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灯百物语》 第一章 浊世独飘零,方知百物语(01)——困境挣扎 我叫第一飞,是个刚刚毕业的大学生。我的姓氏很奇怪,大多数朋友第一次看到我的姓氏,都会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问我,你的姓是真的吗?我不想解释,因为我已经解释了太多遍,千言万语憋到嘴角,最终都化作了一句,是的,我姓第一,请百度。其实对我而言,我并不介意自己的姓氏,因为它始终只是一个代号而已——我甚至不知道自己原本姓什么。 我是一个孤儿,从小在孤儿院长大。 负责照顾我们的老师中,有一个白皙削瘦的阿姨,最是温柔耐心,她叫第一芯。因为第一芯的缘故,后来在登记身份时,我给自己取名为第一飞,用来感恩自己千疮百孔的童年中,那为数不多的一抹温馨记忆。 我是个独眼龙,但并非只有一只眼睛。 我的两只眼睛从外表来看,都很正常,只是右眼全然看不到一丝光亮。我时常在想,这只满载黑暗的眼睛,或许就是我被遗弃的最大理由吧。 我不愿屈服于自己的命运。因为我始终相信,即便坠入深渊,也要不断挣扎,直至精疲力尽;纵使无法逃离,也不要留下一丝遗憾。就这样,我凭借着点点微光,照亮着自己不断蹒跚着、匍匐着前进的夜路,最终考上了国内一所著名的大学学府。 因为经历过痛苦,所以才会格外珍惜。大学四年,我拼了命地学习,像一只织茧前的胖蚕,昼夜不断地吞噬着能接触到的一切知识与能力。那个时候,学校流行lol,舍友们经常玩游戏玩到半夜,但我从没有因为他们的喧闹而被影响休息。因为我在晚上,总是学习到他们游戏结束。 大四那年,一位女同学向我表达了爱意。她叫小薇,是一位热情活泼,总是充满了正能量的好女孩,也是我暗恋了整整四年的同学。我万万没有想到,自己朝思暮想的梦中情人,居然也在暗恋着自己。这种中了五百万大奖的感觉瞬间击溃了我所有的理智——我们迅速在一起并度过了一生中最美好的六个月。 临近毕业,辅导员找到我,说学校有一个出国交流的名额,经过领导商议,决定把这个机会留给我。辅导员郑重地对我说,这是一个十分难得的机会,要我一定要把握住。 我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从没有感受过任何亲情的我,将小薇看得比我的生命还要重要,我不敢想象自己出国后,是否还能继续拥有那一抹温柔——但我没有料到,替我接受那个名额的,居然是小薇。 那一天,我喝了很多的酒,小薇哭着向我解释,我没有接受,默默躺在床上流泪。 我狠心删除了有关她的一切联系方式,告诉自己:你始终都是一个人,你不需要任何人的接近与关怀,你要用你仅剩的一只眼睛,看着自己走向人生的辉煌。 毕业后,我放弃了继续留校读研的机会,独自一人背上行李开始南下——我的时间不多,我没有办法将它奢侈地用在单纯的学习上。况且,凭借着菁华大学毕业生的身份,我相信,自己也有足够的资本来踏上展示自己能力的平台。 没有亮光的右眼给我带来了不少的麻烦。在各种招聘中,它总是成为我失败的唯一理由。我没有放弃,并最终将目标锁定在了四家国际上市企业上。我发起了一次又一次的自荐与申请,但全部石沉大海;我开始制造机会接近企业高层,但均以失败告终。 一天晚上,我坐在一家咖啡厅,静静地观看着大屏幕上百无聊赖的节目——为了维持生计,我在每周的五、六、日三天,来到这家咖啡厅驻唱,换得一点薪资维持生活。 一杯冒着热气的蓝山放在我的面前,紧接着,一个靓丽的身影坐在了对面。 “谢谢,我不喝咖啡”我拒绝了。不是装模作样,而是为了保持头脑的敏锐与冷静,我从不接触刺激性饮料。 “刚才你唱的很不错,但你的姿势有点问题,面对观众唱歌时,习惯性把脸向右微侧,可不是个好习惯。”说话的美女一头披散的大波浪,延颈秀项,皓质呈露。美艳的外表下散发着一种统治性的气质,足以令大多数男人唯唯诺诺。 “谢谢,我会注意。”我淡淡地说——习惯性把脸右侧是我的老毛病了,因为我的右眼看不见。 “如果你知道我是谁,或许你就不会对我这样冷淡了”美女微微一笑,似乎有点介怀我的态度,“介绍一下,我叫狄舞,是盛銘公司的副总。” 我一阵错愕,狄舞与我资料上的照片差异甚远——此前,我锁定的四家企业,其中就有盛銘公司,而我最近一直在找机会接近他们的人事经理,李成。 “我在这里观察你有一段时间了,”狄舞似乎很满意我的反映,轻轻推来一张名片:“这是我的名片。盛銘公司的人事经理是我表哥。之前在闲聊时,他说有个年轻人一直在自荐进入我们公司,看履历是个潜力股,可惜一只眼睛有点缺陷。我挺感兴趣,就抽空看了你的履历。”狄舞轻呡一口咖啡,略带审视地看着我——似乎她有空看我的资料,是一种恩赐。 “谢谢”,我直视着狄舞的目光,不卑不亢地道:“身体缺陷我无法选择,但我的能力不会让你们失望。贵公司确实是我最期望进入的企业。” “明天八点,来我办公室找我”狄舞说完这句话,起身便离开了。 就这样,我成功地加入了盛銘公司,从事市场经营部的数据分析工作——我曾问过狄舞,为什么会选择我,而且是没有经过任何流程便直接聘用。她只是戏谑地笑了笑:“我有种直觉,你会是一位非常出色的人才,而我,一向相信自己的直觉。” 数据分析是一项很累人的活,每天与枯燥的数据为伍,更因为伴随着领导不定时的需求,处于随时待命的状态。 但我没有丝毫的懈怠与不满,这是上天给我的机会,而我最终的位置,也绝不会停留在这里。 我常常会在公司大楼里遇到狄舞。狄舞是个典型的女强人,不,女强人不足以用来形容狄舞,如果要更准确一点,我认为,是个女怪物。 作为公司最年轻的副总,狄舞拥有超强的铁腕与管理能力,更为可怕的是,公司上上下下所有事物,她竟然可以全部精通。我曾亲眼看见,开发部的经理王力,快四十岁的人了,被她熊得如同孙子一般,却在回去的路上,带着一脸灿烂开花的笑容。据说是狄舞对他们项目的框架有意见,提出的新框架被王力当作宝贝一样带领部门成员开始连夜修改——而负责开发部的副总,其实并不是狄舞。 后来有一天在咖啡厅,我再一次遇到了狄舞。她静静地坐在窗前的座位上,淑娴地品着一杯白水,以往凌厉的双目中,竟带着一丝迷茫与忧郁。 “狄总晚上好”,我走过去打了声招呼。进入盛銘后,我没有继续在这家咖啡厅唱歌,但开始习惯每天过来这里喝上一杯咖啡——经常熬夜的工作性质,使我打破了自己不喝刺激性饮料的原则,我甚至开始有点迷恋咖啡那种略带苦涩的香甜,我觉得,它与我的人生很像。 “我等你很久了。”狄舞看了看时间,“现在,跟我上车。” “?”我一脸不解地看着狄舞,但她并不给我发问的时间,并把钥匙扔给了我:“你来开车,我喝过酒了,送我回家。” 在路上,狄舞突然将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一脸迷离地看着我:“小飞,今晚你就留在我家过夜。” 我不禁打了一个冷战。这是潜规则的节奏吗?各种念头爆炸一般涌入我的心头,一时间,我竟不知如何作答。 事实上,非要说我对狄舞没有一点心思那是不可能的。狄舞也就二十五六岁,人美肤白,气质出众,更有一种女王的特质。尤物,绝对的尤物,而男人对主动的尤物,一向很难有什么强大的抵抗力。 见我不说话,狄舞轻笑一声,玩味地说,“你该不会真的以为我破格把你招入公司是直觉认定你是个人才吧?你觉得,盛銘公司,会缺一个你这样的人才吗?” 你这样的人才。 这句话触动了我内心深处那根禁忌的心弦。我不动声色地拂下狄舞的玉手,轻轻地道:“狄总,您喝醉了。” “我没醉。直说吧,我就是看上了你这个人了。”狄舞盯着我的脸,仿佛女王在审视着自己的骑士:“第一眼看到你的照片,我就感到莫名的好感。只是我没想到,你的能力居然也是如此的优秀。我真是越来越中意你了。” 看着狄舞那张精致的面容,我莫名想到了小薇。不知道现如今的小薇又在何处?又在与谁在一起? 一股愤懑不甘的情绪升腾而起。对,我只有我自己,我始终都是一个人,我要主宰我自己的人生,我要做人上人。为了这些,牺牲一点又有何妨? 我用力地咬了咬牙,缓缓低下了头,沉声道:“好的,狄总。” 一切就这么发生了。 第二天一早,狄舞又恢复了自己高高在上的女王风范,我识趣地提前离开了。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对狄舞身上的一道疤痕印象极为深刻。那是留在狄舞脖子左侧的一道疤痕,大约十厘米左右,疤痕极为细小,若非我与她有着肌肤之亲,根本无法发现——它就宛如一道头发丝一般,静静地落在狄舞细腻精致的脖颈上。 狄舞似乎对这道疤痕异常敏感。昨晚我的大拇指不经意间,稍嫌用力地按在了那道疤痕上,使得狄舞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叫声。 看样子应该是旧伤留下的后遗症。我告诉自己,以后要适当避免擦碰到它了。毕竟抛开狄舞的副总身份不谈,我也不是一个粗鲁对待女性的人。 第二章 浊世独飘零,方知百物语(02)——职场浮沉 来到单位以后,部门突然召开了临时会议。除了一些关于重要项目的汇报外,还特别对我进行了新的分工:将我手头上几项繁琐的日常性工作全部移交了出去,同时还让我与部门的老杨一起,负责垂直对接部门经理的所有分析事宜。 老杨虽然叫老杨,但年纪并不大,也就三十二三岁的样子。他在分析岗位历练了将近十年,也是去年才开始负责这项工作。虽然这个岗位从人事上看,与大厅内几十个分析员并没有什么不同,但由于垂直对接经理,一直以来,它总是被默认为是所有分析员中的组长。 看得出,老杨并不欢迎我,他很难忍受一个刚毕业没多久的毛头小子来与他分权。一开始,他还试图旁敲侧击地询问我,是否与公司哪位领导有什么亲戚关系。但没多久,他就发现,我只是个莫名得到某位领导试炼的无背景新人而已。 老杨开始拉拢分析员们孤立我。我的所有建议都会在小组会上被推翻,一些协作性工作几乎没人与我配合。随着老杨察觉到,无论他如何排挤我,也没有人替我撑腰时,他甚至开始明目张胆地对我下套了。 年终会上,有两个极为重要的材料,一个是部门汇报材料,一个是经理的发言材料。老杨自作主张地包揽了两个材料的汇总、审核工作,并将年收入统计与运营分析踢给了我。事实上,这一块一向是材料中的重中之重。因为没有人员配合,我熬夜弄了将近一个月,才堪堪处理得七七八八。 由于频繁的超负荷工作,在狄舞久违地第二次“宠幸”我时,我的表现并不很好。狄舞颇有些不满地看着我,递过来一粒蓝色的小丸子,然后冷声命令道,“吃下去。”我摇了摇头,拒绝了。我虽然愿意亵渎自己,却不愿意被摧残。 出乎我意料的,狄舞抬起玉手,用力甩了我一记耳光,带着不容置疑的态度,第二次命令道:“要你吃就吃,没用的东西!” 热辣的疼痛不断侵袭着我的脑神经。那一刻,我开始意识到,在悬殊的实力与地位面前,所有的清高与资本都只是一张无法变现的作废支票,我需要的,是实力,是地位,是需要将自己的能力变现为实力的机会。 我艰难地弓下身子,颤抖着捡起小丸子,吞了下去。 我默默地告诉自己,我的牺牲绝不应该只是为了得到展现能力的机会;我的腾飞,完全可以从狄舞这里开始。 事后,狄舞对我非常满意。趁着她高兴,我装作不经意地说出了单独负责对接经理分析工作的想法。 狄舞点了根烟,深吸一口道,“老杨这个人,我对他有印象;能力还是有的,所以暂时不打算动他。不过既然他那么不希望与你分权,我看,不如你就做他的上司吧。” “谢谢狄总”我的心脏一阵狂跳,万万没想到困扰我多时的难题,就这么解决了。不,不仅是解决,是我翻身了。老杨,你怕是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吧,这个被你轻视的年轻人,还有一手杀手锏。 “啪!”又是一个耳光。狄舞的脸瞬间冷了下来,“你刚才叫我什么?” “谢,谢谢主人”我作出一副诚惶诚恐的表情。独处时,狄舞总是要我喊她主人。 狄舞的面孔又变得和缓下来,“明天早上六点前离开,离开前把你所有的痕迹都清除干净。七点我要见一个非常重要的人。”狄舞轻轻抚摸着我的脸,似乎在抚摸一个宠物:“跟着主人,你不会吃亏的。”说完,又是一阵花枝乱颤的娇笑。 随着狄舞的娇笑,她脖子左侧的那一道疤痕似乎在缓缓地裂开。我揉了揉眼睛,确定了不是自己的错觉。接下来,更加令我震惊的事情发生了:在那道疤痕下,缓缓鼓起了一个大包,大包在疤痕下面不断扭动着,似乎要挣出皮肤的束缚,破壳而出。 狄舞并没有发觉自己身体的异变。那道疤痕在大包扭动了片刻之后,突然裂开,一只血红的眼睛从裂缝中迸发而出,四下转了转,打量着我。 我几乎要窒息了,一脸惊恐的表情瞬间凝固。 “你这是怎么了?”狄舞疑惑地看着我,“我脸上有什么东西?” “眼睛,眼睛,出,裂开了”我指着狄舞的脖子,结结巴巴地说。 “眼睛?我眼睛怎么了?”狄舞莫名其妙地用手摸了摸眼睛,又顺着我的目光摸向自己的脖子,玉手拿开后,脖子上的眼睛已经不见,只剩下一道细细的疤痕,就像之前那样。 不见了?难道真是我眼花了?我还没从刚才的震惊中缓过神来,突然想起自己方才吃了蓝色的小丸子,难道是药物的副作用,导致我产生了幻觉? 我尴尬地笑了笑:“主人,我逗你玩呢”。 “你个臭小子胆肥了啊,还敢调戏主人!”狄舞疯狂地又一次扑了过来。 几天后,不出意外地,我成了分析组名正言顺的组长,不必再去处理那些琐事,只需要管理那群分析人员就好,当然,也包括老杨。 接到通知的老杨一脸错愕地看着我。良久,才不甘心地冒出来一句,恭喜你了,小飞。 我死死地盯着老杨,眼中满是翻盘的快感,老杨,注意你的措辞,不论我们私交多好,在单位,你还是要叫我组长。 对,对不起,组长。老杨低下了头,一脸的唯唯诺诺。 此后,老杨还是不甘心地组织了几次反扑,但都被我轻松化解掉了。权利真是个好东西,它能给人以智慧,给人以力量,令人沉醉其中。 那天之后,狄舞“宠幸”我的次数开始明显变多了。我开始试着学习如何更高层次地讨好女人,开始注意在健身房锻炼自己。 随着我技术的不断进步,我与狄舞的关系也在缓缓地转变着。渐渐地,她开始不再让我喊她主人,而是喊她姐姐;狄舞对我的态度,也逐渐从肆意辱骂变为了温柔可人。 人们总是说,通往女人心房最深处的捷径是xx。我算是真切的体会到了。狄舞甚至会在微醺后,对我讲述一些烦心事和她的成长历程。她说,她曾经有一个弟弟,但是很小的时候就失踪了。我对她说,你可以把我当成你弟弟。狄舞笑着给了我一记粉拳,嗔道,我可没有那么恶趣味。 狄舞最喜欢看着我的右眼,她总是说,似乎能从我的右眼中,看到一个很奇妙的世界。我说,它用黑暗记载了一个千疮百孔的悲剧世界,但这个世界,最终还是等来了希望的曙光。 狄舞轻轻地抚摸着我右眼的眼睑,她说,所以我就是那道曙光的起源喽?我说是的,你给它带来了不一样的光亮。狄舞撅起红唇,轻轻吻在了我的右眼上,说,它给我一种极其亲切的感觉,我想,或许这就是维纳斯断臂之美吧。 由于我与狄舞的频频接触,最终关于我们两个的传闻还是在公司里闹得沸沸扬扬。人们迫于狄舞的副总身份,不敢妄加议论,而我,则成为了唯一的发泄点。 小白脸、吃软饭的、窝囊废等词语成了我的标签。老杨憋屈了许久的压抑似乎终于找到了爆发的突破口,他不敢正面诋毁我,但能明显感觉到,他对我的态度发生了变化。部门的人员会不定时地扎堆谈论着什么,然后看我远远走来,立刻又作鸟兽散。有一次,因为材料的撰写,我与老杨发生了争执,当老杨转身离去时,一声不大不小的嘀咕传到我耳中,“吃软饭的废物,神气什么”。我追上去,一拳将老杨打翻在地,随后被众人拉开,嘴角带着血迹的老杨鄙夷地看了我一眼,默默离开。 那段时间,我承受了太多的流言蜚语,见识了太多的冷眼与歧视。幸运的是,我与狄舞关系的透明化并没有对狄舞造成什么影响。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甚至开始在公开场合带着我出现;而我,也由于出色的工作表现,逐渐挽回了自己的评价,从人们口中“女富豪的金丝鼠”变为了攀上高枝的“凤凰男”。 我不知道我与狄舞的关系发展到现在究竟算什么,是包养与被包养的关系?还是企业中单纯的权涩交易?又或者,是恋人的关系?最后一条,我几乎是不敢认真去想的——我与狄舞之间,有着一条巨大的鸿沟。至于自己能否“嫁”入豪门,更是从没考虑过。 2020年1月24日,一件改变我与狄舞交往轨迹的事情发生了——用鲜血的代价。 第三章 浊世独飘零,方知百物语(03)——诡端突现 2020年春节即将来临了,整个g市都洋溢着欢乐祥和的气氛。无论这一年有多么艰辛,人们都在坚信,未来会更好。 年前的一个月,各种饭局、聚会开始变得密集起来。狄舞总会在出席一些所谓上流菁英的饭局时带上我,然后满脸调笑地将我介绍出去。我大方承受着别人围观狄舞玩具一般的眼神,微笑着回应——若世间有三千苦痛,我愿尽受之,换得片刻巍峨。 腊月二十三以后,我与狄舞已经很少见面了。我贪婪地享受着片刻的自由,却又感到心里有些莫名的失落。 我没有亲戚可走,索性在年前与几个关系极好的朋友聚了聚,随后买了一张腊月二十八的机票,打算飞往海南,放松一下。 可是,当我打电话告知狄舞时,狄舞却意外地火冒三丈,她说我必须留在g市,等她的消息。我轻声道着歉,当场将机票撕得粉碎,对狄舞说,我哪都不去了,就在g市等着姐姐。挂掉电话后,我异常得平静,完全没有想象中的悲戚和愤懑。或许这就是成长吧,我告诉自己,做玩具就要有做玩具的觉悟,得到了这么多,总要付出点代价。 只是我完全没有想到,这次付出的代价,却并非是自由这么简单。 一月二十四日,除夕。我独自一人坐在屋内百无聊赖地看着书——狄舞在公司不远处购置了一套三室两厅的住房让我居住,方便她随时找我。 一阵有节奏的敲门声响了起来。 我打开门,发现门外站着一位清纯漂亮的女孩子。看着这张无比熟悉的面孔,我的心脏瞬间极度收缩,压迫着血液强劲有力地冲击着我的大脑。 这个世界是善良的吗?是的,它总是会给我们带来无尽的希望。可是,这个世界也是充满恶趣味的,它肆意拨弄着我们的生活,眼睁睁地看着我们在泥潭里拼命挣扎,然后发出一阵又一阵嘲讽的笑声。 门外的女孩子不是别人,正是出国交流的小薇。 “第一,你居然真的在这里!”小薇漂亮的大眼睛弯成一弯月牙,大颗大颗的泪滴仿佛止不住的秋水一般,源源不断地从眼眶溢出。 第一,第一。我在心里默默念着这两个字。 已经有多久没人这么叫我了?或许,从小薇替我接受出国名额的那天起,这个称呼就已经烂死在我心里了吧。我还记得,我与小薇相识后,小薇总喜欢翘起嘴角,压弯自己的大眼睛,半蹲着身子,将头用力向后仰着,露出大片雪白的额头,俏皮地仰视着我说,第一,第一,你什么时候能够成为真正的第一呀?而我,则会摆出一副故作高深的姿态,轻轻抚摸着小薇的额头,自信道,快了,很快了。 我曾经有多恨小薇,来到g市后我的意志就有多坚决。 我用狄舞来麻醉自己,用恨意来鞭策自己,用孤独来武装自己,用拼命来成就自己。可是,所有这些,却都出自一个根源,那就是对小薇的爱。爱有多深,在失去这份爱时,恨意就会有多重。 小薇一边笑着,一边哭着,想要说些什么,却因为过于激动而无法成言,只好跺着脚,一只手捂着自己的小嘴,一只手用力地比划着。见我没有反映,最后索性直接跳将起来,用力地抱住了我的脖子。 我静静地感受着怀里的那一抹柔软与温暖。小薇就像是一席春风,吹开了我几乎上冻的心。我逐渐开始啜泣起来,双手不自觉地环住小薇,将她抱到屋内,忘情地拥吻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们渐渐地止住了哭泣,却依然拥抱在一起,不舍得分开。我不知道小薇这两年来在国外经历了什么,也不想去问,只想时间永远定格在这一刻。 突然,我感受到了一丝入骨的疼痛——小薇用力地咬在我肩膀与脖子的交汇处,鲜血顺着手臂缓缓留下。 紧接着,小薇的小粉拳开始拼命捶打我的后背:“坏第一,臭第一,你真是这个世界最大的混蛋,为什么不听我解释,为什么要玩消失,你知不知道我到底有多痛苦?你知不知道我这两年是怎么过来的?我每天都在想你啊!” “当年我为了你,想都没想就放弃了出国名额,而你却成了接替我名额的人,你不觉得很好笑吗?”我双手抱着小薇的头,将自己的额头顶在小薇的额头上,四目相对。 “哼,活该你受气,气死你个大混蛋”小薇鼓起自己的脸颊,撅着小嘴娇嗔道,“那你......那你现在还恨我吗?” “曾经很恨你,也恨我自己,恨我自己的傻。”我像读书时一样,满眼柔情地看着小薇,“我曾经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但在我遇到你的这一刻,所有恨意都已经烟消云散了,我发现,你永远是我这辈子最珍视的那个人。” 一股充满幸福的潮红迅速蔓延了小薇的脸颊。小薇柔情似水地望着我,轻声喃呢道:“第一,我......我们......还可以重新来过吗?” 重新来过?这四个字仿佛一支巨大的铁锤,狠狠砸在了我的头上,让我冷静了下来。现在的我,还有资格吗? 我缓缓地推开小薇,背过身去。我说,对不起小薇,我们已经不可能了,错过了,就永远错过了,你依然是那个纯洁无暇的小薇,而我,已经不再是我了。你很优秀,会找到远比我优秀的人。 不,我不。小薇倔强地再次从身后抱住我:“你知道吗?第一,当年我接替你的那个出国名额,是有我的苦衷的,我们完全可以再尝试一次......” 不用尝试了,他现在是我的人了。一个冷冷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 我心道,坏了,狄舞来了。 小薇一脸错愕地看看狄舞,再看看我,她并不笨,瞬间就明白了一切。 你的魅力不小啊,臭弟弟?狄舞戏谑地审视着我与小薇,看来我来的真不是时候,要不你们继续?我出去走走? 小薇一张小脸憋得通红,迅速地转身,仓皇而逃,长长的马尾在身后划出一道秀丽的曲线。 “狄姐,你来了”。“我是不是不该来?”“不该来的是她,我们已经结束了。”我违心地说了一句自己都不信的话。 你该不会认为我生气了吧?狄舞的脸上露出了玩味的笑容,有人缠上我的臭弟弟,只能说明这个臭弟弟还是蛮优秀的,况且,你觉得我会怕你被一个丫头片子抢走? 当然不。我轻轻地说,狄姐除夕夜不陪家里一起吃饭吗? 有什么好陪的,家里年轻人那么多,多我一个少我一个有什么区别。狄舞不屑地道,本以为,我的臭弟弟独自一人,空虚寂寞冷,这才特意定了年夜饭,过来陪你,不过,我似乎不该来呦! 不得不说,狄舞是个很会揣摩别人心思的人。不知是为了酬劳我这两年来的“辛勤劳动”,还是说狄舞对我动了真感情(请原谅我的自恋),整个吃饭的过程,狄舞表现出了极好的耐心与温柔,一连串的晚饭设计,让我有了一种错觉:当我与狄舞在一起时,她才是男人。 酒足饭饱后,我与狄舞并没有回去。冬日的g市并不是太冷,我们顺着大街,漫步着,谈笑着。我攥着狄舞柔荑般的手掌,尾指轻轻摩挲着狄舞的手腕。 突然,狄舞猛地抽出了自己的手掌,另一只手摸了摸手腕,没来由地问了我一句,今天是几号? 我一脸的莫名,今天是腊月三十,除夕夜啊。我问你阳历几号?狄舞的声音略显颤抖,似乎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即将发生。 阳历?我也记不得了。我支吾道,春节前后,很少有人记阳历的吧,哦,对了,今天是1月24号。 24号,24号。狄舞小声嘀咕着,仿佛秋风中的一缕残花,不停地颤抖:快看看,现在几点了,快,快! 看着狄舞那有点变形的面容,我开始意识到事情有点不对劲,连忙抱着她,一边轻声安慰着,一边抽空看了看手机:9点45分。 还有五分钟,还有五分钟。狄舞慌乱地四下环顾,用力挣脱了我的怀抱,拼命向前跑去。我连忙赶过去拉住她。我说,狄姐,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告诉我,我们一起解决。 带我找个没人的地方,快来不及了,快! 要不我们先上车吧! 不,车子停得太远,时间不够,来不及了!这里是雨泾路东段,继续向东大概五百米有个岔路口,在那里右拐,有一片广场,今天是除夕夜,应该没有人在那里,我们就去那里!快!快! 好的。我奋力架起狄舞,向广场跑去,几百米的路程却仿似长征一般。不知道是因为恐惧还是其他什么原因,最后的一百多米,狄舞已经完全没有力气了。我索性直接扛起狄舞,用尽自己最大的潜力,冲向广场。 还好,与狄舞猜的一样,空旷的广场上一片漆黑,并无他人。 我轻轻地将狄舞放下来。 此时的狄舞已经全然没有一丝平日里的美丽形象了,宛如一滩烂泥,瘫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面容狰狞而扭曲,也不知道是因为恐惧还是因为疼痛。 虽然诡异的情况在广场漆黑的阴影中显得愈加恐怖,但我知道,在这个时候,我是万万不能慌乱的。我强行压制住所有的疑问与恐惧,轻轻地安抚着狄舞:狄姐,没事了,这里没有人,你休息下,等下我带你回家。 走,走!狄舞粗鲁的打开我的手,口齿不清地吼道,大段大段的涎水从她口中溢出,如同一只饥饿的野兽。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狄舞突然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右手用力地按在了自己脖颈左侧。 是那个疤痕的位置!我回想起那天晚上,狄舞脖颈上,那条细细的疤痕缓缓裂开,随后一个肉包鼓起,扭曲挣扎后,一只血红的眼球迸发而出的场景。 难道那天我看到的不是错觉......我不禁打了个寒颤,冷汗瞬间浸透了我的衣服。 第四章 浊世独飘零,方知百物语(04)——血色异变 狄舞的前襟已经完全被她流下的涎水浸透,她的双眼开始变得无神,就连平日里颇显妩媚的波浪长发,也因为狰狞的面孔而变得阴森。 我紧紧地抱着狄舞,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背,试图让她平静下来。 “走啊!”狄舞似乎用尽自己全部的意志,发出了一声愤怒的嘶吼,一股奇大无比的力量将我推倒在了一边——她的声线已经开始变得粗犷,宛如一只疯狂的野兽。我呆呆坐在地上,双手按着冰凉的地面,体验着深深的无助与惊恐。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透过狄舞大张的嘴巴,我感觉她的牙齿在不断地变长。不,不是错觉,是真的在变得狭长而尖锐!狄舞痛苦地哀嚎着,不停用力拍打着自己脖颈处的疤痕位置。 良久,狄舞终于渐渐平息下来,却又在一瞬间,仿似被人抽空了力量一般,彻底瘫软下来,后背向下地平躺在地。 我大口喘着粗气,拼命平复着自己狂跳的心脏,试图挣扎过去扶起狄舞。 但我还没来得及起身,狄舞却突然以一种极度怪异的姿势——全身僵直,就像一只木板被人提着一侧掀起一样,直挺挺地站了起来。 血液源源不断地从狄舞的双目流出。狄舞的眼睛散发着幽幽的红光,带着一丝致命的癫狂,将自己周身照亮。紧接着,熟悉的一幕出现了:狄舞脖颈处的疤痕裂开,一只硕大的红色眼球迸发而出,四下转动着,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我已经彻底呆住了。本能地想要转身逃走,但随后,又用力甩了自己两个巴掌。我告诉自己,作为一个男人,哪怕只是狄舞的玩具,也不能在这个时候独自逃走。 异变并没有就此停止。随着那只红色眼球的出现,狄舞的脸上开始陆陆续续崩开一道道细小的疤痕,发出一阵“噼噼啪啪”的声响。不,不止是脸上,还有手上,脖子上,或许,她的全身都在崩裂! 渐渐地,“噼噼啪啪”的声音开始变小。但不多时,狄舞脸上、手上、脖子上,那些所有暴露在外的,我能看到的疤痕同时绽放开来,露出了一只只泛红的眼球! 那些眼球自顾自地转动着。 一阵冷风吹过,我再也无法忍受,跪在地上疯狂的呕吐起来。晚上那顿丰盛的年夜饭,还没来得及细细滋养我的肠胃,便被我全部吐光。 狄舞双目无神地盯着我,缓缓向我走来。 这时,一个醉酒的醉汉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朦胧中看到狄舞曼妙的身形,一时间,酒壮怂人胆,居然晃晃悠悠地向我们走来了。 狄舞的身形瞬间消失,又瞬间出现在醉汉身前。醉汉发出一阵阴阳怪气的笑声,“大……大过年的,小情侣还挺有兴致,在这里,玩…玩变装….啊!” 他的话还没说完,便被狄舞用手卡住脖子提了起来。醉汉无助地蹬着双腿,不一会便昏死过去。 狄舞张开嘴巴,伸出细长的舌头,在醉汉的眼睛上舔舐着。 不好!我暗叫一声,冲着狄舞冲了过去。 我曾经看过不少鬼怪小说,对一些鬼怪多少都有了解。如果说,之前那次看到狄舞脖颈上出现眼球,我还能归结于自己产生幻觉——毕竟,这种怪力乱神的东西,我一向不信。但这次,亲眼看着狄舞发生的一系列异变,我已经无法再去否认这类鬼怪的存在了——狄舞产生的异变,分明就是百目鬼! 传说中,百目鬼是一个专门魅惑男人,夺其双目的女妖。但我现在已经无暇顾及那么多了,我只有一个念头:唤醒狄舞! 但现实是冰冷残酷的。我在距离狄舞还有四五米时,便被狄舞伸长的头发包裹住,狠狠地拍在了地上。一时间,我只觉一阵天翻地覆般的晕眩,嘴里一股血腥气息不断翻滚,差点昏厥过去。 “不要!”一个带着哭腔的女声在我身后响起。 我艰难地扭过头,却发现一个娇小的身形踩着斑驳的月影,疯了一般向我跑来。是小薇!她怎么会在这里?我顾不得去想那么多,本能地提起自己最大的力气冲她吼道:快走!别过来! 但小薇还是义无反顾地冲了过来,跪在我面前,用力撕扯着狄舞的头发。 狄舞扭过头来,满身血红的双眼凝视着我和小薇。小薇的双手已经抖得无法控制了,粉嫩的小脸上写满了恐惧,但还是倔强地抬起头,歇斯底里地冲狄舞喊道:你放开他,放开他啊! 狄舞的脖子上的那颗眼球带着一根长长的肉线脱离了脖颈上的“眼眶”,围绕着我和小薇转了几转,随后又用肉线紧紧地缠绕了小薇几圈,将她带到狄舞面前。 狄舞张开血盆大口,伴随着我绝望的叫喊,狠狠咬向小薇的肩膀,撕扯下一大块血肉,慢慢咀嚼着。我只觉得双目一阵发黑,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坚强,放声大哭起来。 血泪。这就是血泪吗?我失明的右眼中,流下的不是泪,而是血。狄舞似乎闻到了我身上的血腥气,松开小薇与醉汉,将那颗大眼球伸到我面前,静静地盯着我的右眼。 狄舞,狄舞......我呜咽着,是我,你看看我的眼睛!你说过,你能从我的右眼中,看到一个很奇妙的世界,你说它给你一种很亲切的感觉,你还记得吗?它现在在流血,是血泪,你醒醒,醒醒啊! 狄舞伸出的大眼开始颤抖,慢慢的,狄舞的头发开始向后回缩,大眼也回到了“眼眶”中。狄舞满身的眼睛开始闭合,渐渐消失,只有脖子那个眼睛的位置上,留下了一道细细的疤痕。 狄舞再一次昏倒在地,不省人事。只是这一回,她扭曲的面容开始变得带有血色。 我长出一口气,连忙挣扎着连滚带爬跑过去抱起了小薇。小薇蜷缩在我怀里剧烈战抖着,大大的眼睛里满是委屈、恐惧的泪滴。望着小薇楚楚可怜的模样,我的心里一阵刺痛,“小傻瓜,你为什么不跑?你知不知道你这样我该有多难受?” 小薇摇了摇头,“第一,只要你在这里,我就什么都不怕,我绝不会再在你需要我的时候,丢下你一个人。” 望着小薇血肉模糊的肩膀,我无比得自责。如果不是为了我,小薇完全可以不受这种伤害,“嗯,我们再也不要丢下彼此......” “呦,还挺甜蜜的,看样子也没什么大事嘛”狄舞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 我回过头,发现狄舞正站在我身后,虽然满身血污,却恢复了以往那种高贵华丽的气质。 “狄......狄总。”这一次,我没有叫她狄姐,紧张地盯着她脖子上疤痕的位置,欠起身来护住小薇——我对狄舞充满了戒备,不仅是因为狄舞方才异化为了百目鬼,更是因为小薇的伤。 “我给家里打个电话,让他们来接我们,顺便打扫一下现场。”狄舞环顾四周,“看来,明天还得找个合适的理由来打掩护,否则就会很麻烦了。” 看到我仍然满身戒备地看着她,狄舞不屑地笑了笑,“你跟那些普通的臭男人也没什么区别嘛,没事的时候甜言蜜语,山盟海誓,出点意外,就立马分割阵营,远离是非。” 听到“甜言蜜语、山盟海誓”这几个字,小薇略显尴尬地低下头,却不经意间扯到自己的伤口,不由发出一阵呻吟。我连忙关切查看,又引得狄舞一阵嘲讽。 大家族办事速度果然很快,不一会的功夫,几辆保时捷停在了不远处,下来几个彪形大汉——还带着个药箱。 在给小薇做了简单的包扎后,我与狄舞、小薇一同上了其中一辆车,那些大汉则留下来打扫现场。一路上,我的心情逐渐平复下来,旺盛的精力开始驱使着我思考方才发生的一切。 狄舞,百目鬼,小薇,阳历一月二十四日,晚上九点五十分。 这几个要素整合起来,似乎根本没有什么联系。看狄舞一脸淡漠的表情,估计暂时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我索性不再考虑其他,将心思重新放回到了小薇身上。 我轻声地询问小薇:“你怎么会在广场上?” 小薇小脸一红,像是一个做了错事的小学生,低低地道:“我家又不在g市,本来这次回国,我是打定主意要缠你到底的,我托人各种打听,一得到你在g市的消息,就连夜赶来了,谁知道......谁知道......” “谁知道这小白脸跟我在一起了对吗?”狄舞冷不丁地插上一句,羞得小薇撅起小嘴,一脸的委屈。 我咬了咬嘴唇,颇有些后悔。当时小薇红着脸仓皇而逃,我一度认为她在g市只是碰巧遇到了我,却没想到,小薇竟是跨越了千山万水过来寻我。 “再后来,我就没地方去嘛,越想越委屈,越想越委屈,就一个人在广场上哭了起来,本想着哭够了就回家,再也不理你这个坏蛋了.....结果还被妖.....还被你们给欺负了。” “对不起小薇,让你受苦了,今晚经历了太多的事情。等下你到了医院,就好好休息一晚,一切事情随后再说。” “嗯......”小薇乖巧地点点头,随即又略带为难地看着狄舞,怯怯地问道:“狄姐姐,我.....我可以借第一在医院陪我一晚吗?我不会跟你抢第一的,只是单纯让他陪陪我,可以吗?我...我们已经分手了,我不当第三者......” “行了行了,这臭小子也就你当宝,你受了这么大委屈,陪陪你也是应该的”狄舞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小薇一脸如愿地点点头:“谢谢姐姐!” 狄舞低下头,自顾自地玩起了手机,不再说话。 没过多久,我的手机收到了一条短信,点开一看,是狄舞发的,只有六个字:这女孩有古怪。 第五章 浊世独飘零,方知百物语(05)——人生转折 我收起手机,默默地瞥了一眼狄舞,再看看闭目休息的小薇,一脸凝重。 在这个不可思议的夜晚,一切都发生得太过突然,全然超出了我的认知范围。狄舞百目鬼的事情还没有说清楚,却又给我发信息说小薇有古怪。这让我不禁想起了曾经看过的一个怪谈: 一群人相约去爬雪山,但在快要登顶时,由于剧烈的高山反应,一名女孩无法继续前进。经过一番商量,大家决定让女孩驻扎下来,其他人继续攀登。出发前,她的男朋友拉着她的手说,等我,我一定会来接你的! 几天后,一个身影闪进女孩的帐篷,但不是她男友——队友们回来了,唯独没有她男友。“在登顶成功回来的路上发生了雪崩,我们找了他三天,后来在山沟中发现了他的尸体。” 天色已经不早了,大家决定点起篝火,等天亮再下山。就在所有人都昏昏欲睡时,一个男子满脸血污地悄悄接近女孩,拉着女孩的手就跑。女孩定睛一看,发现是他男朋友。恐惧和惊异瞬间侵占了女孩的神经,身后是一群队友疯了一般地呼喊她回来。 男朋友焦急地说,请你相信我,我们登顶了,但是回来的路上发生了雪崩,除了我,他们全都死掉了! 是你,你相信谁? 不过很可惜,这个诡异的夜晚并没有击垮我的神经,相比于小薇的奋不顾身,狄舞的异化才更加有古怪吧? 我不屑地笑了笑。 小薇送进医院后,我坐在病床前,拉着小薇的手,互相之间絮絮叨叨说了好多事情。不知过了多久,我们沉沉地睡着了。朦胧间,我感觉有人在拍我的肩膀,扭头一看,是狄舞。 “狄姐......”我张嘴想要打招呼,却发现狄舞做了个嘘声的手势,示意我跟她出来。 走廊里,狄舞燃起一根香烟,深吸一口,对我说:“我爸找你,现在就跟我来。他这个人有点偏激,你不要介怀什么。” 我耸了耸肩:“狄姐言重了,长辈训斥晚辈而已,我能介怀什么”。 随即我想到现在天还没亮,看了看手机,是凌晨三点二十,不禁好奇地确认道:“是现在吗?”“没错,就是现在。”“我去跟护士打个招呼,万一......”“小薇不需要你操心,我安排了专人照看。”“狄姐,你当真不吃醋吗?”一记响亮的耳光扇了过来。 我和狄舞走出医院,一辆林肯已经在等着了。上车后,狄舞似乎略显焦虑,变得啰嗦了许多。 “我爸叫狄青,是我们家族目前的话事人。盛銘公司只是我们家族下的其中一个产业。” “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我有个弟弟,但在我很小的时候,他就失踪了。另外,有一件事,我也是今天才知道:他跟你一样,右眼也看不到东西。” “我知道我之前的变化可能对你刺激很大,但是......” 我打断了狄舞的喋喋不休,拍了拍狄舞白嫩的手背,说:“狄姐,你现在可是有点不大像你自己了,你该不会真的认为我是你那个失踪的弟弟吧?拜托,现实点好吗?我那孤儿院又不难找,要是的话,早被找到了,还用得着吃这些年的苦?至于你之前的变化,也没造成特别大的后果不是?两年了,我只记得你对我的照顾,可没受到过什么伤害。所以,”我顿了顿,“狄姐你就不用多心了。” 狄舞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嘴唇动了动,没有再说话。 林肯在一栋豪华的别墅前停了下来。我与狄舞从车里出来,一位管家一样的人物已经在门前侯着了。“福叔”狄舞打了声招呼。 福叔领着我们进了别墅,旋即对狄舞说:“青哥交代了,只见第一飞,小姐你就在客厅先候着吧。” “青哥”我嘴唇一撇,差点笑出声,却发现狄舞异常恭敬地站着不动,连忙收了收自己的面容,跟着福叔一起上楼,走进书房。 书房内的装饰相当简洁,与这个别墅豪华的风格完全不搭。一位看起来只有四十来岁的中年人坐在沙发上,捧着一本书,品着茶。 “青哥,第一飞来了”福叔躬身请示道,见狄青摆了摆手,旋即又恭敬地退出去了。 “坐吧。”狄青放下书,向我示意道。我看了看四周,偌大的书房内,居然连个椅子都没,只有狄青坐的那个长条沙发。我犹豫片刻,索性直接挨着狄青坐了下去。 “第一飞”狄青审视着我,“你的姓氏是你自己起的吗?” “是的”我恭敬地回答道。 “你跟小舞的事情,我都知道了,我原本以为,小舞只是玩玩而已,万万没想到......”狄青顿了顿,沉声道,“我今天找你来,是有几件事情要告诉你。需要你表态的,你听完后,只需要告诉我“可以”就行,我不想听到其他的回答。” 我一阵无语。狄舞说他爸偏激,看样子不止是偏激,还很刺激——听他的口气,怕是只要我说出一个不字,就要被当场消失了。 “今晚的事,我会安排人员处理,不会引起任何波动与议论,只是一场戏剧的拍摄而已。对外,你不能说出半个字。”“可以。” “小舞的异变,想来你已经猜到了,是百目鬼。我也不瞒你,我们家族是上古时期巫觋一脉的分支,历代都供奉着一只百目鬼,用来给家族改变运势,处理禁忌事宜。我们家族能够屹立至今而不衰败,靠的就是百目鬼大人的恩赐。这件事情,我告诉了你,想必,以你的头脑,应该也能猜到,我接下来要说的事。” 我的心脏开始疯狂地跳动,一种不安的情绪渐渐氤氲在我的大脑中。我用力咽了口唾沫,故作姿态地道:“难不成您想找我入....赘?” “嗯?”一股渗人的杀气从狄青身上散发出来。我连忙正了正面容,强行摆出一副严肃的神态(其实心里既恐惧又忐忑,因为我实在不愿意相信我接下来要说的话):“您是要告诉我,我就是狄舞从小失踪的弟弟,您从小丢了的孩子。” “孺子可教。”狄青满意地点点头,“这些年来,其实我一直都知道你在哪里,但我并没有去找回你,你可知道是为何?” “跟我的左眼有关?” “你确实很聪明,只是不知道隐藏。”狄青沉声道。“供奉百目鬼的家族,需要在每一个子孙繁衍新生命时,奉献上第一个诞生新生命部分器官的精魄。狄舞是我的第一个孩子,但是她在出生时,深受百目鬼大人的青睐,所以破例没有被献祭。” “所以作为替代品,我的右眼精魄被献祭了?” “没错。百目鬼大人对你的右眼非常满意,最为回报,她甚至将自己的一枚玲珑心眼赐给了小舞——事实上,这枚玲珑心眼正是百目鬼大人用你的右眼精魄炼化而成的。借助这枚玲珑心眼,小舞拥有了远超常人的学习能力、反应能力、体力与精力,这也是她如今能在二十多岁便成为商界名媛的最大原因。” “不过你在进行献祭时,出了点意外。百目鬼大人汲取你过多的阳气,导致你阴气过重,溢出的阴气形成了一种执念,总是试图夺回右眼。玲珑心眼作为百目鬼大人力量的精华所在,小舞在一开始时,本就不能完美融合,时常导致暴走,现身百目鬼鬼相。而你夺回右眼的执念则总是成为小舞暴走的导火索。” “即便在我们这种庞大的家族内,亲情远没有寻常人家那么重要,但面对几个月大的婴儿的执念,我实在不愿用上一些强硬的手段。” “所以,你就把我送走了?” “也不全是这个原因。事实上,献祭这种事,我们家族有严格的保密要求——尤其是对女性。我们家族每个被献祭的后代,都会在献祭后被送往孤儿院,或许成年后,机缘巧合之下会重回家族,但仍有很多子嗣飘零在外,你并不是特例。” “我与狄舞认识两年了,她从没有暴走过,是不是证明我已经不再是狄舞暴走的导火索了?那狄舞昨晚的暴走又是怎么回事?”我的世界观已经被彻底摧毁,本能地希望从狄青的描述中,找到一些漏洞,来证明,这一切,都是狄青的胡言乱语。 狄青端起茶杯品了口茶,淡淡地道:“你确实已经难以引起小舞现身鬼相了。一方面是由于小舞对玲珑心眼的控制越来越强,一方面是随着你的成长,旺盛的阳气已经将你的执念逐渐驱散。” 顿了顿,狄青继续说道,“百目鬼大人是在狄舞四岁那年赐予玲珑心眼的——当然,小舞本身并不知道这是自己弟弟的眼睛。一月二十四日晚上九点五十分,仪式开始,十点二十分,仪式结束。所以,每年的这个时间段,是小舞对玲珑心眼控制最弱的时候,也是最容易现身鬼相的时候。我们家族用特制的佛香灰嵌入打造的银镯中,在每年的这一周前后,都会让小舞带上,用来压制玲珑心眼的暴走。只是今年,你们一起外出的时候,小舞将手镯弄丢了。” 最近发生了一些事情,所以我希望你回到家族,协助我做一件大事。狄青静静地看着我,现在,你还有什么要问的么? 有。我抬起头,迎接着狄青的目光,我与狄舞已经发生关系了,你现在告诉我我们是姐弟? 那又如何?狄青的嘴角泛起了一丝笑意,融合了玲珑心眼的狄舞,无论从医学角度,还是从家族角度,都已经不再是我的女儿了,你们两个做过什么,我不会介意。 听到这种话,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为什么我会是这种畸形家族的后代?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当然,你们两个结婚我是绝对不允许的。狄青淡淡地补充道,毕竟对外,你们还是我的孩子。从明天起,你不准再跟狄舞有所往来,信息也不准再有。我已经决定,不久之后,正式对外宣布找回你的消息。之前你与狄舞在外谣传的各种“金丝鼠”也好,“凤凰男”也罢,我会让阿福派人处理一下,纠正为姐弟多年不见,激动之余对外开的玩笑。这种事情,他最拿手了。 那如果我这次不想再说“可以“这两个字呢?我皱起眉头,不甘心地问道。 你不会的。狄青微微地对我笑着,笑得我心里直发凉:毕竟相对于做狄舞的金丝鼠,我想,你更放心不下你的那个小薇吧?我可以给你半个月的时间考虑。还有,你最好不要想着将小薇送走,这段时间,她必须要待在这里。以我的能量,要找一个小姑娘,可是易如反掌。哦,对了,你已经被盛銘公司解聘了。 分明是父子相认的场景,整场谈话却暗藏杀机。或许,从我被送走的那天起,我就是狄青手中一颗没有任何亲情的棋子了。 走出书房,狄舞已经不在。不出意外,狄青与福叔应该早已把要说的告诉她了。 那辆林肯依然在别墅外停靠着,等着送我回去。 我失魂落魄地走上车,呆呆地坐着。这个除夕夜,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多到我不知道如何去面对。 小姐临走前让我转告你,她上次不该跟你争论,金凯瑞确实很帅。正在开车的司机突然说了句话。 金凯瑞?我一阵迷茫,旋即想起此前曾跟狄舞说过,我读书时第一部惊为天人的电影作品就是金凯瑞主演的《楚门的世界》。 狄舞想要表达什么?想告诉我一切都是假的,让我不要去相信吗? 联想到之前狄舞发给我的那条短信:这姑娘有古怪。我越发感觉到,似乎有一张大网正在向我缓缓地铺开。 第六章 浊世独飘零,方知百物语(06)——诡异的小薇 我在医院门口下了车,看看时间,才刚刚五点半。 冬季的清晨还是一片漆黑。虽然是大年初一,但在一片片微弱灯光的照耀下,医院附近的小吃摊依然扎得满满腾腾——大多数人用尽自己所有的力量,不敢松懈片刻,只是为了能够正常得生活。 一位满头白发的老太,颤颤巍巍地提着一个食盒,深一脚浅一脚向医院走去,一个不留神被什么东西绊了一跤。我连忙跑过去将她扶了起来,老太太顾不得道谢,急慌慌地看看食盒没有问题,这才对着我连说了好几句谢谢。 我说没事,举手之劳。老太太似乎是压抑得太久了,跟着我一路,一直在絮絮叨叨地向我倾诉着。人间的快乐大多源于满足,但不幸却各有千秋。 老太太说,她的女儿得了一种病,身体机能迅速地衰竭了,现如今,三十来岁,却比她还要老,吃喝拉撒都需要她的照顾。我问她,你女儿的丈夫呢?老太太叹了口气,说,姑爷是个好人,每天没日没夜地干活,供着孩子读书和她的医药费用,一家子都在拼命,我这把老骨头,现在的任务就是照顾好她,给她信心。老太太一边说,一边不停地抹着眼泪。 回到小薇的病房,她还没有醒来,白皙嫩滑的脸蛋上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我坐在小薇身旁,看着她如水的肌肤,忍不住轻轻亲了一口。虽然有点不道德,但不得不承认,小薇的皮肤比起狄舞来,要水嫩q弹多了。不知道在小薇的微笑后,又有着怎样的梦境?是我们重新开始,踏上新生活的美好画面,还是她最终发现了我的肮脏与我身边潜伏的危险,在庆幸提前远离了我? 是前者,一定是前者,我默默地告诉自己。 折腾了一整夜,我愈发感觉到了一股无法抵抗的倦意袭来。我在旁边的床上刚一躺下,便呼呼地沉睡了过去。梦里,血色飞扬,阴霾乱舞,无数张人脸俯瞰着我不停地旋转,这些人脸中,有得意,有嘲讽,有鄙夷,有关怀,也有阴翳。 突然,一张面孔开始不断胀大,杀气腾腾地向我扑来,一张饱含关切的面孔迅速地挡在我的面前,却被大脸轻易突破。大脸张开血盆大口,冲着我,恶狠狠地咬了下去。 我一个翻身坐了起来,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拂了一下额头,发现全是汗滴。梦,是梦。我自言自语着,扭头看了一下小薇的床位,发现小薇还在沉睡着没有醒来。 我看了看时间,已经是中午十二点半了,我发觉有点不对劲,连忙跑到小薇窗前轻轻的推着她,呼喊着:“小薇,小薇!” 小薇还是没有反应。我开始慌了,探了探她的鼻息,又发觉呼吸正常。我给狄舞在昨晚安排的那个医生挂了个电话,没一会,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女子来到了病房。 “这是怎么回事?小薇怎么还没醒?已经睡了十几个小时了!”我急躁地冲医生询问着。 医生不急不缓地走过去,探了探小薇的鼻息,又翻了翻她的眼睑,安慰我道:“你不要着急,她没什么大碍,一切都很正常。” “正常?你见过正常人睡十几个小时睡不醒的?”我怒不择言,冲着医生吼道。 “小薇是狄总特别交代过要好好照顾的,我们绝不会让她受到一点委屈和伤害,你放心好了。”女医生不急不缓地说道,“昨晚她的肩膀被野兽撕咬掉一大块血肉,这种痛感非常强烈。为了让她能够好好休息,我们给她注射的滴液中加入了适量的止痛镇静药物。请放心,这种药物是国际顶尖的,药效极好,而且没有任何副作用。不出意外,今天下午,她就会醒了。” 听完医生这句话,我长出了一口气。“对不起,大夫,我失礼了”我满脸歉意的对医生说。 “不碍事,病人家属的焦躁我们见得多,你这已经算好的了。”女医生似乎并不介怀,临走时又对我说:“话说回来,这个小姑娘还真是我见过的最坚强的女孩子。要知道,这种被野兽直接撕咬血肉造成的疼痛是非常剧烈的,可是她昨天从进来到现在没有喊过一次痛,就连给她加镇静药物,也不是她自己要求的。” “什么?不是她自己要求的?”我似乎感觉到哪里不对劲,“病人没有需求你们也会主动加镇静药物吗?” “一般情况下不会,不过这个是狄总特意交代的。虽然当时她已经睡着,不过我还是在给她换药的时候直接加入了。狄总还说,怕小姑娘对镇静药物有抵触情绪,就没告诉她。”女医生说完便离开了。 狄舞交代的?还没有告诉小薇?我的眉毛完全拧成了一股麻绳。事情似乎越来越复杂了。 狄舞,狄青,你们父女两个,究竟在搞什么鬼? 等等!我突然察觉到了什么不对的地方,可那个想法就像一颗流星在我的眼前一闪而过,想要看清,却已经不见。但我有一种直觉,这个想法非常重要,我必须要回想起它! 但旋即,我又叹了口气,心道,先不管那么多了,趁着小薇没醒,去买点吃的吧,她睡了这么久,醒来一定会很饿。 逛超市的时候,我又一次遇到了老太太。老太太仿似遇到了熟人一般,又开启了话痨模式,喋喋不休起来。我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几次想要甩开老太直接离去,但想想,老人家生活不易,难得遇到一个能倾诉的,就索性多听听吧。 老太太说了许多,其中有一句是,她的女儿因为器官的衰竭,会感受到非常严重的胸闷与疼痛,每天晚上都会喊痛,睡不了一个好觉。 等等!我猛地打断老太太,对她说:“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我说我女儿每天都睡不了一个好觉,怎么了?”老太太有些不解的看着我。 “前面那句是什么?”“她每天都喊痛......” 就是这个!我的双眼顿时开始发亮,我找到了,就是这个! 谢谢!谢谢您!我真诚的向老太道着谢,留下一脸迷茫的老太站在原地。 疼痛!就是疼痛!一直困扰我的怪异就在这里! 我又想起了在小薇病房的时候,那个女医生的话:“这个小姑娘还真是我见过的最坚强的女孩子,要知道,这种被野兽直接撕咬血肉造成的疼痛是非常剧烈的,可是她昨天从进来到现在没有喊过一次痛。” 是的,小薇没有喊过一次痛。这可是直接被撕扯掉血肉的痛苦,一个小姑娘家怎么会像一个没什么大碍的人一样,甚至可以在病床前与我互诉衷肠,直至我们睡着。这实在有些不合常理。 不,不止这些!我的思绪又回到了昨晚的事故现场。我在脑海中拼命回想着狄舞撕扯小薇的那一幕。 当时太过混乱,我根本没有精力去留意小薇的反应。现在想来,当时小薇被撕扯掉血肉,甚至没有发出太过剧烈的哀嚎声,只是一味地哭泣。就连在狄舞恢复后调戏我们俩个时,小薇也没有表现出丝毫对狄舞的恐惧——一个被百目鬼撕咬过的女孩,居然还会在“百目鬼”的嘲讽中脸红。 更为异常的是,经历了那场混乱,在回去的车上,我与狄舞都没有闲情去讨论太多事,各自打着小算盘。而小薇,作为那场混乱最大的受惊者与受害者,居然还有精神向“百目鬼”索要我的陪护。按理说,刚刚脱离危险的她不应该陷在恐惧中无法自拔吗? 我站在病房门口,徘徊着,思索着。 小薇,你真的是小薇吗? 不会错的,那种天真烂漫,那种我无比熟悉的笑容与温柔,那种我永远无法忘怀的饱含深情的眼神,还有那熟悉的体香,我可以断定,她是小薇没错。可是...... 我的记忆飞速地搜索着关于小薇的一切。 我想起有一次,我与小薇一起参加学院组织的拓展训练。在攀爬障碍时,小薇不小心摔了下来,将手臂摔破了一道口子。当时小薇缩在我的怀里,不停地喊着痛。我想起了有一次小薇在关门时,不小心夹住了自己的手指,然后不停地跳着喊痛;我想起了小薇对我说过,她不是夸张,而是对任何感觉都很敏感...... 这所有的一切,与小薇昨晚的表现都显得格格不入。 小薇,这两年在国外,你究竟经历了什么?你还是我熟悉的那个小薇吗? 我在病房外沉思了许久,直至病房内传来一声响动。 我推门进去,小薇已经醒了。看着我进来,她的眼睛立马弯成了一弯大大的月牙——就像以前一样,旋即又略带委屈的鼓起腮帮子:“第一......你去哪里了?” “我去给你买了点吃的。”我拿出吃的,“你等等,我去给你倒点热水。” “嗯!”小薇用力地点点头。 “那个......小薇.......”我尽量装作不经意地询问道,“伤口还痛吗?” “痛是痛,不过跟第一在一起,就不痛啦!”小薇还是一副天真烂漫的表情。 “嗯!”我轻轻地点点头,脑子里满是昨天狄舞的那条短信:这姑娘有古怪。 第七章 浊世独飘零,方知百物语(07)——狄舞的暗示 “那个......”我将热水轻轻地放在小薇身边,捋了捋小薇因为长时间沉睡而略显混乱的秀发,轻声说道:“小薇,你受苦了。” “哎呀,你烦死了,从昨天到现在你说了多少遍了,我都说了没事了啦!”小薇佯装生气的嗔道,“等下你去帮我问问医生,是不是给我加镇静药物了,害得我睡这么久。” “是狄舞安排的,她怕你疼得睡不着,又抵触镇静类药物,就让医生悄悄加了药。你放心,不会有什么副作用。”我故作平静地说。 “狄姐姐安排的呀,其实完全没必要的。”小薇嘀咕了一句,没有再说话。 良久,她似乎是下了什么决心似的,抬起头——小薇似乎在尽力憋着不让自己哭出来,大大的眼睛里全是雾气:“第一,你跟狄姐姐那么好,我是不是完全没有机会了?” “我跟她已经结束了。”我淡淡地说道,努力做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真的?”小薇闻言瞬间便咧开了自己的小嘴,不过马上又察觉到这个表情不太合适,努力地憋着,小嘴箍得紧紧的,低下头,斜眼睛看着我说:“我是说,好可惜啊,那你也不要太伤心了哦,我会在你身边陪着你的......” 看着小薇那可爱的神态,我一时间有点恼怒自己对她的怀疑:即便小薇有点异常,但她始终对我都是全心全意,甚至为了我受了那么重的伤,我怎么可以忍心再去质疑她? 我的手轻轻地挪了过去,抓住了小薇的手掌:“小薇,我昨天去见了狄舞的爸爸。” “啊?是在我睡着的时候吗?”“是的。”“那他都对你说了什么啊?” “小薇......”“嗯?” “比起这些,你难道就不好奇那天晚上狄舞化身恶鬼的原因吗?我一直都在担心,这会对你造成什么阴影。” “不,只要在你身边,其他什么我都懒得再去管,我管你一个就够了。至于阴影什么的,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直觉得狄姐姐是个超级好的好人,所以,我根本不怕她啦!” “我跟狄舞的分开是他爸爸要求的,而且,我们永远都不再有可能了。”我平静地说着,就像是说着别人的故事。 “没有事的,第一的话,我相信一定可以做出一番事业的。早晚有一天,他们会对这个错误的决定感到后悔。要知道,我可是你的福星哦!”小薇用那只没有受伤的手臂为我做了一个加油的姿势。 “不,我们的分开不是因为地位与金钱,也不是单纯因为狄舞爸爸的反对,而是别的什么原因。总之以后,我们不会再见面了” “第一,你不要再说了。”小薇打断了我的话,“我不要了解那么多关于狄舞和你之间的事,我只想静静地和你在一起。第一,你知道吗?不晓得为什么,我总有一种不安的感觉,似乎听了你太多的故事,我们之间就会越来越遥远。所以,请你不要再跟我讲那些事情了,让我做一只享受当下温存的鸵鸟吧。等我们结......等过一段时间,你再慢慢讲给我听,好吗?” “嗯!”我点了点头,试图转移一下话题,“那就说说你吧,你还从没跟我说过你的家里呢,就说这个吧!” 小薇点点头,开始了自己的故事。 “我从小就生活在一个幸福的家庭里。我的妈妈是大学教授,爸爸是r省一个县城的县长,他们一直很恩爱,我的生活也一直都很平静。直到有一天,我的妈妈爱上了别人。” “我不知道一切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发生的,只知道他们离婚后,妈妈就再也没有回来过。从那以后,我爸莫名其妙地开始越来越有钱——后来我才知道,那些钱来路不正。大四那年,我爸东窗事发,他跟我说,他害怕因为他的事情,让我受到歧视和影响。所以,只要我同意出国,他就会主动自首,争取宽大处理。而我,也不想再用他的黑钱,就告诉他,不必为我出国的事情再大费周章,我可以凭我自己的能力出国——那个时候,恰逢你放弃了出国的名额。就这样,我拿着你的名额出国了。” “那你爸最后怎么样了?” “他跳楼了。或许他也知道,他的罪过太大,终究是难逃一死。临死前,他给我打了电话,要我答应他,至少要等两年之后,他的事情逐渐平息,再回来。这是我对我爸最后的承诺,所以,我直到现在才回国。” “对不起,当年我不该固执己见,不听你的解释。” 小薇温柔地笑了,“都过去了,第一,我们现在不是都好好的吗?这已经是上天给予我们最好的补偿了。” 看着小薇那清澈的笑容,我忍不住缓缓地将脸向她靠近。 小薇心有灵犀地闭上了双眼,与我热吻在一起。 热吻之后,小薇眉目低垂地问我,第一,我们这算正式重新开始了吗? 我捧着小薇的脸颊,微笑着说,我觉得算是,你觉得呢? 我,我不知道,应该是吧。小薇满脸通红。 我突然觉得自己很有渣男的潜质。虽说我与狄舞的姐弟关系注定我们不会再有什么发展,但这种迅速划清界限,并与旧爱“死灰复燃”的速度也太快了点。 随之而来的,是更为热烈的亲吻,似乎我与小薇都想将这两年来压抑的思念在这一刻完全弥补回来。 渐渐地,这种热吻勾起了我的一丝燥热。我的双手开始有点不老实地游走起来。 然而,这双游走的双手却给我带来了一丝疑窦。 我深刻地记得,小薇的肚脐附近有一道不大不小的疤痕。小薇曾说是几年前因为不小心,被钉子划伤留下的痕迹。可是现在,我的双手所触之处,竟是一抹平滑,没有感受到丝毫疤痕的存在。 似乎是感受到了我的变化,小薇推开我,轻轻地问道:“怎么了?” “没,没事。”我支吾着,正好这个时候手机震动了起来,便顺水推舟地道“有人来电话了。” 我掏出手机,发现是狄舞的来电。奇怪,狄青不是不让我们互相来往了吗? 我对小薇说,是狄舞的电话。 接通后,电话里传来了一道酸溜溜的声音:“呦,我的臭弟弟,我没打扰到你俩亲热吧?” 小薇的脸瞬间就红了。 “没,啊不是,我......” “别结巴了,我就在医院大门外,你出来吧,我跟你说几句话。真是想不到,平常喊你臭弟弟喊多了,上天居然真的把你弄成了我弟弟。记得把你脸的像素弄低一点,我现在看着就烦。” 我挂了电话,望向小薇。小薇轻轻地点了点头,说:“你去吧,不用跟我解释。” 走出病房,我寻思着,狄舞究竟要对我说些什么。 以前还喊狄舞主人的时候,有时会被狄舞逼迫着去找一些无马的片源,找来的片源若是像素不够,还会被狄舞惩罚。她总是跟我说,高清无马,高清无马你不懂吗?你找来的这些辣鸡像素的,看都看不清,这不是自己带马? 所以,她这次让我把自己像素弄低一点,就是说,要带马。带马的意思就是要遮掩一下——看来狄舞在被监听着,有些话需要用暗语。 我来到医院门口,狄舞穿着一身紧身皮衣,双手抱在胸前,倚着一辆保时捷。车窗没关,可以看到保时捷内还坐着两个西装大汉。 “自从得知你是我弟弟后,我对你是极度厌恶。我是最不喜欢看到平日里一个唯唯诺诺,狗一般的下等人突然变得跟自己平起平坐了”狄舞鄙夷地看着我,不等我开口,就自顾自地说起话来,“不过也好,我爸不让我们再接触了,这次来,就是跟你说上几句告别的话,毕竟,就算是牲口,养的时间长了,也难免有点感情。” “首先,上次关于金凯瑞颜值的争论,我打了肿了你的脸,是我太片面,我跟你道歉。其次,我警告你,我从一开始就非常厌恶、极其厌恶你的那个小女朋友小薇,以后你尽量避免带着她出现在我面前,我爸虽然不让我们来往,但并没有不让我揍你们。最后,你还真让我心痛了你知道吗?好好养的奴隶就这么没了,白费了老娘两年的心思!” 狄舞说完,用力一拳砸在我的脸上:“以后有你痛的时候!” 我捂着自己的脸颊从地上爬起来时,狄舞已经上车离开了,火辣的疼痛惹得我发出一阵阵呻吟。周围的吃瓜群众已经围了不少,开始指指点点,不知道又在酝酿什么版本的故事。 我慢慢地向病房走去。一路上都在回想狄舞的话。 第一句,金凯瑞的争论。上次她已经托人给我传达到了,看样子是不放心,这次又重复了一遍。能让狄舞着重强调,并放在第一位的,一定是最重要的问题。 金凯瑞主演的《楚门的世界》,讲述了一个人的一生都活在剧本当中。狄舞第一句话的意思应该是,我目前遇到的所有的人,所说的话,所做的事都是被设计好的。或者换言之,我身边所有相关的人,都不能相信。那么,这些人中,是否也包含了你自己呢?狄舞? 第二句我暂时还想不到到底在指些什么,就先压住不去考虑吧。 第三句的意思我明白,因为我之前已经察觉到了。重点就在一个痛字。狄舞意有所指的应该是小薇,毕竟就像我之前所想的那样,小薇在昨夜对痛感的表现中,确实诡异。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妙龄女子一边打着电话,一边从我身边路过,她说的话却让我深深地打了一个冷战:第二句,我知道是什么意思了!这实在是有点恐怖! 第八章 浊世独飘零,方知百物语(08)——恐慌袭来 可怕!如果这是真的,那简直太可怕了! 我的双唇开始颤抖,呼吸也随之变得急促。短短两天时间,我接触到的信息已经远远超过我的承受范围。或许在面对狄舞或者小薇时,我还能有个信念来支撑住自己,可是现在,狄舞立场模糊不清,小薇在狄舞第二条消息的映衬下,身份又显得扑朔迷离。在这种局势中,我愈发感觉自己就像一只玻璃瓶内的苍蝇,视线范围尽是遥不可及的真实。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尽可能地让大脑能更理性、更快速的运转起来。我点起一根烟,找到一个无人的洗手间,钻进去默默地思索着。 就我目前的现状,从理论上说,我完全可以以静制动。因为当下发生的一切,根本没有对我的生活造成太大影响(最大的影响也就是被辞退而已)。 我只需要静静地考虑一下狄青的条件,或者考虑都不用考虑,直接在半个月后答应他,然后见招拆招即可。可是这样做,我就完全陷入了被动,更有可能因为我的迟疑和被动,而错过最大的反击机会和拯救自己、拯救小薇与狄舞(如果需要的话)的机会。 不过仔细再想想,所谓的拯救自己,拯救别人也不过是我的一厢情愿而已。狄青虽然冷血,家族也很畸形,但我毕竟还是他的孩子,有没有可能,在这一切的背后,只是一个大家族运转的常态呢?会不会我最多只是被狄青利用一下,最多成为家族的傀儡,但还是能过正常的生活呢? 不,不对,那样的话,小薇的异常又该如何解释?狄舞的被监视又如何解释?要利用我这样的小人物,用得上这样布局吗?当各种异常全部约好了一般接踵而至时,通常代表着,危险已经临近了。 思虑再三,我还是决定要主动出击,查清所有,包括小薇的异常以及家族的一切。 我认真地捋了捋思路,发现当下最大的难点是:需要理性思考的疑点太多,而“百目鬼”家族这样超现实因素的介入,已经使我分不清,哪些是可以用常理来判断,哪些又不能以常理来判断。 这样的话,就先把所有需要重点考虑的东西整理一下吧。 我掏出手机,在上面列出了一共五条: 1、小薇为什么会有如此异常的痛觉表现以及面对恐惧时的淡然表现?她以前可是一个极度敏感的小女孩。结合狄舞透露的第二条消息,我有理由怀疑她究竟是不是小薇本人?如果不是,她为什么所有神态、表现、记忆都与小薇极度契合,她处心积虑接近我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如果她是本人,那么这些所有的异常究竟如何解释?这两年,在国外,又究竟发生了什么? 2、狄舞说到底也是狄青的女儿,而且是备受家族供奉青睐的女儿——拥有着玲珑心眼。即便她不满于狄青的偏激妄为,也不至于为了我这样一个玩具,去背叛整个家族的利益(就算勉强将我称之为恋人也不至于,更何况现在明确了我是她弟弟)。那么她千方百计地向我透露这些消息的目的又是什么? 3、目前的我,只是一个没有什么特别能力的刚毕业不久的大学生,狄青在这个时候把我召回家族要我帮他做事,这件事会是什么? 4、狄青告诉我,所有的一切都是剧本,那么这个剧本涵盖的范围究竟有多大?是仅仅涵盖了相关事件的当事人,还是说我在生活中遇到所有人与事是剧本?譬如,那个老太太,究竟是不是剧本中的一环? 5、这个剧本的幕后主使究竟是谁?是狄青吗?如果是他,以他的能力以及我与他的血亲关系,他又何必将事情弄得这么复杂?如果不是他,那又会是谁? 我盯着这几个问题,看了许久,依然找不到一丝头绪。 得回病房了,时间久了,小薇该着急了。我告诉自己,旋即,又自嘲般地笑了笑,着急?你连小薇是不是本人都不知道,居然还在担心她会着急? 这时,10086的短信来了,我翻开短信箱,发现了一堆未读的拜年短信。 对,短信! 回到病房时,小薇正躺在床上安静地盯着天花板,看见我进来,连忙欠起身来问道:“第一,狄姐姐究竟对你说了什么啊?她有没有为难你?” “没有。”我回了一个淡淡的笑容,温柔地看着小薇,“今天是大年初一,你有没有给家里发个祝福短信之类的?” “没有”小薇似乎不愿提起这件事,低低地说:“我家里已经没什么人了......” “那你的亲戚们呢?平时也不来往吗?” “出了我爸那事,亲戚们早就不来往了”小薇的眼睛里又开始溢出雾气:“第一,我现在只有你了......” 我轻轻地抱着小薇,既痛心,又矛盾。 吃过晚饭后,我对小薇说,你先休息一下,我出去办点事。 嗯,你一定早点回来啊!小薇不住地叮嘱着。 走出医院,凛冽的寒风疯狂地吹着我的脸颊,刺骨的寒冷直达心底。 我回到住所,取了车钥匙,驱车绕着g市转了好大一圈,随后将车停在了一家洗浴中心门口。进入洗浴中心后,我抄后门出来,七绕八弯地来到了之前驻唱的咖啡厅。 即便是大年初一,咖啡厅里依然红灯闪闪,只是客人只有寥寥数人。 我径直走到后台,发现一个寸头小伙正坐在一张椅子上玩着手机,嘴里还不住地叨叨着:“mmp的,打野个菜鸟,会不会玩?要不是劳资今天心情好,早喷你了!” 我拍了一下寸头的肩膀,说:“小风,你果然还在这里。” 小风抬起头,发现是我,直接将手机扔在了一边,笑嘻嘻地说:“阿飞,今天可是大年初一,你怎么过来了?不用陪你的富婆女神了?” 我说不陪了,今天过来有点事。 小风是我在咖啡厅驻唱时认识的,是这条街上一个略有实力的小混混,平日里就在咖啡厅里给人打打下手,没事维护一下秩序。小风跟我一样,也是个孤儿,所以平日里我们两个关系极好。他总是喜欢叨叨着,说自己虽然龙游浅水,但迟早有一天会出人头地。 因为是孤儿,所以每年春节他都会留在咖啡厅,挣得一笔不菲的加班费。 我拍了拍小风的后背,略带激动地说,小风,还好你在这里! 小风一脸迷茫地看着我,阿飞你什么个意思?被你的富豪女神玩傻了还是被情伤刺激到了?我可告诉你,劳资是钢铁直男,不会与你同流合污的! 我扑哧一声就笑了。我绕了g市一大圈,并且从洗浴中心后门出来,东躲西藏地来找小风,就是为了排除他也是剧本的可能性——如果小风是剧本,他应该不会24小时待在这里,也就不会在不知道我要来的时候出现在这里。 我不知道我这个方法是否一定有用,但它已经是我能想到的最后的法子了。此外,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那就是,如果今天来到咖啡厅没有找到小风,即便他不是剧本,我也不会相信他了。 我将小风拉到一个没人的地方说,小风,我遇到麻烦了。 小风拍了拍胸膛对我说,这就对了,兄弟是干什么的?兄弟就是在这种时候给你撑腰的!说说看,需要我怎么帮你? 我拿出一张纸条递给小风说,这件事情极其复杂,但你先不要多问,随后我自会给你解释。你记住这个身份证号、名字以及家庭住址。明天给老板打电话说临时有事,不加班了,需要请一阵的假。然后你坐火车先到y市,再转r省p市,帮我调查一下这个人。你一定要记得,你怎么周转行程都没事,但千万不要直接前往。还有,注意安全,尽量在五天之内搞定。 这个简单,请假也好说。小飞吊儿郎当地摆摆头,我这个g市福尔摩斯总算要干大事了。不过这费用我可不会自理。 那当然。我拿出一个信封递给小风,兄弟心里有数。 小风并没有接住。 他歪着嘴笑了笑,我说说而已的,记得给我报销来回路费和加班费就行,其他不需要了。我兄弟很多,但像你这样的不多,难得我乐意,拿钱就少了那么一丝味儿了。 我收起信封,抱住小风拍了拍,说,兄弟,谢谢了! 小风摆了摆手道,没事就赶紧滚蛋,劳资还要玩游戏上分呢! 我不再说什么,深深地看了小风一眼,迅速从后门离开了。 整个过程,我始终都在盯着小风的眼睛,看到的,只有真诚。我告诉自己说,这就是个赌局,赌赢了一切好说;如果赌输了,连小风都是剧本,那么,就认命吧! 回到病房时,已经晚上十点了,小薇斜靠在病床上无聊地拿手机看着电影,见我回来,依然是一脸的欢欣鼓舞,似乎任何时候,只要我在,她永远是开心的。 小薇,小薇,你可一定要好好的。 第九章 浊世独飘零,方知百物语(09)——流血事件 我轻轻地收起了小薇的手机,对她说,你还有伤,需要早点休息。 拜托!小薇一脸不情愿地看着我,气鼓鼓的模样像极了读书时因为我不愿替她做高数作业而生气的样子,我今天下午才睡醒哎,这会怎么可能睡得着。 不行,睡不着也得睡。我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对小薇说,只要闭上眼睛,就是休息,要不,我再去让医生给你加点镇静药。 小薇的鼻子瞬间就翘起来了,第一!你居然欺负我!你变了,你以前从不欺负我的!我一把环住小薇的柳腰,开玩笑地说,是的,我变了,只有你没变。你看,你的肌肤还是像读书时一样光滑细腻,别看狄舞只比你大了四岁,她的皮肤跟你可是根本没法比较的。 一抹红云升上了小薇的小脸。随后,小薇似乎是真生气了,嘟噜着小嘴道,第一,你既然都已经跟狄姐姐分手了,就不要总是提起她了好吗,我......我也不是生气,就是觉得,就是觉得......总之,算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我略微有点尴尬。确实,在自己女朋友面前,拿她的皮肤和与自己有过肌肤之亲的女人比较,我真是蠢到家了。 我连忙一阵道歉,用尽各种手段才哄得小薇开心——不管她是不是真的小薇,但在她的身份没有明确之前,我都要把她当成小薇。我不愿意看到一丝的委屈出现在小薇脸上。 可是,小薇身上的异常也是极其渗人的。 那天见过狄舞之后,从我身边路过的妙龄女子是这么对电话那头说的:“我真的看见她就够了!你还让我跟她和平相处?每次朋友圈发照片,她都只修自己不修别人,照片放出来,她18岁,老娘38岁,这能忍?” 是的,女人之间互相厌恶大多因为竞争。而漂亮女人之间互有敌意,若没有其他原因,多半是因为外貌攀比。狄舞说她从一开始就极其厌恶小薇,潜台词就是,小薇的外貌比她优秀太多。 确实,就像我刚才说的,狄舞虽然天生丽质,皮肤细嫩白皙,但与小薇相比,就差得远了。小薇的皮肤简直就是吹弹可破,稚嫩无比。要知道,狄舞也不过只比小薇大四岁而已,平时保养工作也没少做。小薇能在皮肤上秒杀狄舞,我是实在有点意外。我依稀记得,仿佛在读书时,小薇的皮肤都没有这么好过吧。 我轻轻摩挲着小薇的脸蛋,这水嫩润滑的触感,完全不像一个二十三岁的女孩,反而更像一个未成年的小萝莉的肌肤。 没错,这就是狄舞第二句话的暗示! 小薇的肌肤并没有随着年龄而发生变化,反而出现了逆生长,变得越来越稚嫩了! 更为离奇的是,我清楚地记得小薇肚脐附近曾经有一块疤痕,可是昨天在当咸猪手时,四下抚摸,居然连疤痕也找不到了!入手之处,尽是一片嫩滑。如果说皮肤变得更加稚嫩有可能是因为保养得当,锻炼有加,那么疤痕也会因为锻炼和保养而消失吗?即便是世界上最先进的除疤技术,也难以做到如此吧! 小薇身上这些种种的异像,不得不让我有理由去怀疑,她究竟是谁。可是,小薇的眼睛在看向我时,却又总是那么的真诚,那么的充满关怀,似乎我就是她的全世界一般,这种恋人之间互相依赖眷恋的眼神是伪装不来的,或者说,是极难伪装出来的。嗯......极难,应该是的吧。 就在我的思绪四下翻飞时,病房的门突然之间被撞开了,发出了巨大的响声。 巨大的响声吓得小薇一阵剧烈的颤抖,我本能地护住小薇,抬头看向门口。 一个满身是血的身影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紧接着,一个肥硕的男子也跟着走进病房,手中还拿着一把管制刀具。 “你们这群骗子!”男子愤怒地嘶吼着,转身关住了病房的门,“你们不是说阿珂的手术成功率很高吗?为什么她现在出事了?你们这群骗子!除了骗取我们这种平民百姓的血汗钱,还会干什么?” 先前进来的那个人一身白大褂,应该是这里的医生。他身上染满了鲜血,躺在地上,努力抬起头,试图说服男子:“你冷静一点,病人是术后出现了意外,手术本身是很成功的......” “我冷静个p!还想忽悠我,今天阿珂出了任何一点意外,我让你陪葬!”男子手里的刀不停地摇摆着,似乎在表示着自己的决心。 躺在地上的医生一脸的痛苦与无奈:“我只是今天值班的医生,你媳妇的手术不是我做的,意外也不是我造成的,你找我没用啊!” “我管你那么多,你们这群人,没一个好东西!我今天就先拿你开刀!”男子一边说着,一边向医生走去。 坐在一边的小薇与我已经看呆了,万万没想到,我们好好地待在病房里,也会遭遇这种天降横祸。看这男子的精神状态,难保他在伤害医生之后,不会再来伤害我们两个。 小薇微微地抖动着身体,看得出,她异常得恐惧。我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的身子向前挪了挪,寻思着,一会万一发生了什么意外,我要尽可能地拖住男子,让小薇先跑。 病房外已经聚集了好多的人,有医生、护士,还有病人,但在这种情况下,也没人敢轻易进来。一来是因为男子体型实在是硕大,“孤胆英豪”救人的成功率太低。二来是因为病房内还有病人和一个受伤的医生,担心惹怒男子后,男子提前作出过激举措。 门外传来了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医院保安们已经赶来,估计jc也快到了。 男子听到声响,转过身去,对着门外大吼着,“谁都别进来,谁敢进来,我先弄死一个!” 说完,男子迅速地走过去对着医生又砍了两刀,医生发出痛苦的哭喊声,蜷缩在地上挣扎着。 这时,门外一个沉稳的声音响了起来:“我是这个医院的副院长,里面的同志你不要冲动,你的妻子正在抢救当中,目前情况还很乐观,请你冷静下来,千万不要做出过激举动,你想想,你的妻子抢救过来以后,还需要你的照顾,如果你因此铸下大错,你的妻子又该谁来照看?” 我在心里默默地为这位喊话的副院长点了个赞。果然,男子在听到这句话后,明显犹豫多了,气势也没有刚才那么强烈,转而走到门前,对着门外吼道:“我就再信你们一次,阿珂如果有事,今天谁都别想好过!” 意外就在这一瞬间发生了。 刚才还蜷缩在地上的医生,趁着男子转身对外说话的空档,居然慢慢地爬了起来——看样子他此前虽然流血不少,但应该都是刀具砍的皮外伤。 医生爬起来后悄悄地抄起了暖水瓶,向男子走去。 我疯狂地向医生打着眼神,示意他不要冲动,但医生还是用力地将热水瓶砸在了男子后脑勺上。 想象当中男子瞬间昏厥的场景并没有发生。 相反的,伴随着水瓶的爆裂,滚烫的热水四下溅开,我连忙扑到小薇身上护住小薇。只见男子发出一阵痛苦、愤怒的咆哮,片刻之后,疯狂地举刀向医生刺去。 不要!我大声呼喊着,顺手抄起身边的水杯砸向男子。男子扭头看了看我,直接放弃了医生,疯了一般冲我刺来,嘴里还喊着:“让你多管闲事!” 小薇就在我身旁,我躲无可躲,本能地抓起枕头试图稍作抵挡。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小薇居然从我身后钻了出来,面对着我扑在我身上,用后背挡在了男子面前。 “不要!”我歇斯底里地哭喊着,眼看着刀尖距离小薇越来越近。 一阵枪声响起,男子应声倒地。关键时刻,jc终于赶到了。男子被击中后,并没有完全丧失行动能力,但被迅速进入的jc控制。 医生被救出去了,平日里安静的病房一时间人来人往。 我紧紧地抱住小薇没受伤的身体一侧,痛心疾首地冲她吼道:“你个傻瓜!你逞什么英雄!你有没有想过刚才有多危险!” 小薇则是一脸满足笑意地看着我:“第一,我只想让你没事而已啊!我啊,虽然平时也不算胆大,但是刚才看见你要受到伤害,身体不由自主地就动了。你总是想要保护我,我当然也会想要保护你啊!” “以后不准再做这种危险的事情了!”我严厉对小薇说道:“我不想看到你受一丁点的伤害!” “嗯嗯!”小薇用力地点着头,转而嘻嘻笑着对我说,“看着你这么关心我,我突然感觉刚才真的赚大了!” 我用力盯着小薇满载微笑的瞳孔。瞳孔中,是一个花朵一样的女孩子无比纯真的心与浓浓的爱意。 无论她的身上有多少疑点,她就是小薇,不会错的。我默默地告诉自己,第一飞啊第一飞,如果今后,你让这个女孩子因为你而流泪,因为你而痛苦,那你就是这天底下最大的恶人。 小薇,我们都会好好的。 第十章 浊世独飘零,方知百物语(10)——迷离旧案 jc收队时,一名浓眉大眼国字脸的年轻警官走过来,对我说:“明天早上,你抽空来一趟申语区分局,这里需要你做一个笔录。” 我点点头,表示理解。 这次意外使得我原本就紧绷的神经再次受到冲击,一晚上都无法入眠,脑子里满是这些天发生的一切。我看了看身边已经熟睡的小薇,坐起身来,凝视着窗外漆黑的夜幕。 这次事件会不会也是剧本呢? 我单手捂着自己的脸,头痛不已。狄舞啊狄舞,你费尽心机透露给我的消息,反倒成了我内心深处的一大梦魇,照这么下去,恐怕不用等狄青要挟我,我自己就主动投降了。 等等,投降? 我打了一个激灵。从一开始,我就因为自己与狄舞的关系而默认将狄舞放在了自己的同一条战线上。但我完全忽略了一个问题,那就是,狄舞目前的身份并非就是我想的那样,一个受迫于父亲的弱势方,相反,她一直拥有着寻常人这辈子都无法拥有的财富与能力。所以,狄舞为了利益出卖我,伤害我,也不是完全不可能。不,不是不可能,而是有很大可能。 狄舞千方百计地向我透露的三个消息,第一个令我草木皆兵,频临崩溃;第二个与第三个虽然确有其事,但矛头直指小薇,似乎是在故意离间我们之间的关系,或者说,更像是摧毁我心中最后一个精神寄托。 对,这一切,也许并不简单。我不能再纠结于剧本这个问题,即便有,我也应当将怀疑的对象放在狄青、狄舞及相关人员身上,而不是我身边的每一个人。 至于小薇的问题,我依然会查,但目的只是为了解决我目前的迷茫与困境。小薇无论如何变化,她永远是我最重要的人。 一切本应如此。我看着窗外明亮的月光,内心仿佛也被它照的通透。 第二天一早,我与小薇吃过饭,对值班医生交代了几句,便急匆匆地赶往jc局。 整个笔录过程并不复杂,只用了一个多小时。与我接触的还是昨天那个浓眉大眼的年轻警官,周山。看得出,他对我的印象还挺好。 末了的时候,周山对我说:“虽然我不赞成你昨天的行为,但不得不承认,你砸出的那一个杯子成功地拖延了时间,否则的话,那个值班医生就危险了。不过下一次,这样的举措还是量力而行。”我点了点头:“知道了,不过再有下次,我依然不会袖手旁观。” 临走前,我装作不经意地问周山,jc们会不会偶尔遇到一些匪夷所思的案件。 周山笑了笑说,现在的案件大多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案子,匪夷所思的还真没有。我试探性地又问,有没有遇到过比如嫌疑人性格突变或者跟换了一个人那样的案子呢? 问这个问题的时候,我并没抱太大希望,或许即使有,周山也会搪塞过去。但出乎我意料的,周山在听到我的问题后,眉头瞬间拧成了一团,紧接着抓住我的手问:“你从哪里听说的?” 看样子有戏!我的内心一阵狂跳。这时候,屋内突然有人喊周山进去,周山匆忙间对我说:“如果你不是随口询问的话,中午方便一起出来坐一坐吗?”我点点头,说,中午我再来找你。 回去的一路上,我都在兴奋不已。脱离了剧本的阴影之后,我能感觉到自己的那份冲动与幸运又回来了,再也不会像之前那样畏首畏尾。 11点半左右,我给小薇点了午餐,然后对她说,jc中午还有一些事情要问我,得出去一趟。小薇懂事地点点头,嘱咐我早点回来,路上当心。 我开着车又一次来到了申语分局,抵达时,周山已经在门口等着我了。我摇下车窗对周山说,周警官,上车吧。 二十分钟后,我与周山来到了一家西餐厅,找了一个安静无人的角落,坐下来。 周山明显比我想象中的还要迫切,服务员刚走开,便迫不及待地询问道:“你怎么会问之前那种问题的?” 我说,我有个朋友,最近遇到了这个问题,他的女朋友似乎有点异常。 具体表现呢?周山继续问道。 比如,她以前非常的娇气敏感,但后来突然变得非常镇静,承受力非常强,一些常人无法忍受的痛苦,在她身上似乎就是挠痒痒一般;无论发生多么恐怖的事情,都能迅速走出阴影,甚至都不会感到害怕。最主要的,我补充道,她似乎在逆生长,就是越来越年轻那样,不是保养,是真的变小的那种。 周山的表情越来越严肃,随后,他突然看着我问道: 你说的那个朋友是不是你自己? 艾玛,被你打败了。我无奈地拍拍手,举起手掌表示认输。jc到底是jc,这么快就看穿了我的目的。 周山依旧一脸严肃。他轻轻地说,三年前,我一个警校同学曾给我打电话,说他遇到了一个非常诡异的案子,跟你说的有点类似,我当时还嘲笑他想多了,但后来...... 后来怎么了? 后来我的同学莫名其妙就失踪了,到现在还没找到。 顿了顿,周山缓和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继续说道,我那个同学是我在警校时关系最好的朋友,他失踪后,我曾经托关系翻阅过他调查的案子的卷宗。那个案子在他失踪以后没多久就结案了。 到底是个什么案子?我好奇地追问道。 一个在当地及其有钱的富商,因为年轻时乱来,结婚后一直没有孩子。后来,他不知道怎么想的,从很偏远的一个孤儿院收养了一个三岁的小男孩。卷宗上记载,男孩在十五岁那一年被送往m国留学,一直到十八岁才回来。 说到这里,周山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咖啡,继续道: 留学回来的男孩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从以前的活泼阳光变得沉默阴翳,总是一个人待着,而且时常在半夜外出。据周围的人讲,男孩的眼神极度可怕,就像是野兽一样。 野兽......我默念着,心道,相比较这个男孩,小薇的变化简直就是天使了。 一年之后,富商一家被杀,所有钱财被提前转移,手段极其老练——警方当时将目标锁定在了富商的养子身上,但随后没多久,就在当地一座荒山上发现了男子的尸体,法医检测是氰化钾中毒。 当时那个案子轰动一时,不出意外,就是一个养子人面兽心祸害养父母,随后畏罪自杀的惨剧。但我同学与他上司却认为,案子根本没有那么简单,甚至一度怀疑男子的尸体不是本人。当然,后来经过医学检测,对比男子在孤儿院时的各种结果,已经证明,死掉的就是本人。 所以这不是一个已经足够结案的案子吗?我不解地问道,还有什么可疑的? 当时我同学给我电话时,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周山道,但是后来我翻阅了卷宗,对比男孩的成长记录以及尸体照片后,我总有一种感觉,这个男孩前前后后根本不是同一个人。 不会吧,如果男孩前后不是同一个人,富商自己会发现不了吗?而且最后尸体检测不也证明了吗?这也太离谱了吧。我不解地问道。 这也是我想不明白的地方。周山道,我的同学在和我联系时说,他与他的上司在查案过程中遇到了极大的阻碍,似乎有一股很强大的力量在阻止着他们。后来他的上司就主动不再追查这件案子,再后来,我的同学就莫名失踪了。 那他的上司最后怎么样了?我问道。 两年之后,因为一些黑幕被曝出,畏罪自杀了。周山道,不过我始终觉得他们两个的失踪与死亡是一种牺牲,这背后有着一个特别强大的力量在操控着一切。这也是为什么我在翻阅卷宗后,不敢涉足这个案子的原因。周山略带惭愧地道。 人畏凶险,趋吉避害,没什么好惭愧的。我安慰周山道。 可你就不是,那天晚上,你为了拯救一个不相干的人,差点使自己陷入险境。周山道。 我那是没想那么多,早知道会是那样,也许我就会犹豫。我说,其实你说的这个案子,跟我目前的现状极其相似,我女朋友现在就宛如那个男孩的翻版一般,不过好在我女朋友性格并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变化,还是那么阳光开朗。 周山推给我一张名片,名片背后写着一行小字,他说:“如果有什么情况尽快与我联系,后面是我的住址,紧急的时候,可以来我家找我。” 我收起名片,真诚地说了一声,谢谢,却在心里默默道:周山,对不住了,我找你,只是想从你嘴里得到一些信息而已,这件事情我是万万不会让你插手的。所以,你朋友那个案子,恐怕你也很难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推进性的消息了。 随后,我与周山又谈了许多关于小薇变化的事情,但有真有假。我不是不信任周山,更不是想误导周山,实在是这件事情已经涉及到狄舞家族的超现实因素,我不想它被扩大化——我只是单纯地想从周山口中得到一些信息而已。 与周山告别后,我驱车赶回医院,心中充满了忐忑与激动——那是对未知的恐惧以及打破未知、拨开迷雾的决心。 第十一章 浊世独飘零,方知百物语(11)——温馨恋情 回到病房后,我彻底惊呆了! 本是一片雪白的病房被打扮得喜气洋洋,大红的灯笼、七彩的色带、胡里花哨的饰品弄得满屋都是,还有一个外卖小哥在屋里手忙脚乱地忙活着。 “这是怎么回事?”我一脸震惊地看向小薇。 “嘻嘻!”小薇一脸得意,笑嘻嘻地说,“我问过医生了,他说这个单人房间是狄姐姐特别交代过的,所以我只要不影响治疗,怎么折腾都不碍事!” “然后我就想啊,现在可是春节呢,就点了份外卖,然后给了外卖小哥一些劳务费,让他帮我购置了这些点缀用的东西,还让他帮我给这里装饰一下——毕竟医生说,我这种撕咬的伤,要在医院持续做一周以上的消毒、观察治疗,我可不想这个春节就这么苍白地度过。”小薇满脸的开心,“快看看,我的设计怎么样?是不是瞬间有了节日的气氛?” 我看着满眼的大红,一阵无语,心道,还好是单人病房。 不过客观地说,整个病房经过小薇的装饰,已经满是过年的味道了。 我环顾着满屋的喜庆元素,发现除此之外,原本略显荒凉的桌子上还放着两只可爱的小老鼠公仔——鼠是我与小薇的属相。两只老鼠一只乌七八黑,丑得极其可爱,一只浑身粉嫩,带着公主的气息。病床下,整整齐齐地摆着两双情侣拖鞋,一双是粉色的小兔子拖鞋,一双是灰色的小猪拖鞋,都带着扑拉扑拉的大耳朵。就连窗台上,都摆放着两支情侣牙缸。 “漂亮,太漂亮了”我不由地赞叹道,拍拍小薇的小脑袋说,“原来要把生活过得精致居然这么简单。” “简单?我可是费了好大的劲才构思好的,到你嘴里就成简单了?”小薇嘟起小嘴,不乐意地说道。 “是挺简单的啊,只要找一个像你这样会过生活的女朋友就好了啊!”我带着调笑的眼神看着小薇。小薇听到后,羞红了脸,举着那只没有受伤的胳膊抡起了“还我漂漂拳”,直打得我连连求饶。 “咳......咳”一阵干咳声响了起来。我抬起头,发现那个外卖小哥一脸尴尬地站在屋内看着我俩,“我看布置得差不多了,一些日常用品我都给你们放在边上的箱子里了,你们根据生活习惯自己摆放就好。” “哦!哦!谢谢!”我连声道谢,“外卖小哥还真是无所不能!” “过奖了,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外卖小哥似乎受够了这种当电灯泡的感觉,逃也似得离开了病房,临走前,我跟小薇都分明听到他嘴里嘟哝了一句:“大过年的还被强行喂狗粮,简直无情。” “哈哈哈哈!”看着外卖小哥离去的背影,我跟小薇笑成了一团。 小薇突然抱着我,眉目含情地道:“第一,这两天你就哪里都不要去了,陪我一起吧,我一个人在这里,好无聊的。” “好的”我拍拍小薇的小脸,“这两天,我就和我的小薇一起在这里过年。” 冬日的午后显得异常温馨。和煦的阳光穿过病房外大树的枝丫,斑驳地投射在地板上,带来心情的愉悦。 小薇拿着买来的秋田犬装饰,非要我带到头上,还让我扮上一个夸张的表情,说要给我拍几张丑照,将来老了留着嘲笑我。我死活不从,小薇最后没办法,只好陪着我一起扮演秋田犬。手机咔嚓咔嚓地响起,记录了我们两个无数张搞怪的笑脸。 小薇还拿出一盒卡牌,说要跟我玩三国杀——读书时,我最喜欢的桌游就是三国杀。 小薇说,这可是拿她自己的弱项来挑战我的强项,要来点彩头,输的人要在脸上画乌龟。 我顿时就蔫了,连连摆手道:“我的好小薇,你就绕了我吧,我哪敢往你脸上画乌龟啊,就算画了,你现在这样子,怎么擦掉啊。医生来了,挨熊的是我,最后给你清洗的也还是我,怎么算都是我吃亏,不来不来!” 小薇一把拧住我的耳朵,威胁道:“你来不来?” “来!来!来!哎呦!” 就这样,在小薇机智、聪敏,洞若观火的“强大”操作下,我被迫连输五把,满脸都是小乌龟。小薇乐得小脚耷拉在床边踢来踢去,嘲讽我道:“第一,你的技术太差了!” “是的,我的技术太差了”我垂头丧气地说,“下一把能不打了吗?估计我还会输。” “不行不行,再来再来!”小薇玩得不亦乐乎。 晚上医生给小薇做完护理后,小薇拉着我的手说,今天是晴天,外面一定有很多的星星,我们出去散散步吧。我说好。 这个夜晚异常寒冷。医院里几乎看不到什么散步的人,过往的每一个都脚步匆匆。 我和小薇缓缓地漫步在星空下,任凭柔和的月光四下洒落在我俩身上。霎那间,我有一种错觉,我似乎又回到了大学时代,回到了与小薇恋爱的最初时刻。 我紧紧拉着小薇的手,看着小薇脸上那一丝带着幸福的笑意。真希望这一刻永远都不会过去——在这甜美、宁谧的夜晚,我与小薇的心,愈来愈近。 小薇抬起头,望着着夜空中的星星说,我小的时候,听过一个传说,说每一个在乎你的人在离你而去的时候,天空中都会多出一颗星星。所以,我特别害怕天空中满是星星的情况,因为那就意味着,有很多在乎我的人,已经不在我身边了——大四那一年,我出国的时候,我记得很清楚,那一夜,群星璀璨。 我看着小薇的侧脸,微笑着说,月无长圆,星星自然也没有常亮的时候。天空中会有群星满目的时候,自然也会有斑驳点点的时候,有人离你而去,有人迷途知返,这也是我们人生的常态。 不,我不要什么迷途知返。小薇轻轻地摇了摇头,满脸柔情地扭过头来,别人我不管,至少第一,你不许再来什么迷途知返了。 我笑了笑说,当然不会了。小薇,你还记得嫦娥奔月的故事吗?不是传说的那个。 小薇说,记得,那是大四的时候,我们在小品会上自己编剧的故事。嫦娥明知那颗仙丹其实是将人禁锢在月亮上不老不死,永受折磨的罪罚之丹——是上天惩罚后羿射杀九个太阳的一种手段,但她为了拯救后羿,毅然吞下仙丹,从此天人永隔,寂寞相随,永无止境。后羿爱着嫦娥,却没能相信嫦娥,最终带着对嫦娥的恨意郁郁而终,而嫦娥也背负了上千年的非议。 我说是的,不知有多少爱人,爱的时候生死不弃,却最终输在了信任这个词上。讽刺的是,这个小品是我们编剧的,我却上演了与之类似的剧目,差点错过了你。只是还好,上天最终还是给了我机会,将你送还回来。 小薇的手抓得我更紧了:“所以,我们再也不要分开了。” “嗯!”我摩挲着小薇细嫩的手掌,拼命地点着头。 在这样一股甜蜜的氛围中,似乎凛冽的北风也开始变得温柔,变得风情万种。 回去的时候,我又一次遇到了那位老太太,她还是步履蹒跚地走着,形色匆匆。 老太太看到我俩,主动打了个招呼,说,小伙子,你可真有福气,能娶到这么个漂亮的媳妇。 小薇的脸立刻就红了。我见状,连忙解释到,“这是我女朋友,我们还没有......”我的话还没说完,突然感到腰际一阵剧痛——小薇用力地掐了我一下,不让我说出解释的话。这小妮子,我笑着摇了摇头。 “阿婆,您女儿现在怎么样了?”我问道。 “还是老样子,只是心态好多了,她能乐观起来,对我们来说,已经是最大的宽慰了。”老太太叹了口气,但看得出,女儿心态的转变还是给她带了些许安慰。 因为小薇在的缘故,我与老太太并没有说太多话。 老太太离去后,看着她的身影,我思绪万千。 或许此刻,她的女儿正在遭受着苦痛的折磨,她女儿的丈夫,正在拼命工作,不敢有一丝懈怠。上天真的不公平,有的人积极奋斗,用尽全力也只能勉强活着,有的人不务正业,玩世不恭却也能混得自在。 等等,提前衰竭?与逆生长有关吗? 我看着小薇光滑白嫩的肌肤,陷入了沉思。 我莫名想起了回光返照这个词,会不会小薇的这种逆生长,也会带来一些副作用呢?譬如细胞的提前老化与器官的衰竭? 不,不会的。我连连摇头,心道,小薇一定不会有事的。 小薇,你一定不会有事的,一定。 第十二章 浊世独飘零,方知百物语(12)——恐怖的新消息 第二天一大早,周山又来找我了。 我与周山来到病房楼下,周山递给我一根香烟,我摆摆手说,我从不抽烟。 周山索性自己抽了起来,大团的烟雾从周山嘴里喷出。过了好一会,他突然看着我说:“其实昨天有一件事我没有告诉你,但我认真想了想,觉得有必要跟你说下,避免你受到伤害。” 我点点头,问道:“是什么事?” “或许作为一个外人,在真像不明之前,去劝你暂时远离你的女朋友,有点不大现实。不过我还是建议你这段时间适当跟她保持距离。” “为什么?”我不解地问道,昨天我已经将情况对周山说了七七八八,更是告诉他,小薇除了几个疑点,没有什么恶意的举动,反而将自己的心意全部放到我身上,甚至甘愿为了我而受伤,甘愿为了我去挡刀。 “之前你女朋友替你挡刀的事情你还记得把?”周山问。 我说,记得,为了这事我还训斥了她一顿,太不爱惜自己了。 周山继续用力吸了一口烟,道:“这就是我劝你暂时远离她的原因。” 什么?我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自己女朋友为了自己奋不顾身,到jc眼里居然成了高危人物? 我摇摇头说:“如果是这个原因,我不明白,更无法接受。” 周山一脸凝重地说道:“如果你在昨天没有告诉我关于你女朋友的莫名变化,或许我会把她的举动认定为肾上腺激素瞬间爆发导致的。但结合你昨天所说的一切,我有一种预感,你的女朋友,大概率有很大的问题。” “到底是为什么?”我愈发无法理解了。 “是这样的”周山掐灭了烟头,问道:“昨天那个犯人在刺向医生时,距离你们大概有多远?” “大概两米左右吧。” “没错,在这种紧急情况下,你对着犯人砸了一个杯子,激怒了犯人,随后犯人举刀刺向你,你举起枕头抵抗,没错吧?” “没错。” “在这么近的距离内,当你反映过来,并拿起枕头抵抗时,你女朋友突然从你身后的床上,由坐姿瞬间跑到了你身前对吧?” “是的。” “你觉得当你拿起枕头时,刀尖距离你还有多远?”周山问。 “大概不足一米。” “那你女朋友在这不到一米的距离内,由你身后的坐姿,从起身,到冲到你前面,再到转身,扑到你身上,你觉得正常情况下,时间够吗?更何况,她在做完这一切后,刀尖仍没有刺到她身前。” 我闭上眼,拼命地回想着那天的一切。按照周山所说,小薇的行为确实有些超出人类极限。 周山继续说道:“当时我在门外,看得很清楚,你女朋友动作极其迅捷,快到,就好像......就好像一道残影。” 见我不说话,周山拍了拍我的肩膀:“我昨天在听你讲了你女朋友的奇怪变化后,结合你女朋友诡异的迅捷动作,总是莫名想起我失踪的同学。我有一种预感,你女朋友和我同学涉及的那个案子之间,一定有着一些什么联系在里面。所以,你这段时间最好还是跟她保持距离。一来作为jc,我有义务来阻止案件发生于未然,二来,自私一点说,我不希望你受到伤害,也是因为,我希望能从你这里得到更多有用的信息,来揭开我同学失踪的秘密。” “对不起,这个我做不到。”我轻轻地摇了摇头,“小薇目前肩部受伤,我不能离开她。况且,她是我最爱的女孩子,也从没有表现出伤害我的迹象。” “来之前我就猜到了是这样。总之你自己小心,这种事情我也不好找人配合。你有情况千万记的给我电话。”周山再三叮嘱后,离开了。 我莫名有点恼火。 我承认我一直想要揭开小薇的真相,可我从没想过小薇会伤害我。为什么这些人都要把小薇想象成一个恶人?她明明是一个那么善良可爱的女孩子。 中午的时候,小风来电话了。 小风带给我一个令我震惊的消息。 电话里,小风略带得意地说:“阿飞,我到了p市,现在就在你给我的那个地址所在的小区内。那个叫萧小薇的人,我已经初步有了调查结果。她之前确实在凤凰小区住过,但已经搬离这里很久了——据说是七年前就搬走了。” “七年前?那倒也正常,身份证的有效期普遍都在十年以上,搬家不搬户口,导致信息滞后或不符是常见现象。”我说。 “重点倒不是七年前搬走这件事,我查了她的家庭情况,发现她居然是个孤儿。”电话那头,小风不紧不慢地说着。 “你说什么?孤儿?”我眼前一黑,只觉一阵眩晕:小薇居然是孤儿?一瞬间,无数信息宛如铁粉遇到了磁石一般,疯狂涌入我的大脑:我有一个同学......他是我最好的朋友......他失踪了......放佛有一股巨大的力量控制着一切......富商收养了一个孤儿......孤儿性情大变......你适当与她保持距离...... “阿飞?阿飞?”对面的小风似乎察觉到了我的异样,不住地喊着我的名字。 我缓过神来,急切地继续问道:“除此之外,还有没有其他的消息?” “有。”小风继续说道,“据说这个叫萧小薇的女孩,是在三岁那年来到p市的,原因则是她被当地一名副局长收养了——你一定猜不到这个局长是谁。” “是几年前因为经济问题,畏罪自杀的那个副县。”我说。 “是的,就是他。”阿飞很意外我居然能猜到,“我打听了一下这个副局的经历,算算时间,应该是自从他收养了这个女孩后,才慢慢开始了自己的升迁之路。” “那她的养母呢?你有没有查到?”我追问道。 “那个还没有。”阿飞道,“据说这个小女孩被收养两年后,她的养母就和养父离婚了,具体的情况我还不清楚。” “小风,谢谢了,麻烦你重点帮我查一下女孩养母的相关信息,这个非常重要。”我对小凤说,“另外,注意不要太过明显,还有,注意安全。” “放你的心吧,我可是g市福尔摩斯。”小风自信地笑道,随后挂断了电话。 我找了个借口,对小薇说要过会儿才能回来,引得小薇一阵埋怨。随后,我来到停车场,打开车门,钻入车内,闭着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看来周山的直觉是对的,小薇的异常大概率与他同学的案子有关。同是孤儿、同是被收养,同是异变,同是......家破人亡。这已经不能用巧合来解释了。 小薇,对我撒了谎。 如果不是小风的这个电话,我实在不愿意去怀疑小薇的人格与动机。在我眼中,她永远都是一个天仙一般的纯洁女孩。可是,随着小薇身世的一点点揭开,我居然开始有一点恐慌了。 小薇,你究竟还有多少事情在瞒着我?你究竟与周山同学的那个案子是什么关系?你究竟还是不是我起初认识的那个小薇?明明我从你身上感受到的,只有温暖与信任,为什么会出现现在这种局面?那天晚上,我们一起看星星,一起看月亮,一起互诉衷肠,你的表情,你的话语,究竟是不是真心?还是说,你只是在构建一张巨大的网,随着等着收网捕杀? 我在车内坐了整整一个多小时,似乎在此刻,这个狭小的车厢成为了我最后一道防护。在车里,我不用考虑所有的事情导致的后果,不用担心还会出现什么打破我认知的消息。 不自觉地,我又点开了狄舞的号码。 或许,我就是一个纯正的渣男——只有在一个女人那里受到了伤害时,才会想起另外一个女人。 可是,狄青不是禁止我与狄舞往来了吗?这个电话会导致什么后果吗?我又犹豫起来。 终于,我还是按下了呼出的按键,一阵铃音后,电话那边传来了狄舞的声音:“呦,你还真跟一条癞皮狗一样咬着我不放了?” 我沉默片刻,没有出声。 没多久,狄舞不屑地笑了两声说:“怎么?现在知道是我弟弟,开始有尊严有架子了?你不是右眼看不到东西所以习惯性把脸往右摆么?像你这种独眼,再怎么向右侧脸,也永远都会有一些别人看得到,但你看不到的视野。你在我这里,永远都是废物!” 说完,电话就被挂断了。我再回拨过去,发现居然被拉黑了。 我一阵无语。这狄舞,打哑谜好歹给我个发问的机会啊? 第十三章 浊世独飘零,方知百物语(13)——骨龄检测 我盯着黑屏的手机一阵无语。 但随后没多久,我就想到了狄舞那句话到底在隐晦着什么。 表面上看,她是在嘲讽我只有一只眼睛,所以视野角度较正常人会窄很多。但那句“别人看得到,我却看不到的视野”,还可以理解为我的脸。这是一个小孩子们经常玩的脑筋急转弯。 脸......我伸手摸向自己的面颊,它到底又在指什么? 脸book!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此前因为工作原因,我曾向狄舞讨要她的个人邮箱(非公司内部邮箱),给公司的外部合作人员发送工作邮件,达到老总威慑的目的。狄舞将帐号密码告诉我后,万分交代,说那个邮箱之前注册了脸book,要我轻易不要乱用。 难道狄舞指的就是这个邮箱? 我急忙用手机打开邮箱,输入了狄舞个人邮箱的账户密码。 还好,还能用。 进入邮箱后,里面有好多未读邮件,但看标题,都是一些常规信件。其中有一封,是狄舞自己发给自己的,标题为:骨龄。 骨龄?怎么会有这个?我满怀不解地点了进去。 邮件正文是对骨龄的一个解释: 人类骨骼发育的变化基本相似,每一根骨头的发育过程都具有连续性和阶段性。不同阶段的骨头具有不同的形态特点,因此,骨龄评估能较准确地反映个体的生长发育水平和成熟程度。骨龄最早应用于医学上研究和衡量儿童的生长发育情况,随后被大量地应用在确定运动员的实际年龄以确定参赛资格上。骨龄鉴定方法被更加广泛地应用于司法判案过程中,并扮演着十分重要的角色。 这个我倒知道。我自言自语道。(一个旁白响了起来:你考虑过作者的感受吗?能名正言顺地凑这么多字,作者会放过这个机会吗?) 所以呢?这个邮件到底想说明什么?我继续向下拉着滑屏。 一张左手手腕部位的x光片出现在了文字下方。我直接看都没看就跳过了——反正我也看不懂。 继续向下滑,则是一张医学鉴定单的照片。上面密密麻写了许多字,无非是说,通过哪些途径对x光片进行了怎样的分析,看到了什么之类的说明。我直接忽视,果断向下滑着去看结果。 结果上写着,骨龄为17岁。 17岁的骨龄检测?我好像周围也没什么17岁的人。我有点疑惑地骤起眉头,本打算退出邮件,不经意间,眼神扫过了被检测人的姓名,我顿时呆住了:被检测人的姓名处,分明写着:萧小薇! 居然是小薇?她什么时候做的骨龄检测?我又将目光移到检测时间的位置上,上面写着:检测时间2019年1月25日。 大年初一那天?也就是前天?那天小薇做了骨龄检测?我怎么不知道? 我突然想起来,一月二十五日凌晨,小薇熟睡后,我被狄舞带到了狄青那里。回来时,发现小薇被注射了镇静药物,一直沉睡到下午才醒来。想必就是那天凌晨,狄舞趁我走后,命人给小薇注入镇静药物使她陷入沉睡,然后悄悄给小薇做了检测。 一瞬间,我对狄舞产生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如果我不是从周山口中得知他同学的诡异案子,又从小风那里得到小薇也是个孤儿的消息,我是绝不会原谅狄舞因为自己的私心而给小薇注射镇静药物,并悄悄给她做骨龄检测这种行为的。 那样的话,即便我看到了小薇17岁骨龄的检测结果,我也顶多会认为,是小薇的发育问题。这样一来,狄舞所做的一切不仅不会得到我的认同,还极容易搅乱我和她之间的关系,围绕着小薇产生新的矛盾点。 狄舞非常的聪明,她或许早就拿到了这个检测报告,却一直没有告诉我,等着我自己去发现。她知道,当我被诡异彻底击碎心态时,一定会再给她打电话。这个时候再让我自己找到检测结果,说服力才会达到最强。 好厉害的女人!我不禁在心里对狄舞发出了敬佩的声音。这个可怕的女人,还好不是站在我的对立面,否则,简直不堪设想。 不过随即我又想到,这一切会不会是狄舞安排好的呢?不过我转瞬又否决了这个推断:如果这一切都是狄舞布的局,那么她就完全没有必要连续两次着重向我强调“剧本”这个概念了——这根本就是一种南辕北辙的做法。 17岁的骨龄。我在心里默默地念着。我与小薇都是属鼠的,大四毕业时,小薇和我22岁,今年已经24岁了,这17岁的骨龄,与实际年龄未免也相差太大了。 旋即我又想起了小薇莫名奇妙的逆生长:吹弹可破的皮肤,水润嫩滑的脸蛋,整个人看起来,甚至比大学时还要年轻。对比同样年轻貌美的狄舞,在青春与细嫩上,能将狄舞瞬间秒杀成渣。 有没有可能,小薇不是看起来年轻,更不是什么所谓的逆生长,而是她根本就是一个只有十七岁的女孩子? 想到这里,我不禁出了一身的冷汗。我拍拍自己的额头,心道,怎么可能有这种事情发生?我们大学读了四年书,难不成小薇11岁就上了大学?而且她的身份证上明明写着出生年月1996年10月29日,身份证总不能造假吧? 总之,小薇的诡异已经完全爆发出来了。或许是当局者迷,我始终沦陷在小薇的温柔与缠绵之中,即便身边的人一直提醒着我也完全不放在心上。现在看来,需要适当调整一下心态了——爱情是一回事,查清事实,还原爱情是另一回事。 我给周山打了个电话,约他一起前往此前的西餐厅见面。 见到周山后,周山问我说:“我们不是今早才讨论过吗,难道又有什么新消息了?” 我沉重地点了点头,说:“周警官,你的直觉是对的,小薇可能真的与你同学的案子有关。” “为什么突然又这么说?” “我与小薇是大四才交往的。大学毕业后,她去了m国交流,两年后,也就是前几天才回来。”我说,“所以我此前对她家庭状况并不是特别了解,不过我的一个朋友现在在她老家附近。我朋友对我说,小薇是个孤儿。” “什么?”周山手中的咖啡重重地放在了桌子上,一脸不可思议地问我:“你说你女朋友也是孤儿?” “没错,而且,她也被人领养了。” “巧合,一切都太巧合!”周山喘着粗气,明显被这个消息刺激到了。 “不仅如此,小薇的养父.......也死了。” 周山的双眼充满了血丝:“我同学当年的案子,绝不会是一起简单的养子谋求养父母财产,得手后畏罪自杀那么简单。根据你女朋友和富商养子的异变,这极可能是一个有组织的犯案团伙,而且,其手段已经掺杂了常理之外的超现实因素。” “没错。”我说,“有人用非常手段在小薇不知情的情况下给她做了骨龄检测,测试结果显示,小薇只有17岁。” “呵,我就知道。这种异变都是空穴来风——有因果的。你有没有想过,或许所谓的异变根本就是因为他们不是本人?否则哪有性格突然大变以及生理特征回退的情况?” “可是如果那样,小薇替我挡刀的举动又如何解释?小薇能在瞬间完成挡刀动作的现象又怎么解释?最重要的是,我从小薇身上,完全感受不到一丝背叛的感觉,能感受到的,只有爱意与关怀,这也是我最纠结,最痛苦的地方。”我无力地拍打着桌面,颓然道。 “这些也是我始终不明白的地方——小薇为你挡刀时,如果我们来晚0.1秒,刀就已经扎入她的后心了。从刺入位置来看,那是很致命的。一个有所谋求的人,绝对做不出这种以命保命的举措。”周山道。 “算了,既然如此,正好从明天开始一直到大年初六我都不用上班,我再找领导请个假,前往小薇的家乡,了解一下。”周山道。 “那就麻烦你了,你不用陪家人吗?”我问道。 “年年都是这样,我已经习惯了。”周山说,“爱人带着父母孩子一起到hn度假去了,我一个人留在这里。” “既然这样,”我对周山说,“你到了的话,如果有什么进展,一定提前告知我,我在这边与你协同。” 不知道为什么,我有种不舒服的感觉,并没有将小风也已经过去的事告诉他。 “好的!多个人多个力量。”周山说。 告别的时候,周山突然问我道:“对了,刚才你说,有人用非常手段在小薇不知情的情况下给她做了骨龄检测,这个人是谁?方便透露下吗?” 第十四章 浊世独飘零,方知百物语(14)——暴露 “有人用非常手段在小薇不知情的情况下给她做了骨龄检测,这个人是谁?方便透露下吗?” 听到周山这句话,我犹豫了了一下,因为我实在不想将狄舞暴露出来——一方面是由于狄舞家族超现实的百目鬼事件,另一方面,则是因为,我不想将狄舞暗中帮我的事放到明处。 于是,我撒了个慌:“医院里有个熟人,因为涉及违规,所以不方便告诉你名字。” “那就好。”周山道,“因为你之前的事情,我一直担心你前女......之前与你走得比较近的那个叫狄舞的女人也介入了这件事,那就麻烦了——很抱歉我对你做了一些调查。” “没关系的,你应该调查我。只是你说狄舞?她又怎么了?”我不解地问。 “她倒也没什么,一个进步青年,企业副总,正常得很。我是担心这种事情一旦涉及到狄舞这类背后实力极其强大的人员,我们的推进会受到干扰。”周山道,“没猜错的话,她的背景,应该与那个家族有关。” “那个家族?” “g市很多年前有好几大产业家族互成犄角。但随着那个家族产业的介入,原本有能力与之一较高下的家族迅速退出了。所以直到现在,他们从事的产业一直处于垄断地位。”周山说,“我对这种家族一向没什么好感,唯利是图,不择手段。所以不希望他们介入此事。据说当年有个家族企业与其斗了很久,最终还是无奈退出了——有传言他们之间甚至动用了一些鬼神般的手段。当然,原本我是不相信的。” “鬼神般的手段?”我默默地低下头,眉角不自然地跳动着,狄舞化身百目鬼的那一幕再一次浮上了我的心头。 “好了,我回去准备下明天就出发。”周山向我摆摆手,“你自己也要保护好自己。” “谢谢你,周警官。”我真诚地向周山的背影鞠了个躬——不管周山的出发点如何,他查明真相的决心,令我感受到了无比的心安。 回去时天色已经彻底黑透,我专门跑很远买了小薇最喜欢吃的“驴打滚”并为小薇捎了晚饭。 回到病房,小薇正委屈地戳着手机屏幕念叨着:“臭第一,臭第一,戳你,戳你......”听见门响,抬起头看着我,一脸的不开心:“第一,你去哪里了啊?一下午都没回来,昨天不是说好的这两天都陪我的吗?” 我满脸歉意地对小薇说:“对不起小薇,临时有点事情,我一个之前认识的朋友约我谈了点事情,回来地晚了。你看,这是我给你买的你最爱的驴打滚。” 出乎意料地,小薇这次看都没看驴打滚一眼,而是继续追问:“什么朋友啊,是不是jc朋友啊?” 什么?我一脸震惊,抬起头看着小薇,只见大滴大滴的泪水正在疯狂地从小薇的眼眶中流出,在她白嫩的小脸上划过一道清澈的痕迹,滴落在床单上,然后迅速地晕开。 “你......你都知道了?”我结结巴巴地问道。 “嗯......”小薇哽咽着点点头,“第一......你是不是觉得我已经不是你之前喜欢的那个小薇了?” “啊,怎么会。”慌乱中,我甚至不知道自己说的是真心话,还是只是为了稳住小薇而编造的谎言:“小薇,还记得那天晚上我们说过的话吗?我一直都爱着你,我们永远不会再分开了。” “第一,我知道我现在身上有很多说不清楚的疑点。”小薇一边抽泣着,一边断断续续地说道:“可是,我也不是有意要骗你的,我......我原本想着......等有了合适的机会,就告诉你一切,可是......可是......总之,现在我真的没办法告诉你,你可以给我一点时间吗?” “对不起小薇......”我拉着她的手,沉沉地道:“我不应该对你产生怀疑,但我绝对没有质疑过我们之间的感情,从来没有。我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们的将来。我会等着你,等到你把一切都告诉我的那一天。” “嗯......”小薇抽泣着点了点头。 “来,吃吧。”我拿了一块驴打滚放到小薇的嘴边。 小薇看到驴打滚,原本还略作姿态的把脸扭了过去,但帅不过三秒,没一会,就斜着双眼连瞟了好几下,随后,恶狠狠地一把抓过驴打滚,赌气一般鼓着腮帮子用力地嚼着。 “臭第一,害我哭了还想饿着我,门都没有,今天这些都是我的。”小薇一边嚼着,一边气鼓鼓地将我推过一边,“看什么看,没看过小美女吃东西。” “小薇你少吃点,这玩意重量大,不好消化”。我忙不迭地劝到。 “要你管!”小薇宛如小猫护食一般护着那一袋驴打滚,挥挥手道:“一边去!” 看着小薇重新崭露笑颜,我不禁长出了一口气,人们都说伴君如伴虎,这陪伴女孩也是宛如陪伴老虎一样啊。 “对了小薇“趁小薇不再生气,我旁敲侧击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是去见jc的?你该不会有千里眼顺风耳吧?” “哼!”小薇得意地翘起鼻子,一嘴的年糕使得她说话有点含混不清,“我可是什么都知道的,所以你以后不要想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那你都知道什么呀?为夫死也要死的明白一点。”我装作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乞求着小薇。 “什么都知道!比如你之前做笔录那天,约了jc去西餐厅见面,还有jc来找你,你们在楼下说我的话,我都知道!”小薇压下自己的小脸,眼球上翻地看着我说:“是不是觉得我很诡异呀?臭第一,我要吓哭你!” 什么!?听到小薇说的这些话,我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我找周山调查小薇的事情她居然全都知道?最重要的是,她居然能处变不惊地忍到现在才对我发脾气? “嘻嘻!其实也没那么玄乎啦,我也是今天下午才知道的。”小薇转而换了个表情,调皮地说,“只要你还在我身边,其实我并不介意你多想什么,毕竟我确实有事情瞒着你。不过你找jc蜀黍去调查我就过分啦!” “呃......”我张张嘴,不知道该怎么回复。 仔细想了想,我问道:“对了,小薇,你说你是今天下午才知道的?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个啊。”小薇拿出了手机说:“今天下午,有个陌生的人突然加了我好友,然后给我发了好几段视频,每段视频都写有是什么时候拍的,我是看了视频才知道。” 我接过手机,果然,在小薇的手机上,出现了大段大段的视频,最早的一段,是我与周山做笔录以后,在门外聊天,我问他是否遇到过离奇案件。 看样子我是被监视了。我不动声色地将手机还给小薇,问道:“之前没人给你发过吗?” “没有啊!”小薇说。 我抱着一丝侥幸的心理想,如果监视我的人拍的最早的视频是从笔录开始,那么我找小风做调查的事情还有可能并没有暴露,或许那个时候,他们还没有察觉到,我已经打算展开调查了——最重要的是,好在我在接听小风电话时确定了当时周围没人,否则简直不堪设想。 我说:“小薇对不起,我这就给周警官打电话,让他不要过去了。我相信你。” “第一......谢谢你......只是这样好吗?你真的不介意吗?”小薇眉目传情地看着我。 “因为你是我最爱的姑娘啊。”我抱着小薇,轻轻地说。 电话接通后,我对周山说:“周警官,对不起,这里突然发生了一点情况,我已经把一切都弄清楚了。小薇与你之前说的案子无关,是我想多了。” 电话那边传来了周山疑虑的声音:“你确定吗?” “是的,骨龄检测只是重名而已,很抱歉我胡乱联想并给您说了谎话。”我说。 “好吧!”电话那边周山叹了一口气道:“我早猜到了会是这样。刚才领导把我喊过去,说最近有一个大案子要交给我,让我最近集中精力负责那个案子,近期要连续工作,直至破案位止。我原本也想给你电话说一下:我恐怕没空出去了。” “嗯!不管怎么说,周警官,谢谢你!” 挂断电话,我沉默了片刻,然后对小薇说:“周警官有了新案子,估计也没空去了。” “嗯!” “小薇......”我看着小薇说,“狄舞给你下镇静药物,偷偷给你做骨龄检测,你怪她吗?” “不怪,我之前就说过了啊,我觉得狄姐姐是个非常好的人,而且,她这么做,也是因为我有异常嘛!”小薇一脸无所谓地微笑着。 第十五章 浊世独飘零,方知百物语(15)——小薇的养父母 看着小薇的表情,我虽然脸上带着笑意,心里却仿佛无数只猫在疯狂地挠着。 周山的那句我早猜到了会是这样。表面上听,是指他早料到了我在瞎说,而实际意思,我却知道,指的是:他早就料到了调查会被神秘的力量所阻止。 我在心里默默地向狄舞道了个歉。因为我的不小心,今天下午刚得到骨龄结论便与周山讨论,导致被拍,从而使狄舞怀疑并调查小薇的事完全暴露出来。或许,迎接狄舞的,将会是更加艰难的处境,而我,也将迎来彻底的孤立与无助。 之后,我什么都没有再做,安心地陪着小薇一起玩闹、养病。小薇表现得很开心,一切也都很平静。 时间过得很快,一月二十九日,大年初五那天,小风的电话又来了。我直接挂断了电话。 这次,我学聪明了很多。正好上午的时候,小薇说她想吃叫化鸡,我便借口给她买叫化鸡,来到附近公园,租了一艘脚踏船,一边踩着船,一边给小风回了过去。 电话里,小风仿佛发现了新大陆一般对我说:“阿飞,你让我找的这个人可真是个神奇的存在,你猜猜我发现了什么?” 我沉声到:“小风,你注意你的四周,看看有没有什么可疑人员。我在这边可能已经被监视了。” “那你现在方便说话吗?”小风问。 “方便,我在湖面上,周围没有什么人。不过那些人好像还不知道你已经过去调查的事情,毕竟p市距离g市很遥远,他们的势力未必能顾及到,但你还是要多加小心。”我对小风说。 “我知道了,我现在周围也没什么人,而且,绝对安全。”小风说,“我现在在p市游乐场的索道上,除非他们会飞。” “那好,你说说,又发现了什么。” “那个叫萧小薇的,在三岁那年被一个叫萧明的副局收养。此前,萧明一直想要一个孩子,但是在他收养了这个女孩后,就再没有打算要孩子了。这一点,在当时他老婆在医院的孕检、备孕记录上可以查到。” “因为领养了孩子所以自己不要孩子了?会不会是他身体的原因导致生不了孩子?” “那我就不知道了。但这不是最关键的。”小风说,“这家人在领养了小薇后,似乎发生了很大的分歧。我找到了当时住在他们家隔壁的邻居。邻居回忆说,自从他们领养了孩子,隔三差五的,总能听到夫妻两个大声地争执吵架,而领养前,他们两个可是全小区有名的模范夫妻。” “这么看的话,导致他们感情出现裂痕的,大概率就是小薇了。” “不错,我也是这么认为。”小风说,“而且,据邻居回忆,领养小薇当天,小薇是被好几个二十岁上下的年轻人送过来的,其中一个女人还亲昵地抱着小薇不住地笑,笑得很开心。” “这就有点奇怪了,领养一个孤儿而已,怎么会出现那么多年轻人?”我很是疑惑,“而且以萧明当时的地位,孤儿院即便要送送小薇,也不至于派几个后生仔过来吧?” “还有一件事,是关于小薇养母的。”小风继续道,“她的养母是一个大学教授,在当地一所二流大学教书,不过在他们领养了小薇两年后,就疯了,住进了精神病院。” “什么?疯了?难道不是有外遇出轨后离婚了?” “看样子你对整个事件已经提前得到了一些消息啊。”小风笑了笑说,“你说的没错,确实是有外遇出轨了,不过出轨被曝光后,没多久就疯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 “当时领养小薇后,小薇的养母,哦,对了,她叫吴锦,似乎对小薇有极大的偏见,经常性地与萧明吵架。后来,吴锦就频繁地以学校工作为由不再回家,再后来,小区内开始流传萧明的妻子有了外遇,经常携带一个男子在外游玩。再往后,事情就变得大条了:吴锦与男子光六六地在学校宿舍被人发现,随后萧明大怒,两人差点法庭相见。最后没多久,吴锦就承受不住舆论压力与事态的严重性,疯掉了。”小风道,顿了顿,又继续说:“对了,那个吴锦的出轨对象,是她的同事,因为这件事被学校辞退了,现在好像在p市开了一个小店,我正打算随后去找他。” “吴锦是教什么的?”我突然想起来了什么,莫名地问了一句话——甚至我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问。 “她是教心理学的副教授,在心理学上好像还挺有造诣。”小风说。 “她疯掉以后,现在怎么样了?” “还在精神病院,我已经找到她了,借着学校送温暖为由,接触了她。” “那她现在怎么样了?”我开始有点激动了,这可是难得的关键事件线索人。 小风道:“非常安静,只是眼神空洞,嘴里不住地念叨着什么,因为念叨的多,所以我印象还挺深的,好像是什么七彩大猩猩。” “七彩大猩猩?那是什么?”我一脸迷茫。 “我也不知道,我自己从病院出来后,也翻查了好多资料,还是一点头绪都没有。”小风道,“比起这个什么七彩大猩猩,吴锦还有一点非常的奇怪。我在跟她谈话期间,谈到了萧明,也谈到了她的出轨对象李枫,还有当时她学校的一些其它事情,她都没什么反映,唯独谈到小薇时,她总会不自然地颤抖,这种颤抖很细微,但似乎又是刻意想让我发现一般。” “好了小风,我知道了,你现在去找李枫,向他询问一些当年的事情,记得不要太明显,就说你是精神病院新来的大夫,负责照顾吴锦,想跟他聊聊当年的事情,看能否解开吴锦的心结,从而助她尽快恢复。”我说。 “知道了,我现在就去。”小风挂断了电话。 买完叫化鸡,在回去的路上,我的内心久久不能平静下来,整个事件,似乎越来越复杂了。 小薇啊小薇,你天使般的容颜与性格下,难道真的隐藏着一只伺机而动的恶魔吗?还是说,你只是那个恶魔的诱因与傀儡而已? 七彩大猩猩?这个吴锦一直挂在嘴边的一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还有,既然吴锦是心理学教授,讲道理,应该不至于这么脆弱,只是因为出轨被抓现行就疯掉吗? 到了晚上,小风的电话又来了,只是这一次,我没有接听,挂断后,打着上厕所大号的借口,打开了一个邮箱——这是大学读书时,舍友的一个邮箱,后来被废弃掉了。 进入邮箱后,我点开一封邮件,邮件标题为lol酒桶与阿狸不得不说的故事。 我笑骂了一句,这小风,可真够恶趣味。 点开邮件,里面有几张图片,是手机截屏,上面写着大段的文字。 阿飞,我找到了李枫。 李枫人长得挺帅气的,也难怪吴锦会看上他。据他所说,当年他对吴锦其实并没有太多的想法。一来是因为吴锦是学校名人,而且是副局的妻子,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做出这种傻事的;二来则是因为,吴锦年龄上比他大了五岁,他不大喜欢比他大的。 但他最终还是沦陷在了吴锦的攻势下。他说,现在回想当时,吴锦的各种手段似乎完全契合了她心理学副教授的身份,总能恰到好处地给予他致命一击。最初的时候,二人的关系还是挺和谐的,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吴锦开始变得焦躁起来,就好像是,在担心他们的关系无法被人发现一般。 李枫说,他有好几次机会可以和吴锦断绝关系,但都败在了吴锦的各种挽留下。如果当时他决绝一点,或许,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了。他还说,被抓的那天晚上,他本来是约了朋友一起去打牌,但吴锦不知道为什么,一定要他留下来陪她。更为恐怖的是,二人被抓现行后,吴锦居然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李枫说,他永远都忘不了吴锦的那个笑容,那是他这一生永远的心魔。 我就问他,这些话之前有对人说过吗?他说没有,之所以没有,有两个原因。 第一个原因是,当时作为人们口诛笔伐的对象,根本不会有人听他去解释什么,他不说还好,说得越多,人们骂得越狠。当时还有一些吴锦教过的学生在他外出时给他套袋子,砸闷棍。 第二个原因则是,无论如何,他与吴锦也都算是有了半年多的美好回忆。当时的他,对吴锦还是有感情的。吴锦疯了以后,神志时而正常,时而不正常,但她趁着神志清晰时,曾找机会对他说,他们两个的事情,十年之内不要说出去,无论别人问什么,都不要说实话。 李枫虽然不明所以,但也答应了吴锦。只是吴锦似乎想多了,十多年来,从没有人问过。 文字到这里就结束了,看着这大段的文字,我感到脊背一阵发凉。 第十六章 浊世独飘零,方知百物语(16)——生死关头 我迅速关掉邮箱,小心翼翼地删除了手机上保存的图片,回到病房。但是刚走进屋子,我就愣住了。 病房内站着几个人,有男有女,正围着小薇。见我进来,其中一个人摘下墨镜,像我伸出了手:“你好,第一飞少爷。我是老爷众多助理中的其中一个,上次你回到家中时我们见过——我叫孙策。” “哦,原来是狄青手下的狗……助理啊。”我看了看孙策手上带着的厚厚一层胶皮手套,知道来者不善,默默地将双手插进了裤兜:“你们来找本少爷有什么事么?我记得狄青说过,要给我半个月时间考虑,这才过去五天就等不及了?” 孙策嘴角上扬,轻轻一笑,双手不动声色地互相拍了拍,似乎在拭去因为靠近我而沾染上的脏东西,说道:“老爷并没有着急。相反的,老爷说,你也不用急着给他回复了。因为,你被迎回家族的事已经推迟了。” “推迟了?什么意思?我不用回去了?推迟了多久?”我吃惊地问道,嘴唇微微颤抖着。 “这种事情不是我们这种下人能知道的。不过,根据老爷的习惯,但凡被他推迟的,几乎都是无限期搁浅,不再启动了。”孙策面露嘲讽地道,“要么是少爷你的能力与态度令老爷很是失望,要么就是老爷又找到了更合适的人选。但无论是以上哪一种,都证明了少爷你,是个彻彻底底的废物。” 我不屑地哼了一声,“承蒙夸奖,我这样的废物能得到狄青的垂青真是受宠若惊。你回去告诉他,我就是个孤儿院长大的穷小子而已,从来就对什么家族一类的东西没有好感。既然家族已经不再需要我,以后就山高水长,再不相见了。” “哦?是吗?”孙策仿佛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一般,纵声大笑起来。良久,孙策止住了笑声,轻蔑地看着我道:“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什么话?” “权利与自由,是留给有实力的人的。”孙策道,“像你这样的废物,不配拥有。” 我顿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本能地看向小薇的方向。 从我进屋起,小薇的病床就被他们几个人围着。我站在门口虽然看不清楚,但想来这是医院,他们应该也不敢怎么样,也就没有多想。 现在听到孙策这句话,我奋力向小薇挤去,嘴里呼喊着:“小薇?小薇?” 没有响应。小薇身旁的几个人开始阻挡着我的靠近,孙策双手抱胸,歪着嘴,邪笑着。 透过几个人的缝隙,我发现,小薇正呆呆地躺在病床上,双目无神,嘴角流着口水,似乎经历了极大的刺激与折磨。 “小薇!小薇!医生!医生!”我疯了一般地狂叫着,可是,一个人都没有过来,小薇也依旧没有一丝的反映。 “省省力气吧!”孙策阴森森地道。“不会有人来的。” “你们......你们对小薇做了什么?” “也没什么,只是为了让她老实点,用了一些特别的药物。”孙策道。 “你们这群人渣!”我拼命地试图挣脱那几个人的阻拦,却发现自己在这些人面前,就像蚂蚁一样弱小。 “咚!咚!”孙策抡圆了胳膊向我的肚子和脸上各打了一拳。我顿时像个虾米一样捂着肚子弯下了腰,只觉得眼前仿佛有无数只飞蛾转来转去,一点力气都使不上来了。 两个人抬着我的胳膊将我架了起来,孙策走过来用食指和拇指卡住我的下颌用力向上抬着,盯着我的眼睛道:“像你这种废渣,真不知道老爷怎么想的,居然安排我亲自来收拾。” 我的眼睛已经布满了血丝,如果恨意能够具象化,我想,它一定会是一座大山。我想用力吐孙策一脸,却无奈下颌被人紧紧捏着,连吐口水都做不到。 先拖住,也许很快会有人发现这里的。对了,狄舞,狄舞知道这事一定会来的!我又找到了一个让自己冷静下来的理由,努力平和着自己的心情,告诉自己,先稳住他们。 “哦,对了!你该不会在等着狄舞小姐来救你们吧?”孙策突然把脸紧紧地贴了过来,见我脸色发生变化,放肆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这真是有趣!这真是我遇到过的最天真的撒币!” “你很快就会知道,什么是绝望了!”孙策阴涔涔地笑着,“其实之前老爷找你,是满怀关爱地想将你召回家族的,毕竟不管你再怎么废柴,身上终究流着狄家的血。只可惜你冥顽不灵,自以为是,将自己想的过于高高在上了,当时居然没有同意。不过也好,如今形势有了新的变化。哼哼,现在,你就是跪下去求老爷,怕是老爷也不会要你了!” 我的心中是既愤怒,又痛苦,又疑惑。愤怒自己的无能,痛苦小薇受到了伤害,疑惑狄青为何不守信用,突然改变想法。我原本以为,自己在半个月内,即使无法查清一切,起码也能摸索个七七八八,然后虚与委蛇,慢慢将所有的事情处理好。却完全没有想到,这一切,都是我自己夜郎自大般的自我陶醉而已,在狄家面前,我连斥责他们反悔的资格都没有。 力量,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渴求力量,为了保护自己心爱的人,我需要足够强大的力量。 这种想法在我最初进入盛銘公司时也很强烈,但随着我与狄舞关系的缓和以及自身地位的不断改善,我一度自以为是地认为,自己已经在向上流社会逐步靠近。哪里知道,自己只是一只假借狄舞威势的狐狸而已,当狄舞不在时,自己立刻便原形毕露了。 孙策似乎也对这种单方面的凌辱感到了厌倦,他收回自己的双手,对身边的人说,装起来,带走。 装起来?什么意思?我一脸的莫名。 不等我反映过来,只见其中一人拿出两只大皮箱,将小薇装在了其中一个箱子里。 孙策笑嘻嘻地对我说:“小废物,进了箱子你可别乱动,否则,我可不保证会不会在你女朋友的箱子上扎上那么几刀。” “你个混蛋!” “哈哈哈哈!”孙策忘形地笑着。 我被装进了箱子,甚至根本没用绳子捆着我。或许孙策已经吃定我不敢乱动——他猜的很准,我确实不敢乱动,比起一个不确定的获救机会,明显小薇的安全更加重要。 或许是到了楼下,我能明显感觉到箱子被抬起来,然后又放了下去,应该是被搬到了车里。 随后,汽车飞快地在马路上驰骋着,一路上,我不断听到孙策那变态的笑声。 不知道小薇现在怎么样了。我最放心不下的,还是小薇的安危。我的脑海一次又一次浮现着小薇瘫坐在床上,双目无神,嘴角流出口水的画面。天知道他们对小薇究竟做了什么。 我伸出手去,试图悄悄打开皮箱,却意外地发现,箱子锁得很结实,而且由于箱子密不透气,我逐渐感觉自己的力气在消失,甚至神志都开始有点不清晰了。 终于,在我几乎昏厥时,车子停了下来。几个人走到车后,将装我的皮箱抬了下来,重重地扔在地上,摔得我眼冒金星。 过了一会,箱子被打开了,我艰难地将头伸出箱外,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尽全力呼吸着宝贵的空气,同时四下观望,试图找到小薇的位置。 小薇也已经被人从箱子里拖了出来,随意扔在地上。她的眼睛紧紧闭着,原本漂亮的长发胡乱地散落在地上,已经变得脏乱不堪,吹弹可破的皮肤也因为血渍和泥土而变得丑陋。 我的心宛如刀割一般难受。我艰难地挪动了一下身体,试图站起来,眼睛直直地盯着小薇。 “怎么了?看到自己女朋友受苦很难受是吧?”孙策疯狂地耸着自己的肩膀笑着,“可是你又能怎么样呢?你可以继续清高啊,看看是你可怜的尊严与原则厉害,还是我的枪厉害!” 说罢,孙策从身后掏出了一把手枪,恶狠狠地瞄着小薇。 “不要!”我失声叫到,膝盖一软,再也忍不住了,什么尊严,什么原则,什么愤怒,在这一瞬间,全都抛到了九霄云外。我用膝盖慢慢向孙策挪动着身子,乞求孙策道:“不要伤害她!我求求你不要伤害她!” “哈哈哈哈!”孙策癫狂地大笑起来,“我就喜欢看你这种本来挺硬骨头的人跪在我面前,这样,你给我舔一舔鞋子,或许我可以考虑放过她!” “只要你能放过小薇,做什么都行!”我已经什么都顾不得了,感觉自己就像一条狗——只要小薇能够好好的就行。 第十七章 浊世独飘零,方知百物语(17)——绝望 “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孙策鄙夷地向我吐了口唾沫,随后又四下向身边的人招呼着,“来来来,都来看看,这就是我们曾经高高在上的狄飞少爷。之前多么有骨气啊,现在怎么就成了这幅熊样呢?” “你倒是快舔啊!”孙策怪叫着,“来来来,再给他一点动力!” 一个黑衣的男子闻言,用力踢了小薇的腰部一脚。小薇被踢得翻了个身,发出痛苦的声音,整个身体扭曲成一个诡异的角度,露出了雪白的肚脐和肚脐附近的一条明显的疤痕。 “不要!”我歇斯底里地吼叫着,疯了一般地抱起孙策的脚,低下头舔了起来。 一个折射着月光的红色高跟皮靴贴在了我的嘴巴上,将我与孙策隔开。 孙策立马收敛了自己的狂笑,低下头正色道:“小姐,您来了。” 我抬起头,看着狄舞那张熟悉的面容。狄舞还是那么漂亮,华丽的着装下透着一丝凌人的气质,精致的面容冷若冰霜。 “狄舞,狄舞,小薇,小薇出事了!快救她!”我语无伦次地冲着狄舞狂喊着,将自己的全部希望完完全全地寄托在了这个女人身上。 狄舞弯下腰,轻轻地将我扶起来,温柔地拭去我脸上的泥土,随后转过身去,用力给了孙策一个耳光。一道红色的液体从孙策的鼻子中流出。 孙策擦了擦鼻血,满眼都是不甘,却带着一丝讨好的语气解释道:“小姐,这都是老爷安排的。” 狄青安排的?我想起狄舞说过,狄青是个很偏激的人。看样子我是低估了这个偏激的严重程度——也难怪,能让狄舞这种女怪物说出偏激二字的,绝不会是什么正常人。 狄舞冷冰冰地道:“我自然知道,你不需要解释什么。我打你,不是因为你做错了什么,而是单纯的想要打你而已。你有什么意见吗?” “没有,没有。”孙策不住地点头哈腰,讨好一般地说。只是我从侧面却看得出来,他的眼睛里,隐藏着一种怨毒的目光。 狄舞似乎全完看不到小薇的存在,细细地替我整理着身上的衣物,淡淡地说:“你看看你,怎么就这么没用,这才几天,就搞成这个样子。”旋即,又转身对孙策说道:“从现在开始,你不需要再多说一句话,一切由我处理。” “好的,小姐。”孙策道。顺从得就像一只无害的猫咪。 “狄舞,狄姐,你不要管我了,你让我去看看小薇吧”我带着哭腔对狄舞说,“他们不知道对小薇做了什么,你快救救她!” “救不了。”狄舞一句话说出,我的心脏已经彻底坠入冰窟。 “为什么?为什么?”我抓住狄舞的肩膀用力摇晃着。孙策等一干人见状,马上准备过来,但被狄舞伸手阻止了。 “我来,是因为我爸要我来的。”狄舞道。 “狄青?他要你来干什么?难不成他要你来亲自折磨我们两个吗?” “不,不是的。”狄青淡淡地说,看不出丝毫的情感,一双手在我的身上细细地整理着,“我是不会折磨你的,毕竟,你曾经可是我最喜欢的玩具。” “那......我们就走了!小薇原本就肩膀有伤,现在又不知道受了什么折磨,我要送她去医院检查......” “不行。”狄舞道,白皙的手掌已经替我扣好了最后一个扣子。 “你不是说不是来折磨......” 不等我说完,狄舞就拿开了自己的双手,右手放在自己的后腰上,然后打断了我的话:“我的确不是来折磨你们的,更不会为难你。” “因为我是来杀她的!” 说罢,狄舞拔出一把精致的小手枪,对着躺在地上的小薇,“砰砰砰”连开三枪。 三枪全部打在了心脏部位。 鲜红的血液瞬间就顺着小薇的衣服渗了出来。小薇抽搐两下,就不再动弹了。大大的眼睛空洞地张开着,似乎在诉说着自己遭遇的种种不幸与痛苦。 大片的空白在我眼前蔓延开来。似乎有无尽的强光放肆地照射着我的眼球,巨大的钟鸣持续地冲击着我的耳膜,我已经完全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见了。 小薇就仿佛一张精致的相片,在我眼前被无情地撕碎,四分五裂,只剩下熟悉的微笑一角在半空中慢慢地飘着,飘着。 我看到了小薇与我一起带上秋田犬装饰照丑照的一幕,看到了小薇气鼓鼓地咀嚼着年糕的一幕,看到了小薇调皮地在床沿上耷拉着双腿,两只白嫩的小脚前后踢着,得意洋洋地在我脸上画乌龟的一幕,看到了我们在星光下一起谈过去,谈将来的情景:“我特别害怕天空中满是星星的场景,因为那意味着,有很多在乎我的人,已经不在我身边了。”“别人我不管,至少第一,你不准再来什么迷途知返了”“我们再也不要分开了。” 一切的一切,就放佛一盘老旧的电影胶片,被岁月无情地破坏了,放映出的不再是温馨,而是无力的空白——只是这一次,破坏这些记忆的,并非岁月,而是那个我曾经一度以为我最喜欢的女人。最喜欢的吗?或许曾经是吧。 我无力地跪坐在地上,拼命地向小薇爬去,却被狄舞命人拉开。 “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我泣不成声地向狄舞问道,一旁的孙策又开始了他那招牌式的邪笑,似乎非常乐意看到这种场景。 狄舞收起枪,冷眼看着我的疯狂。 “你想知道为什么吗?”狄舞道,“我可以告诉你。” “因为你的愚蠢!” 我愤恨地看着狄舞,眼神中充满了不解。 “我承认你确实是个有趣的玩具,不过在得知你是我弟弟后,我就打定主意不再与你纠缠了。”狄舞道,“毕竟对于我来说,我拥有的一切,是你根本无法想象的。” “那天晚上,我爸跟你说的那些话,你当真以为你听完后拒绝掉就没事了吗?你太天真了!在我们这种家族,话事人说的话,包含了太多的家族机密。你听完还能在拒绝后,完好无损地活到现在,你以为是谁帮的你?” “可惜你太蠢了,即便我爸已经将家族最大的秘密——“百目鬼”告诉了你,你居然还费尽心机地妄想查明一切。你的嗅觉还算灵敏,敏锐地嗅到了小薇的异常与我们家族有一些关系,甚至还翻出了一些陈年旧事,值得嘉奖。” “你一方面享受着与小薇的爱情,一方面又试图通过小薇作为突破口来查清楚所有事情,甚至在得到我的一些信息后,完全不顾及我的安危,将我的立场泄漏了出去。” “托你的洪福,我受到了家族极为残酷的惩罚。作为弥补过错的手段,杀掉小薇成为了我向家族证明自己立场的方式。” “就是这样。”狄舞静静地盯着我的眼睛,一阵冷风袭来,吹得狄舞的波浪秀发四下飞舞。 “不,不是这样的,你不会杀掉小薇的!更不会为了证明立场去杀掉她,我不信,我不信!”我疯狂地摇着头吼道。 “你太高看你自己了,也太高看小薇了。”狄舞冷冷地道,“小薇与我们家族的关系比较复杂。但是有一点倒也不怕告诉你,她与我们家族并非是利益共同体,更不存在什么合作关系,只是她的背景与我们家族要做的一些事情恰好有所关联而已。” “我一而再,再而三地提醒你小薇有古怪,你以为我是单纯地在关心你吗?”狄舞道,“我是在挑拨你和小薇之间的关系!以我对你的了解,你是不会顺从我爸的要求,为他做事的。所以,我希望你能离开小薇,然后远离这些家族机密。这样对你,对小薇,都是一个不错的选择。毕竟,你也算是我曾经最喜欢的玩具。” “只是很不幸,你的愚蠢造就了事情的反转。”狄舞鄙夷地看了我一眼,“你泄露了我对小薇做骨龄测试的事实,我在家族眼中成为了背叛者的存在——我爸认为我在协助你调查家族机密,对我做了最严厉的处罚。我也确实有这个动机——因为即便是家族成员,也未必知晓一些核心机密,即使我作为家族话事人的亲生女儿也是一样。” “那么作为我证明立场的方式嘛,就是杀掉小薇!”狄舞淡淡地笑了,仿佛冬日里绽放的一朵红梅,带着血腥的气息,“她死了,一切也就结束了不是吗?你也可以继续去做你的咖啡厅驻唱,当然,可能的话,最好喊着你的好兄弟一起,他可能这会正在遭受什么折磨。” 小风!我的心脏又是一颤,小风也出事了吗? “好了,你们几个,去把这个女人拖下去带走,处理干净,不要留下什么痕迹。”狄舞说完,又朝着小薇的身上开了几枪:“这个女人,我真是烦透了,一个不起眼的蚂蚱居然给我带来这么多的麻烦,还害得我曾经最心爱的玩具伤心不已。你说是不是呢?小飞?” 第十八章 浊世独飘零,方知百物语(18)——峰回路转 玩具......玩具......听着狄舞的话,我已经哭不出声音了,整个人都处于一种麻木、呆滞的状态。我看着几个人走过来,粗鲁地将小薇的尸体拖走,在地上留下一道长长的红色痕迹,却发现自己的双腿仿佛扎了根一般,再也无法挪动分毫。 是我,是我害死了小薇,我不住地低声说着,泪水不停地从脸上滑落。 狄舞说得一点都没错,我就是一个最愚蠢的人。一面享受着小薇的温存,一面用自己可笑的自信做着小丑一样的表演。殊不知,正是这种拙劣的演出,导致了小薇的死亡。 狄舞手下那群人的动作很快,没多久,我的四周就已经恢复如初。 我低着头,跪坐在地上,颓废地悲痛着。 “你喜欢在这里待着,那你就慢慢待着吧,”狄舞冷冷地看了我一眼道:“顺便好好感受一下你女朋友还没飘散的血腥味,毕竟过了今晚,她的存在就完全消失了。然后再认真反省一下,该怎么聪明、卑微地生活下去。记住,这个世界从不缺少主角,但很明显,你不是。” 孙策怪叫着围着我跳了几圈,临走前甚至不忘记对着我吐了几口口水。 狄舞等人离开后,我的身边顿时一阵黑暗。原本将四周照得亮堂堂的地灯全都熄灭了,只留下一片漆黑,以及比黑暗更加可怕的绝望。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慢慢地向小薇躺过的地方爬去,用力地抓着泥土,试图抓住小薇的最后一点痕迹。凌乱的泥土不住地从我指间掉落,就仿佛小薇慢慢松开了紧拉着我的双手。我将泥土贴在自己脸上,歇斯底里地抬头吼叫着。 一阵冰凉落在了我的脸上。下雪了,这是小薇的伤痛吗? 雪越下越大,大片的雪花不断飘落在我身上,很快就将我覆盖了厚厚的一层。 我突然用力挣扎着站了起来:不,我不能就这么认命,我本来就一无所有,现在没了小薇,我更没什么好怕的。我要与他们斗到底!明的也好,暗的也好,总之,豁出我这条命,我也一定要为小薇报仇! 可是,我的报仇对象是谁呢?狄舞吗?小薇可是狄舞亲手杀害的。我的牙尖紧紧地咬在嘴唇上,尝到了一丝血的甜味。 不管是谁,总之,一定要为小薇报仇!先从狄青开始,毕竟,他是一切的始作俑者! 抱着这个信念,我艰难地向外走去。或许已经习惯了黑暗的环境,我四下看了看,发现自己身处一个类似废旧工厂一般的地方。 我的手机已经被孙策收走,眼下看看四周荒凉陌生的环境,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我在脑海里拼命想着来时的路线。依稀记得,在快到达时,有一个很大的右拐弯。那么,我就往左走。 可惜的是,我还没走几步,无尽的寒冷、饥饿、伤痛、悲凉就完全掏空了我的意志。我只觉得眼前一黑,不由自主地向下躺去。 失去意识前,我在心里默默地说:小薇,或许过了今晚,我就来陪你来了。 黑暗中,我只觉得无数的人在看着我,对着我笑,似乎在嘲讽我的愚蠢与无用。我看见狄青大步流星地向我走来,对着我开枪;我看见孙策阴涔涔地笑着,将小薇装进皮箱;我看见狄青慢慢地品着茶,静静地看着手下折磨着小风......然后,所有的人都开始莫名其妙地围着我转圈,他们的笑脸不住地放大,直至将我挤扁...... 我猛地坐起身来,发现自己正躺在病床上,手臂上还扎着一瓶吊针。 我的身边尽是喜气洋洋的饰品与贴画,旁边的桌子上还摆着两只可爱的小老鼠公仔。 看样子,我是又回到了小薇之前的病房。莫非昨晚的一切只是个梦? 我疑惑地四下看着,却发现自己正躺在之前小薇的床上,而小薇则不知去向——身旁,还留着小薇的一枚纽扣。 原来之前的一切都是真的。悲痛再次涌上心头,我默默地拿起那只粉粉的老鼠公仔,眼泪不住地流下。 “你醒了?”一个声音传来。 我抬起头,透过朦胧的泪珠,发现正是之前照顾小薇的那个女医生。 “快!快把手机借我!我要报警!”我对着医生疯狂地呼喊着。 “报警?报什么警?”女医生一脸疑惑,“你昨天是怎么了,怎么弄成那样。和女朋友分手了吗?” “不是分手,小薇被人杀死了,快帮我报警!” “什么?你说小薇被人杀死了?”女医生大惊失色,忙不迭地掏出手机,“狄总知道吗?” 我心道:她怎么会不知道,凶手就是她。 突然间,我反映了过来,暗骂一声自己真蠢:这女医生明显跟狄舞关系密切,更何况昨天孙策等人过来时,这里一个人都没有,明摆着是安排好的局,我居然还要这女医生帮我报警。 女医生似乎并没有察觉到我神色的变化,一边将手机递给我,一边道:“昨天小薇突然之间就要出院,当时我还想着要不要跟你说一声。但狄总来电话说,让我不要管你,直接帮小薇办好出院手续。我这才没有阻拦......如果小薇没有出院,或许就不会......” 我的手顿时僵在了半空。 “你说什么?小薇办理出院手续出院了?”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时候的事?昨天晚上吗?” 如果小薇能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办理出院手续出院,那么唯一的可能性就是,趁着我去卫生间查看小风邮件的空档。 不过,若是那样,当时被孙策装进皮箱带走的又是谁呢? “不是的,”女医生道,“小薇是昨天早上办理的出院手续——要不我们等下再说这个,先报警吧,人命关天啊,唉,造孽啊......” “等......等等”我结结巴巴地看着女医生道,“你说昨天早上?那......那是几点的事情?” “大概十点半左右吧。” 十点半左右,那就是趁我外出买叫化鸡的空档办的手续。 “那她后来又回来了吗?”我问道。 “没有啊,病人都出院了怎么可能再回来。” “那你们昨天下午也没人来这间病房看过?”我这才想起来,以往下午四点是有一个例行的伤口消毒的,但是昨天确实没有医生来过。 “这个房间有点偏,而且病人出院了,又没有新的病人入住,谁没事过来啊,而且昨天下午,我们有个会,一直开到晚上七点。” “那你们也不打扫吗?病人出院了,这房间就这么放着?” “这个......这个是狄总安排的,她说跟我们领导交代过了,房间先不要打扫,还有用处......” 狄舞,又是狄舞。这个女人,到底布置了多少局? 不过虽然对狄舞心有不满,但是一个重新点燃的希望却在我心里慢慢地涌起:或许,小薇还好好的。 可是,这又怎么可能?我明明亲眼看着小薇被孙策装进箱子,又被狄舞开枪杀死,甚至连空气中的血腥味都真实得不能再真实了。 “不报警了,对不起,我可能搞错了。”我对女医生道歉道,“看在狄总的面子上,我能查一下你们的监控吗?我想看看小薇出院前的情况。” “这个没问题的。”女医生道,“但你现在正输着液体呢,要不要......” “不用,”我一把扯掉针头,“比起这个,监控的事情要重要得多了。” ...... 监控结果出来了,十点三十五分,小薇在女医生的带领下,出现在了门诊大厅。 十一点零七分,小薇走出了医院大门,消失在人群中。临走前,小薇还俏皮地扭过头,对着摄像头扮了个鬼脸,顺便还做了一个奇怪的手势:先是用右手的中间三根手指竖着向上,接着又将手心朝外,伸出大拇指食指和中指,拇指向下,食指中指用力分开;再接着,又伸出中间三根手指竖着向下。 我的心脏一阵狂跳。wfm,waitforme!等着我!这是小薇给我的留言! 随后的所有监控中,就再也查不到小薇的身影了。换言之,小薇从十一点零七分开始,就已经不在医院里面了。 既然小薇已经在昨天上午出院离开了,那下午跟我一起玩闹,然后晚上又被孙策带走的是谁?从昨天下午的说话、神态、性格来看,根本就是小薇无疑啊! “对了,那件间病房没有监控吗?”我问道。 “那间病房怎么说呢......其实,严格来说,它也算不得什么病房,否则也不会让小薇胡乱装饰了,所以,是没有摄像头的。”女医生道。 第十九章 浊世独飘零,方知百物语(19)——沉思 没有摄像头,也就是说,小薇“分身有术”的诡异也就无从证明了。 “对了,再查一下昨晚8点前后的监控,这个楼道里的,还有医院门口的。”我说道。 监控很快便被调了出来,可以看到昨天下午我在走廊里来来回回的场面,但是8点前后孙策一干人等所有相关监控都没有了,像是被人刻意删除一般。 “我昨晚是被谁送来的?”我又问道。 “是狄总的一个手下,他说你在外面受了点刺激,要我们照顾好你,将你放在床上就离开了。”女医生道。 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转身对女医生道:“帮我结算一下医药费吧。” “狄总已经安排人垫付过了。” “那好,再见了。”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医院。 但随后没多久,我又偷偷混进人群中,跟在了女医生身后。 我看见女医生对着手机说道:“是的,已经安排好了,嗯,嗯,好的,狄总。” 果然,这一切都与狄舞脱不了干系。 我不再跟踪医生,转身走出了医院。 出了医院,我只觉得自己异常饥饿。昨晚经历了那么多遭遇与绝望,此刻突然又得到了小薇可能还活着的希望,这种整个人突然放松下来的感觉直接将能量的缺失无限放大。 坐在一家快餐店,一阵风卷残云后,我托着脑袋,又想起了昨晚的事情。 可以肯定,狄舞从头到尾都没有伤害我的意思,最过分的事情也不过是杀了小薇——当然,这件事情在此刻也几乎被我推翻了,小薇大概率还活着,而且根本没有参与昨晚的悲惨事件。 只是,昨天下午的小薇究竟是谁?如果说这个世界存在两个小薇的话,-那又如何证明现在陪着我的小薇就是读书时的小薇? 不过小薇离开医院时的手势,那调皮的眼神与动作,我几乎可以百分百确定,她一定是小薇本人。 此外,还有一个最重要的问题。 狄舞究竟是为了什么,才会在我眼前上演这么一出闹剧?以狄舞的智商,她绝不会认为,这么明显的闹剧能瞒过狄青的视野,甚至用来作为证明自己立场的证据。 目前我能猜到的,只有两条:一是警告我,目前我的实力太过弱小,不要轻举妄动。二是给小薇的离开打掩护。 狄舞打掩护给谁看呢?如果是给我看,她就根本就不可能再让我知道小薇提前离开医院的事情。难道还有第三方也在关注着小薇? 我想起孙策昨晚说的一句话来:“真不知道老爷怎么想的,居然安排我来收拾你这样的废物。”这句话证明,昨晚的事情,狄青是有参与的。 后来狄舞来了,对孙策说,一切由她处理。或许就是说,她依然会按照狄青的意思去做,只是换了一种方式。 那么原本的处理方式又该是什么? 我脑子顿时乱成一盘乱麻。 快餐店里电视播放的《功夫》演到了火云邪神手指接子弹的一幕,我莫名地想到了那天晚上,小薇瞬间移动到我身前替我挡刀的场景,按照周山的说法,如果小薇的速度能够快到残影的地步,想必躲过子弹也很轻松吧? 等等,躲过子弹?难道是这样? 我似乎想到了什么。 狄青参与了;狄舞照做了,但是按照自己的方式来了;他们要给小薇的离开打掩护;他们不想让我继续追查;狄舞打死了另外一个小薇...... 不,不对,似乎还少了点什么。 究竟是什么呢? 门外传来一对情侣吵架的声音,女孩生气地对男孩说:“我可是你女朋友,你还什么都瞒着我!……&¥%%……¥%……” 是的!瞒着! 狄舞昨晚跟我说过,她们家族中,即便她作为话事人的女儿,一些核心机密也是不被告知的。那么有没有可能,狄舞通过某些途径得到了一些机密,而这些机密甚至是对方的软肋,所以她才通过自己的方式来示威呢? 不,不对,除了狄青,狄舞又会向谁示威?又有谁需要她示威?孙策吗?那种下人,在狄舞面前明明大气都不敢乱出的。 对了!小薇离开前的手势! 小薇要我等着她,也就是说,她的离开只是暂时的,那么会不会说是迫不得已的呢?狄舞提到过,小薇的背景与他们要做的事情有关,难道狄舞的示威对象是小薇的背景?对,很有可能! 这样一来,很多事情就能说的通了。 我理了理思路,手指轻轻地敲击着桌面。昨晚一系列事件的发展应该是这样的: 狄青因为某些因素,推迟了召我回家族的计划,同时厌烦了我调查家族机密的举动,让孙策给我一个教训——这个教训或许是单纯的威胁我、修理我,或者拿小薇威胁我。 但这个时候,小薇的幕后主使同样改变了计划。小薇按照计划不得不离开一段时间。于是,小薇的离开计划与狄青教训我的计划就这么融合在了一起——教训我,并用小薇的生命威胁我。小薇“死”掉了,有了完美的自由机会;而我也从精神和肉体上得到了最深刻的教训。 但如果这么说的话,小薇的幕后主使与狄青还是有一定的联系的。 只是他们没有想到,最大的变数发生在了狄舞身上。 或许按照原本的计划,小薇不会出院,她会乖乖地被掳走,然后被狄舞杀掉——当然,以她的迅捷程度,接过子弹,然后用假血包伪装一下也不是没有可能。这样,我才会死心塌地地认为,小薇已经死掉了——甚至在原本的计划中,狄舞只是一个计划的执行者,她也处于被隐瞒的状态中。 但狄舞用了另外一种方法。她让小薇提前出院,并用另外一个小薇——或许是一种别的什么东西,替代了小薇,并切实地杀掉了她。随后,又旁敲侧击地告诉我:小薇还活着,只是离开了。 狄舞就是用这种方式在向小薇的幕后主使示威!她在告诉对方:我已经知道了小薇多重身份的秘密,并且可以轻易打乱你的如意算盘,如果你想要耍什么花招,最好掂量掂量。 狄舞敢这么做,就表明她并不惧怕狄青的惩罚,甚至不在意小薇幕后主使的怒火。 我猜,狄舞不惧怕狄青的惩罚是因为,她的所做所为完全没有影响狄青的计划。或许,狄青原本的计划真的很简单,我就是他眼里的一个臭虫,给个教训,吃点苦头,受点刺激,只要我不再调查下去就行了,至于小薇是真死还是假死,他并不在意,或者说对他的计划影响不大。 那么狄舞可以无视小薇幕后主使的依仗又是什么?单纯是因为她是狄青的女儿吗? 显然不会。 狄舞能做出这种举动就表明小薇的身份是小薇的幕后主使最不想暴露的——大胆一点猜想,甚至有可能假小薇就是狄舞自己找来的。 而小薇愿意配合狄舞,也从侧面证明了,小薇是有自己想法的,并不是一个面对恐怖事态手足无措的弱小女子。 只是,之前狄青不是一直很忌讳狄舞过多地了解小薇吗?甚至会因为狄舞私自为小薇做骨龄测试而惩罚她。 看来,这次令狄青改变计划的事情相当严重啊。 想到这里,我站起身来,走了出去。 我深深地感到了自己的无助与无能。 一直以来,狄舞在我面前给我的感觉就是高冷凌人,掌控一切。所以我对狄舞有着很强的依赖性,我之前甚至还产生过错觉:跟狄舞在一起时,她才是男人。 只有我在温柔可人的小薇身边时,我才能感觉到自己的男人风范——柔弱的小薇,总是给人一种想要呵护,想要保护的感觉。 可是现在,想想之前小薇那迅捷的动作,我又有点自卑了——或许昨天下午与我在一起的小薇就是原本已经离去的小薇,因为她的表情、神态甚至连语气都一模一样。如果小薇拥有的迅捷动作真的是一种常态能力,那么,她能避开所有摄像头重回病房也没什么可奇怪的。 面对这样一个果敢、有自己想法,甚至拥有超过正常人类范畴能力的小薇,你居然还好意思说你想要保护她?我不禁在心里对自己嘲讽道,小薇、狄舞、还有你,这三个人中,最弱小,最没头脑,最需要人去保护的,是你自己才对吧? 不管昨晚狄舞昨晚说的那些话是真是假,我都有必要去提升一下自己的能力了,无论是体力还是智力,当然,也包括地位。 我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力量,我需要力量,在这个世界中,果然只有力量才是最重要的。 只是,我是不是还忘记了什么东西? 是什么呢? 昨天晚上,在废弃的工厂中,小薇被孙策手下一脚踢中腰部,扭曲了一下身体,露出肚脐附近一道疤痕的画面不自觉地浮现在了我的脑海中。 第二十章 浊世独飘零,方知百物语(20)——我的真实身份 “疤痕?疤痕!” 身边的车子发出刺耳的鸣笛声,司机愤怒地探出头冲着我叫骂道:“不要命了?会不会走路?”我压根顾不上与司机对峙,满脑子都是小薇肚脐上的疤痕,慢腾腾地走到路边,坐在了马路牙子上。 我记得读书时小薇的肚脐处便有一道疤痕,后来小薇再次找到我时,莫名地没有了。而就在昨天,死掉的那个小薇身上居然有疤痕!那么,究竟死掉的是真小薇呢?还是这些天来陪伴在我身边的是真小薇?一个有确切的身体特征,一个有最真实的心灵碰撞,一时间,我彻底地迷茫了。 “唉,真亦假来假亦真,花花世界尽是坑......”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头端着一只破碗从我身旁走过,手里污黑的棍子还在我身上点了点,“这人哪,就算潜力再高,执着于一处,荒废于朝夕,最终,也还是个没用的废物......唉,废物” “你个老头......老先生,请问您说的话是不是有什么深意?”我怒目圆睁,心烦意乱之际,本想臭骂这老头一顿,但抬起头来,却瞬间改变了自己的说辞。 我突然想起来,“网络小说有言:落魄大叔爱喝酒,从前肯定是高手;脏污老头说真理,实力高深不见底。这老头一副乞丐打扮,却能在路过我身边时准确说出我心中所惑,必是高人无疑。” 老头呵呵笑着,将破碗伸到了我的面前,“世间有千万真理,但等价交换从来都是最大的真理。你想问我话,起码也得给出相应的诚意吧!” 我忙不迭伸手进口袋,拿出几张红色钞票,递给老头,老头毫不客气地收入囊中,又道:“还需一枚硬币。” 好在方才吃快餐时老板找了一些钢镚,我拿出一枚一元硬币递给老头。老头将硬币向天空一抛,随后用手抓住,问我道:“你猜猜看,现在是正面还是反面。” 我心道,这我怎能猜得到?但还是随口说了一句,正面。 老头伸出了手,亮闪闪的钢镚赫然立在他的手心上。老头道:“在我看来,这枚硬币是正面,但在你看来却是反面。如果你听信了我的话,就是否认了你自己的眼光。” “有深意!”我忙不迭拱手向老头施了一礼,迫切地说:“还请大师指点!” “指点?我能指点你,我自己还至于要饭?”老头鄙夷地看了我一眼道,“不过我倒是当过几年的阴阳先生,可以告诉你一些事情。” “什么事情?” 老头将我拉到一旁无人的地方,正色道:“你满身鬼气,这种鬼气很明显是自打你出生时就存在的。”听着老头这话,我想起了狄青说过的话:我的右眼精魄在出生不久就被献祭给了百目鬼。 “像你这种情况,一般不到十八岁就会暴毙身亡。但你的这身鬼气极其巧妙地与你融为了一体,反而成了你的一种保护色。”老头道,“老头子我这些年也算见识过不少怪异人事了,像你这样的,前所未有。尤其是你的右眼,鬼气最为浓郁。你若能充分唤醒这分鬼气,成就必然不可限量啊,跟着老头子我,我们保准能从那些需要我们处理一些极端事件的富豪手中赚上那么一大笔,到时候,走上人生巅峰,迎娶......” “大师,请你正常点。”要不是这老头将我的现状说得很契合,我几乎开始怀疑这老头是不是骗子了。 不过老头有句话倒是说的极对,就像抛硬币一般,任何事情,从不同的角度来看,都是一个不一样的结果,所以,我也没必要为哪个是真正小薇的事情再苦恼了,只要坚信自己最初的那一分感觉即可:活着的小薇虽然诸多诡异,但一定是真正的小薇。 老头缓了缓自己昂扬的情绪,正色道:“你可愿拜我为师?” 什么?拜师?老头这句话就像是给了一个坐在大海孤舟之上的绝望的人一根木棍,虽然不清楚有什么用,但却是绝无仅有的希望。 “愿意!愿意!”我连忙抱住老头道。 “你小子不问问我的来历与本事么,说拜就拜?废物,真是废物!”老头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白瞎了这么好的先天条件!” 艾玛!我一脸的黑线,只好恭敬地问道:“不知师父究竟是什么来历呢?” “让你问什么你就问什么?你能不能有点骨气!”老头带着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继续骂道。 我强忍着揍他的冲动继续听着。 “今天晚上,你有个熟人会在一个废旧工厂出现,你可以悄悄过去看看,如果你能搞明白你身上鬼气的原因,我再考虑收不收你。”老头说完,就背着棍子摇摇晃晃地离开了,瞬间便不见了踪影。 熟人?废旧工厂?难道是昨晚的工厂? 我赶忙找到一家手机店,购置了一部新手机,并重新办理了一张sim卡,在地图上查找着g市的废弃工厂,最终将目标锁定在了西北角的一家废弃化肥厂。 老头说要我搞清楚自己身上的鬼气来源,可是这鬼气不是因为给百目鬼献祭了右眼导致的吗?可似乎又有什么不对,我记得按照狄青的说法,我身上的是阴气也不是鬼气啊! 黑夜很快降临,我躲在工厂中的一个破旧铁皮桶中,冻得瑟瑟发抖。 没多久,从远处传来了一阵响亮的皮靴声,一个身着紧身皮衣的曼妙身影走了过来。 果然是狄舞。看样子老头的消息还挺准确。 狄舞身边一个人都没有,不知道她来这里是要做什么。 狄舞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不对,脖颈上的伤口开始裂开,一只大大的眼球带着一条肉线飞了出来,瞬间便来到了我的身边,盯着我不住地转动。 “出来吧!”狄舞冷冷地道。 我去,这就被发现了?我无语地摇了摇头,艰难地从铁桶中爬了出去,看着狄舞。 “滚!”狄舞还是那么干脆利索,以及......冷漠。 只是我还没来得及辩解,就看见一个带着般若面具的身影以极快的速度从远处冲了过来,几百米的距离瞬间便抵达了狄舞面前,发出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东西呢?” 狄舞伸出玉手,手指上挂着一枚亮晶晶的戒指,道:“东西在这里,之前说好的条件,你们可不要忘了。” “哼!”那个中年女人接过戒指,发出了不屑的笑声,“你的条件我会不会忘记已经不重要了,因为,你即将死在这里!” 中年女人说罢,突然从四面八方伸出了无数巨大的手骨,紧紧抓住了狄舞。 狄舞似乎完全没有料到中年女人突然会对她下手,错愕之下来不及反应,导致完全被手骨压制在原地。 “你的玲珑心眼,用了这么久,也该让别人用用了!”中年女人道。随后,无数红色的血线从她口中喷出,血线宛如利刃一般,插在狄舞身上,明显能看到,一丝丝猩红色的什么东西,正源源不断地被吸入到那女人身上。 狄舞发出了凄惨的叫声,脖颈处的大眼球不住地震颤着。我试图推开那个女人,却被一只巨大的手骨用力卡着身子,推到了一边。 那女人看都不看我一眼,专心吸食着血线带来的东西,我甚至能明显看到,随着狄舞被吸食,那些手骨开始变得越来越大。 同样的地方,我又一次亲眼目睹了我最亲近的人惨遭痛苦! 我用力地挣扎着,试图睁开手骨的束缚。狄舞发出了一声巨大的吼叫,随后,她的身体开始异化——但不是像除夕夜那样异化为百目鬼的形态,而是像一只气球一般不断地膨胀起来,最终异化为了一只巨大的眼球,眼球上缓缓地伸出了四肢,尾巴,甚至在眼睑上还有五官。 “出来了!终于出来了!”巨大的眼球不住地颤抖着,滴溜溜注视着那个女人,“就是你将我放出来的吗?我应该如何感谢你呢?不如,你就被我吃掉吧?” 随后,那只眼睛又看了看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分明感觉到,它竟然在看我的时候,发出了颤抖! “呵呵呵,”女人冷声笑道,“恐怕是不能如你所愿了,今天我就是来带你走的,你将会是我们很好的肥料。” “唔?就凭你?半吊子的......”巨大的眼球狂妄地笑着,突然发出了极为尖锐的叫声:“阴险的家伙,居然是佛香十宗阵!你居然提前将我放在了阵眼中!”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女人得意地笑着,“不要挣扎了,跟我走吧!” “救......救我!”大眼卑微地看着我,乞求道。 “你居然找他求救?”女人讥诮地笑道。 不知为何,一种极其怪异的感觉从我心中不断地涌现出来,似乎这只大眼原本就是我身体的一部分。我能感觉到,一股巨大的能量在我的右眼不断聚集着——是因为这只大眼是用我右眼炼成的缘故的? 不,似乎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当这个眼球被炼化为玲珑心眼时,它就已经不再是我的眼睛了。就算它曾经是,我怎么会因为右眼被献祭而具备这种奇怪的能量?甚至因为玲玲心眼的受难而不自觉发动这种能量? 联想到之前大眼怪看着我发出颤抖的场景,我突然有了一种极为不可思议的猜测。 而随后发生的一切更是印证了我的猜测。 巨大的能量从我的右眼喷薄而出,疯狂地涌向大眼,而那只大眼也渐渐地止住了颤抖,不住地开始变小。女人见状,连忙试图阻止,但她所发出的所有攻击,都瞬间被我爆发出的能量毁掉了。 而地面上原本用佛像灰构建的阵法,也迅速被破坏了。 没多久,大眼怪已经不见了,一具曼妙的身形出现在了原本大眼怪的位置上,是狄舞。 狄舞淡淡地看了我一眼,眉目之间满是惊讶的神色,随后又冷眼望向那个女人:“看样子,你的计划没能凑效啊!” “你别得意!”女人转身想走,却被狄舞长长的头发所包裹:“既然来了,何必走得那么急呢?”已经变身百目鬼形态的狄舞浑身充满了杀气。 “哼,你该不会认为你能留下我吧!”女人的嘴角划过了一丝笑意,“既然如此,就陪你玩玩!” 在这个废弃的工厂中,狄舞与那个女人展开了激烈的战斗,一个身法诡异迅捷,力量巨大,一个攻守兼备,毫无死角。我睁大了眼睛看着她们飞来飞去,根本就插不上手。 突然,那女子向狄舞脖颈处的眼睛撒出了一道灰土——应该就是她构阵用的佛香灰。随后,女子趁机闪至狄舞身后,锐利的手骨冲着狄舞的脖颈插去。 “小心!”我大叫一声,右眼最后一丝力量终于释放了出来,飞快地涌入到狄舞体内。 狄舞的头发瞬间变得更长更硬,完全挡住了女人的攻击,同时,狄舞的一缕秀发自女人左脸至右耳划过,一道淡淡的血渍从女人脸上洒出。 女人一个翻身落在了房顶上,带着一丝诧异,居高临下地盯着我。 皎洁的月光下,女人的身影被拖得极长。随着一个“咔嚓”的声音想起,女人的面具碎裂开来,女人本能地向后扭过头去,但随后发现已经无法掩藏,索性侧着脸,淡淡地看着我与狄舞。 三双眼睛互相对视着,一时间,工厂内静得可怕。 我的心跳开始疯狂地加快,因为那个一度被我认为是中年女人的面具女子,面具下的容颜,居然是小薇! 我扭头看了看狄舞,发现她也是一脸的不可思议。 这就是那个老头找我来的目的吗? 虽然我不知道小薇为什么会害狄舞,而且带了一个中年女子的声音。但我至少猜到了我身上鬼气的来源——不出意外的话,我根本不是什么右眼被献祭给了百目鬼的孤儿院孤儿,我是将玲珑心眼给了狄舞的百目鬼本身! 第二十一章 浊世独飘零,方知百物语(21)——除夕夜的疑点 “小薇?怎么是你?“最终打破平静的,还是我。 小薇,或者说那个原本带着面具的中年女子,邪魅地对着我笑了笑,揶揄道:“真是有趣,这实在是太有趣了!万万没想到啊,你居然是这样的一个浑小子!我当初居然对你看走了眼。” 什么?听这说话的口气,似乎她并不是小薇?我扭头看了看狄舞,发现她也是秀眉紧蹙,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也罢,今日便放过你这蛇蝎女子一条性命,他日再找你算账!”那女子撂下一句狠话,转身向着半空中巨大的月亮跳了过去,瞬间便不见了踪影。 偌大的工厂只剩下了我与狄舞两个人。 我用力地扯开原本困住我的手骨,意外地发现随着那女子的离去,手骨竟然变得脆弱了许多。 经过刚才一役,明显狄舞也消耗巨大,眼看着那女子离开,狄舞顿时恢复了正常状态,扶着一旁的废旧铁皮桶,大力喘息着。 我走过去扶起狄舞。 这一次,狄舞没有推开我,而是任凭我扶着她的手臂与细腰,将全身的重量都倚了过来,几乎瘫坐在我身上。 我看着狄舞冷峻的面容,张张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狄舞似乎心有灵犀,冷冷地道:“我也不清楚,别问我。” “那你怎么......” 不等我说完,狄舞就打断了我的提问,森然道:“别问那么多,你知道得越多,就越无法回头,懂么?” 不过继而,狄舞又自顾自地道:“也罢,你已经无法回头了......”声音之中,带着淡淡的失落:“其实,我也不过是其中的一枚棋子而已,甚至不明白自己做的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 “那你就将你知道的告诉我啊!”我急切地说:“我们两个一起想办法,一定可以......“ “你到现在还相信我吗?”狄舞悲戚地笑了,不知道是为了自己的无奈,还是为了我的天真。 “我......我......”我一时无言。 “况且,我现在有很多话都不能说。”狄舞撩起了自己耳边的秀发,露出一道血红的印记。 “禁言咒之类的东西吗?”我看过不少网络小说,却没曾想到,竟然能亲眼见到这种恶毒的东西。 狄舞默然点了点头:“此前给你说的那些暗语也是因为这个,不过看来你都猜到了。破解禁言咒的方法有很多,最直接的办法就是让其他人将这件事情公布出去,超过50个人知道,禁言咒就会对此事失效。我现在能告诉你禁言咒的失效方法,也是因为它已经被我们家族很多人所知晓。” “你不用说,只需要点头摇头就行。”我对狄舞说,“我应该不是你的亲弟弟,对吧?” 狄舞拢了拢自己前额的发梢,淡淡地道:“这个我可以回答,因为我也不知道。但是从你今晚的表现来看,我爸应该对我们说了谎。” “没错。”我说,“狄青说过,因为百目鬼青睐你,所以会将玲珑心眼赐予给你。而我,是作为你的替代品将右眼献祭给百目鬼的。但经过今晚的事情,我觉得我更像一个真正的百目鬼——居然可以成为你玲珑心眼的力量之源。” “我也是这么认为。”狄舞道,“不过百目鬼可是极其看重自身外在的女鬼,万不可能幻化为像你这样的废物男人(我老脸一红,心道,这狄舞真是小嘴抹了蜜),所以,你被百目鬼附身的可能性会更大。虽然这个世界上,百目鬼有很多,但她们互相之间极其排斥。一个百目鬼的祭品万不可能被另一个百目鬼附身——不是情绪上的不愿,而是不可能。所以,我推测,你并没有被我爸献祭右眼,你右眼的失明另有他因。” “你都说了她很在乎外在,她怎么不附身到一个美女身上......” “呵呵,”狄舞似乎在鄙视我的愚蠢,“百目鬼自视极高,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轻易附身于人。最关键的是,你以为是个人就能被随便附身的么?” “不,似乎有哪里不对!”我打断了狄舞的话,“我怀疑我根本不是被另一只百目鬼附身了,而是被你们家族供奉的百目鬼附身了——否则的话,你的玲珑心眼为何会在极度恐惧的情况下本能地看向我,并向我求救。 既然我是被你们家族的百目鬼附身,她就根本没有要狄青献祭我的理由了,总不会是因为她喜欢残缺美吧?所以我才推测狄青说了谎。不过这样一来,又出现了一个新的问题,那就是我失明的右眼究竟与你的玲珑心眼有什么关系,为何百目鬼的能量会聚集在我失明的右眼,继而涌向玲珑心眼。” “不可能!我们家族世代供奉的......算了,这些问题随后再做考虑吧。”狄舞站了起来,看样子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我要回去了,你自己小心。你今晚能找来这里,就表明你已经有了一定的依靠。我本打算尽可能地让你置身事外,但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你应该是计划中最核心的一个因素,或者说,也许整个计划都是围绕着你来展开的。” “万事小心。”留下这句话,狄舞快速地走出工厂,启动一辆豪车,绝尘而去。留下我一脸懵比地看着豪车的背影发呆:尼玛,你好歹把我送回去啊? 百目鬼......原来我身上的鬼气是源自百目鬼? 今天那个“小薇”说,狄舞的玲珑心眼会是她们很好的肥料,她们要对狄舞做什么?以狄家的实力,还有人敢对他们下手吗? 带着一丝疑惑,我向g市中心走去。来的时候我怕车子被人认出,索性打了车来,眼下只能徒步前行一段路程再打车了——这个废弃工厂附近异常荒凉,几无人烟。 一路上,我都在怀疑自己的渣男本质。明明今天受伤的是小薇(虽然不知真假),我脑子里想的却全都是狄舞。不知不觉间,我发现自己竟然已经走到了市中心。 我拿出手机看看时间,发现才用了半个小时。大约三十多里的路程,半个小时走完,这放在其他人身上几乎是不可能做到的,难道是我的百目鬼力量开始与我相互呼应了? 回到住所,洗澡的时候,我又一次惊呆了。(我怎么天天惊呆?迟早被吓傻) 我发现自己的后背开始出现裂缝,就像狄舞脖子上的伤疤一般,细细的一道道,密密麻麻爬满了全身。 “代价吗?”我自言自语地问自己,莫名想起了狄舞全身长发伸长卷起醉汉,舔舐他臭脸的场景,不由打了个哆嗦——我可不要变成那样。 不,不对! 我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狄舞没有对我说实话!准确的说,之前的狄舞对我作了戏! 我的心思瞬间回到了除夕夜那个沾满血腥回忆的场景中。 那天晚上,狄舞莫名开始恐慌,继而癫狂。来到无人的广场后,迅速异化,现身鬼相并失去理智。 接着小薇出现,被狄舞重伤。狄舞脖颈处的大眼与我对峙,随后狄舞恢复原样。 如果没有发生今晚这些事,或许我还会认为,这是一出意外的流血事件,而小薇是最大的受害者。 但现在看来,整个事件都是狄舞自导自演的一出戏剧而已! 虽然不知狄舞究竟是好意还是恶意,但可以明确的是,我被狄舞完全地玩弄在鼓掌之中了。 除夕那天是一月二十四日,按照狄青的说法,是狄舞对玲珑心眼的掌控最为虚弱的日子,而那天的21点50分至22点20分之间,更是狄舞暴走的高危时刻。 因此,狄舞家族会在每年的那一天前后一周,让狄舞带上嵌入佛香灰的银镯,压制玲珑心眼的暴走。 而那一天,狄舞手腕上的银镯莫名不见了,所以玲珑心眼暴走致使狄舞失去理智,伤害了小薇。 可是今晚,在面具小薇的压制下,随着狄舞体内某些东西被吸食(我猜测,应该是精血之类的东西),狄舞变得极度虚弱,最终使得玲珑心眼完全摆脱了狄舞的束缚,现出本相——一个巨大的拥有四肢、尾巴,甚至眼睑上还有五官的大眼怪物。 随后,在我力量的帮助下,玲珑心眼重新被狄舞掌控,狄舞化身百目鬼形态与面具小薇激斗。 所以,全身百目,发丝延伸并韧化如钢铁的百目鬼形态是狄舞正常的蓄力形态,而非玲珑心眼暴走形态;有独立意识的大眼怪,才是玲珑心眼真正的暴走状态。 换言之,想到这里,我不禁打了个哆嗦。 尼玛啊,刚洗完澡,怎么窗户就开了,冻死我了,冷得我直打哆嗦。 换言之,那天晚上,狄舞根本就没有暴走,她有着清醒的意识,甚至暴走之前的慌乱与虚脱都是装出来的。这么想的话,那天所谓的意外事件、狄青召见就全部都不成立了,一切都是假的。 都是剧本啊!我苦笑一声,不禁打了个哆嗦。 尼玛,怎么窗户又打开了? 我苦笑一声,原来狄舞那天说的剧本是这个意思——一直以来都被我想歪了,或者说,想多了。 等等,我不禁又打了个哆嗦。 尼玛有完没完,窗户又开了! 难道有鬼了?我自己都是鬼,我还会怕你? 我把头伸出窗外,意外地发现窗户外面,静静地悬浮着一个娇小的身影,正诡异地对我笑,露出一嘴雪白的牙齿,在月光的照射下,闪闪发亮。 小......小薇...... 第二十二章 重整旗鼓 小薇定定地悬浮在窗外,满头长发没有再束成马尾,而是尽皆披散了下来。月光极其明亮,垂照在她身上,使得她看起来就如同暗夜中的精灵一般。 可她一张嘴,这种美感瞬间就没有了——不是小薇那种甜美可人的声音,而是方才在工厂的那种中年女子的声音。 “你这混小子,现在看起来还挺得意的。”“小薇”道,“你知不知道,你已经极度危险了。” “你......你究竟是谁?”我看着“小薇”,期期艾艾道,“如果不是小薇的话,小薇又怎么样了?” “哼!你不是与那蛇蝎女子感情深厚么,还管小薇的死活做什么,她死了,岂不正如了你的意。”“小薇”鄙夷道,“今晚若非你救她,或许你的危机就已经解除了。只可惜你善恶难辨,居然帮着这样一个蛇蝎之人对付我,还害得我的脸都被弄花了。这笔帐,我迟早找你清算!” 听这口气,貌似她不是小薇啊。 “看好你的朋友,”一根手骨挑着一个昏迷不醒的男子送进了我的房间,“他应该受到了不少的折磨,这几天让他好好休息。”那女子道,“两个不自量力的东西。” 我这才发现,这女人并非悬浮在半空,而是以一个巨大的手骨抓着屋外楼房的突起,而她,则是站在手骨上。 随着男子被放入屋内,窗外女子的身体迅速下落,消失在我面前。 我将男子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端出热水替他轻轻擦拭着身上的脏污,心中默默地说:“小风,让你受牵连了。” 第二天,小风醒来后惊异地看着我,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竟能逃出生天。 我问小风,出了什么事。小风道,他正在想办法调查小薇的相关信息,却被几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打昏过去,随后便被拘禁起来,受尽了折磨。那几个年轻人什么都不说,每天也不经常回来,但是一旦回来,就会对他拳打脚踢,打完就走。 “对了,我记得我昨晚还在那间小黑屋内,后来实在扛不住就昏了过去,怎么醒来就到你这里了。”小风不可思议地问道。 我说,有人把你送来了,具体是谁我也不清楚,但这件事你就不要再搀和了。 小风闻言,正了正颜色,严肃地问我,“阿飞,你是不是觉得我太无能了。” 不,怎么会,只是太危险了。我说。 你不让我搀和,你自己呢?还打算查吗? 当然,我说,这件事很重要。 那好,我决定帮你一起查下去。小风一脸坚定地说,除非你嫌我碍事,否则,我一定会帮你查到底! 好兄弟!我用力拍了下小风的肩膀。 中午的时候,小风吃了好多东西,随后便要我把所有相关的事情都告诉了他。 经过一番讨论,我与小风决定,继续前往小薇的家乡调查小薇。主要原因在于,狄家势力实在太大,在g市,消息封锁和保密性确实太强。相对而言,小薇方面更容易入手。 至于背后阻止小风调查的那些年轻人,我猜想,既然那个长着小薇模样的中年女子能将小风送来,就表明他们并没有伤害我们的意思(至少现在没有,或者说在“小薇”的庇护下,他们不会),最坏的结果无非就是再遭受一顿毒打囚禁罢了。而且按照之前小薇“诈死”的情况看,他们似乎也有非常紧急的事情发生,未必有空再来对付我们。 不过,我好像漏掉了什么。 “老乞丐!”我一拍大腿叫了起来。我居然把老乞丐给忘了! 这老头昨天说如果我能弄清楚自己身上鬼气的来源,就考虑收我为徒。事实上,我也确实做到了。可是,随着昨晚小风被送过来,我光顾着照顾小风,居然完全将老乞丐的约定抛到脑后。 我对小风说,你先在家里休息,等我出去见个人。说完,不等小风发问,就冲了出去。 来到昨天遇到老乞丐的地方,我发现那老头正蹲在一家超市门口的角落里,瑟瑟发抖。 “老头......老爷子,我来晚了。”我面露尴尬地笑着,对着老头点头哈腰道。 “谁是你老爷子?滚!”老头气得满脸通红,杵着拐棍朝我戳了过来,“我一把年纪了,就为了昨天的一句话,从今早八点等到现在......对了,现在几点了?” “三点半......” “我一把年纪了,就为了昨天的一句话,从今早八点等到三点半。你......你......大冷天的,冻得我这把老骨头都快散架了,而你呢?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没有诚信、没有时间观念吗?”老头气得满脸通红,口吐芬芳。 “让你等我这么久实在抱歉啊。”我不住地道着歉,“我是确实有事......嗯,有很重要的事,所以才耽搁了。” “很重要的事?”我不说还好,一说这话,老头直接气得跳将起来,“比如在屋里大吃大喝?” 我瞬间就呆住了——这老头居然知道我在干什么?回想起每每午夜梦回,辗转难眠之际,我拿着手机看的一些不可描述的电影,我不禁打了个寒颤。 “说啊,你怎么不说话了?”老头拿破棍指着我的鼻子叫道:“要不是你,我这会正在天桥下面蹲着呢,说不出的逍遥自在!” 我一阵无语。在天桥下面蹲着,和在这里蹲着有区别吗? 似乎察觉到了自己的失言,老头歪了歪脖子,迅速转移了话题:“老头子我从早上开始就没吃饭,就等着你这一顿呢,先安排下。” “这......老爷子,我昨天不是给了您钱了吗?怎么还会饿肚子啊?” “废话,白吃的东西特别的香,这个道理你不懂吗?” 片刻之后,我带着老头走进一家火锅店。老头点了满满一大桌子的菜,大快朵颐起来,一边吃,一边得意地看着我,道:“嗯!还真是香!怎么着,昨晚你把你身上鬼气的来源弄清楚以后,是不是对之前的一切都有了新的看法?” 我不禁惊讶地问道:“老爷子,您什么都知道了?” 老头得意地晃晃脑袋,道:“我自然是都知道,包括你身上所有的秘密!” 所有的秘密!? 我差点就语无伦次起来,激动地拉着老头的手道:“老爷子,您方便告诉我吗?狄舞、小薇、还有狄青、还有许许多多的小薇,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老头摸了摸满嘴的油光,轻蔑地看着我道:“你这浑球玩意,从来就只考虑自己的利益。感觉我像是有能力的老头,骂我的话就变成了恭维的话;感觉我有特别的能力,马上收起歧视的目光要拜我为师;这会,来吃饭的时候忍气吞声,疯狂地腹诽我,一听说我知道所有的秘密,态度马上又恭敬起来。你说说你,你这种人,是不是最大的人渣?” 没等我接话,老头继续道,“何止是人渣,还是个渣男。” ?????我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仿佛一丝不g地站在老头面前。 牛是挺牛的,这说话也太狠了吧。拜他为师,真不知道是福是祸。 “继续嘀咕,你看我还收你不收。”老头眉毛一抬,我立马就开始在心里默念1234567——生怕自己再胡思乱想被老头发现。 这老头难道会读心术?这可真是厉害。最终我还是忍不住寻思着。 老头吐出一块鱼骨头,洋洋自得地笑着说,“没错,我就是会读心术。不止如此,我还会预言术。不过我是不会给你预言的。” “妈呀!”我心里惊呼一声,这老头也太神了吧! 二话不说,我赶紧给老头揉捏起来,心里再也不敢生出一丝一毫的不敬之意。 过了一会,趁着老头心情好,我借机对他说:“您看看,您老什么时候收我啊?” “不急,不急。”老头摆摆手道,“你先告诉我,你通过昨晚的事情发现了什么。” 于是,我原原本本地将自己昨晚遇到的怪事与推断告诉了老头。 不过转而又有点奇怪,这老头不是会读心术吗?还要我告诉他干什么? 老头举起木杖就戳到了我的脸上:“读心术很费神的好吗?我闲着没事开着读心术过日子?” 不过随机,老头正了正脸色道:“你的确不是狄青的儿子。我只能告诉你这么多,其他的还得靠你自己。” “为什么?”我不解地问。 “不为什么,你自己的事情,最终还是要靠你自己来解决。”老头淡淡地道,在火锅雾气的笼罩下颇有一番仙风道骨的感觉:“这,就是规矩。” 第二十三章 拜师 “规矩?这都生死关头了,还讲什么规矩不规矩的。”我有点沮丧,但转念一想,起码有这么个强大的老头做后盾,也是极好的。 吃饱喝足后,老头伸手一抹嘴上的油,大摇大摆地走出火锅店,扭头对我道:“去你家!” “好嘞!”我应了一声,却发现老头居然不等我带路,径直朝我家的方向走去,不由一阵愕然:这老头,还真是厉害! 进了屋子,小风正斜坐在床上玩着游戏,嘴里照例骂骂咧咧的,不时还能听到他牵扯伤口的倒吸气声。我恭敬地将老头迎到屋内,对小风说:“小风,快来见过我师父。”随后,我过去倒了三杯茶,端了过来。 小风抬头看了老头一眼,扑哧一声就笑了,“阿飞,你傻了吧?哪里找个乞丐当师父。” 我心中一沉,暗道:坏了!以老头这小暴脾气,估计又要训斥我俩一顿,保不齐还得收拾小风。 谁知道老头就跟没听到似的,两只眼直勾勾地看着小风。那眼神,跟我小时候孤儿院里的狗看见炖肉差不多。 “师父?师父?”我喊了老头两声。老头这才缓过神来,干咳两声道:“这位小友方才对老夫的评价极为中肯,甚得老夫欢心啊。现如今,像小友这样耿直的年轻人,着实不多见了。” ?????我一脸无语。这待遇也差太多了吧? 随后,更让我吐血的一件事出现了: 老头亲昵地走上前去,黑呼呼的脏手抓着小风的脸颊不住地左看右看,弄得小风一阵烦躁,一边嘴里喊着“别碰我”,一边极其认真地搓着手机屏幕——看来是团战打到了关键时刻。 “小伙子,你叫小风是吧?”老头越看小风,脸上的笑意越浓,“有没有兴趣给我当儿子啊?” 我刚喝了一口水,瞬间就喷了一地。 “你谁啊?阿飞,这老头有毛病吧?”小风抬起头,一脸厌恶地打量着老头,“我见过你么?还给你当儿子?臭乞丐!” “嘿嘿,嘿嘿嘿......”老头搓着手,满面红光:“之前没见过就不能给我做儿子了吗?我发现我与你这位小友极为投缘.....”老头一边说着,一边拼命地给我使眼色。 我顿时反应过来,连忙上前附和道:“小风,不得无礼!这是我师父,可是大能!昨晚就是他指点我去发现我的身份的,而且,我师父的神通可绝不仅仅如此,他还会读心术和预言术......” “哦,您就是昨晚指点阿飞的高人啊,”小风这才收起面孔,开始认真注视着老头:“我叫小风,是阿飞的兄弟。老人家,刚才多有得罪。我这人当小混混当久了,您可别介意。” “不介意,不介意。”老头嘿嘿笑着,“老头子我阅人无数,第一次见到小友这么有眼缘的人物,真是顿生惜才之心啊......” “等等,你说惜才之心?”小风吃惊地问道,“我有什么才?难道我的侦探天赋被你发现了?” “呃......这个嘛......额....也不是。”老头结结巴巴地道,“我就是单纯地想要收你当儿子——你不是孤儿么,给我当了儿子,我肯定不会亏待你的,起码以后指点起来这个渣男....啊不是,这个小飞,我肯定会尽心尽力的。” “哦,这个倒也是。”小风沉思片刻,突然眼神发亮地道:“我给你当儿子,他给你当徒弟,那我俩谁的辈分高?” “额......好像是一样的。”老头道。 “那不行。”小风狡黠地看了我一眼道:“你让他给你当徒孙,我就给你当儿子。” “这个好说。”老头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振奋的消息一般,嘴角都咧到耳根了。他转头对我吼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布置一下,行拜师爷礼。” 尼玛,还带这么玩的? 我问老头,你有徒弟吗?没啊!老头道。我假意关心地道,这没徒弟直接收徒孙......不大好吧?老头满不在乎地说,有什么不好的,我说好,那就是好! 我站在一边,两手捏得咔咔响。看着一老一少得意的神态,强忍着揍他们的冲动,我摆好了一切。 “跪下!”老头对我呵道,“我门虽不拘泥俗礼,但拜师的礼节,还是要庄重一点。” 我乖乖地对着案头跪下。 老头上了一柱香,嘴里默念着祖师在上之类的话,然后对着香行了行三礼九叩大礼。紧接着,老头转身朝向我,淡淡地道:“据本派的字辈,赐你道名为......算了,就赐你叫阿飞吧。” ?????这也太敷衍了吧?还根据门派字辈?门派有阿字辈的吗? 我幽怨地抬起头,问老头道:“师爷,不知道我们门派是什么名字啊?师祖又是何人?” 老头傲然道:“我派名为皑墓一,师祖是......” 不等老头说完,我就直接跳起来了:“老头你逗我玩呢?皑墓一?me?我门?意思是这门派是你自创的呗?” “不错,慧根不错,很有前途。”老头装模作样地点点头,眼神四处游离。 一边的小风再也憋不住了,捧起肚子哈哈大笑起来,直笑得到处翻滚。 老头巴巴看着小风放肆大笑,却丝毫没有感到尴尬,而是继续装模作样地对我说:“不管如何,你既认了我做师爷,我必会尽到做师爷的本分。今日不早了,师爷还有其他事情要处理,你与你大伯也好好休息,明日,我再来说与你一些重要的事情。” 大伯?我愤怒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迷茫。随即就看到了小风那奸诈的眼神,顿时感到一阵无力:这两个神经病啊! 儿啊,为父先行告辞了!老头向小风打了个招呼。 好的,老爹!小风痛快地回叫道,同时将目光转移到我身上,阿飞,快去送送你师爷!小风将师爷这两个故意咬得很重。 将老头送出门外,老头换了一副严肃的表情对我说:“我今日来你住所,有两个原因,收你为徒是其一......” 我愤愤地嘟囔着,“什么收我为徒?就是没有门派,我也同样会尊重您,何必非要搞这么一出......” “大人的快乐,小孩懂个屁!”老头不屑地道,随后又继续说道:“其二么,是帮你朋友取出一点东西。” 东西?我感到有些不知所云,你能帮小风取出什么东西? 我今天在你身上闻到了很重的精血虫的味道,随意特意赶来你的住所看看。老头伸出了他黑乎乎的手掌,手心中,一个满身紫色的胖虫子不住地扭动着。 这是? 这就是精血虫,寄生在人体内。精血虫不是我们寻常理解的生物,它最擅长伪装,甚至会通过分解自身来进行伪装。当它伪装为体液、血液甚至皮肤时,再先进的医学设施都无法找到。当然,它的破坏性也是极大的。一只精血虫可以吸干一个人一生的精血,并反哺给它的主人——而且,它有一个很大的特色:宿主越紧张恐惧,它就越难被发现。 吸**血的精血虫?我突然想起了昨晚的面具“小薇”从狄舞体内吸**血的情景。难道是她?不,不会的,她要害小飞,何必绕这么多弯? 相信自己的直觉就好。老头,哦,不,我师爷似乎看透了我的心思,淡淡地道。 多谢师爷指点。这一声师爷,我叫得有点心悦诚服。 所以您假装要收小风做儿子,其实是想趁机接近他,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取出他体内的精血虫?我问道。 哦,那倒不是。师爷木然道,取虫子是真,收他做儿子也是真。 卧槽! 师爷走远后,我回到屋子。 小风看见我,又开始放声大笑起来。 我一脸沮丧,这尼玛瞬间就掉辈了啊? 小风笑够了以后,走过来搂着我的肩膀道:“你说我爹他真的有这么神吗?”这小风,入戏真快。 我一脸愤慨地道:“我求你正常点!他不是你爹!” “不,他就是我爹,都认过了,不能乱了辈分。”小风斜着眼得意地笑道,“不过话说回来了,你不是说他会读心术吗?我觉得这个肯定是假的,怎么可能有读心术这种东西。” “你为什么这么说?”我不解地问道。 “因为刚才在你们拜师的时候,我为了测试他会不会读心术,在心里把他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遍......可是他没反应啊?” 卧槽?我一脸的黑线。 “是真的,我跟你说......”我将火锅店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小风。 “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小风惊叹道,“那为什么......” 这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我打开门,发现师爷正站在门外。 “哦,对了,我来跟我儿子说件事。”师爷道,“虽然刚才在我跟我徒孙拜师时,你在心里把我祖宗十八代都骂完了,但我并没有生你的气。我就喜欢你这种直爽的性子!” 师爷说完,又箭一般地离开了。 留下我跟小风大眼瞪小眼,愣在原地。 第二十四章 七彩大猩猩 第二天一早,我是被小风的惊呼声吵醒的。 我跑到客房一看,只见小风的床上一片凌乱,手机被他随意地丢在地上,里面还在播放着一部电影,听台词好像是《无人区》,而小风则坐在一边大口地喘着粗气。 “什么情况?”看到小风的异样,我不由一阵慌乱。自从除夕夜开始,我发觉我身边的诡事愈发频繁起来,几乎成为了一种常态。 小风抬起头看看我,突然咧开嘴笑了。这一惊一乍之后突然大笑的场景让我不自觉地开始怀疑,小风是不是因为之前的囚禁受到了什么刺激。 “阿飞,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小风激动地叫着,兴奋地忘乎所以起来。 “你知道什么了?” “你还记不记得,我曾经给你说过的,小薇的养母在精神病院中一直念叨的那句话。”小风用颤抖的声音说道。 “记得啊,什么七彩大猩猩。这玩意我查了好久,直到现在都没搞明白是什么意思。后来我一想,我干嘛要去同调一个精神病人啊,就没再考虑这事情了。”我摸了摸后脑勺,莫名其妙道。 “不,不是精神病语,是一种暗示!”小风把脸凑到我的鼻子前面,得意道,“我果然不愧为g市福尔摩斯!” “暗语?也就是说,你搞清楚这句话的含义了?”我的心跳开始加速。 “不错,我搞清楚了。”小风收起癫狂的表情,正色道。 “那你快说说,这个七彩大猩猩究竟是什么意思。” 小风嘴角撇了撇,捡起手机,调了一下电影《无人区》的进度条,递给我说,“这几句话,你好好听听,如果没字幕,你听得懂吗?” “有点勉强。”我闭上眼认真听了听,实在是有心无力。 “没错,因为它是方言,而你不是当地人。”小风道。 “所以你的意思是?” “小薇养母嘀咕的那句话,我们都猜不明白是什么意思。那是因为我们本能地将它想象为普通话去理解了——这也和她当时的状态有关。首先,她是一名大学教授;其次,她从头到尾都没说过一句话,只是在不停地嘀咕着。但如果她嘀咕的是p市的方言呢?”小风问道,“你懂p市方言吗?” “不懂。”我老脸一红。 “没关系,不懂就好好听,好好学。”小风调侃道,“我懂。我在p市这几天跟人交流,学了一些当地方言,虽然不算精通,但多少也能将一些方言翻译为普通话。” “七彩大猩猩这句话......”小风话音未落,门外突然传来了剧烈的敲门声,还伴随着一个苍老的吼叫声:“乖儿子,开门!老爹看你来了。” “哦,你师爷来了啊!”小风连忙从床上蹦了下来,跑过去开门,留下我一脸的懵比:你好歹先给我说完啊! 老头还是和昨天一样,穿得破破烂烂的,一根拐棍还带着一丝臭味。 他一进来,先是亲昵地摸了摸小风的头发,紧接着就径直朝我走来,毫不客气地给了我一巴掌:“你个浑球玩意!” 我被打得七荤八素,云里雾里,想发火,但仔细考虑下形势,还是决定先忍了,只能郁闷地问道:“师爷,我又怎么得罪您老了?” “没什么,就是单纯地特别想打你。”师爷怒气冲冲地说,“不行,火气没消。”说完,又是一个耳光打了过来。 我本能地伸手想要挡下来,却被小风拦住了,又结结实实地挨了一耳光。“爱的教育,爱的教育。”小风损损地笑道,随后转头看向师爷,谄媚道:“爸,您消气了吗?” “本来没消气,不过看见我的乖儿子,顿时就不生气了。”师爷一脸慈祥地看着小风。我在一边彻底凌乱了:这都什么待遇! 随后,我跟小风伺候着师爷,又是端茶,又是拿甜品,又是按摩的,将师爷伺候得舒舒服服。趁机,我问师爷道:“我究竟是犯了什么错啊?您要这么打我?” 不提还好,我这一提,师爷又是一脸愤慨:“你那天晚上,是不是帮狄舞在那个面具女子脸上划了一道子?” “是这样没错,不过这都过去一天了,您昨天不也没提这茬啊......” “昨天我那是忘了,今天要补回来!”师爷恨恨地看着我道:“你知不知道脸上的伤疤很难消掉的?” “知道...可是这跟您有什么关系啊?”我不解道,“说破天,那面具女子还是小薇的容貌呢,心疼也轮不到您啊......” “你个小兔崽子还敢顶嘴......” 这时,小风突然“哦~~~~~~~”了一声,一脸暧昧地看着师爷,道:“看来爸你对那个小薇模样的女子......嘿嘿嘿......” 师爷一张皱了吧唧的脸居然红了,扭过脸,用满是赞许的目光看着小风道:“还是我的乖儿子聪明。”紧接着,又冲我恶狠狠道:“以后多学着点!” “师爷,您对那个面具女子......也就是说,我可以确定她和小薇没关系咯?还有,那您不会是....间谍吧?”我试探地问道。 “废话!”师爷愤怒地吼道,“老子燕王这辈子什么都干了,就没干过间谍这种事!” “哦~~~~原来爸你叫燕王啊。”小风突然插话道,“昨天你没说,我都不好意思问。” “乖儿子,爸的锅,爸给忘了。”师爷和蔼道。 我一脸黑线:这根本不是一碗水端不平,这是把碗扣过来了! “对了。”我突然想起来刚才跟小风讨论的七彩大猩猩的问题,向小风问道:“刚才我们讨论的那个事,还没说完呢。” “哦,对。”小风挠挠头,看向了燕王,道:“爸,正好你也在这里,不如你看下我分析的对不对。” “嗯。”燕王摆出了一副高深的样子。 “七彩大猩猩这句话,用p市的方言读过去,其实应该叫qizaidaxiangshang,我尝试了几种同音汉字组合,最终确定了,应该是:骑在大象上。”小风缓缓地道。 “骑在大象上?那是什么?”我不解道。 燕王重重地哼了一声,沉声道:“浑小子别打岔,让我儿子说完。” 小风继续道:“因为小薇的养母是心理学副教授,我就从心理学出发,查阅了一些和大象相关的资料。发现在心理学上,有一个著名的模型,叫象与骑象人。” “美国心理学家乔纳森·海特,在他的《象与骑象人》中提到过,人们感性的一面像一头大象,理性的一面像一个骑象人。骑象人坐在大象背上,手握缰绳,看起来是一个主宰者,但事实并非如此。和几吨重的大象比起来,骑象人其实非常渺小。所以,要真正改变大象前进的方向,既要说服骑象人,也要改变大象本身。” “可是,这和我们要调查的事情有什么关系呢?”我感到有点不知所云。 “的确是没什么关系。”小风道,“理性感性并不是我们关心的重点。但我认为,小薇养母说的那句话,是将这个模型中,理性与感性套用在了自己与案件身上。她自己就是能影响案件走向的骑象人,而案件本身则是一只大象。这个案件实在太过复杂,牵扯的事情实在太多,因此她虽然是个关键人物,但更是一个极为渺小的存在。要真正改变案件的走向,单纯地从她那里入手是没用的,也要改变案件繁杂、黑暗的牵扯链本身。” “这么一说,倒是有点道理。”我沉思道:“可是她为什么会对你说这句话呢?她就不怕你是案件涉嫌人员来试探她的?” “哼哼哼,亏你还是菁华毕业的,也不过如此嘛!”小风嘲讽道。 随之,燕王的鼻子里也传来了不屑的哼声,“废物!” 卧槽?我就问一句话,至于这么遭人歧视吗? 小风继续道:“你说错了,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话吗?小薇的养母彻底疯掉之前,是有过一段时而清醒,时而疯癫的过渡期的。按照李枫的说法,她曾在她清醒时哀求李枫,十年之内不要将两人相关的一切告诉其他人。” “是有说过。”我说,“那你的意思是,十年是个很特殊的时间结点,而现在,已经过去了十多年了,所以她已经不怕了?” “不,恰恰相反,她怕得要死。”小风道,“她在抓住任何一丝可能的机会保全自己。” “这又怎么说?”我愈发地不明所以了。 第二十五章 真正恐怖的是人心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她是个极其聪明的人——她在做无损投资。”小风道。 “不愧是我的儿子!”燕王突然插了个嘴,转而对我说道:“好好想想,你对一个蚂蚁下手的概率有多大?” “原来是这样!”我恍然大悟:“她嘴里不停地嘀咕“骑在大象上”,目的就是说给来找她询问诡案的每一个人听。她根本不在乎来找她的人,是为了救她还是为了试探她!” “没错!”小风道,“她是一个心理学副教授,讲道理,对人心的揣摩应该比较准确。我不知道她当时对李枫说的“十年”是怎么推算的,又是如何料到,十多年后会出现这种诡异的事件。但按照我的估计,在她装疯十年之后,她会无差别地对任何一个探访她的人说出“骑在大象上”这句话。” “我懂了。”我接着道:“如果探访她的人是我们这种想要搞清楚十多年后发生的诡异事件,给真相一个大白天下机会的人,或者说干脆就是jc那样的人,那么,她的这句话,就会成为她求救的信号。她告诉了对方,她并没有疯,而是早就预料到了十多年后会发生案件,她只是在装疯保命而已。但这个案件又实在太过复杂,她也无能为力,所以,请一定要还原一切,将她救出——前提是,别扯上她。” “没错。”小风道,“或许几年前小薇的养父跳楼身亡的结局,也会是她养母的结局。只是她养母聪明地避开了——她装疯了十多年。 换一种假设,如果站在她面前的,是来试探她的人。她说的这句话,对方听不懂,不以为意则罢;若对方听得懂,则这句话又瞬间变成了她乞命的方式:案件这么大,我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你们就放过我吧! 同时,她提前装了十多年的精神病,而且在十多年后的案件发生前,没有暴露任何一丝信息的行为,包括眼睁睁看着前夫距离死亡越来越近,都不会提醒的行为,则会成为她向对方表示“忠诚”的筹码:你们看,十多年了,我都没有暴露过,也没有对你们产生任何影响,你们就放过我吧!” “只是我还有一个地方不明白,”小风继续道,“她又是哪里得来的自信,她的忠诚一定会成为她的保命符呢?” “难道是小薇?”我皱眉道,“她赌准了十年之后,小薇作为和那些人有关的角色之一,会保她?” “抛开这个问题不谈,虽然这句话没有给我们带来有效的进展性信息,但也让我们确定了一件事:所有的事件都是一个跨度极长的谋划,或者说,是一种周期性的谋划。我们的调查方向并没有错。”小风补充道。 我感到一股股凉气从脚底板不断地向上涌来。比起案件本身的可怕程度,这个女人才更加可怕。一个是包含了超现实因素的诡异,一个,则是源自人心的真正恐惧。 “啪啪啪!”一阵鼓掌声从我身旁传来。 师爷那张黑不溜秋的鞋拔子脸上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神色:“你们两个分析得不错,虽然我也无法告诉你们,你们分析得是对是错,但还是要给你们鼓掌。比起之前昏头苍蝇一般乱飞的你们,现在的你们,成长得越来越快了。” 我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能得到这老头的夸奖可真是难得。 不过老头随后又补充道:“但徒孙你还是得向你大伯多学习一点。” 尼玛...... “剩下的那个问题就没必要再去想了。”老头道,“我今天来你们这里,是为了教你们一些东西,然后,再跟你们说一件事。” “教东西?”我与小风异口同声道,“教什么?” “乖儿子,你先不要着急。”老头摸了摸小风的头发道,“你们两个目前自保能力太弱,所以今天,我主要是来教我徒孙的,毕竟他的身上有些特殊的东西。” “我身上特殊的东西?你是教我如何控制鬼气吗?”我好奇地问道。 “不错!”老头傲然道,“有我的指点,相信你很快就能有所进展。” “你要先学会百目鬼化!也就是俗称的,现身鬼相!” 我的脑子里出现了狄舞浑身劈啪作响,然后出现无数眼睛的场面,尤其是脖颈处一只大眼睛带着一根肉线飞来飞去的场景,不由一阵哆嗦。 似乎是猜到了我的心思,老头鄙夷道:“你先别急着感到恶心。你女朋友那样的鬼相属于高阶鬼相,需要经过长久的融合与磨练才能做到。你能做到她的十分之一,我就烧高香了。” “高阶鬼相吗?这么说,狄舞的实力算是高手级别了?”我看向了老头,回想起那天晚上,狄舞与面具小薇飞天大战的场景。 “哼!你似乎有些小看狄舞那妮子!”老头道,“玲珑心眼是百目鬼力量精华所在,控制玲珑心眼极其困难,更遑论狄舞的玲珑心眼已经有了独立意识。能以小小年纪做到这点,纵使老夫都不得不佩服。” “嚯!”我惊叹了一声。万万没想到,老头对狄舞的评价居然这么高。 难怪嚣张至极的孙策在面对狄舞时,大气都不敢出一口。但就是这样的狄舞,在狄家,却也是处处受制,甚至连参与狄家机密的资格都没有。狄家,它的能量究竟有多大? “现在,先把你的上衣脱掉。”老头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路。 “啊......啊?”我有些不情愿,主要是我的后背上已经开始出现疤痕,我实在不想将它暴露人前。 “啊什么啊,快脱!屋里都是男人,还害臊么?转过身去,后背朝着我!”老头吹胡子瞪眼道。 “是啊是啊,你个大老爷们居然脱个上衣都磨磨唧唧的。”小风站在老头边上,吐着舌头向我嘲讽道,“难道你还怕,我因为看了你光膀子的模样,激动到昏迷过去吗?” “不是......是小风......”我的话还没说完,小风就一把将我推得转了180度,后背朝向他与老头,然后贱贱地对老头道:“爸,你不要着急,我给他脱掉。这家伙太坏了,自己害羞还想把责任推到我身上。” 屋内因为有暖气,我只穿了一件睡衣。小风用力一扯,整个睡衣就脱落了下来,露出我后背上密密麻麻,一道又一道的细细裂缝来,甚至有的裂缝还在轻轻地蠕动。 “我以为你多有料呢,也没什么肌肉嘛,就这还害羞......呃,卧槽!啊......呕......呕......”小风满脸讨好地从老头身上将目光移到我的后背,随之又马上扭过头去,开始疯狂呕吐起来。还好老头动作敏捷,躲了过去,否则,这老头身上的臭味,又要加料了。 小风接连呕吐了至少两分钟,随后只听“咚!”的一声,居然直接昏了过去。 老头则是紧聚着嘴唇,一脸无语地看着地板上的小风。 “师爷......小风,他......他有密集恐惧症。”我尴尬地扭过头对老头道,“这可能就叫自作自受吧!” 老头一脚将小风踢到沙发上道:“看来你的鬼气已经开始和你互相呼应了。不过你对它们没有丝毫的控制力,后背裂缝居然出现了蠕动。” 随后,师爷双手握空,似乎在掌心聚集着什么,紧接着,用力将握空的手心朝我胸口撞去。 我只觉得一阵剧痛无比的能量从胸口向四肢百骸扩散开来,又逐渐在后背聚集。我能明显感觉到,后背那些裂缝似乎在不自觉地颤抖着。 不一会,那种裂缝蠕动的感觉便没有了,但我也能感觉到,自己此前因为鬼气呼应,得到的那种强大力量的感觉,也消散了。 “我已经用“炼鬼火”将你体内鬼气产生的自我意识打散了。”老头道,“从今天起,你要每天严格按照我的方法进行训练,引导鬼气与你呼应。但切记,一旦出现鬼气失控的苗头,就即刻将这种膏药贴到你的胸口。”老头从破烂的口袋里掏出一打散发着恶臭的膏药:“记得保存好,不要弄丢了。” “鬼气失控的表现有很多,裂缝蠕动只是其一,往后你慢慢会自己明白。”老头道。 “那我每天需要如何练习呢?” “你身上的鬼气极为特殊,更像是百目鬼舍身融入体内一般,没有丝毫的破坏欲望。因此鬼气与你极为融洽。否则,以你这种深厚的鬼气,绝活不过十五岁,甚至十岁都活不过。”老头道,“所以,你训练的方法也很简单,只需要每天跑步十公里,再做100个俯卧撑,100个蹲起,100个仰卧起坐就行了。” 听着老头的话,我总觉得有点耳熟,似乎在哪里听过一样。 随后我仔细地品了品,顿时无力吐槽。 尼玛啊,跑步十公里,100个俯卧撑,100个蹲起,100个仰卧起坐,这不是一拳超人琦玉的训练方法吗? 我摸着自己密密的乌黑头发,陷入了沉思中。 第二十六章 新的力量 是不是等我变秃了,我就能真正变强了? 我囧着一张脸看着老头。 老头则是一脸正经地看着我道:“这种训练看起来很正常,并没有什么特点。但却是最适合你的。你目前身体协调性很差,需要迅速活跃肉体活性,同时提高你对自己肉体的掌控力。一方面快速激活你已经开始觉醒的鬼气,另一方面使你在同调鬼气后,始终处于统治地位。” 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老头又递过来一瓶装得满满的药丸,道:“每天跑步前吃一粒。这是用大恶之鬼的脚趾甲制成的,可以促进你鬼气的激活。” 我本来已经接过了药瓶,听了老头的后半句话,手指一抖,药瓶滴溜溜滚到了沙发下面。 这一次,老头意外地没有发脾气。他缓缓地道:“如果你还想早些弄明白一切,拯救你自己,还有你的小薇和狄舞的话,最好收起你那一身矫情、卖弄、得瑟的毛病——你以为这是一种幽默么?它只是你无能的体现。” 我的眼角一阵颤动,一时竟无言以对。老头说得没错,弱者的幽默本身就是一种小丑表演。 见我沉默下来,老头略有欣慰地继续道:“先吃下一颗,我现在重新觉醒你的鬼气。” 我从沙发下找出药瓶,倒出一粒,直接吞服了下去。除了腥臭味造成的呕吐反映外,似乎也没什么特别的用处。 但不多时,我就感到了撕心裂肺的灼热感,似乎整个灵魂都在被撕扯着。 我开始不自觉地用力抓向自己的胸口,眼前是一片火红的业障。灼热感越来越强烈,痛觉也越来越甚,我似乎能感觉到什么东西正在从我失明的右眼溢出。 我用手擦了擦,发现是血。我的右眼开始不停地流出鲜血,宛如一座开了闸的水库。隐约地,我居然从这种远超身体极限的灼烧感与痛感中感受到了一丝快感。 “呵呵呵......哈哈哈哈哈......”我开始忘形地大笑起来,感觉自己已经抵达了另一个能够彻底升华自我的世界中。 我的意识逐渐开始模糊,一丝丝陌生的记忆开始莫名其妙地浮现在我的脑海中。无尽的破坏欲望自我体内不断升腾着。 待到我再次清醒时,自己正满身是血地躺在地板上,老头拿着他那根脏污的拐杖站在一边。 我吃力地抬起头,想要翻身站起来,却意外地发现,自己的右肩被老头的拐杖穿透,抵在地面上。 老头看着我醒来,长出了口气道:“你个臭小子,差点吓死你师爷我。真是没想到,你小子体内居然隐藏着这么大的能量。” 老头说完,将自己的拐杖从我右肩拔出,带出一道血渍。紧接着,右肩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愈合着。 我活动了一下身体,顿时感觉似乎有无尽的力量正在不断涌来:这就是被重新激发的鬼气力量吗? 不过,我又略有不解地看向老头,问道:“师爷,这药劲道这么大,是不是以后每天早上我吃的时候都得依靠你替我控制下?” 老头道:“那倒不必。今天是你第一次吃下这药丸。在药丸的作用下,我用自己的鬼气同调你的鬼气,将它重新激活了。这次激活的程度比你上次要高,而且这种被动的激活,本身非常考验人的意志,你失控暴走是很正常的现象。 以后你只需要缓慢提升就好。只要每天按照我说的方式训练,你的力量会非常平稳、安全地持续变强。” “你现在将你的意识集中在你的右眼,将右眼想象成一道力量的阀门,尝试去冲开它。”老头道。 我按照老头说的试了试,果然,我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力量再度提升了一个档次。 “果然有效!”我举起了自己的双手,感叹道。却意外地发现,自己的双手居然在不断散发着黑色的烟雾,指甲也变得狭长而尖锐。 “照一照!”老头将我推到了卧室的落地镜旁。一时间,我彻底惊呆了:此刻的我,全身都在散发着黑色的烟雾,右眼的眼白变得血红,而瞳仁则变得暗黄。皮肤似乎还糊着一层皱巴巴的牛皮纸一般。我伸手触碰了一下,感觉异常坚硬。 这是?甲壳?我寻思道。 “以你目前的能力,做到这一步,已经非常不容易了。”老头在我身后道,“这种形态下,你的力量、反应、速度、感知能力都会得到极大提升,甚至突破人类极限。对付一般的小喽啰,已经足够。” “师爷,谢谢你。”我由衷地对老头感谢道,“对了师爷,你怎么会对百目鬼了解这么多的?难道您的身上也有......” 老头摆摆手道:“老头子我以前当过一阵子阴阳先生,见得多了,知道的自然也就多了。这个世界上,超出常人认知的事情有很多,你已经迈出了这一步,以后,会有更多的诡谲等着你。” “师爷,既然这世界上有这么多的诡谲,那是不是说。我所经历的这一切,只能用超出常人认知的方式来思考?是不是所有的秘密之所以是秘密,只是因为我还没有正式进入这个领域?”我向师爷问道。 师爷长叹了一口气,良久,方才沉沉地道:“我教你百目鬼化,教你同调鬼气,只是教你自保。你要知道,就像你之前说的那样,这个世界,最可怕的,还是人心。你所经历的诡异,虽然有类似百目鬼这样的超现实因素掺杂在里面,但归根结底,都是人为的布局与谋划,最大的黑暗,还是人的欲1望与贪婪。” 顿了顿,师爷接着说道:“你有没有听过一个理论?” “什么理论?”我好奇地问。 “公元前5世纪,一个叫芝诺的家伙发表了著名的阿基里斯悖论:他提出让乌龟在阿基里斯前面1000米处开始,和阿基里斯赛跑,并且假定阿基里斯的速度是乌龟的10倍。 当比赛开始后,若阿基里斯跑了1000米,设所用的时间为t,此时乌龟便领先他100米;当阿基里斯跑完下一个100米时,他所用的时间为t/10,乌龟仍然前于他10米;当阿基里斯跑完下一个10米时,他所用的时间为t/100,乌龟仍然前于他1米……芝诺认为,阿基里斯能够继续逼近乌龟,但决不可能追上它。” “这不是扯淡吗?”我不屑道,“是人都知道,怎么可能追不上一只乌龟。” “那你可知,这个悖论的错误点在哪里?”师爷问道。 “芝诺偷换了概念,(1+0.1+0.01+……)t其实是一个有限的时间,但他认为这个时间是无限大的。事实上,只要时间超过(1+0.1+0.01+……)t,阿基里斯就追上了乌龟。”我说,“顺便说下,这个问题是我小学数学竞赛的问题。” “没错。”师爷的脸上似乎有点挂不住,“这就是我引导你百目鬼化,踏进这个不可思议的新世界的原因。如果将真相比作那只乌龟,那么常人理解的这个世界就像是(1+0.1+0.01+……)t一般,虽然会无限接近壁垒,但始终都无法跳出。所以,他们永远都无法追上那只乌龟。” “我懂了。”我说,“所有的这一切没有我想的那么复杂,归根到底,还是我们熟悉的那个常规世界中的一个常规事件。只是,需要用一些超现实的力量来协助我们跳出那个时间点而已。” 老头点了点头,不再说话,并掏出拐杖戳了戳小风道:“儿子起来了,今天,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需要你陪着我徒孙去完成。你要是再装下去,我可就踢你屁股了。” 看样子这件很重要的事情,就是老头来之后说的那个其二了。 小风红着脸从沙发上爬了起来,抽动着嘴角尬笑着:“嘿嘿......那个......我也是刚醒过来。”不过看着老头一脸严肃的样子,小风马上就站直了身子。 “我要你们去替我教训一个人。”老头道。 “什么?”我跟小风异口同声地惊叹道:“帮您去教训个人?” “没错,而且这个人,你很熟悉。”老头转向我道,“他叫孙策。” 孙策?我的嘴巴张得足以塞进一个鸡蛋。 一张嚣张跋扈,令我无比仇视的脸浮现在我的脑海中。 第二十七章 危机 “教训孙策?这样会不会太高调了点?”我不解地问道,“主动去招惹狄家真的好吗?” 老头哼了一声道:“狄家现在根本没空去管你,更别说一个小小的孙策了。否则,你以为你这两天能这么平静?” “那好,”我点头道,“既然这样,教训孙策我可是迫不及待了!” 那天晚上经历的一切历历在目,想到孙策那张嚣张扭曲的面孔即将在我的面前粉碎,我不禁捏紧了拳头。 “狄家最近在全力寻找一样东西,至于是什么东西,暂时你先不要关心。孙策作为狄青助理中身手最好的一个,不出意外,会被狄青安排负责一处据点的安全。这两天我已经探查过,并对孙策的全部行动路径做了统计。”老头拿出了一张地图道,“孙策这两天虽然疲于奔走,但所有行动地点都围绕着一个区域为中心辐射散开。你们可以根据孙策的行动范围,推断一下孙策究竟在负责哪一处的安全。” “那您所谓的教训孙策指的是?”我接过地图,试探性地问向老头,“该不会是破坏孙策负责的据点吧?” “哼!破坏?只怕你还没进去,就被人给弄死了!”老头道,“你们只需要在孙策负责的区域晃悠,吸引孙策的注意,然后揍他一顿即可。” “这恐怕有点难啊!”我纠结道,“按照您说的,孙策是狄青助理中身手最好的一个,那我要揍他不得现身鬼相么,难不成我当街鬼化啊?” “废物!废物!”老头痛心疾首道,“朽木不可雕也!” “行了,今晚我带着阿飞去。目的地应该是在g市那个烂尾的填湖工程附近。那里平时就没什么人,春节期间,再是晚上,怕是更没什么人。”小风从我手中夺过地图道,“只是单纯地揍他吗?我总觉得这事没这么简单。” “只要揍他一顿,你们想知道的,就会出现了。”老头道。 时间来到晚上七点。 冬日的g市天黑得很早。我与小风来到鸿湖附近,望着黑黝黝的湖面一阵发呆。 这时,从我身后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跟了你们好久了,真是没想到,你们居然能找到这里。” 我回过头,看到了一张嚣张的笑脸,正是孙策。 寒风凛冽。随着孙策的出现,我莫名地感到周围似乎更冷了。 “说说吧!”孙策将手中的一把匕首抛来抛去,“你们是怎么找到这里的?总不会告诉我,你们是来这里乘凉观景的吧?” “我们来,自然是有我们自己的打算。”小风迎着孙策的目光淡淡地道,“比如,搞一些破坏性工作什么的......” “什么?......哈哈哈哈哈哈!”孙策突然开始莫名大笑起来,似乎是听到了这世界上最可笑的笑话一般,只是笑着笑着,孙策居然哽咽起来:“破坏?如果铸成的苦果可以轻易破坏,我又何至于此?” 什么?!我跟小风一脸懵比:这孙策是脑子不太正常还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 只是不等我与小风缓过神,孙策已经手持匕首向我们刺了过来。 孙策的速度很快,但在觉醒了鬼气的我看来,还是可以接受,只是小风就困难了。 我用力将小风推出很远的距离,随后一个翻身躲过孙策的匕首,紧接着,一道映着月光的寒刃从我手中挥出,正是我今天从五金店买的西瓜刀。 孙策并不躲闪,而是用他带着皮手套的左手抓向我的西瓜刀。手与刀接触的那一瞬间,我的虎口狠狠地震颤了一下,似乎砍在了什么极度坚硬的东西上。 孙策抓着我的刀刃,阴森地笑着:“看样子,你似乎改变挺大的。倒也难怪,毕竟是老爷重视的材料。” 材料?这孙策是在说我么? 我用力抽出西瓜刀,晃了一个身形,再次挥向孙策。孙策也不再保留,一面躲闪着,一面用匕首唰唰地刺向我全身。 “铛!”“铛!”“铛!”我并没有躲闪,而是任凭孙策的匕首刺在了身上,发出一阵阵金属碰撞声。 孙策怪叫一声向后撤回身形,收起匕首,诧异地看向我:“你居然能够鬼化。” “你知道的还蛮多的。”我看了看刀刃已经卷开的西瓜刀,用力地将它掷在地上,伸出了自己已经披上硬壳的锐利双手,手上还在缓缓散发着黑色的雾气。 我用力将意识集中在右眼,随着一股力量冲破障碍,大量的鬼气迅速蔓延到我全身。我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力量进一步得到了增强。 我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果然,一道厚厚的硬壳也覆盖在了脸上。 “可以。”孙策不住地点着头,“你小子还真是出乎我的意料。不仅能鬼化,甚至还能堪堪现出部分鬼相。” “夸奖的话,你现在还有资格说么?”我的身形宛如一道残影,快速地飞向孙策。孙策甚至来不及举起匕首抵挡,便被我一掌,或者说一爪子?总之,被我一击击中胸口。 孙策的胸口瞬间变得鲜血淋漓,同时猛地喷出一口鲜血,飞出了数十米的距离,直至撞在一面土堆上,才停了下来。 此时的孙策,衣衫褴褛,胸口位置还出现了一个大血洞,不住地向外冒着猩红的血液。身上的血渍与土堆上掉落的泥土搅和在一起,使得孙策看起来极为狼狈。 不知怎地,看着孙策那张悲凄的样子,我又回想起了那天晚上小薇惨死的场面。 什么教训一下,什么揍一顿就好,我只感觉自己胸口似乎有一大团仇恨的火焰在不断燃烧,脑子里满是杀戮的冲动。 杀了他!我要杀了这个混蛋!我缓缓地走向孙策——以我现在的能力,我完全可以做到瞬间杀掉他,但我没有,我要让孙策一点一点地感受到死神的靠近,让他充分尝到死亡前最深切的恐惧之后,再慢慢将他杀死。 孙策挣扎了几下,试图从土堆旁爬起来,但都失败了。他的眼神中往昔那种玩世不恭、嚣张跋扈的神态一扫而空,取而代之地,是无尽的恐惧与慌乱。我甚至能听到,孙策的上下牙床打颤发出的撞击声。 我来到孙策面前,捏着孙策的脖子,单手将孙策举起。孙策的两条腿不住地蹬着,嘴里叽叽咕咕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 这时,我突然发现,孙策居然在笑! 明明就是一个快死的人了,居然在笑?他在笑什么?笑自己的解脱吗? 出乎我意料地,孙策居然举起自己的右手,用力砍在了我的小臂上。我只觉得小臂一痛,不自觉松开了手,孙策从半空中落下,半蹲在我面前,大口地喘着粗气。 “嘿嘿嘿!”孙策又一次发出了阴森的笑声。 不知为何,我居然感到了一丝莫名的恐惧。 “嘿嘿嘿......哈哈哈哈......”孙策笑得越来越大声,越来越放肆。最后,居然直接慢慢地从我面前站了起来。虽然还是满身的血渍与泥泞,但是看他的精神状态,却完全不似之前那般萎靡了。 “现身鬼相哦!”孙策拍打着自己的胸口笑道,“真的好了不起哦!太可怕了!哈哈哈哈!” 我的目光随着孙策的双手移动,发现他胸口那个大血洞,竟然已经完全愈合了。 我开始缓缓地向后退着——这个孙策,太不正常了! 孙策见我后退,强忍着自己的笑声,歪着头鄙夷地看着我道:“你不是要杀我么?怎么不杀了?你倒是来啊!你不是能现身鬼相么?杀我应该挺容易的吧?” “哦,对了!”孙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般,“其实这个地方并非只有我一人。但是至始至终,都没有人来打扰我们的战斗,即便我快要死了,依然没有人来支援。你可知是为何?” 什么?这里还有别人?我四下张望,却并没发现什么。 “你不用看了,他们藏得很好。”孙策又一次露出了他那招牌式的嚣张面容:“他们之所以不出来,是因为,对付你这种垃圾,我,绰绰有余!” 什么!听着孙策的话,我愣在了原地。难道孙策还有后手? “哈哈哈哈哈哈!”孙策嚣张地狂笑着,“现身鬼相?哈哈哈哈!” 伴随着孙策的狂笑,我发现,他的周身开始冒出黑雾,一阵噼噼啪啪的声音在他身上响了起来。孙策的双眼开始变得血红,牙齿变得尖锐,甚至头发也开始变长。 好熟悉的场景! 随着一只血红的大眼拖着一条肉线从孙策的脖颈处破壳而出,孙策裸露在外的皮肤上,也镶满了血红的眼睛——与狄舞的百目鬼化如出一辙! “不就是现身鬼相么?”孙策不屑地邪笑着向我走来,“很不凑巧哦,我也会。” 第二十八章 秘密 孙策居然也能做到百目鬼化!而且看他的鬼相姿态,较之狄舞也毫不逊色! 大滴的汗水自我额头流下。看着孙策野兽般狂躁的眼神,我涌出了一丝绝望的恐惧。 这个该死的臭老头,说什么让我来教训孙策,尼玛这根本就是送人头啊!?我在心里默默地将师爷骂了几百遍。回想起那天晚上在废弃工厂中,狄舞那种逆天的实力,我几乎可以肯定,自己要玩脱了。 孙策不断地放肆大笑着:“小废物,说实话,我真的不能杀你。狄舞也好,老爷也好,似乎都对你情有独钟。可是我不一样,从见你的第一面开始,我就对你无比地厌恶,这种厌恶,是源自骨子里的恶心。” 数根发丝宛如利箭一般向我射来。我右脚一钩,方才被我弃置的西瓜刀再次拿到手中。我试图用西瓜刀劈开那些发丝,但西瓜刀竟如同豆腐一般直接被发丝切为数段! 好可怕的力量与硬度!情急之下,我爆发出了自己全部的潜能,终于在发丝贴近我面颊时纵身一跃,闪了过去。 一股妖异的猩红色雾气从孙策身上升腾而起。随之,孙策全身的眼睛开始变得更加活跃,似乎都在兴奋地跳动着。 不好!我暗叫一声。 之前按照师爷的说法,鬼气失控会有多重表现,我的裂缝蠕动只是其一。而目前孙策身上的表现,则是妖气开始完全暴走的表现之一。 清醒的孙策会令我感到不适和仇恨,但绝对不会让我感到死亡的恐惧——作为狄青最信任的助理,我打赌,纵使孙策有一万个杀我的心,也绝不会真的取我性命。只要我还是他们计划中的关键一环,我就是安全的。 但是现在,我的腿肚开始打转了——妖气完全失控的孙策,可就难说了。他对我的仇视与憎恶,或许会驱使着丧失理智的他,不顾一切地将我杀死。 “你该死!你知道么?”孙策原本就已经扭曲的面孔变得更加妖邪起来,满嘴的尖牙使得他在嘶吼时,宛如一只疯狂的野犬,“为什么你会出现?为什么?你这个该死的东西!” 什么?听孙策的口气,似乎是我的出现对他造成了很不好的结果?可是他不就是狄家的一个小卒子吗?一个听命于狄家的下人,难道还在谋划着什么吗? 也不应该啊,他不是狄青最信任的助理吗? 我突然想到,今晚从我见到孙策开始,孙策就有一点不正常。从一开始的莫名啜泣,到现在的无征兆暴走,这一切都意味着,孙策身上可能隐藏着一些特殊的秘密。而这,也许就是师爷让我来的目的。 “这天,这月亮,这黑夜。”孙策突然安静了下来,诡异地抬头看着夜空,嘴角露出一抹温柔的笑意,“阿青,你看,今晚的月亮,是不是就像当年我们第一次约会时一样。” 什么?!我一阵惊愕。阿青是谁?难道是狄青?难道这孙策与狄青还有...... “不!你不会就这样抛弃我!我好恨!我好恨!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孙策突然用力地抱住了自己的头,痛苦地呼喊着。 孙策身后一阵人影掠动,迅速地奔向孙策,看样子似乎是与孙策一道的同事们赶来救援了。 但孙策毫不领情,头发突然炸出,利刃一般瞬间将那几个人影洞穿。 几个人扭曲地在地上挣扎着,并没有当场死掉。不过随着孙策脖颈上的大眼喷出一股浓绿色的烟雾,这些人居然就这么渐渐化作了一滩脓水。 “你们这些杂鱼,我平日里对你们不好么?为什么?为什么要背叛?”嘶吼完,孙策跪倒在地,自顾自地喃喃着:“报应,为什么报应就要在我身上实现......” “对了,还有你!”孙策突然扭过头来看着我,露出了一个邪恶的笑容,“你也得死!你才是今天最该死的人!” 孙策身体不动,但头发迅速膨胀起来,速度也变快了很多,一瞬间便突刺到了我的面前。 我向后仰身,堪堪躲了过去,却意外地发现,自己四周已经被孙策的长发所包围,无数发梢宛如千万根锐刺一般一齐刺向中心。 躲不了了。我默默地闭上了眼睛——小薇、狄舞,或许......我们不会再见面了。 一秒,两秒,三秒。 良久,这些围绕着我的头发却没有丝毫的动静。 我睁开眼睛,发现头发依然像蛋壳包裹着蛋黄一般将我包围着,只是不见任何动作。孙策则是怔怔地跪在原地,那副邪笑的面容已经消失。 是小风救了我吗?难道是佛香十宗阵?老头将阵法教给了小风?除了这个理由,我实在想不到能让这个暴走孙策停手的原因了。 我环顾四周,发现小风早已不见踪影。自己与孙策附近也没有丝毫的阵法痕迹。 “你......你是......这...这怎么可能!”一个尖锐的女音从孙策口中传出。 刺骨的冷风吹来,伴随着从孙策口中出现的女音,一时间,诡异的气氛逐渐浓重了起来。 “女音?难道是百目鬼?......” 孙策缓缓站了起来,原本包围我的头发也收了回去。紧接着,令我意外的一幕出现了,孙策居然朝着我跪了下去:“主人......我......我也是委屈求......” 只是女音并没有说完便戛然而止。 孙策周身的猩红色雾气渐渐散去,一张写满嚣张的面孔重现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哼!”孙策重重地哼了一声,从地上爬了起来,“看样子今晚现身鬼相实在有点勉强,居然被......嗯?” 孙策诧异地盯着我:“你居然还活着?” 我一脸的无语:“我为什么不能活着?” “也好!”孙策鄙夷道,“正好让我借你来消消气!” 看样子孙策重新掌控了自己的意志,只是这一次,他的鬼气却似乎有些失灵。虽然已经是现身鬼相的状态,孙策的鬼气却似乎在与他作着激烈的抗争。最终,过了许久,孙策一屁股坐在地上,呼呼地喘着粗气。 “你这会似乎是自顾不暇了。”我一步步走向孙策,“你究竟是什么人?你说的阿青又是谁?究竟是不是狄青?还有,你怎么会百目鬼化?是不是狄家的人,都会这种本领?” “如果你不说的话。”我将自己的鬼气环绕着孙策,“我刚才突然发现,似乎我的鬼气能激发出你身上的百目鬼哦!你应该是不想自己失去理智之后,再被动地被我挖出所有秘密吧?你更应该知道,我其实最想了解的,还是关于小薇与狄舞的秘密。” “你!”孙策怒目而视地看着我,脸上的桀骜与嚣张一扫而空,“你最好还是不要知道为好,你根本不知道现在的狄家,是怎样一个怪物!” “那你是不想说喽?”我将自己的鬼气缓缓注入孙策脖颈处的大眼中。随着大眼一阵颤抖,一股肉眼可见的猩红色雾气蒸腾而出,引得孙策一阵发抖。 “不!不要!我......我说!”孙策咬牙切齿道。 “那好,你先回答我第一个问题,你守着这个据点意欲何为?” 孙策一阵沉默,掀开了自己的另一侧领子,在颈肩交界处,有着一道血红色的纹路。 禁言咒。 “看样子是问不出什么东西了。”我对孙策道,“那好,你先告诉我,你方才在暴走时,嘴里说的阿青是谁?究竟是不是狄青?是就点头,不是就摇头!” 孙策默默地点了点头。 果然! “那你们是什么关系?听你的语气,你似乎与狄青约会过?难道你们是情侣?”问完这句话,我突然觉得自己有点恶心,心道,真不如将孙策体内的百目鬼激发出来,询问百目鬼多直接,似乎孙策体内的百目鬼不受禁言咒的限制,而且,对我也很是惧怕。 但转念一想,天知道百目鬼出现后会发生什么。她方才虽然显得十分惧怕我,但当真不会在第二次遇到我时杀掉我吗?这个风险还是太大。 孙策再次点了点头。 卧槽!受不了了!居然是真的! “你们......太恶心了......”我一脸嫌弃。 “你什么都不懂!”孙策抬起头,愤怒道:“这一切,都是一个庞大而又恐惧的阴谋!阿青......阿青他......” “阿飞!”一个声音传到了我的耳边。是小风! 这小子,总算出来了。从一开始,就不知道跑哪里去了,简直全场酱油啊! “我趁着孙策杀掉那几个同伙,在四周找了找,用你师爷我老爹的方法,居然真的打开了据点的门!里面很空旷,房间很多,我差点迷路。不过好像什么都没有——除了一具女人的尸体。”小风道。 听到小风的话,孙策突然暴走而起,没有动用丝毫鬼气的力量,完全凭借着肉身的力量试图挣出我的束缚,但失败了。 孙策狰狞着面孔,歇斯底里地对小风吼道:“你对那个尸体做了什么没有?” 第二十九章 揭开真相的一角 这个孙策的行为极为偏激。 得意时,嚣张与忘形令人无比厌恶;疯狂时,扭曲与癫躁充斥其身形。此刻仿佛被小风的话刺激到,又变得极为愤恨,搏命的意图尽数暴露出来。 孙策挣扎未起,索性伸出右手攻向我的咽喉。但此刻的孙策没有了鬼气的加成,速度与力量明显不够,被我用冒着黑气的手掌抓了个正着。 入手之处只感觉无比坚硬。铁砂掌么?我暗地寻思着,手掌发力,一股旋劲顺着孙策的手套攀爬而上。孙策右边身子瞬间变得不着寸缕,露出了折射着金属光泽的机械手臂。 孙策的右臂居然是机械构成的!?饶是经历了百目鬼这种超现实事件,我依然被孙策精致的机械手臂惊到了。难怪,难怪之前我用西瓜刀斩向孙策,孙策却能用右手轻易接住。 孙策低头看着自己光秃秃的金属右臂,惨淡地笑了笑,随后左手一拳砸向地面,溅起无数碎石渣滓。显然,已经放弃了挣扎。 狄家的人都是这么冲的脾气么?杀意来得快,去得也快?我略带不解地看向孙策,实在想不明白,且不论孙策的身手究竟有多好,单就他这样喜怒无常,癫狂无度的性子,究竟是如何成为狄青最信任的助理的?狄青的心得有多大?就不怕孙策把他的事情搞砸么? 此前我满心的恨意与怒火也伴随着孙策的一连串癫狂消散无踪。 我抬头看了看躲得远远的小风,示意他已经安全了。小风这才战战兢兢地走了过来,拍着胸口道:“看好这个疯子啊,太可怕了!想想刚才那几个人是怎么死的,阿飞你可得护着我!” 我不自觉更为用力地握住了孙策的右臂,大量鬼气化作一把利刃环绕在孙策脖颈的疤痕附近戒备着。 来之前,无论我怎么设想今天的情形,都绝不会料到,会是一种过山车式的体验。从势均力敌到碾压,再到被碾压,直至生死一瞬,却又在突然之间战势瞬间反转,不仅窥得一些莫名其妙的秘密,更是控制了孙策,而小风,也带来了明显具有更大价值的信息。 小风走进后,孙策再次抬起头,怒目之中一片血红,愤声道:“你最好没有对那具尸体做过什么,否则,我会让你们后悔来到这个世界上!” “喂喂!”小风道,“现在主动权可是还在我们手上呢,真不知道你哪里来的底气嚣张。不过,你放心好了,我对死人可没什么兴趣。” 听到这话,我能明显感觉孙策的身子放松许多。 “怎么?那个女人对你很重要么?”我揶揄地看着孙策道,“你不是跟你的......阿青......情投意合么?怎么,居然还对一个女人念念不忘?” “阿青......”孙策默默地念着这个名字,眉目之中流现出一股少见的柔情——只是,这股柔情出现在这样一个畸形人格的男人身上,实在令人感到别扭。 “要不要一起谈谈?”我对孙策说道,“相信你也有很多事情要问我。” 孙策眉目低垂地剜了我一眼,冷得我不由打了个哆嗦。随后孙策低沉道:“缺少零件的人,跟你一样。” 什么?! “你是......被献祭的弃子?”我诧异道。 “没错。”孙策道,“这件事并不是什么秘密,五年前我回到家族,被安装了这条手臂。” 一条功能强大的机械手臂,这已经不是有钱没钱的问题了。从某种程度上说,这已经是上升到了世界层面的技术问题。狄家,居然已经如此强大了么? “很难以置信对么?”孙策惨笑道,“我们都是家族的牺牲品而已。” “不。”我打断了孙策的话,“我不是狄青的儿子。我的右眼也并非献祭导致的失明,狄青没有对包括你在内的所有人说实话。” “虽然我不知道你可以百目鬼化的原因是什么,但我能确定的是,我身上的百目鬼,与你们不同。所以,就如你所言,我才会是狄青的材料。”我继续说道,“这就是我目前得到的信息之一,我绝不是狄青的儿子。” “这不可能!”孙策满脸的不可思议,“你的百目鬼气是老爷设计送你......嗯!?” “如何?现在相信了吧?”我戏谑道,“你不是有禁言咒么?为何可以说出这个秘密?因为它根本就不是秘密!是一个谎言而已!” “谎言......”孙策瞪大了眼睛凝视着我,“老爷说,你的百目鬼气是他在你不知情的情况下,设计给你的......” “所以,你真的不是老爷的儿子......” 等等!我打断了孙策的话。 “你对狄青的称呼很令人意外,”我不解道,“一会称呼为阿青,一会称呼为老爷。还有,你不是狄青的儿子么,又怎么会和他有......有断背的?” “断背?”孙策的眼神出现一丝迷茫,但随后一抹红霞爬上了他的脸庞,孙策居然作出了一个极其女性化的动作:他弯曲着食指塞进嘴里,一脸震惊地看着我! 果然是个受!这狄家,也太疯狂了! 不过,又好像有哪里不对。 我迷惑地看向小风,却发现小风正一脸严肃地低头思考着什么。 “还记得你师爷我老爹......”“滚蛋!”我一脚踹向小风。 “哦哦哦......还记得你师爷说的那句话么?”小风道,“你要跳出那个被局限的范围......” “跳出范围......等等,老头跟我说这话时你不是晕了么?” “我早就醒了...一直在装......” “卧槽!” “哎呦!” 小风爬起来,一边揉着自己的肚子,一边呻吟道:“跳出那个范围,懂么?” “所以,我推断,这个孙策,是个女的!”小风道。 女的? 我瞪大了眼睛盯着孙策。厚实的胸肌,突兀的喉结,硕大的肱二头肌,迷人的胸毛。这哪一点像个女人了?小风这跳跃的范围也忒大了! “不仅如此,我推断......那个女人的尸体,就是这个孙策本人吧?”小风突然把脸贴近我,阴涔涔地道。 “你是说借尸还魂?”我看看孙策,再看看小风,愈发感觉自己的脑子不够用了。 “或许可以这么说,或许我猜的也不全对。不过我看孙策的反映,我猜得应该有十之七八了。”小风道。 孙策本正处于震惊之中,似乎被小风说中了秘密。但随着我说出“借尸还魂”四个字,他又不屑道,“怎么可能有这种东西。” “你否认阿飞的说法,但是没有否认我的说法,就证明我说对了。”小风道,“另外,阿飞,你猜猜,我在里面还找到了什么?” “一面硕大的背景墙,墙面上镶满了密密麻麻的猫眼石。”小风道,“不过墙面附近好像有什么东西挡着,我没办法靠近,不过,我总觉得,那不是一般的猫眼石。” “猫眼石,或许,那些就是百目鬼的眼睛。”我看着孙策道,“女人的尸体......你很在意女人的尸体......你对狄青有两种称呼......你说你是狄青的儿子......但是还说自己和狄青约会过......所以,你确实不是孙策,但你用了孙策的肉壳。” “所以狄青也不是狄青,和你约会的是狄青,但此刻用着狄青的肉壳,被你称作老爷的人,并不是狄青。”小风接着道,“方才你莫名地哭泣,说什么苦果可以摧毁何至于此,发狂时说的报应为什么会发生在你身上,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是被迫进入这个肉壳的。” 一股不可思议的表情从孙策的脸上浮现出来。 看样子,我们猜得并不差多少。 就在这个时候,我突然感受到一丝至寒的杀意从我背袭来。 不好!我一把抓起小风抛了出去,随后用尽全力向后抓去,但只觉一半身子一凉,我便瞬间飞了出去。 看着从我手臂和左侧胸口缓缓抽出的头发,听着不远处“哒哒”的皮靴声,我咳出一口鲜血,自嘲般地笑了笑,“果然是你。” 没错,袭击我的,正是曾与我百般缠绵的狄舞。 狄舞依旧是一席紧身皮衣,脸上带着一丝熟悉的冷漠与高傲。 “你似乎很喜欢自寻死路。”狄舞道,“老老实实地苟活着不好么?” “苟活?”我轻蔑地笑了笑,“你觉得狄青会放过我么?放过我这个宝贵的材料?” 狄舞歪着头看了孙策一眼,发出一阵鄙夷的声音:“废物!”接着,又将目光移在了我的身上,带着一抹惋惜的表情道:“其实我是很舍不得伤害你的,不过,我再怎么喜欢你这玩具,也不能因为你,毁了我自己。所以,今天,你就乖乖地跟我回去和老爷谈谈吧!” 狄舞要抓我?狄青要跟我谈?有什么可谈的? “糟了!”我急忙向四周看去,发现小风已经被狄舞的长发卷着,耷拉着脑袋,生死不明。“难道要对我们使用遗忘咒?!” 狄舞在除夕那天暴走后,狄家虽然火速用演戏为理由平息了流言,但那个酒鬼成了最大的变数。那天我从狄家出门时,曾听到有人传话给福叔,说狄青安排他对酒鬼使用遗忘咒。听名字应该是让人失去一段记忆的咒术。 而此刻,在我与小风窥得狄家部分秘密的情况下,狄舞不仅要带走我,甚至还抓了小风,很大概率,便是要对我们使用遗忘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