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系统测试员》 年代文里的小寡妇(01) “蓁蓁,你的岗位调动通知下来了,老张正找你呢。” 余叶蓁刚走进时空管理局就看见柳柳急急忙忙地冲自己跑过来,还带着一脸的委屈。 “我的大小姐,又不是以后就不能见面了,换个部门而已至于这么不开心吗。”余叶蓁轻轻捏了捏柳柳的鼻子,用故作轻松的语气说,“要不你也向老张申请,跟我一块儿调到测试部去?” “我才不呢,谁都知道测试部人少活儿又多,也就你这个傻子上赶着去,哼。”柳柳双手叉腰翻了个白眼,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你说你是不是傻,别人削尖了脑袋想往我们管理部钻,就你偏偏要去做苦力,测试部多累啊。” 余叶蓁也不反驳,明显是打算嬉皮笑脸蒙混过关。 “算了算了,反正你就是这个性子,我也说不动你。你去吧,老张还在办公室等你呢。” “那你可别再生我的气了,等我忙完这一阵就请你出去吃火锅。”余叶蓁笑嘻嘻地冲她摆摆手,然后脚步轻快地向部长办公室走去。 “哼,小没良心的。” 听着身后传来柳柳小声的抱怨,余叶蓁不自觉地笑了笑,随即有些忐忑地敲门。 “进来。” 一推门看见的就是部长的黑脸,余叶蓁小心翼翼地进去,顺便趁着转身关门的时候给自己打了打气。 还没等她走近,就听见张部长用柳柳同款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小余啊小余,你说你怎么就想不开呢,咱们管理部难道不比测试部轻松有前途?” 余叶蓁低着头站直了身子,一副虚心听取教导的模样。 “你说说你,怎么就这么死脑筋,就算想换岗位换个有前景的不行吗,怎么就偏偏是测试部……”张部长还在痛心疾首地不停念叨着,余叶蓁的思绪都快飞到天边去了。 也不能怪他们这个态度,毕竟管理部自古以来就是时空管理局的核心部门,主要负责管理三千小世界的时空穿梭者以及保证每个世界的正常运转。权力大工资高,多少人想进都进不来。至于测试部,可以说是整个局里最冷门的单位了,加上刚调过去的余叶蓁也才三个人,偏偏工作强度又大,工作内容也不轻松,哪里有人肯主动调过去呢。 其实余叶蓁一开始也没想进测试部,她只是想换个岗位,管理部竞争压力太大而且这两年她也实在厌倦了这份工作,倒不如换个部门发展看看。正好上头决定扩招测试员,还大幅度提高了测试部的工资待遇,余叶蓁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就申请了。 “好了好了,你去交接一下工作,然后就去测试部报道吧。”张部长喝了口水才终于发话。 余叶蓁点点头,向张部长鞠了一躬后便出去了。 等她办完所有手续上楼报道时,一个戴着眼镜的男人一看见她就急急忙忙地拉着她进了实验室,嘴里还不停地念着:“可算来新人了,你好你好,我叫杨绪,还有一个女同事叫林瑕,她正在出任务呢只有我腾出时间来接待你了。我们速战速决,待会我俩都得立刻开始工作了。”一边说还一边飞快地打开电脑向余叶蓁展示测试部的主要工作内容。 “也就是说我要带着新研发的系统穿梭在不同的小世界,然后记录系统的性能和使用情况?”余叶蓁惊奇地问道,她还以为测试部只是在实验室里测试系统数据呢,没想到还要自己上阵穿梭时空。 杨绪双手飞快地在键盘上敲打着,“对对对孺子可教也,既然你懂了那我们就快点准备测试数据,你看看这就是这次你要使用的系统。” 余叶蓁闻言向光屏看去,上面赫然是今天才从研发部诞生的新系统s-001。还没等她说话,杨绪就拉着她进了营养舱躺下,递给她一根带卡牌的项链,“这是你的工作证,也是通讯器,如果系统出现故障导致你回不来就联系安全部,他们会通过主系统带你回来的。通讯器在你抵达目的地时会自动隐藏,你需要时才会出现。” 余叶蓁紧张地把通讯器捏在手里,她还有很多问题想问,但看着杨绪着急的样子就有点不好意思再麻烦别人了。假装冷静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杨绪有些惊讶地看了她一眼,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说:“那我关舱了,测试系统都有聊天室,你第一次出任务,有什么情况就直接通过系统联系我和林瑕。” 余叶蓁应了一声。随着舱门的关闭,一个机械的声音突然响起:“测试员余叶蓁,编号s,请绑定你的测试系统s-001。” 光屏立即浮现并弹出请求“是否绑定s-001?”余叶蓁点了“是”。那个机械的声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s-001的启动音。 “宿主你好,我是测试系统s-001,系统会自动选择最佳测试世界,请做好穿梭准备。” 话音刚落,余叶蓁只觉得天旋地转,瞬间失去了意识。 “呜呜呜娘为什么还不醒……” “小妹你先别哭了,大姐你看着点她,我去给娘打盆水来……” 一阵阵哭声和说话声瞬间涌入耳朵,余叶蓁只觉得昏昏沉沉,好似眼皮有千斤重,想睁也睁不开。 直到一阵刺痛从腹部传来,余叶蓁才迷迷糊糊地清醒,映入眼帘的却是两个哭得双眼通红的瘦弱小女孩儿。余叶蓁能感觉到自己躺在硬硬的床板上,抬眼看见的是结满了蜘蛛网的木质房梁。她吃力地坐起来,这才好好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 泥土砌成的房间,屋里就一张硬木床,一个柜子和一个木质洗脸架,其他的家具就再没有了。 “娘,你终于醒了!”小男孩儿端着一盆水颤颤巍巍地进门,见余叶蓁醒了就把盆放在架子上惊喜地喊道。 余叶蓁下意识地应了,看着眼前这三个小孩儿肿得跟核桃似的眼睛和身上打了好几个补丁的旧衣服,她也琢磨不清现在的情况,只好先哄着他们:“乖,你们先出去洗把脸,我换个衣服就起来。” 小男孩听话地点点头,牵着两个女孩儿出去了,还贴心地关了门。余叶蓁松了口气,重新躺回床板上,开始询问系统:“系统,这是怎么一个情况?” “世界剧情接收中……” 过了好一会儿,余叶蓁才明白,自己这是穿进了一本年代文里。只不过主角不是自己而是隔壁村一个天生福运的小女娃,而自己只是这个小世界里的一个路人甲。这个世界主要是围绕着女主运转的,余叶蓁只想做完自己的测试任务,并不想接近女主,也不想被牵扯进剧情里。 至于女主的天生福运,余叶蓁在管理部也见过不少有这种情况的任务者。不过一个人的气运是平衡的,这个世界女主作为小世界的气运之子,有着锦鲤般的天生好运。等她在这个世界消亡去往下个世界后,她的运道很大程度上会不怎么样。 如今正是小说里的华国70年代初,余叶蓁看完了大致剧情,确定自己和女主并没有什么牵扯后才松了一口气。 她边查看剧情边打开系统光屏,仔仔细细地探查了一番s-001的各种功能。空间是每个系统的基础设备,余叶蓁自然也能使用。只需脑子一动,便闪身进了空间。 空间看起来跟余叶蓁方才所在的房间差不多大,被划分成两个区域,左边是一片农田,右边则是仓库,墙角还有一口井。 这应该就是快穿任务者的必备金手指吧。余叶蓁心想。 可惜现在空间里并没有可用的物资。余叶蓁又切换光屏看了看系统的主要功能,系统“详情”里写着s-001是种田系统,属于生活辅助类系统,适用于快穿部的种田任务。 快穿部余叶蓁没去过,只听说过这个部门什么五花八门的任务都有,想来种田任务也不稀奇。光屏右下角有消息闪动,一个群聊对话弹了出来。 [杨绪-y:小余,你怎么样,安全到达目的地了吗?] [林瑕-z:???] [林瑕-z:我错过了什么?] [杨绪-y:小余是今天来报道的新人。] [余叶蓁-s:我没事,杨哥,我现在在一个年代文世界里,刚刚才搞清楚这个世界的情况。] [林瑕-z:哇我们测试部竟然也有新人了!!!等我把这个狗皇帝弄死后我们给你办个欢迎会!@余叶蓁-s] [余叶蓁-s:谢谢林姐(????????????)??] [杨绪-y:安全就好。你先在系统商城买一个记录本,记录本可以脱离测试系统随时记录你的测试情况,不需要你手动记录,如果你发现了什么系统bug也可以记在本子上。] [杨绪-y:测试系统会探测不同世界的你所具备的资质点亮不同的系统功能,一般测试三四个世界数据就够了,系统到时候会给出测试进度的。等测试结束后研发部会根据这些数据对系统进行调整。] [林瑕-z:有情况随时保持联系,我先撤了,小余加油!] [杨绪-y:我也要开始我的任务了,有事联系。] [余叶蓁-s:好,谢谢杨哥,谢谢林姐!] 收起对话框,余叶蓁点开商城购买了免费商品——记录本,又点开测试任务选项: 系统测试任务栏:0/3 系统功能测试:种植术 当前功能等级:0级 系统测试完成度:0/100 种植术? 倒是挺符合当前世界的。 余叶蓁关闭光屏,在屋子里转了一圈,从柜子里找出一件原主平时穿的衣服换了,就着水盆里的水洗了个脸,又稍微拢了拢头发才打开门。 余叶蓁环视了一圈,三间土屋一间厨房加一个小院子,是农村里常见的土房。虽然不是什么好房子,但看得出来主人家是个爱干净的,不仅东西收拾得整整齐齐,院子里甚至还种了几盆夜来花。 原主的确是个勤快人,可惜丈夫乔建国半月前落水身亡,家里一下少了个顶梁柱,家庭负担可想而知。余叶蓁穿来之前她就已经因为这半个月的过度劳累和饥饿猝死在床上了,只留下三个年幼的孩子。 既然占了你的身体,我便替你好好活下去。余叶蓁暗自想着。 她按照原主的记忆向厨房走去,现在已经快晚上了,也不知道那三个孩子中午吃饭了没有,还是先做点饭填饱几人的肚子要紧。 几只蜻蜓低矮地穿行在那几盆夜来花之间,闷热的空气里还弥漫着淡淡的水汽。 “大丫,你带着弟弟妹妹到屋里玩去,待会儿可能要下雨了。”余叶蓁一边麻利地生火,一边冲外边正在院子里玩的三个孩子喊。 “好!” 生好了火,余叶蓁先从水缸里舀了几瓢水倒进锅里。按照原主的记忆,这几天他们都是喝的粥,毕竟夏天天气热而且家里粮食实在是没多少了。她打开米缸一看,果然就只剩薄薄的一层底。这米也糙得很,又小又碎,还夹杂着谷壳。 余叶蓁忍不住叹了口气,这日子可怎么过,看来种植术的学习是刻不容缓了。 煮了一锅清得能看见人影的粥,再加上原主以前腌的泡萝卜,晚饭就这么对付过去了。余叶蓁给三个孩子烧水洗澡,等一切收拾完了才有机会歇口气。 大丫和二丫自从原主丈夫去世后就一直跟着原主睡,大宝是男孩子,倒是一个人睡在余叶蓁隔壁的房间。 好不容易安抚好三个孩子入睡,余叶蓁搬了板凳坐在院子里替大宝缝衣服。 抬头看一眼系统光屏,才七点半。农家人睡得早,他们家又在山脚下,周围只有零星几户人家。万籁俱寂,仿佛这世界只剩下她一个人。 借着皎洁的月光,余叶蓁拿着针线和碎布头,仔仔细细地又在大宝的衣服上打了个补丁。 刚才吃饭的时候才下了一场暴雨,这会儿正是空气清新的时候。余叶蓁披散着刚洗过的长发在院子里坐着,晚风轻柔地拂过,静谧的夜里只能听见蟋蟀的歌声,青蛙的叫声和大宝的小呼噜声。漆黑的夜空中,一轮明月高高挂起,星星洒满了整个天幕。 年代文里的小寡妇(02) 八月正是一年里最热的时候,余叶蓁晚上和大丫二丫一起睡时还觉得挺凉快,早上却是直接被热醒。 两个小丫头睡得东倒西歪,余叶蓁忍俊不禁地从床上爬了起来。天已经大亮,她洗漱完毕后就开始做饭,顺便琢磨琢磨这种植术。 如今这天气,山脚下自家自留地里的一小片玉米还不能收割,要种植也只能在空间里种了。 对了,空间! 余叶蓁眼睛一亮,拿起水缸旁的水瓢闪身进去,来来回回舀了几次水到锅里。昨天做饭都忘了加空间井水,现在家里粮食不够,也就这水还有点强身健体的作用。 一家人早上还是喝的清粥,饶是余叶蓁这样的成年人都快扛不住了,更何况是那三个孩子。早饭过后,大丫和大宝背着小背篓上山找野菜去了。 余叶蓁翻遍了几个屋,也只找到半斤玉米面,一小把育种用的花生,以及五个发芽的红薯。 看来只能先在空间种花生和红薯了。 说干就干,余叶蓁怕二丫偷偷跑出去,就叫她待在院子里把夜来花已经变黑的种子弄下来。自己则是钻进杂物间,拿了把锄头就跑空间里去开垦荒地了。 空间里的气候和外界截然不同,现在外界明明是大晴天,空间里反而飘着小雨。余叶蓁把那一片地翻完就准备出来喝点水,刚出空间却感觉世界有一瞬的静止,下一秒又恢复正常,系统光屏显示当前时间是早上8:25。 二丫还在扣夜来花结出的种子,余叶蓁则开始把发芽的红薯分块儿放进刚翻新完的土里,再细细地盖上一层薄土。红薯种了两行,还剩下一点地方被余叶蓁用来种花生了。 出空间的时候,余叶蓁下意识又看了一下时间,还是8:25。果然刚才的静止不是错觉,看来空间里的时间和外界也不共通。 在空间里忙活了大半天,结果外界根本没有时间流动,余叶蓁有些无语。 算了,先把昨天孩子们换下来的衣服洗了吧。 乔家就住在山脚下,村子东面要上山的人几乎都得从余叶蓁家门口过。 “二丫,你娘呢?”一个中年妇女提着篮子站在乔家门口。 二丫脆生生地答道:“娘去小河沟洗衣服去了。” 小女孩梳着两个小辫子,一脸乖巧地坐在院子里的小板凳上,也不乱跑乱动。 那妇人随口夸了几句二丫乖巧懂事,然后就和后面赶上的几个女人结伴上山去了。 不得不说,夏天在河里洗衣服倒是能消几分暑热。余叶蓁蹲在小河旁的大石上,不紧不慢地搓洗着手里的衣服。 不远处走来一个同样来洗衣服的年轻女人:“叶蓁,我这几天怎么没见你出门啊?” 余叶蓁定睛一看,是原主的好友陆红。两人当初都是隔壁前进村的姑娘,后来又都嫁到了乔家村,关系很是亲近。 “你大姑最近来找你没有?”陆红蹲在余叶蓁旁边,边淘洗衣服边问。 “没有,她怎么可能来看我。”余叶蓁适时做出一个苦笑。原主三岁的时候,她爹是个小兵结果在战场上没了,没多久娘也去世,剩下的亲人就只有她大姑余宏秋。碍于村里的言论,余宏秋只能把原主接到自己家,直到原主十八岁被大姑二话不说嫁给了乔家村同样父母双亡的乔建国。原主和她大姑关系并不亲近,从小没了爹娘还要忍受大姑一家的白眼,所以原主小的时候一直是沉默寡言,只有陆红和她做朋友。 陆红拧干手里的衣裳,说:“前天我回娘家,我娘说你大姑打算让你再嫁。” 陆红的娘是前进村有名的媒婆,能得知这个消息也不意外。陆红一脸鄙夷道:“你大姑那个老虔婆,当年你出嫁一分嫁妆都没给,现在又要让你现在就再嫁,呸!” 余叶蓁也震惊了,乔建国才刚过完头七没几天,余宏秋就打算再卖原主一次,这是个什么人啊!当初余宏秋假意重视原主,借机收了乔建国不少聘礼,却没给原主半点嫁妆,这事儿整个前进村都知道。可想而知这次若是再嫁,对象也不是什么好的。 原主不知道,余叶蓁可清楚得很,当年上头给了一笔抚恤金,结果因为原主太小被余宏秋代为领取了。这些年余宏秋一家日子越过越好,而原主却被自己大姑当作货物轻易地卖了出去。 陆红看余叶蓁不说话,低声安慰道:“你也别难过,你大姑那个人我们都知道,现在你是乔家村的媳妇,她也不敢像以前一样逼你。” 余叶蓁点点头。 两人洗完衣服就收拾收拾回去了,陆红婆家在村子里,两人到路口便分开了。 余叶蓁抱着木盆推开大门,二丫还好生坐着呢,脚下是装了小半篮的夜来花种子。 一见到余叶蓁,二丫兴高采烈地从凳子上跳下来,兴冲冲地提着篮子向她跑去。 “娘!你看,我抓下来好多!”虽然不知道娘为什么要这些黑乎乎的小豆子,也不妨碍二丫邀功。 看着二丫一脸求表扬的样子,余叶蓁忍不住笑出声,“二丫真乖,真是娘的乖宝。” 等她晾完衣服,便好好挑选了一番篮里的种子,可惜现在空间里种了红薯和花生,也没地方再种花了。 不如种到院子里吧,用空间水浇灌,应该还能提高种植术的熟练度。 余叶蓁灵光一闪,调出系统一看,自己的种植术等级已经升到二级了,应该是自己在空间里开荒的时候提高的。 系统功能每升一级就有一次奖励,余叶蓁看了一下,是半斤大米和半斤挂面,已经自动收到仓库里了。 很好,解了燃眉之急。 余叶蓁转身进了厨房,进入空间先查看了一下刚种的红薯花生,竟然已经发芽了!从她种下到现在,也才过了一个半小时而已。余叶蓁不得不感叹系统的强大,怪不得现在的快穿任务者都愿意斥巨资买一个属于自己的辅助系统。 把大米和挂面从空间里拿出来放进米缸,再收拾了一下房间,日头渐渐大了起来。 估摸着该做饭了,余叶蓁计划还是煮粥,再蒸上几个馒头,不然这几个孩子怕是扛不住。可惜现在家里没有青菜,只能就着酸萝卜下饭了。 “娘,我们回来了!”大丫和大宝满脸兴奋地推开院门跑进来。 余叶蓁正在和面呢,大宝背着背篓就冲了进来,“娘,你看!”他掀开背篓表面的野菜,底下竟然是一只雪白的兔子! “娘,我们有肉吃了!”大宝乐得眼睛都快眯成缝了。余叶蓁看见这兔子吓了一跳:“你们在哪儿抓到的兔子,没受伤吧?” 大宝摇摇头。大丫也进厨房来了,说:“是福宝帮我们抓到的。” “福宝?哪个福宝?” “前进村的福宝,她说她跟着她娘回娘家。娘,什么叫回娘家呀?”大丫不解地问。 余叶蓁一愣,这就遇上女主了?她仔细回想了一下剧情,女主的娘好像确实是从乔家村嫁出去的。那现在这剧情应该是福宝上山挖到了人参? “姐,娘怎么了,怎么不说话呀?” “我也不知道。” 两个小人在一旁嘀嘀咕咕,余叶蓁立刻回神,道:“好,不过我们晚上再吃兔子,先把兔子放在院子里养着。对了,你们跟福宝说谢谢了吗?” 两人一齐点头,又兴冲冲地抱着兔子往院子跑。 余叶蓁心不在焉地揉面,这么快就遇到了女主,原书里有这个剧情吗?余叶蓁也不明白了,小世界有了世界意识后就不再是简单的一本书,会自动补全很多细节。 算了,只要不改变剧情,应该也没事。余叶蓁暗自想着。 吃过午饭,三个孩子都蹲在墙角新堆的兔子窝旁,一个个眼冒精光,不时地吞着口水,直吓得兔子瑟瑟发抖。余叶蓁看得直乐,这副馋肉的模样可太有意思了。 看他们闹了一会儿,余叶蓁就赶着三个孩子去睡午觉。这会儿正是日头最大的时候,出去玩也怕他们晒得慌。 趁他们睡午觉,余叶蓁整理出一堆冬天的旧棉衣,打算趁着大太阳好好晒晒。 大门外传来一个声音:“蓁子,你在家吗?” “诶,我在,进来吧。” 一个看起来高高大大的中年妇女提着篮子推门进来,是村支书的娘。 “李婶,你怎么来了,快坐快坐。”余叶蓁赶紧拿了一条长板凳出来。 李秀芳笑着坐下,悄悄环视了周围一圈,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余叶蓁倒了一碗凉白开递过去,李秀芳笑吟吟地接过:“上午我上山的时候路过,二丫说你洗衣服去了。” 两人寒暄了一会儿,只拉了一会儿家常。 余叶蓁见李秀芳明显顾左右而言他的模样,好奇地问:“婶子可是有什么事?” 李秀芳面上有些不好意思,但看着这打理得整洁干净的院子,再不好意思也还是开了口:“蓁子,不瞒你说,我确实有事想求你帮个忙。” “婶子你直说就是了,我一个小辈能帮忙的肯定会帮。” 李秀芳一听,原本忐忑的心也渐渐放了下来。 “还不是我那个不着调的女儿,一天天地跟个假小子似的不着家,这不眼看着都要十九了。我想着让她到你这儿来学习学习,你好好磨磨她的性子。” 余叶蓁愣了一下,说道:“这我也没什么可教给英子的啊。” 倒是没直接拒绝。 李秀芳眼睛一亮,拉着她的手亲热地说:“这村里谁不知道你是个手艺好的,做衣裳纳鞋底都不说了,单是这绣活儿就强出别人不少。瞧瞧,哪家小媳妇有比你能干的,屋子里收拾得还亮堂干净。”不等余叶蓁说话,她又叹气道:“我也不指望英子能学到什么,就想着你们年轻人之间能说得上话,让她也能懂这当家不易。” 原主的贤惠能干的确是在村里出了名的,李秀芳找自己帮忙确实也是情理之中。 余叶蓁笑着点了点头,口中说着俏皮话:“只要婶子不怕我把英子教坏,只管让她来就是了。” “哎呦,婶子还能不放心你呀。”李秀芳高兴坏了,笑着说:“只要你别嫌那丫头笨就行。”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李秀芳把篮子一把塞到余叶蓁怀里:“那我就先走了。蓁子,真是多谢你了,我明儿就把那丫头送过来。” 余叶蓁推脱了两次才接下篮子,送李秀芳出了门。 这时山上下来一个背着背篓的年轻女人,路过余叶蓁的时候小声嘟囔着:“克死了爹娘又克死男人,丧门星。” 余叶蓁眼神一下就冷了下来,直勾勾地盯着那女人。 那女人叫赵华,是村里乔三福的媳妇,和原主同一年嫁过来的。 赵华咽了咽口水,没敢说话,脚步匆匆地走了。 年代文里的小寡妇(03) 傍晚夕阳西下,陆陆续续地有人下山准备回家吃饭,余叶蓁一个人在厨房利落地处理着兔子。 别看这兔子不大,肉却不少。余叶蓁本想留一部分腌起来,可看着这三个孩子眼巴巴的样儿,一咬牙还是决定将这兔子肉全给炒了。 家里没有料酒,调料也只有酱油、葱姜蒜和几个干辣椒,余叶蓁便决定来个爆炒兔肉。兔子切大块,先放盐和生姜腌一会儿。热锅下猪油把姜蒜末爆香,干辣椒剪成段和兔肉一块儿下锅。大火翻炒几下,倒入酱油和适量井水,再加一小勺盐和一点白糖提鲜。 蹲在院子里洗菜的大丫闻着厨房传来的香味,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大宝则是牵着二丫哒哒地跑进来:“娘,好香呀!” 余叶蓁手上动作不停,笑着说:“那当然,待会儿可有的吃了。不过大宝你带着二丫先出去,这辣椒呛人得很。”二丫眼巴巴地盯着大铁锅里的肉,余叶蓁见她口水都快流下来了,赶紧指使他们出去。 这时大丫提着竹篮进来,也忍不住说:“娘,这也太香了,我现在就想吃肉!” “那可不行,你们几个小馋猫,得等待会儿菜齐了再吃。”余叶蓁接过大丫手里的竹篮,里面是刚洗好的野菜。 “行了,别在这站着了,你们先出去擦擦桌子摆摆碗筷。” “好!”几个孩子异口同声地跑出去了。 下午的时候,李秀芳给了半篮子新鲜菌子和野木耳,余叶蓁索性把野菜和这几样搁一块儿做了个汤。 昨天晚上,余叶蓁就在院子里支了一张桌子,打算趁着早晚凉快就在院子里吃饭。等她端着菜出来一看,三个孩子乖乖地坐在凳子上,目不转睛地盯着余叶蓁手里的肉。 “吃吧。”余叶蓁坐下来笑着给他们三个一人夹了一块肉,自己先喝了两口碗里的粥。 “娘,真好吃!”大丫高兴地说。余叶蓁抬头一看,小丫头吃得满脸都是。 二丫年纪小吃不得辣,余叶蓁给她盛了一碗汤让她先涮涮再吃。 大宝吃相比两个女孩好些,还给余叶蓁也夹了一块肉。 余叶蓁倒没那么馋肉,不过看他们吃得这么高兴,内心忍不住也雀跃起来。以前她就喜欢吃,经常约着柳柳去各地旅游享受当地美食,后来渐渐地自己也会做很多菜了。 来了这儿,虽然苦于没有调料,余叶蓁还是小秀了一把自己的厨艺,孩子们的热烈反响也在意料之中。 一家人吃了个肚圆,就连野菜蘑菇汤都喝了个精光。余叶蓁怕他们吃得撑了晚上睡不着,便让大丫带着弟弟妹妹出去散散步,自己则开始打扫战场。 大丫一手牵着大宝,一手牵着二丫,三人慢悠悠地走在小路上。这时候天已经慢慢变黑了,旁边草丛里却突然窜出来一个黑影,把大丫吓了一跳。 “招娣,你干嘛突然钻出来吓人!”大宝认出来眼前的人是赵华的女儿招娣。 招娣叉着腰得意地看着大宝,大声说:“你们都是丧门星!” 大宝生气地上前:“你才是丧门星,你凭什么骂我们!” 招娣哼了一声不理他,又看见二丫手里抓着一把红薯干正慢慢嚼,二话不说就上前一把把二丫推到地上,抢了红薯干拔腿就跑。 二丫呆呆地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心,“哇”地一声哭了。 余叶蓁正在洗碗呢,听到院子里脚步声,头也没抬地问:“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大宝进来告状,道:“娘,招娣骂我们,她还抢了小妹的红薯干!” “怎么回事?”余叶蓁在围裙上擦擦手,抬脚向院子里走去。只见二丫哭得眼睛红红,大丫手里拿着几朵野花在哄她。 大宝气鼓鼓地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给余叶蓁听,余叶蓁听完脸都黑了。 她弯下腰抱起二丫检查了一下有没有受伤,叫大宝又拿了一把红薯干出来,轻声安慰怀里的小丫头。 二丫哭着哭着就睡着了,这时候余叶蓁才对还在生气的大宝说:“别担心,娘明天就给二丫报仇。” 余叶蓁可不是原主那种忍气吞声的性子,正好让这件事做个引子,改改余叶蓁在村里人中的形象。 第二天一大早,余叶蓁就又端着盆去河边洗衣服了。她今天来得早,正好赶上村里妇人洗衣服的大部队。 陆红本来在跟一个大娘闲聊,看见余叶蓁来了忙招手叫她过来。余叶蓁从善如流地走去,迅速调整了自己的表情。 余叶蓁满脸的怒气,那样子把陆红都唬了一跳。她赶紧接过余叶蓁手里的盆,问:“怎么了你这是?” 余叶蓁生气地把盆里的衣裳拿起来递给陆红看:“还不是家里的几个熊孩子,看看把衣服都糟蹋成什么样子了。” 陆红仔细一看,细棉布做的上衣和裤子上几条大大的口子,还沾了不少泥。夏天的衣服薄得很,破了可没那么好补,再加上这衣服一看就没穿过几次。陆红忍不住心疼地说:“这可真是糟蹋好东西,新衣服都变成旧衣服了。”一旁的大娘也忍不住地惋惜。 余叶蓁叹气:“衣裳破了我就不说了,二丫现在脚腕上肿了老大一个包,我可不得生气吗。” “哎呦,这是怎么了?二丫可不是调皮捣蛋的性子。”陆红焦急地问,听热闹的大娘也好奇地看着余叶蓁。 余叶蓁看着不远处正往这边走来的赵华,特意大声说:“还不是昨天招娣闹的。” 赵华一听见招娣的名儿,心里一沉觉得怕是要不好。还没等她反应,又听余叶蓁说,“昨天我让大丫带着大宝和二丫出去玩,给了二丫点红薯干当零嘴。结果招娣看见了,抢了红薯干不说,还把我们二丫推到地上,这下衣裳破了,脚也扭了。” 这话把洗衣服的女人们都吸引过去了,七嘴八舌地问余叶蓁二丫怎么样了。余叶蓁苦着脸:“现在脚还疼呢,肿起来老大一个包,被我拘在家里了。” 有人看见赵华来了,故意大声问:“赵华,招娣这么大怎么还抢二丫的红薯干啊?” 赵华一张脸涨得通红,只觉得周围人的眼神像刀子一样剐在她身上。 余叶蓁像没看见她一样,冷着脸洗衣服。陆红气不过,盯着赵华讥笑道:“还不是亲娘不给饭吃。这么大的姑娘了还欺负小孩子,抢人家东西,只怕又是一个强盗!” 这可戳了赵华的心窝子,前两年村里灾荒,她男人乔三福去隔壁村偷粮食被抓了进去。如今陆红这么一说,可不就是在她伤口上撒盐。 “你说谁是强盗!”赵华黑着脸咬牙切齿道。 陆红一点也不怕她,还翻了个白眼:“谁问我我说谁。” “你!”赵华气得发抖,直接破口大骂:“你个贱人有什么资格说我,你男人在外面当兵你就耐不住寂寞到处勾搭,乔老二娶了你真是活该当乌龟王八蛋!我去你妈的婊……” 一大盆污水径直泼向赵华,把她没说完的脏话一并冲了个干净。余叶蓁扔下手里的盆,大踏步走上前,狠狠地扇了赵华一巴掌。 四周呆愣着的女人立马反应过来,拉开了余叶蓁。 赵华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你他妈竟然敢打我!” “打的就是你!”余叶蓁面不改色,冷冷地说:“你侮辱陆红,就是侮辱军嫂,侮辱军人,我看你就是个反动派!” 这话可把大家吓得不轻,现在举国上下都在严打反动派,一旦被抓住了是要批斗游街的。原本还为赵华说话的几个女人也不说话了,默默地离赵华走远了一点。 赵华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心里也有点慌。 余叶蓁冷笑一声:“昨天你家招娣还骂我的孩子是丧门星,说不定也是从你这儿学来的。这可是封建迷信,现在都在提倡破四旧,你信不信我去公安局举报你!” 赵华看着余叶蓁冷漠的样子,忍不住后退了一步。她的衣服湿透了,头发上的水还在往下滴,一阵风吹来,冻得她瑟瑟发抖。 人群中钻出来一个老妇人,正是赵华的婆婆。她低着头骂骂咧咧地把发抖的赵华拉走了。 随着越来越远的骂声,众人也回了神,心里被余叶蓁今天的突然发作吓了一跳。 余叶蓁适时红了眼圈,低着头对大家鞠了个躬:“让大家看笑话了,原本是小孩子打打闹闹,只是赵华实在是太过分。我男人刚走了没多久,她就这么欺负我们孤儿寡母……” 说到这余叶蓁的声音都带了哭腔。陆红上前一把拉起她,也忍不住抹了抹眼泪。 原本还觉得余叶蓁今天反常的人,也都反过来安慰她:“不怪你不怪你,都是赵华自己教不好孩子。” “是啊,蓁子你今天做得对,不然她还不定怎么欺负你呢。” 众人七嘴八舌地安慰她,余叶蓁破涕为笑,感激地说:“谢谢大家,以后我和几个孩子还得请大家多多照顾。” 这话信息量可就太大了,大家都听出来余叶蓁没有再嫁的打算,一时间都有些震惊。毕竟余叶蓁现在才二十四岁,就算是再嫁一次年纪也不算大。 陆红最先反应过来,她拉着余叶蓁的手没说话,却忍不住叹了口气。 八卦的女人可不能小看,早上的事很快就传遍了整个乔家村,余叶蓁不改嫁的消息也像风一样席卷开来。 余叶蓁回去就做了两笼屉的杂面馒头,让大丫和大宝提着篮子挨家挨户地每家送两个,只除了赵华家。余叶蓁和面的时候用的是空间井水,还加了一点白糖,所以馒头吃起来还有淡淡的甜味。 吃人嘴短拿人手短,原本还有些嘀咕的妇人吃了余叶蓁的馒头,也不好意思再议论她了,倒是纷纷赞赏起余叶蓁的手艺来。 年代文里的小寡妇(04) 在村里人议论纷纷的时候,余叶蓁正打算去找陆红。 院子里静悄悄的,余叶蓁进去的时候,只有陆红一个人在堂屋纳鞋垫。 因为没看见其他人,余叶蓁问道:“怎么就你一个人在家?” “他们去镇上赶集了,我留下来看家。”陆红热情地招呼余叶蓁坐下,看起来跟往常无异。 “上午的事连累你了,要不是为我说话,你也不会被赵华泼这样的脏水。”余叶蓁歉疚地说,把手里的篮子递给她。 陆红没接,只是浑不在意地摆摆手:“这有什么,我身正不怕影子斜。赵华那个满嘴喷粪的,谁信了她的话就有鬼了。” 这话倒是不错,赵华的人缘确实不好。她刚嫁到乔家村的时候,还算温柔大方,可惜随着时间的流逝,再加上前两年她男人进了局子,她就变得越来越刻薄,村里年轻的女人几乎都跟她发生过口角。 余叶蓁认同地点头,又笑道:“还是要谢谢你帮我说话。从我男人死后,也就你还跟从前一样对我。” 余叶蓁叹了口气,虽说现在打击封建迷信,可农村里多多少少有点信这些。原主小的时候前进村就有传言说她命硬,克死了父母。结果如今丈夫也没了,村里自然也有说闲话的,原主死前就已经听到几次村里的风言风语了。 “对了,你婆婆没说什么吧?”余叶蓁担忧地问。 陆红撇撇嘴,低着头纳鞋垫没说话。 一看她这样,余叶蓁就知道只怕没少被乔老娘骂。说起陆红这个婆婆,余叶蓁也觉得心里不得劲儿。 乔老娘养了三个儿子。大儿子和大儿媳都是种地的农民,二儿子当兵去了,二儿媳陆红就留在家替他尽孝,小儿子还没娶妻,不读书也不种地,整日游手好闲四处晃悠。 按理来说,乔老二是最有出息的,乔老娘应该更看重二房才对。结果乔老娘最喜欢的却是小儿子,其次是大儿子,老二就是好上了天,在她心里也比不上小儿子的一根手指头。她偏心偏得这么明显,村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可惜这是人家的家务事,别人也管不了,最多暗暗感叹一下乔老二和陆红日子艰难罢了。 两人随意说了几句话,余叶蓁也不好多待,万一撞见他们回来,乔老娘怕是又要阴阳怪气。 余叶蓁把篮子里的东西拿出来交到陆红手里,叮嘱道:“这里是半斤挂面,是我的谢礼,你可不能不收。你自己收到房里去,别让你婆婆知道了。” 陆红拗不过她,只好接过。 “放心吧,我也不是傻子。再有下次,你可别再给我送东西了,你自己还要紧着那三个孩子呢。” 余叶蓁点点头,又忍不住说:“你也别老跟你婆婆对着干,要学会示弱。她做得过分了,你就在外人面前故意跟她服软,掉个眼泪装个柔弱什么的,硬碰硬吃亏的还是你。而且,你跟建华感情好,可以平时给他写个信寄个东西,让他别忘了你这个妻子。” 陆红听着余叶蓁说这些,越听眼睛越亮:“叶蓁,你怎么懂这么多呀!” 余叶蓁笑了笑:“我以前就是这样躲我大姑的呀,现在我又没有公婆,就给你传授点经验。” “好,我就按你说的做!” 余叶蓁点点头,没让陆红送,自己提着空篮子回去了。 三个孩子正在院子里玩扔石子儿,余叶蓁瞧着眼熟得很,这不就是她小时候在乡下玩的游戏吗。 看了一会儿,余叶蓁就进厨房简单做了午饭,又哄着他们睡午觉。 等闲下来,她先进了空间,空间里种的红薯花生已经成熟了。余叶蓁忙活了好久才把所有的红薯都扒拉出来,堆到了柴房,新鲜的红薯要放两天才会更甜。 随着一声系统提示音响起,种植术已经升到三级了,奖励了一小包青菜种子。 正好之前种红薯的地空出来,余叶蓁又重新种了青菜下去,至于花生,她打算先歇一会儿等晚上再收。 余叶蓁计算着日子,大约一周后就该正式秋收了,到时候大队长会组织大家一起收稻谷和玉米,秋收完还要晒谷子,晒玉米,恐怕一直要忙到九月末。 于是之后的两天,余叶蓁天天早出晚归,才把自留地里的玉米掰完。玉米要先晒一天,除除水汽,方便脱粒。村子里还没有脱粒的机器,家家户户还是手动剥玉米,余叶蓁也不例外,她一掰完玉米棒子,早上就去田里砍玉米杆,中午太热不出门就在屋檐下剥玉米。 孩子们则负责将玉米杆摊开晒在院子里,等干了后收到柴房,就成了做饭时引火的材料。 村里人也都陆陆续续地开始收自家自留地里的粮食,余叶蓁避开了大部队,这时候就没别人那么忙了。她还有时间在院子左边扎了一圈篱笆,准备在里面养几只鸡或者兔子。篱笆外还围了半圈夜来花,是余叶蓁这几天种的,种植术也顺利升到了四级,奖励了一包玫瑰种子和一本养花大全。 很快就到了秋收的日子,田里的水早已提前放干,大队长也提前一天开了动员大会,保证每家每户都要参与秋收。 首先是收稻谷,村里年轻力壮的男人们把巨大的谷桶搬到田里,然后大队长就开始分工。主要是割稻谷,打谷子和晒谷子,前两个都是一天十个工分,晒谷子比较轻松,只有六公分。 这时候收割机还没有普及到绝大部分农村,所以村里还是用传统的收割方法。收割下来的稻子会被送到谷桶旁,负责打谷子的人会拿起稻谷,一束一束地在谷桶上用力拍打,这样谷粒就脱落下来。脱落下来的谷粒会先过一遍筛,再装进麻袋里。负责晒稻子的人这时候就将装满的麻袋搬到晾晒场,摊开谷粒开始晾晒。 余叶蓁的任务是割稻谷,第一天的时候她穿的短袖,结果晚上回家一看,整个胳膊黑了一个度。而且稻田里纷飞着谷壳,穿短袖只会让她身上发痒。第二天她就学乖了,不仅穿着长袖长裤,还带了草帽和擦汗用的毛巾。 连续几天高强度地抢收,余叶蓁每天都累得腰酸背痛,连饭都懒得做。于是她就每天早上煮一大盆红薯稀饭,蒸上几个菌菇包子或者馒头,中午的时候只要给孩子们拌个凉菜,一天的饭菜就解决了。 好不容易稻谷收完了,紧接着又是收玉米,好在玉米种得没那么多,两三天就忙完了。 热火朝天的秋收彻底结束,剩下的就是晒稻谷晒玉米,等晒完后收进谷仓,日子才算彻底清闲下来。 一转眼就到了深秋,余叶蓁空间里的菜都收了好几茬,然而种植术升级需要的经验越来越多,导致现在还是四级。虽然种植术等级没有提高,余叶蓁堆在柴房的粮食却逐渐增加。最开始只是十几个红薯,接着就是花生、白菜、土豆等等,以及目前空间里种的萝卜。 每天能吃饱了,蔬菜也有了,几个孩子自然也长得越来越好。原先瘦瘦小小的大丫开始抽条蹿个子,大宝和二丫也都长了好几斤肉,脸色比刚开始红润多了。 天气渐渐转凉,余叶蓁去了一趟镇上,买了些厚实的布料和棉花,计划给孩子们做冬衣。这样一来手里的钱和布票就不多了,余叶蓁又陷入了新的难题。 现在大家买东西正常途径自然是供销社,可余叶蓁手里没钱也没票,她便想着去黑市换些东西。要去黑市,就得好好计划一下,要卖什么以及要买什么。余叶蓁打算了好几天,没等她出门,李秀芳就带着乔英上门来了。 年代文里的小寡妇(05) 李秀芳自然是带着女儿来找余叶蓁的,前些日子忙着秋收,晒完粮食后又要忙着卖粮,家里的事一向也不少,这不就拖到了现在。 还没进门,李秀芳就先打了招呼,余叶蓁循声看去,笑着应了一声。 跟在李秀芳后头的姑娘低着头,应该就是乔英了,个子看起来倒是挺高的,一头乌发整整齐齐地梳在脑后绑成辫子,穿着一件浅色毛衣和黑色长裤。 李秀芳一把从背后拉过乔英,道:“这是你余嫂子,还不快喊人。” 乔英抬起头,乖巧又腼腆地打了招呼。余叶蓁赶紧叫她们去堂屋坐,这会儿天气已经转凉,总不能还在院子里吹冷风。 堂屋里,大丫正跟弟弟妹妹玩捉迷藏,见余叶蓁带人进来,乖巧地喊了人,又都跑到房间里玩去了。 李秀芳羡慕地说:“蓁子,你这三个孩子可真乖。” 余叶蓁端了一盘南瓜子出来,笑着说:“他们现在看着乖,闹起来可是能把房顶都给掀了。” 乔英坐在板凳上,安静地听两人聊天,余叶蓁塞了一把南瓜子给她。 东拉西扯地说了一会儿,李秀芳才说到正题,“前些日子不是说要让英子来你这儿学学嘛,结果赶上秋收又耽搁了。” 余叶蓁了然一笑,“我这段时间也没什么事,过两天直接让英子过来就行。” “那我后天就送她过来。”李秀芳高兴地说,转头又把乔英叫了起来。 “还不快谢谢余嫂子。” “谢谢嫂子。” 余叶蓁看着眼前害羞的姑娘,也有些纳闷了,“婶子,英子这么懂事,可不像你之前说的那样。” 李秀芳摆摆手,恨铁不成钢地戳了一下自己女儿的脑袋,“她呀!唉,我也不瞒你,英子就要定亲了,所以我才让你教教她。” “定亲了,哪家呀?”余叶蓁这回是真的惊讶了,乔英今年也才十七,按照李秀芳宠女儿的态度,应该不会这么早定亲才是。 乔英听着她们的谈话,脸越发红了,李秀芳见状干脆叫她去跟大丫她们玩去。 乔英一走,李秀芳就跟倒苦水似的说:“英子那丫头,不声不响地就跟夏清远好上了,要不是她哥前些日子看见他俩牵手,只怕不知道还要瞒我们多久,之前我还说她怎么整天不着家呢。” “夏清远,这名字我怎么没听过?” “就是去年来我们村下乡的那个夏知青。”李秀芳一提起这个就叹气,“你说说,她选谁不好,非要选个知青,人家是大城市来的,回不去也罢了,哪天要是能回去了,这可就麻烦了。” 余叶蓁点点头,确实等后面高考恢复后,许多在农村结婚生子的知青都抛家弃子走了,余叶蓁也不太赞同乔英跟知青定亲。 可她也不好说别人的家事,只笑着安慰李秀芳,“婶子你也别担心,英子是个好姑娘,夏知青来了一年村里评价还是挺不错的。” 李秀芳面上高兴了几分,“他要是个坏的,我也不可能让他跟英子在一起。我们跟他也说好了,等明年春天就结婚,结婚证肯定是要领的。这夏家小子家在京市,以后要是他回去,要么带着英子一起,要么就跟英子离婚,净身出户。” 听到这里余叶蓁也不禁在心里给李秀芳竖大拇指,这个要求其实真算不上过分,下乡的知青本来就没多少钱财,结了婚肯定是要靠岳家帮助的。 乔家村现在现在叫乔家村生产大队,乔英的哥哥又是大队长,夏清远娶了乔英自然是百利而无一害。 余叶蓁好奇地问:“那夏知青婶子你觉得如何?” 李秀芳嗑了半天南瓜子,先喝了两口水才道:“看着还算懂礼,做事也踏实。” 余叶蓁没再多问,两人聊了一会儿,李秀芳就带着乔英回去了。 余叶蓁打算明天就去一趟黑市,转手把自己囤的蔬菜卖掉,免得夜长梦多。她把柴房里堆的红薯花生土豆什么的清点了一下,这两个月她一共在空间种了好多次粮食,没想到光是堆在柴房的就装了三大背篓。 红薯和土豆算粗粮,花生虽当不得主食却是过年过节必备的炒货,再加上空间仓库存着的水灵灵的白菜萝卜,应该能换回来不少东西。余叶蓁暗自盘算着,计划好后就把这些东西放进空间。 晚上做饭的时候,余叶蓁特意把明天的馒头都给蒸好,这样明早大丫热一热就行。要去黑市自然只能把孩子留在家里,余叶蓁有些放不下心,便把大丫叫了过来交待了几句。 第二天天还没亮,余叶蓁就起来了。她换好衣服,又查看了一番碗柜里放着的馒头包子,这才悄悄地背着空背篓锁了院门出去。 从乔家村到镇上不过三四里地,一路上静悄悄的,余叶蓁借着淡淡的月光摸黑前进。大约走了一个小时,天空才有了一点亮光,余叶蓁看了看系统,凌晨五点。 眼看着快到镇上了,路上远远的也出现了一两个人。余叶蓁赶紧找了个路边草丛钻了进去,闪身便进了空间,背了一背篓新鲜的白菜出来。 背篓上面盖着土布,周身也被土布缠上了,根本看不出来余叶蓁背的是什么。 余叶蓁一路平安地走到镇上,这会子早市也渐渐开始热闹,天也亮了起来。这镇子并不大,主要是附近几个村子买东西的所在之处。余叶蓁远远地看了一眼供销社,大大的招牌很是显眼,可惜还没开门。 在大街上晃荡找买家显然是不现实的,这两年政治风气紧张,一个不慎就被抓起来批斗。余叶蓁仔细观察了一番,悄悄跟在一个年轻女人身后。 那女子上身穿着深色薄毛衣和黑色外套,下身一条同色长裤。这样的打扮本是很不显眼,然而余叶蓁眼尖地看到了她脚下穿的却是一双黑色皮鞋。这年头,皮鞋是很珍贵的,她却就这么随意地穿着,显然是日常穿惯了的。再加上她手里提着个篮子,却不往供销社去,余叶蓁便留了心。 一路尾随到了桥底下,只见那女人转身进了旁边的小巷。余叶蓁站在外面等了一会儿没见她出来,也跟着进去了。 小巷两边是废弃的工厂,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又往前走了几步,一个年轻的小伙堵住了路。余叶蓁不动声色地继续向前,那人伸手拦住了她,“大姐,前面可就没路了。” 余叶蓁看了他一眼,不经意间抖了抖背上的背篓,背篓似是不堪重负发出响声。 小伙眼睛一转,又笑眯眯说:“不过我知道条小路可以出去,大姐要不跟着我走?” 余叶蓁点了点头没说话,跟在他后面转身进了一间废弃工厂。小伙灵巧地穿梭在厂房之间,余叶蓁边走边看,暗暗记下路线。绕了好一会儿,才到了一片开阔之地。 余叶蓁看了一圈,发现自己现在正处在一间地下室里,只不过这地下室宽敞得很,两侧还有门窗。男人领着余叶蓁往里走,边走就能看见好多人坐在地上,面前放着装着粮食或蔬菜的背篓扁篼,甚至还有各种肉,来来往往也有不少买家提着篮子或是背着背篓到处问价采买。这地方看起来,特别像是巨大的菜市场。 余叶蓁是真的震惊了,原以为黑市只是一条小巷,没想到竟是规模这么大的市场。那小伙则是看了一圈,给余叶蓁找了个地方,“大姐,你去那儿摆摊吧,不然待会你就没地儿了。” 余叶蓁这才回神,跟着他去了侧门边上的一个位置。 “大姐,你这装的是什么呀。”小伙好奇地指了指她的背篓。 余叶蓁笑着取下来,掀开了盖在上面的土布,水灵灵的白菜就这么露了出来。 “哇!”小伙子惊呼出声。眼下就要入冬了,白菜什么的自然是紧俏货,可他也不是没见过别家卖白菜的。只是这白菜又大又新鲜,叶子看起来翠色欲滴,一看就是好东西! 余叶蓁随手拿了两个递给他,“小伙子多谢你了,这两颗白菜带回去尝尝鲜。” “我叫林国军,大姐你叫我小林就行了。”他不客气地接过大白菜,咧着嘴笑着说,“谢谢大姐,你这白菜看着真好!” “不客气,你叫我余姐就行。” 余叶蓁笑着把土布铺在地上,把白菜都拿了出来摆在上面,一颗颗鲜嫩的大白菜瞬间吸引了来往买家的目光。 见余叶蓁开始忙,林国军就抱着怀里的白菜走了。 一个中年妇女走到余叶蓁的白菜摊前蹲下,随手拿起一个问道:“大妹子,你这白菜怎么卖?” “两分钱一斤,也可以用票来换。”余叶蓁笑眯眯地说。 “你都收什么票啊?”那妇人又问。 余叶蓁思索片刻,这票证停用还要等二十年左右,索性多收一些,“什么票都收。” 闻言那妇人忙从口袋里掏出几张布票,说:“我这有三张一尺的布票,应该够买十五斤白菜。” 余叶蓁换算了一下然后点点头,从背篓里拿出称秆和称砣,拣了四个大白菜上称。 “正好十五斤出头,就算你十五斤吧。”余叶蓁接过妇人递过来的布票,帮她把白菜放到了背篓里。 开张之后就容易多了,余叶蓁的白菜摆在那里就吸引人得紧,不到半个时候,一大背篓的白菜就卖完了。余叶蓁收了东西从侧门出去,问了几次路,顺利地出了黑市。 白菜卖完了,空间里还有其他的,不过既然找到了地方就不着急了。余叶蓁从出门就没吃过饭喝过水,现在是饿得前胸贴后背,本想随便找个小摊吃点东西,却发现这镇上只有一家国营饭店,只好认命地往那儿去。 国营饭店果然不便宜,不过是吃了一碗牛肉面和两个包子,搭上粮票也花了两块钱。 吃饱喝足,余叶蓁找了个偏僻的地方,又背着萝卜去了黑市。如此反复了好几趟,才把空间里囤好的东西卖完。 此时已经快中午了,余叶蓁也没数自己赚了多少钱,拿着换来的各种票就往供销社跑。这会儿供销社没什么人,只有售货员在柜台上懒懒地磨指甲。余叶蓁逛了一圈,买了好几尺棉布,几斤毛线,牙刷牙刷等等,顶着售货员热情的目光大包小包地出了供销社。 回去的路上还是一样,余叶蓁把大部分东西放在了空间里,留了几匹布在背篓里,仍是被土布盖着的。进村后遇到村里人,余叶蓁都说是去镇上买点布给孩子做衣裳。 年代文里的小寡妇(06) 一回到家,几个孩子就兴高采烈地围了上来。二丫好奇地转了一圈,踮着脚想要去扒拉余叶蓁背上的背篓,还是大丫及时制止了她。 余叶蓁先把背篓卸了下来放到柴房,再悄悄把放在空间里的东西放进背篓,然后叫了三个孩子进来,给了他们一包瓜子糖,往他们嘴里也都塞了一颗。 大丫和二丫笑得眼睛都眯成月牙儿,“哇,好甜呀!”大宝倒是有些担忧地看了余叶蓁一眼。 余叶蓁好奇地问:“大宝,怎么了?”顺手摸了摸他的脑袋,“不好吃吗这糖?” “好吃,就是……”大宝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 余叶蓁耐心地蹲下来和他对视,他才说:“娘,你给我们买了糖,家里会不会就没钱了?” 听着这童言童语,余叶蓁忍不住扑哧一笑,心里又觉得酸溜溜的。她把大宝抱进怀里,轻声回答道:“怎么会,娘有钱,小孩子家家的别想那么多。”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余叶蓁是在孤儿院长大的,很能体会大宝的心情。 从镇上回来到现在,已经下午两点了,余叶蓁简单地下了几碗面条,炒了点白菜,一家人将就着吃了午饭。 大宝最近和村里的男孩子们玩得好,一有时间就溜出去玩,大丫则带着二丫在院子里跳房子。 余叶蓁整理了一下背篓里的东西,光是吃的就占了一大半。她在黑市里换了五斤猪肉,几大块棒子骨,四只猪蹄,还有两斤兔子肉,又在供销社买了白砂糖、小麦粉等等。除去今天的花销,余叶蓁仔细计算了一番,竟然还剩下五十几块钱和一堆杂七杂八的票,应该能撑过这个冬天。 余叶蓁也忍不住雀跃起来,边哼着小曲儿边把东西都归置齐整。原本她还打算今天去黑市买几只小鸡崽回来养,结果转了一圈也没看到,只好放弃了。 晚上的时候余叶蓁蒸了一甑子红薯饭,做了拿手的麻辣兔丁和红烧肉,又炒了两盘素菜,算是穿过来这两个月吃得最好的一次。 夜深人静,余叶蓁见两个丫头都睡着了,才钻进空间里挑水,这些日子她一直是这样把家里吃的水偷梁换柱。顺便又把成熟的萝卜拔了下来,不着急接着种,余叶蓁打算先养养土缓一缓,反正现在家里吃的粮食蔬菜足够得很。 一夜无梦,余叶蓁睡得安稳。 临近初冬,天气越发冷起来,正是难得的农闲时候,整个乔家村的气氛都懒洋洋的。余叶蓁整整一个月都窝在家里,上午教乔英纳鞋底或是裁衣裳,下午就在堂屋坐着织毛衣,偶尔晚上进空间种菜收菜。 大丫二丫也会渐渐长大,不好再跟自己睡,余叶蓁就把空着的另一间屋子腾了出来,打扫干净后让两个女孩儿搬进去。 随着冬天的来到,乔英也不再过来了,村子里的人渐渐也都知道夏知青和乔英定亲的事。 余叶蓁懒得出门,就连这些消息都是陆红上门闲聊时说的。她把大把的时间都用来整顿家里,原本就整洁的房子更是焕然一新,陆红进门时还以为走错了地方。 “你还真是闲不下来,屋子都整得这么亮堂。”陆红磕着瓜子走了一圈后忍不住说道。 余叶蓁拉着她进厨房,厨房角落里圈了一块地用来冬天烤火,房梁上挂着几块腊肉和腊肠,是余叶蓁前些日子自己弄的。 三个孩子也正坐在火边,见了陆红都乖乖打招呼。余叶蓁端了一盘瓜子花生进来,几个人都围坐在火炉旁边嗑瓜子。火边是不允许玩闹的,故而大丫他们都乖巧得不得了,惹得陆红连连称赞懂事。 余叶蓁一边往火堆添柴,一边问陆红:“建华是不是该回来了?” 陆红点点头,道:“他前些天来信说了,过年前肯定回来。”说完又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这次能待几天。” 余叶蓁好奇地问:“他参军也有十年了,你就没打算随军去?” 陆红为难地说:“可疆省也太远了,这一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一听这话,余叶蓁忍不住白了她一眼,“姑奶奶,我说你傻不傻呀,你留在乔家村伺候他老娘不也也没回过几次娘家,还得受你婆婆的气。再说了,你跟着他去部队,两个人相处的时间一多,感情就越深,孩子自然就有了,还怕乔老娘在村子里说你的闲话?” “至于回村里来,有什么好回的。说到底你也不是乔家村长大的,疆省是省城,再偏远也比村子繁华吧,你要是想你娘家人,过几年回来看他们或是接过去不都是一样的嘛。”这话听起来有些凉薄,不过两人都知道对方的性子,也不怕产生误会。 其实陆红最大的心结还是孩子,她嫁过来好几年了,至今却还无所出。其实这事儿根本不怪陆红,乔建华这些年就回来了两次,能怀上就有鬼了。村里的人都知道这个理儿,只有乔老娘看不惯二房,整天对着陆红胡咧咧。 余叶蓁这么一分析,陆红就有些意动了,她一把把瓜子壳扔进火堆里,“那等建华回来我跟他商量商量。” “建华这些年就没提过随军的事儿?” 陆红虽不是新媳妇了但还是红了脸,“前两年提过,我没同意就没再提了。”不用想也知道,当时两人正新婚,乔建华自然是巴不得陆红随军的。 “傻子。”余叶蓁笑骂了一声,陆红也忍不住笑起来。两人聊着聊着又聊到村里最近的八卦了,余叶蓁足不出户所以只需要听就是了。 鸡毛蒜皮的小事不少,听听也就过去了,只是村里最近还是发生了两件大事的。第一件就是乔英定亲的事,在村里传开了,余叶蓁率先知道,所以并不惊讶。第二件就是关于赵华的事儿。 陆红贼兮兮地低声说:“大前天晚上,东边乔三福家里起火烧起来了,偏偏他家又远,等大队长带人救完火一看,房子被烧得干干净净,连根毛都不剩,王寡妇哭天喊地嚎了一上午。” “怎么回事啊,这大冬天总不能是突然起火吧。” “是啊,这些天冷起来,家家户户都开始烤火,原本我们以为是他们晚上没注意,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嘛。结果你猜怎么着?” 陆红说得兴致勃勃,余叶蓁也听得认真,下意识问道:“怎么着?” “招娣说,火是她娘放的!” 余叶蓁吓了一跳,迟疑地说:“这不可能吧……” “我也没想到那赵华这么狠心,自己女儿还在屋里头呢。”陆红摇摇头,一脸不赞同,“招娣说,她晚上起来上厕所的时候看见她娘在烤火,等她上完回来,房子就点着了。” 这时候农村的房子多是土房或者木头房子,一旦点着很快就会烧起来。余叶蓁仔细回忆了一番,原书是围绕着女主展开的,所以并没有记载乔家村这个事。 陆红又仔仔细细地讲了事情经过,原来赵华半月前跟王寡妇又吵起来了,一气之下回了娘家,结果没过两天又自己灰溜溜地跑了回来。那王寡妇,也就是赵华的婆婆,见她回来又骂了两天,两个人把家里闹了个天翻地覆。 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乔三福进了局子,赵华觉得日子没有盼头,王寡妇一骂她,她火气就上来了,把家里的锅碗瓢盆摔了个稀巴烂。王寡妇又拿她没生个儿子说事,赵华当时没说话,结果当天晚上就放了火烧了房子。等大队长他们过来救火时,赵华早就带着包袱跑没影儿了。 听完这来龙去脉,余叶蓁也忍不住叹了口气,“她连女儿也不要了?” 赵华不喜欢招娣,大家都知道,这个年代重男轻女的思想很常见,村里人并不觉得是什么大事。只是像赵华这样一把火烧下去,不管招娣死活的情况,也属实罕见。 陆红摇摇头,“赵华放了火就跑了,王寡妇恨不得打死招娣泄愤,偏偏还得养着她,这两天她们暂时住在牛棚里,大家听她骂招娣骂了好几回了。” 招娣这个女孩子,确实被养歪了,余叶蓁因为上次的事本就不喜欢她。这回赵华跑了,村里人觉得招娣可怜,余叶蓁倒觉得以她的性子,怕是还要闹出事情来。 因为王寡妇的房子被烧了,就算村里人再不待见乔三福,也不可能见死不救,更何况这大冬天的马上又要过年了,大队长便组织大家给王寡妇一家简单地建个屋子。因为有工分,村里半数以上年轻力壮的男人都出动了,也有几个女人负责中午煮饭的事宜。 余叶蓁没去掺和,她如今带着三个孩子,家里又没有男人,村里人也不可能来找她帮忙。不过她这几天总觉得隐隐有些不安,又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只好嘱咐几个孩子老实待在院子里别乱跑。 昨天刚下完雨,今天漫山遍野的蘑菇就钻了出来。余叶蓁提着篮子在山上找菌子,准备回家给孩子们做个小鸡炖蘑菇。 摘了满满一篮,余叶蓁心满意足地下山,远远地看见陆红正往山上跑,便喊了一声:“陆红!” 陆红一抬头见是她,双手圈成喇叭着急地大喊:“叶蓁,你快下来,你家出事了!” 余叶蓁忙沿着山路往山脚下跑,经过陆红的时候来不及问她就匆匆往家赶。心底的不安越来越大,她一边后悔自己不该单独把孩子们就在家,一边着急忙慌地推开了院门。 年代文里的小寡妇(07) 院子里闹哄哄的围了一堆人,余叶蓁心急如焚却怎么也挤不进去,有人眼尖地看见她,赶紧让出一条路来。 人群中间,大宝满脸鲜血地躺在地上,大丫二丫在一旁嚎啕大哭。余叶蓁看见这一幕,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她迅速往自己人中上掐了一下才勉强站住。 大丫见状忙擦了眼泪扶住余叶蓁,余叶蓁努力使自己保持镇定,双手发抖把昏迷的大宝抱进屋子里。村里的赤脚医生匆匆赶来,先用草药止了血简单包扎了一下,然后才开始仔细查看。 余叶蓁坐在床沿上替大宝擦拭脸上的血迹,拿着帕子的手不住地颤抖。林大夫眉头紧皱,院子里的声音渐渐小了,大队长乔文走了进来,身后跟着陆红。 陆红把大丫二丫带到隔壁房间轻声安慰,屋子里顿时清净了许多。乔文看着余叶蓁失魂落魄的样子,又看了一眼躺着的大宝,问道:“林大夫,怎么样了?”。 林大夫站起身,余叶蓁立刻回神,双手捏紧手里的帕子,直直地望着他。 “脑袋摔破了,还是马上送去大医院里看看吧,我只能暂时给他止血。” 余叶蓁这才反应过来,立马起身用棉被把大宝裹住抱在怀里,“我现在就去镇上!” 乔文赶紧叫住她,“镇上医院万一不行还得转院,还是直接去县医院吧,我开村里的拖拉机送你们去。” “对对对,去县医院稳妥点。”林大夫点头说道。 乔文迅速回家,余叶蓁简单收拾出一个包袱,装的是大宝和自己的换洗衣物。她又请求陆红这几天住在这里照顾一下大丫二丫,陆红点头同意。 不一会儿,乔文的拖拉机开到了院子外面,余叶蓁赶紧抱着大宝坐上去。 一路上大宝都没醒,余叶蓁抱着他,心越来越沉。乔文坐在前面,余叶蓁和大宝坐在后面的货厢里,见他专心开车,余叶蓁悄悄点开了系统商城,她目前种植术还停留在四级,每一次升级所奖励的积分加起来也只有100。商城里可购买的选项不多,余叶蓁扫了一遍没找到任何药品。 大宝脸色苍白地躺在她怀里,余叶蓁再也忍不住落下泪来。她一开始只当这是个虚拟世界,并没有付出多少感情,可是一切都那么真实,她又怎么可能只把这个世界当游戏。三个孩子每天围在她身边,每天都能把自己逗笑,她在现世没有亲人,然而他们在她心里早已是她真正的孩子了。 [林瑕-z:蓁蓁,发生什么事了,系统提示你现在情绪波动很大!] 脑海里响起系统警告的声音,没来得及收起的光屏弹出对话框,余叶蓁一下子清醒过来。 她简单地讲了一下现在的情况,立马又有消息弹出。 [林瑕-z:正好我所在的世界是修仙世界,强身丹应该对那孩子有用,我把它炼化成液体发给你。] 下一秒,余叶蓁就收到了一个来自林瑕的红包,点开后自己的手心就出现了一个白净的小瓷瓶。 [余叶蓁-s:谢谢你,林姐!] [林瑕-z:不用客气,下次有什么困难就在群里问我们就行。] [余叶蓁-s:嗯嗯!] 聊天结束,余叶蓁收起系统,悄悄侧过身掰开大宝的嘴,把瓷瓶里的液体缓缓喂进他嘴里。 余叶蓁没想到群聊发红包功能竟然还能互相发送实物,也怪她自己只顾着升级种植术,没有仔细研究过系统的基本功能。 大宝脸上的苍白渐渐褪去,看起来也有了一丝血色,余叶蓁脑子里紧绷的那根弦终于放松下来。 一个小时后,三人到了县医院。医生护士动作迅速地对大宝进行了全身检查,结果表明大宝脑袋上的伤口看起来吓人但并不深,只是可能有轻微脑震荡,要先住院等他醒过来后再看情况。 大宝头上的伤口需要重新包扎,为了方便上药,护士把他给剃成了小光头。 余叶蓁缴完费后听见有人叫自己,扭头一看,是之前那次在镇上黑市认识的小伙子林国军。 “余姐,这么巧,在县城又遇到你了。” 余叶蓁忍不住腹诽这小伙子忒不会说话,在医院叙旧可不是什么好事。 “是啊,我儿子病了,来医院检查一下。你呢,来医院看病吗?” 林国军摇摇头,一脸轻松地说:“不是,我来看我舅舅的。” 说罢,又四周看了看,凑近她低声道:“顺便来县城做做生意。” 余叶蓁了然地点头,这生意应该又是县城的黑市交易。想到这里,她心里一动,低声说:“要不我们找个地方谈谈。” 医院楼下有一块儿小树林,两人沿着树林里的小径边走边商量。余叶蓁一直觉得自己不可能永远待在乔家村,这次大宝出事,更坚定了她进城的想法。她想要买房在城里定居,可手里又没钱,正好遇上林国军,便想着索性在黑市做个长期生意。 余叶蓁提出两人合作,她负责提供粮食蔬菜等,林国军再通过他自己的途径卖出去,所得的钱五五分成。林国军一听就觉得可行,上次在黑市他知道余叶蓁来回卖了几次粮食赚了不少,说明她有路子。 对方这么实在,林国军也不想坑人,他不好意思地摇摇头,“余姐,你看得起我,这生意我自然想做,但五成的利太高了,你给我三成就行。” 余叶蓁倒不觉得自己吃亏,现在这个情况混黑市倒买倒卖危险得很,两人合作,自己又方便不少。经过一番商定,最终还是决定四六分成。 “对了,你知道哪里有买活鸡活鱼的地方吗?”大宝住院,余叶蓁想给他补充一下营养。 林国军想了一下,说:“现在黑市卖活禽的很少,不过我有一个熟人专门在城西郊区养鸡鸭,要不我明天给你带来?” “不用,我自己去吧,你把地址告诉我就行。”余叶蓁不想麻烦他,也想顺便买几只小鸡崽在空间里养着。 林国军点点头,从口袋里摸出纸和笔,写了一个地址交给余叶蓁。 余叶蓁接过放进兜里,又对他说:“对了,我现在就有一批蔬菜,大概两三百斤,你最近方便吗?” 林国军诧异地问:“余姐,你在县城也有路子啊?” 余叶蓁笑了笑没说话,林国军也知道这是人家的机密,忙说:“我明天就有空,余姐你到时候直接去幸福路315号找我就行,门口有棵大梧桐树的就是。” 两人又敲定了一些细节,谈了十几分钟后,余叶蓁先去医院食堂打了两份饭才回病房。 乔文坐在病床边,余叶蓁把其中一个饭盒递给他,“大队长谢谢你送我和大宝来县医院,你应该还没吃午饭吧。” 对面的人伸出手接过饭盒,余叶蓁忍不住盯着对方白净修长的手指看了两秒。感觉到她的视线,乔文有点不好意思缩了缩手指。 两人吃过饭,余叶蓁从乔文那儿得知事情的来龙去脉。原来早上余叶蓁上山后,陆红想去她那儿借几个鞋垫的花样子,还没进院子就听见大宝一声惨叫。她推开门一看,大宝头破血流躺在地上,招娣竟然站在大宝旁边,一看见陆红,招娣就把手里的石头扔到地上然后从侧门跑了。再然后就是陆红上山找余叶蓁,又去找了大队长乔文。 听完事情的经过,余叶蓁火冒三丈,恨不得现在就回村扇招娣两耳光。不是她恶意揣度,只是招娣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她比大丫还大几个月呢,结果她现在就这么恶毒,以后只怕是会做成更可怕的事情。 余叶蓁不是圣人,她不可能原谅招娣,更懒得去教化她,只是目前看来搬家的事刻不容缓。 眼看着快下午三点,乔文还有事就先回村了,大宝还输着液没醒,余叶蓁自然要在医院陪他。 晚上余叶蓁就坐在病床边趴着睡了一觉。 第二天早上,余叶蓁拜托来换药的小护士照看大宝,然后租了一辆送货用的板车,把空间仓库里堆的新鲜萝卜白菜装了几大箩筐搬上车,盖上油布运到了林国军那儿。 年代文里的小寡妇(08) 到了目的地,余叶蓁把钱付给拉板车的师傅后,借着大梧桐树的遮掩,上前敲了三下门。 这是昨天和林国军商量好的记号。不一会儿门开了,一身学生装的林国军走出来,他不经意地看了一圈周围,大声说:“大姐,你来看我怎么还带这么多东西来,姐夫怎么没来?” 余叶蓁从善如流地笑,“我们这么多年没见,怎么能空手来,你姐夫他买菜去了,让我先来看看你,叫你晚上去我那儿吃饭。” 两人说得煞有其事的样子,一边走一边把板车推进院子。 货带到了,余叶蓁没心思多待,林国军还要留她吃午饭,被她拒绝了。刚来就走显然不正常,而且板车是租来的还要还回去,余叶蓁只好先告诉林国军自己下午再过来一趟,然后悄悄从后门出去避着人离开。 她摸出昨天林国军给的纸条,走了半刻顺利坐上了去往城西郊区的公交车。 林国军给的地址并不好找,余叶蓁下车以后沿着纸条上手绘的地图走了半个小时才到。周围是空旷的田野,远远地望不到头,几间平房散落其间。 一个穿着蓝色棉衣的女人扛着锄头迎面走来,余叶蓁上前问:“大姐,麻烦问一下李三家怎么走?” “你有什么事?” 余叶蓁把手里的纸条给她看,说:“林国军介绍我来的。” 女人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点点头说:“跟我走吧,我带你去。” 余叶蓁跟着她走了一段路,到了一间平房前。女人放下锄头靠在门口,抬手敲了两下门,很快一个满脸络腮胡的高大男人走了出来。 “怎么回事?”男人仿佛没看到余叶蓁,径直问一旁的女人。 “小林介绍来找你的,先进去。” 女人率先进门,那男人应该就是李三了,他同样接过纸条看了后才带着余叶蓁进去。 余叶蓁看了一眼门口的锄头,李三立马关上门。 两人进了堂屋坐下,余叶蓁说明来意,李三先是思考了一番才问:“你确定你要现在买鸡崽儿?现在可是冬天,怕是养不活。” 余叶蓁点头,她又不养在外面,空间里四季如春,自然是养在空间里了。 一番讨价还价后,李三便带着她往后面的几间平房走去。他拿出钥匙打开其中一间屋子,余叶蓁一进门就感受到一股暖气扑面而来,定睛一看,满屋子的小鸡崽。 方才那个女人拿来一个大背篓,问余叶蓁:“你要多少?” “五十只吧。”余叶蓁仔细思考了一番才道。 女人上前从箩篼里抓小鸡,余叶蓁也上前观摩。毛绒绒的小鸡见有人来都惊慌失措叽叽喳喳地叫起来,它们的叫声娇气又小声,余叶蓁觉得倒是怪可爱的。 很快小鸡抓好了,余叶蓁查看了一遍,都还挺活泼。 三人又去了另一间养鸡的屋子,余叶蓁挑了三只老母鸡,准备给大宝炖鸡汤。 这一堆小鸡和母鸡总共花了余叶蓁二十几块钱,余叶蓁交钱交得爽快,李三又高兴地送了她五个鸡蛋。 等余叶蓁背着背篓重新回到林国军那儿时,已经下午了。林国军已经把早上运给他的蔬菜都重新归置好了,余叶蓁去的时候,他正在屋子里盘点数量。 见余叶蓁进来,林国军眼睛发亮,压低了声音高兴地说:“余姐,我没想到竟然有这么多!” 余叶蓁也笑了,现在不像后世有大棚种菜,冬天新鲜蔬菜可是少之又少,就是萝卜和大白菜这类也不多。余叶蓁这次不仅种了这两样,她还专门种了一些市面上紧俏的小油菜。 “说起来,你收不收山货?”余叶蓁想起那天自己上山时满山的菌子和野山木耳。 林国军激动地说:“收收收!余姐你有多少我要多少!” 不过她现在人在城里,只能等回村后再说。听到这,林国军也不失望,两人约定好以后每月五号和二十号见面交货交钱,由余叶蓁去镇上找他。 林国军在镇上也有落脚的地方,余叶蓁去找他比较方便。至于他怎么销货,余叶蓁就不关心了,这属于对方的商业机密。 板车顺利归还,林国军请余叶蓁在国营饭店吃午饭,小伙子穿着学生装,看起来一点不像之前在黑市引路的模样。 余叶蓁夹起一块麻婆豆腐,好奇地低声问:“你是学生怎么还做这个呀?” 林国军苦笑,“现在学校都停课了,我得养活自己,再说这个来钱也快。” 余叶蓁回想了一下原书的时间线,现在确实乱得很,学校里的老师说不定都被批斗了自然开不了课。 “那你舅舅呢,你不是来县城看他的吗,他不管你?”余叶蓁问这个问题,也是因为在幸福路那个小房子里,余叶蓁只看到了林国军单身生活的印迹。 林国军面色不变地告诉余叶蓁自己的情况,原来他是他母亲抛弃的私生子,一生下他,他母亲就跑了。 林国军从小被舅舅收养,原本舅舅以前也挺好,可自从娶了媳妇后,舅母看不惯他多有苛待,舅舅也不作声了。所以他自懂事就开始捡垃圾攒钱,不然舅妈根本不可能让他上学,中考的时候他还考了全市第一的好成绩,高中三年学杂费全免。自从初中开始住校,林国军就再没回过那个“家”。这次他舅舅住院,不知怎么回事,给林国军寄了封信叫他回来。 听到这里,余叶蓁也搞清了林国军的情况,她安慰了他一番后转移了话题。两人说着说着,余叶蓁想起之前自己想买房的事,便问:“小林,你知不知道怎么在县城买房啊?” 林国军诧异地回道:“余姐,你要买房?” “我就问问是怎么个流程。”余叶蓁不好意思地笑笑,她倒是想买,可她现在手里也没钱啊。 “现在买房很难的。”林国军把情况说给余叶蓁听,“城里的房子都是单位分配,想买也买不了。至于那种独栋的小楼房,现在谁也不敢住。” 听到这儿,余叶蓁也皱了眉头。确实现在的筒子楼是公家分配,其他的房子自己不能买。她不死心地又问:“那比如这种带小院子的普通砖瓦房,如果原先的一户人家要搬走,要卖房呢?” 林国军摇摇头,说:“这个可能性不大,而且现在私下交易是违法的,就算要搬家,应该也会选择把房子挂到公家那里。” 这意思就是现在买房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余叶蓁叹了一口气,那还是再等十年吧,等乱子过去,国家开始改革,到时候就有商品房了。 林国军倒是心里暗暗感叹,想不到余姐这么敢想,竟然还有在城里买房的心思。 两人吃过饭就告别离开了,余叶蓁悄悄把装小鸡的背篓和两只母鸡放进空间,然后提着剩下的母鸡去医院食堂拜托大厨炖汤。 她先回了病房,大宝还没醒,余叶蓁就坐在床边静静看着他。隔壁床新来了一个病人,是个坏脾气的老年人,子女来看他却被他骂了一顿,整个病房都闹哄哄的。 余叶蓁皱了眉头,正准备说话,却感觉到手下有了动静。她惊喜地看去,果然见大宝的睫毛颤了颤,下一秒就缓缓睁开了双眼。 大宝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他疑惑地喊道:“娘……” 听着这嘶哑的声音,余叶蓁赶紧把床头的温水喂到大宝嘴里,“大宝你先别说话,快喝水。” 大宝听话地小口抿着杯子里的水,余叶蓁红着眼眶摸了摸他的脑袋。护士刚好来查房,见大宝醒了,便叫来医生检查了一番。 “暂时没事了,再住两天观察一下,如果没什么问题就可以出院了。”医生一边在本子上记录一边对余叶蓁说。 余叶蓁起身连连道谢,等医生走了才背过身悄悄擦掉了眼泪。 大宝乖乖地躺着,等余叶蓁坐下,一看见余叶蓁红了的眼睛,他伸出小手按在余叶蓁的眼皮上。 “娘,不要哭。”大宝哑着嗓子安慰她。 余叶蓁强忍泪意,笑着把他的小手抓在手心,打趣他说:“娘没哭,你才该哭了。” 大宝疑惑地歪头。 余叶蓁摸一把他的小光头,说:“头发都被剃没了,这下你就变成小和尚了。” 闻言,大宝也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果然光溜溜的,小脸顿时皱成了一团。余叶蓁怕他哭,又安慰道:“没事的,过几天就又长出来了。” 大宝倒是没哭,只是皱巴着小脸,委屈地看着余叶蓁。 余叶蓁哄了他一阵就又开心了,直抱着余叶蓁的手臂撒娇。 “小小男子汉该乖乖躺下了,娘去给你打饭。”余叶蓁轻声哄他,大宝乖巧地躺下。 余叶蓁给他掖了下被角,拿着之前买的饭盒出去。 之前拜托大厨炖的鸡汤已经炖好,余叶蓁借了后厨的保温桶装了大半桶鸡汤和鸡腿,又打了一两米饭回病房。 大宝食欲还不错,把饭都吃光了。隔壁床的老人闻着鸡汤味儿,大声冲他子女嚷着也要喝鸡汤。现在去买鸡肯定是不现实的,果然余叶蓁就听见老人的儿子说明天给他带来。老人不依,非要现在喝,颇有大闹一场的架势。 大宝都好奇地扭头看去,余叶蓁充耳不闻接着给大宝喂鸡汤。隔壁战况愈演愈烈,一个女人走了过来,余叶蓁记得是那老人的儿媳。 “大姐,你这鸡汤能不能卖我点?”女人看起来很年轻,红着脸不好意思地站在余叶蓁旁边。 余叶蓁把手里的保温桶给她看,只剩最后几滴了。 女人脸涨得通红,不安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公公,见对方还在大声嚷嚷,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见她这样实在难受,余叶蓁只好说:“我是叫食堂的大厨帮忙炖的,还剩了点汤,你去借个保温桶跟大厨说一声吧。” 女人松了一口气连忙道谢,从兜里摸出一块钱递给余叶蓁,然后抱着饭盒匆匆出去了。 余叶蓁心安理得地收下钱,见大宝吃完了就拿着饭盒去卫生间洗干净。 年代文里的小寡妇(09) 大宝头上的伤恢复得很快,不过两三天医生就说可以出院了,也不知是不是那瓶强化液的作用。一听医生这么说,大宝连忙央求着要回家,这几天余叶蓁天天不许他乱跑乱动,就连上厕所都得小心翼翼,他实在是太想出院了。 余叶蓁仔仔细细地问了一遍医生,见确实没什么问题了才放下心。 出院那天,林国军也来了,他是来给余叶蓁送钱来的,前几天的那批菜蔬已经顺利脱手。刚好见大宝他们要出院回家,便自告奋勇护送他们回去。 大宝没见过林国军,大着胆子问:“叔叔你是谁呀?” 余叶蓁在一旁收拾东西,林国军就和大宝聊起天来。 “我是你娘的朋友,叫我林叔叔吧。” 余叶蓁听得好笑,林国军今年才十八岁,怎么也没到叔叔辈啊。她戳一下大宝肉嘟嘟的脸颊,“什么林叔叔,叫哥哥。” “哦,大哥哥。”大宝乖乖应答,惹得林国军也忍不住捏了一下他的小脸蛋。 大宝皱着眉头不高兴地躲开,一本正经地说:“大哥哥,你是大人,不可以欺负小孩子。” 这几天余叶蓁不仅不让他乱动,还喂他喝了好多鸡汤鱼汤,原本脸颊没几两肉的大宝迅速长胖了好几斤。 余叶蓁收拾好了,三人正准备离开,隔壁床老人的儿媳妇小杨走了过来。她红着脸递给余叶蓁一袋苹果和香蕉,说:“余姐,这几天谢谢你。” 因为大宝住院,余叶蓁每天都给食堂交粮票让大厨炖汤,每次大宝喝汤的时候,隔壁床的老人也嚷着要喝,余叶蓁答应了一次,再要推脱就难了,故而这几天她每次炖汤都会留一半给小杨。 余叶蓁不接那水果,人家平日给了钱的,她不想欠人情。 小杨却难得地硬气起来,一把把水果塞到余叶蓁手上,说:“余姐你就收下吧,天天蹭你的饭菜,我都不好意思了。” 那躺着的老人此时却哼了一声,小杨臊得脸通红。 余叶蓁瞥了一眼,把水果递给林国军拿着,拉着小杨的手说:“妹子,张师傅那儿还有我昨天叫他炖的鱼,你待会带着保温桶去装吧。” 小杨点点头答应,向余叶蓁道谢。 两人互相告别后,余叶蓁一行人便动身出发。林国军熟悉县城的交通,从医院到客运站不是很远,三人便决定走着去。 大宝刚出院,余叶蓁怕他走累,就问他要不要娘抱着,结果他硬气地说:“我是男子汉,不要抱。” 余叶蓁听了这话直乐,就连林国军也哈哈大笑起来。 几个人走了半个钟头到了车站,这时候的车站是很简单的,没有安检区也没有候车室,等车的人都站在一个棚子底下。 余叶蓁买了两张回镇的成人票,大宝的身高连儿童票都不用买。一趟车据说要等一个多小时,大宝都窝在余叶蓁怀里睡着了,大巴车才慢悠悠地开过来。 等车的人立刻挤成一团,余叶蓁没经历过这情形,又怕伤着大宝,只好站在人群外等他们先上车。 好在林国军轻车熟路地抢先挤开人群上去占了两个座儿,不然怕是要站一路了。 余叶蓁没想到大巴车上竟然这么多人,她坐在靠窗的位置怀里抱着大宝,林国军坐在她旁边。原本空空荡荡的大巴车,一下子装满了人,还有不少人就直接坐在走道上。 见人都上来了,司机脚踩油门立刻出发,检票员则开始在拥挤的人群中灵活穿梭,挨个检票。大巴车开得不快,但因为底下的道路都是石子路,一路上颠簸得很,把大宝都给弄醒了。 余叶蓁见他迷迷糊糊的,便拿出水壶喂他喝水。一见周围满满当当全是人,大宝惊讶地转了一圈脑袋到处看。 “娘,好多人呀。” “是啊。”余叶蓁点点头,她刚才也被这情景震惊了。 林国军笑着摸一把大宝的光头,说:“回镇上的车两天发一次,一天就两班,所以人自然就多了。” “原来是这样。” 周围的人渐渐地开始在车上聊起天来,这年代不像后世,大家都很质朴,聊的话题也无非是家长里短。 一路上大巴车停了好几站,有人下车又有人上车,一直到镇上余叶蓁他们下车的时候,车上还有好多人。 到了镇上就方便多了,余叶蓁便不让林国军再送,她自己带着大宝坐牛车回去。林国军拗不过她,只好点头答应,走之前把怀里的油纸包交给余叶蓁。 余叶蓁表情自然地接过,放在装水果的布袋子里。 刚到村口,余叶蓁就看见两个小小的人影,正是大丫二丫。 大丫眼尖瞧见了,拉着二丫就跑过来,嘴里还哭着喊着叫娘。 余叶蓁赶紧抱住,红着眼睛擦了她们脸上的眼泪,一家人脚步轻快地往家里走去。 村里人见大宝头上还缠着纱布,都关切地询问,余叶蓁都一一答了,众人又骂招娣小小年纪心肠歹毒,余叶蓁不搭话径直牵着三个小尾巴回家。 推开院门,陆红正坐在院子里做针线,见余叶蓁回来,连忙上前接过她手里大包小包的东西。 “你可算回来了,大宝的伤怎么样。”陆红也像村民们一样,都先关心大宝头上的伤。 大宝从余叶蓁身后钻出来,接过话说:“陆姨,我没事。” 陆红一看,头上缠着几层纱布,原本的小平头却变成了小光头。她忍俊不禁上前摸了两下感受了一下手感,大宝没躲却扭捏着红了脸。 终于回了家,余叶蓁感觉自己彻底放松下来,陆红帮她在厨房架起火堆,两人坐在火边聊天。 三个孩子被强制要求也坐在火边烤火,不许乱跑。 陆红怜惜地看着他们,扭头对余叶蓁说:“你知道吗,大丫二丫天天在村口等你们回来,从早上等到晚上,就连吃饭睡觉都得我强行抱她们回去。” 余叶蓁心里又酸又软,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不等她开口,陆红又气愤地说:“都怪招娣那死丫头,自己娘烧了房子跑了,她就来烧你们家房子,害得大宝伤了脑袋!” “她要烧我们家房子?”余叶蓁惊呆了。 “是啊,那天大队长送你去县医院回来,就上门盘问了招娣一番,吓了她一顿,她就什么都招了。招娣说,赵华天天在家骂你,赵华烧了房子跑了,她心里伤心气愤,不敢对王寡妇做些什么,就打算烧了你们家的房子出气。她以为院子里没人,就拿着火柴进厨房,结果大宝他们在玩捉迷藏看见她了,大宝要赶她出去,她就捡起地上的石头砸大宝的头,看见我进来就跑了。” 余叶蓁强忍怒气,问:“大队长怎么说,她伤了大宝,总要给个说法吧。” “大队长是让王寡妇带招娣上门道歉,但王寡妇不愿意,说什么不关她的事,要道歉也是招娣自己去。” 这话也说得出口,余叶蓁心情复杂极了,招娣若是有个负责任的长辈教导,也不至于养成这偏激歹毒的性子。 “算了,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就算招娣来道歉,也不是真心实意,有什么用呢。”余叶蓁叹息着说。 陆红安慰地拍拍她肩膀,久久不曾言语。 余叶蓁又向她道谢,“这几天谢谢你帮我照顾大丫二丫了,她俩在你家没惹麻烦吧?” 陆红笑着摆摆手,说:“谢什么,我们两个之间还用说这些话?大丫二丫不愿意去我那儿,说要等你回来,所以我这几天晚上都睡在你屋里的。” “那你婆婆没说什么?” “怕什么,反正我左耳进右耳出,才不管她。”陆红不以为意,“再说她现在忙着呢,才懒得搭理我。” 余叶蓁给她又抓一把花生,好奇地问:“这时候忙什么?” “忙着分家呗,哦对,你不知道。”说到这,陆红脸上多了几分笑意,“建华前两天回来了,我就跟他商量了一下随军的事,他同意了。” “那你这回要跟他回部队去了?”余叶蓁也为她高兴。 陆红点点头,满脸笑容地说:“等过完年就走。” 余叶蓁面露不舍,心里却实在替她高兴,毕竟他们夫妻俩两地分居这么多年,这回终于能长长久久地在一起了。 “昨天建华就跟他娘说了这事,我本来以为我婆婆不会同意,结果她爽快地答应了。我还以为她终于良心发现,没想到她竟然想分家,把二房分出去。”陆红愤愤不平,一把把手里的花生壳扔进火里。 “这又是为什么?”余叶蓁不懂乔老娘的脑回路。 陆红看着花生壳一点点被吞噬在大火里,说:“她说什么孩子们都长大成家立业了,不如分家各过各的省得麻烦。嘴上说得好听,不过是见老三最近赚了点钱,怕我们眼红呗。”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这么轻易就同意随军还要求分家。余叶蓁思索片刻,“那老三应该是赚了大钱,不然你婆婆那个人也不会这么急着分家。” 陆红点头道:“老三这些天早出晚归的,隔三差五还从镇上买些肉回来,前天还带回来两罐麦乳精,应该是发了,只是不知道他是哪里来的钱。” 余叶蓁不言,心里却猜测乔老三多半是在搞投机倒把,说不定也是跟自己一样在黑市买卖。 两人又闲聊了一会儿,陆红就告辞回去,余叶蓁见天色快黑了,便开始预备晚饭。 终于回家了。余叶蓁泡完脚躺在床上忍不住发出感叹,这些日子她晚上几乎都是坐在大宝病床边将就着睡,有一天运气好在空闲的病床上躺了一宿,这下终于回家能够睡个安稳觉了。 因为大宝的伤还没好全,余叶蓁每天替他换药,拘着他在屋里待着。 不过两天,村里人就都知道乔老娘要分家的事儿了。余叶蓁还是在山上找野菜,听几个大娘八卦这件事的时候才知道乔建华和陆红几乎是净身出户,乔老娘连一间屋子也没分给他们。 余叶蓁回了家后赶紧找陆红问这件事,陆红疲惫地说:“是真的,我原本想大闹一场,建华拉住我,晚上跟我说了一件事,我也只好同意了。” “什么事?” 陆红看了看周围,确定没人经过才在余叶蓁耳边悄声说:“建华他不是乔老娘的儿子,是乔老汉早些年在外面弄出来的私生子。” “这……”余叶蓁突然一听这么大一个秘密,顿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不过这样一来,乔老娘对乔建华的态度倒是说得通了。 陆红又开口道:“建华说他早知道了这件事,所以净身出户也没关系,他都没打算以后再回来。这段时间我们暂时住在我娘家,过完年就回部队去了。” 陆红苦笑着说:“我男人也是命苦,有什么办法呢。” 余叶蓁安慰道:“建华既然把这件事告诉你就说明他早放下了,你又何必纠结这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事呢。日后你既不用伺候那个刁钻刻薄的婆婆,也能和建华长长久久地在一块儿,还不赶紧偷着乐。” 陆红听了,也觉得是这个道理,心里也没那么郁闷了。 很快就到了年底,村里杀了猪分了肉,余叶蓁也领了几大块五花肉回来。这年头肥肉才是最受欢迎的,所以这种瘦肉偏多的五花肉反而没人要。余叶蓁用工分把肉都换成了这种,过年时做了两大海碗梅菜扣肉,一家人足足吃了半个月。 初五那天,陆红和乔建华就走了,余叶蓁送他们到镇上,不舍地跟陆红道了别。 她又去找了林国军,把这段时间收的蔬菜粮食外加一堆山货送到他那儿,林国军又把上次赚的钱交给她。 交接完毕见时间还早,余叶蓁顺便在供销社买了些布料头花之类的,准备给孩子们做开春的衣裳。大宝也该上学了,现在村里的小学还照常开着,余叶蓁就又去废品收购站淘了些字帖和小人书。 年代文里的小寡妇(10) 一眨眼的时间,年就过完了,又到了准备春耕的时节。 余叶蓁这些日子也有些烦闷,她想多赚些钱,早日搬到城里去住,空间种菜收益虽快,但并不算什么值钱的玩意儿。再加上种植术升到五级之后,进度条久久不见动静,余叶蓁便想着是不是应该换个种类。老是种粮食蔬菜,她现在的熟练度可以说已经是一个经验老到的农民了,说不定种植术升级缓慢也有这个原因。 可是换个东西种,又能换什么呢。种花?现在的人连饭都吃不饱,哪里有心思买花。种果树?这个年代水果的确是好东西,可惜受众也不广啊。 正在她苦思冥想的时候,看见村里的林大夫上山了。余叶蓁脑海里有一抹灵光迅速闪过,对啊,种药材啊! 越想越觉得可行,余叶蓁感觉拿了把锄头,背了背篓跟上去。 “林大夫,你又上山采药啊。”余叶蓁率先开口打招呼。 林大夫摸一把自己长长的胡子,笑眯眯地答道:“是啊,家里晒的药材不够了,我上山来寻摸寻摸。” 两人一起上了山,一路上也遇到好些村民,大多是上山来挖野菜采菌子的。 余叶蓁也挖了小半背篓野菜,看看觉得差不多了,便向林大夫那儿走去,“林大夫,我来帮你吧,你把药材放在我背篓里,这样就能一次性多带些回去用。” 林大夫推脱不过她,便同意了。余叶蓁就跟在他身后,充当勤劳的小蜜蜂,可惜她不辨草药,只能帮忙打打下手。 趁着林大夫挖草药的功夫,余叶蓁顺便又摘了点菌子。忽然,她发现不远处有个东西看着很眼熟。 余叶蓁走过去一看,一从野草里长出几个小小的红色花苞,这花苞模样看上去眼熟得很,却又想不起来到底是什么。余叶蓁见实在想不起来便不再纠结,直接叫来林大夫辨认。 林大夫定睛一看,眼睛骤然放光,惊喜地叫道:“哎呀,这是人参开的花呀!” 余叶蓁恍然大悟,她以前去柳柳家里拜访,柳爷爷是个中医爱好者,所以柳家有个药园,里面种了一片这种植物,原来竟是人参。 “林大夫,那这要现在采下来吗?”余叶蓁问道。 林大夫摇摇头,说:“人参三年开花,六年结果,等它再长成怕是要十年。况且,人参年头越老药用价值越高,现在采了回去也养不活,还是让它再长个十几年吧。” 林大夫环视了一圈,拿起镰刀在靠近人参的一棵大树上做了记号,然后恋恋不舍地接着回去挖他的草药了。 余叶蓁盯着这一株看似野草的人参看了许久,她在纠结要不要在空间里种人参。空间虽好,可人参这么珍贵,她又没种过,实在怕暴殄天物。 余叶蓁又看了片刻,咬咬牙转身离开了。这一株被林大夫做了记号,如果能再找到一株就好了。 余叶蓁这么想着,便开始四处查看起来,要再找一株是很不容易的事,她翻遍了大半个山头也没有找到。林大夫都采好药材准备回去了,余叶蓁只好暂时先放弃。 大约找了半个月,整个山都被她翻了个底朝天,还是没有看见多余的人参。余叶蓁难免有些心灰意冷,渐渐地也就歇了种人参的心思。 很快大队长便开始组织大家开始春耕,翻土的,育种的,挖沟渠的,都开始忙活起来。整个乔家村过了一个悠闲的冬天后,又恢复了往日的忙碌。 与之而来的还有乔英和夏清远结婚的事,李秀芳请了好些村里的妇女帮忙准备酒席,余叶蓁也在其中。 乔英出嫁那天,村子里热闹极了,小孩子们也都跟着大人凑在大队长家看热闹。 因为夏清远是知青,在村里没房子没地的,所以只能入赘了乔家,故而乔英出嫁也就是两个新人绕村子走了一圈又回了娘家。 这时候虽说不讲究什么多余的礼数,甚至好些年轻人都是在主席画像下宣个誓就完了,但农村里的人还是会根据以前的一些习俗办事。比如结婚虽不用拜天地,但该拜长辈的还是得拜。 乔英穿着一件红色的薄毛衣,和一条黑色长裤,脚下是崭新的小皮鞋,这就是很正式的打扮了。夏清远穿得相对朴素一些,不过他人长得高,相貌也端正,看起来精神抖擞的样子。 两人向长辈和主席像鞠躬敬茶,礼就算成了。 院子里鞭炮放得震天响,村民们纷纷各成一桌,后厨有条不紊地开始上菜。 余叶蓁手艺虽好但还是年轻,李秀芳便安排她帮厨,主要是负责打下手。余叶蓁并不介意,她还是第一次做这种农村的流水席,觉得什么都新奇得很。 大丫他们被她带在身边,自从上回招娣的事情发生,余叶蓁就尽量避免让孩子们单独在家。几个孩子和村里的小伙伴都在后院玩耍,大人们看着也放心。 几乎整个乔家村的人都来了,中午的酒席一共摆了三轮,席上的菜色难得,三冷三热一汤,其中还有一道梅菜扣肉。大甑子蒸出来的米饭虽是粗粮掺杂的,但一半都是白花花的大米。 这在村里已经是上等的席面了,也就是李秀芳家底还算丰厚,儿子又是大队长,自然不会往差了上办。 众人吃得高高兴兴,送的礼也送得真心实意,对这对新人也是满口祝福。 前头的宾客散尽,后厨才能吃上饭。来帮忙的妇女们都围成两桌,摆的是跟中午一样的菜,李秀芳也坐下一块吃,挨个感谢。 乔英结婚,村里热闹了一阵,转而又开始忙播种。 余叶蓁除了要上工,平时还要忙家务,忙着管孩子,常常累得晚上倒头就睡。 很快村里的小学照常开学了,余叶蓁带着大丫大宝去报了名,领了课本回家。学校的老师主要还是来下乡的知青,大多都是高中生,教小学还是绰绰有余的。 大丫大宝上学提上了日程,二丫就没有了玩伴,她是大丫大宝的跟屁虫,这下哥哥姐姐忙着念书了,她便开始黏着余叶蓁,不仅上工时候要跟着去,就连睡觉都要一起睡。余叶蓁拿她没办法,只好同意了。 大丫自从上学后,就一直被老师表扬,说她成绩优异上课认真。反观大宝就没那么老实了,虽说期末成绩也很优秀,可他平时跟着那群皮孩子上山下河的,在学校也有些调皮。 余叶蓁没养过孩子,所以也有些手忙脚乱,不知道该怎么教大宝。反倒是大宝,告诉她不用担心,自己虽然调皮但不会耽误读书,这才让余叶蓁放下心来。 一眨眼又过了三年,乔家村的人虽过着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日子,但也能明显感觉到国家的形势渐渐变化起来。 县城里的部分中学开始重新招生了,余叶蓁去镇上见林国军的时候,他兴高采烈地告诉她,自己要重新回去读书。余叶蓁也为他高兴,语重心长地鼓励了他几句。两人的黑市倒买倒卖事业,半年前结束了,主要是余叶蓁找到了新的法子,林国军又想找个正经工作,两人就和平散伙了。 余叶蓁的新事业,就是种药材。三年前她遍寻人参不得,谁知半年前又机缘巧合在山上再次发现一株,便立刻移植到了空间里。当她把人参种进土里的一瞬间,系统提示音就响起来,种植术顺利升到六级,余叶蓁得到了一本草药种植大全和各种药材种子。 这半年来,她一直仔细研读,辨认了不少中药材也懂了它们的药效,算得上是半个中医研究者了。空间里也不再种粮食蔬菜,反而多了各种各样的草药,余叶蓁便将这些草药按书里的方法炮制晾晒,再转手卖到城里的中药铺。偶尔种出一些药效非常的,她也会将它卖给村里的林大夫。 种药材所得收入比种粮食蔬菜多多了,余叶蓁就专心做这个,私下里又把大部分钱都换成了金子,保证不贬值。 几个孩子都在上学,就连二丫都开始跟着哥哥姐姐念书了,家里顿时冷清了不少。 这几年,陆红也给余叶蓁寄过两封信,她在疆省过得也不错,去年还生了一个女儿。 那边陆红的日子过得风生水起,乔老娘这边却是不好了。今年年初,乔老三被抓进了公安局,理由是投机倒把和流氓罪。原来这几年乔老三一直在搞投机倒把的事业,公安局抓了他好几次没抓到,这回一个小姑娘到派出所报案,说有流氓喝醉了酒在她路过时欺负她,警方一调查,就抓住了乔老三。 这下子乔老娘一下就垮了,整个人看起来老了十岁。原本他们家还盖了新房子,结果却发生了这样的事,村里人都唏嘘不已。 除了这个,原主的大姑还来找过余叶蓁一次,是来给她说媒,劝她改嫁的。被余叶蓁冷言冷语讽刺了一顿,青着脸走了。 余叶蓁没工夫搭理她,只是更着急买房搬家的事儿了,照现在的形势,应该过两年就要平反,高考也紧跟着要恢复,到时候国家一改革,就能在城里买房置业了。 年代文里的小寡妇(完) 因为计划着买房,余叶蓁捣鼓起药材来也越发的起劲儿,除去已经卖出去的,她的空间仓库里还有好几百斤的草药,全都分门别类整整齐齐地收了起来。 空间里种的人参,在她的精心照料下,已经培育出了十几株,她并不急着把人参先挖出来,反倒是一直养着,年头越久越值钱。 因为草药比粮食蔬菜更难侍弄,余叶蓁每天不敢马虎,常常在空间一待就是几个小时,在这样辛苦的料理下,余叶蓁所卖的药材已经是整个县城里品质最好的了,价格也随之水涨船高。 勤勤恳恳又过了三年,伟人逝世,举国同悲,余叶蓁身处这个时代,更能真切地感受到这种沉痛。同年十月,恶人被彻底粉碎,大乱彻底结束,人们奔走相告,喜极而涕。 村子里曾经被人看不起的反动派也已经平反,他们在这时代的洪流中被打压被诬陷,活着的最终等到了光明的到来,但死去的却再也醒不过来了。 可不管怎么样,转机带来的喜讯总是令人振奋的,余叶蓁也为这个消息而高兴。 相比余叶蓁的兴奋,乔家村的气氛却不是那么热烈。从消息传来的那一日,乔家村里天天都吵得沸反盈天,有知青蠢蠢欲动想要回城,也有跟知青结婚的村民们惴惴不安,其中就有乔英。 余叶蓁早知会有这一天,她也安慰乔英放宽心,说他们是领了结婚证的,有法律的保护。乔英稍微安心了一些,余叶蓁便问她如果夏清远要回京市你打算怎么办,她却半晌说不出话来。 这样的情形在村里随处可见,这些年下乡的知青都以为回不去了,在乔家村结婚生子的人几乎有七成。 这是时代所造成的现象,余叶蓁无法批评谁对谁错,知青想回程,村民想守护自己的家,这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这样的吵嚷持续了几周后,村子里渐渐安静下来。被平反的人们顺利离开,知青们没等到其他消息,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最后还是大队长出面,告诫大家先干好自己的事,等上面安排。 村子里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平和,可余叶蓁知道,这不过是表象而已,新的转机一旦到来,到时村子里又会重演今天这一幕。 很快浮躁不安的一年过去了,在大家都以为一切已经尘埃落定的时候,村里的广播喇叭突然响起,带来了恢复高考的消息。 一时间村里的知青都欢天喜地,相拥而泣,然后纷纷结伴赶往县城买书。考试的日子就在两个月后,他们早已放下书本多年,自然要马不停蹄地去寻课本资料。 这其中好些已经成家的知青们,或许心里也有过不舍和纠结,但他们不甘心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不甘心在农村扎根,回城就是他们唯一的目标。 比起上回,这回乔英冷静多了。余叶蓁又问了上次那个问题,乔英虽眼眶微红但眼神坚定,“他要高考,我支持他。如果他考上了要回京市,我就跟着他回去。” 余叶蓁赞赏地点头,说:“就该这样想,清远是个有责任心的,你跟他凡事互相商量,说开了就不必担心了。” 余叶蓁又拉着她的手,问:“英子,那你跟他回去以后的事你想过没有,他如果考上了,就是大学生了,你想过你自己吗?” 乔英一时没明白余叶蓁这话的意思,余叶蓁便明说:“你不如也跟着一起复习参加高考,如果能一起考到京市就更好了。” 听她这样说,乔英心里意动,但又不安地开口:“可我高中只念了一年,怕是考不上。” “怕什么,这些知青也不是每个人都念完了高中的,而且你还可以跟清远一起复习,让他帮你补习,到时候两个人一起上大学,都当大学生。哪怕今年考不上还有明年,只要你努力,自然就能成。”余叶蓁真切地看着她,“而且你想想,清远的父母都是京市人,说不定看不上农村来的儿媳妇,但你若是个大学生,一切就不一样了。再者,多读书多长见识,充实了自己,就不会像这样担心被抛弃了。你难道想一辈子就靠着男人过日子吗,既然有条件能读,为什么不呢。” 这一番话听得乔英热血沸腾,内心的钦佩无以言表,她重重地点头,拉着余叶蓁激动地说:“余嫂子,你是个有远见的人,我听你的我也要参加高考!” 余叶蓁又鼓励了她一番,乔英就跟打了鸡血一样斗志昂扬地回去了。 乔英的事定了,余叶蓁自己的事还没完。大丫大宝两个孩子今年夏天已经参加中考顺利考上县城一中,余叶蓁便开始着手准备搬家的事。这些年她囤的金条都堆在仓库里,数目很是乐观。借着大丫大宝进城参加考试的机会,余叶蓁在县城逛了几天,原本打算买个房子,可她看了好些院子,主人家都不肯私底下交易。前些年的阴影太深,私下买卖还是一件不可说的事,余叶蓁没办法,只好又先按下。 很快两个月后,正是十二月的寒冬,乔家村的知青和几个念过书的村民虽然衣衫单薄,但内心火热,他们结伴去县城参加高考,带着满身的斗志浩浩荡荡地出发。 身在这个时代,很难不被这样的事情感动。余叶蓁和村民送他们到村口,这里面有三十多的成年人,也有青春正好的少年,他们迎着朝阳,满面笑容地奔赴希望的道路。 余叶蓁站在人群中,也忍不住红了眼眶,她生于和平安定的时代,从未见过这样美好又这样满是伤痛的时期,她只是被这火一样的热情灼痛了眼睛罢了。 高考结束后,一切又回到了正轨,考上大学的开始着手准备离开,没考上的知青也开始频繁去往大队长那儿争取回城的指标。 想要回城的知青越来越多,原本已经在乔家村成家的甚至不惜抛家弃子也要回去。 乔英和夏清远都考上了京市的大学,两人算是有了一个圆满的结局。除他俩外,乔家村只有三个知青收到了录取通知书,剩下的知青或是准备明年奋战,或是从此放弃高考这条路。 新的一年又开始了,对于乔家村的人来说,每一天都有可能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之后的发展日新月异,一年后国家确定知青回城的事项,乔家村只剩下了一个三十岁的女教师,她在这里成了家有了学生,她放不下这片土地,所以留了下来。 同年,国家开始推行土地责任制,工分制逐渐废除,对内农村改革火热进行。又过了两年,大丫大宝参加高考,二丫升上高中,余叶蓁终于在县城顺利买了一栋小楼房,全家搬到了县城居住。 后来送大宝大丫去京市上学,余叶蓁拿出黄金又在京市买了一处四合院和一栋小别墅,顺便还盘了一个店铺。四合院是她用来升值的,所以没告诉孩子们,光是买了小别墅和店铺的事就差点没把他们吓死,他们从不知道娘这么有钱。 回县城之前,余叶蓁把四合院和店铺租了出去,小别墅是她准备日后长住的,她请人简单装修了一周,大丫他们平时休息日或放假就可以直接来这里住。 等二丫也到京市念大学,余叶蓁又把县城里的房子卖了,全家搬到了京市定居。余叶蓁又收回了店铺,考察了一番附近的花鸟市场,专心开始卖花。她之前把仓库里的药材统统卖出去了,加上以前的金条买下房子店铺,如今她种植草药的技能已经纯熟,她便开始琢磨起养花来。 之前种药草,余叶蓁得到的系统奖励是中草药大全和药材种子,这回种花,得到的又是花卉用途大全和各类花种,再加上之前系统奖励过的花卉种植大全,余叶蓁斗志满满地开始了种花大业。 一直到余叶蓁五十岁,种植术终于刷到满级,她学会了种田养花,甚至还懂一点中医。大丫出国留学回来,跟一个外国人结了婚,目前在当翻译。大宝不知是不是被当初余叶蓁的大手笔震惊了,毕业后赶上改革开放的浪潮开始创业经商,目前已经是一家公司的董事长,娶了一个护士小姐当老婆。二丫性子跳脱,大学却选了艺术专业,目前是一个小有名气的画家。 去世之前,余叶蓁微笑看着眼前的一家子人,满足地闭上了眼睛,留给后人的除了丰厚的资产还有知足常乐的家训。 这一生,她过得圆满安乐,或许刚开始走得艰难,但她也一步步走下去了,她甚至忘记了自己是一个异世界的来客。她付出了她的心血和感情,付出了她的汗水泪水,换来了一段充实美满的人生,也许唯一的遗憾就是没有一个爱人了吧。 “系统s-001欢迎宿主回到系统主空间,请问是否格式化情绪模块?” 余叶蓁还没回过神,她怔怔地望着眼前的光屏出神,良久才回答道:“是。” 格式化几乎就是一瞬间的事,余叶蓁在小世界里的情绪统统被抽离,她又变成了一个看客。她知道她做了什么,却也没有情绪波动了。 像是做了一场大梦,情绪抽离的那一刻,余叶蓁的气质也由垂垂老矣的老妪重新变回积极向上的好青年。她从空间里拿出记录本,打开营养舱走了出来。 实验室里还有杨绪和林瑕,一个在快速敲打键盘,一个在懒懒地刷手机。见余叶蓁走出来,林瑕首先高兴地招手,叫她过来坐下。 林瑕是个十分美艳的女子,皮肤白皙,眉目如画,褐色的波浪卷发慵懒地搭在她肩头,看起来性感惑人。 “林姐。”余叶蓁脸红红,不好意思直视眼前的美人。她倒不是没见过美女,只是这样自带诱惑气场的大美女真的少见,柳柳也是美人,但她是气质清冷的幽兰,不似这般妖娆。 林瑕不是第一次见别人这样在她面前不好意思,她一手撑着脸一手勾起余叶蓁的下巴,满脸笑意地说:“怕什么,我又不吃人。你第一次做任务,我看看效果怎么样。” 余叶蓁把手里的记录本递给她,林瑕接过后翻看了一会儿,赞许地对她说:“很不错,待会我们去吃饭,给你办个欢迎会。” 作为新人,余叶蓁红着脸答应了。林瑕看一眼还在狂敲键盘的杨绪,有些恼怒地起身,敲了他一下他的脑袋,“喂,杨绪,好了没啊,我们还得去吃饭呢。” “好了好了,马上。”杨绪推了一下眼镜,手里的动作渐渐停下,他看了看屏幕,然后关掉了电脑。 三人便结伴出去吃火锅,余叶蓁在饭桌上了解到很多测试部的事,比如每次测试完毕后就可以休假三天,又比如杨绪其实还有个身份就是前系统开发部的技术大佬,再比如林瑕原来是一个满级快穿任务者,后来转行跑来搞测试。 余叶蓁听了一晚上的八卦,一口一个瓜吃得停不下来。到了晚上回家,回到自己久违的小公寓,余叶蓁才有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柳柳打开电话约她吃饭,两人约定好两天后见面。 “你还知道见我。”柳柳白她一眼,恨恨地从余叶蓁碗里夹了一块西瓜。 余叶蓁在小世界待了几十年,在现实是差不多两个月。她便好生解释了一番,柳柳才勉强消了气。 说起柳柳,两人的相遇也是十分戏剧化。大二的时候余叶蓁在一家咖啡店打工,有一天正好目睹柳柳冷冷泼了对面的男人一身咖啡。那男人走后,柳柳红着眼咬牙切齿地流眼泪,余叶蓁安慰了她一番,两人自此相识。 余叶蓁是无依无靠的孤儿,柳柳是豪门大小姐,但两人却出乎意料地合得来。毕业以后,柳柳介绍她进了时空管理局,到管理部做事,余叶蓁也是那时候才知道还有这样一个神奇的地方,所有的时空穿梭在这里都能实现。 而柳柳呢,不仅是豪门千金,也是时空管理局高层的家属,这一点还是后来告诉余叶蓁的。这样一个有钱有势的大小姐,外人看来冷冰冰,余叶蓁却知道她外冷内热还爱撒娇。 两个好久不见的好友不一会儿又热络起来,吃了饭后又去逛街又去唱歌,晚上柳柳直接在余叶蓁那儿睡。 三天假期转瞬即逝,余叶蓁又要开始新的世界,柳柳噘着嘴,不舍地说:“蓁蓁,又要好长时间见不到你了。” 余叶蓁心里软得一塌糊涂,给了她一个拥抱,柔声安慰她。 “要不,我也换个部门好了。测试部就算了,不如,去快穿部吧!”柳柳两眼发光,这话还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余叶蓁无语,赶紧转移话题催促她起床吃早餐,然后再一起去上班。 重生女主的庶姐(01) 大雪压青松,青松挺且直。 年仅三岁的余叶蓁趴在窗边,盯着院子里那棵老松瞧了又瞧,悠悠地在心里发出感慨。 如今正是寒冬腊月,凛冽的北风携裹着雪粒子,冷冷地打在她脸上,余叶蓁忍不住一哆嗦。一旁的半夏赶紧放下叉竿,眼疾手快地关了窗。 玉竹也紧跟着上前,替余叶蓁把手里快凉了的小手炉换掉,又在她身上披了一件厚厚的袄子。没了雪景可看,余叶蓁只好蹬着小短腿下榻,脱了外衣一骨碌爬上床钻进了被窝里。屋里烧了地暖,还拢了火盆,一点也不冷,可半夏还是担心她受凉,又往她脚下塞了一个汤婆子。 院子里几个婆子正在扫雪,木香缩着脖子裹紧了身上的衣裳匆匆穿过回廊,掀开帘子进了屋。扑面而来的热气瞬间融化了木香脸上的薄霜,见她进来,玉竹一边帮她掸去身上的雪一边开口:“大雪天的,你怎么出去了?” 木香跺跺脚往火盆边伸出一双被冻得发白的手,笑嘻嘻地说:“太太命人给各房都搬来一个好大的玩意儿,叫什么西洋钟,我方才就去看热闹去了。” 西洋钟?余叶蓁一听,赶紧坐起身来,“在哪儿,我也要去看。” “哎呦,小祖宗,大雪天的您消停些吧。”半夏一把把余叶蓁重新按回被窝,还把被角掖得严严实实。 余叶蓁扑闪着一双大眼睛,祈求地盯着她。半夏扭脸不看,闭着眼睛软声哄道:“雪下得这般大,要是跌了跤或是受了寒怎么好,姑娘还是躺着吧,左右今天无需请安。” 木香也凑上来,“姑娘别着急,方才赵福家的已经走到晓春院了,想来过会子就送到我们这里来。” 余叶蓁又不是真正的三岁孩童,她不过是想寻个机会出去堆雪人罢了,谁知连门也出不得。她转了一圈眼珠子,故作垂头丧气地开口:“待在屋子里好生无趣,我去见见姨娘。” 玉竹掀开帘子一看,院子里的雪已经被婆子们扫得干干净净,天上的雪花也没方才那么密集。半夏已经给余叶蓁穿好外衣,正在给她整理头发,木香则在准备热乎的手炉和斗篷。 大雪天路滑容易跌跤,余叶蓁身后跟着半夏和木香,小心翼翼地撑着油伞。 梨华馆离余叶蓁的倚兰院不算很远,三人只走了半刻钟便到了。刚进院子余叶蓁就迫不及待地往正房跑,半夏和木香赶紧跟上去。 掀帘子的丫头远远地看见了,连忙在门口通传,元姨娘出来的时候正好将她搂了个满怀。一进屋就能感觉到满屋子的热气和淡淡的熏香,元姨娘半蹲着解了余叶蓁的斗篷递给一旁的春柳,又拉着她到榻上坐。夏荷端上来一盅热热的姜茶和几碟糕点,笑着对余叶蓁道:“这是我们姨娘早早就预备下的,姑娘请用。” 余叶蓁不肯喝姜茶,只埋头躲在元姨娘怀里撒娇。她是胎穿过来的,又自小养在姨娘身边,对元姨娘是真正的孺慕之情。 “姑娘用些吧,驱驱寒。”元姨娘抱住她,话里话外满是关切之情。 门外传来通报,说是二少爷来了,元姨娘想要起身却被余叶蓁紧紧抱住不撒手。 “姨娘有了哥哥,就不要我了,我不依。”她只管撒娇,惹得周围的丫头哄笑起来。 一只脚才踏进门槛的余敬启在门口就听见余叶蓁的童言稚语,笑着逗她:“妹妹怎么又来了,我回回来见姨娘总能瞧见你,我都瞧烦了。” 元姨娘招他过来坐,他见桌上的姜茶没动,便故意大声说:“哎呀,姨娘真好还给我备了姜茶,我这就喝。”说着就要伸手。 余叶蓁蹭地起身,赶紧两手捧着茶碗就咕噜咕噜喝了个精光。喝完她就后悔了,在心里骂自己越活越回去了,每每在姨娘这里总会变得孩子气。 夏荷又端上一盅热姜茶和一盏雪梨汁,将余叶蓁的茶碗撤下换成了热热的牛乳。元姨娘将姜茶递给余敬启,关切问道:“启哥儿近来咳嗽可大好了?” 余敬启将手里的姜茶一饮而尽,“好多了,姨娘不必挂怀。”却没动小桌上的雪梨汁。 余叶蓁正捧着牛乳盅小口小口地饮,幸灾乐祸地开口:“哥哥怎么不喝雪梨汁,这可是姨娘亲手炖的。” 年仅六岁的余敬启平日总是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独独有一样,便是怕甜。这雪梨汁是专为他咳嗽炖的,里面自然加了不少冰糖。 元姨娘自然知道自己儿子不爱甜味,但这雪梨汁最是润肺止咳,尝起来总比那苦哈哈的中药好。 “好个狠毒的丫头。”余敬启笑骂一声,继而闭着眼睛眉头紧皱喝光了雪梨汁。夏荷适时端上一杯清茶,供余敬启漱口。 一家人坐着说了好一会儿话,余叶蓁格外享受这温情时刻,她现世既无父母也无兄弟姐妹,如今却都有了,自然依恋无比。 大雪渐渐停歇,整个梨华馆被大雪覆盖,尤其那几棵梨树上白茫茫一片,好似又见到了春日梨花满园的盛景。 秋棠和春柳提着食盒掀开帘子进来,冬榆赶紧接过摆饭。 照余府里的规矩,主子吃饭时丫头是要从旁服侍的,然而余叶蓁不喜欢这样,故而每次在元姨娘这里吃饭时总是屏退下人,只一家人亲亲热热的。 梨华馆有单独的小厨房,尤其近日天寒地冻,各院有小厨房的都是自己开伙,故而桌上摆的皆是余叶蓁兄妹二人爱吃的菜。 余叶蓁先喝了两口面前的红枣粥,然后伸出小手颤颤巍巍地夹起一块烧鸭放入嘴中。看她夹得艰难,元姨娘和余敬启都笑着往她碟子里添菜,直堆成了一座小山。 到了傍晚又下起雪来,余叶蓁不愿回倚兰院,缠着要和元姨娘睡。 漫天的雪花洋洋洒洒地覆盖了卫国公府,一直到三更时分,府里突然惊慌起来。 余叶蓁正睡得迷迷瞪瞪,恍惚间看见元姨娘正坐在镜前,春柳正伺候她梳妆。 “姨娘,怎么了?”她揉揉眼睛坐起来,秋棠赶紧替她披上外衣。 “太太发动了,我现得赶过去,姑娘睡吧。”元姨娘梳妆完毕便立刻站起身,动作迅速地系上斗篷。 余叶蓁听着外面的风雪声,皱眉道:“这么大的雪,姨娘还是多带些人提着灯笼过去。” 元姨娘答应一声,春柳递过去手炉,主仆二人并几个打灯的婆子连忙往听松苑赶。 秋棠伺候余叶蓁重新躺下,她却神思清明,再也睡不着了。 今夜,便是女主出生的日子。 余叶蓁睁着眼睛调出系统光屏,又重新看了一遍这方小世界的剧情。 这同样是个由小说变幻的小世界,女主余叶珠前世入主东宫成为太子妃,谁知太子风流成性,成亲后四处寻花问柳。余叶珠原已心灰意冷,一心只为自己的儿子打算,却被一杯毒酒了结了性命。原来太子看上了自己的二房庶妹余叶灵,竟要毒死她后再迎娶余叶灵做太子妃。一朝身死,醒来却回到了出生之日,余叶珠发誓报仇,重生后结交大皇子扳倒太子,并与其相爱一生。 而余叶蓁,则是女主的庶姐,在原书中三岁早夭,在女主出生前就没了。 唉,这一次的身份与女主关系密切,余叶蓁就算想像上个世界那样与女主互不打扰都做不到。她悠悠地叹了一口气,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余叶蓁又调出测试任务选项: 系统测试任务栏:1/3 系统功能测试:种植术(已完成)、织绣 当前功能等级:0级 系统测试完成度:33/100 看来这回这具身体最适合的是刺绣了,余叶蓁收起光屏,望着头上的账顶发呆。 上个世界种植术满级,余叶蓁的空间也升级了,不仅空间面积扩大了一部,还多了一处鱼塘和一间木屋。正重要的是,她现在需要从空间拿东西的话不必再闪身进去,只需意念一动,东西就会出现在她手里。这个法子同样适用于空间井水,余叶蓁如今只利用神识就能将井水引到指尖,使用起来更加方便。 空间仓库里还堆着上个世界余叶蓁赚的金子和各种药草花卉种子,大约占了五分之一的地方。 余叶蓁细细探查了一番升级后的空间,原想等元姨娘回来,可惜这具身子年纪太小,最终抵不住睡意沉沉睡去。 两个时辰后,元姨娘才回到梨华馆,丫头们轻手轻脚地伺候梳洗。 感受到身边熟悉的气息,余叶蓁下意识地钻进元姨娘怀里,接着与周公相会。 元姨娘抱着她,轻轻地拍打着余叶蓁的后背,不知不觉也睡过去了。 而此时的听松苑,余叶珠看着自己小手小脚的模样和正抱着自己哄的儿时奶娘,一时间百感交集。她竟然重活了,回到了出生之时! 余叶珠又惊又喜,恐是一场大梦,连忙努力控制自己的左脚蹬了一下右脚。有感觉,是真的!她顿时大哭起来,婴儿的啼哭声响彻整个听松苑。 重生女主的庶姐(02) 永成四十年,宣帝驾崩,传位于太子。丧钟敲响,举国哀悼。 宫里就发生了这样的大事,老太太林氏并大太太萧氏、二太太许氏身为命妇都得跟着老爷们去太庙哭灵,府中诸多事宜便交于三太太秦氏掌管。 余叶蓁此时正在墨香院读书,墨香院位于余府后院西南方向,是府中小姐们学习念书之地,翠竹环绕,颇为风雅。 时值盛夏,于先生坐在案上,正讲到诗经邶风篇。于先生是京城享有盛名的女先生,多少勋贵人家就连拜见也难得,偏偏余叶蓁听得昏昏欲睡。 她张开嘴跟着先生一字一句地念,思绪却飞到了天边。对于这个在历史上并不存在的王朝,余叶蓁觉得颇为新奇,从她的观察来看,大都的王朝制度、衣食住行与明朝有些相似,但也有诸多不同。 一阵凉风从窗外吹来,细密的竹林沙沙作响,余叶蓁捧着书悄悄打了个哈欠。与她同排的余叶菡恰好瞧见这一幕,忍不住抿嘴一笑。 幸而每日只需上早课,忍一忍就过去了,余叶蓁强打起精神好容易才等到先生一句“放堂”。然而此时却是不能动的,需得规规矩矩站起身行礼,直到于先生走出墨香院方能离开。 门外的丫鬟们不敢擅入,室内仅剩三位小姐在整理课本。 余叶菡笑着打趣,“大姐姐莫不是昨夜挑灯夜读,怎的今日如此困乏?” “不过是犯懒罢了。”余叶蓁捂着嘴又打了个哈欠,笑意吟吟,“比不得二妹妹一心向学。” 后排的余叶珠已经收拾完毕,如今不过三岁的她已是京中有名的神童,不然也不会小小年纪就跟着余叶蓁她们一起念书。 “大姐姐,二姐姐,我们回去吧。”小小的人儿一本正经,看起来倒比余叶蓁还稳重许多。 自从出生,余叶珠便开始苦心经营,她依靠前世记忆为自己博得一个神童名声,京中无人不知卫国公府的三姑娘是天生奇才。至于自己眼前的这位庶长姐,余叶珠记得她前世早夭,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命数所造成的改变。 府中长辈不在,三位姑娘兴致勃勃一齐往余叶菡的藕香院去。藕香院外有一处荷塘,夏日里就属这儿的荷花开得最好。 余叶珠如今不过三岁,头上还扎着双丫髻,看起来端是活泼可爱。饶是知道眼前这位是有着成人灵魂的女主,余叶蓁还是忍不住伸出魔爪,轻轻捏了捏余叶珠的小脸蛋。 眼前的人一脸傻笑,余叶珠对自己这位庶姐有些无语,脸上却不由自主地扬起一丝笑意。 藕香院位于国公府的东南角,与四姑娘余叶灵的桂芳院距离很近。余叶蓁牵着余叶珠,正跟余叶菡说笑,远远的就看见奶嬷嬷正在教小小的余叶灵走路。 感受到手中牵着的人身子一僵,余叶蓁忍不住暗暗叹息。前世余叶珠死后太子就上国公府来提亲,余叶灵誓死不从,竟剪了头发去了镜水庵修行。当初太子不过是见色起意罢了,余叶灵和他根本没有半点关系。 而这些,余叶珠却是不知道的,她如今对太子满心的恨意,对余叶灵呢?怕是心里也有几分委屈吧。 余叶蓁不用想就能猜到她现在情绪波动有多大,她不动声色地抓紧余叶珠的小手。一行人越走越近,一直在奶嬷嬷周围跌跌撞撞的小余叶灵见了她们,竟径直走来,一把抱住余叶珠的大腿。 不过一岁多的小孩儿穿着粉色的小衣裙,仰起脸对余叶珠咯咯地笑,余叶蓁不经意一瞥,看到了余叶珠眼里的泪光。 “四妹妹倒会挑人。”余叶蓁笑着弯下腰抱起她,她也不哭,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望向众人。 余叶珠扭过脸不看,背向众人悄悄拭去眼角的泪。 到藕香院的时候,丫头们已经摆好饭了。国丧期间不能见荤腥,再加上天气炎热,饭桌上就三碗粳米粥及几样佐粥的小菜,吃着很是爽口。 余叶蓁有午睡的习惯,用过饭后三人各自散了,走之前倒没忘与余叶菡约好傍晚去荷塘乘小舟赏荷花。 还没进院子,余叶蓁就听见李嬷嬷正在训斥丫头的声音,原本应该看守院门的丫头双儿匆匆忙忙地从里面跑出来,险些撞到余叶蓁。 半夏厉色道:“站住,什么事这么火急火燎的,你没瞧见姑娘在近前?” 双儿低着头,“回姑娘,李嬷嬷叫奴婢去请三太太,说是要将云儿赶出去,奴婢一时没看路才冲撞了姑娘。” “发生什么事了?”余叶蓁拧着眉头问。 “李嬷嬷说云儿偷了姑娘的玉,要撵她出去。” 余叶蓁抬脚进去,只见云儿顶着大太阳跪在石板上,边哭边向李嬷嬷求饶。 见她进来,李嬷嬷放缓了声音,“姑娘回来了。” 余叶蓁点点头,指着云儿道:“你先起来,这毒日头底下别晒坏了,进屋里再说。” 半夏手里拿着团扇挡在余叶蓁头顶,搀着她进屋。 “嬷嬷请坐,玉竹快上茶。” 半夏端了个杌子出来,李嬷嬷坐上去了,云儿却一下跪在余叶蓁跟前。 余叶蓁没说话,虽她平日最讨厌古时动不动下跪这一套,但李嬷嬷在这里,她不好叫云儿起来。 李嬷嬷是余叶蓁的奶嬷嬷,算是半个长辈,轻慢不得。 玉竹端了两杯茶上来,余叶蓁的是她素日常喝的茉莉花茶,李嬷嬷面前的则是今年新炒的铁观音。 “姑娘仁善,对我们这些下人素来宽厚,谁知好吃好喝地养着,竟养出个手脚这般不干净的东西。”李嬷嬷喝了几口茶,眼神凌厉地盯着地上的云儿。 余叶蓁坐在榻上,半夏在旁边打扇,她先安抚了李嬷嬷两句,这才转头问云儿:“嬷嬷说的可是真的?” 云儿只一味地匍匐在地上抹眼泪,不敢抬头。 整个倚兰院的丫鬟都是余叶蓁当初选丫头时亲自挑的,却没想会发生这样的事。 她抿了一口茶,一手合上茶碗盖,把茶碗往榻上小桌上一放,茶碗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余叶蓁沉了脸色,半晌没开口,众人大气也不敢出,整个屋子只听得到云儿低低的抽泣声。 过了好半天,余叶蓁才道:“既如此,先将她关进柴房,我明日亲自去回了三太太,请她裁夺。” 余叶蓁放下这话就进了里间,半夏紧随其后。 木香带着几个小丫头将云儿拉起来,一行人往柴房去。不多时,李嬷嬷也离开了。 听见屋子里没了其他人,余叶蓁才对半夏道:“等到了夜里你去问问云儿,到底是为了什么,我不信她无缘无故就干出这等子事来。你悄悄地去,别惊动了旁人。” “是。”半夏轻轻点头答应。 余叶蓁揉了揉眼睛,玉竹赶紧替她拿下头发上的钗环首饰。这正是她的午睡时间,余叶蓁往旁边凉榻上一躺,闭上眼睛就睡了过去。 余叶蓁这里正努力想要弄清楚云儿偷东西的原因,余叶珠那里却也打发了一个丫头。 芙蓉苑里,余叶珠坐在花厅下首,对面坐着的可不就是三太太秦氏。 秦氏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一脸倦色。多年来一直是大太太掌家,大太太出身侯府,懂用人能识人,做起事来雷厉风行又让人挑不出错,将整个卫国公府料理得井井有条。三老爷原是卫国公即大老太爷庶子,秦氏更是从未学过掌家之事,今日老太太她们早上刚走,她光是听下人汇报就听了一上午,现下正疲惫得紧。 重生女主的庶姐(03) 秦氏端起桌上的茶,浅尝了一口,暗自打量着余叶珠。 三姑娘可不是好糊弄的,虽说才五岁,做起事说起话来却毫不含糊,活脱脱一个小大人。 “听珍珠说三姑娘有事找我,所为何事?”秦氏放下茶碗笑吟吟地开口。 余叶珠站起身,正色道:“太太,我院里出了个偷儿,故来烦请太太拿个主意。或是打发出去,或是遣到别处,只别让我瞧见。” “这……”秦氏迟疑片刻,“是谁?” 余叶珠面不改色,道:“是青鸢,她偷了去年母亲给我打的珍珠白玉簪子拿出去变卖,紫葵在她屋子里搜出了当票。” 这青鸢正是余叶珠身边的一等丫头。 余叶珠一两岁还能在萧氏的听松苑住着,大了就得移居单独的院落,青鸢正是她三岁搬到雪昭院时,萧氏给她的。 秦氏本就劳乏,听余叶珠这么说,便叫琥珀去将青鸢带过来方面对质。 很快,浑身凌乱失魂落魄的青鸢就来了,一见余叶珠便立马跪下,哭天抹泪道:“姑娘饶了奴婢这次吧,奴婢来世当牛做马报答姑娘。” 余叶珠不为所动,反倒坐下端起茶碗慢慢啜饮,借着茶碗的遮挡,掩住眼底的恨意。 前世青鸢也被紫葵发现了当票,当初余叶珠年纪小,不想失去自己的丫头。她便没声张而是私下里问她,青鸢说她哥哥好赌欠了外债,不得已才偷了姑娘的簪子。余叶珠觉得她可怜,便权当没有这回事,替她遮掩了过去。可惜,她真心对待的却是一只吃人不吐骨头的白眼狼。当日那杯毒酒,正是青鸢送过来的,余叶珠不喝,她便灌进自己嘴里,直看着自己咽了气。 余叶珠回想起那一刻还觉得浑身发冷,她放下茶碗冷冷地看着底下求饶之人,一双手紧紧交握在宽大的袖子底下,指甲抵进肉里,刺骨之痛。 主仆二人,一个痛哭流涕,一个稳坐泰山。秦氏看这情形不似作伪,便让琥珀将青鸢带下去关进柴房,青鸢还想上前抓住余叶珠的裙子,却被余叶珠躲开了。 “太太打算怎么做?”人已经被带下去,余叶珠抬头望向上首的秦氏。 秦氏一看,三姑娘的眼圈红彤彤的,怕是方才哭了一场。心下想道,我只当她冷心冷情,不想她却是面冷心热的人。 不由自主地,秦氏放缓了语气,“依姑娘看,该怎么个发落法儿?” 余叶珠心里冷笑一声,面上不动,道:“青鸢服侍了我几年,还算尽心,不如赶她到眉山那处庄子上去,眼不见也就是了。” 秦氏点点头,思索了一圈觉得可行,道:“那就依姑娘的。” 事情既了,余叶珠脑子里一直紧绷的弦终于放松片刻,脸上也难得多了几分轻快,不枉她等了这些年才动手。留青鸢一命,算是全了当初的主仆之谊了。 “姑娘……”紫葵跟在自家主子身后,小心翼翼地开口。 余叶珠知道她是想为青鸢求情。紫葵是个忠心的,就是太心软了些,不适合做她的心腹。 她轻轻摇头,“别说了,回去吧。” 紫葵性子弱,红橘又像一块爆炭,就只翠菱沉稳大方,还算得用。余叶珠心里有了定夺,又将二等丫头中的做事细致的涓儿改名绿柳,提拔了上来。 傍晚红霞漫天,余叶蓁余叶珠两姊妹前往藕香院赴约。 余叶菡早早地叫人预备了一叶小舟,船头船尾两个丫头撑船拨竿。小舟虽小,一应摆设俱全,中间还摆了一方小桌,上有三个茶杯,一壶荷叶茶并几碟果子点心。 余叶蓁没喝过荷叶茶,她伸手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半杯,闻上去倒是清香扑鼻。这个二妹妹最不爱茶叶,平日只喝每月应季的花茶,也只有她才会做出这等雅事来。 小舟穿梭于荷花荷叶之间,红霞给荷塘笼上一层薄纱,原本粉白的荷花瞬间沾染了艳色,倒别有一番风景。 “小桥划水剪荷花,两岸西风晕晚霞。恍似瑶池初宴罢,万妃醉脸沁铅华。”面对此等美景,余叶蓁忍不住背了一首自己学过的古诗,她没有诗才,也只能借先人锦句抒发一下心情罢了。 不想余叶菡听了,赞赏道:“大姐姐真是好文采,此诗乍听虽实,想来却又颇为灵动。” 就连余叶珠也忍不住点头认可,面对二人的赞美目光,余叶蓁摸了摸后脑勺,脸红道:“此诗并非我所作,不过是偶然在书上读到这几句,记下来罢了。” 一听这话,余叶珠率先忍不住笑出声,余叶菡呆了呆才反应过来也笑了,余叶蓁尴尬脸红地拿起一块荷花糕放入口中。 对于小说电视中,所谓穿越后凭借古人诗句大杀四方的情况,余叶蓁只想说一句“扯淡”。不说你怎么会天生奇才有这么多佳作,就光是每首诗词所透露出的千般经历、万般思绪集于一身这一点就经不起推敲。故而余叶蓁不敢冒领功劳,不过就是丢些丑罢了。 原本风雅的荷塘泛舟变了味,姐妹三人在船上说说笑笑,不再提什么诗呀词呀,反倒讨论起船上哪种糕点最好吃。 回到倚兰院时夜色已然漆黑,因在船上吃了太多糕点又喝了好几杯荷叶茶,余叶蓁连晚饭也吃不下,只在院子里散步消食。 半夏避开众人悄悄去了柴房,余叶蓁看在眼里,干脆叫木香关了院门,丫头婆子们都聚在院子里玩。 临睡前,余叶蓁把丫头们都支开,半夏俯身在她耳边把具体情况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原来云儿有个表哥叫赵进,是外头负责余府大厨房采买的一个小厮。前日赵进趁着进府送菜,偷偷送给云儿一块玉,说是信物。两人以往也多次互赠东西,从未被人发现,不巧这次李嬷嬷看见云儿脖子上的玉还以为是她偷的主子的东西,便吵了起来。云儿不敢分辩,本来府内就严禁私相授受,更何况她与赵进又无婚约,一旦事发就没脸见人了。 半夏将那块玉递给她,余叶蓁接过来我灯下细细一看,玉质下乘,做工也并不精细,只要仔细一看就能发现这并不是小姐们戴的。 这玉不过小半个巴掌大,唯一称得上夸奖的便是上头雕了一朵芙蓉花,雕工还算细腻。 余叶蓁递还给半夏,坐在灯下来回思索了一番,道:“既如此,也就算不得什么要紧之事。你明日先把云儿放出来,再去李嬷嬷那儿一趟,就说那玉是我之前赏给云儿玩的,我一时忘了冤枉了她。” 半夏点点头,余叶蓁又道:“你把这玉还给云儿吧,叫她好生收起来别再戴了,日后也不要再跟她表哥互赠东西,要是被哪个太太知道了可不是闹着玩的。再者,你去妆奁里挑一块跟这个差不多样式的玉,拿去给云儿,免得她被追问起来没个结果。” “嗳,姑娘真真是个菩萨心肠。”半夏笑着说。 余叶蓁摇摇头没说话,她不过是觉得古代女子日子艰难罢了,未婚男女就连谈个恋爱,传个信物也是如此要紧的大事。 很快大半个月过去,老太太和大太太二太太也快要回府了。 余叶蓁最近新加了一门女红课程,她的织绣技能升级等事项也即将提上日程。说起这个,她最近还爱上了种花。上一个世界她种花更多是为了升级种植术和敛财,这次却不一样,她是因爱花而种花。 倚兰院回廊上新增不少花盆,都是余叶蓁这些日子种花得到的结果。她将空间里的花种拿出来,按照上个世界所得的花卉种植大全,倒是养出不少精品来。 余叶蓁送了几盆白菊到云姨娘的梨华馆,姨娘最爱素色,大红大绿的她不喜欢,白菊正好。 旁人也不知大姑娘怎么养的,大夏天的竟养出白菊来,还开得那样盛,真真是奇了。 余叶菡爱雅物,余叶蓁便遣竹苓给她送去几盆君子兰,又怕她养不活,还誊了君子兰的养护方子一并送去。余叶珠则得了几盆海棠,她爱艳色,素日也爱海棠,余叶蓁养出来的海棠花朵竟比她往日见过的还要娇艳硕大。 这边余叶蓁忙着养花忙着刺绣,忙得不亦乐乎。那边余叶菡得了君子兰喜不自胜,一向体弱的她竟日日都来一趟倚兰院,看看余叶蓁种的其他花卉,时不时还讨要几株。 一转眼,老太太她们就要回府了。余叶蓁一早便来到荣安堂等候着,不料余叶珠比她还早,余叶菡则不紧不慢慢悠悠地来。 秦氏进来一看,三位姑娘都到了,自己反是最后一个到的,一时有些赧然。 余叶蓁笑着开口,“如今天气热,祖母回来怕是有些中暑。幸而太太想得周全,昨日我还听琥珀姐姐说太太早早地就请了太医到府上来呢。” 秦氏一愣,一时没反应过来。余叶蓁眨了两下眼,她才道:“我……不过是尽本分罢了……” 话音刚落她就站起身,掩饰性地咳嗽一声,“咳……我去看看老太太她们到哪儿了。” 余叶蓁抿嘴一笑,看秦氏这着急忙慌的模样,多半是这会子赶紧请太医去了。 “三太太想得还真是周到。”余叶菡在一旁真诚地发出感慨。 余叶蓁和余叶珠对视一笑不理她,果真是个十足的书呆子。 重生女主的庶姐(04) 到了正午,秦氏带着三位姑娘用过午饭,却还没见小厮来回,想来还远得很。 余叶菡身子弱,正午暑气太重她又受不住冰盆,一时有些坐立不安。 余叶蓁和余叶珠看在眼里,秦氏正忙着吩咐下人去取冰,并没注意到二姑娘的情况。 余叶蓁招来半夏,低声在她耳边说了几句。半夏点头悄悄离开,余叶珠似有所觉地瞥了一眼,没有开口。 端着冰盆的丫头婆子们很快到了荣安堂,在正厅的四个角落都放上了冰,整个房间顿时凉快不少。 “三婶,二姐姐怕是禁不住冷气,不如我们姊妹三人先到偏厅等候如何?”说话的正是最小的余叶珠。 秦氏也知道二姑娘是个病秧子,要是这一冷一热伤风了倒是个麻烦,一听这话就忙不迭点头同意。 三位姑娘带着丫鬟往偏厅去,待坐定后,余叶菡感激地开口,“大姐姐,三妹妹,多谢你们。” 两人微笑回应她,并不在意这些。 自余叶蓁来到这里,她发现其实像这种高门大户里的一家人,的确有些后世不能想象的凝聚力。宗族带来的统一力量是巨大的,尽管内部不同家族或许也有些龃龉,但绝大多数都在互帮互助。 余府一共三房,老太爷卫国公余忠并老太太王氏共育有三子两女。大老爷余成华,作为老太爷嫡长子,尚卫国公爵位。二老爷余成志为老太爷庶长子,生母乃已逝的纪姨奶奶,现任兵部员外郎,从五品。三老爷余成武为庶子,由病逝的赵姨奶奶所出。同时有二爷亲妹,大姑奶奶余敏惜嫁于威远侯府嫡次子何垣。大爷亲妹,二姑奶奶余敏淑嫁于原三皇子宋祁仁做侧妃,三皇子即如今的新帝。 余府的地位本就不低,老太爷作为先帝的肱股之臣,凭借战场上拼出来的赫赫军功才挣出来这国公爵位。而今新帝即将上任,大姑奶奶既为侧妃,自然余府的地位又是水涨船高。 “姑娘请用。”半夏的声音打断了余叶蓁的沉思,摆在眼前的正是她方才吩咐半夏去厨房做的冰镇酸奶。 一层层新鲜水果切成小块铺在碗底,多是桃子樱桃等应季水果,面上浇上一层浓浓的酸奶,正是余叶蓁日常吃的。 三位姑娘面前都各自摆着一碗,余叶菡和余叶珠觉得稀奇,从未见过这东西。 “这是我自制的酸奶水果捞,你们也知道我自小便喜欢喝牛乳,这酸奶便是牛乳发酵制成的。”余叶蓁笑吟吟地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怪道你总有一张刁嘴,最爱琢磨这些吃食。”余叶菡打趣她,端起瓷碗尝了一口。 冰镇过后的酸奶入口清甜滑腻,没有了平日喝牛乳时的腥气,再混上甜滋滋的水果丁,尝起来果真是别有一番滋味。 余叶菡亮了眼睛,余叶珠也吃得爱不释手,倒是让余叶蓁的心里多了一分得意,也不枉她琢磨了这许久的法子。 一碗酸奶水果捞下肚,余叶蓁觉得暑气都散了许多。清茶漱口后,只听得院门外传来小厮急切的脚步声。 “老太太、大太太、大太太回府了。” 姊妹三人连忙起身往院门走去,秦氏紧张地带着她们走在前头。 只见两顶小轿落地,一身素服的大太太率先从后面的那一顶轿中下来,再绕到前面扶着老太太下轿。二太太慢了一步,落在大太太身后。 “恭迎老太太回府。” “恭迎祖母、母亲、二婶婶(大婶婶)回府。” 站在院门口的秦氏和三位姑娘先行了礼,然后异口同声地开口。 老太太笑着脸点点头,就着大丫头琴乐的搀扶往院子里走去,众人都跟在后头前行。 待在正厅都入了座,秦氏领着三位老太医进来,“老太太,大嫂二嫂,你们一路回来舟车劳顿了,再加上夏日暑热,不如先让太医把把脉吧。” 老太太点点头,脸上又多了几分笑意,“辛苦你了,难为你想得这么周到。” 秦氏受宠若惊,连连说道“都是应该的”,随后长舒一口气落了座。她悄悄看了一眼正低头喝茶的余叶蓁,心下暗暗有了几分别的想法。 好在除了有些受热,并没有什么大碍,太医给她们各开了几副安神解热的药便离开了。 因着老太太坐了车有些劳累,众人不过略坐一坐俱都散了。 待回到倚兰院,余叶蓁赶紧叫木香又端上一碗冰镇果汁来。她不像二妹妹那样受不住寒,反而有些不耐热,故一到夏天她就总爱吃些凉凉的东西。 半夏在一旁打着扇,见她又喝了半碗果汁,连忙叫木香又端下去,道:“姑娘可别贪凉,这些冰镇的东西也该少用些。” 余叶蓁已喝了个痛快,也不计较,胡乱地点点头。 半夏知道自己这个主子的性子,自然知道她没听进去,又不好多说,也就住了口。 轻轻柔柔的风拂过脸颊,余叶蓁忍不住打个哈欠,歪着倒在榻上眯了眼。 到了晚饭时分,余叶蓁又忍不住吃了半碗酸奶,结果没多久就开始闹肚子。 跑了整整四趟净房,余叶蓁白着脸躺在床上,心中后悔不迭。半夏轻轻地替她揉着肚子,忍不住开口絮叨,“下午才说让姑娘不要贪嘴贪凉,晚饭偏又要吃冰酸奶,姑娘这可是存心与奴婢过不去?” “这又与你何干,怎么就与你过不去了?”余叶蓁呐呐道。 “姑娘受了凉生了病,自然是院子里每个伺候的人都不尽心,可不是与奴婢过不去?” 余叶蓁无力反驳,干脆闭着眼睛不说话。 竹苓端着药进来,余叶蓁闻见药味儿就皱眉,木香笑嘻嘻地指着一旁的果脯道:“姑娘快喝药吧,不然这果脯怕是也没得吃了。” 余叶蓁剜了她一眼,不甘不愿地仰起脑袋一口气喝了个精光,竹苓眼疾手快地往她嘴里塞了几块甜甜的果干。 自从她去年开始换牙,半夏就不让她多吃这种过甜的零嘴了,只有每次喝药的时候才能尝一尝果脯的滋味。 还真是越活越像小孩子了,心理年龄二十六岁的余叶蓁忍不住鄙视了一下自己,随后又偷偷摸了几块果干装在荷包里。 几个丫头只当没看见,收起果脯然后端着药碗退下了。 次日一大早余叶蓁前往听松苑请安的时候,正好余叶珠也在。她鼻子灵,闻见余叶蓁身上淡淡的药味便疑惑地开口:“大姐姐你病了?” 萧氏闻言,连忙拉住余叶蓁看了又看她的脸色,招手向跟着的半夏仔细询问。 半夏福了福身,低着头恭顺道:“回太太,昨日姑娘贪凉多吃了几次冰碗闹了肚子,夜里已请了大夫开了药。” 萧氏戳了一下余叶蓁的额头,不知该怒还是该笑。 “母亲别生气,女儿已知错了。”余叶蓁见状赶紧上前在萧氏怀里滚了两圈撒娇。 萧氏这才多云转晴,又气又笑道:“也就是你这般顽皮,你看珠儿都比你稳重。” 一旁的余叶珠也忍不住笑着打趣她,“大姐姐昨日请我和二姐姐吃酸奶水果捞,我本还想找大姐姐要个方子,看来还是不要的好,免得明日我也像大姐姐一样被母亲说顽皮。” 余叶蓁羞红了脸,直扯住余叶珠的袖子作势要闹她。一个追一个躲,两人玩得不亦乐乎。 萧氏顺手抓住余叶珠,笑着开口道:“好了好了,果真是两个小皮猴,还不快坐下。” 母女三人一齐吃了早饭,余叶蓁回到倚兰院,遣竹苓给余叶菡和余叶珠各送了一张制酸奶的方子。 萧氏这个主母,从各方面来说都是完美的。余叶蓁原以为这种深宅大院里,主母对庶子庶女必定多有怨怼,结果萧氏却是真心将大房的儿女一视同仁。 原剧情里对这个女主的母亲着墨不多,只写了她与卫国公世子,即大老爷余成华之间的感情并不好。从余叶蓁这八年的观察来看,何止是不好,简直就是冷若冰霜。 萧氏如今不过二十五六,三年前才生下余叶珠,这是她的第一个孩子。在余叶珠出生前,元姨娘已经生下了庶长子余敬启和庶长女余叶蓁,但萧氏不仅没有发怒,反倒对元姨娘多有照顾,对余叶蓁兄妹也是真心爱护,甚至同意余叶蓁由元姨娘亲自抚养,不可谓不大度。 姨娘是没有资格养孩子的,孩子一生下来一般都会抱到主母那里由主母负责教养,可萧氏破了这个例。余叶蓁能感受到这并非作秀,而是她真心是如此想的。这样一个嫡母,对庶子庶女周到尽心,余叶蓁也忍不住敬佩她。 也许唯一遗憾的,就是她心中的那个人并不是她的丈夫,到底是谁,余叶蓁也不得知。 说起余成华,余叶蓁对这个便宜父亲感官比较复杂。作为卫国公世子,国公府将来的继承人,他是尽心尽力的,余叶蓁不止一次见到过他在书房与清客幕僚高谈阔论。但作为一个丈夫,他却不那么合格,准确的说,余叶蓁从未见他对谁真的动过情。他与萧氏相敬如宾,明知萧氏的心不在他身上也毫不介意。对元姨娘,他也不过是见萧氏一直无所出,迫于传宗接代的压力才纳了她。 余叶蓁不知这样一个父亲到底是好是坏,但至少他也尽到了做父亲的责任。或许对那两个女人来说,一个冷心冷情的丈夫总比风流多情来得好。 重生女主的庶姐(05) 新帝登基,先帝驾崩后的混乱渐渐也平息下来,一切开始步入正轨,前朝后宫都在有条不紊地忙碌着册封事务。 新皇还是太子的时候,东宫妃嫔相对较少,册封起来并不费事。原太子妃王氏被册封为皇后,原太子侧妃余氏、高氏被册封为淑妃和娴妃,剩下的颜良娣、周良娣分别被册封为颜嫔和顺嫔。 国丧期间禁止选秀,原本今年打算参加选秀的秀女不得不继续等三年,也有的觉得三年后年纪太大,意欲弃选,回家议亲。 萧氏此时正看着手里的拜帖出神,赵元家的低着头立在一旁不敢开口。这一沓子拜帖从宫中娘娘册封那日起就源源不断地送进了听松苑,多是京中官员之妻借赏花品茶的由头,邀萧氏和几位姑娘赴约罢了。 乐竹掀起珠帘捧着茶盘进来,见萧氏面色苍白,两眼直直地盯着手里的帖子。她顿时吓了一跳,赶紧放下茶盘,低着嗓子唤了两声“太太”。 萧氏惊醒过来,一把把手里的帖子扔在桌上,好似那是什么烫手的山芋一样。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道:“下去吧。” 这话是对赵元家的说的,乐竹使了个眼色,赵元家的忙不迭退了出去。 “太太,用些酸奶水果吧。”乐竹端起茶盘上的白瓷碗,轻手轻脚地搁在桌上。 萧氏尝了几口,脸上才有了几丝笑意,“这大丫头倒是有颗七窍玲珑心,只是都用到吃喝玩乐上了。” 乐竹也笑了起来,道:“太太这话若是叫旁人听见了,还以为是不喜大姑娘呢。” “哼,这府里的人左右不过是说些闲话罢了,打量我不知道。”萧氏冷笑一声,放下瓷碗往榻上去。 乐竹跟在后面,“太太也放宽些心,为这些人生气不值当。” 萧氏闭上眼,半晌才开口道:“宁阳伯府送了帖子来,你看看。” 乐竹拿起方才被扔到一旁的拜帖,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后,又轻手轻脚地退回到萧氏身边。 “你说,我去不去?”萧氏睁开眼,淡淡地问了一句。她扭头瞥向窗外,望着那几丛翠竹。 乐竹低着头正好看见萧氏眼眶微红,忍不住叹了口气,“姑娘……” 一声“姑娘”叫得萧氏的一颗心又酸又疼,她一手覆在眼皮上,哑着嗓子道:“你也下去吧,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 乐竹忧心忡忡地退下,打发了门外守着的燕儿、莺儿,独自坐在回廊上。 听松苑有一棵好大的松树,就种在庭院里,是夏日里丫头婆子们最好的纳凉之处。乐竹远远地看见小丫头们正在树下翻花绳,时不时听见几声清脆的笑声传来。 她自小就跟在自家姑娘身边,两人情同姐妹,对于萧氏的心结,乐竹再清楚不过。 萧氏闺名萧明珠,乃重恩伯府的嫡女。说起重恩伯府,京中无人不知萧明珠出生以前,重恩伯府三代所出竟全是男丁,这在当时可谓是一大奇闻。见多了儿子孙子,重恩伯和老夫人自然也想要几个娇滴滴的孙女,可惜儿媳们也不争气,生了一个又一个都是些带把的。没想到最后还是萧老夫人老蚌生珠,生下了重恩伯府唯一的女娃娃。 重恩伯老来得女,对萧明珠是千娇万宠,说是放在心尖尖上也不为过,洗三的时候更是大摆了三日宴席。上有父母兄长疼爱,下有多位侄子爱护,萧明珠可以说是当时京中最受宠爱的女儿家了。难得的是,在这样的宠爱下,她反倒成了名誉京城的淑女,不仅出落得花容月貌,更是作得一手好诗,还被人推赞为“容仙君”,赞赏她的诗句出尘精妙。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萧明珠第一次见到穆阳,就听得此句。年仅十六的公子坐在她院子里的松树上,一双凤眼直勾勾地望向树下的少女,轻佻又浪荡,偏偏叫人移不开目光。少年人的情意总是缱绻动人的,两人曾无数次偷偷在那棵老松下私会,趁着树叶间细碎的阳光互诉衷肠。 穆阳消失的前一日,萧明珠红着脸把自己新做的荷包系在他的腰间。少女眸光如水,他忍不住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许下明日便来提亲的约定。可萧明珠一等再等,只等来了宁阳伯府三公子不知所踪的消息,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就连宁阳伯也对此毫不知情。萧明珠一颗春心渐渐沉寂,她等了他三年,成了别人眼中的老姑娘,最终生了一场大病死了心。 从那之后,她再没写过一句诗。 十七岁的盛夏,萧明珠一袭红衣嫁进了卫国公府。洞房花烛夜,她借着烛光看清眼前人的脸,云雨之后,她睁着眼睛躺到了天亮。 原来已经十二年过去了。萧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对着镜子整理衣冠,又恢复成往日端庄大方的模样。 宁阳伯府的帖子,是伯府二夫人于氏所下,这些年也有几张拜帖送来,可萧氏从没去过。她摩挲着拜帖上的烫金纹路,一时陷入了沉思。这回的帖子不同以往,宫中娘娘高升,宁阳伯必定存了结交的念头所以才下了这拜帖。 若是不去,怕是多有得罪,宁阳伯虽不如卫国公爵位高,但到底也是朝中重臣。可若是去…… “太太,三姑娘来了。”乐竹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萧氏收起帖子的时候,正好余叶珠进门。 余叶珠见萧氏眼圈有些发红,关切道:“娘,怎么了?” “没事,不过是为这些帖子烦心罢了。” 莺儿端上两杯君山银针茶,萧氏皱眉道:“怎么给姑娘上这个来,去换成牛乳上来。” 余叶珠连忙制止,撒娇道:“娘亲,我不爱喝牛乳,腥气得很,大姐姐才爱喝那个呢。” 萧氏拗不过她,只得算了。 余叶珠拿起桌上几张帖子看了半天,道:“娘也不必为这事忧心,下帖子来的多是朝中官员的亲眷,挨个去自然不行,不如只选两三个。户部左侍郎与父亲素来交好,宁阳伯府虽与我们走动不多但也不好推辞,至于长公主的赏花宴更是推脱不得。这几张帖子也就足够了,其他下帖子的人家要是有心结交,自然也会想办法去赴这几位的宴。” 萧氏赞赏地看着余叶珠,“我也是这么想的。难为你小小年纪,也想得这么周到。” 说完她又叹了一口气,揉了揉余叶珠毛茸茸的脑袋,“你不过五岁就如此知礼,然而聪慧过头也不全是好事,不如多学学你大姐姐。” 余叶珠笑着答应:“女儿知道了,母亲别为女儿操心。” “我就你一个女儿,不为你操心为谁操心。”萧氏替她拢了拢碎发,温柔地看着她。 余叶珠吐了吐舌头,调皮开口道:“母亲不如再给女儿添个弟弟妹妹,这样女儿也有伴,母亲也不必整日里为女儿忧心了。” 萧氏羞红了脸,打发她回了雪昭院。 见三姑娘走了,乐竹跪在脚踏上给萧氏捶腿,忍不住低声道:“三姑娘说得也有理,这么多年太太为了什么奴婢知道,可一切已成定局,太太何不放下,好好地过自己的日子呢。” 萧氏端着茶碗没说话。放下,这么多年她一直想放下,可哪里是那么轻易就能做到的呢。 她叹了一声,转移话题道:“你也不必为我忧心,有这功夫不如多想想你自己的大事。” 乐竹闹了一个大红脸,赌气开口:“我不过是为了你着想才说出这些话,你倒打趣起我来了。” 这一开口就没了规矩,萧氏倒不在意这些,而是赶紧拉着乐竹半坐在榻上给她赔罪。 乐竹扭捏了几下,两人不过一会子就又好了。 萧氏是真心为她的人生大事担忧,她原也提过要给乐竹配个好夫婿,结果好心没好报,乐竹躲了她整整五天。事后问她,她一脸不屑道:“世上男人有什么好,又脏又臭还三心二意,我才不稀罕他们。我只愿一直陪在太太身边,给太太当一辈子的丫头。” 萧氏当初还以为她说的是玩笑话,世上女子哪有不嫁人的呢。可日子越过越久,她才发现乐竹是真心不把这当一回事,只一门心思跟在自己身边。 当初她嫁过来带了四个丫头,如今只剩下乐竹还留在听松苑,萧氏只觉得心中百味杂陈。 乐竹退下后,燕儿连忙上前道:“姑姑,大姑娘遣婆子送来几盆芍药和牡丹。” 顺着燕儿的目光看去,廊檐下摆着的几盆花开得艳丽无双。乐竹仔细查看了一番才道:“留几盆在回廊外,这两盆魏紫移到小花园,太太一开窗就看得见。” 燕儿连忙应了,招来几个婆子搬花。 如今快要入秋了,国公府的各院却都有几盆不合时节的花开得红火,这都是余叶蓁的手笔。 然而此时的余叶蓁,正弯着腰在绣绷子上认认真真地绣花。刘姑姑看了两眼,摇摇头不满意道:“疏密不一,边口杂乱。” 余叶蓁欲哭无泪,她扭了扭已然有些僵硬的脖子,却还得乖乖应声。 大都崇尚苏绣,刘姑姑便以苏绣入门,教她针法。教了半月,刚学会直针,缠针学了个歪七扭八。 余叶蓁忍不住抽空看了两眼系统光屏,织绣技能竟然连一级都还没升到!都怪自己平时嫌热坐不住,余叶蓁一边暗自腹诽,一边集中精神在手中的针线上。反复练了半个时辰,刘姑姑才点点头,一声“尚可”结束了今日的课程。 半夏赶紧收了绷子,木香心疼地替她揉了揉指尖,“刘姑姑也太严厉了,我瞧着姑娘绣得挺好的。” 余叶蓁叹了口气,像只泄气的气球一样趴在桌上,有气无力地说:“下午再准备个小的竹绷子,我到时候还得接着练。” 竹苓听了也有些心疼,“姑娘不必如此,刺绣之事不过略懂一懂就罢了,左右有奴婢们做这些针凿活计。” 余叶蓁摆摆手不同意,她的任务就是学织绣,自然不能偷奸耍滑。 倒是玉竹觉得正好,她笑着端上两盘果子,“要奴婢说啊,姑娘的性子很该磨一磨,有刘姑姑教导正好省了不少事呢。” 余叶蓁佯装气恼地塞了一块糕点在她嘴里,大声笑道:“好个伶牙俐齿的丫头,那明日起你便和我一起学。” 玉竹连忙求饶,余叶蓁追着她要堵她的嘴,木香和竹苓在一旁看得乐不可支,直拍手叫好。主仆几人是玩闹惯了的,若是那些婆子知道了必定又要说大姑娘整日里没个正形儿。 闹了好一会子,半夏才笑着调停。余叶蓁也累了,牛饮一大杯水后大喇喇地躺在床上,睡得四仰八叉。 重生女主的庶姐(06) 当余叶蓁在苦练针法的时候,余叶珠已经开始着手准备入宫待选公主侍读的事。 二公主今年六岁,正好到了去上书房念书的年纪,选侍读自然要先提上日程。余叶珠一开始就计划好要参选,因为只有先进宫结识了皇子公主,才有机会接近那个人。她从来不是只知道逃避的人,既然重生了,那她自然要让那人为他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萧氏并不赞同余叶珠参选,宫里人心险恶,哪怕你安分守己也不代表不会有人故意加害。可余叶珠铁了心要去,萧氏不明白为什么,母女两人僵持了许久。 二公主乃淑妃所出,余叶珠又是颇具盛名的神童,于情于理这个侍读身份她都是志在必得。她要进宫,萧氏拦不住,最后也只得同意。 比起大房的两姊妹,余叶菡就清闲多了,她素来体弱多病,故而并不像余叶蓁那般劳心劳力学习女红,只要看得过去就足够了。 藕香院的荷花荷叶枯了一片,余叶菡觉得倒是颇有意趣,便让丫头去请余叶蓁和余叶珠来做客。余叶珠忙着参选之事没功夫来赴约,但是余叶蓁放下了针线书本过来了。 两人坐在湖心亭中赏枯荷,时不时闲话两句。余叶菡也是个才女,只是她的才不像余叶珠那般博古通今,而是偏好诗词。余叶蓁不爱舞文弄墨,每每完成先生作业都是绞尽脑汁东拼西凑,这样迥异的两个人却也能相谈甚欢。 聊着聊着就提起了选公主侍读的事,余叶蓁是知道剧情知道三妹妹的志向,所以不觉得有什么。余叶菡却摇摇头,道:“人人都说一入宫门深似海,三妹妹却一心往那里头奔,我只怕她今后的日子难过。” 余叶珠的日子的确难过。原本参选之事进行得顺顺利利,她也成功成为二公主的伴读,可自从她入宫那天起她便没有睡过一次好觉。第一天她就见到了前世的太子,此时他还只是年仅九岁的二皇子而已。余叶珠原以为自己早已练就了沉着冷静的心境,却在见到对方的那一刻彻底破功。她跟在二公主身后忍不住浑身颤抖,一双杏眼变得通红,只觉得天旋地转就昏死过去。 当她醒来时,就发现正躺在钟灵宫的侧殿,淑妃正坐在床边。 余叶珠唤了一声“姑母”便撑着要起身,见她醒了淑妃连忙把她按下去,担忧道:“快躺下别乱动。” 余叶珠听话地躺着不动,一双大眼睛骨碌碌地转,“姑母,我这是怎么了?” 淑妃接过宫女手中的药碗给她喂药,“太医方才说你气血攻心,小小年纪太多思了,再加上没用早膳才会突然晕倒。” 她拿着帕子动作轻柔地为余叶珠逝去嘴里的药汁,悠悠地叹了一声,“你可别学你母亲,整日忧虑过多伤了身子。” 余叶珠乖巧点头,认认真真地喝药,淑妃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小脑瓜,望着她沉思了许久。 事后余叶珠才知道自己当时突然倒下吓了周围人一跳,二公主吓得当场哭了出来,最后是大皇子命宫女将她送到钟灵宫并请了太医来瞧。 这个大皇子,余叶珠只记得前世他似乎并不讨皇帝喜欢,及冠以后就被撵去西北的封地。余叶珠摇摇头不再想这些,她现在最主要的任务就是做一个优秀的公主侍读,慢慢接近二皇子宋以贞。 那天过后余叶珠再见到那个人就努力压制自己心里的痛苦和愤恨,慢慢地她竟然真的能够在他面前喜怒不形于色了。一方面她努力不露痕迹地接近二皇子,一方面大皇子却开始在她身边转悠。 余叶珠看着再一次拦住自己去路的人,无语地行了个礼:“给大殿下请安。” 宋以褚满面通红想要伸手扶起眼前的小姑娘,却被对方灵活地避开了。他不自然地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涨红了脸半天也没说出一个字。 余叶珠耐心告罄,强忍住吐槽的冲动,又行了个礼,“殿下若是无事,民女就先告退了。” 这回宋以褚动作迅速地拉起她,下一秒又红着脸飞快地松了手还倒退了一步。 余叶珠只觉得眼前的情形简直惨不忍睹,连忙带着宫女从旁边匆匆离去,只剩下宋以褚还站在那里盯着自己的手发呆,一边看还一边发出痴笑。 这样的情形,几乎每天都要上演一次,每次余叶珠要收拾东西出宫回府的时候,十一岁的大皇子就避开宫女太监,一个人偷偷跑来拦住她,哪怕刮风下雨也照常前往。 时间久了,余叶珠也能够淡然处之了,有时候甚至行了礼就离开,他也不会怎么样,仿佛每天这样只是为了多见她一眼。 自己如今不过五岁,等入了冬才满六岁,余叶珠实在不知道自己有什么讨了大皇子的欢心。要不是对方也才十一岁,还是个半大孩子,余叶珠就真的会忍不住骂他变态了。想到这里她又摇摇头,说不定人家只是想要一个妹妹呢,毕竟娴妃就生了他一个,连个亲生的弟弟妹妹哥哥姐姐都没有。 梨华馆里,余叶蓁拿出自己新做的帕子送给元姨娘,她学了这么久终于能在帕子上绣花了。元姨娘惊喜地接过反复摩挲,还不住夸她手巧。 余叶蓁有些害羞,她不过刚学了个皮毛,这方帕子用的是最简单的平针单面绣,所绣也不过几朵桃花罢了,竟被姨娘这样夸奖。 元姨娘又问:“可先给太太做了?” 余叶蓁点点头,“昨日送去给太太了,也是一方帕子。只可惜哥哥不在家,不然我还能给他做个荷包。” “等年底书院放堂,启哥儿就回来了,到那时姑娘再做也不迟。”元姨娘笑吟吟地安慰她,心里熨帖极了。 “这也好,到时候我再给姨娘做个护膝。” 余叶蓁如今正在兴头上,什么都想试试,元姨娘也不打击她的热情,笑着接受了。 除了女红,余叶蓁还要忙着念书学诗,虽说女子不像男子一样要考取功名,但余家家风女儿家至少也要习得四书五经。余叶蓁看着这些古文就头疼,偏偏先生布置的功课实在不少,她便常常背书背到深夜。这时候余叶蓁就格外羡慕余叶菡的才学和记性了。 三姑娘如今在宫里和二公主一起进学,余家的墨香院就只有大姑娘和二姑娘由于先生教导。余叶菡天生聪慧才思敏捷,余叶蓁却马马虎虎,两人差距过大,于先生也常常为两位姑娘不同的学习进度而烦恼。 这些余叶蓁是不在意的,她天生就不是个文学素养优秀的人,所以并不纠结于此。倒是余叶菡怕她跟不上进度常常来倚兰院和她一起背书做功课,余叶蓁又是感动又是郁闷。 快到年底,余府的四位少爷都从书院回来了,余叶珠也放假出宫回府,正好过几天就是她的生辰。小孩子生辰不兴大办,不过在荣安院摆了几桌自家人热热闹闹吃顿饭就算过了。国丧还没过完,家里是不许听戏的,因此姐妹几个吃过饭就偷偷结伴到雪昭院单独为余叶珠贺寿。 余叶蓁送了她一个自己做的藕荷色荷包,余叶菡则是送了一首自己写的诗,惹得余叶蓁频频侧目。余叶珠也觉得好笑,但还是十分给面子地把荷包挂在腰间,把诗夹在自己的书本里。 大雪天的,几个人都不愿动弹,余叶蓁便提议在雪昭院待到晚上吃了锅子再走,其余两人都点头同意。 三人凑了几两银子,余叶蓁吩咐半夏去叫小厨房的人准备一个锅子,备上几盘片得薄薄的羊肉和鱼片,再准备几样素菜和各色调味料。 到了晚上,三人就坐在一块儿,围着一个铜锅开始涮羊肉。其实余叶蓁更喜欢吃辣味火锅,然而余叶菡吃不得辛辣之物,余叶珠又还小,便退而求其次吃个羊肉汤锅也是不错的。 冬天吃锅子整个人都暖呼呼的,窗外还下着大雪,余叶蓁听着呼啸而过的风雪声,感受着屋子里的烟火气,觉得心里快活极了。 重生女主的庶姐(07) 年三十的一大早,国公府各院各处就忙活开了。余叶蓁穿着偏薄的夹袄,单手抱着铜制小手炉坐在榻上翻看手里的话本。半夏正指使小丫头们打扫外间,竹苓则带着两个婆子忙着挂灯笼,一时间整个倚兰院都闹哄哄的,扰得她也看不进眼前的书。余叶蓁扭头看了一圈,所有人都进进出出忙得沸反盈天,只玉竹和她待在里间。玉竹正低着头剪窗花,她一向手巧,不过几下就剪出了一只活灵活现的兔子。 余叶蓁看得兴起,忍不住跳下软榻,往玉竹旁边一坐,聚精会神地看她剪。看得多了,她便也想上手,径直拿了桌上的红纸和剪子学着玉竹的样子剪来剪去。剪完展开一看,竟是个四不像。 余叶蓁脸黑地把手里的失败品扔进竹篓子,玉竹笑着重新拿了红纸给她,开始仔细讲解剪窗花的步骤,余叶蓁认真听着,小心翼翼地学着她的步骤剪出一朵牡丹。看着眼前慢慢展开的牡丹窗花,余叶蓁惊叹一声,对这精细的手艺更多了几分兴趣。 主仆二人正其乐融融,木香脚步轻快地掀开帘子,捧着几枝梅花进来。余叶蓁抬眼一看,花上还沾着几颗雪粒子,红梅白雪,煞是好看。 “这花是哪儿来的?”余叶蓁放下剪子亲自接过木香手里的梅花,插在了白釉长颈瓶里。 木香哈一口气道:“二姑娘叫人送来的,说是梅园那株老梅开花了,所以特意送了来。” 梅园离藕香院很近,今年的梅花开得有些晚,也难怪二妹妹一见开花就兴冲冲地折下来送人。余叶蓁了然地点点头,稍稍整理了一下花枝,便丢开手又跟着玉竹学剪窗花。 木香小心翼翼地拿起桌上余叶蓁剪的牡丹,左看右看然后夸张道:“姑娘这花剪得真是栩栩如生,好漂亮呀。”余叶蓁白她一眼,这马屁可是拍到马蹄子上了。 见木香站着无趣,余叶蓁便招呼她也一起来。玉竹摇摇头笑道:“姑娘还是别白费工夫了,这小蹄子最是静不下心来做这些,又笨手笨脚的,到时候岂不白白糟蹋了这上好的红纸。”余叶蓁也深以为然便扭头不提这个,木香也不生气,笑嘻嘻地捧着脸坐在一旁看她们剪。 倚兰院的丫头们常常被嬷嬷说没规矩,其实这都是余叶蓁刻意纵容出来的。她本质还是现代人,不太喜欢这种封建王朝的奴隶制,所以从她单独住到院子里以来,余叶蓁便一点点改变周围的丫头们对她的态度,好在这几个丫头跟着自己的时候年纪也不过八九岁,思想还没那么僵化,改造后的成果也还算不错。 譬如现在,自己与玉竹、木香坐在同处,若是叫李嬷嬷或别的主子看见了,怕是得好一顿罚,但倚兰院却没有这些规矩,玉竹她们也是知道自家姑娘的性子才能理直气壮地坐着。 余叶蓁剪了一会儿便不耐烦了,这东西费眼睛又费精神。她一手撑着下巴一手轻轻翻看已经剪好的那些,百无聊赖地问道:“还得剪多少啊,这么多也够了吧?” 玉竹抬头看了两眼,点点头,“奴婢把手里这个剪完就差不多了,左右都是糊在窗上,这么些将将好。” 木香站起身看了看西洋钟,上午十点多一点,余叶蓁也注意到不久前的报时声响,想着也该准备午饭了。她转头问木香小厨房有什么新鲜的菜蔬。 “昨儿个大厨房那边新进了两篓子鲢鱼,给我们院儿也送了两尾,姑娘要不尝个鲜?” 余叶蓁撑着下巴思索,晚上要去荣安堂吃团圆饭,虽然菜品丰富但人那么多,还要忙着说话,怕是吃不了什么,不如中午用得尽兴点。 “鱼先养着,等这段时间忙完了叫厨娘做个烤鱼,请二妹妹三妹妹……算了她俩吃不得辣,还是我们单独吃吧。”余叶蓁仔细盘算着,“中午还是吃锅子,不要上次的清汤,只做红汤,多放点辣椒,越辣越好。菜品就上次那些蔬菜羊肉,再加半碟肉丸子,别忘了备上一碗米饭和酸奶。” 木香领了命就兴冲冲地出去了,她一向是个风风火火的性子。半夏正好进来,余叶蓁听见外面动静小了些便问:“可是打扫完了。”半夏点点头,正好玉竹剪完了窗花,便抱着竹篮子退下,找了几个小丫头张罗着贴窗花。 午饭桌上摆的就是她想了好久的火锅,余叶蓁没忍住多吃了半碗饭,半夏怕她积食便劝她在回廊散散步。余叶蓁也觉得中午吃得有点多,点头同意了,领着木香在廊下里转了两圈。 院子里的积雪被扫得干干净净,各处屋檐都挂着红彤彤的灯笼,每扇窗上还贴着玉竹剪的各不相同的窗花,余叶蓁越看越觉得过年的气氛浓厚。 到了傍晚,各院主子都带着丫鬟往荣安堂去,余叶蓁和余叶珠的院子离得不远便结伴同行。她牵着余叶珠的小手,和她随意闲聊了几句,不经意间看见余叶珠腰间别了一块祥云白玉佩。 余叶蓁一时没多想便直接开口道:“三妹妹这玉我怎么没见你往常戴过。” 余叶珠身子一僵,小手不自觉地搭在玉佩上,遮了个严严实实。 余叶蓁察觉到她的紧张,赶紧又笑着转移话题,“我们快走吧,母亲怕是正在前头等着呢。” 一行人加快脚步赶到荣安堂,长辈们都已到了。老太太坐在上头,萧氏坐在下首第一个位子,正捧着册子查看,二太太和三太太则坐在两边静静喝茶。余叶蓁和余叶珠规规矩矩地请了安,正巧赶上余叶菡进门,三个小姑娘便坐在一处,小声地说话。余叶蓁再一瞥,发现余叶珠腰间已经没了那块玉。 不过一会儿小小的余叶灵被奶嬷嬷牵了过来,三太太秦氏抱着她坐在自己身边,笑盈盈地拿软糕喂她,二太太见了便嘲讽道:“三弟妹倒真真是个贤良人。” 秦氏皱眉不理她,只逗余叶灵玩,倒显得许氏自讨没趣。上首的老太太抬眼看了许氏一眼,眼里的警告之意不言而喻,吓得许氏一哆嗦,赶紧低着头端起茶碗。 见她老实了,老太太才转头对秦氏关切道:“你如今身子重,要注意善自保养,有什么缺的就找你大嫂,素日里也切忌太过操劳。” 秦氏红着脸应是,那副难得的小儿女姿态倒是狠狠地刺了许氏的眼,她借着茶杯的遮挡,掩下眸中的暗光,在心里啐了一声。 余叶蓁瞧见许氏这般作态,皱了一下眉头,不动声色地挡住余叶菡的视线。 说起许氏,余叶蓁对这个二婶很是看不上,倒不是因为别的什么,只是许氏做人实在是一言难尽。二姑娘余叶菡和三少爷余敬远这对姐弟,是二老爷的原配江氏所出,可惜前几年江氏病逝了,便又娶了这个新二婶许氏进门。 许氏进门至今也不过三年,却闹出了不少事,比如前年二老爷新纳了一个姨娘,结果被许氏活生生作践地流了产,还落下了一辈子的病根。再比如这两年,因着余叶菡长高,每一季做衣裳都比较麻烦,许氏竟然直接让绣娘做大了一个号,还美其名曰省事便宜,后来还是余叶菡穿着大到空荡荡的衣裳在老太太面前晃了一圈,许氏才消停。 对江氏留下的两个孩子,许氏也不讨好,只一味想着生出自己的孩子,结果却把二老爷越推越远,现在二房姨娘又多了两个,许氏整日里闹个不停,余叶蓁都不知道该说她真蠢还是假蠢了。 其实这府里,要说夫妻和睦的,大概只有三房。三老爷继承了老太爷的衣钵做了武将,是个粗枝大叶的人,秦氏是从江南来的,虽不是什么名门望族但还算看得去,待人接物都很温柔贴心。这样两个人成亲以来一直焦不离孟孟不离焦,头年就生下了国公府的第一个孩子——大少爷余敬聪,如今秦氏再度怀胎,可不就刺了许氏的眼吗。 然而这样恩爱的夫妻也是有过龃龉的,余叶灵的出生便是。两人成亲后,三房就出了一个嫡子,三老爷也不纳妾,只守着秦氏一人,这样一来,老太太就不乐意了。三老爷是她的亲幼子,她一向疼爱得紧,巴不得他能多有几个孩子,省得日后膝下孤寂。但秦氏生了嫡子后肚子就没了动静,老太太虽也静下心来等了几年,最终还是忍不住做主给三老爷纳了个商户庶女做姨娘。 红姨娘进府两年才生下了余叶灵,虽是个女儿但老太太也高兴了,秦氏和三老爷的关系却急转直下。不知怎么的,去年夫妻两人又好了,今年冬天秦氏就怀了孕,老太太也不再逼着小儿子纳妾,而一心一意关心起秦氏的肚子来。 秦氏虽不喜红姨娘,但对如今两岁的余叶灵却是真心实意,她一出生就被抱在秦氏身边由秦氏亲自教养,这倒是这个时代嫡母应该做的事。 想到这里余叶蓁忍不住看了看自己的嫡母萧氏,萧氏察觉到了,回了她一个笑脸。 晚饭时分众人挪到花厅,爷们儿都坐在外间,姑娘太太们坐在里间。老太太兴致高,还叫了两个说书的仆妇讲故事,讲的是慈恩寺一个僧人四方游历普度众生的故事。这样的题材老太太爱听,秦氏也听得入神,萧氏和许氏就听得心不在焉了,余叶蓁听了几句便神游物外,只坐在位子上默默吃菜,倒是余叶珠听得格外认真。 吃过饭丫头们就撤下了盘子,换了茶上来,众人坐在花厅说话。西洋钟的指针还未转到晚上十二点,萧氏怕老太太疲累困倦便叫了梨园的几个小戏子来唱戏,不用乐器,只清唱就好。毕竟国孝还剩几天,大张旗鼓地唱戏是不能的。 小戏子唱的是玉簪记,这戏余叶蓁看过戏词,讲的是个爱情故事,是昆曲中有名的曲目。说起来余叶蓁倒觉得有趣,闺门女子看些讲情情爱爱的书是万万不能的,怕移了性情,但听这些戏曲却没什么忌讳,而有名的戏曲最爱讲的也还是男女情爱。 这出戏余叶蓁仔细听了,余叶珠倒是心不在焉的,余叶菡则是一直借帕子的遮掩打着哈欠。好容易到了午夜十二点,钟声一响院子里和大门口的小厮就开始放炮仗,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彻京城,每家每户几乎都在点火放鞭炮。鞭炮声渐渐停息,院子里的小厮又接着放烟花,五光十色的烟花在漆黑的夜空炸开,光彩夺目。 烟花放完也该散了,老太太强撑着说了几句吉祥话,搭着丫头的手就回了房,众人也都一一离开。小孩子不必守夜,余叶蓁带着余叶珠给父亲母亲请过安就相携而去,各回各院。 夜里下起了小雪,余叶蓁披着衣服靠在床头,静静地看了一会儿,也不知在想些什么。雪越下越大,她叫来半夏关好窗,这才沉沉睡去。 重生女主的庶姐(08) 大年初一是要早起拜年的,半夏毫不犹豫地把还想赖床的余叶蓁从被子里挖出来,竹苓紧接着手脚伶俐地帮她穿衣。当余叶蓁终于清醒,玉竹已替她梳好了发髻,正准备给她洗脸。 余叶蓁自己接过帕子,打着哈欠洗干净脸,待搽好面脂,就被半夏催促着去荣安堂。路上正好遇见余叶菡,两人便结伴同行。 余叶菡身后跟着的丫头有些面生,余叶蓁便多看了两眼。 “这个丫头是祖母给的,叫流云。”余叶菡注意到了大姐姐的动作,便主动开口解释。 “怎么没声没响地突然给你个丫头?”余叶蓁纳闷了,却见余叶菡冷笑一声不说话,她也不好多问,只把疑惑压在心底。 等各位小辈都到了荣安堂,便按照长幼顺序开始依次给长辈们拜年磕头。老太爷和老太太端坐上方,一个神情严肃却眼带笑意,一个则是满心满眼的慈祥和蔼,毕竟老人谁不喜欢这阖家欢乐的画面呢。 待四位少爷拜完年领了红包,余叶蓁这个长姐就得开始带头拜年了。她笑着先给上头的两位老祖宗磕头,说的还是身体健康平安喜乐这样的实在话,毕竟自己文采不出众,还是稳妥点好。老太太乐呵呵地给了荷包,余叶蓁接过时只觉得分量真足。 接着又给坐着的几个长辈挨个磕头拜年,虽然得了一个又一个的红包,余叶蓁起来时还是差点没站住,脑袋有点发晕。半夏赶紧悄悄在背后撑住她,才没让自己出洋相。 小辈们拜过年便同长辈们一起在花厅用早饭,桌上摆的全是饺子,唯一的区别可能就是每一盘的口味不同。饺子里有些放了金锞子,光是余叶蓁就吃到了六次,倒是得了个六六大顺的好意头。 大年初一男人们都要出门访亲问友,女子要等到初六才能在别家走动,当然初二回娘家除外。 府上客人络绎不绝,又多是男子,后院女眷们便得小心避开。余叶蓁先去了梨华馆,给元姨娘拜了个年,姨娘还给了一个分量十足的荷包,拉着她说了好久的话才让她离开。 不多时,萧氏身边的丫头来请余叶蓁到前院见客,说是太太的一个远房侄子来了,让姐妹们都见一见。余叶蓁到的时候,余叶珠显然是坐了有一会儿了,连小丫头余叶灵都被秦氏抱着见客,独独没看见二妹妹。 余叶蓁悄悄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少年人,看起来大概十岁左右,面容俊俏,身量颇高。萧氏见她来了,便拉过她笑盈盈地介绍,“这是你裕表哥。” 余叶蓁乖乖喊人,萧氏又对萧裕道:“这是你大表妹。” “大表妹好。”声音很清脆,有些雌雄莫辨,余叶蓁估摸着他应该还没到变声期。 两个人打了个招呼就算认识了,余叶蓁便往余叶珠旁边的位子走去。 萧氏此时正笑着和萧裕聊天,与她平时冷冷清清的模样大相径庭,看得出来是真心实意地高兴。余叶蓁好奇地低声询问余叶珠这是什么情况,余叶珠用眼神指了指萧裕,低声道:“这位裕表哥,是母亲的远房侄子,还是从柳州千里迢迢来的。据说他天生才华过人,一目十行,六岁便参加院试考了秀才,九岁乡试中举,如今十一岁了便打算明年在京城参加会试。” “这么说,裕表哥要在京城定居一年?” 余叶珠点点头,不动声色道:“想来应该会在书院求学一年,待明年参加了会试再说。” 原来如此,也难怪太太这么高兴了,萧家虽是钟鸣鼎食之家,却也许久没出过这等人才了,萧裕自然是个好苗子,哪怕亲戚关系再远,也还是萧家人。 “不过这裕表哥怎么会来我们府上拜见?”余叶蓁有些不解,毕竟卫国公府只是太太的婆家,萧裕按理来说明日在萧府拜见太太更好才对。 余叶珠也摇摇头,两人聚精会神听了一会儿才明白,原来萧裕来卫国公府,一方面是为了拜见大太太,一方面是为了拜见老太爷,至于要拜见老太爷的原因是什么两人就不知道了。 秦氏因怀有身孕,陪着萧氏坐了一会就早早地牵着余叶灵回了院子,许氏则是根本就没见到她。 想到这里,余叶蓁便疑惑地问道:“话说,二妹妹怎么不在?” “母亲派人去请了,不过二姐姐托人回道她早上受了点凉,这会子不太舒服就没来。” 这倒是怪了,早上她见到余叶菡的时候并未觉得她生病了呀,甚至走路都比平日里快了几分,她还纳闷二妹妹怎么突然这么有精神呢。 这边萧氏也知道萧裕来卫国公府的原因,只是现在老太爷不在家,他前脚刚出门,萧裕就递了帖子进来,刚好错开了。眼瞅着大厨房也该预备午饭了,萧氏便留萧裕在府上用饭,然后还得先去拜见拜见老太太。 老太太年纪大了,最稀罕这些孙辈的孩子,哪怕这不是余家的人,她也喜欢得不得了,一面戴着老花镜,一面拉着萧裕仔细打量,最后笑着夸道:“是个好孩子,有前途,长得也端正。” 其实余叶蓁怀疑老太太这话有点像看孙女婿的意思,不过她不敢说出来,毕竟她如今还是个八岁的小女娃,所以只能在心里这么琢磨了一番。可想着想着又觉得不太可能,卫国公府的女儿家,不管哪一个都和萧裕门不当户不对。她摇摇头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甩出脑海,突然想起早上二妹妹的异样来。 因为有些担心余叶菡,余叶蓁便随便找了个理由离开,抱着手炉去了藕香院,却见藕香院连守门的婆子都不见,更别说是打帘通报的丫头了。 “这是怎么回事?”余叶蓁拧起眉,大踏步往院子里走去,只见院子里丫头婆子们低着头跪在地上,黑压压的一片。 昨夜下了雪,今早还没化呢,藕香院约是还没来得及扫雪,这些人全都跪在积雪上,余叶蓁隐约瞧见几个小丫头还在瑟瑟发抖。 哪怕是听见了余叶蓁的问话,也没有一个人敢应声,余叶蓁赶紧掀开帘子往屋子里走,半夏紧跟在她身后。 她脚步一顿,让半夏止步留在门口等她,因为里面隐约传来一点哭声。 余光瞥见余叶蓁进门,正伏案低泣的余叶菡背过身去,悄悄拿帕子擦了眼泪。 “大过年的,你怎么哭了,让祖母知道了肯定骂你。”余叶蓁笑着打趣她。 对面的人露出一个苦笑,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又落了下来。 余叶蓁赶紧坐过去,将人搂在怀里,轻轻拍打着她的背。怀中之人原只是无声啜泣,最后竟演变成嚎啕大哭,好似有无尽的委屈无处诉。 余叶蓁耐心地安抚着她,许久余叶菡才慢慢平静下来。她红着眼睛不好意思道:“抱歉大姐姐,将你的衣裳都打湿了。” 余叶蓁摇摇头,把倒好的热茶递给她,见她情绪稳定了才问:“你素日最不爱哭,可是二婶又给你气受了,还是这些下人不规矩惹恼了你?” 一口热茶滑进喉咙,余叶菡才觉得自己的嗓子松快了些,她低着头只盯着茶杯上的梅花纹样看了许久才低声道:“大姐姐,叫外面跪着的人起来吧。” 闻言余叶蓁点点头,唤来半夏让她叫这些人都起来,先去换换衣裳再来当值。毕竟不是自己院里的人,余叶蓁也不能多说什么。 “你可知,昨夜我父亲又纳了一个姨娘?”她大概是哭久了,嗓子还有点哑。 余叶蓁摇摇头,只见一向性情温和的二妹妹冷笑一声,咬牙切齿道:“你又可知,新姨娘的名字叫拂烟?” “这……”余叶蓁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她仔细回想了一下,突然瞪大了眼睛,直直地望向余叶菡。 “不错,正是她。”接收到来自余叶蓁的震惊,余叶菡反倒没那么愤怒了,她放下茶杯,神情冷漠,“我竟不知,她有如此志向。” 父亲纳了女儿的大丫鬟做姨娘,这是多么荒唐的一件事,更何况拂烟一向是二妹妹的心腹,尤其是在江氏去世后。余叶蓁叹息一声,二妹妹这样的妙人,偏生母亲去世,还要受继母苛待,父亲又这样荒淫无道,实在可怜。 “更让我气愤的,还有这些个浮了心的,见一个成了,其他的就巴巴地上赶着妄想做姨娘当主子,我真想把她们全都撵出去!” 余叶蓁拍了拍她的手背以示安慰,也有些为她不平,“老太太知道了吗?” “自然是知道的,不然也不会突然指了流云给我。” 想来也是,二老爷又不是老太太的亲生子,老太太怎会为了这个事大动干戈,或许在她看来,二老爷只要不闹出大事搞得家宅不宁便不用管。 余叶蓁一时无言,连安慰的话也说不出口了,倒是余叶菡反过来宽慰她,“我今日才知道,在这府里,只有我和三弟才是彼此真正的唯一至亲,往日我盼着父亲能改,想来也是我痴心妄想。如今想通了,竟也不觉得痛苦了,好似把旧疾都割除了一般。” 这般轻松的语气,说出的话却如此沉重,余叶蓁忍不住鼻头一酸,将余叶菡搂在怀里。这个二妹妹,不过比自己小两个月,却活生生被逼着长大,原还是个孩子,却尝尽了背叛的滋味。 不知何时,窗外又飘起了鹅毛大雪,姐妹二人无言地倚靠在一起,看着那纷飞的雪花铺满整个院子,掩埋了曾经留下的所有痕迹。 重生女主的庶姐(09) “大姐姐!” 奶声奶气的呼唤从身后传来,余叶蓁扭头看去,是四妹妹余叶灵。小小的人儿梳着稚气十足的双丫髻,一边绑了两个毛绒绒的小球,可爱至极。 余叶蓁笑着应了一声,伸出左手牵住她,余叶珠弯下腰轻轻掐了掐小丫头肉嘟嘟的脸蛋,笑道:“可真是个小胖子。” 原本一脸乖巧的小姑娘听了后满脸不高兴,嘟着嘴委屈地仰着脑袋向余叶蓁告状,“大姐姐,三姐姐欺负我!” “三姐姐是故意逗你的,我们小灵儿才不胖呢。” 闻言余叶灵立马多云转晴,一把抱住余叶蓁的腰,撒娇一般蹭了又蹭,“还是大姐姐最好了,灵儿最喜欢大姐姐!” 这小嘴儿甜的,倒是余叶珠看着眼前姐妹情深的画面,忍不住醋道:“哼,难道三姐姐就不好了吗,小没良心的,还不快把昨日我送你的桂花糕吐出来。” “哎呀,三姐姐也好,我也喜欢三姐姐。”小丫头急急忙忙从余叶蓁怀里出来,又一把抱住余叶珠的手臂,摇晃着撒娇。这见风使舵的小模样,把众人都给逗笑了,怪不得老太太喜欢这个机灵的小滑头。 “大姐姐,你们这是要去哪呀?” “去看看你五妹妹。” 余叶灵“哦”了一声,又兴高采烈也要跟着去。 九月初,秦氏生下一个女儿取名余叶晴,如今已经快一个月大了,余叶蓁还没见过小丫头呢。这会儿秦氏出了月子,余叶蓁才放心大胆地提出去看看五妹妹,正好余叶珠也有此意,两人便一起过来了。 一个月左右的小婴儿还只知道吃和睡,偶尔会睁开眼睛看看顺便咿咿呀呀几句。她们到的时候,秦氏便叫奶嬷嬷把五姑娘抱上来,小丫头还在襁褓里熟睡,打着小小的呼噜。 余叶灵围在奶嬷嬷身边转了又转,小声地问:“妹妹怎么不醒呀?” 奶嬷嬷抱着孩子恭敬低头道:“回四姑娘,五姑娘还小呢,小孩子就是这样的。” 秦氏见她一个人转来转去,问些问题把奶嬷嬷都给问住了,便招手把她叫到自己身边。 余叶蓁和余叶珠两人则是看了一会儿,在得到奶嬷嬷的同意后才小心翼翼地伸出一根手指,碰了碰五妹妹滑嫩的小脸蛋。 小孩子的皮肤最是娇嫩,余叶蓁小心再小心,只轻轻地摸了一下就收回了手,一旁的余叶珠也是如此。 秦氏看得好笑,自己伸手接过奶嬷嬷手里的孩子,抱着她轻轻地摇晃,小丫头砸了咂嘴没醒。 过了一会儿到了喂奶的时间,奶嬷嬷就又把孩子抱下去了。 大概是刚生完孩子的原因,秦氏看起来丰盈了些,不再是以往弱柳扶风的样子。 回去的路上余叶蓁又掉头打算去藕香院一趟,却见几个洒扫的婆子聚在一起,大声讨论着什么,隐隐约约听见了一句“二姑娘……” 半夏大喝一声,吓得那群婆子连忙散开,低着头站在一旁不敢说话。 余叶蓁皱眉看了一圈,全是藕香院的老人了,却在私底下妄议主子。 待余叶蓁离开后,那群婆子才松了口气,随后赶紧散了各做各的事。 藕香院内倒还好,丫头们都在干着自己的活计,明霞见大姑娘来了,赶紧迎了上去。 “我来找二妹妹玩,她在做什么?” “回大姑娘,我们姑娘早起去老太太那儿了,这会子还没回来呢。”流云低眉顺眼地半弯着腰,不敢再像往日说笑。 “这样啊,那我先回去了,待二妹妹回来你记得告诉她一声,就说她前日要的花样子我找到了。” 流云点头应下,余叶蓁看她一眼便离开了。 自上次拂烟事发以后,藕香院来了一次大换血,那些个不规矩的丫头婆子都被余叶菡找理由打发出去了,动静之大就连余叶蓁也有所闻。如今藕香院被余叶菡好好整治了一番,往日还敢与主子说笑的大丫鬟也都老实了许多,更何况是底下的丫头婆子。 然而前些日子萧氏有了身孕,老太太让她安心养胎,秦氏又刚生完孩子,府中之事便交给了许氏处理。刚开始还好,下人们沿着大太太的规矩办事,也没闹出什么风波,老太太便不再关注。哪曾想不过月余,许氏便开始作妖了。她先是将油水最多的负责厨房采买的小厮换成自己的人,再是大刀阔斧地定了一系列严苛的规矩,闹得下人们苦不堪言。 许氏只顾着立威,却忘了物极必反的道理,如今府上的下人在高强度的施压下,反倒极尽偷懒之能事。 再加上她得了权,整治起二房姨娘的手段也越发明目张胆,前些日子白姨娘又小产了,谁不知是许氏的手笔,只是老太太不管,众人权当不知道罢了。 余叶菡从拂烟之事起,好似一夜成长了一般,不再是一副书呆子的模样,反倒开始默默学着各种人情世故。她知道自己慢慢长大了,最重要的比如婚姻之事还掌握在许氏手里,然而许氏又怎会为她择一门好姻缘。唯一的解决办法就只有靠着老太太,最好直接让老太太帮她做主定亲。想通了这一点,余叶菡便全心全意往老太太身边凑,借着各种理由讨老人家的欢心。 老太太虽不喜二老爷,但对二房的孙子孙女却没有什么意见,尤其余叶菡乖巧聪慧,又没有生母教导,她看着也心疼。江氏原也是个不错的媳妇,老太太念着曾经江氏的好,自然也愿意为余叶菡姐弟撑腰。 相比之下,余叶蓁觉得自己的处境比二妹妹不知好了多少,虽是庶出,但嫡母和善,姨娘也不是那等心机宠妾。 余叶蓁也没忘记自己的任务,这两年她一心钻研织绣技能,如今已学完了苏绣针法,就连刘姑姑也夸她资质上乘。刺绣学完了,余叶蓁趁热打铁学习裁衣,不过月余就已出师。 一般闺阁女子学到这里也就差不多了,刘姑姑便又被萧氏请到余叶珠那里教学。 如今系统显示织绣技能已升到三级,奖励了余叶蓁十匹云锦和一本织绣针法大全,里面不仅有苏绣还有蜀绣、湘绣等等,甚至还有现代的立体绣教程。除此之外还奖励了一本裁衣大全,囊括了各种衣物的剪裁缝制之术。 刘姑姑的教导结束了,但余叶蓁没有松懈,而是不断在衣裙和小物上练习刺绣,毕竟熟能生巧,刺绣是一门需要反复动手的技能。时不时的,她还会拿着自己的作品去雪昭院找刘姑姑指点,倒是让刘姑姑对她刮目相看。 其实余叶蓁心里也有自己的打算,她在这个世界的任务就是学习织绣,但光学会了不够,她还打算学得精通一点,然后开个铺子,卖些精美的绣品和衣裳,也算是自己的小产业,如果能做大就再好不过了。 作为庶女,她若是出嫁,公中自然会出嫁妆,其中也会有一两间铺子,可这远远不够。余叶蓁不愿做个依靠丈夫生存的菟丝花,尤其是在这男人三妻四妾的古代,只有手里有足够的钱财才能最大程度保护自己的利益。 日子就在她一天一天的努力中过去,一转眼又过了两年。 萧氏去年春天生下了一个男孩儿,出了月子后就夺了许氏的权,重掌家事。 二房的周姨娘在许氏的严密防范下竟然还有了身孕,去年冬天生下一个女儿,据说坐月子的时候被许氏灌了一碗绝育药,孩子也被许氏抱走了。周姨娘颇得二老爷宠爱,便整日在二老爷耳边煽风点火,二房上下闹得鸡犬不宁。 余叶菡冷眼旁观,并不理会这些乌七八糟的事儿,她早已搬到了荣安堂和老太太住在一处,是越来越得老太太宠爱,许氏也不敢拿捏她了。 余叶珠则还在宫中做二公主的侍读,也慢慢地接近了二皇子,唯一的麻烦可能就是大皇子雷打不动地每日送些小玩意儿给她,她也不敢不收,只好堆到箱子里。她这辈子不愿再嫁皇室,只想复仇后找个普通人家嫁了,低嫁至少还能拿捏得住夫家,不让自己受委屈。 “请大皇子安。” 眼前的女孩儿低着头,不复初见时的团子模样,惊人的美貌也初具雏形,一双杏眼看着你时,水光潋滟,脉脉含情。 宋以褚红着脸把自己昨日出宫买的珠花递给她,颇不自然道:“送你。” 余叶珠微微皱眉,少年比她高出许多,仿佛一座大山挡在她面前。他的肤色并不算白,大概是因为常常在练武场操练甚至还有点黑,修长的手指上有着一层薄茧,往日舞刀弄剑的人此时却手执一朵粉嫩的珠花。 她伸出玉葱似的手指接过那朵粉色珠花,无奈道:“多谢大皇子,只是民女身份低微,大皇子实在不必如此……” 不等她说完,眼前人就收回手飞也似的离开了。 手中的珠花花瓣层层叠叠,每一片花瓣上都缀有一颗粉色珍珠,这样复杂精致的小饰品,余叶珠已经堆了大半个箱子了。她叹息一声,默默地把珠花收到袖袋里,努力忽视心里那一抹淡淡的甜蜜。 重生女主的庶姐(10) 钟灵宫。 淑妃疲惫不堪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木桐跪在脚踏上,动作轻柔地为她捶腿。 半月前皇后突然病了,太后发话暂时将协理六宫之权交由她和娴妃,于是平日最会躲闲的她也不得不沾手这后宫的各种事务了。 娴妃倒是爱揽权,可太后吩咐了是共同掌管后宫,若是娴妃那里出了纰漏,自己这里也落不了好,所以就连偷懒也偷不得。 见主子如此疲乏,木桐柔声道:“娘娘,不如请太医来给你看些安神的药吧。” 淑妃摆摆手,随手翻开桌上的话本,看了两页又觉得无趣。恰逢宫人来禀二公主和余三姑娘来了,她连忙点头让人进来。 二公主性子活泼,一见到淑妃就扑到她怀里撒娇,余叶珠则是规规矩矩地先行了礼。 “怎么还是这么没规矩。”淑妃笑着捏了捏安和的鼻子,然后叫起余叶珠,让木梧赐座。 安和公主撒娇道:“母妃,我带表姐去我院里玩好吗?” “怎么,刚来就要走,不想和母妃说说话?”淑妃斜睨她一眼,故作生气。 “那我们先说说话再走。”安和笑嘻嘻地顺杆子往上爬,一点也不怕淑妃装出来的冷脸。 自己这个女儿最是调皮,淑妃拿她没办法,一时没忍住,破功笑了出来。她抬手叫宫人上茶,转头看着余叶珠关切问道:“你母亲和近来可好?” “母亲一切都好,劳娘娘挂念。” 闻言,淑妃点点头没说话,过了一会儿便换了个话题。 不知为何,余叶珠觉得自己每次来钟灵宫,姑母总是要问一问母亲的近况,然而从没问过关于父亲的事。她私下里也向母亲侧面打听了一番,只知道两人自小相识,但交情不深,姑母未出阁前是母亲的小姑子,那两年关系倒很好。旁的也就没有了。 二公主急着带余叶珠去看她新养的波斯猫,实在不耐烦听这些寒暄,坐了不到半刻钟就开始转动圆溜溜的眼珠子,一副坐立不安的模样。 淑妃无奈一笑,打发两个小姑娘下去了。 过了一会儿,木兰捧着册子进来,轻手轻脚地放在案上。 淑妃拿起来看了两眼,是这届秀女的名单。采选在即,各地来的秀女都已住在了采芳宫,这会子名单才整理好呈上来。 她看着这些名字就头疼,扔下册子就往贵妃榻上躺。木桐还以为主子是因为采选的事不高兴,小心翼翼地在一旁打扇。 “画像呢?”淑妃闭着眼淡淡地问了一句。 木兰低着头,“采芳宫的姑姑说,画像先送到娴妃娘娘那里去了。” 榻上之人仍闭着眼睛没说话,许久才道:“下去吧。” 木兰默默退下,心里却为主子抱不平,暗道那娴妃也太目中无人,同是妃位却非要压娘娘一头。她哪里知道,自己的主子只想着,画像送到钟灵宫时怕是不堪入目了。 果不其然,第二天宫人从毓秀宫送来一卷画像,淑妃展开一看,几乎都是皱巴巴的,有些甚至还染上了点点墨迹,可见娴妃的气有多大。她心中无语,翻了一遍就丢开了,懒得再看那不成样子的美人图,反正一月后就要大选,到时候直接见人吧。 她懒懒地翻看着手里的册子,心思却不知飞到何处。主子不说话,宫人们提心吊胆,动作越发轻了,不敢扰了清净。过了许久,淑妃才合上册子,声音飘忽地说了一句:“要回来了。” 三日后,西北传来捷报,匈奴节节败退,献上土地和美人请求休战。圣上龙颜大悦,下令召西北大将军回京,朝中大臣一片哗然,只因从未听说过有一位西北大将军的存在。 半月后,西北大将军入京,圣上设宴为其接风洗尘。 萧氏坐在位子上,看着此时在半跪在圣上跟前的人,只觉得头晕目眩,一双玉手紧紧地抓住衣摆,面色苍白。 余叶蓁和余叶珠都注意到了她的异样,两人对视一眼,同时伸手搭在萧氏手上,低声问道:“母亲,你怎么了?” 萧氏恍若未闻,直直地望着那人。余叶蓁咬了咬牙,总觉得再不做点什么就会出大麻烦,她借着袖子的遮掩将自己的酒杯挪到边上,酒桌似乎抖了一下,酒杯一下倒在萧氏身上将她惊醒。 酒水很快在她裙上晕开,萧氏反应过来,在宫女的引导下悄悄起身离开了宴席。圣上还在大肆夸奖着大将军,那人却仿佛有所感,余光往萧氏离开的方向瞥了一眼。 直到宴席结束,萧氏也没回来,淑妃带着落单的余叶蓁姐妹回了钟灵宫,萧氏正在偏殿呆呆地坐着。 淑妃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两人一句话也没有说。 第二日,大臣们才知道,这位西北大将军就是十几年前宁阳伯府那位不知所踪的三公子,一时间递进宁阳伯府的拜帖络绎不绝。 从那日回府后,萧氏就病了,家事暂时又交给了秦氏。 乐竹端着药碗进来,小声道:“太太,该喝药了。” 榻上之人面如金纸,衣衫单薄地靠在软枕上,望着院子里的那棵老松出神。 乐竹不忍再看,低着头又喊了一声,带着些许哭意。 萧氏回神,接过药碗放在小桌上,拉着乐竹的手,轻飘飘地问:“你哭什么?” 乐竹摇头,泪流不止,仿佛又回到了姑娘那年病重的时候。 “他回来了。”萧氏拿帕子替她拭去泪水,神情冷淡地开口。她原也以为自己会流泪,可见到他的那一刻,她才发现自己的眼泪没有了,也许在出嫁的那一年就已流尽了。 “姑娘……”乐竹抽噎着唤了一声,随即跪了下来,“姑娘听我一句劝,再怎么样也别糟践自己的身子。我知道姑娘难受,可姑娘如今还有三小姐有五少爷,姑娘如今病了难道就打算一直病着,再不管三小姐和五少爷了吗?” 萧氏一时怔住,过了半晌,她端起药碗一饮而尽,哑着嗓子道:“下去吧。” 半月后萧氏病愈,重新开始管家。去荣安堂请安的时候,老太太递给她一张帖子,是来自宁阳伯老夫人办的赏花宴,还请了余家的三位姑娘一起。 一场秋雨一场寒,如今正是初秋,昨夜还下了雨,乐竹特意多带了一件披风出门。 马车车厢空间很大,正中间还摆了一张小几,放了些糕饼和茶水。车厢两侧有暗格,里面放着一些常备药物、几方帕子及零食干果等。余叶蓁和二妹妹、三妹妹坐在车厢右侧,萧氏坐在左侧。 因为是赏花宴,半夏特意早早地把余叶蓁叫起来,替她梳了个飞仙髻,再配上一套珍珠头面,显得端庄大方。 她如今也十一了,不能再像小孩子一样做稚气打扮,余叶菡也是类似的装扮,只不过戴的是宝石头面,看起来比余叶蓁更成熟些。余叶珠年纪小些,双螺髻上只戴了一朵粉色珠花和粉色珍珠单簪,倒是符合她的年纪。姊妹三人衣裙类似,皆是浅色对襟衫裙,缀有兰花刺绣。 一路上三姐妹有说有笑,萧氏在一旁品茶,偶尔接几句话,嘴里一直噙着淡淡笑意。 秋季自然是赏菊为佳,故而宁阳伯府特意摆了好些名贵的品种。余叶蓁也养花,而且还是个精通的,自然看得出这些花的好坏。 赏花宴虽是老夫人办的,迎来送往的却是伯府的二太太,老夫人则是坐在花厅,和众位夫人说话。来赴宴女客都带了家中的女孩子来,有像余叶珠一般八九岁的,也有十七八岁左右的,年龄差距着实太大了些。 二太太带着姑娘们沿着花盆摆放的位置在院子里逛了一圈,然后姑娘们各自结伴,单独赏花去了。余叶蓁觉得宁阳伯府养的菊花倒是不错,一时看入了神反倒落了单。 她也不着急,沿着那几盆墨菊独自欣赏。一个略有些高挑的姑娘红着脸走过来,十分不好意思道:“你……你能给我讲讲这些花的种类吗?” 余叶蓁温柔一笑,“自然可以。” 她指了指最近的这几株白菊,道:“此花名为瑶台玉凤,通体雪白,花瓣层叠紧簇,恍若瑶台仙子,所以叫瑶台玉凤。” 有了话题聊起天来就容易了,余叶蓁也成功和这位姑娘结识,原来她叫李玉茹,是户部左侍郎的女儿,只是因体弱自幼养在苏州,今年才回京。两人年纪相仿,相谈甚欢,这位李姑娘虽然容易体弱但性子豁达,而且也不是那等喜欢标榜自己的才女,正好投了余叶蓁的气味。 待余叶菡找来时,见到的就是大姐姐正和一个陌生姑娘聊得兴起,她好奇地上前,余叶蓁见了她便介绍两人认识。 那头余叶珠则是在跟大理寺左少卿之女赵璇说话。 赵璇前世是太子侧妃,但却并非自愿嫁给太子,她自小与表哥有婚约,当初太子觊觎她的美色便请皇后指了她当侧妃。左少卿欣然嫁女,直接背弃婚约,火急火燎地将赵璇送到了太子手上。 嫁进东宫后不过一年,她便香消玉殒,如今余叶珠有心帮她躲过这一劫,只因当初她不曾对自己有过敌意。 赵璇知道余叶珠是有名的才女和神童,她如今不过半大孩童,对天才自然有着崇拜之情,所以当余叶珠向她搭话时,她便兴高采烈地接过话头。 两个小姑娘越聊越投机,余叶珠也觉得赵璇性子可爱,有什么说什么,而且也并不娇气。 在两人相约以后互相到府上玩耍的时候,一阵争执声从后面传来。 重生女主的庶姐(11) 常言道,三个女人一台戏,如今这赏花宴上,大大小小的女子聚在一起,难免有些口舌之争。尤其是这些个京中贵女,哪个不是娇生惯养长大的,互相攀比也是常有的事。 余叶珠拉着赵璇悄悄离远了些,适时余叶蓁和余叶菡也注意到了这边的骚动,抬脚就往三妹妹这里来。 众人都忍不住望向那争执中心,只见一个打扮光鲜,浑身上下珠光宝气的姑娘正冲她对面的纤弱女子发脾气。那女子低着头唯唯诺诺地道歉,眼中隐约可见水光,谁知她的这般作态反倒引来对方变本加厉的责骂,在场的其他人难免觉得那华服女子太过跋扈。 余叶珠也忍不住皱起眉头,正当她想张口说几句话的时候,手心却被余叶蓁挠了一下。 她扭头看向大姐姐,有些不明所以。 余叶蓁走到她身后,小声耳语道:“你瞧那发脾气的姑娘,裙摆沾了一大片脏污,显然是对面之人所为。”余叶珠定眼一看,裙摆的确黑了一块儿,只是因那姑娘的衣裙颜色浓烈,脏得不太明显罢了。 余叶蓁又道:“你再看那哭泣的女子,哭得那样伤心,好像对方对她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一样,然而那发脾气的姑娘不过说了她两句,连重话都算不上,只是看起来气势凌人。再者,她弄脏了别人的衣裙,对方责怪她也是情理之中,她若是大方得体地道歉倒也罢了,偏偏做出这幅受辱模样,只怕是故意给对方安个跋扈欺人的名声。” 赵璇离得近也听见了余叶蓁的话,她点点头小声道:“我认得这两位姑娘。那位看起来凶巴巴的是尚书大人的嫡女容玉,平时性子比较娇纵,倒人不坏。流眼泪的那个,我依稀记得是她的庶妹,好像叫容琪,尚书夫人不常带她出来,不知今日怎么来了。” 话已至此,余叶珠也明白了几分,无非是一场嫡庶之间的算计罢了。她有些赧然,自己方才明显是冲动了,没有仔细看清情况,还好大姐姐提醒了自己。 那头容玉还有些生气,今日这套衣裙是母亲前几日为了这次的赏花宴特意给她定制的,裙摆上掺杂的孔雀金线一沾脏污就再难除掉,裙子也就白白废了。她看着眼前还在盈盈垂泪的三妹妹,只觉得一股火气从心头涌上来,忍不住就想破口大骂。 一旁看热闹的姑娘们显然也同余叶蓁一样没注意那么多细节,只觉得那跋扈少女越发可恨起来。 一名黄衫绿裙的姑娘站了出来,她一把拉开容琪护在自己身后,指着容玉的鼻子道:“不过是一件小事,这位姑娘为何这般得理不饶人,实在也太小气了些!” 容玉气得满脸通红,偏偏自己一向嘴笨说不过人家,一时之间不知该作何反应。反倒是那被护着的容琪,拉了拉黄衫女子的袖子,一边流泪一边小心翼翼低声道:“这件事都是我的错,还请这位姑娘不要错怪了姐姐。”可惜她的伪装还不彻底,余叶珠迅速捕捉到了她眼中的得意之色。 余叶蓁忍不住悄悄翻了个白眼,内心腹诽道,好大一朵白莲花。 余叶珠则是直接上前,站在容玉身侧,不客气道:“既是你的错,就别躲在旁人后面,合该站出来赔礼道歉才是!” 容琪一时愣住,仿佛是没想到会有人这么说,一时连眼泪都忘了。黄衫女子明显认识余叶珠,她皱着眉有些犹豫,不知该不该接着打抱不平。 “我……自会向姐姐道歉的……”容琪煞白着一张小脸,小声嗫嚅。 “你既要道歉,怎么还不站出来?”余叶珠才不吃她那一套,神情冷漠地盯着她,“长幼尊卑你难道也不懂?不然怎么会故意弄脏嫡姐的衣裙,这孔雀金线织就的料子,你下起手来倒是一点不手软。” 在场的贵女们一听就明白了这真正的情况,她们下意识地看向容琪,只见她呆呆地看着余叶珠,随即立刻哭着反驳道:“不是这样的,我没有故意弄脏姐姐的裙子,我是无心的……” “是不是故意的,你自己心里清楚。只这衣裙,你必须得赔给容玉。”余叶珠勾唇一笑,眼中的寒意几乎快结成冰,众人下意识地选择相信余叶珠,忍不住离容琪远了些,就连方才“打抱不平”的黄衫女子也默默地退回了人群。 容琪暗自咬牙,恨不得摔了帕子转身就走,可惜她不敢也不能。她抬起头,一双泪眼望向容玉,企图获得对方的怜悯。哪知往日一向容易心软的容玉直接扭过头不看她,拒绝之意不言而喻。 周围的议论声渐渐大起来,容琪一时有些下不来台,脸色由白转青,一双玉手捏紧了手里的帕子,直捏得指节发白。 再僵持下去只怕花厅里的众位夫人也该知道了,余叶珠不想把事情闹大。正好二夫人派了嬷嬷过来传话叫众位姑娘去偏厅喝茶,余叶珠率先和自家姐妹离开了,余下的人也反应过来,俱结伴前往偏厅,独独剩了容琪一个无人作陪。 容玉则大步跟在余叶珠后面,双眼发亮,一副崇拜不已的模样。 “你不要这样看着我。”余叶珠难得有些不好意思,“这其实都是我大姐姐的功劳。” 她挽着余叶蓁的手臂笑道:“是我大姐姐心细如发,注意到事情的蹊跷之处,我才敢帮你的。” 容琪忙不迭看向余叶蓁,对方容貌昳丽,一双桃花眼盈盈如水,眼含秋波。她一时失了神又惊又喜道:“这位姐姐生得好生美貌!” 余叶蓁羞红了脸,忍不住拿帕子遮面,她如今少女初成,也觉得自己比孩童时少了几分可爱圆润,多了几分窈窕美貌。可这话乍一被旁人说出来,她又觉得十分不好意思。 余叶珠又介绍二姐姐给容玉认识,她两眼放光夸张道:“这位姐姐也好漂亮!珠珠,我真羡慕你,姐姐都这么好看,而且你也好好看。不像我,长得五大三粗的,我母亲常说我是个粗粗笨笨的傻丫头。” 一听这话,三个姑娘都有些不好意思,又觉得她说话有趣直白,逗人发笑。 余叶菡的容貌属于淑雅温婉的类型,就连笑起来也宛如一株幽兰。她听了容玉的天真话语不禁扑哧一笑,笑容里难得多了几分活泼明媚,又引来对方的惊呼。 其实容玉并不胖,只是骨架稍大些,再加上她人长得高,所以看起来比这个时代的姑娘粗壮一些。余叶蓁倒是觉得等她再长大些,脸上的婴儿肥消失后,必定也是个大气美女。 她将自己的这个想法告诉对方,容玉听了一扫之前的郁闷,对自己以后的模样更多了几分期待。 世上女子,少有不在乎容貌的,余叶蓁自然也不能免俗,她爱美并非为了讨人喜爱,更多的是为了自己看起来赏心悦目,满足自己的内心。比如她从小喝牛乳,一方面是为了夜里助眠,一方面则是为了美白,虽然牛奶能不能美白尚且存疑,但喝了总没坏处。 一行人聊得投机,兴致盎然地前往偏厅。 二太太坐在上首,见姑娘们进来了便笑容满面地邀各位坐下品茶。品茶不过是个由头,不过一会儿二太太便提议姑娘们来吟诗作对、泼墨作画。 有心之人自然察觉出了此行的目的,恨不得表现出完美的自己。那等傻乎乎的比如容玉,就一派天真地跟在别人后头,还以为是闹着玩。 这边偏厅的姑娘们大多使出浑身解数,那边宁阳伯老夫人则派小厮请出了自己的小儿子,本次宴会的真正主人公——穆阳。 曾经风流轻狂的少年如今长成了稳重的男子汉,就连皮肤也由原来的白嫩变得黝黑,更多了几分成熟男人味。他大踏步走进花厅,给老夫人请安,一双眼不自觉地看向萧氏的方向。 萧氏低着头喝茶,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穆阳提起的心迅速沉了下去,请过安后就离开了,却在经过萧氏时顿了顿脚步。 老夫人是什么意思,在座的夫人们都清楚了。这位新晋的西北大将军刚刚回京,如今已二十有五了却还未娶妻,老夫人自然是心急如焚。 家中姑娘适龄的都与老人家热烈攀谈起来,几家女儿还小的,则是默默坐在一旁品茶,故而萧氏的沉默并不显眼。 过了半刻,她以更衣之故起身暂别,乐竹跟在自家夫人身后。 穿过幽静的长廊,一阵凉风习习吹来,萧氏忍不住打了个寒战,乐竹感觉将披风搭在她的肩膀上。 一双带着薄茧的大手抓住萧氏的莹白皓腕,将她用力抵在墙角。 乐竹认出来人,默不作声地退远了,小心注意着周围。 “明珠……”穆阳哑着嗓子,漆黑的眼珠里满满的都是眼前之人。 萧氏淡淡地看他一眼,竭力想挣脱他的禁锢,却反被对方挟制住了。她使劲想甩开,却被越抓越紧,脸上的伪装也渐渐维持不住。 “放开我!”她终究失了态,愤怒地低吼道,眼圈微红。 那双圈住她的大手松了些,人却仍挡在她面前。 “你究竟想如何?”萧氏闭了眼,似是不堪重负般发出沉重的叹息。 “我……”在战场上横扫千军的大将军,此时又仿佛变成了当年的青涩少年,手足无措,一脸茫然。 他也不知道自己想如何,他恨自己突然的离开,恨圣上当初突如其来的旨意,可他唯独恨不了她。她做错了什么吗?没有。她等了自己几年,最终放弃了,是他自己没有给她一个承诺,一个等待的理由。 萧氏稳了稳自己的心神,站直了身体,最终下定了决心。 “穆阳,错过了就是错过了,我不怪你。我早知你有雄心壮志,你如今功成名就我也为你高兴,以后你自有你的如花美眷,只是,我们也就如此了……” 她深吸一口气,用力推开眼前人,红着眼睛快步离开,一滴清泪溅在他手背上。 一句“珍重”消散在冷冷的秋风之中,再见已非故人。 重生女主的庶姐(12) 次年六月廿八,宁阳伯府三公子大婚,新娘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官之女,年方二八,正是如花一般的年纪。 余叶蓁手执针线,一边完善自己的绣品,一边听木香和玉竹津津有味地讨论着这场大婚的浩大场景。 去年赏花宴后,余叶蓁命人将容玉被弄脏的下裙洗净,自己再亲手拆了裙上的孔雀金线,劈了新的金线沿着针脚痕迹重新补好。这样起死回生的女红在容玉的大肆传播下,使得余叶蓁几乎成了京中女眷们学习的楷模,教导过她的刘姑姑也一时被贵妇人们奉为座上宾。 事实上那次修补更多的是碰巧,当初余叶蓁刚好在织绣大全上看到了孔雀金线的科普及应用和修补方法,所以才大胆出手,没想到会引发这样的热度。 老太太的寿辰将近,她打算绣一面松鹤延年的屏风,这样不仅心意十足,而且寓意也好。这面屏风她绣了两个多月,终于到了收尾阶段,余叶蓁忍不住甩了两下自己酸痛的手腕,长舒一口气。 半夏见状知晓姑娘疲劳,连忙收了绣架,拿了热帕子敷在余叶蓁手腕上,并轻轻揉了揉。 余叶蓁起身伸了个懒腰,出了屋子在院子里走动两圈。廊下云儿正靠着栏杆做女红,余叶蓁瞥见了,轻手轻脚地站在她身后。 云儿手里拿的是一方蜜合色的帕子,她正往上面绣荷花。余叶蓁不出声,静静看了一会儿才赞赏道:“你的女红倒是精巧。” 云儿吓了一跳,连忙起身行了礼,余叶蓁浑不在意地摆摆手,拿过她手里的帕子,轻轻摩挲了两下。 “针脚细密,配色得当,绣样也灵动。”余叶蓁看了又看,突然觉得这针法有些眼熟,她思索片刻后从袖中摸出自己的贴身帕子。 两相对比,果不其然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原来是你做的。”余叶蓁恍然大悟。姑娘们的贴身衣物一向是自己院里的丫头们来做,余叶蓁一直以为做这事的是玉竹。 云儿红着脸道:“前些日子玉竹姐姐身子不太好,奴婢便求玉竹姐姐揽了这差事。” 余叶蓁点点头,又将帕子递还给她,她定眼瞧着云儿,摸着下巴不知在想什么。 云儿捏着帕子,有些摸不清余叶蓁的沉默,惴惴不安地低了头。 “云儿,你如今多大了?” “奴婢今年十六。”云儿低着头,小声答道。 余叶蓁仔仔细细打量了她一遍,随后满意地点点头。她将云儿叫进里间,又屏退了屋里的丫头,只留下云儿一人紧张地站在余叶蓁面前。 “你别紧张。”余叶蓁见状安慰了她一番,随后特意柔和了自己的嗓音,“云儿,你那表哥赵进可还在大厨房采买?” 云儿白了脸,但还努力保持着镇定,“回姑娘,他去年犯了错,被太太撵去守门了。” “那你与他可还有往来?” 闻言,云儿登时便跪下,抖着身子道:“回姑娘,奴婢不敢……” 余叶蓁无奈地扶起她,“你先别急着跪,我没有问罪的意思,反倒是有事相求,你只实话实说便是。” “奴婢……”云儿悄悄抬起头,见余叶蓁确实不像生气的样子,她才嗫嚅道:“奴婢偶尔会在府门口与表哥见面,但奴婢发誓并无放浪之举,只是远远地看一眼……” 余叶蓁宽慰了她两句,拉着她坐在杌子上。 “我瞧着你也十六了,不如将你配给赵进?” 云儿顿时红了脸,两手捏着帕子不知所措地低着头。 余叶蓁也不着急,她缓缓道:“不过,我得先见见他,看他是不是个值得托付的人。” “表哥他很好……”云儿呐呐两声,红晕蔓延到了脖子。 余叶蓁唤来竹苓,命她去一趟前院,将赵进寻来。 半刻钟后,赵进气喘吁吁地进屋,弯着腰给余叶蓁问安。 外面日头正大,显然他是快步赶过来的,余叶蓁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圈,清了清嗓子道:“你便是赵进?” 赵进连忙应是。 余叶蓁命他抬头,对面之人面容清秀,看起来不像小厮更像个秀才。 “你可识字?” “小人幼时读过书,识得几个字。”赵进恭敬答道。 余叶蓁又将云儿叫出来,问道:“我叫你来,是打算将云儿配给你,你觉得如何?” 眼前之人顿时喜不自胜,紧跟着跪下给余叶蓁磕了两个头,欢天喜地道:“多谢姑娘,小人感激不尽!” 看他这样不似作假,余叶蓁满意了,便叫他起身。 “除了这个,我还有意将你调到我这院子来,负责小厨房的采买。” 不等他答话,余叶蓁又道:“云儿许了你便要出府了,我到时候赏给你们一处小院,只有一件事,需要你们照办。” 云儿连忙应声:“奴婢愿为姑娘肝脑涂地。” 余叶蓁无奈笑了笑,“没有这么严重,只是叫你帮我打理一个铺子罢了。” 说起这个,她早就打算自己盘个铺子卖些绣品衣物之类的,只是她如今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千金小姐,就连买个小玩意儿都得记在府中账上,更别说是大喇喇地买个铺子了。 余叶蓁转身进了里间,假装从妆奁里实则从空间取出五块金条,掂量了几下,觉得应该值五百金。她取了一块没有花样的帕子将金条包起来,走出去将其递给赵进。 赵进万分震惊地又跪下了,口中直呼“不敢”。 “拿着,将这些换成银票,然后在东街盘个位置好的铺子。”余叶蓁不紧不慢地将自己的打算和盘托出,“记得请个掌柜的记账,再买一间院子当作绣坊,请几个绣娘。每月初五,你便把账本交给半夏递进来,小厨房采买之事你每三日跑一趟就行,铺子那边则要劳动你每日看管了。” 余叶蓁又转头对云儿道:“云儿你绣工出众,人又细心。我每月初五让赵进把花样子图册交给你,你便负责领着绣娘刺绣裁衣。你们二人,我每月各支二两银子做月钱,务必尽心办事。” 二人连忙应是,只觉得天降馅饼,满心欢喜。 次日一早,余叶蓁便去了听松苑求萧氏。三日后,赵进便调到了倚兰院,云儿则收拾了包袱,眼含热泪拜别了余叶蓁。他二人的卖身契还在余叶蓁手上,一旦有什么别的心思,便会被重新发卖,倒不必担心两人背主。 九月初八,东街新开了一家揽月阁,一共三层楼,底层是各种布料和精致绣品,二层则是各类成衣及几种新奇绢花,三层一般人不得入,乃是私人订制衣裙的地方,摆满了各种设计图册供会员顾客挑选。 开业当天,热烈的鞭炮声响彻东街,掌柜抓了几把铜钱撒给看热闹的路人。 深谙营销之道的余叶蓁早早地叫赵进雇了一群衣着光鲜的妇人在门口排队,营造出一副人山人海的假象,果不其然引来许多顾客。 她的设计图将大都的布料和现代的风格融合,别出心裁,独具一格,就连她所购的布料也是经过层层挑选。许多姑娘带着丫鬟买了不少绣品和成衣后,便有负责接待的少女登记下顾客信息,引其踏上三楼,选择设计图定制独属于自己的衣裙。 仅仅一月,揽月阁就有了七百两的净收入,余叶蓁捧着账册乐不可支,一副钻进了钱眼的模样。 倚兰院里知道这事的只一个半夏,余叶蓁对她向来很放心。她仔仔细细看完后,又将自己这月所画的设计图整理出来,再加上她誊抄的织绣大全部分内容,命半夏一齐交给外头侯着的赵进。 余叶蓁的敛财事业进行得红红火火,一眨眼老太太的寿辰便到了。 老太太不喜张扬,故而只命萧氏在荣安堂摆了一场家宴。余叶蓁作为长姐,率先献上自己的寿礼,高约两米的屏风上绣着精致的松鹤图,精巧别致,栩栩如生。老太太看了喜欢得不得了,拉着余叶蓁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侧。 余叶菡则是献上自己所绣的抹额,东西虽小但心意极好,老太太本就疼她,自然高兴不已,又拉着她坐在自己另一侧。 余叶珠还没献礼,老太太身边的位置就已被余叶蓁和余叶菡占据,许氏幸灾乐祸地看向萧氏,“大嫂还真是养了个好庶女啊,只是可怜了珠丫头,竟不比庶姐得老太太青眼。” 萧氏一向看不上许氏,闻言也只是淡淡地瞥他一眼,并不将她的话放在眼里。余叶珠看不得许氏这幅挑拨离间的作态,也学着母亲的样子装作没听见不搭理她。 许氏冷哼一声,心里暗自咬牙,恨恨想道:这小蹄子也学她娘不将自己放在眼里。 轮到余叶珠献礼了,她从身后的翠菱手里接过一本书,双手奉上。 “祖母,这是孙女亲手写的佛经,惟愿祖母身体康健,福寿绵长。” 老太太亲手接过佛经翻看了几页,笑得合不拢嘴,将她搂在怀里直呼“心肝儿”。 虽然余叶珠没能坐在老祖宗两侧首位,但却被老太太拉着坐在了余叶蓁身旁,惹得许氏愤恨不已,又心中失落自己没个孩子来讨老太太的欢心。 几位哥儿送的东西就没女孩家那么贴心了,多是些摆件饰物,老太太也一一笑纳。倒是萧氏三岁的儿子耀哥儿送了一张自己写的百寿字,虽然写得歪歪扭扭,却得了老太太的连声夸奖。 日子一天天过去,余叶蓁沉浸在赚钱的快乐里无法自拔。她一面学习着大全里的织绣术,一面竭尽脑汁设计花样和衣裳样式,整个人都投入到了事业当中。 直到萧氏命人送来一张又一张的帖子,余叶蓁才发现有一件大事,自己却一直忘记了! 重生女主的庶姐(13) 大概是内心里还把自己当现代人,余叶蓁从没想过在十几岁的时候成婚,直到萧氏不断地将拜帖送往倚兰院。 木香将送来的帖子分门别类地排好,有赏花的,有作诗的,还有品茶的等等,余叶蓁光是看着满桌的帖子就头疼。 她伸手随意翻了几张,几乎都是借着由头邀萧氏带着适龄女儿来赴会,自然是存了相看之意的。 余叶菡那边同样也收到了萧氏送来的拜帖,京中命妇都知道卫国公府掌家人都是大太太,所以帖子一般都是送到大房来,把许氏气得不轻。 与余叶蓁的焦虑无奈不同,余叶菡更多的是羞涩和期待,老太太还帮着她一起挑下帖子的人家。 余叶珠和余叶灵如今还小,自然不在考虑之中,因此大姑娘二姑娘的亲事就成了如今卫国公府的头等大事。 余叶蓁很想说自己不嫁或是等二十岁之后再嫁,但她也只能想想了。毕竟她是长姐,她若迟迟不出阁,底下的妹妹们也不能嫁人,除非她去尼姑庵剪了头发当姑子。 梨华馆里,元姨娘也听说了萧氏所为,忍不住松了一口气。这些年哪怕太太对她们母子再如何好,她心里还是有些担忧,所以她一直老老实实地待在梨华馆,不讨好老爷也不去碍太太的眼。好在,太太果真是心胸开阔之人。 余叶蓁来的时候,元姨娘心情正好,笑意盈盈地在小厨房做桃花酥。她其实也不知道自己来找姨娘干什么,大概是对婚事的恐惧,让她不由自主地想在姨娘这里找个依靠。 母女二人说了很久的话,元姨娘十分耐心地开解她,余叶蓁慢慢地冷静下来,也想通了自己幼稚的想法有多可笑,毕竟她身处在这个时代,根本别无选择。 想通了这些,余叶蓁甚至也能心态平和地随萧氏赴宴了。再过两年她便到了及笄之年,在古人眼里便是到了出嫁的年岁,所以这两年内定亲是刻不容缓。 因着余叶蓁在京中贵妇之间,早有女红精巧的美名,再加上她如今丰肌玉骨,身姿初显,更显窈窕动人,故在席上常有妇人拐着弯询问她的亲事。只不过她是庶女,来问亲的人家门第都不太高,便是有那高贵人家,问的也都是庶子亲事。 相比之下余叶菡就受到了更为热烈的欢迎,她长相温婉,性子沉静,正是当家主母的标准模样,再加上她是二房嫡女,自然不少人家抢着相看。 参加一次宴会,余叶蓁就累已经精疲力尽了,既要表现得羞涩自然,又得端庄大气,实在折磨死个人。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做子女的,亲事也就这样决定了,很多时候未婚男女甚至连面都没见过。余叶蓁不想和一个陌生人过一辈子,可她能有什么法子呢。这便是古时女子的悲哀,哪怕选了个不合意的丈夫,也只能默默承受。 好在,她还能通过揽月阁仔细了解一番未来婆家的情况,自开业后京中命妇及贵女有七成都成了揽月阁的会员,余叶蓁想要了解她们的信息也很轻松容易。 接连赴了两个多月的宴,品茶都品了好几家了,余叶蓁的亲事还是没定,倒是余叶菡早早地定了下来。 余叶菡的亲事是老太太指定的,许氏就算想置喙也不敢。 对方乃宁安侯的嫡长子王修则,如今十九岁,是宁安侯早早定下的继承人,大家都称他为小侯爷。宁安侯府已故的老太爷与卫国公是难得的知己,尽管一个是文官,一个是武将,却出乎意料地处得来。老太太也是看在这点才最终选了王家,哪怕二老爷并不是她亲生子,她也并未存有私心,为余叶菡指的这门亲则是真正的门当户对了。 余叶菡的亲事一定,宁安侯夫人就常来府里说话喝茶,偶尔还会带上自己的儿子一起,为的也是互相了解。 余叶蓁同二妹妹一起见过一次王修则,面容俊秀,身材颀长,看起来也很是稳重。姐妹二人躲在屏风后面,余叶蓁发现二妹妹的小脸绯红,真真是少女怀春了。 私底下余叶菡也和他见过,不过是在老太太的安排下。老人家担心他二人互相不熟悉,便借着一起赏花之名,让余叶菡和王修则攀谈了几句。 双方互换过庚帖后,二妹妹的婚事就彻底地定下了。她整日窝在院子里或是由老太太教她学着掌家,或是着手缝制嫁衣,萧氏也再没带过她出门赴宴。只剩余叶蓁一人撑着笑脸面对来自四面八方的审视眼光。 余叶蓁的亲事着实难办。她虽是庶女,但卫国公府门第太高,又有个淑妃在宫中,一般的人家并不敢求娶。而那些个勋贵人家,又看不上她是庶出,哪怕她样样出挑,也入不了她们的眼。 其实,若她是个不这么优秀的,那些地位不太高的新贵人家可能也会壮着胆子腆着脸询问一二。可惜她偏偏样样都好,长得好,针凿好,性子也好,这便使得余叶蓁的处境有些不上不下。 在这样棘手的情况下,萧氏还是费尽心思挑了几家名单,给余叶蓁私底下看了一遍。余叶蓁踌躇片刻,鼓起勇气提出了还是先见见对方的要求。萧氏怔愣了一下,最终点头同意。 又到一年冬天,梅园今年的花开得格外早,萧氏亲自下了帖子请了那几家夫人来赏梅,并且特意提醒可带各家姑娘和公子偕同前往。大都男女大防并不十分严苛,故这样的要求也并非出格之举。 余叶蓁跟在萧氏身后,有些不好意思地红了脸,她两边分别是余叶珠和余叶灵,毕竟自己一个人也太突兀了些。 到梅园转了半圈,萧氏便带着夫人们去偏厅喝茶,余下的姑娘们继续逛园子,那些少爷则是被小厮领去了隔壁松园。 跟着自家兄长前来的赵覃跺跺脚,哈了一口冷气,颇不高兴地抱怨道:“早知今日这么冷,我便不来了。” 年仅六岁的他长得白白胖胖,又穿着厚厚的棉袄,活像一个白嫩嫩的团子。 赵期戳了两下他的小圆脸,无奈笑道:“还不是你自己非要跟来,我都说了你必定会后悔的。” “呜呜,我就是想看看未来嫂嫂长什么样子嘛。 赵期顿时脸红了一片,故意板起脸教训道:“小孩子家家的别胡说,人家姑娘的名声可不是用来给你逞口舌之快的。” “哦。”小团子胡乱点头,显然没将这话听进耳朵里。 好在他们在最后面,说话声音也小,同行的人并没发觉他们的谈话。 这边余叶蓁对赵璇的出现感到有些惊讶,倒是赵璇笑嘻嘻道:“我是跟着母亲和哥哥一道来的。” 余叶灵还不懂这些,她歪着脑袋不解地看着脸红的大姐姐和说笑的赵璇。余叶珠倒是对一切心知肚明,见大姐姐难得害羞起来,忍不住捂嘴偷笑。 余叶蓁回想了一番,的确是有大理寺左少卿夫人的帖子,脑子转过来弯了,脸也登时变得又烫又红。 她对那个叫赵期的公子有印象,因为他身边跟着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孩子,而且从进梅园起,他便一直认真地赏梅,不像别人那样心思各异。 虽然有些笨笨的,却也不惹人讨厌。 但余叶蓁没想到他是左少卿的嫡子,因为这来相看的少爷们,绝大部分都是庶出。 一次赏梅宴,余叶蓁对这几个所谓的相亲对象都有了一定程度的了解。有的一看就是风流浪荡子,家中通房怕是不少。有的虽看起来正直,但大男子主义思想严重,没有尊重女子的态度,以后多半也是妻妾成群。 思来想去,余叶蓁觉得还是赵期比较合心意,对女子也不是那等轻浮态度,日后若是好好调教,说不定也能做到一生一世一双人。 萧氏也觉得其中赵期不错,并且因大理寺左少卿门第不太高,余叶蓁虽是庶女,但嫁过去甚至算得上是高嫁了。 主意虽定,庚帖却不忙着交换。萧氏又单独请了左少卿夫人刘氏,和她好生详谈了一番,决定先互相了解两个月。 接下来的两个月,余叶蓁被两家夫人安排着和赵期单独见了几次面,两人由一开始的陌生慢慢熟络起来。余叶蓁率先给他说了一堆自己的缺点,比如不爱读书才华平庸之类,对方反红着脸宽慰她这些都是虚名。 第一次看见这么容易红脸害羞的男人,余叶蓁暗暗惊奇,内心对赵期也多了几丝期待。她早已率先通过揽月阁打听了一番,知道左少卿府上往上数也只两代,人口简单,只夫人刘氏和一个姨娘李氏,赵期身边也无通房。 眼前人虽红着脸但落落大方,面若皎月,身如玉树。如果忽视他紧紧抓住衣摆的手指的话,也算得上是一位英俊潇洒的翩翩公子了。 只是她实在纳闷,是自己脸皮太厚还是对方脸皮太薄,怎么每回见面,比自己还要害羞紧张。 此时的赵期,只觉得心里小鹿乱撞,一时不知该把眼睛定在何处。对面的姑娘年岁不大,但身材高挑,雪腮红唇,一双桃花眼看向自己时只觉得心跳加速。 虽然纳闷,但余叶蓁对他还算满意,双方互换了庚帖后,余叶蓁也不用再整日奔波于宴会之中了。 亲事一定,萧氏便手把手教余叶蓁和余叶菡掌家,她先是将府里上上下下的事务讲给二位姑娘听,再让她们坐在一旁看她如何处事。等弄懂了来龙去脉后,便分权给二人,将后院之事交给她们料理。 余叶蓁这才体会到掌家不易,下到柴米油盐的小事,上到各房主子的用人大事,都须先通报给当家主母后再做决断。 好在亲自掌家也只有三个月,余叶蓁和余叶菡很快学会了这些处世之道,余叶蓁更是将现代的记账法子默默地实验了一番,效果很是卓越。 接下来的日子便是在院子里绣绣嫁衣,学学礼仪。 及笄那日正是暮春时节,萧氏请来京中有名的圆满人作为赞者给余叶蓁梳头加笄,元姨娘站在萧氏身后,看着自己的女儿穿上华服戴上宝钗,心中又兴奋又失落。 为人父母,见到子女成人,大多有如此心态。 赵家很快送来了聘礼,大大小小共五十抬,规格算中上了,这对底子不丰的赵家来说,算是给出了十足十的诚意。 余叶蓁如今只安心待嫁,萧氏则开始着手为她准备嫁妆。元姨娘私下里来过一趟,交给余叶蓁几张银票、一小箱珠宝首饰和两个铺子的地契,是她当初被送进侯府时带的。 做妾便是如此,娘家人既不能送嫁也不会给什么嫁妆,几个铺子就顶天了。元姨娘原也是富商之女,可惜父亲为了给哥哥买官,将她献给了世子爷,一抬小轿就将她送进了这深宅大院。 她如今能给自己女儿的,也就当初这点嫁妆了。 好在女儿不用像自己一般,做个没名没分的姨娘。 重生女主的庶姐(14) 次年五月,立夏前后,卫国公府一大早就锣鼓喧天,鞭炮齐鸣。不明真相的围观百姓打听了好几回,才知道国公府的大小姐今日要出阁了。 一大早被半夏叫醒后,余叶蓁就在丫头们的帮助下换成了繁琐复杂的嫁衣,之后又像木头人一般老老实实地坐在凳子上,任由喜娘在自己脸上净面、描眉、上妆。直到黄昏时分,晚霞染红了半边天,府外才又响起了震耳欲聋的鞭炮声。 余叶蓁身着大红嫁衣,头上戴着大红织锦盖头,由余敬启亲自背着上了喜轿。兄长的背宽阔厚实,一直强忍住情绪的余叶蓁趴在上面,也忍不住落了泪。 “哥哥,以后姨娘就拜托你了。”余叶蓁抽噎着闷声道。 余敬启心里也不好受,却还记得宽慰妹妹,“我省得,妹妹不用担心,我自会护着姨娘。妹妹以后要记得好好照顾自己,有事便叫人告诉我,哥哥日后必定出人头地为你和姨娘撑腰。” 兄妹二人自长大后便鲜少说这些体己话,如今倒是难得的一回。 八人抬的大红花轿,伴着鞭炮声和吹吹打打的声音,“吱呀”一声起轿了。余叶蓁手握苹果,端坐在轿中,却又忍不住偷偷掀开盖头一角,透过帘子朝身后越来越模糊的众人望去。 老太太年纪大了容易伤感,她搭着萧氏的手,面露伤心之色。元姨娘则站在萧氏身后,哭得不能自已,倒是萧氏红着眼眶反过来安慰了她两句。几个妹妹站在门口远远看着花轿越走越远,既为大姐姐高兴又觉得伤心,不禁以泪洗面。 古时女子一出阁,事事都当已夫家为重,而自小陪伴长大的长辈亲人,日后又能见几次呢。 喜娘在轿外细声叮嘱余叶蓁各种注意事项,余叶蓁一边听,一边小心地抹了眼泪,以免哭花了妆面。 花轿从城东绕到城西,最终到了赵府跟前。新郎官面如冠玉,着一身红色长袍,意气风发地在侯在门口。余敬启率先下马,赵期连忙将他迎入席中。 喜娘掀开轿帘,余叶蓁搭着她的手缓缓下轿。一双白玉似的素手染了鲜红的蔻丹,两相辉映,尽显艳色。 新娘子要先跨火盆,祛除邪祟,增添福气。余叶蓁提着裙摆小心翼翼地跨过,随后喜娘手执牵红,一头交给新郎,一头交给新娘。 乐声响起,新人入堂。 进了喜堂,喜娘便退至右侧,新人站在堂屋中间,上首坐着公婆二人。紧接着左侧赞礼者高声喊道:“一拜天地。” 余叶蓁转身叩首,身旁之人似是感觉到她的紧张,轻轻抖了两下手中的红绸。 三拜后新人便被领入洞房,余叶蓁和赵期端坐在大红喜被上,喜娘高声唱着贺词,几个丫头转着圈往两人身上撒些花生桂圆之类的吉祥物。 花生虽小,掷在身上却也疼得很,余叶蓁默默忍受着,不敢有一丝动作。 繁琐的唱词过后,丫鬟捧着喜秆上前,赵期拿起,轻轻挑开了大红盖头。 光亮袭来,余叶蓁忍住不适轻眨了两下眼。 眼前女子肤白胜雪,琼鼻朱唇,只静静坐在那里便已美不胜收,在满室红绸的映衬下更显娇艳。 赵期只知自己的新娘素来貌美,却不想她竟如此绝色。围观的众人见新娘貌美如花,端方沉静的模样,忍不住惊叹出声,惹得余叶蓁羞红了脸。 几个福娃娃似的孩童一拥而上,将撒落在帐子下的红枣花生等争抢了个精光。周围的妇人简单地调笑了二人几句就算闹过洞房了,之后赵期便被拉出去敬酒,屋里一时沉寂下来。 半夏连忙问道:“姑娘,要不要用点吃食?” 余叶蓁点点头,“先帮我把凤冠取了,这劳什子沉得很。” 半夏和玉竹连忙上前,一人一边拆了余叶蓁头顶沉甸甸的凤冠及发钗。 竹苓则打开一面房门,对外面的小丫头道:“去打些热水来。” 木香怕小丫头不伶俐,也跟着去了。 凤冠一取,余叶蓁只觉得浑身轻松不少,她站起身走了两步,缓了缓浑身的酸痛。 木香提着食盒进来,身后两个小丫头稳稳当当地提着铜壶,一个装的热水,一个则是装的凉水。 余叶蓁好生洗了两回,才把脸上浓重的妆容洗净。 竹苓早已拾掇好了梳妆台,上面摆满了她素日用的面脂香膏等物。 圆桌上满满登登地摆着各种精致点心,小小一个,方便入口。除此之外,还有一碗熬得浓浓的红枣粥。 “这粥也是你叫人熬的?”余叶蓁仔细抹着面脂,随口问道。 木香笑眯眯道:“姑娘这可是猜错了。奴婢去厨房时,那厨娘见了奴婢便将温着的粥取了出来,说是姑爷早早地便叫人预备着了,就连这些点心也是呢。” 余叶蓁莞尔一笑,心中一股暖意流过。 许是饿得太久,简单用了点吃食后,她便觉得吃不下了,让人撤了下去。赵期还没回来,余叶蓁一个人坐着有些无趣,便撑着下巴环视了一圈屋子。 赵府自然比不上卫国公府家大业大,但也是五进的宅子,再加上人口没有国公府那么多,所以并不显拥挤。 这云遥苑比倚兰院略大些,并没种什么花木,看起来有些空荡荡的。正房颇为宽敞,但东西不多,只墙上挂了几张书画。 等待这件事实在无聊得很,余叶蓁今日起得又早,她便忍不住打了几个哈欠。待屏退了半夏她们,索性整个人蜷在榻上,趴着小桌睡了过去。 赵期推门进来的时候,室内一片寂静。他抬脚走到屏风后面,只见自己的小娇妻正在酣睡,粉面含春,红唇微张。 半夏早察觉到姑爷进了屋,但姑娘还没醒,她只好轻手轻脚地提了热水进来。 席上敬酒的人络绎不绝,赵期觉得自己身上酒味实在太重,便摆手让半夏退下,自己去了东次间叫小厮备水沐浴。 待他洗漱回房,余叶蓁已然醒了,正拿着剪子剪烛花。一头青丝松松挽成髻,只用一根白玉簪子固定,几缕发丝调皮地垂在胸前,随着她的动作来回摆动。 先前繁复的嫁衣早已换下,她只穿着一身红色里衣,盈盈一握的腰肢也因弯腰的动作而显露出来,赵期连忙红着脸移开目光。 见人来了,余叶蓁脸上难得多了一抹娇羞,毕竟新婚之夜,怎么算也是她人生头一遭。 丫鬟们早已识趣地退下,新婚的两人却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半晌,赵期才将拳头抵在嘴边,假装咳嗽了一声,有些不自在道:“我们……咳,先喝合卺酒吧。” 余叶蓁红着脸应了一声。 两人坐在桌边,一人执一只瓢。因为离得极近,借着满室明亮的烛火,余叶蓁甚至可以看清对方脸上细小的绒毛。 她在心里给自己鼓了鼓劲,自己如今也十六了,虽然还没到十八岁,但也没差多少。再者,形势比人强,没什么好紧张的。 结果喝完酒后,自己的丈夫却呆坐在凳子上,脸上略带薄红,不知在想些什么。 余叶蓁无奈地看他两眼,故意轻咳一声,才教他回神。 只见他登时便站了起来,拉着余叶蓁的手往屏风后走去,脸上薄红渐深。 雕有葡萄纹的架子床上,整整齐齐地放着两床凤穿牡丹纹喜被,上面还残留了几颗红枣,一方元帕安安静静地躺在中间。 余叶蓁觉得好尴尬,但这是古代成亲的习俗,她也无可奈何,只好装作看不见。 赵期拉着她坐在床边,紧张地伸手去解余叶蓁的里衣带子,只轻轻一拽,衣襟便散开大半。他自小便被父亲拘着念书习武,父亲又厌恶那等流连花丛的浪荡子,所以他一直洁身自好。前两年母亲虽赐了他两个丫头,但赵期原先并未开窍,哪里见过这等场面。 等不到对方的动作,余叶蓁悄悄抬眼,却瞧见他鼻间赫然一抹血红,吓得她赶紧将手里的帕子抵在赵期鼻子底下。 新婚之夜流鼻血,赵期这下脸红了个彻底,他又羞又恼,暗恨自己是个愣头青。 两人手忙脚乱地闹了半天才止住血,好在之前半夏留了半盆热水在屋里,余叶蓁连忙打湿了帕子,替他擦了擦剩下的血迹。 “你……”一想起刚才的场景,余叶蓁便笑得花枝乱颤。担心鼻血再次袭来,赵期深吸一口气,抓住她的手腕,将对方往自己怀里一拉。 两层大红喜帐无声落下,紧接着就是一阵写了后被屏蔽,不允许描写的动作,折腾了约莫一个时辰,最后还是余叶蓁抱着他的腰撒娇央求,对方才作罢。 半夏和玉竹守在门外听了一耳朵的动静,直到赵期终于叫水,才面红耳赤地抬了浴桶进来。 次日一早,余叶蓁迷迷糊糊中悠悠转醒,只觉得有人对她动手动脚,忍不住睁眼怒视那作怪之人,对方却傻笑着抱住她亲了又亲。 “好了,还未洗漱呢。”余叶蓁推开他,小脸绯红。 “几时了?” “还早呢,你再睡会儿吧。”赵期看到了余叶蓁眼底下的淡淡乌青,便觉有些自责。 “算了,还是起吧,要是误了时辰就不好了。” 听见主子唤人,竹苓和木香连忙进来,伺候二人穿衣。 余叶蓁素来不喜欢在这些事上假手于人,故竹苓只上前捧了赵期的衣裳,欲帮他换上。 “不必,我自己来。”赵期取了衣服就往身上套。 余叶蓁满意一笑,伸手帮他理了理衣襟,一本正经的男人脸上悄悄浮现一抹薄红。 呸,床下君子。 余叶蓁面上发热,忍不住腹诽两句。 待梳妆完毕后,刘氏那边的嬷嬷便过来收了帕子,夫妻二人也连忙往寿福堂去。 原以为敬茶过程会出些幺蛾子的余叶蓁,礼数周全地跪下磕了头,再将茶案举过头顶,恭敬道:“公公婆婆请用茶。” 刘氏看起来颇为和善,很快接了茶喝了两口,随后笑吟吟地拉了她起来。赵老爷则是默默地喝完了茶水,只叮嘱了赵期两句“不可疏于功课”后便没再开口。 因着她是这府里唯一的媳妇,余叶蓁也没有什么妯娌可以给见面礼的,索性只准备了给弟弟妹妹们的礼物。 半夏捧着东西上前,余叶蓁笑着挨个分给他们。 赵府一共两位小姐,三位少爷,其中二小姐和二少爷是李姨娘所出。余叶蓁给姑娘们准备的是两套上好的珍珠头面,只不过一套是普通的白色,一套是少见的粉色。两位哥儿则是两方端砚,砚身雅致,纹理精巧,倒是引来了老爷的青睐。 赵璇性子活泼,况且两人本就交好,自然是笑嘻嘻地对余叶蓁说了不少俏皮话。她身旁的赵瑗接了礼后还是淡淡的,看起来不太好相处。 那小团子赵覃得了砚台直噘嘴,一脸的不高兴,被刘氏笑骂了两句。赵理则是郑重地向余叶蓁鞠躬道谢,老爷还夸他知礼懂事,只是刘氏的笑容淡了些。 赵家人口简单,刘氏自觉余叶蓁乃国公府大小姐,便只在第一次用早饭时简单立了一下规矩,之后就不让她再这样服侍了。 提心吊胆地用了一顿饭,再加上昨夜闹得太过,余叶蓁只觉得浑身酸痛,一回到云遥苑就忍不住扶着腰歪在榻上。 赵期满心自责,便主动帮她按了一会儿,可余叶蓁嫌他劲儿大,叫了竹苓进来。 她是有心发一发小脾气,准备潜移默化地提高赵期对自己的容忍度,结果对方并不生气,反倒一本正经地看着竹苓按摩,观察她下手的力度。 余叶蓁有点开心,拉了他坐在榻上,直起身子仰头亲了一下他的脸。 屋内的丫鬟都低下头不敢看,赵期假意咳嗽一声,随即捏了捏她的小鼻子,忍不住也亲了两下。 重生女主的庶姐(15) 赵府人口简单,刘氏目前也没有放权的打算,余叶蓁每日或在云遥苑做做针线,或与赵璇一块儿闲聊,日子很是轻松惬意。 前些天回门子的时候,萧氏关切地问了她一些问题,余叶蓁都羞着脸答了。家中姊妹还像以前一样,和和气气的,五妹妹如今越发黏人,整日里缠着四妹妹陪她玩。 余叶菡的婚期就定在下半年,老太太和萧氏一并着手开始准备一系列的事宜,许氏则是彻底被忽视,连插嘴都不敢。 藕香院里,余叶菡静静坐在窗边,宛如一株空谷幽兰。 “二妹妹。”余叶蓁掀起竹帘,笑盈盈地喊了一声。 静坐之人转头回神,莞尔一笑,浑身便少了些清冷,多了几分明媚。 不过仅仅出阁三日,姐妹二人仿佛好几年没见一般,拉着手激动地说不出话。 许久后,余叶蓁擦去眼角的泪水,扯出笑安慰她道:“哭什么呢,还不快捧出好茶水来迎接我。” 气氛瞬间缓和,那莫名其妙的伤感随着余叶菡的笑声消散得无影无踪,两人紧挨着坐在榻上,无声胜有声。 窗外阳光明媚,不似那年大雪纷飞。 “奶奶……” 半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余叶蓁回过神来,只见她手里捧着几张册子。 “这是什么?” “回奶奶,这是当初的嫁妆册子,这些天奶奶没问,奴婢便自作主张地取来了。” 余叶蓁浑不在意,接过那册子翻看了一会子,便又搁下了。 她的嫁妆零零总总六十四抬,光是绫罗绸缎珠宝首饰就有二十五抬,其余的木器家具等更是令人咋舌。若是那不知情的,只怕还以为出嫁的是卫国公府的嫡女。 如今这满满当当的嫁妆,则是因为萧氏公正,元姨娘又为人低调不曾惹事,再加上余叶蓁自己颇具美名。这才比寻常庶女的嫁妆分例多了十抬。 除开那些,册子底下还有几张铺子的地契,和一处小庄子。这个应该不是萧氏给的,也不是公中出的,余叶蓁有些纳闷,仔细地看了一遍地契内容。 原是父亲给的。 她怅然若失地放下地契,忍不住眼眶一热,半晌又破涕为笑,郑重地将这几张地契收了起来。 确认了几遍嫁妆清单后,余叶蓁便把册子拿给半夏,“将这些首饰单独收进匣子,这些个大的都堆在西南角的那两间耳房里,记得叫几个小丫头仔细清扫一遍。” 半夏迅速应下,捧着册子又出去了。 嫁过来的第二日,赵期就把云遥苑各房各门的钥匙交给了余叶蓁,就连他自己的私库也一并交给了她。如今半夏做她的管事大丫头,钥匙便交给了她保管。玉竹贴身伺候,木香负责管教底下的小丫头们,而竹苓心思细致,余叶蓁便将云遥苑的各种琐碎事项交给她。 如此一来,云遥苑便被余叶蓁系统地管理起来,院子上下井井有条,让人看着也舒心。只除了一人,余叶蓁实在不知该怎么办。 想了半天也没个章程,她索性将这事抛在脑后,先静观其变吧。 而一直等待大奶奶吩咐的莜菊则是心急如焚,一个人在屋子里团团转,宛如热锅上的蚂蚁。 负责洒扫的素兰推门进来,见她这惊慌失措的样子,忍不住讥笑一声,“有些人呐,平日里妄想一步登天,苦心经营了一场,谁知到头来竟是一场空。” 莜菊本就担惊受怕,这回子被素兰嘲讽了一通,气得脸红脖子粗,扬起手就扇了她一耳光。 素兰被她扇得差点站不住,恨恨地看了她一眼,随后迅速调整表情,哭着喊着便跑出屋子。 余叶蓁听见外面的喧闹声,皱起眉头放下手里的绣绷子,“外面出了什么事,难得这么沸反盈天的?” 玉竹连忙掀帘子出去,只见素兰捂着半边脸,哭得梨花带雨的跪在地上,周围还围了一圈指指点点的粗使丫头。 “行了,都散开!”玉竹呵斥一声,头一转便瞥见了跌跌撞撞跑过来的莜菊。 这时余叶蓁搭着木香的手出来了。她素日待下人温和,今儿因小日子来了脸色有些白,看起来倒比平时严肃许多,吓得莜菊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怎么回事,素兰你说。”余叶蓁本就腹痛难忍,这会子很是不耐烦,根本是忍着气在问话。 素兰低头跪在地上,满脸的泪痕,她低低啜泣着松开捂着脸的手,上面赫然是五个新鲜的手指印。 围观的小丫头们倒吸一口凉气,忍不住离远了些。 余叶蓁也看见了,指印鲜红,甚至隐约可见红血丝。她心下一惊,正色厉声道:“谁干的!我竟不知,这院子里还有人能动用私刑!” 这话说得太重,莜菊不敢再躲。她抖着双腿,战战兢兢地站了出来,“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整个人匍匐在地。 一见这情形,余叶蓁就心烦气躁,加重了声音问:“莜菊,是你动手打的素兰?” “奴婢……奴婢一时失手才……” 一旁的素兰闻言便膝行上前,哭天抹泪道:“求奶奶为奴婢做主,方才奴婢打扫完院子便回了屋,见莜菊姐姐还在睡觉便劝了她两句,谁知她竟翻身而起,骂我如今把奶奶当正经主子,连她也不放在眼里,还打了我一巴掌。” “你,你胡说!”莜菊愤怒起身,恶狠狠地瞪着素兰。 素兰害怕地看她一眼,瑟缩着往余叶蓁跟前凑,被玉竹拦住了。 “回奶奶,奴婢并未说过这些话!” “那你为何打她?”余叶蓁懒懒地斜睨一眼,面无表情。 “奴婢……”莜菊此刻懊悔不已,早知素兰那小蹄子会搞出这样大的动静,她就该忍住冲动的,如今倒不知如何是好了。 “回奶奶,奴婢说的都是实话,求奶奶做主。” 素兰还在哭,余叶蓁瞧见莜菊目眦欲裂,却说不出辩解的话。她看向莜菊,正色道:“你既说不出缘由,那便是如素兰所说了?还是说,你有其他人可以为你作证?” “奴婢……奴婢并无人证……”莜菊原想辩解,最终却脸色变换,一脸灰败地低下了头。 余叶蓁摇头叹息一声,叫人先将莜菊关进柴房。 她瞧了一眼仍在默默流泪的素兰,定定地站在她跟前,耐心地在心里倒数。 三。 二。 一。 “奶奶,大爷回来了。”守门的小厮赶紧来报。 余叶蓁点点头,脸色莫名地看着素兰。 素兰不敢抬头,只觉得头顶的视线像刀子一样割开了她的心思。 也许,大奶奶并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人。 轻快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光是听这声音就知道来人心情正好。素兰不禁微微抬头,正好对上余叶蓁似笑非笑的眼神。 她不想低头,但又觉得大奶奶的眼神实在令她难堪。好在,对方很快就转开了视线。 “你回来了。”余叶蓁淡淡地看了来人一眼,并没有上前迎他。 赵期敏锐地觉得自己的妻子生气了,他忍不住挠挠头,实在不知道自己哪点惹了她恼怒。 素兰脸上飞起两片红晕,刚哭过的双眼微微有些红肿,看起来十分惹人怜爱。 然而她是媚眼抛给瞎子看了,赵期此时忐忑不安,一心只在余叶蓁身上,哪里还看得见跪着的素兰。 余叶蓁嘴角一弯,转身进屋,赵期紧随其后。 主子走了,丫头们不敢再扎堆,迅速回归自己的位置,低着头干自己的事。剩下素兰一个人还跪在院中,僵着一张要哭不哭,要笑不笑的脸。 有小丫头想要扶她起来,被木香瞪了两眼给支开了。 主子没叫起,素兰只得跪着,一直跪到里面用完了晚饭,竹苓才叫两个丫头把她拉了起来,搀扶着送她回屋。 这时候赵期也终于弄明白了自家妻子生气的来龙去脉,他哭笑不得地将对方拥在怀里,“你既不喜她们,别理就是了,何苦自己生闷气。” “哼,说得轻巧,我不理人家,人家自会送上门。” 听着这醋意十足的抱怨,赵期笑着捏了捏她的小鼻尖,给她支了一个招。 “莜菊是母亲送到云遥苑的,她如今犯了错,你明日把她送回母亲那儿就是了。至于素兰,她年岁渐长,不如给她指个小厮,打发出去岂不两全其美。” 这样一来的确是解决了余叶蓁的烦恼,她趴在赵期怀里,细想了一番觉得很是可行。 但是,还有一件事。 余叶蓁从他怀里出来,直起身子看着他,“日后,若你有纳妾的想法,还望你先提前告知我一声,到时候我不求一生一世一双人,但求你保留一点对我的尊重。” 赵期以为她这不过是一时气话,便没放在心上,随口应下了。 余叶蓁知道现在说这个并不合时宜,两人正是新婚,何必说这些煞风景的事。可她却是在提醒对方,哪怕他日后变了心,尊重还是要给,因为夫妻之间没有了爱情可以,但多年相处积攒下来的亲情,不允许对方随意践踏。 若是连尊重也没了,她也算彻底看错了这个人。 在这三妻四妾的朝代,追求一心一意是一件很不现实的事。余叶蓁愿意一试,但若结果不如意,她也不会将自己逼入死角,不过是彻底放弃对方,从此只为自己罢了。 这样的想法或许有点自私,但她的人生经历告诉她,凡事先保全自己的利益,才不会感受背叛的痛苦。 重生女主的庶姐(16) 再一次回国公府,是二妹妹出嫁那日,余叶蓁一大早便带着玉竹乘马车前往。 因着赵期明年开春要准备参加会试,从新婚后的第一个月起就待在书院念书,每月只有两天休沐假期,自然是不能陪余叶蓁来的。 二妹妹虽一直住在老太太的荣安堂,但出嫁还是得从二房的藕香院走,这也算给许氏留了一点脸面。 余叶蓁进院子的时候,只见正厅内新嫁娘脸上敷着厚厚的白粉,喜娘正咬着细线给她绞脸。 家中姊妹都聚在一处,尤其是五妹妹,上回余叶蓁出嫁时她病了,所以她还是第一次见新娘子出嫁,看得格外认真。倒是没见着六妹妹余叶槿,她自从出生便被抱在许氏膝下养着,周姨娘见也见不得。 余叶珠拉着余叶蓁的手,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几句,又朝许氏的方向斜睨了两眼。余叶蓁顺着视线看去,往日斗志昂扬的许氏如今看起来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面色苍白,就连头发也有些发灰了。 “半月前,二房的烟姨娘小产了,大夫说胎儿都已经成形,还是个男胎。二叔大发雷霆,打了二婶两巴掌,还发话要休了她!” 余叶珠摇摇头,脸色复杂道:“二叔虽然不着调,但也忍了这么些年,许氏未免太狠毒了些。” 余叶蓁却觉得有些蹊跷。许氏应当是知道自己不能生育,所以自从周姨娘被下了绝育药,许氏将余叶槿抱走以后,便很少再管那些姨娘,整个人一心只守着六妹妹。若是要害烟姨娘,也不至于在月份这么大的时候才动手。 “烟姨娘是怎么小产的?” 余叶珠想了想,“好像是从她屋子里找出了装有麝香的荷包。” 这便更奇怪了,许氏一向自诩正室,并不稀罕这等阴险的招数,她一向是直接灌药下去,不然怎么会光明正大地给周姨娘赐绝育药呢。 “那可有人指证是许氏所为?”余叶蓁又问了一句。 “这倒没有。不过许氏做这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二房院子里又没有其他人敢对那些姨娘下手,除了她还有谁呢?” 余叶蓁没说话,转移话题道:“六妹妹怎么没来?” “前两天她贪玩去花园里爬假山,结果摔下来伤了腿,这会子正待在屋里养着呢。” 说起余叶槿,她自小被许氏当亲女一般宠着,如今不过三四岁,却调皮得很,活脱脱一个小皮猴儿。这下子躺在床上动也不能动,心里有多郁闷可想而知了。 她二人在这边小声说话,那边余叶菡终于绞脸完毕,可以转一转脑袋活动一下了。 余叶蓁笑着走近,拧了一条湿帕子递给她,“这一脸的粉还不快擦擦,待会儿还得上妆呢。” “多谢大姐姐。” 余叶菡害羞接过,脸上厚重的敷粉都盖不住她的红晕。她素日爱穿浅色衣裙,看起来淑静,今日着一身大红,竟也透出一股出尘之意。 净了脸后,妆娘便连忙左右开弓在她脸上细细描摹。这里人实在太多,余叶蓁不好久待打扰她们,便悄悄离开打算朝荣安堂去。 路上刚好经过一处僻静的院子,余叶蓁依稀记得是拂烟的住处。 廊下一个小丫头正在扫地,余叶蓁在她面前站定,“你们姨娘呢?” “回大姑娘,烟姨娘身子不好,还在屋子里睡着呢。” “我进去瞧瞧。” 一个出阁的大姑娘要去瞧二叔的姨娘,怎么看都不太合规矩。但余叶蓁迫切地想弄清楚真相,她想知道这一切到底是不是像她想的那样。 小院不大,院子外种了几丛绿竹,看起来格外清幽。穿过回廊,只见西北角圈出了一个小花园,里面种满了百合花。 烟姨娘在里间睡觉,余叶蓁没让丫头惊动,自己掀开帘子进去。屋子还挺大,贵重东西也摆了不少,可见二老爷对她的喜爱。 她躺在床上面色苍白,安静昏睡。余叶蓁记得小时候拂烟在二妹妹身边伺候时,小脸有些圆,看起来很是可爱。可如今,她光是躺在那里都能感觉到她的瘦弱,两颊凹陷,下巴尖尖。 床头摆了一盆百合花,花开正浓,香气扑鼻。窗户开了一个指节宽,正好对着小花园,清新的百合香气顺着微风飘进来,满室馨香。 余叶蓁只环顾了一圈便出去了。 她招来打理花园的丫鬟,问道:“这花园,一直便有吗?” “回大姑娘,小花园是两年前圈出来的,我们姨娘喜欢花,所以老爷就命人特意建了这一处。” “那原先也是种的百合花吗?” “这倒不是,以前都是按着时节每季种些不同的花。这百合,是半年前花房送来的,说是今年开得好,而且寓意也好,姨娘喜欢就种了这一片。” “是吗……”余叶蓁脸色怔松,半晌没说话。 那丫头不知自己哪里说错了话,战战兢兢地低着头,不敢再言语。 “秋天也到了,这些百合不如换成菊花,更应景些。” 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那丫头虽疑惑不解,但很快应下了。她想着正好也该换季了,花房前两天还问要不要送些菊花来呢。 余叶蓁悄悄地来又悄悄离开,并没有惊动任何人,出了院子便加快脚步去了荣安堂。 老太太正带着西洋眼镜看嫁妆册子,余叶蓁笑着请安,叫玉竹派小厮把一面绣了凤穿牡丹的屏风搬了上来。 “祖母,这是我给二妹妹的添妆,还请祖母一并记在册上罢。”她笑眯眯开口,故意做出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讨老人家开心。 老太太笑得合不拢嘴,颤巍巍地起身,走近那一面屏风看了又看。正面是凤穿牡丹,背面却是孔雀开屏。 “哎呦,还是双面绣!” “正是呢,我前些日子学了这双面绣,刚学会就班门弄斧给二妹妹添妆来了。” 老太太喜欢绣品,尤其是双面绣,又新奇又难得。她小心翼翼地摸了两遍,赞叹道:“好丫头,你的手艺从小便这般精巧,那面松鹤延年的屏风还在我屋里摆着呢!” 见老太太实在喜欢,余叶蓁便提议道:“祖母喜欢,孙女明日便再绣一面,过些日子给祖母送来。” “哪里舍得让你做这些。”老太太拉着她的手摇摇头,语气温柔,“做这些劳什子作什么,家里还缺丫头绣花不成?我不过随口提一句,你伤了眼睛就不好了。” 老人家如今已近八十,在古代也算高寿了。余叶蓁觉得祖母近日身体比上回糟糕了些,心口忍不住有些微微发酸。 她红着眼眶笑道:“不打紧,这些又不费事,我到时候再给祖母做些抹额,一并送过来。” “好丫头。别光记着娘家,你婆婆那里也要多多孝敬才是。” “嗳,孙女知道了。” 余叶蓁扶着老太太重新坐下。她如今嫁为人妇,一身妇人打扮,不好再做小女儿姿态窝在祖母怀里撒娇,只能多和老人家说说话解解闷。 过了一会儿,大哥哥新娶的大嫂詹氏也来了,她性子温婉,和秦氏很像,就连模样也有两份相似。 余叶蓁想起上次回府,萧氏对她说要准备给哥哥相看亲事了,只是不知定下来没有。 临近傍晚,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起,余叶菡盖着大红盖头,由喜娘搀扶着起身出了院子。 余叶蓁站在一群姐妹中,看着二妹妹盈盈拜别,看着自家哥哥背二妹妹上轿,看着长长的送嫁队伍吹吹打打逐渐远去。 她搀扶着眼含热泪的老太太,却忽然想起自己出嫁前,送给二妹妹一本自己誊写的养花经,上面不仅有种花的方法,还有各类花卉对人体的好坏影响。 她又想起那年二妹妹大发雷霆,整个藕香院上上下下人人自危,起源就是拂烟的背叛。 余叶蓁静静地站在那里,脑子里一会儿是自己和二妹妹,在藕香院互相依偎着看大雪纷飞的场景。一会儿又是养花经上自己誊写的关于百合的忌讳人群。 二妹妹做错了吗? 她不知道,她也不敢细想。 那些走马灯一样的画面不断闪过,余叶蓁只觉得脑子里嗡嗡作响,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余叶蓁发现自己正躺在倚兰院里。 见她睁眼,玉竹连忙在她背后加了个软枕,小心翼翼地扶着她靠在床头。 “我这是怎么了?” 玉竹难掩欢喜道:“姑娘,大夫说您有喜了!” 余叶蓁愣了,下意识地低着头看向自己平坦的小腹,忍不住将手贴了上去。 “有……有喜?”她难以置信地问了一句。 玉竹笑着端上来一碗黑漆漆的药汁,“正是呢,大夫说姑娘您的身孕都一个多月了,怪不得您前些日子总是嗜睡。” 玉竹还在不停地重复大夫说的那些注意事项,余叶蓁仍呆呆的不敢相信。 她嫁人以后的确没有特意服用避子汤,但她也没想到这么快就会有孩子啊! 得了消息的刘氏也很快赶了过来,欢天喜地地抓着余叶蓁的手,仔细叮嘱她日后要注意身子。 恰好萧氏也进来了,关怀了余叶蓁两句,刘氏便拉着萧氏坐下开始讨论育儿经,余叶蓁支起耳朵听了几句。 晚上吃过宴席,余叶蓁便拜别了萧氏和老太太,跟着刘氏上了马车打道回府。 马车里铺了两层厚厚的被褥,显然是因为事出紧急简单布置的,但也教她觉得很是贴心。 刘氏正拉着她的手,笑得合不拢嘴,余叶蓁还是第一次见自己婆婆这么开心,忍不住也笑了起来。 婆媳二人在马车上兴致勃勃地商量着怀孕之后的各种事项,比如三餐该吃些什么,要不要请个大夫住在府上随时待命之类的,一直讨论到了进府。 赵期那边也很快收到了书信,他虽然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刻收拾包袱回家,可惜眼下书院学业正繁重,他想走也走不了。 怀孕的日子有些难熬,刚开始余叶蓁还没什么反应,直到胎儿三个月的时候,她的孕吐突然严重,吃一顿饭能吐五次,把半夏她们吓得不轻。 好在一个月之后孕吐慢慢平息,她除了嗜酸嗜辣这个怪事以外,其他的都很好,甚至每顿都能吃下两碗饭。 这期间萧氏带着余叶珠来看过她,余叶菡也来看过她。 二妹妹如今是新妇,夫家又是宁安侯府,行动之间比以前稳重许多,很有当家主母的气势。 那天那件事,余叶蓁把它放进肚子里,谁也没说,对余叶菡也还是同往常一样亲近。 日子一天天过去,余叶蓁的身子渐渐重了起来,手脚也开始浮肿,就连穿的鞋都比以前大了两个码。 北风呼啸,大雪满天。 她不施粉黛,懒懒地靠在榻上昏昏睡去。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轻轻贴在她脸上,余叶蓁睁开眼,恰好撞见一双深情的眸子里。 重生女主的庶姐(17) 怀孕这件事,说好也好,说坏也坏。 眼看着到了年底,赵府上上下下忙得人仰马翻,独独云遥苑里安静极了。那是因为余叶蓁近来情绪波动大,哪怕一点儿动静都会惹得她又哭又笑,赵期便让这些丫头婆子们说话做事小声再小声。 然而静过了头,余叶蓁也不高兴,整日里面色看起来都是怏怏的。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赵期没回来前,她还能像以前一样和和气气。结果赵期一回来,她就变得敏感起来,比如说话说着说着就莫名其妙开始掉眼泪,晚上睡觉突然惊醒也会控制不住焦躁的心情。 她如今身子越发重了,白天吃不好,夜里睡不好,小脸肉眼可见地消瘦下去,显得那肚子大得有些吓人。 不光赵期担心,刘氏也着急地不得了,每隔三日便来看她一趟陪她说话,生怕余叶蓁出一点意外。 为了不让他们担心,余叶蓁打起精神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吃饭时也强撑着多用半碗,可惜都没什么用,越是如此她的心情越糟糕。 就连赵期,也是偶然发现妻子在竭力掩饰内心的痛苦。 因着余叶蓁夜里根本睡不着,但她又不想闹出动静引得别人也不能睡,便背对赵期做出一副熟睡的样子,实际上却是在盯着帐子出神。 时间一长,她连帐子上的绣花有多少针都数得清清楚楚。 赵期起夜回来,想替她掖一掖被角,就看见余叶蓁望着帐子发呆。 他心中酸涩无比,动作迅速地钻进被子里,双手环住妻子,温柔问道:“睡不着吗?” 余叶蓁扭头看着他,轻轻摇头,却又一言不发。 “蓁蓁,你有什么事就告诉我。夫妻一体,我是你的丈夫,是要陪你到老的,所以你不必在我面前强撑。” 赵期的声音越来越温柔,越来越低,像是在哄小孩一样,让人心安极了。 余叶蓁努力翻了个身面对着他,一双眼仔仔细细地将他脸上的神情看了个遍,确认对方没有半点勉强后,突然嚎啕大哭起来。 哭声惊醒了外间守夜的木香,她性子急,正打算推门而入,却被玉竹拦住了。 玉竹指了指里面,拉着木香摇了摇头,示意她先别进去。 里头的哭声渐渐转小,变成了低低的抽泣声,听着叫人揪心。 赵期紧紧抱住怀中哭个不停的妻子,右手轻轻拍打她的背,他并不开口,只让对方尽情发泄心中的情绪。 过了好一会儿,余叶蓁才止住哭声,无声地流着眼泪。 红通通的肿得跟核桃似的双眼看向赵期,她呜咽着开口,“赵期,我害怕,我害怕……” “蓁蓁别怕,别怕。” 男人的嗓音温柔低沉,像是一阵和煦的春风,一声声地安抚着怀中的女子。 余叶蓁泪流不止,就连身子都哭得有些发抖,瑟缩着窝在男人怀里,夹杂着哭泣的呼吸愈发急促。 感受到她的身子有些冷,赵期拢了拢被子,紧紧拥住余叶蓁,宽阔的胸膛紧贴她发抖的身体。他一边低声安抚,一边用自己的体温温暖对方,没有半点不耐烦。 大概是他的安抚声起了作用,余叶蓁哭着哭着就睡了过去。晶莹的泪珠还挂在眼角,一双手臂紧紧环住赵期精瘦的腰。 赵期等了一会儿才小心地拿开她的手,翻身下床给自己换了一件干净的寝衣,然后走出里间打开了半边门。 “去打盆热水来。” 木香连忙应声,手脚伶俐地下去了。 玉竹老老实实地低着头守在门外,等木香打了水来才进屋将冒着热气的铜盆放在架子上。 “下去吧,我自己来。” 赵期挥手屏退了丫鬟们,拧湿帕子后动作轻柔地为余叶蓁擦了脸,然后就着这盆水给自己也洗了一把。 许是释放了积压在心底的不安,余叶蓁一觉睡到了正午,醒来的时候觉得难得的神清气爽,除了眼睛有些刺痛。 昨夜的事情她记得,所以还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像小孩子一样大哭,从她三岁以后便再没发生过的。 用过饭后,余叶蓁还是没见到赵期。她疑惑地问了一句,玉竹回道:“大爷一早便出去了,奴婢也不知去了哪儿。” 直到夕阳西下,赵期才满头大汗地跨进院门,身后还跟着一个小厮,扛着一垛子的糖葫芦。 “这是做什么,怎么拿了这个回来?”余叶蓁迎上去,好奇地看着那一串串的红山楂,顿时口舌生津。 赵期笑着抹了一把头上的汗珠子,将草垛子递给她,“昨儿个你不是说想吃城东卖的糖葫芦吗,我早上去城东没看见那卖糖葫芦的老头,找遍了京城才找到他,请他现做的这么些串儿。” 眼前的男人一大早出门只为了她昨天随口说的一句话,余叶蓁心神荡漾,扬起笑脸踮起脚拿自己的帕子替他拭去额头的汗水。 “拿着这草垛像什么样子。”话虽这么说,余叶蓁却掩饰不住心中的雀跃,伸手取了一串下来咬了一大口。 “好吃!你尝一个。”她拿着糖葫芦递到赵期嘴边。 赵期咬了一个山楂,只觉得牙都要酸掉了,“这么酸!我找那老头去!” 余叶蓁连忙拉住他,“别去,我就是想吃这酸的。” 可惜山楂是活血之物,孕妇不能多吃,余叶蓁只吃了两个,就恋恋不舍地收手了。 虽然不能吃,但看着解解馋也好,赵期这么想着,便把草垛子放在院子里,她在窗边一眼就能看见。 余叶蓁笑着白他一眼,这样放在那里又不能吃,光看有什么用,索性叫木香把糖葫芦都分给了底下的丫头们。 夫妻二人经过昨夜的事情明显又更亲密了一些,知道余叶蓁心中害怕,赵期便每日夜里给她讲些有趣的游记故事,宽慰她的心情。 过了年,赵期便又要收拾东西回书院,余叶蓁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对他的不舍。 她亲自装了好几件自己做的贴身衣物和厚棉衣,又叫小厨房准备了许多路上吃的干肉饼等等,再有一些其他杂七杂八的东西,零零总总装了五六个箱子。 赵期哭笑不得,赶紧拉着她坐下,免得再收拾出几个箱子来。 会试在三月,还是春寒料峭的时候,余叶蓁便将以前做的护膝、半指手套等都给他装了箱。她还担心不够,想熬夜现做几副,被赵期给制止了。 看着妻子忙碌不停为他考虑,赵期心里欢喜,忍不住拉着她的手,在她唇边落下一吻。 这可就点了火了。 自从余叶蓁有孕,他不仅要忙着学业,还要时刻担心妻子的身体状况,哪里有时间有心思想别的呢。 素了这么久,两人都有些意动,青天白日的就拉了帐子,胡闹了一番。虽未做到底,但也算解了个馋。 赵期一走,余叶蓁失落了好几日,然后才打起精神开始给未出生的孩子做些小衣服小鞋子。 她如今织绣技能已经五级了,什么蜀绣湘绣都学了个遍,只是学得还不是太精,最拿手的还是苏绣。饶是如此,她的女红也已经是京中数一数二的,等她再将这些刺绣种类融会贯通,怕是连宫中的绣娘也比不上。 因为怀孕的缘故,这段时间揽月阁的账册都交给了半夏检查,余叶蓁只看最后的总数就行。云儿请的那些绣娘本就绣技精巧,再加上有余叶蓁誊写的织绣大全时时进修,绣品可谓精致无比。 余叶蓁的设计图也没断过,仍是每月初五交给赵进。 揽月阁如今已然成了京城中有名的衣裳铺子,可惜众人都不知这日进斗金的店铺,背后主人到底是谁。哪怕有那有心人想查,也只能查到对方是个女人罢了。 三月春闱结束后,赵期的会试结果很快下来,甲等二十六名,已经是很好的成绩了。 余叶蓁为他高兴,只不过公公是个高标准高要求的人,听到小厮报的这个名次后只是“嗯”了一声就没了下文。 今年除了赵期,余府也有三位少爷一同参加了春闱。大哥哥余敬聪是个爱武的,所以一直没考过科举。自家亲哥余敬启的学业则是一向很好,这次竟然好到得了甲等第五名,可把余叶蓁高兴坏了。至于三弟和四弟,一个是乙等一百五十名,一个则名落孙山。 三弟余敬礼是个很没有存在感的人,他是当初江氏还在时,二叔从外面带回来的私生子,这么些年一直住在偏院,没想到不声不响地也考上了。 四弟余敬远就不是个勤奋读书的人,哪怕二妹妹对这个亲弟寄予厚望,他仍是整日里流连烟花之地,跟他父亲一个样,没考上也正常。 卫国公府这一代,能够挑大梁的哥儿实在不多。大房嫡子才四岁,庶子倒是有出息。二房嫡子不着调,也是庶出的更出挑。三房嫡子爱好舞刀弄剑,有参军的意向,可惜老太太不准。 这般盘算下来,也不知将来卫国公府还能荣耀多久,只望萧氏的儿子日后是个有出息的,能扛起这荣耀和责任罢。 这些暂且不提,如今哥哥考取了功名,成婚的事就得马上开始准备了。萧氏之前挑好了人选,找余叶蓁参谋了一番,其中竟然还是容琪和李玉茹。 容琪便是前两年赏花宴上那个故作可怜的心机女,余叶蓁对她观感不好,直接在她名字旁打了个叉。 倒是李玉茹,余叶蓁和她交好,自然知道她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姑娘。她身子弱,又因为继母所撰“命格特殊”之故自小养在苏州,几年前才回京,但却并不妄自菲薄,也不自怨自艾,很是豁达。 余叶蓁便对萧氏直言这些,萧氏点点头,将李玉茹的名字和其他两个姑娘的名字都单独拎了出来。 之后的事,她就不清楚了。这些时日她因为怀孕的事一直情绪不稳。萧氏也得了信,索性叫了元姨娘一起来相看,元姨娘受宠若惊,对萧氏越发敬重起来。 半月之后,余叶蓁就收到了来自余府的请帖,正是卫国公府二少爷余敬启,迎娶户部左侍郎嫡女李玉茹的事。 刘氏自然也收到了卫国公府宴客的帖子,但她担心儿媳妇到时候出个什么事,所以不愿让她前往。最后还是余叶蓁好生央求再三保证后才征得了同意。 哥哥成婚不久就被调到了苏州当个小县令,李玉茹自幼长在苏州,自然有些归乡之情,余敬启便带了新婚妻子一同前往。好在苏州富庶,条件不算艰苦,否则他是怎么也不会带自家娇弱的小妻子去的。 余府的婚事一件接一件,四月初余敬礼也娶了妻,据说是个富商之女,嫁妆竟然有整整八十抬。余叶蓁不清楚这亲事是谁定的,但确实在经济上会对三弟的仕途提供很大的帮助。毕竟二叔是个靠不住的,许氏如今又不管事,有个披金戴银的妻子给他支持倒是雪中送炭了。 赵期则在翰林院做侍书,九品芝麻小官。他一向爱好书法,字也习得百家之长,这个官职虽小,但他却很乐意。 四月中旬,余叶蓁终于发动了。 稳婆和产科大夫早就随时待命,刘氏掌管大局,有条不紊地安排丫头婆子们备热水煮参汤等等。 在经历了整整三个小时的痛苦之后,余叶蓁脱力晕了过去,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乍然响起。 重生女主的庶姐(18) “宏儿,过来,到娘这儿来。” 余叶蓁穿着轻便衣裙坐在杌子上,弯下腰一边招手一边耐心地哄着不远处颤颤巍巍站起来的小娃娃。 听到娘亲的呼唤,宏儿歪了歪脑袋,正要伸脚跨出去,却被自己的另一只脚给绊倒,摔了个四脚朝天。 木香正准备上前扶小少爷起来,被余叶蓁及时制止。 “别扶,让他自己起来。” 小娃娃摔倒了也不哭,倒是睁大眼睛疑惑地看着众人,仿佛在问“为什么不来扶我呀”。 丫鬟们强忍住上前的冲动,低着头不说话,只有余叶蓁还在温柔耐心地哄他站起来。 过了一会儿,地上那圆滚滚的小团子才拍了拍自己干干净净的小衣裳,挣扎着站了起来,又伸出左脚小心翼翼地往前探去。 刚走了两步,又被自己绊倒了,余叶蓁哭笑不得。好在地上特意铺了两层厚厚的软垫,否则还不得摔个鼻青脸肿。 年仅一岁半的小团子起来又摔倒,摔倒后又起来,摔了这么多次也没掉金豆豆,最多就是委屈巴巴地趴在地上生一会儿闷气。 余叶蓁始终笑眯眯的,脸上没有一点不耐烦,就连木香也觉得有些惊讶。要知道自家姑娘打小最是坐不住,但这一上午都快过去了竟然还这么耐心地哄小少爷,果然做了母亲就是不一样。 那头木香还在暗自佩服,地上的小人儿终于从地毯的另一头歪七扭八地走到了余叶蓁跟前。 一见到娘亲就在自己触手可及的地方,宏儿委屈地噘着嘴,满脸控诉地喊了一句:“娘亲……” 肉乎乎的小手好像莲藕一样,一节一节的,紧紧抓住余叶蓁的裙摆。 “宏儿,去,到木香姑姑那儿去。”余叶蓁一双眼弯得跟月牙儿似的。 小团子扭头看了看那长长的距离,抬起圆圆的脑袋,水汪汪的大眼睛要哭不哭地望着余叶蓁。 撒娇攻势果然最好用,余叶蓁的心一下子软了下来,抱起宏儿轻轻怕打他的后背,一边拍一边哄道:“好了好了,宏儿今天休息了,明天再练习走路哦。” 木香以及周围站着的丫头们也松了一口气,要是再让小少爷这样摔下去,她们都要忍不住把他给抱走了。 余叶蓁抱着宏儿在屋子里转了两圈,又有外间打帘的小丫头来传,说是二姑娘来了。话音刚落,赵璇就苦着一张脸掀帘子进了门。 “这是怎么了?” 余叶蓁转身把宏儿交给奶嬷嬷,让人带他去院子里玩,丫头们也都识趣地退下。 赵璇眼圈微红,见屋里没人了才坐在榻上,却不发一语。 余叶蓁给她倒了一杯清茶,坐在对面耐心地问:“眼圈儿都红了,可是有什么不开心?” 只见赵璇迅速摇摇头,后又迟疑地点了点头,沙哑着嗓子道:“嫂嫂,我……” 她一手紧握素瓷茶杯,一手紧紧攥着手里的帕子,内心有些后悔也有些挣扎,不知该不该开口。 余叶蓁耐心等她开口,把面前摆着的桂花糕往她那儿推了推。这桂花糕是宏儿最爱吃的,软糯香甜,还加了麻薯,赵璇每次来云遥苑都要背着宏儿偷偷吃两块。 桂花糕看起来实在诱人,赵璇不自觉地伸手拿了一块,待放入口中后才反应过来。她红着脸张了张嘴想辩解,随后索性自暴自弃一般又拿了一块。 待她将一碟子的桂花糕吃了个干干净净,又喝了两杯茶水后,情绪终于没方才那么低落了。 “可别再吃了,小心积食。” 余叶蓁又给她倒了一杯茶,“说说吧,发生什么事了这么垂头丧气的?” “嫂嫂……”赵璇哭丧着一张脸,闷闷不乐,“你说,我是不是不该跟表哥定亲?” “怎么这么说,你和他是青梅竹马,不是自小就定了亲吗?” “是啊。可是,也许表哥并不喜欢我……” 眼前的少女低头绞着帕子,满脸的不开心,想来说出这番话也是很不情愿。 余叶蓁回忆了一番脑海里对宋毅为数不多的记忆,然后摇摇头,“这我倒不觉得,依我看他其实也是心悦你的。” “可是……” 赵璇听了余叶蓁的回答瞬间红了脸,却还是不见喜色。 “是不是你听别人说了什么闲话,才会有这种念头?” 她摇摇头,咬牙道:“我方才在假山后面,见到姐姐和表哥,他们,他们抱在一起……” 闻言,余叶蓁大惊失色,惊诧出声,“这!” 赵璇点点头,“我亲眼看见的,姐姐整个人都倒在表哥怀里……” 余叶蓁对赵瑗的印象不深,因为刘氏素来不喜李姨娘的一双儿女,赵瑗也很少出现在众人面前,整日只在自己院子里待着。 这样一个不争不抢的庶女,倒是让刘氏松下心来,就连赵璇也对她有几分尊重。 可她真的没有争抢的心思吗? 余叶蓁觉得,答案是否定的。她把手搭着赵璇手背上,语气温和道:“那你看清楚宋毅的神情没有?” 对面之人细想了一番,摇摇头,“没有,我看见他们抱在一起,然后我就赶紧离开了。” 这个傻姑娘。 余叶蓁叹气笑道:“那你有没有想过事情也许不是你看到的那样呢?毕竟眼见也不一定为实。” 见她还是不懂,余叶蓁索性明明白白地摊开来讲给她听:“首先你想想,假山那里看似隐蔽,实则人来人往,打扫的婆子又多,他们若真有奸情也不会选在这个地方。再者,宋毅又不是傻子,后院女眷众多,外男进来总要有个理由吧,他来后院若是为了私会也太招人眼了,倒不如两人在府外见面。又说赵瑗怎会突然出现在园子里,她不是一向乖觉,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吗?” “傻丫头,你怕不是被设了个局!” 听完余叶蓁的一番分析,原本还怏怏不乐的赵璇满脸难以置信,喃喃道:“应该不会吧……” 余叶蓁白她一眼,“那你身边跟着的丫头呢,有没有看见那一幕?” “没有,银杏她突然腹痛,我让便她先回去了。” “那你见到赵瑗的丫鬟没有,园子里每日那么多丫头婆子,可周围是不是一个人都没有?” 赵璇想了想,迟疑道:“好像确实没人……” “那是自然,她只是要做局给你看,又不是要毁了自己的名声。” 素日单纯的姑娘此刻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中,余叶蓁安慰道:“我也是胡乱瞎猜,你不如找时间与宋毅见上一面,有话直接问当事人不是更直接吗?” 赵璇呆呆点头,余叶蓁看她还是一副恍惚模样,忍不住叮嘱道:“遇事先不要哭。你与宋毅打小就在一块儿,难道还不了解他的人品吗,若他真的心有所属,断不会还和你保持婚约,白白耽误你。至于今天这事,不若告知母亲一声。她是长辈,看东西比你看得多,再者你若是不好意思直接问宋毅,也可以拜托母亲帮你询问一番。” 赵璇这下也品出些意味了,烧红着脸应了,又感激地向余叶蓁道谢。 余叶蓁笑道:“明年你就要出阁,你那庶姐现在还没个着落,她自然是急的。你也别搭理她,凡事有母亲处理,只是日后嫁了人可不能再这么胡乱猜疑了。夫妻之间,信任是最基本的,有什么问题就当面解决,自己胡思乱想更多的只会造成误会。” “怪不得嫂嫂和哥哥感情这般好,就连母亲也常常提起呢。” 赵璇放下了心就又恢复成往日嬉皮笑脸的模样,打趣起余叶蓁来。 余叶蓁笑着啐她一声,心里想着明年赵璇便出门子,三妹妹怕是也快了。 余叶珠的婚事的确快了。 圣上的赐婚圣旨抵达卫国公府的时候,众人战战兢兢地跪在前院,心里都不知发生了何事。 唯有余叶珠小脸绯红,心中小鹿乱撞。 前日,那人偷偷溜进自己院里,说了好一堆羞人的话,还说要请圣上赐婚。 余叶珠和他前两年便情投意合,但因她有前世的痛苦经历,所以迟迟不肯答应他,直到三月前他带兵出征,余叶珠才彻底看清自己的心意。等他一回来,便迫不及待地见了面互诉衷肠,也就有了请求赐婚这件事。 此时余府的人还在震惊,圣上突然赐婚大皇子和自家三姑娘,怎么之前一点风声也没有。 倒是萧氏,微微侧身看向自己的女儿,只见她面色红润,脸上并无任何不满或紧张之意,甚至嘴角还隐隐带笑。她心下了然,忍不住为女儿高兴,又忍不住为她担心。 大皇子与卫国公府三姑娘被圣上赐婚了! 这样的消息迅速在京中流传开来,不少打算明年参选皇子妃的贵女,对余叶珠可谓是恨得牙根痒,巴不得她突然出事,毁了这门亲。 原本皇子妃是要明年大选的,然而大皇子这下被赐了婚,明年应当只能选出太子妃和太子侧妃,以及三皇妃和三皇子侧妃了。 太子这两年风评不太好,时常传出流连秦楼楚馆,寻花问柳的消息,那些名门望族谁不知太子府上光是侍妾都有十几个。 这样的风评,其中自然有余叶珠的手笔。她当初一直部署自己的人脉,甚至还人不知鬼不觉地借他人之手送了两个青楼女子进东宫,为的就是慢慢入侵,收集太子的各种消息,迟早拉太子下台。 好人家的女儿,自然是不希望进太子府的。原先大皇子代圣上出征归来,奏响凯旋之音,多少贵女钦慕不已,谁知竟被余叶珠先得了手。 别人为余叶珠的好运或是嫉妒,或是艳羡,余叶蓁则是真心实意为三妹妹高兴。 太子如今已经被圣上训斥了好几次,皆是因市井之间的流言蜚语,待余叶珠成婚后,按照剧情,他应该蹦跶不了多久就会被彻底废黜。 揽月阁一路向南开了不少分店,如今不仅仅是一家单纯的衣裳铺子,其实背后有着四通八达的情报网络,毕竟女人之间的八卦消息可是不容小觑的。随着揽月阁会员名单越来越长,牵扯到的人也越来越多,余叶蓁甚至可以看出哪些官员是太子党,哪些是大皇子党。 她正在纠结要不要将这份名单和这些情报交给余叶珠。 太子过两年下台,大皇子有将领支持,又是长子,在朝中自然呼声很高。好在他知道韬光养晦,及时抽身去西北封地避开众人视线,才没让多疑的皇帝对他厌烦。 若是自己将名单交给三妹妹,太子的倒台必定会更加迅速,可这也让余叶蓁甚至赵府上下都成了大皇子一派。 她有些害怕。 从龙之功自然能得到泼天富贵,可以后呢,除了将揽月阁一并奉上,怕是别无他法。 赵期的书法入了圣上的眼,再加上他才学上颇有造诣,已经官至翰林院侍读学士。他是个一心钻研学问的人,可他也是官,余叶蓁实在怕多年以后赵府再为了从龙之功而做出祸事。 这件事其实已经盘旋在余叶蓁心头好些日子了,尤其是这两年,她一直犹豫不决,眼下却已经到了决断的时候。 现在不交,日后大皇子上了台,迟早会扒出揽月阁,倒不如这会子投诚。 好不容易下定了决心,余叶蓁将长长的名单册子收了起来,准备晚上先将这件事对赵期全盘托出。 天空中乌云密布,眼看着一场暴雨即将来临。竹苓正叫丫头们赶紧收衣裳,余叶蓁暗暗叹息一声。 这天,就快要变了。 重生女主的庶姐(完) 武成二十二年,太子宋以贞因秽乱宫闱、强抢民女、草菅人命、结党营私等罪行被武帝下令废除太子之位,幽禁于废太子府,十年不得出。 朝中一片哗然,或劝圣人收回成命,或劝其另立太子。然,有为废太子求情者,皆受削官、闭门等惩戒。 武成二十二年秋,大皇子宋以褚得封恭王,赐封地于西北辽城。同年冬至,大皇子主动进宫求旨,欲携大皇子妃及幼子前往封地,为君分忧。 圣人允。 云遥苑里。 “几时了?” 余叶蓁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只见屋内一片昏暗,透过窗隐约可见月色。 玉竹连忙点灯,明亮的烛火接连跳动起来,很快照亮了整间屋子。 “回奶奶,快戌时了。” 木香扶着主子坐起,在她腰后塞了一个软枕。 余叶蓁没想到自己只是睡个午觉,竟然睡到了晚上七点多,把脑袋都睡痛了。她扶着额头轻轻揉了两下太阳穴,只觉得浑身酸痛,睡过一觉后不仅没有轻松下来,反倒感觉更乏力了些。 “奶奶,可要传饭?” 余叶蓁闭着眼点头,“传吧。” 玉竹很快提着食盒进来,将一碟又一碟新鲜菜色摆上桌。有荤有素,还有一碗主子素日爱喝的时令鲜蔬汤。 余叶蓁尝了几口,突然想起什么来,放下筷子问道:“大爷还在书房?” “回奶奶,大爷方才回来见奶奶在休息,就先去书房了。” 余叶蓁点点头,叫小厨房赶紧送饭到书房去,否则按赵期那忙起来不要命的性子,哪里顾得上吃饭。 前年冬天三妹妹带着儿子跟着大皇子一同去了西北,今年才开春没多久,祖母就生了一场大病。眼看着身子一天天衰败下去,病情怕是有些严重。 赵府最近也不太平,刘氏前日偶感风寒,一直卧病在床,家事就交给了余叶蓁打理。然而二弟妹颜氏不服,常常暗地里与她较劲,再加上她牙尖嘴利,最爱逞口舌之快,扰得余叶蓁烦不胜烦。 余叶蓁自然知道颜氏作为小官之女,为何敢如此嚣张。 自大皇子离京后,朝中风向迅速转变,三皇子成为炙手可热的夺嫡选手。而赵理去年春闱成绩过人,一举夺得殿试第三名,也就是探花郎的身份。随之便立马投入三皇子门下,成为三皇子的得力干将。 颜氏自以为夫君前程似锦,就算庶出又如何,将来可是有从龙之功的能臣。日子一长,自然不将大房放在眼里。 三皇子虽有治国之才,但他好大喜功,又野心勃勃,迟早会令圣上忌惮。 余叶蓁摇摇头,心里琢磨着是不是该提醒刘氏分家。毕竟二房是三皇子一党,但自己又早已将揽月阁的名单情报送给了大皇子,若是不分家,将来新帝继位怕会觉得赵家人两面三刀,贪心不足。 赵期这些日子忙着替圣上撰书,已经忙了好几个月了,这时候也不好跟他提。 余叶蓁叹息一声,用了半碗饭便叫人撤了下去,就着明亮的烛火翻看揽月阁的账册。 揽月阁的账如今都是由半夏托玉竹递进来。 半夏很久以前明面上就被余叶蓁放还出府,实际一直在揽月阁做事,前两年嫁给了一个家境贫寒的穷秀才。那秀才虽穷,但也确实有些真才实学,余叶蓁索性雇他到自己名下一家卖笔墨纸砚的铺子当了账房先生。 竹苓则是心悦府里的一个小厮,余叶蓁便做主将她许给了那人,如今接替半夏主要负责云遥苑的管事工作,并不常在她身边服侍。 玉竹的亲事也已经定了,过两月便成亲。她不愿出府,嫁的人也是赵府里的家生子,日后倒还能一直留在余叶蓁身边。 至于木香,余叶蓁问过她。她说想和半夏一样,为主子打理铺子,余叶蓁便答应今年秋天放她出去。 当初带过来的这四个丫头,如今都有了各自的去处。若是旁人知道了怕是会说她小气不容人,毕竟陪嫁丫鬟不用来做通房那做什么呢?然而她原本就没打算通过让她们给赵期当妾来巩固自己的地位,就像这时代那些主母做的一样。 当妾,不是什么好事,余叶蓁也不允许自己的丫鬟做妾。 好在蹉跎了这么些年,至少她们都有了不错的归宿,余叶蓁终于能够放心。 这些事情尘埃落定,摆在眼前的就只剩祖母的事和分家之事,余叶蓁长叹一口气,内心戚戚然。 二月中旬,卫国公府的五姑娘和六姑娘接连出嫁,前后只差不到七天。余叶蓁深知祖母怕是不大好了,家里怕之后守孝耽误两位妹妹的婚事所以才这么着急忙慌地出门子。 果不其然,四月末的时候,卫国公府发丧,老太太病逝,余叶珠独自一人千里迢迢赶回京城奔丧。 时隔近两年,余叶蓁又一次见到了三妹妹,两人一见面就对上了视线,默契地互相示意。 余府出了余叶珠这个大皇子妃,自然是大皇子一派。若大皇子不参与夺嫡,卫国公府便不站队,只做坚定的保皇党。 这次回京,余叶珠一直待到了九月才离开,其中很大的一个原因便是为了余敬尧的亲事。老太太逝世,家中嫁娶之事暂缓,但并不妨碍先定下婚约。 武成二十八年,圣上病重,连续十日未上早朝,三皇子及五皇子趁机逼宫谋反,却被圣上埋伏在宫内的禁卫军拿下。 圣上大怒,下令将三皇子及五皇子贬为庶人,流放荆州。 同年十二月,圣上召大皇子回京,立大皇子为太子,余叶珠为太子妃。 武成二十九年春,武帝驾崩。 三年后。 “宏儿,别带着妹妹去湖边玩。” 此时的余叶蓁坐在凉亭里,扬声叮嘱牵着妹妹越跑越远的宏儿。 她对面坐着的,正是当今皇后,自己的三妹妹,余叶珠。 姐妹二人笑意盈盈相对而坐,余叶珠看着那两个越跑越远的小豆丁,眼里流出羡慕之意。 这庄子正是当年余叶蓁的嫁妆之一。自从新帝登基后,她便将揽月阁交给了余叶珠,带着半夏和云儿等人一心扩大绣坊的经营。 庄子位于西山,秋日的时候枫叶似火,布满整个山头,正是赏红叶的好地方。 余叶珠这次来,不过是在宫里待久了觉得没意思,想找大姐姐说说话罢了。她一直觉得自己的这个大姐姐,是个心思比谁都通透的人,同她说说话,说不定自己就不会这么迷茫了。 而余叶蓁呢,她也清楚三妹妹如今心里没那么好过。 毕竟新帝登基后,便不再是以前的恭王,不可能只守着一个女人。 余叶珠不像余叶蓁,她是土生土长的大都古人,自然明白男人三妻四妾是常事,更何况是天子。但她还是会难过,会生气,会吃醋,她时常会想起他们在西北的时候,一家三口,多么平凡又多么幸福。 每每想起,心里就多一分痛苦。 余叶蓁伸出手轻拍两下她的手背以示安慰,“凡事哪有尽善尽美的呢,如今这样,已是十分难得了。” 余叶珠点点头,“这话也有道理……” “知足常乐嘛,一生一世一双人难得,强求不来的。若是执意强求,只会伤人伤己,倒不如得到多少给多少。” 感情这件事,多么复杂,各人有各人的缘法。 余叶蓁浅尝一口茶水,幽幽叹息一声。 这些年来,她和赵期也并不是一帆风顺的。前两年刘氏撺掇着赵期纳妾,因为余叶蓁生了糖糖后便不肯再生了,而刘氏自然不觉得男人三妻四妾有什么不对。 赵期呢,纠结了一段时间便同意了,好在他还知道提前问过余叶蓁的意见。 可余叶蓁能说什么。说不,她就会变成别人口中的妒妇,臭名远扬。说好,那自己难道就不生气不伤心吗。最终,她什么也没有说,把选择权交给了赵期。 其实她知道,当赵期来询问自己的那一刻,事情就已经决定了。 那天之后,府里多了一个邱姨娘。而余叶蓁,再也没有和赵期同房过,不是她故作贞洁,只是觉得没意思。 她还是云遥苑高贵的女主人,是当今皇后的姐姐,是宏儿和糖糖的娘亲。 从此也就是这些了。 邱姨娘的孩子,余叶蓁没兴趣,便如同当初萧氏一般只让邱姨娘自己养。她如今也懂了萧氏的心情,没有爱也没有恨,大家互不干扰就很好。 这个世界的织绣技能余叶蓁掌握得很快,三十五岁那年就刷到了满级,但她还有许多事情没完成,便没有急着提交任务。 绣坊的规模不断扩大,余叶蓁不愿让绣坊再牵扯政治,索性搬到江南,倒是在扬州发扬光大了。糖糖出嫁那年,余叶蓁将绣坊和庄子连同背后的势力人脉都交给了她,算是自己给她的一种保护。 一直到余叶蓁五十岁的时候,宏儿早已成家立业,考取了功名,糖糖也有儿有女,夫妻和睦,她才内心平静地提交了任务,主动结束了这个世界。 待情绪模块格式化,一切又都变成了一段平淡的经历,再也无法在内心掀起一点波澜。 记录本照例交给杨绪后,余叶蓁就下了班赶紧回家倒头就睡,睡了整整一天一夜。 一觉醒来,她给柳柳打了个电话打算约她出门逛街,谁知道对方竟抛出一个重磅炸弹。 “你说什么!?你真的要转去快穿部啊?”余叶蓁难以置信地惊叫出声。 柳柳还在电话那头兴奋地说:“是呀!我特意求我爸给我调过去的,后天就去快穿部报道了。” “……” 余叶蓁无语。 好好的千金大小姐,这是要体验基层啊? “那你这个娇气包去了快穿部可别嫌累嫌苦,有什么事也别逞强,任务世界有些可是很危险的。” 柳柳欢快地答应,显然没放在心上。 余叶蓁叹一口气,拿她没办法,还是下次带她去见见林瑕姐,找林瑕姐这个快穿第一任务者取取经吧。 全息网游npc(01) 公元2500年,随着科技的不断进步,全息技术已然成为人类生活中息息相关的一部分,其中全息游戏的发展更是势如破竹。玩家只需戴上头盔即可进入全息网游的世界,真实体验到游戏内容。若是想要更加完美的体验,游戏仓则能够使玩家彻底沉浸其中。 如今市面上的全息游戏层出不穷,但最受欢迎的还是一款华国本地的大型仙侠网络游戏——《仙道》。 《仙道》的背景设定在古华国时期,当时天地曾分为六界,分别是人、神、魔、仙、妖、鬼,然而随着神的陨落,天地间只剩下了人族、妖族、鬼族、魔族和仙族。天地灵气渐微,仙人居于九重天之上,地位超然。人族崇尚仙法,遂发展出许多修真门派,学习不同道法,若有那天资卓越之人不断进益,便能在渡劫之后飞升成仙。 这款游戏的主要讲的则是男主张天从一个小乞丐拜入紫云宗后,历经不少奇遇,不断成长,直至成为一代宗师最终飞升的故事。 游戏有剧情,但全息游戏自由度极高,玩家不仅能自己选择种族身份,就连剧情任务也能选择做还是不做。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修真梦,有的玩家或许只是想在游戏里体验另一种自由的人生,故而《仙道》除了主线剧情外一直不断充盈整个游戏世界的构成。这样玩家就可以自由发展,或是在游戏里种田经商,或是在地府为阎王打工,或是不断修炼成为妖王等等。 此时的余叶蓁呆呆地看着自己头顶的一排绿色小字,还有些缓不过来。 【厨娘:余叶蓁】 她环视了一圈自己所在的环境,只见身后是一间不大的茅草屋。屋外有几亩田地,种着翠绿的青菜,田地旁边还有一个小池塘,里面养了好几条草鱼。 除此之外,便再没有了。 她连忙调出系统,迅速接收剧情。 这次的小世界还是一本小说,讲的是女主林秋寻和男主宋扬通过全息网游《仙道》从网恋走到现实的故事,整体比较小清新,没有什么狗血撕逼的戏码。余叶蓁这次的身份,则是游戏里一个微不足道主要负责发布生活任务的npc,这次她需要点亮的技能就很拿手了,是厨艺。 在现实里,她本来就是个爱吃美食也爱做美食的吃货,对做菜也小有心得,看来这次的测试任务应该能很快完成了。 许久不曾点开过的系统光屏上详细记录着余叶蓁的种田系统s-001测试进度—— 系统测试任务栏:2/3 系统功能测试:种植术(已完成)、织绣(已完成)、厨艺 当前功能等级:1级 系统测试完成度:67/100 初始等级已经是一级了,也不知是因为厨娘身份的加成还是自己原本的厨艺。好在升级后奖励了一本中式食谱大全,这东西在接下来的过程中肯定会发挥重大作用的。 奇怪的是,前两个世界能用的空间,余叶蓁这次却用不了了,就连想用神识查看一番都做不到,想来应该是跟自己这个npc的身份有关吧。 既来之,则安之。余叶蓁抬脚便往屋子里去,这全息游戏就是讲究真实,npc也会自行走动做事不说,就连npc待的屋子也是五脏俱全。 茅草屋并不大,只一间卧房和一间厨房,好在锅碗瓢盆、油盐酱醋等东西俱全,不然她可就成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了。 系统:【恭喜玩家“萌萌哒的小天使”触发厨神任务,是否接取?】 一个萝莉模样的小狐妖玩家,刚好从茅草屋经过就听到系统提示音,一时还有些纳闷,什么时候平安村村口多了一间茅草屋呀,还触发了特殊任务。 她下意识地回答了“是”,只见任务栏里多了一项“厨神任务”的选项。 厨神任务1:【学会一道清炒土豆丝(0/1)】 同时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给那些尚不知情的玩家抛出了这最新的重磅炸弹。 世界:【恭喜玩家“萌萌哒的小天使”成为首位厨神任务者,奖励“凤凰灵肉x10”】 世界:【凤舞九天:厨神任务?什么厨神任务?这是新出的功能吗?】 世界:【青云:萌萌哒的小天使是谁,报个坐标我们去围观一下咋回事啊】 世界:【吃俺老孙一棒:话说凤凰灵肉又是啥,这新功能是做什么的呀?】 世界:【奥利给:楼上四不四傻,厨神任务顾名思义不就是做菜的任务咯,应该又是为那群生活党们搞出来的。至于凤凰灵肉嘛,可能就是一种食材吧?】 世界:【小猪佩七:楼上咋滴,看不起我们生活党啊,我们种种田做做饭,这叫享受生活】 世界:【我才不是萝莉音:楼上几位跑题了,谁看见那个萌萌哒的小天使了,快点报个坐标呗!】 …… 世界频道因为这突然出现的特殊任务而不断刷屏,大家都想知道这个突然蹦出来的厨神任务到底有什么用,怎么接,哪儿能触发。 茅草屋外,余叶蓁看着小狐妖头顶上明晃晃的任务栏,知道自己作为npc自然是要教会任务者学做菜的。 “恭喜你,成为厨神任务者,我是你的师父余叶蓁,还不快跪下拜师。”余叶蓁笑眯眯地开口,本来嘛自己也确实算是她的师傅了,拜师也是正常流程。 小狐妖歪歪脑袋然后反应过来,瞬间跪下给眼前面容清秀的女人嗑了三个头。 “从今以后你便是我的首席大弟子了。” 小狐妖高兴点头,立马打蛇上棍,“师父,您能教我做清炒土豆丝吗?” “这是自然。只是你如今既无锅碗瓢盆也无所需佐料,还得先备齐了炊具才行。” 小狐妖连忙打开商城,手脚麻利地把商城里的各种厨房用具都收入囊中,顺便还给自己置办了一个农家乐似的小宅院,有田有水,相当适合隐居种田。 余叶蓁带着她进入茅草屋的小厨房,脑海中便出现了菜谱里关于清炒土豆丝的那一页。她拿起篮子中的摆着的两个土豆,洗净后仔细削皮,然后将土豆切片后再切成细细的土豆丝,泡入清水中。 “做菜首先要学会挑选食材,然后是处理食材,手上的刀功更是基本功。”余叶蓁有条不紊地边说边做,小狐妖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手上动作频频点头,紧接着又是一阵系统提示音。 厨神任务2:【长期任务:学会挑选合适的食材(0/1)】 厨神任务3:【长期任务:学会处理食材(0/1)】 厨神任务4:【长期任务:练习刀功并获得认可(0/1)】 接二连三的任务不断触发,小狐妖目瞪口呆看着自己的任务栏里又多出来三项,还都是长期任务,一时间觉得自己怕是选了一条不归路啊。 食材准备齐整,余叶蓁就开始生火。起锅烧油,放入两片蒜瓣爆香后下土豆丝,炒至七成熟时加入食盐和少许白醋,翻炒几下即可出锅。 全息游戏其实相当于一个真实的异世界,余叶蓁在做菜过程中完全能够真切感受到食物的香味,想来也是能够品尝的。 清炒土豆丝做法简单,可以说是入门级别的美食了。土豆丝出锅装盘的那一刻,小狐妖也能真实地闻到眼前食物的香气,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徒儿,你来试试。”余叶蓁放下手里的瓷盘,将掌勺的位置让给她。 小狐妖紧张上前,先是回想了一番刚才看见的流程,然后拿起两个土豆,小心翼翼地看向余叶蓁。 余叶蓁但笑不语,静静站在一旁充当木头人。 见得不到回应,小狐妖只好按照自己的思路进行,削皮、切丝、泡水,再是热锅凉油、蒜瓣爆香…… 小狐妖斗志昂扬干得热火朝天,然而理想和现实往往有着不小的差距。余叶蓁看着眼前这黑乎乎的土豆条,忍不住抬头望天。 “再来,先从切丝开始。削皮后的土豆切片,菜刀保持垂直,土豆片必须薄厚均匀。然后将土豆片码成平整的一排,菜刀垂直向下,切成厚度一致的细丝。” …… 余叶蓁没想到对小狐妖来说,清炒土豆丝竟然这么难。不是油放多了,就是火候过了头,最后出来的成品总是半生不熟,味道奇特。 好在每次都比上一次有一点进步。 大约做了十几次,篮子里的土豆都没了,余叶蓁才对着眼前这一盘土豆丝点了点头。 粗细均匀,颜色正常。 她深吸一口气,夹起一筷子放入口中。 味道平平,但至少不难吃。 看着小狐妖期待的神情,余叶蓁放下筷子,笑着点头,“不错,进步很大。” “真的!?我尝尝!” 小狐妖兴高采烈拿起筷子尝了一口。 虽然比师父的土豆丝差远了,但尝起来也还是不错的嘛!想不到我也学会做菜了! 小狐妖暗自欣喜,萌萌哒的萝莉脸上满满都是得意之色,看起来可爱得很。 系统:【清炒土豆丝已完成,恭喜玩家获得“清炒土豆丝菜谱x1、清心丹x1”】 做好的菜不仅能在游戏中食用,甚至还能为玩家增加属性。比如现在,小狐妖吃完自己做的土豆丝,明显感觉自己的身体变得轻盈了些。她点开身体属性栏一看,自己竟然加了2点敏捷! 早知道,《仙道》中的玩家可以修道法可以修妖法,但身体属性却是随机决定的,轻易改变不了。没想到,这厨神任务做出的菜肴竟然可以强化身体属性,肯定又是策划悄悄加的新玩法! 小狐妖越想越开心,对余叶蓁这个npc还产生了亲近感。她笑嘻嘻地抱住余叶蓁的大腿,“师父,以后你叫我妙妙吧~” 余叶蓁面不改色,温柔笑道:“好的,妙妙。” 屋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声,妙妙踮脚从窗户往外看去,竟是一群玩家正在叽叽喳喳讨论着厨神任务,隐约还能听见“萌萌哒的小天使”这样的字眼。 想来他们应该是找到了自己的坐标,然后过来一探究竟的。 妙妙连忙发动狐妖的技能,化作一只小鸟从窗户飞了出去,而那群正讨论得热火朝天的玩家自然没有发觉。 外面声音越来越大,人也越来越多,余叶蓁只好挂起笑容,抬脚走了出去。 众人只见一个头顶“厨娘”称号的女npc缓缓走出,笑容浅浅地站在他们面前。 有那性急的立马上前,激动地问:“请问这里是厨神任务的触发地吗?” “是的,厨神任务由我发布,任何人都可以接取。”余叶蓁依旧面带微笑,嗓音平和。 与此同时,在场所有玩家的系统里都弹出了属于自己的厨神任务,和妙妙一样,都是先学会清炒土豆丝。 余叶蓁耐心地当着众人的面又做了一次,但没有让他们像妙妙一样在自己这儿练习,而是自己回家园练,做好后交给自己检查。 其中本身就会做菜的玩家很快完成任务,同时也发现了菜肴能提高属性的玄机,立马兴奋地在世界公屏上通知了所有人。 于是平安村村口就热闹了,玩家来了一批又一批,接了任务后兴致勃勃地下去实践去了。 食材可以在游戏商城里购买,也可以在种田玩家那里购买,于是接了任务的便开始四处买菜。甚至还有那善于创新的玩家,将一堆食材混在一起点亮了新的菜谱图鉴,虽然品质一般,但也有加属性的作用。 《仙道》游戏里掀起了一股做饭的热潮,玩家们打招呼都不再是以前的“今天修什么功法”了,而是“今天你做了啥新菜”。 厨神任务者很快便突破了三万人,余叶蓁的茅草屋突然就变成了一个青砖黛瓦的小型宅院,称号也从“厨娘”升级成了“初级厨娘”。 她倒是没想到npc也能不断升级。 渐渐的,《仙道》的玩家们都知道了平安村村口有一个厨娘npc,有一种厨神任务,能够做出真实的菜肴,还能加属性。 当然,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辛苦地学厨,愿意花钱从厨神任务者手中购买属性菜肴的也大有人在。 不过这些都与余叶蓁无关了。她如今每天发布一个任务,要么是学会一道新菜,要么是做出一道神级菜肴等等。 除了妙妙这个大弟子可以得到她的贴身教导,其他人最多只是看余叶蓁做一遍菜,记下过程后回去自己练习。 厨神任务虽好,但并不轻松,所以半途而废的玩家也不在少数,毕竟自己做不了的话买也是可以的嘛。 热潮一过,愿意继续做任务的玩家数量就稳定下来了,余叶蓁也松了一口气。 全息网游npc(02) 系统奖励的华国菜谱,对余叶蓁来说可谓是巨大的惊喜。她本来就是个爱吃的,这本菜谱上记录了华国从古至今的各种菜式,甚至还有许多失传已久的秘方。从拿到手的那一刻,余叶蓁就窝在自己的小院子里,除了日常发布任务,就是在厨房实践菜谱上的多种多样的菜式。 这菜谱不仅写得详尽,而且还分门别类,整理得一目了然,按地域、主食、荤素、甜点等分类,查找也方便。 她研究菜式研究得开心,厨艺技能也升得很快,不过一月就升到了二级,奖励了她一本饮品制作大全。余叶蓁自然是喜不自胜,只恨自己只有一个脑袋两只手,否则定要同时研究菜品和饮品。 妙妙每天上线后,第一件事就是跑到余叶蓁这儿来做菜。她原本是个一心修炼媚术的狐妖玩家,如今简直换了个模样,成了自己曾经最无法理解的生活党。而且在游戏中做菜具有极高的仿真度,她在游戏里熟练上手了,竟然在现实中也能轻车熟路地做菜,把老妈都给吓了一跳。 余叶蓁有心教导,妙妙又学得专心,自然是进步神速,很快就连长期任务都做完了。 刚开始的任务都是相当初级的,无非是简单炒或煮,所以余叶蓁会在后期逐步加大任务难度。 至于现在嘛,她看着妙妙兴致盎然的模样,心里有了一个小小的打算。 三日之后,余叶蓁在小院里挂了个招牌——食味院,前来接取每日任务的玩家一眼就能发现。 其实这个念头,余叶蓁早就有了。毕竟拿了一本绝世菜谱,却不将它发扬光大,那可就真是暴殄天物。 在游戏里开个小餐馆,这样余叶蓁既能练习多种多样的菜式,还能从玩家哪里得到真实的反馈,毕竟全息游戏如今的发展使得玩家可以在游戏里具有相当真实的感官。对玩家来说,余叶蓁这个npc做的菜自然是比普通任务者玩家做的品质更高,味道更好,说不定对属性的增长幅度也更大,何乐而不为呢。 食味院的菜式每日只有三样,三日一换。 当余叶蓁在厨房掌勺的时候,妙妙就在一旁打下手,边帮忙边观摩。每到这个时候,她就相当佩服《仙道》极高的拟真效果了,就连npc做菜的流程都这么真实。 今天的食味院是川菜的主场,分别为麻婆豆腐、口水鸡和回锅肉。 余叶蓁一直很喜欢川菜,她并不是蜀地人,却相当嗜麻嗜辣,川菜的川香麻辣正好符合她的每一个要求。 麻婆豆腐是一道相当家常的菜,但由于川菜流传甚广,家家户户有不同的做法。而余叶蓁曾经在蜀地吃过一道相当够味儿的麻婆豆腐,从此便将此视为“正宗”一类。 豆腐不能选太嫩的,否则一下锅就碎了。调料也需要五六种,豆瓣酱、辣椒面之类的必不可少,还有花椒、花椒油、肉末等等,这种复合的麻辣口味正是麻婆豆腐的灵魂。出锅前再撒上一把葱花,红绿相间,看起来令人食指大动。 麻辣鲜香的香气迅速在院子里弥漫开来,所有在外院等待的食客玩家忍不住吞了吞口水,使劲又嗅了两下空气中的香气,恨不得现在就钻进厨房。 待到所有的菜都上齐了,余叶蓁才退到一边,让妙妙来练习。她一向只做第一天的菜,剩下两天都是由妙妙掌勺。 余叶蓁曾问过她,有没有兴趣学厨,是为了厨神任务还是真心对做菜有兴趣。当时妙妙想了很久,一本正经地说:“原先是为了厨神任务,现在则是真的想学做菜,看到自己做出的菜受到家人的欢迎,心里会有满足感。” 如果妙妙当时一直只是抱着玩游戏的心态,余叶蓁必然不会这么认真教导她。 在2500年这样的高科技时代,其实美食反倒变得不那么重要了,因为人们的生活节奏越来越快,吃饭甚至可以用营养液代替。 这样的情况下,原本流传千年的华国美食很有可能逐渐消失在越来越高科技的时代,而这是余叶蓁不想看见的。 她有时候会想,自己来到这个小世界,也许正是为了唤起如今的年轻人对食物的尊重和渴望。 食味院只营业到下午六点,余叶蓁发布任务也只在白天发布。所以当小院大门关上后,来得迟了的玩家只得推胸顿足,后悔不迭。 这倒不是夸张,而是自从厨娘npc出现以来,《仙道》里的生活党对美食的追求越来越高。虽然游戏里的美食可以品尝,但现实中毕竟没有这样的东西,他们便只能一边在游戏里疯狂,一边在现实中叹息。 此时的余叶蓁则蹲在厨房的火堆里烤红薯。早上的时候她从箩兜里翻出了好些红薯和土豆,便一直想着晚上烤一个解解馋。 饱满大个的红薯被埋在草木灰里,未燃尽的木炭在红薯身上散发最后的余热,跳动的细小火光照亮了余叶蓁的半边脸。 刚烤好的红薯又烫又香。她轻轻拂去布满红薯的草木灰,掀开有些焦黑的酥脆表皮,金黄的红薯立马冒出热腾腾的呼吸,甜甜的香味顺着热气飘进余叶蓁的鼻腔。 高三的那年冬天,每天下晚自习后,她都会在校外买一个烤红薯,慢悠悠地边吃边回宿舍,吃完以后又重振旗鼓,陷入紧张的学习当中。 她的青春,或许没有别人的肆意,没有小情侣的甜蜜,但有香甜可口的烤红薯,陪她度过寒冷的冬日。 想到这里,余叶蓁微微一笑,站起身将红薯吃完,然后回屋开始和系统交流。 当npc自然有许多不便,哪怕她再像真人,在玩家眼里还是一个npc。 在她的一番沟通之下,系统便给了她一个新的身份——《仙道》论坛的普通玩家。 其实余叶蓁也不是要干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她只是想将菜谱上的菜式和做法分享给大家,最好能激起他们线下尝试的兴趣,也不枉自己来这个小世界一趟了。 于是《仙道》论坛的生活版块就悄悄地多出了一个叫“蓁蓁”的id,每天会将厨娘npc发布的任务美食的做法,贴在论坛里。 论坛里的玩家那么多,生活党也不是只关注美食的。但余叶蓁只是默默地记录着,并不寻求过多的关注。 渐渐地,余叶蓁的帖子竟然写了十页,记录了将近一个月的菜谱。 有偶然间看到这个帖子的玩家,忍不住赞叹“蓁蓁”的坚持,而余叶蓁只是回复道:“我不过是喜欢美食罢了,所以记录一下然后自己做做看。” 日子在她一天天的记录下过去,厨神任务也到了一个新的阶段。原先的任务都是简单地做一道美食,如今基本的菜式都发布得差不多了,余叶蓁便开始让玩家自己开一家餐馆。 就在她发布完该任务的那一刻,食味院由小小的宅院变成了一个两层高的酒楼,余叶蓁又从“初级厨娘”变成了“中级厨娘”。 npc的升级对玩家来说屡见不鲜,所以并没有引起什么大的反应。 倒是妙妙已经很久没有上线了,余叶蓁有些担心。 她来到这个游戏世界已经快两个月,每天妙妙都会在中午上线,做完剧情任务后就到余叶蓁这儿来。可她已经三天没来了,头像也是灰的。 新发布的任务又劝退了一批任务者,毕竟开酒楼在《仙道》里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需要买地、买房、雇佣人才,还得自己编菜单、进食材、下厨房等等,俨然一套繁琐无比的流程。 但也有那真心热爱做菜和热爱生活的玩家,花大力气开了一家属于自己的酒楼,这种养成经营的快乐,在酒楼开业的那一天到达了巅峰。 酒楼是个长期任务,故而余叶蓁休息了很长一段时间,等到玩家们陆续完成后,才接着发布下一个任务。 厨神任务62:【研发一道属于自己的创新菜(0/1)】 要想成为厨神,光是按部就班地学习已有的菜谱是远远不够的,还要学会创新。历史上的那么多名厨御厨,哪个不是有独家的本事,才能让食客记住自家的招牌。 玩家忙着创新菜式,余叶蓁仍持之以恒地把菜谱记录在帖子上。也许是因为任务者们需要查看以前学过的菜谱,很快他们便发现了论坛上这篇记录详尽的帖子,一时间讨论无数。 帖子有了热度,余叶蓁便开始悄悄鼓动他们在线下实践,又被她说得起了兴的,还当真在家里做了两道简单的菜拍照传到帖子里,又引发了一阵热潮。 现在的年轻人其实很多都不做饭了,就连家里的长辈也不怎么做饭。因为大家都忙,做饭又费时费力,不如营养剂或是压缩食物来得方便。 然而当第一个愿意尝试的人出现后,剩下的人也升起了试一试的念头。 这便是余叶蓁的目的。 游戏里大家热情高涨,恨不得使出浑身解数做出一道令人惊叹的创新菜。 而余叶蓁的食味楼里,妙妙终于上线了。 全息网游npc(03) 许久没有上线过的妙妙,一进游戏就往原先的食味院跑,结果原先的小院子已经变成大酒楼了,把她吓了一跳。 余叶蓁正好在研究青梅酒,见妙妙来了,便随手给她发布了一个任务,结果对方却迟迟不接。 作为npc,自然不能贸然询问原因,余叶蓁便只当不知道,继续做手上的事。 倒是妙妙,见余叶蓁不问,突然有了倾诉的冲动,把心里话对npc说,反而更轻松。 于是正忙着酿酒的余叶蓁,被迫听了一场家斗大戏,还得装作什么都没听见的样子。 原来这段时间,妙妙的爷爷病了,她便一直待在医院陪护。 妙妙本名许妙妙,许家在华国北部也算是有权有势的人家了,当初许爷爷经商发家,才有了今天庞大的家族产业。许爷爷出身不高,一路打辛苦拼才有了今天的财富,然而许家后辈却只有大儿子勉强能担当家业。二儿子是个学艺术的音乐家,根本不懂经商之道。小儿子,也就是妙妙的父亲,整日花天酒地,更是烂泥扶不上墙。 妙妙的母亲在她十三岁时早亡,然而许父很快再娶,而且还带了一个比妙妙还大的私生子回来。妙妙觉得恶心便跑到了许爷爷的老宅住,一住就是六年。 许父若是个重感情的人,也不会前妻刚死就把旧情人带回家了,所以妙妙搬出去后他也没有去老宅接她回来,想着反正老爷子不会不管。 老爷子的确管了,他虽然看不上自己的小儿子,但一直很喜欢妙妙这个乖孙女,而且妙妙的母亲也把妙妙教得很好。 这些年妙妙一直待在老宅,陪在许爷爷身边,那头许父却总是接二连三地闯祸。其实这也不全是他的错,许父就是个混日子的富二代,脑子里只想着日后拿分红躺着数钱就行。可惜他的新老婆赵绚是个胸有大志的,不仅一直撺掇许父去公司和他大哥争权夺利,还又生了一个儿子,想要日后多争夺一份老爷子的遗产。许父被她说得动了心便跑去公司准备大展拳脚。 可惜他高看了自己的能力,也小看了他大哥的本事。许父进公司不过半个月,就丢了一个价值千万的大单子,被他的大哥许总撤了职,又扔回家混吃等死。 这次许爷爷就是被许父做的事给气倒了,住进了医院。 妙妙一直在医院照顾许爷爷,根本没时间上游戏,再加上她心里对自己的父亲彻底失望了,也就没有了玩游戏的兴致。 余叶蓁就这么边听八卦便把酒坛子埋在桃花树下,随后起身进了厨房。 别人家的家事,余叶蓁不好插手,更何况她只是个npc,什么都不说才是正确的做法。 其实她能理解妙妙现在的心情,父亲无情无义,爷爷还被父亲气病了,自己如今又还只是个大学生,什么也做不了。 她猜得没错,妙妙现在就是觉得相当迷茫。她想给许父和赵绚一个教训,也想让爷爷开心,但她却不知道该怎么做。 接下来的几天,余叶蓁就见着小狐妖闷闷不乐地跟在自己身后,既不接任务也不打副本,整天就对着余叶蓁这个npc倾诉自己的烦恼。 日子一久,余叶蓁自己先受不了了,她如今真是恨自己npc的身份,若是个玩家身份,至少还能直接下线。 美食任务66:【做出一道老人家喜欢的菜(0/1)】 任务提示音响起,原本还在倒苦水的妙妙看着这任务一时有些怔住了。 “什么叫老人家喜欢的菜呀?” 余叶蓁淡定回答道:“只要平安村村长能给出好评就算完成任务。” 妙妙想了一会儿,接下了这段时间来的第一个任务。 她没急着动,而是好奇地问了余叶蓁好些问题。 余叶蓁统统不回答,只当听不懂。 这个特殊的任务给了妙妙一点灵感,她开始在游戏里频繁练习做菜,尤其是以湘菜为主。 她记得许爷爷是湘南人,后来在华国北部发迹,已经很久没回过家乡了。 湘菜重辣,甚至比川菜更辣。它的辣不像川菜的香辣麻辣有复合味道,而是十分刺激味蕾的程度。但许爷爷毕竟年纪大了,妙妙便在原先的基础上适当地削减了辣度,但不破坏菜的口味。 余叶蓁看得出妙妙所想,便从旁指导她许多。 三天后,妙妙便在老宅的厨房,亲自做了一桌子的湘菜。剁椒鱼头、小炒肉、腊味合蒸都不在话下,零零总总摆了十几个盘子。湘南的特色米粉,更是不能少的,妙妙从余叶蓁那里学了正宗的湘南牛肉粉,就是为了给爷爷一个惊喜。 老宅的厨房荒废了许久,今天妙妙突然提出要做菜,倒是把管家给吓得不轻。直到一道一道的菜肴摆上桌,他才收起被惊呆了的下巴,狠狠吸了吸空气中的香辣味道,咽了两下口水。 等到所有菜品上桌,妙妙擦去额头的汗水,上楼将爷爷扶了下来。 还没等出房门,许爷爷就闻到了楼下传来的香味,带着一股熟悉的记忆。 他激动地快步下楼,只见餐桌上满满当当算是湘南家乡菜,这些菜只在自己小的时候见过,后来到北方打拼,再也没尝过了。 “爷爷,这些都是妙妙亲手做的,您尝尝好不好吃。”妙妙扶着爷爷坐下,笑嘻嘻地邀功。 许爷爷满脸难以置信,又激动又兴奋,“妙妙,这些都是你……你做的?” “是呀,我学了好久呢。” 就连管家也忍不住帮腔道:“小姐一大早就起来忙活了,这一桌子都是小姐的功劳,也不知小姐哪里学来的厨艺,就连我们都做不出来这些菜。” 闻言,许爷爷更是惊奇。自己这个孙女他还不清楚?打小娇生惯养,更别说做菜了,如今却为了自己花了这么多心思,做了这一桌子菜。 老爷子颤抖着手夹起一块鱼肉,熟悉的味道仿佛将他带回家乡的小山村,带回那个下河摸鱼的童年。 “真好吃,妙妙,爷爷谢谢你……”许爷爷热泪盈眶。 妙妙摇摇头,把米粉端到爷爷面前,“爷爷,不用谢,妙妙喜欢做菜,妙妙想让爷爷开心。” 米粉带着久违的家乡味道,牛肉的香气在口中反复跳动,一碗简简单单的牛肉粉,有多少年没有吃过了。 见爷爷吃得高兴,妙妙也松了一口气。不得不说,这些天的练习没有白费,这一桌子的菜,可谓是色香味俱全。 全息网游npc(完) 上午十点,向茜茜捧着平板趴在床上,随手点开直播app。她正准备看自己最喜欢的游戏主播做游戏实况,却不小心滑到了美食版块。 美食版块其实也有一两个主播,但因为厨艺一般,做出来的菜卖相不好看所以没什么人气。向茜茜正要返回,系统突然刷新出一个新的直播间——妙妙的美食料理。 鬼使神差地,她就点了进去。 镜头前一个年纪不大的少女穿着简单的家居服,正在调整摄像机的位置。 她大概是第一次直播,站在镜头前明显有些紧张。 直播间右上角显示在线观看人数只有三人,妙妙深吸一口气,缓解了一下紧张的心情,随后开始有条不紊地着手准备今天的午饭。 她本来是想做个自我介绍的,但又觉得别扭,干脆直接开始。 “主播这是在做什么?” 看见有弹幕飘过,妙妙一边洗菜一边回答:“在做午饭,今天中午的菜单是红烧排骨、清蒸鲈鱼、清炒油麦菜,还有一个菌菇汤。” 老宅里就许爷爷和妙妙两个主人,所以不用做什么丰盛大餐,简简单单家常菜就行。 这样的菜单对如今的妙妙来说已经是非常简单的了,但对观众而言难度不亚于一顿大餐。 “这些菜都是主播一个人做?为什么不叫外卖呢?” “叫外卖太麻烦了,而且我爷爷身体不好,我自己做比较放心。”妙妙随口答道。 如今的餐馆都有外卖服务,想要叫餐又快又便捷。但外卖不比营养剂便宜,不仅价格高昂而且还不能保证健康,味道也就比营养剂好一点点。 清洗干净的油麦菜放到一旁沥干水分,妙妙手脚麻利地将葱姜蒜等调料切好码在一旁,那架势一看就是长期做饭的人。 向茜茜来了兴趣,也不管自己最爱的游戏主播了,捧着平板津津有味地看屏幕里的主播在厨房忙活。 鲈鱼是管家事先清理好了的,妙妙将切好的葱丝姜丝放在鱼上面,再加入料酒和盐腌制十分钟。 趁着这时间她又将排骨用温水浸泡着,拿出食品袋里的各类菌菇开始清洗。 妙妙用的像蔬菜、菌菇之类都是自家农场每天早上送过来,只有肉类是她通过网络在附近的市场下单买的。市面上的肉自然品质一般,因为这个,许爷爷甚至都打算再在农场附近搞一个畜牧场了。 排骨泡出血水后直接扔进高压锅炖七八分钟,因为许爷爷年纪大了,妙妙便打算把排骨做得软烂些。这时候鲈鱼腌制完成,妙妙赶紧将鱼翻苗,使得葱丝姜丝在下,然后放进沸水翻滚的蒸锅里。 炖好的排骨先倒进热油炸一会儿然后捞出控油,再在锅里放入大蒜、辣椒爆香,倒入已经炸得酥酥的排骨,加入一大勺豆瓣酱和一小勺盐翻炒均匀。再倒入昨天炖的高汤煮开,大火收汁。 浓郁的香味飘满了整个厨房,也充斥在每位观众的鼻腔。向茜茜忍不住深吸两口从直播间传来的香气,只觉得饥肠辘辘,仿佛中午吃的压缩饼干都消失殆尽。 这时候鲈鱼也大火蒸了八分钟了,妙妙赶紧端出来,倒掉盘里的汁液、葱丝和姜丝,淋上蒸鱼豉油。另起一锅,热锅凉油炸出葱油,再将热油浇在鱼身上,顿时激发出满满的香气。 管家在镜头外接过盘子,咽着口水将鲈鱼摆上桌。 排骨也收汁完成,妙妙迅速装盘撒葱花,红烧排骨也完成了。 剩下的一菜一汤都相当快手,妙妙手脚伶俐,很快便将清炒油麦菜和菌菇汤一并摆上桌。 她有条不紊地将这些菜一一完成,总共花了不到四十分钟,把屏幕外观看的观众都给看呆了。 “好了,今天的直播就到这里啦,感谢各位的观看,明天再见哦。” 妙妙笑着盛了两碗电饭煲里热腾腾的杂粮饭,然后眼疾手快地关闭直播。 向茜茜目瞪口呆地看着黑漆漆的屏幕,不死心地退出直播间然后再进,反复几次后才终于确信主播今天不播了。 她放下平板,懒懒地翻身躺在床上,摸了摸自己明明不饿的肚子,然后哭唧唧地翻出一包泡面解馋。 妙妙的直播都固定在上午十点,做完午饭就关直播间。连续直播了一周后,她也有了十几个固定粉丝观看,虽然这样的成绩算不得有人气,但她却很开心,有一种被认可的快乐。 游戏里的美食任务越来越难,再加上《仙道》新版本又更新了一系列的玩法,所以余叶蓁这儿倒是一下子门庭冷落了起来。 妙妙上线的时候,见酒楼里的玩家不像往常一样多,还有些惊讶。 余叶蓁笑笑不说话,只安心做自己的事。这些天她终于掌握了酿酒的技巧,如今正忙得不可开交呢,接任务的少了她反倒轻松些。 其实她一直有种在这个世界待不长的感觉,不仅仅是因为自己完成任务完成得很快,但具体因为什么,她又说不出来。 如今菜谱上的菜她学了个三分之一,想来很快厨艺就能满级,任务就能完成了。 在游戏里作为npc的生活其实很无聊,余叶蓁便每天早上去山里逛一逛,摘点野菜什么的。 平安村有一座物产丰富的宝山,余叶蓁去了两趟就发现了许多草药和野菜。山上还有一座庙,不知供奉的哪路神仙,庙子后面一棵巨大的桃树,结了满树的桃子。 她摘了一篮子回去,一半自己吃,一半做成了桃子酒埋在树下。 从那以后,上山就成了一件颇有意思的事。余叶蓁每日从山里带些东西回来,有时是些果子,有时是几只兔子。 不过游戏毕竟还是游戏,余叶蓁做出的食物她虽然能吃,却没有饱腹感,食物就好像消失在她的口腔里一样。好在她这具身体,只是数据而已,就算不吃东西也没事。 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瞬即逝。 妙妙如今已经成了美食版块的当家主播,有了许许多多死忠粉。许爷爷在妙妙的调养下,身体越来越好,心态也越来越平和了,前两年他建了一个畜牧场,同农场一起主要供给许家和整个京市的菜市场。 许父被他大哥扔回家后,又重复以前花天酒地的生活,前段时间带了个年轻的女大学生回家,把赵绚气了个半死,如今夫妻俩每天吵吵闹闹。 然而这些都与余叶蓁无关了。她缓缓合上食谱,看着系统厨艺技能满级的进度条,有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这些年新的游戏层出不穷,《仙道》虽然地位不改,但毕竟不如从前了,玩家也流失了不少。然而在这样的情况下,还是没有一款游戏像《仙道》一样把生活功能做得如此完善的,尤其是独树一帜的厨神任务。 如今余叶蓁头顶上的字眼已经变成了金灿灿的“厨神”二字,食味院也成了一座巨大的酒楼。当系统提示厨艺满级的那一刻,她才接收到这个世界自己的潜在身份。 天庭中的厨神乃一小仙,因为在漫长的美食生涯中陷入了瓶颈,遂下凡历练,投生为平安村的小厨娘。待她功成名就,为美食事业做出贡献后,方能唤醒记忆,回归本真。 如今的余叶蓁,就是当初的小仙厨神。在《仙道》里,她发布厨神任务,将原本不受人们重视的美食发扬光大,将食谱发布在论坛上使得众人收益。妙妙作为她的大弟子,通过直播在现实中传播美食的美妙之处,唤醒华国人内心深处的美食魂。 这一切都成为了她的功德。如今功德满身,是时候回去了。 余叶蓁几乎已将菜谱方子尽数贴在了论坛里,妙妙也学得了她的大部分手艺,的确该离开了。 她平静地提交任务,顿时一阵金光将她围绕,无数彩云远远飘来将她托上云层。 世界:【厨神归位,仙道长存。】 短短八个字又掀起了一阵轩然大波,有那见到余叶蓁归位奇景的玩家,激动不已地截图发在了论坛里。 众人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厨娘npc竟是游戏中的厨神,策划这波操作玩得溜啊! 在离开这个游戏前,余叶蓁将菜谱作为奖励发给了每一个厨神任务者,将埋在树下的酒全都送给了妙妙。 也许有一天,这个世界还能将历史长河中诞生的无数美食传承下去。 任务提交完成后,余叶蓁又回到了时空管理局,照常清除情感模块,提交记录本,下班回家。 因为测试任务只做三次即可,系统s-001也测试完毕随之解绑。下次再穿越,就不知绑定的又是什么奇奇怪怪的系统了。 穿越了三个小世界,系统解绑后那些金手指和系统奖励也都一并回收了,但余叶蓁的记忆和学到的知识还留在她的脑子里,这才是真正的金手指。 休息的时候,她将柳柳和林瑕聚在一起,三人聊得投机,很快互相成了好朋友。得知柳柳跑到快穿部后,林瑕贴心地给她讲了许多快穿部的情况和任务制胜技巧,一下子变成了对方眼中的偶像。 余叶蓁也在一旁仔细听,时而给柳柳讲一些自己的经验,提醒她不要太过单纯。 柳柳表面看起来高贵冷艳不好接近,其实内心就是个傻白甜,余叶蓁实在怕她在任务世界里出意外。 假期一过,新的系统测试即将到来,余叶蓁不再是当初紧张的新人模样,她斗志昂扬地踏进测试部的大门,准备迎接新的测试任务。 总裁的炮灰未婚妻(01) “欢迎绑定炮灰逆袭系统,测试员余叶蓁,请接收本世界剧情。” 不同于上一个系统001冷冰冰的机械音,系统s–002明显加载了更高级的智能模块,不仅能够人性化地和宿主沟通,也很容易拉近宿主对系统的亲近感。 余叶蓁闭着眼接收剧情,过了好一会儿才睁开眼睛,望着天花板幽幽地叹了口气。 她起身下床,随手将一头乌黑浓密的长发挽成丸子头,洗漱完毕后打开原主的衣柜一看,全是统一的黑白灰套装。 好不容易翻出一条米色长款连身裙套上,余叶蓁简单化了个淡妆,推开门往楼下走去。 李阿姨刚好把早餐摆上桌,见她下来了连忙盛了一碗温热的小米粥放在一旁,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原主有胃病,所以小米粥是用来养胃的,余叶蓁按照原主的习惯先喝了小半碗再用其他的早点。 安静地用完早餐后,她对李阿姨点点头便向院子里走去,司机小王已经等着了。 车窗外车水马龙的景色飞快闪过,小王见老板在后座闭目养神,忍不住感慨老板一个人管理公司真是辛苦。 然而此时的余叶蓁却是在和系统对话:“原主的心愿是什么?” “原主希望你能够保护余家不破产,以及报复那对渣男贱女。” 系统002作为快穿任务系统,主要功能就是发布炮灰逆袭的任务,这对余叶蓁来说还挺新鲜的。她仔仔细细又翻看了一遍剧情,然后问系统:“那要报复到什么程度呢?” 002没反应过来,显然原主并没有给一个详细的说明。 “算了,我到时候自己看情况决定吧。” 说起来原主也是可怜。 这是一个古早言情小说构成的世界,男主齐逸之是个性情自大的霸道总裁,时不时会说出“女人,你这是在惹火”这种油腻欠揍的句子。而女主安宁则是男主身边的小白花秘书,书中描写她性情天真,不慕权贵。 余叶蓁冷冷一笑。 若真的天真不拜金,怎么会一而再再而三地跟齐逸之搅合在一起,而且还是在明知对方有未婚妻的情况下。 没错,原主就是那个可怜的炮灰未婚妻。齐家和余家同为京市两大豪门,而且算得上是世交,她和齐逸之自小便定下婚约,圈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原主个性比较独立,大学毕业后花了三个星期的时间迅速进军娱乐圈,成立了三星期影视公司,是有名的女强人。齐逸之继承齐家的房地产事业,也算得上事业有成。 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女主和男主搞在了一起,齐逸之觉得安宁天真不做作,安宁爱上了齐逸之的帅气多金、霸道气质。而原主所乘坐的从m国回华国的飞机失事,就给了这一对渣男贱女光明正大的理由。之后的剧情就是男女主不断产生误会,又不断和好,反反复复最终幸福结婚,还生了一个天才宝宝。 而余家则成了男主事业上的垫脚石。齐逸之故意在余氏集团安插商业间谍,最终吞并余市集团,逼得余家破产。原主的弟弟余云起受到打击后开始创业,却一直被齐逸之打压,仅仅是因为女主的一句“讨厌余家人”。 最终,余云起被男主安排的人染上毒瘾,自杀而亡,余父余母痛失女儿和儿子,不久后也撒手人寰。 而这些,根本没被男女主放在心上,在他们眼里,不过是商战中胜者为王,败者为寇罢了。 前几个世界的男女主,余叶蓁都不觉得有什么,然而这个世界实在是把她恶心坏了。小三上位,渣男背叛,而原主和她的家人宛如工具人一样给他们做陪衬做垫脚石。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愤怒。 “余总,已经到了。”小王犹豫了一会要不要叫醒她,最后还是轻声开口。 “嗯。” 余叶蓁睁开眼,稍稍整理了一下长发,气定神闲地下车。 “余总,早上好。” 来来往往的员工见到她的打扮都有些惊奇,平时总是以黑色正装示人的总裁今日却穿了一身优雅的长裙,嘴角还噙着淡淡笑意。 余叶蓁点头示意,直接进入专属电梯去往顶楼。 这星海大厦其实也是余家的产业,原主喜欢清净,便将办公室安在了最高层。 刚进办公室,张秘书就递上来一沓子合同资料,顺便报告了一番今天的日程安排。 “下午的行程都调整到明天。” “好的,余总。” 余叶蓁低头处理文件,心里为原主的能力惊叹不已。原主的这个三星期影视公司规模不算特别大,但前景绝对不可估量,不仅捧红了好几个流量小生,还有国际影后穆娇娇坐镇。 想到这里,她拿出手机给穆娇娇发了个微信。 【中午去水云间吃饭吗?我请客。】 刚发出去不到一分钟,消息提示音接连响起。 【好啊好啊!】 【不对,怎么突然约我吃饭,你中午不是都在办公室吃的吗?】 【说,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余叶蓁哭笑不得,心里轻松了许多。 【的确有事请你帮忙,中午再说。】 穆娇娇的性格有些像柳柳,故而余叶蓁很容易对她产生好感。在银幕上她一向是高贵冷艳的御姐形象,然而私底下却相当单纯活泼,她和原主从小一块儿长大,再加上两家关系也不错,是原主唯一的闺蜜。 【好,中午我来找你!】 得到了满意的回答后,余叶蓁放下手机,专心致志地开始工作。 说是帮忙,其实余叶蓁只是想请她帮自己挑一身衣服,给自己换个造型。今晚是齐母的生日,余叶蓁自然要陪齐逸之一同前往,穿一身正装就不合适了。 穆娇娇听了她的话,信心满满地拍着胸脯保证道:“包在我身上,我一定给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原主不是那等高贵冷艳的长相,反倒容貌艳丽,妩媚非常,尤其是一双丹凤眼,像要摄人心魄似的。只是她一向不苟言笑,也不善打扮,十分的魅力生生被压制了五分。 既然要见长辈,轻佻的风格自然不行,最好是端庄大方。按照这个方向,穆娇娇给余叶蓁挑了一件仿旗袍款式的浅色连身裙,再搭配白色的蕾丝披肩,很有大家小姐的典雅气质。 “唔,好像有哪里不对……”穆娇娇左看右看,总觉得有一丝违和感。 余叶蓁疑惑地看着她,随手将散落在胸前的发丝拂向脑后。 “啊!是头发!”她恍然大悟,连忙推搡着余叶蓁去做发型。 长长的栗色卷发垂至半腰,配合着典雅大方的衣裙,给余叶蓁多添了两分女人味。 她就这样打扮着去了盛世集团,顶着众人惊艳的目光去顶楼找齐逸之。 对方显然也被她突然的改变吓了一跳,随之而来的还有眼中掩藏不住的惊艳之色。 原主之前只来过盛世一两次,而且都是正装打扮,所以今日特意产生打扮的效果就更加显著了。 余叶蓁看了两眼站在一旁的小白花女主安宁,长得倒是娇小可爱,只是也没看出有什么特别之处啊。 这头齐逸之终于从惊艳中反应过来,“蓁蓁,你怎么来了?” 一旁的安宁眼中闪过一丝失落和难过,被余叶蓁清晰地捕捉到,她心情更好了,浅笑着说:“今天可是伯母的生日,你难道忘了?” 齐逸之立马“哎呀”一声,懊恼不已。 “我这两天忙公司的事,竟然把这事儿给忘了!” “别着急,现在去买礼物还赶得及晚上吃饭。” 余叶蓁笑意盈盈地安慰他,悄悄又看了安宁两眼,对方低着头看不清深色,想必正伤心呢。 此时的齐逸之完全没注意到安宁的异样,而是牵着余叶蓁着急忙慌地挑礼物去了,连句话也没给安宁留。 而公司员工见自家齐总紧紧牵着未婚妻的手出去,都觉得被喂了一嘴的狗粮,忍不住在公司群里感慨两人郎才女貌,倒是又把安宁给气了个半死。 齐母今年生日不是整岁,所以只办了一场晚上的家宴,并没有其他外客到来。 余叶蓁挽着齐逸之的手臂,款款走进齐家大门,一眼就看见正在门口张望的齐萱。 十七八岁的小姑娘见了自家哥哥立马扬起笑脸,结果却看见他身旁的女人,眼神瞬间黯淡了下去。她狠狠地瞪了一眼余叶蓁,随后转身“咚咚咚”跑上楼。 “抱歉,萱萱还是这么不懂事。” 余叶蓁觉得齐逸之这人平时还是挺有礼貌挺正常的,大概只有对上女主才会变成霸道总裁的调调吧。她摇摇头,笑道:“没关系,女孩子脾气娇纵一点才不会被欺负。” 别看她表面装得大度无比,实际正在内心讥笑。 原主是小说中的炮灰,而齐萱则是小说中的女配了。作为齐家的养女,却爱慕自己的哥哥齐逸之,前期不知道领养真相所以极力忍耐自己的爱意,后期得知真相便开始光明正大地和女主抢男主。 果真是一场闹剧。 余叶蓁无心纠缠这一堆剧情中的关键人物,她如今还没有跟齐逸之撕破脸,完全是为了营造一副两人情比金坚的假象,让其他人意识到安宁这个小三的身份。 原先原主出事,男女主过了一年才正式公开,自然没人知道他们早已勾搭成奸。 可这回,她可不想戴了绿帽还要忍气吞声。 该演的戏还得演下去,余叶蓁一晚上都表现出完美女友的样子。时不时说些贴心话,说得齐母心里又熨帖又高兴,就连齐父也对她赞赏不已,就只有齐萱脸色难看地默默吃菜。 齐逸之见了,主动给齐萱夹了几次菜,勾得少女心潮澎湃,两颊绯红。 余叶蓁冷眼旁观,只一门心思扮演好自己的角色。 总裁的炮灰未婚妻(02) 春山别墅。 余叶蓁穿着一身舒适的家居服,打着哈欠下楼。 叶青岚见了嗔怪道:“越大越没个正形了,要是家里来客人怎么办,还不快换身衣服。” “妈~” 穿着随意的她跟没骨头似的靠在叶青岚的肩头上,半点没挪动自己的脚步。 “这么大的还撒娇,叫云起看见了可是要笑你的。”话虽这么说,余叶蓁却明晃晃地看出对方眼里的宠溺和温柔。 晨练完毕的余云起一进门就听见老妈这句话,嬉皮笑脸道:“姐,你也太懒了,睡了这么久现在才起床。” 余叶蓁还没说什么,倒是叶青岚嫌弃地把他拍到一边,“去,你姐姐好不容易回趟家,平时工作那么忙,当然要好好休息了。” 余叶蓁笑着挽住她的手臂,“妈,从今天开始我就回家里住好不好?” “好!怎么不好!”叶青岚喜出望外,激动地拉着女儿坐下,把一旁的柠檬精余云起无视得彻底。 自己这个女儿打小就独立,后来开始创业就搬出了家,哪怕同在京市也见不了几次面,如今她主动提出回来住,叶青岚自然是高兴得合不拢嘴。 倒是余云起酸溜溜地开起玩笑来:“姐,你回来了妈就不管我了。唉,可怜我这颗地里的小白菜呀。” 一番油腔滑调把叶青岚给逗乐了,余叶蓁也浅笑道:“别担心,妈不管你我管你,过两天你就去我那公司上班。” “啊?” 余云起和叶青岚两人同时出声,惊讶无比。 “别这么紧张呀,又不是什么大事。”余叶蓁哭笑不得,两母子的表情如出一辙,都是一样的害怕。 不同的是,叶青岚是怕自家的傻儿子给女儿添麻烦,余云起则是怕亲姐姐狠狠地折磨自己,毕竟打小她就看不惯自己身上的懒散样。 最终还是叶青岚先开了口,她担忧地看一眼傻儿子,语气惊疑不定,“蓁蓁,云起怕是会给你添麻烦吧?” 余云起闻言连忙正襟危坐,乖巧点头,也不敢多说话,看着活像一个吉祥物。 “妈,你不用担心。我就是想着,云起不是念的表演学校吗,再加上他也快毕业了,迟早是要进娱乐圈的,干脆直接在我那个公司发展,省得走了弯路。” 这倒是真的。 叶青岚仔细思索了一番,觉得也是这个理,便点点头同意了。 眼见着老妈瞬间倒戈,余云起害怕地看着笑眯眯的老姐,颤抖着声音问:“姐,我一定要去吗……” “当然。”余叶蓁面不改色,笑得十分灿烂,“你要是不想当艺人,去我那儿学做生意也行。” “不了不了……” 一米八的大男孩委屈巴巴地摇摇头,被迫接受了来自亲姐姐的制裁。 没办法呀,虽然他当初学表演是为了逃避读书,但不做演员就经商,那还是演戏比较有趣。 余叶蓁也知道这个弟弟无心继承家业,而且也实在没什么经商头脑,不然也不至于在文中没有一点警惕性,被男主害得那么惨了。她倒也不是要他做出什么成就,只是得给他找点事做,免得他一天到晚吃喝玩乐闹出其他的事儿。 既然要搬回来,原先的小公寓自然是闲置了下来,余叶蓁给张阿姨发了工资后便通知她以后不用来了。房子里的东西她没带回家,而是顺便重新采购了一堆崭新的衣物和个人用品。 原主的穿衣打扮风格对她来说实在是不敢恭维,余叶蓁只留了几套正装套裙在衣柜里,剩下的都是她新买的其他风格的衣服。 女儿搬回来住,叶青岚喜不自胜,叫阿姨准备了满满一桌子的菜,还让余叶蓁叫齐逸之过来一起吃饭。 余叶蓁点点头,直接一个电话拨过去。 对方没接。 她又打了两次,还是没接。 叶青岚有些淡淡的不高兴,余叶蓁看见了便安慰道:“也许逸之现在正忙呢。妈,还是别叫他来了,就等爸回来我们一家人吃饭吧。” 叶青岚立马阴转晴,笑着点头,去厨房帮忙去了。 “系统,定位一下齐逸之的位置,监测一下他在干嘛。” 很快002的声音响起:“报告宿主,男主在乐豪酒店1202房间,正在洗澡。” 看来剧情已经发展到男女主酒醉上床这部分了,过不了多久他们就会进入暧昧阶段,然后正式搞在一起。 “002,你能黑进酒店监控吗?”余叶蓁好奇地问,她之前听林瑕说过任务系统和辅助系统不同,为了帮助任务者完成任务会加载很多强大的功能。 “报告宿主,可以。” “那你把男女主进酒店和进房间的监控视频复制一份发到我手机上,记得不要留下破绽。” “好的,宿主。” 齐逸之虽然人设是个自大的霸道总裁,但能搞出一个商业帝国的人必定心思缜密,等他清醒后自然会叫人毁掉监控,避免自己落下把柄。 所以余叶蓁只能趁现在赶紧把监控视频拿到手。 她回想了一番,好像女主的天才儿子就是这个时候怀上的吧。之后女主受不了齐萱的爬床,逃到国外后还是这个天才宝宝赚钱养家。 呵,什么奇葩剧情。 过了不到三分钟,余叶蓁的手机里就多了一个长达五分钟的视频,画面上齐逸之和安宁在空旷无人的走廊一边疯狂接吻,一边迅速进入1202房间。 说实话,安宁醉了她是信的,但齐逸之嘛…… 余叶蓁在心里冷笑一声,将视频备份到了云端,防止手机丢失后视频也丢了。 乐豪酒店1202。 齐逸之洗了个热水澡后便将醉意去了大半,腰间只围了一条浴巾,径直往大床走去。 雪白的床单上,娇小可爱的年轻女人穿着一身大红礼服裙,她似乎喝醉了,娇艳欲滴的嘴唇微微张开,脸颊飞上两片红晕。 齐逸之眸色渐深,只见那女人翻了个身,一头秀发散落在雪白的肩头,显得格外魅惑。裙摆因为她的动作直接滑到了大腿根,引得男人眼神越发深邃。 春宵一夜。 齐逸之早早醒了,见昨夜热情的小女人还在沉睡,嘴里勾起一抹邪魅笑容。 他下床给秦秘书打了个电话,本想立刻离开的心思在看到床单上那抹鲜红后瞬间消失。 于是安宁睁开眼看见的,就是素日她崇拜不已的总裁正坐在窗边办公,而自己的肩头、胸前满是红痕。 晶莹的泪水沿着白皙的小脸落下,一双杏眼里满是委屈和愤怒。然而她的惊慌失措却取悦了齐逸之,引得对方勾唇轻笑,紧接着又是一场声势浩大的欢爱。 这些余叶蓁通通不关心,她计算着日子不去打扰男女主,而是让他们的感情按照原文的步调迅速升温。 前两天云起来公司报到,余叶蓁把他交给了带穆娇娇的金牌经纪人李姐,而且并没有特意隐瞒消息。于是圈子里消息灵通些的,都知道李姐新带的小艺人就是余总的亲弟弟。 娱乐圈鱼龙混杂,若是没有背景很多事都身不由己。余叶蓁可不是让云起来被人玷污的,她光明正大地把他的身份摆在明面上,至少云起身边少了许多腌臜之事。至于那些个故意攀高枝的,她懒得管,自家弟弟总得经历一些挫折才会成长。 云起的个人规划是余叶蓁亲自制定的,她打算先让对方跑跑龙套,从小角色做起,有了一定的片场经验后再接些男配的戏份。至于什么接广告代言之类的,就先不用管,而是让他先在各大导演手下调教一番再说。 值得一提的是,余叶蓁最近竟然还找到了一个熟人。 那就是杨绪。 前段时间公司里来了一个年轻男人来面试,正好被余叶蓁撞见了,她只看了一眼就觉得对方身上的气息相当熟悉。 因为来了兴趣,余叶蓁便亲自坐在面试官的位置上,仔细翻看了一番这人的资料。 杨绪,和女主青梅竹马的男配同名,日后会成为娱乐圈的影帝。余叶蓁觉得应该就是这人,但又觉得有什么不对。 台上正在自我介绍的男人相当淡定,浑身散发着慵懒随意的气场,而且一直眼里带笑地看着余叶蓁。 这般熟悉的淡定气质,渐渐地和余叶蓁脑海中所想之人重合在一起,她两眼发光,直直地望着台上的男人,顺便在系统聊天群里问了一句。 [余叶蓁-s:杨哥,是你吗?] [杨绪-y:嗯。] 果然是他!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余叶蓁再看对方颇有种老乡见老乡的激动。 她轻咳一声掩饰内心的惊喜,默不作声地听杨绪和几个经纪人对话,一直到面试结束她也没说话。 待杨绪离开后,同为面试官的几个经纪人为难地看着余叶蓁,欲言又止。 “有话就直说。”余叶蓁翻看着接下来的几个面试艺人的资料,淡淡开口。 “余总,这个杨绪……” 余叶蓁“嗯”了一声,示意对方继续。 “他非科班出身,年龄不小,长相也不比现在的小鲜肉,出道怕是有些困难。” 余叶蓁点点头,赞同道:“既然如此,那就刷下去,叫下一个吧。” 一旁胆战心惊原以为余总看上了杨绪的几个经纪人,默默为自己的龌龊思想而感到羞耻,然后忙不迭叫了其他人进来。 倒不是余叶蓁故意如此,而是原文中杨绪就没被各大经纪公司看上,最终他通过影视城跑龙套渐渐得了几个导演的青睐,然后才签了一家公司。 所以今天三星期影视公司的拒绝是必然的。 再者,如今杨哥成了原文中的男配,测试的应该也是任务系统,说不定会有其他的计划,她还是先问一问他免得破坏了人家的任务。 总裁的炮灰未婚妻(03) 出乎意料的是,没过两天,杨绪就通过系统联系了余叶蓁,说自己打算开个游戏公司,问她有没有兴趣。 [余叶蓁-s:杨哥,你不打算走原主的路线当影帝吗?] [杨绪-y:对。我接的是事业系统,当影帝太麻烦不适合我。] 事业系统? 难道原来的男配后期事业很不顺? 余叶蓁百思不得其解,因为他记得男配的事业其实很成功。小说里写他一直默默陪伴青梅竹马的女主,最终见女主得到了幸福就心痛退出,然后拼出了自己的事业,成为娱乐圈受人尊敬的影帝。 这样的人生应该不至于被系统选中才是。 似乎是知道她的疑惑,很快杨绪便告知了男配事业无成的原因。 [杨绪-y:由于女主时不时跑到男配那里找存在感,所以男配成为影帝后一直被男主针对,最终被设计染上毒瘾自杀了。] 余叶蓁:…… 这套路还真是熟悉啊。 得到了这样的隐藏剧情,余叶蓁对男主的厌恶又多了几分。 这样一个只知道在背后搞阴招的男人,还真是让人相当看不起,真不知道作者脑子里怎么想的,把主角设定成这种模样。 既然杨绪准备开游戏公司,余叶蓁自然要帮对方一把,反正在这个世界,她最不缺的应该就是钱了。 更何况,杨哥可是前研发部技术大佬,余叶蓁对他的能力可是相当有信心,到时候说不定还能赚个盆满钵满。 想到这里,余叶蓁当机立断用自己的私人账户给对方汇了一千万作为启动资金,之后她便顺理成章地成为傲雪游戏公司的最大股东。 杨绪这边事业搞得火热,女主却因为他突然的冷落和远去而感到伤心,再加上她突然发现自己怀孕,心里又害怕又难过。 过了不到两天,安宁就从别的途径找到了杨绪新家的位置,她沿着导航一路走来,很快到了春山小区。 正好杨绪回来取文件,刚下车就看见安宁呆呆地站在大门外,满脸的难以置信。 他当作没看见,淡定地刷卡进小区,径直上楼回家取了文件就走。 出来的时候,安宁一眼就看见他了,连忙哭着扑进他怀里,却被对方灵活地躲开了。 安宁尴尬地站在原地,就连眼泪都不知该不该继续下去了。但她很快反应过来,委屈地看着杨绪,哭着说:“绪哥哥,你怎么突然搬家了,我都找不到你。” 她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动人。然而眼前的男人跟瞎了似的,不像以前将她搂在怀里安慰,而是冷淡地看她一眼。 “你这不是找来了吗,说吧,什么事?” 明显觉得自己被冷落的安宁心里直发酸,不明白为什么从小到大的竹马哥哥会这样对自己,但她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只能依靠对方。 她咬唇看向眼前英俊的男人,心头五味杂陈,“我……我怀孕了……” 还不等杨绪说话,她又自顾自地开口:“绪哥哥,我只是想在这里借住一段时间,我现在心里很慌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找你了……” 这话说得,不知道的还以为孩子是他的呢。 娇小可爱的女人哭得眼圈微红,惹人怜惜,若是原来的杨绪看了怕是会立刻就将对方带回家,好吃好喝地供养起来。 可惜如今这个男人,早已换了个芯子。 他低头看了一下手表,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正在哭泣的女人,然后大踏步转身离开。 安宁急忙上前拉住对方的衣摆,哭着央求对方收留自己。她刚才流泪的时候是用手擦拭的,如今十指紧紧抓着男人的西装,甚至都抓出了折痕。 杨绪一向冷淡的表情渐渐崩裂,他皱着眉头甩开对方的脏手,然后十分嫌弃地脱下了西装外套,只穿着黑色衬衫。 “你自己有地方住,找我干什么!” 安宁却只顾着哭,一双杏眼哭成了红肿的核桃。 几个买菜回来的阿姨看了个没头没尾的热闹,这会子正义感爆棚,指责杨绪道:“你个大小伙子欺负女孩子干什么,人家都怀孕了怎么还不让人在你这儿住啊!” 就连看热闹的小区门卫也忍不住劝他:“杨先生,这位小姐既然怀孕了还是接回家吧,搞对象可不能始乱终弃的。” 杨绪看着还哭得伤心似乎没注意周围的安宁,冷笑一声,“怀孕了又怎样,孩子又不是我的。” 围观的吃瓜群众:!? 安宁身子一僵,显然没想到对方会直接当场揭穿自己,她心里涌出一股难言的羞愤,抬起头红着眼死死地盯着杨绪。 “看我干什么,本来就不是我的孩子,我可没跟你发生过什么。” 杨绪不希望以后还和这女人纠缠,索性把事情都说个清楚:“安宁,你当小三怀了孩子却跑过来找我,是把我当冤大头吗?还有,你现在住的房子房租还是我交的呢。一共交了两年,就是八万块钱,你当初说等有钱了就还给我,这回傍上了大款该还钱了吧?” 听了这惊天反转,原先为安宁打抱不平的阿姨们瞬间转变神色,鄙夷地看向脸上犹带泪痕的女人。 “哎呀,原来是来找老实人接盘的,看起来是个好姑娘,谁知道这么不检点。” “现在这些小姑娘,怎么就不知道学好,年纪轻轻的就当小三傍大款,还搞出个孩子,啧啧。” “是啊是啊,我跟你说前两天我那侄女还跟她老公吵着要离婚呢,就因为抓到自己男人跟一个大学生搞在一起……” 接连不断的议论声和鄙夷的目光击垮了安宁内心的骄傲,她从小被竹马护着长大,后来又有齐逸之为她撑腰,哪里受到过这样的指指点点。 她咬牙望着杨绪,想要从对方眼中找出一丝一毫的难过和心疼。 可是没有。 什么都没有。 对方只是神情冷淡地看着她,仿佛她只是一个互不相识的陌生人。 “你……”安宁流着泪无话可说,最终还是敌不过来自四面八方的议论,痛哭流涕,跌跌撞撞地离开了。 人既然走了,这热闹就没得看了。 几个阿姨慈祥地安慰了杨绪两句,甚至还相当贴心地打算给他介绍女朋友,被他哭笑不得连忙拒绝。 他看了一下时间,对门卫说:“要是下次这个女人再来找我,麻烦你不要让她进来。” 门卫忙不迭点头,原先那一点对安宁的同情随着杨绪说出的话消失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了厌恶和鄙夷。 交待完这件事,杨绪连忙开车回到公司。 他心情有些不虞,因为这些乱七八糟的事耽误自己的时间,真是得不偿失。 好在这番操作过后,应该免了以后的纠缠。 原本的剧情是杨绪收留了安宁,一直到她生下儿子。后来被齐逸之找到,她又带着孩子身无分文地跑到m国生活,这期间还是靠杨绪帮忙。 如今杨绪不肯再搭理女主,安宁没有办法,只好回到自己租的小屋,却又想起杨绪说的房租之事,心里难过极了。 最终,她还是鼓起勇气给齐逸之打了个电话。 果不其然,在听到她怀孕了后,齐逸之没有欣喜,而是沉默了很久。 “逸之……”安宁抖着嗓子低唤一声,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她知道,男人不会要这个孩子。 偷偷摸摸谈了这段时间的恋爱,他没有提过和余家大小姐解除婚约,或是给自己一个名分。安宁曾小心翼翼地问过他,对方安抚她说自己如今刚接管齐氏不久,人心不稳所以不能有丑闻出现。 可想而知,如今这个孩子,对他来说是威胁,是把柄,是出轨的象征。 过了许久,电话那头才传来男人冷厉的声音:“宁宁,把孩子打掉。” 紧接着,电话被挂断,她的银行账户却收到了十万块钱。 安宁怔怔地看着银行短信,又哭又笑,趴在床边流了一夜的眼泪。 第二天一早,她就辞去了秘书的工作,齐逸之不知怎么想的也同意了。 余叶蓁得到系统消息的时候,安宁刚好搬进齐逸之名下的一间小别墅,顺便还清了杨绪为她付的房租。 “系统,女主怀孕几个月了?”余叶蓁最近忙公司的事忙得晕头转向,差点没想起男女主的事儿来。 “报告宿主,女主如今已有两个月的身孕。” 两个月的话还不算大,对齐逸之来说这个孩子的确不能要。 然而余叶蓁却并不觉得安宁会听齐逸之的话,只是她也拿不准为什么女主如今要搬到男主的别墅里。 女主进医院妇产科的照片被系统拍了下来,再加上余叶蓁手里的酒店视频,一旦放出去,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 不过现在还不是放消息的最佳时机,反正女主肯定会把孩子生下来,不如到时候再来个大新闻。 “002,之前我让你调查的齐封的资料呢?” “报告宿主,已经发到你的手机里了。” 齐封,齐逸之同父异母的哥哥,齐国安的私生子。 多亏了剧情,余叶蓁才能知道齐家还有一个流落在外的少爷,甚至还是齐国安年轻时候的真爱所生的儿子。 她快速翻看了一下齐封的资料。 南省人,单亲家庭长大,十八岁考上京市大学,如今在京市和大学里的几个朋友创业开了一个小网络公司。 这样一个优秀的儿子,齐国安要是知道他的存在,不可能不把他接到齐家培养。 余叶蓁轻笑一声。 能不能结盟先不说,至少能给齐逸之添添堵,让他先忙活一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