是来旅游的。” 官兵虽有疑惑,但银子都收了,而且他们抓的罪犯没有这般年纪大的,沼国人更是不可能。于是连画像都懒得对,挥挥手:“过去吧,过去吧。” 应如是先是谢过官爷,然后与非夜行着“绿色通道”,顺利上船! 第三十二章 下落不明 船上的水手忙上忙下地搬货,而应如是则搀着非夜,蹒跚着步伐,慢吞吞地走过去,旁边的人望见他们,都会小心地让着。 果然老人家就是有特殊待遇。 他们先是到船商处买票,因这船怎么也得要一天一夜,才能到沼国,需要地方休息。而船上人多眼杂,即使摆脱了官兵,也要小心行事。 应如是放弃了通票,多给了一粒银子,想让船商给他们单独安排一间。 她知道,船舱的房间有很多,只要多花钱,没有办不了的事。而她与非夜虽是扮成老夫妻,可又不是真夫妻,故而道:“给我们安排一间双人舱。” 可船商掂着手里的银子望着他们道:“船上那么多人,哪有那么多空舱位?还双人舱?”并不理解道,“老夫老妻的,还用得着分床睡?” 应如是咽了咽口水,虽然老夫妻分床睡的确有些怪,但还是解释道:“爷您有所不知,我这老伴儿,睡觉爱打滚儿,总是把我挤到地上去,你看我老胳膊老腿的,哪能再经得住摔?”并又递了一枚碎银子过去,“您看,这够不够双人舱的了?” 望见银子的眼一精光,果然没有跟钱过不去,但还是道:“双人舱的确没有了,不过我可以给你们安排一间单人舱。” 应如是担虑的神情,又让船商安抚道:“放心,看在你这老人家够诚意的份子上,即使是单人舱,我也会给你们安排一张大床的!放心滚,妥实滚,绝对掉不下去!” “……” 拿着船商紧接给她的船票,只得无奈接受。 看了一眼旁边的非夜,却是没有任何神情。 船上的服务还算周到,在他们捏着船票没走两步时,就有小厮迎上,接过他们手里的船票,引他们过去。 进到船舱里走到一间房门前,将钥匙拿给他们,道:“二位老人家,这是你们的丙字号单人舱。”并又道,“要是有什么吩咐,随时都可以叫小的,前舱有餐舱,二位老人家要是饿了,可以过去那里用食。”语罢,便礼貌地退下了。 果然vip待遇就是不一样,虽然只是个丙字号房间。但应如是过来时,看那些往通铺走的,都没有这种待遇。 他们推门进去,空间还着实不小,门口有一张桌子,桌前摆了三张椅子,墙角上还有个双门的柜子,再看床……嚯!还真是大啊! 都够睡得下四个人了! 怪不得船商说,放心滚,妥实滚,怎么滚都滚不下去…… 应如是先将包裹放下,坐在桌前,拿着桌上的茶壶倒了一杯水,润了润嗓子,才开始纠结,道:“我看这床也挺大的,应该够咱两个人睡,要不,咱俩先凑合挤一下?” 虽然自己是女子,但这床这么大!一人睡一边,中间都能隔一条楚河了!现代女性思维,没那么保守。 可非夜望了她一眼,却道:“床你睡吧,我睡房梁。” “……”两个大男人,怕啥?她都不介意。 不过最终两个人都没有睡床上,毕竟天色还早。哪怕非夜昨晚一整夜都是在院中树上挂着的,此刻也依旧没有倦容。 应如是好歹还在屋里睡了两三个时辰,更是没有睡意。但肚子有些饿。 虽然昨晚她在应府厨房里摸了两个冷馒头,可硬得很,吃完胃不舒服了好一会儿,光起夜都起了好几次。 幸好动静不大,没有惊扰到外面的官兵,一到早上,胃空空如也,只顾着赶往码头,连早饭也没找个小摊吃上。 在她摸着肚子,问向非夜饿不饿时,一张冰块脸别扭地虽是嘴硬道“不饿”,可也在她说要去餐舱看看时,一起跟了出去。 走出门时,船一晃,启航了。应如是到船舱外望了一眼,一边是江水苍苍,一边是成排的人还拦在码头外“安检”着,恐怕要等下一趟船了。 应如是庆幸自己,拿两锭银子,买了个快速通道。 不然排到什么时候。 紧接便跟非夜去了前舱餐舱,因是早上,餐舱的人并不多,但也有那么几桌,边吃着早点边闲聊的人。 应如是和非夜互搀地蹒跚走过去,就近找了一个空位坐下,有小厮过来招呼他们,问道:“两位老人家点些什么?” 一双馋勾勾的眸子,盯了一眼旁桌上的红烧排骨面,咽了咽口水,她此刻想大口吃肉!大口喝汤! 但她此刻的扮相劝退了她,故而只要了两碗粥,和几个肉包子。 为了演得像一点,还是将包子放在粥里,泡软了一点才进口,嚅着没有牙的嘴巴,嚅了半分钟才咽下去一口,应如是觉得自己不做影后,真是可惜。 本来她是想让小厮给他们打包送到他们房里,这样关起门来吃,不用这么憋屈。但就在他们等小厮端来食物的时候,听见旁桌人聊天。 先是抱怨着到底哪个贼人那么胆大,劫了知州府衙的狱,放走逃犯,让他们这些个商人都祸及地难渡渡口。起初应如是只当他们发牢骚,然后就有人道:“何止劫狱,听说知州府衙的柳大人……”突然小声,“被行刺了!而且死状极其之惨!” 哦?柳清玄死了? 在听到这时,小厮已将粥和包子端上来,于是应如是嚅着嘴里软化了包子,拉长耳朵继续听着。 连非夜也是小口地食,虽目不斜侧,可也默默听着那些人道。 “呵,那个狗官总算死了。”有人反倒一种值得高兴的口气道。 “不止如此,听说昨晚知州府衙的官兵,也被通通撂倒,到现在还都昏迷不醒呢。是不是有什么人盯上知州府了啊?” “那知州府衙大牢里关押的犯人,不是被冤的,就是替人顶罪的,管他谁劫狱呢,反正劫得好!” 应如是只觉,这柳清玄做了多少丧尽天良的事啊。 然后便听到了一个重要的消息:“不过,前几日从京都来缉捕钦犯的那个沈大人,好像官头不小,却也下落不明!” “沈大人又是得罪了什么人?难道是同一伙人?不应该啊,沈大人才来沂州没几天。谁跟他有仇?” “天下乌鸦一般黑,可能铲奸除恶,一起除了吧。” …… 第三十三章 扑倒 下落不明? 沈深失踪了? 应如是从这些人口中,筛选出她最为关心的信息。 然而,是不是有人行侠仗义,一窝端了知州府,顺带上御影司的沈大人,她不好作判断,但觉沈深失踪一事,定也跟毒君有关。 毒君拿钱办事,值得思考的,是他背后的雇主,难道……他们的目标其实是沈深? 与同样有疑色的非夜对视了一眼,心照不宣,准备回房再讨论。 这顿早饭吃得,辛苦是辛苦了点,但获得此条消息,也算值当。 用完粥和包子后,空槽的身体仿佛回满血了一样,应如是拿出银子付了饭钱,满意地与非夜又蹒跚地离开了。 那张桌子本还讨论着知州府衙之事,望了望离桌远去的两个老人身影,转了个话题道:“这沼国人啊,也是奇特,女子竟比男子长得高大,瞧那两老头老太,也不知道平时是谁压着谁。反正我是宁可光棍,也不会娶比自己块头还大的婆娘的……” 乌云密布,本就阴沉沉的天,变得更加阴霾,船上的碇手观望了天,让水手赶紧拉帆做准备,风雨要来了。 江水本就湍急,只能顺着水流缓缓斜行,若加上风雨,船前行就更加困难了,但这只船上的水手都是老手了,趟过无数遍江,动作毫不慌张又极其娴熟着,并让船面上的人都回船舱里去。 应如是与非夜两只身影,蹒跚着步子,正从前舱出来,缓慢地往回去的路上走着,许是雨未来,风先至,刚到房间门口,船身一摇,应如是一个脚没站稳,便顺着非夜的方向倒了下去。 扑通,栽在了非夜身上。 面朝面地压着! 一对老脸瞬间泛红,不等应如是从非夜身上爬起来,船面上的那些船客,已经进了船舱,步子一顿,就看见了这幕。 内心感慨道:喔!这对老夫妻年纪这大了,感情还那么好?直接就在走道上扑倒了!? 应如是倒是听不见他们各自的内心活动,只见不可描绘的眼神一个个投向他们,尴尬地立即从非夜身上挪开。 正要从地上爬起来时,先前售票给他们的船商,紧接走上前来雪上加霜道:“诶?这不是爱打滚的两位老人家吗?怎么滚到走道上来了?”然后望了望他们房间,“是我安排给二位的大床舱,床还不够大吗?” “……” 纵使应如是和非夜有十张嘴,也有理说不清了。 继而听得此话的那些围观人,内心“喔哦”了一声,更加落实了先前的想法。 然后有人应和道:“是啊,老人家,地上凉,你们夫妻俩要是感情好,回屋也成啊,这走道上人来人往的,万一踩着你们了怎么办……” “……” 此刻应如是的脸上挂着三道黑线,只觉这些人的想象力能不能不要这么丰富?! 从地上站起来的非夜,脸上的颜色也十分不好看,在应如是还没爬起来时,拽着她衣服领口,就拖进了房里…… 嘭!把门紧关上。 让屋外的人又忍不住浮想联翩,并惊叹道:“原来以为这老头儿是个攻,没想到是个受啊!” …… 被非夜拖进屋的应如是,从地上爬起来,着实无奈。本想易容成个老头老太,蒙混过关,哪想到如此一出,弄得他们“晚节”都不保…… 见非夜一张铁青的脸,本想安慰,却怕触了他逆鳞,反而使自己不好过,故而避轻就重道:“关于沈深失踪这一事,你怎么看呐?” 非夜先是望了望门,怕隔墙有耳,然后才是往里面走,坐在床沿上,低声道:“此一事还需推敲,不能妄下推断。” 应如是亦走过去,坐在他身边:“你的意思是……沈深失踪一事,另有蹊跷?” 也不知是离得近了,使他回想到方才之事,嫌弃地与她拉开一道,往旁边坐了坐,回道她:“总之,没那么简单。” 应如是疑惑着眸子,想了想,御影司司使下落不明,倘若是真的,定会闹得沸沸扬扬,她与非夜这一路走来,只听闻劫狱的事,至于沈深失踪,也就是从几个商人口里得知。 难道是消息传得没那么快? 还是被人压下来了? 不过,柳清玄行刺的事,也没有传开。可能真被压下来了吧。出了这么大的事,两个朝廷命官,一个丧命,一个失踪,失踪的还是皇帝跟前的红人,要是传到上面去,这沂州地方官,不得一个个丢官帽? 若说沈深没失踪,他躲着也没道理,除非有人追杀他,他才故意隐匿踪迹地躲起来,避避风头。 能让溱国第二高手、御影司司使沈大人,都做起缩头乌龟的,世上怕是没几人了。 毒君倒是算一个,虽然身手不如沈深,可使毒的手法,却是能令沈深防不胜防。 毒君从不为私人感情伤人性命,只拿钱做买卖,那么他背后的雇主是谁呢? 真的只是为民除害? 应如是虽未当面与非夜谈论过毒君,但以他对江湖中事的知晓,也能判断出是谁人所为。 可心中疑惑甚多,无法确定的事,他从来不说出口。 故而应如是与他沟通,甚是困难,本来话就少,还藏机,只能她自个儿在脑袋里乱七八糟想着。 反正明天船一靠岸,他们就到沼国了。 等在沼国找到那个百里毓,她们寻个地方隐姓埋名起来,什么沈深不沈深的,就不信他能追他们到沼国去! 然非夜愿不愿意跟她留在沼国,又是一回说。万一他又不怕死地回京都,她再想拦,也没有理由拦了。 可她不想去送死,但眼睁睁瞧着他去送死,也实在不忍心。 将眸又望向了,同她坐在床沿的这么个人,脸上皱巴巴的,裹了一层猪皮,还掩不住那一身冷漠的气质。 因外面风雨已至,这船摇摇晃晃,他们坐在床上的时候,身子也跟着摇晃。 倒不是什么大风雨,能将船掀得人仰马翻,毕竟出江时,碇手都会提前观好天气,若是过于恶劣,船压根都不会出。 安心待在船舱里,只要不去船面上,就没什么事。 然应如是将眸望过去时,非夜却是将脸一别,仿佛还在跟刚才的事置气一样。 虽是面无表情,但他那别扭的小心思,应如是怎看不明白。故而安慰道:“是船太晃,我没站稳才扑到你身上的,你又不能怪我。而那些人说什么,嘴长在他们身上,我也管不了。你若是因名节的问题生气,那大可不必,咱们是易了容的,等到岸上,将脸上假皮一撕,谁知道你是被一个男人扑了啊。” “……” 第三十四章 船靠岸了 本来非夜倒是没怎么生她气,却因这句话,脸上颜色更加难看了起来。 因是船晃得厉害,又不好到处乱走动,故而在床沿上,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的,直到风平浪静下来,却已经临近晌午了。 晌午头,去餐舱的人定是很多,为了避开人流,应如是决定晚点再去餐舱,因早上吃的粥和包子,还没完全消化,所以还能挺一段时间。 等到肚子饿得咕咕叫,应如是才是摸出房门,因是方才的事还让非夜耿耿于怀,于是宁愿饿着肚子,也不肯跟她一起出去了。 她刚从房门冒出一个头,便看见一个小厮,端着空盘子从旁边房间出来,想着流言蜚语是非多,如找到救星一样,拦住小厮。 小厮看到她,眼神也有些怪异,虽然当时应如是扑倒非夜那一幕,他没在场,但在晌午热闹哄哄的餐舱里,倒是听去不少传言。 见老头儿模样瘦不伶仃的,意想不到竟是老当益壮,眼眸里不由露出钦佩的神色,却还是敬职敬业道:“老人家,可是有什么吩咐?” 应如是也不弯弯绕绕,直接掏出一粒碎银子,递过去,道:“我这老身骨儿啊,不太方便走动,还请劳烦小厮,帮我夫妻二人,弄些食物,送到我房里来。” 虽然非夜不愿与她同去,但她也不是没良心的,不给他捎带一份。脸上挂着笑,见小厮道:“放心吧老人家。”继而通过门缝瞅了瞅里面,并又不忘嘱咐道,“感情好固然不是坏事,但是还是得注意身体。” 然后便不听应如是解释地,又风一般跑开去招呼另一个唤着他的船客了。 “……” 等她回到房里,将门关上时,回身就只见非夜那双如怨妇一般的眸子,冷冷盯着她。 应如是只想船赶快靠岸,这样受人异样眼光的滋味,可不想再受了。 没过多久,小厮便送来了饭菜,因是怕打扰他们,在门外叩了门,听到里面声音,才敢推门进来。见老头老太穿戴整齐,心里道速度还挺快。 小厮搁完饭菜,要把剩的银钱还给老人家,一般出手阔气的,都会推回去当是打赏给小厮的跑腿费,应如是也是客气地没有拿,道着晚餐还需小厮操劳,就当给他的赏钱了。 拿了赏钱,做小厮的,自然免不了嘴甜地道谢,道:“多谢二位老人家,以后有什么事就尽管找小的,祝二位老人家用餐愉快!”在退出房间关上门时,还不忘道了一句,“也祝二位老人家多子多福哈!” “……” 拿着筷子的非夜,脸色又是一黑。 接下来,除了上茅房,他们基本上不出房门半步,在房间里,应如是便躺在床榻上,非夜则挂在房梁上,倒是划分得很明确。 无聊时,应如是找非夜聊了几句天儿,一开始非夜还搭理她,后来闭着目就没有了回应,她也不想自讨没趣,掀开床上的被子,盖在身上,补着觉地睡下了。 直到小厮又敲门过来送饭,才起身,吃完,将门板插好,在房间里做了一下到沼国的打算,深夜才又睡下,一大早,船就靠岸了。 应如是还没完全清醒,就见一个“老婆婆”身手矫健地从房梁上跳下来,然后小厮敲他们的门,道:“二位老人家,沼国到了,下船吧。” 松动松动筋骨,应如是才是开门,看人流走得差不多,便开始与非夜互搀着慢慢走出船舱,然后从跳板上过到码头。 蓝天碧云,天边挂着一道彩虹,地面上湿漉漉的,应是才雨过天晴,许是空气洁净,让应如是下船之后,身心一阵舒畅。 可能见她仰面深呼吸的表情,一边的船商误解地不由过来道了句:“老人家,我给二位安排的大床,怎么样?睡得可还舒服?应该是没有再滚下床来了吧。” “……” 应如是有些后悔,她当初找什么理由不好,非说非夜睡觉爱打滚儿…… 也不知这些人污秽的脑子里想些什么,连老人家都不放过! 等他们走得远了,见四处无人时,便拽着非夜进了小树林。 赶紧将他们一身易容的装束卸下,幸好临走前收拾包裹时,带了几身年轻的衣物,都是从应先生卧房里拿的,有两件还是新的,虽然杂乱地扔在床上,但能看得出来,料子是新裁的,并没有穿过。 而她此前在自己柜子里,也没有见过这样样式的。 回想到左左曾说过:“先生要是喜欢,左左再给您做几身。” 那时她脸上带着羞容,笑得如一朵蔷薇花,在应如是离开应府去水景别院后,左左便将这两身衣裳,放在了她床前。 哪知,还未等见先生穿上,问先生一句“可还喜欢”,就已经…… 望着衣服上绣的月见草和文心兰花样的图纹,应如是睹物思人,只觉一时间,没有一个小丫头,天天在她身边唤着:“先生……先生……” 心里空落落的,倒是有些不习惯。 她先是抓着一件绣月见草的蓝袍子给自己,后是将一件绣文心兰的白袍子又扔给非夜,因是按照自己的尺寸裁的,非夜穿上可能会小一些,但也顾不上那么多。 只是在此地换衣,不像在应府她的卧房里,还有屏风遮挡,虽然里头穿了一层里衣,里面更用绷带裹得严严实实的,但还是有所顾虑。 正想着找个什么理由,去到远一点的树木后面去换,免得被非夜看见。然非夜拿着她递过去的文心兰绣纹的白袍子,却是自个儿走开,直到走到她完全瞧不见的地方,好似怕她偷看他似的! 虽然她在船上扑倒了他,但也用不着这么小心翼翼吧!她对他没意思,真的没那意思! 不过,这样也好,也不用担心自己被他瞧见了。 躲在树后面,利索地将衣服赶紧换好,将换下的老人衣物和人皮面具又装回了包裹里,等到别处再妥当处理掉,随手乱扔万一让别人发现了可不好。 换好之后,她寻着非夜的方向去找非夜,以为他动作慢了一些,可是走过去并未看到人影。 只见地上换下来的人皮面具,和一摊衣物,脑子里正想着什么不好的事情,突然人从树上蹦下来,落在她面前。 一身白衣的非夜,宛若谪仙…… 请假条 因为实在是病得太久了,咽炎一直没好。 之前为了保证坑品,扛着病码字的,因为9号我要回杭州,怕咳嗽不给我过高速。 所以还请读者们见谅,如果明天状态好一点,我再码一章,绝对不会弃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