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妃》 楔子 明月大酒店八楼的贵宾大厅金碧辉煌、喜乐悠扬、高朋满座,一场空前奢华的喜宴正在进行中。 已换了礼服的新郎严世明和新娘罗菁相挽着来到大厅,向宾客们敬酒。 夏辰走进来,一眼便看到了满面春风得意的新郎,然后愣在那儿注视良久,眼圈渐渐泛红。 她不该来,却又忍不住来了。 严世明看到她微微一怔,随即向身边的人说了几句话走过来,语气略带责备:“辰辰,怎么才到?酒宴都开始了。对了,贺无意也在,你和他不是很熟么?你过去坐他那边……”说着拉起她的手往里走。 夏辰看见贺无意正微笑着向她招手,而那笑容显得别有深味,脸上一阵发热。想起三天前刚从英国回来,便收到了喜宴的请柬,那晚她喝得酩酊大醉,是他把自己抱回了家,之后…… 才走了没几步,她猛地抽回手:“世明哥,我还有事,祝你和罗菁姐新婚愉快。”说完扭头跑了出去。 她没乘电梯,一口气从楼梯跑到停车场,发动车子离开酒店一路向城外飞驰而去。 一幕幕往事浮现在脑海,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她本是个孤儿,十二岁时院长说有人要领养她,原本她以为领养自己的会是一对不能生育的夫妇,却不想竟是个十八岁大男孩,此人便是严世明。 严世明的爸爸是一个大集团的董事长,十八岁生日时他的爸爸让他选一样礼物,于是他领养了自己,然后她便住到了严家。 自那以后,她几乎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严世明身上,哪怕他随口说的一句话,她都会铭记在心,而只要是他希望的事,她都会努力去做。 她十四岁时,有一天两人一起看电影,严世明道:“辰辰,要是你能像这个女主角那样可就帅极了。” 于是夏辰便用存下的零用钱和替同学写作业赚的钱,报了散打班,后来又学了柔道、泰拳、太极拳——谁让那个女主角是个搏击高手呢!如今连受过专业训练的保镖都不是她的对手。 而她在快考大学时,严世明说对古董很感兴趣,想要收藏一些,却怕难分真假而上当,希望她能学考古专业。她现在已经在考古界小有名气。 他喜欢长发飘飘的女孩子,他喜欢不化妆的女孩子,他喜欢爱笑的女孩子,他喜欢…… 原来这么多年自己所做的一切都只为了他喜欢,可是他却更喜欢家世好的女孩子! 为什么不能再给自己些时间,或许十年,或许十五年,她一定会做出一番事业来!可是……真的有用吗?原来自己一直在自欺欺人!在他心中,自己从来只是个礼物罢了,与他一时兴起捡回来的那些阿猫阿狗没什么区别。 忽然一辆货车并道过来,夏辰想减速已来不及,猛地一转方向盘,车子冲出护栏…… 在车子落入河水的瞬间,已被撞得头晕眼花的夏辰恍惚间看到眼前有一道绿光,分明是从手上那枚青玉古戒发出来的。这戒指是前几日与贺无意在一间极为古怪的石墓中所得,原为一对儿,他们各取一只准备拿回去鉴定研究…… 绿光越来越强,渐渐化为七彩,最后竟变成了刺眼的白色,夏辰也渐渐失去了意识。 ~~~~~~~~~~~~~~ 夏辰的车冲出护栏后,另一辆车跟着停在缺口处。 “打电话找人救援。”贺无意丢了句话给助理便下了车,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他记得这丫头什么都会,唯独水性不佳。 第一章 回忆 夏辰晃着食指上的戒指,想不到这东西也跟着自己穿越了,莫非这是通灵之物?可左看右看,也没发现有什么特别之处。 再看挂着戒指的小手,她心里又是一阵郁闷,自己怎么就能穿越到一个小孩子身上呢?而一想起刚穿越到这儿的情形,她更是哭笑不得。 那天她迷迷糊糊地醒来,发现自己还活着,心怀感激地念了句阿弥陀佛、阿萨拉姆、哈里路亚——她真心地没活够,就算恋人结婚了新娘不是她,她也绝没想过寻短见。只不过自己最近是怎么了?这么容易冲动,她这辈子似乎就冲动了两次,一次向人投怀送抱差点天雷勾动地火,好在贺无意那家伙还算君子。另一次竟以一百八十脉的速度冲进了河里,幸好自己命大。冲动果然是魔鬼,下次心情不佳时一定乖乖待在家里睡…… “咦?”当她睁开眼睛,忍不住惊呼出声。她发现这里竟然不是医院,而是一间古色古香的屋子,床榻边还站着一名古装打扮的老妇人,这是什么情况? 老妇人见她醒了,抹着眼泪道:“哎呀少爷,你可醒了,你若有个三长两短奴婢如何向死去的老爷和夫人交待啊!”说着便伸手来摸她的额头。 夏辰当时就蒙了,倒不是因为死了什么老爷夫人,而是这老妇人竟然管她叫“少爷”。她脑子飞快地旋转着,一个奇怪的念头几乎瞬间冒了出来,也顾不得什么形象了直接伸手按在两腿间…… 发现那里没有多出什么东西才松了口气,紧接着却又感觉哪里不对,把手拿出来一看,又猛地掀开被子……整个人就像掉进了冰窟一般!怎么自己变成一个小娃娃了。 如今已事隔两年,起初她天天盼着自己赶快长大,渐渐的却又觉得这样也不赖。她前世的童年实再太短,短到她都不记得自己有过童年,而现在虽然也没有爹娘疼着,却有外祖母和舅舅们宠着,更过着放马南山般逍遥自在的日子。既然重头活一回,这次绝不能再替别人活。 只不过这身体的主人虽然只有五岁大,却也留下了一些记忆片段…… “娘,不要哭,辰儿再也不说饿了。” “娘,你别生气,辰儿不冷了,辰儿马上把这五百字写完。” “娘,你摔疼了没有,辰儿给你吹吹。祖母为什么不肯见我们?大伯母她们为什么那么凶?” “娘,爹爹在哪里?为什么不管我们了?娘你别难过,辰儿长大去替娘把爹爹找回来。” “娘,不要离开辰儿!不要离开辰儿!辰儿再也不惹您生气了,你睁开眼睛啊……” 每每想起这些,夏辰都觉得很揪心!很不痛快!很难容忍!何况这身体的主人也叫夏辰,这更令她有种感同身受之感。她平日最看不惯那些自以为是、狗眼看人低、仗势欺人的主。 等自己腾出工夫,非得治治那几个伯母叔母的,竟然如此欺负孤儿寡*妇,都是些什么玩儿意。 其实穿越来的第二天,奶娘李妈妈——就是那个老妇人,便带着她去过夏家,当时的情形仍记忆犹新。 那天日色昏沉,说不上是阴还是晴,风很大,路旁的垂柳被秋风卷得坠叶纷纷,犹如下了一阵阵叶雨。路上的行人很少,个个行色匆匆,不时地用手去挡脸,生怕迷了眼。夏辰也被风吹得一阵阵打哆嗦。 李妈妈带着她走了约半个时辰的路,来到一座算不上华丽气派,却绝对宽阔的大宅院门口,小厮通传后把她们让进大门儿,让她们在垂花门外候着。 过了好一会儿,一个身着青色团花锦缎褙子,鬓发照人、满头珠翠的中年妇人,带着个身着青色襦裙,涂红抹绿的肥婆子慢条斯里地走出来。妇人先斜瞥了她一眼又看了眼李妈妈,随即眼珠子往上一翻:“二夫人的身后事儿都料理妥了?” 李妈妈道:“是,大夫人。” 夏辰一听这话,知道这便是她的大伯母钱氏,也是夏家现在的掌家主母。 钱氏扯了下嘴角,鼻子哼了股气:“我说李妈妈,你也知道咱们夏家算不得什么大户人家,若平白多添两张嘴,这家里头的怕是都要跟着挨饿。原本这也不打紧,偏赶上老夫人又病了,收的那点儿地田租子寻医问药就花了大半,平日里吃用都得一个子儿一个子儿地算着。话说回来他们韩家就没一个来瞧瞧的……” 韩家便是夏辰娘亲韩氏的娘家。韩氏病重时夏辰的大舅母张氏便千里迢迢地赶来照顾,韩氏去世时大舅舅韩安也来了。若非如此,夏家一手不肯伸,韩氏的后事哪里是一个孩子和一个老妈子办得了的。 钱氏说得口沫横飞,李妈妈只垂首听着。夏辰却一直盯着她的嘴,心想她这么能说,嘴皮子怎么就没磨薄一些呢,还跟挂着两根腊肠似的,而她这絮叨人的功夫,简直就是大话西游里的唐僧加强版,唾沫星子更渐了自己脸,早知就该带把雨伞来。 “呸呸呸!”终于连秋风都嫌烦了,猛地刮起一阵尘土灌进钱氏的嘴里,她这才住了口。 李妈妈趁这机会道:“回大夫人,韩家大舅舅过来了,正准备接三少爷过去,不知……” 钱氏有些不自然地笑了下:“哎哟,怎么不早说呢!其实我不是没想过把辰儿留下,真地是心有余力不足哇!三年五载的倒好将就,将来孩子大了只怕会耽误了他的前程,如今老爷和三叔都在外边打仗,家里头是老的老小的小……” 夏辰只觉得耳边像是有无数只苍蝇在飞,忍无可忍地道:“大舅舅还在等着,告辞。”说罢拉着李妈妈便走。要不是自己当时胳膊腿儿太过柔弱,非一拳打她个满脸桃花开。 李妈妈自然也听得腻烦了,被夏辰拉着立马跟着她离开夏家。心道:谁不知道谁啊,彼此心知肚明,说那些个有什么意思。可自己毕竟是个仆婢不好打断。 出了门儿夏辰道:“听她罗嗦什么!”最受不了这种当婊*子还要立牌坊的人。 李妈妈有些惊讶,少爷怎地忽然变得这般有脾气?转念一想许是刚刚没了娘亲心情不好,于是柔声道:“少爷,好赖也得打声招呼,毕竟还有老夫人在呢。夫人临了也嘱咐我把您送到舅舅家,如今大舅舅来接你,奴婢也放心回乡下家养老了。” 夏辰点点头:“李妈妈,谢谢你这么多年一直照顾我和娘。”韩氏身体一直不好,多亏了这位老妈妈忙里帮外,韩氏母女才没至于饿死。 李妈妈含着泪道:“少爷说的哪里话,夫人对奴婢一家有恩,奴婢只怕这辈子都报答不完,只恨奴婢年纪大了不能再服侍左右。” 夏辰握紧李妈妈的手:“以后我来照顾你。” 李妈妈蹲下身一把将她抱在怀里哽咽道:“少爷这般懂事,奴婢也就不惦记了。若非家老爷战死……唉,命啊。” 夏辰没再说什么,她知道李妈妈的意思,小夏辰的爹爹夏青扬已经是正五品宁远将军,如今连年争战,若再立几次战功,成为正四品将军,就可获得府邸并可能得到世袭的武职,她,乃至夏家的命运都将改写。 然而八年前夏青扬带着一队士兵截击敌人时遇到埋伏,事后连尸骨都未找到,以至于朝廷连个说法也没有,倒让大伯父夏忠扬捡了便宜,连升三级接替了弟弟的职位。 对此夏辰一点也不惋惜,她从没指望过天上能掉个大馅饼,就算掉下来,能吃到还是被砸死还不一定呢。而她一向不信命,更不会认命! “辰儿,辰儿。” 一听是小姨母韩香在喊她,夏辰忙收回思绪,把戒指重新系在颈上,套上外衣起身打开门:“小姨母,这么早有事啊?” 韩香咯咯笑了两声道:“又在赖床,这日头都多高了?” 夏辰望了一眼碧蓝一泓的天空:“今儿天气好,我带你玩儿去。” 韩香眼皮一搭:“谁要和你出去玩儿?不是抓鱼就是打鸟,我一女孩家怎地好去?” 小姨母不过比自己长两岁,性子古灵精怪,夏辰特别喜欢逗她。“那你吵醒我到底什么事啊?” “三哥就这两天会打县里回来,你是不是去河里抓几条鱼,让娘酱上?” 韩香所说的三哥,便是夏辰的三舅舅韩奇。 夏辰双臂环胸:“是你嘴馋了吧?” 韩香一甩头:“不去拉倒。白给你留了两个豆馅饼子,我自个儿吃了去。” 夏辰一把拉住她:“小姨母,你舍得辰儿饿着肚子下河啊。” 乡下人皆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忙农活时,早饭天刚亮就摆,午饭则是带些干粮清水在地头吃一口,天快黑才回家吃晚饭。到了冬天则是改成早晚两顿。 吃了两个饼子,夏辰离开家向北面的小河方向走去。远处叠峦青山犹如一道巨大的翠屏,蓝天下、绿野间一条蜿蜒小路,雀语虫鸣与风吹草叶的沙沙声高低和奏。虽然不如江南水乡风景秀美,却有一种即纯朴又豪迈的北国风光。再过些时日满山遍野便会被秋风染成一片灿烂耀眼的金黄。 这里没有电话、电脑,也没有城市的喧嚣,住久了,心情也渐渐沉淀下来。 只不过自从韩奇入了县学,她的生活似乎没从前那般惬意了。原本韩奇是附近几个村子的孩子头,自己跟着他吃香喝辣不说,拾粪割草的活都有人替干,哪个敢不服立刻揪到墙角旮旯收拾一顿。可如今他已不再管孩子间的闲事,而他那些小兄弟也不和她这年纪的孩子掺合。 正所谓,长江后浪推前浪,一朝天子一朝臣。自己得想点办法当上孩子头才行。 第二章 比胆 乌云遮月,风吹着树叶沙沙做响。 夏辰和村西头几名年龄皆在七八岁之间的孩童,全然不顾天色已晚,围着两个窗纸糊的灯笼坐在村西头一棵老榆树下,商量着明日的计划。 除夏辰外,他们一个个都发表了意见,但却没一个能说出个完整的计划来。 李三眨巴着一双小眼睛看向坐在他斜对面的夏辰:“黄毛,你怎么不说话?” 夏辰嘴里衔着一根青草叶,微眯着眼慢慢地嚼着,她很喜欢这微苦却又清香的滋味。 坐在他左边的赵小六道:“是啊黄毛,你一向最有主意,今天怎么一句话也不说?” 夏辰这才吐掉草叶,其实她正等着他们来问自己呢,她绝不相信这几个小子能有什么好主意。她看了眼几个孩童中长得最为壮实的石头,道:“你们自个儿想想,你们说的办法能行么?有了上次的事儿,这回就算不被那李老丈逮住,被他认出来也定会告到家里,免不了一顿好打。” 李三下意识地摸摸屁股:“上次我挨了二十多鞋底子。”说着一指赵小六,一脸幸灾乐祸:“赵猴儿比我还惨,整整在炕上趴了三天。” 赵小六“哼”了一声回嘴道:“李小眼,那是、我爹罚我闭门思过。”嘴上这样说,手却下意识地摸了摸股后。 石头显得颇不服气,伸手朝坐在夏辰右边的孩童头上敲了一记:“赵三姑娘,上次都是因为你被李老丈抓住,我们才跟着吃了‘锅烙’,见着瓜跟见了新娘子似的,两眼发直抱住就不撒手。” 赵三姑娘一脸委曲,一边揉着头一边柔声细气儿地道:“才不是呢,你们一见李老丈,都跟没头苍蝇似的瞎跑,我当时本吓得发蒙,不知跟谁跑才好了。” 一群孩童立刻哄笑起来。 李三道:“石头,你得说他抱着夫郎不放手才对。”说罢还学着赵三娘子的语气抱着石头的胳膊:“夫君,奴家舍不得你。” 赵小六跟着道:“是啊是啊,赵三姑娘许给村东头的周苦瓜正好。” 赵三姑娘抿了抿嘴,一脸窘色地低下头,还真像一个害羞的女儿家。 赵三姑娘其实是个男孩儿,大名叫赵铁,但他本人和形象和名字差得不只十万八千里,他不仅生得眉清目秀、粉面桃腮,说话的声调和举止也极像女孩,所以得了这么个外号。 而除了石头人如其名外,其他人皆有外号。李三因为眼睛特别小,叫“李小眼儿”。赵小六身材瘦小,巴掌大的小脸上一双圆圆的大眼睛极为显眼,又出了名的机灵,所以得了个“赵猴儿”的外号。至于夏辰,则是因为长了一头褐色的头发,所以他们都管她叫“黄毛。” 夏辰懒洋洋地道:“行了,你们就别逗他了。没有规矩难成大事,我觉得我们应该选个‘头’出来,免得总是你往东他往西,你们有意见没有?” 赵三姑娘立刻道:“黄毛说得对,最好选个带头的,咱们以后行动全听他的号令。” 石头道:“我同意。” 赵小六和李三也跟着点头:“同意。”“同意。” 石头挽了挽袖子露出精壮的胳膊:“那你们倒是说说,这个头谁当得来?” 李三忙道:“石头哥年龄最长,力气最大,自然是石头哥。” 赵小六“哼”了一声:“李小眼,你少在那拍马屁!年龄、力气再大,还能大得过咱爹那样的大人么?我选黄毛,虽然他个子最小,脑子却最灵光,我跟着他从未吃过亏。” 李三猛地站起身:“赵猴儿!我看你才是拍马屁。你爹一要打你,你就找黄毛替你编瞎话开脱,你当然要选他。我承认他头脑好,可遇上村东头那几个,还不是要靠石头哥。” 赵小六一扬下巴:“我就选黄毛,上次老王财主家那两兄弟不就掉进黄毛挖的陷阱里了,还弄了一身猪屎。” 夏辰缓缓站起身,扫了他们一眼将视线停在石头脸上:“不管谁当头,都得让大家心服口服,不如咱们来比过。” 石头也站来一挺胸脯:“比什么?” 夏辰道:“刚刚有人说年龄、力气没用,比这些自然有人不服。不如比胆量!你们可同意?” 石头道:“好!我石头长这么大还没怕过谁。” 两个最有竟争力的人都同意了,其他三个平日里便跟着溜屁的,自然也赞成。 李三问:“怎么个比法?” 夏辰抬头望着刚从一缕乌云中钻出来,却又马上被另一片云吞没的月亮:“坟圈子!比谁在里边待的时间长。” 一听坟圈子,石头忍不住抖了一下:“这个可不行,万一撞了邪那可是要命的。” 李三跟着道:“黄毛,亏你想得出,这也忒狠了点吧?” 赵小六结结巴巴地道:“黄、黄毛……你,是不是疯了?” 夏辰看着石头露齿一笑:“石头,你若怕了,你们几个日后就全得听我的!” 石头双拳紧攥,一咬牙:“谁怕了?比就比!我就不信你敢进去。” 既然定了比法,他们提起灯笼,悄悄离开村头沿着大路往北走,约摸走了半个时辰,拐到左边一条杂草丛生的小道又向西走了一里多地。一片黑压压的树林隐约出现在视线中。这片树林正是附近几个村子用来葬死人的地方,这里的人管这儿叫“坟圈子”。 这晚风大,灯笼被吹得左摆右晃,映着几人的身影忽明忽暗,衣袂、草树皆被吹得猎猎作响,那树林更像是一波波翻滚的黑浪,随时会扑过来将他们淹没。 离树林还有七八丈远,赵三姑娘再也不肯往前走,颤声道:“我在这等你们。” 李三忙道:“我、我也不走了,我又不跟你们比。” 赵小六跟着道:“对对,我们在这儿等着帮你们做见证,先出来的就算输。” 石头伸出手:“给我灯笼。” 夏辰格开他的手:“一共两个灯笼,还得给他们留一个,你若拿了而我不拿,岂非不公平?” 石头惊讶地道:“难道咱俩就这样进去?” “你现在认输也可以。”夏辰说着,背过手朝着树林方向慢慢走去。 石头立刻跟上:“不拿就不拿!喂,等等我。” 夏辰长长叹了口气,用一种极为诡异的语气道:“月黑风高杀人夜,鬼哭狼嚎风萧啸。” 石头浑身的汗毛一下子全竖了起来。“你别说了!” 就快进林子时,夏辰转过头:“我往左,你往右!” 石头深呼一口气,看着刚从云层中钻出的月亮壮着胆子:“好!不许跟着我。” 夏辰突然高喊:“猴儿,看得见我们吗?你数三个数,我们便进去。” 他这一喊又把原本就紧张得要命的石头吓了一跳,不由得打了个寒战:“嘘!嘘!” 赵小六低喊:“看得见,我数了啊,一、二、三。” 听他数到三,夏辰举步进了树林往左边走去,石头也紧跟着进了树林往右走去。 阴风飕飕,月光映着斑驳摇曳的树影,有些映在凸起的坟包上,就好像鬼魂从里边爬出来似的。偶有一只飞鸟惊鸣,扑啦啦向空中飞去。 夏辰找了棵大树背风坐下,看着一旁的两个坟头她轻声道:“不好意思,打扰了,我马上就走,当我是路过的就好。”她没少到墓穴去,也没少研究古尸,也正因为如此经常听说碰到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所以她一向极为尊重那些墓穴的主人。 就像之前和贺无意去的那个墓穴,明明是凿山而建的——这种墓穴不是一般人物建得起的,墓中又果然设有数道机关,可偏偏里边只有一副石桌案和一座普通的石棺,又看不出有被盗过的迹像。 更奇怪的是当他们打开石棺,里边竟没骸骨,只有一个檀香盒,盒子里有一幅没有落款的山水画,和一大一小两枚情侣戒般款式一样的金镶玉戒,她身上这枚小一些的镶着绿玉,贺无意那枚镶着红玉。想着那墓穴许多谜团还没解开,她心里一阵难受——职业病又犯了。 忽然,一道奇异的闷响从背后传来,就像有什么东西从树上掉到地上似的,打断了夏辰的思绪。这大半夜的到坟地来,她心里也有点发毛,想着赵小六他们就在不远,才安心了些。 这时周围突然一黑,伸手不见五指,伴随着一阵狂风吹过,各种奇异的声音骤然响起,好似无数道幽叹鬼哭。夏辰拍拍胸口,不怕!不怕! “啊!”不远处传来一声叫喊,紧接着听见石头带着哭腔:“黄毛,我认输了,呜呜,哇……” 夏辰心中一喜,迅速站起身飞也似地跑出树林,她也想马上离开这鬼地方!她现在只是个小孩子,就算不很怕鬼吧,万一遇上个毒蛇猛兽也要命啊! 一出树林她放慢脚步向灯笼亮着的地方走去,看着趴在李三怀里嚎啕大哭的石头,露出一丝得意的笑,赢了! 扶着腿已吓软的石头刚进村,前方便传来一声怒吼:“你们这帮小兔崽子,这么晚还往外跑,也不怕被狼叼去!” ~~~~~~~~~~~ 新书求推荐票,求收藏。 第三章 新仇 夏辰立刻认出是大舅舅韩安的声音,小跑着迎上前:“大舅舅,外祖母让你来找我啊?” 韩安揉揉她的头:“真拿你没办法!这都什么时辰了,晚上风凉,快跟我回家。” 赵三姑娘道:“我也得赶快回去,我娘一定急坏了。” 夏辰笑着握住韩安伸过来的手:“大舅舅,我们走吧。”她很喜欢这种被人宠着的感觉,人变小了,似乎性情也变了许多。 以前她很少哭也很少笑,不管遇上什么困难都自己咬紧牙撑着,别人都以为她很坚强,只有她自己知道那有多累。她也想有个温暖的家,有个可以哭、可以笑、可以撒娇的怀抱。如今借这个机会,放任一下也没什么关系,毕竟在别人眼中,她就是个孩子,而孩子就该做孩子的事,不然才奇怪呢。 忽然又想起了贺无意,那天喝醉被他抱回家,自己好像抱着他大哭了一场,鼻涕眼泪甩了他一身!最后竟然还趴在他怀里睡着了,而自她懂事以后似乎从没睡得那么踏实过。难道真像他所说,自己的内心不过是个小女孩儿? 夏辰搓搓手臂上跳出来的鸡皮疙瘩!那个没正经的贺无意,动不动就一脸色眯眯地说:“辰辰,这世界上只有我最了解你,为了你的幸福我就委屈点,娶你当老婆吧!” 屁!自以为是的家伙,无*赖啥样他啥样!夏辰在心里暗骂了一句。 韩安问道:“冷了?” 夏辰忙摇摇头:“没有,只是有点痒痒。” 刚走没几步,赵小六在身后“哎呀”一声:“黄毛,你能不能先送我回家啊,万一我爹要打我,你就说我在你家跟你学写字来着。” 夏辰冲他一吐舌头:“好吧。”然后拉着韩安的手撒娇道:“大舅舅,你陪我去吧,是我找六子出来玩儿的。” 石头仍站在原地,抽抽搭搭地道:“黄毛,你能不能先送我?我……害怕。” 韩安闻言一脸惊讶:“石头这是怎么了?”他家就在前边不远,抬眼都能看到房顶,何况石头一向胆大。 赵小六刚要开口,夏辰瞪了他一眼抢先道:“大舅舅,刚刚在路上碰到一条小蛇,石头给惊了一下,反正不远,咱们就拐个弯多走几步先把他送回去吧。” 等把一帮玩伴送回家,夏辰晃着韩安的手往家走。 “辰儿,以后这么晚别往村外边跑,莫忘了胡家老三半月前在北甸子被狼吃了。” “大舅舅放心,我是不会跑那么远的。甸子上的狼很多吗?你不是还常去那边放马么?”她知道北边山里有狼,还曾亲眼见姚二叔猎了一只,可北甸子靠近大北村,狼应该不会轻易靠近人多的地方吧? 韩安道:“偶尔会有被狼群驱逐,或是准备自立门户的狼跑到甸子上,白天一般不出来!” 夏辰心想那胡老三可真够点儿背的,这事儿她也听说了,找到他时只剩下骨头渣了,他家人是从撕破的衣服碎片和鞋子认出来的。猛然想到北甸子离她常去玩儿的苇塘子也不远了,这要是哪天碰上…… “大舅舅,那万一真碰上狼咋办?”自己现在可不是那个搏击高手了啊,空会招式没却没力气。 韩安道:“听老人们说,狼会趁人不备从身后攻击。不过只要不回头一直走,它就会用爪子搭在人肩头跟着人走,到时就往有狗或是人多的地方去,它自然就吓跑了。” 夏辰很好奇:“真的吗?是因为它只攻击喉咙的部位?” 韩安笑了下:“可能吧,我也没试过。不过我倒见过狼叼猪,它先咬住猪耳朵按下猪头,然后前爪抵着猪的前蹄把猪往背上一甩,让猪趴在背上抗走,当真神奇。” “这么有意思?呃,这么说狼会进村?” 韩安点头道:“是啊,所以附近的村子家家养狗。记得不许再这么晚到处乱跑。” “知道啦!”夏辰答应着,心里忽然有了个主意!一个可以惩治钱老大的主意。自己似乎没怎么得罪他,不过是打麻雀时把他头上打了个包,竟然背里骂她是个有爹生没娘养的。若不让你家鸡犬不留我就不姓夏!他妈*的,一句话竟然骂了我两辈子! 上辈不知道爸妈是何原因抛弃了自己,被领养前总有人骂她没人要,后来也常有人暗里议论,为此她没少和人打架,钱老大着实犯了她的忌讳。而这辈子她知道到韩氏是怎样含辛茹苦,想起韩氏和小夏辰的遭遇,她便义愤填膺,钱老大还敢说风凉话! 只是现在还没到替韩氏出气的时候,她现在还不很了解这里,什么大云国北玄国,连她这个考古天才都没听过。不过为人处事的道理哪里都差不多,该忍耐的时候就要忍一忍,不自量力不仅报不了仇反会自取其辱,她要的是一击必杀! 而她相信夏家不会就此遗忘她,因为在这样一个时代,一个人想完全脱离家族几乎不可能,夏家就算为了脸面,也不会一直把她丢在韩家不闻不问。 值得庆幸的是韩氏一直把她当男孩养来着,若夏家知道她是个女儿身,当初会乐不得地收留她。虽然这里的女子和多数古代一样没地位,但若替女儿攀一门好亲事,或是当成礼物般嫁与有钱有势的人,可能有许多意想不到的好处,至少聘礼绝对多过把女孩养到十六岁的开销,钱氏的眼睛虽然长在了头顶却并不瞎,以自己现在的五官轮廓便看得出,将来就算不出落得花容月貌也绝不会太差。 而韩氏当初之所以把她当男孩养,是因为韩氏一直想替丈夫生个儿子,常言道“上阵父子兵”。在怀孕五个月时听闻丈夫噩耗,韩氏便决定怀的若是女孩,也报男孩户籍,只有这样,将来方有机会替夫报仇。 原本这事儿还不太好瞒,偏偏钱氏心黑,一听说夏青扬战死,便将韩氏赶到夏家一栋堆放杂物的废弃老屋,所以至今只有奶娘一人知道她是女儿身。 如果夏辰还是原来的夏辰,定瞒不过外祖母一家人,可她已经不是,在她看来在这种时代当男人可比当女人方便,女子想出个门儿都要受许多限制,何况她一现代人,就算没达到“女汉子”的程度可也差不多了,实在做不来古代女孩家的姿态。 一进院,大花和大黄兴奋地迎上来,围着他不停摇尾巴。夏辰摸摸它们的头:“快回窝睡觉。” 两只狗像是听懂了似的,呜呜两声回了窝。 韩安把她送到后院:“早点睡吧,别看书了,累眼睛。”说完转身回前院去了。 夏辰所住的屋子本是间书房,中间是一小厅,两边有耳房,靠东一间有个暖阁,打从她来到这儿,这里就成了他的睡房。 其实夏辰的外祖父韩义并不识几个字,这书房是韩家祖上留下来的,韩家原本是当地的大地主,家境颇为富庶。到了韩老太爷那辈儿,家里巴望着能有个做官的光宗耀祖,于是把他送到县里读书,没想到功名没考上,却学会了吃喝嫖賭,很快就把家业败了个精光,幸好韩老太爷没的早,不然这几间房怕是也会给他输掉。 韩老太爷去世时,只留下韩义一个独子,当时年方九岁,家道中落自然也就顾不得读书的事儿了,于是跟着一名木匠去学手艺,仗着手巧,很快便出了徒,如今十里八村的要打个家具,修个马车农具的都找他,一来二去总算把家给撑下来了。 外祖母乔氏出身书香门第,与韩义订的娃娃亲,看着韩家落魄,乔氏的娘家想悔婚,但乔氏却坚持嫁给韩义,为此和还娘家闹得很僵,这几年关系才有所缓和。 乔氏持家有道,如今大儿子韩安、次子韩然都能赚钱了,家里的日子倒也过得去。让夏辰有些尴尬的是,小姨母只有十岁,三舅舅韩奇十四岁,她的娘亲韩秀雪是家中长女,韩安二十有四,韩然二十二,说起来都没她大呢,她穿越到这儿时就已经二十三,如今又两年过去。 韩奇去年通过了童试入了县学,因为路途有些远,县学的乔先生又是外祖母的亲戚,所以平时便住在先生家,十天半月才回来一趟。 想到这儿,她不禁又怀念起有韩奇撑腰的日子,简直就像带了只神兽一样,“领”着他到处耀武扬威,那是何等的威风。大舅舅他们虽然护短,也不好插手孩子间的事,以后只能靠自己了。 明天的目标是四家子村李老丈的瓜田!一定要想个周详的计划,能不能在一帮小子中树立起威信,这次成败极为关键 第四章 偷瓜 东方刚泛白,夏辰便起了床,对外祖母说约了石头他们去捡粪,便拿着篮子和小铲子出了门儿。因为此地农田少,多数人家以养马放牧为生,燃薪不足便用晒干的牛马粪当燃料。 临出门前她听见外祖母叨咕:“今儿太阳打西边儿出来的么?这孩子平时不睡到日头晒屁股都不起来。” 来到村头的老榆树下,石头他们已经到了,这种事他们向来积极。 出了村子,将篮子藏在草丛中,他们沿着一条蜿蜒的黄土小径一路向西直奔瓜田。 这附近大大小小十几个村子皆隶属玉顶县管辖,夏辰所居的村子叫赵家村,全村约有五六十户人家,以一条街分头西两头,村中赵姓者占大半,因而得名。 往西方圆四五里是一片农田,大部份属本村,有一小部份属西边四家子村。若往北走约五六里有一条小河,河水不深,水流也极细缓,没有明显的河道,河两岸除了部份林地皆为盐碱滩,长满了芦苇、蒲草和一些不知名的野花草,人称苇塘子。过了苇塘子有一个大北村,约有百十户人家,是河两岸最大的村子。而北甸子则是西北大片池泽遍布的杂草地。 玉顶县地处大云国北部边界东端,因北边白头山脉中最高峰玉顶山得名,四季分明,气候相较中原干旱寒冷,又多山地,故人烟稀少。百十年前,黄沙河连年大水,部份逃荒的人到了这里,垦荒放牧,几代下来才渐渐繁荣。 因为有白头山脉阻隔,也因山脉北麓有一个大湖泊,所以此地虽与北方日渐强大的玄国接壤,却极少受到战乱影响。 虽然西北百十里处有一条河水冲刷而成的峡谷可通玄国,但那峡谷极为曲折险峻,到处是山体滑坡冲下的岩石泥沙,河道时常堵塞,每逢雨水多的年头,河岸尽为河水所淹没,故大军绝无法通行。如今仍有少数做商人,在恰当的时候,不辞辛苦从那里往来做买卖,其中也不乏玄国人,毕竟打仗归打仗,老百姓总要营生。 此时太阳还未升起,晨雾还未散去,草叶上还带着昨夜的露珠,空气湿润得像是下着蒙蒙细雨。 还未到瓜田,风中便传来一股股甜香,夏辰示意他们蹲下,然后小声道:“一会儿若是被李老丈发现,谁也不许跑,咱们跟他玩老鹰抓小鸡。” 赵三姑娘道:“那要是咱们其中一只被他抓到怎么办?” 夏辰敲了他的头一下:“什么一只啊!”然后继续道:“那别的人就使劲儿摘瓜,他一定会去追摘瓜的人。” 赵小六道:“黄毛就是聪明。” 夏辰很大义凛然地道:“不管谁摘到瓜,就往苇塘子那边跑,老地方集合,回头咱们平分。我最后跑,如果非得有一个被抓,就让他来抓我好了。”她心知这种事外祖母和舅舅就算知道,顶多说她几句,但这绝不能告诉他们。 果然,李三闻言十分敬仰地看着她:“黄毛,你太仗义了。” 夏辰故作无奈地道:“好将军打仗时必然身先士卒,既然我现在是你们的头,当然要保护你们。” 石头原本还有些不服气,此时却愣愣地看着她。夏辰心想,这么快就被自己折服了,真是没什么挑战性。 这时石头冒出一句:“黄毛,身先士卒是啥意思?” ……夏辰心中顿时有些挫败感,不过也懒得和他解释,手伸到草丛中沾了点泥抹在脸上。 这个自不必多作解释,他们马上明白过来,都照着她的样子往脸上抹了些泥,然后互相看着傻笑。 夏辰翻了下眼皮儿:“都快点,一会儿雾散了这点伪装可不顶用。” 赵三姑娘立刻猫腰开始脱裤子,夏辰见状暗暗苦笑,心道:又来了! 有一回她带赵三姑娘去抓鱼,结果那天抓得多,偏偏没带筐篓,于是便让赵三姑娘把裤子脱下来,用草扎上裤腿当成袋子装鱼,结果发现这种袋子不仅能装拿着也极方便,往肩上一搭都不必用手扶,赵三姑娘从此便惯瘾儿了。 所幸的是那次是深秋,这会儿也已入秋月余,他们里边都穿了衬裤,要不然她大概就要面对几个白花花的屁股,那可晦气死了。 让她惊讶的是,赵三姑娘不知何时把这个“秘方”传给了另几个家伙,他们此时手上都多了一条“裤袋子”。 一切准备就绪,夏辰作了最后一番战前动员:“下定决心去偷瓜,排除万难往里爬。不怕牺牲挑大个,争取胜利往家拿。”然后手一挥:“上。” 一阵微风吹过,几个小脑袋一个挨一个地露出草丛,个个都像刚摔了个狗啃泥似的。一看没什么动静,排着队弓着腰蹑手蹑脚地溜进瓜田,然后迅速散开。 赵三姑娘摘了个瓜咬了一口,然后苦着脸吐了出去:“娘的!生瓜!” 李三不管三七二十一,摘了两个大的塞到袋子里。 夏辰一边瞄着瓜窝棚,一边用脚尖巴拉着瓜,经验证明大的不一定都是熟的,古人有云:瓜熟蒂落,一踢就掉下来的绝对甜。有一次偷瓜被发现,石头他们扯着几根瓜秧便跑,夏辰跑在后边捡到的全是熟瓜,而他们从瓜秧上揪下来的全是生的,自那以后,但遇到类似情况,她都很“英勇”地殿后。以前在现代她生活在大城市,完全不懂这些,真理源于生活果然没错。 忽然草帘门一动,夏辰低呼一声:“准备。” 李老丈睡眼惺忪地从窝棚里走出来,看到瓜园中的景像犹如被一盆冷水当头泼下,眼睛猛地瞪得溜圆,随手抄起一旁的扫帚,扯开嗓子喊道:“哪家的小崽子,看我不打拆你们的腿。” 赵小六第一反应是跑,刚跑几步见夏辰他们围着李老丈兜圈子,折返回来弯身又摘了两个瓜,道:“这两个瓜可真大。” 李老丈刚扯住李三的衣襟,闻言松开李三掉头奔赵小六而去。 眼看赵小六被追到窝棚前无处可躲,赵三姑娘软声道:“快来、快来,这边都是大个儿的。” 李老丈只好又转身去追赵三姑娘,刚跑没两步,石头含糊不清地道:“唔,好吃,这瓜真甜。” 当李老丈又奔石头跑去,夏辰便给赵小六使眼色…… 李老丈体格再好,也经不起这般折腾,不一会儿便累得气喘嘘嘘,上气接不上下气地骂着:“你们这帮,小、小崽子,别让我逮住,不然非把你们的屁股打开、开花……给我站住!” 夏辰见石头他们皆已满载,正准备喊撤退,不想李老丈竟直奔她而来,显然他已发现这几个孩童都在听她指挥。夏辰高喊一声:“跑哇。”脚下已拔腿开溜。 李老丈既已打定主意,哪里肯放过她,一路穷追不舍,大有不抓住夏辰誓不罢休之势。 因为有露水,田间的小路又湿又滑,夏辰个子小,一些高大的野草都成了障碍,视线极为不佳,不过一刻工夫,眼看便要被他追上,心中暗暗叫苦,百密一疏,忘了事先侦察一下逃跑线路了。 李老丈几次摸到夏辰的衣角,却都被夏辰几个急拐弯躲过,气得大喊:“站住!你个小兔崽子,给我站……站住。”已然上气接不上下气。 忽见路边有一口枯井,夏辰灵机一动,一个完美的九十度转弯,绕着井开始兜圈子,心想自己还没消耗多少体力,不信累不趴下这老头。 李老丈腿长步大,若一直跑下去夏辰迟早会被逮住,可他毕竟年事已高,腿脚不若夏辰灵活,何况夏辰还曾是个练家子,步伐那叫风*骚。 足足绕了一盏茶的工夫,他连夏辰的衣角也没碰到,怒气一阵上涌,不由得头晕眼花,情急之下隔着井伸手便去扯夏辰的衣襟。夏辰又岂是那么容易抓的,她猛一闪身,李老丈脚下一个不稳,不偏不倚地栽进井里。 第五章 报信 夏辰立即掉头开溜,刚跑没几步便听李老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哎哟,疼死我了,谁来拉我上去!救命……救命啊……哎哟。” 她放慢脚步回头看了一眼,貌似李老丈自个儿无法从井里爬上来,于是背着小手一蹦一跳地顺着一条小道向北跑去。 来到苇塘子边儿,找到那棵歪脖小树,正对着的苇丛就是他们的聚点。拔开与她个头差不多高的苇子,石头他们果然都在,每人手里捧着个瓜吃得正欢。 赵三姑娘忙捡了个瓜蹭了两蹭递给她:“黄毛,我们还担心你被李老丈抓住呢。” 夏辰微微一扬下巴:“想抓我,哪那么容易。” 赵小六向她身后望了一眼:“李老丈不会故意放走你,再跟着看是哪家的吧?” 夏辰坐在早搬到这来的一块木墩上:“你以为李老丈像你一样有那么多歪心眼?放心吧,他掉到那口枯井里了。” 李三一愣:“啥?他咋掉进去的?” 夏辰一挑眉:“自然是被我踹下去的!” 石头拍了下她的肩头:“黄毛,真有你的啊,下次我们还这样对付他。” 赵三姑娘忽然惊呼一声:“那个枯井虽淹不死人,但也够深的,李老丈跌下去,不会……”说到这儿捂住了嘴。 其实夏辰一直在努力压抑着心底那丝不安,赵三姑娘说的她不是没想过,可惜当时只顾着高兴,忘了过去看看情况。 她依稀记得那口废井底下全是淤泥,应该不会摔太重才是,可李老丈是倒栽葱下扎去的,井壁又是石砌的,万一真摔个好歹的怎么办?说白了自己就是图个乐,玩儿死人可就不好了。 石头道:“我们若回去救他,岂不被抓个正着?” 赵小六瞪着大眼睛:“就是,那样可就不止是挨顿打,我爹非关我个十天半月不可。” 李三道:“好容易逃出来的,我可不回去。” 赵三姑娘诺诺地道:“也是啊,这回咱们一个也没被他抓到,他就算认出谁来咱们不承认他也没招儿,可要是回去等于是自己送上了门儿。”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夏辰却一句没听进去,耳边萦绕着李老汉凄惨的求救声。而她更在意的是,把李老丈绕井里的可是自己,这几个家伙现在就这德行,还能指望他们宁死不屈?转念一想不过是几个毛孩子,收来当跟班儿还凑和,其他的也别指望了。 其实偷瓜很正常,只要被没人脏并获,家里人往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只是一帮小毛孩子,家境又都不好,平日里连个零嘴也没有,偶尔嘴馋摸几个瓜也可以理解,只要不偷粮偷米,不霍霍家畜就不算大过错。 可对于看瓜的人来说,却不能容,一来靠着瓜换钱养家,二来这帮孩子每次到瓜田,遭尽的比吃得多,所以只要发现皆往死里辇,木棒子、石头块子统统往身上招呼。在这一点上,李老丈相较别家看瓜的就仁慈得多,从不会下重手打,被他抓到不过是交给家里人管教,偶尔摘个瓜吃,他骂两句就拉倒。 夏辰越想越觉得心里不太舒服,李老丈万一伤得很重,或是一半天儿没人从那经过……她有点不愿往下想了。 石头推了他一把:“黄毛,发什么呆呢,我都饿了,咱们分瓜回家。” 夏辰站起身来:“你们回去吧,我得想法把李老丈弄出来,不然他真有个三长两短,我们岂不造孽。”心想若因此吃了官司,那就太悲催了,这年头可没有未成年人量刑法。要是见义勇为或是上阵杀敌壮烈牺牲还算值得,为偷几个瓜赔上命,两世英明都毁了。 赵小六望着她:“黄毛,你说的对,那这事儿就交给你了啊。” 李三眨巴了一下小眼睛,道:“瓜我们给你留一份儿。” 夏辰翻了下眼皮儿,弯腰挑了两个大瓜:“我要这两个就够,你们都回去吧。” 石头迟疑了一下:“那……好吧。” 夏辰一边想李老丈的事着怎么才能有个好说辞,一边往西村的三姨姥家走去。 到了她家口,夏辰还在犹豫,门竟然打开了,只见三姨姥端着灰正准备往房后倒。 乔三娘看见她有些惊讶:“辰儿?这一大早怎地跑三姨姥家来了?” 夏辰笑嘻嘻地举着两个瓜:“三姨姥,昨天姚二婶子送了几个瓜来,外祖母让我给你送两个来尝个鲜儿。” 乔三娘笑了下:“你这脸怎么弄这么脏,快进屋去洗洗,我这把灰倒了去。” 夏辰硬着头皮进了屋,舀了盆水一边洗脸,一边纠结着要找个什么样的时机说这事。刚才明明还志得意满的,现在却反难启齿,果然再威风的贼也上不得台面儿啊! 乔三娘倒完灰把簸箕放在门边儿拍拍袖子,见夏辰在脸盆架子边儿站着,道:“几天没来怎么还外道了?到大屋坐啊!还没吃饭吧?桌子还没撤,灶里的火也见成的,我给你做碗疙瘩汤。” 夏辰这一早上可没轻折腾,这会儿的确饿得慌,何况疙瘩汤可不是什么时候都能吃上的,三姨姥这是疼她才舍得,于是点点头:“谢谢三姨姥,姨姥爷他们呢?” “东头老刘家盖房子,一早就出去帮工了。”一边说着一边从米柜里取出个小袋子,极是小心地舀了半瓢面粉倒在盆里。 等把一碗热腾腾的疙瘩汤喝下肚,夏辰帮三姨姥收拾完碗碟:“三姨姥,三舅舅今天可能回来,我先回去了。” 乔三娘从炕柜里拿了两块糖塞到她手上:“那我不留你了,有空过来玩。” 夏辰心想一碗疙瘩汤加两块糖,可比两个瓜更难得,她这还算赚了。把糖揣在兜里便往外走,三姨姥一直把他送到大门外:“慢点走!” 夏辰跑了几步回头喊道:“三姨姥,你们村看瓜的李老丈掉枯井里了,你快找人把他拉上来去。”说完一溜烟地没影了。 告诉完李老丈的事,夏辰心里轻松多了,一路边看着风景回了家。 一进屋,看见外祖母正拿着件衣服缝绣,姚二婶在一旁仔细看着,想必又是衣服做的不合身,找外祖母帮忙改来了。 在夏辰看来,这姚二婶子也算得上奇葩一枚,村里的妇人哪个看起来都是邋邋遢遢,唯独她年近四旬仍旧鬓挽乌云,光彩照人,虽无十分姿色,却有千般风情。 因为这,村里的女人都将她拒之门外,男人若是多看她几眼,免不了被媳妇拧耳朵,按现代话说那叫美到没朋友。外祖母待任何人都一样和善,所以她偶尔会来小坐一会儿。 通常这种女人都不是一般男人能消受的,嫁给姚二叔那样的硬汉,也算得上美女配英雄了。 敢惹姚二叔那绝对是作死,村西头一个无赖因为和姚二婶搭讪,被姚二叔一铁铲肩膀连带胳膊都给劈了下来,落了个终身残废,这还得说那无赖躲得快,要是慢一点儿非得脑袋开花。 姚二婶见她进屋,微笑着道:“辰儿回来了。” 乔氏看了她一眼:“又跑哪野去了?这会子才回。我就说么!指望你捡粪烧火,全家都吃不上饭。” 夏辰小脸笑得跟花儿似的:“本来是想捡的,忽然有点想三姨姥,就去看她了。” 这时韩香打里屋出来,手里拿着半个瓜:“辰儿,这瓜真甜。” 夏辰嘴角抽动了一下:“这瓜是?” 韩香笑道:“赵三姑娘和李小眼送来的,后屋还有,你要不要?”因为年龄相仿,背里也叫着他们的外号。 夏辰一边心道:这两个家伙,乱献什么殷勤啊!一边装着糊涂:“他们送来的啊?想是谢我教他们写名字,要不是……” 韩香走上前刮了一下她的鼻梁:“你就编吧。” 夏辰掏出兜里的糖递给韩香:“三姨姥给的。” 韩香高兴地接了去放在兜里:“算你有孝心,我留着待会儿吃,不然瓜就不甜了。” 夏辰也不与韩香计较,韩家把自己当宝贝,她则把这个小姨母当宝贝。韩香生得面若粉桃、秀眉杏眼,笑起来时还有两个小梨窝,极为甜美可人。 乔氏叹了口气:“那李老丈一把年纪,又孤身一人,你莫要再去偷他的瓜了。” 夏辰摸了下鼻子:“知道了。”嘴上答应着,心里却在想,不偷他的偷谁的去啊,张家和陈家的瓜田都是壮男看着,偷个瓜要冒生命危险,她可没那么英勇无畏。 姚二婶道:“辰儿,我院子里的海棠果有熟的了,你回头去摘些来。” 夏辰坐在椅子上:“好啊。婶子,姚二叔近来有没有出去打猎啊?” “半月没见出去,旧伤犯了。你的嘴又馋了吧?” 夏辰抗议道:“我可是能帮二叔看马背弓箭呢。”打猎有趣又刺激,而在现代叫个野生动物都受保护,根本没机会。 姚二婶笑笑:“是,你不跟着去,你二叔自己都不爱动弹了。” 韩香嘀咕道:“除了辰儿,附近几个村儿没一个孩子敢到姚二哥跟前儿的。”村里人的称呼是论辈份的,在这一点上夏辰可是吃大亏了。 乔氏立刻瞪了女儿一眼:“瞎说什么。” 韩香一吐舌头,不再作声。 姚二婶掩唇笑道:“香儿说得也没错,我家那个脾气不好,又怕吵闹,对孩子们是凶了点。不过辰儿聪明伶俐,又有眼力,他二叔可是打心眼里喜欢。” 韩香嘟了下嘴巴:“我看啊,是因为辰儿长了一头黄毛,姚二哥的那只猎狗好像叫黑毛,刚好和他一对儿。” 听她取笑,夏辰拿起一旁的鸡毛掸子就去追她,嘴里喊道:“我头发黄怎么了?你也不见得有多黑。” 韩香边躲边道:“那怎么没人管我叫黄毛呢?” 正闹着,忽听院中狗叫,紧接着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乔氏放下手中的针线,冲门口努了下嘴:“人家找上门了。” 第六章 闻琴 来人果然是李老丈,还有他们村一名百夫长,三姨姥也跟着来了。 一见到夏辰李老丈便道:“没错了!虽然涂了脸,这头发我绝不会认错。” 夏辰闻言心中暗暗叫苦,忘了遮掩自己最明显的特征,想赖怕是赖不掉了。 三姨姥说:“辰儿啊,还不快给李姥爷赔不是。”这十里八村的都沾着点亲,再说远亲不如近邻居,所以只要是相熟的,都按着辈份儿叫得亲近。夏辰的外祖父和李老丈称兄论弟,所以他背里叫老丈,人前却要叫李姥爷。 乔氏忙问:“老李大哥,辰儿又闯了什么祸,惹你生这么大气?” 听完事情的来龙去脉,乔氏照着夏辰的后背就是两巴掌:“你这孩子,当真不懂事,幸好你李姥爷没伤着。” 夏辰这可是头一次挨外祖母打,看她脸色当真是生气了。“外祖母,辰儿早知错了,辰儿本也不是故意的。” 乔氏冲正在偷笑的小女儿道:“香儿,去地里把你爹找回来,这孩子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李老丈一听忙道:“别麻烦了。辰儿,当时还有四个孩子,都是哪家的?” 乔氏闻言瞪着夏辰:“还不快说!” 夏辰这下可为难了,要是说了便是出卖兄弟,自己刚当上他们的头,这就出卖他们以后她怎么混啊,可要是不说这事怕是没完。 左思右想,十分郑重地向李老丈鞠了一躬:“都抹着脸,辰儿也不认不出,不过是在瓜田边碰巧遇上的,所谓志同道合,便一起去摘瓜了。事后他们都跑了,辰儿担心李姥爷摔伤,或是渴着、饿着了,丝毫不敢犹豫,饭也没顾上吃,立刻跑去找人相救。”说罢眨了眨眼,一脸天真无邪。 而夏辰心里清楚,这话由自己来说,自然比外祖母去说来得有效,谁能当着众多长辈的面,与人家认了错的孩子较真呢!当孩子自然有当孩子的好处。 后来她听小姨母说,她当时的表情那叫正经,简直像一教书的先生。只不过一个不过八岁的孩子咬文嚼字,还摆出一本正经的表情,任谁见了都忍俊不住。 夏辰刚说完,便听一声轻笑,抬眼一看,是三舅舅回来了。 韩奇上前施一揖:“李大伯,辰儿胡闹惹您生气,我替他给您赔个不是,待家父回来定会严加管教。” 李老丈好似没听到韩奇说话,只看着夏辰眼圈慢慢地红了。想他妻子早亡膝下无儿无女,平时哪有人担心惦记过他,于是一摇手:“罢了,罢了,只怪我老眼昏花,腿脚不好,辰儿虽顽皮,心倒是挺善的。” 夏辰心想这李老丈总算良心发现了,于是继续卖乖:“李姥爷,您真是大人有大量,辰儿知错了,以后一定再不偷您家的瓜,您若是还生辰儿的气,就打辰儿两巴掌。”说罢扬起小脸儿,摆出招牌式的微笑。若是自己这模样还有人能下去手打,那人定是个**,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是一张孩子笑脸,一个极为漂亮的孩子的笑脸。只是没想到自己也有靠脸混的一天。 李老丈嗔笑道:“这孩子!当真懂事。以后若馋了就去瓜地吃。” 除了李老丈和夏辰,其余的人听了这话下巴都快掉地上了,明明是找上门算帐的,而罪魁祸首就是夏辰,这怎么这会儿反成懂事的了? 夏辰听了这话喜出望外,他之所以找人救李老丈,与其说是好心莫不如说是怕闹出人命。如今李老丈不与自己计较,倒让她心里真有几分过意不去。“谢谢李姥爷,等下瓜时,辰儿去帮您忙。” 李老丈笑着满口答应:“行啊,等卖了瓜,姥爷给你买糖球。” 送走李老丈,三姨姥又坐了会儿。因为乔氏责怪她怎地把外孙给供出去了,她便怪夏辰没说实话。 “我哪知道到底咋回事,辰儿丢下句话就跑了,我还当咱们孩子这是做了好事,一直向人夸耀呢!” 韩奇道:“你们啊,都护辰儿的短,我小时候偷瓜可没少挨爹的鞭子。” 韩香笑眯眯地道:“谁叫咱们家辰儿有一头黄毛呢。” 夏辰一瞪眼:“你还说!” 韩奇道:“辰儿,你也真行,竟把李大伯哄的差点掉眼泪。” 夏辰道:“我的话句句出自肺腑,他当然感动。” 韩奇大笑道:“哈!你不落井下石已经很令我意外了。” 夏辰吐了下舌头:“三舅舅,你这分明是小人之心。” 乔氏用手指戳了下夏辰的额头:“不晓得跟哪个学得这张巧嘴。” 夏辰心想,这才哪到哪儿,她可是考古界的名嘴,能把假的说成真的,真的说成假的。 偷瓜之事就算过去,夏辰挨了不疼不痒的两巴掌,却得到了瓜地吃瓜的特权,心想着也挺划算。 秋高气爽,碧空如洗,午后的风轻柔煦暖。夏辰准备去姚二叔家看看他,顺便摘些果子回来。 姚二叔的大名叫姚震,是一名因伤退役回来的老兵,听说他在战场上杀了不下百人,还曾冒死救过一位将军的命,这名字便是那位将军替他起的——在这种时代,认字的人不多,许多孩子的名字便是姓加上排行,比如李三和赵小六,或是取个顺嘴儿的名儿,像石头。 听说那位将军当时想举荐姚二叔当校尉,却被姚二叔以自己不识字只是一介莽夫为由拒绝了,于是那位将军便把家传的一把宝剑送给了姚二叔。 他从战场回来第二年,县里来征兵,名单上又有姚家,姚二叔二话没说,骑马提刀去了县里,他回来时知县竟然派了四名衙差相送,并带了不少米面酒肉。现在姚家所有的赋税徭役皆免,每逢过年,知县还会差人送酒肉来。正因为如此,那个被砍成残废的无赖更是屁也没敢放一个。 夏辰曾好奇地问:“姚二叔,知县为啥那么怕你啊?难道你那天直接把刀驾在他脖子上了?” 姚震面带苦涩:“若是那样,我早就下大狱了,我只是脱了衣服给他看,并告诉他姚家只剩我一人了。” 夏辰立刻明白了,有一次她过来,正碰上姚二叔赤着上身洗头发,当时她也着实吓了一跳,姚二叔身上几乎连巴掌大的完好肌肤也没有,箭痕叠着刀疤,红红白白扭曲交错密密麻麻,有几处更是惯通伤,让人不禁怀疑他是如何活下来的。 面对这样一个身躯,谁能不生敬畏之心啊,况且姚二叔虽然面容看着比实际年龄不只大十岁,但眼光却如鹰隼般凌利,一般人很难直视。夏辰知道那是一个久经沙场人的,在你死我活中练就出来的杀气。有句老话说:人杀多了,身上就会染上戾气,神鬼也会惧怕三分。 来到姚二叔门前,夏辰敲了几下门,等了一会儿却无人回应,她心中有些纳闷,难道姚二叔和姚二婶去地里干活了?刚想转身离开,隐约听见一阵琴声传来。 夏辰转回身刚想把耳朵凑到门前仔细听听,门开了一个缝,一只大黑狗挤身出来摇着尾巴向她撒娇。 夏辰弯下身挠着它的脖子:“小黑毛,你想我了吧?怎么是你开的门?姚二叔呢?”姚二叔去哪儿都带着黑毛,它若在家,姚二叔一定在家,许是到马厩去了才没听到敲门。黑毛像是听懂了似的,用鼻子拱着她往院里进。 这只大黑狗不知姚二叔打哪儿弄来的,在夏辰看来绝不是一般人家养的那种笨狗,样子有点像她在现代所见的狼青,站起来比她还高半头,黑背青腹,肩宽腰细,毛密尾长。它现在刚好三岁,正值壮年,身体的每一处肌肉都勾勒出一种近乎完美的轮廓,似乎蕴含着无穷的力量,而它每个动作都极为优雅,又带着一股与生具来的霸气,让人觉得它随时都可以冲出去给猎物致命一击。 而这只狗还有个特别之处,前爪特别大,并且是个这“六指”,当真稀奇。姚二叔说它可以独斗两只成年的狼。 夏辰来到正屋前,确定琴声是从屋里传出来的,于是驻足倾听,没有打扰。 第七章 都学 夏辰已听出是一种类似琵琶的乐器,曲调婉转悠扬,仿若淡尽一切俗尘,独乘小舟览江山之胜。急时如千层碧浪,缓时如泉水徐流。清音雅韵令人闻而忘忧。 她在现代时很喜欢听音乐,不管什么样的心情,都有曲子能与心灵共鸣,钢琴也练过一阵子。穿越到这之后便到了这偏僻村庄,莫说钢琴,连根竹笛都没见过,只有放马的哨子能发出三个音儿来,却吹不成调。 难得听到如此优美的乐曲,夏辰悄悄坐在窗下的小板凳上,一边聆听,一边欣赏小院中的景致。 姚二叔家只有这一个庭院,不像外祖母家那种三进式的。对着院门是三间正屋,两边有小厢房,皆是青砖灰瓦。左边有一夹道通向屋后的马厩和小菜园。院子不大却收拾得极为整洁,用青石砖铺成了“王”字形的过道,空地儿上栽了几棵樱桃和两株秋海棠,还种了许多秋英花,这种花的花期很长,能一直开到降霜,此时红、粉、白、紫竟相争艳煞是好看。 过了一会儿琴声停了,夏辰还在回味,忽听门响,抬头一看姚二叔肩披着薄棉外套,从屋里走了出来,手里还提了一把长剑。 看到她姚震也不惊讶,有黑毛在,她就不会被拒之门外,门栓难不倒黑毛。“辰儿什么时候过来的?” 夏辰起身道:“来了有一会儿了。二婶子说您旧伤犯了,可大好?” 姚震道:“我这伤好不了!不当回事也就没事了。”见黑毛一直围前围后地跟着夏辰,姚震“哼”了一声:“见你比见我还亲,进屋吧。” 夏辰笑了下:“二婶子让我来摘些海棠果。” 姚震点点头,在夏辰刚坐过的小凳上坐下来:“摘吧,多摘些,我和你婶子吃不几个。”说罢拿出一块丝帕,仔细地擦起长剑来。 夏辰见他神情专注,眼中带着一种深邃的情感,像是一名老兵正在抚摸着战友的墓碑。于是她不在作声,拿了一个篮子,踩着小凳开始摘果子。她听姚二叔说过,县里和他一起去服兵役的有上百人,如今活着回来的只有他一个。 过了片刻,姚二婶从屋里出来,今日她穿了件桃粉色玫红绣边儿锦裳,下身是一条玫红色撒花罗裙,乌发用一支桃花钗挽了个盘髻,整个人看上去宛若院中的花一样,雅艳生香。 “辰儿,小心别摔着。” 夏辰见蓝筐快满了,跳下凳子:“刚刚是婶子在弹琴?” 姚二婶有点不好意思:“你听见了?闲着没事随便弹弹解闷,辰儿喜欢听?” 夏辰立刻点头:“喜欢,辰儿听着琴声,只觉得自己像是乘船顺流而行,夹岸尽是遥山叠翠,美不胜收。婶子能教教辰儿么?” 姚二婶愣了一下:“我刚刚弹的曲名正是《山水遥》。想不到辰儿这么小就懂风雅了呢!只是我刚刚弹的是胡琴,你一男孩子怎地好学?你要喜欢,我教你弹瑶琴。” 夏辰在书上看过,这胡琴在大云国不算雅乐,有些身份的人皆弹瑶琴,女子偶有弹琵琶的,男子中绝对没有。 “婶子还会弹瑶琴?” 姚震轻“哼”一声:“学什么弹琴!跟我学剑法,男子汉大丈夫,莫摆弄女人家的玩儿意。” 夏辰头上顿生黑线,这姚二叔的语气不太对劲儿啊!“姚二叔,那辰儿两样都想学。” 姚震站起身挥剑亮了个架势:“辰儿,这兵荒马乱的,学弹琴有个屁用!” 姚二婶笑道:“辰儿喜欢我就教教他,你爱教他剑法两不当误。况且辰儿又不像你大老粗一个,将来必是个翩翩公子。” 姚震瞪着妻子:“没见哪个公子能保家卫国的。” 姚二婶只笑不语,含情脉脉地看着丈夫。 片刻后,姚震垂下头“哼”了一声:“好吧,你喜欢教就教吧。”然后看向夏辰:“你想学就学吧。” 夏辰“噗哧”一声笑出来:“辰儿两样都要学好。” 姚二婶道:“时候还早,来进屋,我先教你识音。” 姚震一把拉住夏辰:“我先教你握剑。” 夏辰忽然觉得自己貌似又冲动了!这两人当真都闲得要命,以后自己可是有好日子过了。 最后还是姚二叔让步,并说好她明日来时先学剑法,今天就学琴。 夏辰有基础,一个时辰下来,便能弹出简单的曲调,这让姚二婶十分惊讶:“辰儿竟有这般天赋,不出半年定能弹得一手好琴。” 姚震也极为惊奇:“这东西有这么好学?” 姚二婶白了他一眼:“你听了这些年,也没少摆弄,现在还弄不出个调来!” “嘿嘿,我手指头太粗!” 傍晚,夏辰拿着一小筐海棠果回了家,乔氏问道:“怎么去了这么久,进屋吃饭。” 用过晚饭,韩奇问:“辰儿最近又看什么书了?可有不认得的字?” 夏辰摇头:“不认识的字倒没有,就是有几处不太明白,正打算让三舅舅给我讲讲。”她对古文字很有些研究,这里的文字接近两宋时期,认起来不难,许多典故她也不知道,故有些词难解其深意。 韩奇站起身:“走吧,我看看。”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韩奇本就长得眉清目朗,如今身上似乎多了股书卷气,夏辰不由得感叹。 韩奇正在给她讲解,忽听她冒出这么一句,不由得愣了一下抬眼问:“你说什么?” “我说三舅舅现在越来越像个文采风*流的公子了。” 韩奇卷起手上的书点了下她额头:“专心点。”脸上却是挂着笑。 夏辰笑呵呵地问:“三舅舅,文兴书院是什么样子?” 韩奇见她无心听讲,只好放下书将身体靠在椅背上:“你是不是想上学了?” 夏辰点点头:“三舅舅你真神了,辰儿心里想什么都知道。”她最近越来越觉得无聊,心想也是时候找点别的事做了。 韩奇白了她一眼:“少来!我八岁那会儿可没你厉害。”他顿了顿一眯眼睛:“说起谎来脸都不红。” 夏辰讪笑道:“做人要讲义气,这不是三舅舅教我的么?” “讲义气也要看什么人,和你一起偷瓜的是哪几个小子?” 夏辰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一说,末了还眨了下眼睛补上一句:“他们以后定会以我马首是瞻。” 韩奇嗤之以鼻:“就他们?一个没脑子,一个没骨气,一个贪便宜,一个跟姑娘家似的。” 夏辰发现韩奇总结的还挺精辟,把下巴搁在桌上:“三舅舅,我也是没办法啊,咱们村西头就这几个与我一般大的了,东头的孩子都听王家那哥俩的,你又入了县学,我的日子远不如从前好过。” 韩奇笑道:“也是,将军打仗总得有兵,你现在也算有几个兵了,只要知人善用,还是很有前途的。” 夏辰耸了下肩:“你都把他们说成那样了,还什么前途可言。” 韩奇收起笑容正色道:“你不是读了不少兵书么?还搞不定那几个小子?不过你得提防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能共患难的才叫真兄弟。”说到这儿他略微顿了一下:“你已八岁了,既然有心念书,就先入私塾吧。” 夏辰道:“离咱们村最近的私塾就是大北村那个吧?听说那的先生不怎么样。” 韩奇道:“别以为自己认几个字就了不得,童试也没那么容易过,而童试不合格就进不了县学。我见你平时看的多是兵法札记,考试可不考那个,进私塾对你没坏处。” 夏辰心想韩奇说得也对,一想到这里考的也是四书五经类的玩儿意,心里就把那几位圣贤骂了个遍,他们影响面儿也未免太大了!可她也只能入乡随俗:“三舅舅,那你帮我向外祖父说说呗?” 韩奇站起身:“行。早点睡吧,明天再过来给你讲书。” 隔天吃过早饭,夏辰便把韩奇拉到自己屋中关上门:“上私塾的事可问了么?” 韩奇点了下头:“爹说忙完阵子就送你去,不过辰儿,我记得你好像还有两个比你大不许多的堂兄吧?” 夏辰想了下,李妈妈管自己叫三少爷,貌似还真有这么回事。“好像是有两个堂兄,怎么了三舅舅?这有什么关系吗?” 韩奇的神色变得有些深沉:“辰儿,你知不知道夏家是军户?” 第八章 宿命 夏辰有些茫然:“知道啊,就是说我的户籍由兵部掌管,但这有什么问题吗?” 韩奇道:“我大云国的子民大至可以分为匠户、工户、军户、商户、农户、奴户,每种又各分几类,比如工户还分画工、医工、厨工等等。” 夏辰倒也知道有些朝代在这方面控制的极为严格,但还是脱口道:“为什么分这么多啊!” 韩奇道:“一方面是想让一些手艺不至失传,子承父业一代代,越传越精,另一方面是让人安分守己,不要有非分之想。” 夏辰道:“这明明不合理,就拿商户来说,父亲有经商的头脑,可儿子却不一定有啊!不懂什么叫因材施教,有竞争才会有进步么?这必是猫定规矩,分明把人当号子了!” 韩奇一怔:“呃?怎么弄出猫和号子了?” 夏辰道:“三舅舅没听过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孩子会打洞么?” 韩奇跟着笑起来:“我还真没听过,不过你若不想打洞,还有一条路——就是参加科考。” 夏辰随口道:“科考我倒是听说过,但这里怎么考不很清楚。” 韩奇有些奇怪:“这里怎么考?” 夏辰心知说走了嘴,忙道:“是啊,三舅舅不是说先在咱们县里考的吗?” 韩奇道:“那也不分这里那里,整个大云国都是一样。首先要像我这样通过童试,进入县级书院备案在册,方能参加更高一级的考试。” 见夏辰点头他继续道:“科考分文科和武举,以前是三年举行一次,现在朝廷急需人才,改为每两年一次。每年三月下旬分别在县里、州府、礼部同时举行,分称为县试、会试、礼部试。每级考试又分初试和复试。初试一般是笔试,由主考官出题,复试是由众位副考官当面出题,也叫面视,两试成绩皆优方算通过,并获得相应的名次或官职。” 夏辰想了下:“我有点明白了,三舅舅去年春天已经通过童试,明年就可以参加县试了对么?” 韩奇点点头:“嗯。” 夏辰道:“如果每一次都顺利通过,三舅舅再过七年岂不就能做官了?” 韩奇苦笑:“哪有哪么容易,咱们村的钱老大童试就考了五年,如今又过去十几年了,县试还没过。” 一提钱老大夏辰便气不打一处来,嗤之以鼻:“三舅舅怎么能跟那种人相提并论,辰儿更自信比他聪明百倍,就算时运不济,二十岁前也定能考上进士。” 韩奇叹了口气:“辰儿,除了那些世家,每户只允许有一名生员,比如我们家,你二舅舅和我都过了童试,却只能有一人去参加县级考试,除非有名儒名仕举荐,可如今两国交兵之际,对军户的控制尤为严格,就算有人举荐怕也不能破例。” 夏辰恍然道:“难怪三舅舅问我是不是有两个堂兄,他们若比我先通过童试并报名参加县试,我是不是就没机会了?” 韩奇迟疑了一下:“正是。”其实他心里还有一个疑虑,就算外甥先通过童试,怕是也没机会参加县级以上的考试,夏家人定会百般阻挠,毕竟谁都想脱离军户的身份,可目前也只能尽力为之。看着外甥比同龄孩童都单薄得多的身子,他暗暗叹气,这样子如何当得了兵?怕是连最基本的训练都熬不过。 夏辰闻言心里琢磨着不管自己考不考得上,绝不能让那两个堂兄考上就是了,想到这儿唇角不由得露出一丝笑意。 韩奇还以为她在做美梦,道:“行了,别在那异想天开了。先说说你这个军籍。” 夏辰用手拖着下巴:“喔。” “凡军户家中的男丁,一成年就要服兵役,如今大云国与北方的玄国连年交战兵丁不足,年满十六就要入营赴卫当兵,是为旗军。” 夏辰眼珠一转:“那要去也是我堂兄先吧?” 韩奇摇头:“你两位堂兄若有一名成为生员,你仍逃不掉!夏家是军户,男丁在三人以上,便要有两人服军役,一名先入军营当旗军!另一名到十六岁便要随正军到营,佐助正军。” 夏辰惊讶地道:“这么说我是免不了当兵的命运了?” 韩奇笑了下:“过了这个年你算九岁,若能取得童生资格,十一岁通过县试,十三岁是会试……如果每次皆上榜,十五岁就能成为进士获得官职,那就不用当兵了。” 夏辰眼睛瞪得溜圆:“三舅舅!那怎么可能!”每次皆中,那得什么命啊?要知道古代考试可没有标准答案,古语有云:不愿文章中天下,只愿文章中试官!你就是写出花来,不入试官的眼也白费!不然历史上也不会有那么多才子名满天下却屡试不第了。 韩奇道:“没信心?” 夏辰看着韩奇:“三舅舅才智过人,读书又极为刻苦,十四岁通过童试已算神童了,我不过读了几本兵书,还时常读不懂!十五岁让我中进士不比海枯石烂容易。”此一时彼一时,若是换在现代,她还真敢一拼。 韩奇道:“我们朝有个十四岁便进士及第的,就是去年天那场科考,你别灰心嘛。” 夏辰扯了下嘴角:“三舅舅,还是两手准备为好,武举如何?”人也不能在一棵歪脖树上吊死啊。 韩奇一挑眉毛:“武举?就你这身子骨还是别想了,那些出身武职世家的公子,自小便请武师严教,在你这年纪拳脚功夫、骑马射箭也都练得颇扎实了。所以你还是专心读书吧。”话虽这样说,韩奇还是决定找大哥商量一下让外甥学些功夫,虽然不指望他去考什么武举,万一非当兵不可,练几下子也好保命。 夏辰的头直接掉到了桌上,一手有气无力地捶着桌子:“这叫什么事儿啊!”难道自己十六岁就要抗枪打仗?整天累死累活听着长官吆五喝六不说,还要跟一帮臭男人共处一室,她又不是花木兰! 韩奇知道这个外甥碰上任何愁事也不会郁闷超过半个时辰,绝对是“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忧”的主。苦笑了一下也不相劝。“辰儿,叹够气就好好读书吧。”说罢起身离开书房。 夏辰听到关门声,猛地坐起身来,看着房中满满两架书,她连百分之一也没读上,伸手揉乱一头黄发:“天啊!”又趴回桌上。本来以为混个功名是个挺好玩儿的事,现在却发现形势还挺严峻。 过了一会儿,她忽然想起韩奇刚刚好像说过,今年就出一个十四岁的进士!她猛地坐起身捶着桌子大喊:“是谁那么变*态!” 想她在现代也是个通今博古的人才,到了古代学古文也算有些基础,但若是想过科考,至少要把那几十本书一字不落的背熟弄懂,那些出题的考官没准在哪句话上抽出个词来当考题,往往连他们自己都搞不清要考们什么。可事实证明考官高一尺,考生高一丈。 她看过几篇状元文,那文章写的也都是言辞优美、条理清晰,引经据典,博采众长,惊天地泣鬼神……没个五七八年工夫和高超的应试水平,绝写不出来!难道那家伙是文曲星转世,在娘胎里就会读书写文章不成? 坐了一会儿她又想起个事儿来,转身推门往前院跑去。 天才总是少数,这年头认几个字就很了不起了。那些出身名门的大将且不论,一般的武将多是胸无点墨,是以那些文臣一向瞧不起武将。 自己若是到了军营,混个抄抄写写的闲差应该不难,兴许还能像诸葛亮那样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呢。 夏辰来到前屋一问才知道韩奇骑马去找韩安商量事了。转回院中,正碰上大舅母端了一盆干菜从东厢房走出来。 “大舅母,晒菜啊?”大舅母娘家是四家子村的,相貌不很出众,但性格温婉,很好亲近。虽是经媒人介绍的,但她和大舅舅感情极好,对自己也很照顾。 张氏微笑道:“趁着今儿天好再晒晒。” 夏辰上前帮忙把干豆角丝撒在席子上:“大舅舅什么时候回来?” “得天黑吧,你找他有事?” 夏辰摇头:“没什么事,那我出去玩儿了。”想着和姚二叔约了去学剑法,若是不去他一定会黑脸。 张氏拍拍她的肩头:“去吧,别玩儿太晚。” 一出门正碰上赵小六跑过来,待他来到跟前,夏辰问:“猴儿,你怎么来了?” “当然是来找你出去玩儿啊。” 夏辰见时候还早问道:“上哪玩儿?赵三姑娘、石头和小眼他们呢?” 赵小六一摊手:“我也不知道上哪玩儿,石头和小眼都在帮家里干活,赵三姑娘的爹怕是不行了,今儿一早寿材已经送来了。” 赵三姑娘的爹是村里的半个兽医,四年前进山采药摔断了脊梁,被人找着时就剩一口气儿了,抬回来后便落了炕,能活这么久已属不易。“那我们过去看看赵三姑娘吧。” 赵小六点点头:“行。”说着四下看了几眼,把夏辰拉到墙角:“黄毛,听说李老丈昨儿带人来你家了?你挨打了吧?” 夏辰摇头:“挨打倒是没有,不过……” 李小六急切地问:“不过什么呀?被罚了?” 夏辰一幅颇苦恼的样子:“不过李老丈对我感激涕零,还让我随时去他的瓜田吃瓜。” 赵小六睛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啥?真假的?” 夏辰踹了他一脚:“不信改天我去时带上你,不过他可问过我另几个偷瓜的是谁,到时你被认出来可别怪我。” 赵小六脸一白:“黄毛,你没告诉他吧?” 夏辰举起拳头:“你欠揍啊,我是那么没义气的人么!” 赵小六一缩脖子谄媚地笑道:“我就知道你不会说,我赵小六保证,这辈子只听头的。” 夏辰白了他一眼:“还这辈子!一听就是假的。” “天地良心,我什么时候对你说过谎啊!” 夏辰被他的样子逗得大笑:“行行,我信。” 赵小六刨根问底了一番,颇有些惋惜:“早知道我就去报信儿了。” 夏辰一挑眉:“我敢保证换作你,你爹直接会把你按地上一顿暴打。” 赵小六挠挠头:“也是啊,我的嘴可没头巧,更没头临……临……” “临危不乱。”夏辰替他说了出来。 赵小六一拍额头:“对,就是这个,瞧我这记性,果然不是读书的料。” 说着已到了赵三姑娘家门前,只见院门半合,夏辰从门缝往里一看,院中摆着几个木架子,上边放着几块长方形的厚木板,有人正在往上涂着什么,夏辰觉得应该是桐油一类的,以防棺木腐烂。赵三姑娘正愁眉紧锁着站在屋前。 赵小六也凑了上来,小声道:“瞧瞧、瞧瞧,赵三姑娘那可怜样。” 夏辰道:“他爹快不行了,他当然会难过。” 赵小六叹了口气:“我听娘说,他爹活着也是遭罪,还累着家里人。” 听了这话夏辰心里有些不舒服,就算是病的、躺的,她都希望自己有爹娘在身边啊! “猴儿,进去,就算帮不上忙,咱们当兄弟的总该安慰安慰他。” 赵小六道:“我听头的。” 赵三姑娘见他们来了,小声道:“我一半会儿不能和你们出去玩儿了。” 夏辰拍拍他的肩膀:“我们不是来找你玩儿的,有需要我们帮忙的么?” 赵三姑娘道:“该喂鸡了。” 夏辰一推赵小六:“我们帮你。” 赵三姑娘淡淡一笑:“那我回屋拿鸡食。” 赵小六扯了扯夏辰的衣袖小声道:“头,看着没,赵三姑娘笑了嘿。” 夏辰用手肘撞了他一下:“我当然看着了。闭嘴,出来了。” 赵小六接过鸡食,三人一起来到鸡笼前,赵三姑娘道:“鸡食往院边上撒,别让鸡靠近那些寿材。” 夏辰和赵小六依言把鸡食撒到墙边,几只老母鸡带着十几只半大的鸡崽立刻冲上前去争抢,一只大公鸡迈着四方步走过去叫了一声,好像十分不满这些母鸡们无视它的鸡威,随即朝挡在它前边一只不知死活的小鸡狠啄了一口。小鸡惊叫一声,扑腾着毛还没长齐的翅膀便跑。 赵三姑娘忙道:“快轰它回来。” 夏辰和赵小六一听立刻去截那受了惊吓的小鸡。可在那只小鸡眼中他们比大公鸡还要可怕,于是开始满院子乱飞乱跳,惹得一直栓在院角落的那只老黄狗也叫起来,而它这一叫邻居家的狗也跟着叫,真是好不热闹。 夏辰心里一阵着急,这屋子里可还有病人呢!她冲赵小六喊道:“你去大门那边儿,我在这边儿。”说着准备退到屋门前,好和赵小六一起“两面夹鸡”,刚退了几步便绊在了油桶上,身体一趔趄险些摔倒,幸好及时抓住了木板,顿觉得手上粘糊糊的。 正想着找东西擦一下,听见赵小六喊道:“黄毛,快抓住它。” 那只小鸡正好跑到她的脚下,夏辰双手一扑,把它抓住。趁没人注意,把小鸡当成了抹布,蹭了蹭手。 喂完鸡把鸡轰回鸡窝,又陪赵三姑娘说了会话,夏辰和赵小六离开他家。 夏辰想确认一下自己的猜测问道:“猴儿,他们往棺材板上刷的啥?” 赵小六果然道:“桐油。” 夏辰并没问为什么要把鸡关起来,她以为是怕那些鸡到处乱跑弄脏木板,却不想竟另有原由。 “猴儿,我要去姚二叔家,你去不去?” 赵小六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我可不敢去。” 他的回答早在夏辰意料之中。“那你先回家吧,我有空去找你。” 她有意绕了个弯,从钱老大家门前经过,看到他家大门上了锁,夏辰凑到门缝往院里瞧了瞧。他家那只看门狗立刻狂吠起来,为免有人看见,她立刻跑开了,心想钱老大一家人这几日定在忙着地里的活,着实是好机会。 第九章 不信 赵三姑娘见他们来了,小声道:“我一半会儿不能和你们出去玩儿了。” 夏辰拍拍他的肩膀:“我们不是来找你玩儿的,有需要我们帮忙的么?” 赵三姑娘道:“该喂鸡了。” 夏辰一推赵小六:“我们帮你。” 赵三姑娘淡淡一笑:“那我回屋拿鸡食。” 赵小六扯了扯夏辰的衣袖小声道:“头,看着没,赵三姑娘笑了嘿。” 夏辰用手肘撞了他一下:“我当然看着了。闭嘴,出来了。” 赵小六接过鸡食,三人一起来到鸡笼前,赵三姑娘道:“鸡食往院边上撒,别让鸡靠近那些寿材。” 夏辰和赵小六依言把鸡食撒到墙边,几只老母鸡带着十几只半大的鸡崽立刻冲上前去争抢,一只大公鸡迈着四方步走过去叫了一声,好像十分不满这些母鸡们无视它的鸡威,随即朝挡在它前边一只不知死活的小鸡狠啄了一口。小鸡惊叫一声,扑腾着毛还没长齐的翅膀便跑。 赵三姑娘忙道:“快轰它回来。” 夏辰和赵小六一听立刻去截那受了惊吓的小鸡。可在那只小鸡眼中他们比大公鸡还要可怕,于是开始满院子乱飞乱跳,惹得一直栓在院角落的那只老黄狗也叫起来,而它这一叫邻居家的狗也跟着叫,真是好不热闹。 夏辰心里一阵着急,这屋子里可还有病人呢!她冲赵小六喊道:“你去大门那边儿,我在这边儿。”说着准备退到屋门前,好和赵小六一起“两面夹鸡”,刚退了几步便绊在了油桶上,身体一趔趄险些摔倒,幸好及时抓住了木板,顿觉得手上粘糊糊的。 正想着找东西擦一下,听见赵小六喊道:“黄毛,快抓住它。” 那只小鸡正好跑到她的脚下,夏辰双手一扑,把它抓住。趁没人注意,把小鸡当成了抹布,蹭了蹭手。 喂完鸡把鸡轰回鸡窝,又陪赵三姑娘说了会话,夏辰和赵小六离开他家。 夏辰想确认一下自己的猜测问道:“猴儿,他们往棺材板上刷的啥?” 赵小六果然道:“桐油。” 夏辰并没问为什么要把鸡关起来,她以为是怕那些鸡到处乱跑弄脏木板,却不想竟另有原由。 “猴儿,我要去姚二叔家,你去不去?” 赵小六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我可不敢去。” 他的回答早在夏辰意料之中。“那你先回家吧,我有空去找你。” 她有意绕了个弯,从钱老大家门前经过,看到他家大门上了锁,夏辰凑到门缝往院里瞧了瞧。他家那只看门狗立刻狂吠起来,为免有人看见,她立刻跑开了,心想钱老大一家人这几日定在忙着地里的活,着实是好机会。 刚走到姚二叔家那趟房便碰上了黑毛,夏辰高兴地摸摸它的头:“是姚二叔让你来找我吗?” 黑毛摇了摇大尾巴,围着她兜起圈子来。黑毛被姚二叔训得十分懂人言,姚二叔若让它找自己,只要没出村它都能找到。 到了姚二叔家,夏辰见他今日穿了一身青色皂缎紧身衣,腰束皮带,头巾扎得一丝不苟,显得极为正式。 “姚二叔,我正往您这来呢,路上遇见了黑毛。” 姚震招了下手:“来,先扎个马步给我看看。”说着摆出马步的架势。 夏辰也不装假,立即扎了个标准的马步,其实平日她也偷偷在房里练。所谓不进则退,练功这东西,不可一日荒废。 姚震发现挑不出任何毛病,极为满意:“不错,有人教过你?” 夏辰道:“照书上学的。” 姚震面露喜色:“那你还会什么?” 夏辰便打了一套拳,这是她在刚学泰拳时学的基础招式。包括刺拳、直拳、上勾拳、摆拳、平勾拳。至于肘法和膝法以及腿法却没用,她很想快些进入剑法的学习,却也不想吓着姚震。 但这也已令姚震惊讶得半晌没说出话来,那像是被雷击中了似的怔在那里。 夏辰笑问:“姚二叔,这拳打得怎样?” “呃,好、好,你这套拳比那些花拳绣腿强百套,若是练到火候,实战也很管用。”接着颇为感叹地道:“书上还有这些东西!” 夏辰心想,只要自己的体能上来些,再配合太极拳那种以柔克刚、四两拔千金的招式,遇上没练过功夫的,三五个成年男子也未必是对手。不过她并没在兵刃上下过功夫,只练过一阵双拐。 在现代不可能带着刀剑招摇过市,不然就算不被当成危险份子抓起来,也会被当成神经病。何况她练武本不是为了参加比赛,而是为了严世明!一想到他夏辰心里一阵抽疼,他现在一定和罗菁生活过得很幸福吧?她抿了抿嘴唇暗暗对自己说:我一定要让自己过得更好! “姚二叔,我是不是马上就可以学剑法了?” 姚震连连点头:“可以,自然可以,我现在教一套简单实用的剑法给你。”说着挥剑在院中舞起来。 只见剑影重重,嗖嗖带风,每招每式都十分漂亮,丝毫不含糊。夏辰确定他这套剑法已练了不止千遍万遍,并且绝无半点儿花招,想是当兵时跟教头所的。 姚二叔平日饱受伤痛折磨总是佝偻着脊背,此时却仿佛是个年轻的小伙子般英武潇洒。夏辰也算是开了眼界,并认真地把每个招式都记在心中。 招式本是相通的,万变不离其中,一般人看一遍能记住三招五式已是不易,但夏辰练过多种拳法,十六式剑法竟记了个八九成。 当她说要试试,接过姚震递过来的剑时,意外地发现这剑和她印象中的不同,剑柄包铁、剑身又宽又厚,估计有十几斤重,看着刃上泛着青白的光,夏辰觉得应该是用青铜加寒铁经过无数次锤炼而成。闭目回想了一下招式,舞了起来,只大概地练了一遍便已汗流满面。 姚震哈哈大笑:“好辰儿,果然聪慧,看一遍竟记住这许多。” 夏辰抹了把汗:“这剑为何这么重?” 姚震道:“这还算轻的,那些玄国士兵多用弯刀或铁锤,重者可达百斤。在战场上杀敌,招式固然重要,但力量更重要,你时常会腹背受敌,或是同时面对几个敌人,若连招架之力都没有,何谈杀敌呢?” 夏辰自然明白这道理,群殴和一对一的打法有很大区别,至少不会有很大的躲避空间,并常常同时受到不同方位的攻击,碰上这样的情况,你就要选择躲开致命的,招架要命的,承受最轻的,但总免不了挨上几下。 她第一位泰拳师父也曾说过,练武首先要练挨打,如果经不起打,就不可能彻底击败对手。前世她的抗击能力练得相当不错,现在却……不堪一击。 要知道有一个词叫“拼命”,在你死我活的战斗中,有些人宁可损自身,也要与敌人同归于尽!战场上这种情况尤为平常,防不胜防。要不怎么会有人说,为将者功成名就不仅靠武力和计谋,还要靠运气,若是一出门被不知哪飞来的冷箭射中……那就没下文了。 想到这些,夏辰不由叹了口气:“姚二叔,如此说来,我现在就算学会剑法,却也和跳舞差不多,中看不中用。” 姚二叔拍拍她的肩头:“先学好招式,勤加练习,你早晚会长成一个男子汉。” 闻此言她更气馁了,原本还以为姚二叔有什么高招呢!看样子也超越不了先天的束缚。女人在体能上本不如男人,是以在现代比赛会分男女和重量级。如此看来自己对付一些半吊子虽绰绰有余,遇上真正的高手对抗,特别是力量型的,必然吃大亏。 姚震见她不说话,以为她累了。“辰儿,这几天我替你弄一把轻巧些的剑,等你把这套剑法练熟,我再教你另一套和在战场上如何应敌。” 夏辰只好点点头,心道这姚二叔原来是想把她训练成一名战士啊!恐怕要让他失望了。 这时姚二婶从屋里走出来:“辰儿,怎出了这许多汗,快进屋消消汗,别着了凉。我烧了几个土豆,来吃两个。” 土豆刚烧出来极香,黑毛馋得直流口水。夏辰知道姚二叔但有什么好吃的,都不会少了黑毛的,让她感到奇怪的是,姚二叔竟把土豆掰成小块,一块块吹凉后才给黑毛吃。 “姚二叔,黑毛都这么大了,给它一个自己吃不就好了?” 姚震道:“要是热骨头,直接给它也没事,烧土豆可不行,整个给它会烫伤。”说着又掰了一个:“你看,这外边已不很烫手,里边却还是极热的。狗吃东西急,一口咬下去粘在牙床上,想吐又吐不出,便会烫伤。” 夏辰点点头,莫说是狗,人若不小心些也会烫着舌头,这烧土豆在吃时,必需先掰开散掉里边那股热气。 回到家吃过晚饭,夏辰见韩奇站起身要回自己屋,道:“三舅舅等等,辰儿有几个字不认得。” “走吧,我看看。”韩奇心想这外甥定又动了什么脑筋,若说哪个词不理解还算正常,说不认字别人信他可不信。 来到后院韩奇停下脚:“辰儿,什么事弄得这般神神秘秘的?” 夏辰搓搓手,笑嘻嘻地道:“三舅舅,当兵真有那么糟吗?”她天生是个拗脾气,认为凡事无绝对,以至于常常见了棺材不掉泪,撞上南墙也不回头。别人越是说不可能,她越是想试试。 何况整日背诵那些之乎者也,真是太痛苦了,他日若考上进士做了官,整日便要摆出道貌岸然的样子,满口说着仁义道德,每逢碰上比自己官大的还要点头哈腰,就算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天天不得也给皇帝叩头,只是想想都欲抓狂。 韩奇脸色一沉:“很糟!如今战火连天,凡服兵役者就算不死,也是去时里正与裹头,归来头白还戍边。我们附近十里八村凡入军服役者,知道信儿的,非残即死。” 夏辰觉得他的说法未免夸张,打仗虽然危险,但总不至于去一个没一个不是,就算很难脱离军营,凭自己脱颖而出那是迟早的。“三舅舅,姚二叔不就是退役回来的么?他不是好好的?” 韩奇苦笑了下,神色有些尴尬:“他刚年过四旬,你以为他为何没儿女?” 第十章 形势 夏辰一愣:“为什么?” 韩奇似乎有些不好启齿:“傻瓜,他……伤在命根子。” 夏辰脸一热:“你是说,姚二叔伤了……那里?”难道姚二叔变成太监了?可是他明明有胡子,也绝没半点不男不女之态。再说他如果那个不行,姚二婶难道都不介意?可看上去他们明明挺恩爱。而她常听人说,女人那方面越是滋润,越是有女人味儿,姚二婶绝对是女人中的女人啊! 想到这些,夏辰心里怀疑三舅舅会不会是道听途说。可这种事儿她也不好细问啊。 韩奇叹了口气:“姚家老大战死沙场,老三未待成年就饿死了。‘一丁出征,全家受累’啊!他娘亲六年前被债主逼死,最小的妹妹不知被卖到哪里,至今还未找到,若大的一家子都没了!” 夏辰的心猛地紧缩在了一起:“怎么会这样?”想不到姚二叔的身世竟如此悲惨,那他为何丝毫没有怨埋,还总鼓舞自己将来要上阵杀敌呢?若说这时代的人都想建功立业,他却又为何拒绝了升职的机会,选择退役?实在让人难以理解。 韩奇继续道:“在我大云国,军户虽可免一半赋税,可凡入军者要自备马匹、军装和盘费,那是很大一笔开销,而像我们这种地方田地本不多,家中若无几个像样的劳力,怎么活得下去!” 这个夏辰倒是也在史料上也见过,只是她一直觉得有些夸大其词。现在看来这都是事实,古代的老百姓生活本就困苦,除了几亩田没有其他经济来源,还要交纳地租赋税。 像外祖母家这种不至于挨饿的就算好人家了,这还得说外祖父有些手艺,大舅舅、二舅舅又能做些马匹生意。即使如此,碰上年头不好,也有青黄不接的时候。如此看来,古代人重男轻女不只为了延续香火,更重要的是都要靠力气吃饭。 夏辰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出生入死还要自备行头,这古代的当兵这么惨,怎么还有人去啊!真的就一点好处也没有?“三舅舅,那像姚二叔这样的伤兵,朝廷是不是要给些补偿?” 韩奇冷哼道:“补偿?上头的人说,保家卫国乃是为臣民义不容辞之事!天经地义!” 夏辰秀眉一挑:“去他的天经地义,谁说的让谁去!”这也太打击爱国热情了吧。就算不封官加爵,好歹也照顾一下老弱妇孺吧。 韩奇拍了拍外甥的肩头:“规矩就是这么定的,气也没用!像姚二哥,若非立了些战功,怕是想退役回来都不成!不过他也算不错了,总算没落个空手而还,你姚家婶子便是从战场带回来的。” 夏辰恍然道:“我一直很奇怪姚二婶子识文认字,还会弹琴画画,却为什么不会女红,原来她是玄国人啊。”看来村里的人对她冷淡还有这个原因。 韩奇伸了伸懒腰:“辰儿,你就好好读书吧,想到军营建功立业,不是我们这种人家该想的。我听说朝廷新颁布了一项政令,非军户家中男丁超三人者,也要出一名正值壮年的入军服役,不知上头什么时候来征兵,大哥和爹还在犯愁呢。”若是太平年代,服军役倒没什么,可眼下大云国屡战屡败,多半是有去无回。 夏辰苦着脸道:“三舅舅,玄国人到底什么来头,有多厉害?我听说玄国地广人稀,大云国的人口远胜他们百倍,如今咱们都打得兵丁不足了,他们怎么还有人跟我们打?”玄国的历史很短,从建立到如今不过百年,又没有文字,所以书上几乎找不到关于他们的资料,这些还是她听大舅舅和外祖父说的。 韩奇道:“玄国人原是游牧民族,个个骁勇善战,骑兵更是厉害,可以说是生在马背上,死在马背上,全民皆可为兵。自从他们打败西北的大夏国建立政权后,每攻占一个城池,就将城中工匠百姓变为奴隶,替他们耕作做工,他们就可以专心抢掠。而我们大云国目前……唉!” 夏辰追问道:“大云国怎么了?” 韩奇苦笑道:“县学的乔先生原是兵部侍郎,只因朝廷现在奸*臣当道,皇上专务游乐,大兴苑囿,不以朝政为事。单只为采集奇石,就累死几十万人,被逼流离失所的还不算在内,以至万民嗟怨。乔先生屡次上书劝谏反遭排挤,一气之下辞官回来办了文兴书院。” 看着韩奇一脸愤愤,夏辰没说什么,历史上这种事屡见不鲜。江山一统,君临天下,是每个政权统治者都想实现的目标。而在这样的时代,生存之道便是弱肉强食,像大云国这种地处中原的大国,更是肥得令人垂涎。 话说回来,大云国的皇帝若是像唐宗宋祖般的人物,也不会有外敌敢觊觎疆土了,有那么一句话叫天下本无主,有德者居之,这本无可厚非。而哪个朝代从建立到衰败都是一部血泪史,中华上下五千年,正真万民安乐、四海无虞的太平盛世又有几年? 有人的地方就有纷争,有纷争的地方就有战争,只看谁的手段更高,谁的武力更强。 韩奇抬眼望着初升的一弯新月:“辰儿,以你的聪明,若肯用功,是有机会高中脱离军户的。”朝廷无能,官风不正,老百姓只能任人盘剥欺凌,他有什么办法!外甥身子骨又柔弱如此……只可惜姐夫死得早,不然以他赫赫战功,兴许辰儿会是不一样的命运,就算不能一世无忧,至少不会小小年纪便承受这许多。 夏辰忽然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烦闷,自己还真是有些孤陋寡闻了,原来现在的形势竟然如此糟糕,想独善其身显然不可能。 “三舅舅,我不想当兵,也不想做官怎么办?”大云国和大玄国到底干她屁事?她又不想名垂青史,也不想荣华富贵,这辈子只想随心所欲地生活。 其实在夏辰心里,她只不过是个过客,就是一看热闹的,顶多算是友情客串。她还没有完全把这里当成自己的世界,目前的想法是,没人敢欺负到自己头上就成。 韩奇皱了下眉:“那你想干什么?” 夏辰有些赌气地道:“不知道,还没想好。”她原本有许多人生目标的,可这一穿越,把她的人生彻底打乱了!可谓物非人亦非。 韩奇有些哭笑不得:“别告诉我你就想着玩儿,或是怕了?” 夏辰马上反驳:“当然不是,我只是不喜欢这种感觉,人生路有千万条,难道我就只能走最破的一条?”她绝不会就这么认命,更不能当一个谁都可以欺凌的弱者,上辈子已经活的很没自我了,这辈子还要受宿命摆布?没门儿! 韩奇轻抚了下她发丝:“辰儿,三舅舅明白了,你不喜欢被强迫被约束,不过人生的每条路都有许多岔路口,而且都不平坦。先把眼前能做的事做好吧。” 夏辰叹了口气,韩奇说得也有点道理,谁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事?就拿自己来说,做梦也不会想到有一天会穿越。 尽管形势对自己十分不利,好在自己现在还小,七八年后是什么样谁知道?兴许已天下太平,也兴许大云国已经换主了呢。 “三舅舅,我先研究着考过童试吧,然后和你一样去县学读书。”她所想的是,绝不能便宜了那两个堂兄,我若去当兵,你们也别想逍遥,想脱离军户得先过我夏辰这关! 第十一章 发奋 韩奇微微一笑:“辰儿,你这么想就对了。我明日要回书院,去收拾一下换洗衣服。” 日晚风渐息,堂前垂柳暗。山色有无中,飞鸟逐寒烟。夏辰直待月上枝头才回到房中。 听韩奇说了这许多,她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湖,又泛起了道道涟漪,不过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事实证明,想太多只是自寻烦闹,她曾计划了一辈子的宏伟蓝图,现在不是全成了浮云?走一步看一步吧。 想她自从来到这儿,生活得还算开心,待在这小乡村,接触的也多是些朴实的乡下人,心中自有一种返朴归真的淡然。虽然王家两兄弟和钱老大那些人够可恶,却还不至于让她放在心上,而夏家的人固然可恨,不过是看不顺眼罢了,总之她并没有苦大仇深之感。 可她也不能一直这么混下去,假期也该结束了。得想办法出去看看,不了解如今的天下是什么样,又怎会知道自己对哪方面感兴趣,并适合做些什么呢? 想了一会儿她自言自语道:“不就是考试么,别的不敢说,读书对我来说是小菜一碟。”随手拿起桌上一本《礼记》开始读,韩奇已经把考试会用到的书全给他找出来了。 一连几日,夏辰每天晨起便开始读书,用过早饭去姚二叔家学琴练剑,晌午回来直到深夜仍旧是读书,简直达到了废寝忘食的程度。 家里人一开始很高兴,可不到三日便都如热锅里油渣一样——熬不住了。读书是好,可这孩子忽然转了性子似的循规蹈矩,却未免太不正常,怎么都像暴风雨前的平静、黎明前的黑暗。 这天天气不错,晴空明镜,艳阳高照。过了晌午,韩香带着石头他们来到书房门外:“辰儿,这么好的天气,出去走走吧?”说着向另几人使眼色。 赵小六会意道:“头,我们出去抓鱼吧?要不去打鸟?” 李三跟着道:“是啊头,没有你,我们干什么都没意思。” 等了一会儿没动静,石头瓮声瓮气地道:“头,你可不能扔下我们不管啊,好歹也给咱个话儿……头!” 夏辰推开门走出来:“都在这鬼叫什么,走吧!带你们打鸟去。”她也想出去透透气了,虽然不十分讨厌读书,但那要看读什么样的书,如果是奇闻异志之类的,她倒每每能乐在其中,可这些经史礼制,她不是看得直打瞌睡,就是气得想骂街! 再说一口吃不成个胖子,学过的东西总要有个消化过程,她现在脑子都塞满了。 韩香见她终于肯出去玩儿了,拉着她的手跟到前院儿,很是夸张地大声道:“别忘了给我带点好吃的回来啊。” 夏辰笑了下:“什么时候少过你的,我们走了。” 乔氏立马从屋里跑出来,追到大门口叮嘱道:“辰儿,多玩儿一会,晚饭前回来就成。” 夏辰心中暗想,真是时代不同观念不同啊,若是在现代,孩子刚知道学习便有人来找出去玩儿,家里人一定很不高兴。可韩香和乔氏显是巴不得儿的,要是自己再不出来,非被她们踹出来不可。 一路向北来到苇塘子边儿,石头爬上一棵树,取了个油纸包下来递给她:“头,这是我们下夹的子打着的,特意给头留的。” 夏辰打开一看,是两只烤好的麻雀,眉开眼笑地道:“行啊你们。” 李三忙道:“头,我们就打这两只,都给你留着了。” 夏辰刚揪了个麻雀腿准备一饱口福,听了这话狐疑地扫了几人一眼:“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是不是有什么事求我?” 石头立刻堆着一脸笑:“头,我们这是感谢你没把我们供出去。” 夏辰看着赵小六:“他们说的是真的?”他一直跟着自己混,应该不会胳膊肘往外拐。 赵小六忙道:“真的,真的。” 李三笑嘻嘻地道:“头,说真的,李老丈的瓜园子开始下瓜了,再不吃就只能等来年……” “咳,咳……”夏辰直接被呛了,原来这几个家伙又在打偷瓜的主意,而且连“敌情”都侦察过了。 赵小六忙替她拍背:“哎哟头,你慢着点。”说着瞪了李三一眼:“你真是!倒是等头吃完再说啊。” 夏辰拍拍胸口:“不行!不能再偷他的瓜。” 石头有些纳闷儿:“为什么啊,上次可是偷得最成功的一回,我们还用这招对付他。” 夏辰自然不能说自己不好意思再去,故作沉思状片刻,然后一脸严肃地道:“上次的办法不能再用,故计重施,李老丈怕是不会再上当,必然抓住一个就不撒手,到头来会连上次的帐一起跟咱们算!” 一听夏辰说抓住一个就不放,几人都害怕起来,谁也不想成为那个倒霉蛋。 赵小六巴叽两下嘴:“倒也是啊。” 夏辰想了下:“李老丈就一人儿,下瓜的活可不轻,不如我们去帮他忙,他一高兴还不请咱们吃几个瓜?就算不请,趁他不留神顺几个也比偷方便。” 李三道:“也是啊,这主意不错,反正我们也闲着。” 石头他们一听有瓜吃,也都一致点头。 夏辰道:“那就这么定了,明儿一早咱们就去帮李老丈下瓜。” 赵小六道:“头就是心眼灵。” 李三道:“头,刚听韩香说,你就快去念私塾了,以后就没那么多功夫和我们出来玩儿了吧?” 石头一脸羡慕道:“我也想念,可我娘说我不是那块料。” 李三道:“你娘说得没错。” 石头瞪了他一眼:“你也没戏。” 赵小六道:“咱们头早就认了很多字,脑子又好,一定能一举考上童生。” 李三道:“对对对,到时兄弟们都跟着沾光。” 石头道:“头,如果私塾里有人敢欺负你,就跟咱们说。” 赵小六道:“就是,就是。” 这些话倒是很中听,夏辰道:“别在那儿拍马屁了。”说着从腰边挂着的口袋中摸出弹弓。 一直玩儿到天黑才往家走,赵小六看着手上提着的两只麻雀:“头,以后咱们想吃这个也难了,咱们这几个里头,数你弹弓打得好。” 夏辰道:“多练自然就打得准了。”一提这个,夏辰心里极得意,不由得摸摸腰间的弹弓,这可是姚二叔用上好的牛筋给他做的,而打弹弓用的泥弹,韩香有空就帮她搓。 一进家门,便闻到一阵饭香,夏辰直接来到灶堂:“外祖母,在贴饼子吗?” 乔氏一边将和好的玉米面糊往锅边贴一边道:“狗鼻子!” 夏辰把那两只麻雀放在灶台边上:“外祖母,一会用完火,把这两只麻雀埋火里,焖熟了给小姨母吃。” “给她留这做什么?你自个吃就是,她身子骨比你还好呢。” “我吃过了。” 正说着,听到屋门响,夏辰道:“一定是外祖父和大舅舅回来了。” 见大舅舅十分小心地扶着大舅母,而她的样子却又不像生病,而是一脸羞答答的,夏辰忍不住问:“大舅舅难道要出远门儿?”平日里在旁人面前他们从不会表现出这般亲热。 韩安笑道:“辰儿,你就快有个弟弟或是妹妹了。” 夏辰马上反应过来:“难道大舅母有小孩了?” 张氏闻言脸颊变得绯红:“辰儿喜欢弟弟还是妹妹?” 夏辰笑着说:“都喜欢,若是弟弟我就带他出去玩儿,若是妹妹,谁敢欺负她,我就打得他满地找牙。” 韩安大笑道:“哈哈,有辰儿在,大舅舅可就不担心了。” 一家人喜笑颜开,夏辰更是高兴,有亲人的感觉真好!而且总算要有个平辈的了。 秋高气爽,日色如金。燕草如碧丝,杨柳拂地摇。夏辰吃过早饭,独自出了门,徐徐微风,清凉湿润拂过脸庞十分舒服。来到村头时,石头他们也陆续到来。 集合完毕,他们一路打闹着来到瓜田。李老丈已经在田里摘瓜。 为防李老丈将他们当成偷瓜贼,夏辰远远地喊道:“李姥爷,我带人来帮你干活了。” 李老丈直起腰擦了下额上的汗水:“呵呵,辰儿啊。那边有蓝子,你们就摘东边那片儿吧,挑个儿大有亮光的摘。” “好哩。” 李老丈平时一个人也寂寞,多了几个孩子话也多起来:“今年天公作美,能多收一担瓜,一会儿把这片摘完就歇着,那半片等两天再摘。” 夏辰问:“李姥爷,这瓜要挑到县里去卖么?” “是啊,街坊邻居留了点儿,晚上我给送去。明儿一早你外祖父正好套车去县里给县衙送马料,我跟着搭个车,挑两筐去县城卖。” 夏辰闻言,心想定要让外祖父明儿带着自己一起去,考察一下民情,兴许还能去文兴书院看看。 第十二章 卖瓜 对于大云国的都城安阳府,夏辰的脑海中还有几分模糊的印像,花锦巷、双阙楼,碧水绕城流。飞檐画角连云天,柳色青青万人家。街道熙来攘往,时常能见到华丽的马车和衣着光鲜的王公贵族,那里绝对是一个花花世界。 不得不说她很想再去看看,她可不甘于就此归隐田园,也没有陶渊明那种“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超凡洒脱。况且穿越一次也不容易,以前哪怕发现一枚古钱儿也稀罕得不行,如今到处是古董,还有一堆活俑,不研究一下实在可惜。万一哪天穿回去,写一部著作管保一下子就火了……不过还能穿回去了么?自己前世的身体怕是早就沉底儿了。 快到晌午,日照头顶,瓜田里热得像一个蒸笼,李老丈招呼道:“来来来,到棚子下纳会儿凉,别晒坏了。”说着挑了十几个瓜蛋儿,舀了一盆水倒在里头:“来,吃瓜。” 赵小六看着那些个长相颇为不佳的瓜,嘀咕道:“这么小的瓜,能熟么!” 李老丈呵呵一笑:“这你们就不懂了,别看这瓜卖相不好,到了这节气,只要摸着不涩手的,再小也熟透了,而且越小越是脆甜。” 石头捞起一个咬了一口:“嗯嗯,甜。” 围着盆子吃了个够,李三心满意足地抹了抹嘴:“过几天下那片瓜时,我还来帮忙。” 石头猛地站起身:“我也来。”刚说完,怀里掉出一个瓜来,他忙不迭地用手去接,随即一张脸涨得通红。 夏辰白了他一眼:“吃着还要拿着么。” 石头嘿嘿一笑:“我想拿一个回去给我娘尝尝。” 李老丈问:“你是赵家村西头石老三家的吧?” “嗯。” 李老丈走到放瓜的蓝子边拿了两个大的:“回头把这两瓜拿回去给你娘和妹妹。”然后又分别捡了几个,给夏辰他们。 石头家也是军户,他父亲石老三从军走了几年,一点音信也没有。要知道这年头去打仗,尸骨无还的太多了! 歇够了,又忙了差不多一个时辰,半片瓜园除了一些个小瓜球都摘完了,一共装了八土篮子。 李老丈装了两担准备带回村里,其余的暂时锁在瓜窝棚。夏辰他们告别李老丈往回走。 石头看着怀里两个大瓜憨笑道:“闻着咋比偷来的香?” 夏辰笑道:“偷的有贼味儿!” 石头他们闻言都嘿嘿笑起来。 赵小六道:“这也算是咱们挣的工钱。” 李三道:“我发现李老丈人挺好。” 夏辰很理解他们的心情,记得自己第一次赚到钱时,感觉相当有成就感,尤其是她一直花着别人资助的钱,意义更是不同。她还记得自己用那钱给严世明买了个火机,只是从未见他用过,想到这,心底泛起了一丝苦涩。 她抬头望着蓝得像宝石般的天空:“过两天我可能就去私塾了,你们有空就来这儿帮衬帮衬,少不了混几个瓜吃。” 石头他们异口同声地答应。 回到家,夏辰把瓜洗了切成条装在盘里,然去后院喊了正在晒菜的外祖母、小姨母和大舅母来吃。 韩香问:“又去偷瓜了?” 夏辰道:“你不吃拉倒,这是我帮李姥爷下瓜赚的。” 乔氏一直让儿媳多吃:“有身子的人,吃些瓜果好。” 韩香倒也懂事,见瓜不多,吃了一块便推说吃不下了,夏辰则说在瓜地吃过。 终于把外祖父盼回来,夏辰撒娇道:“明天带着辰儿一块儿去县里行不行?” 韩义捻着胡须:“行啊,正好给你买点笔墨。” 夏辰道:“笔不用了,三舅舅给了我两支上好的,听说是乔先生送的呢。” 韩香听了立刻凑到夏辰身边:“乔先生送的,一定是极好的吧?” 夏辰一扬头:“那当然,一支紫毫、一支狼毫的,笔管都是白竹的,听说是出自湖州墨香斋。” 韩香一噘嘴:“哟,还墨香斋,我只听说过绣春斋。” 夏辰不再理她,对于连字也不会写的人,你说这些她也听不懂。 隔天一早,天色刚明,夏辰穿戴整洁来到前屋。就着老黄瓜汤吃了两个前夜剩的饼子,来到马厩发现外祖父已套好了辕马。 所谓辕马,就是领头马,赶车的人对它下达指令,由它带领其它的马停走转弯,所以辕马都驯养得强壮又听话。外祖父家的辕马是一匹黑色的壮年雄马,十分漂亮,在附近几个村都是有名的。每逢有人家娶亲便请外祖父套上八挂车去接新娘。 每到那时,外祖父把每匹马都挂上马铃儿,马车动起来隔着很远便能听到清脆而有节奏的铃声。外祖父赶车的水平也相当出神入化,一般车夫用的鞭子鞭杆和鞭梢皆在丈许长,外祖父的鞭梢却有一丈半,甩起来“啪啪”作响,说抽哪匹马的耳朵,绝对不会打到屁股,那可是比在现代*开奔弛的还拉风。 今天套的是四挂车,说白了就是四匹马。夏辰帮着外祖父一起装好草料,然后坐在外祖父身从南边出了村子。 出了村子走了约半里,刚拐到两侧有林带的大道,便见李老丈正坐在路旁等,身边放着两大筐瓜。 韩义喝停马车跳下去,帮他把瓜和拉筐的轱辘板装到车上,用绳子绑结实:“老李大哥,你跟我坐前头。辰儿,你到草料堆上去,看着点瓜筐。” 夏辰答应一声爬上草料堆,盘起小腿儿欣赏路边的风景,日暖风轻,鸟语花香,马车摇摇晃晃,马蹄声和辕马头上的马铃声交织成了美妙的乐曲,过了一会儿她便感觉有眼皮发沉,索性躺在软软的草垛上睡起大觉来。 醒来时马车已经进县城了,时而会看到摆摊挑担的小商贩,和往来的车马行人。 玉顶县虽然没有多繁华,却因位置特殊,并且世代与北方诸部有贸易来往,所以有着与中原颇为不同的民风景像。就比如衣着上,这边的人就算颇有些身份的也极少穿交领大袖长袍,而是穿窄袖对襟直缝长衣,腰系皮带,足配软皮短靴。衣服上也少有繁琐的刺绣,大多镶些花边,或是直接选染花或有彩色条纹的布料。 这些年战事频繁,北方大部份部族皆被玄国征服或是驱赶消灭,大云国也下了禁边令,对往来行人察得甚严,免不了误抓误杀,所以极少有关外商人到此了,但有些传统依然保留着。 比如这里的人仍大多以放牧为生,每年到四五月份,本地河岸的草被马吃得差不多,牧人就会成帮结伙沿河追草往西北走,这一去少则三五月,多则大半年。如今要躲避站乱,所以会绕很多路,二舅舅韩然跟着马队已走了快五个月,应该已在回来的路上了吧? 来到县衙后门,衙役们早就认识韩义,招呼他把草料搬进去。 衙门附近不许叫卖,李老丈拉着两筐瓜准备去别处,夏辰看着一车的草料怎么也得搬一会儿,道:“我和李姥爷去前趟街卖瓜,一会儿再回来。” 韩义道:“去吧,回头我还要给马换几个蹄掌,完事去小柳街北头找你们。” 小柳街是玉顶县商铺最集中的地方,街北头有一小块空地,进城卖时鲜货的和一些小本商贩渐渐集中在那,形成了一个小集市。 去集市的路上便卖掉了十几斤瓜,夏辰高兴地道:“李姥爷,看样子这些瓜很快就能卖掉。” “是啊,今年的年头好,要是不打仗就更好罗。” 集市十分热闹,卖水果的、卖鱼的、卖手工品绣品的,还有卖盆碗糕饼的和摇签卜卦、代写书信的。 找了块空地儿,夏辰便帮着吆喝起来:“新下的瓜,又香又甜,只要十文一斤。” 瓜香随着微风四溢,很快吸引了不少人来问:“这哪儿的瓜?” “多买些能不能少算点儿?” “看着是新下的,给我称三斤。” “闻着挺香,给我称五斤。” 李老丈忙着称瓜,夏辰在一边儿闲看热闹,不时地向人夸赞瓜甜。 一个时辰下来,一筐瓜就卖完了,买瓜的人也不若一始多了,夏辰此时口干舌燥,捡了块砖头坐下来,将蒲扇顶在头上遮太阳。 一名帽儿光鲜、衣裳花哨、身材干瘦,尖嘴缩腮、獐头鼠目的年轻男子,带着一个仆从模样的人走过来。他用下巴点了点瓜筐,那名仆从立刻上前问道:“这瓜多少钱一斤?” 夏辰扭过头强忍住大笑的冲动,不由感叹造物主的强悍啊,这人似乎和任何动物都点着点血缘关系,像鸡、像鼠、又像猴——就是不像人。 李老丈见又有生意,忙起身道:“十文一斤。” 鼠目男这才上前来拿起一个瓜掂量了一下:“甜不甜?” 李老丈笑呵呵地回答:“自然甜,您瞧,我这刚来不一会工夫,就卖了一筐。” 鼠目男小眼睛一眯:“能尝尝不?” 李老丈有些为难:“这都是我一个个挑出来的,小的也有七八两,小本买卖,不让尝。” 那名仆从哼了一声:“你这老汉,不让尝我们怎么知道真甜假甜?我们家少爷要买少说也得十斤二十斤的,若是不甜岂不白搭了许多钱。” 李老丈一听要买这么多,捡了个小些的用袖子蹭了蹭:“那您尝一个。” 鼠目男接过瓜咬了一口,随手丢给那仆丛:“一般话,不过既然尝了,总不好不买,称五六斤吧。” 夏辰白了他一眼,心道看着跟有钱人似的,使了这么大劲就买这么点儿,之前那些人没一个他这德行的。 李老丈叹了口气,准备替他挑瓜,鼠目男却不用,提了提衣摆上前亲自挑起来。整筐瓜被他翻了个够,才挑了十来个。 见他下手没轻没重的,急得李老丈连声哀求:“这位少爷,您这轻点儿,磕坏了我不好卖啊。” 称完瓜一算钱,一共是六十二文,青年又道:“六十文吧,我买了这么多,还不抹个零头。” 第十三章 捡钱 夏辰冷眼旁观,真希望手里的蒲扇能变成芭蕉扇,直接一扇子,把这鼠目男煽到外太空去。 李老丈哭丧着脸,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行,六十就六十。”碰上这样的主顾只能认倒霉,但求快些打发他走。 鼠目男拍拍手上的尘土,解下腰边的钱袋:“一、二、三……”十分仔细地数了六十文钱交给李老丈。 李老丈收了钱,转身扯过两个草绳结成的袋子,准备把瓜装上。 鼠目男一伸手:“等一等。”说着跨过瓜筐在那叠袋子中乱翻起来。 李老丈愣了一下,道:“这位少爷,您这是干嘛?” 鼠目男道:“我得挑几个结实的,不然半路折了,把瓜摔烂了你管赔么?” 李老丈简直欲哭无泪啊:“这位少爷,咱这袋子虽然简陋却都够结实。” 鼠目男轻哼一声,挑了四个袋子:“就这几个吧,分均了与我装好。” “咳!咳。”夏辰一阵岔气儿,心想这鼠目男的心眼怕是还没蚂蚁的大。 终于打发走这两人,李老丈苦笑摇头:“穿的人模狗样,怎地这幅嘴脸,明明两个袋子就装得妥妥的。” 夏辰摇摇蒲扇,懒懒地道:“沐猴而冠,算计到这般地步!常言道,占小便宜吃大亏,这人早晚不等。”自己要是跟这样的人在一起是一分钟都受不了。 李老丈挠了下头:“辰儿,你说木什么猴?是什么意思?” 夏辰笑道:“就是说猴子虽然精明,但就算给它更衣带冠,到底还是猴子,不是人!” “哈哈哈。”李老丈大笑几声:“辰儿比得好。” 夏辰一想起那鼠目男的样子,还真像个杂耍班的猴子,“噗哧”笑出声来:“李姥爷,这是书里说的。” 刚过晌午瓜就卖完了,只剩四五个裂了纹的。李老丈眉开眼笑地把手伸到钱袋里摸了又摸:“你外祖父应该就过来了,咱们收拾收拾,等他过来去吃饭。” “嗯。”夏辰起身去整理剩下的草绳袋子,刚刚被那鼠目男都翻乱了,她提起两个袋子一抖落“吧嗒”掉出个巴掌大的青缎口袋。看上去很像那鼠目男的钱袋,弯腰拾起觉得沉甸甸的。 夏辰打开一看,口袋里有一大把铜钱,还有一小锭银子和几块儿碎银,她不自觉地轻呼一声:“呀!” 李老丈听到她呼喊忙转头问:“扎手了?”看到夏辰手上的口袋凑过来问:“辰儿,这是哪来的?” 夏辰小声道:“就在袋子堆里捡的,李姥爷,这里边有不少铜钱,还有银子呢!”以外祖母家的条件,她这样的孩子平时连铜钱都很少见,更别说银子了,何况还有成锭的。 李老丈一脸惊讶,接过钱袋数了数:“四十五文钱,一锭二两的银子再加上这些碎银,差不多有三两半,定是个有钱人掉的。” 夏辰刚想问他为何算得这般准,忽听有人问:“敢问二位,文兴书院怎么走?” 李老丈忙把钱袋塞到夏辰手里转过身,见一身着深青色宽袖长袍的中年男人,正躬身站在瓜筐前向他躬身作揖。 夏辰背过手,四下望了一眼,就在中年人身后十几步远的地方,停着一辆马车,一名头束白玉发冠,身着白色交领柔锦燕居服的少年站在车旁,正看向这边。 夏辰心想他大概是和这中年男人一起的,而这少年身姿挺拔,丰神俊朗,配上一身赛雪的白衣极为赏心悦目,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少年发现她在打量自己,微微点头一笑,顿如暖玉生香,朗月入怀,如假包换的美少年一枚,夏辰也礼貌地回以微笑。 李老丈指着小柳街对中年人道:“从这条街进去一直走,第一个路口向东拐,走到头就看着了。” 中年人道了谢,转身向那白衣少年走去,上前说了几句话,少年点点头上了马车,中年男人驾着车走了。 夏辰目送马车离开:“他们应该是外地人,不然文兴书院那么有名,怎么会找不到。” “嗯。”李老丈说着也收回目光,一边把瓜筐落在一起,一边感慨:“这才叫有身份的人,说话这般客气。” 夏辰笑了下:“比那个穿得像花野鸡似的强多了。” 李老丈跟着笑起来:“是啊是啊。” 这时韩义快步走过来:“瓜都卖了?卸完草料帮着县衙修了下后门才把马送去铁匠铺,人多又耽搁了一会儿。咱们找地方吃口东西。” 李老丈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把韩义拉到身边:“韩老弟,辰儿捡了个钱袋子,你说这……” 韩义看到夏辰手上的青缎银边儿口袋:“里边有多少钱?” 李老丈小声道:“可是不少,几十文钱和三四两银子。” 韩义想了下:“丢钱的人一定很着急,要不咱们在这儿等会儿?若过半个时辰无人来寻咱们再走。” 夏辰一想起那鼠目男斤斤计较的样,实在不想还给他,再说这些钱可以让外祖母家的生活宽裕不少时日。 “外祖父,辰儿觉着等也白等,丢钱的人若是想寻,早该来了才是。”韩义是个正直厚道的人,她若道出自己真实的想法,只会换来一堆说教。 韩义道:“失主可能还未发现,辰儿,我们不能轻易拿这不义之财。你想想这钱袋若是你的,丢了会不会很着急?兴许这还是救命钱呢。” 夏辰在砖头上坐下来:“那就等等吧。”心想着又不是偷的抢的怎能算不义之财呢?若这钱袋真是那鼠目男的,这钱也绝对不是用来救命的。 李老丈道:“韩老弟,你和辰儿先在这等,我去那边儿给辰儿买点糖块,那还剩两个瓜,你们先吃着解解渴。” 韩义道:“李老哥,买什么糖啊,这有瓜吃就行了。” 正客气着,之前那鼠目男带着几个人朝这边来了,只见他一脸焦急,不停地指使着几个手下四处乱翻,逢人还询问着什么。 夏辰暗骂:“他竟然真找来了!”换作一般人丢了钱也只能认倒霉,有几个像韩义这样,捡了钱不揣自己腰包的。 韩义也注意到了不远处的骚动,看了一会儿道:“怎地这钱袋是他的?” 李老丈道:“他之前来买过瓜,也到袋子堆挑过袋子。” 韩义道:“辰儿,把钱袋收好,我过去问问。” 正巧那鼠目男此时已到了旁边一个卖扇子的摊前,之前他曾看过扇子,却是左挑右看了好了阵最后一把没买。 鼠目男一挥手,几个手下二话没说便开始乱翻,急得卖扇的妇人眼泪都掉出来了。 韩义走过去问:“这位少爷可是丢了什么东西?” 之前和鼠目男一道来的仆从闻言,一把抓住韩义的手腕:“我家少爷丢了钱袋,一定是你捡了,快交出来。” 韩义脸色一沉:“我是见你们好像在找什么才上来问问。” 那鼠目男瞪了仆从一眼:“不得无礼。”然后赔着笑冲韩义拱手道:“老丈,我刚刚回到家发现钱袋不见了。之前在此看过扇子,又那边买过瓜,想必是落在这附近,不知老丈可曾见到?” 韩义见他态度还算客气,道:“不知你掉的钱袋是什么样的?” 鼠目男忙道:“青缎所缝,袋口绣着银边儿,半月前在秀春布庄买的。老丈若捡到相还,小可感激不尽。” 韩义道:“里边有多少钱?” 鼠目男想了下:“大概有五两左右银子,四十多文铜钱。” 韩义听着差不多:“我外孙拾到个差不多的,你跟我来看看可是你丢的?” 被这鼠目男一闹腾,有不少好信儿之人凑过来围观。见韩义主动上前询问,并要交还钱袋纷纷道:“可遇上好人了。” “找回钱袋可得分与这老丈些作酬谢。” “我看应该分一半。” 鼠目男一边道:“那是、那是。”一边跟着韩义来到夏辰身前。 夏辰也听了个大概,站起身拿出钱袋,淡淡地道:“看看是不是你丢的?” 鼠目男一把抢过:“正是我的钱袋。” 夏辰简直是忍无可忍了,暗暗捏起拳头,心想这鼠目男若不到谢,就让他好看。 这时又有人道:“真是个懂事的孩子,这位少爷还不快谢些钱与他买糖。” “就是、就是。” 鼠目男找到钱袋本十分高兴,听众人一直催他出钱相谢,脸色渐渐变得不悦,打开钱袋数了下道:“我这分明有五两多银子,怎地只剩三两多了,定是你们私藏了去。” 第十四章 讹诈 夏辰本就不痛快,为等这么一个混蛋害自己饿肚子。听鼠目男冒出这样一句话来,不由火冒三丈!若非许多人看着,他身边又跟着五名仆从,她大概已冲过去一拳将他放倒,再踩上个十脚八脚的了。 韩义脸色一沉:“我说这位少爷,你可不要诬陷好人!我们要想赖你的钱,早就走了。” 鼠目男眼珠子骨碌一转:“你们当然想走,只不过没来得及!见我来找怕被我发现才假意相还,实则偷花了我的银子,这么多人可都听见了,我刚刚说过里边有五两多银子,现下这些分明不够数。”他说得义愤填膺,并倒出钱来给众人看。 众人看罢暗暗议论,脸上都渐渐浮上疑惑之色。 “你!”韩义怒极,一张脸涨得通红。 鼠目男收起钱,嘴一歪:“没话可说了吧?快还我银子,不然我可要让人搜了。”他心中暗自窃笑,之前是想显示自己有钱,多说了些,这会儿刚好拿此当说辞,不但不用给谢钱,看样子还能赚些。 韩义下意识地捂住腰间的银袋:“你!你这分明是抢钱!” 鼠目男见状“哼”了一声,看样子这老汉身上还真有银子。 “各位都看看,就他们这穷酸样,兜里能有几个大钱儿就不错了!如果有银子,那定是拿了我的。”如果不够数,再赖他们把银子花了。 旁观的人虽觉得主动还钱的不至于私藏,但这青年说得也有几分道理,于是都看向韩义三人。有些后围过来不清楚状况的,眼神中已流露出轻蔑之色。 夏辰道:“你少在那狗眼看人低!谁还赚不得几两银子了。”她知道韩义今天带了银子,为的是要买几样工具和给自己买纸砚。 鼠目男道:“哎呀!你这小贼,敢骂本少爷。” 夏辰道:“骂你!我还想打你呢!”说着拾起刚刚坐着的砖头直冲鼠目男而去。她原本有些担心他们人多势众,自己会吃亏,如今也顾不这许多了,就算自己挨几下子,也要把这个人*渣拍成柿饼。 鼠目男立刻躲到一名仆从身后:“打人啦!” 韩义本气得浑身发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忽见外孙抄加伙就要上,生怕打伤人惹上麻烦,忙上前拉住夏辰:“辰儿莫打,我自认倒霉,碰上这么个无赖之徒,我们走!”边说着边扯着夏辰要离开。 夏辰虽然气不过,但也没想把事闹大。她只是担心韩义的银子真被讹了去会上火,眼见一片混乱,也想就此走人。 不想那鼠目男见她被扯住,一挥手:“抓住他们,莫要让儿等跑了。” 那几名仆从见他们老得老小的小,立刻围了上来。 众人立刻相劝:“莫要动手,伤了人可不好。” “要是真藏了还了就是了。” 鼠目男欲得便宜,又见自己已占了理儿,叫嚣道:“不还我那一两多银子,就把你们送到县衙去。” 夏辰发现自己真是低估了卑鄙之人的卑鄙程度!真后悔刚才没一砖头扔到他脸上。 李老丈气得大骂:“你这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鼠目男闻言,大喝一声:“还愣着干什么,动手!到了县衙,不怕他们不认。” 韩义道:“没做亏心事,也不怕见官。我也想请知县大人评评这个理。” 一群人往县衙方向走,那鼠目男一路上逢人便说韩义他们私藏了他的钱,引来了更多人跟过来看热闹。 夏辰此时有些担心到了公堂,没办法说清楚这事儿,到时将会是怎样的结果?赔钱还是小,好心反被冤,韩义怎受得了,非气病了不可。 到了县衙门口,韩义抢上前击了鸣冤鼓,一个衙役过来问了个听了大概,进去回禀。不会儿出来道:“知县大人传你们到堂上问话。” 来到堂上,夏辰看到两边的衙役手中皆拿着刑杖,又听他们齐声喊“威武”的时候,心里有点发毛,这公堂还真是够威肃的。 她抬眼打量了一下堂上那位知县,四十岁左右,方脸盘儿,五官端正,双目有神,倒不像个糊涂官,但这毕竟不是演电视,演坏人的会表现出贪婪猥琐的神色来引导观众。 高知县看到堂下的韩义和城西周员外家的二少爷周福,心中纳闷儿韩老丈怎会与这厮闹上了公堂,拍了下堂木:“堂下何人?原告诉是谁?” 韩义和周福同时道:“小人周福,请大人作主。” “小人韩义,请大人作主。” 高知县闻言又拍了下堂木:“韩义,你先讲。”其实他已心中有数,韩义给县衙送了十几年草料,县衙上下都知道他为人老实厚道。而这周福人品却不咋地,仗着家里有些钱,平时便游手好闲,更是出了名的好贪小便宜。 韩义将事情始末讲完,高知县一时犯起难来,显然韩义是一番好心,不然他有很多办法和机会走掉,可钱袋里到底有多少钱谁也不知道啊。思忖片刻,他让一旁的衙差去询问外头看热闹的,找了两个知**又确认了一遍当时的情况。 “周福,韩义系主动问你是否丢了东西,又主动承认拾到了钱袋是也不是?” 周福道:“是,不过当时小人已经想起是买瓜时掉了钱袋,并找到了他们,他们定是怕小人搜出钱袋,才主动承认。” 夏辰道:“你少在那睁眼说瞎话,是我外祖父见你到处翻找才上前问的,况且我们早就卖完了瓜,若不是在等失主,早就去吃饭了。” 高知县道:“肃静。”说罢看着夏辰:“这钱袋是你拾到的?可曾动过里边的钱?” 夏辰朗声答道:“是我在收拾袋子时发现的,但不曾动过一文钱。外祖父担心失主着急,便决定在原地等候失主。” 李老丈道:“大人,辰儿说得全是实情。小人早就卖完了瓜,为等失主才没走,大人可以让人去查。再说我们若真有心觅下这钱,就算瓜没卖完也会换地方。” 周福道:“不管你们为何没走,你们就说说,我的钱袋里分明有四五两银子,怎地就剩下三两多了?若说得清楚,我也认了。” 夏辰道:“你之前说五两多,这会儿又说四五两,四、五两!到底是四还是五?你根本就不清袋中到底有多少钱!还敢张口闭口说别人藏了你的。” 高知县微微颔首:“此话有些道理,周福,你的钱袋里到底是多少银子?” 周福支吾道:“小人记得是五两,就算有些出入,也绝不会超过两分银,就算四两八,还少一两三分银呢。” 夏辰忽然瞥见上堂作证的人腰上系着个样子差不多的钱袋,灵机一动:“大人,既然他如此确定,而我们的确分文未动。”她顿了顿:“数目差了如此之多,只有一个可能。”她说到这儿便不往下说了。 高知县很好奇,忙道:“什么可能?速速道来。” 夏辰高声道:“那便是……”她有意拉了个长音儿,一指周福:“钱袋分明就不是他丢的,失主另有其人!他就算不是冒认,也是认错了。” 高知县一愣,他没想到这孩童如此机灵,捻了下胡须点点头:“此话不无道理!周福,从证言上看,韩义更像是主动寻找失主,不该私藏银两,而你又不甚清楚钱银数目,若是钱袋上无特殊记号可证明确是你的,本官便要宣判失主另有其人了!” 周福忙道:“大人,小人绝不会认错,虽然没有特殊记号,不过这钱袋是小人不久前在秀春布庄买的,找那掌柜来一问便知。” 高知县道:“来人,速传秀春布庄掌柜。” 夏辰心中一阵忐忑,她明知这钱袋是周福掉的,更知他存心讹诈,自己好容易想了个应付的说辞,万一那掌柜真认出来,到时真的是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了。 第十五章 冒认 夏辰一边苦思是否还有别的办法,一边盯着那证人腰上的钱袋瞧了又瞧,总觉得没什么不同,才放下心来。 衙差刚走到门口,人群中走出一个身穿青衣的中年男人深深一躬:“大人,适才小人在街上听说,有人拾到个钱袋交到了公堂,小人刚刚丢了一个,想来认认。” 高知县一脸惊讶:“你丢的是什么样的钱袋?里边有多少钱?”难不成真如这孩童所说? 中年男人从容答道:“青缎绣银边儿的钱袋,里边有四十五文铜钱,纹银三两半。” 夏辰扭头一看,正是那问路的中年人,听他说得如此准确,心中不由一喜。但这人问路时,自己分明已经捡到了钱袋,再说他不是去了文兴书院么?怎么会在这里?一边纳闷儿,目光一边在人群中搜索着,果然见到那白衣少年正站在边上向她眨了下眼睛。 夏辰立刻会意,他们是来帮忙的。“大人,我想起来了,这位大叔的确到过我们的瓜摊,还说了好一会话。” 高知县闻言道:“既然如此,这钱袋是这位……” 周福大呼一声:“大人,这人定是听了堂才来冒认的,请布庄掌柜来问问便知。” 高知县双目一瞪:“哼!适才堂上并无人说袋中有三两半银子,四十五文钱,而你却说不上来,我看冒认的是你吧!” 周福道:“小人冤枉啊大人,他们,他们许是一伙的。” 高知县有些不耐烦,这中年人身着长袍,虽不算光鲜,却十分平垂,看得出衣料不错,在大云国平民百姓是不会,也穿不起这样的衣裳,这样一个人,怎会和韩义这般布衣一道。不过为表公正,还是让人把布庄掌柜叫了来。” 夏辰心中一阵忐忑,这中年人是冒认的,他们似乎又是刚从外地来的,布庄掌柜定不认得,若是被识破,岂不也要受牵连。 布庄掌柜来到堂上,高知县让人拿钱袋给他认,布庄掌柜看了一眼:“回大人,这钱袋的确是小店的。” 高知县道:“你可看仔细了?” “看仔细了,做钱袋的青缎,只有小店有两匹。”县中所有的布庄都是一起去进货,一是为了搏个低价,二是为了路上互相有个照应。其他几家认为花纹太花哨,怕这里的人不认都没要,他却眼光独道,进了两匹来做成了钱袋,果然赚了。 周福立刻道:“大人,小人就说他们是串通一气,小人没有说谎。”然后极为嚣张地指着韩义:“快快还我那一两半银子来。” “肃静!” 夏辰瞪了他一眼:“是在秀春布庄买的又怎么了?你能买,别人就不能么?”说罢看向布庄掌柜:“请问大叔,您店里卖过多少这种钱袋?您能记得哪些人买了去么?”听这掌柜说有两匹,她相信这钱袋绝对不是独版。 布庄掌柜愣了一下,略显得意地道:“这个样式卖得极好,前前后后做了几百个,现在店里只剩十几。至于谁买过,我哪能记得住哇。” 周福一听脸色大变:“大人,是小人记错了!的确是三两半银子。” 高知县拍了下堂木:“公堂之上不得喧哗,现在真相大白,堂下听判。韩义拾到钱袋主动寻找失主,拾金不昧,奖纹银三两。周福冒认在先,讹诈在后,罚银三两,杖责三十,以警戒效尤。现将钱袋还与真正的失主。” 周福一下子软在堂上:“冤枉啊!大人!”随即便被两名衙役按倒在地,掀起衣摆扒下裤子便是一顿好打。 衙役们早看这厮不顺眼,手下丝毫不留下,下下打得结实,白花花的屁股很快便皮开肉绽,血肉飞渐。 听他叫得像杀猪一样,夏辰心里那叫痛快,更见识了这古代的刑法还真有那么点——不人道,而这杖刑貌似还算轻的。 堂外看热闹的也皆道周福活该,个个拍手称快。 周福的家仆取来银子交到堂上,扶起被打得屁股开花惨嚎不断的周福,灰溜溜地走了。 高知县当堂把罚银交给韩义,宣布退堂。 夏辰立刻往外跑,一出门便见那白衣少年和青衣中年人,正站在县衙大门斜对面一棵柳树下。 她跑过去道:“多谢两位仗义相助。” 中年人笑道:“这都是我家公子的意思。” 听中年人管白衣少年叫公子,夏辰心道,原来是个世家子弟啊。在大云国“公子”平时可用作敬称,而自家仆人称公子的,只有宦家、世家子弟或是有功名的人。 白衣少年欠欠身:“在下岑少泽。” 夏辰伸出手:“我叫夏辰。”看到白衣少年疑惑的眼光,立刻反应过来,改为双手作一揖。因为太高兴,差点忘了古代人可不兴握手的。 韩义这时走过来,见夏辰和白衣少年说话,道:“都怪我没弄清楚,险些被小人讹骗,如今才物归原主。” 岑少泽见看热闹的人都走远了,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小声道:“这钱袋的确是那周福的。” 韩义一怔:“什么?” 夏辰道:“外祖父,这位公子和这位大叔是见我们好心反被冤枉,才帮忙的。” 中年男人点点头:“说来也巧,之前问路时,刚好听到这位老人家说钱袋里有多少银钱。刚刚在堂上听小公子说丢钱袋的可能另有其人,而我说知道里边有多少钱,我家公子便命我上前冒认。” 夏辰笑了下:“不敢当公子,大叔叫我辰儿就好了。”这中年人还真是有趣,难不成叫“公子”叫习惯了? 其实中年人自己也纳闷儿,这敬称竟脱口而出,并且一点也不觉得别扭,明明是个布衣小郎,可他的眼睛特别的清澈、沉静,让人无法将他看成一个孩子。 见韩义还是有些没明白,夏辰道:“外祖父,一会儿我再慢慢和你说。”然后看向白衣少年:“你们不是要去文兴书院的么?” 岑少泽道:“我们赶了一天一夜的路,适才路过一家酒店,歇了下脚用个便饭,出门时刚好遇上一群人吵闹着去衙门,所以跟上来看看,不想却是有缘人。” 夏辰忽然想起一件事:“刚才真是好险,万一那布庄掌柜真认得钱袋是周福在他那所买,怕是会连累二位。” 中年人微微一笑:“那也无妨,我家公子是何身份,岂会赖他那几两银,我家公子可是……” 岑少泽轻咳一声,不待中年人说下去,看着夏辰道:“想必你已看到那证人身上的钱袋,与周福那个一样了。” 夏辰微微一笑:“原来岑公子也已注意到。” “嗯,所以就算我们不上前冒认也没关系。”最多判成无主之物。 夏辰道:“那样我们只证明了清白,周福却不会受到惩罚。” 中年人拿出钱袋递给夏辰:“这钱袋应该归你。” 夏辰道:“若非两位帮忙,难出这口恶气,再说我们已得了赏钱,这钱袋不能再收。” 中年人眼中满是赞赏:“辰儿读过书吧?”这孩子谈吐不俗,小小年纪又能明分道理。 夏辰道:“读得不多,算是认些字。” 中年人叹道:“不得了哇。” 岑少泽道:“情非得已才冒认,这钱我们绝不能留。” 夏辰心想也是,人家堂堂世家公子,拿了这钱岂非成了贪小便宜的。 “不如用这些钱买些笔墨交给书院的乔先生。我听说乔先生从不收贫家子弟的学资,还常自己出钱买笔砚供给他们,我们就用坏人的钱做些好事。”这样就能见识下远近闻名的文兴书院,又可以顺便道看看三舅舅。 岑少泽道:“如此甚好。” 一起来到一家卖文房四宝的店铺,夏辰才发现这岑公子还此中行家,于是请他帮自己选了一个砚台两方松烟墨,因为得了赏钱,韩义又请他帮忙挑了四支毛笔给外孙。 周福那些钱买成笔墨包了两大包。三两多银子可不是小数目,像李老丈一年卖瓜所得加起来不过七八两。一两银子能换一千枚铜钱,而一支不错的毛笔不过百文。 离开小柳街来到那条长巷,快走到尽头处,有一青砖墙围成的大宅院,门外青荫遍地,门额上有一方乌漆小扁,上边雕刻着四个端正的字“文兴书院”。 一名相貌秀气的书童把他们请进门,门内是一条竹径,两边结柏屏遮护,转过柏屏便是三间宽阔的正屋,青砖灰瓦,极为素雅。 穿过游廊,来到西厢堂屋,正中座上挂一幅山水画,两侧墙上是四君子立轴,桌椅之类,色色洁净,枣木架上放着一盆兰草,此时花开正娇,散发着淡淡幽香。 书童请他们就坐,捧上茶:“先生正在讲书,稍后便来。”说罢退了出去。 茶是用嫰竹叶和灯心草沏的,清香透心,夏辰喝了一口,轻轻放下茶杯,不想弄出声响打破了这静肃。 中年男人始终未入坐,垂手站在岑少泽身侧,端详着夏辰。这孩子目俊眉修,延颈秀项,年纪虽小却已皓质呈露,越看越觉得贵不可言:“公子,辰儿似乎与你很投缘,何不认作兄弟?” 岑少泽微笑道:“我亦有此意,不知辰儿意下如何?” 夏辰很不习惯这般客套,她已经牙根发酸了,点头道:“求之不得,你比我年长,我叫你岑大哥吧。”什么公子少爷,兄台贤弟的,在她来说都很别扭。 韩义道:“辰儿,岑公子是贵人,不得无礼,要叫兄长。” 岑少泽微笑道:“叫大哥好,我亦管辰儿叫辰弟吧?” 夏辰心里一阵好笑,稀里糊涂地认了个小哥哥,不过她一向喜欢交朋友,这少年看上去斯文俊雅却不刻板,又无富家公子的傲慢之态,挺讨人喜欢。“岑大哥还叫辰儿便是。” “也好。” 这时一位面容儒雅,须髯飘逸,骨格清奇的中年人从门外走进来,之前那个书童跟在身侧,夏辰想他必是乔先生了。 果然中年拱手道:“适才正在给学生们讲书,多有怠慢。” 几人都站起身,韩义先还礼道:“是我们打扰了先生。” 岑少泽作一揖:“乔先生,家父让我来请先生有空到州府一叙。” 乔先生很郑重地还了一礼,然后才问:“岑尚书在州府?”语气中带着一丝惊讶。 岑少泽点点头:“家父现在被贬到青州,任太守职。” 乔先生叹了口气:“这几日我便去拜访岑公,坐。” 众人落座后,韩义问道:“乔先生,奇儿近来可有长进?” 乔先生微微颔首:“奇儿很用功,进步很快。”说罢扭头冲那书童吩咐道:“去把奇儿叫来,他不是一直很想拜会咱们大云国开朝以来,最年轻的探花郎么?” 第十六章 探花(求pk票) 岑少泽略显尴尬:“乔先生,莫要让在坐各位见笑了。” 夏辰眼睛瞪得老大,他竟然就是那个变*态!而且还是探花郎,那可是全国第三的成绩! 她眉梢一挑:“岑大哥,你这般谦虚未免让别人无地自容了。”过分谦虚等于骄傲,都泥*马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还说见笑!不过话说回来,这岑少泽虽有不世出之才,却无骄纵之气,着实难得。自己也算很低调的一个人,可若在这种时代中个探花,也难免得意吧,至少不会像他这般掖着藏着的。 岑少泽闻言苦笑:“为兄受教了。” 乔先生笑道:“辰儿言之有理,据我所知殿试时皇上是因为你太年轻,才没点为状元。” 岑少泽忙道:“这些都是讹传,那位状元和榜眼的确都才高八斗。” 这时韩奇大步走进来,向众人施一礼,然后打量着岑少泽:“探花郎果然名不虚传。” 岑少泽道:“兄台过奖了,在下实不敢当,不过是运气好。” 夏辰一撇嘴:“岑大哥,你又过谦了,想来你是连中三元吧?那得多好的运气?” 岑少泽被她这一说,竟然不知要如何作答,只好端起茶喝了一口。 乔先生一愣:“想不到辰儿也知道连中三元。” 连中三元便是从童试到礼部试连续一次通过,按现代的说法便是没留过级没挂过科。 韩义低斥道:“辰儿。” 韩奇神色变得有些不对:“辰儿,你管岑公子叫……大哥?” 夏辰恍然道:“三舅舅,你想什么呢!咱们各论各的辈份!” 这话引得众人一阵大笑。 乔先生道:“少泽,听说你没接受官职,这是为何啊?” 岑少泽叹道:“现在朝政皆掌握在严太尉和秦参政手中,不管什么事,都要他二人先点头,这官不做也罢。其实家父已有心辞官,只是岳大将军苦劝方请调来青州,想在地方或许还能有些许作为。” 夏辰听了这话,想起一句话来“国之将兴,必有祯祥。国之将亡,必有妖孽。”上有晕君,下有佞臣,这大云国气数将尽啊。 尽管她已决定先参加科举,但却没打算做官,一想到那些奸臣的嘴脸,便觉得胃都在抽筋儿。但一想起刚才那个鼠目男,她发现没钱没势在这种时代更是寸步难行,要重新计划一番才行。 乔先生沉吟片刻:“听闻岳大将军连打了几场胜仗,玄国左副元帅贺兰宗辅病重,或许战局会有转机。” 岑少泽略一思忖:“玄军已有三月没大规模南犯,来之前我听说他们似乎有罢兵和谈之意。” 夏辰道:“若玄国军队未受重创,国内没有叛乱发生。我觉得这不过是他们的缓兵之计,很快会卷土重来。” 此时众人都在担心战局,没有注意这话由一个生长在乡村的孩童说出来,多么的奇怪。 乔先生眉头深皱:“不管怎么说,大云国总算有时间休整军队,玄国人再来也不怕了。” 夏辰一针见血地指出:“往往最可怕的不是敌人,而是自己人,一个强大的堡垒常常是从内部被击破的。” 此言一出,屋子里所有人都惊愕地看向她。 夏辰打了个哈哈:“书上是这样说的。”其实她无意卖弄,只觉得这些人很天真,让她很气愤。 岑少泽算是不错了,没有一心去求高官厚禄。可他的父亲以为到地方就能有所作为,显然还没意识到问题的根源所在,怕是很快就会再被贬,直至莫名其妙地牵连到某个事件事,最终变为庶人或被杀。 要知道那些擅长背地里捅刀子的人,犹如豺狼一般,你盯着他时他还会忌惮几分,你转过头却是真的危险了。何况树倒猢狲散,如今他降职到此,天高皇帝远,若有人想要除掉他已再无顾忌。 自古以来,参与政治斗争的人都懂一个道理,要么不整,要整就把人整死,绝对不能给对方留下东山再起的机会。 而这乔先生表面上选择了避世,但求眼不见为净,可他却又一心为国家培养和他一样的人才,终究还是放不下功名心,或者说还天真地相信皇上只是受了蒙蔽,却不知奸臣存在的重要前提是昏君。 韩奇先回过神儿来:“辰儿,你这些都是在什么书上看的,莫要乱说。” 岑少泽轻叹:“在下觉得辰儿所言极是。” 乔先生轻捋胡须:“有时候我们看事情还不如一个孩子。” 夏辰干笑道:“让各位师长、长辈见笑了。辰儿最近读了些经史,胡乱说的。” 忽然,房中光线一暗,岑少泽瞥了眼门窗,起身道:“今日我还要赶回青州城,先告辞了。”然后他看向夏辰,眼中带着深味道:“辰儿,不期相逢,甚感知音,他日定要以茶代酒与你秉烛畅谈一番。”他发现这孩子年纪虽小,又一派天真,但许多想法却与自己不谋而合。 此话一出,韩义和韩奇都愣了,乔先生却是面带微笑地看着岑少泽,心道,虽然已是名满天下的探花,到底还是个孩子,凡事仍旧率性而为。 夏辰笑了下:“辰儿真是受宠若惊。”心想他能对一个野孩子说出这样的话,倒是个真性情的人呢。 岑少泽眨了下眼睛:“辰儿过谦了。”这些年在父兄和老师的严教下,他觉得自己越来越不敢想那些离经叛道之事了,或许这孩子能唤醒自己日渐迷茫的心。 韩义也起身道:“我们也要往回走了。” 离开文兴书院,韩义、李老丈和夏辰找了一家包子铺吃了点东西,取了马车便往回走。 日头已偏西,路上映着斑驳的树影,乍看似零乱,实际上却是极有韵律地晃动着。 夏辰盘着腿儿坐在车上,看着树叶上折射的点点金光出神。若是有人看到她现在的表情,绝对不会相信她只是个八岁的孩子。 回想着今天的讹诈事件,夏辰心中一点得意之情没有,反而勾起了她心底深深的痛。 上辈子自己是孤儿,尽管通过不懈努力,不再让人看不起,也不再有人敢面当说她是个没人要的,可是有道鸿沟却始终跨不过去。面对严世明,她总觉得自己矮了一块。而在他心目中,他永远是自己的恩人。 认识他之前是无靠无依,认识他后无药可医。夏辰不由感叹:“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如今时空拉开了彼此的距离,却抹不掉心底的痛。 许多人会以为只要有爱,什么都不是问题,她也曾这样想过,可她慢慢发现,这种想法实在天真。身份、地位、门第、钱财,在什么时代都很重要。 拥有的人或许可以说,这些不过是浮名,不过是身外物,这绝对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没有的人都懂,无钱寸步难行,无势常遇欺凌。 古代更甚,尤其是门第,那是横亘在人与人之间一道难以跨越的界限,特别是在婚姻上,古往今来多少痴儿怨女被挡在门第之外,自己虽没到寻死觅活的程度,到底也算是受害者之一。 她再骄傲,再优秀,却连向严世明问一句的勇气也没有,因为她心里明白,根本不必问,这份感情注定无果。一开始他们就没站在同一起跑结上,尽管后来生活在一个屋檐下,却仍不是同一世界的人,朋友圈、人生观、物质观都不一样,心境更是不同,就算在一起也不会长久。 多少个日夜,她的内心都在苦苦挣扎,怎样的煎熬,怎样的无奈,怎样的绝望啊!就好像水里的鱼,爱上了空中的鸟。 可恨的是这辈子一出生头上便压着一座大山,军籍!而一个小无赖仗着有几个臭钱,就敢污蔑韩义那样的老实人,更骂自己为小贼。如果自己穿金戴玉,奴仆成群,或是高官名爵,那无赖只有跪地膜拜的份儿。 她越想越气,如此看来,自己若想随心所欲地生活,更摆脱掉重蹈覆辙的命运,就得先做到有钱有势。 夏辰仔细一想,钱和势中最重要的应该是钱,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千里为官只为钱,没钱,什么都是白扯! 可自己要怎么才能赚到钱,赚大钱呢?她本是学考古的,如今已身在古代,怕是没啥用武之地了!种地没有田,做生意没有本啊! 韩义一直在和李老丈聊天,听人一直夸自己的外孙聪慧伶俐又懂事,心中简直乐开了花。马鞭一扬大声道:“辰儿,明日我还得替老李家的六陈铺取趟货,后天送你上私塾。” 第十七章 分析 夏辰伸手接住一片被风吹落的黄叶,漫不经心地道:“好,我后天上私塾!” 似乎真的只有科考一个途径了,当不当官且不论,至少可以替自己打开通往另一个圏子的大门。这里可不是个商机遍地的时代,并要受制度的限制,想改变命运的方式还真不多。可有权在手还怕没钱路么?自古钱权不分家,只要方法得当,二者可以互为益助,亦可兼得。 回到家时天际只剩一抹残红,红的像是抹在布上,干涸了的血。 吃过晚饭,夏辰刚从家中溜出来,便遇上了黑毛。她拍一下胸口:“吓了我一跳,你怎么跑来了?”想是姚二叔见自己今日没过去,让黑毛过来看看的。 夜幕已降,晚风萧萧。跟着黑毛一路小跑来到姚二叔家,一进门便看到姚二叔坐在屋门口。 夏辰走上前:“姚二叔,我今天和外祖父去了趟县城,所以来晚了。” 姚二叔“嗯”了一声站起身:“来!我找人替你打了两把轻巧的短剑,又趁着闲暇替你做了一张弓。你二婶子说得对,你不是天生强健的孩子,又有学问,将来不会像我一样,一直当个大头兵。” 夏辰跟着他进了屋,看到桌上放着两把青光湛湛,明可照人的精钢短剑,和一张比姚二叔那把小了一号的弓。 剑的长度和她练过拐差不多,并且可以像双拐那样正手反手用。至于弓箭,她也玩儿过一阵,虽然现代的弓要精密先进得多,可用法和原理却是一样的。 姚震道:“有双剑防身,弓箭上再有所长,怎地都不吃亏。” 夏辰挨个拿起来看了又看,以她的眼光,这两件算不上神兵利器,却绝对品质精良。“谢谢姚二叔,这弓可真精巧,是用什么做的?” 姚二婶洗了盘瓜果端上来:“辰儿,这块杉木你二叔可是当宝贝似的留了很久。” 夏辰眯眼笑道:“辰儿知道二叔对我好,辰儿一定会认真学。”原来是杉木弓,这种弓很轻巧坚韧,不易折断。 姚震伸手摸着黑毛的头:“那块木料是好,却不够做大弓用的。” 夏辰知道姚二叔这是不好意思了,拿了块儿瓜咬了一口,道:“二叔、二婶,我后天就要上私塾了,只能下了学再来学琴和剑法。” 姚二婶笑了下:“读书是正经事,辰儿将来定能金榜题名。” 姚震停下手:“辰儿,将来不管做什么,都不能忘本。做人呐,还是本分些好。” 夏辰看着他眼角深深的皱纹,和额角一条长长的疤痕,不由得一阵叹息,姚二叔仍是满腔热血,赤胆忠心啊!心底蓦地涌出一股敬意来。 和姚二婶学了个曲子,又学了套双剑的剑法,姚二叔带着黑毛把她送回了家。 夏辰躺在床上,想着姚二叔刚刚在路上说的一番话,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天上寒星闪耀,秋树风中摇曳。姚震抬头望向空中那一弯残月沉沉地道:“辰儿,男人就该纵马疆场,保家卫国!我恨只不能杀尽胡鞑,只恨未能膝下尽孝,只恨未能找到被卖掉的妹妹,只恨……”说到这儿声音有些哽咽。 夏辰乍听此言觉得姚二叔竟然是个战争狂人,听到最后才明白他心底压抑着国仇家恨啊。 原本她觉得姚二叔很愚昧,难道他就没想过这一切是谁造成的?若非大云国的皇帝只顾享乐、宠信佞臣,导致贪官当道、恶吏欺人,国力日下,泱泱大谁人敢欺?他更会家破人亡。但也正因为姚二叔并没有因这些放弃心中坚持的信念,夏辰才觉得他更可敬,也忽然对这时代的人有了另一种看法。 现代人总是讲公平,讲价值,这倒也没错,可惜的是,有自知之明的人却并不多,于是总觉得自己怀才不遇,以至于常常怨天尤人。更有甚者因为自己爸妈不是富一代,让自己成为富二代而恨爹妈,巴不得当个穿着金壳的米虫。 其实与古代人相比,现代人太幸福了,只要你有追求,肯努力,只要不是天下无敌、长生不老这种理想,皆有可能实现,就算达不到预期的高度,至少你还有奋斗的机会,并可以尽情享受这过程。 可古代呢?生下来便被分了三六九等。就比如人家的爹娘是大官,你爹娘是奴仆,你这辈子就得侍候人家。人家是妻生的,你是妾生的,人家就能嫁个好人家当妻,你就得听天由命当妾。 这要换在现代人身上,连活怕是都不想活了。可古代人不是活得好好的?没听哪个受不了身份低微就一头撞死。 姚二叔连字都不认,一出生就有人告诉他,你是个军户,就该保卫国家,保卫皇上,可恨的是敌人,把敌人彻底打败,就是英雄,就能回家。所以他的信念就是这些,并且矢志不渝,简单,却堂堂正正。 现代人总笑古代人愚忠,就比如岳飞,在现代人看来他很傻,因为现代人眼中的岳飞比皇上强,并且和皇上没大区别,都是作古的人,也都是中国人,自家人,要是牛人当了皇上,咱们这些后世子孙在读历史也很有面子不是。(假设岳飞是个日本人,你再试试?不用秦桧,你都想穿越过去砍了他——想多了。) 对岳飞来说,他生活的时代,君就是天,反对皇上只会将国家陷入更糟的境地,他就与那些胡虏没什么两样。他没有不想愧对父老相亲,不想被世人唾骂,就不能反。何况古代人对反贼可是相当痛恨,那是违逆上天,有违正道的,他若真的反了,岳家军兴许会反过来剿灭他,至少姚二叔这样的,绝会跟着他反。 这不仅仅是气节,也是责任。有些事情看起来简单,一拍桌子“反了!”何等地牛掰,何等地潇洒,可后果呢?同胞之间自相残杀,天下四分五裂,许多人趁机从中获利,受苦的还是老百姓,如果外敌趁机入侵,还可能是亡国。 为了一己私利,一时义气却彻底动摇了国家根基,甚至是灭族之祸,有一点爱国热情的人都不会这样做。 他不傻,也不愚,他很了不起,很值得尊重,也很坦然。 夏辰虽然这样想,却绝是不想学姚二叔,她也学不来。她一现代人如何认古代人的命?她只是想分析一下这时代的人,并找出与他们的相处之道。 而她更不想做皇帝,看着风光,但那活儿真不是人干的!累死累活人家说那是你的责任,开个小差便被指责不务正业,万一做出个什么差错,责任也全是你的,实在太可怜了。她只想这一世活得舒服,快意。 她刚刚还问过姚震:“姚二叔,你的妹妹现在应该几岁?叫什么名字?若有机会辰儿可以帮你寻找。” 姚震的声音有些颤抖:“如果还活着,今年应该十八岁了,她乳名叫晴儿。四妹右眉尾有一块三角形的伤疤,是小时候摔倒磕在石头上留下的。辰儿将来若见到眉尾有疤,眉眼又和我很像的漂亮姑娘,定要帮二叔问问。” 夏辰觉得这样的特征倒也醒目,姚二叔的眉眼很有特点,眉浓且平,眼大却是单眼皮儿,但一个姑娘长这样的眉眼会不会显得太爷们儿了,在现在那叫中性美,在古代懂得欣赏的人怕不多,何况眉尾还有疤痕,姚二叔说她漂亮,是受亲情的影响吧。 想着想着,把姚二叔的脸安在了一个女子身上,不由得一阵好笑。 一股困意忽然席卷而来,夏辰打了个哈欠,闭上眼睛。 恍惚听到有人在喊:“辰辰,把手给我,我拉你上去。”抬眼一看,贺无意一手紧绕绳索,另一只手伸向她。 第十八章 梦境 夏辰这才发现自己跑了神儿,忙握住他的手,猛一用力,脚在崖壁上一蹬,跃到距自己差不多有两米的山崖上,然后趴在崖边,手把贺无意拉上去。 望着前边更高更陡的山崖,夏辰有些傻眼:“我说你不是弄错了吧?什么人会把墓穴建在这种地方。” 贺无意拍拍手上的灰尖向前一指:“不会错,到了。” “亏你找得到!”夏辰还是有些不信。这家伙越来越离谱了,找墓穴竟找到这种深山老林来,并且还是片没有什么历史,并未遭破坏的原始森林。在古代,这种地方应该是杳无人迹才是。 这个半山腰突出的山崖大概有四五十平米,来到对面的崖壁前,夏辰怎么也没看出有什么特别之处,明明没有门,更没有任何人为的痕迹。 她双臂环胸:“我说你不是想在这凿个山洞出来,给自己当墓吧?” 贺无意在她脸上轻捏了一下:“这想法不错,到时准备个大棺材,将来我们合葬在一起。” 夏辰揉了下脸,在他小腿上踢了一脚:“谁和你合葬。” 贺无意抛了个飞眼:“你将来总要嫁给我的,夫妻合葬不是很正常。” 对他这种无赖的玩笑,夏辰早习惯,摘下帽子煽着风:“滚蛋,再不快点天都要黑了,爬上来已经很不容易,要下去可危险得多。”一清早就进了山,爬了不知多少个崖,翻了不知多少山坡才到了这儿。她越走越怀疑贺无意在耍自己,这种地方会有墓穴?采蘑菇还靠点谱,刚刚就找到一株野灵芝,也算小有收获。 贺无意收起玩世不恭的笑意:“过来看。”他指着崖壁上一处菁苔从生的地方道:“这就是入口,是以一块巨石封死的,而石头原本就取自这里。” 夏辰又上前仔细看过,却没发现有任何缝隙,白了贺无意一眼:“按你的话说是先取出一块石头,等建造完墓穴后再重新放回去?” 贺无意点点头:“聪明。” 夏辰一拳打在他胸口:“那怎么可能,就是现代的切割机也做不到吧?”切口总会有磨损,怎么会这般严丝合缝。 这次贺无意捂着胸口:“辰辰,你想谋杀亲夫么?别忘了你这可不是花拳绣腿,很疼的。” 夏辰把背包往地下一扔,一屁股坐在地上:“不想死就别卖关子,开门的机关在哪儿?”她觉得这太不可思议了,可这种事,贺无意应该不会骗她。 贺无意耸了下肩膀:“再怎么天衣无缝还是有破绽的,这古墓应有上千年了,若非雨水将缝隙处侵蚀,石头上的青苔纹路有些不同,我也无法发现。”说着从背包中取出特制的凿斧小心地开始挖。 一叶障目,不见泰山,他这么一说,夏辰才发现崖壁上的菁苔的确有些不一样,离近了看不到整体差异,离远了却真的像是有一道门。 看着贺无意用凿子挖石头,她瞪大眼睛,欲哭无泪地道:“难道没有开门的机关?你打算用个凿子把这块大石头扣下来?” 贺无意冲她咧嘴一笑:“聪明!” “晕!”夏辰直接倒在了地上。 贺无意道:“别偷懒,如果你想快些下山,最好来帮帮忙。” 夏辰看着西沉的红日,大喊一声:“天呐!”然后一个鲤鱼打挺跃起身,拿出工具和他一起挖。 一挖才发现石门并不很厚,可这让夏辰更惊讶了,到底是用什么东西把这山崖切下来一块门板的呢? 天黑了,山风冷飕飕,两人的额上却都渗出了汗珠,借着月光和手电筒的光,两人的手一刻也没有停歇。 夜过了,一直到天色渐白,石头才被挖开了一个能容一人进入的洞孔。 夏辰擦了把汗,揉着酸疼的肩膀:“你先进去看看!” 贺无意没再开玩笑,点点头拿出一支蜡烛点燃,将蜡烛伸进墓穴,过了一会儿取出来,见蜡烛仍旧燃着说:“在这等我。” 夏辰知道此举是为了试墓中的氧气浓度,如果蜡烛灭了,那暂时就不能进去。为防万一他还是带上了小型的氧气面罩,这面罩是特制的,还有防毒瘴的作用。 过了一会儿,贺无意的声音从墓穴中传来:“进来吧。” 夏辰早就迫不及待了,她也十分好奇这样一个墓穴里边到底是什么样的。她立刻爬进洞口,脚刚落地,就看到脚旁有几具白骨,着实吓了她一跳。 借着手电筒的光,她四下看了一眼,墓中有一张石案一个石墩,和一具石棺。她拍了下贺无意的肩头:“喂,莫非有人来过此墓?”墓中有骸骨并不奇怪,有些墓中陪葬的人成百上千,她之所以这样问,是因为这墓中未免太干净了,能凿山建墓的多非寻常人,陪葬物品应该不会少才是。 贺无意将手提电筒放在一处石梭上:“这墓穴不是被盗过,而是原本如此,当真奇怪。” 夏辰看过不少相关资料,墓穴的结构可以说千奇百怪,不过凿山而建的极少,但只要发现,大多会有很大收获,若不是有太多财宝怕被盗,谁会费时费力的在山上凿这种秘密墓穴啊,那些当皇上的自有皇陵,而哪个皇上都想着自己的基业会千秋万代。一般商贾就是有这心,也没这能力,山是皇上的,谁敢随便凿,还涉及到保密的问题。 “我说……里边会不会还有别的墓室?” 贺无意缓缓地道:“有石棺在此,有其他墓室的可能性不大,看看再说吧。”然后他语气变得极严肃:“小心些。” 搜索的结果证明,墓室只有这一间,墓中没有别的财物,只不过又找到了三具骸骨,其中一个胸骨上插着一把匕首。另一个身首异处,手上握着一把弯刀,已经是锈迹斑斑。 夏辰弯身看了一会儿:“似乎这几人是互斗致死。” 贺无意道:“应该是。从这匕首和刀的样式品质来看,应该和这墓穴的年代相同,他们是在墓穴刚建成时就来了,当时可能还有别人,因为某些原因打了起来,这三人死后被扔在了这里。” 夏辰叉着腰叹了口气:“想不到墓刚建成后就被盗过!难怪这么干净!可这些人怎么进来的呢?门明明没有破坏。” 贺无意道:“兴许他们就是建墓的人。” 夏辰检查了一下石棺道:“这石棺没人动过。” 贺无意把脸从她肩后凑上前:“石棺里可能有宝贝。” 夏辰用手肘撞了他一下,语气带着笑意:“就想着宝贝!” 贺无意道:“那当然。让开些,我看看能不能打开。” 夏辰点点头:“小心点。”她张大眼睛盯着石棺,心情紧张又兴奋,手心竟渗出汗来。 就在棺盖刚被推开一个缝,贺无意猛地转身抱着她就地一滚。几支冷箭从他们身上飞射而过,射在石壁上一阵叮当之响。 等了片刻,没有动静,夏辰推了他一把:“起来!你想压死我啊。” 贺无意抬起头,他的神情极为严肃,严肃得有些不像他。眼睛在幽暗的光线下明亮如星,两个光点儿像是两束燃烧的火苗。 夏辰心里咯噔一下,脸有些发热,忽然注意到他的手正放在自己的胸脯上,一把推开他站起身来:“你!欠揍啊。” 贺无意干咳一声,咧嘴一笑:“手感不赖,看不出你这瘦巴巴的还挺有料啊。”看她脸颊红的像着了火,眼中更像要喷出火来的夏辰,他忙举起双手:“我不是有意的,看看石棺里有什么。” 待棺盖移开大半,夏辰探头向里边张望,棺中除了一方锦被,只有一个檀木盒。没看到遗骸,也没有毒虫蛇蝎,她暗松了口气,每次开棺她心里都有些发毛,毕竟里边的风景绝不会太好看,可没看到这些又有一丝失望。 她颇为疑惑地道:“这是怎么回事?” 贺无意也百思不得其解,假墓他也碰到过,可是费这么大周折凿山来建假墓,就有些匪夷所思了,他带上手套准备把那盒子拿出来看看。 手刚碰到盒子,隐约听到一声轻响:“小心。” 夏辰也感觉到了不对,不等脑子反应,身体已跃入了石棺中!两声巨响后,一张带着刀刺的网盖在了石棺上。 贺无意长嘘了口气:“辰辰,这石棺躺我们两个正好。”原来他刚刚发现不对,也躲了进来。 夏辰推开他的脸,肺都要气炸了:“下次你再敢趴我身上,我就废了你!” 贺无意扯了下嘴角,笑得有些邪恶:“你想守活*寡么?” 夏辰抬起膝盖便准备给他来一下。贺无意伸手扣住她的膝盖,然后分开她的腿:“辰辰,你这就有点过份了。” 两人此时的姿势简直暧*昧得不能再暧*昧了,夏辰看着盖在石棺上的刀尖,又不敢乱动,羞怒之下一阵头晕。 贺无意哑声道:“在这里有点不合适,还是等洞房花烛吧。” 终于把那带刀刺的网弄破了一块,两人爬了出来,打开那檀香盒一看,里边有一卷绢帛,上边放着两枚泛着莹光的戒指。一红一绿。 贺无意拿起戒指:“辰辰,你说这是不是天赐良缘啊?嫁给我吧。” 夏辰一个平勾拳打在他的下巴上…… “哎哟!”夏辰从睡梦中疼醒。看着发红的小手,她这一拳竟打在了墙上。 一上午夏辰都有些昏昏噩噩,怎么会梦到和贺无意去探墓的情形啊,那一切仿佛就发生在昨天,眼前的一切反倒有些不真切。可她掐了自己n下,都确定这不是梦。 心底又涌出一股强烈的思念,她真的很想回去,想得心都像着了火,也有那么一点想他。 虽然他总是气得自己跳脚,但和他在一起时,从不必掩饰什么,想笑就笑,想骂就骂,想打就打,而今在这里,说话做事都要三思后行。若是对人说自己是从另一个时空来的,所有人都会当她是失心疯。 夏辰坐在门前的台阶上,摸出脖子上挂的戒指套在食指上,阳光下那块绿玉更加翠绿透亮,戒环上的凤凰花纹也愈发清晰,恍惚间竟有种栩栩欲飞之感。她心中暗道,到底是我带你来的这儿,还是你带我来的这儿? 如果他也能来,我就不会这么无聊了吧,至少和他在一起,不必伪装什么。 夏辰忽然觉得心里很难受,犹如一把利刃刺在了心口,她还从没这样强烈地渴望过回去! 她把脸埋在腿间,无奈至极啊,这种事怎么会发生在自己身上?这里虽然有可亲的人,但她时常的会感到寂寞。这本不是她的世界,在这里绝找不到一个真正能了解自己的人,这千年的鸿沟怎能跨越! 第十九章 扰思(求pk票) ps:想听到更多你们的声音,想收到更多你们的建议,现在就搜索微信公众号“qdread”并加关注,给《金妃》更多支持! “辰儿?不舒服?”韩香迈着小碎步跑过来,温软的小手探向夏辰的额头。 夏辰抬起懒懒一笑,拿开她的手:“我在晒太阳。” 韩香仍旧不放心,满含关切地问:“真的没事?若是闷了,就出去玩儿一会儿吧。”之前她去前院时,就看到他在这呆坐着,这会儿都一个时辰了,还在这坐着,印象中外甥可是一会儿也静不下来。 “好。”夏辰站起身向外走去,心里自嘲地想着,不过是一些小孩子家的游戏,新鲜一下还行,玩儿这么久早腻了! 出了门儿,一路跑到村头,夏辰望着天空大喊:“贺无意你个混蛋,没事跑到梦里来烦我做什么!”刚静下的几分心,又被扰乱了。 靠在老榆树下坐了一会儿,忽然想起明日便要上私塾,钱老大的事该解决了。 她先去把赵小六叫出来,又分头去找了石头和李三。 人到齐了,石头憨声憨气地道:“头,这还是你头一次主动找我们,有什么事吗?” 夏辰让他们把耳朵凑上前,小声道:“你们想不想吃狗肉?” 三人同时一愣,然后异口同声地道:“当然想。” 赵小六咽了下口水:“头,你说的是谁家的狗?” 夏辰道:“钱老大家的,若是把那只狗搞定,他家的鸡鸭也全是我们的盘中餐。” 石头抽了口凉气:“头,他家那只狗可是凶得很,万一弄不好被咬了或是被发现咋办?” 赵小六瞪了他一眼道:“头既然说了,自然是有办法。” 三人同时盯着夏辰,就好像计划写在她脸上,又好像她现在已变成了一只美味的烧鸡。 夏辰眼角跳了跳:“我先跟你们说啊,我会把方法教给你们,但行动我不参与。” 李三摸了摸后脑勺:“为啥头不和我们一起啊?” 夏辰道:“这叫避嫌你们懂不懂?最近都是我带着你们行动,我若不在场,谁会怀疑到咱几个头上?再说我明天就要上私塾,以后时间就少了,你们不能再事事依赖我,要个个都能独挡一面。” 石头顿时豪气起来:“头,你说。” 夏辰再次确定四下无人,道:“你们听好了,我的计划是这样……” 石头他们听完,都窃笑起来,不停地拍着马屁:“头,你这招儿准行。” “头,你怎么想出来的?” “头,这招可真够损的!哎哟!”赵小六刚说完便被夏辰狠狠地踹了一脚。 安排完这个事,夏辰直奔姚二叔家,开门的是姚二婶。 “辰儿啊,你二叔有事出门儿了,今儿我们娘俩能清清静静地弹一会儿琴了。” 夏辰跟着她进了屋:“婶子,我心里一直有个疑问,婶子若是不想说可以不必告诉辰儿。” 姚二婶笑了下:“是想知道我为什么会弹琴?又为什么会嫁给你二叔吧?” 夏辰点点头:“嗯,听说婶子是玄国人。” 姚二婶用小指尖掠了掠鬓发:“我哪是什么玄国人,我是大夏国的,当年玄国大军攻破夏都,我和爹娘逃往大云国,半路失散了,后被一个夏国人所骗,卖到了梁州城一家教坊。” 夏辰问:“婶子说的教坊是?” 姚二婶眼中闪过一丝幽怨:“就是专门儿供男人寻欢作乐的地方。” 夏辰明白了,姚二婶说的便是青*楼。不过教坊要比倡*妓坊强一些,那里的姑娘不卖身,而是卖艺,话虽如此,但有达官显贵看上哪个,也免不了被强买强占。 姚二婶幽幽地道:“后来梁州被玄国人所占,我又成了玄国人。” 夏辰默默地点点头,梁州本属大云国,十年前被玄国占领。梁州的地理位置很重要,是以百年间,都是兵家必争的要地。如今玄国军队逼到了北雁关,梁州已归玄国所有。 姚二婶继续道:“我本是好人家出身,得知自己被卖便欲寻死,教坊的姑姑好言相劝,更待我如亲生女儿一般,还说她那里不用卖身,只要我弹琴跳舞赚足了赎身钱,便放我走。谁知她不过是怕我死了,人财两空。” 夏辰皱了下眉:“后来呢?” 姚二婶眼圈有些泛红:“我信以为真,想快些赚够银子,所以十分卖力,不久便成了教坊的红姬,甚至有不少外地人慕名前去看我跳舞,其中不乏王公贵族。后来有一名玄国的将军看上了我,非要我陪他,我执意不从,却被教坊的姑姑设计喝下了迷药,醒来时已经失了身。” 夏辰道:“那些虔婆、鸨母哪个不是只认钱。” 姚二婶拭了一眼角:“是啊,可我惦着爹娘,几年间又见多了更惨的事,便断了寻死的念头,找了个时机,在一名好心的客人帮助下,逃了出来。不想到了北雁关,却碰上了两国打仗!我显些被杀,是你姚二叔抓住了刺向我的剑。” 夏辰笑了下:“这就是缘分吧。” 姚二婶的神情浮现一丝甜蜜:“可我险些害了他,有一名大云国的军官看上了我,晚上把我带到营帐欲行强,碰巧那晚是你姚二叔巡夜,他动手打了那名军官,差点丢了性命。幸得一位姓夏的将军说已将我许给了你二叔,你二叔才没有被罚,并借此机会把我救出来安置在附近一个小县城暂住。” 夏辰的心跳骤然快了几分:“婶子,这是几年前的事儿?” 姚二婶想了下:“算着有八年多了,那件事过了没过多久,你姚二叔负伤退役,带我来了这儿。” 夏辰追问道:“婶子可知那姓夏的将军叫什么?” 姚二婶摇头:“不知道,只听你二叔说,那位将军在一场战斗中失踪了,我还听那位将军提过,他妻子正怀有孕,真是可怜。” 夏辰闻言整个人都愣住了,莫非那夏将军就是夏青扬?自己现在八岁多,从时间上来算可真是极有可能啊。 真的有这样巧的事?回头得详细问问姚二叔。“婶子,那你和二叔这些年为啥没要个孩子?” 姚二婶道:“唉,我早被那姑姑下了药,已不能生养。我劝过你二叔再娶一房,可他说要了孩子又如何,将来还不是个苦命的,所以不肯。” 夏辰苦笑,想不到问题是在姚二婶身上,外人却传姚二叔伤了命根子!而姚二叔这想法倒是前卫,古人可是很看重香火的。“婶子,你还年轻,兴许能医好呢。” 姚二婶叹了口气:“岂是那么好医的,大夫也没少看,药也没少吃,都是骗人的。” 夏辰见她一脸内疚安慰道:“婶子,重要和是你和我二叔过得幸福。” 姚二婶脸一红:“哎呀,我这是怎么了,竟和你一男孩子家说这些个。” 夏辰笑了下,很多时候人都需要一个听众,并不想对方能理解自己,只要他愿意听自己倾诉。“这有什么关系,辰儿喜欢听婶子说这些事。对了婶子,你的本名叫什么?” 姚二婶道:“我姓巫,小字皓月。” 夏辰道:“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很好听的名字,很像婶子。” 姚二婶嗔笑道:“你呀,将来不知要迷死多少姑娘。” 夏辰笑道:“辰儿可不想当万人迷,得一心人足矣。” “不知哪家姑娘好命呢。” 夏辰道:“婶子,我来弹琴,你给辰儿跳支舞看吧?” 姚二婶有些不好意思:“现在哪还跳得动了。” 夏辰眨了下眼睛:“婶子这腰身还跟姑娘家似的,怎会跳不动?平时也没少给我二叔跳吧。” 姚二婶道:“真是服了你这鬼灵精的,好吧,你就弹昨儿练的那支《长相思》吧。” 夏辰面向她而坐,边弹边唱:“日色欲尽花含烟,月明如素愁不眠。赵瑟初停凤凰柱,蜀琴欲奏鸳鸯弦。此曲有意无人传,愿随春风寄燕然……” 姚二婶的舞姿比夏辰所预想的还要美,身姿曼妙,体态优雅。腰肢柔软如柳,步履轻盈如燕。恰好她今日穿了一条杏黄翠枝百花裙,旋身时朵朵鲜花翩翩欲飞。 一曲舞毕,夏辰拍手称赞:“绿腰轻盈,飞袂拂云。飘飘不染尘埃,袅袅全无俗态。” 姚二婶轻拭了下额头:“这样的夸赞婶子可担当不起。辰儿弹琴进步神速啊,只是……辰儿有心事么?”琴声时而澎湃激荡,时而透着落寞,她应该不会听错,可辰儿小小年纪,怎会有这般心境。 夏辰不想竟被姚二婶听出了端倪,搪塞道:“只是有点想娘亲。”心中却暗道,贺无意!我给你长回辈份,这个便宜可以让你占。 姚二婶握住她的手:“辰儿,婶子就是你的亲婶子,你心里有什么话就对婶子说,要是想吃什么,来这儿婶子给你做。” 夏辰心中略感宽慰,她和姚二婶还算谈得来,或许自己实际的年龄和她差不许多,而且姚二婶阅历和经历也比较丰富。“婶子,能再给我讲些关于玄国的事吗?” 姚二婶点点头:“当然。” 一直聊天快天黑,姚二叔才回来。“辰儿来了,今天练没练剑?” 夏辰道:“自然是练了。” 姚二婶道:“时候也不早了,送辰儿回去吧。” 夏辰站起身:“我自己回去就行,这天还亮着,又没多远。” 姚二叔道:“那你自己小心些。” 夏辰一路跑回家,直接回到自己的房间,点着油灯,任汗水滑落也不去擦,只看着那点灯光,心绪久久不能平静。(我的小说《金妃》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 第二十章 休师 ps:想听到更多你们的声音,想收到更多你们的建议,现在就搜索微信公众号“qdread”并加关注,给《金妃》更多支持! 隔天吃过早饭,韩然道:“辰儿,收拾一下,我送你去私塾。” 带上笔砚和两本许会用上的书,夏辰来到院中:“大舅舅今天不用放马吗?” 韩安装好马鞍:“我先把你送去,安排好你入学的事再去放马。” 韩香跑了出来,手指绕着鬓角的小辫子:“辰儿要上学了,要听先生的话哟。” 夏辰笑了下:“知道。” 韩安先把她抱上马鞍,跟着上了马,一手抱着她的腰一手拉着缰绳大声道:“我们走了。” 夏辰一直很喜欢马,只是外祖母怕她摔着,坚决不让学,韩义和韩安常常一出去就一整天,不方便带着她。而韩奇骑艺不精,就算他肯,她也不敢让他带自己。只有二舅舅韩然在家时,偶尔会带她骑马出去兜风。 出了村,韩安道:“辰儿不是一直想学骑马吗?好好看着啊!” 夏辰又惊又喜又纳闷儿:“外祖母肯让我学了?”家里是外祖母说了算,谁也不敢违抗她的话。 韩安笑道:“还是不让教!不过辰儿聪明,一看就学会。” 夏辰马上懂了:“不是大舅舅教的,是我自己悟性高。” 韩安“哈哈”笑了两声:“将来辰儿若是当了将军,大舅舅也是有功劳的。” 夏辰立刻明白韩安为什么要教她骑马了,原来是担心她将来真的当了兵,不会骑马吃亏。 按韩然的指示她放松身体,握紧缰绳,很快便弄清楚了韩安发出的那些指令都是什么意思,又是怎样通过缰绳与马交流的。 “辰儿学得很快啊,就这样。” 夏辰用脚跟儿磕了下马,同时抖动缰绳:“驾。”马便加快了速度,小跑起来。 远山绿野都在跳跃,微凉的风吹起发丝,夏辰觉得自己快要飞起来了。“大舅舅,骑马奔驰的感觉真好。” 韩安笑道:“等你二舅舅回来,给你挑一匹小马。” 夏辰点点头:“那我得挑一匹性子烈的。” “辰儿记住,看马和看人一样,它肯亲近你,才能听你的话。” “哦?我还以为越是难驯的马越好呢。” 韩安道:“脾气不好的人,未必就是厉害人物。何况要驯马,得先学好怎样驾驭。” “大舅舅说得有理。” 韩安又给她讲了些关于看马的知识,如果不是自己驯出来的马,你想骑它要先看它的眼睛,如果你看它时,它很安静才好套缰绳。 风徐徐淡拂面,香馥馥野花开。穿过碧浪般的田野,跨过小河和芦苇塘,约莫用了半个时辰到了大北村。到了这里离北边的玉顶山脉便不远了,空气更加清新,抬眼望去,青山逶迤,一片苍翠。 私塾就在村头,没有什么特殊标致,和外祖母家差不多,就是一间三进式的宅院。比起文兴书院要小得多,也没有那么雅致,墙边有几株垂柳,几簇翠竹。 跟着听门老仆来到正院,抄手游廊前摆了几盆菊花。到了西厢门前,那老仆转身回了前院,换了个仆童过来:“两位请稍后,我这就去请先生。” 私塾的贾先生是一名老举人,也就是说县试合格了,却没能通过会试和礼部试,但在这样偏僻的乡村,也算得上是很有学问的人了。 贾先生已年近半百,中等身材,十分消瘦,高颧骨,黄面皮儿,眼睛有些浑浊,稀疏的胡须已花白。身着一领青棉布暗纹交领宽袖长袍,露出洁白的里衣领,显得一丝不苟。这也是较为正式的穿着,和穿法。 夏辰一边打量着一边想,这位先生定是个古板之人,对于一些离经叛道的事,绝难接受,自己得留点神才是。 自我介绍后,韩安递上束修(学费):“贾先生,辰儿就托先生管教了。” 贾先生的书童接过钱退到一旁。贾先生轻缕胡须点点头:“嗯,辰儿今年几岁?可认字?” 韩安道:“八岁,认了许多字,在家已读过些书。” 贾先生看向夏辰:“看着甚是乖巧,既然已能读书,就直接从史、礼、传学起吧。” 夏辰听韩奇说过,科考的内容包括五经、三史、三礼、三传。 韩安道:“那小人先告辞了,下学时再过来接他。” 贾先生点点头:“好。青竹,带新来的学生去学堂。” 夏辰一直没说话,还没弄清楚这先生的脾气,还是少言为妙。 青竹就是刚刚才名仆童,不过十七八岁,皮肤黝黑,王官还算端正,一双稍细的眼睛透着机灵,虽不英俊,倒也耐看,面上始终挂着淡淡笑意,一团和气。 学堂设在东厢房,未到门口夏辰便听到里边传来一阵朗朗读书声,夏辰问:“请问师兄,除了史、礼、传,还学什么?” 青竹见夏辰生得俊眼修眉很是喜欢,听她说话又很知礼,笑得更加亲切。“诗词,古文,语法。” 夏辰点点头:“就是写文章之类的对么?” “嗯。” 推开门,正面摆着一张长书案一张太师椅,两侧并排着十几张长桌长凳,此时大约有十来个学生,年龄七八岁,十几岁的都有,听见开门都同时转头看过来。 夏辰发现王财主家的老大也在其中,若没记错,他今年应该是十岁。 王大成看到是夏辰,眼中带着惊讶:“是你?你是不是来错地方了,你得先去学认字。” 他的话顿时引来一阵哄笑。一个看样子怎么也有十五六的少年道:“大成,你认识他?” 王大成轻蔑地哼道:“我们村西头的。论辈份他得管我叫叔叔。” 众人听了一阵窃笑。 青竹严厉地道:“好好读你们的书,是先生让他来这儿的。”说罢把夏辰安排在一个靠近讲案的空位。”一般的学生都往后坐,谁也不想在先生眼皮子底下。 夏辰道:“谢谢师兄。” 青竹拍拍她的肩头:“好好跟先生学,有不明白的尽管来找我。” “嗯。” 青竹出去后,王大成压着嗓子道:“黄毛,我听说现在村西头那几个小子都听你的了?” 夏辰冷淡地道:“怎么!不行啊?” 王大成阴阳怪气地道:“行,怎么不行呢?物以类聚嘛,一群偷鸡摸狗的穷小子跟着你正合适。” 夏辰扯了下嘴角:“我听说胡七儿前日偷了你家的鸡,他好像一直是你的跟班儿。你这个头当的都被自己人偷到头上了,真是令人佩服啊。” 王大成一拍桌子站起身:“黄毛,我家有的是鸡,那是我送他的,怎么了!” 夏辰嗤笑道:“没怎么,你当然可以送他,只不过你爹回头就找上门去要,未免太不给你面子了。” 满屋的人哄堂大笑,王大成气的脸色发白,拿起桌上的书朝夏辰扔去。 夏辰手一挥,竟是借力打力,那书被她打回去,不偏不倚地砸在刚刚进门的一个人头上,屋子里顿时一片死寂。 贾先生正了正头巾,弯身拾起地上的书:“这是谁的?” 见无人回答,贾先生走到书案前,把那本书“啪”一声摔到桌上:“要我挨个查吗?” 王大成这才站起身:“先生,那书是我的,不过我借给了刚来的夏辰看,书是他丢出去的。” 夏辰站起身:“先生,这本书我自己带了,怎么会借他的?” 王大成道:“所有人都看着了,是你把书扔到先生头上的。” 其他人连忙附和:“是新来的学生打的先生。” 夏辰秀眉一竖:“王大成,你怎么不说是你先扔书打的我?” 贾先生脸上的肉抽了抽:“都给我住嘴,夏辰,你刚刚来学堂就闹事,明日不必来了。” 夏辰闻言怒火中烧:“他们欺生也还罢了,做为先生竟如此不分青红皂白,枉为人师!” 贾先生气得直吹胡子:“你竟敢这样对先生说话,实再顽劣至极。” 夏辰道:“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就算学生有错,为师的也该谆谆教诲才是,何况错本不在我,先生如此武断下定论,无异于那些诬陷他人的小人!” 贾先生的身体晃了晃,显然就快被气晕了,指着夏辰上气不接下气地道:“你、你给我出去!” 夏辰冷笑了下提起书包:“你根本不配为人师,更不配教我,难怪你这把年纪只是个举人,心胸狭隘,气量狭窄,纵然读遍圣贤书终大器难成大也。”说罢不顾被她气得跌坐在椅上的贾先生,转身迈开大步离开学堂。(我的小说《金妃》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 第二十一章 背狼 ps:想听到更多你们的声音,想收到更多你们的建议,现在就搜索微信公众号“qdread”并加关注,给《金妃》更多支持! 青竹正在院中浇花,看她出来愣了一下:“辰儿,你这是要去哪?” 夏辰道:“只怕要辜负师兄一番好意了,我被先生逐出了学堂。” 青竹一脸错愕,刚想问个明白,便听贾先生在屋里暴喝一声:“把束修还给他就给我轰出去!不得他再跨进私塾大门半步。” 夏辰眨了下眼睛:“听到没?” 青竹手上的水瓢“啪”一声掉在地上,他缓过神想捡,伸出手又有些懊恼地叹了口气,扭头向后院跑去。 取回学费交给辰,拉着她一口气跑到大门外:“辰儿,到底怎么回事,怎么把先生气成这样?”先生脾气虽不好,可极注重形象,什么事能令他失态若此啊。 夏辰把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只见青竹的表情从惊讶到愤愤最后变成了惊骇!喃喃地道:“辰儿,你,你真是这么说先生的?” 夏辰点点头:“书的确是我丢出去的,那些学生又异口同声地冤枉我,贾先生一看就不是一个大度的人,不然不会不听我解释,就算他肯听,对我亦会心存成见,我还留下做什么?” 青竹颇为无奈地摇摇头:“话虽如此……算了,事已至此,我送送你,你是哪个村的,远不远?” 夏辰笑问:“我骂了你家先生,你不生我的气么?” 青竹神秘一笑:“我只是没办法,也没你这勇气!我父母早亡,寄人篱下,要靠着替先生做事才有机会读书,不然早不侍候了。” 夏辰闻言道:“你很喜欢读书?可考过童试了?” 青竹点点头:“书中自有黄金屋,只有读书时,我的心才会特别平静。再说如我这般条件,想出人头地只有这一条出路。可惜童试虽早考过,一直没有钱到县学读书。” 夏辰忽然想起了曾经的自己,不认命,不自暴自弃,而一个人将来能达到的高度,来自于理想的高度,一个有报复的人,值得帮一把。 她掏出钱袋递给青竹:“辰儿虽然不想认那先生为师,却想认你这个师兄,这点钱但请师兄收下买些笔墨。” 青竹再三推辞:“无功不受碌,我怎么能收你的钱呢?” 夏辰拉过他的手把钱袋塞到他手中:“你就不要客气了,县学的乔先生不收贫困学子的学资,而这些钱应该够县试报名用,希望师兄早日高中。” 青竹愣愣地看了一会儿手上的钱袋:“辰儿,你也不是有钱人家的子弟,如今又被逐出学堂,这钱给了我,你要如何向家人交待?” 夏辰道:“这个不必师兄担心。师兄不必再送了,免得先生责备,我认得回去的路。” 青竹深深一躬:“大恩不言谢。” 夏辰“噗哧”一声笑出来:“什么大恩啊,师兄的将来还要靠自己。” 青竹道:“锦上添花不可贵,雪中送炭情更真。” 夏辰道:“辰儿不喜欢客套,师兄若非要记下此恩情,就随师兄吧。” 青竹一直把她送出村,又走了很远才回去。夏辰一路往回急走,走到河边儿,才一半的路程,算起来从大北村到赵家村有十几里路。 此时日快当头,她又累又热,蹲在河边洗了把脸,找了块石头坐下休息。 秋风摇落芦花碎,碧水潺潺星叶坠。大自然的美景和声音,令夏辰有些陶醉。 回想起青竹满含感激的神情,她想自己当年看到严世明时,是不是也这样。 其实她不太喜欢青竹那种人,他明明不喜欢贾先生,却还在私塾做事,更表现得任劳任怨。可以说他是忍辱负重,也可以说是委曲求全。以她的脾气,绝不会做这种事,就算是在这种落后的时代,她也不信没有其他路可走,重要的是看你有没有勇气,能不能吃苦,一个人肯卖力气,到哪儿不混口饭吃。 想着外祖母家也不宽裕,自己只好说钱袋在路上丢了。至于被逐出学堂的事,待考过童试便不会有任何问题。让那样一个先生教,还真不如自学,何况还有韩奇能给自己些指点。 只是这口气却咽不下,她可等不到考过童试时,再来对贾先生说:我夏辰不用你教也一样! 暖暖的阳光晒得人极为舒服,也让人不由得感觉困倦,夏辰寻思回去也没什么事,不如眯一会儿再走,找了个背风处以石为枕,很快便睡沉了。 醒来时已近黄昏,远山模糊,草树堆烟,她连忙起身快步往家的方向走,过了桥没多远,有一小片杨树林,矗矗树影铺满道路,显得更加幽暗。 走着走着,夏辰背上的汗毛蓦地竖了起来,虽然她现在没办法练回原来的功夫,对危险的直觉却与前世无异。她猛一回头,只见不远处有一只灰黑色的狼从树丛钻了出来。急走了几步,感觉那只狼尾随着自己,夏辰心中一紧,恐惧犹如一只无形的手,捏住了她的心脏!忍住拔腿就跑的冲动,暗暗加快脚步,努力装作若无其事地往前走。她觉得狼应该和狗一样,你越是跑,它越会追,而自己这两条小腿哪里跑得过它。 直觉告诉她,那只狼已越来越近,冷汗自手心渗出来,她的眼光不停地四下搜索,希望可以碰到个人。可是放眼所望之处皆是树木野草,哪有半个人影,她把手按在书包上,寻思着里边有两本书和一方砚台,必要时可当成武器一用。 忽然,肩膀猛地一沉,就像有人从后边猛地趴在了自己身上,而夏辰知道绝不是人,而是两只肉呼呼的狼爪,尖硬的狼爪抓得肩膀一阵刺痛,若不是曾经接受过许多训练,她的意志比一般人坚忍许多,她几乎尖叫出声。 想起大舅舅说不回头,狼就不会发动攻击,她咬着牙继续往前走。没走多远汗水便湿透了全身,不知是吓的还是累的,风一吹,浑身生寒。 当夏辰发现这方法似乎有效,原本恐惧到极点的心,才稍安了几分,而那只狼一直搭着她的肩跟着她走。 以夏辰的体格,背着这么大的一个家伙走路,是相当吃力的事,而狼呼出的热气不停吹过耳侧,夹带着一股腥味儿,令她头皮阵阵发紧,胃中一阵阵翻腾。 她心里不停地念着:天啊!地啊!神啊!我千辛万苦地穿越到这儿,不会落个夭折的命运吧。我前辈子,不!应该是前前辈子造了什么孽啊!上辈子是孤儿,刚混出点模样就跑到这儿又当了把孤儿,而这次还没混出点名堂,就要被狼吃! 走了大约一里路,光线越发暗了,似乎马上就要黑天。夏辰的两只腿已经开始打颤,她真是走不动了,这只狼难道是想累死她再吃?如果真是这样,还不如和它拼了,免得这样下去,连还手之力也没有。可它的个头似乎比自己还大,作为一只狼,动作必然极为灵活,要是冲来上扑自己,一定是一扑一个准儿。何况它还有爪子和牙,自己却没有顺手又有杀伤力的武器。 此时她的呼息已越来越困难,又不敢大口喘气,胸口闷的快要炸开了。汗珠不停地顺着额角流下,有些流到眼中极不舒服,却又不能抬手去擦,视线渐渐模糊,头脑也开始混沌,夏辰使劲咬着牙,步履机械地往前走。 忽然,身后隐隐传来一阵马蹄声,有那么一瞬,她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仔细一听果然是有人来了,她激动得差点跳起来。 当马蹄声变得极清晰,夏辰感觉肩上一松,显然那只狼吓跑了,或者躲在暗中窥视,不管怎样,自己总算解脱了,她相信能骑马的人一定是大人,而且她听出好像还不止一个。 心情一放松,才觉得自己已累得虚脱,想转头向人求救,脚一软竟摔倒在地。 “辰儿!”“辰儿!” 两道呼声同时响起,两匹马已在她身旁停下,马上的人几乎同时跳下来,直奔她跑来。 夏辰只觉得眼前白影一闪,整个人便被抱了起来,鼻间飘来一股清爽的暖香。此时风更凉,她这一路出了许多汗,体力也几乎耗尽,感觉这怀抱舒适又暖和,不由得缩了缩身体靠紧了些。 “辰儿,你……”后过来的人急切地道。 夏辰这才认出是三舅舅的声音,那抱着自己的是谁啊?(小说《金妃》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 第二十二章 共枕 ps:想听到更多你们的声音,想收到更多你们的建议,现在就搜索微信公众号“qdread”并加关注,给《金妃》更多支持! 正在疑惑,一道声音从头上方传来:“似乎累坏了,身子又冷又湿,先回去再说。” 夏辰这回听出来了,是岑少泽!怎么会是他?他怎么会来这儿的?夏辰满腹疑问,却已连问的力气也没有。 韩奇道:“岑兄,我马术不精,你抱着辰儿吧。” “好。” 夏辰感觉他一直小心翼翼的抱着自己,心里一阵好笑,这岑少泽还是个很温柔细心的小男人呢。 韩奇大声道:“辰儿,你怎么不等着我们来接你。而私塾的人说,你一早就走了,你跑哪儿去了,我们来时怎么没碰上?” 夏辰在岑少泽怀里摇摇头:“我好累,让三舅舅回家再说。” 岑少泽轻“嗯”了一声,冲韩奇大声道:“奇兄,辰儿累坏了,回去再问吧。” 韩奇道:“好吧。对了,刚刚我好像看到有个黑影钻到林子里去了,好像是狼,岑兄可看清楚了?” 岑少泽道:“是狼!” 韩奇倒抽一口凉气:“天啊!真是……”他又是急又是气又是后怕,竟一时说不出话来。 回到家已是一钩新月挂树梢。看着夏辰被人抱回来,乔氏惊呼着跑过来:“怎么这会才回来,辰儿这是怎么了?”说着伸出手臂便要接夏辰,可指尖刚碰到她却又迟疑了,就好像岑少泽抱着的是一块易碎的豆腐。 韩奇急切地道:“娘,先别问了,快替辰儿煮碗汤来,她出了许多汗。” 乔氏猛地醒过神儿来,扭头快步去了厨房。岑少泽把夏辰抱回她的房间,放在床榻上,替她盖上被子,十分体贴入微。 夏辰此时很虚弱,身上又极冷,想着自己现在是个‘小男孩’,也就没和他多客气。 韩奇蹲在床边颇为自责地道:“辰儿,早知就不让你去私塾了,我也知道你的性子,却不想你这头一天就把贾先生一顿好骂。” “三舅舅,你都知道啦?”说出这句话,夏辰发现自己的声音竟然细若柔丝。 韩奇点点头:“我们去接你时,贾先生连见都不肯见,是青竹告诉我们的,并且说你早就走了,于是我们立刻沿路往回找。” 夏辰心想那些苇子高的可达两米,大概是自己在河边睡着时,他们路过没看到自己,才错过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岑大哥怎么会来?” 韩奇高兴地道:“岑兄还要在我们家小住几日呢。” 看着夏辰眼中带着迷惑,岑少泽道:“家父让我了解一下此地的民情,我去找乔先生,他介绍我来这边走走,说这里的人还保留着祖宗的传统,刚好奇兄说家中宽敞,于是我便来投宿了。” 韩奇道:“辰儿,就让岑兄住西侧间吧。” 夏辰眼睛瞪得老大,那她岂不是要与他共处一室了?所谓的西间和她的睡房中间就隔一小厅,心中不由得一阵别扭,却又不能拒绝。 前院正屋是祖父祖母住着,东西厢是大舅舅和二舅舅的,这院子的厢房要小许多,都只有一间卧房,韩香和韩奇在住。而岑少泽也算是贵客,总不好让他去住门房。 岑少泽微笑道:“辰儿没意见吧?奇兄明日要回书院,为兄就得请辰儿多关照了。” 夏辰闻此言嗓子眼一阵痒痒,干咳了两声:“咳,岑大哥尽管安心住下。” 韩奇道:“岑兄可是探花,辰儿你现在读不成私塾,只能在家自学,不明白的刚好可以问岑兄。” 夏辰扯扯嘴角,貌似这岑少泽也算是块炭啊,还是自己送上门儿的。 这时乔氏端了碗姜丝汤来:“趁热喝了。” 韩奇把夏辰扶起来,接过碗:“来,小心别烫着。” 乔氏瞪着儿子:“到底怎么回事?你这当舅舅的怎地不好好照顾外甥。” 韩奇有些委屈:“这也不怪我啊。辰儿他先回来了,我们又在路上错过了。” 乔氏道:“先回来了?私塾的先生长没长心!怎么能让这么小的孩子自己走呢?万一遇上狼怎么办。瞧把辰儿累的,明儿非让你爹去找他说道说道不可。” 韩奇忙道:“娘,辰儿不去了,先生对辰儿不好。” 乔氏看着外孙苍白的小脸,眼圈红了红,轻拭了下眼角:“那咱不去了,咱们辰儿不用他教。” 岑少泽知道事情的始末,看到这情形简直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在下可以给辰儿讲书。” 乔氏一眼立刻眉开眼笑:“怎么好麻烦岑公子呢,不过辰儿极是聪明,探花郎稍加指点便可。” 夏辰闻言差点呛着,心里却不由得一阵感动,外祖母简直太疼自己了。“外祖母,大舅舅可是给那先生交了束修的。” 乔氏道:“交了就交了,就当丢了。” 夏辰一听这话心里都要乐开花了,自己炒了先生的鱿鱼,又把学费送了别人,竟然就这么没事了。不过在这时代,不读书的人占多数,外祖母本就没把这当回事。 喝了碗汤,身体暖了些,也渐渐恢复了几分力气。张氏又送了一小碗面片来,还特意加了个荷包蛋。 吃过东西,天色已晚,乡村的人习惯早睡早起,外祖母、韩奇和张氏嘱咐她早点睡,便离开了。 岑少泽在床边的凳上坐下:“辰儿,现在觉得怎样?” “舒服多了,岑大哥也早点休息吧。” 岑少泽道:“我习惯晚睡,你若困了,我这就走。” 夏辰一点睡意也没有,而她也想从岑少泽那了解些事。“我还不困,岑大哥陪我聊会儿天吧。” “行啊,想聊什么?” “岑大哥为何不问我碰上狼的事?”他应该好奇才对吧? 岑少泽淡淡一笑:“我自然很想知道那只狼为何没攻击你,不过我担心此时提及,你会后怕,所以……” 夏辰是有几分后怕,一想着被狼吃掉的惨状,谁都会怕,只不过她的心脏没那么脆弱,还有几分胜利的喜悦。她坐起身来:“我背着狼走了至少三里路啊。” 岑少泽一脸惊讶:“背狼?走了三里?” 夏辰给他讲了遇上狼经过,说罢方才觉得肩膀有些刺痛,之前混身都酸疼得厉害,所以没太注意,用手一摸竟疼得厉害,不由得倒抽一口气。 岑少泽犹在惊愕,听到夏辰“嘶”了一声,忙问:“是不是肩膀被抓伤了,让我看看。” “不用,没事。”夏辰自然不想让他看,虽然自己这身体还没发育,无所谓男女,可心理上她到底是个二十多岁的女孩子。 岑少泽站起身:“我去拿伤药,要是真抓伤了,上点药很快就好,不然发起炎症就糟了。” 夏辰抬了抬手臂,发现衣服擦着肩头时,有一阵阵的刺痛感,想是真的抓伤了,这里的医疗条件很差,感染了会很麻烦,于是解开腰带,把衣领向两边褪下,露出肩头来。 果然几道触目惊心的瘀痕,有些地方还破了皮,渗出点点血迹来。夏辰没有挑过担子,又是个孩子,肩头的皮肤本就极细嫰,莫说是坚硬的狼爪,就是轻轻挠那么两下也会像刮痧似的出现血点。 岑少泽取了药来,又把油灯拿过来放到凳上,自己坐在她身侧:“忍着点啊!伤成这样竟然都不知道。”边说着边帮她涂药。 药是膏状的,刚涂上时有点疼,然后便觉得一阵清凉,火辣的痛感随之减轻了几分。 上好药,岑少泽道:“把衣服脱了。” 夏辰闻言差点随手甩他一巴掌,扭头瞪着他。 岑少泽已站起身去拉被子:“要我帮你么?上了药就脱衣服睡吧,肩膀露出来一点儿就好。” 夏辰这才反应过来,他是怕衣服把药蹭掉了。“我还有点冷,就这样吧。”她仍保持着衣服半褪的样子躺下身。 岑少泽小心替她盖好被子,移开灯重又坐回凳上,握住她的手:“这么冰,我给你暖暖。” 夏辰发现他的手指很修长,手掌温暖柔软,于是由他握着,忽然想起贺无意常替她暖手,因为她的手总是很凉。人都说手凉没人疼,她心里一阵酸。暗自感叹这话不无道理,没人暖手当然会手凉,而没人暖手自然是没人疼。 岑少泽见她眼睛直直地看着床顶,神情淡漠,以为她还是吓着了。“别想了,好好睡一觉。” 他的声音极柔和,竟像是有催眠的作用一般,夏辰眼皮有些发沉:“岑大哥,我困了,你回房休息吧。” “等你睡了我再回去。”岑少泽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对这个孩子有一种十分奇怪的感觉。他聪明,狡黠,直率,而他的眼睛特别明亮,乍一看天真无邪,可细看时,却又觉得隐藏着许多东西。听韩奇说起她的身世,心中更多了几分怜惜。 夏辰已经睡着,只不过睡得很不踏实,不停做噩梦,出虚汗,一阵阵打哆嗦,这本是受惊吓和体力透支的并发症。 岑少泽不时用手巾替她擦汗,轻抚她的发丝,希望她能睡得舒服些。最后实再不忍心,干脆躺在她身边,轻拥着她小小的身体,抚拍着她的背。 夏辰梦到自己被狼群追赶,于是她拼命地跑,后来跑进了一片树林,林中极为黑暗,到处是荆棘白骨,阴风阵阵,呜咽如鬼哭。 跑着跑着眼前一亮,豁然开朗,竟到了一个如仙境般的地方。白云浮玉,光摇烟霞,奇花瑞草,泉响溜清。道由白云尽,春与青溪长。时有落花至,远随流水香。 几橦楼阁掩映在山水间,琼香缭绕,瑞霭缤纷。亭榭回廊,处处玲珑剔透,三檐四簇,层层龙凤翱翔。 两只丹顶彩凤在空中盘旋,留下道道流光异彩,定睛细看一只绿羽多,一只红羽多,喙和头上的羽毛皆显金色,尾羽皆为七彩。 夏辰正看得出神,忽然天空乌云滚滚,闪电交加,瞬息间狂风大作,两只彩凤一阵惊慌鸣叫,声如利箭破风,响彻九宵。 夏辰亦觉得眼前浮起一片迷雾,雾色渐白,却越来越浓,最后像是云朵又像是棉絮般将她包围,柔软、舒适。 几声鸡鸣吵醒了沉睡中的两人,夏辰睁开眼睛醒过神儿时,差点又晕过去。 她的双手挂在岑少泽的脖子上,一只腿搭在他腰上,标准的八爪鱼姿势。而岑少泽正眼含笑意地看着她,许是刚睡醒的关系,他的眼睛看起来特别清澈透亮,像是晴空下一汪碧水。夏辰总算明白为什么古人会用秋水形容人的眼睛了。 因为一夜怪梦,她的大脑还有些混沌,疑惑着自己是不是还在梦中,待反应过来立刻坐起身,脸颊一阵发热:“你怎么睡在这儿?”(小说《金妃》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 第二十四章 隐情 天高云淡,风清日暖。两人一路闲聊着,来到姚二叔家。看到黑毛着实把岑少泽吓了一跳,弄清楚是狗而不是狼时,才放下心。这也不能怪他,在云阳城狗已经极少见,狼狗就更难有机会见到了。 院中海棠树上的果子更红了,满满地缀了一树,极为诱人,夏辰伸手想摘一个,却发现够不着。 岑少泽见姚二婶只顾引着他们往屋门走,伸手摘了两个果子迅速塞到夏辰手中。 夏辰递了一个给他:“尝尝,现在熟透了,应该有糖芯儿了,特别甜。” 岑少泽面生窘色,迟疑着不知该不该接。在他看来,这举动无异是顺手牵羊。 姚二婶停在门口转过身来,立刻明白了怎么一回事,微笑道:“不必客气,当自家一般就好。” 夏辰把果子丢给他:“吃吧,乡下人没那么多讲究,再说姚二叔和姚二婶比我亲叔婶还亲。” 岑少泽这才略显尴尬地咬了一口,酸中微甜,口中顿时生津液,他咽了下口水。“好酸。” 夏辰笑道:“酸酸甜甜才更有滋味。” 岑少泽点点头:“的确。” 进了屋,互相介绍后,姚二婶沏了壶茶:“这位公子一看就是安阳人士。”其他地方的男子极少穿这种曲裾深衣,有些身份的人穿大袖衫和燕居服的占多数。 岑少泽客气地道:“夫人好眼力。” 姚二叔道:“辰儿,将来也想学岑公子这般?”语气中带着几分鄙夷。 夏辰笑道:“姚二叔,岑公子也算是咱们大云国第一人了,十四岁的探花郎啊。”知道姚震看不上公子哥儿,但凡事不能一概而论啊,她心里可是很佩服岑少泽,竟然能把那些枯燥乏味的书都背得滚瓜烂熟。 姚二婶不着痕迹地掐了丈夫一把,脸上却一直挂着笑:“十四岁的探花,当真是了不得。” 姚震虽然不读书,却也知道探花是什么,加上媳妇的“提醒”,语气缓和了许多:“只可惜这年头书读的好,不如仗打的好,你说呢?岑公子。” 岑少泽在路上已听夏辰介绍过姚震,对于他的态度也能理解,他自己也常常有这样的疑惑,甚至不只有一次想投笔从戎,于是点了下头:“此言不错。” 姚震缓缓站起身:“来,辰儿,把我教你的剑法给你这位大哥演练一遍。” 夏辰只知道姚二叔不喜欢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现在才发现不仅是不喜欢,简直就是鄙视加仇视啊!早知如此就不带岑少泽来了。 姚震已到了门口,感觉夏辰没有跟上,扭过身极严肃地道:“辰儿,还愣着作什么。” 夏辰只好硬着头皮跟他来到院中,接过姚震扔过来的双剑舞了起来。 姚震很是得意地道:“岑公子觉得怎样?辰儿才学了不到十日。”哪个师父能收到这种过目不忘的徒弟,都难免沾沾自喜。 岑少泽由衷地道:“甚好!很难相信辰儿只练了十日,当真是天资聪颖,换作一般人,没个三五月很难练到这程度。” 姚震轻哼道:“你还懂剑法不成?” 岑少泽道:“学过一招半式。”岑家原本是武将世家,虽然现在入朝为官的多了,但学武功是岑家男儿必修课。 夏辰听到这话,停下手:“岑大哥,双剑可会用么?” 岑少泽摇头:“只练过长剑、长枪和骑射。” “那你就拿一把练几下让辰儿开开眼界,接着!”夏辰心想,虽然长度差了些,可也是剑啊。 岑少泽伸手接住剑,掂量了一下苦笑道:“太短了,也太轻了些。” 姚震道:“待我取长剑来。”他倒想看看这个一脸斯文的少年有是不是真有两下子。 夏辰见状快步上前在岑少泽耳边小声道:“等下一定要让姚二叔心服口服,然后就能让他带我们去打猎了。” 岑少泽眨下眼睛:“好。” 姚震把剑交给岑少泽:“这把剑如何?” 岑少泽抽出剑:“好剑!”当看到剑柄上刻着花纹时,惊讶地问:“这……好像是岳大将军的佩剑。” 姚震闻言一把抓住岑少泽的手:“你怎认得?” 岑少泽见姚震反应如此强烈,又仔细端详了一下:“岳大将军是我的姨父,莫非这……真是他的佩剑?”他小时候见过,有几分印象。 姚震的手一阵颤抖:“你姓岑,你父亲难道是岑韦?” “您认识我父亲?” 原来姚震在救了岳大将军后,便留在他身边做了亲兵,后来岳大将军带兵去驻守同关,姚二叔当时有伤在身没有一起去,不久便负伤退役了。 姚震常听岳大将军提起岑尚书,深知这位尚书正直刚毅,又是主战派的代表人物。更知道岑家文武兼备的人才辈出,连岳大将军的妻子岑夫人也是巾帼不让须眉。 虽然大云国不许女人当兵打仗,可岑夫人一直住在离北雁关不远的郡城,有一次岳大将军带兵追击敌人,却是中了敌人调虎离山之计,危急时刻是岑夫人带领城中军民守住了城关。 姚震也不让岑少泽舞剑了,拉着他进屋畅聊起来:“岑夫人可真是了不起,强行打开兵器库,将老百姓化装成士兵站在城墙上摇旗呐喊,硬是把玄军吓得没敢攻城,等他们反应过来,咱们的大军已赶回,岑夫人果断地命城里的士兵出城与大军两面夹击,打了一场大胜仗。”说到这儿,还极为痛快地拍了两下桌子。 岑少泽微笑道:“这事我也听说了,姨母差点因此事获罪,实再是那场仗影响力太大,严太尉虽参了一本,皇上却未降罪,下旨功过相抵。” 一提严太尉,姚震脸色一沉,怒声道:“懦夫误国,若不是他,我大云国早已收复梁州了。” 夏辰心想,奸佞之臣多是揣度圣意,顺着皇上的心意拍马屁,若不是大云国皇帝惧战,大臣说了顶个毛用。不过这话她不能说,容易被姚二叔掐死,在他眼里,皇上是天子,岂会有错。 “姚二叔,你可认识一位叫夏青扬的将军么?” 姚震一怔,道:“他是我姚震的大恩人,辰儿怎会知道他?” 夏辰急切地道:“他是我未曾见过面的爹爹呀!” 姚震满脸惊愕,好半晌才呐呐地道:“夏将军是你的父亲?” 夏辰点点头:“正是。” 姚震站起身,显得有些手足无措:“你怎么不早说?” 夏辰心想,谁能料到竟真有这样巧的事啊。“我娘还没生下我,爹爹就失踪了,我连他的面都没见过。” 姚震眼圈一红,放在桌上的手猛地握成拳,似乎用了极大的力气,不停在颤抖着。“辰儿啊!你爹爹是被人害死的。” 夏辰的心咯噔一下:“二叔,你说什么?谁害的我爹?” 姚震不停摇头:“我也不知道,不然早去找他拼命了。那日收到探马的消息,说有一队敌军正向黑石峡而来,夏将军带领三千人马先行至黑石峡,准备埋伏在那儿截杀敌人,却不想反中了埋伏……”他哽咽了一下继续道:“那显然是个圈套,我身中数刀,失血晕迷,醒来时天色已黑,幸被后军发现救回,算是捡了条命,可左腿却废了,虽能走路却无法再打仗,于是退役回了老家。” 夏辰听罢,指尖已经冰凉,原来夏青扬的死竟然还有这内情,若非有人勾结敌人,便是有人有意谋害。 岑少泽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头:“辰儿,你还好吧?”看她面无表情地盯着桌子,目光森冷,他竟感到心中一阵发寒。这孩子不哭不闹亦不说话,莫不是受了这样的打击,害了病。 夏辰淡淡地道:“我没事。”说罢抬眼看向姚震:“姚二叔,听说我爹失踪后,是我大伯父接替了他的官职。” 犯罪的人若不是神经病,总会有动机,若非有深仇大恨,便是为钱为利,本着这个原则一点点排查,不怕找不到主谋。 姚震随口道:“正是。” 岑少泽却已感觉到夏辰这样问不单纯,惊声道:“辰儿,难道你觉得是你大伯父?绝不可能!主将战死副将接任本是正常的。”他不相信兄弟间会做出这样的事来,更加难以置的是夏辰小小年纪,怎会有如此可怕的想法。 第二十五章 打算 夏辰暗叹口气,瞥了岑少泽一眼:“岑大哥,有些事你不明白!”他是过于宅心仁厚呢?还是太年轻? 手足之情在权利面前往往反成妒忌的根源,越是无能的人,越是绞尽心思想占尽身边的人的便宜,拿别人对他感情当成资本。 也就是人们常说的“白眼狼”,只敢与身边的狼抢食,并且极尽穷凶极恶之能事,因这它没能力和勇气与别的狼抢。 岑少泽兀自苦笑:“辰儿……唉!”被一个孩子这样说,心里还真不知是何滋味,可这世间事,谁又能都明白。 夏辰注意道姚震也是一脸不解,问道:“姚二叔,我爹的副将不是我伯父吧?” 姚震皱着眉头沉思片刻:“夏将军的副将也战死了,任职的命令是后来朝廷送来的文书,因为你爹战功显赫,皇上把这功劳给了夏家。” 夏辰心道,正常?立功的将领多的是,都在那排着呢,再说皇上会管这种事才怪。但目前终究是自己的猜测,想了解真相更不能掺杂个人情感。 她喝了口茶:“既然那副将已牺牲,就罢了。我只是想着有一天若找到他,问问我爹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姚震道:“夏将军英武不凡,士兵没有不钦佩爱戴的。辰儿,我一定把你教好,将来你定能成为一名大将军。” 夏辰声音冷冷地道:“有朝一日,我定会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手刃仇人,以告慰爹娘在天之灵。” 听姚震这样说,她更加倾向于自己刚刚的想法了,夏青扬若是虐待士兵还兴许是仇杀,既然他深受属下尊重,那这事十之八九和大伯父有关。 而夏青扬若没死,韩氏就不会死,自己这辈子至少能有一个家,体会一下有爹娘疼的滋味。往更深一屋想,小夏辰若是没死,自己八成还不会穿越,独在异时空可能永远都回不去的滋味,简直是种煎熬,就像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亲人、朋友、理想一般。多少个夜,她被那种强烈的,想回去的迫切心情折磨得无法入眠。 新仇与旧恨,前世的和今生的,她定要找出那个人来,千刀万剐,或者让他生不如死! 岑少泽着实被夏辰眼中流露出的森森恨意吓了一跳。“辰儿,此事兴许有什么误会,许是传信的人被骗了,你先不要想这许多,丛长计议为好。”他实在不忍心这么小的孩子心生活在仇恨之中,这个时代家破人亡的还少么! 夏辰淡勾嘴角:“岑大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不会不自量力。”她在心里暗暗补上一句,可我并不是什么君子,我夏辰想报仇,就是从早到晚。 姚震捶胸顿足地道:“可恨我上了年纪,又是个残废之身!” 岑少泽道:“辰儿,过完年我就会回安阳,到时我会写书信给你,什么时候你去安阳,或是遇上什么麻烦,定要来找我。” 夏辰有些疑惑:“岑大哥要回安阳?岑尚书不是到青州任职了么?” 岑少泽笑道:“家父虽被贬青州,我却随时可以入翰林院啊。” 夏辰道:“岑大哥不是说不想当官?”原来他还是放不下功名利禄啊!这也难怪,古代人读书十之八九为了扬名立万、光宗耀祖。这些世家子弟,更将功名视为衡量人生是否成功的标准。就算他心怀的是报国热情,能想到的方法,除了为官便是为将,而显然他为官更容易。 岑少泽道:“于我而言,当与不当没什么区别,但凡事要早作打算,其中原由待将来慢慢说与辰儿。”他早觉得父亲请调之举有些轻率,逃避总不是办法,所以他有心与那些奸臣斗一斗。他在朝中,也可以保护父亲和岑家,如今他又有了一个想法,若是有一天能帮到夏辰,也算值得。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和夏辰一见如故,而他深知一个没有家世的人,想在朝中混出名堂不说是九死一生,也极为坚难,有多少人一辈子都只是个县令,甚至不明不白地被牵连在争权夺势的斗争中丢掉性命,但有人提点铺路就不一样了。 夏辰点点头:“嗯。” 岑少泽这些话令她心中略有一丝感动,他表现得言真意切,显然不是虚客套,不然自己和他并无深交情,又是小草根一个,他完全不必当回事。如此看来,他倒是个重情义的人,又没看轻自己,把自己当成了朋友。 姚震道:“岑公子,我有一事相求,我自知没多大本事,怕误了辰儿,辰儿天资非凡,希望你能帮他寻一位好师父,拜师所需,我来承担。”他无儿无女,一直把辰儿当自己的亲侄儿般看待,如今知道他是自己恩人的孩子,更加视出已出。这几年得到高知县照顾,种田打猎攒了些钱,他决定不惜一切代价助夏辰成才。 岑少泽忙道:“您这说的是哪里话,辰儿若有心学,我可以向师父他老人家说。我师父是爱才之人,以辰儿的资质,被他见了定会绑去当徒弟。” 夏辰轻笑道:“这么暴力,岑大哥可被他绑过?” 岑少泽深吸一口气:“这倒没有,不过家父请他传授大哥武艺时,他非让我也跟着练。”原本他是在读书方面见长,并没打算在武艺上下功夫,不想师父见了他,便非收作徒弟不可,不然就要抬腿走人,无奈之下,他只好跟着学了五年。 夏辰心想,那位高人定是看上了岑少泽的资质。还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呐,想不服气都不行。就拿岑少泽来说吧,家世好、长相好、头脑好,连学武也有天份! 可这种人往往不能成就一番事业,便会郁闷一生,怀才不遇也是一种悲哀啊,倒不如生来平庸。 “岑大哥这样说,我还真想马上见见你这位暴脾气的师父。”颇有些性情中人之感。 岑少泽笑道:“兴许很快就能见到。”看着夏辰又恢复笑颜,他心里说不出的舒畅,他猛然发现自己很在意这孩子的心情和感受。可为何会这样,他自己不明白,也不想明白,像他这样的人,能让他在意的东西本不多,一旦遇上便又会认准,这或许就是士为知己者死,又或许是缘分。 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本就很难说清,根本就不是用好与不好,该与不该来衡量的。岑少泽不过十五岁,青春年少血气方刚,认准了一件事、一个人轻易不会回头。 弯月如眉,月光极明净,流银般倾泄下来,房屋和树木都笼罩在淡淡铅华之中。 姚二婶坚持留他们吃了晚饭才让走。夏辰扶着走路都有些不稳的岑少泽,心道这姚震二叔也真是的,自己想喝酒就喝嘛,非让他跟着喝什么。而这家伙显然酒量不怎么样,却又脸皮薄不经劝,一来二去竟喝多了。 快走到外祖母家门口,几个黑影自暗处走出来,挡住了他们的去路,借着月光,夏辰一眼便认出走在中间的是王大成。回头一看,后边也围过来三个,有两个身形已接近成年人,想是王大成出钱雇的小无赖,很明显他们来意不善。 她因为岑少泽到来,所以没到处出空找王大城算帐,不想他竟先带人来堵自己了。 第二十六章 打架 “黄毛,你害的我被贾先生责罚,又被同学耻笑,今天不打得你跪地求饶,我王大成跟你姓。” 夏辰冷哼道:“跟我姓干嘛?我又不想认干儿子。” “你!”自知说不过夏辰,王大成气恼地挠挠头:“反正不打趴下你,我就算白混了。” 夏辰轻蔑地扫视过几人:“这未免太大张旗鼓了吧?用找这么多人来么?”村里的孩子常打架,也动不动就找两个人去谁家门口堵人,但总归是小打小闹。而王大成今日摆出这般阵仗,定是之前被自己刺激的不轻,更想借此在村里立威。 王大成一歪脖子:“上次你害我跟弟弟掉粪,掉坑里的帐我还没和你算呢,咱们今天就分个高下,输了的给赢了的当跟班。” 夏辰嗤笑道:“切!你算哪根葱?给我提鞋都不配。不过你带了这么多人来,我跟个哪分高下啊?”已大欺小、以多欺少他可都占了,还真好意思! 王大成道:“别管多少人,谁先求饶就是输。” 一阵凉风吹过,岑少泽清醒了几分:“辰儿,你在和谁说话?”说罢又是一阵眩晕,一手支着额头闭上眼。 夏辰没工夫和他解释,这前有挡路狗,后有拦路狼的!再说他醉得怕是连脑筋都不转弯了。 她指了下岑少泽,冲王大成道:“咱们的事和这人无关,他是姚二叔的远亲,来做客多喝了几杯有点醉了,我把他扶到墙边歇着。”夏辰心想,说岑少泽是姚二叔的亲戚,王大成他们必然不敢伤他,不然姚二叔找上门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王大成果然道:“行,那你就把他放一边儿。”他刚刚躲在暗处看得清楚,开始还以为和夏辰在一起的是韩奇,一直没敢动手,后来发现不过是个面生的白面少年,而且走路都要人扶着,不是生了病就是喝醉了,他这才放心地出来叫号。 夏辰让岑少泽倚着墙:“你在这等我一会儿。”说罢猛地转回身,挑着离她最近,个头最小的一个冲过去迎面一拳,夺下他手里的木棒。 “唔!”那小个子根本没反应过来,痛呼一声捂着鼻子蹲地上。夏辰听出是王大城的弟弟王二成,心想自己也算歪打正着了。 王大成见弟弟被打伤,低吼一声:“打他。” 夏辰一边挥舞棒子护住头部,一边直奔王大成而去,虽然背上和胳膊上挨了几下,她完全不加理会。 王大成仗着人多,并且比夏辰块头大,也没太当回事,举起棒子便朝夏辰的肩头砸去。他到底是个孩子,平时不过仗着家里的钱势吆五喝六的,没打过几回架,拿着棒子不过是壮胆兼吓唬人,并不敢下狠手。 夏辰一侧身,躲开他的攻击,反手一挥,木棒横扫向王大成的头,绝对是使足了劲儿。 王大成倒是也缩了下脖子躲了下,却仍被打中了额角,脑袋“嗡”地一声,紧接着一股热流自额上淌下。 他用手一抹,声音立马变了:“妈呀,血!” 夏辰一击得手,正欲再给他一记,忽觉脑后有风,抬肘反手把木棒向颈后一横,挡住后边的攻击,同时抬起腿照王大成下腹就是一脚,王大成应声倒地,已经是哭爹喊娘了。 夏辰一边格挡另几人的攻击,一边抬脚朝王大城的面部头部一痛狠踢猛踹。她已经很久没打架了,加上最近心情不痛快,脚下丝毫不留情。 “别打了,别打了!我、我认输,我……啊!”王大成抱着头一边哭喊,一边打着滚躲避,最后竟只蜷在地上任由夏辰打,不知是晕了还是被吓傻了。 另几人见状也皆心中骇然,他们从没见过这么打架的! 因为急于想把王大成从夏辰脚下解救出来,下手也加重了,可夏辰像打红了眼一般,根本就不顾雨点般落在身上的棒子拳头,只认准了王大成一个狠k。 王二成捂着鼻子抬起头看到这一幕“哇”一声哭了出来:“他,他会把我大哥打死的!” 另一个年长些的反应过来:“要出人命了!快点跑吧。” 个子最高的愣了一下,上前一把抱住夏辰的腰便往前扑。 夏辰毕竟太小,身子轻膊腿儿也不够长,重心一个不稳被那人按倒在地。她立刻双臂护头,双手护颈,蜷起身体采取防护姿势,等着将要落在自己身上的一顿好打。心里解气地想,王大成一个月也休想爬起炕。 “咳!”感觉又有人猛地压在了身上,她几呼窒息。心中暗骂,妈*的,他们想给她来个叠罗汉,活活压死她吗?可紧接着身上的重量忽然消失了,随即听到几声闷响。 几声痛呼后,她被人从地上拉了起来:“辰儿,你没、没事吧?” 夏辰看了眼还有些半迷半糊的岑少泽,又看了眼地上横七竖八或撅着或趴着,嘴里还不时发出痛苦呻*吟的几个人,露齿一笑:“没事,走吧,回家。” 岑少泽茫然地点点头,那模样就像一个刚睡醒的孩子,显然他还是没太弄清楚状况。刚刚恍惚间看到有人打架,还以为在做梦呢,不过就算做梦,有人打辰儿也不行啊,于是在那帮人正准备集体落下家伙的瞬间,他冲上先用身体护住夏辰,然后三拳两脚把那些人打倒在地。 王大成所带的人都没练过武功,除了两个十六岁的,其他几个也不过十岁左右,哪里是练过武功的岑少泽的对手,莫说岑少泽只是喝醉了,就是闭着眼,他们也不是对手。而还有句话叫酒壮熊人胆不是,他虽不是熊人,却是个斯文人,要不是喝醉了,下手兴许还能轻点儿。 夏辰走了几步停下脚:“岑大哥,你等我一下。”说罢回身来到王大成身边。 王大成刚被一个高个子的扶起来,此时他的脸已经面目全非,加上光线有些暗,夏辰仿佛看到了一个硕大猪头。 一看她过来,那高个子吓得拖着王大成连连后退,一边惊声道:“黄毛,你赢了还不行。” 夏辰揉了下酸疼的胳膊:“服了?” 王大成的声音连抽嗒带哆嗦:“服,服了,真服了。”他刚才明明就喊认输了,只是“服”字还没说出口,就被夏辰一脚踢嘴上了。 夏辰清清嗓子:“明天开始,每天替我捡两篮子粪,割四筐草送到家门口,我会事先预备好蓝筐。”然后她一扬拳头咬牙切齿地道:“要是敢不送或是装不满,要你们好看!而我若是不小心摔着、伤着、碰着,我就告诉姚二叔你们欺负他的亲戚和我。” 夏辰心想岑少泽毕竟不能总跟着自己,这帮家伙会不会再伺机报复可不好说,但他们也知道姚二叔是什么样的人,又独独稀罕自己,所以搬出姚二叔来最稳妥。 王大成吸着鼻涕连连点头:“黄毛,我一定照办,我真的服了,你狠。”现在想起来他仍心有余悸,这小子看着一幅弱不禁风的样子,打起架来竟然这么厉害,而且真下死手啊! 夏辰心中冷哼,就凭你们这几个小孩丫子,还敢跟我打架,我可是看过上百场地下拳赛的人,什么狠角色没见过!今天就算没有岑少泽在,王大成也绝不会比我伤得轻。 回到家,岑少泽坐在椅子上一直垂着头摇晃着:“好晕,怎么看什么都在转啊!” 夏辰叹了口气,替他倒了杯水:“不会喝酒逞什么能啊!” 岑少泽抬手握住水杯,眯着眼皱着眉头:“酒我也是喝过的。” 夏辰有些无奈:“你也不想想,姚二叔喝的都是什么酒,他一身伤疾,为了缓解疼痛喝惯了烈酒。” 岑少泽把水喝下肚,头靠在椅背上闭起眼:“是啊,那酒辣得呛人。” 夏辰此时浑身酸疼,挽起袖子一看,胳膊上一块青连着一块紫,有些地方还肿了,要不是她一直护着头,自己怕是早就变成释迦牟尼了!低头撸起裤管一看,也是一样的情况。“岑大哥,你有药酒没有?” 岑少泽晃了晃头:“药酒?怎么了?” 夏辰把胳膊一伸:“你看。” 岑少泽酒意一下子消了八分:“这怎么弄的!” 片刻后,屋子里传来夏辰一阵阵痛呼哀叫。“你轻点儿” “疼!疼!疼!”“哎呀!那里不用你擦……” 接着是岑少泽一声怒吼:“再乱动我就把你绑起来!” 安静了片刻,夏辰的惊呼再次响起:“你衣领上怎么都是血?” 第二十七章 中枪 感谢大家支持,谢谢karlking打赏和氏壁,么么嗒。 ~~~~~~~~~~~~~~~~~~~ 岑少泽摸了下后脑勺:“呃!我的头好像破了。” 夏辰白了他一眼:“你!……真是气死我也,再敢当我面喝酒,我就跟你绝!交!” “嘿嘿。” 夏辰躺在被窝里,一肚子气,岑少泽那家伙几乎把她浑身摸了个遍,好在自己重要的部位保护的好,没受伤。而那家伙自己头上让人开了个口子都没发现,就这水准还敢喝酒!真是……喝死他算了。 晓色朦胧,薄雾如纱,空气中还带着属于夜的馨香。夏辰起床穿好衣服,拿了蓝子和筐摆在自家门口,然后回屋睡回笼觉。 吃过早饭来到院中,她略带神秘地冲韩香道:“小姨母,去门外瞧瞧有人送东西来没有?” 不一会儿韩香跑回来,脸上满是惊讶:“辰儿,你今儿一早出去捡粪割草了?”最近外甥的行径真是越来越古怪了。 夏辰道:“这种事还用我亲自动手么!装得满不满?” 韩香甜甜一笑:“满满的。” 夏辰点点头:“以后每天早上都会有人送,你记得拿回来。” 韩安正准备出门,听了这话停下脚:“行啊辰儿,是石头他们送来的?” 夏辰道:“是老王财主家那哥俩。” 韩安一怔:“他们?他们不是一直和你不对付么?” 夏辰道:“已经被我收服了。” 韩安笑道:“哈哈,小心着点就是。” 岑少泽一直背着手站在她身旁,见韩安离开,颇为好奇地问:“辰儿,你平时都要帮家里割草,捡……呃。” 韩香接口道:“捡粪!”说罢眼中闪过一丝疑惑:“怎么岑公子不知道我们都用牛马粪当柴烧的么?” 夏辰语气带着揶揄:“小姨母,岑公子可是读书人,这‘粪’字不雅,要说五谷轮回之物。” 韩香看了看一脸尴尬的岑少泽,小脸竟有些泛红,掩唇笑道:“岑公子,平时辰儿才不做这些事呢,他比猪还懒,不过辰儿人缘好,这些事总有人帮他做。” 夏辰心想,人缘好个毛线啊,那可都是她用智慧和拳头换来的,还有这一身伤。 岑少泽勾起嘴角:“看出来了,辰儿的人缘相当不错。”说着还别有深味地看了夏辰一眼。 夏辰干笑两声:“岑大哥,你不是要给我讲书么?” “啊,是啊。” 回到屋,夏辰瞪了他一眼:“头上的伤没事吧?”想是替自己挡那顿乱棒时受的伤。 “没事,破了点皮而已,上了药很快就好。” 夏辰心想,破了点皮会流那么多血?不过他说没事,她也懒得再问。 午后,岑少泽骑马带着她准备到河边走走,刚到村头,便看到石头和赵小六正坐在树下,正在嘀咕着什么。 夏辰喊道:“喂,你们俩又在那琢磨什么坏事呢?” 赵小六先跑了过来:“头,今早上看到王家那哥俩,王大成的头像柳根斗一样大,王二成的鼻子肿得像包子,不知被谁打的。” 岑少泽嘀咕道:“我好像没下那么重的手啊。” 夏辰闻言这个汗啊,暗暗用胳膊肘撞了他一下,冲石头道:“钱老大家的院子打扫干净了没?” 石头道:“就快了。对了头,还有个乐子事儿。” “什么乐子事?”夏辰心想岑少泽到这里觉得什么都新鲜,既然是有趣的事,不妨听他们说说。 赵小六抢先道:“赵三姑娘家有一只鸡,长到半达子就不长个了只长肉,像个小肉球子似的,还不长毛,也不是不长,就长了几撮,那才好玩儿呢。” 夏辰想象着那只鸡的样子——一个带着几撮毛的肉球,也觉得很有意思。“怎么会不长毛呢?莫非鸡还有聪明绝毛的?” “咳咳。”岑少泽闻言轻咳了两声,强忍住大笑的冲动,真不知这孩子哪来这么多奇思妙想。 赵小六笑嘻嘻地道:“昨儿我们去看赵三姑娘,正听她娘骂呢。”说着一手叉腰,勒着细嗓:“哪个挨千刀的这么缺德,竟然往鸡身上抹桐油!杀吃肉还不够个,养着又过不去冬下不了蛋,真真儿愁死个人。” 夏辰总算明白啥叫躺着也种枪了,真是冤枉,她哪知道桐油还有这种神奇的作用。她挥了下手:“行了,行了,我和岑大哥要出去巡视,你们俩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 穿过苇塘来到河边,看着碧带般的河水,和河两岸一眼望不到尽头的芦苇丛,岑少泽叹道:“漾漾泛菱荇,澄澄蚋葭苇。我心素已闲,清川澹如此。真美啊!” “岑大哥的心若已在山水间,为何还要回去做官?而对于你来说这景致是美,对于老百姓来说却不如良田沃土啊。”心境不同,景色给人的感觉也不同,在夏辰眼中,茫茫的苇丛和摇曳的芦花,说不出的寂寥苍茫。 岑少泽道:“想不到辰儿这么小就心系黎民之苦,只是还不能体会什么叫身不由己。”他怎能一走了之呢。 夏辰淡淡地道:“有什么不能体会的,我是个军户,可我不想当兵,除非在十六岁前金榜题名,可我又不想读书当官。” 岑少泽闻言心中一紧,他是军户?那么他十几岁就要到残酷的战场去?一想到他可能死于刀剑马蹄下,他心里便难以忍受。 “辰儿,无论如何我会帮你。” 夏辰扭头看了他一眼:“你怎么帮我?替我去考试么?”说罢伸开双臂,像是要拥抱迎面吹来的风:“我相信我命由我不由天!”当兵也好,考试也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夏辰两世为人,又有超越这时代的见识,更重要的是咱不图荣华富贵,想混个逍遥自在、吃喝不愁总不会太难。 “哈哈,有志气。”岑少泽笑赞道,只不过这种话说出来容易,做起来难啊,还是好好想想是否有办法让他摆脱当兵的宿命吧。 这时一只肩背呈暗灰色,前额微缀棕色,后颈羽有一圈白羽,尾羽呈灰色,末端带着少许白色的鸟在他们头上盘旋片刻,向不远处的杨树林飞去。 夏辰抬手一指:“岑大哥你看。” 岑少泽仔细一看惊讶地道:“这是什么鸟?它爪上好像有只比它个头还大许多的野兔。” 夏辰道:“姚二叔管它叫雀鹰,这里的大多数人管它叫老鹞子,山脚那边比较多见。成鸟个头比鸽子略大些,飞行速度快,极为凶猛,甚至能用反复攻击的手段,捕猎比它体形大许多的动物。” 岑少泽颇感兴趣:“我看它往那片树林飞了,我们去看看。” 两人沿河向西走了一里地,来到那片树林,夏辰抬手遮着阳光看了看,指着最高的一棵:“岑大哥,它的巢穴在那儿。” 岑少泽顺着他所指之处望去,只见一个和喜鹊窝大小差不多的鸟巢筑在树杈上。“真想离近了看看。” “岑大哥,它可不好招惹,弹弓很难打下来,惹急了会啄人眼睛的,改天姚二叔带我们去打猎时,看看能不能碰上,姚二叔的箭法很好。” 岑少泽点点头:“嗯。对了辰儿,这里打猎的人多么?” “不多。”夏辰说着遥指着北面的山群:“这些山都很陡峭,山中又有多毒虫猛兽,进去很危险,我和姚二叔从不敢深入。”靠山吃山也没那么容易,正如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一样。 两人继续闲逛,夏辰轻倚着他的胸膛,看着山光西落,天际浮现出一片绚烂的云霞,轻轻哼唱:“抬头轻轻问一句,今夕是何昔,秋风萧萧天色已凄迷。夕阳的余晖,已经没有暖意,就好像缘尽的话语。低头轻轻问一句,今夕是何昔,往日情怀已随秋风去,越是想忘记,越是难忘又想起……” 岑少泽听着,心底涌出一股说不出的苍凉。这曲子夏辰唱得极好听,但这词和声音却透着无比悲戚。他不禁在想,这孩子面上看着活泼又顽皮,可心里却似乎有许多事,不然那双眼睛不会看上去那么深邃。 他微微收紧环在夏辰腰上的手臂,下巴轻蹭着她的头顶:“辰儿,哪里学得这么悲伤的歌啊?” 夏辰轻笑了下:“胡乱编的。”这歌后边还有一句,不悔当年痴,不悔当日迷,只怪自己年少无知任性太幼稚……轻轻地收起飘散的思绪,说声:好想你!她微微轻叹了口气,想有什么用呢? 不觉碧山暮,秋云暗几重。岑少泽道:“回去吧。” 一路无言,两人各自想着接下来要的打算。夏辰觉得应该把夏青扬的事查清楚。而岑少泽却在想如何能尽快到兵部任职,以他的成绩可以直接留京,先到翰林院任编修,满两年后,可到三省六部为官,当然一直留在翰林院也可以。 回到村子,已是炊烟袅袅。用过晚饭,两人回到后院,坐在堂屋各自捧了本书看。 岑少泽道:“想不到在这里找到了这本书。” 夏辰随口问:“什么书?” “《鸾凤记》。” 夏辰不以为意地道:“鸾和凤都不过是传说罢了,你怎么会对这个有兴趣?” 岑少泽一边看一边道:“女床之山,有鸟,其状如翟,赤者名曰凤,青者名曰鸾,见则天下安宁。” 夏辰干脆放下书,一手拖着香腮看着他:“天下太不太平关鸟什么事!你该不会想去找一只来试试吧?” 岑少泽的神情却极为认真:“我还真有此意。不只是我,皇上也下过旨寻找这种鸟。” 夏辰无语……忽然想和他开个玩笑:“我见过。” 岑少泽根本就不信,头也没抬道:“你刚刚还说这是传说呢。” 夏辰掏出脖子上的戒指:“你看,这戒指上就有一只。” 岑少泽接过戒指,仔细看了一会儿:“辰儿,这戒指非金非银非铜非铁,上边的宝石像是青玉,却泛着七彩光泽实在稀奇。” 第二十八章 乌龙(和氏壁加更) 夏辰有些惊讶,想不到岑少泽这方面也懂。 “岑大哥能看出这戒指是什么做的吗?”她是懂得鉴宝的人,自然早看出这戒指材质特殊,并非是金镶翡翠的,只是没机会拿去做鉴定,或是拿到显微镜下好好看看。 而她一直没忘记自己穿越前,似乎看到戒指发出过异光,并且自己只是灵魂穿越了,戒指如何会跟来?她原本在猜想自己穿越兴许和这戒指有关,可这么长时间过去了,这戒指再没任何异状,以至于她已开始觉得自己看错了。 岑少泽将戒指拿到灯前仔细看了又看,终于还是摇头叹了口气:“我从未见过这样的金属和石头。” 听他这样说,夏辰心中的希望之火反而复燃,莫非这戒指是个仙器法宝?兴许像许多书里写的那样,里边藏着个死老前辈的灵魂,又或者封印着什么绝世神兵和武功秘笈啥的…… 岑少泽把戒指递给她:“辰儿。” “啊!你吓了我一跳!呃……你说什么?”夏辰正想着戒指里总不会有个什么千年妖精吧。 “我想说戒指是你娘留给你的,难道没和你说它的来历么?”岑少泽有些哭笑不得,自己又没大喊大叫,他怕什么啊! 夏辰接过戒指套在食指上瞧着:“我娘也是偶然捡到的,留给我只是当个纪念吧。” 岑少泽忙道:“对不起,我不该提起你的娘亲。” 夏辰没回答,她的心思早飞出十万八千里了。她在想世间事本就无奇不有,她曾遇过一位修道的人,几十年餐风饮露却精神矍铄,乌发童颜,而那位道人曾言她的富贵险中求,当时她还开玩笑地对贺无意说,难不成要她抢银行去?万没想到比抢银行还离谱,有什么能比以两百脉的速度冲进河里更险的?并且还离奇地穿越了,只是这富贵她咋没看到! 岑少泽见她盯着戒指神情变幻莫测,轻声问:“辰儿,在想什么呢?” 夏辰摇头:“没,没想什么。岑大哥,给我讲讲你都听过哪些奇人异事吧?” 岑少泽道:“那可多了,我师父有一次在山中迷路,到了一个如仙境般的地方,那里年过百岁者仍如壮年,师父说因为那个地方汇集了天地灵气;前朝有一位将军,身高十尺有余,力大无穷,一把两百斤的巨斧能开山破石;还有大夏国一直流传着一个关于宝藏的传说……” 夏辰越听眼睛瞪得越大,任何传闻都可能有夸大其词的成份,但若不是非同寻常,也不会传得这般神奇。何况世间有无数人类无法解释的事,现代人已发现有史前世界,并且ufo外星人的事也缕传不鲜。 这么一想,兴许凤凰和龙真有可能存在的,要知道若干年后,人类兴许也会变成传说呢。而到目前为止,虽然多数人肯定了进化论,可猿猴真的能变成人的话,应该一直有猿变的人出现,为什么变了一批之后,就不再变了呢?人都是人他*妈生的,猴都是猴他*妈生的。 发现自己想得有点太远了,夏辰收回思绪:”岑大哥,如果你真的找到鸾凤,别忘了叫我看看啊。” 岑少泽轻笑道:“当然,不过你别太期待,我从来没想过爬山涉水去寻找不一定存在的东西,这种事绝对靠缘份。” 接连两日,夏辰都和岑少泽四处闲转,时不时地问他一些关于大云国的历史和安阳城的事。 这天清晨,乌云密布,转瞬便下起了雨。秋风秋雨冷煞人,淅沥的雨声更令人心生愁绪。夏辰裹着被子盘腿坐在椅子上看书,心思却想着另一件事,这几天一有空她就把那戒指拿出来研究,连一个细小的纹路都没放过,可戒指还是那个戒指,看样子又是自己想多了。 岑少泽坐在她对面,同样手里拿着书,却半晌也没翻一页,眼光不时地瞥着夏辰,最后干脆坐直身体定睛看着她。 不知道这孩子又在想什么,眼睛一动也不动地盯着一个地方许久了,时而还会嘟嘟嘴唇,皱皱眉头,实在太有趣了。而他整个人包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张小脸,真的有那么冷?想着自己这两天就要回青州去了,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心中竟有几分不舍。 仔细端详,越发觉得夏辰模样俊俏,一双黑白分明的丹凤眼,长长的睫毛微微上翘,两道略直的修眉透着几分英气,秀鼻挺直,一张粉润如花瓣的嘴唇,笑起来时嘴角会自然的扬起。乡村的孩童因为常在外边跑,皮肤大多有些粗糙并且黑,他的小脸却如凝脂般细嫰白晰。 看着看着,岑少泽不自觉地脱口道:“辰儿,你若是个女孩家,将来定然倾国倾城。” 夏辰一直在跑神儿,忽然听他说什么“你是女孩家”吓了一跳,惊呼道:“你怎么知道的!” 岑少泽一愣:“以你现在的样子就看出来了啊。” 夏辰低头看了一眼,便直接从椅子上站起来,手按在桌子上凑到他面前,眼巴巴地看着他:“岑大哥,你可千万不要说出去啊!”她心想别管这家伙怎么看出来的,这事一定不能让旁人知道。 岑少泽一头雾水:“这还用说么?”分明是显而易见的事啊,难道只有自己夸过他的容貌? 夏辰道:“除了你,其他人可都没发现。” 见他一脸紧张,岑少泽点点头:“呃……我不说便是。”嘴上答应着,心中却充满疑惑,而看样子还真没人这般夸过他,莫非自己的眼光有问题?不会吧…… 夏辰松了口气,抿嘴笑了下:“记住啊,不能说,不然麻烦就大了。” 岑少泽越发不解,怎么这孩子忽然变得怪兮兮的!忽觉他的呼吸吹到自己脸上,再看他那粉润的嘴唇,岑少泽的心像是被什么猛地撞了一下,立刻站起身,咽了口唾沫:“我绝对不说,你快坐回去!” 夏辰这才发现自己竟不知怎么上了桌,还是一幅哈巴狗的姿势,忙退回椅子上围好被:“小弟失态,让大哥见笑了。” 岑少泽这才重新坐好捧起书,摆出认真看书的样子,心想,不是你失态了,我才差点失态,不过刚刚怎么会有那样的念头?竟想亲他一口,一定是他长得太讨人喜欢,对对对!就是这样。 夏辰这回可没心情游神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万一他说漏了嘴自己要如何收场啊,得想办法尽快让他离开这儿,早知就不该让他住下。 不过一想到他走后,自己又一个人了,心底竟有一丝怅然,虽然岑少泽不了解自己,但总算是个有些见识又有文化的人。像石头他们那样的,自己说句成语他们都听不懂,有时候想幽默一下他们还会当真,真是难有共同语言。 而有一点她还在耿耿于怀,岑少泽究竟从哪儿看出来的?忽然,她冒出个奇怪的念头来,莫不是他偷窥过自己吧?毕竟他们曾同床共枕过……不然以自己天衣无缝的伪装,和比男孩子还淘还野的名声作为,他怎么就看出自己是女的呢? 想到这儿,她不由得火气上涌:“岑少泽,你老实交待,你到底是怎么看出来的!” 岑少泽还为刚刚那小小的邪念心虚,猛听河东狮吼,当时就蒙了,呆若木鸡地看着夏辰,脸一点一点地涨红了。 夏辰见状认定他心里有鬼,一拍桌子从椅子上站起身:“你个流*氓,枉我还把你当成君……”刚想起身甩他一巴掌,却被脚下的被子绊了一下,身体猛地向前扑去,眼看就要和桌面kiss上了,她闭上眼在心底哀叹,为什么碰上这个家伙以后,自己总是这般糗啊。 感觉自己没有亲上桌子,而是倒在了个怀抱里,嘴巴还贴着温软的东西,夏辰猛地睁开眼睛,一双同样睁得老大的眼睛在盯着自己,她的思维瞬间短路了…… 岑少泽的大脑一阵空白,适才见他摔过来,下意识地伸出手抱住他,可怎么就那么巧,竟然嘴唇对嘴唇地亲了个正着,而这感觉竟然还不赖。 夏辰回过神儿来,想着自己这辈子的初吻就这么乌龙了,整个人像被烧着了似的,分不清是怒火,还是羞赧,总之整张脸可能连身上都红透了。 上辈子的初吻让贺无意那无赖捡了,这辈子又让这个道貌岸然的家伙捡了,她纯纯的心啊!夏辰左手撑住身体,右手挥出一记平勾拳,正打在岑少泽的左颊上。 岑少泽竟然没躲,渐渐的一丝血迹自唇角渗了出来,夏辰心里一阵过意不去,其实她也知道刚刚的状况是意外。 岑少泽没有去擦嘴角,也没说话,面无表情地扭头过站起身,快步走向自己的房间。 他的心很乱!不知夏辰这是闹得哪一出,竟讲些莫名其妙的话不说,竟然跟自己动起手来,可自己为何会有种作贼心虚的感觉呢? 第二十九章 狼袭 一直到傍晚岑少泽也没出来,夏辰想去看看他,又觉得他是自作自受,这种事要是换到前世,非打到他爬不起来才解恨,至于贺无意,算他逃的快! “辰儿,吃饭了。”韩香在外边喊道。 夏辰答应了一声,无奈地耸了下肩冲西屋道:“喂,吃饭了。” 韩香推门进来,弹了弹头上的雨水,搓着小手:“岑公子呢?” 夏辰一扯嘴角:“八成睡着了。” 韩香探头向岑少泽的房间方向望了一眼:“你进去叫他吧。” 夏辰道:“你去叫他就是。” 韩香小脸一红,白了她一眼:“我一女孩儿家,怎好去?” 夏辰站起身:“好吧好吧,我去。”毕竟小姨母还不知道自己是女儿身。 岑少泽早已听到她们的谈话,从床上坐起身来,发觉嘴角有些疼,心道夏辰下手还真够重的。虽然两个男人恶心点,可那分明是个意外,不至于发这么大火吧? 而他对那一亲感觉甚是良好,以至于他担心了一下午,最后得出结论,自己应该没什么问题,平时见到他的小外甥也没少亲,自己只是比较喜欢小孩子罢了。 夏辰见他坐在床边,嘴角有些瘀紫,闷闷地问:“疼吗?” 岑少泽本想笑笑,却扯动嘴角的伤,吸了口凉气:“还好。为什么下这么重的手,我又不是有意的。” 夏辰道:“我是乡下孩子,平时做惯了力气活,手本就重。” 韩香见到岑少泽嘴角受了伤惊讶地问:“岑公子,你这怎么弄的啊?” “呃,睡觉时不小心,从床上摔下来磕的。” 韩香抿嘴儿一笑:“岑公子这么大人还会掉下床啊。” 夏辰斜瞥了他一眼笑道:“不知道的还以为被谁打的呢。” 岑少泽一挑眉,苦着脸却是无语。 吃饭时韩安道:“真邪了,钱老大家最近竟出事儿,先是狗丢了,接着鸡也被偷了,昨晚连猪也被狼叼了去。” 夏辰一愣:“大舅舅,狼进村了?” 韩安的神色显得有些担忧:“是啊,晚上再出去小心点,要不就领着大花。” 夏辰心里暗爽,这算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么?自己只想让他家鸡犬不留,竟然连猪也没了。哎呀!可怜的小猪,要是你在别人家,至少也能活到过年啊。 吃过饭回到书房,岑少泽越想越觉得不对:“辰儿,你到底为什么发那么大的火?还一直让我不要告诉别人。我只说你若是个女娃娃,将来定是倾国倾城之貌,这话难道犯了你什么忌讳?” 夏辰听了这话,心里的滋味那叫一复杂,原来整件事都是个大乌龙,自己竟然漏听了一个“若”字,而这个若当如果讲,也就是说岑少泽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是女儿身。 她哭笑不得地道:“忌讳倒谈不上,但我不想有人把自己比成那种,呃……祸国殃民的女子。” 岑少泽苦笑:“你未免太敏感了,有倾……呃长得好看的女子就会亡国么?再说你是个男孩子,我不过随口说说。”原来为这个,真是够委屈,以后夸人还真得小心些。 夏辰一脸理所当然:“我是男孩子,不喜欢有人把我比作女人!” 岑少泽双手作揖:“好好好,是在下用词不当,请辰儿见谅。” 夏辰心中的不快一扫而空,看着他嘴角的瘀青:“还疼不?要不要上点药?” 岑少泽笑得有些邪气:“上药不必,辰儿若是替我亲亲就不疼了。”说着抬手接过夏辰丢过来的书:“小孩子家脾气怎么会这样坏,换作我的小外甥,不用我说就会跑过来替我亲亲。” 夏辰一叉腰:“那你就找你的小外甥去!”怎么就没看出来这家伙竟然……怎么就越来越像贺无意那个无赖呢。还是男人不管大的小的都一个样? 岑少泽把书递给她:“对了,你大舅舅说的钱老大家的事,都是你干的吧?” 夏辰把手指放到唇上,示意他噤声:“小点声,这要让人知道,我别想在这村子待了。” 岑少泽点点头:“你和他有仇么?” 夏辰道:“他骂我。” “那也不至于做这么绝吧?” 夏辰冷哼一声:“你知道什么,他骂我有爹生没娘养。” 岑少泽伸手轻抚了一下她的发丝:“不要和那种人一般见识,你将来会遇上更多。” 夏辰自然明白,在这个世界上,不管你做什么,总有人看不顺眼。“只要不触及我的底限,谁爱说什么说什么!” 岑少泽轻笑道:“我只是夸你用错了词,就挨了好打。” 夏辰忍俊不住“噗哧”一声笑出来:“其实不是因为这个打你。” “难不成因为不小心亲了你?” 夏辰摇头:“也不是,算了,我只是最近心里有些烦。” 岑少泽想了下:“不然我陪你打一架?” “好主意!” 世间无奇不有,实力相差许多的两人对打,受伤的却是实力强的那个。 岑少泽只怪自己太轻敌,这孩子怎么这么会打架啊。不过就算不会打,自己又怎么能下得去手呢。 打够了,打累了,夏辰盯着岑少泽的脸笑得像花似的:“明天你又要对人说,不小心从床上掉下来了。” 岑少泽道:“没所谓。辰儿,真想你快些长大,练好武艺我们可以时常这样过过招。”他真的很期待,这孩子才思敏捷,虽然圣贤书读得不怎么样,却不得不说很有学识,而在武艺方面,也绝不会弱。 夏辰一旋身,十分潇洒地坐在椅子上,勾起嘴角:“用不了多久,你就不是我的对手了。” 岑少泽大笑道:“好啊,我拭目以待。”小孩子吹牛皮的样子还真是有趣,不过还真有那么几分傲视天下的味道呢。 深夜,夏辰被一阵奇怪声音惊醒,仔细一听,不是风声也不是雨声,更不是树叶声,而是狗叫声,许多只狗一起凶咬狂吠的声音,令人不寒而栗。 “辰儿,你醒了么?”岑少泽在门外小声问。 “醒了。”夏辰一边答应着,一边翻身套上衣服打开门:“村里好像出事了,你听,好像还有狼叫的声音。” 岑少泽侧耳听了片刻:“的确,可是你大舅舅不是说昨晚便有狼进了村,还叼了谁家的猪,但昨夜却很安静。” 夏辰已经穿好鞋子:“我们出去看看。” “好。” 雨已经停了,风还很大并且很凉,两人不由得打了个哆嗦,天上仍是乌云密布,四周一片黑暗,那些狗叫声变得越发清晰,听起来更觉骇然。 来到前院,正碰上韩安手里提着盏风灯从屋里出来,:“你们出来做什么,老实回去睡觉。”说着抄起墙边的锄头便要出去。 夏辰忙跟上:“这么吵怎睡得着,我们跟你去看看,岑大哥会武,他会保护我。” 这时已外边传来一阵嘈杂声,韩安道:“好吧,跟紧我。” 出了门,往村头方向亮着点点火光,路上仍有三三两两的人超那方向奔去。他们跟着来到村头时,看到一群人围在那儿,好像有什么人受伤了。 夏辰心想,莫不是有人被狼咬了?忽听一声重重的叹息,紧接着一道低沉而沙哑的声音响起:“都散了吧。”她立刻认出这是姚二叔的声音。 挤进人群一看,三只狼倒在泥泞中,两只喉咙被咬穿,另一只腹部开了个大口子,肠子都流了出来,借着火光,仍能看到有血在不停往外流。 姚震背对着她蹲在地上,当看到他身前躺着黑毛时,夏辰心里一紧,走上前一看,忍不住鼻子一酸,哽声道:“黑毛!” 第三十章 抢救 抹了把泪上前一看,黑毛的胸膛还在起伏,它还活着!只不过腹部一片血肉模糊,显然伤得极重。 看到她时,黑毛喉咙中呜咽了两声,身体动了动,尾巴无力地摇了一下,似乎还想和她亲近。 姚震已检查过它的伤势,此时弯身把黑毛抱了起来,哽咽着道:“黑毛啊,咱们回家……啊!” 夏辰跟在身边,伸手轻摸着它的头:“黑毛,你一定会没事,一定没事的。” 黑毛体重不轻,姚震的腿本不能吃力,刚下过雨的道路又极泥泞,深一脚浅一脚,时不时地一个踉跄,步履十分坚难。 韩安道:“姚二哥,让我来抱黑毛吧!我家离的近,先抱那儿去。” “不!”姚震的声音很低沉,却无比坚决,透着深深的悲伤。 夏辰听了心里更加难受,她知道对于姚震来说,黑毛是他的家人啊!“姚二叔,你就听大舅舅的吧,岑大哥那儿有上好的伤……药,一定能救黑毛。”她也几度哽咽,黑毛也是自己的玩儿伴啊,时常跟着自己到处跑,每当她心情不好,就会靠在它身上唠叨几句,而黑毛总是趴在那静静地听着。 岑少泽道:“辰儿说得对,尽快施救为好。” 姚震这才点点头:“好吧。”只不过他仍坚持自己抱着黑毛。 回到韩家,把黑毛抱到大屋,韩义和乔氏忙把家里的油灯马灯都点着。 岑少泽取来伤药交给姚震,看了下黑毛的伤,暗暗摇头,何况伤口很大,已经露出肠子,这伤药虽好却太少,只怕是回天乏力了。 韩义端了一簸箕草灰来:“看能不能把肠子揉回去。” 夏辰知道草木灰能止血,在这个医疗水平有限的时代,这是人们常用的土办法。 黑毛眨巴着眼睛,喉间不时地发出细微的呻*吟声,夏辰一直用手摸摸它的头,摸摸它的耳朵,黑毛偶尔会伸出舌头舔她一下。以前夏辰总说它口水多,这次却是自己的眼泪多。 姚震抓了把灰替黑毛揉伤口,韩安在一旁叹道:“怎么来了这么多狼,以前从没有过的事。” 韩义道:“许是前夜叼了钱老大家的猪,占着了便宜。” 韩香小声道:“姚二哥家又没有猪,黑毛怎地会和狼打起来?” 夏辰立刻反应过来:“黑毛是自己开门跑出去的,别家的狗大多栓着,就算不栓,晚上都插了门也出不去。”姚震从不会栓黑毛,它自己又会开门!它定是发现了狼,自己开门出去,并且一直追到村头和狼打了起来。 可惜的是它打得过两只,却打不过三只,兴许当时还有更多,而等村里人闻声赶到时,它已经被狼群咬伤了,一时间怜悯、悲愤还有深深的自责一骨脑涌上了心头。 替黑毛把肠子揉回去,上了伤药,可血还是丝丝往外流。姚震蹲在它身边,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伤口太大,合不上啊!” 夏辰用手抹了两把脸:“大舅舅,去剪几根马尾毛,越长越好!外祖母,给我找根马蹄针。” 韩安和乔视互相看了一眼,也没多问,立刻分头去准备。 韩香眨巴着眼睛小声问:“辰儿,你要干嘛?” 夏辰挽着袖子:“小姨母,你去冲一盆淡盐水来,用凉开水。” 韩香尽管好奇,可这种情形下不敢再多问,扭头向厨房跑去。 夏辰是想替黑毛缝伤口,她曾在一本书上看过,隋唐时期已有人用桑皮线缝伤口,而桑皮线是一种蚕丝,在北方的山村自然没有,只能用马尾毛代替。 东西拿来,夏辰把针放在火上烧过,然后把用盐水洗过的马尾毛引好。再用干净的棉花替黑毛擦净伤口周围。“黑毛,忍着啊!”说罢开始替它缝伤口。 黑毛极通人性,知道这是在替它治伤,虽然疼得浑身打颤,却仍旧乖乖配合。 伤口边缘很不规则,手掌大的一块皮几乎掉下来,显然是被狼爪撕开的,夏辰用了半个时辰才缝好,然后她一屁股坐在地上,汗水顺着额角流了下来。她不是大夫,虽然以前常受伤,也缝过一回针,却不曾做过这样的事,而马尾线在皮肉里穿过时,她似乎听到了一阵阵咝咝嗞嗞的声音,让人牙发酸,胃里翻腾。 姚震见伤口总算缝上,不再流血,面如死灰的脸上总算露出一丝欣慰,冲韩安道:“大兄弟,替我找个小被儿啥的,我抱它回去,它不能在这儿睡。” 韩安点点头:“好。” 姚震抱起黑毛,乔氏让韩安去送他们。夏辰一直坐在大屋等着直到韩安回来:“大舅舅,黑毛它……没事吧?” 韩安叹了口气:“还有气儿,姚二哥在灶屋替它铺了床,不行明天去县里请个大夫来,你们回去睡吧。” 回到自己房间,夏辰再也忍不住趴在桌上放声大哭。 岑少泽心里也挺难受,他今天才见识到为什么人都说狗通人性,那只狗甚至比人还有过之无不及,伤成那样却都不叫一声。只不过他怎么也没想到夏辰的反应如此强烈,之前她不是还让人把别家的狗给吃了么? 他轻拍着夏辰的背:“辰儿,黑毛很顽强,一定会好起来,早点睡,明天我陪你去看它。” 夏辰抬起满是泪痕的脸:“都怪我,不然狼就不会成群地进村,黑毛就不会受伤了。”说罢用拳头狠狠地砸着桌子。她实在心疼黑毛,思前想后又郁闷至极。 岑少泽生怕她弄伤自己,一把将她抱在怀里:“这怎么能怪你呢?而你不是也想办法医它了么?”刚刚看她给黑毛缝伤口,他简直不敢相信一个小孩子能想出这种办法,而他竟能沉着地完成——虽然很残忍却是有效。 夏辰抱着他的腰,两只手不停捶着他的背:“就是怪我,我不让人把钱老大家的狗弄死,就不会有狼叼走的猪的事,也就不会有那么多狼来。” 岑少泽不知要如何再劝,可听她哭得这么伤心,他的心里实在难受,真想一拳把这执拗的孩子打昏! 许久,夏辰终于哭累了,渐渐地止住哭声,只是仍不时在抽噎。这算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么?黑毛虽不是她所伤,却与她脱不了干系。她扬起脸:“岑大哥,你若是姚二叔,会不会恨我?” 岑少泽也终于理出了头绪,明白夏辰因何自责了。他轻拭着她脸上的泪珠:“我不是他,怎会知道?” 夏辰白了他一眼,这话还真是噎人啊!“你都不懂安慰人吗?” 岑少泽一脸纠结:“事情已经发生,何必假设?若按你的说法,姚震若像别家一样栓着黑毛,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夏辰叹了口气,这道理她自然懂,只是转不过心里那道弯。她抬头看了看岑少泽,明明只是大孩子,却似乎比自己更镇定睿智,转念一想,古代的教育不同,许多人十六七岁就成家立业了!当然了,黑毛又不是他的朋友。 她叹了口气,心里开始反思着以后不管做什么,都要先假设一下可能得到的种种结果才是。 一清早,她猛地醒来,脸上顾不上洗,套上衣服跑到姚二叔家。门没插,她直接推门进去,发现姚震呆坐在院子里,神情木然,难道说黑毛……“姚二叔,黑毛呢?” 姚二婶从屋里出来,手里拿了件衣服披在丈夫身上,然后抬眼看向夏辰:“黑毛走了。” 第三十一章 来客 “走了?”夏辰第一个想法是黑毛死了,因为乡下人一般都避讳死字,平时谁家死人,都说“没了”或是“走了”。 姚二婶点点头:“早上起来便不见了。”见夏辰仍旧一脸迷惑继续道:“通人性的狗知道自己快死了就会走,它不想死在主人家里。” 夏辰的心像是被猛地刺了一刀,这么说黑毛还是死了!它知道自己不行了,所以趁着姚二叔睡着自己走了。她扭头便往外跑想去找黑毛,却听姚震道:“黑毛还活着,只是去了它想去的地方。” 夏辰闻言放慢脚步,默默离开姚二叔的家。走到半路便碰上岑少泽跑过来:“黑毛怎么样了?” 夏辰惨淡一笑:“黑毛回家了。” 岑少泽点点头,没说什么,看夏辰的样子他已猜到黑毛八成死了。他很担心这孩子会一直为此事内疚,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而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辰儿,我也该走了,别想太多好好读书。” 夏辰望向东方的曙光:“聚散离合便是人生,岑大哥保重,可惜没能带你去打猎,黑毛不在了,姚二叔想必再也不会去打猎了。” 岑少泽拍拍她的肩头:“以后还有机会,记得他日到安阳,一定要告诉我。” “嗯。” 夏辰猜得没错,黑毛走后,姚震整个人都仿佛没了生气,身体更地一日不如一日,莫说打猎,看着黑毛的窝也会常常掉泪。 而夏辰一直心存愧疚,也不再跑出去玩儿了,每日只待在家中读书。 一场秋雨一场寒,几场秋雨后,树叶枯黄,山色一片萧索,这天一早推开门,房上、地上、枝条上点点霜花,白莹莹,亮晶晶的。 韩香从前院跑来:“辰儿,二哥回来了。” 夏辰高兴地道:“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到。” 来到前院大屋,韩然正在火盆边暖手,看到她咧嘴一笑:“辰儿好像长了不少,来让二舅舅看看。” 乔氏是个美人,韩义也是五官端正,所以韩家的孩子个个相貌出众,而韩然极具男子气概,两道剑眉斜飞入鬓,一双星目神采飞扬,嘴巴虽然大些,轮廓却十分优美。 在几个舅舅中,夏辰最喜欢韩然,因为韩安没有读过书,只是个纯厚的庄稼人,韩奇虽读书很多,却总是把她当成小孩子,并且他的个性有些内向,相谈难欢。 韩然不只多过书,从十八岁起便走马放牧,见识多,个性爽朗,最重要的是从不把自己当成小孩子看待,不管做什么都把她带在身边,有他在,自己的生活会丰富多采得多。 韩然拍了拍她的肩头:“个子是长了,但身子还是太单细,我跟大哥商量了,从今天起天天带你出去骑一会儿马,我这次回来正好带了两匹精神的小马。” 乔氏道:“这么点儿的孩子,骑什么马呀,万一摔着怎么办?” 韩然道:“娘,有我在还能摔着辰儿么?再说,现在摔好过将来摔。” 夏辰闻言忽然想起了某某名人名言,不过不管现在还是将来,她都不想摔。 乔氏白了儿子一眼:“要是摔着看我怎么收拾你。” 韩然笑道:“娘还要打儿屁股不成?” 乔氏照着他的头就是一巴掌:“反正我也拦不住,你好生教辰儿。” 夏辰笑道:“二舅舅,你好像黑了不少。” 韩然摸了下脸,不以为意地道:“这一路风吹日晒自然会黑。再说我一大男人,要那么白作什么!” 夏辰冲他挤眉弄眼地道:“二舅舅带了多少马回来,什么时候带辰儿去看看?” 韩然站起身:“现在就带你去看。” 夏辰拍马屁道:“我就喜欢二舅舅雷厉风行的作风。”够爷们儿。 乔氏道:“哎呀,小的疯大的也跟着疯,披上点衣服。” 来到西角院的马厩,夏辰看着那十几匹颜色各异却都神骏体健的马,说不出的激动。“二舅舅,你说的小马在哪儿呢?” 韩然伸手一指:“这匹白马和那匹枣红色的马都刚过一岁。” 夏辰眉梢挑了挑:“年纪小,个头可都不小哇。”两匹马她都很喜欢,于是先走到离她较近的枣红马前,阳光照在马身上,一身光亮的毛发闪着耀眼的光彩,飞扬的鬃毛像一簇燃烧的火焰。 夏辰看了它一会儿,马也在看她。“马儿啊马儿,咱们交个朋友好不好?只要你点头,以后保你吃香喝辣。” 见马还算安静,夏辰伸出手想摸摸它,却不想它一扬脖子,摇晃了几下头,并向后退了一小步。 夏辰的手在半空甩了下:“哎呀,你不喜欢就早说,干嘛浪费我的感情。你不为一捆草折腰,我难道会在一匹马上吊死?” 韩然哈哈大笑:“辰儿,你这都哪儿跟哪儿啊,这马还没人骑过,自然有些认生,那匹白马性情好些,你去看看。” 夏辰走到那白马前,发现它虽然没有那匹枣红马耀眼,线条却一样健美,而它通体雪白,给人一种清雅柔和之感。夏辰伸出手它也不躲,反而有几分亲昵地探下头由她抚摸。 韩然见状也暗暗生奇,这匹白马虽性情温和,到底是名马的血统,又无人骑过,不会轻易就接近生人。“辰儿,这匹小马是大夏国一位老牧人托我代为喂养的,来年要还与他,不过它似乎很与你亲近,你可以先骑上试试。” 夏辰有些奇怪:“为什么让二舅舅代养?” 韩然道:“大夏国被玄国打败,余部逐渐向西北迁徙,那位老哥怕路上有变,而且不知何日能安家,这马尚且年幼,所以……他说如果来年看不到他来放牧,这马就送与我了。” 夏辰忽然觉得这小马的命运竟和自己有几分像。“马儿啊,我会给你吃最好的草料,把你喂得壮壮的。” 韩然轻笑道:“看样子这白马果然是良驹,比那红马可聪明得多,知道该讨好谁。” “三舅舅,这马有名字么?” 韩然道:“没有,你可以给它取一个。” 夏辰想了下,自己还不了解这马的性情,也不知它是爆发力好的类型还是耐力好的类型,只好按相貌来取了。“二舅舅,叫它绝尘可好?” “嗯,不错。回头让爹做一个小些的马鞍给你。” “我现在就去找外祖父。”说着拍拍小白马:“绝尘,等马鞍做好,我就带你出去玩儿。” 虽然村中养马的人家很多,但也没有哪个孩子能有自己的马,更别说马鞍了。 此时过了农忙的季节,韩义只用两天便替她做好了马鞍,还特意多加了层羊皮垫,马鞍的前缘加高了些,可以当扶手。 光阴似水,转眼花落尽,叶飘黄,不觉夜来霜雪降。飞雪连天掩门扉,山村寂寂空飞鸦。 夏辰这段时间每天都和韩然学习骑马射箭,如今虽没练到百步穿杨,但也小有所成。 这天她在北甸子上猎了只野兔,乔氏加了些干草菇炖了一锅兔肉,一家人围着桌子边吃边聊,其乐融融。 韩然端起酒盅递给夏辰:“辰儿,喝一口。” 乔氏扭头道:“辰儿才多大,怎么能让他喝酒呢。” 乔氏和韩香还有张氏单坐一小桌,在大云国女人不能与男人同桌吃饭,而这种规矩在古代很普遍。 韩然笑道:“娘,辰儿都能猎野兔了,已经是个小男子汉了啊。” 韩安道:“辰儿现在的马也骑得带劲儿,再说男人哪有不会喝酒的。” 韩奇道:“我七岁时,就被二哥灌醉了几回。” 夏辰接过酒盅浅尝了一小口,只觉得这酒又苦又辣,入喉如火烫一般,接着胃里便像燃起了一团火。她在现代只喝红酒和啤酒,这种所谓的烧酒,也就是白酒还是头一次喝,不由得皱着眉轻咳了两声。 乔氏忙道:“呛着了吧?快吃口菜压压。” 忽然听到有人敲门,韩安起身道:“我去看看。” 乔氏嘀咕了一句:“天都黑了,会是谁呢?” 夏辰也很好奇,冬日昼短夜长,申时三刻便黄昏,邻里乡亲一般不会在这时候来,而此时已近年关,昨日又刚刚过一场大雪,应该不会有远客。 正想着,韩安带着一名军士打扮,长方脸,皮肤黑红的年轻男子进来,他的肩头冒着白气,眉毛鬓角还挂着冰霜。 韩安道:“这是姐夫的一名亲卫。” 年轻男子作一揖:“小人刘全奉宣威将军之命,来接三少爷回府。” 第三十二章 去世 夏辰一听宣威将军,略皱了下眉头。在大云国宣威将军是丛四品上的官阶,夏忠扬爬的还真是快啊。 乔氏平时对人极为和善,这次却板起脸:“早不来接晚不来接,这大冷儿的天怎地想起要接辰儿过去?” 刘全道:“将军刚刚从边关回京受封,皇上特准了将军半年省亲假,所以……” 韩然道:“你不用说了,回去告诉夏将军,眼下天气寒冷,辰儿年纪太小身子又单薄,吃不得路上的辛苦,等两个月天回暖些,我亲自送辰儿过去。” 刘全显得有些为难:“这……我听说老太君病重。” 夏辰道:“你照话回去复命便是,我会尽快回去。”什么太君不太君的,在她记忆里,这位祖母从未管过她和娘亲。这会儿病重想起自己来了,是不是晚了点?还是怕到了黄泉没脸见自己的儿子儿媳,如果真的有鬼魂,她见到小夏辰,不知会不会再被吓死一次。 刘全见一家人都不肯答应,也没办法,何况将军也没说一定要自己带人回去。“如此小人告辞了。”说着从怀里拿出一个铜牌交给韩安:“这是将军府的令牌,路上遇到盘查,给守卫看了就会放行。” 韩义道:“壮士喝杯热水暖暖身子再走吧。” 乔氏淡淡地道:“安儿,送客!”这人是来接宝贝外孙的,多留他一刻都觉得不舒坦。 送走刘全后,一家人神色都变得沉重起来,韩然忽然一捶桌子:“不知夏家打的什么主意,要是真惦记辰儿,早干什么去了?” 韩安道:“是啊,当初姐夫生死未卜,姐姐还怀着辰儿就被夏家人给赶到老宅,不然姐姐也不会那么年轻就……” 夏辰心里压着的怒火渐渐燃起来,原本打算等自己大些,或有了周详的计划再与他们算帐,既然他们先冒出头来,她也不在乎提前些。况且这次夏家的理由是老太君病了,她若不回去便会被视为不孝,落下这种口实下次再想回去,就不一定什么情况又是什么时候了。 “既然是祖母病了想见我,我也该去看看。”大有大的优势,小也有小的好处,对于一个小孩子,谁都不会太加提防。 韩义沉吟道:“辰儿到底是夏家的血脉,骨头断了还连着筋呢,再说辰儿才是夏家正经八百的嫡孙。” 夏辰一愣,自己竟是夏家的嫡孙?古代都特别讲究嫡庶身份,嫡孙可是比庶子的地位要高。也就是说夏青扬是正室所生,而夏忠扬虽年长却是妾室所出,只要夏青扬这支血脉还在,夏家的主就轮不到旁人做。 大云国的人很看重家门兴旺荣耀,轻易不会分户,一说“分家”都觉得是丢人的事。原本夏家那点田产有限,谁嫡谁庶显得并没那么重要,都一样的干活吃饭。当初夏青扬失踪沙场,谁都会认为他战死了,是以钱氏先把韩氏弄走,又把自己拒之门外,以为把持着夏家就行。 如今情况却变得不同,夏忠扬此番必定得了不少封赏,而老太君一旦去世,自己在夏家就是身份最高的人,再过两年夏青扬被认定阵亡,她作为夏家的嫡孙就将成为夏家的家主,所有的财产将归自己名下。夏忠扬是什么样的人她虽不了解,但看钱氏的作为,也知道他没那么讲手足之情,不然怎么才想起过问自己这个侄儿来。 韩然把杯中酒一饮而尽,将酒杯重重放回桌上:“我担心的正是这个!他们对辰儿一定没安好心,不如想个说辞回绝,过几年再说。” 夏辰当然知道夏家绝不是接自己回去享福的,夏家一定有不少人欲除掉自己而后快,此番接她回去定是以为她年少好欺,想把一切甚至包括她的小命都拿去。 可越是这样,她越是要回去,既然他们已经想起自己,一味躲着反而会让自己变得极为被动。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自己若是不明不白地死在这山野乡村,那才真亏大了。外祖母一家还会因此落埋怨,所以自己就算碰上什么意外,也要到夏家去碰。 “二舅舅,于情于理我都得回去。”她在心中暗暗补上一句,还要风风光光地接收夏家。 韩义点点头:“辰儿说得对。”说罢看向韩然:“等天气暖些你亲自走一趟,要是夏家人对辰儿不好,住两天就把他带回来。将来的事将来说再。” 乔氏暗暗垂泪:“当初就不该把咱们闺女嫁到夏家。” 韩义叹了口气:“这都是命啊。再说女儿不嫁给女婿,哪来的辰儿这样的好外孙。”夏青扬在青州任职时,偶然认识了韩秀雪,两人一见钟情,在乔先生撮合下结为连理。 乔氏破涕为笑,随即哭得更厉害了:“可现在有人要抢咱我的外孙。” 夏辰上前摇摇乔氏的胳膊:“外祖母,辰儿就是回去看看,很快就会回来。再说辰儿不管到哪儿,永远都是外祖母的好孙儿啊。” 乔氏一把将她抱在怀里:“你呀!不知怎地生了这么一张会哄人的嘴。” 夏辰撒娇道:“所以您更本不用担心,辰儿这般会哄人,谁都会喜欢辰儿,不会为难辰儿的。” 乔氏道:“别在这儿贫了,时候不早,回去歇着吧。” 夏辰回到房中,心里竟感到一阵兴奋,自己果然不是个享得了清闲的人。 前世每天忙东忙西,常常顾不得吃饭,可每次好容易抽出点时间去度假,不用不上两天就像丢了魂儿似的,又巴巴地跑回去工作。多年来为了完成严世明一个个期待,她一刻也不肯松懈,并越发觉得时间不够用,渐渐地形成一种紧迫感,就像一条无形的鞭子,不停在抽打提醒她。 可时间毕竟有限,总在不经意间流逝,岁月眨眼便蹉跎,她终究没能用十年的时间,爬到和他一样的高度,谁让自己的起点太低了呢! 现在不管前世还是今生,严世明都不再是她的目标,他已经属于别人。回想起来,她发现自己并不觉得委屈,不论最初的出发点是什么,为了一个个目标努力奋斗的生活都是一种享受。人的一生真正能拼能搏的顶多二三十年,想活得精彩,就要把握每一寸光阴,不然才真的遗憾。 有幸的是她此生拥有前世的记忆,虽然时代不同,但学过的知识都不会白学。而多捡了十几年的时间,若再混不出点样来,说出去未免太丢人了,就像一个二十多岁的人,还在上学小!想到这儿夏辰猛地坐起身来,不能因为自己穿越到一个孩童身上就浪费时间,她要好好珍惜这份天赐的礼物。 算算已有半月没去看姚二叔了,不知他的身体是又变差了?还是有些起色。因为黑毛的关系,她现在也很少往姚二叔那跑,每次看到那冷清异常的院子,想起黑毛在时的欢乐情形,心中就一阵阵难过。 隔天吃过早饭,她骑着绝尘来到姚二叔家,虽说相隔不远,但现在她和绝尘几乎形影不离。 看到姚二婶,夏辰一愣,有那么一瞬,她还以为自己走错了门。只见她髻偏鬓乱,面色苍白,双眼浮肿,憔悴得令人心酸。 一阵寒风将院墙的积雪卷下许多,星星点点落在夏辰脸上,她这才猛地醒过神儿来。“婶子,二叔怎样了?” 姚二婶眼圈立刻红了:“辰儿,你二叔他……三日未进一粒米了。” 夏辰拉住她的手:“婶子,二叔可能喝下水?” “喝得极少。” 院中积雪都未清扫,路上只有一道脚印,那是姚二婶刚刚留下的,看样子她几天不曾出门了。 来到屋中,夏辰惊讶地发现,姚二叔的头发几乎全白了。她走近前轻声道:“二叔,辰儿来看你了。” 姚震缓缓睁开眼睛,空洞的眼神已经没有了昔日的神采。“辰儿啊!咳咳,二叔怕是不行了,不能再教你功夫了。” “二叔,你好好养着,很快就会好的,等天暖和些,辰儿还要跟你学剑法呢。” 姚震深深叹息一声,缓缓地道:“二叔能活到今天,已经不容易,我这后背里还有一根箭刺呢!我,也受够这折磨了,辰儿,二叔、二叔对不住你啊。” 夏辰鼻子有些发酸,虽然没有黑毛的事,姚震这一身伤也不能长命百岁,可黑毛的死,让他失去了许多安慰与乐趣。精神遭受了极大的打击,身体便熬不住了。“二叔,你不是还要看着辰儿长大成人么?辰儿不只要中文状元,还要中武状元。” “好辰儿,别难过,二叔还有事要托付你。”姚震的语气很迫切,更努力想撑起身体,却好似身上压着一块巨石,肩头紧绷了一下随即便松了下去,重重地喘着粗气。 夏辰见状忙道:“二叔,不要说这种话,辰儿才多大,有什么事等您好起来自己做。”看着姚震眼中的痛苦与不甘,她也只能感叹英雄末路,美人迟暮是何等悲哀。 姚二婶已经哭得如泪人儿一般,立刻紧握住丈夫的手,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 姚震喘息稍平,面带愧疚道:“月娘,你跟了我已是委屈,我却没让你享上几天福。” 姚二婶露出微笑,眼泪却一直未停:“嫁给你是我一生最大的幸福。” 姚震剧烈地咳了一阵,面上泛起一阵异样的潮红,眉头紧皱显得极为痛楚。“辰、辰儿,二叔只放不下你婶子,我走了以后,家里的一切,包括、包括你婶子就全交给你了……我……”说着猛地弓起身,向空中伸出手,整个身体地颤动了几下,随即重重地摔回了枕上,闭上了眼睛。 姚二婶扑在丈夫身上,抚尸恸哭,此时她除了哭泣还能如何? 夏辰一动也不动地怔在那儿,耳中传来阵阵自己的心跳声!姚震不过四十出头,怎么就死了呢!而她还从未经历过至亲的人死在眼前,心里的滋味难以言喻,就好像有一双无形的手把心一点一点揉碎了一般。她更难以接受一个活生生的人,忽然变成了具冷硬的身体,她顿感一阵深深的悲伤和恐惧。 生离死别本就是人生最无奈最痛苦的事,生离的痛她还没能适应,竟然又加上死别。想着姚二叔的音容笑貌再也见不到,她的心绪如潮水一样澎湃,身体却像是被封在冰块里一般又冷又僵。 在韩义的帮助下,替姚震备办了衣裳棺木,与他殡殓下葬。而姚二婶连日来食不下咽,魂魄似乎已随着姚震而去,最后终于病倒了。 这天一早,乔氏过来替她熬了点粥,坐在榻边扶起她。夏辰吹凉了喂她吃下。 乔氏叹道:“这样也不是办法,不如搬过来和我们一起住吧,也好有个照应。” 这事儿在路上夏辰已经和她商量好了,如今这房子冷冷清清,姚二婶在这里睹物思人心情郁结,只怕病下去很难再起来。 姚二婶幽幽地道:“多谢大姑美意,我……怎好拖累你们呢。” 乔氏道:“怎么能说是拖累呢?我这还有事儿想求你。辰儿就要到安阳去,可我再怎么不放心,也不能撇开家跟着她去,希望你能替我照顾辰儿。” 夏辰惊讶地看着乔氏:“外祖母,这岂不委屈了婶子。”这事外祖母竟没和她提。换换环境对姚二婶固然有好处,可这会儿带姚二婶去夏家并不合适,且不说要如何交待她的身份?还可能有危险啊。 第三十三章 启程 姚二婶勉强坐起身,颤声道:“辰儿要走了?”她一直把夏辰当成自己的孩子一样,如今丈夫已不在,若是连辰儿也走了,她真的是再没有生下去的念想了。 夏辰从她幽幽的语气和落漠的神情中,感受到了深深的寂寞与绝望,这令夏辰十分担心,姚二婶在这世界上已无亲人,村里的人更将她视为敌人一般,她的下半辈子难道就要独单?而她的性情颇刚烈,万一哪天想不开……还真不如带她离开这儿,况且自己身边有一个可靠的人也不错。 “婶子,辰儿现在不走,要待过完年。”说着她凝视着姚二婶的眼睛:“辰儿知道你对二叔情深意长,但二叔也说过,婶子其实是委曲了。”她想试探一下姚二婶的心意,毕竟去与留总要姚二婶自己决定。 她一直觉得姚二叔和姚二婶并不般配,虽然感情讲究缘份,可在一起身活总还是要有些共同语言啊,姚二叔绝是个粗人,姚二婶却姿容才华皆不俗,真的就甘心生活在穷乡僻壤么? 姚二婶淡淡一笑:“辰儿,你的想法或许对,但也不对。我喜欢平静的生活,和你二叔在一起这些年,更体会到一个女人能有一个好归宿是何其幸运,特别是我。”说到这儿她轻咳了一声,低叹一声:“风月之所,买笑追欢的乐意,哪有怜香惜玉的真心。你二叔虽不懂风雅,却知寒知暖,更懂得疼惜我。可惜,你二叔如今也撇下我去了!”说着握住夏辰的手:“连辰儿也要走了。” 乔氏有些没听明白:“你们娘俩说什么呢?” 夏辰其实也似懂非懂,她也没正式谈过恋爱,虽然喜欢过一个人却不过是一厢情愿的暗恋。“婶子,既然你对许多事都看得淡然了,就跟辰儿走吧。” 姚二婶思忖半晌:“也好,我现在了无牵挂,你二叔也定希望我能侍候照顾你,直到你长大成人。” 夏辰微笑着摇摇头:“婶子,怎么能说侍候呢,辰儿一向当你是亲婶子。” 姚二婶听了,含泪道:“我虽无儿无女,却有辰儿,老天待我也为薄。” 事情定了,姚二婶收拾了些衣服首饰和一些积蓄来到韩家,至于姚家的几亩田和两匹马,就交给韩安照顾了。 姚二婶坚持当夏辰的养娘,其实就是贴身的奴婢,夏辰拗不过她,只好改口管她叫月娘。而不管夏辰怎样劝,她身体一好些,便真的像奴婢一样,替夏辰打水梳头,洗衣叠被。 夏辰开始很不好意思,时间一长也渐渐习惯了,并且这些活不累,姚二婶做点事住的也才更安心。 这天夏辰刚一出门儿,便碰上了石头他们,她见四下无人,小声问:“我要的东西可准备好了?” 赵小六忙道:“准备好了,放在头说的那个树洞里了。” 夏辰点点头:“对了,赵三姑娘这阵子怎样?” 石头道:“他挺好的,昨儿还和我们去挖鼠洞了。” “那就好。”赵三姑娘的爹一个半月前没的,或许是早有心理准备,所以并没有太过伤心。 李三道:“头,再有三天就过年了,王大成说他爹给他买了许多鞭炮,到时找我们一起放。” 夏辰微微扯了下嘴角:“你们玩儿就是了,过了年我就准备着去安阳了。” 赵小六眼睛瞪得老大:“听说安阳离咱们这儿老远了,头若去了,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 夏辰拍了拍他的肩:“办完事就回来。” 李三挠了挠头:“头,那你还考童试不了?听王大成说,三月十五就考。” 夏辰笑了下:“自然要考,去安阳考比咱这儿方便。” 赵小六道:“头一定能考过。” 闲扯了一会儿,夏辰道:“就快长一岁了,你们也别整日胡闹,多帮着家里干点活儿,特别是石头,我教你的那两套拳定要好好练。”石头家是军户,他是家中的长男,将来定要去当兵的。 “放心吧头。” 让他们散了,夏辰策马来到苇塘边那棵老榆下,这棵树有两人合抱那么粗,根部有一个差不多能容下她的大树洞,可每年仍旧枝繁叶茂,让人不由得感叹它生命力的顽强。 她弯下身伸手向里一探,忙又缩了回来,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搓了搓手臂,再次伸手拉出一个破布袋子,听着里边一阵吱吱声,头皮又是一阵发麻。 袋中有一个苇条编的篓子,透过袋子的孔洞和苇篓的缝隙,一群皆有半尺来长的老鼠在里边又抓又咬,似乎随时会咬破篓子钻出来。 她把袋子往马鞍边一栓,骑上马直奔大北村。心中暗道:“贾先生,我给你送新年礼物来了。” 这条路她已经很熟悉,并且她现在骑马的技术也已相当纯熟。绝尘放开四蹄尽情地奔跑,白雪皑皑的旷野和远山与蓝天相接,凛凛的寒风呼啸着,卷起阵阵雪尘。夏辰爱极了这千里冰峰万里雪的北国风光,脸上漾起无比快意的微笑。 没用多少时候就到了大北村,夏辰在村头喝停马,拉低兔皮暖帽的帽沿,用围巾遮好脸,只露出两只眼睛。 进了村绕过私塾的前门,按王大成所说找到厨房存放粮米的下屋,瞧着四下无人,解下放老鼠的篓子,让绝尘贴墙站着,她踩着马背,抽出韩然给他的匕首,干净利落地削下篓底,扬手抛到房子与院墙间的缝隙,然后落回马背,扬长而去。 一想着贾先生很快会在粮仓内发现无数的老鼠屎,夏辰开怀大笑,银铃般的笑声传遍山林。 自己就要离开这村子,今后的道路不论平坦坎坷,想必都没有机会再这般任意胡闹,至少这份心淘气的情再也不会有,此举就当对童年的告别吧。 时间过得特别快,尤其是在你希望它能慢一点儿的时候。夏辰希望它慢一点儿,因为她还要做些准备,云阳城不是乡村,夏家也不是普通的人家,至少现在已不普通,因为夏忠扬已经是四品将军,按大云国现在的制度,应该已有将军府邸。算得上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了。 记忆中并没有多少关于夏家的讯息,毕竟韩氏在小夏辰还未出生便离开了夏家。 过完正月十五,定好了两日后出发。夏辰心中即跃跃欲试,又有几分留恋。 因为有白头山脉阻挡北风,此地虽处北方,却比其他地方暖几分,冰雪已开始消融,小河虽然还有浮冰,却已流水淙淙,向阳的地方,苍黄的衰草开始返青,不过二月春风似剪刀的情况并不适合这里,杨柳至少要到三月才能发芽吐叶。 行装皆已打点好,为了不让人小瞧了去,也为了夏辰路上少些风吹日晒,韩义用了近一个月的时间,打造了一辆马车。 木料用的冷松,木纹细腻,散发着淡淡木香。因为油漆在这时代还来源与纯天然的漆树,所以十分昂贵,像韩家这种条件实在用不起。不过韩义的手艺好的没话说,马车的表面打磨得十分光滑,并且还雕刻了一些精巧的花纹,然后以熟桐油加以处理,触感不比涂漆差。月娘还在马车的苇帘上画了幅淡雅的山水画。 车箱不大,两人坐正好,三个人稍嫌拥挤。拉车的马是绝尘和韩然那匹黑色的驰风,一黑一白皆是毫无杂色,看起来相当漂亮。并且还有一个英武帅气的车夫,韩然。 想想要是换作在现代,这辆纯天然、纯手工、纯绿色的马车,定不会比一辆豪车便宜,加上这两匹骏马,那要走在街上回头率得百分之八百,只不过遇上交警可能会有些麻烦,搞不好被说成影响交通。 这天来到了太州地界,这里的树木已吐芽,路旁的野草间,开着或黄或白不知名的小花。 此处是一段山路,云林郁郁松花暖,鹃鸣莺啼,巧舌如调管。夏辰一边儿和月娘聊天,一边向外张望。“月娘,到了安阳城我们先好好逛逛。” “嗯,安阳是大云国的都城,必然十分繁华。”想她从一个富家小姐变成一个烟花柳巷之女,又颠沛流离于战乱两载,之后又过了几年恬淡生活,如今将要重到花样的世界,心情真是五味交杂。 夏辰头枕着手:“我还记得从安阳和青州有差不多半月的路程。” 月娘点点头:“差不多。” 夏辰盘算着已经走了六天,再有八九日才能到。忽然隐隐从远处传来一阵嘈杂声,细听来有细碎的马蹄声、沙哑粗鲁的叫骂声、妇人的哭泣声,还有鞭挞声和惨呼声。 夏辰站起身想探出头去看看,却被月娘一把拉回坐位:“辰儿,不可多事,小心惹祸上身。” 见月娘如此紧张,又觉得马车的速度好像加快了几分,很明显韩然也有意的想避开。夏辰便不再凑上前去,但却仍旧拔直了身体向外瞧去。 第三十四章 贡女 只见几名骑着马的士兵,押着十几名年轻女子向北而行,这些女子皆被反捆着双臂,又用一条长长的绳索连绑在一起,旦有走得慢或是跌倒的,便换来士兵一顿喝骂抽打。 在夏辰看这,这太惨无人道了,就算战场上的俘虏,也不该如此对待,何况此地并非边关战场,这些又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妇孺。 转念间,马车已与这队人擦肩而过,夏辰站起身咬牙道:“真是太过份了。” 月娘脸色有些苍白:“辰儿快坐下,莫要声张!”随即叹了口气:“想不到大云国竟也有这样的事。” 夏辰一肚子愤愤,随口道:“哪样的事?” 月娘道:“我猜这些若不是被那些权将私卖到玄国的奴隶,便是朝廷某位官员送给玄国将帅的礼物。我当初就是被官兵抢去,又被商人转卖入教坊中的。” 夏辰心中冷哼,到什么时候都有些人发国难财的啊,不过盗亦有道,做这种无耻勾当,不配为人! 月娘凄然道:“上阵杀敌的父兄子弟尸骨未寒,一家妇孺便被逼流离失所或是卖掉,这是什么世道啊。” 什么事道?人吃人的世道!只要是打仗,受苦受罪的都是那些老百姓。想着刚刚那一幕,夏辰觉得自己还真不能掉以轻心了,这可不是太平年代,没些个本事,随时会成为任人宰割的羔羊。 这时,马车进了一座小县城,街上竟看不到一个商贩,连行人也寥寥无几,只有几个蓬头垢面的乞丐三三两两坐在路边,竟然比边城还冷清萧索几分,偶然一阵热风吹过,卷起些许尘土。 越往南行天气越暖,莫非这里的人都忙着耕种去了?可之前路过田野时,却也没见有什么人,心中不免疑惑,北方偏僻又有战乱,越往南人应该越多才是,怎么反倒少了? 韩然道:“咱们找地儿喂喂马,吃口东西。” 好容易找了家名叫七里香的客栈,里边是一个客人也没有,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计坐在对着门口的坐位打瞌睡,见有人来忙揉揉眼睛上前招呼。 韩然让他打些水来洗手,又点了三碗热汤面一碟卤花生。 柜台里站着一名面容白皙的中年人,看打扮应该是掌柜。可有客到来他也不招呼一下,甚至连看都没看一眼,只埋头打着算盘。 面端上来后,伙计道:“几位客官慢用,若无别的需要,小人这就去喂马。 韩然点点头:“去吧。” 只这一会功夫,那中年人已叹了不下十几声气,见他合上账簿,愁眉苦脸的看着门口,韩然道:“掌柜,何事愁闷?你这可有违待客之道啊。” 店掌柜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客官,实在对不住,小人绝不是给几位脸色看,只因生意不好,就要关店了,唉!小人这家店是祖上留下的,几十年了!” 韩然颇为同情地点点头:“那你继续叹气吧!”忽然想起林间所见,问道:“掌柜,我之前在路上看到一些士兵押了些妇女往北而去,他们是去哪?” 店掌柜连连摇手,示意韩然不要再说,急步走到门口向外看了看,长出一口气:“客官,那些都是从各县征上来贡女,要送到玄国去。” 韩然一皱眉:“为什么要送贡女去玄国,这是谁下的令?”顾名思义,这贡女和贡品是一个性质,可大云国并未兵败,也没有向玄国称臣纳贡,何来贡女之说呢? 店掌柜冷哼道:“谁?谁知道是谁?这年头办事的都打着上头的、朝廷的令,这回说是为了与玄国和谈。”一边说着一边摇头:“送女人去和谈,还是头一遭听说。” 月娘道:“莫不是大云国已向玄国称臣了?” 店掌柜道:“那倒还没有,不过玄国开了许多条件出来,不然连谈都不谈。” 韩然一拍桌子:“这叫什么和谈!分明是换了个名目抢。不和他们谈了,要打就打!” 店掌柜忙道:“哎哟客官,你可小点声!打不打也不是咱们小老百姓说得算的,如今朝廷里主战的官儿都是杀的杀,贬的贬了罗。” 夏辰把面吃了个干净:“二舅舅,莫要咸吃萝卜淡操心了。” 韩然低斥道:“小孩子家懂什么!” 夏辰一挑眉:“我知道谈也是要建立在实力基础上的,你若打得过玄国,条件由你来开,打不过就只能由人家来开。” 韩然道:“谁说咱们打不过!” 夏辰道:“都送女人去进贡了,还用说么?” “我呸!“韩然啐了一口:“我大云国可从未向弱小的国家要过钱财女人,玄国人果真比土匪强盗还不如。” 夏辰轻蔑地“呵”了一声:“大云国自诩礼仪之邦,喜欢那些虚名,却不知那些小国千歌万颂不过是为了省点钱,玄国人就聪明多了,要实惠的。” 月娘道:“礼仪之邦?虽没明着要,那些小国不进献珍宝便被视为不敬,出兵讨伐之事常有,美其名曰彰显国威呢!” 夏辰笑道:“这会儿没有威可显,只好表示恭敬了。有句俗话说得好,出来混迟早要还的,如今轮到大云国受这气了。” 韩然闷闷地道:“哪学来这么多歪理。” 夏辰道:“二舅舅若想听,还有许多。弱肉强食、适者生存,拳头才是硬道理,拳头不硬有拼命的心也行,啥都没有,就只剩委屈求全了。” 韩然有好气又好笑地道:“你的书倒也没白读。” 夏辰笑道:“二舅舅也别太担心,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大云国没那么容易玩儿完。” 店掌柜已听得目瞪口呆,一听“玩儿完”,立刻上前关上店门:“这位小公子,这话传出去要杀头的。” 夏辰惊讶地道:“这也杀头?我这是夸奖的话哟。” 掌柜被逗乐了:“那也不能这样夸,‘玩儿完’这话断不能讲。” 夏辰眯起眼贼笑道:“你也说了喔,敢说出去咱们一起玩儿完。” 掌柜愣了下,苦笑道:“小公子好生厉害的一张嘴。” 韩然道:“掌柜,此地离黄沙河还有多远?” 掌柜道:“还有两日路程。客官,您这是打算去哪儿?好像道路并不熟悉,头一次去?” 韩然点点头:“我准备去安阳,路程虽听家兄说过,但确是头一次走。” 掌柜道:“是投亲还是送这位小公子去读书?” 韩然道:“都差不多。” “那客官可得多加小心,如今匪盗山贼很多,能结伴就结伴走,若不能也别赶夜路,天黑定要找客栈或人家投宿。” 韩然一拱手:“多谢掌柜忠告。面钱多少?我们这就上路了。” 掌柜道:“面和草料您给一百文便是。我这就要关门回乡下了,走之前还能招待几位贵客也是有缘,小店窖里存了几十坛酒,是自家方子所酿,藏了十几年了,虽然舍不得,但也不能都带走,待我取两坛来送与小公子,希望小公子将来高中状元。” 韩然道:“那就多谢了。” 夏辰道:“将来我中状元,定不会忘了掌柜吉言,让您重开七里香,这酒亦叫状元红!” 掌柜笑得极是爽朗:“好!小公子这名字取得好哇。” 夏辰只笑不语,这哪是她起的名,借花献佛而已,不过世人皆喜欢追求这些,就像现代人喜欢名牌一样,当然,这其中很大原因来自于品质和信誉。 掌柜十分小心地捧了两个泥封的陶瓷坛,像好像捧着刚出生的孙儿一般。“这一坛五斤,两坛十斤,十全十美。” 其实这时代的一斤折成现代的大概六两多,所以这酒坛并没有那么重。 韩然接过酒坛,眼中闪过一丝渴望,他一向喜欢喝酒,听说这是窖藏了十几年的酒,怎能不馋。 向掌柜道了谢,几人离开酒店继续赶路,日近黄昏,来到一个小村庄。 韩然道:“既然那掌柜说行夜路不安全,不往前走了,我们就在这儿找个小店或人家投宿吧。” 走了两日山路,夏辰也觉得乏:“二舅舅说得是,安全第一。” 进了村子,不闻鸡犬之声,不少院墙房屋已倒塌,有些大门没有关,风一吹过吱嘎作响。 韩然道:“莫不是这村子里的人都逃难去了?可为何走得这般急,连院门也不锁?”就算逃难,也都想着将来有一日回还,毕竟田地祖坟都还在这。 夏辰从车窗探出头,此时夜幕降临,晚风带着一丝微寒。“二舅舅,看情形不是遭了战乱,便是遭了匪盗。” 韩然忽然道:“前边有人。” 第三十五章 名驹(和氏加更) 感谢karlking打赏和氏壁,谢谢大家支持。 ~~~~~~~~~~~~~~~~~ 夏辰探头向前望去,一名白发苍苍的老人,坐在一扇院门的槛上一动也不动,只有那散乱的白发在晚风中飘着。 韩然停下马车,上前问道:“老丈,在下路经此地,想寻一处人家投宿,只是……村里的人都去哪儿了?” 老人仍旧一动不动,连眼皮也没抬一下,直到韩然又问了一遍才道喃喃地道:“走了!都走了!”谙哑的声音,透着无比苍凉。 韩然道:“走了?那老丈为何不走?” 老人竟然“嘿嘿”干笑了两声,听起来十分诡异。“没了,什么都没了,走不走都一样。” 韩然皱了下眉,这老丈的话说得不清不楚,而他又不好意思一直追问。 夏辰跳下马车:“二舅舅,这位老人家是说他的亲人都没了。” 老人闻言,抬头看了她一眼,忽然悲恸大哭:“儿子战死了,媳妇,被抢走了,孙儿饿死了!我也该死!该死的胡鞑!” 韩然有些疑惑道:“玄军并未打到这里,村子为何会被糟蹋成这般模样?”若说这老丈家是军户,像姚二叔那样家破人亡倒也能说得过去,可村里的其他人都哪去了?又处处断壁残垣。 老人猛然抬起头,如枯树皮般的脸上,一双浑浊的眼睛忽然放出一道光来,灼灼地盯着韩然:“你说什么?半月前明明有一队玄军洗劫了我们的村子。” 韩然道:“我这一路上并未听说有玄军打到太州啊。”之前西北雁关被攻破,同关一度告急但又被大云国抢了回来,玄军退守到北雁关,这阵子都没再听闻有大规模的战事。” 夏辰道:“二舅舅,许是有小股玄军混进来了,我们走吧。” 韩然无奈地点点头:“好吧!辰儿,把车上的干粮拿些来。” 月娘听到了他们的谈话,从车窗递了一包干粮交给夏辰。 把干粮交给老人,夏辰道:“老人家请保重。” 老人接过干粮,缓缓站起身悲愤地道:“我一定会活着,我要活到胡鞑被杀尽的那一天。” 夏辰闻言暗暗苦笑,只怕有心杀贼,无力回天啊!诅咒怒骂不过是自我安慰罢了! 离开这村子继续往前走,月色清冷,夜露深重,车辕声和偶尔几声鸟鸣倍显凄凉。 夏辰想着那村子发生的事,心里冒出个念头,刚刚她没让韩然再说下去,是怕真的如她所想的那样,那队所谓的玄军,其实是大云国的军队或是贼盗假扮的。皇帝昏庸无能,恶官酷吏层层盘剥,老百姓随时面临着家破人亡,谁还顾得了别人死活。 夜半,又到了一个村庄,情况也并不比之前的好,他们只好继续赶路。 月淡星稀,东方渐白,终于来到了一座县城,守城的士兵刚打开大门,一些不知从哪来,却早在城门外排了长长的一队百姓,蜂拥着要进城。 士兵大喊道:“谁再挤我就砍了他。” 待一个个盘问搜查过,太阳虽还未升起,东方却已经一片红灿灿了。 进了县城,街边随处可见乞讨的乞丐,头发花白的老人,鬓发散乱的妇女,嚎啕大哭的婴儿,咒骂不已的行人,一幅惨不忍睹的画面。 拐到正街,几个年纪皆在十岁左右的孩童围了上来。 “行行好,给几个馒头吧!” “我娘快饿死了,给几文钱吧。” “给些吃的吧,我妹妹三天没吃东西了。” 韩然不停喝斥:“闪开,快闪开,惊了马会踩死你们,驾!”没办法,他也没办法,管得了一时,管不了一世。 找了家客栈落下脚,用过早饭韩然去看马,夏辰和月娘回到房中歇息。 一觉醒来已过晌午。夏辰跑到后院的大铺房找韩然。为了省点钱,韩然给她和月娘要了一间单间,自己则和许多人睡在大铺房。 这大铺房进门是一条过道,左右各搭一张大板铺,上边铺着草席,每铺可睡十几个人。 韩然正坐在那和几个宿客聊天,见夏辰进来招招手,指着一名皮肤黝黑,留着大胡子的中年男人道:“辰儿,这位刘山大哥与我们顺路,明儿一早我们一起走。” 夏辰点点头:“刘大叔。” 刘山道:“小少爷好生俊俏。” 夏辰听他管自己叫小少爷,知道他是个北方汉子。“小公子、小少爷”都是客气的叫法,北方人多称少爷,除非一眼便能看出是读书人或是世家子弟才称公子,而到了中原地带,基本会称呼为公子了,一来中原地带世家子弟和读书人多,难以区分,二来也是附庸风雅。 韩然道:“刘大哥过奖。辰儿啊,适才听刘大哥说,朝廷暂时不向非军户征兵了,要是和谈成功就不打仗了。” 之前为这事儿韩然和韩安两人还争论过,但张氏有孕在身,最后韩义还是决定若真来征兵,让二儿子韩然去。 夏辰颇有些不以为意,她总觉得这和谈不靠谱,但二舅舅若不必去当兵,她也高兴。“二舅舅,那你今年还要去走马放牧?” 韩然点点头:“是啊,不知道能不能碰上那位老哥。” 夏辰抿了下嘴:“二舅舅要把绝尘带走?” 韩然摸摸她的头:“嗯,不过秋天我会把它带回来,我想好了,用烈焰向那老哥交换,他若不同意我再加一匹马给他。”他也看出绝尘是难得的良驹,耐力速度都很不错又极通人性,最主要的是外甥对绝尘很有感情,这感觉他很理解。烈焰——就是那匹枣红马也是一匹上好的马,只不过和绝尘是两种类型,相信那老哥不会拒绝。 夏辰知道二舅舅很讲信用,绝尘是非走不可了,于是点点头:“一定要把绝尘给我换回来。” 刘山道:“你们说的绝尘是马?” 韩然道:“刘大哥也懂马?” “哈哈,我早年在关外做过马匹生意,马可带来了?能让我看看吗?” 韩然道:“当然。” 来到马厩,刘山看到绝尘赞不绝口:“依我看,这马是纯血的大宛马,长到三岁便能看出厉害了。” 夏辰听了很高兴:“它现在快两岁了。” 韩然颇有些不以为意:“刘大哥,我放马多年,也见过不少大宛马,若说这马有大宛马的血统我信,可说是纯血,我可不敢恭维。” 刘山笑问:“为何?” 韩然道:“这马虽无杂色,但耳边和腹下的毛发却不甚规则,且现在已看出这马腿过长,骨架过大,耐力定然有限。” 刘山笑:“哈哈,这你就不懂了,凡事总有例外,高个子的人不一定就没耐力,而你说的毛发不规则那是‘穴’,我听说大宛有一种赛龙雀,便是耳有犄角根,腹有麟片迹。” 夏辰闻言惊呼一声:“二舅舅,不惜任何代价也要把这马换回来。”貌似三国时期的名将赵云所骑的就是赛龙雀,虽然书中神化了,但这**是万中选一的良驹却是一定的,而韩然所说的这些不正是战马的特征么?这白马若是纯血,将来必是神骏啊。 韩然虽然一直养马,但多用于家用和农用,连军马都算不上,更别提战马了,试想一匹差不多的战马也得一百两银子打底儿,好些的兴许值千金,韩家连一匹马驹都买不起,更别说养了。他所骑的驰风和那匹烈焰有几分良马的血统已属难得,还得说韩然的眼光运气不错。 韩然仍旧有些不敢相信:“辰儿,我知道你喜欢绝尘,我会想办法说服那老哥换给我。” 夏辰连连点头,忽然瞥见刘山盯着绝尘,眼中流露出几分贪婪之色,心道不妙。“二舅舅,我当然喜欢绝尘,它是咱们家那几匹马里跑的最慢的,从来不会摔着我。”不顾韩然一脸诧异,拉起他的手:“这几天一直坐车我都闷死了,带我出去走走吧。” “你啊!”韩然带着几分宠溺地冲夏辰摇摇头,然后向刘山打了声招呼,跟她离开马厩。 刘山狐疑地盯着绝尘看了又看,嘀咕道:“跑得最慢?难道是我看错了?” 第三十六章 打劫 夏辰直接把韩然拉到房间:“二舅舅,我们不能和那姓刘的一起走。” 韩然问:“为什么?我听那些宿客说,接下来的路贼匪猖獗,他似乎会些武艺,一起走多少有个照应。” 夏辰道:“咱们并不清楚他的底细,他表面上像个粗人,对时局似乎很了解。况且一个在关外做过马匹生意的,总不会太穷,为何要住大铺房?”她总觉得刘山不像个善类,在大云国平常人少有留那么浓密的连鬓胡须的,除非想吓坏小朋友。虽然这么想有以貌取人之嫌,可出门在外,还是多小心为好。 韩然想了下,显得有些为难:“你说的也有道理,可我已经和他约好了。” 夏辰道:“二舅舅就说我染了风寒,暂时没法赶路,让他先走。” 韩然点点头:“好。对了辰儿,为什么你刚刚说绝尘跑得慢啊,它明明……” 夏辰把手指放在唇上:“嘘,那是说给刘山的听的,我见他对绝尘极感兴趣,怕他动歪念头。” 韩然笑了下:“就你心眼儿多,绝尘若真如他说的那般好,我那位老哥定会告诉我。不过多提防些总没坏处,就按你说的。” 夏辰暗暗苦笑,人心隔肚皮,那位老牧人能把绝尘交给韩然,一部分原因是相信韩然的人品,还一部分原因可能正是知道韩然不知绝尘是何等难得的好马。 隔天一早,在房间用过早饭,韩然便过来了。“刘山已经走了。” 夏辰道:“那我们也收拾收拾,过半个时辰上路。” 天气有些阴沉,空气越发潮湿闷热,夏辰擦了把汗,探头看了一眼:“好像要下雨。” 月娘拿扇子替她煽着:“是啊,怕是这雨还不会小呢。” 夏辰道:“希望能在下雨前赶到郡城。都是那个刘山耽误了我们的行程。” 月娘微笑道:“难怪你的这个子长得慢,都让心眼坠住了。” 夏辰把头靠在月娘肩上,这样月娘煽扇子会轻松些,两人又都能感觉到风。“月娘,到了夏家,不要说我识字。” “嗯?为什么?” 夏辰道:“我那两位堂兄都想争生员,我若说自己读过书,伯母和叔母一定会想尽办法阻挠我参加童试,我不想惹那麻烦。” 月娘手停了停:“我明白了!辰儿放心,我不会让人欺负你的。” 夏辰一怔,万没想到月娘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她仰头看了看月娘,而她正用那双明亮的眼睛看着自己,目光柔却又说不出的坚定,像是一心要保护自己孩子的母亲。 夏辰心中涌出一股说不上是酸是甜的滋味,她是个孤儿,从来没有人对她说过这类话,而她一直觉得自己是一个被抛弃的人,不能也不该奢望太多。面对这份关爱,她一时间竟有些害怕,盯着月娘发愣。 月娘微笑着拍拍她的肩头:“为何这样看着我?我知道辰儿聪明,可辰儿到底还小,更不懂女人的心思。” 夏辰重新躺好闭上眼,唇边勾起一抹甜笑:“有月娘在,她们更不是对手了。”俗话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能传达一个人的心性思想。比如说谁谁看上去就聪明,绝对不是看鼻子看出来的。再比如一个人若带着墨镜与你说话,你便很难感觉到对方的情绪和心思。 月娘的眼光坦荡,满含着关切,可以相信她对自己的忠实。她不会害自己,就算无心的也不会,因为她兰心惠质,经历又极不寻常,不是个可以被轻易利用的人。而她如今已把自己当成世上唯的一亲人,何况还有姚震的遗愿。想到这些,夏辰心里又温暖又踏实。 月娘道:“辰儿,再有一个半月不到就是童试了,你是如何打算的?” 夏辰打了个哈欠:“我还没想好,先看看我大伯父的态度再说。”计划没有变化快,她也不知道事情会如何发展,得先了解一下夏家的情况再打算。 月娘点点头:“嗯,也是呢,兴许夏将军已有安排,毕竟你是他的亲侄儿。” 夏辰没再说什么,心想亲侄儿又怎样,亲兄弟都未必管用。 午后,天空阴得像沷了墨一般,天边隐隐电闪,一阵阵闷雷轰隆作响。 山雨欲来风满楼,车门车窗被吹得直颤。不一会儿,伴随着几声响雷,大雨倾泄而下,细密的雨滴打车上和路旁的草树上,唰唰做响,犹如万蚕食桑。 韩然带上斗笠穿上蓑衣,又替马披上遮雨的席子,继续驱马前行。 夏辰知道若是天黑前到不了郡城,他们只能睡在荒郊野外了。而此时云厚天低,无法辨认时间,仿佛黑夜就要到来,雨更是越下越大,敲在车上的雨滴竟像是一颗颗沙砾。她担心韩然会着凉,又担心到郡城时,城门已关。 风夹着雨星从车窗吹进来,月娘放下遮雨的席子,重新关好窗,车内变得极黑暗。夏辰闭上眼,脑中闪过一个奇异的念头,仿佛这雨永远也不会停,路永远也不会走完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马车一阵摇晃,随着绝尘一声嘶鸣停了下来。 韩然不停地喊着:“驾!驾!”马就是不肯再走。 夏辰拉起车门的帘子,透着车门的格栅向前方看去,却只见到一片白茫茫的雨。绝尘仍旧不安地低鸣,并且在原地不停踏着四蹄,她心中涌起一丝不祥的预感——绝尘就是听到狼嚎,也没这样不安。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隐隐传来,瞬间便靠近马车,又是一阵啪啪的踩水声,夏辰感觉马车被人包围了。 韩然喝道:“你们是什么人?” 前方传来一道沙哑的低吼:“想要活命,就把钱和马车留下!” 听了这话也不必再问了,这些人是打劫的山贼! 韩然道:“请几位好汉行个方便,钱财可以交给你们,但请留下马车,车上坐着妇人和孩子,这种天气如何行路。” “少废话,再罗嗦砍了你的脑袋。” 韩然道:“几位好汉,我们是乡下人,这车马也都不值几个钱,还望体量家小。” “哼,我们体量你,谁体量我们啊?再不滚我们就动手了。” 韩然的身体一下子绷紧了,怒吼一声:“欺人太甚!”说罢“锵”地一声,抽出藏在座下的长刀。路途正走到一半,没有了盘缠车马进退不得,既然横竖都是个死,倒不如豁出去一拼,对方的人不多又没骑马,兴许有机会脱身。 那几个山贼也都举起手中的刀剑,站在马前方的人抬了下手:“等一等!留下这匹白马和财物,便放你们走。” 夏辰听着声音有几分熟悉,忽然想起了那个刘山,定睛一看,那身形和鬓角边露在面巾外的卷须,不是他还有谁,原来他是个山贼头子,想他去那客栈也是为了物色目标。她从座下拿出弓搭上箭,对准刘山。 月娘伸手拦住她小声道:“辰儿,他们人多势众。” 夏辰瞄准了刘山的咽喉:“我知道,他们不动,我不会动手。” 韩然也听出了端倪:“刘山,原来是你。” 刘山扯下面巾抬起头:“是我,险些被你们骗了。”他回到山庄问过,那马正是赛龙雀,于是立刻召集了几个亲信弟兄,赶来堵截。 韩然道:“此马非我所有,若是失了无法向朋友交待,我把车上的财物和这黑马与你。” 刘山道:“若是我看得没错,这黑马和车上的财物,也不值这白马一根汗毛。” 韩然叹了口头气,他恨不得一刀砍了这刘山,可车上还有辰儿和月娘。 刘山继续道:“我刘山一向不欺负寻常百姓,也不想为难妇孺!只要你交出这匹白马就可以走,再磨蹭天黑前可进不去城了。” 韩然大笑道:“放你娘的屁!你这不就是在欺负为难人么!” 刘山脸色一沉:“韩老弟,我见你是条汉子才给你面子,莫要逼我杀人。” 另一名劫匪道:“三当家,他们……大当家那……” 夏辰在车中高声道:“刘大叔,原来你们都是劫富济贫的好汉啊!”从他们的话中她判断这帮山贼好像还有山头,而这种山贼通常都打着个好听的幌子,并暗中结交官府,必要时还会维护帮助周边百姓,不然早被剿灭了,也就是说他们很在意群众基础。 刘山一愣:“是那位小少爷?”随即得意地笑了两声:“你说的没错。” 夏辰道:“可你们今日所为,却是见财起意,若是传出去怕是不好吧?” 刘山笑容僵硬在脸上,支吾道:“那我只好杀了你们,就不会有人……呃!”他话还没说完,一支利箭便射穿了喉咙。 这么近的距离,此时又下着大雨,视觉和听觉都会受影响,况且他根本就没有想到! 夏辰敢这样做,正是料到了这些。而这刘山虽是个练家子,却武艺平平,从他走路就看得出来,趁他心虚微一低头,帽沿挡住眼睛的时机她射出这箭,确信绝不会失手。 那些个匪徒全傻眼了,随即高呼:“三当家!三当家!杀了他们!” 夏辰已经又射出一箭,虽未射中那人要害,却射中了他的肩膀。 韩然挥着手中的长刀,左挥右挡,转瞬间便砍伤了两个。他的武艺是跟那位大夏国的老牧人学的。走马的人多少都会点功夫,不然遇上马贼连活命的机会也没有。 另两人见情况不妙,搀扶着伤者跑了。 夏辰见韩然有追上去的意思,大声道:“二舅舅,我们快走!”三当家被杀,那些人定会带人来报复。 第三十七章 无赖 极度紧张的韩然这才冷静下来,跳上马车沉声道:“坐稳了。驾!” 月娘不停拍着胸口:“吓死我了。辰儿,你胆子也恁大了。” 夏辰的心跳得像擂鼓一般,手尖也不停地发颤,打架竟技和杀人绝对是两回事。 她深呼了几口气,镇定下来:“这些人不过是些乌合之众,真正厉害的在后头。” 月娘一脸惊讶:“你是说他们回去会叫人?” 夏辰点点头:“嗯。” 她料的果然没错,在离郡城大约四五里,后边有人追了上来。马车毕竟没有单骑跑的快,道路又泥泞。 此时雨稍小了些,已经隐约看见君城的城门楼,夏辰打开车门大声道:“绝尘,快跑!” 月娘伸手拉住她的衣袖:“小心点儿,摔下去怎么办。” 夏辰的心忽然一凛,一把推开月娘,几呼同时一支箭竟穿透马车背板射进车内,虽然已是强弩之末,但仍旧擦伤了夏辰的肩头。 她忙俯下身,血顺着她的锁骨流了下来。感觉没有箭再射来,她抬头顺着刚刚的箭孔向外望去,只见五骑快马已在咫尺间。 马上的人皆以青巾蒙面,为首的身着黑衣,跨下一匹青马,另几人一色的青衣褐马,五人都背弓挎剑。 “停车。”黑衣男子说着做了个包围的手势,那四名青衣人两两分超到马车两侧。 看着那寸许厚的背板上的箭孔,夏辰的心开始往下沉,这可是极为坚实的松木板啊,显然这黑衣男子武艺高强,不是刘山那种好对付的角色。 “再不停车放箭了。”这一声呼喊是从马车的右侧传来的。 月娘已经被吓傻了,见到夏辰肩头的血迹,惊呼一声:“辰儿!伤到哪儿了?” 韩然听到月娘的呼喊,急切地问:“辰儿怎么样?” “二舅舅,我没事,擦破了一点皮。” 这时又一支箭自窗口射进来,“铮”地一声钉在另一侧车箱壁上,看起来目的不在伤人,而是警告。 韩然无奈,只好喝停马车。“几位让我们停车有何贵干?” 黑衣男子来到车前,掉转马头冲韩然冷声道:“不要装糊涂,你心知肚明!” 一名青衣男子道:“大当家,就是他们。” 黑衣男子拈弓搭箭指着韩然:“下车!车上的人也下来吧!” 夏辰透着门格栅已看到了外边的情况,将弓箭藏于座下,推开门下了马车,并忍着伤痛扶了月娘一把。 黑衣男子的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冲手下吩咐道:“去看看车里还有没有人?” 青衣男子上前看过:“没有了。” 黑衣男子一皱眉:“说,刚刚是谁射杀了刘山?” 夏辰一愣,随即装出一副害怕的样子向月娘身侧靠了靠:“不知道!” 韩然跟着反应过来:“我的确伤了两人,但也是不得以而为,更没有杀人性命,至于射杀……真不是我!你可以问你的手下。” 那青衣男子小声道:“的确不是他,我当时就在三当家身边儿,箭是丛他后边射过来的。” 黑衣男子拉开弓,冷冷地道:“别耍花样,不说出射箭之人的下落,就让你们赔命。” 韩然急切地道:“我们都是乡下人,此番我送外甥去投亲,凑上三人的盘缠已不易,况且这车这么小,怎么还会有别人?至于用弓箭的就更没有了。” 夏辰小声道:“二舅舅,箭好像是从车后边射过来的。” 黑衣人将箭尖指向她:“你还看到了什么?” 夏辰向月娘身后躲了躲:“我们不是在车内就是在车前,怎看得清,你应该问你的手下啊。” 青衣男子忙道:“我也觉得是从后边射来的,只是当时下着大雨,没看清……” 黑衣男子沉思片刻:“难道是……他?” 夏辰听了着点笑出来,不管他说的是哪个“他”都与自己没关系,果然小有小的好处啊。 月娘忽然抽噎起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呜呜……” 黑衣男子一挥手:“走!”说罢带着几名手下竟直奔城门方向而去。 夏辰喊道:“喂,伤了人就这样走了?”心中暗想,这几个人难不成有什么宿敌?这会去找人算帐去了? 见他们走远,韩然大笑道:“竟然如此好骗,一群笨蛋。” 月娘自然是装哭,见那些人走远掩唇笑道:“好险啊!” 其实真不能怪这些人笨,一个看上去端庄柔弱的妇人和一个不过七八岁,身子又显得极单薄的孩童,哪个像是能一箭要人命的呢? 夏辰也跟着笑起来,却不小心扯动了肩头的伤,不由得吸了口气。 韩然这才注意到她肩头的血迹,忙问:“辰儿,伤的怎样?”因为衣夏辰的衣裳是青色的,他之前以为是雨水打湿的。 “没事儿。” 韩然把她抱上马车:“月娘,替辰儿先包扎一下,咱们这就去郡城找大夫。” 夏辰长嘘一口气,此次死里逃生得说是运气,那黑衣男子没人让搜查马车,最主要是因为他们在此地似乎有对头。 月娘还有些后怕:“我这心现在还跳得厉害呢,幸好你反应的快。来,让我看看伤势。” 夏辰褪下衣领,只见肩头一道半寸长的伤口,皮肉向两边咧开,还在渗着血。 月娘眼中立即现出泪光:“还说擦破点皮!这么长这么深的一道口子,很疼吧?” 夏辰摇头:“还好。”不疼才怪了,不过她还挺得住,何况说疼就不疼了么? 月娘拿出一方干净的手帕,小心地替她擦净伤口周围的血,然后取出一瓶伤药替她涂在伤口上,又撕了块素白布替她包好,出门在外这些东西自然要备些。 夏辰小心地抬起胳膊,准备穿上半边衣袖,忽然发现戒指上也染了血,于是用手指蹭了蹭。 月娘道:“辰儿,这血浸了一大片,换一换吧。”说着从包袱中取出一套衣裳。 到了郡城,雨没有之前那么大了,但却未停,而是如雾如烟般的蒙蒙细雨。 韩然向路人打听了一下,驾车来到医馆。夏辰看着医馆门上的匾额,头上顿生黑线,“风月医馆”,你说这名不雅吧?这风与月都雅致的事物,可怎么就那么别扭呢!要是歌舞坊和茶楼什么的叫这名,倒还不错。 医馆规模不小,只是门面就有十几米长,进到堂内一张通长的柜台,抽屉式的药匣占了满满一面墙,里边有两个伙计正在包药,还有一名老者在看一些单据。 来到柜台前,韩然问那老者:“哪位是大夫?” 老者道:“大夫不在,你们瞧病要等等,抓药现在就能抓。” 韩然道:“大夫去哪儿了?我外甥受了箭伤。” 老者看了看夏辰,见他脸色很是苍白,道:“受伤耽误不得!稍等。” 不一会儿,老者掀开内堂的竹帘,一名不过十四五岁的少年走出来:“伤者在哪儿?”清悦柔和的声音,带着一丝慵懒,似乎被人从床上刚拉起来似的,有那么点不情愿。 夏辰有些诧异,这少年面如白玉,淡眉长目,身着一领深蓝色银丝绣边曲裾深衣,长发以一根同样蓝色银边儿的丝带半束脑后,让人不禁想到清朗的夜空,星月交辉。 韩然见不再有人出来,狐疑地道:“大夫呢?” 少年淡淡一笑:“我是。” 那老者道:“我家公子虽年轻,医术却远近闻名。” 韩然忙道:“在下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没想到……辰儿,让大夫替你看看伤势。” 少年道:“请伤者到内堂来,暖和一些。”说着转身用扇子挑起竹帘进去了。 老者打开柜台挡门,示意夏辰跟他过去,并让韩然的月娘等在外头。 穿过一段走廊,左右各有一扇门,老者推开右手边的门:“小公子请。” 屋子的摆设颇像是一间书房,白衣少年坐在一张长案后,打量了她一下懒洋洋地问:“伤在何处?” 夏辰道:“肩头。” 少年招了下手指着案前的木凳:“坐下,我看看。” 夏辰微微皱了下眉,他这工作态度也太不端正了,真想一脚把他踹床上去撅着!大步走过去端坐在凳上,看着他淡淡地道:“伤口已包扎过,你替我开些消炎止痛的药就好,最好是直接外敷的,我没地方煎药。” 少年闻言像是忽然间清醒了,目光灼灼地盯着她,薄薄的嘴角微斜:“你是大夫还是我是?” 夏辰干脆回答:“你是,但受伤的人是我,我比你更清楚伤势。” 少年夸张地点了下头,又变回慵懒的模样,不急不缓地道:“哦……有道理,看样子伤的不重,不过你面色苍白似是亏血,把手给我替你把把脉。” 夏辰伸出手,放在把脉枕上。 少年轻撩衣袖,把手指搭在她的脉上,片刻后眯起眼盯着夏辰:“你是……女孩子?” 夏辰猛地缩回手,真的假的啊,这也看得出来? 少年轻笑一下,带着几分邪气:“难怪不让我查看伤势,不过你……”他的眼神瞥向夏辰的胸部:“你还算不上女人吧?” 夏辰站起身:“你是大夫还是无*赖?” 少年道:“都是,都不是。” “我还是找别处买药吧!”夏辰说罢扭头便走。 “喂!本城只有这一家医馆。” 夏辰停下脚却没回头:“不看也死不了人。” 少年从长案后跃身而起,一个旋身落在她身前,正色道:“你的伤在左肩,长约半寸,入肉三分,我可说错?” 听了这话,轮到夏辰惊讶了,他有外*挂吧?若是内伤把脉兴许能看出来,外伤也能看这么准? 第三十八章 小弟 夏辰差点就膜拜了,古代的医术不是很落后么?不是感个冒、拉个肚都能死人的么,难道都是误传? 少年微笑着做了个“请”的手势:“发了炎症可是很危险的,让我替你重新包扎处理一下,很快就会好,并且不会留下明显疤痕。” 夏辰轻哼一声,转回身坐了回去,看样子他还有两下子,何况月娘只是帮她粗略地处理了一下,感染的机率很高,她不能拿自己的身体当儿戏。 褪下衣领露出受伤的肩头,少年用剪刀把之前缠的布小心剪开,回身从一矮柜中拿了个黑檀匣子过来,从里边取出一瓶药水,替她洗掉粘在伤口上的药粉和血污,动作十分娴熟利索,而这药水不知是什么做的,带着股清凉,伤口也没有那么疼了。 将伤口处理干净,他又拿出一贴膏药,用蜡烛微微烤化贴在伤口上,然后取了一瓶药递给她:“三日后除去膏药改用这个,早晚各涂一遍,半月便会痊愈。” 夏辰整理好衣服:“多谢,药钱和诊金是多少钱?我让舅舅给你。” 少年一边整理桌案,一边道:“十两银子。” 夏辰惊呼道:“这么贵?你抢钱啊!” 少年正准备合上匣子,闻言停住手看向她手上的药瓶:“你手上这瓶药就不止十两,卖给那些贵妇名媛们,二三十两都抢着。” 夏辰一时没反应过来:“她们要伤药做什么?” 少年翻了下眼皮儿:“你……不是为了出门方便才穿男装的?你爹娘该不会一直把你当男孩子养来着吧!” “呃?”夏辰一愣,随即明白过来,这药既然能消除疤痕,应该和精油的性质差不多,当护肤品自然效果也是极好,看来不管什么时代,女人都很舍得在脸上花钱啊。 这时一名看上去年过花甲的老者推门走进来,深深一躬:“公子,伤者在哪儿?让我来处理吧。” 少年伸了个懒腰:“已经看过了,一点小伤不碍事。” 老者又是一躬:“劳烦公子实在……” 少年一挥手:“别罗嗦了,你去前边收一百文诊金就行。” 夏辰恍然,这老者才是大夫,那这少年是谁?正在纳闷,忽然感觉一丝热气吹在耳畔,她立刻跳起来退了两步:“你干嘛?” 少年邪气地笑了下:“我该叫你小公子呢?还是小……” 夏辰忙打断他:“不用那么客气,叫小……弟便是了。” 少年点点头:“好,小弟。” 夏辰说声:“多谢。”起身便准备离开,刚走了两步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转回身,把那瓶药放到桌上:“拿去卖给那些贵族小姐吧,你还能多赚点!”说罢快步向门口走去,这种奢侈品她可用不起。 少年在她身后道:“既然你认我当兄长,这药不收你银子。”他还从未碰上过这么古怪的小孩呢,实在有趣。 夏辰刚要开门,却不想门猛地被推开一个人跟着冲进来,她躲闪不及,一头撞上来人的胸膛。 夏辰的第一想法是,这么鲁莽地冲进来,难道是来踢馆的么?那也不能伤及她这个无辜吧!捂着被撞得发酸和鼻子抬眼一看,满肚子的恼火瞬间熄灭……眼前这个身材高大,浓眉深目的男人分明是那个什么大当家,虽然他之前蒙着脸,但装束和那双眼睛她一眼便能认出。他该不会是寻思过味儿了,来找自己算帐的吧? 黑衣男子也显得有些惊讶:“是你!” 少年走过来:“你们认识?” 那老者走过来道:“既然公子有客,我先出去了。”见少年点头,躬躬身退了出去关上门。 门一关上,夏辰道:“就是他伤的我。” 黑衣男子同时道:“就是他们放走了杀老三的人。” 少年略一思忖哈哈大笑:“真是巧啊!展天,杀刘山的人就是她!” 展天暴喝一声:“什么?” 夏辰白了他一眼:“喂,这话不要乱说啊。” 少年的神色带着几分促狭:“你手上有拉弓磨出的茧,而我相信弓箭一定还在马车里。” 夏辰闻言自知瞒不过了,立刻警戒地看向展天,心中又有几分纳闷儿他怎么会来这的。 展天回过神儿来,伸手便抓夏辰的衣领,夏辰退闪了两步:“我不过是替你清理门户。” 少年很开心地伸出手臂环住夏辰,冲展天道:“她说得没错,刘山屡次坏规矩,惹事生非,我已决定除掉他了。” 夏辰一愣,怎么回事?这少年该不会就是这个展天要找的人吧?可怎么都觉得他们不像对头,倒像是……主仆! 展天忙道:“刘山咎由自取,岂敢劳公子动手。”说罢目光凌厉地看向夏辰:“刘山固然该死,但到底是我的八拜兄弟,他杀了我兄弟就得偿命。” 夏辰一个肘击,从少年怀中挣脱出来,毫无惧色地盯着展天:“你脑子进水了么?我不杀他,他会杀了我和我的亲人,到时谁来偿我们的命?你以为你很讲义气是么?那你们既然说好同年同月同日死,你怎么还不去死?” 展天闻言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好厉害的嘴!我现在就杀了你替我兄弟报仇。”说罢抽出腰间的剑冲夏辰的喉咙刺出。 夏辰一闪身躲开,几乎同时从袖中抽出韩然送她的匕首准备还击。 展天一刺不中有些惊讶,没想到这孩子反应如此之快,正准备抽剑再刺,一道光弧伴着“叮”一声脆响,他手上的剑竟断成了两截。 展天手握着那半截断剑愣住了,夏辰见此情形心中也有些骇然,这少年出手实再太快了,连他用的是什么神兵利刃她都没看清。 少年冷冷地道:“展天,什么时候你在我面前竟也敢这般放肆了!” 展天立刻单膝脆地,垂头道:“展天不敢,公子恕罪!” “不敢?”少年的语气忽然变得很温和,但在夏辰听来,却透着杀机。 展天的额上渗出一层汗来,沉吟片刻:“请公子把凶手交给我带回去,我要用他祭我兄弟在天之灵!三日后展天定会回来请罪领罚。” 夏辰道:“你是非要我的命不可了?” 展天垂头不语,表情却十分坚定,显然是没得商量。 夏辰嗤笑道:“你觉得杀了我,你和你兄弟都很光彩么?” 展天道:“我只求无愧于心。” 夏辰道:“我看你是一根筋!”碰上这种比驴还犟的人,不想被他气死,最好不要试图和他讲道理。 少年颇为赞同:“他的确是一根筋。” 夏辰轻哼道:“如果我是一个武功高强的人,他大概就不会这么坚持报仇了。” 少年道:“你错了,他就算明知不是你的对手,还是会这样做。” 夏辰摇摇头:“我不信,如果他真是你说的那种人,怎么会活到现在?” 少年道:“他运气比较好,碰上唯一一个敌不过的人是我!” 夏辰啧啧地道:“没空听你吹!在我看来你们一个假仁假义助纣为虐,一个弱软无能姑息养奸。我今日真是开了眼界,死也不算太遗憾。只不过你们别想我束手就擒,是一个一个来呢?还是两个一起?” 展天站起身:“不敢劳公子出手。”说罢看向夏辰:“不管怎么说,你都是杀我兄弟的仇人,为了公平我不用武器。你既然能杀得了刘山又躲得过我之前的一剑,我也不算以强欺弱。” 夏辰道:“别说你让着我,我的肩头还有伤呢!” 展天一怔,随即拾起地上的断剑便向肩头刺去…… “住手!”少年喝止道。 剑尖刚刺入肩头半分,展天停住手疑惑地看着少年:“公子?” 这时有人敲门道:“公子,那位受伤的小公子的家人着急了。” 少年应道:“知道了。” 夏辰看向少年:“我来你的医馆医伤,结果你却送我的尸体出去,以后谁还敢上门医病?兴许还会吃官司。” 少年点点头,十分认真地道:“是有些麻烦!” 夏辰继续道:“就算这十天半月内我有个三长两短,也会有人质疑公子的医术,会说公子开的药吃死了人。” 少年微微一笑:“有这可能。” 展天急了:“公子!” 少年冲展天道:“你要么马上回去,要么把命留在这儿。我知道刘山替你照顾过家人,于你有恩,但这些年来他做了多少陷你于不义的事?而你这种只讲恩仇不论事理的个性若不改改,早晚会坏我的大事!” 展天沉默片刻:“展天有负公子信任,不过……” 少年瞥了一眼夏辰:“她是我小弟,她杀刘山是我的意思,你还要动她么?” 夏辰张大眼睛,他这不是睁眼说瞎话么! 不过转念一想,展天一定知道事情始末,自己不过是正当防卫。而他之所以非杀她不可,无非是想要个交待。做为一个江湖人,又有一帮兄弟手下,他若不替死去的兄弟报仇,定会被人所不耻,威信扫地。 展天一拱手:“既然如此,全凭公子发落。” 少年挥了下手:“你回去吧,怎么安排刘山的后事随便你。记住!再管不好手下的人,我唯你是问。” 展天恭敬地答道:“是。”说罢眼神颇为复杂地看了夏辰一眼,转身离开了。 夏辰嘀咕道:“原来你才是山贼头子。”说罢用匕首指着他:“你打算怎么对付我?” 少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我一开始就没打算要对你怎样!再说你已经是我小弟了。” 夏辰一挑眉:“谁要当你小弟!” 少年道:“不当也可以,只不过那样我只好把你绑了交给展天处置。” 夏辰瞪了他一眼:“你这是在威胁我?” 少年凑过脸来:“你知不知道多少人想当我小弟?” 夏辰哼道:“总没有想当皇上的多吧?而我连皇上也不想当。” 少年笑道:“不叫小弟也行,叫……”他用口型说:“小妹。” 第三十九章 渡河 夏辰一阵无语:“还是叫小弟吧,要不叫辰儿也行。”多个朋友多条路,这少年医术又不错,兴许哪天生个病啥的还得找他,就算不用也犯不上惹他。 少年像是自言自语地道:“辰儿,嗯,不错。”说着把那瓶药丢给她:“走吧辰儿,我送你出去,诊金和药钱都不用付了。” 夏辰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跟着他往前堂走去。忽然她想起一件事来问道:“喂,你医术真那么高明?把脉连受的伤是什么样都看得出?” 少年停下脚回身道:“当然看不出,我是猜的。” 夏辰一怔:“猜的?怎么会那么准?” 少年道:“你走路时左臂不敢动,端坐时左肩又高出一些,说明包扎处在肩头。如果伤很轻,不会来找大夫,如果伤了筋骨怎么可能无人搀扶,而我听说是箭伤,所以断定是被箭头划伤的,那么伤口深度和长度也可以大概推断出来。” 夏辰闻言,对他的洞察力有几分佩服。继续问:“那你怎么知道我不是男孩的?” 少年道:“这就是脉象上看出来的了,女属阴,男属阳,你不懂么?” 夏辰有些机械地点点头:“喔。”把脉她不懂,但他所说的理论她倒勉强可以接受。 离开医馆,找了家客栈休息。 月娘问:“辰儿,伤口还疼么?” 夏辰抬抬手:“想不到那个风月公子医术还真不赖,不疼了。” 月娘道:“风月公子?” 夏辰道:“就是那个蓝衣少年。离开医馆时,他说如果路上再遇上什么山贼之类的,就说我是风月公子的弟弟。” 月娘有些惊讶:“山贼可都是些六亲不认的主,他怎么会有这么大的面子?” 夏辰也很奇怪为何展天那样的山贼头会听他的,但这事儿不能和月娘说,想了下道:“他医术那么好,而医者和各种人都有可能有交情,毕竟不管当官还是做匪都会生病不是?而风月公子这个名头似乎很响,回头可以打听打听。” 月娘点点头:“也是。” 夏辰觉得风月公子本人绝不是个山贼,可能是他的家族在江湖上势力很大。他的气质和打扮,很难让人把他和山贼联系到一起,不过那家伙的个性有点恶劣,相比而言岑少泽比他讨人喜欢多了。 想到岑少泽,夏辰心中一阵雀跃,之前他曾让乔先生转交过一封信给自己,说他已经到翰林院任职,让她有机会到安阳去城南岑府找他,不知重逢时会是怎样的情形。 接下来的行程还算顺利,夏辰也发现风月公子的名号还挺好用的,倒不是又遇上了山贼,坐船也好使。这会儿要渡河的人极多,想找一条肯载马车渡河的船十分困难。 夏辰原也是报着试一试的心态,不想一名船主听说她是风月公子的朋友,主动安排了一艘很是华美的楼船载他们,还没多收钱。 船身长十几丈,船尾处留有空地,用栏杆围起,立有马桩,用于停放轿马,堆放货物行李。中间是一木格栅打造的平顶船舱,舱内分隔成几间小室,室内有一张窄铺,一桌一椅。船舱一侧留有过道,与船头处一座雕栏围成的飞檐小亭相通,亭中安放着几张木几条凳。 夏辰本想向船家打听一下风月公子到底是什么人,转念一想自己自称和他关系匪浅,如果问出这种话岂不惹人生疑,只好压下心中的好奇。 在舱中小憩了一会儿,她来到亭中,坐在长凳上倚着栏杆,望着浩瀚的河面上滚滚的黄色水浪,夏辰的心情也如这河水般汹涌、激荡。 午后的阳光撒在河面上,一道道金色的波浪与两岸的青山构成了一幅壮美的图画。 月娘替她披上斗篷:“河面上风凉。” “过了河,不出三日就到安阳了。” 月娘微笑道:“着急了么?” 夏辰淡淡地道:“也急,也不急。”她是个很有耐心的人,所以并不急着报仇,可她又是个颇珍惜时间的人,早点摆平夏家,她还有许多事要做。 这时一名年约四旬的中年男子,带着一个约十四五岁,面容秀丽的少女来到亭中,找了个空位坐下来。 一名须发眉毛皆雪白如霜的老者看到他们道:“吴先生,不想在船上遇到你,真是有缘啊。” 吴先生起身深躬行礼:“学生见过魏公。” 魏公也不还礼,看向那少女:“这是令爱?” “正是小女。乳名绢儿,快来拜见魏公。” 少女立刻起身施礼。魏公微微颔首:“不愧是吴生先之女,出落得这般端庄秀雅。”说着看向吴先生:“绢儿几岁了?” “刚行过笄礼。” 听他这么说,夏辰知道这女孩应该十五左右岁。而行过笄礼就表示可以出嫁了。 “嗯,正是好年华啊。” 吴先生面上顿生愁苦之色:“可惜生不逢时,我就绢儿这么一个女儿,若是……唉!” 魏公道:“先生指的是选秀?” 吴先生道:“是啊。凡年满十五不过双十,待字闺中的姑娘,皆在被选之列。”说着叹了口气:“虽然如此说,贵族官家的女儿是不会被选上的。” 魏公道:“先生素来贤名在外,何不托朝中的友人说个情?” 吴先生摇头叹道:“学生素来结交的都是些淡泊之士。早年又得罪过太尉的大公子,此番怕是无能为力了。” 魏公没说什么,不过原本怡然的神色变得凝重许多。 夏辰越听越疑惑,选秀在这时代不算稀奇事,也有些人不舍得女儿入宫的,可官宦贵族家十之八九希望借这样的机会提高巩固家族的地位,皇上有时候也想以此控制那些大家族,怎么反而会排除在外? 这时吴先又道:“听说之前已送了好几批贡女去,这会儿又要献秀女,我大云国的女儿竟被这般糟蹋!玄国是蛮夷之邦,不讲伦常……”说到这儿似乎觉得自己有些失态,轻叹一声望着河面不再言语。 夏辰这才明白,原来这选秀是替玄国选的。她忽然发现自己很幸运,这些女孩子被送到玄国,和穿越差不多,再也无法和亲人见面,并且是去为奴为婢的,难见天日啊。 河面并不十分宽阔,辰时开船,酉时便到了对岸。 一上岸,夏辰发现就像到了另外一个世界,垂柳绿滢滢的,娇嫰得像水洗过一样,倒映在清澈的河水里像一排少女随风而舞的绿裙。 几株老槐树下,有渔人在叫卖刚打上来的鱼,也有人摆着一方小桌在下棋,还有三三两两沿河岸散步的男男女女。 而正对着的是一座城墙巍峨的城池,进了城,夏辰便被眼前的美景陶醉了,好似天上的火云落在了地上。阳春三月,正是桃花盛开之时,夹道数里红粉拥,丽枝灼引蝴蝶乱, 热情奔放欲焚天。 找好客栈,趁着天色未黑,夏辰接着月娘到街上散步,无数红花碎叶从墙院中探出头来,似乎这一整个冬天也闷坏了。 这里的人皆换了浅衣薄装,尤其是那女子,粉的、紫的、嫰黄的、淡绿的,个个娇美得都像一朵花。 在大云国,一般人家的女子多穿襦裙,有齐胸的,也有短裳配罗裙的,有钱人家的女子或会穿曲裾深衣,螺旋形的衣摆镶绣着花边儿,更显轻盈俏美,贵妇人亦会穿大袖衫。 而唐代那种袒*胸装在这里绝无仅有,大云国的女子穿着讲穿端庄,不管怎么穿,都不会泄露半点春*光。颜色也多以素淡为主,大红大紫的极少。这也说明大云国民风保守,女子的地位很低。 月娘慨叹道:“竟好像换了个季节。” “是啊。”夏辰也有同感,以前她常出远门儿,甚至还会出国,但那时的心思多放在工作上,并且也算司空见惯了。这次在北方山村待了三年多,平时又没有电视电脑,讯息完全闭塞,忽然来到这春意盎然,又颇为繁华的古代城市,心情也有点激动。 本想找几家店铺看看,一打听才知这会儿都该打烊了。而夜市在这种时代这种小城是绝对没有的。大晚上不睡觉在街上乱逛是很危险的,首先会被巡夜的衙差卫兵当盗贼给抓去问话。 傍晚,三人来到楼下的饭厅,挑了个靠窗的亮堂座位,点了一肉两素,一盘馒头。 伙计冲韩然道:“客官要烫壶酒么?” 韩然咽了下口水摇摇头:“不用。” “几位少等,饭菜马上就来。”伙计说罢快步离开了。 夏辰知道韩然其实很想喝酒,这些天一直赶路,身体一定很乏。“二舅舅,咱们车上不是有两坛好酒么?带着也麻烦,取一坛来喝吧。” 韩然笑了下:“那可是那位店掌柜送你的状元酒,我怎么能喝。” 夏辰一嘟嘴:“不喝拉倒!” 韩然还以为外甥会和他客气客气,没想到却讨了个没趣,伸手拍了下夏辰的肩头:“喝,怎么不喝,我去取一坛来。” 夏辰“噗”地笑出声来:“这才对嘛。” 说话的功夫,来了不少客人,厅中也变得热闹起来。 月娘小声道:“这一河之隔,完全是不一样的景象啊。” 夏辰心里一直有个疑问,之前在渡口也见了许多逃难的人渡河,可她在城里却没见一个难民和乞丐,难不成他们另有去处? 第四十章 酒逢 这时门外走进来一对年轻男女,二人虽然衣着普通,面带倦容,显得风*尘仆仆,身上却自然地散发出一股温文尔雅的气质,这让夏辰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伙计上前招呼道:“两位客官住店还是用饭?” 男子神色一窘,小声道:“我们……用饭。” “这边请。”伙计把他们带到夏辰旁边一张空位,口中不时地介绍:“本店的溜肉片、东坡肉味道绝佳,糖醋鱼用的是河里新打上来的活鱼,又鲜又香,还有各色卤味,两位喜欢吃什么尽管点。” 女子轻咳两声:“来一碗素汤,两张葱油饼便好。” 这伙计答应着去告诉厨房。 男子深深叹了口气:“没想到家店有这么多人。素素,这几日真是苦了你,脚很疼吧?” 女子微微一笑:“你这说得是哪里话,你我早已订亲,就是一家人,你这一路照顾我更辛苦。”说罢脸泛起淡淡的红晕。 男子道:“盘缠被偷了,当衣饰这点钱怎么也够我们到宁江所需,我听说这喜春城西有一位姜庄主,是位有求必应的大善人,不如我们……” 未等他说完,女子便摇头打断他:“世上哪里会有这样的善人呢?现说我们虽是逃难,却不同于那些流离失所之人,只要省着点儿,挨到安阳就行了,你忘了我三叔在安阳有家小酒店么?” 夏辰听到这儿,总算明白为何这城里见不到难民了,想是都去投靠了那位姜庄主。可难民的数量可是不小,这姜庄主是做什么的,怎会有那么多钱粮和地方安置的呢? 这时伙计把饭菜端了上来,韩然去取酒还没回来,夏辰继续听那两人聊天。 男子一拍额头:“瞧我,一着急竟把这事忘了,可是所剩的钱若是雇马车就无法住店吃饭,而且也不够到安阳的,可若是用走的,至少要支持五六日,也是不够。” 女子沉思片刻:“我们雇车走吧,饿上两日不怕,若是你我这样走下去,再遇什么变故就真的麻烦了。” 男子道:“你都已经病了,怎能再饿着。” 夏辰听到这儿暗暗感慨,在家千日好,出外一时难啊。 韩然捧着酒坛还未落座便道:“哟,菜都上来了。” 夏辰轻笑道:“二舅舅,你再不回来我都要去找你了!我以为你等不急把酒喝了,醉倒了呢。” 韩然一边除去酒坛上的泥封一边道:“想不到在这里竟能碰上熟人。” 月娘惊讶地道:“真的啊?是咱们青州人?” 韩然摇摇头:“他就是本地人,做珠宝买卖的,这年头出入关是顺路的都会一起走,可以多个照应,去年他和我们一起走了半个月。” 夏辰笑道:“这叫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是么?” “当然!”韩然打开酒坛,深吸一口气:“嗯,真香。” 夏辰也发现这酒香很好闻,浓郁却不凛冽,醇厚悠长,隐约还带着一缕似花又似水果的香气,即使对酒没什么研究的她,也有几分薰薰然,甚至也想喝上一口,当然她很清楚,到口还有另一番滋味。 厅中用饭的人渐渐安静下来,许多人都开始用鼻子猛嗅着。 “好看啊!” “这是什么味道?” “是酒!” “是酒。”一名正在喝酒的中年男人把酒杯重重放到桌上大声道:“掌柜,刚刚让你拿最好的酒来,你却拿这种次酒与我,怕我付不起钱么?” 店掌柜忙道:“哎哟客官,给您拿的酒真地是小店最好的,至于这酒……”他深深吸了吸气,视线停在韩然面前的酒坛上:“是这位官客自家带的。” 中年男人也是爱酒之人,走过来极是客气地冲韩然道:“敢问兄台,你这是什么酒?” 韩然只看着夏辰,道:“这酒是一位朋友所赠。” 夏辰道:“开坛香十里,未饮人先醉!这酒名为状元红。” 中年男人咽了口口水:“状元红?果然不一般,在下也是孤陋寡闻了,头一回听说,亦是头一次得见,琼浆玉液也不过如此啊。” 韩然看着中年男人一脸垂涎道:“我也只有这一坛,不然倒是可以请兄台喝上两杯。”言外之意是:我也没多少,没你的份儿。 中年男人本有心讨一杯或是买一杯尝尝,听韩然这么说哪还好意思再开口,干笑了下:“能闻上一闻,我也很满足了。”说罢拱拱手回到座位,端起酒杯却觉得索然无味,于是大口地吃起饭来。 韩然小心翼翼地倒了一小杯,立刻盖好酒坛,然后才端起酒杯抿了一小口砸巴砸巴嘴,闭上眼回味一番,又喝了一小口,神情真的像是得饮了仙浆玉酿一般。 夏辰看着酒杯中淡淡的琥珀色的酒液,心里略有些懊悔,若早知这酒如此好,她一定问清楚那七里香的店掌柜姓甚名谁,家住哪里。 不管在什么时代,都有无数爱酒之人为了酒如痴如狂,任何的筵席聚会也都是无酒不欢,更有不少人把酒当珍宝一样收藏,总之只要是好酒,不管什么时候都不愁卖不出去,并且价值不菲。 七里香的老板经营祖宗留下的店铺,没有多高的追求,只想稳稳当当,家业不败落在自己手上。就像现代许多人有了一份安定的工作,便会习惯了安逸,背水一战的魄力毕竟不是人人都有。 而在这种时代,许多人重视祖传秘方什么的,但有类似于这样的东西,都不会轻易拿出来与人分享,生怕被人学了去。 因为这种种,这酒便一直埋没在那个小镇了,而这酒明明可以香千里香万里,却如那小店的名字一样,只能香七里。 月娘见夏辰心不在焉,替她夹了些菜到碗里:“辰儿,在想什么?” 夏辰道:“我在想那七里香的掌柜。” 她话音刚落,一旁那桌的年轻男子道:“小公子难道认识家父?” 夏辰有些惊讶:“七里香的掌柜是你父亲?” 年轻男子神色有些悲戚:“适才闻到这酒香,我便想问了,但听小公子说这酒叫状元红,所以没好开口。” 夏辰微笑道:“状元红是我与那掌柜的一个约定。他现在可安好?” 年轻男子眼中闪泪:“几日前我们在回老家途中兵乱,家父不幸去世,我和素素逃了出来,正准备去投亲。” 夏辰闻言心中一颤,看来就是脚前脚后的事儿,真是事世多变啊,与那掌柜笑谈和他赠酒的情景还犹在眼前!她甚至想过有朝一日,自己真的中了状元,定要打听一下,去看看那朴实和蔼的掌柜是怎样的表情呢。 她轻叹道:“能在这里有幸碰到两位,乃是有缘。刚刚听两位说起要先去安阳,我们恰好顺路,不如一起走。” 年轻男子脸上顿显喜色,颇为期待地望向韩然。 韩然还有些糊涂,不过听说这两人是那掌柜的家人,更惋惜酿着好酒的人已死,点点头:“只要两位不嫌弃。” 那女子道:“我二人感恩莫及,岂敢说嫌弃。” 月娘微笑道:“出门在外都不容易,两位就不要客气了。我想这定是掌柜在天有灵,用他赠与我们的酒,结识了两位。” 用过饭,夏辰邀他们到房中一叙,知道他们囊中羞涩,让韩然订了一间房给那女子,毕竟都不宽裕,让那男子与韩然同住。 男子年十九名陆吉,女子名为陈素素年十八,两人三年前便已订亲,本来早该完婚,不想陈素素的母亲病逝,大云国的人有守孝的习俗,所以婚期延后了一年,而此番陆吉的父亲去世,婚期又要推迟了。 夏辰心里有个模糊的想法,便问陆吉:“陆大哥将来会重开七里香么?” 陆吉苦笑:“现在哪有心情想这些,先回老家安顿下来再作打算吧。” 陈素素道:“不管怎样总要做点生意的,我们都是商户,没有多少田地。” 夏辰道:“陆大哥会酿酒么?” 陆吉颇为自责地道:“我喜欢读书,对经营店铺一窍不通,至于酿酒倒是和家父学过,只是远比不上家父的技艺啊。”说着眼睛又红了:“我怎么也不曾想到家父就这样去了,我早就劝他回老家,他就是舍不得七里香。” 夏辰觉得自己此时提这些未免勾起陆吉的思父之情,于是闲扯了一些别的。 陆吉很是钦佩地道:“想不到辰儿小小年纪,便读了这许多书。” 夏辰笑笑:“我从小便睡在书房,想不读都不成。” 韩然道:“书是没少读,不过都让他读歪了。” 陆吉问:“辰儿可参加童试了?” 夏辰道:“准备今年参加。” 陆吉道:“希望把一切安排妥当,我还来得及参加。” 夏辰有些惊讶:“陆大哥学识不凡,为何才考童试?” 陆吉有些惭愧道:“考过两次都没过。” 夏辰一怔,她一直以为童试很好考,看样子还真不能太掉以轻心。 第四十一章 到达 清晨,夏辰推开窗,望着碧蓝的天空,深吸一口清新的空气:“天气不错。” 月娘来到她身边向外瞧了瞧:“是啊。” 用过早饭一行人开始赶路,风轻日暖,春山似锦,又多了两人加入,夏辰的心情很是不错。 自过了黄沙河,村镇县城密集起来,道路也平坦许多,处处春意盎然一派祥和,之前路上碰到的那些惨状,仿佛都被河水阻隔在了另一个世界。 起初夏辰对于这些人的安逸感到很诧异,仔细一想,大云国做为中原地带最强大的国家,屹立于这片土地数百年,虽然边关常有外敌侵扰,却从未有强敌打到过这里,所以这里的人们根本没有危机感,谁会去担心历史上从未发生过的事呢? 况且这时代信息传递的速度和真实性有限,平民百姓虽然知道打仗,却不清楚具体情况,就连皇帝知不知道都难说。知情不报的、为了邀功谎报的、怕担责任隐瞒不报的比比皆是。 除非事实摆在眼前,而那一定会是血淋淋的,夏辰看到了尽毁的村庄,看到了被鞭挞着送去敌国的妇女,看到了难民们祈盼着过河的眼神,也看到了店掌柜的死亡。接下来将看到的又会是什么?和平?胜利?还是沦陷? 月娘倒了一杯水递给她:“辰儿,怎么一直在发呆,喝点水。” 夏辰接过水杯喝了一口,心里暗笑自己想得未免太多了,大云国的命运轮不到她操心,她现在要想的是怎么应付夏家人,并顺利地考过童试。 第三天晌午,顺利到了安阳,巍峨高耸的城墙一眼望不到尽头,雄壮地显示着这座城池坚不可摧。护城河水徜徉流淌着,似乎也没把敌人放在眼中。 夏辰在书中看过,这是安阳城外城的城墙,座落在安阳城北的皇城更是固若金汤。 从城东北的永宁门进了城,一排排飞檐连绵至天边,建筑之豪华,道路之宽阔,气象之繁华让人觉得之前那些城池不过是一个个小村镇罢了。 陈素素都来过这里,向夏辰介绍道:“黄沙河的几条支流从安阳城中穿过,形成了数条河道和十几个大大小小的湖泊,不管在哪里乘船,都可以到达城中每个角落。” 一边走,韩然一边向路人打听,可问了五六个人,皆不知姓夏的将军府在何处,显然在京城,像夏忠扬那种品级的官将遍地皆是。 到了一处桥头,陆吉和陈素素便向夏辰他们辞行。 陆吉道:“多谢几位一路关照,到了这里,不敢再劳驾相送。” 陈素素施一礼:“你们还有事要忙,我们自己打听三叔的住处便是。” 韩然点点头:“也好。” 夏辰道:“韩大哥,眼看就要科考了,你们若是先不走,安顿下来后给我捎个信儿,我会去看你们。我想常跑腿送信的人,一定知道宣威将军、夏将军府。” 韩吉道:“一定、一定。” 作别后,韩然又问了几个人,终于有一个卖柴的中年汉子道:“你们问我算是问着了,宣威将军府在城南的新竹巷,你们沿着这条大道一直走,差不多半个时辰就能到。” 找到夏府时,已是黄昏时分。夏辰注意到这片住的都是大户人家,街道铺着青石砖,宽阔肃静,每隔不远便有一株杨柳。 夏府正门口立有两只石狮,正门三间,门额上挂一匾,上书“宣威将军府”。 此时大门紧闭,韩然上前敲了敲门。开门的是一门将,问了韩然身份,进去通报。 不一会儿,一个相貌周正的小厮快步出来,施礼道:“几位请随我来。”说罢吩咐一名老仆人把马车安顿好。 进了门是一个小院,对面有一影壁,左右各有一月洞门。小厮请他们进了左边的门,这个院子有仪门,夏辰想里边应该是夏忠扬的正院了。 小厮却没带他们进这道门,而是继续向前走,一直出了这院,右边是一条长长的夹道,向前有一道雕花木门,一个面白微有些发福的婆子站在门前,见到他们福了一福:“老夫人让奴婢来接三少爷。” 跟着这婆子进了门,是一个狭长的小院,进了垂花门,两边是抄手游廊,中间是穿堂,两侧有几间屋子。进了穿堂是一个大院,正面三间上房,两侧有耳房,两边穿山游廊与厢房相连,皆是雕栏画栋,色彩光鲜。 正门口站着两名丫环,施礼相迎。“三少爷请。” 来到堂屋,钱氏和一名三十出头的美妇人,正搀扶着一名白发苍苍的老妇人从东侧间走出来。 夏辰见过钱氏,到于这美妇大概就是三叔母孙凤娇,孙氏,不过记忆里就只有这点信息。而这老妇人定是自己的祖母徐老太君了,看上去她双目已盲,但气色还算不错,并不像重病的样子。 钱氏扶老妇人坐好道:“太君,辰儿来了。” 老太君伸出手,颤声道:“辰儿在哪儿呢?快过来让祖母看看。” 夏辰见钱氏使眼色示意她上前,大步走过去道:“祖母,辰儿来看你了。” 钱氏皱了下眉:“还不快磕头。” 夏辰一脸天真地道:“磕头?磕了头给辰儿压岁钱么?” 此话一出,钱氏脸上顿显出一丝厌恶,而那孙氏面露一丝轻蔑的笑意。 “傻孩子。”徐老太君面生怜意,伸手寻声摸索着,碰到夏辰的衣袖,立刻紧紧抓住。 夏辰握住她的手:“祖母,辰儿好想你。”她从这几人一瞬间的反应看出,老太君是真心惦记她,钱氏仍视自己为眼中钉,孙氏有那到点儿无所谓。 老太君一把将她抱在怀里,浑白的眼中流下一道泪来:“辰儿啊,我的心肝,你总算回来了。” 钱氏道:“太君,我早请人去催了好几次,只是不知韩家为何才送辰儿回来,想是韩老太太也极疼外孙,舍不得放。” 老太君哭了一阵:“你这孩子,要活活把祖母想死么?走的时候也不来看看祖母。” 夏辰闻言立刻明白了,原来这老太君不知道钱氏不肯收留她的事啊,这下可有意思了。 钱氏忙说:“可不是么,秀雪妹妹才刚去,韩家就把辰儿接走了。”一边说,一边还给夏辰使眼色。 夏辰暗暗嗤笑,钱氏明显是让自己替她隐瞒,她还真好意思!还是她以为自己初来乍到不敢得罪她? “大伯母,你的眼睛怎么了?”夏辰一脸疑惑地问。 钱氏脸上的肉抽了抽,勉强挤出一丝笑意:“没,没怎么。” 夏辰点点头“哦!”同时在心里补上一句:我知道你眼睛没什么,有问题的是脑子,八成进了不少水,才以为我夏辰会怕你。 孙氏在一旁巧笑道:“莫不是这屋子打扫的不干净,有灰尘眯了大姐的眼?” 夏辰拉着老君的手摇了摇:“祖母,不要怪大伯母,不是她没去接辰儿。”看着钱氏松了口气并带着几分感激地冲她笑了下,继续道:“您难道忘了吗?是辰儿先来了,那时辰儿真的很想见您,想着祖母一定也惦记娘亲去世的辰儿,可大伯母说您病了,又说家里头困难,怕辰儿留下挨饿,让辰儿去外祖母那求收留,辰儿不想打扰祖母养病,才跟大舅舅走了。”说到最后已带着哭腔。 老太君听罢一股怒气涌上来,猛咳了两声道:“腊梅,这事你怎么没跟我说!” 腊梅是钱氏的名字,夏辰心想她怎么不叫腊肠呢! 钱氏狠狠瞪了夏辰一眼:“太君,辰儿来时,正巧您刚喝过药睡下了,辰儿又不能等。后来媳妇怕您伤心只好瞒着没提。至于让辰儿去韩家暂住,那是……那是怕您看到辰儿想起二叔。”说着深深看了眼那美妇人:“这事凤娇妹妹也是知道的。” 孙氏掩唇笑道:“哎哟,我向来记性不好,那么久的事儿了,怎想得起来,许是……有吧。” 钱氏的脸顿时铁青:“自然是有。” 老太君不耐烦地道:“罢了。”然后摸着夏辰的手腕,心疼地道:“那后来大伯母让人去接你,怎不早些回来?亲家自是不会亏待你,可到底不如咱家宽裕些,瞧你这瘦的……”说着再次哽咽起来。 夏辰颇委屈地道:“辰儿要是知道祖母想接我回来,就是走也要走回来,辰儿一直以为祖母不要辰儿了。” 老太君闻言手中的拐杖狠狠在地上点了点:“腊梅!你到底安的什么心?你不是说去接了好几次么?去的人都接哪儿去了?” 一连串的质问令钱氏神色变得极为慌张,忙跪在地上支吾道:“真的是去了,想是辰儿的外祖母不肯放。” 韩然道:“老太君,家母绝对不会拦着辰儿回来孝敬您,许是韩家偏僻,去的人没把信儿送到吧。这次听说您身体欠安,家母立刻筹措了盘缠让我送辰儿回来。” 话说到这份了,还说啥?老太君颤微微地站起身,手仍紧攥着夏辰:“走,跟我到屋里去。常妈妈,给韩家舅舅安排屋子休息,再把映月轩给辰儿收拾出来。” 一直在一旁看戏的孙氏闻,言急切地道:“老太君,映月轩不是说好留给英儿住的么?” ~~~~~~~~~~~推荐一本好书。娘弱妹小爹不在,爷奶不管弟混蛋。姥不疼舅不爱,还有叔嫂叽歪歪。碰到一个霸道男,事事都管严。抄起扫帚一声吼,再烦统统都滚蛋! 第四十二章 认识 钱氏阴阳怪气儿地道:“说好?谁说的,又是谁答应的?” 孙氏一时语塞,随即支吾道:“搬到这府邸来时,不是说谁成为生员,那映月轩就给谁住的么?” “呵!”钱氏嗤笑道:“谁能考过还不一定呢吧!此一时彼一时,三少爷现在回来了,又只有映月轩还空着。” 孙氏有些不甘心,可她也不敢在老太君面前,说出让夏辰和自己的儿子换院子的话来啊。“那……那就等童试过后再分配好了。” 钱氏用小指掠了掠鬓发:“莫忘了这府邸是怎么来的,你就知足吧,英儿一人住着冷梅轩,勇儿和志儿还住在一块儿呢。” 孙氏道:“碧水轩那么大,院中有花有草。英儿的院子那么小,又只有几棵梅树,一年四季三季看不到半点颜色。” 钱氏道:“你怎么不说别人院子里冷清的时候,就只有英儿的院子里有花呢。” 老太君已经听不下去了,狠跺了两下拐杖,示意丫环扶她回房。 夏辰冲月娘招了下手,又冲韩然点点头,跟着老太君到了东屋。 许是考虑到老太郡的眼睛不好,屋子里的陈设很简单,北侧是一张红木雕花千工床,床脚一侧靠墙并放两个烫花斗柜。一张八仙桌配了四把椅子靠南窗放着,东墙上挂着一幅福寿图。 老太君对丫环道:“玉儿,先拿些糕点来,再吩咐厨房晚饭要丰盛些,我和辰儿就在屋里吃。” “是。”玉儿答应一声,扶老太君坐好退了出去。 老太君道:“辰儿啊,可念书了?” 夏辰把椅子挪到她身边,坐下身,握住她伸过来的手:“辰儿没有读过书,外祖母家离私塾太远,舅舅们又没时间送我。” 老太君叹了口气,捶着胸口:“都怪祖母眼睛看不见,让一帮不孝的得了意啊。” 夏辰道:“祖母,一早听说您患了眼疾,怎地这些年没医好反倒重了?” 老太君悲从心头起:“当初听说你爹他在战场上失踪,我便日哭夜哭,哭伤了眼,后来啊!听说你娘她……一股火便瞎了,这些年药也没少吃,却没半点起色。” 夏辰心里也有些酸:“祖母,身子重要,辰儿长大了会孝敬您的。” 老太君拍着她的手:“好孩子,好孩子。”说罢喊了一声:“珠儿。” 另一名候在门旁的丫环忙上前道:“奴婢在,老夫人有何吩咐。” 老太君道:“去把王妈妈叫来。” 这时玉儿端了一盘水果,一盘糕点走进来放在桌上:“老夫人,都交待好了。” 老太君问:“辰儿想吃什么?我告诉下人准备。” 夏辰道:“想吃肉。” 玉儿闻笑轻笑了一声:“那奴婢再去吩咐多做两道肉菜。” 老太君微微抬手:“你去吧。”然后又问夏辰:“之前服侍秀雪的李妈妈呢?” 夏辰道:“我去外祖母家之时,她也回乡下养老去了。” 正说着,珠儿带着一名五十多岁,两鬓微霜,长着一双三角眼的婆子走进来,老妇人道一万福:“老夫人有何吩咐。” 夏辰见她穿着打扮都好于之前见的那些,心想这大概是府里管事婆子。 老太君道:“这是三少爷。” 王妈立刻又施一福:“奴婢给三少爷请安。” 老太君道:“挑两个懂事的丫环,再挑个利索规矩的婆子差到映月轩去服侍三少爷。” 夏辰忙道:“外祖母,婆子就不用了。有月娘照顾辰儿就够了。” 老太君一愣:“月娘?” 夏辰道:“她是外祖父的远亲,跟着辰儿一道来了,她很疼辰儿的。” 老太君道:“既然是亲戚,怎好做粗使的奴婢,她人在哪儿呢?” 夏辰冲站在门旁的月娘道:“让外祖母‘看看’你。” “月娘见过老太君。” 老太君点点头:“听这声音还很年轻啊。王妈妈,你看呢?” 王妈妈忙道:“老太君,月娘不仅年轻,容貌也端庄得很呢。” 老太君道:“好,那就安排在映月轩的客房吧,好生款待。” 月娘道:“老太君,月娘与辰儿的外祖父不过是攀的乡亲,不敢受客遇,月娘只求当一名奴婢,侍候三少爷左右。” “这……” 夏辰道:“祖母,就听月娘的吧,她身边已没有亲人,何况辰儿习惯她照顾起居。”若说是客,自不好久留。 老太君听了这话,心想这月娘原来是想在夏府谋个营生,既然王妈妈说她不失体面,孙儿又喜欢,留下也无妨,于是微微颔首:“既然如此,王妈妈,就安排月娘当辰儿院子的管事姑姑吧。不过婆子还是要的,现在夏家不是一般人家儿了,辰儿得学些规矩礼仪。” 这时玉儿走进来:“晚饭备好了。” 老太君微笑道:“传饭吧。玉儿,告诉两位夫人和少爷小姐们都别来打扰。” 王妈妈道:“奴婢先退下了。”然后十分亲切地对月娘道:“请随我来。”她可是看准了,这三少爷深得老太君的疼爱,那映月轩几位小姐少爷都想要,老太君一直没给,原来是给三少爷留着呢。这也难怪,这才是老太君正经的嫡孙,自己可绝不能怠慢了。 夏辰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形,她还以为少不得听些冷嘲热讽,看几双白眼儿呢!看样子有老太君撑腰,可以省下不少事。这时代的人极讲孝道,不孝者受人唾弃的程度不亚于采*花贼,传出去莫说仕途会就此终止,走到街上知道的人也都会避之如蛇蝎。 钱氏和孙氏再怎么视自己为眼中钉,也不敢在老太君面前放肆,自己有了这个护身符,又是嫡孙的身份,这夏府怕是没人再敢当着面儿给自己脸色。背里的她也不在乎,唾沫星子淹不死人。 夏辰很久没有吃这么精致美味的菜肴了,韩家那种大锅钣虽然别有一番滋味,但毕竟油水太少,若非时常还能打个雀、抓个鱼打打牙祭,她还真有点受不了。 “祖母,这红烧鱼太好吃了,辰儿长这么大还没吃过。这溜肉片儿也好吃,还有这嫰笋炒蛋。” 老太君又是好笑,又是心疼:“辰儿喜欢吃什么,尽管吩咐厨房做给你。” 夏辰道:“那辰儿要是吃成小胖猪怎么办?” 一旁侍候老太君用饭的玉儿闻言,“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老太君笑道:“胖点好,再说你这正长身体的时候,多吃些不怕。” “外祖母也要多吃些。”先把老太君这个老佛爷哄高兴了,再研究那些个牛鬼蛇神。 吃过晚饭,老太君把钱氏和孙氏叫了来:“带辰儿去见见伯父和叔父吧。” 钱氏道:“老爷去秦参政那儿,还没回来。” 孙氏面生窘色,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来,最后忧心地叹了口气。 老太君沉沉叹息一声:“飞扬又喝醉了?” 孙氏小声道:“是。” 老太君摆摆手:“好了好了,那就把小姐少爷们叫过来吧。” 夏辰终于知道夏家的人丁情况了,钱氏有两儿两女,长女夏菁华年十七,长子夏怀勇年十四,次女夏依玉年十二,次子夏怀志年八岁。孙氏有一儿一女,长女夏雅蓉年十五,儿子夏怀英十二岁。 互相认识过,老太君道:“往后不管当哥哥还是当姐姐的,都要好好对三少爷,他可不比你们,这些年没少吃苦。腊梅,回头请人替辰儿做几身像样的衣裳,尽快安排辰儿去官塾读书。凤娇……” 夏辰一边听老太君安排诸项事宜,一边打量着夏家的晚辈们。钱氏相貌平平,儿女们容貌却还都不错,而俗话说一白遮百丑,他们的皮肤都很白晰,给人一种干净的感觉。 而孙氏的女儿夏雅蓉容貌极为出众,一双杏眼水灵灵的,顾盼生姿,颇像母亲。儿子夏怀英年纪虽小,却也眉俊目秀,再过几年定是个美少年。 夏辰发现他们也在打量着自己,与他们的眼光略一接触过,夏辰便已将他们对自己的态度了解了大概。 第四十三章 雅居 夏菁华表现得很无所谓,似乎自己的到来与她半点关系也没有。夏怀勇眼中竟是不屑,摆明了看不起自己。而夏依玉,夏怀志的目光中带着嫉意,想是因为老太君太宠自己了吧。 夏雅蓉的目光温和面上始终带着微笑,似乎有真有那么点高兴看到自己,在这一群不友善的眼光中显得弥足珍贵呀。至于夏怀英,眼神忽闪,说不清是怨恨还是什么。夏辰略一思忖,立刻明白了,夏怀英本不讨厌自己,只是知道自己‘占’了他的院子,才会有这般表现。 老太君此时也吩咐完了,拍拍夏辰的手:“时候不早了,周车劳顿,回去歇着吧。玉儿,送三少爷过去。” 天际只剩一抹微黄,月亮已经升起,从穿堂出了这院子,来到那条长长的夹道,玉儿指着右边的院墙:“三少爷,这是大老爷的院子,三老爷的院子在后头。” 说罢又指向左边几个月洞门:“这边依次是大少爷和四少爷的碧水轩,大小姐二小姐的听雨轩,三小姐现在跟大夫人住,等大小姐出嫁后,就会搬去听雨轩。再后边就是三少爷的映月轩。” 夏辰一阵迷糊,这夏府院子还不少呢。 “那二少爷的冷梅轩在哪儿?” 玉儿道:“在三老爷院子后头,和三少爷一左一右中间隔着个花园。” 夏辰笑笑:“听起来很不错啊,可他好像不太满意呢。” 玉儿小声道:“三少爷到了映月轩就明白了。” 一进映月轩,夏辰知道为何所有人都想要了,这院子不比老太君的小,中间有一汪碧池,上架一座小木桥,桥上有凉棚,上边垂挂着一些藤萝,她隐隐听见有流水声,想这池水是活水,只是天色已晚,没办法细研究。水池周围是一些奇石,还种着许多花草,散发着淡淡清香,并带着露气的湿润。 从抄手游廊来到正屋,门前站着两个丫环和一个婆子,齐声道:“奴婢见过三少爷。” 这时门被推开,月娘打堂屋走出来:“辰儿,这么晚才回来呢?” 玉儿微笑道:“老夫人这还不舍得放呢。”说罢浅施一福:“三少爷若无别的吩咐,我这就回去了。” 夏辰道:“玉儿姐姐慢走。” 玉儿忙躬身道:“奴婢可不敢当,三少爷叫奴婢玉儿就好。” 夏辰道:“我喜欢这么叫,玉儿姐姐像仙子一样好看,对辰儿又好。”好话人人爱听,嘴甜绝不吃亏,这玉儿是老太君的贴身丫环,连那珠儿也对她很是恭敬。 玉儿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下:“那也不能管奴婢叫姐姐,奴婢不打扰三少爷休息了,三少爷有什么需要就差人来找我或是找王妈妈。” 夏辰点点头:“嗯。” 那两名丫环和婆子跟着进了屋。婆子先开口道:“奴婢姓曹。” 身着绿裙圆脸大眼睛的丫环道:“奴婢绿儿。” 夏辰指着身穿粉裙容貌清秀的丫环道:“你不是叫粉儿吧?“ 两个丫环同时掩唇笑起来,曹妈妈也面带笑意:“她叫红儿。” 夏辰道:“那我猜得也差不多。” 月娘道:“三少爷这些天赶路乏了,侍候他歇息吧。” 两名丫环应了声:“是。”便到东侧间去铺床。 曹妈妈道:“三少爷,需要用些夜点么?” “不用了,晚饭吃得很饱,再说我没有吃夜点的习惯,去打点水来我洗个脸。” “是。” 曹妈妈出去后,夏辰脸上顽皮的笑意也随之消失,淡淡地道:“这夏府还挺气派!”她心中暗想,莫非大云国的官员待遇都这么高?不然一个四品将军,还没到正四品,怎么会有这般规模的府邸呢。 月娘道:“刚刚听王妈妈说,出了南城门不远便有一条小河,和几座并不很高的青山,风景极美。” 夏辰想,这也算得上依山傍水了,这夏府竟还是个风水宝地,有点意思。忽然想起岑府也在城南,兴许离此不远。 这时曹妈妈打了水来,两名丫环也已铺好床。 夏辰道:“你们都回去歇着吧,这里有月娘就行了。” “是。” 蓝缎子撒花被面儿光滑柔适,被褥又轻又软。夏辰躺在床上,伸了一个懒腰。“月娘,你到西间睡吧。” 月娘知道夏辰绝不会让她值夜,想了下:“嗯。” 值夜的奴婢一般是在门外搭铺,以便随时听候吩咐。但夏辰从不起夜,况且也没那些娇贵习惯。 床铺很舒适,夏辰也很累,可闭上眼却偏偏睡不着,回想着自进夏府以来发生的种种,她觉得虽然不像那些世家般复杂,但要具体了解这些人,似乎还要点时间。许多事她不能直接去问,就算问了,那些奴婢当着她怕也不敢乱说,弄不好还会惹人生疑,自己还得继续装傻。 隔天夏辰早早便起来了,推开门,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她步下台阶,走上小桥,仔细一看,原来这水池是一个泉眼,水从地下涌出,顺着挖好的水道流到院外。 蹲下身伸手一摸,水温很凉,散发着清冽的泌香。撩起水洗了把脸,顿觉神清气爽。 假山间有一条卵石铺成的小路,曲折蜿蜒,夏辰顺着小路往前走,拐了两个弯,有一小片草坪,中间有一山葡萄和一个朴素的木质的小亭。 想这夏府原来住着的必是一位雅士,只可惜如今换成了武夫来住。 这时月娘的喊声传来:“辰儿,辰儿。” 夏辰沿原路而回,发现那两个丫环手里托着手巾脸盆站在门廊下,都伸长脖子在四下张望。 “我随意走走,这院子很好玩儿,可以藏猫。” 绿儿叹了口气:“三少爷,要玩儿也得先洗漱过啊。” 洗过脸,红儿替她梳头,一边梳一边道:“三少爷的头发真好,又密又滑,就快能束上冠了。” 绿儿挑了条玛瑙珠坠角的银丝带:“这条可好?” 夏辰点点头:“真好看,就这条吧。”她装着一脸兴奋,心里却觉得无聊至极。 这时曹妈妈捧了一套衣裳:“三少爷,这是二小姐让我送来的,本是给二少爷做的,见三少爷未备单衣,又和二少爷身材相仿,便让奴婢拿来给三少爷先穿着。” 夏辰有点惊讶:“雅蓉姐姐还会做衣裳?” 曹妈妈笑道:“二小姐的女红好着那,做起活儿来飞真走线,让人看了眼都花。” 夏辰接过衣裳,里衣是月白真丝的,外裳是天青色的柔锦,她很稀罕地摸着上边用深浅蓝丝线绣的云纹花边儿:“真好看,辰儿要怎么谢雅蓉姐姐呢?” 这时门外传来一道娇媚的声音:“和姐姐客气什么,辰儿喜欢就好。” 夏辰从里间出来一看,来人正是夏雅蓉。 月娘忙施礼:“二小姐请坐。” 夏雅蓉坐下身道:“我也是糊涂了,衣裳给了曹妈妈才想着肥瘦许有不合适的,所以过来看看哪里需要改改。辰儿快到里边穿上试试。” 夏辰捧着衣服,一蹦一跳地进了里屋,月娘忙跟上。 进了屋,夏辰走到屏风后,把这套衣服换上,发现大小还挺合适。自己的身材在同龄孩子中算中等,夏怀英比自己年长两岁多却与自己一般,将来怕是也长不高。 月娘只在门口等着,她之所以跟进来不过是做做样子,夏辰从不用旁人帮忙穿衣服。 夏辰从屏风后走出来,转了个身:“怎么样?” 月娘笑道:“好看。” 来到堂屋,夏辰道:“雅蓉姐姐,你看。” 夏雅蓉道:“真好,跟量身儿裁的一般,回头我再按这尺寸给你缝一套,辰儿喜欢什么颜色花样?” 夏辰皱着眉头想了半晌:“辰儿不懂,雅蓉姐姐看着好就好了。” 夏雅蓉笑道:“行,辰儿长的这般俊,穿什么都好看。” 夏辰心道,她还挺会说话的,而她对自己如此友好殷勤,真的是天性温良姐弟情深? 不可能吧?不过是堂姐妹,又多年未在一起,何况孙氏绝对不会教导孩子与自己亲近,看夏怀英就知道了。可她的样子很真诚,又似乎没什么事能求到自己头上,真有些猜不透。 这时绿儿道:“三少爷,我去看看早饭可好了。” 夏雅蓉起身道:“我先回去了,辰儿有空到我院子玩儿去。” “好。” 吃过早饭,一个有些面善的白胖婆子过来道:“三少爷,大夫人说三少爷若是还没缓过乏,今儿就不用去给老夫人请安了,过会子奴婢过来带三少爷去见大老爷。”说罢福了一福:“奴婢先退下了。” 夏辰看了眼曹妈妈:“府里的小辈每天都要去向老太君请安?”在这时代,晚辈向长辈请安是较为基本的礼仪,在韩家一家人在一起用饭,所以不用刻意讲究,尤其是对她没要求。 曹妈妈道:“早饭后晚饭前,夫人和少爷小姐们一定要去请安,规矩是这样的。不过大夫人既然说三少爷今儿不用去,三少爷就在屋里歇着吧。” 夏辰笑了下:“我今天穿得这般漂亮,怎能不去显摆一下。”让自己好生歇着,钱氏会有这么好心?都是千年的狐狸,就别跟我玩儿聊斋了! 曹妈妈和两个丫环闻言都笑起来,曹妈妈到底是年纪大些,很快板住脸训斥两个丫环:“不许无礼,这有什么好笑的。” 夏辰道:“没关系,这里又没外人。何况绿儿和红儿笑起来又都极好看。” 绿儿道:“三少爷这般会哄人,难怪老夫人这般疼爱,这院子和送来的东西都是最好的。刚刚我去拿早饭,只有三少爷的是八宝粥。” 夏辰一挥手:“既然如此,我更要去给祖母请安了。月娘随我去吧。”她要看看钱氏见到自己会是什么表情。 ~~~~~~~~~~感谢karlking打赏钱神钱罐,心花错打赏香囊,紫翼展颜、水星蒙面超人、书剑-笑,千羽千语、o为君持酒o打赏平安符,么么嗒~ 第四十四章 请安 来到老太君的院子,珠儿迎过来道:“三少爷来给老夫人请安么?来得正好,大夫人、二夫人她们都刚来。”说着便要去开门。 夏辰上前一步拉住她的衣袖,做了个“嘘”的动作,小声道:“我要给祖母一个惊喜,珠儿,去帮我拿盘苹果来。” 珠儿皱了皱鼻子笑道:“奴婢这就去。”说着往厨房的方向走去。 夏辰示意月娘看着点,自己悄悄走到门前,侧耳倾听。 先传来的是孙氏的声音:“老太君,辰儿这会还没来,要不要让人去叫一声。” 老太君道:“不用不用,许是还没睡醒呢,让他多歇歇吧,走了这么远的路,一宿哪缓得过乏来。” 夏雅蓉道:“辰儿起的可早呢,早饭前我去看过他。” 孙氏白了女儿一眼,轻哼一声:“既然一早就起了,难道不知要请安的规矩?” 老太君道:“辰儿一直住在乡下,不懂这些也正常。” 钱氏道:“太君,韩家老夫人也是好出身的,辰儿来之前怎会不教些规矩,再说我一早就交待张妈妈去叫了,交待过那个什么月娘提醒辰儿。” 老太君道:“月娘到底是个村妇,要交待也是告诉曹妈妈。” 张妈妈忙道:“曹妈妈也是知道的,只是三少爷肯不肯听曹妈妈的,就不知道了。” 钱氏道:“就是说啊,曹妈妈做事一向谨慎,必然也会提醒,怎地就不来呢?” 夏雅蓉道:“许是在路上了,辰儿的院子远,小孩子贪看,走得自然也慢。” 她话音刚落,夏辰听到一声冷哼:“不过是一条夹道,有什么好看的。”仔细一分辨,这似乎是夏菁华的声音。 老太君咳了两声:“好了,你们请了安就回去吧。” 这时月娘小声道:“辰儿。” 夏辰忙退了两步转过身,珠儿端着一盘苹果回来了。 “三少爷,奴婢挑的最好的。” 夏辰接过苹果:“开门吧。” 珠儿上前敲了下门:“老夫人,三少爷来给您请安了。” 夏辰一进屋,扫了一眼众人的神色,老太君自是极高兴,夏雅蓉也在看着她微笑,其他人则是惊的惊,愣的愣。 “祖母,辰儿给您请安来了,辰儿听说多吃苹果长寿,特意让珠儿姐姐拿了些来。月娘说这叫借……借果献佛。” 屋子里立刻传来几声不屑的轻哼和娇笑。 老太君大笑道:“辰儿,那叫借花献佛。来,到祖母这来。” 夏辰上前把苹果放在几上,嘀咕道:“辰儿没读过书,让祖母笑话了。” 老太君道:“辰儿说得也没错,何况辰儿这般孝心,祖母高兴还来不及,怎会笑话呢。” 夏辰道:“祖母,辰儿今天穿了新衣裳,真想让祖母看看呢。辰儿一定要想办法医好您的眼睛。” 老太君笑道:“祖母不用看也知道辰儿现在一定很好看。”说罢轻叹道:“我听说你的眉眼特别像你娘,鼻子和嘴巴像你爹,玉儿也说你的小模样俊俏着呢。” 夏辰道:“外祖母说我长的像祖母。”她一边说着,一边在心里呐喊,这拍马屁也不容易啊! 老太君听了更加高兴了:“是么?” 钱氏忙道“是啊是啊,老太君若不是眼睛染了疾,可是很美的一双眼呢。”这孩子怎么这般会说,一张嘴跟蜜罐似的,要是自己的儿女有这张嘴,老太君也不会朝思暮想地要接他来了吧,不过嫡孙到底是不同的,想到这儿她心里很不是滋味。 夏辰道:“祖母的眼睛现在虽然看不见,但还是很好看呀。” 钱氏唯唯诺诺道:“那是,那是。” 陈氏嗤笑一声:“会说的不如会看,老太君鹤发童颜,红光满面,又有满堂儿孙尽孝,定然长命百岁。” 夏辰语调委屈:“可惜辰儿的爹娘不在了,辰儿会加倍考顺祖母的。” 孙氏脸一沉,立马闭了嘴。钱氏眼皮儿一翻,一脸幸灾乐祸地瞥了陈氏一眼。 夏辰看老太君神色有几分黯然,也觉得再说下去,难免令这位老人家伤心,而且也可能会暴露自己。伸手拿起一个苹果:“祖母,辰儿替你削苹果吃好不好?” 老太君点点头:“你们都回去吧。”说罢摸索着拉起夏辰的手:“咱们回屋吃去。” 钱氏等人只好起身施礼离开。 一出门儿,钱氏冲孙氏道:“马屁拍在了马腿上。” 孙氏无所谓地用指尖掠了下鬓发:“你不也讨了个没趣儿。” 钱氏哼了一声,快走几步下了台阶,忽然停了下来转过头看着向孙氏:“我有几句话要跟妹妹说。” 孙氏见钱氏一脸正色,让一帮小辈们先回去,跟着孙氏来到穿堂边儿:“什么事?姐姐说吧。” 钱氏道:“我们今天好像都吃了那孩子的亏,这事儿……” 孙氏闻言一怔,随即疑惑地看向钱氏:“姐姐的意思是辰儿故意令我们难堪?可他那么小,大字儿也不认几个,又一直在乡下,不可能有这么多心眼吧?” 钱氏道:“你没发现那个月娘不像一般村妇么?她的举止很是端庄有礼,好像还有些墨水。” 孙氏点点头:“许就是那月娘教的,我让曹妈妈盯着她点儿。” 钱氏点点头:“那就先这样。”说罢往自己的住处走,一边走一边问张妈妈:“你是按我交待的说的么?” 张妈妈忙道:“奴婢一个字儿都没有差。”接着把当时的情形说了一遍。 钱氏思忖片刻问:“辰儿的新衣裳哪来的?”她总瞧着那料子好像是府里前不久购进的。 张妈妈道:“前几天见二小姐缝了那么一件儿。” 钱氏闻言一眯眼睛:“好你个孙凤娇,竟然当面一套背地一套,自己唱黑脸让女儿唱白脸,怎地都不吃亏,倒是我里外不是人了。” 夏辰这会替老太君削好苹果,去了核又切成小块亲自拿给她吃。 玉儿在一旁不停地夸赞:“三少爷手可真是巧,果皮能削成了一根儿,还这么薄。” 常妈妈道:“可不是,三少爷心也够细呢。” 老太君听了眉开眼笑:“心细手巧将来一定能念好书,并写一手好字。” 夏辰道:“祖母,辰儿还没看看安阳城是什么样子呢,过几天上了学,要是被笑话没见识怎么办。” 老太君眼盲心可不盲:“哟哟,你就说想出去玩儿不就得了,玉儿,你陪着去吧。” 玉儿难得有这样的机会,忙道:“谢老夫人,玉儿这就去吩咐人备马车。” 夏辰道:“玉儿姐姐,顺道叫上我二舅舅,我想他也想到处看看。” “就照辰儿说的吧。”老太君说罢,吩咐常妈妈:“常妈妈,去把柜子里的钱匣子拿来。” 钱匣子是一个一尺见方的檀香木盒,上边涂漆描花,用一个铜锁锁着,老太君从袖里摸出钥匙打开,里边装满了大大小小的银锭,老太君摸了三个:“辰儿啊,这是十五两银子,是祖母给你买零嘴儿的,买些喜欢的玩儿意也够了。” 夏辰接过银锭:“谢谢祖母,祖母想吃什么,辰儿替祖母买回来。” 常妈妈道:“三少爷可真是孝顺,老太君最喜欢枣泥糕。” 老太君道:“辰儿,不用管我,我想吃什么就会吩咐人去买的。别玩儿太晚。” “知道了,祖母。” 这时玉儿回来说准备好了,夏辰跟她来到车轿房。韩然已经在等了,看到她道:“霍,辰儿今天打扮得可真俊。” 夏辰道:“辰儿什么时候不俊?” 韩然笑道:“上车吧。” 离开夏府直奔明阳城最繁华的地带行去,夏辰想打人打听一下岑府,可玉儿在颇有不便,自己认识岑少泽这事儿,还不能让夏家知道。 撩起车帘,夏辰不停地向外张望,走了约小半个时辰,马车拐到一条十分宽阔的街道,街边绿树成荫,几株桃李点缀风光,街中石板铺地,光洁平坦,两侧店铺林立,幌匾相接。行人衣饰多华贵,馆所富丽皆堂皇。 玉儿说这便是安阳城最繁华的街市,人称瑞香街,虽然往来车马行人不少,却无高声喧嚣,处处透着风雅。 夏辰一开始颇为讶异,仔一想,古代人生活节奏慢,京城更是王公贵族聚集之地,生活较为安逸,这般情形倒也不足为奇。 “三少爷,我让车夫找地方停好马车,我们下车边走边看吧。” 夏辰点点头:“好。” 走在街上,夏辰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以前在游览古迹名胜时,心中常常感慨岁月变迁、沧海桑田,常幻想着一条条街道,一座座宅院,一座座宫殿曾经是怎样的风貌,其中又有多少喜乐怒悲。 如今自己成了古人,真真实实的一切反倒有些虚幻。似乎并不陌生,却又不尽熟悉。 玉儿和月娘倒是极谈得来,毕竟都是女人,一百个女人中有九十九个逛起街来,都像是打了鸡血般不知疲倦,更不会放过任何一家衣服店,饰品店,胭脂水粉店。 韩然倒是很心平气和地跟着,对于他来说,就是散散步,看看街景,多数时候他只等在店门外,等两个女人和一个孩子看够了,再去下一家。 夏辰一开始倒还有几分兴趣,因为心里惦记着给小姨母和外祖母买两件首饰,再买几块布料。待这些都买齐了,便也不再进去,和韩然站在街边,看着形形色色行人车马。 月娘和玉儿从一家饰品店走出来,不停在说着哪支簪子精巧,哪支步摇华丽,夏辰和韩然只能相视着耸肩苦笑。 走了没多远,夏辰道:“前边有一家糕点铺,我们去看看有没有枣泥糕。” 玉儿道:“三少爷,你到这会儿还没给自个儿买过一件东西呢。” 夏辰冲她眨下眼睛:“玉儿姐姐,我用的一切,自有会有人准备好,何必再花心思浪费银子呢。” 玉儿娇笑道:“三少爷说得也是。” 月娘道:“辰儿的心眼可多着呢。” 称了二斤枣泥糕,夏辰问:“玉儿姐姐,你喜欢吃什么点心糖果尽管包些。” 玉儿十分高兴:“三少爷请奴婢吃么?” 夏辰点点头:“当然,我做东。” 玉儿道:“那奴婢先谢谢三少爷了。” 玉儿正在挑糖果,门外走进来两名少女,皆是十五六岁的模样,一名身着一袭月白竹纹交领齐胸襦裙,眉目清秀。另一名身着火红云纹,对襟襦裙,连里衣是红色的,容貌娇丽。 二人秀发皆是以一支翡翠如意钗半挽,留下一部分长发流瀑般地披散在身后。除此身上再无配饰,更无半点杂色,红的像火焰,白的像冰雪。 店里的伙计见了忙躬身道:“哟,赛雪姑娘,绮云姑娘,你们可好久没来小店光顾了。”不必说,白衣少女是赛雪,红衣少女是绮云。 绮云笑道:“那是因为我家公子最近没在京城,自然也不需要来买你们这儿的荷花酥了。” 伙计道:“这么说,风月公子回来了?” 一听风月公子,夏辰眉头微抬,心想不会就是自己在医馆所遇的那个吧?可不是他还能有谁? 第四十五章 八卦 伙计麻利地用两方精美的锦盒装了两盒荷花酥,两名少女一人捧了一盒便转身离开了,只留下两道美丽的倩影。 夏辰和月娘此时的想法是一样的,她们都不用给钱的么? 显然有这疑问的不仅是她们,店里另一名客人提醒伙计:“她们没给钱吧?” 伙计道:“风月公子肯吃我们店里的糕点,是小店的荣幸。”神情得意的犹如得到皇帝赞许了似的。 夏辰闻言顿时有一种“呼”这伙计一脸泥的冲动,也幸好她手里没啥东西,不然大概已经丢过去了。 那风月公子到底是什么人,山贼头子要敬他三分,船主也卖他面子,拿人动西不给钱对方非但没有半点不满,还一幅感激涕零的模样! 玉儿已挑好了糖果递给伙计:“替我称一下。”然后一脸神往地道:“给我也包两块儿荷花酥,要风月公子喜欢的那种。” 夏辰一听这话差点晕倒,莫非这风月公子还是所有少女梦中的极品情*人? 玉儿捧着两块荷花酥,就跟捧着什么稀世珍宝似的。夏辰再也没有半点心情闲逛了,出了糕点铺的门道:“我累了,回吧。” 月娘终于忍不住小声问夏辰:“辰儿,这个风月公子该不会是之前那个吧?” 玉儿忙凑到月娘身边问:“月娘,你见过风月公子?” 月娘被她吓了一跳,支吾道:“是见过一个,不过只是个少年,应该不是一个人吧?”这玉儿姑娘平时挺稳当的,怎么一听风月公子完全变了样! 玉儿拉着月娘的衣袖:“风月公子就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呀。” 夏辰也按耐不住心中的好奇了:“玉儿姐姐,这风月公子是何方神圣?” 玉儿如数家珍地道:“风月公子是风月山庄的少主人,本名叫花漫楼……” “噗!咳咳!”夏辰很自然地以为她说的是“花满楼”,着实呛的不轻,心想着会不会还有个陆小凤、西门吹雪啥的啊? 玉儿愣了一下:“三少爷,你这是怎么了?” 夏辰摇摇手:“没事没事,被风呛了一下,你继续说。” 玉儿点点头:“哦!花家是大云国最富有的家族,听说祖上是名医,不少人还进宫当过御医呢。而到了这一辈儿,花家只有风月公子这一个嫡系血脉,他风*流潇洒,俊朗非凡,医术出神入化,武功独步天下。他曾经替皇太后医好了眼疾,打败过扬威镖局的总镖头,抓过上百名江洋大盗,手刃无数江湖败类……” 玉儿如数家珍地说着,竟然连气儿都不换一下。夏辰已经听不下去了,岑少泽够变*态了吧?可这风月公子完全可以高喊一声:哥就是传说。不过他的医术的确不赖,自己肩头的伤恢复的只剩一道红印了,若是有机会见到他,倒是可以请他替祖母看看眼睛,要是医好了,自己在夏家的地位就更加无人敢比了。 坐上马车,一路往回走,夏辰问玉儿:“你知道大云国最年轻的探花郎么?” 玉儿点头如倒蒜:“知道,锦绣公子嘛!听说他姿容俊美,胸藏锦绣,通今博古……” 夏辰一挑眉:“停!他也是公子啊?这大云国有很多公子吗?”这玉儿好像还不是一般的八卦……不过哪个少女不怀*春呢。 玉儿笑道:“不多不多,大云国只有八位名公子,四小四大,这四小公子除了风月公子和锦绣公子,还有神枪公子岳飞云,无尘公子商无尘。” 我了个去!神枪啊,有够让人浮想联翩的。夏辰长长地“哦……”了一声:“这两个想必也是奇葩罗?” “呃?奇爬?”玉儿怔了一下:“三少爷想说他们是奇才吧?” 夏辰看向玉儿一挑眉:“对,我是想说奇才。”心道你也是奇葩。 玉儿又天花乱坠地讲起来:“岳飞云是岳大将军的二公子,少年名将,十三岁便斩了两名玄国虎将,被皇上亲封为忠武将军。至于商无尘,太过神秘,有的说他是王爷世子,有的说他是个孤儿,而他的无尘山庄建在翠云峰顶,平素又从不见客。” 如此听来这前三位都是人中之龙,可这谜一样的商无尘何以也并称呢?“这么孤僻低调的一个人,应该不很出名才对啊。” 玉儿道:“三少爷,这你就不懂了,越是这样,越是让人遐思不已呀。” ……夏辰扯了扯嘴角:“有道理。”感情这个无尘公子才是传说,纯偶像流的!那些闺中少女、少*妇,整日无事便是做梦,这无尘公子刚好成为她们的精神寄托,你想他是圆的就是圆的,想他是扁的就是扁的。想他是个阳光暖男,他就是个美少年,想他是个霸道猛男,他就是个英武粗犷的肌肉男! 而在夏辰看来,他应该就是个喜欢故弄玄虚骚*包*男,或是个丑到不敢见人的丑八怪,要么就是个自闭症患者。越想越觉得过瘾。想起岑少泽和风月公子,夏辰忍不住大笑起来:“玉儿,我倒觉得这些个公子没啥了不起的。” 玉儿嘟了下嘴:“三少爷怎么能这样说。” 夏辰一想这玉儿虽然只是个婢女,同时亦是个到了待嫁年龄的姑娘家,虽然以她和姿色和身份,只能许给一个普通人,可她仍旧有做梦的权利啊。 “玉儿姐姐,我只是觉得传闻都有夸大其词的成份,他们虽然优秀,到底也是一个鼻子两只眼嘛。” 玉儿掩唇笑道:“三少爷说得是呢,不过他们可不是比一般人优秀一点儿!嗯……三少爷若是长大了,也一定是个翩翩公子。” 夏辰干笑一声:“对了玉儿,风月公子住在风月山庄,无尘公子住在无尘山庄,神剑公子自然住在将军府,那锦秀公子住的地方是?” 玉儿立刻坐直了身体:“三少爷,岑府离咱们夏府不远。”说着向窗外望了望,伸手一指:“那边那个楼阁就是岑府花园的观景楼。” 夏辰心中一阵激动,探身顺着玉儿所指的方向望去,相隔约两座宅院,有一处翠森,那楼阁便掩映在翠林中。原来离得竟然这么近! 她差点就叫停马车,跑去看看岑少泽在做什么,不知岑少泽看到自己会是什么反应。 玉儿道:“三少爷,刚刚我的说是四小公子,还有四大公子……” 夏辰一伸手:“停,这个改日你再讲给我听吧,不然我脑子里全是公子了。” 玉儿虽然意犹未尽,但看马上到夏府了点点头:“那改天我再说给三少爷听。” 回到夏府,夏辰冲韩然道:“二舅舅,我先去给祖母送糕点,然后到客房找你。” 韩然点头道:“好。” 一进老太君的堂屋,一名身材略胖,面色微黄,又眼微有些鼓凸的中年男子正在和老大君说话。 玉儿福了一福:“大老爷。” 夏辰闻言道:“祖母,这就是大伯父么?”他年纪并不很大,可面部的肉给人一种浮肿的感觉,眼角泛黄,眼神发直,通常沉迷酒色的人才会这般。 老太君面色平静地点点头:“辰儿过来给你大伯父行礼。” 夏辰上前施一揖:“辰儿拜见大伯父。” 夏忠扬不冷不热地“嗯。”了一声:“辰儿在府里可还住得惯。” 夏辰扬起脸:“比外祖母家好多了,又有好吃的。” 夏忠扬凝视她片刻,脸上浮现假笑:“习惯就好,听说你没念过书,明儿我让你三叔送你去官塾。”之前听自己的夫人说这孩子似乎不那么简单,依他所见没什么特别的,充其量能说会道些罢了。 夏辰表现的极不情愿:“辰儿还没玩儿够呢,能不能晚几天再去?我见东南有座山,想去爬。” 夏忠扬板起面孔:“你也不小了,不能总想着玩儿。”嘴上虽然这样说,心里却更加高兴,这样一个孩子能有什么出息,过几天老太君去世,自己想怎么摆布就怎么摆布。 老太君道:“辰儿啊!听大伯父的,先入学。” 夏辰表现出有点畏惧的样子小声道:“那好吧。” 夏忠扬道:“辰儿,这些年大伯父一直在边关打仗,疏忽了对你的照顾,如今你回来了,大伯父定不会加倍补偿你。”他在心中补上一句,我会让你过吃喝玩儿乐、养尊处优的生活,我这可是疼你。将来到战场吃不得苦或是被杀了,不要怨我,哼哼! 夏忠扬之所以接夏辰回来,一方面老太君思孙心切,每天都要催,另一方面还有岳大将军的面子,夏青扬是岳大将军的爱将,自然也关心他的遗孤目前的状况。 夏辰攥了攥衣角,垂下头,带着几分感激之色:“谢谢大伯父,大伯父对辰儿真好。” 夏忠扬点点头,看向老太君:“母亲,明儿严家就会差人送聘礼来。” 老太君冷哼一声:“这些事儿,你就腊梅商量就是了,我累了。” 夏忠扬站起身:“那儿先退下了。”临走前拍拍夏辰的肩:“这里是你的家,想要什么尽管开口。” 待他离开,老太君深深叹了口气:“好好的女儿,竟要去给人家做小。” 夏辰颇感惊讶,在大云国小妾的地位比奴婢强不了多少,若是不幸碰上个厉害的正室还不如当奴婢呢。夏家虽然刚刚发达,夏菁华到底是四品将军的嫡长女,嫁个不错的人家当妻室不难,莫非她要嫁的人优秀到值得她这样做,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 第四十六章 聊聊 夏辰轻声问:“祖母,是菁华姐姐要出嫁了?” 老太君点点头:“是啊,日子定在六月初八。” 夏辰道:“现在已经是二月十七了,只剩三个多月了啊,祖母舍不得吧?” 老太君抚摸着她的头发:“当然舍不得,只是女儿家总要嫁人。祖母担心的是那严家大公子已年过四旬早有妻室,姨太太也有六房了,菁华嫁过去会整日看人脸色啊。”说到这儿把夏辰揽入怀中:“辰儿,你可得争气啊。” 老太君再怎么心疼孙女儿,也只能睁一眼闭一只眼。她清楚这夏府是怎么来的,更清楚这亲事不过是场交易!夏家多少代人都拼命想使夏家脱离军户,多少人战死沙场,可只有官达三品才能使全家脱离军籍,那得建立什么样的奇功啊!眼见这一辈儿有一丝希望了,为了孙儿为了后代,多大的代价都值得。 夏辰一愣,夏菁华要嫁给一个年纪足可以做她爹的人当七姨太!夏忠扬和钱氏也太狠心了吧。“祖母,菁华姐姐愿意吗?” 老太君眼中溢出泪来:“严太尉位高权重,咱们得罪不起!为了夏家她不愿意也得愿意,我那苦命的孙女儿啊。”说着哽咽起来。 不知怎地,这话令夏辰的心里说不出的不舒服,许多欺男霸女的桥段浮现在脑海。而岑少泽也曾提过严太尉把持朝政,排除异己、陷害忠良,更可恨的是他粉饰太平,一味地阿谀奉承,除了敛财什么实事儿也不做。 夏辰道:“祖母,别难过了,您不是累了吗?辰儿扶您回屋歇息,辰儿买了祖母爱吃的枣泥糕,回头您觉着嘴里没滋味就吃一块儿。”年纪大的人一般不会喜欢甜食,之所以时常想吃上点,多半是因为肝中有火嘴中发苦,这也是她刚刚在糕点铺听一名老妇说的。 把老太君扶回房,夏辰来到韩然所住的客房,见他在收拾行李,道:“二舅舅准备回去了?” 韩然转回身:“嗯,要回去准备走马的事了。” 夏辰有些舍不得,却也知道他非回去不可。“二舅舅,告诉外祖父外祖母和大舅舅他们,我在这儿一切都好。” 韩然点点头,伸手在她肩头重重一拍:“辰儿啊,这里不比咱们家,凡事都要三思而行,不能再任性胡为。” “我知道。” 韩然笑了下:“夏家的条件好,借这机会好好读书。” “嗯。二舅舅何时动身?” “明早。” 夏辰陪着韩然说了会儿话,便往自己的院子去,路过听雨轩时,听见里边人声嘈杂,她放慢脚步,侧耳细听。 “夏雅蓉,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捶门声伴着夏菁华哭喊声。 “大姐,莫要为难妹妹我了,这是大伯父的命令。况且聘礼已经收下,你这样只会伤了自己。”夏雅蓉劝说道。 “是啊大小姐,您别哭坏了身子。” “雅蓉妹妹,求你了,放我出去吧,求你了……”夏菁华不断哀求。 过了片刻,夏雅蓉道:“大姐,你答应我不去伯父伯母那儿,我就放你出来。” 夏菁华立刻道:“好,我答应你。” 夏雅蓉吩咐丫环:“翠儿,把门打开。” “二小姐……这……” “没事。” 紧接着,几声惊呼同时传来。“大小姐!”“大姐!” 夏辰下意识地转过头,只见夏菁华从月洞院门跑出来,直奔徐老太君的院子冲去。她披散的长发,赤着的双脚,哪还有半点大家闺秀的样子。夏雅蓉和几名丫环跟着追出来,一边呼喊着一边跟了上去。她们都没注意到夏辰和月娘。 月娘不由得叹了口气:“想不到这夏家大小姐还是个烈性子的。” 夏辰轻笑一声:“希望她多闹腾几日。”这样一来,钱氏他们就不会有时间注意自己,待科考之后,他们后悔也晚了。 两人继续往映月轩走,月娘几次欲言又止,终于还是忍不住道:“女人有几个不是命苦的啊,夏大小姐这辈子是毁了。” 夏辰抬眼看了看月娘:“那是认命的女人,月娘当初从歌舞坊逃出来,不是遇到了幸福么?” 月娘仍心有余悸地道:“那也是九死一生啊!话说回来,夏大小姐和我还不一样,她半点机会也没。” 夏辰有些不解:“月娘为何这样说?” 月娘道:“教坊那种地方迎来送往,如果有心,要逃走总有机会,事先计划周详些,躲上个十天半月不被抓回去基本上就没事了,但嫁入官家就算逃到天涯海角,迟早会被抓回去,再者像夏大小姐这样的闺秀,对外边的世界可以说一点也不了解,就算给她逃出去,下场可能更惨。” “也对。”听月娘这样一说,夏辰立刻明白了,且不说以严家的势力,要抓一个弱质女流很容易,单说在大云国,女子极少有机会出去见世面,像夏菁华这般算得上闺秀的女孩,出嫁前更是不许抛头露面,完全是井底之蛙,她也不像月娘还有机会结识几个朋友,了解世事人心,兴许被拐卖了还替人数钱呢! 想到这些,夏辰觉得这时代的女人还真是可怜啊,天大地大却到处是所谓的道德规矩,她们能选择的路太少。幸好自己扮作男儿身,不然怕是也会被迫着嫁给一个连面都可能没见过的男人。 回到映月轩,绿儿忙迎上来:“三少爷,三老爷过来了,现在堂屋等你呢。” 夏辰微一皱眉,打从她来到夏府,听到关于夏飞扬的消息从来都只是喝醉了,他忽然过来找自己,所为何事呢? 一进屋,便见到一名面容消瘦的年轻男子坐在椅子上喝着茶,让夏辰颇感意外的是,他的眼睛很明亮,这样的人一个人,怎会是个酒鬼呢? 夏飞扬见到她略一失神,随即像是有些害怕与她目光接触似的忙垂下眼帘,看着夏辰的身前的地面:“辰、是辰儿吧?” “见过三叔父。”夏辰施了一礼。心中一阵纳闷儿,自己有那么吓人么?还是这夏飞扬有什么毛病? 夏飞扬深吸一口气,勉强挤出一丝笑意看了她一眼,仍旧立刻移开眼光,指着一旁的椅子:“过来坐,我想和你聊聊。” 夏辰坐下身:“听说三叔父近日身体欠佳,可好些了?” “啊,好了,好了。” 夏辰微微一笑:“如此辰儿就不惦记了。不知三叔父想和辰儿聊些什么?” 夏飞扬的眼睛一直盯着茶杯:“大哥让我明日送你去官塾,嗯……你这可缺什么?尽管和我说。” 夏辰道:“辰儿什么也不缺,只不过辰儿不想这么快去念书,三叔父能不能替辰儿想想办法,让辰儿再玩儿几天呀?” 夏飞扬闻言猛地抬气头,面带怒容,眼光灼灼地盯着她:“你,你怎么还有心情想着玩儿!” 夏辰心中一惊,这先生吃错药了?她眨巴两下眼睛,摆出无辜又害怕的神情,诺诺地道:“三叔父,辰儿说错什么了?” 夏飞扬冷冷地道:“你也不小了,将来又要接管夏家的家业的,怎能如此贪玩儿。” 夏辰闻言心道,这夏飞扬实在太奇怪了,可他说这话时竟有几分痛心疾首,难不成他很期待自己成才?不合理啊,据她所知,夏飞扬和夏忠扬是一母所出的亲兄弟,就算他与大哥感情不怎样,可他自己有儿有女,怎会对自己这个侄儿如此看重?除非…… “叔父教训的是,辰儿知错了。” 夏飞扬神情缓和了许多:“好好读书,莫要辜负了你爹……”说到这儿他按住胸口轻咳两声。 夏辰眼中寒芒一闪即逝:“叔父,你说我爹他……真的死了么?” 第四十七章 复杂 夏飞扬苦笑:“若是没死,这些年岂能半点音信也没有?” 这点夏辰自然也明白,她之所以这样问,是因为她还有些地方想不通,夏青扬可不是普通的士兵,就算尸首无法辨识,怎么连他的佩剑和头盔也没找到呢?而随后赶到的后军一定会仔细搜索他的踪迹,还有像姚二叔那样的伤兵或是幸存下来的士兵,怎么会对夏青扬的情况一点不知道。“叔父,我爹有没有可能被敌军俘虏了呢?” 夏飞扬摇头:“不可能,我二哥是那队人马的主将,敌人若是抓到他或杀了他,我们都会知道些消息才是。” 夏辰轻叹了口气:“也对,不过辰儿就是想不明白,我爹怎么会像人间蒸发了似的呢。” 夏飞扬道:“虽说是峡谷,地势却很高,靠西的一侧是山崖,崖下有一条水流很急的河,不少士兵的尸体被河水冲走了,兴许二哥也一样吧。” 夏辰道:“原来如此!叔父,你和大伯父都没参加那场战斗?” 夏飞扬道:“我当时病了,大哥另有任务,所以我们都是事后才听说的。辰儿啊,叔父和你一样,都希望二哥还活着,可事实摆在眼前,二哥他……”他的眼神变得急切起来:“辰儿,尤其是你一定要争气,夏家的将来可都在你手上呢。” 夏辰一脸惊讶:“不是还有大伯父和叔父么?还有我两位堂兄,叔父怎么扣这么大一顶帽子在辰儿头上。” 夏飞扬一拍桌子站起身来:“辰儿!你难道从未想过替父报仇?” 夏辰一愣,父仇母仇她都会报,一方面自己占了小夏辰的身体,常言道做一天和尚就得撞一天钟啊,而另一方面她觉得韩秀雪和夏青扬死得都很冤,她为他们报不平。可是一直以来她都认为夏家人是始作俑者,而此时这个兴许脱不了干系的三叔,竟然义正词严地来质问她。“叔父,辰儿当然想替父亲报仇,可是两军打仗那么多人,辰儿怎么知道仇人是哪个呀?” 夏飞扬一字一字地道:“玄军大元帅,贺兰宗辅。” “叔父,辰儿不太明白,我爹不是失踪了么?叔父怎么会知道他是我的杀父仇人呀?”夏辰初听这名字觉得有点耳熟,忽然想起那次在乔先生那儿曾听说过这个人,也正因为他生病了,所以玄国才会有和谈的意思,想来这人是个很厉害的将领啊。 夏飞扬坐下身,一脸纠结地道:“这个言之过早,你以后会慢慢明白。”觉得自己说得过重了,他话锋一转:“就算不能报父仇,你至少要努力完成你爹的遗愿吧?” “我爹的遗愿?”夏辰心中闪过一个奇怪的念头,夏青扬不是失踪了么,怎么会有遗愿留下?难道他早知道自己会出事? 夏飞扬道:“让夏家脱离军户,是二哥一直以来的心愿,也是我们夏家多少代人的心愿,早在我们的父亲战死时,二哥便立志要做这件事。”他的目光忽然变得飘渺,回忆道:“那时我才三岁,二哥只有七岁,就从那时起他每天坚持天刚亮就起来练武,二十多年从未间断,他读书也很刻苦,只可惜十六岁以前未能中进士,若是再给他几年时间,兴许就不一样了。”惋惜地叹了口气:“二哥成婚以后,更加拼命想立战功,时常带着伤便上战场,为的就是你和咱们夏家的后代将来不必上战场打仗啊。” “我将来也要去打仗?”原来夏飞扬说的遗愿是指这个未成实现的心愿啊,夏辰暗笑自己过于敏感。不过夏飞扬的表现也太奇怪了,在小辈面前腼腆得像是初见丈母娘似的,怎能不令她生疑。 夏飞扬颇为苦恼:“听说你在韩家没读过书也没习过武,从现在起你要多努力才行啊。” 夏辰嘟了下嘴:“只怕辰儿不是读书习武的料呢。” 夏飞扬重重地叹息一声:“我和大哥会尽量想办法替你争取时间,回头我和大哥商量一下,为你请位教习武艺的老师。” 夏辰苦着脸:“辰儿学爬树学了三年都没学会,学武不行吧?” 夏飞扬恨铁不成钢地沉声道:“不行也得行!好了,我还有事先回去了,你好好准备一下,明一早我再过来。” 夏辰微微吐了下舌头:“叔父慢走。” 她的动作夏飞扬自然也看到了,而在他以为,侄儿是对自己不耐烦了。他怎么也没想到二哥英武盖世,孩子竟如此不成器,想是在韩家被宠坏了。好在他年纪尚小,现在开始严家管教还不算太迟。 一边走,夏飞扬一边在心里盘算,今年童试夏辰一定没指望了,就算找些门路,入营的事能往后拖一拖,二十岁前中进士也难如登天,走文路显然不把握,但读些书还是必要的,特别是兵法,将来到军营很有用。 来到夏忠扬的院子一问,仆人道:“老爷到老夫人那去了,听说大小姐因为婚事闹得厉害。 夏飞扬点点头:“那我晚些再过来。”说罢往自己院子走去。 一进院门,与匆匆而来的孙氏差点撞了个满怀,夏飞扬一脸不悦:“什么事急成这般?”那不懂事的侄儿已令他心情很不好,被孙氏吓了这一跳,几乎忍不住要发火。 孙氏一把将丈夫拉到旁边一株柳树下小声道:“你还问呢!菁华撞伤了头,老太君吓得晕了过去,我得去看看咱们女儿。” 夏飞扬闻言怒意顿时消了,惊愕地看着孙氏:“有这种事?我和你一起去!对了,你说看看咱们女儿?雅蓉她怎么了?” 孙氏翻了下眼皮儿:“别提了,简直要被她给活活气死!本来菁华是被锁在房里,却被咱们雅蓉放了出来。结果闹出这么大的乱子,你大哥大嫂非责罚不可。” 夏飞扬加快脚步:“雅蓉这孩子一向懂事,怎么关键时候犯起浑了来了。”他心里清楚,把女儿嫁到严家大哥心里本就不痛快,因为严家并没指明要夏菁华嫁过去,要是让雅蓉嫁他也没话可说,毕竟现在掌家的是大哥,家业也基本上是大哥的,所以在这件事上他其实欠了大哥很大的情。如今夏菁华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或是大哥一气之下改了主意就糟了。 来到老太君的院子,婢女婆子们忙作了一团,看到珠儿正端着一盆水走过来,夏飞扬忙上前问:“珠儿,可请大夫来了?” 珠儿道:“回三老爷,大夫看过了,这会儿带人去抓药了。老夫人只是受了惊吓,静养几日就没事了,只不过大小姐伤得不轻,还没醒过来呢。” 孙氏上前问道:“菁华人呢?” 珠儿道:“大夫说她不宜见风儿,现安置在老夫人的西侧间,大老爷和大夫人守着呢。” 这时夏雅蓉从房里出来,看到夏飞扬夫妇,哭着跑了过来:“爹,娘。” 孙氏狠狠狠瞪了女儿一眼:“你还有脸哭!知不知道你这闯了多大的祸事。” 夏雅蓉抽噎着:“女儿没想到大姐竟然……呜……” 夏飞扬拍着女儿的肩,扭头冲孙氏道:“雅蓉一向心最软,你就不要再责备她了。” 孙氏跺跺脚:“我这是什么命啊!没一个让我省心的。” 夏飞扬皱了下眉:“好了!还嫌这不够乱么,我去看看大侄女儿。” 孙氏冲女儿道:“我和你爹去看看,你先回去吧,记住老老实实地给我待在房里。”说罢快步跟上丈夫。 夏雅蓉只好带着自己的贴身丫环翠儿往回走。 出了院角门儿来到夹道上,翠儿劝道:“小姐,你别太担心了,离大小姐出嫁还有三个多月呢,怎么也养好了。” 夏雅蓉道:“话虽如此,大姐要是再想不开怎么办啊。” “这……不会吧。”翠儿嘴上这样说,心里却觉得夏雅蓉的担心很有必要。刚刚大小姐撞墙的劲道,绝对是铁了心要寻死啊!稍有一分迟疑,都不会撞得头破血流。 夏雅蓉停在听雨轩院门前:“翠儿,我到辰儿院里待一会儿。” 翠儿惊讶地道:“夫人刚刚不是吩咐小姐待在自己房里么?再说小姐这会儿去三少爷那做什么?” 夏雅蓉道:“一看这院子,我就会想起大姐刚刚发狂的样子,有点害怕。” 翠儿闻言脸色也变得发白,她也越想越怕。“小姐说得是呢,三少爷那边清静,去坐一会儿也好。” 夏辰此时正坐在水池边欣赏火烧云,对于之前夏飞扬的表现,她心里已有些想法,这夏飞扬若不是本性忠厚便是心中有愧,综合他前后大相径庭的表现,后者的可能性更大,难道谋害夏青扬的人竟是他?事情还真是越来越复杂了。 第四十八章 主意(求粉红、首订) 这时红儿手里捧着盘水果快步走过来,四下望了望小声道:“刚刚我去厨房拿水果,听说老太君屋里出事儿了。” 夏辰忙问:“出什么事儿了?”她可不想自己刚找的靠山倒掉,再说她感觉得到这位祖母真心地疼爱自己,对于一直渴望亲情的她来说,哪怕是一点点也弥足珍贵。 红儿讲得很是详细,像她这样的小丫环,平日里生活乏味枯燥,遇个什么特别的事儿,都会刨出个根底儿来。 夏辰听罢有些意外,同时也有点佩服起夏菁华来——寻死,那得多大的勇气啊。 月娘问红儿:“可听说大小姐伤势如何?” 红儿道:“差点儿就没命了,现在还昏迷不醒呢。” 月娘看向夏辰:“咱们要不要过去看看?” 夏辰想了下:“这会儿过去反添乱,再说没人来说就是不想咱知道,菁华姐人又没醒去也没用,晚些再说吧。” “嗯。”月娘点点头。 红儿道:“三少爷考虑得很是周到呢。” 夏辰道:“其实我是怕见到血。”奴婢们传话最是快,她绝不能在红儿她们面前表现出什么来。 红儿轻笑一声:“原来是这样呀。对了,三少爷儿明儿就要去读书了,等三少爷学会写字,能教红儿写自己的名字么?” 夏辰一拍胸脯:“没问题,明天我就请先生教我写红儿两个字。” 绿儿道:“奴婢也想学写名字。” 夏辰苦着脸:“不想学的要去学,想学的反而去不成。” “这是要去学什么呀?”夏雅蓉一进院听到夏辰的慨叹笑问。 夏辰微笑道:“雅蓉姐姐,辰儿正在苦恼着去官塾的事儿呢。” 夏雅蓉有些不解:“先生怎么教辰儿怎么学就是了,苦恼什么?” 夏辰挑挑眉:“辰儿就是不想读书啊。” “啊?读书多好哇,姐姐我想去还去不上呢。” 夏辰道:“所以说不想学的要去学,想学的反而去不成。” 夏雅蓉掩辰笑道:“原来辰儿刚刚说的是读书。” 月娘提醒道:“风有点凉了,请二小姐进屋坐吧。” 夏辰恍然道:“哎呀,是辰儿失礼了,雅蓉姐姐请。”说着很夸张地摆出个“请”的手势。 “你呀!这般调皮。”夏雅蓉说着拉起夏辰的手进了屋。 红儿摆上水果茶点,退到一旁。 夏雅蓉微笑着道:“听说辰儿出去溜达了,玩儿得可高兴么?” 夏辰坐在椅子上,晃着小脚:“当然高兴,安阳城可真大,今天才走了几条街,辰儿还想去皇城逛逛呢,只可惜时间不够。” 夏雅蓉张大眼睛:“皇城?那里岂是咱们能进的。” 夏辰颇为失望地叹了口气:“原来不让进呀,不过就算让进,也不知何年何月才有空了。” 夏雅蓉美眸流转:“若是辰儿中了状元,就可以去皇城了。” 夏辰轻哼一声:“雅蓉姐就别哄我了,听三舅舅说状元很难考的,还是算了吧。对了雅蓉姐有没有给辰儿做新衣裳?” 夏雅蓉愣了下嗔笑道:“哪有那么快!是不是姐姐不替辰儿做衣裳,辰儿就不欢迎姐姐了?” 夏辰摸了下鼻子:“怎么会呢!除了雅蓉姐,其他哥姐弟妹们都没来找过辰儿玩儿。对了雅蓉姐,你读过书么?” “读得不多。” “那官塾好玩儿么?” 夏雅蓉道:“女子是不许入官塾的,私塾也不是一般人家的女孩能去的,我是跟着教礼乐的姑姑学了些字。” 夏辰点点头,心中再次觉得自己女扮男装扮对了,不然只能像这些个小姐们一样,在家里绣花,直到嫁人。 “雅蓉姐,刚听说菁华姐姐就要嫁人了,办喜宴时会很热闹吧?”要装傻大家一起装呗,既然夏雅蓉只字未得,她也当没听说。 夏雅蓉叹了口气:“热闹什么!不过是来顶轿子把人抬了去。” 夏辰一脸疑惑:“怎么会不热闹呢?在乡下,但遇上有人家办喜事,邻里乡亲的都会去,外祖父还会赶着八挂车去接新娘,怎么安阳城不一样?” 夏雅蓉似笑非笑地道:“辰儿,莫要多问了,你慢慢就会明白了。” 慢慢就明白了!夏飞扬来这套,夏雅蓉也来。不过话说到这份儿,她倒更能理解夏菁华为何反应这般强烈了,这场婚姻不仅是幸不幸福的问题,还涉及到了面子问题,不然夏菁华没有心上人,严大公子也没不堪到很严重的地步,何至于寻死啊,这颇为高傲的夏大小姐要的是明媒正娶。 夏雅蓉询问着夏辰乡下是怎样的,夏辰有一搭没一搭地胡乱答着,渐渐地对她有了另一种看法。她与夏菁华自小生活在一起,更同住一个院子,怎么夏菁华现在伤情严重,她还能在这儿谈笑风生呢,就算不想让自己知道,这也表现得太过了吧。 这时曹妈妈进来道:“三少爷,玉儿刚刚过来说,晚饭前不必去给老夫人请安了。” 夏辰道:“不用请安了?难道祖母不舒服么?” 曹妈妈道:“三少爷不用担心,这也是常有的。” 夏雅蓉起身道:“快用晚饭了,我先回去了。” “雅蓉姐姐慢走。” 吃过晚饭,夏辰回到自己的卧房,小憩片刻练起太极拳来,为了避免有人听见,她暂时只能练这个,不过以她目前的身体状况,练这个最合适。打了两遍,她都没办法静下心来,只好扎马步。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想要在这院子里行动自由,必须得想点办法,那两个丫环都是直率性子比较好对付,让她们意识到自己将来的地位,并给她们些好处和尊重,她们就会死心塌地的向着自己。 可那曹妈妈却有些麻烦,红儿说早上孙氏身边的丫环来过,因为夏辰和月娘不在,于是曹妈妈跟着去了孙氏那儿,只是不知有什么事儿。既然曹妈妈只字未提,要么和自己无关,要么就是不能对自己说,不管哪一种,都说明曹妈妈可能是孙氏的人。 而她发现奴婢之间的阶级情谊可以利用,短短两日月娘和绿儿红儿已经是无话不谈了,可她们在自己面前却极为小心翼翼。想到这儿,她冲坐在桌前照着个花样绣手绢的月娘道:“月娘,明儿你给府里负责采买的管事拿三两银子,让他多买些瓜子、点心之类的回来。” 月娘停下手疑惑地看着她:“这些东西辰儿若想吃,不是随时让红儿她们去厨房取就行的么?” 夏辰道:“不是我吃,并且你要悄悄地对那管事说是你想吃。” 月娘笑了下:“又在打什么主意?” 夏辰道:“这是给别的院子的妈妈和奴婢准备的,再者以后去厨房那边你亲自去。我想让你和她们拉好关系,最好能收买两个,这样我们才不至于像聋子瞎子似的,有什么情况也不至于太被动。” 月娘干脆把手绢放在绣筐里:“辰儿说得对,回头我随时带些瓜子点心在身上,并且多出去逛逛,碰上喜欢说话儿又贪嘴的,就结识一下。” 夏辰点点头,随即上前握住月娘的手:“我知道月娘不喜欢做这样的事,辛苦了。” 月娘拍拍她的手:“莫说这样的话,能帮到辰儿就好。再说这也不算什么,当初我想打听外边的消息,什么样的人没打过交道,你就放心吧。对了辰儿,你最想打听的是什么事呢?” 夏辰道:“我想知道夏飞扬以前是什么样子的人,又是从何时开始动不动就喝醉酒的,我觉得他并不像个离不开酒的人。另外就是夏怀勇和夏怀英读书的情况,以及夏家几位少爷小姐间有没有过矛盾。” 月娘有些惊讶:“我还以为你会想打听夏忠扬和钱氏,对你会否有不利的动作呢。” 夏辰笑道:“念头他们一定有,但现在不会动我,而且还会百般对我好,直到所有人都以为他们不会害我时,才下手。” 月娘凝视着她:“我都没想到这些,真不知你哪来这么多心思。” 夏辰道:“我在书上看的,‘想要取之,必先与之’,谁都知道我是夏家的嫡孙,我若是出了什么事,谁会最先被怀疑?夏忠扬但有点脑子,就会等到把戏作足时才动手,并且他可能已经准备好了后戏——猫哭号子假慈悲。” 月娘脸色有些发白:“辰儿,莫要再说了,我听着都害怕。”她并没有注意到令她心中一阵阵发寒的不是这些话,而是夏辰的语气和表情,而这与夏辰的年龄太不相称了。 夏辰道:“不用怕,年半载的都没事儿。何况他们都以为我不识字,不会威胁到他们儿子的前途。” 月娘皱了下眉:“可再过一个半月不到,就是科考了啊,难道你不准备考了?” 夏辰狡黠一笑:“考是一定要考的,而结果有两种,一种是我考过了,那么我们就回外祖母家,另一种是我没考过,并且大家都没考过,日子照过。” 月娘有些不懂,考试这种事谁都说不准,她不明白为何夏辰没说第三种可能,就是夏怀勇或夏怀英考过了。刚想问便听绿儿在外边道:“三少爷,张妈妈过来了。” 夏辰躺到床上假装休息,示意月娘去开门。 “张妈妈,这么晚有事么?辰儿睡下了。” 张妈妈道:“大夫人让我来请三少爷过去一趟。” 夏辰懒洋洋地坐起身:“我还没睡着呢,大伯母找我有事?” 第四十九章 入学(和氏加更) 感谢karlking打赏和氏壁,么么嗒。祝大家五一快乐。 ~~~~~~~~~~~~~ 张妈妈脸上堆着笑:“三少爷明日入学的事,夫人可是极上心,让奴婢请三少爷过去选些笔墨纸砚。” “好啊。”夏辰一跃跳下床。心中冷笑,这钱氏又在耍什么把戏,八成是想试探自己。 一边向钱氏所住的院子走,夏辰一边小声道:“张妈妈,辰儿对这些一点不通,究竟什么样的笔砚好呀?”说罢眨了下眼睛补上一句:“我的意思是值钱的。” 张妈妈的笑容僵在了脸上:“这……奴婢连大字都不识几个,不懂啊,三少爷捡着好看的挑准不会错。” 夏辰想了下,极为认真地道:“也对,一定是越好看的越值钱。” 看着钱氏冲自己笑,夏辰竟有几分毛骨悚然的感觉。一张铺着厚厚脂粉的脸在烛光下异常惨白,那笑容也十分牵强,不过她一直视自己为眼中钉,女儿这会儿还躺在床上,这也很难为她了。 “辰儿给大伯母请安。” 钱氏招招手:“过来坐。” 夏辰坐下身,看到桌上摆着两盒毛笔三方砚台:“大伯母,这都是给我的?” 钱氏抽抽嘴角:“这……还有你堂兄他们的,伯母是让辰儿先挑。” 夏辰“哦”了一声,伸出手摸摸这个看看那个,嘴里叨咕着:“这可不比筷子拿在手里舒服,这个不错,这个黄毛用的是狗毛么?” 一旁的丫环忍笑忍得都快岔气儿了,钱氏不停地轻咳着,显然气得不轻,当看到夏辰拿起一支象牙笔管的紫毫笔仔细端详时,她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儿:“辰儿。”这支笔是这些笔中最贵的,但看起来却不如东陵玉和白竹的美观,难道这孩子竟如此识货? 夏辰茫然地看向钱氏:“怎么了大伯母?” “呃,你一直在看笔,怎么不看看砚台,这几方都是上等的黄石砚。”钱氏把最为便宜的一方推到夏辰面前。 夏辰心中暗骂,明明吝啬如铁公鸡,却非要装大方。她拿起钱氏推过来的砚台:“伯母给辰儿这方一定是最好的。” “那是自然。” 夏辰看了看却又放下了:“可惜辰儿连字都还不会写呢,这个留给堂兄他们吧,辰儿随便拿个差的用就行了。”说罢拿起最好的一方砚台递给月娘:“拿好了,别摔坏了。” 钱氏差点一口血喷出来,脸色白中透着青,想笑笑可挤出来的笑容和哭一样。“辰儿,你看这时候也不早了,你再选两支笔拿盒墨就回去休息吧。” 夏辰最后挑了两支白竹笔,虽然象牙笔管的贵,却是贵在材质上,对于初学者来说并非上选。这和小学生刚学写字时用铅笔一个道理。砚台可就不同了,好的砚台滑不拒墨发墨如脂,涩水留笔不损笔毫,且岁久不乏,常如新成。 回到自己的院子,月娘小声道:“辰儿,你挑了这方砚台,钱氏就像被割了一块肉似的,你要再把那支象牙笔挑来,她可能心疼得三天都吃不下饭。” 夏辰道:“这两支也不错,和我之前用的差不多,会顺手些。” 月娘点点头,随即疑惑地道:“她既然舍不得,为什么要拿出来呢?” 夏辰道:“我和两位堂兄在一个官塾读书,很容易见到彼此用的东西,她若直接把不好的拿给我,怕我发现后找祖母去说,到时她不仅会被训斥,我还会得到更好的。” 月娘闻言显得有些担忧:“辰儿啊,这样看来钱氏也是很有算计的一个人呢。” 夏辰不以为意地道:“不是我起不起她,她真的是没见过什么好东西。” 月娘嗔笑一声:“听辰儿的口气好像见过似的。” 夏辰道:“黄石砚虽为名砚,这几方成色却都很一般,之前岑大哥教过我如何区分好坏。月娘可还记得我们在那家文房四宝店看过的那方洮河绿石砚么?那才勉强算极品,价钱已然不菲,够买下两座豪宅院的。”她发现自己说漏了嘴,故意拉回话题。想她各国各地有名的博物馆都去过,什么宝物没见过。而她和贺无意盗过的一座古墓中,价值连城的翡翠镯就有两对儿,还有几十件工艺精美的珠玉首饰…… 她正想着,月娘轻轻撞了一下她的手肘,低声惊呼:“辰儿!” 夏辰恍惚看到一个黑影从夹道一闪翻墙进了听雨轩,她下意识地伸手捂住嘴巴,将欲脱口而出的“谁?”吞了回去。心想这人有门不走却要翻墙,定然不是夏府的人,她脑中一道灵光闪过,难不成夏菁华还真有情*人? 月娘从震惊中回过神儿来:“辰儿,你看到了吗?” 夏辰道:“看到什么?那只猫吗?” “猫?”月娘有些难以置信:“猫会有那么大么? 夏辰道:“不是猫难道还会是人啊?月娘你也真是的,在乡下住那么久,没见过狸子猫?个头可真是不小。” 月娘听夏辰这一说,也开始怀疑自己看错了。“咱们快点走吧,今夜的风怎地这么大。” 经过听雨轩时,夏辰一直仔细听着,却并未听到什么特别的动静。可她心里却在想,越来越多的人与事儿冒了出来,这夏府的水还真不浅呢。 一清早用过早饭,才收拾妥当,夏飞扬便过来了:“准备好了么?” 夏辰故作手忙脚乱:“好了。”说着从桌上的点心盘中拿了块点心塞到口中:“唔,咳咳,走吧。” 夏飞扬叹了口气:“别噎着。” 夏怀勇和夏怀英已经在马车上等了,夏辰上了车,他二人很有默契地同时将脸扭向车窗。 夏飞扬和夏辰坐在一侧,吩咐车夫:“走吧。”然后开始给夏辰讲见到先生要注意的礼数,并提醒她官塾中读书的都是官宦世家子弟,不要得罪他们。 夏辰道:“叔父,你的意思是说伯父的官很小啊!” 夏怀勇哼道:“比我爹官小的也有的是,叔父是告诫你这里不比乡下,不要随便撒野。” 夏辰很是认真地点点头:“谢谢大堂兄指教!要是有人骂我或是欺负我,我就像堂兄这样告诫他——不要跟我随便撒野。可好?” 夏怀勇一愣,夏怀英却忍不住大笑起来:“辰儿学得真是快啊。” 夏飞扬喝斥道:“你们是辰儿的兄长,要给辰儿做典范,他有什么不懂的,要耐心教他。” “知道了,爹。”“是,叔父。” 官塾设立在安阳城东北的静波湖畔,门外绿柳舞轻风,桥头绿水浪平平。灰墙绿瓦,极为素雅,占地规模和夏府差不多。 进入正门,夏飞扬让夏怀勇和夏怀英去学堂,他和一名儒士打扮中年人打了个招呼:“孟先生,我的侄儿想入学。” 孟先生道:“是夏校尉啊,请随我到南书房稍候。” 南书房设在南角院,虽然是角院,却极为宽阔,院中有一假山小景,围绕着假山栽种着许多翠竹,清新别致。 孟先生将他们请到西厢客厅,命人上了茶道:“这孩子可读过书?” 夏飞扬道:“没有。” 孟先生道:“我去请吴先生。” 待他离开,夏辰问:“叔父,这里有多少个先生?” 夏飞扬微笑道:“七八个吧。” “怎么那么多?”拿现代来比,私塾属于私立的普通学校,这官私便是公立的中点院校了。 夏飞扬道:“学子也多呀,并且所学的重点不同。” 夏辰道:“可比在乡下听说的私塾强多了。” 夏飞扬点了下头:“那是自然,而且这里的先生都是名儒,有些还有官职,只是品级不高。” 这时一名身着天青色丝袍的少年走进来向夏飞扬施一揖:“家父在安排学生今日的功课,特命我来安排令侄入学之事。” 夏飞扬还礼道:“有劳。” 夏辰一见这少年便觉得很眼熟,听他说话的嗓音柔美得不像男子,恍然想起在船上碰到的那对父女,原来这少年是女扮了男装的绢儿啊。 入学手绪很简单,确认了夏辰的身份,缴纳了相关的费用就完事儿了。夏辰发现学费收的只是午饭和书籍的钱,完全是义务教育的节奏,可对于一般人家来说,也很难承受得起——四菜一汤得什么样人家的孩子能天天吃啊。在乡下的私塾都是自备干粮。 夏飞扬先行离开了,绢儿带夏辰从穿堂往后院走,一边走一边道:“家父负责教识字、写字和《礼记》,课程每日上下午各一个半时辰,其他时间随意,有什么不懂的随时可以问。” 夏辰点点头:“知道了,绢儿姐姐。” 吴绢儿有些惊讶:“你认识我?” 夏辰微微一笑:“之前我们同乘过一条船。” 吴绢儿想了下:“是了,难怪我觉得你很面善,只是没想到我扮成这样你还认得。” 夏辰道:“绢儿姐姐玉颜秀丽,辰儿一见难忘啊。” 吴绢儿落落大方地露齿一笑:“你真的没读过书么?” 夏辰点点头:“没有。” 吴绢儿眨下眼睛:“那你就是天生的巧嘴了。” “我只是实话实话罢了。” “呵呵!”这时来到了院门前,吴绢儿道:“不要对人说我是女孩儿家,书院里除了我父亲和几位先生,别人都不知道。” 夏辰道:“那我以后怎么称呼姐姐?” “叫师兄或是吴公子都行。” 夏辰想了下:“师兄顺口些。” 学堂屋比夏辰之前在私塾见过的要大三倍还多,数十张长桌案分四列摆放,并且十之八九都坐着十岁左右的孩童。 吴绢儿先替她安排了坐位,然后走到吴先生身边悄悄说了几句话。 吴先生道:“新来的这位学子叫夏辰,待休息时间,你们与他再互相介绍认识。”接着他让其他人将刚刚教过的字写两百,然后拿着一本厚厚的绢册来到夏辰身边。 夏辰起身施礼:“见过吴先生。” 吴先生微微颔首:“坐吧。”说着坐下身打开绢册:“一个字也不认得么?” 夏辰看着册子上方方正正的字摇摇头。心里却忽然有种想发飙的冲动,难道自己要像小学生似的,天天在这里学写字吗? ------题外话------ 感谢karlking打赏和氏壁,心渔、孤行的风、亚丁缅怀者粉红票支持,范儿十足、吴千语、黑嫂打赏香囊,平仄客、隽眷叶子、承诺z灵月、格非小妖、杨小栖、风舞寒沙、总小悟、紫翼展颜打赏平安符。感谢大家订阅。 第五十章 失手(求粉红、订阅) 再怎么郁闷也得咬牙坚持,幸好不用坚持太久,一个半月并不算长,夏辰不停地在劝着自己。 这日用过午饭,夏辰准备到湖边走走,相信细雨中的静波湖会很美。 顺着抄手游廊刚走一半,吴绢儿迎面走过来:“辰儿,你这是要去哪儿?怎么没带伞?” 夏辰微笑道:“我想去湖边散步,正要到车夫那边去取伞。” 吴绢儿向天空望了一眼:“烟雨楼台的景致一定很美,你也别去取伞了,就在这等我。” 话中之意是她也要一起去,夏辰倚着廊柱等了片刻,吴绢儿拿着两把伞快步走过来:“辰儿,你要哪一把?” 夏辰看向那两把油纸伞,立刻明白她为何出此一问了,可她既然问了,夏辰还能怎么办,只好伸手接过那把染成了淡粉色,画着杏花图案的伞,将那把画着墨竹的素面伞留给她。 吴绢儿笑道:“辰儿真是善解人意,我们走吧。” 夏辰暗暗苦笑,若是自己拿了那把伞,岂不显得太没风度!再说这不过是遮雨的工具,没什么可讲究的,若非换衣服不方便,她连伞都不想拿。 两人闲聊着离开书院,顺着一条青石路向湖岸走,遥望去岸上桃红柳绿,湖内画船萧鼓。竟然有不少人游湖。 漫步在湖边,偶尔会碰上书院的学生向吴绢儿打招呼,总要寒喧几句,这倒是夏辰始料未及的,不由得有些烦感。虽然她到书院算今日已有八天,却和任何一个同学都没说上超过十句话。 在书院比在朝廷还讲身份尊卑,那些个大人至少懂得掩饰,这些孩子可不会,对家世比自己好的都显得很不服气,这点夏辰也一样——你爹官大你就了不起啊!将来我一定比你官大。而对于家世不如自己的,却又表现得很轻蔑——看什么看?我爹比你爹官大,敢惹我!说白了这就是个拼爹的地方。 夏辰没爹,所以没啥好拼的,倒是吴绢儿对她十分友好,时常休息时间会找她说说话,或是教她写字,夏辰刚好借机会“多认”些字,现在已经可以跟着读《礼记》了,虽然她早已读的烂熟于心,可也好过干巴巴地练字啊。而吴绢儿对自己特别的照顾引起不少人的嫉妒,刚刚那些打招呼的,无不用一种含有敌意的眼神看自己,真是无聊。 为避开他们,夏辰故意离开花柳树带,引着吴绢儿来到靠近河岸的一侧,走了一会儿,见一艘华丽的舫船在她们前方不远处靠了岸。几名年轻男女陆续下了船,后边还跟着几名侍卫模样的。 夏辰正在好奇地观望,其中一名身着月白色,绣金丝花纹曲裾深衣的年轻男子看了她们一会儿,竟快步走了过来。 一直在远眺湖对岸,那朦胧如梦中楼阁的吴绢儿注意到那男子时,神色变得十分惊慌,扯了扯夏辰的衣袖急切地道:“辰儿,我们回去。” “真的是吴小姐,我还以为看错了。”白衣男子已抢步拦在她们面前。 吴绢儿淡淡地道:“严公子,请你让开,我们必须回书院去了。” 夏辰看着这位严公子,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来,这人长得还算不错,举止态度也还客气,可怎么就那么令人讨厌呢。而且他听不懂中国话吗?人家说必须要回去了,他还跟树杈子似的挡在那儿干嘛? 这时另几名男女跟着围过来,其中一个身材高瘦的年轻男子语气极是轻佻地道:“我当严公子把美娘丢在一旁是为了哪个绝*色佳人呢,原来是两个……嘿嘿,你不是和秦公子一样,好上那口儿了吧?” 一个云鬓堆翠,珠玉辉辉,容貌娇丽的女子腰肢一扭,用胯部撞了高瘦男子一下,娇声道:“莫要乱说。不过我瞧着这两位小公子倒像是那么回子事儿,瞅他们的伞,多般配。” 她的话引来一阵不怀好意的窃笑,而这女子像是得到了鼓励,上前两步探身仔细端详着夏辰:“这模样,放到明玉楼也是……” “美娘,你才是信口乱讲呢,这位是吴先生的女儿!”严公子一指吴绢儿,沉声喝止道。 几人同时一愣,那高瘦男子先反应过来:“就是你朝思暮想的那个绢儿?”说罢冲那几人招招手:“咱们走吧,别坏了严公子的好事。”嘴上这样说,却并没有半点儿离开的意思,只退后两步在一旁等着看好戏。随他们而来的六名侍卫后退了一些,一字排开站在他们身后不远的地方,冲不同颜色的侍卫服看,分属于这三名男子。 吴绢儿听了这些不堪的污言秽语,又羞又怒,拉起夏辰便欲绕开严公子跑开。可那严公子却眼明手快地伸出手臂拦住了她。吴绢儿一时没收身不住,竟然撞到他怀中,她忙退开几步,一张俏脸涨得通红。 夏辰心里暗骂着这帮纨绔子弟,却也没可奈何,这严公子显然家世不俗,得罪他会很麻烦,再说这光天化日的,量他也不敢怎样。 正想着,一只大手扣住了她的肩头,夏辰扭头一看,正是那高瘦男子。 “这位小公子,你不觉得你还在这儿很碍眼吗?” 夏辰冷声道:“把你的脏手拿开。” 高瘦男子一挑眉:“哟,人不大,脾气还不小!” 那美娘“咯咯”笑了两声:“这小公子莫不是这位吴小姐的小情*郎吧。” 严公子盯着吴绢儿:“今日湖上风光正好,在下想请吴小姐赏光,乘舫一游。”说罢还抬起衣袖闻了闻:“真香啊。” 那名看上去比这二人年纪小些的锦衣少年道:“是啊,都已经投怀送抱了,还忸怩什么!”说着一把搂住身边一名秀美女子,并在那女子脸上亲了一口。 吴绢儿又急又气,只差没哭出来了:“你再不让开,我喊人了。” 严公子扯了下嘴角:“在这京城,还没人敢对本公子怎样的呢!本公子跟你客气客气是看得起你,别不抬举。” 夏辰也早发现,路过此地的几名行人和学院的学生都有意地远远避开了去,似乎都怕惹祸上身,看样子这严公子所言非虚,这人若不是家世显赫,就是这一方的小霸王。 高瘦男子道:“看样子非得动手‘请’了。”说着一招手,两名青衣侍卫便快步走了过来。 夏辰没想到事情会展成这样,他们竟然无法无天到如此地步了,这要和他们上了船,吴绢儿可是清白难保啊。 吴绢儿被一名侍卫抓住手臂,吓得嘤一声哭了出来,挣扎着道:“辰儿,快回去找我爹。” 严公子终于露出嘴脸,哈哈大笑:“找谁都没用!” 高瘦男子道:“把这个叫辰儿的也带上船,本公子想尝个新鲜。” “等一等!”夏辰说着合上手中的伞。她一早就觉得他们的话中有某些特殊意味,她只是没想到甚讲道德伦常的古代人,会好这一口,并且如此没遮拦。不过野史上也早有许多相关记载,更有幸倡——男*伎之说,而古代的唱戏的“戏*子”也都是些年轻貌美的男子。 高瘦男子冲那名侍卫大声道:“愣着干什么,动手啊!他*娘的,不知道听谁的命令么!” 看着那侍卫伸手来抓自己手腕,夏辰手一翻,手臂如灵蛇般一绕,反捏住那侍卫的无名指和小指用力一扭,只听“咔嚓”一声脆响,那侍卫两根手指被生生折断。 那侍卫连声惨叫,盯着两根软软地搭拉着的手指,眼珠子都要吞出来了。其他人看到这情形也都惊愕地怔住了。 夏辰趁他们没反应过来的一瞬迅速转回身,以伞当剑,一个突刺正中另一名侍卫的喉咙。那侍卫还以为夏辰会刺他眼睛,忙用手去挡,当感觉到喉咙传来一声怕的声响,同时一阵剧痛,他连惨呼声都没发出,捂住喉咙倒在地上,痛苦地呻*吟起来。 夏辰拉住吴绢儿的手便跑,那严公子竟不敢阻拦,下意识地让开了去。随即他大声道:“抓住他们!” 那高瘦男子则大骂着两名受伤的侍卫:“没用的东西,给我起来!起来!” 夏辰现在的脚力已经很可以,可吴绢儿的脚力却不是一般的差,也兴许是被吓的腿软,根本就跑不起来,脚下还不时地踉跄,若非夏辰半拉半扶她早摔倒不知几次了。 如此跑了没多远,便被另四名侍卫赶上,有了之前两人的惨痛教训,他们不敢小看这不过十岁左右的孩童,齐刷刷地抽出腰间的佩刀。 夏辰刚刚为了扶吴绢儿,把可当武器用的伞被她丢在了地上,扭头想去捡,却发现伞已经被跟过来的高瘦男子捡了起来。 “好精美的一把伞,好厉害的小公子,一会儿让你见识一下本公子的厉害之处!”说罢不怀好意地上下瞄了夏辰几眼。 夏辰混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心想自己要是被这高瘦男子“那个”了,非得恶心一辈子。 吴绢儿已经六神无主,抓着她的手臂颤声道:“辰儿,怎么办?” 夏辰凑到她耳边小声道:“等我和他们打起来,你有机会跑就跑。” 高瘦男子道:“嘀咕什么呢?我不信你们能逃出我们的手掌心。” 严公子淡淡一挥手:“把他们拿了。” 夏辰一把推开吴绢儿,直接冲那名在一旁与那秀美调*情的锦衣少年冲了过去,在她看来,那名高瘦男子与严公子都练过些功夫,并且已对她有了戒备之心,只有这少年一直以为事不关己,完全没有把她当回事。 可当夏辰想故伎重施,去抓那锦衣少年的手指时,他的手却在她即将接触到的瞬间握成了拳,并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向她迎面挥来。 夏辰虽然险险躲开未被击中,心却猛然沉了下去,一股寒意从脊背猛窜上来。没想到这锦衣少年竟然是个高手。在这种危机关头,一招有失便是满盘皆输啊! 第五十一章 拼命(和氏加更) 感谢人一介打赏和氏壁,么么嗒~ ~~~~~~~~~~~~~~~ 锦衣少年微微一笑:“我开始有点喜欢你了。” 夏辰看了眼架在自己脖子上的两把刀锋,苦笑道:“我却开始恨你了。” 她和吴绢儿被四名侍卫押着往舫船方向方走,那名手指断了两根的侍卫走过来:“公子,我大哥他伤得很重,您看。” 高瘦公子不耐烦地道:“你随便找个马车把他拉医馆去看看就是。废物!” 锦衣少年吹了声口哨冲夏辰道:“你下手还真够狠的,若非本公子功夫还可以,怕是此时非死即残了。” 夏辰道:“我不过想借你当下人质罢了,只是没想到你是这么小气的一个人。” 锦衣少年笑道:“如果你早告诉我,我一定会配合你。” 夏辰皮笑肉不笑地道:“现在也可以。” 锦衣少年摇摇头,一指严公子:“可惜他们也听到了,不会上当。其实你刚刚有机会逃走的,如今救不了别人反搭了自己!” 夏辰道:“我的确小看了你,不过就算知道结果如此我也不会丢下朋友不管。” 锦衣少年颇为不解:“聪明人在这种情况都会选择自保吧。” 夏辰道:“跟你这种人说了你也不会懂。”她要是那么做了,以后如何面对绢儿?而整日受到良心谴责,她可受不了!何况还没到生死存亡的关头,这些人到底还是小瞧了自己,只不过还要保护绢儿,真的是很麻烦。 这时她看见又一艘舫船靠了岸,这舫船并不如严公子他们那艘华丽,却极为雅致,仔细一看船舱所用的木料竟是昂贵的金丝楠木,那可不比用纯金打造的便宜啊! 当她看到一红一白两名少女自船舱走出来时,心跳猛地加快了几分,看到跟着两名少女出来的蓝衣少年,她惊喜万分地喊道:“风月哥哥救我。”有求于人时嘴自然要甜点儿。 那两名少女正是赛雪和绮云,蓝衣少年正是风月公子花漫楼。 乍听这呼喊,花漫楼还以为自己在做梦,抬一眼看夏辰被人用刀架着,他眼神一凛,一个健步跳上岸,接着两个漂亮的起落便到了夏辰身前。 押着夏辰的两名侍卫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便同时惨呼一声目光惊惧地盯着手上几枚闪闪发亮的银针,虽然没造成多大伤害,却不知为何痛楚难耐。 高瘦男子道:“你是什么人!竟敢在严公子面前造次。” 夏辰听他开口严公子闭口严公子的,真心地瞧不起他,这就是个拍马屁兼狗仗人势的,当然他仗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严公子缓缓地道:“风月公子,你什么意思?要和我作对么?” 花漫楼并不理会他,一把抱住夏辰:“哎呀辰弟,想死为兄了。” 夏辰推开他:“你什么时候才能正经些。” “风月公子!”严公子见自己被无视,怒吼道。 花漫楼这才转身拱拱手:“严公子,在下与辰弟久别重逢太过高兴,失礼失礼。” 锦衣少年轻笑一声:“我怎么从未听说风月公子还有弟弟啊?” 花漫楼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原来是卫公子,你没听说过的事还多着呢。” 卫公子耸了下肩:“也对。” 夏辰发现自己并不太讨厌这卫公子,他虽然也是个纨绔,却有一种很诚实的品质,好像一点也不介意让别人看出自己坏来,不像严公子和那高瘦男子明明坏透了腔,却总想摆个岸然姿态。 严公子眉头微皱:“既然他是你弟弟,本公子不为难他,你带他走吧。”关于这风月公子的传闻太多,多到无从判断他的真实背景和实力,而且听说他是个有仇必报的人,手段又极为诡谲,这种人能不得罪最好不得罪。 夏辰听出他们认识,也听出这严公子言下之意并不打算放过吴绢儿。她笑了下:“既然是熟人,今日之事就当一场误会好了,现在已经到先生授课的时间,我们这就回去了啊。”说着便去拉吴绢儿。 “慢着!”严公子冷声道。 夏辰疑惑地道:“严公子难道想一起去拜访吴先生?” 严公子哼道:“我拜访他?不过是个八品学正!” 花漫楼自小便四处游历,阅历丰富,对于发生了什么事心中早有算,他朗笑道:“严公子,既然他们在读书,回去晚了定会被先生责罚,你有什么事不如换个时间,不然可能会有人说严公子不通情理啊。” 严公子眼见着一场好事被破坏,怒火中烧,他长这么大从没受过这般气呢,而他之所以非得到吴绢儿不可,也是好胜之心使然,之前他屈尊要娶吴绢儿却被拒绝,害他被一帮朋友奚落很久。 “风月公子,别以为我怕了你,我已经很给你面子,认趣的带着你弟弟给我马上离开。”虽然你风月公子名声在外,更因医术高明与许多显贵交情颇深,可他到底是一介商贾,自己却已经是七品监察御史了,官品虽不高,权限却很大。而朝政大权现在皆掌握在自己祖父手中,谁敢得罪严家人。 瘦高男子道:“我说风月公子,你还愣着干什么,你弟弟重伤了两名侍卫,严公子非但没让你跪拜赔礼,还大人大量、不计前嫌答应放了你弟弟,你见好就收吧!” 夏辰道:“哼,你们强抢良家女子还如此嚣张。”她并没有说出通常出现在这句后头的:你们眼里还有没有王法了!因为她已猜到这严公子是严太尉的儿孙,并且这严公子不屑于八品学正,显然是有更高的官职在身,在这种时代官大一级真的能压死人的,而风月公子却连芝麻官也不是。 细雨如丝,花漫楼的脸被雨水一浸,竟然变得透明般的苍白。此时的他脸上已没有半点表情,平静如阴沉沉的天空,整个人就好像在瞬间被石化了一般。 “我们走!”严公子带着几分得瞥了他一眼,并有意擦着花漫楼身前走过。 “辰儿!辰儿……救我……找我爹来……”吴绢儿泣不成声地呼喊着。 夏辰咬咬牙,现在只剩下两名侍卫了,她不能眼看着吴绢儿被带走!且不说把吴先生找来有没有用,就是真有用,这一来一去怕是生米早煮成熟饭了。 她转念间便打定主意,拾起那两名受伤侍卫掉在地上的刀,快步上前拦住了严公子几人。“你们要么杀了我,要么放了绢儿!” 卫公子道:“我们可不杀人,那是犯法的。” 夏辰道:“我还以为你们杀人不用偿命呢。” 严公子眉头拧成了一团:“找死!本公子就算杀了你也是白杀。”随便找个人顶罪,或是诬陷夏辰是劫匪就行了。 夏辰冷笑道:“杀你们一个本少爷够本,杀两个就赚一个。” 卫公子向后退了几步:“要动真格的,那我可得躲远些。”那三名女子尖叫着跑开了。 严公子和瘦高男子见状也不约而同地退了两步,俗话说穷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他们之中只有卫寒的武功尚可。那风月公子又脸色阴沉地站在他们身后,要是他关键时刻发几枚暗器,他们必死无疑,就算事后有人为他们报仇,那又有什么用呢。 高瘦男子道:“严公子,要不咱们今日就算了吧。” 严公子色厉内荏地指着夏辰:“本公子不跟你这孩童一般计较,你有胆报上名来。”能在官塾读书的,都不是一般人家的子弟,回头安个罪名在他家人头上,他就得乖乖地跪着来求自己?到那时……就任自己摆布了。 夏辰磨蹭着两把刀刃,发出一阵阵令人牙根发酸的声响:“就这点出息,想公报私仇?不怕告诉你,我叫夏辰,而我爹娘早已不在人世,别人死活与我无关。” 严公子被一语道破心事,脸色变得极为难看:“夏辰?你既然知道我的打算,就给我好好等着。”说罢挥手冲那两名侍卫道:“放人。”然后大步向舫船走去。 卫寒经过夏辰身边时,小声道:“你欠我个人情。” 夏辰瞪了他一眼,他还真当自己是盘菜了,说到底自己那一招失败,也有轻敌的因素。 花漫楼缓缓走过来,脚步显得十分沉重。他一脸苦涩地拍拍夏辰的肩头:“辰弟真是好样的,当哥哥的惭愧啊。” 夏辰暗暗叹息,名满天下的风月公子怕是从未受过如此委屈,他能忍住不出手实在不易。她微微一笑:“若是没有风月哥哥你在,辰儿可能已经被他们抓到船上去了。我知道你不好当面得罪他们,是因为要保护花家。” 花漫楼没想到夏辰非但不骂他胆小懦弱,还如此地理解他,心中一时间五味混杂,张张嘴巴竟说不出话来。 绢儿施礼道:“多谢风月公子。”然后抓住夏辰的手:“辰儿,今日换作别人,姐姐怕是就被人轻薄了,姐姐……”说着嘤嘤哭泣起来。 这时赛雪替一名年纪二十出头,五官俊美的华服男子撑着伞走过来,夏辰看到他衣上绣的龙纹心中暗惊,这人不是皇帝的兄弟,就是皇帝的儿子啊! ------题外话------ 感谢人一介,karlking打赏和氏壁。心花错、张小迈、吴千语打赏香囊,脚滑的小狐狸、格格它娘打赏平安符。karlking、人一介、心花错、禁忧晓10271投粉红票,么么嗒~ 第五十二章 直说(求订阅) 花漫楼微微躬身施一揖:“康王!” 康王抬了抬手:“这两位是?”适才他在船舱中看得清楚,也听得清楚,如此一问不过是一种客套。 夏辰和吴绢儿同时施礼道:“夏辰见过康王。” “民女吴绢儿见过康王。” 康王微笑道:“不必多礼,这雨越下越大了,到船舱来喝杯热茶暖暖身子吧。”说罢转身向舫船方向走去。 夏辰没想到船舱里竟藏着这么一位大人物,她听说这康王是皇上的弟弟,更是位深得人心的好王爷,若非有他在朝中支持维护一些忠臣良将,并主张抗玄,大云国的状况怕是还不如现下。 花漫楼轻声道:“来吧。” 船舱的布置颇像书房,并且以一扇绘有四君子图的屏风分隔为两个区域,此时屏风半合,可以看到里边有一张满雕黑檀躺椅。 康王的一名侍女奉上热茶后退到康王椅后,赛雪和绮云站在舱门旁。 康王冲夏辰道:“不知你二人怎会惹到那严世铭的。” 夏辰不知此“铭”非彼“明”,听到这名子只觉得脑子“嗡”地一声,不会这么巧吧!还是从古至今叫这名字的,都是非富即贵,只不过这辈子打死她也不会喜欢上那样一个人。 风月公子见夏辰不回答,轻声提醒:“辰弟,康王在问你话。” 夏辰这才回过神儿,把事情经过大致说了一遍,末了不忘问康王:“听说大云国要选秀女送往玄国,这是真的?” 康王点点头:“是的,禁婚令早已下,你不知道吗?” 夏辰摇摇头:“我一直住在青州的外祖父家,刚到安阳不久。” 所谓禁婚令,便是皇上要选秀女的前兆,此令一下,所有适龄女子不得在解令前订婚,这是防止有些人不愿女儿入选,在选秀前把女儿嫁掉。 康王苦笑道:“虽然我极为反对,但却无济于事。我皇兄也是没办法,连年征战已经使我大云国的国力日下,如今国库空虚,许多地方受灾都无力赈济。” 夏辰懒得听这些冠冕堂皇的说辞,国库空虚皇帝还有钱采奇石建行宫?而达官显贵王公贵族们哪个不是挥金如土。 吴绢儿道:“康王,此选秀和以往不同,被选之人要被送到玄国,如绢儿这般家中无兄弟姐妹的一旦去了,谁来侍奉双亲啊!” 康王道:“你说得有道理,我会吩咐下去,像你这种情况的不选。” 吴绢儿听罢跪地叩头:“康王圣明,康王大恩大德民女没齿不忘。” 康王示意侍女扶起吴绢儿:“圣明不可用在本王身上。” 夏辰适时地接口道:“素仰康王贤名,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为免先生着急,我二人先告退了。” 康王也不阻拦:“去吧。” 花漫楼一直将她们送到书院门口:“辰弟,你现在住哪里,改日我去看你。” 夏辰摇摇手:“免了吧,风月公子要是到夏府去,那些丫环们还不疯狂了,况且我现在在此读书,你若闲得慌,不如去找些病人治……对了,我祖母患了眼疾,你能替她看看么?” 花漫楼微笑道:“当然,辰弟开口,为兄定全力以赴。” 夏辰想了下:“我申时三刻下学,你哪日得空过来找我,我带你去见她老人家。” “好!” 看着风月公子离去,夏辰刚想让吴绢儿不要泄露她会武的事,可还没等她开口便到开门声,接着是一声怒吼。 “你们两个去哪儿了!”吴先生说着将他二人拉进大门。 看他长袍已尽被雨水打湿,夏辰想他一定急坏了,并且出来找他们很久了。 “爹!”吴绢儿看到父亲,哭喊一声投入他的怀抱。 吴先生怒意顿消,他已注意到女儿虽打着伞,但头发衣服都湿淋淋的,衣摆上沾了也许泥污,又听女儿哭得委屈又伤心,急切地问:“绢儿,你这是怎么了?快告诉爹。” 夏辰道:“先生,你和绢儿姐姐都去换换衣衫吧,免得着凉。” 被她一提醒,吴先生扶着女儿:“走吧,到我书房去。辰儿,你也过来。” 夏辰只好跟着,心里却有一种犯了错被老师叫到办公室谈话的错觉。 此时学生们都在上课,因为下雨负责清扫的仆人们也都没出来,雨丝已没有之前密集,雨点却变大了,打在房屋和树叶上,发出和谐又有韵律的声响。 吴先生的书童正在整理书房,见吴先生扶着仍在抽噎的绢儿,愣了一下。 吴先生道:“敬诚,去沏壶热茶来。” “哦。”杨敬诚忙放下手中的书去厨房烧水。 吴先生冲绢儿道:“去里间把衣服换换,再拿一件干爽的外衣给辰儿。”说罢看向夏辰:“没有你这么大的衣服,你先将就一下,一会儿让敬诚生个火盆来。” 夏辰微微躬身:“谢先生。” 杨敬诚拿来茶水和火盆后,吴先生让他去学堂看着学生们读书。 夏辰换好衣服,烤着火喝着热茶,吴绢儿开始讲述之前发生的事。虽然她已尽量说得轻描淡写,却仍把吴生生气得不轻。 “这帮无法无天的纨绔子弟,他们和流*氓有什么区别,天子脚下竟敢……唉! 夏辰心中暗想,应该说他们是一群有靠山的流*氓才对。 吴先生看向夏辰:“想不到辰儿还会武功,今日真是多亏你了。”说罢起身便向她施礼。 夏辰忙站起身还礼:“辰儿不敢当此谢。” 吴绢儿轻笑道:“爹,你忘了夏家可是武将之家啊,辰儿会武也是正常的。不过她竟能眨眼间重伤两名侍卫,真是厉害。并且……”她顿了顿:“若非辰儿拼死相救,女儿今日恐难逃噩运。” 吴先生无法想象夏辰怎么可能打倒两名侍卫,可女儿向诚实,这种事更不会夸大其词。“辰儿,我听说你刚回将军府不久,你这武艺是?” 夏辰道:“在乡下时和一名退役的老兵学的。” “哦,难怪。” 夏辰道:“先生,你最好早作打算,我怕那严公子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吴先生沉默许久叹道:“我看我们还是回乡下去好了。”那些朝廷重臣有多少被严太尉迫害得家破人亡的,他一介教书先生,怎么可能有办法对抗严家啊! 吴绢儿惊讶地道:“爹!你舍得这些学生么?” 吴先生苦笑:“这世道,教书育人又有何用啊。” 吴绢儿道:“爹你不要说气话了,你教了二十多年书,哪还记得如何种地。” 吴先生神色忽然变得十分淡然:“没什么不能种的,我也累了,回归田园也很好啊。” 夏辰道:“先生,难道你所教的学生中,就没几个当大官的?”这时代很讲究尊师重道,就算在现代,学生对一名老好师也会始终心存感念,老师遇上麻烦,能帮一把的哪个都会伸伸手。 吴先生苦笑:“不是没有,可没人大得过严太尉啊,我岂能因为自己的事,让学生去冒险。” 夏辰想了下:“办法倒是还有一个,等选秀一结束,你马上把绢儿姐姐嫁出去好了。” 吴绢儿脸一红,娇嗔道:“辰儿!” 吴先生却很是认真地道:“这倒是个好办法,只是我担心康王的话真的管用吗?” 夏辰有些惊讶:“他可是皇上的弟弟,也应该是个一言九鼎的人物,还会对我们这样的人食言?” 吴先生道:“现官不如现管,绢儿的情况又颇不同,到时严家动手脚绢儿被选上,难道我们还能找康王去说理不成?” 夏辰闻言也担心起来,康王就算知道,也不会为了绢儿欠严太尉人情,更不会与严太尉翻脸,这事儿还得再想想。 吴绢儿道:“辰儿,你竟知道担心我,莫忘了严公子可能对你夏家不利。” 夏辰微微一笑:“这个绢儿姐姐不必担心。”夏严两家就要联姻,不信那严公子敢向他爹告状整他*娘的家人,虽然是个姨娘,可也算娘不是。 吴先生道:“怎么能不担心呢,严家人哪个不是睚眦必报!” 夏辰道:“真的没关系,不过我有一事想求先生和绢儿姐姐。” 吴先生忙道:“你尽管说。” “辰儿不想被人知道辰儿会武功之事,另外辰儿想请先生想办法让辰儿逃几天课。”既然吴先生他们已经知道,她也不必再藏着掖着了,她相信他们父女二人都是诚信之人。 吴先生一脸惊讶:“这都是为什么啊!” 吴绢儿道:“爹,辰儿自有他的道理,看在他舍命救女儿的份儿上,你就帮帮他吧。” 吴先生皱起眉头:“我总不能眼看着辰儿荒废了学业啊。” 夏辰道:“先生放心《礼记》辰儿已经背熟了。” 吴先生眼睛瞪得溜圆:“这……怎么可能呢?” 最后吴先生还是信了,而他虽然有点迂腐却不笨,他微笑着问夏辰:“你来这儿之前,并非没读过书吧?” 夏辰道:“嗯,辰儿五岁就开始读书了。之所以隐瞒,实有不得以的苦衷。” 问得越多,吴先生反而越发猜不透夏辰了,吴绢儿看着夏辰的眼睛闪闪发亮,她已经完全忽视了夏辰的年龄,不由得被她的风度、谈吐和之前表现出来的气概所折服。 不知不觉到了下学的时间,夏辰换回自己的衣衫,和她的两位堂兄一起回到夏府。 雨收云断,天际现出一抹金黄,看样子明日天气会不错。刚回到自己的院子,月娘便高兴地迎上来:“辰儿,陆公子差人送信来了。” “快拿给我看看。” 第五十三章 闭门羹(和氏加更) 感谢karlking打赏和氏壁,么么嗒~ ~~~~~~~~~~~~~~~~~~~~ 夏辰顾不得换掉有些脏有衣衫,接过月娘递过来的信便拆开看。 月娘在一旁颇为好奇地问:“信上都写了什么?他们近来可都好?” 夏辰开心地笑道:“信上说素素姐的叔叔对他二人十分照顾,陆大哥决定考完童试不管中与不中也都先不回老家了,留在小酒店帮忙。” 月娘道:“那好哇,我也觉着像他二人种田营生不如做个小买卖。” “嗯,月娘让红儿她们替我准备水,我想洗个澡。” “好。” 一边泡澡夏辰一边想明日终于可以开溜了,是先去见岑少泽呢,还是先去看看陆吉目前的情况呢。 雨后的清晨空气特别清新,来到书院,夏辰像平时一样先到学堂去听吴先生授课。待到自行读写时间,吴先生一脸严肃地走到她身边:“辰儿,和我和书房来一趟。” 看吴先生这架势,许多学生都一幅幸灾乐祸的表情看向夏辰。 离开学堂,吴先生微笑道:“从西角门走,马已经准备好了,尽量别让书院的人看到。我会说因昨天迟到的事罚你在书房背书,下学前回来就行。” 夏辰微笑着道:“谢谢吴先生,我会在下学前回来。” 这匹马很驯服,夏辰不由得想起绝尘来,算着时日,韩然应该还没出发。 她决定还是先去见岑少泽,陆吉那边虽然安定下来,但终究是寄人篱下,况且他还要准备科考,她所打算的事现在谈也没有用。 来到岑府,夏辰的心说不出的激动,按吴先生的话说,皇上最近一直称病不上朝,而像岑少泽这样的翰林学士正在编纂一部礼典,因为各有分工,所以多数时间他们都不必到翰林院。 夏辰看着紧闭的大门,忽然有些担心万一岑少泽碰巧不在家,她可是白跑了一趟。从书院到这里可不是近啊。 叩了几下门环,片刻之后门缓缓地开了一个缝,一名中年男子探出半个身来上下打量了下辰一眼,语气不太客气地道:“你找谁?” 夏辰暗暗纳闷儿,怎么这岑府搞得像是怕人上门讨债似的。 “岑学士在家吗?麻烦通传一声,就说夏辰拜访。” 中年男子理也没理她,转身回到门里,重重地关上大门。 “嘿!这岑府的仆人怎么这么没礼貌。”夏辰又好气又好笑地嘀咕了一句。 等了好一会不见有人出来,夏辰上前用力地拍起大门,显然那仆人跟本就没替自己传话。 这次门打开得痛快多了,并且猛地大开半扇,那中年男子站在门口大声道:“我说你怎么还不走?” 夏辰道:“你们岑府就这么待客的吗?我让你去通传,你至少回个话给我吧?” 中年男子继续吼道:“我要是个个都通传,非把腿跑断了,况且我家公子也得给烦死!你快走吧,我家公子不见客。” “不见客人你不早说?浪费我这么多时间你赔啊!我要找你家公子说理!”说罢便要进去。 中年男子伸手拦住她:“我还没碰见过你这么不识趣的,你何官何职找我家公子何事?” 夏辰道:“我无官无职,你去告诉岑少泽,就说他的辰弟来看他。” 中年男子一愣,然后在夏辰肩上推了一把:“你竟敢直呼我家公子大名,还大言不惭地称兄道弟,你当我好唬弄?” 夏辰火冒三丈,真恨不得一脚给这中年男人踹跪下冲进去。 这时一名年纪略轻的人探头问:“什么事闹吵吵的。” 中年男子道:“这些想见咱们家公子的人花样越来越多了,这个竟然自称咱们家公子的弟弟。” “别理他!关门!” 夏辰还以为能来个懂点事儿的呢,没想到更可恶。“喂,我说你们……”踢了两脚已合上的大门,她简直七窃都气冒烟了,她满怀喜悦地来看岑少泽,竟然吃了个闭门羹。 是可忍,我不可忍!她退回到路上,左右望了望,岑府的墙快有她两个高了,墙上有琉璃瓦檐很难着手,并且墙下连块能垫脚的砖头也没有。 牵着马顺着墙绕了半圏,发现有一棵杨柳一些枝干从墙中探出来,夏辰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就是这儿了。 她解下马的缰绳系了个套,甩了两甩对准一根较粗的树杈抛去。 “中了!”夏辰拉了拉绳子,觉得这枝叉可以承受自己的体重,然后她把马拉到墙边,脚在马蹬上点了一下,接着在马鞍上一踏,借着绳子的力量跳上墙头。 这时刚好一阵风吹过,树杈猛地摇了摇,加上墙檐不是平的,并且很滑,夏辰的身体失去了重心。 她忙将缰绳在手臂上一绕,脚一蹬向墙内荡去,可她起势不稳,落地不免有失水准,加上缰绳又被别的树枝挂了一两下,她就像一个断了线的链球,完全没有按着预想的落点飞去。 夏辰努力控制着身体,到底是练过的并没有摔个五体投地,不过也差不多了——四肢着地! “不用行此大礼。”一道带着几分惊讶和调侃的声音从头上传来。 夏辰这才发现她一手按在一个人的鞋上。她猛地站起身,一名她做梦也想不到的人站在她身前,一脸似笑非笑地望着她。那薄薄的嘴唇,尖尖的下巴——卫寒! “你怎么在这儿?”难道自己翻错了墙? 卫寒并没回答夏辰,而是夸张地撩了下滑到身前的发丝:“这么高的墙你也敢跳!幸好我躲得快,不然非被你砸成重伤。”此地是岑府的花园,他今日刚好有事要找岑少泽,可岑少泽正在校对一篇文章,所以他便到花园边散步边等。恰好这墙边有一丛细竹,他想过来采几片嫰叶泡茶,却没想目击了夏辰从跳上墙到落地的全过程。 夏辰狠狠瞪了他一眼:“真是够惜命的!”自己要不是有两下子才会摔成重伤呢,他也不说扶自己一把,真是没爱心。 卫寒有几分委屈地道:“惜命没有错吧?喂,我说你不在书院上课却跑来这里,还翻墙进来,难道你想偷……” 夏辰一拳挥出去:“偷你个头!我来找岑大哥,门人不让我进。” 卫寒躲开她的拳头:“你可别偷我的头!”随即脸上浮现出震惊:“你说的岑大哥是哪个?岑少泽还是岑少游?”嘴上这样问,心中却奇怪夏辰若是岑家的亲戚,门人又怎么会不让他进呢? 夏辰知道岑少游是岑少泽的大哥,不过那和她没关系,她拍掉手上的尘土:“我找的是岑少泽,你知道他在哪儿么,带我去见他。” “辰弟!”一道透着无惊喜并熟悉到亲切的声音响起,接着夏辰便被人抱了个满怀。 夏辰推开他哭笑不得地道:“岑大哥,你怎么也来这套。” 卫寒补上一句:“我也发现了,下次我也这样。”他的话换来两双白眼。 岑少泽拍拍夏辰的肩朗笑道:“辰弟,为兄正在想你,却不想你竟然来了。你好像长高了不少。” 夏辰耸了下肩:“我这个人不禁想。” “呃,还有谁与你这般亲热啊?”岑少泽想起了这话茬。 还没等夏辰说话,卫寒道:“少泽,那个风月公子和你说得话差不多。”说着冲夏辰一个熊抱,学着花漫楼的语气:“辰弟,想死为兄了。” 夏辰在他脚上猛踩了一下:“你找死啊。” 岑少泽神色闪过一丝不悦:“风月公子?辰弟,你怎么会认识他的?” 夏辰道:“说来话长。岑大哥,你家的门人为何拒客啊?害得我只能翻墙。对了我的马还在墙外呢,你命人把他牵到车马房去吧,若是丢了我可没办法向吴先生交待啊。” 岑少泽也不再多问,叫了个仆人来吩咐他去牵马并让他把门人叫来。 三人来到花园的凉亭,亭中的火炉上正煮着茶,卫寒倒像是主人似的,替他们把茶斟上。 夏辰看着岑少泽,较比之前显得沉稳内敛了许多,看样子这官场还真是锻炼人啊。而通过这段时间的了解,夏辰才明白为何古人会说:英雄出少年了。在现代十四五岁的孩子不过是个初中或刚迈入高中门槛的学生,在古代不少都开始掌管家业,甚至有些已订婚了。 大人们对孩子的教育也很严格,从孩子懂事便让他锻炼做事,所以他们心智成熟的较早,也正因如此,她虽然只有九岁,很多人也不当她是个毛孩子来看。 岑少泽问:“岑弟,你什么时候来安阳的?” 夏辰想了下:“快半月了。” “那怎么才来找我?” 夏辰道:“一来就被送进了官塾,没得空啊。今日来见你还是吴先生帮忙让我逃的学呢。” 卫寒轻笑一声:“你竟能让吴先生帮你逃学?真是神通广大。”他也在吴先生门下学习过,没听说哪个敢逃学的,何况还是吴先生帮忙逃的。 夏辰瞥了他一眼:“你会在这里我才真的是奇怪呢,怎么没去泡妞喝花酒啊?” 卫寒干笑道:“那些不过是应酬罢了,你别以为我和严公子他们一样。” “哼,我看你和他们就是一丘之貉!” 岑少泽道:“辰弟,卫寒虽然好玩乐,却并非你想的那般坏。” 夏辰翻了下眼皮:“岑大哥,你是不知道,我差点让他坑死。” 岑少泽一皱眉:“怎么回事?” ------题外话------ 感谢o为君持酒o、謇旭繁星、风解我打赏平安符。 第五十四章 集思(求订阅、粉红) 卫寒支吾道:“少泽,我真不知道你与他关系这般好。之前严公子和高公子调*戏他,我,呃……我袖手旁观了。” “什么!”岑少泽手一抖,显些被渐出的茶水烫到,可他并不理会,重重放下茶杯一把抓住卫寒的手腕:“你再给我说一遍。” 夏辰自认识岑少泽还没见过他发火呢,卫寒固然可恶却不是真正该教训的人,他要真把卫寒揍一顿,自己可有搬弄是非的嫌疑,何况好容易见个面闹个不欢而散也不是她想看到的。 她忙起身扯住岑少泽的衣袖:“好啦好啦,错不在卫公子身上,再说我哪那么容易被……”她竟然说不下去了,自己现在是个男孩子,“轻薄”这个词用在身上咋那么别扭呢。 这时那仆人带着之前开门的中年男子走过来:“公子,我把贵德叫来了。” 岑少泽这才松开手低吼道:“一会儿再听你解释!”然后拿起桌上的手巾擦了下衣襟上的水。 贵德看到夏辰满脸惊愕:“他,他是怎么进来的?” 岑少泽道:“不得无礼,以后我辰弟不管什么时候来,都要当贵客相待。” 贵德忙道:“是,公子。”然后冲夏辰深深一躬:“贵德适才多有冒犯,请公子原谅。” 夏辰道:“原谅可以,不过你得给我个理由吧?” 贵德又是一躬道:“科考在即,慕名来见我家公子的人太多,其中不乏闲杂之人,所以……” 夏辰微微一笑:“我能理解,你去忙你吧。”岑少泽是上一次科考的少年探花,自然有许多学子仰慕,当然更多人是想知道他是不是有窍门或是门路。 岑少泽示意仆人退下,盯着卫寒:“说吧。” “我来说……见有人来他们就走了。”夏辰大概地把那天事讲了一下,许多情节情节都省略了,包括抓卫寒当人质不成和风月公子出现之后的事。 即使如此,岑少泽仍是余愤难消,只不过这会儿不是冲卫寒,而是严公子和高公子。卫寒感激地望了夏辰一眼,然后替岑少泽殷勤地斟上茶:“少泽,改日我定找机会替辰儿出气。” “我不会放过他们的!”岑少泽说罢喝了口茶压下怒气冲夏辰道:“这阵子书读得如何?这次科考可有信心?” 夏辰一手拖着下巴,一手把玩着茶杯:“你说的那几本书我都读得差不多了,可是比起岑大哥你的精通程度还有差距,能不能过还得看运气,要是考题刚好是我不会的,我只能认倒霉。” 卫寒问:“少泽,辰弟他今年要参加科考?” “辰弟是你叫的?” “辰弟是你叫的?” 夏辰和岑少泽同时瞪着卫寒道。 卫寒忙向后挪了挪身体:“那,那我叫辰儿总行吧?” 夏辰没心情再搭理他,还有正事儿呢,可还没等她开口问,卫寒又抢先道:“少泽,知不知道这次主考官是谁?” 岑少泽神色变得有些深沉:“主副考官素来都是临时委派,不到科考前一天无从得知,不过我听说秦参知政事的六子这次会参加童试。” 卫寒略一思忖:“你的意思是童试的主考官定是秦参政的人?” 岑少泽点点头:“我想不外乎那几三个人当中的一个。” 夏辰道:“听你们的意思,能作弊罗?”对于这点她并不意外,不管政令法度有多严,为了利益总有人铤而走险。这考试的猫腻从古至今都不乏。 卫寒道:“不仅能作弊,方式花样多得令你想象不到,比如贿*赂考官或利用权利向主考施压,还有袖里乾坤,雇佣‘一柱香’,在试卷上作记号……多得数不清。” 夏辰问:“一柱香是啥?”其他的她都能理解。 卫寒解释道:“就是找替考或者陪考。而这类人通常答卷神速,故称一柱香。” 夏辰明白了,这就是现代人所说的“枪手”啊,原来这行业早就有了,只不过古今叫法不同而已。当真是,小抄传世上千年,花样百出技胜仙啊! 而听了这些,她不禁抬眉看向岑少泽:“岑大哥,那你是怎么考上的?”她并不怀疑岑少泽的水平,可眼下官场一片黑暗,考场也必然乌烟瘴气,他若不作弊,怎斗得过那些开*挂的? 岑少泽闻言一脸哭笑不得,难道在夏辰心目中,自己竟是那种人么! “哈!哈哈哈……”卫寒笑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而在看到岑少泽那幅欲哭无泪的表情后,更是连连拍桌子:“我说,辰儿啊,你……你这么说少泽要是传出去,别的地方我不敢说,在安阳城连三岁孩童都会笑你孤陋寡闻。” 夏辰白了他一眼:“为什么?难不成他还没中探花就是名满天下的锦绣公子了?” 卫寒终于止住笑:“这次被你说中了,少泽中探花所有安阳人都不感到意外,让人意外的是他竟没中状元。少泽六岁便出口成章,在上元节灯谜会上,连破三幅久没人对得上的绝对一举成名。之后更是在重阳诗会上连夺头筹,而他连中解元、会元,只差一点就连中三元……可惜了!” 夏辰摇摇手:“好啦,你就别帮他吹了。”嘴上这样说,心里却在想这样的人若是考不中,舆论压力也够那些考官受的,谁敢为难他呀! 卫寒嘀咕:“怎么能说是吹呢。” 夏辰微笑着看向岑少泽:“岑大哥,既然你这么厉害,又会考试,能不能帮我压个题呀?”她心想要是能拿岑少泽的文章去考定然是头名,童试的头名成不了生员天理都难容,到时那两位堂兄过了也只能一边凉快去,如此倒省了许多事。 卫寒一愣:“压题?” 岑少泽想了下:“辰弟说的是模拟考题?” 夏辰道:“差不多。” 岑少泽摇摇头:“除非命题的人有意泄露,不然上千篇文章,甚至一段话一个词都可能是考题,无从猜起啊。” 卫寒道:“童试的考题不是都由你们翰林院的人出么?” 岑少泽道:“话虽如此说,可具体谁来出也说不准,等圣旨下来,出题的人同时会被禁足,并派宫卫严加把守,直到开考才能与外人接触。” 夏辰道:“这么说只能听天由命了。”她已经听出来了,办法虽然不少,但都不是岑少泽这种人能办到的,一来他并非高官现管,二来他为人正直,根本就没长歪脑筋。她喝了口茶,琢磨起自己之前的几个想法哪个更稳妥。 卫寒和岑少泽相视一眼,也都不再言语,沉思着是不是还有什么别的办法。 过了一会儿,卫寒忽然一拍桌子:“有了!” 岑少泽忙问:“什么办法?” 夏辰道:“别卖关子,说来听听。” 卫寒一眯眼睛:“少泽,翰林院哪些人和秦府走得近你总该知道吧?我派人盯着他们,有谁近日与秦府的人有来往,我就事先安排人到其府中。而宫卫那边是我大哥说了算,到时我让他安排我当防卫试题泄露的职。” 岑少泽惊讶地道:“你是说——偷考题?” 夏辰白了他一眼:“还当是什么高招呢,这个太不把握,万一被发现你脑袋还要不要了。”偷考题在历朝历代都是重罪。其实她并不想作弊,甚至考不考上都无所谓,最主要的是不让她那两位堂兄考上就行。 通过这些时日的观察打听,她更加确定当官没意思。且不说自己要考到十五岁有多痛苦,就是考上了也难有出头日。她不会天真地以为自己能中前三甲,结果就是先当个地方的小屁官,再一级级往上熬,就算运气好十年八年的熬成京官,上头是个昏君,朝中一帮权臣,她要么随波逐流,要么就得和他们一样阳奉阴违。 总之在如今这种局势下,当官绝不是她的出路,她也不想遭那份罪。 岑少泽想了下也摇头反对:“辰儿说得对,这方法太危险,不行。” 卫寒道:“那就只能到科考时,想办法给主考官送些好处了。” 岑少泽道:“主考官十之八九就是我说的那三人,就算不是他们,至少也是秦参政或严太尉的人,不管哪个都不是小钱能满足的。” 夏辰补充道:“就是小钱儿,我伯父叔父也不会替我拿,他们都想自己的儿子成为生员。” 岑少泽道:“如此还不仅是钱的问题了。寒兄,辰儿不可能自己去送*礼,如果由我或你出面,极可能会被人反咬一口,那些人可正愁抓不到岑卫两家的把柄呢。” 卫寒有点急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到底要怎样?” 夏辰有些讶异,这卫寒不是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人么,干嘛为自己的事如此卖力啊? 她自然不知道卫寒和岑少泽的交情深厚,卫寒表面上玩世不恭,却是个极重情义的人,只看对象是谁。卫寒从未见过岑少泽像紧张夏辰这般紧张过一个人,加上之前的事,他心里总有些过意不去,所以想将功补过,而多多少少他心里对夏辰也有些欣赏。 岑少泽缓缓地道:“或许可以在评卷时想点办法,可前提是辰儿不能答得太差。” 夏辰本想集思广益,听听他二人是否有什么好主意,结果都行不通,当然这也不能怪他们,因为他们并不了解自己的主要目的。而通过他们所说的这些,她的想法也得到了补充更加完美了。 “岑大哥,卫公子,你们还是听听我的办法吧。” 二人同时看向她:“什么办法?” ------题外话------ 推荐枯木道姑佳作《弃女皇妃》书号:3441981她是丑女,脸生脓疮,天煞孤星,天厌地弃。“什么?新科状元来提亲?告诉他我已嫁做他人妇。”“什么?你要我休了他嫁给你,对不起,臣妾做不到。” 第五十五章 目的(粉红加更) 感谢大家支持,最近楼上装修好吵,一朵会把耳朵塞上棉花努力加更嗒。么么么~~ ~~~~~~~~~~~~~ 夏辰早分析过,如果她和两位堂兄都答得出,那结果一定是自己输。夏忠扬又是和秦参政喝酒又是与严家联姻的,看起来混得不错,只要夏怀勇考过,生员就一定是他的。所以要实现自己的目的只能是另两种情况,一种是自己考过,那哥俩都没过,另一种是大家都没过。 “岑大哥、卫公子,我必须说明此次科考我并非志在必得,我压根儿就不想当官。” 卫寒闻言猛地站起身:“你说什么?”岑少泽说不想当官是对朝廷失望,这夏辰又是为了啥啊。 岑少泽并没太惊讶,只是略带疑惑地问:“辰弟,你又有什么念头了?”通过之前的接触,他早知道夏辰的想法颇为与众不同,但每每细想却又都很有道理。 夏辰没有直接回答,平静地凝视着他的双眼道:“岑大哥,你觉得当官真的好吗?” 岑少泽苦笑:“我从未觉得当官好。辰弟,也我早知你不想当官,可这是你摆脱当兵的唯一出路啊。” 夏辰叹道:“岑大哥应该听说过官场如战场,虽然不见硝烟战火,却更加险恶。你觉得当官会比当兵更安全?” 岑少泽默然,他清楚夏辰的话没错,战场上是明刀明枪,官场上可都是防不胜防的暗刀冷箭啊。莫说夏辰,就连他自己也常有投笔从戎的冲动,要不是为了家族,他绝对不会踏入这尔虞我诈的官场。 卫寒看了看他二人:“莫非辰儿是军户?” “嗯。”岑少泽点点头。 卫寒恍然道:“原来辰儿是为这才要参加科考啊,何必呢?辰儿的武功现在就已相当了得,将来考武科当将军不是更威风。”现下哪个将军不是耀武扬威的,常常在朝堂把那些文官骂得哑口无言。 岑少泽道:“你以为辰儿像你一样有禁军统帅在背后撑腰?考完武科就留京封为东宫禁军副统领。我早查过,之前五届武科登科者上千,如今莫说将军,活下来的不过几十人,五名武状元也只剩我表哥一人了,他虽然武功盖世,到底是有我姨父照顾。”军令如山,有时候明知是死地也非去不可。 卫寒道:“如果你想辰儿留京,我可以向我大哥和我爹说啊。” 岑少泽苦笑:“你没明白我的意思,辰儿留京不也没出头之日么?天天值勤饱受风吹日晒,没有情况很难升职,可真有个什么情况搞不好就是掉脑袋。”京城轻易不会有事,可一旦有事就是大事。 卫寒一拍胸脯:“我照顾他。” “咳咳!”夏辰终于听不下去了:“你们两个停吧,我不信你们这样能替我谋划出个美好光明的将来。实话和你们说,我现在只有一个目标,不让我那两名堂兄成为生员。” 卫寒有些惊讶:“你和他们有仇啊?” 岑少泽皱了下眉:“辰儿,如果你是因为自己想成为生员我倒能理解,可你刚刚说你根本不想……难道你还是认为你爹失踪与你伯父有关?或者你查到了什么?” 夏辰摇摇头:“这个现在还不能确定,不过我娘的死他们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吧?” 卫寒一脸惊愕:“这么说来你真的要报复自己家族的人?你疯了么?你别忘了你也姓夏!”他自小所接受的教育便是家族的利益高于一切,为保护家族牺牲再大都在所不惜。而他听得出夏辰不仅要对付他的堂兄,好像连他的伯父,和夏家许多人也不会放过。 夏辰闻言愣了一下,是啊,她也姓夏,夏家完了她真的能全身而退?而她还没忘记夏飞扬曾说过,夏青扬毕生的愿望便是使家族摆脱军户,并使“自己”这样的后代不再背负宿命的枷锁。 她冷静下来,想着她报复夏家可能出现的后果,竟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难道自己要亲手把自己弄得家破人亡? 不不不!不对,她只是要拿回该属于自己的一切,并让该得到惩罚的人付出代价。 岑少泽看着夏辰脸色阴晴不定,关切地问:“辰弟,你在想什么?” 夏辰回过神儿来:“并非你们所想的那样,我是夏家的嫡孙,我只是想替爹娘讨个公道,并重掌夏家。” 岑少泽松了口气。卫寒拍手赞道:“有志气。” 夏辰也没理他,冲岑少泽道:“所以我不能让我那两位堂兄成为生员,他们必须去当兵。” 岑少泽点点头:“嗯,你伯父叔父都在军中,他二人再入了军营,兴许你就不必去了。”按现行法度,军户征兵以三人为单位,三征二、六征四,而这个标准是指十六岁以上的人。 拿夏家来说,现有男丁六人,若都在十六岁以上,四人入军即可,而夏家现在最小的夏怀志八岁,再过八年才要求满四人入军,说白了只要夏辰两位堂兄入军就轮不夏辰,除非夏家再添男丁,可那就是十几年后的事了。 卫寒道:“那好办,科考时我暗中派人给他们制造点麻烦,让他们入了不考场不就行了。” 夏辰白了他一眼:“竟出馊主意,我伯父虽然官级不高,可我觉得他靠山可不小。有人在他儿子考试时动手脚,他非得追查到底,何况能不能成功还两说。” 卫寒道:“你不相信我?” 夏辰翻了下眼皮儿:“信,可我要的是他们永远成不了生员。”这次不行不有下次,而她却只有这一次动手脚的机会。 卫寒倒抽了口凉气:“你还真狠啊。”夏辰说得轻描淡写,甚至脸上还带着淡淡笑意,可他怎么觉得脊背发寒呢。 岑少泽道:“刚刚辰弟说有办法,这都扯远了,你说吧。”在他看来夏辰此举是自保,他完全支持。 夏辰笑得像花似的:“卫公子,我估计这事儿让你去比岑大哥适合。” “为什么?”卫寒有点茫然。 “因为你会演戏,并且狐朋狗友多啊。”她已看出卫寒和岑少泽才是一路的,而他们好像还在筹划着什么事,不过她不好也没必要插手。 卫寒愣愣地看了看岑少泽:“辰儿这是在夸我么?” 岑少泽道:“想不到辰弟如此了解你,高公子、严公子包括那个怪癖的秦公子哪个不当你是知交,可见你人缘多么地好。” “行了,我算看明白了,你们两个一唱一搭地欺负我孤家寡人啊。”卫寒怎么都觉得这二人更像是在损自己,不过能让好人坏人都当自己是朋友也是本事啊。 夏辰凤眸一眯:“那你帮不帮忙啊。” “唉!”卫寒仰头长叹一声:“我哪儿敢说不啊。单打独斗我不怕,你们两要连手我可打不过。” 夏辰和岑少泽同时道:“算你聪明。” 卫寒笑嘻嘻地道:“我一向聪明,说吧,要我怎么做?” 夏辰勾勾手指:“把耳朵凑过来。” 岑少泽和卫寒头探过头去,夏辰这才故作神秘地小声道:“我是这样想的,从今天起……” 花园中忽然安静下来,只有风吹着树叶沙沙作响,偶尔夹杂一声窃笑。 ------题外话------ 推荐木圣月佳作:《重生暴力千金》书号:3347650话说——你要嫁给我老爸,我就嫁给你干爹! ~~~~~~~ 谢谢风解我粉红票支持。谢谢风解我、千羽千语、午夜牧羊女打赏香囊,紫翼展颜、吴千语、倪雲、萱禹打赏平安符。 第五十六章 芙蓉巷 在岑府用过午饭,卫寒起身告辞:“辰儿、少泽,我这就去找秦子安去探探口风。” 岑少泽点点头:“回头有什么消息随时告诉我。” 卫寒冲夏辰微笑着道:“我又不是找不辰儿,直接告诉他不是省得麻烦。” 夏辰忙道:“别,我可是偷溜的,再说你卫统领要是到书院或夏府找我,我岂不会被无数双眼睛盯上。” 卫寒耸了下肩:“年纪不大,心思可是够缜密的。好吧,有消息我会到少泽这来,走了!”说罢一撩衣摆大步而去。 岑少泽把夏辰带到书房:“辰儿,一别经年,我一直挂念着你,家中可都好?夏府的人对你如何?” 夏辰看着满墙的书,走上前边看边答道:“外祖母家都还是老样子,只不过姚二叔去世了,姚二婶随我到了夏家。至于夏府的人。”她顿了顿:“祖母很疼我,其他人自然也不敢怠慢,好吃好住。” 岑少泽叹道:“想不到姚二叔竟然……不过他的身体所能承受的怕早就到极限了。”随即略显诧异:“你说姚夫人也随你到了夏府?” “嗯,我想她换个环境心情会好些,并且我身边也能有个可信之人,所以就请她一起来了,只不过暂时只能委屈她做我院子的管事姑姑。” 岑少泽道:“有她照顾你好过旁人,你也不会真拿她当仆不是吗?不过辰儿,你想重掌夏家,只是让你两位堂兄不能成为生员还不够。你大伯父如今又是四品将军,你千万不能在他面前显露出半分心思啊。”自从得知夏忠扬是夏辰的大伯父,他就一直在留意。此人依附秦严一党,不过击败了一小股抢粮的玄国强盗,杀敌三十还自损百人,竟被说成了杀敌数百、俘虏上千的“河西大捷”并受到皇上加封,可见他不仅是一个小人,还很得志。 夏辰坐到椅子上:“岑大哥放心,我会不急在这一时。在没把夏家所有人的情况摸清前,我不会轻举妄动。毕竟我也不想要个支离破碎的夏家,所以不能把人都赶尽杀绝。” 岑少泽欣慰地道:“你能这样想就好。” 夏辰微笑着问:“岑大哥,你近来过得怎样?” 岑少泽摇头叹道:“我能怎么样,眼见着一个个忠良被陷害,却只能沉默。” 夏辰道:“岑大哥,我听说康王是个好王爷,你与他可熟悉?” 岑少泽皱起眉头:“我与康王算是有几分交情,可是我总觉得他并没有传闻中的好,我看不透他。” 夏辰道:“如果是这样,岑大哥切记,不管多重要多关键的事,都不能找他。”之前湖岸发生的事让她觉得康王并非真的爱民如子,明明他只要早现个身就能解决的事,却差点闹到要出人命的地步。 岑少泽淡然一笑:“辰弟,你就不要担心我了,我不会轻易相信他。”说罢站起身:“走,我带你出去走走。” 夏辰闻言来了兴致:“去哪儿?” 岑少泽反问:“你来安阳后可曾到处看看?” “没,只到过瑞香街。” “辰弟喜欢热闹?” 夏辰笑了下:“还好,只是想了解京城人是如何生活的,我其实更喜欢游山玩水。” 说着,两人已来到岑府的庭院,岑少泽向南一指:“出了南城门不远就能到香叶山,想去吗?” 夏辰眺望着那青翠的山峦,颇为惋惜地道:“听说山中风景奇美,只是今日看不成了,再过有一个多时辰我就得回书院,改日早些岑大哥带我去。” “也好,那我先带你到城南这边最热闹的芙蓉巷看看。” 在大云国建都安阳之前,城东南才是安阳最繁华的区域。全城的名流富贾都集中在此,因为这里依山傍水,地势又四周高中间低。总之是一块聚财的风水宝地。 如今这里的吉宅宝地多被官占,商人皆迁居到别处住,但原本的商街芙蓉巷却一直保留着,并且更加车水马龙。在这个商贾地位很低的时代,这种情况也不足为奇,毕竟谁也不想买个鱼肉酒菜就得跑十几里路。当然这只是打个比方,在瑞香大街能买到的东西这里皆能买到,并因为消费人群身份提高,购物环境和物品的档次也上涨了不少。 安阳多湖多水多绝对是事实,芙蓉巷就刚好沿一条小河的河岸而建。古代人在城市房屋规划上绝对严谨,河虽然是弯的,店铺却极为齐整,因此在夹河较宽的地带,还有一些亭台散集。 夏辰和岑少泽骑马慢慢地沿着河岸走,时常会见到一群人围在某株大树下看斗鸡或是斗蛐蛐儿。 “岑大哥,原来安阳城的人喜欢这类活动,我就不明白两只鸡或是两只虫掐架有什么好看的。”真是有够无聊的,不过比起让人角斗的古罗马,明显善良得多,夏辰胡思乱想着。 岑少泽微笑道:“通常都是有赌注的。” 夏辰恍然:“原来是赌钱啊,那就比较好理解了。”从古至今人类的眼光兴趣再怎变,吃、喝、嫖、赌却一直是主题。 走着走着,夏辰遥望到一片花海。 梨花似雪起香烟,海棠含苞点翠繁。一带妆楼临水盖,娇容丽影照婵娟。夏辰一边暗暗赞叹一边道:“岑大哥,前边那片花树林就是芙蓉巷的尽处了吧?” 岑少泽道:“嗯,时候也不早了,我们往回走吧。” 夏辰有些惊讶:“岑大哥难道不喜欢看花,如此美丽的地方怎不去看看?” 岑少泽略显尴尬:“你不是说下学前要回到书院么?若是再耽搁怕你赶不及。香叶山的花较比这里不知美上多少,改日我带你去那看。” 夏辰眨了下眼睛:“岑大哥这是算是曾经沧海难为水罗?可我却只见过小河小湖,再说我骑马的速度还可以,时间来得及。”说罢她一夹马腹向那花林之地快奔而去。 “辰弟,那里不能去……”岑少泽边追边呼喊。 夏辰已顺着道路进入到花树林,阵阵花香和眼前漫树的花朵令她一阵心醉。她放慢速度向里走了一小段,发现这里并非种满花树,倒是很像一个小公园。花枝掩映间,不仅可以看到小桥流水的小景,还能看到雅致小亭中有人在品茶操琴,并偶有两两相依的人影在树丛间一晃而过。 岑少泽已经跟了上来,他压着嗓音:“辰弟,这里不是我们该来的地方。” 夏辰狡黠一笑:“岑大哥,你是怕打扰了那些人谈情说爱么?”想不到民风保守的大云国,京城中会有这样的地方。 岑少泽苦笑道:“辰弟,快跟我走,原由等下再和你细说。” 夏辰心生狐疑,难道他们擅闯了私人之地?见岑少泽紧张得额上都冒汗了,觉得自己无意间好像给他添了某些麻烦,于是掉转马头,道:“走吧岑大哥。”说罢她像是猛地发现了什么似的,转回头望向那栋雕栏画栋的三层楼阁的鎏金牌匾。 “明玉楼!”怎么好像在哪儿听过? 就在这时,一名鬓闪华光,粉面梅妆,身材高挑,玉佩罗裙的年轻女子自他们右前方两株梨树间闪出身来,步态款款地来到马前施一万福:“两位公子既然来了,为何又急着离去呢?” ------题外话------ 谢谢千羽千语粉红票支持,谢谢水星蒙面超人打赏平安符。 推荐自在观佳作:《周氏医女》书号:3443170?林孝珏活了,可她不再也不能姓林。周氏医女,看病治人赚钱,宅斗比狠,附带弟弟养成计划。咳咳,这个医女啊,比较狠! 第五十七章 开溜(求订阅) 夏辰原本并没太在意这高挑女子,她正在寻思着究竟在哪里听说过“明玉楼”,可当她听到高挑女子这句话,任何词语也无形容她的震惊,她定睛看了那女子一眼,高喊:“驾!驾!”几乎是慌不择路地向林外冲去。 “辰……等等我。”岑少泽说着追了上去。 高挑女子看着二人匆匆离去,轻“哼”了一声,然后以一种极为撩*人的姿势抬起手臂,用指尖理了下鬓发轻转过身,当她看到适才她过来的地方站着一人,即使此时那人背对着她,她神色也顿时变得极为慌张,忙上前两步礼道:“不知公子驾到,请公子恕锦瑟失礼。” 被称她为公子的人材修长挺拔,虽然此时天气已很热,但一袭黑色素罗直裾深衣穿在他身上非但不显沉闷,在雪白的梨花陪衬下反而增添了几分神秘的感觉,周身散发着冷肃孤傲气质。 而听了锦瑟的话他并未做出任何回答,仍旧背手而立,直到夏辰和岑少泽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线中他才慢慢地转回身,看了眼仍旧保持着行礼姿势,头也不敢抬的高挑女子淡淡地问:“锦瑟,刚刚那两人你认得?” 他的声音清悦富有磁性,语气平静得听不出一丝情绪,而他面上带着半张银色面具,露出一张轮廓优美却少了些血色的嘴唇和坚毅的下巴,细看可以发现他的左颊有道伤疤一直延伸到下颌。 “锦瑟不知,只是碰巧遇到。” 黑衣男子没再说话,转身步入那梨花树丛,身影闪了几闪便消失不见了。 锦瑟这才长嘘一口气直起身来,望着黑衣男子离去方向出了一会儿神儿,才转身离开。 夏辰一口气跑了半条街才放慢速度,猛喘了几口气扭头看向岑少泽气呼呼地道:“岑大哥,你怎么不早说那里是……”呃,她该怎么说?青*楼?娼*妓坊?还是幸*倡坊?其实许多史书,有些甚至是较权威的史书上对同*性恋都有记载,更有“断袖”这种较为雅致的说法,可她万没料到大云国竟有专门提供男*宠的地方,更没想到那么个抬手风情万千的女子竟是个男人。 岑少泽有些委屈:“你让我怎么说?何况你也没给我机会说啊。”想起刚刚夏辰的反应他大笑道:“辰弟,适才你的表现未免太没风度了,招呼都不打一声就开溜啊。” 夏辰白了他一眼:“你喜欢你怎么也跟着跑?” 岑少泽道:“我对他个没兴趣。” 看了眼太阳,夏辰道:“岑大哥,我得马上回书院了,明日若无特别的事,我会到岑府找你。” 岑少泽点点头:“好,马别骑太快,小心摔着。” 回到书院,夏辰从后门溜到吴先生的书房,一进门发现杨敬诚和吴绢儿都在房中看书。 “辰儿,你这时间算得未免太准了,再有不到一刻就下学了。”吴绢儿起身迎过来道,语气竟带着那么一分嗔怪。 夏辰轻拭一下额上的汗:“绢儿姐姐,能不能先给我弄杯水喝啊,我快渴死了。” “真不知你跑到哪里去玩儿了,竟然连水都喝不上么?”吴绢儿一边说着一边替夏辰倒了一杯茶。 夏辰两口便把一杯茶喝下肚,然后把茶杯交给吴绢儿:“再来一杯。” “水有得是,你慢点喝,也不怕呛着。” 杨敬诚疑惑地看着吴绢儿:“这是怎么回事?” 吴绢儿道:“师兄,这怎么说呢,总之你不要向别人提起好吗?万一有人问起,就说辰儿被罚在书房背书。” 杨敬诚点了下头:“你都这样说了,我自然不会对别人提起此事,我什么时候都是站在师妹你这边的。” 吴绢儿微笑道:“我和爹都知道师兄不会说出去,所以也没刻意隐瞒,辰儿因为有极重要的事要办,又不想让别的学生以为我爹对他特殊照顾,所以才出此下策。” 杨敬诚道:“可万一被人看到怎么办?” 吴绢儿道:“后院的门直通这书房,辰儿他离开时又是授课的时间,只要注意点不会有事,仆人们就算碰到也不知怎么回事。” 夏辰看着杨敬诚,竟忽然想起青竹来,只不过他和青竹虽同为书童,家境却有天壤之别,杨敬诚的父亲官品虽不高,杨家却绝对是官宦世家,追溯起来没有十代也有八代了。 而这杨敬诚已经通过县一级的考试,他不到国子监去读书却非要留在这儿和吴先生学习,分明是为了绢儿。因为他总是会“很巧合”地出现在绢儿出现的地方,并且有绢儿在时,他的眼光总是情不自禁地往她脸上飘。 不过在夏辰看来这杨敬诚是注定一厢情愿了,绢儿对他一点那方面的意思也没有,连当哥哥的层次都没达到,并且这杨敬诚是个不懂追女孩子的,连朵花都没送过,人家女孩子怎会往那方面想呢。 不知怎地,贺无意那嬉皮笑脸地模样又从脑海中冒了出来……那家伙天天张口闭口要娶她当老婆,听得多了,偶尔也试想过嫁给他会如何呢? “辰儿,好像下学了。”吴绢儿的话打断了夏辰的思绪。 夏辰起身说了句:“那我先回去了。”便跑出书房。 果然下学了,她拍拍有那么点发热的脸颊,向车马房的方向走去。 坐上马车,夏怀勇嗤笑道:“辰弟,我怎么听说你被吴先生罚了?” 夏辰淡淡地道:“你知道什么,那叫特殊照顾,吴先生见我学得快,所以提前教我一些。”有时候你越是反驳对方反而会越发坚持自己的想法。 夏怀英道:“再学得快有什么用,离科考不到一月了,就你学得那几个字几篇文章怕是连考卷都看不懂。” 夏辰用眼角瞥了他一眼:“那可不一定。” 夏怀勇有些惊讶:“你不是要参加科考吧?莫给咱夏府丢脸了。” “呵!你们两人都不是头一次参加童试吧?”夏辰嗤笑着问。 夏怀勇和夏怀英同时涨红了脸,并将头扭向车窗不再言语。 回到夏府,用过晚饭,夏辰如往常一样休息一会儿之后开始练拳,直到出了一身汗,她盘膝坐在床上开始静静地调息。 过了不知多久,月娘进来道:“怎么没点灯?” 夏辰睁开眼睛,觉得身体达到了一个相当好的状态,无比轻松,她跳下床:“想不到竟然黑天了。” 月娘点亮油灯,重新走到房门前打开门向外看了看,然后关好门转回身冲下辰招招手小声道:“辰儿,坐过来,我打到听一些事。” 夏辰挪了把椅子到月娘所坐的椅子前,与她对面而坐:“月娘,你打听到什么了,快说。” 月娘用手挡着嘴凑到她耳边:“我听说三老爷差不多两年前就回夏府了,两年来再没到战场打仗,说是受了内伤需要修养。” 夏辰点了下头:“还有吗?” “他起初茶饭不思,常把自己关在房里几天不出门儿。而自打大老爷这次回来受了封,他便开始喝酒,有时候一醉就是好几天。”月娘看了看夏辰继续道:“有人猜他是妒嫉自己大哥,也有人说他们早就闹翻了,三老爷是被大老爷赶回来的,并且大老爷回来那晚两人便大吵了一架,三老爷的眼眶和嘴角都被打坏了。” 夏辰问:“还听说什么了?” 月娘道:“关于三老爷的就这么多。还有就是大小姐和二小姐过年时曾闹过,听说是因为大小姐让他爹赶走了一名护院,具体因为什么我还没打听到。” “嗯。”夏辰握住月娘的手:“这些已经于我很有帮助了,月娘真厉害,这么几天就打听到这么多事。” 月娘轻笑道:“辰儿,不是我厉害,而夏府到底不同于那些世家,府里的规矩还是不够严。” 这时听到红儿在门道:“三少爷,大小姐到咱院子来了。”她的语气听起来十分焦急紧张。那感觉就像来得不像是大小姐,而是很可怕的瘟神煞星似的。 ------题外话------ 推荐风解我佳作:《深宅旺妻》书号:3323803??重生了,她发誓不再只为一人而活。保护她想保护的,对付她想对付的!顺便找棵大树好乘凉。只是,那个她一直最恨的人,怎么跟前世不一样了? 第五十七章 落水 月娘惊讶地看着夏辰:“她怎么来了?” 夏辰想了下:“ 你去请她进屋试试。” “嗯。” 夏菁华额上的伤虽然好得差不多了,可自打她撞破头后,整个人就变得痴痴傻傻,自三天前能下床便开始挨个院子逛,逢人也不说话,有谁阻拦就嚎啕大哭,所有人也只好由着她。钱氏和孙氏和计了一下,今儿一早便动身去香叶山的菩恩寺替她进香祈福去了。 过了片刻月娘回来道:“还是那副样子,不搭理人也不讲话。” 夏辰淡淡地道:“那就随她吧。对了,让红儿她们盯着点。”装疯卖傻,亏她想得出来,一个正常人装疯岂是那么好装的!夏辰怀疑她连疯子是什么样都没见过,不过自己也没必要去拆穿,闹得越乱才越好呢。 月华初升,映月轩的庭院被罩上一层淡淡的银辉,花草竹木散发着属于夜的馨香。夏菁华长发披散着,头上还缠着绷带,身着一袭蓝淡色的襦裙坐在小木桥上,肩倚着栏杆抬头望着天空,这幅画面看上去竟然有种说不出的美。 夏雅蓉在院门口看了一会儿,丫环翠儿小声道:“小姐,你这样天天跟着大小姐也不是个办法,她若一直这样痴傻下去,你还能看着她一辈子么?” 夏雅蓉淡淡地道:“不管怎么说,大姐变成这样我也有责任,再说我娘和叔母不在府里,我不照看她谁照看?” 翠儿并未看到夏雅蓉的眼中闪过一丝恨意,唇边慢慢勾出一抹诡异的笑容。 “小姐,这怎么能怪你呢?谁不知道你待大小姐比对自己还要好,这几天你整个人更是瘦了一圈儿。” 一丝风吹过,夏雅蓉朝小桥方向走去。一直站在阶前的红儿迎上前:“二小姐,您来了。” 夏雅蓉带着几分歉意道:“我听说大姐跑到辰儿院子来了,我怕她吓着辰儿,所以跟来看看。时候也不早了,你去侍候辰儿休息吧,这有我就行了。” 红儿施一福:“那就麻烦二小姐照看一会儿,奴婢替三少爷打好洗脚水就来。” 看着红儿小跑着离开,夏雅蓉走到一直站在桥头的夏菁华的贴身丫环秋月身旁:“这晚风总有些凉,大姐的伤又未痊愈,出来散步你怎么都不替她加件斗篷呢?” 秋月忙道:“奴婢以为大小姐这么晚不会出来……所以没有准备。”不过是去打个水的功夫,大小姐便离开了屋子,她也是后找到这儿来的。 夏雅蓉道:“还不快去拿。” “可是……”秋月有些进退两难。 夏雅蓉拍拍秋月的手:“放心好了,我和翠儿会在这陪她的。” “那好吧。”秋月说罢向院门跑去。 夏雅蓉四了望了一眼,见没有别人,从袖中取出一个香囊交给翠儿:“去看看三少爷睡了没?若是没睡把这个交给他,就说蚊虫一天比一天多了,这个里边放了驱蚊虫的香草,是我特意替他准备的。” 翠儿道:“小姐,你一个人在这儿行么?” “大姐一直喜欢这里的景色,她之所以到这里来不过是想看看。何况离这么近,真要有事儿我一喊你们就能听到。” “那好吧。” 把所有人都支开,夏雅蓉三步并两步来到夏菁华身边弯下身:“大姐,在妹妹面前你就不必再装了,你还信不过妹妹我吗?” 夏菁华仍旧两眼直直地望着那弯月亮,像是完全没有注意到夏雅蓉的存在。 夏雅蓉叹道:“你若早说宁死也不想嫁到严家,妹妹我就把这亲事应承了。”说着抓住夏菁华的手:“大姐,只要你说句话,妹妹明儿就去求爹娘把我嫁过去。” 夏菁华的目光猛地转向夏雅蓉,然后像是看到了蛇蝎一般,整个人缩成了一团儿,挣扎着抽出手不停挥动着:“啊……不要抓我……鬼啊!救命!” 夏辰接过翠儿递上来的香囊:“雅蓉姐真是费心了,她人呢?” 翠儿道:“在院子里陪大小姐呢……唉,伤的是大小姐,苦的却是我们小……” 还未等她说完,夏辰忽然发现红儿、绿儿、曹妈妈、月娘都在堂屋。她低呼一声:“不好!”便上前推开房门向外跑去。 “噗通!噗通!”夏辰才刚跑下台阶,便听到两声落水声。 跟着是丫环们的尖叫:“不好了,大小姐和二小姐掉到水里了。” 夏辰喝斥道:“都别慌!月娘你去喊护院来,红儿、绿儿去拿油灯和绳子,其他人跟我过来。”安排好,她人也已到了水池边。 借着淡淡的月光,她看到夏雅蓉和夏菁华两人都在水中扑腾着,于是大声道:“这水没有多深,你们别慌,看看脚尖能不能碰到地儿,我这就让人拉你们上来。”这水池不是很大,也就三四十平方,并且水深的地方不过一米五六,浅的地方也就一米三四的样子,她早就试过了,以这二人的身高只要不滑倒或是呛水没那么容易淹死。 红儿拿来绳子,绿儿手里举着两盏油灯,夏辰接过一条绳子打了个结看似随意地一扔,却刚好扔到就要滑到水位较深处的夏雅蓉手中。 “抓紧了。”刚好两名护院跑过来,夏辰把绳子交给他们来拉人。 当她向夏菁华抛出绳子时,却发现夏菁华整个人忽然向后倒去,眨眼间倒没入池中。 夏辰的心猛地一颤,暗想这下可糟了。 “大小姐,大小姐!” “怎么办……” 池边的人也都惊呼起来。很明显他们都不会水。夏辰虽然会水,可水性并不怎么样,加上这将将一米四的身高,下水救人搞不好会连自己也搭上! 就在此时,夏雅蓉忽然尖叫起来:“我的脚被绊住了。” 夏辰虽然在犹豫,手上却没停,她已把绳子一头系在腰上,咬了咬牙将绳子另一头交给月娘:“一定要抓紧。”说罢跳下水。 此时不是白天,夏辰在水中什么也看不到,只能向水波震荡明显的方位游去,当她摸索到像是衣带样的东西,牢牢抓紧在手腕上绕了绕,双脚猛地在池底的岩上一蹬浮出水面。 “拉绳子。” 此时又有人闻声赶来,七手八脚地将她们拉上岸。 夏雅蓉坐在池边不停地咳着,不过她倒是没什么大碍。夏菁华已经晕迷,手里抓着夏雅蓉一只鞋,而夏辰刚刚抓到的正是她的腰带。 曹妈妈道:“快把人都扶到东厢去。红儿,你去厨房让人准备三碗热姜汤来。” 夏辰被月娘扶回自己的房间,换下湿透的衣服仍旧觉得浑身冷得厉害,这水池中的水来自地下的泉眼,极为冰冷。 “啊嚏!” 月娘拿了个薄被替她围上:“着凉了吧?你胆子也忒大了,这万一……”说着竟哽咽起来。 夏辰微笑道:“就算救不了人,你们把我拉上来总没问题。” 月娘赌气地道:“这也不都作什么妖蛾子,好端端的怎地就能掉水里去。” 夏辰撇了下嘴:“好端端?才怪。” ------题外话------ 谢谢卡其末打赏香囊,水星蒙面的超人、黎家大少爷打赏平安符。 推荐看海的羽儿佳作:《宅萌喜事》书号:3312720?本来打算赤膊上阵,跟仇人斗个你死我活的崔婉清,却突然发现另外有强大的存在,已经先一步和仇人对上了,她只能是边看热闹,边煽风点火,这免费看大戏也不错哦。 第五十八章 很贵(求订阅) 夏辰一边喝着姜汤一边想,怎么可能那么凑巧,事发时婢女都刚好各有各的事。 月娘端了个火盆放在床榻边,然后坐到床边:“暖和些了吗?” 夏辰点点头:“嗯。” 月娘小声道:“刚刚出去听说是大小姐忽然发狂,把二小姐推下了水,然后自己不小心也掉了下去。” 夏辰问:“这是听谁说的?” “二小姐身边儿的翠儿。” 夏辰笑道:“想必这是夏雅蓉的说辞罗?夏菁华怎样了?我想她会有另一番说辞。” 月娘道:“人还没醒呢!之前受了伤还没好,这一落水着了寒身子骨怎受得了哇,年轻轻的作了病,以后有得罪遭了,唉……” 夏辰把汤碗放到她手上:“月娘你就不要替她们担心了,她们哪个都没事儿。” 月娘自嘲地一笑:“说得也是,只要辰儿没事,别的人我才懒得管。不过你刚刚说大小姐会另有一番说辞,你莫不是忘了她之前就变得有些痴傻了吧?她这次醒来变啥样还不好说呢,况且她就是说了,谁能信呀。” 夏辰微微一笑:“我信。” 夏辰的思路渐渐地明朗了,这个夏雅蓉并非表面上那么温婉善良,她对自己表现得亲切亦是天性使然,有些人天生就有一种特殊的本领,这种人其实很常见,具体表现便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永远不会当面得罪人,可心里怎么想的却是另一回事儿了。 夏辰一直不喜欢这种人,也没少碰到。刚刚与之结交你会觉得这人很好,亲切和蔼、善解人意,可相处久了你会发现这类人永远交不透,他们心里装着的只有自己。 而这种人通常能不得罪最好不要得罪,他们不会直接表现出对你的不满和敌意,甚至越恨你,对你笑得越灿烂,然后在你毫无防备地情况下,在你背心捅上致命的一刀。 综合月娘听来的那些事一分析,夏雅蓉与那名被赶走的护院可能有些私情,恰好这事儿被夏菁华发现告到钱氏那儿,所以那护院被赶走了。夏雅蓉很聪明,表现得对此事全不在意,所有人也都以为可能是个误会。可在她心里却早就在找机会报复了。 放夏菁华出来,就算她没料到夏菁华会寻死,却知道她一定会闹得天翻地覆,而只要她一闹,不管结果怎样,都再讨不到好。 夏家人会认为她不识大体,不懂得替家族着想。严家若是听到风声,她嫁过去就更没可能有果子吃了,想那严家连夏家嫁哪个女儿过去都不在意,这婚姻百分之二百就是交易,她不过是一个作为抵押的物品罢了,还能指望严家人高看么。 如果一切真如自己所猜测的,那这个夏雅蓉可真是够狠的啊。 隔天一早夏辰如往常一样到书院上课,然后和昨日一样逃学。 她并没去岑府,因为散播消息这种事,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有效果的。按着陆吉所说的地址,她沿着安阳主干道东大街往城东方向走去,随处可见春花灿烂,绿柳轻柔。 路过一个镖局向北拐是一片居民区,向行人一打听,找到了那条名为永宁巷的小街。 街道不很宽,却十分整洁,两侧的店铺清一色的二层小楼,灰墙灰瓦,回廊斗拱和梁上绘着红蓝绿三色彩画并挂着幌旗或红灯笼,或深或浅的木格栅门窗,像是一幅幅板画。 这条街上饭庄茶楼颇多,此时不是用饭时间,人并不多。走了差不多三分之一,夏辰找到了那家名为回味居的饭庄。她下了马来到门前,在回廊处打扫的伙计显得并不热络,淡淡地问:“这位小公子用饭?”就算夏辰看上去穿得不错,但一个半大的孩童能吃多少? 夏辰道:“我找人,请问你们这的老板是姓陈吗?” 伙计打量了她一下反问:“你找陈掌柜有事?” 夏辰暗想这伙计还真是个爱操闲心的,还是那陈掌柜不喜欢见客。“我是来找陆吉陆公子和陈掌柜的侄女陈素素的。” “哦,那您里边儿请,我这就叫后院替您叫他们。” 夏辰把马栓在临时的栓马桩上进了饭堂,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不一会儿韩吉和陈素素二人从内堂快步走出来。 陆吉抢先道:“辰儿!想不到你这么快就过来了。” 陈素素微笑道:“你们聊着,我去沏茶来。” 夏辰道:“陆大哥,听说你和素素姐在这儿一切都好。” “嗯。大部分时间我都在读书,店里人多时,我就帮忙打打下手,素素也就帮着洗洗菜打扫打扫,这些活以前也都作得惯了。” 夏辰小声道:“怎么没见掌柜的?” 陈素素替她斟上茶:“我二叔前几日染了风寒,回后街的宅子养身子去了。” “哦,那这边就你们照看么?” 陈素素道:“是我二堂兄张罗着,他这会儿去堤上买鲜鱼了。” 夏辰道:“这店里可有状元红那般的好酒么?” 陆吉四下看了一眼,小声道:“自然是没有的。” 陈素素叹道:“我二叔也希望吉哥他能酿出状元红来,可一来他备考没空,二来也没有陆伯伯的技艺啊。” 夏辰道:“陆大哥不是知道方法和配料么?难道会差许多?” 陆吉笑道:“辰儿,酿酒的说道可多着呢,选料、拌料、制曲、蒸粮一直到最后撒曲、入窖、封窖,任何一个环节出现一点疏漏差池,酿出来的酒味道都可能差很多,甚至用的水不同,或是天气变化都有不小的影响。” 夏辰点点头:“听陆大哥一说我就明白了。”在古代没有现代那些先进设备,比如温湿度等方面很难控制,就像农民种田,能不能丰收全靠老天。像陆掌柜那种有丰富经验的人许还有些应对办法,陆吉自然还做不到。 陆吉见夏辰似乎有些失望,道:“待科考结束,我就全心参研酿酒,一定让辰弟再喝上一坛上好的状元红。” 夏辰道:“我相信陆大哥一定能成功。” 陆吉有点感伤:“可惜当初没有好好和我爹学。” 夏辰脑中灵光一闪:“陆大哥喝过果酒么?” 陆吉一愣:“果酒?我是听说过西域有葡萄酒,南疆亦有用杨梅荔枝做酒的,辰儿所说的果酒是?” 夏辰道:“果酒就是这些个用水果酿的酒的统称,果酒中葡萄酒是最常见的一种,味道也是极好的。” 陆吉一脸惊讶:“常见?辰儿你知不知道在大云国一坛葡萄酒多少钱?” 夏辰反问:“很贵么?” 陆吉又是一阵讶异:“辰儿你既然知道那么多种果酒,又知道葡萄酒味道极好,却不知在大云国一小坛上好的葡萄酒就要二三十两银子么?” 这回轮到夏辰惊讶了:“二三十两?”拿到现代二三十两大概有四五千块啊,怎么会这么贵的。 ------题外话------ 推荐如涵佳作《我曾经爱你如生命》书号:2951120我,沈如涵,如假包换的白富美,清纯和性感在我身上得到了最完美的契合,却在情路上一再受挫。即便历经坎坷,我也会找到我的真命天子!幸福一生! 第五十九章 箱底货 听陆吉一说,夏辰总算明白了。这代交通不发达,想大批量快速地将一种水果从产地运到千里之外的方根本不可能,而酿果酒一定得熟透的并含糖量较高的水果,对温度要求也很高,在中原地带也只有夏季中最热的两三个月勉强合适,其他时间不容易发酵。 成品酒由于种种条件限制生产数量有限,想运送也是困难重重。而一有战乱首先受影响的就是商贸,莫说在古代,就是现代有战争的地方温饱也很成问题,动不动就要请求援助,哪还有人有心情酿酒啊。 大云国现在的果酒来源主要是南部几个小国进贡的,数量极为有限,自然也不会拿来出售,偶有大臣得到几坛赏赐,都当宝贝似的,民间更是有价无市。总之物以稀为贵,真正好喝酒的人虽然都知道果酒喝起来并不过瘾,但这果酒还是价钱高得离谱。 陆吉忽然感到很好奇:“辰儿怎么对酒这么有兴趣?” 夏辰道:“一点爱好罢了。” 陈素素掩唇笑道:“看不出辰儿竟是个爱酒之人,我这就去准备几个小菜,待会儿辰就留下来吃午饭吧,尝尝我们回味居的汾酒,在这一带也是极有名的呢。” 夏辰忙道:“不麻烦了,我得回书院去上课了,待考过科考再来与陆大哥小酌。” 陆吉道:“既然如果,我们便不强留了,来日方长。” 离开回味居,夏辰骑马在街上闲逛,一边琢磨着陆吉说的那些与酒有关的信息。她之所以提到果酒,是因为她在现代时只喝果酒,略懂一二。并且自己还曾在家做过几瓶葡萄酒,味道色泽也是很不错的。 如果说果酒真的那么值钱,那么不用太多,就能赚上一笔。如果陆吉真的能把状元红再酿出来,她便可以与他商量合作之事。 走了一会儿夏辰郁闷地发现,在这时代春季想吃葡萄,那无疑是做梦呢。她暗暗在心中调侃自己,这不是和坐在电脑前发现停电了想去看电视一样么! 忽然看到不远处有家古玩玉器店,门面虽然不大却仍令夏辰眼睛一亮,心跳也加快了几分,就像是旅途中巧久别的老朋友一般。 来到店里,只见两旁摆着几件家具,墙上挂着几幅字画绣品,柜台上有些摆件儿,柜台后的多宝阁中放着些玉器、瓷器、银器。 夏辰心中有点想笑,这店里和贺无意那间很有点像,都是乱乱的感觉,这也难怪,谁也没办法将古董具体分门别类不是。 一名身着青色纹罗大袖袍的白面中年人站在柜台里,手中捧着一尊拳头大小的白玉佛一边看一边砸巴着嘴,道:“宝贝啊,当真是宝贝。” 夏辰闻言很感兴趣,走上前凑过头去看,这是一尊羊脂白玉弥勒佛,剔透细润,白如割脂,精光内蓝,玉质绝对是极品,而佛像虽小,五官栩栩如生…… “你是谁?”中年人发现夏辰,忙用垫在佛像下的绢布将佛像包好揣到怀里。 夏辰有些哭笑不得:“我自然是来看古玩的客人。” 中年人刚刚被她吓了一跳,心气儿很是不顺,又见她不过是个半大的孩童,颇为轻蔑地道:“你看古玩?你懂么?” 夏辰微微一笑:“略知一二。”说罢指着他身后的多宝阁:“你这些个器物中,要数这个青铜虎纹樽年代最久远,那个翡翠笔洗价值最高。”说罢指着柜台上一块琥珀双鱼佩:“这个,是假的。当然那些个玉器中有没有更好的还要细细鉴别。” 中年人惊讶不已,愣了片刻道:“看不出小公子还真有些眼光,家中也是经营古玩玉器的?还是有人喜欢收藏?” 夏辰道:“我个人比较爱好这些罢了。” 中年人迟疑了一下,取出怀中的白玉佛来放到柜台上:“那你看看这个。” 夏辰对这尊玉佛的评价还是很高的,中年人听了十分高兴。“小公子真是有见识。” 夏辰微笑道:“您是这家店的掌柜吧?请问安阳城喜好收藏古玩的人多么?” 中年人叹道:“原来小公子不是本地人。你也看到了,我这店里生意并不好,安阳城的人对玉器字画还算感兴趣,别的就差许多了,我这儿真地有几件难得的古董,却鲜少有人问津,只能压箱底儿了。” 夏辰对他这种说辞并不奇怪,收藏品的价值取决于升值空间,古董的价值要看其研究价值或是本身有没有什么特殊意义,并非越精美越古老的就值钱,而这时代连考古这种说法都没有,自然很少有人关注这些,相比较而言,本身便价值不菲的玉器和有很高欣赏性的字画要受欢迎得多。 “掌柜,能否把你说的,压箱底儿的东西给我看看呢?” 掌柜难得遇见一个对这些有兴趣的人,刚好店里又没什么客人,迟疑了一下点点头:“行啊,我这儿刚好有把铭文剑,还有几枚古钱币,拿给你看看。”说罢转身打开多宝阁下层的抽屉,拿出一长一方、一大一小两个木盒来。 他先打开小方盒,里边有五枚形状各异并皆带着些锈迹的钱币,夏辰一眼便看出其中四枚是春秋战国时期的,最有代表性的一枚是墨刀币,这令她又是激动又是兴奋。 “掌柜,冒昧问一句,这些您是收购来的?”她之前在门口便看到有一块写着收售古玩的木牌。 掌柜微笑道:“只有一枚是我收来的,其他是祖上传下来的,小公子可知道这些钱币的年代么?” 夏辰粗略算了下:“距今约有七百年左右吧,这些钱币保存的已经很不错。”说着指了下那枚她在任何史料上都未见过的半月形钱币道:“这个我也不知道。”忽然她觉得这半月形钱币的材质,好像和她那枚戒指所用的一样,于是凑上前仔细地看了又看。 掌柜十分惊奇,忙打开那近三尺长的木盒:“你再看看这把剑。” 此剑长的度两尺左右,剑身宽约两寸半,剑刃一侧直一侧弯,直的一边雕刻着许多奇异的花纹,弯的一边很薄,刃泛青光显得锋利无比。而剑柄看似木质,却是一种带有木纹的石头所造。 夏辰从未见过这种形状的怪剑,但在柜掌打开盒子的一瞬间,她似乎感觉有一股凉风钻进了心里一般,而细看下,剑刃上隐隐浮动着青绿色的幽光,更觉寒气迫人。 “掌柜,这剑……”她本没期望这盒中有什么绝世宝剑,掌柜已经说了,这是压箱底儿的东西。再者这时代若是宝剑岂会无人问津?可她看了这剑之后,总觉得它很不寻常,难道都是自己的错觉么?而她并未在书上看过有哪把名剑如这般模样的,一时也无从判断,所以想听听掌柜如何说。 ------题外话------ 感谢雪花~飘~飘~打赏和氏壁投粉红票。感谢黎家大少爷pk票,打赏支持,水星的蒙面超人打赏平安符,么么嗒。 推荐范儿十足种田佳文:《辣妻》书号:3364897?无意穿越成农家富女,本以为良田百亩店铺几间,这辈子可以当米虫了——谁知却是空架子!尼玛,本小姐不发威你当我是hellokity。姐有秘宝谁怕谁,牛鬼蛇神尽管放马过来。 第六十章 劈柴刀(和氏加更) 感谢雪花~飘~飘~打赏和氏壁,么么嗒~ ~~~~~~~~~~~~~~~~~ 掌柜小声道:“这把剑是我祖父偶然从一盗墓人手中收购得。”说罢苦笑了一下:“当时花了大价钱的,可几番试过才发现这剑刃看似锋利其实却钝得很,不过质地倒是很硬,拿它劈柴都没事!真不知铸这把剑的人是怎么想的?唉!” “劈柴?”夏辰一挑眉梢。 掌柜叹道:“是啊,我虽不愿相信,却不得不承认这是一把废剑,因为我曾拿给我们大云国当今最有名的剑士看过,他说这不过是一柄造型特殊的劈柴刀。” “大云国的最有名的剑士?谁啊?”砍柴刀!夏辰心里很不愿接受这种说法,脱口问道。 “这你都不知道,就是上一届武科状元,卫寒啊。” “噗!咳咳……”夏辰着实呛得不轻,太扯了吧,练剑可不比读书容易,天赋再高也要功夫到,卫寒也不过十五六岁吧。 掌柜忽然拍了下脑门儿:“我记错了,不是那个卫寒,是卫寒的大哥卫风,他是四年前那次武科的状元,之前他二人是一起来的,我给记混了。” 夏辰翻了下眼皮儿:“那说这剑是劈柴刀的人是卫寒吧?” 掌柜干笑一声:“是啊,呃……你怎么知道?” 夏辰扯了下嘴角:“因为我刚好认识他。” 掌柜颇为理解地道:“难怪,不过卫风当时也说这剑并不怎么样,几乎没有适合它的剑法,并且这般弯刃除非能刀刀砍在脖子上,不然如何伤人?” 夏辰闻言觉得卫风的话有些道理,如果说用挑、刺那种招式,这剑显然不够灵巧,可换作扫、划之类的更不行了,因为一侧刃窄而钝,另一侧又是向内凹的。但当它是把长刀吧,又太过轻薄,再说这凹刃就跟磨损严重的刀一样,想伤人太难了。 她颇为惋惜地道:“若单从工艺上来看,还是挺精致的,掌柜就当饰物收藏也不错啊。” 掌柜道:“我也不是练武的人,对收藏兵器没兴趣,何况样子这么奇怪却又毫无用处的一柄剑,拿来当饰物反被人笑话,我就期望着能少赔些把它卖掉。”做这种生意的人,通常在得知手上某件以是宝物的东西其实没什么价值,便会急于出手。 夏辰笑了下:“掌柜打算卖多少钱呢?” 掌柜随口道:“能卖个十两八两的我就知足了。” 夏辰道:“我倒觉得铸剑的人挺有创意,这剑的样式挺有趣,如果掌柜五两银子肯出手,我倒想买回去当个挂件。” 掌柜一听有人要买,特别夏辰还是个挺有眼光的,反倒迟疑了。“你真的要买?不是在和我玩笑吧?” 夏辰的眼光扫向墙上一幅画:“这画真不错。啊!掌柜若不想卖就算了,我随口一说。” 掌柜忙道:“五两就五两,我今天还没开张,图个吉利。对了这位小公子,你看看这屋子里还有没有你感兴趣的东西,我一并给你打个折。” 夏辰道:“我今日身上并未带多少银两,并且还有事在身,改日有空我再过来慢慢品赏。” 掌柜已经把剑装回盒中并用绳子系好:“行啊,小公子有空便来走走,我还有几件存货放在家中,回头我拿到店里来请小公子赏玩。” 夏辰微笑道:“好啊。”心想这掌柜还真是会做生意,想把压箱底儿的存货都倾销给她不成。 打开钱袋一看,就只有两锭三两的银子和几钱碎银,这些是之前祖母给她那十两银子花剩下的,她一直这么带在身上了。 掌柜接过银子,看了下钱匣子:“小公子,我这银子不够找,找你铜钱可好?” 一两银子换成铜钱可是不少,夏辰可不想添累赘。“那就别找了,我随便挑个小玩儿意得了。” 掌柜微笑道:“行啊。”说罢指着柜台边儿上几样饰品:“这些个小公子随便挑,有些可是不只一两银子的。” 夏辰若笑道:“我要这些个首饰做什么,这样吧,你就把刚刚那几枚钱币卖给我好了,我比较喜欢收集古币。” 掌柜眉开眼笑地道:“行。”总算遇上个喜欢搜罗奇物的了,这种人他也碰见过,他们往往不管东西买到手是赔是赚,也不管东西本身价值如何,只觉得有趣便买。夏辰在他眼中就是个有钱又任性的富家子弟,说白了就是冤大头。 夏辰却另有想法,她是练过武的人,平时对古代兵器也没少研究,她觉得这样一柄形状奇怪材质特殊的兵器,在这种时代,甚至更为久远的时代可不是花一两天功夫就能办到的,总不会如这掌柜所说,只为了砍柴时掏来好看吧? 而这枚半月形的钱币如果真的和自己那枚戒指所用的材质相同,对她来说也是个相当重要的发现,就算不是,收藏几枚古钱币也不错。 拿着两个盒子离开这家古玩店,夏辰直奔岑府,这些东西她可不能带回书院去。 想着那掌柜一直送她到门外,并十分热络地邀请她改日定要到店里看看他的收藏,夏辰不由得暗自好笑。不过她知道自己还会去,谁让她与古董打了多年交道,深有感情呢。 想起掌柜曾提到盗墓人,夏辰暗暗嘀咕,这行业看来历史还挺悠久,不过在深信神鬼之说并视挖坟为极不道德之事的古代,不是穷凶极恶的人怕是不会做这样的事。 不知贺无意那家伙这段时间有没有再盗墓,真有些怀念那种比买了许多彩票等待开奖还要刺激的感觉,虽然常常都是一场空。 岑府的门人这次极为客气地把她请进院:“公子现在有客,夏公子您是想到花园还是书房稍等。” “我到花园走走,你不用管我,去忙吧。” “那好,您若有什么需要吩咐那边的婢女便可。” 夏辰直接来到花园的凉亭,她从盒中拿出那枚半月形的钱币,然后解下颈上的戒指,放在一处仔细地比对,赫然发现真的很像一种材质。 她忙凑到有阳光的地方仔细瞧了又瞧,连闪出的光泽都是一样的,像金却比金浅像银却比银亮。当她看到钱币的侧面雕刻的花纹竟然与戒指上的一样,只不过更细小一些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辰弟,刚送走访客,听说你来了……你在看什么?” ------题外话------ 推荐心渔佳作:《重笙》书号:3408715?名门望族特立独行的顾九小姐一朝穿越,父亲渺无音信,母亲整天想的就是怎么能把她赶紧嫁出去。顾九小姐生性很固执,她想要的东西,就一定要得到!不过她想要的,和这世上绝大多数女子从来都不一样! 第六十一章 够乱 夏辰一把将钱币和戒指攥在手里,转过头微笑道:“没什么,晒晒太阳而已。” 岑少泽瞥了眼亭中桌上的盒子:“你不是也来送礼给我吧?” 夏辰白了他一眼:“劈柴刀,你要啊?” “劈柴刀?”岑少泽一头雾水。 听了夏辰的说明,岑少泽看着盒中的剑惋惜地道:“如此说来这剑只不过是……嘶……”他想拿起来看看,指尖刚碰到剑柄便抽了口凉气。 “怎么了岑大哥?”夏辰忙问。 “这剑好冰啊!而这剑上的花纹好像是一种文字。” 夏辰道:“我也这么觉着,只不过我没见过这样的文字。”对此她并没有太在意,许多民族部落都有自己的文字,失传的也不知有多少,这剑好坏且不论却绝对是古物。 岑少泽皱眉沉思了一会儿:“我也记不起在那儿见过类似这样的符文了!不过辰弟,你买它做什么?”说是文字还有点牵强,更像是有着某些特殊含意的符号。 夏辰耸耸肩:“我一向对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感兴趣,算是一时兴起吧。岑大哥,我先把这剑和这几枚古钱放你这儿,改天方便时我再拿回去。” “行。” 这时一名仆人过来道:“午饭摆好了。” 夏辰一眨眼睛:“跑了一上午,我还真饿了。” “真不知你都在忙些什么!”岑少泽带着几分宠溺地道,就好像夏辰真是他的宝贝弟弟。 一边吃,夏辰一边问:“岑大哥,我怎么从未见过你大哥呀?” “他随我父亲到青州去了,任知州职。” “哦。”看样子岑家还算太平,夏辰略感放心之余,还有那么一点意外,严太尉那些人竟然没有落进下石?她绝不相信他们有得饶人处且饶人的胸襟,都不是在朝廷混一天两天了,谁都清楚官场和战场一样你不死便是我亡。 或许他们是顾忌岳大将军这层关系,也可能岑家在朝中还有不小的势力,他们还没有十足把握。而岑少泽短时间内对他们还构不成威胁,自然也不会太危险,夏辰颇为乐观地想着。 岑少泽见夏辰喜欢吃清蒸鲤鱼,便把菜盘挪到她跟前:“多吃些。” 刚用过饭,一名仆人过来道:“公子,唐学士来了。” 夏辰擦擦嘴:“岑大哥,你去忙吧,我这就回书院那边去了。”虽然有吴先生帮忙,可一消失就是一整天也难免惹人生疑。 岑少泽起身道:“也好。” 夏辰故意赶在刚刚上课的时间回到书院,一进书房吴绢儿的神情像松口气,可语气却仍显得十分焦急:“辰儿,你可回来了,出岔子了。” “怎么回事,你慢慢说。” 吴绢儿拉她坐下:“这两天中午你都没到饭堂用饭,你那两位堂兄来找我爹问了。” 夏辰眉头微微一皱:“他们两个怎么关心起我来了?那后来呢?” 吴绢儿道:“我说你没完成先生交待的课业,所以没出来用饭,然后我替你领了一份儿假装拿到书房,总算是蒙混过去了。辰儿,再这么下去一定不行。” 夏辰微笑道:“我的事也已办得差不多,这几天先不出去了,绢儿姐姐送我回学堂吧。” “嗯。” 来到学堂屋,吴绢儿道:“爹,他已经把您交待的书背好了。” 吴先生点了下头,看向夏辰淡淡地道:“先回座听讲吧,回头我会亲自考你。” 一直到下学都天下太平。回到夏府刚下马车,夏辰便看到夏飞扬正站在门口。 “辰儿,跟我过来下。” “哦。” 夏飞扬直接把她带到南书房,进了屋头也没回,冷声道:“把门关好。” 夏辰回手关上门,心想看这架势,有点像是要兴师问罪啊。 夏飞扬坐下身一脸严肃地看着她:“听说你在书院被先生罚了,并且连午饭都不让吃,可有这事?” 夏辰闻言心中恍然,原来太阳还是打东边儿出来的,她的两位堂兄之所以关心她,是为了要打小报告啊。 “叔父,被罚背书的事的确有,可吃不上饭却是没有,而辰儿已经背好书,回学去听讲了。” 夏飞扬道:“如此我就不用去找你们先生说了,罚归罚,不让吃饭怎么行。” 夏辰忽然有那么点感动,原来夏飞扬不是要责备她,而是怕她挨饿啊。“叔父,你都不问辰儿为何被罚吗?” “自然要问,说吧。” 夏辰微微一笑:“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只不过辰儿说先生讲得太慢,先生说我不懂基础的重要性,所以罚我背书思过。” 夏飞扬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竟然说先生讲得慢,看样子侄儿学得很轻松,可以考虑让他学些别的了。虽然这么想,却仍语气严肃地道:“吴先生的话是对的,基础很重要。”说着站起身:“吃过晚饭你到我那去一趟,我教你一套拳,每日晨起练半个时辰。” 夏辰心中暗暗叫苦,他教自己的无非是基础拳法,对她来说已经没什么用,不过这样一来,她倒是可以明正言顺地在院中练武了。“是,叔父,那辰儿先回去了。” “去吧。” 夏辰想着老太君昨日才刚刚能下床,准备顺道去看一眼。还未踏进院门儿,忽听院中传来钱氏高八度的喊声。 “孙凤娇,你真是养了个好女儿,竟然推我女儿下水!” 孙氏道:“别以为你现在是主母就可以随便含血喷人,分明是你那疯女儿推雅蓉下水,自个儿跟着跌到水里的,我没找你算帐,你倒反咬一口。” 钱氏道:“你们一家子都是没良心的,个个以怨报德呀,你们也不想想,没有我们老爷,你们能好吃好穿,住这么好的宅子?” 对于那两姐妹落水之事,夏辰心中早有数,如今听了这些话,心想这下可有好戏看了。她悄悄来到院中,见钱氏和孙氏皆是一叉腰,一手指着对方,婆子婢女都站垂头站在一旁,没一个敢上前劝,这种事儿也没法劝。 孙氏显然气得不轻,指尖不停地发颤:“钱腊梅,我早就看透了,你是看我们不顺眼啊!既然如此,我也不顾什么脸面了,被人戳脊梁骨也好过整日看人脸色,分家!反正要丢人大家一起丢!” 这时正屋的门猛地被推开,老大君怒斥一声:“你们闹够了没有!” 钱氏抢先道:“太君,您要替菁华做主呀。” 孙氏跟着道:“太君,您知道雅蓉是什么样的孩子,她好心照看菁华,差点丢了命不说却还被人冤枉,怎么承受得了哇。” 原来这二人刚从寺庙回来,得知女儿落水,两下各问了原由,便不约而同地来找老太君评理。在路上巧遇对方,也不必自我介绍,直接吵了起来,一直吵到院子里。 老太君道:“你们都给我回自个院子去,明儿一早把雅蓉和菁华带我房里来。”说罢扭头回了屋子,让玉儿关上门。 钱氏和孙氏互瞪了一眼,一个向穿堂走去,一个向院门走来。 夏辰退回到门外,闪到一棵树后,看着孙氏带人离开,略一思忖转身向自己的院子走去。 老太君正被气得怒火狂烧,自己何必往前凑呢,事情发展到这一步,甚至不必她煽风点火,接着去忙自己的事情就行了。 看她们最终能闹出个什么结果来。 吃过晚饭,夏青扬让人来告诉她今日先不用过去了,夏辰心想定是孙氏闹得厉害,夏青扬此时怕是已焦头拦额了。 看着一半会儿还不会黑天,夏辰决定偷溜出去,到岑少泽那儿把那把剑取回来。 从仆人院子的柴门离开夏府,夏辰刚走没几步,便感觉身后有人跟着她。她猛地转过身,便见一个人影闪到路旁一棵柳树后。 “出来!” 片刻,一名身着青色侍卫服,清秀的面容略显憔悴的年轻男子自树后走出来,以一种近乎狂乱的眼神盯着夏辰:“你是夏家什么人?我怎么没见过你?” 夏辰嗤笑道:“我还没问你鬼鬼祟祟地跟着我想干什么,你倒先来问我。” 年轻男子怔了下:“你不会是夏府的三少爷吧?” 夏辰凤眼微眯,这男子好像对夏府很了解,可他并非是夏府侍卫,因为服色不对。“是谁派你来监视夏府的么?” 年轻男子忽然仰头大笑起来,笑声却又透着说不出的悲愤。 忽然,他止住笑,两个健步来到夏辰身前,伸手直取夏辰喉咙,同时口中低吼:“雅蓉她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你……”他惊愕地发现自己竟然抓空了。 夏辰好像在原地从未动过,她淡然地看着年轻男子:“她昨晚不小心落水了。” “落水了?告诉我她现在怎么样!”年轻男子说又欲动手抓夏辰的衣领。 夏辰挥手挡开:“我说你这人有话不能好好说?非要动手动脚的么。”她见这年轻男子如此紧张夏雅蓉,并且两人似乎还常有往来,他之所以如此焦急,应该是因为夏雅蓉忽然失约。 再看他的身形和身手和打扮,夏辰断定这男子便是之前被赶走的那名侍卫,也是那晚她和月娘看到的黑衣人。 年轻男子垂下手,他发现夏辰和夏家其他人好像不太一样,并且也不认得他,于是不顾一切,哪怕是拼了命也要冲进夏府去的冲动情绪,竟一下子冷下来。“我……我……”一时间他竟不知该怎么说才好了。 夏辰显得有些不耐烦:“你是雅蓉姐的情*郎吧?她现在三夫人那静养,并无大碍,你们很快就能相见。”原来有心上人的不是夏菁华竟是夏雅蓉,真是有够乱的,回头得好好再理理。 年轻男子听了这话,脸竟然红了,支吾着辩解道:“我不是,你误会了,我……” 夏辰一抬手打断他:“是不是与我都没什么关系,我还有事,你别再跟着我了。” 年轻男子神情像是被人一巴掌打了在脸上,随即苦笑道:“与我没关系,没关系,她也是这么说的!”说罢转过身慢慢地向前走去,步履显得十分沉重,口中还喃喃地道:“怎么能说没关系?两年的情份啊……难道都是骗人的……” 夏辰品味着他的话,觉得他好像被夏雅蓉甩了啊!究竟是怎么回事?夏雅蓉到底喜不喜欢他?她所做的一切究竟为了什么? 女人心海底针,说得还真是没错! (作者高呼:醒醒,夏辰,你是不是当男人当太久了,忘了自己也是个女人来着吗?) ------题外话------ 感谢水星的蒙面超人、0夏天快乐0、书剑一笑、紫罗兰~芊芊打赏平安符。么么~~~ 推荐紫翼展颜佳作:《神婳》书号:3442352险象环生原来不是天定?姐姐福星,也非偶然相逢?以凡人之相重生,重返仙途,人鬼妖神齐拦路。何故?都别咋呼,以为姑娘势单力薄?大难不死终难料,必有后福归仙都。 第六十二章 有请 夏辰将剑取回,便把自己关在房中开始研究,剑刃反射的烛光亦呈青色,为什么会这样呢?她心中忽然冒出个奇怪的念头,莫不是淬了某种厉害的毒吧?她忙把剑收回盒中,心道还是小心点为好。 “辰儿,来把这碗红枣姜丝汤喝了,免得身上寒气祛不净。”月娘端着一碗汤推门走进来。 夏辰边喝边问:“月娘,可听说那姐妹俩情况怎样了?” 月娘微微一笑:“二小姐身子是没大碍,可不知是不是吓着了,精神很差。大小姐一直没着面儿,八成又卧床了。这两日除了她的贴身丫环秋月,钱氏不让任何外人出入她的院子,秋月又是个嘴紧的,具体情形无从得知。” “嗯,我知道了。”夏辰说着站起身准备更衣休息。既然老太君明早会过问,回头找玉儿打听下就是了。 月娘见状收拾了空碗准备离开,走到门口忽然又停住了,像是想起了什以似的快步转回夏辰身边:“辰儿,还有件怪事儿,二小姐死活不肯让大夫替她把脉,药也不肯喝。” 夏辰一愣:“是么?”莫不是夏雅蓉甩了那护卫是有什么苦衷,其实她也挺伤心的,所以不想好好活了? 月娘笑了下:“辰儿,这夏家人一个比一个奇怪,好好的日子怎地都不好好过呢!行了,你早点歇着吧。” “呃,好。” 夏辰躺在床上把玩着那枚钱币。可惜这钱币不像她所见过的大多古钱币上印有铸造年号,也没有名人头像,两面印刻的都是山水风景。 她自言自语道:“以为能找到点线索,却又多了一个难解之谜。” 她把这钱币与戒指穿在一起塞到枕下,起身吹了灯。这一天她没少跑路也乏了,头一沾枕头便会周公去了。 隔天交待月娘注意下老太君那边的情况,夏辰和两位兄堂一起坐上马车往书院走,看着两人都带个黑眼圈,她微笑着问:“两位堂兄,昨晚睡得不好吗?怎么都无精打采的?” 夏怀勇和夏怀英同时冷哼一声,然后别过头去。 这时,马车猛地一晃停了下来,感觉就像忽然碰上了什么障碍。 夏怀勇不小心头撞了一下,气急败坏地喊道:“怎么赶车的!不想干了?” “少爷,有人拦路。”车夫颤声答道。 夏怀勇一把掀开车帘,只见一名高瘦的青年带着七八名侍卫骑着马站在路当中。 夏辰凑过头一看,为首的正是那名高公子,她心中暗叫不妙,这高公子绝对不是来问早安的,而不管他干什么,自己会武的事怕是都要露馅。 夏怀勇愣了片刻:“高公子?你为什么拦我们的车?”京城虽大,可年轻一代中名声在外或是作得欢的也就那么十几个,勉强跻身于官宦子弟的他羡慕之余,对他们自然也颇为关注。 高公子笑得有几分邪气:“我是来请夏三公子做客的。” 夏怀勇狐疑地道:“你说辰儿?”说着摇了下手:“不行!他还要到书院上课,高公子想请他待下学后再说吧。”听说要请夏辰,他心里说不出是怎么个滋味,有点吃味,还有一股莫名的担忧,这高公子的名声可不怎样。 夏辰闻言一阵惊讶,这夏怀勇还真有那么几分气魄哩,面对这阵势竟然没有吓着,还是他也耀武扬威惯了。 高公子道:“书院那边我自会派人去打招呼。” 夏怀勇道:“可我这边却难向家父交待,请高公子见谅。” 夏怀英轻声问:“辰儿,你得罪他们了?” 夏辰一脸茫然:“没,我跟本不认得他呀。” 高公子有些急了:“别废话!严公子要请的人,哪个敢拦?” 夏辰闻言眉梢微挑,他好像除了会搬严公子出来什么也不会啊。 夏怀勇道:“你难道不知我姐……不知道我夏家与严家就要结姻亲么?竟对我出言不逊。”自己姐姐嫁人当妾并非光彩事,于是他说到一半改了口。 高公子笑道:“谁不知道你们夏家是拿女儿当礼送!”想着严世铭打听清楚此事后,大发雷霆,他也不敢胡乱多说,冲着马车大喊道:“夏三公子,这会儿想当缩头乌龟了?那天你不是……” “我倒真的很好奇你、家严公子找我何事。”夏辰不想让他再说下去,朗声道,她故意加重了“你家”两字的语气。 高公子显然没觉得那是侮辱,反而有些洋洋得意:“去了你自然就知道了。” 夏怀勇皱着眉头冲她低声道:“辰儿,你知不知道他们都是什么人?” 夏辰笑了下:“不知道,所以我想他们不会把我怎么样的,你替和向吴先生告个假吧。” 夏怀勇还想阻拦,夏怀英道:“大哥,既然辰儿这样说了,他们又是从我们眼前把辰儿带走的,量也不敢对辰儿怎样。” 夏怀勇这才让开门:“辰儿,那你小心点儿,我这就回去找爹。” 夏辰闻言心中越发疑惑,这夏怀勇一向没给过自己什么好脸色,这会儿却好像很担心自己安危似的呢? “夏三公子可会骑马?”高公子指着一匹无人骑乘的马道。 “自然会!”夏辰走上前,虽然觉得这马的目光还透着野性,但以她现在的骑术并不担心,翻身上了马,手上运劲扯了下缰绳,此举是为了向马传递一个讯息——老实点儿。 “带路。”她淡淡地道。 高公子笑道:“你越来越令我刮目相看了。”这本是匹尚未训过的烈马,没想到夏辰骑上竟没事。 与夏府的马车拉开距离后,夏辰问:“你要带我去哪儿?” “我是特意来请你去个好地方,你到了包管满意。”高公子说着意味深长地冲夏辰笑了下:“你可别动歪脑筋,这几名侍卫可都高手,并且都穿了护甲。”那名被夏辰伤了喉骨的侍卫现在还躺着呢。 夏辰挑了下眉:“考虑得还真是周道。”这点儿她早看出来了。 夏家两兄弟目送着夏辰他们离去,夏怀英道:“大哥,我们真要折回去通知大伯父么?” 夏怀勇哼道:“大姐二姐的事就够爹和叔父头疼了,还管他做甚么。” “可你刚才?”夏怀英有些不解。 夏怀勇道:“我不过想探探辰儿和他们是什么关系?我觉得他们来意不善,分明是强请,想是那个野小子得罪了他们,这回不用我们想辙,他都自身难保了。”要是夏辰结交了严公子那帮人,在京城很快会站稳脚,那对自己可是极为不利,现在看是担心得多余了。 夏怀英怔了片刻:“其实把他弄走就是了。”他常听父亲讲起二叔父夏青扬的事迹,心中很是佩服,对夏辰也自然生出几分关切之意。 夏怀勇瞪着他:“你还没看出祖母只认他一个孙儿么,夏府的田产地契可都在祖母那儿,将来若给了他,我们还不是一样看着。” 夏怀英没再说什么,不管给谁也绝轮不到他,他现在只想争到生员,别的事不想管。 夏怀勇吩咐车夫继续走,然后警告地看着夏怀英:“到了书院什么也不要说,如果吴先生来问就说那小子说肚子疼,不肯来上课。” “这……好吧。” 夏辰随高公子走了约一刻,转过一个口路,她看到不远处那片花林时,不由得张大了眼睛,难不成他要带自己到明玉楼?这高公子带她走的路和岑少泽带她走的不一样,是从明玉楼后边的街道行至此处穿过来的。 夏辰很快便发现自己猜对了,进了花树林高公子便下了马:“到了,夏三公子请。” 一名衣着花哨的美少年带着两名婢女过来招呼他们。“高公子,这位小公子就是你特意去请的贵客罗?” 高公子笑着在那少年脸上摸了一把:“碧箫,你真是聪明啊。” “嗯~讨厌,严公子他们在梨花阁,快带客人过去吧,莫让他等急了。”碧萧拍掉他的手,同时向夏辰抛了一个媚眼。 夏辰头皮一阵发麻,虽然之前也算见识过了,可根本没办法适应,那少年的眼神更令她尴尬得快抓狂了。 梨花阁在明玉楼二楼尽头,房间很大,一进门对面是四扇窗,此时窗扇大开着,放眼望去满眼花海。 房间以一扇月洞式雕花落地罩和一道珠帘隔成两个区域,透过珠帘她隐约看到内室地榻上摆着一张酒案,三名她现在也不敢说是男是女的人正在喝酒聊天。 碧萧上前撩开珠帘:“请吧。” 夏辰硬着头皮走进去一看,正对她而坐的人是严公子,左侧邻他而坐的是卫寒,右侧是一名年龄看着比卫寒还小些的清瘦少年,他此时正用一双细长的桃花眼打量自己,嘴巴半张露出两颗兔牙来,好像随时会咬自己一口。 严公子淡笑着一伸手:“夏三公子,请坐。” 看到卫寒,夏辰略微放下几分心,走过去坐在卫寒身边。高公子则坐在她的对面。 那名长着兔牙的小公子冲卫寒道:“哟,他好像更喜欢你。” 卫寒颇为得意地道:“怎么秦公子,连我的醋也要吃么。” 秦公子道:“怎么会呢!”说罢冲玉萧吩咐道:“把锦瑟、琵琶和紫笛叫来。” 卫寒道:“怎么只叫四个?夏三公子来了应该多叫一个才对吧。” ------题外话------ 感谢水星的蒙面超人、姚十三蝶、0夏天快乐0、zz书生、sunny晓说打赏平安符,么么嗒~提前祝天下所有母亲,母亲节快乐。 推荐禁忧晓佳作:《超级驯夫系统》书号:3342637?豪门千金目赌男友和闺蜜偷欢,伤心欲绝的她一朝穿越却险些被吃,好在被小白兽人所救。自此收美男,召神兽,偷看界主洗澡,抢他的精华来升级! 第六十三章 鸿门宴 夏辰闻言真想给卫寒一拳,横了他一眼干笑道:“我就免了。” 秦公子道:“卫兄,紫笛就是给夏公子叫的,没份儿的人是你,你不是一向只喜欢美娘那样的姑娘么?” 卫寒道:“我今天想换换胃口。” 严公子的眼光往夏辰身下瞄了眼,揶揄道:“夏三公子怕是还没享用过呢吧?” 夏辰对这些公子哥儿们的纨绔程度总算见识了,心底对他们鄙夷至极。她一拍桌子:“严公子,我可没工夫陪你们在这寻欢作乐,你找我有什么事痛快点说。” 严公子本想奚落夏辰一下,没想到他态度如此强硬地一巴掌把这话题拍死了。秦公子和高公子本欲添油加醋一番,闻听此言根本接不上茬,只能将想好的台词嚼碎了咽下去。 严公子瞥了卫寒一眼,这几人中就数他思维最快,嘴巴最毒,可卫寒今天好像没吃早饭,嘴里吃着红烧鱼,眼睛还一直盯着桌上一盘春笋蒸肉。 严公子耸了下肩:“咳,夏公子,听家父说你堂姐就要嫁到严府来,到时我们就是亲戚了,我今日请你来是想化解咱们之前的误会,并且我听说你刚来安阳不久,请你来此玩儿玩儿也是略尽地主之谊。” 夏辰嗤笑道:“谢了。”她心想这严公子必是告状不成,反被他爹给训斥了,心里不定怎么憋屈呢。冰释前嫌?尽地主之谊?真当她是小孩子呢?不过她还真是不大,这严公子想也正是为此才把她弄到这种地方来,想耍她一番出气吧。 这时碧萧带着三名女子走进来,个个姿容媚丽、妖艳非常,而那名身材最为高挑的,正是之前吓得夏辰落荒而逃那位。 “哟,竟然是故人,锦瑟那日未能请小公子喝几杯,心中一直挂怀着呢,今日定要好好侍候小公子尽兴。”高挑女子说着坐到夏辰身侧,并执起酒壶替她斟了杯酒。 秦公子眯眼一笑:“原来夏三公子也是此道中人啊。” 此道个毛线!夏辰心中暗骂。表面上却仍旧神情自若,这些人想看自己笑话,没门儿。 锦瑟微笑着将酒杯举到夏辰面前:“那日与小公子一起来的那位公子好像没来哦?” 夏辰一听“她”说话,浑身就发冷,并有种一脚将她踹窗外去强烈冲动。 “一起来的?谁啊?”秦公子问。 锦瑟道:“看着有点像前年上元节赛诗会的头筹,那位锦绣公子。” “不会吧!他那种人根本不知道什么是享乐。”卫寒脱口道。 夏辰不想他们继续这话题:“锦瑟,我都不知你说的是谁,而我并不擅饮酒,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公子此话分明是嫌弃锦瑟。”说着一双眼睛竟变得水汪汪的。 碧萧一边替秦公子夹菜一边眼横秋波冲夏辰道:“这酒是甜的,不醉人。” !!!夏辰实在受不了这种气氛了,接过酒一口喝了下去。“咳,咳!”放屁!谁说这酒是甜的?不过她现在还真地想直接把自己灌醉得了。 卫寒好像吃得差不多了,放下筷子指了指自己的酒杯:“锦瑟,你怎么都不替我倒杯酒啊。” 锦瑟闻言喜笑颜开:“卫公子还是头一次赏光让锦瑟侍候呢。”说着替卫寒斟上一杯。 夏辰的胃中就像是燃起了一团火,并且整个人都像被火烤着一般发周身发热,她瞥了眼守在外边的侍卫,盘算着找个什么借口出去呢?尿遁这招怕是行不通。 严公子道:“夏公子够爽快,我敬你一杯。”说着端起酒杯。 锦瑟忙替夏辰斟满杯再次举到她面前:“夏公子请。” 夏辰感觉浑身的血液好像都在往头上涌,令她一阵阵发晕,连眼前这些人都变得有点模糊。 卫寒见夏辰眼睛发红,不知是刚刚呛的,还是酒量太过不济,笑着道:“都别急着喝酒啊,吃菜吃菜。”说罢目光冷冷地扫了锦瑟一眼:“你这是怎么侍候夏公子的,都不知替他夹菜么?你是不是该自罚一杯!” 锦瑟忙道:“卫公子说得是,锦瑟侍候不同,该罚。”说着放下酒杯,拿起筷子夹了几根糖醋梨丝送到夏辰嘴边:“这个爽口,解酒味。” 夏辰并没客气,她口中又苦又辣。咀嚼这糖醋梨丝,算是酸甜苦辣都有了!一股莫名的愤怒夹着一股悲哀自心底涌起,自己在现代生活得好好的,他妈*的为何会穿越到这个破时代受这份儿气,遭这份儿罪啊。 严公子再次劝道:“现在夏公子可以喝了吧?” “严世明,你喜欢喝、喜欢谁随你的便,我不陪了!”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不仅是夏辰的话太失礼,而是怎么听都有股子酸味儿。 那几名陪酒的“女子”都不约而同地,以一种奇怪的眼光望向同样一脸惊愕的严公子。 夏辰已经站起身来,摇晃着向外走去。心想着这酒怎么这么烈,还是这身体对酒精过敏啊,怎么会这么难受,必须出去透透气,谁他*妈要敢拦我,就要谁好看。 酒桌上的人反应过来时,夏辰已经撩开珠帘走到外室了,高公子大喊一声:“给我拦住他,别让他跑了。” 他这一喊,那几名侍卫立刻将夏辰围了起来。 “都给我滚开!腿长在我身上,我想来想走谁也管不着。”给我摆鸿门宴,你们真当自己是霸王了!夏辰彻底怒了,这帮人真是蹬鼻子上脸,真以为自己只手遮天了怎么的。 碧萧忙道:“哎呀几位公子,莫动气,想是夏公子真地不胜酒力喝醉了,我去劝劝他。” 他刚站起身,便被高公子一把拉住:“碧萧,你给我老实坐着,没你的事儿!”在他眼中夏辰绝对是个不能小觑危险人物,并且他很乐意看夏辰被揍一顿。 秦公子“呵呵”一笑:“之前你们说他是个拼命三郎我还不信呢,现在看来倒是不虚。”说罢意味深长地看了严公子一眼:“别伤了他,再等一会儿他就会乖乖地听话,到时我会让他知道什么是欲仙欲死!” 卫寒眼中闪过一道寒光:“你们给他下了药?” 高公子笑得极其猥琐:“卫寒,你也不是没见识过他的本事,不给他加点料,他怎么会老实。上一次我们可是吃了大……” 卫寒猛地站起身:“你们玩儿得未免太过火,别忘了夏将军现在正风光,也不怕事情闹大弄一身麻烦。” “嘿!我说卫寒,你这不是长别人志气,灭自人威,威风么……”高公子头一次见卫寒生这么大气,说到最后不仅结巴了,声音几乎也小得听不见。 卫寒刚向外走了两步,严公子冷声道:“卫寒,你什么意思!” 秦公子道:“就是啊,夏将军算个屁!敢得罪咱们,一起教训。再说了,又不会要了他的小命,而我不信他敢说出去!”他已经迫不及待了,莫说这夏辰开罪了他们,就算没有,他也会想方设法弄到手。想着夏辰俊俏的容貌,细腻的皮肤,悦耳的嗓音……他不禁意*淫起来。 夏辰看着眼前的人影在不停转动,心想这名侍卫还真的都是高手,并且好像还懂阵法。她一时间看不准从哪个下手才能冲出去!她并不知道这几人根本在原地没动,她之所以有这种感觉完全是酒力和药力所至。 卫寒扭过头,神情说不出的邪气轻佻,淡淡地扯了下嘴角:“平时我可从没和你们争过,这个夏辰,我要了!” ------题外话------ 感谢karlking打赏和氏壁投粉红,0夏天快乐0打赏平安符。祝愿天下所有母亲,身体健康,天天快乐。 第六十四章 发作(和氏加更) 感谢karlking打赏和氏壁,么么嗒~ ~~~~~~~~~~~~~~~ 严公子拍着手大笑道:“哈哈,卫寒,你什么时候也开始装模作样了,早说看上他不就结了!”然后冲一旁的碧萧吩咐道:“去准备房间。” 碧萧站起身掩唇笑答:“是。卫公子请跟我来。” 秦公子惋惜地叹道:“卫寒好容易开了窍,我这次也好让给他了。” 高公子看着卫寒的背影啧啧地道:“原来卫寒是好性子烈的,这也难怪,他是武状元么!自然要骑烈马。” 夏辰刚看准了一名肩膀松散的侍卫准备下手,整个人便被拦腰抱了起来,她甩手一巴掌,却是软软地打在了这人脸上,她正在暗暗惊诧怎么使不上力道,便看到卫寒正冷着脸瞪视着自己。 “放开我!”她挣扎了一下。 卫寒将她抗在肩头,并用手在她臂部狠拍了一巴掌:“你给我老实点!” 严公子见状莞尔一笑:“卫寒果然有一套啊!难怪能成为美娘第一位入幕之宾。” 秦公子叹道:“切,一点儿不懂怜香惜玉。” 碧萧将他们带到一间香气缭绕的卧房:“卫公子好好休息。”说罢退了出去关上门。 夏辰一直在挣扎,可她浑身就像有无数只蚂蚁在钻,又酸又麻。 卫寒将她扔在床榻上低吼道:“别再闹了,你被人下了药,越动药力发作越快。” 夏辰一听“下了药”,猛地清醒了几分,而她这时才发觉自己浑身火烧一般,喉咙干渴得几乎冒烟。 “渴。” 卫寒四下看了一眼,两步便跨到桌前倒了杯茶水转回身递给她:“给。”看着夏辰把水喝下,他又去倒是一杯,嘴里嘀咕着:“你还真是涉世未深,他们找你到这种地方,你也敢来!”再有点脑子,也会想方设法拒绝。 “我的确低估了你们这帮名门公子的卑鄙程度!”夏辰语气尽是讽刺。 卫寒道:“我只知道你好逞英雄,却没想到你还有个塞满稻草的脑袋。” 夏辰瞪着他:“你!”之前那种情况不由得她不来,别说是明玉楼,就是海市蜃楼她也得上啊!心中虽这般想,却已无暇辩驳,一连喝了几杯水却越喝越觉得渴,身体中更像是有一股股热浪要狂涌而出,那感觉就像被关在一个闷热得没有一丝风的密室中,肺都要炸开了。 卫寒走到门前侧耳倾听片刻,没发现有何异动才回到床榻边,把屏风拉开挡住床榻。他很清楚严公子那帮人无聊到什么程度,他们的生活便是寻求各种刺激,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严公子他们自然也很想偷窥或是偷听一番,可他们知道卫寒会防着他们,并且卫寒的武力无形中对他们产生了一定威慑作用,这与身份无关,老虎就算不发威,也没人敢摸它屁股。 于是他们只好过过嘴瘾,并用想象来慰藉一下没能一尝或一睹为快的失落感。 秦公子干巴巴地道:“你们说那两人是如鱼得水呢?还是会打上一架。” 高公子道:“那个夏辰吃了药,卫寒又是头一次尝鲜,绝对是干柴烈火。” 锦瑟轻笑道:“明玉楼的消*魂散,可不是一般媚*药,卫公子明日一定是腰酸腿软的。” 秦公子不怀好意地一笑:“他该不会反被告那个了吧?” 高公子道:“那怎么可能,那个夏辰再怎么也不是卫寒的对手,再说他这会儿怕是求着卫寒让他舒服呢。” 严公子大笑道:“看那夏辰以后在我面前还怎么嚣张,兴许会像紫笛这样小鸟依人也说不定啊!”一想到夏辰很快会长他一辈,他就憋气。 秦公子捏了下紫笛冷落的粉颊:“你第一次给了本公子,算是你的运气,没弄疼你吧?” 紫笛瞪了他一眼:“你们就不能说点别的。” 秦公子笑嘻嘻地道:“我就喜欢你这调调!不过到这种地方难道还能讲经诵德?” 紫笛站起身:“我去小解。”来到门外,他的眼中已经泪光闪闪,暗暗擦拭了一下,快步往楼梯方向走去。在这样的时代,不论男女讲的都是身份地位,沦为风尘成为那些权贵玩物的不只有女子。 宁为太平犬,莫为乱世人。这话说得果真没错,他本也有个幸福的家,一家人种田为生,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虽然清贫却也其乐融融,他还记得父亲为他编的草蚂蚱,娘亲为他做的新鞋袜,哥哥教他写的第一个字……无奈一场战乱家人皆被杀害,他因为长得眉清目秀捡了条命,却被卖为了幸*倡。 那日他也是被人下了药,眼睁睁地被那秦公子猥*亵了个彻底。想到这儿,他不免对夏辰心生几分同情,虽然他一直痛恨这些个公子哥们,但夏辰似乎比他当时年纪还小,并且与严公子他们明显不是一路的。 可就算自己有心帮他,也没有什么办法啊,自己没有消*魂散的解药,就算有又怎送得去?弄不好还会惹来一顿重罚,丢了命都有可能。并且说不定那夏公子已经被…… 夏辰脸泛红潮,眼神变得十分迷离,浑都都被汗水湿透了,而嘴唇已被她咬出了血来。 卫寒急得团团转,他几次想冲出去找严公子拿解药,可那样一来,他这几年的苦心经营就都白费了,严公子他们就算不直接与他翻脸,以后也不会再将他视为自己人,再有什么机密的事都会背着他。 “辰儿,很难受吗?快告诉我。”卫寒看夏辰的样子分明快虚脱了,这实在不行,就只能自己动手了,反正大家都是男人,总好过憋坏了。 夏辰手按着胀痛的下腹,闭目轻喘着道:“当然难受,要不你试试?” 卫寒有些急了:“都这时候了,你还逞什么能啊!你若不行,我帮你。”消*魂散是明玉楼特制的媚*药,厉害之处在于发作时极为痛苦,倒没有合*欢香那么霸道,不交*合就会要人命。他只是担心夏辰年纪太小,会因此留下不良的遗症。 夏辰咬牙切齿地道:“帮个鸟!”难道这家伙想帮自己“打手枪”不成?又是一阵剧痛,冷汗刷地滑落下来,她忍不住骂道:“妈*的!我不会放过那几个混蛋的,还有你!” 卫寒道:“我……我怎么知道你这笨蛋竟自己送上门来,而我也不知道他们有给你下药的打算。”他路上有事耽搁了一会儿,夏辰到时他也才刚到,并不知严公子他们今日不只单纯地来玩乐,而当他看到高公子带着夏辰进来时方才明白过来,可为时已晚,虽然他也在极力周旋,到底还是没有护他周全。 夏辰瞪着他:“你以为我想来么?我是被押来的好不好?” 卫寒见她眼中布满血丝,像是要滴出血来一般,心中一凛,上前一把将她推倒在床上,动手解她的衣带:“他娘*的,老子喝出去了!你是真地犟到了不要命的程度,还是对这种事窍不通?不知道这样下去对身体有很大危害么!” 夏辰的脑海中像是炸开了一般乱,最后那点意志几乎被他这一推打碎了。 不过她女扮男装这么久,时时都很小心,不知不觉避免与人身体有接触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她下意识地推了卫寒一把,却没有推动,于是顺着卫寒向前使力的瞬间,一把将卫寒扯倒在自己身上,双臂环住他的脖子,两腿缠上他的腰,口中叹息又似哀求般地吐出两个字:“不……要!” 卫寒的脸颊正好贴着夏辰的,火烫的触感和一缕兰花般的幽香令他不禁心中一颤。而“不要”二字更让他心底涌出一股无比复杂的情绪来。这家伙到这时候还能忍,当真了不起,而他语气中那股近乎绝望的肯求,让卫寒忽然觉得自己很卑鄙,就像他无数次见到那些视死如归,却绝不与奸佞妥协的忠臣义士时的感觉一样。 他一直觉得那些人很傻,留得青山在,才会有柴烧,可自己为了留下青山,却不得不做出许多违心之事。而他必须承认,那些人用生命和鲜血唤醒了他和许许多多还有良知的人。他们是真君子,自己充其量是个真小人罢了。 卫寒心中本以为夏辰没必要如此忍耐,又不是什么大是大非面前,全当是寻欢作乐有何不可?可此时他竟有种成全他的念头了。他轻拥住身下这颤抖不已的娇小身体,柔声道:“辰儿,你想怎样就怎样吧,我不管你。”是想放任身体,还是坚决要咬紧牙关硬挺,全凭他。 卫寒身上的气息令夏辰心中平静了几分,至少他的身体比自己凉一些,抱着会舒服一点,可转瞬间便被汹涌而出的渴望所笼罩。就像一个沙漠中饥*渴到极点的人,希望喝上一口水,可真喝了一口水,他会感到更渴,此时若看到一汪潭水,他会不顾深浅,毫不犹豫地扎进去喝个够。 一股股难以抑制的冲动冲击着夏辰每根神经,她努力想使自己清醒些,却感觉仅存的那一点点意志随时都会消散,她忍不住发出痛苦的呻*吟。 “啊!”这一口气吐出,夏辰的意识最终崩溃了,被压抑着的洪流决堤而出,化为一股强大的力量,她一把撕开卫寒的衣襟,一口咬在他的肩头。 第六十五章 属狗 “嘶……”卫寒猛抽了一口凉气,暗暗捏紧了拳头,一动也不动任凭她咬。 夏辰感觉到了血的滋味,而她竟然把血吞了下去,她很渴…… 就在这时,一道强光伴着一股强大的气流从夏辰身体中涌出,卫寒根本来不及反应便被这气流震开了去,重重地撞到榻顶,然后跌落到床下。 他惊愕地望向床上的夏辰,只见她缓缓坐起身来,周身包裹着一层淡青色的光晕,而那光晕像涟漪般慢慢向外扩散,边缘呈现出七彩碎芒。她的眉心处赫然出现了一个光亮耀眼,小指肚大小的椭圆光点儿。一双凤眸眼帘半垂,瞳孔亦呈现出青绿如水的色泽,看似看着自己,却又像是完全没有看到。 卫寒心中无比惊惧,却又不自觉地被眼前美到慑人的画面所吸引,他忘了肩上的伤痛,忘了惊呼,忘了身在何处,甚至忘了呼息…… 就在这时,窗户猛地被撞开,一道黑影旋身掠到床边,一把将夏辰抗在肩上,又自窗口飞身掠了出去。 卫寒猛地回过神儿,拉了下被夏辰扯开的衣襟,飞身追去。 那黑影在花树林中闪了数下,越过一道院墙,落到一处临河而建的僻静宅院中,院中与墙外像是两个世界,没有花,只有梅树青菁。 卫寒运足了功力,却堪堪没有跟丢,当他翻身跃进这院子,黑衣人已经将夏辰放下,并拿出一颗药丸,捏开她的嘴喂她服下。 “你是什么人,给她吃的什么!”卫寒惊喊道。 “解药!你可以带她走了。”黑衣人淡淡地扔下一句,头也没回迳自向房门走去。 卫寒忙上前扶住身体有些摇晃,神情如梦游般的夏辰:“喂,醒醒。” 夏辰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又眨了下眼睛看向卫寒:“这是哪儿啊?” 卫寒皱了下眉:“你知不知道?” 夏辰一把推开他:“滚开!”她记得自己中了迷药,然后被卫寒带到一间屋子,然后……然后的事她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卫寒仰头看向天空,欲哭无泪啊!他今天真是撞了邪了,早知道发生这么多事,打死他都不出门儿。不对,他撞的不是邪,而是眼前这个几乎把他折腾死,还差点咬掉他一块肉的家伙。 夏辰注意到了他衣襟上有个口子,肩上还有血迹:“怎么搞得这么狼狈?还受伤了?” 卫寒哼道:“被小狗咬的。” “小狗?”夏辰有些疑惑,卫寒的身高目测一百七十公分出头,哪个小狗能跳这么高,而他……“喂?你少在那胡扯,你这么大块头还会武功,怎么可能被狗咬!”还是小狗。 卫寒没理夏辰,他正纠结着今日之事要如何收场,忽然听屋传来一道沉冷的声音:“只需说落梅公子今日有雅兴,请两位来此品茗。” 卫寒听这人一语道破自己心中所想,不由得一阵惊骇,而这声音正是刚刚那黑衣人的,他难道就是那个神秘的落梅公子。“落梅公子?你住这里?” 夏辰也好奇地向房门处张望了一眼:“落梅公子是谁?”心道这安阳城的公子也特么太多了。 卫寒听那人不再答话,叹道:“别管他了,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吧。”说罢回头寻到院门,迈着像是刚跑完马拉松般疲惫的步子走去。 夏辰跟上他:“到底怎么回事?你能不能跟我说说啊……喂,喂!”断片儿的感觉还真是够难受的,而这好像是她第二次断片儿,以后打死她也不喝酒了。 夏辰二人刚离开院子,一名黑衣男子从门内走出来,嘴唇微微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半张雕着如鬼面般诡异图腾的银色面具在阳光下闪闪发亮,面具下的表情无从得知。 “出来吧。”过了片刻他沉声道。 紫笛缓缓自门内走出来,每一步都显得小心翼翼,神情更是如覆针毡,来到黑衣人身侧躬身道:“请公子责罚。” 黑衣人道:“今日之事你做得很好,以后你不必接*客了。” 紫笛闻言脸色大变“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公子饶命。”适才她想起落梅公子这两日正刚好在此,情急之下跑来请他出面替夏辰解围,虽然想了个牵强的借口,但又怎能骗得过他呢。而不管是欺骗还是打扰落梅公子,下场都很惨。 黑衣人道:“你说得没错,如果那位小公子出了什么事,明玉楼的确会很麻烦。”说罢侧过身,从袖中取出一张银票丢到地上:“你不是一直想离开明玉楼么?这是五百两,足够你买些田宅或是做点生意了,至于你的卖身契,我会让人处理。” 紫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迟疑了半晌才颤抖拾起银票,叩拜在地:“公子大恩大德,紫笛永世不忘。”心下奇怪那位夏公子到底是什么人?连皇子王爷都不曾放在眼里的落梅公子为何会说这样的话?但不管怎么说,自己的好心总算有个好报,也是救对了人。 黑衣人淡淡地“嗯”了一声,似乎觉得紫笛就该永感他的恩德。他转过身缓缓向屋门走去,在迈过门槛时扔下一句:“今日之事不可对任何人得起,不然你知道自己的下场。” 紫笛忙又冲着关上的房门拜了拜:“紫笛一定谨记。” 卫寒和夏辰回到明玉楼前,正碰上严公子几人从里边出来。 高公子惊讶地道:“你们这是去哪儿了?我们到处都找不到。” 秦公子暧*昧地笑了下:“卫寒,这怎么还受伤了?” 卫寒苦笑道:“别提了,我今日倒霉透顶,白挨了一口咬,还莫名其妙地被那个落梅公子强请去喝了一肚子茶水。” 夏辰瞪了他一眼:“你活该!”她又怎看不出卫寒是在做戏呢。 严公子有些惊讶:“这么说你见到那个落梅公子了?” 卫寒耸了下肩,不可置否地道:“我宁可没见过。”然后嘀咕道:“坏我好事。” 夏辰扫视他们一眼:“你们!哪个送我回书院?” 几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最后都将目光移向了高公子。意思很明显,人是你请来的自然你去送。 高公子苦着脸道:“又是我啊!”他一见这夏辰,就忍不住想起至今还半死不活躺在床上的侍卫。 卫寒十分义气挥了下手:“行了,我送夏公子吧,我刚好有事要进宫,也算顺路。” 秦公子一脸理解地道:“也好。”他知道卫寒的个性,定是对夏辰没死心。 要和卫寒同坐一匹马,夏辰犯起愁来,她即不想被他抱着,也不想抱着他。卫寒给她的感觉和岑少泽完全不同,岑少泽一看就是君子,并且从与她相识,就真的像一位哥哥一样和蔼亲切。可卫寒就个超级纨绔,再一想刚刚发生的事,她就很是气不顺,还有那么一点尴尬。 “上马呀?还是在等我抱你上去?”卫寒倒是没什么感觉,大咧咧地道。 夏辰想了下,翻身上马一扯缰绳两脚根一磕马腹:“驾!”整套动作一气呵成。 “喂,你……你等等我啊。”卫寒一脸惊讶地看着已到三丈开外的人马大喊道。 夏辰脸上挂着愉快的笑容:“你自己想办法吧。”她刚说完,便听身后传来一声口哨响,跨下的马便像急刹车般停了下来,任她再怎么催促也不肯走了。 “你可别忘了,我才是它的主人。”卫寒跃上马背,一手环着她的腰,得意地道。 夏辰用手肘狠狠撞了他一记:“别贴我这么近。” “别耍小孩子脾气了好吗?你没想想今日若不是有我在,你能全身而退?”卫寒感觉肩头疼得厉害,而且今天发生的事,还仍令他心有余悸,夏辰要真地出点什么事,他怎么和岑少泽交待啊。 夏辰听出他的语气有些无奈,还有一丝不耐烦,沉默片刻:“卫寒,谢谢你。”气归气她还是讲理的,严公子那帮人再怎么说也是他朋友,自己和他不过是因为岑少泽,勉强沾点交情,他就算不管自己,也没毛病。而自己更没理由拿他撒气。 卫寒道:“你来驭马吧,我肩膀有点疼。”其实不是有点疼,简直是钻心地疼。 夏辰恍然道:“我差点忘了你受了伤,先找家医馆看看吧。” 卫寒迟疑了一下:“这离岑府不远,到少泽那去吧。”他身上有伤药,但总不能在大街上露个膀子上药不是。 “嗯。”夏辰知道伤药是他们平时必备的东西。 到了岑府,门人道:“我家公子今一早便到皇宫去了。” “上班了?”夏辰脱口道。 “是上朝。”门人愣了下,微笑着更正。 “哦。”夏辰打了个哈哈,扭头看向卫寒:“怎么办?” 卫寒冲门人道:“我受了点轻伤,要找个地方上点药。” 门人已注意到卫寒肩头有血迹,忙道:“卫公子受伤了?快请进。” 来到南书房,门人又问:“要不要我找管事拿些伤药来?” 卫寒摇了下头:“不用,我自己带了,你让人打点热水拿些绷带,再替我到少泽那儿取一身干净的衣衫。” “好好,稍等。”门人答应着快步离开了。 夏辰撇了下嘴:“真搞不懂,你和严公子那帮混球称兄道弟,和岑大哥这般的谦谦君子也交情匪浅。”这门人简直待他像自家公子一般。 卫寒呲牙咧嘴地把外衣脱下,然后深吸了口气,准备褪下已沾着伤口的里衫。 夏辰见他脸色发白,神情极为痛苦,叹道:“我帮你吧。”心想还练武之人呢,这么娇气,不过是受点小伤至于这样么。 当看到他肩头的伤口时,夏辰不由得抽了口凉气,差不多鸡蛋大小的一块肉,几乎被咬掉下来,伤口边缘的皮肉狰狞地外翻着,而那块差点掉下来的肉缩成了一个疙瘩,血还在往外渗,整个肩头都又红又肿。 “怎么会这么严重啊?” 卫寒自己看了也有些惊讶:“我说特么这么疼!我说你属狗的么?” 第六十六章 心机 “我属……你说这是我,咬的?”夏辰说着脑海中同时恍惚闪过一个镜头,貌似还真有那么一回子事。她捏了捏自己的下巴,心想自己的咬力竟如此惊人么? 人的牙齿虽然坚硬却并不锋利,并且是平面儿的,而皮肤看似娇嫩却极有韧性,所以咬破皮就已经是很难了,这咬掉一块肉,得是多大的力道啊?而这种伤口远比刀伤疼得多。 卫寒看着夏辰的举动,有些哭笑不得,其实他已反应过来,夏辰那一口咬得虽狠,可造成如此大的伤口却是因为那股奇怪的力道将他震飞出去时的一扯。 “辰儿,你……你知不知道自己身上会发光?”他有些不知要如何形容。 夏辰白了他一眼:“你当我是太阳还是月亮啊?哪有人身上会发光的?”说罢狐疑地盯着一脸严肃的卫寒:“你为什么这么问?” “呃,没什么。”卫寒见她完全不知情的模样,也不打算再问下去。他也觉得太过匪夷所思,心下不禁怀疑是不是那个落梅公子会什么邪门武功,暗中搞的鬼,而此人已经到了不追查不行的地步。 这落梅公子的来历,得从明玉楼追溯。其实明玉楼十年前就有,但地点不在芙蓉巷,坊中虽然有幸*倡,却还是以倡*妓为主,原本的东家是现在仍在经营数间歌舞坊和娼*妓坊的顾九娘,当然所有人都知道她不过是表面上的东家,其实这些产业属于朝中某几个大人物的。 大约两年前,生意并不太好的明玉楼被一名身份神秘的关外商人,以一万两黄金的天价收购,然后搬到了现在的位置,而现今的明玉楼不说日进斗金也差不多了。 那位关外商人却再未露面,听明玉楼的人说,他们的东家是落梅公子,而这落梅公子长什么样连他们也没见过,他很少到明玉楼去,但所有人都知道他是个极有手段的人,也极有眼光。大云国的风气日渐奢靡,那些有钱有势的人寻求各种享乐已到了变*态的程度,所以焕然一新的明玉楼,成了那些人趋之若骛的地方。 之前他听说京城来了这么一号人物,便派人去查过,可结果却令他相当意外。落梅公子,年龄约十二出头,真实姓名及籍贯不详,听说话口音应该是北方人士。身高八尺,相貌不详。会武功——路数高低不详。总之任何有价值信息都没有。 对于一个故作神秘的商贾,卫寒并不感兴趣,但一个武功高强且来历不明,又在短时间内在安阳城这种外来人想立足都很困难的地方,经营起赚钱赚到令人眼红的明玉楼,说他和朝中大员或王公贵族没关系,打死他也不信。 这时门人捧着套衣服和一卷绷带,并带着一名端着热水的婢女走进来。“卫公子,这些放哪儿?”说着眼光颇为好奇地瞄向卫寒肩头,不过在他进来时卫寒早用衣服遮上了。 “放桌上就行了,你们下去吧。”卫寒微笑着说。 夏辰帮他擦拭着伤口,不自觉地张了张嘴巴比了一下。 “你还想咬一口不成?”卫寒忙向后闪闪身。 夏辰皱着眉头:“这真是我的咬的?我的嘴巴有这么大吗?” 卫寒苦笑:“你照着镜子看看不就知道了。” 上好药,夏辰替他包扎,为了防止绷带滑掉,先缠好伤口,然后打斜从另一边腋下绕了两圈,如此夏辰不得不得他靠得很近。感受着他身上温热并带着股淡淡的像是青草般的香气,夏辰不由得深吸了两口,这比香水的味道好闻多了,她一向不喜欢男人身上喷太多香水,清淡些的还凑合,那种喷香喷香的,她见一个想扁一个。 “好香。”卫寒嘀咕道。 “什嘛!”夏辰有点作贼心虚地问。 卫寒笑道:“之前我就闻到了,你身上有股像是兰花样的香气,我本以为是那间屋子里点的熏香呢!可要是那样早该散了,难道你身上带了香囊?”真是奇怪,他从没发现男孩子身上会有这般好闻的味道呢。 原来她在说自己啊,夏辰往腰间一摸:“我没带香囊。”夏雅蓉送的香囊她好像随手挂在床帘钩上了。她又抬起袖子闻了闻:“没有啊。” 卫寒轻笑道:“自己身上的怎么能闻到。”说着站起身,把里衫完全脱了下来:“帮我把衣服换上。” 夏辰一瞪眼,刚想拒绝,但一想到自己把他咬成那样,总有几分过意不去,上前拿起里衫抖开,阴阳怪气儿地道:“卫公子,请更衣。” 卫寒背过身,先穿上有伤一侧的衣袖,然后穿上另一边的转回身:“替我系上。” 夏辰使劲扯了下衣襟,疼得卫寒又是一阵抽凉气:“轻点行吗? 她不怀好意地笑了下,动手系衣带。“咦,你和岑大哥的身材竟然一样么?这衣服很合身啊。”看上去卫寒比岑少泽略高一点儿。而二人的身材都不错,刚刚看着他赤*裸的后背,线条优美,肌肉匀称,不知岑少泽是不是也一样。练武功的人果然不一样,想着现代十五六岁的少年,十个有八个都是弱不禁风的样子,剩下的两个,有一个还可能是个小胖子。 “我和少泽本就一般高。”卫寒刚好比夏辰高一头,俯瞰着她一双白晰纤细的小手将衣带打了个蝴蝶结,心里涌起一丝流水般的暖意,又觉得很有趣。卫寒在家中最小,没有弟弟妹妹,而卫大统帅对儿子们的要求一向严格,穿衣带帽这种事,都不许让别人侍候。 “是么?”夏辰有些意外,心想那就是卫寒比较显个了。 换上岑少泽的衣服,卫寒也像换了个人似的,月白色的衣服让他染上了几分潇洒飘逸的味道。只可惜他一开口便露了馅。“辰儿,咱们该走了,我现在肩膀疼得厉害,还是你来驭马带我吧?” “行!”明知他这是在耍赖,夏辰还是一口答应了。她骨子里是个很义气很有责任感的人,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何况他受伤又是因为自己。 来到书院,已快到晌午,而到这里离皇城也不远了,夏辰道:“剩下的路你自己走吧,我得上学去了。” 卫寒有点不情不愿地松开环在她腰上的手臂:“好吧。” 夏辰快步上前推门进了书院,却没注意到杨敬诚刚好买纸墨回来,看到了这一幕,而他一直站在不远处一棵柳树后,直到卫寒的身影在街口消失,才进了大门。 用过午饭,吴先生将她叫到书房:“辰儿啊,你今日又去哪里了?也不先打个招呼,好让我先想个说辞,再说离科考只有半个多月了,你至少也温习一下。” 夏辰有些惊讶,她自然没指望高公子会派人到书院打招呼,怎么连她那两位堂兄也没一个向吴先生说一声的么?于是她把在路上被强请之事大概说了一下。 吴先生忙问:“那他们可为难你?”他总认为夏辰是因为自己的女儿,才得罪了那帮人。 夏辰微笑着摇摇头:“没有。”心中很自然地补上一句,幸好有卫寒在。 “真的没有?那他们究竟是为何?”吴先生还是不放心。 “他们只是请我喝个花*酒。不过是看我年纪小,想以此取笑罢了,我一点也不在意。”看样子不拿个说辞出来,吴先生这儿还真是难搪塞过去。 吴先生苦笑:“这样啊,不过辰儿,酒多迷真性,恋色江山失,你可不能学他们。” 夏辰一怔:“学他们?先生放心,辰儿不好那些。”随即她反应过来,常言道三年学好三天坏,涉世未深的青少年特别容易被玩乐之事吸引,难道这帮人有心拉自己下水?还真是够狠毒,只可惜他们选错了人。 其实严公子几人一开始并没想到这一层,见计划失败,几人又坐在一起商量对策。 高公子道:“都是那个什么落梅公子,怎么偏偏这时候出来搅局。” 秦公子摇着扇子:“呵,卫寒也真是没用,有消*魂散帮忙都没办成事儿。” 严公子思忖片刻:“你们想得还真是简单,你们哪个见过落梅公子?又听说他请过哪个喝茶?” 秦公子有些惊讶:“严兄你的意思是说,卫寒在撒谎?” 严公子摇了下头:“不像,上次就是卫寒在关键时刻出手制住那个夏辰的,再说以卫寒的个性,真不赞成此事,也不会拐弯抹角,更不会扯出这种丢脸面的谎来,并且我明明派了人盯着,根本就没见他们出过门儿,可他们却是从外边回来的,夏辰的样子又明显是服过了解药。” 高公子道:“那么真的是落梅公子?” 严公子道:“嗯,可我就是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这样做,难不成他和那个夏辰,有关系?” 秦公子道:“卫寒不是说过,落梅公子是北方人士么?而那个夏辰好像也是北方来的。” 高公子一副恍然的样子:“对啊,他们兴许早认识。难怪夏辰那小子一点都不在乎,他分明是有持无恐。” 几人猜来猜去,越猜越玄,最后竟然都忘了他们原本是想对付夏辰,竟把注意力都转移到了落梅公子身上。 严公子道:“先不要动那个夏辰了,我先让我爹查查那个落梅公子的底。” 秦公子道:“我也让我爹打听一下。” 高公子的爹没有那么神通广大,砸巴一下嘴:“要是梅落公子真的和夏辰有关系,我们不如拿他当诱饵来个引蛇出洞。” 严公子和秦公子相视一眼,然后看着高公子异口同声地道:“你总算出了个好点子。” 第六十七章 高调 高公子立刻得意起来,但是具体要怎么做他根本没想好,这也不是在哪出戏里听过这样的台词,顺着嘴就溜出来了。 最后还是秦公子想出了实施的办法:“严兄,打劫绑架之事,弄不好会打草惊蛇,还可能引祸上身,不如咱们来个先与后取,挑拨离间。” “嗯?”严公子一愣,然后探身向前:“愿闻其详。” 秦公子压着嗓子道:“咱们就带着那夏辰四处找乐子,等他玩儿上了瘾,嘿嘿……要知道夏家的家底儿可是很薄的。到那时落梅公子不管是帮他还是出面阻止,用不着我们,夏辰自己就会把他抖落出来。” 严公子想了下,大笑道:“哈哈哈,就这么定了,贵杰你这主意可真够绝的,就算那落梅公子不插手,夏辰是铁定完了。” 高公子跟着拍马屁:“够绝够绝。对了秦公子,听说你这次要参加科考,凭你的头脑一定拿头名。” 这几人中就数高公子年龄虽然最大,但他的地位却最底,不过是个打哈凑气儿兼跑腿儿的。 秦公子斜了他一眼:“你真他娘*的哪壶不开提哪壶。” “怎么了这是?主考官不是已经定了么?”严公子讶异地问。 秦公子猛煽了几下扇子:“唉,怕是不换不行了。也不知是哪个与我爹作对的放出谣言,说我今年参加童试,主考非丘舍人便是刘侍郎或王中书令,连考题由徐学士出并且会极为简单这种事都道了出来。” 严公子一脸惊讶:“怎么会这样?由此看来这人很了解内幕啊。” 秦公子愤愤道:“上一次科考是康王全权负责,安排的都是些说不上话的老顽固,这次严仆射负责,咱们两家自然没得说,可今年参加科考尤其是童试的官宦子弟可不少,平时他们一个个装好人,这会儿涉及自己利益了,都睁大眼睛盯着呢,就这两天便有七八个人登门找我爹询问此事了。”他的话就好像自己遭受了不白之冤是的。 严公子闻言沉思起来,他很清楚这可是大事儿,那些个学子和读书人可不好对付,万一处理不好,唾沫星子就足够淹死一群人的。“贵杰,这事我回去就和我爹说,让他和你爹商量个对策,你放心,这次一定让你考过。” 秦公子一拱手:“那就有劳严兄了。” 吴先生讲了些什么夏辰一个字儿也没听进去,她反复琢磨着今天发生的那些事,发现自己还真不能低估了这帮纨绔子弟。别的方面他们可能不行,但耍阴谋诡计坑人整人,他们可都不会差,这点绝对应了自己那句,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孩子会打洞。 他们的老子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不然怎么可能爬到那么高的位子。混官场,不管是清廉的还是腐*败的,没些个眼光手段,想明哲保身都难,更别提权倾朝野了。 平日里的耳濡目染和家教令他们小小年纪便深精此道,连自己那两位看上去还很幼稚的堂兄都摆了自己一道,接下来自己要多加小心才是。 夏辰正想着,忽然一名叫孙茂生的学生道:“先生,我的白玉紫毫笔洗不见了。” 吴先生看了那学生一眼淡淡地道:“你再仔细找找。” 孙茂生站起身:“我都找了好几遍了,桌堂、书包里都没有。” 吴先生问:“你今天一直没用过吗?” 孙茂生道:“因为是新买的,所以没舍得用,刚刚想试试,却怎么也找不到了,中午我还拿给夏辰他们看了呢。” 夏辰一听他提到自己,心中立刻警觉起来,她伸手往桌堂里一摸索,果然发现最里头的角落多出一根毛笔来。 栽脏嫁祸!这家伙她根本不熟悉,谁指使他的?而指使他的人又和自己有什么仇? 这时坐在他身后一名叫赵志的学生道:“莫不是被人偷了去吧?” 吴先生严肃地道:“这种事岂能乱讲?” 赵志道:“孙茂生,你来搜一下我这儿,我可不想沾偷东西的嫌疑。” 又几名学生接连道:“是啊,我这儿你也搜搜。” “还有我的。” “你看好了,我这白玉笔是兔毫的,而且用了很久了。” 众学生都忙着撇清嫌疑,这可是事关名誉甚至前途的大事。 吴先生道:“既然如此,你就搜搜吧。”吴先生心想这孙茂生八成是不小心把笔丢在哪儿了,他根本不相信自己的学生里有人会偷窃。 孙茂生先到赵志那找了一遍:“没有。”然后他便来到夏辰身前:“介意我搜一下你的么?” 夏辰笑了下:“当然不介意。”说着站起身:“请。” 孙茂生里里外外仔仔细细地搜了一遍,却并未如愿地找到那支笔。 “好了吗?”夏辰背着手不耐烦地问。 孙茂生道:“我要搜你的身。” 吴先生道:“放肆,这是学堂,不是官衙。” 孙茂生道:“先生,那支笔值四五两银子,也算是贵重物品了,如果先生不让学生搜,那我只能报官了。” 夏辰手臂一伸:“搜吧。” 孙茂生拍拍她的手臂,摸摸她的腰后,并检查了一下她的靴子都没有发现,脸上的神情开始变得不自然。 夏辰微微笑道:“没有吧?那还有不少人等你搜呢,快去吧。” 孙茂生已经没有心情搜了,他明明把笔放在夏辰的桌堂,现在连他身上都找了也没发现,他开始担心起自己怎么向人交待。 又搜查了两人,孙茂生道:“许是我中午拿出去,掉在哪儿了,可能被别人捡去了,我相信不是在坐所为。” 下了学,夏辰暗暗跟着孙茂生,发现他竟然到吴先生书房那边去了。她攀上一棵伸到院墙外的柳枝,看到杨敬诚正在夹道处与那孙茂生说着什么。原来是他! 孙茂生打院中出来,看到站在门旁的夏辰吓了一跳:“你,你怎么在这儿?” 夏辰扯了下嘴角:“那你又为什么在这儿?” “我……我想让吴先生帮我问问别院的人,有没有捡到我的笔。” 夏辰嗤笑道:“别再给我演戏了。”说着从发上抽出两根白玉管,拿在手指间把玩儿:“你的发髻乱了,这两根发簪送你?” 孙茂生瞪大眼睛:“原来,你把笔弄断了,当成簪子插在了头上。” 夏辰一把抓住他的衣领,用两根玉管抵在他的鼻孔处:“不给我说实话,我就把它们塞到你鼻子里!” “救……啊!”孙茂生吓得脸色发青,刚想呼喊,腹部便挨了夏辰一记膝撞。 “想嫁祸我,你也不掂量一下自己有几分本事,再不说我可要动手了。”夏辰狠狠地一提他的衣领道。 孙茂生发现平日总是一幅淡然悠闲的夏辰,忽然变成了一个煞星,结结巴巴地道:“是杨师兄让我这样做的。” 夏辰一把将他推倒在地,将两根笔管甩到他身上:“不许向别人提及此事,不然我会掰光你的牙!” 孙茂生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跑了。 夏辰冷冷地瞥了一眼书房院门,心道这牛鬼蛇神还真是多啊,不一定怎么就惹上一个,不过既然惹上,那只能见一个打一个了。 来到车马房,夏怀勇脸上挂着颇不自然的笑:“辰儿,之前听说你回来上课了,我也就没再找吴先生说。” 夏怀英倒是松了口气般:“辰儿,我想你也不会有事,咱们回家吧。” 夏辰皮笑肉不笑地道:“让两位堂兄费心了。” 坐上马车一出门,夏辰便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辰弟,为兄来看你了。” 夏辰心中一喜,不等车夫停下,她撩开门帘跳下马车:“风月哥哥,今日不忙了?” 花漫楼跳下马:“再怎么忙,也得挤时间来看你啊。” “风月哥哥?”夏怀勇说着看向夏怀英,难以置信地同时道:“他,他好像是那个风月公子,辰儿怎么认识他?还叫哥哥?” 夏怀英面带茫然:“看那两名婢女和他的打扮除了风月公子还能是谁!” 据说风月公子不管到哪儿,身边总带着一红、一白两名绝色侍女,而他本人喜欢着蓝衫。 风月公子的出现,引起了许多人的侧目,许多人都将马或马车停在路边,好奇地张望。 夏辰决定不再掖着藏着了,从今日起她要高调些,让那些想没事找事的人见识到她不是好惹的,以后也会少些个不必要的麻烦。 “风月哥哥,和我去见见祖母吧,她老人家近日身体欠安,我很是担心。” 花漫楼懒洋洋地道:“行啊,咱们走吧。” 夏辰扭头冲夏怀勇道:“两位堂兄,我先行了步了。”说罢跳上花漫楼的马车。 赛雪和绮云驾车向着城南方向而去,留下一群面带羡慕与怅然的人。 花漫楼身倚在一个玉靠枕上,冲夏辰眨了一眼:“为兄这排场来接你,可满意?” 夏辰一咧嘴:“这么爱显摆。” 花漫楼委屈地撇了下嘴:“枉费我一片苦心啊,早知道扮成乞丐来了。” 夏辰白了他一眼:“你这人还真是极端,不搞得华丽耀眼,就要弄得落魄狼狈么?” “当然,要不多没意思。”花漫楼伸了个懒腰。 夏辰耸了下肩:“风月哥哥,夏府最近可是出了不少花花事儿,你一会儿替我祖母诊脉,能不能顺便帮我替另两个看看?” 花漫楼一挑眉:“难道夏府的人都病了不成?你知不知道我的诊金可是很高的,那些小病小恙的就不必找我了吧?” 夏辰一瞪眼:“你倒是看不看?” “看!辰弟说了,为兄能不看么?不过你得告诉我原因。”花漫楼觉得这其中一定有事儿,兴许很有趣也说不定。 ------题外话------ 谢谢黎家大少爷、删除於终点、0夏天快乐0、一日居士、书剑-笑打赏平安符。么么嗒~ 第六十八章 深仇 夏辰一眯眼:“我说风月公子,你真是大夫么?我怎么总觉着这你这人分明把别人的痛苦当快乐啊。” 花漫楼也眯起眼凑上前学着她的语气:“我说辰弟,我也总觉得你的目的不太纯粹啊。” 两人的表情怎么看都像一只不太老的狐狸和一只小狐狸。 夏辰撇了下嘴:“怎么和你说呢,我那两位堂姐最近正为了嫁人之事寻死觅活闹得整个夏府不得安宁,她们到底是年轻抗折腾,可我祖母那么大年纪了,哪受得了三天两头的惊吓啊,我寻思着你顺道替她们看看,要是没什么大碍也好让我祖母放心。” “真的就为这?”花漫楼还是有些怀疑。 “不然你以为怎样?”夏辰一脸天真地反问。 花漫楼还是有些狐疑地点了下头:“好吧,看在你这么有孝心的份儿上,我就替她们看看。不过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有什么好闹的啊?” 夏辰微笑道:“谁说不是呢,严家有钱有势,多少人巴不得嫁过去哩。” “严家?严太尉?”花漫楼的神色变得严肃起来。 “对啊,你没听说吗?我还以为你消息很灵通呢。”夏辰继续像是闲话家常般地道。 花漫楼坐起身来:“总不会是嫁给严世铭吧?难道是嫁给严仆射当妾室?” “你真聪明。” “哈哈哈,辰弟,你是不是觉得你堂姐嫁过去,与严家沾了亲是件好事啊?”花漫楼的笑声听起来有些悲愤,语气更是带着讽刺。 “难道不是?我听说许多人为了和严家攀上关系,挖地三尺找门路,严太尉和严仆射的干儿子就有几十个。”夏辰之前已看出花漫楼和严世铭那些人不太对付,她本以为他是看不惯那些纨绔子弟的作风,现在她觉得这其中似乎还另有隐情啊。 “停车!”花漫楼冷声道,脸上全是怒意。 夏辰微笑道:“这好像还没到吧?” 花漫楼面色阴沉:“我忽然想起有件重要的事要办,此地离夏府也不远了,你自己走回去吧。” 夏辰伸手按在他的手腕上,笑盈盈地道:“看样子你不打算替我祖母看病了,并且是要与我绝交了啊!难道,你与严家有仇?” 花漫楼凝视夏辰片刻:“你……你在试探我?” 夏辰拍拍他的手腕:“谈不上试探,不过是你表现得太明显。” “公子?”赛雪的声音从车外传来。 “没事,继续走吧。”花漫楼吩咐道。 马车继续前行,夏辰这次没再瞒他,但也没把事情全挑明,只道出严世铭为了那日湖边之事,一直想报复自己,并已有所行动,而她准备还以颜色。 花漫楼听罢,沉默了一会儿:“辰弟,我父亲是被严太尉害死的。” 在这时代商贾的社会地位很低,就算如花家这般富甲一方也是一样。原本花家凭着医术,一直在太医院占有一席之地,花漫楼的父亲花青云便是一名极富盛名的御医,但十三年前,严太尉为了让自己的女儿当上贵妃,设计诬陷花青云,逼他给当时亦同样有身孕的淑妃下药,导致淑妃胎死腹中。 事后严太尉向皇上弹劾花青云,花青云服毒自尽,花漫楼的大哥花漫溪被流放并死在途中。幸好朝中多位受过花家恩惠的人求情,花家才没有被灭门,但皇上下旨花家的后人朝廷永不录用。 夏辰看着眼中满是恨意,面色苍白如纸的花漫楼,竟不知要如何安慰。永不录用这种惩罚在这种时代无疑是判了一个家族死刑。难怪他的所作所为离经叛道,个性也有些怪癖,他心里竟然压着如此深仇大恨啊。而他想支撑这样的家族不倒,又无法争取更高的荣耀,心中所受的折磨可想而知。 花漫楼喝了一口茶,长嘘一口气:“辰弟,我本不该和你提及这些,但……”但他自己也说不清为何会和一个孩子说这些事,许是欣赏并相信夏辰是个性情中人,又许是自己太压抑了。 夏辰点点头:“风月哥哥,我懂。”这类事在饱读史书的夏辰看来并不新鲜,花漫楼也不是最惨的,多少人无辜被诛灭九族,连家中老幼也不放过。可话说回来,一死容易,背负着如此沉重的仇恨和使命对于一个少年来说,真的是太重了。 花漫楼并不认为夏辰会懂,但这两个字却已足够了。他很快便整理好了情绪,又摆出他那玩世不恭的笑容:“应该快到了,辰弟,如果替你祖母医好眼疾,你要怎么谢我?” 夏辰知道他早擅长了把这些事藏心底,心想着自己也只能期待他早日大仇得报,或是能找一个可以真的安慰他心灵的人了。 “风月哥哥,辰儿一没钱二没色,这个能不能先记帐呀?” 花漫楼轻笑道:“我不缺钱,也不好‘男’色,并且从不赊帐。” 夏辰扯扯嘴角:“停车!” “怎么了?”赛雪再次问。 花漫楼忙道:“没事,走你们的。我说辰弟,你和为兄说这个就见外了,不如你陪我用个饭,喝上几杯当答谢吧。” 夏辰勉为其难地道:“最近请我吃饭喝酒的人实在不少,但见你如此有诚意,我就勉强答应吧。” 花漫楼苦笑道:“多谢辰弟赏脸。唉,想不到我风月公子头一次请人喝酒,人家竟然是这么不情不愿的啊。” “夏府到了。”赛雪轻敲了一下车门娇声道。 夏辰料得果然没错,风月公子来到府上的消息比飞毛腿导弹还快,那些个丫环婆子们忽然像是开会似的聚到前院,从车马房到老太君的院子一共百十米的路,就像是一次检阅仪式。 她小声调侃道:“风月哥哥,想不到你的魅力真这么大,上至五十下到十岁的女人都这么仰慕你。” “咳!你再拿我取笑,我可走了。” 夏辰一嘟嘴:“我说得可是实话,如果我能这么人见人爱花见花开,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一进院门儿,夏辰冲守在大门口的王妈妈道:“我请了咱们大云国医术最好的大夫来替祖母看眼睛,祖母她现在?” 王妈妈的眼神在花漫楼身上打着转,道:“三少爷,这会儿怕是不方便呐。” 夏辰想了下:“谁在祖母房里?” 王妈妈小声道:“大老爷、大夫人、三老爷、三夫人,大小姐、二小姐。” 夏辰闻言心道,呵!开家庭会议啊!“王妈妈,我好容易请了风月公子来,你去通传一声,什么事也比不上祖母的身体重要啊。” 王妈妈迟疑了下:“三少爷说得也是,那我这就去说一声儿。”凡事总有例外,虽然老太君说不让人打扰,但风月公子这种人物毕竟不是说请就请得来的。 花漫楼盯着王妈妈的背影道:“辰弟,你们夏府好像有大事啊。” 夏辰耸了下肩:“无非是家务事,祖母说今一早儿替我那两位堂姐断纠纷,没想到这会儿了还没弄出个结果来。” “呵,清官难断家务事么。” 片刻后,王妈妈快步打屋里过来:“三少爷,老夫人让您请风月公子过去。” 来到堂屋,夏辰见所有人都一脸惊讶地望着花漫楼,连哭红了眼的夏菁华和夏雅蓉也张大了眼睛。 老太君道:“老身眼睛不好,辰儿,快请风月公子坐。” 花漫楼道:“老太君不必客气,在下还有事在身,替您诊视过便走。” 夏忠扬道:“久闻风月公子大名,想不到竟是如此年轻。”语气中有那么一丝怀疑。 夏飞扬冲孙氏道:“快扶母亲到内室。”然后站起身冲花漫楼施一揖:“既然风月公子很忙,我就不多客气了,请。” 替老太君诊过脉,又仔细瞧过她的眼睛,花漫楼冲夏辰道:“辰弟,取纸笔来。” 玉儿忙道:“我去拿。” 夏辰问:“我祖母的眼睛怎么样?” 花漫楼道:“按时敷药服药好好调养,两个月便可见光,半年应该就能复明。” 老太君闻言激动得声音都发颤了:“真的能医好?老身这可是十多年的顽疾了。” 夏忠扬跟着道:“是啊,我也请我许多名医,半年真的行么?” 花漫楼神色略显不悦,淡淡地道:“若是医不好,在下也不敢出此狂言。” 老太君忙道:“风月公子误会了,老身只是太过喜出望外。” 夏忠扬也不再开口,风月公子的大名他不是没听过,只因花漫楼太过年轻,而他更难以置信夏辰能请来这号人物,于是记下花漫楼的样子,打算回头找人打听一下。 这时玉儿拿来纸笔,花漫楼写下一方药单交给玉儿:“把这些药凑齐后让辰弟拿给我,到时我亲手替老太君调配。” 夏飞扬接过药单一看,脸色顿时变得极为惊愕:“这,这许多药怕是药铺买不到啊。”不只是买不到,就算能买到,价钱怕是相当昂贵。 花漫楼道:“听闻夏将军深得皇上赏识,到宫中求几味药应该不难吧。” 夏忠扬道:“自然,就算是难求,为了母亲我也会想方设法弄来。” 花漫楼站起身,想像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道:“呃,刚刚我在堂屋见有位姑娘面色极差,像是着了恶寒,我既然来了,就顺便替她诊视一下开贴方子,不然积寒久了恐怕将来……咳。” 夏飞扬一听忙道:“那就有劳了。玉儿,去把菁华和雅蓉叫来。” 玉儿出去后,夏忠扬终于忍不住问:“不知风月公子怎么会与小侄相识?”谁都知道要请风月公子看病难如登天,他索取的诊金往往不是钱,而是一些意想不到的稀世珍宝或药材,就算出得起,来与不来还要看他心情。 ------题外话------ 感谢琳子1911两张粉红支持,感谢黎家大少爷、波姆尼迪、水星的蒙面超人打赏平安符,么么~~ 第六十九章 以为 花漫楼微微一笑:“之前我在外云游与辰弟巧遇,相谈甚欢一见如故,前几日偶然在京城重逢,他说祖母患眼疾多年,在下便自荐前来一看。” 夏忠扬看了一眼夏辰:“原来如此,承蒙风月公子看得起他。” 花漫楼道:“辰弟个性率直,为人爽快,在下十分欣赏。” 夏辰道:“风月哥哥,你别在那一直和我大伯父客套了,我听着牙酸。” 夏飞扬和夏忠扬相视一眼,心中都在想奇人异士都有些怪癖,这风月公子见多了显贵,所以觉得夏辰这样的毛头小子有趣也说不定。 这时玉儿带着夏菁华走进来,却不见夏雅蓉。 夏青扬问:“雅蓉呢?” 玉儿道:“二小姐说她身子已经无碍,不用麻烦风月公子了。” 花漫楼微微一笑:“想是夏二小姐信不过在下的医术,那便罢了。”说罢举步向外走去。 夏忠扬忙道:“风月公子请留步,你适才不是说我女儿菁华像是染了恶寒,要替她诊视一下开贴药吗?” 花漫楼道:“我说的不是这位姑娘,这位姑娘虽然有染风寒的迹像,但现在所服的药对症,效果很好,已无大碍。” 夏飞扬听了这话心急起来,难道风月公子说的是雅蓉?于是连忙道:“还请稍等片刻,我这就叫我那不懂事的女儿过来。” 夏辰道:“风月哥哥,我直接带你去看我雅蓉姐吧,她一向腼腆,许是不好意思。” 花漫楼想了下道:“也好。”然后冲老太君道:“老夫人多休息,在下这就告辞了。” 老太君道:“风月公子慢走。” 夏雅蓉这几日住在夏青扬院中的西厢房,不说足不出户也差不多了。 翠儿一见风月公子亲自来了,一脸惊喜地道:“小姐她这几日不吃不睡又不肯就医,奴婢可真地是担心死了。” 夏飞扬把花漫楼和夏辰请进堂屋,冲翠儿道:“把雅蓉给我叫出来,真不知着了什么邪,一会闹着要替别人嫁,一会儿又闹着不肯看大夫。”说罢略显尴尬地冲花漫楼道:“让风月公子见笑了,我这女儿不知是怎地了,她一直很懂事的。” 夏辰道:“叔父,你别生雅蓉姐的气,我觉得她一定是生病了才会这样,等下让风月哥哥给她瞧瞧,吃几贴药就会好的。”夏雅蓉这般表现,她再笨也猜出了几分端倪,她这可不是失恋,十之八九是有了身孕。 这时房内传来夏雅蓉的声音:“我不看大夫,再让我看大夫我就一头撞死。” 夏飞扬一拍桌子站起身:“这像什么话!个个都要去撞墙,不想想当爹娘的把你们养这么大容易么?” “爹,不要再逼女儿了!”夏雅蓉哭喊道。 夏辰见夏青扬就要冲进去,忙上前阻拦:“叔父,雅蓉姐姐想是病得太严重才会说这样的胡话,你先消消气,我去劝劝她,她一向喜欢和辰儿聊天。” 夏飞扬叹了口气:“好吧。” 夏辰推门来到内室,只见夏雅蓉蜷缩在床榻里边,紧抱着被子,就像抓着救命的稻草一般。 翠儿抹着泪儿跪在地当中:“小姐,你这到底是怎么了?你就让大夫看看吧。” 夏辰道:“翠儿,你去打盆热水来,替雅蓉姐擦把脸。” “嗯。”翠儿答应一声,退了出去。 夏雅蓉盯着夏辰:“要你多事,我不看大夫,你马上把风月公子带走。” 夏辰走到床边小声道:“你总得替肚子里的着想着想,还有那位伤心欲绝的孟护卫。” 夏雅蓉脸色苍白得几乎透明,瞪大眼睛看着夏辰:“你,你怎么知道他?” 夏辰很平静地道:“碰巧遇上两次,他很担心你。”要打听这个人很容易,只要不是最近来府里的,都知道有这么个人。 夏雅蓉眼中瞬间溢满泪水,眼神却仍旧带着戒备:“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带人来替我看,病,你到底有什么居心。” 夏辰淡淡地道:“我能有什么居心?你这样下去早晚会病倒,事情也迟早瞒不住。” 夏雅蓉咬了咬嘴唇:“如此我只能一死了。” 夏辰道:“你真想死?”这帮人怎么动不动就想一死了之啊。 夏雅蓉流着泪:“不然能怎样?我本打算嫁到严家,兴许能瞒过……可严家派人来了,说菁华姐若不好好嫁过去,便拿咱们夏家上下所有人是问。” 夏辰皱了下眉:“婚期还有三个月呢,你这身子能瞒住?你当严家人都是傻子?” 夏雅蓉有些茫然:“他们会看出来?” 夏辰道:“你知不知道怀胎十月就要生产啊,就是算日子也算得出吧?何况你有了身子严家不也一样会请大夫,到时你这几个月了一看就知道了,那时你死得会更惨!” “这……我没想过。” 没常识真可怕,不过这时代对男子之事讳莫如深,许多人不到新婚那天都还不懂男女之事,夏雅蓉能知道自己有了身孕,已经很不容易了。“雅蓉姐,你放心让风月公子替你看看,其他事由我来处理。” “你?你有办法?”夏雅蓉眼睛一亮。 夏辰道:“兴许有。至少比你的办法强。”不行就实话实说呗,夏飞扬和孙氏总不至于眼睁睁看着女儿去死吧。 夏雅蓉一把抓住夏辰的手:“辰儿,我都听你的。” 夏辰点点头示意她躺好,然后来到堂屋:“叔父,雅蓉姐总算同意看大夫了,不过她说让我带风月哥哥进去替她诊脉,不要旁人在。” 夏飞扬松了口气:“让看就好。风月公子,麻烦你了。” 花漫楼叹道:“生病的人通常情绪不好,我见多了,不会介意的。辰弟,那就赶快吧。” 夏辰见花漫楼替夏雅蓉诊完脉,小声问:“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夏辰真想踹他一脚,瞪了他一眼压着嗓子道:“呃,当然是问你她的病情怎么了样了!” “肝气郁结,气虚血亏,加上外感恶寒,再不尽快医治……” “停停停。”夏辰忙摇手,然后一把将花漫楼拉到一旁小声耳语:“她没身孕?” “哈?”花漫楼一头雾水的样子,随即恍然地拍了下夏辰的头:“她一姑娘家,哪来的……你,你就是为这非让我替她看病啊!” 夏辰的脸一点点涨红了,花漫楼的表情很明显,自己的想法太不纯结了。我了个去啊,真是糗大了,可是,这夏雅蓉闹得哪一出啊。 直到把花漫楼送到大门外,他还在笑个不停,夏辰嘀咕道:“这也不是我先误会的,她自己也是这么以为的啊。” 花漫楼贼笑着凑到她耳边小声道:“以为拉个手、亲个嘴儿,同睡在一张床上就会有孩子的有的是,辰弟,你如何以为呢?” ------题外话------ 谢谢水星的蒙面超人、謇旭繁星打赏平安符,么么嗒。大家周末快乐。 第七十章 没完 “你找打啊,我以为个毛线!”夏辰冲他挥挥拳头,扭头便往回走。 “哈哈,辰弟,别忘了你答应陪我吃晚饭,今日你心情不好就算了,明日我去接你。” “滚蛋!”夏辰重重甩上门。 花漫楼觉着自己从小到大都没这么开心过,吩咐赛雪二人回山庄,脸上还带着浓浓的笑意,忽然他想起一件事来,自言自语道:“以为个毛线,羊毛线?北方人的说法吗?” 一边吃着晚饭夏辰一边琢磨,那个杨敬诚是与自己两位堂兄串通来害自己的呢?还是受严公子那帮人的指使呢?自己好像没得罪过他吧?不过现在他却已得罪到自己头上——竟然敢找人诬陷自己是贼,还能再恶心点么? 红儿推门进来道:“少爷,大小姐过来了。” “请她进来吧。”稀客啊!夏辰心中暗道。 夏菁华在秋月的搀扶下进了屋,微微欠身道:“辰儿,没扰到你用饭吧?” 夏辰缓缓站起身,吩咐绿儿她们收拾桌子上茶后,伸手做了个邀请的姿势:“菁华姐快请坐,我早想去探望姐姐的,只怕打扰姐姐休息。” 夏菁华坐下身:“辰儿这样说,姐姐更过意不去了。自打你回府,姐姐一直都没多加在意,可你竟还冒死救了我的性命。” 夏辰示意绿儿她们退下,带着几分好奇看向夏菁华:“那日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真是姐姐一时发病症……” 夏菁华哼道:“我哪来的病症啊?要不是辰儿你及时相救,我就被那个小贱*人给害死了。” 夏辰干笑了下:“姐姐说的是?” 夏菁华迟疑了一下:“辰儿,姐姐就快嫁人了,你以后得多小心雅蓉,她的心机可深着呢。” “姐姐是说雅蓉姐?” 夏菁华点点头:“嗯,其实我装作得了痴傻之症,也是她提醒我的。那日她去看我,故意说我若是那一撞撞坏了头,落了什么病根儿,就只能她嫁到严家了。” “于是你才装成痴癫的么?”夏辰佯作好奇地问,不过她心里却在想这两姐妹说到底都是顾着自己,只不过想嫁的却不是让嫁的,所以才闹出这些个事来。 “唉!”夏菁华叹了口气:“我却不曾想这都是她事先设计好的,那天我想在你这院子坐一会儿,她把你院子的人还有我和她的丫环都支开了去,她说我什么也不必瞒她,只要我开口,她就替我嫁到严家,我信了她,却不想她竟是为了孟护卫的事,怨恨于我。后来她冷不妨地把我推下水池,我慌乱间抓住了她的裙角,把她也扯了下去。你带人赶来拉我们上去时,她还故意把我拌倒,要不是你跳下去,我想我现在已经……” 夏辰想起那日的情形,也觉得夏菁华忽然栽倒在水池里有些蹊跷,原来是夏雅蓉下了脚绊。一个欲置对方于死地,一个死也要拉对方一起,这两姐妹比仇人还仇人啊,夏家人难道有不讲亲情的遗传基因! “姐姐,你说的孟护卫是什么人呐?” 夏菁华吸了下鼻子:“他啊,原本是咱们夏家的邻居,自小跟着三叔学了些拳脚功夫,并且练习十分刻苦。而他父亲去世得早,母亲又体弱多病,于是三叔在临去军营前,安排他做了咱们府里的护院,不想他竟与雅蓉暗生情愫,两人更是做出了见不得的事。” 夏辰道:“听姐姐的意思,他们是两情相悦啊,那雅蓉姐嫁给他不就行了吗?” 夏菁华苦笑道:“辰儿,当我撞见他二人私下幽会之事,也暗暗问过雅蓉,她并不想嫁到孟护卫那种人家,并且她说家里人一定不会赞成,于是她哀求我莫把这事儿说出去,说她会和孟护卫断绝来往。” 夏辰道:“那后来你把这事告诉了大伯母他们吗?” 夏菁华摇头:“不是我,虽然我后道他们没断,但却不是我告发她的,是张妈妈发现的。” 夏辰听了这些,对这件事也基本上弄清楚了,夏雅蓉这边儿是欲断难断,孟护卫那边儿又痴心不死,在告发问题上,夏菁华被误会不讲信用,说到底不过是些风*流韵事。 “姐姐,这些话你一早和祖母讲了么?” 夏菁华摇摇头:“没有,所有人都以为我之前得了失心疯,谁会信我这些话。再说严家已经听说我因为不想嫁而寻死的事了,一早就派了人来传话威胁,我爹娘已经跪下求我,我这为人子女的,还能怎样?”说着她拭了下眼角:“雅蓉想也知道自己错了,一直求祖母和我爹把她嫁过去,这严家这次指明要我。” 夏辰劝道:“姐姐放宽心,我想严家不会亏待姐姐的。至于雅蓉姐,想她只是误会了。” “我娘也说,贫贱夫妻百事哀,到了严家至少吃穿不愁。” 夏辰立刻想到了钱氏的嘴脸,不过这也算是可怜天下父母心了。 夏菁华淡淡一笑:“不管怎么说也是姐妹一场,我也不想再计较这些个恩怨了。” “嗯,姐姐能想开就好。”夏辰发现原来夏菁华才是个实在人啊!她也不想想,严家怎么得知她寻死之事的,仆人们就算嘴再不严实,也不敢把这事往外说,就算走漏些消息,严家人会那么碰巧听到?想必是夏雅蓉安排人传去的。 而夏雅蓉到底是为了享受富贵,还是以为自己有了身孕,想了这个主意呢?她明明连怀孕生孩子的事都不懂。 夏菁华又坐了一会儿,对夏辰嘘寒问暖并叮嘱一番才离开。她前脚刚走,夏雅蓉便来了。 明人不必说暗话,夏雅蓉直接问:“辰儿,你问过风月公子了么?我到底是?” 夏辰摇头:“你只是忧思过重,加上身子虚寒,并没有身孕。” 夏雅蓉一脸惊讶,脱口道:“可我娘说……而我这两个月……”说着脸一红。 夏辰叹道:“放心吧,风月哥哥不会看错的,他也不会骗我,你好好休息几日,按时喝药很快就会好的。” 夏雅蓉脸色一阵青一阵红,最后都被欣喜所取代:“辰儿,那我先回去了,你也早点歇息。” 看着夏雅蓉脚步轻快地离开,夏辰无奈地耸耸肩,这出戏貌似还没唱完啊,看样子正真的主角不是这两姐妹,而是这两姐妹的娘! 貌似后续会更加精彩,真是越来越有看头了,而些这事自己完全没必要多掺合,因为一棵树枝叉再怎么多,砍断主干都活不成。 夏忠扬、夏飞扬,你们到底哪一个才是害我爹的人,或者说你们两个都有份儿? 第七十一章 凑合 躺在床上,夏辰想着明日要找那杨敬诚谈谈,他要么老实交待谁指使他的,若不然就别怪自己手黑了,她可没时间和这种小喽罗耽误功夫。 一清早像平时一样来到书院,夏辰先来到吴先生的书房,杨敬诚还没到,只有吴绢儿一人呆坐在书案后。夏辰有些意外,平时吴绢儿看到自己总是会高兴地上前问长问短,今天这是怎么了?难道和自己一样,做了什么奇怪的梦? 她昨天又梦到那对鸾凤一样的鸟儿了,甚至它们还口吐人言对自己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说它们的九魄数千年前被打散,只剩下七魂依附在一对戒指中,它们的主人临死前将戒指交与一名家童带到了这里……总之后来它们失散了,希望自己能使它们重聚,有可能的话替它们寻一处灵杰之地修炼。 夏辰这一早上越想越觉得好笑,自己最近真的是想得太多了,连做梦都这么玄幻。不过就算是梦,她倒不介意做件好事,就当是成全一对有情人也好,可另一枚在贺无意手上,与自己相隔可不是十万八千里,而是怎么也有上千年的时空啊。 吴绢儿发现夏辰不知何时到了身侧,猛地回过神儿来:“辰儿,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呃,绢儿姐姐想什么事想得这么入迷?”夏辰收回乱飘的思绪,笑了下道。 吴绢儿眼圈儿一红,伸手抱住夏辰的腰,嘤嘤哭泣道:“辰儿,三日后我便要到皇宫去参加选秀了。” 夏辰一怔:“别担心,康王不是说过,像你这种情况,选上也会让人撤换掉吗?” 吴绢儿抽噎道:“辰儿,康王前日就下令了,家中只有一名独女的不在参选之列,我一名姐妹已经得到通知不必去,可我……我却没收到啊。” 夏辰懂了,康王是没失信,可正如她早担心的那样,康王不会在意某一个人,更不会特意交待吴绢儿的事,而严世铭却铁了心要整她。 这时有人推门进来,夏辰抬眼一看正是杨敬诚。吴绢儿心情乱到了极点,完全没理会有人进来,继续埋头在夏辰胸口哭个不停。 “夏辰,你……你对她做了什么?”杨敬诚愣了片刻,怒吼一声冲了过来。 夏辰随手抄起桌上一本书丢了过去:“这没你的事儿,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杨敬诚下意识地伸手一挡,然后更加怒不可遏:“你放开绢儿。” 吴绢儿抬起脸抹了下泪水:“杨师兄,你先出去行不行,我都快烦死了。” 杨敬诚的脸色像是被人猛地抽了一巴掌:“绢儿,你……你赶我走?”说着抬手一指夏辰:“那他呢!” 吴绢儿道:“什么你啊他啊的,你没听我说我现在很烦吗?我只想辰儿在这陪我待一会儿。” 夏辰看了看耍起小姐脾气的吴绢儿,又看了眼一脸伤心模样的杨敬诚,心里忽然间明白了点什么,这小子莫不是在吃自己的飞醋吧?他脑子是不是铅块子做的,自己才多大!再早熟也熟不到这会儿就谈情说爱呀? 不过夏辰到底有点低估了古代人的大尺度,对于晚婚他们的确有许多标尺,甚至有过女子十七岁不嫁人,其父母要获罪的法令,这种法令大云国虽然没有,但十七八岁不嫁人,街坊邻居便会说嫌话了。而对于早婚,什么说法儿也没有,许多有钱人家,在儿子还不会走路时就先买个妾室预备着了。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观念是古代人早婚的原因之一,再有便是古代大多数人生活环境都很差,医疗条件就更不必说,兵役和徭役也使许多人年轻轻的便死去,所以早结婚早生子的想法深入人心。 大云国明文规定,男子十六,女子十四可成婚,这还是虚岁,早两岁也没人会过问,而七八岁甚至还在娘胎里就订亲的有的是。 夏辰现在九岁多,在杨敬诚看来,那长成一个少年就是一眨眼的事儿,吴绢儿虽然大他几岁,可这也不影响吴绢儿喜欢他。更主要的是,吴绢儿对他的态度绝好过对别人十倍,每每一起他,脸上会不自觉地流露出一种让杨敬诚又羡又嫉的娇态来。 这时吴先生推门走进来,看着三人互相怒目而视的情形微微一愣:“辰儿,怎么还不去学堂?敬诚,替我把书和文房四宝拿来。” “哦。”夏辰答道。 “是。”杨敬诚应罢直接去书架上准备吴先生要的东西。 吴绢儿在父亲进来时便松开夏辰的衣袖,低头佯装整理书案,这件事她是从一名邻家姐妹那听来的,不到最后,她不想让父亲知道。 夏辰一进学堂的门,便看到几乎所有的学生都聚在一处低声议论着什么,正对着门的几名看到她,便立刻闭了嘴,并向背对着她的人猛使眼色,然后他们便都各自噤声回到自己的座位。 见到这情形,夏辰心中暗哼,喜欢八卦的人真是无处不在啊,而她隐约听到他们说什么“野小子,风月公子”,原来是在议论自己呢。 这时孙茂生走过来,将一方十分精美的锦盒放到夏辰桌上,躬身道:“夏辰,我丢的笔已经找到了,昨日之举实在失礼,这个玉笔架请你收下,当作赔罪。” 夏辰瞥了他一眼:“昨日之事我并未放在心上,赔罪了就免了吧。” 另几名学生附和道:“夏辰,你就收下吧。” “是啊,孙茂生真地是一片诚意。” “你就给他个机会吧。” 夏辰暗想,这些个孩子真地和现代不一样,这么小的年纪就都学会当面一套,背地里一套了。她伸手打开锦盒,盒内的白玉笔架属梨花白玉,光泽莹透毫无瑕疵,也是难得的上乘货色了,不过与她之前在古玩店所见的那羊脂白玉却差了一个档次。 “这东西还算不错,但却上不了我的书桌,你还是留着自个儿用吧。”淡淡地说了一句,合上盒盖。 夏辰的举动令不少人都面露惊讶之色,这一方白玉笔架怎么也值二三十两银子,他竟然说上不了桌面儿! “夏辰,我倒相见识一下你们将军府用的都是什么样的上品。”赵志和孙茂诚关系一向不错,见夏辰如此奚落自己的朋友,打起报不平来。据他听闻那夏将军不过是走了门路,被封了一个还不到四品的官,破例赐了所府邸,之前也就是个一般人家,而这夏将军又只是夏辰的伯父,夏辰本人就是个孤儿,能入这官塾读书就已经很不错了。 “就是啊,你到底识不识货。”又有看不惯夏辰这般嚣张的人跟着道。 夏辰淡然一笑:“你们就当我不识货好了。”说着从书包里拿出自己的翡翠笔架很是随意地摆在桌上。这笔架虽非满绿,但从基部到顶部由深到浅,犹如一座碧山般浑然天成,更显韵趣,并光泽莹透晶亮,相比较而言,那白玉笔架就显得黯然失色了。 所有人盯着夏辰眼前的笔架,都惊愕得说不出话来,这笔洗没有个百十两绝买不下来。 夏辰自然清楚,而她也真买不起这种笔架,钱氏自然也不会买给她,这笔架其实是岑少泽送的,一是见她爱不释手,二是作为让她好好练字的鼓励,因为她的毛笔字实在令岑少泽不敢恭维。岑家是世家,不管是文臣还是武将,一向不乏身居高位的,皇帝的赏赐加上数代人的收藏,这种东西虽不能说有的是,也绝对不少,所以夏辰也没多客气。 孙茂生的脸色涨得通红,他这白玉笔洗已是家中最好的一个了,若非见识了夏辰的手段,担心自己被报复,他怎么也舍不得拿出来。诬陷别人是贼可是极为恶劣的行为,以他的器量,怎么也不相信夏辰会轻易放过他。 夏辰微笑着将那锦盒递给他:“拿回去吧,莫说东西好坏,我这有一个能凑合就行了,多一个我还得费那么点心思经管,万一丢了……我可不想到处去找。” 乍听夏辰的话倒是说得挺委婉,可这一屋子的人都是知情人士,谁都听得出其中的讽刺之意,尤其听他说这上百两银子的笔架只是凑合用,脸色都变得堪比翡翠一样绿啊。 这时吴生生过来了,孙茂生忙捧着锦盒灰溜溜地回了座位,他感觉一股股寒意涌入自己的身体,竟不自觉地打起哆嗦来。 夏辰瞥见他一点点变惨白的脸色,心想自己是不是吓到这孩子了?她好像没怎么他吧?忽地想起有人说过这孙茂生的父亲是刑部的,他莫不是在幻想着自己会给他来个十八般酷刑加身吧? 吴先生今日并没讲多少书,很快替他们布置了一些作业,便离开了。 夏辰注意到吴先生的神色有些不对,还有些心不在焉,一篇文竟读漏了好几句,这和平日一向严谨认真的他判若两人,想是因为吴绢儿选秀的事在心忧吧。 过了一小会儿,有人推门进来,夏辰并未加理会,仍旧在纸上绘着画,她想把梦中的美景勾勒出来。 “夏辰,你跟我过来下。”杨敬诚冷肃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题外话------ 感谢午夜牧羊女投粉红支持,感谢范儿十足打赏香囊,书剑-笑、黎家大少爷打赏平安符,么么嗒~~ 第七十二章 胡搅蛮缠 夏辰心道,拿个鸡毛当令箭,真当自个儿是盘菜了。她搁下笔转头问:“杨师兄,是吴先生让你来叫我的?” 杨敬诚没想到夏辰会问这样的问题,怔了一下:“是我有事找你。” “哦,那你问过吴先生了吗?我擅自离开可是要被罚的。” “先生现在有事我不方便打扰,回头我自会和他说。”杨敬诚七窍都快憋生烟了,就好似一个快饿死的人正要吃饭,却跑来个说书的,非拉着他听一段再吃。 夏辰这才缓缓站起身:“那好吧。”她问这些话只是想让他知道自个是什么身份,少跟自己吆五喝六的,而她是一定要去的,免得这家伙一会儿有个什么事先走了,自己还得等一天。 两人都心照不宣地一路沉默,来到显少有人经过的一处夹道,墙边的柳树遮住了阳光,一阵穿堂风吹过,夏辰顿觉一阵凉爽。 “杨师兄,就这儿说吧。” 杨敬诚强压着一肚子火:“夏辰,以后不许你再靠近绢儿。” 夏辰微微一挑眉梢:“呵!你这是在命令我还是在恐吓我?你凭什么?” 杨敬诚气急败坏地道:“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再让我见到你和绢儿在一起,我就要你好看。” 夏辰想了下:“怎么好看?明枪还是暗箭?不如你现在就让我看看吧。”她真是很难理解这种人,不知道强扭的瓜不甜么?何况这瓜还没长在他家地里,他要是偷了抢了也还算本事,不过是蹲在路边儿看着,就敢说这瓜是他的了? 这种人唉,偏执自大还沾着点傻,究竟说他可恨呢,还是可怜?吴绢儿这个瓜马上就要被连秧拔了,他还在这儿痴心妄想呢。 杨敬诚盯着夏辰无畏还带着几分嘲笑和怜悯的眼神,彻底蒙了,他就是做梦也不会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他以为只要自己一句话就能搞定的。 之前指使孙茂生诬陷夏辰,是想令夏辰在书院彻底抬不起头,甚至辍学,即能满足自己的报复欲,又可以永绝后患,只是不知为何会失败了,今日碰巧见到吴绢儿扑在夏辰怀里,他便再也按耐不住,决定直接给夏辰可警告了事,可…… 书院中哪个学生不是对他客气又尊敬的,偏偏眼前这个矮他半头的夏辰竟好像只当他是个扫地的。一股几乎令他崩溃的情绪涌上心头,杨敬诚彻底失去了理智,他伸手便去抓夏辰的衣襟,他再也无法忍受夏辰那副表情,至于后果和初衷,他完全顾不得了。 夏辰倒是没料到他这么快就发飙了,并且他的速度很快。大云国虽然尚文,但大多世家子弟仍会请武师传授一些功夫,杨敬诚显然也学过。她一侧身堪堪躲过,心底一阵莫名的兴奋,看起来今日能好好活动下筋骨了。 杨敬诚一抓落空,心中一惊,但他早被愤怒冲昏了头,将爪化成拳,回手扫向夏辰的脸颊。 夏辰早料到他有这招,抬起手臂一挡,翻手一压,借力打力,不仅将这一拳化解,杨敬诚险些一头撞到夏辰身后的墙上,亏得他的脚步扎实,手掌撑了一下墙面,稳住了身体。 “你会武功?难怪!”他虽然气愤到了极点,可还没疯,两招都没中不说,还差点中招,顿时冷静下来几分。 夏辰挑衅地勾了下手指:“来,继续。” 杨敬诚瞳孔一缩,手臂一抖,竟从袖中抽出一把匕首来,冷笑着摆了个架势:“这是你自找的!” 夏辰一挑眉:“杨师兄,你这也太不厚道了吧?”嘴上说着,眼睛却更加戒备地盯着杨敬诚身上每处关节,以判断他接下来的攻击方位。这杨敬诚的伸手还是不错的,此时又有兵器在手,马虎不得。 “哼!不厚道的人是你,竟然打绢儿的主意。”杨敬诚说着,举臂刺向夏辰的左臂。 夏辰心中骂着这冷兵时代的人也真是,动不动就武刀弄枪的,回头自己还真得研究两件带着防身。转念间她向右一滑,令她惊讶的是,杨敬诚这招竟是半虚半实的,他刺势还未尽便转腕削向了右方,似乎也看出自己会朝这边躲。 眼前着匕首就要划到自己的肩膀,夏辰只能暗骂自己还是轻敌了,如果不是想回手还他一记,向后一些避开其实是最安全的! 就在匕首划破她肩头的衣服,一股冰凉之意接触到她皮肤之时,只觉得眼前一个白影一闪,杨敬诚的手腕便被人捏住了。 夏辰看着眼前这个有点熟悉的背影,暗松了口气,不过令她纳闷儿的是,这家伙怎么会出现在这的? “你是谁?”杨敬诚盯着眼前面容俊秀,薄薄的唇角带着一丝冷笑的少年,惊声问。 “光天化日,持刀行凶,跟我到安阳府衙走一趟!” “噗!”夏辰没想到卫寒会冒出这么一句,忍不住笑出声来。 杨敬诚瞪大眼睛,额上渗出了冷汗:“你,你是,你跟本不是衙门的人!”夏辰的笑令他反应过来,眼前这少年跟本就不是衙差捕快的打扮,看年纪也不可能。 “怎么?不是衙门的人就不能抓你了?京城的所有案件我都有权过问。” 卫寒的语气透着说不出的威严,夏辰听了不由得对他有几分刮目相看了,这家伙正经起来,还挺像那么回事呢。 杨敬诚大喊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你,为什么只抓我不抓他?你知不知道我爹是吏部侍郎杨介。” 夏辰发现肩头还是被划破了点皮,随手拭去渗出来的一点血迹,猛听到这话,翻了下眼皮儿,这杨敬诚怎么不说他爹是李刚呢!不过这要是真地抓他去衙门,自己免不了要跟着走一趟,实在很麻烦还有可能会暴露自己会武的事。 “卫……老兄,我们不过是闲着无事在这过过招,这不算犯王法吧?”想着卫寒大概不想被杨敬诚知道姓名,夏辰改了称谓道。 “是么?”卫寒松开杨敬诚的手,回头冲夏辰眨了一眼,一幅算你聪明的表情,语气仍旧保持着深沉:“不知道这样很危险么?下次注意!呃伤着了?” 夏辰皱了下鼻子:“没事,破点皮而已。” 杨敬诚听夏辰如此说暗松了口气,不过他也不敢再多停留,生怕夏辰会反悔。真闹到官衙,就算不挨几板子,回去也会挨家法。“夏辰,我还有事,切磋之事今日就罢了。” 夏辰缓缓地道:“三日后绢儿姐姐入宫选秀,如果选上,便会被送到玄国,你与其和我在这边胡搅蛮缠,倒不如替她想想门路。”这种处于发*情期的男人,她懒得再搭理,只要不是和别人串通一气就放他一马。 ------题外话------ 感谢千羽千语、謇旭繁星打赏香囊,miss洛、吴千语、萱禹打赏平安符,么么嗒~ 第七十三章 绑架(求订阅) 杨敬诚猛地停下脚步转回身:“你说什么!” 夏辰打心眼儿里看不上这种人,不过他要是真能像他自以为的那么牛那么痴情,兴许能帮上吴绢儿,自己在这件事上实在无能为力。“我说你要对绢儿姐姐真有心,就做点真为她好的事。” 杨敬诚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扭头向吴先生书房的方向飞奔而去。 夏辰望着他的背影暗想到底是自己不懂爱,还是他不懂?书上不是说爱不是霸占,而是要努力替对方着想,看着对方幸福就幸福么?不过也有人说过爱都是自私的,到底哪个对还真有待研究。 卫寒双臂怀胸,脸上挂着意味深长的笑意:“看不出来啊!你这么小就有人跟你争风吃醋了,好好努力,将来兴许能超过我。” 夏辰回手给了他一拳:“你这是在夸我,还是在往自己脸上贴金啊!” 卫寒捂着胸口:“我可是有伤在身的人,你就不能轻点吗?对了,你说的绢儿就是上次那个吧?” 夏辰耸了下肩:“是啊,虽然这批官选的贡女比之前那些境遇会强些,但到了玄国不是当宫女就是给那些王公贵族当婢女,命运还不是一样惨。” 卫寒长出一口气:“真他娘*的让人憋气。” 夏辰扯了下嘴角:“皇帝和那帮权贵只想着自己能安心享乐,才不管老百姓怎么活,拿女人去换取可耻的太平,竟都还振振有词!” 卫寒仰望着天空,无奈地道:“是啊,君要臣死,臣不能不死!” “呸!什么破君,不都是一个鼻子两眼睛。”夏辰啐道。然后她用手肘撞了卫寒一下:“少在那装模作样了,你不也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么。” “我……”卫寒立刻想辩驳,话到嘴边却又硬生生咽了回去,随即换上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你还真没良心,刚刚我要是不出手,你能只破点皮?” 夏辰白了他一眼:“虽然我会挨道口子,可我敢保证,那家伙会更惨!” 卫寒一撇嘴:“行,你厉害!只不过每次都轻敌是不是?” 夏辰不想再与他斗嘴:“你怎么会从这儿冒出来?” 卫寒笑了下:“路过。”其实他刚好有事来找夏辰,而他一向对那些教书先生没什么好感,所以翻墙进来想直接找到夏辰所在的院子,免得多费寒暄,走到这儿碰巧见夏辰和人打架,并在危机时刻出手制服了杨敬诚。 夏辰才不相信他是路过,但他不愿说她也不想刨根问底儿。拍了他一下:“那你就赶紧‘路过’吧,我回去上课了。” 卫寒拉住她:“是少泽让我来找你,他有重要的事要和你商量。” 夏辰瞪了他一眼:“不早说,你到外边等我,我收拾一下东西就来。” 先一步到车马房告诉车夫自己有事,让他接了两位堂兄就先回去,然后小跑着来到大门外。 看见花漫楼的马车停在路对面,她才猛然想起他说今日接她一起用晚饭,心道这下麻烦大了! 卫寒拍拍她的肩:“发什么愣呢,走吧,我的马在那边。”说着向身后不远处一指。 赛雪这时也已看到她,快步走过来:“夏公子,赛雪奉了公子之命来接你到风月山庄用饭。” 卫寒早已看到花漫楼的马车,并且也早认了出来,可他却没想到风月公子要接的人竟是夏辰,他手搭在夏辰的肩上,冲赛雪道:“这位姑娘,你来晚了,夏公子我先请了。” 赛雪嫣然一笑:“这位公子,夏公子与我家公子昨日便约好了。” 卫寒轻咳一声:“这个……你去回你家公子,说夏公子今日有重要的事要办,吃饭的事儿晚几天说。” 赛雪仍旧一脸微笑:“刚刚公子不是还在与小女子讲先来后到么,况且小女子请不到人定会被我家公子怪罪,还望这位公子勿要为难。” “喂,你没听我说夏公子今日有重要的事么,重要的事!”卫寒强调。 “君子不强人所难……” “谁说我是君子……” “一道、两道、三道……”夏辰听着这二人你言我一语地争执,并且此时已到下学时间,陆续有学生好奇地驻足看向他们,她头上的黑线一条条冒了出来。 终于,卫寒和赛雪想起夏辰才是正主,同时看向她。 “夏公子,你的意思呢?” “辰儿,你跟谁走?” 夏辰觉得自己欠了花漫楼的人情,而他非但不计较,还只提出这么个小小的要求,自己若是爽约,未免太说不过去。可岑少泽既然特意让卫寒来找自己,显然是那件事有眉目了想和自己商量,迟了恐会误事。天呐,她到底怎么办才好啊? “卫寒,要不这样,你先和岑大哥说一声,让他稍等我一下。我跟赛雪过去向风月公子请个罪就去找他。”事到如今,她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赛雪得意地瞥了卫寒一眼,躬身道:“夏公子请。” 卫寒盯着夏辰,唇边忽然浮现出一丝诡异的微笑,然后打了一声口哨。 夏辰心下一惊,这家伙在打什么主意? 这时卫寒那匹马跑了过来,惊散了一干看热闹的人。 夏辰以为卫寒生气了,刚想劝他别胡来,这要伤到人怎么办,却发现他冲自己咧嘴一笑,她心中刚闪过一个不好的念头,整个人便猛地被他拦腰抱起并抗在肩上。 “卫寒,你个混蛋,你想干嘛?”夏辰挣扎道,心想这家伙为什么这么喜欢抗自己啊。 卫寒翻身跃上马,扭头冲着目瞪口呆的赛雪道:“告诉你家公子,夏公子被人绑架了!” 赛雪缓过神儿时卫寒已到了十丈开外了,她虽然轻功不错,但也追不上快马啊,何况距离已经拉开了,她飞身回到马车上,一扯缰绳:“驾!卫寒是么?你给我等着。” 惊魂方定的各位看客们好半晌才回过神儿,都暗想着夏辰到底是什么人物啊,风月公子来请已经相当有面子了,而那个敢和风月公子抢人的,总不会是小人物吧? 也有人认出卫寒的,惊声道:“那是,那是卫家三公子啊。” 此言一出一片哗然,不管是对卫家还是对卫寒,那可都是如雷灌耳啊。心下都在想,难怪敢他敢绑走风月公子要请的人,风月公子再怎么厉害却只是个江湖中人,卫家那可是位高权重。 这时又一辆官宦子弟中无人不识的华丽马车停在书院门前,一名美丽妖娆的妙龄女子撩开车窗帘娇声道:“有哪位公子知道夏辰,夏公子何在?” 第七十四章 误区 几名看得眼睛都在发直的男子争着答道:“他刚刚被人抗走了。” “是,是被卫三公子……” 车上传来一声低低的轻笑:“呵,被卫寒抗走?那今日便罢了。” 女子轻“嗯”一声,放下窗帘扭头问:“秦公子,那咱们明儿再来?” 秦贵杰用他的兔牙咬了下嘴唇:“再说吧,桃儿,咱们先找地方快活快活去。” “讨厌!”女子说着依向秦贵杰怀中。 人群议论着散了,孙茂生傻愣愣地站在门口,此时他的身体已抖得像是风中的树叶一般。 此时夏辰已被卫寒放下来,因为是从他肩上滑下来的,所以她此时面向着卫寒,一腿内侧贴着他的,一腿搭在他大腿上,卫寒一只手臂还紧紧地圈着她的腰,令她的上身几乎完全贴在他的胸膛上,这姿势真地是要多暧*昧,有多暧*昧,而他身上那股清爽的香气,竟令她有些失神。 “别乱动,小心摔下去!”卫寒提醒道。 夏辰仍旧微微挣扎了一下:“你慢点,让我转过去,这样很不……舒服。” 卫寒轻笑道:“我倒觉得挺舒服的。”他无暇多想,只觉得夏辰的声音难得如此——温和,而刚刚的一串举动扯动了肩头的伤口,现在又痛起来,让他不敢有大幅度的动作。 夏辰闻言一阵气结,不过一想着他只当自己是男的,并且好像没什么特殊癖好,也就没怎么再挣扎,并且她听到后边有急促的马蹄声,显然赛雪在追他们,而她并不想被追上,到时会更为难何去何从。卫寒此举虽然恶劣,倒是替她解决了难题,花漫楼就算怪罪,也会怪到他头上。 “咦,怎么这么安静,这不像你啊。”好一会儿没听夏辰开口说话,卫寒有点惊讶。 夏辰嘀咕道:“我怕摔断脖子。” 卫寒低“嗯。”了一声,略微放慢速度:“风月公子的马车甩掉了,你想换姿势就换吧。” 夏辰探头一望,果然这条长街上已空无一人,正要转身,一滴水滴在她的脸颊上,她一抬头,只见卫寒的脸色青白得吓人,额上全是冷汗,并且他今日穿的还是岑少泽那件白衣,肩头一片血迹触目惊心。 “你……刚刚谁说自己有伤在身来着?停下,我来驭马。”她以命令的口气道。 “啊,也好。”卫寒停下马,将缰绳交到夏辰手中。 夏辰一边小心控制着马一边道:“你这家伙也真是的,什么破烂脾气,我去和风月公子打个招呼也不会太久。这伤口抻着可就不容易好了。” 卫寒将脸贴在她肩上,声音显得很没精神:“你知不知道风月山庄来回得一个多时辰?” 夏辰赌着气:“不知道!可你至少也小心点啊。” “呵,真高兴你这么关心我。” 夏辰没好气地道:“你不用太感动,就算是阿猫阿狗我也会一样关心的。” “与君斗嘴,其乐无穷!” “滚蛋。” 到了岑府,门人惊讶声道:“卫公子你怎么又受伤了?” 卫寒一阵苦笑:“我也不知自己最近倒了什么霉。” 夏辰笑着冲门人道:“卫公子练了门功夫,自以为刀枪不入了,所以……” 门人一副了解的表情,躬身将他们请进门:“我家公子在书房,两位直接过去便可,我马上让人准备衣服、热水、绷带。” 夏辰赞叹道:“岑大哥聪明,这岑府的门人也深受熏陶啊,不用说就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这次是岑少泽替卫寒处理的伤口,一边替他上药一边皱着眉头道:“你这是被什么东西伤的?” 卫寒瞥了夏辰一眼:“狗咬的。” 岑少泽自然也不信:“你不想说就算了!” 夏辰狠狠瞪了他一眼,道:“八成是被哪个女人咬的。”说完便看到卫寒脸上浮现出意味深长的笑,顿觉自己说错了话,捧起桌上的茶猛喝起来。 岑少泽不知其中因果,调侃道:“嗯,我觉得辰弟说得是真。不过卫寒,你不是从来不喜欢强迫人的吗?我怎么觉着你这伤分明是想霸王硬上弓,惹毛哪个母老虎弄出来的啊。” “噗!”夏辰一口茶水喷了出来,一向温文尔雅、风度翩翩的岑少泽什么时候语言变得如此犀利了! 卫寒强忍着笑,一阵呲牙咧嘴:“少泽,既然被你猜中,我就承认了,不过不是母老虎,分明就是母夜叉……呃!”他伸手接住夏辰丢过来的茶杯盖痛呼道:“我可是有伤在身的人!” “有伤在身的人就老实点,免得又扯坏伤口。”夏辰咬牙切齿地道。 岑少泽这下子看出了端倪,狐疑地扫视两人一眼:“辰弟、卫寒,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事?” “没!”两人异口同声地道。 夏辰不待岑少泽再开口忙问:“岑大哥急着找我有什么事啊?” 岑少泽正色道:“今日秦参政向皇上请调到太州郡安排迎接玄国使臣之事,并请皇上派人将秦贵杰从科考名中除名,他说不想因为自己的儿子,引起天下学子们对科考的非议。” 夏辰慢条斯理地道:“皇上一定说,爱卿,朕相信你,那些流言朕不会信的,你若有此心,你儿子上早就考上了。” 岑少泽惊讶地道:“莫非辰弟已听说了?” 夏辰一摊手:“这还用听说吗?他这分明在作戏呢啊,而皇上把话放这儿了,将来谁还再多议论岂不等于说皇上错了么?” 卫寒不知是疼的还是怎么,抽了口凉气:“辰儿说得对啊,不过我听说皇上的确把秦参知政事派往太州了。” 岑少泽道:“不仅如此,咱们传言中提到的那几人都称病的称病,请调的请调,连原本可能是这次科考主考官的严仆射都请命去督察选秀诸事了。” 卫寒笑道:“哈哈,果然是人言可畏,连他们这帮人也会怕啊。” 夏辰耸了下肩:“婊*子有了钱,就开始想立牌坊,这些人钱揽够了,就想名垂青史,流芳百世了,岑大哥不是说严太尉找了一帮人替他著书立说么!”她扫视二人一眼继续道:“再者读书人大多有些气节,至少在他们为官之前,可是什么都敢说,就算因敢言直谏获罪那也是种光荣啊,万一出了名,兴许还能扶摇直上呢,所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岑少泽听得一愣一愣的,待夏辰说完哭笑不得地道:“辰弟,真不知你哪来这么多歪道理。” 夏辰一挑眉:“歪么?我觉得是真理。” 卫寒赞叹道:“少泽,辰儿说的这些我完全赞同,精辟。” 岑少泽沉吟道:“不如我想想办法,看能不能成为这次童试的出题官,我听魏学士说不少人举荐我。” “不行!” “不可!” 夏辰和卫寒几乎同时道。 岑少泽撇了下嘴:“我知道此次科考,特别童试已经成了烫手山芋,众目睽睽下,稍有什么差池都可能引火烧身,可如此我至少能帮辰弟顺利通过啊。” 夏辰连连摇手:“岑大哥,你已经帮了我大忙了,千万别再做傻事,事情可没你想得那么简单。” 卫寒也跟着道:“我已经开始怀疑这其中还隐藏着什么圈套了,少泽,你现在最好能找个理由也避避嫌。” 夏辰坚定地道:“岑大哥你必须置身事外!如果你被任命为出题官,之后会很快得到授意要你按秦参政那边的人所提供的题目出题。” 岑少泽冷哼:“他们明知道我不会做这种事,所以我想当出题官也不会找他们。” 夏辰笑了下:“你不找他们,只要你当了出题官,就会有人来找你。而不管你是否答应,最终受益的都是他们。你按他们要求出题了,秦贵杰便会顺利考过,你不按他们的要求出题,就等于公开与他们撕破了脸,接下来弹劾你卖考题,收贿赂的折子就会扑天盖地,那些没考上的学子和他们的家人也会不分青红皂白把你当成泄愤对象。” 岑少泽脸色已经变得有些苍白,听夏辰这么一说,他才意识到后果之可怕。 卫寒道:“想不到辰儿想得如此透彻,少泽,现在还不是和他们挑明的时候,我们好容易才让他们以为我们现在只求安享富贵,如果你这边出了问题,所有心血付之东流不说,再想对付他们就更难了。” 岑少泽叹道:“其实他们一刻也不曾对我们松懈,长此下去真不知会怎样!” 卫寒道:“少泽,他们的势力虽大,却都是因为利益走到一起的,不足为惧。” 岑少泽苦笑了下:“卫寒,话说如此,可是你也不能小看了这利益二字,他们都懂得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再怎么互相猜忌,也不会轻易给我们机会。” 卫寒微微一笑:“这些我都懂,我会小心行事。” 夏辰不难听出岑卫两家都想除掉那些奸党,只是时机还未成熟,表面上在隐忍,实际是在暗中部署,她心中开始佩服起这两名少年来。比起他们要做的事,自己个人那点恩怨就太微不足道了,虽然她原本的计划也有窃取考题这一步,但那不仅麻烦还可能有危险,毕竟某事在人,成事在天。 并且以她这些时日的所见所闻,她越发觉得自己似乎走进了一个误区,她是不想让钱氏他们如愿,可他们若是非要找个苦差事去做,自己何必拦着呢? ------题外话------ 推荐枯木道姑佳作《弃女皇妃》书号:3441981她是丑女,脸生脓疮,天煞孤星,天厌地弃。“什么?新科状元来提亲?告诉他我已嫁做他人妇。”“什么?你要我休了他嫁给你,对不起,臣妾做不到。” 第七十五章 风月山庄(和氏加更) 感谢karlking打赏和氏壁,么么搭~~ ~~~~~~~~~~~ 那些平民百姓之所以觉得当官好,说白了都是觉得当了官就不用受气也不用受穷了,可当了官的都知道,每天算来计去,战战兢兢苦熬几十年,能功成而身退的寥寥无几,碰上这种奸臣当道的时代,更是难有出头日,稍有不慎就会被安个莫须有的罪名,直到掉了脑袋都还不明白到底为什么。 自己要不是因为有个破军户的身份,和对此身主人的许诺羁绊,早就研究赚钱去了,虽说这时代许多人看不起商贾,但她却没见有哪个人看不起钱的。 想着这些,她淡淡一笑:“岑大哥,卫兄,之前我想利用舆论使这次考题增加难度,并让我伯父无法替我堂兄他们走门路,现在目的基本达到了,接下来的事你们不必再替我操心。我还是那句话,如此朝廷,此等乱世为官不是我想走的路,谁喜欢卑躬屈膝劳心伤神谁去吧。” 岑少泽道:“辰弟,我也知道你的个性不适合官场,问题在于你堂兄一旦拿到生员,你就一定要到军营去当兵啊!” 夏辰一扬下巴:“有道是太平为官,乱世为将,到了军营我兴许更有前途哩。” 卫寒笑道:“这点我绝对相信,少泽,你放心吧,辰儿有胆有识,以他目前的武功完全可以看得出他是个练武奇才,再过几年我可能都不是他的对手了。何况,还有我和你姨父在军中说得上话。” 夏辰一吐舌头:“几年后的事儿,你们现在就想不闲费神啊,再说我书读得又不差,你们就以为我一定考不过么。” 岑少泽闻言眉头终于舒展开:“辰弟,以你的头脑若肯用功读书,我绝对相信你能连中三元。” 夏辰伸了个懒腰:“别管三元四元了,我现在很饿,岑府管饭不啊?” 卫寒跟着道:“就是,我也饿得慌。” 岑少泽大笑道:“饭菜我早让人备下了,走吧,吃饭去。” 一出书房门,便见门人急匆匆地跑过来:“公子,门外来了个白衣姑娘,她,她长得很是秀美端庄,可火气却太得吓人,她说若是不马上把夏公子交给她,就放火烧了咱们岑府。” 岑少泽一愣:“烧岑府?辰弟,你……她是你仇家?” 夏辰笑道:“不是,她是我一位朋友的婢女,这个事儿你还是让卫兄说给你听吧,既然咱们这边该说的事也说完了,我就跟她去风月山庄了。” 岑少泽一听风月山庄,一把扯住夏辰的衣袖:“不许去!” 夏辰有些奇怪:“岑大哥,你这是怎么了?我不过是去吃个饭,再说我也不能看着赛雪烧岑府呀。” 岑少泽面色一沉:“她敢烧就让她烧!总之不许你去!” 卫寒见岑少泽这般也很是意外,微笑着劝道:“少泽,我见风月公子对辰儿也颇为关心,再说今日是我半路把辰儿劫来的,他们早约好要一起用晚饭。” 夏辰道:“是啊岑大哥,风月公子替我祖母医治眼疾,我答应和他一起用晚餐是想多了解下我祖母的病情。”她知道岑少泽并非是不通情理之人,如此反常的态度必然有什么特殊原因,可连卫寒都不清楚,相信自己此时就算问他也不会说。而心理上她对岑少泽其实比对花漫楼感觉更亲切几分,毕竟同在一屋檐下住过些时日,所以尽量把话说得委婉些。 岑少泽这才松开手:“好吧,不过岑府和风月山庄离得不近,你不是饿了么?带些点心再走。” 夏辰闻言心中顿觉暖暖的:“还是岑大哥想得周道。” 岑少泽摇头叹道:“不要喝酒,用过饭就早些回家。” “嗯。” 赛雪一张俏脸儿因为赶路和生气变得红艳艳的,看上去更添了几分美丽。“夏公子,你可让我好找。”之前她将卫寒跟丢了,经过一番打听才找到这里。 夏辰笑了下:“抱歉了赛雪姑娘,不过你也不能烧我岑大哥的府邸啊。” 赛雪转嗔为笑:“我只是说气话罢了,锦绣公子的府邸我哪儿敢烧。夏公子请上车。” 夏辰并没到车厢中,而是坐在她的身边,也就是绮云常坐的位置。“我想看看路边的风景。”接着从盒中拿出一块点心咬了一口:“快点没关系,别让风月哥哥久等了。” “嗯。”赛雪并不劝他进车厢,轻笑道:“夏公子饿了?” 夏辰点点头:“是啊,你要不要来一块儿?” “不了,奴婢不饿。对了夏公子,那个卫寒和你是什么关系,怎么会……” 夏辰拍拍手:“当然是仇人关系,他是借机公报私仇啊。” 赛雪道:“那我便让我家公子找机会教训教训他。” 夏辰一怔:“别,没必要,他那人就那德行,再说他……也是受人之托,我不想为这种小事麻烦风月哥哥。” 赛雪点点头:“夏公子这样说,那奴婢就不多嘴了。” 马车向北走了一段,改向西行。夕阳西下,风中多了一丝凉意,但丝毫不觉得冷,而是说不出的清爽,安阳城在一片霞光流彩中,更为美丽宁静。 风月山庄在西城门南侧,几乎紧临西城门,门前有一条小河,并有两道溪流自庄中流汇其中,丈许高的灰色院墙肃穆巍峨。 山庄占地面积很广,其中道路蜿蜒曲折,奇花异草,峻石清池随处可见,亭台楼榭错落有致地座落在树杪繁花、小桥流水间,飞楼角檐,雕甍绣槛或似悬碧空,或似浮绿波,美轮美奂。 来到一处石林前,赛雪停下马车:“夏公子,这里只能步行了。” 穿过迷宫样的石林,眼前豁然开朗,一条虽不算笔直却极为宽阔的石子甬路延伸到一个山坡,路两侧是一片片灌木和花丛,品色虽多却丝毫不杂乱,并散发着阵阵馥郁的花香。 这山坡夏辰无法确定是人工堆砌还是自然形成的,但山上种满了各种花树,并有多株看上去至少数百年之久的古树,显然年代久远,令她惊讶的是这些古树和藤萝皆是葱茏盎然,显然有人细心打理。 数处翠竹围成的院落掩映其中,朴素的屋舍让人有种到了世外桃源的感觉,几处玲珑秀丽的木亭上许多鸟儿雀跃欢唱,完全不在意有人经过。 赛雪注意到夏辰神色略显惊异,轻声道:“我们常撒些谷米喂这些鸟儿,所以它们并不怕人,我家公子还常常追戏它们练轻功。” 夏辰点了下头:“动物往往比人更好相处。”她甚至能想象到花漫楼与这些鸟儿在一起时的愉快画面。 赛雪惊讶地道:“我家公子也常这样说。” 夏辰淡淡一笑心中了然,花漫楼心事太沉重,或许只有与这些鸟儿在一起时才能有稍许放松。 她刚想问还要走多远,一片种着许些她都叫不上名字的花圃出现在眼前,而就在这片繁花间,有一个竹篱围成的院子,院中三间木石屋舍,花漫楼就站在院门内,背着手微笑着道:“你总算来了。” 夏辰笑道:“这也不能怪我,风月哥哥的家也忒大了些,下次我再来需得带些干粮,这拔山涉水的。” 花漫楼笑道:“下次你再来,我让人把酒宴摆在前院。” 夏辰一副恍然的表情:“我知道了,定是你庄里的饭菜不好吃,所以故意要饿上我一饿。” 花漫楼将她让进屋:“好不好吃,辰弟尝过不就知道了?” 夏辰盯着一桌色香味俱佳的菜肴,肚子竟不由得“咕噜、咕噜”响了两声。“真丰盛啊,可以吃了吗?” “当然,我还特意准备了一坛青梅酒。” 绮云早等着侍候了,替夏辰挪椅落坐后,忙又替她斟了杯酒。 夏辰也不客气,先吃了一口看上去最好看的菜,虽然她不知道是用什么做的,但一定是某种植物的花。“唔,怎么这么酸!”她不由得皱紧眉头。 ------题外话------ 感谢karlking打赏和氏壁,投粉红支持,谢谢萱禹、黑嫂、心渔打赏平安符。~~~~~~~~~推荐看海的羽儿佳作:《宅萌喜事》书号:3312720?本来打算赤膊上阵,跟仇人斗个你死我活的崔婉清,却突然发现另外有强大的存在,已经先一步和仇人对上了,她只能是边看热闹,边煽风点火,这免费看大戏也不错哦。 第七十六章 中毒 花漫楼道:“这桌菜酸、甜、苦、辣都有,相信总有一样是辰弟喜欢的吧?” 夏辰挑了下眉道:“风月哥哥想得还真周到啊。” 绮云轻声道:“夏公子,我家公子为这顿饭可是花费了不少功夫,有几道菜是公子亲手做的呢。” “咳!”花漫楼轻咳了一声。 夏辰调侃道:“想不到风月哥哥还会做菜呀,我刚刚吃的这个是么?”她故意说得轻描淡写,不然以花漫楼的个性,定会觉得这种事很尴尬。 绮云不再敢多嘴,微微点了下头:“夏公子多吃些,这个对身体有好处的,并且我保证酒楼里绝对吃不到。” 花漫楼道:“你刚刚吃的是蓝苏草,不仅开胃还是补气圣品。”他发现夏辰有种本事,无论什么样的场面都应付得巧妙自然。 夏辰心中暗叹,到了学医的人家中,难道只能吃药?嚼着嚼着,她发现这菜虽然酸了些,但用鼻子呼气时却有股茉莉般的香气。 “咦?不错哦。” 花漫楼微笑道:“你挨样尝尝,细品都别有滋味。” 夏辰从没觉得吃饭是件如此好玩儿的事,竟有点像是探险寻奇一般。 花漫楼并没怎么动筷子,似乎看着夏辰吃已经很享受,他现在已知道夏辰自小便被当男孩子来养的,但和她在一起时,他常常会忘记她是个女孩,一个小女孩,不过就算是男孩子这种吃相还是令人很惊讶,尤其是她丰富的表情,实在有趣极了。 而他实在无法理解怎样的环境能造就出夏辰这样的孩子,聪慧或许是天生的,但天真与成熟并存的气质,异于常人的思维和观念,对一些司空见惯的事充满好奇,对一些许多人都好奇的事反而淡淡然,还有很多都令他迷惑。 他注意到夏辰始终没有喝酒,于是好奇地问:“辰弟从不喝酒吗?” “啊!好辣!”夏辰吐了吐舌头,还不停地用手煽着。 绮云忍不住掩唇轻笑,花漫楼脸上的笑意也更浓了:“辰弟,喝口酒就不辣了。” 夏辰道:“瞎说,酒都是辣的。” “这酒是甜的,是公子特意准备的。”绮云解释道。 夏辰嘟了下嘴:“上次也有人跟我说过酒是甜的,结果害我被辣得够呛。” 花漫楼道:“原来辰弟上过当啊,不过我绝对没骗你,这酒是一位朋友送我的,是用米酒加青梅、冰糖、杏仁制成的,我又加了月灵果和几位药草进去,清甜爽口。” 夏辰这才半信半疑地喝了一口,虽然仍有淡淡酒香,但的确不辣,并且酸甜适度,唇齿留香。于是她把一杯都喝了下去,绮云又忙替她斟上。 “风月哥哥,你还懂酿酒么?” 花漫楼摇头:“酿酒我是不懂,但我常以各种酒配制药酒,或是保存一些药材。” “泡酒?”夏辰问。 “差不多。” 夏辰心中一亮,或许泡酒也是个不错的办法,不仅简单,味道也十分不错,并且这时代的人都喜欢较为烈些的酒,纯果酒反而一时间难被人接受。 酒足饭饱,花漫楼见他对药草有兴趣,便带她到配药房参观。 若大的屋子,满墙的药匣柜,地中间一个又宽又长的木案上摆着捣药和磨药的器具,以及各种材质的瓶瓶罐罐,夏辰不禁乍舌:“风月哥哥,你这里可比我见过的任何一间药铺都大,这么多药材你记得住么?” 花漫楼笑了下:“我自小便摆弄这些东西,当然记得住。” 夏辰一想也是,古代的小孩不像现代孩子要学那么多课程,学会基本的算术读写后便直接学专科,即省去了大把时间,又不会因为学的太杂反而样样难学精。 花漫楼走到药柜前打开一个抽屉:“辰弟,我拿些驱寒疗伤的药给你,万一你着凉或是受了伤可以用。” “哦。你这儿有这么多药材,就没有医我祖母眼睛的么?干嘛还让我伯父他们去找,我又没说不能收他们钱!”夏辰说着,目光被桌上一个黑玉小瓶吸引住了,不知里边装了什么神奇的药草,竟似在隐隐发光。她好奇地拿起来,寻思打开一个缝闻闻看看。 “我就是想为难他们一下,再看看他们有没有你这般孝……”花漫楼说着关上抽屉转回身,看到夏辰手上的黑玉瓶立刻变了脸色,惊呼道:“别动那个!” 夏辰本还没打开,花漫楼这一吼吓了她一跳,手一抖瓶塞便被她拔下来了,一股刺鼻的腥味飘入鼻孔,然后她眼前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花漫楼忙屏住呼吸掠到夏辰身边,接住她倒下去的身体,然后迅速将瓶子盖好放到案上,抱起她飞身离开配药房。 赛雪正在院中修剪一株月季,见花漫楼抱着夏辰冲出来惊声问:“夏公子怎么了?” “去煮碗素心汤。”花漫楼说着人已到了西厢屋门前,一脚踹开门进了屋。这里是他平日用来休息看书的。 他将夏辰平放在床榻上,迅速从桌上拿了一瓶药水冲净手,然后自怀中取出银针包,静气凝神一根根捻入她身上几处要穴。 赛雪端着素心进来时,发现花漫楼神情紧张地坐在榻边,而他的脸颊泛着异红,不由得好奇地问:“公子,你这是?” 花漫楼闭上眼像是很疲倦,又像是遇到了什么烦心的事,想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般长嘘一口气:“没事,你下去吧。” 夏辰打开的那个黑玉瓶里装着的是炎蝎,这炎蝎是一种生命力极强并毒性极强的蝎虫,只是接近它周围丈许之地,都会因为其身上散发的毒性而眩晕,若是碰到它的毒液或被蛰伤,会立即昏迷,接着会发高烧,不到半个时辰便会丧命。 炎蝎只生活在沙漠中,他是从一名西域商人手中买来的,准备研究一下其毒性,并配制解药。而那个黑玉瓶是特制的,他每次取样都是用一根银针,自瓶塞上一个小孔探进去沾一点,即使如此还要运内功封住瓶口。配药房平时不许别人进,所以他也没有随时收拾的习惯。 都怪自己太大意,花漫楼服下一颗百花解毒丹,一边调息一边在心中暗暗自责。适才他虽屏住呼吸,但炎蝎喷出的毒液仍有少许沾到了手上,只是这少许,换作平常人怕是早已和夏辰一样了,而他虽然没到百毒不侵,但一般的毒对他并不起作用。 不过刚刚他怕夏辰身上的毒性扩散,没有及时处理自己身上的毒,以至于有一丝毒气进入了身体,并且他动用了真气,再想将身上的毒驱尽也极为麻烦,而专解此毒的解药他还没配出来。 约莫过了一刻钟,花漫楼的脸色转白一些,但仍有一丝非常态的红潮,他喝了口素心汤来到榻边,查看了一下夏辰的情况,不禁又皱紧了眉头。 喂她吃下一颗百花丹,扶她坐起,花漫楼开始替她运功驱毒。半个时辰后,他猛地在自己身上点了几下,然后喷出一口鲜血,接着他也晕了过去。 夏辰恍惚间觉得自己浑身忽冷忽热,冷时如掉进冰窟,热时却像被火在烤,而不论哪种都极为痛苦难当。 “我这是怎么了?”她暗暗自问。 “唉!”一声幽幽的叹息仿佛自脑海深处传来。 “我……在做梦么?”做梦也会这样痛苦么?难道我病了? “你只是中毒了。”那声音再次响起,柔和如春风,却又带着说不出的哀愁与无奈。 “谁?”夏辰心中一惊。 “你在梦中见过我,你的灵魂就是我带到这里来的,因为你与我有缘。” “有缘?你到底是谁?你赶快送我回去!”夏辰又是惊讶又是气愤。 “这都是天意,如果没有我,你也活不到现在,而我若没遇到你,也只能默默待在鸾戒空间中。” 夏辰有点恍然:“真是那戒指!” “嗯,原本我无法与你直接交流,带你来这儿已经消耗掉我所剩不多的法力,之前……”她顿了顿:“有幸的是你得到了半月币和风神斩这两样有助于我强魂的东西。” “你说的可是那枚古币和那把似刀又像剑的兵刃?”夏辰问。 “不错。只是……唉,罢了,你此生多劫难,我且以一魂帮你度过此劫,并使你自此毒邪不侵,但请你莫忘了帮我寻找凤戒,并替我们寻一处灵杰之地。” “喂,你这都是什么意思?”夏辰一时难以消化,并还有一堆问题想问。 “切记我的嘱托……”那声音没有回答她,只留下了这几个字,并像被风吹散了一般飘渺。 夏辰忽然感觉身上的痛楚消失了,并有一股说不出的力量自眉心处涌向四肢百骸,这令她感到一股难以言喻的快感。 花漫楼此时幽幽转醒,他想撑起身体正想查看一下夏辰的情况,忽听赛雪在门外喊道:“公子,公子,有人来向咱们要人了!” 他轻咳了一下:“是什么人?” “一个姓岑,一个姓夏,还有一个姓卫。”赛雪答道。 ------题外话------ 推荐心渔佳作:《重笙》书号:3408715?名门望族特立独行的顾九小姐一朝穿越,父亲渺无音信,母亲整天想的就是怎么能把她赶紧嫁出去。顾九小姐生性很固执,她想要的东西,就一定要得到!不过她想要的,和这世上绝大多数女子从来都不一样! 第七十七章 冲突 “你先把人请到柳院书房,我马上就来。”他说着撑起身体下了床,走到桌前把剩下一的半碗素心汤喝了,然后又拿出一颗药丸放到口中嚼碎咽了下去。 转身探了下夏辰的额头,发现没那么热了,悬着的心才稍微放下几分。 月色朦胧,月光照在花漫楼脸上,显得他的脸色更苍白,神色更加凝重,而他虽然走得很急,脚步却不若平时稳健。 碧柳如丝,柳院书房的灯亮着,门半开着。他在门前停了停,深吸了一口气才踏进去。 “风月公子,听说辰儿贵庄做客,眼见天色已晚,我特来接他回去。”说话的人是夏飞扬。 他今日本有事想与夏辰说,却听儿子说他被卫寒请走了,还是抗走的!左等右等不见夏辰回府,他担心夏辰出事便到卫府去找,半路碰上卫寒和岑少泽,一问方知夏辰被请到了风月山庄,于是三人便一起来了。 花漫楼欠了下身道:“辰儿小酌了两杯,我见他困乏得很,便让人安排在客房睡下了,夜晚风露重,她若这会儿回去恐着风寒,不如就让她在此留宿一晚,明早我差人送她回府。” 花漫楼的话合情合理,并且夏飞扬也相信风月公子不会把夏辰如何,于是点了下头:“如此……” 岑少泽冷声道:“辰儿不能留在贵庄,至于夜晚风凉,准备件披风便是了。” 卫寒自是向着岑少泽,淡笑着道:“我说风月公子,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怎么能让辰儿喝醉酒呢?再说你风月公子医术卓绝,难道还解不了酒么?” 花漫楼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语声却透着冷漠:“辰儿是否留在我这,还要听夏公的意思,你二人无权过问吧?” “辰儿认我作大哥,我怎么不能过问。”岑少泽语气虽平静,但看着花漫楼的眼神却像要迸射出火花来。 花漫楼又扯了下嘴角:“哦?忘了告诉锦绣公子,辰儿他亦早认我作了哥哥。” 夏飞扬听这二人说话面露惊骇,心道侄儿还真是有本事,初到京城便有两位多少人想巴结都巴结不上的名公子认他作了弟弟,而这自然是好事。 但这二人明显在此事上意见难合,为了侄儿,得罪了哪个都不太好。“岑公子、风月公子,我看这样吧,我去看看辰儿,他若醒了我就带他回去,他若睡得熟就让他在此叨扰一晚。” 卫寒道:“是啊,如此最好。”说着看向岑少泽。 岑少泽只是不想夏辰和花漫楼走得太近,因为他觉得花漫楼这个人城府太深,并且他知道花漫楼一些事,一些不是一个商贾大夫该做的事。但他也知道夏辰若真的是饮多一酒睡下了,这会儿叫醒他回去的确有可能着凉,迟疑片刻点了下头:“那就这样吧。” 夏飞扬的要求也是合情合理,岑少泽也点了头,可花漫楼却没答应。 他没办法答应,因为夏辰此时还昏迷着,手臂上还有几枚银针,要是被他们看到,实难一下子解释清楚。 花漫楼的迟疑令三人都警觉起来,卫寒起身走到花漫楼身前:“你到底把辰儿怎么了?” 花漫楼心中一急血气一乱,脸色又是一阵泛红:“咳,我,恳请几位今日先回去,我保证明日一定将辰儿完好无损地送回夏府。”他早发誓这辈子都不会开口求任何人,但为了尽快去替夏辰驱毒,咬咬牙说出了“恳请”二字。 岑少泽上前一手扣住花漫楼的肩头:“辰儿到底怎么了?说!” 对花漫楼这人的不信任,和对夏辰那种说不清却绝对发自内心的关切,令以温文尔雅著称的锦绣公子,失去了一贯的冷静。 夏飞扬忙上前劝道:“岑公子莫要冲动。”然后看花漫楼:“风月公子,我侄儿向来顽皮,若有得罪之处还望见谅。”他素闻风月公子的性情喜怒无常,不免担心夏辰是不是得罪了他,所以被关了起来。 换作平时,花漫楼此时怕早已下逐客令了,尤其是对岑少泽和卫寒他从来没什么好感,但他现在身上有伤,不宜动真气,夏飞扬又是夏辰的叔父,而夏辰之所以中毒又是自己导致的!他强忍着心中的怒意,道:“辰儿误碰了毒物,我正在想办法替她解毒。” 三人同时一愣,卫寒先反应过来:“想办法?什么毒你风月公子还要想办法解?” 夏飞扬也一脸担忧:“是啊,辰儿中了什么毒?现在情况怎样了?” 岑少泽已有些慌了:“你……我就知道你这鬼地方来不得!”说着竟一拳打在花漫楼胸口。 花漫楼满脑子都在想解毒之事,根本没有注意也没想到岑少泽会动手,而他体内绪散的真气还没得空调息,完全是靠药力撑着,挨了岑少泽盛怒下的一记狠拳,再也撑不住了,脸色一青一红,一大口鲜血喷了出来。 岑少泽、卫寒、夏飞扬看着倒在地上的花漫楼,又看了看身上渐的血迹,同时怔住了。 “公子!”赛雪端着茶走进来看到这一幕,手上的茶盘掉到地上摔了个粉碎,她忙上前扶起面色苍白,嘴角还带着血迹的花漫楼一脸焦急地道:“公子!公子!你醒醒,你这是怎么了?” “他……”夏飞扬想解释,却不知该怎么说。 赛雪抱起花漫楼,眼中充满恨意地扫视了三人一眼:“你们竟敢!这可是风月山庄!”说罢飞身向外掠去,到了门外厉声大喊:“来人!把他们三个抓起来!” 夏飞扬刚想追上去问问花漫楼的伤,却被十几个手执着两头带刃锁链的青衣人围在了当中。 “这怎么可能?我并未用多少功力啊!”岑少泽仍愣在原地,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一拳怎么会把风月公子打成重伤的,风月公子的武功应该远在自己之上才是啊。 卫寒也有些讶异,不过他倒是很冷静:“风月公子本就受了重伤。”难怪总觉得花漫楼看上去有点不对劲,可既然受了重伤,为何会在这时候请夏辰来吃饭呢?他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奇怪的念头,他莫不是像自己一样,被夏辰……难道落梅公子来了?可接下来的情形已让他没空再想这些。 月风山庄的护卫皆是数一数二的武林高手,并且人数众多,手上还都有武器,岑少泽三人虽也都会些武功,卫寒更是武艺不凡,但也没支持多久便被锁链锁了。 ------题外话------ 感谢黑色丨p粉红票支持,紫翼展颜、书剑-笑、水星的蒙面超人打赏平安符,么么嗒~~ 推荐紫翼展颜佳作:《神婳》书号:3442352险象环生原来不是天定?姐姐福星,也非偶然相逢?以凡人之相重生,重返仙途,人鬼妖神齐拦路。何故?都别咋呼,以为姑娘势单力薄?大难不死终难料,必有后福归仙都。 第七十八章 变化(二更) 夏辰忽然听到了风吹叶子的声音,起风了么?不对,这风并不大,她猛地睁开眼睛,房间内虽然只有一盏烛台,但她觉得屋内的一切竟清晰如白昼。她坐起身来,身上异样的感觉都已经消失,但却说不出的轻快,好像一伸双臂就要飞起来一般。 “夏公子,你醒了?”绮云端了碗清香的汤汁走进来。 这味道有点像自己院中清泉散发现来的冷冽水香……想到这儿夏辰又是一愣,怎么自己的所有感官忽然变得这般敏锐?难道刚刚的一切不是梦,还是花漫楼给她吃了什么灵丹妙药? “夏公子,可还发热?”绮云将碗放在桌上扭头问。 “我现在说不出的舒服。”夏辰说的是实话,不过她注意到绮云看自己的眼神忽然变得很奇怪,就好像自己脸上忽然生出一朵花似的。“怎么了?我脸上沾了什么东西么?” “不,呃……没有,夏公子,我一直没发现原来你额上有一颗这么好看的胭脂痣。”绮云说着神色由惊讶转为微笑,并用手指指了下自己的眉心示意。 “胭脂痣?”夏辰不禁疑惑。她知道胭脂痣就是红痣,但她哪来的痣啊,并且还是脑门上。 绮云欠身道:“夏公子,奴婢要去照看我家公子,你既然没事了,奴婢就不侍候你喝汤了,请见谅。” 夏辰奇怪地问:“照看?风月哥哥他怎么了?”刚刚不是还好好的么? 绮云似乎很焦急,再次躬躬身:“夏公子,晚些奴婢再向你解释吧。” 夏辰意识到情况貌似还挺严重,跳下床:“他在哪儿,我想去看看他。”这时几枚银针从她身上掉到地下,声音虽细微,但她仍旧听到了,弯身捡起来:“这是?” 绮云见状猜想这些针大概是公子还未来得及替夏辰扎,于是微笑道:“夏公子先将针放到桌上吧,请随奴婢来。”她想着公子一清醒便要来看这位夏公子,若不是连下床都困难,她和赛雪一定劝不住,如果看到他没事了,公子也会安心治伤。 风果然很轻,叶子几乎不动,可夏辰却能感受到空气在身己身边流动,就好似流水抚过肌肤。 每隔不远,就会有一盏风灯,并且绮云手中提着灯笼,可路仍旧很黑很曲折,可夏辰现在都看得很清晰,她竟能在这浓浓的夜色里分辨出花的颜色,花瓣的形状。 穿过石林,绮云指着一旁的院子道:“夏公子,我家公子就在这明月院。” 花漫楼躺在榻上,脸色苍白得几乎透明,听到脚步他慢慢地睁开眼。 他的眼神不若平时清亮,而是带着几分迷蒙,夏辰看着他,竟想到“我见犹怜”这个词来,她暗暗觉得好笑,却也有几分心疼。 绮云先开口道:“公子,你不必担心夏公子了,你看他现在已经没事了。” 花漫楼脸上浮现出惊讶之色,他自然看得出夏辰没事了,可他刚刚听到的脚步明明不是夏辰的,虽然她的脚步也很轻,可绝没轻到这种程度。 夏辰坐到榻边的椅子上:“风月哥哥,你这是怎么了?” 花漫楼挣扎着坐起身,打量着夏辰,他忽然发现她哪里不一样了,虽然还是一样的脸,虽然她的眼睛原本就带着智慧与灵动,可……可此时又多了一种,一种傲然,脱俗的傲然,而他也注意到她额上多了一颗红痣,一颗并不很红,却绝对清晰,乍看是圆的,细看却像是一枚缩小了数倍的桃核样的胭脂痣,就像女子们常贴画在额上的花钿。 夏辰见他只盯着自己不说话,好奇地问:“风月哥哥,你在看什么?”忽然想起绮云的话,她抬手用手背在额上蹭了蹭,她以为是不小心沾了什么东西。 花漫楼的心猛地跳了几跳,他发现夏辰现在的举止说不出的轻盈,还透着一丝妩媚。而一想到妩媚二字,他更疑惑了,虽然以夏辰的容貌扮上女装一定很美,但她从来都不像个女孩子,和妩媚更沾不上边儿。 这时夏辰指了下自己的额头:“风月哥哥,可擦掉了?” 花漫楼苦笑摇头:“这个擦不掉。”这么近他又怎么看不出这痣分明是从皮肤透出来的,并且不知是不是烛光下看的关系,还有点忽深忽浅。 夏辰瞪大眼睛:“风月哥哥,该不是你弄了什么在我额头上吧?” 花漫楼有些哭笑不得:“要是我弄的,我就不会这么惊奇了。” 夏辰转头向房中扫视一圈冲绮云道:“帮我找个镜子来。” 绮云点点头退了出去,片刻后拿了面精巧的铜镜进来:“夏公子,给。” 夏辰对着镜子仔细一看,也愣了半晌,然后有些不敢相信似的又用指尖蹭了几下才喃喃地道:“这……怎么会这样?” 花漫楼轻咳一声:“我也不清楚,或许是药物所致,再说辰儿你额上多了这个也挺好看,不必太在意。”他寻思可能是比较特殊的药疹吧。 夏辰苦着脸:“好看什么啊?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变*态呢!”本来她长的就一点也不威猛,再多出个和女子故意点在额上的装饰,她装男人的难度可更大了,她可不想被看作娘娘*腔。 “哈,咳咳,你本来……”花漫楼闻言忍不住想笑,但一笑却咳了起来。 夏辰忙打断他:“你还没告诉我,你怎么搞成这样的?” 花漫楼忽然凝视着她,眼神说不出的温柔:“我没事,只要你没事我就没事了。”他这个人对自己一向很诚实,他虽没弄清楚自己为何会如此紧张她,可紧张却是事实。 夏辰微微一失神,想起了在配药房发生的一幕,而花漫楼替她运功疗伤她也有点印象。“你该不会是为了我才弄成这个样子的吧?” 这时赛雪端着药走进来:“公子,我按你的吩咐把药熬好了。” 花漫楼伸手接过,吹了吹便一口喝了下去,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夏辰闻也闻得出这药极苦,但见他丝毫不觉般,心中不禁再次感慨,一个少年若非心中太苦,这么苦的药又怎会甘之如饴呢。 这时外边传来了细微的脚步声,接着有人轻叩了几下窗“笃、笃笃、笃笃……”像是对暗号似的,叩得很有节奏。 ------题外话------ 推荐范儿十足种田佳文:《辣妻》书号:3364897?无意穿越成农家富女,本以为良田百亩店铺几间,这辈子可以当米虫了——谁知却是空架子!尼玛,本小姐不发威你当我是hellokity。 第七十九章 难题 赛雪立刻转身推门出去,十分谨慎地将门关好。夏辰听着有两人的脚步声渐远。 “情况如何?”赛雪压低嗓音问。 一个低沉并略带沙哑的声音道:“都关到地牢了。” 赛雪哼道:“嗯,竟敢伤咱们公子!让人看紧他们,公子的伤痊愈前,一个都不许放走,记住……” 接下来的话夏辰便听不清了。她心下狐疑着难道有人来找花漫楼的麻烦?可既然山庄里的人能抓住他们,花漫楼又怎会伤成这样?莫不是刺客偷袭? 花漫楼喝过药,脸色渐渐有了点血色:“辰弟,时候不早了,你早点歇息,明天一早我让绮云送你。” “呀,都这么晚了,这下麻烦了。”夏辰这才意识到这都快半夜了。 花漫楼道:“要不我再差人去夏府说一声。”他想夏飞扬他们大概已被赛雪和绮云轰走了,岑少泽和卫寒自不必管,夏府那边还是说明一下,免得夏辰受责备。 夏辰心想除了月娘和祖母,夏府才没人管她去了哪儿,又是何时回去的。而祖母最近身体欠安,请安也都免了,大概并不知道她没回去,那么也只有月娘一人了。 “风月哥哥,你借我匹马就好,我自己回去。”后门的仆人她早打点过。不管怎样,她的开销方面钱氏一点也不敢怠慢,并且她发现自己的零用好像比那些堂兄姐妹都多,其中原由她也早已想清楚,若非祖母向钱氏知会过,那便是某些人耍的小伎俩。 花漫楼问赛雪:“夏公走时可说什么了?” 赛雪迟疑了下:“没说什么。” 夏辰问:“难道我叔父来过?”她绝不相信夏忠扬会来。 “啊。”花漫楼点了下头:“他见你迟迟未归便来找你,我说你多饮了几杯已睡下,明早送你回去,然后我因为身体不舒服,便让赛雪招待他了。” 夏辰闻言笑了下:“那我就明早再回去吧,风月哥哥你也好好睡。”既然夏飞扬已知道,月娘也应该会知道,她也不必着急。花漫楼明显伤得不轻,她不想再麻烦他,只不过她心中纳闷儿,夏飞扬是怎么找到这儿的? 此时阴暗的地牢里,夏飞扬、岑少泽和卫寒三人各被绑在一根柱子上,隔着铁栏栅,几名护卫守在通道处。 卫寒扯了下嘴角叹道:“唉,想不到风月山庄竟有这样的地牢。” 岑少泽哼道:“他从来就不是个善类。” 卫寒眨了下眼:“你好像知道什么?” 岑少泽没回答,轻叹了口气:“不知道辰儿现在怎样了。” 夏飞扬跟着重重叹了一声:“风月公子医术高明,应该能医好他。”虽然这样说,语气中却满是疑虑。 卫寒瞥了岑少泽一眼:“但愿你那一拳没把他打死。”言外之意花漫楼若死了,夏辰可就没人救了。 岑少泽闻言淡淡一笑:“你放心,他必然没死,否则我们又岂能好好地待在这?”他心想这风月山庄的人胆子也未免太大,他和卫寒都是有官职的人,他们说抓就抓,说关就敢关,难道他们还当自己是世家呢! 卫寒撇了下嘴:“真不知你刚刚吃错了什么药,要是早这么冷静,事情也不会搞成这样了。” 岑少泽道:“我怎知他身上有伤,并且躲也不躲。” 卫寒盯着岑少泽看了一会儿小声道:“少泽,说真的,要不是我与你自小就相识,我一定会以为你被人掉了包,你今天究竟怎么了?还是你与那风月公子之间有过节?” 岑少泽沉吟半晌:“没有,我只是、只是……”他只是了半天也没说出只是什么来。 卫寒以为有夏飞扬在,有些事岑少泽大概不好开口,于是无所谓地笑了下:“其实我也挺担心辰儿的,不知他现在怎样了?” 夏辰现在眉头都快拧到一块儿了,额头上平白无故地冒出这么个东西,她都有点不知该怎么见人了,这时代的男子也没梳留海的,若要带个抹额,她又觉得那还是很娘。 纠结好半晌,她把戒指和那枚半月钱币自颈上解下来,喃喃地道:“喂,那个谁,你倒是再出来跟我说句话呀,你托我帮你找东西,是不是给我个线索啥的?”等了一会儿半点声音没有,她叹了口气:“据我所知那枚戒指就不在这时代,你是不是搞错了,喂!啊喂!” 直到清晨她从睡梦中醒来,那个声音也再没出现,并且她这一夜无梦,睡得特别好。 听着外边动人的鸟鸣,她跳下床,心想这风月山庄的晨景一定很不错。 阳光还未升起,山坡笼罩着淡淡的薄雾,空气湿润清新,花瓣和绿叶上凝满了晶莹的露珠。不知不觉,她来到一处木亭,看着亭上和枝头飞来跃去的小鸟,她想起之前赛雪说,花漫楼常在这练轻功,她竟也有种跃跃欲试的冲动。 在现代武学中,轻功不算一门单独的武学,只是身法的一种,夏辰在这方面也下过些功夫,但比起花漫楼和卫寒,却是差得远,回头她还真得向他们讨教讨教。 提了一口气,双脚分先后又几乎在同时用力蹬了下地面,夏辰整个人呈奔跑的姿势向上跃起,就仿佛脚下有一道无形的楼梯。她的目标是距离地面丈许高的一棵树枝,上边蹲着一只翠羽小鸟。 令她惊讶的是那树枝不知怎地到了她脚下,而那只小鸟似乎也被她惊住了,扑腾两下翅膀却没飞走,仰起小脑袋望着她,仿佛在说:这是只什么鸟,飞这么高。 夏辰虽然感觉自昨晚起,身体好像变得说不出的轻盈,可她怎么也想不到竟到了身轻如燕的地步了,眼见着离地面越来越远,她的眼睛也瞪得越来越大——这掉下去还摔个好歹的啊。 心中一慌,身体便有些不受控制,猛地向下坠去,她虽然努力煽着双臂,可她到底不是只鸟。 “咚。”她双脚倒是先着地了,紧接着臂部也着了地,竟是跌坐在了地上。 她跳起来,揉了揉摔得生疼的屁股,抬头看到那只小鸟扑着翅膀在枝头又是叫又是跳,夏辰恨得牙根痒痒:“哎呀,你这只小臭鸟,信不信我把你烤了吃。” 这时忽听身后有脚步声,扭头一看花漫楼正站在她身后不远的地方,一脸忍俊不住的表情看着她。 夏辰拍拍手上的尘土:“好些了么?” 花漫楼踱步过来,笑道:“看样子我昨日真的是伤得很重。”他昨天怎么会觉得她妩媚呢? “不知所谓!”夏辰有些莫名其妙。 花漫楼向枝头望了一眼:“我是说喝了药,调息过已经没事了。” “你确定?”夏辰眨了下眼睛:“我以为你还在高烧说胡话呢。” 花漫楼想了下:“你昨晚睡得不好吗?怎么好像起床气很重啊。” 夏辰耸了下肩:“我没觉得啊。对了风月哥哥,你到底怎么受的伤啊?” 花漫楼脸上的笑意顿时消失了,淡淡地道:“你别问那么多了,倒是你还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对于那炎蝎毒他仍旧有些担心。 夏辰指了下自己的额头:“只有这个比较麻烦!” 花漫楼伸出一只手捧住她的脸:“让我看看。” 夏辰心想着他或许有办法帮自己弄掉,所以也没抗拒,张着眼睛问:“到底是什么,看得出吗?” “这个和一般的痣还不一样,若是毒素所致,不知是好是坏,你真的没觉得哪里不舒……”他说着眼光对上夏辰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声音嘎止。他从没见过般黑,这般亮的眸子,即像是两颗晶莹的黑珍珠,又像是深不见底的两汪深潭,并且带着一股魔力般,让人有些心慌却又不想移开眼光,他就是面对那些凶徒恶匪,也从未有过一丝慌乱。 夏辰对上他的眼光时,心跳也猛地加快了几分,虽然不是第一次见了,但每次她都会想,这么俊的美少年,要是换到现代,定会有一堆小女生追着要签名——绝对有成为明星的潜质,当然他现在已经是很多少女的梦中情*人了。 而花漫楼身上有股淡淡的药香,虽然知道这是他常与草药打交道的结果,但他那略有些淡的眉,笑时也会让人感觉有几分忧郁的眼神,和看上去还有些苍白的嘴辰都让她不禁心生几分怜惜来。 时间一点点过去,两人就这么互相望了一会儿,夏辰拍开他的手:“你看明白没啊?” “呃,因为没碰上过这种情况,所以还得观察一段时间才能下结论,你自己多注意些,一旦感觉哪里不舒服,就马上来找我。”花漫楼严肃地道。 “公子,早饭准备好了。”一名夏辰没见过的婢女走过来道。 吃过早饭,夏辰道:“我得走了,我要先回夏府看看月娘,然后去书院。” 花漫楼也不挽留,冲赛雪吩咐道:“你送辰儿吧。” 路上夏辰本想问问赛雪昨晚来的是什么人,又怕赛雪以为她偷听了他们的谈话,再说就算她知道又能如何?“你家公子的伤真地没事了?” 赛雪点点头:“嗯。” 夏辰闻言放下心,与赛雪闲聊。原来赛雪和绮云本是姐妹,她们六年前随父亲躲避战乱南逃,盘缠用尽,她们的父亲便想将她二人卖给人贩子,结果被花漫楼碰上,将她二人买了回来。 夏辰心情有些沉重,她很难置信亲生父亲竟会将女儿卖给人贩子!人贩子十之八九会把这些女孩卖到风月场所,尤其像赛雪和绮云这种就算未出落成大姑娘,也看得出容貌娇好的。 赛雪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淡笑道:“夏公子你有所不知,父亲也是没办法,如果不卖掉我们,谁都活不成。” 碰上这种情况,人贩子自然会比普通人更有办法,这个夏辰自然清楚,可她却还是想不通,问道:“做什么还不混口饭吃呢?” 赛雪道:“夏公子你这样想就错了,店铺都关了,地也荒了,大家都在逃难,哪里找营生?莫说父亲卖掉我们心狠,饿急了吃人的都有啊。” 夏辰闻言不禁悚然,“易子而食,析骸而炊之”竟非夸张,铁蹄之下遍地荒烟,人已经和动物没什么两样,所有凝着血泪的眼中都只有对生存的渴望,想着便觉有无数双恶狼般的眼睛在盯着自己,令她一阵胆寒。 她又一次强烈地感受到,这里已非原来的世界,许多事不能再以她原本的观念来衡量,有道是“宁为太平犬,不作乱世人”,战乱的毁灭性何止于洪水猛兽,到那时你有多少钱财又是何身份都已不重要。 想要平安自在地过日子……这就是个以成败论英雄的时代啊,如何令自己在任何情况下都能立于不败之地?实在是个难题。 第八十章 不同 夏辰并非杞人忧天,远的不说,就说那大夏国曾是这片大陆西北最强大的国家,大云国也一度受到他们的威胁,玄国还曾附属于大夏,可如今的大夏国只剩一些散兵游民,昨日的辉煌与今日的沧桑相隔不过数十年。 如今的大云国又像是一部破旧的机器,虽然庞大,但处处都是问题,很难运作。玄国却像是一把刚开锋的利剑,所向披靡,锐不可挡,纵然不能将大云国斩成碎片,但这把剑直逼心窝,稍有不慎就可能被刺上致命的一剑。 回到夏府,夏辰直接从后门溜回自己的院子,一进院便见月娘坐在阶前,面色苍白眼中满是焦虑。 “辰儿,你……”见到夏辰,她起身跑过来,唤了一声竟啜泣起来。 夏辰惊讶地问:“月娘,你难道等了我一夜?我叔父没跟你说我留宿在风月山庄了吗?” 她话音刚落,便见钱氏、孙氏打院外进来,孙氏双眼红肿,钱氏的眉头也拧成了疙瘩。 “辰儿,你叔父呢?”孙氏冲上来抓着她的衣袖问。 夏辰有些纳闷儿:“我没见到他啊。”心想他不是先回来了么? 孙氏闻言一脸惊愕:“你没见到他,可他说去卫府找你啊!” “卫府?”夏辰一愣。 钱氏道:“是啊,怀勇说见你被卫家公子抗走了。” 夏辰苦笑:“这……是场误会。” 孙氏忽然大哭起来:“我的天哟,这要找的人都回来了,怎地找人的却不见了呀,这要是出个什么事儿,我可怎么活呀……呜……” 钱氏瞪着夏辰:“打从你回来,这府里就没消停过,你什么时候能让我们安点心啊。”说罢伸手去扶孙氏:“妹妹,你哭也没用啊。” 夏辰当真是无语了,心道府里不消停还是你们的女儿作的,干我屁事!至于不安心,怕是作了亏心事,又处心积虑地想害我所致吧。 孙氏仍旧痛哭不止:“我、我能怎么办呀!” 钱氏眼皮一翻:“怎么办,你一向不是都很聪明么?” 夏辰听得出这钱氏话里有话呀,不过皱了下眉,她实在受不了这种令人心烦意乱的哭法。“叔母,你先回去歇着,我这就去卫府问问看。” 钱氏道:“也只能这样了。” 月娘见钱氏二人离去,也松了口气:“辰儿,孙氏这一晚没消停,来闹了好几次,而那钱氏和大老爷,连个人都没派出去找找。” 夏辰微微点了下头,心想着夏飞扬定是先到了卫府,得知她不在,而他应该是见到了卫寒,所以才会找到风月山庄,花漫楼也见过他,这之后他会去了哪里呢? 忽然,她想到昨晚风月山庄似乎进了刺客,难不成夏飞扬正巧碰到,遭了毒手?夏辰心中涌出一股不安来。 “月娘,你回屋好好睡一觉,我去找找三叔。”说罢夏辰直奔车轿房,套了匹马直奔风月山庄。昨夜那些刺客中有落网的,先问问他们再说。 花漫楼用过早饭便到书房去查阅关于炎蝎的资料,赛雪一返回风月山庄,便来向他请示怎么处置岑少泽三人。 花漫楼听赛雪说完,好半晌才放下手中的手,面无表情地看着赛雪:“这件事你做错了。”说罢起身向外走去。 赛雪垂着头跟在他身后,虽然她心里觉得不服气,甚至还有些委曲,但她此时却一言也不敢发,因为花漫楼说她错了就是错了,她跟了花漫楼这么多年,知道他心中的苦,也知道他的脾气,他越是平静越是可怕。 看到花漫楼,卫寒打了个哈欠:“想不到站着睡觉的滋味竟也不错。” 岑少泽和夏飞扬本是天快亮时才睡着,听到有人说话从迷糊中猛然醒来,异口同声地道:“辰儿呢?” 花漫楼示意护卫替三人松绑,然后作了一揖:“辰儿已经没事,我已差人将她送回夏府,三位可以放心回去了。” 岑少泽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便向外走去,夏飞扬也忙跟了上去,卫寒揉了下脖子又伸了个懒腰才迈着四方步向外走,经过花漫楼的身边,侧身将嘴凑到花漫楼耳边小声道:“你想就这么打发了我们?” 花漫楼淡淡一笑:“的确是在下招呼不周,不过我相信卫公子不会计较。” 卫寒扯了下嘴角:“如果我要计较呢?” 赛雪抿了下嘴上前施礼道:“都是奴婢自作主张,我家公子并不知情,如果卫公子想怪罪,就责罚奴婢好了。” 卫寒并不相信花漫楼毫不知情,耸了下肩冲赛雪道:“你到是个忠心耿耿的奴婢,只可惜……”他顿了顿,语气也忽然变得严肃起来。“连东宫禁卫副统领也敢关!知不知道我能定你们多少条罪名。” 赛雪“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卫公子,此事真与我家公子无关,你把奴婢抓起来吧,要杀要刮就把奴婢绝无半点怨言。” 卫寒轻蔑地看了花漫楼一眼,甩袖而去。 岑少泽走到风月山庄大门口,才发现卫寒没跟过来,于是站在门口等他,而仆人也得到吩咐,将他们的马牵了过来。 “你在磨蹭什么。”岑少泽见卫寒终于来了,忍不住埋怨。 “害我们在地牢里过了一夜,我总得向此间主人讨个说法。”卫寒说着翻身上马。 岑少泽道:“这笔帐我自然要与他算,不过我现在更担心辰儿。” 正说着,听到门外有马蹄声,紧接着便听有人在敲门。 门人上前刚打开门,夏辰便闪身进来,口中说着:“我找风月公子有急事。”看到岑少泽三人她微微一愣:“你们怎么都在这里?” 卫寒苦笑道:“我们已经在这待了一夜了。” “咦?那……”那为何花漫楼没跟自己说呢?夏辰一时没想明白。 夏飞扬道:“辰儿,既然你已经没事了,还不快去书院上学。” 夏辰叹道:“三叔父,你快点回府吧,不然叔母她可是很惦记你。” 岑少泽道:“辰儿,我送你去书院,我有话和你说。” 夏辰仍没想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但见再晚便要迟到了,于是点了下头:“那我们走吧。” 卫寒又打了个哈欠:“唉,在地牢里被关了一整夜,我现在困乏得很,少泽,我不陪你了,我得回府补一觉去。” 夏辰闻言扭头看向他:“你说什么?被关了一夜?到底怎么回事?”她问的同时,脑海中将自然地将一些事情联想起来,不由得怀疑起花漫楼是和他们动了手,并受了重伤。 岑少泽忍不住横了卫寒一眼,然后冲夏辰道:“先离开这儿再说。”说罢示意门人开门。 夏辰没有动,她扫视了三人一眼,最后将目光停在卫寒脸上:“风月公子是被你打伤的?”她觉得有什么事还是在此说清楚为好,不然一方将人打成重伤,另一方将人关了一夜,日后再因此生出什么仇怨来,自己夹在当中岂不难受。 卫寒打着哈哈:“这个……误会罢了。” 岑少泽道:“我是打伤了风月公子,但他先令你中毒在先,哄骗我们在后,本就该……” “原来锦绣公子不但文采风*流,口才竟也如此不凡,竟能将黑的说成白的,是的说成非的。”一道娇丽的声音打断了岑少泽的话。 岑少泽冷视着走过来的红衣少女道:“难道不是?” 夏辰看向绮云:“究竟怎么回事?”她觉得岑少泽虽然对花漫楼似有些成见,但以他的为人绝不会不分青红皂白就出手伤人。而花漫楼虽然对岑少泽他们没什么好感,却也不至于无缘无故将他三人关进地牢里去。何况花漫楼的武功她见过,这三人绝不会轻易将他打成重伤的。她真是越想越迷糊,越想越好奇。 绮云刚要开口,却听花漫楼的声音从一旁的月洞门处传来:“绮云,莫要多嘴,送客。”说着,人已经来到庭院,却没再往前走。 夏辰双臂环胸道:“你们不把事情给我说清楚,我哪儿也不去!” 赛雪跟着花漫楼走进来:“夏公子,此事还是奴婢来说吧。”说罢暗暗瞄了花漫楼一眼,见他没阻拦,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夏辰一听就明白了,这是个误会,并且是因自己而起,只是发展到这局面,怕是已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开的了。因为花漫楼和岑少泽两人好像天生就是敌人,彼此都有几分不屑,就像是一山中的二虎,谁也不会向谁低头,谁也不会向谁认错。想到这儿,她作了一揖:“说起来这件事都是辰儿不小心才惹出来的,风月哥哥,岑大哥,你们要怪就怪我吧。”她也只能和个稀泥了。 “这不怪你,是有些人小人之心。”花漫楼淡淡地道。 “这不是你的错,是有些人居心不良。”岑少泽也不示弱。 夏辰一挑眉稍,心想这两人难不成要再打一架?她背过手转身大步向门外走去。 本来互相怒目而视的两方人都愣住了,直到夏辰骑马离开,岑少泽才回过神,冲花漫楼道:“你最好离辰儿远点儿,他和你不同!”说罢策马去追夏辰。 “和我不同。”花漫楼重复了一句,低叹道:“的确。”然后神色黯然地转身向书房而去。 赛雪和绮云相视一眼,互相苦笑着摇了下头,随即跟了上去。 第八十一章 想知道 岑少泽追上夏辰:“辰弟,你一走了之是什么意思?” 夏辰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没什么意思,我只是对调解纠纷没兴趣。”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她又向着哪边都不是。 岑少泽怔了下叹道:“你若早听我的不来就没事了。”他是个聪明人,听了这话便明白在夏辰心目中,他和花漫楼的地位是一样的,并且他在这件事上,是有那么点冲动,可他不认为自己其他方面做错了什么。 卫寒追上来:“可惜了唉,我还以为又会有场好戏看呢!” 夏辰白了他一眼:“你就是唯恐天下不乱。” 卫寒看了岑少泽一眼:“少泽,这事不能就这样算了。哼!什么狗屁风月公子,敢关咱们!这要传出去,我卫寒的脸往哪放。” “哟,那你想怎样?”夏辰撇了下嘴,心想像卫寒这样的太子党,自是咽不下这口气。 岑少泽道:“就算没有这事,我也会对付他。”说罢看向夏辰:“辰弟,我和你直说吧,风月山庄勾结匪类已不是一天两天了。” 夏辰当然知道,展天就是个山贼头子,但她以为花漫楼是生意人,又是个大夫,结交些江湖人很正常,不过展天对花漫楼唯命是从,并且那些走船的人一听他的名号,也都表现的十分殷勤,这就不能不让人怀疑他的身份了。 只是这些与自己没有多大关系,不管他是什么人,对自己却是不错,也绝对不会有威胁。 “岑大哥,风月公子就是个江湖人,他认识些江湖上的朋友不也很正常么?”况且他与康王也交情不错,这又当如何算?夏辰觉得岑少泽看花漫楼的眼光未免太苛刻了,就算是个一般富商,也还得请几个护院,拜拜码头呢,花家财力庞大,自然会请人保护。 岑少泽摇头道:“辰弟,你没明白我的意思,有些江湖朋友自然没什么,但现在江湖许多帮派结成了一股势力,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这些江湖人不再互相打杀,而是拧成一股,会有多大的力量?” 夏辰闻言暗暗惊讶,江湖各派之间素来为利而争,结怨已久,并且三教九流,什么样的人都有,谁能有这么大的面子和能力,把他们全收服呢? “岑大哥,难道你已经查到了什么?怀疑风月公子就是这帮人的首领?” 岑少泽点了下头:“不错。” 夏辰笑了下:“就算是这样也不是什么坏事啊,江湖上少些打打杀杀不好吗?”难不成花漫楼就是传说中的武林盟主? 岑少泽苦笑了下,瞥了卫寒一眼:“卫寒,你难道没听说些什么?” 卫寒思忖片刻:“康王?” “原来你也注意到了。”岑少泽叹息地道。 夏辰心下一惊,花漫楼和康既然能一同乘舫船游湖,说明他二人的关系很不错,但他们却不想被别人知道。 如此看来当时康王直到严少泽他们离开方才露面,并不是他架子大,而是不想被人看到他与花漫楼在一起,并且想谈些秘密之事,真是没有任何地方能比得上湖里了。 一股江湖势力,加上一名地位仅次于皇上太子并威望很高的王爷,他们想干什么?篡位? “哎呀辰儿,我才发现,你额上怎么多了个红点儿?碰伤了还是蹭到了什么?”卫寒忽然道。 夏辰被他吓了一跳,长嘘一口气:“你真是少见多怪,我只是不小心碰到了而已。” 岑少泽闻言定睛一看:“辰弟,不要紧吧?” 夏辰摇摇手:“不要紧,过几天就会好的。” “哈,还别说,多这么个红点,辰儿更好看了。”卫寒打趣道。 夏辰翻了下眼皮儿,真是欲哭无泪,她就纳闷儿了,这东西是怎么来的! “书院到了,辰弟,再有不到十日就科考了,你要多用功读书。”岑少泽道。 卫寒揉了揉肩膀:“他娘*的,我这肩膀又疼又痒,昨晚被绑着动也动不了,真是难受死我了,我非找那小子算帐不可。” 夏辰终于还是忍不住道:“你们能不能不找风月公子的麻烦,我祖母的眼睛还要他来医治呢。” 岑少泽摇了下头:“辰儿,你现在已经无碍,若是为昨日之事我和卫寒不会非与他过不去,你要知道事关重大,他花漫楼若是真有不可告人的目的,我们不能坐视不管啊。” 卫寒正色道:“是啊辰儿,有些事你不懂,不过你放心,就算我们追查此事,短期内应该也不会有太大进展,所以并不影响那小子替你祖母医病。” 岑少泽惋惜地道:“我真不明白花家家财万贯,花漫楼的医术也已名扬天下,他为什么……唉。” 夏辰本想说花漫楼要对付的是严太尉,他是为了报父仇,但话到嘴边却又改了口:“岑大哥,卫兄,我得赶紧去书院了,我这已经迟到了。你们回去休息下吧。” “好。”岑少泽和卫寒同时点头道。 夏辰来到学堂,发现吴先生今日没来,孙茂生也没来,过了一会儿,一名姓江的先生来讲了一篇文章,然后告诉学子们自己读写便离开了。 江先生一走,学堂内一阵窃窃议论,夏辰很快便听明白了,吴先生和孙茂生都病了,夏辰心想吴先生必是因为吴绢儿的事无心讲课,或是真的急出了病来,至于孙茂生就不得而知了。 她一边抄写文章,一边想着花漫楼的事,岑少泽和卫寒二人对花老爷的事应该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他们了解的版本定是严太尉捏造出来的,并知道花家后人不得入朝为官为医,却不了解花漫楼不仅要面对众人的非议,还得背负着父兄之仇和花家的家业。 但花漫楼和岑少泽他们虽然都要对付严太尉,但出发点却不同,所以用的手段也不一样。花漫楼似乎不择手段要扳倒严家,别的事他完全不管。岑少泽和卫寒却有着忠君爱国的观念,虽然不一定正大光明,但却讲证据讲国法的,并且在他二人眼中,花漫楼要做的事和严太尉没大区别。 真是个令人头疼的三角*关系,岑少泽和卫寒、花漫楼、严太尉,彼此都是敌人,就如三国鼎立,不同的是他们谁也不会与谁联手,最终的结果只能是其中一方将另两方除掉,不然怕是不死不休啊。 一整天夏辰都在琢磨花漫楼这个人,她知道岑少泽若非已有几分把握,不会对自己说那些话。从她个人的角度出发,她有点同情,也有几分佩服他,更希望他早日报了大仇。她想不明白是花漫楼用哪种方式都比参与谋反要容易吧? 他本身的武功就不弱,又认识那么多江湖人,并且他有的是钱,雇个百八十个杀手也是轻而易举的,就算严太尉出入都有护卫,就算严府戒备森严,也是防不胜防啊,何况杀不了严太尉还弄不死他的儿孙?就拿严世铭来说,他整日招摇过市,身边的几名护卫也都不是什么绝顶高手,有一两名高手就可以解决。 总之花漫楼怎么都能令严府鸡犬不宁,人人自威,可他偏偏没动。 她正想得入神,有人推开学堂的门喊道:“夏辰,有人找你。” 夏辰一出门便见严世铭站在院中,笑眯眯地望着她。“是你?有事?”她着实有些意外。 严世铭微笑道:“夏贤弟,我不知你真地不擅饮酒,上一次实在招待不周,今日我在万福楼备下酒宴,一方面有许多话想和你聊,另一方面想向贤弟陪罪,还望赏光。” 夏辰眉梢微挑,淡笑道:“严公子亲自前来相请,我自是不好拒绝,只不过……”她顿了顿:“我祖母病了,我必须回去陪她老人家。” 严世铭道:“不过是用个便饭,不会耽误贤弟太久。” 夏辰听他一口一个贤弟地叫着,实在鸡皮疙瘩都掉一地了,而她自然也知道他绝没安什么好心。 “严公子,改日吧。”她着实已在耐着性子了,这要在现代,早让他有多远滚多远了。 严世铭见夏辰转身欲走,缓缓地道:“贤弟不想知道吴小姐的消息么?” 夏辰猛地扭过头:“你什么意思。” “贤弟若肯答应赴宴自然知晓,并且我还有件大礼相赠。”严世铭脸上已经露出得意之色,他相信夏辰一定会答应。 夏辰只是淡淡一笑:“她的事我知不知道都无所谓,我也帮不上什么忙,至于大礼,我实在承受不起。” 严世铭脸色一沉:“夏辰,我还以为你是个有情有义的人呢。” 夏辰耸了下肩:“我是个有自知之明的人,告辞。” “等一等。”严世铭大声道。 “怎么?莫非严公子又想像上次那样,让高公子带一队人来请我?”夏辰语带讽刺地道。 严世铭走到她身前,低声道:“你难道不想知道你爹的事么?” 夏辰眼光锐利地看向他:“你都知道什么?” 严世铭笑了笑:“我知道很多,只不过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若想知道,来万福楼天字一号房来吧。”说将手中折扇一摆,举步向外走去。 夏辰恨得牙根发痒,真想上前把他揪回来问个清楚,不过正如他所言,这里不是说这些的地方,看样子她今日非赴这个约不可了,同时她也意识到,这严世铭怕是早将她的身世摸透了。 第八十二章 糖衣 万福楼是京城最大最豪华的酒楼,自然消费也是最高的,但任何时代都不乏有钱人。 三层的攒顶楼虽已不崭新,却如所有的老字号一样,自有一番古朴的华贵。迎客的伙计见到严府的马车,立刻跑过来冲车夫道:“哟,严公子请的贵客接来了?” “是啊。”车夫说着打开车门:“夏公子请。” 这伙计在这里工作了七八年,可以说什么样的人都见过,但见到夏辰时,还是微微怔了一下,他怎么也没想到严公子他们请的是一名半大的孩童,并且夏辰的容貌俊美绝伦,身上又散发出一股从容淡然的气质,任何人拥有一样都足可以自傲了,何况是二者兼备。 惊讶归惊讶,他毕竟不是新手,立刻摆出笑脸:“公子里边请。”语气不自觉地流露出谦恭之意。 夏辰并没有注意到自己在不经意间表出来的,与年龄不附的东西,因为她在想事情。 她想的也并不是夏青扬的事,而严世铭为何对自己如此有兴趣,只因为湖边发生的事似乎说不过去,像他那样不可一世的人,绝不会和一个让他吃过亏丢过脸的人做朋友。 “到了。”伙计站在一间雅间门前躬身道。 不待他通传,门已经被人打开,一名娇美艳丽的女子微笑着施礼道:“夏公子来了,桃儿一早就想见见夏公子的风采了。” 虽说拍马屁的话谁都爱听,偏偏夏辰是个例外,口蜜腹剑的小人她听得见得都不少,何况这些人的居心她还没弄清楚。 高公子见严世铭点头,忙吩咐酒楼的人上菜。一名年纪不过十三四岁的秀丽女子替夏辰挪椅请她入坐,然后坐在她的身边,显然是严世明他们找来专门陪侍夏辰的。 除了刚刚的桃儿,另一名便是美娘,夏辰对她印象很深,因为看到她便不禁疑惑起卫寒的品味来,这女子美虽美,却一看便是那种极贪慕虚荣的女人,不仅是她堆金攒玉的装扮,而她举手投足都有意无意地想引起别人的注意。 秦贵杰微笑道:“夏公子,她叫玉儿,还是个清倌人。” 夏辰看了一眼身边的女子,见她柳眉低垂,一副娇羞模样,心里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她也不过还是个孩子呢。 严世铭补充道:“我已经将她买下,贤弟想怎样都可以。” 夏辰再沉得住气,也受不了他们一直对自己说这样的话,换在现代此举就是残害祖国幼苗呢。 这时几名跑堂伙计排着队将酒菜送了下来,摆好后退了出去。 玉儿刚要替夏辰斟酒,严世铭道:“夏公子不擅饮酒,所以我特地准备了西域葡萄酒。” 夏辰笑了下:“倒是让严公子费心了,不过今日我确实不能久留,有什么话就开诚布公地说吧。” 严世铭笑道:“贤弟急什么,就算回夏府你也要用晚饭啊。”说到这儿,他顿了下:“其实我今日就是想向贤弟陪个罪,其他事情么,此时谈也不方便,改日找个时间我们单独说。” 夏辰闻言心中暗骂这严世铭竟敢和自己来这套,想拿这件事牵着自己鼻子走么?其实她也不相信他能知道什么,毕竟他年纪也不大,又事隔多年,只是想从他口中找些相关的人和线索罢了。 她淡淡一笑:“如此说来,今日就是用个饭,那么我就不客气了,我还真有些饿了。” 玉儿怯生生地道:“夏公子喜欢吃什么,奴婢替你夹。” 夏辰不知玉儿此时心里在想什么,但她却能明显地感觉出她在害怕,于是柔声道:“我不挑食,什么都好。” 玉儿微微一笑,腮边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那奴婢每样都替公子取些。” 严世铭和秦贵杰交换了个眼色,在他看来夏辰这就算是上勾了,英雄难过美人关,夏辰又应该没尝过其中滋味,对此想必十分好奇。 美娘道:“哟,瞧着玉儿和夏公子还真是般配呢。” “可不是么。”桃儿说着将一块鸡丁送入秦贵杰口中。 美娘向门口瞥了一眼:“卫公子怎么地还不来。” 高公子在她脸上捏了一把:“怎么?你想他了?他从来都是个薄情郎,你不如跟我吧。” 美娘不怒反笑,拍掉高公子的手:“你还真是够朋友。” 高公子嗤笑道:“ 你难道真想为她守身如玉是怎么的。” 夏辰懒得听他们说这些事,很快便酒足饭饱,不得不说这万福楼的菜味道的确不错。 “几位,多谢盛请,我还有事先行一步了。” 严世铭愣了一下道::“贤弟莫急,你才刚来一刻不到吧。” 夏辰道:“你们慢用,我吃得很饱。”说罢向门口走去。 “这……”秦贵杰一时不知要怎么办才好了。 严世铭郁闷得脸色发青,忽然想起夏辰是被他们接来的,冲玉儿道:“你去送夏公子,知道该怎么做么?” 玉儿巧笑道:“自然知道。”此时她脸上已经完全没有羞怯之色,倒显得精明老练。 夏辰此时已到了楼梯口,玉儿追上来道:“夏公子,让奴婢陪送你一程吧,不然……”她不必往下说,颤抖的声音已说明了一切。 夏辰叹道:“走吧。” 高公子跟着出来去安排马车,夏辰和玉儿上车后,撩开车窗的锦帘,她得看着点路,这帮人真是什么事可能做出来。 果不其然,走着走着她已经发现路不对,于是冲车夫道:“你走错路了吧?” 车夫没有说话,而加快了速度,夏辰正想推开车门让他停车,玉儿却伸手拉住她的衣袖:“夏公子,你不喜欢我么?”流动的跟波闪动着泪光。 夏辰皱了下眉:“你知道他要去哪儿?” 玉儿点点头:“自然知道,这本是早安排好的。” “去哪里?” 玉儿迟疑了一下:“车夫现在正前往严家一处别院。” 软玉温香,糖衣炮弹,这些人唉,竟然会想出如此龌龊的主意来对付自己。 玉儿已经在啜泣着:“夏公子,奴婢一见就知你是个心地善良的人,请成全奴婢吧。” 夏辰翻了下眼皮儿:“怎么成全?你不是真想……”她竟不知道要怎么说了。 玉儿的脸微微一红:“如果夏公子嫌弃,严公子会把我卖到娼*妓坊去,若公子垂怜,奴婢就可以恢复自由身。” 这又是软硬兼施么?她纵有心帮这女孩一把,可她心有余力不足啊。 “玉儿,我可以和你作场戏给他们看,但我不会,也不可能要你的身子啊。” 玉儿道:“夏公子,他们会找人验奴婢的身的。” 夏辰也没了主意,这叫什么事儿啊!她正想着,马车停了下来。车夫道:“夏公子,到了。” 这间别院也堪比夏府了,夏辰并不担心玉儿对自己有什么威胁,而严世铭他们安排了这事儿,想必今日也不会再有别的陷阱,她想和玉儿商量下,替她想个办法,同时她也希望严世铭他们以为奸计得逞了,只有如此她才能知道他们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穿过庭院,绕过回廊,玉儿带他来到西厢房,一进门夏辰便觉一股异香扑鼻,她心中立刻警觉起来,这香实在古怪。 “玉儿,这味道好奇怪。” 玉儿忽然笑得很妩媚:“夏公子,你不觉得这味道很好闻么?” 夏辰忽然间明白了,这个玉儿并没有看上去那么单纯,不过玉儿一脸胸有成竹,并已伸出双臂来拥抱她,显然对此香很有信心,可她却一点异样的感觉也没有。 当玉儿将手探向她的衣襟,夏辰犹豫了一下,是要装一装,还是直接把这个可恶的女人放倒呢? 第八十三章 闹开 忽然夏辰感到身后传来一道破风之声,她下意识地侧了下头,玉儿发出一声短促的呼声,整个人便软软地倒了下去,在她眉心处赫然钉着一支梅花镖。 夏辰忍不住一阵惊愕,她感到有人的气息自身后传来,未及多想身体便向左平移了三尺,可那气息就像早料到般紧随着她。 夏辰心中骇然,脚下用力身形猛地向上一窜,竟然真地攀住了房梁,她向下一望,一名黑衣蒙面人正抬头看着她,冷漠的眼中略带惊异之色。 “你是什么人?”夏辰忍不住问道。 黑衣人没有说话,迳自走到玉儿身前,然后自袖中取出一个瓷瓶,不知倒了几滴什么东西在玉儿身上,紧接着他手掌泛起一道红光,对着玉儿的身体拍去,但却未触及到她的身体,有点像是武侠片里的高手隔空斗真气。 转瞬间,玉儿的身体便化为了一滩黑紫色的血水,而那血水又很快华为一道紫烟,消失不见了,只留下一股令人作呕闻的腥臭味和那枚梅花镖,黑衣拿了块手绢弯身捡起收入袖中。 夏辰已经被这一幕彻底傻眼了,这黑衣人用的什么邪门方法,竟能将一个人就这么化为了虚无,而这种毁尸灭迹的手段实在可怕,何况她还是头一次见到杀人,一股寒气自脊梁窜了上来。 黑衣人没再看她,压着嗓子冷冷地道:“你快些离开这儿,记得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夏辰喉咙发紧,干声问:“你是什么人?” 黑衣人道:“你毋须知道,按我说的做便是。” 夏辰略一迟疑,但一想以这黑衣人的武功若想杀她,她怕是也逃不了,于是自梁柱上直接向门口方向跳下,深吐一口气开门离开了这屋子。 暮色苍茫,一阵风吹过夏辰不由得打了个寒战,她觉得自己仿佛到鬼门关走了一遭。想起那黑衣人的话,她尽可能的让脚步显得轻松些,来到大门口。 院中没有碰到其他人,那名车夫仍旧在大门口等候,见到夏辰出来,躬身道:“公子准备去哪儿?” “城南夏府。”夏辰说着上了马车。 车夫也不多问,驭马向城南方向而去。他只是按命令送人接人,至于接送的人做什么他却并不知情。 夏辰向窗外望了一会儿,确定车夫这次走的路没错,才擦了下掌心的冷汗,将身体靠在车厢壁上,回想着刚刚发生的这些事。 玉儿明显是严世铭他们安排来诱*惑自己的,在这一点上夏辰感到很无奈,这些人难道就没有别的花样了么?而玉儿既然是他们的人,事情还没成之前他们不会杀她才是,如此看来,那黑衣人应该不是他们安排来的,他也不是来刺杀自己的,不然他就算失手杀了玉儿,也不会放过自己。 可那黑衣人若是来救自己的,就更奇怪了,他跟本不是自己所熟悉的人中的一个,脸可以遮,声音可以伪装,武功也能隐藏,但身高却是没办法作假的吧? 起初见他用化尸药,她第一时间想到了花漫楼,可他显然比花漫楼高,并且身上的味道也不同,花漫楼身上是淡淡的药草香,他身上的气息却是一种如冬日寒气般的冷香,虽然极淡,可她现在的嗅觉可是比从前灵敏数倍,而那双冷漠的眼眸她也绝对没见过。 而黑衣人也不大可能是玉儿的仇人,她纵然被严世铭那些人利用收买,但年龄到底还小,根本做不出令那黑衣人般的人物非杀她不可的事来吧? 唉,一条性命就这样没了,夏辰心中不禁感慨,她觉得玉儿应该是个身世可怜的女孩子,她来害自己就算不是被逼的,也绝不是心甘情愿的,因为她本就不认得自己。 “夏公子,到了。”车夫喊道。 夏辰直接回到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将自己蒙在被子里想睡一觉。她感觉很累,也很烦闷,太多事出乎她的预料,就比如花漫楼的出现和与严世铭那帮人结怨。这会儿又突然冒出个神秘可怕的黑衣人,最好他就此消失,她真不想和这种危险又狠毒的人扯上半分关系。 夏青扬的事查得也不顺利,她不可能找夏忠扬和夏飞扬去问,就算问他们也不会说,并且这事连当初正在军中的姚震都不知情,事隔多年,远隔千里又上哪儿找线索去。 月娘推门进来,悄悄走到床边:“辰儿,睡了么?” 夏辰拉下被子坐起身:“我真的很想睡一会儿,但却怎么也睡不着。” 月娘看到她额上的红印好奇地问:“这是怎么弄的?” 夏辰暗暗苦笑,难道所有人都要问一圈儿吗?“我也不知道,不过不疼不痒的,没关系。” 月娘点了下头,思忖片刻道:“辰儿,我听到三夫人说了些奇怪的话,你可想听听?” 夏辰有些奇怪月娘为何这样问,之前她听到些什么特别的事,都会直接和自己说的。“什么奇怪的话?” 月娘道:“早上我听说三老爷回来了,想去问问他有没有碰见你,刚到院门口便听三老爷和三夫人吵了起来。” “嗯。”夏辰示意她继续说。 “三夫人骂三老爷没出息,又说早知有今日,当初就把二叔的事抖落出来了,现在他出了事都没人管,早晚有一天,他们也被会人害死。” 孙氏口中的二叔自然指的是夏青扬了,而她所说的要抖落出来的事,定是夏忠扬害夏青扬的事没错。 “月娘,她还说什么了?” 月娘摇头:“三夫人这话才说完,便被三老爷打了一个耳光,然后她便哭天抢地闹了起来,我见着大夫人带人来了,只好离开。” 夏辰点了下头:“这些已足够。”只要让她确定夏忠扬和夏飞扬都不干净就行了,自己怎么对付他们都不冤枉。 月娘叹了口气:“辰儿啊,王妈妈说大夫人和三夫人这两天见面都跟仇人似的,说这都是为了儿女之事。” 夏辰嗤笑道:“她们都想把女儿嫁个有钱有势的人,却不知一入豪门深似海,何况又是个妾。” 月娘一脸无奈地道:“辰儿啊,女儿生来就命苦,万般不由己,何况这年月能衣食无忧也算不错了。” 若是换作三年前,夏辰一定会反驳月娘的话,可现在她却觉得月娘说得并没有错,在这样的时代,女人是什么?生孩子的工具?有钱人的玩物?还是可以交易的物品? 俗话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可反过来也可以理解成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钱氏和孙氏的心思纵然用偏了,可她们的出发点也是为了自己的孩子。 “大小姐和二小姐那边怎样了?” 月娘道:“这两日倒还算消停,只是二小姐搬到冷梅轩的厢房去了,似乎她和三夫人也闹了别扭。” 夏辰笑了下:“难怪孙氏今日会撒泼,女儿不理解她的苦心,在府里又处处被压着,丈夫又像一堆烂泥一样扶不上墙。真是连我也有些同情她了。” 月娘道:“听辰儿这么一说,我觉得三夫人心里也够苦的了。不过辰儿,他们可都当你是眼中钉呢,要不等你考完科考咱们就回青州吧,我这还有些积蓄,以你的头脑和本事,不愁过不好日子,何必再趟这浑水呢。” 夏辰拉过月娘的手:“其实我也很想外祖母他们,也觉得走马放牧,打猎种田的生活不错,可如今这世道,老百姓想逍遥自在的生活哪那么容易?虽说将来的事无法预料,但多做些打算总是好的。” 月娘沉吟道:“说得也是啊,谁知道哪天又打起来,你又是个军户。” 这时传来一阵急促的拍门声,绿儿喊道:“少爷,老夫人她晕过去了。” 夏辰闻言跳下床急步走到门前打开门:“绿儿,你虽急,说仔细点。” 绿儿拍拍胸口,喘了几口气:“我刚刚想去厨房拿些水果给少爷,正碰上王妈妈急匆匆地到厨房让人熬参汤。她说刚刚三夫人跑到老夫人那不知说了些什么,老夫人听完就晕过去了。” “我去看看。”夏辰说着快步向外走去。 她一进徐老太君的院子,便见夏飞扬和孙氏跪在门前,而钱氏刚好送那名之前来过府里的大夫打门里出来。 “老太君的情况如何?”钱氏问。 大夫摇摇头,语气沉重地道:“怕是,大限已到。” 钱氏面上干爽,却佯作抹泪状:“这前些日子还好好的呢。” 大夫叹道:“年纪大的人最怕刺激,何况是接连的。”徐老太君这两次昏厥醒来时情绪还仍旧很激动,他当大夫几十年,自然看得出她必是受了刺激。 孙氏也听到了这话,放声哭道:“我……这都怪我,老太君若是去了,谁还来给我们作主啊。” 夏飞扬怒声道:“你还敢说!母亲这次若有三长两短,我就休了你。” 孙氏的哭声嘎止,随即哭声更大了:“你就只会与我强横,我……我看我还是死了算……” “你们还没闹够么?当着外人的面成何体统,也不怕丢人现眼。”夏忠扬打屋内走出来大喝道。 孙氏愣了下,片刻后竟然放声大笑:“丢人现眼?要是我把那事说出来,不知谁更丢人现眼呢,连兄弟都……” 第八十四章 不见(和氏加更) 感谢karlking打赏和氏壁,么么嗒~~ ~~~~~~~~~~~~~~~~~~ “住口!”夏忠扬喝罢看向夏飞扬:“三弟,我看你这媳妇是疯了,你还不把她关起来,免得她再惹是生非。” 夏飞扬起身一把抓住孙氏的手腕便往外拖:“你这刁妇,把母亲气得重病还不知收敛,我若不治治你便真地是懦夫了!” 夏辰一直在门口看着,但不知他们是没注意到她,还是都在气头上无暇理会她,总之把她给忽略了,就连夏飞扬拉着哭骂不止的孙氏经过院门时,也只是瞥了她一眼。 孙氏走出没几步忽然转回头:“辰儿,你得小心点儿,莫要像你爹……啊!”她话还没说完便一声惨叫。 夏辰不由得心一颤,她分明听到孙氏手腕骨折的声音。 “她,莫不是真地疯了?”月娘看得心惊肉跳。 夏辰嘘了口气:“她没疯,只不过压抑了多年的火一爆发出来,便不受控制了。”何况丈夫不争气,儿女们又难有出头日,她现在的心情已绝望,一个绝望的人什么事做不出。 来到堂屋,夏忠扬冲她道:“你祖母刚喝过参汤歇下,你若有事改日再来吧。” 夏辰淡淡地道:“我看她老人家一眼便走。” 夏忠扬微微一愣,他听儿子说夏辰近来结交了不少贵公子,吃喝玩儿乐好不快活,他本以为夏辰现在应该一副纨绔相,可此时为何看上去竟是如此沉稳睿智。 钱氏道:“辰儿,大夫交待莫要让人再惊扰你祖母,你还是等等再来吧。” 这时王妈妈端着一个空碗从徐老太君房中走出来:“老夫人已经把参汤喝了。”然后看向夏辰:“三少爷来的正好,老夫人想见你。” 夏忠扬豁然起身:“王妈妈,你怎地不劝老夫人好好休息?” 王妈妈忙道:“大老爷,奴婢好生劝了,但老夫人她说几日没见三少爷了,想看看他。” “不行!”钱氏道。 王妈妈躬躬身:“大老爷,大夫人,三少爷一向懂事,又能哄老夫人高兴,让他陪老夫人说会儿话吧。” 夏忠扬冷声道:“王妈妈,你先退下吧。” “是。”王妈妈不再敢多言,离开了堂屋。 夏忠扬轻咳一声:“辰儿啊,你也回去吧,我在这儿陪着你祖母,待她好些我再让人叫你过来。” 夏辰心想这夫妻二人百般阻挠自己无非两种情况,一种是怕徐老太君已知道些什么对自己说,还有一种便是怕徐老太君将记地契约交给自己。 “嗯,我这就去请风月公子过来,我想他一定有法子让祖母好起来,伯父以为如何?” “这……好吧。” 夏辰道:“那侄儿这就去。”她量夏忠扬也不敢不答应,不然将来传出去,他便会被人认为视母亲重病于不顾,要知道大云国哪个病人若能请到风月公子,就等于是好一大半了。 夏辰挑了匹马直奔风月山庄,夜色初至,天还没有完全黑,但路上的行人却已极少,加上她心中有种说不出的兴奋,催马跑的特别快。 来到风月山庄,门人一见是她,躬身道:“夏公子,我家公子出门儿了。” 夏辰一皱眉:“去哪儿了?什么时候走的?”他的伤还没完全好怎么就出门了呢。 门人道:“呃,晌午走的。我,我家公子常四处云游,谁也不知他去哪。” 夏辰见他眼神闪烁,结结巴巴地说完便要关门,便认定他在说谎,若非这山庄来了特别的客人,便是花漫楼吩咐他拒见自己。她心念一转,伸手推开即将合上的大门道:“你家公子不在也没关系,我这次来是想讨两味药,我之前在院子里见过,让赛雪或是绮云帮我摘两棵就好。” 门人面露难色:“这……夏公子,我家公子种的那些药,没有他的允许谁也不能摘的。” 夏辰笑了下:“你放心,你家公子若怪罪,让他找我便是。” 门人还想阻拦,却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理由,支吾了片刻叹道:“夏公子,你还是回去吧,我家公子不想再见你。” 夏辰一把推开门:“他不想见我是他的事,我现在一定要见他,他答应我的事还没办呢。”边说着边向里走。 门人跟在她身后不停地哀求:“夏公子,你就别为难我了,再说我家公子不想见的人,就一定让他见不到。” 夏辰明白他的意思,这风月山庄如此之大,花漫楼要是想躲着,还真不好找。想到这,她停下脚深吸一口气大喊:“风月哥哥,我身上的毒发作了,你再不出来,我就要死翘翘了。” “哎哟,夏公子,你快别喊了,这大晚……” 他话还没说完,一个与夜色几乎融为一体的身影飘然而至,夏辰闻到空气中淡淡的药香,知道来人正是花漫楼。借着月光,花漫楼的神色越发显得忧郁。 “公子,夏公子他……”门人刚想解释,见花漫楼挥了下手,忙退了下去。 “你为什么不见我?”夏辰看着他,心中暗想最近他是不是碰到了什么事,不然怎么和最初见到时不一样了呢? “你在骗我?”他的声音听上去像是松了口气,又含着一丝怒意。 夏辰笑了下:“我只是想试试你是不是真地不打算管我了!” “你!真是。”花漫楼有些哭笑不得。 “别你呀我呀的了,我祖母病得很严重,我想请你去看看她。”她现在没时间管他为什么不想见自己。 花漫楼迟疑片刻:“我只答应替她医治眼疾,其他的病症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夏辰闻言顿时火冒三丈,原来这家伙真如传闻所说的喜怒无常,她真的很想掉头便走,更打定注意将来自己绝不会找他看病,可眼下徐老太君的生死对她很重要,为了那份亲情,为了尽快把事情弄得水落石出,她也只能压下怒气。 “你的确只答应替我祖母医眼疾,但她现在若是死了,你可还能令她重见光明?” 花漫楼一怔:“你这是哪门子道理,死人我又怎么医?” 夏辰一挑眉:“她现在还活着啊,只是病了而已,并且你才替她瞧过病,还说她身体只是有点虚弱,好好调养就行,她若忽然死了,怕是会有损你和花家的名声吧?”她故意将花家也加了上去。 花漫楼眯眼瞧着她:“想不到你小小年纪,便有这么多鬼心思。” “彼此,彼此。”夏辰笑得很灿烂。 “可惜……”花漫楼长叹一声。 “喂,你真的宁可毁了名声也不去?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夏辰大声道。 花漫楼忽然笑了:“我向来说到做到,既然答应过的事必然会完成,我说可惜……”他顿了顿:“可惜你不是男人。” 夏辰一怔,随即自信满瞒地道:“是不是有可关系?”她只要做自己想做的事。 花漫楼道:“你慢慢就会懂的。我去选匹马。”说罢转身离开了。 风轻月明,二人并马疾驰在路上,夏辰忍不住大声问:“你还没说我怎么得罪你了。” 花漫楼看了她一眼:“你没得罪我,但你却不该和我这种人做朋友。” 夏辰闻言心中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他是不想自己牵扯到某些事中,还是自卑感作祟啊?又或是自己与卫寒和岑少泽的关系让他担心?也许三者都有,但她却一样也不接受。 “我就喜欢和你这种人做朋友!” “辰儿,许多事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 夏辰道:“也不像你所想的那么复杂。” 花漫楼叹道:“你还是离我远些为好。” 夏辰脚在马蹬上用力一踩,整个人便飞身掠起,她又在马背上踏了一下,落到花漫楼的马上,双手环住他的腰:“我偏要离你近些。”她深知对付他这种人,就得拿出贺无意对付自己的办法——死缠烂打,因为她曾经也是个将内心深深隐藏起来的人,虽然脸上挂着骄傲,心却总是在自卑,而贺无意让她渐渐明白,自己是个很优秀的人,不比任何人差,被父母抛弃不是她的错,不管站在任何人面前,她都不会矮半截,做为一个人,她努力奋斗,愉快地活着就成功了。 花漫楼被夏辰的举动吓了一跳,直到她紧紧抱住他时,他的心犹如从七上到八下,又有一种莫名的感动自心底涌出。“辰儿,不许你再做这么危险的事。”他可是见识过她的轻功,那一跃连他也自叹不如,可那一摔,当真是难以恭维。 夏辰笑道:“没事,摔坏了你来医就好了,谁不知道风月哥哥的医术天下第一啊,有你这样的朋友,我即安全又有面子呢。”这话说完她自己都觉得肉麻,但她相信这种鼓励觉对有效,就像叛逆期的小孩子,你越是说他坏,他就越坏给你看,你若夸夸他,他反而会更努力。 花漫楼像是叹息般地道:“真的么?” “当然。”夏辰回答得斩钉截铁。 到了夏府,门人开门便道:“三少爷,你可回来了,老夫人怕是不成了,你快过去看看吧。” ------题外话------ 感谢karlking打赏和氏壁,粉红票支持,感谢千羽千语、黑嫂、禁忧晓10271、书剑-笑打赏平安符。最近一朵有些忙,更新时间有点晚,大家见谅,么么嗒~ 第八十五章 缺德 夏辰心底涌出一股不祥的预感,她一路飞奔来到徐老太君的院子,只见老太君的几名贴身仆人都跪在门口哭泣。 王妈妈看到她泣不成声地道:“老夫人她 ……去了。” 夏辰推门来到堂屋,一阵哭声从老太君的卧房传来,她不由得停住脚,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令她有些不知要如何面对。 花漫楼轻声道:“迟了。”他医术再高明,也只能医病不能医命啊。 夏辰咬了咬嘴唇:“我不信!”虽然徐老太君身体不是很好,但却没有会突然致命的严重病症,之前那大夫说得虽然挺严重,可他话里话外的意思是只要别再刺激她,好好调养还是可以维持些时日的,怎么这才一个时辰不到,就死了呢? 花漫楼有些疑惑:“不信什么?” 夏辰扭头看着他:“你上次替我祖母看病时,她的身体怎样?” 花漫楼想了下:“除了有些气虚,肝气略有郁结,其他并没有什么大病症,不过你祖母毕竟年事已高,受太大刺激的话,可能会突发中风或心脉猝断,医治不及时就会……” 中风不难理解,类似于脑血栓和脑出血之类的,而心脉猝断就相当于现代的心肌梗塞之类的心脏疾病。徐老太君虽然也有可能,但她之前明明醒了,还要找自己说话,这说明她虽然受了刺激晕厥,却并没有引发这类病症,除非有人又刺激到了她。 “风月哥哥,你跟我进去看看吧。”夏辰小声道。 花漫楼摇了下头:“这不太方便吧?” 夏辰道:“我想知道我祖母的死因。” 花漫楼愣了下:“这……好吧。”他对死人可没什么兴趣,但他敏锐地感觉到夏辰心里在怀疑着什么,这倒让他也有那么点好奇了。 夏辰推开门,徐老太君的床榻边跪了一地人,连平日里极少见到的夏依玉也在。而这些人虽然都在哭,真正伤心落泪的却不多,她在外边就听出干的雷的占多数。 夏忠扬看了他们一眼:“辰儿,你祖母已经走了,请风月公子回去吧。” 夏辰没理会他的话,走到床边看了一眼,徐老太君果然已停止了呼吸,但她的面色却并不苍白,而是红中透紫。 花漫楼想上前看看,却被夏忠扬拦住:“风月公子,夏某家中有丧事,不能招待你,还请见谅。” 花漫楼身形一晃便已到了床边,他只瞥了徐老太君一眼,转头冲面上满是怒意的夏忠扬道:“在下这就告辞了。” 夏忠扬闻言哼道:“恕不远送。” 夏辰道:“我送送你。” “好。” 二人来到院外无人处,夏辰问:“可瞧出什么?” 花漫楼点了下头:“差不多,你祖母的确不是正常死亡。” “是中毒么?” 花漫楼叹道:“不是。辰儿啊,你回头打听一下你祖母身边的仆人和厨房,问一下你离开后你祖母可又服过吊命汤。” 夏辰眉头皱了皱:“你的意思是?” 花漫楼摆了下手:“这种事不好乱说,你先问问,回头你到风月山庄找我。” “嗯。” 接下来夏府上下都在忙着置办丧事,而所有人都像忘了夏辰的存在一般,并且曹妈妈和两个丫环也都被叫去布置灵堂,招呼来吊丧的客人,这映月轩就只剩她和月娘两人。 而这两日她也没到书院去,按大云国的习俗,家中有长辈去世,晚辈至少要守灵七日,守孝三月,嫡子孙则至少要守孝一年。 按理说她该到灵堂去,但却没人来叫她,钱氏派人送了套孝服来,并带话说她只要待在自己的院子里就行了。 对于这种事,夏辰也不想往前凑,人都死了,再做这些有什么用呢。坐在台阶上,想着徐老太君那慈祥的笑脸,她心里一阵阵发酸,而徐老太君最终也没能看上她一眼,甚至最后也未能和她说几句话。 “辰儿,这天怕是要下雨,进屋吧。”月娘打院外回来,轻声道。 夏辰现在不想说话,点了下头站起身回到屋里。 月娘关上门:“辰儿,你让我打听的事我问到了,听王妈妈说你走后不久,大老爷便说老夫人又晕了,命人把剩下的吊命汤都拿了去。” 所谓吊命汤,其实就是人参汤,对于身体虚弱的人来说适当的喝些有好处,但物极必反,服用过量身体难以承受便会有危险,莫非夏忠扬就是用这种手段害死了徐老太君? 可就算如此,也不能拿这个来说夏忠扬的不是,更别提定罪了。一来这时代没办法检测多少算过量,二来这里的人都用这种办法急救,有些人家想喝还喝不起呢。 这时王妈妈的声音打门外传来:“三少爷,三少爷?”她虽然是在呼唤,声音却压得很低。 月娘忙去开门,王妈妈一闪身进了屋,转身关上门长出一了口气,就好像有人在追赶她似的。 夏辰问:“王妈妈,有事?” 王妈妈快步走到她身边:“三……”说着瞥了月娘一眼。 夏辰会意道:“你放心说吧,月娘不会说出去的。” 王妈妈这才继续道:“三少爷,这事我原本打算烂在肚子里算了,可老夫人待我不薄,我若不对你说良心不安啊。” 夏辰微微一笑:“王妈妈,有什么话你就放心说吧。” “三少爷,你还没瞧出来么?大老爷想把夏家的一切都霸下,他现在对外人说你其实是……” “是什么?”夏辰见王妈妈说到这儿又停了,追问道。心想有啥话你不能一起儿说完啊! 王妈妈干声道:“说你不是二老爷亲生的,是……是二夫人和别人生的。” 夏辰闻言竟气得笑了出来:“呵,难怪祖母去世后,他们一直把我撇在一边儿,竟是给我冠上个了野*种头衔。” 她此言一出,王妈妈和月娘两人都垂下头,在她们听来,这话实在有些粗鲁。 王妈妈咳了一声道:“大老爷说之前是为了顾及老夫人的身体,所以才没说,但现在到了不说不行的时候,他不能眼看着夏家的基业落到不明不白的人手上。” 夏辰一抬手:“行了,王妈妈,这事我知道了。你现在告诉我,那日我祖母要见我前,可对你说过些什么?” 王妈妈迟疑片刻:“那日老夫人醒来,问我三少爷近来可有长劲,我说三少爷很懂事,也稳当多了,老夫人听了很欣慰,她说她的身子怕是撑不了多久,是该把夏家的东西都交给三少爷的时候了。” “那后来呢?我是说我出去请大夫之后的事你可知道?”这个夏辰一早便料到了,当然夏忠扬夫妇也料到了。 王妈妈脸色变了变,不自觉地向门口看去。 夏辰见状冲月娘吩咐道:“去门外守着,如果有人来就说我身体不舒服,在午睡。”其实她完全听得出是否有人来,这样做是为了让王妈妈安心。 月娘出去后,王妈妈道:“这事说来也巧,那日三少爷离开后,我想起老太君一天都没吃什么东西,于是端了碗粥打算给她送过去,结果我听到大老爷和大夫人在房里和老夫人吵了起来。” “他们可是让我祖母将房地契交给他们?” 王妈妈想了下:“我是听到他们提到房地契了,好像还提到了二老爷,不过我怕他们发现,没敢多逗留便退到了门外,不一会儿大夫人便说老夫人又晕过去了,让张妈妈去拿吊命汤。” 夏辰听到这已经大概明白了,夏忠扬和钱氏想必一直不知道徐老太君将那些房地契放在哪儿,也知道老太君这会要找她,十之八九是想将这些东西交给她,所以他们把她支开,去向徐老太君逼要。 而不管他们是否如愿拿到了那些东西,他们都不会让老太君再活下去,不然事情传出去,他们还有何脸面见人。 夏辰闭上眼叹了口气,心想自己考虑的还是欠周全啊,若是她把花漫楼先找来,再要求看老太君,或许……现在已没有或许了,徐老太君已死,自己怕是也自身难保了,他们既然会想到把自己说成是野*种,下一步定是将她逐出家门。 “王妈妈,谢谢你把这些事告诉我。” 王妈妈叹道:“三少爷保重,我得赶快走了。” “嗯。”夏辰点了下头。 用过晚饭,张妈妈过来说钱氏要见她。夏辰心想这些人啊,连几天也等不及么? 虽然还未到天黑的时辰,这天却阴得如墨染一般,一阵阵狂风卷来星星点点的雨滴,看样子今夜会有一场大雨。 钱氏的屋子已点上了蜡烛,不过只一支蜡烛屋子里仍旧很暗,钱氏坐在桌边,一身素服加上她未施脂粉而显得苍白的脸,和她身后那被烛光映出摇晃不定的影子,令她看上去三分像人七分像鬼。 夏辰连礼也未施,淡淡地道:“伯母叫我来有事?” 钱氏抬眉叹了口气:“唉,这事儿啊还真有些难说出口,但不说却又不行。辰儿啊,你自小跟着你娘,就没发现有别的男人找她?” 夏辰心中冷哼,竟然连死去的人也要诬蔑,实在缺德,要是韩秀雪真有别的男人,也不至于过那样的生活了。 “哎呀!娘,娘你是回来看辰儿的么?”她望着钱氏身后一个黑暗的角落惊呼道。 第八十六章 有数 钱氏的脸色变得更苍白了:“你说什么?你娘,你娘在哪里?”她想顺着夏辰的眼光回头去看,可脖子就像僵住了一般动弹不得。 夏辰仍旧看着那方向:“娘啊,大伯母刚刚问我的事,你也听到了吧?要不我来回答她?” “啊!”钱氏发出一声尖叫,抱头趴在了桌上,口中不停地念道:“秀雪妹妹,我、我、我不是那个意思,你不要误会。” 夏辰暗暗偷笑,果然做了亏心事的人,都怕鬼敲门啊。她正想再吓吓钱氏,忽听门外有脚步声,接着夏忠扬推门走了进来。 夏忠扬看到钱氏趴在那浑身抖得像筛糠似的大声道:“你在干什么?” 钱氏仍旧不敢抬头,结结巴巴地道:“鬼,秀雪的鬼、鬼魂来找我了。” 夏忠扬也禁不住四下扫了一眼:“你乱说什么,哪来的鬼魂。” 钱氏小心翼翼地抬起头,转头看了一眼:“刚刚……辰儿分明在喊娘。” 夏忠扬虽不是身经百战,却也出生入死过,更没少目睹战场的惨烈场面,舔过刀口血,胆子自然不小。 他看了夏辰一眼:“早知你顽劣,没想竟还会装神弄鬼,再说你娘的鬼魂就算真地来了,我也不怕她。” 夏辰听了这话,觉得再骗下去也没意思,脸上摆出天真又惋惜的表情:“我还没来得及和娘说几句话,她就走了。” 夏忠扬看向钱氏:“你可把话向他说清楚?” 钱氏摇摇头:“没,还没说。” 夏忠扬坐下身,看着夏辰:“那这话我来说好了,辰儿,夏家能有今日的光景,都是我用血汗换来的,况且现在夏家的家底还薄,根基也没有立稳,将来怎样还不好说,你现在年纪尚小,如果交给你只会毁了。” 夏辰不想听这些冠冕堂皇之词,淡淡地道:“伯父的意思我都懂,有话就直说吧。”无非是想霸占夏家,把自己扫地出门,还说那些臭氧层子干嘛。 夏忠扬点了下头:“你能明白就好,要知道人活一张皮,咱们都得要脸面,现在有人说你母亲不检点,你不是夏家的……”说到这儿他顿了顿,摆了下手继续道:“我自是不相信这些流言蜚语,但目前也只能先委曲你。” 夏辰问:“怎么个委曲法?” “这个……”夏忠扬沉吟片刻:“你可以先回老宅住处一阵,吃穿用度还和在府里一样,或者暂时回你外祖母家。” 夏辰有点意外,夏忠扬竟没有借机将自己逐出家门,不过她马上就明白过来,他还指着自己替他儿子去当兵呢。 “原来伯父已替我打算好了。” 夏忠扬佯作无奈:“这也是没办法,你知道你堂姐就要出嫁,这事若传开,她到了婆家也会遭人看不起。” 夏辰心中冷哼,做为妾室还指望着谁抬举幺? 钱氏总算找回被吓飞的魂儿,又摆出一副主母的姿态:“辰儿啊,你回去好好想想收拾一下东西,明早你是要去老宅还是要回青州,我安排人送你。” 夏辰不以为意地道:“明日送我回老宅吧,待科考后,我再决定回不回青州。”记忆中对那祖宅还有几分印象,想必现在已更加破败不堪,不过她已经看够了这些个人的嘴脸,也已经了解了事情的大概,自己搬出去住,想做点什么更方便。 钱氏微笑道:“那你早点回去歇着吧。” 夏辰转身便走,她实在一眼也不想多看他们。 外边已经下起雨,雨水虽冷,淋在身上却有种说不出的痛快,一道道闪电划过黑色的云层,她借着这一道道光,可以清晰地看到路。 一进自己的院门,便见池边站着一人,此人身着孝衣,披散着头发,在这样的雨夜,乍一看着实有几分骇然,不过夏辰从身形上很快便认出这人正是孙氏,夏辰不禁奇怪孙氏不是被关起来了幺?怎么跑到自己院子来了。 孙氏好像并没有注意到她,一点点的移向池边,然后探出脚却又缩了回去,过了片刻又探出脚…… 难道孙氏竟想自杀?夏辰这个念头刚刚闪过,孙氏已经“噗通”一声跳进池中。 “救,救命。”孙氏在水中挣扎着喊道,但她呼救的声音却被雷雨声淹没。 夏辰暗叹,这不会是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伎俩吧,不然没准备好死,跑这来投什么水啊,她心中想着,人已飞身掠到池边,解下腰带向孙氏抛去。 孙氏被拉上来,跪在地上猛烈地咳了一阵才抬起头:“你为什么要救我,干脆让我死了算了。” 夏辰哭笑不得地道:“你若真想死,就不该拉着我的腰带不放手,当然你现在再跳下去也行,我保证不再救你。” “你……”孙氏本想着再演一出寻死觅活,但夏辰这一样一说,她也没法演下去。 夏辰唉了口气:“进屋暖暖身子吧,这池水凉。” 月娘替孙氏找了身干净衣裳,又沏了杯热茶。夏辰早已换下被雨打湿的衣服,坐在椅子上吃着水果。 孙氏在她旁边坐下,刚喝了一口茶眼泪便落了下来,哽咽着道:“早知有今日,我宁死也不会嫁给他。” 夏辰瞥了她一眼:“早知你各种不想活,我也不会救你了。” 孙氏拭了下眼角:“你这孩子,说话当真噎人。” 夏辰淡淡一笑:“叔母,常言道好死不如赖活着,再说你死了,亲者痛仇者快啊!你甘心?” 孙氏叹道:“不甘心又如何,我活着斗不过他们,死了变鬼缠着他们。” 夏辰忍不住笑了出来:“呵,叔母,人死了能不能变成鬼谁也不知道,何况人鬼殊途,到时你就算变成鬼,怕是也只能看着他们继续逍遥快活,如此你岂不白白陪了性命?” 孙氏沉默了好一会儿:“那我该怎么办呢?”她已经不自觉地向夏辰求起助来。 夏辰耸了下肩:“叔母,说起来都是一家人,我不明白为什么会闹到这地步。” 孙氏哼道:“一家人,他们把谁当过一家人?你爹和你叔父都是被夏忠扬利用过便一脚踢开,那钱腊梅自己吃香虽辣,我想买件衣服都得求她。这眼下儿女们都大了,他们也只顾自己的孩子!” 夏辰道:“这些我还真不清楚,但他们已经要把我轰走了。” 孙氏一听这话,更觉与夏辰同病相怜,自然要同仇敌忾,打开了花匣子把前前后后的事全都吐了出来。她并没有注意到夏辰越听脸色越是深沉,目光越是深邃。 孙氏虽然不尽清楚夏青扬之事的具体详情,但她得知夏青扬那次出战会出意外,夏飞扬事先已得到消息,可夏忠扬却阻止他通知夏青扬,所以事后他越想越觉得内疚,也才染上了酗酒的毛病,因此他多次犯了军纪,夏忠扬便称他得了病,让他回家休养。 而后夏忠扬便平步青云,连连升官,似乎是通过什么人与严太尉那般人攀上了关系。 夏辰大概一理,便有了个思路,夏青扬可能得罪了严太尉的人,或者拒绝了他们的收买,所以严太尉那边想除掉他,而夏忠扬参与了这阴谋,好处便是夏青扬现在的官职和夏家,不然单单是夏忠扬害死夏青扬,夏忠扬绝不可能这么短的时间爬到这么高的位置,并得到那么多赏赐,又要把女儿嫁给严家以示忠诚。 而这事他们可能也想拉夏飞扬入伙,又或是碰巧被他得知,但他是否想过告诉夏青扬不得而知,总之是没有告诉成。 如此解释更合情合理,要知道凭夏忠扬当初在军中的地位,想害夏青扬几乎不可能,所以他必是有同谋和后台的。以目前的情况来看,这人不是秦参政就是严太尉,因为夏忠扬现在与他们走得都很近,至于究竟是哪个,倒也不重要,因为秦严两家本就是蛇鼠一窝。 想到这儿,夏辰觉得严世铭兴许还真知道些内情也说不定,而一想到这,她又不禁担心起来,自己马上就要离开夏家,少了这样一层关系,严世铭便不用再顾及他爹,他现在要找自己出气,可以明目张胆,不必再想些龌龊卑鄙的手段了。 孙氏见她一直不说话,急切地问:“辰儿,你怎么不说话呀,这夏家本该是你当家的,他们竟要像对你母亲一样,把你赶出去。”说到这儿她话锋一转,小声道:“哼!他们还以为我不知道老夫人怎么死的,丧天良啊。” 夏辰发现这孙氏虽然莽撞,倒也并不算笨。不过说白了这孙氏只是欲求不满,她现在若是掌着家,也会处心积虑的对付自己。不过眼下倒是可以利用她一下,至少她这么一闹,夏青扬的事已浮出水面。 “叔母,你可知他们找到房地契了么?” 孙氏脸上浮现出幸灾乐祸的笑:“找到个屁,他们还以为我不知道,张妈妈可是我的人。不过辰儿,就算他们没找到,可你也拿不出啊,而夏忠扬现在很有门路,找人补办一份也是有可能的。” 第八十七章 捡到宝 看样子这孙氏也有些手段啊,连张妈妈都能收买,据她所知,张妈妈打从进府就跟着钱氏,至今已有十几年了。 至于房地契,夏忠扬他们一定会继续找,短期内不会想办法去补,因为那很麻烦,并且要花很大的人情,即使如此,也还不一定敢有人办,因为将来若有人拿着契约来找,可是要闹官司纠纷的,再说自己现在的户籍在册,要补也得自己到场。 看来他是想把自己先轰出夏家,过个几年把自己往军营一送,到时他想怎么弄死自己都可以了,兴许还能拿自己的小命邀功呢。 “叔母,你少安毋躁,我爹娘和祖母的事,我自会向那人讨还。” 孙氏微微一笑:“辰儿,叔母知道你是个有本事的,我听说你与锦绣公子和风月公子都交情匪浅,连严公子还请你赴过宴呢,若他们肯帮忙,还有什么事办不成的。” 夏辰淡淡地道:“叔母知道的还真不少,不过你说的也没错。”这么说是想孙氏相信自己有办法对付夏忠扬,如此她短时间期内会极尽所能帮自己收集讯息,以后的事再看着办。 像孙氏这种人眼中永远只有利益,并且见到大腿就会抱,如果钱氏给她的好处比自己多,她马上就会出卖自己,可惜的是钱氏眼高于顶又极吝啬,根本瞧不起也不在乎孙氏。 孙氏神色略显尴尬:“我也是听英儿说的。” 夏辰不以为意地道:“我要休息了,我让月娘送你回去。我离府后会安排人和你联系,府里有什么事你也可以差人告诉我。” 孙氏起身道:“好。” 月娘把孙氏送回院,回来时见夏辰还坐在堂屋,问:“辰儿,你不是累了吗?怎地还不睡?” 夏辰站起身:“我这就去睡。” “辰儿。”月娘叫住她。 “有事么?”夏辰停下脚。 月娘走到她身边轻声道:“辰儿,咱们还是回青州吧。” 夏辰笑了下:“待我考完科考,把这边的事情处理完我们就回去。” 月娘叹了口气:“辰儿,刚刚我也听了个明白,你爹的事还真地与你大伯父有关,可你又怎么斗得过他呢,连老夫人都……”她实在很害怕。 夏辰耸了下肩:“月娘,是祸躲不过,而我越是忍让,他们就越容易害我,只有我混出个模样,他们才会忌惮于我。”她可不是软柿子,想捏就捏。 “唉,这倒也是,但我还是担心。” 夏辰沉吟道:“月娘,我不想把你卷到这事中来,让你为我提吊胆,要不你先回……” “辰儿,我若回去会更担心惦记你。”月娘打断她的话。 夏辰俏皮地眨了下眼睛:“我知道你不会离开我的。” “你,真拿你没办法。”月娘嗔笑道。 夏辰拉过她的手:“放心吧,他们的底细我很快就能摸清了,而我的底细他们永远也不会知道。” 月娘并不知道夏辰话中的深意,但仍旧点点头:“是啊,连我都不知道你到底还有多少本事。” “早点睡吧。”夏辰说完回了卧房。 淅沥的雨声时急时缓,就如夏辰此时的心情一样跌宕,要对付夏忠扬并不太难,虽然他有后台,可到底没有什么根基,而他忽然间便成了显贵,必然也会遭到许多人眼热妒忌,只要抓出点把柄来,便可将他扳倒,像严太尉和秦参政那些人,也不会为了一个小喽罗自讨麻烦。 问题是他一倒,就等于是夏家倒了,且不说自己必然受牵连,就算没事,也会像花漫楼那样,背负着一个没有前途的家族,何况夏家又不是花家那种世家,自己没有花漫楼的人脉和本事,到时面对一群落井下石,见有人倒了都想踩两脚的人,可是相当麻烦的事。 时机有时候只能等待,她一时间还想不出确切的办法,忽想起明日还要先安置新住处,她从床边的柜中取出那把古兵来。 想着那个声音曾管它叫风神斩,说明这是一把刀,不是剑。借着烛光端详起来,这刀脊一侧的花纹级繁琐,但却连一点锈迹也没有,单是这材质就可以卖上相当好的价钱,那古玩店的掌柜不会连这个也不知道吧。 仔细一看,花纹中有些似云纹,还有些是——文字!她愕然发现自己竟认得其中几个字符的意思,之前她也看过的,但绝不是她所认识的文字中的任何一种。 她无暇去管自己怎么竟忽然看得懂了,开始认真地认起来,并将有些可能相关联的反复组成词句来读。大约一个时辰过去,她总算是研究出一点眉目。 刀上的文字记载着一个事件。黄帝大败蚩尤将其俘虏后,斩其头不断,砍其身不伤,于是风后以四海之铁和风之力铸成此刀将之杀死,并分其尸异地而葬。此刀又名箕星刀,可兴风,唤雨,执者可号令天下。 夏辰看罢脑海最先冒出的想法是,黄帝的轩辕剑去哪儿了?蚩尤难道像孙悟空一样么?你铸刀就铸刀,就算这刀不错,可能不能低调一点啊。对于炎黄子孙的神话,以及相关的东西夏辰没少见,若非还有些考古价值,许多真地是连卖废品都没人要。 以现代科学的角度来看,当时的人无法解释一些自然现象,所以将其神化,而那些个英雄也渐渐地被传成了神一样的存的。 夏辰比较同意这种说法,毕竟她没见过神,但她同时也相信自然界存在着某种神奇力量和规律,在现代仍有人研究周易和星象,而所有人都必须承认这些都是很博大精深的学问。她一直很难想象在那样一个茹毛饮血的时代,会有如此智慧的人,并能将其流传下来。 风后这个人本是一介农夫,他精于观星象,可预测风雨,黄帝因梦得之拜为相,据说黄帝打败蚩尤后,他便归隐了,关于他后世也有很多种说法,夏辰觉得他应该是个贤臣吧,而那是代的人物,又有哪个不是被神化的。 看着看着,刀刃上渐渐泛起淡青色的光,夏辰渐渐感觉到身边就像环绕着一缕轻风一般。 她站起身,顺着那风流动的方向舞起刀,只片刻她便意识到这竟然是一种极微妙的刀法。 原本就不该把这刀当成剑来看,而做为一把刀,虽然刀刃一侧向内凹陷,但要知道人的身体是圆的,只要不是一刀平砍在前胸后背上,其杀伤力远比平刃的高,若是只砍脑袋,更如切菜一般。 奇怪的兵刃自然有奇特的招式与之相配,夏辰也不是没想到过这点,但她觉得刀谱和秘籍必然没可能找到,所以这刀也才沦落到无人问津的地步。 之前她只是觉得这刀上有寒气,但自从那日种毒醒来后,感官的敏锐性增长了数倍,让她觉得这刀虽不会说话,却像有生命般,它好像有意的在指引着她。 这个发现令她欣喜不已,忙凝神静气,按着那股风的指引舞起刀来。 约摸一个时辰过去,夏辰发现自己已经将招式舞了差多不四五遍,因为每舞到十九式,便会重又从第一式开始。 舞刀时,她感到整个房间内的空气都在随之流动,而她意识上稍一用力,威力就会增加许多,床帏和窗帘就像被一股强风吹着般,飘飞而起。 她真的很想试试自己若是集中全部心神,使出一招会是怎样的,但怕惊动了旁人,于是只好作罢。 拭了下额上细微的汗珠,夏辰这会儿才确定自己是捡到宝了,那么好吧,就当这刀上刻的是真的,就当这是神兵,总之现在它是自己的了。 她开始研究怎么才能把这刀随身带在身边,她现在必须要有件武器防身才行。可这刀虽然不如一般的剑长,也不如一般的刀宽,可到底不像匕首那样小巧,虽然大云国的人带刀剑也很正常,可以她的身高年纪再带这么一把连鞘都没有的怪刀,就未免太奇葩了,她可不想赚回头率。 直到躺在床上休息时,她还在想这个事儿,或许可以找家店铺配个刀鞘。 清晨醒来,她开始回忆昨晚的梦,那个声音又出现了。 她说因为给了自己一魂,所以法力变弱了许多,勉强能与自己在梦中借魂气交流,并且下一次不知要到什么时候。 夏辰满腹都是疑问,满头都是雾水,她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穿越到某部小说里了。可自己的确是活生生的,身边的人看上去也都很正常。 可接连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这些怪事,以她的学识和见识,真地没办法解释,不过她除了奇怪惊讶,倒没什么挫败感,也不想纠结这些事。就如金字塔在当时那样的条件下是怎么建成的,到现在也没人能给出一个没有争议的答案。 夏辰将颈上的戒指取下来,套在手指上,赫然感受到一个空间显现在脑海中。那声音告诉她,因为得到其魂的帮助,并戒指沾染了她的血,戒灵已认她为主,戒指的空间便向她打开,她随时可以进入,并可将任何东西存放其中。 夏辰随手拿下床头挂着的香囊,心念一动,这香囊的就真的地从手上消失了,并真地显现在脑海中的空间中,她心念再一动,香囊便又出现在手上。 她一连试了几次,都是万试万灵,夏辰简直欣喜若狂,有了这东西,她就算偷座金山来也没人能发现,而她现在要做的便是将一切能带走的都带走。 ------题外话------ 谢谢紫罗兰~芊芊、侯星宇粉红票支持,谢谢黎家大少爷打赏平安符~么么嗒~ps:一朵电脑坏了,本子有点不给力,电脑修好再给大家加精华,加访友友们。 第八十八章 擦肩而过 雨后的阳光总是特别明媚,微凉的风带着花草和水香,夏辰跟着张妈妈,月娘挽了小包跟在她身后,她马上就要离开这儿去夏家的老宅。这老宅并非夏家人此前所住的那栋,而是韩秀雪之前居住的祖宅,夏辰印象中那栋宅院就已破旧得不成样子,现在会不会一推门就掉点什么下来,她一点也不敢保证。 所有人都觉得夏辰就要过苦日子,或带着几分幸灾乐祸,或带着几分无可奈何来相送,令他们感到惊奇的是夏辰竟显得十分高兴,就好像要出去游山玩水似的。 对于夏辰来说这正是苦尽甘来的开始,本来无端穿越过来就是很没道理的事,没个法宝金手指啥的,她岂不成了最悲催的穿越者!现在么,呵呵,她真地是很期待接下来的生活了。 夏辰如此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的潇洒气度,当真令夏府的人都看傻了眼,他们讶异之余,都在想夏辰到底是年纪太小,不知堵气的结果只会令自己吃苦头,最起码的包些衣服点心,也好维持几日不是。 其实夏辰也真没带走什么,除了笔墨纸砚和那把风神斩,就带了几套衣服和这些日子攒下来的几两银子。当然还有那坛状元红和她亲手载种的两盆月季花,对于她来说,这些就已足够,这些东西在她眼中远比金银珠宝更珍贵,因为再多的钱也买不来美好的回忆和感动。 夏家的祖宅在安阳城西偏北,已经很靠近城郊的地方,所以路程不近,她不时地向外张望着,一方面有许多地方她都没有来过,另一方面想记记路。 月娘的神情看上去很忧虑,不停地叨咕着一笔笔帐,买米买菜要花多少钱,添置被褥桌椅要花多少钱,约莫过了一刻钟,她轻叹道:“早知我把攒的那些首饰都带过来了。”她倒是带了些银子和银票,但在安阳城这种地方也不够干什么的,只维持生活能坚持个年半载就不错了,何况她听说祖宅那边什么都没有,总要添些用品。 夏辰笑了下:“月娘,钱是死的,人是活的,别担心。” 月娘苦笑:“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你知不知道夏府的银子都紧着用呢。” 这个夏辰还真不知道,听月娘一说,她也觉得有这可能,皇上的赏赐毕竟不是天天有,而大云国一名四品官的俸禄也没多少。夏家的家底本就薄,搬到将军府总要添仆人车马撑门面,兴许夏忠扬还要不时地送些礼给他的靠山,如此这许多加起来,夏府绝对是入不敷出。 难怪钱氏要女儿嫁到严家去,她做为主母,对这些自是有数的,表面上看似风光了不少,实际上可能更穷了。有趣的是孙氏只见着夏忠扬升官发达了,却不知这些个情况,一味觉得钱氏把着大把的钱,却待她们吝啬苛刻。 虽然马车有意地绕开瑞香街那样的繁华街道,但街上的行人仍显得过于稀少,倒是巡视的禁卫军一波接着波经过,夏辰心中不禁纳闷儿,莫非安阳城发生了什么大事? “为什么忽然多了这么多禁卫军巡城?”她掀开帘问车夫,想他每日都会出府办事,应该会知道。 车夫道:“玄国的使团已有一部分人到了京城。” “一部分?”夏辰有些奇怪,多少人啊,还要分批的么? 车夫道:“是啊,听说使团有两千多人,而这先到的百十人,自是为后来的大人物先探路打点。” 夏辰闻言立刻明白了,虽说两国交兵不斩来使,可被杀被扣的使臣一向不少,而既然是大人物,自是要派人先探探虚实,看看对方的诚意。 “那你知不知道这次要为的大人物是谁啊?” 车夫道:“听说有位小王爷,还有一位副统帅,这两人都是玄皇的至亲,别的我就不知道了。” 夏辰放下车帘,心想玄国这般大张旗鼓地来访,是显示他们有和谈的诚意呢?还是向大云国示威来了?又或是别有居心?试想这么多的人,万一哪个在京城出意外,大云国都要是担责任的,就算不出事,以使团的待遇招待这两千多人也是相当费神费力的。 而据她了解,玄皇年纪尚轻,军政和朝政大权皆掌握在他两位皇叔手中,玄国军统帅和左右两位副帅皆是玄皇的叔叔,但这些人并不专权,而是一心辅佐这位少年皇帝。 至于小王爷,想是玄皇的某位堂兄弟,因为玄太祖只有玄皇这一名嫡孙,其他的都是庶出。 此时马车转到一条宽阔的长街,朱户千家室,丹楹百处楼。这条街道夏辰从未走过,但她却早有耳闻,住在这里的人皆是达官显贵,严府便在这条街上。 这样的街道通常都很寂静,这里不许商贩叫卖,也不许乞丐平民经过,那些守门的兵卫也都像是雕像般站得笔直,绝不会交头接耳。夏辰看着门上的匾额,张府、赵府、胡府…… 这时,不远处和座府邸的大门大开,两名穿着如北方武士打扮的精壮男子,各牵两匹骏马打门里走出来,接着是一高一矮,一名着黑衫一名着白衫的男子并肩迈出门槛,刚一出门便又转回身,似乎在向送他们的人道别。 说是一高一矮,其实两人的身高相差并不多,并且都是肩宽腰细,身材笔挺,如芝兰玉树般。 夏辰的马车此时已快到这府邸大门,她赫然发现这门匾上写着严府两字,她好奇地看向那两人,正巧他们也已转过身来准备上马。 黑衫男子面上竟带着半张银色面具,紧抿的薄唇线条冷峻,夏辰正看得出神,两道凌厉的目光透过面具上两个眼珠大小的孔洞向她扫来,她竟不由得往后闪了闪身。 车窗是有格栅的,车内的光线又比外边暗许多,并且他们的距离少说也还有七八丈远,理论上这人应该看不清她才对,可夏辰却觉得他不仅看到了自己,而且像是面对面一样清楚。 更令她讶异的是这黑衣男子竟给她一种似曾相识之感,尤其是那双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的眼眸她绝对在哪见过,可她一时间却想不起来。 此时那二人已上马,但他们却没有立刻走,似乎在等夏辰的马车经过。 夏辰看向那白衣男子时,心脏仿佛在瞬间停顿了,连呼吸都变得紧迫起来。单看他的相貌不过十三四岁,可偏偏令人无法将他当成一名少年来看,此人生来就仿佛是个王者,虽然唇边挂着放荡不羁的微笑,但你会觉得任何事只要到了他那,便都会轻易的解决。 可只是这些也还不至于让夏辰震惊若此,她之所以会有这么强烈的震撼感,是因为这白衣少年太像贺意了,虽然贺无意年纪比他大许多,可若将贺无意十几岁时的相片拿来一比较,绝对是一模一样!那斜飞的剑眉,修长的眼眸,略长的嘴角,棱角分明如混血般极富立体感的轮廓,虽然不如花漫楼俊美,也不出岑少泽英俊,但却更有味道,一种属于男人的英武味道。 就在擦身而过的刹那,夏辰果断地喊了声:“停车。” “三少爷?有事么?”车夫嘴上问着,却已放慢了速度。 马车还没停稳,夏辰便拉开车门跳下马车,她心想不管这人是谁,她都要认识他,这种迫切的心情就如在外漂泊数十年的人,忽然见到了乡亲,渴望知道家乡亲人的消信,渴望听几句带着乡音的话,并且比那还要强烈很多。 然而,那四骑人马已向另一个方向飞驰而去,只留下一片飞扬的尘埃和模糊的身影。 “等……”夏辰想大声呼喊,却不知要喊些什么,她愣愣地站在那许多,直到月娘唤了她好几声方才回过神儿来,默默地回到马车上。 人生有太多的擦身而过,能有交集的又有几人?她心中忽然涌出一股冲动,如果回到那个雨天,那个夜晚,那个早晨,那个……不管哪一个,只要他再说那句话,她会毫不犹豫地答应做他的新娘,可是一切都回不去了啊! “辰儿,你怎么了?”月娘有些担心地问。她从未在夏辰脸上见过这种表情,沮丧、无奈、悲愤,痛苦。 夏辰闭上眼,幽幽叹道:“我没事。”她的心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揉碎了,回不去了,见不到了,这甚至于生离死别,要知道生离总还可以想办法再见,死别万事皆休,可她却是无能为力啊,无望,绝望。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停了下来,车夫道:“三少爷,到了。” 夏辰猛地睁开眼睛,目光中闪动着近乎残忍的光芒,而她的残忍并不是对任何人,而是对自己,她心中纵然如刀割,但她却要自己完全无视那种痛,因为她要活着,在这里她还有一场人生戏要演。 因为没什么东西要搬,车夫打开门将钥匙交给月娘便走了,离开时他偷偷地看了夏辰一眼,只是这一眼便觉脚底一股凉气直钻到了心窝。 月娘皱了皱眉,她不知夏辰怎么了,好像忽然受到了极大的打击,又好像忽然间充满了斗志。 夏辰看着破败的院落和那已塌了半边的屋子淡淡地道:“动手收拾吧。”说着脱掉外衣,挽起袖子。 月娘四下看了一眼,发现墙角有一把腐烂得只剩下半截的扫帚,她走过去往起一拿,扫帚边像拔掉了簪子的头发般散花了。 夏辰见状忽然有些后悔自己没带些工具过来,思忖片刻她转身推开房门,一股霉味冲鼻而来。屋子顶多处漏雨,有些地方甚至能见到光亮,前几日那场大雨没让这房子寿终正寝还真是怪事。 房间里有几样家具,但没有一样能用的,桌椅都瘸了腿,只怕一碰就会变成灰儿。 “哈,哈哈哈。”夏辰忽然大笑起来。 月娘跟进来听她在笑顿时骇变了脸色:“辰儿,你不要吓我。” 第八十九章 错 夏辰转过头:“月娘,你可见过比这更破的屋子么?” 月娘脸上仍带着惊愕:“没,没见过。”就算再贫寒的人家,也总会有间能遮风避雨的茅屋,有个能坐能躺的地方不是。 夏辰耸了下肩:“原来你也没见过,那你就该和我一样高兴,因为我们的日子绝对会越过越好。” 苦中作乐是一种难得的品质,通常只有苦得多了的人,才能体会到这种乐,要么便是根本没将眼前的困境放在心上。夏辰经历的虽不少,却算不得吃了许多苦的人,但她真地完全没把这些当回事。 月娘有些茫然,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你这话倒是没错。” 夏辰实在不知要从何下手,索性将房间里的所有东西全丢到院子里,不一会功夫屋子便空了出来,成了名副其实的家徒四壁。 她拿了件棉衬衣撕成抹布,月娘刚好找了个破木盆打了些水。 夏辰道:“月娘,找着锅碗了吗?” 月娘点点头:“找到一口铁锅涮出来还能用,别的都没法将就了。” 夏辰道:“那你出去转转,熟悉一下附近的情况,再买些油米青菜回来,这里交给我吧。” 看着日头已老高,月娘应声出去了。 月娘一走,夏辰从戒指中取出一堆东西,然后开始忙碌起来。 约莫一个时辰后,月娘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回来,一进大门便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怔了片刻才想明白原来是东厢房塌了。而夏辰正坐在院边一棵柳树下向她招手,在夏辰身前是一个木架子,上边吊着一口铁锅。 “我想你也不会买肉,咱们煮个汤吃些干粮吧。”夏辰微笑着说。 月娘来到她身边,把东西放在地上,瞥了眼东厢房:“那间屋子怎地塌了?” 夏辰轻笑道:“不是塌了,是让我拆了,反正又不能住人,放在那只是碍眼。” “拆了?”月娘有些惊讶。 “是啊,我准备拆东屋补西屋。我看过了,正屋的堂屋和东侧间虽然漏雨,架构还算结实,修修就能住,西侧间的西墙塌了,回头装个门,改成厨房,西厢房我还没倒出空拆,但西厢的梁柱没怎么损坏,咱们给它改成亭子。” 月娘一边摘菜一边道:“想不到你还懂这些个。” 夏辰道:“我外祖父可是个全能的工匠,他出去帮工也没少带着我,我自然学得一些。”其实考古也包括古代建筑学,对各代的房屋结构都要作些了解,不然找到一个遗址,都不知要从何挖起岂不麻烦。 两人就在露天地儿吃了午饭,然后夏辰继续去忙未完成的工作,并让月娘再去买些她要用的东西。 日头西斜,正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刻,夏辰抹了把汗水,看着已基本收拾出来的正屋心中颇有成就感。 月娘拿着新买回来的窗纸开始往上糊,夏辰来到院中把从东厢拆下来的木料和那些破旧的桌椅集中到了起,开始做家具。 看着手里的风神斩她不由得暗笑,这刀到她手里竟真成了劈柴刀,姑且不论它能否削铁如泥,砍起木头还真的是像切菜一样容易,并且她已基本掌握了这刀的用法,不费多少力气,就能将木头削成她想要的形状。 月娘把门窗纸糊好来到树下,惊讶地发现夏辰已经做好了一张方桌,两把椅子,虽说是在原来的基础上改造的,但看上去却有种斩新的感觉。 “辰儿,你这手艺还真是不错啊。” 夏辰笑了下:“我再做两个架子,两个板凳。” 月娘想帮忙却又不知从何下手。“辰儿,我能做点什么?” 夏辰想了下:“你去把刚才买的那两捆绳子拿来,我教你编吊床。” “吊床?” “是啊,原本的床都走形了,床板也烂了,今天修不好,虽说现在天气不冷,可咱们只有两张薄被,搭地铺绝对会着凉,也不舒服。” 月娘不再多问,她觉得夏辰什么事都想好了,并且什么问题都解决得了,她只要听吩咐就是。 火红的夕阳斜照在院中,铁锅中的米饭已经熟了,月娘开始炒菜,夏辰则把那些不能利用的废木料堆到院角,准备用来当柴火。 正屋已焕然一新,西厢也变成一座廊亭,亭中摆着桌凳子,还有两盆月季花。 “辰儿,洗洗手来吃饭。”月娘脸上挂着笑意喊道。 夏辰举目四顾,她觉得再有两天功夫,这里就会变成一个舒服又雅致的居所。 月娘不停地替她夹菜:“累坏了吧,多吃些。” 夏辰这才发现她忙了一天,却并没感到疲劳,并且她的心情很是不错。“月娘,明天我把屋顶和床修好,剩下的慢慢弄就行了。” 月娘轻笑道:“辰儿,将来哪个姑娘若嫁给你,保管会享一辈子清福。” “咳,那是自然。”夏辰打了个哈哈。 明月高悬,银河如链,夏辰躺在铺了席子的吊床上,透过屋顶的缝隙看着美丽的夜空,以前她和贺无意常会找地方去看星星,也时常彻夜不归,最后一次便是在白头山那晚,两人一边吃零食,一边斗嘴,然后又一起刨那墓穴的石门……听见月娘的鼻息已沉,她拉好被子闭上眼睛。 月光洒在院中,月光下的小院已完全没有破败之态,干净整洁,树影婆娑,那一处廊亭又增添了几分风雅。 院墙上忽然探出两个头来,一个面带着银色面具,一个蒙着白色的面巾。 此时此景此种方式出现在这儿,显然不是来串门的,可他们也不像来打劫偷东西的,一来这里绝对没什么财物可图,二来做匪盗的晚上出来起码蒙个黑面巾才是。 片刻后,两人相视点了下头,然后悄悄滑下墙头,一起来到这小街的转角处。 银色面具道:“这小子虽然少了些心机,倒也不是一无是处。” “无尘,我现在不愿相信也得信了,妈*的,老天竟如此作弄人!”白面巾一双深邃的眼眸闪动着极为复杂的光芒,语气更是有悲有喜还有几分愤怒与无奈,与银面具的冷漠完全不同。 商无尘沉默片刻轻叹道:“葛王,我又何尝不是这样觉得呢,我苦苦寻觅多年却……” 葛王伸手拍了下他的肩膀:“走吧,喝两杯去。” 商无尘嘴角微勾:“好啊,我们快一年没一起喝酒了。对了,还要不要给夏辰留些银子?” 葛王想了下:“既然他应付得了,暂时先不必管他,免得他生疑。” “好吧。”商无尘点点头。 长街寂寞,两人默默地走了很远,商无尘指着一家幌灯还亮着的酒馆道:“就这吧。” 葛王抬头看了一眼,这酒馆没有名字,匾额上只写着一个酒字,而这会儿还未打烊,想是真的有许多酒鬼光临这里。 一进门儿,并不算宽阔的厅中摆整齐地摆放着八张桌台,而这些桌台都空着,并没有客人,柜台内座着一名容貌俊秀的蓝衫少年,即不像伙计也不像掌柜。 少年正望着手中一根玉笛出神,听到有人进来抬头一看,眼睛立刻亮了,忙起身招呼道:“公子,您来了。” 商无尘微一点头:“两坛竹叶青,再随意上些下酒小菜。” 少年应声去准备,葛王抬眼看着商无尘:“你好像是这里的常客。” 商无尘没有正面回答,只是瞥了那少年一眼:“他本是明玉楼的人。” 葛王微微一笑:“原来是这样。” 商无尘有些出神地望着他灿烂如阳光的笑容,不自觉地伸手推了下面具:“葛王,一别经年,你更加风采照人了。” 葛王道:“我虽刚到此地,便已听说过无尘公子的大名了,当然……”他顿了顿继续道:“还有落梅公子。” 这时那蓝衫少年先把酒和杯碟捧了上来:“菜马上就好。” 商无尘倒了杯酒,一口饮下:“传言从来都不可信。” 葛王淡淡地道:“把面具摘了。” 商无尘的身体一震:“我已经带习惯了。” “可我不习惯看着一张没有表情的脸,这会令我喝酒都没滋味。”葛王盯着面具后的那双眼睛道。 商无尘轻叹一口气,伸出手缓缓取下面具:“也只有你能、你敢看我这张脸。”他的语气有些颤抖,眼神也从冷漠变得惶恐,就好像一个骄傲的少女,忽然被人扯碎了衣服。 葛王的神情没有任何变化,他看着眼前这张足可以用诡谲来形容的面孔,轻轻叹道:“想不到这毒如此厉害。” 商无尘连喝了三杯酒才缓了一口气道:“若非你出手相救,我早已死了。” 葛王斟了杯酒:“可惜我并没能救人救到底。” 青衫少年端上四盘小菜,然后识趣地退到后堂去,而自始至终他的目光都垂着,没有看商无尘也没有看葛王,他知道什么该看,什么不该看。 尽管如此商无尘在他过来时,还是用面具遮住了脸。 酒馆的厅堂只剩下两人边喝边低声聊着,直到深夜,两人都有了几分醉意。 葛王伸了个懒腰,将身体斜倚在椅背上:“听你的意思,已有不少人在注意你,想查你的底细。” “不错,并且我觉得有人想从夏辰身上着手。” 葛王嗤笑道:“这些人的鼻子真是比狗还灵。” 商无尘道:“我一直不明白葛王你怎会知道有夏辰这样一个人的存在,并且还知道我要找的就是他。” 葛王用拇指搓着中指上一枚镶着红玉的戒指,苦笑道:“总有一天你会知道其中的原因,我万没料到的是,你找到的竟是一个男孩。” 商无尘的语声带着苦涩:“我也没料到,但我绝没有找错人。” “是啊,你没找错。”他仰天长叹:“错的是命运,是老天。” 第九十章 难题 隔日吃过早饭,夏辰捡选出一些完整的瓦片开始修屋顶,月娘看得心惊肉跳,不停地叮嘱她小心些。 刚把正屋的几处漏洞补好,便听有人敲门。刚搬家就有人找上门,会是谁呢? 月娘得到夏辰示意,上前问道:“哪位?” “在下姓卫,请问夏辰住这儿么?” “开门吧。”夏辰说着,纵身从房顶跳下来,这声音是卫寒的没错。 卫寒进门四下一打量:“这地方不赖啊。” 夏辰撇了下嘴:“你来就为了说几句风凉话?” 卫寒眯眼一笑:“我说的是实话,这地方清静,你们两人住也算宽敞,这几间房虽然旧点,但也还不错啊。” 夏辰耸了下肩:“要是你昨天过来,就不会说这种话了。行了,我还有活要忙呢,你要没事就该干嘛干嘛去吧。” 卫寒拦住她:“喂,你有没有点良心,我好不容易才得个空来看你的。” 夏辰这才想起最近全城都在戒备,卫寒不忙得焦头烂额才怪,而他此时跑来找自己,应该有事。于是让月娘去烧水沏茶,把他让到廊亭中。 夏辰坐下身:“玄国使团都到了么?” 卫寒眉头微耸:“要十日后才到,真希望他们快点来,然后早些滚蛋。” 夏辰撇了下嘴:“别人闲久了总想找点事做,你可倒好,竟真地想混吃等死一懒到底。” 卫寒有些委曲地道:“你可别冤枉我,若为皇上太子我可以鞠躬尽瘁。我才不想保护那些玄国人的安危,要是让我杀他们,我反而更高兴。” 夏辰淡淡一笑:“你现在所奉的难道不是皇上的旨意?再说和谈要是成了,百姓也能暂得安宁。”她渐渐发现,卫寒是个忠臣,这大概和与他所受教育和家教有关。 卫寒不再开口,默默地喝起茶来,夏辰说的这些他不是不懂,可许多时候懂是一回事,想不想得开,做不做得到却是另一回事了。 夏辰问:“卫兄,我听说玄国使团有两千多人,还有位小王爷和一名副统帅?” 卫寒点了下头:“是啊,所以我觉得他们来意并不简单。” “嗯,那你可知所来的是哪位王爷,又是哪位副统帅?” “你打听这些做什么?” 夏辰笑了下:“好奇而已。” 卫寒轻笑道:“好奇心太强没好处。这次来的小王爷封号海峻,是玄皇的三堂弟,很得玄皇器重,他对我们中原的文化十分有兴趣,琴棋诗画方面都有颇高人的造诣,算得上是一位才子。至于那位副统帅是刚刚受封的,他本是玄军统帅贺兰宗辅的副将,叫吴术。” 夏辰忍不住笑道:“竟然有人会叫这样的名字,不学无术!” 卫寒跟着哈哈一笑:“是啊,我刚听到这名字时也是这么想的。” 夏辰问道:“那海峻王多大年纪,长什么样子?可已到京城来了?”自打见到那白衣少年,她便开始琢磨这人的来历,她觉得这人不是中原人士。他本人虽是中原贵公子的打扮,但有身份的中原人在拜访贵客时,十之八九会乘马车,严太尉乃一品大员,拜访他自然要更注重礼节。而他的仆从也与一班的侍从不同,他们的武器也不是中原人惯用的刀剑,而是又长又弯的马刀,并佩戴在右侧。 卫寒凝视着她:“辰儿,我觉得你好像特别关心这件事,真的只是好奇?” 夏辰摇摇手:“这不是什么机密吧,不过你不想说就算啦。” 卫寒叹道:“不是不说,而是不知道!他人还没来。” “这样啊。”夏辰有点失望,那人虽有许多特别之处,但人海茫茫要找到他似乎并不容易。 卫寒嬉皮笑脸地道:“干嘛一脸失魂落魄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和他……” 夏辰抡起拳头:“你找打啊!” 卫寒伸手一挡:“我不说了就是。” 夏辰道:“我之所以问,是因为我之前在严府门外碰到一些人。” “哦?”卫寒有些好奇。 夏辰便把那日所见的情形大概说了一遍,她觉得卫寒若肯留意,那要找这个人就会容易许多。 卫寒想了下:“从你所说的来看,这几人应该不是中原人士。而你所说的白衣少年,我绝对没见过,至于他身边那名黑衣人莫非……” “莫非什么?”夏辰追问道。 卫寒指了指自己的左颊:“你可注意他这里有道疤?” 夏辰皱了下眉:“我没留意,因为他的眼神特别冰冷,让人有些难以直视。” 卫寒陷入沉思,他脑海中冒出许多个词来,使团、严府、黑衣人、落梅公子……这些都有着什么关联呢? “对了,岑大哥这几日在忙什么?”夏辰问道。 卫寒道:“自然也是接待玄国使臣之事,那海崚王点名要与少泽品诗论词。对了辰儿,我来正是有件重要的事要和你说。” 夏辰白了他一眼:“你这人能不能靠谱点,既然有重要的事,你还跟我在这东拉西扯。” 卫寒摸了下鼻子:“这……这件事绝对有蹊跷,但我一时间却没想明白。” 夏辰不由得好奇起来:“是什么事啊?” 卫寒似乎在整理思路,沉吟片刻缓缓地道:“前晚江翰林来求见我爹,他说秦贵杰日前约了他的儿子去赴宴,但他儿子按时去了之后,秦贵杰却迟迟未到。” “怎么回事?”夏辰随口问。 卫寒道:“据江翰林说,他的儿子在酒楼等了半个多时辰后秦贵杰等人才到,一见面便问屋内所挂的两幅字写得如何。” 夏辰像是自言自语地道:“呵,什么时候这些人也会附庸风雅了。”说罢她冲卫寒眨了下眼睛:“这事儿还有下文吧?” 卫寒点点头:“不错,江翰林当晚就接到了信儿,此次童试出题官就是他,隔天果然被任命。” “哦……”夏辰听到这儿已明白了七八分:“想那墙上的字画便是试题没错了。” 卫寒道:“我也是这样想的,但那字画的内容……” “卫兄是不是没来得及问江翰林,他的府邸便被封禁了。” 卫寒摇头:“不是,字画的内容江翰林与家父说了,我之所以没太想明白,是因为那篇文章出自《帖经》,并且在注文中。” 夏辰捏着下巴:“《帖经》不是已经不再作为科考的命题典籍了么?况且注文往往不止一种说法,真若拿此当题目怕是能答上的人寥寥无几。” 卫寒笑了下:“现在虽然取消了《帖经》改用新修的《大经》,但《帖经》中有一部分编入了《大经》。” “这我知道啊,但卫兄,那些文章是抽编了过来,注文却没有,参加童试的不过是些读书只读了皮毛的孩童,有谁会去查阅注文啊。” 卫寒道:“可你能说这不合规定么?” 夏辰笑了下:“自然不能!看起来秦贵杰当真是受了不小的刺激,才会安排人出这么个难倒天下学子的题目。到时怕是会怨声一片啊。” 卫寒道:“管他呢,辰儿,去拿本《大经》来,我把那篇文章的出处指与你看。” 夏辰一摇手:“不用不用,既然大家都答不上,我又怎么好意思答呢。” 卫寒一愣:“你……对了辰儿,那日秦贵杰还请了一位特别的客人,你也认识。” “卫兄,秦贵杰不就那几个狐朋狗皮么,难道这个人有什么特别之处?” 卫寒道:“这个人就是你堂兄夏怀勇。” “什么!”夏辰猛地站起身来。 卫寒点着头:“你还要不要我指给你看啊?” 夏辰站了一会儿缓缓坐下:“不必,我觉得这次科考会有意想不到的好戏看。” 卫寒努了下嘴:“真是搞不明白你。”说罢站起身:“我还有事得马上走了,抽空再来看你。” 夏辰送他到门口:“随时欢迎。” 卫寒翻身跃上马,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叫住她:“辰儿,我今天身上没带多少银子,这二十两你先拿去用。” 夏辰一手一个接住两锭银子:“谢啦。”卫寒既然能找到这儿,想必也听说了她目前的处境。 回到院中月娘跟过来道:“辰儿,这位卫公子是什么人呐?” “他……他是岑大哥的朋友。”其实夏辰也有点意外,第一个来看她的竟是卫寒,而这家伙竟还挺体贴,知道她现在缺银子。 月娘道:“辰儿啊,你得小心些,常言道吃人嘴短,拿人手短,我瞧这位公子有点……” 夏辰看了月娘一眼:“有点不像好东西是吧?”真不知卫寒听了这话作何感想。 月娘极为认真地道:“原来你也觉出来了,岑公子怎会有这样的朋友啊?”说着瞧向夏辰手中的银子:“这个你还是还给他吧。” 夏辰肠子都快笑抽筋儿了,不知是卫寒的演技太好,还是月娘一直对纨绔子弟样的人没好感。她把银子往月娘手里一塞:“不花白不花,反正他不差这点钱,再说一没欠条二没借据的,他真管我要的话,我来个不认帐就结了。” “你……”月娘睁大眼睛。 “好啦,放心吧,卫公子虽然不是大好人,却也没坏透,何况他,他很仰慕岑大哥,如此做只是想我替他多向岑大哥美言几句。” 月娘这才略微放下些心:“好吧,那我先去买些被褥。” 夏辰修好房顶后开始修床榻,而她手中虽忙着,脑中却在想着许多事。 秦贵杰与夏怀勇并没什么交情,把考题透露给他,定是看了严家的情面。想着她在心中暗道:尽管得意吧,有你哭的时候。不过呢,这事儿若不让孙氏来掺一脚,未免少了许多观赏性啊。 ------题外话------ 感谢karlking打赏和氏壁,粉红票支持,水星蒙面超人粉红支持,错花心打赏棒棒糖,黎家大少爷、auing灬香蕉打赏平安符。 第九十一章 规矩 “嘶!”或许她想得太过得意,又或许太过出神,手竟不小心被木刺扎了一下。 她把手指放到嘴里吸了吸,忽然想起有一次她不小心被树枝扎伤了手,贺无意一脸紧张地替自己吸伤口的情景,而想着想着,她不由得想起了那白衣少年。 我一定要找到他!她在心中暗想。 傍晚,总算把该忙的事都弄完。吃过晚饭,夏辰写了封信,然后来到河边找了一条往城东南方向走的小船。 夕阳洒在河面上,粼粼的波光也变得金灿灿的,偶尔传来几声嘹亮的渔歌,再烦乱的心绪,此时都会沉淀。 在距离夏府最近的一站下了船,她沿着河岸的绿柳带继续往南走。 河岸上还很热闹,有些人面带喜悦,有些人面带愁苦,有些人面无表情……这个世界每时每刻都有人欢喜有人忧,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喜怒哀乐。 夏辰看着,心中忽然感悟了些什么,人与人原来没什么不同,不管是高高在上,还是身份低微,不管是海阔天空,还是身处囚笼,最重要的是心境。 正走着,忽听一阵喧闹自岸边传来,循声望去,几个像是护院打手模样的人,押着一名此时已蓬头垢面、浑身泥污的青衫男子刚下船,并不时地对他拳脚相加,而这一行人正朝着她这边走来。 一旁的行人都不由得急步向两边躲闪,有些人还低声议论着。 “怎么回事啊?” “还用问嘛,又一个要家破人亡了。” “瞧那公子有点眼熟呢。” “好像……” 夏辰越看越发觉得这青衫男子有几分熟悉,定睛一看,竟是陆奇。 这时他们已来到她身前,夏辰因为惊讶,忘了闪开路,她其实原本也没打算闪开。 “喂,别挡路。”一个打手喊道。他见夏辰穿着还算不错,所以说话也还算客气。 另一个又黑又瘦的打手穷凶极恶地嚷道:“小子,你是聋了还是傻了,再不让开别怪咱们不客气。” 夏辰淡然地道:“这路是你们家的?” “嘿!你这小子知不知道咱们是什么人?”黑瘦男子嘴一歪。 这时陆奇抬起头来,眼中满是惊讶之色,转瞬又变成了焦急:“辰儿,你……这不关你的事,快走吧。” 黑瘦男子啐道:“原来你们认识,那么小子,你要是拿三百两银子出来,咱们就放了他。” 夏辰一听这个数字,心中一阵疑惑,陆奇怎么会在这么短的时间欠下这样一大笔债呢? “陆大哥,这是怎么回事?”这些人明显不是官差,却比官差还嚣张,到底是什么来头。 陆奇闭上眼不停地摇头:“素素的堂兄与人赌钱把家宅和酒馆全输了,还欠了赌债,他们一家带着素素逃走了。” 黑瘦男子道:“喂喂喂,少说废话,拿不出银子就快点让开。” 夏辰十分愤慨,陈家人未免太不地道,竟拿陆奇来当替死鬼,而陆奇现在已落入这些人手里,这些人不拿到钱绝对会没完没了地纠缠,她越想越是头疼,脸上却始终一副泰然模样。 “几位,想我这位朋友是因为拿不出银子,才被你们抓了是吧?” 黑瘦男子道:“你说的没错,我们抓他就是为了让他的家人拿银子来赎。” 夏辰道:“他并非陈家人,又无亲无故,你们抓他也是白抓,倒不如放他一马。” 黑瘦男子一咧嘴:“小子,你当咱们都是傻瓜么?咱们早打听清楚了,他与那姓陈的侄女已早已定婚,也算沾亲带故的!你让我们放了他,要是逃了呢?再说实再没人来赎,像他这样年轻俊秀的,也能卖个不错的价钱。”他一边说,还一边不怀好意地瞥了陆奇一眼。 夏辰没想到这些人竟也不是胡乱抓人的,一时间也没了主意。钱不是万能的,但许多问题没钱也是解决不了!她不能眼看着这些人如此对陆奇,但如果来硬的,可能会引起更多麻烦,这些人敢做这样的事,就一定有后台,再说欠债还钱是天经地义的事,自己不占理儿。 她背过手,从戒指中摸出十两银子:“我出门在外,身上并未带太多银两,这十两银子请几位喝茶,还望好生待我这位朋友,三日后我自会带银子赎他。”只能先用缓兵之计,然后再想办法了。 黑瘦男子忙伸手接过银子:“小公子放心,咱们管保你的朋友这三天过得舒舒服服的。”这些人一向见钱眼开,看到银子连称呼也变得客气了。 夏辰一拱手:“多谢。”然后看向陆奇:“陆大哥放心,小弟定会去赎你。” 这时黑瘦男子道:“对了这位小公子,三日后记得带四百五十两银子来。” 夏辰一听顿时火起,眯起眼道:“你说什么?你们为什么不去抢?” 黑瘦男子嘿嘿一笑:“咱们仙客赌坊就这规矩,全安阳城的人都知道。” 夏辰嗤笑道:“既然你们跟我讲规矩,我这刚好也有两条。” 黑瘦男子一怔:“你有什么规矩?” 夏辰看了陆奇一眼:“第一条叫冤有头债有主,谁欠了你们的钱就找谁要去!第二条叫敬酒不吃吃罚酒,我想息事宁人你们却要咄咄逼人,我也只好动手了。”说着她手一晃,风神斩便已握在手上。这些个打手和围观的人虽一直看着她,却没人看清这刀是哪来的,神情都不由得现出惊讶之色。 自从这戒指认了夏辰为主,便像有了生命一般可大可小,她便可以将它带在手指上。 黑瘦男子怪叫一声:“老子看你才是敬酒不吃吃罚酒。”说罢一挽袖子,自腰间抽出一把鬼头刀向前一挥:“给我上!” 几名打手闻言同时亮出家伙,有的拿棍棒,有的拿刀,吆五喝六地一起向夏辰扑了过来。 夏辰看着他们杂乱的脚步,便知这些人没什么功夫,不过是些仗势欺人的奴才。她手中的刀随意动,向前一挥,一股劲风便将冲在最前头的两人直接逼退。 那黑瘦男子和另几名打手同时一怔,互相看了看,见没人受伤,以为是出现了错觉,于是又举着家伙冲了上来,神情较比之前显得谨慎小心了几分。 ------题外话------ 谢谢謇旭繁星粉红支持,书剑-笑、倪格子打赏棒棒糖。六一快乐,么么嗒~~ 第九十二章 暗算(和氏加更) 感谢karlking打赏和氏壁。么么嗒~ ~~~~~~~~~~~~~~~ 夏辰不想惹乱子,更不想出名,她眼见着陆奇身边只剩一人在看着,脚下一用力身形拔地而起,一个旋身,脚尖在那黑瘦男子头上一点,人已飞掠到了陆奇身前。 看着陆奇的打手完全惊呆了,没等明白过来脸上便挨了一脚,力道虽不很大,却也倒退了六七步才勉强站稳。 夏辰拉着满脸难以置住的陆奇斜冲入看热闹的人群,人群自然地替他们闪开路,并发出一阵喝彩声。 黑瘦男子气急败坏地喊道:“都愣着干什么,还不给我追。” 他们冲入人群,却是寸步难行,这些围观的人就像故意的似的,不停给他们下脚绊,制造麻烦。 夏辰拉着陆奇冲出人群,向南一路跑去,陆奇被他们打得不轻,走路都很吃力,自然跑不快。 “辰儿,他们追上来了,你别管我,你,你快跑吧!” “别说话,快跑。”夏辰有意朝一条僻静的街道跑去,心想以自己现在的实力,就算真打起来,那几个喽啰也不是对手。 终于,那几名打手追了上来,挡住夏辰二人的去路,并迅速将他们围在当中。 “辰儿……”陆奇的声音已经在发颤。 “你躲在我身后便是,我来对付他们。” 黑瘦男子一张本就其貌不扬的脸因为愤怒更显凶恶丑陋,他用刀尖一指夏辰:“好小子,竟还有两下子,咱们刚刚倒是小瞧了你!”说罢下巴一扬:“上。” 夏辰发现这几人这会儿步法有章法多了,显然也懂些配合。而她现在要保护陆奇,所以先采取了防卫的招式,想等待合适的时机再出杀招。 几名打手都瞧着黑瘦男子的眼色行事,没有一个人冒然往前冲,黑瘦男子自己与两名打手扰乱夏辰,另几人却皆是把陆奇当成了目标。 夏辰手中的刀挥动着,一道道光影夹带着劲风在她与陆奇周围交织成一张保护网,滴水不漏。她心中清楚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可对方尽管有许多破绽她却都没有施展攻击,因为她只要的换杀招,陆奇就可能受伤。 僵持了约半刻,几名打手和夏辰额上都渗出了汗珠,所不同的是夏辰手上的刀仍旧挥舞得十分轻灵,那几名打手却显出了疲态。 夏辰瞅准机会,飞起一脚踢中一个打手的手腕,那打手痛呼一声,手上的刀脱手而手,然后他捂着手腕退了下去。 黑瘦男子也在等待时机,趁夏辰收腿之时,手上的刀猛地削向夏辰的手腕,只听“当”一声响,却是削到了夏辰手中的刀刃上,他的刀立刻出现了一个缺口。 说来也巧,这个缺口刚好咬住夏辰的刀刃,他一抽手,夏辰的刀虽未脱手,却被拉偏了几分。 就在这时,黑瘦男子脸上忽然现出一丝诡异的笑,他左手一扬,一把白色粉末向夏辰飘来。 夏辰没料到他还有这手,虽然挥起一道风墙去挡,但这种粉末极为细小,却又不似面粉那般轻,几颗粉尘还是飘入了她的眼中。 夏辰不由得眨了下眼,感觉有东西磨着眼球,刺痛难忍,眼泪瞬间溢出,模糊了视线。她觉得这粉尘应该该是一种石粉,并且还似掺杂了辣椒粉一类的东西,泪水难以融掉,并极为刺眼,她只好暂时闭上眼睛。 “啊!”陆奇传来一声痛呼,跌坐在地。 夏辰凭着敏锐的听力本还能维持,陆奇这一喊令她心中一急,下意识地抽刀想护住他。 黑瘦男子当了十几年打手,经验极为丰富,他见陆奇怪倒地并撞向夏辰时,手中的刀就已超夏辰的肩头斜砍下去。 夏辰虽然听到了破风声,却已来不及去挡,也并非来不及,因为同时还有两道是超着陆奇去的,她丝毫没有迟疑挡开攻向陆奇的刀棒,同时侧身躲闪那攻向自己的一刀。 黑瘦男子眼中已现出得意神色,他虽然对夏辰的反应能力感到惊讶,并也见到她躲开最有力的攻击范围,但他确定这一刀绝对能伤到她。 夏辰也知道自己定要伤在这刀下,她握紧手上的刀,生怕自己因受伤会丢掉兵器。 就在黑瘦男子的刀接触到夏辰的肩头时,他脸上的笑意却忽然冻结了,而他的刀再也无法移动分毫。 没有人挡他的刀,也没有人攻击他,他只是觉得身后忽然多出一个人来,这感觉好似一个独自走在荒郊夜路上的人,忽然有一只手从身后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他的身体整个都僵住了,冷汗瞬间湿透了衣衫。 夏辰也感觉到那道攻击停住了,并且其他人也都停在那不动了,她试图睁开眼,但眼皮儿一动,便又是一阵难耐的刺痛。 “不想死,马上滚。”一道冰冷到没有丝毫温度的声音响起。 夏辰心中一惊,她立刻想到了那杀掉玉儿的黑衣蒙面人,也立刻感觉到微风飘来一股清冽的冷香——是他么! 黑瘦男子壮着胆子转回身,不看也还罢了,这一看几乎吓得魂飞魄散。先映入眼中的是一张银色面具,而这张面具上的花纹犹如鬼面,鬼面的眼睛处刚好有两个圆孔,一双黑漆漆的眼珠闪着寒光。 “你,你是什么……啊!”还未等他问出是什么人,一只冰冷的手像是凭空出现般地捏住了他的手腕,几乎同时他的人便像抹布一样被甩了出去,撞到一旁的柳树上立刻变成了一块破抹布瘫倒在地。 另几名打手见状脸色皆变的惨白,他们想逃,可两腿却像生了根似的走不动。 “饶……饶……” “饶命!” 几人丢下武器跪了下去,不停地叩头求饶。 夏辰摸出袖里的手绢,轻轻揉拭着眼睛,但这些粉粒却极为顽固,眼泪又哗地流了出来。 “别动,会伤了眼睛。” 这声音略带磁性,温煦得像春风。夏辰一愣,感觉有人走到了自己身前,但却不是那个黑衣人。 “来,抬头,试着稍微张开一点眼睛。”一只柔软温暖的手掌捧起她的脸。 夏辰没有挣扎,因为这人的动作极为小心,就像手里捧着的是极为易碎的物品,而他若想对自己不利,也不必这么拐弯抹角。况且这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令她不由得一阵迷醉,就像清洗得极为干净的衣服,在阳光下晒过之后留下的味道,仿佛似曾想识。 几滴清凉的如水的液体滴入眼中,然后顺着眼角流出,冲洗片刻,夏辰终于觉得眼睛不再那疼,虽然还有些不舒服,但却已能睁开。当模糊的人影变得清晰,她像是被雷电击中般怔住了。 “是你!” 第九十三章 随缘 看清眼前的人,她的心跳几乎停止了,这张脸虽不是她朝思暮想的,却也算得上魂牵梦萦的,而她竟一时间分不清他是贺无意还是那白衣少年,神情和眼神都那么相似。 “在下贺无意,小兄弟认得我?”白衣少年淡淡笑着着问。 “贺无意?我在做梦么?你怎么扮成这幅样子?”夏辰彻底混乱了。 白衣少年对她这一连串问题丝毫不觉惊讶,只是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不知在下的穿着哪里不妥,还是小兄弟以前见过我?” 夏辰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我有一位朋友和你长得很像,并且也叫贺无意。” “原来如此,这真是太巧了。其实在下叫贺兰雍,字无意,初来大云国为了方便才以贺无意为名。” “这样啊。”夏辰心中说不出是喜悦还是怅然,她也想象过,希望过贺无意会穿越到这里,所以见到这少年才会那般激动。 她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可笑,大千世界,长得像的人并不少,可再像又有什么用呢?他根本不认识自己,转念一想就算真是贺无意,也定认不出现在的自己了,并且这种事也没法问,免得对方认为她精神有问题。 陆奇作揖道:“多谢两位公子出手相救。” 贺无意微微欠身:“举手之劳。” 夏辰看着两名悄悄开溜的打手大声道:“站住。” 那两名打手忙转过身一阵鞠躬作揖:“小公子,饶了小的吧。”他们自知若非使了卑鄙手段,绝不是这小公子的对手。 “借据交出来。”夏辰一伸手。 两名打手同时看向还趴在树下的黑瘦男子:“借据在他身上。” 夏辰大步走过去,从晕死过去的黑瘦男子怀中搜出几张绢帛,上边写的皆是某某于哪日借了多少银子,其中有一个是姓陈的,她拿给陆奇一看,确定是这张,当场撕成了碎片,然后拍拍手:“都滚吧,记得把那边的抬走。” 那些打手千恩万谢地走了。贺无意语气带着一丝促狭:“原来他们是讨债的。” 夏辰瞥了他一眼:“借据上写着一百两,他们竟敢要三百,我说三日后去赎人,他们又加到四百五,若是你会给他们么?”她不想这人以为自己是赖帐不还。 “不会!”贺无意点头道。 这时那带着银色面具的男子冷冷地道:“所有赌坊都是这么算利息的,既然借了就得认帐。” 夏辰一挑眉:“是我们的帐我们自然会认!” 银色面具道:“你莫非想说赌债非你二人所欠,那他们为何找你们要呢。” 夏辰笑了下:“打个比方,你未过门的媳妇的堂兄欠了赌债跑了,然后把这笔帐算到你头上,你觉得合理么?” “哈哈。”贺无意大笑着看向嘴唇紧抿的银色面具:“无尘,你将来娶媳妇可要小心,尤其调查一下她的堂兄是不是赌徒。” 商无尘淡淡地道:“该走了。”他若碰上这种事,莫管堂兄还是赌坊,他都会让他们从这世界上消失。 贺无意看了夏辰一眼,却没再说什么,微微点了下头便随商无尘转身离开了。 夏辰也没有追问两人的来历,目送着两人的身影消失在街角,唇边勾起一抹淡然的微笑。许多事真的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是你的缘分不必刻意去找,不是你的就算找到也会失去,一切随缘吧。 陆奇像是自言自语地道:“贺兰雍?贺兰不是玄国皇族的姓氏么?” 夏辰一愣:“是啊,难道他……”他不会就是卫寒所提到的海峻王吧?可海崚不是过几日才到么? 陆奇轻拍了下她的肩头:“辰儿,时候不早了,我……” 夏辰转过头:“陆大哥,先陪我去前边送封信,然后咱们再回家。”还有正事要办,知道了这人的名字,又是个特别的名字,想知道他的身份应该不难。 一听回家,陆奇眼中闪现出泪光:“辰儿,谢谢你,我现在……唉!”他现在身无分文,无家可归,连陈素素也被人带走了。 “陆大哥放心,困境是暂时的,再说你还有我这个朋友呢。” 陆奇感激地看了夏辰一眼,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他这段时间经历的变故太多,已非他所能承受。 夏辰让陆奇在后门外等候,自己寻一处有树遮的地方纵身跃上墙头,观察着院中的情况。 陆奇看着心下奇怪这不是夏府么?怎地夏辰要到自家送信,并且还翻墙而入呢?奇怪归奇怪,他想夏辰这么做自有道理,于是背靠着一旁一棵大树下坐了下来。 夏辰一瞧,这院中虽无人,屋门却是半开着,于是她决定等上片刻,免得忽然有人出来。 虽然孙氏说住在这院子的柏老实是她的人,但夏辰却不这样认为,因为此人也曾被自己收买过,这说明此人根本就不忠于任何人,只要有钱赚,他就可以替任何人办事。其实能被钱收买的人,十之八九都不可靠,所以夏辰不打算让他传信。 夏辰正准备跳进去,柏老实却偏在这时剔着牙打屋里走了出来,看样子刚刚吃过东西,一张胖胖的圆脸上挂着舒服的微笑。夏辰忽然有点羡慕起这个人来,并且她觉得这人虽然名号叫老实,其实却是个极聪明的人。 他喜欢贪小便宜,却很容易满足,一顿饭、一坛酒、一两银子就可以让他对你点头哈腰,把你视为神明一样,并且他要的不多,所以不管他把事情做得是否漂亮,你都不会责怪他。 这么多年他管着这院子,不管是送柴的,送菜的,想偷溜出去办事的,或多或少都要给他些好处,可每个人都觉得他实在是个好人,好说话,好办事,善解人意。 眼见着天色不早,夏辰又担心陆奇的伤势,想赶快送了信走人,可这柏老实在院里转来转去就是不回屋,最后竟在院中一把破藤椅上坐了下来。 夏辰暗叹一口气,心道这柏老实的财运着实不错,自己只能给他几分银子,然后让他装作没看到自己了。 就在这时,王妈妈竟从一旁的月洞门闪进身来,进了院门还不忘回头探身看了看,显得极为小心翼翼。 夏辰见状立刻确定王妈妈是为私事而来的,于是轻拔开眼前的树枝,仔细瞧着。 ------题外话------ 谢谢错花心粉红支持,谢谢黎家大少爷打赏平安符,么么嗒~~ 第九十四章 意外收获 柏老实见到王妈妈忙站起身迎了上去,伸手拉住王妈妈的衣袖便往屋里走。 夏辰心里一阵邪恶,这两人莫非是老相好?可老相好约会就算是怕让人看见,也不用紧张成这样吧?毕竟这院子不是什么禁地,王妈妈也不是千金小姐,并且这两人自始至终也没有眉目传情,想到这儿她跃下墙头来到窗下。 屋内没有说话声,只有些细细碎碎像是收拾东西的声音。 “东西既然都已到手,咱们今晚就走吧?”过了一会儿,柏老实忽然低声道。 夏辰听到这儿立刻竖起了耳朵,原来这两人竟打算携款私逃啊。不知他们所说到手的“东西”是什么,若是对夏府很重要,那也算帮了自己的忙呢,这倒是件颇有意思的事。 王妈妈道:“表兄,你先带着东西先走,我现在还不能离开。” 柏老实道:“表妹,你不是还在顾念着主仆情分,想等老夫人过了三七吧?你就算不看别人,看我也知道像我们这样的人,就是给人使唤利用的。你事情做得好,他们便随口夸赏你几句,你若出了差错便是一顿责骂,就算你本本分分,还有各种黑锅随时等你来背。” 王妈妈叹道:“表兄,事情都过去二十多年了,你还放不下么?” 柏老实的声音忽然变得激动起来:“我自然放不下,若不是因为那件事,我怎么会成了废人,我们……我们早就……” “表兄,咱们都已一把年纪,这些事莫再提了。我觉着大夫人已经开始注意我了,昨儿她叫我过去,问我服侍老夫人这么多年,可知她平日喜欢把东西收在哪儿。” 柏老实急切地道:“那你还等什么,还不跟我走?我这些年攒了不少银子,加上这些,足够我们回乡置些田产,安度晚年了。” 王妈妈道:“我只是还有件事没办妥,我答应你尽快办好。” 柏老实叹道:“那好吧。对了表妹,这些银票咱们拿着,这些宅地契咱们还是烧了吧。” 王妈妈道:“别烧,这些东西咱们现下虽无法变卖,但你别忘了,大老爷很快就要返回边关,只要他一走,我就把这些交给三少爷。” “交给他?为什么?我瞧着那孩子甚是古怪,还是别管他了吧?”柏老实语气带着疑惑。 王妈妈轻笑道:“你呀!你以为我费了这么多心思,把这些弄到手就是为了便宜别人么?” “那你?” 王妈妈的声音变得很古怪:“你恨我又何尝不恨呢?夏秋棠占了我的身子,毁了一辈子!可他人已经死了,我……” “那你到底怎么打算的?”李老实越发糊涂了。 夏辰听着也有些糊涂,夏秋棠便是夏老太爷,王妈妈既然恨他,为什么会对徐老太君心存感恩,又要把那些田地契留给自己呢? 这时王妈妈低声道:“表兄,三少爷虽聪明,到底是个孩子,并且刚回府不久便又被赶了出去。”说到这儿她顿了顿继续道:“这一来他并不知夏家究竟有多少田产,二来他一定恨极了夏府的人,你说是也不是呢?” 柏老实沉吟片刻:“这……这是自然。” 王妈妈道:“我只要给他几张田地契,他自会感激我,就算不事事听我的,也不会怀疑咱们私吞。到时趁着他和两位夫人为财产之事争执不休,我们就把这些值钱的地卖掉,他们一定以为是三少爷卖的。到那时候夏家就只剩几间破屋和几十亩地,自然供养不起这府邸,夏家就算是倒了。而大老爷若是听说这事,就算不气吐血,也会杀了三少爷,如此也算断了夏家嫡系这支根。” 靠!听到这夏辰在心中暗骂,这老太婆平时一脸和气,心肠竟这班歹毒。可以想象她之前没少在背后捣鬼,她那天对自己说的那些话,目的也是挑拨自己和夏家人的关系。而这些东西既然到了她手上,徐老太君的死十之八九她也有份儿。 这时,柏老实像是恍然大悟般笑道:“妙啊,我一直自以为聪明,和表妹你相比简直就是个笨蛋。” 王妈妈道:“你就等着看好戏吧。哎呀,我得马上走了,你先找地方安置好给我捎个信儿,大老爷一走我便去找你,记住一定收好这些东西。” “表妹你放心,我送送你。” 夏辰听到这儿,忙闪身躲到屋前一口大水缸后。看着两人向院门处走去,她一闪身便进了屋。 桌上摆着一卷绢帛、几块散碎的银子,还有两个檀香雕花木盒,她也没看里边装的是什么,全都收入戒指中。 这时听到柏老实的脚步声,她纵身跃上房梁,趴在一根梁柱上。 柏老实一进屋一眼便瞧见桌上已空空如也,脸色立刻变得惨白,身体也不由得一阵摇晃,他一手扶住门框,另一只手不停地揉着眼睛,片刻后他张了张嘴却像哑巴吃了黄连般啐了一口,随手抄起门边一根木棒转身离开了。 夏辰静静地听着,直到后门传来声响,柏老实的脚步声也几乎听不见,她才从房梁上跳下迅速离开,然后从一旁通往前院夹道的月洞门离开这院子。 自从出了孟护卫的事,夏府的护卫便不再允许到女眷所住的这边来,只在前院和夏忠扬的院子安排了守卫。此时天色已有些暗了,仆人也基本上结束了一天的工作,所以夏辰很顺利地来到孙氏所住的院子。 从墙头向里一望,正屋前站着一名丫环和一个婆子,东侧间已点上了蜡烛,看着窗纸上映出的人影,正是孙氏没错。夏辰想了下,摸出弓箭,将信纸缠在箭杆上,拉满弓瞄好位置将箭射入窗内。 “啊!”只听孙氏一声惊呼,门外的婆子和丫环正准备进屋,却听孙氏道:“没事,我只是缝衣服不小心刺伤了手。” 夏辰按原路顺利地离开了夏府,经过柏老实的院子时,发现他人还没有回来,想是还在“追贼”。 想着这一趟竟有如此意想不到的收获,夏辰脸上露出笑容,接下来的夏府真不知会热闹成什么样。 第九十五章 是时候 陆奇看到她,忙从树后闪身迎上前来:“辰儿,你怎么才出来,我刚刚见一人提着棒子出来便往那边跑,像是在追什么人,着实替担心夏府是不是出了事。” 夏辰淡淡一笑:“我们走吧,再晚就只能走回去了。” 陆奇有些惊讶:“回去?去哪儿?你不住在这儿么?” 夏辰道:“此事说来话长,回头我再细说与你。” 雇了辆马车,路上夏辰将事情大概说了一遍,说到最后她耸了下肩:“你现在知道我为什么不在夏府住了吧?” 陆奇长叹一声:“辰儿啊,原来你的境遇也如此……我怎好再给你添麻烦呢。” 夏辰笑了下:“比你其他的麻烦,你根本就算不上麻烦,并且我还有事需要你帮忙呢。” “哦?辰儿尽管吩咐。”陆奇觉得欠夏辰的实在太多,一听她说有事要自己帮忙,立刻应承。 夏辰眨了下眼睛:“陆兄难道忘了,你曾答应过一定要请我喝状元红么?” 陆奇神色一黯:“我自是没忘,可现下我还拿什么来酿酒呢?而且,而且连配方也……也被素素带走了。” 夏辰微微一怔,她本以为陈素素是被叔叔强行带走的,听陆奇这样一说,她忽然觉得陈家人一开始就是冲那配方来的,并想借赌坊那些人之手,让陆奇永无翻身之日。 她想问问事情的细节,但看着满脸伤痕、伤心欲绝的陆奇,决定暂时还是不要提这事,先将他安顿好才是首要的。 “陆兄不记得配方?” 陆奇道:“那配方我看了不止千遍怎会不记得,我只是担心陈家若先我酿出状元红,反说我偷了他们的秘方。” 夏辰没有说什么,心中却在暗暗赞叹,任何人刚经历过之前那样的事,就算不意志消沉,一时间也定心伤神乱,陆奇却能马上冷静下来,考虑到将来可能发生的事,当真是难得。 陆奇眼圈有些泛红:“吃一堑,长一智。我终于明白父亲为何总说人心险恶了,也终于明白他为何一直安于经营七里香从不想将生意做大。” 听他这样一说,夏辰脑海中浮现出陆掌柜那张温和儒雅的脸庞,想他低调为人,到头来却死于非命,而这乱世之中又有多少他这样的人无端遭殃啊。 人善被人欺,逃避永远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她看着陆奇,坚定地道:“陆大哥不是说就算有配方,也不一定能酿出上等的状元红么?你只管酿酒,其他的我来想办法。” 陆奇凝视她片刻:“好!不过酿酒所需要的原料器具需不少钱啊。” 夏辰伸手拍了下他的肩:“放心,这个也交给我好了。” 陆奇忽然笑了:“辰儿,我陆奇以后任凭差遣。” 夏辰连连摇头:“陆大哥,以后不可要再说这种话,我们是朋友。” “是,我们是朋友。”陆奇心里一阵激动。 “朋友”花漫楼凝视着纸上这两个字,直待墨迹风干,微微摇了下头放下笔。 一直在一旁磨墨的绮云终于忍不住轻声问道:“公子,你这两日将这两个字写了不下千遍,莫非公子在想念哪位朋友?” 在她印象里,每提到这两个字,公子脸上总会显出不屑的神情,并且他时常会说,这世上的人都是利字为先,根本就不会有真心相待的朋友。 花漫楼缓缓站起身:“把这些字都处理掉。”说罢离开书房。 绮云怔了一下轻叹道:“我这辈子怕是永远猜不透公子的心思。”她本以公子终于交上朋友了,还在替他高兴,可他却忽命自己把这些字处理掉,所谓处理就是烧掉,如此看来,倒像是又有人试图乎用情感欺骗他,而这种人通常没什么好下场。 忽然,她看到有一张纸上写的竟不是“朋友”,而是一个“辰”字。绮云拿起来瞧了瞧,又向门外看了一眼,脸上的神情变得复杂起来,难不成公子所指的人竟是那位夏公子? 替陆奇查看过伤势上好药,天色已尽黑。夏辰让月娘住在刚收拾好的东侧间,自己刚和陆奇在堂屋睡吊床。 夜半十分,听着陆奇怪睡熟,她悄悄来到院中。通过意识,她已知道那些绢帛都是一些宅地契,但那两个盒子里放的是什么她却还不知道。 取出一个盒子打开一看,夏辰的眼睛立刻亮了,这倒不是她见钱眼开,而是盒子中尽是珠玉首饰,在月光下反射着迷人的光芒。 想来这些有王妈妈自己攒下的,但大部份还是徐老太君的。徐老太君掌家时,夏家虽然没有现在风光,但生活却可能比现在还好,而几代人留下的东西,也尽在她的手上,自然不会少。 把这盒子收起来,拿出另外一个,里边装的皆是金银锭子,而这盒子夏辰其实见过,当初徐老太君正是从这盒子里拿的零用钱给她,只是数目没有这么多。 有了这些,夏辰已完全不必担心生计问题,并且想做生意也有了本钱,她心里自是乐开了花。想那柏老实和王妈妈现在的表情一定精彩至极,她真的很想看看。 他们固然是对可怜人,但千不该万不该连自己也算计,自己又没害过他们,竟想把自己往死里坑。若非自己撞见,还真不知后果会怎样,有道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尤其是这种平日里看着很不起眼的小人物,你若小瞧了他们的能量,倒霉的绝对是你自己。 然而天网灰灰,又或许徐老太君的在天之灵保佑,让这些原本该属于她的东西落到她手上。 望着皎洁的明月,夏辰在心中暗道:王妈妈、柏老实,还有所有害过我和爹娘的人,我夏辰一向本着礼尚往来的观点,你们怎么对我,我就怎么“回报”你们。 终于是时候动手对付那两位夏夫人了。因为那封信,料想她二人现在就算没掐起来,也必已到了剑拔弩张的程度,自己再添上一把火,保管她们会斗个你死我活,待到她们两败俱伤,自己再坐收渔翁之利。 小坐了一会儿她站起身深呼了两口气,平复下兴奋的心情,一边慢慢在院中踱着步子一边思量,这火最好过几日再添,因为科考一事绝对是桶好油,而油越多火才会越旺。 第九十六章 一家人 晨雾初散,日色如金,一道道炊烟袅袅升起。夏辰洗漱完毕来到院中,月娘已在廊亭摆上早饭。 “月娘,你觉不觉得多了陆大哥,我们这更有家味了。”夏辰见陆奇一直显得很拘谨,打趣道。 月娘微笑道:“是啊,两个人只能算是相依为命,三个人才像一个家。” 陆奇又是感激,又是感慨:“今后有什么活,尽管吩咐在下。” 夏辰笑道:“好啊,以后这家中的力气活,就有劳陆大哥了。” 陆奇听了这话,才觉得自己不是个只吃闲饭的,神情终于放松下来。 月娘瞧了夏辰一眼,知道她如此说正是想让陆奇安心住 下。 夏辰忽然想起一件事,看着陆奇道:“陆大哥,科考之事你准备得如何?” 陆奇叹道:“我已不想考取功名了,一个童试我就考了三次,可见我根本不是读书的料。” 夏辰笑了下:“陆大哥何必妄自菲薄,一会儿我替你准备好笔砚,明日我们一起去考场。” “这……怎好让辰儿再破费。” 夏辰神秘一笑:“我祖母去世前,把她多年来攒下的银票都留给了我。”她可不想以后自己拿出钱来,这两人问长问短。 月娘惊讶地看着她:“难怪你一点也不犯愁。”说到这她轻叹一声:“想是老夫人算准她走后,那些人会处心积虑地害你。” 夏辰从怀里取出一张百两的银票交给月娘:“等下我有事要出去,你陪陆大哥去选套笔砚,然后找几个工匠把正屋西间修缮好,再把东厢重新盖起来,后院的厨房、柴房、马厩我也瞧过了,收拾收拾还能将就用一阵子,等有闲钱再翻新。 月娘收好银票:“我知道了。” 夏辰又拿出十两银子交给陆奇:“陆大哥,这银子你拿去买两身换洗衣衫,剩余的你看需要什么就买,不够的话再找我拿。 陆奇看了眼身上破了好几处的衣衫,伸手接过银子:“辰儿,等我赚了钱再还你。” 夏辰笑道:“陆大哥以后给我打工就可以了。” 陆奇一拱手:“愿效犬马。” “你们收拾吧,我先出去了。”夏辰说罢向大门走去。 月娘跟着站起身:“辰儿,出去多加小心,早点回来。” 夏辰记得月娘说向北穿过两条街有一条小河,河岸便是集市,她打算先买一匹马。 这一片所住的皆是些平民和小生意人,集市自然没有瑞香街以及城南的芙蓉巷繁华,不过却更热闹,沿河的一排房屋也基本上开着店铺,规模虽然都不算大,但种类却很齐全。靠河岸一侧便是一些小摊小车,叫卖声,讨价声不绝于耳。 走了没多远,便见一半挽着裤管的红脸汉子牵着一匹枣红马在路旁叫卖,有几个想买马的正在对那匹马品头论足。 夏辰走过去一看,这匹马高大结实,眼睛明亮,柔亮的毛发一看便是刚刚擦洗过。不过这马并非什么良驹,她常听外祖父和舅舅们谈论马匹,所以也略通一二。 一名头发花白的老者道:“这马不错,但四十两银子未免贵了些。” 另一矮小干瘦的中年人道:“刚满三岁的马,倒是能使唤几年好的,三十两我就牵走。” 红脸汉子粗声粗气地道:“三十八两不能再少,这马我可是花了许多心思训养,若非急用钱这个价一定不卖,你们也都是懂马的人,难道看不出这马我都是用上好的草料喂的吗?而且这毛一点磨损没有,绝对没干过过力的活。” 他所说的过力,是指马尚年幼便超符合工作,这样的马容易生病,并且用不上三四年就没办法再负重。 这些人你一言我的语的在议论,夏辰却只瞧着马的眼睛,觉得这马眼神炯炯,并且丝毫不排斥自己,于是开口道:“三十八两我要了。” 她话音刚落,所有人都将视线转移到她身上,那名老者道:“这位小公子,你买这马做什么?” 夏辰微微一笑:“自然是骑啊。” 老者又上下打量她一眼:“小公子一看就是贵人,若是想买匹马骑,这马未免不合适。” 红脸汉子道:“这位小公子一看就是识货的,我这匹马当坐骑绝对没问题。” 夏辰也不想多耽误功夫,拿了三十八两银子交给红脸汉子,便去牵马。 红脸汉子把缰绳交到她手上,眼圈竟有些红了:“小公子,好生待它。” 夏辰点点头:“自然。”她看得出这汉子对这匹马很有感情,也确实照顾得不错。 而她也清楚这马的脚程和绝尘、烈焰没法比,但不知怎地她一看到这匹马就很喜欢,一方面它算得上漂亮,另一方面它始终昂首抬头,带着一股初生马驹不怕虎的神气,她不忍心见它被人买去拉车犁地。马和人一样,如果没了傲气,就等于没了志气,纵然能力不俗也白搭。 有趣的是这马似乎知道自己跟了好主人,竟然用下巴蹭了蹭夏辰的手背,瞧的众人啧啧称奇。 那矮小干瘦的中年人怪声道:“嘿!刚刚我想摸它差点踢我,还真是……” 有人接口道:“这马绝对值这价,你却要贬低它身价,它自然是不乐意了。” 矮小干瘦的中年人道:“哼,我看这马是瞧着这位小公子俊俏,而我长得太丑。” 他的话引来众人一阵哄笑,瞧着夏辰已走远,一个个带着几分惋惜散了。 佩了副漂亮的马鞍,夏辰愉快地跃上马背,朝风月山庄的方向驰骋而去。 走了一半小路程,她便感觉到这匹马很是聪明,对于她的口令和以缰绳传达的指令皆能立刻领会,于是她开心地道:“以后我就管你叫翔云吧,有了这么拉风的名字,你可得争气哦。” 翔云像是听懂了似的,低鸣一声,扬蹄奔力向前奔去。 来到风月山庄所在的街道,她远远地瞧见花漫楼的马车从这路的另一端拐个弯便不见了。 她叩门一问,门人果然答道:“我家公子刚出门。” “他去哪了?何时回来?” 门人摇摇头:“这……小人就不知道了。” 夏辰想了下:“等你家公子回来,请告诉他我来过。” “是。”门人躬身应道。 夏辰跃上马,心想岑少泽这会儿应该不在府中,而卫寒那家伙更是没处找,只好掉转马头往回走。 她刚离开风月山庄大门口不远,大门竟又打开,绮云快步来到街上,张口似乎想叫住她,迟疑了一下却又闭上口转身进去了。 第九十七章 强买 绮云扭头问门人:“夏公子都说什么了?” “他问公子去了哪儿何时回来,我自是无法回答,他便说等公子回来告诉公子他曾来过。” 绮云淡淡地道:“想他也不会有什么重要的事,咱们公子近来繁忙,这种小事儿就不必告诉公子了。” “呃……我知道了。”门人略一迟疑,想到公子近日总是板着脸,定然是遇到了极烦心的事,能少打扰他就少打扰吧。 绮云点了下头,走到门廊前一株琼花树旁,继续修剪枝叶,可她此时的心情却变得十分纷乱,她弄不清楚自己究竟在想些什么,是不想公子与夏公子太接近?还是觉得夏公子得罪了公子而不自知,会受到伤害? 夏辰想着回去也没什么事,于是放慢速度挨条街道闲看,一方面想熟悉一下地形,另一方面想找几家酒铺看看,不知不觉竟来到了那家古玩店,此时店前的栓马桩上有两匹极为神骏的黑马,看样子店中有客。品赏古玩通常各人有各人的见解,能遇上几名此中行家也会获益匪浅,她决定进去瞧瞧。 一进店门,便见两名身形魁伟的男子正和掌柜讨论着什么东西的价格,听二人的口音不像本地人,再看他们身上虽穿着直裾长衣,足上穿的却是鹿皮马靴,并且腰系皮带,右侧挂着长弯刀。 莫非这二人是玄国使臣团的人?按卫寒所说,玄国已有两百多人到了安阳,而这些人闲来无事便喜欢四处闲逛,十分麻烦。对此夏辰倒是很理解,毕竟来一趟安阳城不容易,安阳城又是如此美丽繁华,想到处看看也是人知常情。 店掌柜的脸色显得很紧张,不时地擦拭着额上的汗,他见到夏辰进来就像见到救星一般招手道:“小公子,你来得正好,这二位贵客想买这紫玉枕,但他们只肯出二百两银子,我说这玉枕我收来便用了二百六十两,他们却是不肯再加价。” 夏辰淡淡地道:“买卖交接易讲究你情我愿,亏本的买卖自是谁也不会做,既然价钱谈不拢掌柜不卖便是。”心道这两人想强买是怎么的? 店掌柜诺诺地道:“我也是这么说的,可……” 那两名男子同时转过头,一人脸颊瘦长鹰鼻细眼,一人脸圆眼圆厚唇阔鼻,而这两人都蓄着几缕并不飘逸的胡须。 他们同时打量了夏辰一眼,同时露出嗤笑的神态,瘦长脸男子先开口道:“我当是有行家来了呢,竟是个小娃儿。”他的声音尖细,听着有几分刺耳。 圆脸男子笑道:“哈哈,莫非这店里卖的都是些小孩家的玩儿意?”他的嗓门儿极大,竟像是打了一串闷雷。 夏辰眉梢微挑,缓步走到柜台前,瞥了一眼那紫玉枕,玉片均匀,色泽深浅搭配得恰到好处,且不说玉质一看就是上呈,做工竟也如此精细,当然是一件难得的宝物。 “掌柜,这玉枕我上次来时不就订下了么,怎能转让他人呢?”她想这掌柜为了不让这二人将此玉枕强买去,定是什么理由都找过了。 掌柜连忙道:“我也说这个有人订了,可这两位贵客不信啊。” 圆脸男子冲店掌柜一瞪眼:“有人订了为何还拿给我们看?你若不是说谎就是想寻个出价更高的买家,是也不是?” 店掌柜支吾道:“我见二位是远道而来,所以才拿出这玉枕请两位赏看,却不想二位竟非要买下不可啊。” 瘦长脸的男子伸手按了一下圆脸男子的手臂,冲掌柜道:“如此说来你倒是一番好意了,可现下我们看上这东西了,你说怎么办。” “这……如此两位不妨与这位小公子商量一下,看他是否愿意转让。”店掌柜赔笑道。 瘦长脸男子像是自言自语地道:“这倒是个不错的办法。”然后抬眼问夏辰:“你出了多少银子?” 夏辰瞥见掌柜打了“三”的手势,佯作为难状:“既然是远道来的贵客,又极看重此物,我就忍痛割爱让给你们吧,这玉枕作价三百两,我之前付了十两订金……”她说到这儿看向店掌柜:“订金等这两位贵客付了钱退给我便是。” “哦……三百两!“瘦长脸男子拉着长音,眼睛在夏辰身上又扫视两圈:“不知你带的是现银还是银票呢?”三百两可不是小数目,他见夏辰穿着虽不错,却和他这几日所见的那些贵公子没法比,而他小小年纪身上带着这么多钱却连个仆从也没带,未免奇怪,心下断定夏辰必是与这掌柜串通骗他们的。 掌柜一听这话顿时汗如雨下。夏辰却是神态自若地看着那瘦长脸的男子:“我既是来取货的,自会带足银子。两位若是觉得贵了,不要也没关系。至于我怎么付钱就不劳阁下费心了。” 圆脸男子怒声道:“你这小娃娃,知不知道你在和谁说话?我们可是吴副帅的亲卫。” 瘦长脸男子倒是不急不气地道:“素闻中原人狡诈,我怎知你二人是不是故意耍手段抬高价钱。” 夏辰耸了下肩:“彼此彼此,之前我听说玄国人行事强横霸道,今日一见倒不尽然,阁下不仅通情达理,又聪明谨慎,佩服佩服。”她这话即与瘦脸男子针锋相对,又明褒暗贬地将这两人讽刺了一番。 这两人胸无点墨,一时间反应不过来夏辰这话到底啥意思,愣在那面面相觑。 店掌柜却是听得明白,顿时冷汗如雨,连连向他们作揖:“两位贵客、小公子,这玉枕我不卖了,我愿奉上十两银子作赔偿,只求你们莫要因此伤了和气啊。”城中已有不少商家吃了亏,但却都敢怒不敢言,朝廷有令,哪个得罪了玄国使团的人,就要杀头,他已自认倒霉,宁可破些财免灾。 瘦长脸的男子虽然还是没太理解夏辰话中深意,但听夏辰的语气却绝非恭维,于是一把夺过店掌柜要收起的玉枕,同时抽出腰间的弯刀指着夏辰道:“你拿得出三百两银子,这东西就归你,可如果你拿不出……”他眯起眼:“这玉枕我便不付分文拿走,而且还要给你们点教训。” 第九十八章 怎么算 店掌柜整个人已吓得就差没晕过去了,扶着柜台嘴唇一阵阵哆嗦却说出不半个字来。 夏辰却露出灿烂的笑容:“本来我也不舍得将军玉枕转手他人呢。”说着她背过手,自戒指中取出三张百两银票来塞到袖中。 瘦长脸男子道:“废话少说,拿出银子来才算数。” “那是自然。”夏辰把三张银票递给店掌柜:“看清楚了,这可是三百两没错吧?” 店掌柜揉了下眼,惊喜万分地道:“没,没错,刚好三百两,我这就将订金找给小公子。” “等一等!”圆脸男子大喝一声:“我还没点头呢。” 夏辰眉头微微一皱:“你想怎样?”这两人简直就是一对无赖,竟然想出尔反尔。 圆脸男子道:“你既交了银子,这东西归你可以。可你得罪了咱们要怎么算?” 夏辰凤眸一眯:“你想怎么算?” 圆脸男子指了下那玉枕:“这个就当赔罪吧。” 瘦长脸男子脸上也已显出“你还敢拿我们怎样不成”的阴笑:“遇上我们算你们走运,这玉枕重要还是脑袋重要,就不必咱们说明了吧?” 这两人一唱一搭,就好似他们抢了人家东西,反倒是施了莫大的恩惠给人家。夏辰的眼瞳就差没喷火了,心里痛骂着大云国的皇帝真特么窝囊,竟任由这些连“使”都算不上的人横行霸道,而现下不过二百人,等那两千人到了,还不得像蝗灾过境班寸草不留啊。 至于那和谈,也绝对是不平等条约,而只要是读过书的中国人,又哪个不痛恨不平等条约的。 她紧握着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她心中闪过千念万念,仅没咽下这口气,反而火冒三丈。 店掌柜看着那两人已走出店门,深深叹了口气:“小公子,今日之事多谢你了。他们既是存心,我今日是亏定了,这银票你收好。” 夏辰勉强压下怒火,眼睛却仍盯着二人所走的方向:“若非我插手,你至少还能得二百两。” 店掌柜摇头叹道:“小公子此言差矣,他们若付了二百两,就不只拿走这一件东西了,我看这阵子我还是先关店吧。” 夏辰收起银票,转身追出门去,她刚刚没拦住他们是不想毁了古玩店。 那两人此时刚走出不远,得意的笑声清晰可闻,并不时冲着两旁的店铺指指点点,似乎在物色新的目标。 夏辰把马留在了古玩店前,悄悄尾随着二人一路向东走,跟了半个多时辰,这两人终于来到一条较为僻静的巷道。 瘦长脸男子道:“大云国果然富庶,这许多珍奇精巧之物在咱们玄国见到都难,更别提买了。” 圆脸男子道:“是啊,是啊。并且我们高兴就给他们几两银子,不高兴一分不用给。” “哈哈,想不到他们如此惧怕咱们,如此倒不必太过担心有人告到上头。” 圆脸男道:“嘿,你难道没看出来,王爷和吴副帅让咱们先来,就是想让咱们试试这大云国的皇帝是不是已被咱们吓破了胆。” 瘦长脸道:“我当然看出来了,不然我们出发时,吴副帅也不会在末了说那样一句话了。” 圆脸男像是在模仿某人的语气似的沉声道:“绝不能让人小瞧了咱们玄国人,但凡对咱们玄国人不恭敬的,都不用客气。”说罢他压低嗓音:“咱们还是得小心些,多多少少给那些店家些银子作样子,不然被葛王知道可是要被废掉一只胳膊的。” 瘦长脸沉默片刻忽然道:“我怎么总觉着今天这风甚是奇怪,瞧树梢明明是东风,却总是吹着脊背。” 圆脸男不禁回头看了一眼:“原来你也感觉到了。” 瘦长脸道上:“咱们还是快走吧。” 夏辰躲在路旁一棵树后,将二人的话听得清清楚楚,看起来这二人也有几分做贼心虚啊。而他们所说的葛王是何人啊? 眼见这二人加快了速度,并且就要离开这条巷道,夏辰迅速将外衣反穿,散开头发,又取出两条手绢蒙上额头和脸,这一连串的动作一气呵成。准备完毕她心念一动风神斩便已握在手中,脚下同时施展轻功追了上去。 瘦长脸先感觉到了背后传来一股杀气,猛地转过头,并已抽出刀来冲夏辰大声道:“你是什么人,为何跟踪咱们。” 圆脸男也抽出刀:“嘿,竟是个小个子,当真是不要命了。” 瘦长脸的眼中已显出一丝狐疑,夏辰的身形他总觉得有几分眼熟,但他走过的地方太多,见过的人也太多,而夏辰此时又是反穿着衣服,披头散发,所以他根本,也万万想不到这个混身散发着煞气,手握寒气森森的怪刀的怪人,会是一个孩童。 夏辰已将风神斩的十九式都起了名字,这第一式便是风起云涌,她周围的空气像是瞬间被刀抽干了一般,然后瞬间化为一道刃气爆涌而出,尘埃四起,飞沙走石,尽管她还没练到火候,却仍比一般武功高手内力催发的刀剑之气威力强大。 瘦长脸和圆脸男子同时变了脸色,眼见着尘雾涌来,闭上眼挥着手上的弯刀一阵胡乱劈挡,可风是没有形体,也不是一般人斩得断的,两人只觉得风夹杂着沙尘打在脸上,竟像是无数根刺在脸上一般,两人不约而同地掉头催马奔逃。 对于玄国兵士,尤其是像他们这样自小便在军中打仗的,就算眼见着刀已架上自己的脖子,剑刺入自己的胸膛也不会这般惶恐狼狈。可他们此时只想逃得远远的,连头也不敢回,更不想回,因为从隐约感觉到怪风开始,他们的心中就已生出恐惧,也因为刚刚得到许多不义之财,得意之余又不免心虚,更因为玄国人崇拜自然之神,不管是风雨雷电、还是日月星辰,在他们心目中这些皆是神的使者。 所以,他们觉得自己触怒了神灵,夏辰便是神派来的,要将他们的灵魂投入涤罪之火,受到永世的煎熬。 夏辰眼见这二人仓惶逃窜,脚一蹬地飞身追上去,同时手中的刀舞迅速挥动,形成一道道花瓣般放射状的残影,这是第六式,空穴来风。 瘦脸男子和圆脸男子忽觉一道旋风自地面方向升起,并迅速在他们周围形成了漩涡状的屏障,他们已被惊得呆住,而他们跨下的马却被惊得发起狂,并不敢再往前跑,嘶鸣一声停了下来,前蹄高扬将二人摔下马背。 夏辰没理会趴在地上不停在祈求神灵宽恕的两人,径自跃到那两匹马中间,刀影一闪,挂在马鞍边的两个薄皮袋子便落入她的手中转瞬不见了。 圆脸男子背向着夏辰,并且头也不敢抬,瘦脸男子却是侧对着夏辰,余光瞥见这一幕,脸色立刻变得铁青,就像撞见了鬼似的。 夏辰本想给这二人两刀让他们记住教训,却听见一阵齐整的马蹄步声自前边的街角处传来。 她扫视一眼,飞身斜掠向路边一株杨柳,伸手抓住两根柳枝一荡跃入一旁的院墙内。 第九十九章 躲藏 墙内是一宽敞庭院,花卉竹木遍植,蜂蝶翩飞采春。百花丛中构一玲珑小亭,后有精舍三间。 忽听一道清婉的声音传来:“表妹,你快半月没来瞧我了,今日定要留下陪我。” “不只今日,我这次要住个十天半月再回家。”回答她的声音甜美,语气带着几分撒娇。 透过身前的繁枝茂叶,夏辰见两个女孩子在亭中石桌旁刚刚落座,面向她的身着紫裳藕裙,年纪不过十五六,面容却透着股冷艳。 听着那阵脚步声已到墙外,夏辰猫下腰,躲在花丛后凝神倾听。 “你们是什么人?受伤了?”一道略带嘶哑的声音响起。 接着是瘦脸男子颤抖的声音:“鬼……不,不是,是神。” “你在说什么胡话?”嘶哑的声音再次传来。 圆脸男子道:“你们是大云国的巡城卫军?你们是怎么办事的?咱们乃大玄国使臣的亲卫,光天化日竟遭贼人抢劫。” “哦?听说大玄国的人个个武艺不俗,亲卫军更骁勇善战以一挡百,不知什么样的人如此不知天高地厚,竟敢向两位出手,想必两位已将贼人拿下,现在何处哇?在下保证将之斩首示众。” 这声音夏辰再熟悉不过了,正是卫寒,莫非他正带人在这一代巡视?而这番话她听了差点儿笑出声来,他这不是明摆着损人么!若是将人拿到,圆脸男子又岂会说那种话,并且此地只有他二人,又狼狈若此。 圆脸男子立刻道:“一般贼盗十个十二个也不是咱们的对手,可此人……”说到此处声音竟嘎然而止。 卫寒道:“此人?莫非只有一人,并且两位……让他逃了?” 圆脸男子重重吐了声气道:“是,是一个身材矮小,披头散发,脸上蒙着白丝面巾,手里拿着一把怪刀的人。他,他的武功甚高强,神鬼莫测。对了,他就逃入那道院墙后的人家去了。” “你可看清楚了?”卫寒问。 圆脸男子道:“绝对错不了。” 瘦脸男子此时也反应过来,若非是人又怎会越墙而逃呢!他怒不可遏地尖声道:“他了抢咱们的东西,你们若不把他搜出来交给咱们,咱们就送信给海崚王……” “你们几个守住这里,你两跟我进去搜!”卫寒打断他的话,命令道。接着又换了一副客气的语气:“两位伤得似乎不重,请随在下一道前去,认一认这院中可有抢你二人财物之人。” 夏辰听到这儿,暗道不妙,外边已被围,听得出那些人都骑着马,自己定然甩脱不掉。而这人家她又不熟悉,冒然进去万一撞见人直接便暴露了。 她边想对策,边挽好头发,并自戒指中取出一件外衣换上,不然以她现在的样子,谁忽然见了都得尖叫。 “小姐、小姐不好了,禁卫军要搜府,说有个强盗抢了玄国人的钱后躲到咱们家来了,老爷和大少爷又都不在,咱们怎么办啊?” 夏辰探头一看,一名身着黄衫梳着双丫髻的小姑娘,边跑边冲亭中两个女孩喊道。 紫裳少女不急不缓地道:“什么怎么办?让他们尽管搜便是,抢东西的和被抢的人又不是咱们,急个什么。” 听了这话,夏辰暗道这女孩挺有个性的嘛,而且胆量也不错,一般女孩子听了这种事,就算不惊慌失措,也难有心思继续下棋。 背对着她的蓝衫少女轻笑道:“表姐说得是,谁要搜就让他们搜,别扰了我们下棋就行。” 那小丫环抿了抿嘴儿,跺了下脚转身跑了。 紫裳少女沉吟道:“我倒真地很想见见是何等英雄,敢抢玄国人,一向只听他们抢别人的。” 蓝衫少女道:“此等英雄豪杰,我定要敬他三杯。” 夏辰虽未把她人的话当真,但觉得她们总不至于见到自己立刻呼喊,兴许还能指条出路给自己。她咬了下嘴唇,一个纵身两个起落到了亭阶处,施揖道:“在下并非英雄豪杰,但请两位姐姐帮我躲避搜捕。”说罢她右手背到身后,心想她们若敢喊人,马上打晕! 两名少女皆目瞪口呆地看着她,突然间冒出一个人,她们自然吓了一跳,但瞧清夏辰的模样,听了她这番话两人同时掩住了嘴巴,压下惊呼的冲动。 片刻紫裳少女回过神儿:“小公子便是他们要找的人?” 夏辰一点头:“此事容在下稍后向两位解释。”这时候隐瞒反而会有意想不到的麻烦。 蓝衫少女看着紫裳少女:“表姐,一看他就不是个坏人,你家中可有隐秘密的藏身处?” 紫裳少女神色显得十分焦急:“没有,我想禁卫军要搜查连我的闺房也不会放过。” 蓝衫少女恐惧之色更甚:“万一……咱们都要被牵连。” 夏辰刚想问问此间可有旁门,通往哪里,紫裳少女神色却忽然变得十分坚定,冷声道:“事已至此,只能帮这位小公子。” 夏辰听着已有脚步声自夹道处传来,一拱手:“如此请姐姐请借闺房一用。” 紫裳少女也听到那些人就要搜查这院,站起身来:“请公子随我来。” 夏辰边走边冲蓝衫少女微笑道:“放心,定然无事。等下姐姐只需说你表姐衣衫溅了茶水,正在房中更换。” 蓝衫少女见夏辰笑得如此自信,顿时安下心来:“好。” 紫衫少女带夏辰进屋后忙关上门,然后拉起夏辰衣袖疾步到了东侧间:“此间便是我的闺房,公子请到……榻内躲躲,他们若非进来不可,我会想办法拦住他们的。” 夏辰见她说这些话时,脸颊竟微微泛红,心中更加感激,要知道一个未出阁的少女,闺房之地轻易不许人踏足的,并且她此时将自己藏在这儿,可是冒着杀头的风险。 大恩不言谢,何况此时也不是说谢的时候,外边已传来蓝衫少女和卫寒他们的对话。 “小女子和表姐一直在此下棋,并未见有什么人进来,你们会不会看错了?” 圆脸男子道:“我绝没看错。姑娘,此人武功很高,许是趁你们不注意躲进了屋中。” 卫寒道:“是啊,在下搜查也是为了姑娘的安全。” 蓝衫少女道:“将军说得是,小女子也不敢耽误将军捉拿贼人,只是小女子的表姐刚刚不小心茶水洒在了裙上,正在闺房中更换,可否等她出来再……。” 圆脸男子道:“如此我们更要进去看看了,万一那贼人正在屋中,你表姐岂非危险。” 蓝衫少女道:“我表姐若是碰到坏人,早就喊了啊。” 卫寒道:“稍等片刻无妨,若此人真躲在屋中,兄台还怕他飞了么?” “这……好吧。” 紫裳少女趴在窗边到此处转回身:“公子……”她盯着梳妆台前正向她微笑的女孩子,眼睛嘴巴同时张得老大。 第一百章 换妆 夏辰微微一笑:“衣袖稍嫌长了些。”适才见衣架上挂着件月白色绣着水蓝色花边的曲裾深衣,她便拿来换上了,因为这种衣服是一圈圈缠在身上穿的,所以肥瘦差些没关系。 紫裳少女低声道:“你,你到底是男是女?” 夏辰眨了下眼睛:“现在是女,请问姐姐芳名?小妹星儿。” 紫裳少女仍旧有些难以置信地揉了下眼睛:“我姓柳,闺字冬雪,你叫我雪儿姐姐便是。” “雪儿姐姐,小妹还借用了姐姐的发簪和胭脂水粉,回头定然还姐姐一套新的。” 柳冬雪忍不住笑道:“东西就算了,星儿只需教我这发髻是怎么挽的便好。” “这个极是容易学。”夏辰自然不会梳那些繁琐的发髻,她只是像现代女孩那样将额前的头发辫起,然后绕到脑后,再连同剩下的发丝,一半拧成麻花劲儿盘起用发簪固定,另一半自然地披散着,想不到这发型紫裳少女竟十分喜欢。 这时圆脸男子在外面大喊道:“换衣服的姑娘,你再不出来我们可要进去了。” 柳冬雪秀眸一转,拉起夏辰的手:“星儿妹妹,咱们这就出去吧。” 推开门,柳冬雪装作有些惊恐的模样:“几位莫非还没搜到要抓的人?” 卫寒瞥了她一眼,眼光停在夏辰脸上:“还没有。这位是?” 柳冬雪笑了下:“家叫星儿,是我小妹妹,平日里就喜欢点我,不管我走到哪儿都要跟着。” “哦,令妹好俏生的一双凤眼。” “将军过奖了。”柳冬雪不慌不忙地道。 夏辰往柳冬雪身后闪了闪:“姐姐,那边那两人看起来好凶,星儿好怕。” 柳冬雪道:“星儿莫怕,他们是来帮我们抓坏人的。” 蓝衫少女不停在一边眨眼睛,她是个聪明的女孩子,柳冬雪此时自房中带出这样一个女孩子,不是那小公子化妆的还能有谁,何况夏辰虽化了妆,五官轮廓却无明显改变。可是他扮女孩子怎么会这么像?之前虽觉他十分俊美,不想略施脂粉便如精雕玉琢般好看,令人不舍得离开眼光。 而这样的夏辰,连野兽见了怕是也不忍伤害,谁能想到她竟会是那两名男子口中武功高强的劫匪呢,连那两名男子都丝毫没有怀疑。 卫寒向柳冬雪一拱手道:“职责所在情非得已,还望小姐见谅。” 柳冬雪微微欠身还礼:“将军请便,只望莫弄坏了寒舍的摆置。” 卫寒道:“在下会让人小心。” 夏辰已在庭院里,屋中自然不会有人。常言道捉贼要捉脏,瘦脸男子和圆脸男子也只能认栽。卫寒问他二人可打算报官,或是请画师画个像悬赏缉拿嫌犯,他们皆说此事就此作罢。一方面他们得到那些财物的手段并不光明,万一传到葛王耳中定然得不偿失,另一方面抢他们的人蒙着脸,连眼睛都只露了一条缝,怎么画像? 卫寒离开前又向柳冬雪致歉,还不忘深深瞧了夏辰一眼。 夏辰总觉得他的眼神带着几分意味深长,莫非这家伙认出自己了? 柳冬雪吩咐丫环送客关好大门,然后一直看着那些人的身影消失在夹道的尽头,才扭头冲夏辰微笑道:“没事了,星儿现在能和咱们说说事情的经过了吧?” 蓝衫少女早已迫不及待:“是啊,是啊,到底是怎么回事,公子到底是女扮男妆还是男扮女妆啊?” 夏辰道:“两位姐姐能否容我先洗把脸,换回自己的衣衫啊。” 柳冬雪姐妹相视一笑,异口同声地道:“公子这样妆扮很美,何必急着换。” 夏辰也觉得这样更安全些,万一这外边还留有人盯梢,岂不前功尽弃,于是耸了耸肩坐下身,向这两名少女讲起故事来。 真实的情况她当然不说,只将那两名玄国人说成了仗势欺人的草包笨蛋,自己略施小计就令他们人仰马翻了。 待夏辰说完,柳冬雪道:“这两人当真活该,公子做得好,做得妙。” 蓝衫少女忽然道:“他们说公子抢了他们的财物,可公子身上似乎并未带什么东西啊,还是公子将东西藏起来了?” 夏辰没想这蓝衫少女心思这般细致,指着院墙外那株垂柳:“东西我放到那棵树上了。” 柳冬雪道:“公子真是聪明过人。”说着瞥了蓝衫少女一眼:“对了,还没介绍,这是我表妹秋儿,她呀不管对什么事儿都好奇得紧,就是有心没胆子。” 秋儿皱了下鼻子:“表姐怎么能这样说人家。” 柳冬雪瞧了眼太阳:“已经正午了,那些人许还没走远,星儿留下与我姐妹二人一起用午饭吧?” “好啊。”夏辰想着她已离那古玩店很远了,而她此时已的确有些饿,况且除了这对表姐妹无旁人,于是爽快答应。 “小姐,那位禁卫将军又折回来了!”之前那名小丫环跑过来道。 柳冬雪姐妹脸色同时一变:“莫非他起了疑心?” 夏辰想了下:“他自己?还是有带着别人?” 小丫环想了下:“他一个人来的。” 夏辰仰头长叹:“果然还是被他认出来了。”然后冲两名少女苦笑道:“他是我的朋友,有劳姐姐们午饭多添一副碗筷。” 柳冬雪一愣,随即笑着吩咐那丫环:“将贵客请到堂屋稍候。” 卫寒冲柳冬雪姐妹施一揖,然后一跃到了夏辰身前:“什么星儿……你是辰儿吧?” 夏辰白了他一眼:“那两个玄国人要是你有这双贼眼,我今日怕是逃不掉了。” 卫寒闻言,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若非我早认识你,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怕是也认不出来,这妆是谁帮你化的,怎地化得这么像女孩子?” 夏辰拍开他的手:“再动手动脚小心我把你手指头咬掉。” 卫寒忙缩回说:“你已经咬过我一口了还嫌不够?还是你扮成女人也开始学她们动不动就咬人了?” 夏辰一拳捶过去:“看样子你没少被女人咬!美娘还是娇娘?” 卫寒此时穿着银丝甲,夏辰也不会真下狠手打,但他挨了一拳立刻夸张地揉着胸口:“别管是什么姑娘,都比你温柔。幸好你不是女孩子,不然肯定没有男人敢娶你。” “那你还不去找那些温柔姑娘,来找我干嘛?皮痒找揍?” 柳冬雪姐妹见适才一直彬彬有礼和夏辰,和英武威仪的卫寒像两个孩子似的斗嘴,一开始都十分惊愕,但看了一会儿竟都不自觉地露出羡慕的笑容。她们瞧得出这二人很有默契,感情也很好。 卫寒轻咳一声,神情正经几分:“真是邪门儿,每次见到你就光想着与你斗嘴,正事总是给忘在了一边。” 夏辰无奈地长出一口气:“我也发现了,你每次不惹我揍你几拳就很难受,现在打完了,有什么事还不快说。” ------题外话------ 感谢萱禹粉红票支持,谢谢黑嫂、o为君持酒o、黎家大少爷打赏平安符。 第一百零一章 就是他 卫寒略一迟疑:“其实也并非什么大事,我只是很好奇,真是你打劫了那两个玄国亲卫军?” 夏辰一扬下巴:“正是区区,怎么?不信啊?” 卫寒上下打量着她,苦着脸道:“你让我怎么信啊?听他们说碰到了神鬼莫测的武林高手,举手投足风起雷动,三丈外便能以剑气伤人,而且样子甚是吓人……”说到这儿他后退一步:“唯一一样与你差不多的特征便是身材瘦小。” 夏辰已经连打都懒得打他了,翻了下眼皮儿道:“你在这等着,我去把东西取来。” 回到柳冬雪的院子转了一圈,自戒指中取出那两个薄皮带子回到堂屋往桌上一扔:“战利品,你叫它脏物也行,不过这不是我抢的脏物,而是那两玄国人巧取豪夺来的。” 卫寒上前打开袋子将里边的东西都倒在桌上,珍珠玛瑙、金玉翡翠,件件都是值钱之物。 柳冬雪姐妹也都好奇地凑上来看。柳冬雪指着那紫玉枕道:“星儿要找的就是这了这件东西吧?” 夏辰点点头:“是啊,我的马还留在古玩店门前呢。” 秋儿一手拿起一支镶翡翠的蝴蝶钗,另一只手拿起一串珍珠手串:“咦,他们两个大男人弄这么多首饰做什么?” 卫寒这才回过神儿:“这你就不懂了,男人的钱通常都花在了女人身上。” 夏辰斜瞥了他一眼:“你以为人人都像你啊,我觉着他们弄这些东西十之八九是打算带回玄国去卖。” 柳冬雪道:“听我大哥说,玄国少有好工匠,像这些个精巧玩儿意都能卖上很高的价钱。” 夏辰叹道:“有这么好的捞钱机会,谁都不会错过的。”说着指了指桌上堆得小山样的珠宝:“不过是两个亲卫军,出来一趟就搜罗了这许多,那些将军使臣更不必说了。皇上又下令不许怠慢得罪玄国人,等两千人的使团个个沟满壕平地走了,这安阳城怕是会和龙卷风扫过一般干净。” 卫寒脸色变得凝重起来:“玄国人吃饭赊账,买东西随意开价我也有所耳闻,却不想竟到了大肆敛财的地步。” 秋儿张着一双又圆又大的眼睛:“你应该把这事告诉皇上知道啊,让他也下道旨给那帮玄国人,买东西不给钱、少给钱的一率砍头。” 柳冬雪瞪了她一眼:“皇上若肯替那些百姓商家作主,就不会下得罪玄国人就砍头的旨了。” “不错。现在朝中已无人肯站出来管这种事,他们只要自家没损失,乐得见老百姓用血汗喂饱那群狼。”卫寒一拳重重砸在桌上。 “呵!他们可不是狼,而是一群饕餮,多少东西也喂不饱,胃口还会越来越大。”夏辰冷笑道。 卫寒满脸苦涩地摇摇头:“我竟要替一帮强盗撑腰来抢自家人,我越想越他娘的感到窝囊。” 夏辰头一次在他脸上见到痛苦之色,并且是深邃至极的痛,他的眼角都已发红。“卫兄,你知不知道玄国使团中有位葛王?” 卫寒好一会儿才反应过夏辰的话,眼中略带疑惑地看向她:“辰儿怎会出此一问?据我所知,使团名单中并没有他。” 夏辰问道:“这么说,的确有葛王这号人罗?” 卫寒点点头:“是啊,不过辰儿你又是在哪里听说的他?” 夏辰像是自言自语般地道:“真是怪事,我明明听那两名玄国亲卫军说,他们的行径若被葛王得知,至少会被解条胳膊。” 卫寒眼睛一亮:“当真?” 夏辰翻了一眼皮儿:“你怎么这么不相信我啊,难道我骗过你吗?” 卫寒连忙摇头:“好辰儿,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只是太高兴了,如果葛王真来了京城,或许情况会好许多。” 夏辰也不禁好奇起来,但没等她开口,秋儿先问道:“这葛王是什么人呐?卫将军难道认得他。” 卫寒道:“我没见过他,但却听说过,他是玄军统帅贺兰宗辅的长子,叫贺兰雍。他是那位海崚王的堂弟,他二人是玄皇众多堂兄弟中较为看重的两个,不仅年少被封王,又都在玄国朝廷任要职。据说此人英姿潇洒,骑射功夫出神入化,并且侠肝义胆、嫉恶如仇……” 夏辰听到贺兰雍这名字,心跳竟不由自主地快了一拍,卫寒后边说了什么,她也已充耳不闻,她所有思想,整颗心都被那个人填满了。并且她很快得出结论,她所见到的贺无意、贺兰雍就是葛王,世间绝不可能有另外一个同名同姓同年龄,又有这诸多相同特点的人,像他那样的人一万个人中也难挑出一个。 “小姐,午饭备好了。”小丫环敲门道。 夏辰收回思绪,发现卫寒和柳冬雪姐妹都在盯着她瞧,就好像她是忽然从地下冒出来的。“你们怎么都这么看着我?” 卫寒道:“柳小姐已唤了你好几声,你却一点反应也没有兀自出神,在梦游么?” 夏辰皮笑肉不笑地瞥了他一眼:“你以为人人像你一样有那么高级的毛病啊,我只是忽然想起一件事走神了而已。” 卫寒站起身,伸了个懒腰:“你这张嘴从来不肯饶过我!先吃饭,一会儿我还要去打听一下那位葛王的消息。” “我和你一起去成么?”夏辰问。 卫寒耸了下肩:“这……倒也没什么不成的。” 夏辰神秘一笑:“幸好你同意了,要知道我已见过那位葛王两次。” “真……”卫寒又想说真的,看着夏辰已眯起眼,忙改口道:“你怎么不早说,如此找他就容易多了,嘿嘿,你真是帮了我大忙。” 几人边吃午饭边闲聊,夏辰得知柳家是做陶瓷生意的,在这安阳城内有两家店铺,其他郡城还有四五家分店,但仍算不得大商贾,所售的瓷器只是以日常用品为主。柳夫人十年前便已去世,柳老爷没有娶妾室,也未再续弦,柳老爷和大儿子在外忙生意,柳冬雪便负责管理家中琐事,这让她渐渐养成了独立果断,处事不惊的性格。 吃过饭,夏辰不能将那些东西当着他们的面儿放回戒指,于是请柳冬雪找了个口袋重新装好。她挑出一对儿一模一样的金镶玛瑙雀头簪赠于这两姐妹,二人十分高兴地收下了。 本想换回男装,但那两人毕竟在古玩店见过自己,又都见过卫寒,万一凑巧碰上定会立刻生出疑心。另外她自穿越到这儿还是头一次穿女装,竟有几分舍不得换下,于是让柳冬雪替她换了个发髻,又找了件带帽的紫底撒花苏罗斗篷穿上,随卫寒离开了柳家。 夏辰让卫寒先带自己到古玩店去取马,刚来到那条街没走多远,便听一道喊声自右侧茶楼的二楼传来:“卫兄,真巧啊。” 一听这声音,夏辰已皱起眉头,没碰上那俩玄国人却碰上个更讨厌的——秦公子。 第一百零二章 风*流债(和氏加更) 感谢karlking打赏和氏壁,么么嗒~~ ~~~~~~~~~~~~~~~~~~~~~~~~ 自从上次玉儿的事后,这帮人便没再找过她,或许他们已觉得在她身上打主意并不容易,又或许已自夏怀勇那得知她被赶出夏府,想在一旁看她的笑话。 卫寒抬头冲楼上一拱手:“秦兄好雅兴,看样子明日之事已胸有成竹了。” 夏辰明白卫寒指的是科考,而毫无意外地秦贵杰已知道试题,所以才会这般悠闲。 秦贵杰笑道:“此时用功倒不如出来放松放松。”说罢竟从二楼窗户一跃而下,稳稳落在马头处,放下衣襟背过手:“我知道卫兄近来公务繁忙没好打扰,今日既碰见,卫兄又似乎有空,上楼一起喝杯茶吧。” 卫寒见他眼光一直往夏辰身上瞥,心中顿感不快,微微勾了下嘴角:“我还有要事在身,改日我请秦兄喝茶。” “要事?卫兄一向马行如飞,怎地有要事却反而散起步来?还是……佳人在抱不想被打扰啊?”秦贵杰的语气显得别有深味。 卫寒笑道:“哈哈,知我者秦兄也。” 秦贵杰嘿嘿一笑:“卫兄既视我为知己,至少也介绍认识一下,让小弟我一睹芳容啊。” 卫寒道:“秦兄,其实你误会了,她……我是受人之托,护送她回府去。” “哦?敢劳卫兄相送的定非一般人,是哪家千金啊?兴许我也听说过呢。”秦贵杰打量着夏辰的妆扮,心中满是疑惑。虽然披着斗篷,仍看得出她身形娇小,充其量是个少女,卫寒一向喜欢体态婀娜的女子不是吗?再看衣饰虽算不得华贵倒也不俗,但足上那双米色熟皮短靴可不是一般闺秀会穿的。特别是哪家千金小姐如此侧坐马上,身体不但丝毫不紧绷,反而说不出的轻松优雅。 卫寒有些后悔一开始就该装作没听见秦贵杰呼喊,策马离开,但一连几次秦贵杰他们约他,他都因有事在身没有过去,所以觉得该打声招呼,免得他们揣度自己有了“异心”,却不想他竟会从楼上下来,并打定主意非要看看自己怀中何人。 “秦兄,真是地多有不便,惹恼了这位小姐我可是会有大麻烦,改日我再与你细说,告辞。” 秦贵杰却突然横移两步挡在马前:“如此小弟我更要看看了,莫不是未来的嫂夫人吧?难怪卫兄忽然将美娘冷在一旁,可是要订了亲么?” 夏辰听着二人对话,简直都快气岔气儿了,果然是狐朋狗党,如果事情真如他所说的,岂非等于是坑了卫寒么!而这一个死缠烂打没完没了,一个却该走不走在这听屁话。 卫寒语气满是无奈:“秦兄,我这真地是职责所在,改日再细说。” 就在此时,传来一声娇喝:“卫寒,你好狠心!你就算不想理我,至少也说一声让我……让我也好死了心啊。” 我了个去!夏辰暗暗翻了下眼皮儿,这特么不是要当街上演一出痴情女骂薄情郎的戏吧?而自己该不会被当成横刀夺爱的那个吧? “笨蛋卫寒,你倒是快走啊。”她咬着牙低吼道。 “我自然想走,可现在想走怕是也走不得了。”卫寒同样咬着牙低声道。 美娘冲上来扯住了马套绳,抽噎着道:“卫公子,莫要怪罪贱妾适才失礼,贱妾只是,只是太想你。到底贱妾哪里侍候不周惹你厌弃了?嘤嘤……”说到这儿竟失声哭起来。 秦贵杰道:“卫兄,这事儿兄弟我也真看不下去了,当初多少名门公子想一亲美娘芳泽,美娘却独选上了你,并且为了你……唉!瞧着她日渐憔悴真让人心疼啊!你至少也给人家个交代。” 美娘止住哭声:“莫非你喜欢上了别的姑娘?难道就是你怀里这个?她……她真地比我好吗?” 夏辰肺都快气炸了,这家伙惹的风*流债干自己屁事?要陪他在这听风凉话,可自己现在若被秦贵杰那鬼精鬼灵的认出来,以后还怎么混!心里又是憋气又是无奈,暗暗在卫寒的腰腹狠掐了一把。 “哎哟!”卫寒也是进退两难,正在思量怎么脱身,忽觉肋下一阵疼痛,痛呼声脱口而出。 “卫公子,你怎么了?”美娘急切地问。 “美娘啊,我前几日受了点伤一直没好,最近又忙,才一直没去看你。明晚、明晚我去找你,你快松手,我真地是受人所托,要将这位,呃……小姐送回府去。”卫寒见不少人开始围过来看热闹,并对他指指点点,硬着头皮好说好商量地道。他觉得自己答应明晚去找她,她就不会再闹,并且马上欢天喜地的跑回去,开始替自己准备爱吃的东西。 这招以往的确万试万灵,但这次却失灵了。他到底不了解女人,更小瞧了美娘这种在风*尘中打滚的女人。有些时候她们很温柔,不管你什么时候来皆是笑脸相迎,不管你什么时候走都会笑脸相送,但你真当她们善解人意可就大错特错了,她们这样对你只有一个原因,她们不喜欢你,只当你是一个过客,吃了住了睡了钱给了爱哪哪去。 她们一旦喜欢上你、认定你,一样会吃醋,一样会一哭二闹三上吊,并且比寻常女子有过之无不及,因为她们被抛弃时不只恨你,还恨自己,并且她们豁得出去脸面,所以绝不会像那些闺中女子般逆来顺受,不弄死你也会让你脱层皮,让你永远记住她! 甜言蜜语她们一样爱听,却从不相信,因为听得多了。况且卫寒此时怀里抱着别的女子,嘴里还说着这种话,莫说是美娘,夏辰都觉得他这真是作死呢。 美娘忽然不哭了,用手绢擦拭净脸上的泪痕,抬起头盯着卫寒:“我姜美娘自认才貌不输给任何人,更珍视清白如性命,我不奢望卫公子能纳我,只望公子将心比心地待我。”说到这儿她顿了顿:“莫非我错看了公子,公子和别的人一样,说过的话不过是哄骗人的花言巧语?我……”说着又哭起来。 她这一翻话是控诉,毕竟一下子把话说绝对她也没好处。先说明她值得人好生相待,再说她要求的不多,然后说卫寒薄情,最后呢还留些余地给他,真是高明! 夏辰心想,任何男人听了这话,都得有那么点心软,有那么点内疚吧? 卫寒却淡淡地还带着几分揶揄道:“美娘,我从没说过要你为我守身如玉,也不曾亏待过你,不然你又怎会如此自由?今后呢,你大可以将我说成负心薄情之人,我不在乎。” “你!”美娘一时语塞。 秦贵杰道:“卫兄你这是何必呢?这里人多说话不方便,还是到里边说吧。” “也罢。”卫寒点点头。 夏辰一听急了,刚想问他这还有完没完了,卫寒的手臂却猛地一收,将她紧紧拥在怀里,而马也如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 原来他是想以退为进,趁着二人退身请他进去之机,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听着姜美娘呼喊:“卫寒!卫公子,明晚我等你……”夏辰撇了撇嘴,这都是唱得哪一出,真够烦、很烦。 “喂,你是不是有点太不负责任了?你如果对姜美娘承诺过什么,就该说到做到!”虽然对那姜美娘没啥好感,但站在女人的角度,夏辰觉得卫寒这家伙太混球了。 卫寒道:“该说的甜言蜜语都说了,你想听听?” 夏辰用手肘撞了他一下:“滚蛋,你知道我指的是什么,你是不是答应替她赎身或是纳她为妾了?” “辰儿!你可千万别犯替人报不平的毛病,我对她的承诺从来都是一天内办完。”卫寒的语气忽然认真气来,他真有点怕夏辰认为他是那种言尔无信之人。 “什么意思?一天办完的承诺是啥?”夏辰一时没理解上去。 第一百零三章 高招 卫寒笑得有些贼:“辰儿,你那么聪明,这都想不出?” 夏辰不以为意地道:“男女情*人间的承诺无非是天长地久、海枯石烂之类的,靠谱点的会说一生一世,你那一天的承诺也能哄女孩子么?” 卫寒轻“嗯”一声:“你竟也懂得不少。” 夏辰扭头瞥了他一眼:“你就别卖关子了,说来听听。” “比如今日我带你游湖,明日我送你一串南海珍珠,晚上我陪你共用晚饭,然后晚上我们温存几次……这些我都说到做到了。” “噗!咳咳……你还真是!”夏辰总算明白他的一日承诺都是些神马玩儿意了。 卫寒瞧着她的脸略一失神,啧啧地道:“辰儿,你将来必是个美男子,为兄就把对付女人的高传授给你如何?” “什么高招?”夏辰觉得听听也没坏处,以后她可以防着点。 卫寒沉吟片刻:“你可知女人最喜欢什么样的男人?” “俗话说萝卜白菜各有所爱,这种事谁又能说清楚。”她在说这句话时,努力让自己显得很无所谓,但语气却有些不自然。有多少人明知某人不该也不值得爱,但却仍旧义无反顾甚至毫无道理的爱了。 卫寒听了心中竟涌出几分异样的滋味,他还没有真心爱过一个人,却也知道夏辰这话没错。 短暂的沉默后,夏辰问:“你怎么不说话了?我还在等你教我高招呢。” 卫寒叹道:“其实也算不得什么高招,男人喜欢征服女人,女人也同样对送上门的男人不屑一顾,而十个女人中有九个爱慕虚荣,适当地满足一下她们的虚荣,再吊一吊她们的胃口,这女人就一定会对你朝思暮想了。” 夏辰轻哼道:“你就是这样得到美娘的?” “不错!我先送些金银宝珠给她,并出钱让她过千金小姐样的生活,但我却从不提任何要求,没多久她就自己送上门了。” 夏辰白了他一眼:“美娘遇见你,真是够倒霉的,她到底对你有几分情义,你却一开始便在耍手段。”哪个情窦初开的女子能经得起般诱*惑呢。 卫寒叹道:“那你就错了,像美娘那样的女子,从小学的便是如何算计男人,她自知终究要选一个恩客,选我总不会吃亏。” 夏辰叹道:“还说了解女人!你就没想过她选了你做首位恩客,正是因为心里喜欢你?她喜欢钱是因为她要生存。她若像你这般好出身,又怎会沦落风*尘,你至少也有点同情心吧?” 卫寒苦笑道:“辰儿,并非我不同情她,风*尘女子中也有心性高洁的,名门闺秀中也不尽是贞洁烈女。” 夏辰又瞥了他一眼:“听你这意思是美娘不值得你同情?你已认定她对你全无半点真心?”说着叹了口气:“唉,想不到像你这样的人,竟也会认为她只看上了你有钱?你这算自卑还是自大呢!”她说着一股莫名的恼火涌上心头。 卫寒知道夏辰完全站在了美娘那边,再争论下去只会更加认定自己不是个东西,于是话锋一转:“你可知她今日为何当街闹那一出?” “还不是因为你玩儿够了就把她甩了!”夏辰心中有气,说起话来也冲得很。 卫寒也有点火了道:“在你心里我难道就是个混帐无赖?” 夏辰一耸肩头:“没错,难道你这种作为还想让我当你是君子不成?” “呼!”卫寒深吐一口气:“美娘是故意想与我闹翻,然后她再与别的男人在一起,别人只会同情她遇上了我这样的薄情人,却不会认为她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而我也成全了她,我总算对得起她不是吗?” 夏辰先入为主地认为美娘是个弱者,受害者,卫寒就是个十足的混蛋。但听了他这番话,又想起美娘与高公子在饭桌上调*情的画面,忽觉得卫寒似乎也未说错,而他若真爱上那样的女子,到头来绿帽子怕是会落一层楼高。 “你早知她不是什么品性贤良的女人,干嘛还往前凑?” 卫寒嘿嘿一笑:“辰儿啊,我现没有妻室,偶尔寻个花问个柳也不为过吧?”说到这儿顿他轻咳了一下:“男人找女人说到底都只为了一个目的,美娘在那方面绝对……嘿嘿,以后你慢慢就会懂了。” “!!!”夏辰听了这话当真无语,只想给这家伙两巴掌,她总认为要“那个”至少要有些感情做前提才好吧? 卫寒自鸣得意地道:“我承认我好*色,可男人有哪个不好*色的?所以我时常怀疑少泽是不是圣贤书读得太多,想当圣人了。” 夏辰暗挑眉梢:“你是说岑大哥他不好这个?” 卫寒忙道:“好不好我就不知道了,但他的确能苛守己欲。对了辰儿,这些话你可千万别告诉他,不然他非与我断交不可,我心其实也挺佩服他的。” 夏辰眼珠一转:“不告诉他自然可以,但我有个条件。” “辰儿,你这未免太不厚道了吧?”卫寒苦着脸哀叹道。 夏辰一扬下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最近总和你混在一块儿,自然学不成君子之道。” 卫寒忙道:“行行行,你别损我了,什么条件说吧!” “这个!我现在还没想好。”夏辰扬起脸看着他,笑得像花似的。 卫寒却是满脸苦笑:“我真拿你没办法!” 来到古玩店,掌柜正愁眉苦脸地在收拾东西,听有人来眼睛也没抬一下:“想买什么随便看吧。” 夏辰上前把那紫玉枕递到他面前:“这个卫统领帮你讨回来了,不过你暂时先不要拿出来卖了。” 店掌柜一愣,抬头一看夏辰,更是惊愕得半晌没说出话来。 夏辰微微一笑:“认不出我了?” “不,不是,原来小公子竟是……” “你别乱猜,我这打扮其实是有原因的。” 店掌柜又是一怔,但他很聪明地选择了不再追问夏辰因何会打扮成女孩子,长施一揖:“谢谢小公子,谢谢卫统领。” 卫寒听夏辰将功劳全归在自己身上,意味深长地瞥了她一眼,然后冲那掌柜道:“若非辰儿找我,在下也不知贵店发生了这样的事。不过,说来惭愧,在玄国使团离开前,掌柜还是先将贵重物品收起来为好。” 店掌柜道:“我正打算出趟门,这店先关几日。” 卫寒道:“这怕是使不得。” “为什么?”夏辰脱口问。 卫寒道:“闭门谢客,这兴许会被冠上怠慢之罪啊。” 店掌柜苦笑着不停摇头:“多谢卫统领提醒,小人明白了。” “关门还不行,非要敞开大门等人来抢吗?”夏辰顿时火冒三丈。 店掌柜忙劝道:“小公子莫要动怒,像咱们这样的商人,哪个也得罪不起,何况是皇上都下令不许得罪的人物。咱们能没病没灾,对付着糊口就知足了。” “唉!”卫寒闻言深感无奈,那些个公子王孙与那些玄国人也差不多! 夏辰抿了抿嘴:“掌柜,我和卫统领还有事,先告辞了。” 店掌柜又深躬施礼,并从柜台中走出来相送,夏辰二人刚跨出门槛,他忽道:“小公子请留步。” ------题外话------ 谢谢起点的麦兜粉红支持,谢谢大寒尖、千羽千语打赏平安符。 第一百零四章 说不清 夏辰转回头问:“还有事吗?” 店掌柜道:“能否请小公子进来说几句话?” 卫寒翻身上马:“我在这儿等你。” 夏辰带着一丝狐疑随店掌柜回到店中,见那掌柜关上店门,心中竟不由一阵好笑:“有事你就放心说吧,卫统领不会偷听的。” 店掌柜连声道:“自然,自然,我只是怕这会有别的客人进来。” “嗯。”夏辰略一点头。 店掌柜道:“刚刚我说要出趟门儿,真地是有件重要的事,可这店不许关,我一向又亲自打理没雇伙计,所以想请小公子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 店掌柜有点不好意思:“我想请小公子帮忙照看两日。” 夏辰一听苦笑道:“这个忙我怕是帮不了你,咱们都知道这古玩玉器没有定价,掌柜多少钱收来的我也不清楚,万一卖错了,掌柜岂不要赔本。”心想这掌柜连伙计都不雇可见他信不过别人的眼光,她才不干这费力不讨好的事呢。 店掌柜忙道:“小公子的眼光我绝对信得过,我是信不过我那不争气的儿子,这两天我会把所售物品清单写一份交给小公子,小公子只需抽时间来清点一下便可。” 夏辰眉头微微一皱,这店掌柜原来是想让自己管替他管儿子啊!瞧他已年近半百,儿子定然也不小了,莫非他儿子是个泼皮无赖?不然他爹为何宁肯相信自己这般孩童都不信他呢? “掌柜,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令郎若是知道你请了个外人来看着他,心里定然不舒服,如此一来明明无事,反倒会弄出些事来。” 店掌柜迟疑片刻:“小公子,我就实话说了吧,我实想请你帮忙看着他,对他却会说让他来看着你。” 夏辰心道这个老狐狸,竟能想出这种办法来,不过她还真有点好奇他儿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而这店里的每件东西她也都挺有兴趣,于是点点头:“好吧,不知掌柜哪日动身?” “三日后。” 夏辰一想三日后科考也完事了,她虽不确定自己是否有时间,但抽点时间来看看应该没问题。“那我后天抽空来取清单。” “多谢小公子。”掌柜躬身道。 “呃,能否借内一堂一用?”夏辰心想她不用再和卫寒同骑一匹马,应该换回男装了,在大云国也显少有女子骑着马招摇过市的。 夏辰换回男装,把在柳冬雪那儿借来的行头收到戒指中,告别店掌柜来到门外将翔云解下翻身上马,然后冲卫寒道:“走吧。” 卫寒打趣道:“虽然你扮成女孩子很好看,但还是现在这样子我看着舒服。” 夏辰看了眼天色:“时候不早了,我们得抓点紧才是。” 卫寒却一直瞧着她:“我不记得你有带衣服,这身行头是?” “向店掌柜借的。” 卫寒耸了下肩:“你人缘和运气都不错,走到哪儿都能借到合身的衣服穿。不过你借过难道都不准备还的么?柳小姐那套衣服你扔哪了?” 夏辰暗想以后和卫寒在一起还真得小心些,这家伙看似大咧咧,心倒是挺细。“放古玩店了,反正过两日我还要过来。” “哦……”卫寒拉了个长音儿,随即探身道:“辰儿,听那两个玄国人说劫他们的人拿着把怪刀,你刀在哪儿呢?“ 夏辰不耐烦地道:“我说你有完没完了?你在审犯人啊?” “你难道不是?”卫寒拍了下装着“赃物”的口袋。 夏辰一眯眼:“你见过哪个犯人带着作案凶器满街跑的?” 卫寒轻吹了口哨:“你还真是有作贼的天份!” 夏辰正色道:“那些个东西你看能不能找到主送回去。” 卫寒连连摇头:“你可别坑我,我怎么送?挨家去问?结果怕是东西没送回去,消息便已传到那两玄国人耳朵里了,到时我是把你交出去还是自己拿脑袋顶?” 夏辰一想他说的也有道理,不过还是忍不住调侃道:“知道你怕死!”看样子这些东西她只好“黑吃黑”了。 卫寒以同样的口气道:“知道你天不怕地不怕!” “好了,还是先研究怎么找贺兰雍吧,你应该知道那些玄国人住哪儿吧?” 卫寒点点头:“自然知道,不过葛王却绝没与他们同住。” 夏辰凤眸一瞪:“什么?那我们要挨条街去打听不成?” 卫寒笑了下:“那倒也不必,他堂堂一位王爷,住的地方绝对不会差。对了,你说见过他,是在哪里见到的?” 夏辰道:“第一次在严府门口,但我想他定不会住在严府才是。” 卫寒听到这儿面色一沉:“你说他去过严府?” 夏辰看出他神色有变,问:“你是在担心他们有阴谋么?” “那是自然,他是玄国的王爷,隐藏身份来到咱们大云国去拜访严太尉,你觉得只是喝茶聊天么?” 夏辰略一思忖:“那我们还要不要去找他?” 卫寒沉吟道:“如此更要找到他,探探他来意如何了!你第二次见他是在哪里?” “第二次是在城南离河岸不远的一条小巷,而这两次他身边都有一个带着银面具的黑衣男子。” 卫寒惊讶地道:“你说带银面具的黑衣男子?他是不是很高,并且左颊有道伤疤一直延伸到下颌?” “咦?你认得这人?”夏辰闻言比卫寒还惊讶,她一直在怀疑那银面具就是杀掉玉儿的黑衣人,但听说那贺无意是葛王,她又以为自己弄错了,葛王应该是刚到安阳,那人与他形影不离,应该是他的贴身护卫,怎会忽然出现在严家别院去杀一个歌*妓呢。 卫寒的目光忽然变得很遥远,像是陷入了回忆之中,好半晌才叹道:“明玉楼、落梅公子,难道……”难道明玉楼是玄国人开的,专门为了打探消息的么?答案几乎是肯定的,教坊妓*楼实再比任何地方都更方便,也更容易了解哪些人是可以收买。可那日落梅公子又为何会出手救夏辰呢? “难道什么?你倒是说清楚些啊。”夏辰有些急了。 卫寒道:“这事一句两句说不清楚,咱们先到明玉楼去看看。” 第一百零五章 关键 灰色的院墙把落梅居与花林隔成了两个世界,墙外是纸醉金迷的繁华,墙内却是素雅幽静的清院。 梅树从中,白玉亭内对放着两长雕纹案,中间有一方几,几上香炉袅袅飘香。商无尘身前的案上摆着一架凤头古琴,此时他极为难得地换上一身月白燕居服,脸上的面具也换上了一副蝶恋花的。苍白修长的手指在琴弦上轻勾慢弹,优雅飘逸的身姿与清奇幽雅的乐曲仿佛融为了一体。 贺兰雍的案上置一银盘,盘中有一块方冰。他拿起冰上的琉璃壶将案上的夜光杯斟满,然后将酒壶轻轻放回,端起酒杯浅尝慢饮着。他的每个动作都很轻,唇角微扬神情一派怡然。 风轻云淡,酌酒听琴,虽无美人相陪但有知音为伴,亦是人生乐事。 忽然,一个不和谐的音符打破了这绝美的画面,商无尘按下琴弦:“有人来了。” 贺兰雍的眼神略带惊讶:“我怎未听到?” 商无尘站起身:“其实我也未听到,但琴声忽变必是有人盗听。” 贺兰雍虽通音律,但琴艺却远不如商无尘,此中奥妙他自然也无法理解,但他丝毫不怀疑商无尘的话。他微微一笑:“许是有人误入此间,又被你的琴声所吸引。” 商无尘将琴收入琴囊:“听马蹄声这两人绝非误入,而是专程来此。我换件衣服去看看。” 贺兰雍也已听到马蹄声,懒洋洋地站起身来:“难得听你弹一曲,却偏有不速之客。” 商无尘没有答他的话,径自离开了,他自嘲一笑:“唉,真不知我怎会交上这么一个古怪的朋友。”说这话时他绝对没有自叹命苦的意思,反而有几分得意。据他所知商无尘好像除了自己之外,再没有其他朋友。商无尘永远不肯以真面目示人,并且终年穿黑衣,只在弹琴时才会更换,并且弹琴时讲究极多,不仅要沐浴更衣、拭案焚香,还有六忌、七不弹…… 想着他已自穿堂来到前院,门外马蹄声刚好停住,随即便听有人敲门。 商无尘从屋内来到院中,又变成了冷漠狰狞的模样。“来者何人?”他冷冷地问。 夏辰听到这声音愣了一下,她已意识到上次在此帮自己脱身的、杀了玉儿的,都是那个带面具的男子。她不相信这一切都是巧合,那得是什么样的缘份。 卫寒道:“在下卫寒,有事拜会落梅公子。”话说得虽客气,语气却很冷硬。 大门打开,商无尘微微欠了下身:“卫统领、夏公子请进吧。” 夏辰和卫寒都已看到背着手站在院中的贺兰雍,他们相视一眼,进了门。 来到堂屋,商无尘请他们就坐:“两位可喝茶么?” “不必麻烦。”卫寒道。 夏辰心下奇怪,这种事还用问吗?却见商无尘这才坐下身:“那我就不替两位沏茶了。” 此言一出,夏辰总算没白了,这人是独自住在这儿,并没有仆人奴婢,这实在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就算他不喜欢用明玉楼那些仆婢,以他那么有钱什么样的仆人找不到呢?不过这人从来都是冷冰冰的模样,又总带着这么一副如鬼似魅的面具,胆小的还真是不敢来服侍他。 卫寒一拱手:“还未请教高名。” 商无尘淡淡地道:“在下商无尘。” “商公子,久仰!”卫寒点了下头,随即看向贺兰雍:“这位公子气度不凡,不知在下可有幸认识?” 贺兰雍微微一笑:“在下贺无意。” 夏辰一听商无尘这名字,便想起了无尘公子,可卫寒说他是落梅公子,这到底哪个是哪个啊?而这几人客气来客气去都揣着明白装糊涂,真是令她受不了。“几位,这时候也不早了,能不能开门见山地说正题啊?” 几人听她这样说,竟都一点也不觉得她此言失礼,相视点了下头,商无尘道:“敢问卫统领找在下有何指教?” 卫寒道:“你是玄国人?” 商无尘摇摇头:“不是。” 卫寒微微一怔:“你是明玉楼的主人没总错吧?”他本想好了话要怎样说,可商无尘的回答却没按他的套路来。 “是。”商无尘答道。 卫寒凝视着他那对黑亮的眼珠缓缓道:“既然你是明玉楼的主人,楼中有人在替玄国收集情报你总不会不知情吧?” 商无尘冷哼道:“卫统领明显在怀疑在下,在下虽是商人,却从不做情报买卖。” 夏辰白了卫寒一眼,心道让你直说也不用这么直吧?这种事他就是真做了,怎能对你一个禁卫军统领承认呢。 卫寒薄唇一勾:“商公子果然爽快,而我也并非无中生有之人。” 商无尘道:“卫统领若有证据,大可直接带人来缉拿在下。” 卫寒微笑道:“目前的证据还不足已证明那人就是商公子,但商公子放心,总有一天我会查清楚。”有时候打草惊蛇也是一种手段,特别在你确定草中有蛇,却不知具体在何处时。他自然知道丛商无尘口中什么也问不到,却想看看他的态度,而一介商人被问到这种事怕是早跪下连声辩白推脱了,岂能如此沉着冷静。 堂中一沉默,一股子火药味渐渐弥漫开来,卫寒、商无尘,包括贺兰雍在内皆各怀心思,凝神思量这话要如何说下去。 而这种沉闷令夏辰一阵犯困,不由得打了个哈欠,然后她略显尴尬地道:“抱歉,我昨晚睡得不太好。” 贺兰雍轻笑道:“这没什么好抱歉的。” 夏辰道:“如果你们的事谈完了,我倒还有事想请教商公子。” 卫寒冲她使了个眼色:“辰儿,我们还没谈完,你莫要把话题岔远了。” 夏辰道:“那你们倒是快说啊!” 贺兰雍竟也像受了传染一样打了个哈欠:“呃,在下也忽觉困乏,无尘、卫统领你们也别再拐弯抹角,赶快说完大家也好早些回去休息。” 对于贺兰雍的身份在座的都心知肚明,闻听此言都在想他真地是一位王爷吗?而这事情的关键正是在他身上。 卫寒道:“贺公子,在下正想确认一下,你的真名其实是叫贺兰雍,乃是大玄国的葛王没错吧?” 贺兰雍仍旧面带淡笑:“原来卫统领是冲着本王来的。” ------题外话------ 感谢千羽千语、黎家大少爷打赏平安符。么么~~ 第一百零六章 非看不可 卫寒起身施一礼:“葛王来京却住在这种地方,皇上若知道岂非怪我们这些当臣子的怠慢了。” 贺兰雍道:“本王此次来安阳是想办点私事,我不想过多解释,但卫统领若是因为我而怀疑无尘是细作未免武断。无尘公子的琴艺天下无双,卫统领想必是知道的,本王慕名已久,来此只为一闻仙音。” 卫寒道:“在下虽知无尘公子琴艺无双,却不知此间落梅公子便是无尘公子,到底是葛王消息更灵通。葛王莫不是早就与商公子结为知交了吧?不然怎会称呼如此亲切,连去严太尉府也一道同往呢?” 贺兰雍面色微沉:“卫统领知道的也不少啊,怎么?想说本王拉拢你大云国的重臣意图不轨么?” 卫寒笑道:“不敢,在下只是好奇葛王与严太尉莫非也认识?而葛王要办的私事,竟与他有关?” 商无尘冷声道:“卫统领,在下另有要约,今日就谈到这里吧。”说着已起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夏辰一听商无尘下了逐客令,忙道:“商公子能否回答我两个问题。” 贺兰雍微微抬手道:“无尘,赴约的时辰还早,不急。” 商无尘闻言重又坐下:“夏公子请问。” 夏辰摆出灿烂的笑脸道:“我先说一句,卫公子虽说是大云国禁卫军统领,贺公子是大玄国的葛王,但这里不是朝堂也非战场,不必搞得像要打仗似的吧?”怎么这些人越说离题越远了呢? 卫寒冷着脸轻“哼”一声,他并非人云亦云之人,但国仇却一直像块大石样地压在心头,并且葛王去过严府,这事情已是明摆着,他们却一个自命不凡,一个一脸泰然地编瞎话,他真恨不得把他们全都抓回去严刑拷问。 贺兰雍却完全不理卫寒,看着夏辰的目光说不出的柔和还透着一丝莫名的热切:“夏公子说得好,就算战场上的敌人,私下里也未尝不能作朋友。” 夏辰只是瞧着他便觉亲切,心里说不出的温暖却又带着一股酸楚。 商无尘道:“夏公子,你想问我何事?” 夏辰回过神儿来:“首先请问商公子,我是该叫你无尘公子呢?还是落梅公子?” 商无尘道:“那些都是别人的叫法,并非我的名号。” 夏辰点了下头:“如此说来无尘公子和落梅公子都是你罗?那么再请问前几日我在严家别院碰到的人也是你吧?” 商无尘半晌没有作答,他有些惊讶夏辰竟似已认出他,而以他的个性,这种事不屑于说谎,但当着卫寒的面说他杀了人无疑是自找麻烦。 夏辰也没想让他承认什么,见他如此反应心中已了然,拱手道:“多谢商公子几次救我于危难,我只是想知道这难道商公子几次三番替我解围都是巧合?” 商无尘似是无意地瞥了贺兰雍一眼:“我只是受人之托,此事待时机到了,那人自会向夏公子说明。” 夏辰摇摇手:“好吧,你只要没受人之托来坑我,我也不想追问。”不知怎地,她就是确定这家伙不肯说的事,刀架到脖子上他也不会说。 卫寒忽然道:“商公子,可否取下面具让在下看看你的真面目?” 商无尘的身体一僵:“卫统领,有这个必要吗?” 卫寒道:“自是有必要,你这人实在可疑,他日我找到证据你找人冒名顶罪,我岂非真假难识。” 商无尘道:“卫统领既然确信能找到证据,还怕到时抓不到我吗?” “其他事且不论,为了辰儿我今日也非瞧瞧你的庐山真面目。”卫寒说罢已霍地站起身来。 夏辰见商无尘的身体已在微微轻颤,双手紧捏成了拳头,并且指节都已发白,显然他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贺兰雍沉声道:“卫统领,如果无尘出了什么人问题,你大可来找本王是问。” 卫寒嗤笑道:“葛王,你很快就会回玄国,介时怕是有一千个卫寒也难找你问罪。” “本王绝不会失信于你!”贺兰雍的语气已显出一丝怒意,刚刚卫寒说他来意不善他都未见有一丝不悦。 卫寒道:“我自然相信葛王一诺千金,但商公子这种连面目都不敢示人之人,到时会不会连王爷你也背信呢!” “住口!卫统领,你今日既然不是来抓犯人的,我又是此间主人,我想我有权请你离开。”商无尘的声音终于不再冰冷,却像是吹面如刀割的寒风。 夏辰扯住卫寒:“卫兄,我想商公子不愿以真面目示人并非为了掩藏什么,许是有什么苦衷,你就不要咄咄逼人了。”她到现在也不知商无尘的武功到底有多高,但她却知道此人武功路数很邪,卫寒不管是明打暗斗都一定会吃亏。 卫寒大喝道:“什么苦衷,他就是心怀不轨。丑的人我见得多了,没见哪个像他这样整日遮着脸!何况他再丑还能比这张面具更丑?” 卫寒到底出身甚高,安阳城还没有哪个敢得罪卫家人的,所以他纵不像严公子几人那般纨绔的彻头彻尾,但火气一上来,真地是十头牛也拉不住。 而商无尘却好像比他火气还大,听了这话竟已出手,右手如鹰爪直取卫寒咽喉,左手则呈剑指直点向卫寒心口要穴。 夏辰见状只好松手,卫寒右掌格开商无尘的右手,对于他的左手那一点去不去闪避,左手直接去摘商无尘脸上的面具。 贺兰雍和夏辰见状同时显出惊骇之色,谁能想到卫寒为了要看商无尘的脸竟连性命也不顾了! 商无尘自然也没想到,而他刚刚盛怒之下出此招,全没丝毫留情,想收身闪开也已不能,就在卫寒将面具取下的刹那,他已像被雷击中般呆立在那里。 卫寒虽被他点中穴道,却没有受伤,但他的表情却比受了伤还痛苦,看着商无尘的脸,他什么都明白了。 夏辰看着商无尘的脸,感觉心上就像被针猛地刺了一下。 第一百零七章 迷路 夏辰看着商无尘的脸,感觉心上就像被针猛地刺了一下。一块石头碎了谁也不会在意,但若是一块稀世美玉碎了,谁能不心疼惋惜呢。 商无尘右脸毫无瑕疵,就算是最好的画师也画不出这么美的脸,最好的工匠也雕刻不出如此完美的轮廓,但他的左脸却是比夜叉还恐怖,不仅布满了狰狞的刀疤,颧骨和额头处分别溃烂了一块钱孔大小的血洞,烂肉周围的皮肤上纠缠着紫黑色如蛛网样的血丝,似乎随时准备将他整个人吞噬。用天使与魔鬼来形容这张脸,再贴切也不过。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又是谁把他变成这样的?卫寒和夏辰心中都禁不住地呐喊着。 贺兰雍上前拿过卫寒手上的面具,转身替仍旧怔在那,身体颤抖如风中树叶般的商无尘带上,然后他轻声道:“无尘,没事了,我送你回房休息。”他的语气就像在哄着一个受了惊吓的孩子。商无尘亦变得像个乖巧的孩子,任由贺兰雍拉起的他的手往里间走。 若非亲眼所见,夏辰怎么也不敢相信那个冷酷、冷漠、孤高绝傲的商无尘会变成这样,那个面具对他来说实在太重要,他以此维护着自己的尊严与美丽,失去面具甚于狼失去牙齿,蝴蝶失去翅膀。 贺兰雍在关上侧间房门的同时寒声道:“两位请回吧。” 卫寒张了张嘴,转头冲向门外,那句抱歉哽在喉咙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因为他清楚此时说抱歉已无用。他的作为岂非和在一个受伤的人伤口上又刺一刀没有区别。 夏辰轻叹了口气,转身去追卫寒,没想到事情会闹成这般收场,明明是来找葛王商量约束玄使臣团来京人员之事的。而她其实早该料到,卫寒和葛王所处立场不同,根本就没办法沟通,何况卫寒又从自己口中得知葛王与严府似有瓜葛,心中更是芥蒂横生。 出了大门,卫寒的身影已在十丈开外,她立刻翻身上马去追他。她知道商无尘此时必然很痛苦,但他承受这种痛苦已不是一天两天,也许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并且有贺兰雍理解他陪伴他应该不会有事。但卫寒就不同了,自责与内疚往往比实质的伤害更令人难以承受。 卫寒一路向南奔出城外,夏辰自然也追到了城外,只是她的马与卫寒那匹神骏实在没法儿比,尽管她用尽全力在追赶,距离却越拉越远。 日暮苍山远,郊外的山麓草木深深,山风吹过,簌簌作响,虽然已是初夏,但这情景却如晚秋般说不出的凄迷萧索。卫寒的身影在山林中很快便消失不见了。 一声声虫鸣兽吼,一群群惊起的飞鸟,虽然依稀有一条曲折的山路,夏辰的目力也极佳,但路两侧的树冠此枝连彼叶,难得透射下来的几缕月光更显得光怪陆离。 走着走着,夏辰意识到自己迷路了,恐惧像乌云般笼罩心头,因为这种时候在这种地方迷失方向,就等于说她今夜只能在这山里度过了。 迟疑片刻,她选择继续往前走,尽管前方也未必是出路,但她曾听说这山中有许多瀑布泉水,她现在实在渴得厉害。 走着走着,路竟似比之前更像路了,似有人故意撒了些沙石子,夏辰心中一阵欣喜,莫非这山中有人家? 忽然一个人影从路旁窜了现来,夏辰着实被吓了一跳,风神斩已紧握在手中。 “辰儿,你为何要跟来?” 一听是卫寒的声音,夏辰没好气地道:“你又为何跑到这种地方来?” 卫寒沉默片刻:“我……我心里有些烦,想走走。”其实他是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很过分的事,这令他一时间有些无法面对自己和旁人。 夏辰跳下马走到他身前,伸出手指在他胸膛戳了一下:“走走?你这是走走吗?你知不知道你走出了多远,又走到了哪里?”她每个“走”字都咬的很重。 “抱歉,只因我平生未遇上过如此……可怕的事。”卫寒幽幽叹道。 “平生个毛线,你贵庚啊?”小屁孩子一个,夏辰在心中暗暗补上一句。 卫寒又重重叹息一声:“我的马受了点伤,而城门现在早已关闭,今夜我们只能住在山里了。” “住就住吧,我听说这山里有寺庙,你可找得到?”夏辰记起钱氏和孙氏那次进香正是来的南山,但不知具体在什么位置。 卫寒想了下:“寺庙离此处还很远,我们先找地方歇一下吧。” 夏辰闻言心想岑少泽曾说有空带她来此转转,想必卫寒也常来,那么总算不至于哪里找不上哪里。“你知道哪有水源吗?我现在渴极了。” “嗯,跟我来。”卫寒说罢,到路边一棵树下将马解下,然后牵着马在前边带路。夏辰注意到马的左前蹄有点瘸。 走了约两刻钟,便有细微的流水声自右前方传来,而此处的树木也较之前的地方稀疏矮小了不少,这倒令夏辰心中生出几分疑惑来,有水的地方,树木不是该更高大对么?难道是这里的土质不好?但此时是黑夜,她也没办法细观究竟。 穿过一片乱石杂草丛生的地带,一道小瀑布挂在山崖上,下面有一汪潭水,月影倒映在水中,说不出的秀美。 夏辰快步走到水边,用手捧了些水喝了一口,然后洗了把脸。 卫寒也一样喝过水洗了把脸,然后在一旁一块光滑的大石头上坐下身:“辰儿,你觉不觉得我今日所为很过分?” 夏辰坐在他身边:“是人难免犯错,你又不是有心的。不过商无尘武功高强,你明明被点中穴道,怎地没事?” 卫寒拉开衣襟:“我里面穿了金丝软甲。” 夏辰一撇嘴:“你还真是够土豪。” 卫寒仰头叹了口气:“你也看到他那张脸了,你能想象他那样的一个人变成那个样子,心里的痛苦吗?” 夏辰不能想象,痛苦这种东西旁人又怎能完全感受。“卫兄,我现在只是想知道他为何会变成那样?又是否有办法医治。” 卫寒道:“我觉得他是中了一种很厉害的毒盅,一般的人一般的药想必很难医治。” 想着商无尘也是个用毒高手,又极有钱,夏辰点点头:“是啊,不然他早就将毒解了。” 卫寒往她身边凑了凑:“累了就靠在我肩上歇一下吧。” 夏辰很久没感觉这么乏了,这个邀请实在很诱*惑,她将头靠在他的肩上:“卫兄,你说那商无尘是什么人呐?”一般人怕是想中那种毒也没机会吧。 “他不是玄国人,但也不是中原人士,他应该是大夏国的。” 夏辰闻言有些惊讶:“大夏国?大夏国在十几年前不就被玄国灭了吗?而我看他的年纪也并不算大,故国早已不复存在,又何来夏国人之说呢?” 第一百零八章 糟糕(和氏加更) 感谢karlking打赏和氏壁,粉红票支持,么么嗒~ ~~~~~~~~~~~~~~~~~~~~~~~~~~ 卫寒道:“对于平常人来说或如此,但他却有些不同。我听家父说,大夏国的皇族有一个特点,他们一出生便会在左眉梢靠太阳穴的位置刺青。商无尘的左脸虽毁了,但却仍能看出刺青的痕迹。” 夏辰略一回想:“不错,他的左眉梢是有刺青,这么说他是大夏皇族的遗孤?”大夏国被灭后,许多贵族部族投降了玄国,但皇族尚氏却被尽数杀戮,尚与商谐音,难道商无尘竟是幸存者?可幸与不幸,又有谁知道。 卫寒抬头望着天上的寒月星光:“我想不明白的是,他若真是大夏皇族,又怎会与玄国人为伍呢?” 夏辰闭上眼迷迷糊糊地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人与人之间和国与国之间本就是两回事,谁像你似的一根筋,明明是找葛王商量事的,竟和人动起手来。” 卫寒闷闷地道:“我一想葛王暗里可能做的事,我就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你又没证据!难怪葛王说你这人武断。” 卫寒有点急了:“那你倒是说说,他到严府去能干什么。” 夏辰扭头斜瞥他一眼:“你整日还与严世铭那帮人混在一起称兄道弟呢!” 卫寒侧脸瞧着她:“我是大云国的人,不会做对不起大云国的事,他却是玄国人。” “呵!大云国的人又怎样?严太尉、秦参政不都是大云国的人?”夏辰觉得他还真能强词夺理。 卫寒一时无语,重重地叹了声气道:“是啊,你说的没错,但葛王绝不会像我一样,结交严太尉是想对付他吧?” 夏辰不再与他辩白,她心里觉得葛王绝不是来窜和严太尉的,可卫寒说得也有理,他总不会是来对付严太尉的。 月色怡人,跑了那么多路,一坐下便再也不想动了。夏辰以为自己在这种情况下不会睡着,但不知怎地她竟睡了,而且睡得还颇为踏实。 卫寒睡不着,他心中有太多事想不明通,有太多矛盾解不开,他望着浩渺的夜空,想将这一切事理出个头绪来。 山风更凉,水边郁郁的水气混着青草香,莫名地令人心神荡漾。感觉夏辰的头在一点点下滑,卫寒摇摇头将她的头放在自己腿上,然后脱下外衣替她盖上。 借着月光,她平静甜美的睡颜说不出的诱人,微风中还有淡淡的幽兰之香,这种味道卫寒并不陌生,那是夏辰身上散发出来的。 其实从一开始他就知道夏辰在后边追他,可他当时却想把她甩开,他甚至觉得最不想面对的就是她,他也没想到她竟一路追到这里。当马受了伤,他才意识到天色已然黑了,因为不放心,他把马栓好便回头寻她,却正好碰上。 此情此景,他心底蓦地涌出一股极为复杂的情愫,有点感动、有点感激、还有一点温暖。他伸手轻轻拂她细腻光洁的脸颊,心跳竟然猛地加快了,他像是被烫到般缩回手,闭上眼沉沉地呼了几口气。 他不停在骂自己混蛋,竟对一个男孩子忽然产生了意乱情迷之念,一定是他此时思维太混乱,而夜色又太容易引发遐思。忙闭上眼调整呼吸,他竟似乎入定般一动也不再动,可心中却如波涛般汹涌澎湃,有些心念不能动,一动便再也停不下来。 天色渐渐泛白,露气更重,山林间的清晨浓雾笼罩,鸟儿已经在枝头欢唱着又一个黎明。 夏辰在这美妙的声音中醒来,心情说不出的愉悦,张开眼睛,她发现自己躺在卫寒怀中,头枕着他的手臂,手还环着他的腰,竟是把他当成枕头被子了。 “醒了就起来吧,我的手都麻了。”卫寒的神色有点古怪,语声也有些怪异。 夏辰忽感有样有点硬的东西咯着她的背,她猛地坐起身来,脸竟不由得像火烧一般:“呃……早啊。” “咳咳,你脸红什么,这是很正常的反应,我去方便一下。”卫寒说着将脸凑近她:“辰儿,你不是还从未有过这情况吧?” 夏辰相信自己此时的脸定然比熟透的虾还红,这家伙真是让她不知说什么才好,不过他是将自己当成男孩子了,所以并不忌讳说这些,如果他知道自己是女的,怕是会一头扎到那潭水里去。 想到这儿她不禁笑道:“你快去方便吧。” 卫寒走到一旁一棵树下,撩起衣摆动手解裤带。夏辰立刻转过头,然后她听到了一阵令她有些想抓狂的声音,更要命的是她竟也想方便。人有三急,这本是再平常不过的事。 卫寒在水中洗过手脸:“我们往回走吧。” 夏辰此时内急,一想着骑马一路颠簸回去,那滋味必然不好受。“我说,你能不能找点吃的来,我好饿。” 卫寒抬眼四下望了望:“这时节野果还未熟,我又没带弓箭。”说罢扭头看向池水:“水里有鱼,我去弄根树枝扎几条鱼来烤。对了,我昨晚见你似带了把刀,你放哪儿了?” 夏辰忙道:“在马身上呢,我过去拿。”她跑到马身后,把刀取出来,然后伸手一抛:“接着。” 卫寒接住刀砍了根树枝开始削,夏辰趁机跑到一旁草丛中解了个手。 潭中的鱼都不大,数量却是不少,卫寒不一会儿便扎了七八条开始动手收拾,夏辰拾了些干枝叶,用火折子点燃。而她的眼光却始终往那瀑布处瞄着,她发现这瀑布不像形成了许久,不然水道定会被水冲刷的得极为光滑才对,而非现在这般有棱角,并且这周围的石块与那山崖上的石质样同,难道这瀑布是人工凿成的? 她正想去查看一下崖壁上的青苔,卫寒开口道:“这么快就生好火了,想不到你竟还会这些。”卫寒把鱼用树枝串好,递给她一串:“想必你也会烤鱼罗?” 夏辰微微一笑:“我在外祖母家时,常到河边抓鱼烤来吃。乡下生活清苦,想打牙祭只能自己想办法,莫说是鱼,连青蛙和蛇我都吃过。” 卫寒有些惊讶:“这么说,你自小生活很苦?” 夏辰摇摇头:“我没觉得啊,我现在真的很想外祖母和在乡下无忧无虑的生活,我打算科考完……哎呀糟糕。”她猛地站起身:“今天考试!” 卫寒跟着站起身,看了眼初升的太阳:“还来得及,只是这鱼却吃不成了。” 夏辰已翻身上马:“快走。” 卫寒迅速将火熄灭,然后拾起刀交给她,还不忘好奇地问:“你这刀真是奇怪,哪儿弄的?” 夏辰把刀别在马鞍后:“五两银子买的。” 卫寒道:“回头我送你把好的,这个刀太……不顺手。” 夏辰随口道:“行行行,快走吧。”他知道卫寒没好意思明说这刀不好用,心下奇怪这刀莫非到了别人手中,竟都成了凡铁? 卫寒的马还伤腿不能吃力,两人同乘夏辰的马,让那匹马跟在后边一路下了山坡,向城中赶去。 到达南城门,城门却还没开,卫寒拿出腰牌命守城的士兵开了门。“辰儿,你不用着急,还来得及。” 夏辰道:“我得先回去接个人。” “接人?接谁?”卫寒有些奇怪。 “一位朋友,暂时在我那借住,而他也要参加童试。” “哦,好吧。”卫寒点头道。 来到祖宅所在的巷道,夏辰赫然发现天色虽还早,这里却聚拢了许多人,心中正在纳闷儿,却听卫寒惊声道:“辰儿,你的家失火了!”那股青烟绝对不是炊烟。 夏辰也发现人群聚拢处正是自己的家,她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催马直奔家门。 火已经被扑灭,与其说被扑灭,还不如说已没什么东西还能烧。几间屋子都已烧落了架,只声残瓦断垣。 不顾众人惊讶的目光,她飞身掠入院中,急切地喊着:“月娘,陆大哥,你们在哪儿啊?” 人群中一阵窃窃私语,却是无人回答她。夏辰急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难道月娘和陆奇都已葬身在这火海中? 第一百零九章 发现 风中弥漫着焦土气味,这种味道在此时的夏辰觉得,无疑是死亡般的气息,而她所有情绪在一涌而出的瞬间忽然停滞了,除了雷鼓般的心跳,她听不到任何声音,眼睛也仿佛突然成了一面无用的镜子,映入眼中的一切无法再传达给脑海任何讯息。 卫寒看着脸色已全无血色的夏辰,心中一阵抽疼,他向人群扫视一眼:“住在此处的人何在?” 围观的人都茫然摇头,一名中年男子道:“天还没亮我起来解手,见这间宅子失火,便喊了邻居街坊来救,当时火势很猛,对了,大门外边上了锁,我们无奈之下只能将门撞开。” 卫寒忙问:“这么说当时屋里并没有人?” 中年男子道:“这就不清楚了,那会儿火已窜上房了,没法进屋去看。”应该没人,不然火怎能烧到那么大还没人呼救呢,没办法进屋去看啊。” 另一白发老者道:“应该没人,不然火烧得那样大,怎地都没见有人救火呼救命呢。”说到这儿他却像是自言自语地嘀咕着:“不过倒也奇怪,没人怎会走火。昨晚到现在又一直没起风,火竟又烧得那般凶。” 卫寒冲围观者一拱手:“多谢各位,各位请回吧。”然后他轻拍夏辰肩头:“辰儿,听见了么?月娘和你那位朋友当时并没在家,她们许是有事出去忘了熄火烛才会失火。” 夏辰总算回过神儿来:“他们不在家吗?真的吗?”说罢她眼圈一红抓着卫寒的衣袖急切地喊道:“他们在这里无亲无故,大晚上的能去哪儿啊!你说!你倒是说啊!” 卫寒见她情绪及不稳定,一把将她搂入怀中:“辰儿,你冷静点儿,我先送你去贡院参加考试,别的事就交给我吧。” 夏辰哪还有心思想考试的事,失声哭喊:“却是我害了月娘,我就不该带她来安阳城,不该把她卷入这些事……” 卫寒不清楚夏辰和月娘之间是什么关系,也不太明白她所说的卷入这些事指的又是什么,但见她如此悲痛欲绝,生怕她伤了心神,伸手点了她的睡穴。 夏辰软软地倒在卫寒的臂弯中,脸上带着泪痕,一滴泪珠自睫毛上滚落,落到他的手背上,他竟像被烫了一下。自与她相识以来,事情一件接一件,何曾见过她伤心落泪,一股怜惜之情油然而生。 卫寒将夏辰横抱怀中,飞身跃上马,在附近寻了家客栈暂且将她安置下,他想去找人查一下失火之事,又怕夏辰在他离开之时醒来,左思右想,还是决定留下看着她。毕竟火已经扑灭,事情已成定局。 但他越想越觉得奇怪,就如夏辰所说,大晚上的月娘他们会去哪儿呢?而听了那老者的话后他便有个念头,难道说有人放火? 他不禁瞥了一眼睡得并不安稳的夏辰,心里竟一阵阵后怕。如果有人先用迷香,后锁上大门纵火,那屋子里的人怕是一丝活命的机会也没有。 日光斜照在房中,一夜未睡的卫寒趴在床边小睡了片刻,忽然他猛地从梦中惊醒,睁眼一看夏辰还睡着,重重地嘘了口气。 他朝窗户望了一眼,脸色顿时一变,之前窗户明明关着,怎地此时竟开了?他推门喊来伙计:“刚刚可有人来过?” 伙计一愣:“客官,这一早上只有你带那小公子来投店,没有别的客人啊。” 卫寒挥了下手:“知道了,你速去打盆温水来。” “是,小人马上去。”伙计说着小跑着离开了。 卫寒转回屋内来到窗边向外看了看,这窗户对着的是一个小庭院,四周看起来皆是客房。再瞧窗户没有损坏的痕迹,心想大概是被风吹开的吧。 “月娘……”夏辰梦呓地喊了一声。 卫寒来到床边解开她的穴道:“辰儿,醒醒。” 夏辰睁开眼,重重地喘了两口气:“好大的火啊,月娘在向我呼救!这是哪儿?” 卫寒伸手按住她的肩头:“你只是在做梦。这里是客栈。” 这时伙计送了水来,卫寒拧了个手巾递给夏辰:“擦把脸。” 夏辰没有接手巾,只盯着卫寒冷沉沉地道:“我要去找月娘,就算她烧成灰我也要找到!” 卫寒不由得打了个寒战,夏辰此时的表情实在可怕,充满了杀意。“辰儿,等下我陪你一起去找。不过……你再不去贡院就真的来不及参加科考了。” 夏辰猛地翻身下床:“我早说科考对我不重要,我现在就去找月娘他们。” 卫寒无奈地摇摇头:“好吧,但你至少先梳洗一下,我去叫伙计拿些吃的来。” “我不吃。”夏辰一把抢过手巾在脸上抹了两下扔在地上。 “行!不吃就不吃,走吧。”卫寒几乎是低声下气地道。 卫寒先去找了几名心腹属下,然后一起来到宅院,指着那堆废墟:“你们仔细搜查一下,看看可有人被埋在下头。” 夏辰起初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那几人,过了一会儿,她像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看向大门,只见门内的栓板断成了两截,这意味着当时门里是插着的。 卫寒一直在盯着夏辰,担心万一找到尸体她的情绪会失控,此时随她的眼光看向门栓,立刻也觉出了不对劲,难道真地是有人纵火后又在外边上了锁? “辰儿,你在安阳城中可与人结怨?” 夏辰并没答话,垫着手绢拿起那门锁瞧了瞧,不过是把极寻常的铜锁,但是很新。她又将锁头凑到鼻前闻了闻,锁上竟有一丝颇感熟悉的脂粉香,但她一时间想不起在哪儿闻过。 卫寒走过来:“发现什么了吗?” 夏辰把锁递到他眼前:“这锁头在哪儿能买到?” 卫寒仔细瞧了一会儿摇摇头:“这种锁安阳城至少有几十家铺子能买到。” 夏辰将锁包好塞入袖中,心想只能从这香味查起了,而这香味绝对是一种上好的脂粉留下的,不然香气不会如此持久,味道也不会这般好闻,像极了茉莉花香。 这时负责搜查的人都过来道:“卫副统领,没发现有人被埋在灰中。” 夏辰闻言心中一喜:“这么说来,月娘和陆大哥果真没事。”接着她一皱眉头:“可他们去了哪儿呢?就算是去找我,这会儿总该回来了啊。” 第一百一十章 病态 卫寒忙道:“不管怎么说,人没在就好。辰儿你再想想,他们还有没有别的地方可去?” 夏辰摇摇头:“月娘绝对没有其他去处,陆大哥想也不会回原来的住处去。” 卫寒略一迟疑:“会不会被人救了?” 夏辰摇头:“若是有人肯救他们,自会喊人救火的啊。” 卫寒道:“许是当时月娘和你的朋友受了伤,情况紧急呢?”说罢抬眼瞧着夏辰:“难道是被人掳走了?” 夏辰也不是没想到这点,神色一沉:“十之八九是被人掳走了,可抓他们的人是谁?要钱还是另有条件。卫兄,我一时间也想不出所以然,我们在此等等吧。” 卫寒点点头:“也好。” “我饿了,你让人买些吃的来。”知道月娘他们没葬身火中,她的心情终于放松几分,接下来兵来将挡便是。 卫寒一愣,随即笑着丢给一属下五两银子:“速去买些酒食来。” 那廊亭虽也受了些波及,但桌椅却还能用,夏辰搬了把椅子到院中,坐下身道:“但愿不会让我等太久。” 卫寒让人把桌椅都搬过来,坐在她对面:“你再仔细想想,可曾得罪了谁?” 夏辰没好气地道:“除了严世铭,我还真想不出得罪过哪个,并且令对方竟想用这种方式杀了我。” 卫寒道:“严世铭他们虽是牙眦必报,却绝不会纵火杀人,他们更喜欢慢慢地折腾人,让人不得不向他们低头求饶。” 夏辰轻哼道:“你倒很了解他们。”她顿了顿小声道:“有没有可能是商无尘?” 卫寒略一思忖:“不会,他要烧也该烧卫府才是,再说他曾言受人之托要保护你的。” 夏辰耸了下肩:“既然那人能托他保护我,就不能托他杀我了么?”说到这儿她一挥手:“算了,我也觉得不是他。回头你陪我去一趟明玉楼,我闻这锁上有股脂粉香,好像在哪里闻过。” 卫寒一愣:“你是狗鼻子么?” 夏辰白了他一眼:“狗鼻子怎么了?你羡慕啊!” 吃过饭已是日头当空,夏辰等的送信人始终没有出现,月娘和陆奇也像人间蒸发般,全无半点音信。 夏辰终于坐不住了:“卫兄,咱们先到明玉楼看看。” “不等了?” 夏辰点了下头:“如果有人想送消息给我,就一定会找到我,是否在这等没差别。” “也对,走吧。”卫寒站起身来。 回望一眼这宅子,夏辰想起一句俗语,火烧当日穷啊!而自己的心血也白费了许多,再想这烽火连天的岁月,有多少家产又有何用? 嫩柳舞金丝拂地,繁花绽锦绣铺林。明玉楼依旧那么美,楼中的“美人”也依然对所有的客人都笑脸相迎,夏辰虽然知道这里是干什么的,也知这里的美人也多半是男子扮成,却总是会想到清新高雅这个词来,这岂非是件怪事。 碧萧一向是男装打扮,雪白的曲裾深衣,雪白的脸庞,纤细的身体,实在像极了女扮男装,这又是一种特别的诱*惑,尤其是他走路的姿态,连女人也不会像他那般妩媚轻盈。 夏辰见迎接他们的是他,心里倒松了口气,因为娘一点男子总好过“伪娘”。 碧萧施一揖:“卫公子,夏公子,两位许久没来了。” 卫寒点了下头:“替我们安排个清静些的雅间,再把锦瑟和紫笛叫过来。” 碧萧微微一笑:“卫公子倒是个念旧之人呢,不过可惜锦瑟现在正在陪一位贵客,紫笛也已不在这里做事。” 卫寒道:“竟然如此不凑巧,不过你却是有空吧?” 碧萧眼波一转:“当然,两位请随我来。” 卫寒凑到夏辰耳边:“是他吗?” 夏辰摇头:“不是。” 来到一间靠里边的雅间,碧萧道:“两位是先用些酒菜,还是想听琴赏舞?” 夏辰道:“酒就免了,随便来几样小菜,沏壶好茶,然后你再弹两曲新词给我们听。” “好。”碧萧说罢退出去传菜。 卫寒坐下身:“看样子我们是白跑一趟了,上次所见的几个,就只这碧萧有空。” 夏辰叹道:“锦瑟也还好办,可那紫笛竟已不在此处。” 卫寒想了下:“我倒有个办法,你不是说那味道像茉莉花么?等下我问问碧萧楼中有谁喜欢这种味道的脂粉,又哪里买得到。” “这次算你聪明。”夏辰点点头。 卫寒咧嘴一笑:“我什么时候不聪明?” 夏辰白了他一眼:“你这人当真夸不得,给你三分颜色就想开染房。” 斗了几句话,碧萧带着一名侍女端着菜回来了。卫寒忙问楼中有谁喜欢用茉莉粉,又到哪里能买到上好的。他的回答却令夏辰和卫寒又一次失望了。 碧萧一边摆上菜肴一边道:“卫公子倒是有心人,想买这种脂粉必是送给哪位心仪的姑娘吧?不过本楼中的脂粉是由我统一从百香斋购买,而我却从不买茉莉粉。” “为什么?你不喜欢茉莉香?”卫寒笑问。 碧萧微微一笑:“卫公子,莫忘了咱们这的人其实都是男儿身,若不用些浓郁的脂粉,女人味儿可就少了几分。” 夏辰闻言轻咳一声:“有这必要吗?来这的人岂非都心知肚明?” 碧萧道:“话虽如此,但若非咱们这的人比姑娘更像姑娘家,哪个男人会来呢?试想对着一群粗俗汉子谁又喝得下酒,听得进曲啊。” 夏辰无语,只在心中感慨这人的心理没有最阴暗,只有更阴暗,特别是那些追求享乐刺激的人更是达到了无极限的程度,当身边的女人满足不了他们心中的欲*望,便换着法的出去找——找更美更特别的,而再怎么特别的女人,又岂能比得上男人扮成的呢? 归根结底这些人只是太空虚,没有情感的欲*望,就如饮鸩止渴。而这时代感情又岂是那么容易找到的,且不说十之八九是父母之命,就算找来一百个女人让你随便挑,也难挑出一个有思想有深度的。社会制度如此,女人从小只被教导三从四德,不论男人做什么,她们都只会逆来顺受,却不知对于男人来说,这样的女人多么索然无味。 男人嘴上说喜欢温婉女子,却更喜欢把桀骜不驯的女子变成绕指柔,毕竟征服才是所有动物的天性。女人其实也一样,只不过这时代的女子没有条件,她们要依附于男人生存。 这种病态的社会成就了许多畸形的东西,教坊青*楼便是其中最有代表性的,当然还有幸*倡,因为等级制度令许多男子和女人一样地位低下,他们这群人也就成了那些王公贵族的取乐对象。像碧萧这样足可以用娇柔来形容的男孩子,若无个好家世,命运之悲惨实难想象。 卫寒随意吃了几口菜:“辰儿,想什么呢?” “想走。”夏辰刚说完,便听走廊传来一声门响,接着是一阵脚步声,似乎有客人准备离开。 第一百一十一章 药引 一道低沉并听着就觉假惺惺的声音道:“堂兄此次回安阳尽管放心住下,皇上那边自有我去说。” “哈哈,那就有劳堂弟了。”这声音粗声粗气,嗓门极大,一听便觉是个粗犷汉子。 “严仆射、严将军,昨晚可尽兴?”一个谦恭的声音道。 夏辰一怔,严仆射不正是严世铭的爹,自己未来的堂姐夫么?而这严将军又是哪个? “赵大人费心了,我与堂兄几年未见,只想找个清静地方一叙别情,却是让你破费了。”严仆射的言词虽客气,语气却是居高临下。 赵大人忙道:“下官能为两位效劳不胜荣幸,严仆射如此说下官实在惶恐。” “车马已停在楼前,几位大人慢走,一定常来哦。”这声音一听就是锦瑟的。 “嘿嘿,一定常来,常来。”严将军道。 一阵细碎的脚步过后,走廊内又恢复了平静。 卫寒显然也听到了几人说话,此时方道:“那败类竟还没死。” 夏辰眉峰微耸:“你指的是那严将军?”心想只要是与严家有瓜葛的人,他好像都看不顺眼。 卫寒点了下头,然后又摇摇头:“咱们也走吧。”似乎连提也不想提此人。 碧萧见他二人站起身忙走过来,小心又紧张地问:“两位公子这就要走吗?可是我侍候的不好?” 卫寒在他脸上轻拍了一下:“我突然想起有件重要的事要办,改日再来看你。”说着拿出一张五十的两银票:“酒菜钱,剩下的给你买胭脂。” 碧萧这才露出笑脸:“卫公子可要说话算话。我送两位。” 骑上马,两人的眼光都不由得向那花林深处望了一眼,然后相视对方同时道:“不知商无尘现在情况怎样。” 卫寒一阵苦笑:“我们竟是想到了一处。” 夏辰想了下:“既然离得也不远,不如去看看他。” “这……好吗?”卫寒迟疑道。 “卫副统领何时竟变得婆婆妈妈了?你心里不是很希望得到他原谅,并想替他做点什么补偿吗?再说我们要与葛王谈的事也还没说呢。”说罢扭头看着卫寒贼笑道:“怎么?怕吃闭门羹?” “哈。”卫寒干笑一声:“我会怕这个!” 夏辰催马加快速度:“那我们快走吧。” “急什么啊。”卫寒嘀咕道。 夏辰道:“俗话说两国交兵不斩来使,这次由我来说好了。” 来到落梅居,夏辰上前叩了几下门,等了一会儿却不见有人应。 卫寒像是松了口气般:“既然人不在,我们走吧。” 夏辰好笑地看了他一眼:“已经有人来开门了。” 这时卫寒才隐隐听到脚步声,不由得瞥了夏辰一眼:“你不只鼻子灵,耳朵也很灵啊。” 应门的正是商无尘,夏辰道:“在下夏辰,有事想与葛王见一面。” 过了片刻门开了,商无尘看也没看他们便往堂屋走,自然他又带上了面具。 卫寒小声道:“这态度!没度量!” 夏辰低声道:“好啦,换作是我连门都不与你开。” 卫寒惊讶地道:“那你还让我来?” 夏辰眯眼一笑,指着商无尘的背:“可他不是我呀,所以我想他没那么小气。” 商无尘听了这些话,冷冷地道:“在下就是小气之人,请你二人进来是葛王的意思。” “月娘,你怎么会在这里?”一进堂屋,夏辰看到站在门口的月娘惊喜万分。 月娘微笑道:“贺公子说你马上就会来接我,你果然来了。你昨晚去哪儿了?可是担心死我们了。” “陆大哥呢?”夏辰发现陆奇并不在这儿。 月娘也想忽地想起什么似的:“商公子差人送他去考试了,怎地你没去吗?” 夏辰无所谓地耸了下肩:“寻不见你们,我哪有心思考试呀。”说罢看向坐在堂上喝茶的贺兰雍:“多谢葛王,不过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葛王又怎知我会来?”她现在实在有太多疑问,月娘和陆奇怎会被带到这儿,而自己来此完全是突然决定,葛王又怎会算到? 贺兰雍看了她一眼:“夏公子这是在审犯人么?” “当然不是,我只是想弄清这事情的来龙去脉。”夏辰没想到他竟冒出这样一句话来,怎么好像在和谁闹别扭呢。 贺兰雍道:“具体的情形我也不清楚,我只是碰巧路过救下他二人,现在你们可以走了。” 夏辰当真受不了这些人了,一个个喜怒无常的。“葛王,我还有两句话要说,说完我马上就走。” 贺兰雍点了下头:“说。” 夏辰瞥了眼商无尘:“第一,他中了什么毒,可有办法解?第二句,玄使团的人为非作歹你管不管得了!”既然软的不行就来硬的,既然委婉不管用就来直接的。 贺兰雍眼中透着说不出的复杂情绪:“我喜欢你这种直来直去的个性,但你所说的这两件事……第一,无尘的确中了一种奇毒,但解药却非这世间所有。第二,我此次并非出使,使团之事不方便插手,你可以去找我堂兄海崚王。” 夏辰哼道:“都是推托之词。无尘公子所中之毒既然是这世间所有,怎知就找不到解药呢?而你说不方便管使团的事,可那玄国亲卫军却明明很忌惮你。” 贺兰雍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不仅如此,还有点心灰意懒,就好像一个人准备了很久,满怀着希望爬上山顶去看日出,却碰到了阴雨天。 卫寒一直看着商无尘,虽然看不到他的表情,但他的睛神却透着绝望,令人心发酸。他上前一步:“无尘公子,多一个人去找解药,就多一分机会,只要你告诉在下你所中何毒,在下一定尽全力去找解药。” 商无尘的眼睛亮了亮,随即却黯然下去:“卫统领的好意在下心领了,但……” 葛王道:“卫统领说得有理,多一个人去找就多一分希望,无尘所中的毒叫幽冥盅,相传是用死尸中的尸毒喂养,要解此毒需要三味珍稀的药材,蔓陀罗草、绿灵芝、七彩雪莲,这三种药草生长在不同时节、不同环境,但入药却都要刚采摘不超过两个时辰。” 夏辰道:“听起来虽然难,却也并非无法做到,也非你所说的世间难觅吧。”只要了解这些药材的生长习性,就能培植,风月山庄中就有多味本不生长在此时此地的药草。 葛王点了下头:“我之所以说世间没有是因为这解药还有一味药引,鸾凤血。” 第一百一十二章 变化 “什么!鸾凤血?”夏辰惊讶不已,这可是比人血更离谱。 卫寒道:“鸾凤,指的可是传说中的神鸟?” 商无尘叹道:“是否传说未可知,但古方上却是这样写的,我本也略通药理,试过多种办法,却是不行。我能维持到现在,只因……” “无尘,总有办法的。”贺兰雍却似有意打断他的话。 夏辰急切地道:“只因什么你倒是说呀。”说到关键地方竟然停了,真让人气结。 商无尘瞥了葛王一眼不在言语,葛王沉思半晌:“玄使团中有人行为不端之事,我会请我堂兄海崚王处置。” 夏辰嘀咕道:“白瞎了这名字和长相。”潜意识中她总把他错当成贺无意,但看他行事作为却实在差得远,贺无意做事才不会畏首畏尾、推三阻四呢,连耍流*氓到他那都像是天经地义的,这点和卫寒倒有几分像。虽然他说只喜欢吃自己豆腐,因为总有一天自己会嫁给他,所以早些习惯为好,屁! 贺兰雍神色古怪地瞧着她:“你说什么?” 夏辰一耸肩:“没什么,告辞。”说罢冲一直怔在那的月娘和陆奇道:“我们走吧,在这只是浪费时间。” 卫寒勾了勾嘴角冲商无尘和贺兰雍施一揖:“在下也不打扰了。” 出了落梅山庄,因为只有一匹马,几人只好步行。夏辰看了眼月娘:“昨晚到底出了什么事?” 月娘道:“昨晚一直不见你回来,我和陆公子担心你出事自是睡不着,便坐在堂屋等你,后来却不知怎地竟睡了过去。等我醒来,屋里已浓烟弥漫,门外一片火光,我叫醒陆公子想逃出去,我二人却都感觉浑身无力。好容易爬到门前,门却像是被什么东西挡住了似的怎么也推不开,危机关头,那位商公子和贺公子破窗而入,将我二人救了出来。” 听完月娘的话,夏辰看了眼卫寒:“这火果然不是意外。” 卫寒点点头:“嗯,先用迷香,再放火。” 夏辰有点赌气:“都怪你,当时我若在,定然当场抓住放火之人。” 卫寒摸了下鼻子:“你当时若是在,许和月娘他们一样呢,你该谢谢我才是。” 夏辰白了他一眼不再说什么,虽然上次在严府别院的事让她觉得,迷香类的东西对自己似乎无效,但她不确定是不是每一种都无效,而若非商无尘和葛王,结果真是不堪设想。 卫寒忽然问月娘:“你可记得当时大约什么时辰?” 月娘想了下:“刚过三更,我正是被更锣声唤醒的。” 卫寒看向夏辰:“三更天,葛王和商无尘到你家去做什么?” 这问题夏辰也没答案,她问月娘:“你说葛王说我很快会去接你们,他当时如何说的?” 月娘想了下:“一早葛王就出去了,说是通知你我们没事,让你安心考试。” 夏辰一愣:“我没见到他呀。” 月娘想了下:“他回来时神色极是不悦,我问他可见到你,他说你很快就会来。” 夏辰继续问:“我到那儿时,他回来多久了?” 月娘道:“就是脚前脚后。” 卫寒和夏辰皆是一头雾水,这么说葛王极有可能看到他们了?可他为何不露面,非要搞得神神秘秘的呢? 走出那片花林,卫寒道:“我去雇辆马车来。” 夏辰见路边有个衣布铺子道:“我去替月娘买两身衣裳。” 来到铺中,却碰巧遇到了夏府的曹妈妈在选布料。曹妈妈看到夏辰忙道:“哟,三爷少,怎么你没去贡院考试?还是考完了?” 夏辰淡淡一笑:“反正我也考不上,索性不考了。” 曹妈妈脸上堆着笑:“三少爷真会说笑,三少爷定是考完了。” 夏辰道:“谁都知道我大字不识几个,这怎会是说笑呢?” 曹妈妈道:“三少爷也太谦虚了。前儿有位书院的吴公子到夏府找你,还夸说三少爷书读得好,诗也写得好,并把三少爷写的诗拿给咱们夫人看了呢,老奴虽不懂,听着也是极好的诗。” “你说谁?吴公子?”夏辰闻言暗觉事情似乎有变化。 曹妈妈道:“是呀,那吴公子十四五岁的模样,虽然比不得三少爷,却也很是俊俏呢。” 夏辰暗想曹妈妈所说的吴公子必是吴绢儿没错了,自己有次闲来无事写了几首宋词,她看了便要了去,不想竟……唉!而自己最近没到书院去,不知选秀女之事结果如何? 为时伙计又抱了几匹上好的潞绸来,掌柜很是客气地冲曹妈妈道:“曹管事,这几匹您看可满意?” 夏辰眉梢微挑:“曹妈妈,你现在是管事了?”夏府的管事婆子不是王妈妈吗? 曹妈妈有些不好意思:“我不过是代管一阵子的,王妈妈不知怎地突然害了疯病,府里又忙着筹办大小姐、二小姐的喜事,现找人定然不上手,别的妈妈们又都有主子要侍候,这差事就落在我头上了。” “雅容姐也要出嫁了?”夏辰顿感这世界变化得未免太快了吧! 曹妈妈道:“二小姐不是出嫁,是订婚,不过男方家里条件不太好,大夫人让多准备些妆奁。” 夏辰越听越觉不妙,怎么这夏府竟忽然变得一团和气了似的!“曹妈妈,那男方是?” 曹妈妈一手挡着嘴凑过来小声道:“是孟护卫,老奴也没弄明白这是咋回事,想来三少爷更不知情了。” 这时卫寒已雇好了马车,进来道:“辰儿,咱们走吧。” 夏辰示意他稍等,然后冲曹妈妈道:“大姐二姐喜事将近,我也该送点礼物给她二人,曹妈妈可知她们平日喜欢什么?” 曹妈妈打量了她一下:“三少爷倒是有心了,你自个儿现下也挺难的,这礼物就买点胭脂水粉意下就是了,大小姐和二小姐都喜欢百香斋的珍珠羊脂膏和茉莉花粉,三少爷看情况买个一盒两盒的也就是了。” 夏辰一听茉莉花粉,心跳猛地快了几分,没错了,她正是在夏家两姐妹身上闻过那种脂粉香,纵火这事竟是夏府搞出来的? “曹妈妈,你先忙着,我有事先走了。” 曹妈妈施一福:“三少爷有空回府看看三老爷吧,他近来病得沉,却总是惦念着你呢。” 夏辰微微点了下头,转身离开这家店铺。 卫寒道:“辰儿,你那宅子短时间内不能住人,不如先搬到我那吧?” 夏辰摇摇头:“我怎么好住到卫府去,回头我先租间宅子暂住便可。” 卫寒想了下:“我有位朋友现下驻守在边关,宅子空着,而我刚好有钥匙,不如你先住他那去。” 夏辰笑了下:“你不怕我引火烧了你朋友的宅子?” 卫寒大笑道:“不怕不怕,若是真烧了,让他自己再盖去。” “行,那就这么定了,不过卫兄,我现在想先到百香斋去看看。” 卫寒刚刚听到了她与曹妈妈对话,闻言神色变得严肃起来:“我也正有此意。” 第一百一十三章 乐见 百香斋的茉莉花粉又白又细,一打开盒盖,一阵怡人的清香扑鼻而来。 卫寒凑过来问:“是这种吗?” 夏辰也不敢确定,因为那锁上留下的味道极淡,是茉莉香没错,但未必就是这茉莉粉的香。 店掌柜是一个保养极好的中年人,许是在脂粉堆里待久了,举止言谈也变得有几分女性化。他见夏辰二人就只对茉莉粉感兴趣,再听卫寒此话,抿唇微笑道:“两位公子似是只想买茉莉粉,如此来小店可是来对了,小店的招牌就是这种茉莉粉,久用可令肤白如雪,遍体生香。” 卫寒扯了下嘴角:“真有如此神奇的功效?还是你自卖自夸啊。” 店掌柜忙道:“绝非小人夸口,两位不信可以试试嘛,别家的茉莉粉绝没有这么白细,香味也绝没小店这种持久,两三个时辰都不会散。”他见夏辰一直没放下粉盒,必是有些动心了,继续道:“莫说这城南的千金小姐们喜欢茉莉粉的都在小店买,宫里头每月都得订几十盒去。” 夏辰想了下:“你且说说有哪些府上千金喜用这粉的,你若说得出,我便买十盒。”一听此粉香味持久,她觉得应该是找对了地方,决定再细打听打听,找线索时任何事都可能有新发现。 店掌柜道:“公子,你要买十盒还真得等等,小店现在只剩六盒了,要下月初三才能补货。” 卫寒道:“这就没货了?是这粉真地如此好卖,还是你本就没进多少啊。” 店掌柜道:“我瞧两位公子面生,想是不住在城南,所以没听说夏将军府两位千金要出阁的事吧?她们两姐妹每月固定要四盒粉,昨儿差人来取了十六盒去,还说下月也要十六盒。” 夏辰有些惊讶:“出嫁就出嫁,要这么多粉做什么?抹得完吗?”她们总不会拿这粉当面吃吧? 店掌柜笑得有些意味深长:“两位公子买这粉不是要赠佳人的么?怎地不知这粉沐浴后扑抹全身,不出两月浑身的肌肤都会嫩白得像豆腐一样。” 夏辰和卫寒相视一眼,两人的想法完全一样——真奢侈!这粉盒虽不算小,但要抹全身,一盒能用两三次就算多说了。 而夏辰听了这掌柜的话,心想这事与夏府有关绝没错了,别家千金还是宫里的皇妃宫主和自己八杆子也打不着。她把手中的粉盒盖好递给店掌柜:“两盒一份儿替我包好。” “好哩。一共三十两银子。”掌柜笑眯眯地道。 卫寒在夏辰耳边小声道:“一小盒粉就要五两银子,一个月就要用去好几盒,女人真是费钱啊。” 夏辰横了他一眼:“你喝顿花酒就得几十两吧?加上一夜春*宵,没个百十两怕是都不够,还敢说女人费钱!” 卫寒摸了下鼻子:“说到底我的钱还不是给女人花了。” “那不是你自己乐意的么!” 卫寒耸了下肩:“我那不过是捧场作戏罢了。” 夏辰一撇嘴:“行了,早都承认了自己好*色了,有什么好委屈的。” 掌柜将包好的粉盒递给夏辰:“公子可还需要别的?小店的……” “暂时不需要。”夏辰打断他的话,摸出三张十两的银票交给他。 离开百香斋,卫寒笑嘻嘻地问:“你不只有两位堂姐么?怎么包了三份,难不成真要拿去送哪位佳人?” 夏辰眼一瞪:“好*色之徒真是无可救药,脑子里除了女人就装不下别的事了。” “啊喂!我这怎么就是好*色了,难道你多包的这两盒粉是要送男人的?”说到这儿他像是恍然般地道:“是碧萧还是锦瑟?或者是紫笛?” “我真懒得理你!”夏辰在他小腿上踢了一脚,转身跳上马车。 卫寒揉了下小腿嘀咕道:“神神秘秘的,真是!”见夏辰已让车夫走,他忙翻上骑上马跟上:“现在去哪儿啊?” 夏辰撩起窗帘:“去接贡院接陆大哥,然后到你那位朋友的住处去。” “哦。” 来到贡院门外,便见许多学子三三两两围在一处议论着什么,个个都垂头丧气的模样,显然考得不好。 夏辰正在搜寻陆奇的身影,却见秦贵杰一脸春风得意地从大门里走出来,候在门口的高公子立刻迎上去,两人耳语了几句,大笑着坐上马车离开了。 跟着出来的是夏怀勇和夏怀英,这两人虽没像秦贵杰那般趾高气昂,却也都面带喜色,显然考得不错。 月娘探头瞧了一眼:“辰儿,我瞧这兄弟两好像都考得很好啊。” 夏辰轻哼道:“你只瞧见他们考得好,难道没注意到别的人都一脸失魂落魄么?” 月娘看了一会儿:“是啊,这是怎么回事?” 这时夏辰看到了陆奇,但瞧着夏家两兄弟还没有离开,她冲卫寒小声道:“卫兄,就是那个穿青衫的,你去把他接过来。” “嗯。”卫寒点了下头,向着一脸茫然失落的陆奇走去。 陆奇上了马车,苦涩一笑:“辰儿,你考如何?我这次又名落孙山了。” 夏辰微微一笑:“我根本就没参加考试,不然会和陆大哥一样。” 陆奇一脸惊讶:“怎么?你没考?可是有事耽搁了。” 夏辰点了下头:“就算是吧。” 陆奇安慰她道:“你年纪还小,机会还很多。” 夏辰摇了下头:“无所谓,我志不在此。陆大哥也不必太担心,许会有意想不到的变化。” 陆奇一愣:“辰儿何出此言?” 夏辰意味深长地道:“我猜这次童试不论文章品质,能答上试题者都不超过十人。”这种情形正是她所乐见的。 陆奇更加不解:“辰儿你都没去参加考试,又怎会知道?” 夏辰神秘一笑:“正所谓旁观者清,我看这些学子个个都愁容满面的,想是和陆大哥一样都没答上,安阳城尚且如此,别的郡县更可想而知了。”从基础设施到先生的水平,安阳绝对优于其他地方。 她相信三日后揭榜之时,便是某些人乐极生悲之日。 第一百一十四章 没看错 陆奇脸上闪过一丝希翼之色:“辰儿的意思是落榜的人太多,皇上会设恩科。”随即他一拍额头:“唉!管他什么科考、恩科的,我都不再参加了,我要全心钻研配方酿出状元红。” 恩科和大赦免天下差不多,都是多给人一次机会,一般是在新皇登基或皇后诞下子嗣等普天同庆的情况才会有。简单来说便是在下次科考未到前,择日增设一次科考。夏辰微笑道:“有没有恩科都没关系,陆大哥参加科考和酿酒并没有冲突。” 陆奇一抬手:“辰儿,我已经想清楚了,像我这种没背景又没什么才华的人,想考上进士不知要何年何月。”说到这儿他顿了顿:“我不能让陆家的酒失传在我手中,我要重开七里香。” 夏辰用力点了下头:“陆大哥怎样决定我都支持,酿酒方面我会尽可能帮你的。” 陆奇眼中满是感激之色:“辰儿,我真不知要如何感谢你才好。”说到这儿他脸色突然一变:“对了辰儿,你可知宅子失火之事?” 夏辰淡淡地道:“我已经知道了,陆大哥不必担心,银票我都带在身上了,几间破屋子烧了刚好规划一下重建。” 陆奇略显自责地道:“都怪我没看好。” 夏辰轻声道:“此事是有人蓄意而为,你们其实是被我连累了。” 陆奇闻言面露担忧:“辰儿,你的意思是有人纵火?你可是得罪了什么人?你千万得小心啊。” 月娘握住她的手:“辰儿,你心里可有计较了?”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她虽担心,却更相信夏辰。 夏辰点点头:“这事我会尽快解决。” 这时卫寒道:“辰儿,到了。” 这座府邸只看门面就比夏府气派许多,门口两个威武高大的石狮子,三间兽头大门,匾额赫然写着“忠武将军府”。 见卫寒已跃下马走到大门前,夏辰快步跟上前问道:“卫兄,你那位朋友莫非是岳飞云?” “你也认识他?是在少泽那见到的吗?”卫寒说着打开门锁推开大门。 夏辰一把扯住他的衣袖:“我不认识他,只是听说过。我们不能住这儿,这不合适。”这可是将军府啊,主人不在家,哪有随随便便借住的道理。 卫寒拍拍她的肩头:“你只管放心住这儿,有人来问就说我安排的。” 夏辰迟疑片刻:“卫兄,有件事儿我有点弄不明白,这里既然是将军府,那岳将军的家人和仆人呢?” 卫寒道:“所以说你只管放心住下,飞云他就算回来,也显少住这儿,他住在大将军府。这里是皇上论功赏赐给他的,估计他娶妻室前都不会来此住。” 夏辰这才放下心:“原来如此,只要没人三天两头来拜访就好。” 卫寒笑道:“如果有人来,我想那人只能是我。” 正院夏辰几人自是不能用,几处别院中棠梨轩临近西角院,出入方便且现下正值海棠花开的时节,满院海棠喷红吐蕊,犹如一片片飘香的流云,妖娆妩媚得无法用言语形容。 院中几间屋子并没有上锁,岳大将军和岳少将军是人人敬仰的英雄,威名远播,就算不上锁也无人会来偷。 屋中家具摆设十分规矩,该有的都有,不该有的绝对没有,而落在上面的薄尘显示多日不曾有人来了。 卫寒问:“辰儿,这院子可好?” 夏辰四下看过:“就这儿吧。” 卫寒点点头,将这院子各房间的用途告诉了月娘,并交代她离这最近的厨房、马厩和汲水井的所在。 夏辰道:“卫兄,多谢了。我会尽快把老宅那边修建好。” 卫寒一听她道谢反有些不自在,摸了下鼻子:“你只管住这,就算飞云回来也没事。” 夏辰没再说什么,眼下自是没有任何地方比这更好更安全了。 卫寒把大门和西角门的钥匙摘下来交给夏辰:“这两把钥匙你收好,我必须马上走了。” 夏辰虽知他近来公务繁忙,但仍旧不由得想起他与美娘的约定,脱口道:“卫兄是急着去赴某佳人的约吧?” 卫寒忙道:“辰儿,我以后都不会去找美娘了,你相信我,我是要进宫看看今日城中可有什么事。” 夏辰凤眸一挑:“还真是个薄情郎,美娘好像没怎么得罪你,你竟这么绝情。不过你多情薄情,见不见谁与我半点关系没有,干嘛和我解释。” 卫寒苦笑道:“你既不想我解释,又为何要问啊?” “我……我只是随口一说。”夏辰嘀咕道。 “好吧,我真得走了,不然宫城门就要关了,我明日抽空再过来。”卫寒说着已大步向门外走去,走到院中喊了句:“辰儿,我还得借你的马一用。” 夏辰眉梢耸动了两下心中暗道,我怎么和这家伙成了朋友呢?想着这些日子发生的事,竟忍不住笑出声来。 月娘道:“真是多亏了这卫公子,不然我们连个落脚的地儿都没有了,之前我还当他……” 夏辰道:“你可以继续当他是个混球。”想到美娘她又强调地补上一句:“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大混球。” 月娘一愣,随即“噗嗤”笑出声来:“辰儿,这卫公子混也罢球也罢,对你总是不错。”说到这儿她轻叹一声:“唉,可惜你是男儿身,若是女儿家,不妨考虑将来选他做夫婿。” 夏辰闻言有些凌乱,其实她也早有这般观念,管他好人坏人,自己必须嫁个真心对自己的人。 月娘仍旧自言自语地道:“我是个过来人,不会看错……” 夏辰了解月娘的身世,知道她所说的过来人是何意,她什么样的男人都见过,最终却只有姚二叔让她感到了什么是幸福。至于她所说的没看错,夏辰却没太想明白她指的是姚二叔还是卫寒啊? 陆奇道:“时候不早了,我们收拾收拾吧。” 夏辰回过神儿来,拿了些钱让月娘去买些吃的用的,然后她和陆奇动手收拾房间。 吃过晚饭暮色已深,夏辰来到院中,深吸了几口风中的花香,伸了个懒腰。 陆奇来到院中:“辰儿,什么时候我们也能有间这样美的宅院啊。” 夏辰笑了下:“很快会有的。” ------题外话------ 感谢起点的麦兜粉红支持,谢谢黎家大少爷、萱禹打赏平安符。么么嗒~~ 第一百一十五章 牵强 陆奇瞧了她一眼微笑道:“辰儿,不知为何这话从你口中说出来,我竟深信不疑。” 夏辰拍了下他的肩头:“相信我准没错的。对了陆大哥,那边宅院重建之事就交给你了。”说着她拿出一张绢帛交给他:“这是那宅子的宅契,若有人问起,你便说是从一名中年妇人手中买的,其他的什么也不必说。” 陆奇迟疑了一下伸手接过:“辰儿,我虽有这宅契,却无买卖协议啊,若有差人来查,这……” 夏辰道:“协议我自会弄一份给你,但那是给官衙的人看的,别人要看你就说卖主不让你透露她的真实身份。” 陆奇点点头:“想必辰儿自有用意,我知道该怎么说。不过辰儿你不怕我……” 夏辰知道他想说什么,笑着打断他道:“陆大哥若是真能将那废墟般的院子卖掉,或是重建起来倒也不错。” 陆奇笑道:“我还真没那个本事。” 月光如薄纱笼罩,花香似也更浓郁了几分,夏辰在阶前坐了下来,眼望着静谧绝美的夜空,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又一个身影。 岑少泽近日可好?他一定会带着温文的笑意说“我很好,辰儿你呢?” 花漫楼的伤应该痊愈了吧?可已回山庄了?此等月色下,他在研药读书?还是在那木亭间趁着月色练武逐飞鸟?他的心应该还在仇恨中煎熬着吧? 商无尘呢?葛王呢?赏月弹琴?还是在蓄谋着什么事? 卫寒呢?月娘竟然说找夫婿不妨考虑他……想到这儿她在他脸上画了不只十个叉,嫁不出去也绝不嫁他那样的。那个家伙这时间早不在宫里了才对,八成又去寻花问柳了?这次会是个什么样的女子?他说过喜欢美娘那种有风韵的,说白了就是胸大的呗。 低头瞄了一眼自己胸脯,绝对标准的飞机场。目前连半点发育的迹像也没有,将来想必也不会有什么前途,不过这样也好,扮男人方便些。 “辰儿,在想什么?”坐在她身边的陆奇见她一下愁眉苦脸,一下又笑得像刚偷了腥的猫,好奇地问。 “没,没想什么。”夏辰脸上一阵发热,忙把脑海中乱七八糟的画面删除。 “对了辰儿,你没参加科考,你那两位堂兄若考上,你要怎么办呢?”陆奇想起这事不免又是一阵担心。 夏辰想着此时的夏府一定是欢声一片吧,兴许已经开始庆祝了呢。 只是生员只有一个,夏忠扬究竟怎么打算的?看情形夏怀勇确实将考题告诉了夏怀英,不然夏怀英今日出考场时也不会是那副表情,孙氏又岂会如此消停地张罗女儿的亲事。 夏辰绝不相信钱氏和孙氏会和睦相处,这其中必然有一个原因,会是什么呢? 隔日吃过早饭,安排好家中事务,夏辰雇了辆马车来到古玩店。 店掌柜见到她微笑施礼:“小公子果然是守信之人。” 夏辰还一礼:“掌柜可准备好清单了?”她本不想管这闲事,但五两银子买了风神斩,总觉得占了这掌柜些许便宜,并且这掌柜人还不错,他托付这事也不过是举手之劳。 店掌柜忙从袖出拿出一张纸:“已经准备好了,劳小公子多费心。” 夏辰打开这清单大概看了一眼若笑道:“掌柜,这些物品最值钱的也不过五六十两,你就那么不放心自己的儿子?” 店掌柜叹了口气:“小公子,眼下城中的情况你也知道,贵重物品哪敢再摆出来,再者小人的儿子现在……” 夏辰笑了下:“你到底有何难言之隐就直说吧,我了解情况才好帮你啊。” 店掌柜向门口看了一眼,迟疑片刻道:“小人的儿子绝不是个宵小之徒,可他……却怎么也不肯接掌家业,还要把家产全部变卖掉。” 夏辰闻言不免好奇:“令郎到底想干嘛?莫不是对古玩不感兴趣,想做别的生意吧?” 店掌柜道:“小公子果然聪明,他的确想到江南做丝绸生意,可任何生意从头做起都不容易,何况我展家经营古玩生意几代,结束这生意不仅涉及自家,还有那些一直与展家合作的人呐。” 夏辰点点头:“掌柜的意思我懂,哪家生意都不只养活一家人。” 店掌柜道:“所以小人一直没同意,可我儿子生性固执,认准的事绝不会轻易放弃,他甚至……” 这时听到有马蹄声停在店门口,夏辰回头一看,顿感这世界真地太小了,来人竟是展天。他今日身着一件天青色直裙长衣,长发以同色丝带半束,虽然仍板着脸孔,但比上次见到他时已算和颜悦色了。 展天并没有注意她,冲店掌柜闷声道:“爹,我这次只待三日。” 夏辰闻言眼睛张得老大,看了看展天,又看了看店掌柜,想不到他便是这店掌柜的儿子,不论长相气质真地是半点也不像啊。 店掌柜脸上浮现出一丝怒意:“好好好,三日就三日,我就是累死也会赶回来!” “爹!孩儿我也有自己的事要忙。”说到这儿他瞥了一眼夏辰,眼睛猛地一瞪:“怎么是你?” 夏辰微微欠身:“真巧啊,展大……公子。”她实想说大当家来着。 店掌柜愣了片刻:“你们认识?” 展天和夏辰互相冷视着,异口同声地道:“只是一面之缘。” 店掌柜道:“既然认识就更好了,天儿,这位小公子精通古玩鉴赏,是我请来帮你的,但有什么不明白的你与他商量便是。” 展天道:“爹不是说请了伙计,儿子只需照看一下便是么?” 店掌柜道:“爹原本是想找个伙计,可古玩儿这种东西一般人怎会懂,连你都是一知半解。” 展天有些不服气:“那他就懂么?” 店掌柜道:“至少比你强百倍!” 夏辰听着父子两对话暗觉好笑,但她还有事要办,不想多耽搁,冲店掌柜道:“过奖了。”然后瞥了展天一眼:“展公子,三人行必有我师,我不敢说比公子更有见识,但两人集思总可减少些出错的机率。” 店掌柜道:“小公子不仅才智过人,这气度也非比一般。”说罢瞪着展天:“还愣着干什么,你这三年来总共在家不超过半月,这打理店铺的事怕早忘得一干二净了,还不进去解下弓箭过来,听我教你。” 展天皱了下眉头,狠狠地踩着地面绕过柜台到内堂去了。店掌柜无奈地摇摇头:“让小公子见笑了,早知有今日,我就不该送他去学武!” 夏辰微微一笑表示理解。“我还有事,今日就先告辞了,明日自会抽空过来。” 店掌柜躬身道:“小公子慢走。” 夏辰离开店铺,吩咐车夫去风月山庄。她一边瞧着街景,一边琢磨着展天这个人。展家的家底不薄,他绝不是为了钱财去当劫匪的,若说与展掌柜志气,也有些牵强,何况他一看就是个大男子主义型的,怎非要改做丝绸生意?他一心想卖掉家业究竟想干什么呢? 第一百一十六章 茶会 来到风月山庄,门人既没请她进去,也没说花漫楼在不在,只让她稍等。 不一会儿绮云过来道:“夏公子,你来得真不凑巧,我家公子在陪贵客,这两日怕是都没闲暇。” 夏辰道:“那我不多打扰了,但请绮云姑娘替我代个话,说我想知道幽冥蛊这种毒何解,若你家公子知道,请他百忙中见我一面或是写封书信给我。”她敏锐地感觉到了门人的态度与以往有所不同,并在绮云脸上看到了排斥之意,而他们如此对自己只有一个原因,看起来花漫楼终究还是不肯敞开心扉。 绮云闻言面生狐疑:“幽冥蛊?夏公子为何要打听这种诡谲的奇毒之物呢?” 夏辰忙问:“莫非绮云姑娘知道?” 绮云道:“我听我家公子提过,他说此蛊可谓天下第一恶毒之蛊,而这世间无药可解。” 夏辰听了这话并不怎么意外,但仍不免有些失望,连花漫楼也说世间无药可解,那商无尘的毒怕是真没救了。可那日商无尘曾说他早该死了,之所以活到现在,是因为……因为什么他当时没等说明便被葛王打断了,如此看来葛王是知情的,并且他的毒至少有药可以控制的。 “绮云姑娘,既然你家公子提过此毒,以你家公子的医术见识,对毒性必然有些了解,或许有控制的方法也说不定,此事拜托了。” 绮云欠身道:“绮云记下了,待那贵客一走,我立刻将此事转告我家公子。” 夏辰点点头:“那我先告辞了,改日再来拜访。” 绮云道:“夏公子慢走。” 看夏辰上了马车,绮云立刻退回门内,示意门人关好门。 “绮云,是谁啊?”花漫楼刚好自游廊走过来问。 绮云垂头道:“是……是问路的。” “哦?问路的怎会问上门来?”花漫楼的眼中闪过一丝失望。 绮云道:“因为街上恰好没人经过,所以才叩门来问了。” 花漫楼没再说什么,缓步向堂屋走去,到了门口却又停下脚转回身:“去窖里拿两坛酒过来。” 绮云一愣:“公子怎忽然想喝酒呢?”但花漫楼已进屋去了,她只好转身去取酒。 夏辰问车夫:“京城附近来赶考的学子多住在哪儿?” 车夫道:“一般都住在永宁巷。” 夏辰道:“去永宁巷。” 边走边与车夫闲聊,夏辰自车夫口中得知这些学子之所以会聚住永宁巷,一方面因为那里客栈酒楼较多,消费也不高,另一方面因为永宁巷有一间茗香茶楼,茶楼的主人是位善人,也是位名儒,每逢科考便会举办茶会与这些学子们谈诗论文,对家境困难的学子还会给予资助。 车夫道:“前边就是永宁巷了,公子可是想找间酒楼用饭?小人知道几家不错的。” 夏辰向外瞧着:“此时用饭还早,到茗香茶楼去看看吧。” “好哩。” 路过回味居,见店门贴着封条,夏辰心中一阵不是滋味,她打算回头问问卫寒,看能不能将这家店买下来。 茗香茶楼位于永宁巷尽处,灰墙蓝瓦,门窗涂着青漆透出原木底色,窗纸雪白,看着极为雅致。 此时门外车马云集,并陆续还有人向此地聚集而来。车夫道:“公子若想参加茶会,来得正是时候。” 夏辰跳下马车,拿出二两银子交给车夫:“你这马车今日我包用了,这些银子够了吧?” 车夫高兴地接过银子:“够,这些足够包三日车。” 夏辰笑了下:“我只包一日,多出来的赏你。” “谢谢公子,我在这等公子。” 夏辰来到茶楼,厅中坐座位呈环形摆放,中间设一书案,此时周围坐满了人,而那书案处却是空着,夏辰以为这应该是给此间主人家准备的吧? 窗边有几张没挪动的座位,夏辰择一处坐下让茶博士上了壶茶,刚饮一杯,便见一名身材高大,着一袭白色儒袍,面容矍铄的白发老者自门外进来。 厅中一下子安静下来,许多学子都起身向这老者施礼:“葛先生。” 老者缓步走到书案处坐下身:“各位,此次童试的试题的确太难,但却并非不合规矩,还是等揭榜之时再定夺为好。” 一名黄面少年道:“葛先生,此等试题,若有人答得出那定是有鬼。” “是啊。”“是啊。”他的话立刻引来众人附和。 白发老者淡然一笑:“呵呵,若各位将书都通读了,又怎会答不出。” 许多人面露愧色,但仍有人不服气:“葛先生,此等偏题若用在州试、礼部试自不为过,但童试出此题,实是难为人啊。” 白发老者点了下头:“这话倒也不错,可联名上书之事还是等等为好,毕竟出题官出此题并无过错。” 黄面少年道:“那就再等两日,在下倒要看看有几人能榜上题名!” 夏辰听到这儿朗声道:“试题若人人都答得出就不必考了,大云国素来不乏少年才子,怎地这里竟都只是些自命不凡之人么?” 黄面少年这才注意到窗边的夏辰:“你是什么人?你这话又是什么意思?难道你答出试题了?” 夏辰一边倒茶一边道:“在下并未参加此次科考,但在下却知安阳城至少有三人答得出此题。” 黄面少年道:“哪三人?” 夏辰轻啜一口茶:“你们还真是孤陋寡闻,没听秦府的公子说此次童试头名非他莫属了么?” 黄面少年哼道:“他!他算什么……”说到这儿他话锋一转:“那另外两人又是谁?” 夏辰站起身:“揭榜之日各位自会看到。” 白发老者叫住夏辰:“这位公子留步,秦府公子真说过这种话?” 夏辰扭头一笑:“自然,这种事在下岂敢乱讲,而我也相信此次童试头名必定是秦公子。”那日在贡院门口,她便听到了秦贵杰与高公子的耳语。秦贵杰虽有些心机,但到底骄纵成性,争强好胜,之前有流言中伤他,他必急于想令那些人闭口,并让那些人对他心悦诚服,但他却是做得太过了。 “就算他答得出题,也不能夸口自己定是头名吧?”有人质疑道。 “就是,除非……”黄面少年说着看向那老者。 白发老者沉思片刻忽然起身转身上了楼,留下众学子面面相觑。 夏辰也不再停留,她觉得话说到此已足够,这里所有人此时想的应该都是同一件事。 ------题外话------ 感谢书剑-笑粉红票支持,谢谢水星的蒙面超人打赏平安符~~ 第一百一十七章 悲凉 夏辰坐在马车上,寻思着这次科考自己没参加竟是对了,因为她自陆奇口中得知试题,发现她竟能答上,这倒不是她书读得有多精,而是那日她曾用这题考过岑少泽,而看情形这次童试得中之人,必成众矢之的。 事间之事往往就是这般千回百转,福祸难料,人纵有千算万算,却总避免不了百密一疏,想到吴绢儿夏辰一阵无奈:本是不很想干的人,竟一直给我惹麻烦!之前你因惹上严世铭那帮人,而这次大概又因为你,夏府那边才会向我下毒手。 她已经想清楚,能令钱氏和孙氏暂时放下私怨的原因就是自己。她们固然不希望对方的儿子得中,却更不想看到自己有任何出头的机会。吴绢儿不知其中因果,自不会提防夏府人的盘问,一定说出不少事。 任何人突然得知一直被自己看成傻瓜软柿子的人竟是个隐藏很深的高手,惊骇程度绝对比直接碰到一个高手可怕得多,所以钱氏和孙氏几乎立刻决定除掉自己。 “没了,全没了!没了,全没了!……”忽然她听到有人不停地念着这两句话,这声音虽沙哑,却有几分熟悉之感,撩开窗帘循声向前看去,路旁坐着一名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老妇,她一眼认出此人竟是王妈妈。 “停一下。”夏辰冲车夫吩咐道。 她刚跳下马车还未等过去,便见四名巡城禁卫军跑过来将王妈妈围在当中。 其中一个浓眉豹眼的禁卫道:“你们俩快把这疯婆子处理掉,这要被头领大人看见,我们非挨板子不可。”说着狠踢了王妈妈一脚:“娘*的!哪里不好去,竟跑到这来给我们找麻烦!” 王妈妈似乎真地疯了,不但没痛呼也没害怕,反而吃吃地笑了:“没了,全没了……” 两名禁卫军应声将王妈妈架起拖着便走,也不知要将她拉到哪里去。 夏辰略一迟疑,心想这王妈妈固然可恶,但自己在夏府那些日子,她总算对自己不错。只是现在她疯成这般,活着实比死还可怜。迟疑了一下,她还是决定跟上去看看这帮人会将她如何安置,于是悄悄回到马车上,小声吩咐车夫:“跟上他们去瞧瞧。” 车夫支吾道:“公、公子,这热闹咱们可瞧不得。” “为什么?”夏辰脱口反问。 车夫压着嗓子道:“京城虽富庶,到底还是穷人多,但街上一个流民乞丐也没有,公子难道不觉得奇怪吗?” 夏辰自然觉得奇怪,并且不是奇怪一天两天了,如今这年代逃荒逃难的那么多,而像安阳城这种地方,想来乞讨谋生的人应该更多才是。“莫非这里的乞丐全被轰走了?” 车夫叹道:“外地来的乞丐难民自是不许进城,而城中一旦发现……便会被抓到牢里,身体好的送去充军服劳役,身体不好的十之八九饿死了,而我听说有的还有气儿就被埋了。” “在这等我!”听到此处夏辰跳下马车,飞身去追那两人和王妈妈。 走了没多远来到一片树林,其中一名禁卫军道:“真是倒霉,突冒出这么个疯婆子来,幸好没被统领大人撞见。” 另一名禁卫军道:“都是那帮玄国人闹的,竟让我们这些禁卫军做这种苦差事。” “可不是,不过张大哥你发现没有,这婆子虽然又脏又傻,倒不像个做苦出身的,不仅是皮白肉细,还这么胖。” 被称作张大哥的禁卫军打量了王妈妈一眼:“还真是,莫不是这婆子本有人照看,只因为痴傻才走失的么?” “有可能,不过这婆子就只会说这两句话,咱们也没法儿问她打哪来的,交差晚了可是要被罚的。” 姓张的禁卫军道:“我记着这附近有口废井来着……你瞧,就在前边!”说到这儿他压低声音:“咱们把她扔井里自生自灭算了,万一有好事的人路过,许会帮她寻着家人也说不定,不然把她送到衙门也是死路一条。” “张大哥说得也是,不然到衙门也还有好一段路,再碰上哪位大人或是玄国人,咱们还要被她连累。” 夏辰听这二人明明想杀人交差,却还要替自己找些好听的借口,真不知该说他们点什么好了。 眼见着他们带王妈妈已到了废井边,夏辰拿出刀却没动手,她现在麻烦实在够多了,若是再惹上这帮禁卫军,这安阳城实难再待下去。 就在那两人准备推王妈妈下井时,王妈妈好像突然清醒了几分,抓着井沿不肯放手,口中不停地呼喊:“我不敢了,我不敢了,饶命……姨太太饶了我吧。” 那两名禁卫军相视一眼,一人抱起王妈妈一条腿,将她掀入井中,然后两人冲井进啐了一口:“我们走吧。” 待两人离开,夏辰忙跑到井边探身瞧去,井很深,王妈妈倒在井底的泥水中,额上的血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夏辰略一思忖,从戒指中取出两件衣服撕成粗布条结成绳,找了棵树绑好后跳了下去。 探了下王妈妈的鼻息,发现她只是晕了过去,夏辰这才松了口气,一边将绳子绑在她腰上一边道:“算你命不该绝,碰上了我!不过你若不想着坑我,也不会落到这种下场了唉。” 就如那两名禁卫军所言,这王妈妈还真是够重的。费了好大力气才把她弄上来,把她扶到树旁坐下,简单替她处理了一下伤口,回头去找那车夫。 车夫过来帮她把还在晕迷的王妈妈扶上车,忍不住好奇地问:“小公子,你救个疯婆子干什么啊?” 夏辰道:“我认识她,她虽疯却是有家人的,想她只是走失了,所以我打算送她回去。”那两名禁卫编出来**良心的话倒是正好拿来用。 车夫微笑道:“原来如此,小公子真是心善之人呐,这婆子碰上小公子真是造化。” 带着王妈妈去哪也不方便,再说她还受了伤需要医治,夏辰只好吩咐车夫送她回府。 车夫一看是岳府,忙躬身问:“小公子住这儿?” “啊,我的家宅失了火正在修缮,岳少将军是我朋友,所以暂时借住在此。” “原来小公子是岳少将军的朋友,小人能替小公子做车夫真是荣幸。” 夏辰心道交朋友还是交这样的朋友好啊,说出来都是极有面子的事。 把王妈妈扶进院,车夫毛遂自荐去请大夫。月娘关上门转回身问:“辰儿,她不就是……她怎么弄成了这个样子?” 夏辰微微一笑:“说到底还不是钱害的。”王妈妈自是经历了许多事,但最终却是因失去了所有的钱财而得了失心疯。 月娘问:“难道不是老夫人死了被大夫人赶出来的?” 夏辰道:“许也是如此。”听了这话她突然觉得王妈妈这种人活到这年纪,钱财于她来说的确很重要,她无儿无女,无家无业,并且随时会被主人家赶走,所以那些积蓄无疑是她的命。一个孤寡之人到了暮年,真是有说不尽的悲凉,不过怎地那李老实竟也撇下她不管不问了么? 这时月娘道:“大夫应该就来了,我去听门。” “嗯。”夏辰点了下头。 夏辰扶王妈妈刚进屋,便听到了叩门声,心道这车夫倒挺麻利的。听着脚步声近了,她猛地觉着有些不对,脚步声只有两人,其中一个细细碎碎的自是月娘,另一个却显然是个练家子,他的脚步声很轻,但每一步声音几乎都是一模一样,说明此人步履极其稳健。 转念间脚步声已到门口,夏辰猛地转过身,便见月娘面带窘色跟在一名肤色微黑、丰神俊朗的蓝衣少年身边,还不停地向她使眼色。 第一百一十八章 撞见 夏辰心中纳闷儿,这人是岳飞云的朋友么?如果是,就应该知道他人在边关才是,就算不知道,也该去大将军府才对吧? 仔细再一打量,她发现这少年看纪虽轻,眼光却说不出的锐利深邃,并且他虽气定神闲地站在那,但浑身上下却散发着一股凌厉又高贵的气质。 “公子是大夫?”因为有花漫楼,夏辰寻思这人大概是出身名医世家的说不定。 月娘闻言却连边冲她摇头,并且冲着她不停地挤眉弄眼,显然她说错了,夏辰一边干着急,一边又觉得一向端庄的月娘这模样实在好笑。 蓝衣少年微微一笑,嘴角深深隐入腮边。“你既自称是我的朋友,又住在我府上,怎地竟不认识我?” 夏辰惊讶地张大嘴巴:“你,你是岳飞云?你不是在……你怎么回来了?” 岳飞云径自走到桌边坐下:“你自是不想我回来,那样你就可以继续偷住在这里了是么?”嘴上这样说,心里却在想这孩童相貌不俗,胆量和心思也不一般啊,不仅注意到这府邸空着,还敢大摇大摆地住进来。 夏辰听他说自己偷住,不由得一阵恼火,凤眸一挑:“岳少将军,你打算如何处置我呢?” 岳飞云闻言心中暗暗惊讶,做了这种事被主要家撞个正着非但不畏惧求饶,甚至连丝毫心虚都没有!“在大云国擅闯民宅可是重罪,而你的所作所为也可视为偷盗,两项罪名并罚,至少是杖刑后刺配充军。” 月娘脸色一变,刚要解释却见夏辰示意她莫要开口,转念想到这事是卫公子的安排,于是欠身道:“我去沏茶。” 岳飞云见状更加奇怪,怎地这一家人都这么胆大妄为?还是自己今日装束哪里不对,以至于威严尽失? 夏辰此时故作沉思:“刺配充军可是在脸上刺上字,然后送到军营去?” “正是。” 夏辰微笑着坐到他身边:“反正我早晚是要进军营的,早点也没关系,不过素闻岳少将军侠义之名,看在我态度如此良好的份儿上,这刺字能不能省去?” 岳飞云哼道:“国法军纪岂能容私!”心道原来是个小无赖。 夏辰笑了下:“法理不外乎人情,我此举既无心也确没有伤害到任何人,何况替岳少将军看家护院没功劳也有苦劳不是?岳少将军不觉得这处罚太重了些吗?” 岳飞云道:“你这是在请罪么?我怎么觉着像是在邀功呢?” 夏辰道:“那是因为我听说岳少将军是个赏罚分明之人。” 岳飞云发现自己还真有点说不过他,心道这孩童虽痞,此番话足见她有些学识且才思敏捷。 他冷哼一声站起身:“休与我耍嘴皮子,更别拍我马屁,公堂上见!”说罢举步便往外走。 夏辰见他态度突变也不着急,就在他跨出门槛时叹道:“唉,竟有人把自己说成马,传出去不怕毁了自己一世英名么?” 岳飞云这次回来本想到此小住一阵,一来这里清静,二来这府邸久空着反而比有人住更容易损坏,该雇几个人打理才好。不想他竟刚好碰见夏辰,并听到了夏辰与车夫的对话,于是想进来看个究竟。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这样说都没吓到夏辰,反而被夏辰钻了文字空子拐着弯儿骂了。而这里可是他的家,他凭什么走啊!一股怒气涌上心头,他停下脚冷声道:“好小子!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你知不知道在与谁说话?” 夏辰见他已被惹怒,觉得自己算是扳回了这局,而这人到底是自己惹不起的,见好就收吧。她拿出钥匙刚准备扔给他说出实情,却听卫寒声音从院中传来:“辰儿……你生病了吗?为什么要请大夫?咦……飞云!” 岳飞云看到卫寒不但没消气,反而怒意更盛,因为他已觉出自己从一开始就被骗了。 卫寒见岳飞云冷着脸不言语愣了片刻突然大笑道:“飞云,想来你已见到辰儿了?聊得很愉快吧?”能令面对千军万马都不变色的岳飞云变了脸,此间除了夏辰还有谁能有这本事。 岳飞云勉强压下怒气:“卫寒!你竟趁我不在,将我的府邸送给闲杂人等住!” 卫寒拍拍他的肩头:“飞云,怎么能说是闲杂人等呢?”说到这儿仰天长出一口气:“我瞧见你这副模样更觉得辰儿这个朋友我是交对了,而有你陪我一起头疼,我心里总算平衡了。” 夏辰来到门口:“你平衡我可没平衡,我竟被人当成了贼!” 卫寒道:“辰儿你没事就太好了,我还担心你又惹了麻烦受伤了呢。” 夏辰白了他一眼:“你少咒我!大夫是给别人请的。” 卫寒点了下头,转向岳飞云正色道:“上次你来信说过完年才可能回来,怎么?” 岳飞云道:“两国和谈期间自是不会有大规模的战事,玄军撤离了北燕关,皇上下旨急召我和父亲回京,以显示罢兵诚意。” 卫寒一皱眉:“可这和谈结果如何还不知道,万一……” 岳飞云一抬手:“我们到书房去说。” 这时月娘端了茶过来,见到卫寒和岳飞云要走忙道:“卫公子、岳公子要走吗?” 夏辰道:“不用管他们,把大夫请进来。”岳飞云要说的事自是不能让一般人听的,而她也没兴趣听。 大夫替王妈妈诊完脉道:“公子放心,她的伤并无大碍,他闻了这醒神香过会就会醒,我再开贴补气血的方子,连服七日便可像好人一样了。” 夏辰道:“大夫,她之所以走失摔伤是因为受了刺激迷失了心神,此症可有药医?” 大夫捻着胡须:“这个就不好说了,我也遇上过几例这样的病人,有的人会突然清醒,有的人却一直疯疯癫癲,我再多开贴清心安神的药给你吧,希望会有些帮助。” 夏辰点头道:“多谢大夫。”然后她吩咐月娘一会儿送大夫时直接抓药。 王妈妈过了盏杯功夫轻咳了两声幽幽转醒,迷离的眼神在看到夏辰时竟忽然一亮:“啊!三少爷,我,这是在哪儿?” 夏辰仔细瞧了她片刻:“王妈妈,这是我家,你可感觉哪里不舒服?” 王妈妈摸了摸自己的脸:“我是在做梦吗?我,我怎么……”她皱着眉脸上现出一阵迷茫,似乎在努力回想着什么,忽然她整个脸都扭曲了:“表兄!你好狠心,你好狠心!” 夏辰看得一愣一愣的,这王妈妈显然已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而她咬牙切齿地说她表兄狠心,莫非那柏老实丢了东西自觉无颜面对王妈妈,跑了?见王妈妈情绪激动夏辰道:“王妈妈,你先别想太多,好好歇一下。” 王妈妈骂了一会儿,好像又想到了什么,一把抓住夏辰的手:“三少爷,想不到竟是你救了老奴,老奴对不起你。” 夏辰也被她这一会一出弄的心烦意乱:“王妈妈,你先睡一会儿,我还有事晚点再说啊。”把王妈妈按躺下,她扭头快步离开房间。 王妈妈还想与她说话,却觉得一阵头晕无法行动,只好躺回床上。 夏辰来到院中,正巧卫寒和岳飞云走进来,卫寒一个健步来到她身前:“辰儿,干嘛愁眉苦脸的啊?我和飞云说好了,你想在这住多久都可以。” 岳飞云面带尴尬地咳了一声:“是啊,之前在下误会辰儿是……还请见谅。” 夏辰微微一笑:“有错便认,岳少将军果然气度非凡!辰儿之前也有不对之处,请岳少将军海涵。” 卫寒扭头看向岳飞云笑道:“我说的没错吧,辰儿绝对不像你说的那样顽劣无赖、不可理喻。” 他话音刚落,便见岳飞云的脸一点点涨红了,再看夏辰脸上的微笑已变成了冷笑。 第一百一十九章 猜忌 风起、云涌,庭院中的气氛忽然变的有些诡异。卫寒张了张嘴,恨不得把刚刚的话吞回去,可是话既说出又怎能收回。他忽然发现面对夏辰,他好像变得不像自己了,或者说这才是最真实的自己? 岳飞云身经百战,但此刻他即有种落荒而逃的冲动,这也难怪,背里说人坏话被当面揭穿,实在是尴尬至极的事。他在心里将卫寒骂了不止千遍,早知道他现在嘴巴连个把门儿的也没有,他绝对一句话也不与他说,可现在后悔似乎有点晚了。 夏辰的笑容渐渐恢复了暖意,甚至可以用灿烂来形容,因为卫寒和岳飞云的表情实在是太有趣了。 月娘这时走进院来:“我顺便买了菜回来,两位公子若不嫌弃,留下用个便饭吧。” 卫寒忙道:“啊,好啊,刚忙了一上午我早就饿了。”说罢看向岳飞云:“飞云,我看咱们也别出去吃了,你也一定也很想吃家常菜了吧?” 岳飞云忙道:“啊,有劳了。”好容易有个台阶他怎能不下,只是回到自己家却成了客人,怎么都有点奇怪? 夏辰道:“顶着个太阳你们也不嫌晒,进屋坐吧。” 刚刚坐定,王妈妈踉跄着从门外走进来,一进门便跪倒在地:“三少爷的救命之恩,老奴……呜呜。” 夏辰上前扶起她:“王妈妈,什么都不必说了,我都明白,以后你就跟着我吧,有我一口吃的就不会饿着你。”她知道王妈妈现在最担心的便是今后的生活,这话绝对能立杆见景地安她的心。 卫寒从来都觉得夏辰是个讲情义的人,再者他不清楚王妈妈究竟是何人,所以并没感到奇怪。 岳飞云见此情景却有些动容,虽不知夏辰是怎么救了这位老妇人的,但一个孩童能出这番有担当的话,总是难得。 王妈妈抹着眼泪站起身:“三少爷,老奴做牛做马也不足以报答你的恩德。” 夏辰叹了口气:“我不喜欢听这些话,以后你也不要再说了,赶快回去休息吧,养好伤好帮我打理家务啊。”好心有好报果然没错,王妈妈竟清醒了过来,她打理家务井井有条,月娘也算有了个得力帮手,她一直不想月娘太辛苦。 王妈妈连连施礼:“哎,老奴打扰三少爷和两位公子说话,还请恕罪,老奴这就退下了。” 卫寒看王妈妈离去,看向夏辰道:“她管你叫三少爷,难道是夏府的人?” 夏辰点点头:“她本是夏府的管事婆子,我祖母去世后,她被我大伯母赶了出来,还一度得了失心疯,今日我在街上碰巧遇见她,当时她摔伤晕迷便把她救了回来,所幸的是她这一摔竟清醒了过来,不然我真是有的受了。” 卫寒惊讶地道:“你这胆子还真是不小,失心疯也敢救。” 夏辰耸了下肩:“她再怎么疯还能吃了我不成。” 卫寒咧嘴一笑:“我怕你受不了吃了她!” “滚蛋。” 岳飞云沉思片刻:“你是夏府的三少爷,哪个夏府?” 卫寒道:“还有哪个,自然是皇上眼前的大红人。” “你说夏忠扬?”说着他看向夏辰:“辰儿,夏辰?你是夏青扬将军的儿子?” 夏辰眉头微楚:“你认识我爹?” 岳飞云道:“我第一次骑马就是夏叔叔教我的,当时我才五岁。” 夏辰苦笑道:“难得你还记得家父,我却连他的面也未曾见过。”但听提起夏青扬的人,无一不钦佩赞赏,她两世都是孤儿,无时不在希望着能体味一下天伦之乐,哪怕只是一次、一天。她有多羡慕那些有爸妈疼的孩子,她有时候甚至觉得自己不该到这个世界上来,可是她又真的很爱有阳光、月光、轻风、花香……她感恩生命,哪怕遍尝这苦、辣、酸、甜。 卫寒没有忽略夏辰眼中闪过的那抹哀愁,而这抹哀愁令他心疼,他轻声道:“辰儿,你还好吧?” 夏辰摇了下头:“我没事。岳少将军,关于我爹失踪之事你可知情吗?”这事除了夏忠扬,必然还有旁人。 岳飞云迟疑片刻摇摇头:“事出之时我也不过六岁,具体情况知道得并不多,你若想了解,有机会我问问家父。”此事他其实略知一二,但父亲再三叮嘱他不要向旁人提起,要以大局为重。 夏辰点了下头:“多谢岳少将军。” 岳飞云道:“你若不介意,以后叫我岳大哥可好?” “岳大哥。”一听他管夏青扬叫夏叔叔,夏辰心里也顿感几分亲近,不过一想自己穿越以来认了这么多大哥,她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在现代她就特有哥们缘,这回扮成男装,怕是更没啥机会走桃花运了。 “对了辰儿,我听说你搬去祖宅其实是被你大伯父赶出来的,他还说你……”卫寒没有说下去。 夏辰嗤笑道:“他还真以为我喜欢住在夏府了!其实夏府那点家产,我真没瞧上眼。哼!最好他能替我找出那个所谓的爹来,我马上改名换姓。” 卫寒笑道:“辰儿果然有志气,不过改名换姓这种事还是免了吧,毕竟你才是夏家的嫡亲血脉。” 岳飞云拍了下桌子:“他竟做出这种事来,家父可是再三叮嘱他照顾好你的。” 夏辰一挑眉:“照顾?他的确很‘照顾’我,希望我变成养尊处优的公子哥,科考前夜派人放火想烧死我。”说到这儿她凤眸一眯:“想他们现在已知道我还活得好好的了。” 岳飞云道:“辰儿,原本我该马上帮你解决此事,但我刚回安阳城,许多事急于处理,只好暂且委曲你几日了。好在你现下住在我这边,绝对没有人再敢动你。” 卫寒干笑道:“飞云,你这还真是豪言壮语啊,你要怎么解决?莫忘了夏忠扬有严太尉做靠山已今非昔比,更麻烦的是辰儿也是夏家人,万一处理不好,辰儿也会受牵连。”家事有更难办,这事他已想了不是一天两天,但也没有个万全之策。 岳飞云道:“所以我才说等几日,到时我们再仔细计划一下。” 夏辰看着月娘走进来起身道:“这事我已有打算,当然少不了要请两位帮些忙。现在呢先填饱肚子。” 此时夏家上下的确都已知道了祖宅失火之事,并似乎并没有人被烧死,原本钱氏还心存一丝侥幸,但听曹妈妈提起在街上遇到夏辰的事,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 而自打与那位吴公子聊过,她便开始坐立难安,越想越觉得夏辰不是一般孩子,小小年纪就已有这么深的心机算计,再过三五年会变成什么样她几乎不敢想,最重要的是他现在已有相当可怕的人脉,单是能请动风月公子就已不简单,何况还有多位世家公子邀请过他。 用过午饭钱氏便把孙氏叫到自己房中,示意左右退下开口道:“妹妹,这次的事你怎么说?” 孙氏讪笑道:“这……具体情形我也不清楚,但孟护卫明明说屋里有人,他还在外面上了锁。” 钱氏哼道:“那人还能长了翅膀飞了?”说到这她斜眼瞥着孙氏:“咱们不会是被那姓孟的骗了吧?” 孙氏冷笑道:“他敢,他不把这事儿办妥,就别想与雅蓉订亲。” 钱氏眼珠一转:“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算盘,他就是把事办成了,癞蛤蟆也吃不到天鹅肉。不过此事到底委曲了雅蓉,回头我会向老爷说,一定让他替雅蓉择一门好亲事,凭她的姿色不愁嫁不到个如意郎君。“ 孙氏巧笑道:“哎呀,那就劳烦姐姐费心了。” 钱氏道:“我答应你的事从来没食过言,你答应我的……自己看着办!” 孙氏忙道:“姐姐只管放心。” 这时张妈妈敲着门急切地道:“夫人、夫人。” 钱氏道:“张妈妈,你进来吧。” 张妈妈一进屋看到孙氏也在,福了一福:“三夫人在,那老奴待会儿再过来。” 孙氏很是识趣,起身道:“我这就回去了。” 见孙氏离开,钱氏冲张妈妈道:“都多大岁数了,还这么毛毛躁躁的。打听到那孩子的下落了么?” 张妈妈来到钱氏身边:“夫人,我今儿去祖宅那边,见有一帮工匠在砌屋子,我一打听那管事的,他说屋主并不姓夏,而是姓陆。” 钱氏眼睛一瞪:“你说什么?主人姓陆?你莫不是找错了地方吧?” 张妈妈一拍大腿:“夫人,老奴还没老糊涂,祖宅怎会记错,再说那院子还能看出刚失过火。” 钱氏略一思忖:“你可见到屋主了?” 张妈妈道:“屋主虽没见着,但见着屋主的公子了,是个相貌挺周正的青年,说话也是客客气……” 钱氏瞪了她一眼:“我管他长好长赖,你倒问没问他可有房契?” 张妈妈道:“自是问了,他还拿给我看了,他说是从一中年妇人手中买的。” 钱氏忙问:“那中年妇人姓什么叫什么?” 张妈妈摇摇头:“他说不方便透露,因为对方请他保密。” 钱氏站起身在屋里来回走了几圈:“那你问没问他是在失火前买的还是失火后?” 张妈妈想了下:“听他说买下还没等来收屋子,就失火了,他还说本也准备拆了重建,火一烧倒省了许多事,而且火烧旺运,又去霉气,是好兆头……” 张妈妈自顾说着,钱氏的脸色却越发阴沉:“那你就没打听下辰儿和月娘的去处?” “打听了不少人,但没一个知道的。” “行了行了,你下去吧。”钱氏不耐烦地挥了下手。 “是。”张妈妈说着退了出去关上房门。 钱氏将拳头攥得紧紧的:“好你个孙氏,难怪你巴巴地来找我谈合作,原来竟是已得到了房地契,想用这手段打消我对你的怀疑啊,你以为老娘那么好骗!” 孙氏随后自张妈妈口中知道了这些事,她沉思片刻问:“张妈妈,大夫人听了这些后什么反应?” 张妈妈略一回想:“大夫人一开始显得很惊讶,后来……似乎有点生气,但她什么也没说。” 孙氏哼道:“装模作样!我说她这么痛快就答应给英儿试题,还说哪个成为生员全看天意,并且只要我除掉辰儿便分我三分之一的田产打理,原来她竟是暗里把田产卖了!” 张妈妈越听越糊涂:“三夫人,老奴这就听不明白了,大夫人卖了田产拿什么养活夏府的人啊?” 孙氏白了她一眼:“你呀,难怪大夫人不肯让你接掌管事,你这脑子还真是不转弯!大夫人算计得可是精呢,其一勇儿和英儿都考中,这生员一定是勇儿的,这事儿他们一定早打点好了,不过是送我个顺水人情。其二她先卖掉这田产,待与我分算后,她再用手里的钱去购置新的,我帮她除去心头之患结果只闹个一场空。” 张妈妈倒抽了口气:“三夫人既然知道,为何还要答应大夫人呢?” 孙氏轻哼道:“你呀,自个儿慢慢想去吧。”想让自己的儿子成为生员至少要保证儿子先考过童试不是,将来勇儿若有个意外,生员自是落到英儿头上。至于田产,她只是想试探一下钱氏是否真的到手了,她曾一度怀疑徐老太君是不是暗暗交给夏辰了! 宅地契已在钱氏手上,这事还真有点不好办,至于夏辰,他虽然聪明,但一没能参加科考,二没能得到家产,三已被逐出夏府,怕是半点指望不上了。 原本她并不急于解决夏辰,因为他的首要敌人是夏忠扬和钱氏,但事已至此,孟护卫这边总要有个了断,他杀得了夏辰固然两全其美,杀不了他自己也会惹上麻烦!哼!那点儿家底儿还想娶我女儿,真是痴心妄想,也不撒泡尿自己照照。 这时丫环在外面敲门道:“夫人,孟公子过来了。” 孙氏瞥了眼张妈妈:“你先回去吧,小心点。” 孟护卫一进门施揖道:“夫人找我有事?” 孙氏哼道:“你自己事情办得怎样心里没数么?” 孟护卫道:“我……夫人放心,我会马上把他解决掉。” 孙氏抬了抬手:“既然你都清楚,我也不再多言,事情办好前你都不用来夏府了。” 第一百二十章 人心不足 晚霞、红花,庭院中一片绯光流彩,风中的燥热已渐渐消退。 夏辰打了套拳活动开筋骨,取出弓箭对着事先系在树枝上的几个铃铛练习。 暮色渐深,夏辰将最后一个铃铛射落,便听院门口处传来两声叫好。 岳飞云和卫寒不知何时过来的,夏辰刚刚精神全集中在那铃铛上,所以并没注意。 卫寒走过来:“辰儿,你的箭法竟如此精湛,这么昏暗的光线竟能不偏不倚地射中头发丝样的细线。” 岳飞云道:“是啊,我练箭多年,也不敢说能有这般造诣。” 夏辰笑了下:“运气罢了。” 卫寒笑道:“哎呀,太阳打西边出来的么?辰儿竟变得谦虚起来了。” 夏辰向西瞥了一眼:“不是打西边出来,而是打西边落下。”说罢双臂环肩:“你们这会儿来有事吗?”这两人用过午饭便走了,眼见天色已晚怎又回来了。 岳飞云苦笑道:“这是我的家,难道我非要有事才能回来?” 夏辰凤眸一挑:“可你不是住在大将军府么?” 岳飞云道:“我这次回来会住些时日,早打算将这府邸打理出来,不然我今日怎会来呢!” 夏辰实想不出有什么理由不许岳飞云回自己家住,好在这府邸够大,出入也不必走同一个门。“你想回这边住自是随意,如果你觉得不方便我可以……” “辰儿,我早说你尽管放心住这,而我也希望你住在这儿。”岳飞云忙道。 卫寒道:“辰儿,飞云的箭术武艺都在我之上,有他指点,你练武绝对事半功倍。” 夏辰觉得这实在是个好机会,虽然她不需要有人指点招式,但练武想进步最好的办法就是与高水平的人切磋。 “那辰儿就继续在此叨扰些时日了。” 岳飞云微微一笑:“辰儿,我暂时找不到好厨子,我觉得月娘的手艺甚是不错。” 夏辰闻言一阵哭笑不得:“岳大哥不嫌咱们这粗茶淡饭,我就让月娘多准备些。” 卫寒忙道:“也带我一份儿。” “要吃可以,不过你得付饭钱。”夏辰甜甜一笑。 卫寒高呼:“不公平,辰儿你偏心。” 月娘端着茶自屋旁的夹道走过来:“我备了茶点,两位公子可要尝尝?” 夏辰看了眼天色:“进屋坐吧。”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与岳飞云同住一个屋檐下,更无聊、更无奈的是卫寒竟也来凑热闹。 隔天一早来送洗脸水的竟是王妈妈,夏辰一边挽起衣袖一边道:“王妈妈,你这伤还没好,不妨多休息几日。” 王妈妈道:“不过是皮外伤,已经不碍事了。何况老奴是个劳碌命,躺多了反觉着腰酸背痛。” “那随你吧,只是别太累着。” 王妈妈突然跪倒在地道:“三少爷,老奴有罪,老奴恨夏家人,所以心里总觉着夏家没一个好人……若、若早知道三少爷如此宅心仁厚,老奴一早就把那些东西交给三少爷了!可惜……” 夏辰故作不明:“哪些东西?” 王妈妈面上说不出的惭愧心痛:“宅地契。” 夏辰微微点了下头:“你起来说吧。” 王妈妈讲述的经过和夏辰想的大概一致,同时对王妈妈道出昔年的遭遇。 王妈妈咬了咬嘴唇:“我十四岁时被卖到夏家做丫环,被安排侍候夏秋棠的二房,也就是夏忠扬和夏飞扬的生母萧姨太。十五岁那年夏天一个晚上,我正在房中洗澡夏秋棠闯了进来。”说到这儿她拭了拭眼角:“事后,他说会收我做妾,可、可直到我发现自己已有身孕去找他,他扔了五两银子给我,让我去把孩子打掉。” 对于夏辰来说,这种桥段一点也不新鲜,大户人家的婢女在那些主子们眼里就是自己的私产,想怎么对待就怎么对待,出了什么事不仅不会有人为她们作主说话,还会反说她们行为不端,轻则一顿打骂,重则便是各种屈辱致死。 王妈妈继续道:“我虽暗暗把孩子打了,但却被萧姨太看出了端倪,她将我打得遍体鳞伤,我实在受不了,但我知道若招出那人是夏秋棠会死得更惨,于是我说那人是我表哥,呜呜……”她哭了一阵:“可我怎么也想不到夏秋棠听了萧姨太告状,让人把我表哥一顿毒打,并欲将我沉井。” 夏辰听到这儿终于明白那两名禁卫军欲推王妈妈入井时,王妈妈为何会突然喊出那样的话了。而这一切让她心中极为愤慨,这世上只许周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人太多,夏秋棠正是其中之一,他占了王妈妈身子却不给她任何名份,甚至可以说提上裤子就变了脸,但他却不许王妈妈和别人好,他心理上觉得那是给他带了绿帽子。 王妈妈深叹了两口气:“幸得徐老太君说情,可我表哥伤好后成了废人,我被赶到厨房去做杂役。四年后萧姨太生夏飞扬时难产而死,隔年夏秋棠战死,我才算重见天日。” 夏辰点点头:“王妈妈,这么说来你一直都恨极了夏家的人是么?”她在心里试想若换作自己,也绝不会放过夏家任何一个吧。 王妈妈道:“起初这恨比海深,但老太君对我一直很好,你爹娘也都是好人,渐渐地我也想就此认命了,但他们害死了老太君,而我竟无意间得到了房地契,于是我又起了报复之心。” 夏辰瞧着王妈妈:“仇和爱就像埋在土里的种子,一旦环境合适就会生根发芽。” 王妈妈点了下头:“三少爷形容得太对了,可我现在觉着这一切都因人心不足啊。” 夏辰微微一笑:“人心不足蛇吞象!没错。”一个饥饿的人会想有两个包子就够了,但吃完两个包子他会想要一桌丰盛的饭菜,有了丰盛的饭菜便想要山珍海味……人本就是一种贪得无厌的动物。 王妈妈释然一笑:“这一次我真地是认命了。当年是我害了表哥,那些钱全当弥补吧,我以后会全心全意服侍三少爷。” 夏辰道:“想开就好。月娘应该把早饭备好了,你去问问岳公子是过来用饭,还是给他送过去。” “是。” 第一百二十一章 西北风 王妈妈离开后,夏辰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如果她早知道这些事,至少会留点银子给王妈妈他们。也不知柏老实现在的情况怎样了,若有机会碰上,不妨给他些银子让他回乡下安身度日。 岳飞云和卫寒过来和她一起用的早饭,然后他们说有事要办便走了,夏辰休息片刻练了会儿刀动前往古玩店。 来到街口时已近晌午,夏辰抬眼望去,只见蔚蓝的天空下,红花绿柳、酒肆茶楼,这古香古色的情景总令她有种恍然若梦之感。她下马信步走在街上,尽管不是头一次来,但街上的人,店铺里的东西仍感新鲜。 刚从一家糖果店出来,便见不少人快步向前方聚去,她抬眼一看,只见一家酒楼门前已围了不少人。 这时刚好有两名青年经过她身边,其中一个道:“这次风月公子真地是遇上麻烦了。” 另一个哼道:“他也是的,再怎么也不能和严公子那帮人较劲啊。这年头有钱到底不如有权势的。” “快走快走,晚了许就没热闹看了。” 夏辰听到这儿把马往一旁的店铺前一栓,快步奔向那酒楼。 门前已围得水泄不通,所有人都伸长脖子向里张望,但却没有人敢进去。 酒楼门口并排站着八名带刀侍卫,夏辰一看这几人服色,便知秦贵杰和那高公子也在,并且有两名侍卫穿得竟像极了夏府的。 从之前那两人的对话夏辰不难想象花漫楼这次大概是与严公子那帮人对上了,冲围观的人数来看,事出已有些时候,并还没有结果。 “你们猜谁会赢?”人群中有人低声道。 “哼,我看全是有钱烧的,动不动就要包下整个酒楼,这回针尖对上麦芒了。” “我想风月公子这次脸面是丢定了,严公子可是官呐。” 夏辰不再听这些人你一言我一语,她已心中有数,直接冲酒楼的大门走去。 八名侍卫同时伸手阻拦,其中一个道:“三少爷!” 夏辰见这说话的侍卫极为面善,猛地想起这人正是夏府的护院之一,那日夏家两姐妹落水时,他曾过来帮忙救人。“莫非我堂兄也在?” 那侍卫点头道:“正是大少爷。” “哦……”夏辰拉了个长音儿,心道夏怀勇竟和这帮人混在一处了,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她扫视了几名侍卫一眼:“里边几位公子都是我朋友,我进去打个招呼。” 这几名侍卫有人见过她,也知严公子等人都将她视为上宾,于是闪身让开路,夏辰刚要进去却有一只手臂拦住了她:“三少爷留步,你难道忘了自己现在是何身份了么?” 夏辰侧头一瞥,拦她的人竟是夏府另一名侍卫:“你既然叫我三少爷,你说我是什么身份?” 夏府的侍卫道:“三少爷,小人这样叫是给你面子,你因何被逐出夏府还要小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吗?” 夏辰回手一巴掌扇在他脸上:“你倒是会见风使舵,不过现在就想在我面前耍威风未免太早,夏忠扬一天没把我逐出门户,你就还得恭恭敬敬管我叫三少爷。”她准备把事情闹大,闹到夏府的人耳中。 “你……”那侍卫刚说出一个字便张嘴吐出一口血水,当他看到血水中带着两颗牙,盛怒的眼神在移向夏辰时已化为恐惧。他一直瞧不起这个三少爷,他一直以为夏辰不过是从乡下来攀富亲戚的。 夏辰抽出手绢擦了下手,然后将手绢丢在地上迈步上了台阶,此时已没有敢阻拦她,莫说她身份如何,就凭她一巴掌能打掉人两颗牙的功夫,在场的没一个敢说自己有这本事,那可是巴掌不是拳头!要知道牙齿在嘴里,手掌和面皮又都是软的,得多大的手劲或者说内力才能达到啊。 夏辰自己也有点意外,虽然她自知用了不小的力道,但也不至于把对方的牙打掉啊,暗暗一捏手指,她便明白了,原来是手上的戒指起了作用。 推门跨入厅堂,便见严世铭、秦贵杰、夏怀勇坐在一张桌旁正在用饭,而花漫楼和绮云站在厅中,那高公子正拿手要去拍花漫楼的脸,听见门响转过头:“哟,这不是夏公子么。”说着邪气一笑:“我好像说错了,听说是姓王吧?” 夏辰知道他这是在奚落自己,但她此时却无法理会他,因为她看到花漫楼苍白到已接近透明的脸。 秦贵杰冲高公子呵斥道:“高胜!你怎么说话呢!还不快请夏公子坐。”说罢起身冲夏辰拖了一揖:“上次一别,我一直想邀请夏公子一同去游湖,但近日忙于科考之事抽不开身,不过你我到底是有缘,竟在此巧遇。” 高公子见秦贵杰竟如此客气,再者表面上他是秦贵杰的朋友,实际上和仆人差不多,秦贵杰的话就是命令。他转身冲夏辰躬身赔笑道:“夏公子请吧。”语气却明显不若从前客气。 夏辰心道这高胜绝对是个彻头彻尾的势利眼,和那个侍卫一个德行。“在下与风月公子有约在先,几位的盛情心领了。” 高胜立即笑道:“风月公子自己都在喝西北风,拿什么请你啊,夏公子还是到咱们这边用饭吧。” 夏辰露齿一笑:“高公子有所不知,我正是来尝尝这西北风是什么滋味的。” 所有人闻言都愣住了,秦贵杰先反应过来:“夏公子真会说笑。” 严世铭和高胜,以及夏怀勇都跟着道:“是啊,夏公子真会说笑。” 夏辰的表情却极为认真:“几位既然不信我也没办法。”说罢走到花漫楼身前:“风月哥哥,实在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花漫楼露出一丝苦涩的笑:“辰儿,我的确等了你很久。” 夏辰道:“我发现有个地方的西北风可比这里的好,我们不如去那里。这里的有股子怪味,实难下咽。” “既然如此,咱们就换个地方。”花漫楼亦说得极认真。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两人真地在讨论什么美酒佳肴呢,就连在场的人都不禁怀疑起这西北风是不是什么菜名了。 “几位慢用,我和花公子要换一家。”夏辰说罢与花漫楼向门口走去。 严世铭冷声道:“慢着!风月公子,咱们这酒你可还没陪完呢!” 第一百二十二章 得不偿失 夏辰感觉花漫楼停下了脚步,也跟着停下来,她发现花漫楼的眼神无比冰冷却又似要喷出火来,而他的身体紧绷,指节被捏得咯咯作响。他一字一句地道:“严公子!你莫要欺人太甚,我已将此地让与你,你还想怎样?” 严世铭大笑道:“风月公子,你这话似乎说错了吧?酒楼是你的,有道是来者是客,我不过让你敬几杯酒,这也算难为?我严世铭想找人倒酒,多少人跪着都愿意,我让你站着侍候你却都不肯,你这罪臣之子竟比许多官架子还大啊。” 夏辰扭头道:“严公子,你知不知道我和花公子因何非要喝那西北风啊?” 严世铭不知夏辰耍什么花样,生怕着了她的道,所以闭口不言,只以询问的眼神看着她。 夏辰胡作神秘地道:“想必你们都知道风月公子的医术高明,却不知他还是个用毒高手吧?最近呢他在研究一种无色无味的毒药,而他不小心沾到了这种毒药,为了避免误食此毒而肠穿肚烂,只好暂时只喝西北风了,那我既想陪他一起用饭,也只能客随主便。” 高公子听到这儿手上的酒壶“啪”地一声掉在了地上,摔了个粉碎。 严世铭几人的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似乎刚刚吃下的东西就是那穿肠毒药一般。 秦贵杰深呼一口气:“我们也已吃饱了,夏公子和风月公子慢走。” 离开这酒楼,花漫楼竟如虚脱一般,额上汗如雨下,连脚步也有些不稳,夏辰将他扶上马车,倒了杯茶递给他。 花漫楼摇摇头闭上眼睛,胸膛剧烈地起伏着,身体了阵阵发抖,嘴角慢慢渗出一丝血迹。 夏辰心知他今日必受了极大的侮辱,换作自己可能早就动手了,但他选择了忍,尽管一切令人难以忍受。她伸出手握住他的,希望能给他些安慰。 花漫楼的指尖冰冷,掌心全是汗水,不对,这汗水为何会这般粘,她翻开他的手掌一看,竟是血。 “风月哥哥,那些人不值得你这样。” 花漫楼叹道:“我本也不是为了他们这样。” 夏辰轻声道:“他们勾起了你的回忆么?” “嗯。”花漫楼反手将她的手握在掌中:“辰儿,今日谢谢你,若非你来,我可能会将他们都杀了。” 夏辰叹道:“幸好我来了,不然真是得不偿失啊。虽然我也巴不得他们死掉,但他们几人的命加一起也不如风月哥哥你的。” 花漫楼情绪稍缓,睁开眼凝视着夏辰的眼睛:“辰儿,你这些日子到哪儿去了?你可知我一直在,等你来?” 夏辰闻言心中一阵纳闷儿,绮云竟没告诉花漫楼自己去找过他两次么?“风月哥哥,其实我去找过你的,一次你出门了,一次是有贵客。” 花漫楼略微一怔:“你找过我两次?怎地没人告诉我?” 夏辰笑了下:“我想反正我还要去找你的,便没让门人转告。”她一向不喜欢搬弄是非,就算这事是绮云和门人从中作梗,她也不想花漫楼和他们之间生出嫌隙来,只是这其中原因她还是要找绮云问清楚,如果是为花漫楼着想便罢了,如若不然再教训她也不迟。 花漫楼瞧了她片刻一把将她拥入怀中:“辰儿,下次再来一定要让我知道,我还以为你……” 夏辰推开他:“浑身药味,你想熏晕我啊!”说罢拍拍他的肩膀:“想要少些烦恼,就少以为这、以为那的。身上有伤药吗?把手掌处理一下先。” 花漫楼一边擦着掌上的伤口一边道:“不是我喜欢自寻烦恼,实在是人心实在难测啊。” “难测就不要测了啊,有句话叫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还有一句叫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忧。” 花漫楼微微一笑:“好个今朝有酒今朝醉,我真羡慕辰儿的洒脱。”对于他来说,怕只是借酒消愁愁更愁,他多想自己像夏辰一样无牵无挂无忧无虑。而他希望她永远都能如此快乐。 夏辰被花漫楼看得有些不自在:“风月哥哥,你怎么会在这?又怎会碰上严世铭他们呢?” 花漫楼道:“我今日到这边找一个人,刚好到了用饭的时辰,我便想到那酒楼吩咐人准备酒宴再请那人来一起吃个饭。这酒楼本是花家的产业,而我又很少来,掌柜便自作主张让伙计称此酒楼有人包下了。” 夏辰道:“结果严世铭他们来了,非要在此用饭是么?” 花漫楼点点头:“不错,并且他们自伙计口中得知是我这个店主来了,所以要我替他们敬酒。” 夏辰自然知道那几人一定说了不少风凉话。“风月哥哥,莫把他们的话放心上。” 花漫楼道:“没事,他们虽嚣张却也不敢太为难我,而给客人倒杯酒也没什么大不了,只是我万万不能替严世铭倒酒,所以才僵持在那。” “嗯,我懂。” 花漫楼忽然笑了:“辰儿,你那西北风的故事当真是有趣,亏你想得出。” 夏辰眨了下眼睛:“这叫将计就计。” “对了辰儿,你怎会来这的?” 夏辰一拍脑门儿:“你不说我都给忘了,我还得去古玩店一趟,我答应那掌柜要帮他看着……”说到这儿她停了停:“风月哥哥,这事说起来有趣极了,你猜我要看着的人是谁?” 这时绮云停下马车:“公子,古玩店到了。” 夏辰惊讶地道:“原来你想见的人是展天?” 花漫楼玩味道:“莫非你要看着的人就是他?” 展天早打算夏辰过来后不予理睬让他知难而退,却不想他竟与花漫楼一起来的。“公子,我正想晚些去见你,你怎地亲自来了。” 花漫楼道:“我刚接到传书,说这批人出了点问题。本来我想亲自过去一趟,但我还有别的事要办,刚好接到你回来的信儿,所以这事就交给你处理吧。” 展天急切地道:“出了什么问题?” 夏辰道:“你们去内堂说吧,我来看店。” 展天冷着脸道:“有劳。” 第一百二十三章 怕了你 此时还未过正午,店中没有客人,夏辰便一件件品赏着柜台上摆的东西。 这时一名头发花白,身材矮小还略有些驼背的老者来到店中。 夏辰看他的装束和田间插秧种地的差不多,实不像会有闲钱买古玩这类物品的,但俗话说人不可貌相,她微笑着道:“老先生想买玉器还是摆件,我可以替你介绍一下。” 老者一双鹰眼四下扫视一圈落在她脸上:“我找展掌柜。” 夏辰听着他那沙哑并有些阴恻恻声音,心里有几分发毛:“老先生,展掌柜出门了,要三日后才回来,不如……” “我急着用钱没时间多等,这店里现在哪个说了算?你么?”老者的语气忽然变得很急切。 “稍等。”夏辰说罢扭头冲内堂喊道:“展公子,有位老先生找展掌柜。” 片刻展天自内堂出来看了夏辰一眼,又打量了一下那老者:“老丈找家父有事?” 老者道:“这店里现在可是你说了算?” 展天点点头:“是。” “那好。”老者说着自腰间拿出个布包往桌上一放:“我是来送货的,展掌柜不在由你来收吧。” 展天伸手打开布包,里边有一支发簪一枚翡翠平安扣。夏辰的目光立刻被那支镂空的银发簪吸引了,这簪子的做工实再精巧,而看其表面的氧化程度,这发簪的年代的出土时间并不远,仔细一瞧花纹里还沾了些尘土粉末,竟像是刚出土的。 “给个价吧,我急等着钱用呢。”老者催促道。 展天迟疑片刻:“在下并不精于此道,老丈还是等家父回来再拿与他看吧。” “那怎么行,我说了急用钱。再说我与展掌柜也是老朋友了,展公子只管做主。” 展天有些为难:“这……老丈自己说个价吧。” 老者伸出三根手指:“两件三十两。” 展天怎么瞧这两样东西都和破烂没啥区别,但他也知道古玩这种东西并非光鲜美观的就好。他看向夏辰:“你不是懂么?你觉得这价钱可合适?” 夏辰心道,你解决不了才肯问我啊!不过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她也懒得与他计较,最主要的是这老者明显狮子大开口。 “老先生,这发簪最多值三两银子,这平安扣玉质也极一般,五两银子已是多说,这价钱还是看在老先生与展掌柜有交情。” 老者一瞪眼:“怎么可能,我这可是费了好大功夫才弄到手的。” 夏辰微微一笑:“有些时候不一定费多功夫就能弄到好的,想这两件饰品也不是老先生祖传或珍藏,莫非?”她不再说下去,这时代盗墓的有,可一旦被发现便是重罪。 老者忙道:“八两就八两吧,其实我也不太懂。” 夏辰点了下头:“老先生若有怀疑,改日展掌柜回来,再来确认我是否少给了。” 老者伸出手:“银子?” 夏辰瞧了眼展天:“付钱啊。” 展天这才缓过神儿来拿出八两银子给那老者。老者接过银子便急匆匆地走了。 夏辰自言自语道:“碰上识货的,这发簪可以卖十两,这平安扣嘛,二十两差不多。” 展天闻言惊讶地道:“这么说这两件东西真地值三十两!你还真是过份,没看那老丈正等着这笔钱救急么?” 夏辰白了他一眼:“你的意思是直接给他三十两,然后这发簪和平安扣你带上?你别忘了,你是做生意,而且是古玩生意,一半会儿碰不上识货的人,别说八两,一两也没有!” 展天支吾片刻:“那也要看情况吧?你就没点善心么?” 夏辰叹道:“你这么大一个人,还是个山贼头子,竟然如此好骗!难怪展掌柜不放心。” “你什么意思?把话说清楚!” 夏辰道:“刚刚那个老头是个盗墓的,并且乔装改扮过,乍看他好像很穷,但手上那枚戒指价值就不只千两。” 展天一怔:“我不信!什么戒指能值千两?” 夏辰道:“月光石!不仅能避毒邪,黑暗中还会发光。” 展天面带疑惑:“你怎知道的这么清楚?” 夏辰微微一挑眉:“亏你还是弓箭高手,眼力怎地这般差,你没见刚刚他那戒指映在这青布上的影子是亮的么?”虽然大白天那点微光几乎可以忽略,但夏辰现在是什么眼力,岂能瞒过她。 展天一阵苦笑:“我现在不仅开始有点佩服你,也更怕了你。” “怕我?还更怕?” 展天点了下头:“是啊,你才多大,就有这种心机见识和手段!”从知道他杀了刘山并瞒过了自己的追问,他心里就对夏辰说不出的忌惮。 夏辰干笑道:“你多读些书,多动些脑不会比我差。再说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她微微眯起眼:“你只要乖乖听话,我保证不向展掌柜告你的状。” “哈哈!如此在下先谢过了。”展天闻言大笑道。 “你和风月哥哥要是聊完了,就去买些吃的回来吧。”说着她拿出一条丝帕开始擦拭那银发簪,虽然古玩要尽量保持原状,但在不损坏物品的前提下,必要的清洁养护也是有必要的。 “遵命。”展天朝他一拱手,离开柜台向外走去。 展天刚拉开门,夏辰叫住他:“喂,风月哥哥人呢?”既然聊完了,怎地不见他出来。 展天转回身:“他有些不舒服,我让他先在内堂小睡一会儿。” 候在门外的绮云刚好听到这话,进来问:“我家公子怎么了?” 展天摇头:“你不用担心,只是累了。” 绮云叹道:“我怎能不担心呢,我家公子近日心情一直不好,常常整夜喝酒,适才又……” 夏辰道:“展公子,你去买吃的吧,我和风月哥哥都还没用午饭,记得买口味清淡些的。”说罢看向绮云:“你进来吧。” 展天点了下头快步离开了。绮云却仍垂头站在门口,用眼角偷瞄了夏辰一眼,咬了咬嘴辰:“夏公子,你可和我家公子说了?” 夏辰道:“说你没替我传话吗?” 绮云轻“嗯。”了一声。 “我没说,但我想听听你的理由。”夏辰瞧了她一眼,目光随即回到那发簪上。 第一百二十四章 故人之托 绮云施了一礼:“谢谢公子。”然后迟疑片刻继续道:“我家公子自那日从夏府回来,整个人就变得怪怪的,好像在为‘朋友’而烦恼,后来我发现令他矛盾纠结的人正是夏公子你。” 夏辰点了下头:“而你怕我是个背信弃义之人,伤害到你家公子?” “不是的。”绮云急切地道。 夏辰道:“既然不是,为何怕我与你家公子再见面?” 绮云走到她身边小声道:“不是奴婢说公子坏话,也不是不希望公子你和我家公子成为朋友,我实在是怕。” “怕什么?”夏辰问。 绮云道:“我家公子经历了家变后,整个人就变得很冷漠,甚至有些不尽人情。大概五年前,有位姓尚的公子来求医,起初我家公子没有答应,但那位尚公子不仅风采绝代,才学和风度也非常人能及,他不仅没有丝毫不满,还帮了我家公子不少忙,渐渐地我家公子把他当成了朋友。” “这尚公子其实是另有居心?”夏辰问。 绮云点点头:“尚公子其实是为了花家祖传的医典而来。我家公子将医典借与他后,他整个人便消失了。” 夏辰道:“既然如此,怎不见大云国多出一位尚神医呢?” 绮云叹道:“他盗走医典后便改名换姓了,而就在两年前,我家公子找到他,并使其身败名裂。” “遇人不淑本是人生常有的事,既然这人已落得如此下场,你家公子应该不会再挂怀了才是。” 绮云又是一声长叹:“问题就在于尚公子后来服毒自尽,死前留了封信给我家公子,我虽不知信上写的是什么,但对我家公子的刺激却很大。我家公子自那以后不仅不再相信朋友,竟好似还恨上了这两个字。”说到这她顿了顿:“但最近几日他却把这两个字写了几千遍,然后又让我烧掉,我真怕他再受伤害,也怕夏公子你万一做了什么事令他误会,他会……” 夏辰微微一笑:“我懂了,放心吧,我既然不贪图你家公子任何东西,他便没有理由恨我呀。”她嘴上这样说,心里却在想花漫楼因为这件事,心中产生了阴影,自己还真得小心些,并多用点心对他。 绮云苦笑了下:“有缘的人,旁人拦也拦不住,奴婢真心希望夏公子与我家公子成为好朋友。” 夏辰点了下头:“我进去看看他。” 内堂没有床,只有一张躺椅,花漫楼此时就睡在这躺椅上。淡眉微楚,修长的眼睫在仍显苍白脸上投出两排暗影。 夏辰轻轻走过去,静静地瞧着,初见时那个有些狡黠顽皮的少年,竟经历过这许多心酸往事,只要不是铁石心肠,看着他现在略显憔悴的模样都会感到心疼,夏辰不是铁石心肠,所以她的心隐隐发疼。 花漫楼的睫毛颤动了两下睁开眼睛:“辰儿。”说着坐起身:“想不到我竟睡着了,什么时辰了?” 夏辰微笑道:“你才没睡多会儿,刚过晌午。我已经让展天去买饭菜了,你是再睡一会儿?还是起来洗把脸准备吃饭?” “我已睡好了。” 夏辰见水盆中有清水,拧了个手巾给他:“听绮云说你近来休息得不好,有心事啊?” 花漫楼摇摇头:“没有,都是在处理生意上的事。” “那也别太累了,能交给别人的就交给别人去办。” 花漫楼起身把手巾搭到架上:“对了辰儿,你来找我可是有事?” “嗯,是想问问你可知道幽冥盅这种毒的解法么?” 花漫楼神色一凛:“你怎会问这个?又是从哪听说幽冥盅的?” 夏辰见他神色如此反常,一时不知该怎么说才好了。“我……我有位朋友中了此毒,虽然毒性暂时得到了控制,但却无法根除。” “他叫什么名字,人在哪儿?”花漫楼急切地问。 “他叫商无尘,现在明玉楼。” 这时展天提着个食盒进来道:“饭来了。” 花漫楼道:“展天,我和辰儿有急事要出去一趟,饭就不吃了。”说罢看向夏辰:“带我去见他。” “好。” 坐上马车,花漫楼道:“要是饿了,吃些点心吧。” 夏辰苦笑道:“看你竟比中毒的人还急。” 花漫楼的眼神忽然飘得很遥远:“因为是受一位故人临终之托。” 夏辰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心道莫非就是那尚公子?可她却没把这话说出来,不然绮云难免受责备。“风月哥哥能解此毒?” 花漫楼叹道:“不能!一来这毒太罕见,我求之不得,二来我查遍医书,所找到的关于此毒的记载寥寥,虽然有一解毒之方,但……”说到这儿他又重重叹了口气:“我先看看他中毒的情况再想办法吧。” 夏辰点点头:“也好。” 花漫楼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商无尘岂非就是无尘公子?辰儿你是怎么认识他的?” 夏辰干笑一声:“这事说来话可就长了,而我一时也说不清楚。” 花漫楼微微一笑:“如此就不必说了。” 来到落梅居,敲了几次门都无人回应,夏辰耸了下肩:“看样子他人不在。” 花漫楼想了下:“那我们到马车上等一会儿吧。” 夏辰点了下头:“嗯。”她明知这商无尘啥时候回来都没个准儿,但花漫楼的心情她却也明白。 时间缓缓流逝,直到暮色降临,商无尘也没有回来。花漫楼目不转睛地盯着门口,夏辰看似睡了,其实她一直在听脚步声。就在两人都已认为商无尘不会回来之时,落梅居的大门却突然打开了。 夏辰猛地坐起身向车窗外一望,正对上商无尘那对黑亮的眼睛。 “是他么?”花漫楼问。 “嗯。”夏辰话音刚落,花漫楼已跳下马车飞身掠向商无尘。 “风月哥哥!”夏辰边喊着跟了出去。 商无尘看到家门外停了辆马车已经很意外,而马车中忽然有道白色的身影向自己急冲过来,他想也没多想抽出腰间的软剑,手腕一抖,数道剑光罩向来人。 第一百二十五章 造化 花漫楼只想着别让这人再从自己眼前溜走,完全没料到对方会突然向自己出手,并且他此时全力施展身法,想转身或避开已来不及。 眼见花漫楼就要伤在剑下,夏辰惊呼一声:“小心啊。” 商无尘余光瞥见跟在这白衣少年身后的人竟是夏辰,就地一个旋身硬生生地收回剑,瞪视着花漫楼一向冷漠的声音也有了一丝怒意:“你不要命了么!” 花漫楼脸上丝毫没有惊恐之色,眼神就好似看着失散多年的兄弟:“你是尚无痕的胞弟?” 商无尘的身体微微一抖,却没有正面回答:“你是谁?” 夏辰道:“商公子,你应该听说过风月公子吧?他想看看能不能帮你解毒。” 商无尘瞥了她一眼:“风月公子的名号我自然听过,但知道我与尚无痕是何关系的人,就只有我兄弟二人,而我大哥已过世了。” 花漫楼道:“在下正是听无痕提起过你,而他的死……” 夏辰用力拍了下花漫楼的肩头:“风月哥哥,过去的事咱们能不有晚些再慢慢说,眼下替商公子想办法解毒才是首要的吧?”说到这儿她微笑着看向商无尘:“商公子是不是请我们进去再说啊。”她瞧着商无尘似并不知兄长的死因,那这事就这样过去最好,花漫楼为此伤心自责那么久,商无尘若知道会不会视他为杀兄仇人且不说,必然也会痛苦不已。 商无尘作出邀请的手势:“请进。” 来到堂屋,花漫楼替他诊过脉,夏辰迫不及待地问:“风月哥哥,怎么样?” 花漫楼抬眼看向商无尘:“方便让我看看你的脸吗?” 夏辰见商无尘在犹豫,背转过身去:“想来商公子不会讳疾忌医,我不看便是。” 片刻听着花漫楼语带惊喜:“商公子若非得到了灵丹妙药便是曾遇过绝世高人吧?这毒性并未扩散,短时间内也不会有性命之忧。” 夏辰问:“风月哥哥,这样你就可以慢慢帮商公子配解药了是吗?” 花漫楼见商无尘带好面具:“辰儿,你转过身来吧。” 商无尘叹道:“想必此毒风月公子亦无能为力。” 花漫楼摇摇头:“不,我已有信心替你医好,只不过……” 夏辰忙问:“不过什么?是需要的药材不好弄吗?” 花漫楼点了下头:“嗯。”然后他凝视着商无尘:“想来你已找到凤血,至少是能代替凤血的灵药,不然这毒不可能还未侵入你的里肌脏腑,但这幽冥盅到底不是一般的毒,又是种在面上,所以脸部的毒伤才会如此严重。” 商无尘的唇角微微一扬:“风月公子果然名不虚传,我的确找到了能代替凤血的——人血。” 花漫楼和夏辰闻言同时一怔:“人血?” 商无尘道:“正是,但不是什么人的血都可以,原本这鸾血也已有些着落,但,造化弄人啊。” “此话怎讲?”花漫楼忙问。 商无尘迟疑片刻,目光有意无意地在夏辰身上瞥过:“风月公子必然知道鸾凤都是传说中的神鸟,而方中所说的鸾凤血有雌雄阴阳之意。” 花漫楼点点头:“我也想到了,只是我连其一也未寻到,所以一直在怀疑世间是否真有这两味药。现在知道商公子你已得其一,那么就不怕找到不其二。” 商无尘叹道:“只怕是难了,在下寻觅多年,可惜拥有鸾血的人却是男儿身。” 花漫楼闻言不胜惋惜:“当真是失之毫厘差以千里。” 夏辰嘀咕道:“男女之别怎能说是毫厘呢?不过我也认为风月哥哥之前那句话有理,能找到其一,就不怕找不到其二。” 商无尘道:“人海茫茫,得其一已属不易,这其二……” 花漫楼一抬手:“商公子,不知此人现在何处?如果取其血配以药材调之阴阳,就算赶不上真正的鸾血,也必于你有补益。” 商无尘摇摇头:“此事还是罢了,若此人有丝毫闪失,我万死难辞其咎。” 花漫楼道:“想不到商公子如此宅心仁厚。你且放心,在下确保此人性命无忧。”说到这他声音忽然变得低沉阴冷:“况且就算要取的不是血,是人心,在下也会为你拿来,这罪孽也由在下来承担。” 商无尘眼中立刻生出疑惑:“风月公子,你我素不相识,你为何?” 夏辰道:“我想风月哥哥和你的哥哥必是知己好友,你哥哥想来和他说过你身中幽冥盅之事,而他医术高明,你哥哥却英年早逝他却无能为力,自然希望医好你完成你哥哥的心愿啊。”说到这儿她冲花漫楼微微一笑:“风月哥哥,我说的没错吧?” 花漫楼深深看了她一眼:“是。”他明白她的好意,况且大错铸成,此时医好商无尘才是最重要的。 商无尘道:“风月公子,你却误会我的意思了,我并非怜惜此人性命,只因此人是我一位恩友极为在意的。不然我还没查出哥哥的死因,并肩负国仇家恨,但有一丝可能,我也不会放弃一试。” 花漫楼轻吐一口气:“我懂,我又何尝不是。”为了报仇必须活下去,好好地活下去。 夏辰道:“商公子,你却忘记提了一个仇人,就是给你下毒的人。” 花漫楼道:“我也正想问,这下毒之人竟将毒种在公子的面上,实是不想给你任何活命机会,想来与你也有着不共戴天之仇。”如果在胳膊上、腿上,必要时刮肉断肢也能保住性命,毒种在脸上只要一扩散就会伤及脑髓,他定然活不成了。 商无尘像是在躲避着什么似的垂下眼帘:“我一直在查。” 花漫楼深深地凝视他片刻:“如果你找到害死令兄的人一定要告诉我,我要让他生不如死!” 商无尘起身:“这事就不劳烦风月公子了。能否借一步说几句话。” 夏辰见这两人去了庭院,撇了下嘴自言自语道:“有什么事还怕我听啊,你们之间那点事我心里早有数。今日若不是我替你们和这稀泥,你们现在八成都打起来了。” 嘀咕完她又不禁好奇起来,这两人明明也才相识,应该不会有什么掏心的话要说,之所以要背着自己,莫非要谈之事与自己有关? 第一百二十六章 别说 夏辰立刻屏气凝神,暗暗运起自风神斩上读来的内功心诀,渐渐地感到周围的空气在流动,震动,接着她听到商无尘在说:“风月公子,你精通医理,这种事你可有合理解释?” 花漫楼道:“这世间岂非有太多奇事怪事,就如你说那人的血驱你身上的毒有奇效,但别人的血却不行。” 商无尘叹道:“是啊,并丛自饮了他的血,我的五感比从前敏锐了两倍,功力也提升了一大截,所以尽管我相信你与家兄深情义厚,也不能告诉你此人是谁。” 夏辰心道,算这商无尘聪明,若这事传出去,那人岂非成了西天路上的唐僧,但遇上个人就想吃他的肉喝他的血。 花漫楼道:“你说找到另一个有灵血之人靠的是一种奇妙的感应,只可惜他也是个男儿身是么?” “嗯,我能感觉到他身上不同寻常的灵气。”商无尘顿了顿:“他本人却似并不自知,而我那位恩友比我所感应到的明显强烈很多。让我想不明白的是他们并非兄弟,甚至不可能有半点关系,这岂非怪事么?而我那位恩友紧张这个人甚于他自己。” 花漫楼道:“这倒没什么好奇怪的,物以类聚,假设你是这样一个特殊的人,感觉到世上还有一个与你一样的人,你会不会千方百计找他?并且保护他?” “会!”商无尘斩钉截铁地道。“可我毕竟不是他,所以实难理解那是种怎样微妙感觉。” 花漫楼道:“我曾听你大哥说过,你中毒时他亦感到脸上刺痛难忍。” 一阵沉默后,商无尘道:“风月公子,你真的能保证取那人的血却不伤他性命么?要知道这血在要三日内取九次,每次一碗,一般人如何受得了?” 花漫楼道:“你那位恩友不是没事?何况我现在只需取少量来试试能否有效,如果可以我自会备足药材保他性命,实在不行我再替你另想办法。” “这……好吧,我说的那个人就是夏辰。” “你说什么!”花漫楼惊声道。 夏辰听到这儿一阵愕然,闹了半天这个有鸾血的人竟是自己啊,那商无尘不是有救了?可是九碗血光想就一阵阵肝儿颤,就算不要了她的命,也够她受的。而她心神一乱,这两人接下来说些什么她便没有听清。 她刚调整好气息,商无尘和花漫楼推门走了进来。花漫楼道:“辰儿,时候不早了,我们这就回去吧,我还要替商公子配药。” 夏辰一点头:“好吧。”她想花漫楼如果有需要,定会对自己说,到时看情况再做决定。 花漫楼将马车内的风灯点燃,罩上灯罩:“辰儿,一定饿坏了吧?回山庄我马上让人准备饭菜。” 夏辰摇了下头:“让绮云拐个弯先送我回去吧,晚了月娘又要惦记。” 花漫楼迟疑片刻:“辰儿,坐我这边来,我有件事想和你商量。” 夏辰想他定然是说取血的事,起身改坐到他身旁:“说吧。” 她话音刚落,花漫楼闪电般伸手在她身上连点了数下,夏辰便感到体内气血一滞,不仅不能动,竟连话也说不出来,她张大眼睛疑惑地看着花漫楼,希望他能给自己个解释。 花漫楼却垂头避开了她的眼光,过了一会儿自袖出取出一个药瓶倒出一颗药丸:“辰儿,我这样做实在有不得已的苦衷,你服下这粒百日醉,好好睡上几日,醒来一切就都过去了。”他在说这话时仍旧眼光低垂,说罢伸手捏开她的下巴,将那药丸喂入她口中。 药丸在夏辰口中慢慢化开,她觉得嘴里又麻又苦,想吐却偏吐不出,只能咽下去。 花漫楼伸出手拦住她的肩头,让她的头靠在自己肩上:“辰儿,困的话就睡吧,月娘那边我自会派人通知。” 夏辰心中暗暗叫苦,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现在已不在夏府住,而她更恼火他选择了这种方式,其实她已决定帮商无尘,不管怎么说此人于她有恩。而既然那个有凤血之人活得好好的,自己有花漫楼这个名医照顾更不会有生命危险,可她想要等几日,等她处理完夏府这边的事。 一股困意袭来,她觉得眼皮儿有些发沉,头脑也有些混沌,而到了现在花漫楼都不肯正视她,她无奈地闭上眼,事已至此,还能怎样。 不知过了多久,夏辰突然恢复了意识,而她第一感觉是眉心一阵阵发热,一股股暖流缓缓流遍全身,说不出的舒服,她微微睁开眼,发现自己还在马车上,马车还在走,这说明还未到风月山庄。 花漫楼忽然转过头来,夏辰忙闭上眼装睡,她实在满肚子的怨气,也怕花漫楼知道她没有被迷到再点她的穴或是再给她吃迷药。 花漫楼缓缓抬手轻抚着她的脸颊:“辰儿,对不起。我怎么也没想到拥用鸾血的人是你!为了不让你害怕为难,我再三思量这种方式最好。”说到这儿他长叹一声:“我实不想你受半点伤害,可我为了替自己赎罪,为了完成自己的心愿却要……我,我算什么名医,我就是个自私无能的混蛋!” 夏辰听着他不停在自责,心中的气也消了几分,这时一滴泪珠滴落到她的手背上,说不上是凉还是烫,却令她的心莫名的抽疼。 “辰儿,待替商公子解完毒,不论你怎样怪我或要我怎样,我花漫楼若有一点迟疑不得好……” “别说!”夏辰听他要发毒誓心中一急竟说出话来,而她此话说完,才发现自己血气已畅通,困意也早消失无踪,于是她坐直身体:“风月哥哥,虽然我不信誓言这种东西会灵验,但毒誓能不发最好不发。” 花漫楼看夏辰像没事人似地坐起身,着实被吓了一跳:“辰儿你怎地这么快就醒了?” 夏辰反问:“那风月哥哥以为我该睡多久?”虽然已不银怪他,但说出这话时的语气却仍有些堵气的味道。这人再这么自以为是一厢情愿,她真是要和他绝交了,他知不知道他差点坏了她的大事,而她一向不喜欢别人以为她会怎样,替她做决定。 第一百二十七章 宁可 花漫楼道:“这……若无我的独门解药,你就算不睡上十天半月,五六日绝没可能醒过来,而这才不到一刻的功夫……难道我拿错药了?但你的穴位又是怎么解开的。“花漫楼已有些语无伦次。 夏辰想了下:“或许是我的体质和常人有异?”她想用这方式套套花漫楼的话,因为她也十分好奇为什么自己的血和别人不同,而商无尘曾提过感官加强和功力提升之事,自己也有同样的经历,她一直怀疑花漫楼给她吃了什么灵丹妙药,如果真是那样或许不必非取她的血不可了,至少不用那么多。 花漫楼沉思片刻:“应该是这样了没错了,想你上次中了炎蝎的毒不也安然无事么?” 夏辰一挑眉,怎么这问题给他扔回来了似的呢。“风月哥哥,难道不是你给我吃了什么解药?” 花漫楼道:“我虽给你吃了些缓解毒性的药,但那根本解不了你身上的毒啊。后来岑少泽将我打伤,我没办法替你行针逼毒,你却奇迹般地不医而愈了,只是眉间多了这一点红痣。” 夏辰自然记得那日的情形,她还为这点红痣烦恼了许久。而她又想起了那个像是出现在脑海中的声音:我以一魂帮你度过此劫,并为你护身……莫非这青鸾戒中确有一个魂灵,那些梦境全是真实的?可这么久过去,那个声音为何再没出现? 花漫楼轻咳一声,一脸尴尬愧疚地道:“辰儿,刚刚我……” 夏辰一摇头:“风月哥哥你不用说了,我都清楚,只是这取血能不能晚几日,你不是说商公子短时间内不会有事吗?” 花漫楼道:“他能撑到现在也已是个奇迹了!我之所以那样说是不想他失去求治的信心,幽冥盅的毒性已侵蚀到他的眼睛,而一旦他的眼睛受到侵蚀,毒性很快会渗入脑髓,到那时纵然有解药也枉然。” 夏辰倒抽一口凉气,商无尘脸上的伤她见过,那一道道紫黑色的线几乎已到了眼眶。“风月哥哥的意思是,他已时日无多?” 花漫楼点点头:“他随时会死,除非现在就刮却他左脸上的毒肉,剜去左目,可即使如此有没有作用也不得而知。” 将半张脸变成白骨,那人还能活?纵然能活下去,会是怎样的痛苦!而一想到商无尘另半张足可以用风华绝世来形容的脸,她的心狂乱地跳起来,难道这就叫天妒红颜么? 花漫楼见她不开口,只是呼吸变得越发急促,忙问:“辰儿,可是哪里不舒服?是不是刚才的药?” 夏辰长舒一口气:“我没事,那药对我好像并没有多大作用。”说罢她抬眼凝视着花漫楼:“只要有我的血,就能医好他么?” 花漫楼摇头:“我也不敢保证,解药所需要的另三味极重要的药材我虽一直在培育,但却只培育成功两种,那绿灵芝非冷寒绝壁不生。” 夏辰问:“这么说来,万事俱备,却独欠东风?” 花漫楼叹道:“是啊!不过既然那凤血能助他活命至今 ,若再有鸾血加上我帮他行针逼毒,想来可以压下毒性,然后再想办法弄绿灵芝,或是我干脆带着另两味药和他去找绿芝灵,一旦找到就地配药解毒。” 夏辰问:“若我拒绝呢?” 花漫楼一怔:“换作任何人,我宁可取其性命也要医好商无尘,可是你……”他深深看了夏辰一眼:“如果你拒绝,我只好令想他法,如果他不治身亡,我……罢了,这终究不关你的事都是我的错。”商无尘是他宁死也要救的人,他发现夏辰亦是他宁死也不想伤害的人,他忽然有些明白了尚无痕当初为何选择死。 夏辰问:“你总说是你的错,尚无痕到底是怎么死的?” 花漫闭上眼,回忆记往事,大概经过与绮云说的差不多,说到最后,他的眼角已有泪光:“那日他约我过去,说他会给我个交代,我因过不去自己心里那道关迟迟没有前往。直到深夜,我忽然想通了,我觉得自己该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我之所以恨他,是因为他在我心中实在太完美,我无法接受他那样一个人会做出这等龌龊之事来。”说到这儿他脸色又变得苍白起来:“正当我准备动身时,一名身穿白裳,面遮黑纱的女子送了封信来。” 这时马车停了下来,绮云轻敲车门:“公子,到了。” 夏辰想一下推开车门:“绮云,你能帮我送个信吗?” 绮云见花漫楼微微点头道:“公子只管吩咐。” 夏辰瞧见马车上就有笔墨纸砚,写了封信递给云:“送到忠武将军府交给一个叫月娘的人。” 绮云将信收好:“奴婢这就送去。” 进了风月山庄的大门,踏着月色,两人往后山方向走。花漫楼问:“月娘为何会在忠武将军府上?” 夏辰微微一笑:“这其中也有些曲折,我现在就借住在岳少将军府上。” “哦?”花漫楼有些惊讶。 夏辰道:“这事慢慢再说,风月哥哥可否先告诉我那白衣女子送来的信上写的是什么?” 花漫楼仰头看了眼略有月晕的月亮:“那晚的月色和今晚一样。信是尚无痕写的,他说之所以盗走医典,是想为其胞弟解幽冥盅之毒,而那解毒之方其实就是他交给我的。” 夏辰道:“我相信风月哥哥你知道他是为救弟弟才盗走医典去研究,定然会原谅他是么?” 花漫楼道:“说起来这事一开始我就错了,他初次来找我问我是否能解幽冥盅,我本也不是想拒绝,只因我自知解不了,可我又不想失了面子,所以才说这毒我能解,但他必须完成三件事,而这三件事我自然不会让他轻易做到。” 夏辰听到这儿长叹了口气:“许多事都是这样,许多人也都犯过同样的错误。” 花漫楼道:“谁知这错竟无可挽回啊!那女人说尚无痕等不到我,以为我不肯原谅他,于是服毒自尽向我谢罪。” 夏辰皱了下眉头:“风月哥哥,尚无痕一定是个品性高洁之人,这种人通常把名节人格看得比生命还重,他既然盗走医典,就说明他为了弟弟可以牺牲一切,那么他就算早准备以死谢罪,也要等到无尘公子的毒解了才是吧?” ------题外话------ 谢谢黎家大少爷粉红支持,谢谢书剑-笑、午夜牧羊女、雪花~飘~飘~、萱禹送粽子。么么嗒~~端午节快乐。 第一百二十八章 开始 花漫楼道:“我想他一直以为我能解此毒,所以他完不成我所说的三件事,便以命相抵,让我为商无尘解毒。” 夏辰总觉着这事儿有点蹊跷,但听花漫楼这样说,却好似也合理。“他信上可有这样说?” 花漫楼点了下头:“嗯,他说一切都是他的错,只求我看在相知一场的份上,救他弟弟一命。可我赶到翠云峰找商无尘时,却已人去楼空。” “问题就在这里!”夏辰恍然道。 “什么问题?”花漫楼奇怪地问。 夏辰道:“风月哥哥你难道没想过,尚无痕如果想以这种方式让你为无尘公子解毒,他怎会不交代无尘公子务必等你呢?” 花漫楼一怔:“我的确没想过这一点,辰儿你的意思是?” 夏辰道:“无尘公子说还未找到害他哥哥的人,就说明他根本不知道尚无痕是自杀的对吗?尚无痕明显不怨恨你,难道就不怕无尘公子有一天视你为敌?他至少告诉无尘公子不要追究他的死或是说明他是自己情愿赴死的吧?” 花漫楼眯起眼:“辰儿你的意思是尚无痕不是自杀的,而是有人逼他服毒自尽?” 夏辰点点头:“不错,但不知为何,那人却答应他写信给你。” 花漫楼悲叹道:“天!我怎么早未想到这些。”说罢振臂高呼:“无痕,你放心,我会医好你弟弟,再找出凶手替你报仇。” 夏辰道:“风月哥哥,还是那句话,如果我拒绝,你准备怎样?” 花漫楼看着她,忽然笑了:“辰儿,你若不想救他,又怎会跟我来,还让绮云去送信呢?” 夏辰撇了下嘴:“你这次倒变聪明了。不过你要先答应替我办三件事。” 花漫楼忙道:“莫说三件,三十件三百件我也一定照办。” 夏辰耸了下肩:“你可知你之前的作为差点坏了我的事?所以我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以后若有涉及我的事,一定要以实相告。” 花漫楼点头道:“辰儿,我……很抱歉。我答应以后不管什么事,只要涉及到你,定先与你商量。” “嗯。这第二件便是我手里有一批田宅急于出手,但不能以我的名义卖。” 花漫楼想了下:“这个我来想办法处理。” 夏辰点点头:“这第三件嘛,我暂时还没想好,但我有个要求,别再点我的穴或是给我吃什么迷药。” 花漫楼这次却迟疑了半晌:“辰儿,至少取血时你不要看着吧?” 夏辰微微一笑:“我并不太怕血腥。” “好吧,我全依你。”花漫楼推开门请她进去,然后停住脚转身注视着她:“辰儿,你现在不只是我的朋友,还是我的恩人。” 夏辰耸了下肩:“你也帮过我,再说朋友之间不必说这些,日久见心。” 花漫楼道:“你先坐这歇一下,我吩咐人准备饭菜。” 用过晚饭,花漫楼将她带到配药间旁边的耳房,房中摆着数盆鲜花,梁上垂下两面纱帐,帐中是浴盆。 花漫楼道:“你可以随意走走,也可以留在这儿,我替你准备药浴。” 夏辰坐在一旁的藤椅上瞧着他配药,各种药草、药粉被他投入浴盆中,她大概记了一下竟有三十种之多。 把药放好,花漫楼冲他微微一笑,然后转身出去了,不一会提了一大壶热水来,而这水显然也不是一般的水,呈淡褐色。之后两名仆人提了四桶热水来加在里头。 花漫楼将水搅匀:“辰儿,可以了。”然后他冲赛雪道:“你在这侍候夏公子。” 赛雪的脸微微一红:“是。” 夏辰起身道:“想不到我这药引待遇竟不错。” 花漫楼深深地看着她:“辰儿……”难得她此时还有心情开玩笑,而她虽是在开玩笑,但听在他耳中,竟像条鞭子抽在心上,他闭了闭眼睛:“泡三刻钟,不要多也不要少。” 夏辰点点头:“我知道。”然后看向赛雪:“你也出去吧,时间到了叫我一声就行。” 赛雪看花漫楼点头,道:“夏公子有需要只管叫我。” 水温稍热,水气中弥漫着淡淡药香,夏辰将头靠在浴盆边,微微眯起眼享受着这份舒服的感觉。人生总有许多不如意,能愉快时就不要再去想任何烦恼的事。 就当她几乎睡着时,赛雪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夏公子,时候差不多了,我拿了浴袍来。” 夏辰迷迷糊糊地道:“等一下。” 她见一旁的衣架上有手巾,拿来擦干身体闪身躲到屏风后:“赛雪,进来吧。” 刚刚泡过药浴,夏辰的皮肤变得像婴儿般娇嫩敏感,柔滑的真丝浴袍贴在身上,像流水亦像一双温柔的手拂过。 赛雪一边替她擦拭头发一边道:“夏公子,想那金童玉女也不会不你更美了。” 夏辰道:“头发擦干就好,不必挽髻,我这就想休息了。” 显然花漫楼已吩咐过替她准备卧房,被褥一看就是暂新的,床也铺得很软,夏辰头一沾枕就便睡着了。 花漫楼准备好要用的各种药材,天色已微明,他揉了下眉心,来到夏辰卧房。 赛雪一直在门外守夜,见他过来躬身小声道:“公子,你还未睡吗?” 花漫楼轻声问:“辰儿睡得可好?” 赛雪微微一笑:“睡得极是香甜。” “天快亮了,你去准备药膳吧,这是方子。” 赛雪接过药方退下后,花漫楼轻轻推开房门来到床边,看着夏辰平静甜美的睡颜,他心疼之余还有一丝罪恶感 ,不知为何,他总是会忽略她还是个孩子,并且是个女孩子,他一向自命不凡,却总是要她来包容。 他虽也是小小年纪就担下家仇家业,到底衣食无忧,又有很多人服侍左右,刚刚听绮云说了些夏辰的身世经历,他发现夏辰亦有许多理由怨恨哀叹,可她偏偏……她就像一朵小小的野花,只要有阳光就会灿烂绽放。 夏辰翻了个身,把被子抱在怀里,一脸满足地用脸颊在丝被上蹭了蹭。不管在现代还是在这里,一张舒服的床,一双柔软的被子都让她感到温暖美好。 外边传来一阵鸟鸣,夏辰微笑地倾听着,忽然感觉身边有股异样的气息,她睁开眼睛,便见花漫楼站在床边,用一种说不出是温柔还是关切的眼神望自己。 “风月哥哥,你怎么在这?”虽然有点惊讶,她却丝毫没有惊慌失措。 花漫楼道:“本想叫你出去走走,见你睡得香所以没叫醒你。” 夏辰向窗口瞥了一眼:“现在也还早,你在外边等我,我换件衣裳就来。” 太阳还未升起,朝霞已染红了半边天,木亭边松柏伴名花,石阶旁嫩草依流水。呼吸着清润芳香的空气,轻弹着枝叶上的露珠,夏辰开心地道:“风月哥哥,你这山庄简直可比世外桃源。” 花漫楼道:“如果你喜欢,就搬过来住吧。” 夏辰笑了下:“偶尔来小住倒是不错,常住可不行,到底是不方便。” “住在岳飞云那就方便么?”花漫楼的语气竟有几分吃味。 夏辰瞧着他:“是绮云告诉你的么?我在岳少将军那也不会久住,宅子一修好我就搬回去。” 花漫楼道:“辰儿,你当我是朋友、哥哥,今后有什么难处定要对我说。” 夏辰点了下头:“好。” 这时绮云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公子,有位商公子找你。” 夏辰叹道:“走吧。”想来花漫楼和商无尘已约好今日替他解毒疗伤。 商无尘见到夏辰愣了下,但他什么也没说,只眼带疑惑地看着花漫楼。 花漫楼道:“办法可行。并且辰儿都已知道,她也已答应。” 商无尘松了口气,随即有些难以置信地看向夏辰:“你……为什么?” 夏辰无奈地道:“什么为什么?我与风月公子是朋友,你也帮过我,于情于理我都该帮这个忙,何况能救人一命总是好事,非要有理由么?” 商无尘道:“可这件事很危险,就算不伤及性命,也会伤身体。” 夏辰微微一笑:“没事,身体可以慢慢养,何况有风月哥哥在,相信不用多少时日就可恢复。” 花漫楼道:“药膳应该已备好,用过饭休息片刻我们就开始。” 第一次取血自不会有什么问题,任何一个健康人流一小碗血都不会有事。 商无尘将血饮下,花漫楼开始运气助他调息,夏辰服下一碗补汤坐在躺椅上休息。 大约一柱香的功夫,花漫楼道:“商公子感觉如何?” 商无尘吐了一口气:“神清气爽,只是伤处有些痛痒。” 花漫楼道:“这是好现象,你之前左半边脸应该是麻木感多些。把面具摘了吧,我替你敷药。” 商无尘这次不再避讳,将面具取下,夏辰半睁开眼瞧着,发现他脸上那些紫黑色的细线变成了紫红色,而她虽见过他的脸,再见仍感到心中发颤。 花漫楼小心翼翼地将伤处的腐肉刮去,取出一盒膏药涂在伤口上。商无尘静静地坐着,额上已渗出冷汗,但神情一直很平静,更换未吭一声。一个被伤痛折磨多年的人,如果没有崩溃,忍耐力自是比一般人要强,何况恨病喝苦药,终于有望医好,切肤之痛也显得微不足道了。 花漫楼上好药:“商公子,不管多难受,千万不要用手碰伤处。” 商无尘点了下头,随即想起一件事来:“风月公子,你不是说辰儿的血要用药调和吗?但适才你却是直接取来便让我服下,这……” 花漫楼道:“我昨晚为辰儿准备了药浴,今早又让她服了药膳,所以不用再以药调血。” 商无尘恍然道:“在下也略通医理,但与风月公子相比实在汗颜。” 夏辰心道,调个毛线啊!你们明明捡了现成的,我本来就是女儿身。 花漫讪笑了一下:“辰儿,感觉怎样?一个半时辰后还要再……” 夏辰道:“如果我现在就受不了,接下来的八碗血你要去哪弄?” 商无尘一拱手:“大恩不言谢,日后……” 夏辰一抬手:“停!我一向不喜欢空口白话,你若想报答我,就先告诉我那个为你提供凤血的人何在。” 商无尘迟疑片刻反问道:“你为什么想知道他?” 夏辰翻了下眼皮儿:“如果我告诉你只是好奇你信么?” 花漫楼道:“商公子,如果你没有向那人承诺过什么,不妨告诉辰儿,我相信辰儿绝不会有害他之心,我可以回避。”说罢他转身离开屋子。 听着花漫楼关上房门走远,夏辰道:“如果我猜的不错,这人就是葛王对么?” 商无尘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你怎会知道?” 夏辰道:“因为我还知道你是大夏国皇族的遗孤,而你曾言放不下国仇家恨,但你却视葛王为友,原因便是他于你有活命之恩。” 商无尘长目微眯:“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夏辰笑了下:“这世上本就没有不透风的墙,许多事只要抓住一个点,就能推断出很多事,你带面具不仅是为了掩盖毒伤,还有眼角的刺青,我说的对么?” 商无尘的眼中忽然闪过一丝杀意:“你不怕我杀你灭口?” 夏辰一撇嘴:“这是对救命恩人的态度么?”说着她站起身走到他面前:“我怀疑你们这些人并不懂什么是仇,怎样才算报仇,只是觉着这样很帅,这样活着才显得与众不同。”她也有仇要报啊,可她没整日摆出一幅苦大仇深的样子不是。 商无尘瞪着她:“别以为你聪明又救了我就可以胡言乱语。” 夏辰淡淡一笑:“想赢首先要输得起,自古成王败寇,你恨玄国灭了大夏,可据我所知大夏鼎盛时也没少消灭别的国家,玄国当时也被迫称臣成为你们大夏国侵占别国的工具,你们还有逐鹿中原野心,只不过最后一任国王,我不知他是你的父亲还是叔伯却是个昏庸无能之辈,况且大夏国一直没有完善的法制,王候贵族有无上特权,他们生活日渐奢靡,彼此间明争暗斗不断,最终导致内乱和分裂,然后被玄国逐个击败。”说到这儿她顿了顿:“我说的这些可对?” 商无尘眼中满是讶异,他花了很长时间才想明白的事,一个孩童竟用几句话便说得明明白白。只是出于个人的特殊立场,他不能说这话是对的,但却又无可反驳,索性抿紧嘴唇一言不发。 第一百二十九章 冲突 夏辰见商无尘一脸不服气但却默然,道:“你打算怎么对付玄国?有多少把握?” 商无尘冷冷地道:“我知道你的意思,在你看来大夏国已输,我想复国,想报仇不过是异想天开?” 夏辰一挑眉:“难道不是?如今连拥有百万军队的大云国都要敬让玄国三分,你却一兵一卒也没有。” 商无尘哼道:“我是没有,也灭不了玄国,但我可以杀尽贺兰一族,为我尚氏一族报仇。” 夏辰道:“被你们尚氏灭族的也不少吧?而你若是玄皇,会不会留下尚氏一族的人?” 商无尘站起身:“你到底想什么?” 夏辰叹道:“我想说任何挑起战争的人都是刽子手,无数的黎民百姓在战乱中颠沛流离,死于非命,而你这种做法不仅报不了你那所谓的国仇,只会令更多无辜的人丧命。” 商无尘冷笑道:“难道你想劝我放弃?” 夏辰摇头:“我只觉得人活一世应该尽可能活得轻松快乐些,我相信为了保住你的命死了很多人,你实在该为这些人做点什么。” 商无尘怔了片刻:“的确有许多人因我而死,所以我更应该为他们报仇。” “就算你杀了贺兰一族那些人能活过来么?再说谁是你真正的仇人呢?是下令杀人的那个?还是下手杀人的那些?就拿葛王来说,想必他和我一样知道你的身世,可他为何要救你?你又下得了手杀他么?”宿命就像一个漩涡,一个枷锁,有些人却明知道还要往里钻。 商无尘转过身去,好半晌才道:“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会放他一条生路。” 夏辰嗤笑道:“明明是他给了你生路,你却说你放他一条生路,你不觉得这很可笑么?” 商无尘道:“既然你已知道有凤血的人是他,我也算回答了你的问题,其他的事我不想多说。” 夏辰耸了下肩:“不说不就说,不过我若是你,会先想办法让大夏国那些被迫迁徙到苦寒之地的子民过上好日子,虽然担起责任比报仇更不容易。” 商无尘侧脸瞧了她一会儿:“你不是我,不会明白我的感受。” 夏辰摇摇手:“这话题到此为止。我再问点事,你何时中的毒,葛王为你疗毒是什么时候?当时的情形怎样?” 商无尘想了下:“我身中此毒已有六年多,起初是我师父每日以内力替我控制毒性蔓延,没多久他被仇家打伤,于是他临终前将剩下的所有内力传给了我,之后我便自行运功疗伤。大约三年前,我在林中采药碰上了葛王,说来也巧,刚好他被一只有剧毒的红斑蛇所咬,令我惊讶的是,他一剑将蛇刺死,然后用手绢擦了下伤口便继续赶路,我注意到手绢上的血迹色泽鲜红,完全不像中了毒,而他也没服下任何解毒的丹药却一点事也没有。” 夏辰道:“于是你觉得他百毒不侵,便有了以他的血疗毒的念头?” 商无尘摇摇头:“起初我并没有这种想法,只是感到惊奇,本想问问他为何不怕蛇毒,但我要采的药过了时辰就会凋谢,只好作罢。” 夏辰知道这后边还有故事,坐回躺椅上静静地听。 商无尘也坐下身:“那天傍晚,竟有人到我临时搭建的木屋投宿,此人正是葛王,而他一住就是十天,我问他为何到山里来,他说想找一个人。” 夏辰问:“他可说要找什么人了么?” 商无尘点了下头:“他说找他未过门的娘子。” 夏辰闻言不知怎的竟有点怅然若失,她淡淡地问:“葛王的娘子自然非富即贵,怎会到山林里去。” “当时我也是这样问的,葛王却笑着说,他这未过门的娘子喜欢的是别人,一听皇上下旨赐婚便离家出走了。” 夏辰笑了下:“想不到英武潇洒的葛王也会情场失意啊。” 商无尘眼中也有了一丝笑意:“那时我也不知他是葛王,只觉得他谈吐不俗,又极风趣,所以与他成了朋友。半月后我告诉他我要回翠云山庄一趟,我担心我大哥回来找不到我会着急,他说他也必须先回家一趟,而我们刚好顺路,于是结伴同行。到了翠云山庄我发现我大哥回来过,并留下了解毒的药方给我,还说他会替我找齐所需的药材。而当晚师父的仇家又找上门,还以淬了毒的飞针打伤了我,葛王将我救出,带我出了关。” 夏辰问:“后来呢?” “路上我便已毒发,性命垂危,他便割腕取血与我服下,喝了他的血我发现不但飞针上的毒变弱了,连脸上的毒伤似也得到了抑制,而他见这方法有效,便继续取血与我喝,直到我身上的毒尽解,脸上的毒竟也不再需要每日运功控制,可他却因失血过多而晕迷。” 夏辰道:“任谁流那么多血也受不了,你倒是不客气,给你喝就喝。” 商无尘忙道:“我当时半昏半醒,只当他给我喝的是药呢。” 夏辰道:“然后就换你来照顾他是么?” 商无尘苦笑道:“他昏睡了两天突然醒来,说他没事了,可我见他神色有异,追问他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怕我担心而隐瞒,他说不是,只因他寻找娘子之事必须要往后拖了,我问他为何,他却没说明。” 夏辰已经不想再听下去,显然这葛王与自己没可能有什么渊源,更不可能是贺无意。“商公子,之前听你说见到我有种特别的感觉,究竟是怎么回事?” 商无尘道:“这……实在说不清楚,只觉着莫名的心酸,并且你身上有股逼人的灵气。” 夏辰努了下嘴:“灵气,那又是什么东西?” 商无尘摇了下头:“我真地说不上来。”葛王后来才说明原本他凭着一道指引在寻找一个人,但不知为何那感觉忽然消失了,当时他所说的感觉就如自己初次看到夏辰时一样,所以他那日立即传书给葛王,让他来确认,结果人似是没找错,但他们都没想到竟是个男孩子。 夏辰也知道有些感觉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就如练武的人常说的杀气。 这时花漫楼的声音自门外传来:“我可以进来么?辰儿该服补汤了。” 夏辰觉得该问的也问差不多了,扭头道:“进来吧。” 中午用过药膳休息片刻,花漫楼再次从夏辰身上取了一碗血,然后仔细替她上了药包扎好伤口:“辰儿,睡一下吧,你的脸色不太好。” 夏辰点点头:“我是有点犯困。” 花漫楼拿了颗药丸:“这不是迷药,但会让你睡得舒服些。” 对于夏辰来说,这一日实在漫长又痛苦,傍晚再次放了一碗血,她有种灵魂出窍的感觉,对着镜子一瞧,脸色苍白得连她自己都感到心疼,而眉心那点红也似淡了许多。 她轻叹一口气,心想还有两天,不知自己到时会不会变得像林妹妹似的。 花漫楼亲自端了碗补汤进来,面带愧疚:“辰儿,为了不影响血性,现在只能以这些温补的药膳给你调理身体,再过两天我才好帮你专门配药调治。” 夏辰看着他的脸色比自己还憔悴,微微一笑:“我没事。”想起那宅地契,她皱了下眉,以花漫楼现在的情况,似也倒不出功夫。 花漫楼见她似有心事的样子轻声问:“在想什么?你不是说有难处会告诉我吗?” 夏辰道:“我在想之前让你帮我办的事,但你现在却连睡觉的时间也没有。” 花漫楼轻笑道:“怪我把这事忙忘了,契约可带在身上?我马上替你办妥。” 夏辰点点头,走到枕边自戒指中取出那叠田宅契,转回身交给花漫楼:“要出手的都在这。” 花漫楼接过去看了下:“怎么?你要把夏家的田产卖掉?” 夏辰道:“他们将我赶出夏府,为的就是这些东西,我担心日子久了他们找不到便会想办法补办,到时他们众口一词,这些便形同废纸了。” 花漫楼道:“我懂了,我这就去找康王。” 夏辰叫住他:“风月哥哥,康王要办这事不过是一句话,但你与他关系很好吗?这人情要怎么还?”她不想花漫楼力还出钱。 花漫楼道:“这事你就不用管了。我……我替康王医过腿疾,这点小忙他不会让我还人情的。” 夏辰点点头:“如此我就放心了。” 花漫楼离开后,她喝下补汤准备休息,这种时候身体才是最重要的。刚要进入梦乡便听绮云道:“夏公子,有人找你。” 夏辰坐起身:“谁找我?” 绮云推门走进来:“月娘,还有卫寒。”上一次卫寒曾与岑少泽来闹过事,所以她不愿称呼卫公子。 夏辰苦着脸下了床,心道不是捎了信儿么,怎地还要来找她啊。 卫寒一见夏辰便将她一把拉到身前:“辰儿,你的脸色怎地这么差?生病了?”昨日他和岳飞云被岑少泽找去聊了一晚上,今日他又忙了一天,晚饭时才有空去看夏辰,却听月娘说夏辰送信说有事要和花漫楼出趟门。他一直很不放心花漫楼这人,所以立刻拉了月娘来一探究竟。 夏辰笑了下:“你就喜欢咒我,我现在一点事也没有,若说脸色不好,许是夜风有点凉,我又刚被人从被窝里叫起来。” 卫寒的眼光扫过赛雪和月娘后回到夏辰脸上:“你为什么要骗我,这屋子里的人只有你白着张脸,而你说要和风月公子出去办点事,怎地竟住在这里?”让别人捎信儿,人却没走,这其中要是没鬼就怪了。 夏辰想了下:“好吧,我实话告诉你,我昨日吃坏了东西,上吐下泻,刚好路过这里,便让风月哥哥给我开点药。而这常言道好汉架不住三泡稀,我拉了一天,自然腿软体虚,所以就留在这儿了,我说要出门也是怕你们担心。” 听了她的话,月娘和赛雪都掩唇笑起来,卫寒的脸色却更难看:“吃坏了东西还敢待在这儿?你忘了上次来这吃饭竟中了毒的事么?马上我回去,我请御医来照顾你。”说罢拉起她的手腕往外走。 “嘶!别闹了好不好。”卫寒攥着的位置刚好是放血的伤口,夏辰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忙用另一只手去拉他。 卫寒立刻感觉到了不对,扬起她的手腕一看,手腕上缠着绷带,并丝丝渗出血迹来。他暴喝一声:“你这是?谁干的!” 夏辰抽回手:“小伤而已。” 卫寒的神情忽然变得很受伤:“辰儿,你有当我是你的朋友么?为何什么事都瞒着我?” 夏辰竟有点不敢直视他此刻的眼神,垂头道:“我是不想你们担心,这点伤也不算什么。” 卫寒苦涩地道:“你什么时候才能不逞强,一点小伤脸色会苍白得像个鬼!要是你没力气走不动,我抱你回去。” 赛雪道:“卫公子!你适可而止吧,你当夏公子是朋友,我家公子亦然,而哪个御医的医术会比我家公子更好?” 卫寒眼带寒意看了眼赛雪:“上次的帐我还没找你家公子算,这次辰儿的伤若与他有关,看我不移平你这风月山庄。” “是谁这么大口气。”商无尘说着身形自门外飘进来。“原来是卫统领,多日不见,卫统领这咄咄逼人的脾气好像更大了。” 卫寒微微一怔:“你怎会在这里?” 商无尘道:“在下也是个病人,病人来找名医不是很正常的事么?” 卫寒道:“是很正常,我也懒得管,可辰儿必须跟我走。” 赛雪道:“我家公子有个规矩,要么不医,要么医好,外人不得插手。” 卫寒嗤笑道:“我管他什么屁规矩,他有本事尽管找我卫府或是岳少将军拿人。”说罢一把抱起夏辰:“咱们走。” 夏辰一时两下为难,卫寒关心她才会这样,她若不和他走必然会伤了他的心和脸面。可若和他走了,那替商无尘医毒之事岂不前功尽弃。 卫寒还没走到门口,只觉眼前寒光一闪,一把剑指在他的咽喉处。 商无尘冷声道:“不想死,把人放下。” 卫寒却全无惧色,语气带着几分轻蔑:“我不信你敢杀了我!” 商无尘嘴角泛起一丝冷笑:“我早已当自己是个死人,所以这世上还没有我商无尘不敢杀的人。”说罢剑尖向前猛地刺出。 ------题外话------ 谢谢心花错、风解我、千羽千语、黎家大少爷、黑嫂、小小猪妹、范儿十足送来甜蜜的粽子。健康快乐,么么嗒~~ 第一百三十章 强吻 卫寒如果不放下夏辰,绝难躲开这一剑,可他偏偏没有放开夏辰,只是身形猛地向后退去。 夏辰看得出商无尘的剑速极快,可卫寒不但没放开自己,反而将她抱得更紧,如此他必然伤在剑下。不及多想她伸出手一把抓住剑锋。“你们有完没完!”忒么的一个个都根火药桶似的,一点就炸。 “辰儿!”卫寒惊呼一声,硬生生停住身形一动也不敢再动。 “你……”商无尘捏着剑的手也不敢动,他自己清楚这剑是何其锋利,就算轻轻碰一下,也会割伤皮肉。 夏辰此时亦感到又冷又薄的剑尖陷入了肉中,但她好像没有被割伤,同时她注意到自己的手上微微泛起一道淡青色的光晕。她正感到诧异,花漫楼推门走进来,看到屋中的情形丝毫没有迟疑掠到夏辰身边,他已听人说卫寒来了,也已猜到他来准没好事。 夏辰担心他们看出异样,之前情急下自然地灌注在手上的内力一松,那剑锋就好似被压制到极限的弹簧忽然失去压力,猛地弹起。 鲜红的血自夏辰的指缝渗出来,滴到地上,所有人都怔住了,脸上流露出骇然之色。他们随即想上前帮忙,却都不知要如何是好。 夏辰想松开手却已不能动,剑锋嵌入了肉里,好像还碰到了骨头,一股异样的感觉和刺痛令她的手指瞬间变得很僵硬,这是人在受伤时一种本能的神经反应。 花漫楼立刻点了夏辰肩上的穴道,再轻轻地一根一根掰开她的手指,然后取出一瓶药水尽数倒在她血迹模糊的手上。 处理完夏辰的伤口,他抬眼看了看卫寒,又扭头瞧了商无尘一眼:“你们!你们!”他连说了两个你们,却没再往下说,一把将夏辰抢抱在怀里,飞身奔向后院。 将夏辰放到床上,他取出绷带替她包扎伤口。“辰儿,疼吧?忍着点。” 十指连心,自是极疼的,夏辰苦笑道:“我忽然发现怎样做好像都是错的,我还是离你们都远远的为好。” 花漫楼手上的动作稍停,叹道:“的确如此,我竟一直让你受伤害,我本就不该奢望……” 这时商无尘和卫寒走进来,商无尘道:“伤势如何?”他原本只想吓吓卫寒,却没想卫寒竟不肯放手。 卫寒张了张嘴:“辰儿,明日我来接你。”然后他看了眼商无尘和花漫楼:“你们一个也逃不掉!”说罢转身向门外走去。 夏辰见卫寒真是怒了,叫住他:“卫兄,你等一下。” 卫寒停下脚步却没转回身:“辰儿有事?” “嗯。”说罢看向花漫楼:“风月哥哥,你和商公子能不能先离开一会儿,我想和卫兄说几句话。” 屋中只剩夏辰和卫寒两人,夏辰抬眼瞧着阴沉着脸的卫寒竟有些想笑:“你别板着脸,我看着很不习惯。” 卫寒坐到她身边,伸出手又缩了回去:“你这笨蛋,我不信他敢杀了我。” 夏辰道:“你的意思是我多此一举?你确定商无尘就不会在想你必然会扔下我全力躲开?” 卫寒想着当时的情形道:“你说的没错,不然你也不会受伤了。可我相信他这一剑要不了我的命。” 夏辰笑了下:“就当我不想见你受伤吧。” 卫寒凝视着她:“辰儿,你既然宁可自己受伤也不要他伤我,为什么不肯跟我走呢?” 夏辰沉默片刻:“卫兄,你和岑大哥好像对风月公子很有成见,能告诉我原因么?”卫寒虽然血气盛,但并不鲁莽,怎会接连在风月山庄闹事端,她也没忘记一提起花漫楼,一向温文的岑少泽也像变了个人似的。 卫寒叹道:“好像什么事也瞒不过你,但此事你知道的越少越好。”说到这儿他凑到她耳边声音压得更低:“离花漫楼远些,我不想你卷进来。” 夏辰一怔:“你这是什么意思?”卫寒他们不是要对付严秦一党么,而花漫楼的仇人也是严家,就算他们无法合作,也不用将对方视为仇敌一样吧。 卫寒叹了口气:“我知道这样很难说服你!我就告诉你一件事吧,近来江湖上有股暗势力,他们将那些难民流寇都笼络起来送到某个地方,我、少泽还有飞云怀疑有人在招兵买马。” 夏辰想了下:“你们认为风月公子与此事有关?” 卫寒道:“不是认为,他与这件事一定有关,至少他有出钱做这件事。” 夏辰耸了下肩:“你们现在应该还没有真凭实据吧?不管他与这事是否有关,短时间内也不会有什么问题,何况我不过是他的病人、朋友,能受什么牵连。” 卫寒有些急了:“如果事情真如我们猜测的那样,你与他就算沾一点瓜葛都很危险。” 夏辰也知道古代的连坐有多可怕,一件看似平常的案子都可能牵扯出成百上千人,而卫寒说的这事明显触及了一个极为敏感的话题——谋反。只是花漫楼并非皇亲国戚,手上又无兵权,甚至被朝廷排挤在外,谁会找他参与这种事,而他参与其中不管成败都没什么好处。 “卫兄,我觉着风月公子可能会收买一些高手为自己做事,但他实在没理由参与到政治斗争中去,你们会不会搞错了?” 卫寒略一思忖:“是不是弄错很快就会知道。辰儿!你听我一次好吗?将来若确定他真与这些事无关,我绝不再阻拦你与他往来。” 夏辰皱了下眉毛:“这……能不能给我几天时间啊,我和他有……有笔交易。”她本想说有个约定,但怕卫寒不买帐,改口说成交易。其实她看来花漫楼亦是自己的朋友,亲近或疏远全看情义,至于彼此的私事无需干涉。 “你和他有什么交易!”卫寒惊呼一声。 夏辰道:“你不是也想商无尘的脸能医好吗?而要医他的脸,就要我帮忙。” “为什么?你又不是大夫?”卫寒越发不解。 夏辰道:“两日后我自会回岳府,到时再告诉你好不好?” 卫寒看了她一会儿:“唉!好吧好吧。” 夏辰这才收起可怜巴巴的表情微笑道:“我知道你关心我,但风月公子也不会伤害我的。” 卫寒闷闷地道:“这个我自然也知道。”可不知为什么,一听说夏辰在风月山庄,他就满心担忧,浑身不舒服。 “有人来了。”夏辰瞥向门口,她忽然发现自己的感觉好像退化了,这人到了门口她才听到。 卫寒打开门便见花漫楼手上端了碗浅褐色的汤汁,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两位可聊完了?夏公子该服补汤了。” 夏辰一皱眉,花漫楼怎么突然改口称自己夏公子了?是故意说给卫寒听的?还是之前自己说要离他们远远的令他又多心了。 卫寒冷冷地看了花漫楼一眼,扭头冲夏辰道:“我先走了,两日后我在飞云那等你。” 夏辰点了下头:“麻烦你把月娘带回去。” “嗯。” 卫寒离开后,花漫楼才跨进房中,缓步走到床边:“来,把这个喝了。” 夏辰一伸手,便觉手掌上的伤口一阵钻心的疼,她倒吸了口气,用另一只手撑起身。 花漫楼端起碗坐到她身边:“你的手不方便,我喂你喝吧。” 夏辰点了下头:“好。” “手很疼?”花漫楼盛了一勺汤吹了吹送到她嘴边。 “还好吧,你的药还是很管用的。”夏辰微笑道。 “以后不要再做这种傻事,他们喜欢打让他们打就是了。”花漫楼语气带着几分埋怨,更多的却是愤怒。 夏辰喝下一口汤:“难道要让他们血渐风月山庄么?那样你可是会很麻烦的。” “你在替我着想?”花漫楼凝视着她,眼神说不出的复杂。 夏辰眉头微微一皱:“别又胡乱踹度我的想法,首先我想做的事谁也左右不了,其次我并没有失信于你。” 花漫楼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看上去说不出的酸涩:“辰儿,你之所以答应帮我救商公子,是为了让我帮你处那些宅地契么?” 夏辰抬手掀翻汤碗:“花漫楼,你不愧是个商人,所有的事你都会算计平衡得失,我且问问你,我的血我的命值多少钱?”真是受够了他的疑心病,绮云说得没错,想和他成为朋友得十二万分小心,天知道你随便说的一句话,他会想出多少个意思来。 花漫楼看着打碎的汤碗,胸膛剧烈地起伏着:“那你刚刚说的交易是什么?” 夏辰一怔,原来他听到了自己刚刚和卫寒所说的话。“难道我所做的一切还不够?” 花漫楼突然转过身一手将她圈入怀中,另一只手抬起她的下巴,吻上她的嘴唇。 夏辰顿时蒙了,心脏瞬间跳到了喉咙,她不自觉地想张口吐一口气,他的舌尖却霸道地探入她的口中,她的脑海像是有道炸雷猛地炸开,一片空白,她下意识地去推他,怎奈却一点力道也使不出。 嘴舌交缠的滋味夏辰只在那次醉酒后尝过,记忆已有些模糊,但那种感觉却令她怀念,花漫楼带着强烈的掠夺意味的吻令她的心都揪紧了。 直到两人无法呼吸,他才离开她的嘴唇,转头冲出门外。 夏辰轻触着发烫的嘴唇,发现在她并不排斥他的吻,以及他身上带着几分药香的气息。只是他到底抽了什么疯? 花漫楼疾步奔到那木亭处才停下脚步,可他激荡的内心却怎样也停不下来,他一拳砸在树上,接着又是一拳、两拳、三拳…… “风月公子,你再打下去骨头会断的。”商无尘不知何时来到他的身后,冷冷淡淡地道。 花漫楼垂下手,鲜血一滴滴流到地上,但他好像浑然不觉,怔怔地望着摇晃的树梢出神。 商无尘鼻间轻哼一声:“虽然我感到有点意外,但那孩子实在与众不同,你喜欢上他也不为过,不必为此折磨自己。”夏辰不仅有一张绝美的面孔,还有一双充瞒灵气仿佛可以看透人心的眼睛,并且他年纪虽小,但身上却有股让人无法分辨其年龄甚至性别的模糊气质。 花漫楼冷声道:“谁说我喜欢她!” 商无尘不可置否地道:“我刚刚都看见了。” “呵!”花漫楼笑得有些邪气:“看到什么?看到我吻了她?你难道没听说过先下手为强?” 商无尘一眯眼:“你什么意思?” 花漫楼仰天大笑:“商公子,你坐拥明玉楼,却连这个也不懂。” 商无尘深深地瞧着花漫楼,黑亮的眸子闪过一道异光:“你实在是个很可怕的人。”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总是很难忘记第一次情动、心动。夏辰毕竟年纪尚小,连情窦初开也算不上,而以他的个性,若以为花漫楼对他有情,看在这份情上,也断不会再做出伤害他的事来。只是……“风月公子,既然你是出于算计,为何把手弄成这样?” “我……”花漫楼刚刚之所以那样做,一方面是想起康王曾说若要一个女人对你死心踏地,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她喜欢上你,而若想让她喜欢你,最快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占有她的身体,当然前提是她心里没有别人。 想起卫寒抱着她的情形,他就忍不住怒火中烧,他不确定卫寒是否知道夏辰是女儿身,但他绝不会眼睁睁等着夏辰投入卫寒的怀抱,更受不了她有心远离自己,所以他吻了她,要让她记住自己的存在,只是她的唇那么柔软,她的味道那么香甜,好像已烙在了他灵魂深处,他觉得唇上还有她的余温,空气中都是她的味道。 商无尘叹道:“如果分不清楚就不必分清楚,许多人都分不清楚。”想起葛王离去时黯然神伤的模样,再看看花漫楼,他发现自己一开始的感觉实在很准,夏辰绝不是一般人,现在不是,将来更不会是。 夏辰此时已经睡了,她实在没精神去想太多事,因为每一件事都不是努力想了,就能搞清楚的。睡梦中她感觉有人在吻自己,这个吻很温柔,尽管她的眼皮很沉,她仍旧努力睁开眼想看清这人的模样,只是她怎么也看不清楚。 第一百三十一章 访客 接下来的两日夏辰在浑浑噩噩中度过,失血令她感到很疲倦,以至于她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每每见到花漫楼和商无尘,她都感到这两人就如那梦中的人般不真切,至于那个吻,虽然心中有一点悸动,但也像是一场梦。 这晚她刚刚睡着,便听有人在呼唤她:“辰辰,你在哪儿?” 辰辰?只有严世明和贺无意会这样叫她,莫非她回到现代了么? 眼前是一片迷雾笼罩的森林,还有流水声,仔细一瞧这周围的景物似成相识,咦?这里不是自己和卫寒在山中待过的水潭边吗? “卫寒?”她轻唤一声。 就在此时,那瀑布的流水竟像门帘一样从中间分开,贺无意,不,是葛王就站在水帘中看着她,他的脸上带着一抹慵懒的笑意,看着说不出的熟悉、悦目。 夏辰又想哭又想笑:“是你,一定是你对吗?”她向他跑过去,可看似不远的距离却好像遥不可及,她停下脚堵气地道:“你过来!”她刚说完,那身影却忽然消失了,只剩下潺潺流水飞溅出点点水花。 “贺无意!” “辰儿,醒醒,你在做恶梦?” 夏辰睁睛一看,花漫楼坐在床边,刚刚他替自己行针来的,而她竟睡着了。“你还在啊。” 花漫楼点了下头:“现在可以替你好好调治身体了。”说罢他抬眼好奇地问:“贺无意是谁?” 夏辰微微一愣:“我说梦话了?他,是我儿时一位朋友。” “哦,你们一定很要好?”花漫楼笑得极温和。 夏辰坐起身来:“是啊。我有点口渴。” 这时商无尘走进来到桌前倒了杯水递给她:“难怪你上次听葛王说他叫贺无意时那么惊讶。” 夏辰喝了口水:“这世上同名同姓的人本就很多,但每每听到仍会惊讶于这种巧合。” “不错。”商无尘点了下头。 花漫楼看向商无尘:“你说的葛王是?莫非……他不是姓贺兰么?” 商无尘道:“他叫贺兰雍,字无意,他在外便对人说自己叫贺无意。” 花漫楼道:“原来如此。” 夏辰瞧着商无尘:“脸上的毒伤可见好?” 商无尘摘下面具:“多谢你。” 夏辰瞧着他脸上那些青紫的细线已不见,而伤口在花漫楼的灵药作用下也有愈合的迹像,心里有一丝欣慰:“我的血总算没白费。” 花漫楼道:“这几日我处理完手边的事便和无尘去找绿灵芝。” 夏辰点点头:“希望无尘公子能早日康复。” 商无尘抿了抿嘴唇:“你元气大伤,好好养身体,希望我回来时,你也已恢复精神。” 夏辰微微一笑:“你说出这番话来也算难得。” 商无尘尴尬地道:“我的确不擅言词。” 夏辰耸了下肩表示理解,然后打了个哈欠:“好困。”病怏怏的感觉实在不好,尤其像她这种一向精力充沛的人。一定要尽快恢复才行。 因为与卫寒有约在先,隔日她用过早饭便让花漫楼送她回去。 花漫楼也没阻拦,并已将药备好,还写明了熬制的方法和服用时间。 到了岳飞云的府邸,路过大门时,她发现门口停着一辆马车,似乎有客来访。 从角门回到棠梨院,便见月娘从一旁的月洞门闪进身来,她的神色显得很惊慌,面色苍白,并不时地回头去看,就好似身后有恶狼在追赶。 “月娘,怎么了?”夏辰上前拉住月娘的手问,她发现月娘的手很凉并抖得厉害。 月娘像是被吓了一跳,看到是她松了口气:“辰儿,是你啊。” 夏辰道:“不然你以为是谁?” “我……” 夏辰问:“出什么事了?还是碰到了什么人?” 月娘支吾道:“刚刚我替岳少将军送茶点,碰巧有人来拜访他。” 夏辰皱了下眉:“可是有人说你什么了?” “没,但那人好像,就是那个曾岂图轻薄我的军官。”说罢月娘竟嘤一声哭了出来。 夏辰一眯眼:“到底像还就是啊?” 月娘咬了咬嘴唇:“就是!他就是化成灰我也认得。” 夏辰想了下:“我去看看。” “辰儿,不要去。”月娘拉住她的衣袖。 “我就是去看看,不会对他怎样的。”夏辰拍拍她的手。 “嗯。” 来到正院,夏辰凝神一听,堂屋中正有人在说话,但她这几日听觉变差了不少,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于是推门道:“岳大哥,卫寒人呢?”说罢瞥了眼坐在一旁,身材魁梧蓄着大胡子的中年男人:“呃,我不知道岳大哥有客。” 岳飞云微微一笑:“没关系。” 中年男人道:“这位莫非是岳少将军的三弟?都这么大了,模样生得好俊。” 岳飞云淡淡地道:“严将军误会了,他并非家弟,而是……说起来你应该知道他,他是夏忠扬将军的儿子。” 夏辰觉得他的声音很熟悉,听岳飞云称他严将军,立刻想起了明玉楼那一幕,此人是严世铭的叔叔。 中年男人极为不自然地干笑道:“想不到竟是夏将军的儿子,都这么大了,只是可惜,唉!” 夏辰微微躬身:“我先回去了。” 岳飞云道:“辰儿等一下,我正有事找你。”说罢看向中年男人:“严将军,如果没有别的事……” 中年男人忙起身道:“没有,没有了,在下就不多打扰岳少将军了,告辞。” 岳飞云站起身:“我这府邸没有仆人,恕不远送,严将军慢走。” 中年男人连连拱手:“岳少将军不必客气。” 夏辰自门缝瞧着这严将军出了院子扭头道:“岳大哥,你当真找我有事,还是想赶这人走啊?” 岳飞云道:“两者都有,坐吧。”见夏辰坐下他继续道:“听卫寒说你病了,看你的脸色似乎还没大好,要不要我去请个大夫来?” 夏辰摇摇头:“已经没有大碍,风月公子替我开了药,按时喝就没事了。” “好端端的怎地忽然病了,还病得这么重?” 夏辰耸了下肩:“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岳飞云仍有些不放心:“真的没事了?” “没事,岳大哥要和我说什么事?” 岳飞云道:“卫寒昨晚回来说,你两位堂兄被关进刑部大牢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 探风(和氏加更) 感谢karlking打赏和氏壁,么么嗒~~ ~~~~~~~~~~~~~~~~ 夏辰有些惊讶:“他们犯了什么罪?” 岳飞云道:“看来你还没听说,此次童试仅有五名考生答出考题,并只有三人答得极完整标准。前日一发榜,弹劾的折子和联名书便像雪片样飞进宫,于是皇上下旨将出题官和几名监考官以及这三个写出完美答案的考生抓了起来。” 夏辰道:“这三人是秦贵杰和我两位堂兄对么?” 岳飞云点点头:“原来你听说了。” 夏辰淡淡一笑:“童试考完我便猜到可能是这种结果。” 岳飞云疑惑不解地看着她:“莫非你早知道了什么,所以你才没有参加科考?” 夏辰道:“我没参加科考是因为家中起火耽搁了,我之所以猜到是因为我看到了那些考生个个愁眉苦脸,并在茗香茶楼听到了一些传闻。对了岳大哥,这案子可有结果了么?”有些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尤其岳飞云没有参与其中,若让他知道这些事是她一步步促成的,不定会怎么看自己,而她也没空向他说明前因后果,就算说明他大概也不会理解。 岳飞云道:“基本上吧,这些人一被抓,江翰林府上立刻有一名仆人说是他偷了考题卖给了你二堂兄夏怀英,而你这位堂兄又将考题告诉了你大堂兄和秦公子。” 夏辰叹道:“还真能颠倒是非,这事件中最无辜的人却成了罪寇祸首。”秦府的能量果真不是一般大。 岳飞云道:“你此话何意?” 夏辰摇了下头:“岳大哥去问下卫寒自然就清楚了。既然案情已有了这结论,判决呢?” 岳飞云道:“江翰林罢官,秦贵杰和你大堂兄不得再参加科考,至于你那位买考题的堂兄嘛,是发配充军。” 夏辰听了这结果本该感到很痛快,但她偏偏高兴不起来,最想对付的人没怎样,没打算对付的人却成了背黑锅的。“岳大哥,有道是子不教父之过,我伯父叔父一点责任也没有吗?” 岳飞云道:“他们自然请罪求情了,但这已算判得轻了,若非有秦公子牵扯其中,你两位堂兄怕是会直接被斩首。” 夏辰点了下头:“说得也是。” 岳飞云忽然想到一件事:“辰儿,幸得你这次没参加科考,但你仍不免受牵连,你以后也不能参加文科考试了。” 夏辰倒并不很在意这个,只是仍有些奇怪:“为什么?” 岳飞云道:“因为夏家的文科的生员资格已被取消,这也是你伯父在替你堂兄他们求情时自己说的,幸好夏家在军中有点威望,加上你伯父现在深得皇上的心,所以你还可以参加武科。” 夏辰一挑眉毛,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心道这夏忠扬还真是够阴险的,把她的前途当礼给送了,而若非她早决定不走文科这条路,岂非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以后行事要更加小心才是,谁让自己也是夏家的一份子呢。 岳飞云道:“如果你的身体没有大碍,明早开始和我一起练功吧。” 夏辰虽自觉连走路都没力气,但练不动却看得动,她真的很想见识一下岳飞云的武功,于是点头道:“好。” 用过午饭睡了一觉,夏辰决定去夏府走一趟,相信一定有好戏看。 来到夏府只见大门关着,两名护卫没精打采地倚着门柱闲聊着什么,其中一个正是被她打掉两颗牙的。 这名护卫看到夏辰就像被人当头泼了一盆冷水猛地瞪大眼睛,随即站好躬身道:“三少爷。” 另一名护卫闻言也跟着道:“三少爷回来了。” 夏辰心中纳闷儿,这人虽被自己教训过,但如此恭敬客气也未免奇怪。“眼看菁华姐要出阁,我带了点礼物过来。” 掉了牙的护卫忙道:“三少爷请。”说着上前推开门请她进去。 里头应门的仆人道:“三少爷稍等,我去通传一声。” 夏辰道:“我来只想看看两位堂姐,就不要打扰旁人了。” 门人道:“那三少爷自个儿进去吧。” 夏辰来到夏菁华的院子,发现院中连个仆人也没有,而她这一路上也没遇上人,心下奇怪人都去哪儿了呢。 刚要敲门,门却打开了,夏菁华和贴身丫环看到她同时一愣,随即夏菁华幽幽地道:“辰儿,你怎来了?” 夏辰将那包好的香粉递上:“菁华姐就要出嫁,辰儿特地买了两盒茉莉粉聊表心意。” 夏菁华接过去瞧了眼,语带狐疑:“辰儿,这百香斋的茉莉粉价值可不一般,你买这么贵重的东西给我,自己的生活没问题吗?我听说祖宅失了火,你也搬到别处去了,你现住哪里?在做些什么?” 夏辰微微一笑:“我现住朋友家中,衣食无忧。” 夏菁华把她让进屋,微笑道:“我听说辰儿的朋友都是富贵之人,如此我便不惦记了。” 夏辰道:“上次听曹妈妈说雅蓉姐也要订婚了,不知哪天的日子。” 夏菁华盯着她瞧了半晌:“辰儿没听说怀勇和怀英的事么?” 夏辰故作茫然:“听说什么?我极少出门,这几日染了风寒才刚见好。”说到这儿她恍然道:“莫不是他们童试考过了?我没考,所以也没去看榜。” 夏菁华叹道:“打从你搬出去,府里就没一日安宁的,我竟有些羡慕你呢。” 夏辰道:“怎么个不安宁,我这次来却觉着比以往安静得多呢。” 夏菁华苦笑道:“仆人遣走了大半,自是安静得多了,唉!你难得过来,我也不竟和你说这些个烦心事了。” 夏辰道:“我去看看雅蓉姐,她可在屋?” 夏菁华站起身:“嗯,她就在西厢,你若不急着走,一会儿过来。” 夏辰刚走两步,“叮!”打袖里掉出一个铜锁来,夏菁华弯身拾起:“辰儿,你掉了东西了。咦?你怎带个锁头在身上?” 夏辰转回身:“我住处的门锁坏了,打算换一个,这锁我花了三百文,姐姐看可买贵了?” 夏菁华掩唇笑道:“我平日极少出门儿,哪懂得这些个,再说贵贱辰儿你都买了,还能退回去?我瞧着挺柱壮,应该是把好锁。” 夏辰笑了下:“姐姐说的是。”瞧夏菁华的神色并无异样,她心想放火之事应该与之无关,接下来就是看看夏雅蓉的反应了。 ------题外话------ 谢谢karlking打赏和氏壁,粉红票支持。谢谢千羽千语打赏香囊,大寒尖、水星的蒙面超人打赏平安符。 第一百三十三章 做梦 比起夏菁华的淡然,夏雅蓉显得焦躁得多。她一把拉起夏辰的手:“辰儿,最近都没听说你的消息,真地是急死姐姐了。” 夏辰道:“原本早该过来向姐姐道个平安的,不巧竟病了。” 夏雅蓉道:“难怪瞧着你脸色不大好,现在怎样了?” “还在吃药,不过已无大碍。” 夏雅蓉忽然悲从心头起:“辰儿,你听说了吧,英儿他再过十天就要被发配到北燕关去,他小小年纪,怎受得了这一路苦楚,到了军营……呜呜……” 夏辰惊讶地道:“到底怎么回事啊?” 夏雅蓉擦了擦眼角,眼光忽然变得异常森冷:“谁让我们无权无势!想保英儿一条命,就只能替人顶了罪名。” 夏辰心道,以为得了便宜时都还在偷着乐,现在出了事还不是自找的。 夏辰道:“叔母叔父一定很伤心吧?” 夏雅蓉抿了抿嘴:“那还用说,娘她几日没吃东西了,昨晚还被钱氏打骂了一顿,我爹起初把自己关在房里喝闷酒,现在被夏忠扬反锁在屋里,每天只让人送和个馒头一碟咸菜,最可恨的是他们竟反咬一口,逼我爹娘要卖房地的钱。” 夏辰微微撇了一嘴:“什么房地?” 夏雅蓉道:“之前钱氏和我娘说好要分三分之一的田产给娘打理,她却暗里把田产卖了大半,我娘问她要钱,她竟说我娘故意在演戏,说我娘卖了田产。” 夏辰道:“雅蓉姐,这些事我真是不知要怎么说才好。你也别想太多了,我听曹妈妈说你要和孟护卫订亲了,我知道你心里其实很喜欢他,等过了门儿好好过日子就是了。” 夏雅蓉瞧她一眼,眼神说不出的古怪:“辰儿,祖宅失火时你和月娘都没在家么?” 夏辰微微一笑:“在家啊,说起来真是好险,幸好邻居发现得早,不然我今日怕是见不到姐姐你了。” 夏雅蓉干笑道:“辰儿福大命大,自然逢凶化吉。” 夏辰道:“我约了卫公子吃饭,就不多待了,改日有空再来看姐姐。” “哪个卫公子?”夏雅蓉好奇地问。 夏辰神秘地道:“东宫禁卫军副统领,卫寒。” 夏雅蓉惊讶地道:“是他?” “姐姐认识他?” “不,不认识,只是听英儿提起过你和他……” 夏辰耸了下肩:“姐姐说的是我被他抗走的事吧?我们那是闹着玩儿的,他待我其实像亲弟弟一样好,我现在吃的用的都是他管。” “哦,呵呵,有机会定要介绍姐姐认识一下这位卫公子,也好当面谢谢他,姐姐真地天天都惦记你呢,有他照顾着总算能放心了。” “姐姐若替我说声谢,自是再好不过。卫寒最近很忙,改日他有空,我再约姐姐去见他。”夏辰心下好笑夏雅蓉竟打起了卫寒的主意,真是做梦!她虽有几分姿色,却比美娘差得远,而卫寒是个好色之徒,绝对瞧她不上。 “这本是应该的,只恨姐姐说不上话,不然怎地也不能让辰儿你住在外头。”夏雅蓉已喜形于色。 夏辰举步向门外走去,故伎重施,夏雅蓉捡起那锁头一看,脸色瞬间变得煞白。“辰儿,这锁怎在你这?” 夏辰微微皱了下眉:“姐姐这话是什么意思?这锁是我刚刚在街上买的,莫非姐姐也有一样的?” 夏雅蓉忙道:“呃,不是。啊,是啊,我也有把一样的。” 夏辰张大眼睛:“姐姐莫不是以为辰儿拿了你的锁吧?” “没,怎么会,我……只是那把锁我不知丢在哪儿了,还以为辰儿捡到了呢。” 夏辰道:“雅蓉姐,你的锁丢了,我却刚好有把一样的,这不是让辰儿惹人怀疑么?” 夏雅蓉忙道:“姐姐自是相信你,再说我那把锁丢了许多时日了,怎会这般新,况且这种锁又不贵重,两百多文仍满街都是。” 夏辰道:“姐姐这样说辰儿就放心了,告辞。”不难看出夏雅蓉知道放火的事,如此不妨让卫寒套套她话的,找到那放火之人一切就会水落石出。只不过一想着夏雅蓉绝对会想方设法勾引卫寒,她还真有几分不放心! 常言道女追男隔层纱,王八看绿豆对上眼谁也没撤,卫寒万一就吃夏雅蓉那套,自己不是要失去个好帮手?那真地是亏大了,亏死了!这事还是再等等为好,毕竟夏雅蓉和孟护卫之间咋回事她还没搞清。 夏辰走后,夏雅蓉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了,片刻后她猛地站起身咯咯笑着去找孙氏。 孙氏云鬓散乱,脸上犹带抓痕,两眼直直地看着某处,不知在想些什么。 “娘,辰儿刚刚来了。”夏雅蓉轻声道。 孙氏张了张嘴:“他?他来干什么?” 夏雅蓉道:“他听说我要订婚,送了两盒上好的茉莉粉来。”说到这儿她轻哼一声:“他倒是个好命的,虽微染小恙,心情却是极不错。” 孙氏猛地转过头瞪着女儿:“上好的茉莉粉,他哪来的钱?” 夏雅蓉道:“他说卫公子待他比亲弟弟还好,吃用皆由卫公子关照,卫公子是什么人呐,他竟不知怎地攀上了。” 孙氏唉了口气:“我竟是错打了算盘,早知道就不该答应钱氏对付他。” 夏雅蓉道:“娘,现在也不算晚啊,若女儿通过他能认识卫公子……卫公子可还没成亲呢!到时有卫家帮忙,英儿自会没事。”说到这儿,她的脸上的神情好似美梦成真一般。 孙氏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一拍大腿:“坏了坏了,我告诉姓孟的,不杀了掉辰儿别来见我。” “娘!”夏雅蓉惊呼一声。 孙氏道:“我还不是为了你,难道真要把你嫁给那个穷酸的。” “娘,那现在如何是好哇?” 孙氏想了一会儿:“有了。”然后她凑到女儿耳边说出了她的计划。 夏雅蓉听罢微笑道:“娘,这真是个一举两得的好办法,我马上回去准备一下。” 孙氏叹道:“去吧。”看女儿走到门口她忽然哽咽道:“蓉儿,咱们家还有你弟弟能不能翻身,可全看你的了。” 夏雅蓉脊背一僵:“娘,你放心吧。”为了自己的幸福,她也会使出浑身解数。 第一百三十四章 担心 此时的钱氏听了女儿夏菁华的话,揉着眉心:“孙氏除了与我做对,什么也干不了,对付那孩子只能我们自己想办法了。” 夏菁华叹了口气:“娘啊,你这又是何必呢?现在生员的事也没什么好争了,勇儿、英儿、辰儿,将来怕是都要去当兵的,我瞧着辰儿聪明又仁义,到了军营互相还有个照……” 钱氏一拍桌子:“照应个屁!那孩子心里早打着鬼主意了,不然他怎会故意瞒着咱们他其实读过书?而他才来安阳几天,就认识那么多有头有脸的人物,将来到了军营岂非也都是他的天下,夏家早晚落在他手。” 夏菁华道:“娘,你到底有没有卖掉夏家的田产啊?” 钱氏回手拧了女儿一把:“那些宅地契要是在我手上,我犯得着去找孙氏耽误工夫吗?夏府现在都成什么样了!” 夏菁华揉着胳膊:“可我瞧着叔母不像是装的。” “她天生就是个戏子,这么多年都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你别让她骗了。他们一家子都是数白眼儿狼的,她那女儿更不是个省油的灯,之前闹那一出八成是想抢你的夫婿只不过老天有眼,严仆射非你不娶。”说到这儿钱氏一脸鄙夷:“那个小贱人和她娘一样的狐媚子!像你这般端庄才有福气。” 夏菁华叹了口气:“我倒宁可给她抢了去!我……再也不想待在这个家了。”说罢掩面转身跑了出去。 “没出息的东西!就你这样嫁到严府也是个受气的!”钱氏气得大骂。 这时张妈妈走进来,见钱氏正在气头上,欲言又止,一副进退不得的模样。 钱氏白了她一眼:“什么事说吧。” 张妈妈递上一张纸:“万福楼的人刚送来的,说大少爷在他们那挂了帐,今儿是最后期限了。” 钱氏眉眼倒竖:“人还在牢里,讨帐的倒一个接着一个的来,前儿个是赌坊的,今儿又来个酒楼的,让他们到牢里讨去。”说罢看了眼帐单,捶胸顿足地道:“哎哟,两顿饭就吃了一百二十两,这吃的是饭还是银子啊。” 张妈妈小声道:“夫人,那人还在前头候信儿呢。” 钱氏从怀里取出几张钱票,拿了一百二十两,一脸肉疼地交给张妈妈:“去打发了吧,告诉他咱们夏府不差钱。”儿子结交上严家公子等人应酬自是少不了的,女儿嫁过去前绝不能让人小瞧了去,何况这也是唯一的出路了。 一想到孙氏,她一把将桌上的茶碗掉落,恨恨地道:“到时我非把你们都卖到玄国去!” 时候还早,夏辰故意绕到河岸往回走,天色有些阴沉,空气也变得湿热起来,看样子将有一场大雨。 她注意到巡城卫军好像比前几日更多了,一刻不到就过去两波,想是因为玄国使团明日就要正式抵达安阳的关系。 听商无尘说葛王的父亲旧伤复发病情加重,他早已动身回玄国去了,不知他有没有把玄国人强取豪夺之事告诉给那位海崚王。 海崚王贺兰功据说是位文采风*流的人物,琴棋书画无不精通,他人还没到便提出要与锦绣公子岑少泽切磋诗词。 夏辰相信他不会是岑少泽的对手,这不单是书读得多少的关系,还有文化底蕴和环境因素在里头,玄国人尚武,并无自己的文字,以前他们用大夏文,建国后逐渐改用大云国的文字并学习中原文化制度,可现学现卖怎比得上岑少泽这种生来就饱受熏陶的人呢。 令她担心的是以眼下的时局,岑少泽赢了便是不给玄国面子,输了又有失大云国脸面,让不得取不得,将来不管出现任何问题,他第一个劫数难逃。 想到这儿,夏辰掉转马头直奔岑府,虽然她相信岑少泽必然也已意识到这些,可以他的个性,必然直接选择舍生维护大云国尊严。 来到岑府,单看门人的脸色就知道有事发生,夏辰忙问:“岑大哥可在府中?” 门人认得她,也知道她问的是谁,点点头:“在,不过大公子回来了,他们现在书房不许任何人打扰,夏公子你……” 夏辰想了下:“我到花园等他吧。” 门人道:“也好。他们已聊了一个多时辰,想也快出来了。”说到这儿他叹了口气:“玄国那位小王爷找谁不好,偏要找我家小公子,这几天总有些人送书信来,我家小公子每看一封,心事就重一重。” 夏辰心想那些信无非是想劝岑少泽输或是赢这两种,但那些人却都没想过岑少泽的感受。 在花园等了半个多时辰,天阴得更厉害,像墨染一般,风在吹,园中的花树惴惴不安地摇摆颤抖着。夏辰的心也像蒙上了一层阴云,她虽不在意岑少泽比试输还是赢,但却想不出岑少泽如何才能全身而退。 这时两道白色的身影自石径一头走过来,一样的步履稳健,风度翩翩。两人个头差不多,略显瘦削的是岑少泽,另一位想必是他的大哥岑少游。 夏辰起身步下亭阶:“岑大哥近来……可好?”这简直是费话,岑少泽的脸明显瘦了一圈,可她一时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岑少泽苦涩一笑,反问道:“你呢?听卫寒说你病了,我正想抽空去看看你,可好些了么?” 夏辰微笑道:“你看我好不好?”他这会儿却还在关心自己,她心中涌起一股暖暖的感动。 岑少泽道:“脸色虽差些,但有精神到处跑应该已无大碍。”说罢指着那名与他相貌极像,但一看便是个火爆脾气的白衣青年:“我大哥,岑少游。” 岑少游微一欠身:“辰儿对么?我听少泽提起过你。” 夏辰施一礼:“不知辰儿该怎样称呼?” 岑少游笑道:“你管少泽叫大哥实是叫错了,不过你应该已叫习惯,你叫我少游大哥吧。” “少游大哥。”夏辰礼貌一笑。 岑少泽拉起她的手腕:“起风了,进屋说。我听人说你来了有一会儿了,可是有事找我?” 夏辰点了下头:“听说海崚王指名要与你切磋诗词,岑大哥心里自然清楚结果不仅关系到个人的成败,可已有应对之策了?” 未等岑少泽开口,岑少游冷声道:“谁让你来问这个的?或是你好奇心太重?” 第一百三十五章 商议 夏辰耸了下肩:“少游大哥,我孤家寡人一枚,替谁打听消息?而我也不是好奇重,我是担心。” 岑少游看了她一眼:“你再担心还能比我担心他么?”说罢咬咬牙:“可担心有什么用,是祸躲不过,少泽又绝不肯低头。” 夏辰道:“低头?岑大哥若输了,绝对是死路一条。”想来那些个主和派包括皇上在内都希望他输,可事后他们绝对会拿岑少泽的命去平息舆论。可想而知到时候冷嘲恶语必然满天飞,许多人都是这样,他们骂这个说那个,却不知自己远不如别人。 岑少游哼道:“你放心,我岑家人宁死也不会丢了尊严。” 岑少泽道:“大哥,辰儿和别人不一样,她这样说绝不是劝我一定要赢。” 岑少游沉吟道:“你若赢了便直接得罪了海崚王,也就等同于违抗圣意!你当初就不该读书,不该考科举。” 夏辰一撇嘴:“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 “你!”岑少游一瞪眼。 夏辰也不理他,冲岑少泽道:“岑大哥,虽然有很多人希望你赢,为大云国争口气,而你也是这样想的。但也有不少人怕你赢,因为你一旦赢了和谈就可能告吹,就算成功,玄国提出的任何苛刻条件都将归罪于你得罪了海崚王,正因如此你才难以抉择对是么?” 岑少游略有些惊讶:“你倒也看得很明白,莫非你有什么好办法?” 夏辰道:“有一个最简单有效的办法——让这场切磋比试在和谈之后进行。” 岑少游一拍弟弟的肩膀:“是啊,那样你就没有任何责任,也可以放心地赢了。” 岑少泽皱了下眉:“且不说海崚王要求在接风宴时与我对词论文,就算放到和谈后,我亦无十成把握胜他。” “你怎么长别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论文采当今天下有几人比得上你,而他不过是一介蛮人。”岑少游瞪视着弟弟,两道剑眉几乎坚起来。 岑少泽道:“因为写诗填词不仅看文采!古来不乏饱读诗书者,可有几人能写出惊采绝艳的诗文,又有几篇流传千古脍炙人口的呢?海崚王的诗词我收集了几篇,文采不俗气度更是不凡。”说到这儿他微微一顿:“若将我的词文比作淡云清风,他的词文便是骤雨蛟龙。” 夏辰一怔:“岑大哥的意思是你的言词固然美胜于他,却不及其震撼人心?”绝代佳人纵然能传为佳话,到底敌不上王者天下啊。正因为如此,许多诗人文词凄婉优美但谁的盛名能及得上李白。 岑少游沉默片刻:“如此说来你们是各有所长,这也就无所谓绝对的输赢,现在最重要的是想办法把切磋诗文之事拖到和谈之后。” 夏辰瞥了岑少游一眼,这人虽是个急性子,关键时刻倒是能冷静地判断形势,抓住重点。 岑少泽点点头:“是啊,如果能拖到和谈后,成败都有回旋余地。” 岑少游瞥了眼夏辰:“辰儿可有主意?” 夏辰道:“此事的主动权不在我们手里,全看海崚王,他若有意为之,我们再怎么也无济于事。”海崚王若是故意设计这出戏,想藉此做些文章,便怎样也不会改变初衷。 岑少游道:“要是让少泽称病呢?” 夏辰一挑眉:“那岂非直接给了对方找茬的理由?他们会说岑大哥怕了他们,亦等于说大云国怕了他们玄国,再往更坏处说,他们若坚持岑大哥必须出席,皇上绝对会下旨,到时岑大哥不去就是抗旨,去了便是欺君。” 岑少游猛吸一口凉气:“我实在想了个馊主意。可这办法若不行,主动权又不在我们这边,这事便无可更改了?” 夏辰抿了抿嘴:“可惜葛王不在,如今能与海崚王说得上话的……卫寒!” “他?不行不行,让他领兵打仗我有些信心,若让他去当说客,对方又是玄国人,他不当场与人大打出手那都是意外了。”岑少游立刻否定。 夏辰道:“可如今也只有卫寒在接风宴前,能有机会接触到海崚王了啊。” 岑少泽道:“我相信卫寒,何况如今也再无他法。” 岑少游道:“我这就去找他。” 几声闷雷,一阵密集的雨点夹带着愤怒般打在门窗上,噼啪作响,房中虽点了两盏烛台,仍显得昏暗不明。夏辰心里祈祷着海崚王就算不是君子,至少也是个有几分豪爽气概的人吧。 良久之后,岑少泽道:“雨这么大,不知大哥可见到卫寒了。” 夏辰闻言不由得向门口望了一眼,侧耳倾听只有淅沥的雨声。自从在风月山庄一别,她便没见到卫寒,说来日子不长,可自打认识卫寒他就三天两头在自己眼前晃,此时总算有正事要找他,却迟迟不见人。 卫寒此时刚刚安排完明日迎接仪仗禁卫之事,他感到很累也很闷。 礼部侍郎叹道:“希望明日不要出差池,哼!竟要用仅次于接驾的礼仪接待一个敌国小王爷!” 卫寒一听这话更气不打一处来:“我先回去了。” “卫副统领,雨这么大还是再等等吧。”礼部侍郎起身道。 卫寒没有理会,直接推门冲入了雨里,跨上马奔出朝房庭院。 雨越下越凉,卫寒的身体却越来越热,他的内心更如潮水般汹涌,他不知道怎样发泄这种极度抑郁的心情。 拐过路口,一道淡绿色的身影猛地出现在视线中,卫寒心下一惊,猛地勒住马,马嘶鸣一声扬起前蹄,硬生生地停住。 “你不要命了么!”卫寒已吓出一身冷汗,若非这马是匹训练有素的神骏,这人必然被踏在马蹄下。 淡绿色的身影在雨中微微颤动的,但却没有说话,似乎已被吓傻了。 卫寒瞧清楚是个少女,不忍再加责怪,压下怒火:“受伤了没有?” “没,小女子急着赶回家,冲撞了公子的马,还望见谅。”少女忙道。 卫寒略感惊讶,这少女竟先向他道歉,涵养倒是不错,而她此时虽有些狼狈,一张容貌姣好的脸庞却更显楚楚动人。“这么大的雨,你怎不找地方避避。” 少女道:“家母微恙,小女子急着去请大夫,本以为雨不会这么快下,也不会这般大的……”说到这儿,她垂下头去。 卫寒闻言马上明白了,这少女原是想去请大夫,走到半路下起了雨,而她心系母亲,所以没有找地方躲雨。“前边不远就是医馆了,但这种天气大夫怕是不愿出门,我带你去吧。” “多谢公子。” 卫寒将她拉上马,来到医馆。大夫果然不愿在这种大雨天出诊。“这天气怎地也要有辆马车才好,不然药箱被雨水打湿了会很麻烦。” 少女咬咬嘴唇道:“我是想雇一辆马来的,但一路上也未碰见,我可以给您多加钱。” 大夫哼道:“我说姑娘,这本来就不是钱多少的问题,要不你先在这儿等会儿,雨小些我再与你去。” 见少女急的似快哭出来了,卫寒跨进门道:“你这医馆就没辆马车么?” 大夫一愣:“哎呀,是卫副统领啊,小人的医馆本是有马车的,只不过那匹马现在病了。” 卫寒虽不情愿让自己的坐骑拉车,但见那少女满怀期待地望着自己,道:“用我的马。” 套好马,卫寒问那少女:“你家在何处?” “城南,夏府。” 卫寒一皱眉:“是夏忠扬将军府上?那么你是?” 少女叹道:“我是夏将军的侄女。” 大夫拿了件蓑衣给卫寒,听了这话奇怪地问少女:“那你怎会跑这么远来请大夫,而将军府自是不少仆人马车,怎让你一个姑娘家……” 少女眼圈一红:“这……夏府现在出了许多事,哪还有人顾得上我们母女。” 卫寒一想夏辰也是被赶出来的,道:“行了,你不说我也知道你在夏府的日子不好过,莫再耽搁,上车吧。” 岑少游已把卫寒可能去的地方都找遍了,最后他来到岳飞云这,仍旧扑了个空。 岳飞云道:“表哥,瞧你这模样定是有急事找卫寒,不如我陪你一道去找。” 岑少游道:“宫里、卫府还有他常去喝酒的地方我都找过了,我真想不出他还能去哪儿。” 岳飞云道:“想是躲在哪避雨吧,我去卫府等,你再沿路打听打听。” 岑少游道:“好,回头不管找不找得到,我们在岑府汇合。” 天已黑了,雨还未停,岑少游刚到家,岳飞云随后便到了。 夏辰问:“岳大哥也没找到卫寒?” 岳飞云摇摇头:“没有。” 岑少游道:“有事用到他总是找不见人!” 岑少泽道:“大哥、表哥,想是天意如此,你们去换下衣裳,我让人摆饭。” 夏辰怎么听都觉着像是最后的晚餐,虽然腹中空空,嘴里却觉得发苦,而她在心里把卫寒骂了个几十遍,这个不靠谱的,有事一点指望不上,搞不好这会儿又找哪个姑娘了也说不定。 忽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眨眼间已到了门口,夏辰脱口道:“他来了。” 门被打开,来人正是卫寒,虽然淋得像落汤鸡,脸上却笑得像花儿似的:“听说有人在到处找我,怎么?想我了?” 夏辰和岑少泽同时翻了下眼皮儿,而刚换好衣服出来的岑少游却一个健步到了卫寒身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你小子跑哪去了!我们就差没把安阳城翻过来找了。” 卫寒的神情忽然严肃起来:“这么急着找我?出什么事了?” 岑少游松开手,一指夏辰:“问他。” 卫寒看向夏辰:“辰儿,我也正有事要找你。” 夏辰挑了下眉,怎么所有的事儿好像都跑到自己身上来了?“有什么事待会儿再说,现下有件十万火急的事要你去办。” 卫寒点了下头:“你说。” 岑少泽道:“卫寒,先把湿衣服换了,我们边吃边说吧。” 筵席摆好众人落座,却没有人动筷子,卫寒道:“瞧着你们一个个都紧绷着个脸,我也真吃不下。” 夏辰道:“你最好还是先吃,不然一会儿你听完才真地会吃不下。” 卫寒扫视几人一圈:“那我还是先吃吧。” 岑少泽替夏辰夹了些菜到碗里:“身体才刚好些,要多吃才行。” 夏辰微微一笑:“岑大哥近日瘦了不少,也要多吃些。” “咳咳!”卫寒捶着胸口:“我说你们两个怎么弄得这么像郎情妾意呢!” 夏辰白了他一眼:“这么多好吃的还堵不上你的嘴么?” 卫寒道:“实在是好奇你们找我到底有什么事,辰儿你这就告诉我吧,不然我才食不知味呢。” 夏辰点了下头:“也好!之前你说这次出城迎接海崚王 的事由你负责是么?” 卫寒道:“一提这事儿我就闷。” 夏辰道:“你先别急着闷,岑大哥这次能否安然度过,全看你了。” 卫寒一怔:“你指的是切磋诗词的事?我也一直在惦记这事呢,要不干脆把海崚王干掉吧!” 他这话换来数双白眼,岑少游道:“听听!我早说他不行。” 夏辰撇了下嘴:“你能和严世铭那帮人混成一片还真不是偶然,你绝对有这个天赋。” 卫寒道:“我也就是随便说说,别以为我没脑子,但我真想不出还有什么办法能阻止这事。” 岑少游道:“不是让你听辰儿说么?” 夏辰道:“看得出为了岑大哥,你是连死都打算过了,我这有个办法不用你去死,但你得牺牲一点尊严。” 卫寒道:“为了少泽就是牺牲色*相也无妨。” “噗!”岳飞云一口茶喷到了卫寒脸上。所有人也都一副忍俊不住的表情。 卫寒一抹脸:“这么热的茶你也喝,难怪咽不下去。” 夏辰真心服了这个活宝,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呢!“卫寒,要知道牺牲色*相的前提是你有色*相。” “我明明貌若潘安,玉树临风好吗?”卫寒嘀咕道。 “你是男的!”夏辰冷静地指出。 “好吧。”卫寒摊了摊手。 夏辰威胁地做了个掐脖子的手势,让他闭上嘴。“我们只是想让你当回说客,想办法说服海崚王将切磋之事改到和谈之后。” 卫寒想了下:“他压根儿就不该提出这事来,分明是故意没事找事。” 夏辰道:“故意也好,无心也罢,你只要说服他更改日期,岑大哥就安全了。” 卫寒道:“好!就算用威胁的,我也让他点头。” 夏辰摇摇头:“威胁不行,但激将法可以试试,只是你先要察言观色,看海崚王是否会吃这套。” 卫寒沉默片刻,神色郑重地道:“我一定说服他。” 夏辰心知这种保证替自己鼓气的成份大些,但不知怎的,她对卫寒竟很期待。 岳飞云道:“万一此事不成呢?” 第一百三十六章 紧张 夏辰道:“那就只能按卫寒说的,杀了海崚王。” 卫寒一拍桌子:“我更喜欢这个办法。” 岑少泽无奈地摇了下头:“辰儿,你怎么也跟着他胡闹。” 夏辰道:“我不是胡闹,所谓变中求胜,大云国若非一味消极求和,也未必是今天的局面,而玄国就真的不怕打仗么?他们若有绝对把握像灭掉大夏那样灭掉大云国,又怎会同意讲和?有谁会放着一锅肉在那,却只夹一块儿?” 岳飞云拍掌道:“好个变中求胜,我倒真期待与玄国彻底大战一场。” 岑少游歪头看着夏辰:“难怪少泽说你思奇慧黠。唉!这世上实有大多人习惯于循规蹈矩了。” 卫寒道:“如果真打起来,我立刻跟飞云去边关,再也不在京担这种窝囊职务。” 夏辰道:“这是最坏的打算,代价极大,结果也未可知,委曲求全固然可憎,但总好过为一时痛快生灵涂炭,我想玄国也正因有了休养生息的念头,才会同意和谈。” 岑少游道:“不错,玄国现在也是民变四起。” 岳飞云道:“但玄国人很团结也很好战,一旦打起来,他们还是会一致对外。”西北各部族几百年来在混战中湮没不知多少支,玄国人应该还未忘记被大夏驱逐后被奴役的过往,相比较而言,中原地区虽然也曾江山易主,可到底没有外族种族方面的问题,对于老百姓来讲,不过是姓张的皇帝换成姓李的而已,他们照样是种地交租。 卫寒道:“管他呢!他们既然来和谈,就说明玄国也有不少人主和,不论玄皇是否会为海崚王开战,他们势必会因此产生内乱。” 岑少游道:“这次你总算没说错。而他们之前吃了几场败仗才同意和谈,我们根本就不用怕他们。” 岳飞云道:“可惜皇上和那帮大臣不这么想,他们不乘胜追击,反而见好就收借此求和,真是丢尽了大云国的脸!而为此这次和谈就算成功,玄国也会极尽可能地狮子大开口。” 夏辰道:“几位也莫在为这些事愤愤不平了,菜都凉了。”最高领导者是个软蛋,军队再强又有何用,何况还有那么多另有居心之人。而每个都各怀心思各有道理,于她来说,家人平安,朋友无事就够了,当然这个家人说的是外祖母一家。 用过晚饭,假设了一下卫寒明天可能碰上的种种情况已到深夜。卫寒这才想起还有事要与夏辰说。“辰儿,我今日碰到你堂姐了。” 夏辰凤眼微眯:“我堂姐?夏雅蓉?” 卫寒道:“就是她,她知道我的身份后,告诉我传话给你,说你大伯母找了人要对你不利,之前祖宅失火亦似你大伯母指使人做的,为的是让你再无可能觊觎生员和夏家的财产。” 岳飞云道:“此话当真?” 岑少泽也皱了下眉:“辰儿,看样子你之前的想法并没有错。” 岑少游一头雾水:“听起来都是你的亲人,为何会对你下如此毒手?” 卫寒道:“辰儿的叔母和堂姐实际上很是关心惦记他,只不过她们的境况也好不到哪去,夏家是由辰儿的大伯父伯母作主。” 夏辰闻言狐疑地注视卫寒片刻:“听你这话,你不仅见过我堂姐,还见过我叔母?” 卫寒点点头:“是啊,你叔母病了,你堂姐顶着大雨替她去请大夫,是我将你堂姐和大夫送去夏府的。” 夏辰听了这话暗道麻烦,卫寒八成是掉进那母女设计的圈套了啊,但此时她实在不方便也没必要解释,因为人都有个毛病,心里认定了一件事,别人说再多也不会信。“卫寒,就算你听来的是事实,我现在岑府也不会有危险,明日都还有许多事要忙,早些休息吧。” 卫寒道:“是啊,辰儿你这两日在夏府哪也不要去,眼下少泽这件事很是棘手,待解决了那海崚王的事,你去哪里我就跟你去哪里。” 夏辰白了他一眼:“我才不要你这个跟屁虫,再说你舍得为我放下你那堆莺莺燕燕?” 卫寒笑嘻嘻地道:“辰儿你这么了解我,可以说是我的知己啊!有道是人生难得一知己,女人算得了什么,何况又不用保护你太久,且不说我们很快会解决掉对你不利的人,一般人想对你下手受伤的绝对是他们。” 夏辰眯起眼皮笑肉不笑地道:“我就说你不是个重友轻色的人么,原来如意算盘都打好了。” 卫寒一脸委屈:“天心可鉴啊,你不能这么冤枉我。” 岳飞云笑道:“哈哈,辰儿果然很了解你。” 岑少游忽然沉声道:“这雨不知会下到什么时候,玄国使团的人明日会准时到达么?” 卫寒道:“他们昨日就已到了河宁,之所以明日才进京是要择一良时。” 夏辰知道河宁县离此不过百里,而这一路上路途都很平坦,就算顶着雨速度会慢些,一个多时辰怎么也到了,不过海崚王会冒雨进城么? 岑少泽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大哥、表哥、卫寒、辰儿,休息吧。”大不了就是一死,能有这样的亲人朋友,他死亦无惧无憾。 淅沥的雨声忽然停了,夏辰猛地坐起身,看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光,她松了口气,她真怕自己睡过了头。 穿好衣服她推开门一望,天空呈现出一种灰白色,看上去说不出的宁静,风中夹杂着点点水星,像是下着极小的牛毛细雨,又像是下了很重的晨雾。 理了下头发来到岑少泽住的院子,满院的翠竹散发着清香,一道白色的身影伫立在门廊下,似乎在细数着房檐上的水滴。 夏辰暗想岑少泽纵然有锦绣公子的美名,纵然已是一位翰林学士,到底是个大孩子,面对这样一件关系重大关乎生死的事,没有被吓倒压垮已属难得。 这时西厢的门开了,卫寒和岳飞云走出来,他二人衣齐发整,显然也早醒了。 岑少泽看了他二人一眼,眼光随即落在刚走到院中的夏辰身上:“怎不多睡一会儿?” 夏辰道:“经过一夜,想看看你们可想到这计划中是否有疏漏。” 卫寒深吸一口气:“我只担心没机会单独见海崚王。” 夏辰点点头:“是啊,毕竟负责接待的人是康王和礼部众官员。” 岳飞云道:“卫寒,海崚王下榻处的安全不是由你复责么?你可以以寻问他是否满意,或是有什么特殊要求为由见他一面啊。” 夏辰道:“如果海崚王不注重这些,让别人与卫寒接洽此事,还是见不到啊。” 岑少泽道:“顺其自然吧!卫寒,放轻松些。” 夏辰这才注意到卫寒的脸色与以往不同,出奇的平静,而他的手却一直紧握着,她忽然意识到卫寒所承受的压力绝不比岑少泽小,事关挚友生死,实在比只关自己还要令人紧张。 “喂,你这样不等见到海崚王自己先被压垮了,你平时那股子拽劲儿都哪去了?” 卫寒苦笑道:“辰儿,我有生以来从没这么怕过。” 夏辰快步走到他身前,伸手在他的耳朵上重重拧了一把:“岑大哥都不怕,你怕个什么,就算这事不成,我们不是还有后招么!”其实所谓的不行就杀了海崚王更不靠谱,但现在让卫寒拼上一命却比让他去见海崚王容易,因为让他陪岑少泽承担实在比让他承担岑少泽的命运来得舒服。 “你干嘛,疼啊!”卫寒捂着耳朵哀嚎。 夏辰露齿一笑:“你很闲么,还是你穿这身衣服去迎接海崚王就成?” 卫寒像是被火烧到屁股似的掉头便跑,边跑边道:“等我好消息。” 岑少游与卫寒在院门处擦肩而过,他怔了一会儿道:“我实不能对他期望太高。” 夏辰笑道:“少游大哥是不是把卫寒亦当成自己的弟弟一样看待呢?” 岑少游淡淡一笑:“是啊,他和少泽自小相识,我也算看着他长大的,虽然他二人性格迥然,却一样的令我不放心!” 岳飞云道:“可在别人面前,你总以少泽为傲不是吗?你也应该相信卫寒。” 岑少游像是自言自语地道:“那海崚王小小年纪担此重任必然不是一般人物。” 入城的主大道两旁大云国禁卫军整齐地排成两列,康王的车辇缓缓经过,后边跟着众官员和一队身着一色银铠甲的禁卫军。 城门已打开,玄使团准时抵达,队伍中没有马车,一色的轻骑快马,队伍前头十六名身材壮硕身着皮甲,头发结成数根辫子的护卫分四列方队开道,走在他们身后的是一黑一红两骑骏骑。 骑在黑马上的是一名红脸膛的中年人,顶盔贯甲,腰间一把金鞘弯刀格外显眼。但偏偏所有人的目光很快集中在了红马上的人身上,并且再也移不开眼光去。 红马上是一名少年,眉如长柳,一双细长的眼睛亮如寒星,高高的鼻梁,薄薄的嘴唇,说不出的清秀俊逸,一身白罗锦衣满绣银丝云纹,贵气逼人。 卫寒只看了一眼,便确定这两人一个是副统帅吴术,那少年便是海崚王贺兰功。虽然玄国人个个善于骑射,但他仍没料到海崚王竟没有乘车辇,玄国的贵族果然和大云国的不一样。 而海崚王脸上那股淡然自若的神情,让他感到压力倍增,此人虽与自己年龄相仿,但绝对是个难对付的角色。能做到喜怒不形于色的人本就不多。 康王已从车辇上下来,海崚王前边的护卫让向两边。康王没有施礼,海崚王也没有下马,但其余的人都躬身道出恭迎之词。 康王和海崚王互相对视一眼,海崚王才翻身下马缓缓走过来:“贺兰功久仰康王贤名。” 康王道:“本王亦久慕海崚王风采,请上辇。” “康王先请。” 卫寒跟在车辇后暗暗叫苦,他们实在忽略了一件事,大云国太注重这位小王爷,以至于安排了康王前来相迎,在一干大臣中自己还算得上个重要人物,但有康王在,哪里还有大臣们近前的份儿呢。 海崚王被安排在净波湖畔的皇家别园,这所别园规模与王府差不多,景色更是怡人。康王与海崚王在正院厅堂聊了大概一刻后带人离开了。 卫寒这时间被那位副统帅吴术叫了过去:“想不到大云国的禁卫统领竟是位少年人,年轻有为啊,敢问如何称呼?” 卫寒拖一揖:“吴将军过奖,在下卫寒。” 吴术道:“王爷的起居和安全自有我负责,卫统领只需严防闲杂之人在附近出现便可。” 卫寒一听这话心中涌气一股怒火,这吴术明显是只让他去清查街道么。“吴将军,在下奉命保护此地安全,皇命在身不敢有丝毫懈怠。” 吴术一脸不屑:“你奉的是大云国皇帝的命,我奉的却是玄皇之命,再说我如此安排与你保护使团安全也并不冲突。” 卫寒道:“如此在下希望听听海崚王的意思,兴许海崚王有出游的打算,在也好先行做些安排。” 吴术道:“如果王爷有这打算,我自会派人通知你,我相信卫统领的能力,到时再做安排也不会有问题吧?况且我们王爷现在应该还没有这方面的计划,这些要看接风宴的情况来定。” 卫寒道:“将军此言极是,但将军毕竟不是海崚王,怎能尽知其意呢?在下虽冒昧,还是想听海崚王亲口说才好复命。” 吴术忽然大笑两声:“你很想见我们王爷?” 卫寒心下一惊但面不改色:“在下确是仰慕至极。” “好吧,我会把你的话转告王爷,只是他未必会在意这些小事。” 卫寒道:“多谢将军。” 午后,眼看离海崚王进宫赴宴只剩一个时辰,卫寒在前院来回踱着步子,心想着要不要抽身去岑府走一趟,商量商量下一步的对策,可万一海崚王这时要见自己怎么办呢。 这推托之词实在比回绝更令人进退两难,之前就该再强硬些,就算直接求见不成,也好过在这耽误功夫。 就在他准备交代副卫离开一下之时,一名玄国卫护来到院中高声道:“哪位是卫统领?王爷宣见。” 卫寒的心跳猛地加快了:“我是。” “卫统领随我来。” 卫寒跟着这护卫往里走,这护卫好像说了些什么,但他一句也没听进去,他只听到自己的心跳和呼息,尽管他在心里一遍遍告诉自己不要紧张,一定要说服海崚王。 第一百三十七章 说服 “卫统领?卫统领?” 卫寒脸色煞白地盯着眼前的门:“呃?怎么?”他怎地那么想以最快的速度掉头跑到啊! 那护卫眼神古怪地瞧着他:“王爷在里边等你,进去吧。” 卫寒抬脚迈上最后那一道台阶,他在心中告诉自己,门里不过是个半大孩子,虽然自己也不大,但自己是什么人呐!就算没身经百战,也见识应付过许多场面的,贺兰功不过是个养尊处优的贵族子弟,又酷爱诗文,附庸风雅,他之前的表现都是摆给人看的罢了,就像男人到了教坊青*楼明明就是冲着那种事去的,偏要展现出谦谦君子的风度,明明心疼银子,却面带微笑一掷千金。想到这儿,他紧绷的神经总算放松几分。 那护卫大声道:“王爷,卫统领到。” “进来吧。” 卫寒听着贺兰功的声音很有磁性,实不像他这般清秀少年发出来的,而他的语调很随意,就好似在和一位极熟悉的人说话。当他推门进入厅堂,发现贺兰功的坐姿神情也如语声一样闲适。 “卫寒见过王爷。” 贺兰功微微点了下头:“卫统领,之前吴将军说你问我是否有出行出游的打算好替本王先作安排,我想你大概不太了解我们玄国人的习惯。” 卫寒道:“请王爷赐教。” 贺兰功道:“在玄国不管贵族名臣出入都不会前呼后拥,也极少乘车辇,连女子也大多选择骑马出行,自然未出嫁的女子会带面纱。” 卫寒道:“王爷的意思末将明白了,王爷不喜欢排场是么?” 贺兰功没有正面回答:“我素来喜欢中原文化,此次亦有心到处看看。”说到这儿他微微一顿:“若能以寻常人的身份一定更有趣。” 卫寒微微一笑:“王爷有此意,末将愿为向导。” 贺兰功道:“我就喜欢和你这样的年轻人说话,没那许多规矩,一点就透。” 卫寒闻言差点吐血,这算是夸奖么!而他明明与自己年龄相仿,说这话都不嫌别扭?转念一想这段开场的话还算投机,可以试着聊聊正题了。“王爷想必对接风宴十分不以为意吧?” 贺兰功微微一抬手:“不!接风宴很重要,本王不会忘记此行使命。本王听说接风宴很隆重,满朝文武都会到场,本王会看到他们对和谈和态度。”说到儿他话锋一转:“本王个人十分期待那位锦绣公子的诗文。” 卫寒道:“王爷的才名末将也早有耳闻,锦绣公子亦然,他也很期待这次与王爷的会面。” 贺兰功显得很兴奋:“你与锦绣公子很熟么?本王的词作也有流传到大云国么?坐下说。” “谢坐。”卫寒坐下身:“王爷的诗词言辞优雅潇洒,意境超然,气度更是不凡,自古文不分国界,大云国有不少人传唱。”他几乎把所有能想到的赞美之词都用上了,为了岑少泽,他就算恶心三天吃不下饭也值得。 贺兰功忽然变得十分平静:“卫统领可知哪一首传唱更多?” 卫寒一听手心顿时冒出冷汗,他本是信口胡诌,莫说民间传唱的十之八九是些香词艳曲,就算真有这贺兰功的词,他也不可能知道哪首是哪首。“末将一介武夫,王爷的词若从我口中念出来意境必然差许多,锦绣公子就不同了,每次他听到或读到王爷的词作,都会品味再三,还说有生之年若能与王爷把酒论文,秉烛畅谈,将是何等快事。” 贺兰功冷冷地道:“卫统领何必学那些人恭维本王!” 卫寒暗道,明明喜欢听,却还要装成不吃这套,还真忒么难侍候。“王爷,末将实在没有文才,但对有文才之人的仰慕之情却是有的,在下仰慕王爷多少受锦绣公子影响,只可惜锦绣公子就要大难临头了。” 贺兰功道:“此话怎讲?” 卫寒道:“王爷,如果可能,你可愿救他一命?” 贺兰功长眼一眯:“你先说来听听。” 卫寒心道这人属狐狸的吧?话说到此他对自己完全持怀疑态度,但机会难得,况且不试一试结果一定输,倒不如赌一赌。“王爷,在大玄国切磋之类的事可论身份?” 贺兰功道:“不论身份,只论高低。” 卫寒道:“在大云国却不然,锦绣公子虽受命如王爷所愿与王爷切磋诗文,实是僭越了,事后皇上必然要他一死谢罪。” 贺兰功道:“竟有这样的事!如此本王会先向那位康王或是皇上说明,让他们免去锦绣公子的罪名,本王虽算不上识英雄重英雄之人,但也惜才爱才。” 卫寒有点急了:“有道是国有国法,这样并不稳妥。如果王爷肯点头,末将会请大云国的饱学之士一道举办一次诗文会,这样不是更两全其美?” 贺兰功淡淡地道:“卫统领,本王已答应替锦绣公子说情,想你们大云国的皇上必然会接受,本王仁已至,你不必再多言!” 卫寒站起身拱手道:“恕末将斗胆,敢问王爷为何坚持在接风宴上切磋?王爷不纯粹为了比试文才吧?” 贺兰功闻言仍一脸平静:“你大云国的人称我玄国人为蛮人,如果本王在国宴上赢了你们大云国第一才子,就算是输本王也自住能一正此名。” 卫寒道:“如此结果只怕王爷要失望了。王爷若赢,会落个胜之不武的名声,若是输了,便是不自量力。” 贺兰功眼神一凛:“你这话什么意思!” 卫寒没想到话题真会聊到夏辰所料的份儿上,他正色道:“王爷赢了,所有人会说锦绣公子面对圣颜威慑难以发挥水平,王爷若输了……这个不必末将多言了吧?” 贺兰功沉思片刻:“可民间的诗文会能有什么说服力!” 卫寒道:“末将不知王爷初衷,现在知道了,末将有一个好建议。” 贺兰功的手指在桌上轻磕了两下:“讲。” 卫寒道:“锦绣公子在大云国是很有影响力的,他若说谁有文才,这人马上就会跻身名士之列。末将愿为王爷引见,想来锦绣公子与王爷必然一见如故,待到和谈结束皇上自会摆宴庆祝,为王爷送行,介时再切磋诗文,有以文会友作前提自是无伤大雅,而结果会更令人信服。” 贺兰功道:“你执意要见本王,原是想让本王更改切磋日期是么?” 卫寒道:“王爷可愿意?”到底还是被他看出来了。 贺兰功沉吟片刻:“本王舟车劳顿,填词做文是很费神的事,是该待休息几日之后再说。” 卫寒一拱手:“多谢王爷。”听得出他是同意了,但他却不肯诚认是认同了自己的话,真是! 贺兰功道:“和谈之事不过是走个形式,之前大云国在提出和谈时我皇兄便已开出条件,你大云国的皇帝也认同,而两国臣民又都有罢兵的愿望,所以本王与其说为和谈而来,倒不如说为见识一下中原文化而来。” 卫寒道:“如此末将定让王爷不虚此行。” “好!” 卫寒满心喜悦,恨不得马上回岑府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岑少泽,他倒没想贺兰功是个多么难应付的主。“王爷也该准备进宫了,末将不敢多打扰,末将随时恭候王爷差遣。” “嗯。” 卫寒不管也不担心贺兰功进宫路上会不会遇上麻烦,那个吴术说让他负责周边安全,他乐得清闲,向副卫交代了一下,他快马加鞭来到岑府。 岑少泽几人都在焦急地等消息,见卫寒一脸喜色,夏辰笑问:“成了?” 岳飞云和岑少游也跟着追问:“怎么样?” 卫寒道:“你们倒是让我喘口气啊。” 岑少游眼皮一翻,转身倒了杯茶递上:“我亲自给你倒茶,你这下能说了吧?” 卫寒喝了两口,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夏辰道:“干的不错,有赏。” “赏什么?” 夏辰一脸认真地自言自语:“银子你不缺,美女你也不少,官位嘛我还说了不算,不如赏你一顿拳头吧?” 卫寒瞪着她:“怎么这样!” 众人都大笑着称夏辰的主意不错,岑少游忽然收起笑脸:“说起来这九分的功劳都是辰儿的,辰儿不仅想到这办法,还预想到可能出现的情形。” 卫寒有些不服气:“如果不是我急中生智,表现出色,怕是连海崚王的面也见不上。” 夏辰微微一笑:“对对对,全是你的功劳,那就奖你十拳吧?” 岑少泽道:“听你这么一说,海崚王实是个很有城府的人,而这事也还没算完。” 夏辰道:“他若是寻常,玄皇又怎会派他来?连那吴术也对他言听计从呢?” 卫寒自信满满地道:“我差不多摸清他的脾气了,瞧他那双桃花眼,十个美女就打发。” “你以为所有人都像你么!”夏辰白了他一眼。 岑少泽道:“时辰差不多了,表哥,咱们也该进宫了。” 岑少游又紧张起来:“少泽!万一那海崚王变卦,不论胜败宴后你速速回来。” “嗯。”岑少泽点点头。 卫寒起身道:“我也得马上回去,我是偷溜出来的,被逮到可就惨了。” 三人离开后,岑少游便开始在房中不停走来走去,夏辰道:“少游大哥,你不要担心,海崚王只要不是为了利用此事在和谈上作文章,就不会变卦。” 岑少游道:“我们又怎知他会不会突然想用这件事作文章呢?” 夏辰默然,她不敢保证。 岑少游道:“万一?你有什么想法?” 夏辰道:“事已至此,就算事后杀了他也改变不了什么,唯有你带岑大哥离开,暂且避避风头看。” 岑少游道:“也只能如此了,对了辰儿,你伯母是怎么回事?” 夏辰道:“此事千头万绪,不是一两句话说得清楚的。”说罢她忽觉一阵天眩地转,昨日没有回岳府,药自是没喝,加上过度用脑和紧张,体力已然不支。 岑少游也发现异样,忙来到她身边:“不舒服?我抱你回屋休息。” 夏辰已无力回应,只能点点头,由他抱着自己来到内室。 她一觉睡醒竟然已天黑,岑少游、岑少泽和岳飞云并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一想这三人竟瞧着自己睡觉,夏辰不由得一阵尴尬。 卫寒第一个冲到床边:“辰儿,感觉好些了吗?” “呃,还好。” 岳飞云道:“我已把月娘接过来,你的药也该熬好了,我去看看。” 岑少泽道:“还是先吃点粥再喝药吧?” 岑少游道:“这碗刚刚好,不凉不热。” 突然冒出一堆人嘘寒问暖,夏辰当真不习惯:“少游大哥,我自己来就好了。” 卫寒道:“岑大哥,还是让我来喂辰儿吧,想你没做过这种事。”说着去抢粥碗。 岑少游没好气地把粥碗交给他:“行,你来就你来,要是呛着辰儿,看我怎么修理你。” 夏辰干咳一声:“什么时辰了?” 岑少泽微笑道:“子时了。” “那你们怎么都不休息?” 岑少泽道:“我算是劫后余生吧?再说我们都担心你。”他并没有说这几个人见她晕睡不醒,谁也不肯先去睡,而为了不吵到她,硬是在这呆坐了近两个时辰。 夏辰看他们的表情也知道海崚王那边没有生变,微微一笑:“我没事,你们也都累了一天了,快去歇息吧。”这时看到月娘端着药走进来:“有月娘陪我就行了。” 卫寒道:“好吧,你把药吃了再睡一觉,不是还要赏我十拳么?你得赶快养足精神。” 夏辰心道,直说希望自己早些好起来不就成了?要不要这么拐弯抹角的啊,不过这种关心方式实在比直接说更令她感到窝心。 几人离开后,月娘坐到床边一脸担心地道:“辰儿,你一向很少生病,这次怎地病得这样沉?” 夏辰苦笑道:“我也不清楚,不过风月公子已替我诊视过,并无大碍,养一阵子自会好的。” 月娘嗔怪道:“那你还不好好养着,到处乱跑!” 夏辰做了个鬼脸:“我保证病好前乖乖的总行了吧?” 月娘叹了口气替她拉好被子:“再睡一会儿吧。” 接下来的三天,卫寒每晚必到岑府诉苦,岳飞云觉得与其他一个人受折磨,还不如大家一起,所以他没有回岳府去,夏辰也没有回去,因为卫寒虽然满腹牢骚,说海崚王简直要把他折腾死,但他所说的关于海崚王的事,却让她颇感兴趣,而她也在关注着夏雅蓉是否又找过卫寒。 几日来她的身体也在以一种极好的状态恢复,这日天才刚亮她便起床洗了把脸,将头发用丝带一束来到院中,朝霞染红了半边天,夏天已至,想来花园中百花齐放的景色十分美好,她叫上月娘:“我们去花园转转吧?” 月娘理了下鬓发:“好啊。” 经过岑少泽的院子,听见里头很是热闹,她探头一看,岑少游和岳飞云在练功。 两人皆穿着白丝短褂,手臂和胸膛的肌肉均实,汗珠闪闪发亮。他们用的都是长兵器,岑少游用的是战戟,岳飞用的是长枪。 夏辰饶有兴味地看了一会儿,见两人收手才走进去:“卫寒怎没来凑热闹?”这不像他的个性啊。 第一百三十八章 同游 岑少游拭了把汗水:“天没亮他就和少泽出去了,海崚王要去游香叶山。” 夏辰道:“看样子海崚王打算把安阳城游遍啊。” 岑少游哼道:“无聊至极。” 岳飞云淡淡一笑:“辰儿,你的气色似乎好了许多。” 夏辰点点头:“是啊。” 岳飞云道:“养病和养伤其实一样,开始愈合好的就快了。听卫寒说你射箭和刀法功底不错,要不要试试?” 岑少游道:“辰儿身体还未完全好,要练功也等几日。” 夏辰道:“听说岳大哥的箭法出神入化,我想见识见识。” 岳飞云瞧了眼兵器架,刚好有两把硬弓,他上前取下一把试了试,搭上一支箭猛一转身对准院墙上挂的靶子:“中!”箭支应声而出正中靶心。 夏辰赞道:“又快又准,果然好箭法!” 岑少游道:“别拿这种雕虫小技唬弄辰儿。” 岳飞云笑道:“好,表哥去找个活靶子来。” 岑少游四下看了眼,上前拿起另一把弓:“我朝天射一箭,待箭飞到最高点,你把我的箭射下来。” 岳飞云爽快地道:“我尽力。” 夏辰的眼光立刻瞥向天空,她自信可以射中院边的靶心,但若说速度极快又极细的箭支,并且是在最高点,这就要先判断出箭支的力量速度,并把握好出箭的时间,早了箭支还未到最高点,晚了箭支已下落,这实在比射一只鸟一只兔子难许多,她没试过也自知没这本事。 岑少游的箭已离弦,“嗖”地一声眨眼便只能看到一个黑点。夏辰才瞧清楚,岳飞云的箭跟着追上了去,速度更快,就在岑少游的箭在空中稍一停滞之时,岳飞云的箭已追上,两支箭在空中一碰,分成两道弧线落下来。 “精彩。”夏辰拍手道。 岳飞云道:“想学这样的箭法吗?” 夏辰略一迟疑:“这得练多久?” 岑少游道:“飞云就是个怪胎,这种箭法有些人一辈子也练不成。” 夏辰眉梢微微一挑:“那我还是练点儿实际的吧!”她可没功夫天天对着箭靶子瞄来瞄去的。 岳飞云道:“我也不是让你练这手,能射中快速奔跑的人就好了。” 夏辰道:“这个不难!” 岳飞云补上一句:“三十丈外的。” 夏辰的脸顿时垮了:“我哪有那么大的力气啊。” “慢慢练就是。”岳飞云倒是很期待,射箭的精准度固然重要,但判断力却更重要,毕竟没有多少人站在那儿,或是直挺挺地冲过来让你射,而他觉得夏辰在这方面的能力很出众。 月娘微笑道:“太阳出来了,进屋消消汗该用早饭了。” 夏辰琢磨着姚二叔给她做的弓精巧好用,却怎么也达不到硬弓的力量,并且她天生就不是力量型的选手。 是否可以在速度上作文章呢?要知道力量和速度就练武之人所追求的两个目标,不管哪一方面达到极至,或是一种完美的平衡,这人都可以称为高手。 她好像忽然悟出一点什么,很想把弓箭拿出来试试,但岳飞云和岑少游都知道自己是空着手来的,突然掏出一把弓来,实在很难解释,只好作罢。 三人正在用早饭,卫寒的声音忽然打院中传来:“岳兄、岑大哥、辰儿,收拾一下,我们一起去香叶山。” 夏辰几人相视一眼,还没等交流思想,卫寒已垮进门来:“别吃了,一会儿到李家包子铺再吃。” 岑少游向他身后瞥了一眼:“少泽呢?” 卫寒道:“他和海崚王在门外等着呢。” 夏辰翻了下眼皮儿:“你是觉着自己累死累活心里不平衡,所以拉着我们一起吧?” 岑少游冷哼道:“我和飞云有事不能去,辰儿还在生病也不能去。” 卫寒苦着脸:“我没那么不讲义气,再说海崚王其实很好相处的。”见岑少游和岳飞云都不理自己,他可怜兮兮地看着夏辰:“辰儿,他们不了解我你还不了解吗?我像是会出卖朋友的人吗?” “像!”三人异口同声地道。 夏辰继续道:“不过海崚王又不是美女,你应该不会这么快倒戈。” “就是就是。”卫寒连连点头。 岳飞云道:“辰儿,这你就不懂了,如果海崚王是大美人儿,他才不会让我们同去呢。” 卫寒终于忍不住大声道:“真不是我!是少泽!” 三人同时一怔,夏辰道:“你说这是岑大哥的提议?” 卫寒摇摇头:“其实也不是少泽的提议,而是海崚王那日在国宴上看到了岑大哥和岳兄,又觉得岑大哥的相貌和少泽很像,于是向少泽问起,然后……” 夏辰懂了,岑少泽实在是个君子,他要说谎除非有必要的理由,并事先打好草稿,不然真是不大可能。“所以海崚王便提出邀请少游大哥和岳大哥同去是么?” 卫寒连声道:“对对对,就是这样。” 夏辰一瞪眼:“那这关我鸟事啊?” 卫寒笑嘻嘻地道:“因为我想带你出去透透气嘛。” 夏辰凤眼倒竖:“所以你把我给出卖了?可海崚王怎会邀请我这种没身份没地位的半大孩子?” 卫寒道:“这个我还真不清楚,但其实是海崚王先问我们知不知道夏辰这个人的。” “啥?”夏辰连同岑少游和岳飞云同时一怔。 夏辰一头雾水:“什么时候我这么出名了?连海崚王都知道我。” 卫寒道:“既然你这么好奇,为何不亲口问问海崚王呢?” 岑少游站起身:“走吧,海崚王的面子总不能不给。” 卫寒道:“辰儿,你身体还虚,我骑马载你吧。” “也好。” 一直听卫寒海崚王长海崚王短的,夏辰三人对海崚王也有几分好奇,来到大门外,他们同时打量一眼海崚王,施礼感谢他的邀请。 贺兰功也分打量着三人,他的目光最后停在夏辰的脸上,更确切说是停在额头上:“你是夏辰?” 夏辰点了下头:“正是,不知海崚王如何知道小人的,小人实在受宠若惊。” 贺兰功唇角微扬:“本王听好几个人提起过你。”他的堂弟贺兰雍回玄国前曾送了封书信给他,让他约束一下使臣团众人的行为,莫丢了大玄国人的脸。信后附言说若有一个叫夏辰的孩童出了什么事,要他务必照顾。 昨晚他受严太尉和秦参知政事的公子之邀到明玉楼玩,几名幸*倡让他们品评谁额上的花钿最美,秦公子忽然道:“你们贴的画的再美,到底都是假的,夏辰额上那点生来就有的朱砂痣,状如凤凰冠羽,奇美。” 锦瑟道:“是么?我怎地没注意到?” 碧萧道:“确是有的,前几日他和卫公子同来,当时你有客人我接待的,我仔细瞧过,真地是越瞧越好看。” 贺兰功当此为奇事,所以今日向卫寒询问,卫寒说的确有这回事,而夏辰本人刚好在岑府做客。 夏辰还想细问,但海崚王却扭头冲卫寒道:“上路吧,晚了山林中会很闷热。” 众人一路向南城门走,到了李家包子铺,卫寒去买了些包子来,海崚王丝毫没有架子,和所有人一样边走边吃,还不时称赞包子很香。 夏辰一直观察着他的举动,他虽是贺兰雍的堂兄,但无论相貌气质都有天壤之别,若将贺兰雍比作火,他便是水,若将贺兰雍比作骄阳,他便是朗月,总之一个充满阳刚之气,一个说不出的阴柔。 出了南城门,贺兰功远眺南面绵延的山群道:“苍径万里同一色,北国江南何称别。” 岑少泽道:“南来幽竹绿依依,北往岭上松柏秀。” 两人说罢相视一笑,贺兰功道:“纵然四季长青翠,松柏傲雪竹易折。” 岑少泽道:“中空外且直,青青重岁寒。” 夏辰听着这二人竟然是以诗斗起嘴来,海崚王头一句道出这天下本该大同,岑少泽便说虽有同处实则是不同的。海崚王接着说北国的人更强,岑少泽说我们看着柔弱却虚怀若谷,并一样经得起风霜雨雪。 贺兰功刚要开口,夏辰道:“松竹本是无情物,何来作比气与节。”她怕这两人再对下去非打起来不可! 贺兰功一怔,随即笑道:“不错,人总是一厢情愿地赞美贬低身边的人与物,其实毫无意义。” 岑少泽微笑道:“辰儿总是能一言道出事情的本质,我早就见识过了。” 夏辰道:“哪什么本质,不过是个人拙见。” 卫寒道:“王爷,昨日送去的那些秀女王爷可满意?” 贺兰功淡淡一笑:“看得出都是精挑细选的,不过女人于本王来讲,看得顺眼就好,当然有些才华的更解风*情。” 卫寒道:“想不到王爷对女人如此有见解,听说送去的二十个,王爷只留下五个。” 夏辰听这二人说话的调调就像刚偷完腥的猫在交流经验,把脸扭向一边去看路边的风景。 贺兰功道:“其实我只留下两个,另三个赏给吴将军了。” “哦?”卫寒的语气带着一丝深味。 贺兰功道:“女人多了会很麻烦,有两个服侍起居足矣。” 卫寒道:“能服侍王爷实在是这两名秀女的福气啊。” 贺兰功道:“卫统领此言差矣,本王实不懂怜香惜玉。” “怎么会呢,王爷潇洒倜傥,风度翩翩,只要是女人都盼着王爷垂爱才是。” 贺兰功道:“不得不说本王有个不太好的习惯,就像那名姓吴的秀女,本王之所以选她,就因为她对本王不屑一顾。” “哈哈,王爷,说起来十人男人中有九个都有这种通病。”卫寒大笑道。 夏辰一直强忍着给卫寒一脚的冲动,忽听贺兰功提起吴秀女,她忽然想起了吴绢儿。 “王爷所说的姓吴的秀女,小字可是叫绢儿?” 贺兰功想了下:“好像是,怎么?你认得她?” 夏辰道:“不瞒王爷,她是我先生的女儿,所以认得。” 贺兰功道:“原来如此,如果你喜欢,我大可以把她赐给你。” 夏辰一脸尴尬:“这怎么好?” 贺兰功大笑道:“这有什么!只不过她昨晚已侍寝了,如果你早说的话……” 夏辰连连摇手:“王爷,小人与她并不很熟悉,只是认识罢了。”想不到吴绢儿这么快就……不管贺兰功的话是真是假,要她出来于她也未必是好事,且不说大云国没有人会娶一个失贞的女子为妻,就算做妾,被玄国人那个过,也没人肯要,就算有人肯要,以吴绢儿心高气傲的脾气也不会嫁啊。 只是她怎么一见面就跟这贺兰功上*床了呢?霸王硬上弓?应该不会吧,虽然她对这贺兰功印象一般,总觉着哪里怪怪的,但他还不至于那么禽兽才对。 贺兰功道:“如此本王可就带她回玄国了,本王其实挺喜欢她的,尤其是她那想拒绝又想要的无措模样,真是绝了。” 他此言一出,除了卫寒外,所有人都轻咳起来,夏辰感到卫寒在轻拍自己的背,带着些许安慰的意思,心下有几分感激,但当她回过头看到他嘴边带着几分邪气的笑,顿时火冒三丈,这家伙究竟在想什么呢!狠狠白了他的眼转回头,心中暗道难怪他说海崚王很好相处,他们就是一丘之貉。 沿着一条曲折的山路进了山林,夏辰注意到这座山不是上次她与卫寒来的那座。忽听山顶处隐约传来几声钟声,想来这就是香叶山,钟声便来自菩恩寺。 飒飒林风响,潺潺涧水流,参天古树,万壑千崖,香叶山的景色远比其名壮丽。到了半山腰,路竟比之前的更好走,一径野花,数杆翠竹,明显是有人精心打理的。 日近当头时,终于来到了山顶,菩恩寺依山顶处的地势而建,一座座楼阁小院错落有致地呈现在眼前。 过了山门,便有一老一少两名僧人自台阶上走过来,施过佛礼,年长些的开口道:“几位施主进香还是听禅。” “进香。”夏辰、卫寒、岑少泽、岑少游和岳飞云异口同声地道。 与此同时,贺兰功却道:“听禅。” ------题外话------ 感谢起点的麦兜、心花错粉红票支持,么么嗒~~ 第一百三十九章 赴约 众人脸色一阵尴尬,老僧人却微微颔首:“几位施主请。” 卫寒小声道:“不冲突,不冲突,只是想不到王爷竟想听禅。” 夏辰也很意外,要知道一般人是听不懂的,而若听不懂简直就是种折磨,贺兰功还读过佛经不成? 贺兰功道:“本王并不通佛法,只是替叔母来问禅的。”说罢他瞥向夏辰:“就是葛王的母亲。” 夏辰道:“王爷怎知我认识葛王?” 贺兰功微微一笑:“他走之前在给我的信中提起过你。” “哦。”夏辰闻言十分意外,却也不好多问什么。 到了菩恩寺,夏辰等人一起到香堂进了香,贺兰功便被那老僧人带去见寺院的长老,直到中午用斋饭时也没见到他。 用过饭,在一名小和尚引领下,他们在寺中游览,一座座颇具一格整洁朴素院落,几座大小风格不同的佛堂佛塔,加上无垠的碧波和夹杂着郁郁青香的山风,令人心中油生宁静肃穆之感。 夏辰一直不相信人真的可以超脱红尘,更别提摆脱生老病死之苦,但到了这里她却觉得可以暂且抛开一下红尘琐事。 日头偏西时,贺兰功才从禅房出来,看他的神情,好像还沉浸在对某些问题的思考当中。 卫寒问:“王爷可得到满意的答案了?” 贺兰功:“无所谓满意不满意,时候不早了我们下山吧。” 夏辰几人相视一眼,上马离开菩恩寺往山下走,这一路谁也没再说话。 一直到了山脚下,贺兰功忽然道:“既然一切都是空的,人又为什么活着呢?” 众人面面相觑,卫寒先开口道:“为什么不活着呢?我觉得活着很有趣啊。” 贺兰功道:“再说那些僧人,他们既然觉得一切都是空的,为什么还要守那么多清规戒律?本王实在想不明白。” 夏辰道:“耽静反为静束。佛家的道理就在于让人放下执着,追求一种自然的心境吧?王爷想弄明白本身就犯了执念,这岂非自寻烦恼么?” 贺兰功望着南城门微微叹了口气:“我想静一静。”说罢驭马加速奔向城门。 岑少游看着他的背影忽然大笑道:“这小王爷还真是有意思,多少人一辈子也参透不明白的道理,他竟想要弄明白么?” 夏辰耸了下肩:“我曾经也想过类似的问题,后来发现就算把头想炸了,也想不出所以然,于是只好放弃了。” 岑少泽饶有兴趣地问:“辰儿想的是什么问题?” 夏辰笑道:“我若说了你们怕是也会去想,我可不想害你们头疼。” 她越是这样说,几人越是好奇,不停地追问。 夏辰无奈地道:“既然你们不怕睡不着觉,我就说了,我想的问题是——人究竟是从哪里来的?我是谁?” 众人愕然,岑少游道:“人从哪里来的?这也算难题么?打娘胎里来的呗。” 听了这话,其他人都大笑起来,夏辰更是一脸苦笑:“少游大哥,我的意思是第一个人从哪里来的?打个比方来说,究竟是先有蛋,还是先有鸡呢?” “这……我还真想不出。”岑少游挠挠头。 卫寒道:“这个问题是很难,但第二个问题就简单多了,我是谁?我是卫寒啊!” 夏辰道:“卫兄,假如你生来是个孤儿无名无姓,那么你觉得又该对人说你是谁?” 卫寒一怔:“那么我是……” 岑少泽道:“辰儿啊,你怎么会想这些个怪问题?还真地是令人头疼。” 夏辰笑道:“是你们非要问的哦。” 卫寒道:“辰儿,那你有答案吗?” 夏辰眨了下眼睛:“不可说,你们可以先想想,过几天呢,我会把我的答案告诉你们。”这种问题和色即是空差不多,只看个人感悟理解,谁会有标准答案啊! 卫寒哀呼一声:“辰儿,你这也太不江湖了吧!真地打算让我们想破头么?” 夏辰道:“不是我不想说,就拿这鸡和蛋来说吧,不同的人想法应该是不一样的吧。” 岑少泽微微一笑:“我懂了,辰儿的意思是这种问题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夏辰长嘘一口气:“到底还是岑大哥聪明。”说罢扭头看了眼卫寒:“就你,我看还是别想为好。” 卫寒大笑道:“辰儿你说得太对了,我真地没打算去想,管他先有鸡还是先有蛋,反正鸡和蛋我都吃。至于我是谁嘛!我叫卫寒也好,没名没姓也罢,我都是我啊。” 夏辰闻言对这家伙倒是有几分刮目相看了,这叫大智若愚么?还是瞎猫碰上死号子了,他所说的岂非是最简单最好的答案,自己当初纠结了半个月才得出这样的结论。 岑少游道:“卫寒!你小子就是又懒有笨,还振振有词。” 卫寒笑道:“刚刚海崚王不是说一切都是空的么,我为一堆‘空’费神岂非太傻?” 进了南城门,岳飞云道:“我要回大将军府一趟。” 岑少游道:“我也有事想见姨夫。” 卫寒看向岑少泽:“我得先去看看海崚王是不是已回去了,晚点还有点私事,你带辰儿先回去吧?” 岑少泽点点头:“你们尽管去忙,我和辰儿先回府。” 坐上岑少泽的马,夏辰忽然想起了在赵家村的时光。“不知外祖母他们是不是和往年一样在农忙,二舅舅应该已随走马的队伍出关了。” 岑少泽道:“边关这阵子比较太平,你不必太惦念。” “嗯。” “对了辰儿,你近来有见过风月公子吗?” 夏辰含糊道:“我一直住在岑府,怎会见到他?” 岑少泽道:“我是说从你那次到风月山庄赴宴后。” “哦,见过一次,他说准备带一位朋友去寻一味药材,也不知出发了没有。” “这样啊。”岑少泽淡淡地道。 到了岑府,门人连忙迎上来:“你们可回来了,月娘出事了。” 岑少泽和夏辰同时惊声问:“出什么事了?” 门人将一个信封递给夏辰:“月娘一早出去买东西到这会儿也没回来,大概半个时辰前有个小孩送了这封信来,说有人让他带话给夏公子,说要找月娘,按信上说的办。” 夏辰已拆开信,信上说酉时二刻,到城西悦来酒馆相见,准备好二百两现银,不得带别人亦不能带武器,不然休想再见到月娘。 岑少泽也看到了信上的内容:“辰儿,时间还充裕,先进屋。” 夏辰点点头和岑少泽进了院,门人忙关好大门。边向堂屋走岑少泽边问:“辰儿,你觉着这事是巧合,还是有人故意冲着你来的?” 夏辰的神色显得很凝重:“当然不是巧合,月娘穿着打扮素来简朴,买东西无非是买些水果点心之类,哪个绑架勒索的会找她当目标?对方要二百两银子想来只是个幌子。” 岑少泽道:“如此说来,莫非真如卫寒所言,是你大伯父?” 夏辰皱了下眉头:“虽然我并不相信我堂姐的话,但也不排除这个可能。” 岑少泽沉吟片刻:“你再想想,还有什么人想要对付你?” 夏辰道:“上次放火想烧死我的人至今还未抓到,至于幕后主使,我大概能猜出一二分。” “是谁?” 夏辰苦笑道:“也和夏府脱不了干系,对方显然清楚月娘于我而言如同亲人。而我相信严公子那些人因为秦公子的事和海崚王的到来,没时间找我麻烦。” 岑少泽略显不解:“夏府不就你大伯父大伯母……难道你叔父叔母也?” 夏辰道:“我叔父不会,我叔母和堂姐就不好说了。”通过上次的试探,她确定夏雅蓉应该与放火之人有关,并且她一心想攀高枝根本不打算嫁给孟护卫,为何要与之订婚呢? 岑少泽道:“卫寒不是说她们境况也很不好,并且十分惦记你的么?” 夏辰一摇头:“岑大哥,这事暂时我无法向你解释,时辰也差不多了,帮我准备匹马。” 岑少泽道:“我陪你一起去!” 夏辰道:“不行!那人既然把信送到这儿来,必然认得你,他一见到你便不会出来见我了。” 岑少泽道:“既然确定对方是冲着你而来,我怎能放心让你一个人去呢!” 夏辰知道很难说服他,右手猛地伸出直插他腋下,反手向上扣住他的手臂,同时脚腕一扭旋身到了他身后将他制住:“岑大哥,你现在总该放心了吧?一般的高手对付不了我。” 岑少泽道:“那是因为我没有防备。” 夏辰有些急了:“岑大哥,月娘对我很重要,得罪了!”说着左手呈手刀切向岑少泽后颈。 将晕过去的岑少泽扶到里间榻上,夏辰转回院中让仆人备了匹马,离开岑府向信上指定的地点疾驰而去。 西垂的日光将屋影、树影、人影拖得很长,跨过一座小桥,有一小片竹林,走到一半忽然听身后似来一阵马蹄声。 刚刚在桥上并未碰上骑马的人,进竹林后也没有看到人经过,莫非早就藏身在竹林中的?夏辰放慢速度扭头看去,只见一青衣男子,头带着遮沙风帽,黑纱遮住了他的脸孔,但显然这人是冲着自己来的。 夏辰勒住马,等那人到了身前问:“敢问公子悦来酒馆怎么走?” 男子停下马压着嗓子沉声道:“你倒守信,月娘在我手上,银子呢?” 夏辰从马鞍后解下一个布包提在手上:“银子在此,月娘人呢?” 男子道:“跟我来。”说着他掉转马头钻入竹林。 夏辰只好跟上,走了一会儿来到一小片空地,看着地上数根刚被齐根削下的竹子,她怕此地有陷井,勒住马道:“兄台似乎早准备好了,那悦来酒馆不过是个障眼法,如此就算有人知道也是白跑一趟。” 男子勒住马:“不错。” “月娘呢?”夏辰再次追问。 男子没有正面回答,反问道:“你哪来这么多钱?” 夏辰缓缓地道:“这个兄台就不必管了吧?不过兄台似乎知道我很穷,那为何绑走月娘索要赎金呢?” 男子道:“因为我本就不为银子,而是你的命!”说罢他抽出腰间的剑,整个人自马背上一跃而起,手腕一抖剑锋直取夏辰咽喉。 夏辰一侧头,翻身下马,同时将手上的布袋抛向青衣男子的剑尖,口中喝道:“我与你无怨无仇,为何要取我性命?” 几声脆响,布袋被割得粉碎,白花花的银锭子散落在绿竹上,看上去说不出的漂亮诱人。 青衣男子似也被吸引住了目光,举剑停在那里:“果然是银子,夏三少爷当真重情重信。”说到这儿他再次挥剑刺向夏辰:“你就当我是为了钱吧。” 夏辰这次没有向两旁躲避,只退了一小步身形一转取出风神斩立挡住喉咙和胸口,凤眸微眯冷声道:“孟护卫!你这是何必呢?”他虽然一直压着嗓子,但一个人说话的声调却很掩饰,夏辰一早就觉得有几分熟悉,加上他消瘦的身材和那声夏三少爷,她确定此人正是孟护卫,也只有他才会被孙氏和夏雅蓉玩弄于股掌之间。 青衣男子闻言浑身一颤,但却并未收手,剑尖在撞到刀身时“叮”一声响,竟然折断了。他怔怔地瞧着掉在地上那截断剑:“怎么会这样?”他根本未瞧见夏辰的刀是从哪里抽出来的?又怎么会一下子封住自己的所有攻击点。 夏辰道:“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但我并不想杀你,月娘呢?” “她没事,这会儿应该回去了,唉!若非你藏得太好,我也不会以她相要挟。”说到这儿他弯身捡起那断了的剑尖:“你真不杀我?” 夏辰道:“你也算是个痴情之人,而你很快就会知道你其实上了她们的当,以后也不会再对我不利,我何必背上你这条可怜的人命呢!” 孟护卫扯掉帽子跪坐在地:“我杀不了你就得不到雅蓉,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说着拿起断剑反手向喉咙刺去。 夏辰虽有觉察,但要阻拦却已来不及…… 第一百四十章 误会 “你娘!”夏辰情急之下脱口喊道,虽然听着有点像骂人,但她实在想不到更快更好更有力的说辞了,这种时候谈人生谈理想等于见死不救,要是提他心爱之人简直有谋杀之嫌,唯有提他娘了,听说他娘体弱多病,他又是个孝子,但愿他足够孝顺。 孟护卫的手猛地停住,但喉咙处仍旧被刺破,一道鲜血顺着喉咙流入衣领。 夏辰尽可能温和地道:“你若死了你娘谁来照顾?大丈夫何患无妻,只是缘份未道罢了。” 孟护卫身体剧烈地抖了一阵:“是啊,我不能就这样死了。你说我上了当,是什么意思?” 夏辰想了下:“我说出来恐怕你也不会信。”他这种人绝对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类型。 “可你有办法让我相信是吗?”他的语气的眼神都带着祈求还有一点小心翼翼,就像一个困在陷阱中的野兽,惶恐至极,迫切地渴望着逃出去,而这时忽然见到了一线生机,想不顾不一切地抓住这丝希望,又害怕结果是一场空。 夏辰微微一挑眉:“看来你并不太笨,只是中毒太深,你自己心里也早清楚,只是不愿面对是么?” 孟护卫道:“难怪雅蓉让我小心,说你很难对付。”他苦涩地扯了扯嘴角:“我心悦诚服。” 夏辰哼道:“该死心的时候就要死心,心存侥幸结果害人害己!若非你打不过我,怕是已杀了我去求证了,到那时你就算知道自己有多蠢我的命岂非也搭上了,而你自己也将性命不保。” 孟护卫像是十分艰难地吐出两个字:“抱歉。” 夏辰一摇手:“算了算了,其实我要没把握胜你也不会来了。”虽然沾点吹牛的成分,但还是比较靠谱的,如今巡城禁卫那么多,对方又不知自己的真实实力,绝不会派很多人来,大概也不会请成名的高手,不然将来想灭口都难。 孟护卫瞪大眼睛:“你!”难道自己早被识破了?那自己这番故弄玄虚在对方眼里不就是耍猴戏一样么! 夏辰白了他一眼:“你什么你?我自是有备而来!你以为别人都和你一样笨么?明知死路还要一条道走到黑?”她提起刀往腰边一挂:“孙氏是怎么和你说的?” “她说只要我杀了你,就把雅蓉许配给我,还,还附送一大笔奁妆。” 夏辰点了下头:“我想也是这样。”她忍不住骂道:“我说你啊!你头一天认识孙氏么?她就指着拿女儿去发财呢,会便宜了你还倒贴嫁妆?” 孟护卫道:“我自是不信孙氏,可雅蓉说事情若成了我们就能在一起。” 夏辰拿出那把铜锁:“这个是她给的吧?” 孟护卫惊讶地道:“这么说你已知道那火是我所为?” 夏辰道:“在我见到夏雅蓉之前本没往你身上想,因为我觉得一个女人真心喜欢一个男人,不管为了什么,也不会指使他去放火吧?据说在大云国纵火已是重罪,何况还有意伤人!”她故意说得很慢,并且用一种似疑问却肯定的语调,她要让孟护卫自己去想想清楚。 孟护卫脸色更加苍白,喃喃地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好了,不说这个了。你按我说的做,很快就能明白谁是虚情谁是假意,到时也许就不会这么难以接受。”夏辰不想再逼他,她相信夏雅蓉在孟护卫心里是很完美的,就连卫寒那种花花公子都被蒙蔽了,以孟护卫的智商和情商,大概早把夏雅蓉当成心中的女神了。 “我要怎么做?”孟护卫咬了咬牙问。 夏辰沉思片刻:“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你这几天可有时间?” “我……我可以告几天假。” 夏辰微微一笑:“刚刚还要寻死呢,这会儿竟然还惦记着差事?” 孟护卫一脸尴尬:“三少爷莫再取笑在下了。” 夏辰瞥了一眼漫天红霞:“是得抓紧时间说,你先这样……”她相信岑少泽现在一定醒了,也相信他必然很担心,急着到处找自己。 孟护卫听罢愕然道:“就这么简单?” 夏辰弯身去拾散落在地上的银子:“计划没有变化快,你先按我说的,回头有什么情况我再随时告诉你。” “好。” 将银子全拾起来,夏辰丢给孟护卫一个十两银锭:“这些包辆马车足够了,若有剩余替你娘买些好吃的。”不等他推辞,她翻身上马,离开竹林赶回岑府。 岑府的大门半开着,夏辰刚推门跨进门槛,门人先是一愣,接着伸长脖子冲里头大喊:“夏公子回来了。” 他话音刚落,岑少泽便从里边飞身出来,双手扶着她的肩膀上下打量着:“辰儿,你没事吧?” 夏辰有点不好意思:“我没事,月娘可回来了?” “回来了,我见她似乎受了点惊吓,让人煮了安神汤给她服下,这会应该睡了。”岑少泽说着拉起她的手:“瞧你这一头汗,快跟我进屋。” 夏辰一边跟着他往里走一边道:“岑大哥没说我去找她的事吧?” “她一回来就问你可回来,我想她应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所以没说你去找她,想她帮不上什么忙还跟着着急。” 夏辰点点头:“岑大哥一向善解人意,考虑得也周全。” 这时听到大门哐一声响,接着岑少游焦急的声音传来:“少泽,你是不是记错了,悦来……”当他跨进正院看到夏辰微微一怔,接着大吼道:“辰儿你去哪了?何时回来的?当真让我们担心个半死。” 夏辰道:“我也刚回来,这不还没进屋呢。辛苦少游大哥了。”岑少游不担白跑一趟的事,单说担心自己,她觉着还真有几分大哥的模样呢。 岑少游一摇手:“回来了就好。究竟是怎么回事?” 进了堂屋,夏辰道:“其实没什么事儿,一点误会罢了。” 岑少泽道:“辰儿,这可不是小事,你不用怕,告诉我和大哥是何人所为?” 夏辰道:“我不是怕,实事上我已将那人制服,并把事情说开了,岑大哥能不能不要问了?” 岑少泽和岑少游愕然相视一眼,岑少泽道:“想你也累了,先去歇息吧,一会儿晚饭备好我去叫你。” “嗯。”夏辰起身走到门口刚要去开门,房门却突然被人撞开,夏辰心里正在想事情没来得及反应便与人撞了个瞒怀。 “辰儿,你这是要急着去哪儿啊?”卫寒就势抱住夏辰笑问,语气听上去十分喜悦。 夏辰推了他一把:“你都不会敲门的么?” 卫寒道:“会,但很少敲。” 岑少游哼道:“用到你的时候每次都找不见人,瞧你这一脸春风得意,刚从温柔乡爬出来吧!” 卫寒没理会岑游的讽刺:“辰儿,我带了几个人来见你。” 夏辰狐疑地向院中瞥了一眼:“什么人?在哪儿?” 卫寒道:“你大伯母果然够狠心,嫌你堂姐和叔父母请医吃药银子花多了,竟把你叔父一家赶了出来,他们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安身之所,你叔父叔母又都病体未愈,我想是不是把他们暂时也先安置在飞云那,还能帮着打理打理家务,而你也有亲人陪在身边作伴,你说我想得是不是很周道?”他自顾说的得意洋洋,完全没注意夏辰的呼息越来越急促。 夏辰听他说到这儿大声道:“卫寒!你想把他们安置在哪儿是你的事,不必扯上我!明明是你起了色心,却还让我领你的情。我明天就搬出岳府。” 卫寒顿感委曲,同时也感到无比恼火,低吼道:“辰儿,想不到我一番好意你却遭你如此扭曲,你的事我以后再也不管了!”说罢他转身便走,迈出门槛又停住脚:“我始终想不通你为何处处针对夏家人,就算你伯父伯母待你不好,你叔父一家又怎么得罪你了?你可知他们一见我就不停地问你近来可好,身体如何,你却……实在是不可理喻。” 夏辰见卫寒快步走向院门,咬了咬牙追去大声喝道:“卫寒,你给我站住!” 卫寒却显然气得不轻,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身影一闪消失在门口。 岑少泽跟出来:“辰儿,你别理他,他……” 夏辰幽幽叹道:“岑大哥,你是否也如卫寒一样想呢?”此时她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卫寒竟然相信别人不相信自己,可自己的话也的确有些重了,他毕竟不清楚这其中纠葛。回想着他刚刚的表情简真就像一个小孩子自认做了件了不起的大好事,希望得到夸赞,却偏偏挨了一巴掌。 岑少泽道:“我也一直在想你是否弄错了某些事,而你一到安阳就开始谋划对付你两位堂兄,你自己却分明不打算争生员。之后你大伯父的所为的确有些过份,但如卫寒所言,你叔父一家也有对不起你么?” 夏辰转头看着岑少泽,他的表情很柔和,虽然这样说,却并没有责备她的意思。“岑大哥,连你也心存疑惑,也难怪卫寒会如此想了。” 岑少泽微微一笑:“但我相信辰儿不是个无情无义之人,你这么做一定有自己的道理。” 夏辰淡淡一笑:“谢谢岑大哥,事情很快就会有结果了,到时我再慢慢向你说明。对了岑大哥,能帮我个忙吗?” “能!”岑少泽问也没多问便坚定地答应道。 夏辰忽然感到很疲倦,走到台阶边坐下,岑少泽也坐在她身旁,伸手拍拍她的肩头:“我永远站在你这边,永远是你的大哥,你的喜怒哀乐都会牵动我的心绪,我因你而喜悦,因你而自豪,因你而担忧,因你而烦恼,因你有了牵挂,因你……才觉得自己的心是活的。” 听了这番话,夏辰扭头看向他那双明亮而深邃的眼睛:“岑大哥这话若是让少游大哥听到,怕是会伤心呢。” “我不会!”岑少游自二人身后走过来,然后坐到夏辰另一边缓缓地道:“少泽自小就很安静,很少哭也很少见他开怀地笑过,他总是沉浸在书海中,起初我以为他是个书呆子,后来我才明白他其实有一颗悲天悯人之心,并且他太聪明,所以他实不该生在这个充满尔虞我诈的世界。” 夏辰有点明白了,其实这种人很多,他们未必愤世嫉俗,却也做不到随波逐流。所谓举世皆醉我独醒,举世皆浊我独清,而这又是怎样的一种寂寞啊。 岑少泽哑声道:“大哥。” 岑少游看着夏辰继续道:“渐渐的他把自己的心与外界隔绝了,他不想走出来,也没人走得进去,近来我发现他和从前有些不一样,现在才知道终于有人能牵动他的情绪了,而他也才真地开始活在这个世界,我很高兴。”说到这儿他促狭地眨眨眼:“我总算不用担心他会出家当和尚了,辰儿,我把他交给你了啊。” “大哥!别说了好吗?”岑少泽几乎是哀求了。 夏辰忍不住笑道:“少游大哥,辰儿顿感压力好大啊,要替岑大哥找位红颜知己可不是件容易的事,不仅要美丽端庄,还要才高八斗。” 岑少游大笑道:“也不一定,可惜你是个男孩子,不然……” 岑少泽猛地站起身:“你们再这样消遣我,我可走了。” 岑少游道:“别走,辰儿不是说有事让你帮忙吗?”说罢看向夏辰:“我可能听?” 夏辰捂着肚子:“晚饭还没好?我好饿。”心情一放松,顿感胃中空荡荡的。 岑少泽道:“应该就好了我去催下,让人先把做好的菜端上来。” 岑少游看着弟弟急匆匆离去的背影站起身:“哪家姑娘嫁给少泽,可是享不尽的福哇。” 夏辰跟着站起身来:“那也得情投意和才是,不然对两人来说都是折磨。”岑少泽可不像卫寒,他要的是相知相惜的女子。 吃得差不多,夏辰道:“岑大哥,我让你帮的忙其实是向卫寒道个歉。” 岑少游道:“不用理他,那小子脾气来得快去得快,他并不会记仇,何况只是点小事。” 夏辰微笑道:“我不是怕他记仇,他不是想知道我为何对我叔父一家有成见么?那他就得答应帮我演出戏。” 岑少泽道:“他一定会答应。” 夏辰眨了下眼睛:“这也未必呢。” ------题外话------ 感谢千羽千语粉红支持,感谢黎家大少爷打赏平安符,么么~~ 第一百四十一章 早知 夕阳无限好,隔天傍晚夏辰正在花园散步,岑少泽拉着一脸别扭的卫寒走过来:“辰儿,我把人给你带来了!不过这家伙果真死活不肯答应,他非得要个理由。” 夏辰大大方方地走到卫寒面前:“你在想什么呢?就算你想,人家同不同意还不一定呢。” 卫寒的表情像是快要哭出来了:“我还不想成婚,更不想给你当姐夫。不过你是忽然想通了还是怎么了?竟想撮合这种事,我还没逍遥够呢。” 夏辰两手交叉:“停!难道岑大哥没和你说就只是演出戏么?” 卫寒嘀咕道:“说是说了,可万一假戏真做了怎么办?我卫寒虽然喜欢玩女人,可有损人名节的事绝不会做。” 夏辰努了下嘴:“我以为你很喜欢我表姐呢。” 卫寒翻了下眼皮:“她是个好姑娘没错,也正因如此我才更不能染指。” 岑少泽道:“听你这意思良家女子你还不喜欢?” 卫寒道:“娶妻要娶贤,将来成婚当然要找个端庄认大体的,可现在不过是玩玩儿,绝对要找那种好上手又好甩掉的啊。” 夏辰听罢眉毛都快竖起来了,这家伙竟然夸夏雅蓉是好姑娘,还抱这许多人渣至极的想法,当真是可忍,孰不可忍!要不暴打他一顿,实难消这口气。刚想发作,转念一想夏雅蓉千算万算也枉然,卫寒目前根本就没有订亲之类的打算,想到这儿她心里竟一下子畅快了。 “卫兄这也算得上人自花丛过,片叶不沾身啊,辰儿受教。” 岑少泽一皱眉:“你可千万别学他。” 卫寒冲岑少泽一扬下巴:“谁像你是金童转世,我和辰儿都是俗人,再说你好好瞧仔细了,辰儿这张脸得多么招蜂引蝶,若不学些个对付女人的本事,将来还不让女人吃了啊。”说罢摆出长辈教诲晚辈的姿态拍了拍夏辰的肩头:“辰儿,以后我再去教坊带你一起去,我跟你说啊,这女人再怎么矫情,是美玉是草包我一眼就能看出来。” 夏辰咬牙切齿地挤出一丝笑:“你不吹能死么!” 卫寒还想继续讲他的心得,岑少泽道:“一提起女人你就没完没了,这正事还没说呢,你到底答不答应。” 卫寒道:“我以为我说的已经很明白了,这种事打死也不干。” 夏辰又臂环肩凤眸微眯瞧着卫寒:“实话说我也不是让你这就去提亲,毕竟你和她认识没多久,那样反惹人生疑。你只要先告诉他们我失踪了,然后问问她是否已有订亲的对象。” 卫寒还以为她在说气话,连声道:“失什么踪!你不想去看他们我也不勉强你了,等我抽出时间再替他们找个住处便是。” 夏辰无所谓地道:“你若不说我失踪了,我就让你失踪……你现在也算知道了不少事,你若不与我合作,我就杀了你灭口。” 卫寒嘴角抽动了两下:“你这也太狠了点吧。”说罢故作沉思片刻:“看样子我是非答应不可了,不就是告诉他们你这两天不知跑哪儿疯去了,再问问你堂姐是不是有订亲对象么,只要不让我提亲怎么都成,我什么时候去说?” 夏辰想了下:“如你所言,他们到底是我的亲戚,明日你忙完工事过来找我,我买点礼物和你一起去看看他们,至于什么时候说,我会提醒你。” 卫寒一愣,随即恍然道:“原来你让我说你失踪,是想给他们个惊喜呀,之前你只是故意气我的对不对?我就说嘛,辰儿才不是斤斤计较的人呢!就算他们之前对你不太好,你也不会放在心上的是吧?” 夏辰忽然很想像他说的那样一笑泯恩仇,可那些人实在没资格让她谅解!他们和自己其实没半毛钱关系,再者他们也从未放弃过对付自己。瞧了眼即将落山的太阳:“卫寒,留下吃晚饭吧?”心想孟护卫应该已去找孙氏了,此事万不能让卫寒撞见。 如她所料,孟护卫已被岳飞云府上新雇佣的门人按吩咐带到燕子轩,也就是夏飞扬现住的院子。 孙氏和女儿正坐在院中嗑瓜子,见到孟护卫两人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不见。 门人瞧着有点奇怪,生怕这一脸冷肃的男子来者不善,于是躬道:“这位孟公子说有重要的事要找夏夫人,几位若无其他吩咐,小人先告退了。” 孙氏讪笑道:“你去忙吧,有劳了。” 门人听了这话不再多言,欠欠身离开燕子轩。 见门人出了院子,孙氏冲女儿使了个眼色,夏雅蓉立刻会意,快步走到院门口探身左右望了几眼转回身:“走远了。” 孙氏这才向孟护卫招招手:“事情办成了?”昨天到岑府虽没见到那孩子,但卫公子明明说他和岑公子出去游玩还没回来,今晚忙完再去岑府接他过来。 孟护卫拿出一块染满血,中间还有一处孔洞的布放在桌上,瞧着血迹呈暗红色,似乎还没干透。“这是从他身上撕下来的,正中胸口一剑毕命。” 孙氏和夏雅蓉都不由自主地掩住口鼻,向后闪了闪身。夏雅蓉在孙氏耳边小声道:“娘,是辰儿的没错,这衣服正是他刚到夏府时我缝好送给他的。” 孟护卫听到这话,方才明白夏辰为什么说自己准备的不行,要用他的。 孙氏轻叹一声,眼睛直直地盯着那血布喃喃自语道:“叫人心里怪是不舒服的,你也别怨叔母我,钱氏不肯放过你这是迟早的事,你要怨就怨自己的命吧,来世投胎去个好人家。”说罢使了个眼色示意女儿把血布拿去收好,然后看向孟护卫:“尸首呢?” 孟护卫道:“就地埋在城西那片野竹林了,夫人若想验明,我马上可以带你去看。” 孙氏连忙摇头:“不不不,不必了。” 孟护卫道:“我和雅蓉的事夫人现在总该明确个日子了吧?” 孙氏眼珠一翻:“唉!你也看见了,我们都被赶出夏府了,你这事虽然办妥却是晚了。” 孟护卫道:“夫人此话何意?” 孙氏用小指掠了下鬓边的发丝:“意思就是雅蓉不能许配给你。” 孟护卫道:“你想出尔发尔?” 孙氏不屑地哼道:“你要这么想也可以。” 孟护卫双眼圆睁:“原来你只是在利用我,你一开始就没想把雅蓉许给我是么?” “哟,你怎么能这么说呢,你要是早点得手,现在许和雅蓉都订好吉日了。” 孟护卫大声道:“你并没说还有期限。” 孙氏道:“这种事还用说么?你若失手或是十年八年办不妥,我们雅蓉还等着不成?” 孟护卫猛地站起身一拍桌子:“这才半月不到!” 孙氏干笑道:“我说你别急啊,坐下听我慢慢说。原本就是年半载的雅蓉也等得起,可没想钱氏会这么狠心,并且是她出尔反尔,我让你去做这事也是听她的吩咐,想她能依言出些钱给你们把喜事办了,可如今莫说奁妆,我们一家就连吃饭都成问题,老爷那点俸禄都不够买药的,怎么嫁女儿!” 孟护卫道:“我养得起雅蓉,不会让她吃苦,我也会照顾夫和夫人和三老爷的。” 孙氏不屑地道:“你一个护卫有多少工钱我还不清楚么?连给雅蓉买胭脂水粉都不够。” 孟护卫像是被人狠狠抽了一巴掌:“我……我是没有什么钱,可吃饱穿暖还不成问题,最重要的是我真心喜欢她,会一心一意地待她,这岂非比嫁给那些三妻四妾的人强么。” 孙氏冷冷一笑:“贫贱夫妻百事哀,何况你……”她顿了顿往前探探身小声道:“你现在还是个杀人犯。” 孟护卫惊愕地道:“我也是被你逼的不是吗?” 孙氏哼道:“分明是你色胆包天,和我有直么关系!我让你去杀人你就去,我若让你去死你去么?” “你……你简直!”孟护卫脸色气得铁青。 孙氏慢条斯理地道:“你若识趣就赶快回去消消停停过你的日子,莫再想攀什么高枝儿,早晚再烧烧香拜拜佛,求着老天爷莫让你这事露了馅儿。”说到这儿她眼中忽然寒意森森:“你不再纠缠雅蓉的话,我自然当什么也没发生过,不然的话……” 孟护卫心中一凛:“不要忘了这事你也脱不了干系。” 孙氏忽然笑了:“我知道你恨我,但也不能含血喷人吧?你有人证还是物证?” 这时夏雅蓉走过来,瞧也没瞧孟护卫一眼,冲钱氏道:“娘,我去问问岳少将军想吃什么点心,我好做给他。” 孟护卫见夏雅蓉一脸含羞的模样,明明很熟悉却又无比陌生,并且让他感到很可怕。他深吸一口气:“雅蓉,你竟丝毫不念我们之间的情份么?” 夏雅蓉淡淡一笑:“念有什么用?我弟弟就要被发配,就算是后备营,他小小年纪无人照应怎挨得过,而我爹娘身体又不好。”说罢头也不回地走了。 “雅蓉!这些我都会想办法,我会有办法的。”孟护卫起身拉住她的衣袖。 夏雅蓉甩开他的手不耐烦地道:“你非要我把话说得那么绝吗?我从来就没想嫁给你,你养不起我!” 孟护卫白着脸:“原来你们一心想嫁给有钱人。” 夏雅蓉一扬下巴:“这么想有错么?谁不想吃好的穿好的、有人侍候着、用羡慕的眼光看着,我跟了你只能变成一个每天围着锅灶犯愁的黄脸婆!” 暮色深深,明明是暖风,却有种萧萧之意,孟护卫的心彻底冷了,他忽然想起了夏辰说的那句“早该知道”,他心里的确早清楚,只不过舍不得忘、舍不得放。他仰头看着那一抹即将消褪却仍旧绚丽的晚霞,机械又茫然地向院外走去。 孙氏和夏雅蓉瞧着他离开,竟似都松了口气。夏雅蓉嘴角微微一扬:“没用的男人,可怜呐。”她的语气就好像孟护卫只是个路边乞讨的乞丐。 孙氏拿起一粒瓜子,猛地想到那块血布,又放下了:“回头我还得找钱氏算算帐,怎么也得让她吞出三分之一家产来。” 夏雅蓉道:“辰儿死了,卫公子一字会很难过吧?” 孙氏忙道:“你可千万别提这事儿,卫公子这会儿应该还不知道,你若犯傻马上会引起他的怀疑。” 夏雅蓉嘟了下嘴:“娘,我又不是傻瓜!我的意思是卫公子得知这消息后,我是要表现出很伤心呢?还是得多花点心思安慰他?” 孙氏想一下:“你这鬼丫头!不过这绝对是个好机会,你还真得好好想想。” 夏雅蓉点了下头:“嗯。时候不早了,我去看看岳少将军,回头缝件披风给他。虽是卫公子让我们借住在此,但总不好白住。” 孙氏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么?不管是岳少将军还是卫公子,哪个都是极好的。” 夏雅蓉道:“娘,这桌子上有一盘菜,你说一个人吃着香还是两个人抢着吃香?” 孙氏一怔,随即笑着花枝烂颤:“当然是两个人抢着吃香,原来你打算让他们为你争风吃醋啊,这样他们就会着急了。” “那我去了。”夏雅蓉说着款款走向院门,纤细的腰肢扭摆如垂柳的枝条。 岳飞云正在看书,听见有人敲门以为是仆人送茶来了,随口道:“进来吧。” 夏雅蓉进门后等了片刻,发现岳飞云根本就没搭理自己,心中有些失望,但瞧他专注看书的样子实在迷人,不由得拿他和卫寒做起比较。 岳飞云看完一页向门口瞥了一眼,心道茶怎地还不端上来,发现来人是夏雅蓉,他皱了下眉:“夏姑娘这么晚找我有事?”对于卫寒的安排他很不以为意,反正府里地方够大,只要不打扰自己住几天无妨,但此时此刻他却感到很自在,在他心里已认定这夏小姐和卫寒有些暧*昧,不然夏辰的亲戚,怎地夏辰不来找自己说?甚至都没来看看? ------题外话------ 感谢karlking、书剑-笑、人一介粉红支持,感谢黎大家少爷打赏平安符,么么嗒~ 第一百四十二章 重要 夏雅蓉实没料到岳飞云对自己的态度竟如此冷淡,转念一想他在战场上出生入死,个性自然冷硬一些,不过她相信这只是表面上的,自己的父亲曾说,因为见多了失去,反而更换想把我珍惜。 想到这儿她恢复笑容欠欠身:“岳少将军收留之恩雅蓉无以为报,明日我想亲手做几样小点心聊表谢意,特来问问少将军喜欢什么口味的?” 岳飞云淡淡地道:“我很少吃点心,你不必费心了。至于收留完全是看卫寒和辰儿的面,你要谢就谢他们吧。” 夏雅蓉脸上的笑意虽是刻意摆出来的,听了这些话也挂不住了,她咬了下嘴唇:“卫公子说府里现在缺人手,少将军若不嫌弃,就让我先做使唤婢女吧?”她认定的事向来不会轻易罢手,并且她很自信,因为有人肯为她赴汤蹈火。 岳飞云道:“你是客人,不怪我招呼不周我便很感慰了,怎能让你做奴婢?何况我喜欢安静,身边一向不留人服侍。时辰已不早,你回去休息吧。” 夏雅蓉碰了一鼻子灰,看着岳飞云又埋头去看书,施了一礼悄悄退了出去。 月色如水,她的心中却像燃着一团火,怒火!这个岳飞云实在不解风*情,她一把扯下几片花叶狠狠地撕碎扔在地上,心中暗道:“我是不会放手的。”然后弹弹衣袖往燕子轩走去,就好像来时一样步态优美。一边走着一边幻想有一天岳飞云若拜倒在自己裙下该是一件多么快乐的事。 夏辰此时已用过晚饭,几人边喝茶边聊天。岑少泽道:“卫寒,海崚王这两日可又拉着你到处东游西逛了?” 卫寒道:“说来也奇了,自打那日从菩恩寺回来,他便再也没有出去。” 岑少游笑道:“莫非这小王爷参禅悟道了?” 卫寒伸长腿将头靠在椅背上:“不可能!他虽然足不出户,但却有不少人进来。” “哦?都是些什么人呢?”岑少泽对此比较敏感。 卫寒神秘一笑:“放心,都是女人。”说到这儿他轻哼一声:“之前还说身边女人若多了会很烦呢,这会儿才是食髓知味欲罢不能了。” “噗!”夏辰一口茶喷了出来。 岑少泽忙问:“你倒是慢着点喝啊,呛着没?” 夏辰摇摇手:“没,只是有点烫。”以往做为女人,她很少听有男人当面议论女人的,当然女人在背后议论男人也和男人所能想象的差距吧。 岑少游道:“卫寒,和谈的事进行得如何了?” 卫寒耸了下肩:“下边的人不停在跑来跑去交换折书,议来议去又谁都决定不了,只等明日殿上正式会面.” 岑少游道:“可听说有什么分歧么?” 卫寒猛地坐直身体,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昨日海崚王让吴术亲自送了封密折进宫呈给皇上,不知是不是提出了什么特别要求。” 岑少游道:“早晚要公布与众的,何必藏着掖着,莫不是什么私事或敏感问题?” 卫寒咧嘴一笑:“我怀疑又是要女人吧。” 夏辰翻了下眼皮儿:“你们聊吧,我累了。”她实在懒得听下去。 岑少泽忙道:“那你赶快回房歇息去吧。” 流银般的月光,迷人的夜色,夏辰的心情却不如这景色宁静,计划了这么久,明日若是顺利,她此行来安阳的目标至少达成了一半。 隔天用过早饭,她再从岑府后门离开,直奔隔街一家小酒馆,当然她不是来吃饭喝酒的,这里的店掌柜与孟护卫算得上生死之交,那日她和孟护卫约好这几天来这碰面。 店掌柜姓刘,年纪不大,一张算不得英俊但却十分耐看的脸上,始终挂着温和的笑容。昨日听孟护卫介绍说这刘掌柜父亲病逝得早,他早已接管这家小酒馆,并且经营得十分不错,不久前刚刚娶了一位娴淑貌美的妻子。 刘掌柜见到她忙迎上来:“夏公子来了,孟非还没过来,你先到后屋坐一会儿吧。” 夏辰点点头:“麻烦了。” 刘掌柜连声道:“这点小事何谈麻烦,夏公子太客气了。” 夏辰左等右等,半个辰过去却仍不见孟护卫的影子,心想这家伙不会是受了打击,又有轻生之举了吧? 这时刘掌柜端着一盘水果推门走进来:“夏公子,孟非一向守时,这会没来应该有事耽搁了,你先吃点水果。” 夏辰微微一笑:“多谢。对了刘掌柜,你和孟护卫认识多久了?” 刘掌柜想了下:“已有三年。” 夏辰道:“他家中除了母亲还有什么人?” 刘掌柜一摇头:“听说本该有个妹妹的,但三岁时便夭折了。” 夏辰和刘掌柜随意聊了一会儿,对孟护卫也多了些了解,从他所做的事和刘掌柜的评价来看,此人重信重义,颇为吃苦耐劳,怎地陷入感情会变成那个样子呢? 正想着,门再次被推开,孟护卫迈步走了进来。刘柜掌和夏辰看到他此时的模样同时一愣,刘掌柜惊讶地道:“你脸色怎地这么差?莫不是生病了?而你怎么这幅打扮,我差点认不出了。” 孟护卫咳了几声:“昨晚着了点风寒不碍事,至于这打扮么是夏公子的安排。” 夏辰努了下嘴:“呃,是这样,这样更方便此。”虽说让他扮成车夫,但也没要求他非穿成市集那些车老板一样啊!这人是太认真呢?还是太古板了。 刘掌柜不是好事的人,欠欠身道:“我先去前边忙了,你们慢慢聊着。” 夏辰等刘掌柜的脚步声听不见才冲孟护卫道:“坐吧。” 孟护卫道:“我已经想通了,我给不了雅容想要的生活,一切就随她所愿吧。” 夏辰瞥了他一眼:“你这话什么意思?” 孟护卫道:“我……不想再去追究什。” 夏辰一手支着下巴,眼光直视着他的双眼:“我知道你很伤心,也不愿再触及那种锥心的痛若,可你不想去探明究竟,是因为你心里还固执地保有一丝希望,你在想如果有一天你也能有钱有势,那么夏雅蓉就会重回到你身边是么?”将心比心,她当初暗恋严世明时,明知没结果,明知是自欺欺人,但却又不停地在心里对自己说,只要达到他的标准,或许可以。 孟护卫苦涩地道:“若非亲眼见了,我实难相信世上有你这样的人,好像可以看穿别人的心一样。而你既然明白我心中的挣扎,就不该要我将所有美好的回忆和希望在短短的时间内全部毁灭啊。” 夏辰微微点了下头:“感情和理智冲突时,感情往往会占上风。你昨天去见孙氏她们时,情况怎样?” 孟护卫道:“还不就是那样吗?想必你也猜得到吧?” 夏辰道:“你已知道孙氏不过是在利用你,但你认为夏雅蓉对你并非完全无情,而是迫于生计?” 孟护卫叹了口气:“可以这样说,但雅蓉亲口对我说她不愿嫁给,不想嫁给我是因为我是个穷光蛋,养不起她。” 夏辰一挑眉:“可她越是这样说,你越是觉得她是有苦衷的,而你自己却实在没用。” “是,我没用。“孟护卫咬牙道。 夏辰无奈地道:“我真不知说你什么了,可你已收了我的钱,马夫还是要当一下的吧?” 孟护卫迟疑了一下:“好吧。”他实在不想再夏雅蓉,但他内心深处又渴望着见她。 夏辰起身道:“我还有事要先回岑府一趟,你若有事也尽管去办,傍晚前回到这等我便是。”卫寒有公事在身,不可能太早。 傍晚,也可以说刚接近傍晚,卫寒便过来了。夏辰让他骑马带自己到了小酒馆,换上马车一起往岳府走。 快到大门口,夏辰探头看了看,见街上没什么人,道:“卫兄,你先过去敲门,然后让门人把东角门打开,我好把马车停到车马房。” 听说夏飞扬一直没有出过燕子轩,而孙氏和夏雅蓉这会刚准备用晚饭,三人便一起来往燕子轩走。 到了院门口,夏辰扯了扯卫寒的衣袖:“卫兄,你先按我刚刚说的去和他们聊聊,等一会儿我再进去。” 卫寒耸了下肩:“你呀,当真是够顽皮,但愿他们不会被吓着。” 夏辰眯眼一笑:“人生总是多些惊吓、惊喜才有趣啊。” 卫寒长舒一口气:“我进去了。” “快去吧。” 卫寒前脚刚跨进院子,夏辰纵身跃上墙头,因为里边有树挡着,也不怕被瞧见。 许时天气热,屋中的光线此时会很暗,但点蜡烛却又没多大作用,所以夏雅蓉和孙氏正坐在院中的石头桌边用饭,这实在是太好了,不然她还得摸进院去。虽说这院子现在只有他们一家三口住,进去还是容易被撞见,特别是孟护卫可能不会和自己去偷听,现在在这里,就算他不想听也会听到不少。 不过她发现孙氏和夏雅蓉好像都快吃完了,怎地夏飞扬却没和他们在一起用饭呢?出去了?还是压根没出来? 此时夏雅蓉已看到卫寒,忙起身道:“卫公子,你来了?用过晚饭了吗?” 卫寒道:“夏小姐和夏夫人还真是会选地方,我竟也感觉饿了。” 夏辰闻言撇撇嘴,这家伙脸皮一向很厚,这明摆着是让人留他吃饭么。 夏雅蓉喜出望外:“不知卫公子会来,这粗茶淡饭的卫公子一定入不得口,我这就去炒两盘菜来。” 孙氏道:“卫公子快请坐。” 卫寒道:“那我就不客气了,只不过……” “卫公子喜欢吃什么尽管吩咐便是,家中若是没有,我让雅蓉去买。”孙氏的态度极为殷勤。 卫寒道:“两位误会了,我对吃的并不怎么挑剔,对家常小菜也情有独钟。” 夏雅蓉问:“那卫公子是指?” 卫寒道:“我之前说要找辰儿回来,可我却食言了。” 孙氏笑容时变得有些不自然:“卫公子这么忙,不必为我们特意麻烦,回头我让雅蓉去找吧。” 卫寒道:“其实我刚刚又去找过,而这次连岑府的人都不知他去哪儿了。” 夏雅蓉道:“连岑府的人也不知道吗?难道辰儿走时没留下话?” 卫寒叹了口气:“奇怪就奇怪在这里,他以往要去哪儿总会事先打个招呼,至少月娘会知道,而这次月娘只说她出去见一位朋友很快就回,可这都一天一夜了。” 孙氏道:“辰儿自小在乡下长大,无拘无束惯了,我听说他的朋友很多,八成是又留在哪位朋友那边了吧?” 卫寒道:“夫人有所不知,辰儿的朋友我与岑公子也几乎都认得,岑公子今天挨个打听过,都说没见过辰儿。” 夏雅蓉惊声道:“辰儿该不会遇上什么坏人了?出了什么事吧?” 孙氏“哎哟”一声:“这可如何是好哇,我,我一个妇道人家,许多地方都不方便去,卫公子,你一定帮我们打听打听才是。” 卫寒道:“放心吧,明日我回禁卫营问问,再让他们帮忙找找。” 孙氏道:“如此一定能找到辰儿的。”说罢冲女儿摇头叹气地道:“快去拿碗筷,再炒两样可口的小菜来呀。” “啊,光惦着辰儿的事了,我这就去。” 厨房在这院后,夏雅蓉的脚步已到院门口,孟护卫一时间不知要往哪里躲,瞥见夏辰在向他不停招手,忙纵身跳到院墙上,藏身在树枝中。 这时夏雅蓉自院中走出来,边走边掩唇轻笑,同时还自言自语地道:“卫公子可比那岳少将军讨喜多了。” 见她匆匆向厨房方向走去,孟护卫沉着脸低声道:“我说你和夏家这些人之间到底怎么回事?” 夏辰耸了下肩:“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是夏家的嫡孙,自然就成了他们的眼中钉,不然他们又怎会让你来杀我呢?” “原来如此,我之前只听人说你不是……” 夏辰白了他一眼:“还有什么好遮掩的?你应该是听孙氏和夏雅蓉说我不是夏家血脉,却想抢夏家的家业对不对?” “嗯。”孟护卫对于夏辰这种超乎常人的洞察力也已司空见惯。 第一百四十三章 输赢 夏辰微微一笑:“你知不知道钱氏为何将我叔父一家赶出门?” 孟护卫微微一怔:“我知道钱氏和孙氏一向不和,想来才太君去世后钱氏便再也无所顾及,所以……” 夏辰一抬手:“你所说的虽算得上一个原因,却不是主要的。想你已知道我那两位堂兄又出了窃题之事,这自然少不了银子打点,而我听说夏家好的、值钱的田产不久前都易了主,但钱氏和孙氏却互相指责是对方偷卖。” 孟护卫愕然道:“这是何道理?钱氏是掌家主母,田产契约自是在她手上,她凭什么……难道?” 夏辰一点头:“我祖母死时我并不在场,但听说她老人家并没把那些契约交给钱氏,也没交给孙氏。” 孟护卫道:“问问那些买主是什么人卖给他们的就不知道了吗?” 夏辰抿嘴一笑:“问是问过的,但结果却是众说纷纭,有说是一中年妇人,有说是一中年男子,还有的说是一老翁,再说有户部的买卖凭证,至于契约上的画押,主人家不同意,旁人也无权过目。”她一边听卫寒与孙氏说话,一边窃声和孟护卫交谈。 孟护卫不禁好奇:“那到底是谁卖掉田产的呢?” 夏辰道:“钱氏说孙氏卖的,孙氏说钱氏卖的,具体是谁。”她伸手向上一指:“只有老天知道。” 这时夏雅蓉端着个托盘向这边走来,夏辰和孟护卫同将视线移向托盘中,只见里边有一盘青豆炒肉丁,一盘鸡蛋黄花菜,菜虽不是什么名菜,但显然她花了许多心思,看装盘就看得出来,两盘菜就像是两盘花极是赏心悦目,而托盘中还有一壶酒。 夏雅蓉的神情本十分愉快,简直可以用笑得合不拱嘴来形容,但走到院门口却忽然停住了,闭目深呼一口气,换上一副淡淡的表情走进去。 夏辰用手遮着嘴唇像是自言自语地道:“真地是难为她了,明明高兴得要死,却还要表现出几分担忧着我的模样。” 孟护卫冷着脸别过头看向院中,只见夏雅蓉将酒菜摆上,然后很是乖巧地坐到孙氏身旁:“卫公子尝尝可合口。” 孙氏推了女儿一把:“你倒是替卫公子把酒斟上啊。” 夏雅蓉闻言站起身,走到卫寒身边替他倒酒,脸上尽是娇羞之态,身体却是故意弯得很低,丰*满的胸脯有意无意地擦过卫寒肩头。 孟护卫眉头立刻皱得像拧了个大疙瘩。夏辰看得张大眼睛:“真有两下子啊。”莫怪有人说某女天生就是尤物之类的,就夏雅蓉表现出来的这几手,夏辰就算是学怕是也学不来,想来卫寒对于这送到嘴边的豆腐,吃得极是开心罗? 卫寒果真借夹菜之机,在那胸脯上又蹭了一下,他若无其事地把菜放入口中,抬头看了眼夏雅蓉,然后冲孙氏道:“令爱惠质兰心,心灵手巧,又炒得一手好菜,将来哪家公子有幸娶到她,可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孙氏脸上立刻堆满笑:“卫公子过奖了,雅蓉哪有公子说得那么好,在我看来能拿得出手的也就女红,我这身衣裳就是她亲手缝绣的。” 夏辰闻言忙捂住嘴,生怕自己忍不住笑出来,这孙氏看似谦虚,却其实在夸耀。 卫寒惊叹道:“哎呀,夫人不说在下怎么也不敢相信这么精巧的绣工竟是……我还以为出自哪间名斋呢。” 孙氏道:“许多人都这么说。” “娘!人家不过是客气,我的手艺没那么好。” 卫寒道:“在下一向有一说一,这好就是好。” 孙氏叹道:“好有什么用啊,之前钱氏以她女儿还未出阁为由拦着媒人替雅蓉说亲,现如今……唉!” 卫寒道:“这么说令爱还没有订亲?” 夏雅蓉垂下眼帘,点点头。孙氏道:“连个提亲的也没有,如何订啊。” 卫寒将杯中酒饮下:“之前听辰儿说他两位堂姐一位要出阁,另一位也准备着订亲了,莫不是府上还有哪位小姐?” 夏雅蓉神色一慌:“卫公子想是听错了,不然就是辰儿听错了。” 孙氏道:“是啊是啊,许是有人说菁华出嫁后,雅蓉就可以订亲了,传着传着就成雅蓉要订亲了吧。” 卫寒笑道:“哎呀,那在下还有机会罗?” 孙氏顿时笑颜生花:“卫公子可莫要说笑,咱们哪敢高攀呀。” 卫寒道:“我卫家人从不以亲事谋求什么,家父的观点是出身不重要,但人品一定要好,家父说家有贤妻家宅才能平安兴旺,如此又何愁不发达呢。” 孙氏道:“这么说来卫公子真有意雅蓉么?不瞒卫公子,雅蓉一直心慕卫公子,说你不仅爽朗潇洒,心地又好……” “娘!你快别说了。” 卫寒笑道:“真的么?承蒙姑娘错爱,在下还怕太过唐突佳人呢。”他好像头一回听人如此夸自己,耳朵虽然受用,心里却是好笑多些。 孙氏道:“卫公子,我们就这一个女儿,只要她有个好归宿我们当爹娘的怎地都好说,奁妆方面自是也少不了的。” 卫寒一摇手:“夫人,此事还言之过早吧?” 孙氏一愣:“卫公子刚刚不是说?” 卫寒道:“在下的意思是怎么也先让夫人一家安定下来,还有就是找到辰儿。” 孙氏干笑道:“卫公子说得极是,倒是我盼着嫁女抱孙心太切了。” “娘,你再说这事我……”夏雅蓉脸一红。 “好好好,不说了。”孙氏说着揉了下眉心:“我这头有点晕,雅蓉啊,你陪卫公子喝几杯吧,我先进屋躺一会儿。” “娘你不要紧吧?” “没事,只是不胜酒力。”孙氏说着便往屋里走。 夏雅蓉和卫寒一个默默地喝酒,一个默默地添酒夹菜,眉来眼去,眉目传情,夏辰都有些不好意思再看下去了。 孟护卫将这一切瞧在眼中,曾经他以为夏雅蓉的柔情蜜意只对他才会表现出来,就算她不得以要嫁给旁人,心中终究还是喜欢自己的,不然她也不会献身给自己了。 这时卫寒站起身道:“在下总算明白什么是酒不醉人人自醉了,在下已有些不胜酒力,告辞了。”他心中暗骂夏辰在搞什么明堂,还是让自己免费演戏给他看啊,而他越看眼前这女子,越觉得血气上涌,她分明就是在勾*引自己,可他偏偏是吃这套的。 夏雅蓉忙站起身:“卫公子,这东厢一直空着,我也已收拾出来,不如你先歇一下,喝杯茶再走。” 卫寒心中在与夏辰堵气,点点头:“也好。”心想我和你堂姐共处一室,不怕你还不给我出来。 孟护卫见夏雅蓉扶着卫寒进屋,再也无法冷静,立刻准备跳到院中,但有一只手突然按在他的肩头,他扭头看向夏辰:“你到底想让我看什么?你又想看什么?” 夏辰向院中一扬下巴,只见夏雅蓉从东厢出来,来到西厢的窗前轻声道:“娘,娘。” 孙氏从窗口探出身来:“卫公子人呢?” “在东厢睡下了。” 孙氏不知往夏雅蓉手中塞了什么东西:“把这个和水给他喝了,之后的事不用我教你了吧?” “娘,这真的行吗?卫公子会不会以为我太随便了?” 孙氏白了女儿一眼:“不然怎么办?等大婚之夜让他嫌弃?”她推了女儿一把:“你放心吧,他中了这迷香事后什么都不会记得,我们怎么说他只能怎么信。” 夏雅蓉迟疑片刻,快步向东厢走去,孟护卫看着夏辰:“你准备袖手旁观到何时?” 夏辰道:“比我想象的还精彩,不过我已看够了。” 孙氏此时来到院中坐在石头桌旁盘算着一会儿怎么配合女儿演戏,一想着能成为卫寒的岳母,卫府的亲家,她笑得几乎合不拱嘴,但当她看到夏辰和孟护卫时,整张脸都僵住了,就好似突然见了鬼。 “叔母,辰儿和来看你了。”夏辰不温不火地道。 “你……他……”孙氏一时间竟不知要说什么。 孟护卫道:“你们可以骗人,别人自然也可以,我并没有听你的杀了夏三少爷。” 孙氏起身走到夏辰身前:“辰儿,我也是被钱氏逼的,我根本就没想过害你,现在可好了,你没事。”说罢看向孟护卫:“过去的事儿就算过去了,等雅蓉大喜那天,你可以来喝杯喜酒,现在看来你也是个聪明人,不会自讨苦吃,将来若看上哪家姑娘,我可以找你替你作媒。” “呸!但有好姑娘也让你教坏了。”孟护卫说着便往东厢走。 孙氏一把扯住他的衣袖:“你想害了雅蓉吗?” 孟护卫大吼道:“是你想害她,不是我!” 孙氏猛地跪下身:“你就成全我们吧,雅蓉一心想嫁个有头有脸的人啊。” 孟护卫寒声道:“你骗人,雅蓉与我有海誓山盟。” 孙氏道:“那是因为她瞧你武功好,以为你有朝一日能武举登科。” “我能!” 孙氏站起身一巴掌甩在孟护卫脸上:“你这个不自量力的疯子,就凭你的家世,就算走了狗屎运,到死能混个五六品就是祖坟冒青烟了。” 孟护卫站在那混身不住发抖,眼睛盯着东厢的门“噗”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什么事这么吵哇?”卫寒推门走出来。 孙氏一愣:“雅蓉呢?” 卫寒道:“她好像喝醉了,并且她的酒品似乎不怎么好,耍起酒疯竟然脱衣服,我只好先点了她的穴,让她乖乖躺在床上醒酒。” 孙氏一脸尴尬:“啊,真是不好意思。” 卫寒没再理她,看着因痛苦而面容扭曲的孟护卫:“刚刚我听着好像有人指使你杀辰儿?” 孟护卫伸手一指孙氏:“她!” 卫寒看向夏辰:“辰儿,我错了,该道歉的人是我。” 夏辰微微一笑:“不知者不罪。”她瞥了孟护卫一眼:“他的情况似乎不太好,你扶他到棠梨院歇一下吧。我有几句话想和叔母说。” 卫寒点点头:“那我先扶他过去。”说罢他扭头看向孙氏:“奁妆就不必准备了,你还是想想以后的生活吧。” 孙氏颓然坐在地上,好一会儿她才猛地回过神儿来,冲夏辰厉声道:“为什么你偏在这时候出现?” 夏辰道:“因为一切都是我安排的啊,但我倒没想你们母女如此沉不住气,不过你们一向很自信,就好像全天下的人都是呆子。” 孙氏目瞪口呆地看着夏辰:“你……你不是人,你就是个讨债鬼!可我们家欠了你什么?” 夏辰道:“且不论你到底为何想置我于死地!”她冷冷地朝正屋瞥了一眼:“夏飞扬是害死我的爹的帮凶,你是害死我娘的帮凶,至于你女儿一心想要荣华富贵,完全是自作自受!” 孙氏嘴唇打着哆嗦:“你说什么?谁是帮凶,谁是自作自受,我们凭什么要看人脸色过日子,别人给我们一巴掌我们还要笑着献殷勤?你爹六亲不认,你娘自命清高,而你一开始就没安好心!” 夏辰淡淡一笑:“你说的或许没错,我也有我的理由,但争论这些实在一点意思也没有,现在的结果是你输了,我赢了。” 孙氏闻言忽然冷静下来,随即动人一笑:“没错儿,不侬是谁输了就得认,明早我们就会瓣走。” “去哪儿?回夏府?你们真是被钱氏赶出来的么?”夏辰问。 孙氏叹道:“她还有必要给我们留情面吗?你也别得意,他们顶多把我们赶出来,却不会放过你,现在生员已没必要争,留着你没有一点好处。” 夏辰道:“多谢奉告,告辞。” “辰儿,等等。”堂屋的门被推开,夏飞扬一手扶着门框,一手捂着胸口气喘吁吁地道。 夏辰看着他,心里忽然涌气一股怜悯之情,原本夏飞扬虽清瘦,但仍不失英俊,一双眼睛也颇有神,身躯也还很挺拔。此时他几乎只剩下皮包骨,完全脱了像,身躯也佝偻得厉害,散乱的头发竟呈灰白色,他真的只有三十七岁吗?这才多长时间,他怎么变成这样的? “叔父,你怎么病得这么重?找大夫瞧过了么?” 钱氏叹道:“心病!自打老夫人去世,他几乎不吃不睡。” 夏飞扬道:“辰儿,刚刚你们说的话我也听到了,原本我以为你全不知情,便想这事就这样过去算了,毕竟是上一代的恩恩怨怨,可既然你已知道,我想把当年的事全都告诉你。” 第一百四十四章 水深 夏辰点了下头,跟着夏飞扬进了屋:“叔父,你坐下说吧。” 夏飞扬道:“你能说出这话,就说明你并没有被仇恨蒙蔽内心。” 夏辰道:“于我而言其实谈不上仇与恨,毕竟我当时年纪太小没留下多少记忆,我娘想必是受苦最多的人,但她现在人已不在,报不报仇于她都已无任何意义。” 夏飞扬有些惊讶:“既然你想得这样清楚,为什么还?” 夏辰道:“第一,我总要替我爹娘讨个公道,让有人也尝尝他们所尝过的滋味。第二,叔父你以为是我不肯放下仇恨,却没看到其他人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接受我,甚至不打算放过我吗?” 夏飞扬道:“我懂了,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我不必再为你多担心了,你想怎么做就放手去做吧,我只希望你莫要毁了夏家基业,也不要放过害死你爹的真正凶手。” 夏辰一皱眉:“真正凶手?原来真的还有别人参与,或者说那才是真正的主谋?” 夏飞扬惊愕地看着她:“你说原来?莫非你已知道些什么?还是猜到什么了?” 夏辰道:“之前听我爹麾的名老兵说,我爹是接到了假情报,才中了敌军的埋伏。素来军营中的情报人员都不可能轻易被收买,并且重要的情报也要经过推敲认证,这次事件中应该还有人通敌,我觉得以你和大伯父当时在军中的位置,根本就做不到。” 夏飞扬眼中满是赞赏之色,随即神情变得更加痛苦:“情报是我亲手交给你爹的,我当时若再多点勇气拦住他……唉!” 夏辰凤眸微眯:“你是说当时你便知道情报是假的,而你亲手把你的兄长和几千士兵送上了死路!” 夏飞扬颤声道:“是,是我。” 夏辰冷冷的注视着他:“我知道你这些年一直悔不当初,那你当初为什么要那么做?抑或是事后才良心发现呢?” 夏飞扬深吸一口气:“辰儿,这其中原因真的有很多。首先你爹在那些士兵百姓眼中绝对是个好人、好将领,但在我和你大伯父眼中却不是个好兄弟,他入营比我们早,因为武艺高强、恪守军纪深得岳大将军赏识,很快便得到重用,并成为五品将军。” 夏辰道:“这有什么不对么?还是你们妒忌他?” 夏飞扬道:“我和你大伯父入营后,自然希望能得到他的提携照顾,这本是人知常情是么?” 夏辰点了下头:“不错,但我爹却没有帮你们,所以你们怀恨在心?” 夏飞扬摇摇头:“虽然心里有些不舒服,但也还谈不上恨,毕竟我们了解你爹也是一心为了夏家,或许也希望我们能凭自己的真本事闯出个名堂来。” 夏辰只看着夏飞扬不再搭话,他既然这样说,其中必然有着某些原因或是误会。 夏飞扬继续道:“后来我和你伯父跟着一位姓李的将军,先后也升了职,一次与玄军主力正面作战后,虽然守住住了城池,但死了不少将领的士兵,而我和你大伯父在这次战斗中都立了大功,李将军便写书信请示岳大将军,说想提拔和我你大伯父,不想岳大将军回信却拒绝了,理由是你爹说我个性懦弱,你大伯父好大喜功,总之难担大任。” 夏辰心道其实夏青扬说得没错,但他不帮这两兄弟也还说的过去,为何会从中作梗呢?“叔父,这些话你是亲眼瞧见了,还是从哪听来的?” “李将军的副将严将军把信拿给我和你大伯父看了,他说李将军很后悔没直接上书朝廷,却先和岳大将军商量,事到如今只能用岳大将军推荐的人了,至于我二人升职之事只能再等机会。” 夏辰思忖片刻:“你们就没问问我爹为什么要这样说吗?” 夏青扬摇头道:“当时我们和你爹不在一个营,而严将军是刚从你爹营下调过来的,他说你爹从不屑于对虽人提起他的兄弟,就算偶然提起,从来都是贬损之词。” 夏辰好像有那么点懂了,但又不太懂。“叔父,你的年纪只比我爹小一岁,算得上是一起长大的,你认为我爹真会是背地里向自家兄弟捅刀子的人么?” 夏飞扬道:“我当然也不敢相信,但岳大将军推荐的,接顶我二人位置的两人却是你爹在军中的结义兄弟。” 夏辰一抬手:“叔父,你说的那严副将是什么人?” 夏飞扬道:“他!出了名的败类,但他的后台是严太尉,没人敢动他。” 夏辰道:“密谋害我的主意就是此人出的吧?” 夏飞扬一摇头:“这我就不知情了,因为这阴谋的策划我并没参与,只是按你大伯父的要求把信送去给你爹,而你大伯父当时只说给你爹个教训,免得他官升得太快,本忘得更快。”说到这儿他叹了口气:“后来当我听说你爹带领的先行军几乎全军覆没,他本人也失踪了,我便去找你大伯父想问个清楚。” “他怎么说?” “你大伯父说他也没料到结果会那么严重,而想保住性命,想保住夏家绝不能把事情说出去。我很清楚你大伯父是对的,假传军情可是大罪,整个夏家都不够抵,而你爹只是失踪,于是我还报有一丝希望。” 夏辰道:“既然你与你大伯父达成了共识,后来却又为何闹僵了呢?” 夏飞扬道:“因为不久后,你大伯父就接替了你爹的职位,并成为了严秦一党的走狗。” 夏辰忽然感觉这其中的水比她所预想的怕是还要深,那严副将定是那日在岳府碰到那位了,而月娘曾说过她险被他非礼时是夏青扬救了她,想那严副将作威作福惯了,当然会怀恨,于是他利用夏青扬不肯徇私,夏忠扬两兄弟对其也颇有看法挑拨离间,最终设计害死夏青扬。 但是,岳大将军的信是怎么回事?严副将又为何对此事知道的如此清楚,事后夏忠扬怎么升的官?又怎么成了严秦一党的大红人儿!从上次在明月楼的情形看,似乎连那严副将本人也没有夏忠扬吃香,而严副将为什么会出现在岳飞云府上? 假设一切都是假的,都是在演戏,那导演这出戏的人也太厉害了,不仅利用了夏家两兄弟,还有玄国军队,并且还敢冒用两名大将军的名誉……而这一切的一切竟不了了之了。 如果这一切是真的,那么夏青扬到底得罪了什么人?多少人?这事情看似简单,不过是误中埋伏,可夏青扬带的是几千精兵,不是他单枪匹马,埋伏的人也不是一队山贼,而是大玄国的一股主力,带兵的人甚至是玄军玄率贺兰宗辅。战后双方又好像都故意将此战抹煞了,没有人庆贺胜利,也没有人追究失败,就像是两帮流氓当街打了一架,不管占便宜还是吃了亏的都不敢声张,麻溜各回各家找各妈去了。 夏飞扬见她眉头微楚,好半天不说话,试探地问:“辰儿,你可又想到什么?” 夏辰摇摇头:“实在是千头万绪,而连叔父你都不尽清楚,我一时间又怎能想明白什么。” 夏飞扬道:“其实我后来也想了许多,我觉得我们好像都被人利用了,你爹死的好冤枉,可我找大哥问过多次,他只说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再追究也没有任何意义,除非不想活了。” 夏辰点了下头:“背后那个人自是来头不小,手段也极是厉害。” “辰儿,我……”说着他狠狠抽起自己的耳当,边打边道:“我自私,我没用,我对不起你爹娘,也对不起你……” 夏辰瞧着他嘴角已渗出血来,实在有些瞧不下眼了,起身前拦住他:“你真是没用,因为只有没用的人才会活在悔恨里。” 夏飞扬看着她,忽然笑了:“至少二哥有你这样一个好儿子。”说到这儿他剧烈地咳了一阵:“我死也瞑目了。” 夏辰道:“好好活下去吧,你还有妻儿要照顾。” 夏飞扬一怔:“是啊,我也对不起他们。” 夏辰耸了下肩:“我忽然觉得我爹所说的没错,你的确是个懦弱的人,不过一个人在悔恨自责中活了好几年还没有想开或是死掉,也着实不容易。” 夏飞扬平静地凝视着她:“你尽管嘲笑我吧。” 夏辰微微摇头:“我不是嘲笑你,我说的是实话,悔恨远比任何痛苦都更难忍受,而人是一种有自我保护本能的动物,比如痛达到极点会晕厥,当然也有人在没有晕厥前就忍不住了,可能会自杀以求解脱。你硬生生的在痛苦中忍受了那么多年,岂非一般人能做的到?” 夏飞扬苦涩一笑:“你真是个奇怪的孩子,谢谢你。” 夏辰道:“冲你喊夏忠扬一声走狗,我便决定体谅你一时自私所犯下的过错,其实这种错很多人都犯过,只是你所造成的后果更惨重些。” 夏飞扬眼睛一亮:“你不恨我?” 夏辰想了下:“从未恨过。”这位叔父在自己的记忆中没有劣迹,打从自己来安阳,他所表现出的关切虽有内疚的成份,但绝对还有一丝真正的亲情在里头,而他为一时之失自责这么多年,这惩罚实在够重了,有些人怕是宁可选择一死,也不愿活在悔过与迷惘中。 “辰儿!”夏飞扬一把抓住她的手,久久说不出来话,眼泪一滴滴落在地上。 夏辰道:“叔父,你先住在这边好好调理身体,以后辰儿少不了请叔父帮忙呢。” 这时门猛地被推开了,孙氏拉着夏雅蓉齐齐跪在地上,孙氏泣不成声地道:“辰儿,都是叔母的错,我,只要你叔父能好起来,你就是死了也甘心。” 夏飞扬看着妻子,忽然感到这些年他真是从没考虑过她的感受,更没为儿女负过一点责任,踉跄着上前跪在孙氏面前:“是我的错。” 夏辰揉了下鼻子:“好了,我最见不得这种场面,时候也不早了,你们想谈谈心还是想休息随便,我这就走了,过几日我想办法安排个住处给你们。” 孙氏拭了下眼角:“我这还有点首饰银子。” 夏辰叹道:“叔父的身体一时半会儿好不了,他那点俸禄怕也不够用,你那点钱留着家用吧。” 夏飞扬满眼疑惑:“那你?” 夏辰微微一笑:“这事说来话长,我现在和朋友做了点小买卖,生意还不错。” 孙氏一愣:“可你哪来的本钱?” 夏辰道:“借的啊,不过已经还上了。” 孙氏和夏飞扬相视一眼,点点头,夏辰的朋友非富即贵,借点钱做个小买卖自然不难。 夏飞扬道:“难得你有心,不过我们绝不能拖累你。” 夏辰道:“我也只是暂时帮你们度过难关。”说罢她向门口去,纵然是吵是闹,到底是一家人,而自己却一直是孤家寡人。 突然,夏雅蓉跑过来扯住她的衣袖:“辰儿,今日之事还求你千万别说出去,还有,还有卫公子他们,不然姐姐我只能去死了!” 夏辰最不放心的就是她,孙氏的私心可以说为了丈夫孩子,夏雅蓉嘴上说为了弟弟为了爹娘,其实却是一心想要荣华富贵。而自己虽想报仇但从来没想过伤人性命,可夏雅蓉呢?她为了嫁到严家岂图害死夏菁华,为了摆脱孟护卫完全不在意孙氏害死自己再要挟孟护卫,在她还算得上美丽的外表下,究竟是怎样的一颗心呢? “堂姐,如果你日后能安分守己,今日之事全当没发生过。至于亲事,我觉得你可以相信缘份,莫再强求。我言尽于此。” “谢谢你。”夏雅蓉如释重负地吐出两个字。 夏辰附身凑到她耳边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也别当我心软好说话,你敢再动歪心思就试试看。” 夏雅蓉怔怔地看着夏辰离去的背影,冷媚一笑,暗暗在心中道:“我自会先弄清楚你是龙还是虫,然后嘛……哼哼。” ------题外话------ 感谢心花错、书剑-笑粉红支持,感谢紫翼展颜打赏平安符,么么~ 第一百四十五章 举一反三 夏辰来到院中,便见卫寒正在焦急地来回踱着步子,见她出来立刻过来问:“怎么样?他们没为难你吧?” 夏辰撇了下嘴:“是我没为难他们好吗?” 卫寒笑道:“辰儿最是有度量了。” “你现在才知道啊!” 说话间两人已离开燕子轩,卫寒小声问:“怎么处置这一家子?” 夏辰道:“什么处置不处置的,先让他们在这住几天吧。” 卫寒惊讶地道:“喂,那两个女人竟敢设我,还想将生米煮成熟饭,你却一直蹲在墙头看好戏,你对我未免太不负责了,万一我失了身……哎哟,你踹我干嘛。” 夏辰一脸哭笑不得:“踹你算轻了,我不过让你探几句话,你却和她们又是吃又是喝,还装醉!你安的什么心?” 卫寒道:“我当然想看看她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啊。” 夏辰一扬下巴:“我看未必,要不是我堂姐想给你下药,而是直接投怀送抱,你怕是乐得占这便宜。” 卫寒做了个鬼脸:“你还真是了解我,被下了药可就没乐趣了,不过你堂姐本来就不是个好货色。” 夏辰耸了下肩:“我记得有些人说她是个难得的好姑娘来着。” 卫寒死不认帐:“谁说的?谁说的?” 夏辰一阵好笑:“不管怎么说她也算是个美人,又炒得一手好菜,绣得一手好花,虽然虚荣点儿,但哪天她真心喜欢上一个人,绝对会是出得厅堂入得厨房,又会精打细算的贤妻。” 卫寒连连摇手:“得了,你不知道虚荣这毛病很难改么?并且恶化的可能极大,我可受不了。”说罢嘻皮笑脸地在夏辰额上拍了一下:“我宁可和你过一辈子,都不要她。” 夏辰不由得脸一热:“和你过一辈子,我都不如找……” 卫寒笑问:“找谁?” 夏辰狠狠白了他一眼:“找头猪!” 卫寒的脸立刻垮了,随即又变昨洋洋得意:“你是男人嘛,你这样说绝对是嫉妒我,不过幸好你是男人,不然我这辈子就毁了。” “为什么?”夏辰脱口问。 卫寒一脸认真地道:“你是女人就一定会喜欢上我,到时我想甩又甩不掉,哎呀呀!” 夏辰闻言凤眸倒竖:“你这家伙的脸皮绝对比城墙还厚!”突然她想起一件事来:“我有点事想问下岳大哥,你和我一起过去吧。” “嗯。” 来到岳飞云的院子,只有书房的灯亮着,两人便直接来到书房。 岳飞云整个人几乎都埋在了书里,听见门响抬起头来:“是你们啊。” 卫寒四下看了一眼:“飞云,你这是准备再考个文科状元么?” 岳飞云揉了下发酸的眼睛苦笑道:“目前我还没这个打算。” “那你这是?” 岳飞云向他们招招手:“你们自己找地方坐。”说罢又扭头去翻书柜。 夏辰也不禁纳起闷儿来:“岳大哥,你在找什么啊?要不要我们帮你?” 岳飞云道:“我在找一本名为《备战》的书,我明明记得就放在书柜下层的抽屉里,竟怎么也找不到了。”说到这儿他扭头看向卫寒:“我离开这段时间,你到书房来过么?” 卫寒摇头道:“你走后我便没来过,直到那日辰儿搬来,但我们也没到你这院子。” 岳飞云眉头一皱:“怪哉,怪哉。” 卫寒道:“飞云,那本书对你很重要吗?” 岳飞云道:“也重要也不重要,只是忽然间想起书里有几篇讲的是如何训练新军,以及如何利用人的心理布置阵的,反正短期内我都不会回边关,想研习一下当作解闷吧。” 夏辰道:“岳大哥说短期内不会回边关,是和谈的事成了?” 岳飞云道:“消息应该可靠。对了,你们来找我有事?” 夏辰道:“上次我来时刚好有位严将军来拜访岳大哥,这事岳大哥还记得么?” “嗯。”岳飞云点了下头示意她继续说。 夏辰道:“我想知道此人的底细。” 卫寒看着岳飞云:“辰儿说的严将军可是严松?他来过?” 岳飞云道:“之前他想要留京,上下活动了很久,皇上总算准了。这会儿他又不想留在京城了,所以来求我和我爹说说,找个机会把他再安排回军营去。” 卫寒冷哼道:“就算军营是他家,他也不能想走便走,想留便留吧,何况他这么折腾为了什么呢?” 岳飞云不屑地哼了一声:“和谈一成,许多服役的士兵便会返乡,常备军也会有所调动,想他是冲着这其中有利可图。” 夏辰道:“他是严太尉的侄子,这事不去找严太尉,甚至没找岳大将军,怎地跑来找岳大哥你呢?” 岳飞云道:“这个……我也没太弄清楚。” 卫寒道:“那他除了想找机会调回军营可还说什么别的了?” 岳飞云想了下:“随便聊了几名军中的将领,不过是显示他在军营混得开罢了。” 夏辰一想那严仆射对严松的态度,心想他大概也知道严家人并不太待见他这个亲戚,而岳大将军素来威名在外,大概也不会理他这种无聊要求,所以他才跑来找岳飞云。 卫寒伸了个懒腰:“和谈成功,我真不知该庆祝还是该遗憾。” 夏辰扫视二人一眼:“虽然和谈看似顺利,但之后怕是会有一连串的风波啊。” 卫寒一怔:“辰儿为什么会这样想?” 夏辰道:“打了几十年仗忽然不打了,岂非和种了一辈子地,忽然间不种了一样吗?对于许多士兵来说打仗已成为一种职业,那么多的军队该何去何从?让他们回家务农,万一玄国人不守信约怎么办,继续养着,就算朝廷肯,老百姓怕是也不肯,那些士兵怕是也早急着回家与亲人团聚了。” 岳飞云道:“是啊,这事必须小心处理,一点点疏导。” 卫寒道:“咱们也可以先看看玄国的动静嘛。” 夏辰白了他一眼:“你到现在还不知道玄国军队和大云国不同的根源在哪里吗?” 卫寒有些茫然:“在哪里?” 夏辰道:“玄国士兵善骑射,机动性强,不是因为他们生来俱备这些天赋,或是身体结构与我们有多大不同,而是生活习惯造成的,简单来说他们拿起刀就是战士,拿起马鞭就是牧人,而我们大云国要培养一队骑兵,没个三年五载的根本就上不了战场。” 岳飞云惊讶地道:“辰儿,你这些是从哪里看来的?兵法?还是?” 夏辰微微一笑:“我是喜欢读兵法,所谓因地制宜,当然书里并没有写我说的这些,我这算是举一反三吧。再说我在北方生活了许多年,在北方一般人家的孩子很小便会骑马,但在中原会骑马的却是不多。” 岳飞云道:“所以我想到北方招募几千人,训练一支精骑。” 卫寒道:“这想法虽好,但眼下却不是个好时候,眼看着不打仗了,谁还当兵呢。” 岳飞云道:“这的确是个问题啊,但我想如果我上书给皇上,将多兵变为精兵,他应该会同意,介时适当地加些银饷,还是会有人来吧。” 夏辰总觉着这事哪里有些问题,但她一时又想不出问题所在。“岳大哥,我觉得这事还是先缓缓为好。” 岳飞云道:“我意已决,就算皇上不同意,我也会说服我爹,到时必然有人肯支持我。” 卫寒一拍桌子:“我第一个支持你!我是不相信那些玄国人。” 夏辰想了下:“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岳大哥还需看看形势,仔细计划一下为妥。” 岳飞云“嗯”了一声:“不想竟把话题扯远了,辰儿你为何想起打听严松这个人呢?” 夏辰道:“听我叔父说,此人与我爹的事似乎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岳飞云微微一皱眉头:“我对他的了解也并不多,只知道军中也无人看得起他,但也都不想开罪他,而他自己好像也清楚,所以彼此间都是心照不宣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夏辰思忖片刻:“岳大哥,严太尉和秦参政到底是文官,他们的手凭什么伸得这么长?” 岳飞云道:“辰儿,像我爹和李将军这些手握兵权的人皇上忌惮多与器重,而为将者常年在外打仗,如果有人整日在皇上身边说三道四,将是件多么危险的事。况且军需军饷以及许多战况战表都要先经兵部吏部,这些人中若有人故意拖延刁难,这仗还怎么打?” 夏辰立刻懂了,将相若不和这个国家就危险了,岳大将军纵然看不惯那些人,多多少少还是要给对方些面子,维系一种过得去的表面关系。 “岳大哥,严秦一党在军中总不会没有人吧?比如我大伯父那种。” 岳飞云道:“自然有,而且还不在少数,势力最大的便是驻守白水关的薛将军。” 夏辰惊讶地道:“薛将军?”在青州时,那里的百姓都当这薛将军是位神一样的人物,因为他驻守白水关十几年,青州一带几乎没有发生大规模的战争,虽然有天湖和白头山脉这些天然屏障的保护,但也显得过于太平了,甚至连小股的散兵劫盗都显少光顾。 现在想来,事情也许并没那么简单,不然凭什么其它地方打得如火如荼,唯有东北部比太平时期还安宁?据她所知,青州一带驻兵并不多,并且除了天险和城关,别的地方几乎没什么防御工事,就算大规模的战斗对玄国不利,小股的袭扰绝对比去其他重兵把守的地方容易,好处也更多,要知道北燕关和同关附近方圆百里早没什么居民商人了。 岳飞云见夏辰的神色有些不对,关切地道:“辰儿,你别着急,这个人如果真和你爹的事有关,咱们总会查出来的。” 夏辰回过神儿来,微微一笑:“嗯。”她并没有多作解释,她忽然不想查严松这个人了,如果她猜的没错,这个人在整个事件中并不比夏青扬所扮的角色重要多少。 卫寒道:“飞云,咱们出去找地方喝一杯吧,刚好我和辰儿还没用晚饭。” 夏辰一挑眉:“刚刚不是还有人特意为卫公子炒了两样小菜并烫了壶好酒吗?” 卫寒摸了下鼻子:“有是有,可是我并没有吃几口啊。” 岳飞云笑道:“你们两个哪天若是不吵嘴了,那太阳定是打西边出来的。” 三人一起来到街上,微凉的夜风吹着发丝拂过脸庞,说不出的温柔舒服。 岳飞云道:“永宁巷离此不远,这时候应该正热闹,咱们就那儿找家酒楼用饭吧?” 卫寒道:“我正有此意,听说那新开了家十里香,酒菜极是不错。”说罢看向夏辰:“辰儿可有更好的去处?” 夏辰一听十里香,立刻想起了七里香。“就去十里香好了,在吃喝问题上我绝对相信卫兄。” 卫寒不服气地道:“说的好像我就是个酒囊饭袋似的。” 岳飞云语气十分严肃:“原来你自己知道。” 卫寒大呼:“飞云,你!你重色轻友。” 夏辰笑声嘎然而止:“你说啥?” 卫寒道:“我说你长得好看。” 说笑间已来到永宁巷口,远望去红灯高挂,加上次起彼落的迎来送往声,一番红火景象。 岳飞云向前一指:“十里香就在不远。” 夏辰顺着他所指处一望,四个大红灯笼上分别写着十、里、香、酒,发现并非回味居重开,她暗笑自己有些多心了,许多酒楼都喜欢用这种名字招揽顾客,即雅致又容易记。 来到店门口,立刻有名伙计迎上前来:“三位客官里边请。” 酒楼的生意的确不错,厅堂中座无虚席,有些客人想是早就来了,喝得已有几分醉,大声地高谈阔论着。 夏辰不由得皱了下眉,她一向不太喜欢没酒品的人,更不喜欢在闹哄哄的地方用餐,这和在路边吃小吃完全是两回事。 卫寒冲那伙计道:“二楼可有清静点的雅间。” 伙计忙道:“三位来得巧,楼上有一桌客人刚走,应该已经收拾妥了。” 刚上楼梯,正碰上三个喝得醉醺醺,衣着光鲜华丽却俗不可耐的青年往下走。 其中一个绿衣青年看到夏辰他们,一双醉意朦胧的眼睛忽然亮了,伸手便拦住了路:“几位小公子好俊的人品,能否交个朋友?” ------题外话------ 感谢karlking打赏和氏壁,粉红支持。感谢萱禹、心花错、黑嫂粉红支持,水星的蒙面超人打赏平安符。么么嗒~ 第一百四十六章 登船 岳飞云冷声道:“凭你们也配!让开!” 卫寒笑问:“你们是什么人?手里有好货色还是知道什么好玩儿的去处?” 绿衣青年嘿嘿笑道:“公子倒是个行家,我刚好知道一个有吃有喝有玩儿有美女的地方,几位可有兴趣?” 岳飞云断然道:“没兴趣。” 卫寒拍了拍他的肩膀:“飞云兄,常言道人不风*流枉少年,咱们何不去看看?” 绿衣青年连声道:“管保几位满意。” 卫寒凑到那绿衣青年跟前压低嗓音:“你说的地方在哪里,可有暗语什么的?我们吃过饭便去。” 绿衣青年的声音却是更低:“仙客画舫,这是信物。”说着将一个像是手牌样的东西塞到卫寒手中,然后他便去追已走到楼下的同伴。 三人来到雅间,直到点完菜,伙计离开岳飞云方才问道:“卫寒,你在搞什么名堂,我记得你不赌钱。” 卫寒微微一笑:“我当然不赌钱,卫家的家法可是很严的。” 岳飞云道:“可他们明显拉我们去赌的,你却?” 卫寒道:“其实我一早就看出来了,他们的佩剑上有仙客赌坊的记号,我之所以搭话是因为我最近正在追查一件事,线索直指这赌坊的坊主身上。” 夏辰不以为意地道:“所以你想扮赌客,深入虎穴一探究竟?”能开赌坊的人自然都有些背景,尤其在安阳这种地方,绝对会涉及到一些钱*权的交易,卫寒查到他身上也不算奇怪。 卫寒道:“不错,你们可有兴致一起去?” 夏辰摇摇头:“我自认定力不够,怕掉里。”她才不想去那种藏污纳垢的地方。 岳飞云道:“我也怕偷鸡不成再蚀把米。” 卫寒一挑眉:“越是这样你们才越该陪我去嘛,你们到底是不是我朋友。” 岳飞云笑道:“一把米吃过就没了,你却可以常常请我吃饭喝酒。” 夏辰叹道:“反正闲着也闲着,看看热闹倒也不错。”古代的赌坊是啥样子她还真有几分好奇了,还可能见到许多形形色色的人。 卫寒笑道:“我就知道你们够义气。” 这时伙计把酒菜端了上来,夏辰直接倒了一杯端详片刻,浅尝了一小口。 卫寒有些奇怪:“辰儿什么时候对酒这般亲了?” 夏辰发现这酒虽不如陆掌柜送她那两坛醇厚,但从颜色和味道来看,绝对和那状元红是一个配方,不过这些事她并不打算和卫寒他们多说,于是搪塞道:“只因这酒的名字特别,我想看看这酒到底香到什么呈度。” 岳飞云喝了一口:“果然是好酒。” 卫寒尝了一口却皱起眉头:“辣气这么冲,要是陈上三五年就好了。” 岳飞云笑道:“我就喜欢辣的。” 夏辰忽然想起一件事:“卫寒,一会儿我们去画舫玩儿,总得备些银子吧?” 卫寒笑道:“这个你不用担心,最近我常陪海崚王出去玩儿,身上自然带着不少银票,两千两虽算不得豪客,但也不少了。” 夏辰撇了下嘴:“有道是吃不尽穿不穷,可沾到赌的话任你有家财万贯兴许转眼间输个精光。” 卫寒有些惊讶:“你怎么和我爹说的话一样?” “咳咳,这么巧?”夏辰着实呛得不轻。 卫寒道:“卫家祖训的头一条就是不许赌。对了辰儿,我在查仙客赌坊时意外得知了一件事。” 夏辰哼道:“别卖关子。” “哦,你大堂兄似乎欠了不少赌债。” 夏辰丝毫不感到惊讶,边吃边道:“打从见他和严世铭那帮人混在一处,我就知道他负债只是早晚的事,不过我以为他会先欠风*流债呢。”说到这儿恍然道:“一定是你近来太忙,没和他们在一起。” 卫寒一怔:“干嘛又扯到我身上。” 岳飞云看着夏辰:“欠债的可是你堂兄啊,你好像很不以为意呢?” 夏辰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他想赌谁也拦不住啊。” 岳飞云苦笑道:“话是没错,但讨债的人许会讨到你身上。” 夏辰微微一笑:“我不信一个四品将军会因为儿子欠了赌债卷铺盖跑了。” 卫寒道:“辰儿,他欠的可不是笔小数目,你伯父若想还清这笔帐,怕是会将夏家大部分田产卖掉,按理说你是夏家的嫡孙,那些本该是你的。” 夏辰笑得极为灿烂:“他尽管去卖好了!对了卫寒、岳大哥,夏府是皇上所赐,不许买卖的吧?” 卫寒道:“皇上赐的府邸有两种情况,一种是赏赐,一种是赐居。赏赐的和财物一样,所有权完全归被赏之人,想拆还是想卖随便。至于赐居,顾名思义:赐与某人居住而已,所有权还是皇上的,如果哪天你升官了可能会赐居更好的,若是降职或免职了,那么府邸会被收回。” 岳飞云似乎怕夏辰听不明白,补充道:“大将军府是赐居的,而我那座府邸是赏赐的。” “那夏府是赐居的还是赏赐的?”夏辰心想换在现代,赐居相当于单位宿舍,赏赐则相当于单位分房呗。 卫寒和岳飞云同时道:“赐居。” 夏辰皱了下眉:“如此说来,只要皇上不收回,我大伯父他们一家就可以一直住着,而讨债的人也断不敢讨皇上的宅邸是么?”果真是这样的话,自己想把他们弄到寒窑破院尝尝苦头的打算岂非无法实现了。 卫寒想了下:“应该是这样,不过纵然有府邸住,没钱照样没吃没穿啊,那些讨赌债的人甚至比抄家的还要狠,除了房子不能搬走,别的全不会留下,碰上穷凶之人连院子里的花草都给你挖去。” 夏辰闻言心中一阵高兴,什么东西都没有的府邸岂非和冷宫一样,纵然多几片遮风挡雨的瓦,却遮不住脸面啊。她故作好奇:“讨债的人真这么厉害?我伯父到底是名四品将军啊。” 岳飞云道:“愿赌服输,欠债还钱,越是有头有脸的人,越是不能赖赌帐,不然以后如何立足。” 夏辰虽然是现代人,但这些道理她完全能明白,她之所以问这些,是想确认一下细节。 离开酒楼时,半壁明月刚好爬过树梢,这时节不待月亮西落,天便已亮了。 静波湖上流光似银,一艘巨大的画舫停在湖心处,周围有六艘略小些的画舫,远望去就好似一朵发光的莲花。 几艘精致的小船迎来送往,显然是为这几艘画舫提供服服的。 卫寒伸手招了一艘过来,向那船夫问道:“如此良辰美景,可有仙客至?” 船夫道:“公子不就是仙客么?” 卫寒将手中的木牌交给船夫:“妙哉,我等便做一回仙客。” 登上小船,夏辰发现这船舱比看上去宽阔,布置得也挺雅致。一方木榻上铺着芦席,中间摆着一张正方矮几,几上有茶水点心。 夏辰小声问:“卫寒,全安阳的人都知道仙客赌坊是干什么的,他们干嘛还弄这些玄虚?” 卫寒凑到她耳边:“仙客赌坊的客人是分等级的,有很多豪客不想被人知道身份,赌坊就会替他们安排隐秘的赌局。拿这画舫来说,这里边的客人有时赌的并不是钱,宝物、消息,甚至是命都可以拿来赌。” 夏辰惊讶地道:“没人管吗?” 卫寒道:“怎么管?客人们都是自愿的,就算被逼的也断不敢说出去。” 夏辰不用问也知道说出去的下场必然更惨,她也不是没见过仙客赌坊的人有多嚣张。 眼看着离那几艘画舫已不远,船夫停橹问道:“几位公子赌钱?赌宝?还是早有约?” 卫寒道:“赌钱吧。” 船夫问道:“一万两、三万两、五万两以上的,公子想上哪一艘上试试运气?” 卫寒闻言脸都绿了,他以为自己身上有两千两银子已经不少了,竟然连船都上不去! 岳飞云一脸忍俊不住的表情看向卫寒调侃道:“人不风*流枉少年,要赌就赌大的。” 卫寒瞪着岳飞云,却像哑巴吃了黄连,有苦吐不出。 夏辰有些不解,问船夫:“拿这一万两的来说,我们三个人就要三万两么?” 船夫躬身道:“那倒不必,像您三位只要上船时兑换一万两筹码便可。” 夏辰道:“如此我们三人,每人身上有三千多两也行罗?” 船夫道:“也可以这样讲,因为画舫的规矩是不超过三人可算一波客人,不过几位切记把银子凑足一万去换筹码,不然……就会被人请下水。” 夏辰张大嘴巴“哦”了一声,然后转头冲卫寒的眨眼:“卫兄,说好你请我们的。” 卫寒都快哭了:“这……这是自然。”打退堂鼓虽然有点丢人,但目前似乎没有别选择了。 船夫忽然语气变得十分冷硬:“几位总不会是没带够银子吧?不问规矩就上船,在下怕是不能送几位上岸了。” 岳飞云道:“请我们来此的人并没讲这许多规矩,这怎能怪我们呢?” 卫寒一皱眉:“你的意思是让我们游回去不成?” 夏辰十分愤慨:“你们怎么能这么对待客人呢!我们只是碰巧少带了那么几两银子而已。” 船夫淡淡地道:“这是赌坊的规矩。”说着他两腿交替用力踩着船板,整艘船剧烈地摇晃起来,似乎这船随时都会翻。 夏辰三人都是练武之人,一时间倒也还坐得稳,但他们心中都暗暗佩服这船夫的腿力和平衡能力,显然他练的就是水上功夫。同时他们也担心如果动手,船夫十之八九会水遁,然后在水下把船掀翻。 这时卫寒忽然抓住她的手:“辰儿识水性吗?这时节在水中游一圈应该是满惬意的一件事。” 夏辰闻言又好气又好笑,还有些尴尬:“我的水性一向不怎么样。” 船夫道:“几位不肯下船,我只好帮几位一把了。”说着便欲往水里跳。 夏辰呼喊道:“等一下,我们赌宝!” 船夫收身转头:“几位还带了宝物?” 夏辰把手伸到衣袖中摸索片刻,拿出一对翡翠手镯:“先让你开开眼也无妨,我这对满绿翡翠镯系前朝一名皇妃佩戴之物,想你也是识货的知道此物的价值。” 船夫道:“有道是金银有价玉无价,几位倒是可以到赌宝的舫船上试试。” 夏辰微微一笑:“麻烦带路。”她量这船夫也不懂鉴宝,尤其是玉中极品翡翠,不然他也不会在这里当船夫了,但是她却偏偏扣了顶大帽子给他,人总是有些虚荣心的嘛,船夫也一样。 卫寒扯了扯她的衣袖小声道:“辰儿,你这对镯子哪里来的?”他没来的及细看,但听满绿翡翠镯也知其价值不菲,还是什么什么王妃带过的。 夏辰在他手臂上掐了一把,使了个眼色让他住嘴。虽说这是对货真假实的翡翠镯,但绝不是满绿的,她只是巧妙地利用了月光和拿捏之处,至于什么王妃的,全是胡编乱造。说起来这对镯子是在那两名玄国护卫军那得来的,就算不是上呈的品质,也得值个几千两,不知他们在哪儿又是用了什么手段弄来的。 令人意外的是,他们竟被带到了中间最大的画舫上,两层华丽气派的舫楼让人觉这就是一个浮在水中的楼阁。 厅中所有家具摆设都是红木的,雕工极为精美,数盏银烛台上点着手腕粗的香蜡,三张丈许长的桌台摆放在地当中,以落地罩和珠帘相隔。 每张桌台边有六把椅子,窄边各放一把,长边各两把。椅子上基本都有人坐,两侧有两列椅子方茶几,坐在这可以看到赌台上的情况,又不会打扰赌钱的人。几名端茶递水妙龄少女个个姿容艳丽,头饰翠羽,锦罗华服,她们轻盈地穿梭在人群中,就好像一只只美丽的蝴蝶。夏辰甚至怀疑自己到了一个现代的化妆舞会。 这时一名打扮得也是极为华贵的中年男子走过来:“不知几位公子带了什么宝物,是先作价换筹码,还是等一会儿从赢家手中买上几件?” 夏辰刚想问问具体怎么个操作办法,卫寒猛地拍了下她的肩头低吼道:“我好像看见海崚王了!” 第一百四十七章 呵护 透过最里头那道珠帘,夏辰也看到了海崚王,同时她发现坐在他身旁手执玉壶替他斟酒的娇媚女子竟然是吴绢儿,若非她太熟悉吴绢儿的相貌,否则怎么也不敢相信。 这时华服中年男子将刚刚的话又问了一遍。卫寒嘀咕道:“他怎么来这儿的?要是让他看到我什么事也别想办了。”说着闪身躲到岳飞云身后。 夏辰有些难以置信地继续瞧着海崚王那边,一名紫衣青年不知从哪冒出来的,躬身在海崚王耳侧说了句什么,海崚王听罢站起身和那紫衣青年一起从后边的楼梯上楼去了。 岳飞云冲那中年道:“我们先不换筹码,一会再说。” 华服中年躬身道:“几位随意。”能上来这艘画舫的人必然怀揣着宝物,而有些人专门为了猎宝而来,想先看看也是很自然的事。 说起这赌宝,其实形同一个宝物交易会,不管是换筹码赌的,还是看热闹的,最终都会将宝物拿出来以竟价的方式卖掉,赌坊在其中抽取佣金,感觉和拍卖会差不多。 三人找了个角落坐下,卫寒猛摇着折扇:“看样子只能等到最后,看看那坊主会不会出现了!海崚王在楼上我没办法上去,我的身份对于赌坊的来说本就有些敏感。” 夏辰一撇嘴:“你还真当自己多了不起呢,他们要是真把你当回事儿了,还会不认得你,让你上船?” 岳飞云笑道:“就是,你整日招摇过市,想弄一张你的画像绝不难。” 卫寒哼道:“随你们怎么说吧,于我而言他们不防备我最好。” 突然传来几声“噗通、噗通”的落水声,紧接着是一阵刀剑碰撞声,其间还伴随着几道惨呼。 厅中一下子变得死静,所有人都张大眼睛紧张地盯着舱门口。之前那名华服中年人走到门旁,隔门喝道:“外边出了什么事?” 他话音刚落,门猛地被人撞开,紧接着窗户也纷纷被撞开,十几个手执刀剑的黑衣蒙面人从四面八门窜进厅中。夏辰注意到他们身上滴着水,心想这些人八成是水贼,不过仙客赌坊可不是好惹的,一般的团伙绝不敢打他们的主意才是啊,若说是江湖中的帮派,似乎也有点说不过去,万一被认破,少不了一场纷争,结果往往谁也闹不得半分好处。 “都给我老实点,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从门而入的黑衣人沉声道。 夏辰一听这声音心下一惊,怎么那么像展天呢?再看此人身形和眼睛,她确定这人正是展天,他不是山贼么,怎么水上的买卖也做?而他一向是听花漫楼的,这种大事更不可能是自作主张,可花漫楼不是已经和商无尘离开安阳了么? 夏辰正在胡思乱想,忽见从楼上走下来八名青衣壮汉,一名身着红衣,浑身散发着一种野性美的年轻女子走在他们身后,她的身材不同于一般美女纤柔,而是健康充满弹性和力量那种。她每走一步路,每个动作,尤其是她的眼神都说不出的诱*惑。 厅中的人几乎都看直了,似乎连他们正在被人打劫都已忘记,自然他们对仙客坊的安全一向有信心。夏辰也同样被吸引住了目光,一方面她来古代这么久,还从没见过这样有个性的女孩子,另一方面她怎么也无法判断出这女孩的大概年龄,似乎十五岁到二十五岁都没问题。 “动手。”当那八名壮汉步下台阶,红衣女子斜倚着栏杆淡淡地道。 八名身材魁梧的壮汉忽然间变成了八道青色的影子,掠向不同方位的黑衣人,速度之快,身法之轻盈实在和他们力量型的形象大相径庭。 夏辰一阵讶异,心道这才是真正的高手,力量速度兼备,而且彼此间又似乎十分有默契,展天这次可是撞枪口上了。 红衣女子向厅中扫视一眼:“怕溅到身上血的话,可以到楼梯上来。” 她话音刚落,二三十名客人方才如梦初醒般向楼梯处跑去,而青衣高手和黑衣人也已动起手来。 卫寒低声道:“我们也过去。” “嗯。”岳飞云和夏辰同时点头,此事他们绝对没有出手掺和的道理。 由于他们本在离楼梯最远的角落,并且他们也算得上艺高胆大,所以没有强烈的逃生欲望,自然落在了最后,刚到船舱中心处,门外又冲进来十几个黑衣人,见到厅中的情形,马上明白了怎么回事,一起飞身上前阻挡欲上楼避难的人。 这些黑衣人的身手也都不弱,此时在人数上又远远超过了青衣人,夏辰三人连同另个五六名客人被隔在了厅中。 红衣女子见状旋身跃下楼梯迎向想上楼的五名黑衣人,同时自腰间抽出一把形状怪异的软剑,剑身薄如蝉翼,从中间分开一条缝,就好似蛇信一般,而她的招式也极为诡异,根本不是剑招,倒有些像在用鞭子。 那几名黑衣人见她的武器招式如此奇特,互相使了个眼色,应该是想先采取守势摸清红衣女子的武功路数再说。但只是银光一闪,便有一名黑衣人惨叫一声滚倒在地,他的肩头处像是一个装得满满的水袋忽被利器刮破了两道口子,喷射出两股扇形血花,接着才看到黑衣人肩头两道皮翻肉绽,想来已深可入骨的血口。 夏辰三人此时被迫退到中间那张方桌里侧,看到红衣女子出手如此之快、如此之狠互相交换了个眼色。 岳飞云轻声道:“她不是中原人士。” 卫寒点点头:“嗯。” 夏辰此时忽然想起了展天,扭头一看,发现他正与那名华服中年人过招,中年人用的虽是掌法,但招式却只能用飘忽二字形容,并且专卡着展天无比别扭的身位攻击,不一会儿展天便已挨了两掌,虽然没有被击中要害,掌力也不重,但这样下去他迟早落败,夏辰十分清楚展天近身战不是强项,偏偏那中年男人就像是附骨之蛆,他根本就没机会用弓箭。 此时与红衣女子过招的五名黑衣人又有两名惨呼倒地,其中一名伤到了右肋,可以看到发白的肋骨,另一名脸部被抽中,捂着脸不停在地上翻滚,鲜血从指缝间涌出,夏辰虽然没见到他的伤口,但想想便一阵肝儿颤。 紧接着其他方位的黑衣人又有三名受伤,而八名青衣人只有一名受了点轻伤。 展天大喝一声:“走!” 红衣女子娇笑道:“想走?没那么容易!一个也不许放过!”她这最后一句自是说给那些青衣人听的。 这些黑衣人也都不是泛泛之辈,虽然硬拼不是红衣女子和青衣人的对手,但想逃走却并非难事,何况他们的人数还占优势。 几名黑衣人成功逃到舱外,片刻后又从门口冲了进来,将展天接应了出去,那中年男人自是不肯放过展天,飞身追出门去,但眨眼之间他的身体又飞了回来,重重地摔在地上,一口鲜血喷出,头一歪眼一翻,死了。 夏辰发现他胸口处中了一箭,箭杆几乎没入他的胸膛,这一箭的力量和速度实在可怕,连胸骨都能穿透,她若没见识过展天的箭法,一定会以为有人在箭上补了一记。 红衣女子见中年人死了十分惊讶,不禁怀疑外边有埋伏,于是吩咐道:“把这几个先给我解决掉,然后守住门窗口。”说着她手中的软剑又抽过一个黑衣人的喉咙,毫无悬念的要了他的命。 血腥味渐渐在空气中弥漫开,切实的、近距离的看着这一幕幕血腥场面,夏辰的心越跳越快,身体却像灌了铅一样越来越僵。 卫寒微微皱起眉头,虽然杀人砍人甚至酷刑他没少见,但毕竟不是什么赏心悦目之事。他一把将夏辰揽在怀里,用手遮住她的眼睛:“辰儿,别看了,你会做噩梦的。” 岳飞云却面不改色,比这惨烈几十倍的场面他也见过,而他深深被某种具有魔力般的功夫吸引住了,在他眼中红衣女子的一招一式都美的惊心动魄。 夏辰感觉自己的心脏似乎跳得更快了,曾几何时有人如此细心呵护过自己?在现代她是女汉纸型的,在古代她一直是个男孩子,就算外祖母一家和祖母够疼她,可长辈的疼爱和卫寒所表现出来的这种很不一样。 感觉自己的睫毛碰到了他的掌心,她不由自主地眨了两下眼睛。 卫寒的手一抖:“痒啊!” 夏辰闻言差点笑出声来:“把手拿开,我不看就是……小心!”也许是眼睛被蒙上的关系,她很自然地用耳朵去听周围的动静,数道破风声从不同的方向嗖然传来,就像一阵疾风刮过树林,可这是湖中哪来的树! 上百支箭从四面八方射进船舱,岳飞云一把掀翻桌子挡住一面,同时抽出佩剑去挡另一面的箭,卫寒到底不放心夏辰的武功,并以为她没有带武器,第一时间转身将她护在桌子和身体间:“别动!”接着他一声闷哼,然后也抽出剑转身去挡。 夏辰发现他后背的衣服上有两个破洞,左肩靠近关节处中了一箭,鲜血顺着天青色暗纹罗锦的纹路渗开,就像一朵朵花迎风绽放。 刚刚夏辰听到了几声惊呼惨叫以及刀剑和箭支碰撞的声音,此时忽然静下来,接着厅中陷入一片黑暗,显然有人将蜡烛打灭了。 夏辰刚想问问卫寒的伤势如何,外面又是一阵箭支划破空气的声音,不过这次却是冲着楼上去的。 “红筝!上来保护贵客。”楼梯上传来一声鬼哭般的呼喊,令人牙根一阵发酸。但这声音并非是受伤的人或是被吓坏的人发出来的,而是这人的嗓音如此。 “岳大哥,卫寒中箭了。”夏辰小声道。 岳飞云忙道:“怎么样?伤的重不重?” 卫寒有些艰难地答道:“没事,我有软甲护……”没等说完,人已栽倒在夏辰身上。 夏辰接住他放到一旁:“喂,你怎么样了?”借着外面透进来的淡淡月光,她可以清楚地看到卫寒身上并没有别的地方中箭,这支箭也没有射中要害部位,他怎么会晕倒呢? 岳飞云夜视能力不如夏辰,摸索着找到卫寒的手腕摸了一下他的脉搏,发现他的脉象有异,忧心忡忡地道:“坏了,这箭有毒!” 夏辰闻言竟有种窒息的感觉,心中隐隐发疼,她深深地呼了口气:“岳大哥,我们得马上想办法离开这儿!” 就在这时,厅中的光线忽然亮了不少,接着数支火箭射了进来。 岳飞云咬牙道:“我出去和他们拼了。” 夏辰看着双眼紧闭,脸色透青的卫寒,厉声喊道:“你要杀了我吗!” 岳飞云一怔:“辰儿,你……在和谁说话?” 夏辰已经无法思考更多,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不要卫寒死! “呯!”门猛地被人撞开,一道黑影冲进已开始燃烧的大厅,一双黑亮的眼睛扫视一圈,来到三人藏身处。 岳飞云立刻举剑指着黑衣人:“别动!” 夏辰一双眼睛在火光中变得血红,瞪着展天:“你!为什么?” “马上跟我走!”展天并不理岳飞云,弯身拉起夏辰的手便要往外走。他其实一早便看到夏辰了,但那时他没办法也不能救她,不然事情成与不成都会害了她,刚刚似乎听到了她的声音,才报着试试的心态进来一探究竟。 夏辰一把甩开他的手,指着卫寒冷声道:“他若有半点闪失,我要你偿命。” 展天扭回身看了眼晕倒在一旁的卫寒,然后看着一脸决绝的夏辰片刻叹道:“不用你要我的命,你若不肯跟我走,我只好留下陪你一起死,我能不能带你安全离开都没把握,带着他机会几乎等于零。” 夏辰一愣:“难道外边那些人不是你的手下?” 展天摇摇头:“只有少数人听命于我,其他人各有任务,我也不认得。” 岳飞云冲展天道:“我不管你是谁,但我的名字你一定听过,我是忠武将军岳飞云,我来做掩护,请你带辰儿和卫寒冲出去,你应该有船吧?” 这时外边传来三声尖锐的哨响,展天眼光一凛:“快!走那边!不然来不及了。”说着将卫寒背在身上。 ------题外话------ 如果有人捡到小猫小狗千万别随意地带回家或是送人,它们多数可以自己找回家。而对于正在寻找它们的主人来说,和丢了孩子的心情差不多。一朵心爱的小狗走失了,已经找了两天,腿快累断了,嗓子也喊哑了,好心疼。 第一百四十八章 有想法? 岳飞云连忙拉起夏辰按展天所指的方向跳到窗外,甲板上有几名黑衣人刚要动手,忽听展天道:“我朋友不巧在这,拉条船来。” 几名黑衣人迟疑片刻,其中两个快步走到甲板边伸手去拉绳索。 岳飞云已从展天那接过卫寒,夏辰帮忙把卫寒扶到他背上,向那两名黑衣人走去。夏辰向湖中扫视一眼,少说也得有四五十艘大大小小的船,此时有一批船正在往后撤,另有十艘左右正向画舫驶来。之前所见的那几艘略小的画舫竟已不知去向。 就在他们准备跳上小船时,远处两艘小船忽然向他们这边射来数支箭,与此同时身后的船舱也像忽然炸开一般传来几声巨响,约莫有二十多人在红筝和十几名青衣壮汉掩护下冲了出来,见他们这边有船立刻围了过来。 见此情形夏辰心里已开始骂娘,这一刻只怕除了岳飞云、卫寒和展天,其他人已皆将他们视作敌人。 红筝瞥了夏辰三人一眼:“想不到竟混进了细作,杀!” 岳飞云将卫寒交给夏辰,在她肩上用力一按:“找机会走。”然后和展天等黑衣人一起迎击红筝和青衣人,此时已不必多解释,也没有别的选择。 夏辰发现除了刚刚那十艘船,又有四艘直奔他们这边而来,如果此时带卫寒上船,无疑是离开虎口跳进了狼窝,她暗暗后悔刚刚若和红筝她们站一边,此时也不会这么乱了,转念一想红筝她们到底没有离开此处的船啊。 海崚王已认出他们,朗声道:“红护卫停手,这几人我认得。” 一直在他身边的吴绢儿以及此时跟在他身侧的严世铭同时道:“我也认得。” 红筝并没有依言停下,手中的软剑仍旧招招狠辣地攻向岳飞云。“几位难道看不出他们与这些黑衣人是一伙的?” 片刻后,黑衣人便被青衣人逼到了死角,岳飞云和红筝仍旧棋逢对手打得难解难分。她感觉卫寒的手越来越冷,心中越发焦急,他的伤不能再耽搁下去! 再看湖中那些小船马上要到跟前,情急之下,夏辰大声道:“和他们一伙的是我,而我收了这两位公子的银子,答应送他们走。” “辰儿!” “夏公子!” “夏辰!”几乎同时,数道惊讶声响起。 夏辰刚想开口制止舫船上的争斗,却听展天道:“这位小公子倒是够义气!在下收了你们的钱便不会食言,那艘船已经是你们的了,不过走不走得成全看你们自己的造化。” 海崚王沉声道:“红护卫,你再不住手莫怪我不客气了。” 红筝这才向手下吩咐:“都退下。”说话间她挡下岳飞云一剑向后疾退丈许:“这位公子的武艺红筝佩服,今日若能平安离开,有机会一定再找公子切磋。” 岳飞云拱拱手:“好说。” 红筝还过一礼,抬眼看向展天:“冲着刚刚那些人连你们也攻击,想来你们是各有任务,我说的可对?”毕竟两波人碰巧在同一时间到同一地点抢劫的可能性太小,何况还搭配得如此完美。 展天点点头:“你说得不错。” 红筝向湖中扫视了一眼:“交出这几条船,我便不杀你们。” 展天冷笑道:“你听说过死士么?” 红筝微笑反问:“死士会收人银子?” 展天道:“如果能全身而退,顺便赚点银子岂非一举两得?他们几个又不是我们此行的目标。不过现在不论你们杀不杀我们,我们都活不成了,所以……多几个人陪葬总是好的。” 红筝一眯眼:“你们的目标是谁?” 展天一指海崚王:“他!” 有几名富商再也抑制不住恐惧:“我、我是无辜的。” “给我条船,我给你们五千两、一万两。” “我给两万!” 海崚王突然大笑道:“哈哈,有趣,有趣极了。” 红筝手上的软剑闪过几道银光,那几名富商连惨呼都没发现来,便被割断了喉咙。 有几名官员认得海崚王,是以他们中的大多数心里虽与那些富商想法一样,却也忍住了没敢开口,此时更不敢说什么了。 展天取下背上的弓搭好箭还未拉开,红筝左手一扬手,两支透骨钉样的飞镖闪电般射向展天。“既然你不肯乖乖听话,我只好将你们统统杀光。”说着她的身形也已掠到展天身前,几名青衣人也自然地跟着她再次与黑衣人交上手。 此时那些小船纷纷靠过来,数十名黑衣人跃上甲板,立刻将海崚王等人围攻过去。 夏辰和卫寒此时夹在两波人当中,暂时倒也算安全,她注意到这些黑衣人脸上蒙着白面巾,显然与展天他们不是一波人。 岳飞云靠到她身边:“辰儿,趁这机会赶快带卫寒走。” 夏辰道:“岳飞大哥,你跟我们一起走吧,我一个人应付不来。”她看得见那些没靠过来的小船每艘甲板上都有四五名弓箭手拈弓搭箭,蓄势待发,目的显然是防止有人从画舫逃走。 岳飞云道:“辰儿,我得保护海崚王。” 夏辰心知海崚王若死在这儿和谈之事便前功尽弃了,岳飞云心里对和谈虽然不满,但却不能眼看着两国间的矛盾直接激化。“岳大哥,你保重。” 岳飞云把她和卫寒送到小船上,抬头扫视一眼:“就快有救兵来了,辰儿,往东走!” 夏辰向东望去,湖岸果然有道火把光组成的火龙在向这边迅速移动,想是巡城卫军发现了湖中有情况赶了过来,她相信岳飞云一定能坚持到援军赶到。 她将卫寒安置在狭小的船舱中,取出风神斩来到船尾处,找好方位,她运足功力向水中连挥几刀,平静的水面突然涌起几道水浪,小船在这水浪推动下,开始迅速向东前进。 “嗖、嗖、嗖……”一阵箭雨从天而降,夏辰立刻闪身躲进船舱,她没有把握挡下所有箭支,也不想冒那种险。 “冷!好冷!”卫寒牙齿打着战梦呓般地道。 夏辰忙取出火折子点着,上前查看卫寒的情况。借着火光,卫寒的脸色白中透青嘴唇发紫,体温高得吓人,这说明毒气已经扩散到全身,虽然岳飞云已替他拔掉箭,并点了他的穴道减缓毒血流动的速度,但若再不马上救治,顶多两刻钟毒血就会流入心脉,到那时纵然有灵丹妙药也无济于事。 她曾经在贺无意和花漫楼那学到一些关于用毒的知识,卫寒中的应该是一种提炼过的蛇毒,按现代系统的分类,这种蛇毒含血液循环毒素,会破坏人体的血液细胞,而古代基本是以毒性来分,蛇毒属于寒毒。 确定了这点,她取出两颗百花玉露丸喂他服下。如果是热毒就要服百花清心丸,至于盅毒只能确定是哪种盅方才能解,这是花漫楼告诉她的。 这时,从东面传来一声呼喊:“停船!” 夏辰探身一看,一队较为普通的舫船自向她驶来,看船头上的人的妆扮,是巡城卫军。想着此时搭理他们必然要费些口舌,卫寒的伤半点耽误不得,可不予理采的话,他们放箭或追赶自己怎么办呢? “再不停船我们要放箭了。” 夏辰来到甲板上:“海崚王游湖遇到劫匪,你们速去搭救。”说罢使出一招风卷残云,小船周围瞬间涌起数道两米高的水浪,随即形成一片水雾,在夜色的掩护下,迅速向南驶去。 那些巡城卫军只看到一团银雾,惊愕之余还以为遇到了什么指路仙人,大声呼喊着快速驶向湖心有火光的地方。 夏辰任凭着小船随波飘荡,转回船舱点燃油灯,撕开卫寒衣服查看伤口,紫黑色的毒血从一个黑呼呼的血洞不停往外流,血洞周围大片皮肤亦呈紫色并肿得极厉害。 她自己服下一颗百花玉露丸开始替他吸毒血,这是最为简单却有效的方法,但通常情况下却没人采用,因为对于吸毒的人来说十分危险,在吸毒过呈中免不了有少量毒血残留在口中,处理不当咽下去的话,可能比中毒的人情况还严重,可她几乎想也没想就选择了这样做。 直到吐出来的血呈正常的鲜红色,夏辰才来到船头,趴在船弦边掬水漱口。除了毒血浓烈的腥味令她感到有点恶心,再没感到有别的不良反应,她心想许是玉露丸起了作用,若者这蛇毒还不够强。 此时天色已有些发白,湖上变得雾气朦胧,以她的视力也看不很远,她无法分辨方向也找不到湖岸,周围从何时变得一片寂静她也没有注意到。 一叶小舟在迷雾中随着微波轻轻摇晃,她心中忽然感到一阵说不出的迷茫,甚至还有几分恐惧,幸好她并不是一个人。 她忙回到船舱中,确定毒血已除净,她替卫寒敷了些伤药包扎好伤口。他还有些烧,苍白的面孔在脸颊处泛着一丝病态的潮红,他的身体还在不时地阵阵发抖。 想着平日里那个精力旺盛、活蹦乱跳的他,夏辰心底涌起一股莫名的怜惜,她从戒指中取出两件衣服盖在他身上,然后头靠着舱棚闭上眼打起盹来,她实在是累了。 一阵沙沙的细雨声将夏辰唤醒,她猛地睁开眼发现卫寒还没有清醒,而他的身体几乎缩成了一团儿。她拉下被他扯到头上的衣服,发现他面色很红,呼息也十分急促,伸手一探他的额头,似乎比之前还要烫。 她向外看了一眼,迷雾被细细密密的雨丝所取代,视线所及还不如之前远,仍旧是没有方向没有可停靠的岸。据她所知这湖严格来说已不该再称之为湖,南北两端被打通与河道相连,所以她不能以朝着一个方向走的办法寻找湖岸,何况任何参照物也没有的情况下,就算你以为自己是在向同一方向前近,实际往往是在兜圈子。 “冷!”卫寒梦呓道。 夏辰暗暗犯起愁来,这种雨一般不会在短时间内停下来,不知他们要在这湖上待多久,而眼下卫寒烧得如此厉害,若是不想办法退烧,会很危险。忽然想起戒指中还有一坛状元红,她忙拿出来解开泥封,然后撕了块布沾上酒替他一点点擦身体。 越擦越感觉心跳在加快,难道是被酒气熏的?她暗暗在心中嘀咕。不过呢,这家伙的身材皮肤可是相当好的啊,光滑而有弹性,肌肉均实但不夸张,绝对是小鲜肉一枚,她好笑的想着,还颇为好奇地在他的胸肌上捏了几把。 擦过胸膛,来到平实的腹部,刚擦了几下便发觉他的腹肌忽然收缩变硬,夏辰心想这许是自我保护的一种本能反应吧?然后……然后她惊讶地发现他某个部位好像起了些变化,和腹肌差不多的变化。 她将擦身布往他身上一丢:“我去!不愧是好*色之徒,这会儿还这么容易起生理反应。”当她发现那擦身布竟不偏不倚地落在那个部位,就像是撑起一把小伞,她头上顿时冒出数道黑线,心中犹如无数头猛兽奔过,她再女汉纸神经再大条,也无法抵挡凡事无所谓的面具瞬间化为碎片,崩溃的尴尬! 并且她还碰到了有生以来最大的难题,要把那块布拿下来吗? 就在夏辰面红耳赤、抓耳挠腮不知如何是好之时,某人竟然醒了! 对视、疑惑、尖叫! “啊!啊……”夏辰在一声急促的短呼后,长呼声应该能打破吉尼斯肺活量纪录。 卫寒本还有些迷迷糊糊,微微撑起身下意识地往自己身上一瞥,然后他眼睛忽然从菱形变成了圆形,猛地坐起身扯过一旁的衣服胡乱往身上一盖:“你!你想干嘛?嘶……好疼。” “我……我这个、那个、我……”夏辰忽然觉得自己的舌头就像打了个结。 卫寒扶着受伤的肩膀,带着一幅想笑却又怕扯痛伤口的古怪表情凑到夏辰面前:“脸这么红?说话还吞吞吐吐的,莫非你对我有想法? 第一百四十九章 牢狱 “滚……哎呀!”夏辰猛地往后一闪身,一头撞到了舱壁,疼得她呲牙咧嘴。这条船只是一艘普通渔船,船舱就是一个用竹骨和席子搭的拱形小棚,供人休息纳凉用,一个人坐在里边都不太松快,两个人就显得拥挤了。 卫寒一副无赖模样:“辰儿你若是好奇,我可以牺牲一下,让你摸摸看。” 夏辰简直快疯掉了,凤眸一瞪咬牙切齿地道:“卫寒!信不信我把你丢掉湖里去喂鱼!”尴尬到极至的她有些恼羞成怒。 “湖里?”卫寒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在一条小船上。然后他开始回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自己怎么会受伤?当然他也想起一些他半晕半迷时发生的事,但却无法完整地将整件事拼凑起来,不过有些片段令他十分感动,他瞥了一眼酒坛:“你在帮我退烧?” 夏辰连忙点头:“是啊。” 卫寒拿起酒坛闻了闻:“好酒啊,哪弄来的?” 夏辰耸了下肩:“就在这船上找到的,喂,你别喝啊,你才受了伤,再说我们不知什么时候才能上岸,万一你再发烧这个还要救命呢。” 卫寒吧唧一下嘴:“你还真是暴殄天物啊!用这种美酒退烧,我宁可烧死算了。” “原来你不仅是色*鬼,还是个大酒鬼。”夏辰说着伸手去抢酒坛,她多少要留一点做样品啊。 大概是她起身的动作太大,船身猛地一偏,夏辰两手又都是冲着酒瓶去的,整个人直接趴到了卫寒怀里,kiss上他光洁的胸膛。卫寒身上的清爽味道夹杂着一丝淡淡的酒香,令她在一瞬间有些恍惚,随即她赶忙寻找支点想要爬起来。 卫寒痛呼一声:“别动!” 夏辰闻言立刻冷静下来,停止慌乱的挣扎,两手撑在他的腰迹,两膝跪在他双腿间,抬起身:“有伤在身的人,能不能消停点?” 卫寒看着她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粉嫰的嘴唇,以及她这么诱人的姿势,脑海中不知为何在一瞬间回响起自己的心跳声。 他忘乎所以地吻上了她柔软的双唇,先是轻轻的,然后是无比缠绵的深深一吻。 夏辰的心一仿佛一下子跳到了喉咙!但是她并没有推开他,一开始她其实想拒绝来着,但他似乎说了句:“别动!”她怕他又扯到伤口,然后……感觉好像也满不错的,他的味道她一直很喜欢,也有些习惯了。 “天啊!”卫寒突然呻*吟般哀呼一声,猛地离开夏辰的嘴唇,用那只没受伤的手捧着她的脸满眼纠结地凝视着她,就好像瞧着一张充满玄机的藏宝图。 “怎么了?”夏辰还有些晕晕糊糊。 卫寒苦着脸:“你不要这么看我好吧?我怕我会把持不住把你吃了。”粉红的俏脸,略带朦胧的眼神,因为那一吻变得更加红润欲滴的嘴唇,还有身上散发出来淡淡的幽兰花香,不论是谁又出于哪种情感,都会想与他亲近的吧? 最要命的是他好像动了不该动的邪念,脑海中忽然浮现出夏辰扮成女妆时的模样,于是有种傻傻分不清楚的凌乱。自己到底喜欢男的还是女的啊?抑或是他有那么点像女的?那也说不过去啊!莫非……自己也和秦贵杰那王八蛋一样?有断袖之癖? 夏辰此时却完全忘记了自己现在是个男孩子,也完全没有考虑到卫寒此时的矛盾又复杂的心情,她一遍又一遍地在心中问自己,怎么自己竟真的喜欢上了这个纨绔少年? 两人就这么互相看着,内心各自苦恼着,但或许都想再证实一下心中的感觉,于是两片嘴唇再次接触到了一起。 雨越下越大,好像想将他们与这世界隔绝开一般,而这种时候人的心往往是最敏锐,最柔软的!习惯的伪装也变得薄弱,内心真实的渴望自然地占了上风。 这一吻过后,两人的心情忽然变得极为平静,相对无言地坐了许久。卫寒被夹杂着雨星的冷风吹得打了个寒战,他毕竟高烧了一夜,体力消耗的很大。 夏辰把衣服替他拉好:“以后别那么逞强,你以为自己真的刀枪不入了么?” 卫寒有些不服气:“我若不逞这个强,你怎么办?” 夏辰一扬下巴:“我能保护自己。” 卫寒伸长腿,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你的意思是我自作多情?” 夏辰一怔:“别乱用成语好不好?” 卫寒四下扫视了一圈:“我有点渴。” 夏辰早已找过,知道这船上没有水,甚至连能盛水的器皿也没有,她伸手接了些雨水:“喝这个吧,会比湖水干净些。” 卫寒喝了几口,然后用没有受伤的手把她的手包在掌中:“手这么凉,你也冷吧?” 夏辰闻言有几分暖暖的心酸:“我还好。” “来,坐过来点。”卫寒挪了下身体,腾出地方。 夏辰却有些迟疑,她还没搞清楚自己到底怎么想的,或许是这雨,或许是这风,又或许是卫寒险些死掉,并且那一箭是替自己挡的,让她有些感动,总之她实在不大可能喜欢上一个少年。 卫寒见她若有所思地愣在那儿,轻笑道:“辰儿,你怎么忽然像个姑娘家似的腼腆起来了?” “我哪有!”夏辰白了他一眼,坐到他身边。 卫寒将身体向后靠了靠,伸出手臂环住她肩头:“眯一会儿吧,想你为了照顾我一晚没睡了。” 夏辰依言枕着他的胳膊,闭上眼:“你说究竟是什么人要杀海崚王?” 卫寒沉默片刻:“杀海崚王的目的应该是在破坏和谈,但我一时间还真想不出继续打下去对谁有好处?”他停顿片刻继续道:“也可能是和谈的条件令一些人感到不满。” 夏辰点点头没再说什么,卫寒并不知道展天的事,如果被他知道,绝不会放过展天,而展天又是花漫楼的得力助手,这事必然与花漫楼有关。 不知道展天现在怎么样了?昨天他明明有机会全身而退,却因为想救自己耽搁了,冲着这点她也不能把这事说出去,何况这也不是她该插手的事。 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儿,醒来时雨已停了,不过天色仍然很阴沉,依然无法辨识方向。 卫寒也醒了,侧头向外看了一眼:“辰儿,我们一直待在这儿也不是个办法。” 夏辰道:“我不会划船,再说现在连东南西北都搞不清。” “我们现在应该已飘到南河的河道了,你看。”卫寒指着远处隐约可现的青山道。 夏辰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望去:“如此顺着这方向再走不远,应该有座桥。”河道没有湖面宽阔,到时想上岸会容易一些。 卫寒苦笑道:“如果按现在的水流速度,我们天黑也到不了那座桥。” 夏辰皱了下眉头,此时风向不定,随时都有再下雨的可能,若不趁着这会儿视线较好时想办法上岸,他们不知还要在这水里飘到什么时候,如果碰上大风雨,这小船更有被打沉的危险。 没吃没喝,卫寒又有伤在身,不论出现什么意外状况,后果都不堪设想。想到这儿她站起身:“我倒是可以让船走的快些,不过你得先答应我一件事。” 卫寒见夏辰表情极为严肃,态度也认真起来:“我不许你做危险的事。” 夏辰一怔:“你想哪去了,我不会下水去推船的。我只要你答应我闭上眼睛不许偷看,事后也不许问我怎么办到的。” 卫寒惊讶地看着她:“为什么?难道你是个妖精?会变身会法术?” 夏辰翻了下眼皮儿:“如果我是妖精还会法术,早不陪你在这挨冻受饿了。” 卫寒轻笑道:“也对,那我答应你不看、不问。”说罢闭上了眼睛。 夏辰伸手在他眼前摇了摇,确定他没偷看,反手取出风神斩,然后来到船尾施展出风神斩中几式可以引动风势的招式。 一道道刃气打在水面上,小船借着一股股风水之力开始向南移动,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夏辰已隐约看到夹岸的柳树,以及那座石桥,这让已将力竭的她精神为之一振。 来到桥头靠了岸,夏辰拭去额上的汗水收刀回到船舱:“你可以睁开眼睛了,我们……”说到这儿她感到一阵天眩地转,腿一软栽倒在地失去了意识。 卫寒瞧着臂弯中面无血色的夏辰,心上好像被刺了一刀,他也顾不得肩上的伤被扯痛,抱起夏辰飞身掠上岸。因为下雨的关系,岸边没有行人,他咬紧牙一口气跑向离他最近的茶铺,还未进门他便使尽力气大喊道:“来人!” 卫寒的声音并不如他所期望的那么大,但好在茶铺的伙计恍惚听到了好奇地探出头瞧了一眼。 伙计惊讶地发现门口倒着两个人,其中一个肩头的衣服破了一大块,露出带血的像是刚刚包扎过的肩膀。他连忙掩上门,等了一会儿不见动静才开门跑出来探了探两人的鼻息,确定他们都活着,他扶起夏辰:“小公子,你没事吧?小公子?”他之前只看了一眼便觉这两人衣着相貌都颇为不俗,心想救了他们一定会有好处,但他也怕这两人是被匪徒强盗追到这的,所以刚刚没敢上前。 夏辰幽幽转醒:“水!” 伙计忙把她扶到铺中一张椅子上坐下,然后倒了杯水递给她:“水来了。” 夏辰一口气将水喝下肚:“这是哪儿?卫寒怎么样了?” 伙计一怔:“小公子说谁?” “卫寒啊!”夏辰猛地醒过神四下看了几眼:“他人呢?” 伙计一拍大腿:“小公子说的是和你一起的朋友吧?他还在外面。” 伙计将卫寒掺扶进来,夏辰已将一锭银子放在桌上:“去,马上去卫府找个人来,就说卫三公子受了伤。” 伙计一听卫府、卫三公子,一脸惊讶地道:“原来他……小的这就去。” 夏辰在伙计离开后本想看看卫寒怎么样了,但她实在一点力气也提不起来,感觉他不会有生命之危而且马上就会有人来接他,她趴在桌上又昏睡过去。 她怎么想不到更料不到她竟是被一盆冷水泼醒的。最初夏辰还以为自己是在做噩梦,但在暗暗掐了自己一把后,她确定眼前的一切都是直实的。 栅栏、火把、面前站着两个禁卫军打扮的人,此时他们脸上带着冰冷的笑注视着自己,眼光令她感到无比厌恶。 “这,是哪里?”她勉强坐起身,身体不受控制地打了两个哆嗦。 一个身着官服微微有发富的中年男人从门外走进来:“这里是天牢。” 那两名禁卫同时躬身道:“孙大人。” 夏辰皱了下眉头:“为什么带我到这儿来,卫寒呢?他现在怎样了?” 孙大人嗤笑道:“你还是好好想想自己犯了什么罪,如何交代吧!” 夏辰反问:“你们抓我时给我安的什么罪名?” 孙大人微微有些惊讶:“小小年纪如此狡猾!难怪……”说到这儿他话峰一转:“你和行刺海崚王的那些人是什么关系?” 夏辰道:“毫无关系。” 孙大人眯起眼:“哼!很多人可都听见你说和那些刺客是同伙。” 夏辰闻言心中恍然,原来是有人把这事抖了出来,如此画舫上的人都得救了?“我那么说是想救卫副统领,岳少将军很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你一问便知。” 孙大人道:“我知道你与卫副统领和岳少将军是朋友,但你好像还没清楚这里是什么地方,你犯的又是什么样的罪!” 夏辰道:“大人,我很理解你们想马上抓到刺客给海崚王一个交代,可也不能只听片面之词吧?岳少将军当时也在场,他的话同样有必要听是么?” 孙大人倒抽一口凉气,他怎么也想不到一个半大的孩童有这么缜密的心思。“你说的不错,但实话告诉你,岳少将军受了重伤生死未卜,就算他肯为你说话也没用,指证你的人很多。” 夏辰道:“我已经说得很清楚,我是为了救人才那么说的。” 孙大人道:“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你敢说你不认识展天么?” 夏辰心下一惊,难道展天被他们抓了?“展天?我从未听说过这个人。”这时候打死也不能说认识展天,且不说没人会信相他们会在画舫巧遇,就说这件案子的本身,但沾上一点瓜葛的人都难逃盘查。 “哼!”孙大人一抬手:“把人犯夏辰带到刑审室!” 夏辰心里“咯噔”一下:“我不是人犯!” 孙大人根本不理睬,径自离开牢房,那两名禁卫一左一右架起她跟了上去。 夏辰知道挣扎也没有用,她一边走一边努力回想着当时的情况,希望能找到替自己辩解的更好说辞,同时她也希望这大云国没有上堂先打一百杀威棒的规矩。 顺着幽暗阴森充斥着霉味的通道一直走到尽头,向下拐了一层台阶正对着便是一间牢房,孙大人刚刚迈进栅栏门,显然这里就是所谓的刑审室。 刑审室要比她之前待的那间牢房大许多,还未进门透过栅栏她看到屋中间摆着一盆烧红的木炭,里边插着几把烙铁,冷汗顺着她的额角脊背一下子流下来,再看旁边的地上、墙上摆挂着至少二十种刑具,她的血液好似乎在一瞬间凝固了。 两名禁卫将她推进门,夏辰看到火盆后的木架上绑着一个浑身布满鞭痕和血污的男子,定睛一看这人正是展天,此时他闭着双眼头歪垂在一侧,显然已晕了过去。 孙大人在左侧一张桌案旁坐下身:“夏辰,你看仔细了,这个人你认不认得?” 第一百五十章 祸根 “不认识。”夏辰早打定主意抵死不认,如此一来他们就得再去调查,这样就能拖延些时间,她相信卫寒和岳飞云很快会来找自己的。 孙大人冷哼一声:“把他弄醒。” 马上有人提着一桶水自展天头上淋下,展天咳了两声缓缓睁开眼:“我什么也不会说的,你们不必白费力气。” 孙大人道:“展天,我现在并不想让你说出幕后主命者是谁,只是想让你看看你的朋友。” 展天这时已经看到夏辰,他的眼光从她身上淡淡瞥过,冷笑着看向孙大人:“朋友?在哪儿?” 夏辰听了他的话暗松一口气,他并没有把自己招出来,同时心中涌气一股莫名的感动。 孙大人一拍桌子:“展天,你装的倒是很像,可惜我孙某人不是三岁孩子!你的表现已经说明你们之间有问题,你在船上明明见过夏辰,却表现出完全没见过的模样,你这不是想包庇他又是什么!” 展天再次咳了几声:“大人一提醒我倒想起来了,我在船上好像和这位小公子做过交易,不过船上和这里的光线都不太好,大人说的又是我的朋友,在下绝没有这么小的朋友,所以一时没太在意。” 孙大人道:“你不用狡辩,你的骨头硬不表示你的手下骨头也一样硬,何况他们现在都有埋怨你任务完成后不马上离开,却跑回起火的船舱寻人。” 展天冷笑道:“大人,在下回去不是寻人,而是寻财!大人一定知道能登上仙客赌坊赌宝舫的人必然怀揣着价值不菲的宝物,当然也听过趁火打劫罗?” 孙大人腮边的肉抖了抖:“我就不信撬不开你的嘴!给我上烙铁!” 一旁的施刑官道了声:“是。”从火盆中抽出一支通红的烙铁直接按在展天的腹部。 一股青烟伴随着展天的惨呼声升腾而起,空气中立刻弥漫开焦肉的味道。 夏辰胃中一阵翻腾,呕出一口苦水。她在某些影片中见过这样的场面,也见过打人甚至杀人,但这一幕发生在眼前,她的意志瞬间崩溃,火光、声音都变得模糊遥远,竟然休克过去。 孙大人一指展天旁边的空木架:“把他给我绑过去,泼醒!”他的声音中竟透着一丝难抑的兴奋。 夏辰被水淋醒,发现自己被绑在了刑架上,心情忽然变得异常平静,她现在就像一块被放在刀俎上的鱼肉,只能任何宰割,怕也没用。 孙大人道:“夏辰,你老老实实承认吧,免受皮肉之苦。” 夏辰道:“大人让我承认认识这个人,然后便会让我招出什么同伙主使,我与此事根本无关自然说不出来,结果还是逃不掉严刑逼供。”她微微一顿继续道:“不如大人告诉我该招些什么,或者直接将供词写好,我来画个押咱们都省事。” “你!放肆!竟敢如此污蔑朝廷命官。”孙大人气得从椅子上霍然站起。 夏辰冷静地道:“按大云国的律法,没有确实证据不得随意对犯人用刑,大人口口声声说我和刺客是一伙的,但到目前为上,却一份供词也没拿来,一个有力证人也没带来!你将我带到这儿不是想曲打成招是什么?” 孙大人目露狠光:“狡辩!给我打!” 施行官解下腰中的鞭子抡圆了胳膊抽向夏辰的肋侧,只听“啪”地一声,夏辰的身上立刻出现一道血痕。 尽管痛彻心扉,夏辰轻哼一声,硬是忍着没喊出来,她觉得越是表现出软弱,这些人便越想从自己嘴里挖出东西。 一鞭、两鞭、三鞭……夏辰的身上肩上现出道道血痕,有些地方的衣服也被撕破,露出血染的里衣,鲜血衬着白色的衣服更加触目惊心。 孙大人猛然发现了什么似的走到夏辰身前,一把扯开她的外领,只见夏辰的里衣中还穿着一件贴身白丝小褂,此时几乎被血浸透。他冷哼一声转身回到椅子上坐下:“还以为你穿了什么护身的软甲,没想到也是个硬骨头的主!不过你再不招,莫怪我用烙刑了。” 展天已经看不下去了,大声骂道:“狗官,他还是个孩子,就算他肯我们也不可能让他参与!你到底是不是人,你没有儿子女儿么?” 孙大人眼中忽然现出凶光:“正因为我有儿子,我才不会放过他。” 展天一怔,随即大吼一声:“你难道是公报私仇?” 夏辰急喘了几口气:“孙大人,你儿子是孙茂生?”她认识的人中只有这一个姓孙的,并且她好像听过孙茂生的爹是在刑部任职。 孙大人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上烙铁!”一想到自己的儿子被吓病,到现在已精神已有些失常,他心里就恨,恨这个叫夏辰的孩子,但一直苦于没机会报复,这次办案偶然听到有人在回忆当时情况时提到了夏辰,追问之下得知他和刺客间有过对话,还亲口说过和刺客是一伙的,他便立刻将夏辰定为嫌犯将她抓进牢来。 “狗官,畜生!你有什么冲我来!我要杀了你!”展天一边挣扎一边不停地大骂。 夏辰盯着那放刑官手中发红的烙铁,一股寒意自脚心直钻到心里,她盯着那面无表情的施刑官:“你没听他刚刚说的话吗?你就不怕将来我出去追究此事?” 孙大人大笑道:“将来?出去?天牢里天天有人不明不白的死掉,还有些人因为耐不住刑自杀,你觉得你能挨多久?” 不!不!夏辰已感觉到烙铁传来的热度,她在心中无声地呐喊着! 就在烙铁将贴上她的身体,衣服已被烫胡了一块之时,门外传来一声不大,但绝对威严的冷喝:“住手!” 施刑官立刻缩回手,虽然他常常给犯上上酷刑,但面对夏辰他还真有几分不忍下手。 夏辰松了口气,几乎虚脱,一道清泪自眼角滑落,卫寒到底来了。 孙大人忙站起身恭敬地道:“卫副统领,你受了伤应该静养,这种小事何劳你亲自跑一趟呢。”他的官品虽比卫寒高半品,但他绝没胆量惹卫寒,因为卫寒身后有卫家,并且是有真才实料的,还是太子身边的红人兼挚友,将来的前途不可限量,就算想为儿子出口气,也万万不敢得罪此人。 卫寒没有理他,两个健步来到夏辰身前抽剑斩断绑着夏辰的绳索,然后一把将摇摇欲坠的夏辰抱在怀里急切地道:“辰儿,你要不要紧?” 展天道:“算你有良心,总算来了!” 夏辰注意到卫寒的脸色并不好苦笑低叹:“你为什么总是带着伤到处乱跑。” 卫寒眼圈都红了:“我若再晚来一步……”说到这儿竟有些哽咽,他一把将她横抱在怀里,转头便往外走。 孙大人上前拦道:“卫副统领,你不能带他走,这件案子事关重大,他有嫌疑!” 卫寒瞪着他目眦欲裂:“滚开!孙大人,这笔帐我回头定与你算。” 孙大人颤声道:“卫副统领何出此言?我,我这也是职责所在。” “孙大人是么?本王可以作证夏辰与刺杀之事无关,如果孙大人坚持,本王可以向你们的皇上要一张圣旨。”海崚王缓步从台阶上走下来,面上带着一贯优雅的浅笑。 孙大人连忙跪拜在地:“下官不敢、下官不敢。” 夏辰有些惊讶海崚王竟会到天牢来,但她现在真地是再也无力思考,浑身就像是被拆散了一样疼。 走上台阶没几步,卫寒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冷汗自他额上流了下来,滴在夏辰的脸上。 夏辰道:“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 “不!”卫寒倔强地道。 海崚王道:“卫寒,我来抱她上去吧。”他没有用本王,而是用了我。 夏辰道:“不敢劳烦王爷,再说我身上全是血污,会弄脏王爷的衣服。” 海崚王微微一笑:“不过是件衣服,没关系。”说罢伸出手臂。 卫寒虽不情愿,但生怕自己坚持不住摔着夏辰,点点头:“有劳王爷了。” 海崚王的动作十分小心翼翼,并且他看似养尊处优,身体也比卫寒纤细,抱着夏辰走路却丝毫不费力。 夏辰依在他怀中,说不出的不在自在,与卫寒抱着她的感觉完全不同。她以为自己不是个很在意什么身份地位的人,可这位小王爷好像天生就有一种令人不可亲近的威仪,尽管他总是和颜悦色。 终于坐上马车,夏辰心中却有一种噩梦刚醒时的忐忑。卫寒若晚来一步,她身上就会出现一个焦黑的烙印了,想着展天身上那片血肉模糊,她的胃又翻腾起来。 卫寒用一只手替她拉好衣服:“辰儿,坚持一会儿。”说罢看向海崚王:“多谢王爷。” 海崚王淡淡地道:“举手之劳,何况我相信他与此事无关。” 卫寒自责地道:“都怪我,都怪我。” “不过……”海崚王目光颇有深味地看着夏辰:“你的确认识那黑衣人吧?” 夏辰不想对一个刚刚帮过自己的人说慌,却又不能轻易道出自己与展天的关系,天知道这小王爷会不会刨根问底,此举又是不是为了自己的安危投的圈套。“我才来安阳不久,怎会认识他呢?想来那人虽是刺客,倒也是个讲信誉的人,拿人钱财与人消灾。” 海崚王笑意更深:“卫寒,刚刚那人说你还算有良心,是什么意思?” 卫寒一怔:“我也不明白,许是那人知道辰儿当时为了救我才会和他做交易,并说出那番话来吧。对了王爷,和谈之事……” 海崚王点了下头:“不管什么时候,总有些居心叵测之人,此次和谈有利于两国百姓,本王已和你们的皇上签属了停战协议,刺客之事本王也不打算深究,三日后本王便会回玄国。” 夏辰问:“卫寒,听说岳大哥受了重伤,你可知他的情况如何?” 卫寒惊讶地道:“你听何人说飞云受了重伤?” “那个孙大人啊。” 海崚王道:“岳少将军武功盖世,哪那么容易受伤,不过为救本王,他倒是受了几处轻伤。” 夏辰感觉着自己一身伤痛,皱了下眉:“人生在世,总有些意想不到的麻烦,当初我在书院对一件小事处理不当,才酿成今日的祸根。” 卫寒疑惑地道:“难道还是因为吴绢儿那件事?” “也是,也不是。”是因为吴绢儿,但不是卫寒所指的那件。 “严世铭那个王八蛋!”卫寒忍不住低声骂道。 海崚王好奇地问:“这事竟与严家公子有关?” 夏辰忙道:“不不,我与严公子虽有点过节,但此次却是另外一件事。” 这时车夫道:“王爷,行园到了。” 海崚王道:“卫寒,辰儿的伤需要马上处理,我这边有御医和伤药。” 卫寒感激地道:“多谢王爷。” “不必谢我,我也曾受人之托照顾辰儿,她此次受伤我亦有责任。”说罢跳下马车向夏辰伸出手臂。 夏辰道:“我感觉好多了,自己走便可。” 海崚王闻言也不坚持,转身向行园大门走去,卫寒受伤一侧的手臂再也抬不起,只好用没受伤的手臂扶着她跟上。 海崚王直接将他们带到他所居住的院子,一进院门夏辰便碰看到正在追蝴蝶的吴绢儿,以及另一名姿容娇媚的少女。 吴绢儿见到浑身是血的夏辰笑容顿时僵在脸上,小跑过来急切地问:“辰儿你这是怎么了?”说着竟掉下泪来。 另一名少女快步走到海崚王身前施礼:“见过王爷。”说罢不着痕迹地扯了下吴绢儿的衣角。 吴绢儿这才反应过来,忙跪下身:“绢儿失礼了,请王爷恕罪。” 海崚王一抬手:“起来吧,你们俩马上去准备几样清淡可口的饭菜,再准备两套真丝里衣和一件轻便的居袍。”然后他又吩咐一名仆人去请御医。安排完扭头冲卫寒道:“扶辰儿到我寝室来。” 夏辰闻言忙道:“我浑身血污,怎能进王爷寝室呢。” 海崚王微微一笑:“本王没那么多讲究,何况别的院子都有人住,这间院子其他房间也有秀女和仆人居住,更不如本王的寝室舒适,你先休息下处理完伤口我再让人收拾便是。” 夏辰道:“那我只能恭敬不如从命了。” ------题外话------ 感谢萱禹粉红支持,谢谢千羽千语、水星的蒙面超人、黎家大少爷打赏平安符。大家周末快乐,么么嗒~~ 第一百五十一章 巧合? 海崚王的寝室布置的金碧辉煌极为奢华,描金精雕的桌椅案几,满绣牡丹富贵的地毯,一道金檀梅竹落地罩内衬一面垂珠挂玉的隔帘,将寝室分成睡觉和起居两部份。透过隔帘便能看到一扇半折的金檀浮雕山水屏风,和一张红木千工四柱床榻,榻上挂着银丝绫罗八宝帐,处处华贵至极,却丝毫不觉得俗气。 海崚王带她到内室,拉了双被子铺好扶她躺下:“慢点儿。”然后冲站在帘外的卫寒道:“坐吧。” “谢坐。” 这时吴绢儿捧着一叠衣服进来:“王爷,衣服准备好了。” “你进来服侍夏公子换下衣服。”海崚王道。 夏辰忙道:“王爷,我自己来就好。” 海崚王微微一笑:“不习惯女子服侍更衣?那我来帮你吧?” 夏辰张大眼睛:“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我……”她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海崚王一副了然的表情:“本王还以为你不很在意那些繁文缛节呢!其实应该让卫寒帮你,但他好像连胳膊都抬不起来了。” 夏辰道:“我自己真的可以。” 吴绢儿撩开隔帘走进来:“王爷。” 海崚王从她手上接过衣服放到夏辰手里:“自己不行的话说一声。”然后示意吴绢儿随他出去。 夏辰这才松了口气,心想这小王爷虽喜爱中原文化,到底是在玄国长大,而玄国人常被大云国的人耻笑不通礼法。 她放下床幔,并向有屏风遮挡的半面退了退,解开衣带……有的地方衣服已粘在伤口上,扯下来时痛得她一阵阵抽凉气,看着身上、腿上一道道鞭痕,她暗暗发誓一定要好好教训一顿那孙大人不可。 吴绢儿倒是很细心,另外准备了一件真丝睡袍,她将睡袍套在身上,虽然大些,但清凉柔滑的丝袍对伤处没有多大影响,着实舒服不少。 换好衣服她半倚半坐床头,突然瞥见床榻背板上挂着几幅绢画,因为有一层薄纱挡着她之前没太注意,带着几分好奇她拉开纱幔一看,脸上顿时像被火烤一样热。 想不到这位小王爷平素一派优雅,竟会在床榻上挂这么多春*宫画。虽说少年人血气方刚对这种事也都很好奇,但……仍旧让夏辰对他的印象大打折扣,毕竟他现在代表玄国皇帝总该注意些才是。转念一想这本是海崚王自己的私密空间,他就是搁几个美女在这儿也是人家的事。 这时绢儿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御医来了。” 夏辰立刻把纱帘掩好:“有请。” 这名御医大概五十岁出头,鬓角微霜面容慈祥,来到榻边欠欠身:“公子请宽衣,让老夫看看伤势。” 夏辰撩起腿上的丝袍:“都是些皮外伤和淤伤,并无大碍。” 吴绢儿看着夏辰腿上一道道渗血的鞭痕扑到床边:“辰儿,怎会伤成这样呢!” 御医上前查看了一下:“公子请躺下,老夫好替你清理伤口敷药。” 夏辰摇摇头:“把药给我,我自己来就行。” 御医为难地捻着胡须:“这怎么行呢?” 夏辰凝视着他:“我不习惯让别人碰我。” 御医叹道:“好吧。”难侍候的病人一向不少,他所碰上的又大多是不能开罪的,何况这小公子身上并无致命伤痕。 吴绢儿道:“辰儿,我来帮你。” 御医道:“你去打盆清水来就是。” 一切准备好,夏辰放下床幔自己将伤口处理好穿好衣服,此时她已疲惫至极,她的身体本来还有些虚,接连两日没好好休息,又食米未进,加上这一顿鞭挞,几乎透支了她全部的精神和体力。 她让吴绢儿收拾一下,便一头栽倒在枕头上沉沉睡去。虽然无比疲惫,但睡得却并不踏实,噩梦连连,当她梦到展天被孙大人砍去双手,猛然从梦中惊醒。 “辰儿,你醒了,感觉如何?”坐在榻边椅子上的卫寒边用手巾替她擦汗边问。 夏辰发现自己还在海崚王的寝室,问:“什么时辰了,我怎么还在这儿?” 卫寒道:“子时。你已睡了一天一夜,因为御医吩咐过,所以除了喂你喝药,海崚王下令不准任何人打扰你。” 夏辰有些惊讶:“一天一夜?那海崚王他?” “他昨晚睡在书房。” 夏辰点了下头:“你的伤怎样了?” 卫寒微微一笑:“这点小伤对我来说不算什么。” 夏辰闻言心道这家伙又在吹牛了!但觉周身酸疼无力,也没精神和他斗嘴,她想起来活动一下,却发现连起身的力气也没有。“你扶我起来,许是躺得太久我浑身都僵了。” 卫寒坐到榻边扶她坐起身:“你刚刚梦到展天了?” 夏辰惊讶地看着他:“我说梦话了么?” “嗯。” 夏辰小声问:“你知不知道他现在情况怎样?” 卫寒摇摇头:“我一直在这守着你,没心思去管别的事。” 夏辰略一思忖:“我现在没事了,你能不能去打听一下展天的消息。” “等天亮我就去。”卫寒说罢站起身:“渴了吧?我给你倒杯水。” 这时吴绢儿端了一碗粥来:“辰儿,你可醒了!” 卫寒道:“辰儿,绢儿姑娘每隔一个时辰都会送一碗粥来,她可是十分担心你呢。” 夏辰看着吴绢儿有些发红的眼睛,略显憔悴的面容道:“绢儿姐姐,你又不是头一天认识我了,我没事的。” 吴绢儿含泪道:“我只恨不能待你受这苦。” 这话从吴绢儿口中说出,夏辰感到有些尴尬,沉吟片刻:“海崚王待你可好?” 吴绢儿脸颊微微泛红:“有什么好不好的,事到如今我也只好认命,唯令我感到欣慰的是他说两国和谈成了,我爹若想我随时可以到玄国去看我。” 夏辰一怔:“他能说出为话来,足见他对你不错。”忽然想到那些画,以及海崚王之前说吴绢儿欲拒还迎的模样最是诱人,她的心跳竟快了几分。对于男女之事她虽没亲身体验过,但知道得可并不少。 吴绢儿道:“粥不烫了,我来喂你。” “我自己来就行。” 这时那日见的另一名少女站在帘外道:“绢儿妹妹,王爷找你。” 夏辰道:“你去吧。” 吴绢儿将粥碗交给卫寒:“卫公子,辰儿交给你照顾了。”说罢有些不舍地又看看夏辰,转身快步离开了。 夏辰听她对那少女小声说:“青儿姐姐,王爷知道我在帮忙照看夏公子,怎地突然找我。” 青儿吃吃笑道:“王爷说无你不欢。” 卫寒将一勺粥送到她嘴边:“辰儿,在想什么呢?吃啊。” 夏辰回过神儿:“没,没想什么。” 吃过粥夏辰起身想下地走走,忽然发现自己身上穿的不是之前那件白丝睡袍了,这件虽然也是白色的,但衣摆和袖口绣了花边儿,她惊声道:“卫寒,谁给我换的衣服?” 卫寒想了下:“今早御医来替你换药,然后他又替我换药……你的衣服应该是海崚王替你换的。” 夏辰心中顿时像有无数头野兽奔过,她实不敢想这其间发生了什么事!“卫寒,御医和海崚王可说过什么?” “呃,说你恢复能力很惊人,照这样下去,这些伤过个七八日便会痊愈,注意些的话,也不会留下疤痕。” 夏辰颓然坐在椅子上,她竟被人看光了,许还摸了个遍!更令她纠结的是他们是否已知道她是女儿身,但她也不能去找他们问啊,如果他们并没发现反而露了馅儿,可他们又是换药又是换衣怎么可能没发现呢! 卫寒有些纳闷儿:“辰儿,眉头都拧成疙瘩了,你在想什么啊?难道在担心展天的事?你和他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夏辰随口道:“他是古玩店展掌柜的儿子。” 卫寒一脸惊讶:“那他怎么会刺杀海崚王呢?” 夏辰叹道:“他还有个身份,山贼头子。” 卫寒想了下:“这次的事绝对不是一般的匪盗劫财。” 夏辰迟疑片刻终于说出心里的话:“卫寒,你能不能救救他啊,那日他是为了救我们,才耽误了撤退。” 卫寒道:“辰儿,这事就算沾个边儿怕也是死罪,他可是被当场抓住的。”说着叹了口气:“若非我找海崚王保你,怕是连你也难逃厄运。” 夏辰当然也清楚其中厉害,沉默片刻:“卫寒,至少让他少吃些苦头吧。那日我听他提到了死士,想必参与此事的人都报有必死的决心。” 卫寒伸手握住她的手:“好吧!” 此刻夏辰心里不停念着花漫楼,她很想找他问个明白!他到底想做什么?竟然会让展天去送死,他明明很看重展天,竟从未将之视为朋友么? “卫寒,有机会的话,我想去看看展天。” 卫寒迟疑片刻:“眼下正是风口浪尖,你还是避嫌为好,等风头过了,我再想办法好吗?” “嗯。”夏辰知道卫寒是为自己好。 清晨,夏辰和卫寒一起到书房向海崚王道谢辞行,夏辰故意道:“王爷,听卫寒说在我昏睡之时你亲自带御医替我更衣换药,辰儿实在不知要怎样谢你才好。” 海崚王淡淡一笑:“不过是举手之劳,辰儿不必放在心上。”说罢向她的手上瞄了一眼:“我堂弟葛王好像有一枚与你手上带的款式一样的戒指,只是玉的颜色不同,这是巧合还是?” 夏辰故作惊讶地道:“想不到竟有这样巧的事。”而她的内心又一次不平静起来,她一直觉得贺兰雍对自己有些不一样,单说他让商无尘保护自己在先,又让海崚王照顾自己在后,就不是对一个素未平生和人该有的态度,难道他真的是贺无意吗?可这也说不通啊,自己现在除名字之外已然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他又凭什么找到自己的呢? 海崚王道:“我也只是略感好奇罢了。” 卫寒道:“一样的饰品本就很多,但辰儿与葛王竟有同款的戒指,实在……很巧。”他第一时间想到了“有缘”一词,而一想到这个词,不知怎地心中竟有几分吃味。 海崚王道:“两日后我便要起程回玄国,明日大云国皇上在宫中设宴,卫寒,你会来吧?” 卫寒道:“自然。敢问王爷是否还要与岑公子切磋诗词呢?” 海崚王笑道:“自然。”然后他看向夏辰:“辰儿,现在两国罢兵,不久还会通商互市,若有机会希望你能到玄国走走,我十分期待还能与你再见面,想必我堂弟葛王亦然。” 夏辰欠欠身:“多谢王爷盛情,相信后会有期。”她发现海崚王自始至终都没有任何异样心中稍安。而她已下定决心一定要找到葛王问问戒指的事。 离开行园,卫寒先将她送回去交给岳飞云,然后去打听消息。 岳飞云道:“辰儿,你的事我都听说了,以后万不可逞一时义气。” 夏辰点点头:“岳大哥,听说你也受了伤,不碍事吧?” “没事,对了辰儿,不管怎么说我也要谢谢你救了卫寒一命。” 夏辰微微一笑:“岳大哥,卫寒和我亦是亲如兄弟的朋友。” 岳飞云笑道:“是啊是啊。” 这时月娘急匆匆地赶过来:“辰儿,你再这么三天两头地失踪,我早晚被你吓死,要不是岳少将军说你和卫公子出门了,我……唉!” 夏辰感激地看了一眼岳飞云:“月娘,你只要知道我吉人天相就行了啊。” 月娘拭了拭眼角,破涕为笑:“真拿你没办法!对了,昨晚陆奇过来说老宅子那头就差上瓦,让你有空过去瞧瞧可满意。” 夏辰道:“让他看着办就是了。”说着从袖中取出两张百两银票交给月娘:“你也过去帮帮他吧,少什么只管添置些,银子不够再找我拿。” 月娘接过银票:“嗯。” 夏辰道:“月娘,想吃你做的菜了,午饭时多做几样吧,我想卫公子也会过来。” 月娘很是聪明,知道夏辰有事要和岳飞云说,欠欠身:“我这就去买酒菜。” 月娘前脚刚刚走,夏雅蓉捧着一盘点心过来了,一进门看到夏辰一脸惊讶地道:“辰儿,听说你和卫公子出去游玩了,何时回来的?” 第一百五十二章 感觉 夏辰淡淡地道:“刚回来,叔父的身体可好些?” 夏雅蓉点点头:“已有起色。”说罢四下瞧了一眼:“卫公子人呢?” “你找他有事?”夏辰心道这女人还真是锅里盆里都惦着啊!一边向岳飞云献殷勤,一边还在惦记着卫寒。想到自己的卫寒之间的情感好像忽然有几分微妙变化,她一时有些失神。 自船上那一吻,这几日来虽然两人都装作什么也没发生,都想当那是一个冲动的玩笑,可她能感受到也必须承认两人之间比友情多出几分甜蜜的亲呢感,有那么点像男女朋友互相爱慕但还未说明时的感觉。 忽想起自己和卫寒的年纪,这要真谈起恋爱来,是不是太早了些啊,要谈几年是头啊,而她对少年人的感情一向没什么信心,总归当成一时意乱情迷吧。 夏雅蓉把点心放到桌上:“我只是随口问问。” 岳飞云道:“我和辰儿要聊点事,你若没事先回去吧。” 夏雅蓉微微一笑:“天气热,我特意做的绿豆糕,知道少将军不喜欢吃太甜的,只稍加了点冰糖。”说罢浅施一礼:“你们聊着,我回去照顾爹了。” 待夏雅蓉离开,夏辰走到桌前拿起一块绿豆糕,看得出夏雅蓉有多费心思,竟将绿豆糕做成了枫叶状。“岳大哥,你觉得我这堂姐如何?” 岳飞云道:“说真的,不胜其烦。”见夏辰张口要咬点心,他忙拦道:“你还在服补药,莫吃性寒的食物,要是想吃点心让月娘给你做点枣泥糕、核桃酥什么的。” 夏辰将绿豆糕放下调侃道:“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我怎么觉得我堂姐对你有意思呢?” 岳飞云连连摇头:“你别又拿我开玩笑了,想你堂姐爱慕的人是卫寒才对,她送点心来给我无非是想多在这住一阵子。” 夏辰想了下:“这话要是给我堂姐听见,一定会很伤心呢。”说罢收起玩笑的表情:“是我给岳大哥添麻烦了。” 岳飞云淡淡一笑:“我从未视你为麻烦,以后也不要说这种话。” 忽听一声娇笑自门外传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小情人在谈情说爱呢。” 岳飞云苦笑道:“你到底还是来了。” 门被推开,红筝大大方方地走进来:“我一向说一不二,岳少将军该不是以为我那日只是恭维客套吧?” 岳飞云道:“当然不会,我一直在等你,请坐。” 红筝露齿一笑:“少将军一向这般会说话么?”说罢她的眼光瞥向夏辰:“想不到在这遇见小公子,怎地瞧着气色不佳呢!” 夏辰道:“这几日略感风寒,红护卫倒是一直好气色。”一想到这女子狠辣诡谲的招式,她便自然对之产生了几分戒备之心。 红筝掩唇笑道:“小公子面白唇淡,不仅是染了风寒,血气也略显不足,应该多吃些补品好好休息才是。” 夏辰道:“想不到红护卫还懂医术。” 红筝道:“自小随家母学了一些。” 岳飞云道:“红护卫不是中原人士吧?” 红筝道:“国已亡、人已故,红筝四海为家。” 岳飞云一怔:“红护卫莫非是大夏国人?” 红筝仍旧笑颜如花:“如今哪还有什么大夏国,不过剩些残族旧部还有那贪生图贵,向玄国称臣的!” 夏辰道:“红护卫似乎很瞧不起他们?” 红筝一摊手:“这世上不怕死的人本就不多,何况我也是寄人篱下混饭度日,哪有资格瞧不起人家。” 岳飞云道:“红护卫不纠结过往,实在是个豁达之人。” 红筝的表情好像听到了十分好笑的事,明眸更弯:“过往?我记事时大夏国就已不复存在了,我有什么可纠结的呢。” 夏辰道:“话可不能这样说,相信许多人都有复国之心,并会教育自己的孩儿勿忘前耻。”哪个朝代覆灭后,都有很多人闹复国,虽然他们中大数人是因为失去了曾经的地位不甘心,但也不排除有理想有追求的人。当然这不包括外族入侵的情况,因为没有任何一个民族甘心被奴役,所以她相信大夏国的人对玄国人的恨绝非个别。 红筝双眼微一眯:“小公子小小年纪,倒是很有见地呢。” 岳飞云笑道:“红护卫如果相处久了就不会把辰儿视作孩童了。” 红筝道:“我早已对夏公子刮目相看了。” 夏辰道:“不敢当。对了红护卫,你是替仙客赌坊做事么?” 红筝道:“也是也不是,我只是与他们合作比较多吧,但有重要的客人到仙客赌坊,赌坊的人便会请我去保护他们的安全。” 夏辰想了下:“就是说和保镖差不多。” 红筝微微一怔,随即笑道:“夏公子形容得很是恰当,镖局一般是替人保护财物,我呢是保护人。” 夏辰没想到她会这样理解,但也不多作解释。“红护卫,那你一定见过赌坊的坊主罗?” 红护卫摇摇头:“我只知道他很年轻,但从未见过他的真面目。” 岳飞云道:“既然没见过,你又怎知他很年轻呢?” 红筝道:“看身姿,凭感觉。” 夏辰刚刚也和岳飞云有同样疑问,但红筝的回答她却挑不出任何毛病,有些时候人与人之间凭的就是一种感觉。 岳飞云点头道:“我相信你的感觉不会错。” “而且……”红筝有意停了片刻继续道:“他举手投足间有一种高贵风范丝毫不见江湖气,身上的味道也很特别。” 夏辰心下一惊:“有多特别?”难道是药味?难道是花漫楼? 红筝耸耸肩:“我说特别是因为他身上的味道总是不停地变换,有时是麝兰香,有时是茉莉香,还有时像果香,总之每次都不一样。” 夏辰揉了下额头:“此人若非行事极谨慎,便是有意用香料掩饰其本身的味道。”若非像花漫楼那样身上已被药香浸透的人,又怎会如此在意这细节。而若非这坊主有意为之,那些刺客又怎会无声无息般到了画舫,想自己和卫寒、岳飞云登船都费了不少周折。 红筝道:“夏辰公为何对那坊主如此好奇?” 夏辰微笑反问:“安阳城中又有谁不好奇?今日我难得遇上一位与之打过交道的人,自然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了。” 红筝道:“其实我也很好奇,每次见他总有种揭下他的面具看个究竟的冲动。” 她的话把几人都逗乐了,夏辰道:“红护卫这次的任务想必是保护海崚王罗?那坊主是何时找你的呢?” 红筝道:“当天晌午他把我约到一艘画舫上说的。” “原来如此,你们先聊,我有点累。”夏辰起身道。她心想再问也问不出所以然,何况这红筝既然是做保镖生意,就会知道替雇主保密身份的准则,所以她说的话是真是假还不一定,许是故意引自己和岳飞云入歧途也未可知。 午饭时卫寒并没有过来,夏辰心想海崚王就要离开,皇上又要设宴,卫寒一定有许多事要忙。 夏辰问岳飞云:“岳大哥,下午可有时间?” “有,你有什么事么?” “我想请岳大哥陪我出去走走,之前我在一家古玩店相中了一见东西,但那天没带够钱。”她想去看看展掌柜,但以她现在的身体状况没办法骑马,并且展掌柜那边万一有什么状况,有岳飞云在也好办些。 岳飞云微微一笑:“你还有这爱好,行,我陪你去。” 路上夏辰简单地向岳飞云说了一下自己与展天的关系,当然花漫楼那块儿她没提,只说买古玩时认识的。 岳飞云道:“难怪那日他会回来找你,并想帮我们离开。” 夏辰叹道:“我也没想到他会不顾自身安危来救我。” 岳飞云面生疑惑:“如此说来此人家底殷实,也颇重人情,为什么会落草在先,劫财在后呢?” 夏辰知道这其中必有个特殊的原因,或许展掌柜能知道些什么。 展掌柜见到她十分高兴:“小公子,上次的事真是谢谢你,我儿子难得把店铺打理的很是不错。”看到跟着进来的岳飞云,他微笑着道:“这位公子一表人才,是小公子的朋友么?” 夏辰不由得暗暗惊讶,这展掌柜竟不知展天被抓的事!她扭头向岳飞云使了个眼色才道:“他也很喜欢古玩玉器,所以我带他来看看。” 展掌柜道:“我上次出去带了些好货回来,小公子可想看看。” 夏辰微笑点头:“好啊。” 紫金冠、白玉带、琉璃杯……翡翠马栩栩如生,夏辰惊讶地问:“展掌柜,这些东西?”他这是把皇宫盗了么! 展掌柜神秘一笑:“小公子莫要多问,这批货来的便宜,小公子若有喜欢的,尽管开口。” 夏辰心里惦记着展天的事,大概看了下拿起那条白玉带问:“展掌柜,这个多少银子?”据她所知玉带非皇亲国戚、名爵高官不能佩戴,所以极为罕见。尤其这条玉带整条由活环串连,首部玉带块上有一龙首钩,首尾部玉带块上均雕有牡丹花纹,其余玉带片上亦雕有栩栩如生的麒麟、貔貅等神兽图案。每个玉带块两边镂雕凤形环孔。质地为上等和田白玉,首部四个玉带块上有酱红色沁,更添了几分自然美色。如此精细的雕琢工艺已达出神入化的程度。 展掌柜道:“就知道小公子好眼光,这条玉带就说是稀世珍宝也差不多了,我花了大半家私才买到手,唯一可惜的是只能做收藏,不能轻易示人,所以我想留作传家宝,他日就算家中生变,只要有它在手也足够东山在起。” “展掌柜考虑的真是长远,这个做为传家宝再好不过了。”夏辰细看之下断定这玉带的主人绝对非王即侯,能辗转到商人手里,不是盗的就是抢的,而展掌柜敢收购,十之八九是盗墓所得,从其崭新完整程度看,时间应该并不久远。 展掌柜笑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我儿子无心家业,我不替他早做打算不行啊。” 夏辰问:“怎么展公子又走了?” 展掌柜道:“我一回来他就走了,能替我守三天店铺已经是不易了。”说着那起那尊翡翠马:“这个小公子若喜欢,五百两。” 夏辰见这翡翠马是整块玉所雕,颜色由浅到深,浑然天成,雕工精致细条优美,这个价钱当真是便宜至极,她垂手从戒指中取出五百两银票交给展掌柜:“成交。” 离开古玩店,岳飞云终于忍不住问:“你哪来这么多钱?” 夏辰眨了下眼睛:“就靠这古玩啊,便宜买高价卖。” 岳飞云一脸惊讶:“这么说你很精通此道?换作是我不买亏才怪了。” 夏辰微微一笑:“岳大哥,看样子展掌柜不知道展天被抓的事,这怎么可能呢?” 岳飞云一皱眉:“我也很奇怪,就算他自己没有招出来,刑部的人也该查到才是。” 夏辰咬了咬嘴唇:“展天一早就想让展掌柜变卖家产到江南去做别的生意,看样子他早预料到有今天,所以早做了准备。” “嗯,按你所说他常年在外,许还另安排了假身份,所以刑部的人才没有查到。”岳飞云赞成她的想法。 夏辰本还想去风月山庄看看,但又不想让岳飞云同行,于是道:“岳大哥,我想去探望一位朋友,而我担心卫寒回来找不到咱们着急,不如你先回去。” 岳飞云道:“也好,你自己小心些。”说罢吩咐车夫停下,又交代了几句另雇了一辆马车回府去了。 来到风月山庄,花漫楼果然早已和商无尘走了,绮云也随行而去,赛雪则留下打理山庄。 夏辰问:“风月哥哥可有捎信儿回来?” 赛雪摇摇头:“我家公子这次走的十分匆忙,至今也未传来任何音信。” 夏辰问:“他以往出门也是如此吗?那万一生意上有什么事,或是家中有事要怎么办呢?”她觉得花漫楼绝不会这样扔下家业,他们一定有联系方式才对。 赛雪道:“不瞒夏公子,我觉得我家公子在家可晓天下事,出门亦同样能知晓家中事,至于他怎么做到的我就不清楚了。” 夏辰听了这话,忽然感觉像是有双眼睛在暗中盯着自己一般,她四下扫视一眼站起身:“我先告辞了,如果他回来,烦请通知我一声。” “是,我送公子。” 一直到傍晚卫寒才出现,带着一脸倦意,神情凝重地将夏辰叫到岳飞云的书房:“辰儿、飞云,出大事了,昨晚送到天牢中的饭食被人下了毒,牢卫和犯人被毒死大半。” 夏辰惊声问:“那展天呢?” ------题外话------ 感谢心花错、人一介粉红支持,谢谢水星的蒙面超人打赏平安符,么么嗒~~ 第一百五十三章 不对 卫寒摇摇头:“他一直被关在刑审室,孙大人下令不许给他食物,所以幸免于难,只是他被多种酷刑加身,情况仍不乐观。” 岳飞云沉吟片刻:“这事有很多人知道吗?海崚王知道吗?” 卫寒闭上眼点点头叹道:“海崚王那边第一时间便知道了这件事,吴将军勃然大怒,海崚王本人倒没做出任何反应。” 岳飞云倒抽一口气:“这……海崚王不计前嫌签署了和谈条约,大云国也承诺会在三晶内抓到主谋,时间本已不多却偏偏又出了这事,关在天牢里的人被毒死了,大云国的颜面信誉何存啊。” 夏辰想着这事情的前前后后,看着两人道:“幕后操纵此事的人简直手眼通天啊!你们都不觉得奇怪吗?刺杀事件发生在仙客赌坊的舫船上,但那坊主自始至终都没露面做个解释,而据我所知天牢戒备森严,犯人的饭食也都有专人复责,如果没有内鬼,这毒食怎么送进去的,并且海崚王怎会立刻就知道了此事?” 岳飞云看了卫寒一眼:“辰儿说的不错。” 卫寒眉头深索:“吴将军那边已经在讨说法,如果两日内不给他一个交代,他便要将此事通报玄国。” 夏辰道:“既然和谈已达成,海崚王又安然无恙,最多做些补偿了事嘛。” 卫寒道:“你啊!刚刚还一副神机秒算的样子,这会儿竟又变得笨头笨脑起来,补偿?你以为这是小孩子打架啊?哪个条约都会有对彼此约束的条款,破坏条款的一方且不说要付出相当大的代价,对方若不接受,完全可以借机撕毁条约。” 岳飞云猛地站起身:“难道这是玄国的圈套!” 夏辰惊讶地看着他:“岳大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岳飞云道:“玄国在同意和谈前就开出了许多条件,并随着和谈进行,我们许多原本由重兵把守的地方士兵都已撤回,如果玄军此时大举进攻一个关口,大云国根本来不及调集兵力,我和父亲回边关安至少也要半个月,更别谈调兵了。” 卫寒的脸色已变:“飞云,如果真这样,我们绝不能让海崚王离开安阳。” 夏辰惊讶地道:“卫寒,你是想拿海崚王当人质?这岂非等于是直接向玄国宣战吗?” 卫寒道:“可事情万一如飞云所料,海崚王离开安阳我们不是连一点牵制玄国的筹码都没有了。” 岳飞云思忖片刻:“不如我们先试探一下海崚王,想办法让他在安阳多留几天,如果他肯,就说明玄国是有诚意和谈的,事情就还有挽回的余地,如果他不肯……我们就把他强行留下。” 卫寒道:“通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我觉得海崚王这个人亦正亦邪城府极深,他若嘴上答应不追究此事,暗里却送信回玄国,我们又怎能得知呢?” 夏辰听了这话,也觉得海崚王这个人实在让人琢磨不透,他表面上优雅高贵,却一有时间就到处玩乐,并极贪恋俗尘乐事,如此表里不一的人实在想想都令人心中发毛,而且还有另外一件极为重要的事。“岳大哥、卫寒,你们不能轻举妄动,不然不论事情结果如何,卫家和岳家都要替此事担责的。” 卫寒和岳飞云同时一怔,相视片刻,卫寒脸上浮现出一丝淡然的微笑:“大丈夫为国为民死得其所,相信皇上和全天下的人都会明白我今日所为乃是出于一片忠诚。” 岳飞云大笑一声:“卫寒,你果然不愧是我岳飞云的兄弟,我们走。” 夏辰一跺脚:“你们两个傻瓜,一个也不准走。” 卫寒转回身走到她面前,伸手轻抚了一下她的脸颊:“辰儿,你虽然聪明,但有些事你不懂,如果我和飞云今日不去,这辈子也无法抬头做人。” 夏辰一把拍开他的手:“我不懂?我看你们才是幼稚的可笑。我问你,你们拿什么对付海崚王?就算你们抓了他,你们让大云国如何向玄国交代?是说抓不到刺客害怕被追究责任,还是原本就打算以海崚王当人质让玄国投降?莫说他只是一个王爷,就算是玄皇离开王座就什么也不是。” 卫寒大喊道:“难道我们就眼睁睁地看着他搞完阴谋后大摇大摆地回去?” 夏辰想了下:“不是说先拭探一下他的态度吗?当事人还没表态,你们乱什么乱。” 岳飞云略一思忖:“辰儿说得有理,我们不妨先去看看。” 卫寒叹道:“那好吧。” 夏辰白了他一眼:“怎么?不让你逞英雄不高兴了?”她嘴上这样说,心里对这两个人,尤其是卫寒却多了几分钦佩。 三人商量一下来到海崚王的行园,海崚王命人请他们去书房。 来到书房,竟然发现岑少泽正在与海崚王下棋。海崚王道:“你们来得正好,后天我便要启程回玄国,明日还要赴宫宴安排行程,怕是没时间与你们一一作别,咱们就趁今日聚上一聚,认识你们我也算不虚此行了。” 夏辰道:“王爷,现在两国不再兴兵,也算得上友邦了,何不在安阳多留几日,王爷的救命之恩辰儿还没有好好报答呢。” 卫寒意味深长地道:“是啊王爷,您此行的使命已完成,终于能好好轻松几日,您就再留几日,我可还有好多地方没带王爷去呢。” 岳飞云道:“是啊王爷,我还想和您一起去狩猎呢。” 海崚王一直静静地听着,直到此时眼光方从棋盘移到三人面上:“你们如此盛情,可惜本王只能心领了,皇上已来书信催我回去复命。” 岑少泽微笑道:“你们的心思王爷已猜到,他刚刚还说你们很快会来,并且极力挽留他,果然被他说中。” 当场被人拆穿,夏辰三人面色尴尬地面面相觑。到底是卫寒脸皮厚些,率先嘻笑着道:“王爷既然已猜到,想必也知道我们为什么要这样做了?” 海崚王道:“你们啊,枉我视你们为友,你们竟如此不了解我,你们真当我是那么容易受人利用?有人要破坏和谈才做出这些事来,我若顺了他们的意,岂非……”他指了下自己的头:“脑子有问题。” 卫寒笑道:“是我们脑子有问题,竟担心王爷会因此事震怒请玄皇主持公道。” 海崚王笑道:“我既然敢在这种时候担当此任,就不怕把命留在大云国,所幸的是大云国的朝廷也十分有诚意。” 夏辰道:“王爷,我是不管那些国家大事,我可是真心诚意请王爷多留几日的。” 海崚王道:“我也想啊,但我一日不走,有些人的居心就不会死,我一人生死是小,若因我再生变故引起两国的争端才真的是得不偿失。” 岑少泽道:“海崚王胸怀天下,深知战乱只会给两国百姓带来苦难,你们就不要小人之心了。” 海崚王道:“不过,刺客之事我还是要追究的,这也是为了你们大云国。” 卫寒正色道:“王爷说得极是,此事卫寒必定查个水落石出,介时亦会对王爷有个妥善交代。” 海崚王想了下:“那些都是后话,眼下我玄国使团中许多人对此事颇有微辞,我听说还有一个重要的人犯没死,而此人又宁死不肯招出幕后主使,不如先拿此人了事。” “不行!”夏辰脱口道。 海崚王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辰儿,你难道真和此人有些关系?” 夏辰咬了咬嘴唇:“交情不深,但有点渊源。” 海崚王长眼一眯:“你向我说这些,不怕我让人抓你回牢里去?” 夏辰微微一笑:“王爷亲保我与那人犯无关,将我带出天牢,此时却又把我送回去,岂非打自己的脸么?” 岳飞云小声道:“辰儿你怎么能和王爷这么说话呢。” 海崚王大笑道:“岑公子,我好像被人将了一军啊。”说罢站起身走到夏辰身前:“我自然不会打自己的脸,但那个人犯我保他却只有坏处没有好处,你得给我个理由。” 夏辰道:“虽然不知他能不能钓到鱼,但总比没有鱼饵的空勾机会大些。” 海崚王点点头:“有些道理,那么暂且留他一命吧,我这么做也是相信你们能很快抓到那条大鱼。” 这次晚宴夏辰更见识了海崚王的风采,她忽然觉得他比自己更像是现代来的,他不仅不拘泥于那些格式规矩,更有着改变许多不合理的魄力,并且实事求是,尤其在对女人方面,这点倒和卫寒有点像。 用过晚饭海崚王一定要留岑少泽再下两盘棋,夏辰三人乘着马车往回走,走到一半卫寒非要下去透透气,夏辰道:“岳大哥,今晚月色怡人,我们也下去走走吧。” 卫寒喝得有点多,指着天上的月亮竟唱起歌来:“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 夏辰没好气地道:“情痴?我看你就是个花痴,你少吵我赏风景。” 岳飞云大笑道:“花痴?说得好,说得妙。” 卫寒道:“辰儿,你再取笑我,别怪我亲你了啊。”说着凑过脸来。 夏辰立刻躲到岳飞云身后,她只恨这手边没有什么东西丢他,凤眼倒竖:“卫寒,你再胡邹八扯别怪我,我打你啊。” 岳飞云笑得都快岔气儿了:“卫寒,虽然辰儿是比许多女人好看,可他到底是男的,并且他才多大,你能不能别乱开这种玩笑。” 卫寒忽然不说话了,抬头瞧着天上的月亮出神,一直到岳府大门前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我今晚就不在这住了,我得……回卫府一趟。” 岳飞云道:“你身上有伤,又喝了这么多酒,让车夫送你吧。” “好。”卫寒乖乖地上了马车。 夏辰有些摸不着头脑:“他这是怎么了?” 岳飞云道:“别管他,他一向如此。” 夏辰回到棠梨院,花光月影宜相照,谁怜流落江湖上。她静坐在院中独看着清婉的月色,如果还在现代,她现在该有多大了,还在苦苦单恋着那一人吗? 她忽然觉得经过这段时间,前世的切早已远离了自己,是该好好打算在这里的生活了,只是感情方面实在尴尬,她不过是一半大孩子而已。 这样也好,玄国和大云国休战,老宅那边也马上落成,夏府那边的事一结束,她便可以专心地做生意了,不然只花不进早晚坐吃山空。 天刚蒙蒙亮,忽听有人轻叩窗框,她猛地翻身坐起:“谁?” “辰儿,是我。”卫寒的声音自窗外传来。 夏辰忙下床打开窗:“你抽什么风啊,这白不白夜不夜的跑来我这做什么?” 卫寒跃进窗来捂住他的嘴小声道:“因为只有这个时间我才能带你去见展天。” 夏辰眨巴着眼睛示意他拿开手。“这会儿天牢应该加紧了防备才是,我们真进得去吗?” 卫寒拍拍她的脸:“戒备森严是冲着旁人,对我来说反倒更好安排。” 夏辰一想也是这个道理,现在这天牢全交给了禁军复负,卫寒出入也不怕碰上外人了。“你等下,我穿衣服。” 借着月光,卫寒注意到夏辰单薄的丝袍下还缠着绷带,想起那日在天牢见到受刑,他的心又一阵刺痛。“辰儿,身上的伤可好些?” 夏辰套上外衣:“好多了,只是有时会痒痒的。” 卫寒咬了咬嘴辰:“都怪我当时晕了,不然我绝不会让人把你带走。”那日他醒来听说是一个茶铺的小伙计报的信,一问才知道夏辰已被刑部的人抓进了天牢,他马上让大哥去打听了消息,然后去找海崚王帮忙救出了夏辰。 夏辰想想那日的事,心中也仍有余悸,不由得打了个寒战。“卫寒,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 卫寒突然冲到她身边将她紧紧抱在怀里:“过不去,永远过不去,每当想起你浑身是血脸色苍白地倒在我怀里,我的心就疼,疼得快要裂开了。辰儿,我……我也不知为什么,可是我知道自己绝对不能失去你。” 第一百五十四章 家主 听着这如同告白般的话语,夏辰的心一紧,她极不自然地笑了下推开他:“你能说点吉利话么?我像那么短命的人么?” 卫寒又一把将她拉入怀中,一手环着她的腰,一手抬起她的下巴:“以后不准你再动不动就逞义气,不然……” 夏辰一挑眉:“不然怎样?” 卫寒用行动证明了不然会怎样,他狠狠地吻着她的唇瓣,就好像要把她吃下去似的。 夏辰忽然很想就这样沉浸在这霸道的温柔中,但脑海中却有一个声音在提醒她,这事有些不对劲,甚至荒唐,她现在是男的并且是个不太大的男孩子。 想着他的肩上还有伤,她一脚踩在他脚上,趁机推开他:“你还没醒酒是怎么的?我没空陪你玩儿。” 卫寒有些恼怒地捶了捶自己的头:“穿好衣服跟我走。”说罢人已掠向窗外。 坐上马车,卫寒递了件青布袍给她:“套上,若有人问起,我会说我有伤在身,你是服侍我起居的小童。” 夏辰闻言好奇地问:“怎么?服侍你起居的不是小丫环么?” 卫寒翻了下眼皮儿:“你见哪个公子少爷出门带个小丫环的?当然风月公子那种自命风*流的除外。” 夏辰酸不溜地道:“出门不带,家里一定不少吧?” 卫寒皱了下眉头:“说实话,一个也没有。” “鬼才信你。” “不信你可以去问啊。” “我可没吃饱撑着。” “你……明明是你先提起这事的。” 在禁卫军中,卫寒还是很有威信的,两人很顺利地到达了展天被关的牢房。卫寒冲看守道:“人犯情况怎样?” 看守躬身道:“不吃不喝,一句话也不肯说,似乎一心寻死。” 卫寒一抬手:“行刺海崚王的人只剩他一个,不能让他再有闪失,我和他聊聊,你们去拿些酒菜来,记得盯好做饭的人,食物要出了问题小心脑袋。” “是。” 看守离开后,卫寒打开牢门走了进去,夏辰也忙跟了进去。 展天躺在一张草铺上,满布血渍的囚衣破烂不堪,散乱的头发半盖在脸上,看不清他此时是睡还是醒。 卫寒催促道:“有什么话快说,我在门口看着。” 夏辰来到展天身边半蹲下身:“展天,我是辰儿,你怎么样?” 展天撩开脸上的乱发惊讶地看着她:“你怎么又回来了,不要命了!” 夏辰看着他胸前一片血肉模糊摇摇头:“我……你这是为什么啊?你就没想过你的父亲吗?” 展天伸出肿得不成样的手示意她噤声,然后向门口瞥了一眼:“辰儿,千万不要和人说起我父亲,所有人都以为我是个孤儿。”说到这他顿了顿:“事实上我本就是个孤儿。” 夏辰惊讶地道:“那展掌柜他?” “他是我养父,我的父亲本是泸州知府,他一生清廉爱民却被奸臣陷害入狱,死在狱中。我和母亲被流落街头却又碰上地痞想将我母亲卖入教坊,我母亲她,自杀了。我养父,也就是展掌柜是我父亲的朋友,他几经辗转找到我,认我为子。” 夏辰点点头:“难怪刑部的人没有查到展掌柜那儿。” 展天又咳了一阵,痛苦地锁紧眉头:“这也是我有意为之。” 夏辰拿了两颗药丸让他服下:“我去看过展掌柜,可怜他还在为你打算将来!” 展天闭上眼:“谢谢你,怎奈忠孝不能两全!” “你所做的一切是想为父母报仇么?” 展天脸上浮现出一丝凛然的笑:“起初我只是在追查陷害我父亲的人,后来我遇上了风月公子,他让我渐渐明白不是某个人害死了我父亲,而是整个朝廷,是皇上!” 夏辰瞥见卫寒在门口打着手势让她快点说,她凑到展天耳侧:“这么说来,你们想推翻朝廷?” 展天迟疑片刻:“是。” 夏辰追问道:“这次刺杀事件是风月哥哥安排的么?他又怎会让你……” 展天目光灼灼地看着她:“是我自己要来的,此次的事与他无关。” 夏辰听了这话苦笑道:“这么说风月哥哥他至少知道这件事。” 展天微微一怔,随即扭过头去:“你走吧,别再来了。” 夏辰听见卫寒已在催促,站起身叹道:“你保重。” 展天在她将到门口时道:“有时间替我去看看父亲,如果有可能让他尽早离开这里去江南。” 夏辰见守卫端着饭菜走过来,不好再说什么,轻“嗯”了一声。 卫寒冲那守卫道:“把饭菜送进去。”接着叮嘱道:“他现在身体状况不佳,不管谁来都不许再对他用刑,谁敢不听你就立刻通报我。” “是。”守卫连忙道。 离开天牢,已是拂晓,夏辰的心情就像这迷蒙的晨雾般迷离。她感觉得到这事的背后,有一个庞大的组织,有一个惊天的阴谋,花漫楼是那个领袖吗? 卫寒轻声问:“怎么好像心情不好?展天和你说了些什么?” “没什么。卫寒,你有恨过这个朝廷,恨过皇上吗?” 卫寒轻笑道:“恨又如何,不恨又如何?这些年我看得多了,也自知除了管好自己,改变不了什么。” 夏辰道:“难得你如此有自知之明。”说到这儿她将声音压得极低:“你有过推翻朝廷的念头么?” 卫寒一把捂住她的嘴:“说什么呢!这种不忠不义的事我宁死也不会做。” 夏辰掰开他的手:“明知是一个腐败的朝廷,无能的皇上,你还要忠心于他?” “君要臣死,死不能不死!这是卫家的祖训。”卫寒说到这儿微微一顿:“其实我也怀疑过,但是辰儿你也读过许多史书,千载年来又有几位正真称得上圣明的君主呢?生在哪个朝代都是天意,如果碰上一点不公就想推翻朝廷,这天下岂能有一日安宁?” 夏辰叹道:“是啊,就算是气数已尽的朝廷,要推翻它也不容易,没有一次改朝换代不流血千里的,而新的君主,新的朝代也未必强过原来的多少,说到底这都是时代制度造成的。” 卫寒意味深长地道:“是啊,这些不是我们所能改变的。辰儿,难道展天他们是要谋反?” 夏辰摇摇头:“他说他是为了报父亲仇,他父亲曾是一名清官。” 卫寒深深叹了口气:“又是这样的事,辰儿,别再想他的事了,说到底错的是他,你也算仁至义尽了。” 夏辰有点心烦,一抬手:“我累了,我要回去睡回笼觉。” 一觉醒来,竟已快到晌午,月娘交给她一封信,说是孟护卫送过来的。 打开一看,信上写的是关于夏府近来的状况,夏府果然已陷入经济危机,夏怀勇从狱中出来便去豪赌了一场,而这一场便欠下了三千两赌债。对于从前的夏府来说这也不是个小数目,如今夏家田产尽失,无疑是雪上加霜。 夏辰觉得是时候处理这件事了,不然夏怀勇再这么胡作非为下去,她也无法善后。 她正准备去查一下夏怀勇都欠了哪些人的钱,却见王妈妈一脸惊慌地走过来:“少爷,大老爷差人来请你过去。” 夏辰想了下:“我知道了。” 来到夏府,夏忠扬让人把她带到书房。夏辰微微欠了下身:“找我有事?” 夏忠扬阴沉着脸凝视她片刻:“连伯父也不肯叫了?” 夏辰淡淡一笑:“不是我不肯叫,而是不道伯父肯不肯认我啊。” 夏忠扬抬抬手:“我从没说过不认你的话,坐吧。” 夏辰坐下身:“伯父有话请说。” 夏忠扬道:“眼看着你堂姐就要出嫁,但夏家最近出了这许多事,我又马上要回边关。你叔父身体不好,你大堂兄又不争气,至于你二堂兄不用我说想你也知道,他明日便要被发配边关,我再三思量这家业只能交给你了。” 夏辰心道好个老狐狸,分明要把这堆烂摊子塞给她啊。“伯父,辰儿哪担得起这若大家业,再说辰儿已准备回青州了。” 夏忠扬有些惊讶:“你要回青州?” 夏辰点点头:“是啊,辰儿自知不是读书的料,更闲散惯了,所以还是觉得放马南山的生活更适合我。” “不行。”夏忠扬猛地站起身:“你身为夏家唯一的嫡孙,如今夏家有难,怎能说走就走呢。” 夏辰佯作不解:“伯父这话怎讲?堂兄们虽然出了点小状况,但也不是什么大事,堂姐又将嫁入显赫的严家,再说还有伯父的声威,夏家难从何来?何况伯父不是一直怀疑侄儿的血脉么?” 夏忠扬沉吟片刻:“这,这都是误会,我已经查过了,你就是夏家的血脉。” 夏辰起身道:“侄儿自知没这能力,伯父若无他事侄儿告辞了。” “站住”夏忠扬一拍桌子:“就算你不肯接掌这家业,只要你还姓夏,就要承担夏家的债务。” 夏辰一挑眉:“伯父,你说这种话竟然一点都不觉得害臊么?” 夏忠扬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我……我早就想将这家业交给你,赶你出去也是想让你多磨练磨练,我这也是一番苦心。” “哦?”夏辰拉了个长音儿:“如此倒是侄儿不懂伯父用心良苦了。”说罢她重又坐下:“伯父,既然你信得过我,我也不好辜负伯父的信任,请伯父把夏家所有宅地契和帐目交给我吧。” 夏忠扬立刻拿出一叠文册字据:“都在这了。” 夏辰接过大概翻看了一下:“只有这些?” 夏忠扬道:“只剩这些了。” 夏辰注意到有几张是新契书,显然是夏忠扬把她没有卖掉的那些补办了契书,而其他的多是债单。“伯父,我大概看了下,这些田产的价值不过千两,但这些债务加起来至少有五千两。” 夏忠扬有些惊讶夏辰这么快就算出来了。“辰儿,伯父也是没有办法,这家中近来出了太多事,先是祖母,然后是你叔父叔母,还有你堂兄他们,伯父只能靠你了。” 夏辰点点头:“可以,但我想请伯父立个字据,确认我家主的地位,不然伯父不在我怕底下的人不听我的。” 夏忠扬闻言面露喜色:“一言为定。”他心想这小孩子到底不知天高地厚,更什么不懂,他只看到了家主的身份和那些田产,却不知他这样一来要将所有债务一并承担。 夏辰拿到字据,连同那些契约帐册一起收好,然后她看着夏忠扬:“把所有人都叫来,我有话说。” 夏忠扬一怔,他忽然发现自己好像看错了夏辰,转念一想,自己还在,不怕他耍什么样,他不过是想显显威风吧。 夏辰坐到主位,扫视一眼屋中众人:“现在我已经正式接掌夏家的家业,以后所有大小事务就得按我定的规矩来。” 夏怀勇冷哼道:“夏家自有祖训,用不着你在这多事吧?” 夏辰点了下头:“不错,按祖训涉赌者举债自负,还要受家法制裁,你欠了三千两赌债,还不包括之前还上的那些,你说该怎么办啊?” 钱氏厉声道:“我看你敢动勇儿一根汗毛。” 夏辰看了夏忠扬一眼:“伯父,不听家主训话,多嘴多舌者该怎么处置?” 夏忠扬冷声道:“辰儿,他们到底是你的长辈,而你刚刚接掌家业,何必旧事重提呢?” 夏辰叹道:“伯父身为将军,应该知道无信不立的道理,如果没个规矩,这夏家我管不了,我想这字据我还是撕了吧,至于夏家的债务,待伯父无力偿还,再让债主来找我便是。”说到这儿她瞥了夏菁华一眼:“如果你不怕堂姐出嫁时连一箱奁妆也没有,夏家从此破落的话。” 夏忠扬眉头一皱,冲妻儿道:“还不跪下领罚。”说罢转头冲夏辰道:“你可以罚他们,也可以定规矩,但你至少有办法帮夏家度过眼前的难关吧?“ 夏辰这才重新收起字据:“伯父也说过我是夏家唯一的嫡孙,而我既然接掌了家业,就不会让夏家跨掉,这些债务我会处理。伯母和堂兄的家法可免,惩罚却不可逃,即日起闭门思过半月。至于规矩,我只加一条,今后任何人做出有辱有损家门之事者,逐出家门,后果自担。” 夏忠扬一家闻言松了口气,满口应承夏来,他们现在已被逼到了绝境,哪还有心思去管以后的事。 如愿地拿回夏家,夏辰却高兴不起来,对于这几千两债务,她也颇为头疼,虽然卖田产所得花漫楼已交给她,可加上徐老太君留下的也不过五千多两,她近来又花了一些,如果现在把钱都拿去还债,她便没有本钱去做生意了。 回岳府这一路上,夏辰仔细看了那些借据,她发现夏怀勇所欠的大部份是仙客赌坊的钱,也难怪夏忠扬如此急于让她来接掌家业,仙客赌坊的规矩她知道,过了期限利息便会以惊人的速度翻倍,看日期三天内还不上,三千两就会变成四千五百两。 傍晚,卫寒带来了一个令她震惊的消息,展天在狱中自尽了。 ------题外话------ 感谢萱禹、千羽千语、水星的蒙面超人打赏平安符,么么嗒~~ 第一百五十五章 运气 夏辰好半晌才缓过神儿来:“卫寒,你不是答应我照顾他的吗?” 卫寒道:“他一心求死,别人岂能看得住?” “可是、可是……”夏辰如今也不知道她究竟该怪谁。 卫寒轻声道:“不管怎样,他的死总算能玄国有个交代了。”说着叹了口气:“说实话,他受了那么多酷刑,就算活着也是个废人。” 夏辰想起浑身是血的展天,猛地抬眼盯着他:“为什么?为什么要那么残忍!”古代的刑罚太可怕了,一旦落入大狱,不管有没有罪,一番审讯下来这人多半非死即伤,那可都是血肉之躯啊。 卫寒道:“不管他招不招他都是死罪,办事官员急于交差怎会对他手下留情!” “你们到底有没有人性?真不知道有多少人屈打成招,又有多少人冤死狱中!” 卫寒一脸无奈:“辰儿!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再说展天到底是个刺客,他为了一己之私差点引起两国的战争!” 夏辰瞪视着卫寒,他说的话都没错,可她就是过不去心里那道槛,就在几天前展天还在和她开玩笑,和他斗嘴,并且那日他要不回来找自己,也就不会被抓了。 “辰儿,辰儿。”夏雅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夏辰强忍下纷乱的心情打开门:“雅蓉姐,有事么?” 夏雅蓉看到卫寒跪倒在地:“卫公子,我弟弟就要被发配边关,你能不能让押解之人路上照顾他一些,他还那么小,又没吃过苦。” 卫寒看了夏辰一眼:“辰儿你的意思呢?” 夏辰狠狠白了他一眼,当着夏雅蓉的面这么问,要她怎么回答!“如果你有办法,就帮个忙吧。” 卫寒点点头:“好。” 夏雅蓉连连道谢,并拿出一百两银票:“我们就只有这些了。” 夏辰接近银票交给卫寒:“求人办事总不能空着手。”说罢冲夏雅蓉道:“我和卫公子有事要出去一趟,堂兄的事你就放心吧。”对于夏怀英,夏辰没什么好感但也不觉得讨厌,可以说没什么印象,一想到他将面临的生活,也真够他受的了。 离开岳府卫寒好奇地问:“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夏辰没好气地道:“去赌坊。” 卫寒惊讶地道:“去那干什么!” “当然是赌钱罗。” “什么?赌钱?喂,你是不是受刺激太大了!”卫寒拦住她的去路。 夏辰冲他勾勾手指:“过来,你脸上粘了东西。” “哪里?”卫寒摸着自己的脸,将信将疑惑地凑上前。 夏辰挥拳便打:“我这才算受刺激了呢!” 卫寒一边躲一边喊:“我,我可还有伤在身的。” 夏辰见他让开,直接向外走去,卫寒只好跟上。 仙客赌坊的门前永远车水马龙,一进大厅,一张张桌前围满了人。在这里不一定要换筹码,不管是银子、首饰、珠宝,只要有人认可就可以当赌资。 夏辰大概看了下,牌九、骰子、长牌、抽签,角落里竟然还有一群斗蛐蛐的,当真是花样百出。 卫寒明明没有做贼却很心虚,他跟在夏辰身后不时地小声道:“辰儿,别闹了啊,这里不适合你,你要想玩儿我带你到别的地方。” 夏辰白了他一眼:“啰嗦!” 卫寒道:“你若非赌不可,咱们上楼吧,这里太吵。” 夏辰想了下点点头,她连扑克牌都不会玩儿,更别的赌了,她来只是想见识一下,自然也有一种碰个运气的心理,她觉得以自己现在的听觉和眼力,没准儿能在哪种法上琢磨出点门道呢,偏偏这大厅里人声嘈杂,兴许二楼会安静些。 她之所以想赌坊来,是因为她一向秉承羊毛出在羊身上,以欺人之道还至欺人之身的信条,既然是赌债,最好就是赢回来。 二楼果然安静许多,以廊式过道隔成了数间小厅,或一张长桌或四张小桌,从客人的打扮来看,这楼上都是些有钱人。 两人探头探脑地看了一会儿,卫寒小声问:“怎么样?试试运气?” 夏辰皱了下眉头:“就没有简单点的么?” 卫寒闻言爆笑道:“哈哈,原来你都不会玩儿啊,猜单双、猜大小简单,带了银子和嘴来就能玩儿。” “我当然知道,只不过我不仅要玩儿,还要赢。” 卫寒耸了下肩:“哪有人敢说自己一定赢的!” “嘘!”夏辰示意他噤声。她忽然听到了两只蛐蛐的叫声。 卫寒好奇地问:“听到什么了?” 夏辰闭上眼,屏除心中杂念,那叫声渐渐清晰明朗起来,她甚至可以感受到空气的震动。听着听着她发现两只蛐蛐的叫声有明显不同,其中一个高亢明亮,另一个虽然也不示弱,但却忽高忽低,明显底气不足。“跟我来。”她扯着卫寒的衣袖奔那声音传来的房间而去。 这个厅中间有一个八仙桌,桌上放着一个陶罐,十几个人围在那附身向罐里瞧着,还不时手舞足蹈地发出一声声低吼:“咬它,咬啊!” “哎呀,你到是咬它啊!”那劲头只差没钻进去了。 夏辰和卫寒凑上前,一名手中拿着根蛐蛐草的年轻男子瞥了他们一眼:“两位公子下注么?” 夏辰摇摇头:“我们先看看。” 年轻男子点了下头,一边逗弄着蛐蛐一边道:“这只大点的叫黑将军,这只小点的叫铁将军。” 夏辰闻言冲卫寒耳语道:“要是岳大哥听了这两只蛐蛐的名字不知会是什么表情。” 卫寒忍不住笑着掩唇道:“明儿我非抓一只蛐蛐叫岳少将军,一定打遍天下无敌手。” 这两只蛐蛐经过一番恶战,个头小的铁将军胜了,将那黑将军咬得只四下躲逃,连叫声都显得那么胆怯惶恐。 这时那轻年转到旁边一间小屋去了,不一会儿又捧了两个罐子出来放在桌上。他把罐子都打开道:“老规矩,个大的叫黑将军,个小的叫铁将军,可以开始下注罗。” 夏辰闻言心道这些人还真是会省事,取两个名字可以一直用。 这时那些赌客纷纷拿出银子:“五十两赌铁将军胜。” “我还就不信这个邪了,三十两我还赌黑将军胜。” 夏辰侧耳听了一会儿,发现这黑将军不像铁将军叫得那么欢,但两只蛐蛐的叫声都很嘹亮。 卫寒小声道:“辰儿,你看哪只会赢。” 夏辰想了下:“俗话说会有咬人的狗不叫,我押五十两赌黑将军胜。”可蛐蛐毕竟不是狗,她只希望那铁将军的确是在虚张声势。 青年将两只蛐蛐放在一个罐子里,并开始用蛐蛐草去逗弄两只蛐蛐,很快铁将军便被惹火了,冲上去咬黑将军。黑将军却并不反攻,跳了两下躲开了。夏辰皱了下眉头,心道这黑将军该不是只病蛐蛐吧!可听它的叫声分明很有底气的样子,连空气的震动都比那只铁将军叫时来得明显。 这时有人在唉声叹气,有人在拍手叫好,那青年道:“有要加注的么?” “我加五十两,赌铁将军胜。” “我加一百。” 卫寒扯了扯夏辰的衣袖:“情况不妙啊。” 夏辰没好气地道:“看看再说嘛。” 卫寒取出一锭银子:“二十两,赌黑将军胜。” 夏辰白了他一眼:“你还真小气。” 卫寒摸摸鼻子:“卫家有规矩啊,我这已经是在全力支持你了。” 这时黑将军忽然发威了,冲上去和铁将军掐在了一处,那气势好像在说,老虎不发威你还真当我是病猫了! 只缠斗了片刻,铁将军便溜起边儿来,不论那青年如何挑*逗就是不肯上前。 “哎呀!真是不堪一击!” “他娘的,又输了!” 青年终于宣布这局黑将军胜,夏辰这次赢了三百二十两,卫寒也赢了一百多两,这可怕他们乐坏了。卫寒道:“辰儿,赢的这些够我再陪我玩儿两局了。 接下来的五场夏辰每把都赢,卫寒当然也跟着赚了不少处。到了第六场开始有人跟着她下起注来,她暗暗踩了踩卫寒的脚尖,示意他别和自己一起押,一方面一直赢会惹人怀疑,另一方面若所有人都跟着他押,虽然赌场有赔银,但赚头可就小多了。 卫寒当然也明白,而他这次押了两百两。结果卫寒赢了一千多两,夏辰输了一百。 那青年道:“今天的蛐蛐都赌完了,散了吧。” 马上有人反对:“怎么可能?你之前明明说有二十对儿。” “就是就是,我今天都输了六百多两了,我还等着翻盘呢。” 青年瞥了卫寒色一眼:“公子运气不错啊。赚了不少吧?” 卫寒双臂环肩看着他:“我也没想到自己运气这么好。” 有人好奇地问:“看不出公子竟是此中高手,把把都赢。” 卫寒道:“这才不过六七局,兴许下一局我就输了呢!” 青年道:“我再最后开一局。” “一局怎么行,这会儿你不玩儿了,让我们呆坐到天亮么?” 夏辰淡淡一笑:“怎么?若大的仙客赌坊赔不起银子了?还是你觉得有人在使诈啊?自始至终可只有你一人接触过这些罐子。” 青年支吾道:“当然不是,各位稍等,我,有点内急,小解一下咱们继续。”这事他得去请示一下,他实没瞧出这两人动过什么手脚,而斗蛐蛐也是最没可能出老千的,怎么这两人就会一直押中呢,真的是运气? 卫寒也不明白夏辰凭什么把把能猜中哪只蛐蛐会赢,但他知道再这样赌下去可能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他冲夏辰耳语道:“辰儿,时候也不早了,我们见好就收吧。” 夏辰点了下头:“嗯,再玩儿一把我们就走。”此时走了反会被看成作贼心虚,而这一局她决定不再去听蛐蛐的叫声,随便押一个就好,现在她已经赢了两千六百两,虽然不够还债的,可也够用了。 等了一会儿听到门帘响动,夏辰扭头一看那青年回来了,与他一起来的还有一名容貌清丽的黄衣女子。青年去拿装蛐蛐的罐子,那黄衣女子来到夏辰和卫寒身前施一礼:“听说两位公子今日运气极佳,不知可有兴趣与小女子赌两局大的?” 夏辰微微一挑眉:“小赌怡情,我们不过是随便玩玩儿,大的就免了。” 黄衣女子娇笑道:“哪有人不想多赢钱的呢?再说玩儿就要尽兴,何况两位公子已赢了这许多,输一点有何关系? 卫寒扯了下嘴角:“想不到此间竟有如此佳人,如果是和你赌,全输了又何妨。” 夏辰听了这话就来气,这家伙见到有点姿色的女人就发*情!“我说你直接把银子送给这位姑娘不就结了,还赌什么!” 黄衣女子掩唇轻笑道:“小女子无功不受禄,小女子亦有几分赌兴,如果公子肯陪小女子赌上两局,便是感激不尽了。” 卫寒道:“既然姑娘有兴致,在下奉陪到底。” 黄衣女子道:“公子请随我来。”说着瞥了夏辰一眼:“两位公子是一起的么?” 夏辰哼道:“很不幸,我和他就是一起的!你想赌什么?” 黄衣女子欠欠身:“自然还是斗蛐蛐,两位请。”说罢转身向外走去。 跟着黄衣女子来到二楼尽头一间雅间,黄衣女子吩咐侍女去拿两只蛐蛐,然后冲他们道:“两位请坐,请用茶。” 卫寒道:“这里果然不错,还有茶喝。” 黄衣女子道:“不仅有茶,还有曲。”说着取出一支紫竹笛。 这时那侍女捧着两个罐子进来放到桌案上打开,黄衣女子道:“咱们这儿的规矩两位想必知道了,大一点儿的叫黑将军,小一点儿的叫铁将军,两位公子请先下注。” 夏辰倾听片刻:“我赌黑将军胜,一百两。” 黄衣女子微微一笑:“之前那间最小注是十两,而我这间最小一注是一千两。” 卫寒笑道:“爽快,我就押一千两赌黑将军胜。” 夏辰不知这女的在搞什么名堂,微一笑:“这局我就不赌了。” 黄衣女子道:“随便。”然后取出一千两银票放在桌上:“我赌铁将军胜。” 那婢女负责逗两只蛐蛐打斗,黄衣女子一派悠闲地吹起笛子来,夏辰忽然觉得这场面很诡异,一边在拼命厮杀,另一边却在听曲喝茶。当然她也一直在盯着罐中的两只蛐蛐,忽听黑将军悲鸣一声,紧接着被铁将军咬断了触须,败了。 黄衣女子停下来,妩媚一笑:“我赢了。” 卫寒喝了口茶:“姑娘的运气比我好。” 夏辰百思不得其解,这黑将军好好的怎会忽然间败下阵来呢!难道是笛子声?自古都不乏有人可以用声音控制动物的。 第一百五十六章 曝尸 这时那婢女又换了两只蛐蛐来,夏辰押了铁将军一千两,卫寒跟着押了一千两,黄衣女子押了两千,然后像刚刚一样准备吹笛子。 夏辰道:“我一向不通音律,尤其不喜笛声,一听就犯困,姑娘能否等会儿再吹?” 黄衣女子显得有些不好意思:“原来公子不喜欢笛声,倒是小女子一厢情愿了。”说罢收起笛子举杯喝起茶来。 令夏辰意外的是,两只蛐蛐正斗得激烈又出现了上次的情况,而这次悲剧发生在铁将军身上。 黄衣女子伸出纤纤玉手收起银票:“看样子我今天的运气果真不错,两位若是不想赌了也没关系。” 夏辰心想这黄衣女子如此说,应该是将自己和卫寒之前所得赢走大半,可以交差了,许多赌场都会想办法让大赢家吐出一些来。 见那侍女正准备将这两只蛐蛐拿走,她伸手拦道:“等下,让我再看一眼这害我输了这么多钱的家伙。”侍女见黄衣女子点头,放下罐子。 夏辰想看看蛐蛐身上的伤,虽然知道不会有什么收获,毕竟这蛐蛐浑身黑不溜秋的,但如果对方真动了手脚,这样至少会给她造成一点压力。 对于虫子,她实在不想动手去拿,随手拿起桌上那只斗蛐蛐用的草。 “啪”地一声,婢女手上另一只罐子掉在了地上。 黄衣女子斥责道:“怎么这么不小心,笨手笨脚的。” 婢女连声道:“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夏辰可没当这是意外,这两人忽然行为反常究竟是为什么呢?难道是因为这根草?她仔细一看立刻发现了其中的玄机,这草中竟藏着一根极细的针! 略一思忖她没有说破:“我有点困了,再赌一局可得回去睡觉了。”说着把那根草绕在了手指上自言自语道:“这是什么草,这么有韧性呢。” 黄衣女子立刻冲那婢女道:“还不快去!”然后起身替夏辰倒了杯茶:“喝茶可以提神。”她的眼光不时瞄着夏辰手上的草。 夏辰语带深味地道:“怎么你也困了吗?这茶都快倒洒出来了。” “呃,没有,只觉着公子手上的戒指很特别。”黄衣女子搪塞道。 蛐蛐取来,夏辰拿出三千两:“我赌黑将军胜。”这其中有五百两是她自己的。 卫寒一脸惊讶:“辰儿,怎么赌这么大?” 夏辰微微一笑:“要么赢些,要么输些,不然岂不白来了一趟。” 卫寒十分认真地点点头:“有道理,我这还有一千两是刚刚赢的,这一千两是我自己的,我赌黑将军赢。” 黄衣女子道:“公子,没规矩说你二人非要押一样的呀。” 卫寒露齿一笑,伸出一只手在夏辰肩上一拍:“他押什么我就押什么,输了赢了我都高兴。” 黄衣女子道:“哟,公子这话说得可真酸啊。“ 那婢女冲夏辰施一礼:“公子能否把斗草给奴婢?” 夏辰恍然道:“这根都让我弄弯了,你再去换一根吧。”接着她嘀咕道:“要是这次再输,我就把这斗草、罐子全都捏成碎片。” 黄衣女子笑得有些不自然:“赌钱输赢是常有的,公子何必拿这些死物出气呢。” 夏辰一扬眉毛:“我高兴啊,你该不会让我赔吧?” 这次两只蛐蛐果然没再出现任何意外情况,结果黑将军胜利,夏辰和卫寒这次直接赢了五千两。 黄衣女子霍地站起身:“你究竟是什么人?用了什么手段!” 夏辰道:“你耍手段赢了就是运气,我靠运气赢了就是耍手段,仙客赌坊一贯如此待客的吗?” 黄衣女子愤然道:“来人,把他们给我关起来!” 卫寒一掌将桌子拍掉了一角冷声道:“我看谁敢。” 夏辰撕开那斗草取出银针:“我知道把这个拿给别人看也没用,不过若交给你们坊主,让他给我个交代的话,你觉得他会不会包庇你?” 黄衣女子色厉内荏地道:“我们坊主岂会见你!” 夏辰眯眼一笑:“如果我请红筝姑娘转交,一定没问题。” 黄衣女子腿一软跪倒在地:“公子高抬贵手。” 夏辰冷哼道:“若非我识破了你的诡计,岂非要连本带得被你把钱都骗光了!而你不但不马上道歉还想抓我们,一句高抬贵手就想了事?” 黄衣女子咬咬牙从袖出取出三千两银票递上:“这是之前那两局所得。” 夏辰一挑眉:“你这帐算得对么?如果不是你耍手段,我们这三千两就会变成六千两,我说的没错吧。” 黄衣女子哭丧着脸又拿出三千两,嘴里叨咕道:“就算没有那根针,我也不一定每局都输啊。” 夏辰愉快地接过银票:“如果不是那根针,你一定输,不怕告诉你,那两只蛐蛐已经告诉我了。” 黄衣女子张大眼睛:“它们怎么告诉你的?” 夏辰道:“我自小长在乡下,蛐蛐说什么话我都听得懂!” 黄衣女子张着嘴巴半晌也说不出话来!而她的模样要多可笑就有多可笑,卫寒“啧啧”地道:“还以为是个美人儿呢!辰儿,我们走吧。” 黄衣女子看着两人的背影气得俏脸发青:“来人!来人!敢到我们赌坊来闹事,把他们身上的银票给我拿回来,再给我狠狠教训他们一顿!” “风堂主,这两人你得罪不起!” 黄衣女子一怔,看向门口:“红护卫,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红筝淡淡一笑:“你竟然连卫府的三公子都不认得,难怪你会吃亏。” 黄衣女子一脸惊讶:“你说什么?”说着眼光瞥向那桌案缺的一角:“原来是他!可他怎会突然到咱们赌坊来?”卫三公子她自然听说过,但却没见过,卫家人从不涉足赌坊。 红筝道:“这就不得而知了,不过让你输得如此之惨的却是那位夏公子。” 黄衣女子道:“他又是什么人?我不会边他也得罪不起吧?” 红筝道:“我只知道他现在是岳少将军府的坐上宾,而之前他受冤入狱是海崚王和卫公子将他保出来的。” 黄衣女子咬了咬嘴唇:“这么说来,我只能咽下这口气了?” 红筝道:“暂时也只能如此,坊主现在不在,就算在也定不许你招惹他们。” “好吧!” 夏辰数着银票:“喂,我竟然赚了一万三千两!” 卫寒将袖中四千两银票塞到她手上:“这些也给你。” “干嘛给我?这些是你赢的,算起来我还得给你四千两呢。” 卫寒笑道:“若不是你我怎会赢到这些钱呢?而我给你这些银子是有条件的。” 夏辰有些好奇:“什么条件?” 卫寒道:“赌坊是个龙蛇混杂的是非地,以后不准你再去。” 夏辰抿了下嘴唇:“我自然知道,我不会再去了。”见好就收的道理她懂,而她相信此次之后,她一定已被仙客赌坊列入黑名单了,他们不来找后帐就不错了,她又怎会再去惹那麻烦,何况她也没空。 卫寒忽然道:“你真的能听懂蛐蛐说什么?” 夏辰瞪着他:“这种话你也信!” “可你怎么能把把押中啊?” 夏辰神秘一笑:“动物也是有感情的嘛,它们的叫声也是有情绪的。” 卫寒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有点道理。” 天色已微亮,夏辰撩开车帘深吸了两口清新的空气:“卫寒你听,有鸟叫。” “啊?什么?鸟叫?”卫寒已在打瞌睡。 夏辰看着他的睡容一时有点失神,平时那张总是带着淘气的脸此时却像孩子一样平静无邪。 到了岳府夏辰一时不知该不该叫醒他,想他这几日都没有好好休息过,决定让他先睡一会儿。 夏辰醒来时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何时躺在了卫寒的怀里,而他正用一双明亮的眼睛瞧着她。 “哎呀,你醒了?” 卫寒揶揄道:“我是被某些人砸醒的!” 夏辰推了他一把:“还不下车。” 卫寒道:“我要去宫里一趟,你回去好好睡一觉吧。” 午后夏辰想去古玩店一趟,虽然展天没有道出他与展掌柜的关系,但她仍旧不放心,更怕展掌柜得知展天的死讯会受不了。 来到街口,忽然听有行人道:“刺杀海崚王的刺客真是活该被曝尸街头。” “就是,这仗也该停停了,再打下去咱们大云国连种地的人都没有了,如今这粮食都多贵了,赋税也涨了两成。” “不过那人也真够惨的,头和身体分别被挂在两根柱子上,那身上,一块好地方也没有。” 夏辰闻言心中一惊,据卫寒说为了让玄国人平息怒气朝廷已决定将展天的尸首交给吴将军处置,想不到他们竟然……人都死了,为什么要如此残忍。 她掉转马头向海崚王的行园奔去,守门的护卫却说海崚王已进宫,她只好再次奔古玩店而去。 推开古玩店的门,屋中却空无一人,展掌柜一向爱惜这里的东西,怎会就此撇下不管呢,难道他已经知道展天的事? 她掩上门向路人打听了一下,直奔城东的菜市头的刑场。当她赶到时,发现周围围了许多人,她跳下马推开人群一眼便看到了展天的头和尸身! 夏辰但觉一阵眩晕,周围的人声好似忽然间都离得十分遥远,惨白的尸体已呈黑色的凝血,一道道狰狞的伤痕!而这个人不久前还是活生生的,还在故意和她找别扭,还……实际上却是个面冷心热的人,他关键时刻选择了救自己。 “这人好像是展掌柜。” “哪个展掌柜,我刚刚好像听他在管这死人叫儿子!” “官爷,那人刚刚晕倒了,我清清楚楚地听见他管那人犯叫儿子。” 夏辰猛地醒过神儿来,看到晕倒在柱子下的展掌柜,也看到了有名相貌猥琐的年轻男子带了两名官差来。 情急之下,她翻手取出风神斩,使出一招暴风骤雨,瞬间刑场上飞沙走石,连她自己也讶异这一招所造成的威力。趁着所有人都被风沙吹的睁不开眼,她抓住展掌柜的腰带将他提起,掠过人群飞身上马离开了这里。 绕路回到古玩店,将展掌柜扶入内堂,倒了杯水喂他喝下。 展掌柜刚刚转醒随即痛哭起来:“我的儿啊,我的儿啊。” 夏辰也不知该如何劝慰,她心里也很难受,满脑子都是展天的挂着黑色血泪的脸。 “爹对不起你,爹若早听你的,去江南就不会……” 夏辰现在总算明白了展天的用心,他并不非想做什么绸布生意,而是想让展掌柜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展掌柜,赶快收拾下离开这儿吧,刚刚有不少人看到了你,我担心官差很快会找到这里。” 展掌柜老泪纵横地道:“我不走,我要替我儿收尸。” 夏辰深深叹了口气:“展掌柜,你再不走恐怕就来不及了,到时别说为展公子收尸,就连你也有性命之忧啊。” “我就这一个儿子,他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夏辰一怔,展天说他非展掌柜亲生,难道这展掌柜自己竟没有孩子么! “展掌柜,以现在的情况绝没可能替展公子收尸,你至少先离开这儿避避风头,玄国使团明日就会离开安阳,我答应你到时一定想办法安葬展公子,你也不想他死得不安心吧。” 展掌柜沉吟半晌:“小公子,那就全拜托你了。” “嗯,这里有后门么?你快走吧,店铺的事暂时先不用管了,这是一千两银票,你带上。”她已敏锐的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向这边来了。 送走展掌柜,夏辰转身想关店门,门外冲进来七八个衙差:“展掌柜何在?” 夏辰道:“你找展掌柜啊?他回老家了,这店卖给我了。” “你?你是谁?” 夏辰笑道:“我是新店主啊,你们要买什么我可以替你们介绍一下,我这一天还没开张,可以算你们便宜些啊,你看这是新到的东陵玉马……”她一件件介绍着店里的东西。 “行行行,你别废话了!刚刚还有人看到了他,我们奉命搜查这里,搜过便走!”为首的衙差道,他本对夏辰的话有几分怀疑,可见他不过是个半大孩子,又对这店里的东西如数家珍,而且虽有点畏惧却丝毫不慌乱,想他应该没有说谎。 这些衙差前前后后搜查了一圈便离开了,夏辰颓然坐在椅子上,长出了一口气。但她只坐了片刻猛地站起身来,刚刚她带展掌柜回来时虽绕了路,但也应该兴有人看到,那些衙差一定还会去四处打听,想到这儿她忙将店铺上了闸板锁好门离开了古玩店。 ------题外话------ 感谢水星的蒙面超人、黎家大少爷打赏平安符,么么嗒~~ 第一百五十七章 早晚 三日后,在卫寒的帮助下花了三千两银子打点看守,然后趁夜偷回了展天的尸首将他妥善安葬,毕竟没有人真心想为玄国人报不平,和谈既然成了海崚王也已离开,便再没有人真正想追究刺客的事。 夏辰这天替古玩店找了个可靠的伙计,她决定在展掌柜回来前至少替他看好店铺,在她心里总觉得欠了展天些什么。 五年后…… 整个安阳乃至整个大云国的人都知道如今安阳生意最好的酒楼是晨曦酒楼,这里最有名的酒叫状元红。 其实这酒楼虽豪华又别树一帜,这状元红虽香醇天下少见,但晨曦酒也不至于在开业短短两年便闻达于世,最重要的原因在于这酒楼的主人不仅是个刚满十四岁的少年,还是去年武科状元。 说起这位少年状元,比另几位名公子还要传奇,他不仅有绝世之姿,更文武双全,皇上还亲赐了一个雅号“扶摇公子”,一方面是赞赏他的刀法,另一方面是指他的前途无量。 晨曦酒楼后院有一座雅致的花园。清水绕阶流,碧池映竹翠。木舍三两间,阶前点点花。此时虽已入秋,但园中仍旧花娇柳绿。 夏辰独步花丛中,午后暖暖的阳光照得她有几分懒懒欲睡,忽瞥见卫寒打院门进来,她转身便想回屋去,却被他拦住。“辰儿,为什么要躲着我?” “我的耳朵都快被你磨出茧子了。” 卫寒摸摸鼻子:“今日我绝不提婚事,只喝酒。” “酒有的是,你去前面喝便是。” “辰儿,你也太没义气了吧,有道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我被父亲逼婚家都不敢回,你好歹安慰我几句。” “少来,你分明是有福不享!张尚书的千金、李侍郎家的小姐,还有那个七公主姿色都不错,还有……前前后后不下二十个名门闺秀了,你就没一个瞧上眼的么?” “辰儿!不是瞧不瞧上的问题,你知道我根本不想成亲。” 夏辰扭头便走:“你都快二十岁了吧?别家公子这年纪娃娃都满地跑了。” 卫寒紧跟着她:“少泽不也没成亲?还有飞云,他们还比我大些呢!” “你们几个就互相比着拖是你们的事,干嘛一个个三天两头跑我这来诉苦啊,我招谁惹谁了。” 卫寒忽然一本正经地道:“辰儿,我听说九公主看上你了。” 夏辰一怔:“呃?你听谁说的?” “太子!” 夏辰一挑眉:“这……皇上不会同意吧?我一没官二没爵的。” “那可说不准,当初你执意不肯为官,但你可答应过皇上如有需要,随时接受任命。” 夏辰耸耸肩:“我是武状元,眼下没有战事,多少武将都在家吃嫌饭呢,就是补缺一时半会儿也轮不到我吧。” 卫寒拉她到亭中坐下:“你既不想为官为将干嘛去考武状元啊!” “做广告啊,我不考这武状元我这里的酒能如此出名?” 卫寒愕然,随即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这一年来北方可不太平,先是马贼盗匪频频骚扰,现在常有小股军队出没,而连年天灾,大云国已拿不出钱给玄国了,现在朝中不少人又在嚷着要打。” “哼!当初是无论如何也要和,那种苛刻的条件都照单全收,现在性命无忧又开始心疼钱了!”夏辰嗤之以鼻。 “辰儿,我可是一直主战的,用咱们老百姓的血汗钱去养肥玄国军队,这和拿自家的羊喂狼有什么区别,等到时羊没了,狼终究还是要吃人的。” “玄国那边什么动向?” “他们现在是兵强马壮,野心自然也开始膨胀!不过玄皇这两年来不知为何性情大变,前不久竟在朝堂当众刺死了一名大臣,而玄军统帅贺兰宗辅过世后,他的位置一直虚悬,暂时应该不会撕破脸。” 夏辰淡淡一笑:“人心不足!打是早晚的事。” “是啊!” 夏辰感慨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之前我去西域路过北方,真是越来越荒凉了,不少人被活活饿死,而我听展掌柜说,江南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去,赋税太重,丰年尚勉强维持,碰上一点天灾人祸也是家破人亡,可叹这安阳却还一片歌舞升平,并越发纸醉金迷了,这样下去大云国危矣。” 卫寒摇头叹了口气:“不说这些了。” “嗯。”夏辰伸手替他倒了杯酒。 “辰儿,当初展掌柜因为展天的事不得不离开安阳,并把古玩店转让给了你,现在也经营得有声有色,你还真是有经商的天份啊!”说着他四下看了一眼:“这酒楼和那店铺都有人在打理,你就没想过再开家分店什么的?” 夏辰淡淡扯了下嘴角:“如果你肯去打理,我倒可以考虑。”她何尝不想把生意做大,但她总觉得时局不稳,当初展天执意让展掌柜去江南,似乎暗示着安阳有可能生变。 卫寒连连摇手:“你饶我了吧,我可做不来。只是你听说你伯母和堂兄整日在外边花天酒地无所是事,还逢人便说你这个家主自私自利,吃独食。你何不干脆给他们弄个店铺,也让他们知道知道钱没那么容易赚的,想你当初为了这酒楼费了多少心思。” 夏辰淡淡一笑:“给他们开家店铺,回头赔了还不是要我收拾烂摊子。” “你可以先和他们约法三章啊,盈亏自负。” 夏辰想了下:“嗯,这事容我再想想。”当初夏忠扬想把她变成一无是处的公子哥,现在他的儿子已然是游手好闲的废物,是时候让他们尝尝从天上掉到地下的滋味了。 据可靠消息,夏忠扬这两年在边关也过得极为舒坦,如今战事又起,可以找个不大不小的事将他拉下马。 卫寒一脸垂涎地看着她:“辰儿,你从西域带回来的葡萄酒可还有?” “你还要喝?我一共带回一百多坛,你一个人就喝掉了大半,现在只剩不到十坛了。”虽然有储物戒指,但空间毕竟有限。 “辰儿!别那么小气嘛!不过你要真舍不得,来坛你自酿的山葡萄酒?要不百果酒也行啊。”卫寒哀求道。 “真拿你没办法,多大的人了,还动不动就耍赖皮。”夏辰哭笑不得地道,然后叫了婢女过来,吩咐她去取两坛葡萄酒。 卫寒喜笑颜开地道:“如果少泽和飞云再来,你就说已经喝没了。不过说真的,我觉得你自酿的酒不比西域葡萄酒差,还别有一番风味,眼看山葡萄又要熟了,而你已将那大片山地包下,今天可以酿许多吧?” 夏辰白了他一眼:“你还真是吃着锅里惦着盆里的呢!” 待酒拿来,两人边喝边聊,夏辰道:“风月公子和无尘公子还是没消息?” 卫寒点了下头:“两年前花漫楼回来住了两日便走了,至今再无音信。” 夏辰微微皱了下眉头:“看样子他们还没找到碧灵芝,也不知商无尘毒伤有没有再复发!”两年前花漫楼回来她碰巧回青州探望祖母一家没赶上。对于展天那件事她至今仍耿耿于怀,好在总算没辜负展天所托,展掌柜现在生活得不错,又收养了两名孤儿。逢年过节她有空便会去看看他们,去年过年展掌柜托人将那白玉带送给了她,说是睹物思人只会更添惆怅,这说明他已经能放下失子之痛了。 “辰儿,有件事我很纳闷儿,花漫楼离开这么久,花家的生意却似乎没受什么影响。”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就拿我这两间店铺来说,我走个年半载的也不会出现任何问题。做生意和做将军一样,重要的是知人善用,而不是事必亲躬,不然累也累死了。”嘴上这样说,她心里却清楚花漫楼身边一定有人随给他传递消息。 这时月娘过来道:“辰儿,卫公子也在啊。” 卫寒笑道:“月娘可又教那些姑娘新的歌舞了。” 月娘微微欠身:“正想让辰儿看看呢,卫公子有雅兴不妨一起欣赏。” 夏辰道:“叫她们来这儿演练一下吧。” “好。” 卫寒看着月娘离开,道:“辰儿,现在京城许多酒楼都开始效仿你了,不过没有一个地方的姑娘和歌舞能与你这相比。” “是么?那我们得再想些新花样了,不然等他们将咱们现有的这些策略都学去,我们便无特别之处了。” 卫寒笑道:“你放心,且不说陆公子酿的酒多好,谁能学得了你为做生意去考个武状元!” 夏辰没理他,冲月娘道:“你先去忙,这些事等我从西域回来再说。” 卫寒有些惊讶:“你又要出去?” “嗯,一方面得再进些葡萄酒,另一方面展掌柜现在经营丝绸生意,丝绸在西域诸邦可能卖上相当高的价钱,我想替他联系几个客商。” “这样啊。”卫寒说罢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夏辰微微一笑:“明晚找岑大哥和岳大哥一起聚聚吧。” 卫寒叹道:“现在怕是只有我能陪你了,少泽的父亲病了,他明早便要动身赶去青州探望。至于飞云,因为他与红筝的事岳大将军不同意,一气之下带着红筝往边关去了。” “什么时候走的?” “昨晚。” 夏辰呵呵笑道:“像我这样没有爹娘管的倒也自在。” 卫寒闻言面露怜惜之色:“辰儿,莫再说这种话好吗?这几年你是怎么过来的我可都看在眼里。” 夏辰伸开双臂:“我仍是幸运的,多少人比我还辛劳,却仍旧食不果腹。” “辰儿,我并不认为你有多幸运,且不说你付出了多少努力,单说这勇气和智慧可不是人人兼备,有些人宁可安于并不算好的现状,也不敢踏出一步。想你初次去西域经历的那些事,我都不敢说自己碰上还能活着回来,现下虽是亲车熟路,万事也要小心啊。” “我知道,谢谢你。” “辰儿,永远不要跟我客气。” 夏辰心中一暖,却又有几分酸,这几年卫寒帮了她许多,可他们的关系却有种不进反退的感觉。现在他们可以算是知心朋友,甚至如同亲人,但绝不是恋人,随着年龄的增长,那一段过往好像已成为孩童过家家般的回忆了。 她也曾有过向他说明自己是女儿身的冲动,想试试会否有什么变化,但却终究没有说出口,因为卫寒仍旧花天酒地,她也一直没确定自己的心意,更不想有什么羁绊麻烦影响她的事业。一切的一切都说明彼此都情未到深处吧。 月娘带着六名妙龄女子演绎了一曲《月玲珑》,庭院深深深几许,落尽深红只柳存。欲扫苍苔且停帚,阶前点点是花痕。不觉花影已重重,秋风细细更添愁。蹙眉玲珑望寒月,青衣冉冉月下来。 卫寒拍手道:“有趣,这词又是你写的?” 夏辰眨了下眼睛:“怎么样?很适合你吧?”唐诗宋词她没少看,随便拿一首出来都够显摆一下的,这首是她写来玩儿的,她感觉诗词多是感伤之作,她想要一个好结局,让那痴心的姑娘终等到自己心爱的人,何况对于许多男人来说,与佳人幽会可是一桩美事,饭桌上你总不好把人都给唱哭了。 “哈哈,如果是我这最后一句就不必了。” “也是,全安阳城的人都知道你卫三公子所到之处,皆是芳心碎了满地啊。我说你赶快成家吧,你就放过那些姑娘吧。” “辰儿,你还说我呢,你可知有多少女子为你心碎啊,我至少还会安慰她们一下,你却连看也不看人一眼,我说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啊?” 夏辰皮笑肉不笑地道:“我只喜欢银子,等我赚够了钱一定找个十个八个的!喂,现在应该着急的人是你吧,我还年轻。” “我也不老啊。” 月娘微笑道:“辰儿,这歌舞编排你可满意?” “当然满意。月娘你也不必太费心,来咱们这儿的人没多少人真的懂得欣赏歌舞,赏心悦目就好。” 月娘小声道:“辰儿,这话你可就说错了,已经有好几歌舞坊的月师来求曲子了,昨儿还来了位宫里的乐师。” 第一百六十章 一瓢饮 卫寒微微扯了下唇角:“我饿了。” 夏辰淡淡一笑:“我们在担心你出去会不会碰到危险。” 卫寒像是几天没吃过饭一样,两口一个包子,看得紫婉目瞪口呆,她与卫寒有过几次接触,也曾请卫寒到自己楼中饮宴,但他每次都只喝酒几乎不吃东西,怎地他平时竟这般能吃吗? 夏辰却是一点胃口也没有,吃了一包子放下筷子:“我一夜没睡困得很,你们慢用我去睡一下。” “嗯。”紫婉有些茫然地答道。 夏辰离开后片刻,卫寒忽然捂着嘴跑了出去,蹲在院中一阵狂吐。 紫婉忙倒了杯水端给他:“卫公子,是不是吃得太急不舒服?” 卫寒漱过口:“可能吧,麻烦你收拾一下。” 紫婉微微一笑:“不麻烦。” 卫寒坐在台阶上看着紫婉:“你真正的身份是什么?又是谁让你来杀我的?” 紫婉咬了咬嘴辰:“我可以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但你能保证我的安全吗?” 卫寒似笑非笑地道:“你现在只能相信我不是吗?而我会尽可能护你周全。” “我相信卫公子,卫公子可知仙客赌坊下边有风火雷云四分堂?” “我知道。” 紫婉坐在他身边继续道:“风堂负责赌场诸事,火堂负责护卫保护坊主所要保护的人,雷堂,就是我所属的分堂训练了许多杀手刺客,至于云堂是负责刺探消息。当然这是指一般情况,有时候我们也会被任命别的任务。” 卫寒点了下头:“这些我也大概知道,你能否告诉我雷堂在哪儿?” “狡兔三窟,卫公子现在就是去了也什么都查不到。” 卫寒点了下头:“想必你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人要杀了罗?” “我的确不知道,我在堂中身份很低,而这次是我头一回执行任务。” “头一次就失败了!” 紫婉忙道:“我并不想害卫公子,你是我见过最好的男人。” 卫寒一怔,随即笑道:“真是笑话,如果哪个男人说我好我还能勉强相信,可女人说我好?哈哈哈。” 紫婉一脸认真地道:“卫公子你又何必掩饰呢,你若不是真正的君子,必是心中已有所爱,不然我已向你……投怀送抱,你却怎地不屑一顾。” 卫寒一怔:“你倒自信。” 紫婉叹道:“虽然我身在春意坊时间不常,可也看得不少了,去那里的男人哪个不是想偷腥的猫。” 卫寒又大笑起来,比之前笑得更厉害,几乎笑出了眼泪:“想不到,真是想不到,我在你眼中是君子是个专情的好男人,在她眼里我却不是个男人,还说我是太监。” 紫婉一愣,随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究竟是谁会,又敢这样说卫公子呀?” 卫寒向夏辰所在的房门瞥了一眼:“一个小没心肝的!” 紫婉沉默片刻:“卫公子,许多事你似乎都已知道,看样子我也帮不了什么忙,我甚至不知道我们的堂主是男是女,更别提坊主了,但我却知道火堂主是谁。” “哦?是谁?”卫寒忙问。他这几年也在查仙客赌坊,他已知道风堂主就是当初和他还有夏辰一起赌蛐蛐的女子,雷堂主是某大镖局的人,但这火堂主和云堂主却极为神秘。 “她叫红筝,表面上是一名受雇于赌坊的江湖女子,但我却知道她就是火堂主,有一次我偶然听到了她和雷堂的副堂主说话。” 卫寒神色一凛:“你说红筝?”早觉得她隐藏了不少秘密,但岳飞云不想追究他也不好为难,毕竟谁都有身不由己的时候,可她若真是火堂主事情就没那么简单了,她接近岳飞云必然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卫公子如此惊讶,莫非你认得她?” 卫寒咬了咬牙大步来到夏辰门前敲了几下门:“辰儿,我有重要的事找你商量。”若事关他自己,他此时绝不会敲这门,但事关岳飞云,他心里再不舒服也不能感情用事。 夏辰本将他们的对话都听得清楚,打开门:“进来说吧,你有什么打算。” 卫寒微微一怔,但他又怎不知夏辰的耳力惊人呢!“原来你没睡着!我想飞鸽传书或找人送信都不妥,且不说路上会不会被劫去,单说飞云对红筝的感情光凭只字片语他不会信,你不是就要去西域么?能不能亲自去见他一面?” “就算我去说怕是也没用,而我很讨厌这种事,情感和理智哪个占了上风岳大哥都一样会痛苦,万一他对红筝用情至深到无可自拔,许会反过来针对我。”俗话说清官难断家务事,感情的事更不容别人说三道四。 卫寒轻叹道:“是啊,虽然你骗的我好苦,但若有人说你不好,我可能会杀了那人!” 夏辰苦笑:“卫寒,我不想过多解释,你知道我的户籍上写的就是男!如果让你受了伤害,我很抱歉。” 卫寒一脸苦涩:“我自是恨你连我也隐瞒,但我若早知道,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来。”说罢他忍不住伸出双臂拥她入怀:“辰儿,你可对我动过一丝男女之情么?” 夏辰鼻子一阵了酸:“我不知道,但你去找别的女人我会不痛快,而如你般与我亲近的人只有你一个。” 卫寒轻笑道:“有你这句话我就满足了,我会等你把想做的事都做完。我随时可以陪你离开这里。” 夏辰忽然想起一件事:“卫寒,如果我真是男儿身,你会怎样?” “现在想来我自己真是很傻,我虽把你当成男人看,却是将你当成女子一样爱的,男也罢女也罢,我爱的人只是你啊辰儿。”他也不是没去过明玉楼,对那里的人他更是半点想法也没有。 夏辰扬起脸在他唇上亲了一下:“卫寒果然是卫寒,任何事都不会纠结太久。” “不会么?”他早就在纠结了!卫寒忍不住在她唇上轻轻一吻。从她咬自己的那一口,从见她女儿妆扮,从那次在船上……他心里一直期盼着,等待着!每每想到她是男孩子,他就像在美梦中醒来的人一样怅然若失,但却又不停地在回味着梦中的美好。 夏辰从来到这里第一次感到了一种归属感,这个怀抱这个人这些年都一直在这啊。他说随时可以为自己放下一切,可她真正担心的却是他放不下,豪言壮语谁都会说,真的做起来千扯万绊谈何容易! 有句话叫“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用心就一定可以做到,她信心满满地想着。 卫寒用下巴磨蹭着她的额头:“红筝的事再等等吧,毕竟她和飞云在一起这么久都没事,等我们有了证据再说。”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 “辰儿?不能不走吗?” “一切都准备好了啊,我可以晚走两天。” 卫寒叹了口气:“也好。”他有必要静静仔细想想以后要怎样对她才不会有麻烦。并且趁着这段时间把一些该解决人解决掉。 夏辰并不太想改变现在的生活,但她清楚自己的身份特殊,她现在所拥的一切前提是个弥天大谎,如果她恢复女儿身,在这个时代首先就会被人追究欺君之罪。 “卫寒,我这次出去亦会将所有的事安排好,以后就不再亲自远行了。等我回来会想想怎样摆脱现在的身份。” 卫寒摇摇头:“我不想勉强你改变什么。” “如果我不改变,你要怎么办?”难道他敢娶一个“男人”为妻? “可是你现在的一切得来不易啊。” 夏辰笑得很是灿烂:“钱财浮名只是想证明我自己可以做到,却不是我真正想要的,更不会成为我的羁绊。”她现在就是结束这些生意,她所拥用的钱也足够舒舒服服地过一辈子,何况她早有打算,所以酒楼完全可以交由陆奇管理,她只当个甩手掌柜便是。 就算没有卫寒,她也不可能一直这样下去,总有一天要改变的,现在只是提前一些罢了。穿越了时间空间的她若还执着于身外之物,那她就白穿越一回了。得到一份真挚的感情,快乐逍遥地活着才是她最想要的。 “卫公子。”紫婉等了半天不见卫寒出来,终于忍不住敲门问。 夏辰哼道:“你呀还是先想想怎么和你那堆红粉之交交代吧!” 卫寒耸耸肩:“有什么好交代的,我和她们从来都没什么。”他这几年来是没少去那种地方,可不管是男人女人,他都提不起兴致,偶尔想强行试试,可一想到夏辰的奚落,那一丝冲动的火也灭了,他一度还以为自己得了什么病呢。 把紫婉暂时安排在了这儿,又叫了王妈妈过来侍候,夏辰和卫寒一起骑马出了城。 “辰儿,很久没有一起出来走走了。” 夏辰抬眼望着那一片山峦:“为什么偏选这里?” “那次因为商无尘的事我跑到山上,你陪我在山中过了一夜你可记得?” “当然记得,而你的脾气这么多年都没改。” “对了辰儿,你怎离开春意坊又折返,是不放心我还是看出了什么问题?” “我回去之后左思右想都觉得不对劲,你的酒量我清楚,就算是醉了也不会睡得那么沉,并且那房中还有一丝残留的迷香味,而那伙计也没有追过来,守门的丫环被我推了一把竟没摔倒,也没做出任何反应,这些岂非都很不正常么?” “幸好你发现了这些。” 夏辰堵着气:“我当时真不想管你!如果我不回去,你也算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了啊。” “那我可是太冤枉了,我并不适合做风*流鬼啊。”说到这儿他深情地凝视着她:“弱水三千,你是我卫寒独取的那一瓢饮。” 遥山叠翠,远目澄清。秋日的天空总让人觉得更高更远。沿着曲折的山路走了约半个时辰,隐约听见水声潺潺,夏辰恍然道:“是我们那次夜宿的地方?” “嗯。” “想不到你还记得。”她也曾想过再看看那瀑布,却在这群山间辨识不出究竟在何处了。 卫寒淡笑道:“我一向很记路。”其实他也来了许多次才找到。 “这是?”转过一道弯,夏辰惊讶地发现离那水潭不远处竟有一竹篱小院,院中两间木屋,玲珑精致。 “我找人建的,早就想带你来看看了,忘了告诉你这水潭中的鱼真的很美味。”卫寒的语气说不出的温柔。 夏辰不敢想他是因为自己才在这里建了这样一橦木屋,但她却仿佛看到他一个人在此间的情形,空山寂寂,独守月明,这种孤独不是什么都敢品尝的,他一个人在这里时在想些什么?素来玩世不恭的他竟也有如此沉静的一面。 “卫寒,你经常来这里?一个人?” “是啊,差不多每月都要来两三次。”说罢他微微一笑:“你以为我真的很喜欢住在花街柳巷?” 夏辰语气带着些许不满:“你早该带我来这看看的,这实在是个好地方。” 日渐西斜,林风凉爽,夏辰将一双玉足泡在水潭中,一股清凉涌遍全身,说不出的舒适。卫寒抓了几条鱼在一旁搭了个架子烤着,香气渐渐弥漫开。 “卫寒,你有到那瀑布后边瞧过么?” “嗯,怎么?你也觉得那后边别有洞天?” 夏辰扭过头:“真的有?” 卫寒缓步走过来递了一条烤好的鱼给她,然后在一旁的石头上坐下:“这片山林中溪水瀑布不少,但像这条长年流水不断的却也不多。” “所答非所问。”夏辰吹了吹鱼上散发出来的热气咬了一口:“嗯,好吃,你的手艺不赖啊。” 卫寒轻笑着向那瀑布扬扬下巴:“我想说早就有人发现了那个山洞,并将附近的谁引到这儿,形成了一道瀑布门。” 夏辰随口道:“水帘洞啊!你进去看过吗?” “里面空间不很大,但却干燥通风,还有几样木石制成的家具,我怀疑有人曾隐居在此,也可能是为了避祸或逃避抓捕。” 夏辰笑笑:“不管怎么说这里都不失为一个避难的好地方,不过你这屋子建在这儿倒是容易暴露目标了。” 卫寒耸了下肩:“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所有人都会将注意力放在这屋子上,更不会想到还有另一个隐蔽的居所了。” 夏辰把鱼吃完站起身抹抹嘴:“我要进去看看。” 卫寒笑道:“你打算光着身子进去?还是打算变成落汤鸡?” 第一百六十二章 世道 卫寒将火熄灭来到她边:“在想什么?很开心的样子。” “嗯?我在想将来我们出去游山玩水,煮饭的差事就交给你吧。” “好啊。” 夏辰将头靠在他胸膛上听着他的心跳,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该回去了,我今天还有很多事要安排。” “不是说晚两天再走吗?” “是啊,但今日之事是早定下的。” 卫寒站起身:“我也得进宫一趟,走吧。” 接下来的两日稍有空闲卫寒便会跑来找她,简直成了跟屁虫一样。 这晚卫寒很晚才走,夏辰想着明日就要启程,心中第一次恋恋不舍。以往一想到可以去西域,可以看到许多新奇人和事她都恨不得天马上就亮,这一次却希望明天下一场大雨,这样又能多留一日了。 看着明朗的月色,她拿出风神斩,真希望这刀能像刀身上刻的文字说得那样可以呼风唤雨。 “辰儿,还没睡呢?”月娘走过来问。 “睡不着。” 月娘笑道:“辰儿,我瞧着你和卫公子这两天都变得有些不一样,有什么好事么?” “好事?”夏辰没太理解。 “是啊,你们两个有好长时间都别别扭扭的,这两天忽然像是……你们又不可能是两情相悦,自然是有好事才会这般开心罗?” 夏辰一怔,他们竟然表现得那么明显啊!“也没什么事,只是有些误会说开了。” 月娘点点头:“那就好,说真的我很久都没见你们像这两天样的笑了。” “月娘,我明天还要赶路,先休息了。”夏辰说罢冲月娘摇摇手回到房中,她真怕月娘再琢磨下去会发现什么,她曾对自己说过一个女人是否恋爱了一看便知,以后还真得小心些才是,不过那也是两三个月后的事。 隔天卫寒并没有来送她,这是他们事先说好的,道别的话不管怎样说,总会令人心中难过。 策马疾驰在路上,夏辰发现自己此时已归心似箭了。原本为了不引人注意她只选了一匹很普通的马,现在却有些后悔。 除了第一次找了一个商队,后来几次西域之行她都是一个人,这样速度会更快并且更不容易被匪盗盯上,尽管如此还是碰上过许多意想不到的危险。 越往北行秋意越浓。数村木落芦花碎,几树枫扬红叶坠。孤鸟去时苍渚阔,落霞明处远山低。 这日黄昏,急赶了七八日路程的夏辰来到刚入青州地界一个小村庄,本来她可以在县城过夜,但想着早去早回,并且她记得两年前曾在此处借宿过,于是加赶了一段路。 一入村庄,她的心便猛地一沉,原本就贫困不堪的村庄更加破落,寥寥三两声犬吠也显得有气无力、没精打采。 来到上次借宿的老夫妇门前,她敲了几下门却无人回应,轻轻一推门竟然开了。三间土坯茅屋已塌了大半边,剩下的一间也已严重倾斜,看上去随时都有倒塌的危险。 所幸的是屋中亮着一点微光,夏辰来到屋门前再次轻叩两下,便听屋中传来一阵咳嗽声,紧接着是一声怒骂:“你们这些吃人不吐骨头的,把我这条老命拿了去吧。” 夏辰略一迟疑:“老人家,我是过路的,前来借宿。” 过了片刻,一个面黄肌瘦约莫七八岁的孩童打开门,怯生生望着她:“你不是收租子的么?” 夏辰看他那张瘦得似乎只剩下一双眼睛的小脸心里一酸,从随身的包袱中取出一个馒头递给这孩子:“我是来探望张老伯的。” 孩童瞧着那两个馒头眼中闪过一丝近似垂涎的光芒,随即却垂下头去并把手背到身后:“我不要你饿死。”声音哽咽。 夏辰一怔:“我怎么会饿死呢?” 孩童抽抽嗒嗒地说:“我,我爹娘还有小妹都饿死了,娘死前还给了我半个,半个糠饼子。” 这时一名头发花白的老人拄着一根木头走出来,他瞧了夏辰片刻眼中露出一丝惊讶之色:“你……你是?” 夏辰点点头:“张老伯,我是夏辰啊。”没想到才一年多,张老伯竟像苍老了十岁,原本就极消瘦的身躯如今看着只剩皮包着骨。 “是,是夏公子!进屋。” 夏辰点点头迈进门槛,但觉一股霉臭扑鼻,她不由得一阵纳闷儿,秋高气爽,北方的秋天大多干燥,这屋中怎会有这么重的霉味儿呢? 当她看清土榻上一张卷起的破席子一头露出的花白头发顿时胃中一阵翻腾。 张老伯拿着一个破了口的碗舀了些水给他:“夏公子,你远道而来一定累了,先喝口水喘口气,等下我送你到老吴家住。” 夏辰哪里还喝得下这水。“张老伯,这家中怎会变成这样?” 张老伯坐到土榻边长叹一口气:“朝廷去年今年连加了两成赋税,加上原本的五成,种一年地半粒粮剩不下还要亏欠,地主又不停地加租子,百十口人的村子如今饿死快一半了。” 夏辰清楚这所谓的几成可不是看老百姓的收成来算的,基数是各地官员报上去的。一般来说三成的赋税不遇天灾老百姓能勉强不饿肚子,这七成税当真是要人命呢。而越是远离京城的地方官员越是肆无忌惮极尽所能地盘剥百姓,她这一路走来深有感触。 “张老伯,这孩子是?”她将手上的馒头放在桌上,又把包袱中剩的两个一起拿了出来。 张老伯递了一个馒头给那孩子:“吃吧,好歹死前还能吃顿好的。”说罢重重叹息一声:“他是邻居家的,一家人只剩下他一个,其他人都饿死了。” 夏辰愕然:“张老伯,你们现在靠什么维持生活?” 张老伯瞥了那孩子一眼:“草根树皮都吃光了,眼看就要入冬,我们怕是都熬不过这个年去。” 夏辰摸出一锭十两银子和几块碎银递给张老伯:“这些您老先拿着应应急。” 张老伯连声推辞:“使不得,这可使不得。” “收下吧。” 张老伯含泪跪了下来:“夏公子,你就是给我再多银子也没用啊,家家都没粮吃。官衙又不许任何人离村,逼债的天天上门,他们哪里是收租,分明就是抢。” 夏辰惊讶地道:“不许离村?粉饰太平么!” “自然是了。” 夏辰瞧那孩子因为吃得太急噎得泪流满面,却还在不停地往嘴里塞馒头,压抑了多时的怒火自心底升腾而起,这什么世道?这些人辛苦一辈子却连一顿饱饭吃不上,甚至被活活饿死!而他们的血汗却养肥了一堆贪官恶吏。 “不好,怎地起风了!”张老伯说着一手拉起那孩童一手往门外推夏辰。 夏辰还没从愤怒中平静下来,人已被推至门外,就在这时屋子忽然塌了!她下意识地向后退了几步,等她想去救人时却已晚了。 第一百六十三章 盘查 破旧的房屋倒的十分彻底,何况一个是老人一个是孩子,被埋在下头断然活不成了。 明月无情,寒光照在破败的院中说不出的凄清,夏辰呆立在一堆黄土前,浑然不觉秋露深重! 风?哪有一丝风!刚刚那股狂风是从哪里来的?她的心被恐惧占满了,难道是自己害死了他们! 她用尽极大力气才使僵硬的手握住腰间的刀,一咬牙从刀鞘中拔出,刀刃在月光下泛着幽幽青光,说不出的邪气,一股旋风忽地在她身边刮起。 “吐!屋子竟然塌了,老不死的死了没……”一个醉汉踹开院门啐了一口骂骂咧咧走进来,看到夏辰时愣了一下,随即走上前问道:“你什么人呐?” 夏辰闻到他一身酒气皱了下眉头:“你又是什么人?” 醉汉一拍胸脯:“连我都不认识!我是朱财主家的护院,人送外号李一刀。”说着他上下打量了夏辰几眼:“你这刀和马都不错,拿来我少算张老汉半月利息。” 夏辰手腕一翻反手将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你这头虽不怎么样,拿来祭张老伯倒也能令他高兴高兴!” 醉汉惊出一身冷汗,酒意也醒大了半:“少侠饶命,饶命啊,小人也是奉命办事。” “滚!”就算杀了他也没用,这种人到处都是。何况她看不过去又如何?她就算倾尽所有又能帮得了几个人! 醉汉连滚带爬地向外跑去,踏出门口恶狠狠地喊了句:“有种你别走,给老子等着!” 夏辰顿时火冒三丈,刚想去抓他回来绑在这儿全当给张老伯守灵,忽听土堆处传来一声细微的呻*吟。 她立刻循声而去,发现那孩童趴在地上,下半身被碎土块和屋顶的茅草埋住。夏辰心中阵惊喜,想是张老伯最后关头将这孩童甩了出来。 她连忙拿开他身上的茅草土块:“你还好吗?” “脚,我的脚好疼。” 夏辰这才发现他的左脚压在一根梁木下,她小心翼翼地抬走梁木:“试试能动吗?” “疼,不能动。”孩童吸着鼻子。 “我扶你,忍着点啊。”夏辰搀起他瘦小的身子,把他扶到一处木墩处坐下,然后蹲下身:“让我看看你的脚。” 就在这时,院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夏辰抬眼一看,不远处一片火光自在向这移动,想那醉汉果真叫人来了。她自然不怕他们,更想好好教训他们一顿出气,但这孩童的伤势要紧,如果伤了骨头不马上医治许会落下残疾。 想到这儿她一把抱起那孩童翻身跃上马,忍不住最后向那土堆瞥了一眼,心中暗道:“张老伯,你们夫妇生前的家成为死后的坟墓总好过曝尸荒野,愿安息。” 策马离开这村庄一路向北,穿过一片荒郊野地发现那些追她的人已回去,夏辰勒停马抱着那孩童来到一处土坡上。 她点燃火折子查看孩童的脚伤,幸好只脚踝处轻微骨折和一点皮外伤,感觉他疼得厉害却又忍着不敢吭声,夏辰一边替他敷药包扎一边和他说话想分散他的注意力。 “你叫什么?几岁了?” “寇重阳,八岁了。” 夏辰微微一笑:“你是重阳节生的?以后我就叫你小重阳好了。”比起什么郎啊、斤啊的,这重阳已经算好听了。 小重阳用力一点头:“嗯。”接着他支吾着问:“哥哥,我,我会死吗?” 夏辰摸了下他的小脸:“当然不会死,是不是脚还很疼?” 小重阳连忙摇头:“不,不疼了。”然后抬起脸:“哥哥能不能教我武功?” 夏辰叹道:“为什么想学武功?”她现在空有一身武功顶多也只能保护保护自己,常常因为会武还惹上许多不必要的麻烦,可怜这天下没有不世出的奇才能扭转乾坤。 小重阳歪着头:“会了武功就不会被恶人欺负,我爹要不是被他们打伤也不会死。” 夏辰站起身仰望苍穹:“强中自有强中手,武者死于刀剑!并不是练了武功就能确保自己和家人的安全啊。” 小重阳一脸茫然:“那怎么才能保护自己和……家人。” 夏辰转身摸摸他的头:“如果有一天真的天下太平,百姓都安居乐业了,才真的不会再有那么多人饿死,那么多人流离失所。” 小重阳还是不懂:“哥哥,现在不是不打仗了么?不是天下太平么?为什么?” 夏辰叹道:“朝廷无能、奸臣当道,民声民苦无法达于圣耳。”何况皇上根本只顾享乐不愿管老百姓死活,但她不想说得太明白,总要给这孩子心里留些希望。 小重阳一抿嘴:“将来我一定要告诉皇上我爹娘是怎么死了,一定要杀光所有奸臣。” “有志气。”夏辰根本没将他的话当真,但仍鼓励地拍拍他的肩头。 天色微明,夏辰带小重阳来到松庆县城,进城的人并不多,但守城的士兵却查得十分严格。 夏辰将通关文书递给一名士兵,那士兵看过后打量了她几眼,又瞥了眼小重阳:“文书上说你是走商的,你为何不跟着商队?还带了这么个小孩?” 夏辰心道头一次碰上这么啰嗦的人,她是不是一个人干他何事!心中虽这样想,但表面上却仍客气地道:“我往来西域多次早已轻车熟路,与商队一起走实在当误时间。至于这孩童,他主人家嫌他伤了脚干不了活所以便宜卖给了我,我略懂医术不出几日便可医好他这岂非划算?” 士兵道:“不愧是做生意的!不过你不知道咱们这有规定,不管是谁不得随意离开原籍么?他的卖身契在哪儿?拿给我看看。” 夏辰没想到这士兵竟然如此认真,而她事先并没有想到这些。略一思忖取出五两银子塞给那士兵:“契书让我不小心弄丢了,这孩子聪明伶俐我极是喜欢,行个方便吧。” 士兵把银子捏在手里咧嘴一笑,随即大吼喊一声:“这个人想私带罪民离境,把他们抓起来。” ------题外话------ 感谢karlking打赏和氏壁,粉红支持,感谢水星的蒙面超人打赏平安符,么么嗒。 第一百六十四章 没办法(和氏加更) 感谢karlking打赏和氏壁,么么嗒! ~~~~~~~~~~~~~~~ 夏辰看着十来个士兵立刻围了过来,咬牙切齿地冲那士兵低吼道:“你不怕我告诉别人你收了我的钱。” 士兵大笑两声:“这人想用银子贿赂我,罪加一等。” 夏辰不想和他们在这里动手,不然她真的可能成为通缉犯,且不说再难离开此地,将来也是后患无穷,想着自己有皇上亲赐的状元玉牌,等见了这里的管事官员再说不迟。 来到县衙那士兵并没有将他们带到堂上或牢房,而是直接带他们来到后院。 “在这等着!” 夏辰见他径自向堂屋走去,扭头看向小重阳:“别怕,不会有事的。” “嗯,我相信哥哥。”小重阳尽管怕得要死,但听夏辰如此说,扬起小脸咧嘴一笑。 夏辰闭目凝神侧耳聆听,那士兵和另一个男人的对话渐渐清晰起来。 “大人,那位安阳来的公子穿着打扮虽普通但相貌气质极为不凡,出手更是大方。听他自己说已走商西域多次,我想他一定出身富贾之家,身上定然还带着许多钱,兴许咱们还能从他家人身上拿一笔。” “算你聪明,事成后我会好好赏你。” “谢谢大人,谢谢大人。” “去看看,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知道,知道,我负责恐吓,大人再给留个活口。” 夏辰听到这儿气得直想笑,这士兵并非恪尽职守而是贪得无厌啊,他竟想在自己身上捞更多好处。看样子以后还真得注意点儿,财不外露果然有一定道理。而这位知县大人竟然要和这士兵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白脸干抢劫勒索的勾当,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蛇鼠一窝! 她正想着要怎么对付这两个人渣,看到和那士兵一起走过来,身穿青色官服的年轻男子当场愣住了! “见到知县大人还不跪下,想再加一条不敬之罪么!”士兵大喝道。 夏辰只凝视着那年轻官员:“你是松庆知县?你是青竹?” 青竹瞧着夏辰也有几分眼熟,但一时间却想不起在哪儿见过,狐疑地眯起眼:“你怎么认得我?你是何人?” 夏辰一脸不屑:“一心想出人头地光宗耀祖的青竹师兄竟变成了这样,寒窗数载竟造就出一只披着华服的豺狼!” 那士兵“刷拉”一声抽出刀来指着夏辰:“你好大的胆子,敢对知县大人这么说话!” 青竹冲那士兵使了个眼色令他退下,转回头惊讶地看着夏辰:“你是……辰儿?” 夏辰冷声道:“真不知该说你贵人多忘事,还是狗眼看人低了。” 那士兵又想发作,被青竹冷喝退下。而青竹此时的脸色也变得极为难看:“不知我做错了什么让辰儿你这般出言不逊,国有国法,你难道不是犯了罪才被人抓到这儿的么?” 夏辰嗤笑道:“国法?你眼里若有国法就不会伙同手下意图勒索敲诈我了。” 青竹闻言一脸骇然:“你!你怎会知道的?” 夏辰慢条斯理地解下绑在她手臂上的绳子,这种东西对她来说一点作用也没有,她随时可以从戒指中取出任何了把匕首割断它。 “你是什么时候当上这松庆知县的。”她把绳子往青竹脚前一丢。 青竹像是见了鬼似的,更被夏辰身上散发出来的那股气势震慑住,而潜意识中他仍把夏辰视作给了他前途的恩人,他不自觉地躬身道:“一年多,才当了一年多。” 夏辰替小重阳解开绳子后背过手:“一年多就让你如此作威作福,任意妄为了!再过几年,你岂非要去喝老百姓的血,吃老百姓的肉了!” 青竹双腿一阵打颤:“辰儿,我也是没办法,我不这么做就会丢了这官,我再也不想过穷日子,再也不想被人看不起!”说到最后他竟有些激动地喊了起来。 夏辰凤眸一眯:“我真后悔帮过你!当初敬你还是个有骨气的,现在却真地半分也瞧不起你,你连本都忘了活着又有什么用。”说着她身形一晃,手中一把匕首抵住青竹的咽喉。 “你,你想干什么!这不是我的错,不是我的错。”感觉匕首似已刺进了肉里,青竹双膝一软跪了下去:“辰儿,我错了,我改!” “哎哟,这是谁呀,好大的胆子,竟敢拿凶器指着县大人!”一个满面堆粉的肥女从打院外进来惊声喊道。 “大嫂,这没你的事,我,我死有余辜。”青竹忙道。 “来人呐……”肥女人坐在地上高呼。 夏辰斜了她一眼:“想让他活命就闭嘴!” 肥女人立刻捂住自己的嘴,随即跪起身:“公子手下留情啊,公子可是要钱么?” 夏辰凄凉地道:“钱?钱真是这世间最神奇的东西,能买吃买穿买官买爵,还能买心买命啊。” 青竹拜倒在地:“辰儿,我也是没有办法,我不是没想过为民请命,可我一个小小的芝麻官,自身都难保啊。” 肥女人惊讶地看着夏辰:“你,你就是那个辰儿?哎呀你这个这没良心的,你祖父生病可还是咱们替他请了大夫瞧的,逢年过节也是好吃好喝的送去,倒是听说你发达了之后六亲不认了。” 夏辰一怔,她这几年的确只探望过外祖父外祖母两回,每次也都匆匆路过,而每次给他们钱,他们都不肯收,只说一切都好。 “他们近来可好?”这一年多来大云国似变化极大,国库空虚,皇上却大兴土木建行宫,为了筹措给玄国的岁币,下面的官员连老百姓最后一滴血汗也要榨干了。 青竹道:“辰儿,能到屋里我们聊聊么?” 夏辰点了下头,随手抛了一锭银子给那肥妇人:“带这孩子去吃点好的,再买两身像样的衣服。” “是是是。”肥妇人连声道。 与青竹一谈夏辰更感到心灰意懒,大云国像是一个病入膏肓的老人,一般的药已经没有效用,可强力一点的药可能更快要了他的命,只能躺在床上苟延残喘。她忽然很想回去找卫寒,然后找个没人的地方去隐居,省得她看到这些人这些事愤然难受! “青竹师兄,就算你不能有所作为,至少也洁身自好些,怎和那些贪官恶吏一样鱼肉百姓呢。” 青竹苦笑道:“逢年过节少不了要孝敬上头,碰上哪个官员家有个婚丧嫁娶不表示一下也会给你小鞋穿,到时他们不定又立个什么名目来要钱,而我们这些小官哪有钱,还不是得向老百姓伸手么!”他顿了一顿:“其实我也不是没想过干脆辞官不做了,可有句话叫骑虎难下啊,再者我总还觉得自己能比别人强些。” “强?这种话你也说得出!” “我!我一般只会向有钱人下手。” 夏辰一挑眉毛:“你的意思是你还是劫富济贫的英雄了,为富不仁的固然有但那毕竟是少数,但拿我来说,那钱也是一点点辛苦赚的。” 青竹不好意思地笑了下:“我以后一定注意。对了辰儿,我进京赶考时太过匆忙,没有联你。我刚上任不久便听说上一届的武状元……是你吧?”本来他还没敢想,今日见到夏辰的武功恍然道。 夏辰点点头:“正是我。” “唉,辰儿你果然了不起啊!”青竹感慨道。 “对了青竹师兄,我路经其他州县时没听说不许百姓逃荒避难的政令,怎地这你这却不同?” 第一百六十五章 黄雾谷 青竹略一迟疑:“只有青州如此,我也问过岑大人,他说如今不管哪个州县对外地人都无暇照顾,离开自己的家乡土地还不如留下,最重要的是……”他压低声音:“各州县有有所谓的善堂、善人,但凡流民去后十之八九再无音信,岑大人怀疑有人把这些流民抓去做苦役,或是另有别的安排。” 夏辰猛然想起了几年前在黄沙河边的县城听说的姜善人,当时她还感到奇怪,就算有人救济街上也不会一个难民没有吧!虽听说姜善人替他们安排了营生去处,可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青竹师兄,听说岑大人病了,你最近去看过他吗?” 青竹有些惊讶:“病了?我没听说啊。不过话说回来,岑大人病就奇怪了,朝中有人故意刁难,下边的人也都各饱私囊,他是两边上火两边急啊。” 夏辰一时也没什么好主意,眼下的大环境如此,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最好维持现状,不然反而会引发出许多预想不到的事端。 “时候不早了,我还要赶路,等我从西域回来再来看你和岑大人。” “嗯,一路小心!听说玄国那边近来也有些动荡。” 夏辰将小重阳托付给了青竹,让青竹先将他送到自己的外祖父家,等自己从西域回来自会去接他,到时一定会在这边多住些时日陪陪外祖父、祖母。 对于赋税之事她和青竹都无能为力,青竹送她到门外:“辰儿你放心,我会尽可以约束手下的人,让他们不要逼人太甚。” 夏辰不想再讨论这事,从袖中取出一封书信:“替我交给外祖父,里面有五百两银票。”经过这次她也多少得到些警示,卿本无罪,怀壁其罪。这些钱也够他们用一阵子的,如果再多反可能会害了他们。 “你放心,我一定亲自送去。” 渐行渐西,夏辰接下来的几日几乎是风餐露宿,她有意的避开了那些村庄县城,只图眼不见为净。 出了关她发现玄国的情况也并没好太多,据说那些贵族们大肆圈地建牧场猎场,老百姓特别是那些本为大云国的百姓更是水深火热。而玄国买卖奴隶成风,这些奴隶往往连牛马也不如。 向北走了两日,折向西走了三日夏辰来到玄国西关临洮,出了这座城有一片草肥水美的草原,但这城中的风已有大漠的凌厉狂暴之气。 此城有重兵把守,随处可见身着带着护心镜皮甲或链甲的兵将,偶尔还能碰到西域的商人和中原的商队,这些人彼此相处融洽,看不到任何排斥和仇视。 夏辰暗暗冷笑,看样子为了利益许多人都能放下成见,说白了寻常百姓哪有什么问鼎天下的念头,都想安安稳稳地过日子罢了。 找了一家客栈要了间房,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小睡了一会儿来到街上买补给品,出关之后四五天的路程几乎没有人烟,必须准备充足的食物,尤其是水。 傍晚她回到客栈房间,从戒指中取出两套衣裳几锭银子连同一天的食物和水包在包袱中。她一向尽可能避免在外边使用戒指,并且不带些东西就出关也容易引起人注意。 收拾好一切,她带上一个遮风的斗笠来到楼下,找了个角落的位置点了两样小菜一碗米饭。一边吃一边听着别桌的客人靠谈论阔,她可以借此了解一下最近这边是否有什么大事发生。 忽听一士兵打扮的人低声说道:“葛王昨天自京都回来了。” 另一士兵道:“我听说了,不过葛王不是奉旨回京完婚么?怎地这么快就回来了?” 又一士兵道:“嘿嘿,这你们就不知道了。”他将声音压得更低:“说是准王妃生病了婚期延后,实际上黑将军的女儿又逃婚了。” “真的?” “当然是真的,别忘了我是替黑将军喂马的!” “早听说这位黑小姐在订婚前就逃过两次,看样子她是不想嫁给葛王为妃啊。” “真搞不清这女人是怎么想的,咱们玄国还有哪位王爷比得上葛王么!” “话可不能这么说,统帅去世后葛王就被调派到边关镇守,说好听些葛王是将才,可明摆着就是排挤,现在皇上身边的红人是海崚王!” “反正和咱们没啥关系,难得出来一次,喝酒喝酒。” 夏辰一字不漏地将这几人的窃窃私语听在耳中,她不由得想贺兰雍,听说他的父亲也就是前玄军统帅贺兰宗辅死后,他们这一支昔日的辉煌也渐渐不在,而葛王的母亲本是大夏国一名郡主,如今大夏国已被灭,再没有人会拿她当回事,甚至更加瞧不起。 她还听说这位统帅夫人兼王爷之母早已搬出帅王府出家为尼,是真是假她也不得而知,毕竟在许多人看来她已是个无足轻重的人。 “兄弟,你知不知道黑小姐长得什么样?听说上次找到她行踪的人得了不少赏银呢。” “我上哪儿知道去!不过我听说她长得美如天山上的仙女,只是脾气却像匹烈马。” “哈哈,我就喜欢烈性子的女人,到了床上才够劲儿!几年前打北燕关的时候我碰上一个……” 接下来的话夏辰实在听不下去,转身上楼回到自己的房间。在这里二层建筑并不多,推开窗可以看到很远。长空万里,城墙巍巍。落霞孤鹜长空坠,依稀黯淡野云飞。嘹嘹呖呖声宵碎。 日头才刚刚升起,风中便已夹杂着一丝燥热,昨日萧疏悲凉的晚景恍如一梦。夏辰清楚草原大漠中一天的温差很大,午穿单晚穿棉一点也不夸张。 再次清点好路上所需,她退了房骑马向城关走去。城门才刚开,但出入此关的人并不多,没等多一会儿便轮到了她。 守关的士兵看了她的通关文书后,抬眼道:“帽子摘了。” 夏辰不是头一次出关,每次都是看过文书便放行,心下奇怪这回怎么还都添规矩了。而这时代并没有核对照片的说法,她好奇地问:“我的文书有什么问题么?” 士兵不耐烦地道:“没问题,只是上头刚下了新令,我核实一下年龄。” 夏辰摘下帽子抬起脸看着这士兵:“好了么?”看着对方两眼发直地盯着自己,她真心想问看够了没有! “呃,好了好了。”士兵这才回过神儿将文书交给她。还不忘叮嘱:“你这么年轻便独自出关,一路上可得多小心呐。” “多谢。”夏辰说罢上马往城外走去。不用他说她也知道要小心,可他这一说却让她心里觉得那么像在诅咒自己呢! 那士兵目送夏辰离开,转身早马急匆匆地返回城中。 挥去心中那丝不安,夏辰开始加快速度赶路。放眼处尽是苍黄透绿的原野,这景色浩瀚壮阔丝毫不输于大海,还多了几分狂野苍凉。 夕照沉西,夜幕像一张铺盖地的黑毯迅速将这茫茫旷野笼罩。夏辰找到一处背风坡,准备在此过夜。 一钩寒月清冷,寒鸦数点栖迟。时而几声狼嚎自远方传来,对此并不陌生的夏辰仍觉得血液仿佛要结成了冰。赶了一整天的路到底是乏了,她用毯子裹紧身体沉沉睡去。 又过了一日已不是再草原,而是戈壁沙漠。白昼炎炎如火,夜晚沙寒如霜。喝了点水吃了几块酥点肉干,夏辰围着毯子抬头看着银河星空,也许她对西域之行乐此不疲,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这里有足可以令人忘却自身一切的浩渺星海。 天色刚刚发白她又开始赶路,眼看就要到黄雾谷,她必须提高警惕。 黄雾谷因常年刮大风,风卷尘沙漫天飞扬,远望去像是一片片黄雾而得名。风啸如鬼哭,谷两侧万仞高的崖壁只留一线天,道路曲折令人总觉得前边就是死路。而看似绝没可能藏身的地方往往危机重重,每一个转角每一处嶙峋的山石后都可能有匪盗。 这里是三不管地带,对于商队商人来说黄雾谷更如同死亡之谷,顺利通过这儿等于说行程完成了大半。 夏辰在一处转弯处停下马,她敏锐地感觉到风中隐匿着一丝杀机。 “出来吧!” 随着她一声冷喝,前方、崖上掠下来五条人影将她半围在路中。 “这都被你发现了,想你一个人敢走此路也是有些本事!” 夏辰自腰间抽出刀指向面前说话的面蒙青纱身着黑色劲装的女子:“你是黑蝎?” “想不到你竟然知道我。” “能碰上大名定定的黑蝎,实在荣幸。”夏辰淡淡地道。 黑蝎眉头微微一挑:“听你的声音很年轻并还有这般胆色,死了实在可惜,交出钱物我放你走。” 夏辰把肩上的包袱扔了过去:“拿去吧。”她不想与这黑蝎纠缠,据闻她身上至少有三十种淬了毒的暗器,并且她还有两名同党,一个叫赤蝙蝠,另一个叫饿狼,这两人怕是比黑蝎更难对付。 黑蝎打开包袱看了一眼:“就这么点银子!你不辞辛苦地跑一趟,不会是来看风景的吧?痛快把身上的银子都交出来,别等我自己动手搜哦。” 夏辰耸了下肩:“我此行只想联系几名客商,并不准备进货,不然我也会带些货跟商队走了不是么?” 黑蝎仍旧不信:“出一趟关千难万险,你怎么可能不借机赚一笔,难道你不是商人?说!你到底是干什么的,有什么目的?” “我就算有目的,一个人又能有什么作为?如果你觉得我的实话很接受,你可以当我是个逃犯或者脑子有点问题的探险者。”夏辰心中暗暗叫苦,这女人没那么容易放自己过去。 黑蝎听罢咯咯地笑了起来:“你说话还挺有意思的,我接受你是个逃犯的理由,而我可以为你提供一个有吃有喝的避难所,你跟我走吧。”说着她缓缓走向夏辰。 “多谢美意,我一向讨厌规矩,也比较喜欢一个人自在地到处闲逛。” 黑蝎目光一凛,手一扬三点寒芒射身夏辰面门! 夏辰早有防备,旋身躲过,接着便觉一道疾风扫向自己头顶,她一矮身躲过才发现黑蝎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条乌黑的鞭子。 “你若真把所有财物交给了我,就必然会跟我回去,你应该知道不管往前走还是回头都得五六日才有人烟,你没水没粮必死无疑!”黑蝎把玩着手中的鞭子缓缓地道,就好似刚才攻击夏辰的人根本就不是她。 夏辰道:“虽无人烟却有野兔飞鸟,我自认还能抓个几只。” 黑蝎秀眸一挑:“你好像很有经验啊,并且你还知道我,你绝不是头一回出关了,你所谓联系客商分明就是在说谎。”说罢她手中的鞭子灵蛇般卷向夏辰:“难道你就是……让我看看你的脸!” 夏辰闻言忽然想起上一次她杀了一个人,那人死前曾言除非她不再走这条路,不然让她死无葬身之地,当时她并没太把他的话放心上,此时却警觉起来。 与黑蝎缠斗了几个回合,她只是以招式应对,并没引动风势,她确信若伤了这黑蝎会麻烦不断。 黑蝎一直没办法占上风心中一阵恼怒,右手舞着鞭子,左手同时发出几枚暗器。 夏辰见状不敢硬接,脚尖一点飞身掠起丈许:“在下区区一逃犯,你不能行个方便么?” 黑蝎冷哼道:“你这种身手一人已足可掀起不小的浪头了,我岂能轻易放过你,再说我还没搜你的身,看看你是不是我们要找的人之一呢!” 夏辰在距她两丈开外处落下身:“难道让我当着这么多把衣服脱了给你?” “少贫嘴!看招。”黑蝎展开身形挥动着鞭子再次攻来。 夏辰看着那重重鞭影心道这女人的武功竟如此之高。而她正在判断哪道是虚哪道是实之时,却见黑蝎的眸子微微一弯。夏辰心下一惊暗道不妙,与此同时她已看到一片黑雾向自己笼来。 她忙屏住呼吸,身形却因此慢了半拍,黑蝎的鞭梢已至,挡过她的头顶将帽子扫落,与此同时反手一掌打在夏辰胸口。 夏辰但觉胸中一阵气血翻腾,眼前一黑,她也顾不得那毒雾还未消散,猛吸一口气,挥刀使出一记风声雷动…… 黑蝎看到夏辰的脸一阵错愕,更没料到夏辰中了毒又挨了一击还能反攻。她骇然地发现这次攻击比之前威力强大不知多少倍,而她绝对无法全身而退。她急速挥舞着鞭子去挡,但那无数道不知从何而来的刃气又如何挡得住,她顿感身体像是被一道道利刃划过、穿透…… “噗!”黑蝎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身体像是断了线的风筝般飞了出去,随即重重地摔在地上。她挣扎了一下盯着夏辰苍白却俊美绝伦的脸孔:“果真……是你!”说罢昏死过去。 第一百六十六章 陷阱 黑蝎的几名手下刚刚只见到一片青色尘雾,接着便看到黑护法从尘雾中飞出像破布袋一样倒在了地上,浑身是血!四人互相使了个眼色想上前去扶黑蝎,但见夏辰手持着刀发丝飘动如魔魅般从渐消的尘雾中走出来,扭过头拔腿便跑。教规固然可怕,但这不知是神还是鬼的少年却更可怕。 夏辰探了下黑蝎的鼻息竟然已断,想不到自己情急之下的一击竟要了她的命!她本该将那几人杀人灭口,但她终究还是放他们走了。她已受了伤,再动内力必然加重伤势,天知道他们是不是还有别的同伙藏匿附近。 调息片刻拾起地上的包袱,并将黑蝎的鞭子和腰间挂着的锦袋子收入戒指中,翻身上马掉转头准备先折回。不管怎么样再往谷中走都是不明智的,就算不去西域也不能眼见危险还往前闯。 刚走没多远,便听到一声尖锐刺耳的啸声自前方不远处传来,紧接着数道似笑似哭的尖啸回荡在谷中,这山谷骤然变得诡谲可怖起来。 夏辰被这声音刺得一阵心烦意乱,而跨下的马竟不听驾驭地狂暴起来,不管她如何呵斥都控制不了。 啸声越来越响、越来越近,就像一道道利箭疾射而来。夏辰跃下马背警惕地盯着四周,忽觉头上道道黑影,她猛地抬头一看,空中数道人影穿着蝙蝠翼般的黑衣从高崖上盘旋着飞落下来,而他们的手中都有两支带链的铁爪钩,随时可以扣住挂在岩石的缝隙间和凸起处。 夏辰立刻使出一记风卷残云,数道风柱拔地而起卷向空中。几名黑衣人惨呼着被风抛起,有的被甩到崖壁上有的被直接抛起落下。 突然,一道尖锐又阴恻恻的声音骤然响起。“杰杰……好狠的手段啊!可怜那只小蝎子没得到消息,我们到底还是晚来了一步。” 夏辰顾不得细想这人所说的消息是什么意思,感觉声音竟是从自己背后传来,而她却丝毫没有感觉到,心下一惊猛地转身扬刀劈下。强有力的风刃在地上留下了一道沟痕,可哪有半点人影! 紧接着啸响又起,这一次还夹杂着数声狼嚎,夏辰手心渗出了冷汗,不仅是赤蝙蝠来了,连饿狼也来了。 “我在上边!”赤蝙蝠倒挂在崖壁上“杰杰”怪笑着道。瘦小如七八岁孩童的身材,配上一张鼠脸和一身红衣要多诡异有多诡异。 “我们等你很久了,不过总算没白等。啧,我的喉咙又痒了,他的血一定很美味。” “我要吃他的肉!”崖壁某阴暗处传来一声沙哑低沉闷却又似因兴奋而颤抖的声音。 夏辰循声看去,一个披头散发身着与他身边岩石几乎同色的破烂青衣的怪人趴在一块石头上躬起背,透过蓬乱如稻草的发丝缝隙,一双泛黄的微凸的眼珠闪动着凶残嗜血的光芒,果真像是一只随时会扑向猎物的豺狼。 “他是我的!”赤蝙蝠尖啸一声,身体如鹰般俯冲下来。 夏辰下意识地退开两步心念一闪,这人在作死么?他这般下来难道不会像根萝卜似的扎进地里? 就在离地面不过半尺远,赤蝙蝠的身体竟像鱼一样弹了起来,紧接着一只飞爪向夏辰爆射而来。 夏辰挥刀挡开,这才发现红蝙蝠的身后挂着一条牛筋绳索,尽管如此他这一手也着实了得,首先他要判断准距离,再者他得有办法化解掉巨大的拉力。 饿狼则像灵猴一样从崖壁上迅速爬了下来,他的手指如狼爪一样尖,像铁钩一样硬。 夏辰不敢再有任何杂念,连挥数招分别攻向二人,一时间谷中风沙弥漫,蔽日遮天。 这风沙虽不会眯到夏辰自己的眼睛,但多多少少会影响她的视线,当风沙微微消落,她发现赤蝙蝠和饿狼两人竟又消失了踪影。 此时已不容她有半点失误,她手握着刀蓄势待发,凝视屏气透过空气的波动去感觉他们的位置,但这两人似乎都练过一种极特别的武功,可以将身形气息隐藏得很好。 突然,数道破风之声在她周围、头上响起,她心中一阵讶异,这些人难道因为沙尘的关系都失了准头? 叮、当、噗,一阵响声后,夏辰终于明白过来,他们竟是用铁索罗织了一张铁网,想将她困在当中。 她立刻挥刀去斩铁索,但这些铁索毕竟不是放在砧板上,很难使上力道,斩断两根却又多了三根,铁网越来越密集,她的心也越来越沉。 “呃!”肩头猛地传来一阵刺痛,她侧头一看,一道铁爪已钩入她肩头的肉里,她猛地转回头便见赤蝙蝠正冲她咧着嘴笑,露出一排白森森的尖牙。 夏辰反手用刀去斩铁爪上的锁链,只听一声刺耳的声响,那锁链上只留下一个缺口却没有断,这一举动也令她肩头留下了四道深深的血痕,她不得倒抽一口凉气。 “哎哟,你弄坏了我的宝贝!”赤蝙蝠怪叫一声,另一只手抛出数枚细小的爪钩样的暗器。 夏辰强忍着疼痛挥落那些爪钩,忽觉一阵疾风自头顶压来,她抬头一看饿狼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根狼牙棒,从带起的风判断这一击起码有千斤之力。 夏辰不敢硬挡,身体向旁边狭小的空隙一缩,同时竖起刀穿过铁链的缝隙,手腕一翻准备去削饿狼的手。 狼牙棒在即将接触到铁网时,饿狼的招式竟突然变了,从砸变成了横扫。 “叮”地一声,夏辰只觉虎口一痛麻,风神斩脱手而出,掉在铁网上弹了弹落在地上。 夏辰忽然觉得这是个陷阱,是他们专门儿用来对自己的!眼看着铁网又加了几重,她已无心再抵抗。闭上眼的一瞬她脑中浮现出许多人,不过她立刻将卫寒以外的全部忽略,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她希望再回想一次和他在一起时那份甜蜜。 铁网收紧了,夏辰被数道铁链绑了个结实,等了片刻他们并没有再向她出手,她平静地看着这两个怪物般的人:“为什不杀我?” 赤蝙蝠尖声道:“你以为我不想给小蝎子他们报仇么?” 饿狼一龇牙无声地笑道:“别急,你会生不如死!” 不等夏辰多问,赤蝙蝠一掌劈在她脑后。 夏辰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石床上,她的手脚连头都被铁链锁在石床的柱上,而这若大的石牢般的房间摆设只有这一张床而已。 她挣扎了一下,发现连侧身都不能,同时她也注意到受了伤的肩头不疼了,她垂眼向身上一瞥,衣服竟也被换过。而当发现自己手上的戒指已被摘去,她绝望地叹了口气。虽然别人打不开那戒指,但她也没丝毫办法令自己脱身了。 “睡醒了?”一道冷淡却偏又十分动人的声音传来。 夏辰扭头一看,一名浑身上下都包裹在一片白色中,只露出一双秋水般美眸的女子向她走来。这女子走起路竟然半点声响也没有,好似幽灵一般。 “你是谁?”夏辰心知她不会回答,但除此一问也不知还能说些什么。 “听过残月宫么?我是宫主影残月。”白衣女子附身看着她淡淡答道。 夏辰没想到她竟如此干脆地回答了。“你别和我说这些,我想我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你只要告诉我为什么把我抓到这来儿。” “你杀了黑护法,还有蛇灵卫。” 夏辰皱了下眉头:“原来那人是蛇灵卫。”她前一次来西域时遇上过一个浑身缠着毒蛇的人,那人实在比黑蝎要厉害得多,若非她对毒有一定免疫力,怕是那一次就死在他手上了。“我不杀他们,他们就要杀我。”她的语气很平静,因为她只是道出一个事实,并不想辩解。 影残月点了下头:“我知道。” 夏辰道:“你要杀了我替他们报仇?” “不!如果只是杀了你也不必如此麻烦。” “那你想怎样?” “原本我只是想杀你,但现在不了。”影残月说着从袖中拿出两张卷轴抖开,竟是两幅画像,夏辰认得出其中一个是自己,而张似乎也是自己,不过却是女子妆扮,额上也没有红痣,这么明显的特征没有画上去,显然这画中女子不是自己。 “你什么意思?” 影残月道:“你也看出这两人很像吧?实再有趣极了,没想到你竟是女儿身,那就更好办了。” 夏辰倒抽一口凉气,想来这些人已搜过自己的身了。“你该不会让我冒充她吧?” 影残月只答了她两个字:“聪明。” 夏辰嗤笑道:“虽然我和她长得很像,但我根本不认识她如何扮得了?再说只要有机会我就会逃出去!” 影残月十分自信地道:“你不会!”说罢从指上取下一枚戒指,戒指上的红宝石竟暗藏着一枚绿豆大小的药丸。 夏辰立刻抿紧嘴扭过头去,她心知这绝不什么好东西,不是定期要服解药的毒,就是控制人心神的毒盅。 影残月竟出人意料的轻笑一声,伸手捏住她的鼻子:“不张嘴会憋死的!” 夏辰真想咬她一口,可脖子被锁着,能活动的范围很小,知道再抵抗下去也只徒劳,她迅速说了句:“你应该知道我不怕毒!” 影残月松开手:“我当然知道,但这颗毒药却是不同,你听说过幽冥蛊么?” 夏辰惊愕至极:“你!商无尘的毒是你下的?” 影响残月没有正面回答:“你放心,这里除了幽冥蛊,还有另外三种奇盅和数十味奇药,不会伤了你的容貌和身子,而就算你是神仙再世也没用,何况你服下之后连自己是谁都会忘记,又怎会记得自己中毒之事呢!” 夏辰浑身一寒:“你要我假扮的人是谁,为什么假扮她。” 影残月道:“告诉你也无妨,她叫黑玉辰,有趣吧?名字都和你和差不多。” “我没觉得有趣。”夏辰瞪视着她。 影残月继续道:“她是大玄国一位贵族将军的女儿,未来的葛王妃。” “什么!你该不会让我嫁给葛王吧?”夏辰惊呼一声。尽管她时常还会想起贺兰雍,并还记挂着戒指的事,但也仅此而已,事隔多年她已有自己的生活和打算,何况还有卫寒。 “嫁给葛王有什么不好?多少女人求之不得呢!” “要嫁你去,我死也不会答应。”一想到与卫寒的约定,她的心仿佛要裂成两半。 “哼!由不得你!”影残月道。 夏辰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为什么?真正的黑玉辰又在哪里?”葛王现在的境况并不好,这女人要搞什么权谋也不该选他吧?她又为什么不直接去找那个正牌货? “真正的黑玉辰怕是被人藏起来了。至于我为什么要你去顶替她可就是秘密了,虽然你吃过药后会失忆,我也不能告诉你。” “不!唔!”夏辰刚一张嘴,药丸便飞入了口中,接着影残月点了她两处穴道,她只好任药在口中化开和着泪咽了下去! 她在意识消失前心中一直念着:“卫寒,我不会忘记你,你要等我……” 影残月见她昏睡去,眼中浮现出兴奋的光芒。“竟然能撑这么久!果然不一般。好好睡吧,等你睡醒了……哈哈!想不到竟阴差阳错地找到这么一个足可以乱国兴邦的替身,真是天助我也!哈哈哈哈!” 一阵大笑后影残月又忍不住瞧了夏辰一眼,刚刚已用她的头发和血占卜过,卦象显示她有乱天下定乾坤之能,对于自己来说,乾坤何定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乱!并且还能借她重新洗一次牌掌握主动权,自己可不能替别人作了嫁衣裳。 哼哼!要报仇还得靠自己,葛王必须得死,但却不能死得太快太容易!她要看着玄国两分甚至是三分、四分天下,看着他们互相斗互相残杀。 “宫主,商公子来了。”一名侍女在门口道。 影残月沉思片刻:“嗯……给我看好她!” ------题外话------ 感谢千羽千语打赏香囊,感谢黎家大少爷、水星的蒙面超人、萱禹打赏平安符,么么。 第一百六十七章 伤自尊 夏辰感觉自己的头疼得快要裂开了一般,无数的记忆画面浮现在脑海一片纷乱,接着那些片段渐渐消失,变成一片空白。 醒来时她发现自己在马车上,她怔怔地望着眼前美得像不食人间烟火的男子,一身黑衣的他仍让人觉得不沾半点尘埃。“你是谁?我是在做梦?还是在拍电视剧?” 商无尘眼中闪过一片茫然,还带着一丝怜惜愧疚:“你不记得我了?头还疼吗?”他怎么也没想到残月宫主找到的人不是黑玉辰而是夏辰,他早知她二人相貌极像,但怎么也没想到夏辰会在这时去西域,还落在了影残月手上,更令他不知该哭该笑、该气该恼的是夏辰竟是女儿身。 得知影残月的计划后,他也只能选择顺其自然,毕竟事关大夏复国和他哥哥的仇恨,也关乎贺兰雍的安危,他怎么都不愿见到贺兰雍出事。而不幸中的万幸夏辰只是失忆,并无性命之忧。 夏辰忽然对他产生一股莫名的熟悉感:“头,不疼了!我们认识?” “你之前骑马不小心从马上跌下,摔到了头,大夫说你可能会失忆,看来是真的。” “骑马?摔坏了头?还失忆?你开玩笑呢吧?拿这么老套的话骗我。”说着她四下扫视着:“摄像机藏哪了?” 商无尘一把抓住她的手:“辰儿,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啊!” 夏辰甩开他的手:“你能不能不这么肉麻,还辰儿!恶心不啊,叫我……我……”她竟忽然想不起自己的名字了。 “黑玉辰!”商无尘道。 “这是我的名字?怎么我姓黑吗?好奇怪啊!” “是啊,所以我还是叫你辰儿吧。”商无尘微微一笑,犹如朗月入怀。 “又一个少女杀手啊!不过我从来不看偶像剧。你叫什么?大陆的还是香港的?要么是台湾的?” “我叫商无尘,我哪里的人也不是。”她这是在说些什么啊!他怎么听不懂? 夏辰心道他总不会是“海龟”那一类的吧?但眼下还是弄情自己的状况重要。“哦,商无尘是吧?我们这是要去哪儿?你告诉我我是不是被哪个恶搞节目整了?只要你告诉我,我请你吃大餐。”说着她还不忘冲他眨巴眨巴眼睛。 商无尘彻底凌乱了,他设想过无数她醒来时会出现的状况、问自己的问题,可他竟有些难以招架更答不上来。 夏辰脑海中忽然浮现出自己落水的画面,她再次向窗外看了一眼:“天呐,我不是穿越了吧。”然后她回头看向这黑衣美男:“你有镜子没有?” “我……没有!”商无尘说罢伸手点了她的睡穴,看着臂弯中平静美好的容颜松了口气,呐呐自语道:“无意,你莫要怪我,不管怎样我总算把你想要找的人送到你身边了,你自求多福吧。”接着他贼笑了下:“我们真是一对笨蛋,怎么就没想过她是……嘿嘿!” 夏辰怔怔地望着眼前那两支红烛,和墙上硕大的“喜”字再也无法装傻了。这几天她总算弄清楚一件事,自己穿越到古代了,而且穿得并不太成功,自己保留的现代那边的记忆好像和这身体主人残留记忆搞乱套了!并且还像酸咸碰到一起会中合般抵消了不少。 更为糟糕透顶的是,她还没来得及搞清状况便被稀里糊涂地送上了花轿,然后又稀里糊涂地被人按着头拜了天地,最后又稀里糊涂地送到这儿来。 听说新郎官是位王爷,可他却并没有来接亲,她那个叫黑石的爹说,这是因为自己之前逃过婚惹怒了这位王爷,但皇上指定要他们立刻完婚,所以只能先将她送到王府,再慢慢向葛王赔罪。 人送给他还要赔罪,赔个毛线罪!不过逃婚啊!现代女子轻易都不会,更何况这时代。而但凡是个男人都会将之视为奇耻大辱吧,何况是个王爷!脑海里一下子冒出一堆变*态男虐女主角的镜头,她才不要代人受过呢。 转念一想逃绝对是下下策,万一再被抓住真地是必死无疑了,或许可以和他谈谈,他一个王爷一来不缺女人,二来对一个逃过婚的女人也不会有啥兴趣,谈成了自己最起码有吃有住了。 这个葛王听说年方弱冠、英武不凡,总之她那个爹可是把他夸得像神似的!别是骗自己的吧?零星的记忆里好像没有这个人…… “疼疼疼!”一去回想之前到底发生了些什么她就头痛欲裂,尤其是这几日脑海中浮现的画面和人名越来越多,越来越乱。 天快亮她才睡着,手里仍不放心地抓着一个烛台,随时准备着……她不想杀人,更不想谋杀亲夫,她只是准备先礼后兵罢了! “小,王妃奴婢帮你把霞帔换下来吧。”随嫁丫环雪梅捡起地上的凤冠道。 夏辰猛地翻身下了床,不待丫环走过来,已经把身上这什么破霞帔脱下来甩在地上:“拿去扔了。” “王妃,这可使不得啊。” “去把那个什么‘嗝’屁王爷给我叫来,我要问问他啥意思!”她原本设想的是那个什么王爷来洞房,然后自己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地把他赶出去,却没想对方竟放自己鸽子,这简直比跑来质问她还难以接受,她的自尊心顿感受伤。 “小姐,不不王妃,当着别人的面你可千万不能这么说啊。” “我就说!他既然心不甘情不愿娶我干嘛?我非找他问清楚不可。”有能耐抗婚啊,和自己耍什么威风装什么牛叉。 雪梅拉住她的衣袖跪了下来:“王妃,奴婢求你别再闹了,所有人都说葛王现在已不同往昔,冷酷得吓人,你就认命吧啊?” “认命?”夏辰眼梢一挑:“我什么都能认,就是不能认命。”要不是那黑老头子鼻涕一把泪一把,要不是她还没搞清东南西北她连这花轿都不会上就跑了,当然她也有点好奇这里结婚是啥样的?那个王爷又是何方神圣。 “王妃,你就当心疼奴婢吧,你要是再出点子事儿,奴婢只能以死谢罪了。” “不来更好,有种永远别来!”夏辰吼完这一句顿觉自己高大尚了。瞧了眼这不过十五六的小丫环:“别动不动就又跪又哭的,起来替我梳头。”这么长的头发她实在梳不明白。 看着镜中神丰目朗的绝美容颜,她的思绪又混乱起来,自己不是穿越来的么?为什么这张脸竟如此熟悉? “呀!王妃,你怎么有根白头发呀?” “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这么多头发冒出一根白的来那也正常啊。”许是近来休息不好,许是最近有点营养不良,也可能是某个毛囊受损。 “我帮你拔下来吧?” “随便。” 吃过饭夏辰便带着雪梅四处闲逛,她发现这葛王府和她想象中的大不相同。屋榭楼台都算得上气派,却与华丽沾上边儿, 院中更除了一些草树,也再没有什么精致的布置摆设,也正因如此倒多了几分庄重威严。 王府的建筑格局十分中规中矩,简单来说就是多进式的四合院,她很快便摸清了规律。避开葛王起居办公的大院,沿着夹道一直往里走,每路过一个院子她都会好奇地向里瞥上几眼,但都没什么吸引她的地方。 快到夹道尽头有一个叫梅菊轩的院子,比起之前那些院落显得格格不入,其他院子虽然朴素,至少也是绿瓦朱墙的,这院子里几间屋子竟是灰瓦灰墙,院中种满了梅树松柏,回廊下摆着数盆名贵的菊花,此时花开正艳,冷香泌人。 为什么王府中会有这样一个如避世雅士居住的院子呢?这里住的又是什么人呢? “王妃,咱们还是回去吧。” “怕什么?我是王妃,是这里的女主人,再说那个‘嗝’王又没说这里不许来。” 挨个房间看了一圈儿,虽然每间都十分整洁干净,却半个人影也没见着。正准备离开回去睡一觉,忽然听雪梅道:“王妃,你瞧那柜上有个线筐。” 夏辰走过去拿下来一看,里面还有一条未绣完的手绢,虽然只绣了半朵菊花,却看得出绣工极为精湛,旁边还题有一行小字——离愁不管人漂泊,年年辜负黄花约。 “王妃,想这不是出自咱们玄国女子之手啊。” “为什么?” 雪梅掩唇轻笑:“就拿王妃你来说吧,骑马射箭不输男人,可女红却是一窍不通呀。” 夏辰白了她一眼:“那你觉着这是什么样的人绣的?” “不是大云国的就是大夏国的呗。” 这时一个婆子推门进来,惊讶地问:“两位姑娘是?” 雪梅一叉腰:“这位是葛王妃!” 婆子连忙施礼:“奴婢见过王妃,王妃万福。” 夏辰装模作样地“嗯”了一声:“我问你,这院子是何人住的?” “回王妃,这里是老王妃出家前起居在此。” 夏辰点了下头:“你是来打扫的吧?你忙吧。” 离开这梅菊轩一路往回走,雪梅见她眉头深锁关切地问:“王妃,又头疼了?” “没有,只是想起一些事。”看看辜负黄花约,她忽然觉得自己似乎忘记了一个很重要的约定,这个念头令她的心一阵阵的揪疼。 这晚直到深夜葛王也没有出现,夏辰从梦中惊醒,一种窒息感令她不得不下床活动活动,近日来她总是莫名地心悸,心中有一股强烈的思念,但脑海中却偏偏一片混沌。 推开窗仰望皓月星空,想着自己的生活像是忽然踏入一片迷雾,不由得自嘲轻叹:“明月几日有?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王妃这么晚不睡着在想谁呢?”一道略带促狭的声音自院中传来,接着一个人影便已到了窗前。 虽然此人背着月光,但夏辰仍看清他的相貌十分英俊,颀长挺拔的身影更令她感到一种压迫感。 “你是谁?” “贺兰雍,你的夫君。” 夏辰暗暗一惊,这就是葛王自己的丈夫!闻到他身上散发着酒气,着痕迹地向后退了两小步:“王爷深夜买醉,未免有些不合适吧?” 贺兰雍从窗口跳入房中,两手扣住她的肩头居高临下地凝视着她:“不合适?你几次三番逃婚合适?” “我……”夏辰一时无语,她能说那都不是自己干的么? 贺兰雍冷笑一声:“不管你心里想的是谁,你现在已经是我的王妃。”说着一手捏住她的下巴,吻上她的嘴唇。 夏辰挣扎了一下推开他,抬手一巴掌甩在他的脸上:“无耻!” 贺兰雍一双黑亮的眸子像是要喷出火来,咬牙切齿地道:“竟敢说自己的夫君无耻!莫忘了你已嫁给我,为妻者就该懂得取悦夫君。” 取悦?夏辰一听这词儿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她所想象的夫妻从来都是两情相悦、恩爱有佳的,只是她的确嫁了他,于情于理都该履行一点为妻的义务吧?才不!我又不是真的黑玉辰。 “你!你还知道我是你妻子啊,洞房花烛夜你跑哪去了?你想来就来想走便走,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 “你说什么地方?”贺兰雍一扯嘴角。 夏辰一怔:“这当然是,是我的房间,所以我有权让你进来,也有权让你出去!” “可笑!整个王府都是我的,你也是我的!你爹若是没教你要如何侍候我的话,我可以亲自教你!” 夏辰没等还嘴,惊愕发现贺兰雍不知怎么竟一下子到了她身前,她急忙往后退去,却一脚踩到了裙摆,整个人向后仰面跌去。 一只手环住了她一腰,她总算没摔个四仰八叉、屁股开花,不过她还没来得及道谢,整个人已被他横抱在怀里,接着被扔到了床上。 夏辰被摔得一阵轻咳,眼见着他整个人压向自己,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难道他想对自己用强?瞧他人模人样的竟如此小心眼又不讲理道理,而这和她之前所想象的碰面时会发生的情况差别怎么那么大呀。 ------题外话------ 感谢人一介、黎家大少爷粉红支持。么么~ 第一百六十八章 被拐 尽管迟了些,可这也算是洞房花烛夜啊。本该是柔情缱绻,你依我侬,这两人却上演了一出肉搏战,你来我往见招拆招。虽然没弄个满身是伤鼻青脸肿,但也差不多了。 天色微白,贺兰雍终于在夏辰体力严重下降的情况下占了上风,将她牢牢地压在了身上,不过他此时也累得不轻,加上酒意消褪,怒气也渐渐平息下来。 他将脸颊埋在她的颈窝间,一股异香令他一阵意乱情迷,心跳猛地加快了几倍,心底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强烈的渴望。 夏辰浑身香汗淋漓,本来就已累得气喘吁吁,身上压了个人令她感到呼吸更加困难,大脑一阵缺氧般的眩晕。忽然眉心处一阵阵暖流涌出并迅速扩展向四肢百骸,她感到浑身说不出的舒服,伸开双臂似乎就可以飘向云端,空气中尽是甜蜜的花香。 一切都那么自然地发生了,他吻她,她的身体缠上他的,一种神奇的吸引力让他们像是久别的情侣般渴望着彼此的拥吻、爱*抚,还带着一丝心酸,她的眼角滑下一滴泪,他吻去她的泪珠…… “不!”当感道浑身一凉,夏辰猛然清醒下意识的抬脚踹在了贺兰雍的胸膛上。 贺兰雍怎么也没想到这种关键时刻她竟会攻击自己,结结实实地挨了一记,他捂住胸口轻咳一声,嘴角渗出一丝血来。 夏辰此时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她也不敢抬眼去看他,一把扯过被子抱在怀里:“出去!” 贺兰雍盯着她瞧了片刻,苦笑叹道:“抱歉,我昨夜喝醉了。”语气平淡得就好似在街上认错了人。随即起身披上衣服头也不回地走了。 夏辰将自己整个身体盖在被里,思绪一片混沌激荡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更让她无法接受的是,他的离去竟让她感到一阵莫名的失落。 直到雪梅来服侍她起床,她才从被子里探出头:“雪梅,我想多睡一会儿,半个时辰后你再过来。” “王妃,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少啰嗦,我只是没睡够。” 雪梅迟疑了一下,退了出去。 夏辰瞪着床顶,想着昨夜发生的事心跳一点点的加快了,她猛地坐起身拉开被子一看,身上竟然布满了红红紫紫的吻痕。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觉得他……觉得他的气息拥吻那般熟悉,却又为何在那一瞬间脑海中浮现出一另张带笑的脸,那透着几分玩世不恭却情意深深的眼神,那略薄的嘴唇和微微上扬的唇角,虽然没有葛王英俊,也没有那个商无尘俊美,却为何让她如此心驰神往,心跳不已。 她越是想头越是疼,可是她这次却不想放弃,她一定要想起这个人,一定要! “王妃,你醒了?”雪梅带着几分意味深长的笑意问。 夏辰感觉到透过窗纸投射进来的光分外刺眼,坐起身:“什么时辰了。” “快到午时了,刚刚王妃又犯头疼晕倒,王爷让御医来瞧过说没有大碍,多睡一会儿就没事了。” 夏辰回想着昨晚发生的事,那些缠绵不休的画面令她脸上一阵发热。“去拧个手巾来。” 雪梅小声道:“王妃,你的脸好红啊,昨晚你的王爷圆房了?” 夏辰随手在她头上敲了一记:“少说几句也没人会当你是哑巴。”看着雪梅捂着头跑去拧手巾,她暗暗问自己,他们这能算圆房么? 瞥见床单上的血迹,夏辰心里一阵说不出的憋屈、委屈、愤怒!自己竟然**了?怎么没啥印象呢!想到自己突然放弃抵抗意乱情迷地向他投怀送抱,一个念头自她脑海闪过,那个‘嗝’屁王爷该不会给自己下了什么药吧。 是可忍,孰不可忍! 王府书房内,贺兰雍瞪着一脸无辜的商无尘:“你究竟查清楚没有?她前几次逃婚都去哪儿了?她是不是真的失忆了?” 商无尘耸耸肩:“我只知道她这次逃婚跑出西关了,而她是不是失忆这个恐怕只有她自己知道。” 贺兰雍气极之下猛咳了两声:“好,你好!都是你出的馊主意,不然就算皇上说我抗旨我也不会娶她。” 商无尘皱了下眉头:“怎么你受伤了?” “咳,练功时不小心,没事!”恐怕再也没有比他这更令人尴尬的伤了!她那一脚踹的还真是够狠的。 “无意,你这又是何必呢?你总要娶妻室,没有她也会有别人,她至少有一张与你念念不忘之人相似的脸吧,再说她的性子应该也挺适合你的。” 夏辰猛地停在院中,从侍卫那得知贺无意在书房,她准备来问清楚昨晚到底怎么个情况,自己怎么突然就犯了呢。却不想意外听到了这一段对话。他可以不喜欢自己,可以另有心上人,可他绝不能把自己当成代替品! 抱着自己想的却是别的女人,这简直是一种奇耻大辱!她扭过头怒气冲冲跑出院。 “最近可有辰儿什么消息?”贺兰雍不想再谈论那个胆大妄为,甚至想谋杀亲夫的女人,更为自己那一度迷失而暗生愧责,好似背叛了自己的誓言,玷污了心中最美的爱。 商无尘淡淡一笑:“我已有大半年没到大云国了。”他微微一顿:“她应该很好吧?对她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么?” 贺兰雍苦笑叹道:“是啊,对他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想再多也只是徒增痛苦,天意弄人,人能如何? “报……”门外传来侍卫一声呼喊。 “进来!” “王爷,王妃她刚刚骑马出去了,属下问她要去哪里,却只挨了她一鞭子。” 贺兰雍一拍桌子站起身:“可恶的女人!到现在还不死心!非逼我拿铁链锁着她不成。” 商无尘站起身问那侍卫:“王妃往哪个方向去了?” 侍卫想一下:“东,往东去了。” 商无尘点了下头:“无意,你这就要进宫去,不如让我去追她回来。” 贺兰雍忽然想到什么似的:“不用追她回来,我倒想看看她到底想干什么。” 商无尘略一思忖:“可她失忆了,万一出个什么事儿不仅有失你的颜面,皇上那也不好交代啊。” “我失什么颜面,分明是她贼心不死,到时我正好明正言顺的休了她!而且我还怀疑她突然乖乖嫁过来是另有居心。” 商无尘道:“如此……我先盯着她。” “嗯。” 夏辰打马飞快,漫无目的在街上乱冲乱闯,她的肺都要气炸了,恨不得这马就是贺兰雍那个混蛋。 黄昏却下潇潇雨,秋晚风寒魂欲断。夏辰的怒气被这冷风冷雨吹散了几发,感觉发髻松坠,她随手取下发簪任秀发披散肩头,而长长的秀发盖在背上竟似多了几分暖意。 寻了处凉亭避雨,风吹着发丝拂过脸庞竟说不出的温柔,一想到昨夜他的手抚过自己,他的唇吻过自己,她的心猛地一颤。明明怨恨得不行,却为何还会留恋那感觉?是心背叛了感觉,还是感觉背叛了心呢。 可叹她现在竟像一片漂浮在空中的柳絮,不知从哪里来的,更不知要到哪里去。为什么自己的记忆有那么多空白,为什么? 她将头埋在膝间,双手不停捶打自己的头,原来失忆是这么痛苦的事,整个人好似卡在了一个上不得又下不去的地方,怎样是对的?怎样是错的?前因呢?后果呢?方向呢!她更怕的是有一天恢复记忆,自己竟和原来的自己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姑娘,这天都要黑了,又下着雨,你家在何处,我送你一程吧。” “我没家。”夏辰头也没抬冷冷地道。 “没家,怎么会没家呢?我家就在前头,不如你到我那儿喝杯茶暖暖身子,这要是着了凉可就麻烦了。” 夏辰抬头看了眼与她搭讪的中年妇人,衣服还算得体,但脸上的笑总让人觉得有几分虚假做作。“不必了,雨停了我自会回家。” 妇人合上伞坐在她身旁:“姑娘,瞧你出身似不一般,怎么?和家里人闹别扭了?不如和我说说,说完了痛快了雨小些就马上回家去。” 夏辰闻言一阵自艾,家?她有家吗?黑将军府和葛王府都不是她的家! “我没有家。” 妇人微微一笑:“这怎么可能呢!” 夏辰冷冷地道:“信不信由你。” 妇人打量着她:“难道你是来投亲却没找着亲人?” 夏辰随口道:“啊。” “哎哟,真地是怪可怜的,还没吃饭吧?走走走去我家,这大晚上不安全,等明儿天亮我帮你去打听亲戚下落。” 夏辰想着自己孑然一身也没啥好担心的,何况对方只是一个半老徐娘的妇人。 妇人的家果然不远,妇人推门把她让进院:“我夫君早亡,家中只有我和不争气的儿子,不过你不必在意,他们在别家做长工,很少回来。” 夏辰见这小院规规矩矩想这妇人并没说谎,倒是自己这一失忆变得过于敏感了。 妇人炒了盘青菜煎了两个鸡蛋饼,还温了一壶酒端上桌:“我一个人觉着冷清就喝两杯,你也喝两口暖暖身子吧。” 夏辰将杯中酒一口下,喉咙一直到胃里顿感一阵火热,奇怪的是这酒并不辛辣,酸中带甜还有一丝奶香:“这是奶酒?” 妇人点头道:“是啊,不过这可不是一般的奶酒,是我儿子的主人家赏的,你喜欢就多喝几杯。” “这怎么好意思?”夏辰不知自己为何会知道这酒是奶酒中的上品,色玉清水,口感圆润,并且酒劲也不小。 妇人替她又倒了一杯:“你别看我常喝酒,我却分辨不出好坏,难得有你陪我说说话,咱们就喝个痛快。” 夏辰忽觉这妇人挺可怜,也挺可亲。“好,那我就不客气了。” 酒喝得多了,话也多起来,夏辰打这妇人口中得知了不少趣闻轶事,听她说到皇上前两日竟错手杀了自己的儿子,夏辰笑着摇摇手:“这不可能,俗话说虎毒不食子,定是人胡乱传的。” 妇人小声道:“无风不起浪啊,皇上之前杀了七八名大臣!” 夏辰笑了下:“君要臣死,臣不能不死!哪个皇上杀的人都不少,才七八个而已,也能当新鲜事儿说么。” 妇人神秘兮兮地道:“看来你真不是本地人!这七八个是皇上亲手杀了,有三个是在朝堂上。” 夏辰醉眼朦胧地“咦?”了一声:“这位皇上还真是与众不同啊,连杀人也要亲力亲为,呵呵。” 妇人深深凝视她片刻:“姑娘,你有点醉了,我扶你休息吧。” “嗯,好啊。”夏辰打着瞌睡点点头。 清晨醒来,夏辰又一次觉得自己近来好像越发分不清梦与现实了,明明记得自己是在一陋室睡下的,睁眼却成华丽的屋宇,伸手摸了下红木床边挂着的芙蓉暖帐,竟又像是真的。 她还在怔愣着,却见一名浓妆艳抹,穿金带银的妇人摇着一把羽扇走进来。“姑娘宿醉方醒,可觉得哪里有不适?” 夏辰下了床:“你是谁?”这分明不是昨晚见过的妇人。 “我姓胡,是彩袖坊的妈妈,你叫我胡妈妈便是。” “彩袖坊?胡妈妈?”夏辰扯了下嘴角,自己该不会真地被拐了吧。 胡妈妈笑道:“姑娘现在已是彩袖坊的人了,你这等姿色一定很快就能赚够赎身钱,到时你想寻一个王公贵族嫁了也不难。” 夏辰起身一把揪住她的衣领:“说我是彩袖坊的人,凭证呢!” 胡妈妈不慌不忙地移开她的手,然后从袖中取出一张绢帛:“陶姑娘,你的姨母将你卖给我了,这就是证据。” 夏辰瞥了一眼冷笑道:“你被骗了,这是假的,我根本不姓陶,不信你可以去户部查。” 胡妈妈笑道:“我自然知道你不姓陶,这陶灵儿一月前便已死了,以后你就是她。” 夏辰一挑秀眉:“胡妈妈真是手眼通天啊。” 胡妈妈将那契书收好:“若非看你生得国色天香,我也舍不得花五百两银子弄这个了。” 夏辰推了她一把跑到门口,推开门便见两名门神样的壮汉站在外头。 “姑娘,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并不想这么快破了你的身子,你还没嫁人是吧?” 夏辰闻言心脏竟像被撞了一下,她忙甩掉那令她面红心跳的画面:“嫁了如何?没嫁又如何?” ------题外话------ 感谢书剑-笑、心花错评价票粉红支持。感谢水星的蒙面超人打赏平安符。么么嗒~~ 第一百七十章 你敢 本以为先唆使黑玉辰出走,再弹劾葛王不想娶她为妃把她绑走了,因为葛王之前几次三番拒婚,皇上早有不满,到时必然治葛王不敬之罪。介时对葛王和对他父亲忠心耿耿的人一定会力保他,自己再“救”出黑玉辰,让她出来指认嫁祸,就可以将葛王和他的人一网打尽。 没想到葛王竟在最期限到来时找到并娶了“黑玉辰”,他知道黑玉辰对自己死心踏地,绝不会乖乖嫁给葛王,所以他到黑将军府上走了一趟。黑将军却说他女儿终于想通了,回心转意了。 他也只能感慨百密一疏,早知道他就亲自将黑玉辰劫走了,不过黑玉辰绝逃不过他的手掌心,到葛王府给他当眼线也不错。 他怎么也没想黑玉辰竟突然送了封信来,信上说因为自己一直不肯向皇上要她,又在府里养了那么多女人,所以她很生气,要游山玩儿水去,还说他真喜欢她的话就去找她。 “你去死吧!”海崚王几乎要气疯了,把房中能砸的东西都砸了。 他缓步走出房间时,就好似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他忽然想到一句话:“假的真不了!既然葛王府中那位是假的,自己就一定会让她现出原形来!到时同样等于抓住了葛王的把柄。” 对于海崚王突然到访,贺兰雍心中顿生狐疑,莫非他知道自己的王妃出走了?这也未免太快了些!他明明让商无尘做了出戏掩饰,难不成自己的王妃和海崚王是一伙的? “堂兄怎地有空来我这?” 海崚王一指侍从手中捧的锦盒:“再忙也要来恭贺堂弟新婚之喜啊!何况我素来当弟媳小妹妹一般,她成亲我也该送些礼物。她向来喜欢东珠,我刚得了一串极好的,算是为你们新婚燕尔锦上添花吧。” 贺兰雍道:“堂兄费心了。” 海崚王道:“弟媳呢?按规矩堂弟该让她出来见个礼才是,她自幼丧母,礼仪难免学得不周,堂弟你总该多教她。” 贺兰雍道:“礼当让她出来见礼,但不巧她偶感风寒,御医说可能会传染,所以改日她好些,我带她亲自到堂兄府上拜谢。” 海崚王道:“如此本王更要亲自去探望了,常言道人逢喜事精神爽,她见了这东珠一高兴身体会好得更快。” 贺兰雍道:“万一堂兄染了病气,我可挡担不起啊。” “不妨事。我素来无病无忧,堂弟你也不是不知道,再说明知弟媳病了却不去看一眼,心里怎过意得去呢?走吧。”海崚王说着站起身。 就在此时忽听外边有人大喊:“起火了,起火了!” 贺兰雍冲海崚施一揖:“我去看看,还请堂兄速离此地,以策安全。”说罢快步向门外走去。 海崚王跟着来到门外抬眼一看,果见葛王府一处院落青烟滚滚,火势不小,他冲随丛一抬手:“回府。”毕竟还是自身安危更重要。 坐在马车上海崚王越想越不对劲,火烧得那么大了怎地才有人喊呢?除非这火是一下子烧起来的!那也就是说有人故意放的! 他一拍额头:“好你个葛王!”不过现在折回去怕是葛王会以处理失火事为由请他离开,他也犯不着跟着折腾。今日见不到还有明日、后日……咱们走着瞧。 贺兰雍发现失火之处竟是自己的书房,也不顾火势迅猛便要冲进去。 商无尘一把抱住他:“你不要命了!” 贺兰雍眼见着一根带火的门梁落下封住了门,书房被熊熊火焰吞没一把揪住商无尘的衣领:“火是你放的?” “是我。” 贺兰雍将他推至墙边角落低吼道:“你挑什么地方不好,非选书房!你知不知道这里有件对我极为重要的东西。” 商无尘一脸淡然地道:“只有书房才能在最短时间内烧起来,而且不易扑灭。” “你!你至少想办法知会我一声。” 商无尘叹道:“我知道你所说对你极重要的东西是什么。” 贺兰雍脸上闪过一丝惊喜:“你把画像拿出来了?” “没有,我选在此处放火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想烧了那画像。” 贺兰雍双眼怒睁,一拳打在他脸颊上:“为什么!” 商无尘吐掉口中的血水,面色依旧平静缓缓地道:“你别再执着于那不切实际的念头了,你该好好在这里开始新的生活了!对着一张几年前的画像发痴,你要真的放不下就去找她啊。”他心中呐喊着,她人就在你眼前你都不知道,还敢说你爱她!为了她宁可今生绝恋。 贺兰雍像困兽般大吼:“我、我到底为什么来!” 商无尘拍拍他的肩头:“你总说天意弄人,我却觉得冥冥之中自有天意!眼下最重要的是你得好好活下去,就算……为了她。” 贺兰雍怔怔地看着他:“是啊,我得活下去,虽然今生无缘,总还有分。” “你这么想就对了。海崚王一定还会再来,我不确定他在打什么主意,但你总不能刚刚成亲就让人以为你对王妃不好,甚至把她气走了吧?” “唉,要不是看她和辰儿有几分像,我……算了,不说这些了,带我去看看她。” 夏辰满意地看着胡妈妈不住点头:“不错不错,素雅大方。”胡妈妈此时身着一件米白色,衣摆袖口绣着几朵菊花的锦缎襦裙,脸上淡施薄妆,发挽云髻配两支翡翠簪,远比之前那大红大绿的顺眼多了。 “我这是学着赵夫人打扮的。” 胡妈妈一笑夏辰立即皱起眉:“不能这么笑,就算不笑也不能这么谄媚地笑。” 胡妈妈忙掩住嘴:“可我这么笑了几十年了啊。” 夏辰想了下:“你不是有扇子吗?在你没学会怎么笑得高贵端庄些之前,想笑时就拿把小扇挡着点,最好找把精致的檀香小扇,别再把你那把孔雀开屏似的羽毛大蒲扇拿出来了。” “是是是,全听辰姑娘的,刚刚我在楼下碰到几位客人,他们真是地比以前对我客气多了呢。” 夏辰道:“从今日起,客人想找哪位姑娘,你便告诉他这位姑娘有约了或是心情不好、身子不适,总之不能陪客。” 胡妈妈惊讶地道:“姑娘们不陪客我怎么赚钱啊?” “亏你在风尘打滚多年,你以为男人为什么到你这来?” 胡妈妈刚想笑忙掩住嘴:“自然是找乐子的。” “这话倒也没错,可为什么姑娘都差不多,云裳坊的价钱比你这高好几倍呢?”市场状况她已从金钗那打听清楚了。 “这……这大概是云裳坊的姑娘更能歌擅舞吧。” 夏辰笑起来:“那我再问你,逸音坊的歌舞姬常被召入宫中和贵族府邸表演,平时怎个门庭冷清?一支歌舞还赚不上一桌酒宴钱?” 胡妈妈再次语塞:“听说他们那的姑娘太冷傲了,连陪客人喝几杯酒都不肯。哎呀辰姑娘,你就别考我了。” 夏辰微微一笑:“首先呢,来这种地方的男人都不会太穷,家里也不乏妻妾成群,与其说他们是来找乐子的,倒不如说是来这里找刺激找面子的,所以他们喜欢与众不同的姑娘,比起家里听话又规矩的妻妾,能歌擅舞又有点才情会使点小性子的最容易成为他们的目标,可归根结底啊,他们还是想比别的男人先一步和这姑娘上*床。” 胡妈妈挠了挠下巴:“不错不错,辰姑娘说的太对了,要我说呢这男人都是贱骨头,有道是妻不如妾,妾不如偷。” 夏辰微微点头:“没错,就像逐猎一样,他们喜欢更好更强的猎物,而一旦将猎物制服,又会觉得没意思了,然后会跃跃欲试地去追下一只。” 胡妈妈忽然开了窍:“我懂了,我这就按辰姑娘说的吩咐下去。” 夏辰叫住她:“回来,我还没说完呢。” 胡妈妈立刻转回身:“辰姑娘请说。” “我说的只是大多数,还有一部分人是来这寻求安慰的,像那些仕途不顺、怀才不遇、或是家有恶妇的,这种男人比较喜欢温柔体贴、善解人意的女子。何况男人一般没什么耐心,特别是对这种地方的女子更不肯花太多时间心思,你要是把姑娘都教成逸音坊那样,也没钱赚。” 胡妈妈一头雾水:“我怎知道哪些是来找刺激的,哪些是来找安慰的啊?” 夏辰道:“这个就得你自己慢慢琢磨了,不过你记得只要把坊里的姑娘教得出门如大方得体的千金、关门如温柔婉约的贤妇、床上如欲求不满的荡*娃就可以通杀了。” 胡妈妈愣了片刻:“辰姑娘果然高明,我明儿就吩咐坊里的姑姑按着这个来教。” 夏辰伸了个懒腰:“等我睡醒给你两支好曲子,再给你出几个具体些的点子,三月后彩袖坊要不成为京都第一红坊,你可以把我推出去接客。” 她话音刚落,便听一声怒喝:“你敢。” 夏辰看着打窗口跳进来的两人微微一笑:“听够了?肯下来了?”她早知屋顶有人了。 胡妈妈早吓的筛糠似的了:“不知王爷驾到,有失远迎。” 夏辰一挑眉看着贺兰雍:“怎么,你是这里的常客吗?” “跟我回府!”贺兰雍并不解释,上前一步一字一字地道。 夏辰往后退了两步坐在椅子上微笑着瞧向他:“不!” 商无尘已塞了张银票给胡妈妈,示意她退下。然后很识趣地自窗口飘了出去。 贺兰雍想着商无尘路上的叮嘱压下怒气:“那晚的事我道歉,回府吧,我保证不会再不经你同意去你房间。” 夏辰闻言心里一阵不爽:“就这样?”这是要把她当成摆设了么? “不然怎样?”贺兰雍反问。 夏辰凝视着他的双眼:“什么原因让王爷你屈尊降贵来向我道歉的啊?还是你想把我骗回去关起来?” 贺兰雍望着她一双黑白分明的凤眸竟一阵失神,黑玉辰他不是没见过,之所以同意娶她也正是因为她有一双和某人颇像的凤眸,可一直以来他都觉得她的眼中少了些睿智和灵气,并且她眉宇间只有骄气,而非他此时所见的英气。 夏辰晃晃手:“说啊,发什么呆呢?” 贺兰雍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伸手去摸她的额前的朱砂痣,为什么会画得和某人额上的一样啊! 夏辰拍开他的手:“我和你回去!但你不仅未经我允许不得踏入我房间,也不许对我动手动脚。” “好。”贺兰雍的手打半空中缩了回去,暗叹自己又在胡思乱想。 夏辰接着道:“还有一件事,我答应这里的胡妈妈帮她将彩袖坊变成京都第一红坊,我必须兑现自己的诺言。” “你别得寸进尺!”贺兰雍一想起她刚刚说的那些话,一想到她竟对男人那么有见地,还敢说接客,火气又涌了上来。 夏辰一摊手:“那就是没得谈了?就算你绑我回去,我也不会帮你。” 贺兰雍冷哼道:“帮我?笑话。”眼光却有几分不自然地瞥向别处。 夏辰见状暗暗好笑,这人还真是挺有意思的。“你若不是有事求我帮忙,怎会鬼鬼祟祟地来找我呢?”这实在不像他的个性。 “算不得求,你我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我若有事你也逃不掉。” “威胁?”夏辰笑得极为灿烂。 贺兰雍一时间竟觉得拿她没辙:“你可以兑现你对胡妈妈的承诺,但必须保证做这件事时不会被别人看到,更不能泄露身份。” “可以。” “马上跟我回府。”贺兰雍身形一晃到了她身前将她拦腰抱在怀里,不待她挣扎沉声道:“乱动的话我就把你丢到外边去。”说罢用披风将她遮上掠出窗外跳上房顶。 商无尘似笑非笑地道:“谈妥了?” “你把这里的事处理下!”贺兰雍说罢飞身掠向另一座屋顶,想不被人发现,从房上走最保险。 夏辰只觉得耳边呼呼生风,脑海中忽然冒出一句话:带我装x带我飞!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而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味道,竟让她觉得好怀念、好舒服、好想睡。 第一百七十一章 上当 贺兰雍盯着怀里睡得直流口水的女人,震惊至极!这女人心得多大?胆子得多大啊! 夏辰感觉风好像忽然停了似的,迷迷糊糊睁开眼,还十分自然地用手背抹了下嘴角:“到了?” 贺兰雍正有些失神地瞧着她孩子般甜美的睡颜,又想去摸她额上那抹嫣红,被她突然睁眼这么一问心下一慌,随手将她抛了出去。 “幸好我反应快,早知你没安好心,要不非被你摔个半死不可!”夏辰在空中一旋身潇潇洒洒地落地,拍拍手道。 贺兰雍本想接住她,看她没事甩了下手解下披风:“弄得我一身口水!”说罢向屋门走去。 夏辰一点也不觉得不好意思:“那一定是压到唾液腺了,我平时睡觉不流口水的。” 贺兰雍猛地转回身:“唾液腺?”她怎么会说出这么现代的词来。 夏辰一摊手:“你不明白啊?我也不太懂,我是在书里偶然看到的。我们还是说正事吧。” 讨价还价一番,夏辰同意在外人面前尽王妃的本分,作为交换,她可以自由出入王府,但必须是在商无尘可以陪同时才行,并且要事先告诉他所去向,保证他有事可以随找随到她,晚上一定按时归寝。 夏辰想着身处这种时代,人家又是位王爷,这也算是极大的让步了,于是笑着拍案:“成交。” “成交。”葛王看着她的背影,脸上泛起一丝怎么看都不太厚道的笑意。 雪梅见到她竟哭了出来:“王妃啊,你去哪里了?吓死奴婢了。” 夏辰扶起她:“好了好了,再哭可就不好看了。” 这话对女人来说不是万试万灵可也差不许多,雪梅抹抹脸上的泪痕:“王妃,你怎么这付妆扮?快坐下奴婢替你梳头。” 夏辰无奈地坐在梳妆台前:“随便挽一下就好了,待会儿就要就寝了。” “哎呀王妃,怎么又有一根白头发。” 夏辰不由得皱了下眉,心想自己是穿越来的,莫非这身体与自己的灵魂有排斥反应?还是近来她想得太多了?“拔下来吧,一根两根没关系。” 夜晚夏辰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她一面听着周围的声响,一面情不自禁地瞥着窗口。虽然希望他是信守承诺之人,可为何总还在莫名地期待着什么呢? 她左思右想终于找到了原因!自己不让他来是一回事,他自己说不来却是另一回事,他把自己娶来就得对自己负责不是?还是她的魅力不足到连明正言顺的男人都不屑一顾啊!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她也不是没照过镜子,这张脸连她自己都觉得美得不行! 他对自己相敬如宾只因他的早心有所属,自己这个强塞过来的代替品到底不行,想不到他还是个专情的男人呢。 心中突然对他有了一点小小的好感,也对那个占据了他心灵的女人有了一丝酸意。那个女人长的什么样?死了?还是嫁给别人了?又或是因为什么别的原因不能和他在一起? 隔天吃过早饭,夏辰去找王府的管事让他替自己买几身男装,再没有比女扮男妆更好掩饰身份了。 接着她又去找商无尘,找了一圈儿她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上当了!商无尘根本就不是王府的人!虽说有安排他的居所,但据说他有时年半载的也不来一次,那她所谓的自由出入岂不成了空话吗? 问过侍卫,侍卫说因为书房失了火,葛王暂且搬到了前院南书房处理事务。她怒气冲冲地来到前院,却见葛王站在廊下与一名衣着华丽的男子寒暄。 华服男子像是有所感般转回头:“哟?堂弟不是说王妃病了么,怎地没在房中休息?瞧着气色不错啊。” “爱妃,你怎么不听医嘱呢!”葛王面上虽带责怪,语气却是关切宠溺。 夏辰掩唇干笑:“我见天气不错想出来散散步,御医说多晒晒阳光也有好处。既然王爷有客,我不打扰了。” 华服男子道:“等一下,怎么王妃不认得我了?你经常到我府里找三妹玩儿的啊。” 夏辰瞧了贺兰雍一眼,向华服男子微微一福:“不久前我骑马摔伤了头,患了暂时性失忆,不知公子是?” 贺兰雍道:“我堂兄海崚王,你以前一直叫他海崚哥哥的。” 夏辰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皮笑肉不笑地道:“这个我还真是想不起了。” 海崚王道:“无妨,既然是暂时性的,慢慢就会想起来。我这有件礼物送与王妃做新婚贺礼。” 夏辰躬躬身:“这怎么好意思呢?让海崚哥,呃破费了。” 海崚王示意侍丛将礼盒送上,夏辰也很是乖巧地以眼神询问贺兰雍,见他点头方才接过:“如此我就不客气了,多谢海崚王。” 贺兰雍道:“你身子还没好,快回房歇息去吧,我已吩咐厨房午膳做了你最爱吃的菜。” “告退。”夏辰像是得一特赦般离开前院,忽然感到有些不对,她举起那盒子扔了出去。 “哎哟!”雪梅捂着头从墙角走出来:“王妃,你干嘛打我呀。” “你干嘛跟着我?”夏辰忍不住笑道。 “我没有,我只是想来告诉王妃,那个……咦?这串东珠好漂亮,又圆又大又亮。”雪梅这才发现砸了她一个大包的竟是个锦盒,此时锦盒半开,一条东珠在阳光下闪着迷人的光芒。 “编吧你就!”夏辰说着把那串东珠拿在手里一看,果然是难得的宝物,这要拿去换成银子,她在这里便不再是无产阶级了。 回到自己的院子,她问雪梅:“去找架琴来,再给我准备笔墨纸砚。” 雪梅眼睛张得老大:“王妃不是要在这院子里弹琴吧?” 夏辰见她脸上神色有些古怪,道:“怎么?我的琴弹得不好吗?” 雪梅尴尬地笑了下:“不不不,不是不好,是很不好!哎呀!王妃你不要打奴婢啊,这又不是奴婢说的!” “谁说的?”夏辰一叉腰。 “是老爷说的,教王妃弹琴的师父也曾说王妃你要是能弹好琴,他宁愿去种地。哎呀,王妃饶命,王妃真想弹去屋里好了。”雪梅一边护着头一边喊着。 “哈哈!”商无尘一进院见到这情形大笑起来,他身旁的贺兰雍也有些忍俊不住,但似乎什么事令他很不快,所以立刻又板起脸孔。 商无尘小声道:“无意,看到这画面就算被你打一顿也值了。”本来他答应葛王最近少往王府跑,可他不知怎地又来了。 夏辰弹弹衣袖:“你们找我有事啊?” 贺兰雍道:“没事,只想告诉你今日不准出去。你不是想弹琴么,无尘的琴艺天下无双。” “为什么今日不许我出去啊?”见到商无尘的一刻夏辰还以为自己错怪了葛王,却没想他竟冒出这么一句,顿时火气又上来了。 “海崚王已知道你病了,万一你出去被他的人撞见之前的戏就白演了!所以还是晚两天再出去为好。” 夏辰一想乔妆的衣服也还没送来,只好点点头:“好吧!”她一见海崚王就觉得那人有些危险,并且和葛王貌合神离,她现在毕竟嫁了鸡就得随鸡,在自己还没适应环境前还是不要节外生枝才好。 对于她如此合作的态度贺兰雍颇有些意外,略一迟疑:“我还有事。无尘,好好指点王妃弹琴。” 商无尘忙道:“我也还有事啊!”雪梅的话他也不是没听到,而他这辈子最不能容忍的便是乱弹琴! 贺兰雍一眯眼长长地“嗯?”了一声。 商无尘肩头一垂:“我晚上再去办。” 雪梅已颠屁颠屁地抱来琴囊,置案打开来:“商公子,你看这琴如何?” 商无尘瞧了片刻,试拔了几下琴弦调了调淡淡地道:“勉强可用,王妃请。”虽不是什么名琴但音色也属上呈了。 雪梅张大眼睛:“商公子,你不先演示一下么?” 夏辰在雪梅额上一点:“小丫头你什么意思!我又不是弹不成曲,干嘛要人来教啊。”不过是想解解闷儿,顺便写两个曲谱给胡妈妈,怎么让这些人搅合和得鸡飞狗跳的。 “我弹琴讲究颇多,首先要心无旁骛,然后要沐浴焚香,并且……”商无尘说到这儿微微一笑,雪梅瞧得眼都直了。 夏辰脱口道:“麻烦!真不懂你们这些古人是怎么想的!”说完她自己愣了一下:“呃,我是说你们这些人太古板,琴音虽讲究与自然和谐,但也可以用来抒发情感,排遣忧思啊。” 商无尘点点头:“有道理,时候我也觉得自己的毛病很多。” 夏辰端坐案前,脑海中自然浮现出几支琴曲来,虽然她很纳闷儿自己为什么会弹古琴,但她就算是个穿越者,这也没啥解释不通的。 看着万里云天,感受着风中淡淡菊香,夏辰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然后抬手在琴弦上浅勾轻拔了几下停住:“弹个什么曲好呢?” 原本见她煞有介事,都竖起耳朵准备认真聆听的雪梅和商无尘听了这话,表情就好似晴空下突闻惊雷的鸡,呆愣了片刻后手舞足蹈地在空中比划了半天,却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夏辰微微嘟了下嘴:“你们能不能正常些?” 商无尘听了这话更是哭心都有了,到底是谁不正常?明明是某人张罗了半天,却连想弹啥曲还没想好。 夏辰轻咳了一声:“好久没弹有点生疏,对了商公子,你会不会记谱啊?” 商无尘有些茫然:“会。” 夏辰道:“雪梅,替商公子磨墨。” 商无尘惊讶地道:“王妃的意思是让在下把你所弹的曲子记下来?” 夏辰十分郑重地道:“对啊,不然我怕我弹完就忘了。” 商无尘有生以来第一次有一股想要抓狂的冲动!他也不是没写过曲,哪一次不是深思熟虑、废寝忘食、反复推敲,少则数日多则数月才完成一首。她、她、她连想弹什么都没想好就要造曲了,还让他记下来! 夏辰抬抬手:“你们干嘛都这么看着我?没见过大师啊?雪梅,快去准备。” 商无尘只觉得快晕倒了:“大师,不不,王妃请。”横竖是一刀,他暗暗发誓下次贺兰雍就算用刀架在自己脖子上也不领这种差事!夏辰不仅失忆了,似乎还有失心疯的倾向。 夏辰只觉得自己脑海中有许多美妙的曲子,但大不知为何大多不适合用这古琴来弹奏,理清思绪她开始弹起来,正是一曲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 一曲完毕她觉得这个有点太伤感,于是弹了一曲好一朵茉莉花,接着又是一曲满江红、平沙落雁……最后弹到秋日思语,弹着弹着不对劲儿了,这琴弦总觉得有点不够用,差几分意思,于是停了下来。 雪梅拍手道:“王妃,你的琴什么时候弹得这般好了,只是这曲子好长啊。”以前听王妃弹琴总是卡得她小心脏七上八下的,这次竟一口气弹了这么长的一个曲子,并时而欢快时而忧伤,时而悠远时而激昂,她不通音律也觉很赏心悦耳。 夏辰白了她一眼:“这是好几支曲子。” 商无尘却满脸讶异地抬起头来:“怎么不弹了?” “累了啊!”夏辰伸了个懒腰。其实她刚刚在弹琴时并未在琴上用太多心思,她脑海中出现了许多画面,有人、有风景,有些令她喜悦有些令她伤感,但都同样令她感到深深地思念。 商无尘愣了一下放下笔:“王妃,这些曲谱可不可以让我拿回去整理一下再给王妃。” “当然可以,我想休息一会儿。”夏辰说罢回房去了。 商无尘望着她的背影直到消失,眼光回到案上的曲谱上苦笑暗叹:“她若不是个天才,这世上便没有天才了。虽然琴艺差了几分。”说罢他小心卷起琴谱,如获至宝一般收好快步离开了。 午膳的菜肴很丰盛,夏辰惊愕地发现这些果然都是她最喜欢吃的菜。“雪梅,是你告诉王爷我喜欢吃这些么?” 雪梅惊讶地摇摇头:“没有啊,怎么王妃现在喜欢吃这些菜吗?你以前从不吃鱼的啊。” 夏辰闻言心中更加疑惑,听说雪梅是自己的贴身丫环,她说自己从不吃鱼,这些菜就一定不是她告诉人做的。可自己是穿越来的不是吗?葛王如何会知道她最爱吃糖醋鱼?这是巧合? 正想着,贺兰雍的声音自门外传来:“我可以进来吗?” 夏辰暗骂“矫情”,这大白天的弄什么景啊。“进来吧。” “饭菜可合胃口。”贺兰雍推门便问。 夏辰寻思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放下筷子:“马马虎虎吧。王爷特意移驾过来,该不会只想问我饭菜怎样吧?有何贵干直说便是。” 贺兰雍瞥见桌上那盘只剩一根刺的鱼,微失片刻神儿。“我是想问问你知不知道无尘去哪儿了?” 第一百七十二章 出行 夏辰一怔:“怎么?商公子不见了?我还想晚些找他商量下出去的事呢。” “不告而别,我还以为他留了话给你。你不知道就算了。”贺兰雍语气淡淡地说罢转身离开了。 夏辰盯着他的背影心想,他们该不会是故意做戏给自己看吧?管他呢!反正自己明天说什么也要出去。 一连三天商无尘都没出现,夏辰去找贺兰雍理论了好几次,但每次都碰一鼻子灰。这次他更加恶劣,竟威胁她说如果她敢毁约,他便不再保证会否在晚上突然出现在她房中。 “你!你分明就和商无尘串通好的是不是?”夏辰都不知该骂他点什么了。 贺兰雍揉了下眉心:“其实我也很想找他。” “真的?”夏辰见他一脸严肃,觉得他不像在说假话。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皇宫最近出许多事,边关也出了乱子,几个县城被抢掠一空,一个活口没留下,举国上下已人心惶惶。” 夏辰有些惊讶:“可有查出是何人所为?”要打仗了? 贺兰雍道:“出事地点在玄国与大云国交界,做得如此干脆利落不像普通匪盗,并神不知鬼不觉显然蓄谋已久,说不定还有内应。” “王爷怀疑是大云国军队所为?” 贺兰雍道:“怕的就是所有人都如你这般想。” 夏辰思忖片刻:“王爷是说有人想故意挑起两国争端?” “嗯。所以我想让无尘去查探查探,偏偏联系不到他。” “我先回去了。”夏辰见他一脸忧虑也不想再给他添乱。 “等一等,大云国已派了特使来共同调查此事,大概十天左右会到,皇上已下旨介时在宫中设宴款待,我和你都要去。” 夏辰扭头微笑着问:“商公子也去么?” 贺兰雍一怔:“他身份不合适,不能进宫,何况现在不知他人在何处。” 夏辰认真地道:“那我也不能去了,王爷不是说除非商公子陪着,不然我不能离开王府半步么?” 贺兰雍这才明白原来她在这儿等着自己呢。“有我陪你也可以出去。” 夏辰耸耸肩:“除非王爷你今日陪我出去转转,不然我以后哪也不去。”看着贺兰雍胸膛急剧地起伏着,她又补上一句:“你可以逼我和你一起去,却不能逼我演你的好王妃。” 贺兰雍竟被气乐了:“刚好我也想出去走走,你去收拾一下,记得带面纱。” 夏辰干脆换了身男装,带了个风帽。来到大门口发现贺兰雍正在等她,撩开帽沿上的青纱:“王爷,我这装扮如何?一定不会有人认出我来了吧?” 贺兰雍转回头低吼:“去换掉!和我出去你还隐藏什么身份!” 夏辰努了下嘴:“这样也没关系吧?” 贺兰雍脸色更沉:“你想让我抱着个男人一起招摇过市?” 夏辰看他只牵了一匹马:“我也会骑马。” “你若不肯换,出行取消。” “好吧好吧,我去换。”夏辰冲他吐了下舌头。 贺兰雍怔怔地望着她的背影,心想自己为一看她女扮男妆何突然发这么大火?他讨厌这男妆!还是恨夏辰为何是个男的?或者她扮起男妆更像他?不知他现在是何模样,已长成翩翩美少年了吧?若是扮起女妆……停!他不让自己再想下去。 与葛王同骑走在街道上,不时引来许多人侧目,这让夏辰感到很不自在,她用手肘轻轻撞了贺兰雍一下:“喂,这街上像我们这样骑马的也不少,虽然大多是一个人,可也不用像看稀有动物样看我们吧?” 贺兰雍语带促狭:“因为大多数人都认识我,所以都很好奇我和逃了多次婚的王妃你为什么会如此亲密地同乘一匹马。” 夏辰哼道:“怎么你很出名!” 贺兰雍道:“玄都不比大云国都城人多地广,王公贵族也很少乘车辇出行,久而久之就都脸熟罗?” 夏辰暗暗嘀咕:“大云国的都城?”她这几日看了点书,知道玄国本属游牧民族,大云国则地处中原,更接近她对古代的印象。 贺兰雍忽然停下马:“想进去看看么?” 夏辰抬头一看竟是彩袖坊,瞧着门前的景象生意满不错的。忽然她像想起什么似的:“为什么带我来这儿?” 贺兰雍道:“你心里不是一直想看看你的那些烂主意是否有效,并还有很多高招没有用么?” 夏辰扭头眯眼一笑:“看不出你还挺善解人意的啊。” 贺兰雍闷声道:“我总不能让你食言而肥,更不能让你去接……喂!等等。” 夏辰不待他说完跳下马便要进去,听贺兰雍喊她猛地想起这里不是一般的地方,待他系好马走过来问:“我们要从大门进去?” 贺兰雍点了下头:“当然,不然又会有人说我鬼鬼祟祟了。” 夏辰哼道:“这么会翻小帐,你是不是男人啊。” 贺兰雍凑到她耳边:“你说呢?”发现她竟愣在那儿出神,他疑惑地看着她:“在想什么?还是哪里不舒服?” 夏辰摇摇头:“我没事。我们这样进去合适么?”她恍惚想起了一些事,但也只是一闪而逝。 贺兰雍道:“也没什么不合适的,彩袖坊算是京都不错的歌舞坊。” 夏辰小声问:“按你的意思这里是听曲赏舞的地方了?可我怎么觉着像是挂羊头卖狗肉的呢!” 贺兰雍道:“差不多,就好像衣服似乎把人的身份变得不同了,但衣服并不能包裹出一个人的好坏来。” 夏辰淡淡一笑,他这种说法倒挺有趣,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大有人在,可世人偏偏眼孔浅的多,总是以貌取人。 胡妈妈并没有认出夏辰,直到她把葛王和夏辰请到楼上的雅间。“王爷王妃能来,咱们这彩袖坊可真地是蓬筚生辉呀。” 贺兰雍道:“准备些酒菜。” “是。”胡妈妈立刻吩咐下去,接着又转回来问:“王爷王妃还有什么需要吗?或者点支舞?” 夏辰往看台上瞧了几眼摇摇头:“我说胡妈妈,你这是卖粽子呢?” 第一百七十三章 菜鸟(和氏加更) 感谢karlking打赏和氏壁,粉红支持,么么嗒~~! ~~~~~~~~~~~~~~~~~~~~~~~~~~~~ 胡妈妈一怔,随即眼睛瞪得溜圆用扇子挡住嘴:“是,是辰姑娘!不不不,是葛王妃,我真是有眼不识泰山。” 夏辰一抬手:“行了,客套就省省吧。” 胡妈妈躬着身:“王妃刚刚说卖粽子是何意啊?” 夏辰道:“你让这些姑娘穿得连点风都不透有什么看头。” “王妃不是说要像千金小姐一样才好么?” “哎呀你这个死脑筋,我只是打个比方。再说这词唱的是女子晚上想念夫君睡不着,起来看月亮,这跳舞的穿着打扮跟要去赴宴似的,意境全都没了。” 胡妈妈一脸尴尬:“王妃的意思?” “按我说这跳舞的应该头发散着或简单挽一下,里边穿齐胸裙,肚兜更好!外边罩件纱罗大袖衫或丝袍,颜色花样素气一点。”见胡妈妈一脸茫然夏辰叹了口气:“你若是闻到菜香是不是会觉得更饿?” “是啊。” “所以你得让那些男人见着点荤星才是,而且越是看得着摸不到,朦朦胧胧最让人心痒痒。”夏辰说着拍拍胡妈妈的肩头。 “咳咳。”贺兰雍实没想到他的王妃竟在教坊里的人怎么勾*引男人,还头头是道的,这让他堂堂一王爷情何以堪啊。 胡妈妈总算明白了夏辰所说何意,又见葛王脸色阴沉忙福了一福:“王爷王妃先坐着,我去去就来。”说罢一溜小跑地走了。 夏辰取下面纱唱了口茶:“王爷觉得我说的可对?” 贺兰雍沉着脸:“不知道。” 夏辰面带揶揄:“真不知道还是不好意思承认呀?” 贺兰雍一瞪眼:“凡事都不能一概而论吧?不是所有的男人都那么……我还没问你这都是打哪儿学来的呢!” “呃,看书、看……故事总结出来的呗。”她差点就说看电视了。 贺兰雍眉头皱起:“你看的都是什么书?” “王爷也想看吗?”夏辰眨眨眼睛。 贺兰雍张了张嘴竟没说出话来,瞧她的表情就好像在向一个少年人兜售小黄*片,自己就是个毛头小子。 夏辰发现逗他还满有趣的,站起身拿了一小块水果塞到他嘴里,然后风*情万种地拈起衣领轻扇了几下:“不知有些人为什么总是心口不一,都不嫌累的么!这里好闷热呢,王爷你都没觉得?” 贺兰雍食不知味地嚼着,忽然看到她眼中闪动着恶作剧和挑衅般的光芒,他发现自己被整了。他猛地站起身一手环住她的腰一手勾起她的下巴:“如果我不配合配合你,你一定觉得很失败。这苹果很甜,我喂爱妃吃怎样?”说着嘴巴凑了下来。 夏辰猛地往后一闪身,手捂着他的嘴:“你真恶心。” 贺兰雍放开她哈哈大笑:“没胆子就别玩儿火。” 夏辰乖乖坐了回去,目不斜视地看着舞台嘟囔着:“你不守信用,明明说过不会对我动手动脚。” 贺兰雍一脸无赖的表情:“我刚刚动的是嘴啊。” 夏辰白了他一眼:“别忘了你可是王爷。” “我是王爷没错,但我也是男人,在你心里男人不全是一个德行么!再说我就算什么也不做也会被骂道貌岸然心口不一。” 夏辰发现自己好像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轻“哼”一声:“脸皮真厚。” “爱妃,你记住,永远不要挑战男人那方面的耐力,不然吃亏的绝对是你自己。” 夏辰闻言心里老大不服气,要不是得顾及些形象和影响,她早一拳打过了去了,他的武功和自己本就不相上下,体格上虽然占了那么一点点便宜,但速度上绝对是自己占优势,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接下来的舞蹈马上换了样,香肩玉臂看得那些客人眼睛都直了,只差没流口水。夏辰一撇嘴:“好*色好像是男人的天性吧?” “是天性,但不是专利,女人也一样。而且大多数男人还是很有原则的,不会像你以为的都饥不择食。” “原则?美女?金钱?”他这种论调她似乎在哪里听过呢。 贺兰雍凝视着她:“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但你听没听过情人眼里出西施?感情才最重要。”说着他微微扯了下嘴角:“你几次三番逃婚不是因为心里另有喜欢的人么?他在你眼里总会有些不同吧?”怎么看她都是只自以为是的菜鸟,她那些论调只适合这种没有太多真情可言的风*月之地,想到这儿他竟有几分窃喜。 有么?自己逃婚是因为另有所爱?夏辰捶了下头:“王爷,咱们回去吧。”她的头忽然疼的厉害。 “脸色怎么忽然这么差,我扶你。”贺兰雍站起身来。 夏辰倚在他臂弯中努力让自己什么也不要去想,但仍觉太穴处针刺般地痛。 到了王府贺兰雍直接将她抱回房,并吩咐站在门口一脸不知所措的雪梅道:“去把御医叫来,再让人打盆冷水。”冷敷对头疼有一定的缓解作用。 看着夏辰疼得直冒冷汗却还硬撑着,他感到一阵心疼。“辰儿,实在难忍的话可以哭出来。” 夏辰微微坐起身,依向他的怀抱,她觉得他身上的味道让她感觉会放松一些。 贺兰雍把她拥入怀中:“这样会好些么?” “嗯。”夏辰深吸着他身上的气息。 御医也没有办法,他实看不出夏辰得了什么病。“王爷,王妃的脉象并无不妥啊。” 贺兰雍点了下头:“你下去吧。”头疼的原因有很多,她既然伤到过头导致失忆,这种情况也是正常的,以这时代的医疗水平就算知道原因也没什么好办法。 雪梅轻声道:“王爷,这可怎么办呀,王妃近来虽然总头疼,但这次好像特别严重。” “总头疼?”贺兰雍皱了下眉头。他忽然觉得自己实在对她关心得太少了些。 他一手抱着她,一手不时接过雪梅递来的手巾替她擦额头。想不到人前一向很有精神的她,竟然时常承受这种折磨,而他竟然一无所知,一时间心疼、愧疚、懊恼……五味交杂。 突然他发现擦了这么久,她额上的那抹胭红不但没掉反而像要滴出血来似的更红了。他的心猛地“咯噔”一下,她头上怎会有个一模一样的朱砂痣呢?他知道黑玉辰额上没有,他曾一度以为这是画上去的。 “雪梅,王妃额上这是?” 雪梅道:“打从这次回来就有了,许是碰伤的,只是这形状却像画上去的一样好看,奴婢也觉着稀奇。” 贺兰雍暗想难道说自己一直以来都找错人了?可在她身上却并没有感觉到像夏辰身上那股不寻常的气息啊。 商无尘!人是他带回来的,他或许知道些什么也说不定,可他到底死到哪里去了! 夏辰从昏沉中转醒,发现房中已点上了蜡烛,竟然已天黑了。贺兰雍靠着床头似乎睡着了,而她竟像只猫一样蜷缩在他臂弯里。 “醒了?好些了吗?”贺兰雍感觉怀里的人动了,猛地睁开眼睛。 “好多了,你一直在这陪着我吗?”夏辰心里突然觉得暖暖的。 “嗯,你一直抓着我不放。” 夏辰撇了下嘴:“解释那么清楚干什么,我又没怪你。” “饿了吧?” “有点。” “来人,吩咐厨房准备晚膳。”贺兰雍冲门口喊了句。 雪梅走进来将一盆水放在椅子上,冲夏辰眨了下眼微笑道:“奴婢这就去吩咐,王妃,王爷一直陪着你晚膳都没用呢。” “多嘴。”贺兰雍板起脸。 雪梅吐了下舌头一溜小跑着出去了。 “辰、爱妃,你这额上的痣是从小就有的么?” 夏辰皱了下眉头:“我不记得了。” 怕她一多想又头痛,贺兰雍忙道:“我只是随口问问,你不要再想这些。” “嗯。” 用过晚膳,贺兰雍道:“你好好休息,我回去了,有事让雪梅去叫我。” 夏辰忽然有种想留住他的冲动,但终于还是没说出口,迟疑片刻道:“雪梅,送送王爷。” 她又想起了一些事,经过一番分析她得出一个结论,她大概早就穿越到这来了,她也想起了自己叫夏辰,可为什么又会变成了黑玉辰呢?那个时常会闪过脑海的男子和自己到底有着什么样的关系呢?为什么每次想起他来,心里总是有些酸酸的。 而这个葛王她好像也早就认识了,有些画面竟还是现代的场景,可看他的样子只当自己是黑玉辰,一个逃过婚的王妃,这到底都是怎么回事? 感觉头开始隐隐作痛,她暗暗对自己说,如果痛一次能多想起一些事来,她宁愿承受这种痛苦!因为失忆的滋味更难受。 ------题外话------ 感谢karlking打赏平安符,感谢karlking、萱禹粉红支持,水星的蒙面超人打赏平安符,么么嗒~~ 第一百七十四章 不必去 晨起雪梅替她梳妆时又发现了白发,这让夏辰心里一阵阵犯嘀咕。“别拔了,白就白吧,若按这种频率拔下去,没准儿哪天我就变成秃头了。” 雪梅被夏辰的话逗得想笑,却又不禁担忧:“王妃,是不是找御医问问。” “不用,一来这不疼不痒的算不得病,二来御医也不会有什么办法。” 这时贺兰雍推门进来:“爱妃,身体可还有不适?” 雪梅刚要开口被夏辰拦下:“已经好了,多谢王爷关心。” 贺兰雍点了下头:“听说你时常头痛。” 夏辰瞥了雪梅一眼:“没那么严重,许是受伤留了一点遗症。” “回头我让御医替你好好调理调理。我还有事要处理,今日天气不错,你可以让雪梅陪你出去散散步。”贺兰雍说罢转身走了。 雪梅小声道:“王妃,王爷好像很在意你哦。” “当然了,我才嫁过来没几天,万一挂了,他没法向皇上交代。” 雪梅一脸懵懂:“挂了?”什么意思?见夏辰已向外走去,她忙拿了件披风追上去:“王妃,等等奴婢。” 树树皆秋色,深红出浅黄。往往在不经意时,时节已变换。夏辰随手拾起一片半黄半绿的残叶:“春梦秋云,聚散真容易。”人生有太多聚散离合,有多少人一别便是永远。 雪梅也拾了一片:“王妃,我们来玩儿‘咬狗’呀?”咬狗也叫拉树梗,就是两人用树叶的叶梗互相套住后用力拉,被拉断的方输。 夏辰挑了一根深黄已打蔫叶梗捏了捏:“我就用这个了。” 雪梅找了片大叶子,叶梗自然又粗又硬:“我用这个。” 互相套好后夏辰猛一用力,雪梅的叶梗立刻断成两截。 雪梅看着手中两断了的叶梗,又看看夏辰手上的:“王妃,我这个明明比你的粗一圈,怎么……” 夏辰微微一笑:“你那个水份太大,太脆。” 雪梅仍有些不服气:“我换一根,再来。” 连玩儿了几次雪梅都输了,把手上的断树梗往地上一丢:“哎呀,连一把都没赢到,不玩儿了!王妃你是不是使诈了?” 夏辰在她额上弹了一记:“你哪只眼睛见我使诈了?输了就要认!这些个小把戏从来没人能玩儿过我。”脑海中忽然浮现出几个孩童围在一处玩儿这游戏的情形,而那个头发略黄,洋洋得意的好像就是自己,不过瞧自己现在的头发已经不黄,想那应该是胎发或者小时候营养不良。 雪梅揉着额头:“以前玩儿这个,明明都是我赢得多的。” 夏辰在一石墩上坐下:“雪梅,我失忆前和现在是不是性情差得很多?” 雪梅点头如捣蒜:“是差了许多,以前我哪儿敢在王妃面前随便说话呀,一个不留神惹恼王妃就要挨罚。王妃现在看上去虽然更有威严了,但雪梅却觉得比从前感觉亲切多了,而且没那么……” “说。” “没那么蛮不讲理啦。”雪梅迅速说完用手捂住头。 夏辰微微一笑:“那你不会觉得很奇怪么?” “不会不会。”雪梅连连摇头:“雪梅喜欢现在的王妃。” 夏辰道:“兴许哪天我恢复记忆又变成从前的样子呢?” 雪梅皱了皱眉头:“王妃现在嫁人了,就算想起以前的事,也不会和原来一样吧。我听人说女人嫁了人,特别有了孩子以后,马上就会变成稳啦,倒是男人永远像长不大的孩子。” 夏辰轻笑道:“你这一定是听哪个老婆婆说的吧?” “是黑将军府里的管事婆子说的。” 这时葛王身边一名侍从过来道:“王妃,商公子来了,王爷请您过去一趟。” 夏辰起身道:“走吧。” 一进院夏辰便已听到贺兰雍的声音,听语气有些不痛快。走近些才听明白原来是因为商无尘不告而别,又一连几天没露面。 “无尘,我并不要求你为我做事,但你既然说要帮我,来去总要向我说一声吧,这几天我本有件重要的事想交给你,却找不见人!” 商无尘道:“抱歉。” “算了,你这几天去哪儿了,可是遇上了什么棘手的事?” “我……那日王妃让我了记了几首曲谱,我觉得甚妙,但有些细微之处略有瑕疵,于是我想回翠云峰去仔细斟酌一下改一改。” “什么曲谱?你非要特意回翠云峰去。”翠云峰离此可不近。 “还没弄好,等弄好再奏与王爷听。”商无尘略微一顿:“我在回翠云峰的路上遇到了点意外。” 贺兰雍忙问:“你没伤着吧?” “没有,我碰上了一个受伤的人,于是……” 贺兰雍道:“于是你把这人给救了?” “嗯……” 夏辰边听着已到门口,那侍从道:“王爷,王妃请到。” “爱妃进来便是。” 夏辰推门进屋:“找我有事吗?” 贺兰雍道:“我想你头疼的主要原因是要想起从前的事,我听说受伤失忆的人在看到熟悉的情景或人,特别是到受伤的地方,可能会突然恢复记忆。”说着他看向商无尘:“你这几日若无重要的事,就陪王妃到西关走走,她不是你从西关外找回来的么?” 商无尘道:“如果去西关来回怎么也要七八天,王爷这边不会有问题么?” 贺兰雍道:“应该不会有问题,你们赶在大云特使来之前赶回便是。” 商无尘沉吟道:“等参加完宫宴再去岂不更保险些,也省得赶路匆忙累到王妃。” 贺兰雍道:“恢复记忆的事自然是越快越好,而且王妃一天不恢复记忆,头痛的毛病怕是一天不会好。” 商无尘微微一笑:“王爷是心疼王妃啊,在下领命。” 夏辰还在疑惑贺兰雍为何突然如此为自己着想了,听了商无尘这话心头猛地一颤。“谢谢王爷,我这就去收拾一下。” “不用这么急吧?”贺兰雍的语气有几分吃味。一听可以出去竟恨不得马上就走,这么不喜欢王府?并一点也不在乎自己? 夏辰扭头一笑:“早去早回,以免耽误宫宴啊。”说罢打开门一路小跑向自己的院子去了。 贺兰雍还在愣神儿,商无尘道:“无意,原来王妃是在为你着想,那我也去收拾一下。” “等等!” “还有别的事?” “无尘,我知道你已将大夏国的散民余部安置在了狼山南麓,并在你那位朋友风月公子的帮助下,使得他们不再忍饥受冻,这样很好。” 商无尘道:“无意,你有话尽管直说。” “无尘,我只希望他帮你和我当初帮你一样,是没有条件的。大夏现在只剩不到三万人,如果再兴战事,将永远退出历史舞台。” 商无尘道:“当初玄部族也不过几万人!不思进取才会被淘汰。” 贺兰雍道:“玄部族是幸运的,接连出了三名英勇睿智的领袖,并且占尽天时地利人和。现在的玄国可不是昔日的大夏,别看现在天灾人祸不断,打起仗来仍是虎狼之师。”一个新的王朝或许在管理上有许多问题,但就好像年轻人虽容易犯错,精力和干劲儿却还在。 商无尘微微一笑:“我只是随口说说,我不会拿鸡蛋去碰石头,放心吧。” 贺兰雍起身走到他身前:“虽说此次为的是替王妃找回记忆,但若有可能打听一下残月宫的事。” “残月宫?不过是一帮江湖匪类,为何忽然要查他们?” 贺兰雍思忖片刻:“是我母亲让我去查的,你也不用太放在心上,注意安全。” “好。” 用过午饭,夏辰和商无尘便上了路,贺兰雍准备了一辆马车派了一名亲信侍卫当车夫。 商无尘本打算自己骑马随行,但考虑到京都各势力尤其是海崚王眼线众多,便让他和乔装过的夏辰一起乘马车出城。 走了一段夏辰道:“商公子,西关我想我们就不必去了。” 商无尘略显讶异:“王妃不想找回记忆了?” 夏辰道:“寻找记忆这种事看的是运气,而西关之行想必只是我记忆中的沧海一粟,关于我的过去商公子知道的想必更多。” 商无尘沉默片刻:“莫非你已想起些什么?” 夏辰点了下头:“想起的不多,但我却知道自己不叫黑玉辰,我明明叫夏辰。商公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你会说我叫黑玉辰,我到底是谁?” 商无尘道:“王妃,在下不明白你此话何意,在下早见过王妃,在西关外碰到受伤的王妃自然要出手相救,至于王妃怎会认为自己不是黑玉辰,在下实在不懂。” 夏辰眉头一皱:“这么说你真不知道?” 商无尘苦笑道:“王妃,就算在下会认错人,可王妃的家人,还有王爷总不会都认错吧?” 夏辰闻言思绪又变得混乱起来,莫不是夏辰只是自己穿越前的名字?可那些生活在古代的片段又如何解释,她总不会是穿越了一次又借尸体还魂了一回吧! 还有她为什么要逃婚?记忆中所有片段没有一点关于黑玉辰的,搞不好逃婚的人就是自己。她的思绪简直乱成了一锅粥了。 “王妃,你不要再勉强自己去想过去的事了,我有一位朋友是享誉天下的名医,有机会我带你去请他看看,许会有办法。” 夏辰按着头:“商公子你不明白我现在的感受,我总觉得自己忘记了很重要的人很重要的事!而我更担心自己有一天想起过去,发现自己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错的。” 商无尘递了杯水给她:“在下对王妃所承受的痛苦的确不能感同身受,但在下以为王妃所做的事只要无愧于心到什么时候都不会错!人总要往前走,就算失去过去的记忆,顺着自己的心意走下去,将来终不会后悔。” “无愧于心?自己的心意?我连自己是谁都还搞不清楚!” 商无尘道:“知道自己是谁也未必是好事,有时我倒宁可从来不知道自己是谁。” 夏辰喝了口水:“世间事为何总是这样,还是人总不知足呢?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来。” 商无尘见她眉头不再紧皱,微笑着问:“王妃似乎想起什么有趣的事来?” 夏辰闭上眼:“嗯,我曾给几个朋友出了一个‘我是谁’的问题,有个人回答说,我就是我,不管我叫什么。”说到这儿她不禁又皱起眉头:“我时常会想起这个人却始终想不起他的名字来。” 商无尘微笑道:“能说出这话来,想必是极潇洒豁达之人。”说着他向窗外瞧去:“这话倒是点醒了我,不管我所做的事是出自本心还是违心岂非都是我做出来的,我时常觉得自己身不由己,可这样的我岂非就是自己。” “是啊,不管我叫夏辰还是黑玉辰,我所做的任何事都是我这个人的选择。”夏辰撩起车窗帘深吸一口略带草木清香的空气:“我不会再纠结记忆的事了,我觉得现在的生活也不赖。” 商无尘道:“那我们还去西关么?” “如果是去看风景的话……现在未免不是时候,我觉得王爷近来有很多烦心事,我们能不能帮帮他啊?” 商无尘叹道:“虽然我常替他打听一些消息,但实帮不上他什么忙,玄国怕是就要大乱。” 夏辰咬了咬嘴唇:“宫里的事我们插不上手,外边的事或许……不如我们去那几个出事的县城看看,你也不想大云国和玄国打仗吧?” 商无尘淡淡一笑:“这事我们更管不了,再说大云国不是派了特使么?不如我带你去见我那位神医朋友吧?” 夏辰迟疑片刻:“你这位朋友住哪儿?” “他不是玄国人,不过他是个生意人,所以他在玄国也有几处宅院,之前他捎信给我说近日会到东平郡来,算算时日应该就到了。” 夏辰不禁疑惑:“你这位朋友不是大夫么?” “确切来说他不是大夫,他的医术是祖传的,而他的家族是大云国最大的商贾。” 夏辰耸耸肩:“有钱又精通医术,我倒真有几分好奇了。对了,我们去东平七日内能赶回来吗?” “应该可以。王妃如此记挂着与王爷的约定,想必王妃心里极是在意王爷的吧?” 夏辰一撇嘴:“我是个很讲信用的人,而且我还有逃婚出走的前科,这样王爷都肯放我出来,我总不能以怨报德。” 商无尘满眼都是别有深味的笑意:“是么?” “喂,你什么意思!” “王妃以为我什么意思就是什么意思罗。” “不理你,我困了。” “王妃好好休息,我先到前边去。”商无尘说罢推门坐到车夫旁边掩好门。 第一百七十五章 既来则安 向东南走了三日来到东平郡城。一轮红日从锦绣般的山峦背后刚刚升起,山树路屋顿染光华,分外壮美。秋风凉爽并湿润沁人心脾。 夏辰赞叹道:“真是个有山有水的好地方。” 商无尘点了下头:“是啊。那片山脉以南是大云国的青州郡,不过看似不远但想翻过那山脉至少要七八天,并且山林中十分凶险。” “青州?我好像在哪听过。”夏辰微微皱了下眉。 “王妃许是在地图上看过或是听王爷提起过吧?之前出事的几个县就在那山脚附近。” 夏辰目测了一下距离,大概算了下时日:“我们要去的话来不及在宫宴前赶回去了吧?” “嗯,因为有湖和河水隔着,我们现在走的这条路线要到出事地要绕很远的路。” 夏辰叹了口气:“看样子别无选择了。” 向东南继续走了小半日来到一处湖岸,岸边的柳叶已泛黄,浩淼的湖面好似与远处的山峰相连在阳光照耀下金波粼粼。 夏辰极力远眺:“这湖好大好美。” 商无尘介绍道:“这湖名为凝玉湖,每到深冬湖面冰封如玉,下雪时放眼处一片银妆素裹,美如仙境。” 夏辰想象着那美景:“千里冰峰,万里雪飘。山舞银蛇,原驰蜡象。须晴日,看红装素裹,分外妖娆。到时我一定要来看看。” “王妃的形容让我如同亲见啊!到了。”商无尘指着湖岸边一户人家道。 叩开门,门人躬身道:“商公子请,我家公子已等候多时。” 夏辰有些惊讶:“怎么你这位朋友知道我们要来?” 商无尘道:“是知道我要来,不是我们。我不是说他之前捎过信给我么?他每次来我只要能抽出时间都会过来和他下几盘棋。” 宅院规模不大,处处透着整洁素雅。正院的庭院青石铺路,两侧种着毛竹、白玉菊,墙边有几株松树。 刚到正屋门口门便开了。一名身着深蓝色绣银丝花纹曲裾深衣,淡眉朗目俊逸优雅的年轻男子走出来:“无尘,你可算来了。”看到夏辰他睛中闪过一丝诧异:“这是?” “这位是葛王妃,之前坠马受了点伤导致失忆并经常头痛,我便自作主张带她过来请你看看。” 夏辰瞧着这器宇不凡气质内敛的俊雅公子竟两眼发直地看着自己,心中不由得一阵纳闷,同时也被他瞧得有些不自在,微笑着点了下头:“花公子,多有打扰。”商无尘已经告诉她他这位朋友叫花漫楼。 花漫楼感觉到自己有些失态,轻咳了一下施礼道:“在下花漫楼,见过葛王妃。请进。” 来到堂屋立刻有一名身着红衣的婢女捧上茶来,当她把一盏茶放到夏辰旁边的几上:“请用茶。”当她瞥见夏辰的脸竟一时愣怔在那儿,脱口道:“你是?” 花漫楼道:“绮云,怎对葛王妃如此无礼。” 绮云忙垂下头:“王妃恕罪。” 夏辰端起茶:“绮云姑娘看到我好像很惊讶?” 绮云忙道:“奴婢只是从未见过像王妃这般美貌的人,所以一时失了神儿,还望王妃见谅。” 花漫楼道:“绮云,去替商公子和王妃准备休息的客房。” “是。” 寒暄了几句,商无尘道:“漫楼,我和王妃还要尽快赶回去,你先替王妃诊脉吧?” “好。” 夏辰伸出手腕,花漫楼坐到她旁边的椅子上替她把脉,过了片刻他收回手:“王妃的身体并无大碍,时常头痛多半是记忆在修复时碰到障碍所致,我替王妃开些药,调理一段时间便会没事。” 商无尘有些难以置信:“王妃头痛十分频繁并痛苦非常,真的调理些时日就会好?” 花漫楼淡然一笑:“难道你还信不过我吗?” 商无尘略显尴尬地笑了下:“当然信得过。”只是真的如此简单么? 夏辰道:“那到时我的记忆就能恢复么?” 花漫楼摇摇头:“这个就说不准了,不过王妃不必太担心,恢复是早晚的事。” “哦。”夏辰觉得他这话只是在安慰自己罢了,但摊上这种事,她除了顺其自然也没有别的办法。 用过午饭商无尘和花漫楼准备对弈一局,夏辰对下棋没什么兴趣,便让绮云带她到房间休息。 院门上刻着“百芳轩”三字,院内种了些不知名的花草,虽然已过中秋,仍旧满枝芳华,馥馥袭人,更有彩蝶恋花不舍离去。 几间精舍整肃明洁,房中没有没有任何华贵用品,最显眼的便是枣木架上几盆花开正盛的寒兰。 内室的床榻桌椅也是枣木所雕,夏辰道:“绮云,听说你家公子富甲天下,想不到竟如此简朴。” 绮云微微一怔:“这只不过是个临时落脚的居所,住得舒适便是,何况我家公子从不讲究表面上的浮华,他更注重内涵。”说到这儿她略一迟疑:“王妃以前不认识我家公子?”不然她绝对不会说出这话来,这里的东西看着平常,但哪一件都有些来历价值不菲,院中那些药草更是每一株都千金难求。 夏辰不禁疑惑:“对了,你之前是不是觉得我长得像什么人,所以才会失神?” 绮云点点头:“王妃的确与我家公子一位朋友很像,但我和公子已久未见到他,想来现在已出挑成翩翩少年了。” 夏辰眉头微扬:“你说的那人是男的?” “嗯。不过他虽是男儿身,却生得和王妃一般的修眉凤眸,极是俊俏。” “你这么一说,我倒也想见见他了。”夏辰嘴上这样说心里却在想一个男孩子若长得太漂亮未免会少些男子气概,像商无尘那样容貌俊美绝伦又兼气宇轩昂的毕竟不多。 “王妃赶路辛苦,睡一下吧,奴婢去替王妃煎药。” “嗯。” 书房中,花漫楼看着商无尘举棋不定笑问:“有心事?” 商无尘深深瞧着花漫楼:“你刚刚替王妃把脉后说的那些话都是搪塞之辞吧,王妃的情况到底如何?” 花漫楼抬眼凝视着他缓缓地道:“如此说来你早知她其实不是受了伤,而是中了毒?” 商无尘点点头:“是影残月,虽然她没说明,但王妃十之八九被下了毒。” “是蛊毒。”花漫楼强调了一句。随即他眼光一凛:“她真的是葛王妃么?” 商无尘略一迟疑:“自然。”他并不想隐瞒花漫楼,但也不想说得太明白,她的确已嫁给了葛王,如此说也并没有错。 花漫楼苦笑道:“想不到辰儿竟成了葛王妃!” 商无尘语声干涩:“原来你已认出她来。” 花漫楼的眼光忽然像是飘到了很远:“不管她变成什么样,只要见到她那双眼睛我自信一眼便会认出。” 商无尘叹道:“漫楼,我现在才知道你早对辰儿竟动了情,这么多年来你虽避而不见,心里却从未放下过是么?” 花漫楼微微颔首,唇边勾起一丝无奈又凄然的笑意:“时不待人啊!怎奈我大事未成不能放纵儿女私情。” 商无尘终于落下一子:“我又何尝不是,不过就算我早知你的心意,仍会将她送到葛王那。” 花漫楼点点头:“虽然我不很清楚葛王和辰儿之间的过往,却知道葛王对你来说是无可取代的人。” “不完全是这样,我总有种感觉,葛王和辰儿的缘分是天定的。” 花漫楼冷哼道:“你难道忘了我从不信天命。” “以前我也不信!”商无尘淡淡一笑:“有些事信之则有,不信就当是巧合好了。” 花漫楼略感好奇:“听你话中之意,你现在信了?” “一点点。对了漫楼,辰儿身上的盅毒可解么?” 花漫楼的手停在半空:“这种盅很……特别,解起来比你之前所中的幽冥盅许还困难许多,好在下毒的人无意伤她性命,所以短时间内不会有危险。” 商无尘忙问:“若是时间久了呢?” 花漫楼沉吟道:“不好预测,若是平常人心智会很快退化最终变痴傻,但辰儿的体质特殊,究竟会怎样我也不清楚。” 商无尘的手一抖:“这盅竟然如此恶毒霸道,漫楼,你会有办法的吧?” 花漫楼的神情更加严肃:“我必须观察一段时间才好配药。最好的办法就是找影残月拿解药。” 商无尘脸色渐渐苍白:“她素来心狠手辣,所炼制的盅毒多半是没有解药的。” 花漫楼皱起眉头思忖片刻:“她至少知道这种盅的成份和炼制方法吧?如果能知道这些解起毒来也会安全容易些。” 商无尘站起身:“我马上去找她。” 看着他几步便到了门口,花漫楼淡淡地道:“你不怕辰儿恢复记忆会破坏你们的计划?” 商无尘停下脚步:“辰儿许会恨我,但她绝不会做出对葛王不利的事。” 花漫楼想了下:“那你去找影残月吧,记得小心些。” 商无尘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转回头:“漫楼,明日你能否先替我送王妃回葛王府?” 花漫楼摇摇头:“葛王府能有我这药材多么?再说我还有事在身必须留在这儿等消息。” 商无尘道:“如此我去和王爷知会一声吧,宫宴之事让他想想办法推辞掉,我相信他一定会以王妃身体为重。” “如此看来葛王很在意辰儿罗?”花漫楼似笑非笑地问。 商无尘点了下头:“他嘴上说不在意罢了,若不在意也不会在这种时候让我带王妃出来。” 花漫楼释然般长嘘一口气:“那就好,我可不想在玄国惹上任何麻烦。” “我走了!辰儿就交给你了。”商无尘早习惯了花漫楼的谨慎和冷漠,也理解他为何会变得如此。 夏辰一觉醒来便见花漫楼坐在床边的椅子上,脸上挂着让人看着便觉温暖和煦的笑容。 “睡得可好?头没疼吧?”他轻声问。 夏辰坐起身:“我睡得很好。”说罢她有些奇怪此情此影响自己为何丝毫不觉尴尬,许是当大夫的总给人一种亲切感吧。 花漫楼详细问了夏辰失忆以来的反应,忽然伸手拈起她垂落在肩头的一缕发丝。 夏辰被他突出其来的举动惊得愣住了,瞥见他手上那缕发丝中竟有两根白发不由得一阵讶异:“这……怎么又有白头发了!” 花漫楼的神色变得有些凝重:“辰、王妃,恢复记忆的事请不要急,在下一定会医好王妃。” 夏辰微微一笑:“我相信花公子的医术,但我也知道精神之伤最是难医。如今我也想通了,不会再去纠结这事。”虽然这样说,但她自己心里清楚不过是自欺欺人,那种脑袋空白的感觉像是连心都被掏空了。 花漫楼迟疑片刻:“王妃能这样想自是好,不过王妃并非受伤失忆,而是中毒。”他的语气却像话家常般平淡。 夏辰闻言却一脸震惊:“什么!可商公子明明说我……他人呢?” “王妃少安毋躁,无尘他也是刚刚才知道,所以他去替王妃寻解药去了。” 夏辰更加惊讶:“他走了?可再过几日我还要进宫去赴宴啊。” “王妃,无尘他会先到葛王府向葛王说明一切,相信葛王一定会妥善安排。” “这样啊,那好吧。花公子可知我所中何毒么?”夏辰寻思着就算是宫宴,也不能将生病人硬抬去吧。若是想做样子给旁人看,以后机会多得是。 “具体名称我也不清楚,这是一种用特殊方法炼制而成的盅毒,比那些控制人心神的更为高明,如果不尽快解毒会损及魂魄。” 夏辰皱了下眉毛:“不知什么人对我有如此深仇大恨,可惜我一点也想不来了。” “恕在下冒昧,王妃可想去湖边散散步,傍晚的凝玉湖最是美,好似攒珠堆玉般。” 夏辰随手将长发一挽:“既来之,则安之。” 湖边的景色果然极美,夕阳斜照,山水风物皆成绚烂的红色剪影,水面泛着金红的长波。当波光渐渐幽暗,点点金芒却变得更为耀眼了。 晚风渐寒,暮色苍茫下的湖光山色染上几分萧索之意。花漫楼道:“王妃,风凉了。” “嗯,回吧。”夏辰收回目光点头道。 “如果王妃喜欢,明日在下再陪王妃来。” 夏辰饶有兴味地问:“听绮云说花公子有位朋友与我长得极像。” 花漫楼瞥向山水相衔处:“是啊,所以我初见王妃时才会失态。” “这么说来真的很像罗?” “嗯,很像。”花漫楼的语气说不出的温柔。 夏辰淡淡一笑:“看起来花公子和你那位朋友情谊深厚啊。”说着她拍了下手:“我们也算有些缘分呢,而我一向不喜欢过多客套,花公子以后不必太拘于礼节,当我是朋友看待吧。” “在下不过是个商人,礼数不周之处王妃勿怪罪已感激不尽。” 夏辰耸了下肩:“在我看来人虽有好坏之分,却无贵贱之别。”她心里好笑地想着花漫楼若到了现代绝对是超级大土豪,就算不耀武扬威的,也绝对是志得意满。可他却似对自己的身份有那么点自惭心秽的意思,真是不同时代造就不同的人啊!自己以后绝对再也不把这些当回事了,忒傻。 ------题外话------ 感谢起点的麦兜、水星的蒙面超人粉红支持。感谢千羽千语打赏香囊,水星的蒙面超人打赏平安符,么么嗒~~ 第一百七十六章 篡位 在此住了六日,夏辰越发喜欢起这个地方,恬淡自然实在很适合她此时的状况。而她越发觉得花漫楼才学见识过人,她怎么都无法将他当作一个寻常商人看,他睿智却不世故,举止优雅深邃的眼神透着几分深沉固执。 夜凉如水,夏辰饮下一杯芳香的药茶困意很快袭来,这几天她都睡得很早很踏实,她回到床上不过片刻便沉沉睡去。 房门悄然而开,花漫楼缓步走到床边,目光灼灼地盯着夏辰恬静的睡颜喃喃道:“辰儿,你为何不等我,等我功成名就!”轻抚了一下她的粉颊:“怪我这几年没有好好陪你,以后我都不会让你再离开我,过几天这边的事处理完,我便带你回大云。” 此时的玄都皇宫夜宴刚散,众大臣纷纷离开。玄皇在两名宫女搀扶下回到寝宫,他刚躺下身便觉心口有些发闷,接着一阵阵抽疼起来。 “来人,快来人……” 裴皇后快步走进来,从一旁的抽屉中取出一个锦盒拿出一颗药丸连同一杯水端到榻边。“皇上,你的心疼病又犯了?来,服药!” 玄皇捂着胸口恶狠狠地道:“你说这是仙丹,为什么我现在心疼病越来越严重了!你说!你给我吃的到底是什么?” 裴皇后丝毫不慌:“皇上你怎么能如此怀疑臣妾呢,这药御医都查验过,而皇上每次服过药痛苦不是会马上减轻的么?” “可是,可是为什么还不见好。” “皇上,常言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玄皇接过药一口吞下,深呼了两口气:“皇后,你怎么会来?找朕有事?” 裴皇后道:“皇上,既然你不舒服待明日再说。” 玄皇叹了口气:“说吧。” “皇上,那大云国的特使说的也不无道理,虽然那几个县临着边界,但毕竟隔着那么高阔的一道山呢,一来一去岂会半点痕迹没留下。” “皇后的意思是?” 裴皇后道:“臣妾觉着搞不好真是我们自己人捣的鬼。” 玄皇沉思片刻:“目的呢?” “哎呀皇上,如果两国打起仗来,皇上就得派兵,派兵就得任命统帅,这个位置已虚悬三年多少人虎视眈眈呢。” 玄皇点了下头:“如此说来是该任命一个合适的人选了。” 裴皇后道:“皇上,那你看我表兄如何?” “吴术?” “是啊,他之前一直跟在贺兰宗辅统帅身边,又立下了许多战功,在军中也颇有威信……” 玄皇一抬手:“容我想想。大云国的特使那边如何去说?” 裴皇后轻哼道:“就说我们看在他们很有诚意的份儿上不追查了,让他们送五十名绣妇,十斗珍珠来谢罪。他们啊,只有听着的份儿!” 玄皇猛地坐起身:“你宫里已有上千名绣妇还嫌不够?你用珍珠装被,一日绣衣一袭,你还不满足!你平日便干预政事,现在还想让你堂兄当玄军统帅,你想把朕当傀儡么!”他越说越激动。裴皇后干预朝政不是一天两天了,他虽懒得去管,但心里时常为此不痛快,而她现在胃口是越来越大,竟打起军队的主意。 裴皇后“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皇上,臣妾也是想为你分忧啊。” 玄皇咬牙切齿地道:“分忧!你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满足你自己的私欲!你!”说着抬手给了裴皇后一个耳光。 裴皇后仗着裴吴两家的势力一向骄横,而这些年来她独守空房早已满腹怨气,她扬起下巴瞪视着玄皇:“皇上,你竟然打臣妾!别人都以为当皇后有多么好!可我宁可自己只是个寻常村妇,你可曾对我嘘寒问暖过一句?”她站起身指着玄皇:“之前你纵情声色,恨不得一天换一个女人,这几年你整日酗酒,喝醉了就狂性大发,我们唯的一儿子也死在了你手上,呜呜……你把臣妾也杀了算了。”外人还在揣测皇子之死有何隐情,毕竟虎毒不食子,可她却是亲眼瞧着的。 玄皇一手捂着胸口,一手胡乱的挥舞着:“朕算什么皇上,为什么所有人都要管朕。朕也想过当个好皇帝,可不管朕怎么做都不对,做多少都不够!”说着他狂笑起来,一把抽出挂在床头的刀:“现在我更连男人也不是。杀!杀!我要把你们全杀光!” 裴皇后见玄皇发了狂立刻向殿外跑:“来人!来人啊!”她这才发现刚刚自己已把所有人都遣退了。 “皇后娘娘,你这是要去哪儿啊?” 裴皇后像见到救星般拉住白衣女子的手:“仙子,皇上他又发狂了。” 宫里本不许人穿素白衣裳,但这白衣女子却例外,而她不是别人,正是残月宫主影残月,至于她如何进的宫,又怎会成为仙子全都是海崚王一手安排的。 影残月微微一笑:“再怎么说你也是皇后,这种时候应该陪在皇上身边才是。”说着一掌将裴皇后打回殿中,关上殿门。 听着裴皇后哭喊着求饶,最后变为凄厉的惨叫,而外边的杀声火光也越来越近,她眯起眼得意地道:“解决了一个,下一个是谁呢?” 过了约莫一刻,海崚王带着一队人马走过来。“皇上呢?” 影残月装作很害怕的样子:“皇上刚刚又狂性大发,皇后娘娘被皇上,杀了!” 海崚王身边的吴术大喊了一声:“皇后娘娘!表妹!” 海崚王一脸悲恸:“我还是来晚了一步啊!”说罢他见影残月向他使了个眼色,知道一切都已布置妥当,抬手示意左右开门。 殿中一片狼藉,裴皇后倒在血泊中,身上布满了刺的、砍的伤痕,衣服上的珍珠散落在血中依旧散发着迷人的光芒。玄皇倒在她的身旁不远,手捂着胸口指缝间不时地流出血来,虽然已面若死灰却还未断气。 吴术第一时间冲了进去,抱起裴皇后失声哭喊起来。 玄皇看到海崚王和影残月一起走向他,顿觉恍然,颤抖着伸出手指着海崚王:“你!你们!” 海崚王半蹲下身凑到他耳边:“不是我,是你自己的心魔,我不过是帮你将它们唤醒放大而已。” 玄皇瞪大眼睛,眼珠几乎要掉出来:“上一次!朕就该、该杀……” 海崚王格开他的手指:“就是因为上次的事让我意识到唯有自己当皇上,才能为所欲为!”说着他随手捡起一颗珍珠:“你若不能满足女人的心至少也要满足她的身体,不然就是给她再多金银珠宝她也不会知足。我只不过告诉皇后娘娘坚持给你服这药,你便会只爱她宠她一人。” 玄皇长吸了一口气,却没有呼出,他永远也呼不出这口气了,不过他的神情却突然变得无比轻松,倒在地上像是睡着了一般。 海崚王站起身:“吴将军,此时不是自责的时候。” 吴术身体一僵,放下裴皇后转身便跪,向海崚王高呼一声:“万岁。”接着其他将领的士兵也都跪在地上连呼:“万岁。” 海崚王迅速夜召众朝臣上朝堂,吴术将早就准备好的说辞说了一遍。无非是玄皇暴虐,不理朝政,枉杀大臣,杀妻弑子,人人得而诛之这类的,然后又哭了一痛皇子、皇后、皇上,最后高喊一声:“海崚王万岁,请海崚王登基。” 众大臣早已对玄皇失望,何况人已经死了,又没留下子嗣,其中更有不少人早被海崚王收买,于是都高呼请海崚王登基。 海崚王推辞再三,最终还是“勉为其难”地点了头,但却还不能直接说同意。连他自己都觉着可笑,这实在像是当了婊*子,却还要立牌坊,可不知为何,越是精明世故的人,越是喜欢弄这一套,他也不能免俗,至少现在不能。 天还未亮,黑石将军来到葛王府,将海崚王弑君篡位的消息告诉了葛王。 贺兰雍在房中来回走了两圈:“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动手了。我早该想到那几个县城被洗劫是个阴谋,他是想借此分散所有人的注意,并趁皇上夜宴大云国特皇宫疏于防范之机篡位。” 黑石一拍桌子:“他没敢叫我们去朝堂,但我却没想到有那么多人支持他,如果他当上皇帝必然会对付我们。” 贺兰雍道:“许多人未必真心拥立海崚王,只是皇上突然驾崩一时间有些六神无主或者持观望态度罢了。再说谁当这个皇帝我并不在乎。” “葛王你!怕是海崚王当上皇帝首先要对付的人就是你我。” 贺兰雍叹道:“玄国要内乱了么?如今已是民不聊生,如果他能是个好皇帝倒也不错。” 黑石大声道:“这都什么时候了,葛王可不能错失良机啊。” 贺兰雍轻笑一声:“良机?一头牛被一群狼围着,先冲上去的十之八九会被牛所伤,就算它能把牛咬死,在争抢牛肉时却已没有体力!何况一旁还有一只豹子在伺机而动。” “可是所有的狼都不动牛或许会逃,再说不趁着狼多时将豹子除去,它早晚将狼群逐个吃掉。” 贺兰雍微微一笑:“如果把牛留给豹子,结果如何呢?” “这……”黑石一时答不上来。 贺兰雍继续道:“有几种可能,其一豹子会以为狼群怕了它,从此再不将狼群放在眼里,这是轻敌!其二豹子并不放心狼群,却也舍不得到口的牛,于是寝食难安地守着牛,这是劳师。其三他把牛囫囵吃下,再想去对付狼却是吃得太饱追不上了,这是作茧自缚。其四……我还没想到。” “哎哟我的王爷,这时候你还有心情开玩笑,我们的脑袋就快搬家了!”黑石都快急得哭出来了。 贺兰雍正色道:“海崚王为收买稳定人心,短时间内还不会动手铲除异己,甚至会向这些人示好。况且现在京都的兵马已被吴术掌握,且不说我们没有准备十分被动,此时动手不仅没人会帮我们还会成为他杀一儆百的目标。” 黑石捶胸顿足地道:“看起来我们只能先忍气吞声了。” “嗯。不过早做准备是必要的,海崚王这人常常出人意表。” 黑石一点头:“我明白。对了葛王,王妃她近日可好?” “啊,无尘寻了一位名医,王妃现在那位名医那儿,很安全。” 黑石犹豫片刻:“海崚王曾找我问过王妃的事,我也觉得王妃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葛王眉头一皱:“岳父大人莫非在怀疑什么?” 黑石连说了两句“不敢当、不敢当。”然后摇头叹了口气:“别人或许难分真伪,但我这个当父亲的怎会认不出自己的女儿呢?当时也是圣命难违没有办法,后来听雪梅说王爷和王妃相处融洽,我总算放下心。” 葛王并未表现出多惊讶:“这么说来她果然不是玉辰。” 黑石道:“虽然皇上已驾崩,但这事若传出去不一定会惹出什么样的事端来。” 葛王微微一笑:“所以还是继续保守这个秘密为好,只不过真的玉辰去了哪里呢?” 黑石一脸无奈:“我倒并不很担心她,不定跑到里去野去了,从小她就比男孩子还顽劣,也是我这个当爹的疏于管教。” 葛王道:“其实我挺喜欢玉辰的性子的,但她无意于我,希望她能找到自己的幸福。” “王爷真是宽宏大量,待这些事情平息,我一定抓她回来向王爷请罪。” “那倒不必,只希望这事能妥善了结。本来我也不喜欢强人所难,特别是感情。”说完他略有些心虚地咳了一声。 黑石道:“我只是想不明白这假王妃究竟是来帮我们的还是另有什么目的。” 葛王想了下:“不管怎么说她到底帮过我们,而我也观察过她,似乎她真失忆了。” 黑石站起身:“这事以后再说不迟,我先去打听一下皇宫的情况,做些安排。” “好。”看着黑石匆匆离去,贺兰雍陷入沉思,不过他所想的并不是谁当皇帝,甚至不是海崚王当皇帝后会如何对付自己,而是他的王妃到底是什么人?又是否真的怀有不可告人的目的才嫁给自己。如果有一天知道她是来害自己的,他会怎么做呢? 此时贺兰雍才发现她的音容笑貌竟已深深印入了自己的脑海,而自己竟如此强烈地想见到她,不知她这几日过得如何,可曾想起过自己?他的心猛地一颤,他忽然有些害怕却又忍不住期待着什么似的。 真希望一切真如商无尘所说,她是他在西关外偶然碰到并救下的陌生女子,她的确是失忆了对一切毫不知情,也希望她能很快好起来,到那时……她仍会是自己王妃,做为自己真正在这个世界生活的开始,也做为她原本的自己。 ------题外话------ 感谢心花错、千语千羽、黑嫂、书剑-笑、起点的麦兜、转猫娘粉红支持,謇旭繁星的评价票。感谢思猫娘打赏香囊,水星的蒙面超人打赏平安符,么么~ 第一百七十七章 低估 有同样对夏辰身份有疑问的还有海崚王,他将事情安排好在一队人马护送下往海崚王府而去。毕竟皇上皇后刚死,他又不是名正言顺的继位人选,这就搬进皇宫必然引起别人的议论,必须等许多大臣上书“求”他来当这个皇上。 马车宽大舒适,海崚王斜椅在座榻上隔着一道珠帘看着影残月:“这次的事你办得很好,想要什么赏赐?” 影残月微微欠身:“残月想要一个人的命。” “谁?” “葛王。” 海崚王微微勾起嘴角凝视她片刻:“那个假王妃是你认得吧?或者根本就是你安排的?为什么?” 影残月淡淡一笑:“残月不明白王、皇上此话何意。” 海崚王面上仍带笑意,眼中却闪过一道寒光:“哼!西关一直到西域到处有你的眼线,人又是打西关外带回来的,你总不会说你完全不知情吧?” 影残月也是面不改色:“我真地不知情,往来西关的人虽然不很多,但我也不可能个个都去查。” 海崚王瞥了一眼坐在影残月身旁蒙着紫色面纱的女子:“紫翼。” 紫翼点了下头拿出两张画像抖落开,正是影残月当日给夏辰看的那两张:“影宫主你可以否认,但你的手下赤蝙蝠却给了我这个,并把他所知道的一切都说了。” 影残月脸色骤变:“这个叛徒!” 海崚王直起身撩起珠帘,神情冷漠,眼光锐利如刀,像是要看透影残月的灵魂般。“明明早就可以杀了葛王,你却坏了我的好事,现在你又反过来让我杀了他。影残月!你下一个想杀的是不是就是朕了!” 影残月冷笑道:“就算没有这事你也一样不会留我,因为我知道你太多事,所以你想杀我灭口。”说着她闪电般伸去点海崚王胸口的穴:“那我就先杀了你!” 海崚王面色不改也不伸手去挡,只是身体微微向后闪开些许。 影残月的手指在即将接触到海崚王身体时,手腕突然被扣住,接着一声脆响,手腕竟被扭断。 影残月痛呼一声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忍痛扬起另一只手,一股红烟弥漫在车厢中,她趁机掠出车窗向城南逃去。 海崚王和紫翼同时掠出车外,紫翼想去追却被海崚王叫住:“让她去吧,她逃不掉的。” 影残月怎么也没想到她竟然会落到如此下场,虽然她早知海崚王不是一般人,也知道他早晚会识破自己的心思,却没想到这么快,她到底还是低估了他。 此刻天已经微明,晨风骤起,浑身被冷汗浸透的她被风一吹,忍不住打了几个哆嗦。 她顾不得处理受伤的手腕一路向南飞奔,就在她已看到南城墙时,一道细微的尖啸从一旁传来,虽然细微却极为刺耳,影残月猛地停下脚:“出来!” 赤蝙蝠红色的身影像是一片落叶般飘下:“宫主,属下已在此恭候多时了。” “为什么你要出卖我!”影残月厉声道。 赤蝙蝠杰杰怪笑两声:“宫主,常言道人不为己天诸地灭。你为了报仇让我们去替你卖命,我们好容易拿下杀黑蝎的人宫主却将她给放了,你叫我们这些属下多心寒啊。” 影残月大笑道:“怕是你早就觊觎这宫主之位了吧?忘恩负义的东西!” 赤蝙蝠笑道:“宫主你难道忘了你这宫主之位是怎么得来的了?你有什么资格说我忘恩负义?再说我这也是没有办法,宫主若是不死整个残月宫都会玩儿完!你放心,我一定会将残月宫经营得很好,至少比现在要好,所有兄弟都会跟着我吃香喝辣。” “废话少说,你有本事尽管来拿我的命。”影残月说着用手绢将断了的手腕缠紧。 赤蝙蝠说了声:“好。”同时挥舞着手上的飞爪抓向影残月的面门。 影残月自皇宫出来并未带武器,一只手又受了伤,跑了很远的路体力也消耗不小,相比之下赤蝙蝠却是以逸待劳。 过了不到十招影残月的肩头便被飞爪抓伤,而她也知道赤蝙蝠的爪上淬了剧毒。 影残月忙点了自己肩上的穴,转身便逃,但脚腕却被爪链绊住,跌倒在地。她抬眼看向赤蝙蝠,面容异常平静。“你杀了我吧。”她忽然感到很厌倦。 赤蝙蝠略一失神:“宫主如此美貌这么死了还真是可惜呀,不过宫主必须得死。” 就在赤蝙蝠要抓断影残月的喉咙时,只见黑衣一闪,影残月已被人抱起。 “商无尘,竟然是你。”赤蝙蝠抬头冲着旋身而落的黑衣人道。 商无尘放下影残月:“赤蝙蝠,你竟敢刺杀宫主!” 赤蝙蝠哼道:“我们替她卖了这么多年的命,她却只当我们是奴隶一般使唤。” 商无尘冷声道:“莫望了你们的命都是宫主救的,不然你早就死了。” 赤蝙蝠突然大笑道:“她又不是我娘,我的命是我自己的。”说着他脸上现出一丝阴笑:“商公子,恐怕你还不知道你所中的幽冥盅是宫主的杰作吧?你大哥也正是为了保全你的命被她逼死的。” 商无尘震惊地看着影残月:“宫主,他说的可是真的?” 赤蝙蝠自知不是商无尘的对手,趁此机会逃之夭夭了。影残月默默地点了下头:“是真的。” 商无尘眼神有些狂乱地看着她:“难道不是你把我和哥哥从宫中救走交给师父,师父去世后继续传授我们武功,我毒伤发作时你还曾用内力为我……为什么?为什么?”他已经说不下去了,他不是没怀疑过,但他实在无法相信,可她既然已承认他又不能不信。 “无尘!如果你要替自己和你大哥报仇,你就动手吧。” 商无尘双眼已经赤红,猛地扬起手却终究没能落下。“你走吧!” 影残月走了几步却停了下来:“无尘,你和你大哥一样都是面冷心软,如此怎成得了大器!”她停了停叹了口气:“如果你想知道事情的真相就随我来。” 商无尘的身体晃了晃:“真相?”眼前的一切难道还不够残酷?知道真相又如何! 第一百七十八章 真相 影残月迟疑片刻伸手从脸上撕下一张薄薄的人皮面具,一张布满了红红白白疤痕的脸在晨光下显得异常狰狞可怖,有几道似乎是新伤。 “为什么不医治?”商无尘脱口道。以她的医术就算不能完全医好,也不至于如此。而他心中滚滚恨意瞬间平息大半,如果这世上还有一个人能理解这种痛苦,那个人一定是他。 影残月脸上带着阴冷的笑:“何必医?我的一生早已被毁,而我也不想医好这些伤,有些甚至是我自己划的,我要永远记住这痛、这仇。”说罢她用一方丝巾遮上脸向城门方向走去。 商无尘默默跟着她出了南城门,走了约莫四五里路,穿过一片树林有一座小庵院,影残月让商无尘远远地等着,自己上前叩了几下门。 她低声对应门的女尼说了几句话,女尼施一个佛礼:“施主稍等。” 不一会儿女尼出来请影残月进去,看到商无尘她先是一愣,随即低下头:“本院不准男子入内。” 影残月道:“难道葛王就不是男人么?” “这……”女尼还在迟疑,却听里面有人道:“让他们进来吧。” 一进门商无尘便见院中站着一名年长的女尼,从她鬓角露出的花白发丝可看出她是带发修行。她的面容依然姣好,只不过面色略显苍白,而她的眉眼与影残月竟有几分像。 影残月四下看了一眼:“真是个好清雅的好地方,明月姐姐别来无恙啊。” “贫尼法号静空,两位施主请。”女尼说着伸手示意他们随她进屋。 进到屋中影残月半点没客气径自坐下身:“明月姐姐,我原本打算再过些时候再来看你,却是等不得了。”说着她瞥了一眼神情冷肃的商无尘:“你可知他是何人?” 静空一直在着注意这个相貌俊美的青年,听了影残月的话她眼中却闪过一丝惊骇,颤声问:“他是?” “忘了你那对可爱的双生子了么?只可惜无痕已经死了。” 静空的商无尘闻言都犹如被晴天霹雳击中般浑身一抖。“他,他是我的……” 商无尘猛回过神:“宫主,你说什么?” 静空向前走了一步却又退了回去,但她的眼光却一直盯着商无尘。“皓月,你说的可是真的?可他脸上为何没有?” 商无尘听了这话顿觉天旋地转,他难以置信是摇着头大喊:“不!我娘早就死了。宫主,你不是说我娘在大夏都城被攻破时便自尽了么?” 影残月只看着静空:“他脸上本有大夏皇族刺青的,还有幽冥蛊的毒伤,所幸的是碰到一位神医寻得奇药医好了。” 静空快步向商无尘走了几步,还未到身前便被他眼中流露出的痛苦震慑住了,她有些不知所措地伸出手:“无尘,你真是我的孩儿?我还以为你早经……”说着掩面低泣起来。 影残月上前挡在两人中间,一手拉住商无尘的手腕,一手指着静空:“无尘,我现在就把当年的事全都告诉你。” 当年大夏国与大云国一战损失了数十万大军,加上大夏国的贵族日渐腐败奢靡,故而一蹶难振。玄部族却在其首领贺兰霆带领下日渐强大。 大夏国皇后乔皇后是个极有心机又城府极深的女人,她早见过玄部族首领,觉得此人非池中之物并心怀大志,换句话来说就是很有野心,如果不尽早除去早晚会起兵反叛,于是不停向国王进言将之杀掉。 大夏皇帝虽有心除之但此时的大夏已经是兵微将寡,何况还有大云国这个强敌。大夏皇帝左思右想,决定招贺兰霆的一个儿子为驸马,一方面可以笼络其心,另一方面可让玄部族继续为大夏国打仗卖命。 大夏皇帝有五位公主,但到适嫁年龄的只有长公主尚明月和二公主尚皓月。尚明月是皇后所生,尚皓月是一名妃嫔所出。虽非同母姐妹二人自小便感情甚好,比亲姐妹有过之无不及,平日里无话不谈。 原本乔皇后不舍得自己的女儿远嫁,又听说贺兰霆派来求亲的并非他的嫡长子,而是三子贺兰宗辅,所以人选定了二公主尚皓月。 两位公主一打听却十分高兴,她们可不像乔皇后考虑得那么多那么远,她们只知道贺兰宗辅是个文武双全的少年英雄便已足够。 由于贺兰宗辅的娘亲刚刚病逝,所以订婚之后婚期定在了一年以后。 影残月讲完这些猛地咳了一阵吐出一口血来。商无尘见那血色发紫,知道她所中的赤蝙蝠的毒发作了。他终于忍不住道:“宫主,你先想办法解毒吧,这些陈年旧事以后再说。” 影残月凄然一笑:“再不说便没机会了。” 静空叹了口气:“我来说吧!隔年春天,我在一次狩猎中迷了路滑下山崖还扭伤了脚,我当时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就在我以为自己会死在那儿时,却被一名侠士所救。”说到这儿她唇边漾起一丝温柔的笑意,苍白的脸颊泛起一丝红晕:“我记得那日傍晚下起了雨,我们在山谷中找了一个山洞避雨。我见他相貌衣着皆不俗,便问他是哪里人做什么的,他说他是玄部族大将军的护卫。之所以来此是为了替大将军寻访一位名医。” 影残月听到这儿冷哼一声:“你们该不会当晚便做出了苟且之事吧?” 静宁听了这样的话并不生气,继续道:“因为我的脚伤,无法攀崖离开那山谷,又一直没有人来寻我,他决定留下照顾到我。” 影残月喘了口气接口道:“当时皇宫在四处寻找大公主的下落,只是接连几日都有雨,山路太滑太泥泞,找了三天没找到便只好回宫去了。” 静空淡淡一笑:“或许这一切都是天意。那段时间他白天去打猎,晚上我们便在山洞里聊天休息,我脚伤略好些,还常一起赏月。我们在谷中一待半月,彼此渐渐暗生情愫,终于在一个雷雨之夜情不自禁做出了冲动之事。事后我告诉了他我的身份,他考虑再三决定和我暂时在那山谷隐居,等父皇和母后不再寻我时,再带我回玄部族去。我当时倒没想到他是想等皓月嫁人以后再向父皇求亲娶我。” 影残月嗤笑道:“呵!你们倒是都好算计。” 静宁轻叹一口气:“那段时光虽苦却无比幸福,只可惜好景不长,转眼三个多月过去我发现自己有了身孕,并且还染了风寒一病不起,他便出谷去替我寻医买药。” 影残月道:“那时皇城到处都张贴了告示,赏金越加越多,那名大夫终于禁不住诱惑到府衙报了官。那府尹早得到皇后授意,直接将报官之人带到了她那儿,听那大夫说长公主已有四个多月的身孕,便让人杀了那大夫灭口,又让府尹带人去山谷杀了那侠士,悄悄接回长公主。”她又咳了一阵继续道:“此时的大夏国已生变故,几位王候自立为王大有叛乱四起,皇后觉得把女儿嫁到玄部族才最安全,况且也只有将长公主远嫁才能让已传的沸沸扬扬的事平息,于是她将我骗出皇宫,找巫医划花了我的脸还给我下了毒,并把我推悬崖,所幸崖下是条河,我被河水冲走,后被残月宫主所救。” 静宁急切地道:“这些事我并不知情,皓月,我真的不知情。母后说你失足坠崖而死,让我代你出嫁,我本不肯依,她便用无痕和无尘的命来要挟我。当时我心灰意冷,也想离开她离开那个伤心地,所以就答应了,却没想到新婚之夜那名侠士竟又出现在我的眼前,我真不知该感谢上苍垂怜还是该怨恨老天的作弄。后来大夏国大乱玄部族成了最终的赢家,我却没能找到我的一双孩儿。” 影残月冷笑道:“你自然找不到,老天爷怎么可能让你这样一个横刀夺爱之人十全十美呢!” ------题外话------ 感谢起点的麦兜月票支持,么么嗒~~ 第一百七十九章 疯狂 静宁突然疯一样上前扯住影残月的衣领:“原本对你的死一直心怀愧疚,没想到你竟然还活着,你还害得我们骨肉分离,你,好狠的心肠。” 影残月一把推开她:“我变成这样全拜你和你母后赐,你可知你们害死了多少人!你出嫁后乔皇后将宫中一位刚刚生产的妃嫔毒死,并将她的孩子差人送出了宫,买通产婆向皇上说那妃嫔难产而死留下了一对双生子,便是无尘和无痕。这些是我后来抓主皇后的贴身宫女拷问得知的,那产婆也被她灭口了。”她看了商无尘一眼:“我还问出大夏都城沦陷之时,乔皇后将这两个孩子交给她的堂兄带走了,那便是你师父乔典。” 商无尘双眼泛红:“原来我师父是你杀的?可你为何杀我大哥?” 影残月扭过,不愿再看商无尘因痛苦而扭曲的脸,她冷声道:“我并不想杀你大哥,他文才武略不仅不输给你,更比你听话。只不过后来他知道了一些他不该知道的事,并且一心只想医好你的毒,竟然背逃到大云国。我找到他时好言相劝让他回来继续替我办事,他却不肯答应,那他只能去死!他死前求我放过你,我得知你的毒或许有人可解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大哥既然肯为你死,你只好代替他成为我的新帮手,新玩偶。”她一指静宁:“我怎么可能让她的儿子死得那么容易。” 商无尘一拳砸在柱子上!柱子竟被他砸了一个拳印,而他的手指节竟已碎裂!血顺着柱子流了下来。此时的他根本感觉不到伤痛,因为他的心更疼,他仰头狂呼:“你,你骗得我们好惨,大哥!”说罢猛地喷出一口鲜血。 原来他竟是贺兰宗辅和大夏国长公主的儿子!他见过贺兰宗辅,并且十分仰慕他,他甚至为自己挡过一箭身受重伤,不然他也不会那么早死去!可当时自己竟然还在恨着他。而自己原本才是影残月选中的该死的那个,可大哥尚无痕却选择了死。 静宁忙上前扶他:“无尘。” 商无尘甩开她的手:“滚开!” 影残月大笑起来:“惨?有谁会比我惨吗?我虽然被残月宫主所救,但他却拿我当***,拿我试毒,我在那暗无天日的地狱忍辱忍痛五年多终于杀了他!我之所以活下来就是要报复你们所有人。”说着她猛地吐出一大口黑血:“可惜我只杀了残月宫主、乔典、尚无痕、玄皇,还没杀了葛王和你们俩。” 静宁惊骇地张大眼睛,随即跪倒在地:“你竟然杀了这么多人还有玄皇?皓月!你有什么恨冲着我一个人来好了,他们都是无辜的啊。” 影残月眼角滑下一行泪:“难道我就不无辜?贺兰霆杀了乔皇后,让我无法手刃仇人,他死了我就杀了他的子孙!而你,明月姐姐、明月公主、帅王夫人,我要让你失去亲人、失去一切,失去……咳咳。”她接连吐出几口黑血。 静宁闭上眼:“皓月,你真的是那个连蚂蚁也忍踩死的皓月么?你杀了那么多人真的好受吗?” 影残月已是面如金纸、气若游丝,但她仍拼命伸出手,像是恨不得掐死静宁一般:“我不好受,所以谁都别想好受!” 商无尘的眼中突然闪过一丝恐惧:“我恨你们,影残月你这个疯子!”说着他颓然倒地,口中喃喃地道:“我只是个复仇工具、玩物,我……”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无尘!”静宁扑到他前,不停摇着他的肩:“无尘,你怎么了,你醒醒啊。” 影残月勉强提起一口气:“我做鬼也要来找……你!”说罢她垂下手气绝而亡,却是死不瞑目,但她黯淡下去的眼睛却朝着商无尘所躺的地方,眼角却挂着一滴清泪。没有人知道她临死的这一刻想的是什么,或许……已没有或许。 商无尘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简陋的木床上,床上铺着厚厚的褥子,他的手已被细细包扎过,但微微一动立刻传来一阵钻心的痛。 想到之前的事,他坐起身来。这时静宁推门快步走了过来:“无尘,你终于醒了。” 商无尘瞥了她一眼,强忍着痛站起身便向外走。 “无尘,娘给你跪下了!娘不敢奢求你原谅,你要走等伤养好行吗?”静宁哭喊一声跪倒在地。 商无尘的心一阵抽疼,迟疑了一下夺门而出。他一路跌跌撞撞漫无目的的跑着,他想逃但却不知要逃到哪里才能逃开这一切。 突然一道红影拦住了他的去路:“商公子,真巧啊。杰杰,你这是怎么了?好像受了伤?” 商无尘瞪着赤蝙蝠:“滚开,否则我对你不客气。” 赤蝙蝠嗤笑道:“你这话说反了吧,乖乖交出残月宫密室的钥匙,不然我才要对你不客气!” 商无尘冷冷一笑:“钥匙?你想找附骨盅的解药啊?”残月宫主为了让手下的人听命于她,在这些人身上都中了蛊。 赤蝙蝠并不否认:“你不想找?” 商无尘身上的附骨蛊早被花漫楼解了,但他想起夏辰的毒还没解,想那密室中可能有配方甚至解药,道:“我也没找到钥匙,但我们可以合作,想办法打开那密室。” 赤蝙蝠额上渗出冷汗:“你也没找到?宫主现在人呢?” “死了,她中的是你的毒,你应该知道她会化成一滩又腥、又臭的血水。”从症状上看,影残月中的是赤蝙蝠的独门毒药,消肌化骨散。或许钥匙在静宁那儿,但他却不想再见到她,至少现在不想。 赤蝙蝠愣怔了片刻:“好吧,或许钥匙藏在她的寝室。商公子,得罪了。”说着他伸手点了商无尘身上几处穴道,将他往肩上一抗直奔西方飞奔而去,商无尘差不多有他两个高,但他竟丝毫不显费力。 商无尘暗暗苦笑,心想着找到解药或配方,他要抛开一切远走天涯,到一个没有人认识他的地方。忽然想起与夏辰的那段对话,不管真心还是假意,不管改名还是换面,自己始终是自己,逃避有用么? 第一百八十章 好感 夏辰已经醒了却不想起床,抱着被子算着商无尘离开的时间,已经五天了,应该快回来了才是,到时他会把解药带回来吧?自己会想起以前的事么?如果,万一她真的有过喜欢的人才逃的婚,她要如何处理? 一道阳光透进窗口,她起身下了下床,不知是不是这几天来生活得太安逸,她总是一觉睡到天色大亮。 绮云服侍她梳洗过,另一名婢女已将早饭准备好了。看着桌上精致的菜肴,她顿感饥肠辘辘。这几日她所吃的饭菜才最十分特别,并且美味,听绮云说有些菜是用院中的花草做的。 吃得差不多饱,她称赞道:“绮云,你们这儿的厨娘比王府的手艺还要好。” 绮云微微一笑:“王妃,这都是我家公子亲自为你做的。” 夏辰一怔:“你说这些菜是花公子做的?真看不出来。” “王妃,这些是药膳,我家公子希望所有的病人不再吃苦药,一边享受着美味就把病医好了。” 夏辰淡淡一笑:“你家公子真是有心。” 绮云道:“我家公子看着面冷却是心善得很呢,花家名下的医馆都会定期向穷人施药,若碰上疑难病症,我家公子还会亲自出方配药。” 夏辰一手托着下巴:“绮云,按说你家公子应该无忧无虑,志得意满,可我总觉着你家公子心里藏着许多心事呢?”她越发对花漫楼这人有好感并更好奇了。 绮云叹道:“我家公子其实是个苦命人,从小丧母,父亲被奸人陷害自杀,大哥被害死,我家公子那时还不到十岁。” “原来他竟有如此可怜的身世,不过你家公子人好,苦尽自会甘来,今后一定会很幸福的。” “其实我家公子曾经有个喜欢的人,只是……” 夏辰从窗子瞥见花漫楼走过,眼珠一转:“绮云,你家公子来了,我们逗逗他好不好?” “嗯。”绮云笑着点头。 花漫楼敲了两下门等了片刻却无人回应,又敲了两下轻唤道:“绮云?王妃?”却还是没有动静,他扭头问听门的婢女:“绮云和王妃出去了?” 婢女一脸茫然:“没呀,绮云在侍候王妃用早饭呢。” 花漫楼闻言一惊,难道是早饭出了问题?想着已伸手推开门:“绮云,王妃?” “花公子早。”夏辰一手拖着腮在冲他微笑招手,而绮云却是背对着他。 看着她们都好端端的,花漫楼松了口气:“你们在搞什么搞名堂,害我吓个半死。绮云?为什么不转过头来?” “公子。”绮云转过身却还是低着头。 夏辰伸手抬起她的下巴:“怎么样?好不好看?” 花漫楼看着绮云的脸被画成了花脸猫,顿时忍禁不住大笑起来:“好看,哈哈,真是好看至极。” 绮云跟着笑起来:“很久没见公子这么开心了,绮云被画成这样也值了。” 夏辰啧啧地道:“花公子,你瞧绮云有多关心你,你以后还是多笑些好,愁眉苦脸也改变不了任何事。” 花漫楼微笑点头:“多谢王妃赐教。” 夏辰顽皮的眨了下眼睛:“花公子,有没有人说过你笑起来很好看?” 花漫楼微微一怔:“倒是有人对我说过类似的话,不过我倒却没觉得自己整日……对了王妃,让我替你把把脉。” 夏辰伸出手:“这几日我觉得自己快变成猪了,能吃又能睡。” 花漫楼把过脉:“这是好现象,王妃这几日没再添白发吧?” 夏辰看了绮云一眼:“好像没有。” 花漫楼点点头:“王妃,可想去大云国走走?” 夏辰迟疑片刻:“有机会当然想去看看,可是商公子不是去找解药了吗?再说王爷那边不好不告而别……怎么?花公子要回大云?”她总觉得自己对大云国很熟悉,所以很想去看看,可不知怎么她竟有些放不下。 花漫楼道:“为什么在下觉得王妃满脸都是找借口的模样。我想带王妃去大云国是因为这边虽然有些药材,但实在比风月山庄差得太多。” 夏辰不好意思地笑下了:“如果花公子不急着回去,不如等几天,兴许商公子会找到解药也说不定,而我也可以写封书信向王爷打个招呼。” “王妃,在下并未说马上动身啊。对了王妃,在下冒昧问一句,你是在失忆后才嫁给葛王的么?”看样子夏辰很在意葛王。 一提这事夏辰皱起眉头:“我的确是失忆后才嫁到葛王府。”她现在一直很在意她逃婚的理由。 这时婢女在外边敲门道:“公子,有客。” 花漫楼站起身:“在下先告辞了。绮云,陪王妃出去散散步,记得把脸洗了再出去。” 绮云吞了下舌头:“公子又取笑我。” 夏辰道:“原来花公子也是有幽默细胞的。” 绮云好奇地问:“幽默细胞是什么?” “没什么,去洗脸,我们出去转转。” 经过正院,夏辰突然听到花漫楼和一名女子正在院中低声说话。 “花公子,王爷三日后行登基大典,王爷说岑少泽的事已安排妥,那边马上就会有消息,请花公子速回大云。” 花漫楼道:“我知道。对了青翼姑娘,我想向你打听一个人。” “嗯。” “姑娘可知残月宫主现在何处?” “花公子,影残月已经死了。” “死了?怎么死的?什么时候?”花漫楼急切地问。 青翼道:“大概十天前,死在她属下赤蝙蝠手上。” 花漫楼喃喃地道:“十天前、十天前,青翼姑娘可有商公子的消息么?” “商无尘?最近他似乎没有京都出现,花公子,很抱歉。” 花漫楼点点头:“如果有他的消息麻烦姑娘通知我一声。” “好,如果没别的事我先走了。” 夏辰和绮云边往外走边听,但却听得云里雾里,只是有一件事她很纳闷儿,他们说王爷登基是什么意思呢? 就在这时一名紫衣女子风一样从她们身边走过,出了大门飞身上马扬尘而去。 “好潇洒的女孩子,你认识她么?”夏辰在她掉转马头时看到了她的脸孔,很年轻很美也很有个性。 绮云摇摇头:“头一次见。王妃,我家公子生意做得很大的,来往的人自然不少。” 夏辰笑了下:“我明白。对了绮云,我们到集市上走走吧。” “好啊。” 集市一片冷肃,所有店铺的幌灯都变成了白色,街上的行人也都一脸严肃,说话时也都低声细语。夏辰不禁疑惑地问:“绮云,这些人都是怎么回事?” ------题外话------ 感谢黎家大少爷月票支持,karlking、隽眷叶子的评价票,水星的蒙面超人、书剑-笑打赏平安符,么么嗒~ 第一百八十一章 喝的什么? 绮云小声道:“玄国皇上驾崩了,现在是国丧期间。” 夏辰一脸惊讶:“皇上死了?” “王妃,不能说‘死’!” 夏辰掩住嘴唇:“那你可听说即将登基的是谁么?”刚刚她好像听那女子说是什么王爷,她也知道玄皇没有儿子。 绮云略一思忖:“好像是海崚王。” “怎么是他!” 绮云道:“玄皇的儿子、亲兄弟都死了,有资格继承皇位的便是他的堂兄弟海崚王、葛王、柏王,还有……我记不清了,其实也只有海崚王和葛王有这可能。” 夏辰心道糟了,虽然她只见过海崚王一次,但却觉得这人心机很重,并明显他对贺兰雍怀有敌意,如果贺兰雍还是大家眼中认为的继承王位的合适人选 ,那他就危险了。 “绮云,我们回去吧。” “嗯。” 回到庄院发现车夫在往一辆马车上搬东西,她立刻找到花漫楼:“花公子,你要走了么?” “嗯,突然有件紧急的事要处理。王妃随我一起回去吧,事情办妥,我带上可能需要的药材再送王妃回来。” 夏辰摇摇头:“我不能跟你走,我得回王府。” 花漫楼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出了什么事么?” 夏辰略一迟疑:“我听说玄皇死了,海崚王要继承皇位。” “王妃在担心葛王?” 夏辰怔了下:“我也不知道,但这种时候许会有很多变故,我想还是回去看看为好。” 花漫楼站起身:“王妃身上的毒还没解!难道在王妃心目中王爷的事比自己的性命还重要?” “当然不是,我最近感觉好多了,头也不疼了,我想那毒或许并不厉害。”她也分不清自己对葛王到底是直么感觉,是感激?是义气?是…… 花漫楼脸上浮现出一丝怒意:“你中的是蛊毒!虽然不像无尘所中的幽冥盅那么痛苦,却比幽冥盅更恶毒。” 夏辰闻言又是茫然又是惊骇:“你在说什么?” 花漫楼忙道:“没什么,我只是想让你明白你其实随时都有性命之危。” “可是商公子不是已经去找解药了?” 花漫楼道:“给你下毒之人已死,无尘到现在还没有消息,我想解药是不能指望了。” 夏辰忽然发现自己的理智竟在和一种莫名的冲动在激烈交锋,她明明很想恢复记忆,她明明该以自己性命为重,何况来日方长,她很快就会回来,并且是完整的健康的回来,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她恨不得立刻回到贺兰雍的身边呢? 花漫楼见她不说话,叹了口气:“王妃,不要为难,我会替王妃配好药,尽快办完事回来。” 夏辰顿觉松了口气,感激地看了花漫楼一眼:“谢谢。” 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这晚睡着再次醒来,已是五天后。她发现自己正坐在马车上,头枕着花漫楼的臂弯,而他正面带笑意看着自己。 “辰儿,你真地是玩儿累了,竟睡了这么久?” 夏辰张大眼睛:“你说什么?” 花漫楼道:“风月哥哥说你玩儿得太疯,竟然睡了一整天。” 夏辰坐起身:“风月哥哥?你……我?” 花漫楼拍拍她的脸:“睡糊涂了?” 夏辰真的糊涂了,但她一去想便觉头晕目眩,脑海更是一片混沌。她这一觉是怎么睡的?好像做了很多梦,弄得分不清哪里是现实哪里是梦境了。而花漫楼说她玩儿累了,她上哪去玩儿了? 花漫楼倒了杯茶给她:“喝杯茶提提神,马上到青州了。” “哦。”夏辰觉得自己实在口渴得厉害。 茶很香,喝下之后唇齿间萦绕着阵阵香气,而这种香气好似让人心神都陶醉了。“这什么茶?” 花漫楼柔声道:“忘忧茶,喜欢么?” “嗯,名字也很恰当。”夏辰说着探头向车窗外张望。突然几骑快马从轻旁掠过扬起一片尘埃,看他们的装扮像是差官。 花漫楼道:“辰儿,我要在青州郡城住几日,咱们这边的庄院应有尽有,并且我刚命人请了一名御厨来,相信他做的许多菜肴在酒楼都是吃不到的。” “是么?那我一定要尝尝。”说罢她揉了下额头:“呃风月哥哥,我的头怎么昏昏沉沉的?” “在马车上睡总是不解乏,这里离家还有半日路程,你再睡一会儿吧。” 夏辰茫然地点点头,暗想自己是不是病了,怎么脑筋像是锈住似的,并且这个风月哥哥说的话她即觉得熟悉,又有几分陌生。 满园锦绣,树影斜横,花落木犹香。轻歌曼舞,珍馐美酒,乐而不思蜀。夏辰觉得她现在的生活恍如梦境,而且是个美梦。住着世外桃园般的庭院,吃着精致美味的佳肴,又有完美情人般的风月哥哥整日相伴,就算是皇后贵妃也不如她吧。 月明辉室,她走到桌边倒了一杯忘忧茶,举到唇边却没有喝。近日来的生活惬意的让她觉得很不真实,而且无聊。没有追求、没有挑战、没有烦恼,甚至没有了思想,每天她都被人无微不至地关心着,照顾着,她感觉自己变成了一个娇贵无比的洋娃娃。 秀发如瀑地散在肩头,她撩起一缕在指上绕着……过去、现在、未来,她已迷失,想着明早又会有人把她妆扮得漂漂亮亮,然后他会陪她吃早饭,然后他会带她到外面散步,有时候还会弹琴给她听,午饭后一壶茶,接着午睡…… 隔天果然和她所想的一样,午饭时她不由得好奇地问花漫楼:“风月哥哥,你一定很有钱,我发现这些天所吃的菜肴竟没有重样的。” 花漫楼淡淡一笑:“以前我一直觉得有钱并不是什么好事,现在我很庆幸自己有钱,这样我就可以把这世上所有美好的东西都买来给你。”他夹了些菜到她碗里:“可惜有些东西却是花再多钱也买不到的。” 夏辰感觉他的语气竟有几分苦涩,道:“风月哥哥指的是什么?” “感情、尊严、忠诚,还有很多都是钱买不来的,这庄院中有上百个人,假如哪天我没落魄了,我想信没有一个人肯留下陪我。” “风月哥哥,我觉着你这种假设完全是庸人自扰,且不说之种情况发生的机率微乎其微,就算有那么一天,以你的才学也不至于饿肚子。” 花漫楼凝视着她:“辰儿,你愿意永远留在我身边么?” 夏辰被他看得有些心慌,低头数着碗里的饭粒:“风月哥哥,我是个不相信永远的人,谁也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所以比起明天我更在意今天。” 花漫楼伸手握住她的手:“你说的对,以前我就是想得太多,所以错过了很多。辰儿,嫁给我好吗?我会尽我所能让你幸福快乐。” 夏辰缩回手:“风月哥哥,我……你让我想想,我总觉得自己现在不是个完整的人,我的记忆有太多空白,所以我无法做出决定。” “辰儿,你既然不相信永远只在意现在,那过去的一切有那么重要么?” 夏辰苦笑道:“没有过去的人就等于没有自我,你会喜欢一个没有自我的人?” 花漫楼略一迟疑,随即眼光变得更加坚定:“我不在乎,而且我了解你,我确定你就是我要找的人,我们可以一起创造未来。” 夏辰狐疑地看着他:“风月哥哥,你说你了解我?我们是不是认识很久了?” 花漫楼柔声道:“是很久了,辰儿,而我在很久以前便已爱上你。” “风月哥哥,那你能不能把你所知的关于我过去的一切说给我听?” “当然,可是你要先答应我。” 夏辰微微皱了下眉:“风月哥哥?你在和我讲条件么?” “不,因为我们过去经历过许多事,恐怕十天半月也说不完,而我已等了许多年,一天也不想再等下去。” 夏辰将他的手反握在手中:“风月哥哥,既然你已等了我很久,就再等我两天吧。”不论从哪方面看,他都是个难得的好男人,她心里也是喜欢他的,但不知为何她的心总是差了几分热度,许是她所顾虑的事太多,所以她必须弄清楚再做决定。 “两天么?好吧。我现在就告诉你我们是如何相识的。” “嗯。” “我认识你的时候你才九岁,并且是一副男孩打扮,当时你受了伤……” 夏辰听完忍不住笑道:“没想到我们是这样认识的,对了风月哥哥,你说我当时是和舅舅一起去的医馆?你可知他叫什么?现在何处么?” “不很清楚,他好像把你送到祖母家后就离开了,而你祖母已经过世,你还被你伯父伯母赶出了家门,所以我对你的亲人所知甚少。” “这样啊,那你可认识我身边的朋友么?” 花漫楼笑了下:“其实我们这次重逢前我们也有几年没见了,所以……” 夏辰叹了口气:“算了,不说这些了,我有点困。对了风月哥哥,你说我以前喜欢穿男装,你能不能为我准备两套?我很好奇。” “好啊,我马上让人去买。你先去午睡。”花漫楼站起身挽住她的手:“我送你回房。” 夏辰听见花漫楼吩咐绮云:“别忘了替辰儿沏茶,她待会儿醒了一定会觉得口渴。” “是,公子。” 夏辰半倚着床头,用力咬着自己的嘴唇,用疼痛来对抗睡意。听见推门声她立刻躺下装睡。 绮云把茶放到桌上,又到床边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了。听见关门的声音夏辰立刻坐起身翻身下床倒了杯茶,忽然想起今日午餐的草菇汤很好喝,她喝了不少,并且汤很清淡,怎么她现在会这么渴,简直觉着嗓子干得要冒烟了。 她端起茶壶茶杯走到窗口向外看了一眼,发现没有人跳出窗外将茶水倒在草丛里,然后趴在一旁的水溪边狂喝了几口大水。这水溪是引自山泉,清冽甘甜,可喝了许多她却仍觉得渴。 忽听不远处传来脚步声,她忙从窗子回到自己的房中,躺回榻上。不一会儿绮云悄悄推门进来走到桌边打开茶壶看了一眼,发现花水少了大半,又蓄上一些转身离开了。 夏辰睁眼盯着房门,心跳一点点加快了。他们给自己喝的到底是什么?难道花漫楼一直在骗她! 傍晚绮云便送了两套男装来。夏辰佯作好奇:“绮云,风月哥哥说我小时候喜欢穿男装,你帮我梳个公子髻,我要试试。” “好啊。” 瞧着镜中换了装的自己,夏辰笑道:“绮云,你看我比起风月哥哥如何?” 绮云笑道:“比我家公子还要俊。” “是么?那我一定要让风月哥哥看看。”夏辰说着便往外走。 花漫楼直直地瞧了她一会儿:“嗯,果然如芝兰玉树风度翩翩。” 夏辰眨了下眼睛:“风月哥哥,如果我这样子出去,会不会迷倒许多姑娘啊?” “一定会。”难怪她能瞒过所有人成为武状元,换上男装的她虽过份俊美了些,但身上却散发着一股英,丝毫没有女儿家的扭捏之态。 夏辰背过手,顽皮地吐了下舌头:“风月哥哥,咱们出去走走吧。” 花漫楼走到她身边轻抚了一下她的脸颊:“万一你被哪家姑娘看上,非要嫁给你怎么办?” 夏辰道:“那我就娶呗。” 花漫楼耸了下肩:“辰儿,天色也不早了,而我还要去拜访一位朋友,明日我陪你出去可好?” “那好吧。” 花漫楼语带愧疚:“不能陪你一起用晚饭了,你记得多吃些。” “知道了,我随处走走,你忙吧。” 夏辰再次把庄院的地形熟悉了一遍,用过晚饭她把绮云支开将忘忧茶倒掉大半,然后像平常一样早早睡下。 待绮云来查看过又蓄了茶水离开后,她坐起身看着那房门兀自出神,之前一想着要离开这儿,心里便无比兴奋,此时却有几分迟疑和担心,花漫楼对她到底不错,而她甚至不知自己离开这儿要去哪里。忽然听见有脚步声,她立刻躺下盖好被子装睡。 ------题外话------ 感谢千羽千语、黎家大少爷打赏平安符,么么~~ 第一百八十二章 包子风波 花漫楼来到床前弯身在她额上轻吻了一下。夏辰的心差点打喉咙里飞出来,幸好他没再有别的举动,而是叹了口气在床边坐了下来。 夏辰虽然知他身上淡淡的药香是因为他平日常和草药打交道,但一想起他时而流露出的悲天悯人的眼神就不禁为他心疼,她真心希望他能快乐些。 花漫楼像是喃喃自语般地道:“辰儿,你别怪我自私,我真的不能失去你,因为这世上只有你把我当一个平常人看待,也只有你不因任何目的接近我。”他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起来:“我不管你是不是葛王妃,也不想知道你为何突然嫁给他,从今往后你只能是我一个人的。” 乍听他的话夏辰真的在考虑要不要留下来陪他一阵子,她不知道他身上究竟发过怎样的事,但能感觉到他承受着很多,可听到最后她险些从床上跳起来,再想到那无忧茶,她更恨不得给他一巴掌。就算他再怎么喜欢自己,也不该耍手段把自己强留在身边,应该让她自己来选择才是。 花漫楼坐了一会儿站起身:“再有两天,两天。”说罢替她掖好被子悄悄离开了。 他前脚刚走,夏辰立刻翻身下床,一双眸子几乎喷出火来。她迅速束好胸换上一套男装,动作熟练得连她自己都感到惊讶。然后她挽好头发拿出一方手绢蒙好脸,略一迟疑从梳妆台的首饰盒中拿了一对儿翡翠镯带在手上,又将两支金镶琥珀蝶翼步摇揣在怀中来到窗下。 侧耳朵听了一会儿,确定附近没有人,她轻轻推开窗趁着夜色离开了这橦美如梦境的庄院,她忽然觉得自己在这里的生活只是一场梦,如今梦该醒了。 深秋的夜晚,寒风卷着残叶,这风不禁吹冷了夏辰的心,好似吹断了她的魂。她像是一个离家出走的孩子,茫然不知何处安身,但却倔强的不肯回头。 不知走了多久,也不知走了多远,她发现面前竟是一个死胡同。她在墙边坐下来,不停用手捶着自己的头,希望可以想起些什么来。因为之前走的很急身上出了些汗,此时被风一吹一阵阵透骨的寒意,而最让她难以忍受的是渴,一想到无忧茶的芳香甘润,她几乎渴得失去理智。 “是谁?谁在那儿?”巷口处突然传来一声喝问。 夏辰未加思索翻身跃入身后的院墙,听着墙外脚步渐近,接着有人道:“刚刚明明看到这有个人影。” 另一个声音道:“许是树影,你看错了吧。” “可能,我们走吧,找地方喝两口去,这天越来越冷,往后巡夜得多穿些。” 听着脚步声渐远,夏辰松了口气,她向这庭院打量一番,好像是一般人家的后菜园,院墙边有几两棵柳树,园子的菜圃种着青一色的白菜——在北方白菜是最常见的冬菜,家家都会种一些。 她上前掰了两片白菜叶刚想大快朵颐,“呜汪!”一声不知从哪里窜出一条大黑狗来,呲着牙恶狠狠地盯着她。 夏辰被吓了一跳,刚才她只想着白菜水份丰富,一定能减轻自己的渴感,却没想这家会有看家狗,而她现在转身跑一定会被狗追,她不确定自己跑到墙边前会否被追上咬一口,可她若是不跑或者把手里的白菜甚至是怀里的首饰给这只狗,显然也是谈不扰的。她下意识地向腰间摸去,却是空空如也。 眼见着这只大黑狗作势要扑过来,夏辰将两片白菜叶当武器向那只狗丢了过去,随即掉转头有多快跑多快。 “汪汪!汪……”大黑狗边追边发出一阵狂吠。 夏辰以一个篮球里上三步般的动作跳上院墙,扭头冲那只咬个不停的大黑儿狗摇摇手,发现屋子的灯亮了,她跃下墙头迅速朝巷外跑去。想着在花漫楼那养尊处优,此时为了两片白菜帮子竟被狗追,她竟实在有些哭笑不得。 东方泛起一丝鱼肚白,她寻了一家已冒炊烟的包子铺敲开门。 店掌柜打缝里瞧见她装着不俗,打开门:“这位公子,你这来得也忒早了些,包子还要等一会儿才出笼。” 夏辰点了下头:“能否先给我来壶水?我很渴。” “当然。”店家说着把她让进铺子。 看夏辰一口气连喝了几杯水,店掌柜疑惑地道:“公子这是打哪里来?还是急着去办什么事,怎渴成这般。” 夏辰略显尴尬:“我,急着去办事,赶路有些急。” 掌柜憨憨一笑:“我再给公子添壶水。” “多谢。” 坐了一会儿,一名官差打扮的人推门进来,一进门儿便拿了一两银子给店掌柜:“一百个包子,包成十份儿我带走,快点。” 店掌柜接过银子脸上却露出为难之色:“官爷,咱们这一屉刚好一百个,那边那位公子早就来了。” 官差瞥了夏辰一眼,微一拱手:“我急着押犯人回京受审,公子能否行个方便让我先买了包子上路。” 夏辰抬手还礼:“我也急着赶路,不然也不会来得这么早,我不过买十个,你先买九十个吃着,路上不够再买便是。”她必须马上离开这儿,花漫楼随时会发现她走了,被他找到的话,将是一件十分尴尬的事。 官差皱了下眉头:“我和你客气,你倒不识好歹,你信不信我问你个妨碍公事之罪。” 夏辰眉梢微挑:“可笑,不过买几个包子也了犯王法么?” 官差道:“你知不知道我押解的可是朝廷重犯,我若说你和他有瓜葛……。”他不再说下去,语气却满是威胁之意。 “哼,你刚刚不是说他还没受审么,重犯?你给定的?” 官差一愣,随即“锵”一声抽出佩刀:“你这么早便等在这儿,又故意拖延我们上京的时间,难道是想劫囚?” “我说这位官爷,你这一会儿会功夫就定了三项罪名给我,你还真是会随机应变啊!”夏辰几乎被他气乐了,不过是个押解犯人的官差,竟如此跋扈嚣张。 店掌柜见状忙上前赔着笑脸道:“官爷息怒。”说罢转头冲夏辰躬身道:“公子,这全是小人的不是,有劳你等上一会儿,下一屉用不了多少功夫,到时我送十个包子给公子全当谢罪可好?” 夏辰心中虽然又急又气,却不想惹上麻烦暴露行踪,并且她也不想为难这老实巴交的店掌柜,于是勉为其难地叹道:“行了,那你给他先装吧。” “多谢公子,多谢公子。” 那官差冷哼一声收起刀:“原来是想赖几个包子,亏你打扮得人模人样的,” 夏辰心中烦乱本想息事宁人却不想他竟冒出这么一句,顿时火冒三丈:“掌柜的!我要两百个包子,马上!” “你!”那官差面色一沉再次抽刀出来冲门外喊道:“有犯人的同伙在此,一并给我抓了。” 门外立刻又进来三名官差,一进门便抽出刀齐声道:“共犯在哪?” 店掌柜看到这架势,顿时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夏辰站起身一甩袖子:“要拿我看你本事,我们去外边打,免得伤及无辜。”她以对方买包子的数目计算他们最多不过八九个人,如果他们像自己一样准备带出午餐,可能只有四五个人。 那三名官差应承一声退到门外摆开阵势,买包子那位见夏辰到了门口才退了出去。 夏辰抬眼一看,街上果真停着辆囚车,一名官差守在车旁。就在她打量着那囚犯时,那囚犯也扭过头来,一张英气勃勃的面孔神情傲然,虽然穿着囚衣仍显得气宇轩昂。 四目相对夏辰和那囚犯同时一怔,夏辰觉得这囚犯竟似曾相识,她努力去回想太阳穴立刻传来一阵刺痛。而那囚犯的眼中却闪过一丝惊诧。 第一百八十三章 确定?(和氏加更) 感谢karlking打赏和氏壁,么么嗒~ ~~~~~~~~~~~~~~~~~~~ “拿下。”买包子的官差说着挥刀砍向夏辰肩头。 囚犯见夏辰竟突然闭上眼,脱口道:“小心。” 夏辰猛地回过神儿,险险地躲开这一刀,同时一记回旋踢正中那官差的腿弯。官差痛呼一声单膝跪了下去,随即挥刀砍向夏辰的脚踝。另三名官差也挥刀分别攻向夏辰的头、胸、腹,配合得竟十分到位。 夏辰强忍着头痛,向后跃开丈许躲开他们的攻击,然后双脚在地上一蹬,身形从几名官差头上掠过直奔囚车旁的官差。 对方可不是普通地痞流氓,伤了他们麻烦无穷,她不能恋战。原本她也只是想给他们点颜色挫挫他们的骄气,但此时她却决定将这囚犯带走,因为直觉告诉她这囚犯认得自己。 囚车旁的官差没想到夏辰会突然攻击他,慌忙中举刀便砍,但他只觉得眼前人影一晃接着手腕一麻,刀竟已到了这看起来俊美纤细的少年手上。 夏辰一刀劈开囚车,冲那囚犯道:“快走。” “我不走!你快走。”那囚犯大声道。 夏辰闻言一阵气结,她一边举刀应付围过来的官差,一边大声问:“你这人……脑子有问题么?事到如今你不走也会被我连累落个逃逸之罪。” 那囚犯听了这话一脸错愕:“被你连累?你不是听说了什么特意赶来救我的?”他本还在想夏辰什么时候变得如此鲁莽了,劫囚车至少也蒙个面选个僻静点的地方才是……这到底是怎么个情况? 夏辰从这话中听出了弦外之音,这囚犯果然认识自己。情急之下她下手也重了几分,连伤了两名官差。 那名买包子的官差见夏辰的武功远在他们之上,大声呼喊:“有人劫囚车,拦者有赏。”本以为他们行事快速隐秘,却不想还是走漏了消息。 此时天色已明,街上已有行人,不过都只远远地瞧着不敢过来,或者干脆钻到街旁的铺子里探头看热闹。 夏辰将一名官差手中的刀夺下扔给那囚犯:“快走,不然我们都得死在这儿,你若想投案也得等你先回答完我的问题!” 这也太霸道了!那囚犯闻言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而他也明白现在的情况说不是劫囚也没人会信。他跳下囚车高喊一声:“挡我者杀无赦。” 夏辰惊讶地发现那几名官差竟像见了鬼一样掉头便跑,一边跑一边喊着:“有人劫囚车,岑少游跑了。” 夏辰还没想明白怎么回事,一只手拉住她的手腕,接着一股力道将她带上旁边的屋顶。 岑少游看了她一眼,神情满是无奈:“辰儿,跟上。” 夏辰一点头:“好。” 两人一路飞奔来到城郊一处竹林,岑少游方才停下脚步转头回头:“怎么回事?” 夏辰一脸迷茫:“我正想问你怎回事?你叫岑少游?” 岑少游皱起眉头深深地注视着她:“你不认得我了?我是你少游大哥啊。” 夏辰摇摇头,苦笑道:“少游,大哥?我失忆了。” 岑少游一脸惊讶:“什么?你……失忆?” 夏辰叹道:“是的,但我觉得我好像见过你,你不像个坏人,怎会?”虽然坏人不会写在脸上,可眼前这男子却是一脸正气,加上他刚刚让不肯逃走,想这其中必有原因。 岑少游眼中闪过一丝无奈:“此地不宜久留,我先带你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再细说吧。” “嗯。” 沿着竹林一路向北,岑少游似乎对地形十分熟悉,一路上他们并没碰上几个人,就在夏辰可以望见不远处的城墙时,岑少游突然拉着她跳进一户宅院。 这宅院是夏辰这一路所见的最大最好的一橦。岑少游像是回到自己的家一般大大方方地走到正屋叩了几下门。 不一会儿一名容貌秀美的年轻女子打开房门,看到他们微微一怔,随即将他二人拉进房中关好门。“岑公子,你这是?” 岑少游道:“说来话长,冬雪姑娘,我要在你这暂避一刻,你帮我留意下外边的动静。” “好。”年轻女子说罢推门离开了。 夏辰随口道:“她是你朋友?可靠吧?” “放心,她就算搭上性命也不会出卖我。” “是红颜知己啊!”夏辰说着瞥了眼他手上的镣铐:“我帮你打开。” 岑少游有些惊讶:“我见你并没带着风神斩,你用什么替我打开?” “风神斩?那是什么?我只需要一根……”她四下看了一眼,发现柜上有个针线筐,走过去找出一根马蹄针来:“这个。” 岑少游见她熟练地挑开镣铐上的锁,道:“若非我早认识你,怕是会以为你是个贼。” 夏辰微笑道:“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开锁。好在我只是失忆,没有失艺。”她用手比划了一个“艺”字。 “辰儿,我听说你去西域了,怎会出现在这里?” 夏辰皱起眉头:“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对了少游大哥,你知道葛王么?” 岑少游眼中闪过一丝愤恨:“葛王?玄国的?你为什么问起他?难道是他把你害成这样的?” 夏辰连忙摇头:“之前我听人说过我是葛王妃。” 岑少游眼睛瞪得老大:“葛王妃!这怎么可能?你不是连自己是男儿身也忘记了吧!” 夏辰闻言一阵迷糊,用手指着自己的鼻尖:“我是男的?少游大哥你确定?” “当然确定!我虽不是看着你长大也差不多了,你还是大云国的武状元,你怎么可能……嫁人!” 夏辰狐疑地道:“你……莫不是认错了人吧?”这未免太扯了,可他和花漫楼一样管自己叫辰儿,天底下哪有这般巧合之事。 岑少游上上下下打量了她几遍:“我绝不会认错。”说着他在她额头如小火苗状的红痣上一点:“这个就是最好的证明,还有你的武功!你最后使出的那招还是我教给你的。”说罢他突然失声惊呼:“辰儿你该不是一直女扮男妆吧,难怪卫寒那小子上次喝醉了说要辞官,和你成亲后一起去云游四海。”种种迹象表明他这个猜测虽然疯狂却很合理,不然自己那个虽不算循规蹈矩,但绝对是正人君子的傻弟弟又怎会糊里糊涂地喜欢上她! 夏辰看着岑少游变幻莫测的表情,道:“少游大哥,卫寒又是谁?”她听到这个名字时,心跳竟莫名地加快了几分。 岑少游叹道:“他是一个爱惨了你的傻瓜,爱了你很多年,痛苦了很多年,最近他终于正常了些,想是你们之间已消除了误会……可你竟把他忘了。” 夏辰听了这些话不禁心口在隐隐作痛,头也突然疼得厉害,她倒吸了几口凉气拼命忍着,冷汗顺着她的额角流了下来。 岑少游见状忙扶她坐下:“辰儿,脸色怎么突然这么差,哪里不舒服?” 夏辰疼得头晕眼花,甚至想撞墙。“我头好疼!”说罢她两眼一黑失去了意识。 ------题外话------ 感谢karlking打赏和氏壁,月票支持,感谢水星的蒙面超人打赏平安符,么么嗒~~ 第一百八十四章 不宜久留 明月、清泉,山间雅居,洞房花烛,两个怀抱,两个身影不停在她脑海中分开重叠,偏偏她越是努力集中精神想看清他们的脸孔,越是眩晕得几欲昏厥。 “岑公子,他这是怎么了?要不我请个大夫来吧?”柳冬雪看着同样一脸担忧的岑少游问。 “不能请大夫,你不是说城里已张贴了告诉,辰儿的相貌实在太出众,只要看过一眼便很难忘记。” “可是他已经昏迷了半日不停在出冷汗,这样下去我怕他……” 岑少游摇摇手:“她不会有事。她浑身衣服都湿透了,你帮她换一下吧。” 柳冬雪一怔,随即秀眉倒竖冷声道:“岑公子你什么意思?你不肯接受我也就罢了,还……”她瞥了夏辰一眼:“我早认识夏公子,他至少小我四五岁,你就算想把我往外推也不该……”说到这儿她一跺脚掩面跑了出去。 “柳姑娘,柳……”岑少游想追上去解释清楚,却听夏辰梦呓般地说了句什么,他忙来到床边:“辰儿,你醒了么?感觉怎么样?” 夏辰缓缓睁开眼,眼神却茫然没有焦距,好半晌她好像才看清楚岑少游:“是你。” “辰儿,你可想起我或者想起些别的什么?”岑少游说着扶她坐起身。 夏辰又愣怔了好一会儿:“少游大哥是吧?我还是什么也记不起来,你能说些给我听听吗?” 岑少游点了下头,接着又摇摇头:“你先歇一会儿,我去去就来。” 不等夏辰说话岑少游已经急急忙忙地出去了。夏辰兀自失了片刻神,苦笑了下起身下床发现衣服都粘在了身上,她忽然很想洗个热水澡。 岑少游回来时带着那位冬雪姑娘。夏辰越瞧她越觉得面善,心中暗笑自己最近怎么瞧谁都眼熟呢。“少游大哥,不会是因为我让这位姑娘误会了吧。” 柳冬雪神色一惊,随即笑道:“多年不见,辰儿依旧是冰雪聪明。” 夏辰疑惑地看着她:“你也认识我?” “嗯,我早就奇怪怎会有男孩子打扮成女儿家那么像的,原来夏公子……应该叫夏姑娘才是。”柳冬雪说着替她倒了杯茶:“出了那么多汗一定渴了。” 岑少游道:“冬雪姑娘,辰儿现在失忆了,你说这些她会很困扰。” “我想听。”夏辰恨不得听人将她过去所做的、所经历过的一切完完本本地说与她听。 岑游少叹了口气点点头,柳冬雪这才把当年碰到她的事说了一遍。 夏辰问:“柳姐姐,那你怎么不在安阳,跑到这儿来了呢?” 柳冬雪神色一黯:“这里是我的老家。三年前家父犯了官司,多亏卫公子帮忙我才没有被卖为奴。”她顿了顿:“通过卫公子我认识了岑公子,碰巧岑公子在此地为官,对我也十分关照。” 岑少游道:“不必客气,你也没少帮我……对了辰儿,我现自身难保,而你似乎也不方便再回安阳,不如我让冬雪给卫寒捎封信。” 夏辰思忖片刻:“不了,想必你我二人现在已是朝廷通缉的要犯,而我们再在这里柳姐姐会很危险。”她不想连累任何人,尤其岑少游所说的那个卫寒。 柳冬雪忙道:“我不怕。” 岑少游沉思片刻:“事已至此,我已不可能回京面见皇上来解释此事,我想先去玄国找少泽问个清楚,我不相信他会通敌叛国。” 柳冬雪眼圈儿一红:“这样也好,只是外头查得很严,你们如何出得了关呢?” 岑少游沉声道:“如今只能找岳飞云。” 柳冬雪流着眼泪:“我知道岳少将军现在北燕关,我去找他。” 岑少游从颈项上取下一块玉佩递给柳冬雪:“这是信物,带书信不安全,这里的情况你也都清楚。” 柳冬雪将玉佩收好,抹了两把眼泪:“我给你们准备些吃的放厨房,然后收拾下即刻动身。” 岑少游终于忍不住拉住柳冬雪的手:“一路小心。” “嗯。” 柳冬雪离开后,夏辰道:“少游大哥心里很喜欢柳姐姐吧?” 岑少游没有否认,沉沉叹了口气:“该来的迟早要来,我不想连累她。” 夏辰皱了下眉:“少游大哥此话何意?” 岑少游苦涩一笑:“朝廷早已不是那个朝廷,岑家也已不是那个岑家,从我父亲着手查康王的事起,我就知道会有今日之祸。” “我好像懂了,如此我便不再自责误劫了少游大哥的囚车,我想少游大哥就算路上不出‘意外’进了京城怕是也见不到皇上。” 岑少游闭上眼:“我怎会不知道呢,只是我宁死也不愿有辱家门,更不愿少泽有朝一日回来,连个证明清白的机会也没有。” 夏辰凝视了他好一会儿:“少游大哥,你真傻!命都没了要清白有什么用。” “辰儿,有些事你还是不明白,但这也才像你说出来的话,我一直很想像你一样随心率性,可是我不能!” “少游大哥,你所说的少泽是?”随心率性!夏辰在心中暗暗自问,她真的是这样么? “我弟弟,你认识他比我要早,你管他叫岑大哥所以我才成了你的少游大哥。” 夏辰沉默半晌:“我想他此时最惦记的就是少游大哥你。对了,能告诉我更多些关于你们和我的事么?” 岑少游从傍晚一直讲到深夜,夏辰很少提出疑问只是静静地听着,这让岑少游有些奇怪:“辰儿?” “怎么了少游大哥?” “呃,没怎么,时候也不早了我去弄点吃的来。” 夏辰微微一笑:“我就不帮你了。” 不一会儿岑少游端了几个馒头、两碗汤和一盘煎蛋来:“辰儿,将就一顿儿吧。” “嗯。少游大哥,之前你说我去西域已是快两个月以前的事了?” 岑少游叹道:“是啊。唉,这段时间实在发生了太多事,刚刚我怕你一时接受不了没敢跟你说。” “少游大哥只管说便是,没有什么比失忆更难忍受了。” 岑少游点了下头:“因为家父病重少泽本在青州,二十多天前皇上派人来要他出使玄国,来人还说玄国的葛王和海崚王指明要少泽当特使,并保证一定会妥善处理灭村事件。不想玄皇竟在半月前驾崩,而玄国在送报丧国书来时还附带送了封书信,说少泽决定留在玄国任礼部尚书。”他沉默片刻:“家父亲听到消息气息攻心,已于六天前去世了……” “对不起少游大哥。” 岑少游摇摇头:“我还未及料理完父亲的丧事,京城便送来了圣旨,要我父子二人上京受审。” “原来如此,那你更该去玄国找岑大哥问明情况,而不是直接进京。” “我也知道必然是康王得知我们在查他暗中招兵买马之事,所以设下这个圈套。如今少泽人在玄国我们百口莫辩,旁人更是说不上话。” 夏辰凝视着他:“少游大哥有没有想过有人暗通玄国?” 岑少游淡淡一笑:“当然,我早已报着必死之心!我不能让父亲蒙羞,也不能让少泽蒙冤啊。” “少游大哥现在想这样做也是不能了,所以还是跟我去玄国把事情弄清楚吧。” “事到如今也唯有如此了。”岑少游说着站起身:“辰儿,跟我来。” 岑少游将她带到后院柴房,挪开柴堆有一个地窖,他从里边取出一个匣子,里面放着一叠书信。 夏辰好奇地问:“这些是什么?” “多年来收集的证据。都是替康王办事的人,连青州驻军统帅薛青也是他亲信。” “为什么不把这些书信呈给皇上?” 岑少游眉头一皱:“这些书信都是用暗语写的,并没有属实名,一时很难核实,万一朝中有他们的人毁了这些证据就前功尽弃了。”他迟疑片刻:“我本想将这些书信以及我所能识别的一些暗语交代给卫寒,现在……” “少游大哥,你该不是想带这些走吧?我觉着还是放在这里更安全,待他日我们回来再……” 岑少游打断她:“辰儿,你怎么突然犯起糊涂了,我并不想带走这些。我在想如果有人想除掉岑家,并且玄国有人在帮忙,我和少泽能否有机会活着回到这里也都未可知。” “少游大哥……算了。”她本想说葛王和海崚王或许只是欣赏岑少泽的才华才将他留下,海崚王现在既然已是玄皇,要是肯出面大云国皇帝必然不敢加罪岑家。可法度毕竟不是人情这些人又岂会不清楚?并且岑少游此时正恨葛王和海崚王入骨。 “辰儿,我把我所能看懂的暗语暗号告诉你,假如有一天我不能亲自将这些证据呈给皇上,就请你……” 夏辰虽然不想管这些事,但她没有拒绝的理由,难得岑少游信任她,将来他们若不方便来取这证物,她也可以帮忙。 一夜过去,夏辰惊讶地发现康王的势力竟然如此之大,几乎各州各郡都有他的人,那朝廷中更不必说了。 忽听门响,夏辰和岑少游同时一惊。岑少游道:“你先到屏风后躲一下,我去看看。 “岑公子,辰儿!”柳冬雪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岑少游连忙打开门:“碰上什么事了?你怎么这么快……”瞥见柳冬雪身后站着一名青衣女子:“这位是?” 青衣女子撩起帽上的青纱:“岑公子,不识得我了?” “红筝!”岑少游脱口道。 柳冬雪道:“原来岳公子已得到消息,但他有事在身并且太多人知道岑岳两家的关系,所以他不方便前来,特让红筝姑娘过来看看情况。” 红筝点点头:“幸好我之前见过柳姑娘,碰巧她在问路时又被我听见。” 夏辰道:“你们打算一直在门外说话么?” 岑少游忙闪开门:“请进。” 红筝看到夏辰微微欠身:“夏公子,上次一别我们有两年没见了吧?你现在完全是个翩翩美少年了。” “红筝姑娘记得竟如此清楚。”夏辰不想和红筝多说什么,反正她和岑少游很快会离开。 红筝道:“我想不记得也难,飞云总是把你挂在嘴边,还时常向岑公子他们打听你的近况,你也真是了不起,竟拿到了武状元,听说还发了大财。” 夏辰客气地道:“这没什么,对了红筝姑娘、柳姐姐,外边现在什么情况?” 红筝道:“到处都已张贴了你们的画像。” 柳冬雪接着道:“青州郡已经开始在挨家挨户搜查。” 岑少游道:“如此我们必须马上离开这儿,我是罪有应得,不能连累柳姑娘。”说着他看向红筝:“姑娘带辰儿一个离开应该不难吧?” 柳冬雪道:“想当年辰儿乔装改扮连刚刚见过她的人都骗过了,岑公子也可以啊。” 岑少游道:“辰儿还懂易容么?” 柳冬雪咬了咬嘴唇:“辰儿当时扮成了女装。” 岑少游惊呼道:“你该不会想让我也成扮女装吧?” 红筝笑道:“这倒不失一个好办法,恰好我略通易容之术,而这易容的最高境界就是男扮女、女扮男,就算相貌有些相似也不容易被识破。” “辰儿她……她天生貌美而且身材纤细,我这人高马大的扮成女装恐怕更惹人生疑。不行不行。”岑少游有些语无伦次。 夏辰沉思片刻:“物极则反,我觉得可以一试。” 忙活了差不多一个时辰,岑少游被扮成了一个又丑又肥的妇人,夏辰略改了下容貌扮成了丫环模样,红筝则扮成了新娘子。 夏辰赞道:“红姑娘的易容术真是了得,若非我亲眼瞧着,少游大哥这样子就算是我也认不出来。” 岑少游对着镜子一照:“我的天,这是我么?” 这时柳冬雪推门进来:“轿夫和喜乐班子找好了,我让他们准备好到前边路口等着,这是衣……呀!”她惊讶地盯着三人,片刻后大笑起来,直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岑公子,你这……你这一走我们不知何日才能再见。”说着竟转笑为悲。 夏辰向红筝使了个眼色一起离开房间来到院中,红筝道:“男人啊总是不懂女的心,他们好像永远不明白女人想要的究竟是什么,柳姑娘等了岑公子这么多年,唉!” “那红姑娘可知男人想要什么?” 红筝一怔:“夏公子,你自己就是个男人?却来问我?” 夏辰淡淡一笑:“我想说红姑娘若是不懂男人在想什么,也不该怪男人不懂女人的心。”许多人都会犯一厢情愿的毛病。 红筝“咯咯”笑道:“原来夏公子是不服气啊!你说得不错,不管男人的心还是女人的心都一样难懂。” 简单用过午饭,一行人向柳冬雪道别后,浩浩荡荡地上了路。之所会以扮成送亲队,夏辰的理由是越是危险的地方越安全,越是弄得张扬反而会令那些盘查之人放松警惕。 第一百八十五章 圈套 想着柳冬雪虽是红着眼眶脸上却是挂着笑,夏辰道:“少游大哥,柳姐姐实在是个坚强的好女孩。” “我知道,如果此事能善了,到时我若未娶她又未嫁,我一定带她离开这些是是非非,找个山青水秀的地方隐居去。” “少游大哥可把这些话告诉她了么?” 岑少游叹道:“这话我怎么能说呢,我更希望她把我忘了。” 马车里陷入一片沉默,好一会儿他们才从各自的心事中回过神儿来。瞧着打扮得花枝招展脸上涂脂抹粉的岑少游,夏辰和红筝忍不住一阵阵发笑,岑少游却是哭的心都有了。 红筝瞧了夏辰一会儿:“夏公子扮成女儿家竟如此倾国倾城。” 夏辰向窗外瞥了一眼:“快到城门了。” 岑少游道:“万一被看出破绽怎么办?” 夏辰道:“少游大哥见过送亲的么?” “当然见过。” 夏辰笑了下:“送亲队伍里最厉害的就要数喜婆了,到时少游大哥越是闹得厉害,这戏就演的越真。” 岑少游摆了个兰花指:“要不要我再放倒几个?” 夏辰笑道:“千万别冲动,不然会给柳姑娘惹来麻烦。” 这时马车停了下来,红筝的车夫已和城门的守卫在说明情况。 “新娘子也要查这是规定。”声音刚落轿帘已被人掀开,接着探头来瞧的守卫一声惊叫:“鬼呀!” 岑少游拿着超大号的羽扇在他眼前不停地扇着:“官爷要查新娘子姓甚名谁、生辰八字、夫家何处问老身便是。” 那守卫盯着这五大三粗脸上的粉厚的只差没掉渣,嘴唇红像是刚吃过人的肥壮婆子好一会儿才定下神:“你,你是喜婆?” 岑少游一挺硕胸跳下马车险些将那守卫扑倒。“怎么?不像吗?还是官爷想请我说媒?官爷喜欢什么样儿的只管说,屹今为止还没有我‘赛红娘’说不成的媒,并且从头到尾的事儿我全都给你办妥妥的,一点心也不用官司爷操,价钱嘛,都好商量……” “行行行,你别说了,我查看一下车中没有逃犯便放你们过去。” 岑少游忙道:“逃犯?哎哟呸呸呸,大吉大利、大吉大利。” 那守卫再次向车厢内探头张望,却见新娘子蒙着盖头,一只雪白如春葱般的手伸出来,做了个两招手的动作,不经易间扫过他的脸:“喜婆,出什么事儿了?”声音娇怯怯的。 守卫顿时成了斗鸡眼:“没事没事,按例搜查。” “哎呀,你是谁?”红筝立刻闪身躲到夏辰怀里,一不小心碰倒了小几上的茶杯。 夏辰一边安慰一边弯身去捡茶杯:“小姐别慌!哎呀幸好杯子没打碎,没弄脏霞帔,要不奴婢可真是该死了。” 岑少游屁股一扭挤开那守卫:“可别弄掉了盖头啊,那可不吉利。”说着便往马车上爬。 守卫见这鸡飞狗跳的情形皱了皱眉头:“你们快点走吧。”通缉犯是两名男子,这几个人明明都是女的,还一个比一个……奇葩。 出了城夏辰赞叹道:“少游大哥你真行,尤其是那一撞,简直风情万种啊。” 岑少游拭去额上的汗珠:“还取笑我!” 红筝道:“这一关最是难过,接下来会顺畅得许多,到梁州就有人接应我们了。” 入夜到了一个小村庄,来到一户农家院红筝给了送亲队的人十两银子打发他们回去,然后让这农家的一对年轻夫妇准备些饭食,并用飞鸽传了封书信。夏辰也没多问,红筝既然是来接他们的,自然早有安排。 吃过饭他们换了身行头,扮成猎人模样绕开村庄从山林野地继续赶路,日上三竿来到一座县城,这里绝绕不过去。 红筝让他们等在树林里,自己先进了城,约摸半个时辰过去她带了三名守卫出来。 夏辰和岑少游换上守卫的衣服,和其中一名守卫行进了城,过了一会儿红筝过来与他们汇合。她笑着道:“飞云果然都打点过了,咱们走吧,天黑前得离开这。” 换了几匹快马,迎着猎猎寒风疾驰了一夜,天明时分来到一座城下。夏辰发现城门虽然关着,但城门外却有一队军骑。 红筝高兴地道:“是飞云。”说着率先策马奔了过去。 夏辰和岑少游跟着上前,夏辰瞧着为首那名将军银盔白马年轻英武,两道剑眉下一双明亮清澈的眼睛目光沉稳,让人看了感觉很踏实。这种人仿佛天生就是领导者,跟在他身边的人会不由处主地信任追随他。 岳飞云的眼光从红筝身上扫过停在了夏辰身上,露出温暖的笑意:“辰儿,来军中帮我吧?” 岑少游道:“飞云,你怎么也不问问我们路上的情况。” “人都到了还问什么。”说着一指身后的马车:“此地离我的军营还有段距离,为免节外生枝。” 坐上马车夏辰问岑少游:“岳大哥和红筝成亲了?” 岑少游摇摇头小声道:“还没有。咦?辰儿,你怎么这就管他叫岳大哥了?” “呃,少游大哥不是说我以前就这么称呼他的吗?” “我是说过,但……我还以为你认出他来了。” 夏辰笑了下:“我没认出来,只是觉得岳大哥比我所想象的亲切,很自然的就这么叫他了。” 来到岳飞云的军营,岑少游将事情的经过和他们的决定说了一遍。 岳飞云沉思片刻:“如此先去玄国避避也好,要是能把少泽带回来就更好了!我马上替你们安排。” 就在这时门外有人高喊:“报,忠武将军有要事求见。” 岑少游猛地站起身:“他怎么偏赶这时候来了。” 岳飞云一抬手:“你们到屏风后暂避一下,我且看他来意如何。” 夏忠扬进门先施一礼:“少将军,听说你天还没亮就出城了,可是有敌情?” 岳飞云两眼微眯:“夏将军对我的行踪倒是了如指掌啊!我不过去巡视一下城防。” 夏忠扬忙道:“我也是碰巧听说的。” “夏将军不是有要事找我么?” 夏忠扬欠欠身:“想来将军已听说岑家的事,我刚接到令书皇上派了严御史来查办此事,他人已经到州府想见将军。” 岳飞云惊讶地道:“怎么这么快?” 夏忠扬道:“据说严御史恰好北巡,所以……” 岳飞云略一思忖:“眼看就要入冬军务繁忙,他既然是来巡查的,直接来军营岂不一举两得,再说岑家的事是当务之急,他怎地不直接去青州?” 夏忠扬道:“这末将就不清楚了,但将军和岑家的关系众所周知,而严御史得到消息岑参军和夏状元向北燕关逃了。” 岳飞云一拍桌子站起身:“这话什么意思!这些消息都是何人散播的?如果确切为什么没直接把人拿下?” 夏忠扬微微一笑:“末将只负责传话。少将军这就和我去州府,还是要我先带个话给严御史。” 岳飞云略一迟疑:“夏将军先到客营休息片刻,我安排一下军中之事就和你一道去州府。” “是。” 岳飞云叫人带夏忠扬去休息,然后他冲已从屏风后走出来的岑少游和夏辰道:“你们都听到了吧?” 岑少游道:“我总觉得这事儿有些古怪,难不成他们想一石三鸟!”明明是突发事件,为什么总觉得好似某些人早就设好圈套等他们钻呢。先是押解自己的人太草率,接着是守城的人太轻易,而现在他们才刚到这里,严世铭便来了。 岳飞云点了下头:“不排除这个可能,而我觉得我们周围有很多在监视我们的一举一动。” 夏辰道:“这岂非再正常不过!好在他们没有直接来拿人,不知是报信的人延误了,还是我们比他们所预想的快。” 岳飞云道:“我现在就安排你们走,然后我去州府拖住严世铭,只要你们顺利出了关,他们便一点办法也没有。” 红筝道:“我送他们。” 岑少游道:“不行,红姑娘出入军营本已不合规矩,若有人认出你来,不只是你有危险,飞云一定会因此受牵连。” 红筝道:“大不了我和你们一起出关,等事情平息我再找机会回来。” 夏辰道:“那更不行,如果有人来查问,向岳大哥问起你,他说不出你的下落直接便会被认定他派你私放逃犯。” 岳飞云一抬手:“你们说的都对,少游哥、辰儿,就你们两个人走最为安全。” 岑少游用力一点头:“好,出关的路我很熟悉。” 岳飞云让红筝去准备两匹快马套上送马料的车,并准备他二人路上所需。然后他眼圈一红冲岑少游和夏辰道:“少游大哥,辰儿,我不能亲自送你们了,一路保重。” 岑少游语声带着哽咽拍着岳飞云的肩头:“你在大云以后会更难,万事小心。” 夏辰瞧着不由得眼睛发酸:“岳大哥,奸佞当道,凡事都要隐忍,如有万一定要保全性命。” 岳飞云微微一笑:“放心吧,他们抓不到我的把柄,短期内还不敢把我怎么样。” 夏辰吸吸鼻子:“我只是说万一。” 岳飞云轻捏了一下她的鼻尖:“你可是堂堂大云国武状元,动不动就像女儿家是的哭鼻子可不行。” “我哪有哭,我只是鼻子有点痒痒。”夏辰在他肩上捶了一拳。 这时红筝捧着两套衣服进来:“把这个换上。” 岳飞云一抖披风:“红筝,人我交给你了。”说着冲夏辰二人一拱手:“我必须得走了,咱们后会有期,保重。”说罢大步离开营帐。 岳飞云和夏忠扬离开后,夏辰和岑少游已换上送料农夫的衣服,在红筝的引领下赶车离开军营。 他们一路向北来到内城门,向守城的士兵出示了手牌后出了内城。沿着一条小路继续走了约半个时辰来到一片树林,他们将马车卸下,从草料的苫布堆中取出马鞍、盘缠、刀剑改骑马向北疾驰而去。 斜阳向晚,秋色更深,远山、树林皆是一片枯黄,在昏黄的苍穹下有种神秘又凄艳的美。 翻过一道山坡转向大路,因为路两旁是两座孤岭,也就是说此处乃是出关的必经之地。 山谷虽不如黄雾谷般狭窄,却一样的崎岖,岩崖参差,奇峰竟秀,枯萝倒挂,魅影张牙,加上光线幽暗,有种说不出的压迫感。 夏辰忽听见前方似有人声,低吼一声:“少游大哥小心,有埋伏。”着说已勒住马。 岑少游早知夏辰的五感异常敏锐,听她如此说也勒停马,同时沉声喝道:“什么人,出来。” “我已在此等候多时了。”花漫楼自不远处的崖角走出来,身后跟着绮云和一名黑衣蒙面的女子。 岑少游一怔:“是你。” 花漫楼看向夏辰,眼神极为复杂:“辰儿,为何要不告而别?就算你不想嫁给我,也不该先择逃走……难道我在你心目中竟如匪类?” 夏辰叹道:“风月哥哥,如果我告诉你,你会放我走么?” 花漫楼略一迟疑:“如果你开心,我自不会拦你,只是你身上的毒还没解,我现在必须把你留在我身边。” 岑少游惊声道:“辰儿中毒了?” 夏辰凄然一笑:“风月哥哥,你说的毒也包括忘忧茶么?” 花漫楼脸色一白:“原来你是因为这个,我承认忘忧茶有和迷药一样的作用,但对身体却有利无害,我让你喝也是为你好,难道你想红颜白发终日受头痛折磨?” “呵!”夏辰冷笑一声大喊道:“为我好?为我好就该让我知道!让我自己来决定喝还是不喝。” 岑少游越听越糊涂,但想到此时的处境,道:“花公子,不管你对辰儿做了什么,出于什么目的,你现在必须让开。” 花漫楼冷声道:“你可以走,辰儿不行。” 岑少游怒声道:“她现在是朝廷的通缉犯,不走只有死路一条。” 花漫楼面现怒容:“她随时可能毒发变痴傻,只有我能救她。” 岑少游一怔:“既然你如此在意辰儿,那就跟我们一起走!” ------题外话------ 感谢起点的麦兜月票支持,感谢萱禹打赏平安符,午夜牧羊女的更新票。么么嗒~~ 第一百八十六章 美人关 花漫楼冷哼道:“岑少游,看在辰儿的面上我今日放你一条生路,你走吧。” 岑少游抽出剑来指着花漫楼:“我才是看着辰儿的面不与你计较,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做的那些事。” 花漫楼嘴角一扬:“找死!”说着手一扬一蓬银针射向岑少游。 夏辰厉喝一声:“住手。” 花漫楼和岑少游哪里肯听,但他们只过了三招,花漫楼身边的黑衣女子便抽鞭迎上岑少游。 夏辰双眼一眯,抽出刀准备和岑少游一起对付那黑衣女子,不料花漫楼却自腰间抽出短一柄软剑封住了她的去势。 “风月哥哥,你最好让我过去,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花漫楼手腕一抖,一朵剑花向夏辰刀上罩来。“辰儿,跟我回去,你知道我绝不会害你!” 夏辰冷笑道:“你所作所为已经是在害我!你若不肯放我过去,唯一的方法就是杀了我。” “辰儿,我纵是自己死,也不会让你死的!跟我回去!” 夏辰嘴唇一抿不再言语,连挥两刀向花漫楼的两肩砍去。而与此同时她听见身后隐约传来一阵马蹄声,再看岑少游亦被那黑衣女子缠住无法脱身。 花漫楼一手挥着剑封挡夏辰的招式,另一只手却呈剑指点向夏辰身上的穴道想将她制服。 夏辰心中虽是又急又气,但见花漫楼不下杀手,也总有些不忍对他用杀招。 片刻马蹄声已到身后。花漫楼突然向一侧退后丈许,抬眼道:“严御史来得好快啊!” 夏辰猛地转过头,岳飞云和一名带着颐指气使之态的年轻官员在前,身后跟着十几名锦服侍卫。最先闪过她脑海的念头是岳飞云出卖了他们,但看岳飞云似乎有许多话想说却无法启齿的焦急模样这个念头立刻打消了,他若想害他们根本不必费这么多周折接他们过来,又那么大的风险送他们出城。可这些人为何这么快就追上来了?虽然她和岑少游走小路会慢一些,可严御史从州府……除非他根本就没在州府,想到这儿她的心一沉,果然如岑少游所言,对方这是一石三鸟之计啊。 年轻官员瞥了她一眼:“夏状元,你不为朝廷效力也还罢了,竟然在光天化日下劫走朝廷重犯,你眼里可还有皇上还有王法么!” 夏辰听了这话嗤笑道:“严御史好大的官威啊,我又不是不知道你是什么货色。” 严世铭冷哼一声:“好,那咱们明人不说暗话,莫说你无官无爵,就算有现在也犯在了我手上。”说着一抬手:“拿下,不论死活。” 花漫楼道:“且慢!严御史可否听在下一言。” 严世铭示意左右先等等,斜眼看着花漫楼:“风月公子,有话请讲。” “严御史,辰、夏状元劫囚并非出于本心,她现在中毒失忆,所作所为皆是受人利用,还望严御史明察。” “失忆?笑话!不过本官还是信得过风月公子的,待我将他们押解回京,自会向皇上禀明此事。” 花漫楼道:“她不能和大人回京,她身上的毒再不解会有性命之忧。” 严世铭一眯眼:“你这话什么意思?你要本官放了她?” 花漫楼施一揖:“正是。” 严世铭大笑两声:“花漫楼,别以为有康王做靠山本官就不敢对你怎样。” 岑少游道:“花公子说的没错,夏状元确已失忆,是我利用她迫切想找回记忆的心情,让她劫囚车的。” 严世铭“哦?”了一声:“如此岑参军若束手就擒,本官可以考虑放夏状元一马。” 岳飞云急得头上直冒冷汗,不停地向岑少游使眼色,让他万不可相信严世铭的话。他怎么也没想到夏忠扬来找他不过是个骗局,严世铭早已带人到了军营外。之所以没有直接进营拿人,是怕他从中作梗。 岑少游将手上的剑一掷,正插在严世铭马前。 严世铭冷笑道:“将两名人犯拿下。” “严世铭!你言而无信。”岑少游大吼一声。 严世铭大笑道:“岑参军,我只说会考虑。”他瞥了夏辰一眼:“换作别人我或许会饶了他,但他不行!” 十几名锦服侍卫已分成两队分别围攻向岑少游和夏辰,这些人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夏辰没有风神斩,岑少游现在是赤手空拳,很快便落了下风。 花漫楼道:“夏辰我一定要带走。”说着已带着那名黑衣女子去帮夏辰。 “啊。”岑少游肩头被划了一刀,鲜血立刻染红了衣袖。 夏辰向花漫楼说了声:“多谢。”抽身去帮岑少游。如此一来勉强和这些锦服侍卫打成了平手。 严世铭瞥了岳飞云一眼:“少将军,这两名人犯不好对付,只能麻烦你将他二人拿下了。” 岳飞云道:“严御史,你的人不会那么不中用吧,再说我军中还有要务处理,就不陪严御史捉人犯了。”说罢掉转马头便要走。 严世铭冷声道:“少将军,如果没有你帮忙他们怎么可能出得了城,我想这事并不难查实?如果你此时不出手将他们拿下,私纵逃犯的罪名你是担定了!” 岳飞云怒视着严世铭:“我是将军自然要以军中之事为重,严御史说我私纵逃犯,请拿出证据。” 严世铭脸上浮现出一丝阴笑:“我若没证据也不敢对少将军说这番话。”说着他向不远处瞥了一眼:“你现在就是想走也走不成了。” 岳飞云扭头一看,一骑红尘正向这边飞驰而来,他一眼便认出马上的人是红筝,可他的心并没有丝毫雀跃,反而猛然一沉。 红筝勒马停在他们面前,她沉沉地看了岳飞云一眼跳下马,转身冲严世铭躬身道:“严公子,你交代的事我都已办妥,岳少将军指使夏辰劫囚并私放罪犯出城的证据都在我手上,并且有十几人可以作证。” 岳飞云的心猛地一阵抽疼,他身体微微一晃,险些自马上跌下来。“噗”他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而他看着红筝的眼神除了悲哀还是悲哀。 “想不到我岳飞云一世英明,十三岁开始便纵横沙场至今从未吃过败仗,如今却毁在……哈哈,古人说得果然不错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严世铭笑道:“岳少将军,你败的并不冤,有道是英雄难过美人关。”他微微一顿:“你也算得上在官场多年,却不知官场如战场,而不管是官场战场,都不能讲兄弟义气,否则只会是死路一条。” 岳飞云向夏辰和岑少游的方向看了一眼:“我无怨无悔。”说着抽出背上的长枪直刺向严世铭的心窝。 严世铭从马上滚落向后急退数步,同时冲红筝大喊:“杀了他!” 红筝抽出她那柄双头蛇般的怪剑,猛抽向岳飞云的枪尖,随即一个旋身,身体如灵蛇般附在枪身上,同时手腕急抖剑舞飞花刺向岳飞云。 几年来两人经常在一起过招练武,她对岳飞云的枪法已是了如指掌,何况岳飞云此时全无斗志,她自信十招内就能将他伤于剑下。 岳飞云心乱如麻,痛如刀绞,并且有种万念俱灰感觉。他恨自己早没听父亲和卫寒的忠告,可他心里真的不清楚红筝的背景复杂么?他清楚,但他放不下她,并且心中总有一丝侥幸——自己的深情会打动她。 严世铭见四五名侍卫伤在夏辰等人刀剑之下,心生一计,冲花漫楼大声道:“风月公子,你替我拿下岑少游,我今日答应你带夏辰走。”只要拿下岑少游和岳飞云,岑家和岳家就算是垮了,到时只剩卫家和一个小小的夏辰,对付起来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么!至于这个花漫楼他早看不顺眼,偏偏父亲不准动他,但这也只是暂时的,早晚有一天让他跪下舔自己的脚。 花漫楼道:“严御史,你这次考虑清楚了?” 严世铭笑道:“我再三思量,也觉得夏状元若非失忆绝不会做出这般糊涂事来,我与他相识多年,怎会不知道她是个何其精明的人呢!” 花漫楼道:“如此我便信你一回,如果你敢骗我,我要你严家所有人赔命。” 严世铭微微一笑:“好!” 夏辰听了这些话,再看岳飞云虽穿着护甲,手臂和腿上皆已挂了彩。红筝的剑实在狠毒,碰到身上就是两道血口或是被抽下一条肉来。她将刚刚夺下的刀扔给岑少游,随即冲着要抽身去帮红筝对付岳飞云的花漫楼大喊道:“花漫楼,你今日若伤了他们半分,我就死在你面前!” 花漫楼眉头一皱:“辰儿!他们真的比你的性命还重要吗?” 夏辰没再看他,一边招架锦服侍卫的攻击一边道:“严御史你听清楚,我没有失忆,囚车是我自己强劫的,岑少游是被逼着和我走的,那些押解的官差可以作证,至于出关之事与岳少将军无关!” 严世铭耸耸肩:“如此有些难办啊。” 花漫楼一时间进退两难只瞪着严世铭:“你想反悔?” 严世铭笑道:“怎么会呢!就算夏状元说的是真的,风月公子你只要说一句话我也会给你面子啊。”他嘴上这样说,心里却在后悔没再多带些人来,他实没料道花漫楼会出现在这儿并力保夏辰,如今只要他不伸手,岑少游和岳飞云插翅难飞。 岑少游也已注意到岳飞云的异样,冲夏辰道:“去帮飞云,我撑得住。” 夏辰知道这再这样下去他们不死也会被抓,可那严世铭精明得很,一直远远地看着,身边又有两名侍卫保护,想拿他当人质根本不可能。现在唯一能扭转局面的是花漫楼,他帮哪一边,哪一边就会赢。 “风月哥哥,你口口声声说喜欢我为了我可以去死,你帮我杀了他们我就跟你走!” 严世铭立刻道:“风月公子,你不会与我为敌吧?”说着他向南瞥了一眼:“我刚刚已命夏将军带两千名精兵前来接应,你有把握在大军到来之前解决我所有手下么?” 岳飞云此时又中了一剑,原本白色的衣衫变得和披风一样红。 岑少游大吼一声:“辰儿,去帮忙。” 夏辰踢开一名侍卫挥过来的刀,飞身掠到岳飞云身旁,挡下红筝的剑,道:“岳大哥,你去帮岑大哥,我来对付这女人。” 岳飞云略一迟疑,眼见岑少游已支持不住,还在大喊让他们先走。他眼眶一热,掉转马头举枪冲向那些围击岑少游的侍卫,他终于不再沉浸于内心的痛苦中,一股怒气自心底升腾而起。 那些侍卫看到满身是血的岳飞云风驰电掣般地冲杀而来心胆惧颤。 红筝依仗着岳飞云对她的情感方能影响他,可这些人却没有那本事。他们终于感受到了一个战神般的人物身上所散发出来的强烈霸气和杀意是多么可怕,一时间纷纷产生了退意,直到严世铭大吼一声才回过神儿来硬着头皮迎上。 夏辰对红筝本没什么感觉,眼见她利用感情将岳飞云伤了个彻底,恨不得将她大卸八块,在夏辰眼里她比严世铭更可恶。她连挥数刀将红筝逼退。 红筝嫣然一笑:“夏公子,咱们也算老朋友了,怎地下手如此不留情。” 夏辰冷笑道:“收起你那一套!莫说你长的不怎么样,就算貌若天仙我也会把你的蛇蝎心肠挖出来!” 哪个自以为美貌的女人听别人尤其是“男人”说自己长得不怎么样,都会不高兴,红筝也不例外。她笑意顿时僵在脸上:“夏公子,没有多少人像你们一般一出生便衣食无缺养尊处优的,我是有点对不住岳少将军,可我是个杀手,拿人钱财就要替人卖命。” 夏辰道:“哼!一个人想做坏事总会给自己找许多理由。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凭你也敢说杀了岳大哥?你若真明刀明枪地找他我还敬你几分,可你却利用他的感情,实在卑鄙至极。” 红筝咬了咬嘴唇,接连使出几记狠招:“没错,我是卑鄙,而且我还狠毒。”她的心突然乱了!是人就会有感情,岳飞云对她怎样她心里清楚,但她更清楚自己是什么人,她根本不配。 夏辰见红筝恼羞成怒,招式越来越快也不敢掉以轻心。红筝拿的是独门武器,自己这把刀虽然不错却是临时找来了,总有些不顺手。 岳飞云和岑少游虽然都受了伤,但他二人自小便常在一起切磋武功,彼此都很了解对方,并且两人相知多年心有犀,配合得天衣无缝,不一会儿便将三名侍卫击杀。只是两人失血越来越多,体力渐渐不支,好在那些侍卫已被震慑住,不敢冒然出击。 夏辰忽然自风中感受到一股异样的气息,接着一阵轰隆之声隐隐传来,她知道那不是地震也不是打雷,而是一大队人马。此时已不容再拖延,而她已将红筝的招式套路摸得差不多,瞧准一个破绽她拼力使出一记风雷斩,刀刃带着一道青色刃气劈山破石般压向红筝。 ------题外话------ 感谢吴千语评价票支持,感谢千羽千语、萱禹、黎家大少爷、七天之树打赏平安符,么么嗒~~ 第一百八十七章 红颜白发 红筝面色骤变,她向后急退丈许,仍已感到一股巨大的压力排山倒海般卷来,她急挥着手中的剑,在身前形成一道剑影交织成的防护网。刃气撞在防护网上,“呯!”地一声闷响,她整个人被震得又退了几步,胸中一阵翻腾吐出一口血来。当她面带惊骇抬眼看向夏辰时,眼中突然闪过一丝阴笑,左手一扬,几道寒芒向夏辰暴射而去。 夏辰惊愕地盯着手中的断刀一阵失神,她怎么也想不明白这刀怎么会突然断了!更确切的说是碎了!她从不知道自己有这么大的力量,简直超出了她能理解的范围。虽然她马上便反应过来,但红筝掷出的暗器已到眼前,她现在手无寸铁,接得到一枚也接不下所有,而刚刚用过那么强力的一招一时也提不起真气躲闪。 “辰儿!”“小心!”岳飞云和岑少游几乎同时惊呼,并向这边冲杀过来,那些侍卫拼命阻挡,就算没有人阻拦也已来不及。 就在夏辰以为自己必然重伤在这暗器时,眼前突然出现一道蓝影,带着淡淡的药香。 花漫楼的身体缓缓倒了下去,而他在倒地之时一蓬银针从袖间飞出射向红筝。 红筝躲闪不及,肩头中了几枚银针,她立刻盘膝而坐想将银针逼出体外。 “花、风月哥哥!”夏辰惊呼一声接住他的身体,只见他肩上、胸膛上钉着五六支透骨钉,虽然红筝受了伤这些透骨钉入肉不深,但流出来的血却是紫黑色的。 花漫楼淡淡一笑,却因伤痛皱起眉头。“辰儿别哭,我没事。” “风月哥哥,你这是何必呢!”她虽然气恼他耽误了自己和岑少游出关,并不肯帮自己解围,但她心里并没有真的怪他,且不说花漫楼家大业大总会考虑多些,就算他自私自乎贪生怕死也没有错。 “辰儿,我不是和你说了么?我可以为你死!咳……这难道是命么?眼看我就可以为父兄报仇,一雪我花家多年来所受的奇耻大辱。” “公子,你快替自己治伤啊!”绮云和那名黑衣女子跑过来。 夏辰也急切地道:“是啊风月哥哥,你不是神医么?” 花漫楼让夏辰替他点了几个穴道,然后让绮云拿出一颗药丸服下,缓了口气道:“本来这毒并不难医,但我为了替辰儿你试药服了几种盅毒,我现在不能运功逼毒,不然蛊毒会立刻扩散,我死的会更快……咳咳,辰儿,你快走吧。” 严世铭大笑道:“花漫楼,你不守约定怪不得我。现在你们一个也休想走!” 岳飞云连伤两名侍卫抽身来到红筝身前:“这银针是没有毒的,但极为细小并会随着血液走,你快些将针逼出来。” 夏辰这才想起红筝来,将花漫楼交给绮云飞身掠到她身前一把揪住她的衣领:“解药给我!” 红筝自点了两处穴道缓缓睁开眼,她先是眼神极为复杂地瞧了眼岳飞云,然后冷笑着对夏辰道:“他中的是红斑蛇毒,我没有解药,唯一的解法是在毒性未扩散前把毒吸出来。” 夏辰举起拳头却被岳飞云一把攥住手腕:“辰儿,放过她吧,既然有人想针对我,不是她还有别人,不过她出于什么目的,这几年到底帮过我不少忙。” 夏辰一甩手:“要是风月哥哥有个三长两短,我一定让她赔命。” 岳飞云点点头,眼见岑少游一个挡不住那几名侍卫,他提起银枪上前帮忙。 夏辰来到花漫楼身边,抽出那黑衣女子腰间的匕首割破手指将血滴入已半昏迷的花漫楼口中。 绮云惊声问:“你这是?” 夏辰示意她噤声,轻声道:“风月哥哥给我服了很多解毒的灵药,并整日让我用药膳泡药浴,相信我的血会有一定的解毒作用。” 绮云点点头:“嗯。” 那黑衣女子一直站在边上瞧着,一双美眸尽是担忧之色。就在这时,所有人都听见了隆隆的马蹄声,黑衣女子更是惊惧地望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糟了。” 绮云看着岑少游和岳飞云浑身是伤,仍与剩下的六七名侍卫缠斗不修,急得几乎要哭出来。“夏公子,咱们如何是好啊!” 黑衣女子嘴唇一抿从腰间抽出一把泛着青光的刀来:“你们带公子先走。” 严世铭眼见大功告成如何肯让他们走,吩咐一直保护他的两名侍卫道:“给我上!放走一个我要你们的命。” 夏辰已隐约看到南方扬起一片尘雾,她一把抢过黑衣女子手上的刀:“让我来!你去照看你家公子。”她不能死,也不能让岑少游、岳飞云和花漫楼任何一人死。 黑衣女子一怔,忽然感觉一阵怪风自周围涌起,再看夏辰眉心处竟似在隐隐发光,令她有些不敢直视。“夏公子小心。”她说着忙和绮云一起扶起刚刚转醒的花漫楼躲向一旁。 夏辰手里握着这把刀,虽然仍比不上风神斩,但却比之前的刀感觉顺手得多,而经过刚刚那一招,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可以凝聚周围空间的某中力量。 严世铭突然面露惊骇之色,当初夏辰在考武状元时他就感受到过一种周围空气都被抽干了一般的压迫感。 夏辰周围渐渐形成一股旋风,而这风旋像是要把周围的一切都抽走一般,她站在这风旋中心发丝飘扬衣襟猎猎,如魔似魅。 所有人都惊呆了,不自觉地伸手去挡被风扬起的沙尘,严世铭更是吓得直接跪伏在地。 夏辰轻喝一声连挥数刀,每一刀都带着一道青绿色的刃气或飞向半空或飞向飞向前方,顷刻间尘埃飞扬,雷声轰响,更不知是日头刚好在此时落山还是突然被乌云遮挡,山谷中竟变得漆黑一片。 不知过了多久,岑少游抖落头上的尘土抬起头睁开眼,借着月光依稀看到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二十多人。路上像是刚刚有山体滑坡般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石块。 他勉强撑起身,半走半爬地四下搜寻着岳飞云和夏辰的身影,刚找到岳飞云想将他从一名侍卫身下拽出来,便觉背后有一道杀气,他猛地转过身,只见严世铭满脸是血面带狞笑一剑刺过来。 就在剑尖刚刺入他胸膛半分,一只白晰的手握住了剑身,任严世铭再怎么用力剑无法再向前移动半分。他和岑少游同时顺着那手臂看过去,脸色皆变得骇然。他们都没有看清这人的脸,只见长及腰际的银白色的发丝在风中轻轻飘动,而这人衣裳几乎完全破碎,玲珑的身材雪白静莹的皮肤都显示她是个女子,此时此景更说不出的诱人。 “啊!”严世铭突然看到了这女子的眼睛,惊叫一声两眼一翻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岑少游不由得一阵愣怔,就在这时一阵风将那女子额前垂落的发丝吹起,他忍不住惊呼:“辰儿?”眼看着她的身体向后倒去,他忙伸出手臂将她接住。 岑少游怎么也不敢想信这个满头白发的女子会是夏辰,可她的容貌和额上的红痣以衣胸前缠着的白绸却好像在说,不是她还能有谁? 叫了几声她却没反应,岑少游脱下外衣裹住她,然后席地而坐让她躺在自己腿上,他实在是精疲力竭,伸手推了推岳飞云:“飞云,醒来啊!” “咳!”岳飞云醒来便看到了空中的明月,他猛地坐起身,才发现大腿上趴着一个人,他好容易将那人推开,扭头看着岑少游:“怎么回事?” 岑少游苦笑道:“不知道,你还好吧?”他的声音竟有些哽咽。 岳飞云身上的伤虽多,但都是皮肉伤,没有伤及筋骨的,他忍着疼站起身,看着满路的石头,难以置地道:“我怎么觉得刚刚好像地震了。”说罢他四下寻找了一圈,却不见了红筝和花漫楼他们。 明月晖晖,空山寂寂。坐在一堆死尸中的感觉并不太好。岑少游也无暇去想那一队人马是回去了还是被乱石所埋。“飞云,你今后有何打算?” 岳飞云的肩头微微一颤:“我自然要回军营去。” “红筝跑了,万一……” “不管怎样我都得回去,军中不可一日无将,何况这种时候我更不能走。”岳飞云说着转回身:“辰儿怎么样了?” 岑少游叹道:“你不会自己看么?” 岳飞云这才注意到躺在岑少游腿上只露出半张脸的夏辰,和散落在身前的几缕白发。他上前掀起她头上的衣服:“这……怎么会这样?” 岑少游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不过我记得花漫楼提过一句,说辰儿中的毒若不能尽快解可能会红颜白发。” “你是说她真的中了毒?” “我想是了,只是我醒来时花漫楼和他的人也都已不见踪影,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 岳飞云刚想检查一下夏辰的伤势,却被岑少游抓住手腕:“飞云,非礼勿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岑少游苦笑道:“辰儿是女孩子,我们都被她骗了。” 岳飞云手一抖:“怎么可能!”随即他又点点头:“难怪我总觉得辰儿和我们有些不一样,并且经常练武却仍旧纤纤瘦瘦。” 岑少游叹道:“是啊,现在一想想真不知我们怎么会一直当他是男孩子的。” “唉,谁会想到呢!只是她为何一直女扮男妆啊?” 岑少游略一思忖:“其中原由怕是只有她自己知道。我已把过她的脉搏,没有受内伤,只是体力透支,至于毒……我就不懂了。” 岳飞云看岑少游伤得不轻:“我们找个背风的地方先休息一下吧。”说罢弯身抱起夏辰,他忽然觉得怀中的人儿真的很轻,身体真的很柔软,不由得再次暗叹为何一直没发现她是女孩子。 岑少游瞥了一眼还晕着的严世铭:“这个人怎么处置?” 岳飞云道:“他还没死?” “嗯。” “那就由他自生自灭吧。” 岑少游拾起一把刀:“不如现在结果了他。” 岳飞云摇摇头:“他是巡查御史,如果他死了朝中不知会有多少人弹劾我。” “那总比他将所有事情说出去好啊!” 岳飞云道:“说什么?抓不到你们,我也负了伤,他说什么!” 岑少游急切地道:“可红筝手上有证据,她明显和严世铭是一伙的。” “如果她真的想置我于死地,我认了。” “你!咳咳!”岑少游气得一阵猛咳。 就在这时,严世铭突然坐了起来,两眼直直地看着他们,咧开嘴哭喊道:“别打我别打我,我再也不偷看三姨娘洗澡了。” 岳飞云和岑少游对视一眼,岑少游先小声道:“他难道患了失心疯?” 岳飞云怕这严世铭是装的,示意岑少游拿刀试上一试。岑少游上前用刀指着严世铭:“我现在就送你上路。” 严世铭蹬着两腿哭得更厉害了:“别送我走,我要和娘亲,我要和娘亲一起睡!” 岳飞云和岑少游一阵哭笑不得,这严世铭疯了竟只记得这些事! 严世铭突然起身冲向岳飞云:“是二姨娘害死了娘亲,娘亲。” “谁是你娘亲!”岑少游一个手刀将其拍晕,扭头冲岳飞云道:“我看他是真疯了,这倒也好。” 寒乌悲风,夜露凝霜。岳飞云解下披风盖在夏辰身上:“她怎么还不醒?” 岑少游也是一脸担忧:“那花漫楼也真是,嘴里说不放心辰儿却不声不响地溜了。” “天亮你就带辰儿出关吧,尽快找到少泽。” “你的伤没事吧?” 岳飞云头靠在崖石上看着点尘不染的明月:“这些伤算不得什么。”他的心更疼。 岑少游没再说什么,被心爱的人背叛的滋味一定不好受。 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儿,岳飞云突然睁开眼睛向北望去,月淡星稀天色微白,一辆马车自北方驶来,他定睛一瞧赶车的是名黑衣蒙面的女子,从身形、佩刀和衣袖上的花纹来看,分明是昨日跟在花漫楼身边那位。 第一百八十八章 不好 黑衣女子喝停马车:“岳少将军,我家公子吩咐我送岑公子和夏公子一程。”说着拿出两封书信将其中一封交给岳飞云。 岳飞云打开信一看,花漫楼让他只管回军营,他已将红筝手上的证据销毁,并让他把严世铭送回去,说严世铭不会对他不利。看完信他抬眼看向黑衣女子:“你家公子现在何处。” 黑衣女子躬身道:“我家公子在河西县一家客栈疗伤。马车上有伤药、衣服和食水,还有十万两银票。” “呵,你家公子想得还挺周道,也不愧是大云第一商贾,出手竟如此阔绰。” 黑衣女子眼带笑意:“相信很快会有人来找少将军。”她瞥一了眼岑少游的他怀中抱着的人:“请少将军帮我将他们扶上车吧。” 岳飞云这才感觉到不道劲,发现岑少游面泛异红忙伸手探了下他的额头,竟烫得十分厉害。再看夏辰呼息倒是很平稳,只是仍旧昏迷不醒。 黑衣女子走过来:“少将军,他们情况如何?” 岳飞云神色忧沉:“一个病了、一个自昨夜到现在一直昏迷。” 黑衣女子看到夏辰满头白发竟一点也不惊讶:“没事,交给我吧。” 岳飞云仍有几分不放心,但想这花漫楼若真想对他们怎样,也不必如此费周章,可是…… “姑娘如何称呼,能否让我一睹芳容呢?” 黑衣女子稍一迟疑:“少将军信不过我?”说着解下面巾:“我叫雷莹。” 岳飞云瞧她年龄绝不过双十,肤如凝脂容貌清秀,此时面带浅笑腮边隐现两个酒窝,怎么看都像是个名门闺秀。“果然是人不可貌相。” 雷莹微笑道:“少将军是说我表里不一么?” 岳飞云忙道:“不不,我只是没想到姑娘武功高强竟如此年轻。” “少将军过奖了,现在可以放心将人交给我了吧?” 岳飞云先将夏辰抱上车,再扶岑少游上车帮他敷好伤药后冲雷莹道:“如果方便将他二人安全送出关后给我捎个消息。” “好。少将军放心吧,我一定将他们安置妥当。” 岑少游悠悠转醒发现自己和夏辰在马车上。他撑起身体掀开车帘:“你是?飞云呢?” 雷莹道:“岑公子你醒了?岳少将军此时大大概已回到军营,我是花公子的奴婢奉公子之命送两位出关。” “花公子么?”岑少游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雷莹微笑点头:“车上有水和点心,公子不妨用些。” 岑少游感觉头有些昏沉并浑身无力放下车帘退回座位。看着躺在对面座位上的夏辰,白发垂地面如白玉,好似用冰雪雕琢而成,不由得失了神。 过了晌午到了城关。自玄国和大云国停战以来,这座边城越来越繁荣,路上的行人穿着各类服饰熙来攘往,街道边店铺林立生意兴隆。 岑少游并没有忽略许多地方的告示墙上贴着他的夏辰的画像。将车帘掀开一个缝:“姑娘,出关会查得更严,我们可是朝廷通缉的要犯啊。” 雷莹嫣然一笑:“公子不必担心,没有人会查这辆马车的。” 果然一路畅通无阻,关口的守卫只看了下雷莹出示的手牌便放他们通行,并且态度极是恭敬。 出了关仿佛到了另外一个世界,天苍野茫、日白风狂,将要入冬时节的草原说不出的凄寒苍凉。 岑少游吃过药休息大半日体力已恢复大半,他喂了一些水给夏辰,看她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不由得叹了口气。他掀开车帘冲雷莹道:“你到车里歇息一下,我来驾车吧。” “还是我来吧,公子你有伤在身,着不得寒气。” “可你一姑娘家怎吃得消。” 雷莹微微一怔:“我已经习惯了,况且这边的路我很熟悉。” 岑少游也不再坚持,接下来会是怎样的状况还未可知,夏辰又要人来照顾,他必须攒足精神。 一路上饥餐渴饮、披星带月、日夜兼程。这日抵暮,雷莹在一户宅院大门前停下马车:“岑公子,我只能送到这里了。” 岑少游下了马车,瞧这宅院虽不豪阔,但临湖而建环境极是不错。“敢问姑娘这里是?” “这是我家公子一处私宅,岑公子只管住下。” “这里离玄都多远?” 雷莹略一思忖:“按咱们这速度三日可达。”说着她上前叩了几下门,然后和门人交代了一番带岑少游进了院。 安顿好住处稍事休息,雷莹便来辞行。“岑公子,有什么需要吩咐仆婢便可,我这就回大云了。” 岑少游有些惊讶:“这么急?” 雷莹面露忧色:“我担心我家公子的伤势。” “如此姑娘一路小心,这一路多谢了。” “公子不必客气,若有什么急事找王管事通知我。” “好。” 接下来几日岑少游请遍了东平郡所有名医,但没一个人瞧得出夏辰身体有何异样,为何会昏迷不醒。 岑少游即担心夏辰又想马上去找岑少泽,连日来食不下咽、心急如焚,这天一早他终于决定把夏辰先留在这儿,自己去玄都走一趟。 此时的玄都可以用歌舞升平来形容,新皇刚刚登基,大赦天下、轻徭减赋,街头巷尾无不在称贤诵德的。 岑少游知道玄国新君是海崚王,不由得想起当年他在大云时所云的一首词“蛟龙潜匿隐沧波,且与虾蟆作混合。等待一朝头角就,撼摇霹雳震山河。”足可见他心高志大,不过此人确实文韬武略、通今博古、睿智精明,他若勤于政事,玄国将会更加强大,到那时…… 海崚王是个极有野心的人,不然他也不会说出“北国江江何称别?”的话来。如今的大云国还在贪欢逸乐、粉饰太平,实在令人堪忧。 岑少游自知以他现在的身份不可能进宫面圣,于是先打听到葛王府的所在。一方面想看能否有机会见葛王一面问问少泽的情况。另一方面夏辰提过有人说她是葛王妃,他想弄清楚真假。 他刚到葛王府所在的街道,便见王府门前停着两辆华丽的马车,二三十名护卫分列两侧。他靠近些许,恰好看到一名英武俊朗的男子扶着一名衣锦华贵的女子从大门出来。从服饰排场上看,这对年轻男子应该是葛王和他的王妃。 岑少游暗自嗤之以鼻,之前听说玄国贵族不讲究排场,原来都是虚传啊,且不说这葛王锦衣玉带,这葛王妃简直是金覆玉缀、灿灿生辉。 未等瞧清那王妃的模样她便上了马车,随即葛王走到车边道:“爱妃,宫里规矩多,你可不能像在王府般任性了。”语气满是宠溺。 “王爷,贵妃娘娘刚入宫还不习惯,又怀了身孕,难得皇上看得起我,命我进宫陪她聊天解闷儿。我想就算我偶尔惹点小麻烦,皇上也定不会怪罪的。” 葛王摇头叹道:“嗯,好好照顾贵妃娘娘,还有你自己。” “知道了,王爷有空一定要进宫看我呀。” “爱妃放心,我只要有空就会去看你的。” 两人又依依惜别一番,那王妃好似还哭了一阵才走,而葛王直到马车消失在街口才转身回府。让人觉得他们好不恩爱。 岑少游找了个路人一打听,这葛王只有这一位王妃,而且才刚娶进门不久还是新婚燕尔,听说这位王妃之前曾逃过婚,但进门后两人感情却极好。 看着天色还早,岑少游找了家酒楼点了两盘小菜一壶酒浅斟慢饮,此时店里没有什么客人,岑少游便与那伙计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 问及礼部尚书,伙计立刻凑了过来:“公子不知道吗?原来的礼部尚书郑大人血溅朝堂,那叫一个惨啊!海崚王继皇位后还没任命礼部尚书。” 岑少游道:“听说不久前大云国来了几名特使你可知道?” “哎哟公子,你可别提这事儿了,正是宴请特使那晚,原来的皇上发狂杀了皇后,然后又自杀的。” 岑少游一脸钦佩:“这种宫闱之事你也知道!” “我知道的还多着呢。” 岑少游招招手:“反正现在没客人,来陪我喝一杯。” 伙计略一迟疑,见掌柜不在来到桌边却不坐下:“谢公子赏酒。” 三杯酒下肚小伙计面色泛红,胆子也大了:“公子还想知道啥事尽管问小人。” “嗯……你认识葛王么?” 小伙计一拍大腿:“公子您可是问着了,小人的表哥就在葛王府当长工。照小人看葛王可是个天上地下都难找的好男人,长的英俊人品又好,还会打仗!之前皇上赐婚那黑小姐还不愿嫁,现在怎么样!哼!” “怎么样?”岑少游问。 “听说黑小姐受伤失忆葛王都没嫌弃,还四处替她寻医问药。现在不仅病好了,对葛王那也是死心塌地的,前不久葛王还带着王妃到彩袖坊去看过歌舞哩,能嫁给葛王那是她的福气。” 岑少游惊声道:“你说的可都是真的?葛王妃曾失过忆?” “我说公子,这事儿一般人还真就不知道,我哥哥和侍候王妃的贴身丫环认识,听她说的那还假得了么?” 岑少游想了下:“那你说现在王妃已经医好了是么?” “是啊,听说是大云国一名神医给医好的,也就六七天前吧刚回王府。”伙计说着见有客人来忙道:“公子慢用,小人去招呼一下。” 岑少游越想越觉得这事蹊跷,失忆症并不常见,时间上又有种莫名的巧合,可这王妃怎么可能冒名顶替?一想到夏辰现在的样子他再也坐不住了。 所谓先礼后兵,走门不行再走窗户或者再跳墙。左思右想岑少游决定直接报上姓名,事到如今他已没什么好顾忌的了。门人进去通传很快便又打开门:“王爷有请。” 仆人把岑少游带到书房并让人奉上茶:“公子请坐,王爷马上就到。”说罢转身离开了。 片刻后书房的门被推开,先进来的便是岑少游之前在门口见过的葛王,此时他换了一身深蓝色的燕居服,布料普通、花纹简单但卓尔不凡的气质不仅丝毫未减,更多了几分从容潇洒。 葛王身后跟着一名身材和他差不多的黑衣男子,俊美得堪称绝色的容貌配上一双冷酷而略带忧郁的眼眸,连岑少游见了都不禁心中一动。 这样两人一个像晨曦朝阳,一个像寒夜朗月;一个像绝世宝刀,一个像无双名剑,只看外表岑少游便已在心中赞叹不已。 贺兰雍向岑少游略一点头:“你是岑少泽的什么人?” “我是他大哥岑少游,见过葛王。” “请坐。”贺兰雍说着走到书案后坐下身:“你来找我有事?” 岑少游闻言心中顿生不快,他这不是明知故问么。“葛王,少泽行事一向谨慎识体,他要留在玄国为官绝不会连封书信也不写。” 贺兰雍眼中闪过一丝疑惑:“留在玄国为官?我以他早回大云了。” “他若已回大云我又何必前来。”岑少游不确定他是真不知情还是故意装傻。 贺兰雍微微一笑:“你这话倒也有几分道理!会不会是路上有事耽搁了或者出了什么意外?” 岑少游斩钉截铁地道:“不会,同来的人早已回朝,并带了一封玄皇的亲笔书信,说少泽在玄国留任礼部尚书。” 贺兰雍略一思忖:“我并没听说此事,玄国目前也没有礼部尚书。” 岑少游意味深长地道:“如此说来葛王完全不知家弟的情况了?” 贺兰雍看了眼那俊美男子:“无尘,你有什么相关消息么?” 商无尘的语气十分冷淡:“没有。” 岑少游脱口道:“你是商无尘?无尘公子?” “你知道我?”商无尘的语气仍旧十分平淡。 “无尘公子的琴艺天下无双我早有耳闻,并且我一位朋友常提起你。” 商无尘点了下头:“你既然是岑少泽的大哥,自然认得卫寒和夏辰或许还认识花漫楼,他们近来可都好?” “不好。”岑少游脑海中又浮现出夏辰一头白发昏迷不醒的模样。 贺兰雍急切地道:“你最近可见到辰儿了?她现在怎么样?” 第一百八十九章 缺点 岑少游有些纳闷儿葛王为何如此紧张夏辰,并且叫得如此亲切。“莫非葛王认识辰儿?” 贺兰雍轻咳一声:“几年前我去大云探望朋友,有幸结识辰儿并一见如故。” 岑少游恍然想起海崚王曾提过他堂弟托他照顾夏辰的事,那人原来是葛王。“难得王爷还惦记着她,她现在……因为我被朝廷通缉。” “怎么回事?”商无尘问道。 岑少游将事情经过简单说了一遍,却未提及夏辰现在玄国以及她目前的情况,他必须弄清这葛王揣的什么心思。 商无尘瞧了葛王一眼,冲岑少游道:“你是说她劫了囚车已后便不知去向?” “嗯。” 商无尘又问:“你可知她可能去哪里么?” 岑少游耸了下肩:“辰儿的外祖父家在青州。” 贺兰雍沉吟片刻:“岑公子,辰儿可曾提过她在救你之前到过哪里?并且她如何得知你的事么?” 岑少游摇摇头:“我实在没机会问这些。所以我希望早点找到少泽把事情解决,这样辰儿才能安全。” 商无尘从腰后取出一把刀:“岑公子,你认识这把刀么?” 岑少游一眼便看出那是夏辰的风神斩,猛地站起身:“辰儿的刀怎会落在你手上?”莫非夏辰之前真的和他们在一起,或者就是他们害她变成现在的现子! 商无尘凝视着他:“这刀是我在残月宫找到的。” 岑少游一皱眉头:“残月宫?专门抢劫往来西域商队的那个残月宫?” “原来岑公子也知道。” 岑少游点了下头:“我一直在青州任职,略有耳闻。”他微微一顿:“商公子可否把这刀给我,有机会我好转还给辰儿。” 商无尘嘴角微勾:“以岑公子目前的情况,这刀由我来转交更好些。” 岑少游哼道:“商公子和葛王难道会为了这把刀,不辞辛苦亲自到大云走一趟?还是根本不想把这刀还给辰儿。”这把刀说来十分奇特,在一般人手中如同废铁,到了辰儿手上绝对是神兵利刃,难不成他们想知道这刀的秘密所以加害辰儿? 商无尘将刀收起:“我正准备走一趟呢。”说着嘴角微微一勾:“岑公子别以为我在打这刀的主意,不然我也不会拿给你看。 “如此我只能拜托无尘公子早日将这刀物归原主了。”岑少游暗道这商无尘果然厉害,连自己在想什么都知道得一轻二楚。 贺兰雍道:“岑公子,令弟之事我马上派人去查,你现住在何处?有消息我会差人通知你。” “多谢王爷,我……现借住在东平郡一位朋友家中。”岑少游又将花漫楼替他们安排的宅院具体位置说明了一下。 商无尘听罢:“岑公子为何要住那么远?” 岑少游道:“我毕竟是朝廷的通缉犯,那边朋友已打点好,所以先在那里安身落脚,回头看情况再找新的住处。” 贺兰雍道:“你先到彩袖坊暂住几日,那里轻易不会有人查,等我问明令弟的情况再回东平不迟。” 岑少游沉思片刻:“明日我必须回东平一趟,办点私事再过来。” 商无尘冷笑道:“有什么事比令弟更重要?” 岑少游轻叹道:“如果我不去办这件事,少泽知道一定会怪我。” 贺兰雍道:“无尘,就依岑公子所言吧。岑公子可还有别的事?” “没有了,告辞。” 商无尘道:“彩袖坊很好找,随便找个人打听一下都知道。” “多谢。” 岑少游离开后,贺兰雍用拇指搓着下巴:“无尘,你觉得他的话可信么?” “王爷指的是关于他弟弟岑少泽的还是?” “当然是辰儿的。对了,不是早说不要叫我王爷么?以前你私下里从来都以字相称,怎么现在你我兄弟相认反倒疏远了。” 商无尘摇摇头:“我并无疏远之意,只是突然和你成了兄弟,一时不知怎样相处更好。” 贺兰雍懒懒一笑:“有什么不一样么?说实话突然得知你是我哥哥我也有点不习惯,因为我心里一直当你是弟弟来看待的,所以仍然直呼你的名字。可我心里很高兴有你这么一个兄弟,你不要纠结什么甚至不必考虑我的母亲,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我知道那些事对你造成了很大伤害,我也不能为你分担,但以后的路还长,我希望你能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活得逍遥快乐。” 商无尘苦涩一笑:“无意,你我之间永远不必多说什么,我尽力而为。” “我相信你能很快走出阴霾,你本来就是个心性洒脱之人。” 商无尘见贺兰雍抬手时皱了下眉头忙问:“无意,肩上的伤还没好?” “没事!不过那饿狼的爪子还真是够毒。” 商无尘一脸愧疚:“受伤的人本该是我。” 贺兰雍一撇嘴:“若是你受伤我会更麻烦,你又不是不知道一般的毒对我没什么作用。” “可这不是一般的毒。” “行了,别跟我斤斤计较。”贺兰雍收起玩世不恭的表情正色道:“若有下次,我还是会替你挡。” 商无尘冷漠的眼神突然有了一丝暖意:“无意!” 贺兰雍微微一笑:“记住永远不要和我客气。” “嗯。现在想想残月宫那一战真是九死一生,若非你及时赶到,我想我现在……” “幸好我母亲差人通知了我,幸好我及时赶到了。” 商无尘瞧着贺兰雍手指上那枚绿玉戒指:“能打开这戒指么?” 贺兰雍轻抚着戒指:“我希望远永打不开它。” “为什么?” “因为这戒指的主人是辰儿,只有她……”无论如何他也说不出这个‘死’字。 商无尘立刻会意:“我懂了!可惜我没能找到解药和盅毒的配方,但我相信花漫楼一定找到了解毒方法才会将辰儿带走。” 贺兰雍面色一寒:“你真那么相信他?” 商无尘微微一笑:“我相信辰儿是在意你的,除非有什么特别的原因不然她绝不会不告而别。” 贺兰雍长叹一口气:“幸好你之前救了黑玉辰一命,并说服她来帮忙演这出戏。” “我早该把辰儿的真正身份告诉你。” 贺兰雍摆摆手:“我知道你不说是为我好,毕竟辰儿当时已失忆,我若知道不一定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来。” 商无尘思忖片刻:“这个岑公子说辰儿救下他之后便离开了,难道辰儿已恢复记忆?” “我觉得他在说谎,以辰儿的脾气若是想起一切,怕是第一时间会来找你我算帐。” 商无尘苦笑道:“也对!如此说来岑少游难道是想利用你和辰儿的关系,让我们替他救出岑少泽?” 贺兰雍思忖片刻:“不会,他不可能知道我和辰儿的事。我确信他见过辰儿,只是故意隐瞒了一些事。” “无意,不如我去青州走一趟。” 贺兰雍一抬手:“不,你先到东平走一趟。” “对对对,岑少游说的住处本是花漫楼的,辰儿又是和花漫楼一起走的。”商无尘说着便往外走。 贺兰雍叫住他:“无尘,黑玉辰可靠么?据我所知她之所以逃婚是因为她喜欢的人是海崚王!” 商无尘转回头神秘一笑:“他现在喜欢的人是我。” 贺兰雍一挑眉:“哈哈,这点我倒是相信,世间有哪个女子能抵过无尘公子的魅力,再说你还救过她的命是她心目中的英雄。” 商无尘眼中闪过一丝担忧:“只是海崚王何其精明,他会不会认破。” 贺兰雍修眸微眯:“海崚王的确很精明很难对付,但像他这样的人通常有一个致命的缺点,过于自负!他永远不会将任何人放在眼里,殊不知世上没有一个人是好对付的,蚂蚁多了可以吃掉大象。” “无意,他现在明显针对你,你可有办法对付他?” 贺兰雍嗤笑道:“他最大的敌人其实是他自己,不过为了辰儿我会推波助澜一把。” 商无尘会意点头:“我现在去东平,岑少泽的事你安排一下。” “嗯,速去速回。” 薄云遮月、夜色朦胧,有风。悦仙殿中一片夜欢宴乐,海崚王一手揽着南嫔吴绢儿的腰肢,一手伸进贵妃单氏的滚裘锦袍顺着她的大腿往上摸,若来单氏一阵吃笑。 海崚王饮下吴绢儿递到嘴边的酒,瞥了一眼旁侧正襟危坐目不斜视的岑少泽,向殿中正在表演的舞姬一扬下巴:“岑学士,这么多美女难道没有一个入得你眼的?” 岑少泽好似完全没有听到他的话,仍旧看着桌上的酒杯一动也不动。 吴绢儿笑道:“皇上,岑公子可是出了名儿的正人君子。” 海崚王在她脸上捏了一下:“你的意思是朕不君子?” 吴绢儿忙道:“皇上当然是君子。有道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海崚王笑道:“知道朕为什么喜欢你么?有学问,还最懂朕的心。” 单氏推开海崚王的手:“皇上,岑学士学富五车,这些个庸脂俗粉他自是看不上眼。” “爱妃说得有理,只是朕现在还没选秀充实后宫,朕也不能把你们送给岑学士,倒不是朕不舍得,而是你们都已是残花败柳配不上岑学士这位谦谦君子。” “皇上!”单氏和吴绢儿同时不依地嘟起嘴。 海崚王大笑着站起身走到岑少泽案前:“岑学士,人生苦短,百年后万般皆空,若不趁年轻好好享乐一番,岂不枉来一遭?” 岑少泽起身一躬:“求皇上开恩放我回大云,或者把我送回牢里。” 海崚王眯起眼缓缓地道:“朕不会放你走的,因为朕不相信世上真会有心无点尘之人,况且你现在回去也是死路一条,朕怎舍得让你去送死呢。” 岑少泽眼中闪过一丝悲愤:“你!我真是错看了你。” 海崚王无所谓地轻哼一声:“朕自信没有看错你。” 单氏道:“皇上,咱们这宫中也不是没有绝色,皇上忘了刚进宫的那位么?” 海崚王疑惑地看着单氏:“你是说……她?” 单氏点点头:“何不叫她来陪岑学士喝上几杯?” 黑玉辰来到殿上刚要施礼便听单氏道:“都是自家人又不是什么正宴,妹妹不必多礼。” 海崚王一指岑少泽身旁的食案:“辰儿坐吧,你只当这里还是王府,朕还是你的海崚哥哥便是。” 黑玉辰微微躬身:“谢皇上。” 岑少泽听到海崚王唤“辰儿”时已有些惊讶,抬头一看惊骇不已,脱口道:“你是?” 黑玉辰茫然地瞥了他一眼,然后看向海崚王。 海崚王道:“岑学士,你是不是觉得葛王妃很像一个人啊?” 岑少泽忙垂下眼帘:“不!呃……略有几分像。” 海崚王目光如刀般凝视着岑少泽:“真的只是略有几分么?虽然多年未见,朕对辰儿可是仍记忆犹新呐,尤其是他那双眼睛,不知他现在过得可好?” “想不到皇上还记挂着,他现在很好,还中了武状元。” 吴绢儿怔忪叹道:“岂止是有几分像!这眉眼、嘴唇、鼻子都像极了。” 海崚王道:“自是像极了,不然以岑学士的坐怀不乱,岂会如此失态!” 黑玉辰心中虽然充满疑惑却只静静地听着,因为商无尘再三叮嘱过她能避开海崚王就避开,如果非见不可,尽可能少说话。商无尘也说过之前为解燃眉之急,找了一名与她相貌极像的女子冒名嫁给葛王,她本以为海崚王看出了什么,但听到岑少泽说武状元,悬起的心又放了下来。“皇上,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懂。” 海崚王道:“没什么,岑学士初来玄国难免思乡,恰好辰儿你像极了他一位朋友,所以朕叫你来陪岑学士喝几杯。” 黑玉辰微微一笑:“原来是这样,那我替岑学士斟杯酒吧。” 吴绢儿好似突然意兴阑珊:“皇上,臣妾有点不舒服,想回寝宫休息。” 海崚王按住她的手:“等下一起走,今晚朕要你侍寝。” 吴绢儿勉强挤出一丝笑意:“皇上,今晚你还是……”看到海崚王面现寒意,她将后边的话生生咽了回去。心中暗自感慨这话可以咽回去,人和事却已回不去,想不到夏辰已经是堂堂武状元。 海崚王满意地拍拍她的脸,然后看向黑玉辰:“辰儿,有件事说来奇怪,你失忆时和简直现在判若两人,并且对朕的态度也很不一样了!” 第一百九十一章 不应付 海崚王故意将嘴唇凑近黑玉辰耳边:“你知不知道我当初为何总被外派任一些无足轻重的闲职?” “为什么?” “因为许多大臣举荐我有治世之才,要先皇重用于我。” 黑玉辰抬眼道:“这是何道理?” 海崚王轻啄了一下她的嘴唇:“你呀,若是能明白这其中道理,也不会留下了封书信自己跑了,先皇是个嫉闲妒能之人,早在他继位时就有人举荐过我。所以我找了很多女人进王府,就是想让他以为我好女*色,贪享乐,不然他早把我除掉了。”说着他又吻了下她的鼻尖儿:“你知不知道我隐忍多年,眼看着就能娶你为妃,你却留下一封书信走了,当时朕简直快疯了,可是后来却听说你回来嫁给了葛王,我特意带着你最喜欢的东珠去看你,你却连我是谁也不记得,当时我的心好像都裂成了碎片。” 黑玉辰听了这些话心中一时间五味交杂,之前所有的怨全都烟消云散,取而代之是痛心和懊悔,原来海崚王为她如此忍辱负重,如果她早知道现在许就是皇后了。她自小生活在贵族家庭并常随父亲到军营,也曾在逃婚的生活中看到寻常人的百事哀,这让她无时不再渴望着高高在上的权势。 “皇上,我从来就没失过忆!我一时气愤出走,本想到大云国去转转,不想在半路遇上了劫匪,危机关头一名……”她略一迟疑没有说出商无尘的名字,而一想到商无尘她挣脱海崚王的怀抱:“一名侠士救了我,我养好伤回来见了父亲才听说竟有人冒我之名与葛王成了亲。” 海崚王一皱眉:“竟有这等事,那冒充你的人现在何处?你又为何没告诉我,反和他们合起伙来骗朕。” 黑玉辰听出他语气中的怒意忙道:“皇上,那是因为我……我父亲说事已至此,说出去只会害人害己,再说有谁会相信这种事呢,你信么?” 海崚王叹道:“我信,我当然信,我早怀疑那人不是你,虽然她和你长像极像,但却与我心目中的你不同。”那名女子的眼中有太多东西是黑玉辰所不具备的,总是让他想起另外一个人,只不过他想起的是个男孩子……这不可能。 黑玉辰只当这话是种赞赏。“皇上,葛王对我虽然不错,但我也不能总一直和他做这有名无实的夫妻。” 海崚王冷笑道:“我当然不能让你一直这样下去,他们不仅欺骗了先皇,还愚弄了朕!” 黑玉辰忙道:“皇上,可不可以不要怪罪葛王和我爹,他们也是没办法才出此下策。” 海崚王略一思忖:“只要他们交出冒充你的人,朕就当他们也是受人蒙蔽恕他们无罪,到时朕也好有个理由替你作主,让你离开葛王府。” 黑玉辰轻叹道:“皇上,似乎连葛王也不知道那女子去了何处,听说她以医病为由跑了。” “而我要王妃入宫陪贵妃,葛王便求你来作这戏了?” 黑玉辰道:“皇上,我倒是听丫环提起过一件怪事,那名冒充我的女子额上有枚红痣。”说着她一指自己的额头:“简直就和我画上去这朵一模一样。” 海崚王听了这话骇然之情溢于言表:“难道真是他?”说着他突然大笑起来:“是了,难怪我总觉得那女子和寻常女子不同,从容智慧、英气逼人,原来是男扮女妆的夏辰!若非我早在大云国见过他,怕是做梦也想不到,真是高明啊。”葛王与夏辰早在几年前就认识,这些年想必也有联系,葛王自然知道夏辰相貌和黑玉辰很像,所以找他来解燃眉之急。 “夏辰?难道皇上认识?”黑玉辰一脸惊讶。 “南嫔娘娘,你怎么在这儿?”单贵妃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吴绢儿忙道:“见过贵妃娘娘,听说王妃不舒服我来看看。” 海崚王道:“你们都进来吧。” 吴绢儿和单氏施过礼,吴绢儿道:“王妃可好些了?” 黑玉辰道:“已经好多了,多谢两位娘娘关心。” 海崚王瞥了吴绢儿一眼:“你可还记得夏辰么?” 吴绢儿讪笑道:“早就没什么印象。” 海崚王意味深长地道:“你昨晚明明说葛王妃的五官都像极了的,岑学士见到葛王妃时也惊骇不浅,想来葛王妃若扮成男妆便和夏辰必然是真伪莫辨了。” 黑玉辰有些惊讶:“真的么?那我倒想试试。” 海崚王笑道:“好啊,咱们来玩儿个游戏,看看但凡见过夏辰又见过葛王妃的人一起来认认。”说着他吩咐人摆宴,然后拍拍手:“紫翼,去把葛王和黑将军请过来吧。” 吴绢儿道:“皇上是想?” 海崚王眼中闪过一丝阴鸷之色:“猜对了有重赏,若是错了……哼!” 单氏笑道:“皇上不是说玩玩儿的么,怎么突然变得认真起来了。” 海崚王命人带黑玉辰去换男子装束,看着黑玉辰离开他眯起眼看着单氏和吴绢儿:“男人真的应该多和女人打打交道,不然很可能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吴绢儿轻声道:“皇上,你刚刚说的游戏怎样算是猜对又怎样算错呢?” 海崚王道:“对错都由朕说了算!”不管贺兰雍说认得还是不认得都不重要,找他来只是要他和雪梅及黑玉辰当面对峙,并确定他大婚之日所娶的并非是黑玉辰而是夏辰,到时先让他交出夏辰,然后再治他个欺君之罪。 突然,他想起那日在葛王府见到的女子,虽然和黑玉辰长得几乎一模一样,但为何他对黑玉辰没有丝毫感觉却对那女子惊艳非常怦然心动呢?那女子真是夏辰乔妆的?一个男人?难怪岑少泽会爱上他,但他只能也必须是自己的。 吴绢儿轻咳一声:“皇上,臣妾突然有点头晕,想回去歇息片刻。” 海崚王道:“你这两日是怎么了?要不要传御医看看。” 吴绢儿忙道:“多谢皇上,臣妾只是昨夜喝得太多,宿醉罢了。” “你们都下去吧,晚宴时都给朕打扮得漂亮些。” 贺兰雍刚刚从静月庵回到王府,仆人便来通传说宫中有人来。 “把人请到书房,我换件衣服便来。” 紫翼见到贺兰雍解下面纱,露出一张清冷秀丽的脸庞,但说话的语气却像个撒娇的孩子。“雍哥哥,什么时候我才能不再做这种苦差事啊!整日被呼来喝去的。” 贺兰雍微笑道:“就快了。他让你来找我所为何事?” 紫翼努了下嘴:“这下你可麻烦了,那个黑玉辰把什么事都跟他说了。”她把昨夜到现在发生的所有事大致说了一遍。 贺兰雍越听神色越严肃:“这早在我的意料之中,有些女人比起情爱更看重虚荣,再说她本来就对海崚王有意。无尘到底不了解女人啊,不知道他知道后会是何种反应。”说着他用拇指搓着下巴:“岑少泽果然被海崚王扣下了,他现在情况如何?” 紫翼点点头:“之前我被派去查探大云边关防,所以不知岑公子被关在秘牢,直到昨晚……”她的双颊一红:“昨晚他被下了药和两名宫女行了,行了鱼水之欢。” 贺兰雍轻咳一声:“对于一个男人,并且是这时代未婚男人来说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紫翼语带怜悯:“这时代的男人也不全是滥情的啊。岑公子是个君子,做出那种事来心里一定比死还难受。” 贺兰雍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神情:“有什么好难受的,他应该挺享受的才是。只是海崚王为什么要逼他做这种事?” 紫翼小声道:“我跟在海崚王身边多年,仍然猜不透他的心思,不过我总觉得他以猜度别人的心思再加以戏弄为乐。像岑公子那般高节之人,他便想看看岑公子面对满身污秽的自己会怎样。”她咬咬嘴唇:“再说岑公子已心有所爱,他和雍哥哥你一样喜欢上了夏辰,并且到现在还以为他是男儿身,海崚王以为他不过是个道貌岸然之徒,你知道海崚拿王最恨那满口仁义道德其实一肚子男盗女娼的人。” 贺兰雍嗤笑道:“我懂了,坏人总觉得世上根本没有好人。所以他认为所有人都应该和他一样男盗女娼。如果不一样他就会想尽办法把他们变得和他一样。” 紫翼撇了下嘴:“让这种大恶人当皇上,真不知玄国将来会变成什么样子,不过都与我无关。”她和贺兰雍一样是穿越来的,但她却又不是来自他所说的现代,而是一个仙魔统治的世界,她原本个不入流的仙家弟子,无意间触动了一个机关来到这个世界,刚落地她便发现屁股下有个人,正是刚穿越来的贺兰雍。他们在这世界都无亲无故,贺兰雍还确信会找到自己的爱人,她却怎样都无所谓。直到遇上商无尘,虽然他那时只有半张脸可以示人。 “你刚说他派你去查大云国的关防?” 紫翼歪头想了下:“嗯,原来他那作为特使去大云和谈时,将京城以及路上的地形都画了图,我觉得他很快会对大云用兵。” 贺兰雍道:“他倒是个矢志不移的人啊,记得他儿年少时便过此生有三愿。一是国家大事皆他所出;二是帅师伐远,一统天下;三是尽得世间美女。” 紫翼不以为意地道:“好大的志向,我的志向就简单多了。” 贺兰雍笑道:“未必,你没听过一句话叫得天下容易,得一真心人难。无尘只当你是妹妹看待,你……” “雍哥哥你打击我这么多年都不嫌累的么?你知道我为什么非要追着无尘哥哥不放吗?” 贺兰雍调侃道:“你有自虐倾向?” 紫翼伸出食指摇了摇:“认识无尘哥哥以前,从来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让我有一丝心动、一丝牵挂的,更别谈执着了!何况无尘哥哥有一张颠倒众生的脸,看着他我就感觉满足。” 贺兰雍道:“原来你是个花痴。” “花痴?算是吧,不然我怎么会帮你,又怎会对无尘哥哥一见钟情呢。” 贺兰雍自嘲一笑:“幸好我长得不算丑,海崚王长得也不赖啊,你怎么对他没感觉?” 紫翼像是踩到蟑螂般一脸嫌恶:“别和我提他,我好容易出来透透气不必看他做那些卑鄙、无耻、下流的事!你知不知道他连和女子那个的时候都不避嫌的。” 贺兰雍大笑道:“那你不是大饱眼福了。” 紫翼一撅嘴:“不理你了。对了雍哥哥,晚宴之事你打算如何应付?” 贺兰雍略一挑眉:“不好应付就干脆不应付罗。紫翼,你不是想早点辞掉这份苦差么?回去和海崚王说我有事出城了要过几日才能回来。想他很快会知道你说了谎,在那之前你恢复本来的容颜逍遥自在去吧。” 紫翼道:“可是我若不继续当他的影卫,怎会知道他还会不会对雍哥哥不利呢?” 贺兰雍摇摇头:“我不会有事的,放心吧。” 紫翼迟疑片刻点点头:“那我先回去复命,然后……雍哥哥还没找到夏辰呢吧?我去帮你找。” 贺兰雍摸摸她的头:“我想海崚王给你的下一个任务便是去找她,因为他以为找到辰儿就可以治我的罪了。” 紫翼反问:“他以为?难道不能吗?” 贺兰雍道:“要治人的罪总要有确实的证据,谁都知道黑玉辰早就逃过婚,她的话不会有人信,至于别人的……快回去吧,晚了海崚王立刻会起疑心。” “好吧。”紫翼带上面纱摆摆手。 此时黑玉辰换好男妆来找海崚王:“皇上,我这身妆扮好看吗?” 海崚王瞧了好一会儿:“站着别动,把眼睛闭上。” 黑玉辰立刻照办:“为什么要我闭上眼睛啊?” 海崚王走到她身前轻抚着她的脸颊:“没什么只觉得这样的你更美了,好像一朵鲜花静静地等待着朕来采撷。”不知为何他越看越觉得黑玉辰和那日所见的女子差太多,即使闭上眼,身上散发出来的气质还是差距很大,不过送上门的又可以略解心中渴望,岂有放走之理。 第一百九十二章 醒来 黑玉辰的心越跳越快,有些画面只要见过便再也忘不掉,有些心只要动过虽是刹那亦是永远。情与欲念是人心中最难消除的印记,所以人会成长并且一旦经历过就再也回不去单纯的心了。 就在海崚王揽住她腰肢的一刻,她突然想到那日商无尘抱着她的情形,绝美的脸庞,飘然的身姿,平静得没有一丝温度的眼眸,当时她觉得自己仿佛在做梦一般,闻着他身上散发着的清香,她真的很想永远被他那样抱着。 “辰儿!”海崚王轻唤一声含住她的耳垂。 “不!”黑玉辰猛然回到现实,一把推开海崚王:“皇上,我……”如果说海崚王是她的现实,那商无尘就是她的一场梦,所有人都知道想象的总比现实的美好。但只要聪明些、成熟些的人都会选择现实。黑玉辰不很聪明也还没到成熟的年龄,所以她心中的天平不停在摇摆着。 海崚王一摆手打断她:“原来你的心里已经有了别人!是葛王?难怪你甘愿去当葛王妃。” 黑玉辰连忙摇头:“皇上,不管怎么说我现在的确是葛王妃,若被人看见我们……怕有损皇上的清誉。” 海崚王淡淡一笑:“想骗我你还太嫩了些!”说着伸手轻抚着她的脸颊:“不过朕并不怪你,朕也有责任。朕以后会让你知道朕有多爱你,朕要让你成为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 就在黑玉辰心中的天平又倾向海崚王一侧时,紫翼的声音突然自门外传来:“皇上,葛王不在府中没能请到。” 海崚王转身来到门前打开门:“知道他去哪儿了么?” 紫翼摇摇头:“据说走得十分仓促,没有留下任何话。” “见到商无尘了么?” “没有。” 海崚王沉思片刻:“你现在马上去找夏辰,他的情况和相貌不必朕多说吧?” “紫翼领命。” 紫翼离开后海崚王叫了青翼来:“去查查葛王去哪儿了,另外让风翼盯着点儿紫翼。” 青翼悄声道:“皇上一向最信任紫翼怎么突然?” 海崚王微扯了下嘴角:“她虽然救过我到底和你们这些我一手训练出来的人不同,我怎会像信任你们一般信任她呢!不过她武艺高强,为取得我的信任在一段时间内必然会好好替我办事,朕不用白不用,可现在……得提防些了。” 青翼恍然道:“属下明白。” 海崚王点点头:“嗯,去办你的事吧。” 黑玉辰在殿中等了一会儿不见海崚王,出门一问海崚王已经去御书房了。 回到替她准备的瑶华宫偏殿,发现雪梅不见了,她极不痛快地问一旁的宫女:“我带来的贴身丫环跑哪儿去了?” “回葛王妃,雪梅姑娘刚刚被陈公公叫去了,说是膳房新做一几样点心,让她去给王妃拿些来。” 黑玉辰一挥手:“算了你们都下去吧,我有点累想睡一会儿。”她本还期待着一场有趣的晚宴,谁知竟会弄得如此扫兴。 又一个夜晚到来,岑少泽已在榻呆坐了一整天,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海崚王有令不许他离开此殿半步。雨嫣和雪嫣倒是可以出入,但姐妹二人除了取食水之外,一直留在殿中陪着他,生怕他再有想不开的念头。 突然殿门传来轻微的响动,雨嫣连忙走过去,看清来人她忙跪地施礼:“奴婢见过南嫔娘娘。” 吴绢儿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轻声道:“岑学士怎样了?” 雨嫣道:“岑学士不吃不喝整整两个时辰也没开口说一句话。” 吴绢儿快步来到寝室:“岑公子,马上跟我走,我送你出宫。” 岑少泽脸上闪过一丝惊喜随即却又黯淡下去:“这里是玄国,纵然我逃出皇宫又能去哪儿呢?” 吴绢儿想了下:“岑公子想必去过葛王府,去找葛王。” “虽然之前见过他并相谈甚欢,可他是玄国的王爷,怎敢收留帮助我呢?” 吴绢儿一边催促岑少泽套上太监的衣服一边道:“不试试怎么知道,我听说他也认识辰儿,不久前可能还见过。岑公子,快跟我走吧,就算皇上抓住你,在你彻底变成他以为的人之前他不会杀你,如果成了你就能回大云了。” 岑少泽立刻翻身下床,看到雨嫣和雪嫣二人含泪看着自己,略一迟疑问吴绢儿:“她二人怎么办?” 吴绢儿跺了下脚,从袖中取出个小瓶倒出两颗药丸交给她们姐妹:“这是迷药,你们吃了便会被迷昏,皇上到时也不会怪罪你们。” 雨嫣含泪道:“南嫔娘娘应该比我们更知道皇上的脾气,不过岑学士此时还惦着我们姐妹,我们纵死也甘心了。” 雪嫣啜泣道:“岑学士保重。” 岑少泽本想安慰她们几句,却又不知除了“对不起”还能说些什么。 吴绢儿催促道:“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乘着吴绢儿的轿辇顺利地来到宫门,所有人都知道不管海崚王身边的女人如何换、如何多,他对吴绢儿却一向不错。 吴绢儿道:“岑公子,我只能送你到这了,如果你有机会见到辰儿,告诉他永远不要来玄国。”她在海崚王身边多年,海崚王的心思她多少能猜出一些。 “大恩不言谢。”岑少泽一拱手下了车辇,很快有两名太监以皇上要召大臣入宫为由带他通过城门。 吴绢儿怔怔地看了岑少泽的背影片刻,吩咐抬轿辇的人往回走,刚走一半便有一名影卫带着两名禁军拦住了去路:“南嫔娘娘,皇上要见你。” 吴绢儿强作镇定:“我正想去看看葛王妃呢。皇上现在何处,带路吧。” 岑少泽此时已出了皇宫,两名太监送他来到一处较僻静的方:“岑学士保重,我二人这就回去复命了。” 寒风习习、冷月辉辉,岑少泽归心如箭,但此时此景却是叫天不语叫地不应。凭着几分印象他一路向葛王府方向疾步而去。 东平临湖宅院的百芳轩繁华不在,那些名贵的花草已被移植到室内,取而代之的是数株毛松腊梅。 卧房中婢女查看了一下火炉里的碳,然后瞥了一眼床榻上仿佛化为冰雕般的夏辰叹了口气,悄悄退了出去。 “醒来吧!”一道声音自夏辰脑海中响起,好似一道闪电划破黑夜,惊醒了沉睡的意识。 夏辰心念一动:“谁?谁在和我说话?我想起来了……你是那戒指中的灵魂。” “是我!我已经帮你把盅毒封住了,让它不再侵蚀你的思维记忆,你应该已恢复了不少记忆。” 夏辰想睁开眼却发现眼皮无比沉重,索性接着用意念与她勾通。“我是想起了不少事,原来是你在帮我。那我怎么才能彻底解了这毒并完全恢复记忆呢?” “去找戒指,我感觉得到我和他很近很近,到时借助他就能帮你解毒,至于完全恢复记忆要慢慢来。” 夏辰疑惑地问:“你说的他是?” “红凤啊,你也可以理解成凤戒。” 夏辰立刻想起了那对戒指,暗道:“戒指、风神斩还有……残月宫,我想起来了!”她猛地坐起身来:“我想起来了。” 值夜的婢女听到声音忙推门走进来:“王妃,你,你醒了啊。”看到夏辰那头披散的银发,婢女忍不住有些害怕。 夏辰扫视了四周一眼,然后将视线停留在这婢女脸上凝视片刻:“你叫灵芝对么?” 婢女微微一笑:“王妃还记得奴婢,王妃上次来这儿小住,奴婢替王妃梳过头发。” 忘忧茶的药力已消失,她很快将和商无尘从西关回来以后的这段记忆理了个大概,只是这几日她一直在昏迷,怎么会从大云来到这儿的她完全没有印象。 “帮我把头发……怎么回事!”夏辰撩了下垂散的发丝刚想让灵芝帮她梳好,不想却看到自己尽白的头发。 灵芝忙道:“王妃这次回来头发就已经这样了。 夏辰走到梳妆台前对镜一望顿时怔住了,好半晌在回过神儿来:“你家公子呢?” 灵芝摇摇头:“我家公子没和王妃一起回来。” “他没回来?那我怎会到这儿来的?我的头发又是怎么回事?”夏辰有些急了。 灵芝支吾道:“是雷姑娘送王妃来的,同来的还有一位岑公子,不过他前几日说有急事要办要离开几天。至于王妃的头发,奴婢真不知道。” 夏辰沉思片刻:“以后不要叫我王妃,叫夏公子。先帮我把头发挽个公子髻。” 灵芝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但也没多问。“是,夏公子。” “嗯。” 一边替夏辰梳头灵芝一边道:“奴婢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吧。” “奴婢从没想到有人白发会这么美,像是一根根银丝般光亮。” 夏辰也曾在电视剧中见过红颜白发也觉得美,但那绝对是一种艺术的塑造,放到现实中一张年轻的脸配上一头古稀之年的人都不会白得如此彻底的头发,不管怎么说都显得太怪异,搞不好会被当成妖怪也说不定。 “灵芝,替我准备男装风帽和盘缠,天亮我要出去办点事。” “夏公子,有什么事不能交给奴婢们吗?你的身体……” “我的身体已经好了,再说我的事旁人办不了。” 灵芝躬身道:“那好吧,奴婢这就去准备。” 虽然骑马会快些,但东平到玄都的路夏辰并不熟悉,她也需要一些时间恢复体力,并且突然白了头发总有几分不愿面对那些异样的眼光,于是她让管事备了马车安排了车夫。 快到傍晚才出了东平郡城,也不知花漫楼有多大能耐,那些守城的士兵看了车夫的手牌并不检查便予以放行,一想到管事给她的盘缠是十张两千银票,五十张百两银票,夏辰对些也不感到意外了,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 日行夜宿,又一日晌午来到一座县城,夏辰让车夫找了家酒楼打算好好用上一餐,然后准备日夜兼程直奔玄都。 因为夏辰带着风帽,酒楼的伙计见到她时倒也没感到惊讶,恭敬地招呼:“客官几位?用饭还是住店。” 这时车夫跟进来:“我们两个人,用饭,有什么招牌菜先来四盘加三大碗米饭,然后再备些卤味干粮我们要带走。” 车夫如此本是夏辰早交代的,可伙计却纳起闷儿来,不由得又打量了夏辰几眼,心道这白发老者步履轻盈身姿飘逸显然是个练家子,不过可惜了是个哑巴,不然怎会让一名仆从这般没规矩。 伙计一边答应着一边替夏辰二人安排好座位上了茶:“两位客官先喝口茶解解渴,饭菜马上就来。” 夏辰刚喝完一杯茶,外边进来四名彪形大汉,四人青一色的紫衣劲装腰挂雁翎刀,右手护腕上用银丝绣了个“韩”字。几人进来点好酒菜后便不发一言,只默默地喝茶十分规矩,显然都是经过严格训练的。 车夫知道夏辰很想熟悉玄国的情况,碰上什么特别的人和事总不忘向夏辰介绍一番,他瞥了四人一眼小声道:“夏公子,这些人是长信镖局的镖师。” 夏辰对这韩字总有几分亲切感,微微点了下头:“他们镖头性韩?” 车夫想了下:“算是吧,原本的镖头姓韩不过两年前已经去世了,他只有一个女儿韩翎燕,巧的是韩姑娘的婚夫家也姓韩,所以这总镖头不管谁来做长信镖局还是姓韩。” 夏辰道:“这倒挺有意思,姓韩的本不多,竟都凑到他家了。” 车夫眼角的笑纹更深了:“可不是么,我还听说……” “客官,请慢用。”伙计这时端上饭菜。 夏辰本想回头再问车夫听说了什么,却把这茬儿给忘了。 用过饭付了帐,车夫一手提着包好的吃食先快步来到门口准备给夏辰开门,不料门突然被撞开,一名相貌甜美的锦衣少女冲进来与他撞了个满怀,连车夫手上的食盒也撞翻了。 车夫看着洒了一地的食物埋怨道:“你怎么走路的!眼瞎的么!” 第一百九十三章 让他找我 少女揉了下撞疼的鼻头,一双黑白分明的杏眼乌珠一转:“你说对了,本姑娘就是个瞎子。兄台你不会也瞎的吧?不然怎么不躲着我些?” 车夫听了这话,再瞧她一脸顽皮的模样一阵哭笑不得:“好个油嘴滑舌的丫头,我不与你多计较,你把这些吃食钱赔了便是。” 少女往地上瞥了一眼:“吃食?在哪里?” 车夫以为她还在装傻:“这的人可都看见食盒是被你撞洒到地上的。” 少女微笑着往地上指了指:“你说这些是吃食?那你把它们吃了我就赔给你。” 车夫一瞪眼:“这都脏了怎么吃?” “不能吃就不算吃食罗,一堆垃圾要我赔什么。” 少女明明是在强词夺理,车夫却偏偏无言以对。夏辰走上前道:“如果他把这些吃了,你便会说既然能吃还要你赔什么,对么?” 少女上下打量了夏辰一眼,又探下腰凑上前想看她隐藏在面纱后的脸。 夏辰向后退了一步:“你干什么!” 少女抿嘴一笑露出两个小梨涡:“你满头白发声音和身形却似少年人。”说着目光移到夏辰手上:“啧啧,一双纤纤玉手连我都自叹弗如,我真的很好奇你的相貌是怎样的?” 夏辰示意车夫再去买些吃的,然后冲那少女道:“好奇心太重没好处。”这少女观察的如此入微,看似天真烂漫心思竟这般缜密,她不禁疑惑起少女的身份来历。 少女眨了下眼睛:“莫非你是逃犯?江洋大盗?”说着闪电般伸出手来掀夏辰的面纱。 夏辰完全没有想到这少女竟然会动手,并且有这般不俗的身手,她一掌拍在少女的手腕上,但少女的指尖仍旧碰到了风帽上的面纱。 只是碰到而已,可面纱却像被利刃割断般飘落,夏辰抬袖遮住脸飞身掠向门口,那少女却像早料到她有此招般先一步到了门口,背倚着门一脸甜笑地看着她。“哎呀,果然给我猜中了,好一张秀色可餐的脸孔。” 少女和夏辰之间发生摩擦早就吸引了酒楼里大部分客人看热闹,他们刚刚没有看到夏辰的脸,听了少女这话都好奇得伸长了脖子。有些人还开始起哄:“转过来让咱们也看看啊。” “真的有人鹤发童颜?让我们见识一下吧。” 夏辰心中很不耐烦,一手遮着脸一手拍向少女的肩头:“闪开,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少女一边招架一边小声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接着她用口型道:“夏辰!” 夏辰闻言凤眸一眯:“你到底是谁!” “先离开这儿再说。”少女说着侧身让开门。 两人来到酒楼外,夏辰先跳上马车,锦衣少女将她的马解下把缰绳往车夫手里一塞:“交给你了。”然后跟着上了车,留下一脸愣怔的车夫。 夏辰吩咐车夫找个僻静些的地方,锦衣少女却道:“继续赶路就行,我和你们目的地相同。” “你知道我们要去哪里?” 锦衣少女笑道:“不知道啊,不过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夏辰一挑眉梢:“我若不带你去呢?” “那我只好跟着你罗。”锦衣少女一手绕着鬓边的发丝一边道。 夏辰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惹上了个麻烦,并且还是甩不掉的麻烦!“先告诉我你是什么人?叫什么?” 锦衣少女道:“我当然要告诉你呀,我是葛王的义妹,商无尘的未婚妻,我叫紫陌。” 这锦衣少女正是恢复了本貌的紫翼,她得了海崚王的命令,临出玄都时先见了葛王一面,葛王知道她终于自由了,一定巴不得马上见到商无尘,于是告诉她商无尘去了东平。她一路追来不想在这里碰到了夏辰。 夏辰一听葛王将脸扭向车窗:“原来你是他的义妹,可我似乎没见过你,你怎会一眼认出我来?” 紫陌指指她的额头:“你现在是男妆打扮,总不会在额上画花粘钿吧。” 夏辰叹道:“额头上有这个,又多了一头白发,我似乎过于显眼了。” 紫陌闻言神情立刻严肃了几分:“辰姐姐,你是否已恢复记忆了呢?” “没有。”虽然恢复了一些,也总算对自己现状有了大概认识,可她只要还没有完全恢复所有记忆,有些事她就无法也不敢确定。 “辰姐姐,你怎么会突然白了头发呢?” “是我中的盅毒引起的吧,我也不很清楚。” 紫陌点点头:“雍哥哥知道一定要心疼死了。对了辰姐姐,你现在准备去哪儿?” 夏辰凝视着她:“你的武功是和谁学的?你手里没有武器,刚刚是如何将我的面纱弄断的?” 紫陌伸出食指,一道冰蓝色的光自指尖一闪而过:“我随高人学过些法术,辰姐姐如果难以理解,就当我是修炼内功的行家好了。” 夏辰微微一笑:“好吧。”她自学了风神斩上的武功,对于内功的威力已有了全新的认识。 紫陌道:“辰姐姐放心我对你绝无恶意,不然我根本不会现身让你看到我。” 夏辰淡淡地道:“我要去西关外找两样东西,你不怕危险可以和我去。”俗话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对方要真躲在暗处更麻烦,还不如放眼皮子底下看着。 紫陌好奇地问:“西关外?辰姐姐什么东西落在西关外了啊?” 夏辰闭上眼佯作要休息:“去了你自然会知道。” “辰姐姐,虽然雍哥哥现在面临着许多麻烦他暂时也不想你回王府,但你真的不见他一面么?” “不见。” 紫陌撇撇嘴:“真搞不懂你们这些人,心里明明在想着对方,却……” “你误会了,我和葛王之间什么也没有。”夏辰打断她的话。 紫陌耸耸肩:“原来雍哥哥是一厢情愿的啊!不过辰姐姐,人这一辈子能碰上一个真心喜欢的人不容易,而能碰上一个肯为自己牺牲一切的人同样不容易,一样值得好好珍惜。” 夏辰半眯起眼:“你才多大,不知道给不了对方想要的,就不要做让对方会误会的事么?拒绝固然残忍,但长痛不如短痛,总好过给人希望误人年华。” 紫陌耸耸肩:“你说的也有点道理,不过我和雍哥哥的想法是一样的,如果不是自己喜欢的人,宁可单身也不要。” 夏辰心想葛王若真这么想,也不会娶自己这个假王妃了。“你还小,等你大些就会明白许多事是身不由己的。” 紫陌道:“我知道辰姐姐的意思,可那是对于平常人来讲的,我呢一个人可以活得很好,如果不能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我就想办法回去找师父继续修仙。” 夏辰这次真的闭眼闭口不再理这丫头了,她觉得自己在这时代已经够奇葩了,可眼前这个比自己还奇葩,还修仙,亏她想得出来! “不好,有人跟踪我们。”紫陌突然小声道。 夏辰猛地坐起身:“你也感觉到了?”她早有所察觉,只是她想不出在这里会有谁会跟踪她。 紫陌眼珠一转:“辰姐姐只管在车里坐着,我去解决她。”海崚王果然已不信相她,竟派了风翼来。 夏辰闻言知道对方是冲着紫陌而来,道:“不用我帮忙?” “不用,小事一桩。”紫陌说着用丝巾遮上脸推开车门掠了出去。 一丝凉风吹进车内,夏辰拉过一条毛毯盖在身上,突然很渴望梦中那个温暖的怀抱,心中不由得一阵悸动。她确定那个怀抱她曾经真实地感受过,那么温柔又踏实,她也确定自己心里必然爱着那个人才会有这样的感觉,可她却始终没能看清楚他的面容。 会是葛王么?她记得自己头疼时他也曾抱过她,他的怀抱自己并不排斥,并多多少少有几分依恋,只是人生病的时候总会脆弱些,渴望别人的关心呵护,应该与爱无关。 她又想起了岑少游提过的卫寒,可在她所回想起来的记忆中他更像是从小玩儿到大的好哥们儿,充其量是个男闺蜜,就算睡在一张床上也不会发生什么事的那种。 正想着紫陌回来了,还没等坐稳便道:“辰姐姐,皇宫有变化,雍哥哥很危险,我不能陪你去西关外了,无尘哥哥不在我得去帮他。” 夏辰点了下头:“没关系,西关我一个人去就行。”说罢她沉默半晌最终还是忍不住问:“皇宫出什么事儿了?” 紫陌咬咬嘴唇:“辰姐姐,那我就全和你说了吧,该嫁给葛王的人本来不是你,而是黑玉辰,只是皇上指定的大婚日子在即她却离家出走了,所以……” 夏辰一抬手:“这些事我已经想明白了,你直接说到底出了什么事。” 紫陌嘟囔着:“原来你已经知道了,所以你才不想理雍哥哥的吗?” 夏辰一翻眼皮:“说重点。” “哦!前不久无尘哥哥把你带到东平找花漫楼医毒,却不知是何原因你竟和花漫楼不声不响地走了。雍哥哥和无尘哥哥从残月宫回来后一道来找你,却发现已是人去楼空。偏赶这时候海崚王下旨要葛王妃进宫陪单贵妃几日……”紫陌一直说到黑玉辰泄露了葛王当初娶的王妃并非是她,最后凝视着夏辰:“我觉得海崚王因为南嫔和岑学士的表现,怀疑那个冒名顶替的假王妃就是辰姐姐你。” 夏辰道:“先答应我一件事,以后不要叫我姐姐,叫夏公子,辰哥哥都行。” 紫陌点点头:“我早听说姐,呃辰哥哥自小便女扮男妆,还中了武状元,你可真是厉害,也骗得雍哥哥他们好苦。” 夏辰沉思片刻:“只要海崚王找不到我,单凭黑玉辰说他也不会轻易治葛王的罪,毕竟这事说起来太过荒唐。” 紫陌叹道:“话虽如此,可黑将军还有黑玉辰的贴身丫环雪梅也是知情的啊,现在雪梅被海崚王关进暴室严刑副供,南嫔娘娘因为放走了岑学士也被打入了冷宫。我觉得海崚王已经决定马上向雍哥哥下手了,因为有许多将军和大臣还只听命于雍哥哥。” 夏辰听了这些话,暗暗捏了下拳头:“紫陌,我和你去都城,我想不管是谁看到我,葛王当初娶的人不是黑玉辰而是我的谣言都会不攻自破。” 紫陌一拍手:“对呀,若说从前的辰哥哥旁人许还会有些疑惑,现在的辰哥哥一头如霜赛雪的白发,根本没半点可能冒充黑玉辰嘛。辰哥哥你可真聪明,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夏辰哭笑不得地道:“我总觉着你不是在夸我。” 紫陌笑嘻嘻地道:“如此我就不用担心了,我可以直接去找海崚王说找到辰哥哥了,而辰哥哥绝不可能冒充黑玉辰,至于有没有别人冒充让他自己慢慢查去吧。” 夏辰摇摇头:“你不能去找他,更不能让他知道我们见过面,我现在也不能和葛王见面。海崚王的心机不是一般深沉,并且他现在已当上皇帝,他能将雪梅关起来拷问,也能将你我抓起来。” 紫陌眉头一皱:“是啊,他的手段一向残忍,弑君篡位之事都做得出来还有什么事做不出的!如此我们该怎么办呢?” 夏辰思忖片刻:“你先不要露面,而我会想办法让他来找我,想他见了我之后会自己打消怀疑。” 紫陌咬咬嘴唇:“辰哥哥,这办法虽然不错,可我还是不放心,我在海崚王身边快五年了,他那人就是个变*态。” 夏辰一皱眉头:“你多大了?怎会在他身边五年了?” 紫陌摇摇头:“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多大了,我根本就不是这世界的人,我来自一个叫蓬莱的地方。” 夏辰一怔:“蓬莱?那不是传说中的海中仙山?” 紫陌耸耸肩:“不晓得这里的人是如何看待蓬莱的,我也不知道这里的人所传说的那个蓬莱是否指的就是我的家乡。” 夏辰好奇地问:“那你是怎么到这儿来的?” 紫陌眼中闪过一抹哀伤:“蓬莱被妖魔袭击,我师父开启了传送之门想将我和几名师兄送到安全的地方,也许是师父受了伤或者施法时遭到了攻击,我就稀里糊涂地被送到这儿来了。” 夏辰拍拍她的手:“总有一天你可以回去的。” 紫陌一眨眼睛:“师父说凡事皆因缘而生,我想我并不是无缘无故来这儿的,雍哥哥也说过这样的话。” 夏辰刚想细问她为何如此说,忽听车夫道:“公子,天黑前好像进不了玄都,前边不远有个县城,我们要不要在此休息一晚?” 夏辰冲紫陌道:“你和车夫到前边歇息一晚,我骑马先走,你到了玄都如果有急事找我就差人到彩袖楼。” 紫陌用力一点头:“好,辰哥哥万事小心。” ------题外话------ 感谢karlking月票支持,感谢黎家大少爷、水星的蒙面超人打赏平安符,么么嗒~ 第一百九十四章 上钩 夜幕降临,虽是京都这时节这时辰街上已是行人寥寥无几。然而有一个地方却是车水马龙、华灯璀璨,那便是京都第一歌舞坊彩袖坊。 一骑快马从彩袖坊前飞驰而过绕过街角消失不见,大门前的迎门伙计怔怔地望着那身影消失的方向揉揉眼睛,喃喃自语道:“我不是见鬼了吧!” 胡妈妈招呼了一圈客人回到后院的屋子,关上门捶了两下腰忙不迭的跑到桌边坐下,从袖中取出一叠银票沾着口水数起来。 突然她眼角的余光瞥见一双腿,她抬头一看惊呼道:“来……”人字还没喊出来,一把匕首便架到了脖子上,她硬生生地将话咽了回去,颤声道:“侠士饶命啊,我给你三百两银子,五百两?” 夏辰摘下风帽:“胡妈妈,你赚了这么多银子开口不过三五百两,这未免太吝啬了吧,还是你的命只值这些?” 胡妈妈的眼睛顿时瞪得像铜铃样大:“哎呀,你是王妃?王妃怎会这装扮,并且这头发……” 夏辰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身:“胡妈妈,这些你就不要多问了,我来是想请你帮个忙。” 胡妈妈点头如捣蒜:“王妃有事尽管吩咐,老身就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夏辰轻笑道:“虽然明知你这话不是真心,但听着倒也舒服。” 胡妈妈讪笑道:“老身对旁人说的或许没几句真心的,但对王妃却绝对不敢有半点虚言。” 夏辰取出一千两银票:“我是送银子来给你赚的。” 胡妈妈连忙推辞:“王妃,老身虽然爱钱,但王妃的钱老身不能收。” “胡妈妈,这钱其实也不是给你的,而是让你帮我置办些东西。” “哦?王妃需要什么尽管吩咐,不是老身吹牛皮,但这世间有的老身全能替王妃张罗来。” “如此回头我写份清单给你。对了胡妈妈,以后千万不要叫我王妃,也不要叫辰姑娘,要叫夏公子。” 胡妈妈一脸疑惑:“王妃,这是为何呀?” “你就不要多问了,千万记住我是大云国来的夏公子。” “大云国?夏公子?” 夏辰点点头:“如果你不按我说的做,你我都会大难临头。” “老身记住了,夏公子。” “我赶了一天路还没吃饭,你去弄点吃的来。” 吃过饭,夏辰把要胡妈妈准备的东西写了张清单交给胡妈妈,然后舒舒服服地洗了个热水澡。 换上一件真丝睡袍坐在梳妆台前,夏辰一边擦拭头发上的水一边感慨事世多变,就算一条看似平坦的路,走上去才知道有许多坎坷和岔路。 早知有今日她就应该好好在安阳城经营酒楼,仔细一想她去西域并不是为了赚更多的钱,她就是个闲不住的人,或者说她的心还没有找到安定下来的理由吧。 前世,前世的忘忆虽已恢复却已有几分模糊,但她仍旧很想回去看看,不过她也清楚真的回去自己一定会想念这里。 把这边的事尽快解决掉她得回青州外祖父家去看看,她真的感觉很累,想起那些童年的玩伴和趣事,唇边露出一丝微笑。 隔天用过早饭,胡妈妈亲自捧着一叠衣服和一个锦盒过来:“夏公子,这件素锦飞彩袍你先穿着,我已经让京都最好的衣布庄替公子赶制更华贵的衣裳了。”说着打开锦盒:“这是东珠明玉冠、点翠抹额、蚕丝织金镶玉带、翡翠司南佩、檀香烫花扇,鞋子稍晚些才能送来,夏公子先看看这些东西可满意?” 夏辰瞥了一眼:“不错,放这儿吧。” 胡妈妈道:“夏公子,这些件件都是宝贝,你怎地好像瞧不上眼呢?” 夏辰笑了下:“胡妈妈别误会,只是我见多了这些东西,所以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了。” 胡妈妈连声道:“是啊、是啊,老身差点忘了公子可是……呵呵。” “胡妈妈,我要的姑娘可选好了?” 胡妈妈连声道:“选好了,待会就给公子带过来。” 午后夏辰穿戴齐整来到院中,清冷的空气令她精神为之一振。胡妈妈带着一名少女走过来:“夏公子,这便是若芷姑娘。” 夏辰见这少女面如芙蓉、眉若弯月,眼明秋水、唇似樱桃,束素腰轻、金莲步稳,虽不算天姿国色亦称得上丽质佳人。“若芷姑娘,在下夏辰。” 若芷躬身道:“见过夏公子。” 夏辰点了下头:“姑娘可愿陪在下出去走走?” 若芷见胡妈妈点头道:“求之不得。” “好!”夏辰笑着拦住若芷的腰肢:“走吧。” 马匹早已洗刷干静装上了玉勒宝鞍,夏辰拦着若芷飞身上马:“听说玄国人出行不兴坐马车,我也想看看玄都的风貌,姑娘就委屈一下吧。” 若芷俏脸微红:“公子说怎样就怎样吧。”虽然初见夏辰一头白发她着实吓了一跳,但越看越觉得他仙姿佚貌,超然飘逸,一头白发更显几分玉质天成。 街上的行人也都被夏辰深深的吸引住了目光,见者无不目瞪口呆。没多久京都的大街道小巷便传开了,京都来了一位神仙样的翩翩公子,风华绝世,白发若雪,更一掷千金,风流*潇洒。 不消两日葛王也听说了这事,他笑着冲八卦的侍卫道:“童颜白发?俊美绝伦?你见着了?” “这……属下并没亲眼所见,不过全京都都已传遍了。” 贺兰雍哼道:“不过是觉着稀奇罢了,你也不想想一个人头发全白了,能好看到哪里去!” 侍卫嘀咕道:“听说有不少人特意跑去彩袖坊不为姑娘,就是想看这位夏公一眼呢,想他一定有什么过人之处。” 贺兰雍一怔:“你说他姓夏?” “是啊,我还听说他是大云国人士。” 贺兰雍猛地站起身往外走了几步突然又停了下来:“我让你打听的事怎样了?” 侍卫道:“的确入王爷所料,皇上派了影卫查探王爷的行踪,不过老王妃那已经瞒过,皇上应该已得到老王妃生病王爷在照顾的消息。” 贺兰雍点点头:“岑公子想知道的事问到了么?” “问到了,雨嫣和雪嫣姐妹,她们……” 贺兰雍道:“为何吞吞吐吐的?” 侍卫一张略黑的面孔涨得通红:“皇上命人把她们剥光衣服送到监栏院去做洗衣宫奴。至于南嫔娘娘,被打入了冷宫。” 监栏院是太监住的地方,剥光了衣服送去意思很明显,任何人都可以对她们为所欲为,想那姐妹熬不了多久,至于南嫔,眼下天气越来越冷,就算能过了今冬也过不了明年。“这些先不要告诉岑公子,告诉他安心在别院住下,他哥哥已到玄国,我现在不方便露面,过几天我会安排他们见面。” 这时忽听紫陌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雍哥哥,我回来了。” 贺兰雍示意那侍卫先退下,然后伸手接住冲进门来的紫陌:“怎么这么快回来了?” 紫陌道:“本来早该回来的,但我送了点消息给海崚王所以迟了些。” 贺兰雍关上门:“送什么消息?” 紫陌没有正面回答:“雍哥哥,你知道夏辰来京都了么?” 贺兰雍眉头一皱:“难道京都疯传的那个白发公子是她?” “原来雍哥哥知道了。” 贺兰雍忙问:“陌儿,到底怎么回事?”为躲避海崚王他这几日一直没有出门,虽然有人去探听消息,但都是听他吩咐,除了商无尘和紫陌,他不可能让任何人知道夏辰的事。 紫陌将遇到夏辰和她的计划向贺兰雍说了一遍,然后坐到桌上晃着脚问:“无尘在吗?” 贺兰雍耸了下肩:“他怎么也得一两日才能回来。”不管夏辰之前是否住在东平,现在她人已到京都商无尘注定要扑空了。 紫陌道:“我听风翼说海崚王早有挥师南下的打算。” “我知道,他现在已经在练兵并囤积粮草了。” “雍哥哥,不是签订了合约么?” 贺兰雍冷哼道:“想打还怕找到不理由么?” 紫陌摇摇手:“打吧打吧反正与我无关,对了雍哥哥,你不去看看她吗?” 贺兰雍叹道:“我当然想,只是现在还不行。”说着从指上取下那枚青玉戒指:“陌儿,替我把这个交给她,告诉她晚两天我会让无尘把刀给她送过去。” “雍哥哥没有别的话要转告的吗?” 贺兰雍略一迟疑:“我很想她,让她万事小心。” 华灯初上,彩袖坊的大厅一片歌舞升平,舞台上霓裳飘动,绣带飞扬。夏辰坐在最好的雅台一手执着夜光杯,一手揽着若芷的腰肢,脸上的神情怡然自得。 突然从门外进来一名锦服侍卫,四下看了一眼冲夏辰方向一拱手:“夏公子,我家王爷有请。” 大厅中一下子安静下来,连台上的乐师也停止了吹弹。夏辰佯装没有听清,冲身旁的若芷道:“我没听错吧?他说他家王爷要请我?” 若芷笑道:“公子没听错,这位官爷的确是这么说的。” 夏辰点了下头朗声道:“你家王爷的封号是?” 侍卫道:“你去了自然知道。” 夏辰耸耸肩:“在下一介行旅何得何能让王爷邀请?你不说清楚在下可不敢跟你走。” 侍卫略一迟疑:“如此我去请王爷的手谕来。” “好!”夏辰痛快答应,心中暗想鱼终于上钩了,只是她并不确定请自己的人是葛王还是海崚王? 不一会儿那侍卫便回来了,随手将一卷绢帛抛向夏辰,道:“夏公子看了手谕自然会明白。” 夏辰展开看罢缓缓站起身:“王爷如此盛情在下恭敬不如从命。” 就在这时厅门被推开,紫陌穿着一身彩衣冲进来指着夏辰的鼻子道:“好哇,你为了躲我竟然跑到玄国来了。”说着一指若芷:“这女人是谁?” 夏辰佯作尴尬:“陌儿,你听我解释!” 紫陌根本不理她,冲着若芷道:“你敢勾*引我未来夫婿,看我不掐死你这狐狸精!”说罢蹬、蹬、蹬跑上楼梯。 夏辰拦腰抱起若芷自二楼飞身而下,然后冲那侍卫大声道:“还不快带路。” “哦、哦。”那侍卫回过神儿来快步向门外走去。 紫陌大喊一声:“夏辰,你!你给我回来,你等等我啊。”边喊边追了出去,厅中的客人回过神后脸上都露出暧*昧的笑,原来这位夏公子是逃婚来的,只是他未免太嚣张了,逃婚还敢到彩袖坊来找姑娘。 夏辰随那侍卫一出大门便看到门口停着一辆超大的马车。拉车的八匹马个个神骏,车厢更是雕工精美,镶金嵌银。 侍卫走到车边道:“王爷,夏公子到。” “夏公子请上车。”车厢中传出一道清悦的声音。 夏辰刚要上车,却被人一把抓住了背后的衣服:“不准走,跟我回去成亲。” 夏辰转回身无奈地道:“陌儿,我一直当你是妹妹一样,再说我现在娶你只会连累你,你又不能和我亡命天涯。” 紫陌跺着脚:“我既然不远千里跑来找你,就不打算回大云去了,再说你皇上那么看重你,你就是回去他也不会要了你的命。” 夏辰嘀咕道:“我从来就不想做官,再说我在这里过得不错,还不想回去。” “你!你是不是看上了她?”紫陌说着伸手便要打若芷。 夏辰立刻将夏芷拉到身后,同时抓住紫陌的手腕:“你闹够了没有!我就是喜欢她又怎样!” 紫陌大声道:“你……你不娶我我就死给你看。” 两人的吵闹被多事的门传到了大厅,引来许多人看热闹。 马车上的人再次道:“夏公子,改日再见。”说罢示意车夫离开。 夏辰冲若芷道:“你先回去,我和这位姑娘要单独谈谈。”说罢:“拉起紫陌的手:“跟我走。” 众人看着两人飞身而去,赞叹之余各自散了。 夏辰和紫陌来到一处无人的角落,夏辰问:“你怎么来了?还闹了这一出!” 紫陌小声道:“我听到消息海崚王对你没安好心。” 夏辰一皱眉头:“你这话什么意思?” 紫陌咬咬嘴唇:“意思是说海崚王想、想把你纳入后宫。” “咳!咳!他想学哀帝么?变*态!”夏辰听了这话差点晕过去。 紫陌耸耸肩:“据我所知他是个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人!” 第一百九十五章 去他家 夏辰揉了下额头:“这些事你是从哪里知道的?” 紫陌神秘一笑:“海崚王以为我追随他只为了监视他的举动,必要时把我支开或除掉就行了,他却没料到我还收买了他身边的人。” 夏辰默默点了下头,暗想究竟是哪里不对了?怎么好像男人比女人对自己还有兴趣,难道说自己扮男妆扮得不到位?转念一想这时代连明玉楼那种地方都有,并且越是保守封建的时代,越是有许多畸形的产物。 自古宫闱都是最秽*乱的地方,过于压抑的宫人和过于骄狂放纵的帝王都心理很容易扭曲。那些贵族和所谓的大户人家中也不乏这类事,归根结底都是极不平等的地位落差造成的。 紫陌见夏辰不说话不禁有点担心:“在想什么?” 夏辰若笑道:“想杀人!”上辈子迷恋一个人,自困在一份不现实的感情中,这辈子难道还要让旁人左右! 紫陌突然一拍脑门儿:“我差点忘了,王爷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夏辰接过紫陌递过来的戒指:“这个怎会在他手上?” 紫陌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他说你的刀晚几天让无尘哥哥送还给你。” “难道他们去过残月宫或者认识影残月?” 紫陌歪头想了下:“残月宫已经不存在,影残月也已死了。” “她死了?”夏辰有些惊讶。自己中了她的盅毒,并且花漫楼好像一时间无法配解药所以之前才会把自己带回大云,并用忘忧茶替自己控制毒性。看起来想找解药是没戏了,只能按戒中灵魂的说法去找另一枚戒指。 “辰姐姐,你现在最好不要再回彩袖坊,跟我走吧。” 夏辰将戒指带在手上:“去哪儿?” 紫陌想了下:“海崚王府。” “什么!” 紫陌笑得极为灿烂,露出一排洁白的贝齿:“我想海崚王怎么也想不到我们会去他的老家。” 夏辰会意一笑:“我只要个能睡一觉的地方就好。”想和戒中灵魂沟通必须入梦才行。 海崚王搬入皇宫后这王府正院便空了出来,他的妹妹住在偏院,尽管如此守卫依旧未减。 夏辰和紫陌趴在房顶看了一会儿,找了个侍卫巡逻的空档跳入院中躲到正房前的廊桩后。 紫陌看着门上的锁小声道:“看样子只能走窗户了。” “看我的。”夏辰闪身贴在门边,反手从戒指中取出一根铁丝挑开锁。 紫陌惊讶地道:“想不到辰姐姐还有这么一手。” 两人进了屋,夏辰第一时间来到窗前打开窗插,听着又一波侍卫过去,她推开窗跳出去将门重新锁好又从窗户跳了回来。 紫陌轻笑道:“现在我们可以高枕无忧了,他们做梦也不会想到这屋子里有人。” 夏辰道:“嗯,我们先在这休息一晚。”说罢她东西侧间各看了一眼:“两边都有床我们一人一间。” 紫陌伸手拉住她:“辰姐姐咱们一起睡吧。” “怎么?你害怕呀?” “不是,我现在一点也不困想和辰姐姐聊聊天。” “这……好吧。” 海崚王的房间尤其是床榻从来都很讲究,宽大而舒适。夏辰和紫陌合衣而卧,紫陌道:“辰姐姐是怎么认识雍哥哥和无尘哥哥的呀?” “很久前就认识了,但交情不深。”她把当年的事大概说了一遍。 紫陌语气满是疑惑:“按辰姐姐所说,你和雍哥哥之前只见过几面?” “嗯,再见时我已经失忆了。” 紫陌嘀咕着:“那怎么可能呢?当年皇上赐婚雍哥哥便拒绝过,只是皇上不肯收回成命。那时我便听无尘哥哥说雍哥哥喜欢的人叫夏辰。” “是么?那是多久以前的事?”夏辰有些惊讶。 “怎么也有五六年了,后来皇上催过几次婚,黑玉辰三番两次逃婚有一部分原因也是听说雍哥哥不想娶她,并且她一直想嫁的人是海崚王。” 夏辰沉思片刻:“我好像听无尘公子说过,他和葛王相识时,葛王说他在寻找未婚妻。” 紫陌啧啧地道:“他只是那么说,他才不会去找黑玉辰呢,要找也是找辰姐姐你。” “不对吧,我那会儿已经还不认识他。对了,你说黑玉辰喜欢的人是海崚王?” 紫陌气呼呼地道:“是啊,黑玉辰进宫后和海崚王那叫一个暧*昧,我恨不得抽她几嘴巴。” “呵!”夏辰没想到像贺兰雍那样的人也会戴绿帽子,竟忍不住笑出声来:“这事儿葛王知道么?” 紫陌叹道:“我和他说了,可他一点也不生气,完全不在乎。” 夏辰发现紫陌对海崚王和皇宫中的事好像知道得很多,问道:“你见过一个叫岑少泽的人么?” “辰姐姐认识他?” 夏辰忙道:“不只认识,他就像我的哥哥一样,你见过他?” 紫陌干笑一声:“他现在可够惨的,人太优秀太完美也不是好事。” “陌儿,你此话何意?” 紫陌把岑少泽在宫中的遭遇大概一说,末了补上一句:“他现在被雍哥哥藏了起来,算是脱离了苦海,只可惜那两姐妹和南嫔娘娘……” 夏辰听得心里一阵阵抽疼,岑少泽哪受得了这样的羞辱!“海崚王就是个披着人皮的恶魔!陌儿,你说的那南嫔娘娘可姓吴?” “嗯,她是海崚王几年前从大云国带回王府的,那女人平日里很是放*荡,没想到她为了救岑公子竟连自己的安危也不顾了,难不成他们早认识?” 夏辰想了下:“安阳城的姑娘哪个不知道锦绣公子的,但我却从没听岑大哥提起过她。” “辰姐姐,如果说南嫔只因同胞之谊放走岑公子实在太牵强了些。她要是那么在意国界之分,也不会使出浑身解数讨海崚王欢心了,而她好容易爬到了非玄国贵族之女想都不敢想的位置,却为了一个所谓的同乡牺牲一切?” 夏辰沉默片刻:“陌儿,睡吧。” 隔天一早两人同时被开门声惊醒,她们迅速起身将床榻抚平跳上房梁。 两名丫环拿着洒扫工具走进来,将屋子仔细收拾一遍一起离开了。 紫陌打了个哈欠:“人都不在这住了,还打扫得这么勤快,我还没睡够呢。” 夏辰从梁上跃下:“你可以再睡一会儿,我去葛王府走一趟。” 紫陌的眼睛立刻瞪得溜圆:“不行不行,海崚王派了不少人监视葛王府,雍哥哥这几天都把自己关在老王妃的院子里,除了几名亲信谁也不知道。” 夏辰略一思忖:“那我能去看看岑大哥么?” 紫陌想了下:“我先去找雍哥哥要个口令,辰姐姐先在这等我。” “好吧,路上小心。” 紫陌到窗户边听动静,夏辰突然想起昨晚的梦境道:“紫陌,能否把葛王手上的戒指借来一用?” “辰姐姐说的可是和你这枚款式一样的,只不过镶的是红聚灵玉的戒指?” “聚灵玉?你说戒指上镶的玉叫聚灵玉么?” 紫陌点点头:“是啊,你这枚戒指上镶的亦是,我在蓬莱时听师父提起过,只是这种玉极为稀有,没有亲眼见过。” “没见过你怎么能确定这是聚灵玉呢?”夏辰不禁疑惑。 紫陌笑道:“我听师父形容过呀,再说我能感觉到玉上有很强的灵气。” “这样啊。” “对了辰姐姐,雍哥哥一向把那戒指当命根子似的,虽然他真的很在乎你,但他肯不肯借……” 夏辰道:“他若不肯就罢了,等我方便去找他时再说。” 紫陌听着外边没有动静了,道:“我去了,很快回来。” 夏辰插好窗倚着墙闭上眼,她发现戒指中的东西一件也没少,取出一件她在出行时常穿的普通衣服换上,又挽起头发带上儒巾一试却仍掩不住鬓边的雪白,气馁地取下帽子收了起来。 靠在躺椅上,一幕幕往事一张张面孔闪过脑海,岑少游怎样了?花漫楼的情况又如何?还有岳飞云和卫寒,或许这些人中只有卫寒现在没什么事。突然想起岑少游曾说过一句卫寒爱惨了自己,而自己却把他忘了! 她猛地坐起身,绞尽脑汁却怎么也想不起卫寒和自己之间除了打架斗嘴还有什么,想着想着她忽然发现自己对卫寒的记忆好像只有十岁之前的,之后的完全是空白,可对岑少泽等人的记忆却可追溯到离开大云国去西域之前,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自己和卫寒这几年间发生了些什么?或者根本就极少见面所以才没留下什么记忆么? 想着想着她的头又疼起来,并且她感到很渴,但这屋子现下没人住自然也不会准备水。戒指中倒是有几袋水,可她知道那已放了不知多少天不能喝了,发现还有坛葡萄酒,她取出来一口气喝了半坛。 夏辰忘了她的酒量一向不怎样,之前因为常品酒练出来一些,但这阵子她却许久没喝了,加上空着肚子喝得有急,一会儿酒劲便涌了上来。 酒精往往会扩大人的情绪,高兴的喝了酒会更高兴,伤心的喝了酒会更伤心,烦闷的喝了酒会更心烦意乱,夏辰半眯着眼看着窗户透进来的阳光,有种想砸了它的冲动,她又连喝了几大口,如果真能喝醉倒也不错。 阳光渐渐变白,似乎已到晌午,夏辰迷糊中听到轻叩窗棂的声响立刻起身来到窗下,不想酒力未消,拉开插栓的同时一阵头晕她意识地伸手去扶窗框,窗扇却突然开了,她的身体直接向外栽去。 贺兰雍接住她跃进屋中,紫陌忙跟进来插好窗户。 夏辰拍拍胸口,抬了抬眼皮儿:“你怎么来了?” 贺兰雍闻到她呼息中带着酒气,哭笑不得地道:“此时此地你竟还有兴致喝酒并喝得大醉,实在令人佩服。” 夏辰嘟了下嘴:“我快渴死了,没有水人好喝酒。” 紫陌忙道:“我带了吃的和水。” 夏辰好像忘了自己还在贺兰雍怀里,又似乎被他抱着很理所当然,头靠着他的胸膛冲紫陌一伸手:“给我倒杯水。” 紫陌忙找了个杯子从水袋里倒了杯水,等她转身递过去时,发现夏辰竟然睡着了!她冲贺兰雍一眨眼睛:“雍哥哥,你好像辰姐姐的催眠曲呀。” 贺兰雍看着夏辰一头如雪似银的秀发一阵失神儿,也终于明白为什么京都会传得沸沸扬扬,她这样子非但不可怕,配上额间的朱砂痣和红唇反而多了几分绝艳脱俗,而眉宇间那淡淡一抹哀愁更让她看上去有种摄人心魄的美。 “雍哥哥?你不累啊?里边有床。”紫陌瞧他在发呆,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贺兰雍这才反应过来,抱着夏辰坐在椅上:“我才不会把她放到海崚王睡过的床上去。” 紫陌闻言一怔,随即笑道:“我和辰姐姐昨晚就睡在里边的床榻上了,雍哥哥不会醋意大发把那床榻给拆了吧?” 贺兰雍哼道:“快去忙你的事吧,我留在这陪她。” 紫陌一嘟嘴:“你和辰姐姐在这卿卿我我,却让我去跑腿。”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啊!我和她现在都不方便露面,你不去谁去?再说无尘可能就要回来了,你不想他找不到我们干着急吧。” 紫陌做了个鬼脸:“早知道就不告诉你我喜欢无尘哥哥了,你总拿他来威胁取笑我。” “快去吧,乖!等事情平息带你出去玩儿个够。” 紫陌甜甜一笑:“行了,知道了。”她一直拿贺兰雍当亲哥哥一样,也极受用他的宠溺。 贺兰雍一直抱着夏辰,关好窗坐回椅上轻抚着她的发丝,满眼心疼地自言自语:“想不到花漫楼也没能医好你,不知这些日子你又吃了多少苦。” 突然一道亮光自夏辰手上的戒指中发出,直接钻入了她的眉心,她眉心处像花蕾又像小火苗样的朱砂痣竟像花朵般绽放开来,最后变成孔雀开屏状。 贺兰雍还在惊讶,一道声音回荡在脑海中:“红凤呢?我明明感觉得到他,可他为何不回应我?” 第一百九十七章 回不去 贺兰雍愕然发现夏辰的眼瞳又在闪光,他轻唤一声:“辰儿?” 青鸾又传音道:“我暂时封闭了她的五感,她听不到我们说话。” 贺兰雍略一点头:“愿闻其详。” 紫陌见贺兰雍自说自话,惊出一身白毛汗:“雍哥哥?你还好吧?你在和谁说话啊?” 贺兰雍笑了下:“我很好,我在和一位传音给我的高人讲话。” “哦。” 青鸾道:“我决定先留下你的性命,前提是马上和她一起离开京都寻一山明水秀之地隐居。” 贺兰雍沉吟片刻:“我从来没把功名利禄放在心上,只要能和辰儿在一起我没什么抛不下的,只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们这样离开将来也难真正逍遥自在。” 青鸾道:“那你的意思是?” “先送辰儿走,我将这边的事安排妥当后马上去找她。” 青鸾沉默好半晌叹道:“好吧。”她现在是以魂灵的状态存在,对她所依附的身体之外的人产生不了什么影响,就算对夏辰所能做的也有限并且还要时常休眠。 贺兰雍道:“你打算如何助辰儿出城?”刚说完便看夏辰的白发部分变黑,脸上出现了些许皱纹,竟似一下子苍老了几十岁。 紫陌揉揉眼睛:“好厉害的障眼法呀。” 青鸾道:“我的法力仅能维持三日,请尽快。” 贺兰雍一点头:“今晚我便打点一切,明早送辰儿走。” 夏辰回过神儿还以为自己刚刚打了个盹。不好意思地笑下了:“你们刚刚说什么?” 贺兰雍道:“刚刚陌儿略施法术替你易了容。” 夏辰摸摸自己的脸:“我怎么没感觉?” 紫陌早想好了说辞:“这是法术嘛,旁人看了会觉得有很大的同的。” 夏辰颇感兴趣地一挑眉:“真有这么神奇?” 紫陌一扬下巴:“当然了,要不我在海崚王身边那么久,他身边精通易容术的人也少,怎么会一点破绽也没瞧出来呢。” 商量了一下,贺兰雍让夏辰明早自南城门出城,然后在转向西到临洮。 紫陌道:“雍哥哥,到了那儿之后呢?” “陌儿,你和辰儿一起去,我在那里的别院你不是知道吗?你们先到那落脚,等无尘回来我会让他去找你们,到时看情况再做打算。” 夏辰道:“王爷,海崚王是皇上,他若是决心除去你,明的不行怕是就会用暗的。” 贺兰雍微微一笑:“他虽然视我为心腹之患,但却不会派人刺杀我,比起让我痛快地死,他更喜欢看我声败名裂、失去一切,甚至成为他的脚边臣阶下囚。” 夏辰淡淡一笑:“我懂了,他就是只猫,可王爷不是老鼠吧?” 贺兰雍向窗户瞥了一眼:“天色不早了,等下我带你去个地方。” 夏辰怎么也没想到贺兰雍会带她到彩袖楼,当然他们是从后门悄悄潜进去的。找了一间空房,紫陌去把胡妈妈叫了来。 “老身不知王爷大驾有失远迎。”胡妈妈一进门便施礼道。 贺兰雍点了下头:“本王刚从城外回来,舟车劳顿满身风尘,替我准备沐浴酒菜。”说着取出一张百两银票交给胡妈妈。 胡妈妈喜笑颜开地接近银票:“老身这就去吩咐。” 胡妈妈离开后贺兰雍又让紫陌回王府去取些衣服盘缠,顺便看看商无尘可回来。然后他来到房间内室冲夏辰道:“辰儿,等下洗个澡用过饭好好睡一觉。” 夏辰一头栽倒在床上:“你拿这种眼神看一个老妪是不是太奇怪了。” 贺兰雍笑道:“你的样子早已深印在我心里,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在我心里那个你都不会变。”其实这法术对他没效,这或许是因为他的命魂已是神鸟红凤的。 夏辰轻笑一声:“你这算是表白吗?” “算是吧,爱听么?” 夏辰凝视着他的脸庞:“还记得我们初次相见时,我说你很像我一位朋友吗?” “记得!怎么?以前的事你都想起来了?”贺兰雍有点惊讶。 “差不多吧,但我总觉得少了一段很重要的记忆。” 贺兰雍握住她的手:“别急,慢慢会想起来的。” “急也没用啊。”夏辰苦笑道。 “你刚刚又提起我很像你的一位朋友,都哪里像?有多像?” 夏辰眨了下眼睛:“你们长的像就双胞胎兄弟,性格也有许多相似之处,所不同的是他整天在我耳边告白你却好像是头一回。” “整天在你耳边告白?” 这时胡妈妈的声音打外边传来:“王爷,您吩咐的都准备好了。” 贺兰雍示意夏辰在内室等着,自己到外间去做安排。 夜晚二人相拥而卧,夏辰想起了很多事,而想的更多的是前世的事,尤其是贺无意,她不禁在想若是不穿越,她应该会慢慢意识到有种爱叫日久生情,而这种爱才是最真实最珍贵的。 现在身边这个人从初见便给她一种亲切踏实之感,好像认识了很久很久。只是他的王妃到底不是自己,明日一别不知何时再见,再见之时又什么情形。 “辰儿,睡了吗?” 夏辰没有回答,她只想静静地感受着他的气息,体会着这份温柔。 贺兰雍道:“前世今生、江山万里,独钟你英姿笑颜,独爱你眉间朱砂。不管天涯海角,不论千难万险,我都要和你长相厮守。” 夏辰听着心里甜丝丝的,还有那么一点酸。“无意,我这么叫你行吗?” “当然,你还没睡呢?” 夏辰轻笑道:“难道只有我睡了你才说这些肉麻兮兮的话?” 贺兰雍翻身将她压在身下:“要不然我们做些肉麻的事?” 夏辰伸手捏住他的鼻子:“你真是我认识的那位酷头王爷么?” 贺兰雍握住她的手亲了一下,又忍不住在她唇上一吻:“我也没见过哪家女子像你这样的。” 夏辰亲了他一下:“旁人只道我是男人,你可别忘了我还是武状元呢。” “我早领教过了!” 夏辰捂住他的嘴:“房顶有人。” “嗯。” 来人竟是紫陌和商无尘。商无尘见到夏辰先是一怔:“这是?” 紫陌忙道:“易了容的辰姐姐呀。” 商无尘点点头将风神斩自腰间解下交给夏辰:“这刀早该还给你,不想竟在路上错过了。” 夏辰终于忍不住问:“刀和戒指你们是从残月宫拿回来的?” 商无尘点点头:“正是,对了辰儿,这次去东平虽没见到你,却碰上了绮云。” 夏辰忙问:“只有绮云吗?花公子呢?” “你放心漫楼他已无性命之忧,并且让绮云拿了解药给你。”商无尘说着从袖中拿出一个玉瓶交给夏辰。 夏辰接过玉瓶:“之前他说有几味药必须回风月山庄才能凑齐,怎么这么快配好了?” 商无尘道:“许是就近找到了药材,别管这些了赶快把药服下。” 夏辰点点头倒出药丸放入口中,然后接过贺兰雍递过来的水:“我自己来就行。” 贺兰雍道:“出城之事可安排好了?” 紫陌笑道:“连无尘哥哥都认不出辰姐姐,就算咱们大摇大摆地出城也不会有怀疑。” 商无尘道:“海崚王一定也会让人监视我,我跟在她们后边暗中护送。”说着他顿了顿:“无意,我和陌儿都走了,京都这边真的没事么?” 贺兰雍笑着一拍商无尘的肩头:“放心吧,别以为没了你们我活不了。” 紫陌一吐舌头:“雍哥哥,是我们离了你活不成。” 夏辰道:“无意,让商公子留下吧,我和陌儿就足够了。” 紫陌扯住夏辰的胳膊:“是啊,以我和辰姐姐的武功,你们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贺兰雍拥住夏辰肩头:“听我的,我很快就会去找你们。” 夏辰不想再和他挣执下去,点点头:“好吧。”她突然感到头一些晕,想是服了解药的关系:“趁天还没亮,都休息一下吧。” 贺兰雍让紫陌陪夏辰去里间睡。“我和无尘有事要商量。” 夏辰此时已是在强忍着才没有昏厥过去,怕他们看出端倪忙进了内室。 紫陌扶她躺下:“辰姐姐,你不舒服么?我去叫雍哥哥来。” 夏辰一把拉住她:“我没事,许是解药起作用了,我睡一下就好。” “那好吧,有事马上叫我啊?”紫陌替她盖好被子。 夏辰半迷半昏间听到青鸾道:“我说过会替你解毒,你为什么还吃这所谓的解药?” “所谓的解药?这药有问题么?”夏辰心念刚一动便觉头疼得像要裂开一般。 过了一会儿青鸾的声音传来,语声显得极虚弱并夹杂着一丝愤怒:“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你好,现在我无法再封住你的记忆,你准备承受痛苦吧!” “你这话什么意思?”夏辰刚说话便觉太阳穴处像是被一根针刺穿了一般,接着无数的记忆片段洪流般涌入脑海。 她终于想起来了,所有的一切都想起来了!原来卫寒竟是与自己许诺过要一生相伴的人,想起离开安阳前在山中那晚,想起他无比深情的呵护,她的心一阵阵抽疼起来。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偏偏此时她才想起这段记忆来啊!她担心的事果然发生了,虽然她以为问心无愧地做事就不会错,怎想到她竟然已有爱人,可她却和贺兰雍产生了感情,并且…… 青鸾略带得意的声音幽幽传来:“你现在已经会不回了,本想让你这段记忆永远封印,你却偏要吃什么解药。” 夏辰恍然道:“原来是你,为什么!” “有些事是注定的,你不是这时代的人,怎会与这时代的人有结果?” 夏辰简直气疯了:“若不是你我又怎会来到这里!你要么送我回去,要么马上滚出我的身体。”她最恨别人欺骗她,更恨别人摆布。 青鸾道:“我已经说了,回不去了!你让我离开你也行,不过我宁死也不会再回到戒指中去,唯一的办法便是我重生。” “那你就马上去重生,需要什么我帮你想办法。”夏辰认为她的最终目的就是重生,之所以还留在自己身边是因为重生的条件还没够。 青鸾笑道:“如果我重生贺无意就要死!你真的想这样吗?” 夏辰一怔:“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青鸾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说到最后她长叹一声:“你不是早怀疑他是和你一起穿越来的贺无意么?当初你落水他丝毫没有迟疑就跟你跳了下去,他对你心你一点感觉不到?我若不是看在他对你一往情深,你又对他有心的份儿上,早就将他身上的命魂吸走了。” 夏辰听了这些话更加百感交集,她觉得对不起卫寒的一片深情,可是贺无意不管是前世今生都是自己心中理不清的那团麻,她到底该怎么办? 青鸾道:“我承认我是有私心的,只要你们在一起,我便觉得红凤还在我身边一样。” 夏辰一句话也不想再和她说,此时此刻她只想找一个没人知道也没人认识自己的地方静一静。 “辰姐姐,该启程了。”紫陌的声音从耳畔传来。 夏辰睁开眼:“天亮了么?” “辰姐姐,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呀?” 贺兰雍刚好从外边进来:“怎么了?” 夏辰回避开他的眼光:“没事,许是服了解药睡得特别沉,不想竟已天亮。” 贺兰雍来到床边,双手扶着她的肩头:“你的脸色不好,是不是病了?” 夏辰淡淡一笑:“我真的没事,赶快收拾动身吧。” 紫陌道:“雍哥哥,我会照顾辰姐姐的。” 贺兰雍想着夏辰易的容持续不了多久,点了下头:“那你们赶快出城吧,要是辰儿不舒服就到静月庵修养两天再往临洮走。” 坐上马车,夏辰暗觉松了口气,此时再没有比离开这一切更好的选择了。 快到南城门时紫陌突然惊声道:“辰姐姐,你的头发、你的脸!” 夏辰眉头一皱:“怎么了?” “呃,好像易容的法术失效了。” 紫陌话音刚落便听前方传来一声大喊:“停车,检查。” ------题外话------ 感谢紫罗兰~芊芊月票支持,感谢千羽千语打赏香囊,紫罗兰~芊芊打赏平安符,么么嗒~~ 第一百九十八章 理还乱 夏辰忽听青鸾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对,对不起,我已经尽力了,没办法……” 紫陌已抽出腰间宝剑同时用丝巾遮住脸:“辰姐姐,我去引开守卫,你趁机出城。” 夏辰伸手拦住紫陌,神情淡然地道:“别急,要留一起留,要走一起走。” “辰姐姐,我本不属于这里,就算死掉也没关系,再说我只是引开他们,我的法力虽弱,但我若想逃凭那般人累死也追不上。” 夏辰暗叹自己何尝不是在这里活得一样尴尬,早知今日还不如当个逍遥侠客不去问世事人情,可如今……还不如像上辈子一样单相思的好呢。 这时守城的士兵已注意到夏辰他们的马车走过来:“车上什么人?” 车夫按事先交代的道:“家中主母和小姐要往城外庵院进香。” 士兵道:“把车门打开。” 夏辰和紫陌互相使了个眼色,眼见着车门一开一起冲了出去。紫陌将一名士兵右肩刺伤,夏辰用刀背直击将另一名士击晕。 其他士兵见了立刻围了过来,夏辰心中烦乱至极,胸口好像有一团闷气瞬间炸开了一般,而这股闷气一直涌入脑海,冲走了她所有理智,她每次出手丝毫不再留情,每挥一刀皆有死伤,这让一旁的紫陌看了心胆具寒。 刀光、血花、白发,守城的士兵望而丧胆,冲在前头的且战且退,跟在后头的要么呆若木鸡,要么掉头便跑。 就在此时不知谁高喊了一声:“关城门!别让他跑了,不然咱们都得死!” 随后赶来的商无尘也加入了战斗,城门处的广场惨呼震天、尸横遍地,刀光剑影间夏辰三人杀了一个又补上一个,杀了一批又围上一批…… 半个时辰过去,城门处数百士兵所剩无几,一阵寒风吹过夹带着浓浓的血腥味,夏辰冷静下来看着这一切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虽然这些年她杀过不少盗贼恶匪,但这些士兵不过是职责所在,他们中有多少人家中还有妻儿老小,她曾几何时成了杀人恶魔了。 这时一队人马自城内奔过来,到了距夏辰他们所在之处五六丈远时排开两队拉开弓箭。为首的将官大喝道:“我数到三,尔等再不束手就擒本将就下令放箭,一。” 紫陌退靠到夏辰身侧小声道:“辰姐姐,我来挡着,你和无尘哥哥快走。” 夏辰喃喃地道:“你们走,我留下。”或许一切在此结束也好。 “二!” 商无尘道:“辰儿,一切都是我的错,你带陌儿走。” 就在那将官刚要喊出“三”还没来得及喊“放箭“时,又一骑快马赶过来,口中高喊:“皇上有令抓活的。” 商无尘冷哼一声:“杀了我可以,让我当阶下囚却是万万不能。” 夏辰闻言猛然反应过来,海崚王要抓的人是自己,要留活口的应该也只有自己。且不论他准备怎样对她,商无尘和紫陌若落入他手中却绝对是死路一条,而众所周知商无尘、紫阳如同葛王的家人,若想借此安个罪名给葛王并非不可能。 就在这时,一辆由八匹骏马拉着丽金华盖的马车从那队士兵身后驶来,与此同时又一队黑衣蒙面人从旁边一条小巷急冲过来。 那将官大喊一声:“护驾!” 那些士兵闻令立刻变换队型,马头向外将那华丽的马车围在当中,随即和那些冲过来的黑衣人打起来。 夏辰见状冲商无尘和紫陌低吼道:“走!” 三人将最后几名挡在城门前的士兵斩杀,合力推开城门,车夫此时也赶了过来:“上车。” 出城向南一直来到一处三岔路口,商无尘命车夫停下马车解下马,夏辰已将车中准备的细软收入戒指。三人换马一路向西而去。 急赶了一个多时辰的路来到一处树林,商无尘道:“我们在此歇下脚吧。” 夏辰一想这马也要休息点点头:“好。” 三人席地而坐,放马在一旁吃草。紫陌喝了几大口水:“不知道雍哥哥有没有被抓。” 夏辰淡淡地道:“他应该没事吧。”在那些黑衣蒙面人冲出来时她便一眼认出为首的正是贺无意,如果没有他挡着那些士兵,他们也不可能如此顺利逃出城。 商无尘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你是太相信无意,还是还在生他的气?” 夏辰微微扯了下嘴角:“你认为是什么就是什么。” 紫陌张大眼睛:“昨天辰姐姐和雍哥哥不是还好好么?” 夏辰起身走向走得有些远的马:“陌儿,以后要么管我叫夏公子,要么管我辰哥哥。” 商无尘和紫陌面面相觑了一阵,紫陌小声道:“无尘哥哥,我怎么觉着辰姐姐像是突然变了个人似的!刚才她杀了那么多人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商无尘皱起眉头:“我也觉得奇怪,算了别想了,还是先赶路要紧。” 向西这一路并没有受到什么阻碍,玄国传递消息一般都是用快马,等那些县郡接到通缉三人的指令再张贴出来,他们已经到下一处了。 三日来夏辰一直神情肃然,沉默寡言,这让商无尘和紫陌都有种喘不过气的感觉。 这日傍晚三人停在路边一棵树下歇息,商无尘终于忍不住问:“辰儿,到底出什么事了?我从认识你到现在还没见过你如此愁眉苦脸。” 夏辰漫不经心地道:“我只是在想事情闹得那么大,玄国也待不得了。” 紫陌闻言也不禁担忧,道:“是啊无尘哥哥,那天咱们虽蒙着脸,但你和辰姐姐都很容易被认出来。” 商无尘望着天际的残阳:“看来只能先到残月宫暂避,或是回大夏部落去。” 夏辰道:“我准备去西域,商公子你自便吧。”说罢看向紫阳:“到了西关你就回玄都,你消息灵通对宫中的事又比较熟悉,王爷一定有许多事要你帮他。” 紫陌一怔:“我是很担心雍哥哥,不过辰姐姐你和无尘哥哥还是在一起更安全,为什么要分道扬镳呢?” 夏辰凝望着远方:“无尘有他的事要做,而我想一个人放空一段时间,西域的路我很熟悉,不会有事的。” 商无尘扭过头深深地凝视着她:“辰儿,你身上的毒可解了?你是不是已经想起以前的所有事?” 夏辰像是自言自语地道:“我倒宁可没有想起。” 商无尘苦笑道:“你一定也在恨我吧?” 夏辰原本没有怪他什么,听他这知说恍然道:“我差点忘了是你把失忆的我送去黑府的,你早知道我是谁,为什么要骗我?” 商无尘沉默片刻:“我当时别无选择,并且我知道无意他很爱你。” 一股怒火从夏辰心底直窜上来:“你们凭什么左右我的感情,凭什么非让我和贺无意在一起!” 商无尘怔怔地看着她:“你是说你不喜欢无意?” 夏辰没有回答,她只是觉得很对不起卫寒,更觉得卫寒好可怜,所有人好像都在帮着贺无意,并且是不择手段的。 商无尘见她的神情时怒时悲,淡淡地道:“相信你当时就算没有失忆也不会坐视他被砍头吧?如果你对无意没有那种感情相信他也不会强求,他一直对我说只要你快乐幸福就好。现在黑玉辰已经回来,你也回到了本来的身份,并且今后也都是自由的。” “去你的自由!”夏辰说罢翻身跃上马狂奔而去。 有些事说起来简单,但只要牵扯到情感就会变得极为复杂,这并不是演场戏的事儿,留在心底的感觉和两人间的点滴回忆永远也抹不去。就算她没有和贺无意有过肌肤之亲,也一样是剪不断、理还乱。 夏辰也知道她如此烦恼是因为对贺无意动了情,而这却又不是新欢和旧爱的抉择,而是她心里似乎同时爱着两个男人! “辰姐姐!你跑慢点儿。”紫陌边追边喊。 商无尘只是默默地跟着,他想不通夏辰为什么反应如此强烈,在他看来她明明对贺无意动了心,而贺无意也绝对除了她之外不爱任何人,难道是因为黑玉辰? 入夜到了临洮城,紫陌带他们来到贺兰雍在此城购置的一间宅院。“辰姐姐、无尘哥哥,这里是雍哥哥早前在此镇守时买下的,不过除了我和他没有人知道,咱们可以放心地在这休息两天。” 天色微白,夏辰便起身留下一张字条悄悄离开这宅院。来到城关门口城门还没有开,不过已有商队在此排队等候,碰巧他认出有个商队是花家的,她知道花家在大云国和玄国都有特权,一般守城的人只要看到花家的腰牌不细查就会放行,于是她找到那领队,说明自己初次出关道路不熟悉,愿付三十两银子请他带自己到西域。 夏辰在和这领队说话时带着风帽,只微微撩起面纱,所以领队并没有看到她一头白发,只觉得她年轻貌美于是痛快地答应了,并且微笑着推辞道:“公子不必付银子,有道是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你就跟着我们走吧。” “如此多谢了。” 领队到底阅历丰富,虽然夏辰看着品貌举上不俗,他却不能不盘问底细。“公子如此年轻,你家人怎放心你一人走这么远?” 夏辰道:“实不相瞒,家父随商队出关有半年多毫无音信,所以我……” 领队了然点头:“原来你是要寻找父亲。唉,都不容易啊。” 夏辰小声道:“我听人说商队最怕碰上残月宫的人,可是真的?” 领队同样小声道:“残月宫不知被什么人给灭了,原本以为路上就太平了,谁知却是山中无老虎、猴子闹成精,没有残月宫震慑劫匪反而更多更猖獗了。” 夏辰道:“那这些劫匪大概都是些乌合之众吧?” 领队苦笑道:“像咱们这种武师多的还好,只苦了那些小商队,运气好的只损失点财物,运气不好的总有死伤。” 这时城门开了,夏辰顺利地和商队出了城。此时的她虽打算去西域各邦走走散散心或者说是一种自我放逐,但却并不着急,而商队的人对她也都不错,于是决定先跟着他们一起走,不然天寒路遥一个人冷清不说,又事事都要亲力亲为、面面俱到。 时光流转,冬消融春风送暖。绿杨烟外晓寒轻,红杏枝头春意闹。几处早莺争暖树,谁家新燕啄春泥。谁说春风不度玉门关,在这被中原人视为比关外还要关外的西域,一样的春意盎然。 夏辰斜倚着美人靠看着满园春色,心里默默算着时间,自那日出关至今已有两年半了。 “主人,早饭准备好了。” 夏辰点了下头:“玛雅,赵公子走了多久了?” 玛雅是她买下的一名女奴,论血统应该是雅利安人,棕色发褐眼,五官极富立体感亮丽大方,体态也较丰腴。 玛雅躬身道:“三个月去了。” 夏辰微笑提醒:“是去了三个月。这么说应该快回来了。” “是。” 一想到赵铁,也就是儿时的玩伴赵三姑娘,夏辰不禁感叹缘分奇妙,更加感慨不只是女大十八变,男大也一样。 曾经那个不管相貌举止都像极了女儿家的赵三姑娘,现在虽然还是眉清目秀,但气质个性十分有男子气概。 一年前夏辰去接花家商队,正碰上赵铁跟随的商队被抢劫,当时商队的人死伤殆尽,身负重伤的他仍旧拼命保护着货物。 夏辰早年回青州探望外祖母时曾见过他,虽然他的相貌身材又有了很大变化,还是一眼认出他来。夏辰将他带回现在的住处养好伤,而他本来的东家已死,便留下替她做事。 夏辰所做的事和保镖差不多,两年多以来从玄国西关到西域这一路的商队若想绝对平安,便在西关外一名老牧人处领一面旗子,平安到了西域头到关,自然有人按商队规模收一定保护费。 起初有人不信邪,也有人领了旗不想交钱,结果不是货物在眼皮子低下不翼而飞,便是早上醒了发现枕头上插着一把刀。 这样的事很快便传开了,现今自觉没能力对付劫匪的商队几乎都领保护旗,许多大商队为了省心也领。而但凡领了旗交了税的人都可以平安来往。 许多人都在琢磨这一路上的劫匪难道都被清剿了?可不领旗的商队却还是会碰到,那么到底怎么回事呢? 其实夏辰最初想把一路劫匪全杀光,但她却一个人也没杀,如果能吃饱穿暖有谁愿意将脑袋挂腰上干这买卖啊,那些劫匪多是流离失所的牧民农户或是逃出来的奴隶。于是夏辰一一找那些劫匪头子过招并立赌约,结果她一次也没输过,那些劫匪只好拜她为老大。 当然她也会给他们留活路,除了安排一些人到她现在经营的商铺做事外,还定期给那些受通缉不能露面的人发放银两,所以那些人才会对她心服口服,不然光凭她一人怎么也杀不完那么多劫匪,而那些人就算怕她,为了生存也会铤而走险。 快到晌午赵铁便回来了,夏辰见他神色有些凝重:“此行不顺利么?” ------题外话------ 感谢紫罗兰~芊芊月票支持,感谢黎家大少爷打赏平安符~么么嗒。 第一百九十九章 开战 赵铁点了下头:“差点回不来,玄国和大云国开战了,我还没到玄都就折返回来,在西关却又被扣留了数日,幸好西关那边早打点过,轮到丘将军当职把我们放出关。” “没事就好。”夏辰并不感到惊讶,这两年多来她虽没有刻意去打探,但大云国和玄国的事她也大致知道。 海崚王残虐狂妄的本性毫无保留地显露出来,他看上了东平节度使的妻子唐氏,便设计将其夫杀死,对方还尸骨未寒,他便将唐氏纳入后宫封为丽妃。而现在最受圣宠的梅贵妃姿容媚丽,他便命其夫兵部侍郎将其休回家,然后纳入宫。像这样的事举不胜举。而他欲挥师南下遭到许多人反对,尤其是太后满氏,而满氏在一月前已暴毙而亡,据说是被海崚王毒死的。 而他也没放过贺兰雍,不过就像贺兰雍所言,海崚王需要一个他认为配得起的观众,所以他将贺兰雍派到了位于东北海滨气候寒冷的白山郡做刺使,而刺使在玄国不过是个虚职,并表面上是委派,其实是软禁。而至今海崚王也仍没打算放过她,还在派人到处打听她的行踪。 至于大云国那边情况更糟,岳大将军被封为少傅,表面上好像升官了,实际上却是被剥夺了兵权。而卫统领病逝后,卫家也失去从前的地位,卫寒的哥哥被外派,卫寒虽然升任东宫禁军统领,但东宫本身地位就不稳,有道是皇权之下无父子,大云皇帝担心自己的儿子比担心别人更甚。 岑少泽和岑少游一直没有音讯,岑家虽不算家破人亡,但也没落到已被人遗忘的程度了。 岳飞云还算好的,严世铭疯了,那次的事便不了了之,他现在仍在北燕关任守军主将,只不过统领全军的已不是岳大将军,而是原来驻守青州的那位薛将军,而严世铭的叔叔现在是粮草都督,可想岳飞云现在的日子也不好过。 赵铁见夏辰若有所思的样子,迟疑片刻道:“公子,虽然没有去成大云,但你想知道的事我却从一名布商那打听到一二。” 夏辰忙问:“快说。” “你在大云国那家古玩店和酒楼还开着,不过掌柜却是换成了你的堂兄,你的陆奇公子和月娘那布商刚好认得,说他们一年前就已离开了安阳,至于去了哪里那布商并不清楚。” 夏辰点点头:“只是走了的话没关系,相信陆大哥会替我照顾好月娘。”见赵铁欲言又止,她疑惑地问:“三哥,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我回来之时听到一些传闻,说玄军已经攻破北燕关,你说他们会不会对青州……” 夏辰猛地站起身:“他们一定不会放过青州的!任何兵家远征都会尽可能在敌方的土地就近筹募粮草。青州这些年没遭受过大规模战乱,又有岑尚书治州多年,存粮自然不少。”她最为担心的是青州虽在地势上占了很大优势,但更多的怕是那薛将军和玄国有所勾结,他现在又当了大将军,岂非会将青州拱手送于玄国。 赵铁点点头:“我现在十分担心那些玄军会怎样对待老百姓。” “不行,我得去看看。”夏辰刚走几步停下脚:“三哥,这边的事暂时交给你了。” 赵铁忙起身拦住她:“不行,要去也是我去!现在各关口都查得很严,两国对你的通缉令都还没撤消。” 夏辰淡淡一笑:“三哥,你还信不过我的本事么?你才刚回来,好好休息几日。” “我,我当然相信你的本事,可你一个人怎敌得过千军万马呢。” 夏辰推开他的手:“我又不是去找他们拼命,我只要能到玉顶山就能回青州,到时通知老家的人赶快往南方躲避战乱。” 赵铁仍旧摇头:“公子,你的相貌和这一头白发太显眼,就算到东平也要通过二三十道城关,怎么可能没人发现呢。” 夏辰平静地道:“我必须去,我也该去了结一些事了。”她已经想通了,逃避不仅不是办法,还会耽误许多事,伤害更多人。 贺兰雍的现状如何且不论,卫寒为了自己非但没能见上父亲最后一面,并至今未娶。 赵铁见她心意已决,道:“黄毛,一定要平安回来,我将这边的事打点一下就去找你。” 夏辰听他叫自己小时的名号,忍不住笑道:“现在我是怎样也没办法叫你姑娘了。”说着轻叹一口气:“我那一头黄毛现在已变白毛了。” 赵铁拍拍她的肩头:“我听说风月公子的医术天下无双,如果能找到他定能让你的白发转黑,不过可惜我虽听说过许多次他的行迹但终究无缘一见。” “怎么?你找过风月公子?”夏辰忽然听他提起花漫楼,心情有些复杂。青鸾说过那日她服下的下解药虽能解她所中的盅毒,但同时还有另一种能控制人心神的盅,虽然青鸾后来替她解了,但若不是那盅她那天出城时也不会暴露,更不会大开杀戒。 赵铁担心地问:“你不会怪我自作主张吧?”他并没忘记他曾向她提过一次找风月公子,可夏辰让他不要再提这个人。 夏辰摇摇头:“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不过三哥,我早不在意自己这头白发了。” 赵铁叹道:“虽然你这头白发并不影响你的风采,甚至有种特别的美,但我知道被人视为怪物的滋味不好受,我希望你能像平常人一样走在街上,不必总带着风帽。” 夏辰自嘲一笑:“其实我从来都是个怪物!现在只是更表里如一!三哥,我走了。” “随时捎信回来。”赵铁将她送到门外叮嘱道。 夏辰日夜兼程、饥餐渴饮,过了风尘古道,苍茫原野,见了日升月落,云聚雾散。正常来说需要半月的路程她只用了十一天便到了西关。 遥看城门处的守卫比平时多了几倍,夏辰勒住马顺着城墙两下看去,这城墙至少有五六丈之高,以她现在的轻功最多只能跃上三丈左右的城墙,再说城墙每个垛口都有士兵把守,用绳索也是行不通的,看样子只能等天黑了。 想着此处离那老牧人的居所不远,她掉转马头策马向西北方向奔驰而去。 不到半个时辰,夏辰来到老牧人的毡帐外,她刚下马便见帐帘被掀开,一张布满皱纹的脸上挂着慈祥的笑:“公子,我一听马蹄声就知道你来了。” 夏辰系好马,发现老牧人的马桩上有一匹上等的大宛马,好奇地问:“李老伯,这马是?” 老牧人未等开口,帐帘再次被掀开,商无尘从帐中走出来:“夏公子别来无恙啊!” 夏辰微微点了下头:“商公子,幸会。” 李老伯道:“原来你们识认,进帐说吧。” 三人进了毡帐,李老伯提起陶壶:“我去烧点水。” 夏辰也没多客气,因为她有话要和商无尘说,她想商无尘也一定有许多话想对自己说。 “辰儿,这两年多你去哪儿了,我去了西域不下十趟也没能打听到你的下落。” 夏辰摘下风帽:“西域不像玄国和大云,种族很多人口流动性大,有些部族的人习惯带面纱,想不被人发现很容易。” 商无尘苦笑道:“是啊,语言也不通,想打听一个人实在很难。” 夏辰咬了下嘴唇:“他还好吗?” “若是好,我怎会抛下一切到处找你。” 夏辰微微扯了下嘴角:“找到我又有何用?我不想见他!就算想见以现在的情形怕也见不到。” 商无尘深深凝视着她:“你这到底是为什么?你不肯对我讲无所谓!但你至少让无意知道。” 夏辰也不想再隐瞒:“你记得卫寒么?” 商无尘微微一怔:“怎么会不记得,之前他曾来玄国找过你。”说到这儿他一皱眉头:“难道你是为了他?” 夏辰点点头:“我失忆前已和他定下相守之约,但我失忆时却对无意产生了感情,如果是你该怎样选择?” 商无尘长叹一声:“没想到!没想到!”想到卫寒听说夏辰出关后下落不明时几乎发疯的模样,他忽然懂了。“卫寒对你用情之深丝毫不比无意少!” 夏辰点点头:“当初他还不知我是女儿身时,宁可被天人耻笑也要和我在一起。”回想起当时的情形,她忍不住露出一丝微笑。 “这一点无意不如他,但若你幸福,无意甚至不在乎付出生命的代价。” 夏辰的神情一直很淡然,两年多以来她的心已被重重矛盾折磨的麻木了。“商公子,听说玄国已攻入北燕关,现在战情如何你可知道?” “你说的已是差不多半月前的事了,先前的玄军已直逼太州,大云国的军队撤的撤逃的逃,昨日海崚王亲率十万大军奔北燕关而去,想来他准备挥师南下攻打大云国都城安阳了。” 夏辰惊讶地道:“怎么这么快。” 商无尘冷笑道:“大云的皇上昏庸无能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而海崚王在登基之前便开始某划南下,当初的和谈亦是一步棋!两下一比较有今天的局面也就不奇怪了, 这时李老伯提了水进来:“公子赶路辛苦,喝点热水。” 夏辰接过杯子:“商公子,我想到青州看看,你有办法让我进城么?” 商无尘微微一笑:“有!不过要委屈你稍微乔妆一下。” 夏辰换上女妆自帐中走出来,李老伯眼睛都直了:“没想到公子装扮成姑娘家一点也不,也不……” 商无尘接口道:“一点也不违和。 李老伯连声道:“是是是,怎么看都怎么顺眼。” 夏辰道:“李老伯,我们这就走了,你一个人照顾好自己。” 李老伯忙道:“若没有公子照顾,我这把老骨头早没了。” 夏辰冲商无尘道:“走吧。” 太阳已落山,苍茫凄迷的夜色像张巨大的网笼罩住城关,旷野上的夜风就如难驯的野马奔跑着、狂肆着。 夏辰和商无尘来到城关时城门已经关了,商无尘抬头冲城墙上的士兵高声道:“我是赵将军的亲卫,开门。” “手令呢?” 商无尘举起一块铜牌:“令牌在此。” 那士兵探头看了一阵吆喝一声:“开门。” 夏辰随商无尘进城时,那些士兵并没有要求她摘下风帽,但眼神却有几分不怀好意。 进了城夏辰忍不住问:“赵将军是谁?你又怎会成了他的亲卫?那些士兵为何也不问我是什么人?” 商无尘淡淡一笑:“一切都是幌子罢了,那些士兵以为你是我从关外带来孝敬赵将军的,其实为了方便找你这城关早在无意的掌控之中了。” 夏辰闻言一阵惊讶:“无意不是被海崚王监视起来了么?” 商无尘瞥了她一眼:“你以为无意真那么没用?海崚王虽然足智多谋,但就如无意所说他过于自负!像他这样欲为君弑其君,欲伐国弑其母,欲夺人妻杀其夫,欲兴兵而劳掠其民者,能得人心么?” 夏辰望着空中的明月:“我真不明白聪明若海崚王又怎会不知得人心者得天下呢!” 商无尘嗤笑道:“正如我不相信好人会有好报一样!这些年我看得太多了!” “你的意思是海崚王生活在争权夺力的环境中,他只想信权利?” 商无尘点点头:“不然如何解释他的所作所为?” “有一种人志高才大,但他什么也不信、什么也不爱、什么都无所谓,随心所欲、游戏人生而已。” 商无尘瞥了她一眼:“还要加上一条,生性残暴!我亦想游戏人生,却从不会草菅人命。” “比起我刚认识你的时候,你的确变了不少,你这种人不适合生活在仇恨中,不像有些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并什么人都可以利用出卖。” 过了好一会儿商无尘道:“你说的是谁?” 夏辰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语气平淡地问:“你近来见过风月公子么?” ------题外话------ 感谢水星的蒙面超人、紫罗兰~芊芊月票支持,感谢水星的蒙面超人、萱禹、黎家大少爷、紫罗兰~芊芊打赏平安符,么么嗒~~~ 第二百章 改变 商无尘略微一怔,随即了然道:“没有!他现在一定很忙!对了,你应该不知道他就是仙客赌坊的坊主吧?并且是康王与海崚王的传信人。” 夏辰叹息一声:“我知道!原本只是怀疑,但看到红筝和那黑衣女子我便确定他是仙客赌坊的坊主。而我早知他和康王关系匪浅,也知道他在玄国很有特权,本以为他是收买了玄国权贵,却没想他在这边的靠山是海崚王,更没料到康王不只有野心还做出暗通敌国这么寡廉鲜耻的事来。”说罢她看向商无尘:“你是如何知道的?” 商无尘苦笑道:“虽然最终目的不同,但我曾经想做的事和他们差不多,所以……” 夏辰听到这儿已经明白:“这算物以类聚么!” “算是吧,只不过我自始至终都没想通自己怎样才算报了仇,而漫楼却很清楚他想要的。” 夏辰接着道:“人各有志,他已经富甲天却还想为官,想让那些看不起他的人有一天都跪在他的脚下。” “原来你竟如此了解他。” “我不了解!”夏辰心中暗想人往往连自己都不了解,又何谈了解别人。虽然她知道花漫楼做的那些事目的何在,可她想不明白他为什么为了自己以身试毒,又替自己挡下那些暗器,如果说他喜欢自己,却又为何三番几次给自己下药呢。 月淡星稀,天色微白,两人赶了一夜的路,天明时分来到一座县城找了一间酒楼吃饭休息。 夏辰吃了一口汤面:“商公子,怎么这一路城关的守卫全被你们收买了?” “怎么能说收买呢!人心所向。” 夏辰抬眼看着他:“我觉得葛王也不简单啊,他当初不肯离开原来是……” 商无尘打断她:“你这么想可就大错特错了,无意是个有责任心的男人,虽然这些从来不是他想要的,但他为了你绝对可以抛弃一切。” “那他……到底为什么?”夏辰忽然觉得有点吃味,但这也让她心里轻松不少。 商无尘深深地看着她:“我现在开始怀疑你这两年多是不是练就了一副铁石心肠,或者你在吃味所以才会以为无意也是个逐权争利之人!”说着他凑向前:“他这么完全是为了你,为了让你在这个世界可以真正自由自在、快快乐乐的生活。” “我现在过得也很好啊。”夏辰在说这名话时明显底气不足。 “真的好吗?还是你喜欢整日东躲西藏?”商无尘轻笑道。 忽听有人谈论战况,他们不再说话边吃边听。听着这些人都在惋惜没能参战,没能发到这笔战争财。 商无尘哼道:“烧杀抢掠!大云国的老百姓又要遭殃了。” 夏辰站起身:“我们继续赶路吧。” “我知道你急于回青州去看看,可你敢不敢告诉我你多久没睡了?” 夏辰没理他径自向外走去,她觉得自己已经耽误了太多时间,而此时已到了一分一秒也不能耽误的时刻,她只恨不能长双翅膀飞回去! “不用找了。”商无尘扔给伙计一锭银子后追了上去。 星夜兼程又赶了两天路,两人到了玄都城门外。商无尘道:“这里我没办法直接带你进去了。” “什么!你不是在开玩笑吧,最需要你帮忙的地方你告诉我没办法?” 商无尘道:“如果没有遇上我你打算怎么过去?杀过去还是飞过去!” “商无尘!我急得快疯了,你还在那说风凉话!” 商无尘撇了下嘴:“我自己出入京都很颇费周折,在这里我是真没办法,至少现在没有。” 夏辰深呼一口气:“那要等到什么时候才有?” 商无尘抬头看了眼天色:“先和我去一个地方。” 夏辰看着眼前的静月庵狐疑地道:“为什么来这儿?” 商无尘一眨眼睛:“如果剃光你头发把你扮成女尼,进城就容易多了。” 夏辰一把掀起面纱瞪着商无尘:“还有比这更馊的主意么?” 商无尘笑道:“就算你肯我也得拦着啊,不然无意知道非砍了我不可。”说罢大笑着去敲门。 夏尘咬了咬嘴唇暗骂道:“这才多久没见,怎么变得这么恶劣。” 正想着庵门被推开,紫陌从门里冲出来一把抱住商无尘的脖子,整个人都吊在他身上:“无尘哥哥,你这次怎么去了这么久,我都在这等你三天了,人家都想死你了!怎么样有没有辰……”说到这儿她突然看到了夏辰,一把推开商无尘冲过去便是一个大大的拥抱:“辰姐姐,你可回来了。” 夏辰好像有点明白为什么商无尘看上去不太一样了,是因为有紫陌这个鬼灵精一直陪着他,只不过商无尘看紫陌的眼神虽温暖,却不像紫陌看他的那般炽烈,更像是哥哥看妹妹那种。 商无尘双臂环胸:“紫陌,我们没日没夜地赶了几天路,先让我们吃点东西休息一下吧。” 紫陌拉起夏辰的手边往里走边道:“辰姐姐,这里的斋菜可好吃了。” 来到后院一间空禅房,商无尘道:“我去看看静宁师太,顺便请人做些素斋。” 商无尘离开后紫陌开始喋喋不休地讲述起两年来发生在玄国,尤其是皇宫中的一些事,许多事夏辰也略有耳闻。 过了一会儿有人送了斋饭来,送饭的人刚走紫陌准备继续说,夏辰忙打断她:“陌儿,你这样说下去的话怕是三天三夜也说不完,先吃饭吧。” 紫陌这才不好意思地道:“人家太久没看到辰姐姐了,自然有许多话要说,再说辰姐姐不想知道这些吗?” 夏辰略一迟疑:“吴绢儿怎样了?” 紫陌叹道:“她还在冷宫,不过辰姐姐放心,雍哥哥让我打点过宫人,日子虽然过得苦些但没受什么欺辱。” “葛王倒是有心。” 商无尘点点头:“你在意的人的他心里有数,岑少泽兄弟二人他也安排妥当了。” 紫陌压低声音道:“海崚王七天前已命雍哥哥带五千兵马去北燕关与他汇合。” 商无尘惊讶地道:“他怎么突然肯让无意带兵了呢?” 夏辰略一思忖:“五千兵马算什么,他最不放心的还是葛王,所以他御驾亲征也要将葛王放到眼皮子底下看着。” 用过斋饭夏辰问:“商公子,咱们什么时候进城?” 商无尘沉思片刻:“本想让你多休息一会儿,罢了!”说着看向紫陌:“看你的了。” 紫陌会意一笑:“交给我吧。” 夏辰看着镜中恢复乌发的自己,不由得恍在梦中。 紫陌道:“辰姐姐,我的法力可以维持半月,你就放心吧。” 夏辰淡淡一笑:“半月足矣,总好过我爬城墙。” 此时刚过正午,夏辰和商无尘快马加鞭穿过玄都继续赶路。有了紫陌的换颜术相助,她又换了女装,接下来过城关没碰上任何麻烦。 不过三日到了东平,夏辰终于体力不支,商无尘也是疲惫不堪,夏辰想着接下来山路难行,于是决定找家客栈休息半日。 不想她这一睡竟到隔天日上三竿时方醒。她忙洗漱好去敲商无尘的房门。看到商无尘睡眼惺忪的样子道:“这一路多谢了,就此告辞。” 商无尘立刻摇头:“我和你一起走,我也有事要去大云,你先下楼吩咐人准备水和干粮,我洗把脸就来。” 两人走的正是玉顶山的峡谷,而这条峡谷也不是直通大云的,中间还要翻过两座山头,所幸的是还没到雨季,峡谷的道路没有完全被河水覆漫。 五日后终于走出山脉到了青州地界两人都已是衣裳褴褛、满面尘灰。夏辰望着眼前这片她孩提时常跑来玩儿的草甸子,此时草木菁菁、绿浪翻滚,看着看着她眼睛竟有些发酸。 到河边洗过手脸,夏辰带着商无尘往她再熟悉不过的方向走去。因为马留在了东平,他们只能步行,走到有村庄的地方竟走了差不多一整日。 夕阳黯晴碧,山翠互明灭。苍茫暮色中的村庄一片破败景象,夏辰快步跑向村口向里一望,心顿时沉了下去。房倒屋塌、残桓断壁,不闻鸡犬之声,只有鸦雀偶鸣。 商无尘跟过来,见夏辰脸色苍白眼神悲怆忙道:“许是都难去了。” 夏辰闻言回过神儿来奔向村中,只看了几户她便再也忍不住嘶喊一声:“他们还有没有人性!”院子里的尸体还没腐烂,多是老人和孩童,哪一个身上都不只中了一刀,肢残肠流遍地,有些尸体被乌鸦啄食露出森森白骨,有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儿头颅被削去了一半,触目惊心。 商无尘也白了脸色:“辰儿,我们还是走吧。” 夏辰颤声道:“我要回外祖母家看看。”说罢踉跄着跑出这个村子沿路向南而去。 夜半终于到了赵家村,村头老榆树仍旧枝繁叶茂,树叶被风吹得簌簌作响。夏辰心怀忐忑地向村中走去,同样的寂静凄凉。 她施展轻功直奔外祖母家,去发现若大的宅院已被烧成一片废墟,她四下看了一圈儿后冲向那堆灰砾疯了一般伸手挖起来。 商无尘上前抓住她的手:“辰儿,你冷静点,这里不可能有人生还了!” 夏辰的指尖在流血,可她完全感觉不到疼,因为她的心更疼。她怔怔地望着眼前这一片狼藉,抑制不住的泪水夺眶而出。 商无尘轻声道:“走吧。” “走开!”夏辰一把推开他继续挖起来! 商无尘一把将她拉起抱在怀里:“没用的!” 夏辰挣扎了一阵将脸埋在他胸膛失声痛哭。“都怪我,都怪我,我早知海崚王有一天会攻打大云,我早该让他们离开这里!” 商无尘也不知该如何相劝,只默默地轻抚着她的背。 天色微白,夏辰终于哭累了,而她也真的累了,在商无尘怀中半迷半糊时睡着了。 商无尘已疲惫至极,他的体力本就比不上拥有青鸾魂护身的夏辰。他咬破了嘴唇硬撑着不让自己倒下,比起身体上的痛苦他更为夏辰感到心疼。 月落日升,夏辰被几声鸟鸣唤醒,意识到眼前的一切并非一场噩梦,她的心又一阵阵抽疼起来。往事一幕幕浮现在脑海,曾经多少个清晨她在鸟儿的歌唱中快乐地醒来,又有多少个夜晚在大舅舅的呼唤声中回到家,然后便看到外祖母和外祖父慈祥的笑脸,小姨母一边替她打水洗脸一边不忘和她斗嘴,而大舅母总是温和地笑着…… 如今他们竟然都不在了,她再也看不到他们了!她的心突然被孤独和恐惧所笼罩,她不由得连打了几个哆嗦。虽然这些年她漂泊在外,可心里总觉得还有一个家,此时她却彻底变成了一个人! “你,醒了?” 夏辰听着商无尘的声音极为虚弱,这才抬头看他。透过泪雾他的脸残白的像一张纸,嘴唇干裂嘴角挂着一丝血迹,双眼布满血丝却毫无神采。“你怎么了?” “你没事,我就,没事。”商无尘说罢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夏辰扶住他倒下的身体,发现他人已晕厥,坐在地上将他的头放在自己的腿上,然后取出一袋水一点点滴入他的唇间……看着他一张俊脸憔悴如斯,她心里忽然有些过意不去。 她发现自己和商无尘之间的关系很难说清,即不是敌人也算不得朋友,却总是纠缠在恩怨之间,细想来自从认识他自己的人生好像就起了变化。 其实她早想明白自己失忆的那件事不能怪他,没有他还会有别人,只能说是阴差阳错或命中注定。而他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一直在尽心保护着自己,他根本不必做到如此地步。 无尘公子!锦绣公子、风月公子、神枪公子,昔日大云国四位少年成名的公子竟与自己都或多或少有些瓜葛,而今他们的人生也都起了很大变化。 自己呢?不论容貌和心境也早已不是最初的模样了。时过境迁但风月依如旧,沧海恒久流,在历史的长河中唯有人是最容易也绝对无法逃脱改变的。 ------题外话------ 感谢紫罗兰~芊芊月票支持,感谢紫罗兰~芊芊、qian绵打赏平安符。么么嗒~~ 第二百零一章 同生共死 夏辰和商无尘一路南行,所到之处无不是破败萧条,老百姓能逃的早就逃了,不能逃的或死于饥饿或死于刀兵。隔日晌午到了玉顶县城总算见到几处人烟,不过所有的店铺都像刚被抢砸过门倒屋塌,自然也没有一家开张营业的。 商无尘颇感奇怪:“辰儿,我们这一路好像一个玄兵也未见到。” “能抢的都是抢了,能杀的都是杀了,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可是辰儿,咱们所见的那些尸体中没有一个是玄军或大云兵卒的不是吗?” 夏辰凝神思量:“你还别说,真没有一个是军士打扮的。”她双眼一眯哼道:“看来这青州城的驻军根本就丝毫没有抵抗,闻风而逃了!” 商无尘沉吟道:“咱们的食水不多了,得找户人家买些。”说到这儿他略一迟疑:“你确定要回朝为将?你确定你这不是自投罗网?” 夏辰瞥了他一眼:“我自然不能就这么回去。” 商无尘点点头:“我也觉得我们要先摸清楚清况再作打算,能不能顺利绕开玄军还不好说。” 夏辰向前一指:“这家好像还有人。” 两人上前敲了好一会儿门也无人回应,商无尘道:“怪哉,明明有炊烟怎会没人呢?” 夏辰微微一笑:“这种时候谁敢轻易开门啊!”说着提高嗓音道:“这家好像没人不过该总有水井,我都是快渴死了,不如我们把门劈开。” 商无尘狐疑地看着夏辰,心想翻墙要比劈门来的容易吧! 夏辰知道他在想什么,冲他一眨眼睛:“有人了。” 应门的是一名白发苍苍的老妇人,并且是个瞎子,她颤声道:“你们是什么人呐?我家里什么也没有,只有我这一个瞎老太婆。” 夏辰道:“阿婆,我们不是坏人,只是过路的想讨碗水喝。” 老妇人听了并不让路:“那你们在这儿等着,我去拿水来。”说罢重新关上大门。 夏辰耸耸肩:“这种时候已经没有所谓的好人和坏人了。” 喝过水,商无尘道: “阿婆,我给你五两银子,能不能让我们把水袋装满?” 老妇人摸索着商无尘塞在她手里的银锭子,紧张的神色缓和了几分:“我眼睛不方便,你们进来自己打水吧。” 一进院夏辰便打消了向老妇人买食物的念头,因为她闻到一股猪食味儿,想来厨房煮的是糠粥。一个瘦巴巴脸上长着一块青色胎记十岁左右的小姑娘正从厨房探出头来看着他们。 夏辰一边和商无尘装水一边问:“阿婆,玄军走了几日了?” 老妇人摇摇头:“我也不太清楚,四五天吧。前后有两波人来过,幸好我们家穷他们踹开门骂了几声就走了。” 商无尘一皱眉头:“两波?” 这时那小女孩跑出来道:“是两波,头一波人还打了我两巴掌。” 老妇人一脸惊慌地道:“秀儿,你怎么出来了!” 小女孩道:“祖母,秀儿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哥哥姐姐,他们一定不是坏人。” 老妇人终于摸索到孙女儿的胳膊,一边推她一边道:“你给我进屋去!那好看还当得了饭吃?” 夏辰和商无尘相视苦笑,然后谢过老妇人离开。他们继续又找了几户人家,可留下的不是老弱就是病残,当然也没买到食物更别提马匹了。 最后两人决定到那些大户人家的空院子去找找,毕竟逃兵荒的十之八九都走得急,不可能把家中所有的东西都带上,抢掠的人也只会挑值钱的物件儿。翻了七八个墙头,终于在一个人去楼空的大宅院柴房找到一头驴和一辆破旧的马车,因为柴房中有些草料,这驴并没被饿得半死不活。 夏辰笑道:“不容易啊!商公子,你打些水给它,我把马车修理一下。” 商无尘苦笑道:“我现在发现最没用的就是银子。” 套好驴车已是傍晚,夏辰满意地拍拍手:“还不错!” 商无尘坐在台阶上哭笑不得地道:“想不到你还会修车套车,不过现在车是有了,干粮却都吃完了。” “后悔陪我来了么?”夏辰笑问。 “不。”商无尘发现累也罢、苦也罢,但他心里半点后悔也没有,甚至莫名地感到一丝快乐。 夏辰道:“你先休息一会儿,我去弄些吃的来。” “我和你一起去吧?” 夏辰指了指驴车:“你看好咱们的车就行,我很快就回来。” “好吧。”商无尘略一迟疑点点头。他觉得自己浑身的骨头都快散了,必须养养精神,不然真病倒反拖累她,而也知道具夏辰的体质和平常人不同,抗疲劳的能力很强。 夏辰出了门儿,从戒指中取出弓箭四下望了一眼,这时候飞鸟应该归巢了,有些房檐下应该可以掏到麻雀。不到半个时辰连抓带射弄了二十多只,又在一个水塘摘了几皮半枯的荷叶回到那宅子。 商无尘惊讶地看着她带回来的战利品:“我现在发现什么问题都难不倒你。” 夏辰一招手:“来帮忙,很快我们就有好吃的了。” 柴房里有些柴火,商无尘在院中生了堆火,夏辰麻利地把麻雀收拾好撒了些盐用荷叶包好掘了浅坑埋好,然后在坑上拢上火。 两人坐在火堆旁一边添柴一边聊天。商无尘问:“接下来我们去哪儿?” “先到青州郡城看看,想在那里可以打听到玄军的动向。” 商无尘点了下头:“之前你说不会直接去见皇上,你打算?” 夏辰神秘一笑:“我打算让皇上来找我。” 商无尘疑惑地看着她:“怎么可能!” 夜色初降,风吹背后寒,火烤胸前暖。夏辰小心移开火堆,扒开上边的灰土,一股香气从坑中冒出来。 商无尘咽了下口水:“好香。” 夏辰从戒指中取出一坛酒和两个酒杯:“喝两杯驱驱寒。” 这时节的麻雀很肥,两人酒足饭饱后,商无尘叹道:“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食物,喝过最好的酒。” 夏辰闻言更加伤感:“小时候住在外祖母家日子清贫,我和村里几个孩子就用这个来打牙祭。” 商无尘站起身走到她身边坐下,举起杯:“来,喝酒。” 夏辰已有几分微醉:“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今樽空对月。”说罢一口将酒饮下。 商无尘又替她倒了一杯:“豪迈!今日听君一袭言,暂凭杯酒长精神。” 夏辰吃吃笑着举杯在商无尘杯上碰了一下:“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忧。” 商无尘笑着将酒一饮而尽:“潇洒!人生有酒须当醉,一滴何曾到九泉。” 明辉当头,两人突然沉默下来,背靠着一起抬头看天上的月亮。 夏辰轻啜了一口酒:“无尘,谢谢你。”细想来若非有他陪着,她真不知道自己如何独自穿越那道具山捱得到青州,又如何面对外祖母一家惨死的事。 “辰儿若想谢我,就让我一直陪着你吧?” “为什么想陪着我?” 商无尘叹道:“我的人生已迷失方向,陪着你总有些事情可以做,再说我现在已没有朋友。” “贺无意不是么?” “他是我的兄弟。” 夏辰轻笑道:“你还真贪心!那陌儿呢?” “她只是个贪玩儿的孩子。” 夏辰轻轻摇头:“你不了解她,她若真是个贪玩儿的孩子,能在海崚王身边隐藏那么久?” “就算你说得对吧!但我和你之间的所有回忆于我都有很大影响,就如今日,我会永远记得,而我不希望再回想起来的时候,你……” “你怕我死了?你这么不相信我么?” 商无尘拿起酒坛喝了一大口:“咳,不是不信,而是……与其有那么一天,不同和你同生共死。” 夏辰没想到商无尘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心中油然升起一丝心疼。此时的她最能明白害怕失去的感觉,他们都经不起再失去身边的人了。“放心吧,我不会死,也不会让你死!” “以后可以叫无尘不再叫我商公子么?” “好!” 篝火成灰,两人没有在此留宿,连夜往郡城方向走去。商无尘坚持他来赶车,夏辰便在马车中小睡了一会儿。 醒来时她掀开车窗帘推开窗,一股清冷的风吹扑面吹来,眼望出一片枯枝败叶。“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凉秋!”她心中暗暗慨叹着关上窗。 整理一下头发带上帽子推开车门:“无尘,你到车里歇一会儿暖暖身子吧。” 商无尘被寒风吹得面色发白但精神却不错,微笑着停下车:“我拿这驴还真是没什么办法。” 夏辰听了这话大笑起来:“想不到,想不到无尘公子竟然……哈哈。” 商无尘也跟着笑道:“是啊,竟然被一头驴难倒了。”这时一阵风吹过,商无尘的笑容僵在脸上:“辰儿,你的头发!” 夏辰了然道:“又变回白色了?” “嗯。” “没关系,大云国的人就算知道我的相貌特征,这会儿也应该没人会顾得上抓我了。” 商无尘摇摇头:“我指的不是这个,你真的不在意么?” 夏辰淡淡一笑:“这两年多我也看习惯了,没什么!” “我也看得习惯了。”商无尘微微一笑。 到了宁德县终于买到一匹马,虽然不是什么好马但也算不容易了。 夏辰打趣道:“想不到一打仗这马的身价暴涨啊!换作平时这马不过十两银子,咱们花了一百两还搭了头驴。” 商无尘一挑眉:“我一点也不心疼银子,倒有几分舍不得那头驴。” “噗!看不出你还挺有幽默感呢,早知如此我就不买这马了。” 这日晌午两人到了青州郡城,夏辰惊讶地望着戒备森严的城头:“这不都是大云的士兵么?” 商无尘也有些纳闷儿:“是啊,难道玄军没攻占郡城就撤走了?” 夏辰看了眼紧闭的城门:“看样子我们要进城还有些难度啊。”当她再次抬眼望向城楼,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探身向下张望,她连忙摇手高喊:“青竹师兄!” 青竹循声望来:“城下何人?” 夏辰掀开面纱:“我是辰儿啊。” 青竹的身影随即消失在城楼上,不一会儿城门被打开,他骑着一匹马迎过来:“辰儿,这几年你跑到哪里去了,我听说……走!先进城再说。” 青竹把夏辰二人带到郡府,示意左右退下。“辰儿,听说你被朝廷通缉,我一直暗中打听,知道你去了玄国才放下心。你怎么又回来了!” 夏辰叹道:“我早该回来!” 青竹一怔:“你去过赵家村了?” “嗯!青竹师兄,请你告诉我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事。” 青竹叹道:“这一年来边关就不太平,玄国和大云之间总有磨擦。三个月前玄皇派了两名使臣来,不知他们向皇上说了什么,皇上调走了大批驻军不说,还下令留守的将士除非要他的圣旨,不然任何人不得离开守城。” 夏辰点点头:“然后呢?” “大约一个月前吧,玄国统帅吴术率领二十万大军攻打北燕关,薛大将军带部下退守太州,岳少将军坚守了三昼夜终于寡不敌众失了关城。” 夏辰忙问:“那岳少将军情况如何?” 青竹眉皱得更深:“听说他对手下的将士下令,就算只剩一兵一卒也要誓死保卫关城,而他……做到了!” 夏辰震惊地看着青竹:“你是说岳大哥他,战死了?” 青竹眼圈泛红:“是!岳少将军不愧是忠勇之后,听说玄军想活捉他。”说到这儿哽咽了两声:“他军一个人就杀了上百名敌军,最后……最后身中数刀……” 青竹说到这儿已泣不成声,夏辰也不禁泪水潸然。 商无尘拍拍她的肩头,问青竹:“玄军现往何处?这青州郡又怎会安然无恙呢?” 青竹拭去泪水:“玄军已直奔太州而云,至于青州……只有一队为数不多的精骑来过,但不知为何很快便撤走了!” “为数不多的精锐?”商无尘更加疑惑,从这一路所见的情形他一直以为来的是大批玄军,并且是那种毫无军纪可言形同匪徒的杂牌新兵。 青竹点了下头:“没错,我还记得那队精骑的旗号是个‘葛’字!” 夏辰闻言从悲伤中惊醒过来:“你说什么?” ------题外话------ 感谢生欢支持!感谢幻仓惜夏打赏香囊,无敌阳仔、幻仓惜夏、黑嫂打赏平安符,么么嗒~~~ 第二百零二章 狼入室 商无尘忙道:“就算是精兵可你也说为数并不多,青州的城关防御工事并不差,他们怎么进的青州?青州的驻军呢?” 青竹用力握着椅子扶手,指节泛白:“青州的驻军都被薛大将军带走了根本就没人守城,郡城的官员也早已弃城逃走,眼下这些士兵都是各县各城衙门里的人,我把他们召集起来希望能坚持到老百姓都逃走。”说着他猛地站起身:“玄军到现在没再来青州,难道他们意在京城!” 夏辰和商无尘心里想的却另一件也是同样的一件事,葛王带军队来过青州。按青竹的话说他们很快又离开了,可没有攻打郡城并不表示他们没有到别处抢掠。 商无尘以为葛王绝对不会做这种事,尤其他早知道下辰的外祖母家所在何处,这其中必有原由。 夏辰失去了亲人又闻听岳飞云战死,满腔悲愤令她几乎失去理智!她原本打算先找岳飞云,然后和他一起对付玄军,可岳飞云竟然死了,他还那么年轻并身怀文韬武略英武盖世!而得知青州的残局竟是葛王带兵所致,她内心一阵翻腾,所有的恨都集中到了他的身上,如果葛王现在这里,她一定会一刀要了他的命。 葛王在她心里终究与别人不同,人往往可以接受陌生人做出极端残忍的事,却接受不了自己的亲人朋友是个无耻之徒。这就是人常说的爱之深,责之切吧。 青竹发现夏辰的脸色不好,道:“你们这一路一定吃了不少苦,我先让人安排住处与你们休息。” 商无尘刚要道谢,忽听门外传来一声高呼:“大人,那姑娘醒了要见你。” 青竹不待夏辰他们询问,也不管他们想不想知道,微笑解释:“一早有位姑娘浑身是伤晕倒在城门外,也不知她从何而来,我去看看。”说罢让人带夏辰他们去休息,自己先往院外去了。 夏辰到了郡府后院的客房,仆人刚走她便再也忍不住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商无尘忙扶她坐下,心里明白她是怒急攻心,刚刚一言不发想是强忍着不想让青竹看出什么。 “辰儿,你应该了解无意的为人,他绝不会纵容手下做那种事,咱们这一路不是没见到玄军的尸体么。” “我谁都不了解。”夏辰说着摘下风帽接过商无尘递来的水喝了一小口:“州城没有驻军,对付手无寸铁的老百姓自然不会有伤亡。” 商无尘叹道:“我料这其中必有原由,你可还记得那老妇人说先后有两波人到过她们家么?” 夏辰点了下头:“我当然记得,想有一波是要逃走的官差恶霸吧,他们再怎么凶恶也不会将几个村子的屠戮殆尽。” 商无尘无言以对:“你先好好睡一觉,这事我回头找无意直接问清楚。” 夏辰闭上眼:“你也休息一会儿去吧,我没事。” 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清晨夏辰推开门,一阵清冷的风扑面而来,还夹杂点点雨星。明明是春天,却有一种如秋天的萧萧之意。 她向一名仆人询问过来到青竹所居的院落,护院向前一指:“参军大人到那院子去了。” 夏辰道了声谢来到护院所指的院子,正看到青竹打着一把伞从院中走出来。 “辰儿,这雨还没停,你出来怎么也不打把伞?”说着抬手替她撑伞:“这么早找我有事?” “这点雨不打紧。青竹师兄,我是来向你道别的。” 青竹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你要走?虽然我这里也未必安全,但看情况短时间内没事,外边兵荒马乱这天又下着雨,你何不等两日让我替你打听下外边的消息再……” 夏辰摇头:“知道消息又能怎样,我只怕来不急……青竹师兄,多保重。” 青竹重重叹了口气:“身逢这乱世何言保重啊!既然你坚持要走我也不强留了,一起吃个早饭吧,我也好让人备些盘缠干粮。” 这一道略带激动的声音自青竹身后的院中传来:“是夏公子么?” 夏辰探身一望,一个红衣女子正快步走过来,虽然半张脸缠着绷带,她还是一眼认了出来:“红筝!你怎会在这儿?” 红筝来到她身前还未语先哽咽,浅施一礼:“夏公子,这事说来话长。” 青竹道:“原来你们认识。” 夏辰点了下头:“青竹师兄先去忙吧,我有话想和她聊聊。” “也好,有事让人到正院找我。”青竹说罢转身离开了。 夏辰和红筝来到这院中的小亭坐下,红筝道:“飞云的事你可听说了?” 夏辰点了下头:“听说了。你当时在他身边吗?” 红筝吸吸鼻子摇头道:“我真希望能陪他一起死,可是没来得及。” “那你这身伤是?” 红筝略一迟疑:“我违背了我家公子的命令离开江南往北燕关,先是有赌坊的人追杀,到了梁州又碰上两军交战,我能到这里已是命大。” “这么说你并没到北燕关?” “玄国大军把梁州都占了,我一路避绕着竟到了青州。” “太州情况如何?” 红筝沉思片刻:“守不了多久,先前皇上有令所有军队不得擅离驻地,现在玄军直取京城的话,各地的军队想去援助都来不及,而康王已经带领大部份王师到江南去了。” 夏辰倒抽了一口凉气:“皇上呢?” 红筝冷哼道:“他把皇位传给了太子,自己带一队禁军走了。不过他想到江南怕是没那么容易。” 夏辰咬咬嘴唇,终于问出她最关心的问题:“你有卫寒的消息吗?” “夏公子说的是禁军统卫三公子么?” “嗯。” 红筝微微一笑:“打从有消息说玄军大军压境,所有人都心惶惶如丧家犬,只有他好像完全没把这些放在心上,还有心情成亲呢,半月他前刚迎娶了九公主,现在是大云国的驸马爷新皇的妹夫。” 夏辰咧了下嘴也不知想哭还是想笑:“他娶了九公主?”她一点也不怨他娶了别人,若当初她可能会谢谢他帮自己解决了一个大麻烦,她差点就被选为九公主的驸马。可他早不娶晚不娶,这会儿娶了九公主是怎么想的? 红筝将她所知道的事都向夏辰说了一遍,包括康王早有篡位之心,而花漫楼就是康王最有力的帮手。只不过康王自己也没料到他不过是海崚王的一枚棋子。 夏辰叹道:“自古以来引狼入室的例子就举不胜举,利之所驱者本就无信可言。” “夏公子现在有何打算?” 夏辰看着亭外比刚才密集了许多的雨丝:“无论如何,我非回安阳一趟不可。”她心里对卫寒总有几分歉疚,她早该见他一面,可她始终没理清自己的感情,也没能鼓起那个勇气。 红筝默然半晌:“夏公子,如今飞云不在了,而他生前最惦记的人就是夏公子、岑公子和卫公子,我不能也不想再回赌坊,我以后跟着你行吗?” 夏辰点点头:“当然。”她想红筝此时的心情一定悔不当初吧。人啊!为什么总是要在失去时才明白什么是最值得珍惜的呢。 雨越下越大,夏辰也只能将起程时间延后,直到傍晚方才雨收云断,天际现出一抹紫红。 商无尘来到她身旁:“明天应该是个好天气。” “嗯,今日已经一切准备好,我们明早就出发。” 商无尘听夏辰转述了红筝说的那些话,满眼担忧地向南方的天空望了一眼:“不知安阳此时情况如何。” 此时的安阳已经被玄军所围,日前因无法渡江南下的太上皇不得不折返回宫,此时的他早已六神无主,围着被子坐在榻上浑身颤抖如塞糠。 刚刚继位的皇上更是不知所措,他在东宫多年从未摄政,突然成了皇帝已令他心中惶恐,又面对这样一个混乱不堪的危局,直接一病不起。 时至今日朝中居高位者早无正直之臣,像秦参政和严太尉等几日没有来朝了,都在家中忙着转移财产,听说玄军兵临城下,两人秘密商议破城之后马上带着金银珠宝投降。而一直疯疯癫癲的严世铭好像突然清醒了许多,大呼大叫着他和海崚王有交情。 京城中的百姓哭天抢地、叫苦连天,不少人惊恐不能自已竟杀掉妻儿然后自杀。还有些人想趁这时候做些平时敢想不敢做的事,强抢之事层不出穷,像明玉楼和歌舞坊那种地方皆被一帮流氓地痞所占,大吃大喝不说,所有的歌舞姬和幸*倡之类都难逃厄运被轮番糟蹋。 此时若说没有鸡飞狗跳的只有卫府和岳府了,卫寒换上一身甲胄冲着一旁一直在垂泪管家道:“我不是让你不要回来么?” 管家摇摇头:“老奴生是卫家人,死是卫家鬼,如今大难当头,绝没有一走了之的道理,何况、何况主公是老奴看着长大的……” 卫寒眼圈一红叹道:“此时想送你走也没办法了,你速将府里所有的兵器衣食发放给城中百姓。” “是。” “我走了。”卫寒说罢转身大步离开厅堂,院中早备好了马匹,他翻身上马直奔岳府。 此时岳大将军也换上盔甲,将府中仆人家将集中起来训话。“国之兴亡,匹夫有责。想走的我不强留,想随我一起杀敌者我岳某人在此拜谢了。” 院中百十号人连女子一同高呼:“愿随将军杀敌,为公子报仇。” 这时岑夫人穿着一身银甲从房中走出来,冲岳大将军道:“我们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皇上听信谗言收了丈夫的兵权,儿子在边关抗敌因为主帅逃走得不到后援战死,而岑家险遭灭门,任何一条都足以让她怨恨朝廷,可她最终选择了和丈夫一起为大云国和城中百姓尽最后一分力。 岳大将军含泪点头:“好!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此时千言万语都不必再说,他知道妻子心中的委屈,可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不能因为小人陷害失了君子忠义。 这时门人来报:“卫统领求见。” 岳大将军面露喜色:“快请。”目前京城的守备军掌握在秦家父子手中,他丝毫不能指望。还能做最后一搏的只有卫寒所统领的禁卫军。 两人到书房商议一阵后,神色都更加凝重。康王之前带走了一批禁卫军,如今的太上皇出逃时又损失了一批,所余禁卫军不足万人。而最令人担心的是守备军,秦家若为自保投敌失了外城,凭着一万禁卫军皇城又能坚持多久。 岳大军将眉头深锁:“卫寒,京城中百姓数十万,虽然没经过什么训练,但若肯一起抗敌,也是一股不弱的战力,而城备军多有家眷在京城,应该也不会轻易跟随秦氏父子投降。” 卫寒苦笑道:“大将军就不要指望京城的百姓了!若说边城的百姓或许还能依仗一二。” “唉!蝉不知雪。”岳大将军明白卫寒的意思,所谓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就算早些年常有战事时,京城的百姓都丝毫没有抗敌的觉悟,这几年一直以岁币换取和平,京城乃天子脚下,尽管外地已是名不聊生,这里却还是一片歌舞升平。或许现在许多人还以为玄军围城不过是场梦呢。 卫寒起身拱手道:“大将军,事不宜迟,劳烦你到各城门走一趟,以你的威信或可稳住守备军的军心。我现在必须去皇宫查看一下布置情况,再想办法请皇上出面以安民心。” 岳大将军双手在卫寒肩头一拍:“希望咱们能有机会一起到飞云的墓前陪他喝一杯,以捷讯告慰英魂。” 卫寒哽咽点头:“大将军早到皇城与我汇合!”说罢洒泪而别。 岳大将军看着卫寒的背影,眼中有无限怜爱:“保重啊!无论如何都不要死!”卫寒是他看着长大的,包括岑家兄弟在内这几个孩子中,卫寒是最顽皮也最玩世不恭的,但也是最真情真性的一个。而今他真的长大了! 卫寒离开岳府冲府门拜了三拜翻身上马直奔皇城。他心知岳大将军绝不会退守皇城,此去必然凶多吉少,可禁卫军只有自己才能统领,不然他宁可和他交换。如今亲人朋友一个个离他而去,而他很快就能见到他们了吧?而他心中唯一的遗憾是无法实现对夏辰的承诺了。 “辰儿,对不起!” ------题外话------ 感谢karlking打赏和氏壁,月票支持。感谢小小猪妹、七天之树、无敌阳仔月票支持,感谢黎家大少爷打赏平安符,么么嗒~~ 第二百零三章 事有缓急 夏辰三人一进太州便听到了京城失陷的消息,大云国皇帝和太上皇已被玄军所擒。 玄军占据了京城,而留守太州郡城的正是葛王。不过葛并非主将,而是先锋军的副将。 太州周边的大云驻军原本打算支援京城,听闻京城变故一时间进退两难,各自驻扎在黄沙河沿岸观望局势变化。 来到离郡城不远,并且是去安阳必经之路的一座县城,他们隐在两棵树后向城楼望去,只见城头上插着玄军的大旗,守卫也都换成了玄国士兵,红筝道:“我们要进城吗?” 商无尘四下看了一眼:“这时候城中所有的人怕是都想往外逃,我们若要进城必然引起守卫注意,而这两年多海几崚王一直在通缉辰儿,玄国士兵十之八九会认出她来。” 夏辰沉思片刻:“既然葛王留守太州,如果找到他一定可以安排我们进城。” 商无尘叹道:“这里的守卫我不认识,但他们未必不知道我,就算不把我抓起来也绝不会放我进去见无意。” “我去。”红筝冷冷地凝视着城门道。 商无尘点点头:“也唯有如此了。”他把葛王的特征和名字交代给红筝:“如果守卫问你是谁,你就说是葛王的侍婢冷菊。” 红筝问:“只要这样说葛王就会见我?” “会,因为这是我们早定好的暗号。” 红筝微微一笑:“那我这就去了。” 商无尘见红筝走远眼神带着几分疑惑和担忧地看着夏辰:“我以为无论如何你也不会要他帮忙呢,你该不会?” 夏辰笑了下:“事有轻重缓急,我现在不会对他怎样。”这几天她仔细想过,青州的事的确有些疑点,而她现在最担心的是卫寒的情况。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城头上的士兵突然离开并很快换上另一批,又过了一会儿城门打开了,一男一女两骑快马走出来,正是葛王和红筝。 商无尘先迎过去和贺兰雍说了几句话后转头冲夏辰所在的位置招招手。 夏辰越是接近他心跳越快,思绪也越发纷乱,她该说点什么? 贺兰雍突然伸手挑起她的面纱,夏辰没料到他会冒出这举动,一时间不知要作何反应。四目相对却默默无言,而彼此都无法从对方的眼中读出任何情绪,因为眼神中所包含的情绪太多太复杂,并且各自心中又都带着许多疑问,而对于这些疑问又都有着些许好的和不好的猜测。 红筝见他们只是互相看着不动也不说话,不由得纳起闷儿来,可这里也不是发呆的地方啊,于是轻咳了一声。 贺兰雍哑声道:“你还好吗?” 夏辰闻言苦涩一笑:“何为好何为不好?” 贺兰雍微微点了下头:“进城再说吧。” 葛王所居的大营是由一座大宅院改的,他将三人带到书房示意亲卫退下:“坐吧。” 商无尘率先问道:“无意,你没去安阳么?” “没有,虽然大云国主力军队都撤往江南去了,但沿路的驻军集结起来的话仍有不少,太州郡位居江北中心,占领这里可以阻断东西云军彼此联络,又可以防止大批云军过河,并安阳城有变也可以迅速支援或退守。” 夏辰嘴角微勾带着几分轻蔑:“海崚王把这么重要的地方交给王爷你,想来你们是一条心罗。” 贺兰雍自然听出夏辰话中带着讽刺之意,不过他并不生气反而自嘲一笑:“这里虽然重要也没有一举攻下安阳重要,与其让我到安阳坏事还不如在这里坏事,再说我手中并无兵权,他有什么好担心的呢。”说到这儿他瞥了红筝一眼:“听这位姑娘说你们要去安阳?” 夏辰一点头:“是。” 贺兰雍沉吟道:“我不会放你们去安阳。” 夏辰坚决而深沉地道:“我一定要去。” 贺兰雍微微眯起眼深深地看着她,眼光好像已穿透了她面前的黑纱:“理由?” 夏辰避开他的眼光:“我还有亲人和朋友在安阳,我要知道他们安危。” 贺兰雍慢条斯理地道:“你既然如此不顾危险在这种时候非去安阳不可,之前为何从来没有和他们联络更没回来看看?”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 “你有么?”贺兰雍反问。 夏辰站起身:“打扰了,多谢王爷放我们进城。” “辰儿!”贺兰雍和商无尘同时起身来拦她。 夏辰冷声道:“难道王爷想在这里和我动手?我是个敏感人物,闹开了被人发现不好吧?” 贺兰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咬着牙道:“你在威胁我?你给我听好了,这次就算是死我也不会放你走!” 商无尘忙道:“你们这是干什么!坐下慢慢说。” 红筝不知道夏辰和葛王之间是什么关系,但见这两人好像有仇,又都一副暴脾气也忙跟着打圆场:“是啊是啊,有话慢慢说嘛。” 夏辰和贺兰雍异口同声道:“我意已绝。” 商无尘知道夏辰如此态度主要是因为青州之事,于是一边试着拉开贺兰雍一边道:“无意,你刚到大云时带兵去过青州?” 贺兰雍略带疑惑地瞥了他一眼:“你怎么知道?你们……” 就在这里,门外有人高喊:“报!” 贺兰雍这才松开夏辰的手:“我出去看看,其他事回来再说。” 夏辰三人闪到门两旁靠墙而站,贺兰雍这才推门出去:“什么事啊。” “皇上派黑将军押解大云国的皇上、太上皇和一班朝臣正往此地而来,估计天黑前可达,请王爷和将军准备安置。这是皇上的亲笔御书。” 贺兰雍道:“本王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 贺兰雍刚回书房夏辰快步走过去:“怎么没问问海崚王带大军何日班师?” “你以为一个送信的士兵会知道这种事?”说着拆开信。 虽然贺兰雍没有刻意遮挡,但夏辰也不好意思偷看,见贺兰雍抬起头方问:“信上怎么说?” 贺兰雍将信递给她:“你自己看吧。” 夏辰接过信迅速看罢惊声道:“他想先扫平江北各州郡再图江南!”好大的胃口啊,竟想一鼓作气拿下大云国。 贺兰雍道:“还有比眼下更好的战机么?” 夏辰冷哼一声:“战机是不错,但大云国在这一战并没损失太多军队,不过是上了海崚王的当。而如今海崚王俘虏了大云皇帝必已激起民愤,眼看着雨季又快到,玄军骑马或许可以,坐船真的没问题么?” 贺兰雍拍手赞道:“你说的都没错,只不过没人能说服海崚王,他想要做的事就一定会做到底,不然他也不会时至今日还在找你。” 夏辰耸了下肩:“他是成是败与我半毛钱关系也没有。他让黑将军押解那些俘虏回玄国,让你带领一队精兵把他们送到北燕关是么?” “你不是看了信么!” 夏辰咬了下嘴唇:“我先不去安阳了,我想看看那些俘虏都是些什么人!” 贺兰雍眼带狐疑:“岑少游兄弟现在大夏部族栖居地,难道皇族和朝臣中还有你的亲朋?” 夏辰知道隐瞒反会越描越黑,点了下头:“不错,我想知道九公主现在情况如何。”若说担心自己的叔伯父他绝不会信,因为他早知道自己和他们之间怎么回事,而她终于没能说出卫寒的名字,因为她觉得那好像是一种诅咒似的。 贺兰雍一扬眉:“九公主?就是那个差点成为你……”说到这儿他脸上浮现出一丝不怀好意的笑:“我可以帮你打听一下。” 虽然知道他看不到,夏辰仍忍不住白了他一眼:“王爷费心了。” 贺兰雍忙着去找统领此地军队的主将屠将军商量事情,安排他们在书房侧间歇息后便离开了。 红筝身上还有些伤没完全愈合,夏辰让她去躺一会儿,自己和商无尘坐在外侧的方桌边休息。 商无尘道:“回头我一定会把事情问清楚。” 夏辰一抬手:“他不是已经承认了吗?就算那些人不是他亲手所杀,但他纵容手下烧杀掳掠,这笔帐都必须算到他头上。” 商无尘深吸一口气:“这不公平。” “那怎样才算公平?” “我可以让他把凶手找出来。” 夏辰环臂斜睨着他:“可我怎知他找来的人是不是杀害我外祖母一家的人?除非我把那几千玄国精兵都杀光,这样把那些惨死的人的仇一起报了。而就算如此,贺无意他也难辞其咎!” “唉!你没听无意说他并没有兵权吗?或许他也是身不由己呢。” 夏辰摘下帽子略微理了下头发:“这事回头再说。”她知道商无尘无论如何也会保护贺无意的,而她也不想太伤他的心,等确定卫寒的情况后,再找时间一个人去解决这件事。 在她心里从未想过人是贺无意动手所杀,可一想到外祖母一家和那些惨死的人,她就无法不去怨恨他。在她心里他就算不能保护这些人,至少也不该成为伤害他们的人。 可恨归恨,她真的能下得了手吗?或许她真正该杀的是海崚王这个奏魁祸首!不!她不能给贺无意找理由,不然她如何对得起外祖父祖母,还有舅舅们以及儿时的那些朋友乡亲,一想到那些朴实善良,总是任劳任怨的人们,她就一肚子气,甚至不知道气的是某些人还是这个时代。 一直到天色很晚贺兰雍才回来,之前他到屠将军那没说几句话便听人说黑将军一行已到城外,于是一起去接应。 而大云国的俘虏竟然有两千多人,将他们安置下并布置好守卫以是月上枝头了。原本他该和屠、黑两位将军一起吃饭,但心中惦记着夏辰他们,所以推说身体不太舒服回绝了。 先吩咐人去准备饭菜,贺兰雍推门屋回手将门掩好。“无尘,辰儿!” 商无尘和夏辰正趴在桌上打瞌睡,听到声响同时抬起头来。 贺兰雍来到内室一看松了口气:“我还以为你们出什么事了。” 夏辰忙问:“王爷这么晚早回来,想必已经接应到大云的俘虏吧?” 贺兰雍坐下身:“什么都瞒不过你!没想到皇族连同朝臣竟有两千多人,不过我问过黑将军,俘虏中并没有九公主,只有四公主和六公主。” “没有?对了,我听说九公主不久前嫁人了,九公主的夫婿自然不会是个平民,王爷能否再帮我打听打听?” 贺兰雍意味深长地道:“不久前嫁人?你是从何听说的呢?” 夏辰打了个哈哈:“忘了在哪家酒馆吃饭时听说的了,虽然现在战乱,可越是这种时候,公主结婚才显得越稀奇,自然不乏人谈论。” 贺兰雍面带揶揄:“我只是随口一问,干嘛解释得如此清楚,这不像你的作风啊。” 夏辰下巴微一扬:“大概是因为这两年多我碰到的全是笨蛋,我不说得清楚些我怕他们不明白,习惯了!”话刚说完她自己先感到一阵奇怪,虽然是在骂他,可这像是对有深仇大恨人说出来的话吗?不知道的怕是会以为打情骂俏呢!想到这儿她立刻扭过头去,却看到商无尘一脸忍俊的表情,于是狠狠白一他一眼。 刚想起身去看看红筝,她一直睡着没醒不知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却听门外有人道:“王爷,饭菜准备好了。” 红筝打屏风后走出来,眼睛有点红肿,夏辰心想她一定又在想岳飞云了。 吃过饭贺兰雍说去找黑将军细打听一下九公主,夏辰打他出去后便坐立不安地在房中走来走去。 红筝突然道:“莫非夏公子想打听的并非九公主,而是卫公子?” 商无尘闻言惊讶地道:“卫寒?” 夏辰并不隐瞒点点头:“不错,我担心的正是卫寒。”说着她瞥了红筝一眼强调了一句:“他和岑大哥、岳大哥一样都是我很重要的朋友。” 商无尘愣怔片刻:“我理解,其实我也颇惦记他。” 直到深夜贺兰雍才回来,关上门他神情略显古怪地看着夏辰:“九公主的驸马也在俘虏之中,你早知道是卫寒吧?” 第二百零四章 正有此意 夏辰一把抓住贺兰雍的衣袖:“他在哪儿?我要去救他。” 贺兰雍眉头微楚深深看了她一眼沉声道:“所有俘虏都被关押在郡府地牢,内有影卫外有重兵把守,除非有屠将军和黑将军两人令牌任何人不得入内。” 夏辰瞪视着他:“无论如何我必须救他,你可以继续当你的窝囊王爷,也可以继续对那些手无寸铁的百姓耍威风。”说罢转身到桌旁拿起风帽带上便往外走。 贺兰雍气得浑身发抖,重重呼了口气伸手拦住她:“你这些年就只学会了拼命么?你能活到现在真是奇迹。” 夏辰反手取出刀格开他的手臂:“死得其所好过卑躬屈膝的活着,你好好当你的王爷吧,我的事不劳费心。” “哼!”贺兰雍凄然笑一声:“卑躬屈膝?不劳费心?” 夏辰虽然也觉得自己的话说得有点重,但她一心惦记着卫寒的情况,“王爷放心,我不会连累王爷的。” 贺兰雍的手在空中一挥又重重放下:“许多人看到我带你们进城,而你就这样从我这里走出去,你当外边的人都是瞎子么!” 夏辰嘴角泛起一丝轻蔑的笑:“我不会让人看到的。” “你真以为自己是神么!当年……”当年要不是他带人赶过去还不知会是什么结果,而他险些死在乱箭之下,幸有鹰盟的人拼死护他杀出重围。这些年他宁可承受相思之苦,又处处对海崚王恭顺隐忍还不都是为了她,不然以海崚王的个性和能力岂有找不到她的道理。 “当年的事我已经忘了。”夏辰心里莫名地一紧。曾经多少次午夜梦回不管是现在的他还是前世的贺无意,都令她思念到心疼,对于卫寒却是愧疚日渐多过于那种魂牵梦萦的情感。 而近来发生的一切和再见他失去了昔日的豪情,她与其说恨他还不如说更恨自己,而不管怎样她都想为卫寒做点什么来弥补自己的——动摇。 贺兰雍上前捧住她的脸吻上她的嘴唇。商无尘立刻扭过头去,而红筝已经惊讶地忘了什么非礼勿视,瞪大眼睛看着这两个“男人”亲吻,而她竟一点也不觉得奇怪。 夏辰没有推开他甚至没有挣扎,虽然她的心已乱成一了团。可他的气息好像对她有种致命的吸引力,而她现在也已知道青鸾的魂力会对拥有红凤命魂的贺无意无法抗拒。她对自己说此去劫牢十死无生,这一吻就当成全青鸾吧。 直到两人都有些透不气才恋恋不舍地分开,而这一吻包含了太多太多,贺兰雍轻抚过她的红唇:“辰儿,能不能听我一次,信我一次。” 看着他坚定又溢满深情的眼神,夏辰的心跳莫名地快了一拍,但她仍旧倔强地道:“我必须救他,这是我欠他的。” 贺兰雍点点头:“既然你欠他的,我会和一你一起偿还。”他微微一顿:“现在不是救人的最好时机,况且我听说卫统领他以双目失明。” 夏辰的身体晃了晃:“你说他双目失明了?到底怎么回事?” “他现在不会有生命危险,你听我说。”贺兰雍扶她坐下,将他从黑将军那听来的一切细细道来。 那日玄军攻城,岳大将军号召军民奋力守城以待援军,玄军攻了两个时辰没有进展只好暂时撤兵准备攻城车。夜里秦参政利用职权暗放了一名家将送信给吴将军,不但将城中各门部署告诉了玄军,还献上一条计策。 隔天一早海崚王亲临城下,对守城的军民保证只要他们开城门,就保证他们和家人的性命并奖赏纹银百两,并且让人化妆成大云士兵,说赶来支援的云军已在半路被歼灭。 如此一来心中早就没什么底大云军民斗志全无,秦参政趁机挑唆北门的士兵,说他早已得到大玄皇上的允诺,只要肯跟他投降,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在安阳这种地方的士兵早知朝廷是什么局面,对于朝廷和昏君也早失了信心,于是…… 夏辰听到这儿摇头叹道:“于是他们便打开城门放玄军入城了是么?” “是啊,虽然也有人不肯听命于秦参政,但到底是少数。玄军入城后,烧杀掳掠整整一日。” 夏辰苦笑道:“海崚王从来就不是个守信之人。那秦参政呢?” “秦参政被岳大将军亲手所杀,他的儿子在那些俘虏之列,好像叫秦贵杰。” 夏辰冷一声:“活该!那岳大将军现在怎样了?” 贺兰雍叹道:“岳大将军忠肝义胆天下皆知,海崚王知他断然不会投降,所以……不过已命人厚葬。” 夏辰摇头叹道:“可怜岳家满门忠烈。”默然半晌她猛地抬头:“对了,严太尉呢?” “不清楚,我扫了一眼俘虏的名单,没有姓严的。” 夏辰咬咬嘴唇:“若非死于战乱便是趁乱逃了。总有一天我要杀了这些人以告慰岳大哥一家在天之灵。” 贺兰雍微一挑眉:“好一个爱国侠士啊,只是有些不像我所认识的那个你了。” 夏辰看着他:“你认识的是什么样的?我本也以为我所认识的葛王不会听人摆布呢!” 贺兰雍耸耸肩:“至少好过不自量力逞一时之勇。” “难不成你还是忍辱负重、深藏不露、韬光养晦的真英雄。” “现在一切都还言之过早!” 商无尘听到这儿,觉得这两人好像又要吵起来,忙问:“卫寒的事王爷如何打算?” 贺兰雍道:“等离开太州城再说。” 夏辰此时也觉得自己刚刚太冲动了,如果在这里劫狱非但救不了卫寒反而会害了他,而他现在既然已失明,身心都受到重创,以他的个性怕是宁死也不肯跟自己走。“王爷,能不能安排我们化妆成士兵和你一起押送大云的俘虏。” 贺兰雍的语气带着几分吃味:“我正有此意。”虽然他也是这么想的,或者说他了解夏辰所想,但这话由她说出来他心里还是有几分不是滋味。 红筝越看这两人越觉得奇怪,而她忽然发现自己的聪明才智好像退化了,因为她实在弄不明白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说亲密吧?又总是针锋相对。说有仇吧?刚刚又亲又抱的不说,还总有一种微妙的情愫在两人眼中闪现。 商无尘道:“卫寒的双目是受伤还是?” 贺兰雍摇摇头:“现在还不知道!听黑将军说玄军包围皇城后,卫寒带领近万禁卫军拼命死守苦战了两天一夜。海崚王见玄军伤亡残重下令放火,卫寒亦不为所动,并引内湖之水几乎将火扑灭,不想皇上竟带着一群妃嫔太监偷偷溜出皇城投降了。” 夏辰听得义愤填膺:“大云国有这样的皇帝不灭亡才是怪事!” 红筝劝道:“天快亮了,我们还是赶快收妥当,起程前还能歇一会儿。” 贺兰雍亲自去取了几套侍卫衣甲,夏辰将头发先以青巾包好才戴上头盔:“这样看不出来了吧?” 贺兰雍看看她,又扫视了商无尘和红筝一眼:“一个是钟灵毓秀、风华绝代,一个是芝兰玉树、绝世之姿,还一个天生丽质、花容月貌 ,本王带着你们三个就算出得了这军营也逃不过那些明眼之人吧?” 红筝微微一笑:“多谢王爷谬赞,以王爷之见改如何是好?” 夏辰道:“我这有些易容的东西,是我在西域时偶然从一名惯偷那弄到的,应该用得上。”她最掩饰的是这一头白发,毕竟这地时代可没有染发水。但跟着贺兰雍不会有人细查这也就不成问题了,至于这张脸化黑点丑点就是了。 三人一阵涂抹贴画,然后互相看着都有些忍俊不住。贺兰雍大笑道:“哎呀呀,这回数我最帅了。” 红筝惊讶地张大眼睛。夏辰则白了他一眼。商无尘苦笑道:“无意,你莫不是故意整我们的吧?” “当然不是。” 贺兰雍话音刚落,便听外面有人道:“王爷,黑将军求见。” 夏辰三人立刻退入内室,随即便听到外边的门响,接着一道透着好爽的声音传来:“王爷,该准备启程了。” “这么早?” “是啊,这差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为了避免夜长梦多,还是早送回去的好。” “黑将军,皇上准备把这些俘虏送往何处?又打算如何处置?” “说是要送到宁阿城去。唉!这么多人,除了王公贵族就是宫女妃嫔,又不准乘车马,没有个三五个月怕是到不了。” 宁阿城在玄国最北端,北面临河东面临海西面山岭。海崚王下令把人送到那儿自是防范有人逃走,同时也说明他并不想杀了这些人。而这种做法也很符合他的个性,那可是大云国的皇帝,一刀杀了绝对没有看着对方臣服自己更能满足他的虚荣心。 “黑将军,如此这一路怕是会死不少人啊。” “是啊,路途遥远、跋山涉水,咱们骑马都些吃不消,别说那些弱质女流和伤患了。” 贺兰雍道:“黑将军要受累了。” 黑将军哼道:“不知皇上怎么想的,就算要抓大云国的皇上回去,也不用连那些妃嫔宫女和大臣也一并带回啊。” 贺兰雍笑道:“没有了嫔妃大臣那大云国的皇上就不像个皇上了,再说没有这些人大云国的皇上极可能会想不开寻短见。” 黑将军想了下:“王爷说得有理,不过皇上也说除了皇族的人,但有不听话的可打可杀。” 贺兰雍道:“黑将军,皇上的脾气你还不清楚?他既然不杀那些人,自然有他的用意,所以黑将军最好还是不要伤了他们性命,不然皇上哪天想起哪个来……” “王爷提点的是。对了王爷,玉辰说王爷一直对她不理不采,难道王爷还在生她的气?” “我怎么会生她的气!我只是明白她的心意,不想勉强她。” “王爷,事到如今还说什么勉强不勉强,玉辰早知道错了,而她现在对王爷……” “黑将军,咱们这就点兵上路吧。”贺兰雍打断他的话。 夏辰他们听到门响后,扭头问商无尘:“那个黑玉辰一直和他在一起?” 商无尘点了下头,接着又连连摇头:“他们住在一起,但没在一起。”说到这儿又觉得说得不对,忙又道:“不不不,他们只是住在同一府邸,但没有同、同房。” 夏辰一挑眉:“你一直很少在王府住 ,同不同房你知道?” “真的没有。” “噗!”扮丑了一商无尘一脸焦急的模样还真是笑死人。 红筝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夏公子,你、你和王爷该不会是那种关系吧?” 夏辰疑惑地看了她一眼:“红筝?一直没人和你说我是女的么?不过我和王爷根本没什么。”说完她脸上不由一阵发热,不过刚刚在脸上涂了炭粉所以看不出来。 红筝张大嘴巴愣怔了好一会儿:“原来!这怎么可能呢?”瞥见商无尘点头,她也跟着点点头:“如果你是女的,那我就不奇怪了。” “不奇怪什么?”夏辰随口问。 “不奇怪你和王爷互相喜欢了呀。” 夏辰一瞪眼:“谁说我和他,他……” 红筝哼道:“谁都看得出来啊,是不是商公子?” 商无尘笑道:“是。” 夏辰暗暗嘀咕:“有那么明显么?”突然她想起一件事来:“无尘,黑玉辰之前不是把我的事和海崚王说过么? 后来怎样了?” 商无尘道:“雪梅宁死也没招认,紫陌又警告她如果这事被证实黑家和王爷包括她都会被之罪,于是她改口说她摔伤过头思维不清楚胡思乱想。海崚王又亲眼看到白发男妆的你所以就不了了之了。只不过海崚王对你十分执着,听说他认定你是个难得一见的将才。” 夏辰轻“呸”了一声:“将才?我真后悔当初没听云大哥的去军中帮他,不然他也不会……”说到这儿她瞥见红筝神伤的样子忙改口道:“估计王爷那快准备出发了,我们好好看看这妆扮有没有明显破绽。” 刚确定没什么问题,刚好贺兰雍派一名亲信来带他们过去。 夏辰跟在贺兰雍身边,不停地伸长脖子向前张望,无奈有黑将军的队伍隔着,而俘虏人数众多并都被绳索绑着一个挨着一个,她始终没有看到卫寒在哪里。想他不仅受了伤眼睛还看不到,她的如刀割一般,而每听到有士兵催促喝骂和俘虏们的叫苦声更是心急如焚,有种想冲上前去的冲动。 “啊!”这时一声鞭响连着一声惨呼传入她的耳中,夏辰的心猛地一颤,再也忍不住扬起马鞭…… ------题外话------ 感谢紫罗兰~芊芊、水星的蒙面超人、qian绵打赏平安符,么么嗒~~ 第二百零五章 中计 贺兰雍伸手在她手腕上一托,侧身凑过头来:“别看了,卫寒和大云国两位皇上皇后坐的马车。” 夏辰惊讶地道:“不是说不许乘车马吗?” 贺兰雍道:“那只是对一般人而言,皇上皇后要是死在半路可不是海崚王乐见的。至于卫寒,我对黑将军说他和海崚王有交情海崚王总会想起他的。” “谢谢你。”夏辰小声道。 “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夏辰狠狠白了他一眼:“小人得志!我和你的帐还没倒出空算呢!” “哦?随时恭候。”贺兰雍说到这儿用手遮着嘴凑得更近,几乎贴着她的耳边道:“我下半辈子的时间都是你的。” 夏辰赶忙勒住马和他拉开了些距离,虽然跟在他们后头的是商无尘和红筝以及葛王的几个心腹亲卫,但他堂堂王爷和一个卫兵不时交头接耳让人看了还是不太好。 春阴垂野草青青,时有幽花一树明。燕舞莺歌还犹在,故国就此只梦回。正午行至一城郭郊外,押解队伍停下用饭休息。 刚出郡城士兵身上都带着干粮所以没有起灶,至于那些俘虏的饭食不过是每人两个粗面硬饼。对于这些吃惯了珍馐佳肴的人尽管饥肠辘辘仍难下咽,有些人为此和那些士兵发生了争执,结果挨了几鞭子不说,连硬饼都没得吃了。 贺兰雍嗤笑道:“都成阶下之囚了,还挑三拣四。” 夏辰此时终于可以看到那两辆马车,但她不知道卫寒在哪里辆车上,也一直没见有人下来心里不禁有些纳闷儿。堂堂皇族成为俘虏这些人心情一定不好,不想下车也可以理解,可他们也不是貔貅总得下车方便方便吧! 贺兰雍顺着夏辰的眼光向那马车方向看了一眼:“早知就让卫寒和那些嫔妃大臣一起了。” 夏辰白了他一眼:“我只是奇怪,奇怪人有三急,他们都不想……” “啊?”贺兰雍微微一怔随即大笑道:“你怎么知道他们没下车方便过?这种事又没有固定时间的。” 夏辰也不好意思和他再讨论这个问题,转身坐到红筝身边拿出一个馒头像是有仇似的狠嚼起来。 接下来的三日晓行夜宿,夏辰一直盯着那两辆马车,虽然有些时候视线被前面的士兵挡着看不清楚,但她仍觉得很不对劲,她就没见过马车里有人下来过。 贺兰雍也觉出了异样,而昨晚他找黑将军询问时,黑将军说那两辆马车中的人食宿防卫都由几十名影卫负责,他无权过问。当贺兰雍问他可曾见过车中有人下来过时,黑将军沉思片刻:“看到过两次,每次都是由四名影卫跟着。王爷也知道那些俘虏多麻烦,我很难个个兼顾啊。” 贺兰雍听了这话放下心来,看到黑将军略带疑惑的眼光,他背过手道:“黑将军,你看管的那些俘虏加一起也比不上马车里那几个重要,如果他们中哪个出了问题,你我都担罪不起。” 黑将军恍然道:“王爷说的极是,我会多盯着些。” 隔天傍晚来到太、梁、青三州的交界地,三条大路向三个方向延伸而去。黑将军向全军传话转行青州加紧赶路,因为他刚收到军报,大云国民终于从这场突如其来的浩劫中醒悟过来,不少有识之士开始集合召集军民准备抗玄。 有道是国不可一日无君,二皇被掳更是国人的奇耻大辱,夺回二皇成为所有军民的第一目标。押解队伍虽然一直选择在野外或人烟稀少的郊外用饭休息,但这么多人想完全避人耳目根本不可能,如果继续按着正常的道路走将十分危险。 夏辰悄声问贺兰雍:“这是要绕路么?” “想是听到了什么消息,直接入凉州不安全。” 夏辰闻言心生一计:“青州郡城现在必然集合了不少军民,我想马上赶过去……” 没等她说完贺兰雍斩钉截铁地道:“不行!且不说到时死伤情况无法预料,如果附近的大云驻军也有闻讯而至的,你能控制得了局面么?”而如此一来海崚王马上就会知道他并没有依旨屠青州城,那他这些年所做的一切努力就白费了,如果他出了什么事以后还有谁能不惜一切地来保护她,又有谁能保护得了!只是这些话他不能对她说明。 夏辰沉思了好一会儿,她心知民愤难抑,也一定有不少心怀叵测之人,首先康王就不希望二皇得救甚至是活着。 “如此,我今夜劫人!”现在她已经了解那些影卫的防卫部署,并她的目标只有卫寒,那些影卫要保护的重点是二皇。 贺兰雍长叹一声:“不能等到玄国让我来想办法吗?” “你也知道卫寒不只双目失明还受了重伤!这里无医无药不说连顿好饭也吃不上!”她甚至都不敢想他现在情况,因为只要一想她就恨不得立刻冲去救他。 贺兰雍满脸无奈地点了下头:“看样子他对你很重要,你为了他甚至连命都可以不要是么?” “是。”夏辰回答的很干脆,她觉得自己如果还想在这里开心地活下去,就必须救出卫寒。事到如今已不是爱或不爱的问题,卫寒已经成为她在这个世界这时代所有情感的寄托,和关于过去所有美好回忆的主角,那时的她简单、快乐、逍遥、幸福。 贺兰雍苦涩一笑:“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路途颠簸以他的情况的确难以吃得消。何况我再阻止你也不会听,今夜三更我一和你一起救人。” 夏辰闻言激动得很想抓着他的手甚至拥抱他一下,说声:“谢谢。”不过此时此地她只能说谢,却不能有别的举动。 贺兰雍又恢复了慵懒的笑:“这种毫无营养的词以后就不要说了!我是没得选择!” 夏辰努了下嘴:“你可以选择不去啊。” 贺兰雍扭头凝视着她:“我不想你有所遗憾,也不想自己有所遗憾,所以只能选择陪你一起去。” 夏辰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抬起头看向天空:“天黑前我们能到青州城么?” 贺兰雍摇摇头:“进城还是绕路目前还不确定。” 队伍果然没有进青州城,而是转向两州交界处一条崎岖的山路。 道路狭窄又不平坦,走了几天的俘虏不少脚上都磨起了水泡,加上食不饱腹不少人叫若声、呻*吟声此起彼伏,而那些士兵的责骂声也更显暴躁,显然已失去了耐性。 很快有人摔倒,因为这些俘虏都是十几个被一条绳索联绑着,一倒就是一片。不管士兵如何打骂有几个再也不肯起来,并不停嘶喊着:“打死我吧,杀了我吧!” “我认识你们的皇上,我还和他一起喝过花酒,你们能攻进京城我居功至伟,你们对我如此无礼等我见到他非把你们一个个都……啊!” 山道拢音夏辰的耳力又极佳,这人虽是有气无力地说着,但她一字不漏地听了个清楚,并听出说这话的人正是秦贵杰,不由在心中暗骂一句无耻! 贺兰雍的耳力自然也不比她差,刚想说这人到现在还大言不惭也算得上奇葩了。忽听周围有些异动,他忙将拉马靠近夏辰:“有埋伏!” 他话音刚落便听山林中一声哨响,接着一阵鬼哭狼嚎般的怪叫从四面八方骤然响起。一些胆小的人听到这声音竟不由自主地捂住了耳朵。 黑将军大喝:“保护马车,准备迎战。” 就在这里,无数箭支从林中射来,因为道路狭窄押送队伍拉得很长,许多人还没明白过来便被射落马下。 夏辰一边挥刀格挡箭支一边趁乱向队伍前方移动,她发现埋伏的人很有组织性,因为箭支只射向前、中、后方的玄国士兵,而射向那些俘虏所处的位置的箭支明显要少很多。尽管如此这些人双手被束并大多不会武功,所以仍有几十人中箭倒地。 一时间惨呼声、喊杀声、马嘶声响彻山谷。两波箭雨过后,山林中冲出上百条黑色的人影朝那两辆马车所在的处冲杀过去。夏辰也在极力往前冲,甚至挥刀砍伤数名挡路的玄军。 守卫马车的是海崚王的影卫武功个个都不弱,那些黑衣人虽然都身手矫健,但他们还要应付后边围过来的玄军,一时间无法接近马车。 夏辰好容易来到黑衣人和玄军混战处,那些黑衣人却把她当成了玄军,不肯让她再往前走,她心里虽然焦急却不想伤了这些人,而玄军也已从短暂的混乱中稳定下来,她不能在众目睽睽下再伤玄国士兵。 她左闪右挡却难再前进半分不由得急出汗来,突然挡在面前的黑衣人被一把鞭子样的剑划伤肩头退了下去,夏辰扭头一看正是红筝赶了过来,商无尘也随后来到她身侧。 无需任何言语互相使了个眼色后,商无尘和红筝阻挡左右围过来的人,夏辰一路向前冲去。就在离马车还有不到两丈远的位置她纵身跃起,双脚在马背上一点飞身掠向一辆马车的车顶。 守在车旁的影卫见她穿着玄军的衣甲一时没反应过来。两辆马车距离很近,夏辰趁机挥刀一道淡绿色的刃气恰到好处地斩落车窗及窗帘,却发现车中只有两名女子。 她向前一个空翻,伸手推开这辆马车的车门,她本以为会见到卫寒心跳不由得快了好几分,但当她看到马车中同时举剑刺向她的两名男子顿时整颗心凉透了。 一边挥刀迎击,她一边想着自己竟然上当了,到底是上了海崚王的当还是贺兰雍的! 几名黑衣人此时也攻到了马车边,其中一个身材颀长的男子看过马车后大呼:“中计了!撤!快撤!” 夏辰听到他喊声显些哭出来,脱口道:“三舅舅!”虽然多年不见,但她永远不会忘记韩奇的声音和说话时特有的语调。 黑衣男子身体一僵猛地转过头来:“你……辰……” “三舅舅小心。”夏辰眼见一名影卫挥剑刺向韩奇提醒道。 韩奇忙侧身躲闪,虽然避开要害肩头却被刺了一剑,喷出一股血花。 那影卫还想再刺,夏辰已经赶到韩奇身边一刀将那影卫的手腕斩断。 那影卫惨呼一声捏紧手腕瞪着夏辰:“你、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帮敌人!” 夏辰没理他,一把扶住韩奇的胳膊:“三舅舅,撑着点。” 韩奇用力一点头:“我没事。” 因为韩奇喊了撤退,不少黑衣人纷纷潜遁树林而去,那些影卫和玄军士兵层层向马车附近的黑衣人包围过来。 夏辰终于在人群中找到了商无尘和红筝的身影,大声道:“无尘、红筝,帮我保护好这个人,我开路!” 商无尘和红筝立刻来到她身旁护住韩奇,夏辰凝神屏气手中的风神斩绿光隐现,她挥刀斩向一侧因空间狭窄所围之人不多的地方。 一道劲风以刀所劈出的刃气为中轴夹杂着排山倒海的风劲向两边骤散而去。被刃气劈中的人竟然被劈成两半,血花像喷泉般射向左右,而周围的人则被一股狂风抛卷而起,摔得七零八落。 “走!”夏辰说着和商无尘一起扶住韩奇向山林中掠去。 天色已黯,离得较远的玄军只看到一道绿光和飞扬的白发,以及数十人瞬间被击倒在地的情形,一时间以为遇见了鬼都愣在原地。 贺兰雍在不远处看到这一幕,略一迟疑没有追上去。高呼一声:“穷寇莫追,保护马车!” 夏辰三人一路扶着韩奇往山坡上走,几名黑衣人跟在身后,身上或多或少挂了彩。 快到半山腰时又有不少黑衣人前来汇合,并有人说玄军没有追上来。 这时有人道:“盟主,包扎一下伤口吧。”说话人眼光扫向韩奇身边的夏辰时眼中闪过几分惊慌之色。 夏辰冲韩奇道:“玄军应该不会追来,我帮你处理下伤口。”说着背手取出一个药瓶。 商无尘轻声问:“辰儿,我好像听你管他叫舅舅?他是?” 夏辰点点头:“他是我三舅舅。” 韩奇取下面巾露出一张俊朗的面孔:“在下韩奇。” 商无尘之前听夏辰讲述过一些小时候在外祖母家的事,微微欠身:“早听辰儿提起过,幸会。” 韩奇问:“你们怎么会和玄军在一起?”说着伸手在夏辰脸上轻捏了一下:“又妆扮成这幅鬼样子?” 夏辰一边撕开他肩头的衣服一边做了个鬼脸:“三舅舅先告诉我你怎会在这儿?还带这么多人埋伏?” ------题外话------ 感谢紫罗兰~芊芊月票支持,感谢小小猪妹评价票,紫罗兰~芊芊、黎家大少爷、qian绵、水星的蒙面超人打赏平安符,么么嗒~~ 第二百零六章 还能有谁 韩奇因伤口疼痛微吸一口凉气:“辰儿,此事说来话长,等回住处我再与你细讲。” 夏辰见伤口很深:“我要上药了,三舅舅你忍着点啊。” 商无尘见韩奇额上不停冒着冷汗神情却一派淡然心中暗暗钦佩。并且看他不过二十出头的模样,可夏辰一口一个三舅舅叫得亲切又自然,心中又有几分羡慕。 替韩奇包扎好伤口后,一行人翻过山坡,来到离山脚下不远处一个小村庄。 韩奇让那些黑衣人自回住处歇息,然后带夏辰三人来到一栋看上去极为普通的农家小院。刚到院门口,有人推门走出来,借着月光夏辰看清这人的脸孔惊讶地道:“岑大哥!” 岑少泽一怔,定睛瞧了夏辰片刻:“辰、辰儿。” 夏辰上前拉住他的手:“岑大哥什么时候变结巴了?还是被我的样子吓着了?” 岑少泽不着痕迹地抽回手:“先进屋再说。” 夏辰注意到岑少泽看自己的眼神很复杂,有惊喜,有心疼,还有些躲躲闪闪。她想大概是因为岑少游把自己是女人的事对他说了,自己又出现的有些突然,让他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对待自己。 一进屋夏辰看到起身迎上来的两人几乎热泪涌眶:“二舅舅,少游大哥,你们……见到你们没事我真高兴。”这时从侧间走出一名少女手牵着一个十三四岁模样的少年,她惊声道:“小姨母,小重阳,你们也在这儿,这么说外祖父、外祖母还有大舅……”没等说完便见韩香垂头拭起泪来,韩然的眼圈也泛红了。 韩奇道:“爹娘、大哥大嫂还有风儿都……”说到这儿语声已经哽咽。 原来赵家村出事时韩然和韩奇与她一样都在半路上,而韩香那日刚好搭石头的马车去文兴书院给寄读在那的重阳送衣服,所以才辛免于难。 岑少泽等人劝说了一会儿,商无尘问:“是玄军做的?” 韩香极不客气地瞪了他一眼:“不是他们还能有谁!” 韩然道:“我和老弟进城时正碰上一队玄军向南而去。” 夏辰两眼直直地盯着地面,神情似笑非笑地冷声道:“那队玄军打的可是葛王的旗号?” 韩奇和韩然同时道:“正是。” 岑少游瞥了岑少泽一眼,又看了看商无尘:“我觉得葛王不像是会纵容手下烧杀抢掠之人,又或者他所带的兵有不服从命令的。” 夏辰叹道:“少游大哥,不要因为葛王帮过你们就替他说话,他自己也曾说到过青州,而那队精兵一直由他管辖,怎会不听他的命令。”说到这儿她一拍桌子站起身:“这次他又骗了我,说卫寒和二皇在那两辆马车中。” 岑少泽听到这儿惊声道:“卫寒也在俘虏之列?” 商无尘忙道:“辰儿,兴许无意也上了别人的当呢。” 夏辰摇摇头:“无尘,离开太州郡城当日我就发现不对劲,是葛王说他特意向黑将军打了招呼才安排卫寒坐马车,不会有问题,你别忘了黑将军和他是什么关系。” 商无尘知道此时再说什么也无济于事,重重叹了口气。 一直在沉思的韩奇这时方才开口:“我想二皇和卫寒应该还在太州。” 韩然一拍桌子:“我要杀了那个葛王替爹娘和大哥一家报仇!”他对卫寒还是二皇都不感兴趣。 韩香抓住夏辰的手:“辰儿,爹和娘还有乡亲们死得好惨,我连他们最后的面也没见着,听说猴儿被砍成了两半,还有小眼的头到最后也没找着,呜呜……” 夏辰想起那日所见的情形胸口一阵阵发疼:“小姨母,别说了。” 韩奇揽住韩香的肩头:“让辰儿休息一下吧。放心,我们一定会找玄国人报仇雪恨!” 韩香靠在韩奇的肩上哭起来,韩然摇头叹了口气:“辰儿,虽然听岑公子说了,可你这头发真的不能变黑了么?” 岑少游跟着道:“毒不是都解了么?” 夏辰淡淡一笑:“毒虽已解可变白的头发却变不回来了。” 岑少泽道:“今晚都早点歇息吧。” 韩然这才注意到韩奇肩头的衣服破了,关切地问:“三弟,你受伤了?” “一点小伤不碍事,辰儿已替我敷过药。” “真的没事?” 韩奇抬抬手臂:“真没事!你看。” 韩然这才放下心来:“嗯,大家伙都累了一天,都去睡觉!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夏辰躺在床上无论如何也睡不着,她发现自己虽然很想恨贺兰雍,但心里仍在不时地为他找借口,因为她实在无法把他和凶手、骗子联系在一起。可当她认为该相信他时,又仿佛有一个声音在不停对她说,不是他还能有谁! 隔天一早夏辰才刚起床岑少游便来了:“辰儿,怎么休息一晚气色还这么差?” 夏辰伸了个懒腰:“这一个月以一直在赶路,始终没有休息过来。” “国不宁人何安!你今后有何打算?” 夏辰反问:“少游大哥呢?” “一早收到消息,玄军没有过江举动,而是开始清剿还留在江北的大云驻军。” 夏辰不以为意地道:“海崚王虽然疯狂却并不鲁莽,康王经营势力多年江南的兵力必然不弱,而现今大云国民军因二皇之事反玄情绪高涨,先定江北才是上策。” 岑少游点点头:“韩盟主把昨天发生的事详细地和我说了一遍,我觉得这是葛王……也可能一开始就是海崚王早就事先设计好的诱敌之计,故意引人去劫的。” 夏辰闻言首先想到的是贺兰雍不是很危险? “怎么了辰儿?可是想到什么?” “没,没什么。我只是有点担心青州郡,如时海崚王带大军折回第一个要占领地方大概就是青州郡,因为那里有粮草。” 岑少游沉吟道:“如此得马上给青竹送个信,只不过青州驻军早撤到江南去了,就算他提前做准备怕也坚持不了多久。” 夏辰突然想起一件事:“少游大哥,为什么所有人都管我三舅舅叫盟主呢?” 岑少游笑道:“原来你还不知道啊,你三舅舅娶了鹰盟盟主的独生女,也就是玄国最大的镖局长信镖局的大小姐。” 夏辰听到这儿想起那次在酒楼遇上过长信镖局的人,不由笑道:“世间事真是奇妙,有许多巧合也有许多错过。” “是啊,我们也万万没想到你会化妆成玄兵押送俘虏。” 夏辰站起身:“如果卫寒和二皇还在太州郡,趁现在郡城中兵力不多我们或许有机会救出他们。” 岑少游一摆手:“海崚王的大军已在去太州的路上,我们到时他们应该也到了。再说就算兵力再少,以我们目前这些人手若无内应也难进得了城。” 夏辰颓然坐下:“是啊。”之前如果没有贺兰雍帮忙,她想进城也没那么容易。 这时韩香端着早饭进来:“辰儿,我煮了红枣粥还有你最爱吃的豆馅饼子。” “小姨母好贤惠啊。” 韩香一撇嘴:“还是这么没大没小的。”说着向她头上瞄了一眼:“不过你人小却白了头,将来娶妻可怎么办呀。” 夏辰一挑眉:“娶妻?我看是小姨母你想嫁人了吧!” 韩香在她额上一点:“快吃你的饭吧,我这还要给岑大哥送饭去,不理你了。” “送饭?岑大哥不是在这儿么?应该说再拿些来才对吧?” 岑少游耸耸肩:“我吃过了。韩姑娘和你一样管少泽叫大哥。” “哦?” 吃过早饭几人聚到堂屋商议一番后决定先到青州郡城去,然后给江北各地的驻军送信共作打算。 出发时韩然拉着夏辰先一步到了马厩,指着一匹白马道:“辰儿,还记得绝尘吗?” “它是绝尘?” 韩然笑道:“不,它是绝尘的小女儿雪颜。” 夏辰一想绝尘现在已经是匹老马了,而这匹马就和当年的绝尘一样高大健美。她上前摸摸雪颜的脖子:“它和绝尘几乎长得一模一样。” 韩然笑道:“雪颜从出生便由我精心喂养,比绝尘有过之无不及,它现在两岁半我将交给你了。” 夏辰摇摇头:“二舅舅精心喂养了两年多和它的感情一定非比寻常,我怎么能夺人所爱呢。” 韩然道:“它不是我的坐骑,这次因为急着赶路才骑它过来,刚好碰到你我也算了个心愿。” 夏辰闻言说不出的感动:“二舅舅早就想把雪颜送给我吗?” “喂喂喂,都多大了还跟个孩子似的!” 夏辰吸吸鼻子:“多大不也得管你叫舅舅么。” 这时韩奇和其他人来到马厩,各自装鞍上马一起出发赶往青州郡城。 此时贺兰雍和黑将军押着剩下的俘虏到了梁州,而他们前脚刚到便收到了海崚王派快骑送来的书信。 黑将军看完给他的那封道:“王爷,皇上已经命人来接应我回玄国,他让你立刻动身去青州占领青州郡城。” 贺兰雍微微一笑:“真是有意思,他给我的信上不说,却让你来转话给我。” 黑将军讪笑道:“想来皇上有更重要的话对王爷说吧?” 贺兰雍把手中的信捏成一团:“他只想告诉我二皇和卫寒现在很好。” 黑将军道:“昨天那个白头发的……听说是王爷身边的人,而王爷之前接了三人进城,不知那三人现在何处啊?” “黑将军,你有什么话直说吧。” 黑将军躬躬身:“王爷,玉辰之前少不更事多有得罪,可她现在对王爷却是一片真心。” 贺兰雍点点头:“我懂了,皇上没再追究假王妃之事黑将军想必费了不少苦心。” 黑将军叹道:“为人父母的都希望儿女幸福,何况王爷无意于皇位,我这个做臣子的别无选择。” “黑将军打算向皇上举报我了?” “别人不知道我却很清楚那白头发的妖人就是之前假冒死小女的人,王爷不和小女圆房该不会是因为他吧?”说到这儿黑将军擦眼观色片刻继续道:“如果王爷不能给小女幸福我也只能为她另择人选。” 贺兰雍大笑道:“黑将军,我很喜欢你这种有什么就说什么的人。” “王爷是否也能明示一二呢?” 贺兰雍一字一句地道:“你最好不要自作聪明,皇上不再追查下去是因为他对这件事早已心知肚明。” 黑将军脸色微微一变:“那他为何?” “因为他想得到你口中说的那个妖人!然后再和你和清算总帐!” 黑将大惊失色:“这不可能。”他嘴上虽然说不可能,但心里却已相信了贺兰雍的话,毕竟身为皇上亲描数十张画像执着地通缉一个人两年多还不肯放弃太不寻常。而他的女儿也曾说过皇上好几次叫她过去,可对着她时却好像总在想着另外一个人。 贺兰雍道:“信不信由你,我现在带兵去青州,黑将军保重。”说罢转身离开军帐。 春风拂面说不出的温柔,但却吹不散他心头的重云。他深爱的人又一次从他身边离去,没留下一句话甚至没回头看他一眼。他突然觉得很委屈,也很累,他感觉得到她对自己似乎有些误会,可他偏偏没机会也不想解释,他觉得终有一天她会明白,可她的误解却还是让他感到很受伤。而她为了别的男人连命都不要的样子让他更受伤,而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一片花瓣不知从何处飘来,他伸出手那花瓣就落到了他的手里。他无奈地暗叹:“人生自是有情痴,此事不关风与月。”谁叫他万花丛中就只恋那一点红呢!从何时开始的他不知道,到何时结束他却只知——除非他死了! “王爷。”贴身亲卫快步走过来,见四下无人从袖中取出一个手指大小的竹管。 贺兰雍接过竹管:“传令下去半个时辰后向青州进发。” “是。” 亲卫离开后他折断竹管取出一卷绢帛,打开看罢唇边勾起一丝笑意。终于要结束了!到时天涯海角她也休想再躲开他。 ------题外话------ 感谢紫罗兰~芊芊、朗格子、水星的蒙面超人打赏平安符,么么嗒~~ 第二百零七章 心不可欺 到了青州郡城青竹把最近打探到的情况大致说了一下。康王已经被推举为摄政王,他任命原来岳大将军手下一名姓李的将军为全军统帅,誓要将玄军赶出大云国。 夏辰道:“青竹师兄,你说江北驻军加起来不过十万,并且分散得七零八落,各城关要道又都有大批玄把守,如此这些驻军是派不上什么用场了是么?” 青竹点点头:“江北的驻军就像一条条小溪,难以汇成河流。何况玄军有六十几万。” 岑少游神色沉重:“如此说来玄军想荡平江北是件轻而易举的事。” 韩奇扫视众人一眼:“这么说来我们留在这里只不过是做无谓的抵抗。” 青竹道:“怎么能说是无谓的抵抗呢?岑大人早有先见之明,青州郡城的城防十分坚固,玄军又不可能六十万大军都来攻城,坚守十天半月没问题。” 韩奇道:“那然后呢?” “据我所知所有州县的驻军百姓在逃往江南时,都将当地的粮草钱物带走了十之八九,玄军现在粮草匮乏,他们也坚持不了多久。”青竹说着扫视众人一眼:“再说附近没有来得及逃走和不想逃走的百姓都在这儿,不能丢下他们不管。而我们消灭一个玄军,江南的军队打回来时就多一分胜算。” 夏辰听到这儿对油生青竹敬佩:“师兄的意思是杀一个够本,杀得两个赚一个?” 青竹大笑道:“可以这么说。” 一直若有所思的韩奇抬起头来:“拼命从来都是下下之策,难道没有别的办法了么?” 青竹道:“没有地方可以退守,更不能投降!如果各位不想留在这里送死最好马上离开。” 一直静听的岑少泽开口道:“我留下。” 岑少游道:“我也留下。” 商无尘抬眼看向夏辰,似乎在询问她的决定。 夏辰道:“我很累,想休息。” 韩奇站起身:“辰儿,我留下,你和二哥保护韩香和重阳去长信镖局,顺便替我送一封信。” 韩然忙道:“我留下,你们走!”说着他用力在韩奇肩上一拍:“我一个人无牵无挂。弟妹已有身孕,韩家今后就靠你还有辰儿了。” 青竹道:“守城和单打独斗不同,多几个人少几个人没什么影响,各位都非泛泛之辈,留下性命将来可以做更多的事。” 夏辰摇摇手:“你们都走吧,我一个人留下就够了!”说着她看向岑少游:“少游大哥,岑大哥,想办法救出卫寒。如果我没机会亲口对他说,请你们替我说声‘对不起’。”躲了这么多年她真心不想再躲下去,一想到贺兰雍和卫寒她更是宁死也不想去面对。 岑少泽和岑少游异口同声地道:“要说你自己去说。” 红筝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现在胜负还未可知,怎么一个个好像生离死别是的。我走了!我对那些小罗罗没兴趣,我只想杀了那吴术给岳大哥报仇。” “红筝等等!”夏辰闻言脑中灵光一闪:“有道是擒贼先擒王,正如青竹师兄所言我们人虽少,但论单打独斗哪个都不弱,如果把海崚王杀了,玄军必然溃退。” 青竹惊讶地道:“你要刺杀海崚王?” 岑少游一拍桌子:“好主意,我自负武功最好,我去!”不管刺杀是否成功,去的人都必死无疑。 夏辰微微一笑:“少游大哥,这可不是逞英雄讲义气的时候,如果刺杀不成打草惊蛇再想下手怕是就没机会了。” 商无尘道:“不错,海崚王不管吃饭、睡觉甚至……临幸妃嫔时身边都影卫保护,而他本人武功也不弱,不能一击得手就等于失败。” 除了夏辰,其他人都没注意到岑少泽在听到这话时脸色突然变得十分苍白。 红筝咬咬嘴唇:“如果用弓箭胜算是否大些?” 商无尘沉思片刻:“应该会大些,海崚王不可能一直待在军营里,而他也不会把影卫藏在马车里,如果在他赶路时制造一点混乱趁机下手,要比潜入布好防卫的营地容易。” 红筝眼睛一亮:“我的箭法是和岳少将军所学,例无虚发!杀吴玉不如杀海崚王,说到底他才是发动这场战争的人。” 夏辰刚想让青竹再派人打探一下海崚王所在,门外有人高喊:“报!一队玄军往郡城方向来了。” 青竹忙上前开门:“玄军有多少人?” “大概三四千,不过都是精骑,打着葛字旗号!” 韩然听到这儿大喝一声:“正想去找他,自己送上门来了!” 夏辰闻言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真的要和他正面刀兵相见么! 青竹道:“我去城墙上看看,各位是跟我同去还是?” 一行人来到城门楼上时,已经可以看到一队人马扬起的漫天尘烟,隆隆声的响震荡着耳膜,地面好似都在摇晃。 夏辰已经看到写着葛字的大旗在风中飘扬,而她也一眼便看到队伍前面那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黑色的骏马,白衣银甲、大红披风,而他没有带头盔。为什么不带头盔?他难道不知道这样接近敌人的城池很危险么! 正想着葛王和他所率领的人马在离城墙约两里处停了下来。 “开城投降吧!本王可以承诺不伤害城中百姓。” 负责守城的将军大声道:“还敢说承诺!你们杀的人还少吗?我们今天就要为青州死去的百姓报仇!” 青竹大声道:“何人口出狂言,区区不过四千人马就敢来攻城。” 贺兰雍大声笑道:“再不投降就等着城毁人亡吧!” 青竹跟着笑道:“尽管来!” 夏辰看着贺兰雍从容自若、威风凛然的模样忽然想起电影中的某些桥段来,而他身上自然散发出的英雄气盖让她的心一阵狂跳。可惜他现在所代表的并不是正义的一方。正想着贺兰雍突然将目光转向她,虽然距离很远,但却像面对面一样令她一阵阵心慌。 商无尘叹道:“为什么无意会突然来这?并且只带了不到五千人马,并且没有攻城器械?真当这青州郡城无人守!” 夏辰瞥了商无尘一眼:“你是说海崚王故意让葛王来送死的?” 贺兰雍仍看着夏辰大声道:“攻城难免伤亡,本王一向不喜欢伤及无辜百姓,不如我们换个打法。” 韩然大骂道:“你杀的无辜百姓还少么!” 夏辰扯了下韩然的衣袖:“二舅舅别冲动,看他想耍什么花样!” 韩然点点头:“你想怎么打?” 贺兰雍道:“阵战。你我两方向出三员大将三局两胜,如果我方胜了你们开城投降,我还是那句话保证不伤百姓,如果你们胜了我便撤兵。” 青竹笑道:“狡诈!你撤兵还会有别的将军带兵来。” 贺兰雍道:“不错,但我拿不下青州城马上会被皇上治以杀头之罪。” 岑少游道:“葛王,你目的何在?” “我说了,我不喜欢伤及无辜百姓,不然青州城也不会留到今日。” 青竹轻声道:“玄军中有很多武功高强之人么?” 商无尘道:“这一队人中除了葛王和他身边两名亲卫都是一般士兵,虽然个个骁勇,但绝对无法和武功高强并论。” “那他的两名亲卫武功如何?” 商无尘道:“我一人百招内绝对能解决他们两个。” 韩然看了岑少游一眼:“岑公子,你对付一个没问题吧?” 岑少游笃定地点点头:“没问题。” 韩然又看向夏辰:“想来辰儿对付一个也没问题。” 夏辰狐疑地看着韩然:“三舅舅想答应他?” 韩然笑得有些诡异:“我来答应他!只要他输,我们也算替爹娘报了仇,如果他赢了,青竹大人只管杀了我继续守城!” 夏辰眉梢一扬:“三舅舅你!”这是要玩赖的节奏么! “兵不厌诈,三儿你又怎知他揣的什么心!” 青竹问:“那谁去和他打?”言外之意是同意了韩然的策略。 商无尘忙道:“我和他打!”他心中实在进退两难,他不能眼看着这些人耍自己的兄弟,但他说过和夏辰共同进退,何况这涉及到许多无辜的人的性命,所以他想和贺兰雍商量一下,他相信贺兰雍有苦衷也有所打算。 夏辰上前一步高声道:“葛王,就依你所言对战三回合,我先和你打!” 韩奇一把拉住她:“辰儿你干什么!” 夏辰冲他微微一笑扭头走向商无尘,以唇语道:“我有话想问他。” 商无尘略一迟疑凑到她耳边轻声道:“答应我不论如何给他解释的机会。” 夏辰点点头:“我答应你。”她也不想再这样胡乱地猜下去了,而她宁可被他欺骗,也不愿再逼着自己去恨他。 贺兰雍道:“我再后退一里,你们可以放心开城门出来。” 夏辰往城墙下走,刚走到一半有人拉住她的手腕,而她没有回头也知道是岑少泽。“岑大哥,每个人心里都有善恶两面,好人和坏人的区别在于好人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知道控制自己。你被海崚王设计所犯下的过错就如同别人抓着你的手伤了人,你不要把这归罪于自己。” 岑少泽从背后拥住她:“辰儿你都知道?” “我知道岑大哥是个温柔君子。” 岑少泽突然哽咽着大喊道:“你不知道,你不知道我、我对你……我……” 夏辰转回身微微一笑,伸手摘下帽子拔下发簪,一头雪白的发丝流光般泻下,在微风中轻轻飘动:“岑大哥,少游大哥没告诉你我自小便女扮男妆么?”原来他和卫寒一样喜欢自己,只是他不像卫寒离经叛道、潇洒不羁。 她已经想清楚不是自己男妆扮得不好,而是人的眼睛可以欺骗心却不能,因为心是凭感觉的。 岑少泽突然笑了,笑得很温和也很凄凉。“辰儿,谢谢你。你在我心里永远是最美的。” 夏辰散开自己发丝的瞬间感觉无比轻松自在,从这一刻起她要做回真实的自己。对的错的、真的假的、过去的未来的,所有的一切加起来才是自己。 白发、白衣、白马,闪着青光的刀。贺兰雍静静地凝视着她奔向自己,眼中没有杀意没有防备,只有深不见底的柔情。 夏辰在马头距离他的马头不到两尺时平伸的刀突然反转,在两匹马擦身而过时刀锋向贺兰雍的咽喉削去。 所有人在这一刻都瞠目结舌,不管是欢呼还是惊呼都卡在了喉咙里。 夏辰怎么也没想到他竟然连一下也不招架,难道他打定主意要来送死的么!她猛地把刀锋硬生生往下扣并尽可能往回收,但他们距离太近,她的速度太快,风神斩也太锋利,她仿佛听到刀刃划过骨头发出的令人牙根发酸的摩擦声。 血花飞溅,落到她的身上马上就好像一朵朵红梅花在雪中绽放。 她猛地一扯缰绳,雪颜长嘶一声人立而起,前蹄子落地时已转向贺兰雍。 贺兰雍的肩臂皮肉外翻,就像一张巨大的血口,狰狞地张着,断裂的骨头让他的胳膊呈错位状被一张皮吊在肩下。 夏辰看到这一幕几乎崩溃,而贺兰雍身边的两名护卫大吼着冲了过来。 “退下!”贺兰雍喝罢用另一只手扶住断臂胡乱地用斗篷裹住,血迅速渗透斗篷流到地上。 “为什么不躲!为什么不挡!”夏辰不知所措地看着他苍白冷峻的侧脸,视线很快便被泪水模糊。 “你不是想杀我么?为什么!”贺兰雍强忍着剧痛咬着牙问。 “我!你!”夏辰很想骂他一顿,也很想骂自己一顿。 “全军撤回太州!”贺兰雍说罢双腿一夹马腹转向北跑去。 夏辰想也没想追赶上去:“你要去哪儿,你疯了吗?你想死啊!你给我站住。” 谁也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所有人都步调一致,表情也十分一致,目瞪口呆地望着渐渐远去的两人。 直到两人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他们方才意识到这仗没法继续打,还是各回各家好好再想清楚吧。 ------题外话------ 感谢错花心月票支持,感谢文格格打赏香囊,黎家大少爷打赏平安符~么么嗒~ 第二百零八章 值得 三个月后一天正午,太州郡府正院厅堂中海崚王面色阴沉地看着堂下的一干将领。 为首的正是统帅吴术,此时他低首垂眉,一滴汗水顺着额头流入眼中,他却不敢伸手去擦,甚至连眼睛也不敢眨一下。连吃了三场败仗,脑袋能不能保住都是个问题,哪还顾得上这点不适。 这时一名随军参军颤颤巍巍地道:“皇上,那个李泽奸诈狡猾实在不好对付。并且中原夏季湿热我军中暑者甚多,战斗力下降严重。” 另一名将军鼓起勇气:“皇上,青州郡聚集了近十万人马,我军连攻了一个月不能破城,伤亡甚众。” 海崚王的眼睛微微眯起:“你们接下来是不是想劝朕投降大云了!嗯?” 众将闻言齐刷刷跪倒在地高呼:“不敢。” 那名参军道:“我军粮草不足,且大多不识水性,过江之事还望皇上三思。” 海崚王心有不甘地捏了捍拳头:“李泽!青竹!想不到大云国还有这种人物。” 李泽是康王新任命的云军统率,他不仅阻挡了头一批渡江的玄国大军,还神不知鬼不觉地率一万精兵夜渡到江北,夺回了都城安阳。 至于青竹,之前他固守青州郡城,如今将江北的零散军队和百姓都聚集到青州,与玄军呈东西对立之势!最为可恶的是这青竹只守不攻,充分利用了人和地利,日夜加固城坊,现在青州关城简直固若金汤。 他突然想起了葛王,要不是他青州早就拿下了,玄军也不会陷入如此境地。可他现在却不能治葛王的罪,当初他虽让葛王先取青州却没说一定要拿下青州城,接着是自己一道圣旨将葛王及部下调到太州的。 后来他虽然又让葛王带兵去速取青州,结果尽管没能攻克,但眼下却不能以攻城不利治他的罪,不然这军中大将有一半一上都要拉出去砍了,再说葛王当时只有一队为数不多的精兵且没有攻城器械,而葛王本人又身受重伤,如果治他的罪不免遭人非议,说他借刀杀人。 思前想后错的最严重的人其实是他自己。他太小看大云国了,这不是一只病猫,而是一只沉睡的老虎,如今老虎醒了!而那个他以为一直被自己玩弄于股掌的康王其实却是只狡猾的狐狸,他比自己更清楚大云国内部再怎么斗,再怎么腐败却也不许他这个外人插足。 想到这儿,他竟不知要怎么对付大云国好了,如今他们军民一心、同仇敌忾,所有的条件又都于自己不利。可他绝对不能撤兵,因为他已经没有退路。为了此次南下他几乎掏空了玄国甚至杀了连同太后在内所有反对他的人,他已将玄国臣民得罪了个遍,如果无功而返等待他的将是举国声讨。 暮色降临空气却仍旧闷热,蝉鸣大噪,海崚王挥手将一桌晚膳扫落在地,大声唤来几名影卫:“把外面的树给朕砍了。” 几名影卫相视一眼立刻到院中招呼几名士兵动手砍树。风翼趁着这混乱之机悄悄来到厨房。“天气炎热,皇上食欲不振,你们准备些绿豆羹给皇上消消暑气。” 一名干瘦的宫女道:“我去汲水。” 她和风翼脚前脚后往外走,风翼的锦袋掉在地上,她弯身捡起:“大人,你的钱袋。” 风翼转身接过冲宫淡笑着点了下头,什么也没说便快步离开了。 宫女唇边也浮现出一丝笑意,小跑着往水井方向而去。 隔天清晨海崚王刚用过早膳,侍女传话道:“吴术将军有要事求见。” 海崚王眉头微微一皱,颇不耐烦地道:“进来吧。” 吴术进门跪地拜礼:“臣……” “免了,有什么事说吧。” 吴术忙道:“刚得到密报,李泽手下那个号称天降神将的先锋主将就是皇上之前通缉的夏辰!” 海崚王闻言双目暴睁:“你说什么!”突然他大笑两声:“我早该想到是他。”据说大云国天降神将,凤眸鸾翼,手中神兵能呼风唤雨,并且能化有物为无物十分神奇。 吴术见海崚王大笑心里有些没底,战战兢兢地道:“上次与玄军对战若不是狂风骤起,又被他一箭射断大旗,我军也不会败。” 海崚王面色一寒:“怎么?你也相信他是神将?” 吴术嘴上连说不信,眼神却泄露了他对夏辰的忌惮。 海崚王思索一阵:“传令下去,全军整备,明日朕亲自带兵攻打安阳。” “是!”吴术心里虽不赞同也不明白海崚王为什么非要拿下那个已如同废城的安阳,但他每次看到海崚王都觉得心里发毛,因为他永远弄不清楚海崚王的心思,甚至看不出他是喜是怒。 海崚王如今对夏辰的了解已经不仅仅是一知半解,关于他的一切有一个人再清楚也不过了,而这人现在被关在这郡府的地牢里。 夏忠扬诚惶诚恐地跪伏在地:“皇上万岁。” 海崚王脸上闪过一丝不屑:“夏将军,现在有一个立功的机会,如果你能把这事办好,朕不但把你们全家都放了,还会封你为候。” 夏忠扬忙道:“罪臣谢主隆恩。” 海崚王轻哼一声:“先别忙着谢,如果你办不成,朕会要了你们全家的命。” “罪臣必当竭尽所能。”夏忠扬心想玄皇既然亲自到牢里来找他,这事一定非他不可。 海崚王道:“其实夏将军一家的生死并不在朕手里,而是在夏将军的侄儿手中。” 夏忠扬一怔:“皇上说的是?辰儿?” 海崚王缓缓道:“不错,他现在是云军统帅手下的猛将,处处与朕作对,你说该怎么办啊?” 夏忠扬的眼角跳了跳,怎么办?他也不知道怎么办。“请皇上明示。” “如果你让他为朕效力,你们夏家在玄国的地位绝对比在大云高。” 夏忠扬的冷汗刷地流了下来,浑身颤抖如塞糠:“皇上,罪臣的侄儿恨不得杀了罪臣,他不会管罪臣死活的啊。” 海崚王微微皱了下眉头:“你是他伯父,他因何怨恨你?”玄军攻破安阳那日夏忠扬捧着一箱珠宝来降,得知他的姓命仔细一问,他竟是夏辰的亲伯父,想着留着他们或许有用,于是暂时收押起来。不料他们伯侄间竟有仇。 夏忠扬支吾道:“他以为是罪臣害死了他父亲。” “哦?那到底是不是你害的呢?”海崚王突然好奇起来。 夏忠扬重重叹了口气:“罪臣怎会害死自己的亲兄弟呢!他父亲得罪了康王,是康王想要他父亲的命,罪臣为了夏家老小迫于无奈只能,只能装作毫不知情不知了。” 海崚王略一思忖:“有意思,恐怕你还不知道大云国现在的皇帝正是康王,你的侄儿正给杀父仇人为臣子!” 夏忠扬闻言突然看到了一丝希望:“皇上,臣愿休书一封一给辰儿,将当年的事详细告知。” “当年?想来此事已无从证实,他会轻易相信你的话么!” 夏忠扬咬咬牙:“臣还知道一件事,如果辰儿知道绝不会再替大云效力。” 海崚王一拍手“好!只要他不再为大云效命,朕就放了你们一家。”说罢冲随侍吩咐:“取笔墨来。” 看过夏忠扬的信,海崚王唇角浮现出一丝略带神秘的笑意:“夏将军,明日朕要亲率大军到安阳,你随朕一同前往。” “遵命。” 回到书房海崚王把夏忠扬所写的书信封好,然后又写了一封一并交给青翼:“将这两封信送到安阳交给李泽将军。” 青翼双手接过书信刚要放入怀中,却发现有一封信没有蜡封:“皇上,转呈康王这封信怎么?”他不信相皇上会如此粗心大意。 海崚王微微勾起嘴角:“就这么送去!” 青翼立刻会意,小心收好书信退身而去。 海崚王自言自语道:“李泽,你最不要看!” 此时安阳城府内李泽和夏辰正坐在公堂改成的听事堂,听着探马汇报最新的军情。 李泽听罢笑道:“神将之事这么快就在玄军中传开了,好哇!” 夏辰拿出一张字条:“李将军,海崚王连大树都要迁怒,玄军的情况必然比我们所打探到的还要遭。” 李泽略思忖片刻一拍桌子:“如此我们马上联络青州那边,准备在玄军撤兵之时给他们来个痛打落水狗。” 夏辰思索一阵:“李将军首先要防备玄军狗急跳墙攻打安阳才是。” 李泽微微一怔:“夏将军此出此言啊?” 夏辰淡淡一笑:“海崚王此生有三志,前两桩算是都实现了,只差这最后一桩。而海崚王本人已经自负到蔑视一切,他宁可死也不会承认失败,并且对外用兵也是缓解内部矛盾的最好办法,只要有一线希望他都不会撤兵。”说到这儿她顿了顿:“再者海崚王最喜欢的便是出其不意、出人意料,不然他也不会做出先攻安阳这种危险之举,而攻下安阳俘虏二皇也让他尝到了甜头,他很可能会再一次采取非常手段。” 李泽连连点头:“有道理,只是他现在还有必要来攻安阳么?” “当然!江北不定他断然不会过江。而要定江北必须占领安阳。一来可以一挫我们夺回失地的信心,二来也好为将来攻打江南做准备,三来拿下江北也可对玄国国人有所交代。” 李泽捻着胡须:“想不到夏将军把海崚王和局势都看得如此透彻,玄军这次的确不只是抢掠,而是野心勃勃地要占领大云。我这就召诸位将领来部署守城之事。” 这时有人敲门道:“夏将军,太师大人有信。” 夏辰冲李泽一拱手:“部署之事我就不参与了。” “嗯。” 夏辰推开门便见雷莹手捧着一个锦盒站在门口。“不是说书信么?” 雷莹道:“是书信,还有几瓶公子亲手调配的伤药。有给将军你的,还有准备让商公子带去给葛王的。” 夏辰点点头:“走吧,到我那儿再聊。” 两人一起往后院走,雷莹道:“将军还不肯原谅我家公子么?” 夏辰随手摘了片花叶:“过去的事原不原谅又有什么意义?岳大哥和我死去的家人都回不来了,还有……算了。”卫寒已经被秘密押解到玄国囚禁起来,贺兰雍费了许多周折打探到卫寒暂时没有性命之忧,但眼睛却是无法复明了。 雷莹忙道:“可我家公子救了月娘和陆公子,又替将军医好了葛王的伤,他又以性命为担保举荐将军你为将,还有……总之我家公子从来都不想伤害将军和将军的朋友。” “你家公子近来一定很忙吧?”夏辰不想和她再讨论这事,花漫楼救葛王是有代价的,他做任何事都是有目的的! 雷莹苦笑道:“是很忙。” 夏辰似笑又似有些不屑地轻叹一口气:“他总算如愿以偿凌驾于所有人之上了。” 雷莹咬咬嘴唇:“我家公子最近一喝醉就说这不是他想要的!他想要的只有将军你。” 夏辰推开门:“你先进屋坐,我去去就来。” 雷莹叹息一声:“嗯。”看着夏辰的背影她想怨却又怨不起来,她是花漫楼身边的人,很清楚花漫楼对这位近乎传奇的女子感情有多深,也自知无法和她相比,所以连嫉妒都嫉妒不起来,只能感叹世事弄人,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心恋落花。 夏辰快步来到后院的小花园,一进院便一手扶着一棵树干,一手捂着胸口单膝跪倒在地,面色惨白、冷汗如雨。 花漫楼的医术虽然高,但也不可能接好断掉数日的骨头,更不能起死回生。那日她追着受伤的贺无意一路跑到一片山谷,当时他失血过多昏迷不醒,她不得不求助于青鸾。而青鸾之前为她解毒将好容易修炼的一点点法力耗尽了,就算她没消耗掉法力,也只能通过附着在她身上来施展。 而她到底不是仙身,身体又十分虚弱,强行施展法力的结果是七经八脉尽断、五脏六腑具损。 当时青鸾问:“你想清楚了么?你心里不是一直很矛盾么?我也不想再强求你。如果他死了,我也会随他而去,你岂非解脱了?” 夏辰看了贺无意一眼点点头:“我现在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要他活着。”什么仇什么怨都抵不过对他的爱,她可以离开他可以相望于江海却不能永远失去他,看着他的面容她脑海中闪过的不只是今生还有前世,原来她一直都在自欺欺人,这个人早就在她心里了!眼见着他生命垂危,她觉得自己的生命也在流逝。 “呵呵。”青鸾的笑声听起来十分温柔,并且是发自真心的快乐。“人世间的爱真的很奇怪,明明深爱着对方却偏要为了许多无谓的事而勉强自己,不过,越是来知不易才越显得珍贵吧,我愿意成全你们。” 青鸾为贺无意接骨续命,但为了保住她的命不能彻底将他医好并且和红凤一样与她命魂合一。 结果她不得不让商无尘去找花漫楼继续医治贺无意,并答应他三个条件。而她自己也不得不承受经脉脏腑损伤后留下的遗症折磨。说白了她身体里现在全是伤疤,血气不畅通到一定程度就会浑身疼痛,痛彻心肺,痛到骨里肉里,痛到每根血管里像有无数根针扎着。 但她觉得这一切都很值得,因为有他相伴,因为有他疼惜,因为他值得。 ------题外话------ 感谢紫罗兰~芊芊打赏香囊、平安符,感谢千羽千语打赏平安符!么么嗒~~ 第二百零九章 困扰 三日后的清晨,夏辰刚送走雷莹便见四名城门守卫带着一名身着玄国侍卫服饰的年轻男子过来。 待几人到了身前夏辰问:“他是什么人?” 一名守卫答道:“他说玄皇有信要交给统帅和夏将军。” 夏辰微微一笑:“哦?还有我的信?” 年轻男子躬身施礼:“我叫青翼,是玄皇的贴身侍卫。”说着从怀中取两封将其中一封递呈给夏辰。 夏辰接过一看,信封上写着夏辰将军亲启,落款是贺兰功。她把信收入怀中抬眼冲那几名守卫道:“你们回去吧,我带他去见李将军。” 李泽接过信一看是给康王的,把信放在桌上看向青翼:“你为何不亲自送去却要我转呈。” “在下只是奉命行事,如今信已送到,告辞。” 李泽也没阻拦,待青翼离开后他冲夏辰道:“夏将军,你觉得海崚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夏辰拿起那信看了一眼,用手指轻挑一下信的封口:“没有印封!这信是给大将军你的,只不过大将军看不看都是麻烦。” 李泽一怔:“那我是看还是不看啊。” 夏辰想了下:“看啊,我来看。”她抽出信纸展开看罢摇头叹道:“海崚王还真是阴险。” 李泽好奇地问:“信上说了什么?” 夏辰缓缓念道:“康王,按咱们当初的约定你放我入关我助你登上皇位,之后江北之地归我大玄所有,如今却你出尔反尔派人占领了安阳城。 据我所知你新任命的那名统帅至今闭城不出,只在暗中召兵买马,不知他这是你指使他这么做的,还是他自己另有什么目的……” 李泽听到这倒抽一口凉气:“果然狠毒至极,如果我将信这样呈给康王,就算他不对我起疑心,也会因为害怕我知道他通敌杀我灭口!如果我扣下这封信……想必他已经另有书信送往江南了。” “不错,那封信中一定有询问康王是否收到请大将军你转呈的信函,到时大将军不管交不交出这封信都是死罪。” 李泽恨得直咬牙:“如今我只能率兵和玄军决一死战了。” 夏辰轻笑一声:“大将军不必如此。” “还有别的办法吗?” 夏辰点点头:“收信人看信人都是我,而我可以证明大将军没看这信并且绝无二心。” 李泽闻言面露喜色,很快却又转为担忧连连摇手:“不行不行,如此夏将军你岂非犯了死罪。” 夏辰笑道:“我又不会承认我看过信,至于印封随便盖一个就好了。” 李泽惊声道:“随便盖怎么行啊!蜡封是好办,可上边要盖上玄皇大印的。” 夏辰一咧嘴:“刻一个就是,我就不信海崚王会问康王印封之事,那无疑是不打自招。” “可是谁见过海崚王的印啊?” 夏辰从怀里拿出她收到的信:“我这封信上就有。”她心里暗笑海崚王做梦也不会想到有人敢造他的假吧。 李泽笑着一拱手:“这事就全权交给夏将军了。” “我这就准备动身。”夏辰站起身还没等走便听有人来报。 “大将军、夏将军,玄皇亲率大军往安阳来了,最晚明日晌午便会到城下。” 李泽忙问:“他们有多少人?” “据报至少三十万人马。” 夏辰突然感觉这信的事情并没那么简单,她忙把给她那封信扯开,读完之后她整个人都怔住了,连信从手上滑落都没注意。 李泽见夏辰神情有异忙问:“夏将军,信上怎么说?” 夏辰弯身拾起信来收好,抬头看向李泽:“海崚王抓了我伯父一家。” “啊?那他可是用他们的性命来威胁于你?” “我想是了。”夏辰心知海崚王用意并非如此,而那一家子的性命她根本就不在意,但她却不能和李大将军说太多,不然他不知事情来龙去脉会以为她是个薄情寡恩之人。 李泽急得站起身来回踱着步:“城里算上刚招募的新兵不过五万,还要分守各门。对方有三十万,如果你再不能出战安阳必失啊。” 夏辰一时间也没了主意,但她所想的和李泽不同,夏忠扬一家被抓并不会对她造成困扰,真正困扰她的是信的内容如果属实,那康王就是她不共戴天的敌人,他因为夏青扬不肯替为他所用害死了他,又令薛大将军不抵抗便撤军,以至于岳飞云和外祖母一家以及许多无辜的人遇难。更可恨的是青州的惨剧并非贺兰雍所为,而是严将军及部下撤退时对本国百姓下的毒手。 可她答应花漫楼助李大将军一臂之力,何况青竹和许多大云百姓还在铁蹄之下,而她现在所代表的并不是个曾通将领,而是所有人寄以重望的神将,如果她走了,许多军民的精神支柱就会倒,安阳必丢接着就会是青州和整个江北,如果她不走,如何咽得下这口气?并还有助纣为虐之嫌。 “夏将军,夏将军?可想出对策啊?” 夏辰冲那探马道:“继续密切注意玄军动向,随时来报。” “是。” “李大将军,你马上命人将护城河水放满,再让所有百姓帮忙准备箭支和运输车等守城所需。我有事要找无尘和红筝商量,晚饭时我们再碰方案。” “好!”李泽连忙领命去了。 表面上李泽是大将军,实际上真自做决断和发号施令的却是夏辰。 之前她砍伤贺兰雍的事经过有意渲染,她便成了以一己之力抵挡住千军万马的英雄,之后在她的策划和商无尘等人的帮助下,她又一次次以神一样的方式判断出敌情并击败敌人。一个半月前的一天夜晚,她用拍电影吊钢丝和灯火制造出的特效之下从天而降,吓得留守安阳城关的玄军丢盔弃甲,她正式成为了所有大云国人乃至所有玄军心目中的神将。更有人说她是鸾凤转世,她所到之处将会国泰民安。 并非她想将自己推到这风口浪尖上,是因为唯有如此她才能获得一个可以做她想做的事的位置,并且尽可能在付出极小代价的情况下,早日完成自己和贺无意的心愿。 不知道历代那些英雄和神仙的事迹是不是也有像她这样“造”出来的,但她却知道在现代这么做绝对是作死,因为会有很多人带着各种目的来一探究竟,然后她便会被漫天喷洒的口水淹死。就算她真是个神也绝讨不到半分好处,首先群众瞧不起也不接受异类,再者联合国啥的也不许有这种不定分子。 这时商无尘推门进来:“辰儿,找我们来有事?” 夏辰笑着招呼他们:“无尘,红筝坐下说。” 红筝好奇地问:“夏将军何事这么高兴?” 夏辰搪塞道:“没什么,只不过突然想起一件有意思的事。”说着她看向商无尘:“药让人送去了吗?他身体恢复得如何?” “放心吧,无意身体的恢复能力不是一般人所能想象的。现在已经能自由活动,用不多久就可痊愈了。” “那就好。” 红筝小声道:“是不是可以进行下一步计划了?” 夏辰点点头:“陌儿那边已经没问题,咱们今晚行动。” “今晚?这么快?无意那还没准备好。”商无尘皱起眉头。 夏辰道:“解决了海崚王还怕对付不了其他人么!” 红筝嘴角一扬:“就是!” 夏辰道:“你们准备一下,我想趁现在没事休息一会儿。”她也不想这么快动手,但她已经不想再考虑那么多。 商无尘神色有些担忧地看着她:“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又要发作?” 夏辰本想强忍到他们离开,可她的身体已经不由自主地在打颤。 商无尘起身将她抱进内室平放到床上,然后运功将内力输入她的气海和膻中穴,帮她打通不顺畅的穴道。 夏辰知道以自身内力帮别人打通血脉远比打通自己的消耗大不知多少倍。何况商无尘又没练过花漫楼那种专门用来医人的独门功夫。 “无尘,一会儿就会好,你不必为我耗损内力。” 商无尘正在运功不方便言语,只是以一种无比怜惜又温柔的眼神看着她。 夏辰心里微微一颤,这段时间他总是陪在自己左右,无无微不至的关心,善意细心的提点,出生入死的忙前跑后。若非有他帮忙自己不仅救不了贺无意,或许连自己的小命也早没了,更不可能有现在的地位。她的眼中不禁浮现一丝疑惑,他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好? 感觉舒服一些她轻声道:“无尘,好多了,你歇歇吧。” 商无尘擦了下额上的汗水替她盖好被子:“什么也别想睡一会儿吧。” 夏辰见他面色苍白:“你也去休息一下吧。” 商无尘没再说什么转过身,刚走两步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晕倒在地。 ------题外话------ 感谢黎家大少爷、紫罗兰~芊芊、心渔月票支持。感谢人一介打赏桃花扇,yingsha、七天之树、臻空打赏平安符。么么嗒~~ 第二百一十章 你 商无尘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床榻上,而这床榻不是他的。夏辰坐在桌边一手支着额角似睡着了,一缕夕阳透过窗纸映在她的脸上,美得有些不真实。 他出神地看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晚上还有行动,立刻翻身下床穿鞋。 夏辰听到声音睁开眼睛:“好些了么?” 商无尘抬起头:“我没事。”声音和表情都十分平淡。 “受了伤为什么不告诉我?还兀自逞强用内力替我疏导经脉。”听红筝说商无尘之前去青州送信遇上埋伏受了伤,并且连日骑马奔波常常几日不合眼,连大腿内侧也被马鞍磨掉了一层皮。 “我没事。”商无尘说罢垂下眼帘认真地整理着鞋袜,好像就要去参加一个很重要的酒宴似的。 夏辰蹲下身抬眼凝视着他的眼睛:“你就只会说这一句么?” 商无尘扭过头去:“我……真的没事。” “噗!”夏辰忍不住笑了,因为商无尘现在的表情就像一个倔强的孩子。她站起身伸出手去摸了一下他垂在肩头的发丝:“才发现你的头发这么好。” 商无尘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头发披散着,而夏辰的举动让他想躲却又乖乖地顺服了。“晚上不是要有所行动么?都安排好了?” 夏辰淡淡地道:“行动取消。” “为什么?” 夏辰转身走到桌旁倒了一杯水:“因为你要养伤。”她本想立刻解决掉海崚王,然后与康王和花漫楼算清帐就去玄国找贺无意,可她现在突然改变主意了,为了商无尘!因为她发现她一直以来都很自私,尤其对他,她知道他绝对不会让她单独去找海崚王,而她怎么能让他再涉险。 商无尘愣怔了半晌:“你是说为了我才改变决定的么?” 夏辰把手递给他:“本来就没有万无一失的计划,或许等等会有更好的时机呢。”她微微顿了顿:“这段时间你为了我的事几乎完全放弃了自己的生活,我为何不能为你推迟几天呢。” 商无尘用力捏着杯子,指节渐渐泛白。“辰儿,你不必考虑我,只要做你想做的事情。” “让你好好休息就是我现在最想做的事。” 商无尘用他那双明亮深邃又带着几分忧郁的眼睛注视着她:“我只想尽快帮你达成心愿,然后我想……” “想去哪儿?”夏辰好像有点明白了,他这么拼命只是想尽早离开她。 商无尘的目光忽然飘得很远:“翠微山上白云泉,云自无心水自闲。夜来独坐清溪上,笑弹风月寄婵娟。” “为什么是寄婵娟,而不是共婵娟?”夏辰听出商无尘有归隐之心,只是他年纪轻轻就有这种念头不免令人心酸。而他最后提到寄婵娟,似乎他心中已有恋慕之人,凭他的条件什么样的女子追求不到呢。 商无尘摇摇头,笑中满是苦涩:“辰儿觉得‘共’字好,就改成共婵娟吧。” 夏辰眉梢一挑:“别装糊涂,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商无尘站起身:“我也只是随口一赋,我只想天下太平了可以去游山玩水。” “紫陌早嚷着要出去玩儿呢,到时你不妨带着她。” 商无尘笑了下:“我喜欢安静,她太吵。” 夏辰本是想试探一下他的心意,听他这么说不禁有些疑惑,难不成他心中令有他人?“如果让你选一个人结伴同游,你会选谁呢?” 商无尘提了一口气:“你。” “什么?” “我是说你现在最该想的是怎么应付玄军,至于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商无尘迅速地说完吐了口气。 夏辰轻轻叹息一声:“你说的对,谁知道我们能不能活到那个时候。” 这时李大将军差人来叫她过去。“无尘,你先回房休息吧。” 夏辰一进书房便觉气氛有些不寻常,李大将军和两名副将神色都十分凝重严肃。“大将军,出什么事了么?” “嘿!”李泽痛心疾首地叹息一声:“康王好像比我们更早得知玄军的动向,他要我们马上撤军。” 不等夏辰问理由,姓赵的副将道:“听说又要和谈。” 夏辰冷哼一声:“和谈?真是吃一百个豆也不知道腥,还跟海崚王那种人和谈。” 李泽让那两名副将退下后,抬眼看向夏辰:“康王准备放弃江北,固守江南。” 夏辰耸耸肩:“这会儿他倒突然知足了。” 李泽苦笑道:“是啊。不过他的担心也不无道理,以大云国目前的国力兵力再和玄军打下去可能连江南也守不住。” “他难道不知道玄国和情况不比大云强么!” 李泽道:“二皇被虏不免令他对玄军心生恐惧,就算夺回江北他也不敢回安阳了,到那时江北便会成为战无休止之地,长此以往两国会两败俱伤并最终有一方会被灭掉。” 夏辰嗤笑道:“而他认为灭亡的一方会是大云?” 李泽想了下:“又或许康王用的是缓兵之计,因为玄国大军不可能一直留在大云这边,因为他们西北面还有敌人。” 夏辰眉头深锁着思索了一阵:“我觉得他是想要皇位。海崚王手里握着一个朝廷,他怎会不利用呢。” 李泽恍然道:“你是说康王若不答应他的条件,他便会送二皇回京复位?” 夏辰反问:“大将军难道不觉得这种可能性非常大吗?康王如果一开始就打算弃江北不顾,又怎会一直没有召回所有军队,还派你我来夺取安阳呢?而这段时间我们没有吃过败仗,局势也向着有利于我们这一方发展,这些情况他都是知道的。”江北沃土千里,黄沙河两岸更是丰饶,康王但有一丝机会夺回也不会选择放弃,所以理由只能是比一切都重要的王位。 李泽沉思片刻赞同了夏辰的说法。“之前的书信提到了所谓的约定,想必海崚王手里还掌握着康王早就图谋篡位的证据!” 夏辰道:“事迹如果败露康王便会从人心所向变为众矢之的,到时可能会出现各方割据为王的局面,那大云国真的就完了。”什么时候都不乏想某取天下之人,而人心动荡的乱世就是最好的时机,要的只是一个理由,没什么什么理由比康王通敌更好的了。 “夏将军,事到如今我们该何去何从啊!” 夏辰淡淡一笑:“王命不可违,大将军准备退路吧。” 李泽连连摇头:“我带兵走了江北的百姓还有青州怎么办。” “玄国军队虽多人口却少,并且擅长耕作和手工的人更少,他们不会对百姓赶尽杀绝,而且玄军已经到了非撤不可的时候,所以暂时不会再攻打青州。” 李泽重重叹了口气:“话虽如此我又怎忍见河山百姓被践踏在敌人的铁蹄之下啊。大云国的百姓在玄国十之八九会沦为奴隶。” “大将军放心吧,你带兵撤离后百姓的伤亡绝不会比坚守安阳死伤更多,来日看情形再作计较。”说着将那封信递给李泽:“这信我无法亲自去送了,印封我已经弄好,而将军撤回说将军有异心的谤言自破。” 李泽愕然道:“夏将军不回江南?” 夏辰点点头:“我准备夜袭敌营。” 李泽脸神更加惊骇:“你想行刺海崚王?是为了你伯父么?” 夏辰淡淡地道:“也是也不是,总之大将军撤、守,两手准备着便是。” “不行,你不能去!”李泽明知不管行刺成功与否夏辰都是死路一条。 夏辰神秘一笑:“大将军见识过我的轻功,如果我想逃谁能追得上我!” 李泽神色稍有缓和:“夏将军万事小心,没有机会的话不要冒然行动,一定要活着回来。” “自然,天色不早,我这就准备动身了。” 李泽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差点忘了刚刚有人送了件东西来给夏将军。” 夏辰疑惑地接过李泽交给她的小匣子打开一看,顿觉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下停住了。 李泽好奇地问:“夏将军何以如此惊讶。” 夏辰忙问:“是什么样的人送来的?” 李泽皱起眉头回忆道:“那位姑娘好像来过一次,是和那位雷莹姑娘一起来的。” 夏辰闻言更加迷惑,和雷莹来过的姑娘只有赛雪,这难道是花漫楼送来的?可是卫寒一直贴身穿着的金丝甲怎会在花漫楼手上呢? 轻触着光滑柔韧的丝甲,夏辰心中一阵阵发疼,同时还有一丝不安,莫不是卫寒出了什么事? ------题外话------ 感谢紫罗兰~芊芊、书剑-笑月票支持,感谢水星的蒙面超人打赏平安符,么么嗒! 第二百一十一章 没人 夏辰勉强定下心神:“大将军,那送东西的人呢?” 李泽忙喊了一名门将去查。过了一会儿门将来报:“大将军说的那辆已经东城门走了。 李泽冲一直看着那丝甲发呆的夏辰轻声道:“夏将军,这人对你很重要么?要不要我派人去追她回来?” “不必了,有劳大将军了。”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办呢,她冲李泽一欠身离开书房。 那门将这时才想起还有件事:“大将军,你让我找的那辆马车上还有一男一女。” 李泽一怔:“你怎么不早点说!那一男一女多大年纪相貌如何?” 门将忙道:“据说都很年轻,男的相貌俊秀眉淡目长,女的秀丽端庄肤白胜雪,对了,他们有金质的通关令牌。” 李泽点了下头:“马上派一骑快马沿路打听一下他们的去向。” “是。” 夏辰将这金丝甲套在黑色的衣行衣内,非但不觉得闷热反而有一丝清凉之感。想着那晚在山上小屋与卫寒相拥而眠,他曾说这丝甲是冰蚕丝和金丝织成冬生暖夏生凉。 这时也已找上衣行衣的红筝推门进来:“将军,不是说夜半动身么,怎地提前了?” “情况有些变化,要尽可能阻挡玄军的进程。” 红筝露齿一笑:“对我来说哪都一样,若非商公子拦着我早就下手了。对了,商公子他……” 夏辰示意红筝噤声凑到她耳朵边轻声道:“我对他说今晚行动取消了。” 红筝点点头:“这样甚好。” 两人趁夜色出了城沿着大道一路向西北而行,虽是夜晚却没有一丝凉意,马行时带起阵阵风,而且空气异常潮湿。夏辰瞥了一眼薄云中朦胧的月光:“好像要下雨。” “是啊,不过云层不厚,有雨也不会太大。” 夏辰道:“离玄军的营地应该不远了,小心些。” 果然又走了四五里路后,远远望见一片微光。夏辰放慢速度:“再走怕有巡营的士兵发现,我们找个地方把马藏好,然后从路边潜行过去。” “嗯。” 月色更淡,营地中的火光却越来越亮,夏辰纵身跃上一棵树大概查看一番跳下来:“海崚王的营帐在右边,守卫很多,我们绕过去。” “嗯。” 盛夏时节路两旁的树带枝繁叶茂,树带和农田间的排水沟中野草丛生。玄军的营地虽然一直延伸至田陌但纵向仍拉得极长。 以夏辰对海崚王的了解,就算是临时安营他的皇帐也一定十分宽敞舒适,所以她判定那个比一般军帐都要大四五倍的营帐就是海崚王的皇帐。 营地周围果然有人巡逻,六人或八人一组手中都举着火把。夏辰和红筝花了大概小半个时辰终于接近了营地,这时又一队人在她们前面不远经过,两人忙伏下身。 等这队人过去红筝小声道:“将军,防卫太严密了。”巡逻的人一波接一波几乎首尾相望,若想不被发现进入营地几乎不可能。 夏辰抬头向天空看了一眼,云层越来越密,月亮已完全被遮住 ,草树被风吹得簌簌作响,好似预示着山雨欲来。又有一队人过去,她反手取出风神斩:“天助我也!”说着凝神运气施展出一招呼风唤雨。 方圆一里多的范围内狂风骤然起还夹杂着零星的雨滴,玄军营地内传来一阵呼喊:“要下雨了,点风灯。” 那些巡逻士兵手中的火把被吹得忽明忽暗,交替着进营去换风灯。夏辰向前一直冲红筝低声道:“就是现在。” 两人迅速穿过巡逻带来到营地边缘一个普通的营帐,靠在背光的面待一队巡营士兵过去窜入帐内。 帐中无人,帐顶中间用一根麻绳吊着一盏马灯,地上铺着几块毡子,显然是给那些巡逻的士兵休息的。 夏辰和红筝刚松一口气便听见一阵脚步声。接着帐帘被掀开走进来两个士兵。 走在前走的士兵骂道:“他奶奶的,总算换班了!” 后头的士兵叹了口气:“说风就是雨,什么鬼天气!我身上全是湿疹子。还是玄国好哇。” 前头的士兵突然发现脖子上架了一把刀,刚想呼喊便觉刀锋陷进肉里,喉咙咯咯响了两声将声音咽了回去。 夏辰低声道:“你敢喊就让你脑袋搬家。” 红筝丝毫不客气,已经一剑将后边的士兵解决了,士兵的喉咙连同颈部的动脉一起割断,鲜血从两道深深的血口中喷洒出来,一股血腥气瞬间在帐中弥漫开来。 夏辰刀下的士兵虽没回头也知道发生了什么,腿一软跪了下去。“饶命!” 红筝走过来在他耳边道:“想活命就告诉我你们的皇上是不是在那黄顶的大帐里。” “是。” 夏辰弯下身:“他带了多少影卫?” “十几个!” “在他帐里?” “不不,皇帐里没有,他们四人一班在帐外轮番守着。”士兵刚说到这儿被夏辰一掌拍在脑后打晕了。 红筝哼道:“应该杀了他!” 夏辰严肃地注视着红筝:“等下你从我刚刚说的那个地方用弓箭引开守卫,记住放一箭后立即往后边的野地里跑,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停也不要回来。” “将军!”红筝不停摇头。 夏辰拍拍她的肩头:“只有这一个办法!我想他们很快会发现中了调虎离山之计,等你脱离他们的追踪回到我们藏马的地方。”说到这儿她微微一顿:“雪颜若还在把它交给我二舅舅,如果它不在就说明我已经回安阳,你也马上回去。” 红筝还想争辩却被夏辰捂住了嘴,看着夏辰意决的眼光点点头。 “在这两人被发现之前速战速决!”夏辰说着掠到帐门边挑开一个缝看着外面的情形。 此时天空飘起小雨,营地中的火把都换成了风灯光线暗了许多,这对她们很有利。 看准机会她冲红筝招手:“走。” 片刻后营地突然传来一声呼喊:“有刺客。” “往那边跑了!追!” “追!” 夏辰见皇帐边的人都已追了出去,从边上一个军帐后闪出身一刀劈开帐幔掠入帐中。 “保护皇上。”外面传来一声呼喊接着一阵脚步声围拢过来。 夏辰已经运足内力一刀劈向榻内,一道绿色的刃气将纱幔和木榻劈成两半,而她几乎在同时飞身进入纱幔中。 没有人!帷幔中竟然一个人也没有!她的心猛然一沉不假思索挥刀划开面前的帐幔掠了出去。 ------题外话------ 感谢紫罗兰~芊芊、心渔月票支持,感谢风解我的评价票。感谢萱禹、紫罗兰~芊芊打赏平安符,么么嗒~~ 第二百一十二章 天罗地网 夏辰只觉得眼前一片通明,定睛一看数盏风灯将皇帐周围照得如同白昼。灯光后数支长矛齐刷刷地对着她,长矛兵后面两排弓箭手拈弓搭箭蓄势待发。 一切的一切说明海崚王早有防备,好像已算准有人会来行刺一般事先布下了天罗地网。她刚一抬手腕便听有人大喝:“别动,不然就让你变成筛子!” 接着两个人一左一右像破布袋子般被丢进包围圈,落到夏辰脚旁约两尺远的地方。她用余光一扫立刻觉得像是有一双无形的手把她的胃扭绞到了一起,几乎忍不住呕吐出来。 丢过来两人一男一女都几乎全身赤*裸,除了脸孔身上几乎没有一处好地方,好似遭到凌迟般皮肉一条条地外翻着。手脚皆被斩断只剩一块皮连着,最为触目惊心的是女子的胸脯的位置变成了两个血坑,男子胯下一片血肉模糊。 这女子有张甜美的面孔很陌生,而这男子她却认得,是风翼!紫陌早向她描述过,说是自己人。 “辰儿!朕现在应该叫你夏将军才是。”人群自动分开两尺宽,海崚王背着手站在一片灯光下,脸上挂着冷酷而得意的笑。 海崚王的身边除了十名影卫,还有一名两鬓花白的中年男人躬身垂头站在那儿不停地打着哆嗦。夏辰认出这人正是夏忠扬,但她只淡淡瞥了一眼便将目光移回海崚王脸上。 “早听人说海崚王残虐,今日我总算见识了。” 海崚王大笑两声:“他们吃里扒外咎由自取!再说是士兵们恨他们通敌并非朕。” 夏辰的心还在一阵阵发颤,她并非害怕而是无法抑制的不忍。血肉之躯何堪受这样的折磨!而她很清楚这两人并不知道自己的行动,他们只是给紫陌提供一些关于海崚王的动向和决策罢了。就算他们出卖自己也她不会怪他们。她强忍着内心的悲愤挥刀结束了两人的性命,他们就算活着也是生不如死,何况自己根本没办法救他们离开。 海崚王拍拍手:“眨眼间了结两条人命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夏将军果然好胆色。” 夏辰冷冷地看着他:“我早该杀了你!” 海崚王脸色一沉:“到现在你还口出狂言,就算你有万夫不当之勇也绝没机会伤朕半分!朕给你两条路,要么投降替朕效命,要么和他们一样!”说着他双眼一眯:“朕可不信什么天降神将,你伯父在这儿,他知你是什么变的!” 夏辰扯下面巾唇边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冷笑:“他若知道也不会有今天的下场!”说着拔下发簪,一头白发瞬间飞扬而起,而灯光下丝丝的雨丝开始向周围扩散而去,半点不沾身。 周围的玄军见状都不由得打起哆嗦,甚至有人已忍不住说了声:“怪物!” “神仙!” 海崚王厉声喝道:“他要真是什么神将也不会被困在这儿!她不过练了些邪门功夫。” 夏忠扬整个人已经堆坐在地不停作揖:“辰儿啊,严太尉和康王才是你的仇人,你,你只要投降皇上他会给你高官厚禄!” 夏辰轻蔑地看了他一眼:“若非你贪生怕死我父亲怎么会死!你们还逼死我娘更想谋害我!我先和你算清帐自会去找他们。” 夏忠扬涕泪交流:“我是贪生怕死,我是贪财,可我也是为了夏家老小啊。” 海崚王道:“夏将军,这世上没有人不贪婪没有人不怕死!” 夏辰闭上眼:“是!恬不知耻的人很多,但也有人宁死也不愿苟且偷生更不与豺狼为伍。” 海崚王笑道:“朕的确见过不少宁死不屈的人,但他们不过执着于所谓的名节忠义想要名垂青史罢了,就拿卫寒来说,我给他安了个通敌的罪名,告诉他卫家上下已被云军所杀,他便打消了以死明志的念头。” 夏辰笑道:“你太不了解卫寒,他之所打消了一死的念头就是想看你怎么死的!” 海崚王不以为意地道:“一个瞎子能看到什么。”说着他一指夏辰:“你若不肯投降也一定看不到。” 夏辰诡异一笑,举起风神斩向地面用力劈去…… 海崚王眼见刀上绿光暴射心中骇然,大声道:“拿下!要活……”没等说完便觉地面一阵剧烈摇晃,连忙扭头向后掠身而去。 夏辰见玄军个个大惊失色乱了阵脚,并且一波波的震荡顺着她刀劈之处不停向四周扩散,举着长矛的士兵虽围刺过来,却刺得七扭八歪而且毫无力道。至于那些弓箭手早得到海崚王的命令要抓活的不敢轻易放箭,有些人因为害怕箭虽离手却不是射向天上就是射向地面,甚至射伤了自己人。 夏辰挥刀斩杀了数名玄军准备趁乱离开,但又有大批玄军自外围围上来。 海崚王稳住脚气急败坏地吩咐身边的影卫:“不用保护朕,把他给朕拿下,必要时可以伤他但不可伤他性命。”对于夏辰他势在必得,早在两年前在城门看到他时这种念头便已经深深印在心头。于是又大声补上一句:“他若逃你们就提头来见吧!” 十几名影卫闻言一齐向夏辰冲过去,但海崚王所谓的可以伤他但不能伤他性命的命令却让他们难免畏手畏脚。他们深知海崚王的脾气和心思,就算只是伤了夏辰回头也讨不到好。 海崚王注视着夏辰刀挥向之处便渐气一道道血花的情形竟兴奋得浑身发颤!自丛那次在南城门见到夏辰嗜血的表情他这些年对身边任何女人都提不起兴致,而他每每想到夏辰就会找妃嫔临幸,虽然脑海里想的全是他,但每次仍难尽兴,他也变换了许多花样寻求刺激结果却越发觉得空虚无味。 就在这时脑后一道破风声打断了他的思绪,但他的身体在某种情绪的做用下已经不受控制,惊骇之下他抬手一挡,一支箭穿过他的手腕后又划伤了他的脸颊。 他强忍着疼大呼一声:“左先锋军护驾!”立刻有大批士兵如释重负般围拢过来,比起截杀夏辰海崚王的身边显然安全得多。 夏辰周围的尸体已经堆积如山,血水混着雨水恣意横流。那几名影卫的身手个个不弱,并且所用的招式和武器也都十分怪异,夏辰的小腿和肩头都受了伤,虽然没伤到筋骨却血流如注。体力内力急速下降,那蚀骨般的疼痛又一次透过每条血管向周身扩散开,她牙根紧咬仍旧控制不住身体微微发抖。 “皇上受伤了。”这时有人大喊一声。 十几名围攻夏辰的影卫微微一怔,互相使了个眼色后决定继续执行海崚王的命令。因为没有听到海崚王喊他们护驾。加入影卫首先要被告知的便是不管发生什么情况都要坚决执行王命。 夏辰并没有放过部分玄军撤开和影卫短暂的迟疑这个机会,挥刀斩杀挡在面前的四名玄军后飞身掠出包围圈。 四五名影卫见状同时拈弓搭箭射向夏辰,他们已发现夏辰身上有护身软甲,便不再担心弓箭会要了她的命。 夏辰一个旋身躲开三箭,另一箭却从左侧射入她的膝部,她落地的同时拔掉箭支却发现自己难以再施展轻功,眼见着到了营地边缘同时感觉到那些名影卫追了上来,希望瞬间化为绝望。 第二百一十三章 天妒红颜 就夏辰攒紧刀柄撑起身体准备拼死一搏时,一个黑色的身影突然从面前的草丛窜到她身前一把将她抱起向那草丛掠去。 夏辰在看到黑影的瞬间并没有认出这人是谁,但直觉却告诉她除了商无尘不会有别人。劫后余生她的心里说不出是喜悦还是感动,不禁伸出手环住他的脖子:“无尘,你怎么来了!” 起个几落后商无尘抱着她跃上早就准备好的马,掉转马头冲出一小片树林转向一条小路飞驰骋而去。 那些影卫边追边向他们放箭,一直追到路上又放了几箭之后终于望着消失在朦胧晓色中的背影摇头叹息一阵转身超营地方向而去。 他们的步履都显得十分沉重,每走一步都略微地迟疑一下。 “没抓到夏辰回去必然是死路一条。”个子最高的一个叹息一声。 手拿长鞭的一个语带哭音:“但愿皇上不会像对风翼一样对我们,给我们个痛快。” 高个子拍拍她的肩头:“蓝翼,我知道你和风翼关系一直不错,可他到底犯了过错。” 蓝翼一甩手:“可他替皇上出生入死那么多年!几次都显些丧命,皇上一点旧情也不念么!” 又一名影卫冲高个子道:“黑翼,我不回去了!就算皇上这次饶了我们,留在他身边早晚是死,我受够了这种暗无天日的日子,你若不放我走就在这儿杀了我吧!” 黑翼不仅这些影卫中身材最高,也是武功最好的,平日里对其他人也十分关照,所以影卫尽管不分级别,但所有人都渐渐把他当成了首领。 蓝翼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皇上让我们活捉夏辰根本就是要我们送死!他那么在意一个敌人的性命却不顾我们的死活。” 一直沉默不语的几名影卫这时纷纷开口道:“蓝翼说的对。” “我的胳膊差点废了,回去后不是死就是重罚,我不回去了。” “我也不回去了,亡命天涯也好过半点自由没有。” 黑翼终于停下脚步:“别忘了皇上有恩于我们,你们真的要背叛他么?” 蓝翼道:“我们替他卖了这么多年命还不够还么?” 这时最年纪最长的玄翼开口道:“这种恩情不要也罢,早知今日我还不如给人当奴隶,现在的生活和奴隶有什么不同?还要时时刻刻担心自己会死。”说着他深吸一口气:“黑翼,你真以为是皇上救了你的家人么?” “难道不是?” 玄翼冷笑一声:“当然不是,是葛王冒着生命危险追到西域把那个能证明你父亲无罪的人抓回来的。” 黑翼怔怔地看着说话的人:“玄翼,你说的都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因为我就是那个奉皇上之命去刺杀那证人的。” 另一个人道:“这事我也知道,玄翼因为办事不利差点被皇上斩去双手,幸好那证人并没有供出这事。后来你的父亲不知怎地竟以为是皇上救了你们一家,还把你送到王府做了影卫。” 玄翼冷笑一声:“皇上早就相中了你,认为你很适合练武并且为人知恩图报,他所做的一切都是想将你收入影卫为他效命。” 黑翼手上的长剑“当”一声掉到地上,狂乱地摇着头:“我不信,你们为什么早不告诉我!”嘴上虽然说不信,但语气已在动摇。 没有人回答他,因为这种事不必说他自己心里也清楚,谁敢告诉他啊! 天亮了雨却未停,大地被一片灰色所笼罩。夏辰耐过剧痛从商无尘怀中抬起头:“无尘,我们走了多久了?”她刚刚好像一度昏迷了。 “一个,时辰了。”商无尘无比艰难地道。 夏辰这才发现他面色惨白嘴唇全无血色:“无尘,休息一下吧。” 商无尘抱着她的手臂突然收紧:“不,我……我一定要把你送到安阳。” 夏辰不再多言将头靠在他胸膛上,她实再太累了!为了让他可以轻松些她伸手环住他的腰,却触摸到一片湿冷和两根坚硬的东西,她猛地抬头:“无尘,你中箭了!” 商无尘微微一笑:“我没事。” 夏辰的眼中已溢满泪水:“你再说没事我就……停下,马上停下。” 商无尘不想停下,但他却已经无法再向前走了! 夏辰喝停马抱住晕过去的商无尘滑下马鞍,举目四望不见人烟,只有一片苍茫的绿。 商无尘的背上中了四支箭,肩头一支,背脊两侧各一支,背心一支,每支箭都入肉很深,夏辰清楚最致命是背心处这一箭。血水顺着他的袖口衣襟流到夏辰的手上、地上。 夏辰突然开始痛恨起这雨,因为伤处被雨一浸不致命也会变致命。扶他来到一棵树下双臂从他肋下穿过抱着他坐在地上,她抬起手想拔箭却迟疑了。虽然有金疮药,可她不知道商无尘究竟流了多少血,拔箭必然会大量出血。 她心中从来没有如此茫然恐惧过,泪水和着发上的雨水不停地流着。猛地她身体一僵,此时只有她能救他,她却这么没用地在这哭! 连忙扶他坐好,一手抵在他的膻中穴上将内力缓缓输入他的身体,直到再也提不起一点气力。 “咳!”商无尘轻咳一声缓缓睁开眼,伤痛令他不自觉地皱紧了眉头:“辰,辰儿,我不能再陪你了。” “不许说这种话!”夏辰此时已经虚弱到极点,她狠狠咬了一下嘴唇不让自己晕厥过去。 商无尘想伸手去擦她嘴角的血,但手才微微抬起又猛地垂了下去,满是不舍得的眼睛缓缓合起,唇边泛起一丝凄美无比的笑意,好似解脱了又好似无奈着遗憾。 夏辰的心跳骤然停止,随即擂鼓般猛跳起来,她紧紧抱住他:“无尘,你不能扔下我,无尘……”她的声音久久回荡在天地之间,回应她的却只有萧萧风雨声。 “商公子,你干嘛总是带个面具?” “咦,你长的真好看,大陆的还是台湾的?” “无尘,不管用什么办法把花公子找来,要快!” “无尘,把这封信送去,马上。” “无尘,如果要你带一个人游山玩水你希望那个人是谁?” “你!” 无数的画面闪过脑海,夏辰放声哭喊:“老天,为什么对他这么残忍!人说红颜薄命,你给他一张绝世的面孔无与伦比的才情,却又为何给他如此悲惨的命运!” “辰儿,让我陪着你吧。” “辰儿,我再也不想失去了!” “辰儿,我近来很少见你笑了,我希望你笑。” “辰儿,无意会好起来的,有我呢。” “辰儿,我没事……” 夏辰回忆着,痛哭着,也渐渐懂了商无尘为什么要说寄婵娟而不说共婵娟。而他唯一次鼓足勇气对自己表白就只有一个“你”字!为什么她到现在才想明白! “无尘,你醒醒,只要你好起来我什么都不要了马上和你走,我一辈子陪着你不管去哪里,无尘!”此时她只想商无尘活过来,只要他活过来。 商无尘却再也听不到她的话了! 一辆马车远远驶来,夏辰却好似浑然未觉。因为她心里清楚就算花漫楼来了也没有用了。 第二百一十四章 阴差阳错 花漫楼看着树下相拥的两人,看见商无尘背上的箭和夏辰空洞却不停在流着泪的眼睛什么都明白了。 跟在花漫楼身后的是赛雪还有一名美丽端庄的女子,看到这一幕两人的眼圈立刻红了。 花漫楼上前蹲下身轻声道:“辰儿,跟我回去吧。” 夏辰的眼中突然闪出一道光芒:“风月哥哥,真的是你么?你救救他!” 花漫楼在和夏辰说话时已经探过商无尘的脉搏,摇头叹息一声:“我,无能为力。” “不!你是神医,你一定有办法!”夏辰伸出一只手死死地抓着花漫楼的衣襟:“你救活他我原谅你所做过的一切,我也可以嫁给你!” 花漫楼看着她充满期待的眼神一阵心疼,流着泪苦笑道:“你为了贺无意都没说出这话!”说着微微哽咽一声:“如果可以我会不惜一切代价救他,可是唯一一颗回命丹我已经给了你,何况他已经全无气息,就算有回命丹也枉然啊!”虽然叫回命丹却并不能回命,商无尘已经死了。 夏辰的眼光瞬间又黯淡下去,松开手扭过头将脸颊贴在商无尘脸上,又像刚才一样双眼无神地注视着远方。花漫楼知道她其实什么都没看,而是又陷入了回忆,因为此时只有回忆中才有商无尘的音容笑貌。 端秀女子脸上尽是难以置信,好半晌才喃喃地道:“夏将军为何会说出这么古怪的话啊!” 赛雪拭了下眼角:“九公主,夏公子是女儿身。” 这端秀女子正是大云国的九公主。她惊愕地看着赛雪突然凄然一笑:“我明白了。”她明白夏辰当初为什么不肯娶她,也明白了卫寒的心。 花漫楼终于伸手点了夏辰的睡穴,尽管如此夏辰的手臂还是紧紧地抱着商无尘不肯放松。他叹息一声伸手将她们分开,命赛雪将夏辰抱上马车,自己拔掉商无尘身上的箭把他抱上车。 赛雪问:“公子,我们去哪儿?” “安阳。”原本他准备暗访一趟玄国证实一些事,顺便满足九公主的心愿把她送去卫寒身边,所以他路经安阳时谁也没见。刚离开安阳没多远便有一名士兵追上来,说李大将军请他回去一趟有要事相商,听说是关夏辰的他的连忙折返而回。 原来李泽听了那门将的描述已猜出马车上的人是他,于是把夏辰去行刺海崚王之事告诉给他,并请他无论如何帮忙接应。 花漫楼看着怀中了无生气的夏辰心道就算李泽不说,他也会来,如果早知道他宁可自己去也不会让她去。如今他终于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他得到了曾经想要的一切之后却更感空虚,而且好像比从前还要痛苦,因为他失去了展天和商无尘这样的朋友,也错过了她! 夏辰醒来已经五日之后,她直直地看着床顶多么希望有人告诉她商无尘的死只是场噩梦!可是如果他没死一定会陪在床边! 心口又一阵阵发疼,泪无声地滑落下来。她闭上眼睛心想着如果她也在那一刻死掉多好。 床幔被撩开,花漫楼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水:“辰儿,想哭就哭吧。” 夏辰摇摇头:“哭有什么用!”她猛地睁开眼睛:“无尘呢?安葬了么?” 花漫楼点点头:“啊,送回翠云峰安葬了!”说着从怀中取出一个信封:“这是他留给你的。” 夏辰接过看着信封上写着要她亲启连忙打开,里边装的竟是那次她偶然乱弹让商无尘帮她记下的那几首曲子,他已经细细改过。信中还有一张画像,画中的人是她,白衣白发额点朱砂笑颜如花。 花漫楼道:“辰儿,比起无尘我真的不配爱你。你在我身边时我却自以为是地回避着,你离开后我也没有放下一切去找你,还因为自私自利差点害了你。你失踪这两年多无尘几乎踏便了千山万水,得知你可能在西域时他简直高兴的快疯了!” 夏辰示意他不要说了。“风月哥哥,我想静静。”她要把关于他的所有回忆整理好珍藏在心底,一点也不漏的。 “谢谢你还肯叫我一声哥哥。”花漫楼说罢转身离开了。 傍晚李大将军过来看她。“听说你醒了。夏将军感觉如何?” 夏辰坐起身:“我没事!”说完她不禁失了片刻神,她总是对别人说她没事,而只有商无尘会对她说没事。 “没事就好。” “听说我已经昏迷了五天,安阳城现在情况如何?大将军为何没有撤离?” 李泽略一迟疑:“玄军已经陆续地撤退了。”见夏辰疑惑地看着他继续道:“红筝姑娘用毒箭伤了海陵王,只可惜红筝她……是你的马带她回来的!” 夏辰没想到最终竟是自己扮演了吊虎离山的那个,红筝借机伤了海崚王,而她也知道红筝誓要为岳飞云报仇,所下的毒必然无人可解。 李泽微微一笑:“海崚王众亲叛离,他身边的影卫割下他的首级献给了葛王,现在葛王继任了皇位,玄国上下归心。夏将军放心修养。” 夏辰轻叹一声:“贺无意终于出手了么?看样子玄国那边的障碍终于清除了。他们当初深思熟虑后做出的决定,只有解决海崚王并两国休战他们和所有人才有未来,这也是她回大云为将的主要原因之一,虽然算不上里应外合,但却是互为益助。 李泽愣怔片刻:“夏将军说什么?” 夏辰摇摇头:“没什么,葛王会是个好皇上的。” “嗯。” 这时房门猛地被推开,一道白色的身影直扑床边:“辰姐姐,无尘哥哥他!” 夏辰一看来人正是紫陌,心中不由又是一酸:“陌儿,对不起。” 紫陌边哭边道:“不是辰姐姐,是,是海崚王,我要把他挫骨扬灰!” “人死如灯灭,就算把他挫骨扬灰又有什么用呢。” 紫陌扬起满是泪痕的脸:“我要让他生生世世永远变猪变狗,不,只变猪,变狗就便宜他了。” “好,让他永远当猪,然后被紫陌蒸着吃、烤着吃、炒着吃。” 紫陌抹抹脸:“我才不吃,我嫌他脏。”说罢猛地起身往外跑去,边跑边道:“我要去找师父,我要他救无尘哥哥。” 李泽已经看傻眼了:“夏将军,这是……” 夏辰无奈地摇摇头:“她是无尘的妹妹,想是无尘的死对她打击太大。” “哦,可她为什么管你叫辰姐姐啊?” “这个……我第一次见到她时刚好男扮女妆,她便叫习惯了。” 李泽笑了下:“原来是这样。夏将军好好休息,我先不打扰了。”走到门口转回头:“真想看看夏将军扮女妆的样子。”一定很美,不然那丫头怎么改不口来。 夏辰闻言只能兀自苦笑,想不到当初为了方便的一个决定竟改变了她自己和身边许多人的人生,转念一想所有的阴差阳错岂非也是冥冥之中所注定的呢! ------题外话------ 感谢karlking打赏和氏壁,月票支持。感谢紫罗兰芊芊打赏平安符。么么嗒~~ 第二百一十五章 好想你(和氏加更) 感谢karlking打赏和氏壁。么么嗒~~~ ~~~~~~~~~~~~~~~~~~ 又过了十天夏辰身上的伤总算好了,可她心上的伤却仍旧无法愈合,她时常会习惯性地去找商无尘,走到院门口看着空荡荡的院子才想起商无尘已经不在了。 “辰儿,你留在这儿每每睹物思人对你的身体没好处。”花漫楼走过来柔声道。 夏辰默默地点点头,她虽然觉得这感觉很痛苦,可她又不想离开,因为她宁可痛苦也不愿去忘记他。 “辰儿,玄国那边有回复了,指明要你出任大云国使臣前往洽谈休战之事。” 夏辰淡淡瞥了他一眼:“风月哥哥,你知道我和葛王是关系匪浅,你不怕我和他一起攻打大云么?” 花漫楼苦笑道:“葛王已经说明如果你不去他马上发兵!” “风月哥哥,康王并不清楚我和葛王的事。他让我去岂非让我去送死!”在玄国人眼里,她可是害他们败兵的主要因素,所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康王为了偷安竟丝毫不考虑她的安危,可见康王也是个软骨头,搞点阴谋诡计还行,一到阵仗就打退堂鼓了。 花漫楼微微一怔:“这我倒没想过,不过我知道你一定没事。” 夏辰轻叹一声:“事到如今我不妨把所有的事都对你明白。”夏辰将父亲和外祖母一家的事讲了一遍,然后凝视着神色愕然的花漫楼:“告诉我如果换作你会怎么做。” 花漫楼的目光从惊愕渐渐变为温柔:“辰儿,你怎么做我都支持你。只不过事到如今你是否发现战争的结果不管哪方最终获胜其实都是两败俱伤么,而受苦最多的永远是普通的老百姓。” 夏辰深深看了他一眼:“风月哥哥别忘了这一切你也有份儿!” “我没忘,所以我决定辞去官职专心开医馆悬壶济世了。” 夏辰狡黠一笑:“风月哥哥若是辞官大云岂非少了一个为民请命之人。” 花漫楼一时没反应过来:“辰儿此话何意?” 夏辰伸手拉起花漫楼的手:“大云国经过这些年朝中已无忠义之人,百姓想要安居乐业还任重道远。风月哥哥不缺钱所以不会当贪官,而经过这许多事已经看透了名不聊生的本质,救国救民岂非比医几个病人更迫在眉睫?何况你当官也不耽误你开医馆。” “你的意思是让我当个好官?” “嗯,广招贤士重建一个清明有作为的朝廷。” 花漫楼摇摇头:“辰儿你太抬举我了,我并非当官的料。” 夏辰微微一笑:“只要知人善用即可,这一点你做得到吧。” “这是你所希望的么?” “嗯。” 花漫楼一点头:“那我就试试。” 夏辰抬眼望向北面的天空:“剩下就是我要做的事了。” 再见贺无意她竟有种恍如隔世之感,看着他伸开双臂她小跑着投入他的怀抱哽咽道:“无意。”她觉得自己像是一只漂泊在海上很久很久的小船终于回到了港湾,她静静地、委屈地、贪婪地感受着这份安宁与温暖。 “辰辰,什么都不必说,我明白。”贺无意紧紧抱住她。 直到岑少泽轻咳一声两人才恋恋不舍地分开。 岑少游笑道:“真是想得到开始却料不到结局,我怎么也想不到辰儿会和玄皇在一起。” 岑少泽看着两人手上款式相同的戒指:“或许这就叫有缘千里终相会。” 贺无意笑道:“如果我说为了辰辰我从前世追到今生你们信么?” 岑少游摇摇头:“不信!” 岑少泽微微一笑:“我信。” 夏辰虽然早有感觉仍旧忍不住问:“真是你,你为什么不早说?” 贺无意笑道:“早说不是作弊么!我要你真心爱上我,而不是因为感激或别的。” 夏辰一撇嘴:“谁说我爱你?我爱的人很多。” 贺无意耸耸肩:“那我就替你建一座后*宫,你只要让我当你的皇后就行。” 夏辰一挑眉:“你还真是大度啊。” 岑少泽道:“不知可否封在下一个贵妃当当。” 岑少游眼睛瞪得老大:“我好像见到一堆疯子。” 夏辰笑了一阵问:“无意,卫寒呢?” 贺无意道:“想知道他在哪儿先封我为后。” 夏辰举起拳头:“你找打是不是。” 贺无意握住她的拳头亲了一口:“打是亲骂是爱。” 岑少泽和岑少游连呼受不了。岑少泽道:“玄皇能不能体量一下微臣呐。” 贺无意认真地思索一阵:“不能!我已经忍受了十几年的相思之苦,而这么多年亏欠辰辰的爱要从现在加倍弥补回来。” 夏辰白了他一眼:“别在那肉麻了!快带我去见卫寒。” “嗯。”贺无意终于从平复下喜悦的心情。 卫寒被安置在原来的葛王府,路上贺无意告诉她卫寒已经知道她的事,很欣慰。 “辰辰,他对你的用情不比我少,你会不会和他旧情复燃啊?”贺无意满脸担忧地、眼巴巴地看着她。 夏辰思忖片刻:“什么叫旧情复燃?我对他的感情从来就没灭过。”纵然爱情已成过去,但还有亲情、友情……许多说不清分不明的感情在。 贺无意苦着脸砸吧一下嘴:“那你打算怎么办?” 夏辰微微一笑:“我上辈子欠你的还没还,这辈子只好先还你的了,等下辈子再还他。” “不行,你下辈子要还我这辈子的,下下辈子要还我下辈子的,下下辈子……” “你频不频啊!” 王府的仆人说卫寒在花园散步,夏辰几人悄悄来到花园。 园中绿草如茵鲜花盛开,和夏辰当初所见的完全不同,想来有人用了不少心思。九公主正蹲在卫寒膝边拿着几支花给他猜,卫寒突然扭过头看向夏辰他们所在的方向,原本平静的神情变为焦虑:“是谁?” 夏辰十分佩服他敏锐的感觉,示意别人不要作声走上前伸手握住卫寒的手。 卫寒没有焦距的眼中忽然有了泪光:“辰儿!我终于……等到你了。”此时他已不能说“见到”,说着他伸出手寻找着她的脸。 夏辰把他的手贴到自己的脸颊上:“卫寒,我好想你。” 卫寒点点头泪水滴了下来:“我也想你。” 第二百一十六章 争宠 九公主一时不知该如何称呼夏辰:“夏,状元,卫寒娶我是为了完成卫统领临终的遗愿,他心里一直只有……” 卫寒抬起手:“九儿,过去的事就不要说了。” 夏辰从怀中取中金丝甲:“你是用什么办法让九公主把这个交到我手上的?” 卫寒摸着金丝甲:“那日听说玄国大军将至城下我便把这金丝甲交给九儿,然后让管家把她送到南山避祸,我让她有机会把这个交给你,没想到她竟找到了花公子。” 夏辰听到这儿眼泪刷地流了下来:“你怎么这么傻呀,你知道我一向福大命大的。”他明知自己身陷危险却把保命护甲托人交给连影都没有的她! 贺无意走过来道:“你不是福大命大,你是祸害遗千年。” 卫寒听到贺无意的声音准备起身施礼却被夏辰拉住 :“你别理他。” 贺无意不依地道:“辰辰!你已经理他好半天了,也该理理我了。” 卫寒微微一笑:“辰儿,你和玄皇很般配。” 夏辰道:“你不怪我么?” 卫寒摇摇头:“我怎么会怪你呢?我只要你幸福,葛王和我讲过你们之间的事。”他微微轻叹一声:“原来缘分是早注定的,我相信他是真心爱你。”说着他脸上浮现出一丝夏辰所熟悉的玩世不恭:“如果我没有失明绝不会就此放弃!只是事世无常该放手时就该放手。” 夏辰轻笑道:“你还是那么潇洒。” 卫寒轻叹一声:“可惜我没能一直坚持这份潇洒,所以我才会失去你。”如果当初他放开一切随她西域又会怎样呢? 夏辰用脸颊磨蹭着他的掌心:“你不会失去我。我定会替你医好眼睛。” 卫寒摇摇头:“没有必要,我已经习惯了。你也不要再为我挂心,有九儿陪着我。” “不,我一定要医好你的眼睛。”在她心里他永远是那个潇洒不羁、意气风发的模样,她知道他现在的淡然是装出来给自己看的。她不禁又想起了其他人,心中暗暗慨叹人生如果只如初见该有多好啊! 九公主细心地替卫寒理了下肩头的发丝冲夏辰道:“花公子已经替卫寒看过。”说到这儿微微摇摇头。 夏辰突然醒悟自己不该说这种话,如果花漫楼都没有办法,卫寒的眼睛怕是复明无望了,她怎能给他希望然后又残忍地让他绝望呢!并且她现在已经选择了贺无意,就该让卫寒有新的开始,而他身边已经有一个很好的人选。 “卫寒,你觉得这样好就好。海崚王死了,你现在已经自由,可有什么打算?” 卫寒明白夏辰的心意:“辰辰,我和九儿想回安阳。” “行啊。” 岑少游道:“过几日我们一起动身。” 卫寒高兴地道:“少游大哥!” 岑少泽接着道:“还有我呢!” 卫寒激动的满眼都是泪水:“太好了,你们都没事。” 岑少泽暗拭了一把眼泪:“是啊,我们都没事,只是独少了飞云。” 贺无意道:“我会替岳少将军立忠义祠的。” 夏辰吸吸鼻子:“我想好了,今后玄国和大云永不兴兵,至少在我有生之年不会。”说着她扭头看向贺无意:“你说呢皇上?”正如商无尘所说,她再也不想承受失去了。 贺无意连连点头:“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夏辰道:“还有一件事,绝不能让康王当大云国的皇上。”她已经想清楚对康王这种人最好的惩罚不是杀了他,而是让他失去一切。 贺无意看了岑少泽一眼:“康王的海崚勾结破坏和约以至两国百姓深受战乱之苦,这件事我会很快会昭告天下!” 岑少泽欠身道:“康王毕竟有不少党羽,请允许我回大云先做安排。” 贺无意点点头:“我也是这个意思。你们觉得谁来继任王位为妥?” 卫寒道:“太上皇重病怕是不久人世,而废皇生性软弱又沉迷风雅之事,经历这一次更对皇位心生恐惧,都不是好人选。” 岑少泽皱起眉头:“废皇只有一位子嗣且还年幼,如何是好啊?” 夏辰一挑眉:“年幼怕什么,有你们这些贤臣辅佐还能教出个混蛋来么!” 几人闻言不约而同地苦笑:“看样子皇上若成为混蛋我等都难辞其咎啊。” 岑少游道:“可我不想再为官了。” 岑少泽跟着道:“我从来都不想。” 卫寒微微一笑:“我就是想也不行啊。” 夏辰凤眸微眯:“你们都不想是不是?那好,我明天带兵把大云灭了得了。” 贺无意连声道:“别啊,我这堆摊子都不想管呢,你还想再弄一堆更乱的来。” “你不是什么都听我的么!” “好!明天就发兵!” 发兵自然是不可能的,岑少游和岑少泽隔天便带着合约回大云了,虽然夏辰担心大云一时间安定不下来极力挽留卫寒,但他仍旧和他们一起走了。 玄国虽然举国上下都支持葛王,但也有少数人因为自身利益想趁葛王根基不稳之时拥立别的王爷。首当其冲的便是吴术和黑将军,而他二人又都手握重兵。 黑将军毫无忌惮地到宫中找葛王要求封黑玉辰为皇后,不然出现任何后果他一概不负责。 贺无意对他的回答是直接拿下! 吴术闻听葛王抓了黑将军连夜召集军中将领想起兵造反,结果他反被众将领擒了交给了葛王。这些将领并非个个想支持葛王,但他们的家人都在影卫手上呢。再说他们也看清了葛王并非传言的那么没用,葛王当年对海崚王又是献宝又是送美女不过是让海崚王以为他难成大事罢了。 虽然葛王雷厉风行地解决了诸多不安因素,但新的危机又出现了。关于葛王弑君篡位的谣言不知从何处流传出来,不过几日便传的沸沸扬扬,因为有人注意到葛王和大云国的神将出则同车入则同室形影不离,而这位神将就是当初刺杀海崚王的那位。更有甚者说葛王和这位将军关系不正常,有断袖之嫌。 名不正言则不顺,夏辰虽然知道这些谣言是有人蓄意传播,但却不能不暗生担忧。她知道在这时代一个皇帝如果沾上弑君篡位在百性心中的形象就打了折扣,今后随时可能冒出一个心怀不轨的人打着讨逆的旗号生事。毕竟再贤明的君王也不可能让所有人都满足,何况葛王还有“变态”嫌疑。 正想着宫女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王妃驾到。” 贺无意还没有封后宫所以黑玉辰还是王妃。 看着眼前这张与自己颇为相似的脸夏辰微微一笑:“王妃请坐。” 黑玉辰也同样打量着眼前这个传奇般的人物:“夏将军,久仰。” 夏辰微微欠身请她坐下,然后自己坐在她对面:“王妃找我有事?” 黑玉辰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夏将军虽是使臣和皇上有很多政事要议,可住在宫内未免不合适吧?” 夏辰反问:“如此王妃现在是不是也该住在王府呢?” 黑玉辰眼角跳了跳:“夏将军,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皇上之间的事。” “什么事?”夏辰不以为意地反问。 “你……当初假冒我嫁给皇上的就是你。” 夏辰微微一笑:“这么说王妃和葛王并未行大礼啊!” 黑玉辰一时语塞,脸色渐渐涨得通红,很快她镇定下来:“夏将军,我迟早是皇后,而你不仅是大云国的臣子,又是个男的连个小小的嫔妃也休想!” 夏辰笑道:“一个有名无实的皇后你觉得有意思么?” 黑玉辰突然转青:“你说什么!什么叫有名无实!” “你不明白么?就是皇上到现在还没和你圆房并且以后也不会。” 黑玉辰当然明白,可被夏辰说得这么明白她更觉尴尬,脑羞成怒猛地站起身扬手朝夏辰的脸掴来。 夏辰用两个手指便捏住她的手腕:“王妃,你最好省省力气,我杀过的人可能比你见过的还多!再说你连宠幸都没有过凭什么来争宠呢?” 黑玉辰疼的直冒冷汗,可女人绝没有向情敌求饶的道理,咬着牙嘴硬地道:“不管怎么说我都是皇上明媒正娶的王妃,皇后之位非我莫属。” 夏辰怜悯地看着她:“你的也算得上天姿国色了,何必如此作贱自己呢?你不知道感情勉强不来么?你想抱着一个后冠过一辈子?” “要你管,皇后之位我坐定了。” 夏辰忽然觉得这女人傻的无可救要了,甩开她的手道:“你自己回去好好想想吧,你父亲现在牢里,你已经不是名门千金,而身在后宫无宠便是过,想生存下去要么有皇上的宠爱要么便是夹紧尾巴作人,这两样你都没有等待你的只能是连宫人都不如的生活。” 黑玉辰忽然想起商无尘曾经对她说过一入宫门深似海。那时她还一直迷恋着海崚王!后来她在宫中住过一段时间,也没少见那些失宠和被海崚王折磨死的宫女嫔妃怎样的悲惨,所以她认命地当起了葛王妃。 而现在葛王竟成了皇上,她突然觉得自己的命真是太好了,何况她知道葛王和海崚王不是一类人,他若爱上一个人一定会视若珍宝。她连做梦都想着自己坐上皇后的宝座,葛王陪在她的身旁体贴备至,真是权利爱情两得意。 可她一直想不明白葛王整日对着自己的画像眼中满是深情,可对着自己的真人却十分冷淡,她本以为葛王还在生她的气,现在她好像突然懂了。 “原来传言是真的,夏将军你和皇上是……” “是什么?”贺无意推门走进来。 第二百一十七章 都是你的(大结局) 夏辰眨了下眼睛:“王妃来兴师问罪了,说我不该住在宫里。” 黑玉辰连忙施礼道:“臣妾不过就事论事,夏将军住在宫里不合规矩,现在已经有不少人在说闲话了,还望皇上三思。” 贺无意淡淡地道:“何必拐弯抹角,你若看着不顺眼明日搬回王府去住好了。” 黑玉辰难以置信地张大眼睛:“皇上,你说什么?” 夏辰忽然发现有人撑腰的感觉真是不错,尤其在这种时候。“王妃,皇上说你可以搬回王府了。” 黑玉辰见夏辰一脸得意顿时火冒三丈,指着夏辰冲贺无意喊道:“皇上你真的喜欢男人不喜欢女人?” 贺无意摇摇头:“这和男人女人没关系,我喜欢她,从来只喜欢她一个。” 黑玉辰眼中满是困惑:“没关系?从来?皇上你在说什么啊!” 夏辰也不想再和这女人没完没了,也不想她再到处去散播对贺无意不利的消息。于是散开头发:“王妃,你看清楚我是女人,而皇上早已和我缘定三生,所以你还是去寻找属于你的另一半吧,我可以给你一大笔钱。”说到这儿她忽然想起电视中某些逼散情侣的桥段来,虽然她是真地为黑玉辰好,可也有那么点私心,自己的男人身边岂容别的女人整日惦记。 黑玉辰突然垂下头,好半晌才道:“我总算明白了,皇上喜欢的人一直都是你,那画中人也是你。” 夏辰好奇地问:“无意,她说的画是我的画像吗?是你画的吗?在哪儿呢让我看看。” 贺无意尴尬地道:“好啦,回头拿给你看。” 黑玉辰看到这情形转身便走,傻子都看得出这两人感情好到眼中只有彼此的程度了,而她不是傻子。走到门口她突然停下脚:“皇上,我可以离开但我有一个请求。” 贺无意大大地松了口气:“是让我放了你父亲么?” 夏辰忙道:“当然可以,但我有一个条件。” 黑玉辰点点头:“你说。”她到底是将门之女,没有资本的仗她不会打。 夏辰道:“现在北燕关等地已归我玄国所有,皇上准备派黑将军去驻守北燕关,介时你——也就是大云国的使臣夏将军会一道回国,回国后辞官归田。” 黑玉辰听罢眼中几乎喷出火来:“这是你的安排还是皇上的。”打又打不过,抢又抢不来她只能认栽,可这女人竟还要利用她。 贺无意道:“她的安排就是我的安排。” 夏辰笑呵呵地道:“当初要不是我你们黑家早就不存在了,现在你替我一次我也不亏待你,你是聪明人,应该知道你斗不过我。”说着走到她身前:“奉劝你一句这世间没有什么比感情更重要的东西了,我给你衣食无忧希望你可以找到一个真心相守的人到白头。” 黑玉辰有些莫名其妙地瞧了她片刻,眼中的火苗渐渐熄灭:“好吧。我答应你。” 黑玉辰离开后夏辰拍拍手:“解决了一个麻烦,那弑君篡位的事怎么办?” 贺无意道:“海崚王本身就是弑君篡位之人,吴术已经招认了,再说海崚不仅弑君还有弑母之嫌,他的影卫把他这些年所做的事列成文书发往各地。我已按罪将海崚贬为庶人!” 夏辰在他唇上亲了一口:“真有你的,如此你不仅无过还有功那,再说贬了海崚更落实了他的罪名,也震慑了那些别有用心之人,所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真相总有一天会大白天下。” 贺无意咬咬嘴唇:“那么我们的真相呢?” 夏辰做了个鬼脸:“我们这是家务事,还是不要让太多人知道了,我已经想好了,我不做皇后,这样我就不用在天下人面前露面了,至于后位嘛,你给我空着!” 贺无意想了下:“空着没问题,反正整个后宫都是你一个人的。不过你不做皇后做什么?” “皇妃呀,嗯……先封个金妃吧!以后想做别的再换呗。” 贺无意好奇地问:“为什么是金妃?好俗气的感脚!” “你才俗,你以为金就只代表钱啊!你没听说过情比金坚么?当然你要把我当金子一样看待也成,你想想我这么大一个大金人儿是多么珍贵呀!” 贺无意一把抱起她:“行,我的金妃,咱们现在去造一个小金人你看如何?” “大白天的你要……你要当个昏君么!” “认识你之后我就昏了,要不也不会跟着你跳河。” 这时门外有宫女道:“南嫔娘娘带到。” 贺无意长叹一口气:“行了,我去批折子你们聊吧,晚上我们再……”说着在她唇上亲了一口。 夏辰推了他一把:“快去吧。” 吴绢儿听夏辰讲完所有的事微笑道:“世间真是无奇不有。” “绢儿姐姐,你想回大云还是?” “我爹已经不在还回去干什么。” 夏辰想了下:“那你先留在我身边吧,等我找个合适的人选替你指个婚。” 吴绢儿脸一红:“我不想再嫁了。” “你还年轻,总不能这样过一辈子,玄国相对开放,再嫁也没什么关系。要不然我送你出宫给你置办些田产?” 吴绢儿想一下眼睛突然一亮:“辰儿,我想开个书院,我来当先生。” 夏辰一拍手:“这真是再好不过了。” 三年后 翠云峰白雪皑皑,阳光照在雪地上反射出无比璀璨的光芒。一白一黑两骑骏骑奔驰在山坡上,马蹄扬起一片片晶莹的雪雾。 白马上的人身着一件雪白的狐裘大氅,头戴同色裘帽,一头银白色的头发,一张绝美的脸庞,额上凤冠羽状的的朱砂痣娇艳无比。 黑马上的人头带银狐帽,身上黑色的锦缎大氅滚着银狐边,满绣金丝龙纹。一张英俊的面孔尽显王者威仪。不过当他转头看向身边粉雕玉琢般人的人儿时神情马上变得温柔无比,还带着一丝谄媚。 “辰辰,你能不能跑慢点儿!” “不是我要快,是雪颜高兴嘛。”夏辰说着扬手一指:“就到了,我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见他们了。驾!” “姑奶奶,你悠着点,你都快当妈*的人了,怎么还不靠谱……驾!” 山顶上有一橦古朴的宅院,但院中的房屋却大多是崭新的。夏辰见院门虚掩立刻推门跑进院:“卫寒、岑大哥、少游大哥……咦?风月哥哥你也来了。” 花漫楼笑道:“我来向皇妃邀功。” 夏辰见卫寒正冲他微笑,眼睛亮亮的。捂住嘴巴:“卫寒,你的眼睛能看见了?” 卫寒上前一把抱起她:“能看见了,我终于能看见了,辰儿,我终于又看见你了。” “放下,快放下!”贺无意一进门便见卫寒抱着自己宝贝爱妃在转圈,大惊失色。 卫寒道:“人都让给你了,让我抱一下也不行。” “不是不行,辰辰有身孕了。”贺无意语气虽诚恳眼中却闪动着一丝得意,好像在说——这回你是半点戏也没有了。 卫寒和岑少泽几人几乎同时道:“我要当干爹!” 贺无意听了一阵头晕,一个孩子如果有这么多干爹他这亲爹的地位明显打折扣啊。 岑少泽道:“辰儿,有时间回安阳看看吧,卫寒把逍遥楼经营得有声有色。” 卫寒突然一拍额头:“辰儿,你还记得那个紫笛么?他现在重开了明玉楼,不过现在已经不是风月之所,而是纯粹的歌舞坊。” 夏辰突然有些伤感:“我先带宝贝去祭拜伯父。” 众人一阵唏嘘感叹,转眼商无尘已经离世三年多了,曾经风华绝代的无尘公子依然为许多人津津乐道,只不过变得更神秘了。 来到坟前几人发现坟墓上竟然半点雪迹也没有,并且开满了奇花异草散发着馥郁的芳香。严冬之时有花已经十分奇怪了,更何况是盛开的鲜花。 众人还在发怔夏辰已经跑到坟前:“果然是紫陌来过。”想起上次见到紫陌是在两年前商无尘的祭日,当时紫陌告诉如果有一天见到坟上开满鲜花就说明她已经找到了起死回生之法。 虽然人死了这么久早就化尘了,夏辰心中还是燃起一丝希翼,紫陌来自蓬莱仙境,兴许她真的有办法也说不定。她心中默默祈祷:“无尘,不管你是复活还是转世请你一定快乐幸福,如此我便再无遗憾了。” 一阵风吹过,花朵不停摇曳好像在向她点头…… ------题外话------ 感谢七天之树、紫罗兰~芊芊、我真有推荐票、水星的蒙面超人打赏平安符,么么嗒~~